《如火如虹[娱乐圈]》 第1页 [现代情感] 《如火如虹[娱乐圈]》作者:周晚欲【完结】 简介: 舆论缠身的女团人气TOP许如虹,被选中出演文艺片《美人如玉》,要到偏僻海岛拍戏,在岛上,她遇到一个叫周烈的男人。 周烈是土生土长的岛民,长得不赖,又糙又闷。 开始时她只想逗(撩))他,谁知他心甘情愿让她逗。 后来他在众人面前唱了她的团歌,她才晃然大悟,原来他是团粉,怪不得对她好。 谁知他懒懒说:我不喜欢你们团,我只喜欢你。 —————— 杀青的时候,周烈没来送如虹一程。 如虹不知道,她离岛的那刻,周烈在医院,接到了母亲病亡的通知书。 两年后。 某档选秀节目上,她是评委,而他是选手。 他从排名倒数,一路弯道超车,逆风转盘。 终于,他有了一次和导师合作的机会。 如虹在看到合作选曲时,脸一热——《Touble Maker》。 ———————— 周烈对如虹说:你看着我赢。 他从不食言。 C位出道,她为他颁奖。 与此同时,周烈和如虹的CP粉一夜百万。再后来,CP成真了。 —————— 如虹: 我希望纵使短暂,我也是你生命中流星一般的人,或是意乱情迷的烟花,噼里啪啦开在你人生的一角。 周烈:要去哪你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跟着你去 ★前期:美强惨人气爱豆 X 老实单纯糙汉子 ★后期:舆论缠身顶流花 X 大众情人男爱豆 男二:一个普普通通的霸道总裁。 立意:美人如玉剑如虹 一句话简介:一起成为闪闪发光的人叭!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 因缘邂逅 || 励志人生 || 时尚流行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如虹、周烈 ┃ 配角:季惟东 ┃ 其它:娱乐圈、久别重逢 第1章 楔子 从绿岛回北京之后,如虹发表了第一张个人专辑,取名《人生海海》。 里面的主打曲《野生的爱》,由她作词。 《明日之星》的选拔现场,有一个男人,唱了她这首歌。 他在唱歌的时候全程闭眼,用了立麦,双手握着话筒,那姿势像极了在祈祷: 提起蓝 人们想起天又想起海 明明相隔最遥远 为何却总是相连 …… …… 难道野生爱意都如这般 像是山花对海树,烟楼对雪洞 或如参与商,牵牛织女星 永远相关联,却注定意难平 如虹在台下听,她知道摄影机一定在拍她的表情,她勉强表现出正常神态,目光落在他身上,又远又淡。 他唱完之后,自我介绍,目光沉静看过来:“我叫周烈,轰轰烈烈的烈。” 那一刻如虹就知道,他要开始发光了。 然而直到总决赛。 台上灯光耀目辉煌,音乐激荡人心。 她在舞台这一头,他在与她正对着的另一头,她走过去,一手抱着花束,一手提着长裙,一步步,从容坚定。 那一刻,她知道,他彻底是一颗星星了。 作者有话说: 写的是娱乐圈。 没有原型,大家可以随意带入,但不要过度脑补。 一段在海天之际,在闹市深处,不伦不类,却笃定的,浪漫的爱。 一道柔软,却倔强的彩虹;一把纯粹,却坚定的烈火。 希望大家看的开心,多多安利,多多吆喝。 第2章 进岛 四月末绵雨不断,潮湿气如一场风寒缠绵至五月之初,立夏那日终于放晴。 五月的晴天,蓝天很蓝,白云很白,许如虹坐在窗边,看远处的云层像天堂的地毯,李缈穿着白裙赤脚走在上面,轻如一阵风。 李缈也看到了许如虹,二人四目相对,都缓缓笑了。 “如虹,飞机马上落地了,今天接机的人很多,等下打起精神。” 经纪人郑敏的声音像一道春雷,如虹回过神来,抹了抹眼角,看远处天堂空荡荡。 十几分钟后飞机落地,如虹戴上口罩帽子眼镜,武装完备才走出机舱。 机场里都是人,她出现之后,闪光灯不断。 如虹在保镖的护送下穿过人墙,走到一半,忽然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许如虹!你个小偷!” 如虹的耳膜像被人扎了一下,刺痛感令她眼眶一酸,泫然欲泣,忽然有人推了她一下,眼泪又被硬生生逼回眼眶。 又有人骂:“许如虹,李缈的人血馒头好吃吗?!” 另一人紧接着回骂:“黑粉滚啊!” “……” 场面瞬间失控。 人群自动分为两个阵营,她们拥挤、推搡、对骂,谁也不肯让谁,如虹一行人夹在中间,像被浪潮涌来涌去的破船。最后不知是谁报了警,她才顺利上岸。 剧组派了车过来。 郑敏随警察去局里做笔录,助理孙琪和团队其他人簇拥着许如虹上了车。 - 前方的指示牌上写着——欢迎来到禹山。 这是座南方的城市,禹山临海,岛礁众多,星罗棋布,禹山群岛最南部的海岛县绿岛,则是本次拍摄的主场地。 -- 第2页 这部戏叫《美人如玉》,许如虹初涉大荧幕,极为重视,于是提前一周进组。 这部电影原本定的女主角就是李缈。 李缈生前是很有争议的女星,被曝出“霸凌后辈”、“被潜规则”等多个负面新闻,由此患上了抑郁症,竟在开拍前一个月自杀身亡。 而许如虹在去参加葬礼的时候,被导演一眼相中。 那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空中飘着绵密的毛毛雨,如虹穿一袭白色纱裙,素着一张脸,涂了大红唇,不哭不笑,如提线木偶。 这打扮原本是她曾和李缈约定好的,却因为另类又不肃穆引得频频侧目。 葬礼刚结束,“许如虹白裙”和“许如虹葬礼打扮”两个词条就连爆在热搜上。 郑敏一直在打电话撤热搜,一个撤下去,就有两个冲上来,公司编辑好文案让如虹发微博解释,可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声音,评论里全是“滚”,“怎么死的不是你”之类的脏话,粉丝控评都控不过来。 事实上,如虹和李缈不和传言已久。 七年前公司选拔女团,如虹作为空降选手,仅练习一年就成功加入“MUSE”出道,而在公司练习三年的人气练习生李缈却没能成团。 如虹出道后,没少被骂“小偷”。 一年前,如虹团队和李缈团队在撕一部戏,李缈团队反向炒作,发通稿说如虹先抢出道位后抢女主角,导致两家粉丝积怨更深。 李缈用死亡,将身上的污名洗净,变成了天使,而这些污名却落到了如虹身上,当她白裙红唇出现在葬礼上的时候,她彻底沦为恶魔。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公关危机。 团队每天都在加班,但还是控制不了事态恶化,原本只是在饭圈燃起的烽烟,火势逐渐猛烈变成全民网暴,而当她一意孤行出演《美人如玉》后,这把火顷刻燎原,烧动资本。 截至如虹上飞机之前,已经有四个合作品牌发来解约函。 这部戏,是许如虹和季惟东大吵了一架换来的。 原本季惟东要给她接一部大制作的古装玄幻剧,男一男二都是流量小生,但谁知在快签合同的时候,制片人忽然联系到公司,想请她出演彭程导演的电影《美人如玉》。 季惟东连剧本都没看,就把对方拒绝了。 一来李缈的事正在风口上,如虹的口碑经不起更多的消耗。二来彭程虽是在国际电影节上拿过奖的导演,但由于他拍摄的题材小众且边缘化,常有影片无法上映,演员付出时间去拍,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虹一开始也很理解公司的决定,直到有一天工作完回到酒店,不知道怎么,彭程导演竟然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他试图用语言说服她:“葬礼上你一身白裙,有洗尽铅华、看透世事的淡然,但嘴唇上的艳色,却暴露了你空有一身疲惫的虚无。这种矛盾感,没想到比李缈身上的还强烈。” 如虹一下子被打动了。 这些年来,她身为流量,并不缺少被人夸奖,只是很少被人肯定。 彭程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动摇,紧接着又说:“李缈死之前给我推过你的手机号,或许是她在指引我。” 如虹最终打开了剧本。 看完之后,她决定出演。 季惟东知道后,亲自找上门来。 季惟东是她的老板,也是她的伯乐。 她生在农村重男轻女的家庭,早年父母为躲计划生育,把她送到姥姥家,后来姥姥去世,她才初中,父母就让她退学供哥哥和弟弟上学。 是季惟东无意间看到去当地游玩的摄影师拍下的她的照片,发掘了她,送她出道。 季惟东十分反对她接这个工作。 他们吵了一番,谁也说服不了谁。 季惟东默认了她是因为李缈接的,摆出教育人的样子:“你怎么还不明白,活着的人不必为自杀的人惋惜。” 这话一下子把如虹点着了,她刻薄的笑了笑,呛声说:“自杀的人也不需要活着的人惋惜。” 季惟东很少受她忤逆,一时气急,风度也不要了,低声吼道:“你现在倒是翅膀硬了,忘了是谁一手把你捧起来的!” 如虹固执起来什么都忘了,只冷声问:“那又怎样?” 如虹那一句“那又怎样”,让季惟东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后来,她卑躬屈膝磨了半个月,姿态低到尘埃里,再让季惟东屈尊降贵碾碎,合同才签了。 - 汽车驶过高架桥,入市区,再开往城市边缘,驱车一小时才到绿岛码头。 下午两点钟,天气正热,码头上人不多,剧组的船就停靠在岸边,保镖下车给许如虹开门,如虹戴好帽子口罩,一只脚落地,孙琪立即过来撑伞。她步子很快,平时出街被人拍惯了,不自觉就带了气场,身后还跟着八九个工作人员,更显得高调。 即将上船的时候,忽然有个男人窜到她面前。 “我……” 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助理兼保镖的大龙扣住了。 孙琪挡在如虹前面,嫌恶地看着地上那人,厉声问:“你是私生还是黑粉!” 男人被摁着,头却不服输的往上抬,脖子上一根青筋暴起。 “放开他!放开他!” 没等男人说话,有个年轻小姑娘突然冲出来:“误会了!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借车用!” -- 第3页 那小姑娘边说边往后指,如虹看过去,只见有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闭目躺在一辆破旧的机油三轮车上,脸色煞白,嘴唇发乌,看样子病得不轻。 如虹收回视线,打量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冷不丁四目相对,他眼神狼一样,眼眸黑亮,似在流火,烫得她的心咯噔一跳。 “大龙,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开车送他们过去。” “可是……” “去吧。” 如虹说完就直接上了船,孙琪紧跟其后,朝大龙使了个眼色,大龙这才把人放开。 - 船开了,浪花似蕊,岸边的人逐渐变成蚂蚁,分辨不出谁是谁。 起先,两岸依稀能见群山连绵,在深蓝的海水映衬下,更显峦峰秀丽,后来船开远了,四周只剩下水,许如虹才摘掉帽子口罩,抓住桅杆,感受风把头发吹出不同弧度。 阳光尤盛,空气中金沙金粉一片。 下了船,许如虹被剧组派车接去酒店。 绿岛路两旁种满了树,高高低低,枝枝蔓蔓。绿岛行道树多果树,但只有椰子树最好认,再往里开,到了住人的街区这些树便少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棕榈树。 绿岛这几年开始发展旅游业,房子墙体全被上了颜色,花花绿绿的,如虹一行人在一栋酒店门口下车,酒店门口挂着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如月酒店”四个字。 这家酒店应该是岛中最好的一家,但整体都中规中矩的,至少从外观上看,就被旁边一家民宿比了过去。 那家民宿门口挂着竖排,写着“人生海海”。 门头不大,三层楼,刷的白漆,外面一片三角梅从栅栏外蔓延到楼顶,像烧了把紫红色的火,异常的热烈浪漫。再看墙上,被人写满画满了涂鸦,看得最清楚的是那行橘红色的字—— “星星会爱我吗”。 如虹一只手挡在眼睛上往那边瞧。 孙琪也掏出手机,对着那面墙咔嚓咔嚓拍了一通。 执行经纪人忽然吩咐道:“孙琪,你等会去把这家民宿所有的房间全包下来,和老板商量一下,如果有客人在住,等退房后直接包给我们。” “啊?”孙琪张张嘴,很是震惊。 如虹瞥她一眼,知道她是真不理解,便解释:“你最好快一点,否则等私生过去安营扎寨,多少钱都解决不了这个麻烦。” 孙琪恍然大悟,急忙去办事了。 许如虹进了酒店,等孙琪回来之后,紧接着又去片场。 路上季惟东打电话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又上热搜了,而且论坛屠榜了知道吗?” 许如虹冷笑:“那公关公司岂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最近她处多事之秋,公关全权外包了。 季惟东没理会她言语里的刻薄,自顾自说:“不过这次大多是心疼你的,公关那边花了钱,水军和营销号也在往同情你的方向引,你粉丝后援会刚才发声明维权了,说要让公司发律师函告黑粉。” 许如虹把玩指甲:“那公司这边的意思是?” “告是肯定要告的,但不是现在,等舆论再发酵一下,让那些品牌方看看你的影响力,再说了,死忠粉是靠虐的。”他语气里处处透着精明。 舆论如潮,许如虹就像一艘船,俗话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今朝她被飘溺淹没,明日也可乘风破浪。 许如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没什么感情的“嗯”了一声,说:“听你的。” 季惟东那边有人喊了声“季总该起针了”。 许如虹问:“你在打针?” 季惟东笑笑,说:“什么时候我的行程也要向你报备了?” 许如虹也懒得知道:“那不打扰你……” 话没说完,他倒先一步挂断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男女主独处的机会来啦! 本文全文存稿,尽量全都日更,周一到周五晚上9点更新,周六周日中午12点更新. 大家追文的同时,欢迎随时留言哦! 第3章 遇见 片场距离酒店五分钟脚程,到现场之后,许如虹和团队先将摄影组、道具组等老师拜访了,最后才去见导演。 那会彭程正和同事们沟通剧本的问题,他们聊起结局,彭程的意思是拍三版,一版喜一版悲一版开放结局,编剧为此叫苦不迭,僵持不下的时候如虹正好敲门。 她笑得眼睛弯弯,鞠躬说:“导演好!” 彭程笑:“提前进组,推了不少工作吧。” “哪有啊,我现在是全网黑,除了导演胆子大,别人都不敢用我的。”如虹笑嘻嘻的,把副导演和编剧老师都逗笑了。 彭程却认真看向如虹,“你放心,这部戏,不会让你白挨骂的。” 如虹顿了一秒,旋即又笑起来:“好,我等着拿影后呢!” “你这丫头。”彭程知道她在玩笑,于是嗔怪了一句。 副导演说:“我带如虹去现场转转吧。” 如虹满眼期待的跟着副导演出门了,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把副导演逗得不行。 临走了,副导演还对许如虹说:“看见你跟看见自家闺女似的,记得你出道的时候才这么高吧,成天扎俩马尾蹦蹦跳跳的,转眼就长大了。” 许如虹出道七年,因为外表甜美,灵气逼人,一直以来都是明媚少女的形象,今年过23岁生日的时候,网上一半的人感叹,“不敢相信许如虹都二十多了,还以为她未成年”。 -- 第4页 这就是养成系偶像。 一方面,最圈妈粉叔粉,粉丝长情且专一,即便她被全网黑,还是有大批粉丝守护着她。另一方面,形象固定,极难转型,没有口碑,就很容易走下坡路。 如虹还算好的,勉强稳住了一线流量的地位,可自从组合五周年单飞不解散,各自成立工作室之后,队友潘英和郑娅娅都没她发展好。 可是这几年她是她们中最累的一个。 她以前性子活泼,元气少女的人设倒也算相宜,可出道两年后她就完全变了个人,特别的孤僻,暴躁,爱哭。 这种转变是长期累积,隐忍未发的,然而在某次被网暴后她轰然爆发。 可人前却不得不维持从前的形象,伪装久了,人心就疲了。 - 许如虹从片场回酒店,团队一行人要去餐厅吃饭,问她要不要一起,她没表态,先回房了。 她进房间先把妆卸了,又想起来还有药没吃,那些药不能空腹吃,她下楼去餐厅刚从电梯出来,就看到孙琪一行人坐在不远处,她走过去,听见她们在夸夸其谈。 “我看全球变暖,她都能去北极当冰山!”孙琪说。 “她只是没那么亲切,平时又不为难人。”化妆师说。 “我就是讨厌她表里不一!”孙琪愤然,“人前活泼爱笑,人后像谁欠她八百万似的。” “她不乱发脾气已经够好了,你是不知道……” 有棵硕大的绿植遮挡了许如虹,她静静听着她们编排自己,看门口郑敏回来了,她转身上电梯。 进了房间,她把鞋子胡乱甩出去,赤脚走到床边,摔进柔软的被褥上。 四周都很静谧,仿佛时间凝固了,她眼睛落在不远处的架子上,碧色的花樽被阳光照出晶莹的色泽,瓶内插的是玫瑰花,白色、香槟色、浅粉色,开的这样美,可既然被摘下,便没有几天盛开的光景了。 如虹愣愣盯了许久,直到屋外的夕阳从瓶身移到地板上。 天色暗了下来。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博,铺天盖地的消息像浪潮般涌上来,她点开评论,一条条看。 忽然有人敲门:“如虹,敏姐回来了,下来吃饭吧。” 她回过神,才发现眼泪糊了满脸,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按理说她不该哭才对,多余的情绪令她气恼,她把手机狠狠砸在床上,连个响声都没有,就像她的眼泪,落进珊瑚绒的毯子上连痕迹都没有。 - 许如虹收拾一番,去餐厅吃饭。 她最近瘦了不少,因此不用再吃那些兔子吃的东西,郑敏好心给她点了些绿岛的地方菜,有道鸡蛋炒虾米,虾米却浪得虚名,个头大的很。 如虹努力让这些小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饭吃到一半,大龙回来了。 孙琪忙问:“怎么着?人没事吧?” 大龙沉吟了一声:“嗯……应该是没事吧,连院都没住。” “那怎么晕了呢?”孙琪又问。 “听同行那女的说,好像是她大儿子死了,一下子受不了……” 服务员打断他:“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许小姐,门口有人找,说是用了您的车,想当面致谢。” “不用了,告诉他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郑敏替如虹答了。 如虹脸都没抬,专心致志吃饭。 吃完饭之后她回屋看剧本,雪白的纸上铺满了荧光笔的痕迹,把剧本全部通读一遍之后,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 她没有丝毫困意,依稀记得酒店附近就有一片海,走路十来分钟的样子,她推门出去,走廊空无一人,酒店大厅倒有值班的工作人员,见她下来了,张着嘴一时反应不过来该说什么。 如虹笑笑,说我就在门口走走,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才点头说好。 - 如虹出门之后沿路去寻海,途中阒然无人,连花树都似睡深了一般,唯有朗月高悬,清风徐徐,她的心在这样沉静的夜里变得安宁许多。 走了十分钟,来到海边,她脱了鞋袜走在沙滩上,砂砾冰凉,没有硌人的石子,软软的像踩在松糕上。 她往礁石上走,因为涨潮,这片礁石另一半被淹没了,她踩上去,有些硌脚,可却懒得穿鞋了。 她在礁石上站着,夜里的海比白天狂躁,嗷呜涌过来,一下一下,像极了扮鬼脸逗小孩的大人。 海风刺刺拉拉吹过来,咸湿的气息让人痛快,她张开双臂,蓄力想大喊几声,一个音还没喊出来,忽然有人砸了她一下。 如虹一口气提着,上不来下不去,一下子定住了,有股寒意从脊背冒出来,直渗入骨髓。 是私生?还是黑粉?亦或是什么歹徒? 千千万万个糟糕的念头涌入脑海,就像溺水时涌入七窍的水。 这时又有第二个石子砸过来。 如虹这回感受到了,是在右边,她大着胆子往那边看,空无一人,唯有水中有几声响动,她握紧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个男人忽然从海里钻出来,露出半个身子。 如虹“啊”地一声,本能后退,一不小心摔坐在地上,礁石上的碎石子扎得她屁股生疼,她顾不得这些,努力去看男人的脸,月光很亮,正好照在他的脸庞上,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几乎立刻认出了他。 -- 第5页 不知为什么,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认为他不会伤害她。 她松了口气,问:“你砸的我?” 男人一手扶着礁石,怯生生望着她,和白天那副“铁骨铮铮”的模样相差万里,如果她走近了或许会发现,他还在隐隐脸红—— “我没穿衣服。” 他憋了半天,极快地说出这五个字。 如虹扶地艰难站起来,居然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他瑟缩了一下,身子又进水里一点,只露出脑袋。 “您还知道自己没穿衣服?那请问您砸我,是怕我看不见您么?”如虹声音很淡,用字却尖酸。 惹得那男人支支吾吾半天。 如虹没耐心,提高了音量:“说啊。” “我不知道是你。”他视死如归,“我……以为有鬼。” 如虹愣了一秒,认真回味了一下他这话,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白色吊带裙,黑长直,有点阿飘的意思。 可这不能说服她,太扯了,她想骂人,脏字到嘴边又习惯性咽回去。 “这边前段时间有女人跳海。”为了使自己看起来不像个白痴,男人操着一口方言味浓浓的普通话解释。 如虹闻言,便往四周看了看,茫茫一片,她并没半分害怕的神色,垂眸看他:“那你还来游泳?” 他不说话了,无声望着她,湿漉漉的人,湿漉漉的眼。 她还是冷冰冰的:“那你衣服呢?牛郎偷走了?” 他知道她在揶揄他,只摇头:“在你身后最高的石头上。” 如虹扭头用目光搜寻了几秒,果然看到了他的衣服,像一堆垃圾,黑漆漆长在礁石上。 她回头,随意一笑:“那你慢慢穿。” 她小心迈步往下走,屁股疼得像刚打完针,她没走沙滩,径直上了路,拍拍脚底,俯身穿上鞋袜,还没直起腰,身后有个影子笼罩下来。 她倏然转身,男人一只手便尴尬定在半空。 如虹抱胸凝视他:“还有什么事?” “那个,今天谢谢你。” “看不出你还挺讲究。”她冷冷淡淡瞥着他,“谢完了,我能走了吗?” 他点点头。 她迈步,那影子亦步亦趋,她停下来,影子就不动了。 她只好又转身:“可以不要再跟着我了吗?” 他愣了,睁着大眼睛看她,顿了顿才点头。 如虹笑说:“谢谢。” 转身便嘴角向下。 他没有再跟。 她疾步走到酒店,还好没人发现她离开,她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护理了一番,香喷喷的躺上床,竟然没一会就睡熟了。 作者有话说: 注:牛郎偷走了,牛郎织女的故事耶。 第4章 周烈 第二天清晨,许如虹被阳光照醒。 她昨晚入睡前忘记把窗帘拉紧,这会儿透过窗帘缝隙,像一条长灯柱一样照到她眼睛上。 她打了个长哈欠,眼角流出泪。她掀开被子下床,把窗帘打开,让外面的阳光全泼到身上。 她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眺望远方,看到了隔壁爬满三角梅的房子,再往院子里看,不由微微眯起眼。 蔷薇花影遮了一半,却还是看得清楚,院子里水龙头开着,水很旺,滋滋流着,男人把手放在水柱下一两秒便接满了一捧。 他把水胡乱朝脸上拍着,飞溅的水珠沾湿了衣裳和头发,他混不在意,甚至弯腰直接把头送到水龙头底下冲。 昨天没仔细看他,这会儿远远看去,他身条瘦长,但肌肉精壮,麦色的皮肤,轮廓感很强,长相却看不大清。 似是察觉有人在看他,他猛然扬起脸,如虹飞快躲到窗帘后面去。 闪躲之后,她又觉得不必,反正没做亏心事,于是又重新站到窗前,可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如虹恍然明白过来,昨天是她会错意了,他并不是尾随她,他们要去的地方紧挨着,可不就是一条路上的人? 想到这,她没头没脑的勾了下嘴角,这动作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因为门口很快响起敲门声,是孙琪过来喊她起床了。 剧本围读定在上午九点开始,进会议室便看到有摄影机在拍,问了之后才知道是作宣传物料用的,还好她有化妆。 人没到齐,如虹认真看剧本,这个故事她早就烂熟于心—— 孤女白玉与少年程朗相恋,却被暗恋程朗的阿玲陷害她与有妇之夫私通,谣言四起,程朗选择逃避远走他乡。白玉愤然投海,却被邻家大哥李逢春救下,原来逢春早已深爱白玉许久,他信任她,帮她走出困境。白玉慢慢爱上他,她嫁给逢春那天,阿玲却现身告知,陷害白玉是逢春的计划…… 如虹饰演白玉,出演逢春的男演员名叫张生,圈中口碑很硬,几乎是鹏程导演的“御用男演员”。 程朗这个角色启用的是新人,名叫白赫,戏剧学院大四的学生。阿玲的扮演者叫刘文英,制片人的女儿,爱摆架子,但许如虹看过她的戏,演技不俗。 一圈主演里,只有如虹一个是没有多少真材实料的演员,她从唱跳偶像跨界,这几年也演过几部戏,第一部 剧是她评分最高的作品,青春甜宠题材,因为小火了一把,后续所有角色都是换汤不换药。 这样的履历,自然有人不满。 -- 第6页 自由讨论的时候刘文英就没少呛她,她只甜甜笑着,像不知痛痒一样,最后散场了,刘文英冷不丁问她一句:“你们偶像都这样的吗?” 如虹还没反应过来,刘文英却被人簇拥着离开了。 彭程听见了,对如虹说:“丫头,演员要用角色说话。”又问,“你还没在岛上转过吧?这两天好好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咱们拍戏讲的是信念感。” 如虹点头:“导演放心。” 从片场回酒店,因为路程短,如虹一行人干脆走路回去。 路上步行的人不少,大部分是游客,路过一片蔷薇花丛,浮香袅袅,但绿肥红瘦。郑敏喊住如虹,让她站花影下拍几张照发微博用。 如虹走过去,刚一站定,就有路人围观,她没摆几个pose,余光看到南边有个熟悉的陌生人骑了辆红色的机动三轮过来,一瞬不瞬往她这看,然后便听“咣当”一声。 车撞路灯上了。 人们惊呼一声,齐刷刷把目光移过去,见那人没受伤,又纷纷扭头去看大明星。 如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往这边走了过来,她走到那人面前,眼光不动声色扫过三轮车,车灯撞碎了,车把撞歪了,车主人站在车前,小腿被蹭破了皮。 他应该是不习惯这样被人注视,直直看着如虹,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有人在看,如虹摆出礼貌的样子:“你没事吧。” 他点点头,愣了下,又摇摇头。 有人掏手机来拍,被大龙和孙琪他们厉声制止了,郑敏走过来,问如虹:“怎么了?” 如虹目光一直落在那男人身上,他长得不错,尤其是眼睛,是那种流行的狗狗眼。 离得近了看到他脸上的淡斑和几颗小痣,平添了日系味道,但可能是因为皮肤不够白,他整体倒有股说不出的粗粝感。 如虹问:“你平时骑车也不看路的吗?” 他紧抿唇,看着她,没明白她的意思。 如虹想起什么,又问:“你是本地人吧?” 他这次有回应了,说:“是。” 如虹招手唤来孙琪,小声交代:“我需要找个人带我转转,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她讲话的时候,眼睛还一直往他那边瞥,说完话便抬脚回酒店了。 - 第二天天将破晓,许如虹和大龙一前一后从酒店出来。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电动摩托,男人蹲在车旁,像极了那些在街头趴活的小工。 男人见如虹出来了,便站起来,盯着她,等待命令似的。 如虹问:“没开你的三轮出来?” 他说:“坏了,拿去修了。”又说,“不过你要是想坐,我可以……” 大龙插话:“你觉得她可能想坐那车吗?” 男人不吱声了,见如虹隐隐带着笑,问他:“你叫什么?” “周烈。” “哪个烈?” “烈火的烈。” “哪个烈?”他口音重,加上声音小,她是真的没听清。 他却愣了下,小心翼翼的说:“轰轰烈烈的烈。” 大龙噗嗤笑了:“好了,她逗你呢,你当我们文盲呢?” 如虹也笑,扬扬眉又问:“就一辆车吗?” 周烈说:“家里还有一辆。” 如虹点点头:“那你去骑出来,一辆车不够。” 周烈说好,二话不说去骑车子了。 等了两三分钟,周烈骑车出来,如虹问大龙:“你骑哪辆?” 大龙张大嘴:“啊?” 如虹蹙起眉:“你别告诉我你不会骑电动车?” 大龙支支吾吾,挠挠头,干巴巴笑了声。 如虹心里有数了,她拿起车把上挂着的头盔,走去周烈那。扭身坐上后座,车子往下陷了一下,周烈手臂上的肌肉忽然紧绷住。 如虹慢条斯理戴上头盔,对大龙说:“我和他先去渔港码头,你在这学,最好在我们离开之前赶到,否则就等着扣工资吧。” 说完,如虹拍了拍周烈的肩胛,他触电般立刻直起身子,又听她说“走吧”,他赶忙加电出发。 - 周烈带着如虹下坡拐弯,出了街区,到大路上去,这条路如虹第一次走,路右侧是个矮山头,上面长满了树,路中央种满了间隔有序的丰花月季,路左侧则是湛蓝的大海。 海风吹过来,有股奇怪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如虹反应了一下,侧身在车把上的镜子里看到周烈的脸,他下颌线紧收,眉头微微蹙着,神色认真到紧张。 怪不得脊背挺的这么直。 如虹反应了一下,戳了戳这位“摩的司机”,悠悠说:“你身上有股寺庙味儿。” 周烈一激灵,乱动了两下,像有什么痒到他似的,车速减慢了很多。 他说:“我不是和尚。” 如虹愣了一秒,“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刚才真不是想讽刺他:“谁说你是和尚了?” “我……”他发出一个音节,欲言又止。 如虹问:“身上怎么有股檀香味?” 周烈明白过来:“我妈礼佛。” 如虹点点头,想起什么,接着问:“你妈妈身体还好吧。” 周烈顿了下,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家里的事儿也办好了?”她又问。 他立即明白过来她在说他哥哥去世的事儿,应该是那个叫大龙的人说给她听的,他“嗯”了声,说办好了。 -- 第7页 车子拐弯了,有棵树枝不听话的斜伸到路边,他们没来得及反应,两个人都被蹭了一下。 如虹戴着头盔,并没大碍,周烈的胳膊却被刮了道小口子,他崭新的白T也被刮出几道痕迹,可他像是压根没察觉一样,严肃的开着车。 如虹问:“你不疼吗?” 周烈回:“我没事。” 如虹身子更侧了,为了听清他说话。她又问:“那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事?” 周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没事。” “你凭什么知道?” “你没叫。” 如虹一下被他拿话噎住了。 他兀自解释:“被蹭到,女孩子都会叫。” 如虹抿抿唇:“看不出你倒挺了解女孩子。” 他又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停了一会,如虹又问:“你多大了?” “24了。” 她脱口而出:“刚大学毕业?” 他答的稀松平常:“没上大学。” 如虹点点头,坐好,去看沿途的风景。 太阳出来了。 周烈带着许如虹一路朝西行,看不到日升,却能感受到太阳一点点探出头,海面上先是一丝丝黄,像铺了层薄纱,后来那色彩开始丰满,慢慢地变成软缎的质感。这样浓稠的光,也像颜料被打翻了,风一吹,浪纹荡漾,慢慢淌满整个海面。 阳光普照。 他们竟在路上看完了日出。 她久违的没有拒绝日出。 这一路上,有不少车从他们相反的方向开过,临近港口,路更加堵,汽车一个劲儿按喇叭。而周烈的摩托却风驰电掣。 又骑了十分钟,周烈忽然喊她:“许小姐,快到了。” 如虹坐直,目光从他的肩膀上越过,直眺远方。 作者有话说: 想象中的阿烈是木村拓哉年轻时的类型。 类似这款长相,大家都可带入我们阿烈,女主笑起来比较灵气甜美,不笑又比较清冷,还得是大美女,目前还没想好类似谁…… 第5章 游荡 他们下了坡,把车停在一块空地上。 如虹把头盔摘下来,又从包里掏出帽子和眼镜戴上,周烈在一旁静静等着,她装扮完,他转身往人群走,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许如虹在电影里的角色设定就是渔民的女儿,但这却是她第一次到渔港来,见泡沫箱子,鱼篓子堆在地上,鱼货则按照摊位堆在一起,鱼的品种很多,如虹认识的没几样,便问周烈:“别哑巴了,介绍一下。” 周烈一手插裤兜,一手给她指:“这是马鲛鱼,这是刀鲤鱼,带鱼你应该认识,那个是白鲳鱼……” 这么多的品种,如虹记不住一半,到下个摊位还要问他,他有耐心的很,还是一样一样指给她看。 海岸边停靠了不少渔船,有的渔船准备拔锚起航,有的渔船则在卸货,不远处运鱼货的机动三轮和厢式冷藏车来回穿梭。 这样忙碌的鱼港,只有他们两个闲人,可正因为大家都很忙,几乎没人在意他们。 “大烈!”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有个穿迷彩T恤的胖子正朝周烈走过来,他嘴里咬着根烟,说话的时候也不拿下来:“哥几个还说呢,你今天怎么没来。” 往远看,有几个男青年齐刷刷的往这边行注目礼。 周烈木着脸说:“接了个别的活。” 胖子却早就注意到一旁的如虹:“诶?这妹妹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如虹不想找不必要的麻烦,走去旁边看塑料箱里的虾蟹,一阵浓烈的腥味儿扑过来,她捂住口鼻直起腰,转头看周烈不知道在和那人说什么,喊了声:“喂。” 周烈扭脸看她,又对那胖子说了句什么,目光却再没移开,说完话便朝如虹走过来。 如虹没等他走到,转身走了。 他跟在后边,过了那么一小会,忽然开口:“放心,我没乱说话。” 如虹步子慢很多,问:“你怎么说的?” 周烈说:“我说你是珠宝商,来这看珍珠。” 如虹刹住脚,扭头慢悠悠递给他一个眼神:“我像?” 周烈不留痕迹的扫视她一遍,认真地说:“你捂得很严实,别人也分辨不出来。” 如虹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她穿长裤长袖戴渔夫帽太阳镜,他则穿露胳膊的短袖,刚才在来的路上她就看到了,袖口那道线把他的皮肤分成两个颜色。 黑白一点也不配。 如虹顺着他的话问:“我怎么没见有卖珍珠的?” 周烈说:“在南边。” 两个人穿过形形色色的商贩,走到卖珍珠的摊位,妇女们现场开蚌壳,虽然新鲜,但看珍珠成色倒没有很好的。 又往里走,有个摊子前围了许多人,过去一看,纸板上写着“货真价实海螺珠仅两颗,价高者得”。 如虹和周烈挤过去看,玫瑰色的珠子,孩童小拇指指甲那般大,上面有纹路,但离得不近,看不太清。 他们站在这不过一分钟,叫价就从一千涨到了三千,他们挤出人堆时,叫价还在继续。 如虹问周烈:“什么是海螺珠?卖得这么贵?” “大凤螺产的珠子,这珠子人工培育不起来,加上这边不产,自然而然就卖得贵了。”说完又扭头朝那边瞥了一眼,“他卖的成色不好,个头也小,我哥之前远洋收了个大的,那才好看呢。” -- 第8页 周烈解释给她听,他聊起鱼啊珍珠啊这类事时,总是显得很博学,没有平常那种说不出话的傻气。 如虹莫名想拿话刺激他,看他老实巴交,对她的想法浑然不觉的样子,就打消了念头。 他们逛了一会,回去的路上又遇到周烈的朋友。 胖子喊周烈晚上去抢鲅鱼,周烈答应着,又给如虹解释,说是还有十天左右就到休渔期了,趁着还能捕鱼要多挣点钱。 如虹嘟囔着讽他一句:“掉钱眼里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总之他没任何反应,走到电动车那开了锁,如虹余光瞥见他用自己的衣裳前摆把后座擦干净,又喊:“走吧。” 她走过去,看见他崭新的白T恤脏的像专门扎染过。 他们下一站去白头山。 白头山是绿岛有名的旅游地,传说古时候有个仙女与凡人相恋,后被天庭知道,二人历经磨难,终于感动上苍,玉帝剔除仙女的仙骨,把她贬为凡人,从此二人在山间隐居,白头到老。他们住的山头,便被后人称为白头山。 周烈问如虹:“直接去吗?” 如虹反问:“不直接去吗?” 周烈想了想,问:“你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如虹笑:“是你饿了吧。” 周烈:“……” 他们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的地方停下来,如虹点了一个烧麦和一碗红枣豆浆,周烈则点了碗馄饨,两个人专心致志吃着饭,如虹吃完烧麦的时候,周烈恰好也风卷残云的把一大碗馄饨吃见底。 随后周烈又买了两个包子啃,等他大口吃完了,如虹的豆浆才喝了几口,却感觉已经饱了,擦擦嘴对他说:“走吧。” 周烈看着那豆浆,有点错愕,如果不是看到碗沿上还印有她小小的红唇印,他怎么都看不出这豆浆被人喝过。 周烈一副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最后却只沉眸看着她,说:“好。” 他们到白头山的时候,山头上看日出的游客一批批下山了,周烈买好票,大龙才骑着电动摩托赶到,正好三个人一起上山。 这山不算高,沿途都是树,爬到一半的时候转身看去,远处碧海蓝天一色,海面上船只点点,不时有海鸟掠过,静中有动。 山顶有雕塑,仙女与凡人的像,雕塑脚下摆着供品,说是供品倒也勉强,不过是游客带的糖和苹果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往里转,有棵百年枣树,上面挂满了祈愿的红条。再往里就是求同心结的庙宇,那一片栏杆外全是情侣们挂上的同心结。 如虹逛了一会就累了,随后选择坐缆车下山。 在缆车处排队的时候,有人忽然喊了她一声,是白赫。如虹饰演的白玉与白赫饰演的程朗在白头山有戏份,他也是来熟悉环境的。 白赫一见如虹便说:“我刚刚还和助理念叨你呢。” 如虹问:“怎么了?”她在人前总是笑嘻嘻的。 白赫说:“我们出来的时候,在酒店看到不少小姑娘,好像都是你粉丝。” 如虹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秒,接着又笑起来:“没事,等会我给经纪人说一下。” 白赫笑:“真羡慕你,人气那么旺。” 如虹一愣,点点头,甜甜的笑:“你也未来可期呀。” 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白赫先坐缆车下去了。 如虹开了瓶矿泉水,喝了口,问周烈:“仙女灵吗?” 周烈看了她一眼,说:“不知道。” 如虹说:“这山很平常啊。” 周烈还在看如虹,那眼神说不出的奇怪,如虹察觉到,皱眉问:“你几个意思?” 周烈摇摇头,说:“我们岛上还有别的山。真正的山。没有缆车也没有石板路。” 如虹却早就不想理会什么山不山水不水的了,还是问他:“我问你刚才那么看我什么意思?” 她声音极轻,却极有威慑力,像一张网,轻易就把大鱼给抓住了。 周烈想了想说:“就是觉得你一定是个好演员。” “噗。”大龙正喝水,一下子呛着了。 如虹闻声,不紧不慢仰头盯了下大龙,大龙立刻定住,三两秒后她却噗嗤笑了,对周烈说:“多谢夸奖。” 大龙的脸抽抽了一下。 看着如虹那样子,他有点想不明白,她在人前素来像个不谙世事的活泼少女,可刚才对那个叫周烈的,却冷言冷语毫不客气。 可能是因为他看着不精?她懒得浪费演技吗? - 回程时,许如虹上了大龙那辆车。 大龙车技不行,一路总是急刹车,好不容易才赶到批发市场和小吃街。那些店门头都很小,很拥挤,所以显得更热闹。 逛到了下午三点多,如虹热得浑身是汗,他们随便找了家苍蝇馆子吃午饭,周烈把车子推到对面的修车铺充电,郑敏忽然打电话过来,说:“季总过来了。” 如虹挂了电话,见周烈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光照到他身上,岩浆一样淌下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一碗冰沙,放在她面前,然后从桌子下面抽出板凳坐下,掰开一次性筷子,二话不说开始吸溜海鲜面。 大龙看了眼如虹,迟疑地问:“我们……” “这冰沙看着还行。”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眉眼舒展开了,“好吃。” -- 第9页 大龙把后半句话咽下去,然后闷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吃东西,一个斯斯文文,一个狼吞虎咽,他看着看着就又饿了,默默站起来去问老板要了个肉饼。 许如虹小口吃着冰沙。 人工糖精的味道在嘴里化开,让她想到小时候不舍得雪糕,只能买用冰水冻成的冰块吃,一毛钱一包,吃很久也不化。 她曾经发过誓,再也不吃那样的东西,于是她放下勺子。 周烈还剩下最后一口面,他捞起来,刚要咬上去,就见对面两个人正看着自己,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控制住声音,不用吸的用吞的,无声把最后一口吃完,还有面汤没喝,他想了想把碗放下了。 “走吧。”他说。 如虹看了眼桌上的碗:“确定不吃了?” 他一怔,说:“饱了。” 如虹瞄了他一眼,点点头:“那走吧。” 作者有话说: 补充:渔场的内容,我是在百度搜了资料写出来的,如果有差错请大家轻拍~ 第6章 织网 酒店门口堵满了人。 男男女女蔫儿了吧唧的等在那,有些扎堆坐在对面的树荫下,有些站在周烈家的民宿门口,更多的是围在酒店门口张望的人。 大龙骑着电动车停在酒店门口的时候,一群人像看见猎物的野兽一样,瞬间精神抖擞的举起手机、相机,围了过来。 “如虹,你去哪了呀?” “阿虹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还有些认识大龙的站姐,喊:“大龙,你带如虹去哪了?” 许如虹低着头一言不发往里挤,还好来的人不多,加上保安帮忙,她很快挤上台阶,从门玻璃上的倒影里看到这群人,丧尸围城一样混乱的往里挤。 人群之外,有个落单的人,站在大太阳底下一动不动看着她。 如虹瞥了他一眼,但步子没停,迅速进了大堂。 如虹去卧房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去季惟东的房间找他,他正在吃下午茶,有一块绿豆糕被他咬了一口放在白色磁盘里,其余的吃食都没动。 如虹走过去,拉了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拿起一块栗子糕吃,甜的她直皱眉头,于是也只咬了一口,就放进盘子里。 季惟东在旁边撑着手看她,他这天穿了件黑色衬衫,戴无镜片的金丝边框眼镜,凹的是一幅斯文败类的款儿,开口问她:“去哪了。”一幅家长样。 如虹知道他最不喜欢等人,只是出于风度,不想发作。 她回:“为了提前进入角色,在岛上到处转转,明天还要去学织网。” 他笑:“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如虹知道他故意刺她,早年她还会不安脸红,现在却连反应都好像没有了,问:“你来干嘛?” 季惟东端起咖啡来喝,说:“你第一部 电影,我当然要过来打点打点。” 如虹便笑:“我这边经纪人,执行经纪人,助理……八九个人候着命,有什么事还要劳驾您?难不成他们都是白吃饭的么?” 季惟东皱了皱眉:“你最近真是脾气见长了。” 如虹噤了声,又拿起那块她没吃完的栗子糕吃。 季惟东见她乖了,心情似乎好了点,看她嘴角有糕渣,竟还好心的给她递了张纸。 如虹接过来,攥进手心里,问:“你这边要是没事,我先回房看剧本了。” “不急。”季惟东说。 如虹有些诧异,下意识仰头看他,他的眼神正好扫过来,不咸不淡的说:“再吃点,别浪费了。” 如虹没说话,吞下栗子糕后,又顺手倒了一杯酒喝,金色的香槟,被阳光照成绮丽的色彩。季惟东这间房能看到海,她走到窗前看风景。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忽然喊她:“你回房吧。” 如虹怔了下,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走到桌旁把杯子放下,然后说了句“你慢慢吃”。 她回到房间里又像变了个人,关上门之后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抱膝发呆,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想,可脑袋里涨的又像是什么都在想。 她知道自己该吃药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去行李箱里拿药,按照医嘱服下。 那会是下午六点多光景,夕阳把对面那栋房子照的灿烂无比,这令许如虹莫名想起“日照金山”,墙面上的涂鸦显得更有灵气,那些灵巧的小句子,昭示了书写它们的人,拥有多么浪漫的灵魂。 最醒目的那几个字——“星星会爱我吗”,散发着橘色的光。 许如虹在窗前发了一会呆,随后便去看剧本,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可能是吃完药的缘故,她睡得很沉,第二天早晨孙琪敲门喊她起床吃饭,她才被闹醒。 她大喊:“我不吃了!” 孙琪回:“可是饭都备好了。” 她翻了个身,看墙上的表才7点半,烦躁的说:“那等会把饭送我房间!” 没一会她听有人拿备用房卡开门的声音,有推车轱辘声,接着是摆盘声,随后便没动静了,她又迷迷糊糊睡去。 等再睁眼,已经8点半了,她打了个哈欠,起床去盥洗室洗漱,收拾一番后推开卧室门,猛地被吓了一跳,僵硬在原地。 “傻站那做什么?过来吃饭。” 季惟东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边看手机边对她讲,连脸都没抬一下。 -- 第10页 如虹已经反应过来了,走过去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换了个姿势看手机:“在你大吼把饭送到房间的时候。” 如虹抓了把头发,有点恼:“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季惟东这次终于抬起了头:“看你睡得香,就没打扰你。” 他看向她的目光凉凉的,像夏日暮色将尽时的天空。 如虹觉得晦涩,直截了当说:“我觉得你这样不好。” 季惟东忽然静止了。 几秒后,他把手机息屏,又将那多余的赘物放在桌子上,长腿一伸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望着她。 如虹直觉他又要讽刺她。 念头没过,他开口了—— “下不为例。” 如虹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这是低头了,意思是不会再未经同意就进她房间。 如虹全然明白,他这次过来肯定是有事儿的,他这样果断的人也会有忸怩的一天,她猜测,这多半是个棘手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否和她有关。 但既然他不肯提,她也不再多问。 季惟东说:“我先出去,你慢慢吃。” 如虹说好,目送他气定神闲走出屋。 昨天从渔港去白头山的时候,许如虹让周烈找人教她学织鱼网。 周烈倒是不浪费每一份肥差,直接说:“我就能教你。” 这会儿,如虹简单吃完早饭,喊孙琪大龙一起,去隔壁周烈家的民宿学织鱼网。 刚出酒店,便见周烈站在门口等,他这天穿了双飞跃帆布鞋,浅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短袖,浑身上下都是新的。 如虹走过去,目光丝毫不掩饰的打量着他,她想说什么,见私生也跟过来了,就先进了他家。 把门关上,她才笑侃:“看来孙琪付你的薪水不低。” 一旁的孙琪忙答:“一天两千块。” 如虹“呸”了声,看他:“穷酸气,两千块能买到十身你穿的衣服!” 他很自如的笑说:“穿着帅就行。” 如虹一顿,实在是愣住了,两秒后噗嗤一声捂嘴笑出来:“呦,看不出你还挺臭美。” 周烈耳朵腾的红了,又见她扬起下巴,眼神自下而上温酒一样泼在他身上,笑问:“离近点让我瞧瞧你有多帅?” 她素来毒舌,可很少引逗他,他嘴笨,从前就已经招架不住,何况现在。 他忙说:“跟我进来吧。” 如虹尚未意识到自己失分寸了,只说“脸红个什么劲儿”,却不再逗他。 他领如虹到后院去,本来如虹只见前院装修不错,有藤椅秋千,花丛纱帘,院墙上也被旅客画满涂鸦,十分文艺梦幻。 可踩着青石板到后院去,看到的竟是一幅农家乐的景象——后院比前院还要大,有三分之一的地被圈起来喂了鸡鸭鹅,三分之一种菜,还有三分之一搭了个凉棚。 一个妇女从楼上下来,抱着一捧绿色的线。 周烈忙上前把东西接过来。 “这是许小姐吧。” 如虹知道这是周烈的母亲,又见她面色蜡黄,嘴唇发白,讲话又中气无力的样子,就知道她身体还没好利索,礼貌一笑:“怎么称呼您?” “叫我王姨就行。”王姨笑,“你比电视上还漂亮,那天谢谢你借车给我们啊。” 说着话就不自觉走过来抓住了如虹的手。 “咳。” 孙琪咳嗽了一声,目光扫在两双紧紧相握的手上,王姨触电般将手放开,忙说:“抱歉啊。” 如虹冷冷清清瞥了孙琪一眼:“你有病吗?有病就回去休息。” 孙琪面露尬色,说:“我就是嗓子不舒服。” 如虹冷声说:“你去门口找大龙吧。” “这……”孙琪为难。 王姨忙解围:“没关系的许小姐。” 如虹不依不饶:“还不快去?” 孙琪面如火烧,气急跑开了,跑到一半,如虹又喊了她一声,她期待的转过脸,如虹仍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说:“管理好你的表情!” 孙琪泄气跑走了。 如虹转过脸,余光瞥见周烈,他微低着头,可嘴角竟在隐隐上扬,一副努力憋笑的样子。 或许是察觉到了如虹的目光,周烈猛地抬眼,二人四目相对,他不到一秒就败下阵来,头埋得更低。 他抱着线一声不吭去棚子下坐,王姨客气了几句,转身又回屋了。 如虹跟着周烈到棚下落座。 如虹问:“从哪儿开始啊?” 周烈给她一个梭子,说:“你跟着我来。” 如虹对待工作一向认真,点点头就照做了,只见周烈将线缠到梭子上,像织毛衣一样起一个头,左手拿一个像尺子一样的竹板,对她说:“网大鱼的网眼要大,板就宽,梭子也大,网小鱼的网眼就小,板就窄,梭子也小。” 如虹看着地上有织好的网,问:“你织的好像和这个不一样。” 周烈抓起那网抖了抖,说:“这是我昨晚练手用的,网的种类多着呢,有乌网、缯网、吕宋网、斗边网……” 如虹只听说就觉得繁琐,打断他说:“我学最简单的那种就好,主要是看起来要有个干活的样儿。” 周烈看着她,说:“倒也是。” 他认真教起如虹,如虹也认认真真学着。 -- 第11页 不知过了多久,王姨在一楼某扇窗后喊:“吃饭了。” 如虹回过神,发现周烈早已织完一张网,便叹气:“我动作太慢了。” 周烈认真看了眼她织的那网子,才麻袋般大,就说:“是有点慢了。” 如虹瞬间石化。 周烈浑然不觉,看了眼她水葱般的五指,转了话锋:“不过你第一次织,已经很好了。” 如虹动动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阴阳怪气“哦”了一声,就抬脚出去。 王姨还站在窗边,问如虹:“许小姐,要不您在这吃吧。” 如虹说“不用了”,周烈送她出门,还没拐到前院去,房里忽然跑出一个姑娘,喊:“烈哥!洗衣机又坏了!” 如虹转脸,认出这姑娘就是那天周烈被大龙扣住的时候,出来解围的人。 小姑娘微胖,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她先冲着如虹喊了声:“如虹姐姐好!”紧接着又把目光移向周烈,“烈哥,你说你有钱买个上万的按摩椅,就不能花两千块买个新洗衣机?” 周烈看看她,又看看如虹,想了想说:“我先把她送出去。” 小姑娘撅起嘴:“可我很急啊!” 周烈仿佛没听见,抬脚往外走了,如虹朝姑娘颔颔首,紧跟其后。 走到门口,周烈开门闩的手顿了下,扭脸提醒如虹:“外面堵满了人。” 如虹却问他:“给谁买的按摩椅。” 周烈眼睛黑亮:“我妈。” 如虹垂眸点了点头,又问:“那女孩叫什么?” 周烈说:“陈鱼。” “和你不是一个姓?”如虹问。 周烈茫然:“我们又不是一家人。” 如虹拖长音“哦”了一声,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周烈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如虹却走到他跟前,先一步把门打开,疾步冲出人群,窜进酒店。 作者有话说: 织网是百度来的。 第7章 开机 开机仪式很快举行,因为拍摄地偏僻,并没有多少媒体到访,一众演员上完香,又依次去答记者问,许如虹是全组上下人气最旺的演员,很多话筒都对准了她。 每次采访,关于“MUSE”的提问总是必不可少的。 记者问:“如虹,看到队友在微博给你宣传了吗?” 如虹笑说:“不仅在微博,我们私下有个群,昨天她俩还给我发红包了。” 另一个记者紧接着提问:“对于接替李缈出演这个角色,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话音刚落,大家都噤声了一秒钟。 郑敏在一旁制止:“不好意思,我们不回答这个问题,请各位媒体朋友配合。” 如虹想了想说:“既然导演信任我,选我出演,那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这个角色,不辜负李缈,也不辜负导演。” 这算是比较官方的回答,记者们还算满意,接着又进行下一个提问。 场地外,有不少岛民围观。 胖子嘴里咬着烟,说话时喷云吐雾:“兄弟,瞧瞧,好山好水也养不出这么好的女人呐。” 周烈的目光遥遥,定在那个被人簇拥的身影上。 胖子眯眼睛看了眼他,笑:“怎么着,你也迷上了?” 周烈还是看着她,小声说:“没有。” 胖子搭上他的背:“没有就好,这种人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咱们是够不着的。”又指指那群粉丝,“咱也不像这帮小姑娘,能追着‘星星’天南地北的跑。” 周烈扭脸看着胖子,静了两三秒,却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如虹接受完采访之后赶去片场拍戏。 她极快的上了保姆车,郑敏还没上来,大龙立刻把车门关上,进了驾驶座。如虹问大龙:“敏姐还……” 只说了三个字,忽然倒抽气,猛然扭头朝后看去。 她刚才从后视镜里与一双眼对视上,清冷的,淡定的双眼,不是季惟东还会是谁?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如虹惊讶。 季惟东说:“有一会儿了。” 如虹拍了拍胸口,又坐正,拿出剧本来看,说:“您最近是真闲,工作上没事忙吗?” 季惟东的视线落在她的后脑勺上:“我忙了十几年,想轻松一阵子。” 她头发上别了个宝蓝色蝴蝶结,听见他的话,她僵了一下,然后又歪歪头看剧本,蝴蝶结的长穗子全偏到一边。 “老板所谓的轻松,就是来看员工打工吗?这么关心下属,我可真开心呐。”她下半句话咬字很重。 季惟东淡淡扯了扯嘴角:“你有抖M的习惯,我可没有抖S的癖好。” 她的身子又僵了一下,下一秒,她发间的蝴蝶忽然飞起来,在她身畔飞了半圈,她转过脸,威胁道:“小心我录音当把柄,以后曝光给你的死对头!” 季惟东见她恼了他,眉目竟舒展起来,她的毒舌一贯是他教的,于是她总是要吃瘪。 他见好就收,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 第一天开机,如虹的通告单里只有两场戏。 第一场戏设定场景是——白玉为晚上的毕业舞会梳妆打扮。 本以为会很快拍完,一场用在正片里不会超过三分钟的片段,导演足足拍了四五个小时,狭小的场地里挤满了工作人员,天气很热,大家都汗流浃背的,彭程喊“过”的时候,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 第12页 拍电影和拍电视剧一点都不一样,电影更追求精雕细琢,不仅要把握情绪,更要把握微表情。 她的肢体语言是“声台行表”里的最短板,拍第二场戏的时候更是暴露无遗。 第二场本来要拍舞会戏,场地没协调好,临时改通告拍海滩戏。剧本里海滩戏是接在舞会后发生的——白玉与程朗在舞会中出逃,到海滩上来了场二人的私人舞会。 如虹被卡了七八次。 彭程工作的时候很严厉,大多时候都直接开骂: “白玉接话接早了!” “白玉控制微表情!天真太过了!演傻了!” “说几遍了,记机位!” 越拍越被骂,越被骂越紧张,恶性循环。 如虹好歹也是出道七年的老人儿,拍到最后却连台词都记不住,彭程一点一点给她抠细节,气的不行,干脆收工。 如虹边和工作人员鞠躬道辛苦,边往保姆车走,刚抬起一只脚上车,余光却无意间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如虹顿了下,把脚收回,转身朝那人走去。 “喂,你怎么跑这来了?”她在他背后喊了一声,他吓得打了个抖。 周烈转过脸,眼睛黑曜石一样,看到她有片刻茫然,顿了下才说:“工作。” 如虹看到了他胸口的工牌,明白过来他被剧组招做了场务。 她拧眉笑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主业到底是什么呀?” 他想了想说:“主要是打渔,我哥出海去世之后我答应我妈不干了,现在就暂时随便干点什么。” 随便干点什么,就是什么都干,如虹知道他这样出苦力的人,机会少,往往不怕折腾。 如虹看到他额角有汗,一路蜿蜒到下巴上,躁动的热气被风送来。 她招手让孙琪拿湿纸巾出来,抽出两张递给他,他不知道该不该接,孙琪提醒“小心私生拍到”。 如虹莫名一阵烦,把整包湿纸巾都砸他怀里。 她转身上车,离车门还有一步之遥,听到后面响起迟疑的声音—— “诶,加油…” 如虹顿了下,嘴角上扬到一半,收住,上车。 季惟东坐在他早晨坐的位置闭目等她。 她上来,他没动,却问:“后悔吗?” 如虹努努嘴,说:“后悔。” 季惟东睁开眼瞥了她一眼:“按照公司给你规划的路线,拍些热播剧,作品和热度都能有。” 如虹闻言,笑着看他一眼:“我是后悔演的太晚,要是早被这么□□,还会被骂演技差?” 季惟东不咸不淡看她一眼:“行,在你成为许演员之前,别忘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让你团队所有人为你加班到凌晨。” 如虹闻言打开手机。 她和李缈的名字又同时登上了热搜,营销号竟将她原话所说,“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这个角色,不辜负李缈”,断章取义成,“许如虹扬言她比李缈配得上这个角色”,引起骂声一片。 尽管这种事她不知道经历过几千次,但还是赶紧把手机扔了,眼不见心不烦。 车子在静夜里平缓行驶。 大龙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上的一男一女,抱着胸,嘴角紧抿,双目紧闭。 没一会,男人无声睁开眼,一动不动地望向前面的女人。 “尽量不要单独和别人打交道。” 快下车了,季惟东忽然开口。 如虹反应了一下,明白他所指,说:“他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季惟东目光幽幽:“你是艺人,他是素人。” 一道雷劈进如虹的身体里。 如虹看向他,眼里燃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他安静时通常表情淡漠,她眼里的光渐渐熄了。 她缓缓开口:“我明白了。” - 连续拍了三天的戏,许如虹整整瘦了五斤,创作是一件痛苦又快乐的事情,就像那些热爱马拉松的人,明明那么累,可却停不下来。 这天下午要拍一场重头戏——程朗在白玉被污蔑之后选择远走他乡,白玉得知后去相送。 说来也是巧,这天早晨如虹要去出工之前,竟在等电梯时碰见季惟东和他的助理,他助理拎着箱子,一副出远门的样子,她这才得知季惟东要回北京。 他也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怎样,板着张脸,冷冰冰,硬邦邦的,像座成精的冰雕。 电梯到一楼,他长腿一迈,气势逼人的离开了。 如虹也紧接着上车赶去拍摄地。 拍了一上午零碎戏,她没有停下来过,中午匆匆吃了顿饭就去和白赫对台词,下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又开机。 剧本里这段戏共两个场景要拍。 一个是:白玉得知程朗离开,发了疯的跑去码头相送。 一个是:如虹目送程朗离去,欲语还休,眼眶泛红,可眼泪一颗未掉。 监视器里,如虹表情凝重,奋力奔跑。 “卡!” 彭程从导演椅上站起来,对如虹喊:“你不是在参加运动会,你的表情太累了,一点感情都没有!” 如虹鞠躬说:“对不起导演,我再来一次。” …… 接下来片场又接连传出喊“卡”的声音,两小时后,跑步镜头终于拍好。 如虹最后这条摔了一下,导演没喊停,她就忍着跌跌撞撞继续跑,出来的效果反倒更好。 -- 第13页 第二场的拍摄比想象中顺利,她经过前面这场戏的铺垫,情绪已经上来了,演的时候两条过,导演喊“卡”的时候掌声雷动。 如虹给大家鞠躬,抬脸时恰好看到人群里一张熟悉的脸—— 周烈站在最后面,只露出一个圆脑袋,眼睛弯弯亮亮,笑起来露出白牙,和大家一起鼓掌。 孙琪跑过来给她打伞,再抬眼人就不见了。 如虹到化妆室休息,孙琪喊场务拿水过来,一只粗糙的大手递了杯散着冷气的草莓冰沙。 她抬起脸,看到是周烈,他不知道在忙什么,满头是汗,衣服前襟也都湿了。 她说:“我喝矿泉水。” 他一愣,转身出去拿了瓶矿泉水,如虹接过来,瓶身细小的水珠立刻浸湿手心。 她说:“谢谢。” 他没听完,就着急去忙了。 如虹拿起剧本看,让孙琪去车里帮她拿小风扇,没一会儿孙琪气呼呼进来了,骂道:“无语!无语!” 如虹最烦被人分神,眼睛从剧本上移开,看她:“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周烈!”孙琪气得不轻,喘了口粗气,接着说,“我去问他要冰沙,他问我是不是你要的,我说不是,他说‘哦那没有’,我说是你,他却说‘我去给她送’,他妈的!” 如虹本来有些烦,听着话,竟然慢慢平静下来,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和孙琪对话时的表情和语气。 “另一个场务还说呢,他刚刚百米赛跑到那边摊位去买的冰沙。”孙琪愤愤,“我严重怀疑他是你的什么变态粉丝!要不之前我问他可不可以做你导游,他同意的那么干脆。” 化妆师听完,插话说:“要真是这样,可以和剧组说一下,开除他。” 执行经纪人闻言就要出门:“我去给场务主任说一下。” 如虹喊住她:“不用。”她有点烦,大概是烦这些人总是争着帮她做主,她闷闷深吸了一口气说,“是我中午放饭的时候让他买的,但又不想吃了。” 如虹这样说,大家又问了几句,都觉得她没必要为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场务开脱,也就没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看得开心,多多推荐~ 第8章 唱歌 如虹连开三天大夜戏,每天都是凌晨一两点收工,第二天五点又起来化妆。 她常年睡眠不好,熬夜对她来说并不算大事,只是体力不支,常常感觉胸闷气短。 到第四天的时候,终于赶上下午六点收工。 如虹回酒店好好洗了个澡,她吹着头发,看着剧本,边吹边对着镜子演了好一会儿戏。 随后她拿内衣内裤,到阳台晾晒。 因为怕被偷怕,郑敏特意让酒店拿了矮架子给她用,她低头弄晾衣夹,自然而然看到楼下隔壁院子,正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吃烧烤,桌子中间摆着一个蛋糕,那个叫陈鱼的姑娘头上戴着生日帽。 旁边还摆着音箱和投影仪,有人点了周杰伦的热单《夜曲》唱,唱的不算好,可如虹却不知道怎么了,竟听入迷了。 一曲而毕。 陈鱼说了句什么,那个唱完歌的人把话筒塞进周烈手里。 周烈一直推辞,旁边的人开始起哄。 如虹一看,觉得有意思,手撑在阳台上,一幅看热闹的表情。 周烈目光似有似无往如虹这方向瞥过来,只一秒,他就又把脸偏过去了。 那个叫陈鱼的女孩忽然站起来,叉腰对周烈说了些什么,他才“视死如归”的接了话筒。 音乐被风送来,因为离得不算近,听起来有种辽远的感觉。 前奏就令如虹怔了一下。 当歌声响起来,她蹙起眉头,似在思考什么。 他唱的是她的出道曲。 歌名叫《闪光少女》。 有一句词是这样的: 宇宙中所有的发光体,我只感受你。 天亮了,比太阳更明亮的,只有你。 周烈唱起歌来,带着口音,有点低沉,调倒是找的准。 他唱歌的时候,面朝着她这边,刘海有点挡眼,如虹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她。 风徐徐吹拂长发,她一瞬不瞬看着他,随手将一缕乱发别到耳后。 周烈突然就跑调了。 那帮人哄笑起来。 他不好意思了,把话筒随便丢给旁边的人,低头走回座位。 孙琪恰好来喊如虹吃饭。 如虹也转身回房。 - 由于早晨要早起,如虹在开机以后再没吃过药,她这晚听了几首歌,觉得心情不错,早早上床睡了。 一夜睡得还好,只是第二天醒的很早。 她拿手机一看,才四点钟,屋里静悄悄的,她躺的心烦意乱,干脆起床去散步。 因为天还没亮,如虹出门后,也不用躲私生,轻松开了辆共享单车,一路往西骑。 风湿湿的,空气里弥漫一股露水混青草的味道,如虹骑到杳然无人的大路上,情不自禁松开了车把,两臂张开感受远处大海和山林混合的野风。 “嘣!” 只听一声响,车子忽然骑不动了,车头左右晃,眼看就要倒,如虹赶忙扶住车把,摁了刹车。 下车一看,车轮瘪了。 她左右看了眼,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又掏手机看,四点半了,她通常五点左右就要去化妆了。 -- 第14页 手机只有一个电,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够打最后一通电话。 远处有车灯由远及近,白的远光灯越来越刺目,如虹下意识挡了下脸,那辆车路过,车灯和手机屏光同时消失不见。 手机没电了。 如虹没有过多纠结,转身就往回走。 寂静的大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公式化的女音—— “请注意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 这声音如虹从小在家乡听到过,知道是电动三轮车的声音,她因为分不清断句,闹不清究竟是“请注意倒车”还是“倒车请注意”,而记忆犹新。 眼见那辆电动三轮倒过来,停在她对面。 她这才看清车上坐着的居然是周烈。 她眸光立刻亮了。 “你怎么会在这?” 两个人一起问出声。 周烈抿抿嘴,看向如虹。 如虹指指一旁的自行车,说:“我早晨出来散心,没想到走一半车链子掉了。” 周烈点点头,说:“我和朋友去贩鱼,刚回来。” 如虹拧眉看向他,路中央花坛里的月季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左移一步,在两棵月季的缝隙中看清他的脸。 她问:“你不是做场务吗,怎么,不够累啊,还有工夫去干别的?” 他摇摇头:“不是的,我朋友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临时替他来一趟,用的还是他的车呢。” 如虹并不是真的要听他解释,她看了眼他的车,后面空空的,就说:“捎我一程呗?” 他慢半拍说:“好。” 他下车,穿过花坛,来到她身边,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二话不说,单手拎起自行车。 她跟在他后面,看到他穿了一双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假货的耐克鞋,鞋子白边和鞋带都发黄了。他还把一只裤腿卷的老高,怎么看怎么不板正的样子。 他三两步跨过花坛,又转过身,帮她揽住几根月季花枝。 “有刺。” 如虹看到离周烈的小臂仅有毫米之隔的花刺,对上他的眼睛,提醒他。 周烈愣了下,说:“对,有刺。” 天将破晓,路灯橙黄的光照到他脸上,衬得他的五官比平常更加深邃,还带着点死心眼,却诚笃的气息。 如虹弓腰侧身穿过花坛。 她过来之后,他拿开手,转身去放自行车。 花枝颤颤的弹动了几下,上面的露珠溅到了如虹的锁骨上,凉凉的,她轻轻摸了摸,目光有些放空。 电动车上没有凳子,如虹和周烈一起坐到副驾驶上。 大路虽然平坦,但车子难免颠簸,他们两个人都穿着短袖短裤,大腿和肩膀不时相碰。 如虹倒没怎么样,可每碰一下,周烈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就绽一下,如虹觉得有意思,扬扬脸,一幅天真模样。 “奇怪?” 他转脸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转回去,问:“怎么了?” 如虹指了指他胳膊:“你很紧张?” 周烈瞄了眼自己的胳膊,喉结动了动,故作镇定说:“……风吹的。” 如虹点点头“哦”了一声,又见他额头上渗出一片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努努嘴:“你看起来好热啊。” “有吗。”他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有啊。”过红绿灯,他刹车,他们又碰到了一下,她无辜的说,“烫到我了。” 周烈骑车的速度放慢了,往右挪了挪,说:“对不起。” 如虹皱皱鼻子:“闻没闻见,有寺庙味儿。” 她笑嘻嘻的,像个未成熟的孩子,在他身边不经意蹭蹭,皱起鼻子嗅嗅,完了又给他一个孩子般的眼神:“你看,你额头都出汗啦,怪不得身上的味道变浓了。” 周烈慌乱抬眼,皱起抬头纹,又伸手胡乱擦了下。 红灯转绿,继续骑车。 他刚抬过自行车,手上沾了灰,这下都抹到额头上,像小丑似的。 偏偏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神情紧绷的看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骑的不是电动三轮,而是川崎。 如虹心念一动,伸手去擦他的额头,刚碰上他皮肤,他猛地刹了车。 如虹差点没被甩飞了。 他胸口一起一伏:“你…你干什么?” 如虹很委屈:“你脸上有灰!” 他一愣,看了眼自己的手,说:“对不起。” 如虹惊魂未定的剜了他一眼:“我有这么可怕么?” 周烈摇摇头,又说了声:“对不起。” “你……”如虹真想骂人,可见他那样,只好抱胸坐正,长叹一口气,“算了算了,快开车!” 周烈又发动车子。 很快到了酒店,刚拐过弯,就看到门口围满了私生。 他们距酒店不过百米之隔,很容易被看到,如虹下意识低头,问:“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帮我遮一下啊!” 周烈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大红伞,撑开打在她前面,如虹躲在伞后,问周烈要手机给郑敏打了通电话,又对周烈说:“直接送我去片场吧。” 周烈看了眼那边的人群,心里有数,直接发动了车子。 去片场时气氛比刚刚更冷。 周烈不知道怎么调节,硬着头皮问:“我惹你生气了?” 如虹偏脸看他,心想,这个傻男人还没有傻到不可救药,就说:“对,你惹的,等会拍戏都没心情。” -- 第15页 周烈想了想问:“那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如虹心里笑了,面上不显,想了想说:“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 “唱歌给我听。” “可…我不会。” “哦。”如虹回答的很干脆,“那没事了,活该我心情差。” 周烈沉默了。 电动三轮加电的声音,和远处的海风声一齐在耳边呼啸而过。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一道别的声音加了进来。 低沉的,带着点口音的歌声——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如虹看着周烈。 东方日出,朝霞映在他的侧脸,美化了他本就流畅的线条,离得这么近,她无法忽略他的眼眉正隐忍的舒展着。 他在高兴。 如虹不解,回答了她那个问题,他有必要这么欢快么。 ——我有那么可怕么? ——女人是老虎。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如虹的歌声打断了周烈的。 他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她,似乎在问,“你在干嘛”? 如虹笑:“太阳出来了。” 不该唱点歌颂太阳的歌? 他显然无所谓,又去看路:“哦。” 如虹忽然特别想笑,这个想法一生出来,她竟有些恍惚,近几年,她发自内心想笑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么想着,如虹忙“咯咯”笑出来,怕情绪一走就浪费了快乐的机会。 周烈显然不解,他有些迟疑,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笑什么?” 如虹见他愣愣的,一头雾水,笑得更厉害了,又开心的哼起歌: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 他们又一同见证了太阳的新生。 在马路上,在同一辆车上,在海风与月季花香的深处。 如虹觉得还蛮奇妙的,如果用在戏剧里,这应当可以做个浪漫场景。 但在现实中…… 她余光看了眼周烈—— 太阳出来了,都不会去看一眼的人,哪知道什么是浪漫。 作者有话说: 都说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我在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将这句话当做我的座右铭,因为我是一个很容易受情绪挑拨的人(这一点和如虹很像,宠辱不惊自然是好,但偏偏有人只能在表面做到),也时常觉得不快乐。 发表这一节的时候,我在去苏州的列车上。 下雨的日子,我想逃离什么,洗涤什么。 尽管抑郁,但抑郁并不是我的困扰。 我有时候在想,写文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 一个答案是什么也没有,毕竟我真是算惨淡。 但,另一个答案是自我。 你们,看这篇文的你们,都是我的另一个自我。 谢谢你们与我共鸣。 谢谢你们看到了我。 第9章 大鹅 周烈带着如虹到了片场,这边也有在蹲守的私生,还好有那把红色的“保护伞”。 周烈把自行车搬下去,如虹蹲在后面,把伞撑起来,伞盖能把她整个人都藏起来。 如虹打量这把伞——很普通甚至有些旧,可样式却很有港风感。 她昨晚吃饭的时候,团队给她商量近期一些剧组外的工作,有一组照片要拍,设定是在雨夜海边,需要用一把红伞做道具。 如虹对工作一向上心,现在看,这把伞成片会比新伞有质感。 如虹在车后小声问周烈:“这伞是你的吗?” 周烈沉沉的声音传来:“是。” 她打定了主意:“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我的摄影师想给我拍几张营业照,你知道什么是营业照吧,就是我代言的品牌最近可能要主打某些产品了,除了杂志,日常照片也是很重要的,然后……” “行。”他打断她。 她说:“我还没说完呢,你行什么行?” “借你了。”有点耍帅的样子。 如虹也不忸怩:“那多谢喽。” - 晚上果然下起了雨。 如虹八点多收工,改了改妆容,直奔海边。 她第一套look,是一袭露肩黑裙造型。 黑裙曳地,卷发披肩,红唇如火,不戴任何配饰。 红伞红唇,黑裙黑发,强烈而沉重的色彩直击人的视觉。而雪白的皮肤则平添韵味,正如作画时才有的留白,不显山露水,偏偏山水尽显。 第二套look则简单很多,红唇白裙,淋雨奔跑,越是湿透越是要笑,摄影师说什么,把你自己想成精灵,几个动作摆好了,又说,再把你想成鬼。 合着做人真难。 她这次拍摄主推口红。 一个月前,她因为白裙红唇出现在李缈的葬礼上而被全民网暴,可她当天涂的口红却成为大热单品,一夜之间全网断货,目前还是脱销状态。 如虹还记得那个下午,她和郑敏一起坐在季惟东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桌上的两封信函。 一则是她出道后第一个个人代言,已经合作六年的学习机品牌发来的解约函,而另一则,是合同本该月底到期的口红品牌的高价续约函。 -- 第16页 郑敏用“消费者心理”解释这种现象,季惟东笑笑,说不是,他说: “这叫娱乐至死。” “有趣的灵魂在漂亮的脸蛋面前一文不值。” “延迟满足不是圭臬,及时行乐才是现代社会的圣经。” 少女时代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如虹都觉得季惟东很厉害,这样斯文清贵的外表下,居然藏着这般锋利冷漠的一颗心。 他就像是一个,冷漠的品味分裂者,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无害又攻于算计的斯文败类。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如虹新戏开机之初,季惟东亲自跑来剧组,美名其曰是为她大荧幕首秀坐镇,实则是来告诉制片,在拍戏期间如虹要请几次假。 他对外是说,如虹的工作全是早就敲定好的,有些推掉了,可有些实在是推不掉。 可实际上除了一个杂志拍摄,其他通告全是在她进组之后接的。 如虹开始的时候是拒绝的,季惟东只骂她蠢—— “你是流量,要有流量的架子,如果老老实实在剧组拍三个月的戏,那谁能感受得到你的商业价值?” 于是如虹就在开机仅半个月,就请假去上综艺了。 那是一档田园生活综艺,她是节目赞助商的品牌代言人,这期最大的看点就是“MUSE”时隔两年综艺合体。 组合的队长潘英是节目的常驻嘉宾,而如虹和主唱郑娅娅则是特邀嘉宾。 为了体现三个人姐妹情深,导演组让如虹和娅娅一起出发去农村,到了村口,潘英亲自开了辆电动三轮去接两个人。 托周烈的福,如虹对这种车再熟悉不过,因此一看潘英的架势,就知道她是个新手。果然,车上一坐人,潘英就掌不稳车把,几次差点闯进沟里。 如虹和娅娅为此一直吐槽潘英,姐妹之间的斗嘴从开始就没停过。 这才是最高级的煽情。 节目的主要看点,在于导演组会给嘉宾们设置一些任务,比如做农活、做饭之类的,凭抓阄决定。 如虹、潘英和搞笑艺人刘恒星被分到做饭组,三个人要解决食材问题,刘恒星是男生,自告奋勇留在家里劈柴,如虹和潘英拿着筐子去地里摘菜。 结果刚摘菜回来,迎面遇上当地农民在赶鹅,如虹从小就怕鹅,吓得都不敢走了。 导演组恰恰看出了她的害怕,用石子打鹅,唤它们去追她。 如虹一见鹅大爷伸着脖子就要过来拧人了,吓得“啊啊”乱叫,撒腿就跑!后面的鹅扑棱翅膀,昂着脖子追的更起劲! 工作人员都笑的不行,跟拍PD骑着电动车追拍,边拍边小声叮嘱:“如虹,记得哭!” 如虹什么都听不见,满脑子都是鹅,边跑筐子里的菜边掉,最后见路旁有棵树,她想都没想,三两下爬上去了。 鞋子在爬树途中掉了,如虹哭的满脸鼻涕泪,抱着树喊:“救命啊,快把它们抓走!” 后来素材拍够了,鹅被捉走,潘英想去扶如虹下来,导演不让,特意喊来常驻男嘉宾,曾和如虹演过荧幕情侣的小鲜肉把如虹扶下来。 如虹下树之后眼泪还在掉,导演只差没给如虹当场磕一个,连连说:“这期如果不火,我名字倒过来写!” 大家都来恭喜如虹被“综艺之神”眷顾。 潘英扶着如虹进屋,到洗手间给她擦眼泪,队长就是队长,如虹安心很多。 没一会娅娅也从外面回来了,三个小姑娘窝在没有摄像机的,狭小的卫生间里呆了好一会儿。 录制结束之后,她们一起坐车去机场。 她们各自工作都忙,自从单飞之后,除了每年的周年演唱会和几个颁奖典礼会碰见,其余时间连联络都很少。 但这并不妨碍三个女孩子的感情,她们十四五岁就聚在一起训练,早就熟悉地像亲人一样。 她们一路上聊东聊西,最后扯到李缈身上,都说可惜。 但她们两个和李缈的关系,并不像如虹和李缈那么好,更多的还是在为如虹鸣不平。 潘英说:“当初出道,你因为她被骂,现在她去世,还是你被骂,你们俩像是天生犯忌讳一样。” 如虹想了想,笑说:“如果这是忌讳,那也能是牵绊,被骂也算功德一件,至少我活着,大家就不会忘记她。” 组合出道之前,原本李缈也是候选者之一。 公司给四人规划过定位,队长潘英是大姐大豪爽类型,李缈属于病娇无厘头少女,娅性格偏腼腆,因此被定位为温柔冷美人,而如虹早年十分开朗,则走元气甜美路线。 如虹想起,当初出道之前,季惟东让四个女孩在纸团上写下三个能成团的名字,后来季惟东告诉如虹,李缈只得了一票。 也就是说,除了如虹,谁也没把票投给李缈,连她自己都没有。 当初的心理活动,于现在已是无从考究。 女孩子们敏感而丰富,往往无需理由就能成为朋友,无需理由就能不是朋友。 - 她们在机场分开。 潘英飞上海拍戏,郑娅娅回北京参加音乐节目,如虹有杂志要拍,也飞北京。 去年的时候,除了如虹外,她们俩都成立了个人工作室,虽然是挂靠公司,但也都有能力选择自己喜欢的路线发展。 娅娅专注音乐,创作民谣,走文艺路线,人气虽然下滑,但是口碑和形象很好。 -- 第17页 潘英走综艺路线,虽然辛苦,但好歹闯出了半边天。 如虹则一头扎进影视圈。 原本她也是要成立工作室的,可那会她情绪不太稳定,季惟东不肯放她。这一年来她背靠天衢,虽然不比队友自由,但季惟东却能给她不少优质资源,除了影视方面,更重要的是时尚资源,竟让她在流量梯队站稳了脚跟。 如虹这次回北京就是和她的时尚事业有关。 作为蓝血奢侈品牌DA两年的全球品牌大使,她已经受品牌推封六次,这次她即将登上含金量最高的金九封面,杂志拍完,国内五大二小七本杂志她就满贯了。 而且还是国内女星最年轻的五大二小满贯者。 用季惟东的话说:“你这是商业价值和时尚资源两开花,我现在不用想都知道你那帮粉丝的控评文案怎么写。” 也是,被黑到微博几千万粉丝都无还嘴之力,可还是不影响她红。 黑红,也是红。 如虹在北京呆了两天,季惟东都没有出面,拍完杂志之后她启程回绿岛,季惟东的电话却打来了。 如虹和他通了电话才知道他去了夏威夷度假,他听着累的不行,说几句话都要喘息,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刚冲完浪。 如虹识趣的把电话挂了。 这次回岛,没有发生上次那样的机场□□,但一路上还是有很多私生在追车,这帮人让如虹想起那群伸着脖子不管不顾往前扑腾的鹅。 如虹在由车转船的时候,去看了下那边光明正大跟拍的人,有个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穿着亮粉色的短袖,不和其他人一样拍照,也并不激动,就是死死盯着她。 如虹直起鸡皮疙瘩,小声对大龙交代了几句,才上船。 她这天傍晚才赶回岛,剧组没有排她的通告,她则回酒店休息,收拾一番刚拿起剧本看, 忽然有人敲门。 如虹问:“谁啊?” 敲门声停了,可却没人应声,三两秒后敲门声又起。 如虹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她声音却未见异样,只喊:“来了来了。” 敲门声又停了,她拿了手机过去,开门前先看摁开监视屏,见门口空无一人。 如虹基本断定敲门的是私生,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她见怪不怪关上了门。 可大概过了十分钟的样子,敲门声又响了。 如虹那会儿看剧本正看得入迷,被人打断后气的不行,刚要给大龙打电话来赶人,门口那人小心翼翼开口—— “许小姐,是我,周烈。” 如虹一怔,问:“谁?” “周烈。” “哦。”她没想到敲门的竟是他,又想到他刚才居然敲了门之后玩消失,就故意逗他,“周烈是谁?” 作者有话说: DA相当于迪奥。 第10章 红伞 门口一阵沉默。 过了一分钟左右,才有声音传来—— “周烈,就是周烈。” 如虹笑,故意问:“不认识,哪个烈啊?” 他又顿了一下,如虹以为他要走了,起身到门口去,手刚碰上门把手,他又说:“烈火的烈。” 如虹故意调笑:“你这回答不对!” 他一愣:“轰轰烈烈的烈。” 暗号对了,如虹把门打开,对上他这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他还穿着剧组的工作服,戴着工牌,怪不得那些安保能让他上来。 “这么早,收工了?”她站在离他一门之隔的屋内,上下打量他,他浑身汗涔涔的,说不出的粗粝感,但不邋遢。 他却有些自惭形秽,黑亮的眼神闪躲着,说:“对。” “想我了?”她歪歪头,天真看他。 他慌张抬头,想要力证自己似的,说:“你…你这说的什么话。” 如虹笑:“没有你敲我门?敲完还玩消失?” 周烈皱起眉,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我没有消失,我这不是站你面前了吗?” 如虹微愣。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还用反问句…… “长本事了是吧?” 如虹笑:“你进来。” 他摇头:“我就是来拿个东西。” 如虹笑意凝固在嘴角,一手扶住门,歪着身子,又扯了一个皮笑肉不笑:“你知道咱们剧组的男主角白赫吗?” “知道。”他说。 如虹“呵”了一声,冷了下去:“他想进我屋好几回呢,我可都没让进。” 她气定神闲看着他。 周烈喉结动了动,有些踌躇。 随后他什么都没说,往前跨了几步,离进门还有一步之遥,他忽然问:“你不怕我是坏人?” 如虹顿了下,“噗嗤”笑出声:“是么?”她神情天真,“我看看你有多坏。” 她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进屋,把门“嘭”的关上。 他被她堵在门后。 她距他一拳之隔,仰头看着他,笑吟吟的,看他眼睫毛轻轻发颤,她用纤纤食指去戳他坚硬的肩膀,声音又轻又缓,像粘稠的糖浆:“那你想怎么着我啊?” 他僵住了,成了一块石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屋里的26℃的冷气,远比外面36℃的空气让他燥热。 如虹还在戳他,神情天真:“你好硬啊。” -- 第18页 周烈更僵硬了,他目光向下,偏偏看到她白嫩小巧的脚丫,又抬起脸,解释:“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他一怔,又说:“你要是后悔了我就出去。” 如虹还是笑嘻嘻,问:“是么。”下一秒却忽然“呸”了一声,“腿长你身上,倒是我逼你进来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进来想的要死!” “臭男人!看到我眼睛都直了,你以为你身上有寺庙味儿,我就真信你是个和尚了?” 她解气似的骂他,他看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不该走了。 她怎么这么娇蛮。 “我是来拿我的伞的。”他说,“拿完我就走。” 如虹想起那把半新不旧的大红伞,瞬间明白了,无语道:“你个大老爷们,抠不抠?” 周烈嘴角抽抽了一下,小声反抗:“我不是。” 如虹拍拍胸口,顺了顺气:“这样吧,你来都来了,先帮我个忙。” 周烈有些犹豫,但没有犹豫太久,问:“什么忙?” 如虹进卧室去拿了剧本出来。 见他还傻站着,扬扬眉:“帮我对个戏呗。” 周烈忙摆手:“我不行,我干不来这个。” 如虹笑:“什么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 周烈一下子安静了,不知道是不是如虹的话触到了他,他眼底汹涌如海,想了想说:“好吧。” 如虹掀开剧本其中一页。那是她明天最重要的一场戏——李逢春在程朗离开之后,对白玉表白,而白玉将其拒绝。 如虹对这种男主角台词多,而自己心理戏多的部分总是最头疼。如果没有人对戏,就需要现场找感觉,而她又是入戏不那么快的类型,免不了又被导演骂。 还好今天有人撞枪口上了。 如虹指着一段字:“从这到这,体会一下人物感情,类似于小学语文的有感情朗读课文一样。” 周烈拧眉看着剧本,也不知道话听进去没有,嘴里默读着什么。 他鬓角有汗滴了下来,很奇怪,他明明一副刚刚干完活的样子,却没有任何的异味。 如虹起身拿了片抽纸递给他。 他接过来胡乱一擦,说:“来吧。” 他两手端着课本,真的像小学生朗读那样,念—— “阿玉,我知道我是个粗人,我不会唱英文歌,不会跳交谊舞,看不懂你喜欢的那些诗啊文啊什么的。可是程朗能送你花,我也可以,他送了你半年的花,可我想把我下半辈子的花都送你,好不好,我把家里的菜园子犁了,种玫瑰花给你,好不好。” 他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咬字有时迟疑,有时轻缓,像寒夜里的一股温风,也像一股温流,极慢的淌下来,不知不觉便把人暖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普通话讲的不好,总是带着一点口音,显得他很傻气很老实,因此当他念出这段话的时候格外有说服力。 如虹不自觉入了戏。 而正因如此,她反倒讲不出“你走吧,你能给我玫瑰,可给不了我想要的花香”,这样伤人的台词。 周烈见如虹迟迟不接词,问:“怎么了?” 如虹目光放空,摇摇头,说:“我对不下去。” 周烈攥紧了剧本:“是我对的不好。” “不是。”如虹瘫在沙发上,看吊灯,思绪零乱,“我忽然不理解白玉的心理了。” “为什么?”他问。 如虹喃喃:“程朗是她的初恋,带给她很多浪漫和感动,但却懦弱不堪,竟然在白玉被人污蔑的时候一走了之,你说,要是真爱一个人,会舍得让她一个人对抗全世界吗?” 周烈听完,看着她,摇头说:“不会。” 如虹又说:“可是逢春却这样深爱她,不惜和她一起站在世界的对立面,一个只会出苦力的老实人,竟然能说出,‘把家里的菜园子犁了种玫瑰’这样的话,不让人感动吗?” 周烈点头,说:“感动。” 如虹叹气:“就是啊,白玉真是蠢。她这么好的女孩子,干嘛非要为了一个懦夫要死不活的,要是我,在亲眼看到程朗上船的那刻起,就发誓与他恩断义绝!并且立刻投入李逢春的怀抱,让他追悔莫及!” 周烈没有说话。 如虹瞥了眼周烈,见他沉默,在桌底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想什么呢?” 周烈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大家要是都像你一样,就不会有人跳海了。” 如虹愣了下,想起第二次见他,就是在海边,他以为她是什么为情跳海的女人的孤魂。 “你觉得我冷漠?”如虹挑起下巴,睨着他。 他两手夹在腿间,耸肩坐在沙发里,有点出神。 “喂!”她吼。 他一激灵,看了眼她,说:“才没有。” 他老实巴交的样子,说:“我就是在想你的话,我有点笨,想的时间比较久。” 如虹笑,玩味道:“都想到什么了?” 周烈边想边说:“我在想,白玉不答应李逢春,为什么一定和程朗有关,她不爱李逢春,才要拒绝他,和爱不爱程朗没有关系。如果不爱,感动不就是施舍吗?” 如虹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眉目舒展,豁然开朗。 她不仅理解了这一场戏,似乎连以往不解的,这一刻都豁然了一点。 -- 第19页 比如,为什么逢春会对白玉死心塌地。 是啊,没有人规定,一个软弱的女人,要在危难的时刻依附男人。 而一个在弱势境地里,没有顺从自己的柔弱,没有利用自己的外貌,反而拒绝了她不爱的男人的女人,必然早已看透,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分明就是被爱的人在谋取私利,趁人之危。 当然,白玉未必这样高尚,只是选择独自承受一切,就已然代表了她的自我——女人到什么时候,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这样的女人才更可爱可敬! 如虹笑了,又用脚戳了下周烈:“想不到你对情情爱爱还挺有研究?” 周烈绷直小腿,目光灼灼:“那你可以还我伞了吗?” 刚有的兴致又被他冷却。 如虹说:“行!我给您拿。”语气无不阴阳怪气。 他愣了下,眼底晕开一抹笑,如虹瞥见了,嘟囔一声:“见钱眼开。” 她无奈的勾勾唇,转身回卧室,走到一半想起什么。 “喂。” 周烈的目光望过来。 她说:“我刚想起来,伞在摄影师那,摄影是独立团队,他们拍完就出岛了。” 周烈怔了怔,才说:“那你下次还我。” “那把伞对你很重要?” “嗯…你就当它对我很重要吧。” ……这叫什么回答。 如虹看着周烈,他眼眸黑白分明,如虹见过不少如黑曜石一样的黑眼珠,却很少见人的白眼珠这样白,珍珠一样。 周烈说:“我先走了。” 如虹点头:“别叫我工作人员看见,否则咱俩都得倒霉。” 周烈顿了下,说:“明白。” 如虹开门让他出去。 等他走了,重新捧回剧本来读。 - 托周烈的福,如虹第二天拍戏少有的一条过,彭程在片场连夸如虹开窍了。 如虹高兴,请全组的人喝奶茶。 中午吃完饭回保姆车休息的时候,她恰好路过草坪,见几个场务坐在一排吃盒饭,几个大男人,一人一杯奶茶,咬着吸管咕噜噜畅饮。 正好这时候场务主任瞧见了如虹,忙端饭站起来,堆笑:“诶,您吃好了。” 看场务主任站起来,几个正吃饭的场务,也纷纷端饭站起来了。 如虹对他们颔了颔首,笑说:“辛苦了,你们慢慢吃。” 场务主任笑:“好,好,还要谢谢您的奶茶!” 如虹一笑,余光瞥见最边上的那个人,看样子真饿了,吃饭吃的急,嘴角还黏着一颗饭渣。 可脚边的奶茶却没动几口。 如虹被太阳晒得皱了皱眉,迈步进了保姆车。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人规定,一个软弱的女人,要在危难的时刻依附男人。女人到什么时候,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第11章 纵火 许如虹过上了全心全意拍戏的日子,这让她常常想起几年前的高考。 因为年少成名,她的高考自然成为外界关注的热点。 加上季惟东对她的要求极高,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以前五的成绩考上电影学院。 高考闭关那阵子,如虹只能用“苦熬”来形容,啃书嚼题,动心忍性,每一天过得都像复制粘贴一样。 最近这段日子,她除了吃饭睡觉,剩余的时间都用在钻研剧本和拍戏上,有时候背台词背恼了,她就会想到高考前每天逼自己背课文的时候。 熬过了高考的苦,后来很多事都能用高考时的意志力,来鞭策自己。 当初,她以专业课第五,文化课第九的成绩步入电影学院大门,虽没让季惟东满意,但也算没辜负努力。 不知道这部戏,是否同样能给她一个好结果。 当然,通常人有期望时,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如虹经期的时候,恰好要拍一场淋雨戏,她不愿耽误进度,硬着头皮上的,然而导演喊卡之后,立刻就晕了。 她病了之后,剧组给她放了半天假。 她从医院回酒店,因为太虚弱,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闻到一股焦味儿,有点刺鼻,随后又有浓烟的味道猛烈灌入鼻腔。 她倏地睁开眼。 一看周围,“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立刻跑去开门,门把很烫,她弄了条湿毛巾过来,拧开门一看,傻眼了。 客厅火势滔天,一股股火焰,不停往房顶上窜,不时还有爆破的声音响起,像炸鞭炮一样。 浓烟滚滚,呛得她喘不过气,睁不开眼。 酒店经理在门口大喊:“许小姐!你还好吗!有没有事啊!” 如虹呛得直咳嗽,根本回答不出来。 她不能贸然冲出去,又返回床头找手机,郑敏前两天因为家里有事飞回北京了,她立刻打给大龙。 本来以为大龙他们应该也在门口,谁知道接听后竟发现他们在外吃饭,如虹听到孙琪在旁边嘻嘻哈哈说笑,气的牙齿打颤:“你个混蛋!滚回来给我收尸吧!” 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浓烟触动警报,那声音催命一样,她缩在浴缸里,靠近水会让她有安全感。 忽然听到闷响。 如虹心一紧,接着又听更近一声闷响,是门被踹开的声音,有人喊—— -- 第20页 “许如虹!你在哪!” 如虹眼泪倾泻而下。 是周烈! 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情急之下,随手拿了罐沐浴露狠狠朝墙上砸下去! 下一秒门就被踢开。 他看到她,愣了一下,可没有迟疑,赶忙出门拿了条毛毯放进浴缸浸湿。 又低下头,双手抱住她的头,用大拇指抹掉她脸颊的泪。 “听着!一会我抱着你跑,你别怕!” 如虹对着他的眼睛,他眼中有火光,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似在流火。 她坚定点头。 他二话不说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她身上的白色睡裙全贴在身上,里面没穿文胸,隐隐约约的样子我见犹怜。 他把她裹好,一把抱起她,转身就跑。 热浪扑面而来,有什么在爆炸,比刚才声音更大,他的胸膛远比看起来坚实宽阔,她攥着他的衣服,努力不让自己发抖。 他们跌跌撞撞往外跑,吊灯突然掉下来,他艰难的冲出门外,楼道充满浓烟,还好他们离消防通道近,他抱着她接着冲,刚进楼道,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混合着玻璃破碎的脆响。 他们对了个眼神,劫后余生。 楼道里也浓烟滚滚,他们不敢停歇,又赶忙下楼,下了几层,几乎没有烟了,他们不约而同瘫坐在地上。 如虹朝周烈看过去,周烈也在看她,他满身灰烬,喘着粗气,目光还是一样的热。 她也狼狈不堪,脸上都是灰,只有两道泪痕笔直地戳到下巴上,显得别提多可怜。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周烈忽然拽住她胳膊,把她带到怀里。 他抱住了她。 很紧很紧。 如虹愣住了,她以为他要安慰她,谁知道他肩膀抽动了一下,带着哭腔说:“吓死我了!” 每个字都咬牙切齿。 如虹一听,耐不住眼眶一热,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闻到一股焦糊味儿,从他身上发出来的,再一看,他另一侧肩膀正在流血,她赶忙推开他。 他急忙胡乱抹了把脸,黑脸立刻成了大花脸。 他个傻蛋,以为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他哭过。 如虹板着脸,看了眼他的肩膀,想起来刚才吊灯砸下来,应该是蹭到他了,那块伤,巴掌大,黑红一片,只能用“血肉模糊”概括。 “谢谢。”她声音淡淡的,可每个字都很清晰,“除了谢谢,我不知道说什么。” 他愣了愣,露出白牙笑:“不客气。” - 消防员很快赶到了,团队一行人也站在酒店大堂等如虹,如虹披着湿毛毯,和周烈一起坐在沙发上,其余人则低头站着。 她半天不说话,就坐在那看着他们这群人,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喊大龙:“救护车还没到,你开车送我们去医院。” 大龙捏了把汗,说:“好好好!” 大家面面相觑,看他们三个人往车库去了。 如虹问大龙借手机看微博,事发不过半小时,“许如虹遇火灾”这个词条,已经登上热搜第四十,她点进去看了看,再刷一下,就冲到了第十五位。 退出页面,她打电话给季惟东。 听到季惟东“喂”了一声,她说:“我现有的团队,除了郑敏以外,全部辞退!” 大龙开车的手晃了晃。 季惟东那边有时差,好像没睡醒,声音听着有些弱:“怎么了这是?” 如虹眼眶红了一圈,她笑:“您在夏威夷乐不思蜀了?”她解释,“你自己去看热搜就知道了。” 说着就挂了电话。 周烈一直看着她,像在观察。 可她的目光要是扫过来,他就立刻放空,去看别的地方了。 如虹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心情好了很多。 到了医院,大龙跑前跑后,挂号之后周烈去门诊,季惟东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过来,如虹无心再去和季惟东沟通,让大龙静音了。 她进门诊去看周烈。 刚推开门,就听他问医生:“留疤会很丑的,现在的技术能消除吗?” 又说什么,“到时候媳妇嫌丑,怎么办。” 如虹“噗嗤”笑出声。 医生也笑,她开了张药单给周烈:“又不是烧在脸上,就是肩膀上一小块,没事的。” 周烈抿紧双唇,点了点头。 出门后大龙抢着去拿药,如虹和周烈在走廊等。 如虹轻声说:“你放心,你所有治疗我都包了。” 他看她一眼,又低头,说:“谢谢。” 如虹就不喜欢看他那死气沉沉的样儿,忍不住呛他:“瞧你那点出息。”又心念一动,用半真半假的语气说,“放心,要是消不掉,我就嫁给你,不耽误你娶媳妇!” 周烈倏然看向她。 如虹靠着墙,抬了抬下巴,睨着他。 他先败下阵,低下了头。 她嘲笑他:“瞧你那样。”又拿脚踢了下他的腿,“喂,给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 “现在酒店不怎么安全,我今天就搬你家民宿住。” 他愣了下,说:“好。” 她笑,眼睛勾着他:“满意了?” 他眨眨眼:“什么?” -- 第21页 “什么什么?”她似笑非笑,“揣着明白装糊涂。” 周烈动动嘴,想说什么,正好大龙过来了,他又把话咽下去。 医院里有闻讯赶到的记者。 大龙护着如虹和周烈小心躲开那群人,上了车,季惟东的电话还是不死心的一直打过来,如虹知道他的脾气,最终还是点了接听。 他问:“怎么起的火?” 十万火急的事,他不多废话。 她也不扯别的,照实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我基本能确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哦?” “事发时我在睡觉,根本没人用电,而普通起火,在火情之初,就会触动警报,屋子那么大,火烧起来需要时间,我完全有机会察觉并逃跑。如果不是蓄意纵火,是不会一上来火势就那么猛的,以至于警报响了,门外的人都冲不进来。” 那头沉默了几秒。 季惟东说:“放心,我会让你因祸得福的。” - 如虹跟着周烈回了他家的民宿。 外面堵满了私生和记者,有些人为了拍到如虹,甚至上树爬墙,最后报了警情况才算好一点。 如虹对这种情况感到抱歉,她去对王姨赔罪的时候,王姨正在屋里礼佛。 那股熟悉的寺庙味儿,让如虹想起周烈,继而又为周烈身上的伤感到抱歉。 她鞠躬说:“给您添麻烦了。” 王姨却笑:“你早就付了钱,住店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我还要谢谢你。”她颔了颔首,“你名气在外,我这家店以后都不会惨淡了。” 如虹深吸一口气:“可周烈身上的伤……” “这就更是小事了。”王姨蜡黄的脸上,泛起一抹笑。 “我虽然平时总劝他‘不要多管闲事’,但是要有危险发生,他要是见死不救,我就又要埋怨他了。那点伤,就当是挡灾了,这也算是你借车给我们的福报吧。” 这一番话,不至于让如虹心安理得,但已经使如虹豁然开朗。 她和王姨聊了会天,回房时顺便去看周烈。 他的门虚掩着,大龙正给他上药。 大龙问:“疼吗?” 他说:“废话。” 大龙吃了一瘪,哼道:“有本事对如虹也这样啊!” 他顿了下,说:“她在,我也一样疼。” 如虹看他龇牙咧嘴,不由笑了。 明明前一秒还在向周烈的母亲诚挚道歉,可下一秒却因为周烈的伤痛暗暗发笑。 这不是她卑鄙。 而是她满足。 世上真有人愿意下火海救她。 不该笑么? 第12章 对戏 因为舆论重大,警方在最快速度破案并抓住了嫌疑人。如虹在配合警方调查的时候去见过嫌疑人一面。 只一眼,如虹就认出那人是之前她出综艺回程,在码头上见过的亮粉色短袖神情异常的男人。 从警方公布的线索中,如虹得知,这男人是李缈生前的狂热粉丝,他对如虹接替李缈出演《美人如玉》怀有怨恨,竟想方设法成为酒店服务生,在纵火之前她就多次敲过如虹房门。 如虹一震,只觉得细思极恐,上次周烈来找她拿伞,她埋怨他第一次敲门后玩消失,害她白跑一趟。 现在看来,第一次敲门的原来另有其人。 这男人趁如虹休息时拿备用房卡潜入卧房纵火,被抓后仍旧死不悔改,痴狂的大笑:“本来以为烧不死你,也得把你烧毁容,不毁容,也得把你嗓子熏废……” 如虹实在听不下去。 她跑到洗手间,捂着嘴失声大哭。 如虹因这次纵火案在热搜上挂了三天。 公司第一时间发布律师函,如虹的粉丝站和粉丝集体换头像,抵制造谣和非理性追星。这次事件已经超越了娱乐新闻的范畴,而如虹与李缈之间,如虹忽然变成了弱势者,风向倒戈,大家又开始同情如虹。 公关团队找准时间,大发通稿,如虹口碑逆风翻盘! 这真应了季惟东口中的因祸得福。 但是如虹在这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胜仗之后,没有急着庆功,而是先打了通电话给季惟东。 她通知他:“季惟东,我必须亲自出来说点什么。”无论你是否同意。 她极少直呼他的大名。 季惟东想了想,说:“可以。” 如虹发了条长微博: 事发之后这些天,我常常梦见李缈。 我在想,李缈生前也陷入过许多的舆论风波里,比如“霸凌后辈”、“被潜规则”……时至今日,李缈的父母还在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而痛心。 李缈死后,好像一夜之间那些“罪名”全不见了,而与一切都毫无关联的我,成为了大家群起攻之的对象。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人,是因为曾辱骂过李缈,而事后于心不安,于是想做些什么,补偿一下李缈,于是强行将我献祭,将我殉葬。 我只知道,在真正的“殉葬”发生时,大家动摇了,开始同情我,意识到“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啊”。 我在想,非要用“生死”这样的大事,才能摧毁一场造谣,那成本是否太大? 今天大家可以因为一把火,而同情我,那明天就可能因为一杯水,而讨厌我。 都是一念之间而已。 -- 第22页 时至今日,我想对大家说一个我的愿望,那就是:停止。 停止攻击,停止让自己陷在与实际生活相差甚远的娱乐迷宫里。 不要让人煽动情绪,有自己的判断力。 希望,这场火带来的一切警醒都不会付之一炬。 - 这条长微博发布之后很快就点赞破百万,还被许多艺人转发评论,又是两天的高热度讨论量。 但大众看法如何,如虹却没心思去理会了。 她又投入到角色之中。 之前耽误了几天的戏,最近通告拍的更满,她每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连她这个睡眠十分差的人都受不了开始犯困了。 这样连轴转一个星期之后,如虹终于有了半天的休息时间。 新来的助理唐棠是个很操心的姑娘,坐车回民宿,一路上都在听她喋喋不休:“如虹,下午六点有个采访要做,所以咱们最晚三点半去做妆发。采访结束之后呢,有两组照片要拍,一个是推DA新季主打包,还有一个是推DA的香水。” 如虹看了眼拍摄行程单,笑说:“怪不得你姓唐。” 唐棠一愣,没搞懂如虹什么意思。 可前面的大龙却早已经笑翻了,“说你絮叨呗。” 如虹见大龙开心,她也开心,笑说:“大龙,看来是一年的奖金有点少,要不要再罚一年的?” 大龙瞬间垮脸。 他好说歹说才没被开除,哪敢再找不痛快,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开车了。 进民宿后,如虹直接回了房。 累了几天了,她实在是想好好泡个澡,无奈民宿不比大酒店,没有浴缸,只能淋浴。 她洗完澡之后,坐在窗前吹风,看屋外周烈从水龙头处,扯了个五米长水管子在菜园里浇水。 地里一半种的辣椒、芫荽、小葱,另一半架起杆子,种了茄子黄瓜西红柿等蔬菜,水把菜叶滋的绿油油的,水珠密急,形成了一道彩虹。 旁边的鸡鸭鹅欢快的叫唤,周烈听见了,把水管子掉了个头,哗哗去冲那些小家伙,把那帮小家伙滋的扑棱翅膀,都躲进圈舍最里头了。 周烈很满意的样子,哈哈笑了两声,把水管子扔到地上,又俯身拿起一小截,对着自己的脚丫子冲了冲,才走到水龙头那关上水。 这段日子他因为烫伤而起了高烧,王姨说什么都不让他去工作,于是他一直请假在家休息,人要是忙活惯了就闲不下来,他也只能喂喂鸡看看菜什么的。 如虹看他要进屋了,转身到梳妆台前喷了喷香水,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三两步出门,刚到楼梯口上,正巧看周烈趿着拖鞋进大厅的门。 民宿的一楼供周烈一家生活,如虹住在二楼,她靠在楼梯上俯视他,喊:“周烈。” 拖鞋声顿时停了。 他望过来:“啊?” 她朝他勾勾手,笑的阳光灿烂:“来一下。” - 周烈跟着如虹上了楼,如虹只听他的拖鞋踏地,每一步都伴随“吱”地一下。 劣质拖鞋的进水声,莫名可爱。 可到了门口,声音却戛然而止。 如虹转身问他:“又不是没进过,又怕了?” 他低头,如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他脚趾局促的动了动。 这人大多时候不拘小节,可讲究起来又是真讲究。 她说:“得了,进来吧,反正地板每天都得拖。” 他这才进门。 如虹去拿了剧本出来,扔进他怀里,说:“第四十页。” 周烈扫了眼剧本:“这……” 如虹见他这样,就知道这个人又要推脱几句才肯接,看着老实,其实是个“白切黑”,哦不,该是“黑切黑”才贴切,蔫儿坏的一个人。 她权当意思意思,劝他:“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帮我呗。” “不是的。”谁知道他却合上了剧本,“这词太肉麻了。” 如虹抽走他手上的剧本,打开看了眼:“没觉得啊。” “要念十几遍我爱你。”周烈皱了皱脸,“一般人都不这么说话。” 如虹说:“那是因为你没看过前面的情节,人的感情累积到一定地步,是会情不自禁的。” 她摇头:“算了算了,对别的吧。” 她翻了翻剧本,到某页,眼前一亮,将剧本摊开,指给他看:“这段,不许再推脱了。” 她语气有点撒娇,带着轻微的鼻音,有点孩子气。 谁能拒绝一个孩子呢。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接过剧本看了一下,说—— “第一句是你的。” 如虹早就把台词记得滚瓜烂熟,她走近他,撩起一阵香风,她喊:“逢春哥。” 他激灵了一下,问:“怎么了?” 她低下头,再抬眸时双目含羞:“你…你想不想要我?” 他身子一僵,是那种没有触碰到都能察觉到的僵硬,他背课文一样:“阿玉,我想要你。” “噗。”只念了一句话而已,如虹笑成了铃铛,“你这哪是求欢,分明是买菜。”她有样学样,沉着嗓子问,“阿玉,你多少钱一斤。” 他的脸顿时涨的通红,摸了摸鼻子。 “你脸红什么?” “我热。” “开着空调呢。” “…空调太热。” -- 第23页 如虹静了一秒,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莞尔笑起来:“你看过《青蛇》吗?” “《白蛇传》?”他问。 如虹摇头:“王祖贤和张曼玉演的电影《青蛇》,看过吗?” 他屏住呼吸,摇摇头。 如虹接着说:“我想起里面一个情节。” “青蛇引诱法海,法海不为所动,入定打坐,可越是专心打坐,越是汗如雨下,你说这是为什么?” 她问,他不答。 她一笑,“因为,欲盖弥彰”。 他忽然直视她:“我去前台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她却喊住他。 他停住了,没转身。 如虹叹了声气:“你这怎么连个浴缸都没有,我不管,你想办法尽快帮我装一个。” 因为周烈背对着她,因此如虹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他也并没答话,顿了两秒,竟直接出门了。 他走之后,唐棠紧接着进来,说:“如虹,记者提前到了,咱们也赶快做妆发吧。” 如虹说:“好,我这就过去。” - 采访就在民宿进行。 对方是一个新媒体大号,记者团队喜欢民宿的秋千,如虹便坐在秋千上,完成了整场采访。 送记者们出门的时候,还不到五点,这比预计开始采访的时间都要早上一个多小时,摄影团队在旁边乐开了花。 摄影师笑:“如虹,我们可赚翻了!” 如虹问:“怎么了?” 摄影师说:“刚才看你采访的时候,我就想说,民宿的景色也不错,可以来几组。” 如虹只想翻白眼:“你们几个摆明了光让牛干活不让牛吃草!” 摄影师嘿嘿一笑:“趁着太阳不错,赶紧换衣服去吧。” 如虹上楼去换了一条裸粉连衣裙,化妆师为她简单改了改妆容,再下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 摄影师让她拿着DA的香水,站在三角梅深处。 如虹觉得不妥:“会不会背景太杂了,高奢品牌,成片需要的是质感大于氛围。” 摄影师坚持:“哎呀,这要是广告图我早就把你拉影棚去了,现在不是简单的宣传图嘛。” 如虹点点头,说:“行,反正大不了给我当营业照。” 拍完一组之后,摄影师高兴的只差蹦起来,喊如虹:“如虹,快快,赶紧看看,巨美!” 如虹走过去一看,照片里—— 紫红色的三角梅深幽繁茂,少女手捧香水站在繁花深处,深情又孤独,像是要把自己一生的芬芳都献给心爱的男子。 如虹满意了,笑:“还不错,你好好修。” 摄影师眼里闪着精光:“如虹,我们相遇,就是互相成就的!” “滋——” 水流喷滋而出的声音。 “那个谁,你干什么呢,没看见这边忙着呢吗?” 摄影助理吼道。 第13章 暗欲 如虹眯眼看他,问:“你干嘛?” 他面不改心不跳,一本正经说:“花该浇了。” 如虹对摄影师说:“收拾一下准备去海边吧,速战速决。” 团队开始收拾东西了,如虹走到周烈面前:“把你的水龙头给我关了。” 他闻言把水管子扔到地上,又去把水龙头拧上了。 如虹看着他,淡淡的警告:“我在工作,你少给我使心眼。”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刀锋一样,眼睛直看她的腿,说:“你腿上都是蚊子包。” 如虹低头一看,小腿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她抬眼看向他:“没事。” 她专心工作,以至于被蚊子咬了都没发觉,也不知道是这里的蚊子战斗力太弱,还是她的耐力太强。 旁边的工作人员还在收拾。 他盯着她手中没拆封的香水,突然问:“就是这个?” 她没反应过来:“啊?” “太香了,难闻。”他像个较真的孩子。 她“呸”一声:“你个乡巴佬,贵着呢!” 如虹刚说完,唐棠走了过来,赶她上去换衣服。 周烈耷拉着眼皮,转身去推他的机动三轮,轰隆隆出门了。 如虹气笑了,要不是人多眼杂,她真想骂一句“什么玩意”,可念头一出,她顿住了。 她定定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出神。 唐棠喊她:“如虹,看什么呢?” 她咬牙:“混蛋。” 唐棠如临大敌,忙左右看了看,小声劝:“我的姑奶奶,注意点分寸。” 她自顾自的笑,问:“我问你,我身上香吗?” 唐棠一头雾水,却如实照答:“香啊。” “浓吗?” “倒是不浓,我记得喊你化妆那会你好像就喷香水了,这会儿淡了是正常的。” “所以啊。”她笑,又骂一句,“混蛋。” 唐棠叹气:“怎么了这是,那个叫周烈的惹你了?” 下午她喊他到房间对戏,在此之前,她喷了香水。 他当时好似没有闻到,可这会儿却说,太香了,难闻。 敢情,他这是故意刺激她呢。 耍什么让人似懂非懂的臭脾气?混蛋! - 如虹下一组拍摄状态不是很好,这场在海边,她需要穿着粉紫色薄纱裙,在海滩上拿着焰火棒奔跑。 -- 第24页 这组整体气质是少女的朦胧轻柔感,走甜美风。 可她整个人却冷冰冰的,生人勿进的模样。 摄影师调整了半天,比预计时长晚收工了半小时。 收工之后唐棠张罗大家一起去吃饭,如虹在海滩上又是跑,又是躺的,浑身是沙子,就先回民宿卸妆。 她刚走到一楼,忽然有个人影窜出来。 “那个……”他喊。 如虹扭脸,淡淡睨他,“我没名字吗?” 他沉默看着她,动动嘴,没组织好语言。 她不耐烦了:“干嘛?” 他转身进屋了,如虹一愣,以为他又使性子了,可没两秒,他又出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红色的长方形大盆。 如虹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大盆往她身前一送:“喏。” “什么意思?”她声音虽淡,可心里已经不淡定了。 “你不是要浴缸吗?”他说,“你先拿……” “你给我闭嘴吧!” 如虹火了,她深吸一口气:“这是小孩子专用洗澡盆吧?” 他想了想说:“这个比小孩的盆还大一点。” 还大言不惭? 她气极反笑:“你怎么不给我找个古代沐浴的大桶,或者那种装米腌咸菜的大缸?” 他木着脸,静静看着她。 再傻也知道这是在讽刺他了。 他把大盆收回去:“你喜欢的话,我明天给你找找。” 如虹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好家伙,居然还气起她来了? 如虹刚准备和他理论理论,大龙从外面停好车,走进屋,看见如虹和周烈站在走廊上,喊了声:“你们干嘛呢。” 如虹扭脸看了眼一脸懵的大龙,笑到:“哎呀,你来的正好呢,快看看周烈给你买的盆。” 大龙走过来:“给我买的?” 如虹挑眉笑:“可不是嘛,我正纳闷呢,他为什么给你买了个大盆啊?” 大龙摸摸头笑,对周烈说:“兄弟真够意思,我下午刚说我那屋水管子有点漏,你就给我买个盆,不过,明天你还是给我修修吧。” 他嘿嘿笑,伸手抓住了大盆另一头,用了下力,没拽出来。 周烈板着脸,站在那。 大龙看看周烈,又看看如虹,再看看周烈,伸手又拽了一下盆,却被人用力一扯,晃了一下。 周烈抢赢了,抱着他那个大盆,二话不说转身进屋了。 大龙喊:“几个意思啊?” 如虹忍住笑,说:“神经病,别理他!” 如虹让周烈吃了个瘪,上楼的姿态都显得尤其气势如虹。 她回房去,正巧看到陈鱼推着小推车从楼上下来,她是这里唯一的工作人员,主要做清洁工作。 她看见如虹,灿烂一笑,说:“如虹姐你来的正好,下午唐棠说,你屋里的灯泡不太亮,晚上烈哥去买东西正好捎了两个新的,我现在给你换吗?” 如虹问:“要不叫大龙吧?” 陈鱼小手一挥:“哎呀不用,这么个小事,使唤我就行了。” 如虹笑:“那好吧。” 陈鱼干活麻利,踩着凳子三两下换好灯泡。 如虹礼貌夸她:“真厉害。”又走去冰箱,想拿中午新买的椰子片给她吃。 她笑:“都是烈哥教的好。” 如虹一愣,把冰箱关上,说:“好久没买零食了,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陈鱼笑吟吟说:“没事没事,烈哥出去的时候,帮我捎了。”就出门去了。 如虹看着她出了门,把门关上,她扎起头发,闷闷去卸妆。 卸好妆之后进浴室,一拧水龙头—— 怎么停水了。 她顿时气上头了,沉着脸下楼去敲周烈的门。 到门前刚举起手,就听一阵—— “啊啊”,“嗯嗯”…的喘叫声。 她一下子被定住。 门虚掩着,她看到他半躺在床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裤子里快速抽动。 他的表情隐忍迷离,眼角眉梢,满是情欲。 她知道这时她应该立刻转头离去,但就是迈不动步子。 “这家烧烤是真好吃。” “对啊,尤其是生蚝!” 有人在说笑。 是唐棠一行人吃饭回来了。 如虹一惊,只见周烈猛地抬头,他双目如炬,仿佛滔天的巨焰就将喷发而出,忽然,他咬紧牙关,颤抖了一下,终于喘息着躺定,停止了一切动作。 “如虹,你怎么在这。” 唐棠她们进屋来了。 如虹和周烈紧紧的对视,仿佛目光早就黏在一起。 她努力转身,扯出一个笑:“哦,我房间没水了,想来问问他是不是停水了。” 唐棠闻言,便往这边来,如虹赶快迎上去:“他好像在上卫生间,我们等会再来问吧。” 唐棠“哦”了一声,说:“那咱们上去吧。” 脚步声渐远。 周烈抽出手,指节有些发酸,又拽出一团皱皱巴巴的卫生纸,黏黏糊糊,被他扔进垃圾桶。 手机里是她的照片,这已经说明一切,他赶快摁熄屏幕。 做完一切之后他抱过枕头,把头深埋其中,闷闷的吼叫了一声。 - “卡!” 彭程把对讲机一扔,从监视器后走出来,叉腰问:“许如虹,你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戏,拍一晚上了都过不了!” -- 第25页 如虹连连鞠躬。 彭程不领情:“全组的人都等着你呢,现在已经一点了,今天不拍完,谁都别想收工吃午饭!” 如虹满脸倦色,又是一鞠躬,说:“抱歉,给我五分钟。” 如虹下场到演员椅上落座,化妆师立刻过来补妆,唐棠拿来瓶水给她。 过了一会,郑敏走上前:“如虹,我刚复工你就给了我一份大礼。” “敏姐去给导演道歉了。”唐棠说。 如虹抬眼看郑敏,半个月前她父亲病重,她请假去陪侍。期间,如虹出了纵火案那样的大事,她两头兼顾,不可谓不焦头烂额。 如虹不是那种无眼无心的人,她淡淡说了句:“抱歉敏姐。” 郑敏找了个凳子坐下:“你今天一天状态都不太对,到底怎么回事,我印象里的如虹,从不会在工作时分心。” 如虹沉默,昨天晚上那双似火山爆发的眼眸,像是刻在了脑海里。 “昨天民宿停水了,如虹拍片浑身沙子,又洗不了澡,一晚上都没休息好。”唐棠及时解围。 如虹干笑两声,算是认同这个说法。 化妆师给如虹弄起了头发。 接下一场戏的几个群演就在不远处聊天,他们穿着戏服,不方便坐,就站着活动筋骨,看站姿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可眼神里却没有倦色。 听场务说,这些人已经好久没开工了。 如虹长舒了一口气,说:“我去找导演说下戏。” 彭程正和灯光老师调整布光,如虹拿着剧本走过去,喊了声:“导演。” 彭程扭脸,说:“五分钟到了?” 如虹吐吐舌头,说:“没有。”又说,“我有疑问,想跟导演请教。” 彭程凝神看了眼她,才问:“什么?” 如虹拿剧本给他看:“您看这里,听到白玉告白之后,逢春激动地说了十几遍‘我爱你’,是不是太肉麻了。” 彭程拧眉,想了想问:“我问你,这场戏之前逢春和白玉都经历了什么?” “白玉拒绝了逢春的表白,但在相处之中,逢春给了白玉足够的关爱和尊重,当二人感情变好的时候,程朗却寄信过来,想带白玉远走高飞。白玉感情已变,拒绝了程朗,对逢春告白。” “在白玉告白之后,逢春的感情也随之爆发。”导演说,“所以,这词是没有问题的。” 如虹拧眉,想了想说:“按照前情衔接,当然没问题,可是导演,后面剧情,会揭露逢春才是陷害白玉的人,他这人应该是极其隐忍深沉的,导演你看可不可以这样,前面都不变,最后只说一句‘我爱你’。” 彭程思考片刻,说:“如虹,你越来越上道了。” 如虹眼睛一亮,笑:“您教得好。” 第14章 光来 六月了,绿岛正式进入梅雨季,到处下雨,到处潮湿,空气里充满了汹涌的风雨味。 如虹这天收工早,到民宿的时候才七点多,还下着雨,大龙把车停好后走过来给如虹撑伞。 如虹从车上下来,一抬脸,看到院子里比平时多了张小棚,棚下一群人坐着吃饭,她走过来,那帮人顿时静下来,齐刷刷看向她。 只有一个人低着头,专心捞菜吃。 如虹顿了一秒,信步往屋里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扭脸冲那帮吃饭的人一笑:“你们聚餐呐。” 那群人里陈鱼和如虹最熟,她抢先答:“对啊,胖哥请客,要一起来吗如虹姐?” 如虹一看,坐最外面的男人,她曾经在渔场见过,应该就是陈鱼说的胖哥。 “你们慢慢吃吧,如虹这几天晚上不吃饭。”唐棠替如虹回绝。 如虹一笑:“你们慢慢吃。” 余光瞥见陈鱼旁边那人,还在沸腾的火锅里捞着什么,她一顿,随后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如虹一走,大家都说开了—— 有人问:“明星是不是晚上都不吃饭?” 胖子感慨:“她快瘦成纸片了,怎么还减肥呢?” 陈鱼“切”了一声:“这就是你们男人没有的自律!” “……” “周烈。” 大家聊的正欢,忽然有人喊了声周烈。 周烈抬眸,见大龙捂着脑袋,弓着腰,从屋里窜进棚底,抖了抖身上的雨。 “昨天摄影师临走把伞留下了,如虹让我给你。”大龙把一把红伞放到了桌子上,笑出一口白牙,“谢谢你哈。” 周烈没有动静,还是一副泯然众人的样子,弯腰坐在人堆里。 - 密密的水珠打在窗户上。 如虹在窗前远远看着那群人,静静感受世界被隔绝成两半,风雨和日丽,这当然不是热闹与寂寞的差别。 身后响起敲门声。 她喊:“进。” 大龙推门进来前不忘抖抖身上雨。 “伞给他了?”如虹走两步拿起桌上的脆桃,又顺手扔给大龙一个。 大龙接过来就咬了一口,边吃边说:“给了。” 如虹问:“他怎么说。” “他?他没说啥。”大龙把那口桃咽下肚,说,“那把伞是陈鱼的啊,小姑娘可开心了,想来谢谢你,被我拦下了。” 如虹沉吟一声:“这样啊。” 大龙嘿嘿一笑:“可不是嘛。” -- 第26页 又要说什么,如虹说:“你出去吧。” “啊?”大龙一愣,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大龙瞄了一眼,“是季总。” 如虹伸出手,大龙会意,把手机拿起来递给如虹。 如虹划动屏幕,对大龙又摆了摆手,大龙比了个OK的手势,轻声出门了。 “有两件事通知你。” 季惟东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一贯的理性,而无波动。 如虹竖起耳朵听。 他说:“第一,之前接触小半年的洗发水代言敲定了,合同明天发你,广告大概下个月安排。” 如虹舔舔唇,说:“好,和剧组沟通好档期就行。” 他沉稳的“嗯”了一声,顿了几秒又说,“第二件事,关于你家人。” 如虹微愣:“这次要多少?” 如虹出道之后,家人每年总会问她要一两次钱,每次理由都不一样,但金额最低也要以百万计,如果她不理睬,父母就扬言找电视台爆料她不孝。 季惟东劝如虹,国人崇尚孝道,很多事不是一张嘴说得清的,他们要就给,又不是给不起,算是花钱保平安。 这几年如虹一共给家里打了两千零五十三万,她每一笔都记着。 “这次比较棘手,你哥哥开了家美容店,打着你的旗号招揽顾客,结果他居然卖三无产品,顾客用了烂脸,现在都在微博维权。” 如虹听着这些话,心跳的越来越快,咬着嘴唇,眼泪就下来了。 她稳着声音,笃定说:“千万不能上热搜。” 季惟东沉默了一阵,才说:“哭什么。” 如虹一愣。 季惟东声音很冷静:“你入行七年了,有长进一点。”冷静的有点冷漠,“表面上刀枪不入没用,心里面铜墙铁壁才行。” 如虹听罢,更是怔住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就挂在下巴上,一颗砸下来,又有一颗冒出来,如檐下的雨。 她胡乱把眼泪一抹,淡淡说:“明白。” 季惟东继续说:“现在首要的是压热度和解决问题,事态还没扩大,你背后有公关,有法务,还有我。” 如虹顿了下,说:“好。” 季惟东问:“我记得你后天飞上海站台?” 她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才回:“对,后天中午的飞机。” 他“嗯”了一声:“正好我也在上海,见一面。” 她哪里能说“不”,于是笑笑:“行,我活动结束去找你。” 挂了电话,如虹扶着沙发坐下来,捂了把脸,心里堵的难受。 她气得慌。 这股气一直压在心里,直到吃完饭吃完药,都没有丝毫的好转。 季惟东说的对,她没长进! 她只恨自己不是一个从外到里都强大的人。 睁着眼躺在床上,躺到外面的雨都停了,拿出手机一看,夜里11点多,她辗转反侧,干脆换衣服下楼,敲响了周烈的门。 他睡眼朦胧,头发洗过没吹干就睡了,一角翘起来,像独角兽的犄角。 她就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了很多。 他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才看清是她站在面前,硬生生把下半个哈欠憋回去,问:“许小姐,怎么了?” 变成了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灰兔。 如虹仰着脖子看他,淡淡命令:“我要出去走走。” 他几乎没做无谓的挣扎,或者说是,没做表面上的挣扎。他取了电动车,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每走一步路都屏息一下,慌张开了门,溜了出去。 出去才发现原来雨并没有停,而是下着毛毛细雨,可能是下雨的原因,外面没有私生蹲守,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周烈骑到一半,问:“去哪。” 她想了想,说:“偏僻一点的海域吧,万一被看到,就扫兴了。” 他“哦”了一声,手一拧,突然加电。 如虹被加速的车子,猛地往前一带,前胸差一点就撞上他后背。 她的心跳本能加快。 他却忽然轻轻笑:“我想起以前上高中,半夜偷溜出去上网。” 她一时忘记责备他,顺着话接:“原来你以前是不良少年?” 他摇头:“我就喜欢上网。” 她问:“那现在还上吗?” 他又摇头:“现在挣钱。” 她轻笑了一声,问:“以前学习成绩好吗?” 车子拐弯,他减速,微微侧头说:“好,我就不在这了。” 转了个弯,正好迎着风,对面的毛毛细雨都扑过来,如虹缩在周烈身后坐好。 她记得他没念过大学,想了想,问:“高考没考上?” 他沉默了一阵。 如虹以为自己多嘴了,刚想说什么,他突然说:“没高考。高三刚开学,我爸走了,我妈又生病,我就下学了。” 如虹心一凛,淡声说:“抱歉。”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又骑了十分钟,他穿过一片木槿花丛,又走小路,穿过一片烂尾楼,把车停下,望着远处的大海,说:“到了。” 他带她来的海域的确够偏僻的,不远处有座山,四周没什么人烟,又不临大路,连灯都没有,黑漆漆一片。 她见过荒山,可没见过荒海。 尤其明明距此几公里之外,就是旅游旺地。 -- 第27页 如虹喊:“周烈。” 他看向她。 她问:“怎么那么黑?” 他四周看了看:“你等会。”忽然转身向后跑去。 如虹心一紧,喊他:“你别走远!” 他边跑边冲她摆摆手,没一会,就与黑夜融在一起了。 细雨还在下,海水呼嚎着,湿咸的风扑在身上,如虹抱胸,打了个冷颤,环顾四周,黑寂一片。 这让她想到前年拍的一部扑街古装剧,导演追求实景拍摄,她和男主进到一个山洞里,特别潮湿,人一进去就扑棱棱飞出一大片蝙蝠,她吓得腿都软了,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哆嗦一下。 她用手掌搓了搓胳膊,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挺起背,昂着下巴,往后看—— 他正手持火把往她这里奔来。 她定在原地,看他在离她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走到她身边,粗喘了一口气,说:“光来了。” 如虹目光从他身上,挪到火把上,又从火把上,挪到他脸上,他的脸被映成了火光色,不知道那天他独自闯入火海救她的时候,皮肤是不是这个颜色。 她舔唇,淡淡点了点头:“从哪找到?” 他说:“那边有个破船,船上有。” 她点头,说:“走走吧。” 雨不大,浇不灭火。 火焰在他的把玩下,是那么绮丽,仿佛地狱鬼火,又那么热烈,就像一面军旗。 周烈的目光一直在海上。 如虹瞥了他一眼,问:“想什么呢?” 他说:“要是下海游一回,该有多爽。” 她撇嘴:“那你去呗。” 他摇摇头:“不去了。” 她哼笑:“你很会游?” 他说:“那是。”又补充,“除了我哥,没有人比我能游。” 她点点头,想起什么,问:“你哥怎么没的?” 他沉默了,火光打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目光深邃,过了一会才回答:“出海打渔,引水梯子断了,掉下去了。” “所以你妈妈因为这件事受打击了?” “也不全是。” “那是……” “我爸也是出海死的,突发心脏病。”他停下步子,“我妈在我爸出事之后一直反对我们哥俩出海,可家里没钱,总要赚钱的。” 如虹眼眸沉了沉,问:“我看你家民宿开的不错,按理说,不该缺钱才对。” 他低下头,拿脚拨了拨沙子:“我妈有尿毒症。” “尿毒症?” “房子是借钱翻盖的,我妈身体不好却闲不下来,我哥说搞个民宿,让她在家里挣钱。” “……”如虹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抬脚又往前走。 如虹见他头发被雨打的都塌在头皮上,她知道,她的形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捋了把头发跟上他,又问:“你是几岁出海的?” 他说:“十八。” “出海要走那么久,枯燥吗?” “天天一身油一身汗,噪音很重、风浪很大,很枯燥,很烦。”他声音淡淡的,像在回忆,“刚上船就后悔了,我哥说多来两次就好了。” “是这样吗?” “不是。” “噪音还在响,就不会好。”周烈说。 如虹扭脸看他,问:“那总有排解的方法吧,你们都怎么排解?” 他沉眸看着她。 她凝视他:“这还是秘密?” 他摇摇头,愣头愣脑的说:“我怕你生气。” 如虹定了一秒钟,捂嘴莞尔笑起来:“你先说来听听。” 第15章 唯粉 周烈沉默了,低头抬脚往前走。 火把被风吹得几乎要淌到手上,火焰像在舞蹈,像在蹦迪,独自的、无声的狂欢。 如虹清清嗓子:“臭德行,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瞥了一眼她,又把视线移到前面。 她笑:“无非就是看片喽。” 他一僵。 她冷哼一声,目光灼灼看向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就看了?” 他刹住脚,无声看着她,脸好像红了,也好像没有。 他动了动嘴,说:“不是。” 又欲盖弥彰加了一句“也不全是”。 她问:“那还能干嘛?” 他又不说话了。 她循循善诱:“打牌,打麻将……” “听歌。”他接话。 她微微点头,又挑眉:“喜欢‘MUSE’?” 他抿抿唇,没说话。 如虹愣了一秒,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他停下来看她笑,等她笑完了,他木着脸又要往前走。 如虹喊:“你站住!” 他转过脸,带着疑问的样子。 如虹叉腰:“我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怪不得……” 他眼睛发亮,是火把照的,他说:“什么?” 如虹玩味盯着他:“真叫我说啊?” 她微微仰头看他:“冰沙是特意给我买的吧?《闪光少女》是故意唱给我听的吧?还有那天失火,非亲非故,干嘛涉险救我?”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她,不说话。 她笑:“原来你喜欢‘MUSE’啊,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她说:“我不喜欢‘MUSE’。” -- 第28页 如虹微愣。 他神情纯然说:“我只喜欢你。” 如虹呼吸一滞,大脑空白了一秒,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我唯粉啊?” 他换了只手举火把,问:“回去吗?雨大了。” 如虹仰面,细密的雨打在皮肤上,确实大了一点点,她转身往回走。 “你什么时候粉上我的?”她没打算放过他。 他想了想说:“《花·火》时期。” 如虹皱起眉头:“那张专辑主推的是娅娅诶。” 他用鼻音“嗯”了一声,说:“可是你漂亮。” 如虹一听,整个人麻了一下。 哪个女生不喜欢被人夸漂亮呢? 她清楚的感觉到,有喜悦从心里爆炸,瞬间蔓延到每一个细胞深处,可她的嘴却无论如何也扬不起来。 他太实诚了,说夸人的话,也稀松平常,就会令人很不好意思。 如虹哼了一声,刚想说什么,他忽然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如虹一顿:“先走再说。” 周烈把火把扔在地上,用沙子把火埋了起来,三两下火就熄灭了。 他随意拍拍手上的沙,说:“走了,雨要大了。” 他走到电动车旁,用他的衣服擦了擦后座,对她说:“快坐,不然又要湿了。” 她忙上车,他将车子推了两步才跨坐上,说:“坐稳了。” 走到一半,雨确实下大了。 周烈问:“是躲躲还是继续?” 她喊:“废话,别停。” 他说“好”,又把电加到底。 如虹猫腰坐在他身后,想起什么,问:“那把伞,是陈鱼的?” 他把身子坐直了一点:“嗯。” 如虹笑:“怪不得您亲自上门要。” 他没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她用劲拍了他一下:“喜欢她?” 他又一僵,身子挺的很直很直:“没有。” “没有你干嘛追着我屁股后面要伞,肯定是小姑娘恋旧,非要那一把吧?” 她对他嗤之以鼻。 他没掌好车把,车子晃了一下,问:“那我也可以问你吗?” 如虹眯起眼想了想:“只能问一个。” “葬礼上为什么要那么打扮?” 他脱口而出,像是怕她反悔一样。 如虹微愣,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可她没有太犹豫,既然承诺可以答他一个问题,她就不会不坦荡。 “那是我们的约定。” “嗯?” “我也有抑郁症。” 如虹永远忘不了,刚确诊那会儿,她一点不难过,反而特别开心。 天知道她有多想确诊,一旦确诊了,她的痛苦就不是无病呻吟了,她的脆弱就不能被称为矫情,她就可以利用那点痛苦去推辞掉一些不喜欢的工作。 当时季惟东恰巧要请她吃午饭,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她想了一路他的反应,可就是没想到,他只是冷冷告诉她:“这件事别告诉别人。” 她不解,简直要哭了,问他为什么。 他说:“别人一旦迁就你,就会影响工作。” 可后来当她得知李缈也有抑郁症的时候,她选择把秘密分享给她。 因为和李缈同病相怜,两个人变得更亲密,她们甚至商量过,如果有一方先走,另一方要怎么送行。 如虹希望李缈穿一条如《倾城之恋》里白流苏的月白蝉翼纱旗袍,到她灵堂唱首歌。 李缈说,我们都喜欢白色,不过你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穿普通白裙,涂个红唇就行,好看。 后来李缈先如虹一步走了,她就履行旧约,那样打扮去见她。 周烈大概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反应过来之后,只想避开她的伤心事,说:“要不我唱歌给你听吧。” 如虹说:“不要。”她讽刺他,“唱歌难听死啦!”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他不管不顾唱起来。 多拙劣的哄。 如虹堵住耳朵,在后面笑着骂他:“混蛋。” 没一会就到了民宿。 附近没人,周烈加速冲过去,到了门口,他让如虹先下车回去。 雨下的挺大的,如虹就直接进门了。 谁知道刚进了屋,还没上楼,忽然有人喊她: “如虹。” 如虹心一紧,随后又松了口气,因为喊她的是大龙。 如虹转身,看大龙从走廊的发财树后走过来,刚刚她急着进屋,居然没发现。 “如虹,你去哪里了。”大龙问。 如虹浑身都湿透了,只想赶快进屋,就说:“出去逛逛,别让别人知道。” 大龙朝外看了一眼,又盯着她:“你知不知道擅自出去很危险。” 如虹点点头:“下不为例。” 大龙一脸担忧:“真的?” 如虹有些不耐烦:“不然呢?” 她见大龙站在走廊,心想,他可能从她走之后就一直在这等着,她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语气舒缓很多:“放心吧,快回屋休息。” 说完,如虹就上楼了。 大龙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他等周烈从车棚走过来,拦住了他,警告他:“我告诉你,少和如虹接触。” -- 第29页 周烈目光沉沉看着他,没说过,往右挪了一步,想走。 大龙往右挡住他,他看了大龙一眼,又往左走,大龙快他一步,又挡他一步。 周烈抬眼说:“我答应你不找她。” 大龙“哼”了一声:“就信你一回,谅你也不敢撒谎,否则我真要揍你了。” 周烈敛眸,进屋去了。 - 第二天早晨,如虹是被胃疼醒的。 天还没亮,周烈就被唐棠的敲门声惊醒,她一脸着急,问他:“有没有胃药。” 他睡眼惺忪,问:“你胃疼?” 唐棠说:“不是,是如虹。” 周烈揉了揉眼,说,你等一下,转身去了另一件屋,没一会找出一盒药,说:“按说明书吃。” 唐棠把药拿走,过了半小时,如虹被搀扶着下了楼。 周烈问:“去医院吗?” 唐棠说:“去拍戏。” 几个人和平时一样风风火火都出门了。 周烈打了个哈欠,靸着拖鞋,回卧室睡觉。 没一会,他又把门打开,揉了揉脑袋,去了厨房。 - 如虹忍着胃疼拍了两小时的戏,好在都是拍织网的空镜头,基本没有太大的情绪消耗。 快11点的时候她坐船出岛,飞上海,参加晚上七点开始的某珠宝品牌的站台活动。 她出现的时候,阵仗很大,无数人招待,她一向是不爱这么高调的,奈何季惟东说女明星就是要有“远观不可亵玩”的姿态。 拍了该拍的照,到后台休息,如虹遇到两个熟人,一个是同公司的前辈杨红,另一位是队友潘英。 如虹和潘英都是该品牌的中国区品牌大使,杨红的title高一些,是全球品牌大使。 潘英在如虹之前上场,等如虹这边结束,去后台找她,却发现她连媒体访问都没做,就急匆匆走了。 如虹在后台坐了一会,没一会杨红众星捧月般过来了,径直到她旁边坐下。 问她:“前段时间看见你新闻,那个纵火的,吓死人了,没事吧?” 如虹笑说:“没事。” 她说:“那就好。”又盯了盯如虹,叹气说,“你们这些后辈春笋一样冒出来,个个还那么优秀,真是讨厌。” 如虹看她,容光焕发,珠光宝气,虽然眼角有些细纹,可丝毫不影响她的美,怪不得被媒体称为浓颜系女星的天花板。 她笑:“红姐,你的职业生涯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你要是还叹气,我们都别活了。” 杨红闻言一笑:“不过,无论什么行业,魅力就在于此,在于传承。” 有工作人员走过来,喊了声:“红姐。”欲言又止。 杨红看了眼如虹,说:“有话说话。” 工作人员说:“苏瑜来了。” 杨红一顿,笑:“好,我知道了。” 苏瑜和杨红不和已久。 这不止是外界传闻。 苏瑜走演员路线,拿过影后,杨红走流量路线,拍爆剧发家,二人都与这个品牌多年合作,可从来都是王不见王,没想到这次却碰上了。 如虹下意识对上杨红的眼,杨红说:“不陪你了,我去看看老朋友。” 如虹笑眼弯弯,说:“好。” 杨红刚走,郑敏走过来,低声说:“季总到了。” 如虹点头,去向品牌方打了招呼才离开。 - 如虹穿过一片闪光灯,小跑上车。 看到季惟东坐在最后面的位置看手机。 待车子驱动了,他问:“苏瑜和杨红都来了?” 如虹一愣,说:“你消息真灵。” 他笑:“不过是来的时候正好碰见苏瑜了而已。”又问,“你瞧她们两个,苏瑜不愁戏拍,杨红不愁代言,你想成为哪个?” 如虹笑:“这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吗?” 季惟东说:“你倒识趣。”也不知道是夸她还是讽刺她。 如虹如虹岔开话题,问:“我家里那件事怎么样了?” 季惟东无意识摸着手表,说:“放心,压住了。” 如虹点点头,想说谢谢,又觉得尴尬,只好没话找话说:“你在夏威夷大半个月,怎么倒瘦了一圈?” 她说完话,眼一低,余光瞥到他新买的百达翡丽,再一看,他手背上竟有青紫。 “你生病了?”她问。 季惟东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针眼和青紫,漫不经心将手拿开,抱胸看她:“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如虹轻嗤:“关心你倒还错了……” 季惟东笑:“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饿了,陪我吃个饭。” 如虹笑:“您这算潜规则么?” 季惟东“呵”了一声,说:“我是吃饭,又不是吃你。”又抬脸睨她,“不过,我倒也不是柳下惠,你要是……” 第16章 炖鹅 “咱们吃什么呢?”如虹趁他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打断他,“法国菜?” 他摸了摸眉毛,挑眼看她,似笑非笑,对大龙说:“去Jean-Georges。” 如虹扭脸坐直了,从后视镜里偷瞥季惟东,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另一个人的脸。 她忽然生起一个念头,周烈那家伙似乎比季惟东长得要好看,想到这,她惊了一下,她竟然拿周烈和季惟东比。 -- 第30页 季惟东多清贵的一个人,周烈连清贫都算不上,他不单薄,不孱弱,不易碎,连贫穷都是浓墨重彩的。 如虹暗自出神,却见季惟东猛然抬眼,与她的视线撞到一处,她一惊,忙扭开脸。 心跳都快了几分。 移开目光后,她觉得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了。 他刚揶揄过她,也不知道会怎么想,后半程她如坐针毡,还好车子很快驶到餐厅楼下。 这顿饭吃的倒比想象中愉快。 如虹问了几句关于她家人卖假货的事,他说公司法务在处理,除此之外,两个人没再聊别的。 吃完饭之后,季惟东让大龙先送她回酒店。 如虹绝不相信,季惟东专程和她见一面,只是为了吃顿饭。可现在看来,她却也只能相信,他就是单纯想约个饭而已。 - 从上海坐夜机回绿岛。 如虹大早晨下了飞机,直奔片场,这天拍外景,围看的人很多,光清场就清了半个多小时。 中午如虹回民宿午休,那会周烈他们正在小厨房吃午饭,王姨看见如虹回来了,招手喊如虹来吃一点。 如虹走到厨房门口,看桌上摆着一碟凉拌菜,一碟土豆丝,一碟炒虾,和一碟西瓜,很有生活气息的样子。 “我吃完饭了。”如虹笑。 王姨说:“那你们把西瓜分了吧,解渴。” 如虹推辞了几句,拗不过,只好喊大龙:“过来把西瓜拿去给大家分了。” 大龙过来拿西瓜,周烈站起来把整碟都递给大龙,大龙还算懂点眼色,问:“都给我们,那你们吃什么呀?” 陈鱼把脸从碗里抬起来,笑:“我和王姨已经吃过啦。” 如虹问:“那周烈呢。” 陈鱼笑:“烈哥胃疼,不吃凉的。” “胃疼?”如虹看着周烈,“我那有药,你吃吗?” 周烈看了如虹一眼,说:“我没事。” 王姨笑:“昨天上午他一个人在厨房里熬中药,一问才知道是胃疼,到了晚上也没喝,再问,说是怕苦,把药全倒了。” 周烈脸色变了变。 陈鱼也应和,用方言取笑:“烈哥,你一个大男人,知不知羞的哦,怕苦。” 周烈用方言回:“要你管,吃你的饭。” 说罢端起碗,大口扒饭。 如虹顿了一下,笑:“人之常情嘛。”说着话看了他一眼,“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我们先上楼。” 下午如虹照常拍外景,天气热得很,唐棠给如虹打了一会伞,热的简直要中暑,又换了大龙来。 导演给大家讲戏的时候,如虹远远看到那边大路上,周烈穿着场务的衣服,好像是去搬东西的时候鞋底沾了泥,他在路边的路牙子上蹭了蹭。 他复工了。 “许如虹。” 彭程突然喊她,把她的思绪喊了回来。 他问:“我刚刚说到哪了?” 大家都看向她,这滋味很羞臊,就像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包,全班同学的眼睛都落在她身上一样,而此刻这种感觉,比学生时代更尴尬。 如虹却只能道歉:“不好意思导演,走神了。” 女二刘文英轻哧一声:“拜托,天够热的,你敬业一点。” 彭程皱起眉:“好了,下不为例,接着说台词……” - 如虹晚上七点多收工。 她回去的时候工作人员还在工作,如虹想起很久没有请大家吃饭了,就叫唐棠给他们订东西吃。 唐棠问:“奶茶行吗?” 如虹说:“你看着办。”想起什么,又说,“订炸鸡吧。” 如虹回去之后洗了个澡,把第二天要记的台词都背了下来。 她晚上吃了碳水,临睡前唐棠勒令她下楼散步,刚出大厅,看院子里又来了一帮人,拉了桌子吃饭。 绿色的啤酒瓶其仰八叉躺了一地,看起来很潇洒快乐的样子。 他们不知道在看什么,突然哄然大笑。 胖子笑的肥肉乱颤,陈鱼更夸张,笑的捶桌子,就像《美人鱼》里笑话男主角的小警察。 只有一个人没有笑。 周烈盯着屏幕,眉头淡淡锁起,甚至有点凝重。 唐棠走过去,扫了眼屏幕,眼睛都睁大了,笑道:“妈呀,如虹,这不是你那个综艺吗?” 如虹静了一秒,立刻过去看。 就一眼,她差点没石化在原地—— 她,在,被,鹅,追! 唐棠整个人激动的不行:“如虹,你看看他们笑得那样,这期绝对火!” 陈鱼笑的脸通红:“如虹姐……太好笑了,我刚刚都喷饭了。” 如虹笑笑,有点尴尬,无意去见周烈,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很沉静。 她望过去,他就偏了头,夹了个鸡腿啃。 如虹没有什么散步的心情了。 她回屋之后登陆微博,毫无意外,见自己上了三个热搜,热度最高那条已经冲到第三位,网友一水的“路转粉”评论。 节目里的主持人刘恒星关注了她,她回关,刘恒星立刻发来私信:妹妹,综艺之神眷顾你啊。 她发了个“呲牙”的表情,回:我当时都快吓破胆了。 他回:快乐嘛,总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 如虹回:也是哈。 她被鹅追的片段真的火了。 -- 第31页 第二天去拍戏,剧组的人都在说这件事,她笑嘻嘻应对,心里只觉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在她看来是种喧闹。 她真的很不识抬举。 她在片场表现的不太好,刘文英被她“卡”的不耐烦了,呛她:“我看有些人是飘了。” 如虹没搭理她。 她又得寸进尺:“我说你拍综艺多好啊,来钱快还有热度,跟我们一帮演员争什么饭吃?” 唐棠听见了,很气恼,也阴阳怪气:“我看有些人就烧高香吧,和我们如虹一个组不知道蹭了多少热度,少干那些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 如虹听了差点笑出来。 刘文英憋得脸通红,问如虹:“你手下的人有没有素质?” 如虹脸一板,呵斥道:“唐棠,你太没礼貌了。”又对刘文英赔笑,“姐,别生气。” 刘文英脸色登时变了:“谁是你姐?” 如虹茫然,一幅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样子:“你比我大五岁,不喊你姐,要喊什么?” 刘文英眼看要发作。 这时,副导演喊:“各就各位了。” 如虹说:“走吧姐,赶紧拍,早拍早收工。” 刘文英:“……” 收工回去的路上,唐棠把这事说给大龙听,都要乐死了,她性子急,总是容易恼,也容易开心。 如虹回去之后没有急着卸妆,而是先帮电视台录了个VCR,录完之后从窗户里看到周烈收工回来了。 她看他停好车子,还没进屋,接了个电话,又骑车出门了。 晚上她正看剧本,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一看,竟是周烈。 他端了一只很大的锅,问她:“我能进吗?” 如虹后退了两步示意他进来。 他进屋之后把锅放到了茶几上。 打开盖,浓郁的香气便顺着热气腾腾的白气冒了出来。 如虹走过去一看,怔住了:“这是……” “鹅。”他说。 如虹瞪大了眼,她张张嘴,咽了口唾沫,才找到话语声:“你好端端炖鹅干嘛?” 他犹疑了一下,说:“给你解气。” 如虹心一咯噔。 她虽然那样问,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然而听他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讶然。 她说:“我和鹅又没有仇。” 他看着她,闷闷说了句:“有。” 她犟:“没有!” 她拿话堵他,他愣了下才说:“那我和它有仇。” 说完话周烈转身想走。 如虹喊住他:“你给我站住。” 他居然不理会。 如虹跑两步,双臂一张,挡在门前,仰脸道:“你当这是你家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话说完,丝毫没反应出哪里不妥。 可周烈眼底却浮出笑来了,那笑很浅,可存在感很强,让如虹很不舒服。 她用劲戳了下他:“你长本事了是吧?” 他摇摇头,眼底的笑意没减。 她更火了,可没心思和他置气,问:“你把你家的鹅杀了?” 他摇头:“不是我家的。” “那是谁家的?” “胖子家的。” “为什么杀别人家的?” “……”他顿了下,才说,“我家的…有感情了,心疼。” 如虹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她问:“也是胖子炖的?” 他摇头:“找胖子的东北邻居炖的。” “东北邻居?” “铁锅炖大鹅,名吃。” “……” 她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没有表情,声音没有起伏,可每一句答案都理所应当。 怎么会有他这么愣的人。 如虹看了眼那满满一锅热气腾腾的鹅肉。 走过去,拿起小勺,舀了口汤喝。 “还挺香。” 有什么滴在汤里,砸出一片涟漪。 她一勺下去,给搅开了,水融进水里,就像不存在过。 周烈没有走,他的影子就在如虹余光可见的地方。 如虹放下勺子,那勺子碰锅沿,发出清脆的瓷响,如虹的声音也很清脆: “你喜欢我?” 第17章 吻戏 [VIP] 这四个字讲完, 她没转脸。 这世上不是什么都要用眼睛看才能知道,就像他紧张,她不看也知道。 空气中流动着许多难以明说的复杂因子。 周烈下意识攥紧了衣摆。 他说:“嗯。” 她问:“不是粉丝对偶像对吧?” 他顿了一秒。 只一秒, 旋即又说了一句:“嗯。” 如虹笑了, 她擦擦眼泪, 转过脸,笑:“你喜欢我哪点?” 他没什么表情, 可目光朗朗,抿抿唇说:“我说不好。” 她淡淡睨他, 问:“歌声?长相?性格?身体?” 他听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恍然变脸,眼神里有丝丝火光, 像要即将燎原,他沉声说:“你别乱猜。” 她走到他身边,很慢很慢,直走到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去。 咫尺之间,呼吸的频率都可轻易捕捉。 她问:“对戏吗?” 他被她搞懵了。 -- 第32页 她粲然一笑:“对吻戏。” 话音刚落,她忽然揪住他的衣领, 踮脚吻上他的唇。 他愣住了, 睁大了眼睛,呼吸骤停。 她吻了他一下, 随即起开了,可手还是攥着他的领子,他们离得那么近,她的鼻尖轻易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她隐隐带笑, 看着他, 问:“以前和别人亲过吗?” 他看着她, 根本说不出话,眼里那把火已经烧起来了。 她笑:“那就是没有喽?” 领子蓦地一紧。 她拽他下来,自己却迎上去,又吻了他一下。 “真乖。” 她目露赞许。 话一落,他忽然反客为主,把她推倒在一旁的沙发上,他压着她,又急又重的喘息,一下下,喷薄在她脸上。 他眼里燃起一片光亮。 强烈炽烈轰轰烈烈的火,风暴一样沸腾在他的瞳仁里,迅速席卷成海。 他紧贴着她,好像没打算放过她。 她也没打算放过他,她还紧攥着他的衣领不放。 男女之间最原始的较量,谁输了,谁就乖乖交出心脏,为臣、为奴,任凭处置。 那么,她做那个先出招的人好了,既然战火是她挑起的。 “你硌着我了。” 她扬起湿漉漉的小鹿眼,嗔怪。 他目光依旧死盯着她,好像在说:“你耍什么花样?” 她很是无辜的样子,娇声说:“太硬了,硌的我疼。” “你!”他一脸隐忍到极致的样子,又用了一成力,把她更是牢牢压住。 她越攻越猛:“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她在他身下乱动,左蹭右蹭的像是真的在寻找呼吸,他迟疑了一秒,她忽然说,“不信你摸摸,我心都跳快了。” 她说着就拿他的手去试探。 她心跳的这么快,他像触电一样赶忙抽开了。 他汗如雨下,有一滴顺着鼻尖滴到她嘴上,她无意识般轻轻一舔,就没了。 用天真来勾引,她真是天底下最坏的孩子。 都说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那么性感在纯欲面前更是不值一文。 谁能拒绝一个“美而不自知”的人呢,谁人不爱洛丽塔。 她已经胜券在握,问:“看过《西游记》吗?” 看他不解。 她笑:“我好像忽然懂了唐僧在《女儿国》,为什么会汗如雨下。” 她勾着他的脖子,问:“那你懂不懂啊?” 他狠狠盯着她,几秒后,终究是把她推开了。 他从她身上起来,低着头,喘着粗气。 她赢了,乘胜追击,坐起来,拿一根手指勾住他的手。 “和尚动情啦。” 他瞥她,赌气说:“我不是小和尚,你也不是女菩萨。” 她咯咯笑了,银铃一样:“那你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他狠狠看着她,不吭声到茶几旁,把锅盖子盖上,端起锅要走。 她从床上跳起来:“你干嘛?抢食啊?” 他咬牙说:“老虎。” 如虹顿时明白过来,他在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她笑了,说:“我是老虎,那你是什么?” 他动动嘴,说不出什么,下颌线紧收,恶狠狠看着她。 她看着他的眼神,初生小兽一样,用凶猛伪装,越凶越幼。 谁会忍心伤害一只初生的动物呢。 她心软了。 不想再逗他了。 说:“你走吧。” 他眼神忽然变了,有什么东西正在瓦解冰消似的。 或许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变了个人吧,他抱着锅,愣在原地,很是可怜。 他鼻翼一鼓一鼓的,很急促的呼吸着。 他问:“什么意思?” 她低眉顺眼的笑了:“我说,明天见。” 他还是愣。 她有耐心的解释:“总不能真想睡我吧?” 他脸“腾”地红了。 转身就走。 夜深了,明月高悬。 - 开机一个多月,如虹又一次进入到拍夜戏的阶段,她重头戏不少,一刻也不能走神,要时刻在情节里,在人物里。 她早出晚归,周烈比她还要早出晚归。 自从送汤之后,他们两个人有一段时间都没说过一句话,照面也是匆匆一瞥。 某天晚上,某人憋不住了。 她刚要睡下,微信弹出一个消息——他发了个句号过来。 那是他第一次给她发消息,微信是什么加的她都忘记了。 她给他回电过去。 刚打通,就听窗户边响起一阵很小声微信电话响,她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掀开被子就跑过去,“哗啦”一拉窗帘—— 好家伙,这人站这喂蚊子呢? 他就站在楼下,拿着手机,仰脸看着她。 她在二楼的窗前,也拿着手机,俯身看着他。 她骂:“你脑残吗,赶紧回屋。” 他看着她,解释说:“我看你屋里有光。” 她回:“我这就关灯了。” 他点点头:“好。” 如虹却忽然明白了:“你什么意思?我屋里有光?”她哼笑,“你还不如直接问‘看你还没睡,我能不能进屋坐坐’!” 他定定盯着她,问:“那你让不让我进。” -- 第33页 她愣了,谁能想到这人这么莽。 得寸进尺。 她说:“想得美。” 他说:“我就知道。” 她被他噎了一句,心一烦,将窗帘“哗啦”拉上了。 她说:“滚去睡觉。” 就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辗转反侧,又过了好一会,她烦躁的掀被子起来,再拉窗帘,恰好看到他进屋。 她没看到他的人,却看到他的影子,被走廊下的照明灯照出清晰的轮廓,一眨眼就不见了。 - 繁重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六月末。 在即将步入七月的时候,如虹拍戏不甚摔伤的一下,她当时为了进度没喊停,晚上回去之后,也没觉得有大碍,简单抹了抹药就睡了。 结果第二天膝盖肿了鸡蛋那么大。 而好巧不巧,那天她恰好有外务要出——之前季惟东给她接的洗发水代言的广告拍摄通告敲定了,而在此之前,她还有个在颁奖礼上表演的工作。 她走路都一瘸一拐,何况跳舞。 郑敏打电话问季惟东该怎么办。 一小时后,季惟东秘书回电说:“活动继续。” 如虹本来也没奢望能休息,她吩咐唐棠收拾东西,去赶飞机。 季惟东那边又打电话来,说:“坐轮椅过来。” 如虹觉得小题大做了,这样保不齐粉丝们又会伤心,她想打电话给季惟东,却被郑敏制止了。 “季总考虑的周全,你身上有伤,舞台肯定不会完美,坐轮椅过去,算是给观众提前打个预防针,公司也能安排通稿夸你敬业。对了,还能虐一波粉,这对你的粉圈来说是有好处的。” 郑敏有耐心的给如虹分析利弊。 入行这么多年了,她自认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可有些事她还是学不会。 唐棠听完郑敏所说,一脸崇拜:“敏姐,我觉得我学到好多。” 郑敏笑:“好好干。” 如虹神色有些冷:“我那帮粉丝喜欢上我真是倒了血霉了。” 郑敏的脸垮了下来。 她让唐棠去喊大龙到医院租轮椅,等唐棠出门了,她语气也变冷了:“你不要每次都在粉丝的问题上拎不清。” 郑敏冷笑:“粉丝有换偶像的权利,你没有选择粉丝的权利,你不去笼络粉丝,粉丝只会慢慢流失。你多大了,还以为这是耍手段?我还就告诉你,许如虹,要不是公司,你这个性格早就在娱乐圈销声匿迹了。” 郑敏把如虹骂了一通。 如虹开始时脸色很不好看,听完之后倒平静了。 她笑:“敏姐,我知道为什么你事业干的这么好了。” 郑敏问:“怎么?” 唐棠收拾好了,过来扶如虹下楼。 如虹站起来,笑说:“因为我今天才发现,你是季惟东的信徒。” 郑敏一顿,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还好意思说我,你讲起话来,简直和季总一模一样,刺的人生疼。” 如虹听她这么说,停下,扭脸一瞥,皱眉道:“原来我这么刻薄。” 又对唐棠说:“下次我讲话难听,你记得提醒我。” 唐棠一头雾水,但被牵连进来,只好唯唯诺诺“哦”了一声。 如虹被扶着走到楼下,大龙去附近的小医院租轮椅还没回来。恰好王姨正坐在走廊下择菜,如虹就搬了个椅子坐旁边和她聊天。 王姨问:“你多大了?” 如虹说:“23。” 王姨笑:“23好啊,一枝花的年纪。现在你们年轻人结婚晚,想当初我23岁那年,都嫁人了。” “您多大了?”如虹问。 “满打满算虚岁55了,老啦。” “哪有,您一点也不显老。”如虹笑,“和周烈出门,说是姐弟都有人信呢。” 王姨摇头,笑:“我老了,不是外表上的,是心老了。”她叹了口气,择菜的动作顿了顿,想起什么,满是感怀的样子,笑说,“老周没了六年了,我也老了六年,今年周烈他哥也去了,我就更加老了……” 如虹的整颗心都莫名湿润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谈及老死,竟还能这样温柔和煦的笑着,仿佛在慢悠悠的讲着过去发生的故事。 “我想起一个词,怎么说来着……”王姨顿了一会,才叹了一声,“哦对,行将就木。我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人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再陪周烈两年,起码看着他结婚……” 如虹很想说些什么,但她发现她并不是一个很会安慰人的人。 于是只好这么淡淡听着。 过堂风悠悠吹荡,吹开了如虹的裙角,她膝盖上的伤露了出来,王姨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摔那么厉害?” 如虹把裙子拉下来盖上膝盖,笑说:“就是看着严重,其实只是皮肉伤。” “你等会哈。” 王姨起身去里屋了。 这时候大门口忽然有人叫门,唐棠没听出来是谁,忙去开门:“大龙这么快吗?” 如虹却听出是周烈回来了。 果然,大门开了,周烈骑着他的电动车,加足了电冲进门。 门外蹲守的私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坐在廊下的如虹,顿时爆发一阵尖叫声。 周烈下车后三两步走到门口,把大门“嘭”关上了。 -- 第34页 作者有话说: 很巧,窗台那里,耳机里恰好放到霉霉的《love stroy》,And my daddy said stay away from Juliet ,于是就写了这么一段。 第18章 受伤 [VIP] 他把车推到车棚去。 王姨恰好从屋里拿了冰袋和毛巾出来, 说:“之前大烈肩膀烧伤,结痂的时候又肿又痒,家里就买了些冰袋,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如虹愣了下, 郑敏替她接下来, 笑说:“这么说,周烈是帮我们如虹两次了。” “什么两次?” 周烈往这来, 太阳晒得他眯起眼。 王姨说:“亏你还和许小姐一起工作呢,人家摔伤了, 你都不知道。” 周烈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移过来:“你哪里受伤了?” 如虹笑笑:“小伤。” 他下颌线紧收,不言语了。 郑敏撩起如虹的一小截裙子, 隔着毛巾把冰袋放上去,周烈看清了她的伤,眼眸一沉,进屋去了。 如虹静静敷着冰袋,闻见屋里传来一阵饭香,没一会儿大龙回来了, 周烈一家刚开始吃饭。 如虹的午饭却是在飞机上吃的。 虽然买了轮椅, 但如虹还是不想太兴师动众,她走VIP通道, 可下机之后,还是有个站姐看到了她,见她坐着轮椅,站姐捂嘴哭了, 这把如虹搞得很不是滋味。 她把帽檐压低, 眼不见为净, 沉默赶往演出现场。 这个颁奖礼是国内最大的音乐平台主办的, 含金量仅次于“金曲奖”,因此有不少艺人到场。 如虹入围了“年度最佳单曲”和“年度人气女歌手”两项奖。 她单飞后出的歌都反响平平,没想到年初发了首之前专辑的弃曲,却意外横扫了排行榜。 单曲奖入围者都很强,她不出意外的陪跑了,然而,她却以一万票险胜了队友娅娅,获得了人气奖。 因为受伤,她没有走红毯,颁奖礼的时候,镜头才对准她。 如虹特意感谢了粉丝,她说:“我会努力,成为大家不熬夜做数据,也能站上领奖台的人。” 台下粉丝举着灯牌大声喊她的名字。 领完奖之后,如虹照例接受媒体采访,随后去换衣服表演,歌曲走甜辣风,服装师这边给她准备了黑色运动长裤,配裸色露背上衣。 如虹忍着伤,“划水”完成了表演。 颁奖礼结束之后,她果然如季惟东所愿上热搜了。 后台群星云集,娅娅和几个玩得好的艺人朋友去聚会,问如虹要不要一起,如虹举着手机,吐吐舌头说:“又上热搜了,不玩了。” 她上的是黑热搜,词条是——许如虹划水。 她问郑敏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敏神秘兮兮的说:“欲扬先抑。” 她被带去和季惟东吃饭,也问了他这个问题,他比郑敏还讳莫如深,只给她轻描淡写的一笑,说:“鹅肝好吃。” 他这几次都很奇怪,既然“食不言寝不语”,那干脆一人食算了,何必折磨她? - 上了一夜的黑热搜,公司没有任何动静,第二天上午,公司终于发了一条声明,告诉大家如虹因戏受伤。 声明发布之后立刻冲到热搜第一。 因为有站姐拍到了如虹坐轮椅的照片,加上缺席颁奖礼红毯,领奖时走路很慢,种种细节串联起来,谣言不攻自破。 如虹简直想专门去季惟东面前给他鞠躬鼓掌。 他先压下她轮椅图的热度,尽可能不让除粉丝外的人知道她受伤。 又发黑通稿批她不敬业,让黑热搜在夜里高挂。 结果白天大家都开始上网了,才开始辟谣,粉丝忧心了一夜,见公司发声明了,也都行动起来,把辟谣热搜刷至第一。 这如绕口令一般的弯弯绕绕,为她拉了一波同情分。 说到底,如虹是服季惟东的。 郑敏有句话说对了,要凭她自己,早就在娱乐圈里消失了。 因此,她也是怕他的。 因为见识过他的坚韧和冷静,知道他的能力和手段,所以她怕他。 - 如虹在颁奖礼次日去拍广告。 她此前从没有拍过洗发水的广告,到现场才发现还要嫁接头发,绿幕拍摄。 在做造型的时候,她收到一条微信—— 你还疼吗。 发信人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大海的图片,这么土,一看就是周烈。 他的微信名也土,竟然叫“周先森”。 她嫌弃的点进去,回:不疼。 对话框里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过了很久都没有消息,如虹点了三次屏幕,等第四次屏幕快黑的时候,他回: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 她想了想,发了个问号过去。 他回:之前带你去渔场,树枝不知道有没有刮到你。 如虹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去渔场那天,车子转弯,他被树枝蹭到,她问他“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事”,他说“我知道你没事,因为被蹭到女孩子就会叫”。 她问:说这个干嘛。 他回:因为你疼了也不叫。 如虹一愣,见他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我觉得我看不透你。 如虹一看,笑的化妆师手一抖,把她的头发扯了一下。 她不在意,继续给他发消息,问:说说? -- 第35页 他过了很长一会,才回:你很会演戏,平时的你,和电视上一点也不一样。 如虹如同生生受了一道闷雷。 电视上的她什么样?甜美元气路线的青春少女。 现实中的她又是什么样?他说,和电视上一点也不一样。 如虹盯着手机,一丝表情也没有。 化妆师正帮她做妆发,她只剩下一具空壳,像个布娃娃一般,任人摆弄。 等妆发弄完了,她才不死心的问了句: 现实中什么样啊? 他没回。 等到拍摄结束了,她坐车回程,才看到微信上多出了一条消息。 打开看,是他发来的: 平时的你也不像真正的你。 如虹懵了一下,心里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发了个带“省略号”的表情包,回:你说绕口令呢。 对话框里又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他这次回复的时间有些长,过了近半个小时,可如虹并没有觉得他是去忙了,她认为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回复了一句很没头没脑的话: 那天失火你哭了。 如虹一怔,眼泪“哗”的下来了。 这把郑敏唐棠都吓了一跳,如虹只说刚才头发不小心扎眼睛了,这才躲过盘问。 她给他发了个猪头:你怎么那么多话。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多话,有时候如虹真不知道周烈这个人,算不算大智若愚。 就像,你看,她语气并不好,可他居然又回了句贴心的话: 你笑起来很漂亮,可我宁愿你哭。 如虹又要酸了,不知道要回什么,干脆关掉手机。 郑敏在一旁同季惟东讲电话,聊起她昨天的热搜和日后的工作,如虹带着渔夫帽,埋头听着,同时消化着周烈那些话—— -平时的你,和电视上一点也不一样。 -平时的你也不像真正的你。 -那天失火你哭了。 -你笑起来很漂亮,可我宁愿你哭。 为什么是他看到她的眼泪? 不对。 季惟东也看到过的。 可他不喜欢她哭,他会板着脸提醒她,“有长进一点”。 如虹觉得真是奇妙的很。 全天下最呆傻的男人,和全天下最精明的男人,竟然都让她给碰上了。 - 如虹的生活实在是很简单,一个工作做完了,就立马投入到另一个工作里。 洗发水广告结束之后,她连酒店都没回,赶夜机飞到绿岛拍戏去了。 在她刚回剧组的时候,一个新闻在热搜爆了。 如虹下戏之后,郑敏才把这件事告诉她: “潘英被爆恋爱了,你去参加品牌站台那天,潘英提前离场约会,被狗仔拍个正着,粉丝大面积脱粉,热搜一个接一个。” 如虹有些吃惊:“和谁?” “一个素人,据说是剧组的摄影师。” “她出来道歉了?” “没有,估计在等公关文。” 晚上如虹收工回民宿的时候,还有不少粉丝追车,大喊:“你知道潘英恋爱吗?” 她不说话。 有人又喊了一句:“许如虹!别恋爱,搞事业!” 和人相比,树上的蝉都那么内向。 郑敏恰好抓住时机,说:“听见没有,恋爱是所有的麻烦事里最麻烦的,可别谈恋爱。” 如虹笑:“敢情儿还存天理灭人欲了?” 郑敏也笑:“起码要藏好。” 如虹扯扯嘴唇笑了,说:“你倒也不是不近人情啊。” 不像季惟东,晚上打电话来,直截了当命令她:“不许谈,连地下恋也不行。” 和他通话那会,如虹正坐在镜子前卸妆。 化妆棉抹去一片暗红色的唇印,她嘴角也晕了一圈,像刚吃了被热化掉的山楂雪糕。 他这么说,她问:“几岁能谈啊?” 他静了一秒,以不容置疑的声音回她:“不是年龄的问题,如果粉丝不接受,30岁也不可以。” “什么都能扯到粉丝,那我干脆和粉丝谈好了。” 他一顿,回:“别开玩笑。” 她“咯咯”笑起来,把所有口红都擦掉了,化妆棉上的红更刺目,更凌乱,像一只没对准焦的赤蝶废片。 “季惟东你有没有想过,粉丝们真的很爱我。我看有些顶流公布恋情,甚至结婚,人家该红还是红啊。”她想了想,舒了口气说,“粉丝们可能并不一定爱我爱的人,如果有人不接受,也可以选择脱粉,选择骂我,这都是我该承受的,但通过最近的网暴,我相信大多数人就算很伤心,可还是会想要我幸福,会理解我。” 他沉默了。 足足有快一分钟,他沉声说:“等着。” 然后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如果粉丝不接受,30岁也不可以”……狗屁,夹带私货的野狼季惟东。 狗狗烈,野狼东。 第19章 两难 [VIP] 故事穿插着拍。 七月的第一天, 拍到“阿玲现身逢春和白玉的婚礼现场,揭露逢春散播谣言陷害白玉”的重头戏。 导演、编剧、演员围成一圈,每个人的脸上都很严肃, 创作绝非容易的事, 通常一句话就能让整段戏的意义变个样子。 -- 第36页 如虹化妆最慢, 膝盖又有伤,等她提着婚纱走过来的时候, 大家都已经讨论了一圈。 “瞧瞧,逢春, 你的新娘来了。”编剧看见如虹,展颜笑了。 “家有仙妻。”张生看着如虹笑。 自如虹出来, 他的眼睛一直定在如虹身上,但他目光坦荡,完全出于异性欣赏,拍戏以来,他给了如虹太多帮助,于是如虹对他一笑。 编剧笑:“导演你可真会选角, 以前只觉得如虹甜, 可她不笑的时候多静,多沉呐。” 场务搬了个板凳给如虹坐, 如虹看了他一眼,翻开剧本,笑:“你们可别夸我了,都是导演教得好。” “这场戏, 要不让女主说说?”刘文英冷不丁插话。 沉默许久的彭程点了点头:“诶对, 我们正说这场婚礼戏怎么改呢, 你谈谈看法?” 如虹“啊”了一声:“这场戏要改嘛, 我昨晚记台词记了好久,导演你够狠!” 如虹一嗔一笑,活跃了气氛,大家都笑了起来。 “导演说,这场戏是全篇的高潮点,但这场过后,后面的戏势必如一条向下的抛物线。” “原作里白玉知道真相后,后续只是简单的情感纠葛,怎么让观众的兴趣一直保持,乃至继续升高呢?” …… …… 如虹听完大家的话,又见导演一言不发,便笑问:“导演什么看法呀?” “我想加入凶杀元素。”导演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我想改成程朗得知白玉要嫁人后,返回来找白玉,但被逢春杀害,阿玲怀疑程朗遇害,于是出现在婚礼上……” 如虹仔细想了想:“我认为导演的想法可行。” 刘文英笑:“给个理由啊,总不能导演说什么你就附和什么吧。” “我还没说完。”如虹笑,“我觉得可以把杀害程朗的凶手换成白玉。”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了一阵。 彭程听她说,眉头一直没松过,喝口茶,再往茶杯里吐口茶叶:“动机呢?” 如虹拿铅笔在剧本上写了些什么,沉思片刻后笑了:“很简单,程朗来找白玉,想带白玉走,白玉不愿意,程朗想强.奸白玉,于是白玉杀了他。” “接着说。” “阿玲揭露逢春,白玉可以黑化啊,利用逢春的爱,嫁祸到逢春头上。” “几重反转,保证观众颅内高潮!”张生听罢,拍了拍桌子说好。 编辑也很动心:“我觉得可行!我听如虹说完,现在连最后一个镜头都想好了——白玉斩断情丝,乘船远走异乡。” 导演放下茶杯,静了几秒,突然说:“好!今天不拍了,编剧改本子,务必明天8点之前发给我看!” 换装走出现场的时候,发现天边又飘起雨,毛毛雨,大城市里已经很少会见到毛毛细雨了,如虹站在檐下伸手去接,雨丝若有似无落在掌心上。 才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这会脑子放空了,她觉得很平静。 刘文英踩着高跟鞋众星捧月般走出来,到如虹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笑:“挺会给自己加戏啊。” 如虹扭脸看她,然后学她那样笑起来,说:“多谢姐姐夸奖。” 刘文英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你可别觉得我是在讽刺你。”她拨了拨手腕上价格不菲的镯子,抬眼盯住她的脸,“你改的挺好的。” 如虹一愣,笑说:“谢谢。” 有电话进来,是如虹的手机在响,她比了个手势,捂住听筒接听。 潘英哭的嗓子都哑了:“如虹……” 如虹在昨晚得知潘英被爆恋情之后,就联系过她,但一直没得到她的回信,这会联系上了,忙问:“你还好吧。” 她哭的更凶了:“非常糟。” 潘英是队长,一直以来都是组合的主心骨,如虹根本没见她这么哭过,不由着急起来:“现在怎么解决的。” 潘英说:“道歉,分手。” 如虹叹了口气,这会雨下急了,斜风吹过,都蹭到她皮肤上。 她劝道:“事已至此,放宽心。” 潘英抽噎:“分手是他提的。” 大龙把车开过来了,如虹走过去,听到她这话,顿了一步,再抬脚时,步子缓了缓:“什么意思?” “昨天粉丝发疯了,把他的信息都扒出来了,今天早晨他和他爸一起去晨跑,刚出门就被粉丝堵住了。他一个纯素人,哪经历过这些,立刻就退缩了。” 如虹不知道怎么说,一时找不到安慰的语言。 潘英还在哭:“刚开始我挺埋怨他的,但是刚才我经纪人劝我,我也想明白了,他以前对我的感情未必不是真的。” “只是我是艺人,面对那些舆论都还觉得不能承受,何况他是素人,而且我背后有团队能帮助我,他呢,他什么都没有……” “……” 挂上电话之后,如虹脸上阴云密布。 回去的路上,她也一直闭目不语。 大龙把车开进民宿,唐棠和郑敏说着话下车进了屋,大龙心情似乎不错,哼着歌,解开安全带,伸了个懒腰。 大龙下车想去关大门,周烈骑着他那辆小电动车进来了。 陈鱼在水池那边涮拖把,他把车子停在院子里,就过去帮忙。 陈鱼很爱笑,周烈帮了她,她笑的更开心,还从兜里掏出卫生纸给周烈擦汗。 -- 第37页 周烈偏了下头,没让她碰,伸手把纸接过来,胡乱把脸擦了一下,又转身提着拖把到走廊,替陈鱼拖起地来。 如虹坐在车里看他忙前忙后,过了会,唐棠从屋里跑出来,问:“如虹呢?” “没见。”周烈说着话,还在弯腰拖地。 唐棠说着话就往车这边来,车门没关,唐棠先看见了如虹,走过来问:“姑奶奶,干什么呢?” 如虹淡淡看了唐棠一眼:“腿疼。” 唐棠半个身子探进车里,看了眼如虹的膝盖,青紫一片,但已经消肿了。 她忙说:“那我扶你吧。” “你刚才干嘛去了?” “我把这事忘了……” 唐棠有些心虚,忙伸手过去:“来,我扶你上去休息。” “你扶不动。” “害,小看我,我能当男的使好吗!” “你扶不动。” 如虹淡淡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 唐棠张张嘴,左右看了看,说:“那什么,周烈。” 周烈直起身子,皱着脸,问:“怎么了。” “过来帮个忙。” 周烈放下拖把,走了过来。 唐棠说:“如虹腿疼,你帮忙扶一把。” 周烈的目光这才落在如虹身上,她穿着莫兰迪烟青系的连衣裙,清秀的像个女高中生,脸侧对着他,一言不发。 他握了握拳,上前两步,要攥她的肩膀。 她的眼神不急不缓地扫过来,什么话都没说,他却一咯噔,定住了。 他们离得很近,如虹眼神很淡,他有点茫然,但更多的还是平静,然后他收回了手。 如虹笑:“唐棠,你就是这么干活的吗?” 唐棠:“……” “陈瑾龙是死了么?咱们没人了么,你要使唤别人?” 唐棠一顿,说:“那我去……” “算了。”她从车上下来,“你扶我上去吧。” 周烈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唐棠伸手来扶如虹,手肘不小心打到他的肚子,他趔趄后退了半步。 如虹从他身边走过,脚步没停。 - 晚上大家吃饱喝足之后,都在自己屋里吹空调休息。 如虹翻箱倒柜找着什么。 之前品牌方送来的私服,有好些她都一穿未穿,她挑了一件DA春夏秀场款小黑裙,拿给唐棠。 唐棠那会正在屋里追韩剧,如虹过来敲门令她大吃一惊,更别说还送她一条价格不菲的裙子。 如虹说:“白天脾气不好,给你赔罪了。” 唐棠很是惊讶:“你那还叫脾气不好?本来就是我忘记你的腿伤了,你态度已经很好了。” 如虹淡淡说:“总之我心里明白,我是在使性子。” 唐棠眼睛一直盯在裙子上:“那我宁愿你天天使性子。” 如虹轻轻“哼”了一声:“这条裙子是买我一年坏脾气的特权,下次发火,你什么也得不到。”说完就扭脸走了。 唐棠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感慨。 她初来的时候和上个助理对接工作,孙琪提起许如虹,无不咬牙切齿。说她两幅面孔,不近人情,很难伺候…… 孙琪说自己要改行了,因为明星没个好东西,还好心提醒她自求多福。 然而真正接触下来,她发现许如虹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的——既不是完美偶像,也不是冷脸明星。 因为当你试图走近她,就会发现她面前隔着一块透明玻璃。 你能看见她,却没法靠近她。 然后,你会恍然大悟,原来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她。 她只是在面对不同的人,就把自己调到不同的频道上,演不同的戏。 她永远在表演。 作者有话说: 如虹是有天分的 第20章 撩啊 [VIP] 如虹从唐棠那边回屋, 才九点多,平常这时候她在看剧本,但今晚剧本还在修改, 她百无聊赖, 抱着平板重温《青蛇》。 看到白蛇初见许仙的时候,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是周先森发来微信—— 一个微笑的表情。 如虹一皱眉,没理他。 过了五分钟, 手机又亮了——还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如虹拿起手机飞快打字:你最好别给我发这个表情。 他很快回复:为什么。 她说:这是骂人的意思。 他迟疑了一阵,说:我妈经常用。 如虹一气, 给他发了几十个微笑的表情。 他喜欢,她让他爱个痛快。 他那边没动静了, 如虹摁灭手机,视线又回到平板上。 看似专注了看了几分钟电影,她忽然把平板放到床上,下床小跑到床边。 窗帘没拉,一眼就看到他,拿着手机在院子踱步。 她给他发消息:上来。 见他看了眼手机, 目光箭一样朝她射过来, 她把窗帘一关,去打开了门, 又坐回床上。 没一会,听到“啪嗒”一声,极轻的关门声。 “来了。”如虹抬眼看他。 他“嗯”一声,站在离她很远的角落。 她拍拍床:“过来。” 他顿了一下, 走过去, 却不敢坐。 他刘海似乎变长了一些, 有点遮眼, 如虹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替他把头发往一边捋捋。 她手一伸过去,他却像被吓着了似的,激灵了一下。 -- 第38页 如虹忍不住撇嘴,却无意间瞥见了他的腿,问:“什么时候站下面的?” “没有很久。” 她挪了几下,挪到床沿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仰脸,目光审视:“你再说。” “真的就一会。”他很沉静。 如虹笑:“你自己看看你腿上的蚊子包。” 他目光一紧,却还是只看着她,说:“我不看。” 如虹骂:“傻帽。”又问,“为什么给我发消息?” 他像个做错事的学生,垂首站着,等严厉的老师问话。 他说:“我错了。” 如虹一愣,笑了:“你错什么了?” 他看着她,准确说是直勾勾盯着她:“陈鱼是我妹。” 你妹? 如虹感兴趣了,“哎呀,妹妹好啊,不知道你有多少好妹妹啊?”她说着,也不知道哪里触到笑穴了,竟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 周烈看她笑得花枝乱颤,不由嘴唇紧抿。 ——她总这样。 如虹笑个没完:“我就说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握了握拳,眼眸很沉。 她伸出那只没受伤的腿,用脚戳他的大腿,眼神促狭:“怎么不说话了?” 他咬牙,忍了忍,她脚掌越来越往上,他终是忍无可忍:“你不也进了?” 她动作停了,微微眯起眼看着他。 好啊好,老实人讹起人来可真是厉害,她想笑,于是真就咧嘴笑了,不仅如此,她脚上的动作也跟上了,越来越大胆—— “那我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哥哥?” 她又摆出天真似孩童的模样,喊:“哥哥?” “哥哥,哥哥……” 每一句语气都不同。 她又来了—— 说最无辜的话,做最下流的动作。 手里的刀光明明都晃到他眼睛了,她还眼眶红红的念着害怕往他怀里钻。 真是可恶! 周烈只觉得汗都要冒出来了,他后腿了一步,她的脚踩了个空,冷冷瞪上他,他回以幽深的目光。 “她是孤儿。”他解释,“她和胖子领证了,我妈说,要把她当女儿嫁出去,所以,就收她当干女儿了。” 窗外忽然有束强光透过窗户打到屋内,像是车灯在亮,随着车子的移动从左到右,消失在墙里。 他下颌线紧绷,不知道是不是那束光的原因,他的轮廓好似刀锋一样。 他居然是真心实意来给她解释的。 可她并不想买他的帐—— “和我有关系吗?” 他想说什么,可终究是没有开口,目光一分分平静下来。 然后他看着她,后退了半步,转身要走。 她吼:“你站住!” 他不停。 她一下子火了,低语一声:“我还治不了你了?”边从床上跑下来去拽他,喊,“你胆子……” 他却忽然转身,一把拽过她的胳膊,把她带到了怀里。 胸膛相撞的那一刻,他们都没站稳,摇摇晃晃的跌撞,三两步来到床边,他先倒,她紧随其后。 呼吸那么急促,像刚刚百米赛跑过。 他和她的竞技,枪响之后,没有终点,只有中场休息。 她受伤的腿隐隐作痛,看着他的目光都变狠了几分。 她捶他:“你干嘛!” 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他一声不吭。 如虹知道他在生气,因他一生气,狗狗眼就变成了野狼眸,就像现在这样,死死盯着她。 她嘲讽的笑起来:“你他妈的,真想癞□□吃天鹅肉?” 她很少说脏话,一旦说了,就是真的怒了。 他淡淡看着她。 然后慢慢的起身,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神色没有很悲伤,也没有很晦涩,平静如夏夜一般。 他说:“我没奢望过。” 如虹一下子很想落泪,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把她惹得更暴躁。 她又说了句脏话:“你他妈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很沉静的看着她,几秒后叹了口气,说:“我先回去了。” 他去开门,如虹没再拦,门响了,脚步声却忽然停了。 她想都没想,问他:“怎么,舍不得走了?” 门口没有动静。 她从床上起来,因为腿疼,走路比平时要慢,一种奇怪的、难以名状的感觉,在她迈开步子的瞬间骤然从心里升起来。 还有一步,就能看到门,她心里已经在迟疑了,可步子却没停。 一步之后,天崩地裂。 -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如虹在看到季惟东的那一刻,还是狠狠抖了一下。 像在极冷的雪天,从暖气房出门的瞬间,被冻得哆嗦的那一下。 也像极热的夏季,整个人都快被烤化了,突然有人往你嘴里塞了一块冰。 极端的境地下,极致的感受,瞬间在如虹的身体里,感官里,爆开。 季惟东穿一身价格不菲的黑色西装,挺着背,微昂着下巴,颇有姿态的定在那。而周烈则穿着夹脚趾拖鞋,半旧不新的大裤衩和短袖,也挺着背,握着拳,一动不动。 如虹勉励自持,很快强迫自己走到门口,和周烈一前一后站着。 她扬起那张有些惨白的脸,笑:“你怎么来了?” -- 第39页 季惟东的目光一直和周烈的目光相连,听到她的话,他淡淡扫视了她一下:“我不是说让你等着?” 说完话,偏过脸,目光紧紧锁着她:“不请我进去吗?” 如虹顿了一下,对周烈说:“你先回去吧。” 周烈扭头看了她一眼。 她摆出轻松的样子,说:“我老板来了,你堵在门口,他怎么进啊?” 他抿抿唇,说:“好。” 再转头,季惟东就挡在那岿然不动,周烈往前一步,侧了侧身子,走了出去。 季惟东没再看他一眼。 挺着背进了屋,对她说:“把门关上。” 如虹深呼吸,关上门,走进屋。 他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沙发靠背上,又单手解了个衬衫扣子,拧了拧领带,把领带扯了下来,和外套挂在一处。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坐到沙发上。 扭脸问:“有水吗?温的。” 如虹说:“我去帮你兑一杯。” 他说:“好。” 他见她拿了个玻璃杯,到盥洗间去,没一会响起冲水声。 水声停了之后,她出来到梳妆台抽了张干净的洗脸巾,将杯子上的水珠擦干。 擦杯子的时候,她的一缕头发从后面落下来,她好像没发觉,到茶几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倒了半杯进去,又到床头拿起烧水壶,往玻璃杯里倒了一点。 她走过来,把水杯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又在他对面坐下。 她双手相交,放在腿上,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目光落到她的手上,落到她的膝盖上,又回到她的脸上。 “刚到。”他说。 如虹一顿,想起了那束车光。 她不知道说什么,看到那杯水,说:“趁着还没凉透,快喝吧。” 季惟东看了眼那杯水,端起来,喉咙滚了几下,一饮而尽。 他又将扣子解开一枚。 他问:“他是怎么回事?” 她笑:“他啊,来帮我修淋浴的。”她补充,“淋浴头有点漏水。” 他点点头,说:“以后晚上还是要注意一点,否则倒霉的不止是你,还有他。” 她低头,淡淡“嗯”了一声,又扯开话题,问:“你这次来要待多久?” 他看着她,说:“看看吧,如果公司不忙,就多呆几天。” 说完去看她的脸色。 她没有半点异样,笑笑说:“好,你多逛逛,岛上风光不错。” 他定定看了她一眼,从沙发上坐起来,说:“走了。” 她问:“去哪?” 他拿了领带和外套,说:“三楼。” “你住这里?”她脱口而问。 他本来要走,闻言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交过住宿费?” “这倒是没错。”她想了想,“可就是怕你住不惯。” 他淡淡笑了,那笑不及眼底:“几天不见,你倒是很会关心我。” 如虹一愣,头皮发麻。 他还在笑,又大步一迈,说:“你腿上有伤,不用过来送了。” 门“啪”一声关上。 如虹一颗心像跳楼一样落了下来。 “噔噔噔。” 熟悉的微信通知音。 她去床头拿起手机—— 周先森:没事吧。 她点开对话框,26格打字键跳出来。 她手指犹疑了几下,移到一侧,摁了一下,屏幕黑了。 第21章 暗涌 [VIP] 如虹连续两个晚上都没能睡一个好觉。 生活上的琐事已经盘根错节, 工作上的那点辛苦倒成了逃避法则,新的剧本出来之后,人物层次更复杂, 她强迫自己全心全意投入到剧本里。 婚礼戏在剧本改好的第二天如常进行。 如虹一早出门到剧组化妆。第一遍妆化好, 给导演看, 导演嫌太华丽,不是很满意, 正巧外面的灯光布景都还没调节好,导演又让化妆师改妆。 脸化好, 开始弄头发的时候,就听见化妆室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 大龙刚问:“外面干嘛呢?” 门口就响起一阵:“来喽来喽。” 场务说着话进来了, 他手里提着八.九杯奶茶,笑:“大佬请客啦。”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提了两大包水果,唐棠飞奔去接,笑问:“谁啊,这么‘体恤民意’?” 她问的是后进来的场务, 可他却不说话, 唐棠又是急性子,问:“周烈, 你哑巴了!” 前头进来的场务赶快来解围:“小兄弟话不多,别见怪嘛。”又说,“这大佬你比我们熟。” 话刚说完,门口又有动静。 如虹从镜子里看到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门口围着的那几个人像是商量好似的, 自动为他们让道。 郑敏原本在沙发上看手机, 一见人来, 忙起来去迎:“季总,您怎么过来了?” 季惟东不说话,眼睛落在左侧方的镜子上。 如虹在镜子里与他对视。 他的视线又不动声色移开了,对郑敏说:“看看你们工作的怎么样。” 郑敏说:“那您算是来对了,今天拍婚礼戏,我们如虹要穿婚纱的。” 季惟东说:“是嘛。”没有悲喜的样子。 他走过来,问化妆师:“这是给她做什么造型呢?” -- 第40页 化妆师说:“盘发。” 他“哦”了一声,下巴一抬,助理立刻搬凳子过来,他在她旁边坐下来,说:“你继续。” 门边一群人面面相觑。 郑敏活泛,张罗着大家把奶茶和水果分了。唐棠朝大龙使了个眼色,大龙跟着她出了门,大龙问:“怎么了?” 唐棠神秘兮兮:“我说,我怎么看,都觉得季总对如虹不一般呢?” 又有人从屋里出来。 是周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唐棠的话,他顿了一下,侧身把门关严。 大龙想了想,故意大声回应:“这可说不准呐。” 唐棠看了眼周烈,见他没什么反应的去忙了,捶了大龙一下:“怎么回事!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大龙打了个哈哈,说:“失误,失误。” 大龙看到周烈在不远处忙。 地上一摞圆板凳,他一手能拿六七个,重物压得他手臂上的青筋和肌肉明显,大太阳地,动一动就要出汗,很多人都在偷懒,好像就他有使不完的劲,一趟趟不带停的。 大龙的目光都被周烈吸引了过去。 唐棠说着什么,他没听进去,问:“你看看周烈。” 唐棠扭脸,搜寻了一下才找到周烈,又转过脸,问:“看他干嘛?” 大龙问:“你觉得他帅吗?” 唐棠一愣:“他?” 她又扭脸看周烈。 大龙不耐烦:“帅就帅,不帅就不帅,有那么难回答吗?” 唐棠说“不是”,她皱眉:“只是我以前从来没仔细看过他,对他完全没有美丑的概念,可你刚才一问,我发现,他还真不丑诶。” 唐棠纳闷:“可是,你说他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我以前从没注意过?” 大龙目光沉沉的看了眼周烈,哼了声:“你问我,我问谁?” 扭头就进屋了。 他进屋的时候,如虹正巧化完妆,在换戏服。 或许是因为季惟东在的原因,屋里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大家都在等着如虹的新娘装。 过了没几分钟,化妆师把布帘拉开,如虹走了出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惊呼了一下。 她总是有让人惊叹的本领,大龙见识过好几次。 可季惟东却总是人群里最没有波澜的一个。 你看他,翘着二郎腿,从容地靠在椅背上,淡淡的目光扫过去,看不出他的情绪。 化妆师又去拿头饰给如虹戴。 没有头纱,她只戴一朵珍珠珠花,搭配一套缎面的,有些古着气息的珍珠白婚纱。婚纱刚刚及踝,刻意与电影基调相配的,简单古朴的小浪漫。 不知是谁喊了句:“如虹,让季总看看你美不美啊。” 如虹看了季惟东一眼,又对化妆师笑:“我又不嫁给他,给他看什么呀。” 她笑嘻嘻的,像是个赌气的小孩子,明明在拒绝,却并不让人尴尬。 季惟东这次有了反应。 他把翘着的二郎腿拿下来,悠闲起身,走到她身边,对她一笑:“是,许大明星架子大,我得亲自过来欣赏。” 如虹一愣,冲他干笑了一下,说:“别,这么多人看着呢,传出去再说我不尊重老板。” 谁都能听出来她语气里的火药味。 大家比刚才还安静。 季惟东静了一两秒,笑:“各位先出去一下。” 郑敏和季惟东助理张罗大家出去了。 人走后,季惟东又坐在那个椅子上,看着她,笑问:“闹什么?” 如虹心里窝着火。 她讨厌他这样气势如虹的过来,所有人都得看他的脸色。更讨厌他兴师动众之后,却又静安一隅等她梳妆。 “你这样过来,别人都以为,你是为我来的。”时间紧,马上就要开工,她不想同他绕弯子。 他挑挑眉:“哦?你是为这个在生气?” “八卦的人多着呢,你这样让别人怎么想我?” “怎么想你?”他笑,“你还知道人人都长着一双眼,都有一张嘴?” “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 屋里传来一阵争吵。 外面一群人三两个人一堆,围在化妆室外,窃窃私语。 唐棠挪到季惟东助理华子旁边,小声问:“季总也会去探别人的班吗?” “连杨红的班都没探过,却已经探过许小姐两次了。” “嘘,小点声,不然别人会以为季总是专门为……” “就是专门为她来的。” “……” 如虹被季惟东一句话吼噤声了。 她真是没出息,再牙尖嘴利的猫,到了老虎旁边,还是得学乖。 “我和他没有做出格的事。”她解释。 季惟东笑:“他?他是谁?” 如虹有些累:“能不能别这么笑。” 季惟东摆明了跟她对着干,他笑得更深:“是‘没有做出格的事’,还是‘没来得及做出格的事’。” 如虹一顿。 这短暂的停顿,更让他找到破绽,他笑:“心虚了?” “……”她踌躇两秒,“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说完不再看他一眼,直接出门了。 好多人都堵在门边。 听到门响,大家都故作不经意的,把眼神飘到别的地方去。 -- 第41页 如虹装作没看到他们这种尴尬,喊唐棠:“去问下导演什么时候开机。” 抬眼看到那边有人正紧锣密鼓的干活。 有几个场务低头讲话。 “真好看。” “对,而且没整过。” “我比较喜欢她那个组合的潘英,性格好……” 周烈把最后几个桌凳布置好,有人拍拍他的肩,说:“兄弟别那么实诚,歇会。” 周烈摇摇头,说:“我去外面看看。” 几个人见他走了,又继续讨论起来。 - 季惟东一连几天都过来剧组探班,每次都给剧组订好多吃的喝的。 他像是故意和她杠上似的,不惜身体力行告诉她什么是“人多嘴杂”。 中午的时候,如虹有时候在保姆车休息,有时候回民宿。 季惟东来了以后,却是每天都要回民宿吃饭。 以往回去吃,都是唐棠在饭店定了餐送过来。但季惟东觉得总是在外面吃很不健康,就另付了一笔伙食费给王姨,从那以后早中晚三顿都是由王姨这边提供。 如虹和季惟东这几年在一起吃过许多次饭,十分了解他的口味,他们的中餐口味完全相反,他爱吃清淡的素食,她则偏爱香辣的荤菜。 可吃西餐的喜好却出奇的一致,因为他是她的西餐启蒙者。 中午标准的四菜一汤,三素一荤,那一荤是他的恩典,如虹十分钟就吃好了。 想要上去休息,他喊住她:“我问过了,这部戏下个月的这时候杀青,这个月月底就转去北京棚拍了。” 如虹问:“什么意思?” 他胃口不错,夹了口菜吃,说:“我到时候陪你一块回去。” 陪? 如虹笑:“那我还要多谢你了。” 他毫不客气:“见外了。” 她自知多说无益,冷着脸出门。 谁知刚转弯,一下子和周烈撞了个满怀。 她惊呼了一声,脸闷闷撞在他胸膛,一张面膜似的粉底,毫无预兆的贴在了他的黑色短袖上。 碰了一下之后她被弹开,差点要倒,他眼疾手快拽到她的衣服,她又一次撞进他怀里。 而衣服却被他扯的不成样子,露出大半个肩膀。 站稳之后,他们都怔了一下,她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混着汗液,一种苦苦的味道。 她抬脸,看他,他的脸色也是苦苦的。 他皱眉:“没事吧。” “不劳你费心。” “怎么了?” 季惟东从屋里出来。 如虹僵了一下,忙推开周烈,扯了扯衣服。 季惟东恰好看到这幕,他一顿,又低首询问如虹:“听你叫了一声,没事吧。” 如虹说:“没事。”又对周烈淡淡说,“谢谢啊。” 周烈看着她的眉心,摇了摇头。 如虹忽然想到,那天拍婚礼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季惟东身上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周烈。 他趁机看了她一眼,她恰好也看过去,对视的那一下,像柳叶蹭过河面。 那种目光就像现在这样。 因为季惟东在旁边,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在对方的下巴或眉心上。 可等到要错身上楼的时候,她眼神看似随意扫过来,他恰巧也若有似无看了她一眼,就那么一下,就默契的对视上了。 于是柳条又抽了下春水。 第22章 私会 [VIP] 许如虹常常觉得自己搞不透时间。 三个月前她才经历了好友去世, 被网暴的大事,可现在想来,却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仿佛那些事已经离她现在的生命很远很远了。 然而, 当她早晨去拍戏, 和导演聊到最后几场重头戏的时候,才发现距离绿岛杀青不过十余天, 而全戏杀青也不过月余了。 绿岛戏份结束之前,绿岛进入了台风期, 这天下了雨,如虹下午一点多就提早收工了。 她回到民宿的时候, 看到车棚里停了辆银色的电动三轮,进屋上楼梯的时候,陈鱼忽然喊了一声:“如虹姐!” 她扭脸,问:“怎么了?” 陈鱼跑过来,挽起如虹的胳膊,笑:“姐姐你来的正好, 王姨前两天捡了只流浪狗, 是一条母的,刚刚抱窝, 你要不要去看看?” 如虹还没说话,走在如虹前边的唐棠眼睛亮了:“刚生下的小狗崽吗?” 陈鱼用力点头:“是啊!超级萌!” 唐棠一脸神往,问如虹:“去看看吧如虹,我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小狗呢。” 如虹想了想, 说:“去看看吧。” 到了后院才看到胖子和周烈都在。 下着很大的雨, 他们两个人却不打伞, 一人扯着一大块透明薄膜的一边, 把狗窝的棚子盖上,又拿了块长苔藓的石块把薄膜一压。 唐棠问:“周烈今天没去剧组上班吗?” 陈鱼说:“王姨身体不大舒服,烈哥留下来照顾她。” 如虹问:“王姨没事吧?” 陈鱼说:“就是感冒了,刚吃了药睡下。” 三个人一块走到狗窝旁。 把伞微微往前一倾,蹲在地上的人察觉到不淋了,仰头一看,愣住了。 他满脸的水,又湿又硬的头发令如虹想起松树的叶子,下雨的时候松树叶上滴答的水,和他头发上落下的雨滴,形状一模一样。 -- 第42页 如虹往右侧了一点,弯腰,头发垂下来,一吹就黏在他的脸上。 她看了眼狗窝,问:“能看一眼小狗吗,狗妈妈不会咬人吗?” 周烈看着她,说:“现在小狗太小了,下着雨,不能拿出来,可以远远看一眼。” 他说着话,掀开了纱帘。 如虹凑近一看,有一条黑白相间的大狗,窝在干草垛里。 “怎么只看到母狗?”唐棠问。 周烈伸手到狗窝里,摸了摸母狗的头,母狗的胸腔里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咽声。他把它挪了一点,只那么一点点,就能看到狗崽崽。 一共有三只,和小婴儿的脚丫一般大,正闭着眼睡觉。 “好可爱。” 唐棠惊呼,“我都想抱一只回去了!” 如虹目不转睛盯着小狗狗,笑了:“的确很可爱。” 陈鱼笑:“还没取名字呢。”又说,“那条白色的我预定了,姐姐帮我取个名字吧?” 如虹一怔,说:“我不会。” “黑黑,豆豆,球球,无非就是这种名。随便起一个嘛。”陈鱼坚持。 如虹想了想,指着那只白色的:“这个叫小白吧。” 唐棠已经受不了了,问周烈:“那我也要一个,行吗?” 周烈没看她,只说:“随便。” 唐棠忙指:“我要那只花的,身上黑色多的那条,太蠢了,好可爱。”又说,“如虹,也帮忙取个名?” 如虹哼道:“一个名字一千块。” 唐棠噤声。 如虹狡黠一笑:“他那么丑,叫小丑好了。” 唐棠无语:“能不能对我的狗子好点?” “小丑这么出名你都嫌弃?” “什么!”唐棠简直要昏厥,她一急,就要找个人来评评理,恰好左手边就是周烈,于是问他,“你觉得小丑这名字好?” 周烈一怔,看了眼如虹,又飞快移开目光:“我觉得挺好。” 唐棠:“……” 如虹一顿,心里莫名失了趣味,说:“那叫花花吧,正巧它是条小花狗。” 唐棠把这话喃喃念了两遍,兴奋了:“土萌土萌的!” 陈鱼又说:“那最后一个要不你也取了吧。” 如虹看了眼周烈,他一幅“我没意见的样子”。 她想了想:“要不就叫——” “如虹。” 一道很沉的声音传过来。 不用转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如虹表情一僵,站起来,扭脸看了眼季惟东。 他的助理给他打着伞,他助理半个身子都淋在外面,他则从容的站在伞下。 他喊:“给你买了莲雾,过来吃。” 如虹没动。 陈鱼在一旁小声嘟囔:“他的语气怎么那么烦人,喊人像唤小狗似的。” 周烈瞪了陈鱼一眼。 陈鱼做了个鬼脸,不服气的闭上了嘴。 唐棠也站起来了,拽了拽如虹的胳膊,说:“如虹,上去休息吧,你累了那么多天了。” 如虹看了眼唐棠,说:“好。” 她走去季惟东旁边,没有任何停顿,也没看到他阴沉的脸。 - 如虹进屋之后先洗了个澡。 她站在花洒下,脸仰着,静静等温热的水流从头顶直浇到脚底。 身上的雨气尽数褪去。 她洗完澡之后躺进被窝里,打算好好睡一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是外面的雨声太喧嚣了吗? 她去找出耳塞将耳朵堵住,阖上眼躺在床上,静了一会,又忽然睁开眼。 原来是心里的雨太喧嚣。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往下划。 消息列表里人很多,可她一下子就找到了周烈的微信,除了他,她朋友圈里再没有人用这么土气的头像。 她和他的对话还停留在许多天以前。 他问:没事吧。 怎么能没事。 这么多天的空白,就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 她点开消息框,输入:见一面。 手指就在回车键的咫尺之上,犹豫了一下,视死如归的点了上去。 他几乎是瞬间给她回了消息: 现在吗。 如虹一想,季惟东估计也在午睡,就说: 嗯。 他回:你开着门,我找机会去找你。 她笑,回:嗯。 像极了偷情。 可能,也许,大概…… 就是在偷情。 或者,用“私会”二字更文明些。 他没有让她等很久,十几分钟之后,门开了,门又关了,他走过来,屋里没开灯,一片昏沉。 她从他后背环住他的腰,抱上来,问:“想不想我啊?” 他身子僵硬成了一块石头,好热好热的石头。 他说:“想。” 如虹轻轻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明明他进来之前,她还在想,是沉默以对,还是正襟危坐? 结果却是,卖弄风情。 她松开他,走到他面前,屋里很暗,他的表情晦暗。 她问:“能不能别总板着个脸?” 他明显愣了下,然后面部不自然的活动了一下,很局促的样子。 如虹笑:“得了,好丑。” 他又恢复那个表情——面无表情。 -- 第43页 他问:“你是来给我告别的么?” 如虹皱眉:“我又不是明天就走了!” 他说:“都一样。” 如虹胸口被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她问:“那你知道是告别,就没什么想说的?” 他的目光很缓很沉的移到她身上。 他说:“祝你票房大卖。” “……”如虹气笑了,“你可真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他说:“还没说完。” 她仰脸,一幅“你继续”的样子。 他眼光澄澈,说:“小狗,你要不要带一只回去,很可爱的。” 如虹静静听他说完。 这话实在太割裂,就像正聊着今天吃什么,他却扯到下个星期会下雨。 可她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因为他表情太无邪。 如虹扭头把灯打开。 突然的光线,把两个人都照的无处可躲。 她到沙发上坐下来,他还站在那,她说:“你别动,我看看你。” 他怔怔站在原地,或许,他也借机再看她。 她盯了他几秒,说:“对嘛,你就这么穿才好看。” 他和刚才在外面穿的不一样了,她换了条干净的牛仔裤,短袖塞到裤子里,显得他腿长腰细。 如何看到他的短袖上面有个很明显的logo,笑:“出奇了,你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了?” 他说:“你代言的这个牌子,就这件最便宜。” 他倒是坦诚,她叹气:“你也不用太实诚。” 他怔了一下,却问:“你要不要抱只小狗回去?” 她努努嘴,说:“再说吧。” 他顿了顿,说:“好。” 她笑:“过来坐啊。” 他过来了,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她看了看他,轻轻一叹:“和你没话说。” 他有点吃惊,看着她,她说:“叫你来之前,想了半天要说什么,都没想出来。然后你来了,才发现,好像真的没什么想说的。” 他抿抿唇,眉头皱起。 她眼睛一转,升起一个想法:“这样吧,我问,你答。” 他想了一会,或许是知道面前的人并不是在和自己商量,于是说:“行。” 她警告:“不能骗人。” 他说:“不骗你。” 如虹眼睛里亮起星光,星星点点的灿烂着。 她问:“后悔认识我吗?” 他一愣:“怎么会。” “喜欢我吗?” “你之前问过了。” 她递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有点想叹气:“喜欢。” “喜欢我哪里?” 他想了想:“你就像星星一样。” 谁能不爱星星呢。 “别学人家搞文艺,实实在在的,喜欢我哪点!” “漂亮。” “就只是漂亮?” “从里到外。” 她顿了顿,笑了,特暧昧:“里面你看过啊?” 他:“……” “想睡我吗?” “……” “怂了?” “……” “说话呀。” “想。” 她有几秒一动没动,后又笑了:“有多想?” “……” “又开始怂……” “很想。” 他眼里总能瞬间大火燎原。 如虹原本直视着他,可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又像被烫到一样,倏然移开了眼。 她笑:“后悔喜欢上我吗?” “以前没想过。”他沉思了一下说。 她心跳的有点快,眼睛还是不敢看他:“那你现在想想。” “不需要想。”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不后悔。” 好想叹气啊。 或者深深地呼吸一下。 可如虹没有这么做,她只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向他,问最后一个问题:“能接受一夜情吗?” 第23章 设局 [VIP] 周烈像被人刺了一样, 震惊的看着她,又很沉痛的样子,说:“你别贬低你自己。” 如虹一怔, 几秒后嗤笑出声:“你老不老土啊?” 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 上下打量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他突然站了起来, 像是想走。 他有时候倔起来是真的倔:“我不勉强你,也不勉强自己。” 如虹淡淡看着他, 笑:“好,你高尚, 我下贱。” 他沉眸,嘴唇动了动。 如虹一看他那样子就有些生气, 她指着门:“你可以滚了。” 他明显踟蹰了,黑亮的眸子盯着她,过了那么一会,才说:“再见。” 说的像永别一样。 如虹眼睁睁看到他在门口停了一下,很小心的开了门,张望了一下, 然后才关门离开。 人都走了, 她还是盯着门看。 看着看着她忽然笑了,脸上一片冰凉。 见这一面有什么意义, 谈心不像谈心,告别不像告别,约炮不像约炮。 她脑子很乱,乱的她想立刻去拿颗药吞下。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如虹心一紧, 从沙发上坐直。 那人问:“能进来吗?” 如虹闭上眼, 长舒了口气。 她捂了把脸, 再站起来的时候, 她又深呼吸了一下。 -- 第44页 有点憋闷。 刚才她以为敲门的是谁? 是周烈,还是季惟东? 可竟然是大龙。 死都不让她死个痛快! 她去开门,问:“什么事儿?” 大龙直直看着她。 他和往常很不一样,可如虹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我看到周烈进来了。” 如虹一怔,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你也想来教育我?”如虹笑,那笑淡淡的,淡的尖锐。 大龙沉下眸,不敢看她,可既然敲了门,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虹,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 如虹没有说话,她定在原地,眼里水流湍急,忽然就冲破堤坝。 发大水了。 可这些水,扑不灭心里头的火。 - 季惟东晚上突然要请客吃饭。 地点就定在隔壁的“如月酒店”。 唐棠来敲门把这件事通知给如虹,说:“周烈一家已经同意了。” 如虹只觉得无语:“就说我要背台词,没空。” 她要把门关上,唐棠抢先一步抵住门:“如虹。”她喊了一声,都快哭了,“季总说了,如果不把你叫下去,就把我开了。” 如虹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 她骂:“季惟东简直有病。” 她真是越来越爱喷脏了,唐棠一副吓着了的表情,说:“姑奶奶,小点声。” 如虹沉着脸把门关上了,几分钟之后她换上了一件简单的吊带裙。 唐棠还等在门口。 看她出来了,高兴地差点哭了。 如虹是最后到酒店的。 所有人都在等她开席。 季惟东坐最里面的上首,陈鱼和周烈坐一边,郑敏坐在另一边的外面,把靠近季惟东的位子留给了如虹。 如虹过去坐下,服务生开始上菜。 季惟东举起酒杯:“很感谢这段时间你们对如虹的照顾。” 除如虹外,大家都举起了杯子。 如虹没动杯,问周烈:“王姨怎么没来?” 周烈一愣,抬眼看她,说:“小感冒。” 季惟东气定神闲,看向周烈:“要是有事就抓紧去医院,别拖着。” 周烈说:“知道的。” 季惟东笑:“对了,要谢谢你那天冒火救如虹。” 如虹低头,看着面前的白瓷盘子。 听见周烈诚恳的说:“没关系。”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抬头,看周烈一脸茫然。 她笑,花枝乱颤的:“你们俩怎么客气起来了?”又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对周烈说,“要敬酒,也应该我敬才对。” 她说完,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周烈沉而静的看了她一眼,也把杯中酒饮尽。 如虹转脸看季惟东,笑:“季总,没有酒要敬了吧?” 季惟东眼眸沉沉,看着她,笑:“吃饭。” 吃了几口菜。 陈鱼突然喊:“如虹姐,过两天我和胖哥结婚,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来呀。” 如虹愣了下,没想到这么突然。 周烈瞪了陈鱼一眼:“她很忙的。” 说话前,他正低着头剥瓜子,像孩子那样,剥了一小堆放在碟子里,等着一口吃掉。 如虹失笑,视线移到陈鱼脸上,问:“你几号结婚呐?” 陈鱼说:“下个月10号。” 郑敏终于插上话,笑:“可能不行,我们这个月30号就要走了。” “哗”的一声。 一堆瓜子洒到地上。 “哎呦烈哥,你在搞什么哦。”陈鱼喊。 周烈弯腰,想去捡,不小心碰到碟子,剥好的瓜子也洒了出来。 “哎!”陈鱼叹气,“剥了半天全掉了。” 周烈不说话,钻到桌子底下一粒一粒去捡。 陈鱼也不管他,继续问如虹:“不都说拍电影得拍大半年吗?” 如虹解释:“片子不同,班底不同,拍摄周期也会不一样。”又淡淡一笑,“人不到,礼会到的。” 陈鱼眨眨眼,说:“那我提前谢谢姐姐。” 周烈还在桌子底下一粒一粒捡着瓜子。 陈鱼笑嗔:“别捡了。”又说,“不知道你什么毛病,要是剥一个吃一个,什么事儿也没有,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烈从桌底钻出来,说:“可以吃,不脏的。” 郑敏说:“别舍不得,不能吃就扔了。” 周烈没说话,把瓜子吹了吹,一口吃掉。 “地板不脏。”陈鱼倒是无所谓,“就是心理作用,这地板干净的能照镜子!” “……” 如虹下意识去看季惟东。 他端坐在对面,神情从容,别人讲话,他便静静听着,别人笑,他也淡淡扬起嘴角。 这种点到为止的礼貌,既让人好感他,又让人尊重他。 可是如虹知道,这不过是他的手段罢了。 在周烈吃掉那捧瓜子的时候,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讽,出卖了他。 他不屑。 深深的不屑。 不屑周烈,或许也不屑于当场的任何一个人。 如虹又看向周烈,然后有一股复杂的感受涌上心头——他为什么永远这么直白。 -- 第45页 开始的时候,她以为他是心大,后来她发现不是,他只是太纯粹。 纯粹到懒得伪装,纯粹到愿意接受所有的目光。 他不是直白,而是坦荡。 季惟东虚伪的美好,周烈坦荡的傻气。 如虹忽然想笑。 在笑出来之前,她起身告辞:“我困了,先回去了。” 季惟东喊住她:“吃完饭再走。” 她笑,话却是对着别人说的:“你们慢慢吃。”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 大龙和唐棠陪如虹回民宿。 或许是察觉到她心情不太好,一路上他们都没敢说话。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但风却大了很多,因为天气原因,路口没有蹲守的私生,如虹步行到周烈家的民宿。 大门被雨打湿,墙内伸出几簇丝瓜藤叶,正巧盖住那块写有民宿店名的竖板的一半。 如虹伸手把叶子弄到一边去,踮着脚尖,叶子上的水都抖到脸上,然而藤条方向已定,怎么也掰不下来。 如虹很平静,问大龙:“你知道人生海海是什么意思吗?” 大龙看着如虹摇了摇头。 如虹淡淡一笑,问唐棠:“你呢?” 唐棠说:“在网上看到过,但意思……我给忘了。” 如虹笑:“陪我去海边走走?” 说是询问,可没等他们答应,她就已经迈步走了。 近处就有一片海滩,走路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他们走的很慢,伞被风吹的差点弯折,越到海边风越大,如虹干脆不打了。 到海滩的时候,如虹忍不住跑了几步。 她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出来溜达就是到的这边。 那夜是个月朗风清的日子,她踩在软如松糕的沙子上,触感温凉,让她至今难忘。 然而更不敢忘的,是踩到礁石上的感受,那感觉,就像之前跑综艺玩的指压板似的,当然石头要更硬,更锐。 踩一下尚且如此,更别说打到身上了。 她跑着跑着停下来,指着远处几乎被海水淹覆的海礁,问:“你们知道吗,那边前不久死过人。” 大龙和唐棠同时摇摇头。 如虹笑:“死了个殉情的小姑娘。” 大龙看了眼那片海,“哦”了一声。 如虹叹了口气,很轻很轻,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她说:“爱到什么地步才会想要殉情啊。” 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虹笑,不再说话了。 这样的如虹让大龙感到陌生,他低低喊她的名字:“如虹。” “嗯。”她答应。 他说:“回去吧。” 如虹顿了一下,再看了眼大海。 远处海水连绵,天色是暗沉的黑灰色,海水是深色的孔雀蓝,两种颜色延伸、延伸、一直到彼此的尽头,永远的融在了一处。 凶猛咆哮的海,和沉静不语的天,还好又看了一眼。 如虹满足了,她说:“走啊。” 走到民宿门口的时候,他们遇到剧组的摄影师。 他拿着手机摆弄,如虹他们到身边了,他才发觉。 如虹笑着打了个招呼。 摄影师抽着烟,表情有点玩味,说:“如虹,你上热搜了。” 大龙和唐棠对视了一眼,表情深意。 如虹却没察觉,只笑了笑说知道了。 等她回到屋子里,打开手机想看看又是什么事那么兴师动众,她还没打开微博,就从锁屏的通知栏里看到了—— 许如虹季惟东恋情曝光。 ? 分卷 · 追 逐 星 星 · 分卷 ? null 第24章 告白 [VIP] 这太荒唐了。 因为粉丝能看到她的上线时间, 她用另一个手机切小号登陆微博,又用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点进热搜第一。 第一条是一则视频,文案里写:季惟东多次探班许如虹, 二人亲密无间, 共住一家民宿。 再看时间, 下午2点多发布的,这样算来, 热搜已经挂了一下午。 一时间,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她的心情——五雷轰顶。 突然的新闻不足以令她震惊, 但刻意的隐瞒却足以令她崩溃。 一下午了,这么轰动的消息, 团队会不知道? “季惟东。” 她念出一个人的名字。 如虹气疯了,疯的失去理智了。 她推门而出,外头还下着雨,她也不打伞,发狂一样跑出去,一路跑到如月酒店宴客厅。 季惟东的助理还守在门外, 见她冷着脸浑身是水, 像个修罗一般走过来,立刻机敏的反应过来:“我去通报一声。” 如虹冷冷看他一眼, 吼道:“让开!” 华子不敢真的来拦她,只见她推开了门,胸口一起一伏,定在原地。 她怒气滔天, 直盯上季惟东, 骂:“季惟东, 你个王八蛋!” 大家原本正吃着饭, 闻声都转过脸,表情不一的看着她。 季惟东神色没有变化,缓缓站起来,问:“冷不冷?” 他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虹攥紧拳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他对着在座的各位轻轻颔首:“抱歉,让大家看笑话了,你们先回吧。” 郑敏忙起来张罗:“如虹和季总有公事要聊,咱们先回吧。” -- 第46页 大家都起来要走了,周烈转过身,顿了一下,目光对上如虹的脸。 她从来没这样盛怒过,浑身湿透的她,美的凛冽,美的像没有明天。 他很想问,需要我帮忙吗? 可转念一想也知道他只会给她添乱。 于是抿抿唇,出去了。 大门被关上。 季惟东拿起桌上的手绢,伸手给如虹擦脸。 如虹把他的手一挡,接着一个巴掌打过去。 她用尽了力气,打完之后手指都在发麻,他只轻轻侧了下脸,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脸颊,笑:“舒坦了?” 他还能这样理性,她的眼眶却已然红了: “季惟东,杀人不过头点地。” 他把椅子一拉,又坐下来了。 她把手机解锁举到他眼前:“热搜第一,和你有关系吗?” 他手指摩挲着下巴,淡淡噙着笑,问:“那又怎么样?” “呵。”如虹冷笑,“我以为你探班只是为了气我,没想到,你是为了弄死我。” 他端起酒杯,轻轻摇晃,一幅惬意模样。 他这般从容光鲜,她像个落魄的乞丐一样站在他身边,乞求他给她一条生路。 他不慌不忙喝了口酒,把杯子放下,然后抬起眼眸,淡淡看她:“你自找的。” “你以为我真的信那天晚上他是去给你装淋浴的?” 他眼神里没有一丁点的温度,也收起了最后一丝笑意。 他说:“许如虹,你没有心。” 如虹呵笑一声:“季惟东,我自认没做出格的事,就算做了,人有七情六欲,你也犯不着用舆论给我施压!” 她说着话,眼泪憋了又憋可还是掉下来了,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这副样子,扬起手背把眼泪一擦,盯着他:“周烈也知道新闻了吧,你既然请客吃饭,肯定会让他知道的对不对?” 她想起周烈闷闷剥瓜子的样子,就觉得心里亏欠:“你犯得着这么侮辱人吗?” 季惟东看着她,神情淡漠:“我明明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警告你。” 如虹眉头皱的更深。 他看着她,这么熟悉的脸,这么陌生的人。 是他把她养坏了。 他干脆直说好了:“你知道我爱你。” 如虹难以抑制的张了张嘴。 “许如虹,别装了,这些日子我够明显了,我对你,究竟是工作的掣肘,还是男人的私心,你清楚,我也清楚,多说无益。” 季惟东冷笑着,淡淡讲出这样一段话。 如虹知道,这已经是他极大的外露了。 她以为自己会很震惊,可却是镇静的,她背过身,喃喃说:“你爱我,真不知道是我的福,还是我的祸。” 这话着实伤人,季惟东愣了一下,笑了:“你不要觉得我自私。” “难道你还不够自私吗?”她反问。 季惟东还在笑,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这和他刚才的表情简直形同两人。 如果如虹扭脸,就能发现,这样的神采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 可她没有。 他说:“如虹,如果我还有时间,或许不会这么急,可我没有时间了。” 如虹微微偏了下头:“什么意思?” 他笑:“胃癌。” 如虹一愣,难以置信的转过身,看着他。 他早就恢复淡然的神色:“怎么?吓着了?” 她想起之前有次通话他仿佛在输液,又想起之前见过他胳膊上的针眼。 可她还是不敢信:“你……” 他定定看着她,看她为他眉头紧锁,他很开心。 当然,面上是没有任何表露的,他解释:“去夏威夷是假的,住院是真的。” “你膝盖受伤,我还让你活动继续,是因为我想见你,而让你坐轮椅,是我担心你。” “潘英出事之后,我连夜赶来见你。” 当然,后面这两句话,季惟东没有说出口。 如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动静。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旁:“你喜欢上那个人了?” 他询问的时候语气很像诱哄,“你说实话,我不罚你”。 她被他紧逼着,这样的落魄,她有那么几秒钟都没有动静,张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来,缓了缓才说: “是。” 她回答的声音,分明就是“我没错,即便你罚我”。 她怎么总有这种不合时宜的倔强? 他顿了顿,冷笑:“潘英恋爱的下场就摆在你面前,你想重蹈覆辙吗?” 她垂眸不语。 如虹湿漉漉站在那。 他眼里的她那么孱弱,就像只逃走的金丝雀,被雨淋湿了翅膀,想飞却飞不起来。 他像个好心人,把她捡起来: “如虹,我带你来北京的时候,问你,想不想变强大?你说,想。” 他要把她的翅膀烘干,让她重新飞起来: “走到现在花了七年,你想想之前受过的罪,因为拉筋练舞哭过多少次?出道之后被黑粉骂哭过多少次?你流过多少泪,多少汗,才走到现在?你已经站的很高了,难道你真的想跌落悬崖,粉身碎骨吗?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个小念头,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让工作人员和粉丝陷入巨大的痛苦?” 在一个更大的笼子里展翅高飞: -- 第47页 “我看得出来,你爱上演戏了,既然这样,那你以后去演喜欢的戏,我来帮你争取资源,我要用尽我有限的生命,把你送到顶峰,让你成为内娱绕不过的山脉!” - 远处的天空是蔚蓝色的。 天还没亮透。 剧组的大灯照的刺亮,监视器里如虹的脸莹白而羸弱,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最后一场戏—— 逢春替白玉坐了牢。 白玉在天刚破晓时收拾行李来到码头,她在晨光熹微中最后看了一眼故乡,然后头也不回的坐船走了。 剧本上这段戏只有四个字——千帆过尽。 如虹演的时候没有什么多余表情,她坐在船上,风吹得她碎发乱飞。 她思绪辽远的目视前方,渐渐地眼里蒙了层雾,她抬头看看天,把水雾逼散了,脸上的皮肤因为克制而隐隐发抖,然后她眼里再也没有湿意。 旭日东升,山明水秀,轻舟已过万重山。 导演喊:“卡。” 鲜花与掌声一同奉上。 就这样结束了绿岛所有戏份。 - 因为晚上要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起聚餐,所以唐棠订了第二天上午回北京的机票。 她这天收工时不过才早晨八点多。 到民宿的时候,却见胖子也来了。 陈鱼笑嘻嘻喊如虹:“姐姐,要不要来画画写字?” 如虹看过去,胖子拿来好多自喷漆,而陈鱼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拿了红色的自喷漆,在墙上写了个“囍”字。 如虹让唐棠他们先进屋,自己走过去,啧啧说:“你们可真恩爱。” 陈鱼不好意思起来,说:“我们都谈好久了,都过平淡了。” 如虹感兴趣了,问:“什么时候谈的?” 胖子嘿嘿一笑:“那年我18,她15。” 如虹又问:“那你现在多大?” 胖子一笑:“23了。” 如虹笑:“还很年轻。” 陈鱼说:“其实也不小了,我们这边结婚都早。” “不像大烈,他也老大不小了,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胖子说,“他好像对这方面不开窍。” 陈鱼摇头:“不是不开窍,他是宁缺毋滥。” 如虹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鱼丢给如虹一个自喷漆,笑说:“姐姐,你写一个吧,随便画个圈也行,等你走了以后,我宣传宣传,把这变成拍照圣地。” 如虹却之不恭,只好点头说行。 她拿着自喷漆到墙的正对面去,仰头看,却恰好看到那句话——星星会爱我吗。 她眼皮一跳,问:“这句话,我记得之前不是这样的。” 陈鱼过来看了一眼,不在意的说:“哦,之前烈哥改的。” 改的痕迹很明显。 他把“吗”字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如虹看着看着,踩着木梯,爬了上去。 她“唰唰”两声,就把那段话又改了个意思。 “星星会爱我”,和“星星不会爱我”之间,不过多了一个“不”字而已,很好写。 她踩着梯子下来,掏手机给周烈发消息:再给你一次机会和我告别。 他过了一会才回:你要走了? 她回:你之前说,绿岛有真正的山,比白头山要好。 他回:我带你去看。 她回:那你要快。 回房后,如虹好好打扮了一番。 他曾经说喜欢《花·火》时期的她,那时候她专辑封面穿了一身JK,纯真无比,恰好她这边有白衬衫和格子裙勉强可代替,量他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她化了裸妆,涂薄薄的口红,腮红连鼻尖也扫一点,会显得更无辜些。 做好一切之后,他刚好发信息说:我到了。 她下楼见他。 他说要收拾一下,如虹说:“好,我等你。” 反正也就这一回。 虽然这样想,可她还是很不近人情,才十多分钟她就嫌他慢了,“咣咣”去砸他的门。 他猴急的出来了。 换了身还算帅的衣裳。 她一笑,说:“走吧。” 作者有话说: -星星会爱我吗? -星星会爱我。 -星星不会爱我。 第25章 小舟 [VIP] 如虹到院子里等周烈去骑电动车。 扭脸看到三楼的第一个窗子里, 有人静静站着。 她收回目光,喊周烈:“慢死了,属乌龟吗?” 他赶忙推车子出来。 如虹在出门前叫周烈戴上头盔。 只因门口还是围了十几个人。 他们一出来, 一群人的目光箭一样射过来, 周烈去关门, 如虹对大家说:“明天我就要走了,你们别跟我了, 我想去岛上转转。” 大家都不说话,举着手机对准她拍。 如虹笑:“我在隔壁的如月饭店给大家定了两间包间, 午饭大家去吃吧,我先谢谢大家了。” 说完话她坐上周烈的车子, 拍了拍他,车子就启动了。 身后没人在追。 走了两条街之后,他忽然转弯走进一条小路,又骑了一会,上了大路,她觉得到处都眼熟, 想起来是拍戏常经过的路, 在民宿的北面,而他们刚刚是往南边去的。 她问:“这边好像和我们刚刚走的是反方向。” -- 第48页 他说:“就是反方向。” 她一笑, 明白了,原来他多留了个心眼。 这样一来,真的没有人追上来了。 他们在一片小山头停下。 山头不高,连绵起伏, 绿意盎然。 他把车子停在丛林中隐秘的地方, 然后和她一前一后上山了。 这座山比起白头山更天然一些, 除此之外, 她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山里有股草木和泥土混合的味道,很重很重,地上多得是苔藓和怪石,有些杂草能没过腿,如虹穿短裙,小腿被刮伤了几处,周烈要背她,她偏不要。 爬到一半的时候,一只小松鼠,“嗖”一下从林子里窜过去了。 她惊呼了一声停了下来,冷不丁被吓到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吐槽:“这些小动物属幽灵的吗!” “不伤人的。”周烈面不改色心不跳,又问她,“要不要拄个棍子?” 如虹立即摇头:“你当我是老太太啊?” 他低声说:“我怕你累。” 她拿手扇了扇风,那只手再落下来的时候却攥住了他的手腕。 “这下棍子都免了。” 他低下了头,转身,手腕转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手,一步步往上攀爬。 看过无数次他的背影,只有这次明白了该怎么比喻。 以后看到山就会想到他的肩膀。 他们慢慢爬到山顶。 那会正是烈日炎炎,阳光烤在身上,汗液连带着皮肤里的水分一起蒸发。 举目四望——错杂陈列的房子,盘旋曲折的公路,沉静如湖的海…… 她很想用些美妙的句子去形容它们,但当视野里的东西太多时,脑海里的东西就变得很少。她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 抒情是多余的,你知道,太多时候连抒情都是多余的。 心里隐隐的,将说未说的,想说又说不出的,才最挠人。 她想下山了。 怎么每次都是费劲爬上来了,才看一眼就觉得足够了。 他问:“你不喜欢?” 她摇头:“时间太急,有件更重要的事,我们还没做。” 两个人目光一对,天雷就勾上了地火。 他们两个人立在正当午的山顶上,傻傻的沉默了有一分钟。 然后如虹突然问:“你看过《南方车站的周末》吗?” 他茫然,摇头。 她淡淡笑说:“有船吗,刘爱爱和周泽农在船上的戏,我特别喜欢,我来演,你帮我对戏。” 他还真的找了搜船。 在山脚下,有岛民自留的代步船,拴在一棵树上。 那是只单蓬木船,空间不大,很旧了,蓬子上的白帘已经发污。 如虹问:“安全吗?” 他去解绳子:“放心吧。” 于是两人就真的登上船,马达声阵阵,海水星星点点溅到衣服上,越远浪越大,很快就离陆地很远。 当四周只剩下茫茫的海的时候。 她说:“你把马达关了。” 于是只剩下水声。 他问:“要怎么演?” 她笑:“你过来。” 他老老实实的过来。 她揽住他的肩膀,手指插到他茂密的头发里,硬硬的发根,触起来像刚刚扎到她小腿的杂草。 她引导他往她身上靠过来,他身子一倾,她便顺势躺了下去。 变成他压着她。 他微仰起上半身,问她:“不是说演戏吗?” 她笑:“是啊,激情戏嘛。” 他的目光很静,暗藏汹涌的那种静,来自深海的力量。 然后他紧紧的抱住了她。 感官莫名被放大。 空气声,晃荡的水流声,还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一齐在耳膜绽开。 如虹偏了偏脸,嘴唇就贴在他耳朵那,她想也没想,就含住了他的耳垂。 他闷哼一声,身子一紧。 他看不到她神色温柔,只知道动作却要人的命——轻轻地咬,慢慢的舔,热热的吻。 两个人的手同时难以自控的在彼此身上游走。 他又微微起了起身子,看了她一眼,欲望不掩,然后低下身,搔痒般吻她的脸。 他的吻像蝴蝶戏花,一路往下飞去。 飞到山丘,他抬起眼,看她:“真的吗?” 如虹哼笑:“难道你抱着的我是假的吗?” 他额上有汗,眼里有火。 每次欲望升起的时候,他就会流露出一种野蛮人的气息,好像分分钟就要把人弄死。 然而她知道,他一讲话又要破功:“你可要想好了,上了我的船,我…可就下不来了。” 前半句恶狠狠,后半句才发现是牙没长齐的小野兽装狠唬人。 他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 她却不打算安慰他,只残忍的笑:“你下不来,关我什么事?” 她眼里的光很强,可却不亮,显得无比世俗。 她说:“歌是你唱的,火是你救的,药是你熬的,鹅是你杀的。” 是你勾引的我。 是你眼巴巴要对我好。 结局如何,你都怨不得我。 他定了一秒,体会了她的意思。 然后他开始解自己的衣裳,她在迷离之间看到了他烧伤的疤痕,摸上去,纹路柔软,她的心也软了,问:“还疼吗?” -- 第49页 他摇头,低下身子来亲她。 四周都是海水,船篷上的白帘一荡一荡吹过来,湿咸和炙热交杂的味道,铺天盖地涌来。 浪在撞击船身,一下一下。 摇摇晃晃的人间呐。 - 他结束之后并没有停下。 蝴蝶又开始飞起来了,直到采到花蜜。 他很疼惜她。 尽管他们都是初涉情.事,谈不上技巧,只是纠缠而已,可凭他没有只让自己快乐,她就知道,她不虚此行。 结束之后,他们并排躺着,过了一会儿,周烈好像是睡着了。 如虹偏过脸去看他,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拿手描一下他的轮廓,可到底还是放弃了。 看到他的脸,她就想起《大明宫词》里的台词。 “他有弘哥哥的鼻子,高高的,直直的,好像山的脊梁,眼睛特像贤,不仅很大,还长长的,像一潭深水,他眉毛可漂亮了,是那种剑眉,透着英气。对了,还有嘴,像显,不,更像旦,厚厚的嘴,嘴角还微微上扬,下巴上还有一道儿,就在这儿,很威武的样子。我知道了,是牙,牙更像显,雪白整齐,泛着轻轻的品色,他笑起来的样子啊,好像春天里最亮丽的一束阳光。” 她轻轻笑了。 船篷上的白帘还在吹,时不时蹭到他们身上,如虹想起家乡的芦苇荡,于是闭上眼,静静感受。 可几分钟之后,她察觉到身旁的人动弹了一下,没一会,一根手指触到了她的额头,眉眼,鼻子,到嘴唇的时候她一口含住。 睁开眼,看他惊慌失措。 她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并不知道表情有多淫.荡。 他几乎又要扑上来了,她见好就收,把他推开。 她骂:“臭流氓。” 他不说话,没底气反驳。 他闷闷站起来,把丢在船头的裤子拿过来,又在她身旁坐下。 然后他变魔法一样,从兜里掏了个东西出来,又背过手,一脸神秘的看着她,片刻之后伸出两个拳头。 “猜猜在哪边?” 如虹挑眉看了他一眼,咬着唇又扫视了一遍他的拳头,哼声说:“这要是不够惊喜小心我把你踹下去喂鱼!” 说着朝他右手指了指。 他打开右手,很缓很缓,像故意制造揭晓谜底前的紧张氛围。 等他的手打开三分之一,如虹就已经看到了—— 果然在这边! 她刚要兴奋,他的手恰好全部打开,然后她便愣住了。 他笑:“恭喜你,获得海螺珠一颗!” 她怔怔看着他,又移开目光去看那颗珠子,玫瑰粉,火焰纹图案,浑圆饱满,极大的一颗。 她记得之前和他在渔场见过有人卖,那两颗极小,他看不上眼,然而极小的珠子就已经是不菲,这颗估计更是难得的珍馐。 她舔了舔唇,问:“这个,不是说很少有吗?” 他还是笑着的,打心眼里就开心:“11.8克拉,可不是少有吗? 她问:“那你怎么有?” 他笑:“我哥之前在在国外当海员,救过一个老外的命,那个人送他的,后来我出海,他把这个送我,说要我以后……” “以后什么?” “以后送给媳妇。” 他最后这句话声音极低,有点不好意思了。 如虹笑了,这才接过来,对着太阳看了看,越看越好看。 她问:“这一颗多少钱啊?” 他想了想:“五万八万吧。” 如虹咋舌:“这样贵重,你为什么不卖了还债?” 她记得他说过的,家里的民宿是借钱翻盖的,到现在还没有还清。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说:“有些东西不能卖。” 她哼笑,眼睛还在盯着海螺珠,说:“那说明你还不够穷。” 他垂了垂眼,说:“其实欠的钱去年就已经攒够了,只是我哥说过,不能一口气还完,要留一点,万一我妈能换肾了,就给我妈治病。” 如虹一顿,知道刚才那句话或许是戳到他的心窝了,于是轻声说:“我可没嫌你穷。” 他低声说:“我本来就穷,起码这辈子都比不上你。” 如虹喉咙一哽,踢了他一下,骂:“好好的,别破坏气氛!” 她把珠子收好,捡起船上的手机,没信号,只看得到时间是16:01,她顿了一下,拿了衣服一件件无声的穿好。 他一直在看她。 她穿完了,他才开始穿。 她没说走,他却明白该往回开船了。 走到半路,她问:“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他问:“什么?” 她说:“一个词。” 他又问:“什么?” 她笑:“你复读机啊?” 他:“……” 她说:“词和你有关——人生海海,你家民宿的名字。” 他沉声说:“我起的。” 她一愣:“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你哥取的呢。” 他说:“那会我刚辍学,肚子里还有点墨水。” 她点头,笑:“你可真实诚。” 他低下了头,风把白帘吹到他身上,他拨开帘子,表情闷闷的。 她拿脚踢他,他的汗毛惹得她的脚发痒。 她问:“我记得来的时候没那么久吧。” -- 第50页 她的脚惹得他的心发痒。 他躲开她的眼,说:“好像有点搞不清方向了。” 她把脚拿开,有点懂了。 正色看着他,说:“别玩小心思,立刻开回去。” 他没说话。 几秒后,一声嘟囔:“又不是不回去。” 如虹瞥他一眼,想说什么,还是觉得沉默好。 留白,是一种美学特征。 船靠了岸,他扶着她下了船,他看了眼她的腿,问:“走路没事吧。” 她顿时特别想笑,想嘲讽他“你还没厉害到这个地步”,但看他那副认真样,按捺住了,扯到别的:“我又想起一句诗。” 他眯起眼,示意她讲。 她回头看了眼远处浩渺的大海,说: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作者有话说: 上了我的船,我…可就下不来了。 第26章 散筵 [VIP]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就像一部电影, 总要有个结局。 如虹一夜没睡好,或者说,表述清楚一点, 是一夜未眠。 早晨起来眼底一片乌青, 原本没想化妆的, 可她还是拿粉饼扑了扑,盖了粉, 就显得面色惨白,她又涂了薄薄一层口红。 唐棠和大龙帮她搬行李, 她跟在后头下楼。 想着等会见到他,就不说什么了吧。 反正, 也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是只有陈鱼出来送行。 唐棠问:“怎么就你自己?” 陈鱼一脸苦涩,说:“别提了,王姨说是感冒,可不知道怎么好像突然严重了,烈哥一大早就带她去了医院。” 如虹一顿,想说什么。 季惟东恰好从楼上下来, 他说:“要是有困难, 无论是医疗方面,还是金钱方面, 可以随时找我。” 如虹瞥了他一眼。 他语气到神态,无不如一位淡漠的神。 她原本想插话,可在开口时想到,前一天她和周烈出去, 回来之后看到他还站在三楼窗户边, 可却什么也没有问。 于是又把话咽了下去。 唐棠问陈鱼:“我要抱花花离开, 你能帮我去拿吗?” 陈鱼笑:“当然可以了。” 唐棠跟着陈鱼去了后院。 如虹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阵, 然后也起身去了后院。 唐棠抱走花花之后,狗窝里就还剩一只狗崽,小土狗一只耳朵黑一只耳朵白,眼神带着可怜气。 如虹说:“那条我要了。” 如虹一只手就能罩住它,她想了想:“这里是绿岛,那我就叫它小绿吧。” 陈鱼点头:“也算是一种纪念啦,姐姐回去以后,千万别忘记我们。” 如虹对她一笑,抱着小狗往外走。 季惟东紧紧盯着她,她看了他一眼,说:“走吧。” 季惟东一顿,说:“好。” 他们坐不同的车离开。 只因传绯闻那晚她去找他,回去之后他让公司发了否认的声明,刚辟完谣没几天,二人为了避嫌,没有坐同一航班。 她先回北京,一出机场,就围上来一群扛着大炮的人。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公司派车来接,她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没来得及休息,就被接去公司开会。 开会也没有别的事,主要是讨论接下来的工作。 如虹粗略看了看近半个月的通告单,大多还是一些代言活动,杂志拍摄,综艺,采访等工作。 这些工作都是穿插在《美人如玉》拍摄中间的,在北京的戏份全是棚拍,那几天恰好是北京最热的时候,在棚里像蒸桑拿一样,足足熬了有二十多天。 如虹有时候很感激这种辛苦,会让她暂时忘记很多杂事,一心扑到创作中。 《美人如玉》杀青当晚,如虹从高碑店回家,郑敏在车上同她讲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季惟东突然打来电话,如虹不知道该不该接,想了一会儿,对方却挂断了。 大概半分钟左右,郑敏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后瞥了如虹一眼,堆笑喊了声:“季总。” 几秒后把电话递给如虹:“季总找你。” 早知道是这样。 他声音很公式化:“到我公司来。” 她诧异:“去干嘛?” “让你来你就来。” 紧接着就挂断了。 如虹差点要摔手机,没好气的对大龙说:“去天衢!” 正好到路口了,大龙方向盘一打,到另一条路上去了。 季惟东打来电话的时候恰好是晚高峰,大龙足足开了一小时的车才到天衢停车场。 如虹刚下车,保安就给她递来一枝玫瑰,笑说:“许小姐,杀青快乐呦。” 如虹一愣,竟有点脸红,笑说“谢谢”,便进了大厦。 刚到电梯口,有个物业大姐忽然喊:“许小姐。”如虹转脸,便见她递来一枝玫瑰,“杀青快乐。” 如虹有些诧异,笑着说了声谢谢。 天衢大厦一共三十六层,如虹的团队在第二十层办公,她坐电梯上楼,半路不断有人进来,也是拿了一枝玫瑰,递给她,说:“许小姐,杀青快乐。” 等到了二十楼,电梯一开,又有员工递来玫瑰,她往里走,格子间的同事不时站起来,递玫瑰给她,都只是说一句“杀青快乐”。 -- 第51页 如虹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有些僵硬和敷衍。 等她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抱了不下于一百朵玫瑰。 她办公室一片漆黑,她打开灯,又转身关上门,再转过来的时候,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又递来一枝玫瑰给她。 她吓了一跳,看清是季惟东之后,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可眼底却染上一抹愠怒。 她错身越过他,把那束花随手放在桌子上,问:“你这是干嘛?” 他笑:“不浪漫吗?” 他走向她,把手上的玫瑰递给她,一脸倔强,不肯接,他微微眯起眼睛,这是他算计人才会有的神情。 果然,如虹心一凛,只见他把玫瑰枝掐断,只留个鲜红的花苞,抚了抚,别到她鬓边。她恰好穿着白色裙子,很合时宜。 如虹挣了一下,没挣开。 他笑,声音不缓不慢:“你最好别叫我把你弄哭。” 她骤然停下动作,眼里满是怒意,可无效的抗议,只能展现出二人力量的悬殊。 他又把那些花抱起来,走到对面的橱子里拿出花瓶,一枝枝插进去,问她:“电影里的手段,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他一向不会哄女孩子,照着电影里来模仿,已经是他用功的表现了,他并不渴求她一定动心,但起码希望她开心。 她怎么会认不出这是黎明和张曼玉在《一见钟情》里的片段,于是更想冷笑:“我只觉得挺不合时宜的。” 换言之,咱们又没有一见钟情。 他听出来了,听出来她的不动心和不开心,于是插花的手一顿。 “许如虹。”他喊她的全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插花的动作没停,从后面看他,那样的从容悠闲,好像在和她话家常。 可他讲出的话却那么锥心:“我记得你大哥的美容店案底还在我这里呢,还有前年你大哥赌博,差点让人废了只手。这些事,千万得藏好了,是不是?” 她身子狠狠哆嗦了一下,这并不是比喻,更非夸张,而是真的像打了个冷战那般抖了一下。 她明白他在点她,声音有些发颤: “可我并没有错。” “可大众怎么看就不知道了。” 他笑,不慌不忙的把花插完了,将花瓶抱过来,放在她身边的桌子上,“毕竟,你出道这几年,罗生门的故事又不止在你身上发生过一回。” 如虹整个人都坠下去,直到最深的冰窖里。 他却在岸边笑的如夏花一般:“这有99朵,加上你戴的这朵,一共100朵,你喜欢这个数字吗?” 她觉得他很可怕。 “你不觉得你像是变了个人吗?” 这话意有所指,像钝刀子割肉,痛都痛的不爽快。 他竟点点头,笑:“早就变了。”他说,“第二次回绿岛,就变了。” 他很少这样笑。 眉眼舒展了,嘴角却微微一扬,弧度不大,却显温情,又生出几分豁达来。 在如虹的印象里,他好像从没这样笑过。 他的笑大多是受涵养驱使,一种礼貌的符号而已,轻易不及眼底。 可要是能在他眼中看到笑的痕迹,那大概就表明他正在不屑或生气,每当这时,你就要警惕,他一定会讲话刺你,如果没有,那一定是想好了怎么算计你。 可这样想,似乎也不全对。 他偶尔还是会真心实意笑一笑的。 比如第一次见面那天,他西装革履的坐在她家的水井边,瞥了眼她那双冻的皴裂的正洗衣的手,和煦笑了笑,问: “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北京看看?” 那年他25岁,她15岁。 他是个大人,她是个孩子。 许多年过去了,他变成了更厉害的大人,而她却变成了更像大人的孩子。 他伸手摸了摸她鬓角的花:“我就要动手术了,下周一。” 如虹一愣:“风险大不大?” 他笑:“你这样算不算在关心我。” 如虹喉咙一紧,涩声道:“我当然关心你,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你甚至可以是我人生中父亲的角色。” 他顿了下,冷笑道:“你大可不必提醒我。” 如虹眉头不由紧皱:“你忘了,你也是把我养大的人之一。”她深深呼了口气,“我也不怕你误会,你身体不好,我真的担心,我担心的坦坦荡荡。” 她永远忘不掉她刚来北京的样子,拮据,内向,落后,说话带点口音,不敢与人对视。 她只身异地,还没有父母可以依靠,是他发现了除夕夜里还在舞蹈室练舞的她,带她吃了顿热乎的年夜饭。 从那以后每逢年节,他都会接她一起过。他瞒着所有人,给她零花钱,给她买衣服和手机,还督促她继续学业。 她是真的感激他。 她彼时单纯又质朴,曾直接问过他,我要怎么报答你。 他只说,你要红。 因为这句话,实力最差的她,硬是拼到了出道。 后来她真的越来越红,可他们的关系却越来越糟了。 他的严厉和控制欲,对于年幼的她来说,是种安全感,可长大后,就变成了压迫感。 于是她就变得叛逆又尖锐。 近两年,她翅膀硬了,敢顶撞他了,她把没有来得及对父母展现的青春期,都表现在了他身上—— -- 第52页 别的孩子会为逃课而怕父母批评,她也会因为某句歌词没记住,而怕挨他的骂; 别的孩子努力念书,想给父母一个满意的成绩单的时候,她也会因为想得到他的认可,而冒着雨演出; 而当别的孩子因为被父母管束太严厉而顶撞的时候,她也会忍不住因为他的□□和冷血而和他犟嘴…… 她敬他,怕他,反抗他。 都是因为,她把他当成了真正的长辈。 如虹这一番话,让季惟东沉默了许久。 他素来毒舌,却不想次次失语都是因为她。 过了那么一会,他自嘲的笑了笑,说:“看来你是真的想逼我一把了,连‘洛丽塔’这一招都用上了,我不表态,都显得没有羞耻心。” 如虹呼吸一滞,只默然不语。 他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有些话可能他一开始就想说了:“你告诉我,你拒绝我,不是因为周烈。” 如虹眼眸一凛,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只觉得不自然。 他挑了挑眉毛,冷笑:“许如虹,你要记住,他是戏,我是生活,戏杀青了,可生活还要继续。” 如虹因着一席话而微微怔住了,随后她有些烦躁起来,只强自忍耐着:“不是因为他。” 她没有说谎。 这个答案让季惟东再一次沉默了。 并没有人能知道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这次的沉默比往常每一次都要长。 就在那时,如虹鬓边的玫瑰从发间垂下来,她想拿掉,他先她一步将花朵重新插入发丛。 然后他给了她一个答案——“既然这样,手术之前,我会好好考虑我们之间该何去何从,过段时间我给你答案。” 他依旧没有放过她,只是没有逼得更紧。 他一字一句,讲话的时候还在摆弄她发间的花朵。 这下乖了没有?他似乎在说。 她齿关紧扣着,重重点了下头。 他这才放开了她。 作者有话说: 黎明和张曼玉的《一见钟情》,大噶可以去康康~ 第27章 野爱 [VIP] 季惟东提前几天住进了医院。 动手术那天, 病房里只有助理华子在场,他左右转了转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 脸恰巧偏向了门口那边, 又好像这姿势更舒服些, 于是他没有再动弹。 这样静静卧了一会,病房门一直紧闭着。 他又闭上眼, 将头偏向了里面。 没一会儿,一群医生就涌进来了, 护士推他去做繁琐的术前检查。 手术原本定在下午两点钟,推给推到了下午的六点整, 医生问“你在等什么”,他说“我不知道”,医生动了怒,却也只敢在病房外对华子骂,“我看他是在等死神”。 他在等她。 可彼时,如虹还在录节目。 因为一个实习生的失误, 现场录制被被迫中断, 节目录完都五点了,比预计时间晚了四个小时。 这期间她粒米未进。 下了节目之后, 其他嘉宾要去聚餐,如虹推辞说不去了,郑敏问:“要不要去医院看下季总。” 如虹想了想,说“好”。 到了医院楼下, 如虹让大龙去买了束康乃馨来, 大龙排队把车子停好, 给如虹开门。 如虹迟迟不动, 又对郑敏说:“敏姐,还是你替我上去吧,就说我录制还没结束。” 郑敏深深的望了如虹一眼,说:“好吧。” 于是抱着花下车了。 如虹坐在车里,看远处天色渐晚,云霞被建筑物遮挡了大半,可还是看得到那颜色的绚烂。 寂寞的暮光,无人问津,很快会被黑暗吞噬。 大龙给她买来晚饭,一盒精致的寿司,她打开盒子,一口一个,塞得两颊鼓鼓的。 最后竟然奇迹般全部都吃完了。 就在这时郑敏忽然打电话来。 “如虹,季总有话给你说。” 如虹看向遥远的天边,很轻的“嗯”了一声。 如虹接过电话之后“喂”了一声,那头说了句“你们出去”,就没有了动静。 可她知道他没挂。 又等了一会,一道轻却稳的声音响起: “三年,好不好?” 如虹屏息听他讲:“如果我还有三年好活,我就追求你三年。如果三年后你还是不愿意,或者中途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他声音很轻,语速很慢,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稳稳的传到她的耳膜里来。 他就是这样,拼尽了力气,也不要人看到他虚弱的一面。 她说:“好。” 一个字便刺的喉咙哽痛。 她做出这个决定,不仅仅是因为他刚刚才经历了生死攸关的一刻,更不是被他那故作隐瞒的虚弱动摇了感情。 她或许是残忍的。 她想着反正三年后她对他的感觉也不会变,那不如答应他,既让他安心,自己也能清净三年罢了。 他听到她的话,淡淡的“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远处的云霞一点点消散了,再抬眼竟是一片昏暗的云翳。 天暗了。 可月亮升起来了。 - 《美人如玉》杀青之后,公司又在为如虹物色下一个角色。 这天开会,郑敏说:“现在还有几部戏正在接洽,等我和团队研讨之后,再把剧本发给你。” -- 第53页 如虹想起什么,说:“敏姐,前两天你说的那个古代权谋剧,我想接。” 郑敏一顿:“不再考虑考虑?那部戏要进组八个月。” 如虹淡淡扯出一个笑:“就那部,老戏骨多,能学到东西。”又说,“在剧组心静。” 郑敏看了她一眼,说:“那好吧。” 又趁机提及:“对了,这边还有不少综艺想……” 郑敏滔滔不绝,如虹揉了揉太阳穴,说:“我想出张专辑。” 偌大的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如虹看着郑敏:“这两年,潘英和娅娅都出过专辑了,我也该出一张了。” 郑敏顿了下,说:“可以,让小刘去找老师约一下词曲,咱们慢慢策划,不急。” “我想参与制作。”如虹说。 郑敏神色变凝重了几分,想了想,才展颜笑说:“是这样啊如虹,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出专辑要花费的时间精力都很大,咱们是决不能推掉其他工作,只做音乐的。” 如虹“嗯”了一声:“所以我想,戏是要拍的,固定综艺还是先算了。” 郑敏又想说什么。 如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先这么定吧,明天我还有广告要拍,先回了。” 她走出会议室,身后一群人面面相觑。 “敏姐,如虹怎么了,以前她不是对出专辑不感兴趣的吗?” “别讨论了,还是按如虹说的准备吧。” 郑敏叹了声气。 某些因子一旦觉醒,人只会往两个方向去,要么回到本真,要么走向疯狂。 - 新戏的合约走的很顺畅。 从签完合同到进组,不过用了一周而已。 从北京飞横店之前,她去季惟东家看望他,他家里保姆和私人医生都在,华子也随时待命,她放心了很多,没有再同他说很多,就离开了。 走出他家的时候,她深深吸了口气,如释重负。 这一去横店,就要待八个月,八个月不用再面对他。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总之等这部戏拍完之后,春夏秋冬都轮了一番。 次年五月,她在剧组杀青,回京之前彭程给她发消息,说是《美人如玉》还有几个镜头要补拍,要回绿岛一趟。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她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去的地方,竟要再一次踏足。 绿岛依旧山明水秀,甚至发展的比往日还要好。 去海湾的路旁新装了几只大风车,蓝色的,像大海那样蓝,远远望过去,就像海水倒映在上面。 导演这次定的酒店还是如月,如虹下了车,看到旁边的民宿,愣了下。 从外观看,民宿似乎没什么变化,一片三角梅从栅栏外蔓延到楼顶,还是记忆里那把紫红色的火。 可再看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涂鸦中间,有两行最明显的字—— 星星不会爱我, 但我爱星星。 “星星会爱我吗?” “星星会爱我。” “星星不会爱我。” “星星不会爱我,但我爱星星。” 如虹一下子受不了了,她咬紧牙关,眼眶里有泪,硬是忍着到屋里才流出来。 她以为早已经心如止水,到头来真的只是她以为。 晚上睡觉她做了个梦,梦到她又见他了: 拍完戏回来的路上,她被要求去蔷薇花丛拍照,他骑着他那辆红色的机动三轮轰隆隆朝她驶来。 她愣愣看着他,他也愣愣看着她,火光电视之间,“嘭”的一声,他撞到路边的垃圾桶上了。 紧接着,他从车上掉下来,鲜红的血从他身体里淌出来,一路蜿蜒。 然后她尖叫一声惊醒。 醒来之后就睡不着了。 后来她在绿岛呆了五天,这五天内她一次也没有碰见过他,直到离开的那个傍晚,她在码头遇到胖子和陈鱼。 他们夫妻俩看到她都很惊喜。 聊了几句才知道夫妻俩前段时间出岛玩了几天,恰好刚回来,如虹和他们讲着稀松平常的话,忍着忍着,才在最后那一刻,看似随意的问出来:“诶?周烈呢?” 陈鱼说:“去打工了。” 如虹一愣。 陈鱼说:“你走那天,王姨去世了,我哥后来把民宿租给别人,自己去打工了。” 如虹过了那么一会,才硬挤出一个字:“哦。” 当晚她又开始失眠了。 帕罗西汀,艾地苯醌片,曲唑酮片,按医嘱吃,情绪平静了很多,但觉该少还是少。 早晨五点多她醒了,被私生的电话吵醒。 新号码才换了一个多月,不知道怎么就又泄露了。 想着七点多就要去化妆,她不强迫自己继续睡,而是给自己冲了杯黑咖啡,去书房去找书看。 她看书的习惯,是上大学的时候表演课老师带出来的。 她记得很清楚,老师在第一节 课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你们必须坚持看书,因为一个演员最基本的就是文化素养,读书越多底蕴越厚,就越能理解人物。如果你连剧本都读不懂,又怎么去诠释呢。” 从那以后她开始看书,因为工作忙,一年也只不过看三四本而已,但她从不间断。 她的手在书架上流连,忽然看到一本黑色装帧的书,书脊上写着《人生海海》。 -- 第54页 她顿了一下,把那本书抽出来。 到书桌前坐下,摩挲了一下封面,却没打开。 有什么心思在摇晃,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颗饱满的粉色珠子。 这小小的一颗而已,竟令她想起大海。 她桌上有个全新的笔记本,她翻开第一页,看了看那颗珠子,写下四个字—— 人生海海。 新专辑的名字有了。 从定下专辑名,到专辑正式发行,足足又过了八个月。 发行那天是一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她25岁的生日。 公司将专辑首唱会和她的生日会放在一起举行。 演出当天,场外有品牌方和艺人朋友送来的花篮,粉丝们一大早就来到现场,分发条幅和礼物,拍照,喊口号……热闹而欢快,一切都与往年没什么区别。 每年生日会,粉丝们都会给如虹一个特别的惊喜,就像大学毕业那年,大家全穿着学士服到场,齐唱许巍的《蓝莲花》。 今年的惊喜是一场COS秀。 粉丝们COS了她出道以来的主要造型,串烧表演她以往的歌舞。 如虹在台下看着,笑成了花。 尤其是最后出场的COS形象——她的Q版娃娃小彩虹,已经连续两年出现在她的生日会上。 这种娃娃在饭圈里貌似很火,小小一只,特别可爱,谁知道粉丝竟然还订做了的布偶服。 去年小彩虹只是作为吉祥物出现在现场,和大家拍拍照卖个萌什么的,今年却直接上场,大跳她的出道曲《闪光少女》。 原版舞蹈里有很多扭腰扭胯的动作,原本俏皮中带点小性感,现在只剩下无限的可爱。 等大家表演完,主持人问她的感受。 她抹了抹泪花说:“大家都好棒,尤其是这个娃娃实在太会跳了,我想知道这是谁的创意?” 台上有个女生举起了手,她打扮成如虹之前的一部古装角色,激动的说:“我是后援会的策划组组长小米……” 话没说完,就激动的哭了。 如虹噘起嘴,满是心疼的去给她擦眼泪。 等小米说完话,主持人又采访了一个粉丝,台下粉丝都在喊:“采访小彩虹!” 主持人做了个鬼脸,要去采访小彩虹,小彩虹后退了一步,摆摆手,表示害羞,不接受采访,只给如虹比了个大大的心。 因着时间快差不多了,主持人也没强求。 接下来该切蛋糕了,切完蛋糕之后,如虹演唱专辑主打歌《野生的爱》。 这是一首包含很多的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刻,却仅仅想到上一次回绿岛的情景。 大片的三角梅。 墙面上橘红色的字。 以及陈鱼告诉她,王姨竟在她离开的那天骤然离世。 他会是什么心情呢,他该有多艰难。 她的声线不由轻颤: 提起蓝 人们想起天又想起海 明明相隔最遥远 为何却总是相连 说来可怜 海的天是天 天的天却远在天边 难道野生爱意都如这般 像是山花对海树,烟楼对雪洞 或如参与商,牵牛织女星 永远相关联,却注定意难平 难道野生爱意都如这般 像是山花对海树,烟楼对雪洞 或如参与商,牵牛织女星 永远相关联,却注定意难平 海天一色最潸然 淡蓝和深蓝的蓝 又怎能同时绚烂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我不懂音律,写歌词真的是纯粹在写,大家不要笑~后面还会有些歌词的! 另外欢迎大家多多和我讨论故事,也希望大家多去博主下安利~~小的感激不尽 第28章 选秀 [VIP] 生日结束之后, 如虹坐车离开,还没出剧场大门,就看到一堆人还围在门口, 争相和COS装的粉丝合照。 如虹静静偷看着粉丝们满足的欢笑着, 心情无限低落。 以往每次表演完, 或者参加完某个活动,热闹许久, 结束之后却唯余荒凉,每当这种时刻, 她就会变得很低落。 就像烟花腾空后的烟灰,就像辛德瑞拉的十二点, 就像高.潮之后的灵魂。 生而为人,难逃的“贤者时间”。 如虹到路边,让大龙停车,把车窗摇下来。 站姐们涌过来拍照,她给大家挥手告别,看到不远处的小彩虹, 手里拿着一大把气球, 对着她俏皮的比了个飞吻。 如虹挥手告别,小彩虹也挥挥手。 等如虹一走, 大家又开始互相合影。 虽然是一月了,可场内还是穿短袖的温度,后援会策划组的小米跑到小彩虹身边,问:“周烈, 累不累, 你穿了一天了。” 周烈摇头, 对小米说:“你等我一下。” 他进了剧场, 没一会拿着玩偶服走出卫生间,把玩偶服交到小米手上。 小米看着他,有点惊讶:“你热的也太厉害了吧。”毕竟天气不算热。 他耙了把头发,发梢的水珠都飞溅过来。 玩偶服又重又热,他一天没脱下来,刚才脱掉之后赶紧上了个卫生间,出来后直接把头怼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爽是爽了,可卫生间只有烘手机,他只好就这么湿着出来了。 -- 第55页 可他没解释,只说:“我走了。” 小米叫住他:“诶,你去哪啊?” 他摇摇头。 小米以为是他不想说,想了想,问:“那以后再有活动还能联系你吗?” 周烈点点头,说:“我真的要走了,你没有事了吧。” 小米说:“哦,没事了,拜拜。” 看着周烈离开的背影,小米不由闪过一阵异样情绪。 这个男人最初在微博上联系到她的时候,她因为不眼熟他的微博ID而把他拉黑过,后来如虹代言的饮料官宣,他一下子买了200箱,在饭圈里引起不小的轰动。 小米立刻又联系到他。 小米第一句话就是问:你买那么多饮料给谁喝呀? 他回了句:捐了。 小米有点惊讶。 其实后援会的人大多都有点钱,早年做应援还需要粉丝集资,可这些年后援会内部凑点钱就能把应援做的很好。但无论是早期,还是现在,从没有人这么豪横的买过代言。 小米回:真阔绰,求大佬带飞! 他回:我之前跟你说,我想为如虹的生日应援出一份力,你考虑好了? 刚加了好友就聊这个,目的性太强。小米当时心里存疑,以为他是私生,或者那种喜欢和女艺人身体接触的恶臭粉。 可没想到他接着发了句:但我不想露脸,只帮忙就行了。 小米又一次因为他而惊讶:为什么呀? 他过了那么一会,才回:我长得丑。 小米顿时理解了,现在很多男友粉比女生还有粉红情节,他可能也希望在如虹眼里,自己是英俊高大的吧。 小米想了想,问:我们正好缺个穿布偶服的人。 第二句话正打着呢。 他先一步回:我可以。 谁承想,他一扮就是两年。 小米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玩神秘,让她把布偶服送到男厕门口,他扮上才肯出来。 小米骂骂咧咧去给他送布偶服。 一见他,傻眼了。 “大哥,你是不是对你的外表有什么误解?” 她几乎脱口而出。 他一愣,说:“没有吧。” 小米看着他,宽肩窄腰,翘臀长腿,身材是没得挑。 脸也不错,轮廓分明,双眼皮,狗狗眼,脸上有点小雀斑,因为皮肤不是很白,所以雀斑也不是很明显,很日系的样子。 如果有缺点,那大概就出在气质上。 没办法,气质是要养的。 他太土太愣了,看着就像是她家乡菜市场里,拉一车西瓜在路边卖的老实大哥。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都在不受控制的关注着他。 小米想,她或许还是太看脸了,他偏偏是脸好看到可以让人忽略气质的类型。 然而今年逆天的事儿发生了! 短短一年,他变白了,气质也变酷了,除了讲话依旧少,否则几乎看不出他从前的影子。 小米从事新媒体工作,平时写写公众号,她想,有机会真要约他出来,没准能从他身上挖出个选题出来。 - 周烈从如虹的生日会离开之后,打车去往美亚。 陈鱼给他打电话来:“顺产,男孩,六斤六两。” 周烈眼里浮起一抹深深的惊喜。 陈鱼又说:“孩子小名没取,我和胖子商量好了,你是我唯一的娘家人,你给取个吧。” 周烈想了想说:“六斤六两……要不就叫顺子吧。” 陈鱼顿了下“噗嗤”一声笑出来:“去北京几年了,还这么土!” 话虽如此,却很满意,“顺子,顺子”一遍遍的叫着。 周烈笑:“小鱼,哥给你寄的金锁应该快到了,记得取。” 陈鱼叹气,有点低落:“王姨没了,你也走了,家里的房子又被你租出去,我在这边又成孤儿了,孩子满月酒,娘家人一个也没有,只有一把破锁。” 说着话,她已然染上哭腔。 周烈抿紧了唇,觉得有些亏欠。 他想起许如虹离开的那个早晨,母亲病情突然加重,赶到医院抢救到一半人就不行了。 从那天开始,他才是彻底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儿了。 他不知道除了北京他还能去哪。 刚来北京的时候,他找了个外卖的工作,有一次等红绿灯,他遇见了《美人如玉》的制片人,和他的妻子。 制片人的妻子,竟给他递了张名片,说:“我是开娱乐公司的,我看你长得帅,送外卖太可惜了,有没有兴趣当练习生?”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总之是觉得做练习生或许比干外卖,见她的机会更大吧。 于是就这样误打误撞入了行。 司机开的快,没一会就到美亚了,周烈安慰了陈鱼几句,挂了电话。 他从后门下车,进了公司之后,坐电梯到负三层。 不同的练习室里,分别传来不同的音乐,大家都在训练,周烈走到最后一间屋,里面的几个人正在练舞。 他的到来丝毫没有打乱他们的节奏,舞蹈老师冲他招招手,他点了下头,脱掉外套,也加入其中。 动作跳错的人要被罚平板支撑,他一天都没来训练,所以被罚的时间最长。 然而做到一半的时候,公司来人通知周烈与另外两个练习生去开会。 -- 第56页 这次开会,和上次一样,都是讲一档叫《明日之星》的选秀节目。 节目会选拔66名练习生,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训练及录制,最终会选出优胜10人。 其中7人成团出道,活动期两年,剩下3人将分别与3名导师组成双人团,活动期一年。 公司这边有三个选送名额,在三天前组织了一场内部PK,这次开会通知他们三个为参赛人选。 老板吴涓言简意赅:“你们有什么想问的,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提出来。” 练习时间最长的王浩宇问:“我没弄懂规则,优胜既然有10个人,那怎么能确定谁成男团,谁成双人团。” “如果大家都选7人团,导师会从排名末位的选手中挑出一人和自己组团。如果都选导师团,没被导师选中的那个人自动加入7人团。” 王琛又举手:“导师是谁啊?” “目前知道RAP导师是Noble,舞蹈导师在接洽许如虹和赵越,其他的目前还不知道。” 这话一出,王浩宇和王琛都激动起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烈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吴涓敲敲桌子,问:“周烈,你有什么想问的。” 周烈原本垂眸,闻声抬起脸来,笃定的说:“没有。” 眼里全是渴望。 另两个练习生眼里也满是渴望。 吴涓望着他们,很是满意。 饿了很多年的狼,望见肉的时候,总会不管不顾的,而这种不管不顾,正是一个练习生最需要的。 回到练习室,他们一进门,其他练习生就按捺不住了:“你们被选中了是不是!” 王琛点点头。 大家一阵感叹。 突然有人问:“周烈,你觉得这次你能出道吗?” 周烈一顿,摇头说:“不知道。” 有人就笑:“反正烈哥长得好,实力不行也有颜值来凑,小姑娘都吃这套。” “好好说话酸什么啊兄弟,长得好也是硬实力啊。” “而且大烈是最刻苦的,舞蹈跳得也不错。” “……” “咱们还是赶紧去吃饭吧,吃完饭练舞。” 周烈忽然开口。 于是大家都散了。 周烈去餐厅要了一碗米线,吸溜吸溜几口吃完了。 吃完饭之后他没有立刻去练习,而是在练习室的沙发上拿手机看如虹的专辑发布会。 她这张专辑叫《人生海海》,里面一共有四首歌,分别是:《野生的爱》,《鲸落》,《流浪》和《一首没有名字的歌》。 《野生的爱》MV幕后花絮首次公开,进度条到一半的时候,如虹的爱犬出镜,那是一条黑白相间却叫小绿的狗。 周烈看的全神贯注,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又看许如虹呢?” 是王浩宇。 周烈收起手机,笑笑:“随便看看。” 王浩宇问:“新歌里,你最喜欢哪首?” 周烈想了想:“选不出来。” 王浩宇笑:“我最喜欢主打,还有那首《流浪》,歌词写得真好啊。” 周烈点点头,那首歌的歌词简短,以致于他听了两遍就背了下来。 「我是在银河里自由徜徉的文字 不断书写未成文的诗句 遇见你,从此开始笔误 在追寻你的日子里 我开始潮湿 从天上落下来 再升上去 反反复复的飘落中 你是我永恒的流浪」 作词人是她。 整张专辑的作词,都是她。 王浩宇笑:“那这次能参加节目你很开心吧,很有可能见到她。” 周烈眼里闪过忧虑,勾唇笑了笑,然后起身去放音乐练歌。 他实力太差,在见她之前,他要用全部的时间去补拙。 作者有话说: 你一票我一票周烈明天就出道(出岛)! 本想让周烈以演员身份出道,但是说实在的演员并不是长得好看就能做的,而且需要熬和磨,也要有天分,周烈性格太木,普通话一开始又不好,演员不适合他。 而众所周知,选秀才是造星最快的,所以让周烈选秀是比较合理的。 比赛规则参考了韩国和本土的选秀规则,我没有看过选秀(浪姐除外),但是通过热搜等渠道也知道固定的规则无非是,从100或者几十名练习生里选出前几名出道。 选团,和选SOLO不一样,选团需要综合实力长处短处团魂等,于是大多数都是练习生来参赛,哪怕不是有公司的练习生也是个人练习生,而不是纯素人(对不起写到这句话我想起利路修了,看热搜他好像是被导演拉来的,这种个例我们不杠),这一点基于现实创作,我也是默认了这个规则。 但是其余的规则,大家在看的时候不要太过多带入现实,如果和现实规则一样那我就是照搬来用与创作无关,本末倒置了。规则是基于对男女主故事服务创作的(比如和导师组团),而不是根据规则来发展后文。 第29章 重逢 [VIP] 《美人如玉》电影上映权终于批下来了, 定在五一档,4月30号首映。 在电影上映之前,团队开会商量, 要帮如虹接一档固定综艺。 如虹一开始原本是拒绝的, 她这个人天生社恐, 一上综艺就紧张。可郑敏却劝她:“专辑和电影宣传都需要刷脸,上综艺是最好的途径。” -- 第57页 如虹思考之后, 就从几个备选综艺里,挑中了《明日之星》这档节目。 这节目对艺能的要求没那么高, 加上和海外电视台有联播,日韩市场会打开, 团队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她的选择。 在录制综艺之前,如虹还有份采访的工作没做。 这次的访谈,是业内知名主持人高畅的对话类节目,离京录制节目前一晚,她和高畅约在三里屯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高畅笑:“你知道我今天最想问你什么吗?” 如虹说:“您讲。” 高畅素来以犀利闻名,第一个问题就足够重磅:“李缈去世后, 我看到网上很多人都在攻击你, 那时候,我有约过你的采访, 但没约下来。”她笑,“现如今两年过去了,这件事对你还有影响吗?” 如虹沉默了一下,才说:“对我影响很大。” “能具体说说吗?” “不能。”她温和拒绝。 高畅一顿, 笑说:“好, 我尊重你的意愿。” “……” 她们聊了许多关于电影、专辑、和组合的问题。 过了大概一小时, 高畅才问到感情: “你出道九年, 唯一一次传绯闻,是和你的老板传的,当时你转发了公司的辟谣微博,但我更想听听你怎么说。” 如虹笑:“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不回应,已经是我的回应。” “你新专辑里所有歌词都是你写的,我看了,特别喜欢,我感觉你的用字用句情感很丰沛,这是你的真实情感吗?” 如虹用指甲搔了搔脸颊,想了想说:“先打动自己,才能打动别人嘛。” 她回答的模棱两可,高畅不由问得更直白一点—— “如虹,你爱过人吗?” 如虹愣了下,眯起眼:“嗯……还是换个问题吧,这个问题别剪进去了。” 高畅听她这么说,一直皱着眉,她显然想继续问下去,但凭借她多年的访谈经验来看,多半是问不出什么了。 她抬了下鼻梁上的眼睛,盯着她,迅速换了个问题:“那如虹,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要是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 如虹思绪辽远的样子,不知回忆到什么,淡淡笑了:“因为职业关系,我觉得我给的爱会是很不确切的,但又是很确切的……唉,我讲不出来,这样吧,我写给你好不好?” 高畅说:“当然可以。” 她立刻让她的编导拿笔过来。 如虹找来桌上的一张餐巾纸,看似随意涂鸦,没一会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高畅拿起一看,眼底浮起欣赏和赞许。 - 《明日之星》的集训基地被取名为“梦岛”,在深圳录制。 选手们2月15号入住,18号是第一次录制的日子。 如虹在路上因为被私生追车而耽误了一会,等她到“梦岛”的时候,其他几位导师都已经和选手们见过一次面了。 负责如虹的导演给她大体说了下录制流程,便引她去练习室和选手们见面。 66名选手被分在四间练习室里,如虹每到一间练习室,都会先给大家分发自己的签名专辑,随后再客套的问问他们的练习情况。 事情发生在她去第三间练习室的时候。 那会工作人员协助唐棠刚把专辑发完,她照例询问大家的练习情况,这间屋的舞蹈担当貌似更多些,一个劲儿的撺掇她跳舞。 她在一群没出道的选手面前当然不能露怯,于是就翻跳了一曲《worth it》。 刚跳完,那边有导演喊:“你们有人愿意和如虹老师切磋一下的吗?” 话刚落,人堆里忽然爆发一句:“周烈愿意!” 许如虹晃然转脸! 如果这是在拍电影,必得用慢镜头一帧一帧的放,才能表达出她在转脸时万分之一的惊诧。 所有的选手都穿着一样的训练服,她进屋那么久,竟一点也没发现他。 直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她转过脸,很努力的找,也还是搜寻了两三秒才看到他。 当她和他的目光猛然撞上的时候,她竟然懵了一下,没有来得及反应,几秒后,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 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表情管理住了,她淡淡笑:“你要跳舞吗?” 周烈看着她。 从她一进门,他的目光就一直遥遥锁在她身上。 和他同公司的王浩宇一直都知道他喜欢许如虹,问他:“哥们,等会如果有互动,你上吗?” 他目光定在她身上,摇了摇头。 王浩宇“切”了一声:“眼看就追星成功了,别怂啊。” 于是五分钟后,王浩宇替他嚎了一嗓子。 周烈惊了一下,心都快跳出来了,偏偏这时她已经看到了他。 两人的目光,穿过这么多人,就这么对视上。 她在视线焦点,万众瞩目之下,而他在人群里,离镜头最远的地方。 他觉得心里恹恹的。 因为他想不通,为什么以前见不到面,却觉得她好像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如今见到了,又觉得他们之间隔了无数个山川峡谷。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她借捋头发的动作掩饰了一下神情,笑问:“你跳什么?” 他想了想说:“就跳《闪光少女》吧。” 有人吹口哨叫好。 -- 第58页 音乐响起,他扭腰动胯,熟练的跳了起来。 他有点紧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跳着少女舞曲,酷酷的,更显出反差萌,喜感一下便出来了。 如虹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心里闪过一丝怪怪的情绪,却捕捉不到。 他跳完舞,导演让她点评,她笑说:“很棒啊!” 别提有多公式化。 他抿抿唇,看似随意的看了她一眼,脸上隐隐约约染上一抹红。 - 去第四间练习室之前,如虹先去了个卫生间。 她把自己反锁在隔间里,没有哭,眼睛甚至涩的难受,她捂了把脸,陷入沉思。等她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见他一面。 见他并不难。 如虹只给唐棠说,毕竟和周烈认识,想见一面叙叙旧,但为了不引起麻烦,不能让别人知道。这种人情世故,唐棠不难理解,于是她就蹲守在教室外,只等周烈上厕所的时候截住他。 这件事没有完全的把握。 如虹一个人在休息室焦灼的等。 没一会门被打开了。 她背对着门,从窗子的倒影里看到了周烈的脸,顿时心乱如麻。 待关门声响起,她转过身,和在门跟一声不吭的周烈对视上。 他变白了,整个人清朗的许多,又加上做了造型,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土气,看来演艺公司有特意调教过他。 她睨着他,云淡风轻的笑了:“没想到啊周烈,你还有逐梦演艺圈的野心。” 他眼神淡淡的,很平静的看向她,说:“没机会,就算了,有机会,就试试。” 普通话也没口音了。 可她眼神立刻变冷了,与刚才在镜头前言笑晏晏的她,判若两人。 因为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一语双关。 这样陌生的他令她满心烦躁,捉不到的情绪令她心慌,她漠然瞥着他:“你究竟想干嘛?”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眸,不言不语。 她只好又问一遍:“你想做什么!” 他默了默,抬了头,一字一句说:“和你成团。” “就你?”如虹立即笑出了声,“你不会还对我余情未了吧?” 他一僵,看向她的目光紧了紧。 她笑,无不嘲讽的瞥向他: “睡了一觉而已,你还当真了?” “不是吧周烈,你就这点出息?” “……” “你的新歌我听了。” 他忽然抢话。 她一顿,笑意以一种尴尬的弧度僵在嘴角。 他目光沉沉盯着她,别提多意味深长:“我还在花絮里看到小狗了,黑白相间的,和母狗长得一样……” “所以呢?”她打断他,声音发着颤,却冷笑,“你只是我的灵感来源罢了,你不会真以为我还惦记着你吧?” 她哼笑:“周烈,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你配吗?” 他看着她,目光迅速升温,像是能把她身上烫出洞。 她也丝毫不退让的迎上去,目光灼灼盯着他。 片刻之后,终究又是他败下阵来,低下了头。 他无奈的问:“还有事吗?”又说,“我该去训练了。” 如虹默了默,朝他那边走了两步,到他咫尺之间停下来。 她一皱眉——他身上的味道,好像变了。 和尚还俗了。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劝他:“不管怎样,娱乐圈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他对上她的眼:“那你呢?” 她微微仰脸,眼神迷茫。 他竟然朝她这里走近了一步:“你在娱乐圈呆了这么多年了,感觉怎么样?” 如虹眉头紧锁,知道他又倔上了。 她不由叹气,后退一步,沉声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他一脸真诚:“我也没有。” 他真是变了,外表的土气很容易去除,可气质里的那股呆气,是怎么变没的? “……” 她语噎了。 她抱着胸,在他面前踱步,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脱口而出—— “周烈,无论如何,你要知道……” “我知道。” 如虹晃然抬头,与他目光相撞:“我还没说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又补充,“反正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 他一直都很倔,可现在甚至有一点点霸道了。 如虹抿抿唇,沉了一口气,说:“算了,你走吧。” 他眼睛闪烁了一下,没说话,静静转身离开。 他走了,她还在原地定定站着,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这时候手机接连来了好几个消息,《美人如玉》官博营业,要求大家转发,她收起情绪点开微博营业。 官博发了一组九宫格,有杀青合照,还有几张花絮照。 如虹点了转发,又习惯性点开图看,一张张快速翻过去,到第六张的时候,她一顿,又翻回第五张。 她把图片放大,又缩小回去,清楚看到—— 她婚礼戏候场的时候,有一道目光穿过嘈杂,沉默而温柔的望过来,直落到她身上。 刚才,她没问,你是为谁来的? 他也没说,我是为你来的。 但谁都知道,他为何而来。 -- 第59页 因为他离开之前看向她的目光,分明和之前一样。 想到这,她指尖颤抖,身体也忍不住抖了起来。 然后她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便飞溅了出来。 她忽然想起,此前在接受高畅采访时,在纸上写下的那句话—— 「我希望纵使短暂,我也是你生命中流星一般的人,或是意乱情迷的烟花,噼里啪啦开在你人生的一角。 消失了没关系,只要你曾抱住过我,我曾亲吻过你。」 他们都曾在彼此都人生中,盛大辉煌过。 后来呢? 她曾以为结局了,如今看来还有续集要拍。 故事好像还没完。 第30章 老师 [VIP] 第一期录制, 主要是选手们的个人才艺展示。 导师们会根据选手们的表现进行打分,得分前9名的选手有机会挑选6或7名成员和自己组队,进行下一环节的团队PK。 每位选手都有一分钟的自我介绍时间, 三分钟的表演时间, 和一分钟的导师点评时间。 如虹在导师席上坐的昏昏欲睡。 有些选手像是来玩似的, 没经过系统训练,一首周杰伦都能唱出民歌调。 偏偏她还要表现的足够温柔和体谅, 先肯定几句,再用固定句式说一句, “已经很好了,如果能再加一点感情就更好了”。 节目组需要导师们各司其职, 不仅是在职能上,还有态度上。 节目发起人最严厉,声乐导师最幽默,RAP导师最直爽,她这个舞蹈导师自然成了最温柔的那个。 周烈是在第65位出场的。 那会已经下午六点多,录制也早就长达六个小时, 大家又饿又疲惫。 他选了首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歌, 竟是如虹刚发布不久的新歌,《野生的爱》。 这是新歌第一次被人在节目上的翻唱。 他在唱歌的时候全程闭眼, 用了立麦,双手握着话筒,那姿势像极了在祈祷。 如虹在台下听,她知道摄影机一定在拍她的表情, 她勉强表现出正常神态, 目光落在他身上, 又远又淡。 他唱到副歌的时候, 她甚至不忘随着音乐的律动点点头,俨然把这些年的表演经验都用在了此刻的镜头前。 他唱完之后,声乐导师让他自我介绍。 他紧握话筒,目光沉静:“我叫周烈,轰轰烈烈的烈,希望大家记住我,给我投票。” 如虹新一顿,声乐导师笑:“你很会组词哦?” 他说:“我只是习惯了这么介绍。” 声乐老师笑笑,说了几句俏皮话,又CUE如虹点评:“如虹这是你的歌诶,你先说说?” 如虹拿起话筒,笑了笑:“为什么会选这首歌?” 这是一个导师该提的问题,可他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他笑笑,几乎没迟疑,说:“喜欢。” 声乐老师笑:“你是许如虹的粉丝吗?”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是。” “哎呦呦,今天如虹老师的粉丝不少哦!” 如虹闻言笑着摆手,有点害羞的样子。 节目发起人又问:“我看你的资料写,你是舞担,但却选了首纯唱的歌,会不会风险太大?” 周烈一愣,说:“我没想那么多。” Rap导师举起话筒:“你好像很拽哦。”他笑笑,“因为喜欢就选择不擅长的表演,你老板要看到这一段岂不是要哭了。” 周烈静静听着点评,从表情上看,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可如虹看他的姿态就知道,他紧张坏了——紧握着话筒,两脚紧并,腰板挺直,一幅抵御状态。 这点发现让她隐隐想笑,感觉看到了他以前的影子。 “说实话,我觉得你和歌担的差距非常大,声音也比较紧,有点出不来的感觉。”声乐导师说。 他点点头,下颌线紧收,像幼儿园第一次登台的孩子,无助的看着场下的大人,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声乐老师这时又说:“不过抛去专业上的这些因素,你的版本我很喜欢,感情很真挚。” 他眼睛一亮,可身体却并没有很放松。 如虹并没有好心解救他,等到五分钟快到了,她才拿起话筒,笑:“我觉得声乐老师刚才点评的已经很到位了,我这边没什么想说的,你可以下去了。” 他的目光遥遥望过来,看着她点了点头,又鞠了一躬,才下去。 等到节目录制结束已经晚上10点了。 导演组那边动作很快,及时公布了第一轮比赛的成绩,又分好了组。 周烈位列第48名,中下圈。 下了节目如虹和其他导师去吃饭。 “梦岛”里除录影棚外,选手宿舍,练习室,餐厅这三个地方也是安装了摄影机的。 如虹他们吃饭的时候也没能完全放松,导演是不是会提一两个问题让他们讨论,比如对哪个选手印象最深,最喜欢哪个表演等。 如虹录了近十个小时节目,这会儿实在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节目组又准备了她爱吃的火锅,她不擅长谈话,趁机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肉。 却还是被人提问到—— “如虹印象最深的是谁?” 她一口肉含在嘴里,借着咽下去的功夫想了想,随便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还以为会是那个唱你歌的人。”RAP导师说,又笑,“想不起那哥们叫什么了。” -- 第60页 如虹应了声:“好像是姓周。”又笑,“姐,把海带结递给我。” 注意力轻而易举便被转移:“如虹,你怎么那么瘦还那么能吃啊,我之前还以为女明星都假吃呢。” 如虹撇撇嘴,指着摄影机嗔道:“你最好赶快给全国的女明星道歉!” “……” 大家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 吃完饭已经12点多了。 郑敏去和节目组沟通后续拍摄事宜,如虹和大龙先回导师公寓。 半路正巧路过练习室,里面灯火通明,从窗子里能看到里面有人在练习。 如虹不由驻足,静静的往里面看。 二月冬末,深圳却先一步进入春天。 大龙递给她一件薄外套,问:“想什么呢?” 她偏脸瞥了眼大龙,将外套裹紧,迈步往公寓去。 大龙跟在后面,又问一句:“你刚才在看什么?” 她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刚刚看到练习生们熬夜训练的样子,她思绪一下子就拉远了。 想起那时候她还没出道,每天窝在练习室训练,晚上也是练到12点多也舍不得走。 她那会实力最差,可公司又是实行末位淘汰制的,开始的那半年,每个月都有考核,一有考核就有淘汰。 大家都不想输,都玩了命的练,她最刻苦的时候,大冬天把衣服上的汗水拧下来,都能盛满一个杯子。 大龙问了第三遍:“到底什么事啊?” 如虹回头瞥了他一眼,挑眉一笑:“往事。” 大龙被她这笑晃了下眼,不由怔了一秒。 她继续走,走远了,他忙跟上去,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你刚才不会是在看周烈吧。” 如虹的步子忽然就乱了,她急刹车般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大龙,眼神里的神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警告。 她声音也似春寒料峭:“什么意思?” 大龙被她震慑到了,嗫嚅了一阵,却找不到声音。 她哼了一声,笑出来:“陈瑾龙,你跟了我六年,不会不知道什么是‘安分守己’吧。” 大龙听她喊他大名了,心一沉,不由噤声。 可如虹却已然生了气,她生气的时候讲话从不饶人:“陈瑾龙,我看你对周烈余情未了,你不会是隐瞒了性取向吧?” 大龙登时红了脸,他一幅恨得牙痒痒的样子,反驳:“我是直男,钢铁直男。” “我就说嘛……”如虹笑,“你可以做一嘛。” 她别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进了楼。 大龙红着脸站在风口,抓狂挠头。 第二天如虹起床化妆,唐棠和郑敏都在,唐棠昨晚身体不舒服,提前去休息了,这会生龙活虎了,和大龙闹成一团。 如虹想起什么,唤唐棠过来。 她从镜子里看着大龙,眼里满是狡黠,和唐棠贴耳小声的说了几句什么。 唐棠一听,猛然直起身子转头,憋笑的看了眼大龙。 大龙鸡皮疙瘩像呲花一般在身上爆开了。 他忙问:“你们在说什么?” 她们俩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如虹咳嗽了一声,似笑非笑,说:“那个,唐棠你去餐厅帮我买份饭。” 唐棠一走,大龙紧跟其后。 问:“如虹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唐棠讳莫如深,拍拍大龙的胸口:“哎呀,别害羞嘛,我又不告诉别人!” 大龙眼皮突突的跳,喊:“什么情况!她说的你可别信啊!” 唐棠冲他摆摆手,不听解释,往餐厅去了。 大龙赶紧追上去。 …… …… 今天的录制内容主要有两部分:一是练习生分完组后选择表演曲目;二是导师教学。 如虹的part在第二部 分,上午化好妆,然后去做备采,中午吃了饭又换了套衣服去做教学。 她的衣服都是品牌方提供的,上节目的时候服装师也跟在身边,穿什么都极为讲究,比如刚才备采,穿了一套鹅黄色的小西装,这会去教学又换了黑色紧身裤和白色的露脐无袖背心。 她到第一间教室去,推门时先猫腰往里面看了眼,门缝一开,动感的音乐声就扑面而来。 她怔了下。 最靠近门口的那个人的背影,山一样,让她想起绿岛的风光。 大家都在练习,有人从镜子里看到了她,停下来激动的喊了声:“如虹老师来了!” 大家齐齐转身,纷纷喊:“老师好。” 如虹这才进屋,笑着跟大家打招呼:“你们好。”又问,“谁是队长啊。” “王浩宇。”有人答,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一个男孩身上,他从镜子前走到如虹面前,笑,“老师好。” 如虹问:“你们选了什么歌?” 他说:“One Direction的《What Makes You Beautifu》。” 如虹闻言,下意识看了眼周烈,他敛着眸,很安静的样子,或许是感觉到有人看过来,他抬起了头,她忙偏脸,借捋头发遮掩过去了。 她问:“纯英文,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吗?” 有人哀嚎:“老师可别说了,我英语四级去年刚挂科!” 言毕,大家都笑起来。 ……闲聊了几句有的没的。 如虹让王浩宇把平板拿给她,大家继续训练,她则到墙根坐着,看了两遍舞蹈视频。 -- 第61页 她凝神看完之后,基本心中有数,又把大家叫停,问:“谁选的歌呀?” “投票。” “这个选曲,貌似对歌担比较友好,舞蹈难度不大。” “……” “我们组歌担多,齐舞比较难,所以第一次不敢选难度太大的。” 如虹点点头,既然歌担多,那这个选曲就不难理解了。 她说:“你们跳一遍吧。” 大家都才刚学没多久,大多都记不住动作,别说齐舞了,群魔乱舞差不多。 但就是这样混乱的场景下,才能看出谁的基础更好些,比如队长王浩宇,腿部力量控制的很好,记动作也快,一看就是练习过很多年的。 而让她意外的是,周烈竟然也还不错,至少能记住的每一个动作都做的很到位。 大家跳完了,她挑出几个人来点评,随后又给大家示范了几个比较难的动作。 导演在那边举题板:重排一下站位。 有人机灵,喊了声:“老师,我们的站位,你看看还有要调整的吗。” 喊话的人站在最后面比较边缘的位置,想来是很想往前去一去的,如虹不动声色,思忖了一下。 站位和歌词分配也有很大的关系,并不好调。 “别的不说,副歌这里队长你看着调整一下。”她想了想,“副歌部分大家合唱,突出不了歌担,舞担站C位更好一点。” 王浩宇沉思了一下,说:“要不这样吧,让几个舞担都跳一遍,大家投票吧!” 如虹点头:“你们看着来。” 几个舞担各自准备,周烈最后一个跳,音乐一响,他眼神骤变,火力全开,与他平时沉默的样子很不同,加上他动作流畅,颜值也算有冲击力,对团队拉分很有帮助,大家几乎全票选择了他。 如虹冲他点点头,笑:“恭喜。”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她进门之后他的目光就是这样沉。 她说话,他就看她,她不讲话,他就低头。 然而当她的目光这样坦荡的落在他身上,他又移开了: “谢谢老师。” 老师? 她微愣,两秒后抿抿唇:“不谢。” 第31章 海底 [VIP] 在“梦岛”录了两天的节目, 如虹有别的工作要赶,在第三天下午飞回北京。 公司派车来接,刚迈上一只脚, 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果然, 等她整个身子探进去,便看到了季惟东。 他如往常一样坐在最后面粉丝拍不到的角落, 正拿着平板看着什么,听到动静他也并没抬头。 如虹倒是心跳乱了一拍, 顿了一秒才上车。 车里除了他们之外,只有他的助理华子在前面开车, 等车子驱动了,前后座之间升起了挡板。 这下密闭的空间里,就只剩如虹和季惟东两个人。 他一直在看平板,她便掏出手机玩。 没一会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句:“新节目怎么样?” 她一惊,猛然想起周烈那张脸,顿时心乱如麻。 她这几天, 怎么把季惟东忘记了? 要是让他知道周烈的存在……她不敢想。 他又问一句:“哑巴了?” 她按捺了一下, 才说:“挺好的。” “下次录影什么时候?” “后天就要过去了。” 她像个没有感情的AI,没有语气的陈述这一切。 “这么快。”他喃喃, 又问,“这帮选手怎么样?” 她眼皮不知道为何跳了一下。 她微微偏了偏头:“什么怎么样?” 他笑了笑,身子往前倾了倾:“比如长相,实力什么的。” “没注意。”她掐着自己的手心说。 又逼迫自己赶快想个别的话头:“难不成你这是在吃醋?” 他顿了下, 又将身子坐直, 别有深意看着她: “我吃醋?你用《人生海海》当专辑名我都不吃醋, 何况别的?” 她心一紧, 明白他意有所指,身子不由僵了僵。 季惟东笑:“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她的手不自觉地有些发抖,只勉强扯了个笑:“我不知道有什么可解释的,这四个字是很常见的,人家作家都能拿来当书名,我就不能拿来做专辑名吗?” “是啊,是很平常,平常到也可以做一家民宿的名字。”他轻描淡写的笑,意味再明显不过。 她却炸了毛:“专辑出都出了!敲定之前你不说,现在又要怪我,讲不讲理啊。” 他微愣,不过两秒又恢复过来。 他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她瑟缩了一下,直起了身子,扭头瞪了他一眼。 他一笑,从后座起身跨了一步,坐到了她身边。 他丝毫不理会她紧绷而抗拒的身体,伸手又触到她的头发,下了节目就去赶飞机,她还保留着节目上的造型,慵懒的卷发,绕在指尖上,让他想起小时候表妹的洋娃娃。 他总是爱玩她的头发,不止是因为她头发极美,更因为每次他撩她的头发,她总会露出一幅良家妇女被迫卖身的窘迫样子。 比如现在。 她愠怒却忍耐表情,提醒着他,这个女人的心还不属于他,可一想到三年之约还剩下大半,他就燃起了征服欲。 他又朝她那边俯了俯身子,想说些什么,却被她猛地推开。 -- 第62页 “我们去哪?” 情急之下,她只能想起这个问题。 他坐好,漫不经心的笑:“你想不想看看北京?” - 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写香港—— “在这夸张的城里,就是载个跟头,只怕也比别处痛些”。 如虹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北京,后来她经历残酷的出道战,在凌晨两点多从练习室回宿舍的时候,忽然想到了那句话。 从此对北京有了具体的表达。 季惟东带她去了公司。 那会刚好快六点,正是黄昏时分。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暖黄色的光线中,光影透过户外电梯的透明玻璃洒过来,像是有人泼了罐颜料在身上。 如虹一直格外偏爱傍晚。 她喜欢夕阳辉煌的样子,喜欢被暮光包裹,喜欢静静等待天边最后一抹云霞消失不见,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她想,可能是因为她太讨厌黎明,所以才会这么喜欢黄昏吧。 那段时间她刚被查出抑郁症,可还是不得不每天在高强度的工作中强颜欢笑。 情况最糟糕的那个晚上,她打电话给和她同病相怜的李缈。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夜。 两个绝望的女孩手挽着手坐在地板上,边畅想着死亡的美妙,边暗下决心要好好活下去。眼见东方天际渐白,她们都沉默了,因此她们知道,太阳出来了,她们便再无处可躲,必须走到人前去。 现在想来已经恍如隔世了,毕竟哪里再去找一个人陪你等天光。 …… 公司天台一直都是员工们休憩的地方,摆了两张桌子和两个帐篷伞,他们上去没一会,华子就提了两袋子吃的过来。 打开看,都是些现做的小菜,一半清淡的小炒,一半辛辣的湘菜,还有两盒鸡蛋羹,外加两罐酥皮蛤喇粥。 华子把小炒倒出来摆盘,他亲自把那几碟口味重的菜摆到她面前,说:“要是我的胃允许,就开两罐啤酒来喝,像吃路边摊一样,烟火气十足。” 她垂首不语,先把酥皮蛤喇粥拿来喝。 他要说什么,她抢先道:“天冷,还是先吃饭吧。”又怕他不依,涩声补充了一句,“你的胃也吃不了冷饭。” 他静了一秒,笑:“依你的。” 吃完一顿饭,天色就真的暗了下去。 远处的灯火全都亮起来,如虹忍不住起身去看。 她来北京十年多了,可真正看看这座城的日子却少之又少,甚至连故宫都没逛完过。 当她站在四十多层的高楼上,把北京城尽收眼底,只觉得无论多少的车水马龙,都成了几条发光的流动的线,就像水母的长须。 远处的建筑,恢宏又现代,像龙宫似的。 因此,当季惟东问她:“什么感受?” 她回答说:“我感觉我们就像生活在海底一样。” 她晃然想起去年回绿岛补拍,碰见陈鱼,得知王姨在她离开那天骤然离世,而周烈办好丧事,就出岛打工了。 他赤手空拳来到这偌大的北京城,慢慢的变成了另一副样子,也不知道栽了多少跟头,吃了多少苦。 想到这,她整个人都沉了下去,真的如置身海底一般。 季惟东看着她,整张脸淡漠无比,唯有那双眼是有温度的:“许多年前,我把你带来北京,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领你看看这座城。” 楼光遥遥照过来,风轻轻吹过来,夜凉如水,人也不由柔软了起来,夜色醉人,或许他不胜酒力,轻易就晕了,直接问出来: “你现在有爱我一点吗?” 如虹一怔。 他上次问这样的话,还是去年,她从绿岛补拍回来之后,他半夜到她家里来,让她下面给他吃。 结果吃到一半,他问:“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 她当时微惊,可还是直白的告诉他:“抱歉。” 两个字足矣。 如今他再问她,她依旧不会隐瞒: “三年过了一半,我依然没有……” “三年还剩一半,我依旧有机会。” 一句话没讲完整,却被他打断了。 他生了场病,人比以前温柔多了,并不责备她的直白,而是靠她近了近。 却也比以前不管不顾多了,竟直接拥上了她。 她挣了一下,急切说道:“不要乱来。” 他轻轻地笑:“要乱早乱了,哪至于忍到现在。” 她垂了垂眼帘。 他以为她有话要说,可她却沉默了,就当他以为她真的要沉默下去的时候,她又忽然开口: “我们认识十年多了。” 要爱早爱了。 他一愣,笑道:“是啊,十年了,还不够么?” 他是她的青梅竹马,她是他的日久生情。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如虹顿了下,她知道沟通已然无用了,于是转身要走。 他拉了她一把,又把她往怀里带了下,她恼了,推了他一把,不知道是他没站稳,还是她劲儿使大了,他竟踉跄了几步。 她顿了下,却没有伸手去扶他,转身去了围栏边。 她这态度让他的眼睛瞬间黯了下去,就像此刻低垂的天幕。 他默默看着她,冬末汹涌的风纠缠着她的头发,她穿的很少,天蓝色的灯芯绒长裙,是不属于冬天,更不属于夜晚的颜色。 -- 第63页 他走上前,板过她的肩膀,她挣扎了一下,他眼疾手快握住她两只手,在身前钳制着,他把她抵在围栏上,不费劲就圈住了她。 他身上没有一丝丝刚才的温柔,眼底满是不屑和嘲弄:“你以为我真不敢对你用强?” 她一愣,偏脸低下了头。 她身上终于染上夜霜。 他满意的板过她的脸,盯着她,片刻之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动作实在有点暧昧,暧昧到有些粗鲁,她恼了,又挣扎了一下。 他把她圈的更紧,两只手钳制着她,将她抵在身下,她气红了脸,也红了眼。 他却摆明了要治她——“说好的三年,时间没到,我还没死,你没资格不满。” 她整个人都黯淡下去,直到彻底被吞噬在黑夜里。 她恨不得立刻逃走。 可他偏偏还要送她回去。 路程比往日更远,路上她一直在偏脸看街景,等到终于到了小区楼下,她绷着声音问:“可以走了吗?” 他淡淡一个眼神扫过来,直起身子,把手落在她的肩头,轻轻抚摸她散在后背的长发,像在撸一只猫:“等会。” 她已然僵成了雕塑。 他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她拧着眉,装也装不出坦然自若。 他心软了那么一丁点,那一丁点的心软,却足够放过她:“说句晚安总可以吧。” 她用力攥紧衣角,三秒后,飞快地说:“晚安。” 他笑得很是舒坦,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爱怜的说:“去吧。” 她如获大赦,可还是如常推开门,不慌不忙的下了车离开。 确定他看不到了,她才加快步伐,逃命似的上楼。 车子在原地并没离开。 季惟东问助理:“华子,来根烟?” 华子从后视镜里看了季惟东一眼,随后堆笑道:“季总你不是不爱我抽烟么,我……” 后面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华子一愣,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把烟拿出来,迟疑了一秒:“抽烟对你现在的身体伤害很大。” 却换来他冷冽的一瞥,于是他赶忙将烟递给季惟东。 季惟东接过烟咬在嘴上,华子弯腰从驾驶室给他点烟,烟雾升腾的那刻他眯起眼,双颊一陷,狠狠抽了一口。 华子点好烟之后忙坐好。 季惟东没说让走,他就只能干坐着,大气也不敢喘。 他知道季惟东心情不好,那根烟就能说明一切,更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刚才许如虹的脸色就能说明一切。 他跟在季惟东身边这么些年,旁人不知道的,他多少能猜出一两分,季惟东这个人戒心重,情感从不外露,能猜出一两分,就已是极好的了。 “季总,女人都容易感动。”华子忍不住说道,“你为她做的事,不告诉她,她怎么会明白你对她好呢。” 他记得很清楚,几年前许如虹去绿岛拍戏,出机场的时候被黑粉攻击,季惟东当时在开会,从来都云淡风轻的他,在看完手机之后,直接将手机砸到墙上,摔个粉碎。 出了会议室,他就支撑不住了,捂着胃,强忍痛苦。 秘书叫他去医院,他不肯,叫私人医生来打针。 医生来之前,他分明吃过止痛片,可医生到的时候,他还是疼得衬衫都湿透了,可他当时还在为许如虹联系公关,对接媒体。 本不需要他亲自下场的事情,他全都插手了。 这些许如虹都不知道,可他华子是看的清清楚楚。 也唯有见识过,才明白,千万不要觉得为一个人忍耐生理上的痛苦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几天他频繁胃痛,痛的无法忍受了,他才愿意抽时间去体检。 体检结果出来那天,他在车里坐了很久,也是要了根烟抽。 他以前从不抽烟,可第一次抽却相当熟稔,等他抽完烟,说了句“帮我买张机票,去绿岛”。 季惟东把最后一口烟抽完,把烟蒂在手上碾灭,华子忙抽了两张纸给他。 他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被烫到,淡淡说了句:“你最好把嘴巴闭严了。” 华子吓得噤声,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了。 作者有话说: 《海底》,本来想在这一章节里引用一下歌词,但又觉得没地方可以用,又被删除了。 -千万不要觉得为一个人忍耐生理上的痛苦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第32章 赢心 [VIP] 如虹这次回来是有杂志拍摄工作。 国内五大杂志之一的《V》, 二十周年特刊,双品牌推封,她挤破了头才拿下一版封面, 另一版封面则是国内地位极高的影后苏瑜。 她昨晚被季惟东送回家之后, 情绪波动很大, 尽管吃了药之后平静很多,但是入睡后却断断续续的做噩梦, 晚上两点的时候还哭着醒来了一次,她念着第二天还有拍摄, 不得不掰了半片安眠药吃了。 可早晨却起晚了。 她着急忙慌到现场之后,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做造型, 换好第一套衣服,到摄影棚去,摄影团队在布景布光,她裹着羽绒服在一旁等。 然后摄影师的助理碰了碰他,告诉他人来了,他从一旁走过来, 对她说:“再等五分钟, 有一个灯没调好。” 如虹对他颔首,笑:“您好, 我是许如虹。” -- 第64页 他淡淡回应:“你好,江为风。” 互相介绍完,他去接着忙了。 唐棠背过身,一把抓住如虹的手, 激动地说:“我靠, 原来大名鼎鼎的江为风这么帅!” 如虹皱眉看了被她抓住的手一眼:“别那么没出息。” 唐棠忙松开, 说:“就是觉得这脸不出道可惜了。” 如虹遥遥看了眼江为风, 他在业内很有名气,业务能力也十分出众,从今年开始,《V》杂志的封面几乎都是他掌镜。 江为风没有骗人,果然五分钟灯就调好了,他喊她过去。 这次拍摄,共有六套LOOK,两个主题,“花”和“鱼”。 她先拍第一个主题:花。 这边的道具花全是刚从早市买来的新鲜货,如虹到花丛中,灯光暗红,拍了一会之后,江为风拿相机看片,表情没有波动。 化妆师过来给如虹补妆,如虹问:“这组可以吗?” 江为风说:“总觉得少点什么。”他扔下摄影机,“你稍等,我抽个烟。” 说完,他走出了影棚。 江为风再进来之后,状态和刚才不太一样了。 他问如虹:“怕火吗?” 如虹一愣,想起几年前遭受的飞来横祸,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解释:“我觉得这样拍没亮点,我想到两个点子,一个是‘烧花’,一个是‘吃花’。” “听起来很有意思。”她示意他展开说说。 “吃花很简单,就是带着情绪去吃花嘛,这样视频拍出来应该也会很有氛围。烧花就是把花烧了,像这样——”他拿起一枝玫瑰,用打火机点燃花朵,“烧了之后,你按情绪做动作。” 如虹一听就觉得迫不及待想拍了,忙说:“好!” 点子到位了,拍摄就变得无比顺畅。 如虹在江为风的指导下,以花为道具,拍到夜里十点才结束。 拍摄结束之后,她去换装,出了化妆室,看江为风正孤零零倚着树打电话,出于礼貌她走过去给他道别。 刚走到他身后,只听他低声讲了句:“林绛,老子真想操你。” 他说话声音很小,缠绵又凶狠。 如虹一愣,想起之前在微博围观过江为风为一个女人维权,好像就是叫林绛吧,他的老婆。 于是她忽然就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了,他却在这时候转过脸。 她这才看到他咬着烟,只是没点,看到她,他目光一紧,问:“怎么了?” 如虹反应过来,说:“道个别。” 他点点头,顺手把烟点上,吸了一口说:“明天见。” 如虹点头:“那我先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江为风那句话,她晚上做了个梦。 夏日晴空,大海茫茫,一只船在颠沛流离,船上的男女在摇摇晃晃。 想来之后耳边还满是浪声涛涛。 回北京两天了。 像回了两年。 某种情绪像两天那么短,两年那么深。 第一次知道了,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滋味。 如何在北京呆了四天,忙完工作,第二天早班机飞去深圳。 走的时候季惟东偏要来送她。 她昨晚睡下都两点多了,加上多梦,早晨临起床了却又觉得困,为了节省一点时间来睡觉,干脆不吃早饭。 季惟东不知道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竟给她带了豆浆和鸡蛋。 她在他旁边小心剥着鸡蛋。 听旁边郑敏在给他聊近期的工作,聊到下部戏的计划,话锋一转,竟又说起《明日之星》这档节目上来。 季惟东嘱咐:“和节目组沟通好,不要炒CP,和导师不行,选手就更不行。” 郑敏笑:“这个我明白。”又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哦,对了!说到选手……” “咳咳!” 如虹猛然咳嗽了一声,拍着胸脯,一副噎到了的样子,话都讲不出来,只不停摆手要水。 季惟东从车侧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喂给她喝。 她也没忸怩,仰头就喝了两口。 郑敏一见他们这样,忙转过身,低头佯装玩手机。 他另一只手去拍她的背,笑道:“你都多大了,吃个饭还能差点噎死。” 她白了他一眼,接过水又灌了两口。 豆浆很热,如虹又喝了一肚子水,就要把豆浆递给郑敏喝。 郑敏抬头,没搞清楚状况,却不敢接,先看了眼季惟东,季惟东把如虹手上的豆浆杯接过来,想了想,说:“我给你买的,你扔掉,也不要给别人。” 郑敏一愣,尴尬的笑了笑:“害,我不饿。” 说完又转身,忍不住撇了下嘴。 如虹也一撇嘴:“你也太霸道了。” 她今天对他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他心情看似还不错,笑笑说:“你不必太感动。” “……” 他总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哪怕有口蜜腹剑的时候,蜜也是掺了毒的。 还好去机场的路程不是很长。 她到录制基地的时候,其余几位导师恰好也都到了。 这晚会有舞台录制,在开始之前,几位导师要一起去各个队里检查这两天大家的练习效果。 他们先到一组所在的教室去,推开门,大家恰好刚练完一遍舞,见有人进门,纷纷鞠躬说“老师好”。 -- 第65页 节目发起人先讲话,问了几个诸如,“今晚就有舞台了,大家都练的怎么样了”之类的问题。 随后就让他们表演了。 如虹的视线一直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进门之初,念在有镜头在,她不敢太放肆。 可这会看表演,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不去看他,其实何止是她,其他几位导师的目光也都被周烈吸引了过去。 这十个人其实都是很优秀的,可周烈的状态太好了,动作和表情管理同样到位,不敢相信到了舞台上,他会是怎样的大杀四方。 然而等表演结束,他身上的光芒,立刻就敛住了,就像一只展翅的天鹅,将羽翼都收了起来。 大家排成两排等着导师们点评,他想也没想就站到了最后面的最边上,随手抓了抓头发,粗喘着气,调整自己。 可导师们是不会放过他的,直接点名—— “周烈,你表现的不错。” “周烈的进步最大,我完全都在看他,移不开眼。” “……” 大家都讲完话了,便只剩如虹。 有人喊了她一声:“如虹,你也说两句。” 大家的目光都移到如虹那里,静静等待她接下来的点评,毕竟被导师点到,无论是批评还是表扬,都会多一个镜头,多一个镜头没准能多好几张支持票。 周烈也望过来,刘海有点遮眼,遮挡了不可告人的情绪。 如虹笑:“我觉得大家都挺棒的,你们是一个队的,队和个人是相互成就的,看到大家的表现,我觉得队长肯定付出了很多。然后,要说一下歌担,开头第一句一定别紧张,声音千万要出来……” 她简单说了说。 没提到他。 …… 把十个组的表演全都看了一遍,恰好是一个半小时。 晚上七点就要录制,选手们忙着去化妆,导师们先去做备采,后台忙成一团。 等到做完备采了,选手们这边也差不多化好妆,便陆续去彩排。 如虹备采完又回去换衣服改装,准备等一会的录制,在一楼等了好久,电梯也下不来,她又急着去卫生间,干脆走楼梯。 她去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洗手,却发现耳朵上的耳坠少了一个。 那耳坠一个就三千多,掉了一个,这一对就不能戴了,虽说是品牌赞助的,可也耐不住心疼。 她只好赶紧找,卫生间是没有,她便原路返回,到楼梯去找。 她一阶一阶的下楼,弯着腰找东西,只听一阵急促地踢踏声从楼上而来,然后她视线里突然就多出一双白鞋。 她抬脸,愣了下才直起腰。 周烈手里拿着一个领结,想必是刚才忘带了,这会回来找。 她侧身给他让路。 他站在比她高出两级的台阶上,俯视着她。 她侧身,他顿了两秒,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到她那阶停住了。 时间紧凑,如果只有一句话的时间,他会说: “今晚,你看着我赢。” 如虹的眼睫忽然被过道风扯了一下。 她很努力,才做出一幅不感兴趣的样子,问:“你到底赶不赶时间?” 路灯亮了起来,从干净的透明玻璃上折射过来,落到他的脸上,这会,她在阴影里,而他在灯光下。 正如一小时后,舞台上灯光耀目的时候,台下的灯光就会熄灭。 他笑:“我走了。” 笑的莫名其妙。 她顿了下,推了他一把:“滚吧!” 自己先上楼去了。 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一看,原地早就空空如也。 可那句话还在那里,随着过道风的方向摇摇晃晃,久久回响。 他说,我要你看着我赢。 他的语气并不骄傲,反而质朴。 就像从前她问他,“你喜欢‘MUSE’啊”,他纯然的说,“我不喜欢‘MUSE’,我只喜欢你。” 这样想着。 二月的风,竟有了夏天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V》相当于《VOGUE》,许如虹的时尚资源真的是顶级。 作为《V》杂志的主摄影师,江为风的地位也差不多相当于陈漫,梅远贵,这种一线摄影师吧~ 第33章 反锁 [VIP] 第一次正式公演在晚上七点开录。 周烈没有食言, 他所在的一组,拿了第一次公演的第一名。 而他本人在这次公布的排名里位列第十四。 还不错的成绩。 第一次公演结束,淘汰了十七名选手。 剩下的49个人, 分别被分成七组, 马不停蹄就投入到第二轮竞演里。 如虹在第二天上午, 准时去教室给选手们教学。 大家都在练,她每到一间教室, 几乎都要被选手们缠着示范动作,五间教室下来, 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 前不久她去参加一个典礼,遇到一个前辈, 问及导师都要做什么,她说,指导素材够播的就行,选手也都有专门的老师陪练,不用操心太多。 可她来这档节目,其他几位导师都还蛮尽心尽力的, 搞得她也不敢偷懒, 何况她资历本就不深,更不敢不敬业。 于是她未做停歇, 就推开了第六间教室的门。 第六间,周烈在。 她进门的时候大家正巧在休息。 -- 第66页 见她来了,他们想要站起来,她摆了摆手, 径直到大家旁边盘腿坐下。 “老师, 我们刚好聊起你。” 如虹惊讶脸:“说我什么?” “老师, 小宋是你迷妹, 他说你真人没电视上好看!” “没有!”小宋惊慌失措,“你坑人啊!我明明说的是漂亮!真人漂亮!” “没有,小宋就是说老师真人丑对不对,我们都能作证!” “哎呀!”小宋抓狂,“只能等节目播出那天还我清白了!” 大家嘻嘻哈哈一通,摆明了在逗小宋。 “该训练了吧。” 有人冷不丁插话进来。 如虹和周烈四目相对,看到他那双暗涌深藏的眼,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干咳了两声,说:“好了好了,不许闹!” 大家都安静下来。 如虹切到正题,问:“你们练得怎么样了,选的什么作品?” 有人回:“舞是蔡依林老师的《日不落》,歌是‘MUSE’的《花·火》。” 如虹挑眉:“你们居然选到我的歌?” “缘分呐,老师!”小宋抢话道。 如虹笑:“这样,你们先跳一遍,我看一下站位。” 大家没有懈怠,拍拍屁股站起来就跳。 如虹在看的过程中,就已经想好了哪些点要纠正。 等大家跳完,她拍拍手,示意大家聚到一起。 “你们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在哪吗?” “不齐。” 她摇头。 “动作不标准?” 她还是摇头。 “……” “没有氛围感。” 如虹眼睛一亮:“没错!” 肯定完,才注意到讲话的是周烈。 她不自然一怔,忙回到正题上,继续说:“这支舞乍看起来没什么难度,但其实零碎的小动作多,学起来没那么容易。而且你们跳舞的时候,状态和这首歌有点偏离,太用劲了。” 说着她站起来,示范了两个动作:“你们看这几个八拍,我这样跳,就很甜,你们也得琢磨一下怎么能更有那种憧憬感。” 然后她略停了几秒,又跳了一遍这个动作,可表现却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但是你们看,我这样跳,就很慵懒,眼神要勾着镜头,然后笑的时候撩一点,点到为止,不然就会很油腻。” 如虹笑:“如果你们觉得第一种跳法不适合男生,那可以选第二种嘛,像第一句歌词那样‘漫不经心’,或许效果更好。” 她讲完之后,有个选手嗷嚎了一声,说:“老师万岁!” 又有人接着笑喊:“如虹老师万岁!” …… 只有一个人,站在那,不闹不笑。 如虹脸皮薄,听不来这种夸奖,忙说:“你们再把我刚才那几个动作跳一下,我看看。” “得嘞。” 他们迅速排好队形,再跳,效果真的比刚才要好。 如虹给大家鼓了几下掌,说:“那好,我去下个教室了。” 小宋失望的喊:“不是吧,才刚刚十分钟!” 如虹耸肩摊手,表示无奈,接着就出门了。 刚到门口,有人追了出来。 “老师,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你说。” “今晚小宋生日,他特别特别喜欢你,你可不可以赏光来给他送个蛋糕。” “我……” 如虹想也没想就要拒绝。 她的跟拍导演却眼睛一亮:“太好了,这是个好素材!” 于是她没说完的话,就只好烂在肚子里。 晚上八点多,正是选手们练得最起劲的时候。 练着练着,一间教室的灯却灭了,里面顿时发出一阵“哀嚎”。 有人去喊工作人员来看电路。 五秒后,门再次被打开。 一阵生日快乐歌的音乐响起。 烛火的光倒映在如虹脸上,明明灭灭的,显得她五官尤其的精致玲珑。 她笑着,将蛋糕举到小宋的面前。 小宋激动的捂住嘴。 有人催促:“傻瓜!许愿,吹蜡烛啊!” 他这才反应过来接下来要做什么。 许了愿,吹了蜡烛,灯又被打开。 大家为了等一会能直接投入练习,很乖的没有抹蛋糕,而是切成每人一小块,围坐成一圈聊天。 小宋说:“如虹老师我感觉我就算是出不了道,也值了!” 如虹实在是笑不出来,天知道她有多想回去休息,可她又不得不笑,又是用到演技的时候了,她努力笑得真诚,安慰道:“怎么会呢,努力就有可能!” 小宋摸摸脑袋笑了笑。 有人问:“小宋,你来这的目的不会是为了追星的吧?” 小宋瞪大了眼:“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反正你现在是美梦成真啦。” 小宋一笑,接着反问:“那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我来就是想出道啊!” “对啊,我也是奔着出道来的,不出道也行,红就行嘿嘿。” “……” 直到他们聊到这一部分,如虹的注意力才真正被吸引过去。 现在的艺人早已不是过去那种,把欲望藏在心底,对谁都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会把“我就是想来锻炼一下自己”,换成“我就是想出道”。 -- 第67页 是啊,进了这个圈子,有几个不想红的? 坦荡的野心,有何不可? “周烈呢?” 忽然有人问。 如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她看向他,与其他人的眼神无异。 他拿小叉子慢吞吞绞着蛋糕,一口未吃,闻言抬头看向提问那人。 “什么?”他走神了。 那人只好完整的问一遍:“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眼睛望向她。 如虹心跳快了一拍。 可他很快又移开。 他淡淡笑了,说:“我喜欢一个女孩,她就像星星,我自己也想变成星星,到她身边去,和她一起发光。” 如虹愣了下,她忍了又忍,酸涩感就像一杯鲜榨柠檬汁般挥之不去,清新味道也同时蔓延开来。 有些被她裹紧的东西,浓重得几乎要溢了出来。 星星会爱我吗? 星星不会爱我。 但我爱星星。 她一阵恍惚,可某些记忆却越发清晰。 “我靠,周烈,劲爆啊!”有人笑。 “爱豆不能谈恋爱啊哥们!” “这段会被剪吗?” “……” 小宋忽然大声:“我记得你之前演唱过如虹老师的新歌,你喜欢的星星,不会就是……” “说什么呢?” 如虹吓了一跳,赶忙打断。 她怕周烈承认,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等小宋说完,他一定会承认的。 可如果他承认了,等节目播出,季惟东看到,就完了。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等节目播出,她该怎么和季惟东应对这件事。 那晚她虽然警告了周烈,可她毕竟不能真的要求他什么,如果她真的不管不顾让周烈退赛了,完全无视他的努力和想法,那么她和季惟东又有什么区别? 如虹调整了一下自己,才说:“好了,时间紧,任务重,我不打扰你们练习了。” “老师,你要走啊。” 她早就站了起来,说:“对,你们好好练习,加油!” 说完也不顾大家阻拦,便出门去了。 她出去之后想先去个卫生间,叫唐棠在电梯口等她。 娅娅在群里发信息问她和潘英六月有没有档期,可不可以去她的演唱会当嘉宾。 潘英一小时前便回复说:没问题。 她还不知道六月的计划,先回:我问问敏姐。 娅娅立即便回:大忙人。 她发了个表情,说:主要是有个成衣秀要飞米兰,我还不知道日期。 有些事总是难两全的。 既定的工作要是被任性推掉,会给很多工作人员找麻烦。 群里没动静了。 潘英给她私信:要是调不了,给娅娅好好说说。 她回:知道。 正好到了卫生间门口,她收回手机,走到女厕里面,随意进了个隔间,刚要关门,有个人忽然捂住她的嘴,把她推到里面。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啪嗒”一声,门被上了锁。 周烈顺势压了过来,把她抵在隔板上。 她先是惊吓,后是懵然,现在看清来人,只剩气恼。 他捂着她的嘴,说:“别出声。” 她恶狠狠瞪着他。 他犹疑地盯了她两眼,确定她不会叫出来,才松开了手。 如虹气的浑身发颤,解除禁忌的同时,她想也不想就推了他一把,同时一个巴掌打过去。 她打的不准,只打到下巴上,没发出什么声音,可他下巴那边却隐约有了红痕。 他一动不动,眼里暗藏汹涌,像即将掀起骇浪的深海。 他说:“对不起,你别害怕。” 她咬牙低声问:“你到底要干嘛!” 他抿抿唇,低声说:“这边摄像机太多,平时见到你也讲不了话,我刚才出来上厕所,看你也过来了,就……” 他怕她害怕,耐心解释给她听。 她却懒得理这些借口。 嗤笑问:“怎么着,你这是想强了我?” 他眉头一紧。 她讥笑,眼里闪着犀利的光:“看不出来,你性趣不一般啊,先是船上,又是厕所……” 她一顿,接着声音更轻了,直贴到他耳朵边:“下次你干脆把我拉到马路边的绿化里,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我本人没看过任何的男团女团的选秀节目,至于后台的面貌,我其实不太晓得,就是基于自己的想象,和此前在微博上围观时的碎片来创作的。 大家要带入小说的规则,因为这个和真正选秀是有差别的 第34章 合作 [VIP] 周烈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黯淡。 她声音虽轻, 可却暗含浓浓的嘲讽与不屑。 他无地自容的低下头,说:“我这就出去。” 她横眉冷目,不依不饶:“怎么怂了?有贼心还没贼胆啊?来啊, 上我啊。” 他眉头锁更紧, 眼里满是克制。 她故意刺激他, 看着他,眼中讥诮不减:“来啊。” 他突然抱住她, 将她猛地推到墙上,整个人紧接着贴了过来, 两个人之间瞬间严丝合缝,再没有一点距离。 他狠狠看着她, 恨不得把她一口口吃了。 她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心里已经快绷不住了,面上依然不屈,只淡淡讥笑看着他。 -- 第68页 他咬牙切齿:“你能不能别折磨我!” “哦?”她挑挑眉,“真是笑话, 是我叫你进女厕来的?” 他一顿, 忍了忍,终究没有逾越雷池。 他松开她, 甚至替她理了理衣服,才说:“我就不能吃一回醋么?” 她一愣,眸色渐深:“什么意思?” 他看了她一眼,迅速移开, 哑然道:“就许你给别人过生日, 就不许我吃醋么?” 她这才是彻底怔住了, 明白他意有所指, 刚才消失的那股子酸涩又绕到心尖上来,她垂了垂眼帘,笑了:“你天天脑子里装的什么?” 他淡淡瞥她一眼,孩子气的说:“你。” “你!”她无语至极,指着他,却说不出话。 心跳这样快。 她想起之前与他对戏,他嫌弃男主角的台词肉麻,说世界上但凡正常人都不会讲那么肉麻的话。 可他现在讲的倒是比谁都顺嘴。 她垂目,给自己两秒钟的时间来平复心跳,再抬眼,神色已是极为疏淡。 她笑:“我不想在女厕和你再续前缘,你快出去,一会我助理来找,我们都丢脸。” 他轻轻点了点头,说:“今天是我唐突了,是我下作,你别记恨我。” 他盯着她,像是真的在等她一个答案。 她瞥他一眼,有点心软了。 他这样子不像练习生周烈,像岛民周烈。 她抿抿嘴:“下不为例。” 他松了口气,她却说:“还是我先出去吧。” 他点点头,没有异议。 她走出女厕,刚到盥洗池,就看到唐棠来找了。 “如虹,你怎么上了那么久,没事吧?” 她佯装镇定,洗洗手:“我能有什么事?” 抽了两张擦手纸,说:“走吧。” 过了那么五分钟,周烈才从女厕出来,到盥洗池,恰好遇到小宋来厕所。 小宋看到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周烈只紧抿着唇角,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洗手。 小宋一愣,拿胳膊碰了碰他:“咋啦?” 又笑:“吃醋啦?” 周烈瞥他一眼,见他孩子般洋洋自得:“别这样嘛,知道你也是如虹老师铁粉,等你过生日,我也去找她给你过?诶……不对,你生日的时候节目早该结束了吧。真是不凑巧……” “知道这是什么吗?” 周烈淡淡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巴问。 小宋努努嘴,凝眉问:“诶?你这怎么红了?” 周烈把手上的水甩了甩,盯了他两秒,走人了。 他手上的水珠却不小心溅到小宋身上。 小宋嫌弃的抹了抹脸,哼道:“切!” - 第二次公演比第一次公演的练习时间延长了两天。 在二公录制开始之前,如虹出去跑了个品牌活动,参加了一场电影研讨会,又以飞行嘉宾的身份,做客了潘英常驻的综艺。 这些通告在五天内跑完已经是很辛苦的了,然而直到回深圳前一天晚上,她还在做着采访。 她的新专辑自上个月上线之后,打破了音乐平台的数字专辑销量记录,并且在几家音乐平台都取得了榜单第一的好成绩。 有不少媒体约采。 如虹不想放弃这些宣传的机会,于是基本都让郑敏接了下来。 一家媒体采访时间半小时到一小时不等,如虹来不及换衣服,穿一身衣服完成了四个采访。 第二天又马不停蹄赶到深圳录影。 在飞机上,如虹又陷入了情绪怪圈。 你有没有那种时候,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就是不开心。 而这种不开心是不为人理解,也不被自己接受的,在还没有确诊抑郁症之前,她总是第一个痛批自己无病呻吟的人。 后来确诊了,她反而放下了一块石头,没有了心理负担。 她开始学着接受负面情绪,尽管到现在还是常常没办法控制,但她如今好在学会了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去纾解情绪。 比如,她偶尔会在赶飞机的时候与自我对话。 尤其是在快要睡着的前几分钟,她总会觉得空虚感很强烈,人心一旦如此,就容易生出感触,于是她也最喜欢突然放弃休憩,掏出平板写歌。 在去深圳的飞机上,她花了一小时,写了首歌。 名字叫做《当飞机沉海时》。 - 她到“梦岛”的时候,选手们已经在彩排了。 她这天穿一条复古蕾丝款的鱼骨连衣裙,白色及膝网袜,双马尾造型。 这造型未免有些打擦边球了,她有些抗拒,却又知道大众爱看什么,于是竟在左右摇摆之中,选择了他人的凝视。 说到底有时候她也是精明的。 她到演播厅去,周烈那组刚好彩排完下场,几个男孩边下台边直勾勾盯着她。 周烈走在最后门,看到她之后,微微张了张嘴。 几个男孩鞠躬喊:“老师好。” 如虹笑笑,给他们说:“今晚加油哈!” 他们齐声说:“好。” 就赶忙去后台了。 周烈却在路过她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你今天很漂亮。” 他在人前向来话少,如虹怔了一下。 “就是有点惹人联想。”周烈看着她,把目光从衣服移到眼睛上,“不过,只要你喜欢,想穿什么都行。” -- 第69页 如虹的脸莫名其妙就红了。 她赶紧干咳了一声,说:“好了,别操心我了,赶紧去准备吧。” 后台实在是乱,有不少人往这边看,但他们只是匆匆说了两句话,大家都没有多想,就赶紧忙自己的去了。 然而在别人眼里稀松平常,过之即忘的一切,却令如虹一晚上都坐立不安。 这晚的演出,周烈那队因为有个选手失误,排名倒数第二。 不过在个人喜爱度的排名上,周烈高居第二名。 这个成绩是很令人惊讶的。 要知道在选手入住“梦岛”之前,网上就有选手参赛的消息,但彼时他没有人气,来参加节目的当天,很多站姐蹲守在大门拍摄上班图,可他连一张正脸照都没有。 而现在节目还没开播,他就从初排名第48名赶超至第2名,任谁看,都是一支潜力股。 这个名次也为他带来了一次合作舞台。 二公的规则是,淘汰排名后14位选手,而排名前三的选手有机会和导师合作特别舞台。 合作舞台无疑会给选手带来更多热度,对出道有很大帮助。 录制最后,主持人让前三名的选手选择合作老师。 周烈选择如虹,几乎是不出意料的事。 然而第三名的小宋,也坚持要选她。 主持人调侃:“你们这是以公谋私啊,两个粉丝大型追星现场。” 台下一阵哄笑。 声乐导师活跃气氛,笑喊:“打起来打起来!” 如虹一阵尴尬。 可除了她,好像大家都放松了不少。 没一会有人猫着腰从侧台跑到如虹身边,说了两个字: 选周。 如虹心一慌,眼皮跳了一下。 这时恰好主持人讲到:“要不咱们让如虹选吧。” 目光都投向如虹,她拿起话筒,想了想才说:“按照规则来吧。” 主持人解释:“刚才我看过规则,选手是可以同时抢一位导师的,所以现在轮到你反选啦。” 如虹鼓鼓嘴,一幅头大的样子。 她心里已经凛然起来。 她最厌恶娱乐圈这些弯弯绕绕,光明正大不行,就要在背后做小动作。 然而凝视深渊久了,深渊就会予以回望。 她早就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人。 导演组的授意,正好给了她一个选他的理由。 舞台上,小宋两眼直直的盯着她,小宋紧握着话筒,而周烈垂首站着,汗流了满脸。 如虹沉默了一阵,才说:“按排名,我应该选周烈的,所以抱歉哦小宋同学。” 小宋满脸失望,但无话可说。 周烈紧紧看着她,给她鞠了一躬。 他以前从没有给她鞠过躬。 有时候她去教室里,选手们第一反应就是鞠躬叫老师,而他每次都是站在最后面,眼睛望过来,落到她身上,仅此而已。 - 这次公演之后,选手走了大半,只剩下35个人,分为5个队。 周烈这次排名高,成了二队的队长。 他上午去和大家定好选曲,结束之后分词分站队,下午又带大家走位,捋动作,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他一向都是沉默的人,却并不是个冷漠的人。 这和如虹很不同,如虹表面上一幅很好接近的样子,但内心早已经不是个热情的人。 晚上吃过饭之后,导演组通知双人组选曲。 选曲是随机抽签,如虹对周烈说:“这是你的主场,你去选吧。” 周烈没推辞,到箱子里随便抓了张纸条,打开一看: 《Touble Maker》。 如虹当即脸都白了。 这歌太欲望毕露,她能想象到观众看到之后疯狂的反应,自然也不难猜到季惟东看到节目之后的样子。 导演性子直,一听她要拒绝,有点火大:“这首歌自带热度,别人求之不得呢,你居然拒绝?” 事实上如虹无理反驳导演的话。 这个选曲无论是出于什么方面,对周烈的帮助都是很大的,歌火,舞辣,整体期待值高。 她苍白的问:“这首歌是不是不太适合作为正式比赛……” “不适合?”导演皱着张脸,“我们前前后后选了几百首歌,才选择了几首出来,实话告诉你吧,我们都很中意这一首的,就算周烈选不到这首,我们也会让你们演这首的。” 如虹拧起眉,导演却不想和她聊了,又把郑敏叫来。 郑敏听完之后又来劝她。 她说了一箩筐,如虹只问她:“你忘了季惟东了?” 郑敏愣了下。 有些事,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不挑破罢了。 如虹这样直白的说出来,郑敏倒有点懵,叹了声气,说,我想想。 郑敏性子果决,并没有让如虹等太久,就过来说:“咱不换了,这个舞台出来之后你绝对吸粉!我是你经纪人,以你的事业为重,季总那边先瞒着,以后我再跟他解释。” 如虹迟疑了一阵,才点头说:“好吧!” 如虹有时候想,自己就像那刘备似的,每次攻打城池,都要无数人来劝,直到所有的理由都齐全了,才肯发兵。 这个结果,虽然令她忧虑,可她却想不到,如果真的换了曲,她会不会懊恼,会不会担心? -- 第70页 懊恼自己就这样被季惟东吓怕了。 担心万一换了首很一般的歌,会对周烈的人气有所影响。 总之,前狼后虎,她真是难。 作者有话说: 古蕾丝款的鱼骨连衣裙这里,我是想到韩国女爱豆们的年末打歌服,有些衣服真的很短。我在想,其实像大红的爱豆,她们或许是有选择权的,可还是会在舒服与效果之间选择了效果。 而如果我是爱豆,我或许也会这样选择。 第35章 试戏 [VIP] 《Touble Maker》这个舞, 有很多贴身的动作,比如扭胯,摸下巴, 摸腿等, 满是撩拨。 在如虹的再三要求下, 舞蹈老师重新编了舞,虽然还是保留了一些经典的动作, 不过情欲感减少了,暧昧值上升了。 白天的时候周烈主要以团队的练习为主, 如虹自己在舞蹈教室练了一天,基本上所有动作都差不多了。 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 周烈来和如虹汇合。 他基本没怎么练习这一首,开始的时候,他跟着老师学舞,导演想拍如虹和周烈互动的片段,如虹就配合着老师,在旁边给他捋动作。 他练舞的时候神情很专注, 如虹工作的时候也认真, 于是两个人倒真的像模像样的把整支舞顺了一遍。 随后他和老师一起抠动作。 如虹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了,就先回去休息。 第二天她到广东跑了个活动, 晚上再回来,去舞蹈教室的时候,周烈却已经在教室里练着了。 如虹回来了,导演让舞蹈老师回去, 临走前舞蹈老师说了句:“周烈, 今晚不要练太晚, 学会劳逸结合。” 等舞蹈老师出门, 如虹问他:“你昨晚几点走的?” 他对着镜子反复打磨一个动作,闻声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说:“两点。” 如虹点点头,没有夸奖他,却是说:“是练习生应有的强度。” 他停下动作看着她。 她笑:“我们公司的练习生是末位淘汰制,有一次月末考核我排名倒数第二,为了下个月不被淘汰,每天都拼命的练。临近考核的那几天,我都是睡在公司的,每天练到两三点,睡一两个小时,再起来练,然后中午也不吃饭,就补觉。” 如虹想起那段经历仍然会很感慨。 她身边的工作人员,甚至包括季惟东,都曾用这样一句话来提醒过她——“如虹,你走到现在,不容易”。 其实有些话根本不需要别人提醒,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受过那么多苦才走到现在,更要如履薄冰,不能走错一步,也不能轻言放弃。 角落里的跟拍导演似乎是接收到指令,对如虹说:“如虹,你可以多聊聊你过去的经历。” 如虹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讲的,只好问他:“你呢,你做练习生觉得最难的是什么?” 他几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说:“拉筋。” 如虹顿时激动起来:“哦对!”意识到自己失态,不由顿住,缓了缓说,“拉筋太苦了!” 他苦笑:“我年纪太大了,筋又硬,每次拉筋我都觉得我快骨折了。” 如虹噗嗤一笑:“练过舞的应该都懂吧。”又想起什么,说,“只要听见练习室里鬼哭狼嚎,尖叫不断,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里面在拉筋。” 两个人聊起这事儿,就像他乡遇故知一样,舞蹈成了只有他们才懂的方言。 那一会的气氛特别好,特别融洽,因为他们都很纯粹,没想其他的。 周烈却忽然感慨了一句:“你以前一定很辛苦吧。” 她摇摇头:“大家都有辛苦的经历,但有些人的辛苦有所回报,有些人付出之后却一场空。前者的辛苦,是成功之后可以被拿来炫耀的东西,是锦上添花的,而后者的辛苦却是要动心忍性,默默消化的,所以我不辛苦。” 周烈点点头,他极其淡然的笑了,看着她说:“老师一直都是我的榜样。” 如虹一愣。 他这话,让气氛全然变了。 她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好了,不灌鸡汤了,快练舞吧。”又问,“你动作都捋顺了吧?” 他眼眸沉沉看着她,点头:“可以练双人舞了。” 如虹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一幅蓄谋已久的样子。 要是没有镜头,她保准要讽他一句,可念在有镜头在,她只好去包里拿了个皮筋把头发扎上,说:“可以开始了。” 他穿着节目组发的练习生训练服,全黑的长裤和短袖,而她也是一身黑,露脐短袖和黑色紧身裤,又都脚踩黑白色经典款万斯,乍一看像极了情侣装。 如虹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恰巧音乐开始播放。 改编后的第一个的动作,是她拿拳头捶周烈的胸口,极其娇媚的动作,要求精准卡拍。 她心不在焉,进慢了一拍,这动作又暧昧,她错了一拍,心就乱了,后几拍便跟不上了。 只好急急叫停。 周烈不解的看着她。 她把头发上的皮筋摘下来,谎说:“扎太紧了,勒得慌。”说着,又要重新扎头发,却怎么也扎不好。 周烈问:“老师,要不要我帮忙?” 如虹斜斜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纯良。可越是这样,那句“老师”就越显得别有用心。 她甜甜一笑,把皮筋套在手腕上,随手抓了抓散落的头发:“算啦,直接跳吧。” -- 第71页 周烈定定看着她,说:“好。” 第二遍如虹集中精力,前几怕都很顺利,可到快到副歌的时候,有个比较大胆的肢体互撩动作。 每碰一下,涟漪就从那一点荡漾至全身。 如虹去摸周烈的大腿,他的眼神顿时涣散了下来,一个动作没做好,手臂慢抬了半拍,指甲竟然勾了她的下巴一下。 一道长却细的红丝,像跟红线似的挂在了她的下颌上。 周烈一时吓住了。 如虹摆摆手,走到镜子面前看了看,还好他指甲不长,挠的不厉害,两天就能消印。 如虹正色道:“别尴尬了,咱们练习时间本来就短,你再放不开,就浪费时间了。” 周烈眼神晦暗,点了点头。 可接下来的练习依旧不算很顺利,他们总是会在某些尺度稍大的动作上出错。 毕竟这会儿,他们各怀鬼胎,心里都不纯粹。 有些东西就像“贫穷、咳嗽、爱”,也像“皇帝的新衣”。 练了几遍之后,如虹关掉了音乐:“不练了,咱们状态都不好,今天练不出什么。” 他沉默看着她。 “归根结底还是动作不熟的原因。”她知道不完全是,可不得不这么说,就像一个真正的导师那样交代,“我明天要飞北京,你自己多练练,强化肌肉记忆,再合体练就会好很多。” 他点头说:“好。” 她收拾东西离开,两个人错身而过,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没什么多余内容,但目光停留的时间却比往日在镜头前长很久。 然后他鞠躬:“老师辛苦了。” 她扯扯嘴,笑说:“加油。” 这是多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可如虹的心跳却莫名加快了。 事实上,他每讲一句“老师”,她都会升起异样感。 想起《水浒传》,西门庆落筷,弯腰去拾,却在桌子底下摸起金莲的小脚。 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好像瞒着所有人,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暗戳戳偷情了。 她出门,跟拍导演和唐棠从角落起身跟上来。 导演笑的浑身粉红泡泡:“如虹姐,你俩太好嗑了,可惜你不炒CP。” 如虹一顿。 只听唐棠接着说:“对啊,感觉你们之间尴尬都尴尬的好熟悉,就像分手多年的情侣,忽然被要求紧密接触时放不开的样子。” 如虹只觉心头一阵阵发冷,竟是半句话都接不上来。 导演又说:“好像的确是诶,不熟悉的两个人第一次跳这么性感的舞,居然一次也没笑场。” 如虹一愣,心急之下忙厉声制止:“你们怎么回事!” 她很少对外盛气凌人,可一旦发火,也是有些气场在的。 后面俩姑娘立刻噤声。 - 前段时间,郑敏帮许如虹谈了个叫《南柯四梦》的戏,是一部以精神分裂症为主角的犯罪悬疑片,由大公司出品,导演已经敲定为,今年在柏林电影节拿下遇见单元最佳影片的新晋导演成明昊。 她从深圳飞早班机回北京。 这会,成明昊就在她对面,五分钟前,他对她说“等我一会”。 如虹听到“Triple Kill”响起,明白他在打游戏。但后半局,他明显遇到猪队友了,杀得眼红,大骂一句:“江为风我操你大爷!” 把手机一摁,随便扔到桌子上。 看他耙了把头发,气鼓鼓的样子,如虹不由存疑:“您说的江为风,不会是摄影师江为风吧?” 他好像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人在,“哎呀”了一声说:“救命!我怎么把你忘了!” 他赶紧给她找了一段台词,如虹接过来一看,不由蹙眉,小小的惊诧了一下。 她还以为他会让她演诸如《穆赫兰道》那样的烧脑佳作,谁知他选的片段,竟是《煎饼侠》里女主卖煎饼果子的戏中戏。 喜剧一向是她的短板,然而这个片段难度也是不低的。 她调整了好一会儿,他没有一点不耐烦,更没有催促,随后她硬着头皮演了一遍,却不知道演的怎么样。 他又拿这部电影的片段给她,让她演。 她紧张的不行,稀里糊涂演完了。 成明昊的脸色里看不出所以然,只说,你回去等信儿吧。 从成明昊这边回去,路上竟下起了雪。 到家之后发现屋里灯亮着,掏出手机一看才知道,季惟东正等她吃饭。 她上楼,进屋,走到餐桌,看餐桌上满满一桌子菜,而季惟东却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 听到动静,他转头,起身往她那走,笑问:“怎么才回来啊。” 如虹淡淡笑了下,说:“路上下春雪了,堵。” 他皱眉:“你下巴上怎么了?” 如虹一愣。 他抬抬下巴示意:“被哪家的野猫挠了?” 如虹捂住那一块,佯装不在意的笑笑:“害,我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 他“哦”了一声,并没多想:“来吃饭吧,微波炉叮一下就好。” 她点头,跟他到餐桌那去。 他忽然漫不经心说了句:“说巧也是巧,我刚看到你那个节目官博发微博公开导师,说是明天公开选手,周五播出先导片。” 如虹一恍惚,不小心把筷子打在了地上。 -- 第72页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等风》客串+1,也算是圆了很多朋友问的后续故事——成明昊出息了! 然后就是一般剧组会有选角导演,一但是也有导演直接单独面试的。 第36章 烟消 [VIP] 季惟东转过脸, 问:“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 如虹有些发怔,赶忙俯身去拾筷子,说:“我在想刚才试戏的事儿。” 季惟东轻轻一笑, 有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他心情貌似还不错。 她大着胆子问:“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他将桌子上的菜端去微波炉里加热, 闻言转脸看了她一眼, 笑:“这桌子菜都是我做的,你说我开不开心?” 她不解:“你不是一向讨厌碰油烟吗?” 他点点头, 说:“是啊,所以我才开心嘛, 因为今天我才发现我爱上做菜了。”他挑挑眉,又去一旁盛米饭, 说,“想着你忙了一天,回来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很有满足感。” 她微愣,想扯个笑给他,可嘴里却有些发苦, 只好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 他继续说:“我现在想想, 过去觉得繁琐的,勺子碰锅沿的日子也蛮好的。”他靠在料理台上, 目光有些悠远,“你知道吗,我曾经有过一次机会能过那种日子。” “那时候我25岁,当时谈了两年的女朋友问我, “你有没有想过那种日子?晚上咱们都下了班, 相约去买菜, 回家后一起在厨房里做菜, 你切菜,我炒菜,男女搭配,才能干活不累嘛。然后等饭好了,便坐在暖黄的灯光下吃,桌布会被我换成红白格子的,桌子中央再摆个透明花瓶,插上一束芍药。我们就赏着花,吃着饭,喝点小酒,聊聊今天发生了什么,明天要做什么……” 如虹静静听他说。 忽然产出一种悲悯,这种情绪令她心底震颤了几秒。 她惊讶于自己居然会把“悯”字用在他身上,更叹息一向孤傲清贵的他,竟也有如此温柔缱绻的时候。 可是他忽然话锋一转:“说实在的,差点就结婚了,可我又在最后关头后悔了。” “叮”的一声,菜热好了,他又把另外一盘放进去,顿了下,才说:“领证那天,她去了,我没去,结果她出了车祸。” “为什么要后悔呢?” 如虹对生命的逝去到底是有点唏嘘的。 他深深看她一眼,道:“那时候年轻,自由比命重要。” 如虹看着他,不难理解他的做法。 他一向是“拣尽寒枝不肯栖”的人,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 可他话锋忽地一转:“现在才明白过来,是不够爱。” 他盯着她,这样直白的目光,暗示再明显不过。 如虹低下头,恰好微波炉又“叮”了一下,她忙说:“吃饭吧。” 他坐下来,夹了块肉给她,问:“怎么样?” 她把肉放进嘴里,还没嚼,就觉得咸,嘴里木木的,很努力才坦然自若的咽下去,笑:“挺好的。” 他笑,从未这样开朗过,也夹了一筷子给自己,刚一出,眉头一皱,吐了出来。 如虹问:“你没事吧?” 他咳了几声,手忙脚乱地端水喝了口,待平静了之后,又吃吃笑起来。 他真是眼角眉梢都是喜悦,笑意淌了一脸,别有深意的说:“如虹,以往在电视剧里看到这种片段,像你这种反应,按理说,是深爱着对方的。” 如虹一顿,把筷子搁下,淡淡看他:“那我不吃了,总可以吧?” 他脸上那种狂放的,舒爽的笑,像一把伞,顿时被收了起来。 他不笑了,却还在看着她,她以为他凶要她了,谁知他只是问:“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穿过大半个中国去见你?” 她不明所以,摇摇头。 他说:“因为你长得真的很像她。” 又一个菀菀类卿吗? 如虹想笑:“所以我是替代品?” 他摇头:“你不是,她才是。” 如虹反驳:“可我是后来者。” 这话任谁都不会信,可季惟东从不是个油嘴滑舌的人。 “她葬礼第二天我就看到你的照片了,我本来找你,是想偿还自己内心的那点愧疚。可我现在觉得,她的死,是为了成全我。” “你出现之前,她一直是替代品,就像一双高仿鞋,穿坏了,再买一双正品新鞋。” 如虹听罢,微微愣愕,脸上随即露出了冷冽的神情来:“可这双正品鞋,不一定合你的脚。” 季惟东嘴唇紧抿住了,气氛也骤然冷下去。 他或许猜得到她究竟为什么忽然变了个人,他淡笑:“都说女人如衣服,这句话放到当下恐怕要被撕碎,女人已经不可被物化,也不能为人依附了。”他顿顿,“所以你气我?” “哪里。”她脱口而出,轻轻嗤笑道,“衣鞋也有贵贱之分,我谢谢你。” 她明知道在他面前最好乖一点,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 季惟东眼眸紧收,看了她一眼,随后站起身,走到她旁边,在她挣扎前揽上她,脖子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近在耳畔—— “你想的没错,我的生命里不存在白月光之说。” “愧疚心也是有时效性的,我只会不断说服自己的心,让自己好过起来。” -- 第73页 “那种找替代品的男人都是孬种,真的深情就该终身不娶。” “……” “够了。” 如虹只觉他在念咒,几乎要把她绕了进去,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说的都是对的,可是她却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去认可这种道理。她唇瓣几次张合,最后只能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够了”。 她累了。 无力又沉重。 他摸摸她下巴上那道红线,大发慈悲放过了她,走到对面的位置上,端起米饭,没吃,又想起什么,轻轻一哂:“所以你就偷着乐吧,除了你,谁还能让我这样对待?” 她恨不得脱口而问:“难道你爱我,我就要感恩戴德吗?那你前女友爱你,你怎么不和她结婚?” 脑子一热,她还真的问了出来。 季惟东一愣,旋即把碗筷一放,背靠着椅子,眯眼笑道:“你别说,如果她没死,倒有可能。” 他唇角上挂着几分玩世不恭:“所以啊,我得努力活,多活几年,如果你肯嫁我,等我死了,所有的财产都给你,好不好?到时候你可以再嫁,拿我的钱去养小白脸,比如那个周烈,你养一沓都没问题,便宜。” 他这话实实在在是侮辱人了。 她一下子站起来,筷子又掉在地上,她恍若未觉,指着门:“门在那,吃完自己走。”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你的爆发点在哪?是周烈吗?” 她抬眼看他,有些气结:“你不要贼喊捉贼。” 他齿关紧扣,眼底透着森然。 她乱极了,本来她就为周烈这件事瞒着他而心虚,这下更烦躁,可她知道,她一开始不告诉他周烈的事,是对的。 既然他知道后必然会有一场风暴。 那就让暴风雨来的缓一点吧。 她尽力打消他的顾虑,以求脱身:“我今天试戏感觉很不好,而我很喜欢那个角色,我真的很烦,所以你能不能别闹了。” 她先软语相求了,他眼底的阴霾渐渐散了。 她想,他比想象中好哄一点,于是又补充,“你快吃饭吧好不好,否则凉了,对你胃不好。” 或许是刚才占了上风,加上那话确实过了点,于是他不愿再斤斤计较,竟然真的放她回卧室了。 可她走了,他却不再有胃口。 他把她掉在地上的筷子捡起来,顿了下,把所有的菜连同米饭都倒进垃圾桶里,随后拿了外套走了。 如虹进了屋,一直没敢真的放松,唯恐他冲进门来。 他再有定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事也是说不准的。 又过了几分钟,她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到外头没有人,出来一看,玄关处的鞋子也没了,这才确定他离开了。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却不知道自己在愣什么。 第二天回“梦岛”,整个人也提不起精神。 周烈在她走的这两天没有懈怠,把舞练的很熟。 下午的时候,如虹与他合练,他竟然一个动作都没跳错,反倒是她,错了两三回。 这种错误对她来说简直是种侮辱,她强打精神,让导演组把摄像机关上,又和他认认真真的练了一小时,尽管还是有些放不开,但至少动作上再没失误过。 可仍然有个最大的问题——他们太拘束了。 跳完这一遍,周烈又要去放音乐,如虹制止住了,说:“没用,练不出来。动作没问题,但你和我跳不出这支舞的味道。” 周烈眼神黯然,显然也明白症结所在。 这支舞太需要二人的配合,就像打乒乓球,务必有来有回才行。 总有个人要先发球。 如虹叹气,总不能硬着头皮选了这首,练都练了,到头来却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吧。 她喊他:“周烈,这支舞你什么感觉?” 他舔舔唇,问:“你真要我说?” 她点头:“废话。” 他舌头顶了顶腮,眼神风流的说:“硬了,你却不让进的感觉。” 如虹一愣。移花 打死她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般露骨的话。 虽然摄像机都关了,可她还是下意识望了望四周。 她舔舔唇,仰脸看他:“那…刚才那遍什么感觉?” 他顿了顿,移开眼,哑然道:“想硬,硬不起来的感觉。” 如虹顿了顿,点头:“那我们再跳一遍,你记住,你不仅要让自己被撩拨到,更要让全场欲罢不能。” 他看着她,片刻之后,重重点了下头。 音乐响起,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那一刻她脑海里忽然想起绿岛的山水,不知道他脑海里是不是也出现了那幅场景。 总之,航海夜行,两只妖物出没。 这一遍比上一遍好了太多太多。 如虹笑:“等演出吧。” 演出不过两天之后,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如虹一早就起床做造型。 她这天穿一条黑色紧身抹胸皮裙,黑色细跟高跟鞋,黑长直造型,又酷又欲。 等到彩排候场之前见到周烈,他也穿黑,一身黑色缎面西装,大V领,一弯腰就看得到里面的肌肤。 两个人这样去跳《Touble Maker》。 难以想象会是怎样令人血脉喷张的场景。 她摸着他的手臂,他勾着她的腰,或一起扭动,或眼神对视。 -- 第74页 聚光灯下,不许不敬畏舞台,于是他们都跳嗨了。 一半是舞者的灵魂,一半是本性的吸引。 前者是肉,后者是灵。 那一刻巧妙合一。 心灵上的高潮迭起。 全场的人都疯了,尖叫声可以掀翻屋顶。 他就这样成为这场第一名。 她在台下,看他发表获奖感言,他说:“谢谢如虹老师。” 最后两个字特别轻。 举重若轻。 话筒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没拿,只笑笑,给他点了点头。 这样热闹而欢庆的场景,让她想到烟花。 嘭的一声,腾空了,绚烂惊艳。 随后是漫天的烟尘。 上场之前,郑敏把电话给她。 是季惟东,他咬着牙,狠狠的说:“许如虹,你够狠。” 她知道,烟花将在最盛大绚烂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作者有话说: 1写这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同情起季惟东,也是从这里把他的结局改了。 2菀菀类卿,这个是出自《甄嬛传》的,刚开始写的时候一气呵成,后来觉得不妥,但是又舍不得换。后来在微博里竟看到也有别的书里用过“菀菀类卿”四字,想来是可用的,类似于流行语。 第37章 败露 [VIP] 《Touble Maker》演出这天, 也是这档节目先导片播出的日子。 如虹上台前,在后台做准备,造型师在帮她整理头发, 服装师在帮她整理衣裙, 而导演站在她对面, 和她对流程。 化妆室的电视机不知道被谁打开了,恰好刚刚播出先导片。 唐棠问:“这节是选手入住, 分宿舍,分组的内容吧?” 导演说:“后面应该还会有导师入住, 然后见选手的片段,因为第一期好像是选手的个人舞台嘛。” 唐棠“哦”了一声, 盯着电视机,和大龙点评选手们的长相。 忽然,周烈出来了。 他穿着与其他人无异的训练服,宠辱不惊,清朗疏离。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他真的好帅啊。” 唐棠忙接:“对啊对啊。” 一屋子小姑娘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尤其是唐棠,花痴尤甚, 遭大龙白了一眼, 骂:“无语。” 唐棠不乐意了,怼他:“你嫉妒就直说!” 他一脸问号:“啥?我嫉妒他?你有问题吧!” 唐棠张了张嘴, 气圆了眼,想起什么,问导演:“哎呀,也不知道先导片放不放导师第一次聚餐哦?” 导演说:“放啊。” 唐棠捂嘴, 别有深意的笑了, 小声挖苦道:“我可记得之前某人在导师吃饭的时候打了个韭菜味的嗝, 真丢人。” 大龙脸黑:“什么?” 唐棠眯起眼, 笑的花枝乱颤:“别害臊,你又不是偶像,打个饱嗝怎么了?” 大龙一顿,很努力回想,才想起不久前某天如虹生了他的气,第二天好像是恶意整蛊的跟唐棠说了句什么。 现在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瘪瘪嘴,幽怨的看了眼如虹,刚想说什么,郑敏忽然打着电话推门进来,说: “你们全都出去。” 她神色冷峻,大家都一惊,也不敢说什么,纷纷出门了。 大龙在出门前,看了一眼如虹,她的脸色阴沉,他的心不由咯噔一下。 他不敢妄自揣测一些捕风捉影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这件事和周烈有关,想起在绿岛的时候那家伙看向如虹的眼神,他就觉得心里怪怪的。 而如虹看向他的眼神,更令他不安。 如虹的心早就如坠海底,漫天的窒息感与黑暗瞬间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 郑敏把手机交给她,用唇语一脸担忧的说:“季总。” 如虹接过电话,郑敏要出门,如虹攥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郑敏停了下来,站在旁边。 如虹“喂”了一声。 季惟东那边死寂一片。 她咬紧了牙,身子忍不住发颤,问:“怎么了?” 他突然就笑了,无不嘲讽,无不咬牙切齿:“好啊好,许如虹,你够狠。” 如虹眸子一紧,不由握紧了手机。 季惟东声音太冷,直顺着电话线绵延两千多公里,准确无误的冰到她心脏上:“我这么唐突的打过来,是不是影响你和旧情人叙旧了?” 他终于挑明。 她紧抿着唇,可牙齿却不停地磕在一起,咯咯作响,她抓住郑敏的手让自己镇定下来,平复了几秒,才说:“他是选手,我是导师,我们只有节目前的客套,没有私底下的情分。” 她说着话,脑子里却不断在思考下一句该说什么,有些话必须一口气说完才行:“再说了,我要是心里有鬼,早就退出了,可我心里坦坦荡荡的,凭什么白白浪费一个曝光机会,反而还要付违约金?” 他久久无言。 那会他正站在家里的阳台上,屋里没开灯,身后唯有电视机发出跳动的微光,而目光所及之处,满是春寒料峭。 别墅区的蓬勃绿化也救不了这渗骨的苍凉。 她口齿伶俐,多半是受他影响。 想到这,他竟发出一声轻轻的讽笑,笑他自己。 “你越来越刁钻了。”他评价她,语气竟是赞扬的,话意却很奚落,“我想我应该再提醒你一句,你没有任性的资格,无论是你的粉丝,合作方,工作人员……你都要对他们负责。而我,你更没资格欺骗我,耍弄我。” -- 第75页 她心一紧,久久不语。 他默了默,轻描淡写的发了个号令给她:“既然你坦坦荡荡,那今晚给节目组那边沟通一下,解约吧。” 她拧眉:“你怎么这么霸道?” “也不是一两回了。”他语气平常,又说,“如果你不走,那只好他走,你看着办吧。” 她一顿,看了眼郑敏,郑敏担忧又茫然的看着她。 她咬牙,狠狠说道:“好啊,那你让他退赛吧,他走不走关我屁事?” 她极少爆脏话。 季惟东绷紧了唇角。 她咬咬唇,一鼓作气:“你总是这样,每次我想靠近你一点,你就开始霸道不讲理!如果我怕你,又怎么会爱你呢?” “如果你再逼我,我现在就找个人在一起,管你什么三年之约,五年之约的?”她喘了口气,“你永远只会把我往外推!不是周烈,还会是王烈,赵烈,总有一天我要永远离开你!” 她说完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收线之后,她胸口仍然一起一伏的,一时难以平复。 郑敏赶忙扶她坐下来,问:“这究竟怎么了,关周烈什么事?” 如虹定定看着一个点,没有表情,陷入长长的沉默…… “嘭”地一声脆响。 杯子碎了,桌旁一片狼藉。 季惟东意识到她挂了,一股无名火无处可发,于是把手机发狠的砸了出去,恰好砸到桌子上的杯子。 他忽然感到胃痛,扶着墙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来。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好似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在无尽的雪原上踽踽独行着,有很长一瞬,他都分不清是胃在痛,还是心在痛。 电视机里还在播放着节目,他抬头看,镜头恰好给周烈一个大特写,只那么一秒,随即便切到别人身上去。 就是这样巧,怎能不说是命运使然? 季惟东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幕,他忍着胃痛连夜赶去绿岛,当他终于站在她门前,却看见周烈要从她房间出去。 其实从那天开始,什么他都有预感。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对她的态度彻底转变了。 他的心,本是荒芜之地,奈何落下她这颗野草种子,任凭他多次把她连根拔起,她总有办法存活下来,甚至在他心上长成一片蓬勃的草原。 可那晚过后,他发现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有颗玫瑰种子破土而出。 可这朵玫瑰只长叶,不开花。 野草蔓延,不打理,也自成风景。 可荆棘之刺,让他如何忽视? 他眼眸沉了下来。 胃痛让他的汗顺着额头掉到下巴上,他费尽力气去拿手机,只不过三两步路,却如十里八里那么远。 他打电话给华子:“去查查周烈,包括他的公司和老板,能查的都查出来,我明天务必要看。” 华子一愣,却不敢多问什么,只说:“好。” 又听他闷哼一声,才说:“叫医生。” 华子反应了一下,忽然心一咯噔,才明白季惟东是身体出状况了。 可他刚才竟一点也没听出来他的不适。 电话没挂断,可那边却陷入无尽的寂静中,任凭他怎么喊都不应。 - 和季惟东通过话之后,如虹在化妆室里待了一会,但没有很久,不断有人敲门来催,她不好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录制进程。 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推开门。 一堆人在屋外候着她。 她看了看大家,笑:“走吧。”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没有人知道刚才屋里发生了什么,毕竟,谁会知道蝴蝶破茧前的动静呢? 大家只知道她又是那个闪闪发光的女明星了。 从后台走到演播厅,没有人的目光能不落在她身上。 她到台下同周烈汇合。 上台前,他小声问她:“你紧张吗?” 她斜斜瞥他一眼,明白是他紧张了,于是一笑,轻而傲的说:“今晚带你炸场子。” 他们最后一个出场,真正起到了压轴的作用。 全场沸腾,无不狂欢。 唐棠在台下忍不住掐着大龙的胳膊喊“救命”,大龙气的只想揍人,却又不能揍女人,只好闷闷给了自己一拳。 这场公演周烈全场第一,遥遥领先。 如虹在录制结束之后,婉拒了节目组的采访,和导师们的聚餐,独自回房休息。 睡在柔软的毯子上,人心变得柔软了一点,可却没能变得平静一点。 她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三点还没有睡着,想起“梦岛”有健身房,健身房里还有泳池,于是披了衣服起来找泳衣。 健身房里没有人,只有两盏灯微微亮着,像盈盈月光一样,足够用了。 她来这边之前,没想着还能有空游泳健身什么的,就没带泳帽和眼镜,连泳衣也是许久之前无意塞到行李箱里的,一体式露背款式,天蓝色的。 她没多想,索性直接下水了,谁知道刚下水,连游都没开始游,耳朵就进水了。 她赶紧停下来偏头控水,又原路返回,刚转身,看到池边站个人,不由“啊”了一声,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紧抱着自己的双臂,抬脸紧张的望着那人。 天黑,分辨了那么两秒才看清脸。 -- 第76页 心跳在急促跳动后,又缓下来了。 她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一夜,那晚月光很亮,正好照在他的脸庞上,他没穿衣服,躲在海水下,又羞又呆的看着她。 他那天竟还拿石子砸她。 而她,好像还没报仇。 她心念一动,掬了一捧水,直接往他身上泼去。 一下又一下,水珠在空中划出了弧度。 他只看着她,并不动弹,仿佛在等甘霖降临。 她扑腾一会,觉得没意思了,才佯装反应过来。 “诶?怎么是你啊。” 他目光紧紧锁住她,居高临下,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默了一默,才淡淡道: “你想泼就泼呗,我又不怪你。” 第38章 湿心 [VIP] 如虹一顿, 脸悄然红了,只好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来掩饰,说:“我真没发现是你。” 他蹲了下来, 直视着她, 问:“你来干嘛?” 她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往后退了一点,说:“我穿着泳衣, 在泳池里,你说我来干嘛?” 又问:“倒是你, 大半夜不睡觉,来干嘛?” 他漫不经心:“我每晚都来游泳的。”又补充, “你知道我的,海边长大,见水就亲。” 她一愣,张大了嘴,无比心惊:“谁知道你了?” 他目光变得促狭,却只重重点点头, 说:“我不说了, 别生气。” 这时候,门口忽然响起脚步声。 如虹一惊, 忙喊:“坏了!有……” 他忽然一只手抵在她唇上,垂眼盯着她,示意她小心讲话。 如虹一瞬间心空了。 他却恍然未觉这是一种怎样惹人遐想的姿势,只转身看了眼门口。 果然有人过来, 只一眨眼的功夫竟然有说有笑的推门进来了。 他说:“是练习生。” 她问:“怎么办?” 他愣了下, 旋即下了水。 “他们没开灯, 估计也是和你我一样怕惊扰到节目组, 所以咱们在边角躲好,等他们走了就行。” 如虹犹疑了一秒,点了下头。 那边两个练习生越来越近,周烈围着她的手臂也越来越紧。 一人到泳池边坐下拿脚扑腾了一下水,说:“不算很凉。” 另一人说:“还是别下水了,比着赛呢,万一着凉了影响训练。” 如虹下意识和周烈眼睛对视上,他们都屏住呼吸。 那边两个人好像学生时代的老师,而他们是害怕被提问而噤若寒蝉的学生。 “也是哈,那算了算了。” 好在老师忽然改变主意,不作提问。 那人被同伴说服,站了起来,作势要走,如虹和周烈都松了口气。 可忽然——“扑通”一声,他竟把同伴推下水。 飞溅声在寂静的屋顶回荡,水花晃然绽开,直落到最边角的地方,周烈下意识把如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抱着她往水下沉了沉。 “操你妈!你有病吧!” 落入水中的那人吼了一嗓子,而在池边站着的男生却笑得前仰后合。 “你最好立刻给我下水,否则我跟你没完!” 水中人咬牙切齿。 池边人也不忸怩,真的“扑通”一声跳了下来,大喊:“爽!” 如虹被周烈箍的很紧,几乎喘不过气来,仰脸看看他,嘴巴恰好落在他下嘴角的位置。 周烈一痒,只觉得嘴唇上有股温软的触感,嘴巴恰好贴着水面,水流和唇角一样的软,他眼睛闪了闪,看向她。 旁边的人边戏水,边讲话。 聊起这晚的舞台,他们不约而同的提到了《Touble Maker》,感慨:“周烈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前压根没听说过这个人,谁知道是匹黑马。” 另一人说:“我全程只盯许如虹,操,真他妈会扭……” 这种对异性赤裸裸的评头论足,让周烈不自觉又抱紧了她。 他们四目相对。 好像两个接口忽然相连了,然后“滋”的一声,通电了。 他用唇语问:“可以吗?” 她的心紧张到快不会跳动,迟疑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 他却还是问:“不可以吗?” 他目光很轻的落在她身上,在凌晨三点的夜里,就像一把阳光,笼罩着她,烧灼着她。 想起那个寓言故事,大人问,怎么才能把屋子填满?最聪明的小孩,选择了光。 最轻的是光,最弥满的仍然是光。 如虹紧握着手,却还是摇了摇头。 他眼神黯了黯,却还是没放弃,说:“就一下。” 她垂了垂眼,不再讲话了。 他以为她同意了,生怕她再反悔,于是急忙吻下去。 一碰,两个人都颤栗了一下。 她身子很僵,像一根紧绷的弦,他一只手拥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并不用劲儿,只若即若离地轻吻。 一下一下,像鹿在溪边啜水。 旁边的那两人忽然说:“诶?我怎么看到那边有个包呢?” 如虹睁大了眼,心跳如鼓的看着他,想起刚才他下水,并没把她的包和鞋子一并拿到水下来。 周烈眼里早就染满情欲。 并没听到刚才那两个人说了什么,却意识到那两人已经向他们走过来了。 -- 第77页 周烈一顿,接着就带她向下沉去,直到全然沉入水底。 两个人呼吸相送,缺氧带来的晕厥感,让人忽然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听到池边的人脚步顿了。 一人忽然说:“或许是谁忘了带走呗,你别过去了,乍一从水里出来,我还怪冷的。” 那人顿了下,说:“行吧。”又笑,“你看你那身子骨……” 声音渐渐小了。 可他们却还在忘我的吻着。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置身海底,珊瑚就在脚下,发光的鱼在头顶游荡,水母盘旋于身侧……他们像是人鱼一般,两只腿不自觉就像两条鱼尾般纠缠在一起。 等到周围的声音彻底消失。 他托着她又缓缓浮上水面,他半睁眼看了她一眼,她仍然闭着眼睛,于是他想也没想,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举动却猛然惊醒了她。 她睁开眼,意识到那两个人已走,忙推了他一下,他恨不得把她揉碎在身体里,可见她反抗,他舍不得在这种事儿上强迫她,于是放开了她。 如虹大口的喘息,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他看着她,浅蓝色的泳衣穿在莹白的肌肤上,如同蓝天白云一般。 这样深的夜里,她却美的像晴天。 如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还…亲个没够了是么!” 他瘪瘪嘴,喃喃轻语:“当然不够。” 她却听得清清楚楚,气的撩起一把水就泼到他脸上。 他不动弹,只说:“好了,快上来吧,别冻着。” 她仰起脸,倔强的说:“你先上!” 他叹了声气,一脸可算是服了她的表情,说:“好好好。” 他这样她更气了,问:“怎么,你嫌我烦是不是?” 他刚上了岸,又把手伸出来给她:“我是嫌你可爱。” 她一顿,只觉心里别扭的慌,伸手打了他手心一下,说:“谁要你扶。” 于是自己上来了。 他从她包里拿毛巾给她。 自己则把短袖一脱,用湿衣服擦身体。 如虹喊了他一声:“喂。” 他扭脸,不明所以。 她喊他:“你过来。” 他顿了下,乖乖走到她身边去,弯下了腰。 她伸手摸到他的肩膀,他抖了一下,后退了一步,拿衣服挡上了:“别看,丑。” 她抿抿唇,垂下了眼,烫伤能好看到哪里去呢,她不敢想象如果这块疤落到她的脸上会是怎样。 这样想着,他竟然真的说了一句:“幸亏烧在我身上。” 她这会冷静了下来,很多事就又都回到脑海里来了。 她总是这样,按理说,季惟东都这样兴师问罪了,她就应该收敛一点,和他保持距离才好。 可一见到他就什么都忘了。 她站起来,冷冷说:“好了,我该走了。” 他不解,这次却没有如以往那样放走她,而是大跨一步挡在她面前,问:“怎么了?” 像是相爱多年的夫妻,吵了架之后的语气。 她只说:“刚才是事发突然,没保持距离就算了,可这会,咱们没必要再靠近了吧?” 周烈的目光黯然下来。 他原本是很快乐的,今晚他和她有了舞台,得了第一名,意外邂逅了她,还抱了她,吻了她…… 来北京快两年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可她却说变就变脸了。 于是他忽然就不知道如何是好,说是快乐,可这快乐像一杯糖水里加了勺苦瓜汁。 他垂下了头,向后退了一步,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他这样又动摇了她原本脆弱的心。 她看着他,淡淡问:“周烈,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当练习生?” 他默然。 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或许你会说是为了我,但你有没有想过,做公众人物之后,会有更多的东西阻挡在你面前,比如粉丝,黑粉,经纪公司,队友……” 他静静听她讲着话。 忽然懂了她一直后退的原因。 “可我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他解释给她听,“只有我变得优秀,才配得上你。以前的我,真的配不上你。” 如虹怔了怔,眼睫抖动得厉害,静默了片刻,晃然笑了。 傻孩子。 “你以为你也变成明星,我们就能在一起?”她嗤笑,“你要不要这么天真?” 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立在那里看她,几秒后,沉声道:“别笑了。” 她停下。 他瞥她:“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如虹一哽,又深吸了口气,问:“你以为我不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出身不好?” 他陷入了静默。 他的沉默大多数时候如虹都很不喜欢,因为那令她有负罪感,总觉得自己令他受了委屈,欠了他似的。 正当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是这个理由,好像也没有别的了。” 他声音很沉,目光更沉,看着她:“你也不要再说什么不喜欢我的话了,我不会信的。” “你……” “你也不用反驳我,我虽然笨,但不傻。” 如虹只觉得心脏咚咚直跳,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出来。 -- 第78页 何止他不信? 她也不信。 季惟东都不信呢,谁会信? 别的不说,她新出的那张专辑,为什么叫《人生海海》,他们都心知肚明! 如虹终是泄气了,她叹了一声,说:“反正无论怎样,我和你不可能。” 季惟东有句话说的对,无论是粉丝,合作方,工作人员……她都要对他们负责。 他顿了下,却还是固执:“反正我爱我的,我不强迫你,你也别强迫我。” 如虹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可没有言语远比真的讲些什么更多了分意味。 她静默片刻,转身离开了。 她去换衣室里换装,等她出来的时候,发现他竟还站在原地。 湿漉漉的像个傻子。 她想起一句歌词,正好他唱过—— 祈祷你像英勇的禁卫军,动也不动的守护爱情。 别的女人或许要祈祷,可她不用了。 因为他就是。 作者有话说: 最聪明的小孩,选择了光。 第39章 恋情 [VIP] 如虹生了场病。 从泳池回来之后, 她不出意外的得了场重感冒,这下她要吃的药更多了,免不了想昏昏欲睡, 可又不得不去北京赶电影路演。 发布会刚刚开始, 如虹还没有上台, 郑敏就猫着腰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出大事了, 出来一趟。” 郑敏很少这么大惊小怪,如虹不由心慌, 却佯装淡定,跟导演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 才有条不紊的离开。 刚到后台,郑敏就拿手机给她看。 如虹接过来一看,脑子一懵,刹那间身子抖得如同筛糠,咬牙切齿说:“无耻!” 竟有人曝光她与季惟东的恋情! 从季惟东送她回家,送她去机场, 在天台吃饭……全都拍的很清晰, 尤其是季惟东不时有些亲密动作,更是侧面证实爆料是真。 新闻刚出已至热搜第一。 郑敏问她:“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季总故意曝光的, 现在场外全是媒体,你想想等一会怎么面对记者提问。” 如虹难受的很,但她并不震惊。 只因她太清楚,季惟东要是认定了你是错的, 那就绝不听你解释, 也绝不给你机会, 即刻就会将你处以极刑。 她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缓了缓才说:“我绝对不能承认的,这本来就是假的。” “可是大家都觉得是真的!”郑敏也急,“这叫什么事啊,你刚积累了一年的好感,现在风评又要糟了!你想想,承认会被骂,否定更会有麻烦!” 如虹握着拳,定定的说:“无论如何,决不能承认,走一步算一步。” 忽然有人敲门。 是郑敏的助理:“敏姐,刚才公司发声明了,你快看一下吧。”她说着话,不由拿眼睛瞥了下如虹。 如虹只觉得大事不好,想也不想,就去找公司的账号。 一看,傻眼了。 季惟东还真是要么不去做,要么就赶尽杀绝。 他竟然让公司发声明承认了。 一切都被他安排好了。 一个这样大的网,批头罩过来,她躲无可躲。 郑敏的脸色也变得阴云密布。 她拍拍额头:“许如虹,现在事态变了,我不管你怎么想,都必须承认!” 如虹只想冷笑:“你看,他以前把‘偶像恋爱’当做洪水猛兽,一直给我上教育课,说身为偶像恋爱犯法……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这都是借口,谁说不能谈呐,和他谈就行。” 她转身走到镜子前,那是一面很大的圆镜,能照到她腰部以上的位置,她凑近了去看自己的脸,这样精致而陌生,又摸了下冰凉却贵重的耳饰,忽然勾嘴,笑靥如花。 原来,这一身的荣华富贵,竟也是枷锁撩拷。 只可惜,15岁的许如虹并没想到这一层。 犹然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老师推荐大家阅读茨威格的《断头皇后》,书中有一句经典的句子——当时她还很年轻,不知道所有的命运的馈赠,都已经暗中标好了价格。 曾经她感慨这句子是这般贴合书中人的命运,如今再想起,却恍然大悟,这竟也是对看书人的警醒…… “如虹,快上场了。” 如虹是没资格用太多时间感怀的。 门外一直有人来催,她不得不赶快回到台前去。 主持人隆重介绍男女主角上场。 主持人问:“这个角色,对你来说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如虹想了想,说:“凡事过犹不及,尤其是爱,过度的爱会让人变得偏执,很多人都会以爱之名去控制别人,伤害别人,却还觉得自己是对的,比如影片里的逢春……” 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里,季惟东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看,听她说“过度的爱会让人变得偏执”,他紧了紧眼眸,将手中的遥控器狠狠砸了出去。 他一向冷静,鲜少有怒发冲冠的时候,然而这次却动了大怒了。 他大喊:“华子!滚进来!” 华子急急忙忙推门进来,他正打着电话,进了门才来得及挂断。 季惟东眼眸猩红,问他:“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华子毕恭毕敬的站着,颤声说:“正在查!” 季惟东低吼:“废物!” -- 第79页 他粗粗喘了几口气,又捂住胃,痛苦的哼了一声。 华子上前了一步,又急又怕。 他却又开口:“把管理公司微博账号的几个人全部开除,包括主管。” 他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华子说:“是。” 看了眼他的脸色,想了想,又问:“那许小姐那边,还用解释一下吗?” “呵。”季惟东冷笑一声,“照片和视频拍的这么清晰,官博又亲自转发承认,两年前我就假曝过一次恋情,现在我巴巴去解释不是我做的,要是你,你会信吗?” 华子低下了头:“……” 这时电视机里恰好播到群采,季惟东死死盯着屏幕。 如虹刚刚曝光恋情,记者们好不容易正撞一个大新闻,饿狼一样,都希望能从她身上挖一点肉出来。 闪光灯的强光刺的如虹的脸更加莹白精致,她一直笑着,可任谁看,都知道这抹笑带着勉强。 记者丛里忽然有人说了句:“许如虹,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前助理孙琪。” 如虹一愣,看了那人一眼,笑:“你好。” 孙琪举着某娱乐账号的话筒,问:“关于你和季惟东的恋情,我看声明上说,是去年才开始的,可我记得之前我在当你助理的时候,季总就对你多加照顾,请问那时候就有火花了吗?前年被传恋情是暧昧期吗?” 此话一出,记者们都发出了八卦的惊呼声。 孙琪眼里闪着锐利的光。 如虹只觉得一把匕首的刃光一样照到了她的脸上,她再能表情管理,也终于有点冷然。 她想了想,淡淡说:“有没有火花难道你不清楚吗?你是我前助理,是这帮人里最知道内情的人,如果当初有暧昧的话,你大可以直接出新闻,还用今天来质问我吗?” 如虹讲话毫不客气。 她知道孙琪签过竞业协议,不会胡言乱语。 孙琪果然一时无言,只好让其他记者接着提问,大约过了两分钟,孙琪才又趁机问:“我记得之前在天衢的时候,公司就一直有人传,说是季总从出道前就对你很照顾,甚至帮你父母还债,这些都是真的吗?” 如虹拧起眉。 旁边的记者们看准了如虹的表情,赶着煽风点火:“如虹,你父母曾经欠过债吗?” 孙琪一笑:“大家在出道纪录片里应该也了解过如虹的家境吧,如虹是农村出身,家里有欠债并不奇怪的,我觉得大家还是不要纠结于这个问题不放,因为农村身份并没什么不光彩啊。” 这话说的前后相悖,却滴水不漏。 如虹笑了:“你刚才问的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应,希望大家把重点放在电影上,谢谢。” 郑敏也出来说话:“希望大家把重点放在《美人如玉》上,不要再问私人问题。” …… 好似一场疲惫的奔命。 下了台,场外有粉丝在等。 见如虹出来,大家蜂拥而上,问:“如虹新闻是真的吗,我们要听你亲口说!” 如虹赶快上车,坐到车里,她张开手掌,看到自己手心,被自己攥出四个血红的指甲痕迹。 这是一场风暴,当然,或许只对如虹和她的粉丝是,对于娱记和季惟东,却是一场狂欢。 打开微博,她看到她一个五年的大粉换黑色头像了。 黑头像寓意脱粉,如虹心一冷,点进她的微博,看到置顶,里面有一句话让她的眼眶一酸: 你知道吗,你和谁在一起都不能和他在一起,以前粉丝们为你维权,骂过多少次公司?我们觉得你只是一个艺人没有自由,谁知道原来你有话语权啊,你可是老板娘啊! 这条微博的评论下面,有很多粉丝真情实感的附议。 往下划了很久,才看到有个叫“小小小米”的ID说: 评论里的各位有事儿吗?许如虹25了,不是15!恋个爱怎么了?我们没资格插手别人的人生!我喜欢她,我相信她,我祝福她。 如虹的眼泪瞬间就糊了满眼。 刚才看恶评没哭,看好评倒是觉得受不了了。 郑敏也恰好刚刷完一波微博,她见如虹心情有所波动,不由安慰:“好评恶评都有,事情并没有脱离预料,你不用太在意。” 如虹没说话,仰仰头把眼泪倒逼回去,又打电话给季惟东。 电话一直打不通。 她干脆直接让大龙开车到季惟东住所。 郑敏说:“不如先打给华助理,别再又扑空了。” 如虹按按太阳穴,说:“敏姐,劳烦你帮我打过去吧。” 华子的手机,在桌子上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季惟东一眼,季惟东一挑眉,问:“许如虹?” 华子点头说是,季惟东点点头:“接吧。” 华子这边接了电话。 季惟东起身去找自己的手机,在病床上的枕头底下找到了它,原来是没有电了。 他又去抽屉里拿充电线充电,刚充上,华子挂了电话,说:“许小姐一会过来。” 季惟东一愣,旋即皱眉:“我不是说过,我住院的事儿不能告诉她吗?” 华子一愣,垂下了头。 季惟东只冷冷盯了他一眼,随后进卫生间了。 华子在原地站着不敢动,只听到里面有水声时响时停,没一会,季惟东开了门出来。 -- 第80页 他收拾了一番,整个人都没有了病色,又回到沙发上,拿遥控器搜索“许如虹”三个字,继续看她今晚的活动视频。 华子给季惟东递来一杯水,随后又默默坐在一边,看到电视机里的她光鲜亮丽的站在舞台中央,所有的灯光都打在她头上,所有的镜头都向她对准,她这样光芒万丈,却也这样的孤独无依,有几个瞬间他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季惟东忽然问:“华子,你觉得她美吗?” 华子轻声说:“美。” 季惟东把水杯递给他,轻轻地讲:“一想到这样美的人,是你一手养大的,她的气质,是你一分分调教过的,她身上所有的光环,都是你一分一分加给她的,你说,你还会想放她离开吗?” 华子看着季惟东,摇了摇头。 他不是否定的意思,而是不知道的意思,可季惟东却会错意了,只笑:“所有男人都不会想的。” 华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闭紧嘴,垂首静默住了。 他却忽然自嘲笑笑:“所以她更会认定恋情是我曝的了。” 华子顿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又长呼了一口气:“她这孩子,认死理,没有证据她是不会信的。” 华子想了一秒,笃定说:“您放心,这边一定会查出到底是被谁曝光的。” 他把电视剧关上,坐在沙发静默了一会,才说:“要不我顺手推舟吧。” 华子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声音沉沉,目光里满是静谧,仿佛时光都遥远了起来。 想想那天他去她家里做菜给她吃,明明他们两个人的心离得十万八千里,可那副场景,倒是令他有一种融洽的错觉。想想,他在现实中得不到她的心,却在全世界的瞩目下,与她有了这样亲密的联系,倒也不算是坏事。 华子见他久久不语,不由垂下了眼帘,涩声说:“强扭的瓜不甜。” 季惟东淡淡看他一眼,静默了片刻,才笑:“我什么时候强扭过她?我只不过是想让她继续长在我的果园里。”他顿了一顿,极轻地喃喃,“在我有生之年。” 华子一顿,低头看到了他手背上的针眼和乌青,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第40章 心死 [VIP] 窗外的风大了, 北京的春天多疾风,呼啦哗啦的吹着,树枝全都弯到了一边, 远远看去, 几乎到了无力承受的地步。 这和一旁笔直的, 看起来丝毫未受影响的路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季惟东站在阳台上, 他的病房在五楼,医院幽静, 几乎可以准确无误的听到下面的人的对话。 小男孩问妈妈:“路灯是不是比大树厉害?你看,为什么只有树被风吹弯了腰, 路灯却没有?” 妈妈温柔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树受风的影响,是因为它有生命力呀。” “可是路灯会亮,是不是比大树还要有生命力?” “这么说吧,我们把大树看成小旭,把路灯看成小旭的玩具,把风看成病毒。小旭现在生病了, 对不对?可玩具就不会生病呀。但是小旭和玩具谁更厉害呢?” “小旭能玩玩具, 玩具又不能玩小旭,当然是小旭厉害!” “对呀!”妈妈笑, “因为玩具根本不会痛,又怎么和小旭比呢?人们能生产出一万个不会生病的玩具,可却生产不出来一个小旭呢,就像人们能生产出一万个路灯, 却没办法生产出大树。” 小男孩瞪着大大的眼睛, 似懂非懂。 妈妈蹲下来, 把儿子的病号服扣紧:“那小旭是想当树, 还是想当路灯呢?” 季惟东在窗前,喃喃的讲出一个字。 “风!” 小男孩说,“妈妈,风好像比大树和路灯都要厉害诶……” 季惟东满意的勾了勾唇,转身要回屋,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如虹已经在屋里坐着了。 季惟东的目光轻轻落在如虹身上,她还穿着活动时的衣服,十分明艳动人,幸亏他在华子接完电话之后也去卫生间里梳洗了一番,所以看起来也不算太糟。 如虹也盯着他:“怎么又住院了?” 这话没什么温度,至少在季惟东耳中,是没有听出半分关心的。 他说:“小事,只是忽然有点消化不良。” 如虹点点头,到沙发上坐下来,说:“我也不废话了,我来是想和你认真谈谈的。” 他顿了顿,笑了,也坐到沙发上,翘腿看着她,示意她有话就说。 她正色道:“恋爱已经公布了,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季惟东如实回答:“没想那么多。” 如虹点点头:“好,那你现在已经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了,我提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季惟东眯起眼,沉声道:“你先说来听听?” 如虹漆黑的眼眸直直看着他,恨不得看到他的内心深处去,一字一句:“我可以成立工作室吗?” 他的面色晦暗不明,皱了下眉,笑道:“现在这样不好么?” 如虹的心不由紧了起来:“两年前,你说过要全力支持我的事业,这两年,我确实以为,你不再控制我,可直到今晚,我才知道我有多幼稚。” 季惟东静默看她,不置可否。 “季惟东,我知道我这样来和你谈,很幼稚。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复。”如虹声音有丝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 第81页 季惟东审视的看着她,默了片刻,弯唇向她笑了笑:“既然你这样问,我不妨对你直说了。” 他顿了下,看她眼睛亮了亮,很像十年前他带她回家过春节,她抱着一盒哈根达斯,两次问他是否可以吃,他都拒绝,可她倔强,偏要问他第三次的样子。 他当然是拒绝了她的。 一如现在:“不可以。” 如虹眼里的光暗了,像一只濒死的萤火虫,忽然熄灭了本就微弱的生命标识。 也是这一瞬,他意识到当初的那个小女孩,真的在她的身体里彻底死掉了。 如虹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或许是觉得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吧,她点了点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然后她浅浅的扯了下嘴角:“好,我知道了。季总。” 季惟东嘴角骤然抿成一条刀锋似的直线。 人人都说,若无其事,才是最狠的报复。 大树,变成了路灯。 这对风,是多大的伤害啊。 他叫住她,问:“许如虹,你是带着恨来的吧?” 如虹走到一半,闻言停下来,呼了口气,没转身,只涩然说:“不,我是带着爱来的。” 她顿了下,淡笑,“我知道羊是无法和狼谈判的,但我还是固执的过来了,不是因为我傻,而是因为我有爱。” 想起来之前在车子里,她给郑敏挑明:“我到今天才知道,要想不受季惟东控制,就得先解除工作关系。我今晚必须和他谈一谈这件事。” 郑敏坚决不同意她这样贸然上去,直问:“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想想,羊和狼能谈判吗?合同还有一年到期,到时候不续约就好了。” 如虹苦笑,她不知道她的心已经到了无法再坚守的地步。 今晚过后,她面前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对抗,要么自尽。 许如虹心意已决:“就当是我傻一回好了。” 她心里仍对他有知遇之恩,和家人之爱,所以她愿意赌他最后的良心。 可她输得一败涂地。 “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的指望了,哦对了,顺便告诉你,我对你最后那一点的,类似于对家人的爱,我也打算收回来了。”如虹冷冷说道。 她肩膀在抖,季惟东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 可他舔舔唇,却笑了。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多想她问他要的是冰淇淋。 可这一刻,他明白了,即便这样,他还是会说“不可以”。 他笑说:“收回来好,咱们现在是恋人,我要你的亲情做什么?” 如虹哼笑了一声,她捂了把脸,才转过身:“你别妄想了,我要和你解约。” “解约?” 季惟东笑,笑得特别深,暗含浓浓的嘲讽和不屑:“就你?” 他捂了下胃,那样子在如虹眼里,像是笑得胃都痛了,他嘲弄不掩,直白说:“你怎么在娱乐圈混了九年,还不知道什么是‘审时度势’,我不妨告诉你,不仅你现在解不了约,等明年十年约满,我还会想尽办法,让你再续上十年的约,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如虹恨得牙关紧咬:“你……” “还有!”他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我医生刚才拿检查结果给我看,我的病情控制的很好,估计还有一二十年的活头,你放心,前路漫漫,咱们慢慢来,我到时候看着你在娱乐圈爬的更高,好不好?” 他这样残忍。 如虹的眼圈不由得红了。 可听完他所有的话之后,她竟然异常冷静,她忽然点头,不住的点头,没有表情的点着头,一步步后退,直到来到门口,她决绝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季惟东在她出门的瞬间捂着胃瘫倒在沙发上。 他大喊:“华子!” 华子一直在门口守着,闻言便进来了,听他吼:“看着她,别叫她出事!” 华子说“好”,即将关门的时候,忍不住问:“要不要帮你叫医生?” 季惟东却猛踹茶几一下:“快去!” 华子吓了一跳,再不敢耽误了。 病房里又陷入长久的寂静。 他原本是想替自己解释的。 可她那幅恨透了他的样子,令他的自尊心作祟,忽然讲不出一句软语,忍不住说出了一些伤人伤己的话来。 这会儿,身体上的疼痛加重了。 他在疼到出神的那刻,忽然想起那晚他第一次下厨,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满怀期待的等她回来的样子。 再想起那晚,因为他提及周烈,她忽然变得尖锐。 他恍然大悟,她当时那一点点的温情,也不过是因他无意间问起节目,她故意搪塞的伪装…… 许多记忆一起涌现。 身体上的疼痛分担了一部分心里的痛苦,他忽然说服,并谅解了刚才那个对她刻薄无情的自己。 - 医院楼下,晚来风急。 大龙看着季惟东病房里的那盏灯,只觉得心绪难平,开了窗户点烟抽。 又问:“敏姐,如果你是如虹,你会怎么办?” 郑敏发着愣,沉默良久,才说:“我在想,和不爱的人在一起,真就这么难以接受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些小姑娘为了资源去给圈里的大佬们做情妇,是怎么忍受的?何况那些人哪有季总一半好看?又哪有季总这么情真意切?” -- 第82页 大龙一愣,表情就这么在脸上僵滞了片刻,一时竟真的不知道如虹做的是对是错了。 可郑敏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说:“可是许如虹这姑娘吧,她还真干不出这种事!” “别的不说,就从之前如虹因为李缈去世被网暴那事看,她就是个很在乎声誉的人,你想想那段时间她多不近人情,多爱呛人啊,孙琪当时没少吐槽她吧。可是你说,你能不知道,她是在掩饰内心的慌乱吗?这样一个人,潜意识里是很坚守原则的,她能接受潜规则吗?能允许自己向季总低头吗?” “所以她许如虹活该受罪!”郑敏说了一大堆,又愤然否定自己。 叹了几口气,又说:“如果是我,干脆接受了得了,管他怎么霸道,反正快病死了,死了之后我就是个有钱又年轻的寡妇,想干什么不行?” 大龙一顿,不知道想起什么,心里竟升起一股寒气:“你现在是无爱一身轻,咬咬牙就能决定,但是……如果你爱上了别人呢?” 郑敏一愣,讶然的看着大龙。 大龙喃喃:“是啊,她怎么会接受自己在爱着别人的同时,又去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呢?” 郑敏锁住了眉头。 车里陷入长长的死寂。 - 如虹下了楼,只觉得满身寂然,手机里传来一声振动。 她行尸走肉般点开看,来信人的网名是一个汉字“周”。 她反应过来是周烈,于是不由一愣,因为他们上次用微信交谈,还是两年前,两年了,他不再是那个土包子“周先森”。 正想打开看,却听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许小姐。” 是华助理。 如虹看了他一眼,并不想理会,迈步想走,他却先一步走到她面前来,挡住了她的去处。 “许小姐,我有话想对你说。”华子急急说道。 季惟东只叫他跟着她,但并没叫他和她讲话,只是他看着如虹行尸走肉一般,又看到季惟东情绪那样激烈,就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可如虹显然没有兴趣。 她眼皮很重,几乎抬不起来,问:“怎么?” 满是讥诮。 华子顿了顿,才说:“许小姐,有些话本不该我说,我知道我唐突了,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季总是真的爱你的。” “我只说一件事,记得你刚出道的时候,遇到黑粉了,总爱找季总诉苦,季总却总是凶你,骂你懦弱无能,没有长进。我曾多嘴问过他,这会不会有点不近人情了?他说,你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能依赖任何人,只有自己长一颗强心脏,才能存活下来。” 华子不急不缓的叙说着:“许小姐,你要知道,能呵护你的人,固然可贵,可宁愿你误会,宁愿被你讨厌,也要教你成长的人,才更难得。” 华子讲完这话,冲如虹浅浅颔了一首,就离开了。 可如虹却站在原地,一时迷茫,一时无措。 华子的话,让她心如刀绞。 因为她觉得他说的一点也没错,至少,她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手机又“嗡嗡”进了两条微信。 她这才想起来,还有周烈的消息未读。 于是她点开对话框。 三条信息,进入眼帘: -我知道你爱的是我。 -你不爱我,我也爱你。 -但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有道春雷,一下子劈到她的意识里。 她张张嘴,眼泪断了线一样流了下来。 她终于理解了,同样是爱,为什么她总是忍不住选择周烈。 屹立在冰川之上,变得更耐冷,固然能够存活下去。 可人寻找温暖,向温暖的地方迁徙,更是本能呀。 谁能剥夺,人向太阳靠近的权利呢? 第41章 CP [VIP] 如虹回到车子里的时候, 大龙恰好抽完两根烟。 见如虹脸色不好,他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谈崩了?” 如虹点头, 并没有很难以启齿:“嗯, 崩了。” 郑敏问:“我只想知道, 事情有没有更糟?” 如虹皱起了眉,她好像很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顿了顿才说:“我和他,也就这样了。” 也就这样了。 好像没到决一死战的地步, 但也再也无法握手言和。 郑敏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如虹想了想,问:“敏姐, 我可以信任你吗?” 郑敏一顿,没有立刻回答她。 如虹垂了垂首,再抬头,满眼都只剩下坚定:“敏姐,我必须成立个人工作室,甚至和季惟东解约。” 郑敏大惊失色:“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还有一年, 就……” “等不到了。”如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下了眼泪, “我会死的,一定会的。” 大龙开车的手都不由晃了一下。 如虹的嘴唇微微发颤, 她握紧了拳头,才逼自己冷静下来,说:“我有抑郁症。” 大龙猛然刹车。 满脸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啊如虹。” 如虹深深吸了口气:“所以我不能再拖了,他再逼我, 我一定会做出傻事, 和李缈一样。” 郑敏张着嘴, 满脸震惊, 静默了一会才问:“季总知道吗?” 如虹微微愣愕,她不知道为什么,竟因这个问题而恍惚了一下,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顿了一顿,才说:“可能他早就忘了。” -- 第83页 毕竟她在几年前告诉他时,他说了太多冷漠的话,从此之后,她再也没在他面前提及过一次。 “或许记得,也没当回事。”毕竟他身患癌症,总是瞧不上这些小病的。 郑敏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只问:“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如果反抗失败了,你一样会死的!” 如虹摇头:“有一半的希望,就比全都没有好。” 这么说,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必须联系律师,和他解约,准备工作室的事情。” 大龙忽然叹气:“要我说,你在绿岛回来那时候就该开工作室的。” 如虹一顿,心里忽然懊悔起来。 大龙又说:“可是人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要不我帮你联系一下我表哥,他就是开律所的!” 大龙已经这么说了,郑敏叹了声气,也说:“许如虹,我真是拿你没办法,这事让我想想吧。” 如虹有些不敢相信,黯然的眼神里终于透出一丝亮光出来,她没有别的话好说,只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了句:“谢谢。” 有人愿意帮忙,她就不算孤苦无依。 这样调整了自己一夜,第二天,精神好多了,又飞去录节目。 - 第四次公演,选手只剩下20个人。 舞台展现难度更大,准备时间也从原先的一周,变成了两周。 这期的比赛模式是导师带队,三位导师分别带领一支队伍,再来一个飞行嘉宾,带最后那一支队伍。 飞行嘉宾恰好是郑娅娅,按照抽签定分组,她恰好抽到了周烈那队。 晚上帮练习生们指导过后,大家都回房休息。 娅娅敲响了如虹的门,带了两份水果捞来。 如虹那会正巧在写歌,娅娅看她开着电脑,问:“和季总聊天呢?” 如虹顿了下,说“没有”,又问:“要不要看看我写的歌?” 娅娅的注意力这才被转移过去。 她之前写的《当飞机沉海时》,只剩下一小段没有修改,恰好娅娅是个懂音乐的,帮她提了几点意见。 她这歌有些词写的露骨,比如: 请喂她吃掉那颗樱桃 她的姓名,请你一遍一遍的唤 再一口一口吃她,螳螂捕蝉 把她拆入腹中,要么浪,要么贱 这句词就令娅娅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她问:“是写给季总的吗?” 如虹一愣,忙反驳:“不是啊。”又问,“怎么老是扯到他身上?” 娅娅摇摇头,轻声说:“就是觉得你们在一起太突然了。”又看着她的眼睛,问,“怎么我和潘英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如虹哑然。 何止是她不知道,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什么也不知道呢。 她只好随意笑笑:“这件事说来话长。”又赶忙扯开话题,“之前你在群里说的演唱会的事,我问过郑敏了,档期排出来了。” 娅娅微愣,笑说:“到时候咱们仨合体,应该会是一大看点。” 如虹说“嗯。” 娅娅又叹:“说到底,单飞之后,我们连周年演唱会都不开了,也不知道明年十周年能不能开一场。” 如虹心不在焉,只说:“但愿吧。” 娅娅又问:“那你明年应该还续约吧,季总肯定舍不得放你走。” 如虹哑然,当初觉得依靠天衢,也没有什么不利的,现在后悔了,却要付出加倍的代价。 可面对娅娅,她却没法聊及,只说:“到时候再说吧。” 送走了娅娅,如虹也没有了写歌词的情绪。 她倒水吃了药,到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才睡着了。 第四次公演很快就开始了。 这天恰好也是节目第二期播出的日子,平台中午12点更新第二期上半段的视频,播出之后,周烈上了热搜。 他的微博一下子增粉二十多万,化妆室里的大家都在聊。 如虹只觉得吵闹,拿了手机到楼梯间坐。 楼梯间恰好有个练习生正抽烟,见到她之后吓了一跳,像犯了错似的,站着不敢动,她也有点尴尬,就说:“你继续。” 便离开了。 出来之后恰好见周烈和娅娅站在走廊,摄影机正拍着他们,两个人面对面说着话,娅娅时不时轻笑。 她顿了顿足,又进了楼梯间,抽烟的练习生刚好在和谁发语音,说:“老子抽烟见着许如虹了,吓死咯。” 语音刚发过去,却见一个人影窜了过去。 他一看,居然是如虹,不由一哆嗦。 如虹到楼下透了口气,不过两三分钟就有人打电话来找她。 她只好又回化妆室待命。 晚上的节目如期开始。 进入比赛后半轮,大家的状态明显变了很多,表演也明显比刚开始精彩了更多。 如虹这组的选曲是S.H.E的《super star》,为了能更出彩,她和大家商量之后,把这首歌弄成了前半段乐队,后半段唱跳的形式。 得分不低。 娅娅那队是四个队里,唯一一个纯唱的表演,压轴出场,唱一首很红的歌——《你就不要想起我》。 初初发现这一队是纯唱的时候,如虹有点心慌。 到了这个地步,其实也不必再掩饰,她确实是为身为舞担的周烈捏了把汗。 -- 第84页 然而等演出的时候,如虹才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他part虽然不多,但却被分到了副歌部分: 明明你也很爱我 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 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他唱这句的时候,和第一次在舞台上演出一样,双手握麦,安安静静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闭眼,而是直视着镜头,仿佛要穿透镜头,看到某个人的心里去。 如虹久久难以平静。 这边一曲而终。 主持人让导师点评。 如虹强自镇定,随口说了两句场面话。 娅娅却真情实感,讲了一大堆。 又特意提到周烈:“周烈很刻苦,他是舞担嘛,在唱上可能并没有跳那么好,但他每天苦练,每一个字怎么发音他都会做笔记写下来……” 娅娅这话让全场掌声雷动。 主持人问周烈:“听到娅娅老师这句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垂眼,想了一想,才说:“我记得之前如虹老师对我说过,成功者的辛苦,是可以被拿来炫耀的,可失败者的辛苦却无人问津,只能自己消化。既然我的辛苦已经获得了掌声,那我就不辛苦,能有这次机会就已经很好了,谢谢大家。” 如虹在台下看着,久久不语,镜头给到她,她淡然一笑,又借着掖头发的动作,掩饰了内心的慌乱。 这次比赛周烈又一次获得了第一名,较之第二次公演的得票,这次他领先第二名将近十万票。现场录制结束,还有不少姑娘大喊着他的名字,久久不愿离去。 唐棠感叹:“真想不到,周烈居然也能红成这样。” 如虹一笑,说:“红了好啊。” 红了之后,就有了价值,当有人害你的时候,公司就会保你。 当然,红了之后,就会有更多双眼睛盯着你。 第二天周烈又上了热搜——网友们从《美人如玉》新曝光的宣传片里,截出了仅一闪而过的周烈。 于是有人发问:周烈以前是场务吗?还是群演? 没一会,就有营销号通过网友放料,扒出周烈做过场务,还曝光了他曾中途辍学,做了好几年渔民。 早年因为家境贫困而辍学入圈的大有人在,而如今的新人大多都是家里有几个闲钱,从小便开始上歌舞兴趣班,自然而然往艺人方向发展的人。 像周烈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少见,而人们总是容易对意想不到的事情产生兴趣,于是大家在网上展开了小范围讨论。 到了晚上,不知道是谁,又从剧组的剧照里找到了他的正脸照。 那张剧照如虹也曾经看过的,正是她婚礼戏候场的时候,他远远望着她的那张照片。 他的眼神太沉静,太有力量,以致于她想忘也忘不掉。 现在这张图在网上被疯狂转发。 大家俨然嗑起了CP,微博热搜里的第一条是这么写的: 「穷困潦倒的小场务爱上了光芒万丈的大明星,一路从偏远的小岛,追随到繁华的首都,又从穷小子蜕变成人气练习生。 可是大明星不仅没有认出他,还官宣了恋情。 我本是穷困潦倒,藉藉无名的的少年郎一个,而你是高空万丈里,耀眼夺目的发光体一颗。 为了追随你,我也努力变成了星星。 以前在地上仰望你,现在在天上守护你。」 这条微博被转发了上万条,点赞也有三十多万。 与此同时,不少CP粉开始在节目里找细节,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被制成动图或视频。 作者有话说: 我本是穷困潦倒,藉藉无名的的少年郎一个,而你是高空万丈里,耀眼夺目的发光体一颗。 第42章 割裂 [VIP] 如虹和周烈的CP忽然就火了, 大家给他们取名为“轰轰烈烈”。 超话排名竟一口气冲到了第三。 CP粉陷入狂欢。 而唯粉也开始掐架,如虹粉丝骂周烈蹭热度,周烈粉丝强调周烈独自美丽, 并大骂CP粉意淫过度。 这种场面如虹不是第一次遇到, 只是却第一次这么慌张, 赶忙让郑敏撤热搜。 然而第一天的热搜撤下来了,第二天又有新的东西被扒出来, 大家通过《美人如玉》拍摄路透发现如虹曾经就住在周烈家的民宿,而私生竟然拍到了周烈在火场救出如虹的视频, 消息一经发酵,各大营销号、媒体号都在转发, 热搜直接冲至第一。 然而还有深水炸弹未发。 光是细枝末节的边角料,就让CP粉疯狂了,偏偏下周的舞台恰好播出《Touble Maker》。 节目刚刚播完,热搜立刻冲至第一,讨论度领先热搜第二一大截。 这条热搜在微博上高挂的时候,如虹正在准备成明昊的第二次试戏。 与她同在的, 竟然还有同公司的大前辈杨红。 杨红比如虹先试, 等如虹再出来的时候,杨红已经走了。 如虹跟着郑敏下了电梯, 去停车场。 如虹向郑敏说:“也不知道这部戏成不成。” 郑敏却扯到别的:“你和周烈的热搜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掉出过前十。我刚才打电话去联络人,才知道是周烈公司那边下场了,看样子那边是蹭定你的热度了, 以后热搜不会少了。” -- 第85页 如虹事先一直在为试戏做准备, 并没看手机, 这会一听, 不由冒了冷汗。 她拿手机去瞧,看到娱乐号的总结帖,《Touble Maker》发布不过十五个小时,各平台累积播放量已经直逼四千万,YouTube播放量也已经超过五百万。 她不由惊诧,想过会火,却没想到能火成这样。 身后忽然有辆车子打双闪摁了下喇叭,她挡着眼去看,还没看清什么,大龙喊了句:“季总的车。” 如虹一愣,看清了车牌号,才知道是季惟东过来了。 郑敏问:“如虹,你怎么办?” 早就六神无主了,勉强才维持镇定,说:“我过去吧,你们跟在后面,晚上不是还有个杂志盛典要去吗?我和他待不久。” 郑敏和大龙点点头,都上了车。 如虹顿了顿,才往季惟东的车子走去。 她兀自去开后座的门,打不开,季惟东摇下车窗:“坐副驾。” 他竟然破天荒的自己开车过来了,如虹又是一顿,才绕去前面开门进去。 刚坐好,他立刻俯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 如虹身子一僵,像被定住,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喘,他偏了下脸,笑的促狭:“你这样,我会忍不住亲你的。” 她更僵了,呼吸都停了。 他却系好了安全带,从她身上起来了。 他慢条斯理的整了整领带,驱车,行驶了一会,又问:“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怕我?” 她这才缓过神,无声的呼了口气,提醒他:“我下午有活动。” “答非所问?”他忍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笑,“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周烈的新闻铺天盖地,啧啧,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恭喜他。” “你还是恭喜你自己吧。”她淡淡的,“毕竟我和他清清白白,正合你心意。” 季惟东心一凛。 她端坐在那里,不悲不喜,好像他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司机,并不能影响到她分毫,他蹙眉,忍不住猛打了一下方向盘,踩着油门急转弯。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加速整的晃了一下,下意识瞥了他一眼。 他目光幽深看着她,似乎在探寻她的反应,可她却只是这样看了他一眼,如此而已。 他冷笑:“怎么,真拿我当仇人了?” 她不耐烦的扬起脸,直对上他消瘦的脸,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把尖锐的话咽下去。 她耐着性子,解释说:“我没什么好说的,每个人都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我没有本事控制舆论。”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再偏过脸,他的眼神已然变得像刀锋一样。 他紧紧盯着她看了两眼,旋即将方向盘一打,踩了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 他连连点头,冷声问:“你敢说没有和他旧情复燃?” “旧情复燃?”她冷哼一声,转脸和他对视,他虽然消瘦,但精神头却一点病态也没有,甚至比谁都要有精神,她终究是忍不住了,讪笑道,“怎么会呢,死灰才能复燃,我们之间一直是干柴烈火呢。” 季惟东盯了她两眼,有那么一会他没有任何动静,几秒后猛然倾身上前,一把扼住她的喉咙,没有用力,只令她反抗不得。 可她似乎也没想着反抗,只嘲弄的向他笑笑:“掐够了吗?” 他忽然愣了,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的表情来。 好像连他自己都难理解,一向有风度的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无理的举动? 然后他猛然松开了她,怔了几秒,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你要是不气我,我也不会这样。” 她摸了摸脖子,浅笑:“没事,你不用大惊小怪的,比起你的精神折磨,这才哪跟哪呢?” 季惟东侧过头看她,不由将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却终是没说什么,驱车离开了。 他将她带去附近的一家铜火锅店,店开在一个隐蔽的胡同里,他将车停在路边,又和她一起过去。 她路上口罩也不戴,那会才11点,胡同又偏僻,可季惟东看她大摇大摆的跟在他后面,还是拧起眉。 进了屋,他凶她:“你不怕给人瞧见?” 她眼睛盯在菜单上:“无所谓啊,反正你是我‘男朋友’。” 她讲话带刺,季惟东的胃口一下子就全没了。 服务员上来确认菜单,有那么一会两个人都没有讲话,等服务员离开,他才说:“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将华子发给他的文件和证据全都转发给她,说:“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她顿了顿,才将手机拿起来,点开看了看,一愣。 他不觉眉头微敛:“料是私生爆的,号是私生盗的,昨天公司已经找到她了,这是证据。” 如虹眼睫微扯,不由咬了咬唇。 原来他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来解释的。意识到这一点,她不由陷入沉默。 季惟东见她不说话,不介意帮她好好理解一下这件事:“你以为她为什么要曝光你?因为她粉上别人了,而那个人恰恰是你的旧情人,周烈。你们CP炒的这么热,你以为谁心里最过不去?我敢说,现在那群天天骂你的周烈唯粉里,就有她。” 如虹只觉得心里一阵冷一阵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 第86页 季惟东的声音不由缓了缓:“你和周烈的热搜满天飞,我没有一句指责,更没有针对他,我已经对得起你了。” 如虹原本心软了下来,他的话却如一颗颗石子掷湖,惊起了不该有的涟漪。 “你这是诡辩。”她咬着牙,颤声说,“你不能因为连我都控制不了的热搜,而指责我和为难他。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高高在上太久了,所以才会把一件正常的行为,当做大发慈悲。” 季惟东顿住了。 从未在言语上落败过的他,那一刻怔怔的顿住了。 他带着所谓的证据来和她解释,就像一个眼巴巴的讨好大人的小孩子,没奢望换来糖果,只是不想接着挨巴掌而已。 可她已然不再愿意听他讲话了。 他静了有一会儿。 有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心头,他忍了忍,终究还是问出来:“所以三年之约,也不算数了是吧,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一拍两散?”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嘴唇轻颤,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才道:“我没想过要食言,只是三年之约是没有意义的,我可以和你相安无事待上三年,但我不会爱你。”她看向他,“而且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季惟东僵坐在那里,听她讲出这般杀人不见血的话来。 记起许多年前,他带她到家里过中秋节,他会躲在门后面吓他,被他瞪了,便会眼巴巴望着他怯生生说:“你还是不生气更好看。” 她这样说,他便会忍不住扬起嘴角。 这才几年光景呢。 就陌生至此。 这时候如虹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如虹原本沉着脸,一看来电,眉目不由舒展了几分,又看了下季惟东,神色变了变,捂住听筒接起来。 “敏姐。”语气也温和了很多。 她讲着电话,服务员敲门,把锅子端上来,又陆续将菜品上齐。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来:“真的吗,我太幸运了,我一定好好演……” 这边挂了电话。 季惟东问:“试戏通过了?” 她的笑昙花一现,立刻收住,再看向他,依旧是耷拉着眼皮,没精神的模样,说了个极轻的“嗯”字。 季惟东气得脸色铁青:“你要恨我就恨,要烦我就烦,别这么半死不活的!” “宠辱不惊,你不是希望我成为这样的人吗?”如虹淡淡抬眸,无波无澜的反问他。 她性格软,面上倔,早年受了委屈,也只放心在他面前掉泪。 可他是怎么说的呢? 你要强大起来,要宠辱不惊,要习惯伤害。 她不是没有反骨,有时候也难过的要命,可她却极为信任他,心里想的全都是,他是为了我好。 因此她一点点逼自己向他学习。 她学了这么些年,都还是被他骂一点长进都没有。 谁知却因为上次他在病房里的一句“不可能”,而彻底成长。 不求他施舍活路,也就不因他忽悲忽喜。 她早就觉醒了,可他似乎还在原地打转。 他竟还是不死心,沉声问:“我只问你,接下来,你我该怎么相处?” 如虹迷茫:“你问我?” 季惟东下颌线紧收着,沉声说:“是。” 如虹握着拳,面容紧绷,他这话让人心酸,也让人讨厌。 他们是针尖对麦芒,如虹只觉得早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我想,在病房那天我就说的很清楚了。” 如虹将几块鱼豆腐下锅,热气腾腾的烟火气萦绕着,可他们之间却全无热闹。 她静静看着锅中沸腾的气泡,缓缓说:“反正我早就看明白了,你对我温柔,也只是想让我听话。而我就算顺从你,你也不会满意,你只会要求我再听话一点,更听话一点,没有尽头。” 他静了那么一会。 鱼豆腐被煮熟了,牛肉也是。 锅里的食物没有人捞,他缓了缓,才拿起筷子:“吃饭吧。” 他明白了,原来这场饭局是死局。 一个本就骄傲的人,低下了头,却换来冷漠。 那么他将用更多的自尊把自己围起来,来抵抗伤害。 如虹嘴唇颤了一下。 看着季惟东瘦削的面庞,她心里满不是滋味,她真的不想这样决绝。 但是,他没给她第二条路走。 她不求他理解,但却还是要把话说明白:“我并不想把你我置于太难堪的地步,说实话,到今天为止,我都不能理解你对我的…爱。更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爱。”她有些艰涩,“我希望你平安,但我对你,却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笑笑:“吃饭。” 另一种意义上的散伙饭,都要多吃点。 第43章 回忆 [VIP] 和季惟东吃完饭, 如虹赶场去做妆发,晚上六点有红毯要走。 她来参加杂志的年度盛典,一席蝴蝶结粉色公主裙, 十分优雅温柔, 然而她却一直冷着脸, 从红毯冷到了典礼上,又冷到了采访席。 媒体问:“是不是因为周烈和季总吵架了?” 问话的竟又是孙琪, 如虹简直哭笑不得,只说:“我今天可能状态比较差, 这里先向大家说声抱歉,我实在是身体不适, 请各位记者朋友原谅。” 说完这些,她匆匆离席。 -- 第87页 刚躲进后台,谁知道杨红竟然在休息区坐着。 她冲如虹招招手:“来瞧瞧,最近绯闻不断的在逃公主,穿粉色真应景。” 如虹一时局促,很不好意思。 杨红把手机举给她看了一眼:“在嗑你的CP呢, 啧啧, 粉丝真是会起名,居然叫管你俩叫’轰轰烈烈’。” 她笑:“这些都是粉丝们胡编乱造的。” 杨红捂嘴笑深了:“是不是胡编乱造, 你们这对CP也都火了,我要是季总啊,我铁定早喝了三缸醋了。” 她这么无心的一说,如虹倒是心咯噔一跳, 敷衍笑笑, 扯开话题。 闲聊了几句, 她们一同进了电梯, 杨红说:“还没恭喜你拿下新角色。” 如虹微顿,不由恭顺了几分,笑:“是我幸运。” 杨红一笑:“得了,我又不嫉妒你。” 她这样直白,如虹不由吃了一惊。 杨红却很稀松平常的说:“其实也不是一两回了,没什么的。”她随意拨弄了一下头发,“你不知道,前两天有个粉丝脱粉骂我,说我没有对演员的敬畏心,可是你瞧瞧,不是我没有,而是……你知道,我已经出道这么久,也已经这么红,承认自己天赋有限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虹满心感慨,不由安慰:“别这么说,你又不是没有代表作。” 杨红一笑:“你知道苏瑜这几年拿出手的都是什么片子么?无年,拿了一个主流奖,一个影后。我和她对比下来,真的就只剩粉丝价值了。” 如虹一顿,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实上,圈里圈外都知道,杨红走流量路线,苏瑜走演员路线,二人都红,只是红的方向大不相同。 郑敏忽然过来喊如虹接着去采访。 杨红和如虹道别:“妹妹,姐姐给你说句知心话,你如果真的热爱演戏,努力是一方面,季总那边也要抓紧呢。” 她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郑敏看着如虹,不由一叹:“你看,连杨红都知道,有些捷径不走白不走。” 如虹瞥了郑敏一眼,没说话。 回程的半路上,大龙正和如虹说着律师那边的事。 如虹一直没开口,直到大龙说完了,她才说:“敏姐,我刚才想了红姐的话,我更加觉得我不能走捷径。” “怎么说?”郑敏问。 “走捷径一定会有走捷径的代价,红姐前几年接过不少烂片,损耗了口碑,就是代价。而我要是跟了季惟东,那就得牺牲自己的感情…甚至身体。我宁愿选择一条更辛苦却更踏实的路。” 郑敏想了想,才说:“你看娱乐圈的这些艺人,完全被公司把控和完全能掌握自己事业决策权的人都是少数。更多的,还是拥有一些话语权,能够和公司商量着来的。我还是不建议你直接从第一种少数派,跳到第二种少数派上来,不如先……” “可如虹好像没得选欸。”大龙忽然说。 郑敏刹那间噤声了。 是啊,季惟东哪肯给如虹话语权呢,说到底,只要依托公司,就是无自由的。 可离开了公司,就能走的顺利了? 不过是少了个主人,多了个对手。 车子极速前进,车内的思绪却凝固了一般。 等车子到如虹家门口了,如虹才缓缓说:“我不急,我会尽可能的忍耐。” 郑敏说:“我们陪着你。” 下了车,如虹长长的舒了口气。 三月中下旬了,春风不寒了,一股股温风,吹开了她的发,让她更清醒了一些。 她刚才说,忍耐。 可是想想,她白天还把季惟东气得要掐死她。 她不是不知道季惟东喜欢怎样的她。 她又是个演员,心死了,面上要装出鲜活的样子来,也并不难。 可她,却做不到真的向他低头。 好像低下了头,她的少女时代就成了笑话。 那时候她多爱他呀,像父亲那样尊敬,像哥哥那样亲昵。 她是有父亲和哥哥的,但他们好像一天都没疼过她,唯有他,在她快要成人的时候才出现,却将她变成了小女孩。 她那时候最期待的,不过是在她回宿舍的时候,忽然看到华子站在路口,给她递来两盒蛋黄酥。 或是节日的时候,别的练习生都回家了,他从三十六层下来地下二层,敲敲门,喊“许如虹”。 只要他叫一句她的名字,她就知道他是来带她回家了。 她问过他:“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他说:“公司没有虐待未成年的习惯,你要是有爹疼有娘爱,我会管你?” 她总是会说:“你就像天上掉的馅饼一样。” 他总是会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要是问:“那我怎么报答你,我觉得好像欠你的太多了。” 他就会说:“你红就好了。” 她甚至大着胆子说过:“我觉得你就像我爸……”看到他冷峻的神色,她便忙改口,“像我哥,像我亲哥哥。” 他见她慌乱,并不为难她,只说:“那我会是个很严厉的家长。” 那时候的他应该还不喜欢她吧? 不然后来每当她大着胆子叫他哥,他为什么还答应着,还说:“可惜你不是个孤儿,否则我找个时间领养你,名正言顺的兄妹。” -- 第88页 所以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让他变了呢。 如虹站在晚风深处,路灯树影下。 一时之间,竟有无限的惆怅和迷茫。 季惟东也正站在晚风中。 回到家之后,他就一直在院子里转,看见桃花落在草地上,海棠花苞即将开放。 他一时想不起桃花的花语,更妄提海棠了。 于是他转呀转,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花,他原本想许如虹来着,可是想不通。 什么都想不通。 转悠了一会,华子忽然从侧门进来。 他嗫嚅了两句,才说:“跟了郑敏和陈瑾龙几天,发现陈瑾龙这边好像和律所有联系。”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许久后才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然后又是久久沉默。 华子顿了顿,小心问:“我们怎么办。” 季惟东沉默不语,垂首来回踱步。 桃花落了下来,扑簌簌如雪,他伸手接了一片花瓣,顿了顿问:“她近身一共几个人?” 华子说:“貌似是7个人。” 他点点头,将那片花瓣在指腹上揉了揉,无比怜惜,可它却轻而易举就皱了,渗出了花汁。 “全换了吧。”他说。 华子有些怔:“什么?” 季惟东偏头看了他一眼:“从她的经纪人到助理,随便你把哪个艺人的兵调过去,最迟三天要对接好所有工作。” 华子静了一秒,说:“是。” “等等。”季惟东却又喊住了他。 华子不知道为什么,竟激动了一下。 可季惟东却只是问:“我记得她决赛要和一位选手成团是吧?” 华子心一紧,隐隐觉得不好,却毕恭毕敬回:“是。” 季惟东点点头,表情讳莫如深,顿了顿才说:“等等吧。如果她和周烈成团,你的人立刻顶替上她的人。” 华子晃然看向他,他不意外,却仍然心惊。 他问:“那如果,她不和周烈成团呢?” 季惟东笑笑:“那就把郑敏和大龙换了,给她个警惕。” 华子颔了颔首,又看他一眼,顿了一秒,才转身走了。 于是后院里就又只剩下季惟东一个人。 桃花又被风吹落了一些,天空中没有月亮,路灯盈盈洒下光来,把想藏匿的情绪照的很可悲。 他这会不想花语了,又开始想她。 可他还是想不通。 不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想起第一次去她家见她,他要带她去北京,她睁着小鹿一样怯生生的眼睛看着他。 路上,她渴的嘴巴起皮了,却也不敢吱一声,他拧开一瓶水给她喝,她愣了一秒,才扬起笑容,对他说谢谢。 最近他常会想起她的那抹笑,以前总觉得找不到什么可以形容。 现在想想,那瓶水的广告语“农夫山泉有点甜”,不就可以代替她那笑么。 她那笑,就像农夫山泉。 然而现在的她呢? 淡漠无光的眼睛,嘲讽至极的笑,是她最容易流露出的神情。 说到底,她是被他养坏了。 十年前的她,尽管缺少父母疼爱,却被她姥姥保护的很好。 她的笑容从来不作为保护色出现,她一旦笑,就是真开心。 刚来北京的时候,她内向过一阵子,那会儿她说话带点口音,不敢与人对视。 后来他把她重新养起来,她才慢慢地又变得开朗。 也是那时候,他发现她是一个与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身上没有太多被原生家庭影响的影子,她不拧巴,不妒忌,不怯懦。 在舞蹈室练舞那样累,大家都成了被人挥鞭抽赶着的马戏团一员,可唯有她能让他想起在山野间奔跑的小鹿。 一切都在出道之后变了。 爱她笑脸的人更多了,她要承受的伤害也更多了,于是他再也不许她哭鼻子。 渐渐地,她真的不在他面前哭了。 却也不笑了。 他错了吗? 他不知道。 时至今日,再问一千遍,他还是会说,不知道。 毕竟他就是这样被养大的。 父母都是精英,于是也需要一个精英儿子,他自五岁起,好像就没有掉过眼泪了。 二十二岁,他接手父亲的娱乐公司,二十五岁,母亲身体变差,和父亲双双定居瑞士。 也是在当月,女友骤然离世。 可是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他都没有掉一滴泪。 想到这,他摸了摸干涩的双眼。 又想起,也是在那一年,他找到了她,把她带到他身边来。 那样一个孩子,会躲在门后吓他,被他瞪了,再装模作样的喊句“我错了哥”。 会大着胆子说“我觉得你就像我爸”,他板起脸,她又机灵的改口说,“像我哥”。 他那时候没有多想,谁知道,她后来真大着胆子叫了几次他哥哥。 一开始他总觉得心里酥酥麻麻,后来听多了,有些别样的情绪浮现出来,他简直不敢置信,为了打消这种念头,他甚至对她讲,做“要是能领养了你,做名正言顺的兄妹”多好。 可见她似乎当真了,他又变得彻彻底底讨厌起这种称呼。 -- 第89页 借口别人会说闲话,让她再也不许那么喊他。 现在这么想想,就是那一刻起,他们开始变得生分了。 他给了她名气与物质,于是她还给他眼泪和笑容。 她给了他温暖和热闹,可他却回赠她成长和孤独。 她把她的软肋给了他。 他给她的或许不温柔,可那些都是他的铠甲。 可现在。 她处心积虑的,要离开他。 他承认,他是自私,偏执,不体面的。 在得知自己的生命随时就能陨落的那刻,他没有选择护她未来安宁,而是选择顺从一直被压抑的内心。 可他也就任性了这一回。 小时候父母把他爱的机器人摔成碎片,他没有言语。长大后父母要去远方,他没有阻止。前不久病魔要折磨他的肉身,他也认了。 可想到她爱上了别人。 他却觉得自己好可怜。 说到底,在她羽翼未满,只有他一个男人在身边的时候,他就该引导她来爱他的。 养一养或许就变味了呢? 他以为有时间的…… 可谁知道,他以前没舍得染指的,如今却要以征战的姿态去掠夺。 第44章 出道 [VIP] 第五次公演, 也就是总决赛,节目组预定直播,在这中间, 一共有两周的时间留给选手们准备。 如虹在此期间, 一直在跟着剧组跑宣传。 在决赛来临之前, 《美人如玉》如期上映了,这部电影上映之后口碑不俗, 三天三亿,已经算小众片子里斐然的成绩。 如虹在决赛前一天回到“梦岛”。 那时候, 已经是四月了,北京春意正盛的时候, 深圳俨然入夏。 她去练习室和大家见面,屋子里冷气开的很足,但他们每个人还是大汗淋漓的。 他们正排练开场团舞,当初的66个人,如今只剩下16个,他们之中有人想出道, 有人想冲C位, 导演说,现在基本所有选手都练舞到夜里两三点。 怪不得, 周烈变得这么瘦了。 如虹故意说另一个选手:“你得多吃点,这帮人哪个都没你瘦得厉害。” 果然有人说:“才不是呢老师,周烈这两周瘦了八斤了。” 如虹的眼神这才扫到周烈身上去,她坦坦荡荡的看了他一眼, 问:“你现在多少斤?” 周烈也稀松平常看着她, 说:“好像是128斤。” 如虹张张嘴, 叹道:“确实够瘦了。” 有人拍了周烈一下, 说:“哎呀烈哥,你183的大个子,这么瘦可不行,增肥啊,如虹老师都发话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哄笑调侃了几句。 如虹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帮选手是在网上吃了瓜的。 于是哼声道:“就该把你们的手机都收起来!” “……” 后面如虹给大家交代了一些舞台注意事项。 大家谈着话,时不时CUE到她和周烈,不过她基本不给反应。 她知道,反正导演一定能剪出暧昧片段来,她怎样表现都无所谓。 聊得差不多了,工作人员喊如虹去拍图,她才告辞。 如虹一走,大家都调侃起周烈。 “烈哥见着女神了,开心了吧?” 如虹一走,就有人勾上周烈的背。 周烈不动神色挣开他,去拿毛巾擦汗,同公司的王浩宇走到他身边,摞开一瓶水喝,问:“明天决赛,你肯定出道,到时候你是选C位还是选许如虹?” 周烈擦好汗,把毛巾叠起来,边说:“谁说我一定是C位了。” 王浩宇灌了口水,说:“得了,你人气断层第一,是造假都搞不下去的。” 周烈将毛巾叠成一个小方块,想想这样干的慢,又都解开了。 说:“我肯定选双人团。” 王浩宇眼底闪过一抹惊喜,他近几次排名一直都是第二,如果第一名弃权,那第一名他唾手可得。 他忙勾上周烈的肩:“你舍得浪费一个C位?” “有什么不舍得?”周烈又把他的胳膊拿开。 反正他就是为她来的。 王浩宇一笑:“那你不要的,我可不客气了。” 周烈淡笑:“训练吧。” 一群少年又开始汗流浃背的练起舞。 - 如虹去换明天总决赛要穿的裙子,一条穿上高跟鞋刚刚垂地的鎏光裙,十分光彩夺目。 摄影师同她连换了两个场景,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将明天要出的图拍摄完毕。 去化妆室脱下裙子之后,她火急火燎要去厕所。 才刚出了门,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她抬头,愣了一下,忙拉着他到楼梯间去,才问:“你来干嘛?” 周烈说:“楼下大家正休息,导师们都在和大家聊天,就差你了……”他顿了一下,看向她,“他们非要我喊你下去。” 如虹点点头:“知道了。” 她转身要走,他却拽住她的胳膊:“那个……” 她又转过来,先是看了眼被他抓住的胳膊,才又去看他:“怎么?” 他松开了她,垂下眼帘,欲言又止:“明天就要决赛了,你愿意和我组队吗?” 如虹沉默了,过了十几秒钟,她才淡淡说:“我可不愿意总是被人蹭热度。” 周烈心一紧,松开了她。 -- 第90页 如虹看了他一眼,他紧抿着唇,有点落寞。 她淡淡睨着他:“你公司可是给你买了不少热搜呢。” 他忽然慌张起来:“对不起。可是我说了不算……” 如虹一笑:“看吧,这个时候知道身不由己了,你说以后等节目结束了,你岂不是有更多身不由己的时候?现在你公司想蹭我热度,万一哪天想黑我,给你虐粉提纯呢?你还不是只能眼巴巴看着?” 周烈眼睛闪了闪,如虹注意到他攥紧了拳头。 他说:“我一定不会让自己伤害你的。” “是吗?”如虹笑笑,“那我提前谢谢你。” “那他会生气吧……”周烈忽然问,“会不会影响到你。” 如虹闻言抬脸,和他对视,探寻意味满满。 这话别人问出来多少显得处心积虑,故作姿态,然而他的眼神满是澄澈,却没有一点歪心思。 告诉他也没什么:“我和他是假的。” 他神情微滞,却并没有很大反应,片刻之后,又恢复正常,垂首漫不经心的勾了个笑。 好像在说“瞧吧,我早就知道你爱我”。 如虹看了他一眼,喃喃一句“德行”,转身要走,手刚碰上门把手,又听他说: “我一定会选你的。” 如虹脊背僵了一下,却没有转身,开了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 总决赛如约而至。 开场是一场群舞,表演曲目是改编自BOBO组合的《光荣》,周烈站在舞台中央,熠熠发光。 这是一个万千瞩目的时刻,台下的女孩子们疯狂叫喊着台上男孩的名字,台上的男孩们深深鞠躬,齐声说,感谢大家的到来。 主持人请了著名综艺大咖刘恒星。 刘恒星把话筒给到选手们,问:“每个人说一句宣言吧。” 按照排名,周烈是第一个发言的,他还是习惯双手握着话筒,站得笔直:“我是周烈,轰轰烈烈的烈。” 他讲到这句话的时候,台下的粉丝都在和他齐声说。 镜头在他讲到“轰轰烈烈”的时候,切到了如虹的脸,引起小小的尖叫声。 他接着说:“别的就不多说了,大家享受今晚的舞台吧。” 台下又是尖叫声一片。 还有人喊起口号:“星星之火长明不熄,烈火只为周烈燎原!” 如虹在台下坐着,心情复杂。 听到这帮粉丝因为他而尖叫,她就记起曾经她被私生围堵,他骑车带她逃开时,那副泯然众人的样子。 没一会就开始正式表演了。 周烈这组又是第一个出场的,他们跳BIGBANG的《BANGBANGBANG》,非常难的歌舞,尽管看过彩排,知道他们实力不错,可如虹还是不由为他们捏了把汗。 好在他们完成的还不错,如虹现场打分给了9分。 其他导师也都给了很高的分数,综合下来,这组的表演是全场最高分。 几组全都表演结束。 场上音乐和灯光一键切换,气氛顿时庄严肃穆了许多。 到了最后的公布排名环节。 刘恒星颇有悬念的公布着排名,从第九名开始,再到第二名,台下的女孩子们哭倒一片。 最后只剩下第十名和第一名没有公布。 刘恒星先念了第九名,不是周烈,如虹的心揪在一起,只听台下一个女生大喊:“周烈C位!” 如虹的心跳不止,后背不自觉冒出了冷汗。 直到听刘恒星喊:“第一名!周烈!” 她一颗心才彻底放下。 台下的女孩子们全都在尖叫,狂呼,她第一次懂了粉丝的感受——这个结果明明在意料之中,可还是忍不住紧张。 镜头切到如虹。 台下有人喊:“许如虹!许如虹!” “如虹老师!” 刘恒星把她的魂儿喊了回来。 “刚才两位导师都给咱们的第二名和第三名献过花了,你看,第一名的鲜花,是不是由你来?”刘恒星问。 她微愣了一下。 台下的人都在欢呼,喊:“上去啊!” 她看了眼周烈,发现他在属于他的第一名领奖台上看着她,于是她也不再忸怩,起身去礼仪小姐那拿了鲜花。 台上灯光耀目辉煌,音乐激荡人心。 她在舞台这一头,他在与她正对着的另一头,她走过去,一手抱着花束,一手提着长裙,一步步,从容坚定。 她不知道那一刻无数的观众心里会想什么,也不知道周烈心里会想什么,可她的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从今以后,他也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了。 那一刻,她知道,谁也无法阻挡他发光。 她把鲜花献给他,他双手接过来。 然后走到发言席上讲话,他眼眶湿润了,于是努力眨了眨眼。 他静默了一会,很长一会。 但大家都在等他,连音乐都停了。 全场都愿意为他狂欢,也都愿意为他安静下来。 他讲话之前,先对着台下的粉丝深深鞠了一躬。 久久不愿起身。 台下有人喊:“你值得!” 于是一众粉丝叫嚷着喊了起来。 等大家静了静,他直起了身子,呼了一口气,又说:“我刚开始当练习生,是想成为星星,现在我好像终于发光发热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很开心。” -- 第91页 灯光师悄然把舞台上多余的灯光熄灭了,只留他头顶的那几束,像星星落在他的肩头。 他十分安静,安静的让如虹想起一句诗“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来之前,公司给我讲了很多做偶像的禁忌,我不想隐瞒,那些有很多我都做不到,但我并不害怕到时候你们讨厌我,我只是怕你们会因为我而伤心。” 他心里清楚,这世上没有任何感情是“应该如此”的,人应该懂得感恩:“所以刚才的鞠躬并不只是谢谢,更多的是‘对不起’,提前对你们说,对不起。” 讲到这他忽然提高了音量,有些急切:“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因为提前给大家说了‘对不起’,就不去约束自己,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偶像的,当然,我还是想强调,我要先做自己,才能做个偶像……再次对不起。” 台下沉默了一阵,忽然掌声雷动。 他仰仰头,静默了片刻,才说:“我还想对一个人说,因为你我才走到这里。” 镜头不知道为什么又切了个特写给如虹。 如虹的侧颜在周烈讲到“因为你我才走到这里”的时候被捕捉到,她那样安静,又有点虔诚,要不是她穿着高档的礼服,她那表情,说是在教会祷告也不为过。 大家只觉得如虹在和别人一样聆听,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正有一场海啸来临。 她在克制。 听他讲最后一句话:“我现在才明白你有多辛苦。所以,谢谢你坚持了下来,以后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她的眼眶红了。 她用了很大的忍耐力,才没有在台上就这样哭出来。 这段时间以来,她对他并不算好。 有个词叫“欲盖弥彰”。 她越是无法与他好好相处,就越是代表,她无法与内心里的那个自己好好相处。 当他站在世界中心,对她说,她一直期待,但身边人从未讲过的一句话——“谢谢你坚持了下来”。 她心里的死海彻底掀起骇浪。 这边周烈讲完话。 刘恒星继续下面的流程。 按照规则,获胜的十人中,七人成团,有三人要分别与导师组双人团,按照比赛排名,周烈会是第一个选择的人。 现场响起充满悬疑气氛的音乐,台下“选双人”和“选C位”的叫喊声吵架似的在吼叫。 按理说,应该装装样子徘徊一下的。 可周烈并没有卖任何关子,他看向许如虹,穿过无数繁杂和喧嚣的目光,像阳光投射到海底,那样的热烈,那样的笃定: “如虹老师,你愿意和我成团吗?” 如虹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和他对视的。 她早知道他会一意孤行的选择她。 然而直到她讲出口的瞬间,她还是没有做好决定。 她在这种盛大的时刻,居然还能想起曾经有一部戏,她饰演的高中生被暗恋的男同学盛大表白,导演讲戏的时候告诉她: “你的心情应该是复杂的,你既担心被老师和家长发现,又担心被同学们说闲话,但在这些情绪之下,你心里面的甜蜜,偏偏最汹涌。” 导演说,那种全世界都知道他爱你的浪漫与热忱,是不能早恋的少女,难以拒绝的心跳。 是的,她现在终于懂得艺术来源于现实的箴言。 她无法拒绝他。 她说:“好。” 讲出这个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早恋了。 25岁才姗姗来迟的早恋。 她知道,在今晚过后,她真的彻底变成了一个叛逆的人。 作者有话说: 周烈放弃C位,在我看来,这是他在用宇宙换红豆。 第45章 不悔 [VIP] 一场盛会结束了。 于是一场战役开始了。 决赛之后, 如虹和周烈被一同叫去做采访。 记者们问道:“现在的热搜第一是‘周烈许如虹成团’,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如虹的脑子里瞬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一场盛会结束了,一场战役开始了。 她心不在焉。 因为做了一件反骨毕现的事, 她难以想象接下来要面对怎么的风暴。 可是她不后悔。 她竟然不后悔。 想想周烈真的是给她下蛊了。 她站在他旁边, 闪光灯不断, 镜头像眼睛一样长在周围,有种无处可躲的恐怖感。 记者又问:“你在发表感言的时候, 提到的那个人,是如虹吗?” 如虹下意识偏脸看他。 他恰好也低头看了眼如虹。 二人对视上, 令人想起曾几何时,柳条抽春水的情景。 周烈说:“我认为重要的是, 现在站在我旁边的人是如虹…老师。” 他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浮躁,没有一丁点的躲闪,这让如虹不由笑了笑,替他打圆场:“看来我真是过气了,想当年你们多喜欢采访我,现在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着, 大家不闻不问的。” 她这样讲, 记者们很自然又把把话筒对准了她。 一场采访,也令人筋疲力尽。 走到后台, 如虹忍不住小声吐槽:“现在这帮人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唐棠正在接电话,没有听如虹的话。 倒是跟在后面的周烈,笑了笑说:“刚才谢谢你。” -- 第92页 他总是这么大惊小怪,纯然的像个高中男生。 如虹扭脸, 粲然一笑:“这会儿不叫我老师了?” 周烈一顿, 脸有点红了, 可神情却痞痞的, 特暧昧。 他一时不语,身边来来回回的练习生穿梭着,看到如虹总要停下来鞠一躬,问个好,临走了又总要八卦的看一眼周烈。 后台就是永远都比前台还忙。 周烈刚想说什么,旁边有人喊:“周烈,赶紧过来,涓姐找!” 周烈一愣,看向如虹。 如虹忙摆手:“去吧,老板特意来看你,你别耽误了。” 他定定看着她,点了点头,忙转身去了。 唐棠这边早就挂了电话。 如虹见她发愣,不由问:“怎么了?” 唐棠看着她,欲言又止,硬挤出一句话: “华助来了。” 如虹的脸霎时垮了。 她冷冷问:“季惟东呢?” 唐棠皱着脸:“季总没到,不过……”她看了下如虹,一句话讲的极为艰难,只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华助现在在你化妆室等着呢。” 如虹深深看了唐棠一眼,然后二话不说,疾步赶去化妆室。 打开门,愣住了。 华子听见动静,倒是很勤快恭顺的向如虹问了声好。 如虹冷冷瞥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满屋子的人身上,问:“这么多人,在我这干嘛呢?” 华子一笑:“是这样的许小姐,公司内部调整,这边给您安排了新的团队。” 如虹眼神一黯,明白过来什么之后,整个人都变凛冽了。 她望着华子,眼里带着刃光:“什么意思?” 华子不由低下头:“正常的人事变动而已。” 华子走到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面前,说:“以后花姐来做您的经纪人。”又指向右边的人,一位一位介绍,“助理暂时由安梦来替唐棠,公司考虑到现在私生越来越猖狂了,给您配了两个保镖,他们俩您平时可以当司机和助理差遣,至于大龙,现在调给杨红小姐了。”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大龙先忍不住了:“你搞什么,说换就换,连个招呼都不打?” 唐棠也大着胆子,问:“对啊,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 大家纷纷表示难以理解。 却也在讲完话之后,统一将目光投在如虹的身上。 如虹没有一丝表情。 她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可她做不到。 她想过季惟东会有动作,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连让她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郑敏在这时候站了出来,她轻轻叹了声气,抚了下如虹的肩膀:“别急。” 离近了才发现如虹在抖。 郑敏不由扶住她,安慰的抚摸她的手臂,说:“你是担心工作交接的问题,是不是?” 她似乎很想引导如虹:“没事的,花姐在公司比我资历深,她肯定能带好你。” 如虹迟缓地偏脸看向郑敏。 郑敏给如虹一个笃定的眼神。 如虹眼睫抖了一下,她瑟缩了一下,低下了头。 她发现一个惊恐的事实,她接收不到那种鼓励了。 那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忍耐力。 她没有了。 她半晌过后才点点头,抬起了下巴,神情淡漠:“好,我接受公司安排。” 华子看着她那样子,扯了扯嘴角,终是连假礼貌的笑也笑不出来,只说:“好。” 可她紧接着又说:“还有,你回去告诉季惟东,我要和他解约,等这两天电影跑完路演,我会发律师函给他。” 华子一愣。 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如虹却很平静:“没别的事了吧,那我要卸妆了。” 她说完话,并不等应答,转身就喊造型师过来帮忙弄妆发。 华子叫住了她:“许小姐,借用您两分钟时间。” 如虹转脸,问:“怎么,季总还有吩咐?” 华子左右看了看人,说:“你们先下去,我有些话要和许小姐单独讲。” 花姐分别看了眼华子和如虹的脸色,笑说:“哎呀,正好我饿了,听说这有餐厅,我请大家夜宵怎么样?” “……” 大家都应邀出门了。 大龙却没动。 唐棠拉了下大龙,大龙顿了下,走到如虹面前说:“你放心如虹,我辞职不干了。”他恶狠狠瞪了眼华子,又转头激昂的说,“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如虹忍不住扯出一个笑来,要是心情再好一点,她准能笑出声。 她拍了大龙一下,一脸嫌弃:“滚不滚啊,那么多话。” 唐棠吐了下舌头,忙把大龙拽走了。 门被关上。 如虹的视线移到华子身上来,她仰着下巴,巴掌大的脸没有一丝瑕疵,莹莹泛着白光。 她是真的美啊,看一下都觉得晃眼睛。 华子赶忙将目光移到她下巴上,说:“许小姐,实不相瞒,这次我也是私自找您聊的。” “哦?”如虹语气里带有讽笑,面上却毫无表情,只问,“我想,你应该说些对我有用的话,才对得起我浪费的这一点时间,对不对?” 华子微愣,却点了点头:“您信我,我没有恶意。” -- 第93页 “所以你要说什么?”她反问,直盯着他。 华子叹气:“季总知道你在联系律师,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和公司解约。” 如虹蹙起眉。 华子声音染上几分悲凉:“我知道这话对你很不公平,但我希望你再等等吧,别逼着他,让他喘口气,他会想通的。” “我逼他?”如虹嗤笑,“我没听错吧?” 如虹眼神嘲弄,看他完全像看异类:“我看你是凝视深渊久了,自己也掉入深渊了。” 华子一怔,头皮发麻。 如虹讥笑:“告诉他,我会找个时间和他官宣分手的。” 讲完话,她似乎不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多一秒。 转身便离开房间了。 “……”华子在原地欲言又止。 他原本想解释,让季惟东这个名义上的男友,每天看着对自己冷酷到底的深爱之人,和别人上热搜、跳热舞,组CP,对他来说,真的是种逼迫。 可他终是忍住了。 如果他说出这话,只能恰恰应了她那句嘲讽。 他甚至差点就脱口而出告诉她——季总又住院了。 可转念一想,这本是一出,有他没他都进行得下去的故事,他这个群演,何必这么入戏呢。 于是不念了,一句也不念了。 - 决赛结束之后,大家都要陆续从“梦岛”离开。 华子在北京有一大堆事要处理,于是先一步坐了早班机回北京。 他按照季惟东的吩咐,先去公司处理了一些重要的工作,一点多了才有空去医院看望他。 季惟东当时正在看平板,画面就定格在,周烈和许如虹一起走到双人团的星光席位上的那刻。 季惟东摁了暂停,把平板随手放在一边。 华子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季惟东揉揉太阳穴:“你有什么想法?” 华子不敢说。 季惟东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现在可没什么耐心。” 华子一惊,忙说:“如果我是您,我会放过她,她会感激我的。” 季惟东顿了一秒,轻呵了一下:“我要她的感激做什么?” “那您想要什么?” 这话脱口而出,华子都愣了一秒。 季惟东半晌不语,他换了个坐姿,垂首斜靠在床上,自问:“我要什么……我要什么呢…还不如问……她能给我什么?” 华子只觉得心里堵堵的,他喊了声:“季总……” 季惟东定定看着一个点,忽然喃喃:“有人就是注定不会被爱,对吧。” 他声音极小,华子离得这么近都没听清,问:“什么?” 他不语,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是护士,她未经允许,并不敢进,只大着胆子喊:“要吃药了。” 华子看向季惟东,等他指示。 季惟东眼底清明,喊了声:“进来吧。” 要不是因为见过太多次他忽然间从情绪中抽离,华子几乎会认定自己看错了。 小护士在一旁帮他倒水,又将要吃的药一罐罐摆出来,按照分量放在一张碟子上。 看着小护士忙前忙后,华子不由自主想起前天那骇人的一幕: 那天季惟东本在院子里散步,他则按照指示,在二楼的书房里处理文件,保姆忽然走进屋喊他,说:“华先生,我家先生一直蹲在地上,我觉得不太对劲……” 他赶忙下楼,才刚走到后院,就见季惟东蜷曲在地上。 他飞奔过去,只见季惟东浑身发抖,齿关咯咯的碰到一起,每一下都像凿子打在人心身上。 他吓得腿都软了,强制镇定的又喊了季惟东两声,季惟东很缓很缓的转过脸—— 他的汗从头往下淌,像淋着雨一样,苍白的脸像一张能被轻易撕碎的白纸,可嘴上却满是鲜血。 他疼得多狠,才将嘴唇都咬破。 可饶是这样,他还是很清楚的讲出:“去医院,不要惊动任何人。” 他们赶到急诊,紧急注射加罗宁止痛。 当晚他累到昏睡,谁知第二天一早又被痛醒,不得不再次注射加罗宁止痛。 第二次打完加罗宁之后,华子清楚的记得,季惟东把他叫到身边来,嘱咐道:“除你之外,不要让任何人来看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痛到像一条死狗一样蜷曲在地上。” 生病让人变得毫无尊严可言,可季惟东偏偏要将碎了一地的尊严拾起来。 华子走出病房,忍不住到洗手间扑了几把凉水。 他不明白为什么生命要这样对季惟东。 那样一个清贵的人,总是从容不迫,卓尔不群的人,他难以接受他也会像一个平凡人一样生老病死。 直到腐朽。 作者有话说: 生病让人变得毫无尊严可言 第46章 探班 [VIP] 吃了药, 小护士出去了。 季惟东又喝了几口水,才说:“我之前骗了她,我说我还有十年好活, 可现在能有十个月, 也算好的了。” 华子心一酸, 忙说:“不会的。” 季惟东摇摇头,显然早就接受这个事实。 他问:“你把人换了, 她怎么说?” 华子想了想,说:“她没说什么。” 季惟东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 别让我再问第二遍。” -- 第94页 华子顿了顿,才说:“她说, 要和您解约。” 季惟东静了静,旋即笑了:“料到了。” 他说:“你出去吧,我自己坐会儿。” 华子看了他一眼,随后出去,静静关上了门。 季惟东慢慢把自己放平,直至整个人都躺在病床上, 然后他一点点让自己蜷曲起来。 他抱住了自己, 骨头如怪石嶙峋,硌得人生疼。 他每天都在感受着自己的瘦弱, 也终于愿意承认,生命的能量正一分分消失于身体里。 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甚至没有想好究竟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她。 还是算了吧。 她会怜悯他吗?为他流泪吗?在他的病床前守到天明吗? 他不要。 绝对不能让她看到他这么不堪一击的样子。 他向来不够温柔,不仅对她,连对自己也是。 他躺在病床上, 如同躺在一块柔软的棺材上。 他静静的思考着, 世上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几乎快要睡着, 这时病房门忽然被敲响。 “季先生,可以进来吗?” 是那个小护士。 他慢慢扶着床坐起来,把枕头放好,靠在床头,喊:“进。” 小护士把门打开,笑嘻嘻的向他问了声好。 她手捧一束康乃馨,从床头的柜子上把百合取下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再把康乃馨插进去。 她做完一切,又看着他笑:“季先生,这下不怕香到睡不着了。” 季惟东微愣,这才想起早晨他好像提了一嘴,百合太香。 他问:“花是你买的?” 小护士腼腆一笑:“是的呀。” 季惟东淡淡“嗯”了一声,看向她,小护士五官端正,气质微甜,有一双小鹿眼。 他忽然怔住,盯着她的脸出神。 小护士脸微红,问:“季先生,我脸上有东西吗?” 季惟东回过神来,却还是盯着他脸瞧,淡淡扯出一个笑:“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小护士眼睛一亮,甜甜笑出来:“我知道!是不是许如虹!” 季惟东脸色忽然变了。 她浑然不觉,笑嘻嘻炫耀:“我同学都说我上半张脸特别像她呢,而且我们名字也很像,我叫许如玉。” 季惟东扫了眼小护士胸前的胸牌,果然是“许如玉”三个字。 他不禁抬眼多看了她一眼,默了一默,他摇摇头:“不是。” 许如玉愣住了,笑容凝滞在嘴角。 季惟东一字一句:“你不像她。” 她哪会像你这么笑? 许如玉咬了咬唇,尴尬的脸都红了。 华子忽然敲门:“季总。” 许如玉怯怯看了他一眼,走出去了。 华子看着他:“周烈那边约您和许小姐吃顿饭。” 季惟东怔了一秒,并不意外,只说:“他们成了团,见一面也是应该的。” 华子说:“好。” 季惟东点点头。 华子走了,他赤脚走到窗前,一只鸟低飞掠过窗棂,外面阴沉的天,预示着有雨将要落下来。 - 如虹离开“梦岛”之后去南京路演,周烈接了广告代言,要飞北京录节目。 在飞机刚落地南京的时候,如虹终于做出决定,要向天衢递解约函。 她给大龙打电话,取得了律师的联系方式。 晚上活动结束之后,她和律师电联。 律师说了许多她很陌生的专业术语,她听不太懂,但知道他是为自己争取权益。 可她并不关心那些。 她只说:“天衢对我不薄,季惟东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只想解约,如果要付违约金,我愿意拿,那边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律师那边自然是尽力满足她的要求。 那边动作也快,当她从南京飞北京的时候,律师函就已经拟好,发给天衢那边了。 她回北京,是要参加一个音乐颁奖礼。 这次参加颁奖礼与往日不同,她除了要表演自己的solo舞台之外,还临时加了场和周烈的表演。 这是她和周烈成团之后的首次合体表演,于是红毯也安排了他们两个一起走。 她穿浅绿色的曳地长纱裙,他穿板正的黑色西装,如虹飞机晚点了,二人直到红毯上才碰到一起。 两个人见到对方都眼前一亮。 却又不约而同的赶快将目光移开了。 礼服裙摆小,步子迈不大,加上她穿着高跟鞋十分不方便,他为了配合她,一路都走的极慢。 走到后台,他去采访,她忙着去换第二套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之后,才发现娅娅和如虹也受邀出席了,她们三个人在后台匆匆打了个照面,就各自去忙活了。 在典礼进行的途中,不时有人去后台采访,于是空出了许多位子。 潘英从后排猫腰走到如虹旁边,又对娅娅使眼色,喊她也过来。 她们三个人好久没碰面了,潘英胖了一点,而娅娅瘦了很多。 潘英说:“我最近要拍一个新戏,需要增肥,最近日子过得特别好,想吃什么吃什么。” 娅娅则苦笑:“我一直在准备新专辑和六月的演唱会,眼看演唱会还有两个月就要开了,这边专辑还差一首歌没定呢。” -- 第95页 她们都聊了聊近况。 轮到如虹,娅娅问:“你和季总怎么样了?” 如虹顿了顿,才说:“不瞒你们,我要和天衢解约了。” “啊?”潘英不由倒抽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赶忙捂住嘴。 娅娅拧眉:“怎么回事?” 如虹淡淡一笑:“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是你们放心,我会尽力争取不和你们解散的。” 娅娅眉头锁的更紧,又问:“你是不是和季总感情出问题了?” 如虹叹了声气:“一时真的说不清。” “……” 她们聊着天,殊不知一切都被在一旁的周烈听了个清清楚楚。 过了那么一会,周烈戳戳如虹的肩膀:“如虹老师,我们该去候场了。” 如虹一顿,才想起来旁边还坐着个人,于是赶忙起身,说:“我去准备了。” 潘英笑:“快去吧。” 等如虹走了,潘英见娅娅闷闷不乐,不由揽上她的肩膀,问:“怎么了?” 娅娅咬了咬唇:“我只是觉得唏嘘。” 潘英不解:“你唏嘘什么,搞得像是你要和天衢解约似的。” 娅娅沉沉看了潘英一眼:“我才不会和天衢解约呢,都是许如虹,身在福中不知福,季总对她还不够好么?” 潘英一愣,不由正色起来,忙说:“娅娅,我了解如虹,她不是个不懂感恩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事是我们作为旁观者不知道的。在事情出结果之前,不要乱想。” 娅娅攥住拳头,闷闷说了声:“知道。” 如虹和周烈被一个工作人员领着去了后台。 他们要分别去换装。 如虹往最里面的休息室走,花姐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她,很勉强才说出了话:“季总来了。” 如虹嘴角瞬间绷成一条直线。 好像一张弓弦,几欲断裂。 季惟东就在如虹的专属休息室等着她。 她进屋的时候华子正和季惟东说着话,听见动静之后,大家纷纷把目光投过来。 她走到化妆桌前,让化妆师帮她把妆发再改一改,又拿起桌上一盒没拆封的酸奶,剥开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口。 大家都看着她做小动作,不言不语。 她喝了两口奶,才看向季惟东,漫不经心看着季惟东,他这日并没有西装革履,而是穿着休闲款的卫衣牛仔裤,看着年轻了七八岁。 季惟东笑:“我闲着没事,过来瞧瞧你。” 如虹又喝了两口奶,看着他,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这么一想,才发现他瘦了很多,五官更加清晰,那双眼里的清冷也更加具体。 季惟东说了些什么,她并没听进去,等她化好妆,他忽然话锋一转:“周烈那边约了今晚吃饭,你活动结束后,和我一起过去。” 如虹怔了一下,喝奶的动作停了,她愣愣看他两眼,顺了一遍他说的话,她不能确定这顿饭,究竟是他的安排,还是周烈老板的意思。 她把那罐奶放在桌子上,默了片刻,扯了下嘴角:“好,我知道了。” 季惟东没有回应。 他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到桌子上——那盒奶的吸管都被咬扁了。 如虹看了他一眼,敛眸说:“我去个厕所。” 她走出休息室,穿过长廊,径直进了公用休息室。 里面艺人很多,她刚一到门口,大家便纷纷看向她。 她熟视无睹,眼睛扫了一圈,看到最里面正在整理衣服的周烈,喊:“周烈,你过来一下,有个动作我想再和你对一遍。” 大家又都看向周烈。 周烈转身,怔了怔,转身对经纪人说了句什么,才跟着如虹,一前一后出了门。 他们在走廊拐到楼梯的地方停下,如虹抬眼和他对视上,想起季惟东的话,她不由心中发堵,闷闷问道:“今晚要赴鸿门宴?” 周烈抿抿唇,笑:“哪那么夸张?” 如虹满心急切,可偏偏他没当回事,她被他这态度噎了一下,不由冷笑道:“不夸张,只要你不像之前一样嗑一晚上瓜子就好。” 周烈微愣,默默看着她,目光静谧的像海一般,可是慢慢的,海面有浪花浮起来了。 他不知不觉笑了。 她一顿,干咳了一声:“笑什么?” 他坦坦荡荡:“你还记得那次吃饭,我以为那晚你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她的脸唰得红了,不自然的干咳了声,骂道:“你少来!” 他点头:“行,就当我多想。”又盯着她,“你放心,我不怕他。” 如虹顿住了,几秒后轻轻地冷哼了一声:“你可不是不怕他,你又不是小三。” 周烈撇了下嘴:“我倒是想,可你不给机会。” 如虹一惊,张张嘴,伸手给了他一下,骂:“你疯了?脸都不要了还要什么爱?” 周烈被她打痛了,不由咧了下嘴,可见她正色,他也不闹了,乖乖说:“我开玩笑的,我说过不会给你惹麻烦。” 如虹一愣,不由低下了头,说:“和你说不明白,我要走了。” 她逃似的离开。 回到休息室,季惟东还在那坐着。 她顿了下,装作看不见他,径直去换演出服,别上麦克风,去候场了。 她一走,偌大的屋子就空了下来。 -- 第96页 季惟东问华子:“多久没看过她演出了?” 华子摇摇头。 季惟东轻轻扬了扬唇角,说:“走吧,咱们也去瞧瞧。” 作者有话说: 关于组合解散:1.解约不代表私下关系不好;2.就算散了,队友们也理解;3.因为MUSE组合名存实亡。4.虽没多着墨,但从文章一开始她们就是单飞状态也不难看出一切;5.女主的状态已经到了不得不解约的地步;6.怕女主被骂,所以解释一下。 第47章 冲突 [VIP] 如虹和周烈才刚刚成团, 没有取组合名,也没有发歌,而曾经在比赛中, 二人又因《Touble Maker》一舞封神, 于是这次舞台, 主办方强烈要求他们重跳此舞。 他们站在灯光熄灭的舞台上,各自摆好姿势, 几秒后,音乐声起, 聚光灯亮。 他们表情骤变,舞动起来。 周烈黑裤红丝绸衬衣, 如虹红色蕾丝吊带裙。 只有红色,才能配这样暧昧的歌,只有红色,才贴合这样欲望毕露的舞。 季惟东静静看着如虹。 明明是两个人的演出,他却只看得到她。 周围的尖叫声几乎可以震破耳膜,他浑然不觉, 只怔怔地出神。 直到华子碰了碰他, 喊:“季总,我们去那边坐着看吧。” 他顺着华子指的方向看去, 才发现那边有贵宾席。 可他没兴趣了,摇摇头,说:“回去吧。” 他转身,走到后台拐角处, 又停下, 回了下头。 她正好跳到摸周烈手臂的动作, 真不知是她媚骨天成, 还是他们水到渠成。 全场爆发出更大的尖叫来。 他默然转了身,跨步重新进到后台去。 却丝毫不知道,有个记者恰好看到了他。 - 颁奖礼结束之后,熟悉的艺人们总会相约出去聚会。 娅娅来如虹的休息室喊她一起去酒吧,谁知道刚进来,就看到了季惟东。 她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季惟东看到了她,淡淡瞥着她,问:“傻了?” 她可不是傻了,半晌才喊:“季总好。” 季惟东点头,问:“来喊如虹出去玩?” 如虹一直在化妆镜里默默看着一切。 见娅娅看了她一眼,敛眸垂首,说:“我不知道你们有约,我先出去了。” 季惟东看着娅娅,漫不经心点头说:“去吧。”又说,“不要和别人说你今晚见过我。” 娅娅点了点头,看了眼他,转身出门了。 如虹见娅娅走了,也从梳妆台前起身,问:“去哪?” 季惟东慢条斯理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她一眼:“跟着我就行了。” 季惟东先一步出了门。 忽然,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在眼前亮起来。 快门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各种嘈杂的人声—— “好甜呀,季总还亲自接如虹下班?” “季总喜欢如虹今晚的表演吗?” “……” 季惟东下意识皱了眉,本能的侧过脸去挡强光,却在这时候瞥见站在如虹一侧周烈,再看如虹,她一向是不怵惕这种场合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季惟东心念一动,淡淡笑说:“只是探个班而已,各位记者朋友笔下留情。” 他云淡风轻,没有失了矜贵的风范,又伸手牵了如虹的手,说:“烦请各位让一下。” 他这样讲,华子和花姐赶快去拦记者。 季惟东长腿一跨,便要离开,如虹淡淡的,随意笑笑,便跟着他离开,走出人堆,才来得及偏脸去看周烈。 却发现他又被记者们拦下。 “周烈,今晚开心吗?” “可以说一下对这次舞台的感受吗?” 竟还有大着胆子的香港娱记,直接问:“今晚季总过来,你会不会吃醋?”惹得记者们哄然大笑。 周烈冷淡淡的没有波澜,一幅生人勿进的样子,不断往前挤,可越是这样,记者们却是不肯放他过去。 他还学不会八面玲珑,不知道要被记者们怎么写。 如虹正想帮他解围,季惟东却先喊:“周烈,快跟上。” 静了一秒。 周烈淡淡抬眸:“哦,好。” 他更努力的挤了出来,记者们想要围上来,可保安已经到了。 季惟东拽了拽如虹的手,低声说:“走吧。” 如虹看了眼周烈,随即转身疾步离开了。 - 他们去了城西的一家餐厅。 这边的厨子手艺还不错,满满一桌子的菜,鲁菜,湘菜,沪菜各种菜系都有,但尝一尝,那个味道竟然还都是对的。 季惟东和吴涓一直在聊工作,说起未来一年二人的事业发展,一致认为要双赢。 如虹则和周烈在一旁静默,被人提到了,勉强陪个笑,说几句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客套话,像是过年走亲戚,想要离开餐桌却不被允许的小孩。 这样的他们让季惟东双眼发涩。 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天在民宿后院,她和他蹲在地上,对着刚出生的狗宝宝有说有笑,而他站在雨中默默看着。 现在他好像就处在当日的雨里。 一顿饭快吃完的时候,吴涓起身去洗手间了,他可能执念太深了,见到周烈之后竟忘记克制,问他:“怎么想着做这行了?” -- 第97页 周烈看了眼如虹,很快又移开眼,说:“阴差阳错被选中了,就试试。” 周烈那一瞥并没逃过他的眼睛,他端起桌子上的酒晃了晃,没喝,又放在桌子上。 他看着鲜红的浆液,一笑:“你不实诚了,我知道你是因为许如虹来的北京。” 如虹晃然抬起脸。 周烈也是一怔。 可季惟东却笑得漫不经心,摆出男主人的款儿:“说到底,我还要谢谢之前在绿岛你们一家对如虹的照顾。” 周烈抿着唇,不说话。 季惟东从容的站了起来,亲自从冰桶里拿了酒,给周烈倒上,居高临下的睨着他:“请。” 华子在一旁干着急,忙低声说:“季总,不能喝酒。” 季惟东偏脸凌冽地瞥了他一眼,又转脸,看向周烈,笑:“来。” 周烈下意识去看如虹。 如虹手里紧紧攥着勺子,一动不动盯着季惟东看。 “嘭!” 如虹把勺子扔了出去,瓷碰瓷,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咬了咬牙,压抑着没有说话。 季惟东轻轻扬眉,竟然毫不在意,甚至还向她勾唇笑了笑:“你也想喝一杯?” 周烈沉沉看着季惟东:“季总,你到底要说什么。” 如虹站了起来,对周烈说:“你不要理他!”又狠狠看季惟东一眼,“他是不要命了!想把自己喝死!” 如虹走到季惟东面前。 居高临下,一字一句:“我知道我和他成团你不高兴了,但这件事,也是节目组竭力促成的,现在我们已经签约,大家都没法改变这个事实。” 她粗粗喘了口气:“你要是想拿他来威胁我,就趁早放弃吧,你这一招或许一个月前对我还有用,可现在没用了,除非是枪抵在脑门上,否则没有什么事,是一定要妥协的。而你……”她看了眼他瘦的有些脱相的脸,涩声说,“你也别糟蹋自己的身体,我不会心疼的。” 可能是因为讲出口的全都是冷言冷语,她竟然真的越说越冷静,讲到最后,一丝怒意也没了,只剩下淡然。 她好像真的如她所说,一点也不心疼他。 讲完话,将椅子一推,又跨步向右,留下一句“解约函早点处理,你我都给彼此留点余地吧”,便直接离开了。 周烈顿了一下,紧接着追她出去。 季惟东静静坐着,面上没有悲喜,一言不发。 人间烟火就在眼前,他却像置身于荒无人烟的孤岛一般。 如果她能回头,就会发现那一刻他苍白,羸弱,没有一丝力气。 可她没有。 而他也永远不会叫住她。 - 周烈追如虹出了门,她气冲冲往电梯去,他一急,把她拉到消防通道里来。 她挣了两下,他将她松开,抵在墙边。 他说:“你脾气怎么那么冲?” 她垂着首,一言不发,渐渐地,周烈觉得不对劲,忍不住用手抬起她的脸,她没有挣扎,整张脸都扬起来。 他毫无预兆的看到了她满脸的泪。 他手忙脚乱,问:“你怎么哭了?” 她吸吸鼻子,胡乱擦了把脸,说:“不要你管。” 可他舍不得不管她,弯下身子,去看她的眼睛。 她偏过脸,不让他看。 他心里一沉,知道她哭的原因。 他说:“你顶撞他,心里也不好受吧。” 她嘴硬,说:“才没有呢,我恨死他了。” 周烈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珠,喃喃:“就是因为恨他,心里才不好受吧。” 如虹不由抬脸,被泪珠染得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盯着他,问:“干嘛?你吃醋啊?” 周烈忙说:“没有。” 如虹白了他一眼,深深呼了几口气,平复了一阵,说:“我要走了。” “去哪?” “回家。” “那我送你。” 如虹转过脸,审视的看了他一眼。 周烈表情纯然,说:“你不愿意就……” “你今晚不回去没事吧?”她忽然问。 周烈愣了愣:“应该没事。” “那我请你喝酒,你总不会拒绝吧。” 她仰着脸,眼睛晶晶亮盯着他。 他怔怔看着她,她眼睛这么水汪汪,里面却装满了旋涡。 只有她这么好看的人,才敢这样长时间的,直勾勾的盯着一个人。 因为她心里清楚,没人抵抗得了。 周烈先是懵,随后乖巧下来,笑说:“好啊。” 那样子让如虹想起家里的小绿,竖起耳朵,嗯咽着趴在你身上的样子。 如虹自己开车带周烈回了家。 她在北京有套不算大的小别墅,就在朝阳区,这套房子是七年前她刚上大学的时候买的。 她那时候一心想在北京有个家。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觉得自己是个北漂。 可打拼了这么多年,她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不断暴增,但总还是觉得空虚,而这所房子,似乎是她唯一拥有的。 如虹喜欢花,家里的围墙处全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连进门的楼梯的两侧也都种满了月季。 她喜欢月季。 记得之前从绿岛回北京,九月份的时候去拍广告,在休息的时候发现花圃里,月季花还没败。 -- 第98页 她那时候觉得神奇,问导演:“我想起来之前去拍戏,才五月份,月季花开得正好,现在都九月了怎么还在开?” 导演低声笑说:“一株月季能开好几茬。” 如虹点点头,笑说:“我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导演笑:“这就是生活,有些事情看似已经结束,可实际上还有转机。” 当时如虹一笑而过。 可现在当她和周烈坐在柔软的地毯上碰杯的时候,看到落地窗外的月季花圃,一下子想起曾经的对话。 原来平时不经意的一句话,都是隐喻。 这夜乌云又遮住了月亮,他们只开了一盏橙黄色的壁灯,算是充当月色。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说话,直到小绿摇着铃铛跑过来,对着周烈汪汪直叫,如虹才忽然笑出来,揉着小绿的脑袋说:“你傻了,这可是你的接生婆。” “咳咳——”周烈猛然被呛了一下,止不住的咳嗽,满脸通红。 他越是咳嗽,如虹就越是笑的前仰后合。 他看着她笑,渐渐地,自己也傻里傻气笑起来。 然后如虹就渐渐停住了,下巴抵在膝盖上,歪着头,定定看着他。 他笑了几声才意识到气氛变了,于是他的嘴角也倏然绷直,眼睛幽幽望着她。 两个人对视着,她的眼神慵懒,像盛着酒,带着微醺之气,他的眼睛则明亮,炽烈,满是火光。 酒杯忽然被无声的打翻,威士忌淌在毯子上。 是他倾身过来了。 他勾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到咫尺之间,二人鼻尖相触。 火要是碰到酒,会怎么样呢? 他忍不住要吻上她。 她一紧张,死死攥住他的衣领。 第48章 垂危 [VIP] “汪!” 忽然响起一声狗吠。 小绿不知从哪冲出来, 发了狂似的对着周烈叫,眼看就要冲过来咬他的裤脚了。 如虹一愣,赶快把小绿抱过来, 像数落孩子似的凶了几句。 又站起来, 把它带到另一间屋子里, 关上玻璃门,她顿了顿, 整了整头发,才走过来。 - 同一时间, 季惟东刚出酒店电梯。 如虹和周烈不告而别,可季惟东却无法一走了之, 吴涓很快从洗手间回到包厢,季惟东面色也很差,却还是从容解释了几句,硬是沉住气,接着就艺人发展问题聊了下去。 直到吴涓提起炒CP,他才微微不耐烦, 说:“大众愿意嗑我管不着, 但如果主动炒,我也是第一个不答应, 希望吴总这边清楚我的底线。” 吴涓笑着点头:“明白,如虹怎么着也是您的女朋友,我理解的。” 季惟东眉头锁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我想知道贵公司有没有将‘不准谈恋爱’写在合约里。” 吴涓一愣, 旋即说:“没有。”她解释, “我们认为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 艺人是有权拥有自己的感情生活的, 虽然现在偶像们视恋爱如洪水猛兽,但总不能存天理灭人欲。” 季惟东顿了顿,才笑:“贵公司真是人性化。” 他这么说着,又以茶代酒敬了吴涓一杯。 这段饭便这样吃完了。 他先吴涓一步上车,华子在电梯里看到了季惟东脖子后的汗珠,想要搀扶他,却被他瞥来一记冷眼。 他一路上都很安静,华子坐在副驾上,不时去看他的脸色。 谁知路行一半—— 他忽然呕出了一口血来。 - 如虹靠在桌子上,遥遥看着周烈:“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周烈抿抿唇,问:“我要是不想回去,你生气吗?” “不生气。”如虹笑,走过来,拿起地毯上的杯子,又倒了小半杯的酒,兀自喝了一口,“这边房间多的是,你随便住。” 周烈左右看了眼这房子,不由笑了笑,说:“这房子很贵吧?” 如虹点点头,又摇摇头:“以你现在的热度,半年就能赚到这套房子。” 周烈垂下眼:“要是有可能,我还是想回绿岛。” 如虹惊诧,看向他。 他说:“北京太干燥了,太挤了,亲戚朋友也都不在身边……” 她一直很安静。 于是他又问:“你喜欢北京吗?” “这可是北京欸。”她又喝了口酒。 “所以你喜欢吗?”他盯着她问。 如虹沉默了。 想当初季惟东带她来北京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她只以为北京是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从她记事起,就知道有北京这个地方,当她还不知道本市有几个区,就知道北京的朝阳和海淀。 在她印象里,北京是这样的繁华,没有泥泞地,没有猪圈鸡舍,到处能见到外国人,人们把汉堡包当馒头吃,孩子不想上学了父母会求着你上…… 来了之后才发现,北京不是她的北京,她只不过是踏入了楚门的世界。 可要是说她不喜欢北京,似乎又不是。 这座城市给了她做梦的机会,和寻梦的东风。 在家乡的小镇摔倒了,就是得到一块淤青,可在北京摔倒了,得到的会是一块勋章。 她跌跌撞撞,一路摔打历练,北京无视过她的淤青,也看到过她的勋章。 所以你问她爱吗? -- 第99页 她只能说:“我不知道。” 周烈静了静,然后他又起身,坐到她旁边去,他将手伸出去,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如虹看他一眼。 他局促低下了头:“想不顾一切抱你,但我在想,还是应该经过你同意。” 如虹“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推了他一把,看他仰倒在垫子上,她又是一阵咯咯的笑。 她有点醉了。 问他:“你现在身上没有檀香味儿了,可人怎么还像个傻和尚?” 他怔住了,几秒后,也不由失笑。 然后两个人都静了好一会儿。 小绿扒着门,眼巴巴望着客厅的他们,不时发出呜咽的叫声。 离开绿岛之后,他只用了一种方式追寻她——来到她的城市,踏入她的行业。 她其实也用了很多种方式怀念他,比如,狗狗的名字,一整张专辑的歌词。 他将生命里可能出现的所有轰轰烈烈都给了她。 可她却做不到像他那样不管不顾,于是她让感情沉默的渗透在生活每一处。 夜里十二点,如虹家里的挂钟响了一下。 周烈忽然问:“你为什么要和季总解约?” 如虹眯眼看着他。 他脸上看不出情绪。 可她知道,这句话他想问很久了。 她用手随意搔了搔脸颊,努嘴说:“反正不是因为你。” 他没什么表情,又或者有,只是她醉了,看不太真切了。 只听他说:“我知道你不是很开心。” 她皱眉:“你以为你是读心专家啊?” 他很是正色:“但我也知道,我帮不了你。” 如虹心里发涩,她顿了下,“呸”了一声:“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他低头沉默了下来。 她叹了声气:“我和他,都十年了,这十年只有三年是安生的,剩下的七年里,不是在吵架,就是在横眉冷对,或者是担惊受怕……我和他的矛盾不是你能帮得了的,也不是我能理得清的。就算是解了约,我还是理不清。” 周烈静静听她说话,像是一个无邪的孩童在听古老的故事。 她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尽了,喃喃说:“可我还是要解约,我不想被人控制拿捏。我以前想过,他病魔缠身,我熬到他去世,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可是当我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我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 周烈顿了顿,抚上她的背。 “你知道我在怕什么吗?”她问他。 他静了一秒:“你怕自己的念头。” 她眨眨眼,嘴唇有些轻颤。 他说:“你不想让他死,对不对。” 她缓了缓,仰头望天,顿了一会,才看着他笑:“是啊,我想让他长命百岁。” 这句话一落,两行清泪顿时从她的脸颊滑落。 这些话埋在心底很久了,她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就能这么坦诚的说出这些话来。 周烈忽然抱住她。 这次他没执着于是否要经过她同意。 她把头靠上去,那一刻,她觉得很安宁。 好像他们只是在互相取暖的陌生人,这个拥抱只与爱有关,却无关于爱情。 他忽然说:“那我回头去给他求个平安符吧。” 如虹一顿,忍不住破涕为笑,狠狠的将眼泪一抹,全都擦在他身上,骂道:“你简直神经病!” 他不在意的耸耸肩。 又忽然看到什么,拍拍她,示意她转身。 她转身望过去,寻了几秒,才往天上看。 月亮出来了。 如虹莞尔笑了。 她好久没有度过过这样安宁的夜晚,酒精和爱意将她包围,好像就可以暂时忘记所有烦恼。 一夜安睡到天明。 - 华子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 就在两小时之前,季惟东介入栓塞,下病危通知书。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与季惟东远在瑞士的父母联系。 二老听到之后很是震惊,刚刚来电说,已经买好机票飞北京了。 华子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在ICU的门玻璃上远远看了眼季惟东,他安睡在一堆仪器里,对外界的事情无知无觉。 华子昨晚第一次见到有人呕血。 原来呕血并非是电视上演的那样凄美,用手绢就能接住,而是一大口直接喷出来,足有车上那瓶喝了一半的百岁山那么多。 华子吓傻了,那一刻他真的以为季惟东要走了。 紧急送来医院之后,医生诊断季惟东是合并上消化道出血,今早四点介入栓塞,下病危通知。 刚才做了手术,入ICU。 一切都来的那么快,那么不真实,他甚至连一句交代也没有,就这样睡了。 华子想起这一切,不觉眼眶湿润。 他在外面守了一夜。 直到这一会,心才放下来一点,眼看快要七点了,他下楼给自己买了份早餐。 硬生生捱完一个包子。 八点多的时候,秘书忽然打来电话。 他缓了缓才接起来,问:“怎么了?” 秘书问:“法务这边来催,问许小姐的解约函,季总到底怎么处理?” 华子一愣,旋即把手机砸到墙上。 -- 第100页 他粗粗喘了几口气。 靠着墙无力的蹲在地上。 几分钟后,他毅然做出决定,把刚刚摔在地上的手机拾起来,给许如虹打电话。 彼时许如虹正在开车。 她和周烈昨晚直接醉倒在客厅的地毯上,今早周烈要去青岛参加品牌活动,她不得不开车送他去高铁站。 他的经纪人在地铁口等着,她把他送过去之后,和郑敏通了个电话,约她在茶馆见面。 郑敏,大龙和唐棠都离职了,现在在为她准备工作室的事儿。 刚挂完电话没两分钟,华子就来电话了,说:季总下病危通知书了,你来见他一面吧。 如虹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还问华子:“你说什么?” 华子只好一字一句:“我说季惟东快死了!” 如虹紧打了方向盘,急急刹车停到路边,她只觉怔忡,张着嘴,一时连呼吸都困难。 可她竟然没有要掉眼泪的感觉,她只觉得不可能。 这么怔了片刻,她面无表情驱动车子,飞奔至医院。 然而到了医院,停好了车,她的手已经将车门开了道小缝,可她的脚却忽然不敢迈下来了。 就像两年前季惟东第一次做手术那样,她都已经到医院了,却还是让郑敏告诉他,她在录节目赶不到。 她在怕。 他从不肯轻易袒露自己的脆弱,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害怕他的脆弱。 因为在她心里,他是一个被神化的人。 不会哭,不会病,甚至连死,她都觉得好遥远。 她平复了一阵子,终究是推开了车门,逼迫自己什么也不想,一鼓作气进了楼。 华子在ICU门口坐着。 才一晚上不见,他的胡渣都冒出来了,眼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如虹喊了声:“华子。” 他才后知后觉的转过脸,站了起来。 他走到她面前来,说:“你来了。”又转脸冲着一个病房扬扬下巴,“去看看他。” 如虹定定看了华子一眼,随后握紧拳头,走到他病房门口,透过门玻璃看见了他。 然后她迅速转过脸,垂首,咬紧了嘴唇。 华子说:“他大概马上会醒,然后就会癌痛。” 如虹问:“他上次不是说,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了吗?” “你也信?”华子苦笑,“上次住院,CT检查,肝脏,胃,肠,胰腺,都有病灶。也就两三个月好活而已。” 如虹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扶着墙,才避免了摇摇欲坠。 华子走近她,问:“能不能别着急解约?” 如虹后背僵了一下,久久不语。 华子看着她的侧脸,那样柔和的线条,他曾跟在季惟东后面看过无数次,闭上眼就能画出来。 他知道,她一定很矛盾。 可他却不能和她一样矛盾,他要为季惟东做点什么:“装样子也不过两个月而已,让他快乐的走完最后这段人生路吧。” 他知道自己在道德绑架她。 可他不得不步步紧逼:“你们认识十年了,我也跟了季总八年了,连我都对他有感情,为什么你连妥协一下都做不到呢?” “够了。”如虹打断他。 她怔怔的,像失了魂一般,扭脸又看了眼季惟东,一句话没说就下楼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下了楼,又怎么回到车上。 只知道在上车之后,眼泪没有预兆的落了下来,她伏在方向盘上,只觉得所有力气都被抽走了。 作者有话说: 我最初写季惟东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他的故事,可是当季惟东得癌症这件事被揭开的时候,还是会有人说“俗”。 是啊,生病是烂梗,但生老病死哪个不是俗事?比起家族破产,路遇意外,生病这回事,岂非是最常见的磨难? 我想唯有生命即将逝去,人才会偏执的想抓住些什么,或淡然的放弃些什么,而季惟东或许是前者,不过最终会变成后者。 第49章 疼痛 [VIP] 如虹一直在车上待到中午。 一点多的时候, 她用粉底将红肿的眼皮盖了盖,下车戴着口罩到餐厅买了些饭菜,又重新上楼。 那会季惟东已经醒过来了。 华子说的没错, 他痛得不断呻.吟。 医生给他注射吗啡止痛,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 他才彻底安静下来。 ICU病房,一般是不让人进的。 如虹在外面看着他, 一道墙,让她想起“天人永隔”四个字。 华子问:“你怎么还没走?” 如虹把饭菜递给华子, 说:“这段时间,拜托你了。” 华子不接, 只问:“还要解约吗?” 如虹顿了顿,说:“我不知道。” 这并不是个好做的决定。 明明昨天她还和他大吵了一架,可今天她却眼睁睁看着他生命垂危,叫她怎么接受? 妥协二字就像是一件寿衣。 会让她觉得,好像她已经默认了他的死亡,在为他准备后事。 如虹拉过华子的手, 把饭菜放到他手上, 仰脸,敛眸, 神情有丝淡漠。 她说:“你照顾好他。” 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华子没叫住她,只是将她给的饭菜都丢到了垃圾桶里。 如虹下楼之后,进了车里,却还是哭。 -- 第101页 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 她想起季惟东淡淡瞥着她, 讥讽的骂她“没长进”的样子, 一时觉得难耐。 他对她最严格, 如果看她哭,一定会很失望。 可她想忍,却忍不住。 在人后,她唯一能决定的私事,就是流泪。 眼泪是她还不麻木的证明。 哭得累了,她躺在车里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晚上。 她是被花姐的电话吵醒的。 第二天要飞广东参加节目,花姐让服装师助理送了要穿的私服过来。 可她不在家,小助理正在她家门口等着。 如虹看了眼不远处的大楼,天黑了,住院部几乎每个房间都亮着灯。 她没有停留太久,便驱车离开了。 第二天她飞广东,紧接着整整一周都没有休息,又飞了杭州和西安。 - 从西安回北京之后,她和周烈一起去开会。 《明日之星》是桃子APP自制的节目,如虹和周烈成团后,和桃子都签订了一年的组合约。 节目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关于二人的团体活动,迟迟没有方案。 这次她和周烈一起来见策划团队,这边给他们二人取的组合名为“H·L”,出道曲也已经敲定,是花了大价钱约来的词曲,一首叫做《如火如虹》的歌。 来开会之前,华子给如虹打电话说,季惟东在今早已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结束了通话,将华子没讲完的话语声阻断。 这通电话,让她在开会的过程中一直心不在焉,周烈却显然很兴奋,一直在问关于出道曲的事。 散了会,她对经纪人说要和潘英小聚,自己拿了车钥匙离开。 周烈跟了上来,在她即将开车离开的时候,敲了敲她的车窗。 如虹把车窗摇下来,看了他一眼,问:“有事?” 她语气实在有些冷。 他不由怔了怔,把手从车身上缓缓拿了下来,定定说:“哦,没事。” 如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对他这么凶。 她语气软了几分,说:“回去吧。” 她看到他的经纪人还在不远处等着他。 他像只被撸顺了毛的大狗,瞬间就听话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往他经纪人那走。 直到她的车子驱动了,他才转身,静静的盯着车子刚刚停留过的地方。 经纪人拍拍他的肩膀,别有深意的看着他:“我说,她的热度可以蹭,但她的人你不要妄想。” 周烈闻言,对上经纪人的眼睛,他眼眸深邃如海,看不出情绪。 经纪人只以为他不懂,叹气说:“直白点说,她是季惟东的人,你得把握好度。这些话啊,是涓姐特意交代的。” 原来在那日约饭的时候,吴涓就已经看出他们之间的端倪。 周烈没说话,定定看了经纪人三两秒,模样特油盐不进。随后,就上了保姆车。 车子驱动,扬起一路尘烟。 如虹没有去找潘英,而是去了医院。 她排了很久的队,车子才驶进停车场。 从停车场出来之后,她想了想,又步行了十分钟,到门口花店挑花。 店家介绍了许多的花束,她觉得季惟东都不会喜欢,于是只买了一盆可以净化空气的绿萝,二十块钱一盆,可见开的有多繁盛。 她艰难的将这一盆绿萝运送上去,期间有人要帮忙拎,但她拒绝了。 她来时一路上都在做心理建设,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她这一周都在做心理建设。 所以才能这样从容的敲响房门,又以很自然的姿态进去,看到季惟东蜡黄的脸,她抑制住颤抖了一秒钟的嘴角,笑问:“放哪?” 可季惟东显然并没有她从容。 他在她进门的那瞬间瞳孔放大,像见了鬼,只怕再有力气一点,就要从病床上弹起来,可他实在太虚弱了,后背刚离床褥,就又摔了回去。 他狠狠瞪了华子一眼,问:“谁让你告诉她的?” 华子站的笔直,喉结滚动了一下,以一种拒不认错的表情看着他,不言语。 季惟东只恨的面部抽搐,却也不好立刻发作。 缓了缓才说:“你买这么一堆叶子来干嘛?” 季惟东病床左侧的矮柜上有一瓶康乃馨,她将花瓶拿开,把绿萝放在上面,说:“绿萝净化空气,生命力也很顽强。” 她又把那瓶花拿到他病房正对着的茶几上,他看着她忙活,调整了一下自己,笑说:“是哦,一个绿萝七个鬼嘛。” 她拧眉瞥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毒舌。” 季惟东经过这一周的治疗,情况好转不少,从ICU转到高级病房之后,至少是没那么疼了。 可还是没多余的精神去应对她。 只说:“不多嘴了,你快回去吧,以后也不要来了。” 如虹微愣:“我来到没有五分钟,你就下逐客令了?” 季惟东让华子将病床摇了起来,淡淡看她一眼:“你又不是医生,来了只会碍眼。” 如虹想说什么,舔了舔唇,显然是咽下那句话,又提起别的:“我昨天让律师将律师函收回去了,我想了想,毕竟和天衢……” “你在可怜我?”季惟东打断她。 如虹一愣,低下了头,说:“我只是在为自己考虑,想了想,合约到期不续约,似乎更体面一点。” -- 第102页 在一周以前,她的态度还是:哪怕季惟东真的要搞死她,她还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可即便他明天就与世长辞,今天的她,也仍然会拒绝牺牲自己。 但现在她想法全变了。 人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没有那个本事造七级浮屠,但如果她有造一级浮屠的能力,就会去救他七分之一的命。 他会因为她而更积极一点吗?顽强的战胜哪怕多一颗癌细胞呢? 可季惟东显然并不领情,他神情莫测,静静看了她一会,忽然将床头柜上的水杯狠狠朝地上掷去。 他骂:“你立刻给我滚。” 如虹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了小腿,不由后退了一步。 华子上前扶住季惟东,怕他因为动怒而引起身体不适。 季惟东咬牙切齿:“你可真会卖乖,现在看我要死了,奈何不了你了,就想撤诉了,省了一大笔违约费,还能落得个善始善终的好名儿?” 他冷哼一声,阴恻恻的看着她笑:“许如虹,你别妄想了,你以为我现在对你什么想法?那天你在饭局上,和周烈扬长而去的那刻,我……”他忽然粗喘了几口气,再开口却是说,“你放心,我现在还死不了呢,我好好活,陪你好好玩!” 季惟东胸口一起一伏,难以自持。 他讲了这么多话,实在是把力气全都耗尽了。 如虹只静静看着他,眼眶微红,等他平复了下来,她眼里的雾气也散了。 然后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华子在一旁干着急,等如虹出了门,他才说:“季总……” “你也走。”季惟东这样说,“我最忌讳手下的人自作聪明,你不是不知道。” 华子嗫嚅:“……” 季惟东说:“是你自己递辞呈,还是我开除你,你选一个吧。” 华子大惊失色,忙说:“我再也不敢了……” 如虹出了病房,没有离开,而是在车里坐了一会。 等了半小时,有人敲敲车窗,她摁了开门键,让他上来。 华子一进来,一股烟味儿瞬时扑到鼻腔,他脸色不太好,看来是被季惟东痛批过,抽了根烟才上来。 如虹看着他,问:“还有吗?” 华子顿了一秒,意识到她在问他要什么。 于是从兜里掏出一盒万宝路来,递给她。 她只从里面抽出一根出来,咬在唇上,靠在座椅上,华子识趣的拿出打火机,“噌”一声点上火。 一股烟气在车里散开。 如虹没有开车窗,只靠在车椅上,一口口不紧不慢的抽,华子看着她,烟瘾又犯了,也点了一根烟抽起来。 华子吐了口烟,问:“你叫我过来干嘛?” 如虹抽出一张纸巾,掸了掸烟灰,问:“季惟东要做什么?” 华子看着她黑色的指甲在烟头上点了点,烟灰落到纸巾上,他也学着她那样掸下烟灰,说:“以后还是别见面了,我是他的人,我得听他的。” 如虹笑:“不是你眼巴巴给我递消息,让我去看他的时候了?被凶了就学乖了?” 华子一愣,瞪着眼睛看她。 她呼出一口烟,不小心被呛了一下。 抽烟是为下部电影才学的,毕竟生疏,她咳了几声,才说:“他不让我来看他,以后他的情况,请你务必告诉我。” 华子不解:“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如虹微怔,眼底染上一丝茫然,她想了想,才终于找到答案来回:“牵挂吧。” 华子顿了顿,问:“你到底爱不爱他?” 如虹抿了抿唇,清晰的说:“不爱。” 她抽完最后一口烟,看向华子:“不爱你说的这种爱,但爱另一种爱。” 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看他枯萎不渡,她做不到心如止水,她逆他,也爱他,却无关风月。 华子却听不懂。 如虹也不求他懂,她将抽完的烟头递给他:“拿着。” 华子接过来,她摁开车门,将包裹着烟灰的纸巾也丢给他:“下车帮我扔了,谢谢。” 华子迟疑了一秒,下了车,她的车子立刻驱动,扬长而去。 他怔怔看着那车灯,指尖倏然被烟星烫了一下,他吃痛,回神看到手里的她的烟头。 暗红色的口红印,是他看不懂的欲语还休。 第50章 后退 [VIP] 《如火如虹》的demo出来了。 那会如虹正参加《南柯四梦》的剧本研讨会, 成明昊讲起电影的时候侃侃而谈,原本下午四点钟结束的会议,硬是拖到晚上七点多。 散了会, 花姐拿demo给如虹听, 说是录音定在后天。 后天, 让她想想,后天貌似也是季惟东出院的日子。 如虹点点头说知道了, 插上耳机,将demo放出来听。 这是一首很有意思的歌, 电子音乐风格,里面还加了口哨音效, 风格有些像Kiiara的《Gold》,概念又很像宣美的《Gashina》。 主歌部分男女之间暧昧试探,像隔着一层纱,而副歌部分旋律一变,纱帘忽然被扯掉,二人四目相对, 天雷勾地火。 恰好切合了主题, 虹一样的缥缈,火一样炙热。 录歌那天, 如虹去录音室里见制作人,和制作人聊起这首歌的感受,对方连连赞叹如虹的共情力和表达能力。 -- 第103页 策划团队的小丁一直在手机上打字,说是MV的时候也可以加上这些意象。 如虹就这么和策划团队还有制作团队聊了一个多小时, 周烈才姗姗来迟。 他现在太红了, 私生在他的车上装了追踪器, 路上跟车差一点出车祸。 他到了之后也没办法直接展开工作, 于是如虹先去录音,他在外面控制室坐着,边看她录边熟悉旋律。 如虹录的还算顺利,但周烈就比较吃力了,原定一天之内录好的部分,最后还差两句没有合格,制作人认为左右是找不到状态了,于是干脆下班。 周烈出来的时候如虹已经离开了。 经纪人说今天没有别的安排,可以先回去休息,他想了想,给如虹打了通电话。 如虹当时正在医院。 她录完歌之后,兀自驱车到离开。到医院之后,在门口等了一会,眼见季惟东的车子驶出医院,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上楼找到了季惟东的主治医师,询问他的病情。 这是一家高档的私人医院,对病人病例保密的很好。 幸亏如虹有着季惟东女友的名头,才顺利的和医生交谈了下去。 如虹一脸平静的进到医生办公室,又一脸死寂的走出来。 个中差别,全落在眉宇上。 她不知不觉走到季惟东的病房门口,里面有个小护士在收拾东西。 小护士将茶几上的花瓶端起来,放到了病床旁的柜子上,又把里面新鲜的康乃馨拿了出来放在一旁。 如虹眼睛暗了暗。 她记得那柜子上本是放着绿萝的,不知道他是嫌碍眼给扔了,还是不辞辛苦的抱回了家。 小护士抽出几张纸巾,把花枝上的水擦了干净,又就手擦了下桌子,将纸扔进垃圾桶,又把花抱起来。 随后远远望着窗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虹悄然离开。 刚转身的时候,周烈打来电话。 她将口罩拉了拉,低声问:“怎么了?” 他问:“一起看场电影吧?” 一小时后,二人在一家离闹市区稍远的电影院碰面。 影院门口挂着《美人如玉》的电影海报,周烈说:“我还没有看过。” 如虹笑:“我也没有,不如就看这个吧。” 她先检票进去,他在开场之后才进来。 这片子播了近一个月,即将撤映了,因此来看电影的人不是很多,这个小厅里算上他们也只有四个人在。 电影时长一小时四十多分钟,看完之后都夜里十一点了。 等人走光了,他们才一前一后的从影厅出去。 如虹先上车,周烈随后也上来。 如虹驱动车子,问:“你家在哪?” 周烈说了个地方,如虹挑眉:“你住老小区?” 周烈说是,又说:“公司宿舍,比较方便。” 随后两个人很久没有讲话。 车行一半的时候天空飘下来雨,车里在放曾轶可的《夜车》,气氛一时变得无比宁静。 周烈想起电影,问:“你看完什么感受?” 如虹换了个坐姿开车,顿了顿才说:“你是指表演上,还是电影整体?” 周烈说:“整体吧。” 如虹挑眉:“为什么不问表演?” 周烈神情纯然:“表演是靠观众评价的,而我就是观众,我自己知道答案。” 他讲话像极了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问题有关“理想”,于是他答出了赤诚感。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她问。 “我觉得特别好啊。”他秒答。 如虹不由一笑,他总是有本事惹笑她。 周烈迷恋于她的笑容,久久移不开眼,问:“那你觉得电影怎么样?” 如虹久久无言,过了那么一会才说:“我不是白玉,我可以有个好的结局。” 周烈微愣,他以为她会说演员,配乐,台词或者某个空镜头,但没有想过她会讲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莫名想起一个人,握了握拳,不讲话了。 如虹的指头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片刻之后,问他:“你要是逢春你怎么办?” 周烈垂了垂眼眸,他想捋了下故事线,逢春为爱污蔑爱人,为爱杀掉情敌,又为爱将自己囚困。 他摇摇头:“我不会是他。” 他给了她一个确切的,否定的答案。 这让她身心一凛。 她车速慢了慢,问:“为什么这么说。” 周烈偏过头,看着她,说:“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不是。” 如虹偏脸看了他一眼。 车子恰好驶过一段小路,她顺着他的侧脸,看到一个小卖部,小店屋檐下,挂着几把大红色的伞。 她将车子停在路边,对他说:“去买包烟。” 他愣了一下,欲言又止,却还是戴上口罩下车去了。 当车里的歌忽然切到田馥甄的《你就不要想起我》时,他又回来,递给她一盒□□。 她抽出一根咬在嘴上,漫不经心的歪了下头,看了他一眼。 他顿了下,笨拙又认真的倾身过来给她点烟。 车窗被摇下一道缝,雨气飘进来,烟味漂荡出去。 有那么半根烟的功夫,二人都没说话。 路对面忽然奔来一对情侣。 -- 第104页 二人没有雨具,仓皇的躲到小卖部屋檐下。 女孩说:“幸好这有小卖部,可以买一把伞走。” 男孩不愿意,说:“不能买伞。” 女孩问:“为什么?” 男孩说:“伞是散的意思,我可不想和你散。” 女孩嗔怪:“迷信……” 后面二人再说了什么,如虹没有再听。 拿烟的手轻颤了一下,缓了缓才抽了一口。 她想起周烈的大红伞了。 不知道他想起没有。 然后她下意识看向他。 他刚才下车被淋湿了,现在正对着车镜整理头发,好像是意识到有人在看他,于是将目光转过来。 他没听到车外人的对话,只问:“怎么?” 她舔舔唇说:“不怎么。” 又说:“我只是忽然明白了你不是李逢春的原因。” 周烈目光沉沉看着她,示意她讲出来。 她不算流利的吐了口烟圈,才说:“因为你是一个迷信的人。” 迷信? 他微怔。 她将烟掐灭,关上车窗,外面的声响顿时全被田馥甄的歌声取代。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车顶,思绪悠远:“你会因为爱我而把季惟东弄死吗?” 周烈笃定摇头。 如虹笑:“是吧,可是季惟东却会因为爱我而弄死你。” 周烈乍时听到季惟东的名字,不觉抬眼静静打量她,灯火昏黄,她分明神情不明,却令他觉出淡漠之意。 他莫名低落了下来,却掩盖着不让她发现,又默默移开了脸,问:“怎么突然提起他?” “因为我忽然发现季惟东和李逢春好像啊。” 演这部戏,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季惟东就像电影里的李逢春一样,为了爱可以不惜去做错事。 而周烈却不一样,他的小“迷信”,不是因为他迂腐,而是因为他淳朴,他心里对许多事都有敬畏心。宁愿默默等一辈子,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周烈忽然问:“你对他…” 有些话他没勇气讲出口。 如虹说“不”,没有迟疑。 就是因为太清楚自己的心了,界限太明显,所以她才无法欺骗自己,无法给他想要的。 周烈对她这个答案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将目光又重新移到她身上。 她又驱动车子,专注的看着路,一直到把他送到他所住的小区门口。 他解开安全带,说:“你路上慢点。” 她忽然叫住他:“周烈。” 他动作停了,抬眼看她:“嗯?” 路灯将行道树照的光影斑驳,每一块光亮,都像一块琥珀,落在车上,人身上,手心里……到处是拾不起,握不住的时光。 周烈不知怎么了,忽然放慢了呼吸,他看着她,很想立刻下车,可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叫停这一切。 “周烈,除了工作,私底下暂时都别联系了吧。” 她这么说,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垂了眼帘,半晌才说:“可以。” 如虹瞧他这样子,心脏像是被人扯了一下,翻江倒海的疼。 原来,什么他都有预感。 她很想再拿起一根烟来抽,可她忍了忍,只是将那只大红色的烟盒拿起来。 “你再等等我吧。”她说。 他看向她,她与他对视了一眼,慌忙移开眼睛。 他的目光,令她不合时宜的想起小绿。 你直视过小土狗的眼睛吗,这样浑然不知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感伤。 她不自觉将那盒烟握紧。 几小时前,她去医院,得知季惟东的情况很不好,便忽然陷入一种复杂感。 她能为他做什么呢。 季惟东自尊心这么强,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怜悯而来的爱,她也绝不会因为怜悯,就和他在一起,这对季惟东不公平,对周烈不公平,对她自己,更是不公平。 可她能为他最后再做点什么…… 她终于在来赴周烈电影之约的时候想到了——后退一步。 她无法做到,在季惟东病入膏肓的时候,还和周烈没事人一样相处着。 谁都知道他们一碰面,某些感情就会自然而然的缠绵到一起。 所以,她选择后退一步。 后退一步,并不是转身离开,她希望他知道:“季惟东那边有些事需要我处理,等事情了结,我会整理好心情,完完整整的站到你面前。” 周烈努力的眨了下眼睛,缓了缓,面上却露出僵硬的笑容。 他说:“当然了。” 如虹静了静,拉过他的手,将手里那盒烟放到他手里。 也笑:“信物。” 他顿了顿,扬起一个无比阳光灿烂的笑容。 随后他默默开门,下了车,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躬身摆了摆手。 如虹笑,也冲他摆手,示意“回吧”。 他笑笑,转身,一步步走进小区里面。 如虹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到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她还是维持着刚刚的那个笑容,一动不动。 夜太深,看不清是不是谁哭过。 作者有话说: 车停了好几次,烟抽了好几根, 天都快亮了,我们还没到呢, 你睡的安稳吗,我必须清醒着, -- 第105页 这条路有点黑,你睡吧我负责…… 第51章 解约 [VIP] 周烈刚上二楼, 就看到宿舍房门大开着,有两个行李箱堆在门口。 他疾步上了楼,还没进屋, 就看到王浩宇的助理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 宿舍里一大堆鞋子都堆在玄关处, 有些是他的, 但大多数是王浩宇的,助理一双双把它们找出来, 放在鞋盒或袋子里。 见到周烈来了,助理礼貌叫了声:“烈哥。” 周烈颔首, 绕过他进了门。 先去卧室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再出来, 恰好看到王浩宇端着一碗泡面从厨房出来。 “你来的正好,锅里还有,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了。”周烈笑笑,到餐桌前拉了个椅子坐下,说,“管理身材。” 王浩宇听他这么说, 不由一愣, 刚夹起的一口面,又落到碗里。 他咧嘴笑笑, 又夹了一筷子:“管他呢,饿死老子了,经纪人不在,偷吃一顿再说。” 周烈笑笑, 心不在焉的问:“你要搬走?” 王浩宇说:“是啊。”他咽下一口面, “组合活动太频繁, 大家住一起更方便一点, 加上要拍团综……” 周烈懂了,轻轻点了点头。 王浩宇又大口的吃了几口,忽然觉得不对劲,脸埋在碗里,眼睛却看向了周烈,问:“怎么回事,丢魂了?” 周烈微怔,换了个姿势坐,又摇了摇头。 王浩宇吃面的动作慢了慢,问:“许如虹给你气受了?” “没有。”周烈抬眼。 王浩宇哼笑一声:“怎么样啊,你的偶像,和你想象的一样吗?” 周烈手撑在桌子上,眉头微敛:“不一样。” 王浩宇吞咽的动作停了。 周烈却忽然看向头顶的那盏灯,定定的说:“她比想象中的好多了。” 好的你都想象不到。 王浩宇一愣,噗嗤一声笑出来,拿筷子敲了敲碗:“得了,别嘚瑟了。” 周烈淡淡翘了翘嘴角。 王浩宇却叹了声气,将筷子放了下来:“我却没有你运气那么好了。” 他苦笑:“早知道当初不劝你去双人团的,你要是能和我做个伴,我就不用面对所有人的孤立了……” 孤立。 这个词让周烈想起家乡海深处,落单的小岛。 他问:“怎么了?” 王浩宇摇摇头:“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反正,唉,熬过两年就好了。” 周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却又拿起筷子,把最后几口面捞出来吃光了。 喝了口面汤,王浩宇又问:“说真的,许如虹怎么样?” 周烈又开始沉默了。 王浩宇洞悉的问:“不好说?” 周烈摇摇头,她的好,又怎么能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的? 王浩宇笑了:“现在你们没有利益牵扯,要是以后有利益牵扯了,希望你的女神不要跌落神坛。” 周烈说:“不会。” “这么确定?” “她比你想的坦荡。”周烈这么说。 她比你们所有人想的都要坦荡。 -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 窗子没有关,东风将雨斜吹到架子上的绿萝上。 那植物枝条悬垂,藤叶攀援,长得郁郁葱葱,那样大的一盆,几乎将窗子前所有的珍贵植物都比了下去。 季惟东咳了几声,肩膀上披着的薄毯被抖了下去。 华子赶忙将毯子拾起来,拍打了一下,又盖在季惟东肩膀上,季惟东没推辞,顺手将毯子裹紧了。 华子问:“季总,要不要把窗户关上?” 季惟东摇头,一下雨,把院子里的草木气都引出来了,闻着心里舒坦。 华子点点头,说:“那好。” 季惟东眼睛盯着那盆绿萝,问:“诶?你看这盆玩意像什么?” 华子真的像模像样看了几眼,说:“没看出来。” 季惟东一笑:“绿萝里的大胖子……就像一个相扑运动员。” 季惟东讲完话,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很少情绪这么外放,不免使华子微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现在还有心思去讽笑一盆植物。 可思量二三,又觉得鼻酸。 情深不寿啊,情深不寿。 季惟东笑着笑着又咳了几声,这次比往常要厉害,华子猛地想起之前他吐血的样子,一时紧张的冒汗,赶忙扶他到床上躺下。 华子想了想,大着胆子问:“要不还是关上窗吧。” 季惟东没答话,华子只当他是同意了,便扭脸去关窗。 刚转过去,愣住了—— 院墙外面的马路上有一辆车,就停在路灯下,虽然离得远又有树身遮蔽,可他还是一眼认出,就是许如虹的那辆,不由恍惚了一下,关窗的动作停住了。 季惟东忽然不咳了,问:“怎么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说:“没什么,手忽然抽了一下筋。” 边说话他边把窗户关上。 季惟东说:“我要睡了。” 华子笑:“早该睡了。” 季惟东上了床,华子把他床头上的文件和电脑收走,又把窗帘拉上,替他关上灯,才离开。 季惟东在周烈离开之后又缓缓睁开了眼,他静了好一会儿,才将矮柜上的手机拿来,屏光使整间屋子都亮了不少,他坐起来,下了床,走到窗台前。 -- 第106页 只打开一条小缝。 外面的夜光透了进来,密密麻麻的雨落在玻璃上,把雨中撑着伞出门的男人的身影衬得破碎斑驳。 他又将窗子打开一道小缝,看清男人来到大门,动作忽然停住了,大约踌躇了一分钟的样子,他转身又往屋里来。 而门外路灯下的那辆车呢。 它还在那静静停着,与旁边的树一样长在那里。 季惟东不想再看了,关了窗,又回到床上躺好。 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到鬓角。 第二天晚上,许如虹又来了。 还是在原来的路灯下,还是开一辆的车。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她有工作飞去别的城市,没有过来,可季惟东已经习惯在熄了灯后站在窗台前看着那个地方了。 季惟东没有在窗台前久站,他摆弄了几下绿萝的叶子,软软的凉凉的,这样不经意的生命力,甚至比他的都要蓬勃。 他叫了华子过来。 华子一进门,就觉得季惟东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一时却捕捉不到,不由对上他的眼睛,只见他眼底全是笃定,没有了前两天的闲散之气。 季惟东定定盯了几秒华子,忽然沉声说:“你去叫法务部的张经理过来,叫他带着办公电脑。” 华子不由一愣:“现在?” “不行吗?”他下意识抬眼,目光凌冽的刺人。 华子哪敢再耽误:“我这就去办。” 张经理在一小时后赶到,季惟东执意在书房见他,而且是单独会面。 华子和王秘书两个人就等在外头的客厅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又不好玩手机,过了两个多小时,王秘书先忍不住了,问:“怎么这时候把张总叫来?” 华子哪里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我们秘书室的人哪有你知道的多,你可是几乎不离季总的。”王秘书皱着脸,忽然想起什么,“诶?不会是为了许如虹解约的事儿来的吧?” 华子瞬间懵了。 王秘书却毫未察觉:“也不对啊,许如虹的解约函已经撤了,那……” 二楼忽然有人下来,王秘书的话硬生生哽在嘴里,一秒后变成一个礼貌的问好:“季总,张总,你们这是忙完了?” 季惟东站在二楼走廊上,睥睨众生的模样,纵使染了病气却依然气场不减,他随意指了指华子:“你上来。” 张总下楼去了,王秘书赶去送客。 华子上了楼,跟着季惟东进了他卧室。 季惟东站在窗前,他掀帘子的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随后他“哗”一声,将那面爱马仕窗帘全都拉开。 他不耐烦道:“早知道就该听了陈岸的建议,将帘子换成自动的,智能的总是更方便。” 华子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只赔笑说:“是。” 季惟东粗粗喘了几口气,他出院之后,总是很虚弱,连讲话都变得不那么轻松。 他缓了缓,才说:“华子,你知道我叫老张过来干什么吗?” 华子顿了下,摇头。 “拟定和许如虹的解约合同的。” 他没有讳莫如深,没有拐弯抹角,就这么直白的把这一句话讲出来。 华子不自觉头皮麻了一下,勉强问:“为什么呀?” 季惟东静了静,竟扯出一个笑,颇有苍老的意味。 可他明明才三十五岁,时光感为什么在他身上这么明显?难道是因为人之将死的缘故吗? 他缓缓问:“你问我?”他指指窗台,“不如去问问她。” 华子心一凛,一时愕在了那里,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要去窗前。走过去一看,果然,那辆白色的保时捷,匿在大片树荫下,只露出车头,却再好认不过。 季惟东的声音适时响起:“你去告诉她,她一直想要的,我成全她,她以后不必再来了。” 华子闻言愣了一下,他这下不止是头皮发麻,连心都开始发颤了。 他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身,讷讷的说:“季总,或许,许小姐是真的担心你呢?” 他这话轻得很,可华子确信对面的人听到了,只是不肯回应。 他大着胆子又说了一句:“毕竟你们十年……” “我要她的担心做什么?”季惟东忽然狠狠讲出这样一句话,“我要爱她不肯给我,现在眼巴巴送怜悯给我,我才不屑要!” 他粗喘着气,像濒死的兽,沉声说:“你去告诉她,我和她以后恩怨两清,她要是想让我多活些日子,就不要在我身边出现了。” 何苦呢。 留她的是你,赶她的还是你。 华子不敢说,有些话他永远不敢说出口。 他向季惟东颔了颔首,走出了屋子。 门被关上的那刻,季惟东将自己摔在被褥上,仰着面,耳边充斥着自己沉重的呼气声,眼前是房顶上华丽的吊灯。 这个吊灯是她最喜欢的摆设。 她眼光不差,这灯是百年前的德国货,是他父亲向爷爷千辛万苦讨来的。 他住着这样大的一处房产,屋里用半旧的家具才显出底蕴来,可她却并不在意,说着是不在意,其实是因为没见过世面,不识货,总认为只有新的才是最好的,却还贬低他像个老派豪绅。 她唯有对这盏灯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 第107页 她少女时期曾迷恋过一阵子《一帘幽梦》,问他能不能等灯坏了,把上面的吊钻给她,让她穿珠串玩。 他当时听完脸都绿了,这样好的东西,坏了也是要想办法修好的,怎么能去做帘子呢?何况,她描述的画面,简直让他想起门头很小的街角馄饨店,门上挂着的塑料珠帘。 他想起这,忍不住又要笑了,原来她喜欢的从来不是吊灯,而憧憬着它坏掉的那刻。 所以啊,从那时候起,他就该知道,她和他不一样。 然而他却是很喜欢那样子的她的。 像一株草。 他喜欢她身上的山野气,于是喜欢她的天真,喜欢她的叛逆,也喜欢她的笑。 他现在闭上眼,脑子里都还是,她像山泉水一样甜的笑,小鹿一样慌张却不谙世事的眼睛,倔强的向下弯去的唇角。 他厌恶她孤单的背影和怜悯的泪水。 所以即便他知道,她的难过是真心实意的。 却也要佯装不知,去推开她。 当然,他没有那么伟大。 他做的这一切,一半也是为他自己。 想起汉武帝的李夫人,死之前拒见刘彻最后一面,他儿时只觉得小女子真矫情,如今,却懂得了她。 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不想让她看到孱弱的,不体面的,一分分枯萎的自己。 想让她永远记得,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这样一个冷情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可以理解一个古时候的女子。 第52章 污蔑 [VIP] 五月小长假后的第一个周六, 微博上有两个热搜爆掉了。 一个是:许如虹分手 另一个是:许如虹与天衢解约 热搜高挂的时候,如虹正在拍《如火如虹》MV,为了出这支单曲, 她和周烈已经熬了两个夜了。 她的镜头刚结束, 郑敏便着急忙慌拉她出来的时候, 她就料到是天衢那边发声明了。 果然,一纸声明, 告知众人,她在半个月之前与季惟东和平分手, 除组合经纪约之外,其他合约都已解约。 网上顿时热闹起来。 如虹的粉丝在搞抽奖, 美名其曰:恭喜美女脱离苦海,庆祝美女单身。 CP粉也在抽奖,理由是:两个宝贝都单身了,姐妹们给我往死里嗑,这下没人再说我们不配了吧! 而团粉却胆战心惊:以后MUSE还是MUSE吗? 当然,更多的却还是对家的抹黑, 和路人的猜忌。 一个两百万粉丝的娱乐号“麻辣娱”转发问:是因为周烈吗?不会出轨了吧? 底下有人附和:对啊, 这么突然,一定没有那么体面。 再刷, 却一直白屏,想来是讨论量激增,导致微博的服务器崩了。 她关掉微博的时候,看到微信里潘英和娅娅都在问。 她在群里留了个言:对不起,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以“MUSE”的名义一起活动。 潘英说回复:你别懊恼, 这几年牵扯的事情太多太多, 我们表面上没解散, 但其实名存实亡了。友情不在舞台上,在生活里。以后咱们还是姐妹。 可娅娅却没有那么温柔,问了两遍:为什么要和季总分手? 她不知道怎么回,那边又在催着拍摄,只好关掉手机。 等她拍完了两条下场,再看微信,娅娅发来一条私信:最近一直不见季总回公司,是因为你吗? 如虹回:不是。 娅娅秒回:如虹,我觉得我们回不去了。 这话令如虹差点花了妆。 她一语双关,指MUSE,却又不包括潘英。 她不是看不懂娅娅的心思,感情,本来就不用说出口,欲盖弥彰才最深刻。 身后又有人来催了。 在工作的时候,总是无法尽兴的难过一场。 如虹收了手机,去改妆,换好另一套造型之后,出门看到了周烈。 他拿着手机,在她的化妆室外踌躇,见她出来了,直愣愣站在原地,沉沉静静的盯着她。 如虹只和他对视了一秒,便错身出门了。 她没什么悲喜。 娱乐圈不就是这样,浮浮沉沉,没有定数。 何况她早在华子口中提前知道这一切。 那天晚上,华子敲响了她的车窗。 对她说:“季总说,你以后不要来了。” 她彼时正伏在方向盘上,闻言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她开门下车,站在华子面前。 “季总已经拟定解约合同了,这几天就会发布。”华子告诉她。 如虹不解,想问什么,却又发现好像没什么可问的。 “我到这来,没想打扰他,我只是……”如虹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述,顿了顿才说,“只是不知道能做什么。” 在家待不住,出去玩又觉得罪恶,偏偏这段时间工作密度没有强到连轴转的地步,她想分神也分不了,不得不一直担心他。 华子只是说:“以后什么都不用做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许小姐。” 他说完话后便离开了。 如虹又是一个人站在这孤寂的夜里。 临走之前,她远远看了眼季惟东那屋的窗子。 窗帘半开着,他站在窗前,侧着脸看她,她刚仰起脸,他便把帘子拉上了。 -- 第108页 好像真的一刀两断了。 如虹想,这样也挺好的,起码他安心,她也算是为他做了点什么。 于是她也比之前安心了很多。 那时候的如虹并不知道,有很多事,就像多米诺骨牌,“解约”是被命运之手轻轻碰倒第一枚骨牌,而其余的骨牌,早就产生连锁反应,依次倒下。 《如火如虹》在5月的20号上线,“桃子”这边很重视这次活动,还给二人举办了showcase。 showcase开场时间定在13点14分,别有深意。 而爆料方很会挑时间,不早不晚恰好卡在他们二人刚上台的那一刻,也是13点14分。 如虹和周烈浑然不觉,甚至在场的绝大数人都浑然不觉,要么紧张,要么期待的等着二人的出道曲首演。 他们以《如火如虹》开场。 这支歌以“要去哪你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看着你去”开始,以“要去哪你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跟着你去”结尾。 现在很多稍快一点的歌,歌词都过于平铺直叙,这支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快歌,辞藻运用诗化了一些,曲子又极具节奏感。 很多粉丝只听过一遍就会唱了。 他们唱完歌,主持人按照台本访问二人,他们开始自我介绍,又分别聊了聊对歌曲的看法。 活动进行到十分钟的时候,话筒忽然没声了。 主持人去问怎么回事,回来后给大家解释:“抱歉啊各位粉丝以及各位媒体朋友,我们的设备暂时出了一点问题,请大家等待十分钟。” 设备坏了,如虹和周烈自然要下台去后台候场,谁知刚到后台就见郑敏和周烈经纪人黑着脸等在那。 原来话筒故障是故意为之。 郑敏简直要抓狂:“许如虹,完蛋了,你现在和周烈被爆恋情了!” 如虹一懵,像遭了雷劈一样顿在原地。 周烈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却还是先反应过来,接过了经纪人手里的手机,沉眸看了一会。 问:“现在怎么办?” 如虹一直死死的咬着唇,听他发话了,她艰难的掏出手机,一看微博,力气再一次被抽走了。 娱乐博主麻辣娱的微博独家曝光了一则如虹和周烈的视频,拍的正是他们二人一起去看电影那天,因为角度问题,很多原本正常的动作,都变得特别暧昧。 尤其是周烈给如虹点烟那里,简直就像是在接吻。 “你和季总才分手不久,外界本来就有许多揣测,这次爆料一出,大众全都相信你出轨,而且周烈是小三了。”周烈的经纪人语气并不好。 如虹不禁心头发颤,眼圈微红。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搞不懂,这些人讲瞎话的本事怎么这么大? 郑敏也直叹气:“如虹,我从天衢跟你出来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敏姐,别着急,你要是急了,就真的乱套了。”大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屋里来。 “对啊,咱们现在还是先考虑下一步怎么做吧。”周烈的经纪人也说。 郑敏想了想,时间紧急,她也不避人了,走到如虹面前,拉住她的手:“如虹,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找季总澄清。” 如虹晃然抬起脸来。 她知道郑敏什么意思,甚至在郑敏还没开口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因为她也瞬间想到了这一点。 可是她不能。 她垂下眼:“这步行不通。” “如虹!” “是季惟东说的,盖章之后,恩怨两清,我们没权利要天衢那边帮忙,再说了,季惟东现在也不能再因为我的事分心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总不能拉周烈下水吧!”周烈经纪人不干了。 “你什么意思?哦,蹭热度的时候硬赶着捆绑,现在倒是急着撇清了?我看你们都是白眼狼!吸血鬼!” 大龙也不是吃素的。 “……” 后台顿时乱成一团。 前台导演来催了。 再不上台粉丝要急了。 可是这一屋子人,一个办法还没想出来。 等一会出去,既不好面对粉丝,也无法应对媒体。 周烈走到如虹的面前,微微弯腰,看着她:“走吧,你不用一个人承受,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如虹不肯抬脸,嘴唇轻轻发颤。 周烈并不急,只轻轻柔柔的说:“我没给你说过吧,我第一次出海打渔,就遇到风暴了,船眼看要沉,我哥说,必须往回游,我当时蹲在船头不敢下水,我哥说,与其等死不如面对,就算希望只剩十分之一,那也得自己攥在手里,绝不拱手送给老天。” 她听着听着,虽然还是垂首,可是眼睛却抬了起来。 他对着她笑:“所以我现在好好的站在这。”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又好像没有。 似乎只是她的心静下来了而已。 她缓缓抬起头,定定看着他,他像个小太阳一样笑着,那模样就像在鼓励新生儿站起来走路。 她不能太拉胯,于是没有迟疑太久,深呼吸了一下,又重新戴上麦。 她走出去,周烈笑了笑,也转身,紧跟其后。 周烈的经纪人早疯了,和团队商量着请示吴涓该怎么做。而郑敏也立刻开始和团队开始制定解决方案。 -- 第109页 大龙站在原地,看着如虹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一处塌陷下来。 他好像明白她为什么爱他了。 因为,刚刚那一刻,他似乎也接受他了。 - 如虹和周烈回到台前,按照台本上的流程进行着游戏,这些游戏都是很大众化的,类似于“你画我猜”,“真心话大冒险”等虽老套却好玩的游戏。 上台前如虹对周烈说好了,越是有绯闻,他们才越是要大大方方,敞敞亮亮。 于是他们在做游戏和聊天的时候,甚至比平时还自然。 活动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媒体提问。 其实问答都是提前准备好稿子的,一开始各大网站和杂志的提问也很正常,然而到了后半段,轮到自媒体提问的时候,就渐渐脱离了本来的把控。 首先开炮的正是爆料方麻辣娱:“如虹你好,我是麻辣娱的记者孙琪。” 如虹顺着声音看到最右侧角落里的女生,不由愕然。 孙琪采访过她一次,可是以前她从没注意过她是哪家记者。 这么说,孙琪不仅不会手软,反而会变本加厉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热搜,现在你和周烈被传绯闻,对此你怎么看?” 作者有话说: “就算希望只剩十分之一,那也得自己攥在手里,绝不拱手送给老天。”这就是周烈朴素的价值观,也是如虹爱他的原因。 第53章 绯闻 [VIP] 如虹顿了顿才拿起话筒。 “热搜我们当然看了, 我觉得这种假新闻未免太可笑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越界的地方。” “那请问接吻的片段怎么解释呢?”有一个吃螃蟹的人了,其他人便也纷纷下嘴。 “周烈只是在给我点烟。” “如虹, 你居然抽烟?”大家很会捕捉话头。 如虹一时愣住。 “如虹老师马上进组了, 最近在学习抽烟。”周烈很默契的帮她解释了起来。 如虹差点就要向他扬起一个感激的笑, 可她没有忘记场合,于是只是自然的站在那, 看向大众。 孙琪不肯放过她,又问:“所以也没有出轨吗?” “绝对没有。”她说。 “那恋爱是事实吧?都拍的那么清楚了。” “也没有。” “你可以骗我们, 总不能骗粉丝吧?” 如虹嘴角顿时紧绷了起来。 孙琪察觉到了,乘胜追击:“你都25岁了, 是成年人了,我相信,真心爱你的人是会支持你恋爱的。而且你们现在热度很高,是国内最强CP。” 如虹几乎要在台上站不住。 难以自持的当口,还是周烈接过了话头:“我们承认没有做过的事情,才是对粉丝最大的不尊重。” 如虹没想到他能在关键时刻硬着头皮去应付记者, 于是她缓了缓, 也镇定了下来。 “既然你这样兴师动众的来问我,那我就回答你, 你们造谣,诽谤,跟踪我,我一定会追究法律责任, 请你们准备接律师函。” 她讲完这句话之后, 又面向粉丝:“我知道, 在感情的问题上, 无论我什么时候恋爱,和谁恋爱,都注定要让一些粉丝难过,但这是无解的难题,希望大家理解。” 她鞠了一躬。 台下粉丝静静的听着。 她又说:“我不能保证和你们之间没有隐瞒,我的私人生活,不可能全部告诉大家,这是我工作以外的权利。但是我可以向大家承诺,我绝不会做不道德,不善良的事情。” 台下有人喊:“你没做错什么啊宝贝!” 于是更多的人应喝:“许如虹妈妈爱你!” 有些人处心积虑想要让许如虹和周烈难堪,却不想,这场showcase竟成为最好的自证舞台。 尽管一定会有人不信,但起码他们向还愿意相信他们的人,解释清楚了。 - 周烈的情绪,变得很不好,从showcase结束之后。 如虹静静坐在他身后的化妆台前解头发,看到镜子里的他接听了一通视频电话。 好像是陈鱼打来的,因为周烈接通的时候没有戴耳机,有个小男生含糊地喊了声:“舅舅。” 又听他回答,“没事”,“不要信”,“少看微博”之类的话,她才确定,一定是陈鱼看了新闻,特意来问他情况。 想起之前潘英因为和某个男明星闹绯闻,男方粉丝跑去潘英老家堵她爸爸,潘英差点崩溃。 于是她自然而然认为,周烈是因为绯闻闹到了家人,才会这样沮丧。 那边沙发上,八九个人围在一起商量方案,这边化妆台就显得空旷很多,如虹想了想,将椅子朝后挪了一步。 对他说:“这件事是我连累你。” 看到镜子中的他抬起脸,闷闷摇了摇头,说:“你别多想。” 如虹与镜中的他对视:“以前我和孙琪在工作上有不愉快,所以她才会咬着我不放,不过你放心,要是连累到你,我……” “我只是觉得我帮不了你。”周烈打断她,垂首闷声说,“我一直觉得我现在不一样了,可是刚才在台上,我却帮不了你什么,那一刻我觉得我好像一直误会了。” “我不是个厉害的人。”他忽然抬脸,在镜子里紧紧看向她,“我的光环,掌声,鲜花,好像都是一场误会,事实上,这些东西并没有给我带来我真正想要的。” -- 第110页 他很少说这么多的话。 如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傻孩子。 如虹叹气:“谁不是普通人?我也不厉害啊,我要是厉害,这些谣言能沾上我?” 周烈呆呆的,很像以前那个脑子不太灵活的小渔民,闷声道:“你不用安慰我,你已经够烦了,还要来安慰我……” 如虹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说出本不愿讲出口的真心话:“我没有安慰你,如果不是你,我没有站上台的勇气,是你鼓励了我。” 周烈听她这么说,呆住了。 如虹见他脸色稍霁,便把椅子又往前挪了一步,继续拆头发。 周烈有点不好意思了,低下了头,摸摸脑袋。 人前寡言大明星,人后呆板孩子气。 大龙在角落默默看着周烈,脑海里竟跳出这样一句话来,他后知后觉的吓了一跳,忙别过眼不去看他们了。 - showcase结束之后,大家陆续散场,媒体们三三两两的打着招呼,尤其是孙琪,身边围了不少要微信的人。 她应付好这些同行之后,去厕所,在盥洗台又碰上一个女同行。 这女人很奇怪,只站在旁边死死盯着她,却不上前搭话。 孙琪看了她两眼,问:“你不洗吗?” 她冷笑一声:“谁脏谁洗喽。” 孙琪脸色一变,转脸看向她,眯眼问:“请问你是?” “我叫小米,‘李米说’的主笔。”她自我介绍。 孙琪点点头:“你们的号流量很大,连续三年的公众号影视类前十了。”又抱胸问,“可是我们麻辣娱主攻微博,好像和你们并不冲突吧?” 小米嫌恶的看了眼她,并不想废话:“我知道你是许如虹用了一年多的助理,火灾事件之后被辞退,随后入行自媒体。这些年,你没少编造许如虹的黑料,今天爆她恋情,我相信也是你策划的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孙琪不由眯眼打量她,冷冷问:“你是她粉丝?” “是。” “那你塌房了。” “你爆的是假料!” 孙琪神色一冷:“你这话倒好笑,是我逼他们看电影的?是我逼他们一起回家的?是我逼他们点烟的?” 就是这句话,让小米眼睛一亮,不由逼问:“你也知道那是点烟,可你视频配音里说的是接吻!” “拜托,你入行多少年了?”孙琪笑,“我们营销号又不是做新闻,不扭曲事实,还不许夸大了?再说,我逼着周烈凑过去的?他要是不凑过去也不会拍到这个借位镜头。” 小米握紧拳。 孙琪却在一旁随意的把玩了两下发梢,笑说:“我只是在其位,谋其职。倒是你,与其这么维护许如虹,不如去她工作室应聘喽。” 小米气得脸红,秀才遇到兵,总是有理说不清的。 孙琪拎包要走,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笑:“后面还有料呢,等着。” 小米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想起包里的手机,赶忙掏出来,关掉录音。 好在有备而来。 她去剧场外的咖啡店点了杯热饮,找了个位置坐,戴耳机检查录音。 录音是清晰的。 她没有迟疑,打开剪辑软件,将她质问的“我知道你是许如虹用了一年多的助理”,到孙琪回答“我们营销号又不是做新闻,不扭曲事实,还不许夸大了”截出来,制成视频,又打开电脑,开始写公众号。 她想起如虹和周烈在一起的画面,不由指尖发颤。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已经不能算是如虹的死忠粉了,而是“轰轰烈烈”的CP铁粉。 想起生日会上穿玩偶服跳舞的周烈,再想到成团总决赛时,他站在万丈光芒的舞台上,说“因为你我才走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泪目。 土气而笨拙的丑小鸭,为了爱情,一点点蜕变成白天鹅。 这期间,要付出多少血汗泪呀。 所以她早就决定,誓死做许如虹和周烈爱情的禁卫军! 她给自己打了个气,复盘了一遍这件事,知道主要争议在两点上:一是如虹有无出轨;二是偶像该不该恋爱。 她知道出轨一定是假的,并且通过刚才如虹和周烈否定,大部分人已经相信是假的。那么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赶快让吃瓜群众降低对出轨的关注,把注意力引到偶像恋爱上来。 思考过后,她打开电脑。 文章洋洋洒洒三千字,其中有一段是这么说的: 我从来不认为我的偶像不能恋爱。 但我也从来不认为偶像能谈一段普通的恋爱。 他们拿了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薪水,享受了万人莫及的光环,就要承受万人追捧的压力,调节被人误解的酸楚,还有密不透风的监视,更高准则的自我要求…… 所以他们势必不可能谈一段正常的恋爱。 可是他们就没有爱与被爱的权利了吗? 不是的。 只要能够承受,外界对这段恋情的过度关注,粉丝对其所爱之人的讨厌,不看好不祝福甚至恶意揣度的声音。 只要能坦荡面对,无法手牵手走在人群里,无法正常的约会,过多的秀恩爱……还有恋爱之后,事业上的波动,粉丝们的流失,以及其他一系列代价…… -- 第111页 只要他们可以承受、承担这些,知道这是职业所带来的的不可避免的结果,而不矫情,不埋怨,感恩你所得的,尊重你失去的。 就可以爱。 如虹看到这一段话的时候,正在去往戛纳的机场上。 她往下翻,看到评论。 而其中一条评论很有意思,她忍不住截图: 请你堂堂正正的去做自己吧。 我喜欢你,只希望做你身上一簇光,让你更加耀眼,而不是想成为束缚你人生,令你既爱又怕的一个人。 我喜欢你,希望你能因为我这渺小的喜欢而幸福,因为当我决定喜欢你的那一刻,你就令我感到幸福了。 如果我忍不住指点你的人生,并且因为你与我的想法相反而不再喜欢你,甚至会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而诋毁你。 如果真有那一天,希望我们即便不再红尘作伴,也都活得潇潇洒洒。 第54章 反目 [VIP] 如虹这次来戛纳, 是因为《美人如玉》入围了主竞赛单元。 在绯闻风波之后,她首次参加活动,就是这样大的盛会, 工作室这边势在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红毯“战袍”就选了上百条。 最后, 还是如虹拿主意,定了DA高级定制款礼服。 一袭红色绸缎斗篷裙, 古典又大气,颇有复仇女王的架势。 如虹衬得上这样的华装, 走红毯那日,状态尤其好, 别提多受记者们的青睐,新闻图竟还冲上多国推特趋势。 唐棠在回酒店的车里大哭:“许如虹,这简直是爽文剧本啊!首次触电就是口碑票房双赢,刚被黑就出席戛纳诶!这次红毯又杀疯了!咱们实绩热度都傍身,黑子们都是报喜鸟啊!” 郑敏也激动,尤其是看了团队整理的各项数据之后:“目前你上了二十一个国家推特趋势, 三个微博热搜, 超话涨粉十七万,微博涨粉二十三万!我现在终于理解你事业粉的感受了, 太爽了!” 大龙在意的却与她们不一样:“那些想拉你下马的败类,估计要上火了。” 如虹却显然没有他们这么兴奋。 她其实一直悬着心,尤其是绯闻风波之后,郑敏去找孙琪谈话, 而孙琪竟是连见都不见, 可想而知她怨念多强。 保不齐什么时候, 又会丢出一枚炸弹。 然而如虹也深知, 人不能为没有到来的事战战兢兢。 在戛纳的日子都很忙,她有太多工作要做,没时间杞人忧天。 成明昊也在戛纳。 他执导的《流》也入围了主竞赛单元。 二人合作的新戏《南柯四梦》,原定6月16日开机,影方原本打算开机再官宣,这下见他们在戛纳电影节上风头正盛,于是特意选在这时候官宣主创人员。 新闻一发,如虹又是上了一天的热搜。 一时间,真是算风头无两。 然而好事还在后头。 在6月12号的闭幕式颁奖典礼上,《流》虽然没有获奖,但《美人如玉》却拿下了评审团大奖。 这虽然不是如虹一个人的荣誉,但也实在够她沾上好几年的光。 团队都乐疯了,如虹只告诉他们不能太招摇,容易引起大众逆反心理,郑敏也正有此意,花钱才降下了两个热搜。 后半夜庆功会的时候,如虹给制片人和导演敬酒。 彭程告诉她:“看着吧,今年国内的主流奖必定会有你的提名。” 如虹虽不敢奢望,却不自觉心潮澎湃。 她不是没得过奖杯,可这次的荣光,实在是比任何一次都盛大。 这是她在剧组磨了五个多月才有的成绩。 她忽然想起之前季惟东问她“苏瑜不愁戏拍,杨红不愁代言,你想成为哪个”,现在她终于可以斩钉截铁的选择——苏瑜。 因为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之前的人气都是空中阁楼,虽然站的高,但却总感觉摇摇欲坠。 唯有作品,才是一座房子的基石,你一块块垒叠,可能盖的慢,也可能穷尽一生都高不过空中阁楼,但却更坚实牢固,经得起风雨。 如虹在颁奖礼次日,于戛纳海边接受了高畅的直播采访。 这次是时隔几个月的再见,她刚坐下,高畅就夸她:“你在戛纳的红毯上,真是美的为国争光!” 如虹到底是有些心花怒放了,面上却不表露,只说:“哪里。” 高畅说:“今年专辑发行得很好,现在电影也拿奖了,待播剧的制作班底也很强,这么好的势头,你是兴奋多一点,还是压力多一点?” 如虹回答:“我不想中庸的说都会有,其实以我的性格,会是压力多一点。但是经过昨晚,我看到了中国电影的力量,心情很澎湃,所以我现在是更兴奋的。” 高畅赞叹的点点头:“我看的出来,因为你状态变化很大。” 如虹不由摸了摸脸:“是吗?” “是啊,我来之前特意找了你这段时间的视频看,我发现你状态变化挺大的,从专辑取得好成绩,到被爆恋情,双人出道,解约,分手,又到曝恋情……应付的吃力吗,会感到辛苦吧?” 高畅太犀利。 如虹简直后悔同意采访,她只好打马虎眼:“都过去了,我现在也只想往前看。” 言外之意是不要再提了。 高畅不傻,便真的不再提,又聊到开头的话题:“不知道你了解没有,你两次红毯都在外网刷屏了,开幕式红色礼服不必多说,而闭幕式那件白色旗袍,是我比较感兴趣的,为什么会选择旗袍呢?” -- 第112页 如虹顿了下,神色温柔了很多,笑说:“月白蝉翼纱旗袍,白流苏那件,我之前看张爱玲小说就喜欢,正巧这次走出国门了,我心想总要将中国的面貌展现出来。” 高畅点头:“事实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你有美学鉴赏力,也有弘扬中国文化的能力。” 如虹心里高兴,但却知道自己该谦虚:“您谬赞了。” “……” 高畅又转而聊到作品上,问:“聊起许如虹,可能大部分的人最先想到的还是‘MUSE’,像今年,你和潘英在演员事业上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娅娅也出专辑了,不知道你听了吗?” “说实话我还没来得及听。” “现在网上都在说你们俩这次的专辑风格很像,尤其是《当飞机沉海时》这首歌的词曲,和你专辑里……” “什么歌?”如虹忽然打断。 高畅只当她没听清,又重复一遍:“《当飞机沉海时》,娅娅亲自作词作曲的。” 如虹一时懵了。 大喜大悲,大起大落。 她缓了缓,终究没有被冲昏头脑,只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很努力才扯了个笑:“我认为我还是听过再来谈论比较好,先聊电影吧。” “……” 访谈结束之后,如虹的手掌心已经被她掐出血痕。 她第一时间找手机听了娅娅的新歌,第一句响起,她唇口轻张,呆滞在原地,眼泪无意识的狂流下来。 唐棠都吓坏了,忙把她扶到车上。 如虹捂着胸口,只觉喘不上气,眼泪糊在脸上,像贴加官一样,顿了顿才怔怔地问:“还有别的工作吗?” 唐棠说:“下午有央视专访,五点多国外媒体群访,晚上有酒会。” “最早飞国内的航班是几点?” “啊?” “查一下。” “下午六点多就有。” “好,除了央视专访,其余都推了,我要尽快回国。” “可……” “去办吧,”她闭上眼,痛苦的说,“快。” 她就这样一意孤行的回来了。 郑敏简直要被她气疯——就一晚上的事儿,群访不说,酒会可是拓宽人脉的好渠道,就是不能善始善终。 如虹没力气解释。 她下了飞机,给娅娅打了个电话。 娅娅说,9点,天衢天台。 她转了个方向盘直奔天衢。 前台的招待看到她有些震惊,但到底是没有拦她。 娅娅站在围栏前背对着门。 听到动静,她转过脸,没有笑,风吹着她飘逸的长发,很有决绝意味。 娅娅一直都是队里的冷美人,她大多数时候不爱笑,少数时候是不想笑。 如虹分得清,她现在就是不想笑。 那她只好先笑出来,毕竟她是队里的元气担当。 “娅娅,我们之间这么熟,很多废话可以省略了,你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娅娅只一动不动盯着她的脸,仿佛想看透她的灵魂。 她们一个站在门边,一个站在围栏前,中间隔着整个天台,像不像《无间道》里经典的天台戏? 一个表面是坏人的好人,和一个表面是好人的坏人。 娅娅终于说话了:“因为我爱季惟东,可季惟东爱你,而你却对不住他。” 原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对手戏,打死一个也就了结了。 而是风月难扯,爱来爱去的八点档肥皂剧,没有好坏之分,有痴女无怨男而已。 可娅娅的理由不足以说服她。 “这不是你偷我歌的理由。”如虹淡淡看着她,脸沉下来,竟比她还冷上几分,“你我都知道。” 风将娅娅的头发吹得更乱了。 她不着痕迹的将头发全捋到身后,神色茫茫:“你来公司那天,穿着淡黄色的裙子,梳着苹果头,你很漂亮,她们都说,就是因为漂亮,你才会被季总从山区里捞出来。当然,后来你在一次次淘汰赛中挺了过来,我们才发现你不止是漂亮。” “可我没有嫉妒过你,一刻也没有。直到季总和你官宣恋情……”娅娅眼圈红了,她一直高傲,现在这样已是低姿态。 如虹不觉悲戚:“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来公司的时候才15岁,如果不是季总,你可能就去做厂妹了,运气好一点,你会攒点钱,去个大城市打工,运气差一点,或许十七八岁就嫁做人妇,20岁不到就生了孩子,是季总将你从深渊里拉了出来,给了你现在的一切。” “所以我就该爱他吗?” “你可以不爱他,但不能允许他爱你吗?” 如虹冷着脸,咬着牙,怔住了。 “我承认我偷了你的歌。当时专辑还差最后一首,我是一念之差……可录完歌之后,我比谁都要唾弃自己。”娅娅唇边掠过一丝冷笑,“可现在我不会对你道歉了。” 天空忽然飘起雨。 细细密密的毛茸茸的雨,北京很少下这样的雨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们都没有躲。 “娅娅,你还记得九年前的夏天吗,我们筹备出道,练完舞之后,就会站在公司的天台上畅想未来,潘英说一定会带领组合走下去,而你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们这边’,言犹在耳,你还记得吗。” -- 第113页 忽然雨更密了。 “你不是还说,永远与我们并肩?可这几年,你走得太快了,站得太高了,我们怎么追得上你?” 如虹也湿透了,原来再细的雨,总是能把人淋湿的。 如虹知道说不通了。 九年了,终究十全九美,她们再也回不去。 如虹垂首,勾起一个无限惆怅,却也无限释怀的笑来:“那首歌,我送你了。” 娅娅仰头看天,顿了顿才直视她:“散伙礼物吗?” 如虹温温柔柔的看着她,笑得也温温柔柔:“不是。你不想给我道歉,我就把不用道歉的理由还给你。” 雨下大了。 如虹笑:“你带伞没有?我没有。那我先走了。” 雨丝使空气里雾气满满,娅娅像远在天边。 那一刻她忽然顿悟,原来所有的感情,一句话就可概括—— 你好,再见。 第55章 坠落 [VIP] 如虹在出门之后, 看到了华子。 是前台的接待通知他过来的。 他怔怔站在那看着她,她在原地闷闷的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向他走过来, 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 改念停住, 说:“借根烟抽抽?” 华子照常拿了根烟给她, 她咬在嘴上,他自然而然的递上火。 她没再说别的什么, 只站在楼道里慢慢的抽,抽完了, 将烟头摁灭在窗台上,走了。 她忽然很想见周烈。 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大喜大悲, 她的情绪拧巴到了极点,可眼泪却失灵了,哭也哭不出。 她想去找药。 一个难过的人,有权利任性一会儿的吧? 她打电话给他。 一直到响铃自动结束,他都没有接。 手机适时弹出通知:周烈现身南京Chanel活动现场,一袭复古西装…… 后面的字被折叠了。 她愣了愣, 哧地笑了。 怎么忘记他现在也是大忙人了。 她不该打扰他发光的。 可是她能去哪?回自己的房子吗? 或许吧。 去找小绿, 不知道几天不见它想她没有。 她驱动车子,拐了两条街才发现自己走错路了。 正想等下一个红绿灯右转, 忽然在前面街角的星巴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是孙琪。 她正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如虹看不清男人的脸,想了想,拿手机打开相机,拉进镜头。 整个人二安倒抽一口气, 手机掉到了车里。 后面有人在按喇叭。 她却突然不会开车了。 交警眼看要过来。 她急的冒汗, 终于驱动车子。 到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 死死踩住刹车。 广播在放《最佳歌手》: 你在台上唱着我的创作 布局谋篇像本悲情小说 你太擅长表演 表情淡漠反倒有催泪效果 她脑子乱成一团。 和娅娅分道扬镳已经是意外之痛, 忽然看到自己的亲哥哥正与孙琪亲密交谈,她更是慌到极点。 这样多的坏事,像一个个臭鸡蛋似的,一股脑砸过来。 疼。 疼的她几乎怀疑,戛纳只是一场由应激反应产生的美梦。 她赶快捡起手机,给郑敏打了一个电话。 郑敏也急的不行,毕竟解约和绯闻都才刚刚过去一个月,而戛纳翻身之后,再被拽落,必定比之前摔的惨痛百倍。 如虹回工作室。 团队一半的人都跟着她去了戛纳,大家倒时差加上长途飞行,每个人脸色都很疲倦。 郑敏给每个人都订了咖啡,又一杯杯递到某个人手里:“打起精神,我们现在太风光了,盯着我们的多着呢!” 唐棠问:“敏姐,要不要找孙琪谈谈?” 郑敏摇头:“我已经找过她三次了,她不是诸葛亮,我就算是刘备,去三十次她也不会见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孙琪要干嘛。”大龙说。 郑敏冷笑:“司马昭之心罢了。”又说,“如虹,你来之前我想了,这件事还是只能靠钱。我去找麻辣娱负责人谈谈,用钱封口,你也去找你哥,毕竟你们有血缘关系,看看怎么办。” 如虹只觉得可笑,血缘关系这四个字简直是侮辱。 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郑敏去联系麻辣娱那边,她则当即给大哥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来,只听画外音嘈杂,呼幺喝六,说,“王哥摇骰吧”,“瞧瞧谁坐庄”。 大哥也是顿了顿才“喂”了一声:“稀客啊,怎么有空找我?” “又在赌?” “这不正好来外地找个朋友嘛。” “不是说戒赌了吗?” “害,这玩意哪能戒……哎呦呦我摸完了,您请。” “许如山!”如虹恨死了,“你要是把我给家里的钱拿去做生意,早就有本事了!” “是,妹妹说的对。”他插科打诨了一通,又说,“之前不是做了吗,美容店不是你这边不让开的吗?” 如虹脑子一懵,想起那个卖假冒伪劣品的美容店,只恨的拍桌子:“我要……” “见你”二字还没说出口。 那边忽然响起哄声,他说:“不说了不说了,耽误事,回聊哈!” -- 第114页 如虹挂了电话,脸色铁青。 郑敏那边也没有好多少,只说:“我以为孙琪只不过是个打工的,谁知道她竟然是麻辣娱主理人的未婚妻,看来没戏了。” 如虹压着气,鼻息渐劲。 郑敏沉默了一阵,忽然又笑:“如虹,没事的,你回去安心在家看剧本,准备进组的事。” 说着话又给唐棠递了个眼神。 唐棠也劝起她来。 如虹自然是知道事已至此,急也没用,唯有见招拆招,而在此之前,她要抓紧准备16号进组的事。 如虹走后,一直沉默的大龙问郑敏:“你要去找他?” 郑敏定定看了大龙一眼:“非去不可。” - 季惟东在家里疗养,一个月过去了,病情都还控制的很好,只是人很瘦了,成了一把骨头。 他坐在后院看书,面前有桃树,也有樱桃树,佣人正在采摘,看着很热闹的样子。 华子走过来低声对他说了什么。 季惟东说:“不见。” 华子欲言又止。 季惟东合上书,眼睛盯在爬树上的园丁身上,说:“郑敏来找我,一定是许如虹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了。” 华子点头,以为有转机。 可季惟东却淡淡一笑:“所以我让你送客,并且今后叫她不要再来。” 他转身,对着华子的眼睛:“你告诉她,不帮她是本分,帮她是情分,合约已解,我们没有情分。” 华子默了默,转身去了。 这么把话带到,郑敏眼底期冀的光彻底灭了。 华子却无法同情她,他脑子里都是后院里那个男人,大家眼里的强者,无所不能的人。 此刻,他蜡黄的脸色就像长在夏季的一片秋叶,瘦弱的乳一把冬天的干柴。 他坐在草地上,抬头是荫蔽的果树,盛夏的阳光从树隙落到他的眉头,下巴,心脏上,他伸出手,握不住。 管家差人给果树浇水,水管里滋出的水珠,被光照出彩虹。 他静静看着,手里的书页被风吹翻了两页,他却毫无察觉。 他在想什么呢? 华子知道,绝对不是书,也不是树。 - 周烈正在南京出席品牌活动,散了场之后,他去了趟栖霞寺。 第二天仍然没有空闲时间,一大早便起床去参加某档户外综艺。 说来也巧,这节目的主持人是之前主持过他出道决赛夜的老熟人刘恒星。 综艺进行到一半,游戏环节之前为了增加难度,加入了外国嘉宾,嘉宾中文发音不准,在叫“刘恒星”三个字的时候总是会叫成“刘恒心”。 刘恒星在一旁逗趣,解释自己艺名的由来:“我之前叫刘星,算命的说,流星转瞬即逝,我这名字不易红,所以我就加了个字儿。” 新晋小花洪尧机灵,接话说:“所以老师现在常驻各大综艺,红的不得了。”她说完,又忽然想起什么,“周烈这名字也好啊,轰轰烈烈嘛,所以现在才会名气大燥啊。” 周烈腼腆一笑,不知道如何接话。 洪尧却自顾自乐呵着:“诶?这么说,我也是‘轰轰烈烈’啊,我怎么还没红!”她笑嘻嘻调侃自己,又说,“那我和烈哥可以组个CP,蹭蹭热度。” 话一出,大家都愣了一秒。 周烈耷拉着眼皮,淡淡瞥了洪尧一眼,用他那万年不变的无波无澜的声音说:“这是我和如虹老师的CP名。” 这话一出,围观的观众一阵哄笑,有甚者更是吹起口哨。 台上的嘉宾一副吃到瓜的表情,还是刘恒星反应快:“信不信回头弹幕会飘过一行‘官配就是最好磕的’。” 观众席又是一阵躁动。 周烈忽然无措起来,好在刘恒星是个很会控场的人,立刻去嗔怪洪尧:“你呀你,说错话了吧。” 洪尧吐吐舌头,忙说:“开个玩笑啦!” “人家周烈和如虹正火着呢,他俩不轰轰烈烈,谁轰轰烈烈?”刘恒星说罢,朝洪尧挤了挤眼睛。 洪尧忙笑:“我该罚,等下了节目我去给‘轰轰烈烈’CP打榜三天!” 这个话题就这么掀篇了。 周烈录完节目之后,便立刻赶往机场,到了机场之后,才发现自己又被取消值机了,不得不更换航班。 他在机场干等,没有别的事做,只好刷起微博。 他习惯性的搜索“许如虹”三个字,弹出的第一条微博是她从戛纳回国的机场图,她穿一身低调的白色衣裳,长发如瀑散开,仍是美的很出众。 这两天他一直在刷她在戛纳的美图和采访,她的事业越来越好,他由衷高兴,只是还没来得及祝贺她。 他怕打扰她。 这样想着,他又打开微信。 不知道该不该给她发个消息。 身后忽然有人喊—— “周烈,你怎么还没飞?” 是洪尧。 周烈抬脸,随意的看了她一眼,问:“你也是今天的航班吗?” 洪尧自顾自在他旁边坐下,说:“是啊。”又补充,“节目录完了,回北京试戏。” 周烈点点头,扭过脸继续看手机。 洪尧一愣,干巴巴笑了一声:“今天……你别介意,我那是想争取镜头,但没想到说错话了。” 周烈看了她一眼,真诚的说:“没关系。” -- 第115页 洪尧笑了笑:“不过看来,我的危险发言没准会被剪掉。”又忽然说,“不过也好呀,现在的粉丝都很厉害,骂起人来简直能问候全家,我还是比较在意会不会被攻击。” “对了,我看过你和许如虹的视频,感觉不像在营业,你们关系看来很好啊。” 她的话真的很多,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周烈静静听她讲完话,只觉得无奈。 他淡淡看着她,声音平缓地解释说:“我很尊敬如虹老师。” 洪尧拨了拨她那齐耳的短发,笑说:“我感觉到了。”又说,“不过,我没想到你今天那么直白的主动说CP……” 她讲起话来就没完。 这让周烈想起陈鱼,他那絮絮叨叨又没心没肺的妹妹,可他却不敢这么直白的拿陈鱼来对标洪尧,娱乐圈的男男女女,又哪里只能看表面。 他只好忍着烦,静静听女生讲话,幸好没多久助理便跑来说,可以去过安检了。 周烈起身,旁边的私生和站姐们也纷纷拥了过来。 洪尧喊了他一声,说:“你的耳机没拿。” 周烈走出两步又收回脚步,转身一看,果然耳机在她手里。 洪尧正往他这边来,粉丝们都在挤,她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跌倒在一旁的站姐怀里,他眼疾手快,飞速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猛地拽到怀里,只两秒便松开,立刻后退了半步。 周围响起一阵呼声。 洪尧脸红了,忙把耳机塞给周烈,周烈没什么表情,木讷讷的接过来,对粉丝说:“你们小心点,如果砸到你们怎么办?你们一个倒了全都要倒,到时候影响其他乘客,也会造成地勤的工作负担。” 洪尧脸色一变,面上的红更加强烈。 经纪人适时插话:“你们瞧瞧,烈哥多心疼你们,担心你们的安全。你们就不能心疼心疼他,别天天堵在这了,赶紧散了吧。” 经纪人带着周烈又往前走,要过安检的时候他小心提醒:“你刚刚那句话要是只说前半句就完美了,这些人虽然是私生,但不少人是能为你花钱氪金的,咱们虽然不赞同她们过度渗透私人生活,但还没强大到可以完全忽视她们。” 周烈只深深呼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圈子,对于粉丝关系,他从始至终都没融入,没理解。 很难。 当明星必当练习生难,营业比唱跳难。 第56章 醉醒 [VIP] 该来的到底是来了。 16号, 《南柯四梦》开机当日,孙琪曝光如虹原生家庭。 先是她大哥美容院事件,黑心面膜害人不浅, 季惟东动用资本压新闻, 编个标题就能把如虹说成是一个, 包庇黑心共犯,以及精明冷血资本家。 这还不算。 孙琪跟过如虹一阵子, 知道她老家的地址,竟然眼巴巴去采访如虹父母, 不知道是以什么为要挟,二老竟然接受采访。 麻辣娱问:美容店的事, 你们知道吗? 母亲:知道知道。 父亲:就是小虹啊叫他哥哥开的,她说娱乐圈不稳定,得干个事业。 如虹无法再看下去。 郑敏拥着她,将她抱在怀里安慰。 许如虹家里人都不是个东西,是他们这帮老员工都知道的,重男轻女, 黑心爱钱, 不把女儿当人。 如虹很想知道为什么。 她忍着泪,打电话给父母。 是爸爸接的。 他很小心翼翼, 又很自责的说:“你现在这么火,不会出什么事的,倒是你哥哥,就是普通人, 怎么承受嘛。而且当时确实是拿了你的相片做的包装, 也是打得你的名号做的。” 如虹顿时知道孙琪是以什么为要挟的了。 父母偏心, 她习惯了, 可她还是很失望,喃喃问:“我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爸爸干笑两声:“你是爸爸最优秀的孩子。” 如虹久久无言。 那边又怯生生开口:“是这样的小虹,你大哥前段时间赌博,搭了两千万,现在到处躲,你嫂子天天哭,你看能不能帮帮……还有你弟弟,你弟弟是小事,就是他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就想开个饭店,也就二十万的事……” 如虹把电话挂了。 郑敏看不懂她的脸色。 只问:“怎么了?” 如虹异常平静,说:“没事。”缓了缓才道,“一个好消息。” 郑敏眼睛一亮:“快说。” “公布这些年我给家里打钱的明细,并且发表声明与父母断绝关系。” “什么?”郑敏震惊了。 如虹却扬扬脸,露出一个释怀的笑来:“我敢保证,孙琪给我哥钱了,要是我现在联系哥哥,给他更多的钱,孙琪给不到的钱,我一定能摆平这件事。可我不愿意了,欲壑难填,郑敏,我们要学会及时止损了,即使付出巨大的代价。” 郑敏见她神色坚毅,没有半分的不舍和怅惘,于是咬咬牙说:“我去联系公关写文。” 如虹自己一个人在车里静了一会。 大龙和唐棠就在外面守着。 不过十几分钟,她就从车上下来。 她眼睛没有很亮,但也不黯然,素然的一张脸,不施粉黛。 大龙和唐棠都看出来了,她没哭。 开机当日出了这样的事,戛纳的荣光都变成了讽刺,影方那边难免有些不快。 -- 第116页 她去找影方道歉。 大家也都知道水深着呢,不知道谁和谁在博弈,都安慰着她,但并没有感情。 倒是成明昊,说:“今天开机,女明星记得有好心情。” 如虹只好笑了笑。 成明昊却摇头:“笑的比哭难看。”顿了下又笑,“不过这个表情很适合拍电影。” 如虹终于真的笑了出来。 忙碌了一天。 拍摄了几场并不算重的戏。 晚上八点多收工。 热搜上还在挂着她的谣言。 而郑敏那边的公关文还在斟酌。 如虹到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回家。 本打算一人饮酒醉。 谁知刚到小区门口,就见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保安室门口。 她摁了下喇叭,问:“你怎么在这?” 周烈转身,看见如虹后竟还愣了一秒:“我找你,他们不让进!” 小区的安保系统一向很好,如虹点点头,说:“你回去吧。” 周烈顿了顿,又笑:“我是要回去呀,但要把东西先给你。” 他走过来,握着拳神秘兮兮看了她一眼,又念咒似的:“当当当当!” 一枚平安符落了下来。 黄色的穗,三角状的叠法,朱红色的佛珠。 “你干嘛?” “给季总的。” 如虹呼吸一滞,呆在原地。 动情的人最用心。 她嘴唇轻颤,停了停,才说:“上车吧。” 他却迟疑了。 她又重复一遍:“快点。” 他听话的俯身上车。 如虹问:“从哪请的?” “栖霞寺。” “你去南京还有这行程?” “没有,是我自己非要去的。” 车子停了。 恰好停在家门口,如虹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了。 她把车开进门,又费了一会功夫倒车入库。 然后她拎了一袋子酒下车。 周烈跟在她后面。 小绿摇着尾巴汪汪扑过来,一直缠着如虹的脚步。 如虹只好把酒扔给周烈,自己抱起小绿。 一前一后进了屋。 如虹陪小绿玩了一会,周烈只在旁边看着,神情向往。 又过了一会,如虹把小绿放下,自己上楼了。 周烈原本想跟着,奈何如虹一转身,小绿就成了恶犬,呲牙怒视着他胸腔里发出“嗡”的轰鸣,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周烈哪里会怕这样的小笨狗。 可他却舍不得凶它。 他蹲下来,以平等的姿势看着它,喃喃:“多谢你陪她啊。” 小绿听不懂,竟“汪汪”叫了出来。 周烈一笑,从沙发里摸了个球出来,扔出去,小绿去捡,捡回来丢到他脚边,却仍是怒视着他。 周烈又将球扔出去,小家伙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又去把球拾回来,一趟又一趟…… 如虹从卧室出来,就看到周烈正和小绿玩的开心。 她冷声破坏一切:“把酒提上来。” 周烈愣了下,网上看,见她穿着睡衣,正擦头发,交代完,也就又进屋了。 他将酒提上去,发现她给他留了道门缝。 他进去,吹风机的鼓噪声响在浴室。 他就站在门口,不敢关门,也不敢再迈近一步。 她很快出来,吹了七分干的黑长直,不施粉黛,清纯的像出水芙蓉。 他喉结滚了滚。 她看见了,笑:“陪我喝杯酒吧。” 他点点头,跟着她坐在窗前的地毯上。 她房子里的摆设很有民国风,毯子也是半旧的波斯手工地毯,当然这些周烈并不懂,这是季惟东的品味。 他只说:“你的房间很漂亮。” 如虹笑笑,其实有时候她只需要最简单最直接的评价。 她仰头一口气喝下一整罐的酒。 他没有拦住她,也和她一样,一口气干了一罐。 如虹静静看着他。 忽然问:“劝你别喝酒的人,和陪你喝酒的人,到底哪个好啊。” 周烈沉沉看着她,只说:“那要看你需要冷静,还是需要放纵。” “那你知道我现在需要放纵?” “我知道。” 这样笃定。 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 如虹笑了笑,尤其温婉。 下一秒她又打开一罐酒,仰头悉数灌下肚。 他顿了顿,也一口气喝下去。 可他喝起酒来远没有她这么嚣张,而是皱着脸,艰难的吞咽,喝完之后,五官还是没舒展开。 像干了杯白的似的。 “不能喝就不要喝。” 他赧然一笑:“没事。” 随手把弄着易拉罐拉环,他抬眸,盯着她,眼神迷离:“我知道你现在很难。” 如虹知道他醉了,抿抿唇才说:“做艺人没有强心脏怎么行?”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由令她震颤了一秒,她又拿起一罐酒,呲啦打开了。 喝了几口,缓了缓,不知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今晚过来啊。” 又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大概是想起以前的事了,安静了下来,把脸伏在膝盖上。 看他眼神涣散,一动不动看着她的样子。 -- 第117页 顿了顿,笑了。 他从外形上看,真的是一个彻底的明星了,白色T牛仔裤,是他以前最常穿的搭配,那时候他虽然帅,却总有种野生粗粝感。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身上有星味儿了。 这点不是才发现的。 可今天的感觉尤其强烈。 以前的周烈,哪怕喝醉了,也不敢这么直勾勾盯着她。 可现在的周烈会。 她不愿意猜,所以直接问:“看我干什么?” 他声音竟没有醉态:“我想撩你啊。” 可这话……不是醉鬼谁说得出? 如虹简直想抬脚直踢到他的肚子上去,这念头一出,她也没有刻意压抑自己,竟真的抬脚过去了。 可谁知他眼疾手快,竟一把攥住了她的脚丫。 勾着她的脚,倾身上前,摸到腿,再压住上半身。 动作一气呵成。 他就这么欺身上来了。 如虹没做反应,手里的酒就这么洒了一身。 他整个人都压着她。 唯有脑袋抬起来,雾蒙蒙的眼睛变得清晰起来,然后一分分亮起来。 谁在这深夜燃了火? 她脸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 他的呼吸满是酒气,和她身上的味儿缠绕到一起。 然后他忽然俯身,喃喃说:“别浪费了。” 后两个字是囫囵说出来的,只因他早已埋下头,去舔她身上的酒水。 下巴,锁骨,胸口。 软软的唇。 像磁石一样吸引着。 过了一会她才后知后觉的觉得痒了,笑着推他。 他不起来,闭着眼睛,像急需哺乳的婴儿。 可她真是很痒啊,躲着,笑着,动作越来越大。 他终于察觉到她的反抗,顿住了,好像酒气一下子被抽走了似的,抬起头,去看她的脸。 银河蜿蜒。 他手忙脚乱的直起身子,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想碰她,却不敢。 只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 他不为自己辩解。 从来都不为。 于是她哭的更厉害了,刚才是笑着哭,这会捂住了脸,如三岁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他看她那样子心疼的不行。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首坐在那里。 还好她很快又不哭了。 这么多年养成习惯了,她哭的再凶,总能极快收住。 她不哭了,却躺在地上喘息。 过了那么一会,她忽然说:“和你没关系,我只是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不光彩的事。 高考前半个月,她从北京回老家准备考试。 考前,有不少熟人来拜访,当时她住酒店,很多的饭局都拒绝了,可考完那天晚上,爸爸非说要吃一顿家宴,一来祝她高考顺利,二来给她饯行。 她答应了。 可是饭局上来了许多她不熟悉的人,于是就发生了那件不光彩的事。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去的那间房。 只知道她才醒,就发现一个男人正巧要俯身过来。 她后退,记起他原本坐在父亲旁边,好像是什么副局长。 她喊他叔叔,问他是不是走错房了? 他不理会,步步紧逼。 她挣扎,尖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钳制住她,傲慢的,不慌不忙的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下巴。 或许也是这傲慢,让他放松了警惕。 下一秒他被突然闯入的大龙一拳揍倒。 此刻,她在这样的场景里不合时宜的想起这件事,并不是因为那时的阴影太过浓重,以致于她连与人亲热都不能。 而是她忽然惊觉。 原来,她不是在今天才失去家人的。 她在十八岁的时候就没有家了。 高考,是其他孩子的成人礼,却是她的孤儿志。 如虹从地上坐起来。 她看着他,那样淡的目光,满是千帆过尽的通透感。 她说:“周烈,我没有家了,也没有朋友了。” 周烈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她扬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来,问:“那你要不要我啊?” 周烈怔然,明明云里雾里,可下意识的反应还是:“要。” “这么干脆?” “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来的。” 这下轮到如虹怔了。 他扳过她的肩膀,他嘴笨,有些话他憋了两年了,见到她之后却也不敢说。 他知道现在是时候了: “我给你一个家吧。” 她完全呆住了。 半晌,她才笑出来:“周烈,直到这一刻我还是很信,月老将我红线的另一头给到你了。” “可是。” 她终究还是要转折的。 “现在还不行。” 周烈浮现出一个悲伤的神情来。 可是很淡,借着月色掩饰住了。 他说,他知道,又说,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如虹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撸小绿似的:“在戛纳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有耐心去一点点打地基,一块砖一块砖的亲手去盖自己的房子。 而不是站在空中阁楼上,靠粉丝这么辛苦的扶着支柱,自己还生怕做错什么,粉丝一走,支柱就倒了。 -- 第118页 可现在,如果和他在一起,她只会不安心。 是因为季惟东吗? 她不能确定。 但她知道,比起她的人生,他现在的人生才是关键。 他才刚出道。 周烈问:“那什么是重要的?” 如虹只说:“你只想我,有没有想过你?”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周烈是在夜里一点离开如虹家的。 他说要走,她没留他,帮他叫了车,没说再见,说晚安。 如虹这夜做了个梦。 梦到她和周烈在绿岛泛舟,忽然起风了,好像有雨要来,周烈拼命的往回赶。 他们都知道,前面就是终点了。 可是迷雾挡在前面,他们就是看不到岸。 第57章 孤儿 [VIP] 如虹用微博发布了与家人断绝关系的声明。 公关文不是她写的, 为了更严谨,郑敏和工作室文案一个字眼一个字眼的扣,熬了一个大夜才码出一篇三百字的文章。 里面清楚的表述了, 她仅靠姥姥抚养, 15岁时被迫辍学, 出道之后一直被家里要钱,为了给哥哥还赌债已经搭进去近5000万积蓄的等等事实。 随后郑敏又亲自发文, 将美容店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称这件事发生时如虹正在拍戏, 为了不影响工作,她先做处理, 之后如虹才知情,而后续赔偿是如虹自己掏钱。 这个声明,意料之中的掀起了滔天巨浪。 粉丝们心疼她。 黑粉们质问,怎么每次许如虹都是受害者。 路人有心疼她的,也有说“毕竟是父母,这样太绝情了”的…… 声音很嘈杂, 随意一句话都会扯动她的心脏。 可是她却无暇理会了。 妈妈给她打电话, 带着哭腔:“小虹,你爸爸生了很大的气, 求求你,仁慈一点吧,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帮你哥哥, 就是帮你自己呀……” 如虹挂了电话。 她想起去年受邀参加柏林电影节, 看了一部叫《地久天长》的中国电影。 她唯一痛哭的镜头, 是星星离家之前, 给养父母磕的那个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竟会想起那个片段。 可她不是星星,她的亲生父母,也不能和星星的养父母相比。 所以后来星星能重新回家,她却要永远离开了。 大千世界,东南西北,每个地方她都可以去。 唯有家的方向,她要一生背道而驰。 如虹决定去看心理医生了。 确诊抑郁症是在三年前,之前季惟东不允许她告诉别人,她也就只拿药吃,可现在药似乎不太管用了。 她是名人,医生不用多问,也知道她是为什么才过来。 经过两个小时的治疗,她发现,纾解,疗愈,都没有用。 因为医生所说的道理,她都懂,医生讲的这些话,她早就不知道给自己说了多少遍。 她知道是她自己困住了自己。 也知道其中并无舟子可渡人,唯有自渡。 郑敏不放心她,陪她到医院来,见她进去时面无表情,出来时没有悲喜,不由心疼,安慰说:“许如虹你记住,只要没做触碰法律的事情,咱们都有翻身的可能,再说了,虽然折腾,但是咱们现在势头正盛,各项合作也都如常,没有向颓的趋势!” 如虹点点头,说:“是呀。” 正午时分,阳光最盛,离黑夜还有很远。 一切都明媚而有希望。 只是她很累很累了。 她已经习惯了不告诉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帮不了她,而担心只会加重她的自责。 她不想让这种情绪过多的缠绕自己,于是将自己又投入到工作里。 她问郑敏要了通告单看,除了拍戏外,她还有些别的工作是提前定好的。 尤其重要的,是她在7月份举办的粉丝见面会。 见面会一年一约。 7月16号是出道日,以前组合没有单飞的时候,“MUSE”都是开周年演唱会的,单飞之后,周年演唱会改为三个人的个人见面会。 娅娅今年开了演唱会,潘英和她却不想那么麻烦,重要的是与粉丝见面,所以都觉得开一场livehouse就好。 最近一堆事要处理,她对见面会几乎没怎么上心,该排练的曲目基本都没有排练。 不得不在剧组和工作室两头跑,准备排练的事情。 26号,娅娅的演唱会如期举行。 在演唱会最后,潘英现身,二人合唱“MUSE”热单,引爆全场,随后便登上热搜。 然而热度更高的,却是如虹。 自然是挨骂更多,有人说她不爱团,有人骂她人品不好没人愿意和她玩,更有甚者牵扯出李缈,又把早就解释清楚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出来阴谋论。 娅娅不回应。 潘英觉得这点事比起之前的吵架来说,实在算不上大事,发了信息安慰她,也不作回应。 如虹和工作室秉持着说多错多的原则,自然也是不回应。 既然命运缄口不言。 你就识趣点,别太喧闹。 那时候是六月末,如虹和周烈参加了一个音乐盛典。 表演开始之前,她和周烈去彩排。 周烈忽然从旁边低声喊她:“你让我为自己想想,我听你的,明天我要去古巴录综艺,等我回来,告诉你答案。” -- 第119页 冷了这么久,不妨被忽然暖了一下,有丝酸涩直涌鼻腔。 她不太想失态,便笑说:“听你这话,我是你思想启蒙喽?” 她总这样,他每次给她认真讲话的时候,她总要表现的不正经。 “你还是性启蒙呢。”他小声嘟囔一句。 偏偏她听到了,倒抽一口气,拿手肘狠狠打了他一下。 他吃痛,左右看了看工作人员,才说:“我说真的。” 那边有人催他们上台了,他极快的说:“你没有家了,我也早就没有,但我想给你一个家,一个我们的家。” 如虹懵了一阵,以致于在原地顿了几秒。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讲,却不知道为什么,回味过后,竟比第一次要震颤。 就像一枪击中心脏,刚开始那一瞬是没有痛觉的,几十秒之后才会天旋地转的倒地。 她被他击中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女生叫了周烈的名字。 如虹先周烈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露脐装的短发女生很热情跑过来,先是对如虹笑了笑,紧接着便把目光转到周烈身上。 “我老远就看到你了,偏偏我化妆师一直在给我整理头发,害得我差点没能给你打招呼。”女生说。 周烈没回她的话,而是对如虹介绍:“这是洪尧。” 洪尧仰脸笑,满脸的青春活力一下子扑面而来:“如虹姐你好,我叫洪尧,今年19岁,在中戏上大一。” 如虹好整以暇的看着洪尧,这姑娘年轻靓丽,活泼烂漫,浑身都透着机灵劲,可就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她不由看了眼周烈,又将目光瞥回来,笑问:“你找他啊?” 洪尧只以为如虹是实打实在问,便说:“我明天要去古巴录综艺,刚才问了经纪人才知道烈哥也去,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如虹一愣,缓了缓才点头。 周烈想说什么,恰好工作人员催彩排,如虹便扭头上了台,周烈紧跟其后。 彩排出现了三四次失误,导演只道现在当红明星行程多,难免疏于练习,于是没有过多责备,指导过后,又让他们来了一遍,第二次只能说中规中矩,但也是能上台的程度了。 下了台之后,如虹疾步往后台走。 周烈倒机灵,这次没有闷声不说话,而是紧跟着她身侧,一板一眼解释:“我不喜欢她。” 如虹一听,笑了:“你这说得是哪的话,我听不懂。” 周烈忍不住用手拉了下她的衣角,拽了拽,憋着嘴,委委屈屈的模样。 如虹打了他一下:“人来人往的,小心别被拍了。” 周烈说:“那你别气了。” 如虹眼神闪烁了一下,哼笑道:“我气?你以为你面子多大啊,我会因为你吃醋?我会吃那个小丫头的醋?” 她拿指头戳他的胸口:“你最好赶紧再练一遍舞。”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化妆室,两个人化了妆,又一起去采访,等再回化妆室的时候,恰好工作人员将饭菜买回来。 如虹和周烈都不是有架子的人,见那边唐棠把餐盒都打开了,就喊大家一起来吃,十几个人围在桌前,两家团队还没熟悉到侃侃而谈的地步,有好一会都是在尬聊。 周烈的助理想起什么,提议说:“我记得中午的时候烈哥的综艺上线了,要不咱们看看吧。” 助理说着就去开电视,说来也是巧,刚打开电视机,恰好就在播如虹最新的洗发水广告,她听到声儿了,不由扭头去看。 广告播完之后便进入到综艺正片,如虹边咬着鸡胸肉,便往电视上看,镜头给到嘉宾,她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眼周烈。 周烈正趴在碗上吃饭。 如虹想了想,又把脸转回去,看嘉宾们自我介绍,没一会要做游戏,导演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总爱在周烈做游戏的时候给洪尧镜头。 周烈忽然说话:“能不能把电视关了。”他解释,“闹。” 如虹却忙着接话:“别!我觉得挺好看的,还没看够呢。” 周烈停了筷子,他一向吃饭快,她还没吃完一半他就全吃完了,又起身倒水,却先把水递给她,凑到她身边的时候特小声的说了句:“真想把你眼睛捂起来,再把你耳朵堵上。” 如虹一愣,下一秒差点没喷饭。 却难得有了兴致,就是想和他对着干,不仅不关电视,还将声音调大了一点。 电视上演的内容,越看她越冒火,最后嘉宾们转场到第二个游戏环节的时候,洪尧和周烈一辆车,一个劲的叫“烈哥”。 她吃完了饭,节目才播到第二部 分,有外国嘉宾入场,因为发音问题闹了笑话,这时洪尧却忽然和周烈互动了起来。 洪尧提到“轰轰烈烈”四个字的时候,如虹只觉再不能自欺欺人,实在是忍无可忍,不想看下去了,刚想关电视,就听洪尧问:“那我和烈哥可以组个CP,蹭蹭热度。” 她屏息盯着屏幕,只听周烈淡淡一声:“这是我和如虹老师的CP名。” 然后不知是谁紧跟着“嚯”了一声,大家一时都笑起来,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行啊烈哥,是个爷们儿。” 大家的调侃没有恶意,甚至还有点缓解尴尬的意味,但如虹还是觉得不自在极了。 她只好装作自然,说:“你这么说,让人家小姑娘多下不来台。” -- 第120页 周烈说:“我也没想到这段能被剪进去。” 如虹撇撇嘴,说:“那要是被粉丝攻击了,你岂不是还要去安慰人家?” 周烈一愣,直直盯着她,他表情与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可在如虹眼里就是特意味深长。 果然,他居然说:“这么多人呢……” 如虹只觉得满头黑线,这什么意思?敢情觉得她在吃醋呢! 她左右看了眼工作人员,好在她们要么去忙工作,要么在津津有味的去讨论节目,没有听到他在胡吣。可饶是这样,她还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同他讲了。 第58章 命运 [VIP] 参加完这个音乐盛典之后, 如虹推了一切活动,安心剧组拍戏。 在剧组拍戏的压力远比自己想象中小,她排练场和剧组两头跑, 没想到给自己最大理解的竟是成明昊。 他说:“我只负责戏, 戏好, 进度稳,其他的你随意。” 成明昊虽然年轻, 但对调教演员很有一套,他足够信任演员, 有些戏,他要求必须按照剧本走, 连哪只眼睛落泪,落几滴泪都必须把控确切。 但有时候,他又要求不用完全按照剧本演,他会给你一个框架,让你即兴发挥,很锻炼人, 也很激发创作。 因此如虹虽然忙碌, 但并不迷茫,这样的工作会让她暂时忘记一些具体的痛苦, 和无溯源的忧愁。 日子一天天过,很快七月。 季惟东病情稳定的时间,比医生预定的还要久,虽然几乎每晚都要被疼痛折磨, 睡不了好觉, 但整个六月还算安然无事。 只是季惟东变得比之前沉默了许多, 尤其在郑敏来过之后。 之前他偶尔会去院子里坐坐, 看王伯除草或摘果子,偶尔会到负一层的影院看电影,甚至有时候兴致起来了,会和佣人一起烤饼干。 可现在他几乎不再出卧室,除了医生和护工之外,也几乎不再让人到他房间里来。 他也很少工作了,以往每日固定的视频会议也减少到一周一次,华子到别墅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倒是律师出入更频繁一些。 7月1号这天,华子来给季惟东送一些需要签字的文件。 季惟东那会刚起床,正在屋里吃早餐,脸色与往日一样都是极不健康的蜡黄色,华子并未多想,只站在旁边等。 季惟东很快吃好饭,这段时间他的食欲减退了不少,昨天听护工说,他现在只有100斤的体重了。 185cm的身高,100斤的体重,即便不看他的样子,这个数字也足够令人泪目。 可华子却不能劝他多吃,上次他多嘴了一句,他便动了怒,只问:“你以为我不想吃吗?” 原来吃饭也变成了无能为力的事。 他一定赤手空拳与病魔对打过,可后来不得不与自己的脆弱先握手言和。 华子扶着季惟东上了楼。 他拿来的文件一共三份,只要签字就好,季惟东匆匆过目,签署的极快。 等他签完字之后,华子踌躇了几秒,又说:“还有一件事。” 季惟东问:“什么?。” “MUSE的合约问题。”华子看了他一眼,有些小心翼翼,“明年五月约满,按理说今年就要商议合约问题了。” 季惟东点点头,随手拿起桌上的核桃盘,顿了顿才问:“他们怎么说?” “自然是想续约,续约对她们三个人各自发展的影响不大,但对公司来说肯定是百利无一害的。”华子试探的看了看季惟东的脸色。 季惟东把玩着核桃,盘的很慢,缓了缓说:“这几年她们三个粉丝吵架太厉害,团队撕资源也撕得厉害,感情再好,团队之间也会阻挠,私下再要好,面上还是要利益最大化,谈了恐怕也白谈。” 华子不由叹气,说:“是啊。” 他想起上次见许如虹,她在楼道里抽了一根烟,而她走后,他看到郑娅娅在天台上淋雨痛哭。 他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懂得,在变幻莫测的感情面前,约定无用。 季惟东又说:“不过公司出于利益考虑,想要怎么去做,随他们定吧,不必来请示我。” 季惟东忽然咳了一声,粗粗喘息了几下,又说:“我要回公司一趟,高层那边你务必通知到位,协调好时间通知我。” 华子恭声说是,收了文件。 季惟东站起来,忽然又咳了几声,再看他脸色,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华子大惊失色,将文件放下,想要扶他一把,刚靠近,不觉一愣,只见他后背竟湿了一块。 华子不由喊:“季总……” 一句话没说出来,季惟东忽然呕血。 华子吓得心都颤了,大喊:“来人!来人!” 医生和护工很快便冲进来。 他们手忙脚乱的围着季惟东,华子怔在原地,捂着胸口,只觉怔忡。 他一时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见医生和护工焦急忙活着,不一会就将季惟东抬出了门。 他行尸走肉的跟着他们下了楼,上了车,到了医院,还是觉得一切都像默片一样,所有人都那么着急的在和死神抢时间,他则变成了旁观者,无能为力的站在那眼睁睁看着。 他生平两次有吓傻的感觉,都是因为季惟东呕血,从此不敢轻易见红。 季惟东上午10点27分被送到医院急诊室抢救,他的父母在11点10分闻讯赶到,次日早7点半介入栓塞,下病危通知。 -- 第121页 两个多小时后手术结束,转至肿瘤科高级病房,晚上8点,疼痛难忍,医生为他注射半支吗啡止痛。 华子在季惟东父母赶到之后,就回公司上班了。 等他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只见季父季母等在病房外,看到他来了,像看到救星,匆匆交代了几句话,便都回去休息了。 季惟东与父母的关系不算好,可以说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在,几乎不会来往。 想起这件事,他就不由心疼季惟东。 记得前年他跟季惟东去美国出差的时候,在纽约无意间碰见季父与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女孩等电梯,那女孩竟叫季父“Daddy”。 华子只记得当时他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讲。 季惟东在他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切,随后取消了会议,破天荒的请他到酒吧喝酒。 那夜季惟东醉了。 回酒店的路上,他忽然笑了一声,嘲弄道,“还以为只有我妈在外边成家了,没想到我爹也是”。 华子的心咯噔一下。 早先听公司八卦聊过,季父季母并不相爱,只是被家里强行安排在一起,原来竟然是真的。 华子走进病房,季惟东正安静的躺在那里,只有眼珠转了转,落到他身上,问:“他们走了?” 华子点点头。 季惟东看向天花板,说:“走了好,你告诉他们,以后不要来了,各回各家吧。” 华子只觉得又气又不忍:“季总……” “不幸的婚姻就像一座坟墓,他们都爬出去了。”他极其虚弱的,缓慢的讲完这句话,轻轻叹了口气,又说,“可我却永远被困在里面,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 华子一个大男人,见他这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季惟东却神色如常,又告诉他:“我为他们的重生感到高兴,但我却永远不会原谅他们。等你去见他们的时候,记得将这句话也带到。” 华子忍了又忍,只能重重点一下头。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许如虹骂他,凝视深渊久了,于是也陷入了深渊里。 她这话不假,可他却是自愿身在深渊,与恶龙为伴。 因为,世人只见恶龙残暴,唯有他见过恶龙的脆弱。 - 季惟东这几天频繁做梦。 其实他也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他自己在幻想,因为他总是疼得无法正常入睡,最平静的时候,也不过是半梦半醒。 他这次呕血,没有上一次情况好,情况稳定之后,他出院,可刚刚出院第二天,他便癌痛难忍,到了无法进食水的地步。 出院第五日,他好像是真的睡着一会儿了,竟又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了两年前,如虹在绿岛杀青了,他想带她回家,可她居然不肯,竟要退圈,和周烈结婚生子。 他自然不同意,于是他们吵架了。 言辞激烈时,她大吼:“我恨你!你只是把我从一个没有尊严的人,变成了一件有价值的商品!” 他不讲情面,只说:“那也是有尊严的商品。” 她气急了,问:“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他看到她那样倔强,只觉得心疼到极点了,却还是不肯松口,只说:“死也不放。” 她流着泪,决绝的说:“那就让我死好了。” 于是她当着他的面举起一把枪来,“嘭”的一声,子弹穿透脖颈,鲜血如瀑,惨烈而壮美。 他在梦里才突然想起来,她好像是抑郁的。 他自认不是个思想老旧的人,可这么多年了,他却都不觉得这是病。 他的性格太硬,总觉得越难,就该越强,所以理解不了她的脆弱。 可当鲜血溅出来的那刻,他怕了,比自己死去还要怕。 他痉挛着醒了,只觉得呼吸困难,不断发出“嗬——嗬——”的吸气声,却只进不出。 后来是怎么到医院的他并不知道。 只记得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医生正在同华子说:“他情况急剧恶化,出现严重恶病质,且有消化道出血和严重便血症状,建议姑息治疗,准备后事吧。” 随后医生走了,他听到隐忍的抽泣声,在卫生间里传来。 他那时候已经没力气下床了,他没有再照过镜子,只是大量腹水,人都瘦成一把骨头,肚子却涨的老大,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恐怖。 病魔将他最后一丝自尊都碾碎了,可他却还是不肯听话的堕落下去。 他照例让人将他收拾的干干净净,那个叫许如玉的小护士每天都会在床头摆一束花给他。 可他看惯了绿萝,还是差人将许如虹送的那盆胖萝挪到了医院。 小护士有一次又问了一遍:“季总,大家都觉得我像许如虹,为什么你觉得不像呀?” ——大概是天真与有邪的差别。 当然,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只说:“外表像,不是真的像。” 小护士来劲了:“我声音也像,不信我唱首歌给你听。” “让我再看你一眼,从南到北……” 是《安和桥》。 季惟东睁大了眼睛,许如虹翻唱过这首歌。 好像是在一个综艺节目里,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她才刚刚出道不久,声音很稚嫩,唱这首歌也不过是因为有一次他接她放学,车里恰好放了这一首,他觉得好听,多放了一遍。 -- 第122页 歌声忽然停了。 他回过神,看到小护士焦急的脸。 她问:“季先生,对不起,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他说:“没有。” 小护士眼圈红红:“可你怎么哭了?” 第59章 灯灭 [VIP] 他一愣, 并没有感觉到眼泪,想摸一下眼角,却没有力气快速的抬起手。 小护士赶忙拿了纸巾, 将他的泪水擦干净。 湿了一角的纸巾, 提醒他, 他真的哭过。 他说:“你去把我的助理和律师叫进来吧。” 小护士看了他一眼,顿了顿, 才说好。 大概几秒钟的样子,门响了。 季惟东叫华子将他的床摇起来一点, 勉强算是能和他正常对话。 季惟东没有先开口,而是看了眼外面的天空, 他说:“有好几个瞬间我都想,不如死了算了,也算体面。” 华子一顿,心里酸楚的很。 律师也颤声说:“季总您不要这样想。” “可我季惟东,不屑那样死。”他又冷冷一笑。 “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放弃我,就算上帝也放弃我, 我也不会放弃自己。斗不过死神, 我服输,可败给自己, 我不接受。” 他这样说着话,身体佝偻着,因为语气狠厉,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夸张, 手也在控制不住的发着颤。 可这一刻, 华子觉得他好帅。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最由衷的赞美。 无论是西装革履的站在几十层高的写字楼里运筹帷幄, 还是套着并不合身的宽大病号服躺在病房里奄奄一息。 季惟东都还是那个季惟东。 他拥有帅的品格。 华子顿了顿, 他知道季惟东现在需要休息,于是低声问:“季总,您找我们是有什么交代吗?” 季惟东点头:“差点就把这事忘了。” 他稍微缓了缓姿势,将身子往上靠了靠,才说:“你拿手机出来,将我说的拍下来。” 华子照做。 摁开了录制键,说:“可以了。” 季惟东交代了一些公司事宜,和墓地,丧葬事宜。他太虚弱,讲话断断续续,不算复杂的问题,硬是说了十来分钟。 华子对季惟东要求墓葬感到意外。 他还以为季惟东会选择将骨灰洒向大海,青山,生前桎梏太多,死后自由自在,多好。 可是听到季惟东给自己取的墓志铭时,他忽然懂了一切。 他说:“墓志铭,我要用自己的手写字碑刻。”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页纸,上面有六个大字—— 季惟东曾来过。 华子眼眶一热,重重点了个头。 又听他说:“立崇你先出去。” 律师颔首出去了。 季惟东向华子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我死之后,把我屋里的吊灯拆了,给许如虹送去。” 华子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不觉恍惚了一下。 他以为永远都不会再从季惟东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可他还是提到了她。 他的遗嘱,最后一条,是说给她的。 华子看着季惟东的脸,窗外最后一丝暮色照到他的脸庞上,其实他病态的样子真的不好看,可华子却感到了一种从未从他身上察觉到的温柔。 只一瞬间的温柔,就像这暮色,悄然就消失了。 季惟东催他出去办事。 华子颔首,如常出了门,到厕所里,开了水龙头,接水扑在自己脸上。 刚开始他只是一捧一捧的往脸上扑水,到后来,动作越来越急,越来越快,直把自己的衬衫和头发都弄湿了。 旁边有人试探的喊他:“小伙子。” 他猛地怔住,两秒后,他意识到自己失控了,于是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脸,浑身都在发抖。 这里是医院,人间疾苦最多的地方,陌生人对随处可见的奔溃都很理解,竟然好心的劝他:“小伙子看开一点……” 可华子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从上大学实习就跟着季惟东了,他大学毕业不到两年,就被季惟东提拔为助理,刚才季惟东交代后事,竟然要把副总裁的位置留给他。 他何德何能被人这样赏识,他宁愿做他一辈子助理。 华子平复很久才走出去。 原本想直接出去办事,可是常照顾季惟东的小护士拦住了他,急的满头汗:“华助,终于找到你了!季先生突然不好了!” 华子一懵,只觉得整个人都要一头栽到地上去。 这时另一间病房里有个女生边打电话边出门:“许如虹的见面会我去不了了,我妈病情加重了,门票你帮我挂咸鱼买了吧……” 华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疯了似的往医院外面赶。 边跑边打电话给许如虹。 是大龙接的。 华子不等他说话,就吼道:“快来爱华医院,季惟东马上就要咽气了!” 许如虹当时正在拍一条哭戏,哭了三条也没过。 大龙看她在和导演交流剧本,那么认真,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怎么告诉她。 可是如虹却在这时候,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就是那一刻,她看到了他慌张的神情,和举着手机的手,脸色忽然变了。 她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大龙挂断电话,顿了顿,还是向她说了:“华子说,季总可能快不行了。” -- 第123页 许如虹像个木偶一样呆在原地。 这时候后面来催了,催了三声,如虹才转身回到镜头前。 三分钟的一镜到底,悲伤层层递进,最后压抑着痛哭出来。 大龙分不清她是为戏里的人哭,还是为现实中的人哭。 只知道她演完这一条之后,再也没办法继续工作,穿着戏装便冲出片场。 拍摄地离医院很近,如虹出去的那一刻,华子刚好到门口。 如虹想都没想,直接上了车。 她原本很是紧张,可到了车上,反倒冷静了下来。 脑海里好像什么都在想,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她紧紧握着拳,深呼吸第一百二十三下的时候,车子停在医院。 她疾步走上楼,到病房,又忽然收住脚。 她怕了。 是华子推了她下,将她推进门里。 医生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对她说:“告个别吧。” 如虹远远看着床上那一堆骨头。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为他太瘦了,像一堆可怜的骨架。 她没有让自己太失态,捋了捋头发,轻轻捂了把脸,走到病床前。 她过来的那一刻,他原本阖着的眼睛睁开了一点。 他顿了顿,才说:“你来了。” 如虹笑:“是呀。是我。许如虹。” 季惟东怔了怔:“这大概是你最后一次来了,以后我连梦也做不了了。” 如虹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后,惊诧不已,差点就忍不住捂嘴哭起来。 他竟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现在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看着昏昏沉沉的,如虹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她只是宁愿他是真的糊涂了,因为他一定接受不了她看到他的丑态。 如虹没留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想起什么呢? 当然是她。 他后悔了,后悔赶走她。 人生的第一眼,全无意义。 人生的最后一眼,看到她好像就能安息。 这么一个念头没闪过,她竟然出现了。 他知道这不是梦,可似乎只有把一切当成梦,才能接受她看到这样油尽灯枯的自己。 才能讲出平生都未讲过的话—— “遇到我,后悔吗?” 如虹看着他,淡淡笑了:“从没有后悔过。” 他也笑,这个世界上,果真只有她爱过他。 尽管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爱。 他早就是个无用的人了。 在孤寂的时间里,他只剩下思考,而这些日子,他终于想透。 十年前,不是他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 而是她,给了他一次被爱的机会。 有了这样的感情,人间走一遭,就不算遗憾。 他笑:“我想再摸摸你的头发,可以吧。” 如虹哽咽,很努力才表现出淡然的样子来,浅笑着将自己往他身边凑了凑,如瀑的黑发倾数泄下。 他伸手触了触,如虹将头发绕到他指尖上,他感觉到了,于是又笑了一下。 他说:“人死如灯灭,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要好好活。” 他只是怕失去,才要控制她,只是怕露怯,才要伤害她。 他不是故意的,只不过好不容易才得到,于是太害怕失去。 毕竟,没有人教他该怎么爱,怎么被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终于愿意温柔一次:“还有……你要是真喜欢那个人,我祝福你。” 如虹一愣,泫然欲泣。 把天使拉出深渊,折断她的羽翼,给她戴上光环的男人。 如今,也能强大的,把翅膀还她。 她用了平生最大的努力,才笑出来:“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连你那份一起。” 他勾了勾嘴唇。 好像听到这句话,他心满意足了,于是才说:“那……晚安。” 如虹一惊,猛然起身扶住他的肩膀,头发被扯到了她浑然不觉,只涩声喊:“不许睡!季惟东!咱们再聊一会……” 他的眼睛彻底阖上,头也往一侧重重的偏了下去。 如虹不敢信,只轻轻喊:“季惟东。” 没人答应,她眼泪毫无预兆的砸在他的脸上,她不甘心又喊了一声:“东哥。” 病房里静悄悄的。 如虹止不住的流泪,看到检测仪上平稳的直线后,她终于不再打扰他,拿被子将他的脸盖起来。 “晚安。” 身躯已经这么残破,就知道你受尽折磨。 你一定有不甘吧,但这样的离去对你也是解脱。 好好睡吧。 作者有话说: 墓志铭:季惟东曾来过。 遗嘱:将吊灯送给许如虹。 第60章 注视 [VIP] 季惟东的墓志铭是他手写碑刻的——季惟东曾来过。 短短六个字, 概括了他的一生。 他葬礼这天,是个大晴天。 盛夏的天空总是少云,要蓝就蓝的彻彻底底, 他应该很喜欢这样的天气, 阴雨天渲染的氛围准会令他不耐烦。 葬礼这天来的人不多, 亲戚朋友还没有蹲守的记者多。 他的父母分别为他献上一束鲜花,随后站了一会, 便各自离开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心情。不过在场的人里, 也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态度,毕竟站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季惟东一定是不会在乎了。 -- 第124页 最后墓前就只剩下四个人。 季惟东生前唯一的密友陈岸和他的妻子, 华子,和如虹。 陈岸神色悲戚,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掉眼泪。 只是临走前对如虹说:“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最后就只有华子和如虹还久久不愿意离去。 他们彼此之间并不交流,各自吊各自的唁, 各自送各自的别。 华子将如虹送给季惟东的绿萝搬来了, 绿萝喜阴不喜阳,不知道在这能不能活下去。 唯有如虹, 好像什么也没有带,就这么孑然一身过来了。来到之后没和他说说话,也没有哭,最后连眼泪也没有给他留下。 好像今天来送他的人都没有落泪。 哦不, 娅娅是哭了的。 可她没能到灵堂去, 也没来墓地, 就站在墓园外面啜泣。 季惟东这个人霸道, 连死后谁可以来吊唁,都列了个名单。 偏偏华子也死心眼,但凡季惟东交代他的事,他都要办的一点不差。 在墓地呆了两个小时后,天空突兀的下起了太阳雨,有一道彩虹挂在湛蓝的天空上。 这样神奇的事情,让如虹和华子都怔住了。 或许老天都来送了他一场。 华子终于对如虹说话:“他有东西留给你。” 在雨停下的时候,华子和如虹一同离开了墓园。 门口还是有很多的记者在等,娅娅也还没有走,如虹在上车之前,和她对视了一眼,就一眼而已,二人都很快别过脸。 全散了。 家,朋友,青春,重要的人。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与湿泞青春告别,总要怀念再拒绝。 季惟东给如虹留下的东西,是他房里的吊灯。 直到看到这盏灯,她才哭了。 他不是一个一辈子都没有温柔过的人吗?可为什么…… 想起昨晚拍戏,拍到女主的父亲死了,她却没有在葬礼上哭出来。演她父亲的演员问为什么,成明昊说,至亲离去的时候不一定会感到悲伤。 真正让人难受的是回到家,看到鞋柜上,还放着他的鞋子,冰箱里,还放着他吃了一半的西瓜…… 他的痕迹还在,他却不在了,才最伤人。 季惟东去世之后不过三日,“MUSE”也散了。 天衢联系到她们三个姑娘,商量续约的事,没谈拢。 记得刚出道,专辑签售会表演时,如虹被激光笔照,娅娅还担心的哭了。 出道一周年演唱会,如虹的粉丝和潘英的粉丝,因为谁是“ACE”而在现场大打出手,她们两个女孩却紧紧抱在一起。 还有,五周年演唱会,潘英和娅娅在冷战,但最后却因为粉丝们集体合唱,而动容的和好如初。 …… …… 太多回忆了。 却没想到,三个人最后连十周年也没撑到,九周年一次都没合体,就这么说散就散了。 可是经历季惟东身死一事,如虹比以前要看得开了。 缘分天定,聚散离合,虽然伤心,但并不可惜。 - 见面会还是如期举行。 前一晚最后一次彩排,如虹自作主张将节目单上的最后一首歌,换成了《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 演出当天,她穿着李缈去世的时候穿的那条白色裙子,化了很好看的妆,除了脖子上挂着一条海螺珠项链外,再无其他装饰。 台下不过几百个粉丝,大家挥舞着荧光棒,她立麦,站在舞台中央,头顶光束。 郑敏和团队其他人在后台听的热泪盈眶,粉丝们也有不少人痛哭在一起。 可如虹没有哭。 她这首歌不是为了眼泪而唱。 她唱到“蜷缩在灰暗角落,沉在回忆里枯朽,梦醒之后还有什么可以挽留”这一句的时候,忽然看到门边进来一只胖胖的玩偶。 是小彩虹。 本来以为是生日限定,谁知道在这里却也出现了,抱着花,笨拙的走进来,站在人群最后,给她挥手。 她笑了一下。 继续着没唱完的歌。 在唱到“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忽然看见你那明媚的微笑,原来总是想着结束,没能把命运看透,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坚持的理由”这一句,她仿佛看到了许多的人。 对她说“你要好好活”的季惟东。 还有说“你穿白裙涂红唇,打扮得漂漂亮亮来送我最后一程”的李缈。 哪怕再伤心,她都会提醒自己,不可以忘记他们。 她很累,可是,她得活下去。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好活下去。 “能有你这样的人存在于我的心尖,让我开始有些期待这个世界”,她这样唱,又想起周烈。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海螺珠。 她比他们幸运。 在想要放弃之前,有一束火光骤然亮起,前路虽然崎岖,但并不黑暗,是那束火焰,给了她走下去的可能。 她很快将一首歌唱完。 台下静了几秒,才响起掌声。 她给大家鞠躬,小彩虹挤到最前面,将鲜花献给她。 她说“谢谢”,声音被音乐和呐喊声淹没。 可他应该是听到了,抱了抱她。 她开始安可,背景音乐被DJ搞得有些感伤,小彩虹在大家都在认真听她讲话的时候,挤出人群。 -- 第125页 小米跟着他到后面。 他大概是怕像上次生日会那样,被粉丝们拉着合影,于是走的很快,小米追到一家商场门口才叫住他。 他认出了小米,将玩偶的大头拿开一点,说:“我得去换装了。” 他把衣服放在一楼超市的储物柜里,取出来之后,到二楼的厕所去换。 小米只好在男厕外面等。 她丝毫不知道,就在离她不足二十米的娃娃机后面,孙琪正拿着相机记录这一切。 孙琪原本是蹲如虹的,谁知道看见小米追着大玩偶出来了,她直觉没那么简单,于是当机立断开车跟上去。 周烈很快换装出来。 小米不由眼前一亮,他穿着运动短裤,白色的内搭和橘色格子衫,戴一顶黑色渔夫帽,特别的好看。 小米赶紧催他:“你别只戴帽子呀,赶紧戴口罩!” 他这么好看,别人不多看两眼才怪。 周烈太热了,玩偶服又重又厚,才穿一会头发都已经湿了大片。加上他这几天去国外工作,水土不服生了病,下了飞机就赶来,体力不支,差点晕在厕所里。 他缓了缓才说:“我口罩不小心掉了。” “啊?掉哪了?” “厕所。”他说,“穿衣服不小心掉的。” 小米瞪着眼,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异样,忙说:“那你还是先进厕所等一下,我去帮你买一个。” 周烈想了想,说“麻烦你了”。 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不远处就有一家MINISO,小米很快去买了一包口罩过来,又发微信叫周烈出来。 周烈戴上口罩之后,两个人直奔地下停车场。 周烈是自己开车来的。他把玩偶服塞进车里,礼貌又疏离的问小米:“你找我有事吗?” 小米注意力全在他的玩偶服上:“我怎么记得之前的那套玩偶服被我收起来了?” 周烈想了想,才说:“我又订做了一套。” “为了今天特意做的?”小米震惊。 周烈将目光移开,没说是,也没否定。 小米只当他是为了如虹,不由星星眼:“本来我还想说,她最近经历了太多了,你好好安慰她,看来是我瞎操心了,你肯定比我想的周到啊!” 周烈问:“你想说什么。” 小米顿住了,收起了自己的浮夸,尴尬的咳了一声,说:“我没别的意思。”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我是‘李米说’的主笔。” “我看过你写的。”他忽然说。 小米不由眼睛一亮,笑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以后有任何想撰稿的事情,都可以找我!” 周烈闻言抬起脸,又停顿了一下,他现在说话之前总要想很多:“谢谢。” 又问:“还有事吗?” 小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笑笑,说:“没有了。” 周烈点头:“那我该走了。” 小米张了张嘴,勉强笑出来:“好啊。” 周烈转身上车,刚打开车门,小米又想起什么,说:“对了!我现在是你和如虹的CP粉!现在想要你们两位结婚的人非常多!超话粉丝数都到146万啦!比你个人超话关注数都多了20万呢!所以你要加油追呀!” 周烈一愣,偏脸又看了她一眼,说:“多谢。” 他上车,发动引擎,朝她按了下喇叭,算是告别。 小米在原地用力将嘴角上扬,挥手说再见。 周烈开走之后,她在原地怔了一会。 心情很像看完偶像演唱会之后那么失落,也又不一模一样。 孙琪在周烈走后,从停车场的侧门走回一楼,她的车停在超市门口,被交警贴了张罚单,再晚来一会车就要被拖走了! 可她却开心的浑身颤抖,在大街上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上次曝光许如虹家里的事虽然让麻辣娱获得了超高流量,但是竟没有对她的事业产生冲击,甚至还要吃官司。 这次她绝对会赢了,绝对。 她想起上次郑敏想要请她“吃饭”,没谈拢之后,问她,“你的执念在哪里”。 她回,“讨厌一个人还要理由吗”。 不需要啊。 讨厌一个人最大的理由,不就是不喜欢吗? 连香菜的味道都闻不了的人,又怎么会喜欢香菜? 可是这种没来由的讨厌对香菜似乎又是不公平的,于是就要找一些理由来说服自己。 这和一些黑粉很像啊,没理由的讨厌说服不了自己,可要是明星有了黑料,那就可以正义且合理的转黑了。 孙琪现在只觉得浑身爽利,恨不得开瓶红酒庆祝一番。 第61章 偏爱 [VIP] 周烈之前去古巴, 是要录制一档音乐类的旅行综艺,这是他出道之后的首个常驻综艺。 节目的固定嘉宾一共五个人,三男两女。大家要以“街头卖艺”的方式赚足旅游基金, 并且完成相应的打卡任务。 这是周烈第一次出国, 刚到古巴的时候有一点不适应, 几乎是下了飞机便生了场病。 因为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节目组先安排大家食宿, 等大家都分好房,导演就让大家休息了, 并不像别的节目那样拍到深夜。 周烈和另两个男嘉宾一起睡通铺,一夜睡得迷迷糊糊, 第二天一早,他率先醒了,起床去倒水喝,却发现厨房里有人。 -- 第126页 洪尧一见他起床了,很是惊讶,问:“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周烈声音嘶哑, 说:“喝点水。” 洪尧别有深意的腼腆一笑:“你可真是灵, 我刚给你烧水,你就说来喝水呀。” 周烈一愣,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茫然问:“给我烧水干嘛?” 洪尧说:“你生病了呀。” 周烈说:“我生病和你有什么关系?” 洪尧一愣,整个人以一种特尴尬的姿态定在原地。 周烈并没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理所当然,有多么伤人, 因为他太实诚, 讲话也没有恶意, 反倒有些温顺, 可就是这样,才令人难堪。 洪尧咬了咬嘴唇,没忍住,眼底泛红了。 恰好有两个导演组的小姑娘过来,一见他们俩在厨房面对面站着,不由八卦的咳嗽了两声。 洪尧忍不住,低头跑了出去,“嘭”一声把门关上。 女导演调侃:“烈哥,你欺负小姑娘了?” 周烈说:“没有。”他眨眨眼,竟还问导演,“她怎么了?” 女导演眼珠一转,摊手说:“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周烈是个榆木脑袋,一向是不会跟人打交道的,他只好存着疑,沉默了下来。 谁知道洪尧的情绪,竟然一直被她带到录制节目的时候。 镜头一开,大家就需要做任务,第一轮做游戏抽签的时候,在酒吧卖唱的任务落到了周烈和洪尧身上。 洪尧不和周烈讲话,周烈又不知道该怎么和洪尧交流,一度惹得录制进行不下去。 最后还是周烈直接发问:“你怎么了?” 洪尧堵着气,不言语。 周烈说:“那要不我自己去做任务,你休息吧。” 洪尧火了:“凭什么?我怕还需要镜头呢。” 跟拍PD出来当和事佬,问:“大小姐,无论因为什么,您都别生气了。” 周烈也劝:“对啊,咱们都是新人,能上S级节目不容易……” 洪尧脸一扬,笑道:“不容易?我看就是太容易了,所以某人才不上心。” 周烈皱眉:“你到底……” “你以为你怎么上的这节目?”洪尧打断他,“你知不知道你的竞争者是白赫,人家是今年《美人如玉》16亿票房男主,新晋流量小生,背靠大公司,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轻松上节目?” 周烈沉默以对。 洪尧笑的桀骜:“这节目就是我爸投资的,我说让谁上,那就让谁上喽。” 周烈眼眸一闪,下意识看了眼跟拍的工作人员,只见女导演一脸无奈,朝他点了点头。 周烈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都是沉静如海的。 他对洪尧说:“你跟我来。”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酒吧的包间。 周烈缓缓抬眼,看向洪尧,问:“所以你喜欢我?” 他问的直白,洪尧一直愣住了,却还是很快抿抿嘴,不服输的说:“对啊,怎么了?” “可我不喜欢你。”周烈声音平静,字句却有力量,他很快就给她答复,“以后也不可能喜欢。” 洪尧眼眶一秒变红,可眼泪却不肯掉下来。 周烈语气柔了不少:“谢谢你的喜欢。” 他只说谢谢,却只字不提对不起。 她忍不住连连点头,说:“无所谓啊。”她笑,“你以为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呐?” 她停止腰板,转身要走。 周烈喊住她:“等一下。” 洪尧侧着身子,仰脸看他。 周烈想了想,说:“既然这个机会是你给的,那我请你现在收回。” “你什么意思?” “是谁的就是谁的,我不好给公司添麻烦,希望你这边可以解除合约。” “你疯了?” “我很清醒。” “你犯不着因为我而浪费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不属于我,属于你。”他淡淡一笑,很是死心眼,“就算我凭借自己的魅力在这个节目上吸粉了,这也不是我该得的。” 洪尧难以置信,更难以理解,以致于她组织不好语音。 周烈很有耐心的继续说:“我哥说,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要,就算得到了,也会通过别的方式还回去。” 周烈虽然呆,但不傻。 他知道,他不能亏欠别的女人一丝一毫,更不能对别的女人负一点责任。 可他的这番话,落在洪尧耳中,却更像是他对她的提醒。 洪尧也不是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女生,她肆意惯了,受不了委屈,但更不愿意让人压自尊。 她告诉他:“先录节目吧,合同问题,我会和我爸爸聊。” - 周烈停了她这话,才安心的在古巴录制起节目来。 然而这期节目结束前夜,他却在男嘉宾的闲聊中得知季惟东与世长辞的消息。 他因为这件事而一夜未睡,只恨不得立刻飞去中国。 可无奈工作在前,很多事不能任性。 等到踏上飞机的那一刻,看着舷窗外无边无际的云,他忽然觉得很孤寂。 这种感觉,是他前所未有的。 无论是坐着船,在嗡嗡汽笛声中告别家乡时,还是在狭小的练习室里挥汗如雨时,他都没有一种看不到未来的茫然感。 -- 第127页 可是当他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他才发现,好像一切都不是他期待的。 出道也好,成名也好,他的向心力是她,而不是名利。 只是他曾经太天真,他以为只有他也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人,才能配得上她。 可是星星之间的距离有多少,谁知道呢。 那一刻,周烈忽然觉得很辛苦。 不是累,而是辛苦。 个中差别,看似毫厘,实则千里。 回到祖国,他被安排去参加活动,回来那天恰好是如虹的粉丝见面会。 他想为她做点什么。 想来想去,也不过是在淘宝买了一件小彩虹玩偶服,穿上去见她。 他记得的,每次看到小彩虹,她都会笑的很开心。 他想让她开心。 节目结束之后,他急忙回到宿舍,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给她打了个电话,问:“演出还顺利吗?” 她说还好。 打电话的时候她那边刚结束不久,还要接受采访,于是两个人只匆匆聊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中午12点,周烈此前在南京录的综艺上线,节目里,洪尧CUE到“轰轰烈烈”的片段疯狂出圈,一下子被顶到热搜。 热搜里基本上全是在骂的。 多数是CP粉在骂洪尧吃相难看,公然拆CP,少数如虹的粉丝在骂洪尧不配,不知道哪来的脸跟如虹相提并论,但多数粉丝还是在狙周烈倒贴。 如虹在片场刚下戏,正吃着盒饭刷着微博,忽然便看到热搜词条上的信息。 她想了想,打电话给周烈。 那边很快接起来:“我刚想打给你。” 如虹哼笑:“现在咱们的CP粉可真是要过年了,你发了这么大一波糖,多伤人家小姑娘的心。” “我没想到这也能剪出来。”周烈说。 如虹问:“那现在知道了?怎么去安慰人家?” 周烈叹了口气:“要不,我发微博帮她说话?” 如虹轻轻蹙眉:“怎么那么冲动?现在贸然发文,大家都不会买账,反而会害她被骂的更惨。” 周烈静了静,说:“我总是对舆论不敏感。” 如虹一顿,缓了缓道:“你才刚出道嘛。” 周烈闷闷“嗯”了一声。 如虹劝道:“再说了,学这些干嘛?有什么好处?” 周烈说:“也是。” 如虹交代说:“但是你私下还是记得安慰一下人家小姑娘。” 周烈点点头,说:“好。”又问,“你就不吃醋?” 如虹原本正小勺舀着汤喝,闻言差点呛到,只说:“我吃什么醋?” “她……喜欢我啊。” “你又不喜欢她。” “这倒也是,不过……你不怕她把我抢走?” 如虹一愣,撇撇嘴,说:“我信,我太信了,提前祝贺她。” 讲完便挂了电话。 收线之后,如虹沉沉呼了口气。 说起来,她对他真是很放心,这股放心似乎从一开始就扎根在心里一样。 尤其是想起,上次同他一起参加活动,散场之后,后台不少年轻的女明星,围着他要签名,而她就在一边静静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分明不是一个常被爱的人,分明那么渴望爱,可是看着他身边围满莺莺燕燕,她竟一点不怕会失去他。 反而是他,见她同别的男明星谈笑风生,反而会一下子变成惊起耳朵的兔子。 开始的时候,她也坏,有时候想逗他,便会故意同别人说笑,看着他干着急却不能又表示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正被爱着。 当然,后来见他眼神无辜,她也就不再这样了。 她会心疼。 - 周烈没有洪尧的其他联系方式,只好发私信给她,问:没事吧。 洪尧看来是一直在微博上的,没一会便回:没事。 周烈又回:这次实在抱歉了。 洪尧发了个表情,又说:抱歉什么?是我嘴碎,在娱乐圈可不能只耍小聪明,只能说吃一堑长一智。 周烈不知道回什么,洪尧又说:真人秀解约合同已经发给你公司了,稍晚一点你经纪人应该会通知你。 周烈回:谢谢。 原本以为对话到这里就可以结束,谁知她忽然又发来一个问题: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这话发送过来后,紧跟着便接上一条:你是不是喜欢许如虹? 周烈想了又想,终于在开始工作之前回她:嗯。 洪尧那边不再有动静。 周烈看了遍微博,这才注意到麻辣娱竟然是热搜词条的主持人。 再点进麻辣娱微博一看,果然看到不少煽动性的博文,模仿这饭圈的语气感叹:周烈和许如虹是真的。 周烈刚想退出的时候,恰好麻辣娱又发了条微博,只有三个字:周一见。 评论下头果然是唯粉在掐架,路人在猜测。 他对这样的内容,只觉得无能为力。 有一个念头在心里愈发清晰。 周烈决定,近期一定要把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好好想透。 作者有话说: 快结束了 第62章 热搜 [VIP] 八月伊始, 麻辣娱忽然发布一条微博,将周烈扮演小彩虹的视频曝光。 视频一出,周烈和许如虹瞬间登上热搜第一。 -- 第128页 不少CP粉都想起年初生日会上的小彩虹, 纷纷猜测是否为同一个人, 连原本斩钉截铁表示自家偶像一定是单身的唯粉, 都开始动摇了。 如虹拍戏拍的昏天黑地的,对这件事原本一无所知, 剧组里的人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一整天都没有向她透露什么。 直到她晚上收工回家, 蹲在片场外的粉丝七嘴八舌的问,她听清了几个关键字, 才问起郑敏。 郑敏把这件事告诉她。 她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描摹的神情,像是震惊,但又有些激动,更多的还是动容。 她给周烈打电话,接通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刚想给你打呢。” 如虹问:“你在哪?” 周烈说:“刚结束工作,在回家的路上。” “那见一面吧。” “去哪?” “来我家吧。” 她这么说, 郑敏拍了她一下, 急得皱眉。 如虹挂了电话,郑敏才说:“你疯了?要是再被拍……” “那就在一起啊。” 一个人骂你, 和十个人骂你,好像千差万别。 十个人骂你,和一千个人骂你,好像没什么太大不同。 有些事其实她早就看透了。 只是因为没有人陪她一起, 她不敢面对而已。 郑敏真是傻了, 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你是不是最近受的刺激太大了?” 如虹摇头, 喃喃:“我要是早知道他就是小彩虹, 我一定早就和他在一起了。” “可是……” “相信我。” 郑敏不再说话。 也罢了,事到如今,爱比利重要。 - 如虹到小区的时候,周烈还没有到。 她在门口等了他一会,戴着耳机,来回踱步,没一会,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她停下来,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忽然被人捂住眼睛。 如虹一撇嘴,只讽刺道:“手也太糙了。” 他一顿,将手拿开了。 如虹一笑,转身看到他,他穿着运动短裤,白色的内搭和橘色格子衫,除了没有戴帽子,其余都和被拍那天打扮的一模一样。 她上下打量着他。 他也紧紧盯着她。 看到她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极细的金链条,只有一颗海螺珠穿心而过。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戴是在她的个人见面会上。 如虹只见周烈目光灼灼。 于是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脖子上的海螺珠项链:“我在戛纳的时候,叫唐棠找了老师傅穿的。” “怎么想到戴了?” “你送我不就是给我戴的么。” 周烈顿了下,笑:“反正给你了,就该凭你处置。” 如虹低头,只骂:“德行。” 她往小区里面走,他跟在旁边,夏夜幽静,没有蝉鸣,却也没有车声。 或许是受环境影响,比起刚才在车上看热搜时的澎湃,她此刻已经平静下来。 她更想知道:“这两年在生日会上出现的小彩虹是不是你?” 周烈眼睛不自然的瞟到一边:“是。” 如虹看向他:“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周烈闻言脚步顿了顿,看似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怕你赶我走。” 如虹微愣:“你内涵我?” 他微顿,看着前面两个人的影子,问:“那你不会赶我走吗?” 如虹一顿,心里的答案让她变得沉默,她说:“会。” 周烈竟扯嘴角笑了笑,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吧”,眼神却没有一丝怪罪。 如虹一怔,不由瞥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不再等他。 他却不像以前,只会闷闷跟在她后面,而是拉住她的胳膊,解释:“被拍到,我很抱歉。” 如虹停住脚步,仰脸看他:“嗯。”她轻轻说,“所以呢?” 周烈很认真:“我就是不知道能为你做点什么。” 这句话几乎是他最常说的了,执著于想帮她什么,又介怀于好像什么也做不到。 风比刚才大了一些,吹得如虹眼睛有点酸,她使劲眨了眨眼,发现眼角有些湿润,于是长舒一口气,说:“回家聊吧。” 还是和前两次来时一样,周烈一进门,小绿就宣战似的冲着他叫。 如虹带他到家里的庭院坐,又给彼此一人倒了一杯水。 她问他:“今天见面,我可不是想听你自我检讨的。” 他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她,很诚恳的说:“检讨我在私下已经做过了。” 他将目光瞥到一旁的鱼缸上,他的无能为力和自责,都不能告诉她。 她被造谣的时候,他无数次都想用微博为她发声了,可是既怕给她带来更多的舆论压力,又怕给公司的同事和粉丝造成麻烦。 季惟东去世这件事,他甚至在葬礼结束之后才知道,他在国外录综艺,都没办法第一时间了解她的痛苦,给她鼓励。 如虹简直被他的朴实搞蒙了,半晌才开口:“我是不是没问过,你没出道之前都是怎么过来的?” 周烈一愣,旋即说:“没什么好说的。” “我不想问第二遍。”她说。 他竟讷讷回答:“我还不想答第二遍呢。” “……” 好好问他,他犟脾气竟然上来了,一句也不肯透露。 -- 第129页 她语气缓了缓:“这样吧,老规矩,我问,你答,不想说的跳过。” 周烈眼眸晃了晃,大概也是想起从前了吧,于是态度软了下来:“好。” “没做练习生之前都做什么?” “外卖员。” “住哪?” “地下室。” “你不是把民宿出租出去了?怎么还穷成这样?” “你怎么知道?” “啧,铁粉都不知道我回绿岛补拍过?” “哦……” “所以呢,怎么那么穷?” “不是穷,是舍不得花。” “哦,原来是抠门。” “才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狡辩。” “那笔钱是想在北京买房的,可北京的房价太高了。” “你当时还真打算在北京赖着不走了?” “……你别说话那么难听。” “那好,我换个问法,你是不是想赖上我了?” “这倒是。” “……” 如虹止住了。 半晌,悠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混蛋。 他见她恼了,竟垂眸笑起来,露出牙齿的那种笑。 如虹拧了他一下,见他吃痛的嗷呜,她哼:“让你笑个够!” 周烈忙投降,只说:“我还不许开心开心了。” 他看着如虹愠怒的眼睛,笑得舒坦又缱绻:“我就是觉得,能有这么一天,很知足。” 如虹心一软,嘴却硬,只说:“是啊,你现在多红。” 周烈摇头:“以前我当练习生的时候,老师说过,世界上最大的幸运是努力能够得到回报,因为很多人的努力是得不到对等的回报的。对我来说,红不是对等回报,能和你成团才是幸运。” 如虹静静看着他。 忽然觉得,一个人总是能坦荡说出心里话,也是一种能力。 他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目光辽远:“我还记得上次在你家,你问过我,有没有替自己想过。” 如虹一动不动看着他,问:“然后呢。” 他偏脸看过来,直直看到她的眼底:“我不想在这行干了。” 如虹怔住了,连眼睛也不会眨。 他是个新人,势头正好,除了与她的绯闻外,再没有什么污点,现在手上也有几个代言,还有综艺待播。 这样好的事业,任谁也不舍得放弃。 她问:“为什么?” 他目光依旧:“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来的。” 比起做闪闪发光的偶像,他更爱骑车穿梭于渔港。比起穿着名贵的礼服在活动典礼上含蓄的笑,他更想穿着短袖裤衩在院子里和朋友们唱歌聊天。 很没出息,但那才是他想念的。 他做这行,本来就是为了她。 可他发现,她并不在乎他是否发光。 而他,也并不是发光了,就有能力帮到她。谁能控制舆论呢,谁能堵住悠悠众口? 周烈的眼睫颤了颤,端水喝了一口才说:“我不喜欢做偶像。” “我哥说,有些人注定是要去征服大海的,可有些人,三尺之地,就能安身立命。”他看着她,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他这看似愚蠢的决定,声音都有点颤,“我哥是前者,我是后者。” 如虹凝睇着他。 她眼神里交织着各种内容,有不解,有惊讶,有迷茫,这些情绪在他讲完这些话之后,都如烟花般消散了。 她知道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是什么滋味。 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话她还是想问:“那如果我想让你继续做下去呢。” 他微怔,可是没有迟疑很久。 他说:“我会努力。” 如虹鼻酸了,却撇撇嘴:“这么没主见?” 他注视着她,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总是词穷,过了一会才说:“你比我重要。” 如虹眼睛里有雾气上来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神色染上一丝慌张:“那你现在还会赶我走吗?” 她静静看着他,他不知道,她把从不示人的海螺珠挂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留他在身边了。 她知道,在他事业上升期,能说出“我不想在这行做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实她从来都不够关心他,没问过他行程多不多,人情世故难不难,私生烦不烦,被无端比较压力大不大…… 而他也没有和她说过一次事业上的问题,每次见面都是来安慰她。 她早就该知道,他本就不适合这一行。 他就像是被她骗上岸的人鱼,丢了声音,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样疼,可如果她要起舞,他必然会伸手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可她不想让他再疼了。 她伸手,勾住了他一根小手指:“那你要处理好这件事。” 周烈凝视着她,顿了顿,说:“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去玄关,在外套口袋里拿出什么,走过来,摊开掌心。 一包烟。 她给他的时候什么样,他还给她就是什么样。 当初她说,这是信物。 如今他再还她,一切意义,尽在不言中。 她迟疑了一下,才将烟拿过来,他反手扣住她的手,小拇指一伸,勾了勾她的手指。 拉钩。 -- 第130页 一百年不许变。 那一刻如虹才真正的如释重负,上一秒的她其实还都是一个,面对爱的时候不能心安理得接受的人,她怕他为她放弃,更怕她会觉得亏欠。 可现在不会了,她知道: 有人想去罗马,有人想回家乡。 有人为了一颗钻拼命,有人为了一个吻献身。 人们背道而驰,人们都没有错。 作者有话说: 不必有误会,只要有爱,一切迎刃而解 第63章 生活 [VIP] 2000年, 木村拓哉在演唱会上宣布与工藤静香结婚,被当时的媒体用“只有天皇驾崩能相提并论”来形容。 2021年的7月18日,北京五棵松体育场里, 举办了一场名为“轰轰烈烈”的演唱会。 这是周烈和如虹在“H·L”成团一年后的解散演唱会。 演唱会筹备之初, 如虹问周烈:“我们都没有木村拓哉红吧?” 周烈说:“当然了。” 如虹笑:“那既然如此, 勇敢一回吧。” 于是他们在演唱会尾声,公布恋情。 这个消息, 使台下的粉丝们乱作一团,有哭的, 有直接骂出来的,有不知所措的。 如虹和周烈站在台上, 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向他们深深鞠躬。 他们是在去年的时候在一起的。 在孙琪曝光周烈就是小彩虹后,如虹将周烈叫到家里,在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两个人彻夜长谈。 终于在天将破晓的时候,将彼此的心意确定。 他们其实谁也没有说在一起, 可就是在一起了。 第二天, 他们一起去见吴涓。 那天真是一个很平静的晚上,听到周烈要退出娱乐圈的时候, 吴涓没有大发雷霆,而是礼貌的请如虹出去,要与周烈单独谈话。 后来如虹就在吴涓的秘书室里等。 在去找吴涓之前,如虹就对周烈说过:“即便要离开这个圈子, 也要体面的离开, 无论是要赔解约费, 还是要领律师函, 我们照单全收。因为是我们先给公司和合作方找了麻烦。” 周烈是个实诚人,一早就想好了这件事,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吴涓和周烈的谈话时间很长,久到如虹好几次差点就忍不住要冲进去。 在秘书室的最后一位秘书下班的时候,吴涓办公室的门开了。 不知道周烈是怎么和吴涓聊的,最后吴涓同意在周烈的代言结束之后解约,周烈不用赔付解约金,只要给公司50万的艺人包装费。 从那天之后,周烈没有再签过任何长期的工作,他是新人,手里的所有代言都是签的短约,到期之后都不续约。 处理好一切之后,他才和他站在台前,告诉大家这一切。 周烈和如虹都给粉丝们写了信。 周烈先念: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心一直静不下来,迟迟不知道如何下笔。 于是我点燃了一根檀香。 我妈生前常说,闻到檀香,人就会平静很多。 以前我家里到处都是檀香的味道,连我身上都浸染了檀香味。 可这一次,檀香并没有让我平静下来,我想了又想,才发现,原来以前让我平静的不是具体的味道,而是家的温暖,是我妈妈的音容,是家乡的海和月。 所以,我想回家了。 是的,除了要向大家公布恋情之外,我还要告诉大家,我会永久退出娱乐圈。 目前,我已经处理好所有的工作。 并且,在演唱会开始之前,我已经将我出道后赚的所有钱,都捐了出去,小部分用来环境保护,大部分去建学校。 来这一趟,认识你们,我很开心。 都说,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抱歉的是,世上没有双全法。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大家,除了抱歉,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对不起,谢谢。 周烈在读信的时候,手一直是颤的,好不容易念完全部的内容。 镜头给到场下,大家都哭倒一片。 如虹在念信之前,摸了摸脖子上的海螺珠项链,静了几秒,有了力量,才开始把那些心里话说出口: 亲爱的人,我如此胆怯,却又充满勇气的站在这里。 是想告诉你们,谢谢,然后对不起。 我已经出道十周年了,这十年,我得到了太多我幼年时望尘莫及的东西,但不瞒大家,我很辛苦。直到现在这一刻,我仍然不能算是个快乐的人。 以前我拥有太多的东西,我全部都想攥在手里,即便被压的喘不过气,还是舍不得丢掉,可后来我发现,人生在世,只要能牢牢握紧一件钟爱的东西,就足够了。 我决定做减法。 我已经与合作的品牌方商议好,合约到期后都不续约,今后,我不再接任何代言、综艺、商演、活动。 从明天开始,我将退出所有社交平台。 今后,我们只在作品里见。 这个决定,本来是要在微博告诉大家的,但思考了很久之后,我还是想亲口说。 因为我此刻并不是告别,而是想告诉大家,今后,我要轻装上阵了。 以前大家为了我辛苦了,今后,我们都要更勇敢的去奔赴自己的人生。 如虹读这封信的时候,语速很平缓,只是在最后讲到“谢谢”的时候,还是差点就要落泪。 -- 第131页 她知道,粉丝们只会更加难过,于是努力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最后一首歌,如虹和周烈唱起出道曲《如火如虹》,他们将曲子重新改编,去掉了很多电子元素,加入木吉他和钢琴声,变调成轻柔版。 要去哪你说 上穷碧落下黄泉 我看着你去 烧在黄泉里的火 我盗取一束,烧掉你的家好吗 你燃烧过吗 你一定是没经过人间的春潮 所以才想去天上 你扑向我时出现的彩虹 我保存一朵,给你做发卡好吗 你渴望过吧 你一定是偷吃过人间的禁果 所以才迷恋坠落 落到我怀里 烧到我心上 你和我一起 你和我一起 你和我一起 要去哪你说 上穷碧落下黄泉 我跟着你去 这一曲,是开始,也是结束。 演唱会结束之后,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如虹和周烈的新闻。声音嘈杂,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们站在舆论中心,却因为有彼此作伴,而并不孤独,并不害怕。 - 去绿岛之前,如虹去看季惟东。 他的墓地被华子打扫的很干净,摆着的花束还没有枯萎,而那盆绿萝,每一片叶子都葱郁。 她在他坟前站了很久,却都没有说话。 他生前,他们之间就已经沉默太久,他死后,未说完的话,已然化作轻烟,不需用语言来表达。 她只在最后告诉他:“我要离开北京了,不过以后每年我都会来看你的,你别怕。” 转身离去的路上,她不知道为什么流泪了。 她至今还是难以接受,她亲眼见证了一个所向披靡的,高高在上的人陨落。 一个那么嚣张跋扈,甚至可主宰别人生死的人,你以为他不会痛,不会病,更不会死。可是他却死的那么轻易,被病魔折腾的毫无还手之力,然后一命呜呼。 这种痛苦,仅次于信仰崩塌。 她走到墓园门口的时候,看到华子抱着花下了车。 他看到了她,停住了。 如今华子已经是天衢的副总,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多说什么,颔了颔首,便进去了。 如虹不知道,他在进园区之后,从西装左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属烟盒,里面没有香烟,只有两枚印有口红印的烟头。 人人都说,他变了,慢慢变成了另一个季惟东。 他继承了他的部分事业,也继承了他部分爱痛。 可是后者,无人知晓。 - 如虹和周烈,决定一起回绿岛生活。 走之前郑敏他们来送。 郑敏给了如虹一个很久的拥抱,也悄悄问了如虹一个问题:“舍弃掉名利和人气,奋斗了十年,已经站到顶峰的时候却选择半隐退,你真的不会有哪怕一丁点意难平吗?” 如虹一时没有回答。 等这个拥抱结束,她才云淡风轻对着郑敏一笑:“周烈才是什么都抛弃了呢,他来时怎样来,回时就怎样回,名气不要了,钱也全都散尽了。” “可是他白赚了一个你。” “我也得到了他。” 郑敏一怔,又是叹气:“唉,我尊重你的决定,却也要告诉他——”她走到周烈前头,摆出娘家人的款儿,“你要是对我们如虹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第二个!”唐棠说。 “我第三个!”大龙笑。 大龙虽然笑,却比哭还难看,他说:“如虹,你现在没团队了,下次拍戏,谁给你当司机,当保镖,端茶送水啊?” 周烈忙说:“我啊,我什么活都能干!” 大龙剜他一眼,又看向如虹:“如虹,既然你要开始新生活了,我希望你记住,网上的东西都别看了,你的情绪最重要。” 如虹一愣。 在昨晚,她把微博注销了。 注销之前,她又逛了遍超话,刷了下热搜和她的词条。 她发现,即使澄清过,一些负面的新闻还是存在,黑子并没有因为她退网和半退圈而停止对她的谩骂,比美比演技的投票营销号还是照发不误…… 但曾经这些足以杀死她的,如今,也不过引她一笑而已。 尽管她一时还无法变成一个真正快乐的人,但是上次去复查,抑郁程度已经由重度转为中度。 医生告诉她会越来越好。 越来越好,生活呀,就有奔头。 所以,她没有回头。 一路向南。 到绿岛之后,是陈鱼一家来接。 周烈第一次见到陈鱼的小孩,一时激动的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孩对他一笑,一个大男人,就激动的发不出一个音,没几秒便红了眼眶了。 周烈当天去上坟。 他给父亲和哥哥带了一瓶海水,给母亲,带了一罐沙。 “你们在那边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应该不会孤独吧,我在这边也活的很好,你们别担心。还有啊,哥,我娶到媳妇了,羡慕吧,竟然让我赶在你前头了。” 他笑笑,又想起什么,“对了,我今天见到小鱼的宝宝了,太可爱了。我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会让自己重新有个家的。妈,爸,哥,你们会替我开心吗?” -- 第132页 没有人回应。 只有一阵风吹过来。 - “人生海海”还是老样子,至少那墙上如火似的三角梅,依旧如初。 陈鱼过来帮如虹收拾行李。 如虹当时正在将一个纸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个吊灯,泡沫板很厚,打开之后,又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吊灯拿出来。 陈鱼问:“这应该很贵吧,放在家里怪不衬的。” 如虹冲她莞尔一笑:“你哥说,会给我辟一间书房,我把吊灯装书房就好。” 陈鱼点点头,想起什么,只喏喏的问:“我能叫你嫂子吗?” “当然可以。”如虹笑,“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了。” 陈鱼叹了又叹:“我都不敢信,我哥居然把大明星娶回家了。” 如虹见她瘪嘴,又叽叽喳喳说了好些话,讲着话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实在不会安慰人,只好岔开话题:“我还要你帮个忙呢。” 她问陈鱼要了自喷漆。 墙面上那句“星星不会爱我,但我爱星星”已经被风雨吹打的有些发旧。 她爬上梯子,挥手几下就将这句话重新改了改。 她改完的时候,周恰好烈上坟回来,看到那面墙愣了愣—— 星星爱我,我爱星星。 他一个大男人,第一次有了不管不顾想流泪的冲动。 他的女人却在这时候,远远看到了他,还踩在梯子上呢,就喊:“你回来了。” 周烈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很是哽咽,缓了缓,又沉沉说:“你小心点。” 他赶忙进了家,将她从梯子上扶了下来。 他想说什么,她叫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静下来,看着她。 她笑:“为了庆祝星星相爱,咱家晚上是不是该做顿好的?” 他欣喜起来:“我去做饭。” 如虹说:“那当然了,我都想好了,以后啊,家里的衣服你洗,花我浇,灯泡你换,小绿我喂。” 如虹往屋里走,周烈跟上,不自觉便撒了娇:“做饭的话,我炒菜,你可不可以打下手?男女搭配,才能干活不累嘛。” 如虹一顿,想起什么,缓了缓才笑:“看你表现。” 小绿从后院跑过来,叼着一只皮球,乖巧看着他们。 周烈弯腰摸了摸小绿的脑袋,将球扔出去。 听如虹继续说:“你家的桌布好旧了,做好菜怎么能没好氛围呢。餐桌的桌布,我想换成红白格子的,桌子中央再摆个花瓶,插上一束花。我们就赏着花,吃着饭,喝点小酒,聊聊天。” “好,都听你的……” 声音荡在院子里。 原来这就是她从未触摸过的,平凡日子烟火气。 ——2021.6.30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 没有番外,全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