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反派》 第1页 [穿越重生] 《治愈反派》作者:岁萝【完结+番外】 文案 一觉醒来,青萝穿成了书中被强塞给男主的妾室。 当日,正在和女主闹别扭的男主让她滚。 青萝滚得很利索,顺便卷走价值不菲的嫁衣首饰。 路经青楼倌巷,碰见牙人从小倌楼里扯出一个狼狈的少年。 当少年沉默地任那牙人打骂时,那一张和书里小反派形容一样的脸蛋,让青萝有些失神。她递了点碎银给那牙人,劝下他的打骂。 没过几日,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小尾巴红着一张漂亮脸蛋,嗫嚅着不肯说话。乖巧得一点也不像书里阴沉沉、疯狂的小反派。 青萝心软地把他养在身边,后来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她却开始烦恼了。 长大成人的小反派,某一天忽然捧着嫁衣凤冠要娶她为妻。 他身后的一帮臣子眼睛都快掉地上。 清王幼年遭宫闱乱事,不幸遗落民间,后来大臣们眼泪汪汪地找到了人,却发觉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年轻的清王矜贵优雅,帝王心术玩转于手,简直是他们梦想中的君王。 可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青王喜欢的人居然是个民女。 他们曾经见过,清王亲自为那民女弯腰穿起绣花鞋,也曾为那民女在寒冬呵气暖手。 有辱斯文,女尊男卑啊。 越九溪: 年少卑贱,她是他仰头求来的太阳,也是他寤寐思服、辗转来思的卿卿。 他知道她有多好,好到他愿意放弃一切,只为看到她眼中温柔的笑意。 CP:暖心小天使阴郁漂亮小反派,1V1,双处 治愈你,希望你忘记所有不幸,展翅高飞——青萝 有你在身侧,才算是真的活着——越九溪 内容标签: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青萝,越九溪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治愈阴郁美丽小反派的日子 立意:携手并行,努力拼搏,未来会更好 第1章 滚 青萝抓住心口,那一瞬间的难以呼吸,耳鸣得令她皱起眉头。 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然后身上一凉,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抬头看,一个穿着古装剧里的服装的黑袍男人居高临下地,一张称得上是可圈可点的俊脸黑沉极了,正盯着她,眼中都是怒气。 “滚!” 青萝眨了眨眼睛,然后是大片大片的记忆涌入脑海里面。短时间接受如此多的记忆,整个脑子都仿佛要爆炸一样,她下意识地就捂着头。清澈干净的桃花眼里涌出生理性的泪水。 “你再不滚,休怪本王不客气了。”那男人却毫无一丝的温柔,视若无睹地说。 青萝伸手,那红色的嫁裙衣袖露出玉白滑腻的肌肤,手腕上水碧色的玉镯叮叮一声,她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利索地走了出去。 门外的丫鬟小厮们看着她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不怀好意地小声哔哔。 “谁不知道王爷现在好不容易得到芳华郡主的芳心,青主簿偏这个时候把他的庶女塞进来,这不是给王爷添堵嘛。” “谁说不是,你别说这青家庶女生得不错,可惜啊,芳华郡主那才是真正的大美人。” “王爷就这么直接把她赶出去了?可怜见的。” 青萝听着这背后的议论纷纷,然后直接走到了一边的一个嬷嬷身边,道:“嬷嬷,可否带我出府?” 她生着一副好容色,桃花眼清澈温柔,朱唇淡点红,肤如凝脂,秀若粉荷,当真是清丽脱俗。那嬷嬷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道:“青姑娘,这边请——” “多谢嬷嬷。”青萝温柔一笑。 那嬷嬷也被她的笑动了心肠,都说芳华郡主多好,可她觉得啊,这青姑娘更像是仙女下凡似的。这样的人给王爷当小妾,偏偏王爷还看不上,第一天来就给人赶出府。 青萝跟着嬷嬷身后,穿过王府的长长走廊、假山花树,一边消化着脑海里被塞进来的记忆。望着这方真真实实的天地,闻着这清润甜美的空气,实在是一时间,确实是有些无法接受。 没错,她穿书了。 她睡前看了本小说,名字记不清了,只记得书中男主女主你追我跑插翅难飞,狗血了三十万字,总算是在一起了。她心满意足了,睡得很香,谁知这一醒过来,就穿到书中前期被人强塞给男主的妾室。和她还同名。 她没记错,这段时间男主好不容易和女主解除误会,结果因为一个小官送了一个小妾,两人又闹翻了,还大吵了一架。 男主当然对她这个碍眼的没什么好感,所以刚才也就直接叫她滚了。 青萝头疼地按着太阳穴,看着身上这身红嫁衣、双手水碧色的玉镯,还有头上摇摇晃晃响的满头珠钗。 眼下,原身的家肯定是回不了,除非她想又被强送到男主这王府上。 “姑娘,老身就送您到这里了。”走在前面的嬷嬷忽然停住了脚步,有些为难地道。 前面就是王府的一道后门,走出去,就是外面了。 青萝不胜感激地道:“嬷嬷,有劳您了。” “姑娘客气了。”那嬷嬷也意外她的礼貌,然后不免多说了一句:“姑娘,王爷只是一会儿生气着。” -- 第2页 青萝笑着点了下头,没说话。 甜宠文的男主当然只会宠女主一个人啦,她这个都不算女配的炮灰就别想插一脚了。 走出王府以后,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她是又无奈又庆幸,无奈的是居然穿书了还是一个女炮灰,庆幸的是,刚来剧情就走完了。以后的人生都是属于她的。 至于原身的家里,呵呵,一个能把女儿送给人当小妾的便宜爹会是什么好玩意啊。这个家,当然是不能回了。所以,接下来,她还得想一下怎么在京城混下去。 一身红嫁衣的青萝走在大街上,吸引住了很多双眼睛,她默默地看了一眼身上刺绣华丽衣襟镶边珍珠的水红色衣裙,看来还是太惹眼了些。 街市繁华,正是下午,来来往往的人潮如水般漫溢,她顶着诸多的目光,身姿窈窕步伐纤慢,终于在眼睛望见了一家当铺时,桃花眼中都出现了一抹惊喜。 一刻钟后,将浑身上下的珠宝首饰、还有那一身华丽的嫁衣给当了三百三十八两银子后,青萝换了一身淡白衣衫,如瀑青丝仅以一只木簪挽起。她心满意足地拿着三张百两银票、一些碎银走出了当铺。 这就是以后在这个时代生存的底气啊。 她展颜一笑。 街上的男男女女都看呆了,没想到刚刚走进去的女子换了一身白衣后,简直像是换了一人似的,清丽脱俗,气度淡雅,仿佛是从仙宫走下凡间的仙女。 青萝梳理着原主脑海里的记忆,她这一身的嫁妆都是她那个主簿爹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就是为了让男主,也就是昭王慕寒眼前一亮,花了血本。三百多两,都够她好几年的花销了,买一个小院子也不过一百多两,普通百姓的花销就是三十两银子都满满能过上一年了。 原主虽然生得美,不过性格怯懦,深居后宅,和便宜爹的其他庶女一样都是被嫁出去打点人脉的。而她是所有庶女中,最美的那个,所以也是特意挑着送给了他在大理寺的顶头上司昭王。 不过,感觉到身上那道已经彻底消失的魂灵,青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代替你好好活着的。” 当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找个地方解决住的问题。不过,她想着,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原主记忆里也没有这京城里市井的记忆,看来她还得自己四处逛逛。 青萝视线凉凉地落在旁边,身后不知何时跟上了几个地痞,看来自己这是被盯上了啊。在古代,一个孤身女子就是不便。想归这样想,她脚下加快,往旁边巷子里一钻,这里的街巷异常的幽深而且曲折,她身形轻快,利落,很快就把那几个地痞流氓甩在身后。 “那小娘们跑哪去了。”其中一个人很不甘地唾了一口,眼睛都发红的,显然是盯上了她。 “跑得可真快,去那边看看——” 躲在墙后的青萝嘴角的笑意有些冷,忽而眉头一皱,发现了身上多了点什么东西。她伸出双手,十指纤细柔软,指甲淡水红色,青葱如玉般。她手指一点,指尖凭空凝出一滴乳液,而就在这乳液冒出来的时候,她心里就知道它的用处,就像是她看过的小说里的灵泉一样能温养人的身体。 她尝了一口,甘甜如蜜,却比蜜更为轻柔美妙,入口后,就连刚才走了的这一路带来的疲惫都全部消失了。效果还是杠杠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每天只有十滴。这个金手指看上去用处不大啊。青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过有总比没有要强! 而且发现这灵液还能储存时,青萝心里还是喜滋滋的,她又给自己喂了几滴,消除和这具身体结合的不适感。 绕出了巷子,忽而发现这边都是的楼宇建筑显然比刚才那边要更加华丽高大,也显得更加浮华,青天白日的,居然安安静静的,街上更是人迹罕至。 偶尔有几个眉眼含着春色的女人打着哈欠在楼上走过。而楼下只有几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进进出出,丫鬟打扮的小女孩端着银盆出来倒水。她再不懂,经过那么多古装剧和小说的浸染,也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没错,就是传说中的青楼。 青萝下意识就要避开,继续走回原路。 可是耳朵猛然听到一阵恶毒的叫骂声—— “你这个废物,连兔儿爷都做不了,你说你活着有什么用!”从旁边的楼里,一个身材粗壮的牙人提着少年的衣领,满脸怒容,粗大的手掌啪地往他脸上打去。 身形孱弱的少年被他这一巴掌打得摔在了地上,脸上映出手掌印,胡乱绑着的头发都散开,遮了大半的脸,甚至可怜。 少年沉默着,任那牙人打骂,不发一语。 “兔崽子,当初你求着爷要给你那快没了命的乞儿爷爷买药时,怎么说的?任我处置,现在就舍不下后边了?废物。”牙人往那少年身上唾了一口口气,犹然怒气未解。 青萝皱着眉,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脚步往前一动,也就在这时,地上的少年忽而捂着脸,黑发垂在肩头,苍白的脸颊露了出来,那双黑漆如墨般眼睛望着牙人,有些阴郁冷淡。平心而论,这少年生得极好,肤色虽苍白,没什么血色,容色清俊干净,如画般精致。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唇红齿白,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秀气。 青萝咯噔一下。 -- 第3页 失神了。 这分明和书里那个让她记忆尤深的,美丽又阴郁的小反派长着一张脸! “还敢瞪我。”那牙人气笑了,伸手就要去掐住少年的颈项,就在这个时候,忽有一道清泠婉转的声音阻止了他。 “大哥,他恐怕是经不起你这么打啊。”那牙人正要骂一句多管闲事,回头眼睛望到一张清丽温柔的女子面容,白衣翩然若仙,唯恐是仙女下凡了,说话都结巴起来了,“你、你……” 青萝走到他们身边,笑着道:“我看这孩子,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大哥,这一次就算了吧。” 牙人哼了一声,看着地上沉默的少年,没好气地道:“他要是不忘恩负义,好好的小倌楼干嘛不愿意呆。” 青萝失笑,想了一下,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这一次就算了吧。” 牙人接过那块碎银,脸上那难看的脸色总算淡了几分,“这一次就看上姑娘的份上,按过不揭。” 青萝点头,视线落在地上少年脸上,少年也迷茫地望着她,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视线短暂地交集,青萝下意识地抿开一个微笑,似乎为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所惊,他立即垂下了脑袋,细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帘,看不清情绪。 牙人没好气地道:“走吧,带你去那些贵人的府上看看,这次你小子挑份小厮的差事总算行了吧。” 少年被牙人推得跌跌撞撞,清瘦身姿有些羸弱。 他忍不住回头,就见原地,刚才那个仙女般的女子已经走远了,那一抹似雪般纯净的白仿佛就只存在于他的记忆当中。 过长的发海遮住了那双阴郁木然的眼睛。 他唇瓣挤出了点冷笑,仿佛终于盼到了一点光。真是好不容易……见到的一个好心人呢。 第2章 小反派 遇见这个小反派只是个插曲。青萝根本没有放在心中,毕竟现在的她就连自己都是焦头烂额的,还尚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呢。 走了那片青楼小馆后,青萝朝路边的人打探了下,花了点时间来到牙行,她是打算租个房子住段时间。手上虽然有三百多两,可也经不起胡用,况且以后的生计还没决定好。牙行的一个管事看见她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子,很是疑惑了一番她身上有没有银两,好在青萝顶着这张脸蛋,倒也不会被当作骗子。 “姑娘是打算租哪样的房子?”还是一个人,年轻貌美的,忍不住让人就带上了有色眼光。 青萝道:“大哥,可有带小院子的,就在附近的,最好左右都有邻居。” 牙行管事听了她的要求,很快从后面的柜子里翻出了记录,然后找了几家出来,指给她看。青萝认认真真地看了,指着其中一家,“这个怎么租?” 那牙行管事一看,原来是十里口柳巷的一个院子,笑着道:“姑娘可真是好眼光,这里从前是沈举人家,后来人家发迹后搬到了令阳街那一带,闲置了下来,是个一进院落,带了一口甜水井,往东边走出来就是市场了。” 青萝听了已经有些动心了,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 牙行管事继续道:“姑娘若是年租付十两定金便是。月租压三两,每月一两。” 他觑了觑她的脸色,这姑娘倒是淡定,不过他也没那店大欺客的想法,“姑娘若是想上门看看,也行。”又或许是怕她误会,这管事很郑重地道:“姑娘放心,我们这牙行都是正经生意,不做那些污秽不堪的事情。” 青萝其实也不太担心,她本身会一些拳脚功夫,虽换了一个身体,没有之前那样的流利,不过打几个地痞流氓还是个小事。 不过初次穿书,好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她软了软嗓音道:“不瞒您,我父母不久双双去世,本是来这京城投亲,怎料他们已经搬走了,无奈之下,只能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住下。” 管事信了大半,在古代百善孝为先,自然也不会有那个人会胡说自己父母双亡的,况且一看青萝这端庄秀美的容貌,一看就是小姐样,又没有养在深闺中的小姐那样脆弱。“姑娘初到京城,一个人可方便,若是身边没有人侍奉,咱们这牙行也可挑选些侍候的婆子丫鬟。” 青萝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对这种买卖奴隶的行为是没好感的,好在这管事倒也说了。“姑娘初到京城,不若雇佣几个帮佣丫鬟侍候,虽不是卖身为奴为婢,可多是本地人,也能帮到姑娘些忙。虽然不是奴契,可是姑娘手里捏着卖身契,若是遇见那等刁奴,天子城下衙门里也可以讲个道理。” 这倒是说到她心坎里了。 不过,她是暂时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行了。毕竟,身上太多秘密了。 她微微一笑,“我看管事行事利落,也知道定然是不会对我这样的小女子欺瞒的,房子就租这个,还请管事做个契。” 管事没想到这桩生意这么好,当即就做主盖了契,青萝签字画押,付了定银。那管事往后边一喊,“虎头,带姑娘去十里口柳巷沈举人家房子去。” “知道了。”一个十二三岁的胖小子跑了出来,见到青萝一眼,眼睛都呆了,黑黑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 管事踢了他一脚,“看什么呢。” 胖小子扰扰头,嘿嘿一笑,“姑娘生得天仙似的,我看呆了呗。” 管事不好意思地道:‘这小子从小没爹没娘的,姑娘莫要计较。’ -- 第4页 青萝摇摇头,笑着道:“不打紧。虎头,有劳你了。” 虎头红着脸,“姑娘,请。” 带着她往外边的街上走去,路过了一条街,许是靠着牙行,附近不少卖儿卖女,或是往地上插根稻草卖身为奴的,这类是卖身的,上了奴契此后就是主子家的人,而另外一类站在一起的,脸上有些郁色和苦闷,却没有卖身那类人的麻木,这是短期受雇帮佣的,多达十娘短则三年,都是有个自由身的。 虎头见她目光好奇,还小声地和她道:“姑娘,这些外面的人,若是雇佣啊,可一定要多个心眼,不少都是些偷奸耍滑的,惯会欺主。若是姑娘一定要雇佣丫鬟,可以来牙行,都是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事,都有个交代。” 青萝认真听了。 许是她目光好奇地看来看去,那些人都连忙带着期盼地喊,“姑娘,把俺买回家吧,只要八钱,俺什么都能干。” “俺也是。”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虎头已经黑着一张脸,拦在了她的身前,“滚,都干什么呢。” 这些人显然都认识他,被他一唬,都往后退了几步。 忽然,青萝的脚步一滞,望见了前面的一个少年,他身边,那个身材粗壮的牙人正有说有笑地和一个穿着绫罗、打扮像管事的中年男人谄媚地笑着。 少年低垂着眼帘,长发遮了肿红半边的俊容,就站在那里,一身洗得发白打补丁的旧布衫。 小反派? 就在她望向他的时候,少年仿佛也感觉到了这道炙热的视线,有所感觉地抬起了眼帘,那双漆黑漂亮又细长的眼睛穿过人海停留在她的身上。 青萝有些头疼。没想到今天一见就是两次。睡前她还在唏嘘这个小反派太可怜了。结局男女主在一起了,很甜,不过都没有他带给她的记忆更深。为了阻碍男女主在一起,他甚至狠心地点起火,燃烧了整座寝殿,逼着女主带他离开。 那个时候,他已经几近疯魔。只希望女主这个姐姐,带他永远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一生不幸的地方。 可惜,那一场火太大了,他后来还是把女主推出了寝殿,再也没走出来。 惹出她心底的一点怜惜。 睡前的她,漫不经心地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在向女主求救,他的一生是在太苦了,本是无比尊贵的皇子,可惜宫闱祸事,不幸遗落民间,被一个老乞丐收留,有过一段幸福的的生活。后来老乞丐死了,他为了偿还药钱,不得卖身为奴,却因过于清丽俊俏的容貌而几近遭罪,好不容易逃出了魔掌。在一个雨天,遇见了女主,少年时,她给的那一个馒头和微笑,后来手握权柄、权倾朝野,贵为摄政王的他仍然记得。 “姑娘,姑娘——”虎头喊她。 青萝回过神来,“没事。” 她心头一念,虽然她无法帮到他什么,不过既然遇见了,总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若是不知道剧情还好,知道剧情的她,实在是受不了。因为在原书中,就有一个番外,说是这小反派被牙人卖到了一家员外家,那员外喜分桃断袖,让家里管事借着买小厮的名头,不知将多少秀美少年嗟磨致死。 小反派后来逃出来都没有一身好皮肉了。 越九溪没想到又会遇见她。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 绵 推 文 偏偏她还盯着他看。 旁边两个人说着的话,听得他心头起了一层烦躁。特别是这李员外家管事一直看他的目光都不怀好意的,那般淫邪的视线逗留,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 这个世间真的有仙女吗? 也许她是吧,越九溪漫不经心地想着。 “大哥,真是有缘呢。”听到这道熟悉而温柔的的声音,越九溪怔了一下,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走过来,还是那身白衣,肌肤霜雪般的,清丽脱俗,微微一笑,仿佛人口相传里救苦救难的仙子。 牙人见到青萝,也是一愣,想起她的出手大方,脸上也带上了笑容。“姑娘,真是巧,您来这儿?” 旁边那管事本是抬起下巴看人,这会儿见到青萝,也是眼前一亮,不过一看她的打扮,心里的那点觊觎也不敢太明显。 青萝目光柔柔地落在身姿孱弱的少年身上,眼中忽含些泪意。“我见他生得真像是我不幸落河的弟弟,一眼就看见你们在这边说话,可是找到了什么好去处。” “这——”牙人说不出话来了。 虎头冒出来,哼了一声道:“什么好去处,谁不知道啊。”他还故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黄员外管事。 牙人有点尴尬了。 黄家管事皱了皱眉头,甩袖,“小子胡说些什么。”又笑着一脸和睦地朝一边沉默安静的少年道:“小哥儿,谁家不知道我们黄家员外对下人们最是心善了,你啊,就去个几年,那锦衣玉食的生活,过几年小哥儿你就是想继续呆下去,咱们老爷都不肯呢。” 青萝心里骂了一句无耻,面上仍然是和声和气,有些天真的样子。 “真是这样嘛,也真是太好了。” 她伸手就捧起少年的手,愣了一下,那手上愣是没有一块好皮肉,青紫交织的,厚厚的茧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受了这样的苦。她心疼归心疼,望着他,桃花眼清澈温柔,“你以后可要好好地活啊。” 她深深地望着他。 -- 第5页 他应该是懂了。 那手心里的一抹温暖,那一抹滑腻更像是他的幻想。 他咬牙,猛地将她推开在地上,然后飞快地就往外面跑。 “臭小子!”那牙人也没想到这么大的变故,正欲追上去,偏偏青萝哎呀地叫了起来,我见犹怜的,扶风弱柳地,正好拦住了他的路。 这里到处都是人,也都是麻木的,卖身为奴的,谁管你跑不跑的。 牙人好不容易过去了,根本就没见少年的影子,而这少年本就是一个乞儿,对着市井更是熟悉得不行,他这一逃,就像鱼儿入了河,哪里找得到。 黄家管事哼了一声,“文家的,你这不行啊。这银子我只好收回了。”说完,就走到旁边的去找目标了。 牙人心里骂了一声晦气,好不容易五两银子定给了黄家,这简直就是生生地拔他的肉啊。 忽而,他又把视线放在了无辜的青萝身上,“姑娘——” 虎头不满地骂道:“咱们姑娘没问你要医药费都算好了,文家的,你的人跑了,干她什么干系。你若要硬要闹,我可要找管事了。” 牙人脸上挤出青白的脸色,难看得紧,往街上呸了一声,还能这么办,只能把那兔崽子给追回来呗。 青萝看着牙人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小反派能不能顺利跑走。不是她不想买下他,一是她一个女子身份不便,二是她有自己的顾忌。 也只能祝他好运了。 第3章 再会 虎头带她到了租下的宅院,青萝看了一眼还挺满意的。就有太久没人住了,灰尘蛛网挺多的,不过这一进的院子,也类似现代京城里的四合院儿,东西房、耳房、倒座房一应俱全,院子不大不小,有一块菜畦,一口井,旁边还搭着葡萄架。 青萝对未来的生活还挺期待的。 花了点碎银,劳烦虎头帮忙买了些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又逛了一趟街,虎头热心肠一个,带着她走来走去,把该买的全部都给买了一通。 回来的时候,免不了和邻居打招呼,不过这边的人还挺纯朴的,虽然看她都是一脸好奇,也没敢多问。 青萝脑子一转,在虎头打算离开的时候,给了他十文铜板的工钱,可把他给吓坏了,怎么都不敢收。 “青姑娘,俺可不能收啊,就只是给您干了一点小活,请个人赶一天也才几铜板。良心上都安不了。”虎头有些害羞,又觉得这仙女姐姐实在是太败家了。 青萝乐了,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里想法,她把铜板塞进这小屁孩手里,“给你有事让你帮忙呢,你不收看来是不打算帮我的忙了。” “青姑娘,你让俺帮你干什么,只要我能办好的。”虎头不太好意思地接下,然后挺胸保证。 青萝道:“我一个人初到宝地,实在不熟,邻居们人都好,当我一个孤女,也怕他们觉得我轻薄,虎头你若是有空闲,可否给他们说说底细。” “这都是小事,青姑娘放心,您这附近的邻居都是十里八乡的良家,不然当初沈举人的寡母也不会住这儿了。”虎头想了一下,又凭着自己的记忆给青萝把住在这一代的邻居全部都介绍了一通,然后说:“况且,姑娘是寻亲,找不到亲了,只能一个人在这边住,有咱们牙行保证,身家清白,若是有那不长眼的,姑娘尽管来我们牙行,到衙门里也有说法。” 青萝这才放心,虽然她明面上是昭王的妾室,不过今天被赶了出去,也算是青家女。不过,若真的是便宜父兄想来找茬,她还能托着昭王这块虎皮扯大旗把青家人糊弄过去,男主那样的人肯定是不会看上她的。 当然,若是户籍查得太严,对她显然很不利。不过听着虎头这话,显然这里面很多门道,目前应该是不用担心这件事了。 虎头离开后,青萝一个人看着这一进的宅院,心里美滋滋的。房子有了,总算是有个家可归了。未来如何,还是没有想好的,不过……还好有个自带的金手指,每日十滴的灵液,那灵液非同一般的东西,她只是尝了一滴,这忙活了一个下午居然不饿也不累,更觉得身轻如燕,浑身轻松。 当然了,这灵液太珍贵了,若是拔尖实在危险了,她目前只打算自己用。 至于怎么赚钱,这倒是把她想难了。 当然了,不止这一件头疼的事情,晚边做饭的时候,她点了半天的炉灶,愣是没把柴火给点燃。 欲哭无泪,她觉得可能活下去都有点困难啊。 还好和虎头出去的时候还买了些糕点,她打了一碗井水打算随便解决一下晚膳算了。端到桌子上时,想了想,又取出一滴灵液放在井水里。喝了一口,好喝得不行,就连那干巴巴的糕点吃起来都美味起来了。 青萝有滋有味地吃完了一顿。躺在床上时,还在想,看来明天她还是得雇佣个使女干家里的活计啊,不然她估计她活下去都有些困难。原身只会绣花,偶尔做几道菜,这炉灶也不归她管啊,所以这方面是空白的。 还剩下三百两银子,真得省着点花。 次日,青萝一边熟悉着附近的街道,又绕到了牙行,让那管事给介绍了一个伶俐的丫鬟,先雇佣一个月。 管事叫了好几个,青萝一看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有些无奈又叹气。管事还以为她都看不中呢,“青姑娘,你别看她们年龄小,一个个在家里都是什么事都能干得下的,就伺候姑娘一个人,被挑中了,都是好福气的孩子。” -- 第6页 女孩子们都眼巴巴地看着青萝,头一次看见她这样天仙般的姑娘,一时之间居然都有些怯懦地不敢说话。 其中一个叫霜儿的女孩,她挺活泼的,胆子也挺大,管事一说话,马上就出来主动地道:“仙女姐姐,我什么都能干,只要仙女姐姐不嫌弃我,我现在就和姐姐回家试工一天。” 眨巴着眼睛,水灵灵的眼睛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最终,青萝还是选了她。 霜儿跟在她身后,乖乖巧巧的,似乎也看出来她是初到这儿,还比着附近都给她说了一遍。 青萝正笑着听她说着,忽而觉得身后有点动静,仿佛有人跟着她们。 只是每当她回头,确实是什么异常都没有。难道是她想多了? 回到家里,霜儿勤快地还没等她说话,就把她昨天还没来得及打扫的地方全部都打扫了一遍,还把菜畦给锄开了。 反而是青萝有些不太好意思了,“霜儿,你别累着自己。” 霜儿眨着大眼睛,“青姑娘,这么点活,才不会累着我的。” 青萝半信半疑。 午饭,青萝让霜儿点火,亲自炒了一盘蛋炒饭,抄的时候顺便加了一滴灵液,乃至满屋的香气,就连看着火的霜儿都馋得流口水了。 青萝分了两碗,放在桌子上,看到霜儿贴着手站在一边,有些失笑地道:“来吃饭吧。” 霜儿红着脸,摆手道:“青姑娘,这不好。” “过来吧。”青萝把她按在凳子上坐下。 霜儿眼睛都有些红,不过倒是什么也没说,乖乖地吃完了。 午后,青萝吩咐了霜儿,就自己出门了,打算四处看看,也给自己以后谋算谋算。一出巷子,那种被人跟着的感觉又来了。这一次,她没有回头,而是故意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打算瓮中捉鳖,没想到,发现跟着自己的小尾巴居然是昨天见过的小反派。 少年低垂着眼帘,清丽秀气的脸蛋上也染上了一抹红意,嗫嚅着不肯说话。还是昨天那身粗布衣,不过看得出来把自己打理了一遍,还挺爱干净的。 青萝挑眉,“你跟着我作甚?” 好不容易从那牙人逃了出来,不跑远一点,若是被抓住下一次别没那么好的运气。 越九溪其实也是听说这附近新来了一个租户是个生得似仙女般的美貌,又有几个回想昨天放走了他的那个女子一样的仙女呢。 其实,昨天,他都没有想过她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助他逃走了。他以为她就算好心,也不会沾手他这样的麻烦。 毕竟是他卖身给了人家,即便牙人把他卖到小倌楼或者是那些喜好男色的员外家嗟磨,没有亲人无依无靠的他,等于是民不告官不究,没人会管这样的闲事。 她说,她有一个和他相似的弟弟。 那一刻,她眼中的怜惜是真心实意的。 “我……我……”他结巴了,这会儿对着她这张温柔的笑脸,心里的所有卑劣都像是暴晒在太阳地里,会有像他这样被人家救了,还会想着如何算计着她的人。 “别急,慢慢说。”青萝望着这小可怜,心里也不免唏嘘,谁能想到后来呼风唤雨的大反派,眼下是这么一个孱弱可怜的少年。她的眼角扫过他脸颊上发了青的地方,褴褛地打了补丁的布衣。 而且这么嗫嚅着、红着脸腼腆的样子,也实在是不像是书里那个阴恻恻的、疯狂的反派。 “昨天,多谢姐姐。”越九溪在她温柔的视线下,终于鼓起勇气说。 头顶忽而有道轻柔的抚摸,“没事,我知道你不是个坏孩子。” 这句话差点令他这些天强忍的委屈泪水全部都从眼眶里流出来。乞丐爷爷去世后,他又变成了一个孤零零的人。没错,他是为了给爷爷买那颗人参,向牙人借了一两银子,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那么贪婪,尽把他卖去那些嗟磨身子的地方。 青萝想了想,拿出了十枚铜板放在他手上,“去吃个饭吧,找个地方落脚。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变得更好的。”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帮到他的了。好吧,她也有些私心,现在的她自己身上都是些烂摊子,就别说照顾一个少年了。不过,收买一下人心,也总是能做的。 他迟迟没有没有接,那双桃花眼也清澈温和地看着他。 他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可是这一刻,越九溪觉得就连站在她面前都好不配。 因为她是那样的好,好到他忍不住被她吸引。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忍不住会恶劣地想,她会不会心软地把他收留在身边。此后,他也不用再过那些流浪的日子了。 她似乎又看穿了他所有的想法,却什么都没说。一时间,少年有些心虚地接过了铜板,小声地道:“姐姐,我叫越九溪。以后……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都可以帮忙。” 青萝看着他在现代不过高中生的年龄,说着这么振振有词的话语,又好笑又有趣,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溪,你真可爱。” 越九溪黑眸一怔,可爱!?人人都觉得他阴郁可怕,还是个害人精,就连爷爷也说他是运气太不好了。 她说他可爱。 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仙女,越九溪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感,那白皙秀美的脸蛋上慢慢地染了一丝红晕。 第4章 卖菜谱 -- 第7页 青萝闲逛了好几天,就连这附近的人都认识了她,现在一见到她,还会笑着招呼一句青姑娘。青萝倒是慢慢地习惯了这古代的生活,除了天黑太无聊了,空气质量实在太好了,虽然没有智能家居,不过有勤快的霜儿操持家务,一切都是顺顺当当的。 不过,手里拎着一条鱼的青萝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少年,有点纠结,“小溪,你……”可是还没等她把一句话说完,容颜清丽如霞的少年就有些害羞地跑开了。 青萝沉默了,被这小反派护驾保航了几天,她当然看得出来他是在“报恩”。嗯,这么乖巧可爱的少年会是书里那个疯批,反正她是不信。 她有点苦恼,每次她只要和他一说话,他就跑得飞快,好像是怕她讨厌一样。 这几天她逛了一趟附近的集市,心里也有了些主意,不过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好不容易从农户手里买到了一条鲤鱼。 当然是打算做红烧鱼了啦! 青萝心情不错地提着鱼回家,打算一会儿亲自下厨。她步伐轻快,嘴里还哼着轻灵活泼的不知名的歌调。 少年从巷子里探出头,他紧抿着嘴唇,那双细长微微上挑的黑眸子里也有些黯然的神色。 他慢慢地送着她回到了院落。 看着她笑着和雇佣的使女有说有笑,他只能躲在墙外看着。 红烧鱼? 那是什么?少年心里是无尽的好奇,就像她这个人一样,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神秘。无法克制地被她吸引。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他已经无家可归了啊。爷爷不在了以后,这个世间又剩下了他一个人。 少年丧气地,眼角脆弱地勾着,他靠在隐蔽的墙后。 从今以后,他该如何? 他不知道,但是起码此刻,他想离她再近一些。从前,他最讨厌那些人抱着可怜的态度接近他,他们都说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或许他就是,就连爷爷都说。 “小溪,大家都是为了你好啊。” 他不需要,也不想被人那样可怜,每每那个时候,他心里更多的是一种不屑和厌恶。 可是……为什么当遇见了她,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从院子里传出一股极致的肉香,像勾魂虫一样让他饿瘪瘪的肚子都忍不住叫了。越九溪咽了咽口水,摸着肚子,打算出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忽然背后有个轻轻的脚步响起。 那香喷喷地勾起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又飘进了他的肚子里。 少年满脑袋都是这肉香,然后回荡着五个字:她出来了。 “小溪。”女子声音一响起,越九溪回头就看见她笑盈盈的一张脸,仿佛开在枝头的一朵玉兰花,温柔甜美。 “青姐姐。”越九溪极力忍住心里的饥饿,有一种被发现了一种不好意思。 青萝被逗乐了,“这会儿倒是知道叫我了,不跑了啊。” 少年眼睛被细长的刘海遮住,看不出如何,但是那一张淡青色血管若隐若现的瘦弱脸蛋上却涌现出一股红意。 “我……我不想你……”少年嗫嚅地说着,脸蛋红得似霞,最后几个字声音微弱地让青萝听不清楚。 看着如此乖巧的少年,青萝心里涌现的是一股心疼。 她把手里的碗筷放在他的手里,“喏,尝一尝,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做坏了没有,小溪你帮我尝尝呗。” 碗是热的,里面雪白冒着香气的米饭和盖着饭的鱼肉浇着香喷喷的汤汁,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过,比起手里的食物,他那一时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她桃花眼清澈干净,微微带着笑意,没有他害怕的那种怜悯。 “对了。”她忽而皱眉,问:“忘了你能不能吃鱼了?” 她眼睛真切地询问着他。 越九溪察觉得出来她的小心翼翼,那一刻心里却没有那种讨厌,他紧紧地握着碗,摇了摇头。他真的是饿了,拿起筷子往嘴里挖了一口饭。 好香好软。 一点汤汁把米饭都染得香甜可口。他一口又一口,速度很快地吃完了碗里的肉和菜。然后才发觉她一直在旁边看着他。 越九溪脸蛋爆红,他到底在做什么啊!好傻。 可是对上的那双漂亮柔软的眼睛却没有一点对他的讨厌,她似乎很满足地样子,看着他吃完,甚至还有些遗憾的样子。越九溪忍不住大胆地猜了一下,她好像是觉得时间太快了? 是的没错,青萝很享受这种做饭给别人吃,特别是对方吃得很香的样子,那简直是满足了做饭的私心。 而且小反派吃饭的样子好像是一只松鼠,双颊鼓鼓囊囊的真可爱! 可惜的就是,时间太短了一点。 感觉到少年的脸越来越红,青萝知道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最是敏感了,马上调转视线。 却听到少年道:“青姐姐,我……很喜欢你做的菜。” 青萝嘴角翘起,“喜欢就好。把碗给我吧。” 少年犹豫地看了眼吃得干干净净的碗,脸更红了,“有劳姐姐了。” 青萝收回碗,想了想,看着眼前微微驼着背,咬唇不自信的少年,叹了声气又道:“小溪,姐姐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我很好,这里的人们也很好,不会出什么事的。” 越九溪怔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愿意他跟着她啊。果然,没有人会喜欢他。少年低垂着眼帘,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有些麻木冷白的脆弱。 -- 第8页 “好。” 他知道,只要自己多说一句,她肯定会心软的,但是,少年正是因为知道她的温柔,才不想玷污这份温柔。 就像是天上的明月,那么美,只要偶尔望上一眼,心里也会开心的。 青萝看着少年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有些头疼地想,是不是她刚才说过的尺度过份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嘴边又翘了起来,看来她做的菜挺好吃的。 霜儿好一会儿都没见她回来,差点就要出去了,就看见心情不错的仙女姐姐走了进来。看着她手里吃得干净的碗,霜儿疑惑地问:“青姑娘……?” 她眼睛眨巴了一下,满是好奇。 青萝若无其事地道:“咱们吃饭。” 霜儿忍不住望了望门外,不过什么都没有,她收起心里那抹好奇,想起最近总觉得有人在附近往她们院子里看,犹豫着,要不要说。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呢。 青萝把昨儿买了的纸笔拿了出来,铺在桌子上,在霜儿的好奇下,一边想,一边勾勒,没错,她打算卖菜谱。什么红烧肉、粉蒸肉、麻辣豆腐、糖醋鱼这样的家常菜,她这几天逛了一下酒楼发现通通都没有,不过以这些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在现代的火热程度,她相信,就算是古代人也一样喜欢。 而且这几天她都在家里试过了一遍,连霜儿都喜欢得不得了。看来还是很有卖头的! 她一边写着菜谱,勾勒出小相,就连到时候和卖菜谱借口都想好了。她在这附近的人设就是一个投奔亲戚的孤女,现在再加上一个,去世的双亲是酒楼掌勺的。 “姑娘,姑娘!你在画咱们这几天吃过的好吃的!”霜儿眼睛亮晶晶地说。 青萝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是啊,你喜欢吃吗?” 霜儿用力点头:“特别喜欢。”这几天在青姑娘家吃的东西,简直让她颠覆了过去十三年的认知,她过去吃的啥东西。 霜儿眼睛望着她,就像是看着仙女一样。“青姐姐,你做饭可真好吃。” 青萝被她逗笑了,“那以后多吃点。” 霜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青萝下午直接去了附近最大的酒楼知味楼,她一走进去,发现里面人没多少,或许是过了用午膳的时间。 掌柜的老早就注意到了她,看她走过来,皱着眉道:“姑娘不是来吃饭的吧。” 青萝叹了口气,“掌柜的眼睛实在厉害。其实……”她红着脸,欲言又止,本就生着一副清丽脱俗、淡雅出尘,十分容易得到好感,掌柜看着她,心里猜出了几分,“姑娘,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青萝羞愧极了,在他鼓励下,把自己编造的身世说了一遍。 掌柜听了很感慨,也很怜惜她的身世,不过听到她说到菜谱时,又忍不住皱了皱眉,说实话,像他们这样的酒楼,也不缺配方,而且这可是京城啊,那些偏僻的犄角旮旯会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菜啊。 掌柜根本没当一回事。“姑娘,不是小老儿不想帮你,只不过咱们买菜谱也讲究个实用。” 青萝桃花眼微勾,显得有些可怜巴巴又天真俏丽。掌柜本来拒绝的话语又改口了,“那姑娘可否给看看?” 青萝把其中一样粉蒸肉的菜谱抽了出来给他,掌柜本来不当一回事的,这一看,字画齐全地,看一眼都知道了怎么做。而且,这道菜软糯好牙口,便是老人小孩都合适,掌柜眼前一亮。 青萝便趁机讲价。 等青萝再次出来的时候,荷包里已经有差不多五十两银子,而且和这知味楼掌柜约定好了,这几样菜谱他们家独家承包了。 青萝知道是贱卖了,不过她一没花力气,二也不用成本,还顺利地和老掌柜打好了关系,这五十两银子一点都不亏。 青萝美滋滋地摸了一下鼓鼓囊囊的荷包,然后趁着时间还早,逛了一边成衣店铺,又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她从这些地方发现了不少商机。不过慢慢来,以后的日子还长呢。 不过,身后的这几个尾巴还真是惹人讨厌。 一走出店铺的青萝,瞥见了一边跟着的人,财不外露,不过她一个人住到了这十里口柳巷,看来总有些欺软怕硬的家伙。 她一贯温柔的桃花眼也有些阴冷。 越九溪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他怕牙人发觉,这几日都很小心翼翼地,只是偶尔跟着青萝。她一个孤身女子,来历不明,最是容易被那些地痞流氓盯上。 所以,他这几天都守在院落附近。也发现了,有几个流氓一直勾勾缠缠的,背地里在商量着什么。 他眼底是一股浓浓的厌倦。拳头紧紧地捏起,看来今晚他一定要好好守着。 第5章 饿不饿 深夜,明月高悬,忽而一阵浓雾袭来,将那明月都遮挡住了。这个夜晚很安静、很安静,街道上只有几声犬吠。是应该都已经熟睡的时候,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黑暗的街道上忽然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没错!那小娘们就住这儿。”其中一个矮胖的男人不怀好意地指着不远处的院落。 他身边,另外两个男的,眼睛里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仔细点,这小娘们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到时候爬进们里面,我们先哄一哄,把银子拿到手,再把她卖到妓院里。嘿嘿,这一次开张,怎么说也得吃上一年半载的。” -- 第9页 另外的一个流着口水,淫邪地道:“这小娘们生得不错啊,与其……不如……” 为首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真是色心不死啊。” 三人相视一笑,眼睛里带着不怀好意,很快就朝院落靠近。 黑暗中,越九溪在听到脚步声时,猛然抬头,躲在石头树后的他眼睛地倒映着那几个有些眼熟的地痞流氓。 他们绝对认识他! 要是他出去,一定会被他们揭发到牙人哪里。 还是三人,他该怎么办?院落里只有青姐姐和一个小丫头,若是让他们进去了,结局会如何,他心里清楚得很。他现在忽而有些痛恨起自己来了,若是……若是白天的时候告诉了她,她有所防备,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不过事到如今,他心里的那一丝软弱很快就被脑海里那张温柔的小脸挤走了。 那双细长美丽、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一片坚定。望着那几个离院子越来越近的男人,他眼神冰冷阴暗,厌弃而烦躁。 “我绝不会让你们动青姐姐一丝半毫。”他低声轻轻地说着。 夜里有野猫叫,风声也有些呼啸,几个地痞流氓忽而觉得心头一寒。 青萝听到动静后,皱着眉,立即就披起外衫起了床。耳房里霜儿正熟睡着,月色如水照在屋檐下。屋子外有人闷哼的吵闹声音,她几乎很快就和白天发现的那几个地痞流氓连上线,急步地走到院门处时,那声音更加明显了。 她立即推开了门,然后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少年死死地抓住一个男人往地上揍,旁边两个男人也怒气勃勃地拉住他的手和脚,拳脚都往他身上皱,可是少年居然只是闷哼着,就是死命也不撒手。 门开的声音起,那几个地痞流氓才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目光对上了站在门边,一脸淡定从容的白衣女子,只是那双多情温柔的桃花眼此刻冷冰冰得让人多望一眼都觉得心里害怕。 “你们在干什么!” 那两个地痞流氓不知为何在她这样的视线下,竟然觉得后背发凉,“我我我……”居然找不到想说的借口,马上从少年身上撒开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说了一声“晦气”居然就落荒而逃。 “等等……我。”被少年紧紧按在身下的流氓委屈得想要哭,又欲哭无泪。 少年冷声道:“老实点。” 青萝看着这一幕,桃花眼眨眨,有些呆滞。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腼腆漂亮的小反派什么时候打架这么厉害了。不错嘛,居然能把一个成年人都压在地上,力气挺大啊。 她直瞪瞪的视线让少年的脸颊满满地红了,他扭住那被痛打了一顿的流氓的双手,抬眸小声地唤了一声:“青姐姐。” 青萝终于回过神来,说了你等一下,然后就立即大声地喊:“白大婶、伯伯,有小偷啊!”随着她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那原本熟睡中的人们一个个跑了出来,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待看见了少年手里绑着的那个“流氓”,有认出来的人怒声道:“富贵,你居然敢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那个叫富贵的流氓在一众父老乡亲的目光下,无地自容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父老乡亲们,青萝不幸父母双双离世,来到这京城中寻亲,可惜我命不好,外祖父一家搬出了京城,小女子不得不一个人租房子住下,没想到才在这里住了几天,居然就被他们盯上了。”青萝说着说着,桃花眼地落出泪水。 “若不是有这位小兄弟在,恐怕明儿大家怕是见我人都见不着了。” 大家也都义愤填膺地帮着她说话,“姑娘别怕,咱们这里是天子脚下,他们这些地痞流氓,明儿一早我们扭送官府。” 一边还有人正在逼问那富贵的同伙,很快就有年轻义气的,通通把那三个人都给捆绑起来了。 青萝朝霜儿使了一个眼色,很快霜儿便从屋里端出来糕点干果给大家分了。 却有不少人认出了那少年,虽说是帮忙了青萝,看见的人无一不是厌恶害怕的神情,不然便是可怜的视线。 少年抵着墙角,低垂着脑袋,好几次他想要说一句走,可是总有人在安慰她,她也笑语和对方说着。 和青萝有几面之缘的白大婶眼角瞥了一眼少年,低声地和她说:“青姑娘,这小子可是一个祸害,说不定,这一次就和他有干系。” 青萝哑然失笑,感觉得到少年视线有些脆弱地落在她身上时,她叹了一口气和那白大婶道:“大婶,小溪是个好孩子,要不是他拦着他们,我啊,哪里还能在这里和你们说话。” 这白大婶心想也是,不过这多年来的偏见一时半会也和她这个外乡人解释不清楚。“总之,青姑娘,一个人女子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加小心。” “有劳大婶为我费心了。”白衣少女有些害臊着说着,玉颜微羞。 “都是邻居,应该的。”白大婶看着她这张脸,也是觉得惊艳,实在是说不出那些责怪的话语。 闹到了半夜,才算休止。 送走了这些邻居,青萝走到墙角边,少年身形微微有些僵硬,他身上夹杂着一股血腥气,嘴角也都青肿了。 “青姐姐,我……该走了。”终于等到她看他的那一眼,可是他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舒服,脑袋都低垂着,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的狼狈。 -- 第10页 “你身上还疼吗?”青萝也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太多人了,她顾着去应付那些人,反而把他给忘在旁边。 少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眸中的神情,他咬了一下唇角,声音微微沙哑。“我没事。青姐姐。” “还说你没事。”青萝借着月色都能看到少年身上的那些灰尘泥土还有一些血迹,实在是狼狈,她蹙起眉头,拉过他的双手一看,他仍然是闷不做声的,可是那一双手指节都青肿了起来,手背上更是有血迹和刮痕。 “这——” 她手指的温度很温暖,以至于那一时间他竟然忘记了收回手指,慢了半拍想要缩回时,却被那双纤细如玉的手握住,他青肿难看的手指和她那双白皙秀丽的手指仿佛是天堑之差,就像他们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只是他贪恋着这一抹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别动了。”青萝有些生气了,见他还要挣扎,少年的倔强就那样被她消融了。 霜儿是个乖孩子,处理完了那几个地痞流氓的事情,就立即过来了,见到越九溪那副战损美貌时,也被吓了一大跳。 “霜儿,去准备药。” “知道了,姑娘。”霜儿好奇地看了一眼少年,当少年偏头的时候,看见了那一张白皙美丽的脸蛋时,脸也红了。 可真是一个生得好看的哥哥。 越九溪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迈进了门槛当中,那样轻而易举地,走进了他做梦都没想过能够进去的地方。 他的心都漏了一大拍。 “怎么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地回头看他,眼眸里露出了一些担心,真挚干净的眼神,柔软如春水。 他的心跳得又快了起来。 “青姐姐。”他犹豫地看向里面,眼神有些幽微的暗。 青萝还以为他在害羞,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我帮你上点药吧。伤口一直放着不管,会生病的。” 少年白玉般的耳根都染了浅浅的红意,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任她那双温柔地手带着他走进了屋子里。 霜儿把金疮药拿来了,看着越九溪身上那些青肿的地方,眼睛都红了,嘴里忍不住说:“哪些人可真坏,要不是哥哥来了,我和姑娘今晚……”说到后边,她捂着自己的嘴,不愿意说下去了。 “小溪,今晚要不是有你,还真是有些危险。”她叹气地说着。 越九溪被她们两人一夸,方才在外边嫌厌的人的眼神带来的戾气竟然也被慢慢地抚平了。 屋里的灯盏火苗丝丝的,照着这一小方天地,让他觉得好温暖。若是可以一直留下该多好。他忍不住妄想着。 青萝给他上药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那双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青萝察觉出了他的这点小小的情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脑子一转,然后笑着道:“小溪,你饿不饿?” 越九溪也没想到她忽而这么问,他张开了嘴唇,可是过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地,又鬼迷心窍地点了一下头。 也许这短暂的温情,让他的内心在这刻居然不想离开。 他对自己说,就这一次。 他一直知道自己很坏,可是青姐姐不一样,他不希望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第6章 靠近她 霜儿起火,青萝亲自下厨煮了一碗面,想起了少年身上那些有些时日已久的旧伤口,她格外慷慨地往里面滴了一滴灵液,那灵液一滴,白色的汤底瞬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味。烧火的霜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明明她是一点都不饿的。这么随随便便的一碗面,青姑娘煮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垂涎欲滴呢? 青萝闻了闻诱人的香气,然后撒了点碎葱,卧了两个荷包蛋在碗底,端着走到了大堂里。 这股诱人的香气漫溢过来时,低头沉闷的少年肚子也咕噜咕噜饿了起来。 “饿了吧,给。尝尝吧,我的手艺还不赖的。”青萝笑眯眯地说着。 越九溪望着那碗面,接了过来,“青姐姐,谢谢你。”少年的声音诚恳认真,那双狭长秀丽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 “别客气了,一会儿面该坨了。” 越九溪闻着香气,嗯了一声,就乖乖地拿着筷子吃面。他尝了一口面时,怔了一下,汤底鲜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味,细细地就滑进了舌头里。他喝了一口汤,忽而觉得疲惫酸痛的身体居然都慢慢地舒服了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白衣女子。 “别急,慢慢吃。”她看向他的那双眸子含着满足的笑意。 仿佛只要看见他吃着东西,就很开心了。 他吃到碗底,看着两个卧得漂亮的荷包蛋,不知怎么地,忽而觉得眼角都有些湿润。 心扉被轻轻敲打,长出一枝嫩芽,跃跃欲试。 她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有些困了,桃花眼轻轻地眨,却一直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吃完。 越九溪白皙的面皮慢慢地薄红,他主动地说:“青姐姐,我去洗碗。” 青萝看得出少年的窘迫,没有在这件事上为难他,更是给他指明了方向。 少年洗碗归来后,走到台阶上,听到主仆两人的对话。 “霜儿,一会儿小溪留宿,晚上寒凉,你把棉被给铺上。” “小姐,是那床新买的棉被吗?你都没用呢。”霜儿有点舍不得。 -- 第11页 “他可是我们的恩人,你这丫头,这就舍不得了。”青萝调侃着小丫头,她叹了一声又接着道:“他恐怕暂时没有地方可去了。” 听到这句话的少年心魂一怔,原来她是知道的。 “好吧。”霜儿噘嘴,有点困地捂了一下嘴巴,然后走出来,就见到青石板台阶上,披了一身月色的少年,黑发黑眸,月色下美得有些不真实,他眼眸水光潋滟,朦朦胧胧地,像云层中的月亮。 霜儿有些脸红:“小溪哥哥。” 少年沉默地应了一下。 青萝见他过来,笑着道:“小溪。” 少年眼睛闪闪,侧脸线条柔软,抬眸望着她,有些羞涩的样子。“青姐姐,打扰了。我该……” “小溪,都快天明了,今晚不如在我这院子里住一晚上吧。”青萝认真地说。 “这……会不会打扰到姐姐。”少年身姿孱弱,在夜风下弱风扶柳似的。睫毛低垂,越发显得那张白皙瘦弱的脸蛋有些可怜了。那脸上青肿还未消退,些许踌躇的样子,任谁看一眼都忍不住将他留下。 青萝更是心软了。“怎么会。” “霜儿,带小溪去收拾一下。”她眸子底也露出一些困意,立即就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时间不早了,赶紧都收拾睡了。” 霜儿哎了一声,干脆利落。相处这几日,似乎已经熟识了这位青姑娘的性情了。 青萝的一言堂,根本就没越九溪发挥的机会。 本来还要推辞一番的越九溪:“……”青姐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这性子也太跳脱了一点。 霜儿早就对这个美貌的哥哥很感兴趣了,在她眼底,越九溪简直就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哥哥了。性格活泼的她也根本就不给他犹豫的机会,露出笑容,喊着他:“小溪哥哥,走吧。” 跟在她身后,看她忙着给铺被子,准备热水给他擦拭。 越九溪摸了摸嘴角,发觉原来那青肿的地方居然都不疼了。他眉头微蹙,有些想不通。在霜儿出去之前,他开口了。 “霜儿?” 霜儿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小溪哥哥,怎么了?” 越九溪努力地挤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意,“霜儿,青姐姐她人真好啊。” 霜儿也很认同:“是啊,青姑娘是我见过最温柔最美貌的大姐姐了。”她也有点害羞,仿佛在他面前才能说上这么一句。 可是,她又看见少年脸上渐渐黯然的神情,“小溪哥哥,你不开心吗?” 少年摇了一下头,轻轻地说:“她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啊。” “才不是呢,青姐姐除了我,只有小溪哥哥你才会这么好的。”霜儿认真地说。 少年眸光一紧,原本耸拉的眼睛也出现了一些笑意,只是很浅很浅,就连霜儿都没发觉。 “是吗?” 霜儿已经有些困了,打了一个哈欠,“小溪哥哥,我先走了啊。” “好。”也许是心情高兴,就连回话也同样地透露出愉悦。 霜儿离开后把门也合上了。 屋子里只有一只微弱萤火的蜡烛,快烧到了尾巴,越九溪的视线顺着蜡烛的光线将室内打量了一遍。 看得出来只是随便打扫了一下,已经有些旧的屋子上有些斑斓的痕迹。没几样家具,随意堆积着杂物,旁边的床上却铺着干净的棉被和枕头,他走到了床边,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柔软的棉被,把脸庞靠在上面,嗅了一下,都是阳光温暖的气味。 还有一点点的余香。 很像是从他身边走过的青姐姐身上的香气,淡淡的清香。他鼻子一酸,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甜。 那一刻,忽而心底冒出了一道声音告诉他。越九溪,你想靠近她吗? 她这么容易心软,就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能讨得她的欢心,你只要多花费一点心神,还不是轻而易举嘛。 不,不是这样的。 他极力压制心里那道声音,告诉自己,青姐姐和别人不一样,他不能这样对她。 他躺在床上,蜡烛的最后一丝火苗已经陷落,整个屋子重新坠入黑暗当中。他把头盖在被子里面,那双狭长秀气的眼睛茫茫地,鼻端都是那温暖而无法挥去的淡淡香气。 慢慢地,眼睛有点儿红。 他这样的人,也能留在她的身边吗? 少年翘着蝶羽般的睫毛,咬着牙根,告诫自己,不能继续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了。 闻着那淡淡的香气,头一次肚子里这么饱,身体这么暖,他也慢慢地困了。在坠入黑甜梦乡里时,眼前也浮现那张温柔的笑脸。 在梦里,他很不安。 天一亮,青萝一走出院子,正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就发现小反派正在和霜儿两个人,一个人往菜地里浇水,一个打扫着青石板。 “青姑娘,早啊~”霜儿活力满满地朝她打招呼。 少年手里扶着扫把,晨风吹着柔软的黑发,露出一双漂亮皎洁的眼睛,有些羞怯地也跟着后面喊了一声,“青姐姐。” 他声线清澈干净,透着股少年的气质。让人心里很容易有好感。 青萝眨眨眼,发现原来她是起得最晚的。她叹了一口气,“你们俩啊,勤快得让我都不好意思了。” 霜儿没懂,这不就本是她应该做的。 少年却脸蛋都红了,仿佛是怕自己打扰了她一样的露出了小小的自责。 -- 第12页 “小溪,你啊,太乖巧了。我就是开玩笑啊。”青萝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暗暗在心里叹,这手感真好。 女子款款轻笑,清心悦耳。 越九溪茫然了,他……乖巧?还是第一次有个人这么说他呢。他们不都说他是野种和害人精吗?少年低垂着那双眼睛有些冷峻和阴戾。很是很快,嘴角又慢慢地勾起了一抹软软的笑。他耳根子微红,心里很开心。 她说他乖巧。 那么他就是乖巧的。 只是很快那抹温暖又像是飞羽般消失了。 “好了,我去煮个面,咱们一会儿一起吃个早膳。” 她在炉灶前忙活,动作利落,得心应手,根本不像是寻常闺阁中的娇小姐。 越九溪在旁边烧着火,时不时看一眼身边的青萝,眼底露出了一些思索和怀疑的神情。 容姿如雪,皎若太阳般的青姐姐,又怎么会落在这种地方? 而且,更让他疑惑的是,她似乎会做饭,可是对这厨房又无比陌生,偶尔迷迷糊糊地,还是霜儿在旁边提醒。 不过,这些小小的奇怪之处,很快也被他忘在身后。 一起吃早饭,他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这样的早饭,自从爷爷离开以后,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他裹足不觉了,好久嘴里才憋出一句话。“青姐姐,我先走了。” 青萝哦了一声,看了他一眼,咳了咳,“那你……准备上哪儿去啊。” 越九溪的眸子一亮,随即又黯淡了起来,他苦笑了一下,“青姐姐,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怕牙人会过来找麻烦,所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而院门处传来动静,青萝凝眸一看,脸色一变。当初打骂着小反派的牙人带着一帮人正往里面走来。 第7章 义弟? 霜儿被吓了一大跳:“你们干嘛硬闯民宅啊!” 那牙人相当嚣张,“小丫头片子让开,你家姑娘真是欺骗得我们好惨,明明那害人精就在这里!” “是啊,是啊,青姑娘,这小子为了给他那乞丐爷爷买人参药救命,把自己抵了五两银子,总不能让文牙人吃亏啊。” 他们人多势众,怎么说都理,一个个都走进了院落里面,就要把少年绑出来。 越九溪看着他们,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衣袖下的双手紧紧地掐着手指,仿佛根本就没有痛觉地用力地掐着。 那牙人目光不善凶狠地注视着他,已经要跨进门槛来了。 一身青衫的青萝忽而向前走了一步,拦在少年身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有数。” 她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镇定。 牙人脸色有些难看,“青姑娘,看在牙行管事的份上,我不想与姑娘为难,姑娘也莫要阻碍我把这刁奴带走。” 昨儿发生的事情,他一听到下面的人说起,知道这害人精在青萝这边,就立即赶过来了。毕竟,黄员外哪儿,还缺一个貌美的少年。这害人精长得像个女孩子一样的秀气,不,比那些秀丽的小家碧玉还更有意思。多的是好他这一口的。 上门的银子他又怎么舍得松开手。 可惜,硬是碰到青萝这么个硬茬。 青萝才不听他的胡说八道,她浅浅一笑,声音清浅。偏偏在这张紧张的时候,她这笑声太突兀,牙人都怒火了。 “姑娘笑什么,难道我有说错什么?” “当然,文牙人,我虽然不是这京城中的人,可也知道当朝的律法,如小溪这样吃百家饭的,也是良家人,律法有云,良家岂能入贱藉,他就算欠你银子,卖身也是不算数的,只能算是雇佣还账。文牙人你这是当面承认你逼良为娼了?” 青萝一字一句逼着那牙人说不出话来。 其实文牙人何尝不知道,只不过是民不告官不究,他看上这越九溪,就是看他没有长辈,是个流浪儿,好拿捏,不然怎么舍得借那五两银子。 文牙人气势一输,当然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死皮赖脸也舍不得那五两银子,眼看着围观过来的街坊越来越多,他干脆就闹道:“你这女娃子看中了这害人精的脸,想招婿呢,他欠我五两银子,你若是想留他,也得先替他把银子还了!” 诸人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明显目光不善,带着打量。本来青萝一个女子单独住一个地方,就有人不怀好意地传她是那个老爷的外室了,只是从来没见男人来,背地里说一下。如今越九溪这个十五六岁大,按农家早熟的,怕是早已经娶妻了,孤男寡女,屋檐之下,谁知道又有多么龌龊。 “文牙人说得没错,青姑娘你还是别掺和这件事了吧。”有认识青萝的人好的,忍不住说。 青萝呵呵一笑,看着那仗势欺人的文牙人。“文牙人,一码归一码,我看你还是跟我去一趟衙门,看县老爷怎么一个说法?” 文牙人哪里敢去衙门,越九溪的良家身份是板上钉钉的,这不就是去衙门找板子嘛。可硬要是他就这样舍弃了那五两银子,肉疼啊。 “越九溪,你这个害人精,像什么男人,滚出来——”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青萝背后少年那冰凉阴鸷的视线吓到了,这小鬼时常沉默得很,可有时候总是冒出那种阴森森的视线,让人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特别是想起过去在这害人精身上发生的那几桩事,他也怕啊。 -- 第13页 “小溪。”青萝发觉他要走出去时,皱了皱眉。 少年低垂着眸子,在众人议论纷纷中,小声地说:“青姐姐,是我借了他五两银子,这债也是我应该要还的。青姐姐,这些都与你没有干系,别为了我,惹恼了他们。” 青萝听着这话,心里更是心疼。看着眼尾漫着红意,孱弱白皙的少年,她觉得这件事她还非要管一下。 “你和他说,继续被他骗到那种地方卖皮肉吗?” 越九溪怔了一下,咬着淡红的唇瓣,清俊的眉眼都透着股脆弱,又反常的坚定。 “青姐姐……” 青萝无奈地按住他的肩膀,少年微微一怔,她身上淡雅的清香飘入鼻端,那双纤细青葱般的手放在他肩膀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她语气温柔,“小溪,有时候坚强是一件好事,不过适当的示弱也未必就是弱者啊。” 那些人们喧哗的声音,他都听不见了,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她清澈温柔的声音了。 示弱,那么他真的可以在她面前这样吗? “好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放心就算是为了报答昨天你的帮忙,这件事我也会给你解决得妥妥当当。”眉眼清丽,含笑如仙子般的她朝他眨了眨眼睛,没有那种无法靠近的距离感,有时候这样跳脱的她,反而让他觉得更亲近了。 少年望着她。 牙人已经不耐烦了,“你们到底商量好了没?” “文牙人,着急什么。”她语气漫不经心地,“昨儿若不是小溪救了我主仆二人,今天你那还能上这里闹啊。”她委委屈屈地,本就是清丽无双的容色,这市井之中又哪里可以寻常见,街坊们昨儿被她热情招待过,眼前青萝一示弱,原本站在文牙人那边的街坊们也忽然想起青萝姑娘才是他们的街坊,那当然也是帮弱的这边了。 “文牙人,越九溪虽然是命格不好了些,不过他向来是个好孩子,怕是有什么误会啊。” “是啊,昨天晚上多亏了他,否则青姑娘她们可真就危险了。” “文牙人,我说你讨债归讨债,等一会儿越九溪走了,你再单独找他,别在人家姑娘家里劳啊,想什么样子。” 牙人别他们闹得气得一脸发黑,说不过他们,马上调转目标:“越九溪,你还不滚出来!”他望了望身边的人,就要去抓。 青萝道:“慢着!” 牙人头疼:“青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还挺能装的。她若是和这小子没有串通好,他脑袋摘下来给当球踢。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青萝叹气,“文牙人,我也没说不给你银子啊。” 文牙人眼前一亮,“你别说只给五两啊,这是他抵给我的价钱,老子辛苦这么久,五两银子?还是把人还给我抵给人家当小厮算了。” “文牙人,小溪生得实在像是我早夭的弟弟,昨晚,我便拉着他拜了高堂,认作义弟了,这……又怎么能把自己的弟弟抵给你呢。怕是死去的爹娘知道,也得骂一句我这个不孝女。”她软软地说着,身姿窈窕,抬起袖子抹了一下眼角,有晶莹泪珠。 在她身后,看清了她所有伪装的越九溪那双眼睛里都有些茫然了。 一直在他眼中,是朵娇花的仙女青姐姐,他甚至担心她心软很容易被骗的青姐姐,现在看上去好像并不是那么的娇软好欺负? 而随着青萝落泪,有些年长的都看不下眼了,指着牙人骂道:“你这个小子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啊,是不是再过几年,咱们这些街坊你也得骗着去买了?” “还五两还不够啊,是不是还得把全家的一文不落都给赔了给你。” “真是黑心肠!”年轻人们也看不下眼。虽说这越九溪是和谁住一起,谁没命得快,可终究也是这街坊里长大的孩子,总不能坐看他被人活生生地卖了吧。有过这么一例,谁知道下一次谁家的孩子又这样被哄骗了去。 青萝柔柔弱弱地还为文牙人说好话:“我知道牙人想把小溪卖给黄老爷,可是我就这么个弟弟了。” 而且,谁不知道最近这文牙人和那爱嗟磨男孩子的黄老爷有联系,大家是敢怒不敢言。现在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把这些贪财的牙人给骂了一个舒服。 文牙人和他带着的那些人都快被这些街坊的口水唾沫给淹死了。 霜儿是目瞪口呆。 而文牙人最终是忍不住了,顶着这些人的口风上,苦着一张脸,“青姑娘,七两可以了吗?你给了我,以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青萝犹豫了一下,“要七两那么多吗?” 文牙人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身的打扮,不像是这么几两银子都使不出来的人啊。“那……六两。” “那……好吧。不过——”原本柔柔弱弱的姑娘眼睛都锐利起来了,“文牙人,小溪的卖身契你带了吗?” “真是一点都不好糊弄。”文牙人小声地咬牙切齿。 最终,还是在这些街坊们的见证下,青萝给了银子,文牙人还了契单,算是两清。文牙人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青萝拿着那张轻飘飘的卖身契,阳光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体,盖着一个手印,就这样就能毁灭一个人的一生。 书中,小反派即便身份再高贵、后来成为摄政王,乃至成为帝王又如何,年少时候留下的耻辱记忆,成年以后噩梦连连,后来他再也受不了,在火海里毁灭了一生。那时,他才二十三岁。 -- 第14页 “青姑娘,青姑娘……”霜儿的呼唤让她回到现实当中。 街坊们看完了热闹以后,还有八卦的忍不住问她:“青姑娘你真的打算收留他?你可知道——”那年轻的夫人目光顾忌地瞧了一眼不远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少年,小声地凑近青萝这主仆二人说:“这孩子时运不济,命格下贱,凡是收养他,和他有干系的人啊,都是惨死的。姑娘还年轻,何必踏这趟浑水?” 霜儿被她说得都害怕了起来。 青萝却挑眉笑道:“婶子安心,给我算命的,都说我命硬,福大命大,要不怎样,我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那妇人一听到她这句话,立即离得她远远的,比兔子还快。 青萝嘴边带着笑,送走了这些热心肠的街坊。 “青姐姐。”背后传来了少年踌躇且犹豫的的声音,他在害怕着什么,眼尾红得如朱砂似的。连看她的眸子一接触到她的视线时,就开始跳转。 青萝叹了一口气:“世人怎么说,是他们的自由,但是我知道,你并非是那种有心害人的人。所以,那都是意外,与你无关。” 越九溪想要争辩。可是面对着那双温柔闪闪的眼睛,他又很贪心地,不想让她讨厌自己,更不想说出那些惨痛可怕的记忆。 他唇瓣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接纳了她所有温柔的话语。也许,有没有那么一个可能,只是他一直运气太差了。 他说服着自己。 可是又害怕,会为她带来不幸。 忽而,她牵住他的手,在他手里放进了一样东西,那是他签给文牙人的卖身契。他忍不住抬头,可她勾着唇瓣,笑意轻松。“给你,以后你自由了,可别再被人欺负啊。” 一页轻飘飘的纸张。 让他担惊受怕了这么久的东西,让他以为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就在他仿佛接受了命运的时候。 她对他说自由了。 可是手里捏着卖身契的越九溪,火焰灼烧着那颗贪婪的心。 可是,青姐姐,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义弟吗?难道以后不能留在你的身边了。 望着她,仿佛伸手就能握住这一抹温暖。 第8章 你愿意吗? 他紧紧地捏着那张卖身契,很久很久才酝酿出一个“好”。 他不愿意离开,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仿佛只能离开了。 浓丽的眸子望着她,睫羽长长,长得所有的情绪全部都掩饰在那低下。 “青姐姐,我……”可是为什么,分别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呢。 青萝从少年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不舍,还有委屈?她皱了皱眉头,觉得是不是自己由于知道剧情而想太多了。 小反派,不,小溪是个乖孩子,书里是书里,而她来到的是现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眼前的少年更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可是,一想起他后续在身上发生的一系列悲剧,她心里很是不舒服,若是之前,他们之间牵扯,她大可以当做一个路人,遇见了顺便扶一把,可是从昨天小溪守门,拼死阻碍那些地痞流氓时,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青萝心想,要不要……收养一下他。 可是一想到,就连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都是全新的、陌生的,她是接受了以后也只能在这个时代了,可是还没有彻底想就这样和一个人有了那么紧密的联系。 可是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如果就这样出去了,会不会再遇见一个文牙人,又被哄骗了卖一次呢。 不是每一次都会碰巧遇见她的。 她眸子里思索着什么,然后很快就想好了。她看着眼前低头酝酿着什么的纤细少年,认真地道:“小溪,你现在还有地方可以去吗?” 这句话问得越九溪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都闪闪了一瞬,他向来心思敏捷,一瞬间便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她真正的意思。 他差点忍不住翘起嘴角,可是还不行。他白皙瘦弱的脸颊上露出了一抹愁绪,手足无措,不自然地站得紧张起来。 “青姐姐……我想去码头帮忙,应该一个人也能活下来。” 青萝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小反派的小身板,去码头帮忙?她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刚才为了应付那文牙人,我在街坊面前说是和你拜了金兰交,小溪,若是你愿意的话,不如做我的义弟,家里虽然不大,也能许你一间屋子。我和霜儿两个女子,终究是不安,若是你愿意做这青府的顶梁柱再好不过了。” 越九溪呼吸一窒,她浅浅有些不好意思的话语落在他耳朵中却如天音般美妙,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在一个美梦之中,声音都有些闷闷地。 “可是青姐姐,你知道吗?他们都叫我害人精。因为我——”少年低落地停顿了一下,眉眼之间都有些难堪地,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就听见了身边女子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她拍了拍他的脑袋,动作轻柔,还带着一丝宠溺。 “我都知道,不过这些都是外人空口凭说,所谓命犯孤煞的说法,不过是世人搪塞命运的一种说法。小溪,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世人的看法如何,与你无关。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有用眼睛才能看得清楚。” 青萝当然知道,毕竟原书中就有小反派的番外,人人都说他命犯孤煞,是个害人精、短命鬼,他幼时遭遇宫闱乱世,母后不幸离世,而他也不幸流落民间,被一户山民在河里捡到,也曾经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可惜就在五岁那年,山民带着全家赶亲,不幸在路途之上遇见了山贼,只有他被护着活了过来。 -- 第15页 再后来,他进了县城里的慈幼堂,后来被一户没有子嗣的人家收养,可是次年的一场大火,离奇烧毁了这户人家,而碰巧他那日和奶奶走亲了。那户人家的奶奶疯了,骂着他是害人精、短命鬼,整个县城都知道了有他这么个人。 这一次回慈幼堂,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就连照料的婆子都懒得管他。后来,十三岁的小反派独自离开了慈幼堂,他遇见了一个老乞丐,老乞丐看他老是被街上的人欺负,偶尔留一口饭给他吃。就这样,搭伙活着,直到老乞丐患了一场重病,他卖身五两取了人参熬药,可惜都没有留得住老乞丐。 后来,小反派都信了,他就是这样一个命犯孤煞的扫把星,到哪里都会给人收留他的人带来不信。 一面贪婪温暖,一面又深深自弃。后来,又被人当做玩偶玩弄了几年。他性子开始扭曲、变态,即便后来回到了皇家,成为了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夜夜入梦总会惊醒,而他心中唯一的一抹光,女主身边有了男主,他怎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最后在火中结束了一生。 “青姐姐,你怎么哭了?”少年望见她眼角扑簌的一滴眼泪,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做什么,可是他伸出手,还是放下。 青萝倒是没有感觉到他这点细腻的举动,纯粹是回忆起原书,惹出了心底的一点怜惜。被眼前看见了,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随意地擦去眼角的那点泪珠,然后对他笑着说:“没什么。” “小溪,你愿意吗?”她很郑重地说着,清丽如画的眉眼对着他,似乎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看起来冷静的面孔也有些慌张。 “当然,你若是……” “青姐姐,我当然愿意啊。”少年眼睛都红了,他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一刻全身血液都在叫嚣着,颤抖着,几乎难以在她的面前维持那种稳重,就连心跳也在加快。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会知道,那一刻他有多么惊喜,那是他人生之中最难以忘记的时刻。 仿佛一直都被霉运眷顾的人,终于被垂青了。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可又怕所有的一切都被戳破,如泡沫一样只是虚幻。 手足无措地,嘴唇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却又被堵在喉咙当中,那一刻血液飞腾仿佛要挤出血管。 “小溪,那以后多多关照啊。”青萝低咳一声,羞涩地说,在现代她也是一个独生女,根本就没有什么弟弟妹妹的,眼下多了一个弟弟,反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才好。 不过,她心中始终还是有些担忧的。 她不知道,她这样改动他的命运,会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害处。 可是当他如雪霁般一笑展颜,红着眼角望着她的时候,她心软了。那些事情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罢了,看来他们之间有缘。 “青姐姐。”他唤了一声,面红耳赤的,软糯糯的,都让她忍不住想捏一把了脸颊了。 咳咳,实在太可爱了。 霜儿却是心事重重地回来的。 她时不时偷偷瞄瞄少年,欲言又止。 青萝看出来了,知道她一定是听外边人说了什么。 “霜儿,小溪以后便是我的义弟。” 霜儿哦了一声,叹了一口气,又不知道说自家姑娘什么才好。小脸皱巴巴的,忧虑重重。 越九溪有眼睛,看得出,不过他没有在意,脸上一直腼腆地含着笑意。世人的看法,其实他并不在乎,也从来不屑,只是在重要的人面前,在青姐姐的面前,他不想让她讨厌他。 所以,他可以忍。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一直以来,他也习惯了大家眼底的恶意和厌恶。 “青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他认真地问。 青萝瞄了一眼周围,没有啊。 更是发觉听到这句话的霜儿抿着嘴,有些不高兴,只是碍于她在,忍住了小脾气,没有和这个漂亮哥哥针锋相对。 青萝也有点头疼,也知道初到一个地方的孩子,总是想讨好主人,可是这样卑微的样子,她不是很喜欢,更何况,霜儿挺勤快的,根本就没有需要打扫的地方。 忽而她眼前一亮,看着耳房上有些残破的青瓦,不过还是犹豫了一下。越九溪早已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他嘴唇一弯,矜持含蓄地道:“青姐姐,我看这房子有些年久失修了,不如我向邻居借个梯子重新遮一下青瓦?” “好啊,不过……”青萝看着那高处,看了看他,眸子里有些担心:“需不需要我和霜儿帮忙?” 越九溪道:“青姐姐,我过去在慈幼堂做过很多次,一个人就能行的。” 青萝哦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那你千万要小心。” 霜儿听到慈幼堂三个字时,眼睛有水波摇曳,她抿着嘴,刚才生的气全部都没了。霜儿虽然小,可也听过爹娘说过慈幼堂是可怜的孩子才会待的地方。 可是,他到底会不会害人呢。 霜儿纠结,又不敢靠近他。 “霜儿。”青萝唤了她一声。 霜儿回过神来,慌张地道:“青姑娘,怎么了?” “以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她语重心长地说着。 霜儿哦了一声,脸色还是有些紧张。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越九溪,越九溪正抬头认真查看着那些屋檐,眉目秀气漂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害人精呢。 -- 第16页 她迷茫了。 青萝看着她,有些好笑,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子,轻声对她道:“霜儿,别听别人说,自己用眼睛看。” 就连仙女姐姐都不觉得他是害人精,霜儿心头也动摇起来了。 霜儿抬头,对她说:“青姑娘,霜儿知道了。” 青萝笑了笑,视线落在了一边的身形孱弱的少年身上,忍不住嘀咕。 还来以后还是得多喂一喂。 第9章 知味楼 为了庆祝,当天午膳青萝特地用心地做了好几道菜,诸如糖醋排骨、红烧肉等等,香得隔壁孩子都哭了。 越九溪还是有些腼腆的样子,不太习惯和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边。 青萝给他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糖醋排骨很香,上面滴着芝麻,油脂滋滋的,叫人魂都化了。这一顿饭越九溪和霜儿都吃得很香。 往后,越九溪借了梯子修葺耳房上的破瓦,霜儿时不时地给他打下手,也没有了早上那种害怕了,到底还是个孩子,不会像大人一样顾忌着太多。 青萝迎着微风吹着,在想自己以后的生意怎么做呢。春日融融,葡萄藤下面铺着桌子,她就坐在旁边,手持着毛笔在宣纸上勾勾画画。 睫毛微微弯着,那双清澈的桃花眼中沉思着什么,时不时支着手,苦恼地思索着。 站在梯子上遮好瓦片的越九溪回头时,就看见这样的她。 每次都能在青姐姐身上看见很多不同的她啊。 这一点总是让他觉得很有趣。 “小溪哥哥……?”霜儿唤醒了发呆了他。 “好了。”他答了一句,收回视线,从梯子上走了下来。 “青姑娘,你快过来看看,我们修好了!”霜儿心情很好地喊着青萝。 青萝拿东西压了一下,然后走到了他们身边,瞧了瞧,夸奖道:“霜儿,果然都修好了呢,你和小溪太厉害了。” 霜儿被夸得下巴都仰了起来。 少年却低着头,双手扣着手指,白皙的脸都有些红意。 青萝爱惜地望着他,不由在心里感慨,谁能知道以后日天日地的小反派现在是这么可爱又呆萌呢。 她正欲说些什么,忽而院门外有人敲门,“请问是青姑娘在吗?” 青萝走过去一看,觉得有些眼熟,站在门外的中年男人不就是那知味楼的掌柜嘛。 “原来是林掌柜啊,不知林掌柜这是……?”难道是她卖出去的家常菜太受欢迎了,所以找上门来买菜谱了? 林掌柜看见她时,眉开眼笑的,心情相当地不错,“姑娘给的那几道菜现在在知味楼卖得特别好,都是姑娘的功劳啊。” 青萝笑了一下,没有搭话,“林掌柜进来坐吧。” 林掌柜走进院子里,眼睛转了一下,落在屋檐边的少年身上,很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并没有说什么。霜儿倒是很勤快地进去拿茶和糕点了。青萝请他在椅子上坐下,顺便把桌子上纸张掩盖。 林掌柜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东西,不过不是菜谱,反而像是些小儿女用的唇脂胭脂,他也没有多看,不过到底心里对青萝的身份猜疑了些,就这样能描能画的女子怎么可能父母都是商家人呢,她肯定是出自书香门第。 也只在心里浅浅地过了一遍,他的重点是在这青姑娘手上的菜谱。 “姑娘,我冒昧而来,希望姑娘不要怪罪啊” 青萝失笑,“怎会,若不是掌柜看中了我的菜谱,恐怕我现在都无钱财油米菜盐呢。” “青姑娘,我也就直话直说了,不知姑娘处还有没有那种软糯地适合老人家的糕点和肉菜啊,上一次有位贵人给他家的老祖宗带了一次红烧肉和粉蒸肉,心里十分欢喜,只是这两道菜吃多了也容易腻。就问我知味楼还有没有这样的菜肴了。这才特意求到了姑娘这里啊。” 贵人?青萝不太敢兴趣,她一想到男女主在书中翻天覆地的谈恋爱,还有她家里那个便宜爹和继母的折腾,眼下更觉得混淆市井更舒服一些。 “有是有几道,掌柜可否等我片刻,我写好给掌柜便是。” 掌柜没想到她这么爽快,而且就连听了贵人两个字都无动于衷,越发让他觉得,青萝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青萝持笔写字的姿态很端庄,那是闺中小姐素来的优雅从容,写字时,专心致志,气度清华,淡雅如仙。 越九溪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有一抹说不出的心悸,那不是害怕,而是让他都分辨不出的情绪。他也从未见过像青姐姐这样的女子,见到了,原来才发现世间还有她这样的人,那么独一无二。 他一直看着看着,同时也对这个知味楼的林掌柜十分地顾忌。总担心青萝就被他给骗了,所以一直站在旁边,只要有一点不对劲,他就要冲上去。 青萝对他们这些心里想法一概不知,她一边头疼地往脑海里挖掘一些软糯的适合老人家的糕点和菜肴,然后提笔写了两道糕点两道菜,糕点是水晶桂花糕,软糯酥烂,和这里的桂花糕不一样,样式漂亮透明,含着花瓣如水晶般,而且香气很淡。另外一道甜品则是她也喜欢的焦糖布丁,不过这道菜在古代没有烤箱做起来实在麻烦,所以她也把步骤写得相当细腻。 另外两道菜,一个是梅菜扣肉,为了不让老人觉得腻味,她特意花了点时间改造,入口即化的细腻。另外一个便是普普通通的肉末蒸蛋,只不过做法和古代隔水蒸不同,青萝特意写明了这其中的技巧。 -- 第17页 “林掌柜你看看,这些合适不合适。”青萝全都快速地勾勒出简单的小画像,虽然笔触不是那么的精致,不过她画得栩栩如生,一看就和文字联合在一起了。 林掌柜细腻地看了一遍,原本淡定的神情都变得惊讶起来了,他也没想到原来这样的菜,看得他都好奇起来,吃起来是什么滋味了。他原本还担心这青姑娘就是碰巧给了那两道菜谱,没抱有太大的希望,现在的惊喜太大了,反而有些担心起来了。“青姑娘,这些菜合适倒是合适,只不过大厨能不能做出来啊。” 那两道菜也就算了,琢磨一下,知味楼里做了几十年菜的大厨师肯定是没有问题,就是那两道糕点,可能是够呛。 青萝看出了他的担忧,细细地指着那菜谱给他说了一遍,特别是其中要注意的技巧,其实她都已经以文字的形势写了下来。 林掌柜听过后,终于放心了,“有劳青姑娘了,青姑娘的四道菜谱都十分珍贵,当然我们知味楼这一次向姑娘讨要菜谱都是为了献给那位贵人,也不会放在酒楼里买,不知姑娘觉得什么价钱适合?” 第10章 小天使 林掌柜其实来的时候就被知味楼背后真正的主人拉过去说了,不要考虑钱财,无比要拿到何时的菜谱,让贵人满意,毕竟那可是八大柱国的定国公公府啊。老祖宗年轻时候更是巾帼英雄,没有她和她夫君,也许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都未必是现在的皇帝。 而他的主子早就想结交了,只是没有机会,不久前定国公老祖宗的侄儿为讨她的欢心,在城中各大酒楼里挑选新鲜的菜谱,在他们知味楼里带走了两道菜,很得那位老祖宗的欢心。 青萝看到林掌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知道他定然是十分满意了,不过要多少,她倒是没有想好,但是想起未来的计划,在这繁华的闹市里开一个店铺,银两应该都要花不少,所以她也没客气。“不瞒掌柜,小女子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这样的菜谱能够卖多少,不如掌柜看一下。” 她笑容淡淡,清澈温柔,青衣如水,清丽脱俗,看起来不理俗事般的做派。可是林掌柜这个人精却一眼看了出来,这小妮子聪明得紧呢,若是他被眼前的利益浅薄地盖住了眼睛,这桩交易也就彻底失败了。 知味楼虽说不是京城中顶有名的酒楼,但是人人都知道了的老字号,他在这知味楼做了这么多年的掌柜,眼界早已经被锻炼出来了。自然也不缺这么些银子,他摸着山羊胡须,想了一下,然后道:“青姑娘的这两道糕点便是放在御膳当中都是奇巧的,另外两道肉菜也都是很有巧心,有这些菜谱,若是姑娘的爹娘还在,想必在这京城之中站稳脚跟也不难。我也做不出那种欺负孤女的行为,所以按照市面上珍贵食谱的价格,一共给姑娘五百两如何?当然,若是后续那位贵人吃得叫好,我家主人还另外有赏赐。” 青萝听完以后,心里简直开心不得了,这不,她正在发愁怎么挣出来一个门面,没想到财神爷就主动上门了。银子当然是多多益善了。当然她面上十分沉稳地,浅浅地笑,倒让林掌柜也看不出她是否满意。 “林掌柜我自然是信得过了。” 林掌柜这才安心下来,好在他出门之前,就携带了银票,这会儿正欲给她的时候,目光又落在了一边站着的少年身上,有所顾忌,还小声地对青萝道:“姑娘,这个少年,听说命犯孤煞,是咱们这里的刺头,你怎么和他……一起?” 尽管林掌柜压低了声音,可是再小,也终究是有些声音,更别说就站在不远处的越九溪了,他模模糊糊地都听见了。他低垂下眼睛,衣袖下那双瘦削的手不知不觉已经紧紧地握在一起,那双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都有些茫然。 他知道,所有的人都是怎样地看他的。可是为什么一定都要向青姐姐说呢。他也不想的,他以后会变好的,能不能就给他这一次机会。 他真的很想留在月姐姐的身边啊。 那一刻他的耳朵下意识地屏蔽着整个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模糊成一团,他躲避着,把脑袋都垂起来,不愿被人看见他脸上的神情。 “他不是这样的。林掌柜,外人怎么说,都是人家的事,如今小溪已经是我的义弟了,林掌柜,看上我的份上,这些话也别说了好吗?”她的声音虽然还是温温柔柔的,但是只要听得到话的人都能从中听到一些凌厉的淡淡的怒气。 林掌柜当即道:“青姑娘莫要生气,我也是听人家说,既然他都是青姑娘的弟弟了,自然也是一个好孩子。” 青萝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可怜,叹了口气,看来小反派这段心理阴影短时间还难以消磨啊。不过至少,她能够做到的,也要认真为他做到。 林掌柜觉得眼前的青姑娘,身上有一股凛然的气质,让他这个老马识途的人都不由心底有些发寒,当即也不敢说太多,把银票递给了她,然后便拿着菜谱喜滋滋地离开了。 霜儿都是懵的,她想都没有想到,自家姑娘只是随便在纸上勾勾画画居然就卖出了五百两,五百两啊!!!那是她一辈子可能都赚不到的钱。这下她看青萝就更像是看仙女一样了,越发地小心翼翼,生怕她就像娘亲故事里说的仙女一样穿起羽衣就飞走了。 青萝把银票收起,走到了越九溪的身边。她走过来的时候,越九溪就闻到了那淡淡的很好闻的香气,让他很想哭,很委屈,又觉得无比的侥幸,可是没有那一刻,他是那样的害怕,害怕她也会抛弃他。 -- 第18页 头顶忽然有温暖的触感,是她。这一次她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越九溪终于将心中所有的情绪都消化完了。他抬头,细腻如玉的容颜都有些羞怯和不安,“青姐姐,又让你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话呢。”青萝失笑。 可是下一秒,少年那双修长漆黑的眼睛望着她,瞳光灵润,仿佛都能将她吸入眸子般的认真。“青姐姐,外人的看法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还愿意留我一天,我都会好好地在青姐姐你的身边。” 青萝也说不出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仿佛初到异界的她,也终于有了一个锚点,感觉到了一丝真正存在的意义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家人吧。 而且,小溪真的是太治愈了。换作是她天天被人家这样说,怎么可能还能一直笑脸相迎,不变/态也在变/态当中了。 她暖暖地嗯了一声。 在青萝的心里,现在的越九溪就像是一个小天使一样的可爱了。不过在此时的越九溪,他心里一直在告诫自己,她那么喜欢现在的他,所以他要乖乖的,软糯一点,不能让她讨厌自己。 永远永远。 不过,越九溪想起刚才林掌柜的话,素来聪颖敏捷的他犹豫了一下,就对青萝道:“青姐姐,刚才那位林掌柜便是知味楼的掌柜吧。” 青萝听得出他话里有话,引导他道:“小溪,你继续说?”小溪在书里的智商可是相当的高,不然后期也不能玩弄男主等一系列的贵族于手掌之中,还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心机深沉,手腕铁血,若不是后来自己自.焚。 哪里会有男主捡漏成为新一任的皇帝呢。 青萝这么一想,心里咯噔了一下,总觉得小溪可能是有点病了,而且在书里的表现也是相当的反常,那不是一个病人是什么。 第11章 做胭脂 “青姐姐,青姐姐……?”看着走神了的她,越九溪担心地喊了几声。 “我没事,你继续说。”青萝心里警惕,看来还得注意这方面的问题,神经纤细,就容易多想,而且小溪从小命运多舛,真的是很容易导致。 越九溪被她看得有些脸红,手脚都不知所措地,特别是她温柔怜惜的视线下,总会让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付出,就这样轻易地拥有了她的信任,会不会有朝一日也会很轻易地消失? 不,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眸色都变得阴暗低沉起来了。他绝不会允许那一天的到来。 他垂着细密的睫毛,然后继续说:“青姐姐,知味楼的林掌柜向来和善稳重的,他所说的贵人一定身份不低,青姐姐为何不打算结交呢?青姐姐心中有菜谱,如今手上有银两,开一家酒楼也好啊。” 青萝道:“小溪你真厉害,这都想到了啊,不过我啊,就只喜欢做菜给你们吃,要是开酒楼太累了。而且,我也另外有别的想法。” 越九溪眸子闪了一闪,道:“我还以为姐姐是在顾忌知味楼?” 青萝摸了摸他的脑袋,“也有这方面的顾忌吧,毕竟卖卖食谱就能拿到银子,没有必要开一家饭馆去争,很累还挣不到这么多钱。”况且,她有个金手指,每日十滴的灵液,能够洗涤经脉,愈合伤痛,还能让肌肤都变得滑腻白嫩,开一家化妆品店做贵妇生意多好啊。 她悠哉闲暇的样子,一副真的是看不上的样子,越九溪也就闭嘴了。的确,开一家饭店,对青萝这样的外来人,还是一个孤身的女子的确是弊大于利,而且容易亏损。 “不过啊,小溪你也说得对,我们总不能坐吃山空吧,所以这段时间我打算试着做一些胭脂面露试试。”青萝认真地说着。 越九溪反正是她做什么都支持她的,“青姐姐,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找我!” 他眼睛亮堂堂的,黑曜石般水洗的剔透,看了人心里软。青萝望着他,嘴角都翘了起来,“好啊,到时候觉得累可不许哭啊。”还故意地吓唬了他一下。 “不会的。”越九溪低声说着,觉得脸都热热的,他在青姐姐眼底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啊! 知味楼掌柜来到青家这件事,很快就连邻居们耳朵里都有风声了,大家都忍不住感慨,这青姑娘做事这么有分寸、看起来便是一副书香气,认识知味楼掌柜这样的大人物再正常不过了。 就连青萝每日在家里煮着肉闻到飘来的肉香,大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觉得她实在是太奢靡了。谁家有钱了,还配不得上吃多一些好东西了。街坊邻居们唯一顾忌的就只剩下她家里那个少年了。 虽然都是传闻,可是在封建又迷/信的古代,大家都是秉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很快,自青家飘出来的不再是那勾得人魂都出来的肉香,而是各种浅淡不一、柔和好闻的香气,仿佛就和青姑娘那样仙女的模样一样不凡,如同仙宫般的妙香弥漫,缭绕不绝,女人们路过的时候都觉得那股芬芳馥郁极是沁人心脾。 心里挠痒痒似的,好奇这青姑娘到底在家里做什么。 “娘,这可比那桂香坊里最贵的香膏还要好闻啊,咱们去青姑娘家看看吧。”结尾徐裁缝家爱美的小女儿忍不住向自家娘亲撒娇。 徐娘子别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臭丫头啊,谁不知道青姑娘家里有那个丧门星,你还要上门找晦气吗?” 徐慧儿噘嘴,不开心,她又不是没见过那个越九溪,明明是生得那么好看的俊儿郎,什么丧门星啊。女孩子们在这个年龄都天然地对少年有些敏锐的感觉,她和这条街上的女孩子们有时也会评论男孩子,当然了,每一次大家默契地没提越九溪的名字,不过心里也认定他才是最俊的那个。只不过身世实在是太悲惨了一点,大人也不喜欢他,所以都没说。 -- 第19页 虽然被徐娘子否决了,不过徐慧儿还是好奇难以抑制。 除了徐慧儿这样的女孩子,更有不少年轻的妇人其实兴趣更浓,她们心里隐约地猜得出来,这青姑娘在做些什么,肯定就是她身上时常用的那些胭脂香膏。她们都听说大户人家的姑娘们用的面膏胭脂等等都是亲自精心制作的,清香四溢,用起来就连皮肤也会变得滑嫩。 小媳妇们凡是手上有些闲情的,谁不喜欢打扮打扮自己,况且看见青姑娘那容貌,都觉得她亲自做的胭脂肯定也是非凡,只不过她们都担忧人家可未必拿出来卖啊,而且若是真的卖,她们能够买得起吗? 这些青萝一概不知,这些时日里她全部的心思全部都用在了这些胭脂水粉上面,方子都是古法,不过也以她现代人的眼光进行了一番改造。 此刻便在井边,连铺着两张桌子,每天霜儿将从沿街叫卖的卖花小贩那里买了最新鲜的各种馨香扑鼻的花儿,都是应时节的茉莉、桃花、玉兰、梨花等等,从中挑选最饱满的、没有一丝伤害的花朵清洗过,清洗压出汁水,其余的差一点的通通都晒干,这初步的工作就完成了。 至于那些力气活,诸如研磨浆糊、捣烂花朵、烧制膏状,青萝都交给了越九溪。好在他们都是一说就明白的孩子,她只负责统领大局,还在有空的时候花了时间亲自描画了收纳胭脂水粉的桃木小盒子,还有收纳面脂口脂的管状盒子。 这么一通弄下来,三人每日都是累得不行,好在初期做的份量不多。青萝倒是不怕销路,更不怕坏了,她开始的时候,抱着将就的态度,往这些脂粉里面都滴了灵液,没想到这灵液一滴下,不仅连香气都变得如梦如幻般的轻盈真实,没有那种劣质感,更是变得细腻干净,滑腻了许多。 “青姑娘,我觉得这几天我用了以后皮肤都好了许多!”霜儿眼睛亮晶晶地,双颊都红彤彤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她家里孩子多,她又是中间的孩子,干的活多,而且还不受重视,才十二三岁肌肤就干巴巴地皱,可是这几天和小姐一起做这些神仙般的玩意儿,每天只是试着用了一些,才没几天,她觉得自己皮肤都比以前细滑多了。 青萝也感觉到了,不过她倒是觉得霜儿可能是来到她这里活计轻了,吃得好了,当然也有这些脂膏的效果,皮肤变好了一些挺正常的。看着激动的霜儿,她也开心地翘起了嘴角,这说明她走的路子非常好啊。 不过,她的视线又落在一边沉默的少年身上,他做着手上的活,发迹额头边都有些汗珠,不过双眼清澈,听到她们这边的笑语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过这段时间以来,笑容倒是多了一些,人也开朗了起来。 就连那脸颊的肉也多了一些,粉嫩如桃花似的,看上起就滑嫩,让青萝都觉得有些手痒。 大抵是她的视线停留得久了,少年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她问:“青姐姐……?” 青萝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不过你休息一下啊,咱们慢慢来,不着急。” 还没等少年回答,她又眼睛笑盈盈地,说:“对了,你们今儿晚边吃什么,今天这么忙活,就不煮了,咱们去知味楼吃饭。” 霜儿听到知味楼三个字,眼睛都带着渴望,那可是知味楼啊,就连他们村里的村长都吃不起的地方。“青姑娘,咱们真的要去吗……”她对着手指,有些羞怯,总觉得很花费银两。 “当然了,算是犒劳你们了。”她笑得很开心。 越九溪望着她,也慢慢地笑了。觉得心里暖融融的,那点辛苦根本不算什么,至于什么犒劳,没有身边比看见青姐姐的笑容,是更大的欢喜的了。 第12章 很甜 青萝看着少年羞怯的样子,好半天才想起来,她这些一直忙,也就忘记了他买几身衣衫。小溪喜洁,在她的面前也总是维持着干净,不过他的衣服太旧了,不仅洗得发白,还都是缝补的口子。 青萝眼睛丈量一下少年皎如青竹的身量。没说话,打算一会儿去知味楼顺便给他们一个惊喜。也算是这段日子他们帮忙工作的工资吧。 霜儿收拾了好半天,把辫子梳好,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身衣服,然后怯怯地走了青萝身边,小脸扑红的。 越九溪也只是简单沐浴了一下,换了另外一身衣衫,就走了出来。 “走吧,出发。”青萝有些孩子气的样子。倒是越九溪看了下天色,觉得可能有点早,忍不住说:“青姐姐,我们不再等一会儿吗?” 青萝神秘地冲他一笑,“不不不,咱们先去逛街,买点东西再说。” 越九溪了然,和青萝住在一起的这段时日,他都已经习惯了,果然就没有女人不喜欢逛街的。 只不过在逛了几家,走进了成衣铺里时,越九溪还是愣了一下。 霜儿眼睛是目不暇接,跟在青萝身后,偷偷瞥瞥,脸红得厉害。 成衣铺的杂役一见到青萝就立即迎了上来道:“姑娘,是要看什么呢?咱们这里有丝绸新裁的衣衫,当然了,姑娘要是不喜欢这些款式,也可以裁布自己做。” 青萝笑了笑,然后看了身后的两个人,对他说:“不是我买,你带他们去选几身衣衫。” 那杂役也是诧异,眼睛这才落在了越九溪和霜儿身上,脸上挂着笑,“小兄弟和小姑娘,这边请。” -- 第20页 霜儿猛听见青萝的话,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她连忙摇手:“青姑娘,这怎么能行呢,不行不行!”她只是姑娘雇佣的使女,已经付过大半年的银钱了。 青萝摸摸她脑袋,笑着道:“去吧。” 越九溪反而沉闷了,其实一开始走进这家成衣铺他就隐约想到了。青萝看着他呆呆发愣的样子,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多想啊,你们俩最近忙了我很多忙,不给你们工钱的我已经够小气了,买几身衣衫总可以了吧。” “好。”他答了一声。 心里暖暖的。 霜儿很快就在挑选衣衫里花了眼睛,小女孩选了一身桃红的衣衫就再怎么都不愿意了,青萝只好让那店铺杂役给她拿了几根头绳。霜儿自己挑好了,也来到了她的身边,这桃红的衫子穿在她的身上很合适,这段时间皮肤也白了许多,很有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 “青姑娘不买吗?” 青萝苦恼地叹声:“我衣衫太多了啊,每日穿都换不过来。” 霜儿目瞪口呆,这倒是实话,她第一天来到青萝这家里,就看见了十多件衣衫,各种颜色都有,就像是仙女的衣衫一样,每一件穿在青姑娘的身上都美得不行。 “那咱们等小溪换衣衫出来。” 话正说着,帘子一动,一双瘦削细长的手轻轻挑起,依旧是出门时梳起的少年马尾,不过在换了一身衣衫后,连气质都变了。这是一身简单的浅蓝色交领衣衫,方便轻盈,又淡雅干净,穿在少年身上,映衬出他瘦削的身形,如细竹般高挑,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英气。 他生着一双狭长如墨的眼睛,轻轻扬开笑意的时候,显得温柔含蓄,清俊如玉。双颊微红,似乎是在他们这样直愣愣的视线下有些不好意思了。 “青姐姐……” 青萝也没想到换了一身衣衫的他,会这么好看,简直是前世她看过的动漫电视剧里的少年还要俊美。 霜儿也看得脸都红了,“小溪哥哥,你换这身衣衫真好看啊!” 那杂役也夸道:“是啊,这身衣衫简直是为小兄弟做的一样,再合适不过了。” 越九溪腼腆地笑了一下,然后走到了青萝的面前,低声矜持地问:“青姐姐觉得如何呢?” 他离得近,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都飘入鼻尖了,若是换一个人,恐怕青萝第一时间就会觉得“他在撩我唉”!,可是换成乖巧的小溪,她本能地就会觉得,他是作为一个弟弟在问姐姐呢,脸上那抹不好意思很快就消失了,她咳了咳,眼睛上下扫过清俊的少年,露出一个很满意的笑容。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我觉得这一套很好,不过小溪,你多选几套换着穿呗。” 他嘴唇微张,可是青萝已经在他出口之前就又笑着道:“往后可能还需要你跟着我奔忙,这些钱可不能省。” 越九溪懂了她的意思,家里做的那些胭脂水粉,就是她以后要做的买卖。当然了,他又怎么能拉她的后退。只要是青姐姐需要他帮忙的,他都回去努力做。 “青姐姐,我知道了。”少年说着,眼睛里仿佛有一汪幽潭。 后续,又在青萝和霜儿两人的相看下,选了一身水墨淡雅的衫子和鸦青色绣竹叶的春衫,头绳几个,布鞋一两双。青萝才满意地付了银子。 成衣铺杂役笑呵呵地送着他们出了店门,“三位客官,下次再来啊!” 霜儿的小脸蛋都昂了起来,第一次逛成衣铺的欢喜,想必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忘记。 越九溪的视线一直落在青萝的身上,克制又内敛,他很难形容这种心情。 是没有目标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为之努力的方向。 他在心里许下愿望,希望就这样这样一直一直地继续生活下去。 青萝一到知味楼,就有认识她的小二连忙迎了上来,“青姑娘来了啊,这边请。” 简直就是拿她当做了财主在供着的样子。 青萝也有些迷糊,虽说她卖了几次菜谱给知味楼,也不至于这样“热情”吧,把她给整得懵了。 “青姐姐……?”越九溪小声地喊了她一声。 青萝以为他担心,“没事,走吧。” 她回过头来,问那小二:“这是……?” 小二笑着道:“青姑娘,咱们林掌柜正要去找您呢,正巧,掌柜有件事和您说,小的带你们去雅间坐着,一会儿掌柜便来。” 青萝思索了一下,觉得应该和菜谱有关,哦,她想起来了,上一次林掌柜求菜谱似乎就是为了献给贵人。“也好。” 走进了雅间,还是第一次进这知味楼的雅间,这些雅间的牌匾都有名字,例如他们进的这一家“玉梅”,就连雅间里面都有一副梅花画,花瓶里也是绢花做的梅花,真真假假难辨,精致秀气。 霜儿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 “你们两个也坐吧,往我这边坐。”青萝嘴边抿着笑,看着他们两个小慌张,觉得挺可爱的。 霜儿闻言,立即往她左边直接做了下来,乖乖巧巧的,板正得像是小学生上课。 越九溪坐在了她的右边,穿着新衣裳的他,也有些拘束,心里那种感觉很陌生,可是只要眸光能够看到她的时候,又忽然冷静了下来。他时不时偷瞥她一眼,正在看菜谱的青萝,点了几道菜后,就把菜谱推到了他的面前,“小溪……” -- 第21页 越九溪心里有鬼,被吓了一下,心扑通直跳,他的手指有些慌张地放在菜谱上,交叠在女子青葱般滑嫩的手指上,他白皙的面颊一瞬间红了个遍,“青、青姐姐……” 可是身边的女子却若无其事地移开了手指,笑声轻柔,“你点几道,让霜儿也看看。” “青姑娘,我就不用了!”霜儿坐姿很紧张,有些不适应这雅间里古色古香、秀美精致的小玩意儿,一时间都不觉得自己是来吃饭了,拘束得不行。 青萝根本就没有把那件小事放在心上,被紧张的霜儿都逗得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好。” 越九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这时候的脑子里混沌得不行,心头那一抹滑腻不断地回荡,他迅速甩去这种想法,告诫自己要静心。 至于为什么要静心,他倒是没有细思。 他谨慎而细致地扫过了整本菜谱,然后点了两道平日里青萝和霜儿都应该喜欢的口味,就算了事。 “客官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厨房。”小二说完就离开了。只留下他们三个人在雅间里。 雅间就是雅间,就算什么都没点,桌子上也有茶水、瓜子点心。青萝看着两个紧张的孩子,扑哧一笑,她这笑声清亮清澈,瞬间就引起了这两个人的目光。 “你们两个可真是,到底是来吃饭,还是来坐牢啊?”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看起来貌若天仙、明眸善睐安安静静的一副美人姿态,可是有时候又有一点儿恶劣,比如说现在,眉开眼笑的,说得霜儿和越九溪两个的脸又红了,根本反驳不了她。 “青姑娘~”霜儿瞪着圆圆的眼睛,噘嘴。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地拿起一块桂花糕尝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眉飞色舞地。“青姑娘,这个好好吃哦。” “小溪哥哥,你也尝尝啊!” “尝尝吧。”在青萝两人的蹿使下,少年秉持着怀疑状态地也捏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地尝了一口。 很甜。 他慢慢地吃着。 视线却慢慢地落在一边,时而蹙眉,时而展眉的青衣小仙女,恍惚间,手里的那块糕点也变得那么甜,却不是腻得吃不下。 第13章 胭脂水粉 知味楼上菜的速度并不慢,很快他们点的菜就出来了,青萝还点了几道她卖给知味楼菜谱里的菜,比如说红烧肉、粉糯狮子头,味道可比她做得还要好吃。不过嘴甜的霜儿一边吃着,一边对她说:“青姑娘,我还是喜欢你吃的红烧肉。” “行啊,改天做一次给你们吃。”被拍马屁的青萝心情大好,当即就笑着道。 越九溪没说话,但是他心里也是这样觉得的。吃着青姐姐做的菜,他觉得心里都暖洋洋的。其他的菜再好吃,可是也没有这种感觉啊。 当时,他不知道,这就是家的味道。 吃了没多久,忽而有人敲响了门,是林掌柜的声音:“青姑娘,让你久等了。” 青萝放下筷子,打开门,把林掌柜请在席面坐下。“林掌柜,快请坐。” 林掌柜笑了,“青姑娘客气了,其实我来,是有件喜事想要和青姑娘说。” 霜儿听着这话,都睁着眼睛,咬住了筷头。 越九溪下意识蹙了下眉。 青萝哦了一声,心思一转,道:“不知是怎样的喜事呢,林掌柜慢说。” 林掌柜看着她没当回事的样子,只当她还是年轻,不过还是依着自家主子的话,细细地说了:“前不久姑娘给了那几样菜谱,都让咱们大师傅给复刻了一遍,送给了贵人,那贵人很是喜欢,把菜谱留了。贵人听说这些菜都是青姑娘您一个人的,就想要见您一面,当然了……”林掌柜看得出她似乎有些不愿意,转头便道:“青姑娘若是不愿意,贵人也不会强求,只是让咱们把这赏银给姑娘。” 青萝不好意思地道:“让掌柜操心了,只是青萝一个小女子,实在是不方便。况且那贵人府中规矩多,只怕会做错了惹人厌烦。” 林掌柜笑着道:“知道姑娘会这样想,不过赏银姑娘还是接了吧,这也是贵人的一点小心意。” 青萝也没有推辞,半推半就之下就接了下来。 “有劳林掌柜了,青萝真是愧疚。什么都没做反而得到了这么多。”她谦虚地说着。 林掌柜见多识广,银子不缺,缺的更是资源。像青萝这样的,若不是女子,早就和她结交上了。“姑娘谦虚了,当然了,往后姑娘若是还卖菜谱,尽管来我们知味楼,价格保准姑娘满意。” “掌柜放心。”青萝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其实青萝并不打算做酒楼方面的生意,而是另外打算做些胭脂水粉,又轻便轻松。” 林掌柜不了解这方面,不过还是和她说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话,例如选址、还有市场等等,他眼光老辣,说得青萝心中主意更多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林掌柜才被小二催促离开,临走前,笑着和她道:“姑娘你们慢慢吃,这一顿饭,算是咱们知味楼的。姑娘也莫要推辞。再有就是,姑娘若是皆是要选店铺了,不妨来找我一下,也可为姑娘联系一二。” 青萝感激不尽:“有劳掌柜了。” 送走了掌柜后,憋着了很久的霜儿在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青姑娘,咱们真的要开家香粉铺?” -- 第22页 虽说是卖胭脂水粉店,不过时人多谓之香粉店铺,也连着绸缎店、金银铺一起是女子必逛的胭脂巷。也有次一等的只是沿街摆摊或是叫卖。在京城这样生意繁荣的地方,这女子的生意也是十分的发达。只不过往往新开的店铺是很难和老字号抢生意的。 霜儿虽然不知道这些内幕,不过她显然也觉得开店铺这件事有点够呛。 青萝摇摇头,说:“现在还不成,咱们先试试,邻居们会不会喜欢,到时候再看情况。”酒香也怕巷子深。毕竟她一个孤女做的东西,人家恐怕都会思虑一下,除非有人用了有好的反馈,否则短时间内想要买得很好,是挺困难的。 越九溪也看出了她烦恼的样子,他黑眸子里划过沉思,过了一会儿道:“青姐姐,我觉得你说得没错,我们可以先从邻居开始试试,若是她们喜欢,肯定会推荐给认识的人,若是反馈不错,到时候咱们再看情况扩展生意。” 青萝也是他这样想的。不过这些天来,每天家里都香的不行,也吸引了很多年轻妇人,不过她们都在观望着,至今没有一个人上门。 这是她想不通的。 越九溪眸子底却有些自责,他隐约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不愿意上门,大概都是由于他的原因吧。 “青姐姐……” 青萝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想多了,叹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认真地道:“小溪,别胡思乱想。而且,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做了。” 越九溪被她牵着手,脑子乱得很,呼吸都是一窒,好久就答了一句“好。” 而青萝已经放下了他的手,转而笑着道:“霜儿,就要靠你打开眼下这种局面了!” 霜儿瞪着眼睛,傻傻的,她指着自己,“青姑娘,我……我能做些什么啊?” 青萝浅浅一笑,然后在他们面前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霜儿似懂非懂,不过觉得也不是很难的样子,就是像往常一样和街坊说话,然后夸一夸他们做的胭脂水粉,也分给他们试一试? 她怎么觉得好心疼,这么好的东西,免费给人家用。 越九溪倒是懂了青萝的意思,免费的东西给人家用一次,知道了效果,好用的东西没人不会吝啬钱。而且,青萝做的这批胭脂水粉实际上除了耗费的心思多了一点,材料都不是特别珍贵的,当然了她的灵液是无价的。所以,她心里面给这第一批的定价也很轻,普通的水粉胭脂,十多文钱一盒,薄利多销,品质上等的面脂口脂,一钱银子一盒,还有更好的,目前应该是没有人买的,青萝打算自己用。她还都取了名字,如水粉名字叫玉女桃花粉,眉黛叫西子娇,不同花色做的胭脂,也名字一一不等。 就连来历都往前朝宫廷秘方扯。 霜儿都是在青萝的监督下背了好几遍,总算背了下来。 这一天,霜儿抱着衣物到河畔去洗衣,有认识她的女孩子们,也是难得看见她出来河畔洗衣,本来心里就痒痒地想要问,这些天她家的青姑娘究竟在家里折腾什么,可一看见没多久没见的霜儿皮肤肉眼可见地白了起来。 和她玩得最好的余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噘嘴不快地道:“霜儿,你这是擦了些什么啊,现在皮肤比我的还要白。” 霜儿欲言又止。 河畔其他洗衣服的女孩子也都没有洗衣服的心思了,都看着她们两个人。 霜儿小声地对余雪说:“这些都是我家青姑娘给我的用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姑娘每天都用的东西,又香又滑腻,我用了没几天,身上都香香的。” 余雪一靠近她就闻到她身上那淡淡的梨花香,又清雅又好闻,羡慕得不行,“你家姑娘不仅是仙女模样,还是个仙女心肠,我家夫人用的那些胭脂水粉啊,我多看一眼她都要鬼叫鬼叫。” 想起来,心情就低落。 霜儿看着她,有些心疼,又想起青姑娘吩咐她的话,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地道:“雪儿你别哭啊,我家姑娘给了我两盒,有一盒是紫茉莉的面脂,我送给你吧。” “真的,你送给我!”余雪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大。 就连河畔其他人都听到了。 “霜儿,你不能只给余雪啊。” “霜儿,我上次可是给你戴了头绳,你不能忘记我啊。” 女孩子们全部都叽叽喳喳、挤攘了过来。 余雪发脾气了,“给我怎么了,你你你——你上次给霜儿戴头绳时,是不是嘲笑了人家,霜儿家的青姑娘好,给她买了好几根新花样的呢,才瞧不上你的……” 她一个个地怼了过去。 霜儿嘴角也翘起了笑容,没错,除了余雪和她好,其他人之前她刚来青姑娘家都是看不上她的。现在她有了好东西,都一个个地来找她了。 青姑娘有句话怎么说来的,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唉,好像有点奇怪啊。不过意思差不多。 哪些女孩子也怕霜儿是真的生气了,一个个都说起好听的话,哄着她。霜儿想起了青萝的吩咐,后来临走前,还是给她们每个人都试用了一下。还把那盒紫茉莉的单独送给了余雪。 余雪只是轻轻掀开那盒子一闻,那紫茉莉淡而好闻的香气就扑鼻而来,就连齿颊都生香。她喜滋滋地亲了一口霜儿,把自己新得的糕点也分了一半给她。 -- 第23页 霜儿看着那糕点,咬了一口,唔,还是觉得青姑娘做的更好吃。 余雪一回到雇佣她的李账房家,把杂事做了,就忍不住拿那盒紫茉莉的面脂,轻轻抹了一点就往手上脸上一擦,香气芬芳,她都感觉得到肌肤很滋润,果然是好东西。 碰巧李夫人回来了,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气时,也是一愣,跟着那香气走了过去,就看见坐在镜子面前臭美的小丫鬟。 “雪儿,你在做什么?”李夫人的声音都有些精锐。 坐在镜子面前的余雪也被吓得慌慌张张地把手里东西往背后拢着。 “夫人……”余雪心虚的样子。 李夫人的视线落在她后边的手,“你拿了什么东西?” 余雪眼睛都红了,“不是,夫人……奴奴没有拿您的……” 李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拿出来我看看。”这李夫人虽然嫁给了一个账房,不过家里是阔过的,嫁妆多,又爱美,爱打扮的。三十多岁的人,像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威严厉色的时候,也端庄娇艳。 余雪一边冒着金豆子一边把那盒紫茉莉面脂递给了她。 李夫人一看那盒子就知道不是一般的胭脂水粉,打开一看,比她花十多两银子买的还要轻柔芳香,她下意识地抹了一点往脸上一擦,那淡淡的脂膏一到脸上就化开了,轻柔舒服极其贴着皮肤,细腻的感觉让她觉得不是普通的胭脂水粉,而且和她的皮肤很合适啊。 李夫人心中大喜,忍不住道:“你从哪里拿的?” 还温柔地跪在地上的余雪拉了起来,“好孩子,快起来,慢慢说。” 余雪红着的眼眶都呆滞了。没想到这么一盒脂膏,她这辣椒似的夫人都温柔了起来。 她怕久了,到这个时候还是一老一实地说了。 李夫人若有所思,决定主动上门看一看,她觉得啊,这青姑娘手里肯定有更好的东西。 第14章 卖胭脂 李夫人带着余雪上门的时候,青萝就知道这第一桩生意上门了,霜儿担心地不行,拿眼神去看余雪。 余雪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不过也让霜儿知道了,看来不是什么怀疑。 “想必姑娘便是青姑娘了吧。”李夫人笑着道,她穿戴都是时新,貌甚美,打扮也别有新意。一看就是那种爱美的女子。 “不知夫人为何造访?” 青萝说:“夫人请进来说话。” 李夫人走进院子一看,也是一愣,没像她想象的那样简朴,四处都整理得干干净净的,葡萄藤架下面还放着一张躺椅,惬意而有趣。天井边更是散发着一种沁人心脾的香气,站着个清俊俊逸的翩翩少年,他轻轻地一笑,那双眼睛难描难画地灵动,望着你,似有情又若无情。 “夫人?”青萝见她望着越九溪看呆了,忍不住咳了一声。 李夫人立即收回视线,忍不住笑着道:“这个小兄弟真是生着一副好相貌,轩然若霞举,翩翩若玉树啊。” 青萝扑哧笑了,反而引起李夫人的好奇,“青姑娘……?” 青萝摇摇头,没说什么,而是请她走在一边,上了茶水和糕点。 当然,小溪这段时日的变化也是很大的,有时就连她忍不住诧异,这渐渐长成的少年真是一天一个变化,那瘦削的面颊也日渐丰盈,当然仍然很瘦,不过过去那种孱弱风姿不再,也不再佝偻着腰,站得直直的,浅浅一笑,像挺拔的青竹一样。 也换下那些补丁发白的旧衣衫,穿上新衣衫,绑起遮住眼睛的长发,当真是好一个翩翩英俊的儿郎。 从前那些许的阴郁气质如今都不见了,青萝很满意,把少年郎养得这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也正是她喜欢的模样。 李夫人虽说是好奇,也听说过这位青姑娘是有个弟弟的,这样的风姿相貌,也只能是她的弟弟了。 少年过来倒茶,眉目如画,举止秀气。“夫人,请用茶。” 李夫人悦目,心情也不错,“有劳。” 霜儿则是趁机拉住了自己的小姐妹,小声地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李夫人就在不远处,余雪也不敢多说,只说是自家夫人想要买青姑娘的胭脂水粉。 而这边李夫人也开口了:“青姑娘,我家婢子说你亲手做些胭脂水粉,不知……姑娘呢,能否割爱啊。” 李夫人说得很诚恳,“自然,我也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价格姑娘定就是了。” “只是随手做的一些小玩意,说不上割爱,夫人若是喜欢,自然是无妨。”青萝有些羞涩的样子,然后对霜儿道:“霜儿,你把各种式样的都拿些出来给夫人试试。” 霜儿嘟嘴,“小姐,那些可都是咱们做了好久的。” “你这丫头,快去吧。”青萝失笑。 李夫人看着这主仆的这一幕,心里已经笃定了几分,她亲手做的东西肯定不错,在霜儿去拿时,又和青萝说了起来,“听说姑娘的这些都是宫廷秘方,可真的有那么灵?” 青萝嘴唇微张,懊恼地说:“这丫头可真是的,什么都往外边说。” 然后又对李夫人说:“夫人可要为我瞒住这件事啊,昔年我家族的一个姑姑曾经侍奉过前朝的一位宠妃,从她那得了不少的方子……”说到后边,她递了一个隐晦的眼神,李夫人秒懂。 甚至连呼吸都轻了,乃至霜儿用托盘捧着出来时,她看着那些胭脂水粉的眼神都开始火热了。 -- 第24页 青萝对越九溪一笑,那眼神灵动干净。越九溪也抿起嘴,他一直担心青姐姐被骗,没想到青姐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见长。 李夫人已经被青萝说得很心动了,而且在看见实物,闻见香气,听着青萝一个个的介绍,什么玉女桃花粉、西子娇、雪花膏、温柔春一个个名字也听上去就不凡。 李夫人是从眉黛到口红买了一个遍,颇有种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的感觉,“这个来两盒,那个也来两盒……” 主要也是青萝的定价便宜,而李夫人在那些胭脂铺里买的花同样的钱也比不过这青姑娘亲手做的品质。而且只要看着青萝的这张脸,李夫人觉得这些东西就好用。而且,霜儿那丫头的变化也都是在大家眼睁睁下的。 最后青萝还附送了一管她也在用的落雪口脂,是保养唇部的,睡前轻轻一点就够了。 李夫人离开时还是依依不舍地挽住青萝的手,“好姑娘,这次算是我占了姑娘的便宜了,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便来找我就是。” 她家使女余雪身上已经带着大大小小、份量不轻的各种水粉胭脂,保守估计也得用上个一年左右。 青萝笑:“那便有劳夫人了。” 送走了这李夫人,青萝拿出李夫人刚才消费的碎银,约十两银子。霜儿看着眼睛,人都傻了,就她们这做了几天的东西,可以赚这么多? “青姑娘,咱们赚了好多银子!”霜儿脸蛋红扑扑的。 青萝心情也不错,然后把这些碎银分出了两份,给了霜儿和越九溪。这两人死命不肯接。 “青姐姐,我都没做什么,不能接。”少年推辞。霜儿也是点点头。 青萝硬是塞给了他们,“收着吧,不然以后还要叫你们这么辛苦,我又怎么好意思使唤呢。” 霜儿看了看越九溪,少年眼中迟疑且沉吟了一下,最终伸出手接住了,低垂着眉眼,那覆着细长密密睫毛的眼瞳里有过很多汹涌的情绪,最终化作唇瓣上的微微一笑。 “青姐姐,知道了。” 霜儿的想法是既然小溪哥哥也收了,那她也收了。 霜儿也开开心心地接了。将近一两银子让她心里美滋滋的,憨娇地抬头对青萝说:“青姑娘,咱们再多做些呗。” 青萝被她逗笑了,“好啊,等咱们买完了再说。” 而满载而归的李夫人一走出大门就被早就在旁边看着的邻居街坊看到了,一直盯着呢,有人忍不住问:“李夫人,这青姑娘的东西真的比店子里的东西还要好吗?” 大家谁不知道李夫人最是爱美的一个人了,眼巴巴地望着她丫鬟余雪手里的东西。 李夫人性子也是一个泼辣的,哪里看不出来她们想占便宜,哼了一声,“这些可是人家青姑娘自己都在用的东西,自然是顶顶好的,可别说舍些给你们试试,人家这些都是精心买了材料做的,也是精致的玩意儿。人家青姑娘可好不容易被我说通了,舍得卖一些给我,你们若是不肯出银钱的,就别进去污了人家姑娘的眼睛了,免得人家下次都不敢卖了。” 说完,就扭着身子,带着余雪离开了。 街上的女人们也有些悻悻的样子,没错,她们就是抱着反正这也是青姑娘闲着无聊做的,能占便宜就占便宜。被李夫人这么一说,暴露了心头的想法,彼此一看都有些尴尬。 都是些年轻的妇人,哪一个不是爱美的,就是有些踌躇,青姑娘做的这些脂粉贵不贵,再二就是畏惧着她家门里的那个害人精,男人们都有吩咐,少和她们打交道。 可是…… 街头裁缝家的姑娘徐慧儿这几天一直都惦记着件事,现在又被这李夫人刺激到了,拉着自家的嫂嫂就要往里面走,“嫂嫂,咱们去青姑娘哪看看吧。” 徐家嫂嫂对自己这小姑子也是没法子,被她拉着就走了进去。 当然,青萝早就留意到了外边的动静,特意让霜儿走了过去。霜儿一走过去,就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各位婶子,是有甚事?不如进来说说?” 那徐慧儿对她笑了一下,“进来啊。” 那些原本观望的妇人们这一下也胆子壮了,跟着走了进去,反正也不会掉半块肉。 走进去,那摄魂夺魄的香气更深了一些,不同种类的香气简直勾得她们心里都痒痒的,而且目光所及之处,更是站着两个仙人般的年轻男女。很快,仙女从画卷里走了下来,轻轻地一笑,“各位姐姐们,可是有什么事啊?” 大家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旁边桌子上做工精致的小巧盒子上,那香气无疑就是从哪里传来的。 徐慧儿拉着嫂嫂,走了出来,看着青萝那雪白滑腻的肌肤,勾画得精致的眉黛,水光润润的蔷薇色红唇,心里那些怀疑早就烟消云散。“青姑娘,这些时日咱们每天都能闻到这边的香气,好奇姑娘在做些什么呢。”她的目光钉在那些小巧漂亮的盒子上,向往又沉迷。“青姑娘,刚才李夫人都能买,咱们都是你的邻居,可不可以也买一点啊。” “这……”青萝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本来还觉得要花银两犹豫的夫人们,这下反而是觉得自己占不到便宜有些着急了。 徐慧儿更是紧张,“青姑娘,咱们用不了多少,你就卖点给我们吧。” “是啊,青姑娘。”大家也都眼巴巴的。 -- 第25页 在她们的视线下,青萝也只能叹了口气,“那行吧,不过青萝能住在这里,也多劳各位嫂子的扶持,所以这些胭脂水粉啊,就稍稍收嫂子们点银钱,半卖半送。” 闻言,跟进来的妇人都是一乐,直把青萝夸得是天上人间少见的仙女。等到青萝一样地给他们介绍桌子上的眉黛水粉,价钱和刚才卖给李夫人的一样没少。 霜儿在一边欲言又止,咱们家姑娘可真腹黑啊,哈哈。 第15章 神明 越九溪举止温柔得体,在一边帮衬着,就连有些妇人提出无礼的话语都一一对付得了。 “青姑娘你们做这么多,应该不是自己用吧。”有人忍不住问。 很多人这才想了过来,眼睁睁地看着青萝,目光中有些火热。青萝还没答,少年已经站在她的身边,替她答复了:“青姐姐最近在研究些新奇的脂粉,顺便做了,原本是要送到宝黛斋的,但是李夫人消化了一大批,也就算了。” 谁不知道宝黛斋是京城中最有名的胭脂坊,就连那些皇亲国戚都用里面的东西呢。这样一说,原本还觉得这些十几文钱的水粉贵了的妇人们也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她们又不是没有试用,哪里会不知道,这可外面店铺里一两银子的胭脂还要好呢。难怪,刚才那李账房家的女人买了那么多。 原本桌子上也没剩下多少,他这话一落,大家又开始抢了起来,反正又不贵,买了自己用或是送给姐妹,也不会亏呢。 女人一抢起来,场面就喧哗了起来。 霜儿眼睛都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而越九溪也皱起了眉头。 “你这盒紫茉莉的都拿了,桃花的给我呗!” “我呸,我两个都要。” 有两个冤家彼此看不惯,说着说着就伸出手来,差点波及旁边的青萝了,青萝倒也是机敏,当即就要躲开,可是却有另外一只手比她更快,拉着她往后走了几步。那只手紧紧握着她,微微颤抖着,是担心,青萝回眸对上少年那双如墨的眼睛,那双眼睛看着她,“青姐姐。” 青萝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心里那一刻也有些微微的心绪,被关心的暖意。 随即,她冷冷地望着那两个人:“两位大姐,你们若是再争夺,青萝为了不让两位伤了和气,只能不卖给两位了。” “这怎么行。”她话一落,那两个妇人立即就乖巧了起来。 “小溪,你来收一下银钱。”青萝又道。 越九溪应了她,站在旁边,那双眼睛淡淡地望着她们。 徐慧儿虽然被他的容貌惊艳到了,有些女子的羞怯,不过总觉得他眼熟,随即她声音都有些大:“越九溪!” 大家也都被吓到了,她们不无好奇这个少年是谁,谁能想到是哪个神色阴鸷穿着破烂的害人精,害人精虽然也生着一张漂亮脸,不过她们硬生生地是没有和眼前这个温润如玉、挺拔俊俏的少年联系在一起。听到徐慧儿的这身呼唤,下意识地就往后边一退,看他的一双双眼睛都是厌恶、猜疑。 这些目光,他从小到大看惯了,可是在青姐姐的面前,就仿佛被硬生生地剥下了一层皮,他总是想在她的面前做个最好的样子。 少年还是站在原地,只是眼睛里的神情冷了下来,也阴郁了下来,他身上的气质一变。沉默着,不说话。 “各位——”听着那些小声的纷纭,看到自家小溪变成这样沉郁伤心的样子,青萝心情很不好,当即就走到了他的身边,看向那些邻居街坊,淡淡地说:“如今小溪是我的义弟了,若是大家还觉得有什么不适,大可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 徐慧儿第一个就不依,“那可不行,青姐姐,反正我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她第一个就走上去,有些还害羞地道:“我拿了三盒,一共五十文,你拿着。” 其他人也马上安静了下来,她们又不傻,有便宜在眼前不占,谁会信那些有的没有,就算真有,那也是青姑娘遭殃,管她们什么事。 一个一个不情不愿地走了上去。 越九溪也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个个细致谨慎地,语气又温柔地服务到底。当然,他眼底的光芒始终是漠然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那笑也只是一种浮于表面的。 不过她们却很喜欢,也渐渐地觉得,也许就是那些人胡说八道而已,明明是这样一个说话温柔做事诚恳的好少年。 没错,越九溪是有意要扭转大家心里的想法。过去他不在意,甚至觉得也许就是由于自己的原因吧,可是现在在青姐姐的家里了,他不希望青姐姐因为他被大家讨厌,也不愿意她因为自己受到一点的伤害。所以,这一步是他要主动跨出去的。 青萝始终在一边看着,也拉住了想要说话的霜儿。 她又怎么能不知道小溪的本性,他是一个好孩子,过去是什么样的都过去了,如今在她的身边,她就有义务保护他,教育他。 总有一天,就算他离开自己的身边,也能展翅高飞。那就是最好的未来。 而现在,她希望他能够慢慢地打开心扉,无论世人是好是坏,坚持住本心。 所有人都离开后,越九溪细细地数了一边银钱后,白皙的面容是也露出了惊喜,“青姐姐,咱们赚了五两。” 越九溪当然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光是购买这些材料都用了将近五两银子,眼下一天就赚回了本钱,他素来聪颖,一下就明白了青萝为什么做胭脂水粉的生意。 -- 第26页 青萝也很开心,远远出乎她的意料,回本了,不过她暂时还是不打算扩大规模,先把周边的口碑都弄好再说。 “嗯嗯,那就先把手上的都通通卖了出去,咱们再做一批新的。” 有了这批尝新的街坊邻居,在她们彼此之间流通,青萝的胭脂水粉本来质量就够好,一连好几日每天来到青萝这里的人几乎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不少人看了眼红,可是没办法,他们又没这技术,不是没有趁着夜晚想要进来偷东西的,可惜青萝早就和周边的邻居都通了气,他们养的狗叫叫嚷嚷,哪里还有敢来的。 这边走不通,有那机灵的,就想着从人出发,霜儿一出门就被女孩子围了起来,问这问那的,问的霜儿都不爱出门了。被人人都喊着害人精的越九溪最近倒是在这附近名声好了许多,许多人看见他如今一副温和矜持的样子,把主意打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他们哪里知道这小反派心机深沉,一个人在市井摸爬滚打多年,谁一说话,他都能听懂,浅浅笑着,就能搪塞过去。 对方很不满,“你这害人精,怎么说话的呢!” 他纯粹是不满越九溪半天不入正题,脾气起来了,可是很快就看见眼前衣冠文雅的少年那双黑得深沉的眼睛瞥着他,浑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那样薄戾的目光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凶残。 “怎么了?”他温柔地问,可是那话语沁着的寒意都快把人给冻冰了。 那人也想到他身上的邪乎,已经想要离开了,又顾忌面子,骂骂咧咧地就走了。那速度之快,让身后的越九溪都忍不住挑了挑眉,眉宇之间有些阴戾。 “废物。”他淡淡地鄙夷。 不过胭脂水粉生意再好,就这附近总会有饱和的时候,慢慢地,青家就安静了下来,青萝也闲了下来。闲了下来,她就开始提着笔头,开始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说,而且因为这一次卖得很不错,她也打算做一些质量更好的, 看见少年回家时,她就露出了笑容,“小溪。” 越九溪早已把刚才在外面的坏心情全部都抛弃了,在她的面前,他唇瓣也扬开一丝春风般的笑,把手里新买的宣纸和账簿摆在了她的面前,“青姐姐,你看这些可不可以。” 青萝把蓝色封皮的账簿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雪白的纸张,她是打算从今天开始把账记一下,也不知迷糊,不过想起这段时间以来都是小溪记在心头的。“挺好的。对了,小溪,从今天开始你记一下咱们这些胭脂水粉的支出收入的账吧。” 说完话,她就看见眼前的清俊少年忽而低垂下眼帘,像是天鹅垂下雪白的颈项,显得有些脆弱,又有些自卑。 自卑…… 青萝忍不住用力地敲了自己脑壳一下。她忘记了,小溪根本就不认识字啊。 越九溪听到这声音,担忧地看着她,“青姐姐……” 青萝悻悻地:“小溪,都怪你青姐姐,最近脑子糊涂了,没关系,这些都很简单的,你要是愿意学,我都可以教你。” 她眉眼温柔,像是融化了冰山的雪,手中持着那蓝色账簿,令他如沐春风。 他唇瓣微动,眼中悸动。“我……可以学吗?” “当然。”她回答得很清脆,没有一丝的犹豫。还笑着道:“小溪这么聪颖的,肯定很快就学会了。” 她眼睛里像是有一弯浅浅的湖水轻轻晃动着,看着他。 “好。”越九溪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变得很轻,他白皙的面容也有些了绯色。 “青姐姐,我会努力学的。” 青萝摸了摸他的脑袋,少年虽然觉得这样好像有些幼稚,不过她的手那么温暖,他沉溺在其中,也就没有在意其他了。 “我相信你。” 其实越九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也会写一些字,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写过字,也没有条件得到毛笔和宣纸。 青萝也不知道他的基础是怎么样的,思索了一下,就打算从最简单的开始教起。也就是他们都知道的这些胭脂水粉的名字以及阿拉伯数字。 青萝让他坐在凳子上,然后开始握着他的手,认真地从最简单的笔画开始。还在原身的基础扎实,不然青萝还担心自己误人子弟,不过心里倒是在想,等基础的教完,看要不要请个先生? “对,就是这样,跟着我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地来。”她俯身靠在他的身边,身上温柔暖香扑面而来,被她握着的手切实地能感觉得到那滑腻的触感,肌肤相接,少年低垂着眼睛,跟着她的动作,可是眸色里悸动,仿佛有电流般刺激着他,让他坐立难安。 春风徐徐,他却觉得心头好热,耳朵更是火一般地烫。 “青姐姐……” 青萝教得认真,根本就没有发现他身上的异感,倒是因为他学得快而惊喜呢。 “很好,就是这样。咱们接下来直接写整个字。” 整个下午就在越九溪这种坐立难安地状态度过了。 反而是最后,她心满意足地离开时,他却希望这样的时光再多再多一些。 望着那道雪白的声音,越九溪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 越九溪,不许乱想。不许……不许伤害青姐姐。 心慢慢地沉静下来,他执笔,继续写着大字,终于他的字也算有模有样起来。 -- 第27页 他指尖轻轻触碰着那行秀气清雅的字体,像触碰着他的神明。 第16章 碧玉妆 越九溪学得那么认真,她在一边看着都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没过几天,青萝就干脆把账簿交给了他,反倒是他手里拿着那本蓝色的账簿,双眸都激动地望着她,紧张极了的样子。 青萝以为他是担心出错,勇敢地鼓励着他:“小溪,别怕,反正也不是多大的数目,现在试试,等以后咱们开店铺了,你来帮忙做我的掌柜如何?” 她是说说笑笑,并不是很认真的性质。 可是越九溪却真真正正地听进了心底,他手里用力地握着蓝色的账簿,眼睛清澈如一弯溪水,只是溪水之下藏着什么,是万丈波澜还是死水一潭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颜色浅淡的唇瓣抿开,“青姐姐,我会努力的。” 那时,望着她,他终于有了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 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帮她做好。 那知味楼的林掌柜还不死心,又过来劝了她一次,大抵是说背后那位贵人相见她一面。青萝给拒绝了,那些豪门宅院里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愿意沾,不过这林掌柜听着她拒绝的话,也只是很失望。 也隐约地提了一下,两次想见她的贵人是不一样的。 青萝哭笑不得,语气却很坚定:“林掌柜,承蒙贵人看得起,不过青萝也只是卖了几个菜谱,都是祖上的积福,实在是不敢冒功。贵人吃了喜欢,上次也已经给了我赏银,实在是不必如此,青萝愧不敢当。” 林掌柜知道她是一个谦虚的人,不过还是有些遗憾,劝了几次,也算是尽了责任,便没有说什么,转头笑着道:“听说青姑娘最近在做些胭脂水粉,在附近很是红火啊,青姑娘就没有扩大生意的想法?” 青萝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不接招,“闲暇时做的小玩意啊,算不得红火,勉强生活罢了。” 林掌柜纳闷了一下,想起来时他小妹的吩咐,不觉有些头疼,“其实林某这次来呢,还有另外一件事,便是有关姑娘这胭脂水粉生意的,只是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合伙的意思呢?” 又怕她误会,又道:“青姑娘,是这样的,我家小妹云英未嫁在家中,也买过姑娘家的几盒水粉胭脂,她闲在家中无事,手中又有银钱,便想和姑娘合伙开一家胭脂铺。” 青萝心头犹豫,当然,其实现在就以她手上的银两,开一家胭脂铺不算什么,可是她初来乍到此地,就算是最近这样凭借着口碑,都有人眼睛红了。 要是她真的直接开一家胭脂铺,还不知道要被多少次场子呢。所以青萝本意也是想搭着当地的强头蛇一起合伙最好了。 只不过合伙,这其中的坑也多。反正自己开和合伙开,都让她觉得相当地头疼。 林掌柜是个人精,哪里看不出她脸上的纠结,看着觉得有戏,就笑着道:“姑娘可以慢慢想一下,我家小妹在我来之前便说过,她是很有诚意的,就看姑娘愿不愿意和她谈了。” 看来林掌柜这小妹也是个聪颖的姑娘,青萝当即笑道:“也好,不若我写封信给掌柜,若是林姑娘能够接受这些条件那自然好,不能接受也就当没说过了。” 林掌柜踌躇了一下,倒是点点头。“也行。”他那里看不出来,这青姑娘其实是不愿意合伙的。也是,她这稳赚不赔的生意,除了无依无靠些,可能会生意不顺。 林掌柜摇摇头,要是青姑娘肯和他去见那贵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谁还敢乱一步。 林掌柜自然没说。 “林掌柜请用茶,我稍后便来。”青萝让霜儿伺候茶水,便走到了屋里。 越九溪也听到了她和林掌柜的对话,眼中也带着些担忧。他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也不少的人家盯上了他们这胭脂水粉的生意,烦不胜烦,本来附近的生意也将近饱满了,乃至最近青萝都闲了下来。 “林掌柜好歹是镇上大酒楼的掌柜,有他在后边镇着,这些人不会乱来的。”有这么一层关系,也是那些眼红的人一直观望的原因。不过,若她真的开了胭脂铺,除非和林掌柜合作了,否则…… 不过为了安慰他,她并没有细说。 越九溪知道她要写信,正在练字的他也收拾了桌子上的纸笔,放好,让出位置给她。 他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坐在案前,浅浅的阳光像金子般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檀木般柔黑的长发如云般,落了一半在肩头,她手执毛笔,白嫩的小脸神态认真,时不时红唇微抿,却倚马万言似的迅速地在那白色的信纸上落下一行又一行的秀丽婉转的字体。 越九溪那双眼睛望着她,似清澈的沟渠又像深不见底的海渊。 他微微收敛了一下那些视线,把目光放在了她书写的那封信上。 很多字都是他不认识的。 不过,他看懂了大意,又好似没有看懂。眉头也微微地蹙起。 股份制? 大抵是他长久的视线凝视得太久了,写完了信的青萝把信封好,就在他那好奇的目光下,稍微提了一下。“所谓股份制,就是否则出资的股东对店铺拥有的部分拥有权,我七她三,我七是我提供技术和人及银两,而林小姐只需要提供银两然后等每月分红。”至于股东其他的权利,青萝并不打算给这位林小姐,不然她开这家胭脂铺也什么意思了。 -- 第28页 “青姐姐,那边会同意吗?”越九溪觉得青萝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林掌柜会肯吃亏。 青萝笑了一下,没说话,而是走了出去把信封给了林掌柜,顺便还送了几盒新作的上等胭脂。 “林掌柜,若是林小姐看了信还愿意,那青萝也欢迎林小姐的加盟。” 林掌柜心里好奇信里写了什么,也就急着回去了。 青萝望着他的背影,唇角微翘,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啊。 林掌柜回到家中,他家小妹林瑶就立即迎了上去,“大哥,那青姑娘怎么说?” 林掌柜把信递给她,“这是青姑娘让我给你的信,说是若你看了信还愿意,那她也愿意和你细谈。” 林瑶闻言,也没说什么,而是当即打开了信,这是一份挺长的信,她起初看得迷糊后来看完了,眼睛都亮了。她本来想和这青姑娘也只是想给自己的嫁妆加些份额,信里说的什么股份制她看不懂,但是每月分红还不需要她管,她倒是看懂了。一本万利的生意,也只许提供初始资金,若是以后不愿意合作了,也可以将她手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卖给青姑娘。 她承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以高于市场价格的30%购入。 林瑶把这些内容都给林掌柜说了,林掌柜听完以后,细思了好一会儿,脸上也露出微笑。“妙啊,甚妙,这青姑娘的这个制度还真是很有趣。” 很快林瑶就上门来商讨开胭脂铺的事宜,虽说是她只需要分红就好了,不过开店考虑到的事宜太多了。青萝一个人自然是搞不定的,期间还还让林掌柜帮忙盘下了一个客活量还算不错的商铺。青萝也聘请了前不久帮了她忙的邻居们一起帮忙做胭脂水粉,毕竟如今开了店铺,自然这些工作量都不小。 他们三个人自然是忙不来。当然,现在霜儿都能熟练地指挥着那些大姨大妈们清洗花瓣,晒花瓣等等初步做胭脂的步骤了。 其他跑腿的事,都是青萝带着越九溪一起的。虽然这个时代经济发达,女子也同样可以抛头露面,不过做生意的大多都是男子,女子出面都有些轻蔑、还想欺客,青萝干脆就戴着面纱,带着越九溪一起了,反正他现在也是管账房的。多走动一下,帮助更大。 这些时日奔波不休,终于在入夏后,斟酌了许久,终于定下名字的碧玉妆胭脂铺正式开业了。 全店青萝分为三个档次,开业大促,原本十几文的水粉都降价一半,中等的胭脂口脂也降了30%,上等的维持不变。饶是这样,头三天店里的东西都被一扫而空。青萝做的胭脂水粉的质量都有口皆碑的,不少上个月用了肤色洁白细腻了、黄斑减少了、痘痘不见了,好评如潮,更兼香味清雅,不是那种寻常的劣质香气。好长一段时间里,这周围的人都以用碧玉妆的胭脂水粉为傲。 每天晚上整理细账的越九溪也发现了其中的一些热销产品,另外描画出来,整理了给青萝。青萝适当地进行调整。总之,胭脂铺在稳当地赚着银两中。 第一个月扣除成本、人工费用等等,营业额都将近一百多两。 越九溪月底算出营业额时,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他把账簿递给了青萝。 “青姐姐。” 青萝心里都有数,不过看到越九溪做得那么详细的数目时,也是有些惊喜,不愧是书中的小反派,头脑就是好用。呸,什么小反派,是小溪。 她翻了几页,看着那都比得上她前世做的表格了,她只是稍微提了一下,被他改善得连她都说不出有什么不好的。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小溪。”青萝是诚恳地道谢,要是没有他的帮忙,可能还没有这么快就把碧玉妆就做成功了。 第17章 他的思虑 越九溪被她这么一夸奖,两腮都是红红的,如同吃了胭脂似的,那双漆黑漂亮而柔软如黑珍珠的眼睛也轻轻地拂开,仿佛清波荡漾般的,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里面所有令人惊艳的美丽。 微微几分属于少年人的羞怯,分外地秀色可餐。 “青姐姐……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青萝心都软了,“小溪,你真是太好了。”她忍不住感慨地说着。 少年那被睫毛遮住的眼睛里却有一些别的神色。太好了吗?还会更好。青姐姐,我想让你永远都记住我,习惯我的存在。永远也忘记不了我的好。只有这样,你才会舍不得我,也离不开我。 少年执拗地在心里想着,眼尾微微有些戾气,只是被那温柔的神态遮掩,看不见罢了。 他们俩回到青家时,最近好不容易卸下了重担的霜儿正在做饭,见到他们回来时,笑着招手道:“青姑娘,小溪哥哥,吃饭啦!” “来了,今天吃什么啊?”青萝笑着问。 霜儿说:“都是姑娘和小溪哥哥喜欢的,不过霜儿没有姑娘做的好吃,嘿嘿,小溪哥哥可别嫌弃啊。” 青萝被逗笑了,“你小溪哥哥什么时候嫌弃了,你这丫头。” 炊烟寥寥,饭菜的香气勾魂似的温柔,而她们的笑语更让他觉得舒心。 也许这就是家吧。 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被接纳的家了。 少年望着身边的白衣女子,很快脸上也扬起温暖如春风的笑意。 碧玉妆生意兴隆,青萝慢慢地开始放手,除了最关键的一步她单独完成,其他都交给了聘请的人。 -- 第29页 霜儿他们不是没有担忧,但是青萝当时神秘地笑了。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怕有人偷取她的秘方。 毕竟没有滴入灵液的那些胭脂水粉口脂面脂和真正滴入了的可是天差地别。 虽然青萝只是融了一滴,不过就是这么一滴的效果就好到爆。 而且,她也知道一旦她做起这生意,很快就会有其他人照着,学我者死。这就是她的自信。 青萝勾唇一笑。 街尾一家名叫红颜居的,掌柜都已经焦头烂额了,没错,他上个月花了三十两银子从碧玉妆被雇佣的一个妇人处买了秘方,虽然也不是最详细的,不过他当时也很有自信,毕竟做了几十年的脂粉生意了。却没有想到,他们照着做了出来,结果根本就没有碧玉妆那样轻盈真实的花香,而且最近天气热了,凡是放了脂膏的,特别容易坏。 当时他是自信满满的,也下了重本,想要一举把碧玉妆的生意给抢过来。谁承想,现在都拦在他手里了。更让他头疼的是,当时他还宣传说是比碧玉妆的胭脂更好也更便宜,结果现在人家买了回去用着烂脸,全部都过来退货。 搞得红颜居名声都臭了,这几天门都不敢开。 越九溪早就发现了这件事,在红颜居的人在周围转的时候,就很谨慎地让一个小乞儿帮他盯着。结果还真的发现了狐狸尾巴。他可和青姐姐不同,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发现了红颜居的人勾结的妇人时,就将计就计,把青姐姐不当一回事放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的秘方稍微改了一下,透了出去。 呵呵…… 没想到红颜居果然中计。 看着关门大吉的红颜居,越九溪眸光薄戾森然,嘴角勾起,有一丝的愉快。 当然,那个透露秘方的妇人很快也被他以一个手脚不干净的理由给请辞了。对方还一脸怒容,“这个害人精,你辞我做什么,我这么老实,我要找青姑娘说!” 越九溪淡淡地笑了一下,望着她,“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心里没数,三十两银子乖乖吐出来,否则我只好把你送官惩办了,我想老爷们会让你说的。” 妇人脸色都变得白了,心里有鬼的她,还是装死地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三十两,越九溪,你这个……” 她后面半句话迟迟说不出来,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涔涔,眼前原本看来绵弱好欺负的少年就那样站在她的面前,清俊容颜此刻阴郁得如同恶鬼一般可怕,那眸光盯着她,满是阴鸷。 “我、我给……你别说出去。”那妇人被吓得差点跪倒在地,那股气势哪里是她这样寻常的妇人能够抵挡的。莫名地,她就想起了这害人精呆过的那两家都灭口得一个不剩,背后都是一阵冷汗。 “小溪——”青萝正有事找越九溪呢,听说他和人在这间房间里谈事,敲了敲门,里面安静有些都没声音。 她郁闷了一下,难道是人不在?心里刚想着,就听见自里面传来少年一道清隽柔和的声音,“青姐姐,怎么了?” 少年修长的手打开了门,他今日穿着那身鸦青色绣竹叶的衣衫,衬得眉目如画的少年温润如玉、清雅矜持,仿佛哪家翩翩少年郎般的从容。 他挡在门口,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 青萝不由有些好奇那里面—— 不过随即又被少年转移了视线,说起了正事。其实是最近生意不错,所以青萝打算多研究些新品,最近都应该都没什么时间管理店铺,就顺水推舟地让他来管理,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这些人事方面的事情,都是越九溪在管理。 青萝也有意让少年接触更多的人事,快速地成长。当然现在的局面,她也是很满意的。 青萝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少年脸上平静,认真倾听的样子,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小溪,麻烦你了。” 少年轻微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她,眸子认真而温柔,仿佛一弯清澈的湖水。“青姐姐愿意让我帮忙,我就很开心了。” 他说完,垂了眼帘,长而秀气的睫毛轻轻遮住眼眶,有些羞怯的模样。 青萝想揉一揉他的脑袋,看着近来蹿着个头的少年,感觉自己还得踮起脚尖,也就悻悻地作罢了。 “那我先去忙了,你——”她的视线又忍不住落在屋子里,好奇。 少年漫不经心地挡住了她的视线:“青姐姐,你去忙吧,我一会儿处理了里面的事,就回家了。” 青萝哦了一声,只好收起了心中好奇。 她转身离开时,想起刚才眼角瞥到的一点点。如果她没看错,那应该是前不久小溪辞退的宋家嫂子吧,当然了小溪辞退她时,也和她说过她的手脚不干净,经常偷店里的东西,都被其他人抓了好几次了,屡教不改。 青萝当时就直接把店铺管事的权利给了小溪,让他自己来处理。 怎么?不满又来找小溪了。小溪还留了下来,似乎刚才一直在里面和她说话? 青萝摇摇头,想起这些就觉得头疼,开店铺虽然是挣钱了,不过也实在是麻烦事情多了。还好小溪处理得比她想象中的都要好。 咳咳,虽说刚开始的时候,手段是有些过了分寸,不过在她的以身作则之下,她也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戾气都渐渐小了很多,从前对他谈虎色变的街坊邻居们现在也改观了许多,起码她偶尔还看见他和人家有说有笑的。 -- 第30页 真好。 这些轻微的改变都是向着好的方面在改变,是不是说明,小溪最后也不会像书里那样悲惨结局呢。 青萝抛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毕竟眼前才最重要。从她打算收养他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想好了,既然都接纳了,那么过去发生的事都已经不重要了。就像她来到这个书里的世界一样,未来不一定就无法改变。起码,她现在不就改变了自己和小溪的一部分人生了。 中午的时候,青萝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富的菜色,可能最近小溪每天奔波劳累,都瘦了好多,不过身上也有了肌肉。她偶尔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时,也看得到,嘴角都忍不住抿了起来。 这就是养成的最大乐趣啊。 她炒菜的时候,也放了一滴灵液,这样会减轻身上的疲倦,也会让身体慢慢地变得强健。当然了,青萝很谨慎的,不敢放太多,怕反应太大。 “吃饭吧。”她笑着说,然后夹了一只鸡腿给他。又夹了一只给霜儿。 霜儿是开心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又能吃到青姑娘做的饭菜了。 她自己做的,姑娘做的,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就连姑娘煮的饭都是这么香。 越九溪看着碗里的鸡腿,他又瞥了一眼霜儿碗里的鸡腿,眸光里的神情都有些无奈。 他当然知道在青姐姐的眼里,他和霜儿都是孩子。 可是,明明青姐姐也只是比他大了两岁而已啊。 他的心情也很复杂。 他吃了一口鸡腿,肉香四溢,在舌尖几乎都化了一般的美味。那熟悉的香气让他一愣,其实他早就发觉到了,那些胭脂水粉里仿佛也有这种相似的香气。不是花香,很淡很淡的,每次他吃她亲手做的饭菜的时候,就连疲倦了一天的身体和一点点的头疼都会慢慢地消失。 也许,青姐姐真的是天上的仙女吧。才会有那样的宝物。不过他还是当做不知道。 很早以前,乞丐爷爷就告诉过他,有时候装糊涂比表面的聪明更容易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特别是,他不想青姐姐有所顾忌,然后远离他。 青萝还一无所知地笑问:“小溪,好吃吗?” 她容颜清丽秀美,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美而不自知,轻轻地一笑,如百花初妍般的温柔可亲。 他隐去眸子底所有的思虑,抬头,也是一笑。“特别好吃。” 第18章 媒婆上门 青萝研究着最近应季的花朵,琢磨着哪些放进最新的胭脂品种中,天井边初夏的日头斜在葡萄架上,她忙了一会儿,正欲喝一口水的时候,忽而听到有人敲响院门声。今日霜儿回家看爹娘,小溪也在胭脂铺里忙,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她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开门,见来着的是个妇人,半老徐娘的,发间斜插着牡丹花,一见她就笑。 “可是青姑娘?” 她眼睛上下打量着青萝,仿佛是观望着什么货物一般,一会儿满意一会儿皱眉。 青萝拦在门口,笑道:“正在,不知大姐……是有什么事?若是买胭脂,去街上的碧玉妆便是了。” “哎呀,姑娘连我徐媒婆都不认得了嘛。”那妇人语气不善,又带着几分笑意,看起来是个玲珑剔透的人。 “那不知徐大姐上门是所为何事啊?”青萝语气淡淡。 徐媒婆在心里唾了一句没教养,脸上端着笑容:“青姑娘,不请我进去喝杯茶,我这次来可是给青姑娘介绍门好亲事呢。” 青萝咦了一声,按着头,一副不舒服的样子,“徐大姐,不然咱们就在这儿说了吧,长话短说。” 徐媒婆第一次被拦在门外,当下脸上也没有了笑容,“青姑娘,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实在不合适,好在有个男方看中了你,若是你愿意啊,下个月就能入门。” 青萝无语,也不说话,只盯着她看。 那徐媒婆倒是有了底气,生得再美,一个没爹娘的孤女抛头露面的的算什么样子,要不是手上有家胭脂铺红火,人家啊谁会把她聘娶为正妻啊,左右不过一个颜色好的小妾。 “青姑娘,你可别挑剔,人家啊,未来就是举人老爷,家里只有一个寡母,用不着你侍弄田地,只需生儿育女,照顾寡母,操持家中事……” 徐媒婆噼里啪啦地夸了一堆做媒人的话,话里话外还不忘贬低她,说她如今颜色好,可颜色总会衰败,让她早些做准备,别误了青春。 青萝听着便觉得好笑,没想到她到这古代也有人催婚。 徐媒婆说了老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一看啊,她眉眼都是促狭的笑意。“姑娘……是什么意思?” 当即也是冷了下来脸色。 青萝见她真恼了,连忙说:“徐大姐,你说他未来就是举人老爷,现在还是秀才郎吧,是否以后还要我支援他考试的银钱?不用侍弄田地,家里的菜地、日常开销都由我操持,那我岂不是一个人要养活着一家子?” 那徐媒婆听了就不高兴了,“我那侄儿可是功名身,不去考试难道还是做活养活你一家子,再说你不是开了一家胭脂铺,难道连一家人都养不起?” 青萝语重心长:“原来这公子是徐大姐的侄儿啊。” 徐媒婆立即捂嘴,然后又忍不住说:“青姑娘,你好好考虑一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我那侄儿可真是对你一见欢喜,特意托了我过来说媒的。” -- 第31页 “青姑娘你别可听她说的。”旁边有个街坊忍不住出声了,“她那侄儿啊,虽然是秀才身,可今年都快三十岁,大了姑娘你快一轮了,整日整日地读书,都快读傻了,活也不愿意干,都靠他那寡母当着年轻时候的衣裳应付着日子。” 青萝挑眉,眸光清冷如月般看向徐媒婆。“徐大姐,若真是这般,看来是我不配。徐大姐还是另外给你那侄儿寻门好亲事吧。” 徐媒婆瞪了一眼那搭话的街坊,狠狠地瞧了青萝一眼,“青姑娘,别看你现在生意多么红火,女人迟早都是要嫁的,再说你这样的孤女,不做妻子,反而要给人做妾嘛。” “不劳徐大家操心,青萝自有考虑。” 徐媒婆闻言,那还听不出她的意思,当即冷着脸,就走了。 青萝望着她走了的身影,又向刚才搭话那街坊道谢。 街坊笑着道:“青姑娘可别听这徐媒婆的话,咱们这附近谁不知道青姑娘的能干,大把的年轻小伙想要求娶姑娘呢,但谁都知道,他们岂是能够配得上青姑娘的。” 青萝笑笑,没说话。 不过,她一个人住在这十里街,又无长亲,的的确确是什么人都敢上门。不过像徐媒婆这样大胆的,倒是第一个。真的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再说,原身如今也不过十七岁,嫁人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有想过。 而之后万万没有想到,除了这徐媒婆,那徐秀才又前前后后地请了好几个媒婆上门,求娶心切青萝倒是看见了的,不过通通给拒绝了,都以家中幼弟未长,怎能结亲。 没错,这个幼弟就是越九溪。 媒婆都无奈了,“青姑娘,那小溪公子如今也快十六岁,再说只是姑娘的义弟,哪有还要等弟弟成家立业,姐姐才能成亲的。” 青萝喝了一口茶,道:“不瞒大姐,前儿我家爹娘夜里托梦,说是小溪未来必有大福,成龙成凤,让我啊,慢慢地等,届时也随着他过些好日子,嫁户好人家。” 媒婆:“……” 霜儿趴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对话,都忍不住偷笑,青姐姐啊,居然怼得这些牙尖嘴利的媒婆都说不出话来。 “霜儿。”少年正回到家里,就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眉头微微一蹙。 “小溪哥哥。”霜儿很小声地唤了他一下。 少年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也走到了她旁边,就听到了里面的话。更加是看见了屋里坐着的媒婆,还和青姐姐有说有笑的,他原本回到家的愉悦心情一瞬间都被撕裂了尽,清俊的容颜上也有些阴沉沉的。 青姐姐……要嫁人了吗? 为什么,他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心底就仿佛有块地方彻底被啃噬了一样地难受。 是不是嫁人了以后,她就不要他了。 少年紧紧地抿着嘴,浑身颤栗,手指都不自然地抓紧了。 青萝送那媒婆出来,就看见门边的霜儿和少年,霜儿神态是好奇的,少年低垂着脑袋,浑身都萦绕着一股低低的郁气。 她看了一眼,蹙起了眉头,“霜儿,帮我送送文大姐。” 那媒婆虽然被拒了,不过却和青萝另外做了一桩生意,心情还不错。“青姑娘,不必送了,我自己走便是。” 霜儿机灵,也感觉到了自家姑娘是有话要和小溪哥哥要说,跟着那媒婆就走了出远门。 少女身上温香如玉,清澈温柔,像一弯春水。她双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小溪。” “青姐姐……”少年的声音透着几分脆弱、低哑。 “我在啊,你在害怕什么?”她手掌温暖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那抹温暖穿透了肩膀,仿佛也能传到心间。那些不安渐渐地被抚慰,那些害怕也慢慢地消失。“小溪,我现在没有嫁人的想法,况且就算我有一天嫁人了,也一定是看见你过得很幸福了,我心满意足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也只好找一个倚靠。” 她语气带笑,只是开玩笑罢了。 却怔然地发现,少年伸出手紧紧地按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有旧日操劳留下的茧子,微些粗糙,盖在她的手上。只是微微地贴合,少年很有礼貌,似乎也怕她生气。 “青姐姐,我不能当你的依靠吗?我不想……”他嘴唇一动,可是那句自私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少年此刻才发觉,无论他怎么掩饰,原来他的内心就是阴鸷、强势、自私。他竟然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想要靠近她。她也会嫁人?他根本就接受不了他们的家中多出一个陌生的男人。 没错,他的心胸就是如此狭隘,就像之前街坊邻居们暗暗说的那样,他不是个好人,阴戾凶残。 可是,她却说:“小溪,你当然可以。” 她的眸光总是那么地温暖,就像迷途里的一盏灯笼照着他。 那双美丽清澈的桃花眼里只映着一个他。 “你是我的义弟啊,以后你大了,当然就是姐姐的依靠了。” 少年望着她,嘴唇动了动。眼前的女子雪肤花貌,浅浅含笑,宛若倾城佳人。不知何时起,他心里居然不只是想渐渐成为她的弟弟而已。 他还想要更多,更多—— 他想要她的眼睛里永远只有她,他想要她不是用看着小辈的目光看着自己。 “青姐姐,我知道了。”可是这些话注定只能藏在心底。越九溪当然知道这些心思有多么可怕,若是青姐姐知道了,她这双温柔的桃花眼里想必都是惊慌失色,更别提会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了。 -- 第32页 恐怕,看着他,都会躲开。 越九溪低低垂眸,掩饰了眸子里所有黑暗阴沉的气息,仰头对她一笑,身上之前那些阴郁的气息仿佛全部都不存在一样。 “青姐姐,我知道你若是会嫁人,也一定会嫁给一个好儿郎的。” 青萝仔细听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小溪也没说错,反正她现在又不打算嫁人。少年眼巴巴地望着她,更像是得到她一个承诺,可怜模样,语气也更像是撒娇。 第19章 她的担忧 他睫毛细密,眼睛清亮炯炯,深深地望着她一个人看,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她。 被依赖的人,总是忍不住心软。青萝知道这样不对,她应该斩断他的那丝软弱情愫,可是孤身一人来到古代的她,也会孤寂,也会需要一个联系,一个和此世独一无二的链接。 “小溪,放心,我现在并没有想要嫁人的想法呢。”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就足以让他的心情一瞬间就从低落到高昂。 她低咳了一声,也有些羞怯,似乎觉得和一个半大孩子说这种话题有些不太合适。 “再说,如今光是碧玉妆就这么忙,有钱不赚,那有心情去考虑这些。放心,我已经和这些媒婆说过了,以后她们应该是不会再来了。”想起那徐书生,青萝都有些头疼,明明她都拒绝了这么多次了,但凡他爱惜一点面子,都不会再三地派人再来了。 她看见少年笑了,不再是这些时日为了在外人面前摆出掌柜威严的那副端庄姿态,他这么笑的时候,眉眼璀璨明亮,温润如沐春风,嘴角的弧度也透着些孩子气。见到她的眼神时,又极力压抑住,柔和、清新,如初生的青竹般充满了活力。 “青姐姐,我也会努力的。” “好啊。”看见他终于又有朝气了,青萝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的眼神也有些飘忽,小溪真的是一天一个变化,现在连容貌也越发俊美了,就有时候她见了,都难免恍神。她都能预想得到,再过几年,定然就是我家有儿郎百家相求了。 霜儿回来的时候,听了好多的八卦,看着一边正在劈柴的越九溪,欲言又止,就是那种分享欲都要爆棚了。 而此刻青萝正在屋里看着闲书。 霜儿诧异了一下,小溪哥哥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她都忍不住好奇了。 正在劈柴的少年认认真真,将那柴火劈得十分整理,对方在墙角。可是其实心里面哪有她想的那样淡定。 虽然刚才得到了青萝的承诺。 可是他这样的人啊,从来就会觉得有什么是真的握在自己的手里,一切就似乎很容易就像晨露消散、花瓣凋零。是他留不住—— 可他偏偏就要强留。 他低声笑了一声。 那笑声被霜儿听到了都觉得有些毛孔悚然,可是她看向越九溪,他面无表情地,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奇怪。 她摸摸头,最终还是决定别说了。 不过即使她没说,劈完了柴火的越九溪稍微收拾了一下,午后出门就从别人嘴里挖出了自家想要的。 徐秀才,另外一条街上的人。三十多岁还未娶妻,近来请了好几个媒婆上门,就是贪图青姐姐的胭脂铺,欲等过门就谋夺了胭脂铺。贪心不足被象吞。 少年狭长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多亏青姐姐的信任,现在的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什么也没有的小乞儿,管理着一家胭脂铺,不过一个多月,可是少年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地迅速地成长起来了。他本来也长于市井,什么手段没有见过。 他旁边的一个少年看着他脸上阴沉沉的神情,感觉到后背都有些发凉。没错,这少年其实是这附近的一个痞子,不过招惹了越九溪后被他给收服得心服口服,不久前投奔到越九溪身边,专门替他处理一些他不方便处理的事情。 不然碧玉妆这一个月来,就算有林管家压着,明面上不敢做什么,私底下难道还避讳吗,比如说在花朵上、脂膏上使花样的多不胜数,不过皆被细心谨慎的越九溪全部都发现了。而且,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得罪了他,就要抱着被报复的心态。 当然了,在青萝的面前,她总是掩饰得很好,所以也没有发现这附近街上的管事看见这少年都是一脸忌惮的神情。 越九溪朝少年道:“小五,他要是还敢派人过来说媒,你知道改怎么做吧。” 小五听着他这阴恻恻的语气,秒懂,嘿嘿一笑,说:“放心,他要是再派人过来,我带兄弟们打断他的腿。谁不知道,青姑娘是老大你……” 小五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少年那双暴戾的眼睛盯着声音都不敢露出来了。 越九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容颜再清隽秀丽,可是一旦冷眼顾着谁,便如地狱恶鬼般的凶残、冷峭。 令人害怕。 小五捂嘴,当然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哪里。 “小五,青姐姐就是青姐姐,下次再让我听到这些话,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是,老大,我知道了。”小五擦擦额头的汗珠,语气都有点紧张。 越九溪很快又回到了碧玉妆,虽然近来店里聘了人照顾,可是他总是记得,碧玉妆是青萝亲手交到他手里的。他当然不会让她失望。无一不亲手照料。 而碧玉妆里的管事小厮们也是对他十分满意,过去那些偏见早就不见了。 -- 第33页 青萝下午的时候,在家里继续忙着,只是每每闲下来的时候,想起少年那副乖戾的样子,眸子都忍不住是担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小溪过去遭遇了太多的苦难和阴暗面,以至于他看事物第一眼总是颓靡的,即便是拥有的,他仿佛也觉得总有一天会从自己手上消失。 就像流沙一样,永远握不住。 青萝真怕他陷入了虚无的陷阱,岂不是又像是前世一样落得那么可悲的结局。 不过,到底该怎么治愈?她倒是一时间没有主意,只能是尽量多考虑他的心情,扳正他对生活的态度,热爱生活,向往明天,把过去那些不开心全部都忘记了。 晚边的时候,越九溪回来时,青萝照例看着他练了半个时辰的字。 他的字越来越有模学样的,字迹端正优雅,风骨凛凛,略显得有几分厉气,倒是和他清丽文雅的斯文面貌相衬。 青萝想起心事,小溪这样的孩子当然得多夸一下,让他更多自信。“小溪,你现在的字是写得越来越好看了啊,我现在啊,都教不了你什么了。” 说完这句话,她却发现少年原本还欣悦的模样随即就低落了下去。 精致秀气的眉眼都恹恹的。 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说错了什么话的青萝傻傻地眨眨眼睛,“小溪……?” 少年修长的手指放下了毛笔,他抬眸,可怜巴巴地望着青萝。“姐姐,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青萝立即反驳:“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她就是实话实说啊。“咳咳,小溪我的意思呢,是我的字迹乃是闺门女子的,你一个男子练习这么秀气的字迹时间长了,以后当然不好,我打算啊,给你买些字帖练习。”她担心他多想,一口气就把心底的话全部都说完了。 然后发现少年笑眯眯地望着她,才知道是被诈了。“小溪,你又逗我。” 青萝气鼓鼓着脸,桃花掩面不足称其色,眉眼灵动,清凌凌的。 “青姐姐,谁让你说教不了我什么呢,听起来仿佛想要把我赶出去独当一面一样。”少年小声地抱怨。 比起从前那个拘束腼腆,时而羞怯地红了脸的他,现在的他在她面前活泼了不少。现在都还会和她开玩笑了。 “不过啊,你若是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那你青姐姐就真的开心了。”她当时也只是随便说说,殊不知少年望着她,把她的这句话深深地记在心底。 “好。” 不过,很快他说:“青姐姐,不用买什么字帖的。青姐姐若是愿意,便在书斋里替我买些开蒙的书籍。” 寻常的字帖太便宜了,而且也真的是反而会影响到他现在的一手好字。可是那种贵的字帖,每个几两是拿不下来的。 “开蒙的书籍?”青萝忧虑,“你自己学吗,不如我为你请个先生吧。”她上次无聊还去书斋里逛了,咳咳,当然只是卖些读着玩的小说话本,古代的书籍,特别是那些经史子集,正片的文言文还没有解释。 真的能读懂吗? 当然,青萝很信任他的智力,不过再高的智力,这一开始太深奥的东西总归是有点难度的吧。 不过,越九溪的话很快就瓦解了她的这些胡思乱想。“青姐姐莫担心,只是多认识些字,照着练习书法,现在的我还用不着请个先生。” 青萝思索了一下,道:“小溪,银钱上的事情你别担心,该花的还是要花。”她刻意在最后一句话加重了声音,深深地望着他,就怕他倔,为了节省那么几两银子,耽误了自己的学习。 未来的他可是摄政王,总不能因为遗落民间什么都不会,以后回宫了,还被人嘲笑。既然有她在,那该学的就学。想到这里,青萝认真地看着他说:“小溪,无论你想做些什么,我总是会支持你的。” 当然了,青萝也很自信,他不会做那些坏事情。 她的眸子看着他,那里面也只有一个他,亮晶晶的,像是罕世的明珠。她眼睛里有担忧,更多的是对他的信任。 这是他从未在别人身上得到的东西。 他知道她所有的忌惮和顾忌。所以,也一直按捺住自己那些阴暗的心思,在她的面前,他永远都是她的小溪。 “青姐姐,我知道。” 他的胸口暖洋洋的。 她好似蜜糖一样甜美。 让他甘之若饴。 第20章 吃素的? “青姑娘——”在街角被人拦住的时候,青萝还有些发懵,特别是眼前这个男人根本是她不认识的。 约三十多岁,书生打扮,有些酸儒,眼角青黑色,眉目不善地盯着她看,仿佛在看自己的私人物品。 青萝很讨厌这样的目光。 “你是谁?” 那书生哼了一口气,“贵姓徐,青姑娘忘记我最近都遣人上门求亲了。” 哦,原来就是她啊。 青萝道:“不知徐公子拦住我是说什么,男女有别,还请徐公子放客气些。” 徐书生还要伸手去抓住她的手,被青萝避开了。青萝眸光冷冷地,她容貌清丽脱俗,不笑时如岭上的寒雪般有些冻人。可偏偏这徐书生早就把她看做是自己的私物,被拒绝了,反而脸上还露出狰狞的笑意。 “还男女有别,你一个女子终日在外头抛头露面的,我能看得上你都是你的福气。”徐书生被媒婆明里暗里说了无数次,心头早就对青萝有气,不过是眼红她背后的那家胭脂铺。 -- 第34页 青萝听着他这无耻的话语,气乐了。 不过她也感觉到了这徐书生有些危险。 他黑着一张脸要抓住她的手时,青萝一脚就把他给踢在地上,听着他哎呦叫的声音。“徐书生,都是你自找的。”把她当做软弱可欺的弱女子,那可真是自己找罪受了。 躺在地上的徐书生还没来记得爬起来,忽而又有一道少年的身影飞快过来,把他按在墙角,就砸下拳头。 青萝也被吓了一跳。“小溪……” 没错,这拳脚相向的少年正是越九溪,被打的徐书生痛苦地求饶。 “别打……” “饶命啊——” 这徐书生被打得那叫一个惨兮兮,青萝懵了一下,立即就过去拉住了少年,“小溪……” 她温声地唤着。 握住了他那双也通红的手。 少年理智终于回笼,扭头看着她,狭长幽黑的眼睛里都是害怕和担心,近乎脆弱的蒙着淡淡水光。 “小溪,我没事。”青萝轻声哄着他。 少年紧紧地看着她,看着她温柔清澈的容颜,看着她如离开的模样,禁锢在心中的恶龙再次被束缚下去。 他声音微哑,“青姐姐。” 可是随即看向地上抱头的徐书生,眼神变得无比悍戾。 青萝拉着他一起站了起来,目光也随之落在地上的徐书生,有些嫌恶,“徐公子,若是下次你再敢来,别怪我告官府了。” 那徐书生本来还要硬气地回青萝,可是当她身畔那道更加嗜血凶残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浑身气都弱了。 他话都结巴了。“我……” “滚。”少年冷冰冰地说了这么一句,那话语中的寒意已经让徐书生不寒而栗了。 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了这少年那些传闻。 连痛意都感觉不到了,双手单脚地,眼睛里都是惊慌地跑了。 那样子还挺可笑的。 青萝的嘴角都忍不住轻翘起来,随即她眸中又闪过一些担忧,看着身边的少年。 “小溪,刚才还好有你在。” 她牵着他的手,手里温度很暖,他这个时候终于才注意到,心也丝丝地牵起,悸动地跳着,怦怦—— 他低头,不太好意思地说:“青姐姐。” 随即抬头望着她,眼中还有没有完全离开的担心。“青姐姐,以后都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到你的。” 青萝被他的可爱逗笑了。“好啊,我相信有小溪在,谁也伤害不到我。” 莫名有种养崽的成就感。 青萝望着眼前有点羞涩的少年,大饱眼福的同时,听到少年压得很低很低的声线,“青姐姐,我会的。” 他垂下的眸子里满是血红。除了他,不会有人知道,他走出巷口时,看到那臭书生说着难听的话,还要牵着青姐姐的手,他的血液都在叫嚣,整个人都快扭曲了。青姐姐啊,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誓要这一生守护的人啊,怎是徐书生那样的废物都能随便轻贱的! 他隐去眸子里晦暗,看向她时,眼睛如莲般纯洁干净。 真挚纯白。 就连笑容都如春风般温暖。 “青姐姐。”他又克制不住自己,喊了一声。 青萝觉得心尖都微微一颤,柔软得让她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可是看了看高度,就打算放弃了。没料想到,少年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朝她那边,微微低下了头,他发如乌檀,细密柔软。 青萝怔了怔,又忍不住一笑,明白了少年的心意,知道他这是在她讨好他呢。 真是被他给治愈了。 不过,她倒是没有摸他的脑袋,只是觉得这样似乎有点不太稳重了,她把他扶了起来,在少年茫然不解的神情下,温和地道:“小溪,青姐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她眼眸清静如琉璃瓶,潋滟摇碎了一波秋水,带着笑意。 她知道他在怕些什么。 可是她绝非是那种迂腐的人,“那徐书生是活该。”她年龄本也不大,只是她向来沉稳温柔,常常让人忘记了她的年龄。这句俏皮话说出来的时候,多是少女的狡黠,眉眼弯弯如春黛,唇色红薄,惹人垂怜。 越九溪心中紧悬的那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他怕自己刚才那副样子吓到了青姐姐。也怕真实的那个凶恶的他,会被她讨厌。可是,他又忍不住时时刻刻露出一点点试探着她。 因为,他想要啊,真正的他也能被他所接纳。 “哎呀,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了,小溪,你现在是要去碧玉妆吗?”青萝终于记起来了正事。 越九溪点点头,“青姐姐,我想陪你去。” 他眼巴巴的,那眼底更多的是对她的不放心。 青萝难能忍得住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还能无情拒绝啊,她反正也只是去街上看看采风。除了这徐书生,不会有那么多不长眼的人。 于是他陪着她四处逛了一通,青萝还买了不少的吃食和玩意儿,逛了半个时辰,她看着身边嘴角也翘起的少年,看他终于不再紧绷的样子,也终于放心下来了。 她当然知道小溪是个好孩子。她也不愿意他活得太累了。 只是她不知道,一个人早已从根子里就彻底黑了的人,又怎么会对这个世界抱有太多的希望呢。 而她是他,恰巧抓住的那个活命的稻草了,放不下,也不能放。 -- 第35页 活得太累了?只要能够活着,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那徐书生回到家中怎能甘心,整个人被打得如同猪头,他那寡母都被吓了一跳。等那徐书生说清了来龙去脉,徐母当即就恶骂连连。徐书生虽然是个书生,可是好的没有学到,那些酸儒、贪嘴舌之利倒是学得精通。母子两人一合计,冷笑连连,没过几天,就在他们有意的传播之下,这十里街附近啊,青萝的名声都传得极其难听。 本来青萝一个孤身女子在外面,就已经有所风言风语了。再加上这徐书生煞有其事的,难听的话是听得霜儿都眼泪都往下面落了下来。 “青姑娘才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别胡说。” 那些女孩子们瘪嘴,眼里都是不信。“谁知道啊,不然她为什么认那越九溪当做义弟啊,里面肯定有名堂。” “是啊,是啊,那徐书生还说青姑娘故意勾了他,现在做了生意又看不上他了。” …… 眼看着霜儿都快和那些女孩子打了起来,余雪拦在了前边,一个个地骂了过去,“你们这些长舌妇,往日霜儿对你们多好啊,现在一个个的嫉妒,说得这么难听。” “霜儿,别理他们了。走,我们回去。”余雪拉着霜儿的手,哼了一声。 安慰了她一路,好不容易霜儿眼底的泪水没了。 可是那红彤彤的眼睛,青萝想不发现都难,“这是……怎么了?霜儿。” 余雪心虚地没说话。 霜儿都快被气死了,当然也不会拿这些难听的话侮辱自己姑娘的耳朵,她低声地回答青萝。 “我……我想爹娘了,青姑娘。” 青萝看着这两个手都紧紧绑在一起的小姑娘,感觉得到应该是另外有隐情。不过看出了她们的紧张,柔声道:“好,那先吃点如意斋的糕点,你们两个小姐妹说说话。” 余雪脸都微红了,如意斋的糕点啊,她咽了咽口水,扯了扯霜儿,霜儿都快气炸了,鼓着眼睛看了下她,叹了口气。 算了,先别让姑娘发现。 青萝虽然最近都在家里,不过偶尔也会出门,邻居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当然也发觉了不对劲。 偶然也能听到妇人们在墙角耳根说着,她随即就知道了,那徐书生定是那日气不过,所以四处散播流言蜚语,尽说些难听的话了。 青萝那双弧度妩媚的桃花眼也显得有些幽冷。 只不过在她还下手之前,越九溪已经更先她一步从碧玉妆那些雇佣的妇人嘴里听到了。 他本来就是忍住了手,没有动那徐书生。 没想到他反而自己找死了。 小五也是忿忿不平地,“越哥,咱们得给这徐书生点厉害看看,不然他还真以为我们是吃素的,连仙女姐姐都敢随便污蔑了。” 少年身姿修长如玉树,站在那里,端得好风姿,可是那张秀美清俊的脸庞上却凛凛如寒星般,眼神都很阴鸷。 第21章 青姑娘 小五猛然一抬头,也被吓了一跳。 每次一遇见和青姑娘有关的事情,越哥总是变得让他都觉得害怕。 “小五,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记住,我不只是空口说说而已呢。”他声音很轻,带着点温和的笑意,濯濯如春柳般温润。 小五浑身都寒颤颤的,喉咙都是一紧,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提议道:“越哥,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来做吧,你就看着,若是到时候再不满意……?” “嗯?”少年轻轻地应,如水墨点染的眸子态度温和地朝他,等着他后续的话。 小五咬咬牙,松了一口气地道:“这一次一定就让越哥你满意,这徐书生爱名声,让他彻底丢一次脸,自己都受不了,自然更不敢了。” 少年没说话,站在那儿,夏风吹起他额边的发,露出饱满白皙的下巴,如远山近黛的眉宇轻松地扬起,那双细长如墨如星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 “很好,就这样做吧。”他走过的时候,扔了一锭银子到小五手里。 小五被那银子也沉了一下手掌,约莫有一两左右啊。 越哥不愧是越哥,跟着他,真有钱途。 不过,他们这些人还真是羡慕越哥啊,能够被心底善良的青姑娘收留,是彻底从连三餐都忧愁的小混混混上了好日子。 小五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想起那到处乱说话的徐书生,他眼睛里也有些火星。 徐书生最近怀疑自己是流年不利,先是在青萝那丢了脸,还被那病秧子痛打了一顿,好在他和寡母很快就出了这口气。 可没想到,就在他出门的一天,忽而头一黑,被人给罩在袋子里面,头脚都被人抬起,那些小混混嚣张的可把他给吓坏了。 “好汉饶命,饶命……” 可不管他怎么求饶、哭泣,他们手脚并用地,狠狠地招呼了他一顿。徐书生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没命了。好在,后来这些人走了,留下了半死不活的他。 等寡母发现时,哭天喊地,才有邻居帮忙给抬进屋子里面。 请了大夫看伤,花了一钱银子买了药吃着。 那天晚上好不容易枕着这身伤痛睡着了,结果半夜里被铺天盖地的大粪臭了扑了一身,差点一命呜呼。 徐母也被臭醒了,“哪家的臭杂种干这种恶事啊……”徐母哭着就要进徐书生的房间,又被臭了出来。 -- 第36页 这么大的动静,这么恶心人的气味很快也惊醒了邻居们,一晚上的闹了个不停。 次日更是传遍了整个十里街的巷头巷尾,引为街坊之间的笑谈。 要脸面了一辈子的徐母和徐书生一时间都不敢抬头和邻居说话,邻居们闻着他们身上的臭气,也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当然知道这是被报复了,不过徐书生和徐母向来在邻里的名声就差劲。 之前说着青萝那些流言蜚语,很快沉寂下来,转变了这个趣闻。 霜儿回到青家,小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等不及地和青萝分享这个好消息。“青姑娘,青姑娘,那个乱说话的徐书生得报应了!” “他家门都被人泼了大粪,可臭了。” “活该!!!” 小女孩眼睛晶晶亮,都是善恶是非,分的明明白白。 还没动手的青萝有点吃惊,不过嘴角自然地翘了起来,显然这徐书生给她带来的烦恼终于被抵平了。 “看来是他嘴太臭了,终于有人忍不住收拾他了。”青萝嘴角都笑弯了,心情很不错。 一边沉默的少年也轻轻一笑,轻描淡写地应和:“青姐姐说得没错,这徐书生的嘴比大粪还要臭,是活该的。” 语气平静地,仿佛也是头一次听说。只不过这诡异的平静之中,似乎潜伏着一丝更深的情绪。青萝感知到了轻微的一点恶意,她没有多想,这徐书生做这种事,她都恨不得把他打一顿呢,只不过还来得及实施,就被人抢先了。 她心里舒坦了,事情也过去,也就打算放下了。 不过,在教导小溪这方面上,青萝还是很注意的,毕竟小溪可与一般的少年不同,他心中太多被岁月慢待的灰暗了,她担心他一味往窄路上走,对人身心理健康发展不妙,于是多嘴提了一句。 “小溪,霜儿,这徐书生啊,就是个垃圾,沾上手还容易脏了自己,对付这种垃圾,无视就好。咱们可要活得更加好,更加舒服,让他更加难受。” 霜儿心眼少,听见她的话,觉得很新奇,也很有趣。“姑娘说得对,我啊,以后见到他都绕道,才不被他臭到呢。” 霜儿做了一个鬼脸,可可爱爱逗得青萝都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 越九溪看着有说有笑的她俩。 那一句话也落在了心坎上。 他那样敏感,哪里会听不出,这句话是青姐姐特地说给他听的。 他不是个好人,向来都是那种睚眦必报的,逞凶斗狠的真面孔虽然从不显露在人前,但其实他心里在清楚不过了。 他坏,没有良心。 但是唯独她,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照着他,让他不至于彻底迷失了方向。 而她一直以来,似乎也像是光一样,指导着他。 她说,人生是自己的,别听别人胡说八道。 她说,别因为那样的人做出让自己都后悔的事。 她总是那样相信他,信任他,仿佛他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干净文雅,在她眼里是最好的。 可是,青姐姐,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克制了,所以又朝一日你要是发现了我不是那么好,是不是也可以原谅我呢。 少年的睫毛低垂,那黑眸子里深不见底,危险又美丽。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青萝一直到知道,他的一点点小心机,她从来都不在意,被人欺负,当然要反抗。 软糯可爱的小溪,又怎么可能做出那些坏事呢。 她一直都是秉持着以身作则,温和的教育态度,看着自己种下的这棵小树,中途长出了其他的枝桠也无妨,只要不彻底长歪,根本就不是事。 至于她眼中的长歪,没涉及她的底线,她都觉得不需要纠正。 毕竟,以后的小溪还是要回到皇宫中的啊,总不能让他做个没心眼的,然后直接就在宫斗里被弄掉了吧。 一想到这个以后,其实青萝也挺烦心的。 她甚至在想,要不要给他上点课,不过又怕吓到他,所以也就是放在心底想想。 青主簿的家一个婆子正好省亲,和侄儿在这街上闲逛,碰巧看见了不远处热闹的胭脂铺。 “人挺多啊,咱们进去瞧瞧。” 他侄儿本来也打算给妻子买个东西,正好就和叶婆子一起进去了。 满目琳琅的,就连盒子都别致得紧,当然了,在主簿夫人身边伺候见惯了好东西的叶婆子也觉得稍微有些粗糙,不过有趣在那些花样。 她挑剔地看来看去,在碧玉妆的招待打开了一个盒子给她往手上试用了一点,那原本看不上的态度都变了。虽然青萝这些化妆品里加的灵液都十分稀薄,可论贴服、细腻滑嫩那可是在这民间都找不到几个能打的。 “这个……那个……都给我带一份。”再听说了那价钱后,叶婆子这次回来受了不少的打赏,更加是不觉得有什么压力了,不过到结账时,约七八两的银钱还是让叶婆子都惊了一下。 不过她向来要脸面,也觉得这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带回青府,说不定还能赚回来呢。 可就在离开的时候,叶婆子忽而耳尖地听到了一边的对话,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名字,她像只老母鸡般挤到了说话的两个妇人身边,眼睛都放出凛然的光:“你们刚说的青姑娘,青萝,就是这碧玉妆的老板娘?” -- 第37页 “怎么没看见人?” “你这婆子,真是失礼,人家青姑娘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总不能天天守着柜台吧。” “是啊是啊,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这两个妇人警惕极了。 叶婆子也怕打草惊蛇,笑了笑,“就是好奇嘛。” 等到和侄儿走出了那碧玉妆,立即眼睛里都带着精光,“好侄儿,你帮我去查查这碧玉妆的青姑娘是什么来历。我怀疑啊,她就是咱们府上的青萝小姐。” 他那侄儿也被吓了一跳,“姑婆,听说这三小姐不是被送给昭王做妾室了嘛。” 叶婆子露出嫌恶的眼神,“第一天就被赶了出来,可把老爷夫人气得够呛,没用的东西,她一个人倒是跑得快,府里的人找了好久,没找着。” “姑婆,你是怀疑……?” 有人路过,叶婆子拍了他一下,“小声点,查清楚了捎个信给我。” 她看了一眼生意红火,进进出出客人不断的碧玉妆,咽了咽口水,“要真的是,那夫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丫头,咱们啊,赏银缺不了,你家啊,直接买个镇上的房子都没问题。” 那侄儿也嘿嘿一笑。 姑侄两人相视一笑,眼睛里都是野心。 青萝打了一个喷嚏,葡萄藤架下,她喝了一口清茶,继续看着话本。 第22章 兴风作浪 青夫人听着叶婆子把青萝居然在外边开了一家胭脂铺的事情,脸上露出了贪心,“生意很很火……?” “是啊,夫人,听说最近好几家胭脂铺里的女客都被她们招揽了过去,奴婢还看见了将军府的丫鬟都上门买胭脂了。”叶婆子想起那客源量,眼红得紧。 青夫人也没想到她这个庶女还有这本事,他们都以为她被赶出王府活不下来,迟早是要回青府的,没想到找了她那么久,人家还在京城里,藏着好好的。 她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笑,“她一个姑娘家做什么生意,尽给人丢人现眼,倒是老爷最近想要搭上宫里的李公公,正愁着送什么表忠心呢,这不就有了。” 叶婆子听着她的话,也觉得心里阴寒的,她们这夫人啊,向来就看不起府里的庶女,除了供着吃喝,一到十六岁后,都是送人。不过这三小姐命真惨,不仅铺子要被夺了,还要被送给那无根之人嗟磨,这一生啊就真的是毁了。 “晚些时候,等我和老爷说过,你带几个家丁过去,务必要给我把她带回来。” “夫人放心,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怎么兴风作浪。”叶婆子表忠心地说着。 叶婆子带着几个壮硕的青家家丁来到十里街时,周围的邻居街坊都有被吓到了,这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家奴模样,不知道是哪家惹了事。瞧着他们往青姑娘家去时,大家心中的怀疑更甚。 “青姑娘,青姑娘,霜儿,不好了,有人往你这边来。”小五气喘喘地上门,说着。 青萝和霜儿都被他惊了一下。 青萝见过小五,知道他是小溪新交的朋友,看到小五脸上惊讶的神情就知道那来人肯定抱不了什么好心思。 “小五,你慢慢说。” “青姑娘,是一个看起来想富家后院的嬷嬷带着三五个壮实的家丁,他们问了你住哪儿,就直接赶过来了。” 青萝思考,最近她也没有得罪什么人啊,脑海里过滤着信息,很快她有个不好的想法。 难道是她那便宜爹府里的人找上门来了? 小五已经叫了人去喊越九溪了,不过这会儿人都快到了,怕是来不及,他也怕这婆子带着人就是直接来抢人的,急着道:“青姑娘,不然你和霜儿先躲躲,我在这里应付应付?” 霜儿本来不觉得是什么事,被小五这样的神情也吓到了,“青姑娘,咱们出去躲躲吧。” 青萝样子都冷了下来,她静静思考着,随即看向小五和霜儿,“不躲,躲了像什么样子,这里是我的家,难道他们还敢在这十里街抢人不成。” 这时门外匆匆脚步声已至,一个婆子响亮地推开了半关着的院门,看见了就站在院里的白衣女子。 “奴婢见过三小姐,三小姐可真叫奴婢们好找啊。”一副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的语气。 当看到这白衣女子的神容姿态时,叶婆子都是一惊,当真是雪肤花貌、以玉为骨,以月为神,婀娜娉婷,如亭亭幽荷,清丽脱俗而淡雅超群,若不是那如出同辙的容颜,她都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还未等青萝回话,小五和霜儿已经拦在了青萝面前,生怕她就被这无良的人给拽走。 叶婆子目光随便打量着这院子里,也是眸光闪闪,若有所思。 “小五,霜儿,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青萝小声地道,淡定从容的姿态,似乎眼前这些都不算什么。 叶婆子也笑道:“三小姐,奴婢这是接您回府上享福呢。” “享福?” “是啊,您虽被昭王厌弃,可到底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咱们老爷啊,最近又给您攀上了一门好亲事,你一嫁过去就是堂堂正正的夫人了。” “哪敢问嬷嬷,是哪家府上呢?” 叶婆子本以为三小姐那懦弱的性子,听着不做妾室,软软地劝几句,起码就会被糊弄了,没想到居然还会问得这么清楚,她也是愣了一下,接着道:“三小姐,这门亲事不是奴婢欺瞒你,那可真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还是个疼人啊,也不介意三小姐你做了妾室。” -- 第38页 小五都觉得这叶婆子不怀好意了,普通人谁和姑娘家这么说话的,真有那么好的事,也轮不到一般的姑娘。 “青姑娘……”他倒是担心青姑娘被糊弄带走了,他都无法和越哥交差啊。 青萝给一个眼神让他安心,随即望着叶婆子,扑哧一笑,“嬷嬷,若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我家夫人怎么不让她的女儿去呢,青悦如今也快十六岁了,这样的好亲事我这种下堂的妾室就不配了。还请嬷嬷告知夫人。” “三小姐,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糊涂。”听到她拒绝,叶婆子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变得又有些狰狞了,“你以为奴婢是在和你商量吗?这是老爷夫人的命令,你作为青家的小姐必须得嫁,今日奴婢们也必须得把你带回家。” 叶婆子看了一眼身后壮硕的家丁们,家丁们就开始动手了。 霜儿有些害怕,但还是挡在了青萝的身前,“青姑娘——” 青萝倒是没想到这青家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敢来掳人了。 她正久了骨头没有轻松过呢,眼角在瞥到伸出手要拍开霜儿的粗手时,她伸手就捏住手腕往后一折,两脚踢开一边靠近她的另外一个男人,整套动作特别流利。 很快,就是一阵男人杀猪叫般的凄厉的声音。 听着外面围观的街坊们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小五看着地上的人,傻眼了。“青姑娘……” 他直接扭住了那肥婆子,还差点没弄住,常常被她踢到脚。 而霜儿已经在给地上的人左踢一脚右踢一脚地补刀了。 青萝非常淡定地活动了一下手指,长发如瀑,白衣蹁跹,姿态如玉,仿佛刚才那些凌厉的手段都与她无关,当真是清丽脱俗、秀若粉荷的美人。 叶婆子头发都乱成鸡窝了,甚至不敢相信,府里懦弱胆小的三小姐会是眼前这个手脚功夫厉害的女子。自我怀疑了,“三、三小姐……”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她不甘地扭动着。 “老实点。”小五没耐心地往她脸上拍了几巴掌,力道有点重,这叶婆子吃到亏也终于不敢再挣扎了,不过看着他和青萝的目光就似活剥似的。 青萝蹙眉道:“我不管夫人要做什么,我即便如今被王爷弃了,愿不愿意再嫁人是我的事,少管闲事。” “滚。” 她语气冷冷,当真如凌寒的仙子般叫人不敢亵渎。 叶婆子被她这一眼盯得,觉得后背发凉,正好背后小五一松手,就摔在地上一个狗啃泥,不过见识到了这位三小姐的厉害。她也打了退堂鼓的心思,瞟了一眼那几个家丁,最后恨恨地望了一眼青萝和小五,就走了出去。 院门外围了挺多的人,都被他们狼狈狠厉的样子惊讶到了。 “看什么看,没长眼睛。”叶婆子骂骂咧咧地推开人群。 街坊们指指点点,看笑话。 越九溪一接到消息就往十里街这边赶,路上还望见了狼狈不堪的叶婆子一行人,他脚步一顿,如墨的眼睛里迟疑了一下,不过终究是青姐姐的事更牵扯到心,他一时间也没有多想。 等他回到家,院门围着人,里面倒是没什么动静。 他脸色发白,手都在颤抖地往里面跑去。“让一让——” 有邻居慢了一拍,就对上少年那悍戾吓人的眸光。 看见了院门里那道魂牵梦绕的白色身影时,他心里所有的不安和高悬着的石头都彻底被抚平了。 小五也被自家老大那副红了眼睛的样子被吓到了。“青姑娘没出事呢。” 他声音小小的。 青萝正在和几个婶子说着话,听到那急促停下的脚步,熟悉的喘息声时,一回头就看见了少年。 他额头上都是汗珠,精致漂亮的脸蛋苍白极了,眼尾都红着,就那样死命地盯着她看,身上气质都有些阴郁吓人。 看到她一点都没事时,终于像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青姐姐……”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可怜巴巴又担心极了的眼神。 如此狼狈又如此美丽,青萝心都微微悸动了一下,说不出那是怎样一种情绪,仿佛浸泡在温泉中一样的舒适,那种被人在意的感觉,又怎么不能让她动容呢。 “我没事。” “嗯。”可他的眸光从始至终都不愿意从她的身上离开一步。 就是白婶子这些人都看得出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来,不过很快就被青萝找了一个借口送了出去。 刚才发生的事,到现在小五和霜儿都反应过来呢,他们知道青姑娘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昭王的小妾,呸,现在不是了,而且她的爹娘居然还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卖女求荣的小人。 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看着青萝,生怕她不高兴。 越九溪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也从他们两人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些什么。“青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23章 麻烦 青萝对上少年那执拗认真的眼神,知道这件事非得和他说清楚不可,她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桌前,“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最近应该有些麻烦了。” 霜儿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青姑娘,我和小溪哥哥他们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那些坏人一上门就要带您走,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 第39页 霜儿孩子气地说着。 青萝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就在这三人目光下,把之前在原主身上发生过的事情通通地说了一遍。 她语气很温和,仿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少年手中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指尖都快刺入手心的肉里,那点疼迫着自己坚持着听完。 他眸子猩红,慢慢地压着,又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墨色。 身姿如水墨画般的清雅,坐在她的身边倾耳听着,谁都不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戾气阴暗地扑满,恨不得就那青家的人都给弄死。 “小溪……”青萝担忧地唤了一声。 少年抬眸,那墨眸如琉璃般清澈干净,里面倒映着她的身影。 身上的阴郁之气早已在那一刻消散了。 青姐姐在的,她就在他的身边。 “青姐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少年望着她,清凉如银的声音透着认真。 青萝朝他轻轻一笑,“你是我的家人,我当然相信你。” 小五在一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特别是自家老大,家人……?他总觉得老大对青姑娘的感情还要更加复杂一点。 “什么!”青夫人气得茶杯直接摔在地上,姣好的容貌都显得有些狰狞。“真是没用的东西。” 叶婆子直唤无辜,“夫人,这三小姐和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一个人居然把奴婢带去的好几个家丁都干翻了,而且还……” “还什么……” “这妮子竟然说让夫人把四小姐去,她才不去。” 青夫人眼睛如刀般能把人皮肉都剜下来,叶婆子立即跪在地上求饶。 “好一个三小姐,违抗父母,不孝不忠,她还真以为我拿她没办法了。”青夫人嘴边噙着一丝阴毒的笑意。 就连常年伴在她身边叶婆子都觉得心寒。 青夫人到底是在后宅锻炼久了的老手,她也没有继续派人去十里街抓青萝,只是花了几两银子买通了几个地痞流氓,就把流言蜚语传得到处都是,逼着她自己回青府,否则她在外边也无处自容。 就连碧玉妆的生意都深受影响,差点关门大吉。 流言蜚语越传越不对劲,说到后边大家都知道了这青姑娘是青家的女儿,私奔出来的。青家虽然在京城中不算什么大官,可到底是青家大儿子是六品的掌狱,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就是个大官,再说这是人家家里的事,谁敢惹。 就连知味楼林掌柜知道了这件事,都赶紧和自家小妹说了。 林瑶向来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听了哥哥的话后,笑了一下道:“哥哥,你啊,就是想得太多,我和这青姑娘可是签了合同的,就算是她回府了,不开着店了,也得把本金和当月的销售额给我吐出来,否则上了衙门,这黑纸白字的,我也吃不了亏。” 林掌柜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几天我打听过了,青姑娘这家中可不是寻常的官家,不然青姑娘怎么好好地跑了出来,她那嫡母和爹爹身边养育了不少庶女都送了出去做妾室,打点官途的。怕是眼红盯上了碧玉妆的生意,最近这风声传得煞有其事的,明眼人谁能不知道,是青家的手笔。” 说到这里,林掌柜谨慎地小了声音。 林瑶叹息一声,“但是真让我舍了,这碧玉妆的红润一个月就足足有我的三成,大哥哥,就没什么办法帮帮这青姑娘?” 林掌柜说:“当初要是青姑娘肯和那位贵人见见面,熟悉熟悉,青家算什么,有她的手艺到哪里过不好日子啊。要说这青家人就是眼皮子浅,好好的姑娘家一个个都被作践成什么样啊。” 林瑶好奇地问:“大哥哥你说的这位贵人到底是谁啊?” 林掌柜闭上了嘴,再怎么都撬不开。 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就连青萝出门都能看得到人家指指点点的眼神,从前见了她还会笑着打一声招呼,现在是看见了她就立即匆匆避开,生怕沾上了她就像是沾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样。 青萝有点无语。 她确实是被青家这种举动恶心到了。 她估摸着应该是她那位手段狠辣的嫡母所为,做这么多,把她的名声搞成这样,不就想把她给逼回家。 真是打的好主意,一面既可以让女儿讨好了上官,一面又能拿得到碧玉妆。 主意阴毒不阴毒先不说,倒是想得想得挺美的。 不过,青萝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不长眼的上来想要占她的便宜,这些地痞流氓就是见人好欺负了就上来欺负一下,不过找她真是找错人了。 一脚踢开。 青萝哼着小曲走进了家中。 “小溪……?”她看见了少年就站在院门里,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听到她的声音后,才转过头来。 “青姐姐,你回来了啊。”少年笑容浅淡,只是怎么都透着一点儿冷,仿佛是不久前留下的微末情绪,见到她时,眉眼都柔软如春水般温和。 青萝的视线落在他袖角的一点暗红的污渍,眼神一定。“小溪你……” 少年仿若无事地将袖角轻轻一掩,“青姐姐,刚才不小心沾了点胭脂。” “哦。”不过那颜色更像是血啊,青萝觉得自己的眼神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戳穿他。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铺子里的生意是不是不太好?” -- 第40页 “青姐姐,碧玉妆很好,我会好好盯着的。”少年顿了一下,看向她,那双眸子里有些担心,“青姐姐,最近外面很多闲言蜚语,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 青萝知道他担心着什么,那双眸子里水涟涟的,如同石子洗了,透着些脆弱。 “青姐姐,别回去。” 他垂下眼底,低声说着,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才终于说了出来。 “这里才是我的家啊。我又怎么会回去哪里呢。”她温柔地回应着他,还牵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指那么的软,那么的细腻,仿佛有电流划过心间,他的手指都克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他看见她的眼里,都是他的影子。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小溪,今天霜儿买了大鲤鱼,我给你们做红烧的吃。”很快,她就活泼地说着,根本就没有一丝阴霾。 少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对那所谓的青家人更是厌恶不已。 那样的人也配做青姐姐的爹娘,难怪青姐姐过去说是父母双亡,父母双亡都要比这卖女求荣的爹娘要不知道好多少。 这段时间来,就连霜儿也不爱出门了,小溪也不知背地里在做些什么,他一个少年支撑着碧玉妆,颓势微微,短短时间内人都消瘦了许多。 青萝在做饭时,滴了几滴灵液在菜里。看着他们吃得满足的样子,眉间倦怠减轻,气色渐渐变好的样子,她唇瓣也弯了起来。 隔三差五地都能在青姐姐的饭菜里吃到那种美味,一入舌尖,近来多少的疲惫都化作了乌有,越九溪知道她又放了哪个东西。 他才知道,就算青姐姐装得多不在意,其实她本人也很担心的,只是担心他们,所以从来不再他们面前露出一点郁闷颜色。 少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心底说不出来的难过。 他太没有用了。什么也帮不了青姐姐。 即便他身边有小五那些小混混,可是小混混又怎么可能为了几顿吃食而去招惹官家。就算他们愿意,所能够做的太有限了。只能帮助他把碧玉妆维持下来,不至于让那些盯上来的鬣狗给分食了。 青姐姐,我……到底怎么做才能保护你呢。 少年抬眸,望着她,眼睛都阴柔脆弱。 青萝自然无法无视这道视线,她平静地对视上他的眸光,微微一笑:“多吃点,你瘦了。” 青萝其实也没有办法。不过应对现在青夫人这狠毒的招数,像她这种现代人不在乎这种死名声的,只要脸皮够厚,根本就不是事。 只不过,她也要为家里的另外两个孩子着想。 在某一次,见到霜儿为了反驳那些邻居,差点打架起来了。还有小溪,变得越来越沉静,越来越沉稳,仿佛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倚靠,早出晚归地,本来被她养得健健康康活活泼泼的少年身上又开始带着一些阴郁戾气。 她觉得,就算没办法,也得赶紧创造一个了。 她隐约想起了知味楼林掌柜说的那位贵人,眸光闪闪。 不知道这位贵人身份有多高,不过当时听着林掌柜的口气,确实不是一般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以贵人相称,而从不说身份了。 她也许能够试一试? 青萝以给林瑶当月的红利为由,来到了林掌柜家中,正好是林掌柜在家休息的那一日。 林掌柜看着提着礼物上门的青萝,怔了一下,随即笑道:“青姑娘,里面边。” 第24章 国公府 林瑶出来以后,看见她手上的东西,都有些过意不去了,“青姑娘过来便是,怎么还如此劳费。” 已经有丫鬟过来,接过青萝手中的东西。 青萝道:“一点点小小的心意,还望林小姐勿要介意。” 林掌柜和林瑶都是聪明人,坐了一会儿,就知道她的来意了,只是林掌柜觉得他也实在帮不到什么忙,就要婉拒的时候,林瑶退了他一把,忍不住出口道:“大哥哥,你不是那位贵人也许能够帮到青姑娘……?” 林掌柜瞪了小妹一眼。 “若是不便,青萝也不再打扰掌柜了。林小姐赤子之心,青萝谢过。”白衣女子语气温和,气度沉稳,那容颜带着几分郁郁,都令人想要抚平那皱起的秀眉了。 林掌柜被林瑶这一打岔,本来就犹豫着的,这会儿听见青萝的话,干脆就决定说出来了,“青姑娘,其实那位贵人早就想见你,只是从前你推辞,我倒有个主意。” “掌柜请说。”看到转机的青萝眼前一亮。 林掌柜继续道:“这位贵人啊,深居内宅,最近似乎胃口不好,也不是没有御医调膳,可她不爱,所以近来府中都在寻找民间调膳的高手侍奉。青姑娘一手高超的调膳手艺,如果愿意入国公府侍奉老夫人一段时间,得到这位贵人的欢心,扭转眼前的颓势也是轻而易举。” 林掌柜看着青萝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这位贵人在吃的这一件事上最是看重了。” 国公府,老夫人? 青萝轻微地皱了皱眉,脸上挤出笑容,朝林掌柜一拜道:“有劳林掌柜替青萝牵线了。” 林瑶立即扶住她,“青姐姐,有大哥哥这么说话,定当是有去路的,你啊,可别多担心了。” 很快林掌柜就和她细细地说了,这位贵人的来路,开国八大柱国定国公老夫人,曾经英姿勃发的女将军,凶悍厉害,唯爱吃的这一口。 -- 第41页 青萝总觉得这定国公府有些耳熟,但是一下没想起来。 林掌柜说,这一次会以侍女的名义将她送进定国公府,至于转机,能够躲过目前的这些凶险,全都系于她一身。 青萝叹息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回到青家后,她就把这件事和霜儿小溪两人都说了,让这段时间内都闷着的霜儿先回乡下老家避一段时间。 霜儿哭着,“青姑娘,你是不是不想要了霜儿了。”就连青萝递给的银钱也不愿意接。 她一哭起来,完全是孩子的那种哭法,青萝都差点招架不住了。她无奈地把霜儿拉进自己怀中,温声解释道:“不是不要你了,只是我必须解决这件事,否则也只能跟我那嫡母回去嫁人了,霜儿,不会太久的,过段时间我就会回来的。” 霜儿从她怀里起来,抽噎着,肿着一双哭红的桃子眼,“青、青姑娘……” 青萝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壳,“听话啊。” 等送走了霜儿后,身畔一直沉默着的少年才是让她最忧心的存在,她欲言又止。 “小溪,这段时间来都辛苦你了。” 少年声音微些沙哑,“青姐姐,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顿了一下,少年接着说:“青姐姐,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听着少年的他,说着这么沉稳认真的话,青萝唇角都忍不住翘起,觉得有点可爱。 “小溪,有你真好。” 她近乎感慨的语气,完全不知道听在另外一个人耳里是多么地让他欢悦。 可是一想到这些让人不快的事情,少年心中全都是暴戾,他甚至都想毁灭了一切,可是有她在啊,因为有她在,他竟然可以容忍所有的一切。 他想要变得更强,更厉害,只有这样才能帮到她。 “小溪,碧玉妆若是太耗费心神了,大可关闭一段时间。”看到他青黑的眼底,临去时,青萝忍不住叹息。 可是他怎么会允许,微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会,现在一切都很顺利,青姐姐,碧玉妆可不是我们一家的,他们还不敢把主意打在这上面。”只不过一些骚/扰的动作倒是挺频繁的,他在市井里混了这么多年了,见得毒辣得比这多了,有小五他们在,应付下来也只是有些麻烦而已。 不过这些琐事,越九溪从来都不打算和她说。 这是他应该做的。 青萝看着他的倔强认真,这会儿倒是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带着抚慰似的温柔而轻。 少年也怔了一下,因为她真的是很久没有做这样的举动了,她是尊重着他的,所以这种安慰孩子般的动作都很少。 少年心中却是一甜。 可是她不知道,他很喜欢她这样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这种感觉太美好了。 若不是在这种时候。 “那你一切都小心一些,在我眼里一个碧玉妆就没有你重要。”她撤走了手,看着眼前的如玉少年郎,认真地说着。 “好。”他低声答应了,声音沙哑。 她离开的时候,他一直一直望着她的身影,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眼底,他眼角都是微些湿润,在青萝的面前,他不想露出这种脆弱的表情了,她会疼惜他,可是他更想做那个保护她的人。 他不想再这样在她的身后了。 青萝这一次是以侍膳女的身份被知味楼推荐到国公府的,若是老夫人喜欢,便会留下来整整一个月。 定国公府气派非凡,雕栏画栋,一草一木都修葺得齐整,有那种百年府邸的沉重感觉,比她点水蜻蜓见过的昭王府还多了几分肃穆。 青萝是被国公府的朱嬷嬷带着从后院小门进来的,一路上青萝小心观察着,待走到了魏老夫人所在的东怡阁,都没有见一眼老夫人就被派到小厨房去。那朱嬷嬷还笑着道:“听说姑娘是老夫人最喜欢的那道粉蒸肉的厨师,所以也不用再试菜了,从今儿起,便由姑娘负责老夫人的三餐。” 这朱嬷嬷细细地把老夫人的喜好厌恶都说给了她听。 和一般的老人家一样,这老夫人也是喜好软细适合牙口的,却不喜欢一味的淡素,口味比较重。可年轻时在战场上留下的后遗症,到底年老了是浑身伤痛,风湿、头疼等等太多了,所以大夫让忌口得也多。 戴着脚铐跳舞,确实这也是老夫人身边的厨师换了一茬又一茬,那比地里的韭菜还换得快。 “青姑娘,可记住了?” 青萝回过神来,轻轻一笑道:“回嬷嬷,青萝知晓了。” 她这一笑,回风濯雪,惊艳了朱嬷嬷,不像是厨子,更像是哪家的小姐,这等好容色的女厨子倒是第一次见啊。 不过容色再好,若是做的菜老夫人不喜欢,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抱着讨好老夫人的人来了许许多多,从前国公老爷还留着点神,现在是巴不得谁能让他老娘能舒坦地多吃点东西,谁来都好。 青萝倒是不知道朱嬷嬷的想法,她在小厨房里绕了一圈,和小厨房里的婆子丫鬟们都打过了一遍招呼后,看着外头天上的日头,开始准备给老夫人做午膳了。 虽说是小厨房,可山珍海味、寻常的不寻常的蔬菜全都具备,都备得好好的。 青萝没有动手,先检查这食材,在心里过滤了一遍菜单过,才开始动手。 -- 第42页 烧火的丫鬟和婆子都没当一回事,这小厨房里的厨师没几日就换,能够坚持一段时间的那是少之又少,可想而知,她们家的老夫人是如何的难伺候了。不过赏银和月银也的确是丰厚,所以啊,一年到头都有人眼巴巴地往里面钻。 青萝又看了一眼往常老夫人的菜谱,嘴角弯了一下,没错她也打算做药膳。有什么比药膳还适合身上小毛病挺多的老夫人呢。 她动作麻利,皓腕素手翻转间,一举一动都如一幅画似的,吸引住了灶炉边的丫鬟的眼睛。 桂花山药羹、砂仁鲫鱼汤、砂锅炖鸡,还有一碗参枣米饭,一出锅时,整个小厨房都回荡着一股鲜香,惹得人垂涎欲滴。明明也不是什么出奇的菜,简简单单的,偏偏这香气一闻,魂都落了,都能想象得到这该是多么的美味了。 烧火的丫鬟眼巴巴地瞧着,口水都快滑出来了。“姑娘——” 另外一个婆子瞪了她一眼,“这可是老夫人的膳食,你不要命了。”说着,也在咽口水,看着碗里,心里实在佩服,过去也不是没近来所谓的大厨,可是也没有一个有这姑娘的手艺啊,连她都想扒拉吃一口了。 青萝笑了笑,没有说话,把盖子掩上,气息终于淡了。当然她心底也是骄傲的,这毕竟是她放了一滴灵液的效果,能让这些菜发挥最大的效果,同时味道也会完全上升一个等次。 很快,朱嬷嬷带着一个丫鬟过来了,嗅到这厨房里的香气,也是口齿都留香,嘴里咽了咽口水。 第25章 老夫人 “青……青姑娘, 可真是一手好手艺啊。”望着青萝的眼神都柔软了下来。 青萝微微含羞,“嬷嬷夸奖了。” “那姑娘便在这儿等着好消息。”朱嬷嬷也没有闲聊,毕竟老夫人用膳的时间快到了, 让丫鬟端着, 就往暖阁去了。 青萝忙活了这一会儿,额头上都有些热汗,不过看着那婆子和丫鬟眼睁睁地望着她,她眨了眨眼睛, 然后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也快到晌午了, 我再做几道菜, 咱们吃一吃。” 那婆子喜笑颜开,“那就有劳姑娘了。” 小丫鬟也是喜滋滋地说:“青姑娘做饭给我们吃, 是我们的福气。” 青萝淡淡一笑, 点点头。毕竟还要和她们相处近一个月,这些人情世故她还是懂得, 她们若向着她这边,行事也方便。 她做了几道家常菜, 虽然没有放灵液,不过有了之前那种香气, 酸辣口本来也更能够送饭一些。两人都吃得相当地满意。 再说暖阁之中, 老夫人听说是药膳后, 心情就一般般了,好在金玲嬷嬷在旁边侍奉。 一掀开盖子,那股摄魂夺魄的香气就飘进了鼻子里, 离得最近的金玲嬷嬷被侵蚀了五脏六腑, 喉咙都是一动。 本来坐着的老夫人都往前倾了一些, 眼睛里都落进这几道菜中。 “真香啊, 这青姑娘做菜倒是有几招。”老夫人当然知道,这做菜的人就是之前献菜谱的女子,她也算是见识多风浪的人了,什么国宴宫膳没有吃过啊,竟然对着这么几道药膳胃口大开。 金玲嬷嬷同样也是佩服。 她强忍住心神,先打了一碗鲫鱼奶白的汤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喝了一口,眼睛都是一亮,鲜美,这汤里面好像有什么吊着她似的,一口两口三口,很快一碗都被喝完了,她原本还有些厌食的神情彻底没有了,这碗汤像是什么仙汤玉露似的温和地抚平了她的肠胃。 一碗参枣米饭伴着,很快就吃了下去。 要不是金玲嬷嬷阻止,老夫人都要吃个精光。她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就是宫中那些什么大厨做的,远远没有那种说不清的滋味。 老夫人搁下了筷子,拿着绣帕擦了擦嘴角,满意极了。她笑着道:“看来让这青姑娘进府,的的确确是好极了。” “这一顿药膳才是真正的药膳啊,吃得我这是浑身轻松,什么痛都没有了。” “那真是极好。”金玲嬷嬷让丫鬟们撤下盘盏,想了想,又道:“便是奴婢闻着这香气都觉得实在是神仙才能吃的东西啊,这青姑娘还真是老巷子里的酒香藏不住。” 老夫人点点头,又思索着道:“这姑娘入府,应当是有求于我。” 金玲嬷嬷道:“老夫人不若先看几日,再宣来见见。” 其实魏老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青萝也很淡定,一连做了好几天菜,整个国公府都知道有这么她这么一个厉害的厨女了。每次她做饭,那必然是香飘周围,鲜美得让人舌头都快吞了下去。 就算吃不到,也要看得到,于是每次小厨房一做饭,门外的丫鬟小厮都围了一圈,秉承着多看几眼,也能学得到,不然闻闻也算是享受了。 青萝倒是无所谓,她使用灵液时,是直接悬空滴落的,一般人根本就发觉不了。 朱嬷嬷亲自带着丫鬟端走了药膳,走之前还特别地看了她一眼。 青萝很快就明白了,朱嬷嬷是在示意她,今儿魏老夫人应该会叫她过去。 果然,半个时辰后,就有丫鬟来引见她去老夫人所在的暖阁。 魏老夫人就坐在桌子后边,头发苍白,雍容华贵,气质威严,不是那种寻常的老人,那双眼角满是皱纹的眼睛看着人,有种洞察人心的厉害。 “青萝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 -- 第43页 “青姑娘,请起身吧。”可说话确实是温和的,如同一般的婆婆似的。 青萝起身,就见对方一直盯着她看,遂而惊艳一笑。 “青姑娘可真是玲珑心窍的美人儿,不止手巧人也巧,看着老身啊,眼睛舒服,心里也舒服。” “青姑娘,坐着吧,也陪着老身说一会儿的话。” 魏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立即搬来了软凳。青萝坐下,接下来倒是也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都是老夫人对近来这些药膳的好奇,青萝自无不可说,细腻而谨慎地挑着回了。这老夫人样子看起来威严,其实倒是一个有童心的老人家,说话也温和,一点架子也不摆。 恰巧,青萝一个现代人,自然也不会对谁真的有畏惧之心,顶多就是尊重,这说着说着,竟然也就亲切起来了。 老夫人是许久没有这样的孙女辈陪在身边说话了,是有些寂寞,好不容易到了该午睡的时候,才在金玲嬷嬷再三的劝阻下,终于不得不告辞了。 青萝请了一个礼后,笑着先退出去了。 殊不知,她一离开,魏老夫人眼中都淡了几分,嘴角倒是含着些和煦的微笑。“这青姑娘倒是一个好孩子,不轻浮,坐得住,若真是我的孙女,那该多好。” 金玲嬷嬷安慰道:“小姐。” 魏老夫人眼睛都有些湿润,她没有继续说了。 金玲嬷嬷知道她是在想先皇后了。先皇后是老夫人的嫡女,可惜十六年前一场宫闱祸事,先皇后和先太子都丧生于宫廷之中,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老夫人唯一的意难平。 “好了,不说这事。这青姑娘明显心头有事,还能忍得住没求我,倒是一个忍得住气的好孩子,你也去查查,是为什么,人家做了这么多天的饭,咱们也应该回报一下了。” 金玲嬷嬷立即应道:“奴婢知道的。” 这前边邀请还不愿意入府的人,不在意荣华富贵的人,现在又甘心来给她做女厨,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魏老夫人心里清明得很。 青萝此后也是日日汤食侍奉,偶尔也会到老夫人面前说话,察觉到了她身上的风湿和头疼,有时也会替她按摩一下,更好在有灵液这种作弊的好东西在,老夫人身上的这些病痛慢慢地都轻了。 就连金玲嬷嬷也惊喜极了,以为真的是青萝的药膳起了作用。 青萝倒是和老夫人处得融洽,有一日在窗前替她按摩腿脚后,欲言又止。老夫人老早就查明白了,就等她开口呢。 “青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同老身说?” 青萝在老夫人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知道她心情不错,而且她还怀疑老夫人是愿意听她说的。当即就把来龙去脉说了,眼尾噙着点泪意,梨花落雨的楚楚姿态。 她本就生着清冷姿容,仿若是青莲一朵,幽冷清丽的,这一垂泪,多了几分柔弱,怎能不惹人疼惜了。 更何况侍奉了这么久了,便是泥人也该有几分温热了。 “……并非是青萝不愿意回府,只是我那爹娘实在不把奴奴当人看,欲要把我送给宫中的一位公公嗟磨啊。青萝也不求锦衣玉食,只求能和弟弟过上寻常的市井日子。” 老夫人将她扶起来,“快起来,你是个好孩子,你那爹娘才是整个糊涂的。哪有如此糟蹋女儿的,你且放心,朝中的官员本就有禁令在身,此等做法,若是御史知晓,怕是多大的官都要小心掉了乌纱帽。” “这……”青萝桃花眼微红,怔怔的。 老夫人看出了她的担忧,笑着道:“你如今在我这国公府上,不许担忧,这些事老身自然会替你办到。你只需好好侍奉到了月尾,出去后,自然是半点事都没有。” 青萝喜道:“有劳老夫人了,青萝真是不知该怎么办。” 她掩去泪水,这一笑,笑得老夫人心里都软了,想起了当年她那女儿,也是她放在心尖尖的,这么的容姿,怎么会有那种虎狼似的爹娘,舍得呢。 老夫人只是寻了一个空,稍微和儿子定国公说了几句,定国公就知道了,次日朝廷之下,随口一说,御史台的都隐隐听明白了。皇帝都很是头疼他这个大舅子,不过皇帝本人更讨厌人结党营私,目光都冷了。 碰巧御史就参了一本昭王掌管的大理寺下的六品掌狱青平以庶女拉拢朝臣。 皇帝虽未立太子,可谁不知道他是有意昭王慕寒的,只是有先太子一事在先,还得顾忌这定国公府,迟迟没有下定主意,不过朝臣也一直以来都是严格对待昭王。 昭王也是脸色有些难看,一回到大理寺就彻查了其实,还发现确实是有,之前把他家的一个女儿送给他做小妾,后来被他叫出去了,结果人家现在在外面过着不错,青家又盯上了,还想让她回来嫁给宫中的一位公公。 昭王是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家,干脆就和青平说了这件事,让他这一个月都在家中别来大理寺了。 这可吓死青家人了,差点以为乌纱帽都掉了,一时间都是自顾不暇,青萝这快难啃的肉自然也没空再搞了。 第26章 太孙与往事 青夫人不是没有动过碧玉妆, 只不过明里暗里都派了人,都被越九溪那凶残不要命的狠法避退,小五这些年轻的混混更是毫无忌惮, 一个字打不过就跑, 骚/扰策略使得浑熟。 碧玉妆好歹是被他一个人撑了起来。 -- 第44页 好几次青家的人没来以后,越九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觉到了疑惑。“小五,你去查查怎么回事?” 小五也觉得很奇怪, 这青家人不会是转性了, 放弃了?听到越九溪的话后, 就直接离开,去街头找人问了。 不知道青姐姐如今怎么样……? 越九溪望着天空, 心里说不出地郁郁, 他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唇角,惩罚自己似的, 直到舔舐到淡淡的血腥味时。他阴郁的眉眼之中仍然有一股戾气,就连身后的人都不敢叫他。 “越哥——” 越九溪回过头, 那人手里拿着一封信,脸上原本惊喜的神情僵硬着, 被他吓到似的, 傻傻地站在原地。 越九溪眼角瞥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时, 呼吸一窒,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瞬就从他的手里抢过,“青姐姐寄回来信!” 来人结巴似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 在他拆信的时候, 才捣蒜似的直点头。 “是的。” 越九溪心情紧张地拆开信, 很快看完了,他原本压着风暴的眼角都平和下来了,涌上了喜意,他喃喃自语,嘴角都轻轻地翘了起来。 “青姐姐要回来了。” 他身后的杂役闻言,也是喜不自胜,“太好了。”可想而知这段时间以来碧玉妆里是多么地压抑。 大家都快受不了账房这一直压抑的情绪了,好在青姑娘终于要回来了,那一切都会好了起来。 一月之期已到,青萝出定国公府时,魏老夫人还极是不舍,她不止一手药膳做得好,人美心善,府里就没一个人是不喜欢的。 不过,青萝惦念着在外面的小溪,魏老夫人又怎能见她们姐弟两人分离呢。 青萝温声劝慰,魏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也压下眼角那点泪意,“你啊,以后有空也得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啊。” “老夫人,青萝知晓了。”青萝这几天也是日夜不停地把药膳的做法都写明白了递给朱嬷嬷,虽然没有灵液,不过老夫人的身体已经被她养好了那些毛病,只需要细细地注意着问题不大。 将将一个月,老夫人是极喜欢她的,就连走的时候还送了两套贵重的头面、赏银若干给青萝,青萝自然是没接,可老夫人却望着她难过起来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这些都是老身的一点心意,你若是不收下,老身啊,老身这心里真不好受。” 青萝到最终也只收了一套花朝节的头面,陪着老夫人说了大半天的闲话,到了将近申时才走出定国公府,老夫人本是愈让府里的轿子送一趟,却被青萝阻止了。 小溪说过会亲自来定国公府外接她的。一个月不见,还真是有些想念那个孩子。 走出了后门,巍巍院门已经在身后,石子路上花木扶疏,幽幽静静。定国公府的后院外,自然除了出入忙活的杂役、和送蔬菜肉类的伙计,自然也是不会有闲杂人等围在此处的。 青萝一抬头就见到了不远处槐树下站在马车旁边的少年,黄昏辉光落在他轮廓上,就连发丝都笼着淡淡的金辉,修长的颈项,清瘦高挑的身材,在这夕阳下显得暖融融的,如同白色的天鹅般清隽矜傲。 只是在望见那抹青色的窈窕身影时,他脸上所有淡定都化为了欣悦,眼角眉梢都似含着笑,“青姐姐——” 青萝已经走了过去,被少年那样炙热真诚的眸光照着,便是她身姿都微有些紧张。 “小溪。”她清丽如仙的脸蛋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只是才笑着,就被少年牵住了手。 他紧张地看着她,眼神扫过,好像要从她身上找出一点不称意的地方。他的手手感有些粗糙,握着她的手时,力道却很适中,怕伤着她一样的温和。 “我没事,小溪。”青萝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眸子,说。 少年一直耸着的肩膀终于放下,如墨般的眼眸里都是她的身影,他声音有些沙哑。“青姐姐,真好。” “嗯,真好。”青萝也笑着回应他。 终于过去了。 不枉费这一个月来下的苦功夫。只是,青萝瞥了一眼少年清瘦了不少的脸庞和身材,有些心疼地道:“小溪,你瘦了。” 就算面对再凶残的坏人,再毒辣的境况,都没有她一句话,这一个眼神令他差点垂泪。少年始终是少年,他的心肠还没有硬到石头的地步。她始终惦记着他,她担心心疼的眼神反而叫他说不出一句回应的话来。 “我……”他手足无措,薄红的嘴唇欲言又止,又不知该怎么说。 青萝笑了笑,无奈地拉着他的手,“走吧,我们回去,我给你去做好吃的。” 她的手温软的,暖到心间,甜到心底,越九溪从喉咙里挤出一点情绪,“嗯”了一声,少年的容颜上哪里还见那些阴郁的神色,满满都是轻快喜悦的笑意,尘埃落定般的安心。 金玲嬷嬷来迟了一步,站在门槛边,看到了青萝身边的少年时,差点没站稳地倒了下去。 “嬷嬷……”旁边的两个妇人也给吓到了,连忙把她扶起。 金玲嬷嬷失神了,望着少年浅浅含着笑意的脸庞,仿佛眼前又见到了死去了十五年的云锦大小姐,她眼泪都忍不住从眼眶里滑落了出来。 “大小姐啊……”金玲嬷嬷的失态也吓到了旁边人。 只不过青萝上了马车后,那少年也已经赶着马车离去了,坐在马上的身姿更是八分相似闺阁中的定国公大小姐谢云锦,也就是先皇后。 -- 第45页 这么多年来,因为当年的事,定国公府中的丫鬟和小厮都换了好几批,也只有她这样的老人也认识了。 金玲嬷嬷什么都没说,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这个少年和青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他和大小姐生得那么相似的一张容颜? 不可能有这种巧合。 金玲嬷嬷想起刚才的少年,估摸了一下他的年龄,仿佛有惊天霹雳在脑海里狠狠地将她一劈。 会不会,会不会就是……哪一位? 这么一想,她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心里却想,得赶紧把这件事告知了小姐。 她急急地走到东怡阁,这一路上都快丫鬟小厮给吓到了,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东怡阁中的老夫人也是好多年都没有见她这么失态过了,她还念念不舍着青姑娘呢,见到金玲嬷嬷这副急促的样子。 “怎么了,错过了?”正嘴里含着人参茶的老夫人以为是她去的时候,青萝已经走了。 金玲嬷嬷点头,“小姐,青姑娘已经去了,但是奴婢……奴婢……” 老夫人仔细一看到她红着的眼眶,几十年相处下来,便如同姐妹一样了,登时站了起来,拉住她,“这是怎么了,谁给了你气受?” 老夫人也发火了,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 “小姐,没人给奴婢气受。”金玲嬷嬷眼睛扫了一下旁边侍奉的丫鬟们,待她们出去后,她又把门合了起来。 老夫人看她这么慎重的样子,也知道金玲嬷嬷是如何谨慎的一个人,当即便知道她接下来要讲的就是一件大事。 “小姐,方才……方才那青姑娘离去时,有个少年来接她。”金玲嬷嬷说着,声音都带着些悲泣,“那少年竟然和云锦小姐生得八分相似的一张脸蛋……!” 老夫人哑声,眼圈都有些红了,“金玲,你真的看见了……?”老夫人的声线都在颤抖着,连她在这一刻都不敢相信,也可以说是更害怕失望了。 金嬷嬷一脸坚定:“小姐,我亲眼所见。” 老夫人差点就要往后倒,还好被金嬷嬷给扶住了,过了好久,终于放松下来的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那双不再年轻的眼睛里泪意凛凛,她稳着声音,吩咐金玲嬷嬷道:“拿着我的令牌,让暗部的人去查一查青姑娘身边的这个少年是什么来历。” “奴婢知晓。”接过了令牌的金玲嬷嬷随即离开。 暖阁当中,只剩下了魏老夫人一个人,黄昏已经落下,有了夜色,那些蜡烛的光芒照在已经龙种的老夫人脸上,光与暗交织,便如菩萨和修罗,很多年,她已经没再动过那杆□□了,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昔年她和那死去的老定国公当年在战场上是如何的叱咤风云,千军万马中来回的英雄豪杰。 老夫人坐在椅子里,冷静地思索着。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不寻常。当年一直和皇帝不和的江王,趁着当时的太子北下治理漠河水灾时逼宫,当时还是太子妃的云锦一人苦苦支撑着东宫,甚至在江王围困东宫时,生下了小太孙。 忽而有一日,江王终于等不住了,扬长而入了东宫,那一夜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等到定国公府拿到皇帝赦令,带着八千精兵赶到时,东宫已经是血流成河,没有一个活人。 第27章 心动 太子妃云锦不堪羞辱, 自戮而亡,她那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小太子也消失不见了。有人说,被江王煮了吃, 有人说被江王投了护城河。尸骨无存。 她定国公府从先帝马上江山再到如今承平, 魏家十多个儿儿郎都死在战场上,唯一留下了一个女儿云锦,一个幺儿魏离。 她的云锦啊,那么的爱美, 最终却以保全皇室的脸面苍白地死去。 老夫人的眼泪默默地落了下来, 呜咽声分不清梦里梦外了。垂老的她捂着脸, 满手都是湿漉漉的。 这些年,她一直忍耐着, 等着, 抱着一丝丝的希望,被儿子劝住了没有动手。 而老天爷也似乎看在她善良的份上, 终于给她带来一丝希望。 云锦的……孩子,小世孙, 该叫她外婆的孩子,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 当年江王一事后, 先帝愧疚不已, 没过多久就生了一场重病, 那之后都是太子待着掌管朝堂。一年后,太子继承皇位。皇帝也一直因为当年的事对魏家有所愧疚,一直以来迟迟未再立皇后。而她魏家也一直在朝堂之上扶持着他, 十五年了, 愧疚会淡化, 皇帝权柄在手, 越发地说一不二,背地里蠢蠢欲动,想要踢开魏家这块踏脚石。 可天下谁人不知,他慕隆能够坐到如今的天子之位,那龙椅之下,有她魏家十多个儿郎枉死的忠骨,有她女儿先太子妃和小世孙的忠义自戮。 呵呵,他倒是想要让那个女人登上皇后之位,她的儿子昭王作为储君,可惜,只要她活着的一天,就别想。 魏老夫人苍老的容颜在摇曳的烛火下伤心又坚定,幽冷深深,那一双眼睛似乎如豹子敏锐的利爪般划破了黑暗。 回到十里街,看到这些熟悉的风景后,饶是青萝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一个月的紧张郁闷都是一扫而空。 隔壁的白大婶看见她下马车时,脸上都带着些激动:“青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其他的街坊邻居也都过来贺喜。 -- 第46页 反而是被围着的青萝有点懵,回应着热情的街坊,同时不忘看向站在墙边微微含笑的少年。 这段时间以来沉稳得不像一个少年的越九溪忽而也有些调皮地朝她眨眨眼睛,多了几分少年的活力,不再是那么郁郁的,没有生机了。 青萝嘴角也不由翘起,这段时间以来,她最担心的也是他,她怕因为自己这件事,让小溪受到了伤害。 小溪他很敏感,也很孤独,但是她敢肯定,他是个好孩子,不会做什么坏事。 看见他这样开心,她也不愿意去多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先前连话都不愿意和她说的街坊如今她一回来就这么热闹地叫她呢。肯定有小溪在里面努力着,将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全部都抹平,告诉他们真实的真相。 就像这些街坊曾经厌恶害怕小溪一样,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坏和蠢,只是别人蒙蔽了眼睛,他们当然也能察觉到一个人真正的品质,就像是如今他们逐渐接受了小溪。 青萝总是容易相信一个人并非生来就是大恶人的,只是每个人都有些一些坏习惯,改正了以后,那就是好的。 这就是她对小溪的态度,也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当然,即便这个世界都是好的,为了保护自己,对待坏人时,更加不能亲手,要让他们知道,做坏人是没有好结果的。 送走了街坊邻居后,天色也不早了,青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疲倦。虽说在定国公府中,除了做饭,偶尔侍奉魏老夫人,可是一直以来她都是紧绷着一颗心,即便在国公府的日子锦衣玉食,也始终没有回到家里的这一份安心舒坦。 “青姐姐,你坐着歇一歇,今晚的饭我来做。”越九溪看得出她虽然在人前仍然维持着温柔从容,其实已经很累了。把她按在椅子里,泡了一杯玫瑰茉莉花茶。 “是啊,是啊,青姑娘,今晚你就歇着吧,我帮越哥烧火。”今天一早就知道青萝会回家这件大喜事,小五也带着几个兄弟过来了,当然还没白来,手里都拿来了新鲜的鱼肉蔬菜。小五带来的这些孩子也都十五六岁左右,一个比一个嘴甜,接着小五的话说着。 青萝看着这些少年,点点头,“好,你们忙,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咳咳……”小五和这些少年都看向旁边亭亭如玉的越九溪。 越九溪看了一眼喝了一口茶,舒展着眉眼的青萝,无奈地点点头。“小五你一会儿多煮些饭。” 少年们顿时喜气洋洋。 又忍不住想,还好小五哥聪明,知道和青姑娘先说,不然他们怎么可能留下来在青姑娘家吃饭呢。 整条街的邻居街坊,就是三岁小孩都知道青姑娘家做的饭菜又香又好吃。遗憾的是,今天吃不到,不过先在青姑娘面前过了明眼,不怕以后吃不到。 想着,口水都流下来了。 青萝坐在椅子里,看着灯火下热闹的少年们,嘴角也漫着笑意,同时又好奇不已。也不知小溪是哪里结交的这些少年,一个个倒是都勤快可爱得紧。不过作为家长的她,看到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崽崽终于有了朋友,那种心情还真是又惊喜又失落。当然了,青萝自然也是希望他多几个朋友,真正的朋友会带给他笑容,也会治愈他过去所有的伤害,那是她给不了的。 越九溪看久了她做菜,掌着锅勺也是有模有样的,神情凝重,仿佛眼前的锅都不是一口锅,而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帮忙切菜的小五都忍不住擦了擦汗,张望了一下锅里,差点以为里面掉了银两呢,还是有仇人在里面,不然自家越哥为何用这种死亡目光看着正在烧开的油。 他忍不住戳了戳越九溪,“咳,越哥,油……” 越九溪有些手忙脚乱地把菜放了进去,平时总是那么稳重细腻的手,忽而笨手笨脚起来,落在他们眼中,少年们的眼眸中都有些忍俊不禁。 听到了这些动静的青萝喝了一口清清甜甜的茶,笑意更浓了。小溪,有时候还真是有些可爱。 天上的星子都在黑幕上冒了出来熠熠闪耀时,小五他们终于把饭菜都做好了,桌子铺在天井里,肉香四溢,飘香四周,少年们挤着挨个坐着,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夏夜的风吹走了热气,喧闹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可爱。 小五从井里取来冰了很久的桃子果酒,每人都斟酌了一杯。“越哥,咱们敬青姑娘一杯,也敬自己一杯,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越来越红火。” 青萝听着这话就欢喜,端起酒杯回应着他们,“肯定会的。” 她侧脸望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俊秀少年,桃花眼柔情似水。 少年耳朵红了,夜色中,看不分明,但那样地烫热,热到心里去。他嗫嚅了一声,可还没来记得说些什么,小五他们已经起哄了,“越哥也喝一杯呗。” 青萝把越九溪面前的酒杯搁到他手里,说:“仅此今晚而已哦,平日里不许可不许喝酒。” 越九溪有时候真的很不喜欢她用那种看孩子似的态度看着他,明明青姐姐就比他大不了几岁嘛。可是这个时候,心里是甜甜蜜蜜的,他捏着杯壁,都仿佛在那凉凉的白瓷上感觉得到她的温度。她的关心和爱护一点也不作假。 “好。” 这一晚上很热闹,不过小五他们终究是考虑到青萝才回来,肯定觉得很累了,所以就闹了半个时辰后,一个个都散了。 -- 第47页 走之前还不忘收拾好了厨房和桌子上的碗盘。 “再来一杯……”青萝觉得这桃子果酒可真好喝啊,就在少年们说说笑笑的时候,泰半都被她喝入了肚子。果酒罢了,怎么能醉,青萝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万万没想到她这身体根本就是滴酒未沾。 凝脂般的容颜也如桃花般红扑扑的,眼睛里像是凝了一腔水雾似的,拉着越九溪,问他讨酒。 越九溪喉咙一动。 “越哥……”小五正过来,就被越九溪拦住了,他低着声音道:“你先回家吧。” 小五只看见青萝半靠在他的身上,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摇摇脑袋,就笑着道:“好,那我先走了,越哥你照顾一下青姑娘啊。” 走出院门还不忘把门一起关了。 越九溪:“……”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回到了身畔的女子身上,她浑身都软软的,染得他脸上漫上了热气。 “青姐姐,不许喝了。”他轻声道。 青萝蹙眉,清丽无双的容颜带着些委屈,闷哼一声,倒也是乖乖地,“不喝就不喝。” 他从来没见这样的她,整个心魂都被牵引住,浑然不觉何处是人间。和她相接的身体部位都僵硬着,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青姐姐……?”她呼吸清浅,眼睛半阖,淡红的嘴唇似涂了胭脂般薄光,泛着淡香。 他的眸光被一种魔力牵引着。 看着看着。 他的脸越来越红。 第28章 醉后 “青姐姐……”这一声唤着, 少年也有些声哑,声线都怪怪的。 微醉的女子仿佛没太听清楚,所以便靠近他的耳畔, “小溪、说什么呢……?” 那一张朦胧含着水雾湿红的脸蛋近在眼前, 如兰如馨的香气缭绕鼻尖,越九溪怔忪了,不知所措,就连手脚都不知如何安置是好。 他颈项晕红, 耳根发红, 脸颊也红, 无处不红,不热, 不知所措。 好在女子终于有些醒神, 她按着额头,也觉得有些微醉之意, “小溪,我好像有些醉了。” 越九溪也立即回过神来, “青姐姐,我送你回房间。” 醉后的人往往更加简单一些, 青萝觉得没必要, 一把推开他, 歪歪扭扭,“不用,我去沐浴。” 越九溪:“……”他是在是难以放心啊。 越九溪强势地拉住了她的一只臂膀, 声线压得很低, “青姐姐, 我去给你倒水。” 青萝扭眼看了一下他, 少年抿着薄红的唇,灯火下,面容都沁得微红,姿色可人,她颇为欣赏地多看了几眼,也并未推开少年,反而唇角微翘,望着他,答道:“好啊。” 少年被她这一眼看得,差点就想把她给推开了,好在知道这是醉了,他勉强安定心神,牵着她的手,往里屋走去,短短的路程硬是走出了长长一条街的感觉。男女有别,他甚少进青姐姐的房间,就和她这人似的,这房间里也漫着一股让他脸红的幽香,摆放清雅,桌子上还堆着些话本,和她最近描画的配方样子。 越九溪哄着她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青姐姐,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烧水。”他思索着,厨房的灶炉还是有火星的,记得小五他们最后烧了一炉的水。正欲离去,却被一只纤纤素手按住肩膀,他回头,便看见坐在椅子上的人对他笑,抿着红红软软的唇瓣,鬓发微乱,风姿如故。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翻了过来,拨弄了一下。 难以说明那一刻的感受。 “小溪……有你在,真好。” 越九溪眸子如墨般深沉,他没有回应,怕自己会忍不住抱住她,青姐姐,有你在,才是真的好。他压低了声音,不让丝毫情绪泻露出来。“嗯,青姐姐,我去弄热水。” 那只手松开了,越九溪匆匆地走出房间,缭绕在鼻尖的香气却难以消散。 他迫使自己沉静下心来,走到了厨房,掀开锅炉一看,里面果然烧着热水,只是过去时间太久了,已经不热了,他又往里面添了些柴火,烧了一会儿,试了一下水温,觉得差不多了,才舀到木桶里,提了两大桶走过去。 房间里点着盏油灯,光线倒不能说是很明亮,但提着水来的他却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帐幔边窈窕的身影,他猛然一怔,然后低下头去,一张脸都红了。 “青姐姐,热水好了。” 拆得只剩下雪白亵衣的青萝尚有些酒意,听到他的声音后,道:“麻烦你了,小溪,帮我放到那边屏风里的浴桶,然后就行了。” “好。”越九溪耳朵红得像是喝醉酒一样,他尽力忽略那道窈窕的身影,低着眸子绕过,进了屏风里,把两桶热水哗啦地往浴桶里倾倒,然后抬头,正准备出来时,眼角又瞥到了搁在屏风上月白底绣着梨花的女子内物,他匆匆避开,这下脸也红了。 “小、小溪……?”放下长发的青萝走近屏风时,看见少年提着两个桶,脸上滴了血似地红,就直接往外面冲,就连她的呼唤好似也没有过了耳朵。 青萝梳子都卡在头发间,那双湿润微红的桃花眼望着少年逃似的身影,有些奇怪。 她绕到屏风里,热气升腾,水雾之中,她方才随便搁在屏风一头的亵衣亵裤落入了眼角。青萝一下醒过神来,不会是为这个害羞吧? 小溪,还真是可爱。 -- 第48页 青萝忍不住笑了笑。别说在现代了,就算是古代,一般他这个年龄的男孩也早已知事了,不过单纯也有单纯的好。 她钻进了浴桶之中,舒服地轻吁了一口气。 手上的桶落地哐哐声有点过大,少年却并没有精力留意到这些。他脑子里全都是刚才的画面,身体都有些说不明白的燥意。 不,不能这样继续想了。 越九溪冷静地对自己说。可脸上那火辣辣的热度又在提醒他,他根本就忘记不了。他忍不住有些抱怨青姐姐,这么大个人了,居然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连……那个都让他看见了。 他一想着,脸上更加烫热了。 他打了一桶冷水冲凉,虽然是夏日,可冷水猛地从尾椎落下,浑身都忍不住毛孔都钻了出来,自然方才那点说不买道不清的燥热也一并被这冷水浇灭了。 少年长长如缎般华丽的黑发浸过水后,漫着轻红的眼尾也被微微遮住,他随手拧着,穿上了轻便的衣衫,沐浴过后,精致的五官都显得有些冷淡凉薄,精瘦的腰身也衬得身形如玉,十六岁的少年便如一棵茁壮成长的树苗一样,每天一个样,让人跟不上成长的速度。 越九溪终于驱赶了脑海中所有奇怪的想法,他掐了厨房的灯,本来是要回房休息的,可一出门,就听青萝那边灯火亮莹莹的,心头那丝在意担心始终难以掐灭,他在担心醉了酒后的青姐姐…… 也只有碰上青萝的事,才会让他犹豫这么久了。 好在,没有任何东西比她的安全在心中更为重要。越九溪已经走到了青萝的房门槛,敲了敲门,轻声道:“青姐姐,青姐姐……你睡了吗?” 好久,也无一个人应答。 越九溪眉心紧蹙,手放在门上轻轻往里一推,门就打开了,原来并未锁门。他有些着急地往里面走去,淡淡的梨香、桃香笼罩着屋内,灯火扑簌,待他的视线落在了床上的人儿身上时,总算是悬着的一颗心都放了下来。 看见她没事,他本该是出去的,可鬼使神差之下,居然走到了床边。雪白的帐幔胡乱地垂落在地上,掖在床上,床上的女子穿着薄薄丝绸亵衣,睡得甜甜香香的,落在脸颊上的发丝都俏皮地随着呼吸颤动。 越九溪望着,脸上便露出一个微笑。 他心满意足地正要离开,可就是这时,女子忽而一动,亵衣微斜雪白,峰峦秀丽轻盈,即便隔着白色纱幔,仍然可见风光。 越九溪呆滞了。 他脸爆红,逃似地跑了出去,紧紧地阖上了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一颗心上上下下。 那是个意外。 他告诫自己,最好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可是躺在床上,灭了灯,月光如水映照着屋内,也照着他睡不着的面容。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那绮丽旖/旎的画面,难以沉眠,不知鸡鸣了这几天,困倦了一天的他终于在劳累之中无可避免地睡去。 这个梦却让他羞于启齿。 飘飘忽忽的,又沉沉浮浮。茜红纱帐之下,暖榻之上,他对床上的女子胡作非为,她浅浅地泣哭着,好久,这无上的欢愉上升到了决堤之时,他正欲安慰她一声,低眸却忽望见一双熟悉而可怜的桃花眼。 他猛然醒来,满头大汗,窗外朦朦胧胧的黎明,他却发现到了身体下方的黏稠,满屋子都是那股似麝的浓浓气息。越九溪脸红心跳,他怎么能,怎么敢,在梦中如此亵渎她。 虽然这也是第一次,但出身市井的他早就从街头那些混混地痞之流挂在嘴上说的,明白了这是什么。 他……的第一次遗/精。 少年懊恼极了地捂住自己的脸。不过却忍不住回味这个梦,乃是他平生做过最舒服、最美好的一个梦。 可等鸡鸣时,越九溪终于彻底醒悟过来,眼瞳都有些冷漠。他不能让青姐姐知道这件事,否则她会怎么想,一定会把她赶出去! 一想到女子冷肃着容颜,对着他时,那些梦中残留的记忆也被他挥去。 过去他便觉得这是如此污浊之事,青姐姐这样仙子般的女子怎容如此亵渎。 他真是个混蛋。 越九溪一点也不留情地举起手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疼痛让他头脑无比清楚。 他冷静地开始清理眼前的局面。换了干净的亵裤,把沾着浓浓粘稠的被单抽了出来,扔到了木盆里,然后打开了屋门,晨风吹了进来,很快便把这些旖/旎的气息吹散了。 这时天才蒙蒙开亮,四野安静得唯有鸡鸣狗叫,便是忙活生意的人都要再过半个时辰才会陆续起来。他抱着木盆来到水井边清洗,清凉的井水浸透皮肤,他理智回笼,越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就连清洗着那污浊之处,脸红心跳的时候,都忍不住偷偷张望那扇门,生怕下一刻她就会走出来。 这番心虚的样子维持到了青萝出来。 天亮了,青萝才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厨房里已经传来一股面香,她绕到厨房,看见了正往碗里夹面的少年,英挺修长的身姿,雪白衣衫穿着,墨发素带,清雅干净。 第29章 矫情 少年端着面就看见了她, 俊秀的面容微些慌乱,倒让青萝有些迟疑了。“小溪,你怎么这么……早?” 好在越九溪掩饰得极快, 很快就没事人似的, 颈项修长如天鹅,清隽秀气的容颜上噙着微些笑意。“青姐姐……面好了,一会儿用早膳。” -- 第49页 “真是有劳小溪你了。”青萝也没有太过留意,她笑了一下, 便去洗漱了。婀娜纤细的腰身落在少年眼中, 他眸子有些沉郁, 她什么也不知道啊。 他当然知道,青姐姐只把他当做一个可怜的孩子看待, 可是他……现在好不甘心。 他想要的更多。有时候,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可是就在这一个早晨,他朦朦胧胧、隐隐约约知道了, 他一直渴望的是什么。 他没有去深深挖掘。 因为他也害怕。 青萝去洗漱时,看见了挂着杆上晒着的白色被单, 她愣了一下, 看着那湿漉漉的被单, 忽而明白了。 她就说,他起这么早作甚。原来是…… 她嘴角一翘,忍不住好笑, 真是吾家有儿郎初长成了啊。 用早膳的时候, 青萝倒是很淡定, 她夹着面吃着, 忍不住看了看对面的少年。见他眼瞳清亮,面容白皙,认真吃着面,姿态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显然,那事对他来说就是普普通通啊,抱着老母亲心态的青萝,欣慰地点点头。 小溪,长大了。 而她那么直接的视线,越九溪是想不注意都难,他硬着头皮努力忽视,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少年,又是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对方那肆无忌惮、带着欣慰微笑,明显就是拿他当做孩子,更何况本来就因为做了那梦心虚,一大早上的心头不宁。 “小溪,你……长大了,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克制的好。”作为家长,青萝也有些纠结,好不容易才措词了这么一句,是作为提醒。毕竟作为现代人的她,也知道这种事多了可能会伤身,小溪身边有没有成年的男性长辈,所以她还是得提醒一下。 这句话响起在耳畔时,越九溪简直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雷霆劈开了一样,手脚的动作都不听他使唤了,他的灵魂和身体根本就不是同一个。 一瞬间从脖子烫热到脸颊,他低着头,嗫嚅了一声,都不敢看她了。 直到她又说:“不过,你……梦见的是谁啊?”纯粹就是有些小小八卦。青萝那张清丽无双的容颜往他凑近,带着一些调侃的笑意。 越九溪也有些火冒上来了,他重重放下筷子,语气冷冷薄戾。“我吃饱了。” 青萝也他这个动作惊到了一下,犹豫地看着他,“好。”怎么就生气了?看来真的是青春期到了,特别容易生气呢。 “小溪,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去碧玉妆?”在他出门前,青萝问了一下。 越九溪冷淡地应了一声。 青萝摸了摸鼻子,真是搞不懂他在什么气,“小溪,我一会儿去接霜儿,午饭应该不回家吃了,你自己……去酒楼吃一下?”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反而让越九溪更加不舒服了,他们之间有这么生分吗?精致俊秀的眉眼在晨光下都显得有些冷锐,“青姐姐,我知道了,去接霜儿啊,青姐姐真是在乎她呢。” 酸酸的语气。 青萝有点懵,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少年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便出了门。 白皙的脸庞侧容都是冷着的,薄红的嘴唇高高地抿着,十分地不快。 这是落在青萝眼中最后的一瞥。 真是和炮仗似的,就差一点就可以燃了。青萝无奈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 不过她把霜儿接回来以后,一连好几次都是这样尴尬的气氛,就连霜儿都感觉得到了,还问她是不是惹了小溪哥哥生气了。 青萝无语,摸了摸霜儿的脑袋。 毕竟是成长期,有些小脾气也是可以容忍的。不过她还是小心叮嘱了霜儿,这段时间一定别对他生气。 霜儿眨了眨眼睛,难不成小溪哥哥生病了? 她也小心翼翼地对待着越九溪。 被两个女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态度对待了着的越九溪本人,同样觉得这几天的他有些矫情了。 他烦恼地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可是一看到青萝时,就忍不住别扭和尴尬。同时心里很不甘心,为什么她说起那件事来,就和个没事人一样啊! 心里甜蜜又苦涩。 定国公府,魏老夫人看到金玲嬷嬷查到的种种证据后,泪如雨下,若不是金玲嬷嬷扶住,差点就连站也站不住。 她就知道,小太孙,她的外孙慕淮并没有离开她。乃是上天垂怜,又把他送到了她的身边。 “小姐,奴婢查到了当年在东宫中侍奉的一个奴婢,当年发生那件事时……便有一个宫女趁机将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太孙放进了木盆里随着溪流而下。” “这个名唤越九溪的少年如此相似云锦小姐,一定就是当年逃出生天的小太孙。小太孙这些年都过得太苦了啊,好在今年遇上了青姑娘,否则啊,奴婢实在是……实在是……”金玲嬷嬷说着,也擦着眼角的泪水,实在是说不出来了。 魏老夫人拿着书信的手都在颤抖,她的云锦和淮儿一样都是命苦的人啊。“青姑娘是好孩子,若是这一次没有她,恐怕我到临终之前,都无法见到淮儿一面啊,去见他的娘亲都没脸。” 金玲嬷嬷安慰道:“小姐,皇天不负有心人,小太孙终于被我们找着了。” “金玲,这些东西全部都烧了,暗卫们也都给我封口。我会找离儿商议,如今皇帝圣心不在定国公府,淮儿的事情必须得谨慎。” -- 第50页 “奴婢知晓。” 老夫人想了想,又道:“派些人跟在淮儿身边,保护他。” 金玲嬷嬷自然无不应可。 越九溪本就是一个敏感的人,特别是最近,他总觉得背后仿佛有视线在窥视着他,虽然并未从这视线上感觉到什么危害。可他绝不会喜欢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这会让他想起在慈幼堂的经历,那不是一段让他觉得心情不错的过往。 从碧玉妆到青家,每一次他故意为之,那背后盯着他的人也十分警敏,到现在,他始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跟着他。 “小溪回来了啊,快来洗手,准备吃饭了。”青萝看见他回来时,脸上带着笑容,其实那天以后,她也反省过自己,和一个脸薄、可能还是第一次的少年说两性之间的知识,便是在现在都有些冒犯了,这方面的确是她有些过分了。 所以,最近青萝都是特别留意着他,怕再刺激他一次。 她这种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越九溪心里有些抵触,他也后悔极了,那天他就不该和她生气。他好像回到之前那种气氛。 “嗯。”他心里有事,虽然有心,不过只是对站在厨房门口的她应了一声,眼角就偷偷地瞥了一眼外边。 似乎……并没有跟来。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郁闷,到底是什么人。这些天,他能够感觉得到,这些人……如果他的直觉没错,他们应该是在……保护他? “小溪……?” 容颜清丽的女子望着他,那双妩媚潋滟的桃花眼中也有些担忧。 没错,正是担忧。 少年那奇奇怪怪的举动,让她不解的同时,更多的居然是对他的关心。 他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温柔。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打算有人跟踪他的事情告诉她,仅仅是因为不愿意让她担心。 他笑了一下,回复她:“刚才在想着碧玉妆里的账务,怎么了,青姐姐?” 青萝摇摇头,笑着道:“你最近辛苦了,一会儿可要多吃点。” 然后走进了厨房里。 青萝其实觉得他应该是心里有事,没有和她说,不过到底也没有深究,每个人心底有一些事,就算是她,也并没有事事都和他说啊,所以这种小秘密她也没有去过问。 很快金玲嬷嬷和魏老夫人的到来,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魏老夫人一来到时,就亲亲热热地拉住了她的手,看了她好几遍,感慨地道:“还是家里的水土养人,你看这妮子回到家里往后,也终于不再瘦得肋骨头了。” 金玲嬷嬷也笑着道:“小姐,说得可不就是。” 反倒是青萝有些脸红了,“让老夫人和嬷嬷笑话了。” “霜儿,快去沏茶。” 毕竟是定国公里的贵人,虽然青萝并不谄媚,但也不能怠慢,请着老夫人进去坐着。 “怀念你做的膳食,所以亲自上门蹭饭了,真是失礼了。”老夫人笑着道。 “哪里,能够得到老夫人的喜欢,也是我的荣幸。快到晌午了,老夫人和嬷嬷若是不介意,便一起用顿便饭。” 老夫人点头。 青萝拉着霜儿去做饭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有深究。 金玲嬷嬷扶持着老夫人在这一进一出的小院子里张望着,心头倒还满意,虽说狭窄了一些,不过干净漂亮。 金玲嬷嬷小声地道:“小姐,如今小太孙替青姑娘管着碧玉妆的账房,怕是过一会儿便会从街上回来用午膳。” 魏老夫人应了一声,那双苍老的眼睛却望着,却更像是透过什么在看另外的东西。 第30章 家人 “青姐姐, 我回来了。”少年今儿心情还不错,进门时便打了一声招呼,不过待看到院门中两个衣冠不凡的贵人奶奶时, 还是愣了一下, 只因对方两人看他的目光尤其奇怪。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熟人一样,就要潸然泪下。 “你……便是越、越九溪?”被金玲嬷嬷扶持着的魏老夫人望着他,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越九溪望着这位老夫人,“正在, 不知老奶奶这是……?” “小溪, 你回来了啊。”碰巧青萝出来了, 就看见魏老夫人一副悲喜交加的样子,差点被吓到了, 连忙走到越九溪身边, 给介绍道:“老夫人,嬷嬷, 这位便是我家的小溪。” 青萝态度敬重,瞧了他一眼, 不言而喻,越九溪便知道这两位来客便是定国公府的贵人了。少年很有礼貌地作揖道:“越九溪见过老夫人, 嬷嬷。” 魏老夫人差点便想亲自扶他起来了, 看着这张脸, 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呢,他定是云锦留下的后裔,小太孙慕淮。 “今日老身是来青姑娘用膳的, 莫要见怪, 快快免礼。”但是她现在绝不能相认, 也不能打草惊蛇。 殊不知她们俩那奇怪的举止早已让青萝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很不寻常的气息。 好在饭菜已经好了,霜儿也摆好了,青萝便邀着到桌前坐下,当天今天有了魏老夫人来,所以落座的也就只有青萝、越九溪以及老夫人三人了。 饭菜很丰盛,不过老夫人今日意不在用膳,而在越九溪。“小溪公子可真是生得一表人才,让老身有些眼熟了。” 青萝笑道:“老夫人过奖了,想必老夫人眼熟的人更加是龙姿凤貌。” -- 第51页 越九溪在旁边浅浅微笑,并没有搭话。他总觉得这位老夫人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不过老夫人这样的贵人又怎么会和他一个过去的小乞儿有什么拉扯呢。定然是他想太多了。 席上,魏老夫人偶尔都会把话题拉到越九溪身上,也不过是寻常的关怀,五句里掺着几句,青萝和越九溪自然是答着,不过两人都对她感觉得有些奇怪。 后来,送走了依依不舍的老夫人,青萝若有所思。 越九溪忍不住道:“青姐姐,这位老夫人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青萝笑了笑,说:“老夫人热心肠,莫要放在心头上。” 青萝才不会觉得老夫人是无缘无故地关心越九溪,更有甚者,她觉得老夫人来的这一趟也许就是为了某个人专门来的。 可是为什么呢? 她一时也想不到。直到下午闲来无聊坐在藤椅上看话本的时候,不知是看到了那个情节触类旁通了,她忽而想到了小溪的身份,然后想起了书中浅浅提了一笔的他的母族。 随即她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 记忆也回笼。 她想起来了。小溪为何在书中那样的绝望。在书中,二十岁的他终于被他的舅舅定国公找到,见到了临死前的外婆,那一夜,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样的忿忿不平,想要问老天爷,为什么。后来,在定国公的安排下,他终于走进了皇宫,愧疚的皇帝却并不打算恢复他的东宫之位,只是许以王位,甚至在临死前把皇位交给了男主昭王慕寒。可惜越九溪早就知道了,甚至移花接木地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勾结在一起,修改了圣旨,将十二皇子立为皇帝,而他作为摄政王统领朝政。 从此,开始了疯狂在朝堂之上排除异己,乃至最后众叛亲离,女主芳华郡主可怜他,却被他当做了救命的一根绳索,最后男女主终于明白彼此的心意,在一起了,而他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才发现手中的权柄对他的人生一点都没有用。他疯了,逼着女主带他离开这个世界,可在大火将要烧毁宫殿之时,他放弃了,把女主推了出去,一人走入了火海之中。 其实,青萝知道,这都是他罪有应得。 可那是书中的越九溪,而不是她的小溪。 老夫人定然是知道了,是因为她的到来而引起的变故吗?青萝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提前揭晓的身世对小溪会不会有伤害。不过她知道,无论是在书中,还是现在的小溪应该都很需要亲人,更何况魏老夫人是个很温和的人,有她在,也许前世的覆辙再也不会发生在小溪的身上吧。 魏老夫人的到来,让青萝开始有些紧张了。 她也隐约地猜得到,过不了多久老夫人应该就会来认亲了。 小溪,终于要走上属于他的轨道了吗? 一想起离开,她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就连晚上吃饭的时候,她都有些心事不宁,霜儿没有看出来,但是敏锐的越九溪发觉了。不过青萝表现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并不想任何人知道,越九溪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又将话语咽了下去。只是眸底始终有些黯然,他一直都知道,青姐姐有很多秘密,可是有时候他也想替她分忧啊,而不是在她的背后,他想为她遮风挡雨。 想要和她说:“我长大了,也让我分担一些吧。” 可是,他一句都说不出来,最近这几天来,他内心也分不明白自己对青姐姐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从小到大,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细腻的情感,同样他也不明白到底是他偏执了,还是他分不明白。 半夜的时候,他仍然睡不着,起来时才发觉院子里,她亦是睡不着,一身素色寝衣站在如水中庭,黑发如瀑随风轻摇,恰似水中青荷,白皙的小脸仰望着中天明月,似有所思的遗憾和惆怅。 他站在门边时,脚步很轻,却亦然被她察觉到了。 “小溪,怎么?你也睡不着吗?”她扭头,语气轻柔,桃花眼水波涟涟,静静地落在他的身上,如一朵落花似的温柔。 “青姐姐……。”越九溪唤了一声,从昏暗的门边走下了台阶,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很聪颖,总能察觉到她的情绪。安静地陪伴着她一起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很快明月被云彩沉沉浮浮,周围的星光都黯淡了些。 青萝开口了,“小溪,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家人来找你了,你会回去吗?那是你唯一的家人。” 越九溪心头觉得有点不好,根本没有联系到自身,反而是想到了青萝那无耻的家人,当即脸色就有些忿然不乐,不过还是比较委婉地提醒他的青姐姐。 “青姐姐,若是……我也是说如果,如果我的家人这么多年来了,从来不曾寻找过我,也不曾关心过我,那我为何就要回去,岂不是被他们当做可宰的鱼肉……”说着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眼瞳那么亮,那漆黑的眼竟然比这夜色还要靡丽,被他如此郑重地望着的青萝也是一怔,几乎被卷入那双包含着情愫的眼中。 她下意识地跳闪了一下,又看向那月色。 身后是他幽幽的语气,接着在说:“青姐姐,我只有一个家人,那就是你,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家人。” 说不感动是假的,青萝本来今天情绪就有些敏感,听着少年这番更像是表白般的话,竟然是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 第52页 听到她的笑声,反倒让越九溪有些恼羞成怒了,“青姐姐,难道我说错了?” 少年的声音是很清丽干净的,像一潭清澈的泉水叮咚,没有青年的那种沉稳,却多了几分的羞怯清新。 青萝叹息了一声。可是她更不愿意他多想,其实他是有家人的,而且是满门公卿,贵不可言,就连他本人亦是天潢贵胄。 少年刚才那点情绪则是全部崩塌,转变成对她的关心忧虑了。“青姐姐,你今天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不是,只是……”青萝眼中映上少年那张清俊温柔的脸庞,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欺瞒他的话语,她转头隐晦地说:“小溪,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家人有没有找过你呢?像小溪这样优秀的孩子,你的家人应该也同样的不凡。” 是吗?可是我是个孤儿啊。越九溪心头黯然,从小到大,他就是外人嘴中的那个害人精,不是没有期待过他的家人只是不小心把他走丢了,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接他,在那些骂他的人中扬眉吐气。后来,他明白了,这就是他做的一厢情愿的美梦。什么家人,不过是他妄想逃脱困境而自我的欺瞒。 直到遇见了青姐姐,他终于……有了家人。 他再也不会做那样的梦,而是学会珍惜眼下。 青萝看见了少年思索着,可是那晶亮的眸子里都是她的身影,说不感动是假的,不过也有些纠结。 “青姐姐,我的家人就是你啊。”少年人一腔热血,眉眼柔情如山水般秀丽。 他执住青萝的手,微微有些羞涩,轮廓尚有些青涩,却也可见未来长开,应该是何等的风华俊美。 青萝在这一刻,终于感觉到,在这个古代的时空里,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第31章 身世之谜 也许, 当初遇见他,冥冥之中也为自己的人生得到了几分的安全感。 他的手心很热,也很暖, 微微的粗粝感, 反而带来很真实的感受,心里也熨烫般舒坦。 她嘴角轻轻地勾起一个笑容,很清新淡雅。 不过青萝知道,他还是迟早得认回定国公府的, 她并不打算阻拦, 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族, 血脉匪浅。也是未来他的助力,不管他未来是想做一个闲散王爷, 还是如同书中一样做摄政王抑或是皇帝。 青萝都觉得, 这本就是他的。他是好孩子,无论做什么都是那么认真谨慎, 也一定会做一个好皇帝的。这一世,没有发生过书中的悲剧, 他的性格也尚未扭曲偏执到那种变态的地/步,一切都在好转。 只要有她在, 他永远不会众叛亲离, 永远不会绝望。 自己养着的崽, 当然是想让他过上最好的日子,也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她凝重的表情看得本来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少年都郑重无比。“小溪,我永远都会在你的身后,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 你都不要害怕。” 她这样隐晦的话语, 总会让人有种即将分离的错觉, 越九溪牵紧了她的手,睫毛低垂,掩住眸中情绪,“青姐姐。” 他心头第一刻想起的竟然是最近那些跟踪他的人,会不会……他不敢细思,甚至不敢和她说,害怕若是她知道了,会出现什么变故。 她是他最在乎的人。 “好了,时辰不早了,快回去睡吧,明天你还得忙呢。”温情时刻,青萝忽而醒悟。 越九溪含蓄地点头,任她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脸蛋也是微红,手上仿佛还记忆犹新着那滑腻轻柔的触感。 他目送着她走到了门边,可就在她进门前,仿佛是挂念着什么,又回眸看向他,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一样,“小溪,快回去吧。” “知道了,青姐姐。”他含着笑,说着,声线也得很低,竟然有种缠绵之感,只是彼此都尚未察觉。 目送着走进了屋子,很久,灯火彻底熄灭了。 他的心里还是一团火热,无心睡意。那种粘稠的思念和难以言表的情绪仿佛牢笼般把他紧缚住,但是他心甘情愿。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对青姐姐的情感和别人的很不一样,也许说出来真的有些吓人吧。那是一种炽灼的狂热,如一个狂信徒般找到了自己的神明。后来,那个旖/旎的梦又将他的神明从仙宫拉入红尘,他窃喜、不安,可是更多的却是满足。 他安静地回到他黑暗的房间里。 魏老夫人早在亲自确定了越九溪就是小世孙慕淮时,便告诉了她的儿子,也就是现任定国公魏离。别说,定国公都被这个劲爆的消息吓到了,简直是怀疑他的老娘是不是想小世孙想疯了,到现在还没有竟然拿出这么一个荒诞的事情来骗他。 直到魏老夫人把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了他的面前,后来,她又亲自带着他落轿在碧玉妆前的街道里看着那在店里忙活的少年,那是和他的妹妹云锦如出同辙的一张容颜,让他梦回少年时。 那时,妹妹云锦最喜欢让他背着她到处玩。 威严高大的定国公都差点泪湿衣襟,怔怔地望着店里坐着的那个少年郎,“他面色干净,现在过得似乎不错。” 同样在轿子里的魏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些什么,若是小溪今年遇见了青姑娘,现在也许还在某个豪强家做小厮呢。我那可怜的女儿啊,她怎么会知道她为了皇族死去,她的孩子居然落得和乞儿一般的遭遇……” -- 第53页 定国公被老娘这一哭,彻底地慌了。“娘,都是孩子不好,明明这孩子一直在京城却始终没有能够找到他。” 定国公都忍不住愧疚地叹了一声。 魏老夫人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做呢?”似乎只要他说错了半点,蛰伏了太多了猛虎就要重新醒来,那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这一刻也变得无比清明。 定国公哪敢,他的老娘年轻时候可是连他爹老定国公都敢打的,他年轻时候调皮可没少挨过板子。不过小世孙到底是关系到皇家,更有甚者,乃是储君之位的变动。皇帝这些年来,本来对定国公府就有所忌惮,只是一直引而不发。此事,关系重大,便是他也不得不多加思索。 “娘,不是孩儿不想立即就让淮儿重新得到他应该有的东西,可是……如今正是敏感时期,皇贵妃那派系一直想要皇帝立昭王为东宫,皇帝顾忌着我们,一直没有松口,最近似乎……” 魏老夫人才不在意他们这些朝堂之上的滑不溜秋的事情,她只想要定国公的一个态度。“那淮儿,你是认呢,还是不认呢?” 望着定国公的那双眼睛锐利雪亮,如草原上护着小狼的母狼,虽然不再年轻,可谁都知道,这样经验老辣的往往才是最危险的。 定国公被盯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来,他还哪敢绕圈子,立即向老娘表明自己的态度,“娘,淮儿也是我唯一的侄儿,我当然是站在他这边的,只是我们可以带他回定国公,至于要皇帝相认,得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才不会误了淮儿的前程。” 魏老夫人就等着他这句话呢,“老身又不是糊涂人儿,只要你这个当家做主的人心里清楚就好。” 她的目光落在碧玉妆中正在执笔写字的少年,渺渺地更像是通过他在缅怀着什么。“皇家欠我们的东西,迟早要还回来。只有淮儿,淮儿才配。” 定国公其实很早之前,就熄灭了这个心思,可是真的看见妹妹的孩子,那个本该不在了的小世孙回到了眼前,他又怎能不恨呢。十五年前,他的妹妹死得太惨了,皇帝那些所谓的赏赐又怎么能够安慰到什么。唯有,看着淮儿亲自登上那个位置,他们才算是甘心。 “走吧。” 现在还不能贸然相认,便是淮儿本人恐怕都不会相信。 得一个契机。 很快,碧玉妆得到一桩很大的生意,定国公府的管事嬷嬷把府上所有胭脂水粉的进项全部都让之承包,而且指定了由越九溪负责。 青萝又不傻,在朱嬷嬷和她说的时候,她就明白了用意。越九溪也在旁边,虽然他也狐疑得很,不过这定国公府的老夫人的确是和青姐姐关系不错,也许是因着这一层面,才信任地交给了碧玉妆吧。 “青姑娘……觉得如何?”其实朱嬷嬷也很纳闷,不过是老夫人亲自吩咐的,她也乐得做这个牵线的人。 “能得到老夫人的看重,乃是碧玉妆的荣幸。”青萝怔了怔,视线落在越九溪身上,对他笑了笑,包含着鼓励。“小溪行事沉稳,定能将这桩生意完成得妥妥当当。” 朱嬷嬷其实一看到越九溪时,便觉得眼熟,可是又说不出,不过这等翩翩儿郎,便是那些伯爵府公侯家的公子也难能有他几分颜色,惊艳的同时,也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青涩的少年,这么大桩的生意,他能够搞得定吗? 而很快越九溪细腻稳妥的做法,便讨得了她的放心。就连那账簿都做得干干净净地,拿去给府里的管事,管事都很惊艳,说是直接收着便可。 魏老夫人和定国公也是通过这些小事观察着他,觉得真是一个好孩子,虽然养在市井民间,却进退得当,一手书法也写得很有风采,只是他们知道得晚了,就算回到定国公府也得让他辛苦地重新学习那些皇子的知识了。只不过,他们相信,以越九溪的天赋聪颖,肯定很快就能赶上宫里那些酒囊饭袋。 自从小溪频频和定国公府的人联系以后,青萝就开始了做起了一些准备工作,她一有时间便会默写一下在现代时那些企业知识、帝王策、资本论等,以小故事的形势编辑成册。 她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用得上的。 分离在即,每天她都很不舍得,想要再多看他几眼。 越九溪近来再忙,也能感觉得到青萝对他的依赖,他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那是一种分别的眼神,过去他在很多人的身上都看到了,每一次只要看到,过不了多久一定会留下他孤单一人。从前,他都习惯了,默认了,可是这一次他…… 绝不会,也决不允许。 他很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次,发现并不是青萝想要离开,也没有离开的打算,那这种眼神……?他心头都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猜测,难道是青姐姐觉得他会离开?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他怎么可能…… 可是直到有一天,他受邀定国公府,在那威严华美的书房里见到了魏老夫人和定国公时,他心底那丝诡异之处终于和这些天那些无处不在的视线联系上了。 他看到定国公有些熟悉的面容,再看向眼中殷切地望着他的魏老夫人,那隐约熟悉的眉眼,分明就和他有几分相似。 难道说……他们会是他的亲人? 不。少年仍然倔强地认为,他只有青姐姐一个家人。 第32章 水落石出 -- 第54页 当定国公将那一段过往通通都说了出来, 他的身世终于水落而出了。 定国公和魏老夫人看着他的目光都是无比怀念且爱怜的,“淮儿,你——” 可是越九溪却觉得有些可笑。他终于知道这段时间以来, 那些在背后盯着他的人来自何方了, 算是轻松了一口气,同时觉得有些可笑。 面前的这两个人是贵人,他区区一个乞儿何德何能能够和他们有所干系呢。 “国公大人、老夫人,你们可能认错人了, 草民名越九溪, 不可能是你们口中那个小世孙。” 少年眉眼青涩却无比坚定, 如同昔日那个决心嫁入皇家的少女,十六年过后, 这两个身影重叠在定国公眼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定国公早已在朝堂之上混成了一个人精, 眼下听着少年的话,就知道他还是心有所顾忌。他拉住了还欲多说几句的老娘, 望着眼前的少年,叹了一声道:“淮儿, 我们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 没关系, 你是我唯一的侄儿,作为舅舅的有的是时间等你。” “只不过,此时事关重大, 你……青姑娘那边还是隐瞒为好, 毕竟此事她知道了, 反而会带来伤害。” 越九溪皱眉, 他当然知道了。 一抬头又看见魏老夫人望着他老泪纵横的样子,他心底也有些不舒服,也许真的是血缘深处带来的那种亲密。 “淮儿,我和你舅舅都会等着你。” 少年匆匆离去,连背影都多了几分迷茫。 定国公担心地望着那离去的背影,扶着老夫人,忍不住说道:“这孩子过去吃太多的苦了,所以根本就不会轻易接纳一个人啊。娘,看来咱们还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们血脉相连,我相信淮儿总会回到我老太婆的身边。”魏老夫人拿着帕子擦去眼角的泪水,那双眼睛如虎般猛锐,“离儿,你这里也要多加准备,淮儿回来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定国公点点头。 少年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十里街的坊市,附近就没有不认识他的,好多熟人看见他都欲打一声招呼,谁知这少年仿佛听不到一丝声音似的,失魂落魄地一直往前走,那些街坊邻居也就只好作罢。 青萝正在家中默写着那些小故事,院门被推开时,还以为是霜儿买菜回来了,可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时,一回头,就看见了走进来的少年。 青萝收笔,嘴角都牵着一丝笑意,站起身来,“小溪你回来……”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了少年忧郁的神情,往日时常带笑的脸庞都散发着一股沉沉的戾气。 少年抬眸,看向她时,很快就收起了脸上的情绪,挤出一个笑容,满腹心事地应了一下,“青姐姐。” “小溪,你……不是去了定国公府忙吗?”青萝试探地问着。 果然,少年掩饰地睫毛都低垂,眼帘遮住那黑曜石般眸子,淡淡地说:“是啊。”却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青萝蹙眉,看着他,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结论,难道是魏老夫人他们已经把小溪的身世告诉他了?可真的是这样,小溪不应该会是很开心的吗?毕竟终于找到了两个家人。青萝犹豫之间,少年似乎是怕她想太多,白皙清俊的脸庞上扬出点清淡的笑意。“青姐姐,我……先回房间了。” “好。”青萝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多说,小溪一向是个成熟懂事的孩子,他心里也有想法了,她也不能事事都要掺一脚。 少年向她点头一下,便迈着修长的双腿往屋里走去,他的背影纵然在日头下也有些说不出的寂寥。 身姿已经逐渐长成,越发显得高挑修长,也略有些单薄了。 也许是这段时间以来接踵而来的事件让人烦心。 霜儿买菜归来,发现青萝望着越九溪房间的位置,“青姑娘,小溪哥哥回来了/” 青萝点点头,说:“现在还在房间里待着。” 霜儿小心询问:青姑娘,小溪哥哥这是怎么了?” 青萝摸了摸她的的头,笑着说:“没什么,只是你小溪哥哥心里还在决定一些事。” 霜儿放心下来,“小溪哥哥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事情,这一次也一定能选好的。” 青萝心头那点郁闷,被她这句话点拨得烟消云散。 “嗯嗯,那咱们去做饭。”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越九溪还没有从屋子里走出来,黄昏了,魅影重重,房间里也没有点上一盏灯,显得黑灯瞎火的样子。 青萝走到了越九溪房门外,她的脚步声一响起的时候,屋门往里面开了,高挑俊秀的少年望着她,脸上的神情看不太分明,那一刻却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侵略性。 “青姐姐。”他的声音也带着些沙哑,仿佛是太久没有喝过水一样。 青萝看着他主动出来,就知道没事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本想说些什么,可眼下这阴暗的环境里,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只道:“小溪,该吃晚饭了。” 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关心。 “好。”就是这一句话,差点让他潸然泪下,他倔强地不让一滴眼泪从眼眶里坠下。 跟在她的身后,嗅着那清雅带着玉兰茉莉的发香,才觉得自己始终在她的身边。其实一整个下午,坐在房间里的他都在想,不停地回忆着那些他还记得起来的小时候,每一次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他都渴求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帮助他走出困境,可是每一次都一个人没有。后来,他再也不信了。 -- 第55页 可是再后来,他在街上遇见了青姐姐。 当时的她,只是好心地递了银子让那牙人别打他了。他以为只是伪善,大小姐感动自己的做法。又后来,遇见她,她犹豫了一下,串通他,放他逃跑。他认为,这是太心软了。他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一样忍不住想要缠上她,装出那副可怜的样子跟在她的生活。可是看起来心软的她,始终有她的原则,再后来她解决了他身边的麻烦,收留了他。她信任他,把他当做一个真正的家人,可是渐渐地,他居然不满足于此。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其实他也懵懂,只是他确信自己的眼中就只有一个她。 身后少年实在安静得吓人,只剩下跟随着她步伐的脚步声响起。青萝回头,就见他一双墨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再如往常那样带着克制,微红的眼圈也显示这短短时间内,少年的心事沉浮又沉浮。 那些锐利的眼神,却没有让她心里不舒服,倒是对他的关心更多了一些。 “小溪。” 她喊他的名字时,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扬,弧度如扇子,如花瓣般美妙,里面瞳仁清澈干净潋滟如湖水般温柔。 可是为什么…… 现在的他会觉得远远不够。也许是见过她太多的美好了,渐渐地他变得越来越贪婪了。 他压下心底所有情绪,起码现在的他还不能。 “青姐姐,让你担心了。”少年软软地说着,仿佛一根尾翼轻轻地扫过耳边,青萝耳朵听着是很舒服。她回头想要摸摸他的脑袋,才发现早年早就高出她一个脑袋了,不过她还是踮起脚尖,而那一刻少年也明白了她做法,唇瓣噙着一丝笑意,微微向她低下头来。 青萝抚慰了一下他的头顶,青丝手感很好,她也甚感欣慰。 她收回手,“好了,过去的事咱们就不说了,今晚啊,特意给你说了你爱吃的红烧鱼,多吃一点。” 少年轻笑一声,也终于活泼起来了。“青姐姐放心,我肯定会清干净盘子的。” 桌上饭菜的香气香飘四溢,一盘盘的青翠红浓,色香味俱全。霜儿正在摆碗筷,看见他们走过来时,小脸上也扬起了笑容,“青姑娘,小溪哥哥,快来吃饭啦。” 灯火扑簌,都是扑鼻香气,夏日晚上微微的热,也被天井的凉风给吹走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饭,邻居家孩子们的声音也飘近了耳朵里,就是这样极具烟火气的声音,聚成了一个家字。 暖暖地,让他知道,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绝不是无处可归的人。 “吃鱼。”青萝夹了一筷鱼肉放在他的碗里,灯火下,白莹莹的脸蛋上也带着轻松惬意的笑容。 他筷子按住碗里的鱼,点点头,吃了一口又一口。 白天发生过的事情,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起来了。 也许,定国公和魏老夫人真的是他的母族吧,不过对他来说,青姐姐比他自己都要重要。 他嘴角扬起一个讥嘲的弧度,曾经一个人人都厌弃的小乞儿,谁能知道居然能和皇族扯上身份呢,居然还是小世孙,当年若是没有一场变故,也许他还会是……太子殿下? 定国公和魏老夫人当然不会放弃劝说他回去,只不过每一次越九溪都说,他要再考虑一下。 定国公露出了担心而忧愁的眼神,他当然知道越九溪过去的遭遇,也知道他是一个感恩的孩子,也许是不愿意辜负青姑娘,所以才一直犹豫不决吧。 第33章 决定 可是青萝的年龄摆在哪里, 他也担心会不会是少年慕少艾,所以是越九溪动心了舍不得走。当然在看到暗卫们的报告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只是姐弟之间的寻常相处关系, 这青姑娘为人温柔处事也落落大方, 更有一个使女伴着,确实是从来没有做出荒唐的事情来。 可是,若只是这样,为何放着荣华富贵不要, 一定要同甘共苦?这孩子太傻了, 之前青萝身上发生的事情不就是因为她一个女子无足轻重, 才会被青家人欺负。 定国公是个在朝堂上混了很多年的老狐狸,很快在查到了他这个侄儿唯一的弱点时, 他就开始了对症下药。 这些时日里来, 明里是来定国公府有事,其实越九溪每次去都是单独和定国公见面, 定国公不慌不忙地说起过去,他娘亲的故事, 定国公府的故事,然后教着他下棋, 随意地便以朝堂之上的一个事件然后再用兵书之法隐含其中。 越九溪天资聪颖, 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两人不彻底揭开那层面纱, 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 就算是皇子们的老师也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上定国公的亲自教导的,更别说事无巨细以朝堂之上最近时新发生的事情进行剖析。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越九溪该离开的时候。“国公大人, 九溪告辞。”他仍然是不习惯唤定国公舅舅, 定国公虽然有些失落, 可也知道得慢慢等。 “嗯……”过了一会儿,定国公心中又忍不住起了试探之意,“九溪你……” “容我再思索几日。”少年姿态谦卑。 定国公叹息了一声,又道:“九溪,你可是还在考虑着那位青姑娘……”提到青姑娘时,原本姿态放低的少年浑身如刺猬一般冒起了冷刺。 定国公才知道他始终还未曾信任自己。 -- 第56页 定国公犹豫了片刻,觉得终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真的只有那个青姑娘本人知道了这件事,才会有所改变吧。 他变幻的眸色,落在了少年眼底,少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想法,甚至赶在他之前,便作揖道:“国公大人,青姐姐只是机缘巧合和我认了义姐弟,长姐为母,这件事我……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和青姐姐说。” “说吧,我听过府上人对这位青姑娘的评价,能够让你都如此谨慎对待的人,青姑娘必然是一个体贴大方的好姑娘。” 越九溪点点头。 然后行了礼,就离开了。 越九溪知道自己必然会回到这里的,只是一直踌躇不前。他无比清楚,前段时间发生过的祸事,眼前只是青家人抽不开手,等过上一段时间必然又会找上门来。上次有魏老夫人,那以后呢……他当然知道,青姐姐总会有主意解决了这些讨厌的人。可是他一点也不想每次自己都那么狼狈,只是作为一个被保护者站在青姐姐的身后被她保护着。 他回望着巍峨华丽威严的国公府,那象征着一条青云之路。 他的身份,定国公那不管是愧疚还是真正的亲情也好,都写着两个字:权力。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野心的人,他装得很好,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一只温和的羊。 那双黑眸里跳动着潋滟光彩,阳光光线下如一块晦暗剔透的宝石,野心勃勃而冷静得近乎像冷血动物一样了。 他知道,有些事迟早都是要挑明的。可是唯一对那个人,他总会有些心软。 青萝知道他应该是有事要和她说,可是却没有想到少年会那么干脆利落地把在定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向她说了出来。 她甚至以为,他还得摇摆一段时间,所以她编辑的那些故事还才写到了三分之一,以为自己甚至还有悠闲的时间慢慢去写。 时不待人。 看着一天比一天成熟的少年,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青姐姐,我……”少年咬着唇,似乎也是觉得眼前所说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荒唐了,而流露出一些不自然。 青萝说:“小溪,那你愿意去吗?不要想我,你青姐姐自己能够照顾自己,还不需要你一个少年郎操心。你若是愿意回去,我当然祝福,定国公和魏老夫人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也是你的亲人。” 越九溪眸色有些寒戾,只是低垂眼帘,并未让她发觉。 祝福……? 果然他就知道,就知道青姐姐早就想把他这个麻烦给扔出去了。虽然是少年提出来的,可真的听到她毫无一丝挽留的话语时,少年的心还是难免地开始扭曲了。 当手上传来温软的温度时,他猛然抬起眼眸,便是白衣女子那双翩翩含笑的桃花眼,浅浅摇曳着,如一池红莲般娇艳。 她握着他的手,笑得很温柔,甚至带着一丝让他颤神的宠溺和无奈。 她接着说:“若是你不愿意,那就一直陪伴着你青姐姐。当然,小溪,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不必为了谁而做什么,你要听自己心的声音。” 她总是这样,在每次他快要抑制不住心底的邪恶时,温柔地接纳他的所有,仿佛从来也不会背弃他。 他手足无措,大惊失色。墨眸瞪得大大的。 就连脑中都有一刹那的空白。 然后,听到她一声温婉的叹息。她又说:“小溪,国公府不比市井当中,无论如何,你都要小心,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也不要人人都怀疑。” 她说了很多训诫的话,更多的是担忧,抱着本人的角度层面去担忧的,有些繁琐而啰嗦,不过在少年的心中,这些都是她关心他的形式。 心里如饮了美酒般的甜润润的。他望着她,把她没头没尾的话全部听在耳中,低低地说:“我答应了定国公,我会回去。” 女子话语顿了下来,她眉心有些苦涩,不过她掩饰得很好,崽崽的前程,她怎么能阻挡了,更何况在很早之前,其实她就知道了,也一直在准备着。就等着这一天。 “嗯,定国公和魏老夫人一定等了你很久,所以不要辜负他们的心意啊。”她近乎叹息地说着,语气闷闷的。 越九溪看着身畔的女子,嘴角微微地翘起,那一刻她的在意让他全部都窥探到了。 “青姐姐,对不起。” “傻孩子,这是什么话,我永远都是你的姐姐啊。”她温柔地说着。 少年摇摇头,没说话,只是对她笑了一下。他当然不会和她说,他心中想要的更多,早就不止满足于义弟的身份了。 他痴痴地望着眼前容色清丽仿若庙里观音般的少女,把所有没有说出口的话全部都藏在心底。 定国公和魏老夫人在听到越九溪终于松口的话语时,两个人都是喜极而泣,魏老夫人更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淮、小溪,你真的愿意回来,老身真是……真是欢喜。” 这双手同样是温暖的,魏老夫人的目光是慈祥的,就像一个寻常的奶奶看到自己终于回到家中的儿孙一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乐呵呵的。 越九溪不太习惯被人牵着手,不过这一刻竟然也奇迹地觉得并不讨厌。他认真地想要从老夫人那苍老的容颜之中寻找他早逝娘亲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当天,定国公便以表少爷的身份亲自将越九溪安置在了早就准备多时的青云轩里,就连国公府中的老人都知道了这位表少爷是极得国公大人的看重的。青云轩中,一切物件也皆是如国公府世子的规格准备着,下人们都不眼瞎,自然是认真对待。 -- 第57页 除此之外,定国公更是亲自将身边一队暗卫交到了他的手中,全权由他安排。 越九溪当然没有拒绝,他看得出来,他的这位舅舅所图甚大。 “你有个哥哥,便是我的儿子,也便是定国公世子,他叫怀锦,眼下正在北地戍边。等中秋回来了,便能和你见上一面。” 越九溪应了。 中午时甚至还留着用了一顿饭,伺候用饭的金玲嬷嬷等人看着他们三人有说有笑的样子,都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候公子小姐们都在的时候,一张桌子都差点坐不下,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 席上,魏老夫人看出了少年一直似有心思的样子,开口道:“小溪,怎么了?” 他只是想起了十里街的青姐姐,也不知道青姐姐现在如何呢。明明他才到府中一天,就已经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没什么,只是现下午膳,也不知道青姐姐在家里做什么吃食呢。”他们本就以姐弟相称,弟弟顾念姐姐,本就是应该的,越九溪甚至相信,他们根本就不会细想。果如他所料,听到他这番话,魏老夫人和魏国公相视一眼,眸中反倒有些愧疚和欣慰的神情,愧疚是夺走了人家心头好,欣慰是这孩子果然是礼仪周全、极其感恩孝顺的孩子。 “舅舅,外祖母,让你们见笑了。”少年腼腆一笑,可是姿容出色,反倒如青竹玉树般文雅。 很快,三人又继续用起饭来了。 只是魏老夫人若有所思,回到东怡阁后,左思右想之下,于是附耳金玲嬷嬷,让她亲自去处理一件事。 第34章 国公府再会 霜儿叹息:“小溪哥哥真好啊, 终于有亲人来找他了。”又分外舍不得地看向青萝,“青姑娘,咱们以后还能见到小溪哥哥吗?” 女孩的眸子里都是怀念。 青萝很自然地道:“当然, 只要小溪有空, 我们啊,都可以去见他。” 说完,她掩去眸底那抹黯然,不让人发觉。她手里继续拿起毛笔, 照着构思写了下去, 只是为何心底会有些凝阻? 霜儿人小, 很快去忙别的事,也就给忘了。可是青萝不一样, 身不在小溪身边, 总觉得他会受委屈一样,可是她知道有魏老夫人在, 又有谁刚给他委屈受呢,知道归知道, 也许是习惯了他在身边,猛然他离开了, 不适应留下的后遗症。 “也不知道, 他在国公府里如何呢?”正念着的青萝, 忽而见有人在敲院门,她走过去开门一看,发现居然是魏老夫人身边的金玲嬷嬷。 金玲嬷嬷望见青萝诧异的目光, 脸上带着慈祥温和的笑容, “青姑娘, 奴婢是奉老夫人之命前来的。” 金玲嬷嬷三言两语就把她来的目的说清楚了。“九溪公子在府中倍感思念青姑娘, 虽然不说,但我家老夫人又怎能让你姐弟两人分开呢,不若姑娘入府小住一段时日,正好我家我家老夫人也想姑娘了。” “这——”青萝本该是婉拒的,可是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其实小溪入定国公府千好万好,可她又怎敢安心呢,特别是听到金玲嬷嬷的话。 小溪也思念着她。 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和自己说,只是陪伴一小段时间,等过一段时间小溪适应了,她就回到原来的轨迹。 金玲嬷嬷还以为她要拒绝呢,立即软声道:“青姑娘,老夫人和九溪公子可都念着你呢。” 霜儿在旁边都听懂了,眼睛里亮闪闪的,也望着青萝,就差替她答应了。 青萝无奈一笑,“金玲嬷嬷,青萝自然是应了。” 金玲嬷嬷大喜,连忙问:“那姑娘好生收拾,我先回府禀告老夫人。” 送走了金玲嬷嬷后,霜儿扬起笑脸,叽叽喳喳地问了起来,“青姑娘,青姑娘,咱们真的去国公府?” “青姑娘,是不是咱们马上就可以见到小溪哥哥了啊?” “你这一连串的问题,那……我该先回答哪一个?”青萝看着急红了一张脸的霜儿,捏捏她的小脸,调侃着道。 “姑娘~”霜儿噘嘴。 好在青萝预计最多住个把月,所以东西收拾得也不多,只把衣物和她的图册书本收拾好了。下午时正要去车间喊个马车时,小五却驾着马车到了门口,进了院门喜滋滋地道:“青姑娘,越哥递来消息让我送你到定国公府呢。” 小五作为当初越九溪身边的人,当然真正的身世并没有和他说,但是隐晦地提了一下他去投奔越国公府里的一个管事了。 小五也并没有多想,毕竟就国公府里的一个管事,都是他这种街头混混终其一生都攀比不上的人物,能有这样的一个亲戚,简直是烧高香了。 “有劳你了。”青萝看着这名为小五的少年,浅浅一笑,小五脸红了,很快霜儿出来了,她倒是很喜欢小五,看见他就缠了上去问。 “小五,你最近干嘛去了,好久没见到你了。”霜儿打量着小五身上的衣着,忍不住摸了摸料子。小五被她动手动脚的,脸都一红,“霜儿,做什么你。” 霜儿哼了一声道:“你这里在哪发财了,这衣服料子不错嘛。” 小五心虚地应了一下。好在很快,就被话题绕开了,勤快地帮忙把东西搬上马车。 青萝出门时,邻居街坊们都知道她这是要去投奔越九溪了。谁不羡慕啊,当时谁会知道人人都讨厌的害人精居然会有国公府管事这样的亲人,不过饶是如此,真的让他们想一想要不要收留越九溪,大多人还是犯憷。 -- 第58页 毕竟,真真实实地收养了他的两家人加上那老乞儿都是没有善终的,也只有这青姑娘是真真实实的富贵命能够压得住啊。 “青姑娘,你这一去,可要好好在那国公府里看看,到时候回来和咱们说说。” “青姑娘,你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啊?” …… 街坊们都热热闹闹地拥簇着青萝,问个不停,有那说着酸话的很快便被打了回去。青萝看得出他们八卦的样子,自然是能说的都说,不能说的便微笑了事。见着时候不早了,小五和霜儿这才引着她出来,上了马车。 第一次坐马车的霜儿东看看西望望,也是第一次走那么远的地方,才知道原来她所在的京城有这么大。当夕阳落下时,马车终于抵达了定国公府所在的朱雀大街,那高大的门楣,巍巍的院墙一重又一重,脚下的青石砖都齐整干净极了。 霜儿拘束极了。 小五也差不多。 青萝看着他们俩呆头鹅的样子,忍笑,“走了,咱们去后门。” 这国公府有规矩,前门素来很少人能进,况且为了不张扬,走后门更加方便。 霜儿连忙点头,小五也赶着马车往后边走去,他们绕到槐树附近时,就见那后门处抵墙靠着一位缓带轻裘、华衣美服,气度从容的少年。 小五差点没认出人来,还是这少年走过来时,才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越哥!” 少年金环系发,眉似远山近黛,眸似寒星冷月,唇瓣淡红如盈水光,更衬华衣美服,如京城之中那五陵少年一般锦衣雪华玉颜色,当真是矜贵清傲,芝兰玉树一般。 “是我。”他微微一笑,随即眸瞳又定定地落在旁边的紫衫少女身上,那一双潋滟春水般的桃花眼同样回应着他。 “青姐姐……”少年有些近乡情怯地哑着声唤着。 他身后不远处跟着几名剽悍侍卫模样的男子,分散开来。青萝心里了然,在人多的场面上,她也只是拉住了他的手,“小溪,你……这身衣衫差点叫我们认不出来了。” 霜儿也脸红红地道:“小溪哥哥,你穿这一身衣衫真好看。” “嘿嘿,我敢说满京城的公子哥都没越哥这么显眼。”小五笑嘻嘻地说着。 少年微微一笑,温润清澈如玉般,青萝更是发现就在片刻之间,他反而裹住了她的手,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手上的温度都感染了她,青萝有过那么一模的不自在,只是少年比她更快察觉到了,状若无意地松开了手,低着眉眼道:“小五,有劳了。” 小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越哥你千万别这么说,能够帮得上你的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越哥,那我先走了。” 小五驾着马车离开后,越九溪又对青萝两人道:“青姐姐,霜儿,走吧,我带你们进府。” 他身后的几个扈从当即排开了路,这般郑重就连小溪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要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青萝失笑,不由望了望,眼前变化挺大的少年,如此如刻眉目映上如画风姿,当真是妙公子一个。 “好。”能够亲眼看到他的变化,看到他脸上和从前一样如出同辙的笑容时,她那始终悬着的不安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这一次入府,她是客人,所以给安排的也是西厢待月阁,摆设无一不精致,花香轻盈,甚至还有两名侍女。 青萝看到时,觉得有些隆重了。越九溪一眼就看懂了她的意思,赶在她开口之前,解释说:“青姐姐,这一切都是老夫人的心意。” 青萝也就没说话了,她想着这段时间就顺便给老夫人调养一下身体吧,也不算辜负人家一片心意。 青萝拿着行礼正要摆放,忽而少年递过手来,手指秀美灵巧,他很自然地接过青萝手上的东西,“青姐姐,我帮你。” 即便如此已经身份天潢贵胄的他了,仍然习惯了在她身边侍奉,而且似乎未曾一点改变。看着他,青萝嘴角冒出了一点笑意。“好,那你帮我把这些书本图册放在那边。” 她松了一口气,庆幸的是,亵衣衣服这些私密的东西不在那个包袱里,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殊不知,越九溪早就清楚她的习惯,知道浅色包袱布里的肯定是书本图案之类的工作资料。眼角瞥到女子松了一口气的鲜活情绪,他亦是嘴角微翘。 天色渐渐深了,越九溪吩咐侍女们把灯点上,霎时华美的屋舍里如白日一般,很快更有小厨房的厨女们端来了吃食。 三人一如故地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 霜儿虽然很好奇如今越九溪在国公府里的生活,更是懵懂地觉得,这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又想知道又不敢。 青萝虽然大抵知道,可是眸光闪闪的,也透着好奇。 看着她们两个,越九溪在用膳上,也随口地说了一下,左右不过是定国公很好,魏老夫人也很好,再描绘些细节,宽慰她们的心。 天色不早时,越九溪依依不舍地离去。 “小溪,去吧,以后有时间再来我这,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亲手做。”看出他的不舍,青萝心底又何尝不想把他留在身边,可是不能,他如今的身份不再如从前,既然认回了定国公府,那么就不能再任性。 “青姐姐。”少年那双黑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都是她,灼灼眸光,一刹那,也令青萝有些失神,又清澈可有时候让她也看不透的一双眼睛,令她难免退缩,似乎在里面看见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 第59页 第35章 萌芽 少年神情有些黯淡。“那我走了。” 青萝本欲再说几句安慰的话, 可是登时想起,方才少年那眸中隐晦的情绪,她迟疑了, 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好。” 目送着打着一盏灯离开的少年, 修长身影有些寥落。 青萝叹息了一声,安慰自己说,一定是她看错了。 第二天,越九溪又陪着她去见了老夫人, 昨晚发生一切仿佛不存在似的, 少年伴着她和老夫人说话逗乐。 “以后有青姐姐伴在外祖母身边, 九溪总算能放心了。”越九溪在旁边道。 老夫人笑着道:“可不是,小溪你往后就不用担心了吧。” 越九溪白皙的脸蛋微红。 青萝有些茫然, 下意识地道:“老夫人有我照料, 小溪你莫要担心。” “我知道,有青姐姐在, 我又怎么会担心呢。”少年看着她,静静地说着。那双黑眸不动声色, 淡定如风。他的声音也是悦耳动听的,随着年龄渐长, 显得有些低沉, 情绪说不出如何的高昂, 甚至是有些平淡,不过这一刻青萝却被他盯得心跳都停了一拍。 潜意识里甚至觉得他这句话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可是,很快少年又伴着魏老夫人说起别的事情去了。青萝觉得可能是自己狐疑了一些。想什么呢。 在定国公府之中, 定然是规矩不少, 刚开始越九溪还有空来见她, 偶尔陪着她一起看书写字, 后来应该是逐渐忙了起来。有时候青萝闲着就能听丫鬟们说起,说是国公大人现在每日亲自带着越九溪,甚是看重。 她自然是开心的。 她也开始忙了起来,现在碧玉妆的生意由她亲手抓着,在定国公府的这段日子里,她哪里都去不了,更多的心思也是放在了生意上面,很快就联系了小五开了第二家碧玉妆,一切正常。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八月。 霜儿收到家里的信,准备回家过中秋了。待月阁只剩下青萝一人的时候,难免也觉得有些寂寞寒凉起来。 好在她入府的时候给自己准备了一大堆闲书,而且默写帝王策君主论等她还记得的篇幅打算作为礼物送给小溪,忙着忙着,倒也不觉得了。 只是近大半个月没见到小溪,总是念叨,知道他现在定然是忙着补习各种课程。至于先前那点奇怪的怀疑,早就被抛到九霄天外去了。 定然是她想太多了。 青云轩中,临窗的桌案上,俊秀少年手里持着书卷,眉目冷清清的。在他身边,一个黑衣带刀的暗卫正在禀告近日来京城中的事宜。 少年冷言一一裁决。 那名为长宁的暗卫,也就是昔日定国公亲自交给越九溪的暗卫怔了一下。 “怎么?可有不对之处?”少年见他反应,淡淡道。 长宁立即道:“主子当机贵断,长宁怎敢非议。” 夜已深,少年只着寝衣,手边都是典籍,闻言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又继续将目光投入了典籍之中。长宁随便一看,全都是大部头如当世大家之作。认了这个主子大半月,白日里不是跟着国公商议处理各种事宜,就是向他讨教拳脚功夫,到了晚上又点灯攻读诗书,废寝忘食得令他都生得愧疚之心。 虽然国公大人从未说主子的真正身份,但作为越九溪身边的暗卫头子,长宁也是隐约知道几分。若论身份尊贵,也只有皇城之中的皇帝才能比得上了。他忍不住多看了目不转睛正读着书的少年,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桌子边的一盏灯烛光都渐暗,眼睛倦了的少年喝了一口清茶,拿起旁边的剪子剪去黯淡的灯花,终于灯火又晖晖煌煌。 他走到窗前,支开了窗户,夏风飘入窗户里,远远地看见那处还有光亮。那地方,正是青萝下榻的待月阁。 “还没睡嘛。”少年浓密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低垂着,喃喃自语。 这些天,不是他挤不出时间去见青姐姐,只是他……害怕。也许是一天,他太高兴了,不经意地就眸子里露出了那种情绪,果然马上就被敏锐的青姐姐察觉到了,那一刻,她竟然是迟疑地,甚至根本就是有些抗拒的。 她只是把他当做弟弟。 他太清楚了。所以这些日子才会想蜗牛一样窝在自己壳里,而这些天更是……青姐姐一次都没有主动来找他。 长安说她每日不是在待月阁看书处理生意,便是陪伴老夫人。那时,那种失望的情绪更是如全身浸泡在寒窑里一样的冷凉。 青姐姐……是不想要他了。 每当他闲着时,情绪就会变得奇怪,越来越委屈,越来越绝望。他也只是想要青姐姐一个人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这种霸道偏执、独占黏稠的情绪正是被青萝才察觉,所害怕的,甚至有那么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书中那个偏执阴郁的小反派。 她踌躇了一下而已。 少年同样的敏锐,情绪如最娇艳的花瓣一样脆弱,根本承受不住她一点的后退。所以,他开始逼迫自己别想那么多,逼迫自己投入更加忙碌之中。 他不止想要保护她,更想要得到她,只有他走上更高处,有那么一天才终会实现。 入夜时分,府邸都沉睡了。待月阁的两个侍女锁了门以后,打着哈欠同样地走到了小间去睡了。青萝也早就下榻睡了,白色丝络水合帐子里容颜沉沉,抿着花瓣般娇嫩的唇瓣,呼吸清浅。她枕边靠外边的位置犹然放着一本翻开了大半的话本,是睡前看着的。 -- 第60页 越九溪悄无声息地翻窗进来时,便在月色下看到了这幕。 他站在帐前,那双几乎融于月色当中的眼眸肆无忌惮地观望着。 却又近乡情怯,不敢再靠近一些了。他低着声线,显得有些黏稠如混淆着什么情绪似的阴柔。“青姐姐,你会害怕这样的我吗?” 他坐在床头,隔着那白色朦胧的水合帐,眸中的光缠绵宛若蛛丝牢笼纠缠不休地把帐中睡容甜美的女子紧紧束缚。 后来,他又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夜深三更时,才悄然离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入室了,轻车熟路,甚至很快回到了青云轩,就连他身边的暗卫也只是惊疑这半夜三更的公子外出作甚。唯有被越九溪派去暗中保护青萝的长安才知道,他家主子又又又夜深进了青姑娘的卧室。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听到。就是看着白日里一口一个青姐姐的主子心情比较复杂了。 许是情窦初开,最近的夜晚里每晚都能望见笑靥如花的她在他的身下,放纵恣乐,直到天明。白烛残留蜡泪,竟也显得无尽的场面。天色朦胧的明,室内麝香浓如酒,可想而知昨晚又是如何的旖/旎。 越九溪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下狼狈不堪的一幕,嘴角竟然也慢慢地勾了起来,那一刻那双狭长春深的黑眸里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渐渐地验证,也渐渐地明白,原来他的本性就是如此。掠夺和独占才是真实的他。 而他对她,又怎么可能是简单的姐弟之情呢,分明就是已经滋生了爱/欲的男女之情。可是,在青姐姐的眼前,他始终还是太小了。十六岁啊,他甚至等不及一跃到可以娶她的年龄。不行的,现在还不能吓着她。 想通了所有的他,浑身轻松,眉角眼梢都温情脉脉。 昨日那些阴鸷冷酷仿佛全部都被风吹走了。 待长宁来时,室内已经是一片清雅冷冽的乌木沉香,少年换了一身窄袖长袍,长发以黑色束带绑起,显得利落干净。 “走吧。”显然已经是沐浴过后了。 长宁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说,而是和他同去操场上练剑。 少年刻苦,剑法也有模像样的,长宁见着很欣慰。定国公走到这片长廊里看到这一幕更是欣慰。 越九溪一套剑法练完,便听到了掌声,抬眼便看见了站在长廊边的定国公。他手里别着剑,走到定国公身边,鬓角微湿,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道:“舅舅。” 定国公看着她,满意和蔼地道:“九溪你如此刻苦,舅舅心里安慰啊。” 舅侄两人说了一些宽慰话,随后瞥了一眼长宁,长宁识趣离开后,两人坐在亭子里,定国公开口先说起了,“你表哥不日便会回府。” “早就听闻表哥戍边英武非凡,如今能够回宫述职,得与一见,是九溪之幸。” 定国公听着他的话,知道短时间之内总还是有些疏离的,却也没在乎,转头说起:“陛下中秋前日也会来府中,九溪啊,你做好了准备吗?”也怕迟则生变,皇帝的欺君之罪压上头,本来是打算再过半年的,可惜纸包不住火,外面也不是铁板一块,更怕其他派系的人动手,所以定国公思索了很久。 越九溪脸上恬静笑意淡去,眼底笑意未达眼底。“舅舅,九溪听您的。” 定国公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终是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 他哪能不知呢,这月半来越九溪的废寝忘食、昼兴夜寐都看在眼底。本就是天资聪颖的人,学习起来更是一日千里,让他刮目相看。 第36章 做月饼 中秋将至, 桂蕊放香,金色花瓣璀璨至极。 越九溪独自走在花苑附近,定定地想着定国公的话, 其实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不知为何竟然会有些惆怅。他从不是前思后想太多的人,唯独这一次,他竟然觉得前方都是迷雾,他似乎没有一个方向。 到现在, 一切都宛如梦境似的不真实。皇帝是亲生爹, 就算是民间的话本也没有写得这么夸张。少年自嘲地笑了一下。忽而也不明白这十六年,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九溪公子……?”侍女望见走到待月阁院门处的俊秀少年,亦是一怔, 连忙行礼道。 越九溪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待月阁, 他倏闻到一股清甜果香、夹杂着浅浅玫瑰香的气息,蹙着眉尖, 问那侍女道:“青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侍女道:“九溪公子,青姑娘说是中秋将至, 做些月饼食用呢。” “月饼……?”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越九溪心头那抹惆怅彻底消失, 双脚踏在地上也是那样的真实, 胸膛里那颗心也跳跃得是那样轻快。“我很好奇啊。” 侍女引着他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青衣女子正在宽大的桌子边忙活着, 旁边的侍女正在帮忙掐馅。“九溪公子。”侍女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行礼道。 青衣女子手里拿着小巧的模具,听到脚步声和侍女的声音亦是回头, 就看见了望着她的越九溪, 她莹莹玉容上下意识地浮现一个笑容, “小溪, 你怎么来了?” “月姐姐,难道不能来吗?” “自然不是。”青萝自然是惊喜,大半月没有见到他了,只是踌躇,今天不忙吗?而且他眉眼之间隐隐有些低落情绪,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少年侧脸的轮廓笼着些阴郁,那双漂亮的眼睛也低低垂着,睫毛纤长。 -- 第61页 “你能来,我当然很高兴了,正好准备过节了,我准备做些月饼送给你食呢。”她认真地解释说。 那双桃花眼弧度尤其美,潋滟更如春潭水,轻轻招摇着,此刻更是微微含笑向他。 越九溪身上那些阴郁的气息顿时消散,他压下心中所有情绪,“青姐姐,我帮你。” 青萝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开口就答应了。“好啊,那……” 她从旁边找了另外一个月饼模子,简单地说了过程,就见少年从容地开始制作着,旁边的侍女都愣愣地不知道行动了。 少年虽手里拿着木制的模子,可那如画的眉眼专心致志地看着桌上的东西,直到做出了一个完美的花纹秀丽的月饼时,竟然也侧头朝青萝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青姐姐,你看如何?” 青萝惊艳了一下,很快收回眼神,看向他白皙手指间的月饼,立即夸奖说:“小溪真厉害,第一次做月饼,就能做得这么好了啊。” 不过,少年看着手中的月饼,又忍不住问:“青姐姐,月饼有什么含义吗?为什么要在中秋节食用?” 就连侍女也很好奇,只是一直忍住了没问。这时有少年开口,于是都望向青萝,青萝这才想起这个世界是没有月饼的存在的,被三双眼睛盯着,她咳了一声,然后想了想在现代记忆里有关月饼的故事,“传闻在远古时,后羿射下九日后,人间终于安宁,于是他和妻子嫦娥生活在民间。可是某一日,天上的西王母忽而赐给后羿长生不老药,言说只要服用此药,便能白日升仙。可是后裔舍不得妻子嫦娥,于是将此药留给嫦娥保藏。可是,后羿的一位弟子逢蒙听说后羿得到了长生不老药后,便在八月十五趁着后羿出门打猎,逼迫嫦娥交出此药,嫦娥为了不让此药落在逢蒙手中,就一口吞了长生不老药。忽而袅娜身姿升天而去,吓坏了逢蒙,而回到家中的后羿看到嫦娥飞向月宫,只能默默留下清泪,摆出供案,献上瓜果,遥拜嫦娥。后人为了怀念这对夫妻,于是才有了中秋祭月的说法。” 故事说完,两个侍女都揉着眼睛,默默流泪了。可把青萝吓坏了,“如月,如玉,你们这是怎么了?” “都怪姑娘说的故事太感人了。”如玉擦着眼泪,浅浅微笑着说。 “是啊,这一对夫妻太可怜,居然遇上这种小人,导致天各一方。”如月忿忿不平地说着。 青萝失笑,转眼便看到了身边若有所思的少年,少年留意到她的注视,浅色唇瓣露出点笑意,然望着她,说:“青姐姐,为何嫦娥不毁掉长生不老药?她应该知道一旦吃下这药,从此夫妻就会天地两隔。为何我感觉这个故事里的嫦娥其实早就对后羿不耐了,才在逢蒙偷药,自己服用了,上了月宫。” 少年有板有眼地说着,黑眸里流露着思索,又看向她,漂亮细长的眼睛里冷漠透彻如冰似的。青萝闻言,微怔,听着他这分析,笑了。其实前世也有这样说的人,不然也不会留下那么多诗句了。“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很美的一句诗,青姐姐总是和我们不一样呢。”明明少年只是随意的一句感慨,却让青萝起了一身的冷汗,旋即她慢慢地冷静下来了,淡淡地道:“小溪,继续吧。”她低下了头,手里按着模具,继续在桌子上做起了月饼。 气氛一瞬就冷了下来。 越九溪望着她清丽白玉般的面容,也有些懊恼,为什么刚才就忍不出说出那种试探的话语呢。明明他知道,青姐姐一直都有很多的秘密。以前他告诉自己无所谓,反正在她心里,有他。可是后来,有所不一样了,他要的不仅仅是她的心里有他。近来半月,他发现自己变了太多了,他原本那种性格竟然也慢慢地显露了出来。 他想要知道更多有关她的事情。可是她从来都是守口如瓶。 越九溪也低着头默默地做着月饼,入了模具再按压出来,就是一个完美的模型,摆放在一边的板上风干。 如月如玉两人看到了他们俩都没继续说话了,空气之中的气氛也有些压抑,两人对视一眼,也都是茫然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够在定国公府这样的地方待久了,自然知道这两位主子之间是有了龌龊。 青萝这一次做的是冰皮月饼,也不需要烤箱,揉馅好了装入冰皮当中,模具成型放一会儿便可。 做完了,她都有些手酸,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少年白皙如玉的手指在光线下,比那冰皮月饼还要莹润几分,骨节分明,如银似雪。他似乎也是忙完了手上的,身姿挺拔,从容不迫,半月不见,他变了很多,就连身上的气度也有些摄人,就像是一个勋贵豪门中的矜贵公子。就连她看到时,都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了沟壑。 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些遗憾和失望。 她掩去眸子里那些莫名的情绪,让如月如玉把冰皮月饼摆好,然后对旁边的少年道:“小溪,让你劳烦了这么久,你也尝一下试试看。” 她指尖捧起一个玫瑰豆沙馅的冰皮月饼递给他。 越九溪怔了一下,主动地接过,尝了一口,一点也不甜腻,软滑可口。是她做的味道,也是他有时候忍不住想念的味道。他眼角微微一酸,低声细语道:“青姐姐……很美味。” 少年执拗地望着她。 她叹了一口气,一直生活了这么久,当然知道他这是在低头,可是难免会觉得有些心酸。“嗯,你喜欢就好,本来也就是为你做的。” -- 第62页 越九溪心中一怔,却见她看着他,眼中都是他的身影,桃花眼中一片温柔似雪漫溢。“我就知道,青姐姐一直惦念着我。” 少年给递台阶,青萝自然也是顺着走下,至于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雨过天晴了。 青萝只当是他如今入定国公府有所不安,亦或是这段时间来所导致,毕竟他如今的身份可是皇子,又怎么可能做一个单纯的孩子。 青萝亲自做了一顿午饭,陪着他用完,很快耽误了一个上午的越九溪被人请走,就像来的时候忽然,走的时候也匆忙,可见近来是如何的忙碌了。 青萝望着那远处的身影,叹息了一声。 这些事可能注定就是要他经历的,只盼这一次不会像是书中那样的结局。提早了三年和皇帝相认,她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在书中,更多时候写的都是男主慕寒和女主陈月蓉的故事,本就是一本带着点酸酸甜甜的甜宠文,小反派的故事不过也是书中一点点,也有那个番外才浅浅地提了一笔,具体的,青萝是真的不知道。 就连她也迷惑了。 可是切实地,是改变了书中所发生的的情节。也许未来会更好吧,她安慰着自己。 定国公世子魏怀锦归来的那日,整个定国公府都热闹得不行,好不容易戍边归来的世子,府中自然得隆重庆祝一番呢。越九溪早在前几日便知晓了,见到身材峻拔、英武高大的魏怀锦时,唇边亦是流露出了微笑。“九溪见过表哥。” 第37章 世子 魏怀锦看见眼前美玉般的少年时, 便知他就是爹爹嘴里的小世孙,哪还敢让他多礼,当即扶起他, 兴高采烈地道:“能够见到九溪表弟, 我心欢喜。” 他挥去身边剽悍的军士,亲自走到越九溪身边,和他一起往国公府里走去,一路上两人一问一答, 半路上已经熟络起来了, 况且魏怀锦从小便听着自家姑姑的故事长大, 每每见到父亲祖母忧伤的样子都心里难受,如今小世孙终于回来了。更是风姿过人, 清冷优雅, 一如勋贵家公子般的从容不迫,心中好感爆炸。 而且谈论起军中政事, 也能说出自己独特的见谈,显然近来是有恶补过。魏怀锦又怎能不高兴。 虽然来往书信, 定国公从未细说他的真实内心想法,不过作为他的子嗣, 魏怀锦又怎能不知他那剽悍彪勇的爹爹想要做什么。谈过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后, 魏怀锦隐晦地说:“九溪, 不日陛下便要亲临,你……做好准备了吗?” 圣上之心,难以度量。 若说皇帝不在意小世孙, 不可能这么多年空悬着太子之位。若说真的在意, 可他这一次从民间回到皇宫也将是真的尴尬。毕竟皇帝身边可是有十三个皇子, 光是宠爱封王的都有五个, 至于公主也有八位,不缺骨肉,更不缺所谓的亲情。 他背后虽有定国公府,可是那些皇子身后也同样有勋贵豪门,一切只能靠自己。 “表哥……舅舅也同样这样问过我。”越九溪语气从容不迫,气度雅量,就连魏怀锦都能看得出那双黑眸里的淡定。 魏怀锦失笑,立即致歉道:“是表哥多想了,我就知道我魏家的儿郎最是优秀,九溪,放心,一切都有我和爹爹。” 越九溪道了一声“好”。那一刻,他看向身侧的魏怀锦,眸子也出现了一抹疑惑,为何他们会这样地帮他。为了权势?以他所见所闻,如今的定国公府仕途如同锦绣一般,根本不用多费心机。为了报仇?更不像是了。只有最后的一种可能性,他们是真的想让他得到从前的荣耀,甚至乃是愧疚地面对他。 这才是他真正迷茫的。 两人随便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了大厅,这会儿才倒了一杯茶喝了一两口,便见有魏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石榴来传话说:“奴婢见过世子,见过九溪公子,老夫人听说世子回到府上,特地命奴婢来请见。” 魏怀锦当即道:“好,你去会老夫人,我收拾一下,便和九溪过去。” 魏怀锦半年才回府一次,老夫人只有他这么一个孙子,自然是想念得紧,他也只是换了一身常服,见过定国公夫人后,便和越九溪一起走去老夫人所在的东怡阁。 青萝本是来给老夫人按摩缓解的,听到有人传言说是府中世子已经到了,老夫人更是喜得落泪,让人去请。青萝不想掺和太多,本欲退下,却被老夫人拉住了。“陪着老身吧,一会儿你那义弟九溪也会过来,你姐弟两人许久没见,趁此机会见上一见。” 青萝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留下了。 陪着老夫人说话解乏,老夫人喜欢听她说些民间的神话传奇,青萝也就绞尽脑汁地掏出来一些有趣的说给她听。 于是世子魏怀锦携着越九溪走进东怡阁时,就听到女子娇脆清冷的声音徐徐念着话本,正是最近民间流行的《镜花缘》。 魏怀锦好奇,还以为是丫鬟在旁边说话呢,当旁边的丫鬟挑开了帘子往里面走去一看,他祖母身边正坐着一位白衣嫣然的姑娘,还未细看,便已觉得是一位清丽出尘的佳人了。 “怀锦,九溪,你们快过来——”老夫人喜不胜喜的声音打断了魏怀锦继续看过去的目光。 魏怀锦大步流星地走到老夫人面前,便要跪下:“儿见过祖母,让祖母心忧了。” 老夫人擦去眼角泪珠,立即扶起他道:“你在边塞为将镇压敌国,祖母以你为荣……” -- 第63页 “石榴,给两位少爷赐座。”老夫人很快又看向旁边的越九溪,笑着。 坐下时,魏怀锦才有闲看向旁边的白衣丽人,见她发饰简洁,只以银簪束发,浑身雪白衣衫更衬得肌肤晶莹如雪,桃花眼微垂,姿态闲雅,仙子般出尘。似乎是避嫌似的,只朝老夫人而向,冰清玉洁,不可多得的艳色。 魏怀锦目光追随难离,直到听到身边人微咳一声才醒过神来。又见身边的少年一副尤为冷淡的模样,离得他近,也能感觉得到那冷冷郁气。魏怀锦迟疑了一下,有些不解。 老夫人倒是没有发觉这些,反而是让丫鬟呈上了糕点茶水,伴着说了一些体己话。魏怀锦说话幽默有趣逗得老夫人都笑了,当老夫人问起越九溪这些时日如何时,他才有闲喝了一杯茶,随手从糕点里拿了一个月白色近乎透明的小巧糕点,很是陌生,他都从未见过,食了一口,目露惊艳,非但不甜腻,入口浅浅花香,十分清爽。 越九溪浅浅答了老夫人话,“外祖母费心了,九溪在青云轩住得一切皆好。” “祖母,这糕点叫什么,味道极美。”老夫人满脸欣慰,正欲再说几句时,忽听魏怀锦含笑的声音,便道:“此物是月饼,乃是萝儿所做,我很是喜欢,就多留了一些。” “萝儿?” 老夫人看见孙子似有所望的视线,当即看向身边的青萝,笑着道:“这是青萝,九溪的义姐,近来在府中住着。” 青萝本想当一个透明人的,猛然老夫人说起,被魏怀锦的目光注视,她也就只好道:“青萝见过世子。” 浅浅含笑,眸光所至之处,仿若有春花蔓生,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魏怀锦一时失神。 “怀锦……”老夫人见了他这模样,失笑道:“你这孩子,怎能如此失礼呢。” 魏怀锦俊脸微红,“祖母、青姑娘,怀锦失礼了。” “青姐姐仙人之姿,雪肤花貌,表哥眼见绝色,固有所失神,在所难免。”越九溪淡淡地说着。 不知为何,魏怀锦知道他这表弟是为他说话,但是这语气寒颤颤的叫人心里发慌呢。 “这——”青萝一时间都不知道搭话了,看着小溪,见他眼中有寒芒冷光,还以为是他在维护自己,不过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为魏怀锦化解道:“世子若是喜欢这冰皮月饼,晚些时候,青萝让丫鬟给世子送一些过去。” 魏怀锦觉得眼前的女子简直是天使那样的善良,也有些羞涩:“那便劳烦姑娘了。” 青萝轻轻一笑,不再搭话,这之后都乖乖巧巧地在老夫人身后当一个精致的摆件。 魏怀锦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才会越九溪一起离开。 离去时,越九溪脸色神情仍然清冷,“青姐姐,九溪告退。” 青萝还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为何今日他为何一副这样冰霜冷冽的样子,不过仍然答了一声好。 “九溪,这青姑娘是你义姐,当真是国色天香,少有绝色啊。”魏怀锦是大力赞扬,也许在边疆苦寒之地待久了,如今到这京城之中可谓是身心舒坦,那一刻不动的春心也开始动了。只是他说完,隐隐发觉身边少年冷若冰霜的一副容颜,迟疑了一下,“九溪,你——” 少年神情淡漠,抬眼望他,那双黑曜石般沉沉的眸子里恍有火苗细细点着。 似乎是碰见了那个人,他所有的情绪都如同被火药点燃,也一点都不给眼前的人留下半分得分情面。 “表哥难道是喜欢上了我青姐姐?” 魏怀锦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他虽然在军中为官,可到底是这京城勋贵世子,风月之事年少时把玩再多不过。竟然一时也被眼前这少年问得有些哑口无言,“只是一面之缘,青姑娘虽绝色温柔,但……” 少年已经落下眸光,看向前方的路,淡淡而犀利地道:“既然表哥知道,那就莫要招惹我青姐姐。我青姐姐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表哥是高门大户,未来的妻子定将也是勋贵之女。青姐姐是我义姐,若没她照顾,也没有今日的越九溪。九溪是不可能眼睁睁地见她为妾室,终其一生被锁在这重重院墙之中的。” 魏怀锦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又松了下来,脸上转而出现了一个笑容,他望向身边少年,“青姑娘有你这样的弟弟是她的福分。” 此话一出,是彻底断绝了那点微末的心思。 女人再重要,在魏怀锦眼中,又哪能比得上他这失而复得的表弟重要。况且这青姑娘是昔时为他表弟雪中送炭的人,他魏怀锦便是再缺女人,到底还有礼义廉耻。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娶一个身份低贱的民女为妻。 便是为妾也许都是看在越九溪的份上。眼下越九溪如此说,自然是根本就没有可能了。 不过,魏怀锦总觉得他这个表弟似乎对那位青姑娘有些关怀过度了。 也只是隐约猜测,少年人终于萌动情感,他聪明地没有戳破,等表弟成功和皇帝相认后,那时贵女如云,绝色满宫殿,迟早这些心思也会如流云般消散吧。 第38章 封王 中秋前日, 每年的今天因十五年前那桩事,皇帝都会亲自来到定国公府慰劳老夫人和定国公,今年亦然。说了一会儿话, 皇帝身边的大监李忠德便望见定国公朝他点头致意, 这位大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温声对身边揾泪的皇帝道:“陛下,不宜感伤过度,奴婢方才见国公府花苑秋色尚好, 不妨观赏菊/花以宽圣体。” -- 第64页 皇帝自无不可, 待走到花苑, 见园圃名种菊花极尽绽放姿态,花蕊细长如爪, 金黄灿烂便如身上龙袍, 心中感伤也稍退了些。他挥退身边的大监侍卫,一人独自坐在长亭里, 皇帝年约四十许,只是这些内在朝堂上殚精竭虑, 容貌老成,看上去倒更像是五十左右。 十五年, 先帝宠爱江王, 欲取而代之, 幸而有定国公相助,才免了一难,只是后来他北下发军时, 江王贼心不死竟然逼宫, 后来虽遭俘获, 本就病体憔悴的先帝更是一命呜呼。当年太子妃和皇太孙更是惨死, 这叫他如何能不恨。 即便是十五年过去了,每到这一天,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心里苦。 皇帝看着那金菊,喝了一口清茶,却忽而眼角瞥到了一抹身影,振得他手里端着的茶盏都在颤抖。他站了起来张望,忽看见不远处长廊那抹身影,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花前一张宛若先皇后旧时的眉眼,鼻嘴更是与他相似。 “淮儿——” 皇帝红着眼睛,轻轻地喊了一声,有那么一刹那,便连他自己都觉仿若在梦里,直到那身姿挺拔的少年望着他,定定地,似乎也忘记了说话。 皇帝执政多年,很快脑海里就冒出了很多想法,可是再多想法又有什么比父子相认更重要呢。他梗咽着,近乡情怯地走近这少年,“你是淮儿?” 少年容颜清俊,这时听到他的话,同样的是眼睛也红了,朝他走了几步,就连忙跪下,皇帝拉他起来,眼角边带着帝王的威严,却又不失为父的和蔼。“可是你舅舅把你寻了回来,这老匹夫……居然也不和我通口气。” “父皇。”少年低声念着,却身体都在颤动,可知是多么的激动。 皇帝紧紧地握着手,看着他的脸,同样是激动。“淮儿啊,你可算回到朕的身边了。” 不远处,花苑月洞门门前,花架已酴醾谢掉,绿意森森,皇帝身边的大监李忠德和定国公望着这一幕亦是感伤不已。 “定国公,这一次您可是大功啊。” 定国公道:“李大监,能够让我这侄儿与陛下再聚,乃是我魏家的荣幸。” 两只老狐狸彼此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了。 接下来一切顺理成章。 整个定国公空前的欢喜,皇帝临走前依依不舍,甚至命身边的侍卫护在皇太孙身边,才回了宫。 次日告知朝堂,皇太孙已经寻到,并验血,待入祖籍后公布天下。不是没有臣子非议的,只是有定国公早在寻到越九溪那天,便提前做好了准备,自然也很快地顺利过去了。 后宫之中,也是一片喧哗,昭王之母如今掌管后宫的皇贵妃也是朝堂事后,才知道了皇帝民间遗珠。脸色极其难看。那一天,皇帝摆驾皇贵妃府邸,一夜过去,也不是究竟两人说了什么,素来霸道的皇贵妃居然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皇太孙在确定身份后被迎进皇宫。 没过几日,皇帝便下旨昭告天下,赐为清王,外赐清王府。 青萝得知这件事便是民间传闻得沸沸扬扬、物议纷纷之时。谁不知越九溪还在襁褓之中便是皇太孙了,如今皇帝为帝君,不封太子却封王,可想而知,始终还是有所忧虑的。定国公等人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这也是越九溪,不,慕淮入宫之前便已经决定得了。 昭王如今风头无二,又有深得帝宠的皇贵妃及实力强悍的燕国公支撑,多年积累,又怎是初入皇宫的太孙能够抵抗得了,若是执意令皇帝恢复太子之位,恐怕将是第一个刚从民间认回不久便一命呜呼的皇子了。 魏老夫人和定国公都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昭王是书中的男主,虽生于皇家,却对皇位无意,只愿和心上人双宿双飞。在书中便无意和越九溪争,只是他不争,他身后的人也争。陷入皇权斗争是极其危险的,一步之错也许便是满盘皆输。 青萝喝了一口茶,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笑着,她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如今的小溪,是她再也帮不到忙的了。自从小溪入宫封王以后,就一直未得一见,她自然知道,他现在应该很忙,她也从来没想过打扰他。早在收留他的那一天,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他会迈上青云之路,而她做一个姐姐,能够做的便是不妨碍到她。 只是,始终有些感伤呢。 不过最近,不止朝堂上不平静,便是定国公府也同样的不平静,便从府里的丫鬟小厮身上都能发觉到一些。 青萝倒是安分地待在待月阁中,她如今在定国公府是以客人的身份住着的,当然很多事情,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 回了一趟老家再来到定国公府的霜儿却被吓坏了,听到外面议论纷纷的话,忍不住问:“青姑娘,小溪哥哥真的就是那位清王殿下……?”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觉得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 青萝知道她肯定是听到府里的那些风言风语了,按着她的肩膀住下,然后认真地对这个小姑娘说:“霜儿,是的。不过……” 她还没说完,霜儿就激动不已地立即保证说:“青姑娘你放心,不管谁来问我,我都什么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的。” 青萝摸了摸她的头,被她的话语逗笑了,嘴角都翘了起来。“好。” 她还没说什么呢,霜儿就已经是一副非常警惕,看谁都像是故意想要从她嘴里掏秘密的人了。 -- 第65页 青萝忽而又叹息了一声,美人叹息,总是让人觉得有些感伤的,霜儿甚至以为她是想快大半个月没见的小溪哥哥了。 “青姑娘,小溪哥哥最惦记的人就是你了,等他忙过这段时间一定回来见你的。”霜儿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青萝摇摇头,“倒不是因为这件事。霜儿,你喜欢在定国公府中一直住下去吗?” 霜儿纠结了一下,说了真心话:“国公府虽然什么都好,可是我还是……还是喜欢十里街。”顿了一下,小姑娘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说:“当然了,青姑娘在哪,霜儿就去哪。” 青萝心里暖洋洋的,很是熨帖,“好。”她叹息了一声,然后说:“我想过了这段时间后,就该出府了,既然小溪也已经入宫开府了,咱们没有继续留在国公府的理由。再说如今两家碧玉妆的生意,我再不出去管理,怕是真的要出事了。” “那可不行,碧玉妆可是姑娘你的心血呢。” “所以,等风波安静,就是时候了。”青萝望着窗外堆积的黄叶,目光不知看着什么,声音也有些漫漫的。 每当这个时候,霜儿总会觉得眼前的青姑娘仿佛离得她好远好远。 御书房中。少年换了一身玉色蟒袍,风姿峻拔,仪表非凡。虽眉目青涩,却有威仪,站在皇帝身畔,五分相似,惹得老臣们纷纷泪落。 这些都是昔日先帝在时的勋贵了,当初太子妃不愧虎将之女,奋力抵抗江王给定国公争取了时间,总而令得先帝没有死在敌手。尚在襁褓之中的皇太孙后遭遇宫闱乱事,不幸遗落民间,生死不知,眼前少年俊秀挺拔,矜贵文雅,未因从小在民间而浑浊不堪,实在是他们都错愕惊喜的。 今日,御书房中,得见的都是一双泪眼汪汪。皇帝是松了一口气,多年以来他对定国公的愧疚也总算是能够减去一些了。 “定国公,朕观淮儿有乃父风姿,以后便由你带在身边教导。” 定国公立即遵旨道:“臣知晓。” 另外,皇帝又擢拔了两位太傅教导,自然是一一从命。 临去时,皇帝和诸位大臣还有要事商议,定国公和越九溪便先行告退。 定国公道:“淮儿,你是如何觉得的?” 在皇帝身边待了半月之久的越九溪唇瓣有些凉薄地下撇,在这位舅舅面前他自然是没有掩饰,“父皇他似有疑虑,迟迟不曾确定给我兼任何等官职,应该是怕宫中那一位不满。” 早在入宫之前,朝中派系定国公便早已清晰剖析给他听,定国公自然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叹息了一声,“皇帝糊涂啊,你本就是堂堂正正的太孙,理当继承太子之位,眼下不便也就算了,只能由后宫无知妇人摇摆。当年……” 定国公眼尾都有些哀伤,接着说:“当年皇贵妃尚为太子侍妾之时,便荣宠无度,乃至兵变之夜,甚至带着昭王秘密从通道离开皇宫躲过一劫,你母后为抵御江王逆贼,苦苦支撑,乃至为了不令江王狗跳墙,就连襁褓之中的你都不敢让人带着离开,总而报信到我家,里应外合剿灭了江王。” 这段过往便是如今的皇贵妃都于理有亏的,甚至还上演了一场苦情戏求着皇帝遮掩。朝中老臣有不少便知晓的,是以这一次越九溪回宫如此顺利,便是堵着皇贵妃一个哑口无言。 “舅舅。你放心,迟早有一天我会拿回这一切。”越九溪声音平静地说着,不知为何饶是在朝堂之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他都觉得有些胆寒,随即是欣慰。 “云锦若是还在,怎会看着你这般苦。” 越九溪听说过很多人说起他的娘亲,先皇后谢云锦,据说乃是一位奇女子,性格外柔内刚、秀外慧中,就连皇帝每每说起她,都会潸然泪下。 他的母后,娘亲,在他尚在襁褓之中,便被白绫勒死,而江王一脉也早已被赐死了。不过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皇贵妃是既得利益者,难道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越九溪和定国公说过,不过当年那晚发生的事情,诸事已经不可靠了,皇贵妃如今更是稳坐后宫,深得皇帝宠爱,如若打草惊蛇,也许会引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越九溪浅言安慰了一下定国公,忽见有一黑衣王爷蟒袍的青年走来,相貌堂堂,俊美高大,正被小黄门引着向御书房而来,视线看到他们时,微微地蹙了眉头,随即又风轻云淡,似乎想到了什么般的,走了过来道:“定国公。” “昭王殿下。”定国公神情无虞,方才那些伤心都一丝没有在英武的脸庞上显示出来。 昭王慕寒,现任大理寺卿,他性格高傲,母族本就和定国公有些龌龊,见此也只是微微一点头,随即目光落在了他身边的少年身上。“清王。” 越九溪身份尊贵,便是如今没有太子身份,也是先皇后嫡出,自然不必向他低头,而昭王却是微微蹙眉,有些不快了,也是,如今的他虽未被皇帝立为太子,可在朝堂之上,从前越九溪没有回来时,也是众臣子眼中的储君殿下,骄矜自傲,岂非一日了。 “昭王。” 在外人眼中这两位兄弟是血脉至亲,可在皇家,从来没有这个说法,更别说是忽而冒出一个弟弟和自己抢夺皇帝的宠爱了。 昭王虽对皇位无意,可是皇贵妃不是,有母妃在身后蹿使,时间一长,自然是裂缝。更何况,他自认为是长兄,却被越九溪如此轻慢,当即脸色就不好看。“定国公,父皇宣本王还有要事商议,便先告辞。” -- 第66页 语气冷漠,就连定国公都皱了皱眉。 越九溪望着他这位颇受皇帝宠爱的皇兄走到琉璃瓦处的屋檐,便见皇帝身边的大监热情地迎着他往御书房里走去,他似乎并不把身边的大监重视,姿态高傲轻慢。 越九溪唇瓣轻轻勾起,真是有意思。 定国公看着他出神的地方,说:“昭王骄矜自贵,若不是有皇帝、皇贵妃为他兜着,身为大理寺卿的他得罪的人都足够他下马了。” 定国公想了想,又道:“昭王兼任大理寺卿,其他几位封王的王爷也都在朝中各部有所任命,淮儿,你打算入那部?” 越九溪收回视线,轻轻一笑,回应定国公道:“我这位大哥既然在刑部任职,那么若是能在兵部最好不过。” 定国公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圣意踌躇,苦心经营一番未尝不可能,便是不能进兵部,定国公府也能扶持得起,他们魏家开国七十年,靠得就是一个兵权走到了今日。 “好。” 走出宫门处时,定国公犹豫了一下道:“你外祖母想你了,若是得闲,也上定国公府看她一趟。” 越九溪自无不可。眼下他虽被赐了清王府,可王府尚在修葺之中,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落住,这段时间一直以来都是住在皇宫之中,陪侍在皇帝左右。 看着定国公的车驾远去,少年若有所思,那双如墨玉般眼睛里深不可测。这半月来,在宫中他亦是攻读经本,理所应当地令两位太傅喜欢,每一日都是竭力而为,不敢丝毫懈怠。他无比清楚,他能够走到今天是为何。 只是偶尔也会觉得有些累,倒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上的,他脑海里会飘过那一张熟悉得令他想要哭泣的面容。 青姐姐,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会接你到我的王府。 他在这里这样说着,更像是安慰自己。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很快王府落成,凭借着他那早逝的母后和他小心翼翼的举止终于令皇帝知道他并非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乃至出宫那一日,皇帝和皇贵妃赏赐了蓝田玉一双、黄金万两、白银二十万,更有丝绸绫罗、珍稀物件把整个礼单都堆得长长的,远胜一般封王的赐物,可以说是暌违了制度礼仪,然而前朝的御史们却无一人上奏。乃是因为这本就是贬位,所以群臣沉默。 后宫,皇贵妃所在的朝雾宫中,奢靡华丽,帷幔低垂,姿容艳丽而略显丰腴的皇贵妃就侧躺在花梨木软塌上,身边有一婢子拿着精巧的小木槌为她敲打身体。 “清王那边如何?” 她的心腹宫人在旁边禀告道:“娘娘,清王离开皇宫时,似有些不舍皇上,有些小儿女姿态,不过倒是未曾有什么不满。” 皇贵妃冷笑一声,“怕是不敢罢了。魏离的侄儿,会有不敢的,若不是这一次皇帝答应本宫只许王爷之位,否则本宫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宫人听了,只把头垂得低低的,哪敢答声。好在这满殿都是皇贵妃的人,才敢这么狂妄自大地说出这番话。不过皇贵妃的母族燕国公府早就和清王背后的定国公府早就不平很久,这些年更是为太子之位起了龌龊,眼下清王回归,更加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封王以后,在自己的王府之中,终究是自由多了,纵有各派系的眼线在王府之中,可他身边有长宁带着的一队暗卫,除了他想让别人知道的,否则什么都不会知晓。 越九溪望着皇帝亲手书写牌匾的清王府三个字,便听到身边的长宁道:“殿下,国公大人请您到府上一聚。” 越九溪收回视线,淡淡地道:“知道了。” 清王封王以后首次回国公府,全府上下自然都是满心欢喜地迎接这位贵人。霜儿也是听到奴婢们议论时才知道的,喜不自胜,手里提着花篮的她差点就连好不容易摘得花都落光了,一路上跑着回到待月阁的。 当时青萝正在练字,顺便思考着碧玉妆的新品,看到她气喘吁吁、红着一张脸跑了进来时,也被吓了一大跳。 “霜儿,你这是……怎么了?” 霜儿一把把花篮放在旁边,上气不接下气地终于把这句话给冒了出来。“小、小溪……哥哥……” 青萝顿笔悬着,饱满的墨汁都滴落在了雪白的宣纸之上,她清艳的容颜上也是惊喜非常,“小溪……回府了?” 霜儿用力地点点头。 青萝将笔放下,脸上也是欣喜不能自胜,只是很快就醒悟过来,就连迈出来的步伐也收了回去,低头有些失笑,“我忘记了,如今他已经是清王了,想必眼下也不是那么容易得见的。” 清丽容颜眉目之间都有些黯然。 “青姑娘……”霜儿有心要安慰她,可她也犹豫了,毕竟从前的小溪哥哥是温柔和善的,肯定会认青姑娘的,可现在的是皇帝之子的清王殿下…… 不过青萝始终相信少年品性,只是也知道他现在定然忙着和老夫人等人见面,便是有心有意也无法啊,压住心中那抹奇怪的情绪,眉眼带笑地道:“好了,霜儿,你小溪哥哥肯定会来的。” 快到午膳时间,便有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石榴过来待月阁请青萝到客厅一同用膳,这是尊重她,更是尊重她背后的清王,虽说她这个义姐身份从未公开过,可在清王眼中她就是义姐,自然他们都得认。 青萝来到了大厅,不同那日只有他们四人,今日不知定国公府的人,更有姻亲也同样上门一仰清王风姿。青萝是落座在老夫人身边的,自然也引起了女眷们的关注,打听过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是清王在民间时的义姐,自然一个个都是热络,至于心中又是如何看法,暂且不提。 -- 第67页 席上分了男女,自然这一次青萝是无缘见到越九溪的,只是在离席时听到丫鬟们红着脸说起清王的姿仪,甚为仰慕。 “清王殿下可真真是容貌俊美,玉树临风,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啊。更是气度不凡,走过来的时候,我都差点站不住了。” “你这妮子,怕是春心动了吧。” 丫鬟们说说笑笑,趁着贵人们饮酒作乐之际,闹着玩。 青萝听了唇瓣也轻轻含笑,只是有些遗憾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外院,此次男人们都在外院用膳,看来是见不着小溪了。 也罢。 第39章 醉酒 后来回到待月阁, 就连霜儿都忍不住问:“青姑娘,见到小溪哥哥了吗?” 青萝摇摇头,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遗憾, “今日是客宴, 男女分席,他应该在前院。” 霜儿哦了一声,然后安慰青萝说:“姑娘,小溪哥哥闲了下来, 肯定回来看你的。” “但愿如此吧。”青萝轻轻地应了一声。 下午时候, 青萝正在算账, 头疼得很,从前小溪在碧玉妆的时候, 那账自然是清楚得一目了然, 现在换了他人,虽说是按着先头的来, 不过她要是想要更详细的资料,还得自己研究一下。 算了一会儿, 她正要喝茶,手都递过去了, 忽有一双手比她更快地把茶端给她, 青萝当时正在烦恼里面的一个数据, 端起就喝,后知后觉地抬头,就看见站在旁边的清俊少年正含笑翩翩地望着她。 “小溪——”她惊喜不已地唤他, 那张桃花玉颜都染上了轻红, 曼妙清丽得让悦目的少年眸子都深了一些。 “青姐姐, 我这会儿才得闲来看你, 你不会生气吧。”少年说着这话时,又仿佛回到了在十里街青家里的日子,那时候他也时候也会这么说一些调皮话。 “怎会呢。”青萝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如今可是清王殿下了,认祖归宗,江山社稷怕是忙得厉害。” 青萝说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少年,他唇瓣抿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顺。 青萝迟疑了一下,又问:“小溪,你最近过得如何?” 她认认真真地看向他,似乎笃定他定然还有话藏在心里不肯和她说。越九溪心中微涩,从前尝尽酸甜苦辣的辛酸日子,本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当被她戳穿时,好像把那些全都分享给她听,可是不行,他不仅仅是想做一个她的弟弟。 越九溪走到她身边坐下,“一切还好,只是心忧青姐姐。” 只不过见她神色,就知道不细说,她定然是不会相信的,于是越九溪便挑拣了一些近来发生的事情和她说着,自然和皇贵妃、昭王的龌龊,还有一些不顺自然而然地被抹掉了。“……如今我已经开府了,独自在清王府住,不过……”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望向她,一脸凝重的样子,饶是青萝都紧张起来了,还以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也紧绷起脸。 少年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青姐姐,真的没什么。” 青萝:“……” 她忍不住伸手给他敲了一个暴栗,桃花颜面假装带着些怒气,“你啊,现在真是厉害了,连你青姐姐都敢糊弄。” 不过听到他报喜不报忧时,她便知道了。不过小溪长大了,他有自己的主意,她又怎么能万事都问个究竟呢。 很快,越九溪的注意力来到了她手边的账簿上,顺手就拿来看,他管理了几月的碧玉妆,已经是经验丰富了,当即就着算盘一边算,一边整理数据。 青萝就在一边看着,她也忘记了说话,越九溪也习惯了,一时忘记了他如今已经不是碧玉妆的管事了,少年清朗如玉的声音响起在屋内。她认真地听着他的见解,时不时地附和一句。 门外刚刚回来的霜儿得知越九溪来了以后,就跑了过来,只不过到了门边,看着里面这一幕就停了下来。霜儿眉眼带着欢喜的笑意,看着里面说这话正开心的两人,青姑娘可算是小溪哥哥盼回来了。 她喜滋滋地小心迈开步子往旁边走,生怕有一丝声音惊扰了这两个人,去找如玉如月学绣花去了。 等夕色入屋,满地霞色时,青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两个人竟然对了近两个月的账簿,身畔的少年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喝了一口茶,清隽秀气的眉目都有些倦怠。 “小溪你如今的算功见长啊。”青萝忍不住赞扬一句,顺便把账簿都收了起来,神情也有些懊恼,“都怪我,你明明是回来做客,竟然还顺手让你做了这些杂事。” 越九溪声音低了一些,情绪还好。“青姐姐对我有恩,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青萝道:“小溪,你很好,不用怀疑自己。” 越九溪猝然看着她,慢慢地眼瞳也有些微湿,倒叫青萝阵地大乱,举手无措了,她伸出手按在少年那已经渐渐长开了、宽敞的肩膀上,柔声地问:“我是你青姐姐啊,有什么事尽管向我说,莫拘着自己了。” 说到底,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来自后世的青萝无比清楚,一旦站在权力之巅,无论是男女都是一样,皇帝若是真的在意他,也就不会仅仅以一个封号清王了事。 越九溪那些话在心中辗转了很多回,出口时却发现连声音都是那么沙哑,他很快掩饰去眸底的脆弱,对她说:“青姐姐,我觉得……有些累了。” -- 第68页 “好,那你睡一觉吧。”青萝温柔地望着他,“别怕,我就在你的身边,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那桃花眸中似有春色缠绵,温柔如一潭春水,让人忘了忧愁,鼻端是她身上的暖香,也是他最熟悉的那些胭脂香。好久好久没有舒舒服服、无忧无虑地入睡一次的他,点点头,在她面前轻轻趴着那长桌阖上了眼睛,细长的睫毛轻翘垂着,如鸦羽般浓密。 很快,耳畔也传来他清浅的呼吸声,微微的鼾声。 他已经入睡了。睡容恬静乖巧,白皙的面容犹然青涩,却见坚毅。睡梦之中仿佛遇见了什么事情,忽而眉心微蹙,似有些不安抑郁。 青萝猜想,可能是入宫这段时间遇见了太多不快吧。纵然有定国公相助,皇宫之中若是被人排斥,心理上被冷遇又如何短时间能够平息下来。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她能做的似乎不多,从小溪决定回宫以后,以后的路只能他自己一个人走。她也只能嘘寒问暖,在他来的时候尽量多给予关照。 她坐在一边,把剩下的分析写了成信,然后装在信封中,就走出了房间,正好看见了外边和如玉如玉在学绣花的霜儿。 霜儿看见她时,疑惑了一下,“青姑娘,小溪……殿下不是在里面?” 如月如玉同样是相当好奇地视线往里边跑。 “殿下困了,小憩一会儿。”青萝随便解释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信给了霜儿,“霜儿,帮我把这两封信给小五,让他和碧玉妆的两位管事一起看。” 霜儿应了一声。 这会儿,青萝看了看天色,发觉也不早了,她踌躇了一下,又带着如月如玉亲自下厨,简单的四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不过做菜的时候往里边滴了一两滴灵液。小溪他神经太紧绷了,这段时间来太不容易了,这些灵液也能舒缓他的身心,接下来更有精力去想后面的路吧。 越九溪嗅到那股熟悉而让人胃口大开的饭菜香时,终于醒来,发觉手脚发酸,不过身体和心里的都似乎减少了太多,只是在发现青萝不在身边,醒来第一时间意识还未彻底回笼,猛然间忍不住在黄昏落下,有些黯淡的屋子里四处寻找她,一无所获时,心中仿佛被什么啃噬了一大块似的。 “小溪……”那抹窈窕熟悉的身影忽而从门边出现时,他定定地望着她。 青萝也被他这小狗狗般黏人又可怜的目光镇住了,后半句话是看着他迟疑地说着:“你这是……” 看到她时,心中已经落定,越九溪掩饰住眸底那些黏稠阴冷的情绪,展颜一笑,“我还以为在做梦,青姐姐不在这里呢。” 青萝看着他脸上压着的红痕,配合这小孩要糖可怜巴巴的神情,有些忍俊不禁,“刚才去做饭了,小溪一起吃顿晚膳吧。” 越九溪顺着她的视线揉了揉脸,自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眸光里都带着一些盼望,“青姐姐做的饭菜,我好久没吃过了。” 青萝嘴角抿笑,“那一会儿多吃一点。” 他们走出来时,如玉她们已经把菜都摆好了,霜儿更是拿了一壶不久前老夫人送来的石榴酒,嚷嚷笑道:“青姐姐,你和殿下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今晚也得开开心心地喝点石榴酒。” 看到那壶石榴酒时,越九溪眸子里出现了些错愕,然而随即想起了不久前青姐姐喝醉的样子,犹豫着,正要把这酒拦下时,白衣少女已经从霜儿手中笑纳了,她指尖莹润微微捏着白瓷酒盏,葱白如玉,点缀浅红蔻丹,却比那白瓷酒盏还要肤白细腻。 “好啊,今日好不容易相聚,小溪你便陪我喝些果酒吧,听说这石榴酒是老夫人身边的石榴姑娘亲自酿的,乃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她料想这是果酒,还是给老夫人喝的,他们俩喝一些没所谓吧。本来古代的果酒就没什么酒精含量,就像是现代的果汁差不多。 霜儿等人看着这一幕时,也把这场地留给了这对姐弟,好不容易青姑娘能和殿下聚一聚,自然也哪个傻着站在里面,也给他们说说体己话。 越九溪欲言又止,他上次算是知道了,他这青姐姐分明就是沾不得酒,几杯果酒下肚,定然会醉了。只不过对上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时,他竟然说不出那些拒绝的话,更不想扫了她的兴头。暗暗在心中想,一会儿看着点,不让青姐姐多喝便是。 “自然是好啊。”他微带担忧,抿着嘴,浅浅说着。 青萝只顾着琢磨那石榴酒去了,趁机捏开酒盏盖子,就看到里面是淡红如绢般美丽的酒液,香气浓郁,她心中一动,隔空便往里面落了一滴灵液,趁着那香气飘出之际,重新阖上。 听说他说这句话,便拿着酒盏替他斟酌,那淡红色的酒液如细细的小溪般倾倒在白瓷酒杯里,清香扑鼻,有一股石榴汁醇厚的香气,惹的人垂涎欲滴。 越九溪狐疑地嗅着那酒香,只觉得远比刚才闻到的更为清冽醇厚,转瞬他也不愿意去多想了,在青萝的身边,是他最安心的一刻,他知道,她永远都会站在他这边。 青萝已经先抿了一口石榴酒,只觉淡淡清香入嘴微甜,浅浅涩味,反而增添了不少的风味,似被霜儿放在井底冰镇过一会儿,入喉微凉,果香犹在。她眉眼都松懈轻快了下来,发觉身畔少年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她回眸浅浅一笑,如玉脸蛋也被这酒微醺得桃花颜面,眸子水光潋滟有些滴水之感。 -- 第69页 “小溪,你也喝喝看,这石榴酒的确不错。”加了灵液后,风味简直是她上辈子加这辈子喝过的酒总和都比不过这一小杯。 她舒服的样子也让越九溪唇瓣都带上了笑意,他手指捏起白色瓷盏,喝了一口,眉心也展开了。 “青姐姐,这酒不错。” 青萝给他夹了菜,“是啊,尝尝看,我好久没做鱼了,也不知道现在符不符合你的胃口。” 被关心的感觉没人能够抗拒,更别说是自己内心在意的那个人了。越九溪拿着筷子尝了一口,还是那样熟悉的味道,也是他一直惦念不已的味道,真的吃到了,才有一种真实的、双脚踏地的感觉。 他没有接话,只是认真地吃着,每一道菜都吃。 青萝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吃着,心里也开心,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石榴酒,享受着那香醇可口的酒液滑过喉咙的清凉之感,眸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她又倒了一杯,双手端着杯盏,含着笑轻轻抬起对着他说:“小溪,来,一起喝一杯。你青姐姐啊,祝你往后的日子一切皆如所愿,舒舒服服,做自己心里喜欢的事情。” 她眨眨眼,有些少女的娇俏之姿,脸庞微红,真似海棠花开般的娇艳,眸中却都是温情脉脉,毫无混淆的情愫,就是对自家弟弟的欢喜。 正因为看出来了,越九溪那颗心才会如同坠入冰窟般的寒凉。 可她却不知道,似有些微醺般的,也斜着他,唇瓣微张。 “怎么了?”他长时间望着她没说话,她有所疑惑地问出了声。 越九溪敛去眸中的失落,抬眸时再自然不过了,他端着杯盏轻轻靠了一下青萝手中的杯盏,轻响振振,他一饮而尽,眼中含着温柔笑意。“青姐姐,九溪也祝愿你,只要有九溪在的一天,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欺负到你。” 少年眸子里有些执拗的神情,语气平淡,然而却是铿锵有力。 “好好好。”青萝听着他的这句话,眸子也微微有些湿润,她眼中亦是有他的骄傲。 青萝又给他倒了一杯石榴酒。“咱们姐弟之间,无需如此客气。这世间,我再信任你不过了。” “嗯。”少年声音拖长了些,只是心底却有些苦涩。可是青姐姐,我要的不只是你的信任啊,我……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实在是贪婪过分了。 他视线如蛛网般网住了她,伪装成温柔的眸色里有太多的贪婪了。 他状若无意地陪着她,说了一会儿的体己话,又陪着她用了几杯石榴酒,她脸色已经是嫣然如桃花,不胜酒力了,就连抬眼看他的眸子都湿漉漉的,竟然叫他看出了些可怜巴巴。 “青姐姐……你醉了。”他终于还是没有过去心里那一关,猛然就从她手中夺过了那盏石榴酒,清丽无双的女子眉间也有些错愕,随即温文一笑,那唇瓣被酒液浸泡过,鲜红欲滴,仿若是刚采下来的樱桃般鲜嫩。 “小溪,才几杯果酒,我怎么会醉呢。”她自己都不信,只是觉得头也有些微沉,眼皮子也有些重,她撑起来,按了按额头,蹙眉有些闷闷不乐,“小溪啊,你长大了,青姐姐很欣慰,只是……你偶尔也要记得来看看我啊。” 越九溪听到她说这话时,就敢确定,她的确是醉了,否则青姐姐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他心里有些酸涩,不过更多的却是高兴,原来不是他以为青姐姐根本就不在意他,是青姐姐怕打扰到他。 他正欲回答一句,女子的纤纤玉指落定在他的手臂上,她朦胧着一双眼睛微带酒意,视线摇晃看得不清晰,朝他面前凑近了些。 越九溪呼吸一窒,像是忘记了如何应对,她说话之间轻吐的兰气袭面而来,不知不觉那颈项红透到了脸颊,他低垂下头,眼神都无处安放,却听这个始作俑者还语气故作欢乐地说:“不过我啊……真的很开心,看到你如今昂扬峥嵘、意气风发的样子,少年人便该如此。” 昂扬峥嵘、意气风华,总觉得这些词似乎放在他的身上有些奇怪了,越九溪忍不住想,眸色微暖,也只有在她的心中,他永远都是最好的吧。 可是…… 他忽而苦涩地抿了抿唇瓣,可是那些都是他伪装出来的模样。他看着她时,真挚炽烈,如生命之火燃烧着。 “青姐姐……”他涩涩地开口,声线都轻哑着,女子一只手撑着桌子,姿态有些慵懒,不复平日里的温雅端庄,有些小女儿姿态,眸光像辗碎了的波光,搅混了一池月色,正望着他,等待着他藏在嘴中的后半句话。 只是,瞬间地忽而松开了手,他忍不住迟疑了一下,才发觉她已经微微眯着眼睛,支着脑袋,似困了,又似醉了,下颌点水蜻蜓般的,有些迷糊可爱。 本还在紧张当中的越九溪望着这一幕,忽而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有些肆意,更像是堆积了很久的释放出来。 他一口喝完杯中的酒液,一直压抑了的心情也彻底舒畅开来。 看着她还啄米似的样子,他心里动了动,叹了一口气,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她周边清了一下,然后安置她的手臂,让她靠在手臂里睡着,她睡着也轻轻含笑着,不知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在他撤开手的时候,竟然微微蹭了一下似的把云鬓花颜都靠在他手臂上,轻轻地哼出他的名字。 “小溪。” 越九溪扬起笑容,可是很快又听见她的下一句。“小反派……” -- 第70页 他蹙眉,一时听得模糊,竟然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但总觉得似乎也在叫他。 他没有多加留意,只是苦恼手臂上柔软而热热的温度,那流云般的发、海棠花般微红的脸颊滚烫得让他不知如何应对,他用了些力气想要松开,但见她眉目微微蹙起时,又心软得一塌糊涂。手指微凉,微触那不描自黛的眉,她忽而暖暖地绽放一个笑意。 “青姐姐,你……究竟梦见了什么?”他低着声音,忍不住问向面前的这个人。 是梦见了我吗? 梦里的我们如何? 他呼吸微深,看着眼前这张娇娇欲滴的玉面,忍不住凑近,那唇似酒液浸着,灯火下竟然有晶透之感裹着那红如石榴般的唇瓣。他盯着喉咙微动,心魂动荡,手臂微颤了一下,而梦中的女子全然未觉,只是微微前倾了一些,唇瓣轻轻靠在他雪色袖子。 他已心猿意马。 望向她的眸光便如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的女人一样。 “小、殿……”霜儿走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竟然也有些呆住了,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 越九溪视线冷冷地看着她。 “殿下,有人来找您。”那目光简直是吃人似的吓人,霜儿也有些害怕他了。她这句话都是错开他的视线说着的。 “嗯。” 少年轻柔地挪开靠着他手臂的女子,“青姐姐累了,你扶她过去休憩。” 霜儿也匆忙赶到桌子边,看着自家姑娘分明就是醉了,脸颊都红得娇滴滴似花。她正打算摇一摇,却被身边的越九溪以眸光制止。 霜儿只好轻轻扶起白衣女子。 “我先回王府了,霜儿,青姐姐醒来时,帮我和她说上一声。” 霜儿自然是应下。 越九溪望着她们,过了一会儿,终于收敛住眸子的异色,等到浑身体温都凉了下来,才走出了屋门。院门外花圃金□□\\花灿漫的石子路畔,他的侍卫长长宁正站在那里等着,见着他,便唤道:“殿下。” 越九溪没有一丝眷恋身后,走过他身畔,淡淡地道:“吩咐了长安吗?” 长宁怔了一下,点头。 越九溪道:“回府吧。” 长宁应了一声的同时,又忍不住看了看身后的待月阁,主子还真是在意他这个义姐。 第40章 越九溪的礼物 “殿下, 这是先前调查青姑娘的资料。”长宁也没想到殿下这位义姐的身世还这么坎坷,竟然还会和昭王扯上关系。 越九溪早便知道青萝的家人趋炎附势,卖女求荣有多么令人讨厌。同样的昭王也一样令人厌恶。若是真的爱芳华郡主, 青家人送上门的女儿又何必那么绝情地将青姐姐扫地出门, 哪怕叫一个人送回青家……不不不,越九溪忽而明白了,为何青姐姐不愿意回到青家,在出王府的同时就隐身于民间, 可知她过去在青府中的处境有多么的不好。 无论是昭王还是青家, 他都会给青姐姐一个说法。 长宁看见他眸子的寒意, 面上笼罩的阴云时,也都明白了这位殿下想做什么。其实朝堂之上殿下和昭王早就是不合, 那昭王高傲, 自持母族,又是庶长子, 十五年来享尽荣华富贵,怎会轻易低头。好在殿下素来能忍, 风度矜持、含蓄优雅,若是换一个民间回去的皇子怕是也无法走到今日。 长宁将近日来的事情都一一报告, 越九溪嗯了一声。最后, 长宁想了一下, 还是把那件事给说了:“殿下,近日来青家耳闻青姑娘乃是殿下您的义姐,有意拉拢, 只是青姑娘深居国公府中, 无缘得见, 蠢蠢欲动……” 越九溪蹙眉, 唇边扬开一个冷冷的笑。“我看青平这六品掌狱是不想做了。” 长宁听着他这虽平平淡淡却隐含杀机的话语,暗暗为青家人擦汗。 深居定国公府中的青萝同样从小五处得知了这件事,当初昭王把她赶出了王府以后,按常理来说她应该是回青府的,可青家人是如何德性,她从原身的记忆中便早已得知,况且生她的姨娘早早地死了,她也没有必要回去再受青夫人的嗟磨。 只是没想到,青家人消息这么灵通,一听说她现在小溪的义姐时就蠢蠢欲动,甚至想要接她回青家。可惜都被定国公府拦住了。老夫人身边的金玲嬷嬷甚至私下让她放心:“不是什么人都能攀附起清王殿下的,青姑娘如今为殿下的义姐,更不会受任何人欺辱。” 青萝不傻,也听得懂里面的敲打,她这义姐身份是小溪于贫寒之时认的,发达之际更不可能忘记,否则若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指不定要把小溪的名声搞得有多难听。 况且,青家……呵呵,她不惹他们,他们反而几次三番主动上门了。 就连霜儿也忿忿不平,“咱们女孩真的是命苦,姑娘这样的人也舍得嗟磨。” 青萝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放心,只要咱们在这国公府的一日,他们也进不来。”只不过内心她也知道,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这国公府中,青家人迟早还是会找上门来的,况且若是有青家人这件事,这几天她本来都打算和老夫人告辞,回到十里街了。真是计划不如变化。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越九溪为一品亲王,奉召上朝,其余几位王爷中以昭王为首,皇帝今日心情还不错,恰逢遇见江南兴修水利之事,便和蔼地让他这些儿子们来说一下他们的意见,几位王爷们暗暗对视一眼,轮着答过,中规中矩,便开始向旁边的越九溪发难了。 -- 第71页 温王站出来道:“儿臣们愚见,不若让清王也发表一下议论,清王自幼居于民间,想必定然很清楚民间人的看法。” 傻子都能看得出这么明显的针对,满朝文武更是摇了摇头,觉得要遭,也只有越九溪派系的人面无表情,定国公本人更是渊渟岳峙、泰然自若,让人看不出心思。 金銮殿上的皇帝皱了皱眉,儿子们的纷争他这些年不可能看不出,只是从前有个昭王压着,大家都敢动,如今清王回来了,他尚未立太子,所以人心浮动了。只不过……太子之位,他左思右想,始终还是没有决断。 “清王,你来说说看。” “儿臣领旨。”越九溪脸色平静,本就出落得颜色非凡,矜贵清冷,如今入了皇家,亲王蟒袍相衬,更是英姿勃发,尊贵无匹,乃有天潢贵胄气度,便是在这森冷威严的金銮殿下,都未曾有一点的退缩。 群臣满意颔首,先不管说不说得出,说得好不好,光是这一份气度就衬得上他嫡长子的身份,说不好也只是民间岁月蹉跎,未来多花点心思未尝不可。 谁料,待越九溪说完以后,满殿文武都静默了一刻。便是一向倨傲的昭王也对他侧目而看。 皇帝本人也很满意,他说得不算有多么完美,当然了,皇帝本人养着这些官员又不是白吃粮食的。只是没想到他这清王见解倒是到底独特,居然提出了以工代赈的说法,先不说实施起来的难度,对春洪秋竭的灾民来说倒是有利。 皇帝本人也沉默着,过了一会儿龙颜含笑,“说得好,清王陷落民间,仍有朕的风姿,定国公真是有劳你的教导了。” 定国公手持笏板,上前一步:“臣可不敢贸然领功,乃是清王殿下天资聪颖,又有太傅先生在旁教导之功。” 皇帝笑道:“爱卿谦虚了。”很快又亲自赏赐了给了越九溪和定国公若干赏赐,这才作罢。 朝中官员们最是看得懂皇帝的风向标,马上就知道了皇帝的不满,清王再出身民间也罢,也只是意外使然,便是皇帝本人都有所愧疚,岂是随便让人打压的,便是几乎和清王站在对立面的昭王也不曾在皇帝面前落清王面子。 温王等人也看出了皇帝的不喜,颇为悻悻。 昭王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清王再怎么也是皇长子,真真正正的嫡出,真是没头脑。昭王又望向站在旁边不远处的少年,目光之中有些欣赏之意。 下朝后,皇帝留了定国公等一众大臣,似乎是边疆外敌侵扰,欲要派人镇压,王爷皇子们纷纷先退朝。因为方才朝堂之上发生的争论,皇帝不在身边,王爷皇子们自然是懒得给好脸色,根本就不屑与清王相处,纷纷将他孤立。昭王慕寒走出来便看见长身玉立的少年孤自走在玉阑干处,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昭王自持长子身份,一向也以宽和风度为人所夸,不管是不是真的,二十多年了,装也得装习惯了。 身边随侍见他欲要往清王那边走出,连忙小声劝诫:“殿下,皇贵妃……” 昭王回眸盯了他一眼,冷冰冰的。任哪个成年男人动不动就被身边人拿自己母亲来镇压自己,再孝顺都难有好脸色。 随侍心中一寒,便是这么一踌躇,那昭王已经大步飞扬地走到了清王身边。 越九溪发觉昭王来到身边时,有些莫名其妙,因为青萝一事对他的厌恶都隐隐藏在那远山近黛般的眉目之间。他站定在玉桥边,回眸道:“不知昭王有何见教?” 昭王听着他直呼称号,有些不快地纠正:“清王,本王年长你些,本朝向来信奉孝道,父义母慈,兄友弟恭,你便是唤我一声皇兄就这样难?” 昭王生得峻拔,鼻梁高挺,五官棱角分明,眉清目朗,仪表堂堂,是本朝有名的美男子。眼下居高临下,自然是要比青涩的少年更有魄力,可少年临渊而立,却无可惧色,未曾被他威迫所摄,眉骨清敛,容色笼着冷霜,吐字清晰。 “昭王若是找我,便是那这些话来压我,那大可不必,本王没有空闲到与昭王你坐而论道,争个长短。” “你我同为超品亲王,若真论嫡庶,也该是你唤我一声。”越九溪漠然而道。 “你——”昭王脸色难看。 越九溪唇瓣添点笑意:“怎么,昭王反而不高兴了,不是你要论兄友弟恭?” 昭王没想到他这个流落在民间的弟弟如此牙尖嘴利,当即也没有了亲近的心情了,淡淡地说了他来的目的。“清王,你何必咄咄逼人,本王乃是见你初涉朝堂,好心想要提醒你一番。温王等人或许是明显了一些,更有暗处涌流。”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越九溪心中从未如此无语过,这或许就是青姐姐说过的大白莲吧。若说暗流涌动,对他危机最大的可不就是你和皇贵妃这一派系。 越九溪无意与他耗费功夫,“昭王多心了,本王自有见解。” 就在他欲告辞时,忽听得身边昭王冷笑一声。 “你还年轻,不知有些时候害人往往的便是身边的人。”他一副高深莫测、深沉含蓄的神情。 被他缠住了的越九溪:“……” “昭王有话便说。” “本王听说清王流落民间低谷时,曾经被一女子收留而免遭一难,这女子是否为六品掌狱青平之妹青萝?” -- 第72页 越九溪心中扯起波澜万丈,恨不得将眼前人给杀了作罢,可在这人多眼杂的皇宫之中,他也只能忍耐,见眼前的男人还欲卖弄的样子,他心情很差,就连语气也都寒意森森。 “昭王,你还想说什么?” 昭王目露悲悯地瞧着他,以为他还尚不知情,于是好心把事情揭发。“你不知这青家人实在无耻,青萝姑娘曾经被他们送给本王为妾,后……本王不喜退回,谁知这青萝姑娘并未回到青家,而独自居住坊间,这才有幸收留你。青萝姑娘虽为你义姐,可她终究是父母双在,更有长兄在侧,如今住在定国公府像什么样子,青家人本欲见她接回去,你这义姐反而不肯,贪恋荣华,连双亲都……” 昭王本欲继续说,可忽而对上少年那双猩红的眸子时,话便逗留在了嘴边。 “昭王,你说够了没有?” 昭王皱眉,他好心提醒他,别沾这种事,怎料却被他敌对,他本就是冷峻性子,当即也脸冷了下来。“慕淮,你这是什么意思?”直接便称呼越九溪回宫以后的名字了,可想而知是多么气愤。 越九溪眸子微阖后张开,鸦羽般的长睫掩去眸中阴翳,“你不配说她。” “你——”昭王额头青筋暴起,未曾想到,他会为一个小官之女而这样落自己的面子。 少年容色冷冽,似一把出鞘携寒霜而至的利剑。 昭王哑口无言。 “昭王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好心,做君子的滋味很好吧,我青姐姐绝色倾城,秀外慧中,什么样的男子配不上,可一送入王府便被你直接赶了出来,若不是她聪颖,独立门户,怕是现在早就香消玉殒。青家人是虎狼,你又何曾清纯到哪里去。” “你——” 越九溪薄戾地望着他,继续说:“青家人我自会收拾,用不得你提醒。还有……昭王,咱们一语不投机,又何必勉强,你是君子,没谁是小人,饶过彼此吧。” 少年说罢,便转身离去。 昭王随侍在旁边光看脸色就知道他们不对了,擦擦汗赶到昭王面前,更见自家主子脸色狰狞,眼神阴鸷,可见是没从那清王殿下处讨着好。 “慕淮,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齿里蹦出来的。 昭王随侍也不由地低下了头。“殿下,皇贵妃娘娘宣见。” 昭王冷哼一声,道:“知道了。”目光森寒尤且望着那少年远处的背影。 随侍微不可见地摇摇头,满京城中的人都觉得自家殿下乃是君子般的人物,虽性情冷傲了些,尤且可托付,只是他们远远不知道,王侯又岂是真正的君子,裹着一层皮罢了,外里金镶玉,内里如何不堪不足为外人道也。 自家殿下还算是好了些,只是冷峻高傲,从不肯低于人一头。虽不似君子,行事上却颇把儒家古板死心眼的缺点学足了。 也未免沉溺于儿女之事了些,堂堂的一品亲王竟然被那芳华郡主践踏,殿下非但不气,反而觉得她有意思得紧。思及此,随侍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皇帝赏赐一落到清王府,很快连同整个京城的勋贵人家都知道了这位遗落民间的清王殿下,并非混入珍珠之中的鱼目,反倒是品行懿德,容姿出色。更听说这清王也才十五六岁,还未娶妻,身边也不曾有侍妾,有女孩的家里也不免有些动心了。 这些都是外话。 而清王府中,长宁见自家殿下面带愠色踏出宫殿之时,就知肯定是和青姑娘有关。他这位殿下,性情沉郁,擅假于表,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清隽温雅容色,便是对策帝王、面对他那些不怀好意的兄弟也未尝有过愠色,温润矜贵得令人挑不出错处。 虽是有恩的义姐,可未免也太重视了一些。甚至还令暗卫长安和如玉亲自在身侧保护,总令他有些不安。 “长宁?”殿下清寒如水的声音把长宁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越九溪眸子也一眯,有些不悦地望了他一眼。那一眼几乎涤荡长宁心魄,觉得自己被一眼看穿了似的,明明只是一个方十六岁不到的少年。 “长宁一时失神,还请殿下原谅。” 越九溪淡声道:“本王并非那等冷峻之人,无需多礼。” “谢殿下。” 越九溪轻轻捏着左手大拇指处的白玉扳指,垂眸语气冷静而寒凉。“青家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长宁拱手道:“回禀殿下,那青平已经令青父写下了绝义书,书曰父女断绝关系,青姑娘此后再也非青家之人。” 说罢,将那青家的绝义书双手呈上。 越九溪接过浅浅地瞥了一眼,看见上面猩红的手印后,唇边终于露出了一丝不作伪的笑意,终于有了他这个年龄的朝气蓬勃、真挚明烈。 “青姐姐看到……一定会高兴吧。” 越九溪又浅言吩咐道:“寻个人送给青姐姐,便说是我送给她的礼物。” 长宁诺了一声。 越九溪忽而又想起今日皇帝赐下的珠宝布匹,又道:“去库房挑拣些上等的珠宝布匹一并送去,便说是父皇赏赐,她为我义姐,有荣与焉,也是我的一些心意,万不可推辞。”自然是不能把皇帝的赏赐送人,不过这些时日他个人也得不少额外的东西,库房之中也算是小有积攒了。 他墨玉眸子里凝着些温柔底色,如春水潋滟。缓了缓,“祖母她们那边,同样也是。” -- 第73页 “属下知晓了,殿下的心意,长宁一定会送到。”从一方面来说,殿下记恩,对他们这些属下来说,有这样的主子乃是有幸的。只是…… 长宁敛去了那些心思,不再细想,唯恐真的错乱出一些令人害怕的事情。 清王殿下身边的人给义姐送礼,又是在母族之中,很快老夫人便都得知了。送礼过来的寺人温和款款,又有魏老夫人在侧,青萝本欲不收,被他们都劝得推脱不了。 寺人笑道:“青小姐,我家殿下在府中常常念叨您和老夫人,眼下奴才亲眼着见无忧,一会儿才好回去禀告啊。青小姐若是不收,奴才怕是无颜愧对殿下。” 老夫人也道:“他说得没错,都是清王的一片心意,你是他贫贱时所拜的义姐,没道理如今荣华了,就把你给远远抛在身后。今日陛下赏赐,清王念恩,另送礼以表心意,萝儿你收下便是。” “这……”青萝不是那样忸怩的人,很快也知道了越九溪的心意,谢恩了。 她唇瓣边带着些笑意。小溪这孩子……她心中熨烫暖心,到了今日,更知当初她未曾做错过,在书中也许他是一个小反派,可是在这真实世界之中,岂能是书中的纸片人而一成不变的。她知道他所有的缺点,亦知道他所有的有点。 作为年长者的修养,就是不轻易评定一个年幼者的品行,并予以订正。少年人未曾幻灭理想,青春美丽、无所畏惧,本就应该是给予最好的养料令其生长。 清王府寺人送来的礼物,珠宝布匹、衣饰华食,皆是当世一等,霜儿都已经看花了眼睛,盯着那些美丽璀璨的珠宝直咽口水。见多识广的青萝掩袖失笑,虽然都是极好的东西,知道是小溪的一片心意,不过于她用处不大,怕是只能深藏来日看有没有地方使用。 那寺人临走之前,又另外恭敬地递了一封信给青萝,款款笑道:“此物是殿下特地吩咐给青小姐的。” 青萝素手接过,只是以为家书,她拆开信一看,看见乃是来自青老爷的义绝书后,桃花眸中都起了些水汽。 她掩去眸中欣慰,将信重新装了进去,看着眼巴巴等待着她留话的寺人,温声道:“劳回殿下,青萝欣喜,不能自胜。遥叩贵安,诸事顺益。” 寺人也欢喜地行礼道:“有青小姐这席话,奴才总算安心了。” 和魏老夫人告辞后,重新回到待月阁后,便是霜儿也好奇起这封信到底写着什么,才能令自家小姐回来时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格外轻盈,满面笑容,神采奕奕,就连云鬓花颜也多了几分恬静从容,不复这几日以来因青家人纠缠不休的郁色。 “难道……”霜儿惊讶,眸子也是亮晶晶的,脸颊也晕上惊喜。 青萝轻笑一声,知道霜儿已经猜了出来,她抿着唇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般般入画,皎皎明月般容姿出尘。“你小溪哥哥啊,定然是知道了青家人前来纠缠,略施手段让我那老爹爹写了一份义绝书,如此来,如今我和青家再无关联,你也不用忧愁叹气了。” 霜儿松了一口气,道:“真好。”只是记忆翻滚出那日她亲眼所见的一幕,对身侧的青姑娘,欲言又止。她眸子跳闪闪的,一看便知有心事,只是青萝想着另外一件事,未曾注意到。 “霜儿,不久前我便打算带着你向老夫人辞别,重回十里街,只是先前因青家之人惊扰,有所不便,如今已无后顾之忧了,我打算过段时间便说一说。” 霜儿无不可,只是想起小溪哥哥,犹豫了一下,“青姑娘,咱们是不是得先和小、殿下说一声?” 青萝也是眉间微凝,差点把忘了,她想了一下,又道:“也好。” 第41章 心有鸣 下朝回来的定国公很快就和越九溪商议去边疆之事, 那日皇帝在朝堂之上点过名字,只是后来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定国公为主, 越九溪为辅。这也是定国公和皇帝私下谈好了, 清王回宫,也该做出点事给官员百姓看看。况且,这次有定国公照料,边疆事情也不大。 商议完了以后, 两人从书房里出来, 越九溪难得来一次国公府, 于是辞别了定国公,去看魏老夫人。 当然, 还有青姐姐。未曾想到, 他走到东怡阁后,却听到他青姐姐向老夫人辞别, 跟着越九溪走进来的丫鬟石榴看到含笑浅风般的清王忽而面无表情地站在帷幕后,噤若寒蝉地都忘记了说话。好在屋里的其他丫鬟已经发现了, 立即快步前去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清王殿下来了。” 老夫人一脸不舍地正在挽留青萝, 听到丫鬟的这一声禀告, 立即对青萝笑道:“也好, 你义弟来了,听听他如何说?” 青萝也微些诧异,“也好。” 青萝和老夫人看着那着亲王常服的少年风度翩翩、从容优雅地走了进来, 只是觑着脸色未免有些寒霜凛然。 “清王殿下, 老身有礼了——”老夫人话还未说完, 便被少年快步走来扶住, 他分外不赞同地道:“祖母是一品诏命,又是本王的母族,何须多礼。”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顺势起来。 青萝怔了怔,唇瓣含笑,福身道:“民女见过清王。” 越九溪那双墨玉眸子转而有些无奈和寂寥地看着她,“青姐姐,无须多礼。” 私底下,青萝并不多礼,只是有老夫人在身畔,该做的礼仪还是得全。 -- 第74页 三人落座后,青萝觑见少年那冷若冰霜的容颜已有冰雪消融的迹象,不过眉眼之间却犹有郁色。她也跟着蹙眉,难道是遇见了什么闷闷不乐的事情?她有心想要问一问,不过也要等晚些时候两人的时候。 越九溪陪着老夫人说着话,青萝看着他,许些时候没见,变化很大的,昔日那个怯懦阴暗的少年仿佛从未存在过,他回应着老夫人的话,甚至还逗得老夫人笑了,优雅从容,英姿勃发,渊渟岳峙,出色眉眼虽青涩却夺目耀眼。 青萝心里那颗不安的心又被抚慰到,她笑着看着他们说话。知道老夫人忽而想起来了,道:“淮儿,有件事老身觉得还是需要你也知晓。” 越九溪道:“外祖母说,淮儿听着。” 老夫人精神矍铄,视线停驻在一旁的蓝衫女子身上,“萝儿方才和我说,她入府已近两月,如今诸事已了,她欲回到十里街的青家重新生活。你如何看——” 越九溪垂眸,长长的睫羽遮住了太多的情绪,他早在门口便听见了。就如老夫人说的那样,的确是诸事已了,原本让他们烦心的青家人都已经解决了,青姐姐就算回到十里街也没什么。谁又敢欺负有越国公和他所照料的青姐姐呢。 可是……他还没吐出的话像是有千金般的重,抬眸映上那双秀美盈盈的桃花眼时,她似在安慰他般,含着些许浅浅的笑意。他瞬间有些气馁,对她道:“青姐姐……可是在国公府住不惯?” 青萝连忙道:“怎会,有老夫人照料,一切都好,只是青萝过惯了民间的生活,所以……” 她还没说完,越九溪便斩钉截铁地道:“青姐姐既然在国公府也住了一段时间,如今我已被赐王府,青姐姐何不到我那住一段时间?” 旁边的老夫人轻微地皱了皱眉头,倒也没说什么,他们虽为义姐弟,可毕竟年龄都不小了。特别是在这清王刚入祖庙之时,恐怕会引起宗室的注意。 同样的,青萝也想到了,她看着眼前这有些执拗的少年,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溪,不可。” 他脸色有些摇摇欲坠的苍白。 青萝心软地向他解释说:“小溪,你若是真的念着这段情,也该知道对你青姐姐来说,平静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越九溪何曾不知,他只是不愿意她远离了自己的视线,他害怕……永远无法得到她。他想,可能从一开始他就喜欢上了眼前这个人,只是一直把她当做头顶的明月仰望,仰望着,终于某天发现自己可以攀摘了,却原来是镜花水月。 甚至,他隐瞒着,不敢让她发现,只怕她会厌恶他。她……只是拿他当弟弟看啊。 明明他应该想得开,离开定国公府又如何,可是她又连王府都不愿意,是不是觉得如今的他已经不再需要她的照拂,所以彻底放手了。 不。 无论如何在外装出那副成熟持重的样子,他都知道,他原本就是一无所有的人。如果连她都会离开自己,那么他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更加是摇摇欲坠般的不真实了。 “小溪——”青萝明显地发觉到了他神情有些奇诡,忍不住唤了一声。 越九溪回过神来,俊秀的容颜有些苍白之色,就连那眸子也有些掩饰不住的阴郁。他唇瓣扯开一个有些假的笑容,“青姐姐可是怕人说闲话,若是这样,无需顾虑,本王虽碌碌,可若是连青姐姐你都庇佑不了,还不如和你一同回十里街。” “淮儿……”老夫人有些不悦了。 青萝只当他年轻,不经世事,虽然是一片好心,可往往容易办成坏事。本欲出口,可见老夫人有话要讲,便也歇了一口气。 “外祖母。”越九溪眼神坚定,似乎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轻易地翻过这一篇。 “萝儿没有说错,眼下是你该谨慎行事,不过……”魏老夫人虽觉得他心意可嘉,不过更觉得青萝有道理,只是他考虑得也没错,目光又转向青萝:“萝儿,你要回家,老身也不好阻拦,只不过有一句话还是要说道说道,你们到底是同患难的义姐弟,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心底有气了。” “青萝怎敢,如今见到小溪这般有出息,做姐姐的开心还来不及,怎么能和他生怨气呢。”青萝顿了一下,继续说:“只是回十里街,是我早便想好了的。到了今日,万事皆休,我也该忙些自己的事情了。” 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见她说得这么有头有绪的,于是看向越九溪。 越九溪心中苦笑一下,面上温和回应:“也好,我知道青姐姐一贯就是个要强的人。” “只是有一点,青姐姐既然把我当做义弟,昔日同患难今日也要同福,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同我说。”他语气放缓了些,眼眸清澈,里面都是拳拳赤子之心。 “好。”青萝也有些受感染。 “这不说开了就好了,姐弟两人哪有隔夜仇。”老夫人也是很喜欢青萝的,爱屋及乌,自然也不愿外孙难受。“等过些年,萝儿许人的时候,也还得你这个弟弟撑腰呢。” 老夫人牵起青萝的手,满意地看着她,笑道:“也不知怎样的俊才,才能配得上萝儿。淮儿,你在朝堂之上见多识广,也得给你青姐姐好好选个佳婿。” 青萝适时羞涩一笑,却不知这笑落入越九溪眼里,简直令他如坠冰窟,浑身上下一时间都没了力气。 -- 第75页 麒麟卷云纹的袍袖下掩饰着掐入手心的指甲,那股疼意叫嚣也令他能够保持冷静。 “好啊。”他笑着应了下来。 那边老夫人已经笑呵呵地在问蓝衫女子钟情什么样的男子了,两人有说有笑的。 只有他眸中寒冰般化不开。他听见她说:“……唯有一点,只要身世简单,护我爱我。书中常说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天下女子的心愿,也是我的,不求高门大户,只要他心中有我,两个人一同过日子便是。” 老夫人叹息了一声,“你这孩子倒是实在。” 越九溪却把她的每个字都记在了心中。 青萝为他的眸光所摄,那双墨玉眸子里似有千言万语要和她说。仿佛是雏鸟终于长成了展翅高飞的击空长鹰,越发地,连她也看不懂眼前这个少年了。或许这便是身在帝王家,人会迅速地成长起来吧。 是有些心疼他。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旁人也不能越过他去干扰他的选择。 待到离开,青萝先行一步,还未走出庭院,身后便有一道步履熟悉的脚步声,她适时放慢了脚步,便看到了身畔的少年,还需微微地仰望,才能看到他的面容。 “青姐姐。” “这是怎么了?遇见了什么烦心事?”两人走出东怡阁,似乎都不愿意短短时间内就告别,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一面,就连脚步也有些踌躇。 “没什么。”其实心里有太多的话了,可是每一句都不适合现在说出来。 青萝失笑,“分明就是有心事,怎么刚才在老夫人那我拒了你,你现在还是在我的气。” 提起这件事,越九溪就有些郁闷,他闷闷地很哼了一声,“青姐姐,你还要第二次叫我死心。”少年身长腿长,一个小跨步,就越到了她的前方,他如今已经比她高许多了,被堵住了方向的青萝不由驻步。 “青姐姐,我……很害怕。”他如同一只迷途羔羊般惹人怜爱。 青萝心微微颤了一下,轻柔地道:“怎么了?说出来让我参详一下。” 越九溪唇边微勾,那双墨玉眸子里情绪隐藏得太深,太深。他说的都是一些朝堂后宫之中的闲话,听着女子浅浅声音温柔地替他派遣着那些忧愁,他望着身侧的她,眉眼袅娜,温润细腻,仿若一副上好的仕女画。却又比那些仕女多了几分勃勃生机,一如蔓草。 她说,她永远会站在他这边。 真的吗?青姐姐,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待月阁,少年忽而停住了脚步,青萝看出了他的迟疑,“就送到这里吧,听说你最近很忙,不过万万珍重身体。” “你青姐姐没有什么大心愿,只盼着你平安顺遂。”殷殷切切,似乎怕他卷入权力纷争中无法自拔。 越九溪聪颖过人,领悟力自然也是过人。她意味深长地说着这句话,他就明白了。他笑了笑,似乎觉得她有些过于谨慎了,俊秀眉眼之间也有勃勃的野心在冲撞,有时候在她的面前,他甚至无意隐瞒。 “青姐姐,我不是一个莽撞的人。” 从他打算决定回到定国公府时,他和定国公府就天然地要站在权力纷争当中,没有谁是傻白甜。 青萝听着他这有些孩子气的话,在心中轻微地笑了一下,“作为你的姐姐,你便是再仔细,我也得说说。” “是,青姐姐说的是。”越九溪认命地说。 略还有几分他这个年龄的调皮,不再装深沉。青萝瞥了他一眼,无奈地道:“你啊。” 只是再依依不舍,终究都有一别,更何况越九溪心中有事,对她十分不舍。“青姐姐……”他低着声音,忽而牵住了她的手。 指尖微热,微烫,她仍然是把他当做孩子,甚至都没有一丝的怀疑,任由他牵起她的手,“你这是怎么了?” 青萝隐约知道他应该有什么事要和她讲。 却忽而听见他轻声向她道:“不日,我便会离京,也许要年前才能回来。” 青萝心中一振,亦是小声回应:“是朝堂之事。” 越九溪点点头,“边疆动乱,我和舅舅请命前去镇压。” 青萝身形几乎摇摇欲坠,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很快她又镇定下来,安慰自己,有定国公这等老牌将军在侧,他就算同去,也总会有人护着。只是刀枪无眼,况且又是在古代,一个破伤风都能要人命。可是这是他所求,为仕途平铺道路,她作为姐姐的又怎能阻碍。 她咬着唇瓣,脸色苍白的样子同样落入了越九溪心中,他眸中亦是有些不忍,可是结局已落定,他必须得去。“青姐姐,有舅舅在,一切都会顺利的。” 青萝凛然地瞪了他一眼,瞪得他哑口无言,乖乖地站着。 “是不是刚才我若是不多问一句,你不是根本就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我?” “你可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为嫡长,若……” 越九溪叹了一声,眸中复杂。“青姐姐,我懂。可从没有不为太子的嫡长子,前后虎后有狼,我既然走了这条路,也要一条路走到黑。” 从容坚定,便是两世为人的青萝都为之所摄,一时忘记了说话。直到他温和眸光注视着她,她忽而想起,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啊,也许她一直把他当孩子看是轻蔑了他,只是未曾他会成长得这么让她心生一种胆怯。 -- 第76页 “小溪,你等我一会儿。”他还未曾应一声,便见那身蓝衫匆匆往待月阁中走去。 里面,霜儿、如月如玉也是被她急匆匆的样子惊讶住了。 “青姑娘——” 姑娘她一向都是持重温柔的,这会儿这般急色,搞得她们都无从所适了。 青萝随口回了一句,“没什么。”倒是往旁边找了一个空了的白玉小瓷瓶,心神一定,积了一瓶灵液,然后以蜡封了,蒙上红布,看向凑过来的三个小姑娘,笑着说:“真的没什么。” 她们才松了一口气,各自继续做着手上的活儿。 青萝手里捏着玉瓶走了出去,见少年身姿如玉,峻拔修长,正站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下等她,这会儿海棠结果,坠坠密密的,葱茏绿叶中小红果压弯了腰。 他听到脚步声,转眸望向她,朝她一笑。“青姐姐。” 她定住心神,把手中玉瓶放在他手掌之中,他似所感,亦是握紧了这玉瓶,转瞬听到她轻柔含蓄的话语:“我知道,你定是要去的,只是万万保重身体。这瓶……玉液,乃是昔年所得,若是不幸……”她含糊其辞,继而又道:“服下此药亦或是伤口涂抹,都可。” “好。”他应了一声,心头回荡,他垂下眼帘,眼神微暗,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玉瓶,隐约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便是青姐姐的那个“秘密”。 为了他的安全,她甚至抱着会在他面前暴露的危险,也把那样东西给他。 他一时之间反倒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他告诉她,本欲就是想让她心软几分,在她心头留下可乘之机。 可是她…… 全然未曾发觉。 甚至全都是对他的关心。 少年望着她,嘴唇微张,欲言又止,那双墨玉眸子里回荡着她的容颜,如同波光上曳着,有些轻微萤火般的光芒也在暗夜里起伏。 他攥紧了手中轻巧玉瓶,忽而轻笑一声。这样的没心没肺自然也被正在叮嘱的青萝瞪了一眼,“有在认真的听?” 少年猝然点头,眸子亮晶晶的望着她。 那些责备的话一句也说出来了,拿他没办法的青萝低咳一声,“你不会觉得我啰嗦吧。” “怎么会,有青姐姐念着我一日,便是我一日的欢喜。” 少年眸子炽热真挚,夺目耀眼仿若璀璨的太阳,说到后一句他似也有些羞涩,微微垂眸,只是那里面却挂着一抹狡黠。 青萝脸红了一下,也觉得有些肉麻,不过心意所在,又怎能指摘。 送着他离去的背影,青萝想起了他们的初遇,那一天谁会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他们之间的交涉会如此之深。那时,在她心中他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小反派,而她也是一个刚刚被人赶出来的妾室。她没有救赎谁的想法,只是后来渐渐地交涉弥深,再到后来,她收留了他,风雨同舟,共同支撑起碧玉妆。 霜儿早就知道越九溪在外边了,她们都机灵地留给他们说一会儿话,只是没想到真的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青姑娘,你……没事吧?” 青萝听到霜儿那担心的声音,立即掩去眸子里所有的情绪,回头若无其事,“没什么,只是小溪找我说些体己话。” 霜儿笑起来,“小溪哥哥从来最是担心青姑娘的。” 青萝缓了一声,又和她说另一件事,“我和他们说好了,不日咱们就能离开国公府,回十里街去。” “太好——”霜儿惊喜,只是想起不远处的如玉如月,小声起来了,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还有些不舍。“青姑娘,咱们可不可以多呆几天,我想和她们好好告别。” 青萝安抚她:“自然可以。” 也不可能今天说完,明日就离开啊。 三天后,定国公带着兵马北下,同行有清王,奉君令,镇压北边疆域诸国。当日京城中物议纷纷,只是出城时,骑马在威仪凛凛的定国公身边的一少年,亦凛然银袍□□,容颜美如玉,身后云从。 百姓们才知道这位原来便是皇帝遗落在民间的明珠,有如此风姿,看到的人都觉得心生欢喜。对北疆侵扰的敌国根本就没当一回事了。有百战百胜的定国公在侧,又有清王亲自过去取他们的狗头。乃是欢呼如雷,如同盛会一般。 马上定国公还怕他怯场,回望以后,失笑,只觉得自己是年龄大了,想得太多了,连帝王临朝都能沉稳应对的孩子。他也该放心些了。 长街上,少年忽而望见人群中一个白衣女子,视线相对,她浅浅一笑,眼中满满都是对他的骄傲。 越九溪也会以一个微笑,唇语:“青姐姐,等我回来。” 她朝他点点头。 霜儿还在旁边惊喜地叫嚷:“青姑娘,殿下看到我们了!” 身边的百姓也挺惊喜的,也跟着清王的目光搜寻他看向的地方,只是下一秒,清王已沉稳持重地看向前方,银袍白衣,虽面容青涩,凛然姿态无人敢侵。 青萝收回视线,也带着霜儿离开。 她心里安心了些。 次日,青萝便告别老夫人,老夫人几番挽留,最终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话。 踏出定国公府的那一刻,青萝便觉得浑身都轻盈很多。 秋风吹着额发轻垂,她微微揽起,笑着看向不远处朝他们挥手的小五。 霜儿已经忍不住了,小步跑上去。“小五,你可算来了!” -- 第77页 青萝看着他们这对冤家吵闹,唇角亦轻轻地抿了起来。 第42章 打边炉 回到了十里街后, 街坊们都有些惊讶青萝她们回来了,似乎并没有认出那天御街上的清王,甚至还有街坊们和她说起了最近民间的一桩热闹事, 清王认祖归宗, 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这位清王就是昔日她们认识的越九溪。 也是,没认出来也很正常。毕竟,便是那天出城,小溪也穿着银铠, 一张脸几乎遮住, 更是气度不凡, 便又有人觉得眼熟,一时之间也不会把清王和一个已经投奔了亲戚的越九溪联想在一起。 小五倒是知道, 只不过一直守口如瓶, 还再三向青萝保证说,绝对不会向任何人说出去。 青萝好笑, 看着小五那谨慎的样子安慰他。 暗地里盯着他们的长安翻了翻眼皮子,说又如何, 殿下又从来没打算隐瞒,当然, 当初青萝决定离开国公府后, 殿下就重点通知了他, 为了不给这位青姑娘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自然也是没什么人知道更好。 毕竟,谁知道有哪些人不长眼睛的, 万一硬是要打扰了青姑娘的平静生活, 这去哪找理。 青萝知道北疆之远, 只得盼望着他平安归来。她一个人管理得两家碧玉妆, 还得适时上些新品,自然也是忙得无法空闲,充实得很,就连小五等人也被她一个人当做两个人做。 也不知是她过去在国公府中待了一段时日的缘故,大家都似乎认为她背景很硬,从择选花品再到店里卖,一切都很顺利。 想不顺利都难,碧玉妆中的胭脂水粉本就是物美价廉的东西,适合普通的女子购买,同样的,也更有贵妇的,自从定国公府中的女眷开始用起后,京城之中有不少的夫人小姐们也赶潮流似的用起了碧玉妆的胭脂水粉。 有哪些花花心肠的,暗地里早被越九溪留下的长安顺瓜摸藤地搞得不敢有这个花花心肠。更何况,青萝背靠定国公府和清王府,只要不蠢一般的勋贵哪敢招惹,敢招惹的,看不上这么几个三瓜两枣。 于是,碧玉妆就这么轰轰荡荡地在京城之中引为潮流,都是后话了。 不知不觉,便到了年底,一场皓雪扬在整个京城之中,万物皆白,青萝起床后,也觉得尤其冷。 霜儿却孩子气地玩着雪,看着她起床出来了,笑呵呵地说:“姑娘,下雪了。” 青萝望着天空上飘散而下的白雪,有些感慨地道:“是啊,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吧。”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快一年了。 忽而她觉得有些心悸,不由皱眉。 霜儿被她吓到了,立即跑到了她的身边。“青姑娘?” “我没事。”青萝抿着唇,却不由想起了此刻还身在北疆的小溪,他们去了快两个多月了,每个月倒还能收到小溪寄过来的一封简洁诉平安的信,他说不出意外下个月在腊月之前应该能回来。 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此刻。北疆军中,定国公脸色难看地看着医者为床上的少年包扎。少年长发散在肩膀上,此时裸/露在外的上半身更是有狰狞大片的伤口,换了药后,又重新包扎了纱布,医者已经一头大汗,松了一口气。 少年疲倦地靠着床头,白皙的容颜在这数月边疆历练中,已变成了小麦色。宽肩窄腰,肌肤线条结实流利,只是因肩胛上一道伤口,唇色苍白得有些透明。 医者收拾完了,“殿下,国公。” “你先退下吧。”定国公挥挥手。待到屋里只剩下他和越九溪两人时,他才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才认回来半年的侄儿,说:“昨日就该知道他们果然没安好心。远在京城之中都舍不得放手,淮儿,这一次是舅舅让你吃苦了。” 越九溪眼中划过一抹阴翳,昨日大军得胜归来,就在他负责的那一支小队回城时,一直潜伏在里面的奸细终于忍不住动手了,他费了点心把鱼钓出来,意外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 只是这句话说出来实在没有什么信服力。 出来的时候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包扎快成一个刺猬了。虽然用了最好的金疮药,可刀枪之伤,最怕发烧。好在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舅侄两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后,定国公未免打扰到他休息,很快也就离开了。 当屋内只剩下越九溪一人时,他从枕边拿出了那个白瓷小瓶喝了一口,那透明甜美的液体普一入口,浑身清明,就连伤口带来的混沌都都一并消失了。而后背及肩胛骨上的伤口仿佛也有所好转。 昨晚他喝了一口,怕药效果太好会引起太医的怀疑。 今日再喝怎么一口,如果他没有猜错,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青姐姐手中有一神秘之物,只是他从不过问,因为那是青姐姐自己的东西,离京时,青姐姐把这样东西给他的时候,他心中很甜,只有青姐姐……无论什么时候,最信任他的都是她。这种无条件的宠溺和信任,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 不知青姐姐现在如何了? 少年透过窗看外面,北疆也在下着一场大雪,铺天盖地地,只觉入眼皆是浩然的白色。 想必如今京城也在下一场雪了吧。 越九溪的伤口有青萝的灵液在手,没几天就养好了,甚至就趁着养伤的这段时间,越九溪有心经营了一下手下的骠骑队伍。 -- 第78页 直到腊月前,全军大胜,才和定国公等人班师回朝。 朝廷得知喜讯,都是很淡定的,毕竟有定国公在,区区边疆的那些寇敌算得了什么。不过,老臣们对这位清王殿下倒是多了几分喜欢。皇帝亦然,甚至在定国公、定国公世子魏怀锦、清王还未回朝之前,就在金銮殿上亲口赏赐了诸物。 只是皇子王爷们的脸色有些难看。 昭王慕寒还好些,不过也面貌冷峻,似乎认为他这位弟弟不过是沾了定国公的战功,侥幸罢了。 皇帝趁机大赦天下,满京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了这位清王殿下是如何的少年俊才,竟然赶走了北疆扰边的敌国等等。好一段时间,人口相传,茶余饭后,都快把清王殿下给夸到天上去了。是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少有王爷皇子亲自去边疆的。只要去了,没打败仗,就没有一个是传得沸沸扬扬,人所周知的,只有这位清王是真真正正的不过十六岁,少年俊才,舅舅又是定国公,百姓们一直尊敬定国公府,这是心服口服。 十里街上,小五早就把这好消息讲给了霜儿和青萝听,听到小溪无事回归,青萝终于放下心来,也腊冬了,她脸上出现了笑容,桃花眼涟涟的,嘴角微抿。 小五更担心她,“青姑娘,听说殿下和定国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好……” 青萝心潮澎湃,也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只应了他。想了一下,又对小五说:“你消息灵通,帮我留意着些。” 霜儿嚷嚷道:“小五,你可要好好盯着啊,青姑娘好久没见殿下了。” 小五嘿嘿一笑,“这是当然。” 反而笑得青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转瞬霜儿又找着小五嘻嘻哈哈地说起话来,看着他们两个,青萝有些无语。 这段时间来,有时间了,她带着霜儿把院子好好修缮了一下,也把这房子给买了下来,算是以后都定居了,牙行白掌柜倒是挺开心的,还让人送了一坛桑落酒过来。 眼下正是隆冬之时,葡萄架上只有伶仃飘黄的叶子,那一口甜水井刚打了水不久正冒着白气,院里整理地菜畦里正种着白菜、菠菜、韭菜、萝卜等,绿油油地沾着霜白的雪,甚是好看,屋檐上挂着霜儿整理的辣椒、柿子、萝卜干等等,柴房窗边的屋檐上更是悬挂着长串长串的腊肉、腊肠等等。这都是不久前,闲着无聊的青萝拉着小五、霜儿做的。 入冬了,胭脂水粉生意也差不多饱满了,没有之前那么忙,想必再过一段时间赶年货了,店里应该会很忙,不过她倒是不忙了,该出的新品都给弄了出来。 “小五,今儿在我这吃吧,我们吃火锅。”青萝看着这两个冤家,笑眯眯的。 小五还未说话,霜儿已经兴高采烈地说:“好啊,好啊,好久没吃火锅了。” 小五害羞,最近在青家蹭饭蹭得多了,他扰扰头,不过想起青姑娘做的饭菜,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当然也是点点头。 这一顿火锅尤其香,香得邻居家的孩子都在隔壁哭了,而隐藏在暗里的长安更是羡慕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呜呜,什么时候他才能走到青姑娘屋里吃一顿饭啊。 主子,您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次日下午,青萝便又收到了越九溪寄过来一封家书,言说是已经在路上,她收到信之日,他应该已经回到了京城。 果然下午的时候,便见小五喘气着跑进了家里,“青姑娘,外面大街上……大街上,殿下他们回来了!” 青萝她们一行人绕到朱雀大街上时,果然见到凛凛将士,高头大马威严地走过,队伍长长的,她一眼就看见了前方的银甲少年,不由抿唇一笑,远远的一个身影倒也看不分明,只是看着便觉得欢喜。 霜儿说:“青姑娘,殿下回来了,过几天不忙了肯定回来看我们的。” 青萝本来还有些潸然,被霜儿这么一安慰,反而是被逗笑了,摸摸她的头,说:“是啊,小溪肯定会来看我们的。” 其实不过一日,越九溪就一身便服走到了青家门口。他如今气势太甚,又是锦衣华服,矜贵清雅的一副尊容,有那邻居好奇地一看,认了出来的,一瞬都不敢承认,这是哪个越九溪,怕是同胞兄弟? 心里痒痒的,又惧于上前。 越九溪扣指欲敲门,面庞上又有些踌躇,随即抿唇,微微摇头,觉得实在有些不像自己。 他敲了敲门,才发觉门只是虚掩的。 里面人笑声语道:“进来吧,门没锁的。” 这道声音温和轻柔,是他梦里想了无数遍的声音,可真当推开门,看见了走了过来的白衣女子时,他甚至忘记了说话。 “小溪……!”白衣女子如清雪般清冷又温柔,那双含情连绵的桃花眼落在他的身上,全都是惊喜。 “你回来了啊。”她走到他的面前,喜意难以抑制,抬头看着他。 越九溪那些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都全部消弥,他一直都知道,总有这么一个地方,会是青姐姐为他而留。 “我回来了。”他压制住自己想要牵起她的手,压制住自己盯着她的视线,其实在北疆的这数月,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他不能让青姐姐害怕。 只能慢慢来,过些年,他在朝堂之下稳下来,人更加成熟沉稳了,那个时候,青姐姐总会慢慢能接受他的。 -- 第79页 “回来就好。”青萝本欲牵住他的手,可忽而看到眼前人高马大的少年,忽而就觉得似乎也得避嫌一下了,不过看着少年晒黑了些的皮肤,比起从前那种脆弱的白,小麦色更多了几分英武。脸部的线条也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利落,少年英气明朗,又面容俊美温雅,抿着的唇也多了几分爽朗。 青萝是很开心看见这样的他的。想着书里的小反派就苍白脆弱得像吸血鬼一样,哪有现在这种恣意张扬之美。不由笑语,“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 越九溪听完,身体僵硬了一下,不由有些懊恼。“北疆终日风沙,战场上来往被晒得黑了些,养些时日会白回来的。” 青萝扑哧一笑,“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男孩子还是要英武些更好看。” 越九溪脸颊侵染了些微红,软声说:“好。”又忍不住偷偷瞄瞄眼前亭亭玉立、骨肉均停的白衣女子,嘴角忍不住上扬,原来她喜欢这样的啊。 走到屋里边,青萝倒了一杯铁观音给他,“暖手喝喝,小溪,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了?”她还以为怎么也得过几天呢,毕竟想都能想到,皇家多么复杂,诸多事务都要处理呢。 越九溪接过了热茶,手里暖洋洋的,心里也是暖洋洋的,他仿佛有什么话想要和她说,又一直没说,只是抿嘴笑着,过了一会儿才说:“青姐姐,我想你了。” 少年有些羞涩的样子,如画眉目都婉转秀丽。 “我也想你啊。小溪。” 少年身体一振,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青萝,看得她眨了眨眼睛,还没觉得怎么了。 少年心里欢喜很甚,但是他无比明白,青姐姐所说的喜欢,和她说的喜欢根本就是两种东西。不过……没关系。他从来都是一个善于忍耐、善于等待的人。 青萝已经好奇的问起他在北疆过得如何了,一问一答中,时间渐渐过去,不到一个时辰,越九溪就不舍地离去,只是离去时,还笑着和她说:“青姐姐,我送了一件礼物给你。不过,可能需要你等等。” 青萝当下好奇:“是什么啊?” 可见少年神神秘秘的,甚至一改过去的腼腆,有些调皮。“等明天青姐姐你就知道了。” 青萝把他送到了巷口,便见有人来接他,心中是有些不舍的。少年回头看她一眼,那墨玉眸子当中有太多的情愫,她还未看懂,就化作清冽的一笑。 “姐姐回去吧。” 她点点头,却站在巷子口目送他离开,寒风吹了一下,面颊都微些苍白,反而白腻如玉似的,晕着些红,如桃花。 邻居们早就看见了,这会儿人走了,才过来好奇又激动地向青萝询问。 “青姑娘,刚才那位贵人是不是越九溪啊?” “难道越九溪就是那位……殿下?” …… 七嘴八舌的,眼见得就被他们把真相都快猜了出来。青萝啊,始终只笑笑,对谁都笑,她本就是一副好容色,绝色悦目,看见她都心软几分,到底没人逼迫,只是一个个说着讨论得如火如荼。 青萝好不容易才从他们之中给走了出来,连忙回到了家中,关上了门还在想,小溪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霜儿回来了,才知道越九溪已经来国家里一趟了,遗憾极了。不过又瞄了一眼自家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总觉得小溪哥哥对姑娘不止是姐弟之情啊。当然,只是猜测,她才不敢说呢。 看见一直乐呵呵的青萝,霜儿也开心。 次日,忽而整个十里街都热热闹闹的不行,原来是禁中黄门来了,黄门即是皇帝身边侍奉的太监,十里街何曾来过这样的贵人。当即是被围了一个水路不泻。那太监一身绛紫,奢靡华贵,一看便知乃是宣旨的礼监,姿态骄矜,身边更有五六位带刀侍卫,后面跟着礼箱,一落轿便摇摇摆摆地往青家走去。 这下围着看热闹们的人们都知道了是来找青姑娘,而心里之前猜想的一下就冲上了脑海。 礼监走到门口时,霜儿和青萝早就被外面这吵闹的声音惊起了。打开门一看,看见了这礼监和待到侍卫时,两人都是懵的。可礼监不懵啊,他唇边带着笑,看着这清丽无双的白衣女郎,道:“青姑娘,清王殿下让奴才带来皇上的旨意,您啊,接旨吧。” 青萝退步,容那礼监走了进来。 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即拉着霜儿一起跪下。 连同街上刚才围过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一听到是圣旨的,也都乌压压地跪下来一片。 礼监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青家女,性资敏慧,柔佳淑顺,特封为郡主,字号乐庆,食邑一千,赏赐白壁一双,白银千两,珠宝丝绸等若干。” “乐庆郡主,还不接旨。”礼监笑着看着她道。 青萝立即接旨,“民女接旨。” 那礼监笑呵呵地把礼单拿给她,让侍卫把五个大红檀木箱子打开了,把箱子一打开,里面珠宝璀璨在雪地里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礼监隐晦地说了几句,青萝一瞬就明白了小溪昨日的话,原来他……这次得胜归来,竟然拒绝了皇帝的所有赏赐,而是请求了皇帝封给她郡主的诰命。他想要让她和他同富贵荣华。只是青萝却怕……此举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好。 不过,圣旨已下,所有的事情已成既定,青萝笑着送走了礼监。霜儿眼睛雪亮,看着这些珠宝丝绸,又看着青萝手上的圣旨,还有外面蠢蠢欲动的人们,小心地瞥了瞥青萝,跑了出去把小五给找了进来,好不容易把那几抬箱子给抬了进青萝的房间里。 -- 第80页 小五带着人又守在屋里面,不让外面那些邻居打扰到青萝。 可人家打扰不了青萝,于是就问他,“小五,青姑娘如今是郡主了?” “那当然。”小五身边的人说着,也是一副有荣与焉的样子。 邻居们咽了咽口水,悄咪咪地问:“我的乖乖,越九溪不会就是那位清王殿下……?” “当然,就是殿下,这一次从北疆胜利回来,殿下给他义姐请了诰命呢。” 大家是越讨论越是后悔遗憾,至于之前那什么十里八乡有名的倒霉蛋、凶命鬼、什么命犯孤煞的,这会儿谁还记得,都是吸溜的艳羡,恨不得倒回年前,把越九溪给收留了,这会儿这些富贵荣华也都是自己家里面的了。 谁能想得到,人人都讨厌害怕,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那阴暗娃子竟然是皇家遗落在民间的皇子呢? “姑娘,你现在是郡主了!”霜儿巴巴地看着她,脸蛋上红了一片,都是惊喜出来的。 青萝心中却更多的是担心,不过见小五霜儿都是开心惊喜的样子,她也并没有露出一分这样的情绪。 “是啊。”青萝唏嘘地说着,没想到在古代还混着一个郡主当,越想越想笑。她想了一下,又单独拿出了五两银子一起给小五霜儿分了等人分了。 少年们虽然是街头上的混混,不过如今跟着小五在青萝的碧玉妆混,日子过得还不错,说什么也不肯接。青萝压着他们收了,“今日也跟着我沾沾喜气,可不许不收。” 少年们脸红红地看着这神仙般的般般入画的青萝,到底是收了。 青萝又让霜儿把前不久做的糕点拿出去给邻居们分了。 整个十里街是热闹了一上午,你传我,我传他,不到半天,整个街上都知道了,这碧玉妆背后的老板娘竟然是一位郡主殿下,连带着生意都红火起来。 越九溪正在书房处理着这一次北疆战场的收尾,哪些人在背后动手,哪些派系,他本是淡漠着一张脸,不怒自威的样子,直到看到长安递来的消息,看着上面绘声绘色地写着青姐姐封郡主后的见闻,脸上也带上了些浅浅笑意。 在旁边侍奉的长宁看着他心情好了起来。也松了一口气。 昨日金銮殿上,殿下拒绝皇帝赏赐,差点令皇帝脸色难堪,殿下当即跪下,说他于民间时有一义姐,如今他已为王,怎能心安理得地得到这些赏赐,更希望义姐也能同富贵荣华。皇帝闻言后,脸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便是那些忌惮殿下的王爷皇子也都松了一口气,甚至不屑,觉得殿下有些耽于小儿女情中了,区区的一个民女还不好打发嘛,何至于用自己的战功来换取一个诰命。 定国公在旁边什么都没说。 其实殿下在行事前早已和他们商量好了,一是殿下有心为青姑娘要一个诰命,二是这一次边疆之事也给他们敲了响钟,还是要低调行事。 再说定国公这边,郡主诰命下了以后,为令有哪些不长眼的人把主意打在青萝身上,定国公同继夫人、魏老夫人说了,决定收青萝为义女。 圣旨当天下午,便派遣了金玲嬷嬷到青家和青萝说此事。 青萝也是有些惊讶的,直到金玲嬷嬷含蓄地把来意说完以后,她想了许久,明悟了,如今小溪作为清王,她有郡主诰命在身,指不定有哪些人想要附庸的,动她的主意,一个郡主之位未必能压得住,但是有了定国公义女的身份,那就未必了。谁不知道,别看定国公如今是一副好脾气,他年轻的时候就是在朝廷之上都敢顶撞得连皇帝都说不出话来。 “青萝自然是愿意。” 金玲嬷嬷闻言,立即拉住她的手,“好好好,国公大人一直想要个女儿呢,老夫人也一直把小姐你当做孙女来看,这些可好了,是咱们国公府的人了。” 虽然是认了义女,却也没有提让她改了姓,青萝用了两辈子这个名字了,自然也是乐得不换。 不过还是随金玲嬷嬷回了一趟,拜了一次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被魏老夫人留在府里过了腊八节后才回到青家的。 魏老夫人倒是想要留她一起过年,逢年节时,碧玉妆忙碌着准备年货,她作为老板娘自然得亲自去,所以也就婉拒了。 随着年关将至,青萝亲自带着霜儿给碧玉妆雇佣的婆子掌柜等等人封了年礼和赏银,又给他们定了年节轮班的假期后,总算是忙完了。霜儿也该回家和家人团聚了,连日来热闹的青家终于安静起来。青萝一个人时,懒得做饭,让知味楼每顿饭送了饭菜来,宅在火炉边看书绣花,日子还算过得舒心。只是唯一惦记着清王府中的越九溪,也不知道他如今如何呢? 越九溪很忙,前不久他父皇将他下放到兵部,年关将至,他也是跟着上司处理着繁忙事宜。 到了小年的时候,终于能歇下一口气了。他亲自来到青家,皓雪一片,他敲门,过了一会儿便听到女子清脆柔美的声音,“来了。” 开门时,见到是他时,青萝一时失神,随即眼睛都有些湿润,“小溪。” “青姐姐,你怎么……”越九溪握住了她的手,那双墨玉眸底都是担心。 “没事,只是你青姐姐我太激动了。”青萝拭去眼角的泪水,反手握住他的手,往里面走去,“你终于记得舍得来看我了啊。” 越九溪有些心虚,又被手心里的温暖而暖得不知所措,“青姐姐,我回家过年了。” -- 第81页 青萝哼了一声,说:“给我请了诏命,又让国公收我为义女,你倒是忙得还记得我,怎么都不来看我一次。” 忽而,身边的人停了下来,专注地看着她,墨玉般深沉又美丽的眸底里似乎带有太多的情愫了。 “青姐姐……” 青萝为之所摄,她规避危险似的,很快又笑了一下,说:“逗你开心的,知道你很忙了……你的心意,我自然知道。”后面一句话,她声音似有些低。 越九溪嗯了一声,没继续说了。他不欲让现在的她被自己吓到。反正日子还长,反而是说笑道:“青姐姐,今日小年,打算吃什么啊?” 青萝咳了一声,她都没想到小溪回回来,一个人,偶尔小五他们上门,都是让知味楼送的,懒得动手,她迟疑了一下,道:“天气也暖和了一些,今日的雪很美,不如我们打边炉。” “好啊。”越九溪点点头。 打边炉,也可以说是清汤的火锅,自然是少不了青菜和肉类,好在请不久看着雪大,青萝让小五帮忙切了不少的牛肉、羊肉、猪肉等薄片,用陶瓷盒子盛了,再埋在雪里,挖出来时,晶莹一片,剔透美丽。青萝挖出来时,抬眼便看见少年提起袖子正在菜畦里摘菜,然后在井水里清洗,摘了白菜菠菜清洗成片,萝卜切块,又把堆放在厨房里的土豆、胡萝卜等切了拿着盘子放好。 而青萝这边的清汤已经滚烫好了,香喷喷的,水雾一沾面容,便让人觉得身心都舒服。没错,青萝又往里面放了一滴灵液,好东西不放白不放,难得小溪回家。 “好了。”她抬头笑颜如花,樱桃般的唇似乎也因沾了这水雾涟涟的,显露出了几分艳色。 越九溪眼眸一深,他把旁边的小案搬到火炉边,然后把堆放着青菜和肉类的盘子放好,琳琅满目,青红锦绣,好看得紧,满屋子都是香气,熏人欲醉。 青萝捞起山药茯苓一碗,热乎乎的,香气飘飘地递给了越九溪。“你先尝尝,合不合胃口。” 越九溪端过来,那碗是热的,暖暖的热气把方才浸泡在水里的手都温暖了,连带心里也暖洋洋的。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他喝了一口,肺腑都是暖的。又香又软,嘴角都翘了起来。 青萝一看啊,就知道自己这打边炉很成功。 第43章 过年 吃得心里都暖洋洋的。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吃过饭了。让人实在怀念。青萝滚了羊肉, 滋味鲜美,夹到越九溪的碗里,闲聊般地问着。越九溪吃着她递来的东西, 每一样都是那么鲜美, 钻进了胃里,也钻进了心里。 就着窗外的雪,屋里暖洋洋的热气,边吃边聊, 好不惬意。 吃完了以后, 青萝还未说什么, 越九溪已经如故日在青家那样勤快地收起碗筷了。青萝本欲帮忙,还未伸手, 就被越九溪给拦住了, 他的理由也是足足的,“青姐姐,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也该是我来做这些事。” 少年倔强地望着她, 难得地显得有些孩子气。 青萝被他逗笑了,掩唇一笑, 倒是看着他收拾着, 好在打边炉, 也什么可收拾的。火炉上烫着一壶热茶,清香馥郁的兰香随着热流而下,流进了白瓷茶盏里, 满室都是茶香。越九溪倒了一盏放在青萝面前, “青姐姐喜欢铁观音?” 青萝莹润的指尖轻触茶盏, 烫得缩回了手指, 随意地回答:“喝起来挺舒适的,还行。” 越九溪瞧了她一眼,笑着说:“我哪里还有陛下赏赐的铁观音,改日我给青姐姐你送过来些。” 青萝听到御赐二字,眼前一亮,不过又狐疑道:“陛下赏给你,转送给我……?” “姐姐放心。”根本也没人会揪着这事告御状,一是没必要,二是他本就是皇嗣。吃喝的东西转送,也根本就难以察觉。 青萝对御赐的茶叶还真有些好奇,只知道必然是高品质的东西,不过小溪的心意让她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青萝喝了一口茶,身心舒适,清新爽朗,连带着饱腹感都轻盈起来,让她想就这样躺在摇椅里,不再起来了。 闲聊几句,她就有些困,就着这围炉的暖和和,逐渐靠在椅子上困觉了,眼皮一阖,清丽的面颊也带着舒适安心的样子。 “青姐姐……?”越九溪喝完一杯铁观音,抬头便看见白衣女子枕着手靠着藤椅睡着了,白皙的容颜上透着些粉泽,晶莹如剥壳的荔枝肉似的,呼吸浅浅,鬓边一丝发也调皮地随之起舞。 “睡着了啊。”越九溪轻嘘一声,眸光近似贪婪地看着她。 他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想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况且是这么多日日夜夜。 “青姐姐……”他墨玉眸子里有些深暗,又轻柔地唤了一声。 她蹙了一下眉头,很快又松开,沉浸在自己的梦境当中,嘴角微翘,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倏忽地,她唤了一个名字。“小溪。” 越九溪心魂震荡,又见她并未醒来,仍然在梦中。 他轻笑出声,无奈地叹了一声,看着她一瞬,发觉她轻微拢着手臂,手指如茉莉花似的微微合握,寒颤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冷。越九溪发觉了以后,顿了一下,就转身走进了青萝的房间里拿毛毯出来给她盖着。 屋里自有一股幽淡的香气,是昨晚熏着的了,已经很淡,几乎不太能闻得见了。 -- 第82页 她的房间没什么变化,屏风在角落里隔出小浴室,不远处便是一扇小窗,摆着鲜花若干,只是这时节有些凋零。隔角是妆台妆奁和衣柜,白纱绣花帐子铺在檀木床上,清幽微香,一如她的主人。临窗便是书桌,上面堆放着若干书籍和字画,虽杂乱却显得清雅。 他从床上拿了细编毛毯,走了出去,只是心中尚且还记得那幽香,难以忘却,乃至走到它主人面前,那些卑劣心思全部都冒了出来。掩下心中纷乱,他小心翼翼地把毛毯盖在躺在藤椅上睡得正香的白衣女子身上。 等做完了,眸光又放在了她的脸蛋上,睡着了的时候,也很美。 他痴迷地看着睡着的人儿。 鬼使神差地弯下腰,离得那张清艳如芙蕖的面容很近,然后在点水蜻蜓地啄了一下她的唇瓣,那唇瓣也和樱桃似的,惹来鸟儿的轻啄。一次不够,没尝着味。第二次吮了一下,连带着茶香裹入腹中,只是那梦中的人似有些不适,他立即脱离了那甘美可口的樱桃。 那张清俊微带青涩的面容上带着很深沉、仿若深渊般的神情。 他温柔地替她把那丝摇摆在胸前的青丝拢到身后,才往往不舍地站起身来。 别急。 他对自己心中放出匣的魔鬼轻轻说着。 坐回自己的位置,倒了一盏茶,围着炉火,一边喝茶,一边看窗外的雪,也一边看她。 青萝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暖洋洋的,铺着毛毯,她坐起来,看到了身边含笑奕奕的少年。 她抓了一下头发,想才想起自己方才困了,好像就这样睡了过去。 “青姐姐,你醒啦。”少年轻快地望着她说。 “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啊?”青萝掀开身上的毛毯,视线落在窗外朦胧有些低暗的雪色上面。 “约申时末了。” 青萝后知后觉地道:“原来这么晚了啊。”唔,看来这一觉她睡得实在很香。 青萝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看着他。 越九溪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青姐姐,今晚我能留宿吗?” “当然。”青萝惊喜不能自胜。 只是次日一早,青萝走出来时,发觉厨房已经炊烟袅袅,劲瘦少年正在厨房里忙碌,也是热的,并没有穿得太厚,反而把宽肩窄腰都给显露了出来。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少年敏锐地转头,看见她时,那双墨玉眸子里也放了些轻轻的笑意。 “青姐姐,早饭筷做好了,这里有热水,你先洗漱,一会儿吃饭。” 青萝看着他忙碌,心里满满的,嘴角都翘了起来。“好,我一会儿就来。” 早饭吃的是面,是越九溪亲自下厨,清水面加了些油盐,出锅撒了一把切碎的小葱,再把之前就油煎好的鸡蛋放了一个卧在面里,香喷喷的,端上桌来,青萝就已经在旁边等着了。 她看到时,眼前一亮,“小溪,你这面好香。” “青姐姐尝尝。”越九溪端到她面前,含笑地说着,顺便递了一双筷子给她。 青萝闻到面香的时候,已经有一些饿了,接过筷子,夹起一把,吹了一会儿,就吸溜一口吃了,赞扬地道:“味道还不错。” 她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好半天才发现,对面的少年一直看着她,手里拿着筷子都没怎么吃。她也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疑问,柔媚漂亮的桃花眼仿佛在说:“怎么了?” 少年摇摇头,低头拿着筷子吃着面,掩饰住那双墨玉眸子里的情愫。 吃完面后,青萝就隐隐有种感觉,他应该要离开了。 料想得到,到了年底本就是无比忙碌,小溪应该是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一天来找她的。 她的脸上露出有些寂寞的情绪,只是她本人尚未察觉得到。 “青姐姐,我该回王府了。”越九溪沉静地说着。 青萝压下心中的寂寞,露出笑颜,“好啊,你回去忙吧。” 少年盯着她看。那么一瞬间,青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看穿了一样,下意识地偏了下头。 少年叹息了一声,“青姐姐真的舍得了我?”有点儿委屈的拖长着声音,一向沉稳的少年显得有些脆弱。 青萝立即看向他,“小溪,你又在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了。” “青姐姐,你现在一个人在家里,我很是担心你,不如……不如和我回王府吧。”又怕她拒绝,所以理由都很小心翼翼又充足的。“过了年出来,霜儿也回来了,到时候我也放心了。” 青萝正想笑一声,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今她是皇帝封的安庆郡主,这地界根本就没有人敢惹他,只不过是小溪的担心,她想了一下。 越九溪眸子里忽闪忽明的,揣测着她的心意,见她没说话,以为是被拒绝了,没想到,很快她竟然就应了下来。 “好啊。” 越九溪也跟着心情大好,脸上都出现了和煦的笑容。 青萝只是稍作收拾,拎了一个轻巧的包裹,只是随身的几件衣衫和几本话本。走出屋就被少年热情地接了过去,“青姐姐,我来帮你拿。” 过了不过时,便有王府的人驱着一辆马车过来。越九溪扶着青萝上了马车,这种小心翼翼对待玻璃水晶的做法让青萝哭笑不得,不过倒也很配合他。这马车外面看似很普通,里面却另有玄机,宽敞而又暖洋洋的,旁边还有香鸭吐烟,小叶檀木香案上瓜果堆积,香茶一盏。 -- 第83页 越九溪很熟悉这种做派,坐在左边,姿态悠闲,还望向她。 青萝不由感慨道:“小溪,你这马车还挺不错的。” 少年眼睛一眯,“青姐姐,我送你。” 青萝连忙摆手,“别,我出门挺少的,用不着。” 少年露出无比遗憾的表情。 青萝真是拿他没办法。当然知道归知道,心里还是甜滋滋的,有这么一个疼惜自己的弟弟,谁会不喜欢啊。“小溪,你啊,多念着自己一些,你青姐姐我什么都不缺,若你一切顺心,我便舒心了。” 她这句话是真情实意的。 “我知道。”越九溪笑了一下。从见到她开始,他就一直笑着,一丝不作伪的笑容,干净明朗,皎洁如月亮。 待到清王府,青萝更有种了不起的感觉,跟着他从正门走了进去,一路上宫女太监们纷纷跪下。 皇帝似乎也知道自己与理有亏,所以这清王府建得特别宽敞华美,琉璃黄瓦,朱红门柱,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只是深冬的院落,雪已经被仆人们扫去了,露出了沉稳的青砖。不过长廊下仍有忍冬的花,诸如艳色的茶花仍然在雪里绽放娇姿。 青萝漫步随着越九溪走在王府里,听着他亲自介绍着,他语气淡然沉稳,却也能从中听处一些属于他这个年龄飞扬的骄傲。 “待到春天时,花园里很有各种名花绽放,青姐姐你肯定会喜欢的。”他转眸和她信口说着。 此时花园里也有些花开着,倾覆在雪中,冰棱晶莹,被冬日的太阳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倒也是冰雪般的花园,另有一番风致的。 青萝手里塞着汤婆子,披着大氅,欣赏着,不由和身边的他说:“其实这冬日的景色也挺美的。” 越九溪闻言,微愕,随即唇瓣也抿起。“有青姐姐陪在身边一起赏花,什么都美。” “你这张嘴巴什么时候这么甜了。”青萝忍不住打趣。 越九溪眼睛睫毛有些深垂,显得那双眼睛特别地黑而细长。他清朗地笑出声来,说了一句调皮话,“难道青姐姐不喜欢?” “自然是……”青萝顿了一下,也逗了他一下,才接着说:‘当然是喜欢啊。” 两人又游了一会儿园,终于走到了越九溪为青萝精心准备的房间,可真是兰香玉秀般精致的房间,青萝一走进去,便有四五个样貌清秀的丫鬟垂手行礼。屋里无一不精致,名画古玩,檀香木散着淡淡的香气,帐幔是柔丽的茜红纱,更有细密的珍珠串成帘子。青萝边看便惊讶。 “前不久赐了王府就让人布置的,知道迟早有一天青姐姐会住进来。”越九溪说:“青姐姐觉得如何呢?若是有不喜欢的地方尽管同我说,换了便是。” 青萝失笑,拦住他,“样样都好,费心了,便是公主都住的地方。” 而且她发现就连妆台都是精心布置着的,整个房间都堆放着很多宝物,珠钗耳饰玉簪宫花堆满了妆台上的妆奁,或珍珠或玳瑁,玛瑙美玉,更有碧玉妆出品的若干贵妇用的贵重的胭脂水粉。 青萝不由回头看他,越九溪站在她身后,分外乖巧,见她回头,还温和一笑,霁月光风,在这珠光宝气、兰香馥郁的房间里也自有清朗之气。 旁边的衣柜上更是堆积着京城之中近来流行的衣衫款式,一年四季,而她眼前所见的,更多的是冬季的。 青萝忽而觉得有些郑重了,环视一眼周围:“小溪,无需如此耗费,我住不了多久的。” 她没发觉,少年在听到她说到后面那一句话时,眸子有些冷沉。他压下眸中情绪,语气有些思念低沉地道:“青姐姐,你还记得当初那时你带我去丝绸铺买衣衫吗?” 青萝怔了一下,“可……” 可少年远比她更快地说了下去。“那时,青姐姐不也是看着我换了喜欢的衣衫,很开心吗?怎么今日到了我,青姐姐就不开心了?” 委委屈屈的。 青萝心软了,“青姐姐知道小溪你是一片好心。” 少年眸中涌动着喜色,“那么青姐姐就好好接受我这片心意。”他顿了一下,又语气有些尖锐地接着说:“我如今已经为王了,身边除了青姐姐,便只有舅舅他们,我的东西若是青姐姐不能用,便如同锦衣夜游,白白浪费了。” 少年有些负气地摆手。 青萝见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连忙道:“小溪。” 少年看着她。 青萝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自然是好了。” 少年抿唇一乐,牵起她的手,“我就知道青姐姐会明白我的心意。” 青萝也习惯了这种亲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四处瞧瞧,不知背后那人看她的视线是多么的认真,且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欲、望。 很快有丫鬟来启禀,“奴婢见过殿下,见过郡主。福乐安康,千秋绵延。” “怎么了?”越九溪淡淡地问。 那丫鬟道:“殿下,谢统领说是朝中有事,请殿下过去。” “知道了,下去吧。” 青萝在旁边也听到了,于是道:“小溪,你去忙吧,我一个人正好四处看看。” 越九溪早就和长宁说过他这两天都会拿出来陪青姐姐的,他这个时候还让丫鬟来请人,想必是真的重要的事情。当下也就答应道:“青姐姐,晚些时候我再来陪你。” -- 第84页 他离去的时候也是恋恋不舍的。 青萝看着他身影离去,匆匆的,和那雪影重叠在了一块,收回视线,再看向这华美的房间,一时难免感慨。不过半年,有时便是她都觉得越发看不懂小溪了,当然,她一直都知道,无论是什么时候,他对她的心都从来如故。 只不过,中午晚上,或许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青萝都是听到丫鬟来禀告,说是他来不了。她对王府的兴致还颇大的,有空就让丫鬟带着四处走走,倒也很有趣。第二天,越九溪终于是忙完了,来陪她用了一顿午膳,不过吃到一半,又去忙了。这下,青萝是真的知道,他是大忙人了,接下来几天又去了皇宫之中,看她的目光也很是愧疚不安。不过,青萝自打王府来了以后,就感觉到了,倒是安慰他。 二十八日倒是真的空闲了下来,两人一起吃饭。 二十九小溪中午去了皇宫,是皇家的除夕。下午带着她去了定国公府,毕竟她如今还顶着定国公义女身份,拜了定国公夫妇,又见了魏老夫人。饭后在定国公后院里消遣着打了一把叶子牌,青萝顺手输了一些金银,和魏老夫人和定国公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定国公夫人倒是比较好奇青萝保养的方法,青萝顺便给推销了一下新年过后的新品,宾主皆欢。 而定国公和世子魏怀锦这边,倒是同越九溪说了一下兵部的事宜,在书房里谈了挺长时间,直到越九溪看到窗外的月亮都上了中天时,才收了尾。“舅舅,表哥,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定国公点头,道:“路上小心。” 魏怀锦笑着说:“时间还挺早的啊。” 越九溪盯了他一眼,“表哥,已经是定昏中了。” 魏怀锦跟着他一起走出了书房,笑着说:“好了,知道你惦记着你青姐姐呢。” 越九溪脚步一顿。“前几天我就把青姐姐接到王府了,过几日青姐姐应该就会回十里街了。” 魏怀锦迟疑了一下,“怎么舍不得了?” 越九溪瞥了他一眼,“表哥,你想说什么?” 魏怀锦张手就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巴子,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然也就是想象而已,并没有动手。“咳咳,没什么,时间不早了,该去接她了,不然我娘她们肯定会押着青姑娘打一宿的抹叶子。” 越九溪失笑,“那可就真是让青姐姐受伤了。” 他们到的时候,青萝已经输了一个精光,不过手上倒是拿了不少的赏赐。定国公夫人看她很欢喜满意,老夫人早就便去睡了,见他们来了,定国公夫人自然是放了人,还温柔地吩咐越九溪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姐弟俩也早点回去休憩。” 倒是魏怀锦送他们送到了门边,视线落在旁边披着大氅的青萝身上,很快就感受到了自家表弟那冷凝的眸光,当即收了回来,他腹诽着,大半年没见,这青姑娘是越来越美了,不仅肌肤晶莹如姑射山的仙女似的,容颜也皎洁如月,玉骨珊珊。可惜了,偏偏娇花身边有这么一匹恶狠狠的狼。 恶狼忽而出声浅浅地道:“表哥,就送到这里吧,我们该回了。” “那后日见。”魏怀锦失笑地道,收回了视线。 青萝早就留意了魏怀锦打量的目光,不过见他为人诚恳,英武峻拔,气度过人,又是镇压边疆的将军,视线也并非无礼,只当他是好奇。 “魏世子,有劳了。” 青萝朝他抬眼一笑,清丽容颜被灯笼照得仿若夜色中娟秀的海棠,旖/旎之中透着几分艳色。 魏怀锦好不容易收回的心又悄然地动了一下。然后发觉后脊背发凉,当即就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了。 他表弟这嫉妒心有些强啊。不过换作是他,也舍不得让青姑娘多和别人说一句话。 坐上马车后,青萝总觉得从刚才开始,小溪似乎生着点闷气。而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何生气,“怎么了啊?” “没什么。”他平静地说着,却低着眼帘。和他在一起那么久,青萝再清楚不过,就是生气了。车内的气氛实在有些陈凝,青萝想了想,还是温柔地唤他:“小溪。” 他叹了一口气,望着面前这个女子,那双墨玉般眼睛里出现了一抹很深的情愫。 青萝没有错过,一时间她都有些害怕。说不出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只是很快少年又低下眼帘,身姿如玉,坐在那里,像尊静谧的玉相,声音却透着些轻嘲。 “青姐姐,你害怕我啊。” “我——”青萝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说,只是那一瞬间,仿佛被那双墨玉似的眼睛攫住了一样,心神都难以安定,从未看见过这样的他。“小溪,你喝醉了。”她笃定地说着。 少年身体震了一下,随即心灰意冷地道:“也许吧。” “我醉了,青姐姐倒是一直都很清醒。”这句话很淡,却含着不似他平常的温和,显得有些尖锐和阴沉。 “小溪。”青萝寒声。 却见少年抬起的面容似笼了寒霜般的,盯着她一瞬。后来,还是他先退却了。唇瓣都抿着些苦涩的笑容,“青姐姐,我若是错了,你还会原谅我吗?” 递出了下脚石,青萝叹了一声气,自然是接了下去,“既然你都知道自己错了,那我怎会不原谅你呢。” 两人有意识地把刚才那点不愉快抛于脑后,回到了王府。 -- 第85页 第44章 春宴来礼 可是终究是心中有隔阂了。 青萝也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只是三十日当天,两人坐在一会儿吃饭,仍然如旧日那样, 可是她却发觉小溪把心中的话都藏了起来。 王府里的厨子做的饭菜自然是无比美味的, 炊金馔玉,山珍海味莫不如是。越九溪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和她说着话,是近日来的趣闻。饭后便有事去了书房。 青萝一个人有些孤零零地往回廊里走着,却看见天空上正盛放着烟火, 缤纷地一瞬照亮了天空, 又落了下去。 她站在栏杆边, 看了许久,其实心里是乱糟糟的, 她再敏锐不过, 自然能够察觉得到,小溪那些怪怪的情绪。是少年人对身边长辈的那种仰慕错误地演变为倾慕, 她出现在他的身边太巧合了,是还未成熟却又成熟的路上。可是她该如何纠正过来? 她隐约地能够发现, 小溪根本就不想被她纠正,所以才会像今天这样, 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该怎么做? 她本应该的做法似乎都被他所截断, 什么都不能做了。他从未打断倾吐这段情愫, 也并不打算告诉她,已经知道这是不对的。 算了。就这样吧。 青萝觉得头疼,上辈子追求者如云, 都是主动出击的, 碰上小溪这个一直以弟弟待在身边的少年, 她这时还错误性地以为只要就这样淡下去以后慢慢地就过去了。 她不知道, 在她的身后不远,少年也陪着她站了很久很久,寒风料峭,吹醒了那双温柔又蕴含着阴暗的眼睛。 少年望着她,眼中尽是带着侵略性的神色。 也许青姐姐已经认为,这就样过去了。可是不够,远远不够,他要把她永远圈在身边。 过了初一后,越九溪又忙了起来。青萝在王府里待到了初三才离开。 霜儿也从家里回来了,听说她春节去王府住了,眼巴巴地就缠着她问王府是怎样的,王府里好不好玩啊等等。青萝一边和她整理着厨房,一边笑嚷嚷给她描绘。 霜儿说:“早知道青姑娘去王府,我就不回家过年了。那可是王府啊,进一次可以吹嘘一辈子!” 青萝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好,知道你想去,下次若是小溪请我,带你一块儿去。” “谢谢青姑娘。”霜儿羞涩地说。 下次—— 青萝一想起,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倏忽又想起少年对她那丝情愫了。 其实她和魏怀锦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这都是有些孩子气的,现在的越九溪已经是清王了,等他再大一些见多识广以后,迟早会知道今日的情愫不过是源自对年长者的仰慕,并非是真正的爱情。 “青姑娘……?”霜儿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喊了一下。 青萝对她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继续擦着桌子。 不知不觉,积雪化去,春回大地,桃树上又绽开了花骨朵。 忽而有一天,清王府的管家黄公公忽而上门,身边还带着两个女郎,花容月貌,娇美可人。霜儿都忍不住在青萝耳边问:“青姐姐,这是做什么?” 青萝也是一头雾水。 那黄公公笑着说:“郡主,清王殿下遣奴婢送两个女婢操劳府上事宜。” 青萝:“……”她当然没有错过,在黄公公说完这句话时,那两个跟在他身边的女郎脸色都苍白极了,摇摇欲坠的似两只蝴蝶,惹人怜香惜玉。 她又不是傻子,看着容色就知道,上等的姿色,怎么可能是婢女,怕是谁送给小溪的侍妾。 侍妾……? 青萝皱了皱眉,小溪尚未及冠,做这些事不利于身心发展吧。 霜儿都听懂了,还以为这两个女郎是来和她抢地盘的呢,大眼睛里都带着不满。 拉了拉青萝的手。 黄公公也看见了,面露踌躇,“郡主,这也是殿下的一片心意。” 青萝迟疑了一下,看向那两个女郎。 两个女郎立即跪了下来,其中一个道:“郡主,奴家会好好侍奉您的。”另外一个也哀哀地表达忠心。 黄公公很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青萝却觉得很刺眼。“我收下了。还望公公告知殿下,我很满意,以后她们如何我会亲自管理。” 黄公公总觉得最后一句话有那么一丝不妥,不过殿下让他做的,他已经做到了。离开时,也觉得有那么一丝可惜,明明是两个娇娆的美娘子,人家送给殿下受用,殿下竟然送给义姐做丫鬟……? 殿下还真是孝敬这位义姐。 整个清王府里上上下下都知晓了,只是郡主不愿意住在王府当中,即便如此王府之中仍然为安庆郡主准备着所有的东西。 黄公公回到府上时,恰到晌午,越九溪一个人在大堂中用膳,他行了一个礼,便到他身边把这件事说了。 越九溪仍然淡然地吃着饭,不过黄公公却不敢小觑,之前的管家以为殿下小,又是民间来的,什么都不懂,管理府上那段时间不知道贪污了多少东西,后来被殿下雷厉风行地抓了一个典型,据说死得很惨。 殿下许久不说话,黄公公不由额头一跳,有些不安。继续躬身,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自旁边传来的声音:“青姐姐说了什么吗?” 黄公公如实地重复了一遍青萝的话。 -- 第86页 然后忽而听到殿下清朗愉悦的笑声,似乎很开心。黄公公脸上也跟着带上了笑意,他们这位殿下少年英武,聪颖过人,谁会不喜欢呢。至于偶尔那点阴沉沉的性情,皇室之中的压力太大,在皇宫里侍奉多了变态的人,都不觉得是事。 “退下吧。本王都知晓了。” 黄公公应了一声,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越九溪喝了一口汤,然后喊出了暗地里的人。“长安那边有消息吗?” “回禀殿下,长安飞鸽传书,说是郡主留下了长信侯送的那两名婢子,只不过已经将她们的卖身契书退给了她们。” 这人也觉得有些懵,不懂青萝为何这么做。 越九溪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知道了,退下吧。” 其实长信侯送来的这两个婢子,就是给他做侍妾的。这也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送女人,如果处理得不好,恐怕接下来会接二连三地有人继续往他身边送人。他对这些女人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她们是抱着何种想法来到清王府的。把她们送给青姐姐,青姐姐应该会明白的吧。 青萝并不明白,不过想起了当日她初初来到这个世界。她让霜儿把黄公公给的两张卖身契还给了这两个美婢,在她们惊讶的目光下,说:“殿下把你们送给我,可是你们看我这院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也给不了你们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我不喜欢身边有奴婢伺候,卖身契给了你们,你们可以自由离开,若是没有地方去了,也可到我的碧玉妆做事。” “碧玉妆是……郡主开的?”其中鹅蛋脸的美婢忍不住问。 霜儿骄傲地说:“没错,就是青姑娘开的。” 两个美婢手里捏着那张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卖身契,犹豫了一下,“郡主,可是我们是长信侯送给清王殿下做侍妾的……” 她们美眸涟涟,里面尽是惊恐害怕。 霜儿也吓了一跳,不过她虽然小,却也知道赶上天灾乡下收成不好,穷人家卖儿卖女,命不好的被糟蹋在妓、院里,命好一点的在大户人家里做婢子,也终究难免被送来送去。霜儿看向青萝,小声地喊了一句,“青姑娘……” 青萝扶着她们起来,叹声一下,“长信侯把你们送给了清王殿下,他又把你们送给了我,你们现在已经是我的人,我如何做,都是我的自由。况且卖身契在手,无需害怕,还是说……你们想回清王府,我……” 两个婢子连忙道:“郡主,怎会。” “婢子虽然身份卑贱,可却不愿为奴为婢,叫人随意打杀了。” “郡主仁慈,给了我们一条命,我们怎会还想回去。”两人眼睛都红肿了起来。 送走两人以后,青萝还是没想通小溪把她们送过来的缘由,就看见了身边的小丫头倔强地擦着有些红的眼睛,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事。 “青姑娘,殿下肯定不会介意的吧?” 青萝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当然。” 后来,又断断续续地从清王府送过来几个美婢,青萝皆一一放了她们卖身契,不管她们是愿意回到原来的主人家还是留下来都行。有霜儿在身边,没有一个人是敢留下的,省了挺多功夫。一而再三地,青萝也明白了小溪想做什么,应该是不喜欢府里被塞人,她也配合着他,送走了这些人。 过了一段时间后,就没有人送过来了。 长宁擦了擦汗,想起那些人家看他的目光,大家都不是冤大头,见殿下这样不给面子,懒得浪费资源。 就是容易得罪人。他欲言又止,看见书桌上脸庞冷肃的越九溪,这句话咽在了嘴里,不过说到底,人是他们自己愿意送的,殿下也都笑着收了,只不过转手送给了郡主。现在满京城背地里都知道了,殿下的软肋是义姐安庆郡主。不是没人不想通过安庆郡主那边送礼,只不过每一个成功的,还没开始就被阻拦在外边。 殿下他不喜欢有人打扰到郡主的清静。 “青姑娘,刚才你不在的时候,定国公府的嬷嬷送来一张请帖。”青萝逛街买了些精致的笺纸,例如浣花笺、花草笺、罗纹笺等一堆琳琅满目的,她用来研究配方、写配方,心情会好很多。一回来,霜儿接过她手上的纸包烧鸡,然后顺便说了这件事。 青萝接过请帖,那请帖着实精致,乃是名家勾描的春和景秀,并不鎏金画彩显得庸俗,而是水墨勾勒,着矿石增色,清雅秀丽,恰如春色。打开一看,乃是皇帝之妹永怡公主于二月十二举办花朝节的春宴,邀请满京城的勋贵小姐赏花踏青,似乎是每年都举办的定宴。今年多了一个她。青萝作为定国公的义女,又是清王义姐,皇帝御封的安庆郡主,自然身份是足够了。 不过按照小说里来说,这种宴会以她寒酸的出生必然是要被那些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小姐嘲弄。 青萝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不过这请帖是从定国公府那边送来的,看来她必须得去一趟。 “青姑娘,这是什么啊?”看青萝手里拈着那张请帖,皱起翠眉,有些沉思的样子,霜儿有些担忧地问了一下。 “春宴邀请,扑蝶赏花的乐事。” 霜儿睁大了眼睛,“那肯定很好玩,青姑娘,你就去呗。” 青萝勾了勾她的鼻子,“你这丫头。” 晚上的时候,越九溪便知道了这件事。起因是他也收到了春宴的请帖,永怡公主,也就是他的姑姑,是皇室之中性格温雅的一个长辈,每年都会举办春宴邀请适龄男女参加,也有撮合之心,所以时而久矣,永怡公主花朝节春宴也等于是京城中勋贵官家的相亲大会了。当然,也可赏玩无边春、色,总是是比较有趣的一个宴会了。 -- 第87页 他吩咐了一下身边的女官:“开库房选几匹春初父皇送的绸缎,请绣娘裁衣,另选几套头面送过去。” 女官迟疑了一下,“殿下,是郡主那边吗?” 越九溪颔首。 女官皱眉道:“那殿下……?” 越九溪道:“本王便不用了。” 女官诧异了一下,应了下来。 长宁前来报告,听到此事,不由道:“殿下不是也收到永怡公主春宴的请帖,为何不裁新衣裳?” 越九溪看着手里的兵部文书,漫不经心地道:“我是男子,且还小,着什么新衣裳,顺便去看看便是。”顺便也去看看青姐姐。 长宁:“……”还小?其他的皇子在殿下这个年龄,都好几房妻妾了,也就殿下,成日不是处理公文,便是看书练武,兵部朝堂清王府三点一线,就连皇上都隐晦地提醒殿下,要劳逸结合。殿下还真是……在某些方面有些清纯啊。 长宁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被越九溪逮住了,他抬眸,清俊的面颊上神色幽幽的,长宁觉得周身都有些冷,立即说起了正事。 定国公夫人很快便遣人送来了衣裙和首饰,不过倒是轻描淡写,虽是皇帝之妹永怡公主举办的春宴,却说让她倒时好好去玩便是。至于送来的衣裳首饰,青萝实在是不好意思收,却被那嬷嬷说是夫人的一片心意,也是今年春天按制做的衣衫,是她这个小姐应该收的。否则她回去也无法交代。 青萝只好手下,另外附了赏银给这嬷嬷。 却是四套衣裙,虽不是最近流行的风格,却稳扎稳实,穿到那个场合都适合的,一看便是勋贵小姐的春服,送来的四套头面也是新打的,倒是附和如今京城女子的风尚,轻盈清丽,每一件她都喜欢。霜儿陪着她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惊叹。“小姐,这些都很贵吧。” “是啊。”这首饰衣裙她约莫这价值都上万两,青萝因越九溪承了这个情,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了。就在这时,忽而门又被敲响,“谁啊?” 霜儿喊了一声,便见门外的人浅浅温煦地道:“奴婢是清王府的人,殿下让奴婢给郡主送东西来了。” 霜儿打开门,就见是个宫裙侍女,身边还带着三个伴,手里都捧着盖着绸布的托盘,满满当当的,旁边停着一辆马车。霜儿迟疑了一下,看着那盈盈笑意的宫女,“你们也是来送衣裳的?” 宫女听到这个又字,便明白了,颔首。 霜儿带着她们进来,那领头的宫女盈盈朝青萝跪拜,“奴婢见过郡主,长乐无极。” 青萝道:“快快起来。” 看到他们手里的东西时,她就隐约地猜到了什么。果然,待那宫女们把托盘上盖着的绸布揭开以后,就见金翠满目,宫裙如花,辉辉夺人眼目。 青萝又好笑又无奈,这不前脚定国公夫人才送了,后脚小溪又派人送。他们的关心和爱惜,她自然都懂,心中也涌过一阵暖流,只不过一个春宴而已,用不了这么大阵仗。 她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皇室勋贵的宴会,自然是担心她着装太单薄了,在人前落下了面子。定国公府和清王府又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殿下说,这些都是给特意给郡主准备的。还望郡主查阅。”那宫女温和地说,十分尊敬,看着眼前清丽无双,仿若仙子般的白衣女子,同样是目露惊艳。 霜儿小声地附耳青萝,“青姑娘,那到时候你穿哪一件?”霜儿这下比她还忧愁了,因为无论是定国公夫人送来的,还是清王殿下送来的,每一件都好美,不过她觉得啊,青姑娘生得这么美,穿什么都好看。 青萝扑哧一笑,“那你觉得呢。” 霜儿开始苦恼了。 清王府的宫女完成了任务后,很快就坐着马车离开了。 这周围的人,见着最近这几日青府天天来人,还都带着礼物,眼巴巴地瞧着,哪还能不知道,都一个个羡慕得不行。家里的女儿也噘嘴说:“要是当初咱家里收留了殿下,我现在也是郡主了。” 家里的长辈连忙捂住她的嘴巴,“臭丫头胡说些什么。”不过背后街坊们也都懊恼了好久,这时不时看见青姑娘门庭若市,各种人前来送礼物,说不后悔和羡慕,那都是假的。 有人倒是很好奇送来了什么礼物,但是都没这个胆子敢去青府。推推搡搡地,倒是隔壁的白婶子胆子大一些,走进来正好是霜儿往里面收东西,那金翠翠一片在光线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她都愣住了。 青萝倒是过去如何,现在就如何地对待这些邻居,看见白婶子进来,便走过去道:“白婶子,怎么了?” “瞧你这话说的,婶子没事就不能找你来聊天了。” 青萝失笑,“自然不是,婶子过来这边坐,喝茶吃些点心,慢慢聊。” 门外还靠了一堆,一看青萝和煦如风的态度,也都纷纷敲门,眼睛都看向她。 青萝只好一个个地请了进来,当然半真半假地说着,满足了她们的好奇心,送走了她们后,霜儿从屋里走了出来,不解地看向青萝:“青姑娘,她们背后最爱嚼舌根了,你和她们说,会被传得流言蜚语遍地都是的。” “不会。”青萝卖了一个关子,眨了眨眼睛。 霜儿挠挠头。又听见她说:“如今我可不是过去那个随便就能欺负的青姑娘了,是安庆郡主,她们啊,只会往好里说。” -- 第88页 霜儿顿时笑容满面,骄傲地道:“那是,郡主,奴婢给你请安了。” 小姑娘还故意弯腰行了个礼,可可爱爱的。 青萝捏了捏她的脸,“你这婢子笑我是不是,套打!” 两人闹了一会儿,霜儿红着脸喊停,“不过青姑娘,那天你打算穿哪一件呢?” 两人一同走进了卧室,看着霜儿刚刚往架子上挂上的衣裳,还有把妆台堆满了的头面首饰,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因这些珠围翠绕的珠光宝气,玉软香温又粉滴脂酥,压下了清雅之气。 她走过去,选了其中一套淡蓝广袖留仙宫裙,只见其上绣着清雅的兰花,轻描淡绘,不是成片,而是细腻地勾勒一蹙,裙角衣摆,仿佛走停间,那兰花也簇蔟生辉。这种淡蓝也是品质极高的蓝,淡雅如纱,如月华一抹,不浓不淡,仿若月中偷下一抹,便是嫦娥也穿得。 妆台边,也有一套头面,额坠耳环,项链玉镯。清凌凌的,并非是金做的,可比金做的还珍贵,皆是玉石翡翠,触手温润细腻,做工精湛。 青萝收回手,思索了一下,道:“就这一套吧。” 霜儿点头道:“衣裳是殿下送的,首饰是定国公夫人送的。” 青萝颔首。 青萝一样样地瞅了一眼,打算等以后送礼归回去。还好她有碧玉妆,不然收了这些礼物,怕是晚上都睡不着了。 都太贵重了。 第45章 花宴 二月十二日当天, 定国公府的马车来接青萝,霜儿无法和青萝一起去,噘着嘴有些不开心, 其实更多的是担心。 因为她听说嘛, 贵族小姐最容易瞧不起人,担心青萝受了委屈。 青萝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说自己才不会有事。 今日她换上了那套淡蓝色的广袖流仙宫裙,婀娜蹁跹, 神仙玉骨, 当真是仿若仙宫走下来的仙子。 娥眉轻卷时, 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娇艳妩媚。 来接她的婢女和车夫都看呆了,乃至久久才能回神。“奴婢(小人)见过郡主, 愿郡主长乐无极。” “快起来。”她说话的声音也似三月的桃花甜润到人心间。 这婢子和车夫对视一眼, 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安庆郡主容貌美愈天人, 更是温柔过人。他们俩谢过后便纷纷起身,那婢女先开口道:“郡主, 夫人让婢子接您。” 她轻柔地伸出一只手给青萝。 “好,走吧。” 青萝明白了她的意思, 旋即把手搭在她的手上。这只手细腻软白, 宛若上好的羊脂玉雕成, 又如剥了壳的荔肉,那婢女觑了一眼,脸蛋都红透了。暗暗猜测, 今日永怡公主的春宴, 想必安庆郡主才是那位惊艳全场的蝴蝶。 “怎么了?”青萝见她发呆, 问了一声。 那婢子马上回神, 摇了摇头,羞愧难当地道:“实在是郡主太美了,奴婢看呆了眼睛。” 青萝:“……”还蛮直爽的颜控? 婢女接收到青萝无语的眼神,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也不再言语,而是扶着青萝上了马车。 霜儿站在门口,朝她挥了挥手,脸上看着青萝也都是惊艳,还有担忧。仿佛她就是唐僧肉,马上就要掉进蜘蛛穴被吃掉一样。青萝向她递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帘子拉上,车夫扬起鞭子抽打了一下马儿,“驾——” 车里,那婢子道:“郡主,夫人来时和奴婢说了,届时到了公主府,唐国公的顾三小姐会陪着您一同参加宴会,您若是有什么疑惑,尽管同林三小姐说。” 青萝疑惑:“干娘不去吗?”干娘说的便是定国公夫人。 婢子闻言捂袖惹笑了,“郡主又在说笑了,公主的春宴乃是让年轻男女聚会的,夫人说太折腾了,不如在家中抹叶子舒服得多。” 青萝觉得也是,听说这位永怡公主性格豪放,热□□会,未出阁时便是先帝的掌心宠,如今的皇帝也是她的嫡兄,的确有狂放的资本,永怡公主喜欢热闹,更喜欢年轻男女的热闹,这花朝节的春宴,有名花,有美酒,更有鲜艳妍丽的少年少女,盛名在外,一贴难求,京城之中的公子小姐都以参加公主的春宴为荣。 青萝叹了一口气。两辈子加起来,参加这种宴会,她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到了奢靡壮丽的公主府后,只见周围是香车宝马,衣光鬓影,上等的胭脂香直熏得人欲醉,佳人金装玉裹、彩饰辉煌,青春靓丽,洁白柔软,公子银鞍白马,矜贵非凡,风姿不一,俊美如玉。 青萝走出马车时,登时全场都寂静了一刻,目光所落都在她的身上,她身边的婢子骄傲地挺直了胸。 青萝经过时,周围的公子小姐都在互相询问。“这位小姐是谁家女儿?怎么从未见过啊?” “这样的绝色,若是咱们这圈子里的我不可能不知道啊。”有一个公子拍着扇子纳闷。 一个穿石榴裙的鸭蛋脸的姑娘见自己的心上人视线一直落在青萝身上,不甘落于下风地说道:“什么我们圈子,怕是一个破落户硬是凑了过来!” 青萝身边的婢子听了皱眉,正欲回一句,被青萝拦住了。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轻黄色衣衫的小姐朝这边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道:“晓柔见过安庆郡主,祝郡主长乐无极。” 那暗自说话的鹅蛋脸姑娘脸色难看下来,手里都快把绣帕捻断了。她身边的一个姑娘拍了她的手一下,小声地道:“可别乱说话了,这是公主的春宴,出现的人物可不是咱们能惹的。” -- 第89页 周围人本来都在关注着青萝,听到那轻黄色衣衫小姐的话,马上就有人忍不住出来搭话了,“顾三,这位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安庆郡主?” 说着大名鼎鼎四个字上带了重音,很明显并不是褒语,流露着一股讥嘲。 顾三,唐国公家的顾三小姐?青萝看向眼前的少女,少女古灵精怪地朝她笑了一下,似安慰着她。旋即冷冷地盯了一眼那说话的人,“既然见到郡主,还不知道请安吗?难道陛下的御赐封号你们王家人都不看在眼里。” 那王姓少女脸色有些苍白,脸上青青白白了一遍,最终不敢地服了个软。“瑜儿见过郡主,祝郡主长乐无极。”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么一句,又瞪了那顾三一眼,连身边姐妹叫唤都不理,直接便往那门里走去了。 倒是有年轻的公子想要上前搭话的,可惜顾三已经同青萝道:“郡主,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进去吧。”直接当做不存在。 青萝应声,“有劳顾小姐了。”既然是干娘吩咐的人,她当然放心了。那顾三拉着她的手,举止十分亲近,白皙的脸蛋上都露出活泼的笑容。“别叫我顾小姐了,叫我晓柔便是。早就从婶母哪里听说过郡主的风姿,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见到啊,真是我心欲醉。” 她视线扫过青萝,满意得不行。 青萝:“……”奇奇怪怪的视线。 还未等青萝说话,又自个儿先开口说起来了,“郡主是头次来公主的春宴吧,可是要好好地玩赏一遍,才不辜负这春色。”说着,便携着青萝往人群里走去,此时许多小姐们通过刚才的风波,已经知晓了青萝的身份,自持出身的,不少连看她的眸光都透露着不屑。不由说话,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顾晓柔皱了皱眉,冷哼一声,旋即道:“有些人啊,自以为是,却不低头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啊,容貌也好,身份也罢,能比得上谁啊。” 扎堆在一起的勋贵小姐们登时怨恨地看向顾晓柔,其中一个容貌清丽,仿若水中莲花的少女出声道:“顾三,你过分了。” 顾晓柔笑了一下,懒得答,反而对青萝笑得活泼可爱。“郡主,这些人啊,一个个看似光新亮丽的,斗鸡眼似的,不好玩,咱们去那边。” 青萝点点头,也很无语地看了看那些小姑娘。这些把戏,就和前世校园里一些人玩的校暴一样,传染起来毒害人。青萝本来就是过来凑个热闹,根本不打算凑入她们的圈子里,根本无所谓,乐得看戏,倒是觉得这顾晓柔是个挺可爱的姑娘的。 荼蘼花架,一朵深红堆浅红,满园藤萝密布,花海郁郁,呼吸入肺里都是一股清润的花香。 青萝赏玩着蔷薇花,旁边的顾晓柔倒是没想到她刚才被针对得那么厉害,还能这么淡定,忍不住开口了:“郡主,你刚才……不生气?” 顾晓柔容貌清秀,活泼可爱,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拉长了语调,秀气的眉毛更是往上撇,显得有些夸张的可爱。 青萝从蔷薇花上移开目光,笑着道:“生气啊,不过我想起了几句话。” 顾晓柔被引起了兴趣,“什么话?” 青萝逗她玩,没想到她真的接,于是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少女眼巴巴地瞧着她,眼里尽是好奇。 青萝只好道:“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生气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顾晓柔看着她,忍不住道:“郡主你……怎么想起这几句话的,高啊!” 青萝眨了眨眼睛,“书上看的金玉良言。” 两人对视一笑,方才还是陌生人的两人倏忽而已就一见如故了。 顾晓柔道:“郡主真是个有趣的人。” 也还未等青萝说什么,便兴致盎然地指着不远处的风景说:“看,那边是垂花堂,公主府里的紫藤萝可是京城一绝。” 青萝饶有趣味地看,经过一处小桥流水,隔岸垂花门后,青翠喜人,不远处简直是紫藤萝的世界,那花树几乎几人合抱之腰身,垂下花藤,紫色的花密密麻麻的,秀美而近乎妖艳冶丽。 她们周围也有许多小姐对着景色颇为喜爱,吟诗作对,或拘水赏花。 顾晓柔带着她游过诸多风景后,便见公主府的奴婢在后院笑盈盈地候着她们这些大家闺秀,见到她们时,便道:“公主命奴婢再次等候已久了,小姐们请跟着奴婢往灵花阁,公主已在花间布置了清茶香糕,请各位小姐或吟花、斗草、分茶、焚香、鸣琴皆可。” 青萝见这些小姐都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早已习惯了,当即各自和小姐妹跟着这几个公主府的往那月洞门里走,景色华美。 莳花分两边,清灵花香之中更有淡雅的熏香以及女子香入鼻,还未走到那灵花阁,便听到一阵女子们娇俏玲珑的嫣然笑语。 青萝只在电视剧里和纪录片里看过有关春宴游宴,眼前这一幕更为活色生香,只见那灵花阁里牡丹、山茶、杜鹃、兰花等名种笼罩着园林,如梦似幻一般,更有手中捧花、既春服花冠的少女们含笑莹莹,真仿若神仙地界,诸人围绕之中,不远处笙箫琴声在小流泉边响起,叮咚叮咚,声声清脆柔美,或吟花、或斗草、或分茶、或焚香、或鸣琴、或观书。 婢子们穿梭花间,手里捧着果露点心,眉间点着痣。 顾晓柔在青萝耳边道:“公主喜欢排场大,一会儿她见了郡主你,肯定会找你说几句。” -- 第90页 她们来的晚一些,那婢女便引她们往里间走去,春风和煦,迎面吹来,暖香更盈盈动人。不远处的亭子里,永怡公主慵懒地靠着软枕,手里捏着琉璃盏,那里面盛着猩红的葡萄酒,丝丝凉气往外面冒,见到她们过来时,威严雍容的面容上也含上些笑容。“你们这些孩子,自己玩便是,今日无须多礼。” 诸女便起身离开。 永怡公主目光落在青萝脸蛋上,惊艳了一下,笑着道:“安庆郡主也来了啊。” “快来,走近一些,让本宫也瞧瞧,竟然不知安庆如此绝色,可惜哉。” 青萝缓缓一笑,向公主走近几步。“公主才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安庆怎能相比。” “呵呵,安庆倒是生了一张妙嘴,夸得本宫都害臊起来了。”永怡公主揽住她的手,满意地看了看,缓缓点头,“不错。” 又看向一边站着的顾晓柔,“晓柔,安庆头次来,你照顾些,否则你那婶母可不会放过我。”这是说笑着。 顾晓柔也陪着公主笑了一会儿,声音清脆若银铃,“郡主性子温柔敦善,哪里需要晓柔照顾啊,公主您就尽管放一百颗心吧。” 永怡公主颔首,又喝了一口葡萄酒。旁边站着的高个子嬷嬷朝顾晓柔使了一个眼色。 顾晓柔和青萝便告了辞。 “郡主,今日这里面也设了花宴,若是乏了,也可坐着喝喝茶。”顾晓柔带着她边看便说,然后隔着不远处,设了花障,那里不少姑娘站着,说说笑笑的,很是热闹。青萝好奇地看去,还依稀听到些许是声音。 “那花障后边啊,就是公子王孙们的花宴,这群妮子隔墙谈情说爱呢。”看她好奇,顾晓柔捂着嘴偷笑地说着。 青萝早就知道本朝男女间并不很是设防,倒是没想到这公主的春宴这么开明,也觉得挺有趣的。两人在牡丹花般坐下,顾晓柔从石桌上端了一杯桃花露递给青萝,然后又八卦地说:“据说今日清王殿下也来了,还有几位世家公子和殿下也一起……你看王瑜儿……就是刚才那个,据说她家里有想法和国舅家姻亲,那个……” 顾晓柔知道得挺多,一个个地说着。 青萝喝着清甜的桃花露,耳朵里不知不觉就听了许多八卦。 她佩服地看向叽叽喳喳像个百灵鸟正说个不停的顾晓柔,弯唇一笑。 不过……她转眸看向那花障后。 原来小溪也来了啊。 第46章 他非善类 花障后, 诸多王孙公子所在之处,此刻十分热闹,嘈杂喧嚣之处, 依稀能够辨出“安庆”二字, 没错,公子们都在四处询问这位从未见过、一见便倾倒众人的安庆郡主。 这些公子到底是勋贵之家的,很快便牵藤扯瓜般地找到了干系,把目光投注在不远处站着的清王。 清王容颜清俊, 人在身侧, 如坐春风, 一身玄色蟒袍,更衬出少年英姿勃发。在场之中, 他最年幼, 却无人敢低觑一眼,那双墨玉般的眼睛落在你的身上时, 会有一种被透彻查明般的感受。 看着他背后说,当他扫过来一眼时, 却没有人敢说。无论是朝堂上,还是私下的宴会里, 他们早已感觉到了这位清王殿下是位危险人物, 就如一头眯着眼睛的野兽, 你若靠近他,就休怪他无情将你吞咽而下。 只有一个人胆大,把手臂都放在少年宽肩上, 语气调笑:“淮哥, 你看他们都在看你呢, 好像是刚才你的义姐也就是那位安庆郡主也来乐花宴, 看来入府的时候惊艳了不少人啊。” 越九溪抬了一下肩膀,把这少年的手臂给弄开,蹙眉喊了一声:“陈王。” 陈王叹了口气,“淮哥,咱们之间要这么生疏吗?你是没看见,大家现在都想过来问问你有关安庆郡主的事情呢。你这么冷淡,大家都不敢上来搭讪了!” 越九溪黑眸里闪现一抹杀机,不远处正在看他的几个公子哥被他这一眼看得魂魄一荡,立即收回了视线。 陈王还在他耳畔说着:“淮哥,安庆郡主是不是真的有传言中的那么美啊。”其实他是不太相信,区区一个小官之女,哦,后来还义绝了,是有多美,才叫这满园的青年都魂不守舍了。 越九溪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慕素,练武场上看来你还没挨够打。” 陈王看负心汉一样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嘛。” 越九溪往另外一边走去,陈王哎了一声也立即跟了上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团体,更何况这个春宴中的男子便是放在哪里都是些天之骄子。文职武官分了两边,私下又各自分了相好,此刻不少贵族们正在玩投壶。 锦衣玉袍、紫带金冠们,谈笑风生中,手握没有箭镞的柘箭往长耳壶里投去,射出壶中红豆记一分,连三次未中者,罚春酒一杯。 昭王慕寒被贵族们簇拥着,唇边也含着一丝笑意,欣然快活。旁边的公子们纷纷奉承,“王爷这只箭投得太好了,一箭双雕。” “投壶游戏,讲究的就是从容不迫,王爷久经大理寺,什么案子没处理过,区区一个投壶自然得心应手。” “那是,那是,咱们都还需要练习,王爷直接一试就中了。” …… 从者如云,慕寒当然知道这些都是马屁,不过从小他便在这些歌颂中长大。诸人的夸赞于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一边直接从旁边的长廊走过的越九溪时,原本灿烂的俊容也如黑云压顶,除了他这个皇弟,自从他回来以后,诸事不顺,且他真的看不惯越九溪那副样子。 -- 第91页 “清王,陈王,两位皇弟是要去往何方?” 慕寒低沉冷漠的声音一响起,投壶的年轻公子哥们也都安静下来,目光都跟着慕寒视线的方向所去,停留在长廊上的两个少年身上。 陈王笑道:“皇兄,原来在玩投壶啊。” “投壶者,百发百中,不愧是皇兄。” 慕寒嗯了一声,眸光仍然放在没说话的少年身上,玄衣金边蟒袍映衬得少年风姿如玉,矜贵高贵,少年人唇红齿白,一双墨玉眼睛淡漠地也回望他。 “昭王有何事?”两人之间不合是命中注定的,不过在场的公子们倒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连伪装都懒得伪装,干脆撕破了脸面。 慕寒身材高大,威严也迫人,越九溪的这种态度让从小鲜花着锦的他自然是很不高兴。只不过他到底年长,还有些伪装功夫,又有骄矜意气,当即盯着越九溪,说:“清王会玩投壶吗?今日是春宴,你和陈王两人远离人群,终究不美。”他说到这,瞥了越九溪一眼,笑了一下,接着说:“投壶向来是贵族的游戏,清王若是不会,也没干系,三次机会,输了喝一杯春酒就过去了。” “李涵,给清王说说我们的规矩。” “是,王爷。”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公子笑眯眯地去请越九溪他俩。 陈王摇了摇头,心底有些无语,他这位皇长兄最爱做这种逼迫人的事情,还美其名曰,可惜他不知道淮哥如今在练武场都被将军夸赞呢,小小的一个投壶游戏,根本就不是事。 陈王看出身边少年面笼寒霜般的神情,小声地唤了他一声,“淮哥。” 越九溪瞥了他一眼,“走。” 他腿长挺拔,身姿灵活地翻过长廊,矫健地走到了院中。陈王也跟着他,一起走到了那投壶边,年轻公子们让出一条路来。左边簇拥着慕寒,也有不远处的公子哥嗅到火焰气,纷纷走了过来看热闹。 投壶游戏的规则,几乎看一眼就能明白,只是想要投中要一定的技巧。 那投壶壶口小,高达12厘米,长颈鹿般,下座圆肚子。柘箭无箭镞,长约90厘米,隔着寸步之内往里头,投出红豆者才算中分。 李涵恭敬地递了五支柘箭给越九溪。 陈王已经笑嘻嘻地从旁边一个少年手里拿了三支,和越九溪说:“淮哥,咱们今天谁中得多,谁包了接下来一个月吃饭呗。” 越九溪挑眉,也有些少年意气,“可。” 慕寒看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子,皱了皱眉,在旁边冷眼观看。 越九溪站在原地,右手大拇指的玉扳指滑了滑那柘箭,墨玉般的眼睛清凌凌地对准那投壶。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一起紧张起来了。 嗖的一声,那并无箭镞的柘箭猛地落入投壶,打落出一片红豆落在地上。 看热闹的公子们顿时喝彩起来。 慕寒也有些错愕,旋即将目光落在站得身姿挺拔,仿若玉树般的越九溪身上。机缘巧合吧。 可第二支、第三支柘箭落下时,地上红豆已经落满了一堆。第四支时,投壶摇摇欲坠,第五支时,投壶彻底倒在地上。 “厉害——” “清王殿下臂力过人啊,从未见有人把投壶都弄倒了的。” 公子们纷纷围在了越九溪的身后,越九溪目露微笑。就连陈王也有些吃惊,微微抱怨他道:“淮哥,你就这么不想请我吃饭,连机会都不给一个的嘛。” 旁边的公子哥们闻言哈哈大笑。 慕寒的拥趸们脸色有些难看。 慕寒更是面如阴云,鹰聿般的目光落在越九溪身上。 越九溪薄红唇瓣轻抿,拱手笑道:“昭王,承让了。” 说完这一句,便往另外一边走去,那些年轻的公子们早在来之前本听家人吩咐过,家中长子也许站在慕寒这一派系,可其他的儿子未必不能站其他的派系。来时人寥寥,去时便许多人围绕,再说大家原本对这位清王殿下就很感兴趣,又听到家中长辈连声夸赞,少年人嘛,向来只臣服比自己厉害的。 况且连一向最浪荡的陈王慕素,向来不站任何一边的他都和越九溪投好。大家也挺好奇的。 “皇兄。”温王喊了一声,慕寒才回过神来,理智回笼,瞥了一眼投壶,冷声道:“玩物丧志。” 说完就跨步就走了。 亲近之人如温王李涵等人也跟了上去,其他人面面相觑,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这昭王还真是喜怒无常,君子之称,他也配得上? 男子花宴这边发生的事,自然女子这边一概不知。顾晓柔从婢女处拿了两把美人团扇,便引着青萝到不远处的花苑,凉亭边春草横生,一簇簇娇花生着,细看乃是木芙蓉、山茶、芍药,白黄粉红浅黄,层层叠叠也如一片花海被春风吹得绵绵,阳光下蒸腾出暖香来。旁边玉兰花树上停歇着数只黄莺,引声高喝,声声美妙。更有数只蝴蝶飞来绕去,沉醉花间。 顾晓柔手指竖在唇边,回头看了眼一眼青萝,水灵灵的眼睛都在那紫色高贵的蝴蝶身上。 青萝点点头,便见她轻脚步,拿着团扇,朝那花间走去,青葱般的嫩手映着那雪白生绢绘娇花美人的团扇,人面红花交映,鲜灵可爱。那紫蝶逗留在花间,似吮着花心的甜蜜,尚未发觉,团扇轻轻一卷,居然也乖乖地扇动翅膀。 顾晓柔登时惊喜得不行,回头小声唤:“青姐姐——” -- 第92页 青萝也笑着走了过去,那蝶儿甚是乖巧,青萝手指轻撩,许是食饱了,竟然躺在柔软的丝绢上懒得一动。 青萝看多了博物馆的标本,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蝴蝶,还甚至在指尖轻舞的,心情也如这春日一般畅快。 “哟,原来顾三你在这里扑蝶啊。”忽而自不远处走来一个红衫艳丽的少女,少女杏眼妩媚,只是脸上不怀好意太甚,损了几分美貌,身后跟着那不久前还见过的王瑜儿,眼下也不善地看向她们。 蝶儿被她的这一声惊动,扇动翅膀就从团扇上飞走了。顾晓柔着急地留,那紫蝶身姿灵活,飞进那花间,又同其他的蝶一起往远处走了。 “宝眉郡主,你什么意思!”顾晓柔回头没好气地看向她们,看到王瑜儿时,冷哼了一声,有些不待见。 青萝站在顾晓柔身边,都知道这宝眉郡主来者不善,果然那宝眉郡主似乎就是为了她而来,怀着恶意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安庆郡主?”她打量着青萝,似乎也为这醉倒春色般的容颜忌惮,那张妩媚的脸蛋上都有些难看。“长得还不错嘛,不过,也太清汤寡水了。” 青萝:“……”她不解地看向身边的顾晓柔。 顾晓柔翻了个白眼,小声地青萝说:“宝眉郡主自认为是京城中的第一美人,应该是今天青姐姐你的到来,让她感觉到了危机。”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青萝脸上都克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她看向那浑身带刺玫瑰般的宝眉郡主,淡淡地道:“郡主是有何事吗?” 潜台词便是,没什么话,大家早点散了。 宝眉郡主是永惠公主之女,自小娇惯了,旁人都要附和她几分,未曾见过她们这样冷淡的,想起王瑜儿不久前说的话,瞬间火爆脾气就上来了。“安庆,难道本郡主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话了?你不过是清王殿下的恩典才被赐了这么一个诰命,如此猖狂。” 青萝看到她身边的王瑜儿那不怀好意的眼色时,就知道他们是来找茬的了。她拦下顾晓柔,对视上自以为是的宝眉郡主,“郡主我们不过一面之缘,郡主好似对我的意见挺大的,我很好奇,是为什么?” 王瑜儿冷声道:“为什么?真会装。狐狸精。”最后三个字说得很小声,不过在场的人只要长了耳朵自然也能够听得见。 “王瑜儿,你过分了啊!”顾晓柔喝道。 宝眉郡主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青萝冷冷地顾向王瑜儿,冷若冰霜,姑射山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王姑娘,你说话太难听了,是有娘生没娘教吗?” 王瑜儿嘴唇一动,听到这句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 顾晓柔已经接过了话,“青姐姐厉害,她啊,只有个继母,继母好几个孩子呢,哪里有空管教她,这不就成了现在这副尖酸模样。” 王瑜儿掩面哭着跑了,说不过她们俩。 宝眉郡主骂了一声蠢货,看向青萝:“你是清王哥哥的义姐,怎说话如此刻薄,出身小家没见过世面,一点度量都没有。” 青萝觉得很可笑,明明她们在这个好好的,她忽而跑过来乱说一通,这会儿居然还有脸站在道德高地来说她。 堂堂的一个郡主,公主之女,只会争奇斗艳。 “郡主在官几品?” “啊?”宝眉郡主眨眨眼,女人又不可以做官,胡说什么。 “我看郡主就该进衙门给人伸冤,否则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好心肠。” 顾晓柔扑哧一笑。 宝眉郡主哪里还没听出,青萝是嘲笑她管得真宽。“安庆,你竟然嘲笑朝堂命官,你知不知道——” “拿鸡毛掸子当令牌,郡主还要大做文章?”青萝翠眉微动,桃花眼里闪动寒光,朝她逼近了一步。“今日之事难道不是郡主先故意为难我在先?郡主要真的想闹,不妨闹到公主处,我想届时公主自然能够明辨是非。” “我没有……”宝眉郡主反驳。 “安庆,你等着。” 那一瞬间,宝眉郡主都为她的气势所迫,倒退了一步。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害怕,灰溜溜地跑了。 青萝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回头见顾晓柔已经笑弯了腰,咯咯地笑声清脆可爱。 “青姐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宝眉郡主吃亏呢。” 青萝蹙眉,不由问道:“她和王瑜儿关系很好,是为她撑腰的?” 顾晓柔正经地说:“才不是,宝眉郡主哪里看得起王瑜儿,不过是故意扯虎皮做大旗,想来吓唬人的。”想了想,她又小声地对青萝说:“宝眉自持美貌,向来在男子之中无往不利,今日春宴多了青姐姐你,不舒服了呢。” 青萝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并不以为然,反正往后也很少能够碰得见。 “青姐姐,走吧,咱们往那边去。” 几位公子正在暗暗地向越九溪打听他那位容姿倾城的义姐,可惜碰了壁,灰头土脸地离开。 有八面玲珑的陈王在旁边斟酌,公子们倒是知道了越九溪对他的这位义姐很是在意,所以便有胆大的,也没敢继续了。毕竟惹恼了清王事大,等花宴结束了,派人打听打听便是了。 陈王看着脸色难看的越九溪,忍不住道:“好了,别生气了,公主的花宴忽然多了一位绝代佳人,大家好奇也是理所当然的嘛。淮哥,你这么护着你那位义姐,大家就越是好奇了。” -- 第93页 越九溪当然知道,可是他不喜欢任何一个男人那样轻佻地问起他的青姐姐,他们算什么东西,他把青姐姐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怎容得他们如此轻薄诋毁。 “她是我义姐,不尊重她的人,便是我的仇人。”越九溪冷然地留下这句话,瞟了一眼旁边踌躇的公子们,那视线如一把开刃的寒霜之刀,目光所及,便是温暖的春光之中都能感觉得到一阵两侧身边都是冷飕飕的。 陈王摊摊手,朝他们示意。 公子们噤若寒蝉,知道了那位风华绝代的安庆郡主乃是这位殿下的逆鳞,美人总归比不得权势重要是吧。大家拢了拢肩膀,浑身抖了一下,还真是冷呢。 越九溪心情温和时,是个顶矜贵文雅的公子,只是偶遇上一些重要的人或事,才会冷若寒霜一般,大家总归觉得,清王殿下还是有原则的人。起码在一些事情上,处理得从来是不偏不倚,年纪轻轻,处事方面倒是寻不到错处。 陈王道:“淮哥,今天可是花宴啊,来都来了,咱们去那边看看美人呗,你看那边——” 身材高大英俊的往另外一边,绕开花障的年轻男人,可不就是昭王慕寒。 陈王道:“咱们这位大哥都去找芳华郡主了,我们也寻个乐子呗。” 越九溪对慕寒一直不待见,听到就皱眉,“男女既然分席了,怎么还能见面?” 陈王被逗笑了,“这可是我们姑姑的春宴啊,本来就是相亲的宴会,这花障隔着一座假山,绕过去不就能相会了。淮哥,走吧,咱们跟过去瞧瞧热闹。” 越九溪怔了一下,脑海里浮现一张清丽的容颜。他当然知道青姐姐来了。自从年前那件事后,已经近一月多没有见过面了,他……真的很想青姐姐。可是,他也知道青姐姐应该不想见到他。 陈王见他发呆,一把就扯着他的手,跟在慕寒身边不远处。 越九溪心乱如麻。 那双墨玉般得眼睛里也有些低落的情绪。 他又忍不住想,一会儿真的见到了青姐姐,他若是……退步一次,会不会又回到从前那样。青姐姐还会继续对他笑。处理朝堂或许公务上的神情,他练习一段时间也能很流畅顺利,做了清王虽然很累,可他喜欢这种争权夺势的感觉,也从不觉得自己输于谁,在人前,他有另外一张脸,可是青姐姐不一样…… 在她的面前,总是那么轻松,那么自由,身心放松下来。 他永远都很想做自己,他是越九溪。 除了,不知何时对她升起的觊觎和占有。 她竟然发觉了。也如他担心的那样,开始疏远。在她看来,也许他还是孩子,他的喜欢和爱意就像是毒、药,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心,甚至想剖出来给她看看。这样太偏执了,也太诡怪了。 他的爱里藏着依赖,藏着她难以理解的矜傲。所以,他从来不说,等着有一天她会明白。若是她一直不明白,也无妨,只要她一直在他的身边,那么其他的也不重要。 在这一刻,他忽而就明白了。 他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无论怎么在她面前伪装,而总有一天,真正的他都会彻底暴、露出来。 青姐姐她总是要习惯真正的他的。 他并非完美无瑕的玉,也并非十恶不赦的恶,从一开始,青姐姐就知道他生于市井,又怎会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说到底,是他太想要青姐姐的爱了,才会一直朝着她最喜欢的样子假扮。 青姐姐很聪颖,她应该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吧。 越九溪阴暗地想着。 陈王听到他的笑声,这笑声有些阴郁偏执,清寒如冰般透过耳朵,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有些害怕。“淮哥,你没事吧?” 忽然就傻笑? 越九溪瞪了他一眼,眼睛上翘,有些凶悍,那是作为市井少年时斗殴打架积累的凶气。“走不走?” 陈王腿软,“走啊。”淮哥也太吓人了。 第47章 心意 “啪——” 青萝忽而听到响亮的一个耳刮声, 朝向声音所在之处,然后在那紫藤萝瀑布的溪流边看到一个粉裙少女眼眶盈着泪珠,一巴掌就往她身边身材高大俊美的男人脸上甩去。 光是听着声音就知道足够疼了。 青萝无意闯入, 方才顾晓柔有事离开, 她一个人四处赏玩风景,无意之间又绕到这里。 然后看到了这一幕。 那男人容颜俊美,被少女打了这么一巴掌,俊脸微黑, 拉住了她的手, “月蓉, 你胡说八道什么!” 粉裙少女哭着道:“我胡说,明明是你, 刚才我亲眼所见, 你是不是打算娶她?” 男人迟疑。 那粉裙少女水灵灵的双眸都盈出绝望的神情,“慕寒, 你别告诉我就是你母妃逼你娶的。” 男人着急地想要和粉裙少女解释什么,粉裙少女就是不听。 青萝本该走开一点的, 这种绯闻一般听了都会出事,可是她没听错吧, 慕寒, 月蓉, 陈月蓉?她穿进的这本书里的男女主。青萝认真地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一下,哦豁,还真是她穿越过来第一天遇见的那个冷面王爷啊, 那这个粉裙少女就是女主了。听着他们细细碎碎的话, 青萝回想了一下原剧情, 然后就想起来了。 在书中, 好像是男主的母妃皇贵妃为了把娘家人拉上船,所以就逼着男主娶他的表妹,可是男主这时早已经和女主相爱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他们注定就是在一起的。看原小说时,这里是甜虐甜虐的,冷傲矜贵的男主为了女主向母后下跪,说此生只愿娶她一人。皇贵妃怒火冲天,亲自求着皇帝下旨让男主娶表妹,可是就在定亲当日,表妹忽而急病而死。男主待表妹如妹妹一般的,也伤心难过,而女主看到这一幕还误以为是男主爱上了表妹,怒而离开京城。男主追妻而去,两人在江南纠缠了近三个月,又回到京城,然后是小反派出场了。 -- 第94页 其他的剧情青萝倒是记不清了,反正作者就是反复地给男女主拉扯,给一颗糖,又虐一把,搞得她好不容易看完了小说,看到大结局,终于满意地睡过去。 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青萝看着不远处纠缠的男女,光看外貌,男俊女俏,唯美漂亮,可惜一想到书里的剧情,她就觉得牙疼。以前看书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在书里觉得这些剧情都挺无语的。 她手里拿着团扇,打算往旁边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忽而听到陈月蓉哭泣的声音,“慕寒,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月蓉——”粉裙少女甩开男人的手,哭着往一边跑去了。 慕寒也是懊恼,追过去的时候,忽而发现了旁边有一抹淡蓝色的裙摆。他脸色本就难看,现在发现有人躲在树后面看完了始终,白皙的脸庞上也漫着一层恼火,在陈月蓉面前他是最完美的恋人,可是在其他人面前往往是冷酷无情的,“谁!滚出来。” 听到这一喝声,如雷霆似的,明显把刚才的火气发泄在这里了。青萝手里捏着团扇,指节有些苍白,清丽艳丽的桃花眼也涌现一抹担忧,不过她并非是有意偷听的,所以也很平静地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女子,着淡蓝广袖流仙宫裙,绰约多姿,窈窕清丽,仿若一株深谷中的幽兰,亭亭玉立地站定在水畔。青葱素手捏着一把美人团扇,那双潋滟浓丽的桃花眼落了过来。 慕寒觉得她有些眼熟,更觉得她胆子大,明明是偷听,竟然还这么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可笑。 慕寒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不过他很冷静,旋即想起来了,“你是安庆郡主?” 青萝颔首道:“青萝见过昭王殿下。” 慕寒轻蔑地看着她,颇有些不屑,一个为了荣华富贵甚至和生她养她的爹娘义绝的女人,果然也会干得出偷听的事情。“安庆郡主,本王劝你全好当做什么也没听见,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一个弱女子动手了。” 那股不屑的态度,仿佛看蝼蚁般的目光,大男子主义得不行。青萝简直想不通男主会是这个鬼样?很快又想通了,其实仔细想想,在书里,慕寒不就一直是冷峻的人设嘛,只为女主绕指柔。不过听着这话,青萝就觉得不舒服。“昭王殿下,青萝只是路过,你和芳华郡主之间发生的事情,即便被人揭发,又与我何干?” 清丽脱俗的女子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那双桃花眼勾魂摄魄似的望着他,慕寒的心跟着动了动,完全是被那双盈盈如有花盛放般的眸子煽动了叫嚣着。 慕寒觉得她有些邪,青萝是很美,不然她爹也不会把她当做小妾眼巴巴地送给他了,可惜如木头美人,哪有他的月蓉泼辣可爱。 慕寒诡异地盯着她看,说:“郡主还真是敢说,你以为你有清王护着你,连在我面前都这么肆无忌惮?” 慕寒之话,很是狂放,盯着她的视线也很不善,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青萝很讨厌有人这样对她。 她蹙眉,娇容微怒,正欲怼过去时,却忽而有一道微些低沉熟悉的声音从他们后边响起。 “本王护着青姐姐,昭王有意见?”一双黑靴踩过紫藤花入泥,说话的少年声音冷冰冰中含着一丝警告。“难道有说错过一句,昭王天潢贵胄,反而威胁一个女子,是不是太没有魄力了?” 青萝听到这声音时,便知道是小溪了,回头果然看见清俊如画般的少年,他一身玄衣金丝蟒袍硬生生得将浑身气度都峻拔起来,面上不笑时,更多了几分沉稳,眉眼锋利如刀刃。 身边还陪着一个潇洒闲散的少年,这少年也是一身大红团蟒袍,眉眼带着不怀好意地笑看着慕寒。 “本王如今看你们果真是有意的。”慕寒没想到竟然被他们两人也看了好戏,身体都有些僵硬,君子风度一时也装不出来了,面笼寒霜,阴沉地盯着越九溪:“两位皇弟看够了吗?” 陈王笑嘻嘻地说:“大皇兄误会了,咱们只是路过,没想到……皇兄原来和芳华郡主原来早已郎情妾意了啊。” 慕寒破罐子烂摔,反正京城当中谁人不知他和月蓉是一起的,冷冷地瞥了他们三人一眼,目光越过以保护者姿态的越九溪,落在身后那桃花眸、清丽如霞般的青萝身上,带着些警告。 越九溪蹙眉不快,如兽般察觉到危险,乌黑的眸子冷冰冰地和慕寒对上。 慕寒阴沉一笑,“你这般护着她,到底是把她当做义姐还是……” “大皇兄。”忽而陈王打断了他的话,“芳华郡主还在那边等着你呢。” 慕寒才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不屑地看向他们一眼,随即迈开腿大步飞扬地往宫墙那边追过去。 青萝听到陈王的话,也是一愣,顺着他的话看过去,果然发现那粉裙少女正在宫墙边跺脚,目光不满地看着他们三人,似乎也听到了刚才的话。 青萝:“……” 好在慕寒过去时,赌气的陈月蓉又掩袖哭着往另外一边跑了。 陈王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还颇有感慨地说着:“皇贵妃要是亲眼看到这一幕,怕是要被气死,哈哈!” 陈王回头,手里和握着折扇,笑嘻嘻地道:“慕素,郡主也可以唤我陈王。” 越九溪瞪了他一眼,回眸对青萝时,容颜温柔,那双墨玉眸子也盛着喜悦。“青姐姐。” -- 第95页 然后又不甘不愿地补充了一句,“我皇弟,硬要跟着我。” 青萝扑哧一笑,“青萝见过两位殿下。”她抬眸微笑,那双桃花眼里似有水波荡漾,潋滟生辉。陈王长于后宫,见多了美人,眼前的女子仿若是洛水女神般,清素若菊,俊俏若桃,温柔笑语时,那双桃花眼惹得人心猿意马,心魂难守。 直到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掌,顶着越九溪淡漠阴沉的视线,陈王立即定住心神,咳了一声,“郡主多礼了,您是淮哥的义姐,那便是我慕素的姐姐,是长辈。” 青萝觉得这陈王挺有意思,见到小溪身边有他,并非孤单一人,她不知为何竟然松了一口气。许是那日的隔阂,又或许是外人在,明明两人就在身边,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情形。 “青姐姐……”他求饶般地在她耳畔轻轻地念了一声,看向她的那双乌黑浓丽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期盼和渴望。 青萝便觉得心里仿佛有群蚁啃噬般的难受。 “小溪。” 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话,那一刻,尽在无言之中。 他们之中这种纠缠的关系,陈王自然发觉出了不对劲,可又没看出什么来。 三人一起赏玩风景,过了好一会儿,顾晓柔来寻青萝了,见了两位王爷,行了礼,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青萝又和顾晓柔往女客那边走去,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淮哥!” 越九溪还在看着她们的背影离去时,眸中依依不舍,就被身边叫嚷的陈王给搅得头疼。 越九溪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陈王一副话憋在嘴里,红着一张脸的样子。 越九溪黑下脸,“不想说就别说了。”说着已经迈开长腿往男客的方向走去。 “哎哎哎——”陈王自然是拦在了越九溪的前边,吞吞吐吐地问:“淮哥,你是不是对安庆郡主有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望见越九溪那阴沉下来的脸色,就连墨玉眼睛里也带上了凶悍不兆的光芒时,五感敏锐的陈王立即解释说:“你和郡主又不是真正的姐弟,只是我看郡主对淮哥你只有姐弟之情啊……”后面的声音愈来愈小,主要是他这位皇兄的脸也太臭了一点。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王觉得自己就不该胡说八道,这下好了,顶着压力,他小心翼翼地说:“我看肯定是郡主觉得淮哥你还太……小了一点,不如尝试着强势一点,让她把你当一个男人看待?” 越九溪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走了。 “我哪里说错了吗?”陈王忍不住嘟囔。 回到席上,都没被越九溪待见。 越九溪很不爽这些男人,但不得不说,他的确是年少了一些。他忍不住有些沮丧,若是他和青姐姐一般年龄,若是……可是如果真的有这些可是,他和青姐姐未必就能够碰得上了。 他自然是不想在青萝眼中当一个乖巧的弟弟的,他要的做的,是一步步侵占她的空间,逼得她无路可退,逼得她爱上自己。 他还有时间让青姐姐慢慢地适应他。 不过可在那之前,他还要解决一些麻烦。 想到最近桌案上堆放着那些帖子,越九溪有些厌烦。 好在他的好父皇迟迟没有下定主意,有那位皇贵妃的阻挠,身世太好的自然不会许给他,她怕自己有了助力,可是身世太差的,父皇也拿不出手。这种什么都由别人抉择在手里的感觉,太难受了。 越九溪喝下一杯罗浮春,墨玉般的眼眸里仿佛兽般冰冷,倒映在玉杯之中。 迟早他会解决这些讨厌的东西。 陈王为他倒了一杯酒,小声地说:“淮哥,你看大皇兄的脸上是不是有个巴掌印?” 越九溪顺着看过去,也是一怔,果然是。不由嘴角一翘。 陈王笑嘻嘻地说:“你看,芳华郡主这样的泼辣的,咱们皇兄都能拿下,淮哥你肯定是没问题的。” 越九溪真不知道他会不会说话。不过这时,想通了,心情还不错,便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陈王殷勤地继续劝着酒,看着脸色温和下来的越九溪,也不得不腹诽,他们父皇也不是多深情的一个人啊,怎么一个两个都栽在女人身上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位青姑娘挺美的。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还温柔善良。 在皇兄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他。 陈王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越九溪喝了些酒,眼中流波,明朗清澈。 陈王心虚地道:“没什么,皇兄尝尝这道菜。” 越九溪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懒得说。 第48章 眼中爱慕 午膳时分, 贵女聚宴,青萝乐得和顾晓柔同坐,吃了一顿公主府的饭菜, 还颇有滋味。旁边的姑娘人也不错, 还笑着朝她介绍着桌面上一些春宴的菜肴,以花入宴,以花入佳肴,颇有心意。午后休憩了一会儿, 听着琴声流水般响奏, 涤荡去心中所有的污垢, 只剩下宁静,下午比上午更有趣, 有诗会和猜字谜、放风筝等等游戏。 青萝懒散地坐在一边的胭脂石上, 看着他们玩,许是宝眉郡主和那王瑜儿碰壁了, 其他的贵女也有过来找她说话的,似乎知道她便是近来京城之中甚火的碧玉妆的主人, 便谈论起来胭脂水粉。 闺中女子本就多闲情,青萝和她们谈着谈着, 倒是多出了很多灵感。 -- 第96页 和依依不舍的顾晓柔告别后, 回青家的时候, 那婢子还笑盈盈地问她:“郡主今日觉得如何?” 青萝说:“挺有趣的。” “那郡主可有在男客之中见到了有趣的人?”那婢子眸中闪动光芒,似有好奇暧昧, 青萝好笑:“并没如何注意男客。” 婢子偷笑:“奴婢来时, 一下马车便有许许多多的人问郡主的消息呢, 不过郡主放心, 奴婢才不敢告诉他人。” 青萝见这婢子机灵可爱, 忍不住逗她一下:“可这怎么放得下心来呢!”说完,还长叹一口气,似乎有些烦恼的样子。 那婢子傻眼了,“那……奴婢……”很快又反应过来了,是青萝在逗她玩呢。“郡主可真是的,竟然逗奴婢。” 青萝失笑。 回到青家后,几乎是她刚下马车就看见霜儿在门口等着,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看样子是等了许久。一看见她就马上来接驾,“青姑娘……” 眼巴巴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青萝朝那婢子颔首,马车开走后,便和霜儿一起回到了家中。霜儿笑着问起:“姑娘,公主府大吗?” 青萝想了想,“特别大,都差点迷路了呢。” 霜儿说:“那可真好,姑娘今天心情挺不错的。” 青萝想了一下说:“我还看见了小溪。” “太好了。”霜儿说:“好久没有看见小溪哥哥了,小溪哥哥是不是很忙啊。”天真幼稚的话语,青萝听了,心里微微一抹黯然,她点点头,说:“他如今在朝堂之上做事了,应当是很忙。” 霜儿发觉到了她的心情低落,就没有继续问了下去,转而说了其他的话题。 在这次花宴上,青萝和顾晓柔倒是玩得不错,以至花宴过后,顾晓柔还亲自邀请她一同出去游玩,并且和青萝一同研磨胭脂水粉,倒是又几分闺中密友的样子。 顾晓柔活泼靓丽,性格跳跃,“青姐姐,若你真是我的姐姐该多好。”说着,忽而眼前一亮,“青姐姐,我有个哥哥顾辞思,你若是做我嫂子,我肯定留意。” 青萝刮刮她的鼻子,笑着道:“你这个做小姑子的,倒是比你哥哥还积极啊,不过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你啊,可别胡乱地管。” “青姐姐还说自己大人,明明才比我大两岁罢了。”顾晓柔忍不住嘀咕,又看着眼前根本不当一回事的青萝,雪肤花颜,桃花眼如一泓春水般波光荡漾,潋滟昳丽,心里也不由叹服,难怪她那木头哥哥自花宴后就对青姐姐一见钟情了。哼~若不是有她,怕是哥哥一点机会都没有。 顾晓柔这会儿已经打算好好在青萝面前把她家哥哥给刷好感值。 不过她聪慧过人,自然不会太过明显,只是小心翼翼地提了提。青萝前世也没有姊妹兄弟,也以为她是单纯地在夸赞自己的哥哥,倒是没有多想。 “你家哥哥真是厉害。” 顾晓柔被她一夸奖,鼻子都翘了起来,“那可不是,我家哥哥啊,虽然文弱了些,不过人儒雅有风度,是去年的探花郎,京城中有名的美男子。” 说到后边时,顾晓柔忍不住看了一眼青萝,青萝正认认真真地听着她说,见她回首,桃花眼动了动,稍微显得疑惑的样子。 顾晓柔鼓嘴没说了,暗想还是那天给他们凑合一下,不然根本鸭同鹅说,根本没有用。 只不过顾晓柔根本没有等到那一天。 青萝这边忽然就出了事,事情发生的很忽然,盎春之时,院子外面的梨花树开得正好,花瓣轻灵灵地落了一地,雪白如尘,有人扣响了院门。霜儿一看是宫中的公公,一看异常矜傲,眼睛往门缝地看人似的,根本不屑,“本公公来请安庆郡主入宫。” 青萝正在里间,听到外头喧哗的声音时,就走了出来。 “霜儿……?” 霜儿走到她的身边,不过脸上显然有些气恼。 来者不善。青萝一照面,便看到这公公颧骨高高,一看便是尖酸刻薄之辈,眼下更加是不假一丝矫饰,望见她时,态度便居高临下似的,“安庆郡主,皇贵妃宣见,请你同奴婢入宫一趟。” 声音尖细,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皇贵妃?听到他的话,青萝一秒就联想起来,本朝只有一个皇贵妃,深受帝王宠爱,也是男主昭王慕寒的母后,换而言之,也就是小溪的敌对。京城中人,稍微有些底细的人,不会不知道青萝就是越九溪昔年在民间拜的义姐,皇贵妃并非善类,眼下难道是想拿她来掣肘小溪……? 就这么一瞬间,青萝脑海里转过很多心思。 “安庆郡主难道是要违抗娘娘的懿旨?”那公公先声夺人,皱起眉头。 霜儿也感觉到了危机,扯了扯青萝的衣袖,十分担忧。青萝安抚了她一眼,随即看向那公公道:“公公谬误,本郡主何曾违抗过了,你倒是牙尖嘴利,有意想让我和皇贵妃有所隔阂误会?” 那公公哼了一声,根本就把她当一回事,“郡主,懿驾等候已久,该出发了。” 眼中的恶意都快实质化了。青萝怎会看不出皇贵妃的这一次邀约里面有坑,她素衣雪带,人若芙蓉出尘,清凌凌的,冷眼瞥了那公公一眼,“皇贵妃宣见,所为何事?” 大有你不说,就别想我主动上车的举止。 那公公咬酸了牙齿,倒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出身民间的郡主很会拿乔。脸上挂了抹假笑,说:“皇贵妃得知郡主精通妆容、胭脂制造,前不久得了国舅家送的胭脂,大感好奇,于是宣郡主前去说说话呢。” -- 第97页 “哦。”青萝淡淡地应了一声。实则心中已经波澜万丈,起伏不平,她总觉得绝非如此,只是那公公早就看出了她的警惕,催促道:“郡主,郡主还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公公猛然被青萝一瞪,那双桃花眼也倏忽凌厉威严,没有一丝的柔软。涟涟水波也严肃凛然。“皇贵妃宣见我,公公急甚,难道我这般装束入宫,对娘娘不敬,公公就不会受罚了。” 那公公一股子气憋在嘴里,还真发现青萝是一身常服,入宫得换吉服,否则便是失礼。“那奴才在此候着郡主。” 青萝倨傲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往里屋走去,霜儿也跟了上去。 一进屋里,霜儿就着急地说:“青姑娘,这公公一看就是坏人。” 青萝脸色平静,“我知道,若真的是皇贵妃宣见,我区区一个郡主,又怎能违抗懿旨,这不是给她送刀子吗?” 霜儿早就知道了,这皇贵妃是小溪哥哥爹爹的小老婆,就在民间都知道,小老婆怎么会和正妻的孩子一条线上呢,肯定是心里有什么坏主意。没想到,竟然把那坏主意打到了青姑娘的身上。 “霜儿,帮我把命服找出来,上次御封的香色衣衫。” 霜儿虽觉得青萝入宫就是羊入虎口,可是当下虽然心慌慌可还是按照青萝的吩咐,把朝服吉冠找了出来,帮着青萝换上,只是这过程之中都红了一双眼睛。 青萝不忍心,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皇贵妃便是再高傲尊贵,只要我收礼,她也动不了我。” 霜儿红着眼睛,帮她抚平了腰身的褶皱,不安地说着:“总觉得她不安好心。”说出来都有些气话。 青萝柔声道:“霜儿,在家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霜儿依依不舍,“姑娘,我在家里等着你。” 那公公已经等着不耐烦了,好在他快叫人进去的时候,青萝走了出来。 “哎哟,郡主终于舍得出来了啊。”说这句话时,公公的目光无意地调转在青萝身上,登时也被惊艳了一下,不过到底是无根之人,美貌的人见过了,很快便回神。心中也难免怪哉,这小小的一个民女,倒是生了一副好容色,容颜之清,如素荷亭亭,着香色绣鸾蝶宫裙更是夺了一份清素之色,雍容端庄,不可多得。 青萝颔首,温柔而不失凛然。 “有劳公公。” 安公公和青萝虽立场不一,眼下见她不卑不亢,倒多了一份尊重。“郡主请上吧。” 有宫女揽开那车帘,扶着青萝走上了马车。 他们这车驾一离开后,霜儿咬牙,便决定得去找越九溪。 碰巧小五过来,看着红了一双眼睛的霜儿,也愣了一下,关心在意,只是他还没来记得问,霜儿已经扯着他的袖子哭着说:“小五,去找小溪哥哥——” 小五刚刚远远地就看见华丽的马车离开,还以为又是谁来见青姑娘了,看到霜儿这样,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他的脸色一下也紧张起来,“好,咱们去清王府。” 这是青萝第一次入宫,巍巍宫墙,碧瓦朱墙,气势威严,便如她旅游见过的故宫,车驾遥遥而过,一路畅通无阻,从侧门进了后宫之中,一样的金碧辉煌,只是却多了几分的压抑,白石地铺,皎洁地落下垂阳,光线下也有些幽乏。 宫人们顺着墙根走着,见了车驾便停了步伐,行了一礼,等青萝的车驾走过才会继续前行。 “郡主,到了!”车驾停下时,那公公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宫人扶着青萝下了马车,抬眼便看见是一座华丽肃穆的宫殿,红墙围绕,绿树成荫,周围正有宫人或清扫着地面,或在花圃里修剪花叶,而那扇大金红门上挂着一块牌匾,柔媚婉丽,书曰:朝雾宫。 “郡主,请随奴婢来。”见她看着不语,宫女连声唤道。 那公公也走了过来,瞥了她一眼,“郡主,莫误了娘娘的时候,她在殿中等候已久。” 青萝蹙眉,没有说什么,跟着这两人往朝雾宫里走去。 一路上,可见花草俱是名种,尤且多牡丹,魏紫姚黄,国色天香,般般样样皆是最好的,最奢华的。入了殿中,更是如此,可见皇贵妃在皇帝面前的受宠程度。 帷幔低垂,更有真珠帘跟着低垂,殿中兽炉轻吐暖香,奢靡华艳,入眼更觉眼花缭乱。 “安庆郡主来了啊。”贡缎的年青女子就在旁边,看到他们时,那双上翘的眼睛微微眯起。“请随奴婢这边走。” 那公公和宫女站在哪儿没继续走了。 青萝跟着那宫人往更深处走去,直到她拉开低垂的真珠帘,才见殿中有一美妇人正坐在花梨木软塌上,旁边三四个宫女侍奉着她一人在染蔻丹。 这美妇人凤眼望到走进来的青萝时,淡淡地撇了一眼,就如看一蝼蚁,无甚在意,倒是和她的儿子同出一派。 青萝却不能无礼,“青萝见过皇贵妃,娘娘千岁万福。” 她低下身子,那美妇人却半点没发觉似的,任她站了好一会儿,才忽而笑语道:“是安庆啊,快快起来。” “给郡主赐座,奉茶。” 青萝接了这么一个下马威,却不能面露不满,她知道皇贵妃正在寻她的差错。她随宫人坐下,心中却有些冷沉,早在小说当中,皇贵妃就是一个恶婆婆形象,不过皇贵妃能够固宠近二十年,绝非只是那绝色艳丽的容貌,心计更是刁钻厉害。看来应该是小溪在前朝惹恼了昭王派系,否则也不会想到拿她这个清王义姐也来威胁威胁了。 -- 第98页 皇贵妃倒是没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美眸之中有些冰寒,却也端起架子,温情地问候了几句,青萝配合地答了几句,毫无挑刺之处。 “听说安庆善于妆容胭脂之术,不怕你笑话,本宫宣你入宫,就是为了和你谈论谈论。” “谨遵懿旨。” 青萝垂首,温柔一如乳鸽般的惹人怜爱,毫无一分失了柔美,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好欺负的。皇贵妃在上多年,早就养成了一副专横性子,根本不甚在意她一个民女,只是前不久前朝母族被越九溪对上,折损了几个官员,害得损失惨重,所以有意羞辱青萝,吐一口恶气。 “你这孩子,倒是温柔可爱。”很快,皇贵妃话机一转,“我这前不久得了皇上赐下的高丽那边送来的胭脂材料,碰巧司黛没空,安庆不妨展示一下你的手艺?” 旁边的宫女适时地端上一个描金画凤的朱红色托盘。 皇贵妃美眸轻蔑,语气却温柔可亲:“安庆不会觉得本宫是轻贱了你吧?毕竟你手下的碧玉妆近来可是出尽了风头,本宫觉得安庆你能够做好,才舍得那这名贵的材料给你用。” 青萝冷笑,她素来不是一个能忍,任人宰割的,只不过倏忽想到了皇贵妃的目的。她是小溪的姐姐,自然不能让她得逞,也不会随意任她践踏。 “娘娘心意,青萝心知肚明。” 青萝说:“娘娘这样高贵、母仪天下之人,怎会为难区区一个郡主,青萝心知是娘娘爱惜青萝才艺。” “青萝失礼了。”她面不改色,神情淡然处之,幽静如亭亭素兰,微微服了身,“青萝一身制水粉工艺乃是学于早逝的娘亲,窃不敢在人前随意卖弄。” 皇贵妃神情勃然变色,旁边服侍的宫人都噤若寒蝉,拿着蔻丹手指发颤。 “你不愿意?” 青萝却毫无畏惧,桃花眼对上那双威严妖媚的美眸无一丝的动摇。“娘娘爱惜,青萝自也可为娘娘研制胭脂,只是此物还需诸多器物,也需时间,青萝不敢胡乱了事。” “如此吗?”皇贵妃狐疑地瞟着座下的青萝,正欲借题发挥,就在这时,忽而有宫人脚步匆匆而来。 那宫人行色匆匆,一进来便服了服身,道:“奴婢见过娘娘。” 她那急匆匆的样子,令得本来就生气的皇贵妃更加是不满,“行事匆匆,像什么样子!” 无辜被责骂的宫人去不敢顶嘴,而是等皇贵妃脾气平息下来,才呐呐地说:“娘娘,清王殿下在殿外请安。” 皇贵妃和青萝闻言,脸色俱是一变。青萝有些意外,没想到小溪这么快就带了,她当然不会以为小溪是真的给皇贵妃请安。定是霜儿去找了他。她的心一下安定下来了。也许她自己都未曾发觉,越九溪的到来会给她带来这么的安心。 而皇贵妃显然是不快了,哪能不知道他是来为他的义姐来撑腰的。她本来就是为了羞辱青萝,没想到这丫头倒是挺厉害,不动声色地就卸了她的力。一想起越九溪那个狼崽子,她面上便笼了一层寒霜,可是如今人都在外面请安了,她若是不让他进来,明天不知道宫里又要多少风言风语。 皇贵妃冷冷地觑了那宫女一眼,“愣着作甚,还不快去请清王进来。” 宫女连忙又跑了出去。 皇贵妃拔开那替她捶打着大腿的宫女,看向青萝,丰腴艳丽的脸庞上带着些厌恶,这些连面子都懒得妆点了。 青萝只当做没看见。 “清王当真是很看重你这个义姐啊,本宫才宣见你一会儿,就迫不及待地过来,真当本宫是要吃人了。”她红唇微吐,不带好意地扭曲着笑容。饶是如何一张美艳的脸蛋,有这样阴暗的样子,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娘娘多思了。”青萝吐字清冷。 “你——”皇贵妃是动了一点气了。 少年的脚步声响起在内殿,从容不迫之中微微急促,宫人都远远地落在他的后边。只见玄衣金丝蟒纹图案一角,那身材修长的少年就已经走了进来。 那双墨玉眸子里侵染着无尽的阴暗,阴森恐怖,只是在和她对上视线时,他浑身的紧张和担忧都卸了一些。 他轻吐了一声,压在喉咙中的那口气也轻了下来。 “慕淮见过皇贵妃娘娘,千岁安康。”薄红的嘴唇轻抿,一字一词,有些冷淡。 “清王大驾光临,还给本宫请安,真是折煞了本宫。”皇贵妃呵呵笑着,美眸之中冻结如冰,满满都是厌恶。 青萝蹙眉,没想到这皇贵妃还真底子面子都不留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九溪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完好无缺,已经冷静下来,只是眸中泛着冷意,他告诉自己,还没到时候。 “慕淮不敢。” “不敢——”皇贵妃笑面虎似的,“你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再过些年,都敢把刀架在本宫头上了。” 越九溪眉眼露出锋利,“不知娘娘此话何意?” 前朝之事,任凭皇贵妃再得宠爱,也不敢插手,心知肚明,却不能捅出来,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子系中山狼,得意便猖狂。” 越九溪温和一笑,“娘娘说笑了,慕淮就是再得意,有昭王兄在的一日,慕淮怎会得意得起来。” 皇贵妃脸色难堪,怎么听不出他是指桑骂槐。 也懒得和他们纠缠,“本宫乏了,松话送客——” -- 第99页 话一落,旁边的大宫女也走了出来,为难地看向他们。“清王殿下,郡主……” 越九溪牵住青萝的手,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往门槛走去。他握得很紧,也透露出他紧张的心绪,修长的手掌都起伏青筋,那么的用力。 青萝心中也跟着如针被绵密地拨动了一下。 “小溪……”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猛然醒神,手劲轻了一些,转眸看向她,带着微微的歉意,即便不说话,青萝都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他对她的在意和爱慕。 是的,爱慕。 这正是她最为难的东西。 第49章 等三年 他知道, 他也一直都在强求,在这一刻时,他觉得自己的态度竟然强硬起来了。他什么也没说, 牵住她的手, 不管宫人的目光如何诧异,当走出朝雾宫后。他才放下手。越九溪知道,即便不用看,他也知道那双潋滟娇艳如春潭水的桃花眼此刻正在看着他。 “青姐姐, 我来晚了。” 这句话很平静, 平静地竟然让青萝听出了一些忧伤的感觉。 她知道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就如他也把这份情愫始终藏起来不愿意让她为难。两人并肩走在长长的宫墙处,青萝说:“你来得很快, 小溪, 不要自责,我没有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她的声音总是那么温和, 就像小时候他爱做的梦一样,因为在梦里是他最舒服、自由,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伤害到他。 她总是会知道他执着些什么,每一次都会安慰着他。 少年忽而停住了脚步, 望向她, 视线炙热如同太阳。 “青姐姐, 你会害怕现在的我吗?”他执着地问她。 少年早已经比她高,也已经比她想象中的成长得更快。仿佛就一瞬间,两人之间有那么一些生涩。 那双眼睛里全部都是她, 少年人的情感饱满而热烈, 如同太阳, 更像刺手的玫瑰。青萝抿了一下舌尖, 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 她知道如果她不给他一个答案,他会一直这样问下去。 可是这个答案会是残酷的。 “小溪,你……知道什么是爱吗?”香色宫裙的女子桃花眼温柔,却从未有一丝的沉溺,也没有怒火。她笑了一下,边走边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爱,有对姊妹兄弟的爱,也有对父母双亲的爱,更有对挚友情谊的爱,还有所谓的男女之间的爱。” 越九溪跟在她的身边,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的语气没有在敷衍他,可是他却感觉到了一种危险和不安。 是的。 他表现得有些阴暗,低沉,不像是在她面前软萌的小溪,可是她双眸之中也并无意外,看着他的目光始终是那么温柔。 为什么? 越九溪有些不明白了。 他墨玉的眸子也茫然地看着她,衣袖下的手捏成拳头,刺入手心的肉,那疼意却仿佛让他更清醒了。“青姐姐想说什么?”她想否认。 他血管中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想要冲破着什么,他压抑了下来。等着她的回答。 青萝谈了一声气,看着眼前偏执了的少年,继续说着:“有很多种爱,并非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夹杂得太多,太复杂,有时连人们自己都分不清了。” “当是,人之所以为人,引以为傲的便是自控的能力。” 少年冷笑一声,低垂的眼帘,遮住了那双泛着猩红的眼睛,“青姐姐,这些话,我都知道……可是你会讨厌我?会远离我吗?” 少年只想要这个答案。 “我怎会讨厌你?”可是说出这句话时,眼前明明矜贵不凡的少年看着她,沉默着,那双眼睛里像是酝酿着雷霆风暴。 唯独没有一丝的相信。 年初时,他们之间的隔阂不已经证明了一切。 青萝怔了一下,舌尖的话都觉得有些过于自大了。她苦涩地笑了一下,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解释说:“小溪,三年后,如果三年后你仍然心意不该,我会试着答应你。” 三年后,他该及冠了,而在皇家,历目美人,阅遍沧海,届时怕是会觉得都是年少时的执迷罢了。 青萝并不愿意做一个高高在上的长辈。 可他实在太小了。 少年却惊喜难忍,放手抓住了她放在肩膀上的手,那双原本有些暗红的墨玉眸子此刻也都是浓烈饱满的炙热。“青姐姐,你没有骗我?” 青萝挣脱开他的手,看了看周围,走远几步,小声地说:“这是在宫中。” 越九溪一点也不生气,眉开眼笑,春风涤荡般。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青姐姐,我以为你会生气。” 其实知道了他的情愫时,青萝是有些生气的,可是那几天她忙着,忙着忙着,后来就想通了,她想起了书中,小反派对女主那偏执的情感,不是爱情,夹杂着比山洪雷电更为猛烈,一瞬间就要摧枯拉朽般的狂放。 与其等到他绝望,不如先给一个甜头。书里终究是书里,如今的他有亲人、更有权势,时间会是最好的疗效,等他二十岁时,终究会明白,年少时候的感情,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一种向往美好的本能。 “我生气了。”她淡淡地说。 越九溪小心翼翼地瞄了她如花盛放般的靥容,“青姐姐……?”他还是笑着的,看着她,仿佛觉得像是做梦一眼,说一句话,嘴角都要挂上笑意。 -- 第100页 可是眼眸里的神情却比刚才要清朗干净多了,纯粹的都是对她的爱慕和依恋,如同琉璃瓦烧着绵绵的天火。 他靠近她,想要牵起她的手,又记着这是在宫里。忍耐着。 “不许再说了。”青萝不知怎么地,竟然有些害臊。也觉得有些对不起眼前的小溪,她啊,原本这样说,就知道没有以后。少年的感情剔透干净如水晶,让她不敢轻易触碰,更怕一触就会破碎。 明明宫墙是那么长,可是走着,沉默着,少年傻笑着,不时偷偷地瞧着她,竟然也很快地走了过去。 只有在她面前,他总是显得有些幼稚,忍不住想要她的保证。踌躇着,说:“青姐姐,你会等着我的吧。” 青萝说:“三年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是你的青姐姐。” “知道了!”为她的不解风情,小声抱怨了一句。少年却翘起了嘴唇,眼睛里都有星光了。就连刚才在皇贵妃处的不高兴也尽然消失。只剩下这一片浓烈的欢喜。 长宁带来的车驾就在殿门不远处,看见双双走来的自家殿下和郡主时,他忍不住狐疑地看了看他们之间。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特别是自家殿下,这也太开心了?难道皇贵妃非但没有为难殿下,还送了好礼? 长宁觉得这个猜测特别的离谱。 可他那副欣喜若狂,走近了,发现自己时,故意克制,俊美的脸庞上仍然有柔软的笑意,心花怒放的样子。不时地偏头看向旁边的郡主,长长乌黑的睫羽都往下垂着,眼睛温柔得融化了。 郡主也有些拘束,始终如故地端庄温雅,双手温煦地叠放在腹前,白软青葱般的手指微微上翘,未着蔻丹,淡粉色的,也十分好看。 距离不远不近,是寻常的分寸。 只是他们这副样子,在长宁这个过去搞暗卫的看来,实在是里面有很多名堂。 他忍不住猜测,不会吧,难道真的是…… 长宁难以置信,甚至忍不住眸光都落在了青萝身上。 越九溪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长宁顷刻收敛得若无其事,抱拳道:“长宁见过殿下,见过郡主。” 越九溪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却更像是对他揣测的警告。刚才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承诺,太欢喜了,表现出来了一些,可他既然答应了青姐姐,是三年后,那么现在自然是不容许任何人破会他们的约定。 “青姐姐,我送你回去。”越九溪转身对青萝说。 青萝自无不可,只是在上马车时,他沉稳地伸出一只手,扶着她先上去了,才利落地转身上了去,姿态优美动作干脆,剪裁合适的玄色蟒袍甚至在那一瞬间映衬出少年的宽肩窄背,袖子口也露出一点,肌肉结实地覆盖在骨骼之上。 身形特别好看,已经有大人的模样了,今年小溪快十七了吧。 看着这一幕,青萝才想起,他从前在定国公府就一直练武,过去有些瘦小,后来被她养得蹿了个子后,站得越来越高了。 现在的体格也不错,很有朝气,也不是什么花架子。 他露出一口白牙,抓住了一直看着自己的青萝,“青姐姐在看什么呢?” 青萝白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旁边桌上的棋子,顺口便道:“路有些远,陪我下盘棋消磨时间吧。” 青萝会下一点围棋的,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每次练完字后,都会陪着少年下一盘棋,当然她赢得多。 “好啊。”越九溪自无不可,陪着她把棋盘摆好,拿出棋子,“不过,青姐姐是要白棋还是黑棋呢?” 青萝听到他这话,忍不住笑了,“你如今倒是厉害了,黑白都行了?” 围棋向来都是高手执白,水平低者执黑先行,黑白都可,自然说明占有优势了。 “我拿黑的吧。” 青萝笑眯眯地说着:“小溪,你可要让让我啊。” 越九溪姿态优雅地拿着白棋,看她的目光很温柔,搞得青萝都有些不习惯了。 “当然,谁让我只有一个青姐姐啊!”他的声音本就很好听,压低了些,跟有些蛊惑般的艳丽。 青萝的心跟着微微颤了一下,马车之内很平稳,并不是多大的空间,他们之间很近。 少年人英姿勃发,霁月光风,让人满目惊艳。 青萝别开眼睛,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她这个约定是不是把他的天性给解放了,现在更粘人了。 “虽这么说,但我可不会让着的哦。”青萝落下黑子,桃花眸泛着笑意。 越九溪跟着落下一子,薄红的唇瓣上扬了一下,没有说话,显然是成算都在胸中。 两人下了几目,倒回到了过去在青府里的日子一般宁静温馨,也顺便地聊开了。 青萝比较好奇皇贵妃今天是怎么了,竟然把手伸到她身上,简直是有些诡异。她也这样好奇地问了出来。越九溪听到皇贵妃时,眉头都皱了起来,原本的好心情也瞬间降了下来,漆黑眼瞳里冰冷带着杀机,怕吓到青萝,所以只是一瞬,就悄然无息地隐退了下去。 “不久前,父皇清肃兵部,燕国公府有几只肥老鼠被端了,皇贵妃爱惜侄儿,拿我出气呢。”越九溪轻描淡写地说着,随即又看向青萝,歉意地道:“也让青姐姐受惊了。” 青萝自然知道,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只不过也不会细问。 -- 第101页 她落下一子,哦了一声,“没什么。” 越九溪迟迟没下,她抬头才发现少年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看得远远的,带着一丝她都看不清的情绪。 “青姐姐为什么不问?” 青萝含笑地撇了他一下,“问什么,我又不是老妈子,还要事事都要过问啊,清王殿下……?” 越九溪卡壳了一下,她不过问,心里简直痒痒的,连眉眼都恹恹的。下的棋子是挺狠的,一下就围了青萝一片,青萝反应过来时,脸上笑容都消失了,“小溪!” 少年眼睛里泛着柔波,嘴上却得理不饶人,“青姐姐,看来这一句是我快要赢了。” 青萝:“……”悔不当初啊,她刚才就不应该落在那个位置。 好在她马上又发现了一个好位置,下了下去,又取得了生机。越九溪看着,点点头,“青姐姐这棋下得越来越好了。” 到了青府,越九溪看着她,语气轻轻:“青姐姐,我真的觉得刚才一切都想做梦一样。”是那么的不真实。 青萝心里仿佛被什么挖开了一片,拨开云雾见月明,可惜这本来就是一个谎言。 她缓慢地笑了一下,把棋子收了回去。“不是梦,这就是现实。”三年后,物是人非,没人会知道什么会不会变。在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她往往都有种悲哀的预感。 霜儿看见她时,简直恨不得扑入她的怀里,确定她完好无缺时,松了一口气,抹了抹眼角。 青萝安慰着她。 越九溪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感人的一幕,有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在她眼中,他是那么普通,可以代替他的人那么多。 就像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总会那么仰慕爱戴着她。 他有和没有差别不大。这也是他一直最恐惧着的。 看着香色宫裙的清丽女子,越九溪仍然会觉得,即便是今天意外得到了她的承诺。可是这个承诺,又是那么轻飘飘的,就像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拿出来应付他的。 青姐姐看起来是很心软的人啊。 可是,他知道,她的心硬起来的时候,比最坚硬的宝石还要硬几分。 “小溪。”她回眸对他笑。 少年又心满意足了。“青姐姐。” 眸底藏着很深很深的暗色,如兽般还在沉睡,为了她的承诺,他可以等。 尽管他有很多办法得到她,可是他更想看到她朝他真正展露的笑颜。 第50章 他的生辰 深夜, 灯火煌煌,少年一身轻薄寝衣,仍然端坐在书桌前, 右手边是朱砂批过的奏折, 左手边是军事防御图、各类兵书、兵部近三年来的军籍等等,墨香浓浅,兽炉里喷涂着檀香。 越九溪的目光却落在了旁边的几本书籍上,这是下午时青萝送给他的, 回来以后一直忙着没看, 他翻开一看是, 浑身血液都忍不住往头上去。青姐姐怎么会知道帝王统摄之术……?有的是一个个的小故事,可是只要看完一个, 他自然能够明白,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那一行行细腻秀丽的簪花小体,他嘴角忍不住起一勾。 他知道青姐姐是不一样的。 她好像什么都会, 什么都能做到,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她的与众不同, 后来又一起住了那么久。她绝对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是鬼,是仙, 还是别的……? 他都不在意。 得到那个承诺以后, 他发觉自己浑身都是轻飘飘的。 他认真地继续地看了下去, 这一看便是烛泪蜡残,雄鸡三唱,他依依不舍地搁下书卷, 只因次日还有兵部诸多事宜要处理。 躺在床上时, 脑海里依然飘过那张清丽如荷的面容, 越九溪把手交叠在腹前,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回想起今日和她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想着所有最美好的地方,下意识地把那些不好的忘记。 只不过…… 在沉沉睡去之前,少年忽而想起想起了她为什么会写这些东西给他了。 她的意思,是无论如何,她都会站在他这边,就如她已然明白了他的野心,同时,她也相信他会为万民带来福祉。 朝堂之上,皇帝博弈后,越九溪在兵部的地位水涨船高,他凡事用心,从不越距,竟然让人寻不着一丝的差池。 皇贵妃那日的行事猖狂,也令越九溪很恼火。他自然没有忍,而是拉出早已埋伏的线,皇贵妃不是最在意她的儿子昭王慕寒,明里暗里,这段时间刑部各种冤假错案都被翻了出来,一时间早已坐稳刑部的慕寒都忙得一个焦头烂额。 可偏偏事业不顺,情场还诸多挫折。 下午去大理寺值班时,几乎每个大理寺官员都看见了昭王那张英俊的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还有黑得如锅底的神色,本来最近被放出来的诸多案子就够邪了,近来人人自危,唯恐触了这位大理寺卿的霉头。 诸人的目光虽然有意掩饰,身着玄袍獬豸官服的慕寒心头烦躁却更甚。他午间时应酬督察院的官员去了附近的红锦楼,红锦楼乃是本朝教坊司,官妓营,官员们应酬喝酒都爱去的地方,可偏偏可见了女扮男装的月蓉,当时花魁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推了出去,可是这一幕偏偏被闯进来的她看见了。 他最喜欢月蓉爱恨分明、刚烈的性子,可是当着众官员的面被落下了面子,在追过去时,甚至还被她泪眼甩了一个巴掌。 -- 第102页 慕寒觉得她实在是无理取闹,刁蛮得过分了。 他黑着一张脸,走到了办案处,大理寺丞已经迎了上来,下午时,他也是在场人,看见慕寒这脸色,他就犯憷,若不是眼下的事情比较重要,他还真不想过来。 “王爷。” “有事说事。”慕寒的语气很差。 大理寺丞如实禀告。 被心爱的人落了面子,还得应付这一堆麻烦事,慕寒烦心得不行。忽而眼前不合时宜地浮现一张清艳潋滟的容颜,那位安庆郡主也就是青姑娘,她性子温婉,若是月蓉能够比作一二,今日也不会这样落他面子了。 可他爱的就是月蓉这样敢爱敢恨的性格,比虚伪假人似的青姑娘好太多了。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时,他旋即克制自己这样想着。 慕寒脸又黑了几分,周身森森冷气缭绕。 大理寺丞额头上低落了汗珠,更加小心翼翼地禀告。 晚春暮暮,院角的梨花也几近凋谢,开始结着小巧玲珑的果实,绿叶密实,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如同天上变幻不定的云彩。 自那天离宫以后,几乎每隔七天,越九溪都会上门吃一顿午饭,有时没那么忙甚至会陪着她一起下棋观书、整理小院子,又回到了过去的日子。青萝很满足,也很喜欢现在的日子,除了偶尔少年看着她那掩饰不了如同涛涛江海般的爱意,令她有时竟然也不知如何应付,只是当做没看见了。 “青姐姐,在想些什么呢?”少年声音低低地说着,嗓音有些蛊惑似的带着勾子。猝然惊醒了手里持棋的青萝,她皙白的手指捏着一枚白子,倦懒地瞟了他一眼。 少年笑了一声,那张慢慢抽条,开始瘦削下来的脸蛋上没有了那些少年时的婴儿肥,慢慢地初显出俊美的轮廓来。 那双墨玉眼眸里勾勒着一抹笑弧,细长的睫毛静谧地低垂着,如一把小刷子。他坐姿端正优雅,那是一种特意板正过来的姿态,属于皇家的礼仪。 少年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出最好的那一面,这点小小的心机青萝怎么可能没发现。 “小溪,天色似乎不早了。”青萝看了一眼窗外的光影,觉得今日他在这里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 少年刚才带着笑的面颊一下就变得委屈起来了。“青姐姐是催我走吗?” 青萝受不了他的这种眼神,总有种自己渣了他一样的感觉,她无奈又好笑,看着眼前明明已经在兵部都能够应付了一堆官员,却在她面前卖乖的清王殿下。可是偏偏她还挺吃这一招的。 “怎会呢?”青萝顿了一下,继续说:“今日不是十五吗?每次到了今天你不是得宴请官员,今日不去了?” 越九溪说:“青姐姐真是关心我,连官员例行聚会都心中有数了。” 青萝白了他一眼,落下一子,“你青姐姐我还不能关心你了?” 越九溪笑出声来,声音挺愉悦的。“青姐姐关心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们俩在树下下棋,女子白衣清丽,少年紫衣俊雅,他们之间萦绕着一种旁人进不去的氛围,一人说,一人笑,眉眼宛若春山,倾颓醉玉。 霜儿远远地看着,大眼睛里都露出了八卦的神情。 脸颊上也红红的,显然是为得知了隐秘的秘密而窃喜着。 小五跨入门,正要说话,就被一张嫩手捂住了嘴巴,“霜——” 霜儿轻嘘一声,引着他的眼睛看向树下的那一幕。 “小声点。” 小五被她压在门边,一张脸都爆红了,可惜霜儿还傻笑着看着里边,根本没有发觉到这点。 小五轻动作地把她的身体弄开,过程中难免触及到那柔软的身躯,他瞬间就缩了过来。 霜儿觉得他莫名其妙,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 小五回避着她,扭头看向那边,说:“越哥来了啊。” 霜儿狐疑地看着他脸上、颈项上的红霞,皱眉问:“你没事吧。” 小五反应有点大,霜儿担心他打扰树下的人,立即把他拉到了外边。“干嘛大惊小怪的!” 小五看着眼前这个一点也不开窍的丫头,对着她叹了一口气。 霜儿眨了眨眼睛。 然后就被他拉走了。 “哎……” 小五理由还理所当然的,“不打扰青姑娘和殿下,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霜儿被他的手紧紧地抓住,女孩脸上也有抹羞恼了,“谁要和你去吃东西,马上就吃晚饭了!” 小五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陈家烧鸡铺今天又开了,你不吃?” “那……快走!”霜儿眼前一亮。 他们的这点动静,青萝自然是发觉了,不过发现小五和霜儿走了,便收回了视线,又听到耳畔来自越九溪清亮如银的音色。 “青姐姐,回神了,你又要输了哦。” 轻灵俏皮的,倒是很符合他的年龄,偏偏这会儿听在青萝耳中着实有些欠揍。 她看着自己快丢了的半壁江山,咳了咳,“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再玩下去,她就在小溪手下输够一百局了……小溪的棋风凌厉迅猛,和她下棋时,似乎还压抑了本性,慢了下来,就为了和她下久一些,给她留些面子,不过已经被彻底践踏了面子的青萝,觉得他这就是掩耳盗铃。 果然她说出这句话时,少年神情一僵,忍不住小声垂问:“青姐姐,不然我让你三子?” -- 第103页 试探的语气,温柔的,仿佛被她当成一个安抚的少女,青萝觉得自己还是要点面子的,“小溪,我输得起的。”总觉得她说这句话有些心虚。 因为近来,她不仅悔棋,还学会了让他让目。 “能够和青姐姐下棋,我就很开心了,输赢不重要。” “这种话,总觉得应该是我说。”青萝受伤地捂着胸口,那是大人的爱面子。不过她这是假模假样的,倒显得有些夸张了。 少年被她逗得扑哧一笑。“好,青姐姐你说。” 两人对视一眼,那双桃花眸里宛若盛花,柔波滟滟,笑貌多情。 少年视线一凝,瞳孔一缩,那双墨玉眸子里很深很深。 她回过神来,气氛就有些旖旎柔丽,令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不该看他了。“咳——” 少年收回眸光,隐忍地藏起眸中红丝,忘记那柔波泛着春潮的眼睛,只是那垂放在膝盖上的左手隐藏在石桌下,手指早已紧紧地攥紧。 少年换了另外一个话题。“刚才青姐姐不是好奇,为何今天我还不去聚会吗?” 青萝心中不由感慨,有时候小溪就是太好了,她连欺骗他都会觉得心里有所不忍,少年人炙热如火中探栗的情感更是变成了她的原罪。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仍然是配合着他的。“你说。” 她如庙上的观音,慈悲为怀,柔情万丈,偏偏却吝啬地不肯透露半点给他。他恋她眉间睫羽的一抹柔情,渴求着,却又被克制着,他内心多么想玷污这座观音神像,将她扯入他的红尘万丈之中。 他压下所有情绪,放空再放空。他要足够掌控所有,才能将她纳入怀抱,时刻清醒着,只是现在太早了。 慢慢来。 他告诫自己。 “父皇对我说,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诞日了,我十七岁的生辰。”少年轻飘飘地说着。 他本没有生辰,从小到大也没有所谓的生辰,在皇家的生辰也便是作为慕淮的诞生之日。是每年的四月二十三,也是当初宫乱的第三日,这一天是皇帝每年都想忘记的一段时间,而定国公府也一样在怀念先皇后之中。只是今年多了一个他,无论如何都得开心祝贺起来。京城之中勋贵世家都会亲自来到清王府祝贺,可以这所有的人,他都不在意,在他的生辰日,他只想见到她。 目光灼灼,落在她的脸上。 “我会来的。而且我也有一件礼物要给你。”青萝早就知道了,听到他亲口邀请,心里还是很开心。 少年有些激动,他强行压住,墨眼中平静如渊,“好,届时我会等着你。” “青姐姐。” 她送他走到了院门时,猛然地,少年忽而将她的那双纤纤玉手牵起,手心的粗粝有些磨砺,细细痒痒的,青萝本想脱离开,可是他握得那么紧,正如提防着她会挣脱,紧紧地箍住。 茫然如南归的燕投入他墨玉深邃的眸子中。 “青姐姐……”他低低地喊着她,不知为何那情绪是那么的低落。 “小溪,你……怎么了?” 她那么温柔地注视着他,仿佛一切都可以和她言说,她也会一如既往地安慰着他。 可是他却不行,他不愿意一直做她的小溪,而想做越九溪。 “我等你。”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微些嘶哑,仿佛自嗓子底蹿出,竟然显得是那么的情深。 青萝轻轻地挣脱一只手,旋即另外一只手也拿开他覆盖在手上的修长手掌,手掌青筋游动,很长也很美,就像工艺品一样。 她收回视线,低声对他说:“我永远都会在这。”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句抚慰着他的话,一点也没发觉,在那一刻,她对他的纵容。每一次都是她的纵容蹿使着他抓住了那一丝可乘之机。 他倾靠在她的肩头,克制地卸了力道在双腿之上,不至于让她身体无法支撑。“青姐姐,我知道你会在这里。” 他的撒娇让青萝有些无奈,只能庆幸霜儿他们离开时,把门也给关上了,否则被外人看见这一幕,真是有理说不清。 他或许是真的累了吧。 青萝低垂着眸子,望见少年那稍微显得有些疲倦的轮廓,阴影之下,带着太多的不可说。 青萝也不说话,任他枕着。只是过了一会儿,肩膀有些酸了。少年似乎也发现了,立即撤离,再抬眸对她又是一副笑语,清贵矜持,如同王侯,贵不可言。 “青姐姐,我该走了。” 偶尔这些孩子气,青萝觉得有些可爱。 “嗯。” 她打开了院门,送着他离开,看着他一年比一年不一样的背影,成长得太快,仓促之间,陷入朝堂之中,那是她未曾涉及的领域。 也是他的舞台。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她只能在民间觑得丝丝缕缕。 她知道,他一定能够做得很好。 青萝茫然若失,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绪是为什么? 霜儿吃了个肠满肚圆地回来了,还给青萝带了丰盛的菜肴,笑嘻嘻地走进来时,却发现屋里灯火有些黯淡。她青姑娘支着手臂,仙姿佚貌,玉容冰骨,一副惨然的样子坐在花树下,花落凋零,这一幕怎么看都是一副凄风冷雨般令人伤心的样子。 “青姑娘……?”和青萝相处得久了,霜儿自然也知道了她的脾性。她双手拎满了东西,踌躇地站在院门口,喊了这么一句。 -- 第104页 青萝回过神来,灰暗的灯光,看不见,却能发觉霜儿的小心翼翼。“霜儿,你回来了啊。” 她站了起来,走过去。霜儿连忙阻止她,“青姑娘,我来就好,小五啊,今天被我狠狠地宰了一顿,都是好吃的,青姑娘我去拿碗盛出来。” “好啊。”青萝发觉这妮子在说着小五时,语调都微微上扬了,那闪烁的大眼睛也正说明了,看来今天下午她和小五之间处得不错。 霜儿才不知道她担心的青姑娘还在想着她的事情呢,拿了灯,就往厨房里去。 是一家新开的酒楼的菜肴,也是江浙一带的菜肴,酸甜口,米饭也喧软。青萝胃口不错,吃了一小碗,霜儿主动地接过又给她打了一碗。 她吃着饭。 发现这丫头一直偷偷地看着她,吃了一片莲藕,抓住她的视线,“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啊。” 被抓了个正着的霜儿干巴巴地说:“青姑娘,你没事吧。” 青萝扑哧一笑,“没事,只是有些唏嘘。下午看的一本戏折子特别凄美。” “是嘛,是嘛。”霜儿瞪着圆圆的眼睛,眼巴巴的。 青萝把搁在棋座旁边的话本递给她,“来,瞧瞧。” 霜儿跟着青萝也认识了许多字,囫囵地看个话本子是没什么影响的,她很快就被吸引了,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问的。不过,等收碗的时候,又想了起来,问道:“青姑娘,小溪哥哥他惹你生气了?” 青萝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忍不住道:“为什么这么说、” 霜儿说:“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姑娘你……不太开心。” 青萝摸了摸她的脑袋,“也不是不开心,只是你们长大了。”在这个世界,她似乎无法彻底生根,因为有他们在,有他们羁绊着,心里那种无法言说的孤寂才淡了些。 可是,有时,这种无法言说的孤寂会将她挤到。 可她听到霜儿有些稚嫩却认真的话语,又将她扯到了这个世间。“可是,青姑娘,就算我长大了,青姑娘也永远是我的青姑娘啊,小溪哥哥……一定也是一样!”说实话,小溪哥哥对青姑娘的那种情感,有时候她觉得有点吓人,有时候她又觉得这种情感很饱满,是她所向往的。也是她在家里爹娘,甚至是其他人身上没有看见的。 她也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 可是,一点也不讨厌。 女孩认真地看着她。 青萝心中暖洋洋的。“嗯嗯。” 然后她想了想,又说:“二十三日是小溪的生辰,他让我们一起去。” 霜儿惊喜:“小溪哥哥的生辰啊,好啊,那我们可得准备礼物了!”女孩又像是猛然地想起了什么,“青姑娘,你最近做的那件衣衫不会就是给小溪哥哥做生辰礼物的吧!” 青萝咳了一声,糊弄过去。 霜儿闹了她一会儿,反而烦恼起自己该送什么礼物了。“小溪哥哥如今是清王殿下了,什么都不缺啊,我有的,他肯定都有。” “关键的是心意。”女孩颔首想着。 青萝看着她说着给她参量的一件件东西,失笑。 唔,她的想法,和霜儿也是一样的。小溪什么也不缺,碰巧最近她有空,早些时候就开始准备了,花了不少心思,做一件常服送给他。 好在,原主刺绣手艺很不错,脑海里还有记忆,她试过几次,做的还不错。 接下来的几天,青萝收尾烫平衣衫,衣架撑起来,然后站在一边从上往下看。 这是一件白色窄袖袍子,衣襟、腰间、袍角滚边刺绣,选择了流云纹和清雅的兰草,整件衣衫虽然是简单的,不过做这件衣衫可耗费了她太多的心神。 好在,做完了看着样子还不赖。 青萝嘴角一翘,把兽炉拿过来仔细熏了些檀香防虫后,折叠好放入盒子里。 然后吹灭了灯盏,衣裙迤逦在地上,她心情不错地走上了床,然后松下了帐子。 明天,就是二十三日了。 睡前,她想着,明天小溪的生辰一定很热闹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 清王回归皇家后第一个生辰诞,也是他十七岁的生辰,皇家司礼监早在一月前便做了准备,超品亲王的生辰本就是皇家的要事之一,更何况皇帝在意着。 所以没人敢敷衍。 衣光鬓影,客似云来,偌大的清王府里人影幢幢,谈笑声不断。 青萝是郡主诰命,入了女客之席,听着旁人都在谈论着。霜儿是一次来这种地方,又好奇又紧张,依偎在她的身边。 第51章 一朵白茶花 顾晓柔却率先发现了她, 先一步走了过来,笑嚷嚷地喊她:“青姐姐!” 一双笑眼天真情态,她和嫡姐在一块儿, 嫡姐听到她这么喊, 看向青萝,目露惊艳。“文姐姐,这便是我常常和你说的安庆郡主。” 顾晓文启唇先笑:“听闻郡主仙姿佚貌,眼下一见, 却比旁人说得更加清丽天资。” 顾晓柔伸出手, 指着自家嫡姐, 向青萝介绍:“青姐姐,这是我文姐姐, 顾晓文。” “她啊, 说话一套套的,你别莫要被她糊弄了, 给卖了还数钱。” 青萝笑道:“怎会。”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这两姐妹又将她引入贵女圈中, 这一次有八面玲珑的顾晓文在,贵女们都卖她一个面子, 况且她们也用过碧玉妆的胭脂, 闺中女子大多都是文静闲雅的, 所以还和青萝有许多话聊的,那些目带不屑的自然也在远远旁观着。 -- 第105页 不远处的女性长辈们看着这一幕,大多数也愿意和定国公夫人结一个善缘, 所以青萝所在女眷之主还是挺和谐的。 定国公夫人知道自己那侄儿是看重青萝的, 所以也让顾晓文给青萝铺路。 “你这义女还真是生的好啊。”有夫人忍不住感慨着, 又笑语道:“可许配了人家?” 谁不知道清王殿下极为看重她这位义姐, 虽说出生太卑微了些,还是妾室所生的,不过有这无双美貌,有义弟清王拉扯,自己经营着眼下京城知名的胭脂坊碧玉妆,日进斗金,简直都快成了一块香饽饽了。 这夫人一问起,其他的勋贵夫人也纷纷问了起来,虽不能作为嫡子的妻,可谁家里没有些庶子、嫡二、嫡三的,娶回去便是能够助力家室的。 眼热得不行。 定国公夫人虽为义母,可哪敢随意相许啊,况且出口的这些人家也不算顶好,她笑着说:“早着着,人家姑娘还念着弟弟,明年再讲也不迟。” 定国公夫人语气敷衍。 这些夫人却觉得还有戏,起码没有断然回绝啊。又纷纷围着定国公夫人说了起来。 只有素来和定国公夫人不和的燕国公夫人自成体系,冷眼旁观,她家里出了一个皇贵妃,且燕国公和定国公政见不同也早有龌龊。 燕国公夫人家的小女儿阎素儿姿容静美,是京中那种持重文静的大家闺秀,她听着大人们不屑地说着那位安庆郡主,好奇地看着被小姐们簇拥中的清丽女子,娥眉轻卷,心中疑惑更甚,明明这位郡主是天人之姿,温柔笑貌,怎会是她们嘴里不堪的形象呢。 被盯着的青萝很快发觉了,她递过去视线,发觉是位额间点了朱砂的清秀小姐,青萝温和地朝她笑笑。 她有些受惊地,呆头鹅似的望着她,秀颈微点,回应着她。 “唉,这只呆头鹅盯着郡主你看啊。”有仕女捂着唇笑。 青萝还不解为何要这么叫人家,就有人在旁边解释了:“郡主,这位啊,是燕国公家的小姐阎素儿,她太过乖顺了,成日被燕国公夫人拘着,张口闭口就是清规女戒,无聊得紧。你看她身边的那几个,都是奉承他们家,不然会和她玩。” 她们一说就纷纷地说了起来。 青萝听着这个名字耳熟,然后就想了起来。 这不就是昭王那个急病而死的表妹。 她可惜地看向那个命运已然注定的珊珊少女,她腼腆秀气地正在推辞身边人给的蜜酒,实在看不出短命之相。 一面之缘,并未在意。很快开席了,有顾晓柔和顾晓文两姐妹陪在身边,青萝这顿饭吃得很舒心,也没有不长眼的过来阻扰。 礼物入门的时候就送给了王府的管家,可惜无缘得见了。 青萝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抬眸望向障蔽的不远处,还遥遥地传来了嘈杂之声。很快女客这边也骚/动了一下,有太监尖细着嗓子,道:“皇贵妃前来祝贺清王殿下寿辰,宣见诸女客。” 女客们纷纷摆倒:“见过皇贵妃,千岁玉安。” 一身金黄鸾袍,身躯丰腴,金尊玉贵的皇贵妃在宫女扶持下走了过来,凤目凛然地望向诸女客,又妩媚霸道地笑了。 “快起身,今日本宫起来是代清王宴请女客们。” 有宫女端来一杯春酒,皇贵妃含笑喝下,同定国公夫人等等贵妇说了几句话后,目光又落在了不远处静静垂站着的青萝身上。“安庆郡主也在啊,听闻清王重恩,最是在意你这位义姐。今日清王无法过来,本宫待他请郡主三杯薄酒。” 此话一出,她旁边的宫人已端着托盘,里面是春酒三杯。走向青萝。 女客们纷纷错愕,随即又想通了。只是没想到皇贵妃会当众发难。 青萝也皱眉。 就在这时,定国公夫人走了出来,阻止那宫人。皇贵妃神情不悦,“定国公夫人这是作甚?” 定国公夫人慈和温柔,当家主母拿捏着不偏不倚,一品贵妇微躬身:“妾身失礼了。只是安庆乃是妾身义女,小辈而已,如何当得起娘娘的请,实在是折煞。” “呵呵,难道定国公夫人你这么说,安庆郡主是连三杯薄酒都不能喝了?”燕国公夫人站出来为小姑子助焰,眼中来意不善。 青萝正欲说话,被定国公夫人一眼止住。定国公夫人笑着说:“小女不胜酒意,怕是喝了这三杯酒冲撞了娘娘鸾驾。” 皇贵妃凤眼如有恶鬼缠绵,声音冷森:“说到底,就是不喝了?” “娘娘凤仪威严,妾身不敢拂威。妾身愿代饮三杯。” 皇贵妃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不过旋即想起那酒里的料饵,到底畏惧定国公威严。头脑转过,娇艳面容扬起些冷笑:“算了,本宫哪敢折煞夫人呢。”没想到,这定国公夫人倒是这么维护那个小妮子。 她气焰未消,心里很是不爽,不过度量一二,倒是和旁边的燕国公夫人笑着拉起家常来了。 前冷酷后温柔,小姐女客们都为皇贵妃的阴晴不定而惊骇着,一个个干巴巴地站着,总算过了一会儿,皇贵妃阵仗颇大地离开了。 青萝皱眉,发现那三杯春酒也被皇贵妃的人一并带走了。 定国公夫人轻声对她道:“贵妃投鼠忌器,没安好心,像是上次你入宫惹恼了她,她向来睚眦必报。” 青萝也是震撼,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皇贵妃也敢动手。 -- 第106页 定国公夫人看着乳鸽般温顺天真的青萝,携袖一笑,摇头,对她继续说:“她昔日在潜邸时就霸道惯了,手段歹毒狠辣。萝儿,你放心,有我和你义父在,她动不了你一根毫毛。” 青萝睫羽微颤,眼中微微湿热,“嗯,义母,萝儿知道。”虽一共也没见过几面,不过今日定国公夫人的维护,从前的关注,人心都是肉长的,又非草木,岂能不动情。 定国公夫人拍拍她的手,又落座。 “青姐姐,你没事吧。”刚才那么大的阵仗,顾晓柔目露担心。 顾晓文倒是稳重多了,倒了一杯果露给青萝:“郡主喝杯果露暖暖。” 青萝谢过,接着果露喝了一口,皇贵妃的猖狂倒是出乎她的意外。忍不住摇了摇头,原书中的恶婆婆啊,如果她没记错,后来皇帝急病而去,这位皇贵妃娘娘很快也在深宫之中凋谢了。以皇贵妃的嚣张猖狂,青萝觉得很有可能原书中她就是被小溪正死的。而且,她总觉得这位皇贵妃在十七年前那场宫闱乱事中很有可能就扮演着某种角色。当然,也渐渐是想起书中描述的怀疑,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就算她曾经做过什么,想必早已经抹得一干二净。 否则定国公也不可能留她活到今天。 生辰宴可惜的是,从到头尾都没有看见越九溪一面。天色晚了些的时候,青萝也和顾晓柔她们一一告别,然后找到了外席上吃得挺开心的霜儿,准备离府了。可是还未走出去时,清王府中的管家黄公公走了过来。“郡主留步。” 青萝回首,便见那黄公公笑着说:“郡主,我家殿下请郡主移步清梦堂。” 青萝疑惑,清梦堂是王府之中为她所留的居所,她迟疑着,“黄公公,不知殿下是何意?” 旁边霜儿隐隐猜测,是不是小溪哥哥想见青姐姐一面? 黄公公说:“殿下方才陪着诸官,无法来见郡主,殿下说,今日是他生辰,愿与郡主同享欢喜。” 黄公公又隐晦地提了一下,“殿下看过郡主送的生辰礼了,很是满意。” 青萝哭笑不得,知道了小溪这是想要见他,不过她纠结了,“可今晚的客人如此之多,怕是殿下应酬而无空闲,不若改日再见。”听到说很喜欢她的生辰礼时,她心中很欢喜,不过觉得今晚他应该是很难挤出时间来了。 黄公公却不敢,这可是殿下亲自交代他过来请人的。“郡主……” 青萝叹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我们在清梦堂等待便是。” 黄公公的脸上一瞬间阴云转晴天,“郡主,请——” 青萝在王府中住过一段日子,很快就带着霜儿一起去了清梦堂。清梦堂比上次她来时,更为华美了,四五个婢子一见到她纷纷请安:“奴婢见过郡主。” 婢子们眉清目秀,机灵聪颖,很快便簇拥着青萝,侍奉跟前。城中流行的话本一应俱全,更有精致糕点干果、水果花茶。 霜儿丫头很快就被这几个婢子哄得到一边说话去了,方才还有些怯弱,这会儿和她们说说笑笑,好不开心的。 青萝无聊地在闺房里打转,转了一圈后,忍不住叹息。这房间里没有住人,却时时维持着一副待她入住的模样,莳花插在花瓶当中,她最爱用的梨花香在兽炉里轻吐,而梳妆台前更是堆积奇珍,衣柜边也是当季的春服。 霜儿忍不住冒了一个头,快嘴快舌地说:“青姑娘,这是为你准备的闺房吗?和家里都差不多,不过这里更华丽宽敞了。” 青萝揉了揉她的小脑壳,“是啊,被你猜中了。” 霜儿说:“殿下是想要青姑娘搬来住呢。” 青萝点头。不过霜儿马上又说:“不过啊,我还是觉得在青府舒服。” 青萝见她双眸闪闪的看着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颊肉,“今天住一晚,应该不介意吧。” 霜儿嘻嘻笑:“当然是听姑娘的。” 青萝说这话时,就觉得越九溪今晚应该是忙得见不了面,觉得明天早上再见一面也行。只不过顺着他的意思住了下来。 婢子们早已把她当做主人,看时间不早了,便准备兰汤沐浴。 沐浴出来后,婢女们轻柔地替她擦干了那头乌黑的鸦发,青萝才知霜儿那丫头已经困极,去睡了。 她倒不困,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坐于莹莹灯火之下,有些心神不宁罢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走出阁楼,在长廊俯看,远方灯火煊煊,长空星明,风中轻送花水微润的香气。 她忽而想起,花园就离这儿不远。难怪能够闻到淡淡馨香,这清梦堂所在,定然是整个王府的好位置。长廊很安静,月色如水浅浅映在木板上,有风把栏杆下的百花吹得绵绵软软,花瓣挤攒,如浪般起伏,月光流泻如溪流,浅粉深红淡白的花色极美。青萝忍不住弓腰欲摘取一朵,却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腕先她一步,在旁边摘取了那朵白茶花。 少年身上蓬勃腾腾的热气也瞬间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蓦然抬首,眼眸中映着的是一张清朗干净的面容,沐浴过后的皂角香混杂着清冽的气息漫入鼻端。 “小溪……!”青萝桃花眸中交杂惊喜。 少年把那朵白茶花放进她的手心里,狭长的睫羽微垂,眼睛里含着些笑意,“青姐姐让你等久了。” 青萝这才注意到,少年身上着的常服正是她送的生辰礼。雪白衣衫温雅干净,流云纹和兰草点缀着衣襟袖口,当真是丰神冶丽、清贵莹润。 -- 第107页 青萝温柔翘唇,手中将白茶花别在衣襟口,借着旁边的灯火月色,似乎看出了些问题,走近他,抚平那衣襟处的纹路。 少年喉结微动,低垂的眼望着她,似有千金般坠着,叫他心里酥麻搔动。 第52章 等 她身上暖香融人, 飘入鼻端,淡淡梨香如体香般肆无忌惮地诱惑着他。 “青姐姐。”少年喊了一声,嗓音被压得低低的, 竟然有些带着沙哑的性感。青萝倏忽抬头, 见高着她一个头的高挑少年,那双墨玉眸子在月色在狭长隐晦,里面似乎藏着太多的情绪了。 青萝柔软白皙的双臂正搭在他的肩膀上,顾看她亲手做的衣衫合不合身。 她被那双桃火般绵延无尽的墨玉眼睛架起来烧着, 猛地缩回手, 神态微些不自然地说:“这么晚了, 怎么还过来?” 越九溪发觉了她的羞涩,嘴角微翘, 有些肆意放纵自己一样地仍然盯着她看。“我知道, 青姐姐一定会等着我。” “青姐姐这件衣衫,我很欢喜。” 他站在她面前, 夜风微微掀起那袍角,堆雪玉袍, 霁月光风,月色下出尘脱俗。 青萝定定地看着他, 忽而少年低头凑近她, 从她衣襟处摘下那朵白茶花, 嗓音温润轻柔:“青姐姐,我帮你把它簪在发上?” 他这个突兀的动作,青萝根本没有婉拒, 也没有想到婉拒, 就顺理成章地见他那双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掌捏着那朵柔白细腻的山茶花, 簪在她鬓间, 长袖掀起,贴着袖子肌肉薄薄,少年人的荷尔蒙也随着那袖风而飘入鼻端,带着一股让人察觉得到的侵略性,嵌入她的空间内。 “好了……吗?”她如被夜风摇落的海棠,禁不住细声颤动地询问。 头顶上,少年察觉地轻笑出声,“还没有。” 青萝总疑心他这是在戏弄自己,却双眼映着少年修长喉结,微微凸起,动了一下。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他在她发间落下了一个吻,然后如她所想的离去,这个吻落在乌黑蝉发间,无端地却令她感觉到了清凉和热恋。 她本欲叱骂一句,可是少年抽身很快,根本不给她机会。对上越九溪那双墨玉般燃着一片火海的眸子,青萝心惊的同时,到了嘴边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 不知为何,她竟然会觉得那个三年之约也许是搬着石头砸自己双脚。 她隐晦地同他拉开了距离。 却听得他说:“青姐姐,你害怕吗?” 他大胆而肆无忌惮的眸色,黏腻在她的身上,即便是发觉了她的后退,却也不愿给她掩耳盗铃的机会。 “青姐姐,今天我真的很开心。”不容她说话,他已经抢先一步,语气温柔仿佛一腔春水摇动。“青姐姐,今天我便十七岁了。” 少年执着的眼中只藏着一个她。 他在宣告着什么。 青萝顿然手足无措。 她睫羽微颤,欲言又止。 少年并不在意地笑了一声,清朗轻柔,如晴空春花,“好了,青姐姐,我该回去了。今晚青姐姐便在王府歇息吧,明天我让人送你们。” 青萝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越九溪始终盯着她的神情,如同背后的猎人般掌控着全场,温水煮青蛙般的慢慢融化她的心。 青萝猜不透他的心思,心乱如麻,未曾注意那么多,她颔首一下,“好。” 她转身离去,只是脚步拖得有些慢,一步一步走着,可是不由疑怪,根本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快走到了灯火珊珊之处时,她蓦然回首,那那少年仍然在长廊上站着,她回眸时,他身影峻拔,轮廓在阴影里显得神秘俊美,那双墨玉般眼睛里打倒了碧玉火盏般绵密地火烧连天,便是离得远远地,都能看到那粘稠如网般的情绪。 他点点头,没说话,眼睛看着她。似乎是要等她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中,才会彻底安心下来。 青萝微微叹息了一声,那一声叹息被风吹得很轻。 她走进了房间中。 很快,那一盏灯也被吹灭了,清梦堂沉睡在月色与花香之中。 长廊上月色浅淡照着的少年将手指放在鼻尖微嗅,她的发香仍然缭绕,他阖了阖眸子,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尽数地收拢,自喉咙里挤出一声笑。 “青姐姐,你在害怕什么……?”越九溪轻轻地喃语了一声。 他脚步矫健,长手长脚,很快走出了长廊,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之前,去了一趟书房。长宁恭敬地拿出今日所有来客的礼单,闻到自家主子身上那浅淡熟悉的梨花香,他怔忪片刻,然后禀告要事。 后来,想起了什么,长宁还是隐晦地提了一下:“殿下,今日女客一席上,皇贵妃欲逼迫郡主饮酒三杯,被定国公夫人阻拦,皇贵妃不悦而走。” 越九溪闻言一怔,脸色刷地暗沉下来,“那三杯酒有什么问题?” 长宁愧疚:“皇贵妃行事隐秘,三杯酒是她带来,也被她带走。她身边有制/毒高手。” “不怪你。”越九溪蹙眉,冷笑一声说:“她倒是狗急跳墙,什么昏招都往外面使了。” “她既然敢做,本王难道坐视不管?吩咐下去吧。” 长宁听着他这句阴森冷漠的话,就知道了自家殿下想要做什么,他倒是没有劝说。龙有逆鳞,若是从不发威,那就是赖皮蛇了。 “喏。” -- 第108页 不过长宁发觉今晚殿下心情不错,而且发现此刻他身上穿着的袍子,款式简单,并不像是平日里穿的衣袍。他在张望的时候,越九溪已经留意到了他的视线,嘴角上翘,两瓣薄红的唇瓣水泽靓丽,“这是青姐姐给我做的衣衫,如何?” 长宁心中失笑,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殿下还会有这种暗暗求赞扬的时候,“殿下龙章凤姿,穿上郡主妙手刺绣的衣裳自然般般入画,再合适不过了。” “嗯。” 他情绪似乎很淡。 不过跟在他身边挺久了的长宁怎会察觉不到他真正的情绪。 殿下还真是闷骚啊! 长宁感慨着。 青萝熄灭灯盏后,心思潜潜,满脑子都是他那炽烈的眼神,如风暴席卷一切般将她高高拖上空,仿佛下一刻就会落到地上粉身碎骨。 鼻尖仿佛还犹然有那蓬勃发散的专属少年的荷尔蒙,干燥温和,暖暖地团绕着她。 她闭上眼睛,还是少年那张含笑矜贵的面容,慢慢地又和过去那张漂亮懦弱的小脸重叠在一起,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然后之前缭绕在心头紧张的情绪都荡然无存了。 她又找到了锚,那些所谓的陌生也都是他。 若不是今夜,青萝都不会知道,她眼中的少年已经是一个会诱惑勾人的年轻人了。不过,十七岁啊,还是太小了点。 她阖上眼睛,睡着了。 次日,婢女起来准备早膳,发觉她已经早早起来,且着装完好了。黄公公遗憾地过来告知:“郡主,殿下被陛下留在御书房谈说政事,不能起来陪同郡主用早膳,便让奴婢前来禀告。” “我知晓了。”听到这个消息时,其实她面上有些隐隐的低落,不过青萝也松了一口气,昨晚那样,今日她根本就不知用何种情绪应对小溪。 霜儿还遗憾地在她耳边说:“太可惜了,竟然一面也没有见到殿下。”是真真实实地为青萝在可惜。 青萝心虚地应了一声,其实嘛,昨天晚上还是见过一面的,不过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她觉得还是别说得好,不然这小丫头一定会缠着她问个究竟。 用完早膳,黄公公还想留她们,只不过被青萝婉拒了,黄公公也只好让人送她们回到十里街。 在十里街的日子依旧悠哉悠哉,青萝每日左右不过研究膳食、看话本、研究一下新的胭脂水粉、改善院子里的风景,有时也会和顾晓柔、顾晓文姐妹踏春玩耍,偶尔也去定国公府看看老夫人和定国公夫人,顺便抹叶子。 日子过得一成不变,却甚是有趣。 她虽然在民间,就连皇贵妃的丑闻都是私底下很久了,才从顾晓柔哪儿听到的。 “你是不知道啊,那天宫中状况有多大,还是我爹爹下朝了和我们一同说的。”顾晓柔手中摇着仕女扇,语气有些夸张地继续说:“说是皇帝在皇贵妃处歇下时,忽而晕倒了,后来招来御医一查才知是那熏香的原因。” 说着腌臜玩意儿的嫌弃样子,逗笑了顾晓文和青萝。 “青姑娘,你可别听着小妮子胡说八道。”顾晓文小声说,严肃地盯了顾晓柔一眼。 顾晓柔撇撇嘴,继续说着:“这京城中人谁不知道啊,皇贵妃身边可养着多下九流的人呢。” 很快她也没有多说了,毕竟对闺中女子来说,这着实不是什么好谈论的。 青萝春山般的眉扬了扬,心中了然。 固宠近三十年,还不是皇贵妃的手段多。这一次怕是那熏香中的药用多了,皇帝本来就操劳国事身体不适,冲撞了。 “青姐姐,咱们去那边吧。”顾晓柔忽而道。 她们现在正在望江楼附近,浅沙浮岸,柳色青青,阳光如轻纱温柔多情地洒在潋滟湖水上。浅风也舒服地吹起裙角,不时露出她们脚下精致小巧的绣花鞋。 青萝自然颔首,不过无意瞥见顾晓柔脸上的一些愉快心情,并没有多想。 反倒是顾晓文察觉了不对,暗暗扯了扯自家妹妹的袖子,眼神询问。 顾晓柔心虚地闭嘴,根本不打算告诉她。 直到沙滩上走来一位年轻俊朗的儒雅公子,他着宝蓝底菖蒲花文锦长袍,发挽青巾,眉清目秀,双目炯炯地穿过踏青的人群落在她们三人身上。 “二哥!”顾晓柔激动地朝他扬手。 顾晓文:“……”扶额,就知道如此。 那年轻公子有些腼腆地走来,“大妹,三妹……”目光又落在旁边的青萝身上,那双清灵的眼眸里尽是她的身影:“郡主安好。” 青萝去过顾府,与这位二公子顾辞思也有过几面之缘,定国公夫人是她的义母,也是顾晓柔的婶母,按照辈分来说,她还得称呼他一声表哥呢。 “顾公子多礼了。” 顾辞思呆头鹅一般看着她。 青萝过去被人追求多了,而且古代陌生男女本就见得少,一下就明白了。 顾晓柔在旁边咳了一声。 顾辞思翩翩一笑,“今日望江楼边才子咏春,郡主、大妹、三妹,不如一同观赏一番?” 他眼神看了看两个妹妹,顾晓文和顾晓柔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 “青姐姐,是啊,是啊,反正来都来了,一起去看看热闹啊,我哥哥啊,风采出众,肯定能拿第一。” 顾晓柔夸赞,顾辞思有些腼腆,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 第109页 顾晓文也说:“青姑娘,今日遇见三哥真是有缘,不如同去?”她嚼着字眼,特别在有缘两个字上下了力度。 青萝自无不可。只不过暗暗地皱眉,却是没想到,顾辞思对她有意思。她情丝未动,一路赏玩,礼貌俱在,只是顾辞思还在惊喜能够走在她身边,同他说话,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顾晓柔和顾晓文面面相觑,纷纷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看来自家哥哥这是没戏了。 顾夫人被儿子恳求着时,就问了和青萝走得近的两个女儿,得知人家根本芳心微动,只是她家傻儿子一头陷进去了。不过,顾辞思苦苦恳求,做母亲的始终也得面上功夫做一下,于是她亲自去了一趟定国公府同定国公夫人说了这件事。 顾辞思身世清白,儒雅文秀,又是知根知底的侄儿。定国公夫人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好亲家,她同魏老夫人说了此事。 魏老夫人头疼得要紧,一家有女百家求,好多老姐妹都看重了萝儿,可惜啊。 “娘,您怎么看?”定国公夫人看出了老夫人脸色的不对劲,小声地说了一句。 魏老夫人手中蛇形拐杖敲了敲地面,叹了口气道:“萝儿的婚事,淮儿很早便同我说过,一切由萝儿本人决定。” 定国公夫人觉得有些奇怪,哪有女子的亲事不是由父母决定的,青萝已和那便宜爹娘义绝,如今她为义母理应能够做决定的,可是头上压着一位清王殿下…… 定国公夫人也好如此了。 青萝被定国公夫人邀请到了定国公府中,听到此事后,便断然婉拒了。 定国公夫人蹙眉,有些不解:“我那侄儿虽不算是人中之龙,却也天资过人,在朝为官,更何况他对你一片真心,舅姑和睦,萝儿你……” 青萝叹息一声,苦楚可怜:“干娘,我……从前昭王见我赶出来,当时我甚是绝望,甚至有了死去的心,后来好不容易过下来了,不瞒干娘,我很满足现在这种生活,起码现在……还不想许人。” 定国公夫人也知道她这段过往,还以为是阴影使然,疼惜眼前如花似玉般的女子,很快就调转了话题。 母女连许久没见,倒是许多话题,青萝替她保养肌肤,描眉化妆,下午很快便过去了。 青萝离开定国公府时松了一口气,也知道这事情是过去了。 定国公夫人很快就同顾夫人说了此事,顾夫人虽然遗憾,却也觉得正常,只是同儿子说时,没想到顾辞思心情低落许久。 顾晓文和顾晓柔姐妹都觉得后悔,早知便不牵线了,可怜了哥哥的痴情,只是郡主心不在此。 越九溪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攥紧手指,当得知长安的回禀时,又眉开眼笑。 心潮澎湃,一股暖流涌过,他就知道,青姐姐没有骗他。 不过,想起这些桃花,他就忍不住蹙眉,眉眼也锋利如刀刃,恨不得亲自挥刃斩去青姐姐身边这些烂桃花。 只是,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起码现在一切都在好转。 三年,他悄然地等着。 等到那一天,他可以真正执手青姐姐。 白头皓首,芳华与共。 第53章 三年后 转眼三年, 碧玉妆开得如火如荼,日赚斗金。青萝日子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好过得不行。越九溪忙于政务, 每隔七天才会来青府一次, 这倒是维持了一两年,直到半年前一件突兀的事情,她不得已只能住进了清王府当中。 半年前,昭王在娶亲表妹前三日, 忽而因一直心中恋慕的芳华郡主陈月蓉绝望哭泣离开京城, 昭王虽为了权势被皇贵妃劝住娶阎素儿, 却在听说陈月蓉离京时怵目惊心,也跟着离京追赶爱人。劲爆整个京城, 皇家威严引为笑话, 就连病中的皇帝都被气得又在床上多躺了数日。 皇贵妃的人在三个月后,才在江南烟雨之中找到了如同一对小夫妻般恩爱的两人, 这时慕寒和陈月蓉已私定终身,腹中都有了孩儿, 就待瓜熟蒂落。 皇贵妃一巴掌就要煽下去,却被昭王拦住。 皇贵妃想要陈月蓉打胎, 可陈月蓉的娘亲永宁公主匆匆赶到, 冷笑要不一尸两命, 要不迎娶。 永宁公主母亲在先帝时,只是一个掌灯侍女,有幸承宠, 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母族也只是一个小官, 可是永宁公主的泼辣是在整个京城都有名的, 女儿好不容易攀上了高枝, 这会儿怎么会轻易让皇贵妃就这样解决了呢。 更何况昭王本人也心爱女儿。 陈月蓉哭得脸色苍白,孕吐过去,昭王黑着脸色喊御医前来,场面一度混乱,后来在京城中的人家里还传得有声有色的。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后续的发展。 皇贵妃再歹毒狠辣,始终还是没有下去这个手,和昭王彻底生分母子关系。拉下脸面,苦苦哀求着皇帝,让陈月蓉和阎素儿都为平妻,入主昭王府。皇帝本就在病中,看她哭得花容憔悴,终究是软下了心肠,应了下来。谁知皇帝这边旨意都要下了的时候,皇贵妃属意的侄女,也就是这半年内在京城中这桩事件中闻名的另外一个女主角阎素儿半夜上吊,好在被丫鬟发现,次日就恳求着燕国公夫人出家落发做了姑子。 燕国公和燕国公夫人早在皇贵妃想出平妻这个昏招时,就对这个小妹彻底绝望了,被一向温柔稳重的女儿一哭,自然是答应了她。 -- 第110页 昭王耽于情爱之中,为了一个女子要死要活,便是他们的女儿能够做昭王妃,以后做了皇后,恐怕都要被昭王厌倦,甚至累及母族。还不如现在就彻底放弃了接姻这个想法。 昭王和皇贵妃此举,不仅是凉了燕国公一家,更是凉了这京城中的世卿勋贵,乃至皇帝的心。都不由庆幸,好在没有立昭王为太子。 更庆幸的是,在昭王为了情爱要死要活的时候,在皇帝病重无法处理朝政之时,这大半年来,清王殿下优雅持重,在百官辅佐之下,治大国如烹小鲜。拔尖得简直就是在诸人眼睛里写了两个字:优秀。 书房当中,定国公和越九溪两人正商量着国事,接到探子禀告昭王迎娶陈月蓉的消息后,两人脸上都扬起了一抹堪称无语凝噎的微笑。 “昭王还真是……情比金坚!”定国公佩服极了。 站在窗边的青年穿着一身暗麟纹雪白长袍,阳光漫过窗棂,细细碎碎,点染得他已经彻底张开了的五官容颜有一抹艳色,肤色并不是贵族的那种雪白,而是很有味道的蜜色,鼻梁很直,下唇略显笑弧,长长的睫羽低垂不住那双墨玉般的眼瞳,此刻里携着春深如海般涟漪浮动。 “昭王醉心情爱也好,免了一场血腥斗争。”他温润地开口,只是那话语冷酷如坠冰窟。饶是定国公这样老辣的臣子,都是心中一寒,当然也仅仅是心中一寒而已。皇权斗争,向来那一条路都是鲜血淋漓地等人趟过。 越九溪掀开话题,口吻淡定从容,定国公也配合地同他说着。这半年来,皇帝病重,又被昭王一事气得病情反复加重,半年年前还在和昭王背后的燕国公派系龙争虎斗,现在这只虎变成了一只柔顺的猫儿。 他在朝堂之中也彻底坐稳了,其他的皇子王爷也不是什么善茬,勾心斗角,被整了几次,终于乖了下来。 昭王一事,自然有他们推波助澜,满京城都流传着昭王的风流韵事,不堪入耳,便是皇令都无法阻止,焉会没有助手? 昭王是彻底废了。 他本人似乎也无心权位。不久前又重回了大理寺,继续做他的大理寺卿。倒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觉得他会是乱臣贼子? 一想到在朝堂上见到了新婚后脸色阴沉的昭王,越九溪就觉得可笑得厉害。 这半年来,推行政策、养民声息,更是好几次亲自边疆驱敌,十分得民心。 远非是他一个落了下风的王爷能够比的。 他心中甚至有种阴暗的窃喜,那是报复的痛快。当年,萝儿被他赶出王府,如今他变成了落水的猫,人人厌恶,岂不是一报还一报。 定国公发觉他有些出神了,临走之前,不过有一件事他这个做长辈的还是得说说:“淮儿,你如今也及冠了,身边还没有一个人,需要让你舅母给你相看着一位?” 年轻的清王风度无双,如高山白雪,且权势炽烈,早就为京城之中的小姐们倾慕已久。只是他的心早已落在另外一个女子身上。那么隐秘,从不肯轻易让旁人窥测。 一如往年,丰神俊朗的青年委婉地拒绝了。“舅舅,我心早有所属,其他的胭脂俗粉又怎么能落入心中。” 定国公叹了一声气,正是因为知道,怕他颠覆昭王后尘,他才厚着脸皮说了出来的啊。 定国公隐晦地提拔了一下:“淮儿,大事为重,还需珍重。” 眼下什么事也没发生,他那义女也是客居在王府,不过总还得提前一下年轻人,以免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唯独在这件事上,虚心纳谏的清王殿下十分坚定,宛若玉钟,从不腾移。不过饶是他,想起这些年来,都不免苦笑。“舅舅,青姐姐她情丝未开。” 定国公闻言也是头疼,明明皇帝也不是如何神情的一个人,偏偏生的儿子,一个个都是情种。好在,清王自持稳重,还未做过出格之事。况且,清王也从未和人有过婚姻之约,便是真的和萝儿在一起了,左右不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定国公思及此,心中难免窃喜。 还是做出大人模样,安慰侄儿:“世上千娇百媚,不如取看别的,我看那个爱慕你的宝眉郡主,那个小姑娘还不错。” 越九溪嫌弃地蹙了蹙眉头,桩桩心事自然也没跟自己这个舅舅细说。 “舅舅,再过几日便是青姐姐的生辰了。”青年说起此事,眉眼缱绻,阳光洒落在那张清贵雍容的容颜之上,点点光斑,却映衬得如此温柔,仿佛轻慢了时光。 公子多情。 定国公就知道,他已经是彻底沦陷进去了。心中无奈叹息一声,面上还是说:“在王府办吗?”冤孽啊,他那义女今年都二十三了,如今还未成婚,都快成为京城之中有名的老姑娘了,偏偏她本人还从容淡定,仙风道骨似的,就差挽起长髻做个坤道了。 越九溪点点头,“今年在王府办。” 这些在定国公眼中都是小事,所以商议了几句,就打算让自家夫人来操劳女眷的事情,然后离开王府了。 书房之中只剩下越九溪一人。 他温柔地翘着唇,墨玉眼又黑又沉,漫着璀璨光线,沉淀下的都是欲/望。 王权富贵,还是她,他都要。 这些年,他温水煮青蛙,也许青姐姐发觉了,又或许她默许了,虽不谈情说爱,可日月相伴,羁绊之深又怎会是单纯的情爱能够拳拳形容得了的。 -- 第111页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缓缓地将这她这一次生辰的礼单捻墨写了下来。 眼睛直勾勾的瞧着。 他写些时,忽而又想起了一些让人讨厌的事。便是因为青姐姐太好了,所以桃花一朵又一朵地开满了枝桠。其中让他最讨厌的便是御史顾辞思。自然,顾辞思儒雅温煦,为官让人称道,但这妨碍,他作为一个情敌令他讨厌。 特别是即便三年前被青姐姐亲自婉拒了,情深似海,直到如今,仍然未曾娶妻。满京城的人都道,顾辞思深情脉脉,痴心不改,只是妾心如水,不肯回应。 他窃喜的同时,又恐惧着。于是这三年来,他不断利用潜伏在她身边的长安,除去了一个又一个的情敌,只剩下顾辞思这个让他捏着鼻子得忍了的。 长宁正来,见他眉眼蕴含风雪,俊美深暗,不由心中一惊。“殿下,这是陇西军报。” 越九溪拆开看完,答复了一下。 见长宁怔怔地看着自己,墨羽微蹙,“还有什么事?” 不怒自威,气度凛然。长宁早已习惯了,只是想起府中的青姑娘,又嘘声了。指不定,自家王爷又看了什么暗报吃醋生气了呢,他还是当做不知道算了。 “无。” “殿下。” 越九溪看了他一眼。 长宁懂了,利索地行了一礼,圆润润地滚走了。 得了,看来真的是因为青姑娘的事情在生气呢。 随着越九溪身价水涨船高的青萝,本来也是住在十里街的,可是太多人来送礼了,时而久矣,烦不胜烦,越九溪又趁虚而入,邀请青萝入住了王府,已经快三月有余了。 青萝正于清梦堂那颗海棠花树下看书,初夏光影斑驳,天气并不算很热,她看着看着书就困了,干脆就以那本话本子遮住婉丽眉眼,干脆做起了春秋大梦来。 越九溪来时,是悄无声息的,发觉她于花树下成眠,侍女们正要行礼时都被他无声地制止。 他心中觉得有些好笑,看着那稠丽的花瓣落了那书卷上,更多的落在那白皙如雪的面容之上,下巴如一泓秋水般的。 轻轻地风吹得她单罗红衫子轻轻飘舞。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走了那本覆盖在她脸上的书卷。当见眉眼微阖,细碎的光阴之下,眼角弧度如蝶,蝶羽微卷,似乎察觉到少了什么东西一样,微微的不适。 红唇微抿。 越九溪的视线随即粘稠地落在那宛若桃火般的唇瓣上。 久久难以移开视线。 青萝醒来时,伸了一个懒腰,后知后觉地发现覆盖在脸上的话本不见了。下意思便是往地上寻,却发现身边有个身影,挡住了那温热的光线。她猝然清醒过来,发现坐在身边的年轻男子姿态悠闲地捧着一本书,垂目瞧着。 那本书可不就是她睡前看着的话本。 青年移着视线,看向她,浅浅笑道:“青姐姐,醒了?” 青萝想起刚才以为无人时的轻慢举止,白皙的脸蛋也侵染了淡淡的粉霞,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溪,你怎么来了,也不叫我一下。” 轻轻地抱怨一声,倒显得有些娇俏了。 “你睡着那么舒服,怎么忍心叫你。”越九溪的理由让青萝无语凝噎。 半响,她叹了叹气,忍不住说:“你越来越不可爱了。”还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居然还看我笑话。” 青年笑面狐狸似的,“青姐姐在说什么呢?” 青萝咳了一声,“没什么呢。” 就是莫名地犯憷。 青萝趁机从青年手中夺走那话本,隐于背后,桃花眼潋滟生辉,微红,携过一抹艳色。 越九溪方才翻过那本话本,时下拔尖的话本子多是书生所书,难免其中掺杂了太多的政治观念及男欢女爱。 青萝拿来消遣的,里面大片让人面红耳赤的内容,她一个人时,并不觉得如何,眼下叫越九溪看到了,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耳热。 越九溪唇珠一动,眼帘幽深,卷过她。 不说话,都足以让以向来以义姐在他面前自称的青萝很不自然。 这样的她真的很动人,让他光是看着便有一种餍足之感,不过越九溪并不喜欢让她为难,所以装作没有这件事一样地忽略掉她这个动作。 青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说:“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越九溪闲适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青姐姐忘了吗?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 “哦。”青萝喝了一口茶,猝然想起,“二十三岁的生辰啊。” 在现代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啊,不过在古代,她现在都被人叫老姑娘了,咳,就连顾晓柔姐妹都已经在前年都嫁了,孩子都会爬了。过年的时候,还笑话她是不是打算出家做个姑子呢。 青萝很无奈,只能悻悻一笑。 越九溪不知她陷入回忆,听着她这感慨的话,还以为她是在叹惋年华易逝呢。他眸光落在身边的姑娘,她纤细秀薄的红唇抿着一口茶,云发堆髻,梳着个姑娘家的髻发,露出细长秀美的颈项,哪怕是三年过去了。 她仍然是那么美,如真似幻般的,清丽如降世的仙子。 他心生占有的恶欲,从未褪去,反而因时间浓烈厚醇如酒了。 “青姐姐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吗?” -- 第112页 突兀的问,青萝旋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她差点就被嘴里的铁观音呛住。 “小溪,你在意?” 她无辜地眨了眨那双曼妙稠丽的桃花眼,清纯干净,不染纤尘,就真的只是在意着他。 他失笑,“没什么可在意的,我只要青姐姐你在我身边。” 青萝尾椎骨都酥麻了一瞬,总感觉得到,他话中有话。看着眼前这位气质高华,完全与十五六岁时的他迥别,近乎脱胎换骨般的青年,他平稳如山,又从容如海,让她越来越看不透。 一时间,她想起了三年前他们的约定。 她警觉起来。 可青年及冠之后,仿佛是忘了似的,从未提起过。只是每次他来到身边,那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旖/旎又叫青萝总是不经意地想起。 就如此刻。 他眼中噙着笑意,望着她,电流蹿过,青萝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想太多了。 她转眸,放下手中玉白瓷盏,“不过我还觉得我永远十八岁呢。” 她忍不住臭美了一下,“永远都会这么继续美下去。”毕竟她可是有灵液在手,用着皮肤更滑嫩,气色也好,照着镜子自己都觉得脸嫩呢。 “是啊,青姐姐永远这么美。”他饶有趣味地附和。 青萝受不了这种肉麻,立即转移话题。“这次生辰宴还是干娘操办吗?” 越九溪摇摇头,认真地对她说:“青姐姐,今年就在王府里办吧,好不容易青姐姐终于住进了我的王府里,断然没有出去办的道理。” 其实青萝并不是那么在意,只是每一年他都那么重视,就从了他。在这些事上,青萝很少纠结。两人于是就在这棵海棠花树下漫谈着,谈生辰宴会,谈天说地,他看她的眼神宛若看着珍宝。 他们之间另有一个小世界,让人难以插足。 只是青萝早已习惯了他的陪伴,未尝发觉,那个时候的她也是闪闪发光着,眼眸妍丽鲜活。 这副画面,霜儿远远地看着,忍不住就脸红了。只是心里隐隐怀疑,青姑娘知道殿下这些心意吗? 她也不敢说。 更何况,和小五在一起后,她也隐约地懂了,也许殿下是知晓的,可是他似乎并不在乎啊。 霜儿扰扰头,觉得他们好复杂。 第54章 贺芳辰 为着青萝生辰, 连日来整个清王府都热闹起来了。 树上缠上红丝绢制的花。 黄公公也在点整库房里的东西,要大力操办这次生辰宴,府里的丫鬟小厮也跟着一天忙到晚的。请帖都已经发了下去, 没人不知道清王相当重视这一次安庆郡主的生辰宴。京城中的勋贵人家早就发现这位清王殿下是油米不进, 好在唯一例外的是对这位义姐十分在乎。虽然先前大家给送的礼,老早就被青萝全都退了,可这一次生日宴总算是找着机会送礼物了。 真的到了那一天时,清王府外是客似云来, 衣光鬓影, 宝马香车, 数不胜数。 满京城中凡是有些底蕴的人家都来贺寿了。 越九溪也乐得看见他们给他面子,而且这件事他早就对皇帝说过, 多疑的皇帝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病中的他, 叹息一声,“今年皇室也是需要一些喜事冲刷一下那些肮脏东西了。” 这句话无非是默许他了。 皇贵妃倒是想要倒打一耙诬陷他结党营私, 只是朝政上,皇帝身边有老臣子和御史在盯着, 有什么风吹草动,含章殿中他再清楚不过了。 清梦堂中, 作为今天宴会的主人, 青萝仍然在梳妆台前忙活。 桃花眼儿尾横扫胭脂时, 无意沾染了些粉,也就多了一抹如同红芙蕖的艳色。淡妆如西子般清艳,涟涟玉容, 清丽如烟雨般映在菱花镜中, 因今日芳尘喜贺, 如春烟般的黛眉轻轻上扬, 樱桃般的红唇抿着唇珠,有些欢快开心。 便是霜儿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惊叹。自家姑娘是越来越生得好看了,外面那些传言还说自家姑娘是老姑娘,哼,如果青姑娘是老姑娘,那这满京城大半的女孩子怕是都是钟无艳了。 她望着面前清丽无双,仿若画中仙女的女郎,也忍不住翘起了嘴唇。 “姑娘,快到时辰了。” 青萝回眸笑着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 “好。” 侍女们就等着她这句话了,簇拥着她一起走到了宴会处。 京城之中,若论容颜之盛,近几年来凡是见过安庆郡主的都知道什么才是真绝色。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宫裙深复浅,犹如一朵妃色牡丹,光是站在那里,便让人如沐春风。 诸人翘首以盼,此时正是初夏,女子迎着天光走来时,光影斑斓落在她的身上,恰如那玉色石阶便一株枝繁叶茂的石榴树燃烧如红云般的嫣色花瓣。 她唇瓣含笑,温和可亲,仿若庙宇的菩萨,清逸出尘。 林晓文和林晓柔昔日在闺阁时,就与她亲密,这会儿自然是请了安后,便上前与她攀谈。两女早已生育,比昔日在闺阁时,丰腴了些,眉间也惬意舒适。林晓柔的丈夫是一位刺史,去年才回到了京城,因此在外见闻特多,她又是个话痨,说起来那叫一个亦是银河落九丈。 陪着女客们说了一会儿话。定国公夫人和贵妇们也过来了。虽说青萝是御封郡主,可真论身世自然是没有这些出身世家的贵女们贵重,不过谁让她有一个清王义弟呢。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一个个都是笑着贺喜她的芳辰的。 -- 第113页 只是,就连一些宗室老夫人也请来了,笑着拉着岁萝的手,忍不住问了:“如今可定了下来?若是没有,老夫人我给你许一个。” 青萝顺应地羞涩笑一笑,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离开。 她一离开,那老夫人身边的人连忙提醒道:“老夫人,这位的婚事啊,怕是还得等等。” 老夫人奇怪:“怎么说?” 那夫人附耳小声地说了一下。“安庆郡主的亲事据说得等清王点了头才行。”她又把昔日青萝趁机被双亲送给昭王为妾的事说了一下。 于是老夫人也就断了这给说亲事的想法。 只是郁闷地看着不远处正和贵女们说说笑笑的身影,美归美矣,只是清冷出尘,怕是得落发做了姑子。 其实甭管青萝过去是如何的身世,大把愿意结亲的,只是一直被推辞着,又被越九溪有意阻断。而顾辞思之深情,更是京城中都成了一桩传奇,稍微次了一点的拉不下脸面,也知道定然看不上。 这些都是外话。 此时还未开宴,青萝见过贵女们,坐在单独为她设的画屏之后,那画屏是白色如羽翼般的绢,只在角落绘出一朵缠枝牡丹,色若胭脂,只是寂淡。 青萝坐在里面,能够透过那画屏看到外面的人,但是外面的人却无法看见她。 男客们纷纷前来请安,青萝在画屏之后亦笑着回语。 直到儒雅温和的青衣官员也走了进来,看到他时,青萝难得地神情变了一下。没错,这位便是在京中和她总是扯到一起的男主角顾辞思。 顾辞思站在画屏一尺余的地方,温雅地作揖一拜:“辞思贺郡主:旦逢良辰,顺颂时宜。芳龄永继,仙寿恒昌。” 他生了一双温润的眼,皮肤白细,说这句话时,视线仿佛穿过了那画屏实质地落在了她的脸上,有些与这位君子气质不相符合的深情偏执。 也让青萝无法理解,明明他们都没有见过几面,为何他会有这么神情偏执的爱恋,甚至几乎飞蛾赴火的执着。 “青萝谢过顾大人的祝愿。” 只是他迟迟未曾离去,衣袂垂落,只有举手投足时翩然擦过的一丝声音。他深深地看着画屏里的女子,忍不住叹息地说:“郡主总是这般铁石的心肠,辞思无论如何都融化不了。” “京城中的小姐那么多,红尘万丈,弱水三千,顾大人总会遇上一个喜欢的人。”青萝一如既往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可是等了她三年的顾辞思却无法像这样想,他目光灼灼似要燃烧了面前这个屏障。“郡主怎知,这是顾某心甘情愿的。” “只要郡主一日未嫁,顾某始终还有等待的机会。” 他明明是个白皮书生,可说着这话的时候,十分执拗,八匹马都拉不回来那种。 青萝极头疼,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一时半会尴尬地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要好,巧在这时有宗室的公子们进来给她贺寿。 大家就是因为知道顾辞思进了来贺芳辰,才故意缓了些才进来,一进来看见站在画屏处极近的青衣书生,他抿着唇,一双素来温和的眼睛两侧都染了些激动的红。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时,才朝画屏后的青萝行了一礼,“辞思跪叩郡主金安,来日盼逢会晤。” 旁边好几双眼睛盯着呢,青萝自然是答了一句:“可。” 早在朝堂之上磨炼多年的顾御史莞尔一笑,掀袍起来,依依不舍地离去。 几位宗室的小公子都呆呆地站在原地,推搡了一下彼此,感觉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却听到画屏后的女子抵唇一笑,温柔清澈,宛若一潭碧水。“几位小公子,难道没有什么话同我说?” 小公子们正是慕少艾的年龄,不由面红耳赤,一一嗫嚅地贺了青萝芳辰。只是走出来后,就忍不住谈论起来了,偏偏还被一旁的昭王听到了。 “顾先生对郡主可真是情真意切啊!” “那可不是,郡主多美啊,我都想娶。” “去——” “小心别被淮哥听见,不然得拉去操练了。” 这些宗室的公子们左右不过十四五岁,正当少年,鲜衣怒马,一个个嬉笑起来,还挺热闹的。 昭王生得皮相风流俊逸,从前偏爱装深沉,冷峻得紧,经过陈月蓉此事后,已经遭皇帝厌弃,而最近陈月蓉肚子里揣着一个,易怒暴躁,他轻易讨不了好。俊美的脸色都一贯黑得如锅炉似的,旁边人有意想要攀附他,看着他这副脸色怕自己话还没有说完,就先被瞪一眼了。 索性放弃。 这一阵子,陈月蓉一直闹腾,便是为之前皇贵妃宣她进宫,结果把她一个人晾在那,他脖子处还有他指甲留下的红印记呢。 昭王实在是想不通,明明他们俩当初在一会儿的时候,月蓉温柔笑意,就算偶尔泼辣,也是两人之前的情趣,怎么自从嫁给她以后就变得这么泼妇了? “昭王殿下,怎么站在这里?”有人笑着打招呼,昭王一回头就看见穿着洒金大红袍的陈王,手里还风度翩翩地摇着一把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昭王冷淡地说:“老八,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陈王摸了摸鼻子,没打算继续刺激他,碰巧应付了男客的越九溪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连忙喊了一下,“淮哥,快过来,咱们一起去给郡主贺芳辰啊!” -- 第114页 昭王看向走过来的年轻男人,身量高高,峻拔英挺,尤其一双眼睛如同黑渊般让人看不清的生辰,浑身自有一股令人畏惧的威严贵气。 两人之间光是对视就是火光四射。 偏偏陈王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昭王殿下,要不要一起啊?” 越九溪漆黑的双眸也看向他,“昭王殿下?” 昭王觉得他就是狗仗人势,故意的。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去啊,为什么不去。” 什么安庆郡主,分明就是从前送给他的小妾,他看不中了送走了,让这小子捡到了便宜。同是男人,昭王一点都不认为他们姐弟之间一点情愫都没有,不然这位安庆郡主也不会二十三岁了还在做小姑娘。昭王恶意地在心中散发着想。 越九溪皱了皱眉,看出了昭王的不怀好意。今日是青姐姐的生辰,若是他真的不长眼,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第55章 吃醋 三人一同走进了殿中, 青萝正在画屏后无聊地坐着呢,猛听得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一看便看见是越九溪三人来到, 看到昭王这个书中的原男主时, 她下意识地轻卷娥眉。 陈王一走进来便笑着道:“贺祝郡主芳辰。” 青萝也笑着道:“同喜。”她感觉到来自越九溪那道炙热、炽烈,犹如五月太阳般的视线时,又听到他低沉温柔地说:“九溪也祝贺郡主芳辰,岁岁年年共此欢, 年年岁岁如今日。” 即便隔着那画屏, 无法看到里面的她, 也无法消减他的爱慕半分。青萝被他那道视线看得胸前如春水涨满了似的,有些不习惯, 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避, 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看不见自己。 “嗯。”女子温软轻柔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柔媚, 说不出的好听。 便是旁边的昭王听着都是一愣。 那画屏未描画之处,浅浅地映上一个窈窕的身影, 近看连着那画上艳丽无双的牡丹,如艳霞般曼妙, 让人觉得这后边坐着的女子该是如何的绝代风华。 青萝之美, 京城闻名, 昭王也早有所耳闻,后来也见过她几面,当时他都是上风, 又沉沦在陈月蓉的温柔乡中, 虽觉得美, 好强地觉得也就那样。 他痴痴地看向画屏, 并没有留意到越九溪那冷厉如寒霜冷箭般的视线。陈王在一边擦擦汗,忍不住唤他:“大哥,大哥——郡主在等着你贺喜呢。” 昭王猛然回过神来,更是瞥见越九溪盯着他不善,乃至有些悍戾的视线。那是沾过血的,强势的,也是锋利的。 昭王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有些畏惧地收回了视线。 “郡主芳辰如唔,仙姿佚貌。”可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有那么一些不中听了,“郡主为何迟迟不愿婚嫁,难道难忘不掉当初那件事,还是喜欢上了自己的义——”他后面半句话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人断然打断。 “昭王殿下是不是喝醉了,跑到这里来发疯?”越九溪的声音是很平静的,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在寂静的大殿里响起,却锋利凛然得令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昭王冷笑一声,“还不许说了?” “大哥!”陈王手头敲了一下扇子,脸上也有些不愉了。 “大哥你如今是怎么了,那些精锐志气上哪去了。”陈王是颇有些看不惯成家后的陈王,觉得他真是越来越小家子了,从前高傲矜持,也没见过这样里子面子都不要的啊!“这是郡主的芳辰,你可别乱来啊。” 昭王懊恼,自觉失了面子,一时身体都有些僵硬的。他干巴巴地说:“本王怎么乱来了!” 越九溪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像看傻批。 青萝听到他们的争论,忍不住皱眉道:“昭王殿下,若真是那么讨厌我,也不必来贺祝了。免得污了您的眼睛。” “你——”一个说话比一个尖锐。昭王是真的受不了这口气,阴沉地看了一眼他们,怒而挥袖而去。 连走出门的脚步都实在是快而大,一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们见不到面的样子。 青萝:“……”她也实在搞不懂,在书中明明是宠溺女主,很有气度,冷峻的昭王怎么这样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 陈王已经笑嘻嘻地在旁边安慰道:“郡主,听说最近昭王妃孕吐厉害,脾气大,经常和我这位大哥吵架呢,我大哥他脾性也跟着差了些,郡主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陈王在旁边坐下,也拉了一下家常话。 陈王是个会聊天的人,很容易就让人亲近于他,把青萝逗笑了。只是她却发觉,今日的越九溪实在有些沉默,在旁边也偶尔才会搭上一句话,人沉稳大马金刀地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轮廓显得有些冷淡漠然,一双狭长乌黑的眼睛不时地凝在那画屏上,即便是有些朦胧透过光影,都幽深得有些恐怖。 舔舐般地透过那画屏望着她,带着一种她也说不清的腾腾欲望。就如一条毒蛇般蛰伏在你的枕边,危险又充满了诱惑力。 青萝咽了咽口水,不会是还在为了刚才昭王的话在生气。 她有心想要和他说几句话,不过每次都被他轻飘飘地卸过,更有陈王在,始终是克制。 陈王又不是傻子,早就看出他们之间似乎有话要说,他干巴巴地带着也不是一回事,很快就找了一个理由速速离去。殿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隔着一道画屏,犹如隔着万水千山般的长远。 -- 第115页 “小溪,还在生气?” 年轻男人沉稳地坐着,听到她这句话,眸色更为幽深,“青姐姐觉得我在生气?” 一句话被堵回来的青萝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回才好,二十岁的小溪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小溪了,这些年,她是越发看不透他了,不过这也很正常,能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城府若是不深,早就被吃得渣渣都不剩了。 而她这一顿,这一沉默,坐着的越九溪心头有些不得劲了。想起了方才的昭王,虽然他看不上昭王,却怕她还惦记着昭王。没错,就是拈酸吃醋了,不仅是昭王,还有自负深情的顾辞思也一样讨厌。她身边的桃花掐掉一朵又开了一朵新的,他心中如何能不恼,偏偏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何时才能开窍。 何时才能知道他的心意? 越九溪有些烦闷地拉了一下衣襟,又听到她温婉柔美地说着:“小溪,那你是有什么心事?”问得也有些谨小慎微,拉长了尾音,如沾满了蜜般的甜美。 “没什么。”他却不愿意把这些说出来。 青萝眨眨眼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年岁大了,两人之间相处的分寸有时她也拿捏不住了,甚至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烦她了。 “青姐姐,你别胡思乱想。”年轻男人嗓音沉闷,有些紧绷着。 随即他起身了,“快到开宴的时辰了,我去男客那边。” “好。”青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 亦觉得胸口闷闷的,如塞了一团棉花空空的,不知该如何形容。 霜儿进来时,就见她情绪不高,担心地问:“青姐姐,你没事吧?” 青萝微微摇头,苦笑一声,“我没事。” “走吧。” 小溪大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心里话近些年也很少同他说了。看着他成熟稳重的样子,自然是欢喜了,只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遗憾。 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仿佛他们之间有了一层膈膜。再也难回到从前那样,无拘无束的样子了。 青萝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生日宴举办得空前盛大,无处都是绵延的笑声。结束以后,青萝回到了清梦堂,还看到府里管事黄公公特意让人把今日收到的贺礼松了过来。 顿时是满室生光,华美精巧。南海的珍珠,草原的玛瑙,深海的珊瑚,更有名画珍宝。这些都是拆了的,还有精心包装的礼盒堆放在旁边,就等着她这个寿星来拆。 霜儿喜滋滋地在旁边数着。 青萝有些疲倦,只让侍女们准备兰汤沐浴过后,再来收拾这堆东西。 沐浴过后,只穿了件水碧色的撒花裙子,简单地把长发都挽在了脑后,就出来了乘凉了。毕竟是夏日了,天气也渐渐凉了起来,不过此时为夜晚,凉风习习,殿中又熏着淡淡的薄荷香,清凉入骨。 霜儿看见她出来,笑嚷嚷地说:“青姑娘,可等着你出来呢。” 青萝一看,便知道,她去沐浴那段时间,这丫头带着侍女把东西给清点了一遍,还分了类。 青萝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顺手拿起中午没有看完的话本。 “不必了,你收起来吧。” 霜儿睁大了眼睛,“青姑娘……?”水汪汪的眼睛里全都是对她的担忧。其实回来时,她就隐隐有所感觉了,这会儿更加能感觉得到她的兴致不高,像是心里有什么事一样。 青萝心里有事,却不愿她也跟着担心,泓泓清澈的桃花眼中微微上撇,弧度温柔。“我没事,坐着看一会儿书也该睡了。” 只是想起下午时候的越九溪有些胸闷,又难以描述此刻心中的情绪,仿若孤立无助地被托在云层之中,看什么又隔得远远的,隔了雾纱。 霜儿看了看低着头看书,却更像是在走神的女子,有些心疼。虽然她人小,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够管得了的。隐隐知道,应该和小溪哥哥有关。也不知为何,小溪哥哥今儿也没来看青姑娘。 霜儿还是领命地带着侍女们和这些珍宝全都收拢放进了内室的红檀大木箱里面。 半响出来,想了想,又走到青萝身边道:“青姑娘,你饿吗?今儿我看你都没吃什么东西,我给你做碗长寿面呗。” 青萝其实并不饿,只是看着小丫头一直在自己身边打转,哪能不知道她的操心。 霜儿巴巴地看着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软绵绵的。 “你啊……”青萝抿唇,应了下来。“好,等着你的长寿面。” 小姑娘欢天喜地地往小厨房去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地让人觉得心慌慌的。她来清梦堂住了好几个月,这儿也沾染了她的习惯,过往华美无度被她收起了一些精致的玩意儿,朴素了些,不过画堂兰阁,精致细巧。此刻仙女捧玉盘的灯盏中绛蜡低垂蜡油,一滴顺延着一滴,火焰不大不小,犹如一蓬桃火。猛然惊醒,捧着书的青萝,觉得自己仿佛从未属于这个世界。 可惜她应该回不去了。 第56章 约定 越九溪走到门边时, 便看见了屋里屏风处那道窈窕却显得有些落寞的婀娜身影。 清寂如月光般。 她怔怔地坐着,低垂着睫毛,仿佛下一刻顺着那细长的睫毛就要滑下一滴滴的泪珠。 -- 第116页 越九溪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她。在他的所有印象当中, 青姐姐总是无所不能的, 和和气气又常常挂着笑脸的女子。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女,侍女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走开了。 年轻的男人在那一刻心中生了柔肠, 心中那些醋意和抱怨早就全部都冲散了, 从胸膛里生出一股急促的情绪, 想要抱住她,安慰她, 心疼她。 他走了进去, “青姐姐。” 青萝蓦然听到他的声音,甚至还以为是自己误听了, 连忙转过身来,就看见年轻男人那双黑眸中带着蓬勃的火, 迈着长腿快步走了过来。 青萝手中的书本差点没有握住,桃花眼中带着委屈, 又带着惊喜。“小溪, 这么晚……你怎么还来了?” 她声音有些上扬的甜, 像一把勾子伸进了越九溪的心里,像发痒的伤口。她语气里一丝丝的委屈和茫然,还有一丝不满, 全都被他听了出来。 “青姐姐不想看见我吗?”他语气闷闷地, 走近了, 又在离她有些远的地方站住了。怕是惊扰到她, 更怕是让她伤心。 可是那双眼睛是如此的炽烈,虽然已经不再是少年了,更多了几分沉稳。可情火蓬勃,几乎要把她架起来烤着。 那几步距离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不说话。 越九溪苦笑一声,“还是说,青姐姐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对外人,他可以不择手段,唯独对青萝,即便他知道如何做效果会更好,可是情感往往比理智燃烧得更猛烈,也更让他一塌糊涂不知如何是好。 那双饱含情意的眼睛,痴缠,热烈。如焚烧一切的烈火。偏偏却不敢越了规矩上前一步。 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青萝心思也很乱,甚至连她也分不清了。她启唇,对着这双眼睛,一句过分一点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以为他已经忘了。 少年人的情爱再炽烈,终究不过如一场春/梦,天明便会如泡沫一样消散。可是他又是这样的执着,执着得让她说不出一句冠冕堂皇的话来。 “我……”她狠心咬了咬唇瓣,决心还是要说出口,可是未曾等她坚定地说出那句话来。就有一只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唇瓣触及到了带着薄薄茧子且温热的掌心。她被一只强势的臂膀拉入了怀中,鼻尖全都是来自年轻男人身上蓬勃的,充满了剧烈荷尔蒙的热气。 一双浓浓宛若深夜的眼眸俯视着她,他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身,几乎让她难以喘息。 “小溪——”青萝惊慌不已,很不习惯来自他身上那种带着浓浓入侵的气息。 她猛然发觉,眼前的小溪是一个已经成熟了的男人,贴合着的身体在慢慢发热,腾腾的,盘旋上心口。 越九溪盯着她,声音喑哑:“青姐姐,你还记得我们那个三年之约吗?” 青萝听着他的声音心中有些不安,更多的是愕然,她以为那只是一件过去了的事。她瞬间冷静了下来,声音也清透如山间溪水,透着点清寒。 “小溪,你先放开我。” 第一次,越九溪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听她的话,覆在那纤细窈窕腰肢上的手掌,未曾移开。他现在的姿态更像是从后背将她给抱住了,那是一种极其脆弱的,也是一种极其霸道的,将她围困在自己的怀中。 “青姐姐,我现在放开你,就再也没有以后了。”年轻男人的声音有些沉磁性感,比平时更多了几分的沉郁。 青萝叹息了一声,不知所措,又极是无奈,她有手脚功夫,若是想要挣脱自然费点劲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她太清楚他的性格了,不愿意伤害到他的心。 “你答应过我,青姐姐,难道说现在不算数了?” “这——”青萝蹙眉,满肚子的道理硬是滚到嘴边都说不出来了。 越九溪轻笑了一声,“青姐姐,你可是一向最遵守承诺我了。” 青萝忍不住嘟囔:“那话来压我。” “你先松开我,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铺面而来的腾腾热气实在时让青萝有点招架不住。 好在越九溪听了她的话,倒是松开了手,慢慢地拉开了一些距离,那双眼睛却目不转睛地落在女子染红了如桃花般娇艳的脸颊上,他心中一动,软软的,像是有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搔弄着,让他忍不住愉悦地翘起了嘴角。 “只有我们俩啊。” 男人虽然松开了她腰肢上的手,却站在她身边,那目光虎视眈眈地望着她,黑得如渊,晦暗不明,像一匹恶狼。 又高又峻拔,无形之中便将她又陷入一种旖/旎暧昧当中。 无意之间,对望上他的眼神,青萝有些经受不住地挪开眼风,低低地说:“霜儿去小厨房给我做长寿面了,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青姐姐原来在怕这个啊。”男人的声音很轻,撩人又性感。 青萝听见他这么说,硬撑起面子,想要反驳他,可是一对上那双水银般亮晶晶又带着火热倾慕的眼睛时,她又说不出来了。 比起少年时,现在的小溪给她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她有些憋屈地,又忍不住反驳:“你是我义弟。” 越九溪在听见她这句话时,脸色阴沉下来:“义弟?会有哪个义弟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义姐,会有哪个义弟对自己的义姐朝思暮想,在梦中胡作非为,会有哪个义弟会像我一样倾慕你?” -- 第117页 他一句比一句平静,却一句一句如同九天雷霆凌厉地劈在青萝心上。 她脸色也是摇摇欲坠的苍白。 “更何况三年之期已到,你也该给我一个答案了。”锥心之言。 “我——”青萝身形不稳,却被一双手扶住,火热得几乎穿过那轻薄的绫罗贴在肌肤之上。 他又求饶道:“青姐姐,你就疼疼我吧。” 软硬兼施一番,青萝有些经受不住了,她的脑子太乱了,乱得不知如何厘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要她绝然地说不,恐怕…… 越九溪那晦暗的眸子在逼着她做一个答案。也许她不做出这个答案,他就会自己来了。 他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等得一颗心都在逐渐枯竭。 而外面却有那么多的人可以向她表明她的心意,唯独他,踽踽独行在黑暗中,只能以她温柔的笑颜慰藉自己。 青萝真的想穿到三年前打自己一巴掌,怎么会和他做出这么一个约定呢。她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坚决。她咬着唇瓣,启唇又压下。他半张脸的轮廓在阴影之中有些阴森,对着她的半张侧脸俊美而冰冷。 望着她。 她委顿下那白细的颈项,像一只落败的天鹅,愣怔地,纠缠着,不知如何是好。 “我……”心里和火烧过,把一片红软的蓬草烧得满天都是赤红。他滚烫的手掌扶着她的手,热乎乎地仿佛在日头地里晒过一样,她猛地想要后缩,却被他紧紧地箍住,呼吸之间都是他火热的气息。 他低头霸道地攫住了她的唇舌,舌尖弥漫着一丝甜蜜,叫她难以呼吸,一张脸滚烫得不行。 止住了她所有想要说的话。 她抗拒地想要推开他,全身软绵绵的,根本就没有力气。 半响,越九溪的唇瓣才离开了那甘美滋味的唇瓣,按住她的肩膀。青萝控诉地望着他,可是那双桃花眼水汪汪,娇媚极了,更像是在撒娇。 “小溪你——”她挥起手,却发现年轻男人目光汹涌地盯着她看,像一匹饿狼,根本就不打算阻拦她。 “打吧,打死我算了。”他恶声恶气地说着,“打死我,青姐姐不会烦恼,我也不会烦恼了。” 他未曾后退半步,甚至且退了她的后路。 她的心头未尝是没有恨意的,可是她舍不得下手。终究还是颓然地垂下了手,卷翘纤长的睫毛湿润了,大颗大颗眼泪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坠落,凉凉的,无声地落在了他的臂膀上。 她若是真的舍得,还会由他这么为非作歹? 他心中如被火烤着,看着她落泪的样子,一颗心都裂成两半。 “青姐姐……” “你让我想想。”这一次,她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虽然还不是他想要的,折中了,她也心软了。 他低头,伸出手擦去她脸颊上的眼泪。青萝脸上僵硬了一下,无声地平静了下来,任由那只手温柔地拭去。 越九溪倏忽靠近她,青萝瞪起眼睛,以为他又要耍无赖,结果他只是轻轻地撩开她的刘海,说:“萝儿,你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青萝白皙的脸颊上都红了,如喝醉酒似的,萝儿,这种称呼也是他能叫的? 不过腹诽归腹诽,她梗着脖子,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更不得立即钻入一个洞里。 她认为自己的答应只是应付一时。 青萝匆匆和他拉开距离,推开他,无视那火热得恨不得将她给吞吃了的视线,说:“说完了吗?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她一下疏冷了下来的态度,让越九溪心里有些不好受,不过他知道,她在气他威胁她。 他怎能和萝儿计较呢。 心里涌了蜜的甘甜,即便被她推开,他也甘之若饴,只不过他往外面望了一眼,站了挺久的小丫头,声音都平静冷淡了下来。“还站着?” 端着长寿面站在外边的霜儿也被这蓦然冷硬的一声吓到了。“殿下,青姑娘,这就进来。” 霜儿懊恼地看向托盘里面汤都快没下去的长寿面,都快坨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看向自家青姐姐,脸颊嫣红如三月桃花似的,根本就不敢多看自己一眼。而高大挺拔的殿下呢,就站在她的旁边,样子看起来冷,却一副餍足,唇瓣也微微翘起,心情好得很。 霜儿也只是撞破了刚才一点点,并没有看见他吻青萝呢。 她也不敢八卦,看自家姑娘脸红得都成什么样子了。 “长寿面啊。”越九溪瞧了一眼,然后从霜儿手中接过,“青姐姐,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也分一点给我。” 青萝淡淡:“我不饿,你吃吧。” “今日是萝儿你的生辰,我想沾光啊。”他盯着她,一副不容抗拒的样子。 霜儿:哎呀,好像跑路,就是尴尬。 青萝没说话了。霜儿机灵地另外找了一双碗筷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找了一个借口走了出去。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俩人了。 青萝认真地拿着筷子将一碗长寿面分成两份,她手指细长,挟着筷子更显得十指青葱白软,微微低头,神态文静,只是那双桃花眼微红着,有刚才哭泣过留下的痕迹,那么的娇艳。 他看着时眼眸愈来愈深。 “吃吧。”她语气也淡淡的。 她抿着水光娇艳的唇,吃了一口面,动作小巧细致,习惯性地掐着兰花指,秀气又可爱。 -- 第118页 越九溪其实并不饿,就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发泄出心中的所有不痛快的情绪。 光是这样看着她,他也会觉得很满足。 他看着她吃得那么香,忽而也饿了,夹起了那长寿面风卷云吞地吃了起来。说是长寿面,其实不过是清水面,只放了香葱和猪油。不过吃多了山珍海味,吃着这一碗清汤小面也觉得异常美味。 青萝吃了两口,听见他的声音时,就看向他,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样子,像是只小兔子一样。 越九溪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发现她看着自己这傻傻的样子,心情都变得轻快起来,只是看着她碗里,忍不住皱眉说:“吃不完吗?” 青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就笑了,温和无害,五官俊美,灯火下莹莹的。他很自然地拿过她吃不完的面,筷子一拔就继续吃了起来。 还是第一次有人吃自己剩下碗里的。青萝原本想要阻止的,可是已经到了他的手边了。 他眉眼下意识地披挂着笑意,干净璀璨如同阳光,一扫刚才那种让人经受不住的阴暗。 青萝甚至难以想象,自己就是那个能够主宰他所有心情的人。 她对他来说就有那么重要吗? 她很疑惑,甚至有些不解。 “在想什么?”他吃完了,声音沉磁性感,问着发呆的她。 青萝微微摇头,“没什么。”只是那跳跳闪闪的眉眼,怎么也难以让人相信。越九溪唇线抿成一线。 不过她忽而皱眉,“还有什么事吗?”一副驱客的态度,俏脸含霜,那双水波涟涟的桃花眼也一丝不苟地盯着他看。 “还在生气?” 青萝唇瓣一动,就要说不,可是很快又觉得欲盖弥彰,更像那么一回事,然后就看见年轻男人俊美的脸颊上促狭的笑意。 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小溪,你真是……”完全变成一个她都觉得陌生的人了。 他沙哑着声音,“九溪。” “以后,还是这样叫我吧。”他如头猛兽般地盯着她,一点也没有放过她的准备。 青萝捏着手指,看向面前虎视眈眈的男人,仿佛看见了一只慵懒踱步的老虎在她身边游走着。 她浑身都起了一个寒颤,有电流狙击过尾椎骨。 “好。”算了,今天还是别刺激他了。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小、九溪,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年轻男人的脸色一瞬就难看起来了,他淡淡地说:“今天能怎么了,今天是你的生辰,又是履行了三年之约承诺的这一天,我很高兴呢。” 他语气有些轻轻的散漫,可青萝却从里面听出了些不悦、不爽、嫉妒。 “顾辞思、昭王、李晗……”他说出了一串名字,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这些人,我都很讨厌。”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青萝眼睁睁地看着他快步离去,想要解释,又觉得气馁,想了一会儿,终于想通了他今天这种反常的举动。还有刚才那一连串的名字。 小溪这是被他们刺激了,在吃醋……? 霜儿小心翼翼地绕了进来,看见青萝全头须尾的时候,咽下了那口不安的气。 “青姑娘,你和殿下……?” 青萝自己还没理清这比糊涂账呢,看向一脸八卦又担心的霜儿只能随口糊弄了她一下。 当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没睡着,天快亮时,才终于坠入了梦乡之中。等到她醒来时,窗外的光影都落在了床上,日上三竿了。 侍女过来服侍她的时候,说:“郡主,殿下在外边候着您,说是等您一起用早膳。” 青萝摆弄了一下梳妆台边的妆花,听到时,手指微颤,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顿时是一阵头疼,理不清头还乱。她胡乱地应了一声,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收拾出来时,果然见到一身滚边镶金玄衣,俊美如天神般的年轻男人正坐在桌边,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节奏清脆利落。似乎是听到了她地脚步声,才慢慢地移眸,那双深沉美丽又狭长如墨的眼眸放在她的身上。 有一把火跟着那双眼睛一起燃烧了起来,怎么都扑不灭。肆无忌惮地如野草般让人害怕。 “萝儿。” 青萝听着他这亲密的称呼,性感沉磁的声音仿佛在耳际环绕着,脸上也起了一点烫意。她忍不住看向周边的侍女,却见旁边的侍女默不作声,半点惊讶都没有。 她的心跟着沉了下去。知道他是来真的,还无比的认真,宣誓主权一样地把她看做了自己的人,而不再是一个义姐了。 “愣着作甚,过来坐。”他温柔得不允许一点抗拒,那双眼盯着她。 青萝觉得双手都是汗意,她攥着手,终究还是走到了他身边,经过他时,被他稳稳地按住了手臂,他笑得如春风三月,温润细致。“坐在这里。” 也不等她回答,就淡声对旁边的侍女吩咐道:“上吧。” 侍女们噤若寒蝉,却一个个地把手上的托盘打开,把一道道热腾腾地早膳轻手轻脚地放好在雕花红木大桌上面。 青萝坐了下来,眉心蹙着,忍不住说:“九溪,你不必和我一块儿用早膳,太晚了。” 除了节日以及沐休,他每日六点就要上朝,她一般七八点,今日晚了点,现在约莫九点了。饿着肚子,不大好吧。她习惯性地念叨,完全忘记了别的。 -- 第119页 越九溪从她的神态中看出了对自己的担心,他软了声音:“上朝时,路上顺便吃了油饼,只是不大顶饿,正好今儿有空回来陪你一起吃早膳。” 青萝也没说什么了,两人一起用了顿早膳,他又忙着去了书房处理事务。下午时听人说,去了城外兵营巡查,忙忙碌碌,其实一天过去了,也根本见不了几面,甚至那天过去后,因为他忙碌,那些所谓的尴尬也慢慢地消退了。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处着。 青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也不想刺激到他。万一又来那天晚上那样,她……可能真的会忍不住想要离开。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又有一盆冷水及时浇灭了。 小溪有些偏执了。她若是真的这么做,他们之间可能会彻底陷进僵局之中,她不知道会不会刺激到他那些过去残留地记忆,会不会把他逼上另外一条路。 会不会他的结局又会变成书中那样。 她有时候想得太多了,反而什么都不敢做了。 第57章 宫宴 朝堂之上, 愈发拔尖地越九溪在皇帝还未立嗣皇太子时,多数的世卿勋贵都看好的是他。近来,皇帝病愈, 皇贵妃为讨皇帝的欢心, 特意举办一场宫宴,有意冲去上半年在皇室发生的各种衰事。更重要的是,皇贵妃忌惮越九溪,生怕皇帝会被朝臣们左右, 而将越九溪立为皇太子。 自从昭王为了昭王妃而抗旨后, 风光不再, 陈月蓉虽为郡主,母族毫无权势, 甚至她父亲都靠永宁公主地俸禄供养。众人也没有之前那么热切了。便如此刻宫宴之上, 过来斟酒和祝酒的命官都没几个,生怕卷入一场风波当中, 只有他的那一袭人苦苦相劝,无沉溺儿女之事。 昭王觉得可笑, 他那里沉溺了儿女之事了。陈月荣自从嫁给了他都快变成了一个悍妇,她怀着有身子, 整日暴躁如雷, 甚至连他跟着下属谈事去了一趟青楼, 回来她就哭哭啼啼,手脚相向,简直是蛮不讲理。就连今日宫宴, 都大着肚子挺着都要过来。 昭王看见了旁边人群里谈笑风生的越九溪, 不止是陈王, 好几个皇弟都臣服地在他身边。 这是过去他的待遇。 不知何时, 他就被取代了。 昭王紧紧地捏着酒杯,恨不得将那酒杯给捏碎。 他眼睛一亮,看见了他舅舅燕国公,随即又眸子一暗,自从表妹出家后,燕国公一家都对他有挺大的意见,他一点也不明白,明明是表妹自己出家,还自尽逼着他们,管他什么事? “舅舅,你——”还端着酒杯走过去,还未说完,就被燕国公淡淡地止住了,燕国公拜了一礼,说:“老臣拜见昭王,昭王可不能折损了老臣,实在不敢。” 燕国公是文臣,波澜不惊,有理有据,无论昭王如何亲近,他都始终八风不动。 比起过去的笑脸相迎,傻子都知道他是对自己有意见了。“燕国公,你还真的因为表妹在生本王的气?”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燕国公老狐狸的脸上都出现了气恼,他出仕四十年,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气,现在倒好,一个他妹妹,一个他侄儿,完全不把他家当人看。 “昭王言重了。” 昭王面笼寒霜,甩袖离去,旁边想要附和他的一些佞臣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跟上去了劝劝他,就等着捡一个便宜,真正地被昭王看中呢。 燕国公望着昭王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叹息:“真是太不成材了。”他又看向不远处的越九溪,对比起来,就觉得眼睛疼。算了,皇家的事情,他也懒得管,就算谁上位,也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 皇贵妃显然心情一般,有心想要拿青萝嗟磨一下,折一下越九溪的风头。可惜她还没动青萝,就被定国公夫人盯住,如今朝上得势的是定国公一派,定国公夫人更是难缠的人,皇贵妃思量一下,艳丽的脸蛋上都带上了冷霜,再看向坐在席位上的陈月蓉,一想起昭王变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两怒上心头,气得不行,她把手上的杯盏往旁边的桌子上重重一放,就骂着侍女,怒而离场了。 女眷们都不知所措,一些年长的摇摇头,叹息一声,这皇贵妃近些年来是越来越放肆了,皇上啊,虽为明君,这后宫还需一位凤仪天下的皇后压着啊,否则如此助长了如皇贵妃这般气焰的女人,简直是丢了皇家的脸面。一些宗室的女眷,脸色也是难看,本来这场宫宴就是皇贵妃要举办的,现在人都来了,丢这脸色给她们看,这不是埋汰人。 陈月蓉腰腹肿胀,俏脸上也挺黑的,皇贵妃这摆脸色,大半就是因为自己。 她也很气啊,慕寒从前对她海誓山盟,说什么天荒地老,她都信了,还为爱怀上一个孩子。结果是嫁给了他,但那么随便的婚礼,甚至连普通的一个小姐都比不上。 她可是一个郡主啊。她哭红了眼睛,那么多天,还从下人哪里得来消息,得知慕寒上了青楼,对当时还怀着孕的她简直就是痛击。 他不给她脸,她也绝不给他脸。 “月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陪在她身边的是从前闺中交好的一位小姐王瑜儿,自从她嫁给昭王后,名声在京城之中是彻底地臭了,那些从前趋炎附势的小姐现在一个个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只有王瑜儿还愿意和她说句话。陈月蓉本来都想要骂一句,没长眼睛看不懂吗,可是一想到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人了,她暂时还不想成为孤家寡人,和和气气又可可怜怜的哭诉。 -- 第120页 “瑜儿,皇贵妃还在生气呢,她啊,恨不得把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弄掉,最好是一尸两命,全了她的面子,重新给昭王许一个王妃。” 王瑜儿心中不屑,你自己当初做的那丢脸的事,满京城都知道。还有脸哭。不过一想起自己的计划,她还是忍住了,轻声细语地劝说:“月蓉,你可别想这么多了,你现在肚子里怀着孩子呢,你该为孩子多想想啊。皇贵妃如何想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昭王殿下怎么想,你肚中这孩子一下来那便是昭王世子,尊贵不可言的。你可要紧紧攥住殿下的心。” 陈月蓉抽抽涕涕的,听到她的话后,抬起一双红肿的兔子眼睛,“还是你有主意,你说得对,慕寒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可是……他最近都在生我的气?” 在王瑜儿疑惑的眼神下,她脸上飞上一抹红霞,吞吞吐吐地说:“我之前怀疑他,打了……打了他。” 王瑜儿目瞪口呆。 她怎么都想陈月蓉还敢这么做,谁给她的面子,还敢打王爷。其实京城之中早就传闻,昭王妃特别爱打昭王,昭王都习惯了,大家也习惯了。反正就这样。 凭什么这样的女人还能嫁给昭王,昭王到底是看中了她那点。 泼辣?野蛮? 王瑜儿努力平复下自己嫉妒的心情,小声劝说:“这你可不对了,你啊,应该抓住那些狐媚子,笼络住昭王啊。” 陈月蓉美眸露出一丝怀疑,很快又似被她说服了。认真地点了点头。 王瑜儿见她上钩,漫不经心地夹了一道菜给她,然后继续说着:“我娘说过,女人最重要的是抓住男人的心,对那些贱蹄子更要下得去狠手,否则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你看那青萝,成天仗着自己长得美,以为整个京城中的男人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呢。” 陈月蓉方才听了她的那番话,下意识地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端坐在席位那边的香色宫裙的清丽女子,一看那绝美的容颜,她脸色也难看起来。 王瑜儿的话语还在耳边缭绕:“听说这位安庆郡主过去还是被送给昭王地小妾呢,当然昭王可只喜欢姐姐,看不上给赶了出去,后来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捡到了在民间的清王殿下,不仅和青家断了关系,还拿到了诰命,成为了郡主。人比人气死人。” 王瑜儿嫉妒不已的后半句话,陈月蓉根本就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前面那句话,又想起前几天昭王去过安庆郡主的生辰宴会后,回到昭王府里对她冷漠非常,还说什么后悔娶了她。 孕期的女子本就性情暴躁易怒,还异常冲动,陈月蓉扔下手中的筷子,十分的不快。旁边的人都被她这声音惊到了一下,暗藏厌弃眸光,心中忍不住腹诽,真是和皇贵妃同出一脉的无礼。 “青萝是吧。”陈月蓉咬牙切齿,红了眼睛,盯着青萝看,仿佛她就是那个毁坏自己姻缘的狐狸精。 王瑜儿没说话,暗中得意地翘起嘴巴。 青萝感觉一直有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带着很不满、厌恶、妒忌种种情绪,她看见是昭王妃陈月蓉,秀美小脸略有些狰狞地盯着她,十分的美貌也折损了五六分。她觉得莫名其妙,回望过去时,陈月蓉嘴角冷冰冰地撇了一下,又和身边一个女子聊起天来,不过面容可见狰狞,显然说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们旁边的人都隐约地往后坐了些。 与她无关,她也就不爱管。反正她就是来这场宫宴凑个热闹。 万万没想到,就在离宫的时候,那陈月蓉忽而仗着侍女的扶持下,跑到了她的跟前,一双漂亮清纯的眼睛里全都是血丝。“安庆郡主,别来无恙啊。” 青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和陈月蓉,也就是女主,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一面之缘吧。“不知昭王妃有何事……?” 陈月蓉觉得她就是在装模作样,气得掐住了身边侍女的手臂,那侍女疼得暗暗垂泪。 青萝看见这一幕,心生不喜,再次开口道:“昭王妃,有话便直说,本郡主急着回府。” “安庆你暗中破坏人家姻缘,就一点也不惭愧?”陈月蓉怒上心头,尖着嗓音说着。旁边有路过的小姐夫人们听到这么大的新闻,都纷纷站住了,路都不会走了,耳尖地等着听八卦。话中的另外一个女主,淡然如素的神情也随着她这句话变了变。 “昭王妃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青萝根本就没想到,陈月蓉找自己说这种没头没脑地事情。“昭王妃莫不是眼睛被风沙吹迷了,找错了人。” 整一个大无语。 陈月蓉却以为她是虚张声势,“你做的事你难道不清楚!” “果然是贱蹄子——”下句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侍女们唉唉直叫,扶住了她。 陈月蓉捂住了脸,看着月色下犹如女修罗般的女子,清丽出尘的脸颊上冷冰冰的,桃花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打我?” 第58章 挑拨 青萝:“清醒了吗?我不仅打你, 还要说醒你。你想当一个疯婆子那是你的事,你想成为明天全京城的笑话,悉听尊便。不过与我无关。这世上地男人就算死绝了, 我也不会看中昭王殿下。” 一道清亮的掌声响起, 冲淡了此处地喧嚣。含笑奕奕的越九溪和黑着一张脸的昭王殿下分别走了过来。 “月蓉,你别闹了。”昭王咬牙切齿,在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时,恨不得原地消失。 -- 第121页 青萝对上那双火热的黑羽眸子, 桃花眼中也滚动了波澜, 却见他修长的双腿走到了她的身边, 宽肩窄腰,高大挺拔的身姿仿若一棵大树为她遮蔽所有的风雨。 “昭王殿下, 你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说法, 本王义姐安庆郡主何时破坏了你们的姻缘?”他虎视眈眈,犹如一头恶兽盯着昭王两人, 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宫灯下, 眸子都仿若嗜血的红。 陈月蓉呜咽一声,捧着被打红了的脸, 正欲骂过去, 就被昭王按住了, 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你胡闹什么!” 根本不给陈月蓉反映的机会,就恶狠狠地对她身边的仆从说:“你们是死人吗?还不把王妃带走,休在这里丢人现眼。” 侍女们心中有苦说不出, “是, 王爷。”当即架着大力反抗的陈月蓉往另外一边犹如落水狗一样匆匆离去。 昭王红着眼睛, 受尽耻辱地回过头来:“清王殿下满意了吗?” “昭王殿下, 昭王妃羞辱我义姐,该不该原谅,满不满意你问的不是我,而是本王的义姐。”越九溪看他一眼都懒得看,温柔地觑向身边的青萝。 青萝抿嘴,不太习惯他这种宠溺温和的视线,不过心里并不讨厌。 昭王却受不了他们这么和睦,反口问向青萝:“安庆郡主……?” 青萝并非得理不饶人的那种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昭王哼了一声,怒而离去。 围着看戏的人正欲离开,却接收到了越九溪的一道意味深长的视线,他们背后有点冷汗,知道他这是在警告他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萝儿,你没事吧。”人都走远了时,越九溪小声温柔地问。 青萝身体僵硬了一下,听着他仿若在耳边吹气般的声音,点了一下头,“我们也走吧。” “我听你的。”他嗓音性感撩人,说不出的动听,简单的四个字都婉转温柔。 青萝甚至怀疑,若不是在宫中,他应该都会伸出手牵住她的手了。下意识地看向越九溪,却见年轻男人很有分寸地走在她的左边,亲王服饰,蟠龙纹银白衣,清贵矜持,从容不迫,双眸接住她的视线,宛若两潭碧水清幽幽地垂在她的脸上。 她脸上冒出红云。她怎么会想到这点。 “萝儿,方才我来迟了,让你受惊了。” “怎会。”青萝有些心虚,方才她一怒之下,还打了人家孕妇一巴掌。 不过一想起刚才陈月蓉说的话,她就怒上心头,有些作呕。书中娇蛮可爱的女主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怨妇,还有男主……还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了陈月蓉一巴掌,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他看向她,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更像是受了委屈,那双潋滟秋波般的桃花眼在月色下莹莹发光,水濛濛的。 越九溪喉咙一痒,心中奔腾而出一股欲/望,是那么地想要把她拥入怀中安慰。 青萝心中有事没有说话,而越九溪想入非非,两人一路直到宫门处时,青萝仍然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欲言又止,忽而他垂在袖子里的手暗中把她的手握住了,灼热发烫,就连那手掌之上薄薄的茧子覆盖在她细嫩白软的手上时,都触起了她浑身的电流。 “小……九溪……!”她小声惊呼,目露恐惧。旁边香车宝马,车架如云,这时候离宫的勋贵们都纷纷过来。 越九溪皱眉,委屈:“我有这么见不得人?” 年轻男人仿若一只黏人的猫望着她,期盼着她的宠爱。青萝心也跟着颤微了一下,不过理智回笼,她逃脱了他大手的束缚,甩了一下袖子,往他旁边挪了一步,眼睛一撇,声音很淡:“你现在已经准备好了?” 这句话成功让越九溪的眸子沉了又沉,坠了又坠,本来猩红的眸子里转变了一抹沉静的温柔。他欢愉异常,“萝儿已经做好了准备啊。” 本来就是那话来搪塞堵塞他的,没想到反而被将了一军,青萝有些傻眼,抿着嘴唇,嗯哼了一声,听在越九溪的耳朵里,更像是在撒娇般的软糯可爱。 他在她上马车的时候,沉磁地声音无比的坚决:“再给我一点时间。” “萝儿,我会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青萝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身体也跟着他肉麻的话僵硬了一下,她慌乱地上了马车,不知如何应答他。 可等了一会儿。 她松了一口气,拉开车帘时,还看见俊美峻拔的年轻男人站在玉阶上,一双墨玉般看不透的眼睛温柔地望着她,那温柔宛若一潭碧波深深地将她笼罩,无处可逃,也无路可逃。 那么的深,那么的沉。 “走吧。”她心慌意乱的拉下车帘,心中难以遏制,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他的眸光。 她这一刻才真正地发觉,他是一直真的把她的话奉为圭臬,且如同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落网的那一刻。 她真的,真的只能答应了他吗? 心中还是有微微一点的别扭。 昭王府,一夜未宁。宫宴上发生时的事,令这一对往日相爱的小夫妻怒目相视,更像是彼此的仇人。陈月蓉捂着通红的脸,挺着肚子,“你打死我算了,当初还娶我做什么啊!” 说着就趴在软榻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屋里各种精致的玩意儿通通都被摔破了,华美的屋舍犹如一片废墟。侍奉着两人的奴婢们都站在一边红着脸,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个红彤彤地巴掌印,也是泫然若泣的样子。 -- 第122页 高大的昭王看着她,又看着这屋里,忽而就哈哈大笑,一副疯癫的样子,他手指颤抖地指着陈月蓉,脸上黑气笼罩,绝望又暴躁。“你这个悍妇,我要休了你——” “王爷,不可啊。” “王妃她还怀着身子呢。” …… 奴仆们纷纷求饶,抱着昭王的双腿。 陈月蓉听到他要休了自己的时候,哭着骂道:“慕寒,你这个混账!” 她力气极大扯下旁边的红绸,哭着闹着,“你休了我,好啊,我带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上吊!” 奴仆们又被她吓到了,纷纷地抱住她,扯住她的手。 昭王心中还有一丝柔情,都被她这闹上吊彻底地泯灭了,他冰冷地吐字。“你随意。”一脚踢开绕着他腿的奴仆,心中怒火烧腾,大步飞扬地离开了。 昭王妃闹上吊,昭王在青楼大醉一夜,闹得纷纷扬扬的,便是往日里凶狠跋扈的皇贵妃都因为这件事白了几分白头发。 家宅不宁啊。 皇帝被气得好不容易上了朝堂,又肝脏疼,被御医劝着保养几日。 陈月蓉趴在床上哭了一宿,第二天眼巴巴地等了大半天也没见昭王回来给她赔礼道歉,气急了,跑回了娘亲的公主府里。 永安公主宠爱她,看她大着个肚子回来实在不像话,就让人去请昭王,谁知道仆人都被打了一巴掌给送了回来。 永安公主见昭王这么不给自己这个丈母娘面子,心灰意懒,懒得去管。只让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自家女儿,母女两人暗地里不知把青萝给骂了多少遍。 “娘,我看他啊现在就是嫌弃我了。”陈月蓉委委屈屈地说着。 永安郡主:“他嫌弃你,当初要不是他,怎么会搞成这个鬼样子。他和皇贵妃都是面冷心也冷,暖不了的石头。” 陈月蓉虽然还在生气昭王不给自己撑腰,不过想到近来她做的事,到底还是有些心虚,这会儿胡乱地应了下来。 可在家待了好几天,满京城都是流言蜚语,传得都快成昭王要厌弃了她。陈月蓉快撑不住了,想起慕寒离府时的放话要休了她,她小脸蛋苍白着。 其实昭王虽然生她的气,那也是在气头上的话,他们俩这么多年吵吵闹闹的,况且陈月蓉肚子里还有孩子。只是今年比较特殊,他昔日被多少人尊着,如今一而再三地在人前落了面子,无论是朝堂上还是王府里都被越九溪隐隐比下。 买闷了几天,正打算去公主府把她给接回来,好好教训一顿。 偏偏这时陈月蓉在姐妹之中求法子,被宝眉郡主和王瑜儿给蹿使了。宝眉郡主老早就看不惯青萝,更是觉得她一个义姐住在清王府里扰乱清王的名声,她才不承认自己心里酸溜溜的呢。 王瑜儿是庶女,继母不喜她,把她嫁给了一个小官,家里并没有什么银钱可以使着花,全靠着附庸宝眉郡主和陈月蓉,从她们手下漏些银钱用着。她那天暗搓搓地在宫宴上搞了那么一处,后来发现陈月蓉竟然傻乎乎地凑上去,把自己搞回来了。 这会儿也不敢太冲前,只在宝眉郡主说了以后,附和着她。 “要不是这狐狸精,蓉蓉你哪会这样,我看啊,就应该想把她给解决了。” 第59章 污蔑 陈月蓉蹙着娇眉, 冷笑一声:“她那天可厉害了,一巴掌下来,慕寒还帮着她又打了我一巴掌。”一想起那会儿发生的事, 她又落下了眼泪, 刚才那些担心这会儿都变成了理直气壮,她抱着肚子,委委屈屈地想,就让他休了她, 反正现在的他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么宠溺着她了。 宝眉郡主和王瑜儿对视一眼, 这蠢货! 宝眉郡主开口道:“哭什么哭!她一个外封的郡主, 我们难道还对付她不了。” 王瑜儿也说:“郡主说得对,明里我们不敢怎么样, 那背地里还不能弄死她啊。” 陈月蓉也不哭了, 眼睛里像有两道鬼火。“你们说怎么弄?” 她要报仇! 宝眉郡主生着一张俏脸,可这会儿笑着, 竟然显得狰狞可怕,媚鬼似的。“她一个未婚的女子, 可不就是名声最重要。毁了她的名声,反正她也老大不小了, 熬不住就去做尼姑。” 陈月蓉和王瑜儿俱是一寒, 被她这脸色惊骇住了, 宝眉什么时候对那青萝有这么大的怨恨了。 “怎么了,你们俩不会是觉得还重了?” 被她瞥了一眼,两人咽了咽口水, 很快就站住了立场。“她活该, 我没打她都算便宜她了。” “她不过失去了一点清白, 封号还在, 便宜她了。”王瑜儿最嫉妒的就是青萝一个民女居然还得到了皇帝的御赐封号,有俸禄,更让她酸溜溜的是,二十三岁了,那张脸蛋还嫩得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似的,水灵灵的。 “可是,怎么做?”陈月蓉从前在闺中也只是小打小闹,拿捏一下年轻公子的爱慕,打压一下不喜欢的小姐们,这种事情还真是没做过。 王瑜儿是有心,没那个手段。两人小白鼠似的清纯纯地盯着宝眉郡主,宝眉郡主看了她们一眼,缓缓开口了。“这青萝过去是青家的女儿,昭王那大理寺里的掌狱青平的妹妹,可以从他们家这里使使手段,我可听说他们家每次听到青萝这个名字都要往地上吐口唾液。尽管花点银子,肯定会好好帮我们教训她的。” -- 第123页 她笑得甜美,像一朵艳丽的蔷薇。 “蓉蓉,这个机会我给你了,你难道就不想好好发泄一下?” “可是……”陈月蓉一想到那阎罗王似的清王,像是只小鸡一样地往后缩了缩。“清王会不会……” 宝眉郡主听到清王两个字,眼神都妩媚了,很快又冰冷带着恶毒起来。“她丢人,到时候整个京城都知道,怕是她自己都没那个脸找清王殿下了。” 王瑜儿总觉得寒寒的,她夫君就是兵部的一个官员,天天听着他念叨清王可不是个好惹的人。不过,她只要不出手,和宝眉郡主一起哄着陈月蓉出手,不管成不成,最后也不管她的事啊。这样一想,她马上就来了动力,立即蹿使着对陈月蓉说:“郡主说得对,难不成你还怕了她?有公主护着你呢。” 陈月蓉眼睛动了动,心里也跟着动了起来,看着她俩,“可我该怎么做啊?” 宝眉郡主高深莫测一笑,把手掌放在了她的手上,声音软甜的。“有我们在呢。” 她盯着王瑜儿。 王瑜儿一头冷汗,就知道她也脱不掉了。她猛然想起,宝眉郡主对清王殿下很看中,自认为她才是最匹配昭王的佳人。 只是昭王似乎在女人外面一直都冷面寒霜的。 就连公主替他介绍亲事,有意牵她和宝眉郡主的线,都被他淡言婉拒。说什么义姐还未成婚,他作为义弟的更不能抢先一步。 从此宝眉郡主就恨上了青萝。就连她生辰宴会都没去。 她还一直怀疑他们孤男寡女之间有什么,觉得青萝不要脸。 王瑜儿心里觉得不屑,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未婚大姑娘家的缠着一个外男,好意思哦。 当然,这些内心想法,她肯定是不敢露出来的。 最近京城之中世家们吃了昭王府的一个大瓜,正在回味着呢,谁承想不知道是哪里开始的,有个浪荡子自言是安庆郡主的表哥,还说他们啊,两小无猜,在安庆郡主十多岁时就能了好事。还煞有其事的,极其下流的把安庆郡主身上的小痣都形容出来了。 大家本来都不当真的,毕竟安庆郡主虽美却正派,从前在十里街时,也少与外男接触,后来搬入了王府之中,更是身边围绕着侍女。清王清正严明,天潢贵胄,唯独对这个义姐是偏到心眼里去了,自然也没人敢招摇。这股子歪风刮起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没几天就会消停下来了吧,毕竟这些年,背后造谣安庆郡主的谣言多了去,可每次没过多久就会消失了。 显然这背后少不了清王殿下的手笔。 这一次连民间的人都在笑谈了,把安庆郡主说得特别难堪。 青萝深居王府之中,并不知道此事,而知道这件事的也根本不敢拿到她面前来说。权当是什么也不知道。 长安早就查到了源头,知道青萝对自家主子的重要性,不敢有一丝的隐瞒。 “这背后肯定有人支使。”越九溪面寒如霜,“查到源头来自哪里了吗?” 长安如实禀告:“属下查到乃是郡主娘亲家的一个不成器的混账,按辈分来说是郡主的表哥,属下一发力,他就全部招了,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只是收买他的一个婆子是永宁公主府里的一个婆子。” “属下觉得恐怕与昭王妃、昭王有关。”毕竟昭王是殿下强有力的竞争者,长安觉得很有可能这一次郡主的事就是昭王派系搞出来的鬼,毕竟就在近来一段时间,昭王派系又开始死灰复燃了。他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把胜利果实送给殿下,就算昭王不在乎,那些人一样不愿意。 越九溪身在漩涡之中,这些年有些人想利用青萝打击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他手段更强,每一次都能遏制。不过这一次,有些过分了。居然拿女子最在乎的清白来说事。 更何况,他好不容易才让萝儿答应了他。有人想要在这上面动手脚,还要问一问他。 越九溪的眸光幽深极了,凶悍异常,这些年他虽未从军,却一直在兵部操练,骨子里更有年轻时候那种孤狼般的匹悍。 “不用束手束脚,继续往下查。昭王妃性格蠢笨,这后边肯定会还有人指使。” 长安没想到他这么不给昭王妃面子,直接就开骂,不过想了想近些年昭王妃做的事,他选择了沉默。殿下确实是没有说错,好好的一副牌被打的稀烂。 这一查不得了,竟然还有皇贵妃在里面推波助澜,宝眉郡主也有份。 越九溪厌恶极了,这些年她们做的事都让他觉得恶心。“京城中的风声,你处理一下,要还有人敢随便散播,便以诋毁宗室之名关进牢房里。另外……”他停顿了一下,忽而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嘴角凉薄森冷地翘起,“昭王他不是自认为严正公明,你派个人把华进投进大理寺,让昭王亲自审问。” 华进便是最初诋毁青萝的那个所谓的表哥。 “参与了这件事的人也一起押过去,皇城之下,怎容得了这种龌龊。本王想,父皇那边断然无法轻饶。” 长安喜滋滋的,反正有殿下在就是看好戏了,当日他就带着人去了永宁公主府把大肚便便的陈月蓉给弄了出来,又从永惠公主府中把宝眉郡主带走,以及买通华进的公主府婆子,嚼舌根最猖狂的王瑜儿一起押到了大理寺。轰轰烈烈地,两个公主都被吓到了,可是长安带的都是彪悍的将士,两个郡主装疯卖哑也没用,任是哭哭啼啼骂了一路,如何威逼利诱,都拖到了大理寺。 -- 第124页 大理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 昭王的亲信也被这场景吓到了,连忙让人去禀告昭王,看着花容失色的昭王妃三人,他们也是头疼得紧。 清王殿下更是亲自从车驾上走了下来,一身玄衣,尊贵无比,眉眼之中酝酿着风暴。 宝眉郡主一看到他,就像看见了希望,不停地挣扎,一双妩媚动人的眼睛里面全都是这个男人。“清王殿下,救救我啊。” 可惜,越九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救你?你认不出来这些都是本王的人吗?” 宝眉郡主猝然张望这些扈从的面貌时,顿时惊魂不定,霎时脸色苍白,再看到被带来的陈月蓉和王瑜儿,三人目光交接后,俱是玉惨花愁,知道这是传播流言蜚语污蔑青萝清白一事露馅了。 可是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越九溪竟然会这么大动干戈,她们都是金尊玉贵的郡主小姐,宗室之女,他怎么能旁若无人地直接带人把她们给弄过来。就算真要给青萝找场子,也该是好言好语地请过来喝茶啊。 “你这个——”陈月蓉好一点,她是孕妇,旁边人只是困住她,只不过一想起刚才的耻辱,她也搞清楚了来龙去脉,正要骂一句混账。就被那双墨黑得如渊,吓人极了的眼睛卷了进去,那里面仿佛有妖鬼肆意,叫她身上冷汗复发,嘴唇颤抖了一下,根本就不敢继续说了。 昭王紧赶慢赶地出来了,就看见这样一幕,顿时看向旁边的越九溪,“你在做什么?” 越九溪看了他一眼,“昭王殿下,这些人诋毁我义姐,诋毁宗室之女,本朝可是有律法,由你大理寺提审,本王把涉事的人全部都带了过来。” “素闻昭王殿下最是公正严明,本王想,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否则……”他顿了顿,再说:“只能让父皇来过问了。” 他仿若一把开刃地利刀,寒森凛凛地刺向昭王。 一边是陈月蓉、宝眉郡主等人的娇声哭泣,还有从后边已经赶过来撑腰地两位公主,一边是虎视眈眈,要从他身上拔下一块肉的越九溪。 高挺威凛的身躯一瞬都佝偻,身边人小声地喊了一声,“昭王。” 第60章 轻了! 他终于稳定过来心神, 狠狠地瞪了一眼大肚便便的陈月蓉,陈月蓉理亏心虚,可是这样被落面子, 不由委屈地掉金豆子。 昭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 他心里无比明白,眼下这事情要是处理得不好,恐怕他这位皇弟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扫了一眼花容失色, 正要说话的宝眉郡主, 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厉声道:“本王自然会公正处理,本王是大理寺卿, 举头三尺有神明, 皇城之下焉会赏罚不分明。” “把涉事之人全部都带进提审堂。”他心灰意冷地高喝一声。 “慕寒,你在做什么?”两位公主看着自家宠爱的女儿, 如被提小鸡似的粗鲁地往大理寺里弄,登时急躁不已, 公主仪仗都顾不得了,亲自走了下来。 “她们做了什么, 一会儿两位姑母便知道了。”昭王抛下这么一句, 一身黑色白泽官府凛然地走进了大理寺中。 两位公主怒目向指使此事地越九溪。 越九溪都懒得看她们一眼, 冷漠地挪步跟了上去。 有越九溪这尊玉面修罗坐在右下首,两位公主也落座在左边,倒也看着他想怎么审。 堂下的两位都是郡主, 金尊玉贵, 而其中一位更加是昭王妃, 这大肚便便的, 旁边的一位分判哪敢怠慢,立即让人搬来了椅子。 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清王殿下,见他神情淡漠,没有说什么,心中才安下心来。 昭王坐在上首,看着下首被抓了个全套的宝眉郡主、陈月蓉、王瑜儿、婆子,还有流言蜚语中的安庆郡主的表哥华进,就知道这一次他的这个皇弟是有备而来。 他嘴角想要往上扬一下,却瞥见坐在他右手下边的两位姑母,正一副盯着他意味深长的表情。 昭王真是觉得自己倒八辈子霉了,有苦在心里说不出。 “此案事关安庆郡主的声名,闲杂人等——”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呢,永安公主已经跳出来了,“昭王殿下,闲杂人等,你的意思是本宫和永惠两个人都不配待在这里?” 本来自己的女儿被押到他这里来,她就一百个不乐意了,指不定今天过后京城里的流言蜚语会传成什么样子。 永惠公主也道:“昭王殿下,你有案审案,安庆郡主她一个老姑子了,她的名声有好听过吗?” 永惠公主似笑非笑,心里一门清,这事肯定和她地女儿脱不掉关系,要说之前看越九溪还有丈母娘看女婿的目光,眼下见他这么无情,那表面的情分也难得端,她是笃定昭王肯定不会站在越九溪那边,大义灭亲的。 “姑母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呢。”旁边一道低沉好听的话语含着笑说着,当场就翻脸的看着她,永惠公主昔日在宫中也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主,却被他那阴沉沉的视线镇住了。 “慕淮,你……” “不如问问宝眉郡主、芳华郡主她们这两个共犯是怎么说的?”越九溪语气漫不经心地说着,视线却落在了堂上的人。 宝眉郡主的小脸惨白,咬牙辩解:“管我什么事,我什么都没做。倒是月蓉姐姐吃醋呢,前不久宫宴上……” “你放屁——”陈月蓉这会儿也彻底豁出去了,“要不是你和王瑜儿一直在我耳边叫嚷着,还给我献出计谋,我会做这种事!” -- 第125页 宝眉郡主心里骂了她一声,朝她使使眼色,“我……我!都怪王瑜儿,一直在我耳朵边说,这主意都是她出的!” 王瑜儿看着她们俩,猛地爆发了,“我说的!明明就是——” “肃静!”昭王黑着一张脸,沉沉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发出沉重的声音一瞬就镇住了全场。“这里是公堂,闹闹穰穰的像什么话!” 陈月蓉委屈地望着他,又恨又恼,要不是他,她怎会落得了这个地步。 昭王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越九溪,心里拔丝的凉,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一点感触。 昭王硬了硬头皮,赶在两位公主开口之前,审问华进。“华进,谣言就是你传得,本王且问你,是谁指使着你?” 华进一进到这大理寺双腿就一直在发颤,跪了大半天,又被昭王这冷淡如雷的语气一下,顿时把什么都招了。 得了,又绕到了永安公主府上的婆子。 那婆子是陈月蓉身边的人,昭王哪能认不出来,他尽量冷静着,又问她。 婆子颤颤巍巍,在永安公主面前紧咬牙关,跪在地上死都不肯承认。“王爷,冤枉啊,这个华进奴婢根本就不认识,他在血口喷人。” “哟,你个老太婆,明明就是你。”华进哪能吃亏,和婆子就要对上来,被旁边的扈从给扯了下来。 “王瑜儿,你说。”昭王的脸没有一天比今天还黑了,看着这场闹剧,他几乎都沉不住气了,想要拉着她们问问,是不是猪脑子啊。 王瑜儿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王爷,民女一个人没权没势的哪能把安庆郡主的绯闻传得遍地都是啊。王爷明鉴啊,民女是冤枉的!” 反正死咬着牙,就是不肯承认,也不敢把污水泼在两位郡主身上。她无比地清楚,今天过后,她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真是猪油蒙了心,哪成想得到清王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闹到了大理寺来,根本就不给她们解释的机会。 “冤枉,你若是不参一脚,谁会抓你来。”昭王这会儿都懒得说了,直接把视线放在他那蠢婆娘身上,失望透顶。交的都是什么人啊,这才会娘家几天,就给他惹出这么多事来。 陈月蓉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都凉了,她心里本就一直紧张着,肚子里又有着孩子,干脆不管不顾地哭开了。“王爷,我是一时糊涂啊,宝眉妹妹一直在我耳边说,一直在我耳边说,我怕你真的休了我娶她,呜呜呜呜……”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宝眉郡主再清楚不过越九溪的手段了,浑身都在颤抖,那道寒光般冷彻的视线冻得她骨子的血都在发凉。 “明明就是你自己做的,推到我身上!” “啪——” 响亮的一耳巴子抽得宝眉郡主倒在地上,永安公主冷着脸说:“本宫就说,蓉儿素来善良,哪会使这些恶毒的法子。” “永安,你疯了啊!”永惠公主也坐不住了,扶住女儿,狠狠地瞪着永安公主。 “你女儿善良,勾三搭四,还未出嫁就怀了身子,谁不知道啊!” “呵呵,你家宝眉毒辣狠戾,年纪轻轻,死在她手下的人没一只手也有两双手了吧!” “永惠,你别以为还是你母妃受宠的时候,咱们俩谁怕谁啊!” …… 她们撕得厉害,什么公主郡主,贵妇小姐的身份全部都被抛开,一个比一个厉害,什么陈年烂谷子的事一件一件地往外崩。 “够了,你们都给我安静!”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今天这些人昭王一个都动不了。他真是一口血都快到喉间,被她们给急得吐出来了。 再看场面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越九溪坐在那里是安定得不能再安定了,就仿佛这件事从头至尾他都没掺和进去,与他无关。 永安公主和永惠公主互相瞪了彼此一眼,看向昭王,摆明儿是要他处理这件事。至于什么安庆郡主的名声,那是个什么东西,能和她们这些嫡正的公主比。就是有些怵越九溪,当初还是一个民间回来的皇子混到这两年,已经不是她们这些嫁出去的公主能比的。 而且今天这事,就算放在皇帝面前也不好办。终究是她们理亏。 “清王,你怎么说?”昭王这会儿也想开了,反正他哪一方都是要得罪个遍的,不如干脆处理个干净,也不给他留下诟病的机会。 越九溪嘴角露出些讥嘲,没说话,他背后的长安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亲自把整理过后的证据全部都给了旁边的司隶。 司隶呈给了昭王,一样一样明明确确地摆在他眼前。 其中昭王妃所做的更是事无巨细,笔触冷静,恶不恶毒,看她做的那些事就知道了。 昭王按住自己的胸口,差点都快呼吸不了。 对上越九溪那双墨玉眸子,仿佛在说,你不会徇私舞弊吧? 昭王哑了声,看着殿下的陈月蓉,“月蓉,你糊涂啊。” 陈月蓉从未见过他那么失望,甚至是迷茫上一层灰雾的眼睛,那一刻这个最亲近的人仿佛彻底地从她身边离开了。 陈月蓉委屈地落泪,想要开口解释。可是昭王看都不看她一眼了,而是向两位公主说:“永惠姑母,永安姑母,证据俱在,此次诬陷安庆郡主声名,是月蓉为主,宝眉郡主为辅,她们实在有失女德,就因为嫉妒安庆,至皇家脸面于何地,至宗室名声于何处?京城沸沸扬扬,不堪为听,还望两位姑母审查听明,勿使皇家宗室寒心。” -- 第126页 他说得不慢,却一句一句地砸在了两位公主的心上,她们与理有亏,之前还在家里幸灾乐祸安庆的事,眼下又被昭王这样说出来,面皮上有些过不去。 “昭王,你想怎么罚,本宫有言在先,月蓉和宝眉都是你堂妹,那安庆只是一个外人。”永安公主点到为止,不敢多说。 永惠没说话,但看向昭王的神情就是这样说的。 昭王都懒得鸟她们了,好说歹说的,真以为安庆是谁都能嗟磨的小可怜吗?没看闹出这件事,搞得现在卡在这里不上不下的那个主还没发话吗? “两位姑母失言了。此次是她们触犯了皇规,就算是本王也必须要大义灭亲,还给宗室声名,否则下次有人冒犯姑母你们,本王是不是也要站着看呢?” “你——”两个公主被他堵得气鼓鼓地说不出来话来。 “依照皇规,污蔑宗室清白,其罪当诛,当谅在此事还未彻底发酵,芳华和宝眉二人罚俸三月,闭门思过。王瑜儿旁犯,多嘴多舌,引发祸事,罚银五百两,三十鞭子。至于华进和蓝婆,空口无凭,互相推诿,冒犯宗室郡主,罚西凉边塞二十年,全数家财没收。” 昭王说完以后,看向旁边未曾表态的越九溪。 越九溪嘲讽地看向苍白着脸觉得受辱的众人,两位公主倒是松了一口气,安定下来,罚俸和闭门思过这根本不算什么。 其实昭王也是思量过的,不过这两人到底是郡主,同为宗室之女,也不可能真的像平民百姓一样重罚。 “清王……?” “其他的我没意见,两位郡主的惩罚轻了。”他淡漠的语气偏偏就在这时搅起了风云。 第61章 吃瓜 “清王, 你什么意思?”永惠公主不满了。 他坐在椅子上,姿态凛凛,贵气雍容, 长袖微拢, 墨眸看向她,唇瓣扬开一个凉丝丝的笑意。“永惠公主当本王是来作甚的?” 永惠和永安:“……”谁还不能知道你是来给那安庆撑腰咋滴! 昭王皱眉,有些不快:“清王,本王这已经是重罚了。” 年轻的王爷蓦然站了起来, 他身姿峻拔, 秀挺颀长, 玄色蟒袍在身,贵气凛然, 更有一股令昭王、公主们心惊的戾气。 “昭王罚的, 是她们应当受的,而本王要为义姐亲自出一口气, 难道说还要让你们都同意不成。” 扫面而来,如同寒风般刮着人的脸。 越九溪不笑的时候, 就像收敛着爪牙的猛兽,英姿勃发, 渊渟岳峙, 只是当看向为首的宝眉郡主时, 那双漆黑的眼睛扫过去时,宝眉郡主等人顿时背后一寒,腿脚都发软了。 宝眉郡主终于忍不住崩溃了, “慕淮, 明明我这么爱你, 你为何……为何从不肯看我, 安庆该死,都是她!” “够了。”他姿态优雅无比,声音寒冷的打断了她。“你的那些小心思,真当我看不出来。本王不过是给永惠公主一份薄面。你和陈月蓉、王瑜儿,倒真是蛇鼠一窝,本王多看一眼都作呕。还妄想和我义姐比。” 永惠公主忍不住酸溜溜地说:“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清王这么做,就不怕人寒了心。”有威胁的意味在里面,摆明了就是知道越九溪会对皇位有意思,这一次他要是真的是敢动,以后有点是法子整他。毕竟,义姐已经够暧昧了,还主动撑腰,怕不是想做第二个昭王。 昭王本就敏感,听到永惠公主的话后,本还想管管,现在干脆当哑巴了。他的脸简直比煤炭还要黑。 这不就是就差指名道姓说他的名字了嘛! “永惠公主言重了。本王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越九溪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都快把永惠和永安两人整出心脏病了,没想到他真的是软硬不吃的主。 “你会后悔的。” 越九溪似笑非笑地走到了殿中间,连脚步都不带迟疑的。他的逼近让宝眉和陈月蓉、王瑜儿三人脸色变得比墙上的雪腻子还要白,她们三人都有些后怕。 “清、清王,你做什么……!”大肚便便的陈月蓉红着眼睛,害怕地喊。 越九溪厌恶地看了她们一眼,“长安。” 长安立即把罪证和笔拿了过来,呈给她们。 “请郡主们签字画押。” 陈月蓉仗着自己是个孕妇,就要打掉那罪证,可长安拿得稳稳的,根本就不给她一丝的机会。 “想好了,你们不签,别怪我不客气了。”越九溪冷冷地看着她们。 王瑜儿是第一个撑不住的,她咬咬牙,上前写了名字,按了红印。 “王瑜儿你在做什么!”宝眉难以置信。 王瑜儿走开低着头,不敢说话。她比不得她们俩,没有郡主身份,没有公主娘撑腰,要是清王真的动手,怕是只需要随便吩咐一句话,她夫君家、娘家都得散了。她只怪自己之前太糊涂了,不敢嫉妒青萝,更不该趟这趟浑水。 陈月蓉看向昭王,昭王叹了一声气,对她使了一个眼神,让她从了。 陈月蓉一直没个主心骨,眼下见着他的眼神,虽然委屈,可到底乖乖地听了。 昭王知道越九溪想做什么了。他这是杀鸡儆猴给人看。 宝眉一个人,再也无力回天。她眼睛哭着,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怎会会有这么冷的心肠呢。 长安收起了那些罪证兼告白书,虽然表面眉头都不动一下的,其实心里早已叹为观止。没想到这几个在京城之中无法无天的郡主们都被自家王爷收拾得干净。 -- 第127页 永惠和永安担心越九溪拿着这东西做文章,当即额头都坠了汗珠,却听见他语气漫不经心地道:“这一次是意外,我想两位公主也不想这些东西流出去吧。那些诋毁我义姐的流言蜚语今日后,应该消散了。” 两位公主都是人精,听懂了他的话。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应了下来,一回到府上就立即吩咐人下去把这流言蜚语都给散了。 “清王,此事已了。那就散堂了。”最终,昭王心累地拍板说。自然,那蓝婆和华进、王瑜儿等人地责罚才开始。 越九溪淡淡地应了一声,长腿微迈,往外面走了去。 长安跟在他后边。 就在上马车的时候,蓬头露面的宝眉郡主睁着一双红眼睛拦住了他,她声音撕裂喑哑,透着一股疯癫。“慕淮,你就从来没有喜欢我过吗?” 长安一顿,当即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有些皱眉。 越九溪转过身来,他身材高大,气质凛然,优雅从容,可是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无情地捅入了她的心窝里。 “你也配。” 旁边的长安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的宝眉郡主已经彻底晕厥了过去。长安为了不给她赖上的机会,赶紧退后一步,给自家主子使了一个眼神。 越九溪什么也没说地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远了时,还能听到后边永惠公主的哭天喊地,长安实在憋不住了,唇瓣都翘了起来。好在他在外边赶车,主子看不见。 不过,长安又忍不住道:“殿下,就这么放过她们?”以他凭着主子的性格,总觉得这次是轻拿轻放了。 马车中,越九溪按动着左手大指姆上的扳指,俊美轮廓侧影有些阴沉寒冷,忽而撩起眼皮,就像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 “呵呵。” 长安不寒而栗,也没傻傻地继续问了。 青萝正在切西瓜,是小五特地送来的红瓤翠皮大西瓜,是他家特地种的,送来好几个精挑细选的。 青萝早就看穿这小子的意思了,松了口,小五就带着霜儿出去玩了。 她只留了两个西瓜,其他的都分了给府上。 切了一个西瓜,散给了清梦堂的侍女小厮们,她细细地切了一盘子,是刚刚在井里冰镇过的,这会儿切好了放在盘子里,就连那白瓷盘外都汩汩地冒着冰露。青萝嗅着这清甜的味道,胃口大开,拿着叉子一块块地插着吃,一边悠闲地看着话本。 天气有些热,好在王府里从来不缺清凉的法子。 她闲适地坐在窗边,吹着荫凉的风。 忽而听到侍女细声道:“王爷。” 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她就下意识地回头了,正瞧着年轻的男人器宇轩昂地走了过来,发觉了她转过身来,那双漆黑的瞳眸也攫住了她的视线。 青萝还是不太习惯和这样的他相处,就连他那眸光都似一匹恶狼,在外人眼里无论多么温文尔雅,可是她能够感觉得到他的侵/占性,和毫不掩饰的爱意。 “小溪,你……怎么来了?”本来小五来送西瓜了,她还想着送些给他过过暑气,就听长宁说他有事出门了。 越九溪看了一眼门边的侍女,“你们先下去吧,本王和郡主有些话要说。” 越九溪走近坐在窗边的清丽女郎,“萝儿,我不能来吗?”声音还带着丝丝的委屈。 青萝噎了一下,桃花眼中也有些发怔,习惯性地解释:“自然不是,只是我听说你忙……” 年轻男人已经走到了她对面坐下,距离很近,一股荷尔蒙气息伴随着冷冽清香挤进青萝的鼻端,“听说今儿小五送来了西瓜啊。”他视线落在了桌面上切成块状的红瓤西瓜。 “怎么了?”发觉青萝发呆时,越九溪抿嘴担心地问。 青萝脸微微红,便如桃花般的好颜色,他看了一眼,眸色愈发深沉了。 “尝尝吧,刚刚切的。”青萝答非所问,实在有些不适应他们现在这种尴尬的状况,像姐弟相处?他时时在撩他。像情侣相处?她还是有点放不开。 她扭头说着话,并不看他的样子,落入了越九溪的眸中。还在躲避着他啊。 他眼角瞥到了她粉嫩如霞的面颊上靠近右唇边的一点红色汁液,应该是刚才吃西瓜留下的,他下意识地就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拂去了那点红色汁液。 他常年练剑,指腹上也有薄薄的茧子,摩挲着细嫩地肌肤时,微微的有些刺手。 “小溪——” 青萝被他地猖狂吓得身体都往后倾倒了一些,那双桃花眼中水波急剧地震荡,娇艳地醺上一层桃火。 越九溪笑了一声,“你嘴边有瓜子。” 青萝的脸噗的一下比之前还要红彤彤。她伸出手摸摸脸,虽然没有摸到什么,可总不由担心哪里不得体呢。 越九溪很喜欢她这样害羞的样子,不过没有继续逗她了。“别生气了。”语气沉哑温柔,“你脸上没东西。” 青萝小声地哼唧了一声。“你越大越没规矩了。”呜呜,好怀念以前那个可爱的小溪。 越九溪说:“如今我是萝儿的依靠了,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不能再做从前的小溪了。” 被一眼看穿的青萝瞪了他一眼,插了一块西瓜塞入他的嘴里,“怎么那么多大道理,好好吃瓜。” -- 第128页 做完青萝就后悔了,眼睛落在那唇泽微红的嘴唇上,还有那双下撇眼角,漆黑一双对上她视线的眼睛,青萝咽了咽口水,把竹签轻轻拔出,耳朵里却听到男人轻轻咬着瓜肉,噎着汁水的声音,连带着他喉结吞咽的声音,堪为魔音诱耳,性感又美丽。 吃个瓜而已,哪有这么多名堂。 “很甜。”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萝儿,继续喂我呗。” 青萝脸红,却若无其事地说:“我是你义姐,你怎可让我喂你。” “唔。”他应了一声,仿佛真是有那么一回事。青萝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年轻男人却优雅地插了一块瓜肉,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竹签,“那我喂青姐姐。” 青萝想要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对上了他期待的眼神,就说不出来了。她伸出一只手想要截下,却被他的一只手扣住了,力道不重,可是在纠缠间,那块软红的瓜肉已经到了唇边,她下意识地咽下,更对上那双逐渐深暗黏腻的眸光。 瓜肉清甜可口,丝丝的凉,更掺杂着不明的情愫滑入口舌之中。 另有一只健壮有力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腰身,就在她迟疑间,年轻男人已经跨到她身边,唇瓣倾覆而下,落在她散着清甜汁水的唇瓣上,富有探索性地往里伸张。那块软湿甜美的瓜肉也变成了他的腹中之物,一切来得那么快,青萝甚至有点懵,还未反应过来。 如同鱼儿在水中嬉戏,这条调皮捣蛋的鱼儿躲过了她的抗拒。 让她喘息声慢慢地变得娇软起来。 青萝生平两次吻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时隔多年,也能感觉得到年轻人身上发泄不掉的火气,他极力地绷紧着,忍耐着。 那些源于昭王等人的戾气,源于对自己护不住青萝的恼火全都在目光瞥到怀中人面嫣如桃花,眼尾都漫溢着惹人怜爱的娇红时,他心中的戾气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在他的身边,这个事实令他胸内如春水涨肿,嘴角微翘。 盯着那双雾气氤氲的桃花眼,他才恋恋不舍地脱开。同时放开了刚才那双一直在捣乱的小手。 越九溪低头抵着她雪白皎洁的额头,听着她轻细缠绵的呼吸声,他紧紧地箍着那柔软不堪一握的腰身,语气低沉沙哑。 “萝儿,你到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青萝本想直接一口否决,可是感觉到他声音里那卑微的情绪,她又心疼得不行。她的小溪,如今是朝堂之上甚有名望权势,是勋贵世家拥簇的清王,也是百姓们爱戴的清王。 他不该如此轻贱自己。 他已经不再是书中那个可怜巴巴,没有人爱,也没有人关心的小反派了。 可是她又不想这么承认。 含糊地嗯了一声,连她自己都无法从中分辨说的是什么呢。 年轻男人却高兴得不得了,一下就把她给抱了起来,忽然脚下都悬空了,青萝只能紧紧地攥住他的肌肉。 “小溪,你快放下我!” “不放。”年轻男人一挑眉,那叫一个飞扬狂妄,意气风华。平日里克制的沉稳这会儿全都抛于九霄之外了,二十岁的年轻人本就是恣意张扬的。 青萝瞪了他一眼,可是这一眼在越九溪看来,娇波纵横,含情脉脉,情人眼中更像是在向他撒娇抛媚眼了。 青萝:“……” 青萝还仗着自己义姐的身份,极力地去忽视抓住地那双手臂上紧实的肌肉,还有他怀中那蓬勃发散,富有年轻男子气息的荷尔蒙。 不过,有一说一,就算是在现代,也找不到哪个小鲜肉能够比得上小溪啊。 美色误人啊。青萝极力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把持住,可不能真的动了窝边草。 越九溪以为她在意的是他们的姐弟之情无法转变,其实不止,他们之间的身份,还有未来他走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 她又当如何呢? 她自认是一个喜欢简单的人,并不喜欢和另外一个女子争一个男人。不然,她活着也太可笑了。 不如就让他们的关系自始至终,简简单单。她不愿意承认一丝一毫,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如此优柔寡断的她,就连自己都忍不住唾弃。 可是,她舍不得啊。 一想到这点,青萝脸上的表情就冷静了下来,有些冷冰冰的样子。 越九溪也发现了。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他的热血上,他也变冷静了,又变成了那个从容沉着的清王。 可是说什么,他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低俯着怀中的她,他再也忍不住问出心中一直深深藏着的疑惑。“你在担心什么,为什么……”他苦涩地顿了一下,“不肯和我说说吗?” 青萝像个哑巴一样,抿着唇,清丽的脸颊上也出现了怔忪的神情。“九溪,我……” 他轮廓在阴影之中有些暗沉,连带着情绪也是。 他把她放在地面,可是脚踏实地的感觉这会儿没有给她带来一种真实感,反而更让她踌躇着。 “我会等。” 他望着她,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眸里夹杂着太多情绪,有对她的倾慕爱意,也有对她的恼怒恨意,更多的是对她的恋恋不舍和深情。 她哑口无言,无从所适,心中却柔波泛起。 他指尖忽而从她腰间利落地拔下一个香囊。“这个就当做是你的赔罪礼。” -- 第129页 青萝张嘴,想要拿回来,不过被他一看,顿时有些讪讪。不知为何,面对他时,却感觉到一股愧疚和心虚。她小声地嘟囔着,“那是我新做的……” 年轻男人修长的手指绕着香囊,眉眼舒适,微微的沉醉过后,反而看向她说:“新制的香,碰巧最近容易乏,萝儿就给我吧。” 青萝无奈地点点头。 越九溪嘴角微翘,满意地看向那香囊,那黛紫色绣着莲花水鸭的精美刺绣,那还能看不出是她新做的。她刚才让他不高兴了,所以他也要从她哪里讨点什么。 至于对刚才发生过的不快,两人都默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第62章 理不断剪还乱 “啪——” 永安公主怒不可抑地打了陈月蓉一巴掌。 陈月蓉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双肿的和兔子一样的眼睛又往下掉金豆子了。 永安公主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月蓉,你啊, 越来越糊涂了, 真是一孕傻三年啊!以后没什么事也别回公主府了,好心地侍奉昭王。今日真是我的老脸都快被你丢完了。” 陈月蓉看着她母亲失望的眼神,她害怕地拉住了永安公主的袖子,却被她瞪了一眼, 甩袖而去。 陈月蓉又看见旁边慌慌忙忙地带着宝眉郡主离开的永惠公主, 忽然就感觉自己好委屈。明明当初这个计划也不是她一个人弄出来的。为什么每个人都怪罪她。 陈月蓉在外边哭哭啼啼, 侍女怎么劝都没用。直到昭王走了出来,她抱着肚子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昭王看了她一眼, 深深地叹气, 声音甚至很是严厉。 “还不回去,要闹得世人皆知吗?” 陈月蓉哭着鼻子说:“慕寒, 我后悔了,这次是我做错了。” 昭王到底有些不忍心, 看着她大肚便便哭得可怜兮兮的蠢样子,就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为了她闹得和父皇舅舅全部都生分了呢。他颓然了, 娶都娶了, 她现在是昭王妃, 牵一发则动全身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他也不可能和她和离,那样先前他一切的抗争岂不是都变成了京城人口相传的笑话。 “知道错了。以后离宝眉远点。安安心心在王府养胎。” 陈月蓉吸了吸鼻子,有些意外昭王竟然没有骂她, 她马上承诺着:“我以后会听你的, 再也不乱来了。” 昭王看着乖巧的她, 没说话了。最好是这样。 越九溪让陈月蓉、宝眉郡主这些主犯签了那犯罪书的作用很有用。 很快就率先从两个公主府开始表明先前青萝一事乃是子虚乌有的, 京城之中百姓茶余饭后的流言蜚语很快就被另外一个奇闻取代了。 宝眉郡主昔日做的恶事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谋害亲近的表姐表妹,凡是容色出众的当初不是半路上摔着了脸损了容颜,就是低嫁了。即便永惠公主用了手段,也无法遏制。 永惠公主绝望地往后倒下,明白这一次宝眉郡主是彻底名声臭了。 “娘亲,娘亲——”宝眉郡主紧紧地扶住她,一张脸惨白极了。近日来,在昔日时间爆发以后,她连门都不敢出去呢。 昔日有多么骄傲桀骜,现在就如过街老鼠一样。 “宝眉啊。”永惠公主伏在她脖子里哭,后悔极了。“是我没教好你。” 宝眉郡主也哭,“慕淮他好狠的心。” 忽而,有一个奴婢急急地跑进来,“公主,郡主,不好了,她们进来了。” 母女俩瑟瑟发抖,视线落在了外面率众而来的贵妇们。 “郡主,你是不知道,近日来永惠公主府有多热闹!”清梦堂中,前来玩耍的宗室小姐们忽而提起这件事。 深居的青萝倒是从她们左一句右一句里窥得了些了不得的事情。 “陈月蓉和宝眉真是蛇鼠一窝,现在好了,满京城地贵女们谁还敢沾她们。”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三表姐脸上的伤不是意外,是那宝眉故意使坏,可怜了我三表姐。” “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宝眉的嫉妒心那么重,竟然下这么多的狠手。” …… 青萝送走了她们以后,一个人倒了一杯茶浅浅地喝着。其实最近的流言蜚语她也听到了一些,没想到女主陈月蓉和宝眉竟然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 她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当大理寺发生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全然不知呢,就算霜儿他们都怕她受伤,所以隐瞒着不说,可是她无意之间也听到了王府之中的侍女们的闲话。 才知道原来小溪在背后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 多事之秋,原本他不用做的。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自破。 越九溪只要有闲,自然午膳晚膳都会陪她用,两人经过那天的暧昧,之间有一股他人为之不解的气氛,缱绻,如蜜。他越来越直接诉说着爱恋的眸子会落在她的身上,像捕捉着猎物,有时甚至会让青萝感觉到岌岌可危,兴奋又害怕,奇妙的感觉。 可是她又是一个活了两世的人,再清楚不过,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感激他为了她在背后做了那么多,所以很多时候为了调养他的身体,甚至会以灵液增补做一桌他喜欢的菜色,陪着他一起吃了。 “萝儿。” 发呆的青萝猛然抬头,放在碗里的筷子动了一下,脸上自然地扬起了一个微笑。“怎么了?” -- 第130页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越九溪黑眸瞟了她一眼,夹了一块肥嫩的鱼肉放在了她的碗里。 青萝看着他,青年俊美无俦的容颜,更兼皇室的威严清贵,她忽而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那种凛然之美,又忽而言笑晏晏地靠近着她,令她几乎有些失神,别过眼角,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就是听说最近京城之中有很多的传闻啊。” 越九溪嘴角的笑意收起,宝眉郡主等人泼的脏水,他是不愿意让青萝知道一星半点的。 青萝的试探,他能够感觉到一二。 “外面的风风雨雨,无论是谁都好,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害到你。” 青萝有点烦躁。 她不是需要谁保护的宠物。也从来不是被困在一墙之内的娇莺。 “小溪,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桃花眼含着凛然的冷漠,直视着他,也令越九溪心神为之一怔,又听到她接着说:“我不是玩偶,也不是宠物,你的青姐姐,过去能在京城之中养活你,现在也能保护得了我自己,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自己。” 她说到后边,语气没那么重了。 越九溪失笑,他一瞬之间,就明白了她真正的意思。歉然地对着她说:“青姐姐,你别生气。” 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力度不大,可是那一刻青萝并没有去挣脱。四目相对,气氛变得甜美如蜜。 “我只是想要护着你。” 年轻男人望着她,少了平日的沉稳,多了几分莽撞大胆和冲动青涩。“若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尽管说出来,我……慢慢地改。” 青萝心中有些微涩,她的小溪怎么能以这么卑微的姿态面对着她,而且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那样直接认错,似乎是生怕她会气恼。 越九溪已经将宝眉郡主及陈月蓉做的事情还有在大理寺发生过的事情一一地说给了她听。 青萝只知一二,却并没想到背后还这样的复杂。 她眼角落在越九溪裹挟着她的手掌上,五指合握,手心暖暖的,又有茧子磨着引起心中细微的电流颤动。 她很想说一句,其实她并不在意这些。但……他眼中全都是光芒,她终究还是软了心肠,嗯了一声,没说出其他的会让他伤心的话语来。 越九溪眸中微动,黝暗极了。 他就知道……萝儿对他并非是完全无意的。起码,就算在这个时候,她也是更关注着他的心情。 “青姑娘,你……”霜儿犹豫着,看着她,最终欲言又止,仿佛怕自己说出来后,她会生气的样子。 在青萝身边常伴,清王殿下对她的爱慕,就算是小丫头的她也都察觉出来了。反倒是,青姑娘,她从来没有看明白过,也不知道她到底对清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霜儿,你想说什么,便说就是?”青萝脸色如常,喝了一口铁观音,桃花色的绝色容颜上看不出半分的羞涩,反而透着些许的冷漠。 霜儿还是说了出来:“青姑娘,你对殿下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小丫头的关心和担忧溢于言表,青萝轻轻地笑了一声,“他未来会更尊贵,当贵为九五之尊时,一定会遇见很好的女人。” 霜儿抓住了重点,“是啊,殿下将来肯定会娶很多的老婆的。”那样也太委屈青姑娘了,霜儿忽而觉得还是现在就挺好的。才不要青姑娘成为殿下三千后宫中的一员。 青萝心中微涩,还是笑着说:“况且……年少时的爱慕如火,总有一天会凉成灰烬。” 她不知道,越九溪遗落了东西,回头走到门边时,听到了她们的一席话,脸上如暮云沉沉,十指紧紧地攥紧。他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她,她说的是那样镇定,那张倾城玉容上含着一丝笑容,那么美,也难免让他心中发寒。 原来,始终她都是这样想他的嘛。 他很想站出去说一句,他不会。 从始至终,他心中就只有她一个人。 包括从一开始,他走进皇家这扇门,也更多的是想掌握主动性,为了永远能够保护着她。 心头热血猛然被她浇了一个透心凉。 “青姐姐。” 他出声沉哑地唤了她一声。 霜儿和青萝脸色同时一变,这才发觉站在门边的他。 青萝不知道他听了多少,脸色一时都心虚得不太自然。然而年轻的王爷只是笑了一下,透着点冷淡,更透着点漠然。 “小溪,你怎么回来了?” “青姐姐,我只有你啊。” 便是这一句话引起了心中的酥麻,她嘴唇颤了一下,却见高大挺拔的青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嘴角那丝笑容更像是苦笑一般地往上扯了一下。 他离开后,没有再回头一次。 青萝倚门望着他的背影,眸光落在了他落在椅子上的紫色香囊,眸子里波光摇曳,变幻不定。 “青姑娘。”霜儿唤了一声。 “霜儿,我想一个人静静。” 霜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没说再说话了,慢慢地退了出去。 青萝头疼地捏起那个紫色香囊,轻轻嗅着,那苏合香之中,多了一味男子的体息。她浑然一惊,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怪怪的,又把香囊放在旁边。 他很喜欢这个香囊,一直贴身带着啊。 她低着眸子,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真是理不断剪还乱。 -- 第131页 第63章 明天见 夜已经深了。 青萝却无法入眠。 或许是因为发生了下午时候那种尴尬事件, 一直到晚上用膳都没有见到越九溪。她问了黄管家,黄管家禀告说是去陈王府中行宴了。 青萝有种说不出的担心,她看他分明便是怨气在身, 还去饮酒? 以至她沐浴过后, 无聊地坐在堂屋中,心静不下来,所以她手中的志怪小说便一直停留在折页处。 霜儿刚才来劝了她早点睡,反而被青萝催着下去睡了。 天上的月亮有些圆, 被一层薄雾遮住了, 忽而又被吹开, 脚步声响起在长廊上的时候,青萝猝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嗯哼。 她心里噗通地跳着, 大抵认出这声音应该是越九溪发出来的。 下一刻, 她听到有人在门外轻轻地坐了下来,喊了一声“青姐姐”, 又喊了一声“萝儿”,温柔且又沉磁, 仿佛在唤着至深至爱之人。只是这声音听上去,似乎是醉了些的样子, 有些含糊不清。 青萝的手停顿在门栓上, 眼睛里说不出的复杂。 门外的人似乎早就知道, 她不会在,只是坐着,身体倚靠着门, 显得狼狈而脆弱。 他静静地坐着, 望着月亮, 小声地说着:“今天的月亮可真圆啊。青姐姐, 不知不觉我们都已经认识快……五年了。” “青姐姐,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爱我啊。”男人的语气愤懑而哀伤,低低地说着。 青萝有那么一瞬间,想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听到,这样他们彼此之间都不会觉得尴尬。 她没想到,他居然会深夜过来吐白。 很快,黄公公惊骇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殿下!您怎么在这!” 黄公公方才劝说酒醉的清王殿下沐浴过后,人影子都没见,赶紧带着人过来找,结果在清梦堂外面找到了自家殿下。 “殿下,您累了,该回去了。” “不要,我要见……青姐姐!” 黄公公大头疼,不说这个于礼不合,这都深夜了,郡主肯定早就睡了。他只好哄着半醉的殿下,“殿下,咱们明天再见郡主行不?太晚了,郡主一定也就寝了。” 清王殿下那双狭长如墨的眼睛望着他,露出了几分怨怼的委屈。 黄公公扶着他的手臂紧接着就被他推开,跟着倒在旁边。 “本王……不要。”他慢腾腾地说着。 初秋的夜晚安静地只有几声残留的蛙声从池塘里冒出来,没有夏日的炎热,多了几分萧瑟。 越九溪朦胧的视线落在灯火通明的清梦堂里,穿过那扇朱红紧闭的大门里,落在了那个心上人的身上。 黄公公简直是拿他没有办法,左劝右劝,醉酒的人根本就不理他。 门后的青萝听着这些动静,听到越九溪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后,也无奈了。在发觉动静越来越大,担心他会惹来熟睡的宫人们,青萝立即便拉开了门。几乎是门嘎吱地一打开,门外的两个人视线都同时落在了开门的白衣女子身上,深夜的风吹动她的云鬓,发丝缭乱些许,眉眼如画,清丽婉转,便如一朵出水菡萏。 “郡主。”黄公公躬身行礼。 年轻男人那深情的视线长长地凝视在她的身上,几乎从她一打开门便一直如此。 “殿下,夜已深了,你也该回去了。” 黄公公也在旁边劝道:“殿下,郡主说得对啊,您啊,该回去歇息了。” 越九溪只是半醉,怎能看不出她这是在快刀斩乱麻,可他不愿意…… “青姐姐,你又赶我了。” 黄公公听着这话,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人淡如菊的姝丽女子,心中那八卦简直就掀起浪来了。 青萝听着他这句话,又无奈又哽噎说不出来话来,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他这死打烂缠的,有失身份了。还有黄公公和侍女们在这边,明日若是他醒酒了,恐怕会是后悔。可是在她要说话的时候,倏忽地,年轻男人挣脱了黄公公的扶持,修长白皙的手指已经牵住了她的衣袖,那双漆黑如星空般漂亮而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她。 “青姐姐。” 他有话要和她说。青萝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先下去。”他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殿下……”黄公公皱眉唤了一句。 方才还酒醉的人眸子凉薄地看了他一眼,不怒自威。“本王有话和郡主详谈。” “那奴才便在一边等待殿下。”黄公公到底还是有几分害怕他的,可也不能因为主子的话就真的走了,万一出了事他这颗脑袋都不够砍的,所以也是折中了,退到不远处的荷塘,水流湍湍声能遮掩人的说话声,而这棵巨大的海棠花树于此明月夜中也能遮挡人影。 黄公公头疼,就自家殿下和郡主之间这点情愫,大家早就知晓了。只是郡主费了这么多年华,当真是可惜了。也不知殿下和郡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他还是好好地当尊石头,守在这儿。 “你……有何想对我说的?”青萝站在门槛处,身量与他齐平,桃花眼潋滟月色流转,却隐隐带着一丝避退,白衣雪带,仿若月下仙子,曲线窈窕,拨弄着他的心曲。 越九溪嘲弄地笑了一声。“你讨厌我吧。” “小溪……”青萝皱眉,听不得他自毁。 -- 第132页 她拔低声线,“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你说这种话,是想要我说什么啊。” 她消沉低落的声音如一道雷霆劈醒了越九溪,他抿唇,那点醉意早就在沐浴后消散,不过是寻着一个由头来见她罢了。 白天发生的事,每一句话都被他仿佛咀嚼,如刀子般一刀一刀地往他心上割。 “萝儿。”他紧紧地箍住了她的手,不愿给她一丝挣脱的机会。 青萝水红的蔻丹指甲刺入他的手心,却逼不得他后退一步。 “你为何不愿意信我。” “就因为我如今的身份,让你觉得我以后一定会变吗?” “可是从始至终,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你说弱水三千,满堂如花,可我……” “我只心慕你啊,青姐姐。” 他一句句话轻轻地扣响她的心门,一声又一声。那么卑微低下又那么委屈脆弱。 “我……” 他炙热真诚,灿烂璀璨如烈焰般,暖火般围住了她的去路。 “青姐姐,有时候……你好心狠。” “看我一眼,再说你真实的想法。” “小溪,我心狠……”桃花眼红了,直直地望着他。 “这些年来,我一直等着,等着你有一天能够真正地明白我的心意。可是每一次,你都把我往外边推。青姐姐,你在害怕以后,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我……” 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入怀中,暖暖热热的,蓬勃发散着都是来自年轻男人身上气血充足的荷尔蒙。那么紧,那么暖。就连呼吸里都是他的气息,难以挣脱。他紧紧地抱住了她,肌肤相贴,带着他颤颤巍巍的不安。 这一刻,她再难以抵御心中的那一抹情意。 她又岂非铁石心肠的人。其实早已动情了。只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不可以,一次又一次,她每次都压了下来,偏偏就在今晚,如泄洪的水一齐爆发了出来。 “小溪,我在你眼中就那样的无情?”年轻女子的声音不是少女的甜脆,柔声细语之中又带着婉转清脆,只是此刻多了一抹凄婉,便如那飘零的黄叶掉落水面。 她倚靠在他的肩头,那双勾魂的桃花眼带着浅浅红晕,眼泪如珠般坠出。只是无声胜有声。 他托着她的脸蛋儿,一贯从容不迫在这一刻也显得慌乱,带着粗茧的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水。“青……姐姐,我……” 青萝斜睨着他,那滴眼泪似坠未坠,在那红晕处,显得眼神有些媚态和恼怒。 在这一刻,她终于想明白了。即便以后如何,可现在的他和她仍然心意相通,怎可为了以后,就轻弃现在。即便往后不能在一起,拥有现在眼前,也是足足珍稀的。 “我错了,你打我吧。”他闷闷地说着。 “你错在哪儿?” 她含着嗔怒,问。 仿佛把他的所有心魂都摄入眸中。越九溪顿住了,冷硬地开口:“我不该深夜来……闹你。我不该……” 他的第三个不该还未说出口,就被堵入了嘴中,他身体跟着一僵。 那白衣女子踮起脚尖,唇瓣探入他的唇中,极有技巧地撬开了他的唇瓣,游蛇般探走,可是下一刻纤腰却被年轻男人的臂膀重重扣住,这个吻被他加深了,更加热烈,更加主动,逐渐沉沦。 就连彼此的呼吸都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变得激烈起来。 就在他的手探入衣襟时,青萝猛然清醒过来,脸色变了变,捉住了他的手。“小溪……”她低低的声音柔媚极了,听得越九溪眼眸一暗,盯着那红润了的唇瓣,声哑地道:“青姐姐。” 不满中还带些惊喜。 “青姐姐,你愿意……” “以前是我想太多了,既然你都不担心,我更加没什么可担心的。”她看向那双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腕,说着。 越九溪欣喜若狂,恨不能再把她抱入怀中,可是青萝制止了他,不想动静太大了。 “我们……慢慢来。” 她浅笑着说,眼角那丝红晕越发显得妩媚羞涩。越九溪嘴角不自觉地跟着露出笑意,“好。” 她马上就盯着他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他却迟疑,脚步滞凝,俊美脸庞上还带着如在梦境中的怀疑。须臾,他喉结一动,深深地望着她说:“这一次,青姐姐是真的?” 青萝差点就是脚下一个跌宕。好吧,她搞了太多次狼来了,小溪对她都不信任了。 “你说呢?”她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落在越九溪眼中,却带着些害羞的柔媚。他欣喜若狂,恨不能再和她多说几句话,可是心中有沟壑,深知来日方长。 只是恋恋不舍,三步一回首。 每一次,他回首,都能看见她对他笑,眉眼宛若鲜花盛放。 所有的不安全部都消散了。 他知道,这一次青姐姐的心是真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小溪——” 她唤了他一声。 他听见她说:“明天见。” 那双桃花眼如桃火般绽放着,唇瓣红润,深深地印在他的眼帘当中。 “好。”他镇定地回答。 第64章 往事并不如烟 生平第一次恋爱, 青萝也是有些慌乱的。半夜辗转反侧,又忍不住偷偷地笑。 嘴角就是忍不住扬起。她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开心。 -- 第133页 她也说不出, 只是习惯了他的陪伴, 又或许很久之前,一天又一年里,她就已经把心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亦是。 欣喜若狂,唯恐在梦中。回到寝殿, 他的脸上仍然挂着笑意。 次日早膳, 他又坐在了清梦堂的用膳的大木桌上, 而她姗姗来迟,一袭紫衣清灵, 仙骨珊珊, 那双桃花眼中第一眼望见他时便绽放了一个笑意。 “你来得早了。” 年轻男人那双狭长深幽的眼睛里一片深情如海,不加掩饰地全然吐露出来, 望着她。 不知为何,青萝倏忽地便感觉到了一点羞涩, 更像是那个眼神将她给点燃了。 “小溪。” 越九溪已经起身,在侍女之前替她拉开了椅子, 待她坐下后, 才递了一个眼神给旁边的侍女。 第一顿早膳, 不知为何,他们俩之间竟然都没什么话可说的,可却有一种旖/旎的气息始终缭绕着彼此, 黏稠仿佛如花蜜般甜美。 “最近忙吗?” “还好。近来父皇的病情愈发地好了。” “萝儿……你如何?” 她笑了一下, 说:“碧玉妆有小五他们照看, 一切都很好。最近闲了下来, 在研究双面绣。” 越九溪遗憾地想到了昨日那个掉落的香囊,眸子一动,嘴角一抿。“双面绣……什么时候能收到新的礼物?” 青萝没想到他直接讨要礼物,不过也许心情还不错,嘴角也同样地出现了一抹狡黠的笑意,“好啊。不过……昨日是谁漏了一样东西,还好我收了起来啊,不然可惜了大半个月的绣工了。” 她随手从腰中取下那个紫色的香囊,素指纤纤地呈给了他。 越九溪没有错过她眼眸中揶揄的笑意,却不恼,只是伸了手指去取那香囊,无意间触碰她的手掌,轻轻的一划,骨髓里都有电流划过,反倒激起她一个机灵。 可是还没等她又说话,他已经利落地取走了那香囊。小小的香囊在手掌之中,穗子轻动,苏合香浅浅,绣面莲花宝鸭可可爱爱,他凑近鼻端嗅了一下,俊美英挺的眉目也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是我落的,多谢萝儿帮我收着了。” 青萝本还想逗逗他,没想到反而被他反客为主,轻笑一声,也并没有说什么了。 真正转变成情侣的身份,反而方方面面都有一种和从前不一样的感觉,更多的是小溪和她的亲近,如果说从前还是那种克制的,那么现在只要每次见面,那种亲密的眼神、姿态,都在入侵她的空间,挤占她的全部。 她知道,小溪在害怕着什么,所以这种过于的亲密,她也都一一地接受了。 不过,身在朝堂的越九溪是真的忙,所以真正两人相处的时间甚少。 而忽而皇帝在朝堂之上中风一事,更是闹得动静挺大,他更是暂代摄政,一小撮的臣子上下蹦跳,皇子王爷们也都闹腾了起来,眼看着越九溪就要彻底坐稳在朝堂之上的地位,自然没一个人愿意。这些年他们在背后向越九溪使了不少的绊子,也担心皇帝真的就这样再也起不来了,那岂不是坐等着他清算。 于是近来,在王府之中的青萝都能感觉他的忙碌,一个月来,没有那一次两人一起待了有一个时辰,每次不过一炷香,就忙着离去了。 所谓,抓住机会谈恋爱。 青萝哭笑不得,不过自然是支持着他忙。 不过,偶尔也担心他,会不会出事啊。毕竟,他的那些兄弟没有一个好热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别看这些年他们都安稳地被越九溪压了一头,不过是等待着最后的机会。 这一年来皇帝病躯屡犯,大大小小的毛病,这一次更是中风,虽然为皇帝诊脉的御医闭口不言,可是谁不知道皇帝的身体是彻底的不行了。 胆大的欲欲跃试。 便是后宫,也隐有乱象。皇贵妃在殿外求见,“本宫难道就不能进去见皇上,他慕淮如今真是风光无限,也不知是不是别有用心。” 被带刀侍卫再三阻拦在寝殿门口的皇贵妃语气不善,夹带讥讽,那双凤眼剐了一眼他们。 而恰这时,刚被皇帝宣见完的越九溪正款款地走出殿中。 看见鸾驾在前的皇贵妃时,他面带微笑,作揖一下,道:“皇贵妃娘娘。” “本宫可经受不住清王殿下的大礼。” “娘娘言重。”越九溪始终不失礼仪,不过这在皇贵妃眼中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她的寒儿名声尽失,也令陛下生厌,平白地让他讨了便宜。 “言重!”皇贵妃冷笑一声,扫视着他,“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越九溪不答。 旁边的侍卫倒是一头冷汗了,就怕这位皇贵妃闹起来,不可收拾,毕竟是陛下亲自吩咐的,除非他见谁,否则谁也不见。 还好,就在这时,皇帝身边的李大监一手拿着拂尘走了出来。“娘娘来到,奴才李福有失远迎!” 皇贵妃怒哼了一声,“本宫可不敢,不是李大监想什么人见陛下,就什么人见陛下了。” 夹枪带棍的一番话,说得沉稳的李大监都额头生了汗珠,生怕被“拉帮结派”了。“娘娘莫气,陛下怕病气过给娘娘,说是过几日再见娘娘呢。” 皇贵妃闻言,盯着李大监看了一会儿,怀疑地道:“李福,你不会和清王一起蒙骗本宫吧?” -- 第134页 李大监立即就要跪了下来,“娘娘,奴才小命一条,哪敢冒犯啊。” “最好是这样。”皇贵妃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越九溪,然后面无表情地带着依仗摆驾回宫了。 “清王殿下,娘娘并非有意,殿下前往别放在心上。”这位李大监忽而饶有深意地说着。 越九溪扶他起来,语气郑重:“李大监都说了,本王自然不会当真。” 当初便是有李大监的安排,他和定国公运作了一番,就成功地从民间回到了皇朝,自然这位李大监并不是什么贪婪之人,更能说是一位极忠义之人,当年太子妃曾经救了他一命,如今是还到越九溪身上。 他也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在先下这么混乱的时候,皇帝也只把他留下了身边。 李大监会帮他,当然他也不会背叛皇帝。只是皇贵妃若是作乱,怕是会不得善终了。皇帝年轻时留下了诸多病根,怕是过不了多少日子了,不见皇贵妃,恰恰是宠爱她,最后还想给她运作一番。 可惜,越九溪知道,皇贵妃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弃。 她一向最是心胸狭隘,傲慢桀骜,怎会容忍一个民间的皇子踏在她的头上。 越九溪唇瓣泛着一丝凉凉的笑意。 李大监想了想,叹息一声,还是说:“殿下,陛下这些年来……一直很不容易啊。” “本王知道。”只是撩下的眼皮,却很凉薄。可他那早逝的母后难道就容易了。宠妾灭妻,招惹祸端,他静而不发,不过是为了一网打尽。 离开皇宫后,又去了兵部一趟,和定国公聊了一些事后,定国公忽而说起了年轻时候的魏云锦。陷入往事当中的定国公,这个在朝堂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凛然无畏的男人说起先皇后的事情却眼圈泛红。 定国公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身体转了一下,收拾了一下神态,才对他说:“你母后最爱吃桂花蜜,府里每年都酿了,一会儿带着回去,知道你不爱吃,给萝儿尝尝。” “好。”越九溪声音微哑,应了下来。 他只见了先皇后的画像,那一身凤袍凛然威严,挂在皇帝寝殿的墙上。实在无法想象地出来,她会是他的娘亲,年少时会那么顽皮。若是当年没有发生江王谋逆之事,是不是他也会在承欢膝下,在娘亲的爱护下长大? 定国公忽而想起了什么,“淮儿,你如今是不是……和萝儿在一起了?” 越九溪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舅舅,我……” 定国公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舅舅知晓,舅舅不是那种乱打鸳鸯的人。” “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知道你们有分寸。” 越九溪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很少和定国公剖析心意,可是在他的眼中,这四年来,定国公早已是他的亲人,他对自己的照顾可说是再造之恩。 他也不想因为萝儿的事,和舅舅生了缝隙。 “舅舅,我知晓。” 定国公叹息了一声,“皇上的身体近来愈发不行了,你行事小心,皇贵妃现在还没搞出动静,怕是还有后计。” 定国公又说了好几句话,才放他离开。 越九溪带着桂花蜜回到了王府之中,脑海里却浮现着那张先皇后的画像。 那是他的娘亲。从前,他总觉得她离他太远了,这些年,每每回到定国公府中,听到老人们说起她,她的形象才越来越鲜活地出现在他的心中。 小时候,他就知道,他是被人收养的。后来他的两对养父养母都因他而死,他被送回了慈幼堂,每每在深夜,再被欺负了,都会想,他的娘亲呢。她怎么还不来找他啊。 后来,一天一天地长大,他不再是幼稚的孩童,他的命那么不详,也许就是被娘亲扔了的。他再也不想娘亲了。 好好地活着,就是他一天一天的心愿。 再后来,他遇见了青姐姐。偶尔也会幻想,他的娘亲会不会像青姐姐这样温柔美丽。后来,他对青姐姐生了爱慕之心后,就抛之于脑后了。 来到定国公府,知道那些过往后,他才知晓,他是娘亲拼命也要生下的孩子。 在他还没出生之前,娘亲就给他准备了好多礼物。她取了一个小名,肉包儿。据说是她从前不喜欢吃肉包,喜欢吃甜包子,可是有了他以后,就馋肉包子了。 她不知道他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所以在宫中闲暇的时候,做了好多男孩儿女孩儿的衣衫。 还打算了以后如何教育他。 可惜,也许他年少时真的命运多舛。不信命,为何从小他身边的人没有善终。他的侧脸轮廓在黄昏之中有些黯淡阴沉。 第65章 依偎 走进庑廊时, 天色黄昏之中夹杂着阴暗的夜色,挂在廊下的黄鹂雀鸟都已经被收起了,一条路上只有香桂蕊黄, 荷塘叶枯, 水声潺潺。 越九溪手里提着水晶罐子装着的一罐桂花蜜,走进了清梦堂。 恰时清梦堂里,青萝正坐在绣墩上描花样子,天气凉了, 秋风吹着发丝, 凉丝丝的, 十分清爽。霜儿拿着一柄美人团扇在旁边轻轻扇着风,一边瞧着青萝手上的花样子。 “殿下——”猛然抬头, 瞧见了走到了门边的峻拔高挺的年轻男人时, 霜儿喜滋滋地喊了一声。 青萝手上动作也是一停,白皙的指尖捻着针, 脸上如春华潋滟绽放笑意。 -- 第135页 只是隐隐却从他那平静的脸色之中察觉到了一丝低沉和难受,他当时应了霜儿一声, 然后说:“青姐姐,这是定国公送的桂花蜜, 让你尝尝。” 每年青萝都会收到桂花蜜, 不过她想起了义母曾经对她说过, 至今定国公府还在酿桂花蜜,其实是对先皇后的一种纪念。 难道……是在伤心纪念死去的先皇后,也便是小溪的娘亲? 青萝把手上的绣花样子递给霜儿, 然后亲自从他手上去接下那桂花蜜。她的手柔和滑腻从他手上拿走那被水晶罐映衬出一坛鎏金摇曳般的金丝, 在烛火下美艳华丽极了。年轻男人还没来得及感受那滑腻轻柔的手感, 一触即逝, 很快他又听见她说:“真是极好的桂花蜜啊,今年也义父义母又送来了啊。” 她脸上对他泛起一个调皮的笑容,“小溪,一会便在我这里用饭吧,饭后我拿这桂花蜜给你一个惊喜。” 越九溪也好久没有吃她做的饭了,自然是点头,还道:“随便几道便好,别累着自己。” 青萝汗,不过这秋天,天气一天变化大,人的确是没什么食欲,所以她便做得也很简单,凉盘热盘汤盘各一,再加一碗碧玉粳米饭,虽说她是做饭,不过越九溪在旁边倒是光明正大地打起了下手,霜儿则是机灵地把侍女们都引开了,留给他们一个二人空间。 用完饭后,乘凉时,霜儿又把刚才青萝亲自做好了放在井里冰镇过的桂花藕粉给端了上来。“殿下,郡主,桂花藕粉来了。” 越九溪眸光瞧了一眼那泛着粉橘色的桂花藕粉,碗壁丝丝地冒着凉气,水露往下低落,一看胃口就特别好。 青萝拿起调羹,对他笑:“之前做的藕粉还有剩,正好送来了桂花蜜,可谓是绝配,就简单地做了,你也陪我一起尝尝。” “原来这就是萝儿给我的惊喜。”越九溪也饶有趣味地说着。 桂花蜜清甜的香气和那凉气冲入鼻端,和谐地化作了丝丝甜气。 越九溪拿起调羹舀了一口,Q弹软糯,晶莹剔透,里面还有一小朵可爱的桂蕊,他搁进嘴里,凉丝丝的,软弹弹的,入嘴清甜滑腻,一抿就化了。 “好吃。” 青萝吃得眉头都扬开了,桃花眼上翘如月牙儿的弧度,红唇娇嫩欲滴的。 那一瞬间,所有的沉郁就被身畔的她一扫而去,她眉眼弯弯,她笑靥春华之浓,温暖了他胸腔里每一个寂寞的角落。 “嗯。”他也认同地应了一声。 不过青萝又不是没长眼睛,这些天来,他们见面得太少了,今晚反而可以说是难得。本就在情浓的最初,她自然也会格外地在意他的一切,在他吃着那桂花藕粉的时候,她说了出来。 “小溪,你今晚怎么了?”她的侧影在烛火下勾勒出窈窕的曲线,眉眼都是对他的关怀,脉脉含情,即使她本人都未发觉。越九溪也没想到,自己明明掩饰得那么好,却还是被眼前的人察觉出了。 “舅舅……和我说起了先皇后。”他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些生涩地称呼着他的生母,像是羞怯,更多是不习惯。“萝儿,听说她并不是京城之中那种典型贵女,而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喜欢舞刀弄棍,曾经还和舅舅一起去边关剿灭敌人。” 青萝知道,这个时候她只需要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便是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眉眼格外动容,矜贵姿容都温柔明朗,仿若一轮璀璨的太阳,语气不缓不慢。 轮廓俊美无俦,美如冠玉。 他说:“小时候,总是在想,为什么别人家都有娘亲,唯独我没有,后来我被收养了,有了义母,再也不羡慕了。你知道,我从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后来……他们去了。又后来,爷爷收养了我,我再也没想过我还有娘亲。” “青姐姐,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他忽而一笑,眉廓之间有些落寞。 “先皇后一定是特别好的一个娘亲,不然怎么生出小溪你这么好的人。”越九溪瞧到青萝振振有词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青姐姐这算不算是情人眼中出西施?” 本是安慰他,反而被他占了便宜,青萝别了他一眼。“算吧。” 她鼓鼓囊囊地说了一句,玉容也敛了一丝桃花般的霞红。 “遇见了青姐姐,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他嗓音低沉,潺潺如溪水般,沁人心脾。一时之间,青萝都不知道是她在安慰他,还是他在安慰她了。不过这一句情话,青萝很喜欢。 她低缓了语气,对他说:“小溪,你娘亲若是还在,也一定和我一样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 四目相对,缱绻深情款款流动,这一次,青萝不再像以往那样畏惧亦或是抵制,她唇角含着清甜笑意直面着他。 桌下两双手不知何时交叠合握,来自彼此掌心的温度灼热如浓浓的恋情。 越九溪忽而歉意地说:“近来因为皇宫的事,太忙了,无法顾忌到萝儿你……” “你尽管忙,我也有我要忙的事情。不过……”青萝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无论再如何忙,一定要注意关心自己的身体,莫要累着了。” 越九溪心中涌动暖流,“萝儿,你也是。” 他握紧了她的手。 朝堂之上的事情,青萝并不知道多少,不过近来皇帝身体病重,定有人投鼠忌器。她也担心,一直走在前边,深为皇帝信赖的越九溪会被众人仇视。 -- 第136页 想起原书中的小反派,如今成长成这样一个为国为民、位高权重的清王殿下,有时就是她也有些恍惚。 不过,书中始终是书中,她所在的已经是真实的现实。那些不幸都已经过去了,她想,小溪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 皇宫之中,后宫最华美的宫殿,朝雾宫中,丰腴的贵妇烦躁地在乌砖上走来走去,恨不能把这厚实的乌砖都踩出一个脚印来。 宫殿之中,侍女们都噤若寒蝉地俯头跪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恼了这位脾气不太好的皇贵妃娘娘。 “人都死了嘛,到现在还没一个消息!” 脚步哒哒,随即是她的心腹宫人终于揽过珠帘翠幕走了进来。“娘娘~奴婢已经从李大监哪儿说了好几通!” 皇贵妃看见她时,美艳的脸蛋上那些难看的脸色才终于减少了一些。她着急地问:“怎么说?” 她都快大半个月皇帝一面都没见到了,现在前朝上有越九溪把持,若是她不能在后宫占据皇帝的宠爱,恐怕爱衰宠驰,她的皇儿慕寒届时岂不是会清王镇压? 不行,那个民间来的孩子怎么能占据皇位。皇帝一定是被他糊弄了。说什么,她也要再见到皇帝一面! 心腹宫人被她那凤眼一盯,欲言又止,却也说出:“娘娘,李大监说是他已经再三和陛下说了,可是陛下他……” 皇贵妃眼神活像吃人一样,“陛下不愿意见本宫?岂有此理!一定是李福那贱人在欺上瞒下!” 心腹宫人被她这一声也吓住了,顿时后背有汗流下,她忍不住说:“那奴婢再去守着?” 皇贵妃神容焦急,也怕皇帝是真的不愿意见她,当即挥了挥衣袖,“快去,没有好消息,你也不必回来了。” 宫人瑟瑟发抖。 再说乾坤殿中,那浓浓的药气便是上等的白梅檀香都盖不住的刺鼻苦涩。大龙床帐上,脸色略微舒缓的皇帝在李大监的服侍下喝完了一碗药汤,咬着话梅压了压嘴里的味道,似乎是喝完了这碗药汤后,他自己也觉得身体好多了。 御医给他把脉过后,也说是中风迹象已经消退,静养些时日便可。 “李福,最近后宫中如何啊?”自己的身体终于好了,也有心想起了皇贵妃。 李福喳了一声,弯着腰轻声地讲起:“后宫有皇贵妃娘娘治理,一切顺畅。只是娘娘啊,这大半个月来一直念着陛下您,早上的时候还着人来问候。” 皇帝眼角一撇,李福便给旁边的侍女使了一个眼神,把那湘妃竹帘给拉起来,散散殿里这浓浓的药气。 “她还真是闲不住。”皇帝脸色不大好。他住进这乾坤殿养病时,就已经吩咐过了,除非他召见,否则任何人都不得过多询问。毕竟中风也不是什么好事,一想到今年发生过这些事情,皇帝就觉得他们皇室是不是有妖邪,否则这么一年快到尾巴了,不是这个脑子昏了爱情重于家国便是那个宗妇连面子都不要了。 当然了,皇帝更怀疑是他被气着了,这身体才越来越不行的。 到底还是自己宠爱着的人,过了一会儿,皇帝气消了,又开始怀念起解语花般的皇贵妃,想起她那莺啼般娇脆的声音,想起她美艳娇气的撒娇。 “李福,你说说,她让人过来说了什么?” 李福早就知道会这样,面不改色,极其恭敬地道:“听那宫人说是……娘娘想陛下了。奴才也是这么觉得的,娘娘大半个月一面都没见着陛下,心里恐怕也想陛下了。” 皇贵妃荣宠近二十年,俘获圣心,靠得就是她那独到的手段。今上虽不是昏君,可这么一位千姿百媚的美艳人儿念着自己,就连面色也愈发光彩照人,哪里还有病中的样子。 “朕也想她了。” 李福一怔,旋即道:“奴婢看娘娘近日来茶饭不思的,陛下不如宣见娘娘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李福递下了梯子,皇帝本来就想皇贵妃了,当即就颔首。“那就今日下午吧。” “喳。” 第66章 皇贵妃的心机 “娘娘!李大监方才告知了奴婢, 说是陛下让娘娘下午去一趟乾坤殿!”心腹宫人几乎刚和李福说完话,就跑回了朝雾宫中告诉皇贵妃。 皇贵妃欣喜若狂,当即便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恨不得马上收拾花簪步摇、锦衣玉裳就去面君。“陛下当真是这般说的?” 皇贵妃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心头不安,君恩浩荡,雷霆雨露,她这样受尽他的宠爱, 这大半月仍然无法得见, 不仅是她, 就连她的寒儿也一样见不到陛下,只有一个清王慕淮。 清王慕淮……! 她们母子在这后宫前朝之中得意了近二十载, 哪有这几年这般的颓势。 “娘娘……?”心腹宫人见她又站住了没有说话, 见她那张妖艳丰盈的脸蛋上露出了与以往不同的小心紧张,甚至是浓浓的怨气。 再美丽的面容, 保养得再恰当,也无法掩饰皇贵妃已经将近四十的年龄, 也因此那眼角的鱼尾纹都漏了出来,越发显得疲倦和狰狞。 “慢着。”皇贵妃让人端来葡萄纹的宝镜, 当照见那在等待当中变得怨气且疲倦的五官后, 她用力地一把就把那宝镜摔落在地毯上。 侍候的宫女动都不敢一动, 跪伏在地上,“娘娘饶命。” 皇贵妃看到宫女鲜妍的面皮,凤眼里罩着两团鬼火。“滚——” -- 第137页 近来皇贵妃的脾气犹来大, 就是心腹宫人也是挺着脸, 小声上前:“娘娘, 近日奴婢新得了保养的法子, 保管晚些时候娘娘去见陛下时艳光照人。” 皇贵妃惊疑不定地道:“真有?” 心腹宫人立即便让人上了妆奁,为皇贵妃梳妆。 素手先洗了一张白色蜡纸做的面膜,皇贵妃一瞧,便知这是那碧玉妆出来的东西,这几年在京城之中尤为火热,是深宅之中的贵妇们的所爱。不过,只要一想起这东西出自安庆郡主青萝之手,皇贵妃便没有好气。 “娘娘,奴婢听贵妇们说过这张深海珍珠面膜,贴用以后可令人焕发光彩。” “娘娘最近为了陛下的事,累着了,想必用了些保养之物,定然会让陛下眼睛都离不开娘娘。” 皇贵妃被她哄得心情渐渐地好了起来。 心腹宫人松了一口气,花了半个时辰保养了皮肤,待上了那碧玉妆最顶级的胭脂水粉后,皇贵妃娘娘又恢复成了以往玉软花柔、国色天香的十足美貌。华丽宫裙云锦拖曳,华髻高高珠围翠绕,红宝石的头面装饰得尤为华美雍容,凤眼凛然,红唇妖娆,体态丰盈恰好显露出让人呼吸一紧的玲珑曲线。 皇贵妃站在镜子前,满意极了,“这青萝别的不行,捣鼓这些玩意儿倒是灵巧。” 心腹宫人噤声没有应答,毕竟她家娘娘早就想动一动青萝了,只是这些年每一次都有清王护着,大家硬是看着碧玉妆越来越壮大,也只能看着吃不着,馋着。 皇贵妃没听见她答话,也没大理会,这个在她心里面没有什么比见皇帝更重要了,且如何固宠,让皇帝忘记了上半年发生的那些讨厌的事情,在她脑海里不断地滑过。 她能够受宠这么多年,当然不会是光凭着这张脸,再美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孩的鲜妍,靠的自然是魅上的手段,投其所好,床帏之中便是再大丈夫也会受用无比。 可是大半个月没见皇帝,皇贵妃也怕皇帝对这个已经彻底地淡了。 因而在凤驾仪仗前往乾坤殿时,便对身边的心腹宫女说:“上前次的药还不错,今儿带些过去。” 心腹宫人惊骇,不由地道:“娘娘,皇上不才病愈……” 皇贵妃懒洋洋地打量了她一眼,“皇上这时候更应该好好地享受一番,说不定什么病都好了。” 她话语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警告,心腹宫人哪敢再辩驳一句,“那娘娘,带上春心不老,届时烧一支……?” 皇贵妃皱眉,不过想了一下,皇帝将将病愈,春心不老的药效也没有那么强烈,用来助兴也还不错。 也就没说什么了。 李大监毕恭毕敬地把皇贵妃迎进了乾坤殿中,皇贵妃冷艳高贵地瞥了他一眼,“李大监近来可真是想见上一面都难啊。” “奴才忙着侍奉陛下,先下有娘娘来了,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李福说得一个滴水不漏,让人寻不到错处。 皇贵妃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了。 只是她身边的心腹宫女跟着走进去时,李大监眉头紧了一下,正欲说上一声,可对上皇贵妃那十足骄矜的姿态,想了想,还是不说了。他这老骨头可受不起皇贵妃的折腾,万一得罪了她,指不定背后如何被整。 那心腹宫女也松了一口气。 甭管皇贵妃在别人面前是如何的骄矜,带一入寝殿之中就柔柔地唤:“三郎——” 皇帝方才喝了一碗安神茶,听到皇贵妃的娇声,那神情有些清白的脸庞上带上了一抹欢喜。“雾儿。” 皇贵妃容颜华艳,眼边恰时坠着珠泪,美得活气,不似人间之人。她娇弱地就要跪下来行礼,皇帝已经快前一步抢先把她扶了起来。皇贵妃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只不过那檀香也压不下的药气还是让她脸色不太好看。 好在皇帝并未注意到这点,忍不住道:“都这么大人了,还在撒娇,让人看了笑话。” 皇贵妃嘤咛一声,红唇轻扬,倨傲地道:“皇上,谁敢看我的笑话啊。” 皇帝哈哈大笑。 “皇上,您这大半个月在这乾坤殿中,叫我真是茶饭不思。” 皇帝怀疑地看着容光照人的皇贵妃,笑了笑,两人说了一会体己话,皇贵妃亲密地躺在他的臂膀之中,真当是回到了往日的时光。 屏风后面,心腹宫女接收到皇贵妃的眼神后,从袖子中拿出那只长线香“春心不老”点了起来。 春心不老香气本是很浓,可在这乾坤殿满殿的檀香中竟然一点也不突出了。 而此时怀中千娇百媚的皇贵妃媚眼如丝勾着皇帝,“皇上。” 几十年相处,皇帝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况且,素了大半个月,不知为何,忽而他的心里也跟着痒痒的。 等李大监要进来禀告事情时,就听到了干事的声音,且还尤为激烈,女人的声音勾魂交缠,男人也闷哼着,一片水声潺潺,听得他这个无根之人也面红耳赤。 “简直是乱来啊。”李大监也没想到皇贵妃都快四十岁的人,还这么不正经,缠着病愈的皇帝逞鱼水之欢。 李大监又问道了淡淡的不属于这乾坤殿的香气,正欲细问,就见皇贵妃身边的心腹宫人已经走了过来。 “李大监。”她行了一个礼。 李大监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 第138页 心腹宫人道:‘李大监,咱们还是出去一会儿,若打扰了陛下和娘娘……’ 李大监闻言脸色就黑了,当即拂尘一挥,“杂家知晓。” 李大监离开后,那心腹宫人才松了一口气。 黄昏时,李大监进去了一趟,见着皇上气色还好,甚至很红润,皇贵妃就依偎在他怀里给他喂着葡萄。 他也就没当一回事,只是鼻子里嗅着那点香气,走出宫殿前也眼角瞧到了金熏炉里一点很薄的香灰。 一连几日,皇贵妃都每日下午必来,皇帝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赏赐了不知多少礼物到朝雾宫中。这后宫的消息,前朝最是灵通,一下就发觉了这方向,连带对大理寺的昭王殿下也都放足了态度。毕竟,只要皇贵妃不倒,后面的事谁又知道怎么变化呢。毕竟,皇帝还不到五十岁呢,还年轻着。 皇贵妃这几日尝到了新鲜,对药是越来越依赖了。可她还觉得远远不够,就连在床上,皇帝也始终还是没有被她吹动耳边风。 她咬咬牙,忍不住了,对那心腹宫女说:“本宫知道,你那里还有比春心不老更好的东西,今儿给本宫用上。” 心腹宫女额头都被吓出来了汗珠,“娘娘,云茵梦实在……陛下恐怕受不了。” 皇贵妃嘲笑一声,“哪有受不了的,这些年不是越来越猛了。” “嗯?”威严一出,心腹宫女也不敢有二话了。 连日来乾坤殿里一片乌烟瘴气,李大监见皇上气血还算好,自当是御女之术安慰圣体,虽然心中觉得不好,却也不敢多说。 只是,就在那夜,乾坤殿里麝香浓得连檀香都压不住,一种奇妙的香气勾魂摄魄地挤入了整个寝殿。龙床之上,还在活动的皇帝一双眼睛都红了赤了,还一直在冲刺。皇贵妃叫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娇媚。 就在钟楼响起一声鼓声的时候,忽而坐在上面的皇帝脸色变得枯黑了起来,忽而惨叫了一声,就倒了在贵妃丰盈的高峰之上。 皇贵妃也被吓坏了。 “啊——” 等到李大监发觉了不对劲,跑进来时,皇帝已经几乎奄奄一息。皇贵妃一张浓艳的脸蛋此刻也都是泪水,爬伏在皇帝身上。 “陛下,陛下——” 李大监看着皇帝那骷髅般憔悴黑漆的脸色,心里立即就不好了,当即让人扶开贵妃,亲自把脉,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一脚踏进鬼门关的皇帝给救了下来。 后来御医急急赶到,发觉竟然是用药所致。 御医和李大监纷纷看向花容失色的皇贵妃,脸色也是一白,没想到竟然扯进这一桩皇家丑事当中。 第67章 摄政王 李大监当即抓了那在乾坤殿燃着药的宫女寸心, 押到刑罚司几棍下去,还死咬着牙不说,最终是李大监从她在朝雾宫的房间里搜到了证物。证物俱在, 她终于不再紧咬牙关, 全部都暴、露了出来。只是死都不承认,就说是自己要做的。 不过在做的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她在包庇皇贵妃啊。 李大监虽不敢动皇贵妃,但也不会让皇贵妃走出这乾坤殿。直到后半夜, 皇帝被御医用百年人参吊醒了, 脸色却实在黑败。 李大监虽然不忍, 却还是从实禀告,“皇上, 皇贵妃娘娘在香炉里用了极为霸道淫、邪的药。” 躺着的皇帝脸上出现了一个失望且愤怒的神情, 他青黑色的眼皮连撩起都很难,更别说一句话了, 他只是挥挥手。 常年在他身边的李大监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上是让奴才把皇贵妃留在这里?” 皇帝眼皮睁开,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李大监眼看皇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应该就是皇贵妃气着了,不由道:“皇上, 还需您保重圣体啊, 否则可就真的乱了。” 李大监安慰得皇帝睡下以后, 就听到偏殿的声音闹腾不已,那正是他请皇贵妃暂时客居的地方。 这一夜宫中发生的事情,消息灵通的王爷皇子们早已接到了宫中眼线的禀告, 一个一个都已经入宫了。 李大监身边的小太监急着过来说了。 李大监闻言也是一头的汗水, 踱步来踱步去, 最终还是招来身边的心腹, 压低了声音说:“去找清王殿下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请他把诸位皇子和王爷都稳定住。” 心腹也知道今夜必将是一个难关,得到李大监的话后,就立即跑去了。 越九溪大半夜地入宫,他权势在身,威严逼人,被就是这些皇子王爷畏惧的对象,一下就镇住了诸皇子。“大半夜的,各位王爷闯入宫中,就不怕父皇治罪?” 皇子之中也有莽撞的,杵着脖子硬声道:“清王殿下不也入宫了!” 越九溪背手而站,狭长如墨的眼睛越过人群落在说话人的身上,如恶兽般凛冽迅猛,那人被这可怕的眸光吓得后退了几步。 可是其他皇子都纷纷将视线聚集在他的身上。 “本王何时要进宫了?只是不愿各位皇兄皇弟们受了小人的蹿使,后悔不及。” 没有皇帝的吩咐,硬闯皇庭,一旦皇帝知道了,肯定轻饶不了他们。想通了这一点后,众人也是大汗,他们到底没有越九溪那么清楚事情的经过,这时候被他一说,心里都已经在打退堂鼓了。都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来得最晚的昭王站在春熙门前,仍然还不离去。 -- 第139页 他盯着越九溪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母妃的宫人不久前急急传信给他,言说皇贵妃不仅迟迟未归朝雾宫,且身边的人一个也没回来,要知道近日来,皇贵妃可是日日都在乾坤殿中。想也能想到,定然是乾坤殿中的皇帝又病发了。 昭王看出了越九溪的意图,分明就是不愿意他们到乾坤殿,那乾坤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他猜中了又怎样,越九溪看着这位无论何时总是矜贵高傲得不理凡尘的大皇兄,唇角抿着些讥嘲的笑意。 “大皇兄真的想知道?” 头一次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昭王觉得别扭,寒毛都耸起了,“你真的愿意说?” 越九溪眉峰一挑,“说笑的,大皇兄,本王和你一样,也是刚刚急急忙忙地从王府赶到,能知道什么?” 昭王道:“你在逗本王?” 他怒而拂袖,都懒得和越九溪多说一句话,上了马车,找门路去了。 越九溪点漆目遥看,脸上没什么神情,陈王已经走了过来,“淮哥。” “你也来了。” 陈王失笑,“这不大家都来了,我若是不来,就有些不和群了。” 越九溪:“……” 不过想了想,还是和这位自己交好的皇弟说了一句:“早点回去,这一次的事情前往别掺和。” 他语气虽然不咸不淡,可陈王还是从中听出了非常不寻常的警告。 那就是——乾坤殿中的情况还应该不小。 陈王应承了下来,关心他说:“淮哥,若是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越九溪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随风落下一句“知道”。 陈王看着他的身影,笑了一下,手里又摇着一把扇子,很快也打道回府了。 天明时,皇帝起来了,喝了一碗药汤后,脸色好转了些,话也终于说得出来了。皇帝问身边的李大监,语气绵弱如线,“昨晚有发生什么?” 李大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昨晚殿下们不知从何处听得消息,半夜里纷纷入了宫要来乾坤殿。” “好在清王殿下及时赶到,把诸位殿下都劝了回去。” 皇帝看向他。 李大监惶恐地跪下,“陛下,昨天事发突然,奴才实在没招了,只能请清王过来。” 皇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只能请清王压场面,猛然听到自己身边的人都这么说,他旋即就想起了如今朝堂之上势力纷争,年青一代,的确是以清王执耳。 “快起来。朕、朕知道你一心都在这。” 皇帝咳了一声,李大监拿丝帕抵住,发现那痰里竟然有血丝。 “陛下——”李大监难以置信,手都在颤抖。 皇帝摇摇头,很快又请来了御医看着,御医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只开了贵重的药养着。 就怕大行而去。 皇帝趁着清醒这会儿,赶走了李大监,一个人想了很多事,想了很久。至于想了什么,李大监也不得而知,只知晓到了中午时,皇帝让他去请清王来乾坤殿。 清王在乾坤殿整整待了一个下午,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 只是等他再次走出来时,便是皇帝身边的李大监都无比尊敬着这位清王殿下。 这位清王殿下沉稳笃定,美如冠玉,叫人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在回到了王府以后,趁着秋色满满坠落人间,红枫如火时,他拉着青萝同赏这秋色。他牵着青萝的手,掌心灼热得肌肤都微微发颤。 青萝发觉他的手不知不觉把她的手捏得好紧,可他似乎并没有发觉,眸光落在前方的红枫上边,那双墨玉般的眼眸里都被沾染了那红枫如火的颜色,泛着火热的赤红。 “小溪,有什么心事?” 她潺潺温柔似漫漫流水的声音响起在耳畔,越九溪回眸是她那双眸子带着的浓烈的关心,暖暖地涌进心间。 身边的女子婀娜清姿,抬头望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投入他的怀抱。 薄红的唇瓣似桃花般稠丽,微微抿着,全心全意都在看向他。 他本不该把朝堂之上的烦恼加诸在她的身上,可是他多么怕,手上牵着的那双手在下一瞬间就再也不能执手。 他到底是一个凡夫俗子。 “小溪……?”青萝看得出他的失神,也看到了他脸庞上思绪很重的神情,听到她的再声呼唤后,才站住在白玉阑干前。 他靠近她,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个吻,语气有些哑。“萝儿。” 青萝的脸颊染上了一些微红,“怎么了?” 两人就站在池塘边,有些枫叶被风吹落在水面,秋阳下折射得一池的水都染了漫红。 矜贵优雅的年轻男人倒映在水面上,一双墨眸深沉得叫人难窥真实,“如果我能做皇帝,你觉得如何?” 青萝诧异,也知道他是对她的信任,换一个人也不会这般的直接,她唇瓣微弯,原来是为了这个在踌躇? “做不做皇帝,我们的清王殿下难道就不会实现儿时的承诺,庇佑万民,为他们的福祉而执牛耳?” 青萝从旁边拿着鱼饵往池塘里撒着,纤纤玉指美玉般无暇。 越九溪又听到她说:“小溪,你还记得我亲手写给你的那本秘籍吗?” 越九溪当然记得,那本书上的故事和所记载的思想,是他平生未曾见过的,就连御书房中的帝王策也不会有。 -- 第140页 那君主论过于霸道,却清醒地点醒了他。 就如她身上另外一样仙液,他从不过问,彼此也心有灵犀地当做什么都没有。他知道这是青萝的秘密,眼下她提起,真挚的语气,他心中一团热火燃烧起来。 他望向她的眸光炙热如火焰,只会越来越盛。 “萝儿,你相信我。” “自然,我相信你啊……”青萝正说着,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脊背就被他精壮的手臂牢牢地环住了,透过衣襟温度灼热地贴着肌肤,他就像是只年轻的兽,包裹着她,收敛所有的爪牙,小心翼翼地贴近着她。 “萝儿,我很开心。”他低哑沉磁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激动地微微颤抖着。 嗅着温香软玉,她身上好闻的玉兰花香,在她肩头上。 “撒娇?”青萝眨了眨眼睛。 一瞬就暧昧旖/旎的气氛给冲散了,越九溪哭笑不得,一只手牵住她柔玉般的手腕,另外一只手从她手里拿过鱼饵,一起投喂着池塘里挤过来的锦鲤。 青萝咳了一声,立即解释说:“当初不是你说的吗?你可是说,要让所有贫穷的人家都能够吃饱饭,过得快快乐乐的。百姓安居乐业,外敌不敢侵扰。” 越九溪想起来了,这是很久以前他还年幼时,真正的想法。后来,他怨恨世人,怨恨世界,直到遇见她,他开始爱上了这个世界。 “嗯。”他只是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 看着她的笑颜。 他知道,他一定会做到的。无论过去他有多么仇视这个世界,可是因为她的存在,一切变得那么美好。 这是他们脚踏实地的土地,也是他和她唯一牵系的链接。 群臣消息灵通,还在琢磨这乾坤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在第二日,乾坤殿中养病的皇帝就以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的速度,速速地下了三道震撼朝野的旨意,且是李大监亲自宣旨。 第一条旨意,朕身体多灾多难,无法整理朝政,封清王为摄政王,统领朝政,掌领兵权。 第二条旨意,立储仁王,朕若大行,则由摄政王辅佐太子,十二位诰命大臣从之。 第三条旨意,朕若大行,皇贵妃随朕同去。 这三条旨意一条比一条让人惊骇。 且不说清王被立为摄政王,这大半年来清王一直摄政,大家倒也习惯了,没想到皇帝居然会立十三岁的仁王为储。这么多成年的皇子不立,偏偏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而且还点名摄政王辅佐。各个派系都头疼极了。 第三条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皇帝那么宠爱皇贵妃,就算大行,也该是安排好皇贵妃后半生,怎会特意留一道旨意处理了皇贵妃。 接到旨意的皇贵妃脸色都白了,“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几乎是疯了。 生母被绞杀,对于昭王这样的超品亲王来说亦是噩梦。哪能晓得,这才几天,他们就落到了这种无法挽留的颓势。 不过,聪明的臣子都从里面看出了门道,那就是皇帝病情加重,一定和皇贵妃有关,否则皇帝就不会下这样重的手。 这一次,皇帝怕是真的不行了。世卿勋贵们纷纷摇头,在心中叹息。 果然才大半个月后,皇帝就于乾坤殿中驾崩,临终之前,在他身边的唯有清王和太子以及十二位诰命大臣。 皇帝大行,皇贵妃也随之而去,两位贵人的逝去,让昔日金碧辉煌的皇宫都失去了颜色。 每个角落都缠上了白幡灵花。 上千僧道举行水陆法会。 丧礼是极为漫长繁琐的,身为宗室郡主的青萝也同其他人来到乾坤殿,瞻仰大行皇帝遗容,在丹陛上行殓礼。 她换着白罗裙,一身皆素,云髻只别了一只素雅的珍珠发簪,慢行到殿中时,见到了跪在最前边的年轻男人,他虽跪在灵柩前,可腰杆挺直如松。他身边还同跪着一个约十二岁的孩童,小脸肃穆,还有些婴儿肥,反萌差显得可爱。 青萝就知道,小溪身边的这个孩子,就是帝国未来的皇帝了。 殿中昏沉的香烛纸钱檀香,缭乱地向上盘,进来的宗室约有百人,却无一个人敢发出声音,静寂如同死去。直到后来几位公主前来哭丧,一个年幼的孩童不知所措地安慰着他们。 一道如水静谧又低沉的眸光落在青萝的身上,青萝发觉后,看过去,就对上了年轻男人的眸光。他盯着她看,她露出担忧的眸光时,他反而安慰着她,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 青萝看着好几日没见,越发憔悴瘦削了的年轻男人,一身白色蟠龙银纹宽袍的他,肉眼可见地清瘦了太多。 即便她知道,作为摄政王的他,一定会很累,会很辛苦,可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她在人群中向他轻轻一颔首,让他不必担心自己,尽管去做自己的事。 “皇兄。”小皇帝叫了他一下。越九溪才转过头来,“皇上,怎么了?” 小皇帝很依赖他,拎着他的衣角,小声地说:“皇兄,以后你会帮我吗?” 小皇帝被越九溪看得有些心虚,心里满满地失望时,忽而听到他淡淡地说:“自然,皇上是君,本王是臣,臣子自然会扶持陛下。” 面前气度森严,矜贵清雅的越九溪让没有安全感的小皇帝慢慢地放下心来。 -- 第141页 这些时日,身边黄门侍从们都在说,清王一定有逾越之心,可是小皇帝看着眼前的越九溪,想起先帝临走前单独对他说的话。 他觉得,才不是呢。当初先帝问过清王,愿不愿意继承储君之位,却被拒绝。 如果清皇兄真的想做皇帝,为什么拒绝。十二岁的孩童当然不会知道,可在皇家中的小皇帝却无比清楚。 “皇兄。”小皇帝鼓起勇气,“我一定会做个好皇帝的。” 越九溪唇瓣露出一丝和这悲壮灵堂不合适的笑意。“皇上,那臣便等着。” 两人同时看向那棺椁,烛火摇曳,奴婢们的哭声越来越悲切,更像是哭过去。 当新的时代已经来临。 第68章 小皇帝 近来攀附的贵妇小姐们都纷纷找机会见青萝, 可青萝哪里不知道她们的目的是已经成为了摄政王的越九溪。 刚开始还陪一下,后来干脆闭门不见客了。 她偶尔走上街,都能从市井当中听到物议纷纷, 摄政王铁血手腕压下诸位野心勃勃的皇子, 更是血洗朝堂诸位乱臣。 这本是扶持小皇帝,一手抓住政权,可是被有心人一传,都说摄政王有二人, 为人残暴冷酷, 声名狼藉。 青萝听了都皱眉。 小溪是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作为朝臣怎么可能清纯得像一张白纸,可是他的抱负。自从先帝驾崩以后, 他每日忙于朝政, 辅佐小皇帝,顺便处理逆臣, 一个人顶三个人,眼皮下都泛着青黑, 清减了许多。 他们如今情浓,可每一次见面他都对她露出了抱歉的眼神。 青萝心疼他, 可又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在你眼中, 我会是这样使小性子的女子?” 他拥住她,炙热体温融入她的身体,便听得他轻叹, 声音喑哑。“我恨不得你能使使小性子呢。” 她红艳艳的唇瓣犹在眼前, 那么近, 待人采撷。清艳无双的脸蛋上在他说出这句话时, 索然失笑,脸颊生动着小小的酒窝。 他抵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拖入怀中,再难以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她眼睛微眯,却配合着他深入这个吻。 呼吸颤动,升温。她精致的眉目宛若桃花般红得艳丽,妖冶,被催熟般地呼吸,更让他血脉喷张,跟着动作更加大胆起来。 周围的温度也高涨了起来。 好久,他作乱的手被浑身软成水的青萝抓住,声线清冷又娇软,几许魅色撩人。脸红得欲滴,“小溪……” 年轻男人如虎狼盯着她,被她这一唤,又停了下来。 他知道她顾忌着外边。 不过啊,他就喜欢这样逗她。 他凑到她耳边,含着笑语粘稠欲/望,“放心没人。” 她哪里是说这个! “你最近都没好好休息。”她靡丽白皙的手指擦过他的眼皮,眼尾,眼下,触感清冷,却反而把他心底最深的欲望给勾了出来,激起血液深处的渴望。 他陶醉地嗅着她身上那香甜的气息,肺腑都是为之一新,连日来的疲倦好似也得到了缓解。 他笑声清朗明澈,“萝儿是在担心我啊。” 青萝手下用力地捏了他一下,“你说呢。” “疼疼疼,青姐姐就饶我这回吧。”不是众人面前皇家气派威严无比的摄政王殿下,在她的面前,就仅仅是个多情的情人,手臂拖着她,体热传达到她的身上,她躺在他的胸前,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是踌躇好久,一句也未曾说出来。 “小溪……”再抬首,仰头看见顶上人漆黑细长的睫毛低垂,眼底泛着淡青色的一双眼睛已经阖上了。嘴角也上弯着,紧紧地环着怀中的人儿,心满意足地彻底在连日来的疲倦里坠入了甜蜜梦乡。 青萝不敢动,生怕他醒了。依偎在他怀里,这秋日惹人困眠,慢慢地,她也撑不住地跟着他坠入梦乡。 等她再次醒来,身体下是柔软的织锦团花被褥,金丝满绣海棠的幔帐半挽着,她坐起身来,想起午后时,她明明在小溪的怀里。 她脸色微红,娇滴滴的。她怎么就也跟着睡了过去,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收拾了一下,走出了寝殿,就看见了坐在堂屋外的霜儿。 “霜儿,小溪他……走了?” “青姑娘,你醒了啊。”霜儿笑着点头,说:“王爷临走之前,命我等青姑娘醒了说,他啊继续去忙了。” 霜儿想起越九溪离开时的肃穆沉重,嘟囔着说:“自从殿下成为摄政王后是愈来愈忙了,就连晚膳也不能陪姑娘吃呢。” “哎呀,姑娘你刚睡醒,怎么脸这么红扑扑的?” 青萝双手抚摸着有些发烫的脸,“有吗?” 小丫头定定有词,“是的啊!是不是太热了。” 青萝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霜儿望着艳光照人的自家姑娘,眉眼之间有抹动人难以言说的娇媚,嘻嘻一笑。 青萝看着偷笑的霜儿,头疼得紧。 不过一想起小溪,嘴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 她担心他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又变成了昔日十里街青宅里面那个青姑娘,每日想破了脑子,做出好吃的饭菜。当然了,她手中的灵液也多用在这上面,灵液可以强身健体,蕴养心血。于是摄政王府每日都飘香,青萝的羹汤可是光让人闻起来都咽口水的美味。 -- 第142页 担心他回来得晚了,会凉了饭菜,所以青萝特意从王府里库房里挑出了一个宝贝,就像现在的保温盒一样,是西域小国进贡的礼物,卖相很精致美丽,番莲花纹金镶红宝石的食盒。盛好了饭菜放在里面,约定而成的,每到了时辰,越九溪身边的扈从长安就会亲自来拿,无论他是在兵部,还是在城外,亦是在别的地方,都能送得到。 每一次,掀开食盒,端出饭菜,长安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真香啊,把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偏偏摄政王还特别优雅细嚼慢咽地吃得一个赶紧,连一口汤都不给她留。 长安怨念的目光,越九溪当做没看见。 萝儿做的饭菜,他当然会一口也不会给别人吃的。 越九溪吃完后,之前忙碌的疲倦都肉眼可见地减少了,他拿着丝帕擦着嘴角,无比清楚地知道,青姐姐一定又在这里面放了那种能够让人振奋精神的仙液。 他眼中泛着几丝柔波。 “昭王那边有动静吗?”他餍足后,喝着一盏安神茶,漫不经心地问着。 长安也跟着正经起来,把近来在昭王身边安插眼线带来的消息禀告了一通。“昭王自从皇贵妃逝世后,除了大理寺和昭王府,连外出都很少,一些别有用心拉拢他的人通通都被婉拒在门外。和昭王妃之间倒是情深意长。” 长安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谁不知道这半年来昭王妃做的那些事,两小夫妻本就快决裂了,没想到孩子生下来以后,反倒是又把昭王笼络进了温柔乡。 越九溪对这等八卦根本不感兴趣。听到昭王很少外出,轻易不和外人会面,心中冷笑一声。昭王应该知晓先帝驾崩一事和皇贵妃有关,与理有亏吧。而他本人把大理寺看管得很严,铁桶一般,生怕自己伸手。 在朝政上,还自持为长兄,凡是他经受的事情都会多看一眼,似乎也和朝中另外一帮看不惯他的臣子一样,生怕他有谋反的心思,这是忌惮,也是监督。倒不管事,只是如一只蚊子似的实在烦人。 长安看着天潢贵胄的殿下沉寂地喝着茶,只好挑着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禀告了,一会儿殿下还要忙着去皇宫一趟。 坐在轿子里时,望着繁华的街道,嘈杂热闹的人声,越九溪忽而想起青萝的话。 百姓安居乐业,幸福安康。 他要做的是远比昭王等流更为重要深远的大事。 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他唇角扯开一个笑容,一会儿到了御书房还得好好敲打一番小皇帝,免得他整日懒懒散散,金娇玉贵的。 于是,整个下午,小皇帝在摄政王严厉的教导下差点魂都散了。 小皇帝:想哭! 越九溪回到王府,已经是深夜了。处理了手头上的事件,他终于从案牍中抬首。 金篆鼎炉里香烟袅袅,暖香莹莹地薰在身上,这是和青萝身边的香一样,他这段时间睡得少,特意从萝儿身边讨来这梨落香,每每闻到这梨落香时,就好似她也陪伴在身边。 他当然很想她。 清梦堂中的卧室,月色入户,窗棂无声地被推开。满绣金丝海棠帐幔里,佳人熟睡,睡态酣红,小脸犹如桃花,嫣色惑人,呼吸浅浅。 他无声悄立幔帐外,透过那丝光亮,瞳眸深情地望着帐中人。 蓦然,佳人红唇微吐,睡梦中喊出他的名字。 “小溪……” 又顷刻皱眉,怏怏不快地含糊地唤了一句。 “小反派。” 这不是越九溪第一次听到这个奇怪的词语了。他无比清楚,萝儿口中的“小反派”就是他,这个一听上就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大抵和外边人说他残暴、冷血的词语差不多,可是经由她忧愁的粉唇说出,带着太多的遗憾叹息,也带着太多的爱意唏嘘。 他知道萝儿身上有很多秘密,不过她不说,越九溪也不愿意逼迫。 只要她还爱着他,这些秘密也算不得什么。 他能够改变自己曾经的命运,也一定能和萝儿相伴白首。 越九溪凝视着帐幔中月色照着的娇美玉容,白日里眉眼的戾气在她的面前俱都化作了脉脉温情。 小皇帝甚是信任摄政王,无论有心人蹿使,也始终不变。更有十二位顾命大臣在,他很清楚,摄政王兄,心中有沟壑,他会帮助自己的。 因此,小皇帝闲了的时候,还时常来到摄政王府蹭吃蹭喝,他生得一副金娇玉贵的白玉团子样,明明脸颊上还有显得稚气的肉肉,却总是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青萝每每见了嘴角都抿了起来,桃花眼里全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小皇帝哼哧,但太喜欢她做的菜了,也很喜欢美人姐姐,所以每次啊,都由着她。 唔,唯一让他不习惯的便是,在朝堂上运筹帷幄、一言九鼎的王兄,在安庆郡主面前温柔小意,每每望见,他都忍不住揉了揉身上是不是也一堆鸡皮疙瘩。 “皇上,怎么了?”青萝倒是不知道他在脑袋大开,见粉雕玉琢的小少年瞧来瞧去的,笑着问他。 小皇帝当然不敢说出真话啦。 光是身边含笑盯着他的王兄就觉得寒飕飕的了。那一种光是用眼神杀他,就让小皇帝怂了。好吧,他特别清楚,王兄一点也不愿意他过来蹭饭。哼,分明就是觉得他打扰了他们,是一个电灯泡。 -- 第143页 “青姐姐,没事啦~”小皇帝在青萝面前特会撒娇。还故意地瘪嘴说,“只是朕想起下午还有王兄的课程。”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青萝看了小少年一眼,狐疑地看向越九溪,难道是小溪的课太累了? 她挑挑眉,无声询问。 越九溪:“……” “皇上不愿意上下午的课?”俊美深沉的男人叹息一声,接着说:“没什么,反正臣改日上也可,只是浪费了备课的时间。” 小皇帝听得脸有点红,又有点心虚地摸着手指。 青萝一听,就明白了小溪的意思了,转头看向小少年,“皇上,还是上上吧。你皇兄连日忙碌,也是好不容易才挤出的时间。” 小皇帝立马就应了下来。“青姐姐说得有道理,朕当然会认真上课,皇兄……” 小皇帝瞥到越九溪脸上狐狸般的笑意时,天灵盖都快炸开了。又又又中计了! 皇兄太狡猾了。 小皇帝郁闷在越九溪眼皮子底下,答:“朕一言九鼎,自然不会辜负皇兄。” 青萝一看,得了,这是在劝学。她嘴角也跟着一翘,瞥了一眼越九溪。越九溪被她这一眼看得眸色都深了深。 若不是小皇帝在,怕是早就要一亲芳泽。 越九溪暗暗想,还是得给小皇帝找点事忙碌起来,否则这难得的假期他也就能单独和萝儿相处了,而不是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 还不知道自己在王兄眼里成为拖油瓶的小皇帝化愤怒为食欲,大口大口地吃着,吃着吃着,眉开眼笑的,太好吃了。 他吃着红烧肉,满嘴都是油,香醇又美味,就是皇宫中的大厨都做不出的美味。 小皇帝偷偷小声地对自家王兄说:“王兄,你什么时候迎娶青姐姐啊,可要抓紧点,不然青姐姐……” 后面半句话他可不敢讲,就被王兄瞪了一眼,冷寒又森森幽幽的。 他吐了吐舌,觉得自己没哪里说错啊。 越九溪淡淡地回他:“放心,你皇嫂迟早会是你皇嫂。” “在说什么啊?”看见他们嘀嘀咕咕的,青萝好奇地问。 “没什么。”一大一小的声音同时响起,彼此对视了一眼。 青萝:“……”哦豁,这还有事情单独瞒着她啊。 她粉唇一勾,凛凛甜美的桃花眼斜睨着他俩。“你们啊……” 深秋百般浓色,也比不上此刻她详怒的秀丽面容,旁边花圃里的木芙蓉开得甚好,璀璨的光线洒落在她身上,波光花影相衬,美人如玉,纤细优雅。 小皇帝偷偷看呆了。心说难怪京城中那么多人都说,安庆郡主才是本朝的第一美人,他偷偷地瞄向自家王兄,也起了鸡皮疙瘩,平日里那么严厉的人,别看外人说什么优雅清冷又矜贵,在小皇帝看来就是两个字:铁血。 可是此刻,王兄眉眼温柔多情,恰似春江水,弯折了腰的柔情,凝视着青姐姐。 果然,王兄非常在意青姐姐啊。 外人说什么王兄是个冷血的人,他才不认为呢。明明王兄就是个别扭的,总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的好皇兄。 小皇帝嘿嘿一笑,觉得再过不了多久自己应该就能赐婚了。 “吃饭吃饭~”他大大咧咧地说着,打断了两人的深情凝望。 青萝瞥了越九溪一眼,让他收敛一点。 越九溪无辜受累,只能在心里想着折磨一下小皇帝。 小皇帝觉得背后凉凉的,总觉得下午上课肯定会受到折磨,他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反正得意一时算一时。 他还很少能够让王兄吃瘪呢。 越九溪心头波澜万丈,全都是因为小皇帝无心插花的一句“迎娶”。 很早很早之前,他就在为这天做准备了。 再过一段时间,等他稳定了朝政,再无后顾之忧时,他会亲自向萝儿表白自己的心意。 他抿着一点笑意,亲手给她剥了一只螃蟹,细致地分开各个部位。 小皇帝眼馋地看着,最终还是算了,太麻烦了。 正是满秋膏肥之际,那螃蟹也只是浅浅蒸熟了,就已经足够美味了。 没那么多心眼的青萝吃得挺欢乐的,眉眼嫣然,对越九溪粲然一笑。 “挺好吃的。” 第69章 订婚 后来朝政稳定下来, 已经是初冬时了,百花凋零,树木枯谢。越九溪终于腾出手, 和她出门约会。青萝哪里不知道他忙, 不过这一次约会的地点,他们去的是却是城外的落仙坡,据闻那儿有梅岭,正值红梅绽放之际, 登上落仙坡便可观赏到一片漫无边际、冰清玉洁的绛红花海。 当然了, 落仙坡所在之处, 是马车无法过去的,所以两人便不行。越九溪身边的侍卫长安和长宁对视一眼, 目露担心, 却被越九溪一眼定在了原地。 “不必。” 他牵起那只素白凝脂的手,温柔无限:“好不容易出来游玩一趟, 你们就别跟着搅兴了。” 长安和长宁没有说话了。 青萝觉得他说话太直接了,不过只是去赏玩梅花而已, 也不需要那样兴师动众。她眼角都已经瞥到不远处的山庄了,落仙坡所在就有个小柳村。 “萝儿, 在想什么呢?” 她头披风兜, 身着兔绒大氅, 便是在这冰天雪地也暖洋洋的,被他牵住的手被他刚健火热的体温也熨帖得极为舒服。 -- 第144页 “没什么,走吧。” 越九溪顺着她的视线望见了梅红里的一片村庄, 牵着她的手, 像照顾一个不会走路的人一样一步一步地扶着她, 也让青萝有些哭笑不得, 紧紧地握了一把他的手,忍不住道:“虽然路不太好走,不过你别小看我啊。” 越九溪理直气壮:“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更要扶着你了。” 青萝瞪了他一眼,却被他一眼望得脸有些红。大白天的,直勾勾地看人。 顺着羊肠小道走下去,大冬天的,乡路上自然不可能有闲人,不过经过村口,青萝肉眼瞥见了挂在农家屋檐下的腊肉腊肠、辣椒玉米,雪里埋着的大白菜、红薯土豆。忍不住笑了,生活还不错嘛。 越九溪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多亏前年青姐姐在海国进贡的植株里野番薯和洋豆,去年我让农司推广开来,很能填饱肚子,而且滋味还不赖,今年很多地方都种上了。有这两样农作物,今冬只要不是懒汉都能吃得饱了。” 青萝笑:“明明是你的功劳,推到我身上作甚,我只是随口说说,若没有你推广,也只是嘴上说说。” “这腊肉腊肠酿得不错。”青萝心情很好地收回视线,就见到哪家门口半掩着门口有个小女孩一双眼睛亮闪闪地偷偷地盯着他们看。 被青萝发现了后,小女孩只好从门里走了出来,“大姐姐!” 青萝朝她招手,“小妹妹。” 小女孩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大姐姐,脸颊都是红扑扑的,活像是红苹果似的。“大姐姐,大哥哥,你们是去落仙坡看梅花的吗?” 青萝摸摸她的脑袋,轻柔地笑:“是啊,你怎么知道?” 小女孩偷偷地瞧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越九溪,咽了咽口水,还是仰起小脸天真地说:“大姐姐,大哥哥,因为很多像你们这样的仙人到了冬天都喜欢去落仙坡啊。村里的大人说,冬天可千万不能随便出门,否则会像……” 说到这里,她小脸一皱,捂住了嘴,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青萝听出了端倪,温婉地问:“怎么了,小妹妹,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我和大哥哥啊,都是好人,你别怕我们。” 越九溪自然是为青萝撑腰,矜贵清冷的容姿,也放低了一些,显得平近易人。 小女孩看看他,又看看青萝,终于鼓起勇气了。“会像……” 可惜她的话很快就被走出来的一个妇人给打断了,“春芽!” 妇人警惕地看着他们,小女孩喊了一声娘,马上就跑了过去,躲在了妇人身后,偷偷地望着青萝。 这妇人三十许,脸上是被风霜镂刻过的痕迹,拉着小女孩,也不看他们,低头地说:“两位贵人,孩子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请贵人饶了我们。” 青萝皱眉,越九溪安慰地拇指按了一下她的手心,青萝看向他,他眼睛泛着春光般的温润,对她点点头,让她把这些事情都交给自己。 “大姐,你放心,我们只是来落仙坡闲游观赏红梅。你的孩子并未冲撞到我们,无需如此拘礼。” 那妇人一眼都不敢抬头看他们,光看他们身上的衣着就知并非常人了,哪里敢惹。 “贵人……是想知道什么?”她犹犹豫豫地说了这么一句。 青萝看了一眼越九溪。 越九溪对她点点头,温和有礼地对那妇人道:“大姐,外面冷,不知能否讨杯热水喝?” 那妇人有些受宠若惊,“贵人若是不嫌弃奴家,自然是可以。” 小女孩已经机灵地把门给推开了,“大姐姐,大哥哥……你们近来烤火啊。” “麻烦大姐。” 屋里泛着暗,屋子不大,家具简陋,里面的老婆婆见儿媳迎进了两位通身气派的贵人,都跟着拘束起来了。 “老婆婆,快请坐。”青萝扶着老婆婆坐下。 老婆婆耳朵不大好,人却很精干,“好好好。” 妇人拿碗盛了瓜子,似乎对自己没有东西招待贵人有些不大好意思。“让贵人见笑了。” “怎么会呢。” 小女孩也拿洗干净的碗倒了两碗热水递给他们,“大哥哥,大姐姐喝水。”篝火照得她笑颜纯真可爱。 “谢谢春芽。” 青萝喝了一口水,拿在手里暖着手。 越九溪没有痕迹地收回视线,也喝了一口热水。 那妇人瞥到这一幕时,心里暖洋洋的,眼角也有些酸涩。于是没等他们问,就自己开口了,“刚才贵人问的,咱们可不敢轻易向人说,贵人知道这大冬天为什么人人都关着门啊。” “就是咱们这落仙坡的那片梅岭,一到了这个季节梅花一盛开,京城里的大官贵人们都会过来,说是赏梅……” 妇人顿了一下,“每一次都闹得鸡犬不宁的,没个人赶出门,县里也不敢管,咱们这些老百姓啊,更加不敢乱跑了。前不久……” 小女孩已经抢先说了:“住在村尾的力哥儿,被他们哄着到冰河上钓鱼,差点掉进冰窟窿里!” 妇人瞪了一眼抢话的小女孩。“你这丫头。” 小女孩眨眨眼睛,“娘,我说错了吗?” 妇人就无话可说了,只是叹息一声。 “他们真的如此目无法纪?”就是青萝也能感觉得到越九溪说这句话是冰寒冷漠的。 待小女孩说得越来越多后,他的脸色都黑了下来。 -- 第145页 就在京城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敢做这些小动作,真当他这个摄政王是死的啊。 青萝在心里叹息一声,其实也不能说是这些贵族胆子大,就算小溪治下多么严明,这也不过先帝去了的第三个月,大多数贵族还没从过去醉生梦死的时代里醒来。 从小女孩家里走出来时,越九溪沉默得让青萝都有些担心。 “小溪……?” 大大的手掌裹挟着她的手掌,掌心灼热,他忽而开口:“青姐姐,是不是我还不够严明?” 青萝怕他钻牛角尖,紧紧地牵着他的手,告诉他:“昔日有个帝王热爱给贪官扒皮,可也不见得贪官少了几位。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以后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他眼角的红慢慢地褪去,他点点头,转而又笑了一下,眉眼舒展开来,“有青姐姐这朵解语花在身畔,心中欢喜。” 青萝白他一眼,“竟敢揶揄我,看打!” 她伸出手就要挠他痒痒,他伸出手就挡住了,两人笑闹着,他伸出手臂把她揽入怀中,下巴轻柔地抵在她雪白柔腻的额头上,柔发瘙痒着下颌,他的心里流蜜似的甜美,恨不得就让时光停留在这一瞬间。 “我不想去落仙坡了。” 他疑惑,“是那些人做的事,和我们没有干系?” 青萝摇摇头,枕在他炙热的胸膛,轻言细语地说:“一想到为了赏梅,影响了人们的生活,还不如在府里和你一起在风炉前喝青梅酒,下下棋。况且,只要你在身边,在哪里都好,我都心满意足。” 越九溪很少听到她倾诉衷肠的话语,喜不自胜,嘴角都忍不住上翘,环着她蛮腰的手臂温度都上涨了些。 “萝儿。” “所以,咱们回去吧。你尽早处理了这件事。”她眨眨眼睛,从他怀里起来,踮起脚尖在他下颌上印上一个吻。 越九溪墨玉般的眼睛里很深,掺杂着很多种的情绪。 下颌上的吻,残留着她唇上的香,叫他魂牵梦绕。 “好。” 他又遗憾地叹息了一声,“其实想陪你看红梅,还有别的一件事。” 看他的脸色,的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青萝好奇地问:“什么事?” 他直直地望着她,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幽深又绮丽,仿若一双银闪蝶停驻在他眸瞳中,流动着脉脉深情。 他牵起她的手,抵在唇边一吻,她一个激灵,有些受不了,连声音也跟着颤微,多出了女子的娇娇媚媚。 “怎么不说话?” 蓦然,眼前异常俊美的男人笑了一下,笑得尤其温柔,带着一点宠溺和无奈。“萝儿,古人诗中说,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愿此生与我共白首……” 他的声音也跟着有些紧张,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眼里只有她的身影。 青萝眼底湿热,双手却被他握得那么紧,他在害怕,他的在意,她全部都能感觉得到。 她又怎么说得出一个不字呢。 她一直没有说话,他抿紧了唇线,眸光震荡,却一直甘心地等待着。 直到她红唇一合,定定地说:“自然是……” “愿意。” 他激动地把她拥入怀中,完全不像是以往那个沉稳又深沉的人人畏惧的摄政王,只是一个终于得到爱人眷顾的有情人。 天儿忽而坠下细绒般的雪花,他们出来时并没有带伞,任那细雪落在发间,青萝还笑着说:“你看,你想要的白头,老天爷给你送来了。” 越九溪:“……这不算。” 长安和长宁在官道上等着,看着走过来的他俩,雪花儿坠,两人都瞪大了眼睛,连忙举起了伞送过去,却被自家王爷抢了去,打在头上,往郡主头上倾倒,他自己那边反倒是遮得很少。 对视间,胜过千言万语,旖/旎缠绵,蜜般的甜。 长安和长宁也来往眉眼官司,“王爷和郡主不是去落仙坡赏梅,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爷他们出去半个时辰都不到……”这谈恋爱的酸臭味啊,越来越浓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也没研究出个怎么来。 这边,越九溪拂去了青萝发间眉上的细雪,扶着她坐上了马车,然后才对长安把刚才在小柳村中遇见的事情说了。 长宁知道自家王爷的为人,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等回到了京城之中,就立即马不停蹄地根据落仙坡的红梅开始顺瓜摸藤,扯出了一片民脂民膏养得肥腻的贵族,下马了诸多睁眼瞎的官员,这一冬摄政王雷厉风行,顺带清理拔冗的朝中官员派系,整个京城中的官员人人自危,清臣和御史们却拍手称欢。 而在京城年关前,更有一桩事,引发了世卿贵族们中的关注,那就是一直冰清玉洁,身边连个通房也没有的摄政王终于想通了,要于来年春天娶妻。 这未来的摄政王妃来头便是客居在王府中的安庆郡主。 大家吃瓜顿起,却不敢胡言乱语,毕竟这位安庆郡主背靠定国公府,更有定国公夫人和老夫人的宠爱。 而摄政王对安庆郡主的心意,只要不是傻子,心里有点数的都清楚。否则为何这些年来桃花无数的安庆郡主却一点消息儿也没有,就等在这里呢。 他们这婚礼一定下。 这下,不只是京城中的女子扼腕痛惜,京城中的公子们也同样是眼红羡慕。 -- 第146页 安庆郡主倾城绝色,摄政王优雅矜贵,堪称绝配,至于大那么几岁,有句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 第70章 大结局 订婚以后, 按照本朝的惯例,青萝本该是到定国公府住着的,可是越九溪才不愿意, 本来他忙着朝堂上的事情, 都靠挤出的时间和青萝在一起,若是她到了定国公府,那便更加难见一面了。 魏老夫人拿他没办法。作为青萝的娘家人,又是摄政王的母族, 定国公这个冬天为了婚礼的准备, 实在忙碌。 从婚礼礼服到嫁妆妆奁再到迎请宾客, 吉时选定,魏老夫人和定国公夫人都乐呵呵的, 虽然忙却心里开心啊。 青萝望见她们的笑颜, 又看见身侧人那股喜不自胜的样子,难得羞涩了。 就连小皇帝和朝廷上的文武大臣也都发觉了, 随着摄政王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摄政王脸上的笑容却变得越来越真切, 眼里含了丝丝缕缕的春风般温和,就连近来处理事件的手段也温和了许多, 很少见血。 图个吉祥。 他身怀春风似的, 笑盈盈着一张脸。也是新朝来最风平浪静的一段日子, 世卿勋贵们纷纷松了一口气,不再紧绷起来。 很多人其实根本看不上青萝,觉得她这是高嫁了。 对眼前这位手段高超, 厚黑冷血, 又帝王之相的摄政王殿下还怀揣着夺权的想法, 梦想着有一日他会取代小皇帝成为新帝, 而他们会是新朝的权臣。认为安庆郡主根本就承担不起母仪天下的职责,谁不知道安庆郡主的出身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小官之女,难当大任。 更觉得是青萝魅惑了他们梦想中的君王,心中忿忿不平。有几个大胆一点的甚至还跑到越九溪身边说,十分自负且高傲,一副指点他的样子。 当时在场的长宁:“……” 长宁内心:是真的不怕死。 果然那些酸儒老臣话一说完,自家殿下的脸就黑了下来。 殿下冷酷地说:“本王娶妃,难道还得由你们同意?” 说话的老臣目瞪口呆,还想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可惜被冷冷地瞪了一眼,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瑟瑟发抖。 长宁回头看看他,摇摇头,难道不知道龙有逆鳞,而自家殿下的逆鳞便是郡主,不,已经是他们的主母摄政王妃娘娘了。 倚老卖老,太不长见识了。更何况,从自家殿下成为摄政王的那天,他们这些附属于他之下的臣子都知道了,自家殿下是真心辅佐小皇帝,绝无称霸之心的。他们这些人,一个个打着摄政王派系的牌子,做出的那些事,是想要殿下和小皇帝离心,更是要害死殿下啊。 不过,有一说一,现在的殿下比从前更多了些人情味,看来多一位王妃殿下对他们这些属下绝对是好事啊! 青萝认认真真地绣着自己婚礼的红盖头,红色丝绸上已经绣了大半的芙蓉花了,她眼睛有些乏地眺望远方。 霜儿笑嘻嘻地端来一碗红血燕窝,“青姑娘,敢煮的燕窝,补补神,刺绣太费精力了。” 青萝把红盖头搁在旁边的绣篓上,接过了玉白的瓷碗,闻着那香味,拿着调羹舀了一口吹吹吃下。 霜儿眼睛瞧着绣篓上的红盖头,眼睛都移不开了,“姑娘,你如今的绣工越发的精湛了,这鸳鸯鸟绣得真是栩栩如生。” “又在拍我的马屁了。”青萝搁下调羹,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小妮子,笑得有些无奈。 霜儿嘿嘿一笑,“我哪有,明明就是青姑娘绣得好。姑娘终于要嫁人了,还是嫁给王爷,我真的很开心。” “霜儿,那你和小五怎么样了?” 一说到小五,霜儿的脸就爆红了,不过还是没有对青萝隐瞒,因为害羞有些吞吐。“青、青姑娘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啊!我和小五商量过了,年尾定亲。” “小五人不错。”青萝肯定地表扬。 霜儿眼睛里也喜滋滋的。“青姑娘你可不许夸他,夸他啊,他尾巴都上天的。” 青萝眉眼弯弯。 “在说什么,这么开心?”越九溪穿花拂柳走了过来,长身如玉,身姿高挑,眉目之间暖意融融,仿若春临。 青萝也惊喜:“你怎么来了。” 霜儿打了一声招呼,就马上跑路了,嘿嘿,不打扰他们~ 越九溪走到她身边撂袍坐下,很随意地就牵住了她的玉手,姿态亲密,唇含笑意地说:“想你了。” 他说话从来不绕弯,表明心意总是那么直接,恰好命中了她的心胸,软绵绵地,也涨肿了一池春水。 “嗯。”她娇唇微弯,倚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心里甜蜜蜜的。 “还在绣啊。”越九溪的眼角瞥到了绣篓上的红盖头,语气心疼,“别累着眼睛。” “不会的。”青萝从他肩膀上起来,拿起了那绣了大半的红盖头,美滋滋地说:“你看,是不是绣得很好,而且啊,还差半朵芙蓉就绣好了。” 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感觉到,原来不止是他,她也对这场婚礼那么在意。一时间因这绣了大半的红盖头心潮澎湃,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心胸炙热一片,要做些什么才能平息下这种兴奋。 青萝忽觉后脑勺被他拖着,他的唇已经欺人而来,汲取着她唇瓣里的甘美滋味。比起以往的温柔,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那么激烈,近乎失控般地在舌尖缠绕摩挲。 -- 第147页 不给她一丝反抗的机会,深入地,更加深入地。 久久,她的脸蛋儿都沾了粉般的诱人,呼吸急促,他才不舍地从娇美的甘霖之地离开,贴着她白嫩光莹的小鼻,声音沙哑沉沉地喊了她一下。 “萝儿。” 在她面前,一向沉稳自控的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就失控了。 他真怕他忍不到那一天。 青萝小脸红透,清丽娇美的容颜多了几分女人独有的娇媚,刚才的吻,令她也情动了。 纤纤玉指捏着那红盖头,有点用力的攥着。 男人轻笑一声,拥有蛊惑般的力量,在她耳边擦起酥麻,“我真想现在就拥有你,可是萝儿,还不行,我想把自己留给新婚夜的你。” 她瞪了他一眼,可是那双桃花眼眼尾漫着妖娆的红,宝石般的瞳仁雾蒙蒙水润润的,一点也没有瞪人凶恶的说服力。 “不许说了!” 被他发现了自己的情动,饶是青萝这个现代人,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却不知她这副惹人怜爱的样子更让他情不自禁了,低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更恶劣的话来。“要我帮你吗?” 青萝差点怀疑自己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男人含笑奕奕的,他的意思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她的耳根子激起红热。“……不用。” 青萝把手上的红盖头放进绣篓里,僵直地站起身来,抛下一句话就往屋里走去了,脚步匆匆,好似身后有只缠人精跟着。 越九溪瞥着她窈窕的背影,嘴唇上勾,狭长的墨眸挑起一丝酣畅淋漓的得意。 “害羞了啊。” 春日来临,杂花生树,随着摄政王婚礼的来临,整个京城都进入了一场热闹的狂欢当中。古代的婚礼繁缛富丽,礼节稍显冗长了些。更别提,这是皇族的婚礼,更加比一般的婚礼要麻烦得多。 早在三天前,青萝就回到了定国公府,她将在这里等候越九溪来接。 她从头到尾,头上盖着她亲自绣着的芙蓉鸳鸯红盖头,只看得见自己脚下,耳里都是前堂的喧闹声。 霜儿那丫头成为了她的眼睛,不时就来禀告迎亲的仪仗到哪儿了。 直到另外一双手牵住了她的手,她才从这一场不真实的梦里醒来了。所有人欢喜的声音都成为了背景音,他沉磁宠溺地唤她“萝儿”。 “嗯。”她抿唇,也捏住了他的手心,微微丝丝的粗茧摩挲而过,就连心儿也跟着颤微着。 他从始至终都像是她的守卫者,带着她迈过台阶,跨过火盆,在高堂前拜过,依依不舍地送她洞房。 “等我。”他温柔地说。 入了洞房后,喜娘呵呵地笑着扶着她坐在铺满了花生枣栗的床上,“王妃娘娘,您啊,在这儿坐着等王爷回来。若是饿了,一会儿奴婢让霜儿给您送碗酒酿花露丸子。” “好。” 喜娘一听这清冷温柔的声音,都觉得耳朵舒服,望着这位曲线玲珑,彩凤喜服下美艳无双的佳人,一时都觉王爷啊,真是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位大美人。 “那奴婢便不打扰娘娘了。” 喜娘笑着行了个礼,就走了。 只听得一声门合起来的声音,青萝才松了一口气,扶了扶自己的腰,还真是劳累了一天,她随手取下红盖头放在一边,然后给自己喂了几滴灵液,恢复过来精力后,把厚重的婚服给脱了里三层外三层,只剩下一件外披,一身轻松。 “婚礼还真是遭罪,古今中外都是如此。”青萝吐槽了一句。 再看殿里的摆设,儿臂般的红烛不知疲倦地燃着,大红撒花鎏金床幔,床上是鸳鸯戏水的大红床上三件套,撒满了代表了吉祥的花生枣栗,青萝把咯着自己的拔开,看着这喜气洋洋的大殿,才真有一种原来她已经是已婚人的感觉。 忽而有人敲了敲门,“青姑娘,我来给你送吃的了。”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霜儿,“霜儿,你进来吧。” 门嘎吱打开的那一瞬间,端着托盘的霜儿走进来的瞬间,还带来了前院宴会热闹的一丝声音。青萝不由想起,他不会喝醉了吧。 “青姑娘,赶紧吃些,喜娘说吃了能恢复力气,下半夜才不会觉得辛苦。”霜儿口无拘束地说着,像是完全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一样。 青萝微窘,不过还是接过了那碗酒酿花露丸子,“知道了。” 霜儿从自家姑娘脸上发觉一丝羞涩,嘿嘿一笑,“姑娘,你不会害羞了吧。” 青萝瞰了一眼这故作成熟的丫头,“胡说什么。” 她却立即吃起那碗酒酿花露丸子,生怕她再多问一句,吃完了,把空碗还给霜儿。霜儿眼睛撇撇她,脸蛋儿有些红,似乎有什么话要和她说的。 “怎么了?”怪怪的样子。 霜儿才从那托盘的夹层里拿出一本有些古旧的老册子递给她,“姑娘,这是刚才喜娘让我给你的。” 青萝下意识打开,看到里面挑逗的男欢女爱后,抬头就看见霜儿脸蛋红润润的,“姑娘,我先下去了啊。” 脚步匆匆忙忙的,生怕谁会追上她一样。 看来给她之前就知道里面是什么玩意儿了。 青萝嘴角轻翘,正好闲着无聊,顺便就观摩起来了。你还别说,虽不如现代视频那么生动,不过每一幅也都刻画得旖、旎美妙,各种姿态都齐全。 -- 第148页 她打了一个哈欠,合了起来,放在旁边的桌上,也许是起得太早了,真困,她瞧了一眼,听见那些隐约从前院传来的声音,就知道离宴会结束还早着呢。 算了,她先睡一觉吧。 越九溪推开新房的门时,一颗心也跟着颤微,像是得偿所愿的心满意足。只不过在望见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的青萝时,脸上露出个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他坐在床头,眼前人鬓发微乱,霞飞双颊,眉眼犹含春意,衣襟也微乱,裸、露出雪白的玉肌,撩得他眸色也跟着愈来愈深。 “萝儿……”他唤了一声,她似被这声音吵着了一样,眉头微蹙,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越九溪叹息了一声。 看来今天是真的累着了。他心疼地抚平她皱着的眉,在她眉心附下一吻,光是看着她,就心满意足,觉得就这样百年也很好。 他眼角忽而瞥到一边桌子上的一本旧册子,本以为是她一贯无聊取乐时的话本,随手拿来打开一看,眸色妖娆,深沉又墨被搅浓。 青萝醒来后,就发觉身上有个浓重覆盖的影子,鼻尖缭绕着檀香混杂着一丝酒气,熟悉得勾起了她心中的欲、望。 男人一身喜服,异常俊美,轮廓沉静,手里端着她那本避火图正看得认真。 她坐起身来,他才悠然转过眸子,含笑地凝着她。“醒了。” 青萝脸上染上淡红,“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啊?”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这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娇滴滴的,像是在撒娇。 她眼角瞥到避火图,咳了一声。 越九溪瞧着她,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清贵从容,“挺不错。” 青萝瞪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回话了。还好他已经把那避火图册子合了起来,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夫人,洞房花烛夜,怎么不说话?” 青萝发觉这厮恶劣的语气,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夫君。” 只见眼前美人如玉,娇媚如花,软腮漫红,烛火下美得不可方物,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 他不由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青萝发觉他有点不对劲,“小溪……?” 男人沙哑地道:“叫夫君。” 青萝撇嘴,有些无奈,“夫君,咱们是不是该……喝合卺酒了。” “这么迫不及待……”他带着些笑意调侃着她。 青萝麻了一下,被他那眼神一勾,也跟着轻轻一颤,直到他端来两杯合卺酒,精壮的手臂绕过她的手,交叉着。 “萝儿,若是怕醉,抿一口就好。”他善良地提示。 他不提示还好,他一提示,青萝挑挑眉,就一口气把整杯合卺酒喝下,舌头都麻麻的。“这酒……” 她眼前有点晃。 被他稳稳地托住,上首是他无奈又宠溺的磁声,“一杯倒?” 青萝心虚地抬着眸子,“我没醉。”是身体太不给力了!她在心里呐喊。 对上他昏暗的眸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十指相扣,他胸膛的心跳声都犹在额边,这一刻,无声的暧、昧蔓延在彼此之间。 “小溪……” “夫君。”他很有耐心地纠正着她,抱着她坐在床上,一手揽着她,另外一只修长的手把她的发丝和他的发缠绕在一起,如树藤一般不分不离,永永远远。 “夫君,你这是……在结发?”青萝尽量忽略下身体下方,问。 他闷声应了一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安静地做完了结发的礼仪,俊美容颜在灯下活色生香,望得青萝出了声,合着他的手,忍不住跟着念:“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夫君,我永远都会在你的身畔。” 她仰头对他说,笑颜如花,振振有词。 “我也是。” 十指相扣,那是幸福在指尖悄然绽放着。 以后,岁月漫长,他们会看尽春夏秋冬,一起走过四季,永永远远。 这一夜,幔帐褪下,芙蓉在帐中绽放。 有情饮水饱,竟夕鱼水欢。 甜蜜酣畅又淋漓尽致。 天亮以后,一个个明天又会来到。 每一天,都将是彼此相拥的幸福。 ——正文完—— 第71章 番外 婚后的初夏, 青萝拿着一柄团扇正在树下乘凉,池塘里芙蕖娇嫩,碧叶绵绵, 锦鲤时不时地穿梭游跃而来, 她心情很好,逗着鱼儿。 婚后的日子和婚前要说唯一的改变,那就是越九溪对她更加黏了。 晚上的生活更加丰富了。 呃,这个也算是优点吧。毕竟她家摄政王殿下的爱好委实不多。青萝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一颗枇杷剥着, 胡思乱想着。不过有一说一, 他还真是忙呢。自然也不会像现代那样, 还有婚前一个月的假期,也就休了不到七天, 就被小皇帝眼巴巴地拉走了。 这枇杷酸酸甜甜的, 吃着吃着,她便觉得喉咙间升腾起一股恶心, 有点反胃,她拿着帕子捂住了嘴吐了出来, 旁边的侍女担心地递了清水。 “娘娘——” 青萝喝着清水清了清喉咙,觉得舒服多了, “没事……” 可能是这枇杷太酸了吧。 又过了几天, 也不知道是天气的缘故, 还是身体的缘故,她总觉得有些反胃恶心,就是干呕, 而且就饮食也清减下来了。 -- 第149页 越九溪皱眉, “萝儿, 你最近胃口不太好啊。” “夏天吧, 天气渐渐地热了。”青萝瞧了眼殿里四角摆放的冰鉴,空气都凉丝丝的,显然和热没有干系。 她面容苍白了些,宛若有些凋谢的春花,靡艳到尽头,娇艳而几分柔弱。 越九溪牵住她的手,歉然地道:“近来忙着别的事情,没顾得上你。” 转头便对一边侍奉的侍女说:“去请楚太医过来。” “不用……”青萝是觉得不用这么麻烦的,问题不大,这几天,她虽然胃口不太好,不过还是服用了灵液,自然身体上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其实不用特意请医生过来,不过一对上越九溪那担忧关心的视线。她只好说:“那就看看吧。” 万一,真实的是夏日饮食不振,一会儿开个食补的方子。 楚太医过来请了安,并请脉,他神情太严肃了,在一边坐着的越九溪本是一个冷静从容的人,愣是心里跟着一起坠下,不安。被把脉的青萝是没有任何一丝感觉的,不过楚太医把了好一会儿,安静得一句话也没说。 越九溪的视线默默地落在她的身上,像火一样地烤着她。 “楚、楚太医……有看出了什么吗?” 楚太医也收回了手,笑着道:“恭喜王妃,贺喜王爷,娘娘这脉象如珠走盘,乃是滑脉啊,娘娘这是身怀麒麟。” “我怀孕了?”青萝眨眼。 越九溪猛然站起,把稳如山的楚太医都给吓着了。 极其俊美的脸庞上带着些惊讶,唇角都弯了起来,反倒不像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神色温柔,眉眼也轻柔。“萝儿……” 他竟然有些近乡情怯地,望着她,也不知说什么了。 青萝也忍不住笑,真是的,比她的反应还要大。她揶揄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他终于有了做丈夫的样子了,问向楚太医,事事俱细。 楚太医也咋舌,外人都说摄政王对郡主一往情深,其实大多数人都觉得在皇家也就那样,不过是徒有一个美名罢了。 当越九溪问起如何照顾孕后的准妈妈,还一条一条地往他的话里挑。 经手便是国家大事的人,过问着这后院之人才会担心的事,还真是和这张俊美矜贵的皮相形成了反萌差。 楚太医心里虽然觉得这摄政王还真是在女人面前服低做小,不过一瞧旁边倾国倾城、花容无双的摄政王妃,心里一时就能接受了。 送走了楚太医,青萝脸上也是有些惊喜的,虽然这个孩子来的很忽然,也很意外,不过……也算是这个世界上,她建立起的另一个链接。 “小溪……”她还没来及说下去,就被他抱入了怀中,鼻尖是熟悉的淡淡檀香气,沉稳干净,舒服而让她心动的气息。他的手臂却不敢放在她腰上,身体有些紧绷,仿佛害怕动一动,她怀里还是个芽芽的胎儿就会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他低头看着,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像剔透的宝石。“萝儿,我们有孩子了。” “嗯,那你希望是女孩还是男孩啊。”问出这句话后,青萝又有些懊恼。 越九溪却笑着说:“都好。” 青萝抬了抬眉头,勉强算是接受了他这个答案。不过转眼一想,小溪从小一人,后来终于回到了皇家,身边又有了她。他脸上那激动的神色,比她还要在意这个孩子,也许这个孩子的到来,终于创建了一个属于他的真正的家。 他也终于有了这种家的感觉。 他声音有些沉闷沙哑,抱着她,“就是要让你受累了。” 青萝抿开笑意,“那你以后可得多疼疼我,不能有了孩子就忘了妈。” “怎会。”在我的眼中,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青萝就是开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他这么郑重的样子。只是抱紧了他,“我会永远陪伴着你。” 他眉间偶尔露出的孤寂和偏执,总会让她心疼不已。 可她总会一次又一次,一句又一句,冲散了他心中的不安定的因素,那样坚定不拔地牵住了他,告诉他。 也是从这一日开始,就连小皇帝就发现了,他这位皇兄啊,自从皇嫂怀孕后,还真是归心似箭,原来的工作狂现在彻底变成了一个准点下班人。 而且,八卦的小皇帝还发现这厮就是个宠妻狂魔,不止如此,就连现在娃还在肚子里,他家王兄就已经折腾孩子以后的玩具了。 还都是亲手耗费去做。 微服私访到王府中的小皇帝,咋舌地瞧着满屋子里的东西。 “皇兄,你这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越九溪手中正雕琢着不倒翁,形体都出来了,是个胖嘟嘟的大猫儿,闻言不过眉头微抬,望着闲着没事做的小皇帝,淡淡开口道:“皇上看来挺闲的啊,不妨阅读《圣训》等书籍巩固帝王权术,今日的还需批阅奏折,事必躬亲啊。” 小皇帝怀疑他是在报复自己,当然,他已经怂了。“皇兄,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啊。”呜呜,我还是不到十四岁的孩子呢。 越九溪瞥了他一眼,哪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好在这时,清梦堂来人请:“皇上,王爷,娘娘请膳。” 小皇帝马上道:“这就去。” “还是皇嫂疼我啊。”小皇帝笑着说,果然,是皇嫂请他用膳,小气的皇兄也没话说了。 -- 第150页 小皇帝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这一顿饭自然是吃得相当开心。越九溪倒也没说什么,别看小皇帝在他面前总是这么不着调,如今在朝堂上却是越来越有君王的气度,一只展翅欲飞的雏鹰,没有一个臣子敢小看。 青萝却笑着在旁边,看着他们时不时地斗上几句,这些年越发沉稳的越九溪只有小皇帝面前露出比较严苛且还比较长辈的样子,瞧着青萝觉得真是岁月无常啊。想当年,软糯可爱的小溪,果然是当年了啊。 “在想什么?”沉磁好听的声音响起在耳畔,他温柔地望着她,玉箸夹了一块软糯的夹肉藕放在她碗里。 “没什么,就是觉得……真是不知不觉啊。” 她感慨地说着。 越九溪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无奈又好笑,不过那是属于他们的过去。 想当初,她像天上的仙女一样走到了她的身边,带给了他向往美好的希望,也是他偏执地想要接近她,再接近她一点。 后来,终成所愿。 “萝儿你最近总是想起过去的事啊。”越九溪若有所思。 青萝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如今还平坦一片的肚子上,笑得很甜美,“我们的孩子一定是很漂亮的。” 眼前佳人笑貌温柔,桃花眼波光荡漾。 越九溪点头:“那是必然。” 她说什么都对的一副样子。 “皇兄,皇嫂,我还在呢~”小皇帝忍不住咳了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 青萝捂唇笑了一下,“皇上,你还小呢。” 越九溪更是挑眉,直接打击地说:“早点吃完回宫,宫人等很久了。” 小皇帝瞬间就酸了,更加努力地扒饭。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