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停心动》 第1页 [现代情感] 《暂停心动》作者:鱼曰曰【完结】 文案 1. 池年追求自己的顶头上司四年,终于成功成了他的女朋友。 可在一起四天后,上司为了救他传闻中的白月光,出了车祸,失忆了。 四年,四天。一天一年。 还想拯救一下的池年,偶然得知车祸的缘由后,看着一如四年前对她冷漠的祁深:算了,毁灭吧。 2. 祁深失忆后,怎么看池年都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好友不可思议:“池家姑娘追你四年,你说忘就忘了?” 祁深皱眉,他向来对办公室恋情不感兴趣。 于是,他准备给这段感情一个结局,便委婉地问池年二人的关系。 池年斩钉截铁:“上下级,师兄妹,纯洁的革命友谊。” 祁深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挺好。” 后来。 祁深冷眼看着池年穿着小碎花裙子开始相亲。 皱着眉看着池年粉面含春地去约会。 红着眼看着池年因为野男人辞职。 3. 一次偶然,祁深恢复了记忆。 偶有一次找到池年时,她正满眼纠结地看着手里的照片。 祁深面无表情地走到她面前,声音嘶哑:“解释一下?” 池年眼睛一亮,将几张男人的照片拿到他眼前:“祁总你见多识广,帮我把把关?” #我帮女朋友把关相亲对象# #我疯了# 又凶又萌总助*高贵冷艳总裁 阅读指南 ●身心1v1,白月光只是传闻,不换男主; ●作者放飞,无原型,轻松狗血追妻火葬场小言; ●感谢阅读(如果你觉得女主哪哪有点儿不好,和她无关,都是作者的错,怪作者水平有限!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年 ┃ 配角:祁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轻松向狗血失忆追妻火葬场。 立意:年深岁久,不敢负情浓。 第001章 五月的云城没有春天残余的寒,也没有夏天的炎热,气温宜人,阳光正好。 周六,池年在茶餐厅边喝着芒果西米露边等着夏宜,桌上几道精致的甜品,落地窗外阳光照在人身侧,格外舒服。 夏宜是她的大学同学,二人同在云大的文学院,毕业后,一个成了模特,一个成了职场打工人。 如今夏宜已经是个成功的平面模特,在小圈子里也有一些自己的粉丝,这次出差去西北沙漠采风,是她第一次接触大片,算下来二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 餐厅门口一阵风铃声,池年抬头,正看见一米七五的高挑女人朝自己走来,简单的黑色线衣和牛仔裤,茶色的波浪卷发别有风情。 池年看着她大步流星走过来,没来得及说话先往嘴里塞了个芒果班戟。 “饿死鬼投胎啊,”池年将餐盘推到她面前,“早上又没吃饭?” “上午拍了一组照片,为了上镜没吃,”夏宜又吃了几块点心,喝了口咖啡,看向她,“说说?” 池年眨了眨眼睛:“说什么?” 夏宜半眯双眼威胁地盯着她:“我可是拍完照片饿着肚子直接来找你的,你最好给我个满意的八卦。祁深真从了你了?” 池年撑着餐桌捧着脸颊笑眯眯地点点头。 准确的说,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四天。 祁深是她的顶头上司,四年前,祁深突然宣布脱离家族自主创业,创办了创思科技,想要打造自己的互联网生态。 刚从云大毕业的池年去面试了祁深助理的职位,她来应聘时,是祁深的合伙人宋朗接待的她。 宋朗拿着她的简历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才委婉地说:“池小姐名校毕业,我们可能给不了你相应的薪资。” 那时的创思科技不过就是个坐落在破旧的八层写字楼角落的小公司,人手少薪资低。 在池年表示可以接受后,宋朗立刻变脸似的飞快为她办理了入职手续,并给她一叠文件,临走时拍拍她的肩膀:“池小姐,辛苦了。” 如此,池年成了祁深的助理,四年。 她是文学院毕业,对科技公司的事情了解并不算多,但身为助理,行程安排、客户约见、订房订票、组织会议包括生活方面等等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池年最初跟在祁深身边是小心翼翼的,可后来她发现,小心怯懦对祁深没用,他就需要人强硬地安排好他的行程,尤其是安排休息时间,否则池年觉得他能把身体熬成干尸。 因此,祁深的行程,她会刻意留出足够的休息时间; 祁深应酬,她会提前准备好牛奶和解酒汤; 祁深忙到深夜,她会准备好养生夜宵…… 她是一个合格的助理,但似乎又不只是助理。 宋朗有一天半开玩笑地问她:“池妹妹不会是喜欢咱们祁总吧?” 他问这句话时,正在公司,正是早上。 池年眨了眨眼,纳闷自己表现的真有这么不明显吗? 毫不扭捏地点头:“是啊。” 当时公司里并不多的全员一阵沉默,而后一致地看向她身后,池年一转身,就看见祁深站在门口看着她,俊美逼人的脸上面无表情,丝毫不像是刚被表白的样子。 -- 第2页 池年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羞耻的,笑眯眯地说了声:“早啊,祁深。” 那之后,池年的小心思公司里人尽皆知,祁深却始终软硬不吃。 后来创思成功打造出自己的互联网生态,市值暴涨,池年也升到了总助的位子,薪资涨了近百倍,可她的追求之路始终没有成功。 唯一的改变大概就是祁深对她从最初的冷漠无视,到现在能卸下些心防,着实不易。 而转变发生在四天前,池年陪着祁深去应酬,在回来的车上,祁深喝了酒,皱着眉心闭目养神。 池年将一瓶牛奶递给祁深,自己也顺手喝了一瓶,祁深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摩挲着,而后说:“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池年有一秒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这就像是一盘烤的油滋滋香喷喷的小肥羊放在她面前整整四年,四年后问饥肠辘辘的她要不要吃一样。 也许是色迷人眼,她想了想问他:“在一起的话……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祁深的脸色黑了下来:“不可以。” 池年瘪瘪嘴,又问:“抱你呢?” 祁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可以。” 池年不乐意了:“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祁深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可以先牵手。” 于是,那晚,从公寓大门到公寓楼,都是她牵着他的手走的。 她当了他四年的助理,或公或私都握过手,可从没有这次让人紧张,她的掌心起了一层汗。 桌面被人“叩叩”敲了两下。 池年猛地回过神来,正迎上夏宜打趣的目光:“舍得回神了?” 池年实话实说:“不舍得。” 她现在依旧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 夏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难得今天休假,你没陪祁总来陪我了?” 池年笑呵呵道:“祁深这几天去苏城了。” 祁家可以说是百年豪门,扎根于苏城,老一代上过战场,中年一代下海经商,而祁深又闯出了自己的事业,只是从她当祁深的助理开始,没见祁深回过几次苏城。 夏宜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下秒突然想起什么:“你和祁总进展到哪一步了?” 池年眨眨眼:“啊?” 夏宜追问:“拥抱?接吻?” 池年争辩:“我们是纯洁的恋爱!” “p个纯洁的恋爱,”夏宜轻哼,“你家祁总也二十八了吧?” 池年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夏宜皱了皱眉。 池年笑眯眯道:“我家祁总。” 夏宜:“……” 安静了一会儿,夏宜的神色认真了些:“话说回来,年年,以前祁深高傲又冷血,突然提出和你交往,你不觉得,太诡异了?” 甚至完全不是祁深的做派。 她见过祁深几次,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个人太高深,夏宜绝不相信祁深不知道年年的心意,但他就像蛰伏的兽,在没有绝对的利益和十成的把握前,不会轻易出手。 更何况他四年来都没什么回应,突然就表示要和年年在一起,却又在在一起后的第二天去了外地,一连三天不见人影。 太违和了。 池年喝了口西米露:“夏夏,你说,鲜美的小肥羊就放在面前,身边还只有我一个食客,我不吃是不是亏了?” 毕竟这四年来,祁深身边的异性,除了行政部的同事,只有她一个。 夏宜默默地看着她。 “所以,要先吃到嘴里,”池年对她眨巴了下眼睛,“再慢慢调.教。” 要知道,四年前祁深还说不用助理,结果还不是她在他身边待了四年? 两年前他还借着应酬要给她介绍青年才俊呢,现在还不是在一起了? 再说,她了解祁深,他才不会强迫自己和没感觉的人在一起试试呢。 夏宜看着池年,皮肤细嫩白皙,像剥了壳的鸡蛋,一双漆黑的眸子圆溜溜的,鹅蛋脸微红,梳着简单的马尾,明明都毕业三四年了,还一副大学生的模样。 她表面乐呵呵的,其实什么都清楚。 见状夏宜也松了口气:“谈恋爱就谈恋爱,你别把话说得这么色.情行吗?” 池年拿起一块手指蛋糕塞进嘴里,脸颊被撑得鼓鼓的,声音也有些含糊:“你懂什么?这叫情趣。” 夏宜看她一眼,恰好手机响起,她随意看了一眼,是之前在沙漠拍的那组硬照在公司的推广下上了热搜,她配合着公司发了条微博。 池年无趣地看向窗外。 这里是云城的繁华地带,外面是一个奢侈品商场,大荧幕播放着广告,小荧幕则播放着本地的新闻。 新闻上显示着“知名歌手唐轻染五年前出国进修,近日秘密回国”的消息,配图是一张机场的路透照片,莹莹雪白的肌肤,褐栗色的卷发披在身后,白色的雪纺修身裙,戴着大大的口罩也遮不住流露出的优雅。 池年将蛋糕咽下去,默默感叹一句:美女啊。 夏宜已经发完了微博,刚想退出,下秒注意到热七的话题,奇异地看了眼池年。 “什么?”池年注意到她的视线,不解地回看着她,翻出手机,而后才注意到热七是“和喜欢很久的人在一起是怎样的体验”。 她默了默,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按了一会儿。 -- 第3页 夏宜好奇地翻出她的私人微博。 “#和喜欢很久的人在一起是怎样的体验# 很爽,想在他的鼻梁上滑滑梯,在他的眼睛里游泳,在他的腹肌上弹钢琴,在他的心上跳广场舞。” 夏宜竖起大拇指:“你命油你不油天。” 池年无辜地看着她。 和夏宜分开时,天已经有些暗了。 13号公寓前的花坛里,一盆盆精心培育的初初开放的蝴蝶兰在夜风里摇摆。 池年看着那些花儿,突然想起五年前的那年夏天,在云大的教师宿舍楼第一次看见祁深的场景。 教师楼是那种六层的居民楼,楼外还有十几层台阶,门口也有一片蝴蝶兰,花枝旺盛,将花盆都盖得严严实实的,只剩摇曳的花叶。 那天是个雨天,她刚从老师家出来,没有打伞,只匆匆忙忙地护住手里的文献冲出楼。 而后,她在下台阶时撞到了祁深,险些滚下楼梯。 祁深穿着休闲衣逆着光站在楼梯上,一手撑着一柄黑色的雨伞,一手护住了她。 不过片刻,他已经将她扶稳,看了眼越发大的雨势,将雨伞给了她后,点点头走进楼中。 那时他的身后是一片盛开的蝴蝶兰在雨中摇曳。 她最初其实并没看清他的脸,只隐约在他的身上看出一股隔岸观火的冷淡,却已经足够她在心里勾画出了一个完整的他。 而事实上,当看清时,她勾画的他不如真实的他一半的俊美。 她想,当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快乐。 那是一段比四年还要久的时光,本以为将会成为永远藏在她心里的小秘密。 没想到,还有机会重见天日。 没想到,她可以在某一天以女朋友的身份告诉他:诶,祁深,我喜欢你比你以为的更久呀。 池年拿出手机,将蝴蝶兰拍了下来,发给祁深。 对面一直到凌晨都没有回应。 池年皱眉,不说他们现在的关系,就算以前只是上下级,她发了消息他看见了也会回应,即便大多数只是一句冷淡的“嗯”。 这晚池年没等到祁深的回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来电显示是祁深。 池年从床上坐起身,抓了抓头发,接通:“祁深?” “是池年女士吗?”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还夹带着回音。 池年皱眉:“请问你是?” “这里是凌雅医院,祁先生昨晚出了车祸,联系不上他的家属,您方便来一趟吗?” 第002章 池年赶到医院时,时间才过去半小时。 一路上她想了无数个可能,如果祁深撞残了怎么办?毁容了怎么办? 他这么高傲一人,万一想不开…… 越想池年越是心惊胆战,一路小跑直接冲上了医院十六层的VIP病房。 以往祁深发烧生病,都是她负责将他“强硬”地压来这里的。 病房门虚掩着,池年直接推开:“祁深,你……” 声音在看清半靠着病床的男人时戛然而止。 祁深的头上包着一圈白色纱布,正神情冷漠地坐在那儿,护士在为他检查手臂的伤势。 他平时一丝不苟梳起的黑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在纱布前,精雕细琢的脸庞透着病态的苍白,漆色的瞳孔幽沉,俊美的眉眼依旧自带一股神秘冷漠的矜贵气质。 只是手臂吊了吊带,腿上也打了石膏,脸上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擦伤,有些甚至透过纱布渗出了血迹,但索性人看起来没有大碍。 听见声音,祁深转头朝她看了过来,目光从她的衣着往上,落在她的脸上,最终看向她的眼睛。 白皙的脸颊,长发只简单地扎了下,一双眼睛有些红肿,看起来像被泪水冲洗过,像只……兔子。 护士已经检查完毕,推着推车走过来,看着池年:“是病人家属吗?” 池年想了想,点点头。 护士嘱咐了些注意事项便走了出去。 病房只剩下二人,池年看着祁深,心终于放下去些,眨了眨微酸的眼睛:“你没事?” 祁深没有说话,始终平静地打量着她,眼中带着些探究与沉思。 池年见他不说话,索性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察看他脸上的伤势。 祁深却下意识地避开她的手,眼神随之冷峻下来,肢体满是抗拒。 池年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许久瘪瘪嘴收回手,小声嘀咕:“冷血资本家,翻脸不认人。” 前几天还一起牵手回家呢。 祁深皱了皱眉心,许久用没受伤的手揉了下太阳穴,看着她:“你是宋朗新招进来的那个助理?” 池年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却又突然察觉到什么:“什么新招进来?” 祁深没有回应,眉头皱得更紧,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宋朗呢?” “他?出差了,”池年越发觉得可疑,顾不上他刚刚的抗拒,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还在发烧?” 祁深怔了下,继而脸色一沉:“池小姐!” 说完自己也顿了顿。 池年被他凶的有些懵,也有些委屈。 事实上,除了四年前刚刚入职时,因为工作节奏完全没适应,有一次耽误了和重要客户的见面,祁深曾经这么凶过她一次外,他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 第4页 平时即便生气,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散发着低气压。 “池小姐?”身后病房门口有人唤她。 池年转过身,赵医生身后跟着几个医护人员站在那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祁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池年在祁深身边待了四年,这点儿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看了眼祁深,跟在赵医生身后走了出去。 在去赵医生办公室前,池年给陈扬去了个电话,托他处理一下事故和住院事宜。 陈扬是祁深的另一个助理,主要负责一些公事,而她则更像是全方位助理。 创思的规模发展起来后,行政部成立,祁深便要她考核一下,最终选定了陈扬。 打完电话,池年走进赵医生的办公室。 “池小姐,我和几个医生针对祁先生的身体做了仔细的分析,”赵医生的电脑屏幕上放着一张清晰的脑部ct照片,“祁先生的大脑遭受到剧烈撞击,造成了脑积血,血块压住了部分记忆神经,可能导致他忘记了一些事情。” 池年不解:“赵医生是说他失忆了?” “通俗的说,是的。” 池年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将这个讯息消化下去:“那他忘记了哪些记忆?” “祁先生清醒后,我对他进行过简单的问询,”赵医生缓了缓,“祁先生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五年前,当然,对近五年发生的事情,也并不是全不记得,但的确只有零星的印象。。” 池年眼底闪过一丝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医生,心脏也往下坠了坠。 五年前啊? 刚刚好,是她认识他的日子,甚至包括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那四年。 难怪他刚刚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她。 如果他全都忘了,是不是……现在的她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可是他们才在一起啊。 也许是小姑娘的眼神太惹人心疼,赵医生的语气缓了缓,安慰道:“放心,只是暂时性失忆,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 池年的眼神微微亮了下,一闪一闪地看向赵医生。 赵医生咳了一声解释道:“由于是外伤引起失忆,可以考虑用相对较刺激性的方式刺激脑部恢复,譬如对一些重要事情进行复盘,或是重游有纪念意义的地点之类的,再配合医院的治疗,有很大恢复的几率。” 池年原本暗沉的眼神重新燃起希望,重重点点头,又听了医生的一些嘱托,这才走出办公室。 刚要回到病房,就看见陈扬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看见池年,陈扬忙快走了两步走到她面前:“池小姐,都处理好了,肇事逃逸,事故发生地监控坏了,警方调查了周围的摄像头,不久后应该就能锁定嫌疑人。” “辛苦了。”池年眯着眼睛笑了笑。 “不过事发时和祁总一块送来的还有一个人,也受了伤,倒不是很严重,只是因为身体本来就虚弱,心脏病发,之前一直在苏城那边就医,抢救过来后被连夜转到苏城那边的医院了,警方也已经和苏城那边的警局联系,等那人清醒后再问询肇事车辆的相关事宜。” “好。”池年点点头。 陈扬想了想问:“池小姐,刚刚警察来过,问了祁总一些问题,祁总的精神有些恍惚,只说不记得车祸的细节了,祁总他……没事吧?” “嗯?”池年顿了顿,隔着病房门的玻璃朝里看了一眼,祁深失忆的事一旦曝光,对创思的影响不小,想了下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小声说,“摔坏了这里。” 陈扬默了默,公司的人都怕祁总,这位池总助却一向在祁总面前没大没小,眼下也只当她在说祁总脑震荡:“……这是今早送到祁总办公室的文件,我先回公司,把今天下午的会议推迟。” 池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池年缓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指尖有些冰凉僵硬,她攥了攥手指给宋朗发了条消息:【祁深出车祸了。】 万一祁深想不起来,总要有人先稳住创思才对。 宋朗果然回复的很快,不过半分钟就发来一串问号,紧接着:【还活着吧?】 池年顿了下,隔着病房的窗户拍了张祁深的照片发了过去。 宋朗:【竟然是真的!】 【我今晚回去。】 池年收起手机,停了会儿才推开病房门,一眼就对上病房里祁深淡漠疏远的眼神,浑身散发着熟悉又陌生的冷漠。 池年默默地深呼吸一口气,虽然医生说有极大的恢复可能,可是,当迎上他像看陌生人的目光,她还是觉得有点儿难过。 不,是很难过,快要难过死了。 怎么就出了车祸?怎么不忘别的,偏偏就忘了这五年发生的事情了呢?怎么就在他们才在一起四天,就失忆了? 默默关注了五年,成为他的助理追在他身后四年,在一起四天。 一天,一年. 老天这笔账算的,简直比高利贷还黑。 “池小姐,”祁深的声音陡然响起,他缓了缓,眉头紧锁着,似乎头有些痛,而后才继续说,“是不是有人和我一起送来?” 那起车祸,他只隐约记得有女声在哽咽着唤他的名字,一声一声的“阿深”,声音很熟悉。 “嗯,”池年想到刚刚陈扬说的,“人没事,转去苏城那边的医院了。” -- 第5页 祁深安静了一会儿:“医生说了什么?” 池年将医生的话说给他听,没忍住问道:“你真的只记得五年前发生的事情?” 五年前? 祁深凝眉,他只记得唐轻染前不久出国离开,祁家那边也放话说:只要他敢走出家门半步,就彻底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只是也许真的是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他的心里在想到那些事时,鲜少波动。 池年看着他漠然的眼神,追问:“你也不记得我们的关系了?” 祁深皱了皱眉:“你是宋朗招进来的助理。” “除此之外呢?”池年追问。 祁深看着她,神色有些不耐:“我们是什么关系?” 池年张了张嘴,眼底有些无措,好一会儿低下头:“我说男女朋友你信吗?” 祁深没有说话,眼神淡漠地看着她。 一个看起来比他要小不少的小姑娘,还是自己的助理,怎么看自己都不可能与她产生心动的感觉。 他没那么禽兽。 池年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相信,干脆拿出手机,调出二人的聊天记录:“你看……” 下秒手却僵住。 他们的聊天记录,有公事有私事,公事多是她报备他的行程。 而私事,也只是她兴致勃勃地发给他“今天的云是乌龟形状的”,下面还配了一张她沿着云彩绘出的乌龟简笔画,他总会到晚上才冷淡地回复一句“嗯”; 或是她含蓄地发了个餐厅的定位“新开的餐厅不错”,而他不知是不懂还是知道后无声的回绝“下次和客户见面可以定在这里”。 更或是她略带试探地说“今晚的酒会上是不是要跳舞?缺个舞伴[叹气]”,而他则简洁地回她“陈扬也去”。 还有分享自己做的晚餐、甜点,生病时打点滴的疼痛,发薪资时的“谢谢老板”…… 公司新来的员工都说,祁总对她很纵容,犯错了都只是瞪几眼,而她仗着这份“纵容”,向他完完整整地呈现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以至于现在才察觉到,这只是她单方面的狂欢。 她现在说他们是男女朋友,可除了她告诉了夏宜,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制造点儿关于情侣的记忆。 心里有点晦涩。 “看什么?”祁深见她没有说话,沉声发问。 池年的心情有些低落,干脆将手机收了起来:“没什么。” 祁深皱了皱眉,莫名的有些不悦,余光落在池年手中的文件上,太阳穴抽搐般地刺痛了下。 他顿了顿将文件拿了过来,翻看了几页,陌生的庞大数据、创思崭新的logo,脑海中有画面飞快闪现。 包括…… “三个月的新机发布会,开始着手准备了吗?”莫名其妙的话从嘴里冒了出来。 池年愣了两秒钟,睫毛动了动。 三个月后,创思将在云城科技中心举办以“全员重磅”为主题的第九代新机发布会。 可祁深明明该忘了…… “你想起来了?”池年惊喜。 祁深看向她,眼神依旧冷漠陌生。 池年眼中的亮光熄灭,神色变得恹恹,转瞬却又重症旗鼓。 赵医生说,受到一些相应的刺激,他有很大的几率记起。 看样子,他应该……还能拯救一下? 第003章 “你是说,他失忆了?!” 宋朗连夜从林城赶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来了医院,此时站在病床旁,研究新奇物种似的打量了会儿祁深,转眸问池年。 祁深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任他打量,神情没有一丝温度。 池年站在一旁,默默点点头。 宋朗再问:“连为什么发生车祸也忘记了?” 池年再次点点头。 宋朗挑了挑眉,拍了拍祁深的头发:“那告诉哥哥,我是谁?” 池年看着宋朗像哄小孩一样摸着祁深头发的手,眨了眨眼睛有点想笑,又在迎上祁深冰冷的眼神时匆忙正襟:“宋总。” “嗯哼。” “祁深他……只是忘记了这五年的记忆而已。” 祁深和宋朗,毕竟是十几岁就认识的交情了。 宋朗停在祁深头上的手一僵,终于看清祁深森冷的目光,咳嗽一声直起身子:“这样啊……开个玩笑,”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眼池年,又看向祁深,“那你岂不是把小池年这几年的事都忘了?” 池年神色一暗,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刚刚真的不该好心提醒他的。 祁深轻描淡写地看了眼池年,旋即收回目光问宋朗:“让你拿的东西拿来了吗?” “失忆了还是这副臭脾气。”宋朗轻哼一声,将拿来的文件一股脑地拿给他。 池年担忧地看了眼祁深,朝病床边走了两步。 “干嘛,小池年,担心我欺负他啊?”宋朗转头调侃。 池年瘪瘪嘴,没有理他。 上午祁深只是看了份合同文件,脸色就不大对劲,宋朗拿来的文件记录着这些年创思的发展历程,她担心他再受到刺激。 而事实也果然如此。 祁深几乎一目十行地扫视着文件,一页页地翻看下去,陌生却又熟悉的数据,创思的每一次进步,系统地每一次更新,资金的流向等等,无数纷杂的画面充斥着他的大脑。 -- 第6页 创思科技那个简陋的小公司变成了矗立在钢铁森林里的摩天大楼; 站在大荧幕前介绍新机芯片的技术人员; 摄像头闪光灯下询问创思为打造自身互联网生态的下一步打算…… 祁深翻看文件的手陡然停了下来,手指将纸页攥的有些皱,脸色越发煞白,额头冒出阵阵冷汗,大脑里无数嘈杂尖锐的声音,惹得他剧痛无比。 “祁深?”池年见他果然受了刺激,忙着急地唤他。 宋朗也反应过来,匆忙上前帮忙。 祁深却依旧沉浸在杂乱的记忆里,手边的文件散落到地上,受伤的手因为紧攥,伤口有些裂开,血迹很快从纱布下渗透出来。 池年见状,越发焦急,咬了咬牙干脆一狠心用力掰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塞到他的手掌里。 柔软的手碰到掌心,祁深忍不住越发用力抵抗那股柔软。 “阿深,你攥疼池年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祁深的手一僵,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明,定睛看见的,正是一双大大的的眼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毫不遮掩的担忧。 他低头看去,池年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依旧被他紧密地攥在掌心。 祁深皱了皱眉,冷淡地松开她的手。 却在看见她手背上被他用力攥出的痕迹时顿了顿。 池年看着他撇开自己手的动作,眨了下眼睛,有点伤心,她瞪向他:“喂,刚刚怎么说也是我帮了你。” 祁深看向她:“我没让你帮。” 池年一滞:“……”好一会儿嘀咕,“好心喂了狗。” 祁深锁眉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看向宋朗:“下周和海维集团郑先生的见面,可能要你去了。” 宋朗愣了愣:“你想起来了?” 池年也看向他。 祁深想到刚刚脑子里的画面:“想起来一些,加上文件上的资料,大概了解了。” 那些做过的决策,制定的方针,只一眼就知道经过他的手,即便不记得,他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宋朗看了眼池年:“那……人呢?” 祁深没有说话,眼神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池年了然,不就是还没想起来? 她瞪了眼祁深,又瞥见他手上渗出的血,轻哼一声:“我去找护士来。” 不过,还真是像赵医生说的那样,复盘过去,能记起一些事情。 应该也能想起她,以及那个在一起的约定吧? …… 祁深在医院只待了三天就出院回家静养了。 他的手臂骨折、腿部多道伤口,最严重的露出了白骨,索性没伤到骨头,身上也有许多擦伤,除了头部的重创,都是需要静养的伤,没有致命性伤害,医院认真地检查过后便放了人。 创思九代新机发布在即,为安稳人心,也为了避免创思的股价波动,对外也只宣称他出了小事故,开过几次视频会议。 而在休息的这一段时间里,祁深将这几年关于公司的文件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以确保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任何遗漏。 更是委托苏城的人帮自己探听唐轻染的事情,他总觉得车祸前唤他“阿深”的女声,并不像是自己的错觉。 至于其他…… 祁深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过一旁的手机。 手机是创思的产品,屏幕一角已经碎裂了,却还能用。 他熟练地指纹解锁,打开微信。 这段时间,他暗里打听过池年,可得到的结论都是她和他除了上下级外,没有任何关系,更遑论交往了。 而二人的聊天记录也证明着这一点。 池年联系他不只是因为公事,事实上公事的占比不过三分之一。 更多的时候是她在路边拍到一朵奇葩的花,天空拍到一朵形状奇异的云彩,或是抱怨食堂的午餐,拍一张自己做的甜品,自己拼的千块拼图,再配上她煞有介事的点评,将一个生机勃勃的小女生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而他的回应,无一例外,总是一句冷淡的“嗯”,或是“知道了”。 可是……问题就出在他的回复上。 祁深忍不住皱眉,他很清楚,以他的性子,从来都不会理会这些无聊的小事,更不用说回复了。 而聊天记录里的那个他,有时晚上六点多回复,这是正常的下班时间;有时晚上十一二点回复…… 祁深揉了揉眉心,聊天记录的最后一条,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片粉白的蝴蝶兰在将暗未暗的天色中悄然盛放着。 消息的发送日期是在他出车祸的那天。 他这段时间看的文件多是池年整合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会留在自己身边四年。 她的时间规划安排,会议组织编排能力,人际关系的协调都很得体,甚至包括一些紧急会议的临时发言也展现出了极高的文字修养。 可另一方面,她却又……过于活泼。 总之完全不符合自己对另一半的标准。 祁深刚要将手机放下,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池年:【免费的晚餐!】 紧接着是一张照片,北海餐厅的牛皮纸质打包袋被人举在脸颊旁,袋后只露出三分之一的白皙肌肤,刚刚好能看见她右颊下的小小梨涡,甜甜地笑着。 -- 第7页 祁深目光沉沉地盯了一会儿那张照片,不懂这有什么可汇报的。 手机突然又响了声,宋朗来了条语音消息:“给你订了份晚餐,大补,现在应该快到了,快点回来帮老子。”背景音夹杂着翻文件的杂乱声,看来这段时间他要忙疯了。 祁深腿上的伤势逐渐愈合,已经可以下地了,原本便打算第二天去公司看看,闻言也只是将手机放在一旁没有理会。 恰好敲门声响起。 祁深的手臂依旧吊着绷带,缓慢地走去门口,只当是送餐员,按了开门按键,打开房门。 “当当,”一声过于清脆雀跃的声音响起,刚刚还出现在微信里的北海餐厅的打包袋出现在眼前,池年探出头来,脸颊透着些粉,双眸很圆,漆黑透澈,在灯光下分外灵动。 “晚餐!” 祁深看着门外眯着眼睛对自己笑的女孩,脑海中只有零星的印象。 明明只比他小三岁,可在他的记忆里,她还只是当初那个刚刚上任自己助理的大四毕业生。 即便知道如今已经过去了几年的时间,现在的她和那时候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一样的眼神亮闪闪的,一样的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便是时间偏爱她,将她打磨的更精致可人了,脸颊像个小巧的糯米团子,尤其此时她还将马尾卷在头顶,扎成了松垮垮的丸子头。 祁深顿了下:“怎么是你?” 他记得今天没有文件送来。 “宋总订了两份晚餐,说要请我们吃饭,刚好我顺路送来,”池年眨了眨眼,透过他朝房内看去,“不请我进去?” 祁深看了她一会儿,想到宋朗发来的消息,最终让开门口的位子。 池年熟门熟路地走到餐厅,将餐盒一一拿出来。 祁深站在厨房门口,这处别墅室内空间很大,上下三层复式楼,一层宴客一层住人一层娱乐,装修极简,却处处透着极致的风格,他很满意这里。 只是平时就连说话都带着回音,餐厅里也是带着满满的冷金属感,看起来就很少开火。 反而因为池年的到来,餐厅里多了点儿声音,倒没那么空旷了。 池年将餐盒打开放好,才发现祁深正在餐厅门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今天的他穿着居家的白色休闲服,多了些优雅俊逸,那股无形的逼人气势消弭了不少,像个豪门贵公子。 池年动了动眼珠,笑眯眯地开口:“你还没想起来?我就住在不远处的13号公寓,还是你出的钱,说不想我离你太远。” 祁深睨着她,眼神随着她的话冷淡下来:“不可能。” 池年无辜:“为什么不可能?” 祁深盯了她几秒钟:“虽然不了解池助理,但我了解自己。” 池年的睫毛抖了抖,他了解自己,所以知道他不会对她说那些动人的话。 甚至现在连她碰到他,他都会排斥的远离。 心里有点儿酸,有点儿涩。 池年扁扁嘴,干脆直接在餐桌旁坐下,再没有说话。 祁深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和之前说二人是男女朋友一样,都是骗人的。 撒谎精。 池年不知道祁深的想法,只是觉得心里憋闷。 她其实也不算完全撒谎。 祁深现在住的雅束公馆,是去年年初她负责为他置办的,主要是离创思近,方便,加上四周绿化面积大,极具隐秘性,公共区域监控完善,很安全。 奢华且低调。 而她这两年薪资不断翻倍,也攒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钱,刚巧想换个通勤时间短的住处,加上想着对祁深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在附近的13号公寓看起了房。 原本只打算租上三年,她虽然有买房的打算,但毕竟她也不确定自己和祁深有没有结果,如果以后追不到还离得这么近,见面总会尴尬。 没想到在公司摸鱼看房时被祁深看到了。 他当时没有说话,晚上谈完生意喝了些酒,池年如常将备好的温牛奶拿给他时,他睁开眼淡淡地问了她一句:“准备买房?” 池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随后眼珠一转,当即点头:“是啊,可是好贵,原本看上的是六环外的一套房,可这里离你的公馆距离挺近的,身为你的助理,效率自然是第一位,为了公司,我也要做到随叫随到……” 没等她表完心意,祁深便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打断了她:“你原本看上哪儿的房?” 池年胡诌了个小区名。 祁深:“差价报给我。” 用六环外的居民楼换三环内一套公寓,就算以后追不上,将公寓卖了也不吃亏。 池年当即同意。 虽然祁深之后补充:“只是为了工作效率而已。” 可是现在,资本家本家不记得了。 池年恨恨地吃着自己的那份晚餐,而后才发现,祁深始终坐在对面,没有动。 “你不吃?”池年疑惑,看了一眼他的餐盒。 牛骨玉米汤,清蒸鲈鱼,虾仁,青菜,看起来很美味。 祁深注意到她的目光,扫了眼面前的食物,又看向她:“不习惯。” “什么不……” 池年刚要反问,随后才察觉到他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 他说的不是饭菜,而是自己。 -- 第8页 第004章 餐厅里有些寂静。 池年看着眼前的祁深,冷冰冰的,眉头总是紧锁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冷艳模样。 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那时创思才刚刚形成规模,资金全都投入到了研发部门,祁深也在吃着员工餐,只是他总是一个人,偶尔宋朗在公司能陪陪他。 池年主动靠近过,被他无声地拒绝了。 直到有一次,他泡在研发部门一天一夜没吃饭,差点倒下,池年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扶半拽着他回到办公室,盯着他吃完了三菜一汤。 事后听同事说,他们还以为她要把祁总吃了,毕竟一个一米六五的小姑娘,扶着一米八八的祁总,愣是走出虎虎生风的气场。 那次后,祁深的拒绝对池年失效,久了,他也懒得再管她了。 想到过往,池年的眼神暗了暗,只能劝自己:他失忆了,他失忆了…… 她原谅他的“无知”。 池年耐心解释:“之前我们就这……” “池助理……”祁深刚好同时开口,说完二人都愣了愣。 池年眨了眨眼,看着祁深,让他先说。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说话太直白,祁深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有些烦躁,可有些话就需要直白地说出来。 祁深看着她:“我不想再追究你说我们是男女朋友这种话了,只是,”他顿了顿,“下不为例。” 池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愣,心里的怒火“噌”地就冒了出来,又恼怒又委屈,恼怒他觉得自己在撒谎,委屈当初在一起的要求分明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心中越想越气,池年干脆啪的放下筷子,直接站起身朝门外走。 祁深见状,眉头皱得更紧:“站住。” 池年脚步一顿:“干嘛?” 祁深看着眼前剩下的饭菜,下意识的开口:“把晚餐吃完。” 池年一听气笑了,拉开大门:“不是不习惯吗?自己留着吃吧!” 说完摔门而出。 祁深坐在餐厅,脸色沉沉的,扫了眼面前的饭菜。 果然,这样使性子的女人,怎么看都不是自己喜欢的。 …… 池年回到家,想到祁深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心里的气又忍不住冒了出来,抓起旁边的独角兽抱枕的角狠狠地摔了两下。 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池年恨恨地将抱枕抱在怀里,声音还带着火气:“喂?” 夏宜:“吃火药了?” 池年的声音立刻蔫了下去:“怎么有时间联系我?” 这段时间,因为那组沙漠大片的火热,夏宜被邀请去林城参与了一档模特选秀,手机也被没收了。 “今天休息,刚拿到手机,”夏宜正在敷着面膜,说话有些模糊不清,“你和你家祁总的恋爱生活怎么样?” 不提还好,一提池年的火又窜了出来:“恋爱个鬼。” 夏宜:“不顺利?” 池年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出车祸了。” 夏宜默了默,小心翼翼地问:“残了?” “没有,”池年无语,“……他把我们在一起的事忘了。” “什么?”夏宜的声音猛地高了起来。 等到池年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她说清楚,夏宜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半晌冒出一句:“比我们这破选秀还狗血呢!” 池年抱着抱枕趴在床上,谁说不是呢。 夏宜又问:“年年,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池年低落:“不知道。” 而且,她现在在祁深眼里的形象,估计不怎么好。 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夏宜的声音清晰了许多:“不就是失忆吗?医生不是说了,什么旧地重游还有恢复的可能,实在不行你就再照着他的脑袋来上一棍子,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说不定就好了。” 池年默默道:“到时候不光爱情没了,事业估计也没了。” 夏宜也安静了,半晌:“那你还是忍忍吧,你家祁总别的不说,对员工还是挺阔绰的。” 池年:“……” 挂了电话,池年又在床上折磨了会儿独角兽,翻身坐起来,习惯地走向书房,却在看见客厅悬着的拼图壁画时脚步一顿。 拼图是她定制的,有一千块,她一个人零零散散拼了两个星期才拼好,上面是一个一袭黑色西装的卡通男人,他撑着黑色的雨伞站在那里,长身玉立,身后是雨里摇摆的蝴蝶兰。 看了一会儿,池年瘪瘪嘴走进书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相机,坐在客厅阳台的落地窗前。 她的公寓是两室一厅,大的是她的卧室,小的改成了书房,不过九十多平,但装修是她喜欢的粉蓝色,壁灯是暖色调的,顶灯明亮,她很喜欢。 十五楼的城市夜景很美,街道上的车如灯串,缓缓游动。 池年看了会儿夜景,将目光定在远处高地势的一片郁郁葱葱上。 她知道,在那一片繁密的绿色植物中,有一盏路灯,照亮的是祁深门前的路。 可她也只能看到那盏路灯了。 却也比当初如同仰望星空一样的遥远距离好了太多。 池年按下快门,车上的车辆在延迟摄影下成了一缕缕光线,唯有那盏路灯,安静盛放。 池年站起身,目光落在落地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身上,而后笑了起来。 -- 第9页 只是失忆而已嘛,她就不信他记不起来! 第二天一早,池年醒来时心情好了打扮,去公司时也神清气爽。 一路上了二十三层,她一如既往地和行政部的同事们打着招呼。 还没到上班时间,几个人正端着咖啡聚在一块说着什么,看见池年后林蕾挥了挥手:“池总助。” 林蕾是行政部的主管,平时也负责和池年交接些业务。 池年走过去:“嗯?” 林蕾从办公桌抽出几份文件:“祁总的身体还没好吗?这段时间因为发布会的事情,已经有二十几家媒体想要预约专访了。” 池年看了看文件,创思这次对于自主芯片的创新的确具有开创性,想采访的媒体不计其数。 但想到昨晚的事情,她的好心情也低落了下,指着自己的脑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祁总除了身家和脸,也就脑子最贵了。” “现在他脑子摔坏了,当然得好好休息休息。” 林蕾默默地看着她,她都听陈助理说了,一个脑震荡硬是被池年说的祁总快要成傻子了。 刚要说些什么,她的余光扫到部门门口,当即噤声。 一旁聚在一块聊天的人突然在此时沉默了下来,整个部门诡异的寂静。 池年察觉到什么,缓缓地转头看过去。 祁深一身西装笔挺地站在那儿,身姿修长,冷冷地看着她,一张俊美的脸蛋像极了立在枝头的白雪花,冷而雅贵,望而生寒。 池年眨眨眼:“你来公司了?” 祁深抬脚走过来,没有应声,他的腿看起来已经没事了,只是手臂依旧不适地抬在身前。 池年眯着眼笑了笑:“祁总,您来公司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祁深终于看向她,语气冷淡:“昨天,池助理似乎没有给我说的时间。” 池年:“……” 祁深走到前台:“一杯黑咖啡送我办公室。” 说完走向内部专梯,直接上了二十四层。 周围人微妙地打量了眼祁深和池年,纷纷回了工位,前台正要去茶水间。 池年看着前台,眼珠转了转。 喝黑咖啡的习惯,一年前祁深得急性胃病时已经被她强制戒除了,果然全都忘了。 还有……以前只有她一个助理时,这些都是她负责的,如今故事重演,说不定祁深就想起来了呢? 想到这里,池年忙叫住前台:“我去吧。” 祁深回到办公室,才忍不住抵着太阳穴用力揉了揉。 越接触公司的一切,他想起来的关于公司的事情就越多,脑子就越痛,太阳穴也在不断地跳动着,好像能听见血管里血液奔涌的声音。 “头又疼了?”清脆里带着丝担忧的女声在门口回荡。 祁深还没反应过来,一杯看不出是什么的液体被放在一旁,有人探了探他的额头,熟悉的甜香涌来。 祁深紧锁着眉头,脑子里莫名响起男人疏冷的话:“池助理,男女有别。”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那只手。 池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地捻了捻,放下:“你想起什么没?” 祁深已经清醒过来,闻言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睨了她一眼,随后看向一旁墨绿色的液体:“这是什么?” 池年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没想起来,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坦然:“果蔬汁啊。” 祁深抬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无声地敲着桌面:“没记错的话,我要的是黑咖啡。” “医生说了,黑咖啡会刺激你的脑子,你应该少喝那些东西。” 祁深敲桌面的手指一顿,继而平淡地反问:“是吗?” 池年点点头。 祁深:“我的脑子不是已经摔坏了吗?” 池年:“……” 他果然都听见了吧! 咳嗽了两声,池年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下周的行程表我已经发你邮箱了,这周末你原本计划去一趟云大的周教授家的。” 她已经查过了,那天是个阴雨天气。 祁深也没再继续为难她,只看她一眼反问:“周教授?” 他对接下去的行程有印象,但半点儿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要去云大。 池年被他看得心中一虚,匆忙垂眼:“当然。” 毕竟,他们第一次相遇就在那里,也许……他能想起来她呢? 第005章 周末,天果然阴沉沉的,只是迟迟不见雨落下来。 池年没有和祁深一起去云大,自己提前两个小时先到了周教授曾住过的教师楼。 楼前花坛里,蝴蝶兰依然在,比起五年前盛大了许多,楼道里多了些时间的痕迹。 池年忍不住摸了摸微凉的手臂。 她今天特意穿的当年的那套衣服,然而当年初遇是在盛夏,虽然下雨却还是有着夏天的温度,如今才初夏,阴天还是有些凉的。 直到上了三楼,池年默默地站在周教授紧锁的房门前,抱紧了手里的文件,看着熟悉的楼道发呆。 周教授是她在云大时的文学鉴赏课的老师。 池年小的时候在阿姨家看过一本游记,上面印着的景色及人像看得她格外向往,一心想要成为摄影师。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梦想逐渐淡去,她也考入了云大文学院,知道了周教授就是那本游记的作者。 -- 第10页 周教授后来写了很多知名的书,这本游记反而是其中最不知名的。 可池年最喜欢的,还是那本游记。 也是因为这本游记,和周教授结下了缘分,后来,周教授也会经常给她看一些自己收藏的文献名著。 大三那年,她去周教授的教师楼取书时第一次遇见祁深,才知道,周教授出身苏城名门,年轻时和祁深的父亲一同在商界打拼,后来才弃商从文。 祁深也得叫周教授一声“老师”。 仔细算算,她和祁深还能称得上师兄妹。 那之后不久,云大举办了一场专业知识技能大赛,池年在那场大赛中拿了一等奖,得到了三万元的奖金。 那场大赛的资助方,是祁家。 颁奖嘉宾,是祁深。 那时,他坐在周教授身边,看完了比赛后,拿着奖杯与证书递给她,淡淡地说:“恭喜。” 她一直没和任何人说起过,那三万块钱,解决了她余下的学费以及后来所有的生活费用。 比赛结束后,祁深在台上发了言。 她已经不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但始终记得他最后一句化用了哈珀·李的话,语气浅淡而笃定: “人很少会赢,但有时也会。” 池年站在台下看着他,原本以为只是遥不可及的星星,可在降临到她身边的那一刻,她还是产生了某种奢望。 也是那次后,池年多了一个梦想。 ——祁深。 毕业后去创思科技面试时,周教授还曾惋惜地表示她原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的,那时池年也只是笑眯眯地表示: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最接近梦想的时刻。 周教授摇了摇头再没多说什么。 两年前周教授正式退休,也搬出了云大的教师楼,去了云城郊区的一处别墅养老。 池年的确对祁深撒谎了,他的行程里没有“拜访周教授”这一条。 撒谎的池年心里没有半点负罪感,拿出手机给祁深发了条微信:【到哪儿了?】 紧接着又发了一个扎着冲天羊角辫的小女孩眨眼的表情包。 祁深收到消息时,司机刚好将车停在云大门口。 看着眨眼卖萌的表情包,祁深皱了皱眉,莫名想起了池年,她也总爱眨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 果然什么人爱用什么表情包。 祁深轻啧一声,刚要将手机息屏,下秒又想到什么,给宋朗去了条微信。 云大的教师楼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旧了不少。 祁深直接走到最里侧的单元楼,上了台阶便要走进去。 池年听着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心跳都快了起来,她紧紧攥了下手里的文件,重重呼出一口气。 算准了祁深出现的时间,像当年一样,抱着文件脚步匆忙地朝楼下跑去。 二楼。 一楼。 转角。 池年看着“突然”出现在那里的人影,低低惊呼一声,脚下一崴,整个人就要不受控地滚下楼梯。 与当年如出一辙。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她怕祁深来不及护住她,没有真的用力往楼梯下倒。 眼前有黑影闪过,池年只感觉冷冽的熟悉的泉香将自己重重包围在其中。 她的呼吸不自觉放轻了许多,有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当年初遇的那个时候。 ——除了外面缺一场雨。 时间像是被放慢了流速。 手中的文件高高的飞起,书页飞扬,风也慢了下来。 一只大手轻松地扣住了她的腰身。 扎起的马尾摇晃着拍打了下她的侧颊,身子被人带着在空中转了半圈。 眼前俊美如俦的面容,笔挺的黑色西装,还有……他身后的背景,是在阴天的风里轻轻摇曳的蝴蝶兰。 池年清楚地听见了自己一如既往的心跳声。 祁深凝眉看着眼前的女孩,她马尾的发梢还拂在他的手臂上,这一幕格外的熟悉,太阳穴跳了跳,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可下秒,他很快清醒过来,迎上眼前人的目光。 “池助理。”一声冷淡的称呼唤回了池年的神志。 池年眨了眨眼,也顾不上自己依旧半靠在祁深的臂弯里,忙问:“你怎么样?” 祁深看着她,蓦地想起那个眨眼的表情包:“应该我问池助理这句话吧?” 池年不解,引导着发问:“你难道没有想起来什么?关于这个楼道,还有刚刚发生的事情,包括后来我们的关系……” 当年那一幕,在刚刚的一瞬间,在她的脑海里走过了千遍万遍。 祁深眉头紧锁,目光无波地看着她。 池年有些着急,干脆上手揉了揉他的太阳穴:“你再好好想……” 她的话没说完,身子一沉。 ——祁深松手了。 池年“咚”的一声坐在地上。 虽然由于他半揽着她的姿势,离地面并不远,摔的也并不痛,但她还是被惊了一跳,随后站起身怒视着他:“你做什么?” 离得远了祁深才注意到,今天的池年打扮的格外青春洋溢,白色上衣深蓝牛仔裤,马尾高高的扎起,没有化妆,白皙的脸颊因为怒火而涨红,眼睛也红红的。 更像兔子了。 “这句话同样应该我问你吧,”祁深垂头看着她,“池助理在做什么?” -- 第11页 “我……”池年愣了愣,随后想起此行的目的,“你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想起来什么?”祁深扬了扬眉,“今天难道不是来拜访周教授的?” “当然……是,”池年飞快地反应过来,干笑一声,“真不巧了,周教授没在这里……” 她的话没有说完,祁深的手机响了两声。 祁深拿出来看了一眼,而后平静地将屏幕拿到池年面前。 池年看过去。 屏幕上,祁深给宋朗发的消息:【把周教授的地址发给我。】 宋朗回了两条:【周教授前两年退休后就去城郊的云庭公馆养老了。】 【怎么突然问起周教授?】 池年的眼神有些慌乱无措。 祁深将手机收了起来,安静地看着她:“池年,希望这样的谎言,适可而止。” 说完,他转身朝教师楼外走去。 外面的天更阴了。 祁深想到刚刚楼道里池年的眼神,微微皱了下眉头。 或许他说的话有些重了?毕竟她也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恢复记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祁深猛地回神,接通:“喂?” 宋朗懒散的声音传来:“怎么问起周教授来了?” 祁深顿了顿:“没事,想到些事情。” “嗯哼,”宋朗随意应了一声,“海维集团的郑先生还是想和你亲自见一面,毕竟之前都是你负责的。你行吗?” 祁深飞快地想了下郑先生的资料:“好,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祁深刚要朝云大校门口走去,一滴水珠砸在他的手背上。 祁深一愣。 夏天的雨,下的总是很急。 司机撑着伞走了过来:“祁总,雨马上就要下大了,先上车吧。” 祁深沉吟了下,拿出手机给池年发:【出来。】 发完朝停在不远处的轿车走去。 可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没有回复。 祁深眉头紧锁,再次发了一条【池年,出来。】 两分钟后,手机响了一声,祁深低头看去,气笑了。 上面只有三个表情:【[咒骂][咒骂][咒骂]】 …… 池年回完消息,心里的气和委屈没有消散,反而更严重了。 在楼道里待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没想到走下台阶时,脚下真的滑了一跤,手肘擦破了一层皮,渗出了几滴血珠。 池年看着手肘的擦伤,抿了抿嘴,就算是想演戏,也没观众了。 眼睛有点儿酸。 池年走出教师楼,一步步地朝校门口走。 走到无人的地方,池年只感觉头顶有雨滴砸了下来,紧接着雨势大了起来,落在地面上溅起水花,远处的蝴蝶兰也被打完了腰。 池年站在雨里更难过了,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在这个时候下。 她还把开车来的祁深给骂走了。 池年拉了拉瞬间湿透的线衣的袖口,准备朝校门口的出租车快跑去,却没等她跑几步被人拦住了,一柄黑色的雨伞撑在她的头顶。 她的脚步停住,抬头。 祁深的司机站在她面前,手里黑色的劳斯莱斯雨伞格外低调又奢华:“池小姐,祁总让我送您回去。” 池年朝司机身后看了一眼。 司机忙道:“祁总还要见个客户,先打车离开了。” 池年默默应了一声:“哦。” 上了车,座椅瞬间被她身上的雨水沾湿了,池年恨恨地从这边挪到那边。 很好,整个车都湿了。 她靠着座椅:“王司机,劳斯莱斯的保养费,不便宜吧?” 司机默默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挺贵的。” 池年满意了。 回到13号公寓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雨还没停,池年撑着雨伞上了楼,身上的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雨伞也不断地往下冒着水珠。 打开门,池年将雨伞拿去阳台晾上,途中雨伞的伞尖似乎挂到了什么东西,她也没有在意。 等到换完衣服出来,池年顺手打开电视,声音填满公寓,她才发现,伞尖挂掉了客厅景观墙上的十来块拼图,刚好是那张卡通画男人的脸部。 池年匆忙捡起地上的拼图想要将它拼好,下秒手却停了下来。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拼图上没有脸的男人。 医生说,对重要事情复盘、或者重游有纪念意义的地点,可能会刺激他恢复记忆。 所以他接触到创思的重要文件,也就想起了创思的发展历程。 因为创思对他很重要。 而他们当年的初遇,也许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也许他根本不记得。 更也许……只有她在念念不忘,还自以为是地为那段过往镶嵌了一圈浪漫的滤镜。 “歌手唐轻染车祸后首露面……” 电视里的名字有些耳熟,池年转头看过去,画面上的女人温柔好看。 这么漂亮的人还出车祸,好惨。 池年收回视线,将拼图攥在手里,许久拿过一旁的空盒子,挑出十枚拼图扔到了里面。 祁深今天对她说的那些话伤了她的心,减十分。 又拿起剩余的两块拼图,拼到原来的位子。 祁深还算有点良心,知道送她回来,加二分。 忙完了,池年心满意足地拍了拍盒子。 -- 第12页 祁深,你要努力把减去的分加回来呀! 第006章 祁深和海维的郑先生见完面,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夜风里夹杂着雨后草泥的清香,微微泛凉。 司机正在酒店门口等着,见他出来忙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祁深坐进车里,手机响了一声。 他没有立即理会,揉了揉紧绷的眉心,才将手机拿出来,看完后眉心皱得更紧了。 池年发来了一条新消息,可是点进去之后却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二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午她的那三个“咒骂”的表情上。 祁深摩挲了下手机,失忆后,池年有事没事给他发消息的毛病依旧没有改,或许是习惯了,顺手将拍的照片发给他,就像……把他当成了存储照片的云盘。 她的朋友圈相比较而言贫瘠的可怜,丝毫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 事故发生后,他大多数也只看一眼,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很少会回复。 可像今天撤回这种操作,还很少有过。 祁深顿了下,最终点了返回,却在看见朋友圈的红点时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在撤回消息的下一分钟,池年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一个字:苦。后面附了个皱巴巴的表情。 下面的图片,是一杯黑褐色的液体,乍一看像咖啡,但仔细看看,联想到今天的遭遇,恐怕是感冒冲剂。 玻璃杯上隐隐约约倒映着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人影。 完全是她私发给他的那些小事的画风,她的表情恐怕也像那个表情包一样,皱巴巴的。 想想她刚刚撤回的应该就是这条,不过如今发到了所有人可见的朋友圈。 祁深神色淡淡地盯着那条朋友圈:“王志。” 司机忙应:“祁总?” “池助理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 “嗯,”祁深随意应了一声,想到下午发生的事情,自己说得话的确有些重了,她当了自己四年的助理,先不说功劳,苦劳也不少,“给她去个电话,准她一天的病假。” “好的。” 祁深刚要将手机关了,下秒池年的朋友圈下面弹出一条评论: 严嘉:晚上还喝咖啡吗? 祁深垂眸,严嘉是云城严家的二公子,人还算稳重,称得上是青年才俊,二人私下打过照面,彼此印象不错,但和公司没有合作过,就是不知道池年怎么和他认识的。 池年很快回复了严嘉:对啊[惨兮兮]。 祁深拧眉,果然是撒谎精。 严嘉的回复很迅速,二人在朋友圈有来有往。 严嘉:[惊讶]加班?你老板周扒皮吧。 池年:[嘘],说不定我老板正在看。 被称作周扒皮的祁深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息屏,顿了半晌,舒展了下微僵的双腿,下秒察觉到什么,低头看去,底垫上有几块深颜色的水渍。 司机从刚刚祁深开始释放低气压开始就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察觉到祁深的动作,义正辞严地把池年卖了:“可能是下午送池小姐回家时,蹭了些雨水,明天就送去保养。” 祁深又看了眼那些水渍:“不用给她打电话了。” 司机诧异:“池小姐?” “嗯。” 司机顿了顿:“那万一生病了……” “那就病着。” 反正他是周扒皮。 …… 池年的体质从小就很别致,大病从没生过,但又特别爱生小病。 昨天淋了雨,她特意泡了热水澡,喝了感冒冲剂,又把自己在羽绒被里捂了一晚上,后背闷出一层汗。 第二天起床时照样有点感冒,声音嗡里嗡气的。 虽然受凉导致的感冒传染概率不高,但池年还是戴着口罩避开了行政部的同事们,直接去往自己的办公室。 前台正在茶水间,看见池年忙叫住了她:“池总助,今天还是你去给祁总送果蔬汁吗?” 毕竟祁总受伤回来后,端茶倒水的工作都被池总助承包了,也只有池总助能无视祁总要黑咖啡的要求,每天雷打不动一杯果蔬汁端过去。 池年刚要说自己感冒不方便,下秒眼珠转了转,点点头:“我送就好。” 前台将果蔬汁交给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池年看着眼前的果蔬汁,轻哼一声,将口罩摘了朝电梯走去。 她管他会不会被她传染,最好把他也染感冒了,以报自己昨天被摔之仇。 祁深昨晚休息的不怎么好。 他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见了池年拿着创思的机密文件奔向严嘉的怀里,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周扒皮……” 而后祁深便醒了,想到那个梦,心情也大打折扣。 昨天的那辆车也送去保养了,罪魁祸首同样是池年。 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祁深抬眸扫了眼门口。 今天的池年穿着简单的雪纺衫和长裙,手里端着墨绿色的液体,只是脸色少了点红润,唇比平时也稍苍白些,眼睛却依旧亮闪闪的,生机勃勃。 祁深收回目光,只当没看见她。 池年将果蔬汁放在祁深面前,刻意朝他靠近了点儿,瓮声道:“祁总。” 祁深听着她明显感冒的声音,表情依旧淡淡的:“放在那儿就好。” -- 第13页 池年将果蔬汁放在办公桌上,人没有动。 祁深拿着文件的手一顿:“池助理还有事?” 池年眨了眨眼:“我要看着你喝完啊,不然我走了,你把果蔬汁倒了怎么办?” 祁深终于抬头,意有所指地看着她:“这个可没有感冒冲剂那么难喝。” 池年眼睛一亮:“你看见我发的朋友圈了?” 祁深一怔,脸色沉了沉:“没有。” 见池年依旧没有出去的打算,祁深干脆拿起果蔬汁,仰头一饮而尽,示意地看了她一眼,意思是:可以走了吧? 池年却依旧没动,瞳光闪了闪,拿出手机发给他一份名单:“祁总,有几家电视台和自媒体想要对您进行一次专访,我挑了几家有影响力的,您看看没问题的话,我先整理一些采访问题,陪您走一下流程。” 祁深皱眉,看着文件上的媒体名单,反问:“走流程?” 他不记得自己以前还需要走流程。 池年一本正经地点头,谎撒的浑然天成:“你毕竟失忆了嘛,有些媒体就爱挑着尖锐的问题问,我担心到时候再出纰漏。” 祁深将手边的文件放下,微微抬头看了她一会儿,不经意道:“我还以为池助理生昨天的气,想把感冒传染给我呢。” 池年心里咯噔一声,眼神一僵,唇角扬起的恰到好处地微笑也凝结了两秒钟:“哪能呢,我就是单纯地担心您和公司。” 祁深睨她一眼,她的眼神太透了,恨不得把“我在耍小心思”这几个大字刻在里面,偏偏又努力睁大眼睛,竭力展示自己的“真诚”。 嗯,的确在很真诚地耍小心思。 “祁总?”偏偏当事人没察觉出来,还在“诚挚”地盯着他。 祁深猛地回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神色冷凝了几分:“去那边整理。” 池年笑眯眯地转身坐到沙发上,抱过一旁的备用笔电,开始整理几家媒体的特性,及媒体人惯于挖掘的尖锐的点。 最初她的确想着在办公室多待一会儿,将感冒传染给祁深,可忙起来便投入到工作中了。 几家电视台几次三番邀约采访,正是因为创思独特的芯片技术以及如今已经初步形成了专属的互联网生态,可其中不少问题涉及到一个多月后发布会的机密内容。 因此这场采访,既要通过媒体给公众留足期待感,又要保持神秘,为发布会吸引眼球。 这类辅助类文字工作,池年做起来算是得心应手,加上祁深就在身边,有问题随时发问,及时调整,工作进展很是迅速。 只是……池年转头看向祁深,鼻音微重:“按照惯例,采访完后,都会问一些私人问题调节气氛。” 祁深应了一声。 池年看着他:“如果别人问到你的感情状况呢?” 作为最年轻的百亿身家总裁之一,祁深的感情生活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祁深翻看文件的手一顿:“照实说。” 池年眨眨眼:“比如?” 祁深看向她。 她的眼仁是漆黑晶亮的,此时因为感冒的缘故有些朦胧,眼里泛着淡淡的期待。 祁深开口:“目前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 池年怔了怔,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低哼一声再不想理他。 办公室里逐渐安静,恒温的环境更容易让人犯困。 池年感觉自己的头晕越发明显,电脑上的文字仿佛都在慢慢蠕动,头沉了沉。 干脆歇一会儿吧……池年心里小小的声音劝她。 那就歇会儿吧。 池年很听劝,慢慢伏靠在手臂上,脸颊面向祁深的方向。 其实,来这里,不只是想赌气传染感冒的,而是……像现在这样同个办公室办公的经历,以前也有过半年的。 那时公司简陋,她还没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平时在外面的工位上,忙起来时就会在祁深的办公室里。 因此,那时他的办公室总会多放一张办公桌椅。 可是,那些关于她的记忆,他好像依旧一点儿都没想起。 也许因为感冒,池年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酸,她忙闭上眼睛。 昏昏欲睡前她恨恨想着,回去就拆拼图! 祁深听见这边的动静,转头看了过去。 池年正枕着自己的小臂,脸颊朝向他这边,毫不拘束地在他面前睡过去,眼睛轻闭着,唇被挤压的微微翘起,感冒的缘故,她的脸比平时要白,鼻头却红红的。 落地窗外的光线洒落进来,一半洒在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别样的暖意。 祁深不觉有些愣神。 总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熟悉,好像很久的以前,他的办公室因为助理的到来被一分为二,熬到深夜时,也有人趴在简单的办公桌上睡着。 可那个画面转瞬即逝。 祁深揉了揉眉心,失忆于他,并不是记忆被人凭空挖走一块那么突兀,更像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现在,中间的经历就像一场梦,不记得,也没什么感觉。 毕竟不会有人因为忘记昨晚与今天之间的梦里发生过什么而痛苦。 只是因为记忆的缺失,导致工作有些不便而已。 祁深的眼神定焦在池年身上。 这样的小女生,应该是从小被富养出来的,所以当年刚大学毕业就来到了创思,连极低的薪资都不在意,因为有家庭兜底。 -- 第14页 毕竟云大出来的学生,尤其她还有周教授得意门生这个头衔,绝不止这点薪资。 他翻过创思过往的财政支出,她刚来创思时的薪资,才不过四千,这在六环外的房租都动辄三五千的云城,太低了。 她太天真,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出口的男女朋友也太随意,工作外说的话也太不可信。 所以,怎么可能会和她是男女朋友呢? 祁深垂下眼睑。 伏靠在茶几上的池年突然呓语了些什么,嗓音低软含糊。 祁深皱眉,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池年的唇轻轻动了动:“你再这样……把拼图……全拆了……” 第007章 拆拼图? 祁深听着池年的话,忍不住紧锁眉头。 他倒是在以前的聊天记录里看到过她有拼图的兴趣,动辄上千块,拼好了拍照发给他,还会伴随着一张得意洋洋的表情。 让人一眼就能透过表情包联想到她眉飞色舞的模样。 听她的呓语,拆拼图像是一种别致的“威胁手段”。 可他实在想不通,这怎么能威胁人? 池年在睡梦里感觉自己被一片黑影笼罩,眼睑忍不住颤了颤。 祁深一怔,下意识地远离两步。 池年的睫毛动了动,眨了几下眼睛,醒了,只是眼神还有点儿涣散,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过来,察觉到一旁的黑影,猛地坐起身:“祁深?”说完才发现到自己的鼻音更严重了。 祁深顿了顿,也是刚刚才察觉到,除非刻意的恭维或是她不高兴时会叫他祁总,其余的时候,她几乎都是连名带姓地唤他。 相反,对宋朗,她永远都是一口一个“宋总”的叫。 “嗯,”祁深淡淡地应了一声,又不着痕迹地远离了几步,“下班了。” “真的?”池年飞快地看了眼时间,而后萎靡,“还有半个小时呢。” 祁深扫了她一眼:“今天准你提前下班。” 池年惊喜地抬头,眼神的光瞬间亮了起来:“不扣全勤吧?” 祁深的脸色黑了黑:“再问的话就扣。” 池年识时务地闭嘴,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将笔电搬到祁深的办公桌上,又鼓着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电脑。 祁深无奈:“说话。” 池年:“还有两家媒体的备稿,你自己看一看。” 说着池年晃了晃微晕的脑袋转身朝门外走,她觉得自己现在倒头就能睡着。 祁深没有说话,听见办公室的关门声,才缓缓看向笔电的荧幕。 每一个问题、每一则宣传点,都列的一目了然。 扯了扯唇角,祁深收回目光。 等到处理完手边的文件,又看完了池年留下的稿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高耸的建筑散发着霓虹灯的光芒。 祁深走到落地窗前才发现不知不觉又下了雨,漆黑的夜色,雨丝萧瑟地淋在冰冷的高楼大厦之间,伴随着偶尔闪烁的闪电,却听不见雷声。 云城陷入了烟雨与寂寥中。 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两声,祁深回过神,拿过来看了一眼,而后目光微顿。 池年发来了一张闪烁的闪电照片,像一道银白色的电流划破黑夜。 池年:【醒来刚好拍到,闪电的形状!】 激动的语气,像是在迫不及待地分享着专属的小秘密。 夜晚的寂寥因为她兴奋的文字,好像顷刻间被打散了不少,他也被拉回了现实,空气里多了几分雀跃。 祁深嗤笑一声,回了个“嗯”。 回完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样无聊的小事,他应该是不会回复的。 以前的他,也是这样被“蛊惑”的? …… 池年原本喝了粥和感冒药直接就睡下了,半梦半醒之间被渴醒,喝水的时候刚好看见窗外闪电亮起。 她的睡意也没了,眼巴巴地看着窗外,果然在下一束闪电亮起时,准确地拍了下来。 因为感冒,脑子还懵着,顺手给祁深发了过去。 失忆后他再没回复过,池年本以为他这次也不会回复了,发完便把手机扔到一旁再没理会,随意打开一部喜剧电影,边看边酝酿睡意。 正当她渐渐沉入梦乡时,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池年的睡意再次被吓跑,懵懂地看了眼一旁的小睡灯,才把手机拿过来,而后不可置信地眯了眯眼。 祁深竟然回复了? 他想起来了? 池年眨眨眼,开始打字:【我是你的谁?】 发送。 手机沉寂了足足有十分钟。 祁深:【池助理,明早迟到扣全勤。】 池年轻哼一声,把手机扔到一旁。 她果然想多了。 池年本以为吃了两天药,自己的感冒应该会好点儿了,没想到第二天醒来,鼻塞更严重了。 虽然没有发热,但身子轻飘飘的,让人不适。 所幸脑子还算清明。 池年踏着最后一分钟打完了卡,几个要好的同事看着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池年苦哈哈地瘪瘪嘴:“前几天淋了雨。” 同事给予她一抹“同为打工人”的可怜目光。 池年刚要回到办公室,陈扬叫住了她:“池总助。” -- 第15页 池年扭头看过去。 陈扬手里拿着一叠图纸和照片,刚要递给她,看了眼她有些惨白的脸色:“池总助身体不舒服?” 池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这么明显吗? “感冒了。” 陈扬了然,说正事:“科技中心那边的现场安排已经布置好了,祁总不在办公室,先给你留一份吧。” 作为祁深的公事助理,这段时间,陈扬一直在科技中心那边忙一个多月后新机发布会场的布置问题。 池年接过图纸:“祁总没来公司?” “刚刚去办公室,里面没人。” 池年点点头,转身进了办公室。 看完了陈扬拿来的图纸,她没什么意见,只等着祁深批复。 不过他今天竟然没来公司。 池年想了想,给他去了一条消息:【你在哪儿?】 消息发出去便是石沉大海,一直到下午都没有回复。 池年忍不住托腮思索,难道真的被她传染感冒了? 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池年抬头,没等她回应,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宋朗走了进来,懒散地靠着她的办公桌:“小池年,和你商量件事儿。” 池年看向他。 宋朗却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色,挑了挑眉:“病了?” 池年:“感冒了。” 宋朗默默地后退半步:“我明天还要约会,你不要传染我。” 池年:“……淋雨感冒。”传染概率不大。 宋朗勉强松了口气:“创思之前不是讨论过找代言人,前段时间因为阿深车祸的事儿搁置了,准备重新抬上日程,最好在发布会之前定下来,发布会当天官宣,也吸引一波普通大众的眼球。” 池年点点头,之前她的确处理过这件事,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了。 创思要求的是理念一致的代言人,独立、个性、质感,都符合的不怎么多。 “我过几天列出几个名单。” 宋朗打了个响指:“小池年办事就是爽快,难怪阿深这么信得过你。” 说着他就要离开。 池年见他提到祁深:“你知道祁深今天去哪儿了?” 宋朗诧异地转头:“你不知道?” “什么?” 宋朗挑了挑眉:“他去医院了,”说着看了眼腕表,意味深长地补充,“病得不轻,不过这会儿应该回家了。” 池年一愣。 宋朗出去了,池年依旧坐在原位,一旁的手机亮了下。 祁深:【家】。 不会真这么灵验吧? 别人都没事,偏偏传染了祁深。 池年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去,对方响了好一会儿才接听。 祁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还算正常:“喂?” “你今天去医院了?”池年开门见山地问。 “嗯。”祁深应了一声,似乎将手机放在了一个地方,声音有些远,“公司有什么事?” “没事,”池年顿了顿又问,“你现在在家?” “嗯。” 池年安静了一会儿:“知道了。”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拿起包包走了出去。 祁深正在系着领带,闻言皱了皱眉,看了眼床上被挂断的手机。 什么叫“知道了”? 却也没有过多在意。 白天去医院复查大脑时,创思的研发中心来了消息,对新机发布会的内容结构进行一下调整,他正准备过去看看。 只是刚刚准备好,就听见门铃声响起。 祁深正要出门,没有查看监视器,只一边系着袖扣一边朝门口走,打开门,脚步也停了下来。 池年站在门口,气息有些不匀,白嫩的脸上染了不正常的红,漆黑的眼睛隐隐有些担心,直直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祁深微凝眉心。 “来探你的病啊,”池年见他神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抿了抿唇,唇下的梨涡若隐若现,“你没事啊?” 祁深:“我有什么事?” 池年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把宋朗供了出来:“宋总说你病得不轻。” 祁深淡淡地睨着她:“复查而已。” 池年一听就知道自己被宋朗耍了,可来都来了,她干脆开口:“那你……”探我的病吧,我生病了。 可没等她说完,祁深打断了她:“科研中心那边还有事,我要过去一趟。” 说完绕过她朝前走去。 池年张了张嘴,看着匆忙离开的修长人影,好一会儿低低地迟应一声:“哦。” 可没人听见了。 13号公寓并不远,池年没有打车,只步行着。 走了几步,她拿出手机看了下自己的脸色。 同事看出来她的脸色难看,陈助理也看出来她不舒服,就连宋朗都一眼看出来她生病了。 可是祁深却没看出来。 连问一句都没有。 池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恹恹地想,回家后,她要把拼图上她曾经想往过无数遍的男人的腹肌全都拆下来。 这么想着,池年的脚步都不觉快了很多。 可当到了公寓楼下,她里里外外地翻找一通,就是找不到钥匙的踪影。 池年不死心地将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依然没有找到。 她仔细地思索着,从进入办公室,拿钥匙打开办公桌下的抽屉,而后顺手放在了桌子上。 -- 第16页 着急地走出办公室去找祁深,钥匙却忘了拿。 门禁卡,电梯卡都在钥匙上。 池年欲哭无泪地看了眼十五楼,又看了眼紧闭的公寓大门,头好像更沉了。 揉了揉太阳穴,池年给公司去了通电话,幸好有同事在加班,好心地说下班顺路给她送来。 池年连声道谢,挂断电话后,骤然放松,人也软趴趴地坐在石柱旁的台阶上,闷闷地看着地面。 只拆腹肌是不够了,连胸肌也要拆下来。 …… 祁深从科研中心出来,回了一趟公司,准备将文件拿回家。 从办公室出来时,刚好看见行政部的一名员工从池年办公室走出来,看见他时忙站定了脚步:“祁总。” 祁深应了一声,扫了眼池年的办公室:“她还在公司?” “池总助?她今天不舒服,很早就离开了,”员工忙解释,“只是忘了拿钥匙,我下班后给她带回去。” 不舒服?祁深皱了皱眉,应该是感冒还没好吧。 不过……钥匙也能忘? 祁深想到池年那双总是眨啊眨的眼睛,扯了扯嘴角,她忘了倒也正常。 刚要继续离开,祁深突然想到什么,莫名问了一嘴:“你什么时候下班?” 员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之前请了几天假,工作有点儿多,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祁深沉吟了下,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给我吧。” 回去的路上有点堵,祁深看着前方游龙一样的车队,只敲了敲方向盘,安静等着。 他想,应该没人这么傻,没拿钥匙该知道去附近的便利店或者咖啡厅等着,所以也并不着急。 堵车的路段过去,时间快九点了。 祁深直接将车停在13号公寓前,一边朝公寓楼走,一边拿出手机准备给池年去条消息,让她到公寓门口来拿钥匙。 只是走到公寓楼下,祁深的脚步顿住。 还真有人这么傻。 晕黄的路灯下,一个身影蜷缩着坐在台阶的角落,双手抱着膝盖,头乖巧地靠着臂弯,小小的一团,像一只孤零零的小野猫。 第008章 池年坐在台阶上,下巴枕着臂弯,目光放空地看着地面,头晕晕的,鼻子难受,眼神也有些呆滞。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可能是其他公寓楼的人家。 池年没有动,依旧坐在那儿。 直到脚步声消失,一双漆亮的男士皮鞋停在她的视线之内,简单利落的西装裤脚下一双修长的腿,连褶皱都起的恰到好处。 池年顺着那双腿缓缓抬头,严谨的黑西装白衬衫,领带工整,精雕细琢的下颌骨,微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淡漠冷艳的双眼,紧蹙的眉头…… 和祁深长得一模一样。 池年眨了眨眼睛,自己大概是感冒加重出现幻觉了,这个时候祁深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眼神暗了暗,低下头来,继续看着地面发呆。 祁深此时才注意到池年的脸色比昨天还要惨白,尤其在夜色里更显得可怜巴巴的。 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祁深眉头皱了皱,淡淡开口:“准备一直坐在地上?” 池年愣住,这个声音太过真实,下秒她陡然反应过来,飞快抬头:“祁深?” 祁深垂眸看着她,反问:“你也失忆了?” 池年刚要反驳,眼前却晃了晃,她匆忙扶住一旁的石柱,站稳后看着眼前一动没动的人,没忍住心里的委屈,低声抱怨:“有你这么当男朋友的吗……” 祁深皱了皱眉头:“池助理。” 池年反应过来,撇撇嘴:“你怎么在这里?” 祁深原本往裤袋拿钥匙的手一顿,打量她的神情:“病了?” 池年想到之前的事,没好气地低应一声:“嗯。” 只是鼻音浓重,反倒像是轻声咕哝。 “昨天没吃药?”祁深问。 池年依旧懵懵的,只是下意识地摇头。 祁深凝眉:“家里没药?” 有。 池年这么想的,说出口的却变成了:“没了……” 祁深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让开位子:“走吧。” 池年不解,抬眼看着他。 祁深看着她圆睁的漆黑的眼睛,避开了她的视线,再没理她,转身朝公寓门口走去。 雅束公馆与13号公寓之间的车程不过十分钟,路上没有堵车,顺畅地直接驶入公馆的庄园。 等到池年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祁深家门口了。 “来这里干嘛?”池年跟在祁深身后,绕过修剪整齐的花坛和泉池,走进客厅。 祁深睨了她一眼,转身走到一旁的侧厅,回来时拿着医药箱放在她面前:“先测体温,发烧的话去楼上叫我,”说着,他拿起一旁的文件,从口袋拿出她的钥匙:“不烧的话,吃完药观察半小时,再去找我。” “找你干嘛?”池年茫然发问。 祁深睨她:“送你回去。” 池年此时才后知后觉,他是带她来吃药的。 偏偏池年是得寸进尺的性子,眼神飞快地转了转:“那你不给我熬粥啊?” 祁深正上楼,听见她的话脚步一顿,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什么?” -- 第17页 池年睁大眼睛无辜道:“以前你生病的时候,是我给你熬的粥啊。” 祁深看着她,忍不住紧皱眉头。 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失忆后身边会多一个陪他四年的助理,也是唯一一个女生,没大没小,虽然并不惹人反感。 他知道雪中送炭难,当年创思成立之初只有十四个人,后来因为跳槽也好,对公司前景的悲观也罢,只剩下四个,池年就是其中之一,她从创思低谷时就在这里,且有能力,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她不主动离开,创思永远有她的位子。 如今,看着她的眼神,又是这样,伪装的真挚极了,话也说得煞有介事、半真半假,谁知道是不是仗着他失忆胡乱编造一些事情,可偏偏他又拿不出证据。 最终祁深半眯了下眼睛,眸光微敛,静默了几秒钟,无奈地报出一串数字。 “什么?”池年不解。 “森尔酒店的订餐电话,”祁深转过身,“想吃什么自己点,回头给你报销。” 这一次再没停留,直接去了书房。 池年仍待在客厅,许久拧了拧鼻子打开医药箱,拿出温度计边测着体温,边窝在沙发上看着性冷淡风的装潢发呆。 祁深根本就不信她嘛。 可那时候他发高烧还坚持去见客户,宋朗阻拦不了,一通电话打到她这儿,的确是她连夜照顾他的。 把他强硬地带回房间,看着他皱着眉散发着冷气,却又碍于她是女生不好发作,最终认命地闭上眼。 而她给他吃了药,换了冷敷额头的毛巾,还…… 池年脸颊热了热,那时为了尽快降温,她还拿酒精擦了他的上身,没能忍住多摸了几下他的腹肌。 当然,最后被抓包了,摸完腹肌就发现他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高烧时的他眼神没那么冷漠,带着丝异样的亮。 她做贼心虚地跑去了厨房熬了粥,拿给他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是她一勺一勺喂给他的。 那之后,他的别墅就多了一个齐全的医药箱…… 现在倒好。 池年忍不住打了下一旁的靠枕,一夜回到解放前,全都忘了。 体温测好了,不烧。 池年熟练地翻出感冒药吃下去。 客厅的温度与湿度很舒适,感冒药的药性开始翻涌上来,池年最终没能忍住,靠着抱枕睡了过去。 祁深看完文件才发现已经十一点了。 池年没有叫他,他也没有注意时间。 她应该自己回去了吧。 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祁深走下楼,沙发上果然没人。 他接了杯冰水,边喝边要返回书房,下秒脚步却微微顿住。 沙发很宽大,堪比一张单人床,池年却小小地蜷在最里面,头发有些散乱,脸颊泛着丝红,轻轻阖着眼睛睡熟了。 莹白的脚丫和小腿光裸着,在灰色的沙发与纯白的灯光下有些刺眼。 祁深的神色有些晦暗,思忖了一会儿,轻敲了几下茶几桌面。 池年动了动。 祁深敲茶几的力气大了些,声音也更响了。 池年皱着眉头呢喃:“……别吵。” 祁深失语,停了几秒钟:“池年,该回去了。” 池年这一次连动都没动。 祁深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池年。” 池年只觉得有人扰她清梦,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身上的雪纺衫松了松,领口微微露出莹白的肌肤。 祁深停下脚步,忙移开目光,心中复杂难明。 她这么不设防地在他面前沉睡,就这么相信他? 怕是都没把他当个正常的男人,还男女朋友? 祁深嗤笑,走到客房拿出件毛毯扔在她身上,刚准备转身,池年翻了翻身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毛毯也掉在地上。 祁深皱眉,俯身捡起毛毯就要继续将她盖住,池年却突然侧坐起身,咕哝着抱怨,声音像呓语:“好吵啊……” 尾音在接触到唇上微凉的触感时有些模糊。 祁深抓着毛毯的手也僵住,依旧维持着俯身的动作,看着近在咫尺的池年。 他没想到她睡觉会这么不老实,竟然还半坐了起来,唇直接撞在了他的唇角下方,下唇与她的上唇相接,有些痛,有些暖。 甚至连她细腻的呼吸都格外清晰,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在灯光下洋溢着些雾气。 池年砸吧了下嘴,睫毛颤了颤就要睁开眼。 祁深猛地反应过来,直起身。 “怎么了?”池年勉强睁开眼,声音仍满是没清醒的困意,身上的毛毯又下滑了一大截。 祁深扫了她一眼,冷淡地说:“没事。” “哦。”池年乖乖地应了一声,继续躺了回去。 祁深的脸色沉了沉,转身上了楼。 第009章 池年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阳光很好。 头顶简约冰冷的装潢明晃晃地映入眼帘,一片寂静。 池年忍不住抬手遮了遮光,感冒好了很多,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低低嘤咛一声,而后才发现自己仍然睡在祁深家的沙发上,毛毯半耷在地上,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 没有浪漫的公主抱,更不用说抱去房间,只有一条毛毯。 池年失落地垂眸,下秒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 -- 第18页 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她记得昨晚有人催她起来,而有起床气的她直接坐起身,好像……亲到了祁深。 池年摸了摸嘴唇,仔细回忆了下,越想越真实,就像吃到了一块冰过的双皮奶,现在还能品出一丝甜来。 池年双手捂着微热的脸颊,这场感冒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手机铃声响起,池年回过神来:“喂?” “池总助,你今早怎么没来上班?”林蕾的声音透过听筒轻声传来。 池年愣了愣,忙看了眼时间。 十点三十五。 “池总助?”林蕾唤她,“人事部那边今天统筹,恐怕要按旷工算了。” 池年心里那点儿旖旎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祁总呢?” “祁总一早就来公司了。” 池年睁大了眼睛,和林蕾道谢后直接拨通了祁深的电话。 响铃两声后,通话被挂断了,池年还要再拨打,微信来了一条消息。 祁深:【在开会,有事?】 池年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有事”二字,甚至能想象出来他说这句话时冷淡的表情。 她的全勤奖金没了不说,还要被扣半天薪资。 除了愤怒,池年的心里更多的是难过。 身为女朋友,没享受到公主抱回床上的待遇就算了。 明明他早就醒了,叫她也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却没有叫她;明明知道她生病了且就在他家,还任由人事记了旷工。 池年恨恨地敲着手机屏幕,点击发送:【祁深,你真的是】 【渣、渣!】 发完消息,池年也懒得再去公司,反正已经记了旷工半天,索性回了13号公寓。 洗完澡吃完午饭换了衣服,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池年看了眼手机,祁深再没有回复微信。 轻哼一声,池年直接去了公司。 正值午休时间,不少人去了休息室或娱乐室,林蕾正在和前台说着什么,看见池年忙打了声招呼:“池总助,你上午没事吧?” 池年笑:“只是有点不舒服。” 林蕾松了一口气,声音小了些:“你上午是没看见,祁总的脸色有多难看。” 池年问号脸:“嗯?” “科研中心那边对发布会内容有调整,祁总临时开了个会,”林蕾心有余悸,“进会议室的时候还好好的,出来时也不知道谁惹祁总不高兴了,脸色阴沉沉的,科研室那帮恃才傲物的都少有的安静,咱部门更是大气不敢出。” “不过听科研室那帮人说,也没人惹到祁总啊……” 池年的笑有些僵硬。 她仔细地回忆了下,祁深开会的时候,如果有人惹到他的话,应该、大概、也许是她骂了他“渣渣”? “……你知道原因吗?”林蕾问池年。 池年眨眨眼,皮笑肉不笑:“我上午也没来公司,怎么会知道呢。” “也对,”林蕾又想到什么,“对了,你感冒好些了吗?” “好多了。”池年点点头,默默和前台打了招呼,回到办公室低低舒了一口气。 不过就是骂了句“渣渣”而已,至于这么生气吗? 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祁深依旧没有回复消息。 池年想了想,抛开其他,他毕竟还是她的金主爸爸,去了条消息:【祁总,上午的会议备份发我一份吧[可爱]】 可直到下班,祁深都没有回应,反而是陈扬给她的邮箱发送了一份会议文件。 池年愁眉苦脸地盯着文件内容,最终没能忍住,在下班前几分钟上了楼,刚准备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陈扬走了出来,看见她有些诧异:“池总助?” 池年朝里看了看:“祁总呢?” 陈扬:“祁总说他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他的声音轻了些,“幸好你没来,你是没看到,祁总的脸色有多难看……” 池年:“……” 她没看到,但她能想象到。 池年不死心地朝办公室里望了一眼,简约的黑白背景,落地窗前空荡荡的。 她恹恹转身,总觉得不对劲。 以往她惹祁深更生气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可他从没像今天这样过,看起来更像是……在逃避她。 心中冒出这个想法,池年也被惊了一跳,总觉得太过于荒谬了。 可是当接连两天池年拿着果蔬汁去祁深的办公室时,却都被告知他去了科研中心,一整天都不会回来了。 池年拿着果蔬汁,气笑了。 她是他的助理,对于他的行程她再熟悉不过了,科研中心那边有工作,但绝对不用他全天耗费在那里。 他这摆明了在躲她。 因为那晚那个吻? 将果蔬汁一饮而尽,池年刚要气冲冲地离去,转眼看到桌上刚送来的文件,眼珠转了转。 她就不信他不来拿。 这晚,池年特意加了个班,把原本打算三四天定下来的代言人候选人名单,用了一个晚上完成了大半。 九点半,池年伸了伸懒腰,揉了揉疲倦的双眼,将文件保存好,关了电脑。 与此同时,门外的电梯传来声音。 池年猛地清醒过来,等了一会儿,打开门径自上了楼。 二十四楼空荡荡的,脚步声都带着回音。 办公室门半掩着,池年意思性地敲了两下门直接推开,眼前却一黑,一下撞进了一人的怀里,熟悉的清冽泉香千丝万绕地将她包围在其中。 -- 第19页 池年的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眨了眨眼,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眉眼即便淡漠也俊美逼人,高傲的、矜贵的气质呼之欲出。 池年看着那样一张好看的脸,忍不住想,她是真的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 就连他皱起的眉都很喜欢。 “有事?”祁深看着她,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 池年深吸一口气,明明在质问,眼神却亮晶晶的:“你为什么不帮我作证?” 祁深显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皱着眉头:“什么?” “前天上午,我是生病了才没来公司,”池年强调,“是病假,不是旷工!” 病假不扣钱,旷工扣钱。 祁深听明白了,淡淡开口:“怎么帮你作证?说你在我家睡了一夜?” 池年一愣,而后小声嘀咕:“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意见,反正我的确在你家睡的。” 祁深没想到她这么口无遮拦,神情紧了紧,安静地盯着她,直到她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才道:“我还有事。”说完就要关上办公室门。 “祁深!”池年有些着急,干脆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在躲我?” 祁深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却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关好门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躲你?” 池年的眼珠飞快地转了转:“因为你……害羞?” 祁深身子一顿,沉默了好一会儿,迎上她有些期待的目光:“害羞?” 池年点点头:“那晚,是你的初吻吗?” “池年。”祁深紧皱眉头,连名带姓地唤她。 “你凶什么?”池年瞪着他,“那也是我的初吻,你又不吃亏。” 祁深脸色一沉:“胡说什么。” “没有胡说,”池年嘴硬地抿了抿唇,“再说,你要是觉得亏了,大不了让你再亲回去!” 她说着,仰头凑到他跟前,翘着唇。 祁深的瞳仁沉了沉,也许是感冒好了的缘故,她的唇是饱满的淡粉色,身上带着细腻的甜香。 那晚柔软暖甜的触感莫名涌起,那股奇异的感觉又来了。 一旁的电梯突然响了一声,宋朗走了出来:“我说,拿个文件而已,用得着这么长……”时间。 最后俩字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宋朗看着眼前的局势,识时务地说:“你们继续。”说完,转身重新进了电梯。 祁深回过神来,紧绷的神色勉强松了些,叹了口气:“池年,那晚只是意外而已。” 意外。 池年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既然是意外,你还要躲我?”她抿着唇,情绪也低迷了下来,“祁深,我们的关系,你忘了,我不怪你。可你不能……” 她只觉得心里有点儿酸,低下头没再看他,声音很低:“……你不能总是欺负我。” 祁深怔了怔,看着她微垂的头,头顶高高扎起的丸子头仿佛也失落地垂了垂。 好像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神采飞扬的小兔子耳朵耷拉下来,惹得他心里也有些烦躁。 池年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蔫蔫的狼狈模样,又抬起头,直直朝祁深走了两步。 二人的距离只差几寸。 祁深因为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愣了愣。 池年对他眯着眼睛笑了笑,而后抬腿用力踩向他的脚,漆亮的皮靴留下一个明显的脚印,她“哼”了一声,趁着祁深还没反应过来,迅速转身离开。 祁深反应过来时,电梯门已经快要关上了,只留下一条缝,池年鼓着眼睛侧过头没看他。 他的脸色黑了黑,果然是……小撒谎精,又一次差点被她骗了。 …… 池年回到家后,喝了一大杯水才勉强将心里的酸涩与愤愤压了下去。 光着脚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她忍不住用力跺了跺地面。 祁深估计更生气了吧。 一定又紧抿着唇,默默散放着冷气。 池年抬头,看向景观墙上的拼图,心里更来气了,直接走上前,将上次没来得及拆的腹肌和胸肌一齐拆了下来,拼图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连带着周围的拼图也被牵连,脱落了不少。 池年有些着急,捡起拼图匆忙要补救,手机却响了起来。 夏宜发来的视频通话。 池年手快地点了接通。 “忙什么呢?”夏宜依旧在敷着面膜,躺在床上做着简单的瘦腿运动。 池年看了看拼图:“你又休息啦?” “嗯哼,”夏宜懒懒地应了一声,“整天训练,累死了。” “不是说你们节目组请了个顶级男模导师?帅哥还治愈不了你的心?”上次夏宜和她说时,她特意搜了搜照片,人虽然不算顶级英俊,但身材绝对顶级。 “还说呢,”夏宜一听,运动也不做了,转过身看着她,“也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他了,之前他没出名时我还给他加油打气过呢,现在整天盯梢似的盯着我,没有一点儿休息时间。” 池年边研究拼图,边回应:“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看上你了?” 夏宜冷笑一声,朝镜头展示着自己的小腿,一片青紫的瘀痕中,有一道三厘米长的伤口:“他看上我要这么折磨我?” 池年默默闭了嘴。 夏宜:“不过过段时间那个叫喻泽的摄影师好像要过来露个脸,你要不要签名?” -- 第20页 池年眼睛瞬间亮了,手上的拼图也顾不上了,连连点头:“要。” 喻泽是国际摄影大赛金奖的获得者,如今已经转型成一个成功的商业摄影师了,他拍摄的照片总能极度地冲击人的内心。 就连周教授也不止一次地夸赞他。 可以说池年当初有多喜欢周教授的那本游记,后来就多喜欢喻泽的作品。 只可惜,这位大摄影师一直没露过面。 夏宜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下秒突然眯了眯眼睛,将面膜揭了认真地看着她:“你手里拿的是拼图?” 池年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你舍得把你家祁总的那副拼图拆了?”夏宜感叹,“也好,你看看你和你家祁总,哪点儿像谈恋爱的样子。” 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小白兔,一个干脆把恋爱关系忘了。 池年愣了下,看了看手里的拼图。 也许是看她的神情太招人疼,夏宜忙转移了话题,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断了通话。 池年却依旧拿着拼图坐在地毯上,夏宜的话一遍遍地在耳边响起。 对啊,她和祁深,根本就不像谈恋爱嘛。 池年看着满地的拼图,又看了看景观墙上斑驳的只剩下双腿和修长轮廓的拼图,许久泄气地放弃了补救,将所有掉落的拼图一并扔进盒子里。 祁深,我这次真的生气了。 很难哄好的那种。 第010章 祁深出差了。 池年第二天到公司的时候,陈扬告诉她的。 昨晚凌晨祁深临时给陈扬去的电话,柏林方确定了和云城同时发布新机,第九代新机也是创思第一次在GPU方面摒弃公版架构使用自研架构,可以说,柏林是创思打开国际市场的第一站,对创思很重要。 祁深昨晚来公司正是拿文件的,而后和宋朗连夜飞去了柏林,大概要四五天才能回来。 池年昨晚的气被生生闷在了心里,偏偏又发作不得。 最终干脆再不理他,一门心思投入到工作中。 祁深出差的第三天,池年正在联系代言人候选人的经纪公司,前台敲了敲门探出头来:“池总助,外面有人找。” 池年习惯地以为对方是找祁深的,下意识问道:“有预约吗?” “不是,是找您的,”前台对她挤了挤眼睛,“一个美女明星。” 美女明星? 池年想了想,这段时间创思要请代言人的消息在业内传开了,不少人对这个饼蠢蠢欲动,她也接到了许多晚餐的邀约,明显是冲着代言来的。 她的酒量很差,不喜欢这样的应酬,就都推了,却没有想到有人会找来公司。 池年困惑地跟在前台身后朝休息室走去,当看见休息室的沙发上坐着的女人时,她的眼睛都睁大了些。 的确是美女。 雪白的肌肤,栗色的长卷发披在肩侧,化着精致的妆容,白色的一字露肩纱裙,像一朵白色山茶花,自带着别具一格的气韵。 池年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那个叫唐轻染的歌手。 “池助理?”唐轻染浅笑着站起身,对她伸出手,“你好,我是唐轻染。” 池年回了一抹笑:“唐小姐找我?” 唐轻染颔首,笑了笑递给她一份资料。 “这是?”池年不解。 “我的个人资料,”唐轻染看着她,“听说创思在找代言人,经纪人特意让我来走个后门。” 池年越发困惑:“唐小姐,我们以前认识?”就算是想走后门,也走不到她这里啊。 唐轻染摇摇头。 “那……” “我和祁深,”唐轻染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看了她一眼,“算是旧识。” 旧识? 池年惊讶地看着她,在祁深身边四年,她还从来不知道他和唐轻染是旧识,也从没听过他提起过这位旧识。 “唐小姐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祁深?”她忍不住问出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唐轻染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池年会这么问,好一会儿才开口:“所以想让池助理帮我把资料给他。” 池年了然,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资料,只是一份普通的个人介绍,让她唯一意外的是,唐轻染竟然是一位民谣歌手,很有特色,但也代表着其受众有局限性,更多的是在自己的圈子里受欢迎。 “唐小姐在苏城很有知名度,为什么会来云城?”池年职业病上来,边看边问。 唐轻染笑了笑:“警局传唤。” 池年诧异。 唐轻染继续道:“前段时间在云城出了场车祸,需要去警局做些笔录。” 池年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耳熟,而后隐约想起她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唐轻染车祸的消息。 她点点头。 休息室一时无声。 唐轻染看着认真看资料的池年,突然轻缓地开口:“池助理这四年一直在创思吗?” 池年顺口应:“对啊。” 唐轻染顿了顿,好一会儿轻声呢喃:“真羡慕你……” “嗯?”池年没有听清,抬头看着她。 唐轻染摇摇头淡笑了声:“没事,资料就麻烦池助理了。” 池年笑:“好啊。” 可直到唐轻染离开,池年依旧坐在休息室里,许久忍不住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 第21页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不傻,能察觉到唐轻染提到祁深时微妙的语气和短暂的温柔。 她只是有点不知所措。 唐小姐很好看,是那种她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怜惜的那种好看,和她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在祁深身边四年,祁深从来没有提过唐小姐的存在。 而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真的不在意,要么就是太在意。 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的话,是不是代表他喜欢的样子和她完全南辕北辙?甚至失忆前他对她说“在一起试试”这句话,真的只是和她试试而已,不行就撤的那种? 苦恼地皱眉,池年从来不是爱为难自己的性子,拿出手机,点进祁深的头像,刚要打字询问,却突然想起现在她在和祁深单方面的“冷战”。 池年轻哼一声,直接将手机放回口袋。 …… De Rome酒店是柏林米特区中心一座历史气息浓厚的酒店。 祁深站在套房的窗前,看着窗外极具风情的欧式街景,手中摩挲着手机,眉头微蹙。 来柏林已经三天了,这边的工作也都安排好了,明天一早的飞机。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一直都是陈扬汇报工作,甚至包括池年的那一份。 而池年…… 祁深的眉心皱得更紧了,目光沉沉。 她这几天一条消息都没发来。 没有发那些无聊的小事,就连工作上的事情都没有,二人的聊天框这几天格外冷清。 倒是发过一条朋友圈,是一地散乱的拼图,配文只有一句“拼图成了渣渣。” 明明她说的是拼图,可他看着“渣渣”二字,太阳穴就忍不住跳了跳。 祁深伸手烦躁地揉了几下,莫名又想起那晚的罪魁祸首来——那个阴差阳错的吻。 如果她睡觉老实一些,怎么会发生这些事? 他不得不承认,前几天他的确在刻意地躲着她。 他一直觉得她还是个小女生,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他更对办公室恋情没什么兴趣,再者说,她就是个小骗子,话总是真假掺半地说,他也就真假掺半地听,听过就算了。 那个吻也只当个意外,这对二人都好。 可她还生起气来了? 那天骂了他“渣渣”,后来又用力踩了他一脚,他都没和她生气。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祁深眼皮一跳,飞快看过去,而后皱眉。 人事部的张主管。 他顿了顿才接听:“喂?” “祁总,”张主管那边传来翻文件的声音,汇报着工作,,“您之前让我找的云大计算机系的一个学生,我已经找了,后者也愿意和创思签了合同。” 祁深应了一声,这是两年前创思推出的招揽人才的计划,每年会高薪吸纳几个这样可遇不可求的科研人才,那个学生也是在人工智能领域很有天赋的“天才少年”。 “辛苦了。” 张主管忙摇摇头:“我明天带对方去科研中心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嗯。”祁深应了一声。 “那您先忙。”张主管知会完就要挂断电话。 “等一下。”祁深突然作声。 “祁总?” 祁深以食指指骨抵着眉心,停顿了良久才开口:“之前池年是不是旷工半天?” 张主管:“是啊,虽然是因为生病,但毕竟没提前请假,按照规章来说只能按旷工处理。” 祁深闭了闭眼,眼前浮现那晚池年鼓着眼睛瞪着他说“为什么不作证”的样子,生气的模样也格外没有杀伤力。 “她请假了。” “啊?” “和我请的。”祁深淡淡道。 张主管瞬间反应过来:“好,我这就让人把考勤记录更改过来。” “嗯。”祁深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心里依旧烦躁。 “啧啧,”套房外间,宋朗斜倚着门框摇摇头,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和我请的’。” 祁深睨了他一眼:“你很闲吗?” “的确很闲,”宋朗哼笑,将他的房卡放在茶几上,打量着祁深,半晌慢悠悠地开口:“不是我说,你要不从了小池年算了?” 祁深滞了下,继而冷笑:“你以为我是你?” “我怎么了?”宋朗耸耸肩,“是我我说不定就从了。” 祁深接了一杯冰水,喝下去人也冷静下来,池年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和他喜欢的类型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最终冷淡地道:“误人误己。” 第011章 祁深从柏林回来刚好是周日,休息一天后,周一正式回到了公司。 办公室还是他离开前的样子,落地窗前的绿植看起来刚刚浇完水,几滴水珠在叶子上摇摇欲坠。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祁深看了眼时间,九点十五——池年来送果蔬汁外加汇报工作的时间。 “进。”他应了一声,坐在办公桌后,手指放松地敲了下桌面。 陈扬抱着一叠文件夹走了进来:“祁总。” 祁深的神色微沉,眉头也紧锁起来。 陈扬的脚步一顿,莫名觉得周围的气温低了好几度,不自在地清咳一声,他才继续走到办公桌前:“这是这几天积攒的文件,已经整理好了,其中一些也已经发送到您邮箱了。” -- 第22页 祁深看着整理地工工整整的文件,眼神漆黑,情绪也晦暗难明,好一会儿伸手随意翻看了几眼。 “科技中心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根据调整后的内容来的,新入职的那个计算机系的学生也已经开始熟悉环境……” 陈扬一边汇报着这几天创思的情况,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祁总的脸色。 总觉得自己刚进来时祁总还是放松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创思的代言人那边也已经选的差不多了,名单就在文件夹里,只等您最后拍板……” “陈助理。”祁深打断了他。 “祁总?” 祁深沉吟片刻:“代言人这件事,我怎么记得是池助理负责的?” 陈扬愣了下,忙解释:“池助理说她感冒还没好,怕传染给您,所以让我一并给您汇报了。” 感冒还没好?祁深差点气笑了。 出差前她的感冒就好的差不多了,现在五天过去,她说自己的感冒还没好? 更何况,她感冒最严重的时候都没主动离他远远的,现在知道怕传染他了? 祁深的语气冷淡:“她自己的工作,让她自己来汇报。” 陈扬立即点头:“好的,祁总。” 说完偷偷看了眼脸色阴沉的祁深,转身走了出去。 祁深依旧坐在那儿,目光沉郁地翻看着文件。 一旁的手机响了一声,邮箱有新邮件的提示音。 祁深顺手将手机拿了过来,与此同时,沉寂了五天的某人的微信来了一条新消息。 他想也没想点了进去。 池年:【祁总,工作内容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了。】 消息工整准确,就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用错。 祁深盯着这条消息上的“您”字,这一次是真的被气笑了。 她怕是报复他前段时间躲她吧? 不过一个意外的吻而已,她的气未免持续得太长了。 祁深直接给陈扬去了个电话:“通知几个部门的主管及以上的人员,半小时后会议厅开会。” “缺席扣奖金。” 池年被通知要开会的时候,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得知缺席会扣奖金后,侥幸彻底熄灭。 虽然知道祁深出差回来总会开例会了解公司情况,但扣奖金这种“残忍”的手段还是第一次。 收拾了下记录用的纸笔,池年恹恹起身,刚准备出门,想了想又回来戴上了口罩。 既然说了感冒,戏还是要演全的。 会议厅很大,十几米的黑色长桌和明亮的环境对比鲜明,简洁低调又奢华。 池年挑了个最角落的位子,默默地缩在那儿。 反正是各部门汇报这段时间的情况,她早已经整合地差不多了,不过就剩查漏补缺。 祁深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躲在离他最远的会议桌角的池年,低着头,大大的口罩罩在她的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胡乱转着。 一看就是装病。 沉了沉脸色,祁深坐在会议桌最前方:“开会。” 几个主管七嘴八舌地汇报着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最不对盘的人事部和科研部又一次开始了唇枪舌战。 池年以前坐在祁深的左手边负责记录会议内容时,这两个部门离她最近,你来我往的听着心烦。 可现在以局外人的视角看,她竟然觉得津津有味,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看热闹。 她甚至为了看得更仔细,不觉朝前微微凑了下身子。 可没想到,她刚倾身朝前看,一眼就对上了最前面祁深的眼神。 俊美的脸,眼睛漆黑且深沉,看不出情绪。 池年一僵,无声地哼了声,又将身子缩了回来。 她可没忘,“冷战”还没结束。 祁深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面孔一黑,沉沉道:“够了。” 争执逐渐停下,祁深又分别听了其他部门的汇报,和池年与陈扬汇报的没有多少出入。 他站起身:“有问题的私下找我,散会。” 池年抱着纸笔,将口罩往上推了推,眼观鼻鼻观心地朝外走。 “池助理,”祁深叫住了她,“一会儿把代言人的资料拿去我办公室。” 池年脚步一顿,皱了皱眉:“我已经让陈助理拿过……” “陈助理是你的助理,还是我的助理?”祁深一句话把她堵了回来。 池年滞了滞,毫不掩饰地轻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祁深看着她耍小脾气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果然还是这么……没大没小! 池年磨磨蹭蹭地拿着代言人候选人的资料去总裁办公室时,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祁深正在处理前几天积攒的文件,好看的眉眼微凝,看见她进来,只扫了一眼,继续头也不抬地处理文件。 池年把资料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祁总,资料。” “嗯,”祁深没看文件,只在听见她公事公办的语气时拧了拧眉,“汇报一下。” 池年瞪了他一眼,察觉到他也没看自己,没好气地拧了拧鼻子:“创思的理念一向是创新、个性、独立、品质,针对这些,目前找到了三个相对符合的艺人。” “梁菲,事业女强人,演技出众,又是三金影后,国际上也享有声誉,口碑好,样貌高级。” -- 第23页 “秦思思,气质独特出众,有优秀代表作和庞大的国民缘,样貌清冷挂……” 说到这里,池年看见祁深已经拿起钢笔在文件上开始签字了,神情专注。 “你有没有在听?”池年突然作声。 祁深签字的手一顿,总觉得她刚刚的语气,有些委屈,低低的故作强势的声音,却完全没有威力。 心里的烦躁散了些,祁深抬头:“第三个呢?” 池年刚要开口,门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祁深看了她一眼才说:“进。” 人事部的张主管拿着文件走了进来:“祁总,这是变动后的员工考勤记录,需要您签字后交给财务那边。” 池年听见“考勤”俩字,就想起自己的全勤和旷工半天的薪资,低低哼了一声,扭过头。 祁深抬眸看了她一眼。 张主管不解地顺着祁深的视线看过来,而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池总助,您和祁总请假最好也和人事部说一声,我这边好及时记录,扣了全勤奖就得不偿失了。” 池年皱眉:“什么……” “好了。”祁深将签好字的文件递给张主管,也打断了池年的话。 张主管忙接过文件,对池年笑了笑走了出去。 池年依旧站在原地,脑子有点懵懵的。 祁深已经在处理文件了,池年回过神,眨了眨眼:“你和张主管说的?” 祁深明知故问:“什么?” 池年:“我还有全勤奖?” 祁深终于抬头看向她,她的眼神比起之前的故作冷静,多了丝星光,亮闪闪的,偏偏还刻意地压制不让人看出来,唇紧抿着,梨涡若隐若现。 很生动。 心里的沉闷不觉舒缓了许多,祁深嗤笑:“不就是全勤奖,你很缺钱?” 池年听出他没有否认,眼眸半弯着掩去星光闪闪,而后瘪瘪嘴:“你不懂。” 祁深睨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所以,第三个人选?” 池年眨巴了下眼睛,突然反应过来,下秒却又想到唐小姐说起“旧识”的神情,她眼睛直直地看着祁深:“第三个人选,说是你的旧识。” 祁深的眉眼平淡,示意她继续。 池年抿了抿唇:“是一个民谣歌手,唐轻染。” 祁深拿着文件的手一顿。 池年注意到他的动作,心往下沉了沉,刚刚得知他为她“作证”的窃喜还没发酵,就被掩埋下去。 他现在的反应,像是在印证着她当初的第二个“他很在意”的猜测。 “唐轻染?”祁深很快又平静下来,淡淡反问。 “嗯,”池年将办公桌上的文件夹拿起来,抽出一份资料递给祁深,“这是她的资料。” 祁深拧眉,接过资料翻看着,上面照片上熟悉的眉眼,还有熟悉的经历。 太阳穴却骤然一紧,脑海中像是有什么闪过。 不是曾经的画面,而是……前不久。 那场车祸,那辆疾驰而来的白色货车,肇事逃逸时刺眼的蓝色车牌,刺耳的刹车声和熟悉的女声唤着他“阿深”…… 可很快,那些画面渐渐消散。 池年看着祁深有些凝重的神色,愣了下,忍不住攥紧了文件夹。 祁深从没因为女人这样情绪外露过,就连失忆前对她提议在一起都那么冷淡。 她早就做过评估了,唐轻染并不适合成为创思品牌的代言人,可是她评估的再全面再具体,其实也不过就是祁深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他真的“徇私”,她可能会把手里的文件夹朝他脑袋上砸过去。 幸好,祁深很快将资料合上了。 池年捏了捏文件夹:“祁总?” 祁深将资料递给她,捏了捏眉心:“她不适合。” “啊?” 祁深抬头,眼里没有半点异样:“无论是知名度还是人设定位,都与创思不符。” 池年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将资料接过来,没忍住又问了一句:“你真这么觉得呀?” 祁深:“怎么?” 池年看着他,小声说:“我还以为你见色起意了呢。” 毕竟,唐小姐是三位候选人里最好看的。 祁深皱了皱眉,轻嗤:“我如果真是那种人,池助理还会只是助理?” 第012章 祁深的话音刚落,办公室里有短暂的死寂。 祁深的眼里也带了些不可思议。 这句话对他和池年来说,过于暧昧,可收回来却又显得刻意。 池年的眼神亮晶晶的,她向来很会抓重点:“你是在说我很好看吗?” 祁深几乎立刻应:“不是。” 池年也不在意,只笑眯眯地将文件收起来:“那你确定了人选后告诉我。” 走出办公室时,她才低下眼睛。 其实,本来就不是助理啊…… 池年轻哼一声,看了眼时间,刚好是下班时间。 回到家,池年径自甩了鞋子光脚倒在沙发上,刚准备舒服地喟叹一声,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池年顺手接起:“喂?” “年年,这段时间工作忙不忙?”赵阿姨的声音。 池年的家乡在苏城下的一个地级市,高二那年父母离婚后,父亲很快再婚,母亲去了外地赚钱,在那里也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一直都是邻居的赵阿姨照顾着她。 -- 第24页 就连高考那年,从考场走出来,都是赵阿姨在学校门口等着她。 池年的语气有些低软:“不忙啊,赵姨。” 赵阿姨嘱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不要亏待自己,有什么委屈没地儿说就给赵姨打电话……” 池年听着赵阿姨的话,鼻子有点酸,忙点点头,而后又想起对方看不见,说:“我知道了赵姨,您放心,我在这儿工作的都很不错,老板也很好。” 赵阿姨笑着应了几句,又问:“交没交男朋友?” 池年一愣,想说交了,可祁深都忘了二人的关系,只是沉默。 赵阿姨了然地笑笑:“没关系,年年还小,也不着急,不过可以先交一个谈着。” 池年眨眨眼,突然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儿像夏宜的妈妈催她相亲时的话。 果然,下一秒赵阿姨继续说:“我有个小姐妹,她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家境挺好,也在云城……” “赵姨,”池年撒娇地打断对方的话,“我现在在努力啦。” 赵阿姨停了停,笑着调侃:“有喜欢的人了?” “唔,算是吧。”池年含糊地应了一声。 “阿姨也是怕你一个人在外面被不知根知底的人伤了心。”赵阿姨也没多说什么,又多嘱咐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池年拿着手机,坐起身,看着对面景观墙上斑驳的拼图,有些发呆。 突然又想起办公室里的祁深来。 今天他问她说“不就是全勤奖,这么缺钱?” 其实,从来都不是因为全勤奖,而是,她想要得到他的偏爱而已。 他帮她“作证不是旷工”,他拒绝了“旧识”代言,他间接地夸她好看…… 他一丁点的举动,她都能曲曲折折、拐弯抹角地解读成“他在意她”的两厢情愿。 可是…… 池年抿了抿嘴。 祁深,你不要惹我难过呀。 …… 七月上旬的时候,创思的代言人终于在内部定下来了。 是国内外享有盛誉的影后梁菲。 这是创思第一次找代言人,且是给足排面的全球代言人,更何况创思如今发展起来的互联网生态不只是局限于手机、电脑、平板这些电子产品,更是在智能家装家电上大刀阔斧地创新,未来的发展趋势迅猛。 也正因为如此,前期的准备工作很多,因此创思并不着急官宣。 只是池年去电了梁菲的经纪公司,要了一份更为详细的“成绩单”。 在业内,这已经算是有了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拿下这个资源了,因此对方公司欣然答应。 池年找了公关部门先放出些消息试探市场的反应,又有针对性地对创思的定向用户进行代言人口碑反馈,顺便考察成绩单的含金量。 真正和梁菲及公司负责人见面,是在七月十六日,刚好周五。 池年没想到会定在这一天,可梁菲这天刚好从国外拍完杂志回来,也只能这样。 两方见面的地点在森尔酒店,彼此默契地没有提到合作,但也都清楚,这次代言估计十拿九稳了。 结束完见面已经晚上七点了,池年让随行的同事直接下班后,便匆匆忙忙地朝创思赶。 七月的云城已经很热了,尤其在钢铁丛林的高楼大厦之间,风都小了很多。 池年只在外面待了一会儿,脸颊就被热的通红,看着不远处的创思大楼,想到大楼里凉爽的空调,她一路小跑。 却在走到创思门口时,两栋楼之间露出的一片天空,一轮月亮安静地悬在那里。 池年停下脚步,安静地看着月亮。 许久拿出手机,郑重地拍了一张照片。 …… 二十四层。 祁深批复着文件,整个办公室除了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或是钢笔写在纸页上的簌簌声响,一片死寂。 落地窗外,都市的夜生活也开始慢慢苏醒过来了。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透过落地窗静静地闪烁着。 祁深拿着钢笔的手一顿,转头看过去。 远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周围却死寂无声。 祁深皱了皱眉,将钢笔一扔,刚想拨打内线让底下的人送杯咖啡,随后才想起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池年也去和盛景传媒谈合作了。 这段时间她倒是忙了起来。 祁深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祁深看也没看直接接了过来:“喂?” “小深,”女人温柔里带着丝讨好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你爸爸不好意思亲口和你说,他祝你生日快乐。” 祁深的脸色随着听见对方的声音冷凝下来,许久嘲讽地笑了笑:“你让他给我母亲多上几炷香,多烧点儿纸钱就是祝我生日快乐了。” 对面陡然静默了下来。 祁深讽笑一声,就要挂断电话。 却在他把手机拿离身边的瞬间,听筒里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你就是这么和你母亲说话的?” 祁深的眼神冰冷,声音却格外平静,微扬的语调刻意的讽刺:“母亲?我的母亲不是在七年前就死了吗,你也出了一份力呢。” 祁岳林恼羞成怒:“只要我还是你老子,她就是你母亲。” “岳林。”钟秀在一旁低声劝着对方。 祁深的眉眼有些不耐烦:“您也贵人多忘事了吧,五年前,我们就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 -- 第25页 “祁深!”祁岳林怒斥,“五年前你为了个女人和祁家断绝关系,闹得满城风雨,让整个苏城看了祁家的笑话,你还嫌不够丢脸?” 祁深的眸沉了沉,紧攥着手机没有说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现在又去云城找你了,”钟秀仍在那边细声安慰着什么,祁岳林的语气勉强平静了些,“只要你还一天姓祁,那个姓唐的女人就一天别想进我祁家的门。” 祁深的声音阴沉:“你调查我?” “你以为你逃到云城我就管不了你了,”祁岳林冷笑一声,“你尽快和那个女人断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 祁深紧皱着眉头,听着祁岳林一如既往的论调,低低讽笑:“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正准备和她合作呢。” 祁岳林大怒:“你还要和我对着干是不是?你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那个女人就这么好……” 祁深不耐地打断了他:“您就这么心虚吗?” 听筒里短暂的沉默,继而祁岳林厉声道:“你母亲就这么教你对待长辈的?祁深……” 祁深的眼神寒了下来。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评价他的母亲,包括祁岳林。 钟秀仍在宽慰着祁岳林,许久,她将手机拿了过去:“小深,你不要气你爸爸,他也是关心你,担心你意气用事,以后会后悔……” 祁深直接断了通话,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欣赏着城市夜景,许久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关心他? 关心他会在母亲去世仅仅三个月,就和家庭医生结婚了?会半点不问他发生车祸的事情?会不记得他的生日是今晚零点后,不过登记在了今天而已?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微信提示音。 祁深收回视线,低头扫了一眼。 池年发来了一张照片,创思的AB两座大楼中间,一轮圆月挂在漆黑的天上,月色皎洁,和周围的霓虹灯格格不入。 紧接着又弹出两条消息:【祁深,你快看这个月亮!】 【像不像个生日蛋糕[眨眼]】 一如既往激动的语气,好像带着一股把一切烦心事都冲淡的能量。 祁深的目光扫了眼那张照片上的月亮,落在了眨眼的表情包上。 和池年眨眼时一模一样,忽闪忽闪的。 他停顿了下,开始打字:【哪像?】 发送过去后的下一秒,手机响了起来。 祁深看着屏幕上的“池年”二字,捏了捏眉心接通,没有说话。 “祁深?”带着些疑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祁深默了默:“不然你在和谁打电话?” 池年笑了起来,不和他计较:“你现在还在公司吗?” “嗯。” “哦。”池年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祁深皱了皱眉,刚要问她什么事,通话被挂断了。 他黑着脸看了眼回到锁屏页面的屏幕,心里更烦躁了。 办公桌上还剩几份文件,祁深也没了心情继续批复,深吸一口气,干脆转身走了出去。 却在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脚步一顿,祁深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正和安保部员工聊天聊得兴起的池年。 说到激动的地方,她连连点头,扎起的丸子头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几缕碎发散落在两侧,脸颊因为天热而微微泛红,偶尔看一眼不远处的劳斯莱斯,像是在等着什么。 员工率先看到了祁深:“祁总。” 池年扭过头来,看见祁深眼神一亮,和员工打了声招呼,雀跃地走到他面前:“你下班啦?” 祁深愣了愣,刚想和她说代言人的事情,却在看见她充满生机的双眸时,莫名把话咽了回去。 这种公事,周一再说吧。 祁深:“你怎么在这儿?” 池年的眼珠灵活地转动一圈,理直气壮地说:“我车坏了啊。” 说着眨巴了下眼睛,力图让自己更加真诚。 祁深微眯双眼,淡淡地看着她。 小撒谎精,又在撒谎。 可却莫名地没有揭穿她:“所以?” 池年:“所以,来蹭你的车啊。” 祁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就在池年心虚的时候,祁深拿着钥匙绕过她走出公司大门:“走吧。” “啊?”池年有瞬间的迷惑,忙跟上他,“去哪儿?” 祁深侧眸睨了她一眼:“不是蹭我的车?” 可能真的是中邪了吧,最起码今天,他不想一个人。 “哦,对!”池年点点头,忙跟在他身后,坐上不远处的劳斯莱斯副驾驶,而后笑眯眯地转头看着驾驶座的祁深。 他的手指白皙又修长,扶着方向盘,格外赏心悦目。 祁深被她盯的太阳穴跳了跳,言简意赅:“说。” 池年眼睛亮了亮:“我还没吃晚饭。” 祁深看着她,不言不语。 “我也是为了创思啊,工作到这个时候才下班,从中午饿着肚子一直到现在,胃都饿的难受……” “停,”祁深无奈地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发动车子,“吃什么?” 池年忙坐正,乖乖地系好安全带:“想吃云大的烧烤和小龙虾了。” 祁深扭头看了她一眼:“这里离云大多远?” “才四十分钟车程而已,”池年无辜地睁大眼,“你不知道今天见的那个公司负责人有多话多,可为了公司我还是忍了下来……” -- 第26页 祁深淡淡地开口:“再多说一句,就不去了。” 池年飞快地闭上嘴。 祁深侧眸扫了她一眼,紧闭着嘴巴委委屈屈的模样,闷燥的心顺畅了不少。 云大东临新修的动植物园,旁边就是美食一条街,物美价廉,远近闻名。 池年当年上大学时,没少在这里吃饭。 尤其这里有一家小龙虾烧烤店,更是一绝。 只是才靠近动植物园,道路被商贩和学生挤满了,车也开不进去,最终将车停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二人步行前去。 店里的人已经很多,即便开着空调依旧带着几分热火朝天的喧闹,烟火气十足。 祁深皱了皱眉,只觉迎面一股潮湿的烧烤香味涌来。 池年兴致勃勃地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对他招招手:“幸好还有座位,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估计就要在外面等着了。” 祁深坐在她对面,看着池年拿着菜单熟练地点菜,边点边问:“你吃蒜蓉的还是麻辣的?” 说完不等他回应,又说:“算了,一样来半盆吧,还有烤牛羊肉各一把,土豆片一盘……” “你吃的完吗?”祁深没忍住打断了她。 池年抬头无害地看着他:“不是还有你吗?” 说着又点了几样小碟凉菜,笑吟吟的将菜单交给老板娘:“再来几瓶果啤。” 祁深皱眉看着她,下意识地开口:“你不是不能喝酒?” “你还记得啊?”池年惊喜。 她的酒量很差,当年第一次陪着祁深应酬时,喝了两杯香槟,回来的路上吐在了祁深的车上,祁深黑着脸打量了她半天。 那之后再应酬,她多半是负责充个门面担当。 可祁深失忆后,二人还没一起应酬过。 祁深怔了下,看着她的目光,只觉得太阳穴有些痛。 老板娘将菜上了上来,祁深也从恍惚里回过神。 一整盆鲜红的龙虾色香味俱全,干净地烧烤炉下还放着几块通红的炭,牛羊肉被烤得油滋滋的。 池年熟练地打开一瓶果啤,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总觉得以前满是果汁味的果啤,现在酒精味重了许多,却也没有太过在意,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 祁深看着她,没有动。 剥了几个后,池年才察觉到祁深只吃了几口凉菜:“你不吃?” 祁深看了她一眼:“还不饿。” 池年拧了拧鼻子,没太在意,她的确饿了,在车上和祁深卖惨的那些话,并不全是假话。 不多时,她的眼前已经摞起了龙虾壳,池年满足地感叹一声,抬头就迎上祁深的目光。 他正在看着她,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神,看得池年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手边龙虾的味道也淡了许多。 一旁的空调风口对着她吹了过来,池年耳畔的几缕碎发被吹到嘴边,有些痒。 她吹了口气,碎发非但没被吹走,反而贴在了她的唇上。 池年刚要摘掉手套,下秒突然想到什么,朝祁深的方向凑了凑。 祁深拧了拧眉:“怎么?” 池年高举着自己沾满龙虾汁的双手,努了努嘴:“头发沾在嘴唇上了。” 祁深顺着她的话看向她的嘴唇,被辣的通红的唇泛着些油光,饱满地翘起,她仰着头,耳朵与脸颊都红红的,睫毛轻颤着凑到他跟前,又羞又怯又直白。 “快点啊……”池年含糊不清地催促。 祁深鬼迷心窍地朝前凑了下身子,伸手将那缕碎发从她的唇角拂落,指尖在她的脸颊轻轻滑过,酥酥痒痒的。 池年看准了时机突然伸手,将手中剥好的虾肉送到祁深嘴里,手隔着薄薄的一次性手套触碰到了他微凉的唇。 祁深一惊,下意识地闭嘴想要拒绝虾肉,没想到含住了池年的指尖。 池年也愣住了,食指仍在他的唇瓣之间,指尖像是连通了细小的电流,酥酥麻麻地传到她的心脏,连耳膜也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脸颊一阵燥热。 她忙收回手,拿起果啤一连喝了几大口,可心中的热气却依旧升腾着往脸颊上涌。 祁深已经撤离了身子,口中的虾肉鲜香,他只缓慢地咀嚼着,神色淡淡地看着池年。 心里却有什么翻涌着,在冲破界限的边缘试探。 第013章 池年心里又羞又躁,连喝了三瓶果啤都没能将脸颊的热气压下去,反而有越喝越热的迹象。 最终是祁深看不过去,按下了她的酒瓶。 吃完从店里出来,池年已经有些醉了了,夏季夜晚的热浪涌来,她晃了晃身子,更晕了,脚步蹒跚着跟在祁深身边。 祁深单手扶着她,看着眼神因为醉酒更加莹亮涣散的池年,眉头紧锁:“不是说自己能喝的下?” 池年后知后觉地看向他,迟钝了一会儿才用力点点头:“我没撒谎,我以前真的能喝好几瓶的!” 说着,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朝路灯走去:“不信我给你走个直线……” 祁深拉住她的胳膊,下秒想起什么:“你之前喝的酒多少度?” “啊?”池年看向他,似乎在思索着他的问题,而后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度!” 祁深:“……”她刚刚喝的果啤是八度。 撑着她朝前走去,话也不说了。 -- 第27页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偏偏喝醉的池年很想说话,不断地扭头看他。 祁深只大步朝前走。 “祁深?”池年凑到他跟前询问。 祁深依旧一言不发。 “你干嘛不说话?” “……” 池年不乐意了,干脆停下脚步,抿着嘴鼓着眼睛站在原地,偶尔偷瞄他一眼,一副“你不说话我不走”的模样。 祁深看着她揉了揉眉心,深深觉得自己今晚和她出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不仅搅得自己心烦意乱,还要负责一个酒量不怎么样的酒鬼。 周围已经有不少大学生朝二人看过来,不远处繁杂的喧闹声与欢笑声不断传来。 祁深的脸色黑了黑,勉强缓和了下语气:“你想怎么样?” 池年眨了眨眼睛,念念不忘上次感冒还要被留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的“仇”,眼巴巴道:“公主抱。” 祁深沉沉地盯了她一会儿,明明是夏天,却多了丝冷气。 池年缩了缩脖子:“要不……背着也行?” 祁深吐出一口气,松开她朝一旁走去。 池年迷茫地站在原地,鼻子一酸,眼圈红通通的。 他对她怎么就这么差,明明之前已经到了牵手的地步了,顺利的话,现在说不定拥抱接吻都发生了。 他却都忘了。 什么都没了…… 池年吸了吸鼻子,前段时间积攒的委屈下一秒就要发作出来。 “不过来?”祁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池年的委屈憋住了,不解地朝他看过去。 ——祁深站在台阶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池年茫然。 “再不过来,自己走回去。”祁深又开口。 池年猛地反应过来,眸光闪烁着,走上前站在台阶上,一把扑上了屈膝的祁深的背上,扒着他的脖颈往上拱了拱。 “老实点。”祁深皱眉,手微微用力已经把她撑了起来,手微合着穿过她的膝下,直起身沿着人行道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路灯一盏一盏地过去,二人的影子变短又变长。 平静下来的池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慢慢宁和,身子一摇一晃的,格外舒服。 祁深的背很有力,宽肩窄腰,完美的倒三角。 他的身上沾染了刚刚烧烤店的味道,夹杂着那股冷淡的泉香,却莫名的好闻。 池年忍不住改扶着他的肩膀为搂他的脖颈,轻轻地伏靠过去嗅了嗅。 祁深的身子一顿,女孩细软的呼吸就在他的后颈,惹得他后背有些僵硬。 他淡淡道:“属狗的吗?” 池年摇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属虎的。” 祁深轻嗤了一声。 那看来她早生了一年,应该属兔子才对。 头顶的月亮依旧格外圆,池年开始没话找话:“祁深,你看见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 祁深:“嗯。”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池年眯着眼睛笑了两声,下秒想起了什么,凑到祁深耳边,小声说,“祁深。” “……” 池年像是在分享自己的小秘密一样,语气格外认真:“我把今晚的月亮送给你好不好?” 祁深原本稳步前行的脚步细微地停了停:“为什么?” 池年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不高兴啊。” 祁深恢复了冷静:“我没有不高兴。” 池年轻哼了一声:“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是能看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祁深,你今晚就是不高兴,很不高兴。” 祁深背着她一步步朝前走,不打算再和喝醉的人争论,只反问:“所以,你要送我月亮?” “对啊!”池年点点头,靠在他的肩头:“我把今晚的月亮送给你,你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祁深沉默了片刻:“送人东西连钱都不舍得花?” 池年拍打了下他的肩膀:“才不是,”而后继续窝在他的肩头,好一会儿呢喃,“你又什么都不缺……” 说着,她的声音里掺杂了委屈的哭腔:“你那么有钱,你又什么都不缺……” 他缺什么呢? 他连她都不缺! 他忘了创思的发展,会头疼;忘了公司的员工,也会头疼;甚至那天,他看见唐小姐的资料时,看起来也那么不对劲。 可是独独忘记她时,不会头疼,没有反应,也没有想起她。 医生说,能刺激到他的,一定是重要的人或者事情。 是不是代表着,她对他……其实一点儿都不重要呢? 祁深听着她委屈的声音,皱了皱眉:“哭什么?”说出口才发现语气有些低哑。 池年安静了几秒钟:“……我也想有钱。” 也想什么都不缺,包括他。 祁深侧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有些沉郁:“你很缺钱吗?” 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也是,因为全勤奖突然就不生他的气了。 池年摇摇头,又点点头,最终只闷闷地哼了一声。 经过动植物园门口时,那边的喧闹声格外大,池年也被吸引了过去,宽大的动植物园门口,晕黄的如火龙一样的灯串明明灭灭,许多大学生在里面砸着水球。 池年眼睛一亮,拍了拍祁深的肩头:“我们也去玩吧!” 祁深冷冷地扫了那边一眼:“不去。” -- 第28页 池年却直接无视了他的回绝,挣扎着一跳,从他的背上跃了下来,拉着他就要朝那边跑,下秒趔趄了下,险些跌倒。 祁深忙扶住她,声音一沉:“池年。” 池年仗着酒意上头,扭头对他拧了拧鼻子,继续往前冲。 “开园一周年庆典活动,门票八十。”工作人员手里的喇叭一遍遍重复着,一旁有一个一人高的立牌,上面是最近热播的一部电视剧里男女主角打水球的海报。 池年兴冲冲地交了钱往里走去,一直走到水球的供应处,拿起来看向前面已经混战成一团的人群,而后看向祁深。 祁深皱眉:“池年,你敢……” 话没有说完,一个水球已经砸在了他的身前,橙色的水球炸开,清水四溅,瞬间染湿了他的衬衫和半边脸颊。 池年手里还拿着一个水球,看着祁深难得狼狈的模样,笑出声来。 祁深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燥热的夏晚多了丝凉爽,那最后一缕烦闷好像也随之消散在无形中。 他的眉心皱得更紧了:“池年,这个月的奖金不想要了是不是?” 池年脸上的笑一僵,继而仰着下巴,头顶的丸子头也在和主人一块儿耀武扬威:“不是你说的吗?公是公,私是私,现在是私人时间!” 祁深冷笑:“可我是你老板。” 池年蔫了,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手里的水球,刚要将它放回去,身后突然砸过来一个水球,直直地砸在她的丸子头上,水从头顶落了下来。 池年睁大了眼睛,看着从睫毛上滑落的水滴,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祁深:“你不是说不玩?” 祁深:“我说了吗?” 池年深呼吸一口气,下秒又抓起几个水球,直接朝祁深砸了过去,加入了这场混战。 到了后来,池年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砸了自己,自己又砸到了谁,喝了酒过分亢奋的神经让她今晚彻底释放了出来。 再从混战里出来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处是干的,头发贴在脸颊,衣服也湿透了,幸好今天没有穿雪纺衬衫。 池年擦了一下脸上的水,刚要寻找祁深,就发现不远处的长椅上,祁深正坐在那里。 修长的腿交叠着,手里拿着潮湿的西装外套,身形舒展,衬衫只湿了一半,俊美的眉眼在晕黄色的路灯下多了几分柔和,额角一缕湿发垂落,多了几分致命的性感。 好看的像画里的人。 池年小跑到他跟前:“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祁深抬眸睨了她一眼:“在你第七次被人砸中脸的时候。” 池年:“……” 低低地哼了一声,懒得和他计较,她坐在他的身边。 夜风吹来,在夏天的夜晚多了丝凉爽。 池年朝着风吹来的方向闭着眼睛:“好舒服。” 祁深下意识地朝她看去,路灯下,她的丸子头已经歪了,松垮垮地挂在头顶,碎发被风吹得半干,微微拂动,唇下的梨涡若隐若现。 怎么看都不像他动心的类型,可好像……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喜欢什么类型了,或是……喜欢某个具体的人? “我们回去吧!”池年感受够了,睁开眼说道。 祁深迅速收回视线站起身:“嗯。” 池年不解地看着他突然变得冷淡的脸,小声嘀咕:“莫名其妙。”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 池年玩累了,便软趴趴地靠着座椅忽醒忽睡,祁深偶尔看她一眼,只看见她的头一点一点的。 嗤笑一声,祁深将音响的音量调低,空调也调高了些。 回到13号公寓的时候,池年刚好醒了过来,只是人还迷糊着,只知道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道别后走进了公寓楼。 祁深看着她离开的动作,没有立即发动车子,食指轻点着方向盘,唇角半弯着。 下秒却在看见后视镜的自己时笑容一僵,唇角也抿了起来。 他开始怀疑池年说二人是男女朋友这件事,或许……有可能是真的? 可为什么,他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明明看见唐轻染的资料,都会觉得头痛欲裂…… 车窗突然被人敲了下。 祁深被惊得回过神来,扭头看去。 池年无辜地站在窗外。 祁深落下窗子。 池年笑眯眯地弯腰凑到车窗前,晃了晃手里亮起的手机屏幕,眼里还带着亮得惊人的醉意:“祁深,生日快乐呀。” 刚好,过了零点。 第014章 池年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了,刚好周六。 宿醉的脑袋依旧有点儿晕,口干舌燥的。 池年迷迷糊糊地起床,喝了一大杯水才终于缓了过来,走向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邋遢的自己,池年忍不住嫌弃地撇撇嘴。 昨晚回到家什么都没收拾,就一头扎到了床上,此时头发乱糟糟地垂在身后,口中果啤的果汁味没了,只剩酒味,身上倒是没什么味道。 池年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坐在沙发上,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看着对面的拼图,昨晚的回忆开始涌了上来。 她喝醉了,然后被祁深背着,她还吵着去砸水球。 之后的记忆有些淡了,只隐约记得她砸了祁深,命中率还很高,祁深黑着脸看着她,伸手还击,再然后……她就被他送回家了。 -- 第29页 池年忍不住揉了揉脑袋,总觉得祁深陪自己砸水球这件事太过梦幻。 而且,自己好像砸了他很多下,且……格外用力。 池年想到昨晚二人湿淋淋回来的画面,心有余悸地缩了下肩,拿过手机给祁深去了条消息:【祁深,你醒了吗?】 祁深收到池年的消息时,正在跑步,看见手机闪了闪,边擦着汗边下了跑步机,回了个问号。 池年:【生日快乐呀![可爱]】 祁深嗤笑了两声,刚要提醒她这话她昨晚说过了,对方又来了一条消息:【祁深,昨晚我们是不是玩得挺欢乐的[眨眼]】 祁深皱眉,想到昨晚池年的表现,不止欢乐,她还挺胆大。 砸水球时,他被她拖入人群里,周围有人想要砸他,也在看见他的神情时默默换了目标。 只有池年,一个个水球专往他身上砸,水枪也直直对准他,周围有人砸到她的脸上,她反而笑眯眯地,一门心思放在对付他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他有多大仇。 湿透的西装和半湿的衬衣,全都拜她所赐。 祁深:【你觉得呢?】 发完想到她此时可能露出的纠结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下秒手机又响了一声。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深,你不要怪你爸爸,他一个人撑着一个家族也不容易,生日快乐。” 祁深的神色随着这条信息冷凝了下来,不用猜也知道是钟秀。 一个人撑一个家族? 祁深冷笑,他们还真把母亲的资产当成自己的了? 顺手将短信删除,祁深将手机扔到一旁。 另一边,池年眨眨眼,看着祁深发来的反问,越发觉得自己昨晚嗨过头了,哀嚎一声,抱着头倒在沙发上,没再敢回。 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丝丝甜。 昨晚他陪着她玩到那个时候,证明他是有那么些在意她的吧? …… 周一上午,是例行的早会时间。 池年要和梁菲的经纪公司看合同,因为两方牵扯到的内容较多,要细致地商讨,便让陈扬代自己整理早会的内容纪要。 等到研讨完合同再回到公司,刚好是中午午休的时间。 池年边往行政部走,边想着一会儿见到祁深,应该怎么平常地和他打招呼,如果他追究起砸水球的事,她还可以用断片失忆这一招。 只是没等她走进行政部,就听见几个实习生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不是说创思只有个全球代言人吗?怎么开个会回来还多了个支线的什么大使?” “不是说了吗,是针对苏城的市场,内部决定再加个手机支线的季度品牌大使。” “可就算苏城市场大,也没必要特殊对待吧?” “谁知道呢,不过好像是祁总提议的……” 池年的脚步一顿,不觉走得慢了些。 总觉得自己出去一趟,错过了什么。 “池总助。”身后有人叫她。 池年转过身去,林蕾端着一杯柠檬水走到她身边,和她一块朝行政部走。 池年想到刚刚实习生的窃窃私语,问:“林蕾姐,上午公司发生什么事吗?” “你不知道?”林蕾诧异,随后才注意到她手里的合同,“对了,你去盛景传媒谈合作去了。” 林蕾说着皱了皱眉:“也没什么大事,祁总开完早会之后,把公关部和市场部的主管留下来,讨论了一下品牌大使的事。” “品牌大使?” “嗯,”林蕾点点头,“苏城--------------/依一y?华/是创思手机的最大市场之一嘛,加上这次新机发布在即,祁总大概是为了体现对苏城市场的重视,增设个手机支线的品牌大使。” “不过创思连请代言人都是第一次,突然临时加个品牌大使,实在不像是祁总的风格,池总助,你知道原因吗?” 苏城,增设,品牌大使。 池年脑子里经过简单地提炼,只剩下这三个关键词。 她看过市场部的调研结果,创思打造的互联网生态系统一直备受年轻人的追捧,苏城作为年轻化的经济发达城市,拥有着创思手机最大的用户占比。 从对市场重视的角度,这个举动无可厚非。 可是……池年还是忍不住将那三个关键词串联起来,构成一个让她有点儿难过的想象。 “池总助?”林蕾见她不说话,声音大了些。 池年猛地回神,眨了眨眼:“祁总的心思,我要是能猜透,现在坐在楼上的就是我了。” 林蕾喝了口柠檬水,点点头:“也对。” 池年眯着眼睛笑了笑,问得随意:“对了林蕾姐,品牌大使的人选确定了吗?” 林蕾摇头:“没听说。” 池年微微放下心来,可是之前残留那一丝丝甜蜜,还是烟消云散了,闷闷地回到办公室,拿出手机,看着和祁深的对话框,还停留他之前反问他的那句“你觉得呢”上。 好像总是这样,除了公事,她不找他,他很少主动找她。 池年抿了抿唇,开始打字: “听说你提议增设个品牌大使,有人选了?” 想了想却又觉得他如果冷淡地回复个“嗯”字,她一定更难过。 池年将文字删了,换成了:“你要增设个品牌大使?” -- 第30页 可打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看着“品牌大使”那四个字,怎么看怎么失落。 池年最终再次删了消息,一个字一个字强硬地打:【祁深,我有事对你说!】 打完没等按下发送,手机突然来了电话,一通陌生来电。 池年被吓了一跳,手快将消息发了过去。 她定定地看了几秒钟那条发出去的消息,才接通电话:“你好?” “你好,池小姐。”对面的声音温柔清泠。 池年顿住,而后才应:“你好,唐小姐。” 半小时后。 创思楼下的咖啡厅。 池年看着眼前的女人,褐色的卷发披在右肩,白色宽松的纱裙上绣着白色的花枝,恬淡优雅。 只从欣赏美人的角度来看,池年觉得,唐轻染当一个相对小众的歌手太可惜了。 “唐小姐,”池年笑了笑,将餐盘往她那边推了推,“这里的牛奶布丁味道不错,可以尝尝。” 唐轻染笑了下:“谢谢。” 池年摇摇头,开门见山地问:“唐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唐轻染认真地想了想,没有直说,只道:“以后说不定会合作,就想先和池小姐多接触接触。” 池年吃了口布丁,隐约猜到了唐轻染的意思,却依旧笑眯眯地点头:“好啊。” 唐轻染顿了下,看了她一会儿,拿着调羹搅了搅咖啡:“池小姐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池年不解:“明白啊。” 唐轻染蹙眉:“不是……” 声音却在看见池年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她的眼仁很清亮,也很透彻。 她是真的明白。 唐轻染迟疑了下才垂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下:“池小姐,我和祁深并不只是旧识。” 池年的神色没有半点惊讶,只是安静地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唐轻染抿了抿咖啡才继续:“如果我说,我是祁深的前女友,池小姐会怎么样?” 池年看着她,这个可能她不是没有想过。 “所以,唐小姐,你对我说,又是什么意思呢?”池年反问。 唐轻染也怔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池年说这句话,也许是因为羡慕,也许……是嫉妒。 她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就像当年选择离开一样,可这与她嫉妒一个曾经陪在祁深身边四年的女孩并不矛盾。 “唐小姐,”池年思索半秒钟,“你去找祁深,可能比找我更合适。” 唐轻染没料到她得反应,轻蹙了下眉心。 漂亮的人,皱眉都是好看的。 池年感叹一声,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不想面对一个很可能是祁深喜欢的漂亮女人,干脆拿出手机,翻找出一张照片,随后看了看唐轻染。 唐轻染被她看得有些困惑。 “唐小姐,你说,你和祁深曾经是男女朋友?”池年问。 唐轻染顿了顿,点点头。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池年又问。 唐轻染似乎猜到她想问关于祁深的问题:“当然。” 池年眯着眼睛笑了笑,将手机推到她眼前:“那你说说,他的腹肌形状是图片上的哪一种?” 图片是夏宜曾发给她的一张不同腹肌形状的卡通图,二人还争执过喜欢哪一种。 她当时觉得很有意思就保存了下来。 唐轻染愣了愣,根本没想到她会问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看着图片上的画面,脸色有些僵硬。 池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答不出,将手机拿了回来:“唐小姐,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池小姐,”唐轻染叫住了她,“叫你出来,是想和你说祁深车祸的事情。” “当初祁深出事时,和我在一起。” 池年的脚步顿了顿,站在原地没有动。 唐轻染沉默了两秒钟,继续开口:“祁深是为了救我才出车祸的。” 第015章 池年从咖啡厅出来, 已经三点半了。 创思大楼内很安静。 池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后,才发现微信收到了三条新消息和一通未接来电,都来自于祁深。 一条是半个小时前发的:【什么事?】 回复的是她之前“有事对他说”的那条。 两条是三分钟前: 【池年。】 一通未接电话。 【回话。】 池年看着他后来发的那条, 祁深不是很多话的人, 更多的时候是她在叽叽喳喳地说, 如今他能一连回她三句话, 以前她一定会很高兴,并且一连回复好几条。 可现在,她却莫名地不想要回复了, 甚至看着那些消息, 只觉得有点伤心。 唐小姐说, 祁深是为了保护她才出了车祸。 唐小姐还说,警方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到时会联系祁深,看看他还能不能回忆起肇事者的车辆或者样貌特征。 唐小姐对她展示了身上的伤疤, 她见过祁深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可唐小姐的伤很轻。 难怪祁深出车祸的时候,唐小姐也出了车祸。 难怪当初在医院, 陈助理说, 和祁深一起送到医院的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被连夜送回了苏城医院。 池年出神地想着。 祁深就是在保护唐小姐的那场车祸里失了忆, 忘记了他们刚刚成为男女朋友的事情, 也忘记了她成为他助理这四年的点点滴滴。 -- 第31页 后来, 他即便回忆起一些过去,却除了她。 她是被他丢在过去回忆里的人。 手边的合同放得工工整整, 池年却懒得翻看整理了, 只是双手托着下巴, 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城市景色。 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祁深和唐小姐的过去,唐小姐长得好看,就算他们真的在一起过,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更何况祁深的腹肌还是清清白白没被别人看过的,初吻也在前不久被感冒的她阴差阳错地夺走。 她在意的,是他怎么能在对她说“在一起”后,还要再单独约见唐小姐、并义无反顾地保护她呢? 是不是,他当初说“要不要在一起试试”这句话的意思,真的只是和她“试试”而已,重逢遇见了唐小姐后,才发现“试试”的结果并不好。 也许他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唐小姐那样的类型,和她截然不同。 可她却不知道该问谁来证实了。 现在的祁深忘了。 池年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喉咙有些酸,拿起一旁的水杯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连水杯都在欺负她。 池年在心里闷闷地冷哼了一声,起身走出办公室,朝茶水间走去。 三点多正是下午最容易困倦的时候,几个行政部的同事正在茶水间冲着咖啡,边冲边小声八卦。 “听说了吗?祁总提出的针对苏城那边新设的品牌大使,和之前的代言人候选之一有关。” “那个苏城的歌手?就是上次那个找来公司的那个唐……唐……” “唐轻染。” “可祁总不是和池总助关系挺不一般的?” “我也觉得池总助好,人长得好性格也好,可听说池总助都在祁总身边四年了,虽然二人有时候看着挺暧昧,但也没有暧昧四年的啊!四年都没擦出火花,这个唐小姐一出现就能让祁总徇私,啧啧……” 池年默默地站在茶水间外,摩挲了下茶杯,许久拿着空水杯怔怔地走了回去。 眼眶却突然就酸了。 四年都没擦出火花。 这几个字像利剑一样插在她的心窝上,闷闷的酸疼。 原来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祁深在徇私,因为唐小姐徇私。 也看出来了,他和她,没有火花。 “池总助?”身前有人唤她的名字。 池年迟钝地回过神来,抬头看过去,陈扬抱着一叠刚打印好的文件站在她办公室门口。 她看了看文件,又看了看陈扬。 “我刚从祁总办公室出来,”陈扬笑了笑,看了眼她手里的空水杯,“你这是……” 池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水杯,而后眨了眨眼,把酸涩眨了下去,也笑了起来:“去接水的路上,突然发现自己不渴了。” 陈扬:“……” 他默了默才继续说:“池总助,我把上午早会的会议纪要发你的邮箱了。” “嗯,”池年点点头,又问,“祁总呢?” “还在办公室呢,”陈扬突然想到什么,“祁总好像有事找你,刚刚还问我你在哪儿呢。” 池年“哦”了一声,回到办公室,看着桌上之前的代言人合同,想了想走上前去抱着合同径自上了楼。 她要找祁深问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一声“进”。 池年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见办公桌后认真写着什么的祁深,眉眼清淡,孤傲又冷艳。 祁深连头也没抬就知道是谁,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淡淡地问:“合同谈好了?” 池年站在办公桌前看着他。 他还是这么好看,完完全全长在了她喜欢的每一个审美点上,不偏不倚。 可是,她却不是他的理想型。 真惨。 祁深没听见动静,不觉抬头,一眼就看见池年抿着唇站在那里,鼓着眼睛瞪着他,眼神比起平时有些暗淡,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 祁深皱了皱眉,心中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出来:“有人欺负你了?” 池年不解,反应过来后无辜地看着他,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祁深:“……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池年眨眨眼,没有回答他,问的却是另一个话题:“祁深,如果我被人欺负了,你会保护我吗?” 像保护唐小姐一样,保护她。 祁深看着她过于透净的双眼,有片刻的怔忡。 她明明是用开玩笑的语气,眼神却格外认真。 但就是这个认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池年没等到他的答案,也并不过分纠结,只是抱紧了手中的文件,浅浅地哼了一声,又问:“你是不是增设了个手机支线的品牌大使?” 祁深拿着钢笔的手僵滞了下,之前在会议上提出这个想法时很坦然,他做的决定,也从来不会瞻前顾后。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面对着眼前这个女孩的目光,心里却多了些异样。 最终,他只轻点了下头“嗯”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池年的眼神逐渐暗了下去,面上却依旧带着笑,轻轻问:“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吗?” 祁深放下手中的钢笔,看着问得小心翼翼又执拗的女孩,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脸上,一眼就让人看透,没有说话。 -- 第32页 池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闭嘴了,再问下去也不过只是白白伤心。 可她偏偏不肯放过自己,硬要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地问:“是唐轻染唐小姐吗?” 祁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微微推开办公桌,只觉得胸口有些烦闷,想要扯松领带,却又在看见池年时停了动作。 “想问什么?”他说。 池年脸上的笑逐渐敛了起来。 即便心里有了答案,可眼下看见他没有否认,她还是觉得很难受。 她用了四年的时间走到他的身边,可唐小姐只需要露一面就可以做到。 这对比真的很惨烈啊。 “你喜欢她吗,祁深?”池年轻轻地问。 祁深的神色倏地沉了沉,许久才勉强缓了语气:“这件事和喜不喜欢无关。” “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池年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变调,眼圈也红了,她抿了抿唇,向祁深展示了下手中的合同:“祁深,这是创思代言人的合同。” “合同中有一条,是保证梁菲女士全球代言人的身份是首发,你这样突然决定,无疑让这段时间的工作都打了水漂……” “池年,”祁深思索了两秒钟,无奈地解释道,“品牌大使只针对苏城的市场,且是季度合约,官宣可以随时延后。” 池年怔了怔:“可你既然自己就能决定品牌大使甚至代言人,那要我,要公关部的同事做什么?你这么徇私,让……同事以后怎么看你?” “池助理。”祁深皱眉睨着她,眼中带着丝不悦,眉眼间隐隐泛着威严,像是一眼将她看透。 池年的睫毛颤了颤,眼眶有些酸。 她知道自己是在胡乱地找着借口,试图让祁深推翻这个决定。 可找来找去才发现,他做的决定,她根本没有阻拦的身份和理由。 池年只感觉喉咙里哽了哽,眨眨眼将多余的酸涩眨去,低着头,声音很轻:“祁深,如果……我以你女朋友的身份,要你把这个品牌大使取消,你会吗?” 被遗忘在过去的女朋友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行使着吃醋的“权利”。 你会不会答应,祁深? 祁深看着眼前的池年,刚刚她低下头的瞬间,他看得很清楚,她的眼圈红了,更像兔子了。 从失忆以来,她让他看见的她似乎总是笑着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受了委屈也从不让自己吃亏,一定要争一口气回来,即便是在他面前。 可现在,她这么低软又执着地问他这个问题,他只觉得心中烦躁不安。 他不记得男女朋友的身份,也不记得她口中说过的二人之间经历的很多事情。 他曾经以为她说的男女朋友是撒谎,至于为什么撒谎他不知道,可眼前的她却又分外的认真。 这让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能让这个女孩,眼睛能不这么红,能别这么固执。 “池年,”祁深的嗓音低了下来,“我们的关系真的是……” “我知道了。”池年不想再听他一遍遍地质疑二人的关系,直接打断了他,低着头,把怀里的合同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声音也平静下来,“我出去了,你忙。” 说完转头朝门口走。 祁深皱眉凝视着她的背影,心中的烦躁不但没有随着她的离开减缓,反而更加严重了。 甚至莫名想起了那晚朝他砸水球的她,眉开眼笑的,而不是现在这样低迷。 他忍不住站起身,却依旧觉得胸口郁结,像是萦绕着一团浓厚的阴霾。 刚关上的办公室门突然又被人打开了。 祁深抬眸看去。 池年站在那里,扶着门把手看着他,面色冷静,说得格外认真:“祁深,你觉不觉得……” “你真的很讨厌。” 说完这句话,池年直接关了办公室门离开了。 祁深仍站在办公桌后,身子有些僵滞,眉头紧皱着,许久伸手揉了揉眉心,燥闷地用力扯了扯领带。 讨厌? 还问他觉不觉得自己讨厌? 她觉得他讨厌还要坚持一遍遍强调二人是男女朋友?还要一次次地靠近他?拿走他的初吻?为他庆祝生日? 她就是这么讨厌人的? 心里憋着一股怒火,可怒却又不是因为池年,具体因为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祁深拿起电话拨通池年办公室的内线,接通的却是陈扬。 “池年呢?”祁深沉声发问。 陈扬似乎也才回过神来:“我刚刚想给池总助汇报早会的补充纪要,可池总助一回办公室就直接拿了包离开了。” 离开了? 祁深的眉心皱得更紧:“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不回来……”他顿了下,才又说,“就告诉她,早退扣全勤。”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片刻后,陈扬的电话打了回来。 祁深接起。 陈扬:“祁总,池总助说……”他迟疑了下才继续,“爱扣扣,她不稀罕。” …… 池年回到家时,还不到五点。 外面的夕阳还很耀眼,孤零零地悬在高楼大厦的上方,有几缕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和沙发上,看起来安宁又寂寞。 池年把包包扔到一旁,抱着独角兽抱枕倒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许久扁了扁嘴巴,鼻子突然一酸。 -- 第33页 池年努力地睁大眼睛,一动不动。 她的全勤奖最终还是没有了。 得到过,失去过,又得到的全勤奖,还是弄丢了。 这一次,她也不想再要了。 就是全勤奖而已,她也不是没有钱,不在乎那一点点…… 可下一秒,池年忍不住眨了眨眼,泪珠突然顺着眼尾啪嗒流了出来,一滴滴的,止都止不住。 祁深真的很讨厌。 当初说要在一起的人是他,转身把这一切忘记的人也是他; 一次次纵容她接近他的人是他,一次次质疑她在撒谎的人还是他…… 如今才知道,他忘记她的罪魁祸首是为了救别的女人。 他现在徇私也是为了别的女人。 池年吸了吸鼻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颊,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有些暗了。 茶几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池年拿过来看了一眼。 夏宜的来电。 她接通:“喂?” “你猜我……”夏宜兴奋的声音还没说出口,就察觉到她声音里浓重的鼻音,“怎么了?” “没事。”池年闷闷地应了一声。 “少来,”夏宜轻哼,想了想问,“你家祁总惹你生气了?” 池年顿了下,想到上次夏宜说“你家祁总”时的窃喜,情绪越发低落,只轻声地说:“不是我家的了。” 夏宜惊讶:“嗯?”说完猛地反应过来,“你们吵架了?” “不是,”池年蔫蔫地垂下眼帘,“就是觉得你说得挺对的。” “嗯?” “我和他,根本就不是在谈恋爱,”甚至,他们从没真正地谈过恋爱,池年吸了下鼻子,“我准备把拼图全拆了。” 夏宜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那姓祁的就是瞎了狗眼了,失去你是他的损失。” 池年勉强弯了弯唇角:“没错,就是渣渣。” “对,”夏宜严肃地附和,“过几天这破节目就结束了,我回去就给你介绍小狼狗小奶狗们,秒杀姓祁的!” 池年有些愣神。 这么多年,跟在祁深身边,她其实见识过更宽阔的世界,也认识了许多优秀的人,可是,她再没见过比祁深还要好看的人了。 瘪瘪嘴,池年还是用力地点头:“好!” 夏宜也笑了一声:“对了,帮你要到喻泽的签名了,回去后就给你,虽然没见到他人,不过听说他明天要去云城,可能会停留一段时间,说不定能看到呢!” 说着,夏宜的语气神秘了些:“听说是个大帅哥!” 池年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闷闷地问:“多帅?” “反正比祁深帅。”夏宜说完,恨恨地补充,“谁都比那大猪蹄子帅!” 池年是不相信的,喻泽镜头语言里透出的敏锐和敏感,像极了一个生活在自己个人世界里的大师,年纪肯定不小了。 却还是用力地点头:“嗯!” 挂断电话,池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将手机放回茶几上,目光落在对面景观墙上斑驳的拼图。 池年怔了怔,坐起身,窝在沙发的角落,抱着膝盖看着拼图上只留下大长腿和轮廓的撑着黑色雨伞的男人。 池年又想起当年见面的场景。 楼梯的转角,他揽住了快要跌倒的她的腰身; 颁奖台前,他将奖杯递给她时低低的一声“加油”; 演讲台上,他骄矜地站在那里,从容地谈论着关于梦与现实的演讲…… 他高高在上的像一场梦,她努力地奔向自己的梦想。 可是现在,那些美好好像也蒙上了一层阴霾,回忆着都让人难过。 不喜欢她,不相信她,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在一起,为什么还要那样保护另一个人呢? 池年闷闷地想着,许久抿着唇站起身,把景观墙上的拼图画摘了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上面崎岖的拼图。 几分钟后,池年开始将余下的拼图一块一块地拆开,放进一旁存放拼图的纸箱里。 她看着拼图上的男人一点点地消失在画框里,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背景图案。 背景图案上的画,是一片盛放在花坛里的蝴蝶兰,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曳着。 这是她亲自拍的,当初预定拼图时发给了商家。 图案的右下角还写着四个字: 梦想成真。 而这四个字的下面,是她当时兴冲冲地手写下的:加油呀! 池年抚摸着那俗套的四个字,良久撇撇嘴。 她的梦想出现了小小的偏差,她想,总能纠正过来吧。 将拼图拆完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池年抱着装满拼图的纸箱子,思考了许久,最终把它塞到了卧室的床下最角落里。 池年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景观墙上空荡荡的,看着有些不习惯。 但总能习惯的。 池年再拿起手机,才发现手机里多了几条未读信息。 夏宜为了宽慰她,把喻泽的签名拍成了照片发了过来。 林蕾关心地问她怎么突然早退了。 陈扬说祁总找她,看到消息给他回个电话。 …… 池年安静地回复了消息,只是在给陈扬回复时停顿了一会儿,而后回:【知道了。】 回完,她点开了祁深的头像,二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白天他催她回话上。 -- 第34页 池年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分手吧。】 发送。 既然忘了,那就忘了吧,毁灭吧! 一分钟后,祁深回了消息,这一次不是问号了,而是:【什么意思?】 池年抿了抿唇,再次回道:【抱歉,发错人了。】 祁深那边安静了很久,弹出了一条消息:【明天早上来我办公室。】 池年再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息屏扔在一旁,呆呆地坐在那儿。 她的确发错人了。 她想发的,是那个对她说“在一起试试”的祁深,而不是现在这个忘记了她的祁深。 可不论哪个,好像都不喜欢她。 池年低低地哼了一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原来,是真的。 在一起时要两个人都同意,而分手只需要一个人开口就好。 她只是没想到,这段感情,先开口说分开的人是她。 祁深,你不喜欢我,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也不要再喜欢你了。 …… 祁深一整晚没有休息好,摩挲着手机,看着她发来的“分手吧”的消息,心里烦躁至极。 她说她“发错人了”,那她是想找谁说分手?据他所知,她根本没有谈恋爱。 而且,就算真的发错人,当时还可以撤回,为什么不撤回?反而大喇喇地任由这条消息霸占着二人最后的聊天记录,让他看着心中憋闷难安,以至于一闭上眼就看见她。 她眨着眼睛似真似假地说“我是你女朋友”的样子; 鼓着眼睛生气地踩他一脚的样子; 耍小心思的样子; 趴在他的背上、凑到他耳边说“把今晚的月亮送给你”的样子; 打水仗时骄横又胆大的样子…… 还有……昨天红着眼睛说“你真的很讨厌”的样子。 越想越烦躁,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祁深就起床洗漱后去了公司,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 等到九点就好了。 他对自己说,等池年来上班,一定要她好好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了。 八点五十五。 祁深给池年的办公室去了通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人接通,陌生的女声:“祁总,池总助还没来公司。” 祁深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行政部前台的声音,顿了顿:“她平时几点来?” 前台迟疑了下:“以前池总助这个时间早来了,可能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应该很快就来了。” “嗯,”祁深应了一声,而后道,“一会儿……送杯咖啡上来。” “好的。”前台忙应下,挂断电话才疑惑地看了看听筒,总觉得祁总刚刚停顿的语气,是想让池总助上楼。 毕竟只有池总助敢无视祁总的要求,直接换成难喝但有营养的果蔬汁。 想了想,前台耸耸肩,去茶水间打了杯果蔬汁,等着池年来上班。 祁深在办公室一直等到九点一刻,始终没有人来。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烦躁的眉心紧蹙,整个人弥漫着一股冷冷的低气压。 真的是……太纵容她了。 直到敲门声传来,祁深猛地抬头,声音却不觉刻意地缓了缓:“进。” 却在看见走进来的人时,眼神阴沉了下去。 陈扬一手拿着文件,一手端着黑咖啡走了进来,迎上祁深冰冷的视线,手里的咖啡抖了抖,战战兢兢地把咖啡放在办公桌上:“祁总,您要的咖啡。” 前台不敢私自送果蔬汁,他……也不敢啊。 祁深看了眼咖啡,又淡淡地睨了眼陈扬。 陈扬垂头,眼观鼻鼻观心地将文件展开放在祁深面前:“前几天会议上定下来的文件,需要您签字。” 祁深随意扫视着文件,拿起钢笔,状若漫不经心地问:“池助理呢?” 陈扬顿了顿:“池总助她……没来上班。” 祁深签字的手突然打了滑,笔尖在文件上用力下划了一道,钻透了纸页。 第016章 陈扬看着祁深在文件上的划痕, 心里胆战心惊的,低着头一声不吭。 以往池总助也不是没有不来上班的时候,只是总感觉这一次很不一样。 尤其祁总, 紧皱着眉头似乎很烦躁, 坐在办公桌后长久的不发一言, 周围的空气好像被凝结住了似的。 陈扬等了好一会儿, 正准备小心地询问。 祁深作声,声音恢复了平静,却依旧冷得吓人:“原因?” 陈扬摇摇头:“刚刚给池总助去了通电话, 没有打通, 微信也没有回复……” 正说着, 办公室门再被人敲响。 祁深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抬手制止了陈扬的话:“进。” 人事部的张主管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祁总,这是……” 原本平常的语调在察觉到办公室诡异的气氛后,莫名就顿了顿, 再开口声音轻了几度, “池总助刚刚打电话来说要请两天假,顺便申请调休, 把过去两年春节时少休的八天假期一起休了凑个整, 这是池总助的申请书,需要您签一下字。” 张主管的声音越说越轻, 把手里的调休申请书放在祁深桌上, 又扭头看了眼陈扬, 以眼神问他发生什么事。 陈扬回了他一抹“小心说话”的目光。 -- 第35页 祁深拿过调休申请书,是公司的模板, 而请假理由上言简意赅地写着:偶像来云城了, 不想上班。 一看就是借口。 否则他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她还追星? 可祁深的脸色还是黑了下来,就为了昨天那些事,用这么荒谬的理由请假,连班都不上了?奖金都不要了?假期都调了,一休休十天? 还有她昨天发的什么“分手”,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发给谁的? 越想越心烦,祁深把调休申请书压在办公桌上,捏了捏眉心,抬头看着眼前的二人。 陈扬和张主管立即立正站好。 祁深勉强吐出一口气,看着张主管:“让她亲自和我请假。” 张主管一愣,飞快反应过来,点点头:“好,我这就回去和池总助说。” 说完同情地瞥了眼一旁站着的陈扬,转身快步离开。 陈扬严肃地站在原地,时不时看一眼那份被划破的文件,心里越发佩服池总助了,能无视祁总这么冷的眼神,甚至还敢和他回嘴。 祁深一手无声地敲着桌面,眉头紧锁着,刚刚心里是烦躁与暗恼,此时清醒过来,才发现池年竟然有八天的春节假可调休,那她以前春节都不休息的吗? “祁总?”陈扬小声叫他。 祁深抬眸睨向他,随后又看向自己手边的文件,皱了皱眉,将文件递给他。 陈扬松了一口气:“我先回去工作了,祁总。” 说完就要转身。 “等一下。”祁深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陈扬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正色问道:“祁总,您还有事?” 祁深紧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池助理她过去两年春节都只休了一天?” 陈扬认真地想了想:“祁总,我是一年半前才入职的,不过听人事部一个老同事说,池总助好像已经这样休了三四年了。” 祁深怔住。 陈扬又补充:“好像……您也是这样。” 祁深靠着座椅,眼神蓦地变得复杂起来。 他知道陈扬的意思,猜也能猜到,池年在过去三四年的时间里,春节的时候一直都在公司,甚至可能因为……他。 可他却把这些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不了解她,甚至没有试图了解过她。 他一直以为,池年这样骄纵的性子,连他这个上司都不放在眼里,想骂就骂想踩就踩,必然是因为被娇宠着长大的,就算在公司做不下去,还能有家庭兜底。 可是,一个被娇宠的人,会在春节的时候还在加班,而不去陪着自己的父母吗? 甚至他从没听她提起过她的父母…… 无数个想法挤占着祁深的脑子,他忍不住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 “祁总,您还有事吗?”陈扬小心地问。 祁深猛地回过神来,沉沉的双眸有些迷茫,片刻便冷静下来,淡淡道:“嗯,你先出去吧。” 陈扬点点头,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对了祁总,池总助之前挑选代言人的前期工作做的挺成功的,热度和口碑都有了,品牌大使要不要按照那个流程先预热一下?” 祁深听见“品牌大使”这四个字,就想到昨天池年眼圈通红的模样,心思一沉:“先放放,等发布会后再说。” “好。”陈扬关上门离开。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祁深看了眼一旁始终寂静的手机,没有半条消息,目光落在桌上的调休申请书上,越看越觉得“偶像”两个字刺眼。 他无意识地拿起一旁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充斥在唇齿之间,祁深清醒过来,忍不住紧皱眉头。 明明是他以前常喝的味道,可是…… 又冷又涩。 …… 池年接到张主管要她亲自和祁深请假的电话后,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她现在不想看见祁深,连他的声音也不想听到。 再说,当初春节期间她陪着他在公司加班时,他亲口说过假期她想什么时候补什么时候补,不能因为现在他忘了,就给她把假期克扣了。 他已经弄丢她的男朋友了。 不过,也不是他弄丢的,他本来就不喜欢她。 池年闷闷地想。 十天的假,池年在家里待了两天,饿了订外卖,渴了喝水,无聊的时候呆呆地看着风景。 别人失恋都会回家,或是度假,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妈妈有了新的家和新的弟弟,爸爸有了新的家和新的妹妹。 她以前去过他们的新家,那时候她还以为爸爸妈妈离婚了还是她的爸爸妈妈。 可是当爸爸妈妈对她客气地笑,饭桌上像对待客人一样时,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去了,所以更多的时候,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报个平安,或是平时约在外面的酒店一起吃一顿饭。 休假的第三天,池年决定回一趟家——苏城下的那个叫清市的小城,去看看父母留给她的那套房子,以及赵阿姨。 这么想着,池年直接收拾了行李,买了最近的机票直接飞回了苏城。 飞机落地时是晚上七点,回到清市的房子已经九点多了。 房子还是那套房子,家具用遮尘布盖得严严实实,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气儿。 两室一厅的简单布局,早就没有了小时候的温馨。 -- 第36页 池年找出被子,睡在了自己原来的次卧,朦胧里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做好了晚饭,她忍不住偷吃了一口被爸爸抓包,跑去妈妈身后边躲边笑着。 第二天一大早,池年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赵阿姨的手上还沾着面粉,拿着擀面杖站在门外,原本气势汹汹的模样,在看见来开门的池年时一愣:“年年?” “赵阿姨。”池年笑了笑。 “我还以为遭贼了,”赵阿姨忙将手里的擀面杖交给身后的丈夫,拉着池年的手,“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和赵姨说一声,昨天刚去了趟苏大那边,一道把你接来了……” 赵阿姨和赵叔叔都是苏城大学的老师,如今退休了只想回来养老,儿女早早成家立业,在苏城医院工作,平时都很忙碌。 池年顿了下:“突然想回来了。” “这不赶巧了,赵姨正在包馄饨,”赵阿姨拉着她就要回自家,“一会儿下馄饨。” 池年的鼻子忍不住酸了酸,用力地点点头。 一进家门,赵阿姨便把零食水果全都堆在池年跟前,自己则去小客厅包剩余的馄饨。 池年看着眼前一大堆吃的,眨了眨微热的眼眶。 赵阿姨对她,还像小时候那样。 “对了,年年,”赵阿姨一边包着馄饨一边看向池年,“你之前说的正在努力追的那人,怎么样了?能让我们年年追的人,一定很优秀。” 池年正准备剥橙子的手一顿。 祁深的确很优秀,可是优秀的人和她不来电。 “年年?” 池年低下头,含糊地说:“就那样嘛……” 池年的语气过于低落,赵阿姨忍不住朝她看了过来:“是不是那人欺负你了,年年?” 池年抿了抿唇,站起身将剥好的橙子拿给赵阿姨:“没有的事,赵姨,”她停了停,声音也低了些,“……就是人家没看上我。” 不喜欢,算什么欺负呢? 只能怪她有本事喜欢别人,没本事被别人喜欢。 赵阿姨心疼地看着池年,顿了一会儿才说:“那是那人没眼光……” 刚好赵叔叔哼着戏曲从厨房走出来,被赵阿姨挖了一眼:“年年都被人欺负了,你还哼曲呢。” 赵叔叔看向池年:“年年,怎么了?” 池年眯着眼睛笑了笑:“赵姨说笑呢,谁能欺负的了我啊……” 赵阿姨没有戳破她的强颜欢笑,只是想了想又说:“既然这样,那上次赵姨给你说的那个年轻人,年年,你要不考虑考虑?” 池年一愣,无奈地凑到赵阿姨跟前:“赵姨,我才多大啊,还不想相亲呢……” “就算不相亲吧,”赵姨捏了捏馄饨,“你们年轻人不是还说什么,摆脱失恋的阴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池年:“……” “那个年轻人也刚从国外回来,前段时间去林城了,不过最近刚好回云城,”赵姨边包馄饨边说,“和年年你应该能聊得来,对方也挺喜欢拍照什么的。” “就是有点奇怪,不爱被人拍照,”赵姨想了想,“整天和相机打交道,偏偏不喜欢被拍。” “不过年轻人嘛,都有点个性,回头我让对方把微信推给你。” 池年默默地听着。 她的爸妈其实也问过她有没有交男朋友的问题,可问过了就算了,只有赵姨,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嗯,年年?”赵姨砖头关切地看着她。 池年笑了起来,这一次没有拒绝:“好。” 只当交个朋友吧。 池年在清市待了好几天,每天陪着赵姨,或是自己去周围逛逛,欣赏下小城的风景,心情也逐渐好转。 房子南面不远处,有一条河,河水环绕着城镇,时不时有小船划过。 池年坐在岸边,从夕阳西下到夜色渐浓,看着不远处夜空下的小楼,及楼前颇具风情的灯火,目光最终被不远处的一束向日葵吸引了。 沉重的花盘压得向日葵微微弯下,花朵却依旧朝前方立着,即便是在晚上,都生机勃勃。 池年拍了一张照片,而后手指习惯地点开了祁深的头像,却在发送的下一秒反应过来,顿了顿,退了出来,改发到了朋友圈里。 习惯真的很难改。 可会慢慢改过来的。 …… 越临近新机发布会,事情就越多。 最近创思总部大楼的灯总是很晚才熄灭。 祁深开完大会小会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刚从会议室走出来,便直接朝楼上的办公室走去。 人事部的张主管远远看见祁深,刚要上前,又停了下来,不由叹了口气。 池总助的调休申请书还在祁总那儿,也不知道准没准假,更不知道该按照事假批,还是旷工批。 倒是祁总这几天气场冷的周围几米都能感觉到低气压,他想去问,又怕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算了,等池总助休完假回来再说吧。 张主管默默摇摇头,准备下班。 祁深回到办公室,看见办公桌上残留的几份文件,心烦意乱地揉了揉眉心,良久转头走到落地窗前,习惯地摩挲着手机。 池年的脾气发的也太久了? 公司这么多的事情,她说走就走,代言人合同还没签,发布会的现场布置还没批复…… -- 第37页 甚至连亲自请个假都没有。 简直……太不负责了! 就不怕被记旷工? 祁深越想越烦躁,解开领口的扣子,扯了扯领带,深呼吸一口气,点开池年的头像,刚准备让她尽快回来上班,这一次旷工就翻篇了。 没等打字,祁深突然发觉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祁深的呼吸紧了紧,收回了打字的手,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消息发来。 他心中一恼,直接退了出去,而后才发现朋友圈多了一个红点。 点进去,五分钟前,池年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一张照片。 ——漆黑的环境,远处是虚焦的灯火人家,一束明亮生机的向日葵热烈盛放着。 配的文字是:我想开了。 她刚刚想发给他这个吗? 结果发了一半又不想发给他看了? 她想开了?想开什么了? 祁深心里闷着一团火,意识也有些乱了,直接评论:玩得挺好。 发完祁深才猛地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太不像他了。 他皱了皱眉刚准备删除,就发现另一条评论弹了出来。 严嘉:想开了什么? 祁深盯着严嘉的名字。 又是他,上次也是。 下秒,又一条评论弹了出来。 ——池年跳过了他的评论,回复了严嘉:是向日葵想开了,不是我呀! 第017章 祁深紧盯着屏幕上的字, 盯了好一会儿,气笑了。 什么不是她想开而是向日葵想开了,倒是她胆子越来越肥了。 祁深连之前留的那条评论都懒得删了, 直接将手机息屏扔在一旁, 坐到办公桌后翻看着文件, 不想再理会。 只是才拿起文件,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祁深一怔,皱了皱眉,原本不想理会, 手却已经先于大脑把手机拿了过来, 却在看清屏幕上显示着“宋朗”的名字时脸色一沉:“喂?” “啧啧啧, 我都看见了!”宋朗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你在小池年朋友圈留言,小池年回了别人就没回你,哈哈哈……” 伴随着几声过于欢快的笑声, 祁深直接挂断通话。 手机很快又响起来。 祁深没有理会, 只在它第三次响个不停的时候不耐烦地接起:“你最好真的有事。” “你也太狠心了吧,”宋朗夸张地说, “把我一个人扔在柏林就不管不顾了, 现在还要拒接电话?” “说事。”祁深言简意赅。 “这边都差不多了,”宋朗终于认真了些, “就是市政厅那边要求外企对内技术公开, 我拒绝了, 以后可能还要再多跑几趟。” “嗯。”祁深沉声应了下。 宋朗的正经不超过两秒:“我明天回国,要不要给我来个欢迎宴?” 祁深直接挂断了电话, 屏幕回到了息屏前的页面——池年的那条朋友圈。 “我想开了。” 祁深皱眉, 总觉得她说的不是向日葵。 最起码, 不只是向日葵。 …… 池年在清市的第六天,夏宜来了消息,说她已经回了云城了,要和她聚一聚。 池年想了想,假期还剩两天,回去和夏宜聚聚,修整一天,刚刚好。于是第二天便和赵阿姨告了别,订了回程的飞机。 回到13号公寓后,池年好好地睡了一觉,隔天中午去了和夏宜约好的茶餐厅。 她出发的时间早一些,到的时候夏宜还没有到,池年也不着急,点了二人常吃的甜品后便坐着等着。 五分钟后,夏宜姗姗来迟,简单的黑色修身短袖和蓝色牛仔,加上模特的标准身材,池年目不转睛地看着。 “等很久了?”夏宜还没坐下便开口问。 池年眯了眯眼笑了起来:“美女值得。” 夏宜瞥了她一眼,弯腰揉了揉她白嫩的笑脸:“少顶着这张脸打趣我。” 让人忍不住想捏。 池年笑得更开心了:“夸你你都不乐意。” 夏宜坐到她对面,轻哼一声,打量着她:“脸色还不错啊,没我想象中的寻死觅活。” 池年默默地看着她,喝了口杨枝甘露,芒果果肉在口腔里崩出香甜的滋味,才压下翻起的那股酸涩。 “行了,就是一个男人,”夏宜受不了她委屈的小模样,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硬皮笔记本,对她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 池年打开,一眼就看见里面夹着的签名,上面写着: TO池年:一切顺意。 喻泽。 虽然早就见过照片了,可是看见实物池年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谢谢夏总!” 夏宜受用地轻哼一声,又说起模特综艺录制时的一些趣事,池年也乐呵呵地听着,心情不知不觉好了许多。 二人分开时天已经暗了。 池年回到家就拿出签名,可找来找去都没有合适的地方,途径景观墙时,看到空荡荡的墙面,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了那个拼图画的相框,将签名嵌了进去,挂在了景观墙上。 墙面不再是空荡荡的了。 很快,也不会再记得,这里以前是什么样子了。 很快。 第二天,是池年返回公司的时间。 一路上遇到不少熟悉的同事和她打着招呼,纷纷问她前段时间怎么没来。 -- 第38页 池年来者不拒地回应,不厌其烦地笑着说“把春节假期调休了”。 等到了行政部,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回答这个问题。 “池总助……”林蕾从身后快走几步,走到她身边。 池年扭头,微笑:“前段时间调休……” “我知道,”林蕾打断了她,凑到她跟前,“你这几天没来公司可能不知道,我提醒你一下。” 池年不解地看着她。 “祁总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林蕾的声音轻了些,“看谁都是面无表情的,你是祁总的助理,更要小心点儿,别再那么胆大了。” 尤其是顶着这么一张无辜的脸,只是想到被祁总凶哭的样子,都让人觉得罪恶。 池年顿了顿,轻哼一声:“他哪天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林蕾不赞同地看着她,她当然知道祁总一向严肃,加上那副俊美清冷的模样,妥妥的雪山青莲。可这段时间的祁总散发的低气压和冷气,俨然能把人冻着。 “这次可不一样,”林蕾小声说,“前几天,祁总不知道为什么把品牌大使的启动日期推迟了,那个唐小姐因此还来过公司一趟,二人见完面后,祁总的脸色就很不好,还去了趟警局,好像是指认当初那起车祸里肇事逃逸的司机,也不知道为什么前段时间不指认……” 指认肇事逃逸的司机? 池年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是因为他见到了唐小姐后,受了刺激,想起来那起车祸的原委了吗?连带着也想起了肇事车辆的特征? 所以,他真的只在碰见她的时候,什么都没想起来? 因为不重要。 “所以,你一定要谨慎……”林蕾还在说着,却突然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门口,而后一愣,飞快露出一抹笑:“祁总早。” 池年回过神来,转过身去。 祁深站在门口,目光清冷地看着这边,笔挺的西装裹着修长的身姿,一如既往的高贵冷艳。 池年想了想,也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像没事人儿一样学着林蕾打了声招呼:“祁总早。” 祁深看着她,十天没有见,她的脸颊好像比十天前瘦了一些,唇下的梨涡浅淡了些,但气色还不错。 她的语气也很平常,就连笑容都和往常差不多,可就是看得他心中烦躁,就好像……前段时间近十天的没见面,对她没有半点影响一样。 然而他的脑海里却莫名响起她以前说“祁深,早啊”的声音。 而不是这句“祁总早”。 祁深皱了皱眉,淡淡地“嗯”了一声,看向一旁的前台:“一杯黑咖啡。” 说完目光飞快而刻意地朝池年扫了一眼,似乎在察看她的反应。 池年依旧笑盈盈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目光微微垂着,只当没看见他。 周扒皮,不喜欢她还想让她去送果蔬汁吗? 祁深的眉头皱得更紧,转身直接上了二十四楼。 “奇怪,祁总怎么突然要咖啡了。”前台小声嘀咕,前段时间再没要过饮品,想了想,前台看向池年,“池总助,还是你去送吗?” 池年看向前台,摇摇头笑眯眯道:“不了。” 说完朝办公室走去,留下林蕾和前台面面相觑。 楼上。 祁深看着眼前罗列整齐的文件,却半天没有想要翻看的意思,手指轻描淡写地敲着桌面,眼神有些怔忡。 不知多久,办公室门被人轻轻地敲了下。 祁深猛地回过神来:“进。” 前台端着黑咖啡走了进来,迎上祁深冰冷的视线时,咖啡抖了抖,所幸没有洒出来。 “祁总,您的咖啡。” 祁深目光阴沉地盯着咖啡,徐徐吐出一口气,竭力隐忍最终没能忍住:“池年呢?” 前台:“池总助说,她要熟悉一下前段时间的工作。” “让她来见我。” “好。”前台忙应,转身快步离开。 池年一点儿也不意外祁深要见她,突然休假十天,电话不接工作信息也不回,老板但凡不是冤大头绝不会放任她。 祁深显然不是冤大头。 做足了心理准备,池年昂首挺胸地上了楼,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祁深的声音:“进。” 一如既往的冷淡。 池年瘪瘪嘴,推开门走了进去,笑眯眯地问:“祁总,您找我?” 客套的语气,没有半点异样。 祁深凝眉,抬头看着她。 又是这样的表情,和刚刚在楼下时一模一样。 分明没有再没大没小,也很客气的叫他“祁总”,可就是这副模样,让人看了烦躁憋闷,却偏偏又挑不出任何错来。 “祁总?”池年见他不说话,又叫了一遍。 祁深回过神,从一旁的文件里抽出一张纸,拿在手里,又意味难明地看了她一眼:“玩得挺好?” 池年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地点点头,笑:“挺好的。” 祁深蹙额,脸色黑了黑,将手里的纸页推到她跟前。 池年看了一眼,是她的调休申请书,只是人事部没有盖戳,祁深也没有签字。 祁深:“池助理,一声不吭就离岗十天,中途不回公司消息,如果对公司造成损失……” “八天。”池年默默地打断了他。 -- 第39页 “什么?” 池年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坦然地看着她:“那十天里包括一个周六周末,所以,算八天,而且,休息前,我有给陈助理发亟待处理的工作内容和可以延缓进行的工作安排。” 祁深沉默了片刻,眉头皱得更紧了:“五天以上的假期,需要提前请假,否则按旷工处理。” “那就按旷工处理好了,”池年轻声说,心里有点涩。察觉到办公室的沉默后,她抬起头对祁深笑了笑,唇下的梨涡若隐若现,又说,“公司的规章制度我早就背过了。” 当初,还是她看着他和宋朗及初初成立的人事部和法务部一块制定的,她是最早看到规章制度的那几个人之一。 祁深的眼神紧缩了下,竭力压抑着莫名地情绪。 当初因为被扣全勤奖,就和他闹了那么久的小脾气,还踩了他一脚,现在竟然笑着说“就按旷工处理好了”。 那股烦闷的感觉又来了,好一会儿祁深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所以,你知道还无故旷工?” 池年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我写了原因的。” 祁深垂眸扫了眼调休申请书上的理由,轻嗤一声反问:“追星?” 不是,是失恋。 可池年还是格外认真地点点头:“是。” “池年。”祁深的眉眼有些不悦,声音压得极低,语调沉沉,像是纵容到了边界终于严肃起来,“没有批准旷工八天,你知道后果吗?” 池年眨了眨眼,将心脏里酸疼的感觉压了下去,而后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我知道啊。” 祁深怔了怔,看着她的笑,胸口像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她当然知道。 身为他的助理,她将自己的工作都完成的很好,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看着她此刻坦荡的笑,越发心慌的反而是他。 祁深揉了揉眉心,低下头再没看她:“这个月全勤扣除,出去把前段时间的工作进度补回来。” 池年愣了愣,听完林蕾的话,她已经做好了被祁深冷言冷语批评、甚至更严重后果的准备,没想到祁深这么好说话,只是扣了全勤。 他难道真是冤大头? “想留下?”祁深抬头看向她,眼神晦涩难明,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 池年一听,用力地摇摇头,转身脚步轻快地朝外走,仿佛一秒都不想多待。 祁深的脸色陡然阴沉,紧盯着池年关上的办公室门,以前还找理由待在这里,如今这里是有洪水猛兽吗? 许久他拿起一旁凉透的黑咖啡仰头一饮而尽。 心中的烦闷却没有压下去半点,反而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忘了问她和严嘉什么关系,还有那句“分手吧”到底怎么回事。 而这样烦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下班。 公司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祁深才处理好文件,却没有立即离开,只是疲惫地仰靠着座椅,独自沉静了许久,习惯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消息,很安静。 也没有谁做了什么事都要拍张照片给他看,再加上自己带着小情绪的话,冲散满屋子的寂寥。 反而是朋友圈又有了动静。 祁深顿了下,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池年在半小时前发了一张照片,景观墙上,偌大的画框裱着一张A4纸大小的签名。 并配文:追星成功,谢谢夏总![耶] 祁深看着那个比着两个剪刀手的小人的表情包,眉头紧锁,仿佛看到了池年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地说:看吧,我就说是为了偶像才请假的! 真的是为了她口中的偶像?签名落款为喻泽的那个人? 可祁深记得之前翻看二人的聊天记录时,她曾发给过他一张照片,也是这个景观墙,墙上悬挂的是一幅拼图画,画上是一个卡通人,她还对他发了句什么“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呀!” 祁深刚想翻找一下这条消息,随后才反应过来,消息都在那个被撞碎屏幕的旧手机里。 祁深心烦意燥地歪了下头,解开最上面的纽扣,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 果然是小骗子,根本没介绍他和那幅画认识就把画换了。 许久他“啪”的一声将手机扔到桌上,走进办公室里面的休息间。 里面有供人临时休息的大床和简单的健身器械以及洗漱用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酒柜。 祁深拿出一瓶酒和一个酒杯,冰冷的触感让他勉强舒服了些。 他随意倒满酒,连同酒瓶一块拿着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一仰头一饮而尽。 红酒滑入喉咙,带来些许冰凉和微涩,却把那股烦躁压下去一些,祁深又倒了几杯喝了下去。 宋朗进来的时候,闻到办公室的酒味时还愣了愣。 祁深除了应酬外,从不贪杯。 用他的话说,他喜欢用绝对的理智操控全局的感觉,而酒精只会麻痹人的神经。 此时看他一杯一杯地喝,宋朗顿时觉得新奇:“有烦心事?” 祁深的背影一僵,下秒瞬间清醒,将最后一点红酒倒入杯中,酒瓶放在茶几上:“没有。” “啧啧,”宋朗摇摇头,明显不相信,“小池年回来了?” 祁深喝了一口酒,没有作声。 -- 第40页 “小池年最近和你生气了?”宋朗又问。 祁深忍不住皱眉:“你和她很亲近吗?” 整天“小池年小池年”的叫。 宋朗不解:“我和小池年好歹也四年的交情,再说,小池年还是我招进来的呢。” 祁深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宋朗后背一凉:“好吧,池家姑娘,”说着他连连摆手,下秒又想到什么,“不过,小……池家姑娘追你四年,你说忘就忘了。” “人家生你的气也情有可原吧?” 祁深拿着酒杯的手一紧,宋朗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目光也跟着沉了几分:“你说,她追了我四年?” “对啊,”宋朗点头,而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祁深抿着唇,眉头紧锁:“她没和我说过。” 他隐约能看出她的心思,可是她从不说“喜欢”,只说“二人是男女朋友”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其他的也总爱真假掺半地说,他也就当她性格本来就是这样的,跳脱又骄纵。 宋朗的表情逐渐认真,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四年前,小池年刚入职半年多吧,我问她是不是喜欢你,当时你就站在她身后,她很坦然地点点头承认了。” “那之后,她跟在你身边四年,从创思最难的阶段到现在……” 说着说着,宋朗也沉默了下来。 他以前一直以为,池年对祁深也许只是小女生一时的喜欢和崇拜而已,毕竟祁深的这张脸是真的完美,加上举手投足也十足招人。 况且池年面对祁深的冷淡和漠然,她也从不伤心,反而一直笑眯眯的。 谁能这么坦然地面对心上人的冷漠呢? 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池年已经坚持了四年了。 “阿深,”宋朗拍了拍祁深的肩膀,“你不喜欢小池年,就去给她个准话吧,小姑娘也不容易。” 祁深仰头将酒杯残余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突然想起什么:“我和池年之前是什么关系?” 宋朗不解:“上下级?” 祁深皱了皱眉:“没有了?” 宋朗:“还有什么?” 又是在撒谎? 祁深紧抿着薄唇,心里有些沉闷,将酒杯放在茶几上,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朝外走去。 的确,该好好地问清楚二人的关系。 给这段时间他的烦躁,及二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一个了结。 第018章 池年下班回到家后, 想起白天祁深质疑她的请假理由后,轻嗤着反问她“追星”的语气,只觉得心中堵着一口气, 仿佛他吃定了她就是在撒谎一样。 偏偏她当时没有发挥好, 只低低地回了个“嗯”, 回来后, 怎么想都愤愤难平,干脆拍了喻泽的签名照发了朋友圈。 可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就是证明了自己还是在意祁深的话? 池年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 看着发出去的朋友圈, 纠结了一会儿, 手放在了删除上,刚要点下去,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赵阿姨的电话。 池年顿了下,点了接听。 “年年?”赵阿姨的声音立刻传来, “之前赵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年轻人, 现在已经在云城了,对方刚好有时间, 你没事的话, 不如就见一面?” 池年想到赵阿姨之前的热心介绍,没有直接拒绝:“赵姨, 我这周要上班……” “没事, 和对方约的是周六, ”赵阿姨笑了一声,“一会儿我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 池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闷闷地应:“赵姨, 会不会……”太快。 最后两个字没说出口, 她的余光落在对面景观墙上的签名照上。 池年顿了顿,低声说:“好。” 赵阿姨笑出声来,又嘱咐了她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便挂断了电话,边挂边说:“我这就通知我那小姐妹……” 池年看着屏幕回到了之前的朋友圈界面,最终没有删除。 反正祁深几乎不发也不看朋友圈,不能因为他上次给她留了评论,就默认他改了之前的习惯啊。 人的习惯哪能说改就改呢? 就像她,还总是时不时地看向对面的景观墙。 再说…… 池年深呼吸一口气,她有小钱又不难看,才不要在祁深这一棵讨人厌的树上吊死呢! 手机响了一声,赵阿姨发来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周六下午五点,森尔餐厅。 很熟悉,创思谈合作时常预订的星级酒店。 今天才周一,时间还早呢。 池年又扫了眼原本拼图画的位子,轻哼一声,伸了个懒腰回到卧室。 睡觉。 也许是因为休息了十天的脑子突然变为工作状态有些疲劳,池年很快陷入沉睡。 她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祁深抱着写着全勤奖的牌子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拼命地想要出声,让他把全勤留下,他却只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而后池年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黑暗的卧室只有一盏微弱的壁灯,倒扣在床头柜的手机隐隐亮着亮光。 池年努力睁了睁惺忪的双眼,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看也没看直接接起,嗓音含糊不清:“喂?” 手机另一端,祁深听着池年的声音,拿着手机的手一紧,心脏像被什么挠过一样。 -- 第41页 她的嗓音没有白天令人烦躁的客套,反而带着几分被吵醒的起床气,喑哑低软。 “睡了?”他反问。 池年朦胧里听见听筒的声音,猛地清醒过来,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半。 她想了想,清了清嗓子老老实实地问:“祁总,这么晚了,有事吗?” 祁深忍不住眉头紧皱,又是这样的语气。 白天可以说是在公司,所以叫他祁总,现在没有其他人,还是私人时间,她还是一口一个“祁总”的叫。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有礼貌? “池助理睡得挺早,”祁深刻意地回应,酒意翻涌上来,他停了停,揉了揉眉心莫名地沉声补充了一句,“我才下班。” “哦。”池年乖乖地应了一声。 祁深的脸色黑了黑:“你就没其他话?” 池年安静了一会儿,认真地说:“祁总辛苦了……” 通话倏地被对方挂断了,甚至没等她把话说完。 池年愣了愣,出神地看着手里已经息屏的手机。 又去应酬了吧?他的语气明显带着喝酒后的起伏不定。 许久池年将手机放了回去,继续躺下。 她可以在他加班时说句“辛苦了”,可他其实连“辛苦了”都没对她说过啊! 池年闷闷地钻进被子。 而且,手都分了,他现在早就没身份要她的安慰了好吗? 楼下。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23号公寓门口。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方。 祁深正眉头紧皱地坐在那儿,手中紧抓着手机,领带微松,一向一丝不苟梳起来的头发有几缕垂在前额,满眼烦躁。 “祁总?”司机默默唤他。 祁深回过神,垂眸掩去多余的情绪,淡淡道:“回吧。” 今天的确不适合谈事情。 …… 池年这一晚睡得很好,连梦都没做,第二天起床更是神清气爽,到了公司主动和林蕾打了招呼。 只是祁深的脸色很差,刚走进行政部大门,看见池年,沉着脸睨了她一眼后,才看向前台:“一杯咖啡。” 池年顿了下,想到昨晚那通电话,分明他莫名其妙搅了她的好梦,又莫名其妙地挂了电话,干脆直接瞪了回去。 祁深的脸色更黑了,再不看她,转身走向一旁的专梯。 “池总助,”林蕾默默看了眼二人,“你和祁总吵架了?” 池年冷哼一声:“我哪儿敢。” 林蕾明显不信,一脸怀疑地看着她,全公司其他人不敢她信,可池年,她持怀疑态度。 池年扫了眼已经走进专梯的人影,电梯门正在缓缓合上,站在里面的人却突然抬头,直直对上了她的目光。 池年惊了一跳,飞快移开眼神,下秒反应过来,自我唾弃地扁扁嘴。 她又没做错事,心虚什么? 反正他也不会对她温柔,早习惯了。 池年轻哼一声,和林蕾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桌上还残留着厚厚的一叠文件,都是过去十天的工作内容。 池年哀叹一声,拿起文件看着上面繁复的文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那个支撑着她的梦想不见了,眼前的一切也变得复杂又枯燥起来,池年眨眨眼,第一次生出了疲惫的感觉。 这是属于祁深的世界,可祁深的世界没有她。 那她的世界呢? 池年不知道。 本以为一天就这么过去,祁深没叫她,她也在争分夺秒地补之前欠下的工作。 只是没想到,到了下午,手机铃声大作。 池年看着屏幕上的“祁深”二字,皱了皱眉,有什么事情拨内线不就好了。 想了想,她还是大大方方地接通:“祁总?” 祁深言简意赅地说:“下楼。” 十五分钟后。 池年坐在创思附近茶餐厅的私人包厢,看着对面安静不语的祁深,内心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服务员上来一壶茶,又悄然离开,池年才笑着开口:“祁总,你叫我来喝茶的?” 祁深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的女孩,眼仁黑白分明的,脸颊也格外白净,偏偏说的话能气死人。 祁深垂眸,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两个茶杯,并排放在眼前,依次倒上茶。 池年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祁深的手上。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皙又干净,很赏心悦目。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祁深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池年匆忙移开眼神,飘忽地看向别的地方。 祁深拿起其中一杯茶,递给池年。 池年狐疑地盯着他,总觉得今天的祁深太诡异,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接茶,却没想到祁深根本没有松手的打算,她的指尖直接碰到了他的手背。 池年忙将手缩了回来,指尖却好像依旧残留着酥麻。 祁深的动作顿了顿,很快恢复如常。 池年却有些受不了了,心脏开始不听使唤。她没那么强大,可以用十天的假期彻底忘了一个喜欢了五年的人。 皱了皱眉池年咳嗽一声,率先打破沉默,胡乱找了个话题:“祁总,听说你记起来车祸的细节了?” 祁深顿歇了几秒钟:“嗯。” “挺好的,”池年笑盈盈地附和着点头,“这下能把肇事逃逸的嫌疑人抓住了。是因为接触了唐小姐吗?” -- 第42页 祁深看着她的笑,眉头紧蹙:“池年。” 池年看着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原来,真的只有她不重要而已。 在心里瘪瘪嘴,池年看着他眨了眨眼:“那恭喜你呀。” 祁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着眼前将头发简单扎起来的女孩,唇下的梨涡浅浅的,眼神像蒙着一层雾。 祁深愣了几秒钟,眼神里涌起深不见底的情绪,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池年,宋朗告诉了我一些事。” 池年怔了下,随后低头看着眼前的茶杯:“什么事?不会是宋总就是那个开车撞你的……” “他说,”祁深打断了她,嗓音也低了许多,“你追了我四年。” 池年扶着茶杯的手僵了下,茶杯的水面也细微地晃动起一圈涟漪,并不起眼。 就像她之于他一样。 不重要,可以被随意忘记。 池年眨了下眼睛,抬起头看着祁深:“所以呢?” “是不是真的?”祁深追问。 池年这一次没有很快回答,她看着祁深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他今天找自己的意思了。 他没有想起来她追他的那四年,他只是听宋朗说了一个“故事”,或许是觉得亏欠了她吧。 想到这里,池年眯了眯眼睛笑了起来:“关于我追你四年是不是真的呀……”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眼神也有些呆呆地出神,那四年的回忆走马观花地路过,到后来又一点点地消失于无形。 祁深凝望着她,神色平静。 他自己也不知道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池年咽下喉咙里翻涌起来的酸涩,扯了扯唇角,轻轻地笑着:“是真的。” 她的喜欢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 祁深的神色并没有意外,刚刚倒茶时,她的反应早已说明了一切,他只是皱眉望着她:“那你说的我们的关系……” “男女朋友?”池年截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表情格外无辜,“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的直觉吗?” 说着,她撑着手肘凑到祁深面前,眨眨眼,看着他下意识地直起身子,别开脸去,池年顿了顿,而后撤回身子:“好吧,骗不了你了。” 祁深重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什么意思?” “祁总,你看看你呀,”池年打量着他,笑眯眯地说,“你家财万贯长得又很好看,身材还这么好,我追了你四年都没追到,现在你好不容易失忆了,不记得我了,我就想着占占你的便宜嘛……”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从最初的理直气壮到后来的逐渐心虚,直到最后池年扭头看着窗外不远处创思的高楼,压下喉咙里钝疼的感觉,小声嘀咕:“说不定哪天你就从了呢……” “池年!”祁深听着她大胆的话,嗓音一沉,却又在看见她微微抖动的睫毛时缓了缓,“所以,我们……”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涩,顿了下才继续,“没有什么关系?” 池年眨巴了下眼睛,皱眉否认:“当然不是。” 祁深的眼波动了动,看向她。 池年愣了愣,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在他的眉眼上流连着,“我们的关系……”她停了半秒钟,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而后双眼半弯笑了起来,坦荡荡地开口,斩钉截铁: “我们是上下级,师兄妹,纯洁的革命友谊啊!” 包厢内一阵死寂。 祁深看着眼前的女孩,神色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瞳孔微微放大了些。 池年依旧没有看他,低着头轻轻摇晃着面前的茶杯,看着水纹荡漾开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祁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缓缓开口:“……挺好。” 第019章 包厢里很安静。 池年听见祁深的话, 心里有点儿难受。 什么“挺好”?怎么就“挺好”? 就算是他现在确定了他们不是男女朋友,也不用说这么庆幸的话吧? 可她没资格质疑给她发薪水的金主爸爸,只敢在心里腹诽, 喝了口面前的茶, 把那股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才继续说:“祁总, 您还有事吗?” 您。 祁深被她越来越礼貌的称呼叫得心里一梗, 越发烦乱。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答案吗? 他不喜欢办公室恋情,不喜欢池年这样的类型,只是怕伤了她的心而已。 如今对方亲口承认二人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关系, 那他也就不用背负什么心理负担了。 可是, 心脏却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连呼吸都觉得格外艰涩。 池年见他不说话,睁大眼睛轻声唤他:“祁总?” 祁深终于看向她。 池年半眯着眼睛笑:“没事的话,我先回去工作了……”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祁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祁深怔了下, 拿出手机, 陈扬的电话。 他看了眼池年,她对他歪头笑了笑, 祁深皱了皱眉, 接通:“喂?”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祁深应了一声:“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 祁深看向池年, 后者立刻表示理解, 并点点头:“您先去忙吧,我没关系。” 祁深抿了抿唇, 眼中升起一丝薄怒, 语气也冷淡了下来:“嗯。” 说完转身离开。 -- 第43页 池年待在包厢里, 听着消失在门口的脚步声,好一会儿嘴角耷了下来,笑也逐渐消失。 “我没关系啊。”她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看着眼前的茶。 顶好的顶级大红袍,不喝白不喝。 池年轻哼一声,仰头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只是喝得有点急,她不小心被呛了一口,泪花在眼眶里盘旋。 池年将茶杯放下,忍不住扁扁嘴。 什么破茶,苦的她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 祁深回到公司,直接乘坐专梯上了二十四楼。 陈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听见电梯门开的声音忙迎了过去,却在看见祁深冰冷的神色时顿了下。 不是说祁总和池总助出去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发生什么事?”祁深冷淡地问。 陈扬猛地回神,忙说:“祁总,您之前车祸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突然又被媒体报道了,好像是有媒体托关系采访到了医院方面,都在传您撞伤了脑子……” 说到这,陈扬顿了顿,没敢把传闻的原话说出来,“说您最近只接受纸媒访谈不公开露面就有这方面的原因,还说创思最近都是宋总一人在竭力操持,新闻传得很广,几大合作商都来探情况了,新机发布会也受到了波及。” 祁深一言未发,只是接过陈扬递过来的平板,随意翻看了几页新闻,推开办公室门走了进去:“哪家媒体先传的?” “年经时报。” 祁深看着年经时报的官方账户发布的消息,新闻发酵的时间短,照理说不可能传得这么广,只能说明创思新机发布在即,有“友商”在背后推波助澜。 祁深的大脑飞快地分析,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那个“年”上。 “我们是上下级,师兄妹,纯洁的革命友谊啊!” 池年刚刚的话突然又在耳边响起。 祁深的脸色陡然寒了下来,周身的气场也瞬间凝结,将平板递给陈扬,嗓音带着迁怒的冰冷:“联系报社的负责人删除消息,给这家媒体的发布会邀请函回收,以后的所有合作也都取消。” “啊?”陈扬有些错愕。 “去办……”祁深还要说话,半掩的办公室门被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 宋朗也是看见了新闻才过来的,此时懒散地靠在那儿:“这么武断?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陈扬同样认同地看向祁深。 且不说年经时报也算是比较有影响力的商报,单是祁总,从来都是理智地找出问题,然而一针见血地解决,像今天这样粗暴且毫无理智地处理方式,他还从没有见过。 祁深也觉察出了自己的不对劲,将目光从时报的名字上移开。 好一会儿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网上的消息交给公关部处理,”他顿了顿,看向宋朗,“给业内通个信,宋总刚从柏林回来,给宋总办个欢迎宴,我会出席。” 陈扬眼睛一亮,公关部来解决舆论,祁总出席欢迎宴无疑是给合作方吃了定心丸。 “我这就和池总助商量。” “回来。”祁深皱眉叫住了他。 陈扬疑惑。 祁深却沉默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好一会儿声音沉了沉:“……没事,你去吧。” 陈扬虽然不解,却还是转身和宋朗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宋朗耸耸肩,关上办公室门:“你和小池年出去了?” 听见池年的名字,祁深更烦躁了,坐到办公桌后,没有理会。 “和小池年谈得不愉快?”宋朗坐在沙发侧上打量着他。 祁深闻言,眉心皱得更紧了,抬头冷冷地睨着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宋朗耸耸肩:“但凡你刚刚理智点儿,我也没这么多话了。” 祁深安静了几秒钟,疲惫地朝后靠去,许久才开口:“以后别拿池年调侃了。” 宋朗挑眉:“嗯?” 祁深想到池年亲口否认的二人的关系,脸色一黑,没再看他:“她一个女孩,你也好意思。” 宋朗:“……” …… 池年在茶餐厅又待了半小时才回的公司。 经过茶水间刚好看见林蕾一边泡着柠檬水,一边等传真机的文件。 看见池年,林蕾对她挤了挤眼睛示意了下。 池年不解,刚回到自己办公室,林蕾也进来了,手里一杯柠檬水一杯纯净水,她把纯净水递给池年。 池年看了看她手里的柠檬水。 “柠檬水美白养颜,你又不需要,”林蕾靠着她的办公桌,看着她这张白嫩的小脸,而后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跟前,“你和祁总出去了?” 池年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怎么?” 林蕾小声问:“谈的怎么样,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池年眨眨眼:“什么进展到哪一步?” “少来,”林蕾促狭地笑笑,“刚刚小李去楼下接客户,看见你和祁总一块进了茶餐厅,那可是工作时间从不谈私事的祁总啊,上班时间约你去餐厅……” “停,”池年无奈地打断了她,满眼真诚,“我和祁总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 这一次困惑的反而是林蕾:“那你们出去……” 池年义正词严地撒谎:“谈公事。” “好吧,”林蕾眼中八卦的光芒弱了许多,余光瞥见她桌上的日历,看见周六的日期用红笔画的圆圈,附注了“森尔”两个字,便顺口问道,“你周六还要加班啊?” -- 第44页 池年不解:“不啊。” 而后顺着林蕾的视线看过去,才注意到日历。 她身为祁深的助理,即便有了手机备忘录和电脑备份,可为了避免手机没电等各种情况,还是习惯在日历上用笔简单地记录一下当天的任务,这样每天抬头就能看见要忙的事情。 周六是被她习惯地画上的。 “那是约会?”林蕾眼中的光芒徐徐亮起。 池年默了默,含糊地应:“就……和人吃个饭。” “祁总?” “当然不是。” “相亲?” 池年:“……我要工作了,林主管,真的。” 林蕾一脸“我懂”的表情,想了想把手里的柠檬水放了下来:“美白养颜。” 池年:“……” 林蕾笑了笑,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客户那边应该将文件传过来了,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打开办公室门时却被惊了一跳,而后才心有余悸地看着门外的人:“陈助理来找池总助?” 陈扬忙点点头,看向池年:“池总助,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 池年也没想到,媒体会这么无孔不入,连创思竭力压下去的关于祁深失忆的消息也挖出一二。 但举办个欢迎宴的确是个好方法。 以前创思也不是没有举办过,池年将预定宴厅的事交给了陈扬,自己加班做了份邀请函,给合作商、几大媒体和云城叫的出名的家族公司的官方邮箱发了过去,毕竟是临时起意的欢迎宴,不用太过正式,有些熟悉的人她便直接微信发了。 忙完这些,已经晚上九点了。 窗外的大楼内都亮着灯光,远处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池年揉了揉眼睛,放松了下收回视线,却在看见随行人员处的空白时,有些愣神。 祁深今天应该是生气了吧? 那么她再和他一起应酬,两个人都会不自在。 而且,也不适合了。 虽然心里告诉自己,放弃喜欢祁深不会影响自己的工作,可是当真的到了这一步,才发现是不可能的,他的一举一动,还是很轻易地牵动她的情绪。 如果还这样的话,也许以后…… 池年猛地回神,抿了抿唇,填上了陈扬的名字,发送出去。 二十四层。 办公室里没有亮灯,偌大的空间,只有电脑的荧光和窗外的灯光亮着。 电脑上显示着亟待处理的文件,祁深几次强打起精神看,脑子里却总是难以克制地回忆起白天的事情。 上下级,师兄妹,纯洁的革命友谊。 前两个勉强都对,最后一个,她连他的嘴都亲过,算什么纯洁?她自己亲口承认的追过他,又是哪门子友谊? 祁深吐出一口气,许久朝后靠着椅背,眉头紧锁,任由自己沉浸在黑暗里。 不知多久,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也亮了起来。 祁深扫了一眼,却在看见显示的名字时一愣,甚至没等反应过来,已经将手机拿了过来,点开。 ——池年发来的明天欢迎宴的相关事宜。 祁深垂了垂眸,随意地看着文件,却在看见最后的随行人员时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扬”二字。 这算什么? 连和他应酬都不愿意了?这是她对待自己追过的人的态度吗?对待讨厌的人她也没这样避之不及吧? 之后呢,她难道还要把总助的位子也让出来? 祁深攥紧了手机,许久站起身朝外走去。 池年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祁深看着里面漆黑一片,脸色阴沉沉的,转身朝电梯走去,却在看见不远处的员工电梯门口的人影时脚步顿住。 池年安静地站在那儿,白色的雪纺衬衫和藏青色的长裙包裹着纤细的腰身,高扎的丸子头翘在头顶,身影有些孤单低迷,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和平时的她很不一样。 祁深走上前,站在她身边。 池年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看清祁深时眼神闪烁了下,很快又暗了下去,她顿了顿,眯眼笑了笑:“祁总。” 祁深嗯了一声。 池年再没说话,走廊里格外安静。 祁深皱着眉,看着电梯一层层地上来:“明天的晚宴,你去。” “啊?”池年疑惑,“可……” “没有可是,”电梯到了,祁深率先走进去,边走边说,“池年,我可以公私分明。” 他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希望你也可以。” 池年站在电梯外瞪着他,他果然对她还是这么冷淡! 还说什么公私分明?他增设品牌大使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公私分明? 电梯门等了一会儿,开始自动关上。 池年理也没理。 可下秒,电梯又徐徐打开了。 祁深按着开门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池年看了看一旁的另一个电梯刚从十九楼下去,另一旁则是祁深的专梯,冷哼一声走进去,直接站在离祁深最远的角落,别过头一言不发。 祁深透过电梯的镜子看着她的举动,脸色黑了黑。 只是电梯的空间就这么大,池年还是能嗅到他身上隐隐的冷冽泉香。 电梯一层层地降,一声微信提示音打破寂静。 池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严嘉。 -- 第45页 云城严家也算是名门,晚宴自然要邀请。 严嘉正是回复她之前发的邀请函的,不同于其他人的一句公事公办的“好”,严嘉给她发了一个“OK”的表情:【好啊。】 池年眨了眨眼笑了一声,回复了一个猫咪乖巧点头的表情包。 回完她不经意地抬头,刚好对上镜子里祁深的目光。 他在看着她,神情阴沉得吓人。 第020章 池年碰上祁深的视线, 唇角的笑还没消失,心脏颤了颤,飞快地转过头去。 下秒却又觉得自己又没做错事, 心虚什么, 干脆转过头瞪了一眼电梯镜子里的男人, 再次移开目光。 祁深的眉头紧蹙着, 气场更冷了。 镜子很光洁,清晰地倒映出了刚刚的画面,虽然他看不清她的手机页面, 可也能隐约看见她浅笑着发送了一张图片给对方。 就像她之前发给他的那样。 可现在, 二人的聊天界面除了公事再没有其他, 她是找到其他人去发那些“小事”了吗? 不久前才承认“追他四年”的人,这么快就换了目标?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祁深扫了眼依旧站在电梯角落一动不动的池年,垂眸敛目地走了出去, 神色冷清。 池年在他身后皱了皱鼻子, 默默地跟了出去。 夏夜的热浪涌了过来,池年忍不住憋了两秒钟的气, 而后才长长的吐出气息。 比起冽冬, 夏天这种随时处在蒸笼的触感才更让人难熬! 祁深的脚步停在公司门口,修长的背影在灯火通明的创思大楼前显得有些孤单。 池年愣了几秒钟, 回过神来忙低下头看着手机, 她没有开车, 叫的出租车刚好开了过来,停在了大楼前。 池年抿了抿唇, 盯着祁深的背影, 停在哪儿不好停在门口这种必经之路。 最终她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 不情不愿地闷声打了声招呼:“祁总再见。” 说完直接快走几步上了出租车,被空调风包围,才舒舒服服地喟叹一声。 祁深依旧淡淡地站在公司门口,睨了眼出租车,直到车影消失不见,利落地转身。 有加班的员工刚好从里面走出来,神色诧异,立刻又变得恭敬:“祁总,您也才下班?” 祁深冷淡地“嗯”了一声,直接走向专梯。 员工疑惑地看着他,不是下班,怎么又上去了? 不过还是下班重要!摇摇头,员工快步离开。 …… 池年回到家,洗完澡边擦着头发边从浴室出来,才发现严嘉又回复了她,只是一句半开玩笑的【最近很活跃啊】。 池年看着那句话有些出神,直到发梢的水珠滴在手机屏幕上,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也不怪严嘉会说这话。 四年前,池年刚入职创思不久,那时祁深的办公室还很简单。 有一天晚上加班,她去找祁深时,就看见他站在窗前,背影萧索又孤单,就像今天在创思门口那样。 她看了很久,他也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从那之后,她就习惯了什么小事都往祁深那里发,大概是不想再看见那晚一样的他了。长此以往,她的朋友圈里反而空荡荡的。 如今刻意地改了习惯,可性子却没变,很多事情就都放在了朋友圈,不少人嘻嘻哈哈地和她打趣,反而很热闹。 池年最终只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没再多说什么,窝在沙发上,擦拭着发梢的水珠,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景观墙上,又强迫自己移开。 她和严嘉严格说来,还是祁深介绍的呢。 两年前,祁深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内部的庆功宴上,他难得喝得微醺,池年习惯在包里备一瓶牛奶,回去的车上就递给了他。 祁深当时没有接,只是看了眼牛奶,又看了眼她,神情间的冷淡消减了些,难得带着几分放松:“你想要什么?” 池年知道他一路走来有多么辛苦,从最初祁家那边放话,和祁深合作就是和祁家作对,到现在拥有了自己的商业版图,他虽然表情冷淡,但应该是很高兴的。 所以,她转了转眼珠,决定趁火打劫,看着他说:“想要个男朋友。” 祁深皱了皱眉,睨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接过那杯牛奶,再没理她。 而在第三天和客户的酒会上,祁深将一个彬彬有礼的青年才俊介绍给了她,那个人就是严嘉。 祁深没多说一句话,可池年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要给她找男朋友呢! 池年气笑了,那次酒会后,一连几天没理他,见面也只冷哼一声。 反倒是和严嘉,在池年表示“抱歉,我还不想找男朋友”后,对方立刻贴心地表示理解,他性格很好,二人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池年也知道了,严嘉虽然生在商业家族,但却有一颗当烘焙师的心。 她那段时间刚好生祁深的气,索性和严嘉学起了烘焙。 后来发给祁深的那些甜点照片,都是这个时候打下的基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还想继续学习的时候,严嘉突然就忙了起来,只偶尔微信上问个好,二人的联系也断断续续的。 茶几上手机响了一声。 池年也猛地回过神来,凑过去看了一眼。 祁深:【晚宴有舞会,明天记得取礼服。】 -- 第46页 池年想着他说这句话的冷淡模样,哼了一声,回复却格外有礼貌:【好的,祁总。】 晚宴是在第二天晚上七点正式开始的。 身为祁深的助理,自然不能太过招摇。 池年选了套白色的一字肩抹胸礼服,让造型师简单扎了个头发,跟在祁深身后,进入宴厅。 这次晚宴是祁深车祸后首次公开露面,权威媒体人和邀请的各个合作商及家族企业人几乎都来了,表面看是欢迎宋朗,祝贺他谈成柏林的生意,不过是想看看究竟。 池年轻车熟路地跟在祁深身后,看着他疏离又优雅地和那些人应酬,浅碰一下酒杯,语调自带低沉的磁性。 她则不经意地换了他将要见底的酒杯,或是适时地提醒一下时间,介绍一下并不眼熟的客户。 池年不得不承认,在做祁深的助理这方面,他们还是有默契的。 是她太贪心,不满足于上下级。 “祁总,池小姐。”熟悉的声音响起。 祁深拿着酒杯的手不着痕迹地顿了下。 池年也有些诧异,这些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应酬,鲜少有主动和助理打招呼的,转过头去才发现是严嘉。 她也眯了眯眼回了一抹笑,又用眼神示意了下祁深,表示自己不便和他打招呼。 严嘉了然地颔首。 祁深察觉到二人的小动作,皱了皱眉心,却很快又冷静下来:“严伯父严伯母还好吗?” 严嘉笑了笑:“谢谢祁总挂念,都挺好的,祁总的身体……” 池年听着话题趋近于无聊,不自觉地看着前方愣神。 祁深还在寒暄着,不经意地朝她瞥了一眼,眼神冷了下来。 ——她正直直地盯着严嘉的方向,一动不动。 “池助理,”祁深面无表情地将酒杯递到池年面前,“酒。” 池年蓦地回过神,看着眼前还剩半杯酒的酒杯,鼓着眼睛瞪向祁深。 后者却没再看她,将酒杯塞到她手里,转过头继续交谈。 池年:“……” 最终,她扭头找侍者换了杯香槟,再折返回去的时候,只剩祁深一个人站在那里了。 “严嘉呢?”池年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 祁深低头睨着她。 严嘉,连名带姓的叫。 “你们倒是挺熟。”意味难明地放下这句话,祁深朝一旁走去。 池年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挤出一句:“莫名其妙。” 应酬一圈后,祁深和宋朗要和几个合作商商谈一些事宜,便一同去了二楼。 池年终于能松一口气,看了眼不远处觥筹交错的人们,她缓缓退离了人群。 “尝尝,这个还不错。”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人来。 池年受惊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而后才看清来人:“严先生。” 严嘉手里拿着精致的餐盘,上面放着一枚草莓慕斯:“试试?” 池年笑了笑,接过餐盘尝了一口,甜而不腻,草莓味十足,她满足地笑了笑:“很好吃。” 严嘉也笑开,得体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前方的人群,突然开口:“你和祁总怎么样?” “咳咳……”池年被呛了一口,咳嗽了两声。 当初和严嘉礼貌保持距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一眼就看出了她对祁深的的小心思。 只是可惜,那时好多人都看出来了,祁深却还是要给她介绍男朋友。 严嘉转头看向她,无奈地摇摇头,递给她一张纸巾。 “谢谢。”池年擦拭了下嘴角,“只是你下次别问这么吓人的问题了。” “不顺利?”严嘉微微抬了抬眉梢,“我还以为你们马上要有结果了。” 毕竟,他第一次看见祁深在别人的朋友圈留言,当时看到时,还特意点进去确定了一下是不是他本人。 “我们啊,”池年眨眨眼,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扬起一抹笑:“……已经没关系了。” 严嘉也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当年,她看谁都笑眯眯的,只有看向祁深时,眼神闪闪发光,亮得惊人。 池年很快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家里人支持你的事业了吗?” 严家到底是名门,虽然严嘉排行老二,家族企业交给了兄长继承,但也很难接受他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烘焙师。 严嘉轻摇头笑了笑:“还在争取中。” 池年无声地叹了口气,与他对视一眼,顿时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宴厅的钢琴曲轻柔地变换了曲风。 舞会时间。 池年看着逐渐聚拢的一对对男女,眨了眨眼睛。 现在想想,当初努力地练交际舞,就怕跟不上祁深的脚步,可后来却没能和祁深跳过一次舞。 他总是忙得很,忙着谈生意,忙着应酬。 忙着……无声地拒绝她。 池年收回视线,不想再看。 目光里却多了一双手。 她诧异地抬头,严嘉笑看着她:“凑合一下?” 楼上。 祁深和合作商谈完,其余的事情交给宋朗处理。 刚走出了会议室,就听见楼下变化的钢琴曲。 祁深的脚步顿了下,微微皱了皱眉。 莫名想起池年曾经给他发的一则消息。 -- 第47页 ——【今晚的酒会上是不是要跳舞?缺个舞伴[叹气]】 而他当时回复了什么? 好像只淡淡回了句:【陈扬也去。】 祁深揉了揉眉心,他记不起那场酒会池年有没有跳舞,可是心里却说不出的烦乱。 祁深的脚步不觉快了些,看见朝舞池汇聚的人群,下意识地寻找着那抹白色的身影。 而后,下一秒,他就找到了。 池年穿着雪白的小礼服站在那儿,严嘉对她伸出手,做出了邀舞的动作,二人身上的气场莫名地相似。 祁深的脚步微顿,手不自觉地攥了攥,看着池年笑眯眯地就要将手放进严嘉的掌心,猛地作声:“池助理。” 池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指也蜷了蜷,转过身去。 祁深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微暗的灯光里,面无表情,可依旧俊美如俦,像精雕细琢的雕塑。 “祁总?” 祁深睨了眼严嘉,目光落在池年身上,缓了缓才开口:“去拿两杯酒。” 池年一听气笑了,看着他:“祁总,现在是舞会时间,不用喝酒。” 祁深抿了抿唇:“我想喝。” 池年拧着眉头瞪着他:“那你自己去拿。” “你……”祁深还要说什么,察觉到严嘉,抬头冷冷地看着他。 严嘉一怔,继而礼貌地笑笑,看着池年:“我去那边等你。” 说完,有礼地避开。 池年看着严嘉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委屈,她就是想去娱乐一下,好让自己不那么容易想起过往。 就这,祁深还要来“命令”她。 他是有多看她不顺眼! “祁总,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池年抬头看着他,语气硬邦邦的。 祁深拧紧眉头,看着她微红的眼睛,有些愣神。 不能和严嘉跳舞,她就这么难过? 可是…… “你又不喜欢他,和他跳什么舞。”祁深下意识地开口,说完就愣住了,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他莫名地了解,池年看严嘉的眼神,绝不是看喜欢的人的眼神。 池年也呆了呆,她没想到祁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愣完又升起一股被他轻易看透的焦恼和气愤,他这么笃定地说这句话,不就是认为她追过他四年,她喜欢他? 想到这里,池年直直地抬头:“你不就想看到我们这样吗?” 祁深目光一紧,太阳穴隐隐作痛:“我什么时候……” “再说,”池年气冲冲地打断了他,“你还不喜欢我呢,你管我!” 说完二人都顿住了,池年也察觉到自己话里旺盛的火气,眼前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板,看着他黑着脸盯着自己的模样,不觉有些心虚,声音也小了许多:“你以为你是我爸啊……”再说,她爸也不怎么管她了。 扁扁嘴,池年不想再多说,转身朝不远处的严嘉走去。 祁深依旧站在原地,焦躁和心烦意乱几乎挤占了他所有的意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严嘉牵起她的手一起走进舞池。 有侍者托着托盘走过去,祁深拿过一杯酒,烦躁地喝了一大口。 宋朗处理完合作商的事,下楼时看见的就是正在喝酒的祁深,挑了挑眉走到他身边:“不高兴?”话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池年和严嘉正在跳舞。 男的清瘦温和,女孩娇俏可人。 宋朗摇摇头,看着那一对人影,啧了声:“阿深,不得不说,你的眼光真不错。” 祁深回过神来,眉头紧锁:“什么眼光?”说完反应过来,看向舞池,目光紧了紧,却只轻嗤,“你说池年……” “我说严嘉。”宋朗打断了他。 祁深转眸睨向他,太阳穴又开始刺痛了。 宋朗耸耸肩,调侃:“哦,对,你忘了。” “严嘉,可是你亲自给小池年牵的线啊。” 第021章 宴厅的钢琴曲很和缓, 灯光徐徐变换。 祁深紧皱眉头看着宋朗,眼神少有的错愕,虽然很快恢复了冷静, 可微微收紧的攥着酒杯的手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好一会儿祁深才开口, 反问:“什么?” 宋朗挑了挑眉梢, 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大概两年前吧, 你让底下的人去查了几个男人的资料,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 祁深神色一冷,转过头去。 宋朗也不在意地笑笑, 同样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舞池:“后来我才知道, 你是在给小池年找男朋友的人选。” “不是我说, ”宋朗促狭地撞了下他的左肩,“那段时间刚谈完一单大生意,好不容易能休息几天,你竟然还要亲自挑。” 祁深冷睨他一眼, 眼神没有半点温度。 “好吧, ”宋朗被他一瞪,终于正经了几分, “你还挺挑剔的, 不是嫌这个太游手好闲,就是觉得那个二世祖, 或者太风流……” 他当然不是这么说的, 但看着那些男人的资料, 眼中冷淡又嘲讽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祁深听着宋朗的话, 收回视线看向他,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像是有什么想要挣脱出来。 宋朗任他打量着,继续说:“但是严家这个二少爷就不一样了,文质彬彬,成熟稳重,在家排行老二,不用商业联姻,家族里对女友也挺宽容……这些还是我当初查的呢。” -- 第48页 他说着,不忘邀一下功,“后来,你就把严家这位介绍给了小池年。” 祁深的脸色微变,在有些昏暗的宴厅,俊美的五官没有一丝情绪。 虽然宋朗从来没个正形,但十几年的交情,他能看出他不是在撒谎。 之前看见严嘉评论池年的朋友圈,他还在疑惑池年怎么会和严嘉认识,竟然是他介绍的? 可……怎么看都不可能像他做的事情! 给人牵线?还是给池年牵? 那过去的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过我一直很奇怪,”宋朗突然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思忖,“我记得当初小池年被你气得不轻,反而和严嘉相处得挺愉快,周六日还相约一块出去过,怎么后来突然就断了联系了,还挺可惜……” 没说的是,他怀疑这件事和祁深有关,但找不到任何证据,现在过去这么久,祁深又失忆了,更找不到证据了。 祁深越听表情越冷。 也就是说,池年和严嘉是真的想过发展吗? 现在那两个人还在牵着手跳舞…… 舞池里,池年因为想着刚才的事,有些不在状态,在一个回旋的时候,突然没跟上节奏,撞到了严嘉的脚跟,整个人趔趄了下,不受控地超前跌去。 严嘉一时也顾不上礼貌,忙伸手扶着她,原本虚扶着她腰的手也用了力气。 池年抓着严嘉的小臂才终于站稳,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太险了,”说着抬头对严嘉笑了笑,“谢啦。” 严嘉笑着摇摇头,很快带着她回到了舞曲节奏。 祁深隔着十余米的距离,看着这一幕,手里的红酒微微摇晃了下。 靠在别人怀里的池年。 和别人相视一笑的池年。 太阳穴一阵紧缩的疼,祁深忍不住伸手死死抵着额角,脑海里有画面匆匆闪过—— 车后座。 微醺的他心情难得轻松地问池年:“你想要什么?” 池年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想要个男朋友。” 简单的办公室。 他随意翻看着资料。 宋朗靠着办公桌问他:“你什么时候对男人感兴趣了?” 陌生的酒会。 池年跟在他身边,眼前站着严嘉,他面无表情地介绍:“这是池助理,”又转头对池年说,“严嘉。” 酒会外。 池年瞪着兔子一样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你要给我介绍男朋友?” “不喜欢你就直说嘛!” “祁深,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阿深,阿深!”宋朗满是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 祁深猛地回过神来,大脑无数的杂念逐渐消散,头痛欲裂的感觉也渐渐淡去。 他仍然站在酒会中。 此时祁深才发现,红酒已经洒了一半,顺着手背滴到地上。 周围有人偷偷朝这边看过来,只看见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流淌着红酒,十足的迷靡,高高在上的脸也难得透着几分脆弱。 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匆匆一瞥又飞快转移了视线。 “你没事吧?”宋朗担心地看着祁深。 祁深顿了下,而后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 他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宋朗说得是真的。 难怪池年刚刚还说“你不就想看到我们这样吗”。 真的是他把严嘉介绍给池年认识的。 “阿深?”宋朗见他没反应,又叫了他一声。 祁深嗯了一声,皱着眉朝舞池看了一眼,转身走了,背影在一片繁华的背景里显得有些萧索。 宋朗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原本看热闹的眼神也僵住了。 就这么走了?没什么表示? 宋朗收回目光,又看向舞池里共舞的一对男女,遗憾地耸耸肩。 一旁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懒懒地笑了一声,宋朗转头看过去,女人的卷发耷在右肩,左肩一个黑玫瑰的袖珍纹身。 迎上他的目光,女人挑了挑眉:“跳一曲?” 宋朗的遗憾消失不见,也笑:“好啊。” …… 池年跳完舞才知道祁深已经离开了,心里不由闷了闷,明明是他要她来的,却要她自己一个人离开。 晚宴结束时是晚上十点。 池年提着包包和严嘉一块说说笑笑地走出宴厅。 严家的车停在不远处的道路旁,一辆卫星银的保时捷,司机已经打开门等着了。 “这里出租车不多,送你?”严嘉转头看向池年,笑着问道。 池年想到刚刚在晚宴上也喝了点酒,当下也没有扭捏,点点头:“好啊!” 说着,就要跟在严嘉身后朝那辆保时捷走去。 一旁突然传来两声鸣笛声,惊了池年一跳。 她皱着眉回头,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保时捷外侧,后座降下车窗,祁深立体又深邃的脸出现,冷淡地看着她这边:“上车。” 池年被他冷硬的语气说得心中格外不高兴,抿了抿唇假笑:“也不远,就不麻烦祁总了。” 祁深皱了皱眉,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嘴边的笑,好一会儿,语气勉强缓了缓:“池年,严先生不顺路。” 池年一僵,这个理由自己难以反驳,总不能麻烦别人。 严嘉看向祁深,察觉到他冰冷的眼神时笑容僵了僵,仍然礼貌道:“倒也没关系……” -- 第49页 “严先生,严父严母那边改天一定登门拜访,”祁深打断了他,“我和助理工作上还有些事需要交代。” 语气微沉,淡淡的没有波澜。 严嘉一僵,转头抱歉地看向池年。 池年瘪瘪嘴,知道他也为难,只得对严嘉挥挥手说了再见,磨磨蹭蹭地上了劳斯莱斯的后座,只坐在角落,扭头看着窗外,不大不小地哼了一声,刚好让祁深听见。 祁深蹙了蹙眉,睨了她一眼:“这么想去那辆车?” 池年朝外面那辆逐渐驶离的保时捷看了一眼,小声嘀咕:“劳斯莱斯坐烦了,想去坐坐保时捷也不行吗?” 祁深似乎被她的话气到了,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只默默释放着低气压。 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池年拧了拧鼻子,最终难以忍受这种诡异的气氛,咳嗽一声:“宋总说你早就走了。” 祁深手指一僵。 就连前座的司机都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刚刚,祁总在车里坐了足足半个多小时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不敢大喘气。 祁深察觉到什么,朝后视镜睨去。 司机后背一凉,忙收回视线,顺手升起隔板。 池年等了一会儿,祁深始终没回应,也不乐意了,干脆朝车窗的方向挤了挤,离他更远了点儿,不想再说话。 祁深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脸色更加难看,好一会儿才沉声说了句:“关于严嘉……” 池年目光一怔。 祁深默了默继续说:“……是因为我?” 池年睫毛轻轻地抖了抖,飞快地否认:“当然不是。” 祁深转头看向她。 她正抿着唇,身后扎起的头发有些散开,其中一缕垂在莹白的锁骨前,少了些少女气,多了几分诱色。 祁深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池年说完才发现自己有些过激,却又觉得郁闷。 他怎么这么自恋?可更让她难过的是,他的自恋是对的。 池年故意转过头:“严嘉人好性格好,长得还好,还说要给我做甜品呢,我当然想和他多接触。” 祁深的神情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阴沉,到后来干脆转头看向前方不再看她。 舞会上头痛的感觉又来了,刚刚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过,他忍不住伸手用力捏了捏眉心。 池年愣了愣,仔细想想,自己也没说什么打击人的话,可他的脸色好像突然就变得苍白,薄唇紧抿着,没了血色。 禁欲的黑色西装,苍白的脸颊,微红的眼眶,身上淡淡的酒香和泉香,有种病弱的美感。 池年有些怔怔,祁深真的长在了她的审美上,下秒她猛地回神。 看祁深的样子,唯一的可能,只能是晚宴上喝的那些香槟。 他喝多了。 池年沉默了几秒钟,念在上次自己喝醉被他背回来的份上,从包里摸出一瓶酸奶递给他。 祁深的手定住,看着眼前的奶有些出神。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每次在他喝醉了后会这样做。 池年知道,祁深以前只喝纯牛奶,眼下也只当他不喜欢,扬起一抹笑:“公司楼下买的,我喜欢喝。” 祁深迟疑了下,才把酸奶接了过来,看了眼池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感觉在口腔里逐渐蔓延开来。 池年见状又摸出一瓶,自己喝了一口才慢吞吞地说:“明天我会报给财务。” “报销。” 祁深原本拧盖子的手一顿,气笑了:“你缺这点儿钱?” 池年想了想,认真地说:“祁总,以前我给你准备牛奶是想追你。” “但你又不喜欢我,我干嘛还要花自己的钱给你准备牛奶。” 赔了夫人又折兵。 祁深这一次被她彻底气到了,面无表情地靠着椅背。 池年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他:“对了祁总,你刚刚说有工作需要交代,什么工作?” 祁深被她无辜的语气说得心中愈发烦躁,没有看她:“周六有一场数字媒体的专访,你和我一起去。” 池年“啊”了一声:“可是周六是休息日……” “算你五倍加班费。”祁深又想到刚刚她和他明算账的模样,没好气地说。 五倍啊。 池年被诱惑了三秒钟,却还是忍痛摇摇头:“祁总,你还是叫陈扬去吧。” 祁深凝眉:“周六是私人时间……”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深呼吸一口气,“陈扬可能有事要忙。” 池年眨眨眼:“可我也有事要忙啊。” 祁深看向她:“什么事?” 池年想了想,总不能说因为他不喜欢她,所以她冲动之下答应了相亲这种丢人的事情,干脆只笑眯眯地说:“当然是个人私事了。” 祁深:“……” 车在13号公寓门口停了下来,司机将隔板降下:“祁总,池助理,到了。” 池年打开车门,笑了笑:“祁总,再见。” 说完走下车,脚步轻快地走进公寓楼。 祁深看着她没心没肺的背影,许久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落在手里的酸奶上,又想到她刚刚的话。 不追了,所以一杯酸奶都要报销了。 手机响了起来,祁深看了眼屏幕:“陈扬?” “祁总,”陈扬报备了下午公司的事情,又说,“一些重要文件已经发送到您邮箱了。” -- 第50页 “嗯。”祁深揉了揉太阳穴,“周六陪我去一趟森尔酒店。” 专访在森尔的顶层花园里进行。 “好的,祁总。” 挂了电话,祁深又睨了眼公寓楼的方向:“走吧。” …… 池年刚走进电梯就收到了赵阿姨的消息,只有一个地址:【周六下午五点,森尔一层中餐厅区。】 池年愣了愣,刚要回复,赵阿姨的电话已经打了进来。 “喂……” “年年,收到消息了吗?”没等池年说完,赵阿姨就先声夺人。 池年无奈地对着电梯内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一声:“收到了,赵姨。” “你那边的声音怎么断断续续的?”赵阿姨奇怪。 “我在电梯里,”池年刚说完,十五楼到了,她走出电梯,“现在好了,赵姨。” “是,清楚了,”赵阿姨笑了笑,“年年,你们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在包间里恐怕会尴尬,所以对方就预约了大厅的位子。” 池年:“您安排就好。” “好,好,”赵阿姨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高兴,“那赵姨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挂了电话,池年走进公寓,打开灯后直接栽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又想到祁深在车上问她“什么事”的样子。 池年将独角兽抱枕抱在怀里,闷闷地想: 她是疯了才会把相亲这件事告诉他。 第022章 接下去两天, 池年的工作还算顺利。 只除了那晚买酸奶的钱,她忘了上报给财务。 到了这天午休时,池年正在和林蕾聊天, 祁深刚好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边走边看, 神情冷峻, 长腿迈得格外从容,身后跟着脚步匆忙的财务部主管。 主管率先看到了她们,摆摆手打了声招呼:“池总助, 林主管。” 祁深的脚步随之停了下来, 目光从文件上移开, 扫了眼池年,随后淡淡地问:“池总助的一杯酸奶不报?”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纷纷用一种“公司要完了吗?总裁助理这也要报销”的眼神看向池年。 他绝对是故意的,报复她拒绝陪他周六专访以及一杯酸奶也要报销! 池年默默地在心里把祁深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抬下巴:“报, 怎么不报!” 祁深看着她的反应,下巴扬得高高的, 倒像个发怒的兔子。 他轻嗤了下, 冷峻的神色轻松不少,把文件递给主管径自上了楼。 池年找出牛奶的小票交给财务主管, 看着他离开, 林蕾立刻凑了上来, 满眼八卦:“你和祁总闹矛盾了?” 池年:“嗯?” 林蕾一脸“你骗不了我”的表情:“以前这种小事可没见你报过,整天跟在祁总身边, 见到祁总眼睛都亮了……” 池年争辩:“我那是热爱工作!”说完顿了顿, 语气含糊了些, “而且……就是觉得,还是公私分明的好。” “也对,”林蕾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再说你现在也要开展自己的第二春了,钱这方面还是和第一春算清楚点比较好。” 池年皱眉:“什么第二春?” “你明天不是去相亲?多好,”林蕾对她促狭一笑,想了想又补充,“也不是说祁总不好,就是吧,这个性格不适合当男朋友。” 这种自带高贵冷艳属性的性格,只适合远观。 池年默了默,没有说话。 当晚刚回到家,池年就接到了夏宜的电话。 一边甩掉鞋子,一边打开空调,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池年接通电话:“喂?” “准备的怎么样了?给你挑的衣服收到了吗?合适吗?”电话刚接通,夏宜的问题连珠炮似的砸了过来。 池年无奈:“夏夏,会不会太重视了?” 从刚得知她要相亲,夏宜就送来了一套衣服和一双小高跟,衣服是一件黑色的方形领口丝绒修身裙,虽然并不夸张,可让人一看就是仔细打扮过的。 她原本只打算随便穿一套日常穿搭,把明天的相亲尽快应付过去的。 “你懂什么!”夏宜无情地驳斥了她,“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这是你的战袍!” “在找到比大猪蹄子更好看的人之前,你要随时让自己维持在最佳状态!” “go!girl!” 池年:“……” 沉默片刻,她默默转移了话题:“你家沈大模特怎么样了?” “你说沈魔鬼?”夏宜反问,继而反应过来,“什么我家的?我家又不是垃圾场!” 池年笑了笑,果然一提到那位沈大模特,夏宜就会格外激动。 又和她调侃了几分钟,夏宜似乎还要拍一组照片,二人便断了通话。 池年一翻身趴在沙发上,许久吐出一口气。 好像她相个亲,周围的人都比她还要重视。 第二天是个晴天。 池年想了想,到底还是穿上了夏宜给她准备的那套小黑裙和高跟鞋,化了个淡妆,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出门。 她不排斥真的遇到能让自己开心的人。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很渺茫。 森尔酒店,池年并不陌生,作为市中的豪华酒店,创思的不少客户都会安排住在这里。 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层的中餐厅区,进去后才发现也许还不到吃饭的时间,里面的人少得可怜,而赵阿姨发来的座位上,已经有人坐在那儿了。 -- 第51页 还不错,池年心中暗想着,她习惯了提早出发,眼下更是提前十五分钟到,没想到对方比她还要早。 那人穿着件白色上衣黑色裤子,微长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垂在眼前,侧颜能隐约看出来很完美。 池年走过去:“抱歉,我来晚……”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池年看着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人,皱了皱眉。 ——他睡着了。 一手随意地撑着额角,双眼轻阖,睫毛很长,在眼睑下垂落一排影子,眼下有黑青,看起来有些疲惫。 却不妨碍脸的好看,眉眼是那种偏张扬的绮丽,甚至有股颓废的美感。 池年看着对方,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最起码,这足以证明对方也并不重视这场相亲吧。 “你好?”池年坐到对面,声音也大了些。 对方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池年耸耸肩,放弃了继续叫醒对方,余光瞥见一旁有一本画册,也只当是酒店给客人打发时间用的杂志,顺手拿了过来。 最初她也只是随意地翻看,没想到看着看着有些入迷。 说是画册不如说是相册,记录着世界各地的大好风光和风土人情,那些难得一遇的奇景,都被清晰地保存了下来。 池年一页页地翻着,像回到了当年看周教授那本游记的感觉。 爸爸妈妈在卧室里压抑着声音争吵着,她将自己关在小卧室,沉浸在游记带给她的山水风光里。 相册的最后,是云城外的云山上的云海日出照,一缕光刺透云彩,极具强烈的线条感。 只是拍摄者似乎总不满意,拍了足有几十张。 池年往后翻,几乎都是同样的景色。 窗外黄昏的最后一束夕阳消失,天色逐渐昏暗,餐厅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对面的人动了动,睁开了眼。 “池小姐还没走?”懒散的声音响起。 池年后知后觉地从相册回过神来,眼神还有些迷茫,对上对面人的视线,她猛地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想了想,扬起一抹笑:“你好。” 喻泽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挑了挑眉:“你好,”顿了下又继续毫无愧疚地说,“这几天一直在熬夜,睡着了。”说着,目光落在相册上。 “没关系,”池年摇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落在手里的相册上,“啊”了一声,忙解释:“这是……” “我的相册。”喻泽打断了她,笑了笑,伸手将相册拿了过来,却只是毫不在意地扔到一旁。 池年盯着他的动作,眨眨眼:“相册?” 喻泽看向她。 “你的?”池年再问。 喻泽扬眉,颔首。 池年的眼睛亮了亮:“有人说过你拍摄的照片很像喻泽的风格吗?” 无论是色彩的热烈,和拍摄人物的冲击力,都很像。 喻泽原本兴致缺缺的眼神微抬,眉梢轻扬:“喻泽?” 池年用力地点点头。 “那个传闻是天才摄影师、按一下快门就是一张教科书级别照片的喻泽?”喻泽又补充。 池年皱了皱眉,总觉得他说这句话很奇怪,但碍于情面,依旧点头。 喻泽坐直了身子,许久勾了勾唇:“你怎么不想,我就是喻泽呢?” “啊?”池年愣了愣,目光落在那本相册上,随后老老实实地说,“我觉得,你如果是喻泽,那喻泽的水平……” 她默了默,决定实话实说:“有点退步了。” 喻泽唇角的笑一僵,看了她一会儿:“池小姐是来相亲的吧?” 池年想起来这儿的正事,点点头。 喻泽轻笑:“池小姐相亲不问对象的情况?” 池年一愣,此时才注意到除了对方的职业,自己根本不知道眼前人的任何情况,赵阿姨或许只当告诉过她,同样没有提及。 池年有点心虚,毕竟自己从没认真重视过这场相亲,顿了顿又觉得自己应该尽早说清楚:“很抱歉,我……” “我对和池小姐的相亲没什么兴趣。”男人懒洋洋地声音再次打断了她。 池年住了口,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 喻泽学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眼睛:“我不喜欢池小姐,”他说着懒懒地靠着椅背,“家里人催得急。” 池年放下心来,理解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也不喜欢你。” 喻泽愣了下,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池年不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喜欢我?” 池年皱眉:“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喻泽仔细地想了想:“也对。”说着就要站起身,一连四天熬大夜拍云海日出却依旧没拍到想要的感觉,有相亲的时间他更想去补觉,只是刚动了动,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她。 池年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在无声地问:又怎么了? 喻泽慢条斯理地补充:“还得麻烦池小姐,和家人说一声,我们的相亲还算愉快。” 否则,难保不会有下次。 池年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和家里人说不行吗?” 喻泽沉思了一秒钟,干脆又坐了回去:“那我们继续相亲吧。” 池年:“……” 安静片刻,她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就要拍照。 -- 第52页 喻泽飞快地朝一旁躲了躲:“你做什么?” “留个愉快的证据,”池年耸耸肩,“回去交差,等过段时间再找机会说不合适。” 喻泽明白她说的有道理,沉默半晌说:“我不喜欢被拍。” 池年一愣,随后才慢慢回忆起,赵姨说过,对方虽然和相机打交道,但不喜欢被拍。 想了想,池年表示理解,只拿过桌上的两杯柠檬苏打水,眯着眼笑了笑:“那只拍手?” 这一次喻泽没有多说什么,勉强拿起水杯与池年的水杯碰到一起。 顶层花园。 祁深的专访已经接近尾声。 《数码》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科技类数字媒体,提问的问题也大多极具专业性。 主持人提问临近倒数,问题逐渐放松:“祁先生可以说说,这次新机发布会的亮点吗?” 祁深坐在纯白的沙发椅上,姿态从容,长腿舒展,知道媒体想知道的是更为人热议的芯片问题,但他只选了之前一直预热的焦点:“像素吧,新一代创思的拍摄模式是基于芯片的AI智能识别场景,从而设置参数和调优,更贴近人眼观感。” 主持人点点头:“听说创思之前有找拍摄团队用创思手机拍摄大片的想法?” 祁深淡淡地颔首:“的确。” 主持人看了眼手卡:“还剩最后一个问题,”说着笑了笑,看着眼前西装革履难掩冷漠清贵的男人,这样的人,尽得造物主的偏爱,“不只是我,还有很多人也很好奇祁先生的感情生活。” 祁深顿了下,脑子里莫名浮现一双兔子一样瞪着他的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微微垂眸,再抬头人也平静下来:“我并不排斥另一半的出现,但在此之前,还是看缘分吧。” 采访结束时,外面的天有些暗了。 陈扬忙走上前:“祁总,之前联系的拍摄团队已经来到云城了。” 祁深点点头,微微整理了下袖口,走进电梯。 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酒店门口,站在打开的后门处等待着。 祁深刚要走上前去,下秒余光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侧眸看过去,眼神随之冷了下来。 餐厅的落地窗里面,暖色调的灯光下,池年穿着一件方领的小黑裙,露出的白皙锁骨带着丝与平时不一样的娇俏,半眯着眼睛笑着,唇角的梨涡浅淡地浮现。 她一只手里拿着一杯嵌着两枚薄荷叶的柠檬水,和对面的男人轻轻地碰杯,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拍着照片。 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第023章 池年拍完了照片, 加上了喻泽的微信,将照片发给对方后,二人一同结账离开餐厅。 餐厅门口, 池年去停车场, 喻泽去打车。 池年走下台阶, 笑眯眯地摆摆手, 如完成一样任务似的神情轻松:“再见。” 喻泽想到今天的结果还算不错,挑了挑眉,好心情道:“拜。” 池年仍站在原地, 礼貌地目送着对方离开, 心里则在盘算着刚刚都没来得及吃东西, 晚上要点上一盆小龙虾和快乐水。 想到这里,池年的眼神都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祁深站在酒店的门廊前,看着眼神晶亮的池年,此时才注意到她还穿了简单的小高跟, 搭配着黑色的长裙, 露出一截莹白小腿,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不同于之前面对严嘉时虽然笑着但礼貌的样子, 此时的她, 像是在发光。 祁深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总觉得这一幕有点刺眼。 原来没空陪他来专访, 是因为有约会。 还那么愉悦地拍照。 现在还笑得这么开心, 恋恋不舍地目送着对方, 不见人影了都舍不得转过头来。 陈扬察觉到前方传来的压迫感十足的冷气,有些困惑地顺着祁深的视线看过去, 看见池年时有些诧异:“池总助?” 池年刚翻找出车钥匙, 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抬头看过去,唇角的笑也僵住了。 今天的祁深,好像出奇的俊美。 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梳起,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冷峻禁欲和呼之欲出的华丽。 只是脸色很难看,不知道谁惹到了他。 想到自己拒绝了他的专访陪同要求后,在同一地点竟然撞上了,池年有些心虚,只得勉强笑着打了声招呼:“祁总,陈助理,你们也在这里啊……” 祁深看见她的笑,心里更气了。 刚刚还笑得那么愉悦,面对他时就笑得这么勉强。 就这么不想见到他? 陈扬见祁总没说话,只得顶着身边的低气压点点头:“专访地点就在顶层的花园……” 他的话没说完,就看见祁深收回目光,一言未发地转过身,目光沉沉地上了车。 池年唇角的笑僵了僵。 陈扬飞快地反应过来,对池年笑了笑:“池总助,先走了。” 池年扬起笑,点点头,心里却忍不住腹诽着:也不知道谁惹到那尊神了,自己不痛快把气撒在别人身上算什么。 默默地冷哼一声,池年点上小龙虾,直接开车回家。 到家时,小龙虾也送到了。 池年好心情地闻着小龙虾的香味,走进家门,手机刚好响了一声,是赵阿姨的消息。 看了一眼,果然是问她相亲的情况。 -- 第53页 池年也不着急,先把小龙虾打开,可乐准备好,又下了份意面,这才慢悠悠地打开今天拍的照片,点击发给赵阿姨。 只是发送照片时,最新聊天的好友排序突然跳动了下,她却已经手快地点了下去。 池年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照片发给了祁深。 眨了眨眼,池年呼吸都停了两秒钟,匆忙点进祁深的头像,以最快的速度将图片撤回。 看着聊天框里的【你撤回了一条消息】,池年顿了顿,总觉得太过刻意,又补发了一份会议文件:【祁总,这是昨天下午会议的纪要。】 发完看了一眼,很公事公办,没有一丝破绽。 池年满意地点点头,重新给赵阿姨将照片发了过去,安心地享受着自己的美食。 祁深结束专访后又去了趟公司,拿了份材料。 天已经黑了,路灯忽明忽暗地照进车后座。 祁深微微舒展着双腿,仰靠着座椅,路灯一闪一闪地映着他的侧颜,显露出一丝颓唐。 许久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下午池年和人约会的画面又涌现出来。 不是说追他四年?这才多久就有“新欢”了? 真是……没心没肺!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祁深愣了愣,鬼使神差地拿了起来,看见池年的名字,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手快地点了进去。 而后,他的脸色更阴沉了。 一张她和别的男人拿着柠檬水的照片,二人的水杯碰触着,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莫名的亲昵。 很常见的情侣拍照角度。 只是没等他仔细看,照片很快又撤了回去,紧接着池年欲盖弥彰地发了份会议材料,还故作无事地说了句公事。 祁深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条消息,许久退了出去。 周一。 创思的新机发布会正式进入倒计时阶段。 祁深周末没有休息好,一早到公司时神情有些疲惫,那股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气场更足了。 林蕾正和前台及另一个玩得好的同事在茶水间随意聊着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池年身上:“哎,也不知道池总助相亲顺不顺利……” 同事对林蕾传播八卦的能力见怪不怪,只调侃:“池总助还年轻,林主管这么关心也不见传授一下经验。” “我倒是想,”林蕾开着玩笑,“这不是硬件不一样吗?”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 同事无奈地笑了笑。 前台突然插话:“我要是相亲遇到池总助这样的,硬掰也能把自己弯成蚊香。” 诡异的安静过后,两人继而看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前台:“你赢了。” 祁深进来时,听见的就是这样的话,忽略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只剩下“相亲”两个字。 这比约会还过分。 池年周六是去相亲的? 她才多大就想结婚了? 而且看起来,相亲的结果还不错…… “祁总!”茶水间突然沉默,林蕾率先看见祁深,忙打了声招呼,其他人也迅速跟上。 祁深回过神来,看了眼前台。 前台后背一寒,忙立正站好。 祁深收回目光,冷淡地说:“一会儿池助理来了,让她去我办公室。” “好的,祁总。” 直到看着祁深的身影消失,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前台默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总觉得刚刚自己要被祁总冻死了。 池年来的时候,行政部已经恢复安静了,只有林蕾对她使了使眼色,才回了办公室。 一看就是要问她相亲的事。 池年无奈。 得知祁深要见自己,池年想了想,自己没惹到他,应该也就是一些公事,刚好之前的文件还需要他签字。 正准备上楼,祁深又给前台来了电话,要一杯咖啡。 池年本想等着前台一块上去,没想到茶水间的咖啡豆见底了,还没来得及补充。 前台可怜巴巴地把一杯果蔬汁交给池年:“池总助,拜托了!” 她是不敢私自把咖啡换成其他的,但池总助就不一样了。 池年最终无奈,一手端着果蔬汁,一手拿着文件上了楼,边走边忍不住想,上一次送果蔬汁,明明并不久远,但就感觉像是好久之前了。 敲响办公室门,里面很快就应了一声。 池年推开门走了进去,惊讶地发现祁深竟然没在办公桌后看文件,反而安静地站在落地窗前,背影颀长,挺拔矜贵,却孤零零的,映着有些阴沉地窗外天气,有些颓然。 池年愣了下,好像这个时候才忽然察觉到失忆带给祁深的不只是记忆的缺失,还有……他的身上萦绕着四年前的那股孤寂。 过去那四年留给他的沉稳反而消弭了许多。 “祁总,这是之前发您的文件纸质版,需要您签字。”池年将多余的想法挥散,就要把果蔬汁和文件放在茶几上。 祁深的背影一动没动,只“嗯”了一声。 池年没有在意,顺口问:“听前台说,您找我?” 祁深沉默了两秒钟:“谈谈周六晚上的消息。” 池年心中一虚,手晃了晃,不少果蔬汁洒在了光洁的地板上,白色干净的地面,墨绿色的液体。 她忙抬头看去,幸好祁深没注意到这边。 -- 第54页 把果蔬汁和文件放下,池年无辜地问道:“那晚发给您的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祁深转过身来,冷淡的神情在看见果蔬汁时愣了下,很快恢复如常:“不是文件。” “撤回的是什么?” 池年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依旧一副无害的表情,眨了眨眼睛:“就是把之前没修改的文件错发过去了。” 祁深皱了皱眉,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周末过得愉快吗?” 池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竟然在和自己聊私事? 好一会儿她才点点头:“挺愉快的。” “是吗?”祁深凝眉看着她,“相亲很愉快?” 池年一愣,没想到祁深会知道,心里升起淡淡的无措,相亲这样的事情,被自己喜欢了五年的人直白地问出来,总是有些窘迫的。 可很快她又平静下来,反正二人现在也没什么关系,索性点点头:“还好啊。” 祁深的眼神微变,语气带着难以克制地直接:“你了解对方吗?” 池年原本被他问得心情低落,听见他质问的语气反而不失落了,抬头鼓着眼睛瞪着他反问:“和祁总有关系吗?” 祁深看向她澄净的双眼,眉头轻蹙,声音微沉:“池年。” “干嘛?”池年听着他明显不悦的语气,冷笑一声,“祁总给我介绍男朋友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了不了解对方?现在倒是来问我了?” “都是介绍,怎么别人就不行了?” 祁深被她问得心中一紧,想到之前的严嘉,额头有些紧绷的痛。 他忍不住伸手抵着太阳穴,用力地揉了揉。 池年看着他微白的脸色,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下去:“……算了,说了你也不记得。” 说完,池年再不看他,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没想到一脚踩在了刚刚洒在地上的果蔬汁上,她今天穿着一双平底单鞋,平时没事,一旦着水,就格外的滑。 池年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重心顷刻消失,直直地朝前倒去,眼见着就要砸到冰冷冷的地面上,忍不住紧闭双眼。 下秒,腰间多了一只大手,轻易地便扣住了她的腰身。 祁深略有些担忧的神色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池年很快被一股力气揽了过去,整个人直直地撞到了带着冷冽泉香的胸膛上,唇落在了他的胸口,转瞬即逝。 祁深感受到撞到自己怀里的身子也错愕了几秒钟,这个画面莫名的熟悉。 蝴蝶兰,云大的教师楼,扎着马尾蹦跳着下楼将要跌倒的女孩,还有…… “呼,吓死我了!”女孩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靠在他怀里。 “谢谢你呀。” “我叫池年,你叫什么啊?” “你是云大的吗?我怎么感谢你呀?” 女孩的声音挤占了他的脑海,像是更久之前的画面。 祁深的身形微微晃了晃,想要回忆得再多些,可都是同样的女孩的声音重复着。 杂乱无章。 可他却清楚,那些都是他脑海里真实发生过的画面。 原来,池年曾经带自己回云大找周教授,并没有完全撒谎。 她在很认真地帮他找回记忆…… “你放开我。”池年感觉自己的心脏完全地不听使唤了,用力推了推祁深的胸膛。 祁深回过神来,此时才发现自己依旧紧紧箍着她的腰身,胸口莫名一动,连耳朵都沾染了些许热意。 他忙松开手,嗓音低哑而沉沉:“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 这句话太过界,祁深说完怔了怔。 池年抿了抿唇,小声嘀咕:“不用你管。” 推开他快步朝门口走去。 刚打开办公室门,门外一人抬手正要敲门,差一点就敲下来了,看见池年忙收了回去。 宋朗低头调侃一笑:“小池年一大早就来找祁总啊?” 池年低着头一言未发,绕过他下了楼。 宋朗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耸耸肩转过身来:“你又惹小池年了?” 说着走进办公室,却在看见地上那一滩墨绿的液体时嫌弃地退了半步:“谁吐在这儿了?” 祁深冷冷地睨他一眼,拿起桌上的果蔬汁走到办公桌后,顺手给后勤部去了通电话:“半小时后,来总裁办公室收拾一下。” 挂断电话,祁深才看向宋朗:“有事?” 宋朗这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八卦地凑到办公桌前:“你猜我听到了什么传闻。” 祁深淡淡地看着他。 “小池年去相亲了,”宋朗摸了摸下巴,“估计终于看透你的本质,不想陪你玩了。” 祁深皱眉:“你来就是说这些?” “怎么?”宋朗扬了扬眉,仔细地打量了祁深一会儿,笑了一声,“不是我说,小池年又不差,实在不行,你们可以在一起试试啊。” 祁深原本摩挲着果蔬汁的手一顿,习惯地揉着还有些痛楚的太阳穴。 短暂的沉默后,淡淡的声音响起:“对她不公平。” 办公室外。 池年刚下楼就想起自己的文件还没拿,匆忙地又折返回来,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样的话。 刚刚因为那个误会的紧密拥抱而不断跳动的心脏,像是顷刻之间被打回原处,只剩平静。 -- 第55页 对她不公平。 她其实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是不对等的,所以不公平。 不过就是,他没那么喜欢她而已。 可是…… 她还是忍不住想,失忆前,“在一起试试”这句话,是他亲口对她说的啊。 池年抿了抿唇,最终没有进去拿文件,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池总助。”陈扬刚好看见她,打了声招呼。 池年抬头,看见陈扬抱着的文件,扬起一抹笑:“会场那边还没忙完?” “啊?不是,”陈扬忙说,“那边已经协调好了,只是为了配合新机的高像素宣传请的摄影工作室前两天到云城了,正准备和那边接洽一下,用创思新机拍摄一组大片,到时在发布会上展示。” 摄影工作室啊。 池年点点头,下秒突然想到什么,眨了眨眼:“给我一份工作室的资料吧。” 陈扬自然点头,从文件里抽出一份递给她。 “谢谢。”池年笑了笑。 回到办公室,处理完一些预约和邮件,池年开始翻看摄影工作室的资料。 工作室名很简单,就叫“线条”,以往的成片也都很惊艳,在国外成立,内外网都很有知名度。 也难怪创思会选择它。 池年看着看着有些出神,她才不想继续守着楼上那张冰山脸,还要时不时被他刺激一下心脏。 手边的内线刚好响起,池年顺手接起:“喂?” 祁深:“你的文件没拿。” 五分钟后。 池年将工作室的资料放下,深吸一口气,气昂昂地上了楼。 祁深一如既往地处理公司的事,池年看着已经签好字的文件,站在办公桌前没有立即离开。 祁深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情看起来有些不错:“还有事?” 池年点点头,抿了抿唇才继续说:“祁总,摄影工作室已经到云城了,我想去负责接洽这件事。” 祁深神情微顿,仔细地想了想,好心情随之消失不见,皱着眉问:“为什么?” 池年认真地想了想:“因为我觉得我很适合啊。” 祁深眯了眯眼睛,放下手里的钢笔,沉沉地看着她:“没有别的原因?” 接洽工作室,就意味着更多的时间要和工作室一块外出采风拍片。 他总觉得,她不只是想要接洽这份工作这么简单。 毕竟创思请摄影团队拍摄大片,更多的是利用“线条”工作室在摄影领域的权威,来获取更多摄影爱好者对创思新机摄像头的认同。 手机拍摄的照片再精致,终究还是比不上专业相机。 创思新机发布会的主角还是“芯片”。 他不相信池年不懂这个道理。 池年担心被他过于深邃的目光看透,只无辜地眨巴了下眼睛:“当然啊。” 祁深沉默片刻:“内部的事情更多,你负责留在我……” 他说到这,顿了一下,“……留在公司处理公务。” 池年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直接拒绝,好一会儿才又说:“可是祁总,我对摄影有些了解,对创思更了解,到时可以更方便地和对方沟通,拍出创思想要的效果,不是吗?” 祁深微顿,看清她眼中的严肃,心里不觉有些烦躁,好像有什么在溜走,自己偏偏抓不住它。 “那公司这边呢?” 池年刚要说陈扬,随后又想起这一年多来,陈扬负责的多是一些外部公务。 可是,她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待在祁深身边了。 她好像……有点懦弱。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池年弯了弯眉眼笑了起来,轻轻地开口:“祁总,你再招一个助理吧?” 第024章 办公室里有些安静。 池年看着祁深猛地漆黑幽沉的目光, 心里也有一瞬间的诧异。 在说出这句话的前一秒钟,她还没想过“祁深再招一个助理”这种可能。 可话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说了出来。 说出口时池年才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甚至隐隐有一种诡异的快感。 就像拉紧了的皮筋骤然放松, 虽然会有短暂的涩和皱, 但之后慢慢舒展的过程却意想不到的舒服。 甚至……池年阴暗地想, 如果自己这个突然松开的皮筋,把皮筋另一端的人给弹疼,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只是可惜, 祁深依旧没什么情绪地坐在那儿, 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也看不出他有没有被“弹疼”。 倒是他原本拿着钢笔的手顿住,笔尖停在了手底下的文件上,墨水有些氤氲出来,在干净整齐的纸页上染了一滩黑迹。 “祁总, ”池年看了看文件, 提醒道,“文件脏了。” 祁深回过神来, 低头看了眼文件, 顿了顿,把钢笔一扔, 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池年不解, 他分明听见了, 还要自己再重复一遍。 却也没在意,这一次说得比上一次轻松多了:“我说, 祁总可以再招一个助理进来。” 祁深只感觉自己的心脏抽了一下, 缓缓开口:“为什么?” 池年认真地思索了下:“创思总部这么大, 事务也挺多挺杂的,祁总你只有两个助理,说出去未免太没面子了吧!” 祁深紧皱着眉头:“有行政部。” -- 第56页 “可行政部总管不了私事吧。”池年眨了眨眼睛,又搬出来一个理由。 祁深沉寂了足有五秒钟,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才说:“你觉得事情太多忙不过来?” “啊?”池年愣了愣,没想到祁深会这么问,好一会儿摇摇头,“倒也不是,我毕竟拿了钱的。” 祁深薄唇紧抿着,莫名不想她提到钱,最起码,在面对他的时候。 “那是为什么?” 池年想了想,郑重地说:“祁总,您不觉得不让我去接洽‘线条’工作室,对我也挺不公平的吗?” 她需要一个合适的距离和时间,来摆正和祁深之间的关系。 毕竟,她不是从没得到过的遗憾,她是得到过、又失去了的伤心。 祁深怔住,听着她说的这番话,心脏就像被人皱成一团一样,酸涩涩的,惹得他忍不住弓了弓身子来缓解那股不适。 她说“也不公平”,是听见了自己和宋朗说的话吗? 那时她就在门外? “池年,”祁深攥了攥拳,声音勉强平静,“我说的对你不公平,是觉得自己现在连过去完整的回忆都没有……” 他的理智让他做不到在没了解一样事物的全貌时,就贸贸然地去接受。 池年眨眨眼,隐隐明白了祁深的意思。 他总是能理智地分析利弊后,再做选择。 就像现在,他对她的话存疑,所以不能轻易接受。 可感情本来就不是理智能控制的啊,能控制只能说明感情淡薄而已。 池年抿了下唇:“可我是真的想去和摄影工作室对接啊,祁总。” 祁深定定地看着她,他能看出她下定了决心。 池年,其实很固执。 做了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改变,除非她自己想通了。 “不用找新助理,”祁深收回视线,别开脸,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冷淡,只是有些低哑,沉默了很久又补充,“发布会后,和工作室的合作断了,你再回来。” 池年想了想,也行。 “好。”她点点头。 祁深再没说话,池年也没有停留,转身离开。 听见关门声,祁深才抬头,面前文件上黑漆漆的一滩墨越看越心烦,抬手烦躁地推开,起身走到一旁的休息间拿了一瓶冰水喝了几口,勉强将那股焦灼压下。 只是经过门口处的镜子时,他莫名地看了一眼,而后脚步微顿。 池年今天没有化妆,唇上只涂了一层淡粉色的唇蜜,因为上午的险些跌倒,在他的左胸口留下了浅淡的印迹。 格外不起眼,却莫名有些灼人。 …… 池年下楼后,将接洽工作室的事情和陈扬说了,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从头到尾地了解“线条”。 毕竟明天就要和对方的负责人见面,知己知彼才能合作的顺利。 关于“线条”的资料整理很完整,包括工作室的成立、发家史,以及当初打出名堂的第一幅商业大片,后来更是在时尚行业站稳了脚跟,经手的几乎都是高逼格、高品质的杂志封面,偶尔也会接拍一些个性化的单子。 只是工作室的负责人始终很神秘,从没公开露面过,更是连照片都没有一张。 资料看到三分之二时,池年才发现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想了想,把剩余的资料整理好,抱在怀里,拿起钥匙,下班。 只是没想到等电梯的时候,又碰见了祁深。 他正站在专梯门口等着,陈扬在他身后汇报着数据,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楼下来了,侧影修长,在灯光下格外挺拔。 祁深也看到了她。 池年扬起一抹笑,打了声招呼:“祁总。” 祁深的目光飞快地扫了眼她怀里的资料,封面正是“线条”工作室拍摄的一组大片。 祁深的眼神一沉,抿了抿唇,走进专梯。 池年一怔,刚好电梯也来了,耸耸肩走了进去。 回家的路上,车里过分安静,池年顺手打开了电台,刚好在播放着《稻香》。 车内的寂寞瞬间被歌曲冲散,池年也跟着哼唱了几句,只是唱着唱着顿了一下。 音乐在车内静静地流淌: “追不到的梦想,换个梦不就得了……” 池年回过神来,笑了笑,重新跟上了节奏。 …… 第二天的天气有些阴沉。 池年和人事部的主管说了一声不去公司了,选了套简单的白色雪纺衫和黑色长裤,化了个精致的妆,直接去了森尔酒店十六层的包厢。 ——也是和“线条”工作室负责人约定见面的地方。 她到得早,对方负责人还没有来。 池年也不着急,安静地在包厢等待着,边等边随意翻看着一旁的时尚杂志。 直到到了约定时间,包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池年将杂志放在一旁,站起身。 下一秒,包厢门被人打开,负责联系工作室的营销部员工率先走了进来,对池年笑了笑:“池总助。” 池年扬起一抹笑,点了点头。 员工让出门口的位子,请后面的人进来:“喻先生,请。” 下一秒,穿着白色休闲上衣黑色裤子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形颀长,脚步慵懒。 池年唇角的笑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僵了一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显而易见的错愕。 -- 第57页 喻泽原本懒散地表情在看见包厢里等着的小姑娘时也顿住了,良久眯了眯眼睛,似乎想要将她看得仔细一些。 员工没察觉到气氛的诡异,走上前介绍:“喻先生,这位是创思的总裁助理,也是负责和您接洽的人,池年,池总助。” “池总助,这位就是‘线条’工作室的负责人喻泽,喻先生。” 池年再一次震惊了,嘴巴也微微张开了些,脑子里无数个问号一并浮现。 “线条”工作室的负责人是天才摄影师喻泽? 喻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周六和她相亲的那个? 那么和她相亲的男人……是喻泽? 喻泽率先恢复如常,看着池年呆呆的表情,挑了挑眉笑了一声,伸出手:“池小姐,你好。” 池年无意识地低头看着喻泽伸到自己眼前的手,迷茫地眨了眨眼,没动。 “池总助……”员工在一旁小声地叫她,“池总助!” 池年猛地回过神来,想到相亲时的场景,不觉有些心虚,伸手握了握喻泽的手:“喻先生,你好。” 员工松了一口气,也终于察觉到气氛的诡异,看了看二人,客套了句:“池总助和喻先生认识?” 池年的眉心一跳,扭头看向员工。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喻泽懒洋洋地笑了下:“周六来过,是不是,池小姐?” 池年故作镇定地点点头:“算是吧。” 喻泽勾了勾唇:“那天和今天很像。”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 池年眨了眨眼睛,勉强地笑了笑,没说话。 员工介绍完二人认识,很快功成身退,离开了。 池年坐在包厢里,看着对面的喻泽,心里依旧有些忐忑。 不只是因为相亲,还因为…… 她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喻泽。 她看过喻泽的作品,那样敏锐却又构图精简的作品,本以为该是一个历尽风帆的前辈,没想到会这么年轻。 可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正常。 毕竟浓烈的色彩对比所渲染出的强烈情感,好像也很符合眼前这个人的形象。 “池小姐打算一直看着我?”喻泽懒懒地靠着椅背问道。 池年猛地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将文件抽出来递给他:“这是之前谈好的合约,喻先生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签了。” 喻泽随意地翻看了几页。 创思出手很大方,且他对创思自研芯片的历程也有所耳闻,这也是他接受这个单子的原因。 因此也没再过多查看,只是看着池年。 上次把相亲时拍的照片给家人看过后,果然消停了很多,没想到会在这儿又见到了,更没想到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竟然是创思的总助。 “我记得之前联系我的是一个姓陈的男人,”喻泽低笑一声,“怎么突然换成池小姐了?” 池年解释道:“因为我稍稍懂一点摄影,能更好地和喻先生对接。” 喻泽颔首表示了然,勾了勾唇将文件推到一旁:“合约我没意见。那之后的拍摄任务,就麻烦池小姐和我一起了?” 池年眨了眨眼,颇有些受宠若惊,她的确懂一点摄影,但也就是门外汉的水平。 她也想过工作之余去学习一下,却怎么也没想到,接触摄影后第一个跟着学习的对象竟然就是自己的偶像。 “好!”池年忙点头。 喻泽看着眼神亮晶晶的小姑娘,随意道:“我拍片子时,时间随机,也不会那么好说话。” 池年想了想,艺术家都有这样那样的怪脾气,也不奇怪,依旧点头。 喻泽这次再没都说什么,笑了一声,拿出笔爽快地在合约上签了字。 池年镇定地签了合约,又镇定地和对方讨论了一些细节。 直到晚上下班回到家,池年甩掉小高跟,窝在沙发上,看着景观墙上喻泽的签名,一把抱过一旁的独角兽抱枕,晃了晃脚,止不住的乐。 那可是喻泽啊! 她要和喻泽一起拍片了! 乐够了池年不忘发朋友圈,只是由于要配合创思的宣发,不能透露太多的内容,因此她只发了一张小仓鼠尖叫的表情包。 发完后池年才突然回忆起,相亲那天,喻泽就说过自己是喻泽,她当时回应了什么? 她说,他退步了! 池年轻吸一口气,眨巴了下眼睛看着自己发的朋友圈,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已经加了喻泽为好友,且这条朋友圈没有屏蔽他。 心中一紧张,池年匆忙将这条朋友圈删除,又重新发了一条,谨慎地将喻泽屏蔽掉,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洗漱完后,池年再看微信消息时,发现朋友圈多了不少点赞。 严嘉评论了一条:怎么了? 池年笑呵呵地回复:看见偶像了[愉快]。 与此同时,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备注是“无名相亲人”的人发来:【看见了,池小姐。】 第025章 池年趴在床上, 看着喻泽发来的消息,眨了眨眼,傻了。 他看到自己尖叫的表情包了? 可是她明明删得很快。 抿了抿唇, 池年决定装傻, 谨慎地回复:【什么?】 发送完后, 她顺手把备注改了过来。 -- 第58页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 发送过来一张截图。 池年点开,而后震惊地睁大眼睛。 截图是她之前发的喻泽的签名,被整整齐齐地贴在精致的画框里, 让人一看就是格外重视的样子。 百密一疏。 池年忍不住抓过抱枕扣在头上, 闷闷地哀嚎几声。 手机又响了一声。 池年从抱枕下探出头来, 看了眼屏幕。 喻泽:【明天开始拍摄任务,可以吧?】 池年想了想,上午刚好去公司申请一下外出办公。 【可以的,喻先生。】 另一边。 喻泽坐在昏暗里, 扫了眼亮起的手机, 看清池年发来的消息,勾了勾唇, 再没有回复, 只懒散地靠着椅背,脚随意地搭在一旁的矮凳上。 刚刚只是随手刷了下微信, 没想到看到了池年发了张尖叫仓鼠的表情包。 原本他并没有往自己身上想, 可刷新一下, 那条朋友圈不见了,他这才起了点儿好奇心, 点进她的朋友圈。 一个很有生机的小姑娘的朋友圈。 而后, 他就看见了不久前她发的那条“追星成功”, 配图正是他的签名。 虽然他也记不清什么时候签的了。 这才反应过来,那条尖叫的表情包,应该是因为和他的合作。 顿时起了调侃的心思,发了条消息过去。 可想到她是自己的相亲对象,这种关系总归有些诡异,便没有再回。 程诺推门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窗外的月光映在好友身上的画面:“怎么不开灯?” 他边说,边顺手把灯打开。 白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间办公室。 过分简单的室内只有白色和纯黑的线条,两面单面玻璃墙壁,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夜景。 白色的椅子和白色的书桌,是唯二的家具。 喻泽回过神来,懒懒地应:“不想动。” 程诺扫了眼他明显兴致不高的表情,半坐在书桌前调侃:“听说你前几天相亲了,怎么样,顺利吗?” 喻泽挑了挑眉,刚好前额的一缕头发垂落,反问:“你觉得呢?” 程诺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戏:“你这都马上奔三了,还真准备这辈子就和相机过了?” 喻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程诺耸了耸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扫了眼书桌上乱七八糟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云海日出:“还没找到感觉?” 喻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之前相亲时池年说的“退步”那番话,皱了皱眉:“烦。” “你就是对自己太苛刻了,谁像你似的几天几夜不睡觉就为了拍张满意的照片?”程诺把散乱的照片收拾起来,“现在灵感枯竭了吧。” 喻泽勾了勾唇角。 “不是我说,”程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不如谈场恋爱放松一下,感受下荷尔蒙,说不定感觉就回来了。” 喻泽睨了他一眼:“找谁谈?找你?” “我可是直的,”程诺立刻义正词严地保证,继而笑开,“再说,你这条件,找谁谈找不到?” 喻泽懒洋洋地站起身,对他挑眉笑了笑:“没意思。” …… 祁深今晚有一场应酬,结束时已经十点多了。 劳斯莱斯等在路边,祁深径自上了车,舒展了下长腿,靠着座椅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坐在副驾驶的陈扬默默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的情况,没想到祁深像察觉到什么,抬头冷淡地看了过来。 陈扬倏地移开目光,转念想到之前陪池总助一块来应酬的场景,拿出一瓶祁深常喝的牛奶递了过去:“祁总。” 祁深看着递到眼前的牛奶,怔了怔,随后才抬头看过去,淡淡地说:“谢谢,不用。” 陈扬被祁深看得心中忐忑,忙把手收了回来,目不转睛地看向前--------------/依一y?华/方,绝不再乱瞟。 以前这样的应酬,都是池总助陪着祁总来的,真不知道池总助怎么敢迎着祁总冷冰冰的眼神坐到祁总旁边,还把牛奶硬塞给祁总。 陈扬明显察觉到今晚的祁总有些不对劲。 比如刚刚在应酬时,他就跟在祁总身边,有几次客户连带着给他也敬了酒,却没等他喝,祁总已经顺手挡下了客户的酒杯,动作格外的得心应手。 而后祁总才反应过来,放下挡酒的动作,脸色也有些苍白。 这一晚上,陈扬过得受宠若惊又诚惶诚恐。 手机响了一声。 陈扬顺势低头看了一眼,是家里人问他什么时候到家。 回复完后,陈扬也不敢胡乱地看,干脆刷了刷朋友圈,点赞了几条家人的朋友圈后,再往下刷就看到池年发的那条尖叫的表情包。 下面有同事问她今天怎么没去公司,池年乐呵呵地回复了句:今天去见客户啦[愉快]。 陈扬感受了下车内的死寂,默了默决定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祁总,池总助好像签好合约了。” 毕竟没谈成不会这么愉快吧。 说完,陈扬便感觉狭窄的空间更安静了,就在他以为祁深不会作声,准备闭眼装睡的时候,身后淡淡的声音传来。 “怎么?” 陈扬猛地睁开眼,想了想侧过身子将手机递到祁深面前。 祁深睁开眼扫了眼手机屏幕,身上的酒香萦绕在四周,两秒钟后,他眯了眯眼睛,紧抿着唇,直接把手机拿了过来。 -- 第59页 陈扬默默地收回手,不敢说话。 祁深此时才看清那是一个仓鼠尖叫的表情包,仿佛能透过小仓鼠的表情看到她的雀跃。 就连下面回复同事的评论都能看出她的心情很高兴。 离开他身边工作,她就这么开心? 甚至……这么不加遮掩! 祁深用力地挤压着微痛的太阳穴,又想起刚刚在酒会上,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替身边的人挡酒,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了以前的画面—— 应酬时有人来敬酒,池年像个兔子一样习惯地往他身后藏,他则不着痕迹地拦下客户的敬酒动作。 她藏得真顺畅。 现在呢? 不在他身边这么高兴,好像他亏待她一样。 哪个助理像她似的陪上司应酬,是上司给她挡酒的? 祁深的目光沉了沉,被酒精熏染过的大脑放弃了思考,轻嗤一声神色阴晴不定地点了个赞。 挺好。 陈扬接过手机,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个赞。 虽然只是一个赞,但这是祁总点的啊。 高冷的祁总,拿他的手机点了个赞,足够惊悚了! 池年是在临睡前看见陈扬的点赞的,看过也就算了,刚要息屏睡觉,下秒突然想到也许可以让陈扬帮自己和人事部说一声外出办公的事,也省的明天再跑公司一趟了。 想到这,她忙发了条消息:【陈助理,应酬完了?】 今晚祁深有应酬,她自然是知道的。 陈助理很快回复:【已经结束了,池总助怎么知道?】 池年:【看见点赞了】 她说明了自己的意思,陈扬很快答应下来。 池年道谢后心满意足地准备钻进被窝睡觉,没想到下秒陈扬又来了条消息: 【池总助,其实你的点赞……】 【是祁总点的。】 【祁总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池年的睡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看着陈扬的消息,又点进自己朋友圈察看那条点赞。 祁深点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 池年仔细地看那张表情包,怎么看都只是一张普通的表情包而已。 手滑了吧。 池年安静地想,她才不会觉得他是不习惯她不在身边呢。 瘪瘪嘴,池年把手机扔到一旁,蒙上被子。 明天还要和偶像去拍片呢! 睡觉。 …… 祁深第二天到公司时,脸色仍有些苍白。 昨天那个突然多出来的记忆折磨了他一晚上。 他自认不是一个贴心的人,可记忆里的他挡酒的动作熟练又默契。 揉了揉眉心,电梯门刚好打开,陈扬已经抱着文件等在那里了,看见他忙说:“祁总,昨晚的订单合约传真过来了,凌和的秦总也已经在线上等您……” 祁深皱了皱眉,打断了他:“池年呢?一会儿让她来办公室找我。” 说不管就真的彻底撒手了?连早上的汇报都不来了? “啊?”陈扬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池总助没来公司,和‘线条’工作室的负责人出去拍摄了。” 祁深怔了下,推开办公室大门,下秒想到什么,拿出手机,径自点进朋友圈,一眼就看见池年的那条朋友圈大喇喇地在最上面展示着。 下面还有严嘉的评论:怎么了? 而池年回:看见偶像了[愉快]。 祁深沉默片刻:“‘线条’的负责人是谁?” 陈扬疑惑了半秒钟,老老实实地答:“是喻泽喻先生。” 说完,见祁深面无表情的神色,忙补充介绍道:“喻先生是摄影界知名的大师级人物,被誉为天才摄影师、去年刚被评选为年度最具商业价值摄……” “不用解释,”祁深一字一顿地打断了他,“我知道他是谁。” 池年当初兴奋地展示签名、说“追星成功”的那个偶像。 祁深又扫了眼那条尖叫表情包,忍不住舐了下唇角,怎么看怎么刺眼。 啧。 难怪这么激动。 第026章 池年和喻泽约定的地点, 是在“线条”工作室。 这也是池年第一次去“线条”,一大早就醒了过来,怀着激动的心情简单梳洗了一下, 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 戴着遮阳帽走了出去。 来接待她的是工作室对外公开的负责人程诺。 程诺并没有立即带她去找喻泽跟今天的拍摄任务, 而是带着她在工作室里随意地逛了逛。 池年顿时眼睛都亮了, 可以看到喻泽更多没有公开过的作品,她自然是乐意的。 工作室有一个长长的画廊,天花板、地面、墙壁都是纯白的, 只有墙上的摄影作品, 是里面唯一的色彩。 云层之上的环形彩虹; 珠峰峰顶的雪雾; 站在钢铁丛林中间衣着复古的摩登倩影; 秋季麦场里飞扬的丰收笑脸; 飞舞的和平鸽里穿着黄裙印第安女郎…… “这是红珊瑚吗?”池年看着一副海底作品, 画面里的珊瑚像是在漂浮一样,很是神奇。 程诺无奈地点点头:“为此他还特意潜水十几次。” 池年赞叹不已。 这根本就是一个属于喻泽的私人世界,只用摄影装满,再无需任何其他装点。 缤纷多彩, 让人向往。 -- 第60页 欣赏完最后一幅作品, 池年就看见懒洋洋地靠着墙壁站着的喻泽,眉梢轻扬:“看完了?” 池年用力地点点头。 喻泽勾了勾唇角:“退步了吗?” 池年的笑一僵, 恹恹地看着他。 艺术家也这么记仇吗? 喻泽再没开玩笑, 只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走吧。” “去哪儿?”池年不解。 “拍片子。” 池年的眼睛瞬间亮了,扭头看向程诺:“程先生, 谢谢招待。” 说完转身离去。 程诺耸耸肩, 看着前方快要消失的人影, 突然想到什么:“哎,喻泽。” 喻泽施舍地分给他一个眼神。 程诺笑:“之前说的那个方法, 也许可以试试?” 喻泽扫他一眼, “呵”了一声, 再没回应。 池年没想到喻泽的车也是保时捷,上次酒会结束就想试试,如今终于逮着机会了。 “去哪儿啊,喻先生?”池年一上车乖乖地系好安全带,问道。 喻泽:“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池年默了默,小声嘀咕:“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甲方爸爸吧……” 喻泽扶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扭头看她一眼突然笑出声:“好吧,甲方爸爸。” “去云山。” 池年被叫的一阵脸热,但听见云山又立刻想到了之前喻泽拍的那些云海日出的照片:“去拍日出?” 她说着看了眼外面,现在才刚刚下午而已。 喻泽懒散地看了她一眼:“我记得我说过,我拍片子时间随机。” 池年想了想,也是,自己不懂,乖乖跟着就好。 点点头再没多说什么,只庆幸自己今天穿了运动服。 喻泽瞥见她认真的表情,扯了扯唇补充:“不止日出。” 之前和池年商议细节时她就提过,创思手机要的并不是用手机拍出相机的大片感,要的是呈现出手机像素与芯片智能识别景色配合的优越性能。 星空夜景无疑是最合适的。 刚好,他想再试试日出的感觉。 一举两得。 到达云山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云山的海拔并不算太高,但因为四周气候处于冷暖交替带的缘故,这里的云海格外厚重,云层浮在山腰上,日出时又是一派盛景,吸引了许多摄影爱好者前来。 后来云山被划为保护景区后,周围的游客也时不时来到这里,山顶的民宿酒店很是热闹。 池年办理了入住后便忍不住兴冲冲地跑出去看着山下的景色。 云雾蔼蔼,有些山峰只露出山头,壮阔又怡人。 池年这一激动,就直接激动到了晚上。 白天晴天的缘故,晚上的星辰也格外明亮,月色很妩媚。 这是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之间欣赏不到的景色。 山顶有一块平整的地面,晚上人会少些。 喻泽的拍摄夜空的计划,就准备在那里进行。 晚上十二点到一点,是星星最璀璨的时候。 由于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池年没有半点睡意,背着设备跟在喻泽身后去了山顶。 到了地方,喻泽便开始忙碌起来,调整好手机相机参数,看似随意地比对着角度。 池年看着他,不得不说,认真的喻泽身上那股艺术家的感觉很是浓厚,看着他专注的目光,让人一眼就相信,那些惊艳的作品绝对是出自他之手。 池年也逐渐将目光移到头顶的夜景上。 手可摘星辰。 从没这么真切地感受过这种感觉。 星星就像在她的头顶盘旋转动一样,明月偶尔被一层薄薄的云雾遮住,却很快被风吹散开来。 明明是安静的夜景,却仿佛在渲染着一副雄浑壮阔的画面。 自己前段时间的伤心,在这样的景色面前仿佛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只有那轮月亮,池年在心里轻哼一声,简直和祁深一模一样。 高高的,冷冷的,没什么温度,怎么也焐不热。 池年干脆移开目光,拿出手机比量了下拍了几张照片,可似乎不论怎么拍摄,感觉都像是变了味儿。 最终她恹恹地将手机收了起来,专心欣赏星空。 直到亮起的屏幕被呈现在她的眼前,池年眨巴了下眼睛,猛地回神。 喻泽把手机递给她:“看看?” 池年打开相册察看。 不得不说,喻泽永远自有一套自己的摄影理念,明明只是随便按了下快门,可构图也好,甚至星辰的分布都像是拿捏好的一样。 浮云朦朦胧胧地遮住月华的画面都拍的格外的真。 就像技术与艺术的完美结合,没有瑕疵。 难怪创思等了这么久也要坚持和“线条”合作。 池年默默地想。 喻泽拍了十余张,池年只挑了前几张看了看。 “满意吗,甲方爸爸?”懒洋洋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刚刚的认真消失不见,又恢复了调侃。 池年听着他的称谓撇撇嘴,闷闷地应:“……满意。” 喻泽勾了勾唇:“回去吧。” 池年一愣:“不再欣赏一会儿了?” “回去欣赏不也一样?”喻泽睨了眼她手里的手机。 “那怎么一样,”池年看了看天,“这可是天然滤镜。” -- 第61页 喻泽怔了下,同样抬头看了一眼天,许久皱了皱眉,声音也有些恍惚:“天然滤镜怎么了?” 池年不解,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应:“天然滤镜人为很难调出来啊。” 喻泽皱眉看着夜空。 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惊艳的景色。 他凭着敏锐而精准的直觉去拿捏自己想要拍摄的角度,却从没有想过,也许……对于太惊艳的景色,过度的依赖技术是一种亵渎,他只需要当一个忠实的“眼睛”把这种惊艳记录下来。 “几点了,回去休息。”喻泽回过神来,再次催促。 池年看了眼时间,震惊地睁大眼睛。 凌晨两点了。 这一次没有反驳,她乖乖地回了民宿酒店。 池年二人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云山。 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池年坐上车时人还有些茫然。 喻泽却显得有些激动,眼下有些黑青,头发也有些凌乱,无形中那股颓废的美感更重了。 “喻先生,”池年迟疑了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昨晚没休息好?” 疲劳驾驶要不得,偶像也不行啊。 喻泽睨她一眼,一眼就看透她的想法,挑了挑眉:“放心,我现在很清醒,不是疲劳驾驶。” 只是今早回酒店后又登了一次山顶,拍了次云海日出而已。 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工作室把照片整理出来。 池年放下心来。 一小时后,车驶进市区。 池年看着四周逐渐熟悉的高楼大厦,突然想到了什么:“喻先生,在前面停一下车。” 喻泽看了眼前方,创思的两栋大楼矗立在那里:“今天还要上班?” 池年摇摇头:“回去拿点东西,顺便把照片给营销部。” 虽然申请了外出办公,但公司内的事情还是要处理的,不然只负责这个的话,她的钱拿得也太轻松了。 喻泽这一次倒是好脾气地再没多说什么,径自将车停在创思门口。 池年笑着解开安全带,真心道谢:“谢谢你,喻先生。” 喻泽耸耸肩,看着她的动作,下秒蓦地开口:“池小姐。” 池年不解地转过身。 喻泽微微侧身,透过副驾驶的窗户看着她,不同于之前的不屑开口:“下次拍人文主题。” 池年眼睛一亮,点点头:“好啊。” 祁深到创思楼下时,正看见一辆保时捷停在门口,却也没有过多在意,便要走进大楼内。 然而下秒,看见保时捷上下来的人时,他的脚步生生顿住了。 这两天没来公司的池年正笑着和车内的人道别,笑意从唇角蔓延到眼底,不同于面对严嘉时的礼貌,此时她的眼神都是亮闪闪的。 车内的人似乎和她说了什么,她的眼神更亮了,声音也脆生生的:“好啊。” 祁深的眉头紧皱。 隔着不短的距离,只能看见车内男人鼻子下的长相,莫名的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边池年摆了摆手,笑着说:“喻先生,再见。” 祁深猛地回过神来。 喻先生。 喻泽。 祁深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跳了跳,目光从那辆白色车上一扫而过。 啧。 又是保时捷。 池年目送着喻泽的车消失,才笑着地转身,而后呆了呆,眼神也睁大了些。 祁深站在那里,黑色的西装禁欲又诱人,明明才两天不见,可感觉像是隔了好多天一样。 只是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面无表情的。 池年抿了抿唇,还是做不到无波无澜,只好扬起一抹笑:“祁总。” 祁深的目光从她淡淡的黑眼圈上一扫而过,她皮肤白皙,有一点儿异状都看得一清二楚:“去哪儿了?” 池年顿了顿,笑着应:“和喻先生去拍片了。” 祁深的眼神沉了沉,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喻先生喻先生。 提他就提,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 不过就是个乍开始接触的偶像而已。 池年见祁深始终没有回应,不觉又开口:“祁总?” 祁深倏地回过神,脸色有些难看,安静了两秒钟,干脆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大楼。 池年一怔,继而紧皱着眉头地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谁又惹到他了! 越想心中越不爽,干脆直直地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没想到这个时候祁深突然转过头来,看见她的鬼脸后愣了愣,原本紧绷的神情松了些:“干什么呢?” 被抓包的池年有些尴尬,眼神飘忽,一言不发。 幸好祁深再没追问,沉默片刻说:“一会儿来一趟我办公室。” 说完,再次转身。 “是陈助理工作上有什么事情不明白吗?”池年上前走了两步追问。 祁深脚步停了停,看向她:“什么?” 池年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再抬头眯眼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背包:“我一会儿还要整理喻先生拍的照片呢。” 第027章 祁深看着眼前的池年。 穿着身白色的运动服, 白皙的脸上虽然有些疲惫,眼神却格外无辜,扎着高高的马尾, 青春洋溢的像个大学生, 一副无害的模样。 说出口的话却偏偏能气死人。 -- 第62页 这才和喻泽见过几次面, 就张口闭口都是“喻先生、喻先生”的? 如今为了她口中的“喻先生”, 连他都能这么笑眯眯地干脆拒绝了。 “祁总?”池年见祁深一直不开口,轻声询问。 祁深看了她一会儿,沉沉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随你。” 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朝专梯走去。 池年望着他的背影, 唇角的笑顿了顿, 随后缓缓舒了一口气。 拒绝祁深的第一步, 虽然难了些,但还是迈出来了。 回到行政部时,大家都在安静地工作,和池年交好的几个同事抬头对她笑了笑。 池年回了一抹笑, 回到办公室, 处理了下邮箱里积攒的邮件,又把照片拷贝给了营销部, 抱着整理出来亟待处理的文件直接回了家。 补觉。 另一边。 祁深回到办公室后拿了一瓶冰水喝了几口, 本想压下心里的烦躁,没想到不减反增。 想到刚刚的画面, 就忍不住的憋闷。 面对喻泽时, 一口一个喻先生, 笑得那么灿烂。 面对他时,笑得勉强不说, 连办公室都不来了? 她究竟是谁的助理? 祁深又喝了口冰水, 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 陈扬的声音传来:“祁总?” 祁深勉强压下心烦意乱,走到办公桌后,声音恢复了平静:“进。” 陈扬很快走了进来,飞快地看了眼祁总的脸色,一板一眼地把公事汇报完,又把需要签字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看着祁深一目十行地审阅着那些文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祁总,之前敲定的代言人梁菲梁女士,最近和新加坡的一位企业家公开了恋情,热度正高,连带着公众对创思的讨论度也增大了很多。” “嗯。”祁深淡淡地应了一声,看不出情绪来。 陈扬继续问:“那位企业家是做房地产发家的,据说很久以前就是梁影后的影迷,现在也算是和自己的偶像终成眷属,成了业界美谈,发布会要不要同时邀请二人?” 祁深原本正在签字的手一顿,眉头紧皱。 “祁总?” “不用,”祁深很快恢复如常,声音冷了些,“发布会的主角不是任何人。” 而是创思的产品。 陈扬一愣,忙点点头,接过祁深签好的文件:“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快步离开。 祁深依旧坐在原处,手指习惯地无声敲着桌面,目光沉沉,神情无波无澜。 刚刚陈扬的话再次钻了出来。 影迷。 和偶像终成眷属。 真刺耳。 祁深揉了揉眉心,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刚刚楼下的画面。 ——只露出半张脸的男人,车外笑着摆手说再见的池年…… 祁深烦躁地站起身,手下意识地理了理袖扣,径自下了楼。 只是池年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祁深紧皱着眉头走到前台处:“池年呢?” “池总助?”前台被突然出现的祁总吓了一跳,随后才反应过来,“池总助刚刚把照片拷给营销部后就离开了。” 离开了。 祁深的神色沉了下来。 “祁总您有什么事吗?需要我给池总助去个电话……” “不用。”祁深撂下两个人重新回到办公室,沉思片刻给营销部去了通内线,“把池总助刚刚拷过去的照片发给我一份。” 营销部很快把照片打包发了过来。 祁深顺手打开,看着上面的云山星空后,眉头再没舒展过。 他很清楚喻泽选择拍夜景的目的,也知道这样能最便捷地让用户知道创思手机的优越性能,可是…… 他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 大晚上带着一个小姑娘去山上拍照合适吗? 池年也是,对喻泽就这么没有戒备心?就因为他是所谓的偶像? 满心的烦躁在看见下一张照片时瞬间凝结住。 蓝紫色的星空朗月之下,远处层叠起伏的山峰上,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坐在那里抬头仰望着星空。 大全景没有拍到样貌,可那股洋溢在周身的宁静美好和眼中如星辰一样的光亮,却无比动人。 池年。 祁深淡淡地松开鼠标,平静地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张照片。 这他妈是在摄影还是在撩小姑娘? 足足沉默了几分钟,祁深觉得自己有必要更正一下池年追星的心,哪怕是作为上司关心下属呢?更何况……更何况小姑娘还追了他四年。 祁深只感觉自己的心有些慌乱,皱了皱眉拿过手机,径自拨出陈扬的电话。 通话很快接通:“祁总?” 祁深应了一声,平淡开口:“明天有什么安排?” “稍等,我看一下,”陈扬顿了顿,“明天白天要去见嘉世的董事长。” “嗯,”祁深轻描淡写地应,“通知参与发布会的所有工作人员,明晚聚餐,做一下会前动员,顺便邀请喻泽先生,算作欢迎他的到来了。” 陈扬虽然不解为什么突然聚餐,但见祁总亲自发话,自然飞快地应了下来。 …… “线条”工作室。 喻泽看着眼前的云海日出照,又翻找出之前的照片。 差别并不大,可是,少了那种连每一缕阳光透过哪一片云层都精准拿捏的技术感,整张照片透着一股随意,像是信手拈来地记录下自然盛景。 -- 第63页 喻泽挑了下眉心,终于放松下来,懒散地倒在椅子上,疲惫也紧跟着蜂拥而至。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想到昨天池年说过的话。 天然滤镜。 拿起相机,是因为景色值得。 而值得的景色,也许并不需要过多的修饰。 可能他真的是拍多了的缘故,把自己困在了既定的条条框框里。 脑海莫名浮现程诺的话。 难道,他真的需要换一下心境,才能找回之前的状态了? 办公室门被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程诺站在门口:“想什么呢?” 喻泽回过神来,挑了挑眉:“有事?” 程诺看了眼他桌上的作品,随后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感觉很微妙。” 喻泽来了兴趣:“哪儿微妙?” “说不上来,”程诺盯了半晌,默默给了评价,“之前几幅作品,像精美的工艺品,这幅……形散神不散吧。” 喻泽勾唇笑了一声。 “对了,”程诺把便利贴贴在他的办公桌前,上面记录了时间地址,“创思明晚有场聚会,邀请你前去。” 喻泽扫了一眼,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 池年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一直睡到傍晚才朦朦胧胧地醒过来。 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屋内也灰蒙蒙的,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一片孤寂中。 池年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光着脚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打开所有房间的灯,那股孤寂感瞬间烟消云散。 池年满意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拿过手机察看消息,而后就看见了陈扬发来的微信。 明晚聚餐? 池年皱了皱眉,顺手回了句:【怎么会突然聚餐?】 陈扬很快回复:【不知道,祁总亲自吩咐的。】 池年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放弃。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蕾来了消息,问她明天穿什么衣服。 紧接着又神秘兮兮地补充了一句:【听说有不少其他部门的青年才俊来。】 池年回了一串省略号。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聚餐的确不适合穿太过正式的衣服,也不能穿那些简单的休闲装,想了想,夏宜前段时间送她的那件“战袍”倒很合适。 池年把衣服拿出来熨了熨,开始看从公司拿回来的文件。 聚餐的地点是在维纳餐厅的顶层,有娱乐区、餐饮区、露台观景区,视野很好。 池年下班后和林蕾一起前去的,二人边朝酒店电梯走,林蕾不忘小声说着八卦:“你前两天外出办公,没看见陈助理有多可怜。” 池年不解:“怎么了?” “祁总的心情不好,除了工作基本不怎么说话,陈助理跟在祁总身边大气都不敢出,”林蕾想到祁总的脸色,抖了抖肩,“别说陈助理了,我隔得远远的看见都打怵。” 池年笑了笑,刚好电梯门打开,顶层到了,二人一块走出去。 她看着林蕾半开玩笑:“那你是没看见,我在祁总身边时,也很可怜……” 林蕾对她挤了挤眼色。 池年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转过头去,果然看见祁深正站在她跟前。 “祁总。”池年想了想,故作无事地笑了笑,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祁深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刚刚的话,只是垂眸看着她,目光在看见她身上的小黑裙时紧了紧。 池年不解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衣服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创思上个月没发薪水?”祁深突然开口问。 池年疑惑:“发了啊。” 祁深还要说话,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有些不耐地挂断,看着池年:“还是你只有这一件衣服?” 池年终于明白过来,他不是对她有意见,是对自己的衣服有意见。 心中一气,她忍不住呛声:“我觉得挺好看的,祁总你不喜欢可以不看。” “池年……”祁深皱了皱眉,手里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祁总你还是接你的电话吧。”池年看了眼他的手机,拉着林蕾去了餐饮区。 祁深望着她的背影,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屏幕上的宋朗二字,没好气地接通:“一分钟后下楼。” 说完挂断,径自走进电梯。 林蕾看见祁深的身影消失在电梯,才松了一口气,看向身边正没心没肺地吃着小蛋糕的池年,电光石火之间蓦地开口:“我怎么觉得,你和祁总像小情侣吵架似的?” “咳……”池年被她说得呛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 林蕾忙拿过一旁的果汁递给她,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这么激动?” 池年喝了几口果汁,咳嗽终于停止,只是眼角还是咳出了泪花:“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像情侣了?” “不像吗?”林蕾反问,而后耸耸肩,“那可能我感觉错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池年斩钉截铁。 “那可不一定。”林蕾笑,总觉得刚刚祁总的眼神很不一样。 虽然也很冷淡,但和面对他们这些员工时的冷淡截然不同,面对他们是更多的是冷,面对池年时,除了淡还有就是……像在期待着什么。 池年:“……” 林蕾也没再继续纠结,知道这里的娱乐区有麻将室,刚好有些手痒:“去摸一圈?” -- 第64页 池年摇摇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她打麻将的水平,太烂了。 林蕾想到池年惨烈的牌技,认同地点点头,朝娱乐区走去。 池年则乖乖地待在餐饮区吃着东西。 维纳餐厅的大厨厨艺很好,尤其是甜点更是一绝。 池年正吃得忘形时,不远处的露台处传来电梯“叮”的一声响。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陈扬率先走了出来,紧接着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没有系领带,白色衬衣最上面的扣子也松开了。 池年顺着西装朝上看过去,微微勾起的唇角,高挺的鼻梁,轻扬的眉眼,举手投足透着一股随性。 池年默默睁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喻泽也会来,嘴里的甜点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她忙转过身,挽救一下自己在偶像眼里残余的形象。 身后却传来一声低笑,下秒池年感觉自己有人走了过来,慢悠悠地声音徐徐响起:“池小姐。” 池年僵了一下,无奈地转过身去看着眼前人,勉强一笑:“喻先生,没想到你也来了。” “祁先生邀请,不得不来,”喻泽随意地靠着玻璃围栏,想到小姑娘刚刚吃得脸颊鼓起来的样子,笑意渐深,“我还以为池小姐不想见到我呢。” “怎么会,”池年苦哈哈地笑,“只是刚刚……有点让人不忍直视。” 喻泽倒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手指敲了敲围栏:“对了,池小姐,未来几天我会去趟东南亚拍组运动类作品,人文类型可能要等我回来了。” 池年想了想,运动类作品是当初为体现创思手机延迟抓拍技术定下来的类型作品,点点头:“好啊,我随时都有时间。” 喻泽挑了挑眉,沉吟了下,拿起两杯酒递给池年:“也算庆祝我们上次拍照顺利?” 池年一愣,眨了眨眼为难地看着眼前的酒。 她酒量不好,可敬酒的是偶像…… 迟疑两秒钟,池年伸手就要接过来,只是没等她碰到酒杯,凭空出现一只手把酒杯接了过去,动作顺理成章,没有半点突兀:“我敬喻先生一杯。” 说话间,那股幽幽的冷冽泉香也涌了过来。 池年一愣,微微屏了屏呼吸,下意识地侧头看去。 祁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站在她身旁不远处,身上的西装笔挺,扣子严谨地系到了最上面,透着一股禁欲感。 就像以前二人应酬的时候,他总会不着痕迹地替她挡下那些人的敬酒一样。 “你……”池年还想说些什么,祁深轻描淡写地睨了她一眼,脸色有些不好。 他原本已经到了餐厅,只是宋朗临时要送一份文件给他,便只让陈扬去酒店门口等待喻泽。 谁知道等到他重新回到餐厅顶层时,看见的正是不远处和对面的男人说笑的池年,酒量不好的人竟然还要接过对方的酒? 池年被祁深一瞪,眨巴了下眼睛,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祁深终于转过头去,看向对面的男人,而后神色微怔。 眼前的男人,很熟悉。 绝不只是昨天在公司楼下匆匆忙忙见的那半张脸。 还有…… “你好,祁先生,”喻泽看着来人,勾唇笑了笑,“我是喻泽。” 祁深凝眉,想起来了。 池年的相亲对象。 第028章 祁深怎么也没想到, 池年的偶像和相亲对象,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心里猛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烦躁里夹杂着些许慌乱。 既然是相亲对象, 那必然就意味着对方的身份是双方的家人都了解过的。 家人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将二人撮合在一起, 那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过问这件事?又以什么身份让池年谨慎? 祁深抿了抿唇, 莫名想起陈扬提到过的关于梁影后和她的企业家男朋友的新闻。 偶像和粉丝终成眷属…… 还有之前池年提到喻泽时的眼神,亮闪闪的。 祁深蹙眉,抓着酒杯的手忍不住收紧了几分。 喻泽挑了挑眉, 总觉得这位祁先生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善:“祁先生?”他忍不住出声。 池年也察觉到祁深诡异的沉默, 看了看喻泽伸出的酒杯, 以手臂撞了撞祁深,小声说:“人家和你敬酒呢。” 祁深回过神来,眼神冷了冷,转头看向池年。 人家? 不过就是迟些回应, 她反而开始替喻泽抱不平。 还穿着相亲那天的裙子, 生怕别人认不出来吗? 池年被他看得满心疑惑,无害地眨了眨眼, 又以眼神示意了下喻泽, 谴责地看着他。 仿佛在责备他让喻泽等得太久。 祁深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勉强碰了碰喻泽的酒杯, 冷硬地说:“幸会。” 喻泽随意一笑:“久仰大名。”话落喝了几口香槟。 祁深睨了他一眼, 略有些粗暴地仰头一饮而尽, 下秒把酒杯放在餐台上,撂下一句“抱歉”朝对面的包厢走去。 池年盯着他的背影, 皱了皱眉心, 不知道谁惹到他了, 把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算什么? 她转过头看向喻泽,笑了起来:“喻先生不要太在意,祁总这几天可能被公事缠得……” “池年。” 没等池年解释完,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 第65页 池年不解地转过头去,去而复返的祁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宋朗送来的文件:“发布会的受邀名单出来了,你来排一下座次。” 池年“啊”了一声反问:“现在?” 祁深:“嗯。” 池年震惊地睁大眼:“可是现在在聚餐啊!” “文件是宋朗刚送来的,明天就要用。”祁深淡淡地开口。 “那让陈扬……” “陈扬去忙别的事了。”祁深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话,先她一步堵住了她的借口。 池年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转过头:“喻先生,很抱歉,我可能得先去忙了……” 喻泽笑着颔首:“没关系,一会儿我也要离开了。” 池年点点头,摆了摆手,慢吞吞地朝祁深走去。 祁深察觉到她的乌龟步,脸色黑了黑,倒没说什么,只抬头看向喻泽,微微颔首:“失陪。” 喻泽扬眉笑笑,礼貌颔首表示理解。 祁深收回目光,看着池年慢腾腾地走到自己身边,神色晦暗,转身就要朝包厢走去。 “池小姐。”身后,喻泽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池年不解地转身。 祁深的脚步也顿了顿。 喻泽勾了勾唇角,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过几天拍片时联系。” 提到拍片,池年眼睛一亮,飞快地点点头:“好。” 祁深侧眸睨了她一眼,神色冷了下来,抿紧了唇走进包厢。 包厢是顶层独立的房间,里面空间很大,装潢豪华,隔音也很好,关上门后,外面的音乐与热闹全都消失不见了。 纯黑色的大理石桌面上,放着一瓶红酒,几个酒杯和一个晶莹剔透的冰桶。 祁深已经将文件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她。 池年撇撇嘴,坐在一旁苦哈哈地拿起文件,一想到外面的人在吃喝玩乐,她却在这里加班,心情顿时都郁闷下来。 又看了眼身边默不作声“监工”的男人,池年没忍住刻意地“哼”了一声。 祁深看着她的小动作,顿了顿:“就这么想出去?” 池年看着文件小声嘀咕:“祁总,玩得正开心的时候,让你加班你高兴吗?” 祁深看着只隔着一个人的位子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问道:“玩得很开心?” 池年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 她原本还想问问喻泽去东南亚拍什么,有什么计划呢。 祁深沉默了下来,下秒又突兀地开口:“分人,分时候。” 池年被他的话说得满脸问号:“什么?” 祁深深深地睨了她一眼,再没有多说什么。 池年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索性朝沙发角落坐了坐,将视线收回来只鼓着眼睛看着文件,一抹目光都不分给他。 祁深察觉到她疏远的动作,心里有点憋闷:“有加班费。” 池年依旧不理他。 祁深皱了皱眉,许久补充:“三倍。” 池年拿着文件的手一顿,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真的?” 祁深迎上她澄净的目光,低下头,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池年的脸色松了松,乖乖地坐在那里看起文件。 祁深眯了眯眼睛,没忍住拿起一旁的红酒倒了一杯灌了下去。 他还不如三倍的加班费有吸引力? 有三倍加班费的加班,倒也不算难捱。 只是发布会邀请的人数,仅是客户、友商、媒体记者等,都有近三百位,还不包括一些企业家、名人、知名数码博主等等。 池年看得眼花缭乱,但所幸对这些人都有印象,思绪也逐渐适应到工作中。 直到茶几被人敲了两下,池年迷茫地抬起头,祁深站在她跟前,颀长的身影逆着光。 “走了。” “还差一点……”池年迷迷糊糊地低应一声,就要低下头继续工作。 祁深愣了下。 她此时的声音不像这段时间一口一个“祁总”的疏远,反而低低软软的,有些软糯。 “聚餐结束了,”祁深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刚刚会场那边来了电话,名单明天下午下班之前排好就可以。” 池年一愣,意识慢慢回笼,逐渐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你骗我!” 祁深看着她,坦然开口:“的确是明天用。” 池年:“……” 信他个鬼。 但她现在懒得和他计较,把文件收拾好,闷闷地站起身。 祁深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率先走了出去。 池年默默地跟在后面,刚从工作里抽离出来的大脑还有些不在状态,一直走到餐厅门口,一辆陌生的保时捷停在那里,车身漆黑如玉,流线完美。 池年歆羡地看了一眼,还要继续往前走,后领突然被人抓了一下。 池年猛地停下脚步,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转身责备地看向身后的祁深:“你做什么?” 祁深淡淡地点了点陌生的车:“你走过了。” 池年眨了眨眼,看着祁深,不解。 祁深则避开了她的眼神,转身打开后车门上了车,等了一会儿,车窗徐徐落下,他看着依旧站在外面的女人:“上来。” 池年直到坐上车,人依旧有些懵,脑海里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 -- 第66页 祁深则冷静地坐在一旁,长腿微微舒展着靠着椅背,闭眸假寐。 池年偷偷地打量着车的内饰,低调奢华贵气,弥漫着轻淡的几不可察的冽香。下秒目光就不自觉地落在了身边的男人身上。 西装笔挺,侧颜精雕细琢一样俊美,在夜色里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骄矜。 “看什么?”男人的薄唇动了动,紧接着睁开眼看向她。 池年愣了下,而后移开视线,想了想笑着说:“祁总,你换新车了?” 祁深应了一声:“旧车送去保养了。” “哦。”池年低声应完,再没有说话。 祁深却忍不住蹙了蹙眉,漆黑的眼神越发沉沉,睨了她一眼。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池年之间突然没有话说了,只剩沉默。 她不开口,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池年不是没注意到祁深的目光,她想,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笑眯眯地问“为什么是保时捷呀”,可是现在,知道自己自作多情后,她也不会做些自讨没趣的事情了。 所以干脆只转过头专注地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 路灯一闪一闪地照进车内,很安静。 “你真的觉得……”祁深的声音打破沉默,说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池年不解地转过头。 祁深停了几秒钟才继续,声音有些低哑:“……在我身边,很可怜?” 池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祁深说的是聚餐开始前,自己走出电梯时和林蕾半开玩笑说的那句话。 当时和林蕾说时,的确只是开玩笑,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被祁深问出来,她心里会忍不住酸酸的。 喜欢了五年、追了四年的人,却只得到过短暂的四天。 甚至后来才知道,即便是在那短暂的四天里,他也不一定是在喜欢她。 如果她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她此时一定还在乐此不疲地继续追逐着。 可是得到过又失去…… 这么一想,她好像是有点儿可怜。 池年笑了笑,眼睛半眯着点点头:“对啊,连全勤奖都被扣了,能不可怜嘛!” 祁深顿住,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只是全勤奖?” 池年依旧点头:“祁总要是能把那些钱补回来,我就不可怜啦。” 祁深盯着她,许久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到底在期待着她说什么? 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池年对他摆摆手笑着说:“我到啦,谢谢祁总送我回来。” 边说着边打开车门蹦跳着下了车。 “池年。”车窗徐徐落下,祁深叫住了她。 池年脚步一顿,扭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祁深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喻泽毕竟是个男人,和他保持些距离。” 池年的神情微顿,隔着不长的距离看着祁深,眼神暗了暗。 许久她笑了笑,眨巴了下眼睛,认真地建议:“祁总,你这总爱给人当爸爸的毛病,要改改。” 管天管地,还要管她和谁来往? 他以为自己是爹系上司啊! 说完池年不等看祁深的脸色,扭头飞快地走进公寓楼。 留下车内黑着脸的祁深瞪着她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公寓楼里,才缓缓升起窗子,靠在后座紧皱着眉头。 就这么想和喻泽待在一块儿? 第029章 池年原本还担心祁深会在第二天追究她的“冲撞”, 因此还小心谨慎了一上午。 没想到接下去的几天,创思的发布会未开先热,创思也收到了几个企业的大单, 祁深忙碌了起来; 喻泽也去东南亚拍片去了。 池年放松下来, 先把三倍加班费的事和财务说了, 又排完发布会现场贵宾的座次, 去会场实地看了看,和场地经理走了几遍流程。 只等着发布会的到来。 第五天的时候,池年收到了喻泽的消息。 他从东南亚飞回来了, 并把照片一并发了过来, 还提议明天就去拍人文主题。 池年看着那些极具动态感的作品, 是一组以赛牛为主题的照片。 泥水四溅,勇士牵着两头牛驰骋着。 最惊险刺激的一幕,被他的快门捕捉了下来。 池年越看越忍不住赞叹,自然欣然答应。 第二天一早, 池年照旧起了一个大早, 神采奕奕地前往“线条”工作室。 人文一直都是各大公司较为重视的主题,有了前几次的惊艳成果, 池年很好奇, 从喻泽的角度,会怎么拍摄出这样的主题。 可是, 坐在熟悉的保时捷副驾上, 池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窗外的风景已经重复出现第三次了。 池年默默地转头看向驾驶座的喻泽:“喻先生。” “嗯哼。”喻泽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随意地扶着方向盘, 微扬的眉眼有些懒怠。 池年顿了顿:“我们是在围绕着城区转圈吧?” 喻泽扫了她一眼, 坦然地点点头:“对啊。” 池年:“……” “不是去拍人文主题的作品吗?” 喻泽沉默了一会儿, 挑了挑眉:“没灵感。” 拍摄运动作品,更多的是技巧,把比赛时的激情与热血用镜头抓拍下来就好。 可是人文主题…… -- 第67页 喻泽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拍过国外上层社会的贵族,拍过顶级的明星,也拍过大街上跳舞的女郎…… 可人文这个概念太大,他有过无数个想法,程诺也对其中几个表示过惊艳,可都在拿起相机的瞬间作废了。 不是不好,而是计划的太全,反而显得刻意。 程诺听了他的话后反问:“那你云海日出那张怎么拍出来的?” 喻泽仔细地回忆了下在云山时的状态,轻松,随意。 干脆放弃了继续闷头思索,把池年叫了出来。 现在看来,依旧没什么用。 池年眼看着车第四次绕过了同一片广场:“喻先生,我们还要开几圈?” 喻泽想了想:“我最多的时候,开过十五圈。” 池年睁大眼睛。 这就是艺术家的执着吗? 喻泽却突然来了兴致,勾唇一笑:“不如今天来挑战一下记录?” 池年大惊失色地摇摇头,想了想开口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半小时后。 喻泽跟在池年身后,走在有些崎岖的石板路上,有些地方的石板已经碎了,坑坑洼洼的。 石板路蜿蜒着,一直通到一处长长的弄堂里,弄堂入口处有一家卖水果的小店,在夏天的阳光下,连水果都显得蔫蔫地。 前方有一家老式的理发店,门口有一片阴凉地,几个老人坐在底下下着象棋。 弄堂里有一个简单的店铺,卖着雪糕和日用品。 倒是不远处有几栋老旧的楼房,十层左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那些楼房像是分界线,再往东就是云城这个大都市颇具现代感的高楼大厦。 午后的阳光有些烈。 池年心里有些忐忑。 毕竟她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却带着大师级别的摄影师来选景 喻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语气听不出来满意还是不满意。 池年转过头看着他,点点头:“对啊。” 喻泽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四周。 池年担心对方误解这个地方,忙解释:“这里的人都开玩笑说,自己是被大城市遗忘的角落。” 喻泽扬了下眉梢:“嗯?” 池年抿了抿唇,看了眼不远处的老人:“听说以前规划新区时,这里本来都是要被拆迁的,可后来因为政策有变,没能拆迁,留下了这个边缘地带。” 池年说着,指了指理发店:“那家理发店,是八十年代就开起来的,已经三代人了,不过听说老人的孙子已经出国了,应该不会再继承这个店了。” “还有那个店铺,以前老人年轻的时候是推着小车满弄堂地叫卖雪糕的,后来老人老了,推不动小车了,儿女们就给租了个店面。” “还有那儿!”池年有些激动地指着不远处,“那是书社,听说以前还有光碟,不过后来就没了。里面都是老人从城市各个角落收回来的二手书,我之前想找一本小众的工具书,网上都没有,在这里找到的!” 喻泽的神情逐渐认真,听着她的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简陋的白色木牌子,上面黑色的字也有些雨打风吹的痕迹:春光书社。 的确,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云城,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样。 这里并不大,也许在云城高楼大厦里吹着空调的所谓精英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在光鲜的高楼大厦丛林里,还有这样的一片停在过去的小空间。 “那里呢?”喻泽指着不远处的几栋简陋的楼,也是和高楼大厦的分界线。 池年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表情顿了顿,许久半眯着眼睛笑了笑:“那里,是创思发家的地方。” 曾经,她就是去那栋楼里面试的祁深助理的位子,走到他的身边。 也是在那里,祁深一步步缔造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池年始终记得,她成为他助理的第一年,苏城祁家对创思的封锁,几家客户委婉地终止合作,以及几个对公司前景不乐观的老员工的离职,几乎给创思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那时有一天晚上她去找祁深时,祁深安静地站在那个简单的办公室窗口,没有开灯,修长的手指间一点忽明忽暗的火星,烟雾缭绕,目无波澜地看着不远处的霓虹灯。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是池年第一次看见祁深吸烟,甚至在以后的三年多的时间里,也再没见他吸过。 烟味并不浓郁。 宋朗说,他如果失败,就只能去面对自己最不齿的人了。 于是她也没有开灯,只是走上前,站在他身边。 祁深顿了下,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将烟熄灭在烟灰缸里,打开了窗子。 那天,她也很安静,轻轻地问他:“祁深,你觉得会成功吗?” 祁深沉默了很久,却只反问:“你觉得呢?” 祁深是不愿意宋朗为他特意招一个助理的,这也许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接纳她的身份,因为在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过“不需要助理”这种事。 她想了一会儿,笑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他:“我当然觉得可以,这样以后我也就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了!” 祁深睨了她一眼:“你就这么点儿出息?” “当然不是,”她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人总要相信自己的梦想嘛!” -- 第68页 那时,祁深以为她说得梦想,是创思、是事业。 他站在窗前,眼里映着远处的高楼大厦与纸醉金迷,目光却异常的清醒与理智。 而后,他对她极淡地露出一抹笑,转瞬即逝,语气却是少有的轻狂:“那就试试。” 那晚的他,明明身处黑暗,却仿佛身披万丈光芒。 后来,他果然成功了。 却也弄丢了她的梦想。 喻泽看着身边的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亮闪闪的眼睛里有些怀念,有些委屈。 让人忍不住想搅乱它,仿佛那里面就该只盛满欢乐。 喻泽在她面前打了声响指。 池年猛地反应过来,眨眨眼,看向喻泽,仍有些迷茫,下秒陡然想到什么:“怎么样,这里可以吗?有灵感了吗?” 问出口的瞬间,才发觉心里有些不安,像是需要被承认的学生。 喻泽故作为难地看着她。 池年的眼神一暗:“没关系,实在不行就去绕着城区兜圈……” 话没说完,喻泽已经把自己的相机递给她,自己则拿过创思手机:“我先去拍摄。” 池年眼睛一亮,飞快地点点头,见喻泽转身忙开口:“喻先生!” 喻泽懒洋洋地转过身。 池年拿起手里的相机:“我能拍几张照片吗?” 喻泽想了想,耸耸肩:“随便。”说完勾了勾唇角,懒散地朝不远处的楼层走去。 池年低下头看着喻泽在用的相机,之前一直见他放在背包中,如今才发现,他用的是EOS6D,一款12年的老相机,前面的定焦镜头倒是崭新的。 池年忍不住笑了一声,当年自己欣赏喻泽的作品时,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亲手拿着他拍摄出那些作品的相机。 老旧的书社。 阳光下的水果摊。 有年代感的老槐树。 …… 时间一点点过去。 池年拍下一张张照片,许久将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楼房,而后举起相机,刚要按下快门。 不远处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骑着山地车而来。 “池年。”一旁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池年怔愣,好像是喻泽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循着声音地转过身,镜头也跟着转了过去,直直地对着来人。 喻泽的表情微变,原本慵懒的神色紧绷起来,眉头紧蹙,下意识地伸手挥开正对着他的镜头。 池年的脚步后退了下,山地车刚好骑了过来,绊了下她的身子。 “哎……”池年低呼一声,人不受控地朝后倒去,手飞快地举了起来。 喻泽的脸色变了变,本能地伸手护过她手中的相机。 池年摔倒在地,索性手肘撑了一下,人没事,只是神情有些懵。 喻泽这才反应过来,眼神有些复杂:“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池年已经打断了他:“相机没事吧?” 喻泽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先问相机,摇摇头:“没事。” “还好还好。”池年松了一口气,如果帮人看着相机反而给人弄坏了,她罪过就大了。 骑山地车的男孩也反应过来,忙上前问池年:“你没事吧?” 池年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是我刚刚不小心……” 看着男孩离开,池年才看向喻泽:“喻先生,拍摄还顺利吗?” 喻泽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将手机递给她。 池年忙打开相册查看,顿时惊艳不已。 远处高楼大厦巍然屹立,近处低矮的弄堂祥和安宁。 就像把一座城市生生劈成了两半。 还有下着象棋的老人。 蹦跳着去买雪糕的小女孩。 正在拿着电推子给客人剃头的理发店老板。 以及在简陋的弄堂里穿着光鲜亮丽的时尚女郎。 …… “我一会儿就回公司,把这些拷给营销部。”池年的神情满是激动。 喻泽倒没多说什么,只是上了车才随意问了句:“刚刚,你没什么要说的?” “啊?”池年不解,片刻后反应过来,眯着眼睛笑了笑,“你这样的大摄影师,还用那么旧的相机,那个相机一定对你意义非凡啊。” 喻泽似乎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人有些失神。 平时看她笑眯眯的,本以为大大咧咧,没想到会这么心细。 转念却又想到,粗心的人会记得这个弄堂的小细节?会那么专心地赏星空? “喻先生?”池年被他看得满心疑惑。 喻泽猛地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送你回去。” …… 创思。 祁深签完最后一份文件,看了眼时间。 一会儿还要和宋朗去见一个客户,倒是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习惯地去休息间拿了瓶冰水,而后才想到,这段时间不用说果蔬汁,连咖啡都没再让前台送来。 没有缘由,就是单纯的不想。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今天还和自己的相亲对象去拍片了。 想到池年,祁深就忍不住烦闷。 觉得待在他身边可怜,还一待就是四年? 那天还说什么他“喜欢给人当爸爸”,她也不看看,整个公司上上下下,他过问过谁的私事? 谁像她一样,敢对他使小性子? -- 第69页 甚至……还口口声声地说“劳斯莱斯坐烦了,想去坐坐保时捷”,结果呢? 在别人车上就笑眯眯的,在他的车上就一言不发。 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祁深回过神,宋朗站在门口,对他轻佻地挑了挑眉:“在想什么?” 祁深睨了他一眼,懒得开口,起身朝门口走去。 宋朗耸耸肩:“谁又惹到你了?” 说着看了眼一旁,工作人员正在对专梯进行定期检查维护,索性走进普通电梯,扭过头看着祁深,“我听说,你最近换车了?” 祁深脸色一黑:“闭嘴。” 宋朗笑了一声:“该不会是为了小……” 话没说完,电梯在二十三层停了下来,电梯门徐徐打开,池年抱着文件站在电梯外,目光在看见电梯里的二人时一顿,有些迷茫地看了眼专梯的方向。 说曹操曹操到。 宋朗后退半步:“专梯在维护,”说完调侃一笑,“小池年,来啊。” 语气一如既往的轻佻。 祁深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目光重新落在池年身上。 她今天穿着白色的上衣和简单的牛仔,在头顶扎起了丸子头,椭圆的小脸上眼睛因为吃惊睁得有些大。 池年也是刚刚送完照片,又看了会积攒的邮件才下班,没想到会遇见祁深和宋朗,想到自己之前发表的那番“爸爸”言论,池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祁总,宋总。” 打完招呼,老老实实地走进电梯,一言不发。 宋朗看着眼前气氛明显微妙的二人,轻笑出声:“小池年,今天去拍片了?” 问完就发现祁深的眉头皱了皱。 池年点点头。 宋朗又问:“怎么样?” 话真多。 池年默默腹诽,面上照旧和善:“挺好的。” 宋朗笑望着祁深:“听说……还是和你的偶像一……”起。 最后一个字,在祁深冰冷的视线下,被生生憋了回去。 祁深收回视线,看了看始终不看自己的池年:“胳膊怎么回事?” 话一出,宋朗也愣了愣,低头看向她靠着墙壁的胳膊。 池年眨眨眼,她也没想到,她已经躲得这么严实了,还是被看出来了。 手肘上的伤,是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的,最初只感觉有些疼,只当是摔跤的时候撞到了,回到办公室才察觉到有一道擦伤,渗出了不少血珠。 “没事,”池年看了下手臂,目光落在电梯镜子里的祁深身上,“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祁深皱眉,又问:“拍摄的时候摔的?” 池年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也不乐意了,只咕哝一句:“是又怎么样?” 一旁的宋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祁深,眉梢一挑,夸张地说:“小池年,就是拍个照片,没必要这么拼,反正你就是留在创思什么都不做,也有人能保证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池年怔了下,下秒反应过来,扭头瞪了眼宋朗,示意他闭嘴。 就那个想起来所有工作都没想起来她的祁深,她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估计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偏偏宋朗闲不住,看向祁深寻求认同:“你说是不是,阿深?” 池年撇撇嘴,不再看镜子里的人,等着被否认。 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说话。 池年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幸好电梯门这个时候打开了,一楼大厅微凉的空调风吹来。 池年松了一口气,忙快步走出去。 “池年。”祁深突然作声叫住了她。 池年脚步一僵,停了停才转过身去,扬起笑满眼无辜:“祁总?” 祁深的目光从她的手臂上一扫而过:“再去拍摄,让陈扬负责跟着。” 池年唇角的笑有片刻的凝结,蓦地想起几天前的晚上,他要她离喻泽远点的话。 抿了抿唇,池年看着他,问得格外认真:“祁深,你知道为什么喻泽是我的偶像吗?” 因为,当那个叫“祁深”的梦想放弃她的时候,她可以沉浸在摄影的世界里,就像小时候躲在房间里一样,然后告诉自己换一个梦也是一样的。 可是,他不知道。 他不了解她。 明明她给他发过那么多的照片,分享过那么多的美好。 池年看着祁深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别过头去,违心地说:“因为他比你好看!你个……” “渣、渣!”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身后,宋朗惊讶地看着池年的背影,好久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祁深冷冽地看着他。 宋朗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慢慢敛了笑,拍了拍祁深的肩膀:“你放心,我是觉得你更好看一点的。” 祁深将他的手挥落,朝外走去,却在要上车时脚步一顿,朝池年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垂在身侧紧攥的手逐渐松开,手指有些酸疼,许久,以手背蹭了蹭脸颊。 第030章 祁深今晚要见的客户, 是海汇国际港口的张总。 去年创思产品进军南美,海汇强大的国际物流和港口仓储服务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今年更是深化了合作,为下一步进军西欧打基础。 谈完了合作, 签完了单子已经晚上十点了, 双方也都有些疲惫, 休息了一会儿便散了。 -- 第70页 祁深坐在回程的车上, 头微微后仰着靠着座椅闭着眼小憩,可眉头紧锁,不断地回忆起刚刚谈合作时的画面。 签完单子后, 双方在包厢休息, 也是这个时候, 张总半开玩笑地看着他调侃:“祁总的小女友怎么没来?” 祁深不解。 对方看他的神情,知道自己误解了,又解释:“去年我记得是一个小姑娘跟着你来的,可能因为你身体的缘故, 盯着你不准你沾酒, 刚好我那段时间肝脏出了点问题,也便和祁总一块滴酒未沾了。” “我还以为那小姑娘是祁总的小女友呢……” 小女友。 祁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微痛的眉心。 他知道张总说的是池年。 前段时间检查身体, 他也的确有胃病发作的病史。 可是, 这些他确定的零碎的事实,却根本无法让他拼凑清晰当时的情形。 回到雅束公馆, 夜色有些深了。 祁深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抬起头时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男人, 池年的话突然冒了出来。 只是或许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说他,他竟然对她说他是“渣渣”没有什么反应。 反而是另一句话…… ——为什么喻泽是我的偶像? ——因为他比你好看。 祁深皱了皱眉, 镜子里的男人也皱紧了眉心。 轻嗤一声, 祁深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边喝边朝楼上走,却在经过书房时脚步顿了顿,而后走了进去。 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那个屏幕早已破碎的手机,充上电,不多时手机屏幕开始亮了起来。 祁深登录微信,点开池年的对话框。 在这个旧手机上,二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给他发的那张她提着餐厅的纸袋,露出小半张脸的照片。 仿佛时间也定在了那一刻。 祁深开始往上翻看。 天上的一朵云,灌木丛里的一朵小花,一枚甜点,一杯奇异的果汁,一间颇有年代感的店铺,一场暴雨…… 她拍了很多照片,照片里洋溢着蓬勃的生机,而后再兴致勃勃地发给他。 只是后来,再也没有了。 她不会再发给他了。 她真的很喜欢拍照啊。 祁深的睫毛动了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蓦地翻涌起难捱的情绪。 跟喻泽一同出去摄影,也是这个原因吗? 因为喜欢? 为什么之前没有察觉到? 还是对她分享照片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懒得再追究背后的原因? 祁深伸手抵着太阳穴,酒后的微醺开始涌现上来。 许久,他拿过手机,手快地拨出了池年的号码。 可铃声响起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反常,想要挂断,电话却已经接通。 “喂?”池年的声音听起来低低软软的,带着还在睡梦中的沙哑。 祁深抓紧了手机,喉咙里像堵住了什么,发不出声音。 另一边的池年勉强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看清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是“祁渣渣”时皱了皱眉:“祁总?” “嗯。”祁深低应了一声。 “您有事吗?”池年的声音依旧很无精打采。 “睡了?”祁深问。 池年恹恹地应:“被吵醒了。” 祁深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上药了吗?” “啊?”池年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的手臂,“你这个时间来电话,就是问这件事?”她隐忍着起床气。 祁深淡淡地开口:“才应酬完。” 池年没好气:“你才应酬完是你的事,吵醒我世界上多了一个失眠的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听筒里一阵沉默。 池年逐渐清醒,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后,后知后觉地心虚,刚要解释:“内个……” 她的话没有说完,听筒里传来一声低笑,磁性而低沉,听起来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池年眨眨眼,难道祁深被她骂傻了? “下周三发布会,记得把摄影作品整理好。”放下这句话,祁深已经挂断了电话。 池年看着亮起的屏幕,半晌挤出一句:“……有病。” …… 周五的时候,池年又和喻泽出去了两趟,这一次是拍摄时尚主题。 高楼大厦下的摩登女郎,和冷科技感的时尚男模。 这类片子对于喻泽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 池年将最后一组照片整理好发给营销部,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不知道下次和喻泽一起拍片是什么时候,毕竟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只是这段时间的拍摄,她就觉得自己对于摄影的热情更上了一层楼。 可创思的发布会在即,也容不得她想太多。 池年最后一次去科技中心走了遍流程,安排好各位子的工作人员,只等着发布会的到来。 周三这天,天气很好。 一大早创思手机发布会的消息就占据了社交平台的热搜榜首位子。 池年早早地到了发布会现场。 会场的规模很大,足有七八个影厅大小,颇具科技感的蓝紫色灯光映着前方的台子,高约八米的大荧幕展示着创思的logo,下面的座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关于新品的册子,头顶的中央空调幽幽吹着凉风。 -- 第71页 池年站在会场后门处,时刻盯着会场里面的状况。 下秒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池年被惊了一跳,转过身去就看见宋朗难得穿着一身正式的银灰色西装,搭配着同系列马甲,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小池年来得这么早?”宋朗懒声调侃。 “宋总。”池年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看了眼他的身后。 “阿深过一会儿才来,”宋朗朝会场内看了一眼,慢悠悠地说,“很不错。” 池年看着宋朗半点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宋总,您还有事?” 问出口的瞬间,池年就后悔了。 因为宋朗的眼神亮了亮,弹了个响指:“还是小池年善解人意,你怎么知道我有事的?” 池年:“……我就是问问。” 宋朗却直接忽视了她的这句话,凑到她跟前:“小池年,你是女人吧?” 池年:“……” 宋朗笑了两声,眼神却认真了些,苦恼地想了想才开口问道:“你说,一个女人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分开?” 池年一愣,随后想到前段时间在宋朗的欢迎宴上,他认识了一个美人,风流浪子这段时间一直陪着那位美人。 现在看来,是那位美人要分开,宋朗反而不习惯了。 “可能人家腻了吧。”池年慢悠悠地开口。 宋朗不赞同地看着她:“小池年,你这样打击我真的好吗?” 池年耸耸肩:“或者发现了你的真面目?” 宋朗:“我一直以真面目面对她的啊。” 池年默了默:“可能有别的理由……” “我也觉得她可能有苦衷。”宋朗赞同地点点头。 池年睁大眼睛,她说的明明是理由。 “还是小池年你懂女人,”宋朗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吧,等我下次问问她有什么苦衷。” 池年:“……” 身后传来一阵冷气。 二人转头看过去。 祁深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那里,眉眼俊美无俦,头发整齐地梳起,扣子克制地系到最上面一颗,唇微抿着,目光从宋朗搭在池年肩膀上的手一扫而过:“说什么呢?” 宋朗飞快地转了下眼珠,一副“你懂得”的模样:“还不是男女那些事儿。” 祁深皱了皱眉,睨了眼身后的会场,又看向宋朗。 宋朗的手一顿,只感觉凉飕飕的,默默把手放了下来。 祁深终于收回目光,停了下:“把你的性子收敛点。” 宋朗笑:“是是是,绝不带坏小池年。” 说完还一脸求赞同地看向池年:“是不是小池年?” 池年:“……” 懒得理会他,只看向祁深:“祁总,来宾已经有到的了,你先去后台准备一下吧?” 祁深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下秒又想到什么,看向宋朗:“你和我一起去。” 宋朗挑了挑眉,跟上前去。 池年仍看着会场里的情况。 礼仪小姐已经开始领人入场,来宾包括三十几个国家的专业人士,云城数得上名的领域佼佼者均都前来,不少相熟的人彼此应酬交谈。 媒体已经架好了设备,闪光灯此起彼伏地亮起。 直到响起熟悉的创思手机助手的声音,会场逐渐安静下来。 前方的大荧幕开始变换着创思手机这几年的发展,图片闪现极快,灯光伴随着图片的闪现,科技感十足。 直到画面变成了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池年站在后门处,看着祁深身披光芒,一步一步地走到台中央,高高在上的骄矜。 从容的身形,磁性的声音,介绍着这个他一手缔造的创思。 在她的位子,只能看见祁深的侧身背影,就像回到了当初在云大的演讲台上,他始终光芒万丈。 “那位就是你说的比阿深还帅的摄影师?”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得池年陡然回神。 她转头看去,宋朗正饶有兴致地看向嘉宾席的位子。 “宋总,一会儿不是您上台吗?”池年无奈。 “所以我在候场,”宋朗笑了笑,“你还没告诉我呢。” 池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喻泽避开了媒体,正慵懒地靠在另一边的角落,眉眼一如既往地微抬着。 下秒他察觉到什么,转头朝这边看过来。 池年愣了愣,露出一抹笑。 喻泽不喜欢被拍,之前也很少露面,她将邀请函给他时本来就没抱希望,没想到他会前来。 喻泽顿了一会儿,勾了勾唇角,颔首算作回应。 宋朗看了看喻泽,又看向池年,而后将目光落在台上表情微变的祁深身上。 这下有好戏看了。 祁深介绍完了创思,宋朗上台对创思新机的外观进行了介绍,产品经理也对手机性能、影像功能、配件进行了详细的陈述。 无数人努力的发布会,按照预期有条不紊地进行。 直到发布会的最后,祁深再次上台,第一次对公众和媒体展示了创思的芯片,并提出了深化升级物联的概念。 那些凝聚了无数科研工作者们数年心血的结晶,在这一刻被淹没在了光鲜夺目的闪光灯里,得到了它早该匹配的一切荣誉。 唯一的小插曲,大概就是祁深演讲后期,会场后方关于发布会流程的简要提示器出现短暂的卡顿。 -- 第72页 池年皱了皱眉。 陈扬拿着手卡飞快地找到她:“池总助,科技中心这边电路复杂,负荷大有些短路,可能要几分钟修好,一会儿我把手卡给祁总送过去。” 池年看向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陈扬手里的手卡:“不用。” “池总助?” 池年抿了抿唇,而后笃定地开口:“他可以。” 事实也果然如此。 祁深的发言没有半点异样,脱稿的讲解专业而流畅。 近四个小时的发布会临近尾声,池年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祁深开口,语气坚定,矜贵从容: “创思必将重新定义生活。” “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正在到来。” 诚如那年,他立于莘莘学子前,意气风发地说:人很少会赢,但有时也会。 他做到了他所说的。 有些人,天生适合在万众瞩目中闪闪发光。 而五年过去,她依旧是在台下望着他的那一个。 什么都没变。 又什么都变了。 “池总助,发布会后会有一个小型的媒体采访。”耳机里传来提醒流程的声音,唤回了池年的思绪。 池年回过神来,看了眼台上的男人,准备去后台。 下秒却一顿。 祁深正朝这边看过来,只是她站在侧面,并没有看清他是不是真的在看她,只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祁深看着女孩活灵活现的小动作,眼神几不可察地闪过丝笑意,转头面向台下。 媒体采访区是在后台特意腾出来的一个较大的会议室。 池年坐在台下的角落,拿着录音笔录下采访内容。 准备了许久的发布会的圆满结束,她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下来。 几十家媒体架着摄像机,看着前方坐在沙发椅上的祁深,问着一些关于发布会上内容不够详实的地方、对于创思下一步的规划,以及关于物联概念的具体设想。 采访时长并不长,大约只有半个小时。 祁深应对得从容不迫。 看着记者们的问题趋近于私人化,气氛也渐渐轻松活跃,池年知道马上要结束了,看了眼时间,安静地起身离开,想要去察看来宾的离席情况。 只是才刚刚转身,身后传来记者的提问:“祁先生,之前关于创思准备为手机支线找代言人的传闻,您怎么看?” 八卦人人都喜欢听,这个问题一出,会场有片刻的沉寂。 池年的脚步也顿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撇撇嘴,反正她早就知道了,只是后来祁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她就要继续离开,下秒却彻底僵住。 另一名记者追问: “传闻那个代言人是您的旧识,曾经带回去见过家人,甚至为了她不惜与家族反目,请问是真的吗?” 第031章 会议厅因为记者的问题而变得死寂。 池年的脚步停在门口, 紧绷了一个下午的思绪也有些杂乱,睫毛轻轻地抖动了下,眼睛也不受控地眨了眨。 她知道祁深的旧识, 是唐小姐。 只是……他带着唐小姐见过家长吗? 甚至和祁家关系不好, 也是因为唐小姐? 池年觉得自己的心里沉闷闷的, 喉咙里也有点儿酸涩。 她知道这样近乎刁难的私人问题, 祁深是不会在公众场合回应的,可还是忍不住扭过头,想要看看此时他的反应。 却在转过头的瞬间愣住。 祁深正好看向她,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池年顿了顿, 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想了下,半弯着眼睛扬起一抹笑来,而后在情绪外露前,转身飞快地朝外走去。 祁深的眉头不觉紧皱, 刚刚记者提问时, 他几乎下意识地看向池年,看着她对他挤出一抹笑来。 而现在看着她的背影近乎落荒而逃, 搅得他心中更是一阵烦躁不安。 “祁先生?”底下有人小心地唤他。 祁深回过神看向刚刚提问的记者, 手中话筒的标志是苏城乐盛传媒,这家公司和祁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祁岳林。 祁深的眼神倏地冷了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去问你的老板, 不是更清楚?” 话落, 他站起身微微颔首,径自离开。 门口的陈扬几乎立刻走上前来:“祁总。” 祁深环视了一圈四周, 早已不见了刚刚跑出去的人影:“池年呢?” “池总助?”陈扬看了眼会场的方向, “应该去会场察看来宾的离席情况了。” 祁深想到刚刚池年的那抹笑以及匆忙离去的背影, 眉头皱得更紧:“采访的事,不该公开的让公关部安排一下。” 陈扬忙应:“好的,祁总。” 祁深大步流星地朝会场走去。 来宾几乎已经离开,工作人员一边善后一边讨论着一会儿去哪儿聚聚放松一下,可唯独不见池年的身影。 “祁总。”有人看到祁深,打了声招呼。 祁深转过身,喉咙紧绷着,声音有些沙哑:“有没有看见池助理?” 那人一愣:“刚刚好像看见池总助往会场外走了,”说完看着祁深紧蹙的眉头,小心补充,“要不我帮您去个电话?” 祁深蓦地清醒,他竟然连电话都忘记了:“不用了。” -- 第73页 撂下这句话,祁深边拨通池年的号码,边朝门口走。 科技中心外面是一片广场,广场上四面有三面装有超大的荧幕,在已经昏暗的天色下流光溢彩。 池年安静地走在广场上,看着周围逐渐热闹起来的人群,有人弹着吉他唱着歌,有人玩着无人机,也有年轻的都市男女来这里拍照打卡。 手机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 池年低头,看着前不久刚改的备注“祁渣渣”,眨了眨眼睛,没有接,只是静静地看着。 铃声响了很久,终于挂断了。 池年刚要把手机收起来,微信来了一条消息。 祁深:【接电话。】 池年看着他一如既往简洁又冷冰冰的语言,扁扁嘴,收起手机没有理会,转身就要走到路边打车。 下秒余光却突然望见了什么,她身形一顿,转身看过去。 正南方的大荧幕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留着栗棕色长卷发的女人,女人戴着白色的帽子,宽大的帽檐挡住了眉眼,裙摆在晚风里微微拂动。 她正看着头顶的荧幕。 池年抬头,荧幕上播放着创思新机发布会的新闻。 女人也察觉到什么,转过头朝她看过来。 池年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说话。 她只知道唐轻染前段时间回了苏城,没想到她又回来了。 不过今天对于祁深而言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回来似乎也没什么可诧异的。 手机又响了两声,池年收回目光。 祁深:【池年】 【在哪儿?】 池年看了看消息,又看向不远处的唐轻染,眯着眼睛笑着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了,随后转身走到路边打了一辆车离开。 正是高峰期,道路有些堵。 出租车司机不是多话的人,只打开了车载音乐电台,电台DJ是一女一男,二人轻松地聊着天,时不时播放一首歌曲。 不多时堵车的路段已经过去了,路灯映着高楼与霓虹彩光,格外繁华。 两位DJ又在为下一首歌铺垫着,随后歌曲徐徐流淌而出。 干净的女声在轻快地唱着: 我也不会难过, 你不要小看我, 有什么熬不过, 大不了唱首歌…… 池年靠着椅背紧闭着眼睛,听着歌词,闷闷地想,是啊,她才不难过呢。 回到家后,公寓内空荡荡的。 池年脱了小高跟,光着脚换上睡裙窝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 而后她缓缓走进次卧改成的书房,打开电脑,手指落在键盘上好一会儿,最终在搜索引擎上敲出了“祁深、唐轻染”的名字。 关于祁深和唐轻染两个人的个人词条,能搜索出很多信息,毕竟一个是创思的总裁,一个是小有知名度的歌手。 可是两个人一起,却只能搜出最近创思手机支线的品牌大使疑似是唐轻染这类新闻,像是被人抹除掉一样。 而关于今天记者提问的那些事情,没有半点迹象。 也许,真的只是谣传呢…… 池年刚要退出,却在瞥见最下面一个不起眼的网址时一顿,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网址是有许多广告的非正规网址,弹窗忽闪忽闪的格外刺眼,上面的内容时间显示是五年前,像是搬运的其他网址的新闻,还附带了一张照片。 新闻上说,祁家独子带一女孩回家,不久后,祁家家主祁岳林就公然宣布和祁深断绝关系。 虽然后面新闻还解释了祁岳林是在逼着祁深和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孩分手。 池年看着那张照片,更像是记者蹲守在祁家的别墅庄园的远处拍摄的一张高糊照片。 高大的男孩和纤细的女孩一块走出别墅,二人之间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虽然并不亲昵,但女孩看向男孩动作,洋溢着含情脉脉的氛围,出奇的登对。 虽然看不清照片上人的样貌,但池年还是一眼认出了祁深。 只是那时的祁深身上,不像后来的禁欲沉稳,虽然依旧骄矜与漠然,却带着一股令她格外陌生的意气风发。 和曾经在云大演讲台上的他很像,却不敌那时。 原来,这就是他当年的模样啊。 许久,池年关上电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喝下,心里勉强顺畅了些。 拿过手机,池年才发现又多了一通未接来电。 池年想了想,打开微信轻轻地回了一句:【抱歉,祁总,我有些累了,先回家休息了。】 回完后,池年将手机静音,放在一旁,人有些无力地倒在床上。 幸好。 池年安静地想,幸好和祁深分手了。 如果没分手的话,那现在她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女孩有过那样难忘的过往? 那她就太可怜了。 池年拿起被子蒙在头上,任由自己置身在黑暗里。 反正也和她没有关系了。 第二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昨天刚开完发布会,今天一早创思就收到了几家订单,祁深和宋朗去见了客户。 池年知道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她不想看见祁深,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不想看见。 前段时间紧锣密鼓的忙碌,现在终于能松一口气了,行政部的同事们也都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去哪里聚一聚,中餐西餐火锅牛排众说纷纭,很热闹。 -- 第74页 池年笑了笑,没有参与讨论。 下午时,林蕾趁着工作时间摸鱼,跑到池年办公室,神秘兮兮地看着她:“昨天祁总找到你了吗?” 池年怔了怔,故作不懂地眨了下眼:“啊?” “昨天傍晚啊,”林蕾凑到她的办公桌前,“开完记者发布会,祁总就出去找你了。” 池年认真地想了想:“昨天跟了四五个小时,累死了,结束后我就回家睡觉了。” 林蕾想到昨天的场景,认同地点点头:“那倒也是,我现在小腿还酸呢。” 池年笑眯眯地附和,看了眼一旁的空水杯,拿起来看了眼林蕾:“一起?” 林蕾倒再没多问什么,去茶水间泡了杯柠檬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池年只接了一杯清水,返回的路上刚好遇见陈扬抱着文件夹走来,便笑着和对方打了声招呼:“陈助理。” 陈扬回了一抹笑:“池总助,我正要找你呢。” 池年不解。 陈扬不好意思地笑笑:“想找池总助要一下之前梁影后的宣发策划方案,我记得之前的效果挺不错的,”说到这,看着池年有些不解的眼神,忙解释,“因为祁总之前说品牌大使的事推到发布会后,我怕忘了,所以先整理出来。” 品牌大使啊。 池年想到昨天在科技广场看到的女人,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如常,笑吟吟地说:“好,我回去就发给你。” 陈扬忙说:“谢谢池总助。” 池年摇摇头,回到办公室找到梁影后的宣发方案,发到陈扬的邮箱,又打开了备忘录,察看今天要忙的事情。 十几家媒体的预约访谈,不少公司负责人想要预约见面,企业咨询合作的相关事宜,预订出差的机票…… 很多很多的事情。 可池年只是看着,提不起半点精神。 不想做,甚至在这一瞬间,产生了疲惫的感觉。 良久,池年想到高昂的薪资,才勉强将手放在键盘上,准备依次处理这些事,手边的手机却响了一声。 池年有一种乍然放松的感觉,拿起手机,而后惊讶地看着屏幕。 喻泽:【池小姐,见一面?】 …… 喻泽昨天下午只在创思的新机发布会上露了一下面便离开了。 开着车无所事事,又不想回工作室,干脆去了那天池年带他去的弄堂。 弄堂依旧是那天的模样,在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里,颇具世纪初的年代感。 没有比这里的人更会形容自己的了——被大城市遗忘的角落。 可当他拿起相机准备找到那天的心情拍照时,却总想到那天的情形。 那天,他是回到工作室,看到副驾的座位沾到的一点暗色的血迹,才知道池年的手臂流血了。 可是一路上,她始终只字未提,甚至在他问她有什么想说的时候,也只是说了解相机对他有多么重要。 相机自然是重要的,甚至如果再来一次,他也一定会选择救相机。 可他只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受伤了都一声不吭,还在替别人找原因。 所以在发布会上露面,也是因为她的邀请,尽量能弥补一些吧。 随意地拍了几张照片,构图、光线都很好,却总少了份那天的感觉,即便看起来很完美。 喻泽最终兴致缺缺地回了工作室。 晚上程诺来找他时,顺手看了看他今天拍的照片。 喻泽也没有在意。 却没想到程诺突然说:“技术下降了?连对焦都对不准,不过挺有灵气的。” 喻泽不解,拿过相机察看,而后才发现程诺看的是池年前几天拍的照片,他之前一直忙着创思的片子,没有整理相机的相册。 最后一张也许因为他叫了她的缘故,对焦虚了,只拍到弄堂外那栋破旧大楼的一角。 可其他的…… 他一张张地翻看。 书社、理发店、狭窄的弄堂,自带着一股小姑娘的柔和爽朗,仿佛连时光都慢了下来,娓娓道来着一个关于二十年前的故事。 就像程诺说的,技术也许不精进,却很有灵气。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在第二天来了一趟创思。 创思的两栋大楼之间有一家咖啡厅,落地窗的位子刚好能看见A座的出口。 喻泽坐在落地窗后,偶尔懒散地看一眼窗外,谁能想到,几年前的创思还在那个弄堂外的简陋楼房里呢? 直到小姑娘的身影出现,喻泽挑了挑眉,微微坐正了些。 今天的池年穿着件雪纺的衬衣和宽松的黑色长裤,小尖头平底鞋,头顶的马尾一摇一晃的,白净的脸上却有些疲惫。 看见他的时候,池年眯着眼睛露出一抹笑来,走到他跟前:“喻先生,是之前忘记了什么事情吗?” 毕竟线条工作室和创思的合作已经结束了,她本以为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喻泽扯唇笑了笑,摇摇头,从一旁拿出一个纸袋推到她面前:“你有东西忘拿了。” 池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打开,随后惊喜地睁大眼睛。 是她那天在弄堂拍的照片,没想到喻泽全都洗了出来,甚至包括最后拍糊的那张旧楼房的照片。 “谢谢喻先生。”池年笑眯眯地说,心情开阔了些。 -- 第75页 喻泽看着她,这一次倒比刚刚勉强的笑自然很多:“谢太早了。”他懒洋洋地开口。 池年“啊”了一声。 喻泽勾了勾唇角,睨了眼桌上的照片:“有个小小的问题。” “什么问题啊?” 喻泽沉思了一会儿,手撑着咖啡桌,扬了下眉梢:“不知道池小姐有没有兴趣成为一个独立摄影师?” 第032章 咖啡馆里只有轻音乐静静地响着。 池年眨了眨眼睛, 有些懵。 怎么也没有想到,喻泽要和她说的是这件事。 独立摄影师啊…… 喻泽看着眼前小姑娘明显怔忡的表情,眼睛都瞪大了, 忍不住扯唇笑出声来, 曲指敲了敲桌面:“回神了。” 池年反应过来, 仍有些不解:“你是说, 我可以成为一名独立摄影师?” 喻泽点点头:“当然还是要看你自己有没有兴趣。” 她当然有兴趣。 池年的眼神亮了下,却很快又暗了下去,沉思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可我根本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学习, 只知道按下快门。只是当成兴趣还好, 当成职业, 我怕自己根本做不到。” 喻泽倒没有选择说服她,只又懒散地靠回了椅背,长腿微微舒展了下:“像不像我们相亲的时候?” “啊?”池年被他跳跃的话题说的满眼问号。 喻泽挑了挑眉:“你还记得那天你说了什么吗?” 池年依旧不解。 喻泽勾了勾唇:“你说,如果我是喻泽的话, 那么我的水平退步了。” 池年:“……” 艺术家果然很记仇吧, 她那时只说了句当时的直观感受,就被念到现在。 喻泽看着她明显在腹诽的眼神, 低笑:“放心, 不是兴师问罪的。” 说着,他想了想:“如果你提前知道我是喻泽, 还会说我退步了吗?” 池年抬头看着他, 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应该不会。” 喻泽耸耸肩, 不意外她的回答:“不少人知道片子是我拍的后,总要把那张片子的瑕疵也过度解读成我刻意地安排, 可我知道, 那真的只是瑕疵而已。” “池年, 你说得对,我的确退步了。” 池年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你即便退步了,依旧拍的很好。” 比如,她那天就看得入迷了。 “我知道,”喻泽毫不谦虚地挑了挑眉,下秒却又忍不住摇头笑了一声,“池年,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池年摇摇头:“不知道。” “我昨天又去了一趟弄堂,”喻泽眼里的调侃淡了些,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拍了几张照片后回了工作室,程诺翻看相册时,略过了我拍的,说你拍的很有灵气。我拿过来看了看……” 池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评价。 察觉到她的反应,喻泽低笑:“光线、角度都有问题。” 池年一怔。 没等她低落,喻泽又接着说:“但就像程诺说的,很有灵气,有故事感。这是技术无法做到的感觉。” 池年的眼睛亮了亮,闪闪地盯着喻泽,心里满是被肯定的喜悦。 喻泽被她盯得怔愣了下:“池年,你拥有的,是我退步的原因,”他想到工作室那些成箱的废片,自嘲地笑笑,“最近拍出来的都是华丽的展示品,没什么温度。” 池年看着喻泽,没想到他这样的艺术家也会有这么无能为力的时候,想安慰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不用想着怎么安慰我。”喻泽看着眼前小姑娘澄净的眼神,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 池年被解围,讪讪地笑了笑。 喻泽扬了扬眉梢,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想好了吗?除了薪资这方面可能短期内达不到你在创思的标准,其余的……” “池年,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池年愣了愣。 她清楚,喻泽说的“天赋”有夸大的成分,然而还是动摇了。 就像是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认同。 可一旦做了选择,就必须舍弃创思这边。 这个自己早已习惯追逐的梦的地方。 而且,“线条”和创思的方向南辕北辙。 从13号公寓到线条,仅开车都需要近五十分钟,前段时间只是偶尔出去拍摄,可以开车或是打车前去,如果在线条工作…… “放心,倒也不着急现在就做决定,”喻泽看出她的为难,笑了笑,“反正你有我的联系方式,想好了告诉我就可以。” 池年迎上喻泽的目光,也扬起一抹笑,点点头:“好。” …… 祁深从昨晚记者会结束,看着池年脚步慌乱地消失在自己眼前后,心里就一直莫名的烦躁难安。 即便池年在晚上八点多时回复了他的消息,说她只是累了,先回家休息了,那股说不上来的情绪也始终没有散去,反而愈演愈烈。 她回复得很得体,就连标点符号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就像……创思的那些下属发给他的消息一样。 可因为这样发消息的是池年,仅是看着都格外刺眼。 原本今天一整天都该见客户的,毕竟仅是谈判都需要耗费不短的时间,可祁深还是将时间压缩到半天完成。 他要好好地问清楚池年,把心里的郁结消除。 -- 第76页 下午三点一刻,黑亮的保时捷停在创思楼下。 祁深面无表情地下车,宋朗懒散地跟在他身侧:“我说你今天赶着投胎啊?” 复杂的谈判过程,为了压缩时间,他的脑仁都要炸了。 祁深没有应声,只抿了抿唇大步流星地朝公司大楼走去。 “喂,阿深……”宋朗突然发现了什么,撞了撞他的手肘,“你看。” 祁深不耐地睨了他一眼,勉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 声音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咖啡厅的落地窗前,池年和喻泽相对而坐,不知道谈到了什么,池年笑眯眯地说着话,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很刺眼。 比昨晚的那条微信、比当初看见他们相亲还要刺眼。 他以为昨晚她近乎落荒而逃的动作,会难受,可是看她此时的表情,哪里有半点难受的样子? 倒像是……在约会一样。 可明明创思和“线条”的合作已经结束了,甚至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竟然这么毫无忌惮地来往吗? “对面那位,不就是那位比你帅的摄影师吗?”宋朗看着那二人,慢悠悠地开口。 祁深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宋朗耸耸肩:“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小池年说的。” 祁深攥了攥拳,最终一言未发地抿紧唇,径自走进大楼。 …… 池年告别喻泽时,已经快三点半了。 回到行政部,她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全然没有了自己离开前的轻松。 “怎么了?”池年看向前台,小声问。 前台看了眼楼上:“刚刚大家都在摸鱼的时候,祁总来了,一句话没说,就都老实了。” 祁深回来了? 池年有些诧异,本以为他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来公司的。 池年点点头对前台道谢后,回到办公室,口袋里手机刚好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妈”让她有些错愕,以至于响了好几遍铃声才终于反应过来,接起:“喂,妈?” 声音有些含糊,池年清了清喉咙。 “年年,在上班吗?”池母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丝陌生。 “嗯。”池年应了一声,“您有什么事吗?” 池母不自在地笑了几声:“我听你赵阿姨说,她前段时间介绍了个年轻人和你认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继续说,“妈妈都没反应过来呢,年年都长大了,老觉得你和阳阳差不多大。” 池年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阳阳是母亲后来生的孩子,今年才十二岁。 也许是察觉到气氛的尴尬,池母又叮嘱了些事情:“年年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了,工作重要,自己的事情也很重要……” 池年低低地应了下来,直到听筒里传来一声小孩喊“妈妈”的声音,池母才为难地说:“年年,我还有点事,等到中秋节,妈妈回去。” 池年笑着应下:“好,妈。” 通话很快就挂断了,池年坐在座位上发呆。 脑子里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刚刚阳阳叫的那一声雀跃的“妈妈”,那样的语气,她上次叫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想祁深和唐小姐那些新闻,好像不论真假,她都会很难过,因为他为了保护唐小姐出了车祸是真的; 想喻泽问她想不想成为一名独立摄影师。 她想得太入迷,以至于没听见敲门声。 直到陈扬的声音传来,才猛地回神。 “池总助,”陈扬抱着几份文件站在门口,“你的手机打不通,内线也接到我那儿了,祁总让您上去一趟。” 池年迷茫地眨了眨眼,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去见喻泽时,担心错过内部来电,就把电话都转到了陈扬那里。 “好。”池年笑眯眯地点点头。 陈扬却依旧没走:“这些文件刚好要给祁总看,麻烦池总助了。” 没说的是,祁总有些不高兴,这个时候敢直面祁总的,恐怕也只有池总助了。 池年接过文件,却在看见最上面的文件标题时微顿。 是关于品牌大使的方案。 陈扬不解:“池总助?” 池年回神,照旧笑着颔首:“好。” 池年整理好一些需要报备的邮件去到楼上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一声淡淡的回应。 池年走进去时,祁深正站在落地窗前和客户通着电话,西装外套已经脱了,只穿着白色的衬衣和黑裤子,侧颜映着落地窗外的光,像被精心勾画出来的一样,喉结随着说话的音调起伏而上下滚动,说不出的性感。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祁深朝她看了过来,目光深邃。 池年的呼吸紧了紧,而后偏头扬起一抹笑,示意他先打电话。 祁深轻抿了下唇,对着手机那端说:“好,文先生,过几天见面详谈。” 说完挂断了电话。 池年对他微微一笑,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祁总,这是陈助理整理的需要您过目的文件。” 祁深看着她的笑,忍不住皱了皱眉。 公事公办的微笑,半点不像刚刚在楼下面对喻泽时粲然的笑。 “祁总?”池年不解地唤他。 -- 第77页 祁深回神,低头扫了眼文件,却在看见“品牌大使”几个字的时候目光一紧,下意识地看向池年。 池年笑吟吟地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异样。 祁深却突然想起上次她红着眼睛要他取消品牌大使的事情。 可为什么……现在这么平静? “祁总,您还有事吗?”池年轻声问。 祁深回过神来:“昨晚去哪儿了?” “啊?”池年茫然地眨眨眼,而后笑着应,“我看见会场已经有工作人员在收拾,自己也插不上手,刚好累了一整天,就回家休息了。” “真的?”祁深看着她。 池年认真地点头:“是啊。” 祁深的眉头却皱得更紧,她表情越是无辜,他心里就越憋闷。 就像……昨晚的烦躁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一样,她其实根本没有任何事。 “那刚刚呢?”他继续追问,“上班时间不在公司,去了哪儿?” 池年怔了下,垂下眼,莫名不想说“独立摄影师”的事,语气也有些含糊:“喻先生找我有些事,我去处理了。” 喻先生喻先生。 祁深压着心里的气,看着她避开自己的视线,却忍不住不断猜测着刚刚她和喻泽的对话,到底说了什么,现在才会这么不自然? 她心虚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创思和‘线条’工作室的合作已经结束了,”祁深沉声说,“他找你你就出去,你到底是谁的助理?” 池年被他说得愣了愣,睫毛也颤了几下,有些迷茫。 助理呀…… 祁深说完也顿住,眉头紧皱着,懊恼自己刚刚失控的情绪,微微侧过头,声音有些低哑,却已经恢复了冷静:“池年……” “祁总,”池年却突然打断了他,想了想,“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祁深没有说话。 池年坦然地笑:“五年前的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这样的人啊?” 祁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 话却在看见她的眼睛时顿住。 她的眼仁很干净,黑白分明,仿佛容不下一丁点杂质。 她并不像是在问他一个问题,更像是在等一个早就知晓的答案。 池年看见祁深的反应,没再多说什么,只半眯着眼睛笑了笑:“我没有问题了。” 现在的他对她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 她却在五年后。 她不能停在原地再等他五年了,她要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继续前行了。 “池年,”祁深揉了揉太阳穴,哑声说,“昨天记者会上的记者,是祁家故意派来的。” “嗯。”池年点点头,没有太过意外。 昨天听见记者提问这种对于大家族而言算是丑闻的问题时,她就已经觉察出记者的恶意了。 “你……” “祁总,”池年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笑着,语气却格外认真,“我想辞职了。” 第033章 还是说出来了。 池年站在办公桌前, 原本忐忑难安的心在说出“辞职”的那一瞬间,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虽然有点痛,有点酸, 但对以后的路清晰了很多。 祁深的瞳孔却猛地放大了些, 像是有石头闷闷地砸落在心脏上, 牵连着喉咙都翻涌着酸涩, 说不出的感觉。 池年见祁深始终沉默不言,原本心里的酸涩逐渐淡去,人也等得有些急躁。 同意或是怎样, 他总要吱一声啊。 池年抿了抿唇, 再次作声:“祁总?” 祁深像是终于从出神中反应过来, 目光渐渐落在她身上。 扎着马尾的白净小姑娘,说出来的话却堵得他心里阵阵烦躁。 偏偏又发不出火来。 祁深的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下,压下涌起的情绪,耐着性子问:“创思不好?” 池年不解地看着他, 随后老老实实地摇头:“创思很好。” “还是觉得薪资不满意?” 池年再次摇头:“很满意啊。” “那你说你想辞职?”祁深语气微沉, 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说, “给我个理由。” 池年被问得呆了两秒钟, 睫毛眨了眨,总不能说自己想跳槽。 转念想到刚刚池母的来电, 池年干脆搬出老生常谈的理由:“当总助太忙了, 没有太多的私人时间考虑自己的事情。” “什么?”祁深眉头紧皱, “你要考虑什么自己的……” 话说到这里他飞快地反应过来:“你是说……” 池年点点头,含糊地说:“对啊, 家里希望我能多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 比如谈个恋爱什么的, ”说到这,她想到之前那段持续四天的恋情,只进展到拉手这一步,小声嘀咕,“能亲亲抱抱的那种。”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沉寂。 池年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抬头迎上祁深阴沉的目光,回忆着自己刚才的话,生怕被误解为欲擒故纵,忙抬头看向祁深,真诚地补充:“放心,不是和您。” 祁深神色一紧,压低嗓音唤她:“池年!” 池年被他紧绷的声音凶得一愣,有些委屈,继而想到自己连离职都敢了还怕什么,干脆瞪大了眼睛回怼了回去:“做什么?” 祁深被她的样子气笑了,她倒还对自己发起火来了:“你以为创思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 第78页 “我是靠应聘进来的,难道不想干了想辞职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祁深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气狠了,才会不假思索地说出这蛮不讲理的三个字。 池年也因为他的话愣住,许久撇了撇嘴,低下头:“祁总,上次,没有批复调休假条私自旷工八天,我就已经应该被辞退了,”她了解公司的规章制度,自然知道自己的惩罚,“刚好,这次就一块惩罚了吧。” 祁深没想到她为了辞职连上次旷工的理由都搬了出来,愣了一下,沉声道:“那次已经罚过了。” 池年看着总有理由反驳自己的人,也有些气了,余光瞥见桌上的文件,最上面就是关于品牌大使的策划方案,她缓了缓情绪,声音平静下来:“祁总,我离职的话,也不会再有人因为一丁点事,没大没小地惹你生气了。” 祁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情绪一顿,是因为这个吗? “池年,”他低沉地叫她的名字,停顿片刻,语气也松了松,“是因为品牌大使的事?” 池年怔了下。 祁深接着说:“池年,我说过,选唐轻染,和喜不喜欢没有……” “唐小姐是你以前喜欢的那种类型吗?”池年低低地打断了他,声音很轻。 祁深不确定有没有听见,没有说话。 池年抬起头来,扬起一抹笑:“祁总,我说辞职是认真的。” 她认真地思考过,得出的结果是,她的确在意唐小姐。 在意在祁深最意气风发的那几年,陪在他身边的是唐小姐; 在意后来这么稳重的他曾经的“叛逆”,也是为了唐小姐; 更在意他为了唐小姐才出的车祸。 可是,她的离开却不是因为唐小姐。 让她唯一不能继续待下去的理由,是他的不记得和不喜欢。 池年抿了抿唇,唇下小小的梨涡轻轻浮现,沉默了一会儿:“我已经有一个梦被打碎了,现在,我要去追自己的另一个梦了。” 这里是祁深的世界,不是她的。 祁深只感觉心脏抽了下,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 池年歪了歪头,心里的石头像是凭空消失了,双眼半弯着扬起一抹笑,语气也轻松下来:“祁深,接下来,我们就不顺路啦。” 祁深被她眼中的情绪震住,薄唇紧抿着,语气艰涩:“所以,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要辞职……”话并没有说完,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有些涩痛。 她这段时间第一次叫他“祁深”,却只是为了离开而已。 池年的睫毛抖了两下,刚要开口,一旁的内线座机响起。 池年乖乖地闭上嘴巴,不言不语。 祁深缓了一会儿,才按下接通键。 陈扬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很清晰:“祁总,今晚八点飞柏林,宋总问您几点出发。” 池年垂眸,她自然知道他的行程,毕竟机票都是她订的。 发布会的成功,使得欧洲那边持观望态度的客户也终于放下心来,订单接踵而至,客户纷纷和创思合作,祁深和宋朗这次一块前去,就是为了谈一笔大生意。 这场生意,对创思打开欧洲市场很重要。 祁深没有应声,只抬头看向池年。 池年对他笑了笑:“你放心,就算真的辞职,我也会把善后工作都处理好的,这应该得需要一段时间。” 祁深紧盯了她好一会儿,察觉到她没有说谎才开口:“六点,让司机在楼下等着。” 断了通话,祁深的手无声地敲着桌面,神情逐渐如常,声音也冷静下来:“薪资翻倍,池年,”他停顿了下,“怎么样?” 池年有些惊讶,可沉思片刻还是摇摇头:“祁总……” “你不用这么快回答,”祁深有些慌乱地打断了她,顿了下,“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等我回来再说。” 池年安静地说:“真的不用了,祁总。” “池年,”祁深的声音有些哑,“你知道,辞职的话,你再也找不到创思一样待遇的公司了,也再也找不到……” 也再也找不到什么,他抿紧了唇,没说。 池年看着祁深,如琢如磨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永远系在最上面一颗的纽扣,禁欲而清贵,还是这么好看。 她认同地点点头:“也许吧,我以后可能会后悔。” 祁深抬头看向她。 池年却笑了起来:“那就把后悔留给以后吧,现在不后悔就好了。” 现在不后悔。 离开他,不后悔 祁深定住,看着她唇角坦然地笑,最后的借口都用了。 “我先回去了。”池年轻轻地点了下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一步一步地远离。 祁深盯着她的背影,就像她在一步步地走出自己的世界,心脏像是有什么在翻涌着。 他的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脑子却猛地一阵刺痛。 有声音和画面在脑海中混乱交杂—— 简陋的办公室,女孩坐在那里翻看着一本书,而后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刚走进办公室的他。 “看什么?” “祁深,书上说谈恋爱可以保持身心愉快,你整天冷着脸,最适合谈恋爱了!” 应酬的餐厅,女孩朝他跑了过来,气喘吁吁,脸颊微红。 -- 第79页 “跑这么快做什么?” “知道要来见你,所以我小跑着来的啊。” 研发部门外,气势汹汹的女孩地走了进来,看着熬了两天的他。 “池助理……” “回去,吃饭。” 还有无数杂乱的声音。 “在一起的话,我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 “抱你呢?” “也不可以。” “那为什么要在一起?” “……” 为什么?要在一起? 祁深努力地想要回忆得更多,可女孩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地淡了去,他死死抵着太阳穴,如何拼命地回忆,都只剩下一片空白。 “池年。”祁深的声音艰涩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池年原本已经握住门把手的手一顿,转过头去。 祁深逐渐直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池年的指尖动了动,被他问得愣住,片刻后转过身低低地应:“已经没关系了。” 说完打开办公室门走了出去。 是真的没关系了。 她当初,亲自发的“分手吧”。 已经快五点了,行政部的员工洋溢在快要下班的喜悦里。 池年回到办公室,安安静静地坐到座位上,习惯弯起的唇角也抿了起来。 原来,一点儿都不难。 不知多久,窗外的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桌上的手机亮了下。 池年拿过来看了一眼。 祁深:【这几天你再好好想想,等我回来再说。】 池年盯着那条微信,许久不大不小地哼了一声,退出页面,下班回家。 这晚,池年吃完饭就睡了,睡得很好,连梦都没做。 第二天,祁深和宋朗果然出差了。 池年早早地来到公司,打开电脑,找到一份文件。 昨天在祁深的办公室里,她对他说“善后工作需要一段时间”,她撒谎了。 她有一份完整的文件,记录着助理应该了解的祁深工作和生活上的一些习惯,以及创思的一些必要了解项目。 发布会也已经过去,当下需要交代的工作也不多。 陈扬现在已经适应祁深的工作节奏了,以后可能他还会招个生活助理,这些资料很完整。 祁深出差一周,足够了。 …… 柏林。 祁深和宋朗下了飞机直接去见了客户,双方谈了近五个小时,在产品上没有异议,只在价格上产生了分歧。 知道这样谈判下去也谈不出结果,最终双方选择先各自回去休息。 回酒店的车上,祁深紧皱着眉头靠着椅背,神情有些苍白与疲惫。 宋朗不止一次地偏头看向他。 在他第六次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微阖双眼的祁深蓦地开口:“有事?” 宋朗耸了耸肩:“你今天不在状态啊。” 谈判下来,几次连创思这边的具体数据都说混了,如果不是他及时纠正,可能会造成更大的误会。 祁深的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看着窗外的夜色好一会儿:“可能有些累了。” “你以前熬了两天一夜不肯休息的时候,谈判不照样把对方说得节节败退?”宋朗扯唇笑了笑,“怎么?和小池年吵架了?” 祁深紧皱眉头,冷冷地睨着他:“你懂什么?” “我不懂?”宋朗哼笑两声,“我再不懂也比你懂得多。就你现在的谈判效率,估计一周都不一定能谈下来。” 祁深的目光微沉,想到回国就越发烦躁。 他隐约能感觉到,这次的池年是认真的。 回国就意味着要面对她的认真。 第一次想要逃避。 宋朗仍在继续说着:“……前几天我还和女朋友吵架呢,这两天就和好了。也就是这两天她要去拍杂志封面,不然我才懒得管你。” 祁深听着他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紧。 池年说,她有两个梦。 他不知道她说的被打碎的那个梦是什么。 可他知道,她的另一个梦,是摄影。 是不是,让她完成所谓的梦,一切就都可以回到原来了? …… 13号公寓。 池年光着脚窝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个大纸箱,里面放着她的一些工作档案。 担心被同事看见追问,特地等到大楼没几个人的时候才下班。 池年从一堆文件里抽出辞职报告,最后检查了一遍,而后放在一旁,抱着膝盖看着窗外愣了一会神,才拿起手机。 却在点开喻泽的聊天界面时顿了顿。 前天自己还说要好好考虑一下,没想到这个好好考虑的期限是一天,总觉得会让对方认为自己的决定太过草率。 消息写写删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池年闷闷地抬头看向墙上画框里喻泽的签名,扁扁嘴小声嘀咕:“好难。” 下秒手机倏地响了一声,池年惊了一跳,忙低头看去。 喻泽:【我猜】 对方正在输入…… 【是我想要的答案。】 第034章 池年睁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喻泽发来的消息, 嘴巴惊讶地微张。 她甚至往上翻了下聊天记录,疑心自己是不是无意中早就给喻泽发过消息了。 -- 第80页 确定自己没发过消息过,池年才默默地发了个熊猫捂嘴的表情包, 打字:【喻先生, 你怎么知道?】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 喻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池年有些手忙脚乱地接通:“喻先生?” “池年, ”喻泽的声音在听筒里显得有些慵懒,“之前还不确定,不过现在确定了。” 池年:“……” 喻泽在那边低笑了两声:“想好了?” 池年安静了两秒钟, 认真且郑重地开口:“嗯, 想好了。” “噗, ”喻泽随意地调侃,“你这语气,我还以为是要去英勇就义呢。” 池年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会……” 喻泽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选择了摄影,那创思那边怎么办?” 池年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随后笑着开口:“我已经辞职了, 喻先生。” 喻泽停顿了一会儿,低低笑了一声:“甲方爸爸变成同行, 我赚了。” 池年:“……” 也许不是艺术家记仇, 只是喻泽记仇吧! “明早来一趟‘线条’吧,”喻泽终于正色起来, “‘线条’不会干涉独立摄影师的拍摄, 但在此之前, 也要先历练历练,”说到这, 又忍不住开起玩笑, “免得砸了工作室的招牌。” 池年没想到会这么快, 可想到工作室那些精妙绝伦的作品,心情陡然顺畅了许多:“好啊。” 二人约定了时间,很快就挂断了。 池年看向窗外,依旧能够隐隐望见不远处雅束公馆里那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路灯。 只是这一次,那盏路灯不再是她不断前行的方向了。 另一边。 喻泽挂断电话,看着池年发来的表情包,挑了挑眉。 某种角度,那些表情包和她一样,情绪外露且丰富。 刚刚想问问她考虑的怎么样,就发现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直觉告诉他,她答应了。 打电话确认,果然如此。 只是喻泽没想到她会辞职,不是因为创思优渥的待遇,而是……那个小姑娘看向祁深的时候,眼中带着明眼人可见的粲然与热烈。 他没想到的是,她会舍得离开祁深。 不过现在看来,小姑娘还是来投奔他了。 喻泽笑了笑,那就试试吧。 第二天,池年早早起床,吃完早餐直接去了“线条”。 工作室里的人依旧很冷清,池年被接待到工作室的内部大厅,纯白的背景墙上,多是用摄影师的作品装点的。 潦草狂放,婉约秀美,墨色国风,浓烈热情…… 其中有不少是池年在一些知名摄影杂志上看到过的原作。 一时之间,她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大厅的玻璃门被人随意地敲了两下,池年猛地回神,转过头就看见喻泽斜倚着门框站在那儿:“看呆了?” 池年用力地点点头。 喻泽笑了一声:“今天不是给你看这些的。” 池年“啊”了一声:“那看什么?” 喻泽对她勾了勾手指:“跟我来。” 池年默了默,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喻泽带着她沿着工作室的走廊东拐西拐,最终走到一闪铁门前,对比其他纯净的背景,这里显得有些简陋。 “这儿是哪儿?”池年好奇地问。 喻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股凉意传来,里面没有窗子,只有灯光,更像是一件宽敞的储藏室。 一个个两三米高的书架,足有几十个,书架上放着的却不是书,而是成千上万幅作品及存放作品的盒子。 “这些,”喻泽转过身看着她,“都是废片。” 池年惊讶。 “池年,带你来这里,不只是想让你看见外面那些被展出作品的光鲜,”喻泽的神情正色了些,“那些光鲜,是踩着这千万幅作品脱颖而出的。” “有时候几千张的抓拍照片,能找出一两张能用的已经是幸运了。” 池年看了喻泽一眼,安静地走上前。 每一幅作品盒上,都标注了时间、地点、风格及摄影师,有些成品已经很精美了,却依旧被放在了这里。 就像一尊尊失去生命力的工艺品,在这暗无天日的黑暗里,渲染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悲壮。 从储藏室出来,池年的表情也认真了很多。 喻泽看着小姑娘凝重的表情,心中也在思忖着,自己这一剂猛药是不是下得太重了? 毕竟还没开始,就给她看这么多失败的“惨状”。 就在他想着,怎么能挽救一下的时候,池年突然看向他,眼中亮闪闪的:“喻先生,我想好了。” 喻泽一愣。 “我想加入这里。” 摄影师总是把最美好的定格在大众面前,使瞬间永恒。 而摄影师看到的,远比照片更加多姿多彩,或颓靡,或惊艳,或绝望,或新生。 喻泽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神纯净,却亮得惊人。 就像她在发布会上,看着台上祁深的眼神。 许久,喻泽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好啊。” 池年刚要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我暂时还不能来。” 喻泽瞥她一眼,问得意味深长:“舍不得那边?” -- 第81页 “啊?”池年疑惑,继而飞快地摇摇头,“辞职报告还没交上去,而且……如果来‘线条’的话,距离太远,我想可以的话,在附近选择一个合适的住处。” 这是她昨晚已经想好的,如果真的去线条,那么13号公寓就不合适了。 不仅仅是因为距离,还因为……在那里,她会想起祁深。 那里离祁深太近了,且她能拥有那栋公寓,也多亏了祁深。 喻泽倒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小姑娘下了决定,倒是很干净利落。 “我倒是知道附近有一处公寓,”喻泽慢条斯理地补充,“物美价廉。” …… 晚上六点。 池年回到家就倒在了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没想到房子的事情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 喻泽带她去看的,是线条工作室附近的一个叫半湾公寓的地方,硬件设施和13号公寓差不多,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房租却更便宜一些。 房间是两室一厅户型,家具都很齐全,简洁大方的欧式风格。 房东远在国外,听说池年是个独居的女孩子后,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并在线上签订了合约。 池年想,可以把13号公寓的这套租住出去,以租养租,算下来自己还小赚了一笔。 其实,除了感情,她在祁深身边学到了不少,也得到了不少。 池年坐起身,看着这间熟悉的公寓,又想到当初自己买下它的情形。 那时,她只是想要租几个月的,祁深的事业突飞猛进,她也逐渐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差距,她想,再坚持坚持,不行就撤。 可当祁深为她补上公寓的差价时,又点燃了她心里的小火苗。 她想,也许呢,也许他也有点喜欢她了呢。 然而前不久的祁深,却在听说她的公寓他也有出钱后的第一反应,却是“不可能”。 池年“哼”了一声,刚要起身拉上落地窗的窗帘,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池年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走到落地窗前,接通:“赵姨?” 赵阿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关切:“年年,这段时间怎么样?听说云城那边过几天会更热,记得防暑……不要总是点外卖,自己熬些绿豆汤……” 池年听着赵阿姨的叮嘱,满心感动:“我知道了,赵姨。” 赵阿姨逐渐回归了正题:“前段时间见面的那个,叫喻……喻什么的年轻人,怎么样啊?” 池年的感动戛然而止,想到自己现在和喻泽的关系,自己还要跟着对方学习,被人误会了关系恐怕双方都不自在:“赵阿姨,喻先生挺好的,只是我们不适合。” 说完池年等着赵阿姨念叨,没想到赵阿姨安静了一会儿,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道:“没事,赵姨再给你发几张照片你看看,说不定就有看上的呢,我们年年这么优秀,多挑挑怕什么……” 池年:“……”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赵姨,”池年拉长了声音,“我现在……” 她的声音逐渐淡了去,目光落在窗外的夜景上。 夏天的枝叶总是很茂密,昨天雅束公馆里那盏她习惯性望去的路灯,今天就被一根枝叶挡住了,只留下几点残余的光。 池年抓着手机的手一紧。 是不是她早就习惯了去望着那一盏光。 也许她应该去看看别的。 也许她可以学着去看看别的。 池年最终没有拒绝,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池年拉上窗帘,也挡住了窗外的夜景。 池年在第二天将13号公寓的房子交给了中介,又用了几天收拾行李,并请来了搬家公司,将收拾好的东西全部搬到了半湾公寓那边。 收拾好这一切后,池年回了一趟创思。 祁深还没有回来,她去了他的办公室,将辞职报告放在了办公桌上,又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看着虚无的落地窗前。 祁深,这一次是真的再见啦。 很想愿你快乐,但还是更希望你能难过一下,不用持续太久就好。 …… 祁深是在第七天晚上回的国。 本该是第八天的飞机,被硬生生地缩短了一整天。 飞机降落云城时,已经六点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满眼疲惫的男人:“祁总,回家?” 祁深没有说话,只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这段时间这个动作几乎成了习惯。 可是,除了他当初说“等他回来再说”那条消息外,池年再也没有发任何消息,就连朋友圈都安安静静的。 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祁深却说不上来因为什么。 这样的安静,太过诡异。 “祁总?”司机的声音大了些,总觉得自从祁总说把劳斯莱斯换成保时捷后,人就变得有些奇怪。 祁深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先回一趟公司。” 要把新部门的方案先赶出来,明天等池年上班可以直接和她谈。 保时捷稳稳地停在创思楼下,楼内有些楼层依旧灯火通明。 祁深莫名地按下二十三层,看着总助办公室漆黑的灯光,停顿了一会儿,才走上二十四层。 外面已经昏暗了,办公室内隐约透着窗外的霓虹灯光亮,忽明忽暗。 -- 第82页 祁深打开灯光,满室的死寂扑面而来,煞白的灯光惹得他半眯了下眼睛,随后才注意到瓷黑的办公桌上,一封折叠起来的雪白的信格外刺眼。 祁深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展开信。 很标准的辞职报告,落款处签着“池年”的名字,字迹清秀,笔画也带着些圆幼,像极了她这个人。 祁深面无表情地看着,脸色却顷刻变得苍白。 出差前信誓旦旦地对他说“就算真的辞职也会等一段时间”的池年,那时候满眼真诚地迎着他的视线生怕他不相信的池年,撒谎了。 祁深攥紧了信纸,下秒陡然转身飞快地朝楼下的总助办公室走去。 却在打开办公室门的瞬间顿住。 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桌面上放着一叠整整齐齐地文件,书橱里的摆件少了许多,笔筒里奇形怪状的签字笔也消失不见了。 祁深咽下喉咙里翻涌的情绪,才缓步走上前去。 文件上记录着需要交接的事宜,一桩桩一件件列得详细而具体。 甚至包括他的一些习惯—— 生气时爱随意地敲着桌面; 胃不好; 熬起来不要命需要强硬一些; 公私分明; …… 祁深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整理的这些,可……就像把他完完全全地交给了下一个助理,然后再不回头看上一眼。 心脏抽了抽,祁深微微弓了弓腰身,想要缓解那股难受的感觉,可却于事无补,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太阳穴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谁在里面?”林蕾加完班,看见池年的办公室亮着灯,奇怪地走上前来。 只是她刚推开半掩的办公室门,眼前一道黑影走过,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林蕾愣愣地盯着那道明显慌乱的背影,那是……祁总? 第035章 黑色的保时捷在路上飞快地疾驰着。 司机透过后视镜飞快地扫了一眼后座的男人, 想到刚刚他沉声说“去13号公寓”的模样,不免有些心惊。 祁深倚靠着后座,眉心紧锁, 手中的辞职报告早已被攥得皱皱巴巴, 指尖也因为用力泛着白, 手指冰凉。 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 生气,愤怒,烦躁, 更或是……惶恐, 手足无措。 这算什么? 趁他不在公司, 一声不吭地就辞职? 她当工作是什么?说辞就辞? 明明说了等他回来再说,现在却这么迫不及待地逃离。 就这么不想待在他身边? 她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 祁深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强忍着心脏传来的一阵阵的闷痛,许久轻吐出一口气, 将那股烦躁也全数压下。 “祁总, 到了。”司机将车停在13号公寓门口。 祁深走下车,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十五楼的方向。 熟悉的窗口亮着灯。 祁深的脚步顿了下, 紧攥的手逐渐松了松, 拿出手机,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可铃声响了几声后就被人挂断了。 祁深看着屏幕, 舐了下唇角, 看了眼需要电梯卡的电梯门, 下秒死死抿着唇朝楼梯口走去。 五分钟后,祁深气喘吁吁地站在池年的房门前, 勉强舒了一口气, 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铁锈味, 伸手敲响了房门。 他甚至已经想好,只要她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哪怕说梦游不小心把辞职信放在他办公桌上了,他也只当没看见,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下秒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祁深的薄唇动了动,刚要开口,却在看见开门的男人时顿住,神情阴沉,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是谁?” 男人也被门外的祁深惊了一跳,却很快反应过来:“你来找池小姐的吗?” 祁深没有说话,只目光阴鸷地凝视着他。 男人被他盯得有些心惊胆战,忙说:“我是房产中介的,池小姐想要把这间公寓出租出去,已经和池小姐说好了,这会儿带人来看房。” 边说着,男人边侧过身,两个女孩正在好奇地打量着这边。 房产中介。 祁深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 辞了职还不够,就连家也要搬了? 她不是说,这间公寓他为了离她更近,也出了钱吗,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就这么干净利落地放弃了? “池年呢?”祁深压下喉咙里的酸痛,再次问道。 中介摇摇头:“池小姐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搬家的事,只说让我先带人看看房,合适就可以签约……” 祁深沉默了很久,才终于艰涩地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天吧。” 祁深闭了闭眼,果然,从他去出差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想要离开了。 中介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高大清贵的男人,而后突然发问:“你是池小姐的朋友吗?” 朋友。 祁深心底升起一股对这个词的抵触,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中介从一旁拿过一个白色的纸盒:“这是从客卧的床底下发现的,已经积了一层灰了,看样子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之前给池小姐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您知道池小姐现在的地址吗?” 祁深看着那个纸盒,直觉地想要回绝,下秒却想到什么,伸手将纸盒接了过来:“我会亲自拿给她。” -- 第83页 “亲自”两个字,咬得有些重。 中介不明所以,却还是笑了笑:“谢谢了。” 祁深没有说话,单手拿着盒子转身走进电梯。 盒子并不算重,可他拿在手里却总觉得沉甸甸的。 回到车上,祁深将盒子放在一旁,一言不发。 司机也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不敢说话。 不知多久,祁深拿出手机又一次拨通了池年的号码,另一只手忍不住曲指用力抵着太阳穴。 头痛欲裂。 却茫然无措。 第一次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工作辞了,家也搬了,好像仅有的联系,不过就是电话号码了。 可是却始终无人接通。 祁深紧皱着眉头,再次拨通。 司机突然看着前方不远处开口:“祁总,那儿是不是池小姐?” 祁深拿着手机的手一僵,抬头看去。 公寓门口不远处的路灯下,池年从一辆白色保时捷上走了下来,唇角微扬,半眯着双眼粲然地笑着。 而后,驾驶座的车门也被人打开来,一人懒散地走了下来。 喻泽。 他走到池年身边,将一本册子递给池年,不知道说了什么,二人同时笑了起来。 祁深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一幕,手机里仍一遍遍响着铃声。 那边,池年似乎终于听见了手机来电的声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唇角的笑短暂地消失片刻,下秒面不改色地点了下屏幕。 祁深低头,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唇色逐渐消失。 相亲对象。 偶像。 现在又送她回家。 甚至为了喻泽挂断他的电话。 这是她这么坚定离职的理由吗? …… 池年是在上午搬完的家,下午得了空闲便去了“线条”一趟。 看工作室的作品集有些入迷,一时忘了时间,直到天逐渐暗下来才看见中介发来的消息——下班后有人要来看房。 刚好喻泽要来市中心一趟,顺路将她送了回来。 没想到下车时,喻泽拿出了她翻看的作品集,并说她可以带回去看。 池年惊喜不已,站在公寓门口目送着喻泽的车离开,才转过身去。 手中的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其中两通来自中介,其余的全都是祁深打来的。 她也不知道他这么多电话是几个意思,不过想也是要她等他回来好好谈谈吧。 按照原定计划,他明天就要从柏林回来了,可到时她已经解决好了一切。 13号公寓地理位置好,她要的房租也不高,听中介说,预约看房的不少,顺利的话,最晚明天也能签下合约了。 挺好的。 池年笑了笑,边拿出钥匙边朝公寓里走,下秒陡然觉得身侧凉飕飕的,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 池年的笑瞬间僵住。 不远处的路灯下,原本明天才该回来的祁深,西装革履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脸色冷白,就连前额的头发都像是被汗水打湿过,有几缕垂落在额前。 身姿修长,骄矜清贵。 池年微微睁大了眼睛,睫毛颤了颤有些心虚,两秒钟后飞快地反应过来,眨了下眼睛已经恢复如常,甚至还眯着眼睛露出一抹笑来:“祁总?” 祁深看着她唇角的笑,神色越发的阴沉。 她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辞职就这么高兴? 池年见他只盯着自己不言不语,也没了耐心,转身就要走进公寓。 “去哪儿了?”祁深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池年脚步一顿,看着过分平静地祁深,好一会儿才提醒道:“祁总,我已经辞职了。” 所以,不论去哪儿,都和他没关系了。 祁深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喉结细微地滚动了下:“我没同意。” 池年皱了下眉头:“后续的工作我已经交接好了……” “你以为是因为那些?”祁深有些急躁地打断了她。 池年怔住,抬头看向他,路灯下,他的五官深邃而精致,眼神漆黑却掩盖不住的疲惫。 “祁总,辞职是员工的自由,”池年说到这里顿了下,笑了起来,“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按照公司规章制度,旷工五天后自动离职吧,” 祁深看着她坚决的态度,有片刻的静默,许久声音恢复了冷静,却沙哑得厉害:“就这么想离职?” 想到,趁着他不在,迫不及待地离开、搬家。 池年安静了两秒钟,点点头:“是。” “因为刚刚送你回来的喻泽?”祁深知道自己不该问,却还是克制不住地哑声追问,双眼隐隐泛着红,“因为他,就这么草率地放弃了工作?还是你觉得他更……” “祁总,”池年也有些生气了,睁大眼睛瞪着他,哼笑一声反问,“你是我什么人啊?你用什么身份来过问我的事情?” 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祁深脸上残余的血色消失不见,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就像她说的,他没有身份,更没有立场来问她这些事情。 池年也察觉到刚刚语气的激动,咳嗽了一声低声道:“祁总,以前我们是上下级,可是辞职后,我们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而且……” 她停了下,声音更轻了,嘀咕道:“我说过,我不需要多一个爸爸。”他也不用管她。 -- 第84页 她知道,因为自己从创思最低谷的时候就留在这里,祁深虽然公私分明,却不妨碍他的责任心。 如果她不主动提离职,也许自己这辈子都能留在创思,就算以后没有工作能力了,调个轻松的岗位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她既然提了,就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远处传来一声鸣笛声。 池年回过神来,看了眼脸色苍白的祁深,抿了下唇:“你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转过身就要离开。 “池年。”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疲惫而艰涩。 池年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祁深看着不远处的背影,记忆里,那个说“因为要见你所以我小跑着来”的女孩,现在却连转身都不愿意了。 他缓步朝那边走了两步:“你可以不当我的助理。” 池年没有动,却能感觉到祁深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甚至能隐隐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冽香。 祁深最终在离她一米的距离停下脚步:“明天开始,创思从营销部分出去一个广告部,会聘请最专业的团队,到时,你来负责。” 他的声音很轻,低沉而干涩:“……负责拍摄创思的产品信息和宣传广告,其余时间,你可以自己安排。” “你的梦,不是吗?” 她的梦。 池年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眼眶莫名的酸涩。 这些话,不像是公私分明的人说出来的。 可是…… 池年转过身,看着逆着昏黄色灯光的男人,轻轻地笑了起来:“祁深,我的梦,从来不是创思。” 这一次,池年说完再没有停留,径自离开了。 电梯门开了又合,池年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最终没忍住吸了吸鼻子,闷闷地站在那里,目光有些放空。 幸好,她想。 幸好离职了,否则……否则又该难过了。 …… 公寓门口。 祁深仍站在原地,修长的身影有些萧瑟,目光死死地盯着池年消失的方向。 就像她这个人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里。 而他不知道该怎么留住那个身影,甚至……连挽留的身份都没有。 什么身份呢? 上司?师兄?还是什么狗屁朋友? 祁深忍不住攥紧了拳,下秒脑子里难以克制地冒出了阴暗的念头。 还有……权势。 “祁总?”司机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祁深陡然回过神来,自嘲一笑,转身朝停在不远处的轿车走去。 他真是疯了。 回到公馆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祁深看着漆黑的别墅,让司机先打车离开了,一个人坐在车里,眼神有些恍惚。 也许是几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像是有什么想要涌出来。 祁深捏了捏眉心,不知在车内待了多久,他才打开车门下了车,刚走进庭院,突然想到什么,折返了回来,将那个白色的纸盒拿在手中。 刚刚该还给池年的,却莫名的没有开口。 别墅的灯一盏盏地亮起,很快映得偌大的空间灯火通明,冷白的灯光照着空荡荡的客厅,在晚夏依旧炎热的季节,显出几分冷清。 祁深走进书房,太阳穴仍在一阵一阵地疼着。 祁深想要将纸箱放在一旁的书架上,眼前却惝恍了一瞬,纸箱脱了手,重重砸在了地上。 箱子里的碎片溅落在地毯上。 祁深定了下,太阳穴跳的更快了,他垂眸看去,是成百上千的拼图碎片,和一张被折叠地整整齐齐的图纸。 祁深愣了愣,良久蹲下身去,捡起一枚拼图,莫名想起池年曾发给他过一张拼图的照片,以及一则消息【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啊!】 可那时他没有太过在意,顺手便划了过去。 祁深慢慢地将图纸展开,是拼图的背景图纸,一片盛放的蝴蝶兰,而蝴蝶兰后虚焦的背景,像极了……云大的教师楼。 图纸的右下角,郑重地写着:梦想成真。 而这四个字的下面,是女孩自己标注的圆幼笔迹:加油呀! 一直跳动个不停的太阳穴瞬间停了下来,脑海也逐渐死寂。 祁深定定地看着那几个字,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和她说的“被打碎的第一个梦”有关。 将图纸铺在地上,祁深将所有拼图倒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拼了起来。 一千块拼图。 从边缘,到中间。 窗外从深沉的夜色,到钻出曙光的黎明。 祁深将最后一块拼图放好,安静地看着拼图上穿着黑色西装的卡通男人,目光一点点地略过每一块拼图,最终定在了袖口处。 那里有一枚漆黑的方形袖扣。 和他曾经戴过的,一模一样。 池年那个被打碎的梦……是他? 祁深的脸色一白,太阳穴猛地涌起更为剧烈的刺痛,痛得他忍不住弯下身子,脑海里无数画面闪过。 简陋的办公室,她站在门口,迎着晨光:“嗨,你好呀祁深,我是新来的,你的助理,池年。” 加班的夜色里,她托着下巴歪头看着他:“祁深,我们以前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 第85页 应酬里,她气冲冲地冲了进来,夺下他手中的酒杯,气得脸颊鼓鼓的:“喝喝喝,医生说了,你一个月不能碰酒,你是不是没听见?” 替他喝了酒的她,吐在了他当时仅剩的一辆代步车上。 为他安排行程的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今天没有行程,只有一件事:休息!” 生意被祁家破坏,数亿元的项目打了水漂后,站在没开灯的办公室窗前,前一秒还在忧心忡忡地问他“会成功吗”的她,下一秒俏皮地眨巴着眼睛,认真地说:“人总要相信自己的梦嘛!” 站在所有人面前,坦诚地承认“喜欢”的她。 公司搬进新大楼后,瘪着嘴委屈的她:“有了独立办公室,我是不是就没法和你一起加班啦?” 春节时陪着他在公司加班,眯着眼睛笑看着他的她:“祁深,春节快乐呀!” 因为他介绍了严嘉,而眼圈通红的她。 会给喝了酒的他递一杯牛奶的她; 会压着他定期检查身体的她; 会经常给他发生活中不经意的美好的她; …… 祁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挺拔的背逐渐佝偻,偏偏脑子里脆生生的声音依旧杂乱地冒出来。 “祁深,常年冷着脸会折寿的。” “祁深,春节还在加班,你不得给我个红包吗?” “祁深,你身上掺了酒香就不好闻了。”“当然,给我挡酒的时候除外。” “祁深,我以前觉得你很像月亮。”“现在也觉得像,不过,我成了星星。” “祁深,公寓我出了钱,你也出了钱,是不是就是我们共同的公寓啊!” “祁深……” 那么多那么多的“祁深”,同样的声音,一遍遍地唤着他。 直到最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紧绷的,低哑的声音: “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那晚,牵着他的手走在他身边的满眼雀跃的女孩,到了公寓楼下,二人分别时叫住了他。 “要。”女孩说。 “什么?” 而后他看见,灯光下女孩笑盈盈地说:“在一起啊。” 第036章 记忆里的池年, 大胆地说出“在一起啊”的时候,羞红着脸,好像在发着光一样。 那样的无畏鲜活, 充满生机。 祁深定定地看着拼图上的男人, 忍不住在心中想着, 池年拼这幅拼图的时候, 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定是小小的身子团成一团,坐在地毯上,一块一块地拼完, 然后兴冲冲地拍了照片发给他, 满是期待地说“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吧。 而他却根本没有认真看过那幅拼图, 也根本没认真看过那个女孩。 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块一块地把拼图拆了,然后封存在床下的呢? 会像当初知道他给她介绍严嘉时一样,红着眼睛吗? 难怪她会说:“你再这样,我就把拼图全拆了。” 他那时还以为, “拆拼图”算是什么不痛不痒的威胁手段呢? 可其实, 只是对当时的他不痛不痒。 却是那时的她的心里,所剩无几的办法了。 祁深动了动酸涩的眼睛, 许久紧闭双眼, 颓然地朝后靠着椅背,伸手搭在微红的眼睑上, 挡住了视线, 也挡住了窗外刺眼的晨光。 太阳穴仍阵阵剧痛, 他却只任由泛滥的记忆翻涌着占据脑海。 原来,池年从一开始说得就是真的。 那个四年前强势地闯到他身边的女孩, 用了四年的时间牵起了他的手, 他却只用了四天, 就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可她却笑着,无视着他的混账与冷淡,再一次走到他身边。 她弯着唇角,却颤抖着睫毛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说我们是男女朋友”的如果,是真的。 她眨着眼睛俏皮地说“13号公寓还有你出的钱呢”也是真的。 她生病的那次,睁大了眼睛说“以前你生病,是我给你熬的粥啊”,更是真的。 甚至她说“如果以你女朋友的身份,要你取消品牌大使”,也只是因为她吃醋了而已。 可他呢? 认为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一次次地否认和她之间的关系;在她提着晚餐来找他时冷淡的说“不习惯和人用餐”;在她生病时只让她睡在了沙发上。 一次次地推开她,一次次地认为她在撒谎。 被已经和自己在一起的男朋友这样冷淡地对待,却还是笑着朝他靠近,小声嘀咕着“你失忆了我不和你计较”。 眼圈红红地说:“祁深,你不能总是这样欺负我。” 无数次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问他:“有没有想起来一点点?” 却又在他真的刺激到过去的记忆而头疼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着急。 明明已经在一起,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人相信。 包括他。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守着这段只有她一个人投入的感情。 她又是用怎样的心情,说出“我们的关系,是上下级、师兄妹、纯洁的革命友谊”的呢? 过往的回忆越多,胸口就越沉闷闷的痛,一点点地扩散全身,痛得他忍不住蜷了蜷腰身,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不知多久,祁深放下盖着眼睛的手,目光被窗外的阳光刺激得恍惚了下,眼前一阵阵泛白。 -- 第86页 他顿了顿,喉咙里溢出一丝艰涩的笑,短暂而自嘲。 书房的落地窗处,窗帘轻轻晃动了下,透出一缕光,照在了书桌上的拼图上。 桌上的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响了很久,祁深才按下接听键,没有说话。 “阿深?”宋朗的声音里透着些急促,“今天早上要开会啊,你怎么还没来?” 祁深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许久才开口:“有点事。”声音嘶哑。 “什么事?在赶增设广告部的计划书?” 祁深拿着手机的手一僵:“……不是,”说到这里,他只觉眼前忽明忽暗,闭了闭眼缓解了一下身体的不适,站起身,“你先开会吧,我去……” 找人。 最后两个字还没等说出口,在熬了几天没休息的身体和昨晚刚恢复记忆仍在痛着的大脑的刺激下,眼前一黑,最终晕了过去。 …… 池年没想到公寓出租的事情会这么顺利。 来看房的是附近写字楼里做室内设计的两个女孩,看起来都是文文静静的性子,对租金也很满意,希望可以在一周后入住。 中介很快打印了合约,双方签好后,这件事算是完成了。 只是签完合约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池年依旧在13号公寓这边休息的。 当天晚上,夏宜来了通电话。 上次的模特选秀,她本以为自己铁定一轮游,没想到在那个沈大模特的指导下,留到了决赛,跟随拍摄团队一块去了林城。 得知池年辞职搬家,准备从事摄影工作后,夏宜很高兴,直言“以后我给你当模特,放心,看在我们的情谊上,片酬给你打对折!” 池年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这通电话的最后,二人沉默了很久,夏宜轻轻地说:“年年,没事了。” 低低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池年笑出声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夏宜也在那边爽朗地笑了起来。 挂断电话,池年坐在客厅的沙发,看着已经搬的空荡荡的公寓,发了一会儿呆,而后突然想到什么,起身朝卧室走去。 床下已经空无一物。 那个装着拼图的白色纸箱不见了。 池年愣了愣,呆呆地看着原来的位子。 请保洁打扫屋子的时候,被当成垃圾收走了吧。 池年站起身回到了沙发,看着早已空落落的景观墙,许久扬起唇角笑了笑。 反正总是没缘分,不差这一点半点的了。 第二天一早,池年直接回了半湾公寓。 之前已经和喻泽说好,将半湾公寓这边收拾好就正式入职,对方也同意了下来。 池年将前几天搬回来的日用品收拾好,又把公寓内外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 本以为任务并不繁重,没想到真的忙起来才发现,细碎的事情很多。 等到彻底忙完,天已经快黑了。 池年吐出一口气,刚准备下楼扔垃圾,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蕾。 池年顿了下,提起垃圾边朝外走边接通了电话:“喂。” “池总助,”林蕾那边很安静,应该在办公室里,“怎么今天没见你上班啊?” 池年一愣,她辞职的事情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现在算算,旷工已经超过五天,属于自动离职状态了,刚准备开口,林蕾又开口,这次声音放低了许多,带着丝调侃:“不过,祁总也没来上班,你们两个不会……” “我辞职了,林蕾姐,”池年忙打断林蕾的猜测,“和祁总也没什么关系。” 林蕾惊讶地“啊”了一声,好一会儿才说:“可宋总今天开会时,还提到说祁总准备增设一个广告部,调你去负责这个部门,我看了看广告部预请的团队名单,很多摄影界的大牛啊。” 池年愣了一会儿,昨晚祁深的话冒了出来。 他不了解她,甚至从没试着了解过她。 在她的心里,闪闪发光的从来不是创思,而是四年前的那晚,说“那就试试”的意气风发的他。 林蕾说他增设了广告部,然而前不久,他也才增设了品牌大使呢。 而且,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是品牌大使陪着的。 “大概是宋总记错了吧,”池年含糊地说,下秒电梯门打开,池年提着垃圾走出去,“不说了,林蕾姐,刚收拾完房间,我先去扔垃圾。” “哦,好吧,”林蕾仍有些愣,语气也有些惋惜,随后想起什么,“收拾什么房间,你搬家了?” “嗯。”池年低应一声。 “也不和我说呢,”林蕾笑了一声,“等过几天,叫几个要好的一块去给你温居。” 池年想了想冷清的公寓,没有拒绝,笑着应:“好啊……” 尾音却有些弱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行驶而来的熟悉的白色保时捷,稳稳地停在隔壁栋公寓楼前。 林蕾已经挂断了电话,池年仍有些呆愣,以至于垃圾都忘了仍,呆呆地看着从保时捷上下来的男人。 熟悉的懒散的身影,唇角微勾着朝她这边看了一眼,锁了车后朝她走来。 喻泽。 “喻先生?”池年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喻泽懒洋洋地点了点隔壁楼:“16层,我家。” -- 第87页 池年睁大了眼睛:“可你没说过……” 喻泽挑了挑眉:“不然我为什么对这里这么了解?” 池年:“……” 喻泽笑了笑:“你好啊,新邻居。” …… 凌雅医院。 医生办公室。 宋朗看着赵教授:“您是说,他应该是受了不小的刺激,记忆反而回来了?” 赵教授点点头,指了指电脑上的ct照片:“原本压迫记忆神经的血块已经散了,现在的祁先生,应该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神经依旧有些衰弱,先吃些药调理一下……” 宋朗拿着赵教授开的单子回病房的时候,人还是有些懵。 在柏林的时候还好好的,虽然忙起来不要命了点,但以前比这更拼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算不上什么刺激。 甚至…… 宋朗想到自己上午听见手机里传来的什么倒地的声音,总觉得不对劲,开完会直接去了雅束公馆,没想到一进书房就看见倒在地上的男人,从来高高在上的挺拔的背微弓着,疲惫又虚弱,和曾经那个清贵的男人判若两人。 到底是经受了什么大的刺激,记忆突然就恢复了? 宋朗摇摇头,推开病房门。 祁深正坐在病床上,一手摩挲着手机,一手打着点滴,脸色苍白,眼神也越发深邃,整个人弥漫着一股冷厉又颓靡的气场,看着有些昏暗的窗外,一动不动。 而病床旁,是几个高层听说祁深请了病假后,特意送来的探望礼物。 “医生说你基本已经没有大碍了,记忆也完全恢复了,”说着宋朗随意上前翻了翻:“不是鲜花就是补品,没点新意。” 下秒他突然发现了什么,又仔细地翻看了一遍礼物:“怎么小池年没来?连礼物都没有?以前你受伤,小池年可最着急了。” 祁深的眼神终于动了动,唇却始终紧抿着。 宋朗察觉到他的反应:“惹小池年生气了?” 祁深皱了皱眉,冷声道:“你烦不烦。” 宋朗看着终于出声的他,扯唇一笑:“看来是真的,”说着,在祁深不耐烦前拿出手机,“我给小池年去个电话?” 祁深不耐烦的神情一顿,睫毛抖了抖,许久垂下眼:“随你。” 宋朗摇头笑了笑,很快拨通池年的电话,声音开到最大。 铃声响了很久,始终无人接听。 祁深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紧攥成拳。 却在下一秒,听见宋朗的声音:“小池年?” 祁深微怔。 池年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分别:“宋总,有什么事吗?” 宋朗睨了眼祁深,笑了两声,语调调侃:“没事,只是你家祁总住院了,你怎么也不表示表示?” 说完,等着祁深给自己个冷眼。 只是没想到,祁深却只看向他手中的手机,像是……也在等着一个答案。 池年沉默了两秒钟,才轻轻地说:“宋总,我已经辞职了。” 听筒里透出的闷声,在空寂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宋朗也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池年辞职,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那个小丫头……舍得? “而且,”池年想了一会儿,笑眯眯地开口,“宋总,祁总从来都不是我家的,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这一次,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宋朗听着“嘟嘟”的声音,转头看向祁深:“你把小池年辞退了?” 祁深抿紧了唇,神情有些烦躁,脸色越发苍白了,声音嘶哑得厉害:“怎么可……” 话说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宋朗见状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就算小池年现在傻了,祁深也不会辞退她啊。 “还是小池年告白被你给拒绝了?”想来想去,这种可能性极大。 祁深眉头皱得更紧,抬头看着他:“不是还要去见客户,还不去?” 宋朗也想到晚上的应酬,看了眼祁深还剩半瓶的点滴,耸耸肩:“好吧。” 说完拿起一旁茶几上的文件转身离开,却在走到门口时转身,吊儿郎当地神情正经了些:“阿深,小池年也挺不容易的。” 祁深目光微变,看着病房门关上,目光落在手中的手机上。 明明是她要离职的,搬了家,也……不要他了。 还有她刚刚电话里的那句“他从来都不是她家的”。 什么叫“从来都不是”? 他们之前,分明已经在一起了…… 祁深打开手机,下意识地翻到和池年的聊天页面,上一次聊天,是他要她等他从柏林回来。 她没有听。 而后他隐约想起,上一次她对他分享自己的生活,也早已经是他生日的时候了。 那时她发给他一轮明月。 他记得,那晚她说:祁深,我把今晚的月亮送给你好不好? 祁深抿了抿唇,看向窗外医院的标志,已经漆黑的天幕悬挂的那一弯明月,模糊间竟然觉得像极了池年笑起来时半弯的眼睛。 心脏陡然坠坠的疼,疼的他额角生了一层冷汗。 以前,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她也不会这样无视…… 许久祁深打开相机,鬼使神差地将那弯明月拍了下来,发送。 就像当初的她,分享着自己的生活。 -- 第88页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祁深目--------------/依一y?华/光沉沉地看着屏幕,她始终没有回应。 心中一阵酸涩沉闷的感觉,祁深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退出聊天界面,下秒发现朋友圈多了一个红点,熟悉的头像。 他点开。 几分钟前,池年发了一张照片,暖色调的灯光和陌生的公寓。 池年:【新居[耶]】 第037章 祁深神情晦涩地看着池年刚发的那条朋友圈, 仿佛透过那张俏皮的表情包,看见她活灵活现的模样。 她看见了他的消息,只是不想回他而已。 心中的慌乱压得祁深有些难受,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 才终于有所缓和。 很快朋友圈下冒出了几条评论, 有公司的同事, 也有……严嘉。 后者只评论了一句【搬家了?】 祁深眯了眯眼睛,失忆时就看得格外不顺眼的名字,现在看着更加刺眼了。 可是, 现在的他, 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是他自己做的混账事。 为池年介绍严嘉前,他刚熬了半个月谈成一笔大生意,过劳的后果,就是生了一场病, 高烧不退。 是池年生气地把他压回去休息, 熬了粥,到最后见他始终不见好转, 着急地拿着沾了酒精的毛巾擦拭他的上身。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池年只是小姑娘,池年不应该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可在第二天她靠近时, 还是克制不住的慌乱。 刚巧, 她说想要个男朋友。 那时,他以为只要把池年推开, 就可以不被影响了。 所以, 用了两天, 想要选出一个满意的人选出来。 池年在他手底下,薪资不低,那个人最起码也要有钱。 池年单纯,尔虞我诈的商业家族不适合她。 …… 一条条苛刻的条件,最后居然还剩下了一个名字。 严嘉。 祁深的太阳穴跳动了下,他猛地回神。 也许是记忆刚刚恢复的缘故,仔细地回忆起来依旧有些吃力。 手机上,池年已经和底下的评论欢快地聊起来了,似乎半点没受影响。 祁深看得心中沉闷,刚要退出,就看见严嘉又一次回复了池年:【搬到哪儿了?】 祁深定定地看着那几个字,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 可下秒,池年回复:【私聊[眨眼]】 祁深猛地关上手机,手不觉紧攥了下,吐出一口气,可这一次却始终难以压下心底的酸涩,他默了默,突然伸手拔掉手腕上的针头,朝门外走去,手背上血珠瞬间涌了出来,他却恍然未觉。 黑色保时捷停在13号公寓楼下。 祁深抬头看着熟悉的窗口,如今已经一片黑暗。 她是真的不在这里了。 逃离了和他有关的一切。 祁深扶着方向盘,许久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下,目光怔怔看着前方。 他记起了关于这里的一切,甚至包括连池年都不知道的一件事。 他知道,池年最初只是想要租住一段时间而已。 ——当初,她在电脑上看的是租房信息。 他问她“是不是打算买房”的时候,她那时笑眯眯地点头说:“对啊,可是这里好贵。” 她撒谎了。 她撒谎的时候,总爱认真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肢体也有些僵硬,生怕别人不相信似的。 他看出来她有了打退堂鼓的打算,对他,打退堂鼓。 所以卑鄙地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知道她不会要自己的钱,所以主动提及补差价。 他想,她在这里拥有了房子,这样就不会轻易地离开了。 可是现在才知道,她想离开时,什么都不是她的束缚。 包括他。 祁深打开手机,不断地上划聊天页面,直到看见那条“分手吧”。 一直刻意忽视的一条消息,他终于后知后觉地知道了意思。 没有发错人,她就是发给他的。 发给那个对她说“在一起”的他。 祁深在公寓门口待到深夜,第二天将要黎明时回了公馆,洗了澡换了衣服,径自去了创思。 陈扬早已经抱着文件等在二十四层的电梯门口,边汇报着这两天的工作,边跟着祁深朝办公室走去。 祁深却在看见办公桌上的黑咖啡时不知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祁总?”陈扬不解。 祁深的神情有些疲倦,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摇摇头:“没事,你继续。” 陈扬忙点头:“是关于品牌大使的事情,您一直没批复。” 祁深愣了愣,他从来都乐于见到祁岳林恼羞成怒又心虚的模样,如果是五年前的他,会毫不迟疑。 可是现在……池年的模样突然浮现在脑子里。 她低着眼睛轻轻地说:“如果以你女朋友的身份,要你取消品牌大使呢?” 明明那么生机勃勃的女孩,在那一刻却无比的失落。 “祁总?”陈扬小心地叫他。 祁深回过神来,话在唇齿间过了一遍,最终垂眸:“作废吧。” 陈扬愣住,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点点头,汇报完工作,将需要签字的文件留下走了出去。 祁深坐在办公桌后,依旧半点没有看文件的意思,只是伸手碰了碰咖啡杯,合适的温度,却闻着格外苦涩。 -- 第89页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可他的效率却前所未有的低。 最终祁深烦躁地将文件推开,文件的一角碰到了鼠标,电脑屏幕瞬间亮起。 祁深看着简单的屏幕上多出的一张照片,许久打开。 ——女孩坐在云山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星光与月亮。 祁深有些出神。 直到房门被人意思性地敲了两下,他才飞快地反应过来,关了图片。 宋朗拿着合约走了进来:“昨天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跑了?” 祁深看着他手中的合约:“谈好了?” “当然,”宋朗将文件放在桌上,侧坐在办公桌前,停顿了下才开口,“小池年不在,真的冷清了不少。” 祁深这一次没有冷声反驳,只是直直地看着桌面,眉头紧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许久自弃地闭了闭眼睁开,哑声开口:“宋朗。” “嗯?” 祁深默了默:“……如果我和池年失忆前在一起了……现在该是怎么样的?” “什么怎么样?”宋朗不解,“当然是乐见其……”成。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他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睁大眼,声音也大了很多:“你们在一起了?!” 祁深不耐:“鬼叫什么。” 他和池年在一起这件事,有这么令人不敢置信吗? 宋朗默默地闭上嘴,好一会儿没忍住:“总裁和助理,办公室恋情,比我玩得还花啊。” 祁深冷冷地睨他一眼。 宋朗察觉到他的视线,悻悻地耸耸肩,下秒想到了什么:“照你这么说的话,你前段时间不是失忆了?那岂不是……” 完全忘了这段恋情不说,还对小池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祁深的睫毛抖了抖,垂下眼没有否认。 宋朗的表情认真下来,仔细地回忆了下:“如果是这样,那小池年辞职我完全能够理解了。” “是我我也辞。” 祁深的脸色冷了下来,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却只觉得心被苦得皱巴巴的疼。 他烦躁地站起身,看了眼时间,端起咖啡朝外走去。 宋朗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又沉浸在刚刚得知的消息里。 如果这两人真的在一起,那么……现在小池年辞职,岂不是相当于把阿深甩了? 有好戏看了。 行政部依旧还是老样子。 临近午休时间,林蕾在茶水间边泡着柠檬水,边和几个要好的同事惋惜着池年的离职。 说着说着想到了温居的事情,林蕾对和池年关系不错的同事提了一嘴:“过几天池年温居,咱们都准备点小礼物。” 其余人刚要应下,突然察觉到什么,齐齐看向茶水间门口。 祁深站在那儿,脸色微白,面无表情。 “祁总,”林蕾打了声招呼,看了眼他手里的咖啡,“您有事吗?” 祁深抿了抿唇,走上前将咖啡放在桌上:“告诉前台,以后不用准备咖啡了。” “哦,好。”林蕾忙点头,看着祁深走出去的背影,刚要松一口气,却见已经离开的男人去而复返地立在门口,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道: “池年,在哪儿?” …… 池年是在第二天去线条入职的。 她对线条工作室的印象一直都是冷清,人少,但美妙。 没想到入职第一天,就看见冷清的工作室里来了十余人,没有一个在工作,都在闲聊着什么。 看见池年时,那些人纷纷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个短发的女人朝她走了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你是喻泽带进来的那个女孩?” 池年眨了眨眼,看着女人化着精致的妆,红唇热烈,穿着黑色修身裙高筒靴,一股御姐的气势,她点点头。 女人皱了皱眉,停在她面前,打量着她。 池年不自在地看了眼其他人,无人在意。 就在她想要出声时,眼前的女人突然伸手捧了捧她的脸颊:“小妹妹这么萌?” “霜姐你够了,”其余人见怪不怪地看着文霜,其中一个看向池年一副乖巧的模样,安抚道,“没事,她就这样,长得好看的都遭受过她的毒手。” “没错。”有人附和。 池年笑盈盈地点点头。 这也太乖了。 那人默默想。 下一秒池年乖乖地看向几人:“大家都……这样过吗?” 工作室里出现短暂的沉寂。 几人看着池年,一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模样,偏偏小姑娘一看就是无心的。 文霜“噗”的一声笑出声来:“他们才没这个荣幸呢,小妹妹。” 正说着,喻泽从一旁走了出来,懒洋洋地看着被文霜揽住的池年:“看来你们已经见了面了?” 池年点点头,看着喻泽那张眉眼如画的脸,下意识地看向文霜。 文霜瞬间明白她眼神中的意思,摇摇头:“没碰过。”没这个胆。 喻泽了然地笑了笑,看向池年,介绍道:“这是池年,”说着看向其他人,“文霜,张也,徐娅……” 张也和徐娅是刚刚为池年解围的人。 池年依次点头笑着问好,当祁深总助这四年的好处就是,名字说一遍她基本都能记下来了。 “还有几个去外地拍片了,”介绍完人,喻泽想到了什么,看着池年,眉梢一挑,“对了,你之前看得那张《艳阳下的女人》,就是文霜的作品。” -- 第90页 池年震惊地睁大眼,那幅作品的署名是“霜叶”,且基调悲凉,和文霜的气场迥然不同。 文霜对池年眨了下眼。 池年不好意思地笑笑。 文霜调侃地问:“喻总,小年年跟谁啊?” 话一出,其他几人也看向喻泽。 喻泽挑眉一笑:“跟我。” 工作室瞬间死寂,连文霜也安静下来。 池年眨眨眼,不解。 直到喻泽要她跟他一块前去拿资料,她才终于得到空闲小声问道:“喻先生……” “池年,你已经加入线条了,就不用叫‘喻先生’了。”喻泽看向她。 “那叫你什么?”池年顿了顿,“喻总?” “喻泽吧,”喻泽懒散地打断她,“我的名字应该还没难听到叫不出口的地步。” 何止不难听啊,池年静静地想。 “叫一声听听。”喻泽调侃。 池年默了默,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叫了声“喻泽”。 喻泽没有再逗她,笑了下:“不用担心,他们只是惊讶我第一次带人。” 池年倒没有担心,只是惊讶,没想到自己是喻泽带的第一个人。 可转念想到一会儿要接触的一切,很快就把惊讶抛之脑后,精神也振奋了几分。 一天下来,池年将线条详细的发展历程看了个大概,更知道了线条名下签了十九个摄影师,那些人有街头摄影师,有学院派摄影师,摄影师分别有各自的团队,无一没有优秀的作品。 池年看得有些入迷,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工作室没有打卡机制,从来都是随走随来,期限内完成作品就好。 随性地像喻泽这个人。 池年很喜欢这样的工作环境,将资料收拾好,抱着回了家。 半湾公寓的环境和13号公寓有点像,晕黄色的路灯伴着丛木蜿蜒向前,只是少了那些蝴蝶兰。 祁深安静地站在公寓楼不远处,看着脚步轻盈地朝这边走来的池年,眼神恍惚了下。 今天的她穿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在风里拂动着,扎起的马尾也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一摇一摆。 明明前几天才见过,却好像……很久没见了一样。 甚至,心里冒出了丝丝慌乱,第一次想要逃避。 是他忘了他们的关系,也忘了她曾经做过的一切。 可当她目不斜视地走过他身边,走进公寓楼时,还是忍不住出了声:“池年。” 池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低呼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转过身,一眼就看见正一步一步从黑暗里走出来的男人。 暖色调的灯光逐渐洒在他的眉眼上,为他俊美清冷的五官添了丝柔和。 池年瞪大了眼睛后退半步:“你怎么在这儿?” 祁深深深地凝望着她,沉寂片刻:“……来回答你上次的问题。” 池年不解:“什么问题?” 祁深将手中关于成立广告部的文件拿给她:“之前你问我,我是你什么人,用什么身份来过问你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嗓音低了下来:“如果……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呢?” 池年怔住,呼吸短暂地停滞,却很快如常,无辜地眨了下眼睛,笑吟吟地说:“祁总,你记忆又错乱了?我们什么时候成男女朋友了?” 第038章 祁深因为池年的这番话有些怔愣。 在公寓楼下等着的这几个小时里, 他早已经在心里预设了无数种可能,也许她会拒绝,会生气, 会委屈…… 独独没想到, 她会说“我们什么时候成男女朋友了”这种话。 偏偏她眉眼无辜, 仿佛在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祁深深吸一口气:“池年, 我知道我们……” “我们真的没什么关系,”池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眉眼依旧笑眯眯的, 而后想到了什么, 甚至还贴心地问, “祁总,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祁深看着她异常坚定地否认二人关系的眼神,喉咙一涩,原本想要坦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池年见他一脸为难, 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扬起笑脸:“祁总,不论谁对你说了什么, 我们以前都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 再说,你说得挺对的, 我跟你喜欢的类型差得十万八千里, 任谁看我们都不可能啊。” 祁深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白了, 目光晦涩地盯着她,良久道:“五月十五, 见了华睿的孙先生后, 那晚回来的车上。” 池年愣了下, 眨了眨眼。 祁深说的时间地点,是他说“在一起试试”的那时。 他想起来了? 可是,看他的表情没有半点受刺激的征兆,她想了想前段时间也没发生什么能刺激到他的事情。 也许只是突然有了一点儿印象吧? 池年的大脑飞快地运转,两秒钟后决定继续装傻:“祁总?” 祁深看着她仍旧无辜的模样,心中一堵,回忆着那晚的情形,继续说:“你问,可以不可以……”说到这里,他的耳根热了下,“亲吻、拥抱,最后只牵了手……” 池年的睫毛抖了下,唇角的笑也顿了顿,低下眼睛轻笑:“谁家小情侣谈恋爱不亲亲抱抱啊,不就是牵了手,能证明什么……” “池年!”祁深沉声唤她,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否认。 -- 第91页 他还生起气来? 池年刚刚升起的淡淡的失落瞬间消散,抬头瞪向他:“我说得有错吗?你有说你是我男朋友就是了?是不是哪天大街上随便冒出个男的说是我的男朋友,我都要认了?” 祁深看着她隐隐冒着怒火的双眼,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在她心里,他和大街上随便冒出来的男的一样? 池年怒气冲冲地说完,也逐渐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那样很没意思。 她撇撇嘴:“祁总,我承认我之前说我们是男女朋友这件事,的的确确是撒谎了,骗你是我不对,不过我不也主动离职了吗?这里离创思远,不出意外的话……” 说到这里,她喉咙紧了紧,有些发涩,其实她更想说“如果他不这么意外出现她面前的话”,只是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没好气道:“我们以后应该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祁深原本积压的怒气被她的这番话说的僵住,继而涌上一股错愕。 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她怎么这么平静地说出这番话? 池年见他沉默不语,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没什么事我先上去了。” 说完,绕过他径自朝里走去。 祁深心中一慌,下意识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池年被他惊了一跳,低头看了眼抓着自己的大手,谨慎地盯着他:“你干嘛?” 祁深心中的慌乱和烦躁,在看见她她防备的眼神僵住,继而被气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总觉得自己一定要抓住她,不让她离开才是。 余光瞥见手中的文件,祁深喉结动了动:“广告部的事情,你再考虑……” “不用了。”池年打断了他,下秒想起来什么,低头看了看文件,又看了看他,想到他屡次执意让自己回创思,逐渐明白过来,认真地说,“祁总,你只是一时不习惯助理换了人而已,陈扬名校毕业又有能力,等以后他业务熟练了,你就不会觉得别扭……” “谁说我只是习惯了?”祁深抓着她的手不觉一紧,察觉到她微皱的眉后顿了顿,放开了些,沉默了许久,语气逐渐冷静,“摄影团队你自己选择,我会把周教授请回来……” “那可不行,”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突然插到二人之间,打断了祁深的话,“我好不容易挖来的人,怎么能让祁总再挖回去?” 池年一愣,循着声音转头看过去。 喻泽穿着居家的白色上衣黑裤子,手里提着一袋垃圾,站在不远处的两根路灯之间,一贯地懒散随意。 祁深的目光在看见对方时瞬间冷了下来:“喻先生怎么在这儿?” 喻泽挑了挑眉,将垃圾扔进垃圾桶,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我不在我家在哪儿?” 祁深此时才注意到,喻泽脚上穿的是室内拖鞋。 他的脸色一白,看向池年:“你和他住在一块?” 就像当年,她会选择13号公寓一样,因为离他近。 池年看了眼喻泽,没有吭声,只挣开了他的手,抬头笑看着他:“祁总,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 说完,她对喻泽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楼,留下祁深站在原地。 不知多久,喻泽对祁深懒散地笑了笑,踢踏着拖鞋回了自家。 池年回到公寓便倒在沙发上,想到刚刚的情形,忍不住胡思乱想。 祁深到底有没有想起来? 没想起来的话,为什么会问出那些话?可看他也的确不像是全部想起来的样子…… 想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想不通,池年干脆放弃了,直接走到浴室。 半小时后,池年站在镜子前吹着头发,看着凌乱的发型,突然想到很久没有剪头发了,发梢错乱无型。 今天第一天上班,也许……她应该从头开始。 池年翻出剪刀,一手握住发尾剪了下去。 十五分钟后,池年走进公寓楼下的一间理发店,托尼老师正在听着《本草纲目》,看见有客人忙热情地迎了上来。 池年指了指自己剪坏的发尾:“麻烦帮我修一下。” …… 祁深这一晚又是几乎没睡。 第二天一早去公司的时候,掩盖不住的低气压。 以至于陈扬去汇报工作时,磕磕巴巴了好几次。 从办公室出来,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总觉得刚刚祁总看着他的眼神,很诡异,令人胆战心惊。 办公室里。 祁深一只手落在键盘上,另一只手却忍不住抵着太阳穴,心里止不住的烦躁。 脑子里不断回想昨晚的场景。 想池年笑着说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不可能的样子。 怎么就没有关系了?怎么就不可能了? 可是……祁深的心脏忍不住酸了酸,想到池年否认男女朋友时说的话,明明她陪在自己身边四年,明明曾是男女朋友,他却连一张他们的合照都没有。 还想她最后对他说,他对她只是习惯而已。 什么习惯?他会纵容一个能骂自己、踩自己、和自己顶嘴、惹自己生气的习惯? 想的更多的,还是池年和喻泽。 喻泽是她的偶像,还是相亲对象,现在还去他那儿工作,甚至还多了个邻居的身份…… 这么看来,他们几乎朝夕相处。 -- 第92页 而对他…… 她却只说“以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可明明以前和她朝夕相处的人是他! 越想越烦躁,祁深将文件一推,仰靠着椅背捏了捏微痛的眉心。 门被人径自从外面推开,祁深不用想也知道是宋朗,一动没动。 “柏林那边的订单不小,最近进展的很顺利,”宋朗吊儿郎当地走进来,把文件随意地放在办公桌上,“东欧那边的反响也很不错,发布会后,销量比之前提高了百分之三十八。” 汇报完公事,宋朗撑着办公桌,调侃:“听说你今天心情很差?” 祁深瞥了他一眼。 宋朗扯唇笑了笑:“可不是我说的,公司都传遍了,”说着,他走到沙发旁坐下,“去找小池年了?” 祁深的手指一僵,皱了皱眉,很快恢复如常。 “看样子,进展很不顺利啊,”宋朗翘起二郎腿,“ 你凭空设立个广告部给小池年玩,都没把人哄回来啊?” 云城创思是总部,总部成立广告部,牵一发动全身,预计之后的投入保守估计都要上亿,他知道时着时惊讶了一把。 祁深神情一冷,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多话?” 宋朗无辜地耸耸肩:“这不是为你分忧解难吗?”说着直起身,幸灾乐祸道,“说说,小池年怎么拒绝你的,我给你分析分析。” 说完本以为祁深会像往常,冷冷地睨他一眼一言不发,没想到他却沉默了下来,唇紧抿着,脸色有些疲倦和苍白。 安静了好一会儿,祁深哑声道:“她说,任谁看我们都没有可能。” 宋朗有些诧异,虽然和祁深相识十余年,可他从来都习惯把事情憋在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从不轻易出手,强大的理智永远能压倒任何过分的情感。 如今他这么说……只怕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不是很正常,”宋朗挑眉,“你失忆那会儿,可是一遍遍地说人家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还说接受小池年是‘误人误己’。” 祁深想到那些过往,目光晦暗。 她一遍遍地听他拒绝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可是,那时的他却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她只能一个人承受,一个人默默地拆掉那个写着“梦想成真”的拼图,一个人单方面地给他发了“分手”。 宋朗看向他,无奈地摇摇头:“还有呢?我听林蕾说,小池年好像去了喻泽那儿。” 祁深的目光一紧,手紧攥着,许久才道:“……嗯。” “不错啊,和偶像近距离接触,近水楼台……”宋朗的话在对上祁深森冷的眼神时顿住,讪讪一笑,“一个大男人拐跑小池年,肯定没安好心。” 祁深的脸色更难看了。 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池年当年分明说的是“他是月亮”。 宋朗看着他没有血色的唇,终于勉强正色了些:“话说回来,你和小池年怎么认识的?她什么时候喜欢你的?找到症结,再解决问题。” 祁深的眼神恍惚了下,眼神徐徐看向窗外,良久才开口:“去周教授家时遇到的,我护了她一下,后来……”祁深顿了顿,想到当时周教授说起这个“得意门生”的神情,她其实一直很优秀,“她得了学院竞赛的一等奖,我去给她颁的奖。” 宋朗原本听故事的表情一僵:“没了?” 祁深瞥他一眼。 宋朗牵强地扯了扯唇角,想了一会儿才说:“阿深,当年小池年应聘你的助理时,应该就已经喜欢了。”毕竟,除了喜欢,他想不出其他理由,让一个名校大学生来当一个薪资极低的助理。 祁深怔了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如果你们之前只见了那两次的话,”宋朗摸了摸下巴,自我认同地点点头,“那小池年应该是对你一见钟情。” 祁深的呼吸一滞,心跳慢了半拍。 那么早吗? 不是工作时的日久生情,是……五年前的一见钟情? “不过,”宋朗笑了一声,“你也知道,一见钟情看的是什么?” 祁深不自觉地看向他。 “脸啊,”宋朗看着祁深那张造物主钟爱的脸,笑得开怀,“所以,色.诱吧。” 祁深的气场瞬间冷凝,目光阴沉地看他一眼:“胡说什么。” 什么看脸? 池年如果只是肤浅地对他的脸一见钟情…… 祁深的眉头蓦地紧皱。 池年曾经说过,之所以认喻泽为偶像,是因为他比他好看。 所以,她有可能真的只是喜欢他的脸? 那这样的感情,不就是最不牢靠的那种,能渐渐减淡也似乎没什么奇怪的? 可他妈怎么就不奇怪了? 祁深心烦意乱地撑着额角,说不上来的憋闷。 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声,宋朗看了眼懒得说话的祁深,替他开口:“进来。” 陈扬眼观鼻鼻观心地走进来:“祁总,宋总。” 说着将手中的文件放在祁深面前:“祁总,过几天代言人就要拍宣传图了,营销部选出几家不错的合作方,之前合作过的‘线条’呼声挺高。” 祁深眉头紧锁,想也没想:“线条不……”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一旁的宋朗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 第93页 许久,祁深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我再想想。” 第039章 喻泽得知创思有和“线条”二次合作的意向时, 是在第二天上午。 创思的官方邮箱发来了一封电子邮件,礼貌地邀请他和池年及摄影团队负责创思手机代言人梁菲的宣传照拍摄,并列出了不菲的价格区间。 喻泽勾了勾唇, 将椅子推开, 腿懒洋洋地搭在一旁的脚凳上。 就在前不久, 发布会结束的第二天, 创思就近乎迫不及待地结束了和“线条”的合作,如今想要二次合作,不得不说, 真是稀奇。 更稀奇的是, 创思的开价比正常的价位高出不少, 是一个很少有人能回绝的价位。 程诺推门而进时,看见的正是喻泽翘着腿懒散笑着的模样。 “怎么?” 喻泽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推给他。 程诺快速地看了一遍:“不错啊,价格靠谱, 而且梁影后硬照表现力圈子里独一档, 是个绝佳的拍摄对象。” 喻泽扬起眉梢,没有反驳他的话, 只是慢悠悠地说:“你知道创思的代言人之前是谁负责的吗?” 程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池年。”喻泽徐徐吐出二字。 程诺满眼困惑:“如果我没记错, 池年是你刚从创思挖过来的吧?” 他还好一阵惊讶,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挖人。 “嗯哼。”喻泽随意地应了一声。 “那现在是在干嘛?”程诺不解, “打算把人再挖回去?” 喻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想到那晚在公寓楼下看到的场景。 池年说喜欢这份工作, 那个小姑娘总是笑眯眯的,但做了决定的事情鲜少能改变。 而祁深如今发来了合作意向,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池年呢?”喻泽朝玻璃墙外的工作室走廊看了一眼。 “小姑娘一个人在看工作室以往的作品呢。”程诺想到刚刚自己出现在她身后, 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无奈地笑笑,“听你之前的意思,小姑娘懂摄影,有灵气,该上手试试了。” 喻泽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起身朝外走去。 彼时池年正在看一幅名为《边缘大人物》的照片,照片里是混乱的小镇歌厅,两个穿着朋克服装的年轻人目光直直地盯着镜头。 这是喻泽早年的作品之一,只是因为较小众,后来很少再见他拍这样的作品了。 “剪头发了?”身后突然传来喻泽的声音。 池年被吓了一跳,飞快地转过头去:“喻先生?” 喻泽坐到她对面,看着她,以前的长发剪短到肩头,披散了下来,白净的脸显得更精致了,圆圆的眼睛,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喻泽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我的名字就这么难听?” 池年想到上次二人的对话,虽然仍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坦然地笑道:“喻泽。” 喻泽笑了笑,目光定在她手中的作品上:“喜欢什么风格的作品?” 池年认真地想了想:“人像摄影和静物摄影,”说到这里,她有些激动,“像你之前的那幅《印第安女郎》,以及给模特们拍的那组黑白群像照,还有很久以前一位摄影师Wolfgang Tillmans的静物作品,瓜果蔬菜都拍的很美好。” 喻泽看着小姑娘明显亮起来的眼神,顿了下,扯了扯唇角:“静物摄影对构图和光线的要求高,但多多练习可以克服,”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所以,来告诉你两件事。” 池年被他话题转移得呆了呆,眨了下眼睛才问道:“什么事?” “有一个很有风格的人像拍摄的工作,找到了我,”喻泽慢条斯理地开口,“如果答应下来的话,你要和我一起去。” 池年睁大了眼睛,飞快地点点头,目光亮闪闪的:“第二件事呢?” 喻泽看着她:“拍摄对象,是梁菲。” 梁菲? 池年眨巴了下眼睛,有些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问道:“拍摄创思代言人的宣传照?” 喻泽颔首,调侃:“钱很多。” 抵得上线条一个季度的营利。 池年沉默下来,没有说话,心里却止不住地冒出怒火。 创思和线条终止合作的协议还是她亲自归档的,而且那时祁深提到线条就没好脸色,根本不可能二次合作。 况且……梁菲这个代言人是她挑选的,是她一次次调研考核的,是她最终交给祁深确定的。 现在这又算什么? 就算离职了,还要继续负责拍摄梁菲的宣传照? 当她是一条龙全售后服务? 喻泽看着池年变幻莫测的表情,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笑了笑:“当然,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 池年回过神来,闷闷地对喻泽点了点头,小声地说:“谢谢。” 喻泽摇摇头,这次再没多说什么,起身离开。 池年却再看不进去任何作品,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逐渐夕阳西下,落霞满天。 她心里的气却半点没消。 不只是气,还有委屈。 她好不容易换了一个梦,离祁深远远的,用不了多久,她应该就不会再想他了。 她已经很努力了。 那场荒唐的持续四天的恋爱,她也只当没发生过。 可现在,他这么做,就好像抬抬手就能把自己的规划打乱一样。 -- 第94页 可是,她又很清楚,梁影后这样的机会,错过就真的没有了。 眼看快到下班时间,池年仍气不过,干脆拿起手机,想了想,给陈扬拨了过去,准备询问一番。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终于接听,陈扬的声音很轻,有些空旷:“池总助?” 池年听着这个称呼,顿了下:“我不是总助了。” “啊,好,池小姐,”陈扬忙改了口,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声音更谨慎了,“有什么事吗?” 池年抿了抿唇问道:“创思代言人的拍摄任务,为什么选择线条?” “这个……”陈扬说得迟疑,到后来干脆没了声音。 池年困惑:“陈助理?” 说完就听见对面一阵沉寂,而后听筒里传来细细的电流声,手机像是被人易了手。 紧接着男人沙哑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池年。”语调带着丝紧绷,尾音却拖得有些轻。 一旁的陈扬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祁总正在询问他线条有没有回复,池小姐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 祁总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直把他背后盯出了一层冷汗,如今手机被拿过去才彻底放松。 池年听见祁深的声音,抓着手机的手一紧,她没想到他就在陈扬身边,顿了顿,冷硬着声音:“你让陈扬接电话。” 祁深安静了一会儿,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陈扬。 陈扬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识相地转身离开。 “他出去拿文件了,”祁深对着手机低声道,“有什么事直接问我不是更好?” 池年想了想,没有反驳:“和线条的二次合作,是你决定的?” “嗯。” 池年的胸口闷闷的:“为什么选线条?”她淡淡地问道。 “因为你。”祁深下意识地回应,声音有些轻,带着克制与隐忍的低哑,在偌大的办公室里隐隐回荡着。 池年呼吸微紧,心跳慢了半拍,却很快又反应过来,思绪瞬间冷静:“什么?” 祁深的呼吸一紧,沉默了几秒钟徐徐地补充:“你了解创思,不是吗?” 池年听着他的反问,心中更生气了,眯着眼睛冷笑一声,干脆利落地说:“祁深,羊毛还知道不在一只羊身上薅呢,我已经离职了,这样有什么意思?” 祁深抿着薄唇,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在落霞的余晖里渺小的车水马龙,许久才开口,眼神微眯,声音近乎呢喃:“离职了,就一切都要断了吗池年?” “不然呢?”池年冷哼一声,就要挂断电话。 “池年!”祁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唤她的声音少有的添了些慌乱,可唤完却沉默了下来,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池年拿着手机僵在耳边,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就要径自拿开。 “我把品牌大使取消了,池年……”祁深低低的嗓音沿着听筒传来,带着浓浓的疲倦。 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但话就是莫名说了出来。 池年抓着手机的手一紧,想到那晚祁深的反应,那晚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祁深。” “嗯。” “你记起来了是吗?”池年试探着问道。 不然不会主动说“男女朋友”,提到他们在一起那晚的时间地点。 更不会说“把品牌大使取消”这件事。 因为当初她是用女朋友的身份,想让他取消品牌大使的。 祁深沉默了很久,才轻应:“……是。” “记起来了什么?”她问。 “所有。” 所有。 难怪呢,难怪那晚去找她呢,记的一切独独忘了自己这个女朋友,恐怕觉得亏欠她吧。 池年停顿了几秒钟,突然发现之前一直期盼着他记起二人是男女朋友这件事的心情,在此时异常地平静。 就像在盛夏里等待一杯冰水,可是现在都快要秋天了,那杯冰水才送来。 如果她喝的话,会冷。 池年平静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你离职的那天。”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池年的预料,她缓了缓:“你也记起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了,是吗?” “……是。” 池年沉思了几秒钟,再开口语气格外严肃认真:“祁深,严格说起来,我们只在一起四天。” 祁深的睫毛抖了下,垂下眼去,隐藏起多余的情绪,滴水不漏,冷静克制。 池年:“你知道四天意味着什么吗?”她滞了滞,忍着喉咙里的酸涩,轻轻地笑了一声,“四舍五入那就相当于没在一起过啊。” “池年。”祁深沉声唤她。 池年停了下才又继续:“你不用觉得亏欠我,祁深,毕竟你给我开的薪资挺高的,还给我补上了公寓的差价,”越说池年越觉得自己不光不亏,还小赚了,想到以前情侣分手后的财产纠纷,她默默地选择打住这个话题,“你如果真的觉得亏欠我,那就算我们是和平散伙,你给我补上N的薪资?” 祁深缄默半晌,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池年,你当年,为什么喜欢我?”问出后,才发现自己攥着手机的指骨有些酸疼。 池年愣住,从喜欢上祁深后,她其实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那天的雨很凉,他的手臂很暖;也许是因为那天在颁奖台上,因为周教授也好,其他也好,他独独对她说了一声“恭喜”;更也许因为当他站在演讲台上,说出那句“人很少成功,但有时也会”的耀眼光芒…… -- 第95页 一切都是这么刚刚好。 可是,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她还会喜欢吗? 池年皱了皱眉,心脏一颤,拒绝深思这个问题,只问:“这和给我补薪资有关系吗?” 祁深默了默:“你说了,就补。” 池年想到在创思工作四年,就是四个月的薪资补偿,抿了下唇,含糊地说:“大概因为你好看吧。” 即便是现在,她也无法否认的好看。 祁深的呼吸沉重了下:“就这样?” 池年随意地应了一声。 祁深停顿良久,捏了捏熬了几天剧痛的眉心才又说:“梁菲的时尚表现力很好,是镜头的宠儿,池年,这是你当初说的。” 池年愣了一下,这的确是她那时候选代言人的调研结果。 祁深听出她的迟疑,心逐渐松了松,语气像是下了蛊:“你不想拍摄吗,池年?”他低声说着,声音像是满是磁性的电流,丝丝缕缕地透过听筒传来,“还是……你不敢面对我?” 池年手指一僵,继而心底升起一股被说中的恼怒,冷哼一声:“祁深,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 这一次说完,再没有犹豫,直接挂断了电话。 祁深听着听筒里恢复寂静无声,目光仍落在窗外,笔挺骄矜的背有一瞬间的弓起,整个人像是被顷刻抽了力气一样,许久才淡淡地对听筒说:“可我不想,池年。” 很不想。 不知多久,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祁深回过神来,腰身一瞬间挺拔,神情冷淡:“进。” 陈扬抱着平板电脑,悄悄地走了进来:“祁总。” 祁深应了一声,将手机递还给他。 陈扬忙接了过来,又说:“祁总,线条那边回复了,”说到这儿,他默默低头,“喻先生回绝了合作。” 祁深的瞳孔放大了些,许久舔舐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祁总?” 祁深轻吸一口气:“那就加钱,继续问。” 第040章 宋朗走进祁深办公室的时候, 听见的正是他要“加钱”这句话。 原本他只是下班顺路打声招呼,闻言脚步顿了顿,旋即抬头确认了下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宋总。”陈扬先看见的宋朗, 忙打了声招呼。 宋朗耸了耸肩, 走上前接过陈扬手里的平板看了一眼。 创思给线条的报价已经极高了, 再加钱…… 宋朗煞有介事地看了眼祁深。 从五年前开始, 他就几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克制又严谨,前几天突然增设广告部是一件, 现在砸钱买合作更是出乎人的预料。 宋朗将平板递还给陈扬, 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了下。 陈扬飞快地反应过来, 点点头离开了。 宋朗看向祁深,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准备加到多少钱?” 祁深皱了皱眉:“看情况。” “你这是不设上限啊。”宋朗摇摇头喟叹一声,他以前怎么不知道,祁深竟然还是个恋爱脑? 祁深依旧目无波澜地俯视着窗外, 外面已经华灯初上, 傍晚的最后一丝余亮下,霓虹灯逐渐亮起。 就在宋朗以为祁深不会说话的时候, 他淡淡地开口:“池年说, 她现在离职又搬了家,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但他不想也做不到没关系。 宋朗听了他的话愣了下, 而后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着他脸上的疲倦:“那也不能一直这么熬吧?你看你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祁深皱了皱眉。 宋朗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女友的消息,宋朗收回手回复了消息, 退出时顺便看了眼朋友圈, 而后眉毛一跳, 抬头奇异地看了眼祁深。 祁深被他看得眉头皱得更紧,睨了他一眼,下秒察觉到什么,走回办公桌前拿过手机。 ——半小时前,池年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两个表情:[咒骂][微笑]。 下面有熟悉的人问她怎么了,她则回了个可爱的表情,附加了一句【被狗咬了。】 那人关切地回:【去打狂犬疫苗了吗?】 池年再没有回复。 指桑骂槐,一看就知道在骂谁。 宋朗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着祁深,等着他的反应。 出钱还被骂,真有意思。 然而后者却只凝眉盯着那两个表情,盯了大概十几秒钟后,突然极细微地扯了下唇角,点了下屏幕。 宋朗满眼都是发现新大陆的惊讶,好一会儿低头看去,池年刚刚发的那条朋友圈,多了一个点赞。 下秒祁深给陈扬去了通电话,边说边朝外走:“给线条报价后,约一下喻先生和池年,就说感谢喻先生之前对创思发布会的付出。” “你去哪儿?”宋朗在身后扬声问道。 祁深头也没回,淡淡地说:“休息。” …… 池年一直到下班回家,都没想好怎么和喻泽回复。 梁菲这样的顶级影后、镜头宠儿,自己第一次正式工作就是和这样的人合作,是无数摄影师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和祁深之间尴尬的关系,又让她觉得烦躁。 早知道现在会这样,当初绝对不应该答应祁深那句“在一起试试”。 想来想去,池年心中的火气越想越大,索性直接发了那条朋友圈,发完就把手机抛到一旁准备晚饭去了。 -- 第96页 特意给自己熬了竹笋排骨汤,下了碗荞麦面,祛火。 一边吃着,池年一边顺手拿起手机,给夏宜发了个熊猫探头的表情包。 夏宜现在应该还在录节目,还没到收工时间,她发了后就直接退了出来,看见朋友圈有新的消息,顺手点了进去。 看见祁深的点赞时,池年刚喝了一口汤,而后没忍住呛了一口,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平静下来后,才皱着眉头盯着点赞前那个小小的爱心。 许久池年冷哼一声,直接退了出来。 前任已“死”。 和她再没有丁点关系。 刚好夏宜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池年顺手按下接听。 “怎么了?火气不小啊。”夏宜慢悠悠地问。 池年诧异:“你怎么知道?” “看见你朋友圈发的消息了。”夏宜笑了一声,大学时她说话直,池年就这点好,情绪都摆在脸上,二人的性格简直太合适了。 池年抿了抿唇,闷闷地问:“你收工了?” “嗯,在化妆间卸妆呢,”夏宜将手机放在一旁,声音随意,“说说,怎么了?” 池年停顿了一会儿,最终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夏宜说了。 “也就是说,你辞职后,祁深恢复了记忆,现在还要砸钱想要和你合作?”夏宜言简意赅地问,似乎正在卸口红,声音有些含糊。 “嗯。”池年低落地应了一声。 夏宜默了默,问道:“他是有什么其他病吗?” 池年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 夏宜迟疑了下:“那你现在对祁深什么想法?还喜欢……” “当然不是,”池年飞快地打断夏宜的话,说完才发现自己有些过激,顿了顿,“夏夏,现在都快秋天了。” “祁深对我来说,就像夏天的冰水,我现在喝的话,可能会肚子疼的。” 如果说她这么快就忘了,是骗人的。 可是,肚子疼真的很难受。 从一开始就是她先喜欢上的祁深,这段感情对他们两个人而言,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以前她靠着无知和盲目的乐观可以一往无前,现在知道了一切真相,再冲就是傻子了。 夏宜沉默了几秒钟,重新拿起手机听在耳边:“年年。” “嗯?” “男人嘛,要么是绊脚石,要么是垫脚石,”夏宜严肃地给她上课,“所以,管他什么石头,把绊脚石变成垫脚石才是本事,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承受沈魔鬼的折磨?” “不是因为沈大模特的魔鬼身材?” “p的魔鬼身材,”夏宜轻哼,“我喜欢这个职业,他能教我的东西都很有用,能让我晋级,而且晋级后的片酬很高啊。” 池年睁大眼睛:“所以……垫脚石?” “没错……”夏宜的话没有说完,那边传开开门关门的声音,她的语气也有些慌乱,“好了,沈魔鬼来了,先不说……”话没说完,通话就断了。 池年看着亮起的屏幕,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她再次回想起夏宜的话。 绊脚石和垫脚石? 手机“叮”的一声来了条短信。 池年低头看了一眼,是创思财务发来的N的薪资,她默默地数了数后面的几个零,心中迷雾逐渐有些清晰起来。 可刚刚夏宜的电话挂断的太过诡异,池年有些放心不下,想了想又给她回了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传来的却是一个好听的男人声音:“抱歉,池小姐,夏宜一会儿需要加练。” “沈绍先,你大爷……”夏宜恼羞成怒的声音又一次没能说完。 通话再次断了。 池年愣了愣,想到夏宜以往从没有过的羞恼声音,随即明白过来,默默地笑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池年去了工作室,准备把自己想好的结果告诉喻泽。 可看见程诺后才知道,昨天傍晚时,喻泽已经把和创思的合作推了。 池年很惊讶,毕竟梁菲是一个绝佳的拍摄对象,创思开的价格也格外的高,怎么想,喻泽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池年默默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敲响了喻泽的办公室。 她进去时,喻泽正在擦拭着镜头,看见她时一点也不意外:“想问我和创思合作的事?” 池年点点头,抿了抿唇有些自责地问:“喻泽,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拒绝了合作吗?” 喻泽擦拭镜头的手顿了下,抬头挑眉看着她:“如果是呢?” 池年停顿了下,才继续说:“如果只是因为我的话,喻泽,我希望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说着,她笑了笑,“如果还有别的原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喻泽奇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想通了?” 池年认真地说:“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顶级的摄影师,顶级的拍摄对象,顶级的团队,她即便是只在一旁看着都受益匪浅,还有…… 池年眯着眼睛笑着说:“公私分明嘛。”这还是祁深教她的道理。 他可以做到,她自然也可以。 最重要的是,她了解创思的工作节奏,祁深很忙,很少会出现在摄影棚。 而拍摄的整个过程,也大概只持续不到二十天而已。 时间短,受益多,钱还多,只要无视可能会偶尔碰见的祁深,这是稳赚不赔的合作。 -- 第97页 况且,她就算现在躲了,以创思未来在各个领域的扩张速度以及线条的知名度,以后总免不了还会碰上,总不能一直躲下去。 做错事的不是她,她躲什么? 喻泽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摄像头放下,勾了勾唇角笑出声来:“不只是一个原因。” “啊?”池年不解。 喻泽懒散地靠着椅背,玩笑似的吐出四个字:“坐地起价。” 说完把创思的最新报价拿给池年。 他昨天拒绝创思,的确想看看祁深的真正目的,没想到当天对方就把更高的价格发了过来,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池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在看见文件上的数字时睁大了眼睛。 价格足足翻了一倍。 “没什么想说的?”喻泽随意地问。 池年默默地合上文件,许久:“所以,我也会涨奖金的,对吧?” 喻泽一愣,继而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够了,他打开手机,调出邀请函:“今晚下午去一趟森尔酒店。” “为什么?” “和金主见见面。” 池年:“……我也去?” “对方点名要求的。” …… 祁深提早了十五分钟到达森尔酒店。 车停在门口,祁深缓缓下车,颀长的身姿和出色的五官轻易吸引了不少周围的人。 只是在看见不远处的餐厅落地窗时,他的眼睛半眯了下。 他记得,当初池年和喻泽相亲时,就是选择了这里。 “祁总。”陈扬很快抱着文件夹跟上前来。 祁深皱着眉道:“怎么定在这里?” 陈扬忙解释:“地点是喻先生定的。” 祁深轻抿了下薄唇,再没有说话,刚要走进酒店,目光却落在不远处。 池年正朝这边走过来。 今天的她穿着件暗粉色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拂动着,莹白的肩头半露,头发也披散了下来,白净的脸上只涂了一层淡淡的唇彩,越发显得脸小了。 祁深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安静地等着。 池年察觉到什么,抬头看过去,在看见酒店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时抿了抿唇,原本就因为被点名要求前来的心,在看见对方时更不好了,只在心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衣冠禽兽。 可想到接下来的见面,她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上前。 “池小姐。”陈扬和她打着招呼。 池年挤出一抹笑:“陈助理,好久不见,”却在看见祁深时笑容淡了许多,含含糊糊地说,“祁总。” 祁深看着她,看她刚刚看向自己的眼神,他还以为她会把他吃了呢。 可心里却莫名地松懈了下。 她终于不像之前一样,对他疏远又冷漠了。 即便是没好气的客套,神情却很生动。 然而下秒,祁深的表情一顿。 池年对着停好车回来的喻泽挥了挥手,自然地开口:“喻泽,这里。” 祁深眯了眯眼,循着她含笑的视线看过去,眼神沉了沉,心脏酸涩了下,气场也低沉了下来,连身后的陈扬都莫名一寒。 祁深以舌尖抵了抵下唇。 祁总。 喻泽。 啧。 称谓真是大相径庭。 第041章 餐厅经理亲自出来迎的人, 在前面带着几人朝楼上的包厢里走去。 祁深面无表情地走在后方,看着跟在喻泽身边走的池年,纤细的身影, 裙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 半露的肩头小巧又白皙。 从刚刚进了电梯, 她就再一眼没看过他。 祁深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又想到刚刚池年的称谓。 四年前入职,池年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是:“嗨,你好, 祁深, 我是池年。”眼睛笑眯眯的。 之后, 除了她生他的气的时候,譬如介绍严嘉给她认识后的一段时间,她一口一个祁总的叫,其余时候都是对他直呼其名。 最初他没刻意纠正过她, 只当这小姑娘初入社会没大没小, 后来时间长了越发觉得没必要。 可现在,当她开始叫他“祁总”时, 别扭的还是他。 还有, 她和喻泽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池年能感觉到身后直直投射来的视线,如芒在背, 赌着一口气头都没偏一下。 直到进了包厢才松了一口气。 宽敞的环境, 暖色调的灯光, 还有大得离谱的漆玉色长方形餐桌。 池年走进去,径自坐到了里面的位子, 喻泽顺其自然地坐在她身边。 陈扬拉开外侧的椅子:“祁总。” 祁深回过神来, 目光从坐在里面低着眼睛默不作声的小姑娘身上一扫而过, 绕过陈扬直接坐到了池年对面。 陈扬:“……” 池年:“……” 只有喻泽挑了下眉梢,没多说什么。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 池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就是知道祁深向来会坐在外面的座位,她才选的里面,没想到他不按常理出牌。 人都坐下,餐厅的服务员开始上菜。 池年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绝不抬头多看一眼。 直到上完了菜,包厢里只剩下四个人,喻泽才懒懒地开口,明知故问:“祁总特意邀请我和池年来,有什么事?” -- 第98页 祁深看了眼池年,淡淡地说:“感谢喻先生之前拍的照片,让发布会得到了不少摄影爱好者的支持。” “这个啊,”喻泽勾唇笑了笑,“祁总客气了,毕竟我拿了钱的。” “我还以为祁总想要谈谈创思手机宣传照的事呢。” 祁深摩挲了下酒杯:“的确有这个打算。” 喻泽饶有兴致地挑眉:“嗯?” “梁菲的镜头表现力很好,且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喻先生和……”祁深看了眼池年,那句“池小姐”怎么也说不出口,抿紧了唇也只挤出一句,“和池年,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被点名的池年只低头看着冒着泡的香槟,散发着阵阵清香。 资本家本家,以前她来这里谈合作时,从来没点过这么贵的酒。 喻泽随着祁深的目光看了眼池年,笑意渐深:“的确是这样,不过祁总觉得,我想拍片子的话,没有其他的选择吗?” 祁深冷淡地回望着他:“喻先生当然有其他的选择,但没有更好的酬金,和最大限度的自由。” 喻泽看着永远这么胜券在握的祁深,扬了扬眉:“祁总的确出手很大方,就是这个所谓自由……”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看见祁深突然伸手越过餐桌,把池年手里的香槟拿了过来。 正因为无聊准备尝尝香槟的池年,被突如其来的手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你……”说着想起什么,勉强改了称呼,不悦地看着他,“祁总,你这是做什么?” 祁深看着她:“这酒度数高。”说完将酒杯放在自己手边,看向喻泽,“喻先生不喜欢拍摄商业作品,更大的原因是不喜欢被条条框框地限制想象,创思可以任由喻先生发挥。” 池年看着被他拿过去的酒杯,呼吸紧了紧,胸口难以克制地悸动了下,片刻后冷静下来,心里忍不住生起自己的气来。 真没出息,就是块垫脚石而已。 喻泽看着祁深的动作,眯了眯眼睛,而后笑了起来:“那还要看看池年愿不愿意,毕竟是我挖来的人,要看紧了。” 祁深眉头一皱,眼神沉了沉,看向池年。 池年察觉到二人的目光,没有理会祁深,只看向喻泽:“什么?” “你觉得呢?”喻泽朝她靠了靠,询问她的意见,“该不该接这个单子?” 池年不解,她在工作室时明明已经和喻泽说清楚了,一切看他的选择就好,想到这里,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凑过去小声问:“还是坐地起价吗?” 喻泽一愣,继而笑出了声,胸腔微微颤着,一副格外愉悦的模样。 “啪”的一声,祁深手中的酒杯不轻不重地放在餐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交头接耳的两个人,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池年被惊了一下,抬头瞪了他一眼。 祁深被她一瞪,心里更烦躁了。 和喻泽聊得这么开心,看他就满眼不耐,嫌他碍事了? 祁深没忍住,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神情逐渐恢复如常:“梁菲预计下半年会订婚,到时会去新加坡修养一段时间,一年内应该不会再接任何商务活动。” 言外之意,错过这一次,下一次机会是一年后了。 池年的眼神动了动。 祁深看了她一眼,又一次补充道:“价格还有商议的空间。” 此话一出,连喻泽都忍不住看向他。 祁深这次出的数目,早已超出正常价位的二倍,如今还有商议空间,只能说……这次合作对他,很重要。 池年的睫毛抖了下,没有说话。 喻泽最终只笑了笑:“我回去和团队商量一下,明天给祁总一个满意的答复。” 祁深凝眉,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拿起香槟微微抬手,和对方敬了一杯。 从酒店出来,天已经黑了,周围的霓虹灯繁华如梦,在夜色里安静地闪烁着。 几个人乘坐电梯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 祁深看着等在不远处的黑色保时捷和走在前方的池年,客套地问了句:“喻先生怎么来的?” 喻泽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唇:“和池年一块来的。” 祁深的脚步顿了顿,看向走在前方的池年,眉头紧皱:“什么?” 喻泽笑:“刚好池年没喝酒,家离得也近,可能要麻烦她开车回去了。” 祁深的脚步暂缓,转头盯了他好一会儿,目光阴沉,直到身后陈扬轻声唤他,才大步流星地越过二人朝前走去。 池年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他的背影,转头看向喻泽,眼神亮闪闪的:“我开车回去吗?” 喻泽笑了笑,把钥匙递给她。 以前跟着祁深,他总有司机,算起来这是池年第一次开保时捷,不免有些兴奋。 接过钥匙,刚准备上车,突然又想起什么,打开包包拿出一杯酸奶递给喻泽。 喻泽不解地挑眉:“嗯?” 池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的酒量很差,应酬时担心要喝酒,所以会提前准备这个。” 只是今天没用上而已。 喻泽想到刚刚祁深拦下池年喝酒的熟练动作,微微拧眉,却很快又摇头笑了笑:“谢了。” 说着,伸手接过酸奶。 祁深坐在车后座,隔着墨色的车窗,看着池年笑盈盈地将酸奶递给喻泽,眉眼隐隐带着几分雀跃,眼神也闪烁着光芒,胸口一阵闷涩。 -- 第99页 明明没喝多少酒,却就是感觉酒气冲撞着肺腑,搅得他难受至极。 眼见车就要开过那二人。 “停车。”祁深突然作声。 司机忙踩下刹车,副驾驶的陈扬不解地回头看过来。 池年察觉到挡在车位前的黑色保时捷,也疑惑地转过头来,随后便看见车窗缓缓地落下,祁深的眉眼一点点地露出来。 停车场的灯光是冷白色的,映着他的五官更加冷冽绝尘。 他正紧盯着喻泽的酸奶。 喻泽思忖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问:“祁总,还有事?” 祁深看了喻泽一眼,没有理会,只转眸看向池年。 池年心里莫名一虚,却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早就辞职,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只是无辜地眨了下眼睛,半弯着眼睛笑了起来:“祁总,没事的话,把车移一下吧。” 祁深抿了抿唇,看了她唇角无害的笑。 没心没肺。 池年见他不语,拧了拧鼻子,不想再说话,刚要钻进车里。 “池年。”祁深突然开口。 池年顿了顿,良久才勉强转过头去。 祁深看了她一会儿:“……我难受。” 池年微微张大眼睛,心中有些惊讶,不敢相信这是祁深说的话。 以前他熬了几天,把自己熬进医院都没说过一句话软话,今天只喝了几杯酒而已…… 骗谁呢。 池年抿了抿唇,面不改色:“多喝热水。” 说完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看着堵在前方的车。 所幸祁深的车停了一会儿便开动了。 前座的陈扬依旧难掩刚刚听见祁总说“难受”那句话时的震惊,可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祁总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 想了想,陈扬拿出准备好的牛奶,就连牌子都是池小姐离职时注明的,递给祁深:“祁总?” 祁深从怔忡中回过神,看了眼陈扬手里的牛奶,微微垂眸,声音很淡:“不用了。” 他不喜欢喝牛奶。 可是…… 想到喻泽手里的那瓶,祁深忍不住眉头紧皱。 早知道,就不该拦着她喝酒! 第042章 第一次开保时捷, 池年难免有些兴奋。 直到回到半湾公寓,把车停下,她才反应过来, 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副驾驶的喻泽。 “有事?”喻泽看着小姑娘的表情, 饶有兴致地发问。 池年抿了抿唇, 解开安全带转过头说:“我能问问, 你刚刚为什么要说再考虑一下吗?” 毕竟她能看出来,喻泽对这次合作是真的挺有兴趣的。 喻泽想了想,笑了一声:“昨天才拒绝了, 今天因为创思加了钱就同意, ”说到这儿, 他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说,“我艺术家高风亮节的品性往哪儿放?” 池年:“……” 是她白白自责了。 喻泽看出她的无语,笑得更开怀了:“放心, 不出明天, 创思的合约就会发来。” 池年点点头。 “不过,”喻泽转了转手里的空酸奶瓶, 想到刚刚祁深紧盯着这瓶酸奶的眼神, “以前你经常给祁深准备这个?” “啊?”池年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点懵,继而心里慌乱了下。 喻泽笑了笑, 换了个问题:“你和祁深是什么关系?” 看之前祁深的反应, 半点不像上下级, 毕竟没有哪个员工离职了,boss会追过来继续合作。 这两个人之间, 更像是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牵扯和暧昧。 池年眨了眨眼睛, 安静了两秒钟反问:“喻泽,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被拍摄啊?” 喻泽也愣怔了一秒钟,继而摇摇头笑开:“没想到我还挖来个伶牙俐齿的,”说着打开车门下车,“行了,不问了。” 池年笑眯眯地跟着走下车,摆摆手:“再见。” 喻泽潇洒地挥了挥手,头也没回地进了自家公寓楼。 池年回到公寓,甩掉小高跟倒在沙发上,想到刚刚喻泽的问题。 她自己都不知道和祁深是什么关系。 她口口声声说是前任,可细究起来,他们从没真正地度过一天情侣生活。 上下级?似乎也没有哪个下属像她一样追求自己的上司追四年的。 仔细想想,熟悉的陌生人还挺适合他们的。 就像相交线,这四年不过是相交的那一点,而后终将越走越远。 池年的心情一下子不好了,锤了下独角兽抱枕,光着脚去了洗手间。 洗澡,睡觉。 第二天果然像喻泽说的那样,创思的合同中午时分就拟好发了过来,随合同一块发过来的,还有创思和代言人的基本资料。 喻泽特意给她看了看,毕竟是曾经最了解创思合约的人之一,甚至还半开玩笑地说:“之前你代表创思和我签合约的时候,没想到再签合约是代表我和创思签吧?” 池年默默地点头。 的确,放在一个月前,打死她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变。 池年仔细地将合约通看一遍,没有问题,喻泽竟然也没有再多翻看,直接签了字:“好了,回去好好想想,过几天和团队定一下拍摄方案。” 池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接下去几天,池年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喻泽的团队。 -- 第100页 除了程诺这个宣传总监外,还有造型师,时装搭配师,场务…… 以及知名灯光师原平,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不论多么苛刻的图像需求,他总能创作出绝佳的光影效果。曾经为了一个几年前就已经停产的小灯泡,特意飞去香港五六次。 只是原平一直是喻泽的御用灯光师,很少有人能请动。 定拍摄方案的这天,除了灯光师,其余所有人都来齐了。 池年挑了个靠角落的位子,看着这些自己曾经只能在摄影作品下方或采访里看到的名字,如今一个个生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心情止不住的激动。 喻泽坐在最前方,扫了眼众人,扯了扯唇角,说了下这次拍摄的大概情况,其余人几乎瞬间沸沸扬扬地热议起来。 池年被突如其来的“热闹”惊了下,眼睛微张。 没想到这些人头脑风暴起来,真的这么……“风暴”。 只有喻泽和程诺却像是早就习惯了,没多说什么。 直到最后,终于讨论得差不多了,众人才逐渐安静下来,依次说出想法。 “梁菲,高逼格的代言人,纯色系搭配创思的产品,最合适不过了。” “我倒觉得,创思一直追求创新,不如玩个有新意的,来个‘镜头里的人’的创意。” “强烈的色彩对比也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喻泽挑了挑眉,听着其余人的想法,但笑不语。 下秒突然察觉到什么,他微微倾了下身子,正看见角落的小姑娘正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这些人,一副强忍着激动的样子。 喻泽顿了下:“池年。” 此话一出,其余人都纷纷朝角落的小姑娘看了过去。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池年被点名,迷茫地眨了眨眼,而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 喻泽懒洋洋地问:“你有什么想法?” 池年愣了愣,没想到喻泽会问她,停顿了下才迟疑地反问:“我?” 喻泽的团队很成熟,提的想法也都是经过市场千锤百炼的,相反,比起他们,她显得太过稚嫩。 喻泽颔首:“没错,你。” 池年被众人看着,赧然地笑笑,随后才说:“我之前接触过梁菲,创思选定梁菲的原因之一,是她有一张极具质感与故事性的脸。” 喻泽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其余人也安静地听着她讲下去。 池年逐渐被氛围感染,慢慢镇定了下来,微微弯着眉眼轻笑:“创思新机的宣传重点,很多都放在了影像上,梁菲身上极具电影质感,这一点和影像宣传不谋而合。” “所以我想,即便摒弃常规的产品展示,只从电影美学的角度来阐述影像的概念,也能达到宣传的效果。” 喻泽微微欠了欠身子:“比如?” 池年抿了抿唇:“比如,主题可以设定为,每一个故事都值得被发现。” 会议室里有短暂的安静。 池年有些忐忑。 产品摄影,却摒弃了产品,说到底,还是一个太理想化的想法。 喻泽垂眸沉思了几秒钟。 故事,是梁菲极具故事性的脸。 发现,是创思的影像。 喻泽勾了勾唇,扭头一眼瞥见程诺看向自己的目光,他笑了笑:“不错。” 说完便看见小姑娘眉眼可见的欣喜,喻泽转而看向其他人,介绍道:“这就是我挖回来的小姑娘。” 瞬间众人再次看向池年,毕竟能让喻泽挖人,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池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之前就在创思,代言人的事情我也经手过,所以相关的事情了解的多些。” 对面的造型师林涵突然眼冒星光地看向她:“那关于创思和代言人更多的资料你也有吗?” 这样就省去了搜集资料的时间,好用来设计造型了。 池年点点头:“有啊,”说着不等对方开口便笑盈盈地说,“回头我整理出来,分发给大家。” 林涵立即点头。 会议到中午的时候才散。 喻泽仍慵懒地靠着座椅,程诺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靠着长桌:“现在终于知道你说小姑娘有灵气是什么样子了。” 说起话来乖乖巧巧的,偏偏提的点子很有意思,用感觉来展示影像,还真是有创意。 喻泽掀起唇角笑了一声,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人在磨合的过程中,总会逐渐程序化,虽然作品趋近完美,但也在这个过程中,摒弃了一些最初的灵性。 程诺突然又想起什么:“可是,产品宣传照不展示产品,创思那边能同意吗?” 喻泽顿了顿,想到祁深那晚因为一瓶酸奶目光阴沉地模样,笑了笑:“能。” …… 池年晚上回到家,想到今天见到的那些人,没忍住兴奋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张尖叫的表情包。 发完才想起来资料的事,忙坐起身。 她有一本笔记,都是自己随笔记录下来的资料和琐事。 譬如每天要做的事情,譬如祁深的习惯等等。 包括当初调研代言人的时候,特意跑了几个地方,整合了各个方面的资料,顺手简单地记录在了上面。 没想到如今刚好能用到。 可池年翻出当初离职的文件箱,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本笔记。 -- 第101页 想了半天才隐约想起,离职前,陈扬提过他负责品牌大使的宣发,特意找她要了代言人的策划方案去参考。 而当时给陈扬的文件里,包括那本笔记。 池年烦躁地倒在沙发上,最终无奈地给陈扬去了通电话。 幸好第二天陈扬留在创思,她的时间相对自由,约好了下午五点她过去拿。 临挂断电话前,池年不忘问一句:“祁深不在公司吧?” 陈扬笑了笑:“这几天海外的单子多,祁总一直很忙。” 池年放下心来,挂断电话,顺手打开微信。 朋友圈多了几条点赞。 池年强迫症地将新消息的提示点没,刚要退出,又一条新消息。 点开。 祁深点赞了这条消息。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犯了什么病,她公开发布的每一条消息几乎他都会点赞,或早或晚。 池年紧皱着眉头,许久轻哼一声,将手机扔到一旁,懒得再理会。 第二天在工作室待到四点,池年就直接开车去了创思。 时隔近一个月第一次回到这里,池年有种莫名的感慨。 没有工牌,创思的地下停车场无法识别,只能将车停在公共区域,索性一楼的前台认识她,看见她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直接放行。 池年回了一抹笑,走到电梯门口安静等着。 电梯从负二层徐徐上升。 刚巧夏宜来了条信息,说是过几天休假两天,要参观一下她的新居。 池年笑着回了个“ok”的表情。 “叮”的一声响后。 电梯门开了。 池年收回落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抬头就要走进电梯,却在下秒脚步僵住。 电梯里,清贵的男人一米八八的身高,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小臂上,穿着平整的白衬衣,扣子克制而禁欲地系到了最上面,喉结微微动了下,眉眼俊美,目光深邃。 池年顿了顿,睫毛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即便知道这是杯喝了会让人肚子疼的“冰水”,但还是…… 要命的好看。 池年抿了抿唇,看了看电梯里只有祁深一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祁深看见池年时,有些恍惚。 有一瞬间竟然觉得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依旧待在这里,待在自己身边。 可她诧异又不安地抿唇的动作,提醒着他的错觉。 她没想到会遇到他。 或者,换句话说,她应该就是知道自己不在,才来这里的。 如果不是客户临时有事,他根本不知道她回来过。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她离职一个月的时间,二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就这她还要竭力避免和他的碰面。 眼见电梯门就要合上,池年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门中间探出一只手,电梯门再次徐徐打开。 祁深看着她:“不进来?” 池年顿了下,能隐隐感觉到身后的前台和员工们朝自己投来的目光,最终磨磨蹭蹭地走进电梯,心中期盼着在这个时候能有第三个人前来。 可直到电梯门彻底合上,这个愿望也落空了。 狭小的空间,只有两人默不作声地站着,电梯镜子照着二人。 祁深透过镜子看着低着眼始终不看自己、一声不吭的女孩,那股酸涩又涌了上来。 她以前在他身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可原来找话题,并不容易。 祁深低咳一声,率先开口:“回来这里有事?” 池年怔了下,眯着眼睛笑了下,简洁地回应:“嗯,落了点东西。” 电梯里又沉寂下来。 祁深越发觉得不自在,他不喜欢二人现在这样的氛围。 “今天和宋朗去见了客户,”祁深再次开口,“客户临时有事,就先回来了。” 池年有些诧异,越发觉得祁深真的病得不轻,但现在对方是甲方爸爸,她依旧笑眯眯地应:“哦。” 祁深皱了皱眉,还要开口,手机铃声在电梯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池年松了口气,忙拿出手机,接通。 “池小姐,你到了吗?”陈扬的声音。 池年:“嗯,我正在上楼。” “抱歉啊池小姐,”陈扬满是歉意地说,“祁总回来了,我有份文件需要现在汇报一下,你可能要等上几分钟。” “没事,”池年笑了笑,“我在二十三层……” “刚好一块上去。”一旁的祁深蓦地开口。 池年一顿,抬头一眼便望进祁深的眼睛里,他正认真地看着她,眼仁漆黑,却莫名多了丝不安。 “还是你想被一群人围观询问,为什么离职?”祁深又补充。 池年想到曾经工作过的二十三层,如果去了,肯定要被询问一番。 这一次她再没作声,反正拿完笔记就离开。 电梯门最终在二十四层打开。 陈扬正等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二人,震惊地睁大眼:“池小姐?你和祁总……” “凑巧碰见。”池年皮笑肉不笑地解释。 陈扬看了眼祁总,默默点点头:“可我没把笔记拿上来……” “先去拿吧,”祁深打断了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文件不着急。” -- 第102页 陈扬飞快地了然,点点头转身朝楼下走去。 池年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陈扬已经不见了身影。 祁深边打开办公室门,边沉声说:“进来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宋朗擦着头发,围着浴巾从里面走出来:“阿深,我一会儿有约,借你办公室洗……” 声音戛然而止。 池年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宋朗半露的胸膛,蜜色的腹肌上还坠着水珠,有一种粗糙的健美感,浴巾也只堪堪遮住大腿下一点…… 只是没等她看清楚有几块腹肌,眼睛突然被一只大手蒙上了,微凉的触感惹得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睫毛刷过了指腹,那只手僵了僵。 而后身子被人转了过去,铺天盖地的清冽气息将她包围在其中,撞进了熟悉的怀抱里,唇也撞到了身后人的胸膛。 池年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有些抗拒地挣了挣。 谁用他“假好心”了?! 祁深察觉到她的动作,手下意识地扣着她的后首,将她箍在自己胸膛前。 却在手指穿进她发间的瞬间,身子一僵,就像当年她拿着酒精擦拭着他的胸口一样,冷静克制全数被冻结,只有心脏不受控地、用力地跳动起来。 “祁深!”池年有些慌乱地挣扎了下。 祁深猛地反应过来,看着半裸的宋朗,下秒将小臂的西装外套砸向他,脸色和声音一样阴沉:“拿着衣服,滚。” 第043章 宋朗也被门外的池年吓了一跳, 被祁深把外套砸过来才反应过来,看着这男人把怀里的小姑娘护得严严实实的架势,气笑了:“是我被人看光了!” “是我吃亏!懂吗?” 回应他的, 则是祁深越发冰冷的视线。 宋朗默了默, 想到到底是自己理亏, 刚刚的气势消失了不少, 最终还是穿上了外套,边穿边朝外走,临走进专梯又想到什么, 嚣张地扬声问:“小池年, 我的身材怎么样?” 说完, 在祁深朝自己看过来之间,迅速按下了电梯关门键。 池年依旧被祁深禁锢在他的胸口,鼻尖嗅到的满是冷冽的泉香,意识不觉有些游移, 呼吸也放得格外缓慢。 此时听见宋朗的声音, 下意识地扭头,想要循着声音看过去。 没想到祁深松开了扣着她后首的手, 转而拉着她的手腕, 直接走进办公室。 池年只来得及看见逐渐合上的电梯门里,宋朗穿着黑色西装、裹着白色浴巾的样子, 办公室门就被身后一只大手“碰”的一声关上了, 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池年眨了下眼睛, 回想起刚刚的瞬息万变,有些懵。 祁深看着她无辜的模样, 想到刚刚的画面, 脸色一沉, 又看见地面上残余的水迹和半开的休息间大门,冷静的情绪更是起了不小的波澜。 拿起办公桌的电话,拨通内勤部的内线:“半小时后,让几个人上来打扫一下办公室和休息间。” 挂断电话,祁深才勉强平静下来,看着仍迷茫的池年:“你刚刚看见了?” 池年张大眼睛,想到刚刚被他用力扣在怀中的画面,心脏停了停,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清的情绪:“……没看清。” 祁深:“……” “你很失望?” 不就是几块肌肉,有什么好看的? 池年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深呼吸一口气,祁深平复了下情绪,强硬地说:“忘了。” 池年不解地皱了皱眉,随后反应过来,不悦地看着他:“干嘛要忘,再说,你以为我是你啊,说忘就忘?” 此话一出,办公室内一阵死寂。 池年也沉默下来,想到那段失忆的时间,扁扁嘴,他的确说忘就忘了,还只忘了她。 突然觉得旧事重提很没意思,池年下意识地舔了舔被撞得微疼的下唇,却又想起什么,飞快抬头看向祁深的胸口。 洁白平整的白衬衣胸口,被她刚刚那么一撞,浅粉色的口红印上了一个淡淡的唇印。 很扎眼。 祁深也察觉到什么,低头看了一眼,心脏跳动的感觉又来了。 他忙抬眸,神情勉强维持冷静自持。 池年看着他没异样的情绪,在心中低哼一声,拿出手机屏幕当镜子,擦拭着被蹭坏的口红。 祁深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她现在就这么……嫌弃他? 莫名想起失忆那晚,她不经意地起身蹭到他唇角的画面,话不经思索地说了出来:“亲都亲过了,之前不嫌弃,现在嫌弃不觉得太晚了?” 池年被他说得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撇了撇嘴:“那只是意外而已。” 祁深的眉头皱得更紧。 池年想了下又补充:“还是你亲口说的。” 甚至因为这个“意外”,躲了她好几天,后来更是直接飞去了柏林出差。 祁深想到自己失忆时的反应,凝滞了下,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这些,可还是斤斤计较地回应:“你当时还说要还回来,现在要还吗?” 说完,办公室里更安静了。 祁深不受控地将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浅粉色的唇瓣轻抿着,被擦拭的有些泛红,他又想起那晚她不经意地起身,唇撞到他唇角的感觉,软软的,带着甜香。 池年有些呆怔,这都是什么小学鸡翻旧账? -- 第103页 而后她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了祁深一眼:“你和我什么关系啊?” “想得美!” 祁深看着她又凶又萌的表情,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常,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明白现在二人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池年,”祁深逐渐稳定下情绪,轻唤着她,“我们就不能好好谈谈?” 池年低下眼睛,轻哼:“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祁深望了她片刻,轻叹一声:“对失忆时的事情……” “祁总,”池年打断了他,微笑,“你很喜欢和前女友谈心吗?这么有经验?” 祁深皱眉:“什么经验?” 池年却反应过来,抿着唇别过脸:“祁总,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论说什么,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好聚好散是最好的结果了。”说着,她转过身,“陈扬应该快回来了,我要走了。” 话落就要打开办公室大门。 “池年……”祁深刚要开口,门被人轻叩了两下。 池年打开门,陈扬站在门外,手中拿着她的笔记:“池小姐,笔记。” 池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谢谢你,陈助理。” “陈助理,再见。” 说完接过笔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陈扬笑看着池年离开,迎上祁总的目光时后背一寒:“祁总?” 祁深盯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声音淡淡的:“挺快。” 陈扬愣了愣,目光陡然接触到祁总胸口的唇印,瞳孔微震,隐约想到了什么,没敢应声。 他刚刚明明特意在楼下耽误了十几分钟了。 所幸祁深再没多说什么。 陈扬将文件整合汇报了下,便看见祁深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什么问题吗祁总?” 祁深回神,冷静地应了一声,片刻后问道:“线条那边预计几号进棚拍摄?” …… 池年回到家整理好梁菲的资料已经十点多了,伸了个懒腰洗漱睡觉。 她这晚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在祁深的办公室门口看见的穿着浴巾露着腹肌的男人,变成了祁深,还是他生病时的病弱模样,完美瘦削的三角肩,匀称的八块腹肌上,有水珠不断地低落…… 而后池年便醒了过来,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梦境的画面真实的可怕。 许久,她坐起身,烦躁地摔了摔手边的抱枕。 也许,自己真的该看看自己的“春天”了,不然连梦里的想象力都这么贫瘠。 第二天一大早池年去了工作室,就把准备好的资料分发给了团队的人。 一组片子的拍摄,时间多用在前期构思和后期处理上,拍摄几乎只占周期的四分之一。 创思的宣传照并不单一,需要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风格。 因此,在接下去的三天里,整个团队的人设计出了几套不同的拍摄方案。 而第四天,才是真正的进棚时间。 摄影棚在市中,场地不小,内部很宽敞。 这是池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进棚跟随拍摄,前一晚便兴奋地睡不着觉,和夏宜聊了很久的天才终于睡去。 隔天一早六点多,池年便直接进了棚。 林涵已经来了,正在整理今天拍摄需要的几套服装和配饰。 还有其他的工作人员也在收拾着背景布及灯光、鼓风机等道具,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池小姐?”身后有人唤她。 池年转身,便看见穿着休闲服、带着鸭舌帽的女人站在摄影棚门口处,身后跟着两个助理模样的人,样貌不是那种明艳的长相,却带着一种浓郁的风情与高级感,即便穿着简单的服装,也掩盖不住那股天生的韵味。 梁菲。 这不是池年第一次见梁菲,之前讨论代言人的事情时,二人就曾接触过几次。 池年回了一抹笑:“梁小姐。” 梁菲笑了笑:“没想到创思也会派人来跟组。” 池年一愣,知道对方误会了,忙解释:“我不是代表创思来的,”看见对方不解的表情,又说,“我已经辞职了,目前在线条工作。” “池小姐辞职了?”梁菲诧异。 池年笑着点点头。 梁菲明显地错愕了下,许久才轻笑一声:“难为祁总也放人。” 她和创思的总裁只见过两次面,签约时和发布会上以代言人身份亮相时。 签约时她便觉得那个传闻冷静又克制的祁总,屡屡走神,私下问了一嘴才知道,好像是因为当时他的总助旷工游玩去了; 而另一次是发布会结束时,她刚走出会场,便看见脚步匆忙的祁总在问人有没有看见池年。 池年不懂梁菲的意思,但助理已经催着前去化妆了,便也再没多说什么,颔首一笑,各自去工作。 池年第一次进棚,团队里布置给她的任务并不重,更多的是要她跟着学习。 从布景、道具,到妆容、时装搭配、造型设计…… 一张精致照片的背后,是二十几个人忙碌的身影。 池年也看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灯光师,原平。 本以为他会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大叔,没想到真人竟然和喻泽差不多大小,身形高大,眉眼硬朗,很是沉默寡言。 喻泽为池年介绍原平的时候,对方也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 第104页 池年却克制不住的激动。 喻泽在一旁故作伤心,半真半假地调侃:“还以为我是你唯一的偶像呢。” 池年不好意思地笑笑。 拍摄很快步入正轨,池年也逐渐认真下来,站在一旁仔细地观看着每一个流程。 梁菲穿着白色的拖尾裙,站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妆容的点缀下,眉眼带着一股不可侵犯的质感。 她微微侧首,只是眉眼微垂,便仿佛诉说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风机。”拍摄时的喻泽少了平时的懒散,目光专注地看着镜头,就连说话都格外的简单。 风机徐徐吹动裙摆,喻泽手中的快门精准地按下。 “侧逆光。” “逆光。” “柔光箱。” “……” 喻泽似乎早已经在心里拍摄了千万次,每一个角度,每一束灯光,每一次快门按下,总能精准地把握,甚至极快地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而原平也总能瞬间默契地了然他的想法,随着灯光的不断转换,快门声一声声响起,整个摄影棚像是一个在缔造梦境的工厂,忽明忽暗。 池年认真地凝望着,之前总觉得这该是在梦里的场景,如今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面前,触手可及。 第一次觉得,梦,不只是梦。 甚至……伸手可触。 喻泽放下相机,察看完拍摄的片子,一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池年,目光有些直直的,还抱着上一套服装的衣架,站在那里,眼神亮晶晶的。 摄影棚内灯光多,温度较高,她的额角和鼻尖也生出了一层薄汗,脸颊红彤彤的。 喻泽愣了愣,看着小姑娘专注的模样,直到身边人提醒才反应过来:“先都保留下来。” 说完,他走到池年跟前,弹了下响指:“回神了。” 池年猛地回过神来,一眼便看见站在自己眼前恢复懒散模样的喻泽,目光一亮:“你拍完了?” “只拍完一套,换一下妆造,”喻泽不觉扯了扯唇:“看得这么入迷,暂停都没听见?” 池年用力地点点头:“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竟然在和喻泽、原平这些曾经只是在杂志上看见的、听说过的人一起工作。 喻泽笑:“那不如让这个梦显得真一些?” “啊?”池年不解地眨眨眼。 梁菲去换服装和妆容了,摄影棚内也在改布景,很是嘈杂。 喻泽微微俯身凑到她眼前,学着她的样子眨了下眼:“过两天的故事主题,你来拍。” 池年震惊地微张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 喻泽刚要颔首,就听见身后负责人对着摄影棚门口招了招手:“陈先生。” 二人同时朝影棚门口看去。 池年刚刚的震惊还没褪去,看见来人时,越发惊讶了。 负责人口中的“陈先生”,是陈扬。 而陈扬身前的人,是祁深。 他正朝这边走来,西装笔挺,俊美得像尊雕塑,气场强大而内敛,弥漫着低气压。 摄影棚内短暂的安静,纷纷诧异地看向来人,目光随着他而移动。 祁深看也没看一旁宽敞的过道,径自停在池年和喻泽跟前,语气硬邦邦的:“借过。” 第044章 摄影棚的负责人邀请陈扬察看工作进度时, 陈扬正在汇报工作,收到消息不过顺口提了一嘴,便看见自家祁总正在默默地看着他。 陈扬脑子飞快地转了过来:“那边第一天进棚, 祁总要不要去察看一下?” 祁深淡淡地收回目光, 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事实上, 从上午忙着手边的工作, 他就忍不住想今天是池年和喻泽一块进棚的第一天。 进棚和工作不一样,工作是各忙各的,而进棚则是同一个空间的彼此配合。 就像她还在创思时, 平时是平时, 应酬却是他和她一起。 结果紧赶慢赶忙完了工作, 疲倦还没消退来了摄影棚,一眼就看见了让自己冒火的一幕。 喻泽俯身凑到池年跟前说着话,二人仅仅隔着不到半个人的距离,而池年眼神晶亮, 脸颊微红地看着他。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碍眼! 喻泽都他妈多大了, 还学小姑娘眨眼睛? 还有池年,躲他的时候多积极, 现在竟然也不避开了。 场地很大, 过道很宽。 祁深却只目标明确地走到二人中间:“借过。” 池年看着乍然出现的祁深,愣了下, 呼吸也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以她对他的了解, 拍摄宣传照这样的事情只需要助理来看一下进度就可以, 他根本不用亲自前来。 可旋即她反应过来,他来不来和她有什么关系, 更重要的是, 他说什么“借过”? 池年看了眼一旁宽敞的过道, 又看向祁深:“你没事吧?” 有病去看病。 祁深看了眼池年一脸不悦的小表情,明明刚刚还那么开心,他不觉皱了皱眉,对她发不出火,只目光冷淡地看向喻泽:“喻先生。” 他刚刚对池年的动作,越界了。 周围人纷纷静默无声地看向这边,隐约嗅到了火药味。 喻泽迎着祁深的视线,逐渐直起身与他对视着,却莫名的没有后退,依旧站在原地,懒洋洋地看着祁深打了声招呼:“祁总。” -- 第105页 祁深看着他,突然短暂地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还请借过一下。” 喻泽沉吟了两秒钟,爽快地点头:“好啊。” 说完,上前一步,走到池年身边:“祁总,请。” 祁深看着并排站在自己跟前的一对男女,脸色沉了沉。 负责人匆匆忙忙地小跑过来,脸上挂着笑:“没想到祁总您亲自来了,”说着,指了指显示器的方向,“拍好的片子在那里呢。” 您这尊神走错方向了。 祁深终于收回目光,看了眼池年,才又开口:“不知道喻先生方不方便带我去看看拍好的片子?” 池年被他看得微怔,总觉得那一眼有些……幽怨? 一定是她看错了。 喻泽笑了一声:“好啊,”说着同样看向池年,扬了扬眉梢,嘱咐道,“好好准备。” 说完就要转身跟着一同离去。 “诶,喻泽!”池年忙叫住他。 一旁的祁深听见她的称呼,不觉也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偏偏池年没看他,只是面露为难地看着喻泽:“我还没真正地拍过大片,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更何况一上来就是王炸级别的人物,她担心自己会把事情搞砸。 喻泽沉思了一会儿,笑了起来,旁若无人地问:“会按快门吗?” 池年眨了眨眼,不解,却还是点点头。 “认得镜头吗?”喻泽又问。 池年依旧点头。 “那不就得了,”喻泽笑,“按照那天开会时你说的感觉来。” “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池年似懂非懂地看着他,许久迟疑地点了下头,看着其余人一同去了显示器那边。 即便喻泽那么说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忐忑不安。 “刚刚喻泽和那位祁先生和你说什么了?”林涵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凑到池年身旁悄声问,顺手把她手里的衣架接了过去。 池年被惊了一跳,转过头看着她,随后眨了眨眼睛佯装不懂:“啊?” “少来,”林涵对她促狭一笑,“我刚刚都看见了,总觉得祁先生眼里冒火花了,话说回来,你之前不是创思的?创思总裁亲自来这儿,找你的?” “怎么可能,”池年看了眼不远处显示器前的男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能这次拍宣传照花了大钱,来看看钱都花在哪儿了吧。” 林涵察觉到她微妙的语气,耸耸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了……” “内个……”池年突然想起什么,几乎同时开口。 二人均是一愣,又是同时笑开。 最终林涵率先问道:“有事?” 池年抿了抿唇才点点头:“喻泽他,对作品的要求是不是挺高的啊?” 林涵不疑有他地点点头:“自然。他的废片在好多人眼里,可能都是一辈子达不到的高度。” 池年的眼神更加灰败了,那她如果搞砸了,岂不是…… “怎么了?”林涵凑到她跟前,下秒反应过来,“是不是喻泽要你拍片了?” 池年惊讶:“你怎么知道?” 林涵却掩唇笑了起来,笑得池年满眼莫名。 “没事,不用担心,”林涵笑够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知道我入职线条后,第一次参与做的妆造人物是谁吗?” 池年茫然地摇摇头。 “影帝陆斯离。” 池年震惊地看着他。 “当初是一期杂志封面,现在你去翻翻,那期影帝的眉毛都是高低剑眉。” 池年隐约有了印象,那一次,所有人都认为高低眉是特意的设计,还上了一天的热搜,都认为眉毛为他沉稳的性格增加了随意的属性。 “那不是刻意的设计,只是我当时太紧张,单纯的失误而已。”林涵对她挑了挑眉,“现在还怕吗?” 池年抿了抿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喻泽习惯把人推出去,摔的惨重就回来调养调养重新飞,能飞了何必再走那些老生常谈的老路。”林涵对她安慰地笑笑,没说的是,喻泽把他最看中的摄影的工作推出去,还是第一次。 池年的心情勉强平复了一些,回了林涵一抹笑:“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林涵顿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喻泽拍完棚内照习惯喝杯咖啡冷静一下,今天送咖啡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池年眨了眨眼睛:“啊?” 林涵理直气壮:“谁让你是新来的,”说完拿着衣架摆摆手,“我去看看梁影后改完妆没。” 池年:“……” 看着林涵飞快地离去,池年无奈,环视一圈四周,休息时间,灯光都关了,中央空调的风开的很大,棚内逐渐凉爽起来。 大家都在忙碌着,只有显示器的方向忽明忽暗,负责人正在对祁深展示喻泽一上午的成果,而喻泽懒散地坐在一旁,偶尔说些什么。 一个高冷骄矜,一个随性慵懒,不论其他,看着就很养眼。 想到刚刚林涵的话,池年最终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拿着一杯咖啡朝不远处的喻泽走去。 祁深的余光望见拿着咖啡朝自己走来的池年,呼吸不觉一紧。 他突然想起二人当初刚开始一起工作的时候,创思的规模还很小,有时为了工作效率,总需要她待在自己的办公室一同处理事情。 -- 第106页 那时她总能注意到自己的异常,或是疲倦时的一杯咖啡,或是午休时难以小憩时的一杯牛奶。 就像现在。 祁深看着池年一步步接近,竭力地维持冷静,微微抬眼。 下秒就看见池年目不斜视地绕过他,走到喻泽身边,递给他一杯咖啡,笑眯眯道:“给。” 喻泽看见咖啡,挑了挑眉:“谢谢。” 池年笑着摇摇头:“林涵说你棚内拍摄后需要喝杯咖啡冷静一下。” 祁深黑着脸看着和喻泽说笑的池年,心里的情绪翻江倒海,许久喉结用力地上下滚动了下:“陈扬。” 一旁的陈扬匆忙上前:“祁总?” “第一次来什么都没准备,”祁深的目光定在池年的侧脸上,半晌徐徐开口,“请大家喝杯咖啡。” 免得那杯咖啡这么碍眼! 此话一出,周围不少人看向祁深,包括池年。 祁深正深深地看着她,眼神晦涩难明。 池年顿了下,半晌瘪瘪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小声嘀咕:“大怨种行为。” 祁深:“……” 喻泽听见了池年的呢喃,眉梢微挑笑了一声。 池年眨巴了下眼睛,表情恢复无辜:“喻泽,我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说完就要转身。 “要不要一起看看上午的成果?”喻泽喝了口咖啡,懒散地笑。 池年愣了下:“可以吗?” “刚好为你过几天拍摄攒攒经验了。”喻泽笑了下。 池年一想也是,眯着眼笑:“谢谢。” 一旁被忽视的祁深看着她的笑脸,脸色越发阴沉。 陈扬很快和咖啡店的员工们一起把咖啡送了过来,和喻泽手中的咖啡一模一样,人手一份。 咖啡还热着,池年端着咖啡站在一旁没有喝,原本还在刻意地忽视不远处的祁深,目光却在望见显示器上的画面时逐渐被吸引了过去。 从来都知道喻泽的作品很少需要夸张的后期,可是没想到,这样即时的人像作品,都能拍出这么惊艳的效果。 梁菲的裙摆被风轻轻拂动着,仿佛在描绘着风的方向,黑白滤镜更是衬出一种极致的质感,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半隐藏在昏暗里,一半展示在灯光前。 明明内敛风华,却偏偏又张狂放至极。 祁深不经意间抬眸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池年。 双眼亮晶晶的,仿佛夏季夜空里最亮的两颗星,眼波流转间,绽放出惊人的夺目。 专注,且热烈。 这是他在创思时从没见过的他——不,他见过,她以前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却从不是面对工作时的眼神。 莫名想起她离职那晚,她轻轻地说出“祁深,我的梦,从来不是创思”这句话的样子。 平静,失望,伤心。 可笑他还以为自己想到了留她的方法——成立一个所谓的广告部。 明明是他不了解她,不了解她真正的面对自己的梦是什么样子的。 明明……她早就用同样热烈专注的表情看过他。 是他忽视了……或者说,从不相信人对人会有这样纯粹的感情。 祁深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也许池年辞职,是正确的。 他能看出来,她现在,真的很开心。 池年的目光始终落在显示器上,从最初觉得惊艳,到后来越看心中越紧张慌乱。 喻泽拍出了这样近乎完美的作品,却要她负责故事主题的拍摄。 她自问达不到喻泽的水平,万一自己真的拍不好…… 想到这里,池年的情绪不觉低落下来,眉眼微垂,下秒察觉到异样,不觉转过头去,一眼对上了祁深的视线。 浓郁而深沉,甚至夹杂着她看不懂的汹涌情绪。 池年心中一惊,手中的咖啡杯晃了晃,灼人的咖啡溅了出来。 池年微微张大眼睛,却在此时,一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瞬间将咖啡接了过去,咖啡落在那只苍白有力的手背上,甚至没等她看清楚,身体就被人朝一旁拉了拉,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拿着咖啡也不专心?手不想要了?” 池年抬头一眼望进祁深的眼睛里。 深沉被细细的责备和一丝慌乱取代,却转瞬即逝。 她愣了下,没想到祁深会注意到自己,却又不可否认,心脏在这一瞬间有些失常。 与此同时,迷茫与困惑一同涌上心头,情绪复杂混乱,以至于等她反应过来,祁深已经把咖啡接过去放在了一旁。 周围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喻泽瞥了一眼,眉梢跳了跳,扫了眼祁深的右手,微微皱眉。 池年不喜欢周围人的目光和自己心里的波动,转过头轻声哼道:“关你什么事……” 祁深眉头紧锁,刚要说些什么,下秒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冷冷地回视回去。 很快有人佯装什么都没看见地收回目光,心中却忍不住嘀咕,这怕是有奸情吧? “祁总?”陈扬快速地反应过来,轻声问,“您没事吧?” 池年也陡然回过神,考虑到对方到底帮了自己,看了眼他的手,默了默硬邦邦地问:“你的手怎么样?” 祁深抬起左手察看了一眼,手指修长,手背一如既往的白皙,且没有丝毫异样,嘴里的“没事”刚要说出口,而后想起什么,深深地看了池年一眼,沉声淡问:“怎么,要负责?” -- 第107页 身旁的陈扬瞳孔地震,这是祁总? 池年眨了眨睫毛有些迷惑,瞬间反应过来,看着祁深丝毫没有异样的手背,狠狠挖了他一眼:“想得美!” 说完扭头快步离开。 祁深看着她的背影,想到她刚刚生动的表情,扯了下唇角。 看完片子,祁深并没有时间多待,重新回了公司,回去的路上,他想起什么,神情一敛:“喻泽要池年拍片子?” 副驾驶的陈扬转过身来,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像是过两天的故事主题,喻先生让池小姐来拍摄。” 祁深沉吟片刻,微微蜷了蜷右手,想起刚刚池年隐隐担忧的表情,她那遇直则更直的性子…… 顿了顿,终没有说话。 …… 今天的效率很高,一共拍了两套片子,池年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疲惫且满足地洗了个澡,池年直接钻进了书房。 将过几天的拍摄方案从头到尾地细化,每一个细节、可能出现的状况、需要注意的流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细致地记录下来。 忙完后才发现十一点多了。 池年将方案放下,走回房间倒在床上。 片刻后,她又忍不住忧心忡忡地坐起身,抱着抱枕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虽然喻泽说,她只要凭感觉拍摄就好,林涵也说就算失误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紧张。 这并不像之前那样,付出总会有回报。 她怕自己会拍得惨不忍睹,怕会耽误所有人的时间,更怕自己到时会失去这份“感觉”。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池年迟钝了一会儿才拿过来,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微怔,抿了抿唇。 祁深的消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池年。】 池年皱了皱眉,仿佛能透过这两个字看见他冷冰冰叫自己名字的样子,扁扁嘴懒得理会。 只是她刚要将手机扔到一旁,手机又响了一声,对方再次发来了一条消息。 祁深:【是关于宣传片拍摄方案的事情。】 池年这一次不能装作没看见了,想了一会儿,对方现在毕竟是金主爸爸,学着他以前冷淡的反应,回了个问号。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池年想要去接杯水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房间有些突兀。 池年微微一惊,看着“祁渣渣来电”几个字,茫然地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接通电话,微笑且礼貌:“祁总,拍摄方案有什么问题吗?” 听筒里细微的电流声传来,伴随着文件翻页的声音,祁深淡淡地说:“嗯,有点问题。” “什么?” 祁深安静了几秒钟:“池年,拍得不好,创思不会留成片的。” 正在虚心等待建议的池年被他这番话说得懵了三秒钟,眨巴了下眼睛,随后反应过来,勉强压着火气问:“你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件事?” 祁深应:“嗯。” 池年深呼吸一口气,之前的焦虑被怒火和斗志取代:“不用金主爸爸您操心。”一定狠狠打肿你的脸! 当然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说完池年便果断地挂断电话,跑去冰箱拿了一瓶水,一口气喝下去半瓶,怒火才终于被压了下去。 果然是渣渣! 这个时候还要来刺激她! 不想了,睡觉! 养精蓄锐,然后狠狠地打渣渣的脸! 这晚临睡前,池年愤愤地想: 总有一天,她要让祁深求着她给他拍大片。 另一边。 祁深看着被挂断的通话,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她瞪着自己生气的模样,一定是脸颊微鼓,眼睛睁得圆圆的,满是生机的样子。 祁深看了眼右手手背烫出的暗红水泡,极淡地勾了下唇角:“那我等着你。” “池年。” 第045章 池年拍摄的这天是周四, 天气有些阴沉。 摄影棚也比平时多了几分沉闷。 池年心中憋着一口气,早上六点多便早早地进棚了,只有两三个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场地, 见到她来打了声招呼。 池年回了一抹笑, 开始仔细地察看布景, 场地, 在心中构想着一会儿应该拍摄的角度,灯光。 大约七点半的时候,人逐渐多了起来。 池年和造型师、搭配师及灯光师沟通了一下, 对方自然也都看过拍摄计划, 沟通得很顺利。 倒是梁菲的经纪人对池年这个新人摄影师颇有微词, 但毕竟是喻泽推荐的,加上梁菲本人并没有异议,也只好作罢。 将摄影机抓在手中的时候,池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掌心生了一层汗, 指尖却是冰凉的, 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装上镜头,选中风格、格式, 调试好相机参数, 池年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走到布景前。 梁菲化好妆时, 正好九点半。 今天的她妆容偏向凌厉, 穿着宽松的黑色西装, 延伸的v领露出莹白的肌肤,西裤没有一丝褶皱, 气场强大。 看见池年, 梁菲对她友好地笑笑, 走到布景前。 池年按照早已经铭记在心的拍摄方案,前侧光、拍摄多为中近特、九宫格构图…… 一张一张地拍摄。 梁菲的表现力很强,抬眸间便是一场无声的情绪宣泄。 -- 第108页 可池年越拍越是心慌意乱,那些倒背如流的方案、步骤,即便每一步都走得精准,拍出来的也是早就设想中的效果,可感觉却只好像是快门按下后的商业产物,不论谁来拍,都可以拍出来。 池年不觉皱紧了眉头,快门按得也越发吃力。 拍摄的照片同时传送到显示器前,喻泽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看着上面的照片,一言不发。 原平坐在他身边:“这是你挖回来的小姑娘?” 喻泽挑了挑眉:“嗯哼。” 原平停顿了下,才冷静地说:“上手很快。” 但距离他之前说的“很有灵气”,还有一段差距。 喻泽睨了他一眼:“少打趣我。” 说着重新看向显示器,眸光半眯着,手无声地敲着椅侧。 终于在近百张照片传过来的时候,喻泽扯了下唇,站起身:“暂停一下。” 池年抓着相机的手莫名地松了松,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摄影对她而言会这样漫长。 她拿着相机的手微微垂落下来,前所未有的挫败。 果然,这从来都不是努力就好的。 “池年。”身前有人唤她。 池年抬头看去,喻泽正朝她走来,步伐随意,而后停在她眼前。 “把拍摄方案都吃透了?”喻泽勾起唇角,笑问。 池年有些低落地点了点头。 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好像不论记得再熟悉,她还是没有那样的“感觉”。 喻泽沉吟了几秒钟:“现在把那些方案都忘了。” “啊?”池年不解地看着他。 “把灯光角度影调曝光,全都忘了,”喻泽认真地看着她,“你当初怎么拍的那个弄堂,就怎么拍今天的照片。” “不要想方案上写的这一步该怎么做,而是想,距离你想要的感觉,还差什么。” 池年微愣,怔怔地看着他。 喻泽很快又恢复如常,扯了扯唇笑了起来:“懂了吗?” 池年迟疑着点了点头,好一会儿低声问:“喻泽,我是不是让大家挺失望?” 因为她自己也有点失望。 当在意的人或事给了自己挫败时,那样的打击会比平时要更沉更重。 喻泽看着眼前目光明显暗下去的小姑娘,顿了下:“如果你是为了不让大家失望才难过,那你以后永远不会在摄影里找到自己的风格。” 池年怔住,睫毛抖了抖,抬眸看向对方。 喻泽被她突如其来地抬头看得微凝,随后才挑眉笑道:“休息一下,一会儿继续。” 池年点点头,拿着相机回到休息区,翻看着刚刚拍的照片。 单论技术而言,比起以往其实是有进步的,可是却少了一丝温度。 手机响了一声,池年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才将手机拿出来。 是一条短信。 池年皱了皱眉,什么年代了还发短信。 顺手点开。 祁渣渣:【池年,你觉得会成功吗?】 池年睁大眼睛瞪着那条短信,许久用力地将手机关了。 混蛋。 拍摄期间都不忘来挑衅她! 拿起相机,池年刚要前往后台,沟通继续拍摄的事情,下秒脚步却顿了顿。 那条短信的内容,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祁深,你觉得会成功吗?” -“你觉得呢?” -“我当然觉得可以,这样以后我也就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了!” -“你就这么点儿出息?” -“人总要相信自己的梦嘛。” 人总要相信自己的梦嘛。 池年抿紧了唇,不论他的意思是挑衅还是其他,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憋着的那口气又一次冒了出来。 停了近半分钟,池年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飞快地朝后台走去。 喻泽看着不远处的小姑娘看着手机,脸色阴晴不定,而后眼睛冒着光地朝后台小跑而去,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原平也有点好奇地朝后台看了几眼。 拍摄暂停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池年率先出来,和众人道了歉,梁菲随后走了出来。 服装没有变,脸上的妆容却消失了。 除了微微描摹加深的野生眉,和少许唇蜜,梁菲就这样素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莹白的脸颊几粒雀斑若隐若现。 她对众人落落大方地一笑,重新回到布景前。 拍摄继续。 喻泽原本懒洋洋靠着椅背的身子微微坐了起来,看着池年那边即时传送来的第一张照片。 人像从来都讲究或柔和,或爽朗,或清晰,而风光才会在锐利、气势、色彩上下功夫。 池年却完全在用风光的参数,拍摄梁菲。 增加了锐度反差及饱和度,中性的风格。 镜头里的梁菲有一缕碎发被风吹到脸畔,目光径自看着镜头,极具故事性的脸,在这一刻质感与画面语言被诉说的淋漓尽致。 这是一张技术或许尚能看出些稚嫩,但感觉却十足充沛的照片。 原平也饶有兴致地朝前凑了凑,看了眼照片,又看向不远处的池年:“你刚刚和小姑娘说什么了?” 差别竟然这么大。 喻泽“施舍”地分给他一抹目光:“说,照片不错,灯光还差点意思。” -- 第109页 原平一愣,毕竟是多年好友,自然懂他的意思,一贯冷静地人也有些诧异:“你这是准备把我卖了?” 喻泽嫌弃地看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和灯光师仔细表达自己想要的效果的池年身上:“试试呗,说不定有惊喜。” 原平这次终于严肃了些,看着喻泽好一会儿:“程诺说,他给你提过一个意见,让你谈恋爱找找以前的感觉,”说着站起身,低头看着他,“上心了?” 喻泽顿了顿,扯唇笑了一声:“发现个摄影的好苗子而已。” 原平这一次倒再没多说什么,看着池年已经继续拍摄,拍了拍灯光师的肩,上手接了过来。 池年明显感觉到灯光在某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挡光板微合,角度精准地调整出她想要的光线范围和形状。 甚至在她说“雷达罩”的时候,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便已经作为主光源布置上了。 池年越发感觉得心应手,紧绷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好像有些懂喻泽所说的“感觉”是什么了。 就像是一个精心雕琢雕塑的雕刻师,在一片光影里,刻画出自己想要表达、定格的瞬间。 整个人也沉浸在快门声与画面中。 直到最后一组照片拍完,池年感觉自己就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额角冒出一层薄汗,脸颊也红彤彤的。 “怎么样?”喻泽走上前,递给她一张纸巾。 池年眼睛一亮,飞快地点头:“谢谢你,喻泽,还有灯光师……”说完兴冲冲地扭头,就要看向灯光师的方向。 一直逆光站在灯光后面的原平徐徐走了出来。 池年惊讶地微张嘴巴:“原先生?” 原平对她微微颔首,又看了眼喻泽:“受人之托。” 池年眨了眨眼睛,重新看向喻泽,满眼感激:“喻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喻泽挑眉:“不如这次就不发奖金了。”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小姑娘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啊。” 喻泽:“……” “还是中秋假期后请我吃饭吧,免得被人说我抠。” 池年愣了愣,而后才想到,的确还有三四天就是中秋节了。 “不会的,”她眯着眼睛笑了笑,用力地摇摇头,下秒想到了什么,为难了片刻,“喻泽,我能问问,这组照片里能有提交给创思那边的吗?” 想要被肯定是真,打祁渣渣的脸也是真! 喻泽虽然不解她为什么这么在意结果,却还是点点头:“能,但创思那边还要看情况。” 能提交她已经很高兴了。 池年笑开,已经想到祁深看到自己照片时的精彩模样。 渣渣,让他再打击她! 今天只拍了一组照片,池年回到家时才五点多,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 池年脚步轻快地走进电梯,手机铃声刚好响起。 池年笑眯眯地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母亲的名字时一愣,继而想到很快就是中秋了,心中有些紧张:“喂?” “年年,”池母的声音很轻,“这段时间怎么样?” “挺好的,”池年的语气放松下来,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把今天发生的高兴的事说给对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低声问,“妈,你中秋节回苏城吗?” 池母那边有孩子的玩闹声,很快安静下来:“嗯,妈中秋节回去,看看年年,还要感谢一下赵阿姨。” 池年看着电梯镜子里倒映的自己,眉眼惊喜而紧张,点点头:“好。” 池母又说了些事情,直到传来孩子哭泣的声音,池母才匆匆忙忙地挂断电话。 池年回到公寓,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唇角微弯着。 今天的好事真的很多。 她终于第一次有了成为摄影师的感觉; 中秋节可以回家了; 还能打祁深的脸…… 池年笑盈盈地给自己点了份大餐庆祝,送来时刚好洗完澡。 她正准备满足地饱餐一顿,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池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大餐,最终还是去了卧室把手机拿了出来,却在看见“祁渣渣”几个字时顿了顿。 但想到今天的事,池年还是接通了,没好气地道:“祁总又是来打击我的吗?” “……”对面却一阵安静。 池年疑惑地看了眼屏幕,确定已经接通了,又将手机凑到耳边:“不说话我挂……” “池年。”祁深终于出声,却只是唤她的名字。 池年皱了皱眉,隐隐听见窗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与此同时,听筒里也传来相同的鸣笛声的回音,只是对方的声音更加清晰。 池年怔了片刻,想起什么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公寓在十三楼,楼下的一切都很渺小,池年却还是一眼就看见公寓楼下的路灯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天有些暗了,晕黄色的路灯洋洋洒洒地落在他身上,孤零零的。 下秒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抬头。 池年心里一惊,明知对方看不见,却还是不受控地朝后避了避,而后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心里有些不耐烦,声音也闷燥起来:“有什么事?” 祁深缓缓抬眸看向公寓楼,想到今天赶完工作,来到摄影棚门口看到的那个梳着丸子头,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深蓝牛仔的女孩。 -- 第110页 从她拿起摄影机,到最后结束,一举一动,他看得真真切切。 拿着摄影机的她,全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中像是有星光璀璨,鼻尖和脸颊热得通红,也盖不住眼中的热情。 仿佛在发光一样。 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摄影。 她以前,也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吧。 一直以来,他以为她留在创思,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即便二人以后没有结果,创思也永远有她的位子。 可是在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错得离谱。 “原来,你辞职是对的,”祁深轻轻地开口,声音透过听筒,像是裹挟着细小的电流一点点地传来,磁性而低沉。 池年抓着手机的手微紧。 祁深继续说:“池年,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她永远热忱地追着自己的梦,即便风雨骤降,她也会笑眯眯地站在雨里,露出浅浅的梨涡,说一句“雨好凉啊”。 就像当年,她跟在自己身边,哪怕面对他的冷淡,总是会笑盈盈、脆生生地唤着他“祁深”的时候一样。 而他却更像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总是习惯去权衡利弊得失。 就连提出“在一起试试”,也是因为心中对她想要放弃他的慌乱,以及除了她再也不会有人更适合永远留在他身边的考量。 直到此刻,她离他远了,他才能真正地看清她。 也看清了那时的自己。 原来,早就…… 池年也安静下来,莫名地听懂了他的话,却又好像没有懂,淡淡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祁深沉默了一会儿,却转移了话题:“池年,我记得我们初见时,我给过你一把伞。” 池年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谨慎发问:“你不会现在要把伞要回去吧?” 那把伞早在她决定放弃的时候,不知所踪了。 谁知道他后来失忆好了,竟然想起来了。 祁深顿了顿,情绪被她这番话打断,而后气笑了,低低的笑声胸腔共鸣着传到电话另一端。 池年的心里被他的笑声搅得有些莫名和烦躁:“你笑什么?” 祁深舔舐了下下唇角,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没好气地无奈道:“不用还。” 最好永远都不用还。 最好一直欠着。 第046章 拍摄又持续了两三天, 一共拍了七套照片。 多是喻泽在拍摄,池年又上机过一次,拍的是贴合创思芯片的科技主题, 这一次比之前要顺利的多。 进棚拍摄完毕后, 刚好是中秋节假期, 拍摄任务进展的很顺利, 喻泽大手一挥,直接就地放假,后期工作等假期结束后再进行。 池年笑眯眯地和团队的人告别后, 直接带着之前买的礼物, 连夜坐上了最近飞苏城的班机。 不到两个小时的飞行, 池年下飞机时才晚上八点半。 苏城下的小城还是那个静谧的城市,不像云城有着不眠且繁华的夜晚。 池年回到父母留给她的那套房子,还是上次自己离开时的样子,不过也许是因为明天池母就要回来了, 池年没觉得有多么孤寂。 把东西放下, 池年又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敲响了隔壁赵阿姨家的门。 赵阿姨见到池年很是惊喜,便要拉着她的手朝客厅走, 却又在看见礼物时不赞同地看着她:“你人回来就好了, 带什么礼物?” “应该的嘛!”池年讨巧地笑笑,趁着赵阿姨不注意, 将礼物一股脑地放到玄关上。 赵阿姨无奈, 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连连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好一会儿说:“怎么瘦了?” 池年顿了下, 惊喜:“这么说我减肥有成效啦!” “没事减什么肥, ”赵阿姨将她按在沙发上坐下, 又去拿了水果零食,恨不得让她一次性把肉全吃回来一样,“回来过节?” “嗯,”池年签起一块西瓜,笑眯眯地说,“妈说她明天要回来。” “小芸要回来了?”赵阿姨惊喜,看着眼前的小池年,从小这孩子写完作业就爱眼巴巴地看着窗外,最初还会问她“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到后来就干脆不再问了。 池年笑着点点头。 赵阿姨又问了池年一些新工作上的事情,话题不免落在了最关心的话题上:“之前赵姨不是发给你几张照片,年年,你感觉怎么样?” 赵阿姨所说的照片,是之前想要介绍的那些青年才俊,在她刚入职线条时就发给了她。 池年顿时觉得嘴里的西瓜不甜了:“赵姨,我现在还不着急嘛。” “知道你不着急,这不是就是想让你们先认识一下,也好有个照应。” 池年的声音不觉带了丝撒娇的味道:“我自己也可以照应自己啊。” 赵阿姨上下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照应瘦了?” 池年:“……” 眼见赵阿姨还要说些什么,池年忙站起身:“赵姨,我还没打扫家里,先回去收拾一下啦!” 说完便要朝门口走。 赵阿姨无奈地看着她:“这孩子。” 池年回到家后,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看着因为久没人住有些蒙尘的家具,先把卧室收拾了出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中秋,一大早池年便早早地醒来了。 -- 第111页 从客厅到主卧、厨房、洗手间,开始一丝不苟地清理打扫,电磁炉因为很久没有开火有些老化,池年特地叫了师傅前来修了修。 等断断续续地忙完已经下午三点了。 池母的飞机是四点二十的,池年靠着沙发,看着干干净净的房间,不觉有些走神。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一手牵着父亲一手牵着母亲一起去超市买菜的场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只是平常的一家三口。 等回过神来,池年才发现已经四点一刻了。 她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莫名的有些紧张,想想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的春节后。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池年看着时针开始指向五。 苏城机场距离小城并不远,也不过半小时的车程,而且航班信息显示的准点。 池年攥了攥手机,沉思了一会儿给池母去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池年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很快又被自己挥之脑后。 可能只是路上买礼物耽误了,也可能……是堵车呢,毕竟今天是节假日。 五点半的时候,一尘不染的房间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 池年抓着手机,神情有些迷茫。 下秒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池年陡然清醒,看着屏幕上池母的名字,接听:“喂,妈,你在……” “抱歉啊年年,阳阳他不知道吃了什么,从早上开始一直上吐下泻,我现在在医院实在脱不开身。”池母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还能听见医院嘈杂的背景音。 池年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嗯,我知道了。” “真的很抱歉,年年,等过几天,妈妈一定去看你。” 池年听着女人的声音,许久才轻轻地笑了起来:“没关系的,妈。” 电话那端传来男人叫池母的声音,池年认识那个男人的声音,是阳阳的亲生父亲,也是母亲的再婚对象。 池母应了一声,很快挂断了电话。 池年依旧拿着手机,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没关系的。” “还有,中秋快乐。” 挂断电话,池年看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情绪有些低落。 傍晚的时候,池父来了一通电话,是祝池年节日快乐的。 池年也笑眯眯地回应了一句。 通话的最后,池父问她:“你母亲在和你一起过节吗?” 池年顿了顿,之前池父问过她要不要去他那里过节,那时池年还说母亲会回来陪她。 她能感觉到,父亲和母亲对她仍然是有爱的,可是这样的爱,分给了他们各自的新家庭、孩子、妻子或丈夫,留给她的便少了很多。 池年笑了起来:“对啊,您不用担心了。” 挂断电话,外面的天有些暗了,一轮满月挂在窗外的天上。 池年靠着沙发拿过手机,茫然地刷了刷朋友圈,多是朋友们分享今天的月亮和合家团聚的欢快氛围。 池年看着朋友圈的热闹,许久也拍了一张窗外的满月,配文:【中秋快乐[愉快]】 底下很快弹出了几条点赞,和“中秋快乐”的评论。 池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最终关了手机,瘪瘪嘴站起身朝外走。 电磁炉都修好了,即便是一个人,中秋节也要过的嘛! …… 中秋节对于祁深而言,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 以往池年总会在他身边,今年,他则在加班,事实上,不止今天,他已经连续加了三天的班了。 看完了文件,祁深揉了揉眉心,拿过手机,打开相册,看着之前在摄影棚门口拍摄的照片。 照片上的池年,正在专注地看着摄影机的画面,白净的脸颊微红,目光晶亮。 看了好一会儿,祁深方才习惯地打开微信,径自点进朋友圈。 只有一个人的朋友圈,还停留在之前池年发的那条尖叫的表情包上。 现在想想,那时应该是她刚和喻泽的拍摄团队接触的时候。 办公室门突然被人推开,宋朗走了进来:“路过看见高层的灯亮着,果然是你还在加班。” 祁深拿着手机的手微顿,抬头睨向他:“有事?” “祝你节日快乐算不算?”宋朗挑了挑眉,试探着说。 祁深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不适合他。 “话说,小池年辞职后,你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啊。”宋朗不客气地靠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余光睨了一眼他的手机,调侃,“你这是看不见真人,靠朋友圈聊以慰藉啊!” 说完本以为会得到祁深冷冷的目光,没想到后者却只是紧抿着薄唇,垂眸看着手机的画面,眼神晦暗。 宋朗看着他的神情,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真想见小池年,就去找她嘛。” 祁深淡淡地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宋朗的手指一僵,默默地收了回来。 祁深收回视线,沉默了几秒钟才淡淡地说:“宋朗,你信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真的不知道了。 第一次对前路没有任何的规划。 从那天对她说了那些话开始,他们再没有见过。 看清了她与自己之后,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 第112页 看得越清,越害怕她眼中的疏远。 宋朗没料到祁深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初创思被祁家封锁四面楚歌的时候,他也永远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地操纵全局。 现在却是……茫然。 宋朗咳嗽一声:“什么怎么办?想到什么就去做啊!卖个惨,说不定小池年一心软就回心转意了呢。” 祁深皱了下眉头,不解地看向他。 “你不会什么都没说过吧?”宋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找到你和小池年矛盾的症结,解决它啊,再说,你这美强惨的配置,不卖一下惨可惜了。” 祁深抿了抿唇:“我取消了品牌大使。”他之前想了很多,最终总结出来池年的转变,刚好是得知他内定品牌大使的时候,所以把它取消了,而且…… 祁深顿了下:“我的过去,不应该成为伤害她的借口。” 他的过去不是池年造成的,也不该成为在她面前卖惨的理由。 宋朗一脸被他打败的表情:“取消品牌大使的原因你和小池年说过吗?” 祁深愣了愣。 宋朗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又把话憋在心里了:“再说,身为你的朋友,我都觉得你失忆时很狗,更何况是当时追了你四年刚和你在一起的小池年……”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阿深,你为什么出车祸,有没有和小池年提起过?” 祁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有新内容,祁深点了一下刷新,池年刚刚发了一条崭新的朋友圈。 一张窗口外悬挂在天上的明月,配文“中秋快乐”以及一个愉快的表情。 祁深皱了皱眉,仔细地看着那张图,总觉得她那个愉快的表情很刺眼。 下秒他眯了下双眼,看着窗子上倒映出的影子,简单空荡的小居室,不是池年在住的公寓。 暗色的沙发,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坐在那里。 祁深蓦地站起身。 宋朗被他惊了一跳:“你干嘛?” 祁深抿了抿唇:“有事。”说完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 池年很久没逛商超了。 只是今天她出来的明显不是时候,超市里都是一家人推着购物车走走停停地购买,只有她,漫无目的地逛了一通,最终提着蔬菜和鱼走了出来,却又在经过酒水区时,鬼使神差地拿了几瓶果酒。 回去的路上,池年一直在想着,一会儿应该做些什么,怎么做。 可是,当她洗好了蔬菜,把鸡蛋羹蒸上,准备煎鱼时,热好的油突然就迸溅了出来,一大滴热油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池年拿着锅铲的手一抖,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将手放在水龙头下冲着。 可手背的灼痛还是不断地传来。 池年看着手背上逐渐泛起的红,又看着厨房的一片狼藉,撇了撇嘴,有点难受。 她原本想要和母亲说说换了工作后的心情,说说自己拍摄第一组大片后的喜悦。 可是,现在却依旧一个人。 就算,就算知道阳阳病了这件事很重要,可是……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呢? 为什么给她希望呢? 池年闷闷地将火关了,走出厨房给自己上了药,便坐在沙发上,开了一瓶果酒,一个人静静地喝着。 她的酒量不好,喝得不紧不慢。 夜色更加深沉,池年扭头看向窗外,那轮明月更加亮了。 不知喝了多久,她的意识开始迷糊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 池年顿了顿,随后反应过来这是在苏城,一定是周围的人家在敲门。 可下秒,敲门声又一次继续响起,这一次格外清晰。 池年紧皱眉头,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微醺的目光不觉谨慎起来。 好像的确是她家的房门。 池年紧抿着唇,没有作声。 外面安静了几秒钟,敲门声再次响起。 池年张大眼睛,许久站起身,小心地问:“谁呀?” 敲门声停了下来,许久池年听见了一抹熟悉的男声:“我,祁深。” 池年愣住,眨巴了下眼睛,旋即回道:“大骗子,现在的骗子如果都像你一样,那骗子都得饿死!” 还祁深? 也不看看这是在苏城,不是云城! 她是有点醉了,可能还有点难过,但没傻! 门外果然沉默下来。 但池年总觉得对方还没走,掏出手机道:“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报警了。” “池年,”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些疲倦的喘息,“开门。” 池年冷哼:“你让我开门我就开啊?幼儿园就开始教不给陌生人开门了!” 陌生人…… 祁深深呼吸一口气:“你从猫眼看看。” 今晚的池年却像吃了火药:“你让我看我就看啊!” 可话即便这么说,她还是往前凑了凑,透过猫眼隐隐看见外面的楼道里,站着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手中随意地提着西装外套,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正在直勾勾地看着她。 池年猛地后退一步。 “看到了?”祁深的声音逐渐平静,“不开门我去拜访一下隔壁的邻居。”说完就要转身。 池年飞快地打开门,站在门口,谨慎地望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 第113页 祁深嗅到她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喝酒了?” 池年没有回答,只又没好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祁深看了眼她身后不大的客厅,空荡荡的,果然只有她一个人。 “喝了多少?” 池年微僵,旋即反应过来,鼓着眼睛瞪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祁深看着她喝酒后泛红的脸颊,以及隐隐含着水光的微红的双眸,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初入职时,你填过相关资料。” 池年即便喝了酒,脑子依旧在转动着:“我那时只填了住宅区地址。” “嗯,”祁深淡淡地应了一声,“中秋快乐,池年。” 池年愣了下,看着他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皱了下眉:“你不会愚蠢到一家家问过来的吧?” 祁深看了她一会儿:“你准备一直让我站在门口?” 池年停顿了几秒钟,最终不情不愿地让开身边的位子,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客厅也瞬间多了一道影子。 暖色调的灯光照着二人,祁深看了眼桌上的果酒瓶,眉头紧锁:“这两瓶都是你喝的?” 池年仗着酒意瞪着他:“关你屁事。” 祁深被她的话一堵,神情微沉,很快又变成无可奈何:“你打算今晚一直这样和我说话?” 池年抿了下唇,脑子有些晕,干脆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会来?” 祁深:“看见你发的朋友圈了。” 池年拧了拧眉:“你当时在苏城?” “在云城。” 池年怔忡,在云城,距离她发那条朋友圈不过才三个小时,也就是……他看见朋友圈就往机场赶了。 池年的睫毛抖了抖:“你来这里干嘛?” 祁深凝望着她:“有些事想对你说。” 池年没有再追问,只是靠着沙发,抿着唇一言不发。 祁深低头睨着她:“你问完了?” 池年低着眼睛不说话。 “该我了?”祁深走到她跟前,目光从她的手背一扫而过,“手怎么了?” 池年的手指一滞,将手背不经意地掩藏起来,低哼一声,没有回答。 祁深见状,环视一圈四周,桌上只有几瓶果酒,没有任何饭菜,厨房里一片狼藉,隐隐传来烧菜半成品的味道。 他隐隐明白过来,看着池年闷不作声的模样,轻叹一声走进厨房。 池年听着厨房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刚修好的电磁炉被人打开,油烟机的嗡鸣阵阵响起。 饭菜的清香隐隐传来。 池年看向厨房,修长的身影正在有条不紊地忙碌,每一个动作都那么优雅好看。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不明白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祁深为什么会突然地出现在这里。 不知多久,祁深从厨房走了出来,将饭菜顺手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煎鱼,西兰花,鸡蛋羹。 池年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酒意上头,心里莫名更难过了。 她果然很没用,连烧菜也是。 “现在,可以听我说了吗?”祁深望着她,开口道。 池年的目光仍落在饭菜上,声音有些沉闷:“什么?” “池年,车祸前去找唐轻染,是因为祁家要封杀她,毁了她的事业,”祁深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才又继续,“因为我。” “救她,也是因为当时我在外侧,出事时她躲在我身后,我下意识地将身后的人推开了,换作任何人,我都会是同样的反应。” 池年的眼神从饭菜上缓缓上移,落在祁深的脸上,那些她以为自己会在意万分的事情,此时听见前因后果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许久她“哦”了一声:“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毕竟她和他之间从来都是因为她的单恋和他的不喜欢,况且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了。 祁深的面容冷峻,安静地凝望着她几秒钟:“因为我想陪你过中秋节。”不想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还要笑着说“没事”。 池年的睫毛眨了眨,被他的这番话砸得措手不及,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 祁深抿了抿唇,喉结用力地上下滚动了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徐徐开口:“池年,我想追你。” 理想主义者也好,现实主义者也好,既然放不开,就不放了。 池年眨了眨眼睛,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祁深,努力在他的眼里找到开玩笑的迹象。 可是,他的眉眼如琢如磨,目光深邃,认真专注且前所未有的直白。 池年的睫毛颤抖了下,许久弯着眉眼笑了一声,开始默默地吃晚饭,而后一顿,祁渣渣的厨艺也很好…… 她很快回神,吃完后站起身。 祁深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等着她的回应。 可池年却只是半眯着眼睛,显出几分醉意,笑盈盈地说:“天色不早了,祁总,你不回去休息吗?” 祁深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眉头微皱:“周围没有酒店。” 池年顿了顿,礼貌地笑:“可我喝了酒,有点晕,要去休息了,祁总不嫌弃的话,就睡沙发吧。” 反正他也让她睡过沙发。 说完,池年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祁深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原本等着她回应的神情微紧,许久勉强舒展开。 -- 第114页 她也许……只是被他吓到了吧。 池年的确被吓到了,回到房间,醉意瞬间消散得七七八八,目光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原本该是和母亲团聚的日子,突然变成了和祁深待在一块。 祁深犯病似的出现在这里,还说了让人烦躁的话。 她也是,没出息地失眠…… 门外隐隐传来收拾碗筷的声音,池年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她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下秒突然想到什么,逼着自己平静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池年轻手轻脚地起床。 打开门,果然看见身姿颀长的男人躺在沙发上,沙发窄小,他的长腿有些伸不开,微微蜷着,眉心轻蹙,应该是几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眼下有些疲倦,为俊美的五官多了几分颓然的美感。 警戒心十足的人,此时还在睡着。 池年将自己带来的行李收拾好,蹑手蹑脚地提着,没发出半点动静,静悄悄地走出门去。 大门在身后关闭,她拿着行李飞快地朝外走去,直到跑出住宅区,池年才松了一口气。 “年年,你这么着急离开?”迎面却撞见了买早点回来的赵阿姨和赵叔叔二人。 池年惊了一跳,瞬间反应过来,看着赵阿姨:“赵姨,工作上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 “怎么放假还要加班?”赵阿姨皱了皱眉,而后又想到什么,“对了年年,之前介绍的那个小伙子,明天就有时间,你看看如果工作完不忙的话就见一面……” 池年担心祁深随时会醒过来,发现她没出息地逃了,连连点头:“好,赵姨,都听您的。” “你这孩子……”赵阿姨无奈她的敷衍,“那我就给你安排了。” 直到上了回程的飞机,池年才彻底地放松下来,嗅着身上残留的酒味,没忍住低咒一声。 都是祁渣渣的错,害的她现在这么狼狈。 但想想昨晚的尴尬局面,她闭了闭眼。 逃避可耻,但有用。 第047章 祁深一连加班了几天, 又连夜赶了飞机,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微微皱眉,祁深坐起身, 在狭窄的沙发睡了几个小时, 腿和身体都格外僵硬。 窗外有阳光照进并不宽敞的客厅, 光线安静而祥和。 祁深揉了揉眉心, 看了眼紧闭的次卧房门,又站起身看向四周,这里就是池年长大的地方? 他的视线落在电视橱的相框上, 一家三口对着镜头庆祝着池年的八岁生日。 池父池母满眼欢快地笑着。 还是小女孩的池年捧着蛋糕, 或许是因为鼻尖上被抹了淡粉色的奶油, 眸光含着泪珠,眼圈红红的,瘪着嘴看着镜头。 只是透过照片,都能看出那股幸福的氛围。 祁深缓缓走上前, 看着那个小女孩, 唇角微微勾了勾。 原来她小时候还是个哭包。 可下秒笑容微敛,那时候那么幸福的小女孩, 昨晚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过着中秋。 他之前还以为她是被娇宠大的, 所以才敢这样大张旗鼓地追求自己的上司,性子也没大没小, 因为有家庭兜底。 可是现在才知道, 她经历了什么。 祁深只感觉心里涩疼了一下, 下意识地看向次卧门口。 之前还没觉得怎样,此时才发觉有些安静得过分。 祁深皱了皱眉, 走到门口, 轻敲了两下房门。 里面无人应声。 “池年?”祁深微微扬声唤她。 里面始终一片安静。 一分钟后。 祁深推开门, 面无表情地看着空荡荡的卧室,舔舐了下唇角,气笑了。 这算什么? 跑了? 拿出手机,祁深径自给池年去了通电话。 铃声仅仅响了两遍,就传来“对方不方便接听电话”的语音。 祁深不死心,继续拨打了过去,依旧是同样的流程。 祁深看着手机屏幕,脸色一黑,死死抿着唇,太阳穴跳动了两下,下秒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 池年刚下飞机就看见了祁深的来电。 看着屏幕上“祁渣渣”三个字,接听是不可能接听的,但随手挂断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回到公寓,池年将手机扔在卧室充电,人则直奔浴室洗了个澡,把身上残余的酒气全部清洗干净,香喷喷地走出来时,手机已经没了动静。 池年冷哼一声,回到卧室便直接倒在床上,准备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 可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回忆起祁深昨晚说“我想追你”的画面。 祁深说,他想追她。 不是开玩笑的那种。 池年紧皱着眉头,最终烦躁地掀起被子蒙上头。 渣渣,她都放弃了还要来撩拨她! 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还喝了酒,池年虽然脑子里在胡思乱想,可头痛加上全身疲惫无力,她还是很快沉睡了过去。 再迷迷糊糊地醒来,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池年有些懵地看着天花板,随后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是黄昏了,夕阳照进卧室格外安静。 铃声停了,又很快响起。 池年终于反应过来,拿起手机便看见屏幕上显示着“赵阿姨”三个字。 -- 第115页 “喂?”池年不解地接听。 “年年,加完班了吗?”赵阿姨关切地问道。 池年茫然地“啊”了一声,随后才飞快地反应过来自己清晨为了快点逃离住宅区,对赵阿姨撒的小谎,忙应:“嗯,已经忙完了。” “那就好,”赵阿姨明显松了一口气,“年年,你早上不是也同意了可以见见那个小伙子?刚好是最后一天假,对方也有时间,六点半在维兰餐厅见上一面,还有时间够你去收拾收拾……” 池年听着赵阿姨近在耳边的话,意识有些游移,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像的确随口答应了赵阿姨相亲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赵阿姨的动作会这么快…… “赵姨!”池年默默打断了赵阿姨余下的话。 “嗯?” 池年顿了下,低低道:“我一定要去吗?” “只是去见一见嘛,没成的话也只当交个朋友。”赵阿姨显然对她的回绝早有准备,“再说,赵姨都和人家说好了,现在反悔怎么让我和小姐妹交代……” 池年:“……” 最终她闷闷应:“我知道了,赵姨。” 挂断电话,赵阿姨的消息也很快发了过来。 这一次的信息很具体。 相亲对象名叫段闻白,身高186,自由职业者,兼职模特。 池年看了眼资料便退了出来,却在看见七八个未接来电时顿了下,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的肚子叫了一声,池年眨了眨眼,将手机扔到一旁,开始起床。 就像之前说得,接触接触新春天,就算成不了也只当去吃个晚饭了。 穿上前几天刚买的小碎花吊带裙,罩了件蕾丝外衫,池年懒得再化妆,只随意地涂了防晒和口红便出了门。 到底不是第一次相亲了,虽然第一次相亲的结果很出乎意料,但池年也算是有了经验,心情很是平静。 维兰餐厅是段闻白选的,由于餐厅是预约制,即便是晚餐时间人也并不算太多,暖色调的灯光加上优雅的钢琴曲,很有格调。 池年走进去时,对方已经到了。 心中已经知道对方的一些信息,池年一眼就认出了他。 靠窗的位子,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独自坐在那里,不愧是兼职模特的人,身形修长又瘦削,五官偏硬朗,颇有点剑眉星目的感觉,只是比起祁深,少了些精雕细琢的冷艳和清贵。 察觉到自己下意识地拿祁深做对比,池年猛地回神,忍不住皱了下眉。 段闻白也看见了她,绅士地露出一抹笑:“池小姐?” “你好。”池年回了一抹笑,坐在他的对面,“抱歉,我来得晚了些。” “没什么,”段闻白礼貌地笑,“我也是刚刚来。” 说着微微抬手,服务员很快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段闻白接过菜单,询问地看向池年。 池年笑:“我没来过这边,段先生点菜就好。” 段闻白也没有推辞,只体贴地问:“池小姐有什么忌口吗?” 池年想了想,摇摇头:“只不爱吃香菜和洋葱,其他都好。” 段闻白并不是那种一意孤行的人,点了餐厅的招牌后,每点一个菜总会先征求池年的意见。 池年不得不承认,和这样的人相处很舒服,有一种被照顾到的窝心感。 菜点完了,段闻白也会主动地挑起话题:“听说池小姐目前是个摄影师?” “还算不上,”池年受宠若惊地解释,“还在实习阶段,不敢自称摄影师。” 段闻白回了一抹笑,半开玩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巴结一下池小姐了,带带我这个十八线小模特。” 池年不好意思地笑笑,这顿晚饭倒是不尴尬。 也是在聊天里池年得知段闻白自己除了是个模特外,还是个服装设计师,平时会独立设计一些小众的服装。 吃完晚饭,互相加上微信,段闻白又绅士地提议送她回家。 池年想了想没有拒绝。 回到公寓区,刚好晚上八点。 池年下了车,段闻白依旧很贴心地解开安全带随她一块下车,一直将她送到公寓里。 每一个动作都很恰到好处,像是早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挑不出任何毛病。 池年默默地跟在段闻白身边,忍不住想,如果这就是相亲的话,那感觉也不错。 只是少了那么些心动的惊艳。 转念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段闻白这么熟练,是不是相亲的次数更多,这么看来的话,那他比她还惨…… 池年正在思索着,包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在幽静的环境里有些突兀。 池年回过神来,顺手将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而后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祁深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句简单的:【在哪儿?】 池年瞪着那几个字,心中冷哼一声。 “家人吗?”身侧,段闻白笑问,旋即又补充,“别误会,没有窥探池小姐的消息,只是猜测的,毕竟现在也不早了,家里人担心也正常。” 池年干笑一声,含糊地应了一声,看了眼屏幕,直接搬出搪塞赵阿姨的理由,冷淡地回:【加班。】 回完就要把手机放回包包,只是没等她放回,手机又响了起来。 祁深:【是吗?】 -- 第116页 对方正在输入…… 【你回头。】 池年身体一僵,看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池小姐?”段闻白察觉到她的异常,体贴地询问。 池年转头看向他,指了下跟前的公寓楼:“我已经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段闻白笑着摇摇头,再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句“那我先离开了”后,转身就要朝公寓门处走,却在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高大人影时脚步一顿。 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那里,目光在看向他时,眼里是毫不遮掩的冷厉阴鸷。 直觉告诉段闻白这个男人和池年有关,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笑了笑离开了。 池年也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祁深,看见段闻白经过祁深身边时,忍不住提起一口气,随后才发现,祁深竟然比段闻白还要高一点,此时他正死死地盯着她,面色不善。 池年顿时升起一股被抓奸的心虚感,转念一想二人的关系撑死了也不过就是前上下级,人也冷静下来,甚至还好心情地和他打了声招呼:“祁总。” 说完转身走进公寓楼。 “池年。”祁深的嗓音有些低哑,唤着她名字时,带着些沉沉。 池年脚步一顿,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笑:“怎么了,祁总?” 祁深看着她身上的小碎花裙在夜风中拂动,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无害的表情,喉结滚动了下:“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池年默了默,坦诚地应:“相亲对象。” 祁深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声音有些艰涩:“昨晚我说的……” “啊,对了,”池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打断了他余下的话,“关于昨晚的事情,我有话要对你说。” 祁深的呼吸不觉一紧,认真地凝望着她,等着她的答案:“什么?” 池年轻轻地笑了起来:“祁总,谢谢你昨晚做了晚饭,还专程去苏城陪我过了中秋。” 祁深眸光一滞:“只是这样?” 池年满眼困惑:“不然呢?” “昨晚……我对你说的那些话……”祁深说得艰难,“你忘了?” “你在说什么,我记得清清楚楚啊。”池年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真诚地回忆起来,随后笑盈盈地说,“昨晚我喝了酒,一个人过中秋,正有点难过,祁总你就出现来陪我了,还对我说了‘中秋快乐’,但我也收留你住了一晚,所以我们扯平了。” 祁深原本清冷的神情少有的僵滞,直直地看着她。 晕黄的路灯下,双眸泛红,脸色有些苍白。 第048章 公寓楼前很安静, 只偶尔隐隐传来几声轿车鸣笛声。 池年迎着祁深直勾勾的眼神,只眨了眨睫毛,目光疑惑且无害。 祁深的眸光动了动, 眼里晦涩难明。 他怎么也没想到, 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追求, 忐忑地等了一天一夜她的回应, 却是她满眼无辜地告诉他,她根本不记得他说了什么,甚至此时还对他说他们扯平了。 池年看着他复杂的神色, 顿了下, 笑吟吟地开口:“祁总, 没事的话,我先回家了。” 说完不等他的反应,转身就要上楼。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两步,手腕被一只微凉的大手拉住了, 力道并不大, 仿佛一挣就能挣开。 池年不解地回眸:“还有事?” 祁深的唇动了动,紧皱着眉头, 却只觉喉咙涩得厉害, 说不出话来。 池年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应,干脆掰开他的手, 对他笑了笑, 快步走进电梯。 祁深仍站在原地,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直到十三楼的灯光亮起, 他拧着眉看了一会儿那一层的灯光, 方才转身离去。 没有回雅束公馆, 祁深直接去了公司。 耽误了一天的时间,工作邮件里一堆亟待处理的文件。 祁深边看文件,边忍不住回忆起池年的话,心中的烦躁和郁闷几乎要将他淹没得难以喘息,连手下签字的钢笔都忍不住用了力气,笔尖穿透了纸背。 可下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紧皱的眉头僵住,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当初,得知自己失忆的时候,池年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无力且茫然失措。 不止。 她这一次只是喝了酒忘了他说要追她而已,而他却是完完全全地忘记了她曾付出的一切,包括他们刚在一起的事实。 心脏一阵皱巴巴的酸疼,祁深忍不住弓了弓身子,良久他起身走进休息间拿出一瓶酒,对着瓶口连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勉强将那股酸疼压了下去,胃隐隐抽搐了下。 第二天一大早,宋朗便来了公司。 前天晚上祁深突然离开,昨天更是一整天没出现,积攒的工作总要有人完成。 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办公桌上积攒的文件,没想到刚打开祁深的办公室大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桌面上却干干净净,祁深正靠着一旁的沙发休息,眉头紧锁,莫名的颓废。 听见开门声,他几乎瞬间睁开了眼睛。 “一--------------/依一y?华/晚上没回去?”宋朗惊奇地看着他,“来公司买醉?” 祁深眉头皱得更紧了,揉了揉剧痛的眉心:“你怎么会来?” 一提这话,宋朗忍不住控诉:“还不是你前天甩手就离开了,昨天也没出现,我还要约会,只好今天来看看。” -- 第117页 祁深缓缓站起身,淡淡地“嗯”了一声,将酒瓶拿起,朝垃圾桶走去。 宋朗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去找小池年了?” 祁深拿着酒瓶的手一顿,下秒“咚”的一声,将酒瓶烦躁地扔进垃圾桶中。 宋朗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得意地挑挑眉,但看见他难看的脸色还是收敛了些:“话说回来,你和小池年现在算什么关系呢?前任?前老板?前……” “聒噪。”祁深不耐烦地睨他一眼,听着他一口一个“前什么”就烦,好像他们现在没什么关系一样。 可想到池年昨天去相亲,祁深的表情一顿。 宋朗耸耸肩:“我又没说错,”说完他突然想到什么,“你这又是连夜赶飞机,又是陪小池年过中秋的,这算是在追求小池年吧?” 祁深的手指僵了下。 宋朗打量着祁深的神情,对方竟然没否认,震惊地睁大眼:“不是吧,真的在追求?” 万年铁树开花,人生头一遭啊。 祁深心烦地看了他一眼,许久才说:“她忘了。” 宋朗不解,顺口反问:“什么忘了?小池年也失忆了?” 也。 祁深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勉强平复了下心情。 等到宋朗从他的只言片语了解到时池年忘了他要追求她这件事时,终于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风水轮流转,报应来了吧。” 祁深垂眸,没有反驳。 宋朗笑够了,才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就告诉你了吧,卖惨或色.诱选一个。” “兄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祁深紧皱着眉头,紧抿着唇迟迟没有说话,良久才勉强说了句:“……肤浅。” 宋朗:“你倒是不肤浅,结果还不是连小池年的影子都看不到?” 祁深脸色微沉,下瞬想到什么,神情逐渐收敛。 …… 池年第二天去线条时,团队的人都笑盈盈地看着她,林涵特地跑过来对她说了声“恭喜”。 池年满眼莫名,随后才知道,她拍的那组照片,其中有四张会进行后期,然后一并提交给创思。 这对于一个新人而言,简直是莫大的肯定。 池年很兴奋,一连几天神采飞扬。 直到这天程诺从工作室里面走出来,笑看着池年:“池年,喻泽找你。” 池年眯着眼睛回了句“好”,将手头的作品整合了一下,敲响了喻泽办公室的门。 喻泽手里正拿着一叠洗好的照片,看见池年来坐起身,将照片拿给她:“看看?” 池年接过照片看了一眼,是她给梁菲拍的那组故事主题的全套作品。 “作为你加入线条的处女作,这套原片可以拿回去做个纪念,”喻泽对她挑了下眉,旋即对她懒散一笑,“完成的不错。” “谢谢你。”池年真诚地道谢。 喻泽笑了下:“谢早了,”说着看了眼她手里的照片,“拍特写和近景时抓的很好,但对于中景和全景的掌控还有瑕疵。还需要多多练习。” 池年认真地翻看了下手里的照片,信服地点点头。 的确,在处理全景和中景的拍摄时,抓拍角度和情绪总是只能顾一样,人物情感充沛的,衣摆处处理得有些粗糙,而抓拍效果极好的又忽视了人物的表情管理。 “我会好好练习的。”池年睁大眼睛保证。 喻泽看着小姑娘就差举手发誓的表情,勾了勾唇:“这段时间工作室不忙,你刚好可以多练习一下,人像摄影里,专业模特对提高拍摄质量的帮助不少,且没有肖像权纠纷。” 专业模特。 池年听见这四个字,立刻想到了夏宜。 可转念又想到夏宜如今还在录制节目,且她如今凭借那档节目名气有涨,自己的水平高低不定,她也担心给夏宜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其他…… 看着池年有些为难的表情,喻泽笑了笑:“我倒是……” 池年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声音雀跃。 喻泽不解地看着她:“什么?” “我会找到模特的,”池年笑盈盈道,“真的很谢谢你,喻泽。” 喻泽眯了眯眼睛:“你那个模特朋友?”为她找他要签名的那个。 “啊?”池年没想到喻泽会追问,愣了愣,反应过来忙摇摇头,“夏宜最近在林城,可能会很忙。” 喻泽莫名又多嘴问了一句:“那你找谁?” 池年含糊地应:“就是……之前吃饭认识的一个人。” 喻泽看着她的表情,毕竟有过前车之鉴,停顿了几秒钟:“相亲?” 池年被戳穿,不好意思地笑笑。 事实上,这几天,除了那天晚上段闻白说了句“到家了”外,二人再没怎么聊过天,成年人的默契大概就是一句话就能知晓彼此的意思。 因此二人仅有的联系不过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但池年偶尔刷到他的朋友圈也能看出来,段闻白挺喜欢模特这个职业的,她也只打算去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实在不行她还可以网上找。 喻泽的手慢条斯理地敲了下桌面,随后懒洋洋地笑了笑:“有人选就好。” 池年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再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 第118页 刚打开办公室大门,就看见程诺正要敲门,险些敲到池年的脸,幸亏他反应过来,匆忙将手收了回去。 池年对程诺笑了笑,绕过他离开了。 程诺回了一抹笑,顺口问办公室的人:“看池年的表情,有什么高兴的……”话没说完便顿住,新奇地看着喻泽。 他正慵懒地靠着椅背,少见的有些出神。 程诺曲指敲了敲桌面,喻泽回过神来:“干嘛?”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程诺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他面前,“要模特的资料干什么?” 喻泽扫了眼资料,轻点了下桌面,许久笑了起来:“没什么。” 说着站起身拿过车钥匙。 “你去哪儿?”程诺忙问。 喻泽心慵意懒道:“找找灵感。” 池年回到自己的位子,便立即给段闻白去了条消息,直接且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对方应该还在忙碌,始终没有回复。 池年也不着急,人像摄影暂时练不了,可以先练习静物摄影。 她听林涵说,线条的每一个摄影师,每年至少要按数万次快门。 她还差得远。 直到下班,池年回到公寓,刚将车停好,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池年边下车边翻出手机。 段闻白:【抱歉,下午在工作。】 池年刚要回复,段闻白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她忙按了接听。 “池小姐,”段闻白的声音依旧彬彬有礼的,“我对池小姐的提议很感兴趣。” “真的啊?”池年惊喜,顺势走进电梯,“那段先生是答应了吗?” “当然,”段闻白玩笑道,“说不定哪天池小姐出名了,我也跟着火一把呢。” 池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我还担心段先生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推辞呢。” 段闻白安静了一会儿,就在池年困惑想要询问的时候,他才轻轻地笑了一声:“有件事不想瞒着池小姐,上次和池小姐见面所做的那些事,其实是有人教过我的。”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有些低。 池年眨了眨眼睛,猜测:“喜欢的女孩?” 段闻白没有否认:“前女友,她出国了。” 池年忍不住在心里脑补,一个女孩子教自己的男朋友怎样体贴温柔地对待其他女生,这怎么听都是一个伤心的故事。 同时她心里也彻底松了一口气,相处总算不会尴尬了:“那段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 段闻白听出她放松的语气,声音也轻松下来,玩笑道:“怎么说我和池小姐也相亲过,池小姐这庆幸的语气,让我很挫败啊。” 池年无奈:“我只是怕会影响拍摄……”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便戛然停止。 ——有人在十二层按了电梯,电梯停了下来,门徐徐打开。 而后,池年震惊地睁大眼。 电梯外,陈扬正抱着两个装着防尘布的大纸箱,他看见池年也愣住了:“池小姐?” 池年眨了眨眼睛:“陈助理,你怎么在……” 声音再次停了下来。 池年的目光落在陈扬身后半开的公寓门上,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的男人安静地走了出来,身形修长,眉眼俊美,目光幽沉且认真地看着她:“池年。” 池年回过神来,对手机那边说了句“抱歉,我现在有点事”,挂断了电话,紧皱着眉头看着祁深:“祁总这是做什么?” 祁深的神色少有的慌了下,转瞬便恢复了冷静,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和你学的。” 池年一滞,想到自己之前因为近水楼台买下13号公寓的事,眉头拧得更紧了:“我那时候可没离你这么近。” 祁深抿了抿唇:“可我想。” 一想到她在相亲,甚至和第一个相亲对象同住一个公寓区,他心里便坐立难安。 池年瞪了祁深一眼,干脆后退一步,直接按下电梯关门键。 抱着纸箱的陈扬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合上,心中犯着嘀咕。 祁总搬到这里来,是因为池总助? 电梯上了十三楼。 池年愤愤地走进公寓,坐在沙发上越想越气,想到楼下就是祁深,没忍住使劲跺了跺地板。 祁深简直有病! 这算什么? 用她追过他的手段来追她?有意思吗? 片刻后,手机响了一声。 池年没好气地将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 祁深:【气消点了?】 池年皱眉。 祁深又发来一条:【能听见。】 池年睁大眼睛盯着他发来的消息,冷笑一声,当初说分手、后来离职都没拉黑的人,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拖进了黑名单里。 楼下。 祁深坐在有些空荡的客厅沙发上,摩挲着手机。 池年始终没有回复。 许久,强忍着心中的局促不安,他又开始打字:【池年,我在追你。】 发送。 随后,祁深看着消息框前的红色感叹号,眯了眯眼睛。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第049章 池年这一晚格外不踏实。 只要一躺在床上, 就忍不住去想,祁深就住在她的楼下,甚至自己的脚步重了, 他可能都能听见动静。 却又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 第119页 她以为他说的追她不过是说说而已, 被自己装作忘记含糊过去后, 以他的骄傲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 可是, 他却搬到了她的楼下,近到呼吸着同一片空气,看着同一片风景。 池年烦躁地翻了个身。 手机响了一声, 池年被惊了一跳, 旋即想到自己已经把祁深拉黑了, 这才放心地拿过手机。 是段闻白发来的,问她准备什么时候拍摄,他好合理安排时间。 想到拍摄,池年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认真地在心中构想了下, 要先和工作室报备一下,做好拍摄计划, 想清楚后, 池年回复了段闻白,将拍摄时间敲定在两天后。 段闻白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池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许久闷闷地蒙上被子。 不能想了, 睡觉。 第二天醒来, 池年在公寓一直待到八点四十,才出发前往工作室。 出门时, 祁深早已去公司了, 二人并没有遇上的机会。 池年不由松了一口气。 去到工作室, 池年准备将自己练习拍片的事情和喻泽说一下,却没想到喻泽并不在工作室。 仔细想想,好像从昨天自己离开喻泽的办公室开始,喻泽便一直没有再出现。 池年特地去询问了程诺,程诺想到昨天喻泽烦躁地离开工作室的情形,颇有深意地笑了笑:“他啊,最近有点烦,去临市找灵感去了。” 池年“啊”了一声。 程诺又说:“不过临走时他说了,你如果练习拍摄的话,时间自行安排。” 池年闻言心里一松,笑了笑道谢后转身离开。 程诺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小姑娘消失不见才忍不住笑了一声,拿出手机拨通喻泽的号码。 通话很快接通,喻泽的声音随意:“喂?” “我已经和池年说了,”程诺慢悠悠道,“不过你干嘛不自己和她说?” 喻泽沉默了一会儿,才懒散地说:“拍摄,忙。”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程诺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忙到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耸了耸肩,他是不信的。 池年回到工作室的正厅时,刚好看见林涵拿着一份造型设计的草稿,看见她后挑了挑眉:“要去练习拍片了?” 池年笑着应了一声。 “模特选好了吗?”林涵又问,调侃,“之前见你去办公室那边,我还以为你找的模特是喻泽呢。” “怎么可能,”池年失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喻泽不喜欢被人拍。” “也对,”林涵遗憾地耸耸肩,“长着那样一张脸,偏偏不喜欢镜头,真是暴殄天物。” 池年:“……” “不过话说回来,”林涵突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凑到池年跟前,“你在创思待过,一定很了解创思总裁吧?” 池年一怔,想到搬到自己楼下的人,语气微妙地沉了沉:“就……还好吧。” “之前只知道创思总裁很少接收采访,仅有的几次也都和科技财经有关,没想到这次合作看见真人,”林涵仔细地回味了一下,“高冷又俊美,如果能把这人拉来拍几张,肯定带劲,可惜这样的人物,只可远观……” 池年想到祁深那张脸在镜头前被无限放大定格的画面,顿了下,继而扁扁嘴,违心地说:“也就那样。” 接下来两天时间,池年一直在制定拍摄计划和选择拍摄场地。 段闻白的五官偏硬朗,到时拍摄可以从科技感、色彩、线条几个大的角度来进行,但更具体的还需要依赖环境灯光等各个方面的感觉。 可在场地选择上犯了难,摄影棚的布景单一,且灯光风机等各个方面都需要团队的配合,不适合做练习用。 没想到段闻白听说后,二话不说发来了一张极具个性的民宿顶楼天台的照片,据说是他朋友开的,并开玩笑地表示,他这也算是为朋友做宣传了。 池年看着那间名叫“花间”的民宿天台的照片,光和风都齐了,甚至夜间还有灯光秀的光柱,立即答应了下来。 至于祁深,归功于她在创思做总助的那四年,让她格外了解他的作息。 这两天时间,她出门巧妙地避开了他习惯的时间,二人一次面都没有遇到过。 这天,池年预定完场地后才下午两点多。 奔波了一天时间,只吃了一顿早餐,池年回到家便直接累倒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想了想随手订了份炸鸡。 等炸鸡送来时,池年早已昏昏欲睡,看着香喷喷的炸鸡也没了半点食欲,最终惋惜地将其塞到冰箱里,倒在床上很快睡去。 这一觉,池年直接睡到了傍晚。 彼时外面的天还残留着最后一缕晚霞,将暗未暗的。 池年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肚子空落落的,翻了翻冰箱,拿出炸鸡刚准备吃,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池年愣了下,看着面前的炸鸡,意识仍有些游移,起身去开门。 等到看清门外站着的男人时,池年眨了眨眼睛,瞬间清醒了过来。 祁深穿着白色衬衫站在门口,手中提着白色的纸袋,眉眼俨然一副山水画,深邃又华丽,正看着她。 池年下意识地想要合上门,被祁深眼疾手快地挡住了,他抿了抿唇:“你在躲我?” 池年脑子一懵,皱着眉反问:“我干嘛躲你?” -- 第120页 “那为什么拉黑我?”祁深追问。 池年顿了下,抿了抿唇:“都辞职了为什么要留着前老板的微信?”说完不等祁深开口,又说,“你有事吗?” 祁深拧眉,看着她满眼不忿的小表情,停顿了两秒钟,语气微松:“拜访邻居。”说着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 池年怀疑地看着他。 祁深无奈:“是真的,池年。” 为了合理地来敲门,让陈扬给周围的每一户都准备了礼物。 池年“哦”了一声,平静地说:“不用了。” 说完就要把门合上。 “池年。”祁深一手抵着门,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准备一直这么躲着我?” 池年闻言一滞,刚巧对面的公寓门打开,一对中年夫妻走了出来,正好奇地看着二人。 中年男人显然已经认识了祁深,笑着打了声招呼:“祁先生?” 祁深颔首应了声,重新看向池年。 池年不想被人围观,又关不上门,想到以后自己总不能真的避着祁深的作息,最终不情不愿地让开身边的位子。 祁深走进公寓,看见茶几上放着刚打开的炸鸡皱了皱眉:“你就吃这个?” 池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已经凉透的炸鸡,香味闻起来都没那么诱人了。 她顿了顿,干脆抬头瞪了他一眼:“又不用你做饭,你管我!”说着察觉到自己毫不客气的语气,凝滞了下,声音也低了些,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又要说追她吗? 可是,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们的感情厚度是不对等的,他失败了还有退路,她却没有了。 她不想再经历上一次那样的难过了。 祁深听着她带刺的语气,看着她睁大了眼睛瞪着自己,像是蒙了一层自我保护的屏障,眼神澄净,却藏着隐隐的不安。 他停了停,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吃什么?” 池年被他突然转移的话题搞得满眼迷惑。 祁深却只随意地挽了挽袖口,转身朝厨房走去。 池年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他的身影,看着他从冰箱里拿出番茄和冻得硬邦邦的牛腩肉,熟练地泡上牛腩,在番茄顶部划了一道十字花,浇上热水…… 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托着番茄,剥下番茄皮,有鲜红的番茄汁沿着他苍白的指缝流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靡靡。 池年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下,这样的祁深,清冷骄矜的气场多了些撩人的烟火气。 她出神地看着他的侧颜,动作从容有条不紊,公寓里逐渐弥漫着清香。 下秒池年飞快地反应过来,移开目光,拧了拧鼻子沉闷地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压下躁动不安的情绪,在心里轻哼一声。 他想做就做,和她无关。 番茄牛腩面端出来时,池年不得不承认,祁深的厨艺很不错。 最起码比她的要好得多。 “不吃?”祁深看了她一眼,将筷子递给她。 池年看了看凉透的炸鸡,又看向香气扑鼻的牛腩面,两相对比最终选择不亏待自己。 祁深看着她闷闷的表情,唇角极淡地勾了勾,状若无事地开口:“怎么样?” 池年没看他,只含含糊糊地应:“不怎么样。” 祁深也不生气,沉默了片刻:“池年,我……” 话没说完,被一声手机提示音打断。 池年飞快地起身去拿自己的手机,是段闻白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她顺手点了一下。 “听说,你今天去把‘花间’那边定下来了?” “那,明天见。” 温和带笑的声音,经过手机发声器的处理,带着丝磁性的低沉,在寂静的餐厅很是明显。 祁深的眉头紧皱,瞳孔微微放大了些,直勾勾地看着池年。 什么花间? 还明天见? 当他是死的吧? 池年回复了段闻白一个“好”字,将手机放下,抬头正迎上祁深的眼神,她心中一震,强装镇定:“你干嘛?” 祁深的手指无声地敲了敲餐桌,冷静地问:“你真准备和那个人发展?” 池年愣了愣,继而笑盈盈地说:“和你无关。” 说完心里莫名畅快了许多,继续吃着晚餐。 祁深的眉心皱得更紧了,看着她轻快的表情,心里冒出一阵阵的酸涩和烦躁。 偏偏池年还满眼无辜地看着他问:“你不吃吗?” 祁深死死抿着唇,看了眼面前的池年,许久垂眸舔舐了下唇角冷笑一声。 和他无关? 除非他疯了。 …… 第二天的天气有些阴沉,池年一大早就去了“花间”民宿的天台,将相机和电脑安置好,准备提前感受一下风景。 想到昨晚祁深沉着脸离开的样子,她忍不住得意地弯了弯唇。 天台的两边一面是秀丽的河滩风景,一面是繁华的高楼大厦。 天台很大,靠近河滩的地方有几张浅灰色的沙发和咖啡桌,供人休闲,而另一侧则是线条分明的极简场地,供人娱乐。 段闻白是在约好的十点到达的天台。 今天的他穿着件黑色的休闲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没有扣上,隐隐露出锁骨,整个人多了分随性的慵懒。 -- 第121页 池年忍不住半眯了下眼睛,原本打算今天拍线条感的片子,可看见段闻白的瞬间,配合着今天的阴沉天气,突然觉得黑白也许更合适。 段闻白看着心思明显不在自己身上的池年,有礼地打了声招呼:“池小姐。” 池年回过神来,露出一抹笑:“抱歉,段先生,刚刚走神了。” 段闻白摇摇头,温声问:“什么时候开始?” 池年晃了晃手里已经调试好参数的相机,笑眯眯道:“随时可以。” 创思。 祁深拿着文件,却迟迟没有翻看一页。 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池年和那天那个野男人待在一起的画面,她从那个男人的副驾驶下来的模样,弯着眉眼笑着和那个男人说话的模样…… 想起来就很刺眼。 想到最后,祁深烦躁地将文件扔到一旁,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办公室门被人轻敲了两下,祁深顿了顿收敛了神色,淡淡道:“进。” 陈扬拿着报表走了进来,察觉到办公室的低气压后,立即正襟严肃下来:“祁总,这是财务部这个月的财报,需要您签字。” 果然不论多久,他还是难以习惯祁总冰冷的气场。 祁深应了一声,飞快地翻阅了一遍,在最后签了名字。 陈扬松了一口气,接过报表就要转身离开,却在手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陈助理。”祁深叫住了他。 陈扬淡定地转身:“祁总,您还有事?” 祁深垂眸,眉心轻蹙少有的纠结,而后沉声道:“让司机在楼下等着,中午去一趟花间。” “好,”陈扬习惯地应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那之后的例会呢?” 祁深:“推迟。” 陈扬忙点点头,抬头看了眼祁深,想了想小心问道:“祁总,您现在去酒店做什么?” 祁总有点小洁癖,平时除了出差,很少愿意住酒店。 祁深的脸色一沉:“‘花间’是酒店?” 不是餐厅? 陈扬后背一寒,解释道:“花间是一家三星级民宿型酒店,因为装修还挺有个性,还挺受欢迎的。” 说着他转念一想,祁总住的几乎都是五星级,不知道也正常。 祁深半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就在陈扬还要唤他的时候,祁深突然拿过一旁的西装外套,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祁深到达“花间”时,不过才过去半小时。 没等司机下车开门,祁深已经兀自下车朝酒店内走去,留下司机站在驾驶座外,一连茫然。 好一会儿才坐进车里把车开到停车场,心中忍不住嘀咕,怎么祁总这架势,像是“捉奸”似的。 酒店前台看见来人出众的样貌,愣了愣才笑着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祁深冷声道:“有个叫池年的今天来过这里?” 前台顿了下才抱歉道:“这有关客人的隐私,请问您和池小姐是什么……” 没等她的话说完,被一旁的声音打断了:“祁先生?” 前台转头看去,忙打了声招呼:“张总。” 张总对她抬了抬手,走到祁深面前陪了一抹笑:“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碰见祁总。” 祁总拧了下眉,旋即想到在酒会上曾经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他缓和了下神情:“张总。” 张总得知祁深的来意,想到祁深和池年二人的关系,没有多想便带着他上了楼。 电梯停在了顶层,天台需要步行上去。 祁深一步步地踏上楼梯,旋即听见了阵阵风声和快门声。 天台上的画面也渐渐呈现在眼前。 池年正认真地拿着相机,不断地找着角度,对着不远处随意动作的段闻白拍摄着,心无旁骛。 隔着遥远的距离,祁深也能感受到她的专注与投入,眼中的光芒在阴沉的天气里熠熠生辉。 张总刚要上前,祁深淡淡地抬手拦住了他,原本烦躁的心有片刻的放松。 原来只是来拍照而已,那个男人也只是她的模特。 可下秒,祁深眯了眯眼,看着池年放下相机,走上前和段闻白说着什么,后者笑了笑点点头。 池年回了他一抹笑,随后直接上手调整了下他头部的角度。 祁深的目光落在池年扶着段闻白脸颊的手上,死死地盯着,周身的气场更寒了。 张总察觉到异常,小声说:“祁总?” 祁深紧抿着唇,片刻后转身离开。 张总不解,看了眼不远处的二人,忙转身追了上去。 池年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后背爬起一阵莫名的寒,转身朝楼梯口处看了一眼,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错觉吧。 池年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段闻白:“我们继续。” 今天的拍摄异常的顺利,段闻白硬朗的五官搭配着今天阴沉的天气和黑白的色调,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结束时也才下午五点。 段闻白接到一通服装工作室的电话,对池年说了一声“下次拍摄再联系”便离开了。 池年自然欣然应下。 看了看今天的成片,池年好心情地驾车回了公寓。 只是刚走到公寓门口,没等输入密码,电梯旁的楼梯间传来男人微有沙哑的声音:“回来了?” -- 第122页 池年被惊了一跳,飞快地转过身去。 昏暗的楼梯间门口,男人清冷地靠在那里,身形修长,双眸深邃,说话间喉结隐隐滚动了一下。 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池年的心脏不受控地动了两下,随后皱了下眉:“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祁深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什么时候?下午从花间回来就在了。 知道她热爱摄影,所以不想打扰,但她和那个男人的笑却还是像一根刺戳的他难受。 “去哪儿了?”祁深缓步走到她跟前,不经意地问。 池年想了想,扬起一抹笑:“有约。” 祁深看了眼她怀中的相机:“去拍片子也叫有约?” 池年顿了两秒钟,瞪着他反驳:“工作之余培养培养感情,刚刚好。”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小声嘀咕,“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祁深的脸色一黑。 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上一次“工作之余培养感情”,是在创思的那四年,和他。 现在她却说要和别人去培养感情。 祁深深呼吸一口气,沉默了几秒钟:“你为什么找了那个男人?” “什么那个男人?”池年听着他的称呼,皱了皱眉,“人家有名字,叫段闻白。” 祁深眯了眯眼睛,“那个男人”都是好听的。 他更想称呼“野男人”。 可看着池年瞪着自己的眼神,他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冷静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找,段闻白?”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 池年睨着他:“人家又高又帅还温和,不找他找谁……” “你找他不如找我。”祁深没忍住低声打断了她。 池年愣了愣,呼吸下意识地停滞了下,眨了眨睫毛,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公寓的走廊有些暗,祁深的五官清冷如山水,一丝不苟的发有一缕不听话地垂到额角,永远系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衬衣更显出一种淡漠的性冷淡感。 可此时却又好像多了分昳丽。 池年心里乱了乱,移开目光,强装平静:“找你干嘛?” “池年,”祁深闭了闭眼,再睁开一副“认了”的表情,“是你亲口承认,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好看。” 池年怔住,仔细地回忆了下,好像前不久祁深的确问过她为什么喜欢他。 她也的确回了句:因为你长得好看。 她并没有撒谎,甚至直到这个时候,她依旧不能否认他的好看,完美地长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 可是,池年不喜欢自己被轻易牵扯的情绪,默了默扯出一抹笑,弯着眉眼说:“我又请不起你。” “你……” 祁深刚要说什么,池年再次打断他,胡诌道:“而且,我过几天还要拍人家半裸的片子呢,你?”说着,她看着他一副高冷禁欲的模样,撇撇嘴。 祁深的表情一僵,继而阴沉下来。 池年满意地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以他的克己疏冷,有这样的排斥反应也是意料之中。 扬眉无辜地笑了笑,池年绕过他,验证指纹,公寓门“嘟”地一声打开。 与此同时,身后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唇齿间挤出来的,格外艰涩: “是不是,我答应了,你就不找他了?” 第050章 祁深的声音沙哑且晦涩。 池年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心跳逐渐加快。 许久,她才眨巴了下眼睛,清了清因为紧绷而微酸的喉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好好的创思总裁, 说要来给她当模特? 还是半裸的那种? 祁深迎着她闪烁的目光, 翻涌的情绪徐徐平静, 许久他淡淡地开口:“是你不知道, 池年。” 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池年怔了怔,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 还找不找?”祁深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低头看着她白净的脸颊,目光定在她圆溜溜的漆黑眸子上,“段闻白吧?我比他高,你也说过喜欢我的好看, 离你更近, 你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花费,拍摄场地随便你挑, 还有……” 说到这里, 祁深的声音微沉,眼神动了动:“你也看过摸过我的……身材”他顿了下才继续, “没有任何不满意不是吗?” 池年的耳根一热, 震惊地睁大眼睛反驳:“我什么时候看过摸过……” 尾音逐渐消失, 池年的神情逐渐心虚。 好像……祁深生病的时候,她的确借着擦酒精的机会, 摸了几下他的腹肌, 但看见的、摸到的也只限那几块腹肌而已。 祁深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想起来了?” 池年避开他的眼神, 轻哼了一声,含糊道:“那时你生病了,我帮你降温而已。” 祁深沉默着盯了她好一会儿,朝她走了两步。 池年如同受惊的兔子,张大眼睛瞪着他,甚至还后退了两步:“你做什么?” 祁深的脚步一顿,看着她,停在原地,许久才平静地开口:“面试。” “面什么……”池年疑惑,随后猛地反应过来,脸颊一热,“谁,谁要给你面试啊,我又没答应你!” 祁深皱眉,却在看着她因为刚刚的动作,脸畔的一缕头发垂到唇角时,无奈地垂眸,而后伸手,替她将那缕头发拢到耳后,指尖触碰到她温软的脸颊,顿了顿,极快地恢复如常。 -- 第123页 池年的身体僵滞。 祁深的指尖带着丝凉意,从脸颊上徐徐拂过,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经过。 时间有短暂的死寂。 楼上的电梯隐隐传来“叮”的一声响,池年才飞快地回神,避开他的手。 祁深看了看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漫不经心地收了回来,抿了抿唇道:“池年,你可以不答应我。”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哑了哑:“但不要选段闻白。” 因为,他是她的相亲对象,他怕她真的准备和他发展下去。 池年的呼吸微轻,而后闷闷地瞪了他一眼:“不用你管。” 这一次再没停留,转身推开公寓门直接走了进去,“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回到公寓,池年甩了鞋倒在沙发上,用力捶了下抱枕才闷闷地靠了上去。 祁深真的有病。 什么腹肌、好看…… 肤浅! 可是…… 池年顿了下,即便已经过去两年多,可是那时祁深白皙且完美的八块腹肌还是格外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池年用力晃了晃脑子,将抱枕扣在脑袋上。 不能再想了。 不知多久,门被人敲了两下。 池年猛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看着门口。 “池小姐吗?”门外陌生的声音响起。 池年微微放下心来,起身打开房门。 穿着星级餐厅工作服的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池小姐,祝您用餐愉快。” 说完,将纸袋递给她转身离开了。 池年愣了下,刚要说自己没有点外卖,那人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不解地将纸袋拿回房中,放在茶几上,与此同时,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祁渣渣:【晚餐。】 池年盯着那条短信,随后才想起自己微信已经把他拉黑了,抿了抿唇,她起身走向厨房的冰箱。 她才不需要他的晚餐! 可刚打开冰箱门,祁深的短信又来了:【你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 池年看着空荡荡的冰箱,愣了愣。 下秒想起他之前在厨房做饭的场景,扁扁嘴,不甘心地用力跺了跺脚。 楼下,祁深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着翻看着膝盖上的文件,听着楼上隐约传来的动静,勉强勾了下唇角。 下秒却又想到刚刚的事情,眸光微沉,许久自嘲一笑。 是真的束手无策到病急乱投医了。 …… 接下去几天,段闻白一直在忙,池年也没再继续人像摄影的练习。 和线条报备后,她开始拿着相机练习静物摄影,或是走出门拍摄城市风光。 之前给梁菲拍的创思手机宣传照也在这几天的时间成功上线,并登上了电子科技类一线杂志的封面。 因为这次喻泽精湛而大胆的拍摄,梁菲这组作品上了一整天的热搜。 这天,池年随意选了趟地铁路线出门准备拍摄城市风光,林涵发来了一组样片。 池年点击查看,随后惊喜地张大眼睛。 样片上,自己拍摄的那组关于故事主题的其中一幅作品登上了杂志封三的位子,并配上了她当初提出的“每一个故事值得被发现”的主题概念。 虽然并不是很显眼的位子,但已经是对她的极大肯定,尤其右下角“摄影师:池年”几个字,让她第一次有了真实的感觉。 她是真的,在从事着自己喜欢的事业。 在完成着自己年少时的梦。 林涵很快又发来了消息:【对了,喻泽回来了,刚巧团队晚上庆功,维兰餐厅顶层。】 而后又发了一张“等你”的表情包。 池年笑眯眯地回了个“好”。 从地铁下来,池年脚步轻快地背着相机走出地铁站,随后才发现自己来的地方,竟然是四年前创思大楼所在的那个老弄堂。 如今已经是秋天了,云城倒还残留着几缕热意。 弄堂还是老样子,不论是那棵老槐树,还是老槐树下下棋的老人,不远处的老式理发店和书社丝毫没变,远方创思的老大楼安静地矗立在那里。 池年安静地走上前去,上次和喻泽一起来的,是为了创思的发布会,这一次的心境却截然不同,只是为了自己。 池年笑了笑,不由拿起相机,对着长长的弄堂拍了一张照片。 只是没等拍几张,身后传来小车咯吱咯吱的声音,池年转过头,便看见一个衣着整洁的老奶奶骑着一辆红色小车,车上放着干净的保温桶,桶身上写着“酸梅汁”三个字。 池年认出是弄堂中开店铺的老人,见老人有些吃力,忙上前帮忙推了一把。 老人起初被惊了一跳,随后才反应过来,笑着说:“谢谢你啊,孩子。” 池年忙摇摇头。 等到将老人推到店铺前,池年转身就要离开,老人却已经接了一杯酸梅汁递给她,杯壁上沁出了些水珠,看起来就很可口。 池年摆摆手,刚要回绝:“不用……” 老人却打断了她,惊喜地看着她身前挂着的相机:“孩子,你是拍照的?” 池年不解,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老人趁机将酸梅汁塞到她手中,抬头看着她笑着问道:“拍照多少钱啊?” “啊?”池年一愣,“您要拍照?” -- 第124页 老人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前一直想拍,一直没拍成,”说到这里,她看了眼池年,“可以拍吗?” 池年:“您要拍什么?” 老人笑:“我年龄也大了,想趁着脸色还能看,拍一张遗照。” 池年怔愣,直到老人唤她才反应过来,看着老人又问了一遍“可以拍吗”,心里莫名的有些酸,却还是笑着用力地点点头:“当然可以,而且不收钱。” 老人惊喜地看着她,甚至特地回到房间换了一身新衣服,有些拘谨地坐在座位上,看着镜头。 这是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的人像拍摄,池年却格外郑重地按下快门。 拍好后,池年告诉老人:“等把照片洗印出来,会给您送过来。” 老人笑眯眯地连连点头,脸上的皱纹都像是绽放开来。 从弄堂离开,池年的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她知道摄影师要面临很多揪心的时候,可今天是她第一次,直面寻常生活里的一件沉甸甸的小事。 可想到老人刚刚的笑容,池年眨了眨眼睛,轻吐出一口气,也笑了起来。 最起码,完成了老人的一桩小心愿。 池年又拍了一下午,看了看时间,想到今晚还有庆功宴,便收了相机准备赶往维兰餐厅。 也是在这是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池年看了眼屏幕,是林涵,只当是她催自己快点过去。 “林涵,我现在就……。” 林涵的声音打断了她,带着丝丝激动:“池年,看热搜。” “啊?”池年疑惑,“是梁影后的那组照片又上热搜了吗?” “算是吧,”林涵笑了一声,“不过给你打电话是因为,喻泽上热搜了,咳咳,和你有关。” “我?”池年诧异。 “自己去看吧。” 挂断电话,池年几乎立刻打开微博,看着热搜第二就是“梁菲超强表现力”,而后面紧跟着“喻泽cp感”的热搜。 池年狐疑地点进去,随后满眼震惊地看着热门上的照片。 照片上,不知道是谁在摄影棚偷拍的照片,一束灯光下,喻泽侧背着镜头,正微微俯身凑到她眼前在说着什么。 池年仔细地想了想,那天喻泽正在和她说,要她负责拍摄故事主题的片子。 而这个热搜,起初是因为鲜少上镜的国际摄影师喻泽,第一次被曝光全身照,虽然只是背面。 随后有网友发现了这张照片奇妙的氛围感,“喻泽cp感”的热搜也缓缓爬了上来。 底下的评论更是从“卧槽喻泽很少露面,原来真人这么帅”,变成了“怎么回事,这对的cp感我嗑到了。” “听说那个女生是喻泽工作室的实习摄影师。” “难道是办公室恋情?” “业界大神x元气实习生……” 池年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些评论,退出微博,想了想直接给喻泽去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听,喻泽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随意:“喂?” 池年抿了抿唇,生怕被误解,忙解释道:“热搜上的照片,不是我拍的。” 喻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查看是什么照片,随后懒洋洋地笑了一声:“拍的还真有点感觉。” 池年:“……喻泽,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拍的这张照片。” “我相信,”喻泽笑了笑,“看角度就知道不是你拍的。” 池年松了一口气:“那这个热搜……” 喻泽沉思片刻:“放心,用不了多久大家的热情就会散了。” 池年想到之前创思公关部门处理相关事情时,不过一两天大众就消散的热情,也逐渐放下心来。 另一边。 喻泽挂断电话,拿着手机抵着桌面,想了想拨通了程诺的手机。 铃声在门外响起,很快办公室门被人推开,程诺站在门口对他晃了晃手机:“有事?” 喻泽睨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热搜上的照片,看角度是在显示器旁边拍的。” 程诺:“所以?” 喻泽挑了下眉梢:“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应该在显示器旁边吧?” “这都瞒不过你,”程诺无奈地靠着他的办公桌,“前几天你让我找的模特资料,是给池年找的吧? 喻泽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结果知道人家另有人选,你就出去找灵感去了,”程诺笑了笑,“看热搜那张照片什么感觉?” 喻泽微微皱了皱眉,许久站起身,随意道:“以后别自作主张了。” “做不出来因为灵感接近小姑娘这种事。” 说完看了眼腕表,快到庆功宴的时间了,起身就要离开。 程诺看着他的背影:“真的只是因为灵感?” 喻泽背影一顿,随后回头懒洋洋地笑:“不然呢?” …… 创思。 祁深接受完科技杂志的专访便直接回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许久,他直起身,手碰了下鼠标,电脑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上依旧是他之前离开时打开的邮件,是池年拍的那几张作品。 别具一格的风格,将梁菲脸上的故事感宣泄得淋漓尽致。 一直以来,是他束缚了她。 如今的她,才是真正的在热爱着的模样。 -- 第125页 祁深顿了下,拿出手机,习惯地打开相册,翻出那张曾经在摄影棚抓拍到的她专注拍摄的照片。 在她的眼里,千千万万皆是风景。 可那时的她,自己就是风景。 敲门声响起,祁深顺势将手机息屏。 陈扬来送专访的文字稿件,汇报完欲言又止地看着祁总。 他总觉得,祁总之前对池小姐的纵容也好,现在搬到池小姐的楼下,是因为想追池小姐,可祁总从没明说过,他也不好随便猜测。 最终是祁深察觉到他纠结的表情:“还有事?” 陈扬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小心地提醒:“祁总,您看今天热搜了?” 祁深抬眸轻描淡写地看着他,一副“有话快说”的模样。 陈扬忙说:“只是,今天的热搜和池小姐有关。”说完干笑两声,迅速转身,离开。 祁深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想了想打开手机,看见热搜上“喻泽”的名字,迟疑了几秒钟点了进去。 一张照片。 ——一束倾斜的光照在喻泽的背影上,他俯身凑到身前的女孩面前说着什么,女孩的眼神亮晶晶的,熠熠夺目。 祁深眯了眯眼睛,紧盯着底下的“办公室恋情”几个字。 他怎么看不出什么所谓cp感? 还办公室恋情?别说没这回事,即便真有,那也是他和池年。 祁深只感觉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许久捏了捏眉心,给陈扬去了通电话:“让公关部加个班。” 陈扬立刻反应过来:“好。” 挂断电话,祁深仍觉得心中烦躁得厉害,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最终没忍住给池年去了通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始终无人接听。 祁深的眉头皱得更紧,继续拨打。 这一次电话通了,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抱歉,手机的主人去洗手间了。” 祁深淡淡地应了一声,听见对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又问:“你们在哪儿?” 对方很快报了地址,祁深道谢后挂断电话,摩挲着手机,几分钟后起身走出门去。 池年今晚参加庆功宴的时候,还在因为热搜的事情忧心忡忡,原本打算当面对喻泽道谢和表达歉意。 没想到到达餐厅后才被告知,喻泽临时有事,没有出席。 反倒是热搜,前一秒还在热三的位子上挂着,刷新了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池年只当喻泽不喜欢被人公开照片,便让人撤了热搜,当下心里彻底轻松下来。 团队的人很友善,对于她的作品上了封三一事都很是高兴,接连举杯祝贺。 池年也不好意思回绝,所幸烧酒兑雪碧并不难喝,甜爽得像极了可口的饮料,她不知不觉便喝了四五杯。 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有些游移的时候,池年便乖乖地放下了酒杯,去洗手间洗了洗脸,冰凉的水接触到滚烫的脸颊,人也清醒了几分。 再回到包厢,池年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晕晕乎乎地坐在角落。 刚坐下林涵便凑了过来:“池年。” 池年的脑子依旧有些迟钝,停顿了两秒钟才转过头:“啊?” “祁渣渣是谁啊?” “祁渣渣?”池年捧着白开水,仔细地想了想,喝了一口水,随后睁大眼睛撇撇嘴,“一个渣渣!” 林涵:“……” “怎么了?”池年撑起理智,继续追问。 林涵笑:“刚刚这人来过一通电话,我说你去洗手间了,他又问你在哪……” 问她在哪儿? 池年眨了眨眼睛,终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你没告诉他吧?” 林涵想到刚刚电话里听到的熟悉且磁性的声音,低咳一声:“我也有点醉了,就……” 话没说完,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庆功宴上的一众人有片刻的安静,纷纷看向门口。 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那里,身姿颀长,眉眼冷静,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骄矜。 包厢内沉寂了足有十秒钟,最终一人打破了沉默:“祁总?” 其余众人反应过来,满眼震惊。 创思的祁总也来参加庆功宴? 祁深环视一圈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正捧着一杯水、脸颊通红的池年身上,目光微微变了下,随后对众人从容颔首:“我来找人。” 说着,走到池年面前。 池年只感觉面前有黑影挡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地抬头看去,而后怔了两秒钟,茫然地看了眼林涵,又看向祁深:“你怎么在这里?” 祁深看着她亮得异常的双眼,明显喝了酒的模样,沉默了下,淡淡地说: “没拿钥匙,进不去家门。” 第051章 包厢里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继而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祁深身上,又一致地看向池年。 林涵也震惊地坐在沙发上,看见“祁渣渣”的备注、接听了电话后, 她隐隐觉得好像是创思的那位高冷总裁, 后来看见真人也不过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可此时听着他轻描淡写地说: 没拿钥匙?进不去家门? 这两句话简直像一记惊雷炸到包厢里, 太引人遐想了。 池年也察觉到包厢里诡异的安静, 晕晕乎乎地转头看了一眼,不解地眨了下睫毛,重新看向祁深, 接受了他住在自己楼下的事实, 一时之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你没拿钥匙?” -- 第126页 “嗯。”祁深应了一声。 “电梯卡也没拿?”池年继续认真地发问。 “和钥匙放在一起了。” “哦。”池年乖乖地应了一声, 扭头拿过自己的包包就要翻找钥匙,可翻了半天,都没能找到。 一旁的林涵反应过来,把包拿了过来, 又将一旁淡粉色的包包递给她:“池年, 你拿的我的包。” 池年“啊”了一声,茫然地看向她。 祁深走上前, 将粉色包接了过来:“她喝多了, 我先带她回去。” 林涵看着印象里高贵冷艳的总裁拿着粉色的女士包包,飞快地点头:“我也没想到池年的酒量会这么……” 林涵咳嗽一声, 本以为怎么也是当过创思总助的人, 应酬肯定不少, 酒量不能说多好,至少也不会太差。 但池年的酒量不堪一击到……出乎她的预料。 祁深对众人礼貌疏离地颔首, 弯腰扶起池年。 池年不明所以地站起身, 一动眼前更加天旋地转, 脚步踉跄了下。 祁深的手微紧,顿了下扶着她的腰身。 直到坐到副驾驶的位子,池年靠着座椅,那股眩晕感才减少了些,懵懂地看了眼四周,原本想问“这是谁的车”,可说出口却变成了:“这是什么车?” 祁深刚坐上主驾驶的位子,闻言微顿,想到她曾经瞪着他说“劳斯劳斯坐烦了,想坐保时捷”的样子,吐出一口气:“保时捷。” “哦。”池年应了一声,随后乖巧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车子逐渐发动,在路上飞快地行驶。 池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总觉得刚刚还甜爽的烧酒不像其他的酒,喝完了就完了。 此时残余的酒气开始在胃里翻涌,惹得她心口有些闷热。 池年不觉皱了皱眉,紧抓着身前的安全带,轻轻地呼吸了下。 祁深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开了点窗子。 凉风涌入,池年勉强好受了些,只是酒意上头,她逐渐不受控地点了点头,浅睡了过去。 回到公寓,祁深将车停好,看着副驾驶的女孩,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下车打开副驾的门,替她将安全带解开。 “你做什么?”也是在此时,池年突然醒了过来,迷茫地看着他。 二人的距离很近,隔着停车场昏黄的灯光,彼此的呼吸都听着一清二楚,在狭窄的空间里彼此纠缠。 祁深的呼吸微紧,心脏像被她的目光牵着一根线,轻轻拉动,就跳了起来。 下秒他飞快地移开目光,手穿过她的膝下,径自将人横抱在身前,朝公寓楼走去。 池年只感觉自己靠在一个泛着冷冽泉香的怀里,一颠一颠的,微微抬起目光,只看见男人精雕细琢的下颌。 “祁深?”她唤他。 “嗯。”祁深低应一声。 池年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扁了扁嘴:“渣渣。” 祁深的脚步微滞,低头睨了她一眼:“渣渣抱你回来?” 池年沉默下来,许久垂下眼睛小声嘀咕:“就是渣渣。” 祁深看了眼怀里女孩微红的眼圈,手紧了紧,心皱了一下,这次没有反驳。 直到公寓门口,祁深将池年放下,拉着她的手就要验证指纹,没等验证完,池年倏地将手抽了回去,睁着水蒙蒙的眼睛谨慎地瞪着他:“你要干嘛?” 那模样就像他图谋不轨一样。 祁深迎上她防贼似的视线,气笑了:“池年,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禽兽?” 池年迟疑了几秒钟,最终勉为其难地将手放在指纹锁上,“滴”的一声响后,门锁应声弹开。 池年走进公寓,习惯地倒在沙发上。 胃里的烧酒越发兴风作浪,她只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 面前放了一杯凉白开,池年勉强掀起眼皮。 “把水喝了。”祁深看着她。 池年刚要开口,下秒胃里翻涌了下,她脸色一白,飞快地站起身朝洗手间走去,中途脚步踉跄了下,祁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池年顾不上其他,直接走到洗手台前,那股反呕却消失不见,只有胃里残留着火辣辣的感觉,惹得她眼角挤出了点泪花。 祁深皱着眉头:“喝了多少。” 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喝。 池年转过头,眼巴巴地回望他,眼圈红红的,更像兔子了:“……难受。” 祁深顿了顿,心突然就软了下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张嘴。” 池年不解,却还是乖乖地微张嘴巴。 祁深看着她澄净的双眸,怔了怔,心中自嘲一笑。 如果她清醒时也像现在这样乖就好了。 也不用很乖,只要不避他如洪水猛兽就行。 “你到底要干嘛?”池年张着嘴巴,发音有些口齿不清。 祁深回过神来,洗了洗手擦拭干净,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洗手间的白光下像块透明的玉,食指与中指并拢,探入她的口中,刁钻地压了下她舌根的位子。 池年感受着他的动作,鼻息间隐隐传来洗手液的栀子花香,脑子里莫名回忆起上次他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沾满鲜红的番茄汁的靡靡景象,只是没等她仔细回想这色气十足的动作,喉咙紧缩了下,胃里一阵剧烈地翻涌,一股苦水瞬间涌了上来。 -- 第127页 晚餐本就没吃什么,喝的酒水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后背多了一只大手轻轻地拍打着。 池年终于好受了许多,眨去眼角的泪花,随之而来的便是眩晕感。 良好的习惯让她乖乖地站在原地,刷牙洗漱完才摇摇晃晃地回卧室。 祁深看着她艰难的动作,扶着她回到床边。 池年没有拒绝,老老实实地坐着,随后仰起头看着他:“我饿了。” 祁深无奈地看着她,捏了捏眉心,便要转身去厨房,余光却突然瞥见了什么,眯着眼睛看着卧室墙壁上挂着的画。 画框很熟悉。 她曾经拍照发给过他,里面原本嵌着的是拼图,此时却变成了喻泽的签名。 今天,她和喻泽还因为cp感上了热搜,热评上“办公室恋情”五个字再次钻入他的脑海。 祁深紧盯着那纸耀武扬威的签名,许久舐了下唇角,转头看向池年:“这是什么?” 池年茫然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眨了眨眼:“偶像的签名。” 祁深深呼吸一口气,轻描淡写地问:“我记得画框里之前是幅拼图。” 池年看着签名,想到那个被她一块块拼好又一块块拆开的拼图,抿了抿唇,含糊地应:“我扔了。” 祁深紧皱眉心盯着她,小骗子。 拼图明明就在楼下,好端端地放在他的书房里。 沉默片刻,他扫了眼拼图,最终还是进了厨房。 等到他端着熬好的粥出来时,池年已经抱着一个抱枕,靠着一个抱枕睡着了。 眼圈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唇微微翘着,小小的身子蜷在床边,白净的脸颊带着些娇憨。 祁深看了她一会儿,走上前道:“池年。” 池年皱了皱眉,没有醒。 祁深又叫了一遍:“池年。” 池年动了动身子,腿从裙摆下探了出来,耷在床边。 白皙纤细的肌肤在暖色调的灯光下透着一丝说不出的暧昧。 祁深耳根一热,喉结细微地滚动了下,匆忙移开目光。 突然想到刚刚进门时说的那句话。 也许,她的谨慎是对的。 他对她,的确不想当什么正人君子。 深吸一口气,祁深勉强平静下来,俯身轻声道:“池年,先把粥喝了。” 话音刚落,池年突然醒了过来,眼神依旧有些迷茫,随后眨眨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 他已经脱了西装外套,袖口微微挽起,眉眼好看的像画里的贵族,矜贵从容,清雅疏冷。 池年呆了呆,脑子被醉意塞满,直勾勾地看着祁深。 祁深的唇微动,迎着她的视线,莫名想起当初二人那个阴差阳错的吻,抓着粥碗的手紧了紧,一时之间,口唇有些干燥。 “池年……”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池年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指尖温软,带着撩人的触感。 祁深只感觉自己脑子里紧绷的弦断了,理智与禁欲全数消失,下秒不自觉地紧扣着她的后首,手指穿入她的发间,难以克制地吻了上去。 池年坐在床边,仰着头,睫毛抖了下,看着距离极近的男人。 原来他的睫毛这么长,比她的还长。 这个吻很轻。 像羽毛一样,浅尝辄止。 一吻作罢,祁深的呼吸粗重了些,耳根与唇色微红,越发昳丽。 池年迷蒙地看着他,真诚地开口:“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 祁深一愣,意识逐渐从那一吻中抽离,旋即心里满是复杂。 她真的……只喜欢自己这张脸? 没好气地应:“有。”当他的面说的,就她一个。 池年有些失落,“哦”了一声,收回手,接过温度刚好的粥老老实实地喝完,胃里舒服了,睡意蜂拥而至。 池年乖巧地给自己盖上被子:“我要睡了,你走吧。” 祁深:“……”用完了就让他走? 可看着她盯着自己的眼睛,祁深揉了揉太阳穴,他最终转身关上门走了出去。 …… 池年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天光大亮,太阳高升。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被子上,池年睁开眼睛,揉了揉宿醉后微痛的头。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池年皱着眉拿了过来,看见屏幕上的消息时瞬间震惊地睁大眼。 林涵:【池年,你和祁总同居了??】 池年惊悚地看着“同居”两个字,刚要三连否认:【不是,没有,绝无可能!】 只是没等发送,突然想起了什么。 昨晚在包厢里,祁深好像说…… 他没拿钥匙,进不了家门? 随后二人当着众人的面,一块离开了。 再之后…… 池年呆滞地坐在床上,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林涵又发来一条消息:【害羞了?】 池年看着那条消息,她害个鬼羞! 良久她蓦地起身,气势汹汹地朝外走去。 她要好好找祁渣渣问清楚,昨晚为什么要那么说! 只是池年走到公寓门口,手刚刚握住门把手,一旁露天阳台的玻璃门被人推开。 罪魁祸首靠在门口,从容且淡定,只是声音有些疲惫:“又想逃?” 第052章 -- 第128页 池年听见身后的声音, 背影一僵,缓缓转过身去。 祁深逆着光站在阳台门口处,白衬衫在领口处随意地解开了两颗纽扣, 从侧面能清晰看到他性感的喉结与清俊的锁骨。 阳台门推拉之间, 隐约传来丝丝缕缕烟草的味道。 池年愣了下。 上次见到祁深抽烟, 还是四年前创思在弄堂旁那个简陋大楼的时候, 创思的业务被截胡,技术被围堵,他一个人孤寂地站在窗边, 抽着烟, 见到她后, 便轻描淡写地把烟掐了。 之后这几年,再没见他抽过。 祁深直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池年猛地回过神,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怎么还在我家?” 祁深停在她身前不远处:“想看看你会不会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池年拧了拧眉, 瞪了他一眼:“上次在苏城, 本来就什么都没……” 声音戛然而止。 池年懊恼,她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祁深看着池年心虚的小表情, 目光微动。 之前只是怀疑,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她记得自己上次说的话。 祁深忍不住揉了揉拥挤的太阳穴, 笃定地开口:“你还记得。” 池年认真地摇头:“我不记得。” 祁深:“……我还没说什么事。” 池年眨眨眼满是无辜:“我什么都不记得。” 祁深皱了下眉头, 看着她唯恐对方不信严肃地盯着对方的澄净目光, 最终放弃争辩这个话题:“那昨晚呢?” 池年怔愣了几秒钟:“昨晚什么?” 祁深的脸色一黑,眼神危险地微眯, 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摸了我, 又亲了我。” 池年震惊地看着他,耳根微热,昨晚的画面钻入脑海。 他抱着她上了楼,回了房间; 小有洁癖的人帮她催了吐; 还有后来她大胆地摸了她的脸颊,以及……那个像极了做梦的吻…… 池年的睫毛抖了两下:“分明是你亲了我!” “不错,还记得。”祁深朝她走了两步,“所以……” 说到这里,他的呼吸微紧,手指不觉攥了下,垂眸故作轻描淡写:“要不要负责?” 池年神色僵滞了下,飞快地摇头。 女孩不假思索的否认让祁深的脸色更加难看:“你打算始乱终弃?” 池年被他强大的措辞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扁扁嘴:“祁深,昨晚我醉了。” 祁深深呼吸一口气:“是吗?醉了,你的手还知道摸人?” 池年的眼神胡乱瞟着,下秒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愤愤地看向他:“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吗?” “我?” 池年用力地点头:“你为什么去包厢找我,还对我同事们说了那种让人误会的话?” 祁深看着她微微鼓起的面颊,想要上手戳一下,却还是克制住了:“哪种话?” “就是……”池年抿了抿唇说,“没拿钥匙,进不去家门那些话!” 祁深沉吟了半秒钟,淡淡地说:“我昨天的确没找到钥匙和电梯卡,没有这些自然进不去家门。”所以,不算撒谎。 池年听着他的狡辩,余光落在茶几上:“那这是什么?” 那里分明放着他的钥匙。 祁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后来又在车上找到了。” “祁深!”池年气愤地盯着他。 祁深看着她涨红的脸颊,心软了一下,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纯净水递给她:“昨晚喝了酒,先喝口水再气。” 池年舐了下有些干的唇,口是心非地转开目光:“我才不渴。” 祁深摩挲了下水杯,没有再继续强求,沉吟半晌:“池年,上次的事情,你说你忘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几秒钟,“那我就再说一次。” “池年,我在……” 一阵手机铃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池年从紧张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飞快地转身:“我有电话!”说完不等祁深说完,直接转身回了卧室。 祁深看着池年的背影,表情一滞,目光陡然阴沉,继而忍耐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神依旧克制不住的烦躁。 池年心慌意乱地从床头柜摸出手机,屏幕都只扫了一眼,没等看清直接接听了:“喂?” “年年?”女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池年一愣,拿离手机看了一眼:“妈?” 她没想到会是池母。 “年年,”池母松了一口气,“你现在在哪里呢?方便吗?” “我在家呢,妈,”池年不解,“怎么了?” “上次中秋节爽约,是妈妈不对,”池母的语气有些歉疚,“年年,你现在在住的公寓,是半湾公寓吗?” 池年应了一声“是”,而后突然反应过来:“您来云城了?” “我说过之后来看你的,”池母不自在地笑了笑,“我现在在半湾公寓门口,你方便……下来一趟吗?” 池年忙答应下来,挂断电话,穿上外衫便要朝外走,看见客厅里紧盯着自己的祁深时一愣,而后一把抓起茶几上他的钥匙塞给他:“我现在有事,你快点离开吧。” 祁深听见了她刚刚的话,皱了皱眉:“你母亲?” 池年胡乱地点点头,推着他朝外走:“回去的时候注意着些,千万不要让人看见。” -- 第129页 只是在走到公寓门口时,祁深沉着脸撑着房门,低头睨着她:“池年,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池年迎上他的视线,呼吸微紧,片刻后回过神来,笑眯眯地说:“你以为呢?” 祁深沉默半晌,舔舐了下下唇,气笑了,扭头直接走进楼梯间。 池年盯着他的背影,顿了下,下秒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忙关上公寓门,进了电梯。 刚走出公寓,池年便看见池母站在台阶下,头发在身后盘起,穿着简单古典的盘扣裙子,比起当年总和父亲吵架时的模样,此时的她温婉极了,正在和对面的人笑着说着什么。 二人上次见面还是春节后,一时之间,池年有一种莫名的胆怯。 随后她才想起来,公寓是刷脸进门,且池母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 池年缓步走上前:“妈。”唤完看向一旁,在看清正和池母说话的人时满眼震惊,“喻泽?” 正在听池母说话的人,不是喻泽又是谁? “年年,”池母看见池年,欣喜中透着丝拘谨,好一会儿才上前,“是这位喻先生带我进来的,说认识你,还陪着我一起等你。” 喻泽看见池年,神色微微变了变。 前几天莫名烦躁的情绪好像无形中舒缓了许多,他对池年挑了挑眉,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保时捷:“今早去了趟工作室,回来时刚好碰见阿姨。” 池年笑着道谢:“谢谢你,”说着看向池母,介绍道,“妈,这是我工作室的老板。” 池母对喻泽点点头温柔地笑:“原来是年年的老板,年年和我提起过你,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年年的照顾。” 喻泽原本懒散的态度正色了不少,看了眼池年勾了勾唇:“阿姨,您不要客气,是池年自己足够优秀。” 池年心里一暖,对喻泽轻轻地笑了笑,又看向池母,将她脚边的小行李箱接了过来:“喻泽,我先带着我妈上楼了。” 喻泽颔首,回了一抹笑:“好,有时间拜访一下阿姨。” 池年拉着小行李箱,和池母走进电梯。 狭窄的空间,二人都很安静,池年看着电梯镜子里的人,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忐忑。 她没想到池母会突然前来,即便之前池母说过有时间会来看她,可失望的次数多了,她也学会了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池年下意识地抬脚就要朝外走。 “年年。”身后,池母低声唤了她一声。 池年不解地抬头,在看见电梯外的男人时惊得睁大眼睛。 祁深。 他已经换了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显然正要去公司,眉眼俊美如俦,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此时池年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电梯停在了十二层,而不是十三层。 她悻悻地后退半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和门外人不熟的模样。 祁深的眉头紧皱,被她从家里推出来,他的确很气,可当烦躁地站在落地窗前,看见公寓楼下喻泽对池年和池母笑着打招呼的样子,气恼又变成了酸涩。 对喻泽便是坦然地彼此介绍。 对他,却是将他从她家里推出来,还要求“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池年。”祁深平淡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池年狠狠地瞪了一眼祁深。 后者则依旧一副清淡从容的模样。 “年年,你认识?”池母察觉到二人见诡异的气氛,又看了眼眼前英俊的男人,出声询问。 池年回过神来,一抬头便迎上了祁深的目光,不情愿地说:“这是我前老板。” 一个老板,一个前老板。 池母错愕,怎么都住在一块? 祁深的表情在听见“前老板”的瞬间变了变,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池年,转而看向池母:“伯母,你好,我是祁深。” “你好。”池母笑着应了一声,虽然人冷了些,倒很有礼貌。 池年笑吟吟地说:“我们上楼,祁总,您要进来吗?” 祁深目光深邃地看了池年一眼,清雅地颔首,从容地走进电梯,站在池年的侧后方,强大的气场及冷冽的泉香将池年重重包裹在其中。 池年的呼吸微紧,下意识地朝一旁避了避。 幸好电梯很快到了十三层,池母率先走了出去,池年拉着行李箱跟上前去。 池母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池年,轻声问:“对了年年,刚刚那位喻先生,是你赵阿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年轻人吗?” 池年一滞,几乎立刻感觉到身后还没关闭的电梯门后,一道目光直直地刺向自己的后背。 她忙含糊地应了一声,打开公寓门走了进去。 祁深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徐徐合上,降到十二层又打开。 走出电梯回到公寓,祁深脱下刚换的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随手扯了扯领带,走到落地窗前,想到刚刚听见的对话…… 所以,喻泽的身份,她家里的人都听说了。 而她和他的关系,没人知道。 第053章 公寓里很安静。 池年坐在沙发上, 看了眼就坐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池母,心里总有些不自在。 可不自在过后,却又忍不住低落。 因为见过池母在那个新家里和谐热闹的气氛, 与此刻冷清的氛围截然不同。 -- 第130页 可是, 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池母顿了下, 看向池年:“新工作还适应吗?” 池年乖乖地点点头:“我很喜欢。” “那就好, ”池母欣慰地笑了笑,停了停才又问,“突然从之前的公司辞职, 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前老板啊?” 她知道池年以前在创思做总助, 薪资很好, 没道理突然离职。 而且刚刚在电梯里,她总觉得池年和那个前老板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池年一僵,眨了眨眼:“当然不是,”迎上池母的目光, 她飞快地站起身, “妈你一路飞过来应该很累吧,我去倒杯水。”说完径自朝厨房走去。 池母看着池年的背影, 歉疚地叹了口气。 池年边倒温水, 边忍不住在心里低咒祁深,刚刚露什么面?本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气氛更尴尬了。 池年磨磨蹭蹭地将温水放在池母面前, 安静了一会儿才问:“妈, 你怎么突然就来云城了,工作不忙吗?” 当年, 池母刚离开苏城、离开她的时候, 一门心思投入到工作上, 那时,她除了每个月给她、给赵阿姨打钱外,逢年过节总会回苏城,看看她,也看看赵阿姨。 可后来,认识了现在的另一半后,她的精力也一分为二了,再生了阳阳后,留给她的时间就更少了。 池母看着她,忙道:“年年,之前阳阳得了急性肠胃炎,所以我才会爽约的,”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想到自己回到苏城看到那间被整理的干干净净的房子,想到池年在房间里欢欣地等着她回来、却等来一场空的场景,越想越是心疼,“现在阳阳的身体好了,妈妈便想着把节日补回来。” 池年愣了愣,随后轻轻地摇摇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没关系的,反正也都过去了。” 池母看着她的笑,心里更觉得酸涩。 她因为不喜欢苏城带来的痛苦过往选择离开,却终究还是把当时才十余岁的孩子一个人丢在了那里。 池母迟疑了下才又问:“你爸爸,有联系你吗?” 池年点点头:“嗯,爸之前过节有给我来电话。” 池母勉强放下心来。 客厅又一次变得寂静。 池母看着池年微微垂着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差点把这个忘了。” 说着走到一旁,将行李箱推了过来,打开:“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藕夹,还有梅花糕、薄荷糕什么的,妈都给你带了些。” 甜品放在精致的打包盒中,池母一样样地拿出来。 此时池年才发现,行李箱里一大半的空间放着一盒盒的吃的。 最后拿出来的是一盒藕夹。 池母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昨晚炸的了,可能有些绵软了。” 池年眨了眨微酸的眼眶。 小时候池母炸藕夹的时候,她总爱偷吃。 每次偷吃被发现,池母便轻轻地拍一下她的手背,说她是馋猫。 这时池父便会笑呵呵地将她抱起来,将她抱离厨房,顺手替她拿两个藕夹。 也许见她依旧沉默着不说话,池母也安静了几秒钟,随后像小时候一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也快中午了,妈订好了酒店,先把行李放回去,再来接你一块出去吃饭。” 池年看向池母,她已经将行李箱合上了,正要拉着朝门口走。 “……这里还有房间,”池年站起身,声音很轻,“还有间卧室没人住,妈,要不你在这儿睡吧?” 池母一愣,转过头看着她,眼神泛着惊喜的光,随后点点头:“好。” 池年抿了抿唇,回了一抹笑。 气氛好像也慢慢地打开了,池母将打包盒打开:“薄荷糕还是在之前你爱吃的那家店里买的,现在开了分店了……” “等午饭时,妈把藕夹放空气炸锅里炸一下。” 池年窝在沙发上笑眯眯地听着,偶尔也说说自己工作上的事情。 池母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感叹:“没想到一转眼,年年也长这么大了。” 池年的笑微僵,总觉得这句话格外熟悉。 池母看向她:“你和那位喻先生,之前也相过亲,真的没什么可能吗?” 池年无奈:“真的,喻泽是我的偶像,现在还是我的老板,我们怎么可能擦出火花。” 池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喜欢办公室恋情?” 池年又是一僵,睫毛细微地抖了抖,“嗯”了一声。 池母看她的样子,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温柔地笑笑:“既然不喜欢,那就不在这上面纠结了。” 话落,她从一旁的包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池年愣了愣,不解地看着她。 “我已经见过你赵阿姨了,也知道赵阿姨给你发过一些男孩子的照片,”池母将信封递给她,“估计发给你你也不仔细看,我把照片印了出来,带给你看看。” “妈……”池年看着手里的信封,赵阿姨的确发过一些照片,只是被她搪塞了过去,没想到池母来了还是逃不掉。 “只是看看,有喜欢的可以安排着见一面,我看有这几个小伙子挺不错,”池母说着看了眼时间,“我先去准备午饭。” 池年默了默,看着池母的背影,许久才打开信封。 四五张照片滑落出来,倒扣在茶几上。 -- 第131页 照片背面,有池母手写的简单的资料,列得清清楚楚。 池年怔愣了下,看着那些字,睫毛轻轻地眨了眨。 这一次再没有排斥,一张张翻看了个遍。 等到全部看完,敲门声刚好响起。 池年将照片放下,走上前开门。 却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微微睁大眼睛,随后皱了皱眉,脸颊微鼓:“你没去公司?” 门外,祁深穿着白衬衣黑裤子,冷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他终于知道被拒绝承认和对方的关系是怎样的感觉,知道自己失忆的时候,她笑眯眯地说“我是你女朋友”时被他毫不留情的否认,其实笑得并不容易,于是便更加烦躁地再难以冷静。 “不解释一下?”祁深沉声说,嗓音有些沙哑。 池年不解:“什么?” 祁深抿了抿薄唇,沉默了两秒钟:“只是前老板?” 池年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在电梯里说的那番话,眉眼一弯笑了起来:“不然呢?” 祁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池年,只是前老板的话,那昨晚算什么?” 以前她问他,在一起的话可以拥抱亲吻吗,现在亲了也抱了,却只是“前老板”? 提起昨晚,池年脸颊忍不住发热,怒视着他:“我说了,我昨晚喝醉了。”话落想到厨房的池母,她忙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池母仍在厨房忙碌才松了一口气。 祁深再一次被她谨慎的小动作气到了。 他有这么拿不出手? “你到底来做什么?”再开口,池年的声音轻了许多。 总不能是专程来拜访池母的吧。 祁深的目光微顿,余光扫了眼公寓内:“……拿外套。” “什么外……”池年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玄关处挂着的西服外套上。 昨晚祁深送她回来时顺手挂在这里的,也就是说,外套一直都在? 她竟然没注意到? 池年飞快地上前,一把将外套扯了下来塞到祁深怀中:“拿到了?走……” “年年?”池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目光越过池年落在祁深身上,“这是你那位前老板吧?” 池年身体一僵。 祁深看了她一眼,再抬头扯了下唇角:“伯母,您叫我祁深就好。” 池母走上前来,看向池年:“怎么让人在门口站着?” 池年偷偷地瞪了眼祁深,再抬头笑盈盈的:“我这不还没来得及请客人进来坐坐嘛,”说着僵硬地让开身体,“祁总,您要进来吗?” 你敢。 祁深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微微颔首:“好啊。” 池年:“……” 池母看了眼祁深手里提着的西装外套,转身走进客厅,看见池年将照片乱七八糟地放在茶几上时一顿:“抱歉,可能有些乱。” 祁深扫了眼茶几,只当是池年在整理之前拍的照片,没有在意:“不会。” 池母看着池年笑了笑:“年年,先把茶几收拾一下。” 池年心里正因为祁深不请自来生着闷气,下意识地便要点头,顺手将几张照片拿了起来,下秒想到什么,眼珠转了转,笑吟吟地直起身:“妈,刚好可以让祁总帮我看看。” 祁深皱了皱眉看向池年,半眯双眼少有的困惑,心里莫名的烦乱。 池母:“这,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怎么会?”池年笑得满脸无害,“之前我在创思时,祁总还给我介绍过男朋友呢,大好的青年才俊,那时祁总的眼光就很不错。” 祁深神情怔忡,想到自己曾经无视她亮晶晶的眼睛,将严嘉介绍给她认识的场景,心里忍不住的酸疼。 池母也看向祁深。 之前总觉得祁深和年年之间的气氛诡异,本来以为二人之间有点什么,却没想到他帮年年介绍过男朋友,看来也许真的只是前老板。 池年见池母再没说话,扭头看向祁深,笑眯眯地将照片拿到他眼前。 祁深垂眸,此时才认真看清,是几张男人的照片。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抬眸看向池年。 她正睁着双眼,真诚地说:“祁总,您见多识广,帮我把把关?” 第054章 客厅里诡异的安静。 祁深看着眼前嫣然含笑的池年, 满眼无辜地拜托自己帮她把关相亲对象,容色阴沉且苍白。 所有冷静的思考与理智的权衡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大脑停止了转动, 只有心脏像是被人一下一下地捣弄着, 又酸又疼。 他?帮池年把关相亲对象? 祁深怎么想都觉得可笑, 偏偏池年说得格外真诚。 一旁的池母察觉到气氛的异常, 看了眼池年,又看向祁深,顿了下才笑着说:“那就麻烦祁深帮着看看了。” 祁深身躯一僵, 转头看了眼池母, 勉强扯了下唇角。 池母对他点了点头, 转身走进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池年和祁深二人。 池年已经将五张照片全部平铺在茶几上,每一张的男人看起来都是一表人才的样子:“祁总,你坐啊。”边说着边热心地拍了拍一旁的沙发。 祁深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僵硬地走上前, 坐下。 “你觉得这张怎么样?”池年兴致勃勃地拿起一张照片问祁深, 而后看了看背面池母写的介绍,“建筑师, 薪资肯定挺高的……” -- 第132页 祁深的脸一黑, 旋即面无表情地说:“高吗?” 有创思总裁的薪资高吗? 池年佯做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拿起一张照片:“这个呢, 律师, 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祁深冷冷地扫了眼照片:“太瘦。” 连西装都没撑起来。 池年瞪了他一眼, 将照片放下,又看其余几张:“篮球教练, 身材一定很不错……” 祁深:“太壮。” “钢琴老师……” “文弱。” 只剩最后一张了。 池年拿过照片, 刚刚草草看了一眼没发觉, 此时才看清,这个叫盛帆的男人一身西装,眉眼干净且斯斯文文的,又透着丝冷淡,身材比例很好,带着让人熟悉疏远气场。 随后她扭头笑眯眯地看向祁深:“这个不瘦不壮身材刚刚好,目前自己创业,薪资不低,总没问题了吧?” 祁深看着池年持续六七秒钟盯着男人的照片时,目光就已经沉了下来,看见照片后,脸色更难看了。 找到那些男人的问题还好,可找不到,他心里更难受。 “池年。”祁深忍无可忍地唤她,嗓音低沉。 他根本无法想象,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脆生生地唤着别的男人的名字,笑盈盈地扎进别人怀抱,甚至更亲密的画面。 只是想一下,心里就皱巴巴的疼。 现在还要他帮她把关这些男人,她真当他死了吧? “干嘛?”池年不解地看向他。 祁深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竭力维持理智,刚要开口,池母端着饭菜走了出来,笑看着二人:“年年,祁深帮你看得怎么样了?” 祁深表情一僵,看向池年。 池年对他眯着眼睛笑了笑,笑得祁深心里一阵不详,果然下秒她说:“祁总的眼光果然很挑剔,”说着将照片拿给池母,“这个就很不错。” 池母看了眼照片,温婉地笑笑:“是很不错,你赵阿姨说了,这个叫盛帆的小伙子挺上进的,”说着池母看向祁深,“祁深,你觉得呢?” 祁深迎着池母的目光,许久看向池年,见对方始终看着照片,脑子也停止了转动,许久生生气笑了,半晌挤出一句:“……挺不错。” 池年终于收回视线看向他,歪头一笑:“我也觉得。” 池母:“难得年年你觉得不错,祁深见得人多既然也这么说了,那就趁我还在云城,你们找个时间见一……” “抱歉,伯母,”祁深只觉胸口的情绪剧烈翻涌,心脏不断冒着醋意,在失态前打断了池母的话:“我突然想起来公司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池母诧异:“不留下一起吃午饭了?” “不了。”祁深扯出一抹笑,礼貌地颔首,“我先走了,伯母。” 说完,他站起身,信步朝外走去,只是在走进电梯时,才没忍住微弓了下腰身。 公寓内。 池年想到祁深黑着脸离开的场景,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午饭时一连吃了六七个藕夹,加上杂七杂八的糕点,直到傍晚,她都觉得自己的胃里胀胀的。 晚上,池年洗完澡,窝在沙发上随意地看着电影,池母坐在她身边徐徐开口:“年年,你和那个叫盛帆的小伙子,准备什么时候见面?” 池年闻言,心中“咯噔”一声。 她想看祁深吃瘪不假,可是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啊。 “妈,”池年不觉放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些软糯,“我明天还有事,没有时间见面。” 池母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了笑:“年年,我之前听赵阿姨说,你很辛苦地追过一个人,后来却没结果?” 池年一愣。 池母的声音很轻:“那个人是祁深,对不对?” 池年的睫毛抖了下:“妈……” 池母见她这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早上来时在玄关看见的男人的西装,还有中午年年和祁深之间诡异的气氛,自己提到让祁深帮忙看看相亲对象时祁深的表情都证明了这一点。 只是,看祁深今天中午的表现,不像是对年年没感觉的样子。 “年年,你现在怎么想的?”池母轻柔地问。 池年顿了顿,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大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她对祁深,就是这样的感觉。 池母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不论怎么样,妈妈都希望你能够快乐、幸福,年年。” “但在此之前,一定不要忘了好好地爱自己。” 池年怔了下,眨了眨眼睛,许久点点头:“我知道了,妈。” 池年说的第二天有事,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之前帮弄堂店铺的那个老奶奶拍的照片,她已经洗印了出来,刚好是周末,趁着有时间送过去。 池母下午会去见见在云城的老同学,她也去拍摄一下城市风光。 因此第二天一早,池年便开始准备出门了。 而此时,楼下。 宋朗来给祁深送文件,顺便看看他新搬的家。 他怎么也没想到,祁深放着大好地段的别墅不住,搬到这离公司足有一小时车程的半湾公寓来。 将公寓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宋朗看着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的祁深,幸灾乐祸地说:“每天两个小时的路程,就为了近水楼台?” -- 第133页 祁深冷淡地睨了他一眼:“有事说事。” 言外之意,没事就滚。 宋朗不在意地耸耸肩:“这不来看看某人的追求进度怎么样了吗,”说着他朝楼上看了一眼,“小池年就在楼上?” 祁深皱了皱眉:“她已经辞职了。” 宋朗不解:“所以?” “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了,”祁深微微抬眸,“把称呼改一改。” 宋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一个称呼而已,他吃的哪门子飞醋:“照你这么说地画,小池年和你也没半点关系了。” 祁深抓着文件的手一紧,想到昨天的事情,心里就一阵憋闷。 下秒楼上隐隐传来关门的声音,房门似乎被风带了一下,关门声很大。 祁深的眉头微皱。 宋朗仍在说着:“话说回来,你和小池年到底进展到……” 他的话没有说完,祁深凝眉想起了什么,绕过他推开了房门,电梯按键不知道被谁按了一下,没有人。 反倒是从楼上降下来的电梯门徐徐打开。 池年站在电梯里,背着一个宽大的包包,穿着件浅色修身的一字肩上衣和阔腿裤,头发散在身后,溢着淡淡的馨香。 祁深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神色阴沉。 她涂了一层淡淡的唇彩,带着诱人的光泽,微微翘着。 祁深想到那晚的场景,喉结动了下。 却又忍不住想到昨天池母说“找个时间见见相亲对象”的这句话。 她为了见那个人,还特意打扮了? “小池年。”宋朗在身后和池年打着招呼。 池年也没想到电梯会在十二楼停下,眨了眨眼:“宋总。” 说着手放在关门键上:“你们要上来吗?” 宋朗挑了挑眉:“不用。” 池年没有一丝犹豫地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徐徐关上,就在池年松一口气的时候,电梯门再次打开,祁深站在门外,嗓音低沉:“去相亲?” 池年一愣,继而笑吟吟地点头:“对啊,祁总你不是也觉得那个人很不错吗?” 祁深的瞳孔猛地放大,紧盯着她没有说话。 池年等的有些不耐,再次按了关门键。 这一次祁深没有再动,只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地合上,带走了池年,也带走了残留的馨香。 宋朗诧异地看着祁深:“你说小池年去相亲?” 祁深死死抿着唇,不说话。 宋朗憋笑:“你还觉得相亲对象很不错?” 祁深终于动了动,扫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多话。”说完转身回了公寓。 宋朗看了看电梯,耸耸肩跟着他走进公寓里,看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满身的清冷被阴戾取代,面无表情。 宋朗皱了皱眉,总觉得这样的祁深有些眼熟。 好一会儿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当年祁深给小池年介绍严嘉,后来小池年竟然真的和严嘉走得很近,他得知后,便是这样的表情坐在办公室里的。 宋朗勾了勾唇,故作不解地问:“对了,之前你介绍严嘉给小池年认识时,后来二人怎么突然断了联系了?” 祁深的身躯微僵。 宋朗了然,看来当年小池年和严嘉断了联系,肯定是祁深从中作梗,看着他此时的表情,再没忍住笑出声。 祁深眼神冰冷地看向他:“你该离开了。”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宋朗的笑一滞:“好歹我是来看望你的,这么绝情?” 祁深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宋朗被他盯得后背冒着寒气,落败地摆摆手:“ok,我现在就走。” 听见关门声响起,祁深才缓缓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隔着遥远的距离,只能看见池年迈着轻松的脚步离开了公寓区,身后披散的头发随风拂动。 …… 弄堂的店铺关门了。 池年看着眼前上了锁的门,还没来得及从包包里拿出的照片就这么又塞了回去。 去问了问不远处书社的大爷才知道,似乎是在她给老人拍完照片的第二天,老人的子女从国外回来了,这几天老人一直没开门。 池年松了一口气,可毕竟是遗照这样隐私的照片,池年想了想,还是选择将其拿了回去,准备等下次再送过来。 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池年懒得再去找取景地,干脆在周围闲逛了一圈,而后便发现弄堂外面的一圈房屋上,上次来的时候还干干净净的,现在已经有了“拆”的字样。 池年顿了下,她知道总有一天,这个“被大城市遗忘的角落”,也会变成周围高楼大厦一样的钢铁建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身后有位三四十岁的母亲载着十几岁的女儿从她身边经过,笑呵呵的声音传来:“过段时间我们就搬新家了,盈盈也有自己的房间了,开心吗?” 小女孩的嗓音很清脆:“开心,我要一间大大的房间……”声音渐行渐远。 池年看着那对母女,小女孩坐在车后座,腿一翘一翘的,她突然弯起唇角笑了笑。 她所谓的情怀,却是这里的人在经历的真真正正的生活。 拆迁,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好。 池年只觉自己的心情好像也被感染得愉悦了许多,举起相机,对着那个“拆”字,及远方母女的背影拍下了一张照片。 -- 第134页 画面定格在母亲侧首看女儿时的笑脸,和女儿翘起的小腿上。 映着一旁的“拆”,肉眼可见的快乐。 这天,池年一直拍到天色暗下来才收了相机,恋恋不舍地回了半湾公寓。 公寓昏黄色的路灯洒在路面上。 池年脚步轻快地走进楼内,按下电梯按键,看了眼楼层显示,微微后退半步小声哼着歌等待。 下秒,她蓦地感觉到身侧一阵冷冽的泉香袭来。 没等池年反应过来,眼前一黑,手腕被一只大手用力拉住,拉进一旁漆黑的楼梯间,后背瞬间抵着冰冷的墙壁,身前一人紧贴了上来,垂首朝她靠近。 那股泉香更加浓郁,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其中,池年下意识地朝一旁避了避:“祁深!” 祁深在离她不过一厘米的距离时停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二人的呼吸彼此纠缠着。 声控灯亮起。 池年在看清祁深时微怔。 他的目光深邃且阴沉,那股隔岸观火的冷淡理智消失得荡然无存,反而被惊人的侵略性占据,隐隐泛着红。 他紧盯着她,嗓音喑哑压抑:“相亲,这么高兴?” 第055章 半湾公寓的楼梯间很少有人来, 在这样的早秋季节,透着丝没有人气的凉意。 呼吸在空荡的环境里都格外明显,晕黄的声控灯照着二人。 祁深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从看着她脚步轻快地离开公寓开始, 他便始终站在落地窗前, 一动不动。 第一次心里满是浓浓的无力感, 好像不论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却又忍不住升起丝丝缕缕的乖戾。 像是回到了当初给她介绍严嘉的时候,坐立难安, 却又比那时候更加烦躁。 他想起宋朗问他, 当初池年和严嘉相处的好好的, 怎么会突然断了联系? 的确是因为他。 给池年介绍严嘉的人是他,可后来,看见池年真的和严嘉来往的时候,焦灼不安的人还是他。 那时创思刚刚稳定下来, 周六他仍然会留在公司加班。 池年总会陪着他。 创思的加班费不菲, 他也习惯了小事由着她。 可严嘉出现的那一个月,每个周末, 池年总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以为她厌烦了加班, 想着她休息也没什么。 可后来,得知她周末一直和严嘉待在一起, 一起去甜品店, 一起烘焙, 再一起回来。 那天是周六,他在办公室面无表情地坐了一整天, 堆积如山的文件一份也没处理。 第二天, 他去拜访了严家, 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稍稍提了一嘴池年的名字,对方便立刻明白过来。 之后,看见池年和严嘉的关系渐行渐远,他才终于恢复如常。 从此,给池年介绍男朋友这件事,被彻底放入黑名单中。 然而现在,她却要他帮她把关相亲对象。 他在楼上等得心中烦乱,又在楼下等了一下午,胸口陌生的情绪不断发酵,大脑里有一根弦不断地收紧。 一直等到天色黑暗,周围的路灯亮起,才看见她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他胸口的情绪彻底失控,那根弦也蓦地断开。 他强迫自己维持的理智与冷静,彻底消失。 甚至这一刻他忍不住在想,一年半前他可以让严嘉知难而退,更何况是盛帆那个刚刚起步的小公司。 原本想要沉静地询问她相亲结果,却变成了难以克制地将她困在自己的身前,嗅着她身上的馨香,想要不断地去汲取她的美好,就像那晚一样。 这股失控的冲动却又在听见她惊惶地唤他“祁深”时平静了下来,唇堪堪停在与她不过一指的距离。 他怕她会怕他、怪他。 所以,只问:“相亲,这么高兴?” 池年的确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只是在嗅到熟悉的泉香时惊吓便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诧异。 眼前的祁深,熟悉又陌生。 可目光却又莫名的性感。 池年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想了想点点头:“开心啊。” 说完,便看见祁深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眼神也半眯了下。 池年弯了弯唇,反问:“昨天你也看见照片了,你不是还说人家挺不错的?”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祁深气急了反问。 池年奇怪地看着他,确定他确实是那个“说一不二”的祁深后才缓缓开口:“不然呢?” 祁深停顿了半晌,颓然地垂下视线,微微撤离了些距离,语气带着些许自嘲:“池年,我昨天说错了。” 池年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说他身材刚好,薪资不低,长得不错,”祁深闭了闭眼又睁开,“你在创思待了四年,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资产,只有你见过……”他顿了顿,“你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身材。” “薪资也好,长相也好,甚至身材,我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池年微愣,好一会儿才说:“你说这些干嘛?” “我在追你,”祁深深深地凝望着她的眼睛,再不容任何人打断,“我一直在追你,池年。” 说出口的瞬间,心中却止不住的难安。 池年的呼吸微紧,轻轻地眨了下睫毛:“……哦。” -- 第135页 祁深微微凝眉,似乎在说:就这样? 池年歪了歪头,眯着眼睛笑:“那你追吧。” 说完伸手将他的手臂拉了下来,绕过他朝电梯走去。 声控灯熄灭了。 祁深一人站在黑暗里,良久抬手捏了捏眉心。 那就追吧。 最起码,她知道了。 池年回到公寓时,池母已经将晚餐准备好了,看见她回来便准备叫她洗手吃饭。 只是没等开口,便看见池年直直地冲进洗手间,池母无奈地摇摇头。 池年一连往脸上泼了几捧凉水,才冷静下来。 想到刚刚祁深说在追她的画面,就觉得耳根滚烫得厉害。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所幸面上很平静。 “没出息。”池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嗤一声。 吃完晚饭,池年接到了弄堂里书社老爷爷的一通电话,是她下午离开弄堂时老爷爷主动提的,店铺开门便给她来电。 老爷爷说,店铺的那位老人晚上回来过,后来又被子女接走了,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池年道谢后挂断电话,躺在床上又忍不住想起楼梯间发生的事情,干脆蒙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是周一。 池年一大早要起来上班,池母请了两天假,还能在云城待一天。 吃完池母做的早餐,池年便拿起包包出了门。 电梯刚启动就停下了。 祁深像是拿捏好时间似的等在外面,笔挺的黑色西装,完全看不出昨晚的失态,又是一副高冷的清贵模样,衬衫的纽扣系在最上面一颗,禁欲克己。 见到池年,祁深的眼神柔了些,走进电梯,站在她身边。 电梯一层层地下降,池年不断地看向楼层数,总觉得今天的电梯格外的慢。 “吃早餐了吗?”祁深看着镜子里目光左右乱瞟的女孩,徐徐开口。 池年皱了下眉,透过电梯镜一眼对上祁深的视线。 他在和她寒暄? 祁深见池年始终不开口,干脆转头看向她。 池年抿了抿唇:“今天周一。” 祁深:“所以?” 池年笑眯眯地问:“你应该有早会吧。” 创思每周一早上九点一刻早会时间,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了,他到创思快的话也要四五十分钟。 祁深看着她:“推迟到下午了。” 池年:“……” 他是老板他说了算,池年撇撇嘴,扭过头不想理他。 下秒,她面前却多了一只手,那只手手指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指尖夹着一张秀色可餐的黑金卡。 池年愣了下,下意识地顺着那只手扭头朝他看去:“你干嘛?” 祁深抿了抿唇才平静地说:“……我没追过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见你昨天提到了相亲对象的薪资问题,以后你可以随便刷这张卡。” 池年皱了皱眉:“所以,你给我这张卡让我挥霍?” 祁深颔首,察觉到她紧皱的眉心淡淡解释:“挥霍得起。” 池年用“你看看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着他。 祁深直视着她的目光,当然不只是让她挥霍,他想,如果能提高她对钱的概念更好,以后省的她看见一个小公司的负责人就认为薪资不错。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池年松了一口,飞快地走出去。 “池年。”祁深在身后唤她。 池年转身,想了想笑盈盈地说:“你知道我们现在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吧?” 说完不等他应,径自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心里却忍不住地想,她真该问问那张漂亮的黑金卡里有多少钱的! 到达线条后,池年因为庆功宴上被祁深以“没拿钥匙进不了家门”为由带走的事,没少受到团队人揶揄的目光。 尤其林涵,一脸的调侃。 池年只得干笑一声:“我和祁总只是上下楼的邻居而已,邻居。” 林涵凑到她跟前:“谁上谁下?” 池年:“我……” 她默默闭了嘴,转头看着林涵。 一个楼层问题,为什么被她一问,这么邪恶? 林涵笑了两声,上班时间到,她也飞快回了自己的位子。 池年将前几天拍的照片上传到工作室的内部图库上,图库上都是工作室的摄影师上传的公共版权的作品。 上传完,池年便开始处理前不久拍摄的照片。 一整天没出现的喻泽直到临近下班时才出现,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办公室。 不多时,池年的微信收到一条消息,是喻泽要她去一趟办公室。 池年心中有些忐忑,她知道喻泽看到了图库上她拍摄的那些照片,作为自己独立拍摄的作品,被自己的偶像点评,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池年深呼吸一口气,才朝喻泽的办公室走去。 果然喻泽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打开着公司图库的页面,显示的正是自己拍摄段闻白的那些片子。 只是他却有些走神,懒散地靠着椅背,目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喻泽?”池年轻声唤了他一声。 喻泽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这些是你拍摄的作品?” 池年点点头。 喻泽笑了笑,看着电脑屏幕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 第136页 就在池年等的有些不安时,他随意地看向她,慢悠悠地问:“你的相亲对象?” “啊?”池年困惑。 喻泽却低下眼来,下秒笑了一声:“……不错。” 池年不懂他是夸她拍得不错,还是段闻白这个模特选得不错,一时之间更加迷茫。 喻泽却像是突然清醒,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如常:“照片拍得不错。” 他说着指了指屏幕:“这里的光影变化处理的很好,比起之前生硬的明暗交错,进步很大。” 喻泽又点评了几张,最终将照片落在最后一组关于线条感的照片上:“池年,有些片子追求的是真实感,有些片子却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后期的。” “线条感讲求的是利落与干练,拍出来的色相会相对弱一些……” 池年认真地听着,看着喻泽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拍摄时的问题,心悦诚服。 只是在照片翻到最后,那个弄堂外的“拆”字和不远处的母女二人的背影时,喻泽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 池年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把这张照片一块复制上传了上去。 这张是随意抓拍的,没有挑角度和光线,甚至还逆着光,噪点繁多。 喻泽却眯着眼睛勾了勾唇:“不错。” 池年一愣,眨眨眼看向他。 喻泽看了眼那个“拆”字,笑看向她:“一看就很快乐。” 是他周末去拍摄时,少的那份心情。 池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喻泽却低下眼来,下秒笑了一声:“……没事。” 说着抬眸懒散地看着她:“去忙吧。” 池年不疑有他,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喻泽轻敲了下桌面,许久站起身透过玻璃墙看向外面。 可能他真的需要静下心来想想了。 …… 祁深下午开了早会,晚上又见了一个大客户,喝了几杯酒。 司机请了假,陈扬也应酬了,没喝酒的宋朗将祁深送回来的。 保时捷停在公寓门口,祁深神色冷静地靠着后座醒酒。 宋朗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喝了那么多香槟竟然还这么衣冠笔挺,目光清醒。 下秒他想到什么,趁着他醒酒时戒心不高再次好奇地问:“你和小池年到底进展怎么样了?” 祁深的目光一顿,抬眸扫了后视镜一眼。 宋朗莫名觉得他的视线透过后视镜的反射,更冷了:“看来不顺利。” 祁深想到上午被拒收的银行卡,脸色一黑。 宋朗笑开:“这算不算因果轮回?你想想你当初怎么拒绝小池年的?” 祁深愣了下,想到过去四年,神色微敛,徐徐开口:“你很关心池年?” 总是“小池年小池年”的叫。 宋朗听着他这明显酸味十足的话,耸耸肩,他分明是在好奇他第一次追求人的过程:“好吧,不提小池年了,”说着拍了拍方向盘:“你这车没之前那辆好开,怎么突然换了?” 祁深:“……” 宋朗察觉到气氛的诡异,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不可思议地挑眉:“不会也因为小池……” “闭嘴。” 宋朗乖乖地闭了嘴,下秒发现新大陆一样看向前方:“小池年!” 祁深刚要让他安静,却在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女孩时住了口。 池年抱着一叠相册一样的文件夹,安静地朝公寓楼的方向走着,身上的浅黄色长裙在夜色里微微飘动,长发半拢在耳后,眉眼娇俏。 “小池年今晚加班啊。”宋朗看着手机嘀咕一声。 祁深闻言睨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小池年几小时前发了个朋友圈,”宋朗拿起手机屏幕给他看了一眼,“你没看见?” “追求人家也太没诚意了吧?” 祁深表情一僵。 他的名字还在她的黑名单里躺着。 宋朗察觉到他的反应,想到这段时间他很少看手机,隐约猜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被拉黑了?” “……”祁深沉默了几秒钟,揉了揉太阳穴,最终没忍住,“操。” 宋朗奇异地看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祁深吐脏,笑看着他:“看来你任重道远啊,”说着认真思索了下,看了看他这张精雕细琢的脸,“要我说,还是色.诱最靠谱。” 祁深凝眉看着他,许久嗤笑一声,打开车门大步流星地朝不远处的女孩走去,下秒脚步却顿住。 另一边开来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停在池年身边。 池年停了脚步,和保时捷的主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嗓音清甜。 二人又说了些什么,保时捷才缓缓驶入地下停车场。 祁深半眯双眸,他认识那辆车的主人。 喻泽。 明知道二人只是打了声招呼,祁深却依旧难以克制心里翻涌的酸意。 对他,她已经很久没那么清清甜甜地说话了。 池年今晚按照白天喻泽所说的,处理一些片子的后期工作,因为照片繁杂,难免效率低了些,直到现在才处理完。 电梯刚好到一楼,池年走进电梯,按了关门键。 电梯门徐徐合上。 随后门外一阵沉沉的脚步声,电梯门再次打开。 池年抬头看去,瞳孔微微放大。 -- 第137页 祁深一手撑着电梯门,一手随意地拎着西装外套,严谨禁欲的白衬衣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干练的锁骨,领带松垮垮地坠在颈间,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双眸半眯着,反而带出些空濛,正看着她。 而后,他开口,语气淡淡的,嗓音却低哑磁性:“池年。” 第056章 池年看着祁深, 呼吸下意识地放轻了许多。 她一直都知道祁深很好看,从当年第一次见到逆着光、只勾勒出个大体轮廓的他时,就这么觉得了。 可他一贯是高冷又清贵的, 永远高高在上, 克制理智。 然而此时的他, 明明还是淡漠的模样, 俊美且冷艳,可双眼微阖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凸起的喉结和清晰的锁骨, 干净且性感, 就像……涂了媚药似的。 尤其他叫自己名字时, 喉结也在微微滚动。 池年的睫毛抖了抖,飞快地避开了他的眼神:“你干嘛?” 祁深深深地注视着她的反应,许久抿了抿唇:“难受。” 池年一愣,嗅着他身上的酒味:“你喝酒了?” 祁深停顿了一会儿, 才应:“……嗯。” 池年勉强放下心来, 终于直视着他,想到以前他喝得再多也没像今天这么失态过, 想必肯定喝了不少:“醉了?”她又问。 祁深看着她明显放下戒心, 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原本清醒的大脑莫名的有些混沌, 胸口微热, 他下意识地扯了下领带。 池年的眼神飞快地从他若隐若现的锁骨下方一扫而过, 一抬头正对上祁深深邃的眼神。 心里一阵心虚,池年飞快地让开位子。 祁深走进电梯, 站在她身边, 脚步虚浮。 池年被淡淡的酒香与泉香包围, 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电梯镜忠实地映出祁深此时的样子,颓然里带着□□人的美感,惹得池年不断地看过去,又迅速地移开目光,她忍不住瘪瘪嘴。 祸水! 祁深像是没注意到一样,站在原地,目光微垂。 电梯一层层上升,眼见数字变成十一。 电梯内的灯光却突然闪烁了几下,而后彻底陷入黑暗中,电梯井也发出一声闷响,电梯猛地停下。 池年惊呼一声,下秒便察觉到鼻息间那股酒香和泉香更浓郁了,沉沉而温热的呼吸好像就在自己的耳边。 所幸持续了不过一分钟,灯光再次亮起,电梯门徐徐打开。 对讲机传来清晰的声音:“抱歉,B栋一座电压刚刚有些不稳,目前已经修复。” 池年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而后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手虚护在她的腰间,整个人像是被围在那只手臂和电梯壁之间一样。 池年眨了眨眼,抬头便看见身前紧皱眉头的祁深。 他也正看着她,眼神幽深漆黑。 池年一愣:“你没醉?” 那她刚刚透过电梯镜看他的样子,他岂不是都看见了? 祁深极快地僵了下,随后眉眼微阖,朝她的方向倒去,难受地皱了皱眉,一言不发。 池年忙扶着他的手臂,看了眼他少有的虚弱样子,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真醉了。 想着他刚刚下意识地护住她的动作,池年嘀咕一句“算你走运”,想着干脆送佛送到西,扶着他上了十二楼。 所幸喝醉的祁深出乎意料地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验证指纹,开门,换鞋。 池年边吃力地扶着他坐在沙发上,边说:“你就好好休息吧。” 祁深双眼半眯,垂眸看着话里话外打算把自己扔下的女孩。 小没良心,她喝醉了他从来都一直顾着她的。 顿了下,祁深看了眼一旁的茶几,眸光微沉,下秒膝盖重重朝桌角磕了过去,整个人不受控地朝沙发倒去。 被牵连的池年震惊地睁大眼,同样身体重心不稳地朝前倒去,直直地倒在祁深的怀里,手撑在他的胸膛着,身体紧贴着他的身子。 池年错愕,手不自觉地动了动。 祁深的目光一沉,喉结微动:“够格当你的模特吗?” 池年怔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僵硬地看着身下的男人。 祁深被她压在身下,手稳稳地护在她的腰间,唇死死抿着,眉眼有灯光作祟像泛着流波,因为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原因,她甚至能看见他若隐若现的胸肌。 之前也只看过腹肌,此时池年才注意到,他的胸口上方有一道伤疤,并不可怖。 “池年?”祁深又唤她。 池年眨了眨眼睛,猛地回过神来,撑着他的胸膛站起身,脑子里突然冒出林涵白天说的那句“谁上谁下”来。 她只觉自己的心脏不断地跳动着,全身的血液朝头部聚集:“什么够不够格,”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唇,“我刚刚是不小心倒在你身上的。” “嗯。”祁深应了一声,听不出信不信。 池年皱眉强调:“真的是不小心!” 祁深看了她一眼。 池年心中一气,转身就要朝门口走。 手腕却被人轻轻地拉住了。 池年飞快地甩开那只手,谨慎地转头:“你干……”嘛。 话在看见祁深时被憋了回去。 他的手仍僵在半空,脸色微白,看着竟然有点可怜。 -- 第138页 谁可怜也不可能是祁深可怜,池年愤愤地想,没好气地问:“你干嘛?” 祁深停顿了半晌,依旧是那句话:“……我难受。” 池年:“……” 深呼吸一口气,转身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眼前。 祁深看着温水,没有喝。 池年皱眉,刚要开口,祁深抬头看着她:“厨房有牛奶。” 池年不耐,刚要回一句“自己去拿”,却又在看见他那张秀色可餐的脸时顿了下,最终去拿了一瓶牛奶递给他。 祁深这次没说什么,安静地喝着。 吞咽之间,喉结微微滚动着。 池年顿了顿移开目光:“我先走了。” 祁深这次没多说什么,站起身跟到门口,目送着她走进电梯,看见电梯停在12层才缓缓转身走进客厅。 楼上也隐隐传来关门的声音。 池年到家了。 祁深摩挲着手里的牛奶,眼中的迷濛逐渐消散,被冷静与清醒取代。 许久他将牛奶放在桌上,掀起裤腿扫了眼膝盖,一道手掌长的红痕,微微有些红肿。 祁深随意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灯火以及镜子上倒映出的陌生的自己。 说难受并不算撒谎,只是他难受是因为看见了她对喻泽笑得那么粲然。 然而…… 祁深想到今晚池年的反应,眉头紧锁,目光复杂。 如果她真的只是因为外在喜欢他,一辈子这么长,那……几十年之后呢? …… 池年回到家时,池母正坐在客厅等着她:“怎么才回来啊?” 池年:“工作室要处理一些照片。” 池母不赞同地看着她:“工作重要,可是身体更重要。” 池年点点头:“我知道了。” 池母一看就知道她左耳朵听右耳朵出了,无奈地摇摇头。 晚餐还温热着,池年飞快地吃了。 池母坐在一旁,忍不住嘱咐她一些事情。 池年安静地听着。 她知道池母的意思,池母就要离开云城了,她如今毕竟有自己的家庭,下一次见面,也许是春节后了吧。 这晚临睡前,池年和池母道了晚安,却在看见池母走进卧室时没忍住问她:“妈,你后悔嫁给爸吗?” 她记得那段婚姻的最后,父母每天争吵的样子。 那时她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没有第三者的插足,没有利益的纠缠,后来会用那样伤人的语言伤害彼此呢。 池母似乎也愣住,好一会儿温婉地笑:“还是会吧。” 池年不解。 “后来的彼此伤害是真的,”池母笑了笑,“可是最开始,妈妈也是真的爱你爸爸的。”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在最好的年岁遇到了彼此,最初的岁月,是谁也无法否认的美好。 只是没有缘分走到最后而已。 池年轻轻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妈。” 池母笑:“不早了,快睡吧。” 池母是第二天上午的飞机,池年请了一上午的假,看着池母上了飞机,一个人直接回了工作室。 下班时又碰见了祁深,他再次恢复了高冷的模样,似乎完全不记得那晚的事情。 池年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接下去的一段日子,池年几乎每天早上都能碰见祁深,手里总是拿着一份早餐,总是“凑巧做多的一份”。 有时早餐还会伴随着一本类似《要外在更要内在》的书一并塞给她。 池年皱着眉看着那本书,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其中的深意,转手便扔到角落积灰了。 这天池年正在处理之前拍摄的几张静物照片,喻泽来了通电话要她去办公室一趟。 池年去的时候,喻泽正在看着电脑屏幕,听见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扯了扯唇笑了笑:“池年,POI摄影大赛听过吗?” 池年不解地点点头。 POI是国际摄影大赛,以大洲为区域,设有不同的分赛事,每个洲赛同样很有含金量。 当年喻泽就是在亚洲区走向国际,又从POI国际摄影大赛上脱颖而出的。 这样一场大赛,仅是参与都让人受益匪浅。 喻泽将电脑推到她面前:“过段时间POI亚洲摄影大赛会在海城举办,我准备让你参加。” “我?”池年张大眼睛看向喻泽,心里又惊又喜。 喻泽看着她的表情,眯着眼笑了起来:“没错,”说着指了指屏幕,“你完全可以报名灵感类作品和人像类作品。” “你想参加吗?” 池年飞快地点头,下秒又不安地停了下来:“可是,如果我失败了呢?” 喻泽耸耸肩随意道:“那就失败啊。” 池年眨眨眼,就这样? 喻泽失笑:“不然呢?”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参与一下玩玩而已,感受一下氛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池年仍有些不可思议,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呢?” 喻泽沉吟了几秒钟:“我也参加。” 池年诧异,他已经得到了这场大赛的最高奖项,竟然还要参加? “为什么?” 喻泽点头:“因为……”他慢悠悠地笑看着她补充,“大赛邀请我去做特邀评委,幕后打分环节我会参与。” -- 第139页 池年:“……”她想多了。 喻泽忍不住笑出声来:“放心,不会给你开后门的。” 池年默了默:“……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喻泽好奇,“说不定我真的给你开了后门呢?” 池年想了想:“作品评选应该是匿名评选吧?” “只是这样?” “还有就是,”池年认真地思索了下,笑了笑,“当初在那个弄堂,你很严肃地保护相机的样子,让我觉得你永远不会在你热爱的领域徇私。” 喻泽愣了愣,想到那时的画面,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好吧,的确是匿名评选。”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大赛前有个音乐节的拍摄任务,你作为独立摄影师试试手?” 池年点点头:“好啊,”音乐节拍现场很锻炼人,需要抓拍到瞬间的激情,且即便是音乐节的官摄,要求的门槛也不会太高,“什么音乐节?” “疯氧。” 池年一愣:“疯氧?” 这样的大型音乐节,一般都会有固定的知名摄影师负责拍摄。 喻泽点头。 “对方邀请的应该是你吧?”池年眨了下眼睛问道。 喻泽笑:“累了,这次想负责监工。” 池年:“……” 从喻泽的办公室出来,池年仍觉得脑子有些晕晕的。 POI摄影大赛,疯氧音乐节。 这些曾经自己只在杂志上看到的那些或温柔似水或热烈如火的画面,如今要亲自用镜头去记录了。 电脑响了一声,是喻泽发来的关于疯氧音乐节的资料。 池年顺手打开,一大通的背景介绍后,是参与音乐节的乐队和歌手名单。 她随意地往下滑,却在看见其中某个名字时顿住。 民谣歌手,唐轻染。 池年看着那个名字,错手点了一下,立刻弹出了关于唐轻染的个人页面。 池年刚要右上角的关闭,目光却随之移动到页面右上的相关人物上。 第一个就是祁深。 第057章 池年看着屏幕上唐轻染的照片, 长长的卷发,柔婉动人的模样。 又看着右上方祁深的照片,是记者会上拍摄的, 高冷的模样, 双眸微敛, 睥睨众人。 池年闷闷地点了叉。 手机响了一声, 在安静的工作室格外刺耳。 池年飞快地看了眼四周才拿过手机,是半湾公寓的业主群,似乎是因为最近公寓内有陌生人出入, 目前正在核查中, 提醒户主注意财产安全。 池年看了一眼便将手机静音放在一旁, 开始专心地了解起音乐节的资料。 疯氧音乐节的名字来源于当年第一次举办音乐节时,有歌迷表示现场疯狂到需要吸氧,主办方觉得很有意思,便在第二年改名为疯氧。 音乐节以前的照片也的确疯狂, 摇滚重金属, 轻摇滚,民谣, 流行, 应有尽有,且设立了疯氧舞台、静舞台、MD舞台三大舞台。 池年看得不觉有些入迷, 直到下班时林涵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不走?”林涵已经收拾好了包包。 “一会儿就走。”池年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拿过手机看了一眼,随后一愣。 手机里有几通未接来电, 都是来自那个弄堂的书社老板杜爷爷。 池年想到前天她给杜爷爷去电时对方才说, 店铺的老人这几天应该会回来, 大概是提醒她老人回来了吧。 池年回了一通电话。 铃声响了一会儿才接听,杜爷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喂?” “杜爷爷,”池年边说着,边顺手将资料一并传送到打印机打印,“是不是店铺的陈奶奶回来了?” 杜爷爷停顿了下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丫头,你陈奶奶可能回不来了。” 池年一愣,声音也轻了些:“怎么了……” “她走了。”杜爷爷的语气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却添了些惘然。 池年挂断电话,仍有些愣神。 严格说来,她和陈奶奶并不熟悉,甚至如果不是这次拍遗照,她连陈奶奶姓陈都不知道。 可是,心里却就是莫名的难受。 好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也不是伤心,而是沉闷。 她很清楚,一个摄影师以后要面对的事情,总会比现在的来的更真实且残酷。 就像喻泽曾经拍下的那张贫民窟抱着死去母亲的孩子,像更多摄影师镜头下的无数挣扎的瞬间。 可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让人难受。 池年回了一趟公寓,将遗照包好又去了一趟弄堂。 那个简陋的店铺门依旧紧闭着,只有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 池年找到了书社的杜爷爷,杜爷爷说,其实前天陈奶奶回来了一趟,也没开店铺门,只是一个人坐在小院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孤零零的,一直坐到晚上,锁了门就走了。 杜爷爷还说,前几天陈奶奶的儿女从国外回来时,一大家子二十几口子人,热热闹闹的,可惜前天上午的飞机,又都离开了。 杜爷爷说到后来摇摇头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儿女都回国团聚过了,也没什么遗憾了吧……” 池年安静地听着,不由在想,当初陈奶奶要她拍遗照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已经有准备了呢? -- 第140页 池年最终将遗照交给了杜爷爷。 杜爷爷显然没想到她一直以来想交给陈奶奶的是遗照,却转瞬又理解地笑笑:“等她的子女回来,我会转交的。” 池年对杜爷爷道了谢便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天上下起了秋雨,雨丝很细,延绵不绝。 池年开着车,心情依旧止不住地低落。 原来,梦想都是一样的,有欢愉,也会有痛苦。 池年的包包和打印的资料还在工作室,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多,工作室还没有关门。 回到工作室时,果然灯还亮着,池年将资料收拾好,抱在怀里拿着包包就要离开,转身却被端着咖啡杯出现的喻泽惊了一跳。 喻泽看见她似乎也有些诧异:“还没下班?” 池年轻轻摇摇头:“这就走。” 喻泽扯了扯唇颔首,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群里的消息看了吗?” 池年不解,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半湾公寓的户主群,点点头。 喻泽顿了下,又补充了句:“回去的时候注意着些。” 池年笑了笑,道谢后就要转身,下秒脚步却一顿,转过头:“喻泽。” 喻泽疑惑地挑眉:“还有事?” 池年抿了抿唇:“我能问一下,你当初拍贫民窟的孩子那幅作品时,是怎样的感觉吗?” 喻泽的神情微顿,沉吟了许久,看着池年低落的神色,突然低低笑了一声:“池年,摄影师会面对很多不同的场景。但你要记住,你只是一只旁观的眼睛。” “不要太过沉入,保护好自己。” 池年怔愣地看着他,随后笑笑:“我知道了。” “嗯,”喻泽挑了挑眉,“对了,摄影大赛那边需要去海城待一段时间,拍完音乐节的片子你可能就要动身做准备了。” 池年点头:“好。” 这一次再没多说什么,池年转身走出工作室。 这是池年第一次感觉到,明明知道喻泽说得对,她却总觉得,不是这样的。 最起码,不该只是这样的。 回到公寓时,已经快九点了。 雨丝小了许多,在路灯下密密麻麻的。 池年抱着资料,脚步匆忙地沿着路灯一直走过公寓楼的转角,随后脚步一顿。 公寓楼前,一道颀长的人影随意地站在那里,穿着白色衬衣,西装外套耷在手臂间,正在看着手表,眉心微皱。 听见脚步声,他才直起身。 池年眨了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祁深的眼里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她正思索着,祁深已经走到她跟前,神情恢复了平静:“才回来?” “嗯。”池年应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祁深一顿:“扔垃圾。” 池年看了眼他身上的西装,没有心情多说其他,走进公寓楼内。 祁深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她微白的脸颊上,身躯一滞,快走几步站在她面前:“发生什么事?” “啊?”池年故作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摇摇头,“没事啊。” 说完绕过他继续前行。 祁深紧抿薄唇,跟在她身边。 池年只安静地走进电梯,刷电梯卡。 一只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池年一愣,秋天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了,尤其今天还下了夜雨,她的手有些凉。 祁深的大手却很暖,覆在她的手背上。 池年转头看去,正迎上祁深的目光,深邃漆黑。 她抿了抿唇,性子也上来了,固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祁深看着她微鼓的脸颊,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为她刷了电梯卡,抓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池年挣了挣没能挣开,扁扁嘴,没有理他。 电梯门开了,池年刚要甩开祁深的手,反而被他拉着走出电梯。 “你要干嘛?”池年怒视着他。 祁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池年愣了愣,没等反应过来,祁深已经拉着她进了他的公寓。 熟悉的清冷泉香的味道瞬间涌来。 祁深放开她的手,走进厨房,再出来手里拿着一杯酸奶,是她爱喝的牌子。 他将玻璃吸管插好,递给她。 池年看了看酸奶,又看了看他,撇过头去没有接。 祁深等了一会儿,看着她赌气的脸颊,良久无奈地走上前,将酸奶塞到她手里:“池年,到底发生什么事?” 是不是他没发现,她就打算一个人上楼,自己承受了? 池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情绪莫名更加委屈了,扬声道:“我说了没事,你怎么总是……” 话说到一半,察觉到自己迁怒的语调,她抿了抿唇停了下来。 祁深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心脏一皱,一种涩痛的感觉逐渐发酵。 池年很少会哭,她在人前总是笑眯眯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看着她的眼睛,让他越发的手足无措。 许久,祁深低声说:“是我的语气不好。” 池年的睫毛抖了两下,抬头看着他。 祁深停顿了几秒钟,垂眸看着她,生硬地轻声问:“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 池年怔愣地盯了他一会儿,也许是因为知道一会儿回到家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许因为祁深太诡异,她看着这样的他,莫名其妙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 第141页 祁深只安静地听着,神情严肃,直到她说完都没说一句话。 池年也没指望他能安慰人,倒是说出口后心里舒服了些,她看着他就要站起身:“时间不早……” “池年。”祁深却突然打断了她。 池年不解。 祁深的手指轻敲了下膝盖,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祁深抬眸看着她的眼睛,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你知道,老人为什么想要拍照吗?” 池年愣了愣,疑惑地看着他。 祁深沉默了几秒钟:“为了不被遗忘。” 池年怔住,坐在原处,身体有些僵硬。 祁深微微后靠着沙发,突然极淡地扯了下唇角,又问:“你为什么想成为摄影师呢?” 摄影时,她眼里迸出的光芒,耀眼极了。 池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却知道自己的答案。 最初是为逃避,可后来,是为了留住那些遗忘的美好。 厨房里有细微的动静传来,祁深站起身:“我认识的池年,是那个如果撑伞没意义,那就淋雨去追求的池年。” 就像曾经的她,笑眯眯的,满眼无畏。 不同的是,现在,他想成为她撑伞的那个人。 最后这句话,他没说。 也没必要说。 慢慢来吧,反正已经确定是她了。 祁深去厨房了。 池年坐在沙发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急剧地跳动着,耳膜也在一下一下地鼓动。 她以为,祁深其实从没了解过她的。 厨房隐隐传来倒水的声音,池年回过神来,目光胡乱地看向别处,余光望见一旁的书房门半开着。 池年看过去,公寓和她的公寓布局几乎一致,书房并不大。 一片昏暗里,墙上似乎悬着一副画,画说不出的熟悉,书桌上被客厅的灯光照了一半,隐隐看清似乎是拼了一半的拼图,很大。 池年皱了皱眉,不自觉地起身朝那边走去。 身前却多了一道人影,祁深挡在了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杯姜糖水:“把这个喝了。” 池年还想朝书房看得更仔细些,书房门反而被祁深关上了。 池年一愣,眨了下眼睛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角度看,让她想起了今天看见的唐轻染资料旁的相关人物的那张照片。 池年心里莫名地生气,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果然是和别人更配。”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祁深皱眉,几步拦住了她:“把这个喝了再走。” “你又不是我爸,不要管我。”池年闷头绕过他。 祁深再次挡住她的路,面无表情:“能管你的话,你叫声爸也行。” 池年:“……” 最终她愤愤地拿过姜糖水,一口气喝完,这一次祁深再没阻拦,池年直接上了楼。 祁深仍站在原地,听着楼上传来关门声,才转身回了公寓,余光望见书房门,顿了顿,他走了进去。 书桌上放着一幅拼图,拼图上的女孩正拿着相机,专注地看着前方。 拼图并不难拼,只是…… 祁深垂眸,每拼一次,就忍不住想池年当初拼拼图时的心情。 他苦笑一声,从没想过,有一天仅仅想着对方难过的心情,心脏都会疼。 第058章 这段时间过得格外快。 池年给梁菲拍摄的硬照杂志破了销售记录, 杂志官方微博还特意艾特了她,加上之前和喻泽的热搜,她的微博竟然涨了几十万的粉丝。 只是池年最近没有时间关注这些。 白天她忙着和音乐节的负责人接洽拍摄的相关事宜, 晚上构想摄影大赛的事情, 时间几乎被工作占据。 祁深这段时间也在忙碌, 看新闻也知道创思的互联网生态在逐渐完善化, 大公司的订单纷至沓来。 可池年几乎每次加班到天黑回到家,总能在公寓楼下看见祁深,安静地站在路灯下, 神情冷淡, 漫不经心的, 问就是也刚刚下班,碰巧遇见。 很快便到了音乐节这天。 事前和负责人已经对接好,官方摄影师除了池年外,还有三个。 其他三个池年或多或少都听过对方的名字, 惊喜地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其余人很有礼貌, 其中一个叫徐茹茹的摄影师更是笑盈盈地表示,她很喜欢她给梁菲拍的那张故事感作品。 池年受宠若惊。 只是音乐节上的一切事情多且繁乱, 二人并没有太多交谈的时间, 只匆匆忙忙地交换了微信。 疯氧音乐节将会持续三天时间,而官摄每天都需要在官网上出当日的片子, 晚上就要将照片处理好整理出来, 因此对工作进度的要求相对较高。 音乐节第一天, 开幕式格外热烈。 重量级的乐队也在这一天纷纷登场。 台下万余名观众欢聚在一起,五颜六色的彩带与明艳肆意的笑容交杂在一起。 池年也被气氛所感染, 从音乐节后台到前台, 快门声几乎从没停过。 后台化着妆的歌手对镜头笑着挥挥手; 穿着黑色皮夹克的摇滚乐队在角落试着音; 前台个性的年轻男女脸上涂着张扬的油彩, 毫不扭捏地大笑着; 穿着白色吊带长裙的女孩对镜头比着摇滚手势…… -- 第142页 池年将一幕幕画面捕捉下来,将他们此刻的热情被永远地保存下来。 音乐节第二天,天气有些闷热。 池年是怕热不怕冷的体质,即便现在已经是秋天,她扛着相机满场的跑动,脸上还是惹得通红,鼻尖和额头起了一层汗意。 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孩给了池年一瓶冰镇可乐,池年顿时感动不已。 这两天虽然劳累,但是看着自己拍摄的照片发布在官网上,看着底下的照片纷纷表达着对音乐节的向往,心中便成就感十足。 “池年?这不是那个给梁影后拍摄的摄影师吗?” 甚至有人开始眼熟她的名字,认识她的作品。 池年关了电脑,笑眯眯地沉入梦乡。 只是谁也没想到,原本预报着无雨的第三天,竟然开始下起雨来。 最初还只是毛毛细雨,可到了音乐节开始的时间,雨俨然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后台的工作人员都在商议着备用计划,负责人也在焦头烂额地讨论着接下去的流程。 台下观众的情绪开始逐渐在雨中变得焦灼。 池年给相机做好防水,站在后台的避雨区,心里同样不安。 按照原定计划,疯氧音乐节的最后一天,是这场音乐节的最高潮。 就在一切陷入僵局的时候,一声吉他声骤然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池年抬头看过去,是最近高调闯入人们视线的一支摇滚乐队,但也因为打扮异类,被大众排斥在自己的小众圈子。 这也是池年第一次看见他们的表演。 他们甚至没有通知任何人,便自顾自地上了台。 负责人和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地站在后台。 观众也一片寂静。 音响在雨中的效果很差,一阵疯狂的吉他声后,主场站在中央,食指指着天空张狂地清唱:“我要这光……” 短暂的停顿后,台下的观众在雨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一同接唱着。 池年认真地看着,莫名的眼眶酸涩。 她看着观众疯狂地在雨中抬手欢呼,看着台上的乐队肆意地酣唱,看着小情侣在唱到“让我们去吻吧,爱吧”的时候,在雨中尽情接吻。 池年忍不住拿着相机冲进雨中,将一幕幕画面拍下来。 大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雨势逐渐转小,到后来重新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色也逐渐转暗。 池年庆幸自己今天扎了丸子头,即便被淋湿,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台上传来一阵轻柔的音乐声。 池年习惯地透过镜头朝舞台看去,手却顿在了快门上。 唐轻染穿着半漏香肩的白色长裙,褐色卷发垂在另一侧肩头,温柔且落落大方。 她坐在高脚凳上,高跟鞋踩着凳侧,灯光洒在她身上,抱着吉他,轻轻地哼着一曲民谣。 池年僵了片刻,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唐轻染,很好看。 她沉静片刻,轻轻地按下快门。 这天拍摄完后回到后台,其他三个摄影师也几乎都湿透了,相机却都完好无缺。 几个人相视苦笑一声。 负责人也考虑到了今天的音乐天气,特意来道了歉,并说成片可以明天提交,还拿来了几套音乐节的纪念衫,几人可是暂时换上。 池年去了主办方提供的房间换好衣服,走出门时却顿住了。 走廊的出口,唐轻染站在那里,半湿的头发还没干透,听见开门声,她转过头来看着池年,随后笑了笑:“池小姐,好久不见。” 晚上九点,咖啡厅。 暖色调的灯光安宁幽静。 池年坐在落地窗前,捧着一杯热牛奶喝了一口,胃里逐渐蔓延起阵阵暖意。 唐轻染坐在她的对面,安静地望着她,许久才开口:“听说池小姐辞职了?” 池年点点头,笑应:“是啊。” 唐轻染搅了搅面前的咖啡,唇瓣轻抿,没有看她,只是半开玩笑地说:“不会是因为我吧?” 池年微微凝眉,认真地思索着当初辞职时的心情,而后摇摇头笑了一声:“不是。” 唐轻染拿着调羹的手一顿,看着眼前不断晃动的咖啡。即便早就猜到了答案,却依旧难以抑制的失落。 刚刚在音乐节,她也看见了池年,站在雨里,抱着相机,眼里是明晃晃的热烈,就像曾经看向祁深的眼神一样。 永恒不变的热忱。 “池小姐应该知道了我和阿深的关系。”唐轻染说得含蓄。 池年睁大眼睛抬头直视着她:“祁深和你曾经一起回祁家见了家长的新闻吗?” 唐轻染将调羹放下,抬头看着池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来池小姐都知道。” “知道啊,”池年点点头,“但是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唐轻染微僵,看着池年坦然的神情。 她听说,祁深特意搬去了和池年一样的公寓楼,特意和池年所在的工作室合作,身边再没有过私人助理…… 那么多的破例,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好一会儿,唐轻染垂下目光:“如果我说,我跟过阿深,池小姐也没关系吗?” 池年看着唐轻染,摩挲了下面前的杯子:“唐小姐是想让我离祁深远点?” 唐轻染没有看她:“如果是呢?” -- 第143页 “那要看唐小姐的诚意啊,”池年耸耸肩,“祁深给过我一张卡,虽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不过应该不少。如果唐小姐能给我比那张卡更多的钱,我说不定就离开了。” 唐轻染:“……” 池年见她没有说话,顿了顿:“少一点也行。” 唐轻染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笑了起来,低着头,唇角半弯着,而后笑容逐渐消失,目光也有些空荡,声音像是呢喃:“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池年不解。 唐轻染回过神,浅笑:“刚刚那句话,是开玩笑的。” “我和他……”她停了下才继续,“只是气他的父亲而已。” 从一开始就知道。 当年,她需要一笔钱去学自己喜欢的音乐,却只能在清吧的台上驻唱。 而祁深在二楼的包厢喝酒,也许是出来透气,他站在走廊扶手前,眯眼看着她。 那时的他,远不像现在这样理智强大,还带着些意气风发。 后来,他找到了她,礼貌且疏远。 而后便是那两次被媒体拍到的他带着她回祁家的照片,也仅限那两次。 二人甚至连手都没碰到,却轻易地惹得祁父大发雷霆。 那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她在几次见面次数里,动了心。 而他始终冷静理智,行事作风没有半点出格。 池年诧异,她想过祁深和唐轻染也许在一起过,毕竟每个人都有过去。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后来为什么会出国?”池年好奇地问。 唐轻染的表情一滞,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缓缓开口:“我当年出国前,曾经问过祁深一个问题。” 池年不解。 唐轻染抬眸笑看着池年,她没那么好心,特意来给二人解开矛盾,她知道自己和祁深没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 所以,她开口:“我问祁深,‘如果我们的相识不是这么戏剧性,你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人’。” “他说,‘也许吧’。” 池年的睫毛抖了两下。 唐轻染微微垂眸,她果然自作多情了。 能让眼前的女孩在意的,从来不是她,而是祁深。 …… 池年今天没有开车,打车回到公寓时,已经晚上十点了。 秋夜,还下了雨,夜色有些凉。 池年背着相机包,提着放着湿衣服的纸袋安静地往公寓楼的方向走。 唐轻染的话却再次冒了出来。 当年,她入职创思时,祁深是不喜欢她的。 后来,祁深失忆后,依旧是不喜欢她的。 这足以证明,他喜欢的,也许根本就不是自己这样的人。 可现在,祁深却说他要追她…… 池年提着纸袋的手一紧,脚步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呼吸微紧,眼睛也不自觉地眨了眨。 是啊,祁深说要追她,可追是追,喜欢是喜欢。 他又没说过喜欢她。 追求可以是因为合适、习惯,可以是因为她了解他,也可以是因为他想要找女朋友了…… 池年紧皱眉头,停了半晌,才冷哼一声大步朝公寓楼走。 没想到刚转过转角便迎面撞上一个人的胸膛,硬邦邦的,带着好闻的泉香。 池年抬头,正对上祁深隐隐焦灼的目光,那目光在看清她时逐渐转为冷静,呼吸却仍有些紊乱。 “音乐节早就结束了,怎么现在才回来?”祁深沉声问。 池年一愣,旋即想到刚刚的事情,没好气地应:“和你无关。” 祁深紧皱眉头:“公寓楼前段时间有陌生人出入,你……”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紧抿着唇。 池年眨眨眼,所以,这段时间他每天都等在楼下? 祁深迎着她忽闪忽闪的目光,最终轻叹一声,将她手里的纸袋接过来:“回家。” 一直走进电梯,池年透过电梯镜看着祁深。 他追自己,真的是因为喜欢吗?就像她当初一样,那样浓烈的喜欢。 还是只是因为她当了他四年的助理,他习惯了而已? “怎么了?”祁深转头看向她。 池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祁深凝眉,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池年感受着额头微凉的手指,心脏飞快地跳了跳,索性开口:“你为什么要追我……” “没发烧……” 二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祁深放下手,看着她:“什么?” 池年张了张嘴,看着他平静地神情,他总是这样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波动。 话再问不出口,甚至开始觉得不甘。 凭什么她要问,现在分明是他在追她。 “池年……” “你家到了。”池年飞快地打断了他,抢过他手里自己的纸袋。 电梯门刚好在十二层打开。 祁深目光深沉地看着她:“遇到了什么事?” 池年眯着眼睛笑盈盈地说:“没事。” 祁深依旧半信半疑的态度,池年干脆上前推了他一下,按下关门键:“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说完歪头乖乖地笑了笑,看着电梯门在眼前彻底合上,才慢慢敛了笑。 池年回到公寓,刚打开门,手机响了一声。 -- 第144页 她顺手将手机拿了出来,是喻泽的一条消息:【音乐节拍完了?】 池年将相机包和纸袋放下,回复:【嗯,明天把音乐节上的照片处理一下就完成了。】 喻泽这次发来了一条语音,嗓音一如既往的慵懒:“摄影大赛那边很快开通提交作品的渠道,需要尽快准备了。” 池年静静地听着,想到刚刚的事情,又看了看一旁的相机包。 许久回了一条消息: 【我今晚把音乐节的作品赶一赶。】 【明天就出发准备比赛的作品[愉快]】 发完池年倒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天花板,构想着摄影大赛的事情,唇角不觉弯起一抹笑。 只是想到楼下的某人,忍不住扁扁嘴。 池年想,她才不会要一份只有习惯和合适的感情呢。 第059章 祁深一夜没怎么睡, 心里莫名的不安。 脑海中总是不断回忆起昨晚池年笑眯眯地站在电梯里,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画面。 池年问他“为什么追我”的那句话,他其实听见了, 只是一时的错愕与茫然让他下意识地反问了回去。 回到房间后, 她的那句话便不断地冒出来。 仔细想想, 他从没深入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只是循着心里的本能,第一次想要将一个人留在身边。 用尽办法,没有期限。 甚至不敢想象池年不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祁深在书房, 用了几个小时, 将余下的拼图全部拼完了。 拼图上女孩的模样清晰浮现, 手中拿着相机,眼中是夺目的光芒,唇角微弯着,淡淡的梨涡若隐若现。 祁深安静地看着, 想到她的模样, 心脏急剧地跳了两下。 他僵了僵,下秒手放在心脏上, 唇紧抿着。 直到天快亮祁深才草草地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刚好八点, 是平时他做早餐的时间。 祁深捏了捏微痛的眉心,没有休息好, 索性给司机去了通电话来接, 而后起身朝厨房走去。 池年的早餐吃得格外不规律, 每天多做一份也已经几乎成了习惯。 顺手煎着蛋,祁深想到她小声嘀咕“你又不是我爸, 不用管我”的样子, 撇着嘴嫌弃又软糯的模样。 祁深垂眸, 将三明治和温好的牛奶一并放到纸袋里,打开门。 可是…… 祁深紧皱眉心看着电梯门开开合合,池年始终没有下来。 直到九点,已经是上班时间,她也始终没有动静。 祁深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在电梯门再次打开,里面的住户疑惑地看着他时,他转身径自上了楼。 指纹锁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池年已经离开了,她每次出门都会习惯地擦拭指纹锁。 敲了门,她果然不在家。 给她去电,提示对方已关机。 陈扬来了电话,说他和司机已经在公寓门口了,十点半要去见一个客户。 祁深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紧闭的房门。 也许,她只是工作忙,所以提前去工作室了吧。 手机关机,也只是因为一时疏忽而已。 祁深这样劝自己,忽视心里的不安,转身走出公寓楼。 陈扬远远便看见祁总过来,忙下车打开车门,却又在看见祁总满身冰冷的气场后,后背一寒,老老实实地垂眸不言不语。 黑色的保时捷平稳地朝创思驶去。 却在行驶过线条的岔路口时,祁深朝窗外看了一眼,隐约看见线条工作室个性的白色屋顶。 祁深微顿,鬼使神差地给喻泽去了一通电话。 对方同样提示已关机。 和池年一模一样的提示音。 祁深紧攥着手机。 巧合吧。 说不定线条在开会…… 可是,却在车行驶到下个路口的瞬间,祁深面无表情地抬眸:“去线条工作室。” 在不在开会,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可以不在意其他男人,可是……喻泽是她亲口承认的偶像。 副驾驶的陈扬诧异地转头:“可是祁总,一会儿的客户……” 祁深:“让宋朗去。” 车最终停在线条工作室门口。 线条的工作人员对祁深的到来很是诧异。 祁深开门见山:“池年呢?” “池小姐要去准备参加摄影比赛的作品,这段时间都不会来工作室。”线条的工作人员回答。 她参加摄影比赛他知道,可是分明不用这么着急。 祁深想到了什么,又问:“喻泽呢?” “喻先生?”工作人员也很意外,“喻先生原本是下周一飞海城的机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签成今早了。” 祁深神色阴沉地回到车上,唇色有些苍白。 直觉告诉他,池年和喻泽一起离开的。 没有告诉他,便离开了。 将他完完全全地排斥在外。 陈扬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胆战心惊地看着神色冰冷的祁深,好一会儿才小心地提醒:“祁总,您的手机在响。” 祁深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在响,紧攥的手勉强松了松,手指指骨因为紧绷有些酸疼,指尖泛白,许久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接通电话。 宋朗来的电话,不过是说怎么突然让他去见客户,并要客户的相关资料。 -- 第145页 祁深直接将手机丢给了陈扬,许久才沉沉呼出一口气,缓解心脏的酸涩。 习惯了理智地面对任何事,可是却无法克制心里不断滋生的些许嫉妒。 不,不是些许。 祁深凝眉,是嫉妒得发疯。 陈扬接通完电话,将手机递还给祁深时,看见的正是他少见地惊惶模样。 想到这段时间祁总的动作,略一思索便猜到和池小姐有关,身为祁总的助理,陈扬即便冒冷汗还是小心翼翼地猜测:“您和池小姐闹矛盾了?” 祁深微微抬眸扫了他一眼。 陈扬几乎立刻正襟危坐。 后座一阵沉默。 祁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回忆昨天的事情。 前天还好好的,昨天音乐节结束后她耽误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一定是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陈扬飞快地看了眼后座,就在他以为祁总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缓缓开口:“把昨天音乐节的名单给我一份。” 陈扬忙点点头。 片刻后。 祁深紧皱眉心看着音乐节官网上的照片。 “摄影师:池年”的字样标注在照片的右下角,下面的评论已经有人记得她的名字了。 而有一张,是她拍摄的一个女人。 抱着吉他弹唱的女人。 祁深眯了眯眼,看着照片上的女人。 唐轻染。 …… 唐轻染昨天参加完音乐节便早早地休息了,第二天早上去了趟经纪公司,中午回来便收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当对方表示是祁深的助理时,唐轻染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对方礼貌地发来了地址和时间,只说“祁总想见您一面”,便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唐轻染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许久才自嘲地笑笑。 祁深想见她,却连一通电话都不会打给她。 下午两点。 唐轻染按照约定的地点到达森尔餐厅的商务包厢时,祁深已经到了。 陈扬将她领到包厢门口,唐轻染安静地走了进去。 即便早就有所准备,却还是在看见里面的男人时心脏失控地跳动起来。 他就那样冷静随意地坐在那儿,举手投足却依旧透着骨子里上位者独有的冷漠与骄矜。 永远都是那个天之骄子。 就像当年她要出国时一样,她约见了他,他也出现了。 其实,她一直在等着他开口挽留,她半开玩笑地说:“说不定你开口,我就不走了。” 可他始终疏离地沉默着,而后语气平和地祝她:“一路顺风。” 他从没想过挽留她。 可此时的唐轻染却不可控制地想起曾经偶尔看见过和池年和他相处时的样子。 在出国的第三年,她曾经偷偷地回国一次,来到创思大楼下,看见了正要上楼的祁深和池年二人。 他在池年面前很放松,即便表情很冷淡,可那种卸下戒备的轻松却是骗不了人的。 那时的池年在说着什么,他偶尔会看她一眼,也许是说到了不好的话题,他皱了皱眉却很快又舒展开,眼神里有无奈,也有纵容。 甚至池年只顾着说话,连台阶都没看见,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皱着眉呵斥了句什么,池年对他拧了拧鼻子,二人一同进了公司。 和现在截然不同。 唐轻染坐在祁深对面,徐徐露出一抹笑来,柔声问:“有什么事吗?” 祁深看着她:“昨天你找了池年。”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唐轻染唇角的笑微僵。 祁深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眉头微蹙:“你和她说了什么?” 唐轻染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 祁深的语气疏淡:“我和唐小姐之间的事,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明了。” “可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唐轻染猛地抬头,声音却在迎上他的视线时不自觉地低了下来,“你当年说过,如果我们相识的单纯些,你会喜欢我这样的女人。” 祁深眯了眯眼睛,敏锐地盯着她:“这是你和池年说的话?” 所以,池年昨晚会那样不安地问他“为什么追她”? 唐轻染的眼神微慌,而后勉强平静下来:“只是气你父亲也好,祁深……”说到这里,她停了停,“没有任何可能了吗?” 祁深微微垂::“我如果想气他,当初就不会取消创思的品牌大使。” 即便还在失忆,可还是为了一个人,取消了这个位子。 那时,他逼着自己放开过去那些事,如今,却为了一个人,主动放开。 唐轻染的脸色微白,死死咬着下唇:“如果我对池年说,我以前跟过你呢?” 祁深的瞳孔骤然放大,紧盯着她,少有的情绪外露。 手指无声地敲了敲桌面,在寂静的环境中压迫感十足, 唐轻染被他看得心脏一颤,继而是酸疼的感觉涌来,她从没见过这样令人心惊胆寒的祁深,比之前面对祁父时的感觉更盛。 他是真的动怒了。 唐轻染苦笑一声:“放心,不是。” “你刚刚猜的是对的。” 祁深的目光逐渐平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起身,有礼地颔首:“单已经买了。” -- 第146页 说完就要离开。 “阿深,”唐轻染突然叫住了他,“你自己承认的,你喜欢的不是池年那种类型的女孩不是吗?” 祁深的脚步一顿,停在门口,冷漠的神情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柔和了些。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陡然想通了什么。 祁深侧首:“她不需要是我喜欢的任何类型,因为我想要的人只有她。” 这一次,他再没停留,径自离开。 唐轻染仍坐在原处,眼圈通红。 因为喜欢所以池年不需要是任何类型。 祁深走出餐厅,陈扬几乎立刻迎上前来:“祁总,池小姐的--------------/依一y?华/电话能打通了。” 祁深原本漆黑冰冷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下,许久淡淡地应了一声,坐上车后才拿出手机,拨出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果然能拨通了。 只是铃声响了很久,始终无人接通,到后来干脆提示无人接听了。 祁深攥着手机,好一会儿转而拨了喻泽的号码。 通了。 祁深的手指轻颤了下,眼神半眯,刚刚的冷静克制在这一瞬间崩塌,听着一声声的铃声,心里甚至不受控制地升起一股惊惧来。 他不怕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他怕她其实早已经在心里做了选择,怕她选择了喻泽。 如果真是这样…… 祁深突然有些难以想象那个画面,连呼吸都困难了很多,甚至将手机拿开,逃避地想要挂断。 却在挂断的前一秒,通话被人接通:“祁总?”慵懒的声线透过听筒传来,喻泽的声音。 祁深紧攥着手机才勉强克制下外露的情绪:“喻先生。” “祁总有什么事吗?”喻泽故作不懂地发问。 祁深沉默片刻:“池年在哪儿?” “池年?”喻泽笑了笑,“祁总就住在池年楼下,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哪儿?” “喻泽。”祁深森冷地唤着他的名字。 喻泽安静了一会儿才轻笑一声:“如果我不想告诉你呢?” 祁深垂眸,心里的乖戾不断涨大,他舔舐了下唇角:“喻先生就不担心自己的工作室……”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很清楚,如果他真的不择手段,池年会是第一个怪他的人。 祁深强忍着将胸口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哑声道:“她是不是在你那边?”说到这里,他顿了下,“请问喻先生。” 喻泽停顿了几秒钟,听筒里一阵安静。 祁深耐心地等着。 良久,喻泽开口:“是。” 祁深的心勉强放下一些,最起码知道她在海城,平安无事。 喻泽又慢悠悠地补充:“不过她要去准备自己的作品,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祁深看着息屏的手机,眉头紧锁。 另一边,POI摄影比赛会场门口。 池年睁大双眼看着喻泽。 喻泽笑:“他问你在哪儿。” 池年的眼珠转了转,撇撇嘴:“他就是掌控欲作祟。” 喻泽挑眉:“听他的声音,状态似乎不怎么好。” 池年的神情微紧,有些出神。 喻泽看着她的反应,唇角的笑淡了些,莫名将电话里祁深为了她不惜凌厉威胁、却又生生忍住的话咽了回去。 掌控欲是放肆,而不是克制。 有风吹来,池年耳后的长发被吹到脸畔。 喻泽看着她,不自觉地伸手想要替她将头发拂开。 池年猛地回神,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手。 喻泽的手一僵,池年睫毛抖动了两下,看了眼他的手,随后干笑一声:“我自己来就好。”说完飞快地将头发固定在耳后。 喻泽反应过来,停顿片刻勾了勾唇:“已经提交个人资料了,作品准备的怎么样了?” 池年笑了笑:“听说海城附近有个临海城市,我想去那里看一看。” “看来已经做过功课了,”喻泽扬眉,有工作人员从会场里跑出来礼貌地邀他进去,喻泽应了一声,“等你的作品。” 池年笑着点点头。 目送着喻泽离开后,池年也背着相机按照之前规划好的路线,去了那座叫溪市的城市。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背着相机走在不同的城市,定格自己喜欢的风景和人。 也是这一次的出行,让她更加了解自己,她最喜欢的东西里,其中一些便是那些被遗落的地方和物品。 她喜欢拍摄那种带着岁月与经历的事物。 池年一直走到了溪市的海边,这里不像云城和海城一样带着大都市的繁华,但却带着小城市的秀气。 海边有不少民宿酒店,池年随意找了一家安静的民宿办理入住。 民宿的女主人很内向,平时话很少,海城的秋天依旧闷热,女主人却始终穿着暗色调的长袖长裤,平时总爱低着头,长发遮住了眉眼,性格有些冷淡,在海边这样环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她人却很贴心,会给没个宾客准备好一切生活用品。 池年很满意这里。 只是可惜打捞的沉船被临时封了起来,要等工作人员检查完毕后,才能拍摄。 池年索性在周围走走逛逛,拍摄了不少自然风光。 -- 第147页 在溪市待的第三天,池年拍完周围居民赶海的照片,回到民宿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洗漱完毕后刚好九点半。 窗外不远处能看见明明灭灭的海边灯串,海风透过窗户吹来,说不出的惬意。 与此同时,池年的手机响了起来。 池年惊了一跳,拿过来看见房东的名字,才松了一口气,接听:“喂,你好。” “池小姐,”房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抱歉,“是这样的,我待在国外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池小姐现在在住的公寓,我准备卖出去,想提前和你说一声。” 说到这里,房东生怕她误会,连忙补充:“池小姐放心,和你之前签订的租赁协议没有变,只是以后租金之类的钱交给新房东就好。” “好啊,”租赁协议没变,池年也就放心下来,“你方便说一下对方的号码吗?我添加一下对方。” “当然。”房东忙答应下来,不多时,池年的微信发来一串号码以及一张个人名片。 池年看着那人纯黑的头像,没有多想直接点了添加。 好友申请很快便通过了。 池年打开对话框,给对方发了一条:【你好,我是半湾公寓的租户。】 对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中。 池年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而后微微皱眉。 “对方正在输入”消失了。 很快又显示。 又消失…… 循环几次后,池年没了耐心,将手机放在一旁,开始看今天拍摄的照片。 而后手机突然便响了起来,新房东打来的语音通话。 池年一时手快,直接点了接听:“……你好?” 对面一阵沉寂。 池年的心脏蓦地剧烈跳动了两下,一个大胆的猜测涌入脑海,声音都轻了些,又问了一遍:“你好?” 这一次对方终于有了动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嘶哑而低沉:“池年。” 池年呼吸一紧,心尖颤抖了下,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便断了通话。 良久,她才定定地眨了眨眼。 新房东是祁深? 他把她在住的公寓买了? 有钱没地方花了吧? 不过,池年的睫毛微垂,闷闷地抱着抱枕。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好像状态的确不怎么好啊…… 第060章 池年脑子里想着祁深买下她住的公寓的事情, 直到凌晨一两点才勉强睡过去。 加上前一天拍摄的疲惫,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天气阴沉沉的, 却少见的没有风, 远处的海面平静又暗沉。 池年看了眼手机, 夏宜和工作群来了几条消息。 夏宜回云城了, 可惜她才离开云城不久,二人再一次错过,只能又另约了时间。 池年不自觉地看了眼那个纯黑的头像, 安安静静的, 再没来一条消息。 在心里轻哼一声, 池年将手机息屏,洗漱后背着相机包下楼去了民宿大堂吃早餐。 这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包一日三餐。 民宿并不大,是寻常的海边三层小楼改装的, 大堂是宾客吃早餐的地方, 如今已经快十一点,除了几个刚入住的十八九岁的女孩穿着海边长裙惋惜地看着窗外阴沉的海, 只有女主人在擦拭着木架上的摆件, 依旧穿着暗色的长袖长裤,抿着唇, 一缕头发垂在脸畔, 没什么表情, 有些漠然。 “郑姐,早啊。”池年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女主人名叫郑燕, 三十多岁, 不少来住宿的人都叫她“郑姐”, 池年也就入乡随俗了。 打完招呼池年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早什么早? 可郑姐却好像没觉得不对,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冷淡地点点头便算回应了。 池年自己去打了饭菜和海鲜粥,坐到餐桌旁时刚好看见郑姐在擦拭一个奖杯,奖杯还写了一行字,看不大清楚。 郑姐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看了一眼。 池年愣了下,笑着问:“这是您民宿的奖杯吗?” 本以为郑姐依旧只是冷淡地点点头,没想到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摸了摸奖杯上的字,唇角极细微地弯了弯:“这是我女儿数学竞赛一等奖的奖杯。” 池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的笑,随后目光落在奖杯上,才看清下面一行字是“庆祝王雯雯获小学组数学竞赛一等奖”。 “您女儿一定很优秀。”池年由衷地说。 郑姐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笑了笑,转身去了柜台前,下秒突然想到什么:“听说那艘打捞上来的沉船,今天下午会开放几个小时。” 池年惊喜地看着郑姐:“谢谢郑姐。” 吃完午餐,池年调试了下相机参数,装好镜头便直接兴冲冲地去了海边。 天气阴沉的缘故,今天的海边人少得可怜,只偶尔有一两个情侣或是像她这样背着相机的人出来。 池年一直走到沉船的地方,彼时沉船已经被打捞到浅水滩,倾斜地侧倒着,船身锈迹斑斑,一高一矮两根桅杆还没断,二层客舱蒙了一层墨绿色的苔藓,窗子全都不见了,像是被遗弃的古董。 听当地的人说,这是一艘二十几年前的渔船,是在一场突然降临的暴风雨中,刚出海不久就被吹翻了,船上的祖孙三人打算这次出海回来后就换一艘更大更坚固的船。 -- 第148页 可最终他们都没能再回来。 听说,那是年仅十八岁的最小的小孙子第一次出海。 池年安静地看着沉船。 海面没风,比起平时更加平静,将沉船的倒影清晰而破碎地倒映出来。 不远处有人拿着海螺号吹了一声,拉长且粗重醇厚的号子的声音在海面上响起。 池年嗅着空气里大海的味道,仿佛中好像看到了这艘船当年出海的画面,一家三口一定是怀着能满载而归的雀跃心情出发的。 或许会喊着号子,或许会笑着商量上岸后吃什么,或许最小的小孙子在高兴自己终于成为了大人…… 池年光着脚踩进浅滩里,站在微凉的海水里,对着沉船郑重地按下快门。 阴云密布的天空倒映在海里也是昏暗的,生满铁锈的沉船倾斜在画面中央,与海面上的倒映融为一体。 这天池年拍出了自己这段时间最满意的一张作品,可是心情却止不住的低落。 美好的事情很震撼。 可比美好更震撼的,是衰败的美好。 池年在海边待到心情平静下来才开始沿着海滩往回走,刚走到民宿不远处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池年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之前在客栈那几个十八九岁的小女孩在沙滩上架好了手机支架,站在一块跳着时下流行的舞蹈,伴随着笑闹的声音。 池年忍不住笑了笑,想到自己这个年龄的时候,好像是刚刚对祁深一见钟情的时候。 现在还说要追她…… 撇撇嘴,池年某个男人抛到脑后,转身走进民宿,却在看见站在民宿大堂的窗口前的女人时一愣。 郑姐站在大开的窗子前,正出神地看着不远处打闹的女生,眼底带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情绪,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郑姐才猛地反应过来,飞快地看了眼池年,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回了柜台后。 池年看着郑姐有些忙乱的身影,顿了顿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昨晚睡得晚,又在海边待了半天,池年洗完澡晚饭也没吃便睡下了。 不知多久,窗外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打在窗外的树叶上,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池年翻了个身,突然被楼下一声杯子破碎的声音吵醒,眼神起初有些茫然,随后逐渐清醒,仔细地听了下外面的声音,没听见动静便准备继续入睡。 没想到下秒又传来什么倒地的声响,听起来沉闷闷的,持续着时不时响起。 池年皱了皱眉,给前台去了一通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始终没有接听。 池年一顿,下秒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越到楼梯口声音越明显。 她慢慢地下了楼,柜台前空无一人,倒是柜台后的宽敞厨房里传来了声响。 池年走到厨房门口,下秒震惊地睁大眼睛。 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难闻酒味的壮硕男人,手里拿着钱包,而郑姐正在吃力地抓着他的手,似乎想要将钱包拿回来。 “你他妈守财奴啊?赚的钱还不是给老子花的?”男人的声音粗暴不耐烦,伸手就要挣开郑姐的手。 郑姐死死抓着他:“这是给雯雯攒的钱,我已经给过你不少钱了……” “雯雯雯雯,我还是雯雯的老子呢!”男人冷笑一声,“不给就离婚!” 郑姐停顿了下:“雯雯才上小学,还小,等到……” “你他妈知道她还小啊?一个小丫头,也花不了多少钱……”男人说完就要用力甩开郑姐的手。 可郑姐却始终紧抓着他拿着钱包的手腕,不肯放松半分。 男人气恼,伸手抓着郑姐的衣领,将她用力地甩到地上,瘦弱的身躯重重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郑姐!”池年低呼一声跑上前去。 刚刚郑姐的身体被男人壮硕的身躯挡着,此时才看清,郑姐的唇角有些淤青,脸颊也泛着鲜红的手掌印,因为挣扎半开的外套,露出带着青黑色疤痕的肩膀。 池年愣住,看着郑姐身上的伤痕,想到她总是习惯穿长袖长裤的样子,低着头用长发挡住脸颊的样子,冷漠却又在提到女儿时眉眼温暖的样子…… “哪冒出来的小丫头?”男人满脸的横肉堆积,“这是家事,识相点赶紧滚。” 池年扭头瞪着男人,心里止不住地颤抖:“你这是犯罪!” “老子打自己老婆算个屁的犯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上前,看着郑姐,“把钱包拿过来!” 池年看着郑姐始终紧紧护在手里的钱包,死死抿着唇,扶着她的手站起来:“郑姐,我扶你去大堂……”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男人猛地站在二人面前:“老子的话你没听见啊!”说完便要直接上手将钱包抢过去。 郑姐死死抓着钱包的尾带,没有松手。 池年见状忙上前,帮助郑姐抓着钱包,男人躲闪不及,竟然真的被她将钱包夺了回来。 男人不善地瞪着池年:“你真以为老子不敢打你?把钱包给我……” “池小姐,不要给他。”郑姐哀求地看着她。 池年紧攥着钱包,压下心里的慌乱,看着男人:“我进来时已经报警了,你最好……”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恼羞成怒的男人猛地上前,将她用力一挥。 光洁的地板湿滑,池年不受控地朝一旁倒去,手肘重重地撑着地板,胯骨和膝盖也生生砸在地上,一阵闷痛。 -- 第149页 池年勉强撑着身子,手碰到后面掉落的铁制水杯,下意识地攥在手里,谨慎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满身酒气的男人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手里的钱包,还要朝她伸手。 一旁的郑姐忙上前想要拦住他。 厨房的门却在此时被人踢开了,一声巨响在夜色格外刺耳。 风尘仆仆的颀长身影带着外面夜雨的凉意,逆着光站在那里。 男人高高举起的手背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转过头去。 池年同样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努力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 祁深没想到,几经辗转找到池年时看到的会是这样的画面。 她倒在地上眼圈通红,却竭力地隐忍着,唇不服输地紧紧抿起,白净的脸色苍白,眼眶里泪珠流转,却始终没流出来。 祁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目光骤然变得森冷,心脏一阵闷涩的痛,下秒,他缓缓将手中黑色的雨伞立在墙角,走到池年面前单膝蹲下,轻柔地抱起她。 池年的手下意识地环住他的后颈,怔怔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俊美眉眼,冰冷且森寒,动作却克制的温柔。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祁深将池年轻轻地放在大堂的长椅上,嗓音嘶哑,却格外冷静:“等我一下。” 池年将钱包递给跟在她身后出来的郑姐,转头看向祁深没有丝毫波动的神情,不放心地唤他:“祁深……” 祁深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像是安慰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朝厨房走去,一步一步,优雅地解开了袖扣,将袖口徐徐挽起,走到男人面前。 男人看着眼前高大矜贵的陌生男子,心里发虚地退了退:“你做什么?我告诉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池年便看见祁深的拳头已经朝他的脸颊狠狠地砸了下去,身躯微侧,动作干净利落,骨肉碰撞的声音沉闷闷的。 “操.你大爷!”男人恼怒地嘶吼,唇角立刻带了血。 祁深却始终面无表情,一拳拳精准地砸在男人的身上与脸上,手上不知是受伤还是沾了血,泛着红。 池年看着这样的祁深,神情怔忡。 他看起来即便理智且清醒,可是她却能明显看出来,他失态了,很失态。 不知多久,男人伏在地上开始求饶,一遍遍地哀求着。 池年看着祁深手背上的那片红,只觉眼眶一热,忙扬声唤他:“祁深。” 再打下去,就真的该去警局了。 祁深的动作一顿,许久放下手,拿起一旁的厨房纸巾随意地擦拭了下手背,缓缓将袖口放下,系上袖扣,而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无波澜:“我发给你一个地址。” “让海城分公司的负责人带着律师来一趟,处理一些事情。” 挂断电话,祁深才缓缓走到池年面前,看着她依旧受了惊吓的苍白脸颊,紧攥了下微颤的手指,原本惊惧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再次将她抱起,朝楼上走去。 “你的雨伞……”池年靠在他胸前,小声说。 劳斯莱斯的雨伞,很贵。 祁深看了她一眼,池年默默垂头,当自己没说过话。 “哪间房间?”祁深哑声问。 池年乖乖地回答。 直到走到房间门口,池年轻轻动了下,挣开祁深的怀抱,从口袋里拿出房卡。 房门打开,池年的余光蓦地看见祁深右手手背的一道伤口在冒着血,她心里一涩,睁大眼睛抬头:“你的手……” 话没有说完,池年只感觉房门在自己身后被人猛地合上,泉香伴随着雨的味道席卷而来,将她重重包围在其中。 祁深将她死死地抵在门后,二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的声音沙哑:“池年,你腻了可以和我说,我换种方式追。但你一言不发地离开……” 甚至还遇到刚刚那样的危险,只是想到都觉得后怕。 祁深的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下,眼底泛红:“是不是想把我逼疯?” 第061章 池年被抵在门上, 睁大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祁深,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心脏“怦怦”地跳动。 他以往总是淡淡的双眼, 此时却有藏不住的情绪翻涌着, 炽热且专注。 像是变了一个人。 还有刚刚在楼下隐藏的森冷的怒火, 和此刻挫败的温柔, 交错相杂。 池年有些心慌,艰难地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撑着男人的胸膛想要将他推开。 祁深的手却有些慌乱地用力箍紧她的腰身, 低声问:“又想跑吗?” 第三次了。 池年眨巴了下眼睛, 余光飞快地看了眼窗外:“深夜还下着雨, 我往哪儿跑?” 祁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箍着她的手最终放松了些:“池年,你去哪儿都好……”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微微垂眸看着她, “别让我找不到你。” 池年的心脏跳得更快,咬了咬唇瞪着他嘴硬:“我爱去哪儿去哪儿, 干嘛要告诉你……”声音越来越小。 祁深揽着她的手一僵。 池年猛地反应过来他的手背还有伤, 挣开他的手臂就要去饮水机旁拿医药箱,却没等她成功离开, 手腕被人攥住, 往后方狠狠一拽。 池年一愣, 手下意识地扶住那只手,却在触到手背的伤口时一僵, 放轻了力道, 撞进身后男人的胸膛, 冷冽的泉香越发浓郁,眼前一暗。 -- 第150页 祁深垂眸,吻上了她的唇,不同于第一次的阴差阳错,更不像第二次醉酒后的意识不清,这一次的他用力地吻着她的唇角,手指穿入她后脑的长发间,动作生疏却又认真,带着慌张的惩罚和小心翼翼的讨好,吞掉她的每一次喘息。 池年只感觉自己的唇瓣被他轻含在唇齿之间,呼吸交缠,酥麻沿着唇角牵动心脏,人也软了,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腰身,扣着她靠在他的怀中,被他完完全全地拥住。 格外清醒的吻。 还有热烈的、不像祁深的祁深。 不知多久,祁深轻咬了下她的下唇,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唇,二人的呼吸急促而紊乱。 池年一动不动,双眼像含着双光,唇有些红肿,目光怔忡地看向不知名的角落,意识混乱。 祁深……吻了她? 虽然后来也分不清是谁在吻谁,但最开始是他主动的! 祁深看着她微有红肿的唇,目光一深,却又在看见她出神的神色时愣了下,嗓音越发喑哑:“吓到你了?” 池年愣愣地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祁深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轻轻地将她脸畔的碎发拂至耳后:“池年,上次你在电梯里问的那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了。” 池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下秒陡然反应过来,电梯里……自己问的不就是“为什么追她”? 心中一慌,池年想,她即便大胆地追了祁深四年,可是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大胆。 比如在这个时候,她怂了,她怕听见什么“合适、习惯”这样的话。 所以,池年飞快地从祁深的怀里挣脱,转过头走到饮水机旁:“你的手伤了,还是先包扎一下……” “池年,我爱你。”男人清晰且坚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惊了满室的寂静。 池年拿着医药箱的手僵住,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饮水机,一动不动。 祁深走到她身后,再一次说道:“追你,是因为我爱你。” 不是因为她太好而生出的浅薄的喜欢,更不是因为莫须有的喜欢类型,而是因为她是池年。 而他爱池年。 他无法想象未来身边人不是她的日子,更不敢想象她待在旁人身边、靠在旁人怀里的画面。 他会疯的。 他想要的,永远只是她一个人。 池年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睛有些酸涩,直到饮水机里翻涌起一个大大的水窝,发出“咕咚”一声响,她才反应过来。 抿了抿唇,池年转过身一把将医药箱塞到祁深怀中。 祁深拿着医药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池年抬头,一眼望进祁深深邃的目光里,她顿了顿,随后眯眼笑了一声,又飞快地收起笑:“你不是说,喜欢唐小姐那种类型吗?” 祁深望着她,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池年。 池年不解地垂头,随后一怔。 照片看起来有些年份了,上面的女人回眸一笑看着镜头,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眉眼惊艳的像一朵盛放的玫瑰,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的优雅美丽。 只是有些眼熟。 池年眨眨眼,随后想起来,唐轻染的鼻子和唇形,和这个女人很像,却比她素淡了很多。 “这是……” “我的母亲。”祁深低低开口,“池年,我怕你知道过去的我做的那些事情,会觉得我并不像你喜欢的那样。” 他怕她喜欢成熟稳重的他,而他的过去,意气用事且幼稚。 他自卑于在她面前展现过去的自己。 祁深停了几秒钟,又继续:“和唐轻染,只是幼稚地想要气祁岳林,祁岳林怕见到母亲,可我偏偏不如他的愿,所以……” “所以,你和唐轻染约定好,几次三番地带她回家气你的父亲?”池年默默反问。 祁深几乎立刻应:“只两次。” 池年顿了顿,慢悠悠地反问:“这也不妨碍你喜欢唐小姐这种类型的女人吧? ” 祁深看着她:“池年,我不是一个喜欢亲近的人。” 池年抬头,想到刚刚那个吻,小声地哼了一声:“……没看出来。” 祁深飞快地看了眼她的唇,目光幽深:“因为你是例外。” 对旁的所有人,他不愿被碰触。 可是对她,却似乎总是碰不够。 池年的睫毛轻轻地抖了两下,怔忡地看着他,许久移开目光,小声嘀咕:“快上你的药吧。” 祁深看着她不自在的反应,再没多说什么,看了眼手背上的伤口,打开医药箱拿出纱布草草处理了一下。 池年皱着眉盯着他的动作,在他没涂碘伏就要包扎的时候把纱布拿了过来,拿起棉签沾了碘伏,将伤口处理好才用纱布包扎起来。 看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旁的白纱布,池年惋惜地说:“以后大概要留疤了。” 祁深看着她的动作,心脏跳动着,目光微柔。 池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他:“你胸口的疤怎么来的?” 祁深一愣,下意识地垂眸。 池年见状也没再追问,将医药箱收拾好就要放回原处。 祁深以为她要离开,飞快地抓住她的手腕。 池年不解地转头。 祁深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是母亲生病时砸的。” -- 第151页 池年怔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得了什么病?”她轻轻地问。 “癌症晚期,到后来患了人格障碍。” 祁深垂眸,许久自嘲一笑。 家族联姻,就连他的出生,都是两家几次施压逼迫的结果。 后来母亲生病,祁岳林只去医院看了三次。 最初母亲的病情还能用药物控制,后来疼得受不了了,她开始自残,也开始伤害身边的人。 他去阻止,结果是割在他身上的玻璃碎片,和砸在身前的水杯。 恢复清醒后,母亲会抱着他哭。 曾经明艳的女人,变成了形容枯槁的病人。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少有的情绪温和,甚至还笑容满面地和他一起在病房用了晚餐。 可第二天,他来找她时,她已经在病房的洗手间割腕自杀了,满浴池的水都是血的颜色。 而祁岳林,却在母亲去世仅仅三个月就和家庭医生再婚了。 可笑的是,那个所谓的家庭医生,还曾照顾过母亲。 池年听着祁深语气平静地说出那些过往,神情呆呆的,心里也皱巴巴的酸。 祁深看出她的心思,扯了下唇角:“我的过去不是你造成的,池年,”他说着,走到她面前,低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不要可怜我。” 他只想要她的爱。 池年被他突如其来地靠近搅得心中慌乱:“谁可怜你了!” 说完将医药箱放在一旁,回到床边:“我要休息了,你去前台再开一间房间吧。” 说完,池年皱了下眉,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郑姐这个时候肯定没有心情再继续待在前台了,而祁深又是风尘仆仆赶来的…… 她正想着,身后一道人影突然靠近。 池年被惊了一跳,膝盖碰到床侧,人斜斜地朝一旁倒去,一只手捞住了她的腰身,垫在她的身下,拥着她一同倒在了床上。 池年瞪大眼睛,看着从身后揽住自己的人:“你干嘛?” 祁深顿了下,沉声道:“可怜一下……也行。” 池年:“……” 祁深低低地笑了一声,很短暂,而后他像是卸去满身的重担,声音嘶哑,疲惫地说:“池年,累了。” 池年呆呆地维持着倒在床上的动作。 祁深很少说累,当年他在公司熬了三天,被她强硬地安排休息时,也只是淡淡地说句“不累”。 “你怎么找到我的?”池年蓦地开口。 祁深沉默了几秒钟:“和你通话那晚,我就在海城。” “随后看到了你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漫长的海岸线,和只露出一半的民宿宾馆的招牌。 最初以为是在海城的同名宾馆,找了三天才找到了溪市。 海城的负责人看今晚下雨,原本劝他明天再来的,现在,他无比地庆幸自己出现在了这里。 池年怔了怔,她来这里时的确发了条朋友圈,却屏蔽了祁深以及他身边的那些人,现在想想,他用那个纯黑头像加她的时候看到的吧。 他那时到现在……一直在找她吗? 窗外的雨声清晰可闻,池年看着近在眼前的俊美的脸,感受着他起伏的胸膛,安静了一会儿:“要不,你和我先挤一下?” 祁深揽着她的手一紧。 池年忍不住低呼一声。 祁深忙松了力道,喉结微动,良久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答应我了?” 池年迷茫地眨眼,随后反应过来他在问追她这件事,斩钉截铁:“当然没有!” 祁深默了默,闭上双眼又睁开,站起身,拉过一旁的薄被为她盖好,看着她仍残留着些许苍白的小脸以及惊讶的神情,最终没忍住戳了戳她的脸颊,转身走到沙发旁严肃地看着她:“没确定前,不行。” 池年:“……” 今晚的惊惧和被告白的震惊逐渐消散,渐渐变成了对他柳下惠行为地思考:祁深是不是……不行? 这晚,池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没有做梦,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 醒来时才早上七点多,让池年意外的是,祁深竟然还在睡着,颀长的身子躺在并不算大的沙发上,长腿多出一截,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俊美又精致,眼下仍有些疲惫。 池年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去洗漱,想到昨晚的事情,决定先下楼去看看郑姐。 今天的民宿酒店并没有开门,楼下大堂只有三两个早就住进来的客人正在吃着早餐。 池年询问之下才知道,郑姐正在一楼后面的主人房间里。 主人房间和二楼的房间几乎一样,池年进去时,没想到会看见昨晚对郑姐大打出手的男人,他正鼻青脸肿地对郑姐说着什么。 “老婆,我昨晚只是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老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你原谅我这一次。” “说离婚也只是一时气话,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照顾雯雯呢。” 男人一句一句地说着,表情“诚恳”地认着错。 郑姐始终神情死寂地坐在那里,穿着暗色的长袖长裤,眼里没有光芒,低着头,长发垂落在脸畔,遮住了脸颊的伤。 只有在听见“雯雯”的名字时,郑姐的眼神动了动,抬头看了眼男人。 -- 第152页 男人见状忙又说:“雯雯还小,她正是升学的年纪,没有父亲怎么能行……” “郑姐。”池年作声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被惊了一跳,飞快地站起身,看见池年时脸色微变,肿成猪头的脸颊更加丑了。 想到昨晚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惹到了不好惹的人物,有些惊惧地后退两步。 池年没有看他,只是笑盈盈地看向郑姐:“郑姐,早餐的海鲜粥有些凉了,能热一热吗?” 郑姐轻轻地点点头,站起身朝大堂走去,却在看见厨房冒着热气的粥时一愣,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池年。 池年看着她唇角的伤痕:“郑姐,还疼吗?” 郑姐怔愣,旋即摇摇头,平静地说:“没事了。” 说完就要离开。 “郑姐,”池年再次拦住了她,“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呢?” 郑姐呆了呆,随后牵强地扯了下唇角:“不是这么简单的……” “是因为您的女儿吗?”池年打断了她,她知道,郑姐强忍着,唯一的支撑,也许便是自己的女儿了。 郑姐顿了下,唇角的笑真切了几分:“雯雯她……很懂事,她怕我忙碌,主动申请住校,可她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家长节父母陪她一起过节的时候,她需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也不想让她没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你不懂的,池小姐。” 池年沉吟了下:“我是不懂为人父母的想法,可是我懂孩子的想法。” 郑姐睫毛一颤,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池年笑了笑:“郑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当一名摄影师吗?” 她每天拿着相机早出晚归,郑姐都是看在眼里的。 郑姐看着她,没有说话。 “因为小时候,我经常被反锁在房间里翻看一本游记,慢慢地觉得摄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郑姐不解地看着她,似乎在询问她为什么要说这些。 池年仔细地回忆了下,耸耸肩:“那时候爸爸妈妈总是在吵架,才把我锁到房间里的,以为这样我就听不见他们争吵、摔东西了,可是,我其实都听得见。” “妈妈会说,是爸爸耽误了她去找寻自己的工作价值,爸爸说妈妈困住了他的梦想,到最后他们总会说,要不是因为我,早就离婚了,也会信誓旦旦地放狠话,说等我毕了业就离婚。” “我不想让他们吵架,那时才知道,只要有我在,他们会一直争吵下去。” “郑姐,”池年笑眯眯地看着她,“其实孩子是最希望你能放过自我、开开心心做自己的人。” 因为被强迫施加的爱,很沉重。 郑姐看着眼前正在笑着的女孩,脸颊的头发垂到一旁都没有发觉。 池年弯着眉眼笑,再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却在看见厨房门口站着的高大人影时一顿。 祁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正站在那儿看着她。 池年眨了眨眼:“你醒了?” 祁深应了一声,下秒牵着她的手朝楼上走去。 池年不解地跟在他身后,直到回到房间,池年转头刚要询问,却被人用力地拥入怀中,铺天盖地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 池年一愣,逐渐反应过来,他听见了自己刚刚的话。 良久,她从他怀中直起身,笑:“我早就没事了,祁深。” 祁深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即便早知道她的家庭,也猜到了一对夫妻离婚时的狼狈,可是,听见她笑着说那些经历的时候,却还是心疼。 “别逞强,池年,”祁深看着她,“扛不过可以哭的。” 池年睁大眼睛,眼眶微热,好一会儿扁扁嘴:“我不想哭的。” “嗯。” “都怪你。” “嗯。” 池年红着眼睛:“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接受你的追求了。” 祁深安静了片刻,干脆直接伸手强硬地扣着她的后脑,揽入自己怀中。 池年嗅着熟悉的冷冽气息,闭了闭眼睛,一滴泪珠沾到白色的衬衫上,刚刚的低落好像真的缓解了许多。 良久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他怀中直起身,睁大眼睛看着他:“对了,你出来这么久,什么时候离开?” 祁深脸色一黑。 他才来一晚,她就赶他离开? 第062章 池年说想要祁深离开是认真的。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对祁深的感觉。 他在她身边, 总是搅得她心神不宁,难以思考。 她喜欢他吗?无疑是的。 可是,她有点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 当年在云大时见到的那个像梦一样的祁深, 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的祁深, 遥远得像是又挂回天上的月亮。 他是她曾经热烈地燃烧过的梦想。 可后来这个梦坠落了。 祁深看着女孩忽明忽暗的目光, 抱着她的手不觉一紧。 他总觉得,她刚刚思考的样子,是将他排除在外的。 池年猛地回过神来, 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干嘛?” 祁深垂眸, 望着她刚刚哭过仍微红的眼圈, 落在她殷红的唇上,目光一深,只是没等开口,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池年瞳孔微微放大, 下秒用力推开了面前的祁深, 后退两步,隔开了安全距离。 祁深的手背有伤, 又被她推得措手不及, 竟然真的被她推开了。 -- 第153页 他看着二人之间的距离,紧抿了下薄唇, 又想起当初她母亲出现时, 她避之不及地将他赶离的场景。 他在她眼里, 就这么拿不出手? 池年不知道祁深心里在想什么,只整理了下衣服, 弯起唇角打开房门, 却在看见门外两个拿着公文包、西装革履的男人时笑容一顿:“你们是?” 其中一人礼貌地问:“请问祁先生在这里吗?” 池年让开门口的位子, 看着祁深走上前。 听他们的话,二人是祁深找来的律师,两名律师拿着一份文件,平静地汇报着什么。 似乎和昨晚的殴打以及郑姐老公曾经犯过的一起聚众赌博案有关。 池年看着仍在继续说着的三人,又想到刚刚郑姐的脸色不大好,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便独自下了楼。 郑姐老公正站在大堂里,脸色煞白,看见池年像是看见救星一样,飞快地上前,鼻青脸肿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池小姐,昨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喝醉了闹事,你和楼上那位先生求求情……” 池年紧皱眉头,不想理会他,直接去了后面找郑姐。 郑姐依旧安静地坐在房间的餐桌前,手里拿着手机,神情有些怔忡。 池年走上前去,郑姐才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勉强地笑了笑:“池小姐,我刚刚给雯雯的学校去了一通电话。” 池年愣了愣,静静地陪着她,没有说话。 郑姐低着头:“我问她,雯雯,你累吗?” “雯雯什么都没说,到后来就只是哭。” “……原来,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可笑的是我,我害怕雯雯没有完整的家庭,我怕将他告上法庭会影响雯雯的未来……” 郑姐说了很多,神情始终很平静,只是在最后,她慢慢地抬起头,唇角和脸颊还有淤青,看着池年:“我决定要离婚了。” 池年只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酸涩,只用力地点点头。 郑姐沉默了几秒钟:“谢谢你,池小姐,告诉我那些话。” 门外传来男人的哀求声,池年回到大堂才发现祁深和两名律师已经下来了。 祁深的律师必然是百战百胜的律界风云人物,池年不知道祁深最后是怎么安排的这件事,只片刻后,那个男人就已经面如死灰地被带离了民宿。 “之后我会张律师负责这个案子,”祁深走到池年面前,低头看着她通红的眼圈,“要离婚还是起诉都看郑燕自己的意思。” 他说过,她在雨中奔跑,那么他就要做那个撑伞的人。 池年迎着他过于专注的目光,心脏一跳,胡乱地点点头。 祁深看着她轻颤的睫毛,没忍住伸手想要拂一下她的头发。 池年原本没觉得怎么样,余光望见还站在一旁的一位律师,瞬间朝一旁避开了祁深的手。 祁深的手僵在半空,许久抿了下唇,将手放了下来。 一旁的律师很识趣:“祁先生,我去车上等张律师。” 祁深面无波澜地点点头。 整个大堂只剩下二人,池年有些不自在,小声嘀咕:“突然想起来还没吃早饭呢,我先去吃了。” 说完直接去了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海鲜粥,只是还没等她转身,海鲜粥被人端了过去。 池年瞪着祁深:“你干嘛?” 祁深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凉了。” 池年:“……” 刚刚对郑姐撒谎说“凉了”,现在好像真的凉了。 池年郁闷:“那怎么办?” 祁深看着她,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朝外走:“我记得不远处有家主题餐厅,去那儿随便吃点吧。” 池年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这一次没有异议。 下过雨的海边,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池年安静地跟在祁深身边,低头便能看见他紧紧牵着自己的手,就像一对真正的小情侣一样在漫步。 他的手很大,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包在掌心。 下秒,转角传来一阵年轻男女的欢声笑语,池年几乎瞬间飞快地将手从祁深的掌心抽离,表情淡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祁深转头看了她一眼。 直到那群年轻男女消失,他最终没能忍住:“池年,你这么不想让人看见我们亲密?” 池年“啊”了一声,随后无辜地笑了笑:“我们现在又不算在一起。” 祁深眉头轻蹙。 池年继续小声说:“再说,就算以后真的在一起,搞得人尽皆知的话,将来分手时只会让人……”议论。 最后两个字她默默地停下来。 祁深死死抿着薄唇。 现在还没在一起,她已经在想着将来分手的事情了。 在她心里,她就没想过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可能? 可他却知道,他想要的人,只有她。 池年看着他严肃的神情,默默发问:“那我们还去吃饭吗?” 刚问完,肚子叫了一声。 祁深回神,看着她漆黑的眼仁,心突然就软了,无奈:“去。” 祁深在溪市待了三天,创思要签一场国际订单,需要他回去主持会议。 池年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宋朗和陈扬联系不上祁深,便给她打电话,有时候她恍惚觉得自己根本没从创思离职! -- 第154页 所幸第四天傍晚,祁深要离开了。 劳斯莱斯停在海边的路口。 “不准再把我拉黑。”祁深看着池年,叮嘱。 “不准一个人一声不吭地乱跑。” “去哪儿告诉我一声。” “……” 池年听着他一句句地叮嘱,不满地皱眉,习惯地反驳:“你以为我三岁小孩啊?我爸都没这么教训过我!” 祁深沉默了几秒钟,面色平淡地说:“那叫声爸爸?” 池年:“……” 等在车边的司机也默默地抖了抖,不敢相信这是传闻不苟言笑的创思总裁。 祁深倒再没多说什么,看着眼前的女孩,好一会儿才转身就要上车,却在打开车门的瞬间突然转身。 池年一愣,继而眼前暗了下来,祁深拥抱着她,声音低沉喑哑:“好好地去享受自己的热爱吧。” “不要怕,我等你。” 没有期限。 池年目送着劳斯莱斯渐行渐远,神情怔忡,直到车影消失不见,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池年脚步轻松地朝民宿酒店的方向走着,她想,自己也应该离开了,不是回云城,而是去更多更美妙的地方。 今天有些阴天,天还没完全黑,海边就已经空荡荡的了,只有灯串孤零零地闪烁,能清晰地听见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 池年经过沙滩时,不自觉地朝那些灯串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却一愣。 一道身影出现在沙滩上,在昏暗的灯串光芒下格外不起眼。 池年眯了眯眼定睛看去。 穿着黑色外套,身形纤细的长发女人在海滩上走走停停,脚步少有的轻快,像是在安静地吹着夜晚微凉的海风。 是郑姐。 池年有些诧异,转瞬却又想到,听说在张律师的帮助下,郑姐的丈夫很快便答应了离婚诉求,没有争孩子的抚养权。 池年笑了下,心里也为郑姐高兴,她正要走进民宿,下秒脚步却顿住了。 她看见郑姐站在一片昏暗的地方,脱下了黑色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长裙,是一件海边很常见的白色纱制长裙,裙摆上还有不少褶皱,像是被人压了许久才拿出来的。 这是池年第一次看见郑姐穿长袖长裤以外的衣服。 她很瘦,也许因为经常穿长袖的缘故,她的皮肤带着些久不见光的病态的白,在夜色里也很显眼,裸露的手臂和腿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淤青和伤疤,领口暴露的肌肤上还残留着前不久的新伤,在煞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今天的海风不大,却依旧吹得裙摆扑簌簌地飞舞。 而后,池年看见郑姐轻轻地抬起手,一个人避开了海边仅有的灯串的光芒,站在不见光的昏暗里,安静地伴着海风与海浪跳着舞。 她身上的伤痕带着刺眼的光芒,带着些许生疏的舞姿,像一只被这段双翼的蝴蝶,在海边尽情地释放着所有的绝望。 明明在暗处,却像是浑身都在闪闪发光。 池年想起,周围有人说过,郑姐曾经是一名民族舞的老师,年轻时每天都会穿着好看的裙子,带着学生们跳舞,可后来有一天,她和丈夫爆发了争吵声后,她突然就不跳了,没有缘由地放弃了舞蹈,成了民宿的女主人。 池年还想起,自己前几天看见郑姐曾经站在民宿酒店的窗口,看着那群年轻女孩在海边跳舞的样子,眼里是憧憬和回忆。 池年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拿起相机,调好焦,静静地将眼前的画面记录了下来。 这晚,池年连夜将这张照片打印了出来,放在了柜台旁的鼠标下。 第二天一早,池年收拾好行李准备退房离开时,被郑姐叫住了。 “池小姐,”郑姐看着她,笑了笑,“谢谢你。” 她什么都没说,池年却莫名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摇摇头:“郑姐,你跳舞的样子,很好看。” 郑姐不好意思地笑笑,良久笑容淡了些:“以前是我想得太多了,现在只希望,像我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想开,放过自己,永远不要相信恶魔的眼泪。 池年弯着眉眼:“那我希望越少越好。” 这样的事情,就不该存在。 郑姐愣了下,随后明白过来,轻轻地笑了起来。 池年将摄影大赛的照片提交了。 一张是灵感类作品——《沉船》; 一张是人像类作品——《与敌人共舞》。 POI摄影大赛在本月18日截稿,而最终成绩将在下个月15日公布。 池年这一个月的时间并没有回云城,她背着相机去了很多地方。 她也学着喻泽的样子,凌晨三点蹲守在山顶拍日出; 会在最高的大厦楼顶拍摄夕阳西下的壮美; 去了极具风土人情的村寨记录生活; 也会拍摄寻常的城市街道…… 她去了很多的地方,也见过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 可是,每去一个地方,她便会开始回忆起曾经把点点滴滴都拍下来发给祁深的她。 每见一个人,她便忍不住想没有祁深好看。 池年意识到,她在想念祁深。 可是她忍住了,她想,是祁深在追她啊! 云城。 创思总裁办公室。 祁深端坐在办公桌后,垂眸看着面前的手机屏幕。 -- 第155页 这段时间,池年的朋友圈多姿多彩,去了哪儿都一清二楚,如果不是他每天在她那里刷存在感,他觉得池年恐怕要乐不思蜀了! 良久,祁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办公室门被人意思性地敲了两下门,宋朗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看见他看着手机就知道他又在翻池年的朋友圈了,忍不住幸灾乐祸道:“整天像个望妻石似的,小池年还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祁深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也对,”宋朗耸耸肩,“小池年又不是你的妻,你连望妻石都算不上。” 祁深目光一沉,脸色也随之黑了下来,这他妈专朝软肋戳! “你很闲?” “不闲,就是想来看看某人的进度,”宋朗笑了两声,侧坐着办公桌,“你就不担心小池年在外面发现了比你更好的人,不回来了?” 祁深的手指一僵,用一种“你很无聊”的眼神看着他,神情却认真了许多:“她从刚毕业就一直待在我身边。” “so?”宋朗挑眉反问。 祁深垂眸,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我让她错过了很多风景,她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人,去经历更多的事,然后听着自己心里的声音来选择。” 宋朗沉默下来,半晌“靠”了一声,摸了摸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酸死了!”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祁深听着关门声响起,起身走进休息间,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瓶香槟。 祁深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繁华如梦,良久“啧”了一声,仰头灌了近半瓶酒。 什么看看外面的人,经历外面的事…… 只是想想,他都嫉妒疯了! 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两天,POI摄影大赛结果就要公布,到时颁奖典礼一并进行。 该回来了。 …… POI摄影大赛结果公布的这天,池年回到了海城。 当天傍晚,她凭着电子邀请函顺利进入了会场。 会场外有一道长廊,长廊两旁的相框里,展示着以往的获奖作品,不少人在这里驻足观看。 池年早就在私下看过了,便没有多做停留,安安静静地走过长廊。 作为全亚洲规模最大的摄影大赛,池年在这里见到了不少平时只有在杂志上看到的摄影师。 也见到了许多知名杂志的主笔,时尚界的尖端人物。 自然也包括喻泽。 只是他一向不喜欢镜头,二人只在后台匆匆打了个照面,喻泽就被工作人员请去了后台。 池年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从没参与过这样的盛典,心里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却又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翻看一眼。 以往祁深每天早晚会发消息,可今天却一条消息都没有来。 直到典礼开始,依旧如此。 池年听着台上的主持人说着开场白,随后是大赛的负责人上台发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终于到了颁奖环节,台下的观众有些许骚动,却很快安静下来。 人像类作品从来都是作为压轴出现,因此最先颁布的是其他类型的摄影作品。 池年听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手不自觉地按亮屏幕,又熄灭。 “获得灵感类作品二等奖的有,《巴黎夏日》邓雅婷,《红色舞鞋》于心,《沉船》池年……” 听见熟悉的名字,池年下意识地抬头,直到听见阵阵掌声,才后知后觉地站起身,走上台前,看着台下的闪光灯,那么多张陌生的脸,心中却莫名的有一丝低落。 致谢后,池年回到了座位,手里的奖杯沉甸甸的,有些凉。 颁奖典礼仍在继续。 不知多久,手机突然响了两声。 池年拿过来看了一眼,随后双眼微微睁大了些。 是祁深。 他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对挂在墙上的拼图,其中一幅拼图格外熟悉,那个站在蝴蝶兰的背景前穿着西装撑着伞的男人,她当年一枚一枚地拼起来的、以为丢了的拼图,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而另一幅…… 池年的睫毛抖了两下。 是她拍摄时的模样。 池年想起上次在祁深的公寓书房看到的堆在书桌上的拼图,就是这一幅吗? 她不知道祁深什么时候拍的,又是什么时候做成的拼图。 但……他也像她一样,一枚一枚地拼起来的吗? 他拼的时候,在想什么? 手机又响了一声。 祁深:【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池年看着那句话,她当年发给他的,可是后来她没来得及介绍他们认识,他就失忆了。 原来,他们已经认识了。 池年沉默了很久,想到今天一整天失踪的某人,抿了抿唇没有回复。 没想到手机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池年一怔,看着熟悉的号码,迟疑了一会儿才悻悻地接听。 “池年。”祁深的声音低哑磁性,像带着细细的电流响在耳边。 池年抓着手机的手一紧,没有说话。 “不想理我了?”祁深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池年轻哼一声,依旧不言不语。 祁深也安静了下来,静得有些心慌,好一会儿他的语气更轻了,放软了声音:“怎么才肯理我?” -- 第156页 池年撇撇嘴,终于开了口:“除非你现在飞到我面前。” 祁深还要说什么,台上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加大,透过宽敞的大厅直直地朝她传来:“人像类作品一等奖获得者——” “《与敌人共舞》池年。” 池年手里仍拿着手机,猛地抬头朝前方看去,清晰的大屏幕上展示着她的作品。 昏暗里的白裙。 白色肌肤上一片片的淤青与伤痕。 恍若濒死的天鹅在不知疲倦地舞蹈着…… 而旁边的文字,那个关于郑姐的故事,真的被所有人看见了。 听筒那边也没了声音。 似乎没等到人,台下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主持人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池年池小姐在吗?” 池年飞快地回过神来,对着听筒轻声说了句:“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站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上台。 负责颁奖的活动负责人并没有上来,只有礼仪小姐上前,按照常规给了她一束捧花。 就在池年疑惑时,主持人站在话筒前:“让我们有请今晚的特别颁奖嘉宾。” “创思科技的总裁,祁深,祁先生。” 池年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台阶处。 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那里。 恍惚中,池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年在云大的那场比赛,她得了一等奖,看着她的梦想拿着奖杯,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就像现在。 刚刚还在手机那端的男人,此时此刻出现在她的面前,西装笔挺,眉眼俊美,像一尊精雕细琢的中世纪雕塑,走在她的面前。 他将奖杯递给她,清冷骄矜的眉眼含着满满的柔情。 他说:“恭喜。” 一如当年。 第063章 池年看着台下不断闪烁的闪光灯, 以及站在身侧,和自己一同合影的男人。 幽幽的泉香不断袭来,池年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 心脏怦怦地跳动起来。 好像当年那样怦然心跳的感觉, 又一次回来了。 “池年。”身边人的声音很轻。 池年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祁深正在看着她, 目光中全无旁人:“这一次,换我来到你的身边。”只为她。 池年的睫毛轻颤了下,曾经那个她仰望的悬挂在天边的梦, 主动来到了她的面前。 颁完奖后, 池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座位的, 手中的奖杯沉甸甸的,带着丝灼人的温度,她的意识也像是漂浮在一片温水之中。 直到颁奖典礼结束,池年走出会场, 看见外面围上来的记者时, 她才逐渐清醒过来。 “池小姐,请问您能说一下两幅作品都得奖的感受吗?” “池小姐, 怎样的契机让您拍下《沉船》这幅作品的?” “池小姐……” 记者们不断地询问着, 池年轻轻地笑着,一一回应。 直到一位女记者认真地看着她:“池小姐, 请问《与敌人共舞》的主人公现在怎么样了?” 池年看向女记者, 而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眉眼弯成了月牙:“她已经把民宿出租出去了,用积蓄在女儿的学校不远处买了一间小居室, 目前成了一名民族舞老师。” 溪市海边的旅游资源并不算丰盛, 房价也不高, 郑姐在电话里对她说这些的时候,那个叫雯雯的小女孩在旁边叫着“妈妈”,宛如重生的喜悦。 接受完采访,池年便要朝后台走,却在看见慵懒地斜倚着长廊的男人时脚步一顿,继而笑了起来:“喻泽。” 喻泽正低着眼睛沉思着什么,听见声音抬头看来,笑容微顿,却很快直起身走到她面前:“接受完采访了?” 池年点点头。 喻泽安静了一会儿,勾唇笑了下:“你拍的很棒。” 匿名评选的时候,他就有预感,那张《与敌人共舞》太出彩了,不论是那一展昏暗里的闪光,还是风吹起裙摆的弧度,以及……那种绝望中破茧重生的感情。 池年有些不好意思,真挚地看着他:“谢谢你,喻泽。” 如果不是他,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自己喜欢的领域这么快乐,原来,她可以闪闪发光。 喻泽笑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是你自己争气,和我关系不大。” 池年认真地说:“你教了我很多。” 喻泽再没继续这个话题。 池年也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喻泽,上次你对我说,摄影师应该只是一双旁观的眼睛……” “我说错了。”喻泽垂眸,懒散地打断了她。 池年猛地看向他。 喻泽看着她惊讶的神情,有些想笑:“我想,我的瓶颈,也是因为这样。” 也许是拍下了太多无能为力的画面,见得多了,反而开始麻痹自己、没有了当初热忱的激情,他可以熟练地使用技巧拍摄一张完美的照片,却自我保护地去逃避那些背后的故事和情感。 也许,他应该去真正的面对了。 “喻泽,你一定可以突破的。” 喻泽回过神,看着眼前小姑娘抿着唇信誓旦旦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么信我?” “当然,”池年点头,“你是我的偶像啊。” 喻泽唇角的笑微顿,许久懒声说:“我决定出去走走,去找回当初拍照的感觉。” -- 第157页 池年的表情没有意外。 她从来都知道,在喻泽心里,摄影占据着重要的位子。 喻泽看着她手中的两个奖杯,顿了下,突然上前拥住了她。 池年一僵。 “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半个师父,”喻泽半开玩笑地说,“给你个祝福吧。” 池年放松下来:“那,谢谢师父?” 喻泽轻笑一声,松开她:“从今天开始,就是真正的独立摄影师了。” 池年想到当初自己加入线条的目标,轻轻地点点头。 喻泽望着她,突然想到她刚刚在台上和祁深站在一起合影的画面,祁深来这里,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主办发不费吹灰之力请来了这样的重量级人物,自然欣然同意。 而祁深的要求,则是,只为一个人颁奖。 喻泽沉默了一会儿:“如果……” 如果什么,他没能说出口,身后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祁深的声音少有地带着丝慌乱:“池年。” 池年转过头,正看见朝这边走来的祁深,他的脸色微微泛着丝苍白。 喻泽抿了下唇,继而垂眸随意地笑了下,以只有二人听见的声音说:“见过祁深拜托人吗?” 池年看向他,满眼疑惑。 喻泽耸耸肩:“来海城找你却没找到时,他找到了我。” 祁深问他,她在哪儿? 最后生硬地低头说:拜托喻先生。 池年逐渐明白过来,有些讶异地看向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祁深。 她没见过他拜托人,最难的时候,他也是生生熬过来的。 后者牵着她的手,停在她身边看向喻泽:“喻先生。” 喻泽懒洋洋地点点头算作打了声招呼。 祁深再没多说什么,牵着池年朝长廊外的出口走去。 喻泽仍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有些话也许没必要说,因为他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许久他耸耸肩自嘲一笑,转身离开。 祁深一直牵着池年的手,直到走出会场,坐上早已等在会场门口的劳斯莱斯。 车门关上的瞬间,池年只感觉自己眼前一暗,男人有力的双臂将她完完全全地拥入怀中,熟悉的冷冽气息将她团团包裹,带着丝慌乱。 前座的司机偷偷地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强压下心里的惊讶,识趣地升起隔板。 池年不解地感受着身前的男人,挣了下:“祁深?” 没想到祁深拥着她的手臂越发用力。 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会不会遇到了比他更好、更契合的人,脑海里的弦越来越紧,直到看见喻泽抱她的瞬间,那根弦乍然崩断了。 祁深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样患得患失。 池年没等到他的回应,又问了一遍:“祁深?” 祁深的下颌靠在她的肩窝,嗅着她身上的馨香,许久低哑道:“让我抱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即便口口声声地说她应该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可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 他想她了。 很想。 …… 池年是在颁奖典礼后的第二天回的云城。 在外面待了足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再回到半湾公寓,池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祁深现在是她的房东。 不过见他没主动提及,池年早已经交了一年的房租,也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关于她得奖的消息,POI摄影大赛的国际版还特意转发了亚洲赛区的微博,池年的名字一时间被摄影与时尚圈的所有人熟知。 线条工作室的同事也纷纷打来了电话道喜,池年均都笑眯眯地感谢。 甚至还得到了几家时尚杂志的封面工作预约,以及采访。 池年并没有着急接工作,只是几家专访是POI摄影展特意相约的,无法推拒,池年只好前去。 等到真正的忙完,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了。 这天池年终于得闲,刚好夏宜来了消息,约她去以往二人常去的清吧小聚。 池年欣然答应。 到达清吧时,夏宜已经到了,正悠闲地伴着钢琴曲小酌着果酒,看见池年便忍不住调侃:“不得了了,以后约你恐怕要排档期了。” 池年坐到对面,不甘示弱:“我们夏大模特也是,刚刚还看见有人偷偷地看你呢。” 夏宜风情万种地撩了下长发,下秒没忍住破了功,二人一同笑出声来。 仔细算起来,二人也很久没见面了,一时之间说的话多了些,池年不知不觉也喝完了面前的一杯酒,微醺的感觉,却又没完全醉,刚刚好。 也是在这个时候,祁深来了条消息,问她在哪儿。 池年回了消息后,抬头正迎上夏宜调侃的眼神。 池年眨了眨眼:“干嘛?” 夏宜看着她晶亮的眼神,就知道她有点醉了,给她换了一杯低度的气泡酒:“听说,祁总在追你?” 池年原本接过酒杯的动作一顿,随后坦然地笑着点点头:“对啊。” 夏宜看着她淡定的表情,笑了笑:“没答应?” “哪这么轻易地答应,”池年喝了一口气泡酒,甜甜的,很好喝,她不觉又喝了几口,“我当初可是追了他四年呢。” 夏宜认同地点点头:“的确,该给他点苦头吃,不过……”说到这里她朝他凑近了些,“你有没有吃甜头?” -- 第158页 毕竟,别的不说,祁深那张脸她是很认同的。 池年脸颊一热,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她:“你和沈绍先沈大模特怎么样?” 夏宜看着她明显转移话题的样子,没戳穿她,只摩挲着酒杯,挑挑眉:“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池年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夏宜的身后。 “如果一定要说个关系……”夏宜一手撑着下巴,“炮/友吧。” “咳咳咳……”池年一个没忍住呛了一口酒。 与此同时,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二人的桌旁,坚毅硬朗的侧脸看向夏宜,反问:“炮/友?” 夏宜目光微变,旋即眯着眼睛看向池年。 池年心虚地收回目光,她的确早几秒钟看见沈绍先走进来,可她也没想到夏宜说的话会这么劲爆啊! “不然呢!”夏宜收回看向池年的目光,强硬地怼了回去。 池年捧着酒杯看好戏地看着二人。 沈绍先被夏宜气得不轻,抓着她的手腕看向池年:“我先送池小姐回去?” 池年“啊”了一声,旋即摇摇头:“不用了。” 沈绍梅继续问:“夏宜喝得有点多,我先带她回去了。” “沈绍先,你喝多了我都不可能喝多。”夏宜不满地瞪着他。 池年看着夏宜靠在沈绍先身侧微红的脸颊,笑眯眯地点点头:“记得把夏夏安全送到家。” 沈绍先对池年颔首示意了下,半扶着夏宜离开了。 池年默默地盯着二人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叹,不愧是顶级模特,即便是在清吧这样错乱的光线,都透着一股高级感,简直天生为镜头而生的。 “看够了?”身后有人沉声问道。 池年下意识地点头,下秒反应过来,转过头便发现祁深正站在她身后,眉眼精致俊美,身姿颀长挺拔。 造物主的宠儿。 池年想到上次他说给她当模特的事情,即便再不想承认,可是……她不想他被更多人看见,却是真的。 “你来得这么快?”池年站起身,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 祁深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肩膀,牵着她的手朝外走,边走边淡淡地反问:“耽误你看别人了?” 池年听着他这酸溜溜的话,默默地瞪他一眼。 如今已经快冬天了,夜晚很冷,远处的灯光格外繁华。 上了车后,车内的暖风充裕,池年刚刚喝下去的酒逐渐翻涌,眼前氤氲了下,靠着椅背坐着,双眼有些朦胧,意识却还清醒着。 祁深升起隔板,挡住了司机的视线,转头看向她。 池年不解。 祁深顿了顿:“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池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而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刚的事情,小声嘀咕:“这有什么好比的……” 话是这么说,她却还是又看了一眼祁深的脸。 依旧完美地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祁深抿着唇,看着女孩涌起醉意的眼,下秒车子突然紧急制动了下,池年软软地朝前倒去,眼见额头晕晕乎乎地撞上前座。 祁深伸手覆在她的额头上,顺势将她捞入自己的臂弯,再没松开。 池年抬头,正看见祁深低头注释着她的双眸,深邃而温柔,二人的唇险些蹭上。 她怔了怔。 祁深将她散在脸畔的头发拂至耳后,沉声说:“你该说,我好看。” 是她说的,当初喜欢他,是因为他好看。 池年的心脏跳了两下,大脑越发游移了,空气里暖洋洋的温度搅得她意识朦胧:“……自恋。” 祁深注意到她的反应,嗅着夹杂着馨香的酒香,突然想到上一次提议在一起的画面。 他低头看着女孩逐渐涣散的眸子:“醉了?” 池年睁大眼睛:“没醉!” 那就是醉了。 祁深看着窗外的路灯一下一下在她的脸颊映出倒影,唇微抿着,许久道:“池年。” “嗯?”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祁深放轻了声音,语气蛊惑。 二人一天没在一起,他便一天坐立不安。 池年从他怀里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同样想起当初他说在一起的画面。 那时,她还问他…… 祁深揽着她的手微紧,她总是用这种无害的眼神看着他,却不自知有多诱人,他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一样:“可以拥抱,可以接吻……” 祁深哑声道:“在一起的话,随你处置。” 池年眨了下睫毛,眼神不自觉地随着他的话落在他的唇上。 祁深的目光越发幽深,二人之间不过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不受克制地接近着。 气氛逐渐暧昧。 也是在此时,池年只感觉胃里的酒气随着轿车的行驶一阵翻涌,她眨眨眼,下秒猛地将祁深推开—— 时隔四年,池年再一次吐在了祁深的车上。 虽然只是吐了一口酒。 吐完了,她也清醒了过来,可想到刚刚的事情,想到祁深那张秀色可餐的脸,心里一阵羞愤,恨不得找一条缝钻进去。 下了车,池年便快步地走进公寓电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祁深跟在她身侧,无奈地看着她:“真打算一直不理我?” 池年默默地低着头:“是你不要再理我了。” -- 第159页 她没脸见人了! 被色/诱就算了,谁会在那么暧昧的时候……煞风景啊! 祁深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回来的路有些颠簸,你又喝了酒,只是正常的晕车而已。” “你还说!”池年扭头瞪了他一眼,下秒又飞快地转过去,闷哼一声不再看他。 电梯门打开,池年等着祁深出去,却没想到他是出去了,把她也带了出去。 “你干嘛?”池年怒视他。 “先喝点蜂蜜水,”祁深顺手打开公寓门,“你一个人回去肯定随便洗洗就睡了。” 池年被戳穿了心思,低着头不做声。 祁深走进厨房,打开橱柜才发现蜂蜜没了,他拿给她一杯牛奶:“先喝这个,我去楼下买点蜂蜜。” 池年扁着嘴接过牛奶,看着他离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越想越觉得刚刚的画面太过丢人。 在正追求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要亲吻她的时候,她吐了…… 池年的脑子瞬间爆炸,牛奶也不喝了,放下便飞快地回了楼上。 祁深回来的时候,看见沙发上空无一人,毫不意外地捏了捏眉心。 习惯了。 他走进厨房冲好蜂蜜水,端着直接上了楼,敲门。 里面传来池年闷闷的声音:“我睡了。” 祁深安静了几秒钟:“池年,身为这间公寓的现主人,我有钥匙。” 池年:“……” 最终她打开门,刚刷过牙的缘故,嘴角还残留着一点牙膏沫,看了眼祁深,接过蜂蜜水仰头一饮而尽,而后认真地抬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一气呵成地说:“我喝完了,我要休息了,谢谢你,晚安。” 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祁深眼疾手快地挡住了门。 池年一僵,终于瞪向他。 祁深伸手将她唇角的牙膏沫撇去,手轻轻落在她的下巴,看着她委屈巴巴的表情,无奈地说:“又不是第一次了。” 池年眨了眨眼,而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喝醉后吐了的事情,上一次他还帮自己催吐呢。 想到这里,池年脸颊一热,下意识地扭头要走。 祁深拦住了她,低哑的嗓音响起:“池年,要补上的。” 池年怔愣的瞬间,祁深俯身吻上她的唇,微凉的薄唇轻轻地舐过她的唇角,手穿进她的长发,加深了这个吻。 池年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欲哭无泪。 为什么……每一次吻都是这样的场景,为什么她不能拥有浪漫?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专心,祁深轻咬了下她的舌尖。 池年只觉自己脑海里有烟花炸裂开来,刚刚的所有胡思乱想全部消散,只剩下眼前人唇齿交缠的暧昧。 直至最后,她的腰身一软,不觉低低地哼唧一声。 祁深揽着她的手一紧,二人之间再无缝隙,池年甚至感觉到他的某些变化…… 只能说,很可观。 池年脸颊一热,轻轻挣扎了下,而后僵住,她好像蹭到了…… 祁深轻吸一口气,终于松开了她,微微隔开了些距离,以往的清冷禁欲消失不见,唇泛着丝冷艳的殷红,克制的眼底少见的放纵,气息紊乱。 池年也气喘吁吁地靠在他的怀里,良久小心地问:“你没事吧?” 祁深深深地凝望着她,下秒将下颌轻靠在她的肩窝,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放心,在你没点头前,不欺负你。” 池年:“……哦。” …… 十二月,已经是冬天了。 云城的冬天很冷,下雪时却又格外漂亮。 祁深去巴黎出差五天,这段时间池年也接下了一个拍摄杂志封面的邀约。 拿到拍摄对象的资料时,池年还诧异了好一会儿。 拍摄对象是季烟,宋朗的女朋友,曾经以“没兴趣了”为由甩了宋朗,后来二人不知道为什么又和好了。 季烟显然也听说过池年,对她报以善意地笑了笑。 整个拍摄过程二人沟通地很愉快,配合得也很默契,原本定的一周的拍摄时间,只用了五天就完成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拍摄,工作量不小。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涵递给池年一个装文件的快件:“快件送到工作室了,想到你今天收工后不回工作室,我刚好过来,就给你带过来了。” 池年道谢后接过文件,打开,而后一愣。 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喻泽。 他穿着白色的休闲衣,看着镜头,唇角是一如既往的懒散的笑。 池年怔怔地看着这张照片,现在还记得喻泽有多么不喜欢镜头,如今却给了她这张照片。 “池小姐,”季烟已经换了妆发,站在池年面前,扫了眼她手中的照片,“继续?” 池年回过神来,将照片放进文件袋中,点点头:“好啊。” 这晚池年回到公寓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云城的冬天本来就黑得早,夜晚更加寒冷。 池年戴着毛绒绒的帽子,裹紧了围巾,将脸缩在围巾后,飞快地走进电梯。 楼层一层层上升,直到十三层,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池年脚步飞快地走出电梯,却在看见站在公寓门口的修长身影时脚步一顿。 祁深站在那儿,听见动静后转头看着她,神情还带着赶路的疲惫,目光深邃,唇微白。 -- 第160页 池年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昨天他还说自己今晚的飞机,大概明早到云城。 祁深抿了抿唇,看着藏在雪白的毛绒帽和红色围巾下的白净小脸,走上前抱住了她。 池年不解:“你怎么了?” 祁深依旧不言不语,只是拥着她更用力了。 池年无奈,挣了挣,打开公寓门,二人一同走了进去。 池年将围巾和帽子摘下,外套也脱掉挂在玄关处,才转头看向祁深:“合作谈得不顺利?” 祁深看着她:“很顺利。” “那你怎么提前回来?” 祁深安静了几秒钟,嗓音有些沙哑:“宋朗说,喻泽给你寄回来一样东西,很特别。” 池年诧异:“你怎么知道?” 转眼想到季烟看见了自己当时拿着的照片,告诉宋朗似乎也很正常。 祁深一听就知道宋朗说得是真的,心里一揪,抿唇凝眉,直直地看着她。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虽然是偶像的照片,池年说着反应过来,抬头看着起身眨了眨眼:“你吃醋啦?” 所以提前赶回来? 祁深睫毛微动,没有否认。 池年哭笑不得,却又在看见他眼下的疲倦与残留的不安时一僵,心里酸酸的,有些涩疼。 她曾经以为,这段感情里,她是惶惶不安的那个。 可此时,看着这样的祁深,她终于明白,原来,他和自己是一样的。 原来,他爱她。 池年走到他跟前,抬头看着他,故作强硬:“你是不是吃醋了?” 祁深垂眸凝望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哑声道:“我爱你。” 池年的睫毛抖了两下,良久踮脚揽着他的后颈,眼神晶亮,唇角带笑:“那以后,也要继续爱我啊。” “男朋友。”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