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 第1页 [现代情感] 《朱砂痣》作者:刀豆【完结】 文案: 许途以为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却不知道周凛凛已经知道他很多年了。 王子爱上公主,许途爱上周凛凛,这是自然而然的事。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她教他成为男人,而他让她成为女人。 但是许途不知道,她是一个残忍的入侵者,终究会毁了他的生活。而后,渐渐成为那心头的朱砂痣。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途,周凛凛 一句话简介:一个十分般配的爱情故事 立意: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第1章 情人 许振声小心谨慎地抬腿迈步,走进这个狭窄昏暗的居民小楼。 楼梯很窄,水泥台阶上长满了霉斑,还有灰尘和泥脚印。他动作却轻捷沉稳。穿着一双光亮皮鞋的脚,顺当地避开地面上的瓜子壳和浓痰,只在鞋底沾了一些灰尘。 转了几个弯,到了四楼的楼梯口。 他抬头一望,见到上方的楼梯上,站着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真漂亮。 她简直像个小天使一般,雪白的皮肤,鲜红的唇,一双乌黑有神的大眼睛。蓬松的长发,从眉毛的中间斜分,先撩上去,又散下来,带着一点美妙的天然的弧度,微蜷地披散在肩头。光洁圆润的脸蛋上,露出一副深思不解的神情。 她是个五岁的小姑娘。看身高,最多五六岁。但不论是模样还是姿态,都离奇地呈现出一种清纯的妖艳来。这当然不可能是被人教授,而是出于天赋。许振声被这个小人儿的美貌震惊了一下。 自己若能生个这么漂亮的女儿,那真是幸福极了。 小姑娘穿着宽松的粉色长袖睡衣,睡裤,粉色拖鞋,手里拿着一个吹泡泡的瓶子。她站在高处,看人的时候,一双纯洁而富有韵致的双眼,被浓黑的长睫遮挡着,像一潭清澈沉静的湖水。 “你是谁呀?” 她停驻在那,向着来人礼貌地发问,声音清脆甜美。 许振声再次感叹,真是个天使一样的小姑娘。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许振声笑着说:“我来找人的。” “你找谁?” 这小小姑娘,讲话口齿清晰,甚是聪慧。 “我找周莺,你认识吗?” “你找我妈妈吗?” 许振声笑问:“你是周莺的女儿吗?” 小姑娘点点头。 许振声说:“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她今天在家吗?” 小姑娘盯着许振声,好像在判断他说的话可不可靠。 许振声面带微笑。他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个子高挑,一副风度翩翩的英俊相貌。他的脸跟身材一样瘦长,乍一看,不甚起眼,眉眼嘴唇,都仿佛很平常的样子,但却挑不出缺点。鼻子长得最好。鼻梁高挺,线条柔和流畅,一下子将这个面目的轮廓气质都带起来,显得整颗头颅骨骼的形状都完美无缺。这么个形象,看着绝不可能是小偷或者杀人犯。 小姑娘思索了一下。 “你等一下,我去告诉我妈妈。” 她转身,突然像只动作矫健的灵猴,一巴掌拍着墙,攀缘楼梯而上,看着轻功了得的样子。许振声看笑了,心想真是个小孩子。 许振声在这楼梯口站立着等了片刻,听到有轻快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这小天使回来了。 她知道是客人,这回顿时热情洋溢,语调亲热起来。 “我妈妈她在家,你跟着我来,我带你去见她。” 许振声拾级而上。这小天使带着甜蜜友好的笑容,像跳芭蕾一样,翩翩地走下楼梯来,主动牵起了许振声的手: “你不认识路,我拉着你走。” 不过就这几层楼梯,有什么不认识的。不过许振声还是被这小天使的贴心给温暖到了。他想送她个什么东西。一颗糖果,或者什么礼物,只是来的匆忙,没带糖果,也没带礼物。 他一只手被这小天使给牵着,一只手掏出钱包,拈出了一张十元的票子:“拿去,回头买糖吃。” 小姑娘说:“我不要钱。” 她一步一阶梯,郑重地告诉许振声:“我妈妈说不能拿别人的钱。” 许振声笑,将钱和钱包收回去。 这真是世界上最甜蜜最可爱的一只小手。许振声可以发誓,他活了三十年,从没见过一个比这更迷人的小孩子。许振声仿佛被天使牵着手,前往幸福的圣殿一样。他都想再结一次婚了。 他一直很喜欢纯西式的婚礼。觉得更浪漫。 “你妈妈怎么了?最近没去上班吗?” “我妈妈生病了。” 许振声在这个天使的引领下,来到了位于六楼的一间房门前。黄色的木门开了个缝,小天使推开房门,许振声紧跟在其后。 这是间陋室,进门,屋里的所有陈设,就一览无余。靠窗的地方横放着一张床,有个黄色的床头柜。一个梳妆台,一张吃饭的小方桌子,一个带有穿衣镜的衣柜。厨房在外面走廊。 饭桌上,有个旧瓷瓶,瓷瓶里插着一束开败的栀子花。香气已经消散。 许振声在这间屋里,见到了周莺。 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周莺生病,休息在床。知道他来,这会已经靠着枕头坐起来了。她穿着睡衣,盖着被子,双手捧着一个陶瓷杯。 -- 第2页 她冲他微笑:“你来做什么?” 许振声说:“我不能来吗?” 她摇摇头:“不是。你工作那么忙,怎么有空。” 许振声关切说:“我请了两天的假,特意来看你。” 她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作为一个小天使的母亲,她有着非常动人的风韵。对许振声来说极具诱惑力。她这会病中,素脸朝天,鼻子上微微有几粒雀斑,但这并不能减损她的美。反而显得质朴真实,让人确信她的美丝毫不假。 许振声往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去医院了吗?” 周莺说:“去过了,开了几天的药。” 许振声拉着她的手:“生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那小天使在一旁,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和这位友好的客人。 “凛凛。” 周莺使唤她:“你出去找你弟弟玩一会儿,好不好?” 许振声看向这小姑娘:“我给你拿十块钱好不好?叔叔没有给你带礼物,拿十块钱,你和弟弟买糖吃。” 许振声递出票子。 这叫凛凛的小姑娘,看向她母亲,见周莺点头:“叔叔给你的,拿着吧。”她这才伸手接过钱。 “谢谢叔叔。”小姑娘乖巧地说。 许振声摸摸她的头:“不用谢。” 许振声把小姑娘送走,锁上房门。 许振声想找把椅子坐,又觉坐的不自在。他看周莺躺着,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了,只穿件衬衫,去掀她被子:“我也没地方坐,我陪你躺吧。捂着热,帮你出出汗。” 周莺一边往床里挪,一边掀开薄被,让他进来。 “让你不来,你非要来。来了这屋里,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也没人给你弄饭吃,看你饿肚子去。” 许振声笑说:“怕什么。我就喜欢躺着,躺一天都行。” 他挨到她身边去。周莺给他把被子搭好。 她侧过身,将这个人搂在自己怀里,抚摸着他的脑袋。 “吃饭了吗?”她问。 许振声说:“吃了早饭。” “吃的什么?” “那还有什么?食堂吃的肉包子,还有豆浆,油条。还吃了两片西瓜,两片哈密瓜。我该带两个包子给你尝尝,那包子可真好吃。” 周莺笑:“谁要吃你的包子。” 许振声说:“那我要吃你的包子。” 周莺笑捏他的脸:“不许胡说八道的。不正经。” 她凑近闻了闻他的嘴:“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包子味。” 许振声说:“我可是漱了口的,还吃了两颗薄荷糖。” 她闻到薄荷糖的味道,笑了笑,轻轻吻了吻他的嘴,随即叹了口气。 许振声说:“你看我嘴巴是不是甜的?我是特意为你才吃的糖。我可不喜欢薄荷糖的味道。” 她紧紧搂着他,那力道,根本不像个病人。 “你可想死我了。”她低声地说,“我真怕你再不来找我。” 许振声说:“有这么想的吗?” 她说:“想。” 许振声灵魂颤抖了。他抱她的手,也紧紧地收拢。但还是克制着,脸贴上去,嘴唇只是轻轻地触碰她。他抬起她的手,使她胳膊圈着自己的脖颈。 周莺恳求道:“你可别离开我了,好不好。” 她流下眼泪来:“你让我怎么办。我为你,相好的亲事也吹了。我怕嫁了别人,便再不能见你。你可真是够害人的。” 许振声笑:“你先前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怎样想。” “我不说,你难道不会猜吗?” 许振声说:“我不猜。” 第2章 故人 许振声见到周莺,还是两个多月前,在一个饭局上。 在酒店里,当时周莺给他那桌上菜,端送酒水。许振声认出她是一个熟人的老婆。 那个熟人,许振声打过几次交道。一个桌子上吃过饭,算不上太熟,只是常听人说起他老婆长得很是漂亮。这话,许振声听不少人说过许多次,看来的确是漂亮的可以,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于是有次饭桌上,对方带了家属,许振声便见到了。当时周莺抱着个半岁的奶娃娃。 许振声对这个女人,有非常好的印象。 的确是个少有的大美人,明艳照人,而且很温柔,见了人便笑,落落大方。许振声很喜欢她的笑容,还有说话的声音。有种知书达理,温良贤淑的感觉。 是他理想中爱人的样子。 许振声其实知道她学历不高,没什么文化。 不过毕竟是别人老婆,许振声没有想太多。他跟周莺仅有的几句交谈,就是问她怀中的奶娃娃:“这男孩女孩,多大了?” 周莺笑着说:“是女孩,五个月了。” 许振声夸赞道:“长得真漂亮。” 他那位熟人,原本也算家境殷实,后来出了事情。许振声就没再见过了。他的妻儿,听说是离开了,许振声没有关心。直到过了几年,许振声偶然在饭局见到她,发现她过得很落魄,丈夫没了,一个人很辛苦地带着两个孩子,还在打工赚钱。 一些旧日曾有的好感被勾起来。 加上同情心,许振声觉得她有点可怜。许振声给她拿钱,她不肯收,许振声撒谎说这钱是自己当初向她丈夫借的,她才肯收下。 -- 第3页 许振声隔三差五便去看看她。 他知道如何讨好一个有孩子的女人。每次给她拿钱,只说是给小孩子的,送礼物,也多是给孩子的玩具。他做这些事,是出于对这个女人的喜欢,绝非毫无目的。周莺也看得出来。都是成年男女,那点心思,没什么好遮掩的,两人自然而然发生了关系。第一次是周莺的生日,许振声请她吃饭。他挑选了一个很好的餐厅,周莺默契地化了妆,做了最精致的打扮。许振声送给她一条项链作为生日礼物。两人坐在餐桌前,许振声亲手帮她戴上项链的时候,双方都已心照不宣。 看起来,是许振声图谋不轨,但周莺好像更爱他。 或许作为一个单身母亲,寂寞的太久了,她几乎是难以克制地渴望着许振声。她非常想要他。这种强烈被需要的感觉,也感染了许振声。三十岁的他,简直要变成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 一次两次,他便彻底着迷了。 许振声认为这只是成年人的一种游戏。 周莺这时候,其实有一个男朋友。 是相亲认识的,在一起吃过几次饭,相处的还算不错,已经在考虑婚嫁。男方的条件也还过得去,是个小生意人,有钱。而且不介意周莺有过婚史,带两个孩子。就是人长得嫌富态了一点,矮墩墩的,像个纺锤,还有啤酒肚。 周莺询问许振声对这桩婚事的意见。许振声认为,只要她愿意,可以结婚。周莺没有说什么。 许振声认为,那是个分手的信号。他毕竟也觉得,周莺需要一个家庭,和一个丈夫。他很自觉的,接下来一个月,没有再和周莺联络,直到从别人口中得知,周莺和那人分手了。 许振声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她的身边。 他去饭店找她,经理说她不在,请假了。许振声按捺不住激动,索性直接找到她家里。 周莺摸着这张脸。许振声这个人,哪怕是一穷二白,光凭着这张脸,还有这副身材,也能让女人着迷。何况他性情温柔,善于体贴。 “要是我不跟他分手,就和他结婚了呢?你也就看着,不拦我?” 许振声笑而不答。 周莺下床,坐在桌子前去梳头。 许振声侧坐在她的梳妆台上。 他是个含蓄的人,不太主动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却有一双含情眼,以及撩人的目光。 “我自己也想通了。” 周莺说:“我跟他不合适。” “我的两个孩子都还小。他希望我们结婚后,我能给他生个孩子。真要是那样,我这两个孩子以后更没人疼。” 许振声道:“真要是这样,那还是算了的好。” “我可是看透了。” 周莺边照镜子边说:“嫁个有孩子的吧,去了得给人当后妈,看人家的脸色。嫁个没孩子的吧,完了还得给人生孩子,还得给人洗衣做饭。我图什么呀我?还不如我自己带着孩子过。” 许振声说:“只是这样,难免要多受些辛苦。” “我不怕。” 周莺说:“凛凛都六岁了,明年就上小学。小凯三岁,平常我不在家,就让邻居帮忙看着,他姐姐也能照顾他。再过两年都上了学,我就轻松了。你都不知道我前几年有多累,那会大的那个三岁,小的还没断奶。家里又没钱,我又得去挣钱,只能把两个孩子锁在家,一回家,那孩子屎尿弄的满床都是,不是这磕着了就是那碰着了。白天上班,半夜就收拾屋子,给孩子洗澡,洗尿片。有时候半夜十二点才吃上晚饭。那才叫过得煎熬。” 许振声说:“你可真是够遭罪的。她爸没了,她爷爷奶奶总还在吧?丢给她爷爷奶奶照顾去。” “谁也靠不住。” 周莺说:“人家就是不管,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丢大街上。再说,孩子要吃奶,我不带谁带。老人家也没奶喂他。” “你就是太老实了。” 许振声说:“你就直接丢他门口,随他怎么办。我就不信他能把自己孙子孙女扔垃圾堆去。” 周莺心有戚戚道:“我哪忍心。” 周莺忽转了话题,噗嗤一笑。 “都赖你。” 她看着镜子里的男人:“烦的很,我头还痛着呢。你要是不来,我就躺床上睡一天,打发孩子去邻居家吃饭。你来了,我还得起床伺候你,给你做饭。” 许振声歪头瞅着她:“你也可以不做,反正我又不是来吃饭的。” 周莺说:“那不行。总不能让你饿肚子。” 周莺拿了个抓夹,将头发挽起来,一夹,就是个随意的家庭妇女样子。她穿着一件白色宽松的罩衫,颜色发旧的拖鞋。 雪白的脚,脚指甲却染成红色。 许振声取笑她:“妆都不化了,还记着染脚指甲。” 周莺笑说:“你管我呢,我就喜欢。” 许振声评价说:“你这个脚像莲藕做的,看着让人想咬一口。” “色胚。” 周莺嗤之以鼻:“脑子里净想些歪门邪道的。” 许振声笑着,往她屁股上摸了一把。 “这儿才叫歪门邪道。” 他开玩笑,手指戳了戳她屁股洞。周莺回头蹬他一眼:“瞧你这德行,臭流氓似的。滚一边儿去。” “家里没菜了。”周莺往墙角堆放蔬菜的地方翻了翻,只有几个土豆,几头大蒜。 -- 第4页 许振声弯着腰,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要不要我去菜市场帮你买点?” “算了。” 周莺说:“你又不知道菜市场在哪。我叫凛凛去。” 周莺出了门,趴在外面的阳台上。 这是普通的一天。 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因为许振声的到来,一切变得不普通。 小姑娘正在楼下,跟几个小孩一起玩。 “凛凛。”周莺叫了一声。 “妈妈给你钱,你去菜市场帮妈妈去菜市场买条鱼,买两根葱。再买一斤莴笋。” “好。”这小姑娘乖巧地仰头回答妈妈。 周莺回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钱来。许振声看她,将那张纸币在手里折了两下,很快折成一张纸飞机,朝楼下飞去。 小姑娘快乐地跑去捡纸飞机。 许振声笑了。 “她会买吗?” “她会买。” 周莺骄傲地笑:“每样东西多少钱,花多少找多少,她都知道。” 周莺去厨房煮饭,许振声便在屋里,逗小姑娘玩。 许振声注视着这天使一样漂亮的面孔,真是爱不释手。她的眼睛就像幽深的银河。花瓣一样的面容,美丽之外,更带有一种令人寻味的姿态神情。 “你手里拿的这个是什么?” “这是吹泡泡的。” 凛凛将泡泡瓶扭开,拿出沾着泡泡水的小棍子,撅着嘴轻轻一吹,吹出来一串彩色的小泡泡。 许振声笑说:“能不能给叔叔玩一下?” 凛凛大方地将泡泡瓶递给他:“喏。” 许振声吹了个大泡泡,特别巨大,在半空中一荡一荡的。 “哇!” 凛凛高兴地大叫:“叔叔你好棒!” 这小姑娘真黏人。 许振声只逗她玩了一会,她就像个小猴子,热情地跳上了他的膝盖。她很聪明,能识别出许振声是个非同一般的客人。 “叔叔。” 她坐在他膝盖上:“你是不是姓许?” 许振声笑伸出手指,刮她的鼻子:“真聪明,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姑娘咯咯地笑了。 许振声笑问:“谁告诉你的?你妈妈告诉你的?” 小姑娘得意地说:“我就是知道。” 许振声说:“嗯,瞧把你给机灵的。” 小姑娘飞快地跑开,从桌柜间翻出一本画册,是地球动物的图谱。她高兴地将画册放到许振声手上:“叔叔,这个是你给我买的。我妈妈说是你买的。” 许振声摸摸她的头:“喜欢吗?” “喜欢。” 小姑娘缠着许振声,给她讲书上的动物。 “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鲨鱼。鲨鱼生活在海里,是海洋的霸主。” “这个,这个呢?” “这个是鲸。” “叔叔,是鲨鱼厉害,还是鲸鱼厉害?鲸鱼会不会要吃鲨鱼?” 许振声极有耐心地给她讲着鲨鱼和鲸鱼的故事。这小姑娘听的全神贯注,舍不得离开。到了吃饭的时候,还不肯放许振声走。直到妈妈训斥她。 小姑娘恋恋不舍,拉着许振声的手:“叔叔,你下午要走吗?” 许振声笑说:“你要是乖乖听话,叔叔下午就陪你玩。” “好噢!” 第3章 童年 一点点不值钱的善意,会在一个孤单、家庭残缺的小姑娘心里,种下爱的种子。许振声大概从未料到。 周凛凛的生活,从这一天开始了。 从许振声出现这天开始,她的童年,被划开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分界线。 五岁时候,她还能记得自己出生以来的所有事。仿佛星辰消失在银河一般,这些事,在成年以后,渐渐被抹去了,但曾深深存在于她童年的脑海。 她能想起自己在妈妈怀里吃奶的感觉。 第一次睁开眼,看到妈妈的脸。 屋里的天花板、日光灯,沙发还有电视机。 她每天都是在不停吃奶、睡觉、吃奶、睡觉。有一天,妈妈拿了个红色的小球,在她面前晃。那是一颗镂空的球,大球里头又套着小球,像铃铛一样,一摇,就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很喜欢。她第一次咧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完全记得那颗红色塑料球。 她每次都要玩塑料球。后来玩腻了,又是别的。皮球、布偶娃娃。第一次,妈妈抱她出门去玩,她看到了草和树,蓝天和白云。她对草树,天空,都没有什么兴趣。树是静止的,天空也是静止的,就像小学生课本上的彩色儿童画一样,像被人用彩笔涂好,用胶水贴上去的。她看到了一只黑猫,她“啊啊”地叫着,在妈妈怀里一个劲跳跃,想去抓那只猫。妈妈不让她去。然后她看到有儿童乘着摇摇车。她更兴奋了,从此爱上了摇摇车。 有个男人,早出晚归。每天出门前,要抱一抱她,回家的时候要亲一亲她的脸。有时候,那个男人又会整天都在家。间隔的时间叫做“星期”,男人叫做“爸爸。”妈妈是每天陪着她的人,爸爸是除了妈妈以外,经常出现在家里的人。她看的出来这个人地位重要,妈妈经常跟他说话。不过她觉得这个人可有可无,不喜欢被他抱。抱几分钟,她就先忍着,多抱一会,她就扭啊扭的预备哭。哭是她表达的方式。她饿了也哭,渴了也哭,不喜欢了也哭,一哭妈妈就会过来。 -- 第5页 她开始长大,学会了吃米糊糊,吃鸡蛋,慢慢不吃奶了。妈妈教她说话,这是耳朵,这是鼻子,这是眼睛。妈妈说哪个,她就指着哪个。穿衣服的时候妈妈会告诉她,这个是衣服,这个是裤子,这个是鞋,这个是袜。她开始能听懂大人的语言。 弟弟出生后,妈妈开始整天抱着弟弟,哄弟弟吃奶睡觉。爸爸也非常喜欢弟弟,她感到很妒忌。三岁的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感情,还有喜怒哀乐。她每天夜里都要为了妈妈跟弟弟睡,而自己不得不一个人睡伤心。而爸爸为了哄她,会给她买漂亮的裙子。三岁的她非常臭美,喜欢穿妈妈的高跟鞋,涂妈妈的粉底和口红,把自己头发弄成卷的。这些欢喜和忧愁,像古罗马帝国的城墙一样,很快坍塌了。她失去了爸爸。她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失去的,只知道没有了。有一天这个人没有出现,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她记得漆黑的夜晚里,妈妈的啜泣声。她不懂妈妈为什么哭,但她能感觉到那种悲伤和孤独的气氛。 过了几天后,妈妈拉着她的手,说:“妈妈送你去外婆家住一阵吧。” “妈妈,为什么要去外婆家?” 妈妈说:“这里不能住了。” 她在外婆家遭到了拒绝。妈妈跟外公外婆,在饭桌子上发生不愉快。妈妈红着眼流泪,一言不发。外公指着鼻子骂她。外公说的是什么?她有些听不懂,隐约记得是一个“滚”字,还有“活该”、“娼妇”之类的。 凛凛疑惑:娼妇是什么意思? 总之,妈妈和外公外婆的关系不好。外公外婆很嫌弃她和妈妈,不肯接纳她们。妈妈无可奈何,还是带着她离开了。 凛凛问:“妈妈,什么叫娼妇?” 周莺气笑了,说:“别听他的。你外公老这么骂人,动不动就娼妇□□,一点自尊都不给人留。我读书的时候谈恋爱,他就爱这么骂我。现在还这么骂。他就是嫌我不听话,找的对象不称他的心。算了,我以后就算是讨饭,也再不到他门上去。” 凛凛说:“妈妈,我不想去外婆家。” 妈妈说:“咱不去。” 凛凛隐约感觉到了妈妈的难处。 那天晚上,她问妈妈:“妈妈,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妈妈抱着她,说:“妈妈不送你走。” 凛凛说:“妈妈,我真的可以不走了吗?” 妈妈说:“你不走。你是个女孩儿,留在妈妈身边最好。我把你弟弟送到他奶奶那去。” 凛凛那时候第一次知道,妈妈并不偏心弟弟,妈妈其实很爱她。 弟弟在襁褓中,还不会说话。 凛凛一直嫉妒弟弟,觉得弟弟分走了妈妈的爱。但那一刻她感觉很舍不得。她摸了摸弟弟的脸,对妈妈说:“妈妈,弟弟长大了,他还会回来的。” 弟弟果然回来了。被送去奶奶家两个月,就又被奶奶送了回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要靠另一边的儿女赡养,自己没有抚养能力。那边——应该是凛凛的叔叔婶婶,不同意老人养这个孩子。 妈妈只得抱回弟弟。 从那以后,妈妈便再没求过人。 凛凛其实感觉不出生活有什么变化。或许有吧,但对她来说,不重要。比如,父亲的消失这件事,她就完全没感觉。她从小就是妈妈在带,对爸爸依赖不深。但她知道,这件事,对妈妈的打击很大。她坐在床上,看妈妈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往屋里搬家具。她很累,满头大汗,没有人帮她。弟弟饿了,在一旁哇哇哭。 “妈妈,弟弟哭了。” 她体会不了搬这些家具的意义,只能体会弟弟的哭。 妈妈擦了擦额头的汗:“你饿不饿?” 凛凛说:“饿。” 妈妈温柔地说:“你等一会儿。等妈妈把东西搬上来,就给你煮饭。” 凛凛心想,她之所以没有体会到太大的悲伤,是因为妈妈总是很温柔,将她呵护的很好。不管妈妈看起来多么狼狈,多么辛苦,她对凛凛,总是笑着的,语气温和,从来不发脾气。 周莺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工资日结。 实在是没钱了,她不得不赶紧去挣钱,否则一家三口,就要挨饿。刚搬的家,周围邻居一个都不认识,也找不到人照看孩子。她只能将孩子关在家里,每隔两个小时,回去给小的喂一下奶。 为了防止两个孩子在家里出事,她不得不一出门,就关掉屋子里的电闸,确保没有漏电的危险。给小的那个,弄了个带围栏的小床。又在家里放好了牛奶和苹果,让凛凛饿了吃。 凛凛大了,听得懂话,周莺让她做什么,不做什么,她都晓得。 “苹果你自己吃,不要给弟弟喂,知不知道?弟弟吃不了苹果,会噎住的。” 凛凛点头:“妈妈,弟弟能喝牛奶吗?” 周莺说:“牛奶冷的,不给他喝。” 凛凛说:“妈妈,那他要是饿了怎么办?” 周莺说:“等我回来给他弄吃的。” 周莺把孩子喝的小奶瓶放在桌上,那里头是温水。 周莺说:“弟弟要是哭,你可以把奶瓶给他,让他喝一点温水。” 周莺离开家,把房门从外面锁上。 凛凛开始独自活动。 她先是吃自己碗里的饭。吃了几口,她想看电视。 -- 第6页 她去打开电视,但是开关怎么按,都不亮。聪明的她,钻到桌子底下去,检查插座。 插头插在插座上,她使了使劲,将插头□□,又重新给插上。爬出来再看电视机,还是不亮。 反复试了好几次后,她失望了。 她翻出来一本小书看,玩自己的玩具,一直□□熊。她跟这个熊说话,自言自语,说了好半天。 她拿了一瓶牛奶,开始喝牛奶。 她很能吃,喝完一罐牛奶又去拿苹果。苹果是洗过的,直接就着皮啃。吃了一半,她感觉饱了,又开始去折腾电视。电视依然没电,她万分沮丧。 弟弟醒来,开始哭了。 凛凛先是照妈妈说的,给他喝奶瓶里的温水,但他不喝。凛凛心想,他肯定是饿了。她试着把自己手指伸到弟弟嘴里。 弟弟如饥似渴地含着她手指,开始鸣咂起来。 弟弟咂了一会她的手指,意识到不对,又开始哭。 凛凛想了想,跑到桌子前拿起吃了一半的苹果。妈妈说不能给弟弟吃苹果,会噎着。她便想了个主意,咬了一块苹果,在嘴里嚼烂了,然后又掏出来,塞到弟弟嘴里去。弟弟还是哭,不肯吃。 她吃饱了,玩玩具也玩腻了,电视看不了,弟弟又哭。她开始愁闷地在床上坐着,等妈妈回来。 妈妈回来家后,先是从弟弟嘴里,掏出一坨烂乎乎的苹果酱,问凛凛:“你给他吃的是什么?”凛凛心虚,不敢回答,撒谎说:“肯定是他拉了屎,被他吃了。”周莺哭笑不得,闻了闻那坨东西,猜出是嚼碎的苹果。 周莺说:“他咽不下这个,你乖,以后别给他吃。” 凛凛说:“哦。” 她自知犯了错,便不敢再声张。 周莺一边抱着小婴儿给喂奶,一只手则收拾桌子上乱糟糟的碗筷,牛奶瓶,吃了一半的苹果。拿抹布擦桌子,扫地。 凛凛则在一旁,假装玩玩具。 她是个聪明,自尊心很强的小姑娘。 “妈妈,我想看电视。”她恳求妈妈。 周莺不敢让她看电视。主要是家里电器太多了,怕要是不断了闸,万一出什么意外。 周莺哄她说:“妈妈给你买个玩具,你在家玩好不好?电视等妈妈在家的时候你再看。” 凛凛答应了:“好。” 有一年多的时间里,都是这样的。她每天关在房间里,玩着自己的玩具,她感觉无聊、很孤单。她经常能听到窗外有小孩的嬉戏声,她很想出去玩。 妈妈知道她孤单,给她买了个小兔子,让她养。小兔子在屋里跳来跳去,拉的到处是屎。而且没过多久,小兔子就死了。她又养了一只小乌龟。 妈妈疼爱她,即便没钱,省吃俭用,自己不买衣服,也会经常买她喜欢吃的水果,带她去公园,游乐园。她看得出来妈妈很辛苦。她每天干活,回来的时候经常满头汗,因为走路走得急所以出汗。她要给弟弟擦屎、换尿布,给弟弟喂奶、洗澡。凛凛一犯了错,就会心虚。周莺是世上最温柔的妈妈,她从来不会因为地上的兔子屎,还有凛凛打破的杯子和饭碗而生气。每次看到屋里乱糟糟的情景,她身为母亲的心,只会越发的愧疚,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她会一边收拾屋里的垃圾,一边笑盈盈地哄她:“凛凛饿不饿?” 凛凛见她不生气,便跟在她背后。 “妈妈,我想吃排骨。” 周莺说:“你等会啊。等妈妈把屋里收拾了,就给你做饭。今天没有排骨,等过几天妈妈给你买好不好?” 凛凛乖巧说:“好。” 妈妈给了凛凛安全感,但凛凛常常感觉很孤独。 许振声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凛凛其实从小就把许振声当成爸爸看待的啦。 第4章 臭名昭著 周莺下厨做了一个豆瓣红烧鱼,一个炒莴笋,还有一个豆苗汤。都是家常菜,但味道是绝美。尤其那个汤,十分鲜美。是将皮蛋、咸鸭蛋切碎微炒,煮开之后下的豆苗,鲜掉眉毛。许振声头一次见这种做法。 周莺饭前先给他盛汤:“这个要热热的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鱼也烧的入味。就普通市集上的鲤鱼,烧出来的没有一点腥味,只吃出来肉的香。许振声纳闷,她怎么把红烧鱼做的这么好吃的,周莺笑说:“用五花肉煎油呀,和这个红烧鱼最配。菜籽油烧不出这个香味儿。” 许振声属于经常下馆子的人。好厨子做的菜,他吃过的不少,没想到还能被几样家常小菜征服。 许振声说:“你应该去开饭店。” 周莺笑说:“你当我没有开过呢。以前开过,开垮了。现在不打那主意了。开饭店,可费神呢。也不光会做菜就行,还得会经营,弄的不好入不敷出。” 许振声笑:“生意是没那么好做的。” 凛凛拿勺子舀了一勺焖鱼的汤汁,倒在米饭里。她最喜欢这么吃饭,一边吃,还一边教许振声:“叔叔,你像我这样,可好吃了。” 她长的美丽迷人,但偶尔会流露出一点孩子气来。比如吃饭时,弄的嘴巴上都是汤汁。 许振声笑眯眯地接受她的建议。 他假装不懂,任由这小女孩跳到他身边来,将鱼的汤汁舀到他饭碗里,用勺子搅和搅和。然后和他对坐着,吃这碗香喷喷的鱼汤拌饭。 -- 第7页 “叔叔,好不好吃?” 许振声捧着碗,陶醉的闻了闻,吃上一口,像表演舞台剧似的配合着她:“嗯,好吃。” 他这幅动作,把小姑娘逗的咯咯直笑。 周莺也笑。 周莺吃完饭,去邻居家,将小儿子抱了回来。 她平常比较忙,邻居有个婶子,为人热情,熟络之后,经常帮她带孩子。这会午饭时间,周莺把小儿子抱回来喂饭。着孩子更小一些,才三岁大,还不甚懂事。许振声依样逗了一会,便被凛凛拉着,继续讲故事。 她光了脚,跳上床,拉着许振声也上床,撅屁股趴着。 “叔叔,讲大象。是大象厉害,还是狮子老虎厉害。” 许振声有着足够的耐心,给这小姑娘读书。 周莺在旁边看到了,笑他说:“我看你不像别的,倒像个幼儿园教师。” 许振声笑说:“这有什么办法,谁让我讨人喜欢。” 许振声讲了一会,感到有些困了。这小姑娘也到了午休的时间,许振声听她半天没声,低头一看,才发现她靠在自己身旁已经睡着了。 许振声拿起书,往脸上一盖,也睡了。 周莺慢慢地喂小儿子吃完了饭,又哄他睡觉。睡着了,将他放到床上去。这床上三人睡的横七竖八的,周莺摇摇头,拿被子给搭了搭,脚步悄悄,去厨房洗碗。 刚拧开水龙头,许振声就跟过来了,睡眼惺忪,从背后搂着她。 他弯着腰,弓起背,高大的身体蜷着,下巴搁在她肩上。短头发在她后脑勺蹭着。 周莺笑说:“你不是困了吗?睡呗。” 许振声:“你不在,我睡不自在。那小孩蹬来蹬去,一脚给我蹬醒了。还打小呼噜呢。” 周莺笑说:“那怎么办?你嫌吵,我这就这条件。” 周莺慢慢洗了碗,许振声跟长在她背上了似的,一路压着她回了屋,坐在椅子上。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床上传来孩子熟睡的呼吸声。两人抱在一块,挤着一张椅子,许振声搂着周莺的腰,睡意朦胧地亲吻她。 结果越吻越清醒。 他捏着她手,往自己腰腹下按去。 许振声不抽烟,不喝酒,身上的味道极清爽。她已经很熟悉他的身体了,包括他的大小和尺寸。 周莺害怕把孩子吵醒了,偏偏许振声念头上来了,就下不去。两人相约下楼,到附近男女混用的公共厕所里,锁上门,偷偷放纵了一番。舒服倒是舒服了,就是那厕所臭的要死,几乎没把人熏的栽跟头。 完事赶紧提了裤子,逃回家中。 许振声上楼的脚步飞快,周莺在后头追不上:“你可真是够不要脸的,提上裤子就跑。” 许振声笑:“你这么大,还要我帮你穿裤子不成?” 周莺在他屁股上狠狠揪了一下。 许振声叫:“痛、痛!” 回到厨房里,周莺拿了盆接水,两人清洗身上。 许振声说:“这可真是够味儿了。这辈子没干过这么带劲的。” 周莺说:“你快别说了!还不是你非要要,赖你!” 下午,孩子睡觉。周莺拿出一件旧毛衣来拆,让许振声帮她团毛线。 周莺聊起家事。 周莺的那点事,许振声清楚得很。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许振声就恍惚想起,初中时,他们曾经是一个学校的同学。 是一个学校的,仿佛还短暂的同过班。许振声记不清楚,因为他中学时跳过级。一直都认识,但没有太多往来。 许振声打小就成绩好,出身不一般,家庭条件优渥。周莺呢,总结概括,一句话,就是——没出息。成绩差的要死,而且臭名昭著。 几乎全校女生都讨厌她,喜欢在背地里说她闲话。 男生们则喜欢拿她讲一些黄色的笑话,开下流的玩笑。许振声那会刚进入青春期,头一次听说那些跟女性有关的负面词汇,就是有关周莺的。男生说她胸多么大,是个骚货,肯定很好上。她说话声音甜腻腻,床上叫起来肯定很浪。她见人就笑,一看就是在故意勾引人。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不正经、不自重、和学校里的一个男生谈恋爱。男生把他们约会的细节在宿舍里大讲特讲,怎么拉手,怎么亲嘴,怎么摸的,讲的绘声绘色。大家都羡慕这个男生,说他“很厉害”,而周莺则成了所有同学眼中的贱货。 许振声见过周莺。有一次在操场,看到女生打篮球。周莺个子高,她会打篮球。她长得非常漂亮。是很成熟,发育非常好的那种健美。胸脯饱满,屁股圆圆的,双腿修长,带有强烈的性的特征。 他有点不敢直视了。 她脸蛋也非常美,乌黑的大眼睛,唇红齿白,笑起来非常动人。 更让人羞愧的是,她身高比许振声还要高半个头。 初中的男生,发育是比女生要晚一些的。周莺岁数,好像还比他大两岁,所以高半个头,也正常。但许振声觉得很丢人,他不敢跟这个女孩说话。 许振声一直记得,那天是女生打篮球比赛。篮球滚出了球场,被许振声捡到了,周莺招着手冲他笑,大叫道:“你丢给我呀!” 他感觉心里有什么力量在涌动,他有点喘不过气。 他不敢看周莺。 他选择将篮球传给了另一队的女生。 -- 第8页 周莺有些愕然,随即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周围的同学都在看她,窃窃议论。 “看吧,人家都嫌她脏,篮球都不传给她。” “没人喜欢她的。” 连许振声都隐约听到这样的声音了。但这并不是许振声的本意,他只是感觉恐惧。 他于是赶紧转身就逃走了。 他每次听到别人讲周莺,都要面红耳赤。男生们私底下,无时无刻,不在讨论她的身材,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要议论个遍。许振声听的简直羞臊不安,无地自容。 有一段时间,他天天做春.梦,梦里全跟周莺有关。 他不懂为什么,只觉得害怕。简直要心理阴影。 第5章 自知之明 听说热带雨林里面有一种植物,叫大王花。美丽鲜艳,并散发着浓重的恶臭。它以腐肉为生,会吃动物的尸体,又叫做食人花。 在许振声心里,周莺便是这么个形象。 后来周莺就辍学了。 许振声听说一些流言,有说她家境不好,家里穷。她爸爸是个酒鬼,经常打她。还有说她堕过胎,被人甩了。又说她新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跟着人跑了。 反正,许振声再也没有见到周莺。直到过了很多年,在一个熟人的饭桌上重逢,许振声发现,她已经嫁为人妇。她看起来比当年,更美丽了。少女的青涩褪去,更添了成熟的风韵。而且温柔端庄,任谁也看不出来她的名声曾经多么臭不可闻。她做了妈妈了,抱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儿,看起来非常的幸福。她嫁的很好,丈夫是个有钱人。 许振声可以想象。 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即便是名声再污浊再不堪,也不缺男人想要她。 许振声这时候,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 他理解了自己中学时期,对周莺恐惧的原因,其实是男孩青春发育期,再自然不过的生理现象。他其实自始至终都不讨厌周莺。 甚至喜欢她。 尽管很多人讨厌她,讲她坏话。 是因为她美吗?好像也不尽然。 许振声见过的漂亮女人也不少,但没人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许振声知道,她这些年的感情经历,简直是一泡污。 她是个恋爱上头的女人。读书时,学习成绩就不好,自然脑子也不太好使,分不清男人的好坏。偏偏她长得太漂亮,又有无数的男人前赴后继,想要花言巧语哄骗她。她似乎确实是为了某个男人堕过胎,最后还被人抛弃。所以她那爹妈,也很看不起她,长久以来和她断绝关系。周莺要是回娘家,必定会遭到她爹妈□□娼妇一般的唾骂。不过在许振声看来,她那爹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极其自私冷漠,对女儿完全不负责任,才会导致这么一个姑娘年少误入歧途。 真是奇了怪了。 许振声不知道为什么,兜兜转转,总是要碰到她。 他一直都避着她在走。初中的时候,许振声见了她就躲,一句话都没跟她讲过。前几年,认识她丈夫,许振声认出她,还是装看不见。后来她丈夫没了,许振声知道她是一个人,但也绝不试图联系。就是这样躲,偏偏还躲不开。这可能就是缘分。 许振声心想:管她是香的还是臭的,我就要尝一尝。 他发现,他心里,其实是有恶念的。 这个恶念就是周莺。 他想睡她。 他就想知道这个女人上起来是什么感觉。 她看起来很清纯,但别人都说她不是良家。她没文化,愚蠢至极,脑袋空空,但模样又特别的温婉贤惠,言行举止简直透着优雅。真是怪死了。 他就想睡一下她,看看究竟是什么味道。到底是骚,还是不骚。 他可太好奇了。 从青春期那会,就开始好奇。 好奇了这么多年,他实在按不住。 他知道这个心思挺龌龊下流。 不过在周莺面前,他的道德感、羞耻心好像会自动下降。总觉得,她已经那么臭了,自己再臭一点,也不算什么。 “你记得不?我们以前是一个学校的。” 他们再见面,有一次吃饭周莺突然说。 她有些脸红,大概是觉得读书那段经历,有点羞耻,不堪回首。 不过她还是提起了,目光亮晶晶的:“我比你大一级。你那会,还没有我高呢。” “你这么高。” 她伸手,在自己鼻子中央的地方比了比:“到这。你就这么高。” 许振声觉得周莺是个很神奇的人。换了他,如果读书时那样,肯定这辈子都不愿提起。见了中学的熟人,八成会羞的恨不得跳河。但周莺好像完全没那感觉。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丢脸,多被人厌恶似的。 “我以前是篮球队的,打篮球呢,你记得不?” 对周莺的过往,许振声莫名的,比周莺本人还感觉羞愧,难以启齿。不过她主动提起,他还是笑了。 他点了点头。 “记得的。” “你成绩一直都好。” 她羞笑说:“我不敢问,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你还记不记得,有次打篮球,你捡到球。我让你传给我,你干嘛不传给我?” 许振声说:“我没看到你叫我。” 周莺说:“你撒谎。你明明就是故意不传给我的。我知道,你怕别人说闲话,对不对?” -- 第9页 许振声笑了出来。 周莺知道,许振声是少数没有说过她坏话,没在背地里骂过她的人。 她为什么知道呢?因为有一次她在学校附近,被几个男生给堵了,动手动脚。是许振声看见,给她解的围。她那时候倒霉的很,整天被男生骚扰。别的同学看见了,不但不帮她,还要发笑,到处跟人讲,说:“她又跟男的勾搭。”唯一有一次,就是许振声。他撞见了,大叫道:“你们干嘛呢!别欺负人了!” 周莺看他文文弱弱的,完全不觉得他能帮自己。不过许振声跑去叫来了老师。她头一次被老师维护了一下。因为许振声信誓旦旦,一直跟老师说,有人欺负她。 许振声是好学生,老师信他的话。 时光使人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周莺发现,当初那个比她还矮一头的小男孩,现在已经是个大男人了。他现在,比她高得多,壮得多。他相貌英俊,风度潇洒,斯文儒雅,学识不凡。他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名牌大学毕业。本科、研究生,都是那个学校,毕业就分配了工作,去的是最好的机关。而今前途大好,事业一帆风顺,未来不可限量。而周莺初中学历,已婚,丧偶,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一团糟糕。 周莺很难理解许振声会看上她。 不过,他是个男人。 或许男人都是这样的吧,想要一个女人,跟她上床,但不一定要爱她。她知道自己有点姿色,或许对许振声来说,有一些魅力。周莺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则,她对许振声,很有好感,觉得他人不坏;二则,她眼下,确实需要个靠山。什么爱不爱,结不结婚的都无所谓。她带两个孩子,也不想再和任何人结婚。只要能有钱就好。许振声给她拿钱,他出手很大方。 她配不上自己。 许振声非常明白这一点。他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若是娶了周莺这样的女人,简直会降低他的格调,令他脸上蒙羞。 但这并不妨碍许振声对她有种类似爱情的感觉。 好像一跟她在一块,他就忍不住想“骚一骚”。 第6章 渴望 “你拆这衣服,是要做什么?” 许振声裹着毛线。 “这还是她爸爸以前的毛衣呢。” 周莺说:“现在也不穿了。我拆下来,给孩子打个背心。” 许振声说:“这颜色不合适吧?小孩子,应该穿点粉嫩的色。这颜色是棕的。” “没事儿。” 周莺说:“我款式给它弄简单点,看着素雅。就是这旧衣服毛线,硬了。好在它不起球。” 两个孩子睡醒了,凛凛又缠着许振声陪她玩。周莺怕这孩子太闹,打发她带着弟弟,到院子里去玩了。这姑娘倒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极省心。 许振声在这里消磨一日,陪着周莺说话,看她打毛线。 她一边绕着笑,一边轻轻哼起了歌。 许振声笑了。 “你唱什么呢?” 周莺说:“你没听过?夜来香啊。李香兰原唱,邓丽君翻唱的。” 她停下针线,抬起右手,哼唱起来。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啼声细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吐露著芬芳~ 许振声说:“你比她俩唱的都好听。” 周莺咯咯笑了起来:“你就胡说吧。” “绝对没有。” 许振声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是去当个歌星,这样貌,这嗓子,早没邓丽君什么事了。” 周莺笑说:“邓丽君可是我偶像。你个土包子,你懂什么唱歌。” 许振声说:“那我还是懂一些的。” 周莺说:“这你就别在我面前夸口了。全世界的歌,没有我不知道,没有我不会唱的。尤其日本,还有现在流行的香港、台湾的。我还会唱英文的、法语的。” 许振声说:“你又不会讲英文。” “可我会唱呀。” 她讲起各国的知名歌手,还有经典歌曲,如数家珍。说到高兴,每样都能唱几句。 周莺又唱了一首英文歌。 Yesterday Once More。 唱的还真好。 她的声音有种令人沉醉的味道。 “这个中文翻译过来,叫昨日重现。” 许振声说:“这个我可听过的。” 她讲起别的歌手和曲子,许振声果然,不少都没听过。 “我早说了你是外行吧?你也有不知道的。”她得意的取笑他。 “你烧退了?” 许振声看她满面春风,容光焕发,坏笑着,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戏谑道:“亏我来的及时,给你打了一针。我说怎么这么有精神。” 周莺踢他一脚,笑:“去你的。” “你的玩意儿就跟针尖那么细,还扎人呢,留着当绣花针扎鞋底子吧。” “说谁绣花针呢?” 许振声问:“你知道是棒槌还是绣花针,要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周莺说:“德性!” 许振声呆到夜里,吃了晚饭,便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家。 凛凛拿着玩具,一只毛绒小海豚玩偶,走到他面前,主动地提出:“叔叔,你晚上陪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周莺怕许振声为难,擦着桌子,笑对凛凛说:“这屋里住不下呢,叔叔没地方睡。” -- 第10页 凛凛说:“叔叔可以打地铺。” “打什么地铺。” 周莺笑说:“别烦人啊。” 许振声却说:“打地铺也不错。” 周莺说:“真不行。那地上那么硬,晚上睡着凉。” 许振声说:“拿床被子不就行了?” 周莺悄悄将许振声叫到厨房说:“你真要在这儿打地铺啊?” 许振声反问说:“你想让我走吗?” “我是没什么。” 周莺说:“我是怕你住不惯。” 许振声说:“住的惯。” 周莺说:“你自己要留的,回头可别跟我抱怨啊。” 周莺嘴上这么说,听许振声要留,赶紧将屋子的地,拖了一遍,点燃蚊香。天气热,地上的水印一会就干掉了。周莺从衣柜上方,找了一张凉席出来,在地上铺开,又拿了一副枕头和被褥。 许振声什么都没带。 周莺说:“我去给你买个牙刷,还有毛巾吧。” 周莺怕他讲究。 许振声说:“别麻烦了,我用你的就是了。” 周莺笑了笑。 周莺将洗脸的水,端到屋里,拿自己的毛巾给他洗脸。完了,又拿自己擦脚的毛巾来给他擦脚。 凛凛这姑娘,简直是冰雪聪明。 见到这一幕,她就像个兴奋的小兔子一样,上窜下跳。许振声洗脸,她就跑过来,仰头盯着他看。 “那是我妈妈的毛巾。” 她指着毛巾说。 许振声笑说:“我知道啊。” 他看这姑娘像个认真的监工似的,笑问道:“我可以用吗?” 凛凛说:“我妈妈同意就可以用。” 许振声说:“你妈妈同意了。” 这小姑娘就直好奇地看着他。 许振声刷牙,她也跟着他屁股后头去。 “这是我妈妈的杯子和牙刷。” 许振声已经用上了,还一边刷一边问她:“我可以用吗?” 这小姑娘大概是觉得迷惑了。 她想了想,还是很善良地给他追加了一个允许。 “你可以用我妈妈的杯子刷牙。” 许振声都刷完了。 许振声洗漱完,便往已经铺好的地铺上去躺下。 凛凛随即跟着过来。 许振声知道这小姑娘又要缠他,于是坐起来,顺手将她搂到臂弯里。 “我想跟你说句话。”小姑娘神神秘秘的。 许振声笑问:“你要说什么话?” 凛凛瞅了瞅她妈妈,离得很远,便悄悄将脸,贴到许振声耳朵边。 许振声抱着这个漂亮,迷人的小天使。感觉她柔嫩的脸蛋摩擦着耳朵,真是让人心都要软化了。 “什么?” 他有点没听清。 小姑娘再次凑上来,又说了一遍。 还是没听清。 她说了两遍,看他都没有听清,便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她有些害羞地说:“我可不可以叫你爸爸。” 许振声听到这句,当真有些愣住了。 他活了三十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动过。小姑娘脸红扑扑的,羞涩又热情地看着他。 许振声笑了笑。 心动是一瞬的,他还是回到了现实。 “你还是叫叔叔吧。” 他抱着这小天使,摸着她的头笑道:“叔叔回头给你买巧克力,还有蛋糕,好不好?” 这小姑娘有些失落,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叔叔,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叫你爸爸。” 许振声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这样吧。” 许振声说:“等你什么时候读书,考个第一名。” 这小姑娘顿时高兴起来。 “叔叔,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许振声侧过脸去,凛凛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许振声感觉轻松愉悦,心旷神怡。 许振声在此地有住宅,一个人住着挺大一个房子,还有人给他打扫,洗衣煮饭。放着宽敞整洁的家不睡,跑来周莺这小屋里打地铺,多少有点搞笑。不过他对周莺有种离奇的眷念,以至于无论如何,也要赖着不走。 凛凛拿了一个魔方,让许振声陪她玩。 一大一小两人,嘀嘀咕咕玩了一晚上,凛凛抱着许振声,靠在他怀里睡着了。许振声唤周莺,说:“她睡了。”周莺那边正在哄小儿子,柔声说:“你先抱着她。” 许振声暂且拍着这孩子,等周莺把小儿子哄睡着,小心翼翼放到床上,这才过来抱这个大的上床。孩子嘤嘤呜呜,伸胳膊蹬腿,仿佛要醒,周莺赶紧轻拍着哄弄:“好了好了,妈妈在呢。妈妈抱你,咱们睡觉了啊。” 她睁眼看是妈妈,这才困倦地咂了咂嘴,继续闭上眼。 许振声感叹说:“你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啊?” 周莺小声说:“不然呢?一天能睡五六个小时,就算不错了。” 许振声说:“你可真够遭罪的。” 周莺到门口,熄了灯。 她摸黑回床上去,经过地铺,许振声在黑暗中坏笑着,半坐起身来,用脚勾了勾她。周莺险些被他绊倒,笑说:“你干什么呢。”许振声说:“逗逗你。” 他一个跃起,像野兽捕食一样抱住她,将她拉到自己的被窝里。 周莺挣扎了两下,挣脱不开,只得笑了。 -- 第11页 “你可真是……” 她无奈又欢悦地低笑:“老不消停。” 许振声抱着她,说:“想跟你睡。” 周莺为难说:“孩子在呢。” “我又不做什么。” 许振声吻着她脸说:“我就想抱着你。抱着舒服,软玉温香。” 周莺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搂紧他的脖子。 许振声一翻身,很快,被子里传出男人低低的笑声。 第7章 保护 许振声托人,帮他找了一处房子。 三室两厅,装修很别致。房子是一位朋友找来的,许振声没花一分钱。因为他帮了对方一个大忙,对方直接送了他几套房子。许振声之前嫌麻烦没要。这会想起来,便打电话去问。可惜房子已经处理掉了。对方听他说有个朋友很困难,想住一阵,便立刻另给他找了个好的,直接把钥匙送过来,让他想住多久住多久。 许振声谢绝了对方陪同看房的请求,趁着下班,让司机朋友,将他拐到周莺家附近。 他下了车,步履轻捷往那院里走去。 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一群孩子在玩。凛凛被几个小男孩围着,指指点点。 “你爸爸就是劳改犯。” 凛凛急的大声说:“我爸爸不是!” “就是!” 几个小男孩不依不饶:“你爸爸不是劳改犯,那你爸爸是谁?” “她爸爸是开工厂的。她爸爸杀了人,所以被警察抓去坐牢了。” 有个男生还上前,扯了下她的头发。 “骗子。” 这小姑娘急的面红耳赤,大喊大叫。 “我不是骗子!” 许振声见状,笑模笑样走上去。 凛凛大叫一声。 “叔叔!” 她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张开双手朝许振声奔来,一把抱住他的腿。仿佛一只通人性的小蝴蝶。许振声弯腰将她抱起,在她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小姑娘紧紧搂着他脖子,抱着自己的靠山。她眉头紧蹙,愤怒的激情将整个小脸染上一层红热。许振声感觉她浑身都绷紧了,仿佛在努力克制着感情。这真是奇怪,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居然懂得控制感情。 许振声抱着她,使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一副疼爱呵护的姿势。 “刚才是谁在欺负我家小姑娘,还扯她头发来着?” 那几个小男孩,望着许振声这个男人,顿时心虚了,你推我我推你。 “是他。” “不是,是他起的头。” “是他告诉我们,她爸爸是杀人犯的。” 几人指着一个尖嘴猴腮、鬼鬼祟祟的小男孩。 “是你说的?”许振声严肃问道。 这男孩支支吾吾:“我、我是听别人说的。” “谁说的?” “我舅舅。” 许振声示意他过来。 这孩子以为要挨打,吓的脸都红了。 许振声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脸,露出一脸坏叔叔的表情:“下次再造谣,我就报警,让警察叔叔去你家里找你,知不知道?” 小男孩顿时吓的跟个瘟鸡一样。 许振声也是坏的很,睚眦必报,接着瞅向刚才扯凛凛头发的那个男生,揪住他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一下:“长得肥头大耳,猪八戒似的,以后连媳妇都找不着。不学着怎么讨好女孩子,还敢欺负。你还挺行?以后打光棍去吧。” 这小男孩被拧疼了,哇哇哭起来。 其他小孩站成一排,瑟瑟发抖。 许振声依次问了他们考试成绩,一个个老实交代。有考五十分的,有考七十分的,还有考零分的。 “一个个贼眉鼠眼,没出息的样!” 许振声笑骂:“考这么一点分,不嫌丢人。要是我儿子,不给你两个大嘴巴子,一脚踹出门去。将来挣不挣得到钱吃饭都不一定,还刁呢。到时就知道缩起卵子做人了。赶紧滚蛋。” 一窝蜂地散了。 凛凛咯咯笑了,抱着许振声的肩膀,感到了一种特别的安全感。 “叔叔。” 她嗲嗲地说:“你怎么来啦?” 许振声摸着她柔滑的长头发:“你妈妈呢?” 这个迷人的小姑娘,睁着一双睫毛扑簌的大眼。许振声爱屋及乌,越看越觉得跟亲生的似的。 “我妈妈在上班,还没回家呢。” 许振声说:“没事,咱们回去等她。” 许振声轻车熟路地抱着她上楼。 “钥匙呢?” “在我脖子上呢!” 许振声拿了小姑娘脖子上的钥匙,打开房门。 周莺回家的时候,许振声已经把两个孩子都弄在屋里,玩了有一个多小时。小的那个坐在床上玩积木,许振声在地上铺起凉席,脱了鞋子。他盘腿坐着,手里拿着绘画书。凛凛趴在许振声膝盖上,听他讲故事。 她手里拿着一只水彩笔。许振声一抬头,周莺只见他英俊的额头上被画了一个“王”字,两边脸颊,各被画上三道长长的猫胡须。 周莺噗嗤一笑:“你俩在干什么呀?” 凛凛兴高采烈,仰头欢快地笑说:“妈妈,我给叔叔画的大老虎,你看像不像?” “大老虎?” 周莺说:“画什么大老虎呀?” “我是小老虎。” -- 第12页 凛凛得意地指着自己。 她额头中间,也写了个小“王”字,脸上也画了几撇猫胡须,鼻头还涂了个黑点。 周莺心情很好,笑盈盈去洗手做饭。 “你想吃什么?”她问许振声。 许振声抱着凛凛,说:“你想吃什么呀?” 凛凛说:“我想吃虾。” 周莺笑说:“我刚好回家的路上买了一斤虾。” 周莺洗菜。 电饭锅搭上米饭。买来的虾清洗干净,直接放铁锅里,盖上盖子干焖。三分钟出锅。 芹菜切成段,加上泡软的腐竹,起锅热油,加花椒和干辣椒爆香,大火快炒。放一点点盐和味精,出锅淋点芝麻香油。 第8章 新生活 煮饭间,楼下邻居大妈,拉着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找来。正是下午间,揪凛凛头发那个。小孩哭,大人闹,一声声的,叫嚷的不行。大妈一个劲说:“你家亲戚打了我孩子。”周莺一边炒菜一边回怼:“谁打你孩子了啊,我家没亲戚来。”锅碗瓢盆,你一言我一语,闹得不可开交。 许振声正在洗脸,拿着块毛巾,一边擦手一边出来,倚在门口。 他瘦高高的个子,一派优雅迷人的风度,刚洗了脸,皮肤洁净透红,额前头发微微湿润。看人的目光,微微带点蔑视。 许振声的英俊,不是那种奶油后生,油头粉面,而是浑身的儒雅沉稳,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他长得就很有文化,那气质是低调而不失霸道,高贵又充满内涵。就一句话,长得很气派! 这阿姨四十来岁,不知怎么,大概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英俊的男人,突然老脸通红,大叫一声:“啊呀!你屋里怎么藏着男人!”双手捂脸就跑了。 那胖墩愣了一眼,赶紧跑上去追。 许振声看乐了。 周莺感觉太好笑了,笑的合不拢嘴。 晚饭的时候,许振声说起搬家的事。 周莺听说有住的地方,倒是挺高兴的。 “可是小孩怎么办?现在好不容易有个邻居,平日空闲,愿意帮我看看孩子。这搬了家,以后孩子又不好带了。” 许振声说:“凛凛也该读小学了。小的这个,暂时送托儿所吧。” 也只有这样了。 晚上,把两个孩子都哄睡着了,许振声才带着周莺出门,去看房子。 房子在一个半新的小区,虽然是矮层,没有电梯,但是环境绿化很不错。一共六层楼,在三楼,也不算太高,正合适。开门查看了一下,里头的东西都是全的,连热水器洗衣机都有,可以直接搬进来住。 “先住着吧。” 许振声说:“回头有好的再换。” 许振声把钥匙给她,并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去购置一些家用。 挑了个周末,周莺找了个同事帮忙,就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搬了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不过几件衣服,还有些简单的生活用品,随便找个车就拉下了。她去家纺店,买了新的床单被褥。给自己和小孩,各布置了一个房间,又给厨房里添了一些新的碗筷和炊具。接连好几日,忙的十分快活。 许振声那几天工作也多,所以没来。周莺把卧室客厅卫生间,全都添置妥当,然后给许振声打了个电话。 她打的是许振声办公室的座机,许振声接起来,听到是她的声音,便笑。他压低了声,有些高兴地问说:“怎么打这来了?” “我就只知道这个电话呀。” 周莺笑说:“我把家搬好了。” 许振声说:“这么能干?我还说给你帮忙呢。” “得了吧。” 周莺说:“你这么精贵,我可不敢劳驾你干这些。我自己干就是了。” 许振声笑:“行吧。” “哎。” 周莺高兴地说:“你有空吗?我想晚上弄点好菜,你过来一起吃饭。” 许振声正为最近繁杂不堪的工作头痛,听到女人婉约温柔的声音,心间仿佛注入了一股清泉。 “晚上有个会呢。” “没事儿。” 周莺说:“你开你的会,我先把饭做好,等你回来再吃。” 晚上,许振声当真开会到十点多。 就是个普通的学习会议,没什么要紧,但不得不应付。许振声心不在焉,一面听讲,一面时不时看表。他问司机拿了车钥匙,会议一完,就立刻赶往周莺那。 到了家,一开门,就见屋里灯光明亮,陈设十分温馨。地板茶几,触目没有一点灰尘。周莺见了他,高兴地笑,伸手过来拥抱。许振声笑着抱了抱她,她身上香喷喷的。 周莺今天化了妆,头发挽起来,穿着一件紧身的半袖条纹针织短上衣,质感垂顺宽松的长裤。身姿婀娜。她本就貌美,画了眉毛眼睛,打了粉底,涂了口红,看起来更加的美艳不可方物。 许振声笑在她耳边说:“我都要馋了。” 周莺笑关上门:“换鞋子吧你。知道你馋,给你做了好吃的。” 门口的鞋架上,放着一双男人的拖鞋,看起来是新买的。周莺取下递给他:“你看我给你买的拖鞋,合不合脚?” 许振声穿了穿:“不错,合适。”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美味的饭菜。 桌旁的白色瓷瓶里,插着一束百合花。餐桌的座椅背上,搭着漂亮的白色蕾丝装饰。许振声一坐下,凛凛就欢快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头扑在他怀里。许振声拿起筷子,高兴地吃饭。周莺开了一瓶白白葡萄酒。 -- 第13页 周莺弄的是清蒸鳜鱼,青瓜虾仁。大菜是西红柿焖牛腩,还有一个酱鸭舌。还有一个蛤蜊炖蛋,一个海鲜南瓜汤。鳜鱼非常鲜,肉质嫩滑,虾仁鲜甜,紧致Q弹。牛腩焖的入味,浓香中微带一点西红柿的酸,酱鸭舌更是绝了。蛤蜊炖蛋、海鲜南瓜汤都鲜美异常。 食物的味道好极了,每一样都好吃的惊人,让人享足了口福。 饭菜可口,小孩子也吃的十分香甜。凛凛吃的眼睛都不带抬的,时刻盯着饭桌子,一口一口吃的十分用心。许振声发现她还会主动捡起掉在桌上的饭粒,塞进嘴里吃掉。一点不浪费。 周莺收拾碗筷。 许振声抱着凛凛,坐在沙发上,逗她:“喜不喜欢这个新家呀?” 凛凛高兴地说:“喜欢!” 许振声说:“那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凛凛知道这个房子是许振声找来的。她趴在许振生的怀里,紧紧搂着他脖子,开始撒起了娇。 “叔叔,你要和我,还有妈妈一起住吗?” 许振声笑说:“当然。” 许振声逗她:“那你想让我跟你,还有妈妈一起住吗?” 这小姑娘双手紧扣,垂着眼睫,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略带羞涩又乖巧的小模样,把许振声看的怜爱不已。 “来吧。” 他拿起遥控器,抱着小丫头:“咱们看电视。” 许振声去浴室洗澡。 周莺坐在房里,劝说凛凛晚上自己睡觉。 “妈妈,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睡呀?” 凛凛有些难过。 周莺说:“小孩子长大了,就不能跟大人一起睡了呀。你六岁了,要学会独立。自己吃饭,自己睡觉,自己穿衣服。” 周莺搂着凛凛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说:“以后你还要自己去上学,自己交朋友。妈妈不能永远陪着你,你得自己长大。长大了,任何事情,都要自己去面对。” 凛凛听到这些话,心里就莫名恐慌。她很害怕“自己长大”这句话,也害怕“独立”这个词。妈妈似乎觉得“独立”非常容易,好像是个人都能做到。但凛凛只要一想到要离开妈妈,自己一个人生活,就会害怕极了。 凛凛知道,妈妈说的这些只是借口。 她哄自己,只是为了能跟许叔叔在一起。他们两个,想在一块睡觉,嫌自己多余。 不过凛凛也没有闹。她心里有点难过,但还是很乖地答应了妈妈。 她害怕自己不听话,许叔叔就要走了。 “妈妈,你爱许叔叔吗?” 凛凛心里好奇,这么问妈妈。 妈妈周莺,毫不隐瞒地回答她。 “爱呀。” 她微笑着,十分甜美幸福的样子。 凛凛说:“妈妈,你要跟许叔叔结婚吗?” 周莺说:“爱一个人,不一定就非要跟他结婚。” 凛凛说:“妈妈,你和许叔叔会永远在一起吗?” 她漆黑而认真的眼睛,郑重地看着妈妈,漂亮的脸蛋上有种美妙而专注的神情。周莺告诉她说:“爱一个人,也不一定要永远在一起。只要见面的时候开心就够了。人总是要分开的。” 凛凛说:“分开了不会难过吗?” 周莺绝不因为她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就放弃了跟她讲解爱情这种复杂的事。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她面上笑微微的,捧起她脸蛋,注视着她的眼睛:“分开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对不对?人一生中,会遇到很多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也会有很多人,出现了又离开。咱们不仅要学会珍惜,更要学会顺其自然。” 周莺搂着女儿,使她粉嫩的小脸蛋,贴着自己的脖颈。 周莺从六岁开始教导,使凛凛淡薄情爱,但她却无法使女儿同她一样胸怀宽广。甚至,凛凛是完全不同的人。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她对爱情有着跟周莺完全不同的谨慎、认真和执着。换句话说,叫做死心眼。周莺谈恋爱就像去商场买衣服,许振声是件名贵的貂皮大衣。在凛凛的心中,爱情却像钻石金子一样宝贵,闪闪发光。没有替代品。 许振声一边擦头发,一边扶着门,笑盈盈道:“还没有哄好呢?” 周莺说:“好了,你先回房间吧。” 许振声笑说:“等你呢,快点儿。” 三岁的弟弟,倒是不怎么闹别扭。这个孩子,从在襁褓中时就不怎么爱哭。他依赖六岁的姐姐,超过依赖母亲。 周莺亲吻着孩子的脸,将两小姐弟哄睡下。 她轻轻出门,顺便熄灭了房间的灯。 凛凛悄悄走出房间,来到周莺的房门外。 房间门是关着的。她隔着门,听到里头有声音。 那是她平生听到过的最古怪的声音。 她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声音。好像在打架,扇耳光。但那声音极富节奏,并不像扇耳光那样,中间还有停止。里头有人很痛苦,呜呜咽咽,哼哼唧唧,像被欺负了,却听不到争执。只有持续不断的呜咽,时而伴着一两声略带凄楚的悲鸣。一会,她听到里面有低低的说话声。却很快活的样子,语调柔柔的,隐约还带着笑意。隔着门,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中传来的。 她不小心转动了门把手,里头顿时安静了。她吓得赶紧转身就跑。 第9章 候鸟 -- 第14页 房间里的周莺和许振声,正叠在一起,被这意外声响吓得一滞。随即反应过来,房门是反锁着的,不可能被推开。两人都笑了。 周莺在下,推了推上方的许振声,笑道:“小声点儿。” 许振声侧耳倾听,说:“什么声音?” 周莺扯谎笑:“不知道。” 许振声猜到是小孩子,打趣道:“是不是耗子?” 周莺说:“是凛凛。” “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 许振声听了一会,没有动静。 “她跑了。” 许振声穿上短裤,悄悄打开房门看了一眼。 外面什么都没有。 他笑嘻嘻回了床上,说:“我看是耗子。不知是哪里来的小耗子。” 他跳上床,再次扑到她身上。 “不会被发现了吧?” 周莺笑:“你不是说是耗子吗?耗子又不会说话。” 许振声说:“万一这耗子聪明呢?” 周莺抱着这具矫健有力,又热乎乎的身体,心动地同他接吻。 许振声几乎隔三差五,都会来到家里,陪他们吃饭。 周莺总会做上一桌拿手的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有说有笑。 凛凛很喜欢许叔叔。 许叔叔人特别好,每次见面,都要抱她。 “凛凛越来越漂亮了。” 许叔叔长的一表人才,年轻英俊。衣着得体,胡子也刮的干净。风流潇洒、文质彬彬。 许叔叔坐在沙发上,陪凛凛聊天、看电视、有时也会陪着她写字,检查她作业。就像爸爸一样。 “这次考试考多少名?”许叔叔抱着她,坐在膝上。 凛凛说:“我考了第一名。” 许叔叔笑了,欣慰地摸摸她头:“这丫头,真争气。” 每次她考第一名,许叔叔都会奖励她。给她买吃的,买礼物,要什么买什么。有空闲就带她和弟弟出去吃饭,带她去公园、游乐园玩。 凛凛过生日,还会给她买生日蛋糕。 凛凛说:“叔叔,我想学画画。” 许叔叔便拿钱,让妈妈给她报学习班。 凛凛说:“叔叔,我想学弹钢琴。” 许叔叔便给她买钢琴。 妈妈说:“你还是别太惯着她了。” 许叔叔说:“女孩子嘛,就是要多才多艺。凛凛长得这么漂亮,就是要学画画、学钢琴。优秀一点,以后长大,才有男孩子追求她。” 周莺一天天美丽起来。 她本就是玫瑰花一样漂亮的美人,自从有了许振声,爱情的滋润使她越发娇艳。 周莺是那种鹅蛋脸,大眼睛,柳叶眉,温婉典雅,标准的古典美人。许振声时常笑她,明明没读过书,偏偏长得十分书卷气。头几年,许振声见她,素黄着脸,形容憔悴,穿着普通的酒店工作服,仿佛是个极不堪,极庸常的妇人。但是,美人就是美人。她很快就褪去灰尘,变的明艳无俦,仿佛人世间的尤物。 周莺辞去了先前的工作,许振声给她找了个单位上班。有点事做,自己有点收入,又能照顾家里。 男人有一种英雄的情怀,渴望拯救世界。 但大多数男人,都并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拯救世界,所以他们往往会选择去拯救一个女人。 许振声是不是出于这样一种幻想,不好说。 但有两点是很清楚的,他是一个道德上有些微瑕疵,但心肠不算坏的人。以及,他有点能力和手腕,同时不在乎钱。 这道德上些微的瑕疵,指的乃是许振声,他是一个有妇之夫。 不仅有妻,还有儿子。 这似乎不太符合他作为一个一贯有文化的、高级的人的自我定位。不过,他自有法子自我安慰。许振声是这么想的,如果没有他,周莺这个可怜无助的女人,就得穷困潦倒。她的两个孩子就得孤苦伶仃,跟着受罪,那实在是人间惨剧。作为一个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人,他必须施以援手。这么一想这件事,就不仅十分的道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任侠仗义、慈悲为怀! 这十年里,许振声和周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 但离奇的是,他的妻子,冯若楠,对这一切全然不知。 这其中有两个因素。 一个因素是,许振声这人演技高明,做事滴水不漏。他的妻子看不出破绽。比如许振声几次去周莺那边,都是因为他妻子刚好带着孩子出去旅游,或者回了娘家。妻子没有工作,整日闲的无聊,家里又钱多,于是便经常乘着飞机,国内国外,到处去旅游、购物。有时去国外度假,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孩子放在娘家,或是由保姆照管。许振声平日工作忙,很少陪她,只是电话联络。 许振声是因为工作,来到这个南方城市。 他的妻子是北方人,跟着丈夫来此地生活。人生地不熟,亲戚朋友离得远,加上气候环境湿润,呆的很不习惯。所以,她像只候鸟一样,每年都要南北飞上好几回。热了要避暑,冷了要过冬。他们育有一个男孩,这孩子跟着他妈妈,也像一只候鸟,常常不在许振声的身边。不过许振声倒是很爱这个孩子,视他如珍宝。 许振声跟他的妻子,是通过相亲认识的,门当户对。 许振声素来,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印象,绝不像是个会油腔滑调,花言巧语的人。他为人正经,也没有胡乱勾搭女人的前科,跟妻子还是初恋结婚。 -- 第15页 许振声会主动向妻子报告行踪。 都是些无聊的琐碎,时间久了,冯若楠都懒得留心。他甚至会告诉妻子,他要去看望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是故人的遗孀。冯若楠甚至还知道,他帮这个女人解决工作,有时候,还会给拿一点钱。都是小钱,数额不大。冯若楠认为这种帮助是在正常范围内。 况且,她实在不觉得,自己那个风度翩翩、自视甚高的丈夫,会对一个三十来岁、初中学历、死了丈夫、还拖带两个孩子的中年寡妇感兴趣。 如果她见到周莺本人,她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但她毕竟没见过周莺。所以,她脑子里想象出来的,就是一个蠢笨粗陋、瘦弱憔悴,因为长年累月的生活压力和命运打击而过早衰老、提前步入更年期的黄脸女人——这样的女人,往往已经不能被称为女人。因为,众所周知,大多数生存艰辛、受苦受难的底层妇女,是没有性别的。她们受苦的程度往往和容颜憔悴的程度成正比。除了生育产崽的时候,没有人会把她们当女人。 冯若楠自然不会有什么旖旎的猜测。 并且,许振声说起那个女人的语气,总是透着一种看不起的意思。许振声甚至给她讲过那女人烂糟糟的事迹。他语气就跟讲起任何一个可笑滑稽的熟人八卦一样,甚至有点刻薄。 唯独这一点奇怪。 因为许振声为人,其实并不刻薄。他是个体面人,也从来不爱讲熟人的八卦。冯若楠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在自己面前刻薄一个普通的女人。但许振声那嫌弃的口吻使她完全不觉得丈夫对这个女人有什么好感。 至于丈夫为什么要关心这家人,许振声也给了理由。 “主要是孩子可怜。” 这十年里,许振声经常会因为“加班”、“出差”等理由而晚回家,或者干脆回不了家。但冯若楠也完全没有多想。 第10章 孩子 小孩子最知道好歹。 她的身边,谁有钱,谁有地位,谁说话有分量,小孩子心里其实完全知道。 比如六岁的凛凛,她完全晓得自己的幸福生活,都来自于许振声。所以她对许振声,几乎有种特别的崇拜。这种崇拜是人骨子里的天性,并且会演化成一种爱意。她爱许叔叔。 妈妈也爱许叔叔。 妈妈见了许叔叔,柔情似水,顿时就由一个丧了偶、拖儿带女的可怜寡妇,变成了一个娇羞幸福的小女人。不但眼睛在笑,连脸蛋儿都在发光。她把自己打扮的美丽动人,让许叔叔高兴。她对许叔叔关心照顾,无微不至。凛凛小的时候不懂,许叔叔为什么又给她拿钱,又供她读书,直到她九岁那年,偶尔在家里的垃圾桶看到两只用过的、带点血渍的避孕套。 她隐隐懂得了什么。 多年来,凛凛一直盼着许叔叔和妈妈结婚。她想让许叔叔成为自己真正的爸爸,但一直未能如愿。凛凛大约知道,许叔叔有家庭。他有一个老婆,还有个儿子,所以不能娶凛凛的妈妈。但可能是凛凛从小就认识他了。凛凛早就接受了许叔叔,所以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她觉得许叔叔爱她、爱妈妈,那个她不知道名字的女人,才是多余的人。她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许叔叔挽留在身边。事实上,这些年,他们的感情确实不减反增。凛凛心理上,已经觉得跟许叔叔是一家人了。 可是随着青春期的到来,凛凛的信念,也渐渐开始动摇。 直到她遇见许途。 凛凛第一次知道许途,是因为一张照片。 那照片夹在许振声的钱包里。 有一天许振声过来,六岁的凛凛习惯性趴在他怀里,翻弄他衣兜,掏出钱包,就看到这张照片。 一个小男孩,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非常漂亮。跟凛凛差不多大。穿着白色的翻领短袖,齐膝盖的小短裤,坐在一片草地上,张嘴大笑。他有点兔牙,笑起来非常可爱。 凛凛瞬间被照片上的男孩吸引了。 “叔叔,这是谁?” 许振声笑着说:“这是许途。” 凛凛问:“他是叔叔的儿子吗?他几岁了呀?” 许振声说:“他比你大半岁。” 凛凛说:“那我应该叫他哥哥,对不对?” 六岁的小孩,单纯极了。许振声听到这个问话,笑着点头说:“对,应该叫哥哥。” 有好几年时间,凛凛老盼着能见到许途。 她爱许叔叔,对许叔叔的儿子天然有好感,觉得算半个家人。她心里认定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哥哥会跟许叔叔一样好。要是他能成为自己真正的哥哥就好了,她就能够多个哥哥,多个伙伴。她简直期待的不得了。 她日思夜想,随时把许途挂在嘴边上。 “妈妈,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许途啊?” 她三两天就问一次。 周莺总是笑着说:“以后有机会就会见到了。” 妈妈老说有机会,但机会从来不知道在哪。凛凛新买的玩具,总舍不得玩,怕玩旧了。她想等许途来了,跟他一起玩。 但许途始终不来。 她又问许振声: “叔叔,你什么时候带许途来跟我一起玩呀?” 凛凛说:“我可以给他弹我的电子琴。还有我的乐高。” 许振声总是笑说:“许途他在上学呢。” “许途去他外婆家了。” -- 第16页 “他去夏令营了。” 凛凛总是信以为真。盼着许途什么时候放假,从外婆家回来,或者从夏令营出来。 但许途是个忙人,他永远没有空。 凛凛有点失望,心想:可能他真的学习很忙吧。 大概到了十几岁,凛凛才渐渐意识到,她永远也不会见到许途。不管他放不放假,去不去外婆家和夏令营,她都不可能见到他的。 她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但她有这种直觉,其实许叔叔并没有真的想介绍许途给她认识。他只是不好直说,所以总找借口推脱。凛凛脸皮薄,以为自己要求过分,于是便不敢再提。 凛凛十岁那年,他们再次搬家。 这次,是买了新房子。 这个房子,是许振声出的钱,写的是周莺的名字。位置在繁华的市中心。因为离上班的单位远了,许振声顺便,又送了周莺一辆车。一辆大众帕萨特,方便她上下班和接送孩子。 凛凛上小学,生活感觉和班级里的普通幸福家庭的小孩,没有什么两样。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拜许振声所赐。这些年,家里的生活费,还有凛凛的学费,上兴趣班的费用,全都是许叔叔在负担。妈妈和许叔叔非常恩爱,一个温柔,一个贤惠。他们从来没红过脸吵过架。搬新家后,许叔叔和妈妈之间的感情,仿佛更加深厚。 十年了,许振声依旧,每个星期,都会来家里,看望妈妈和凛凛,跟她们一块吃饭。有时候还会住上几天。每年,妈妈的生日,许振声都会陪她度过。 他对凛凛,也像对亲生的小孩一样,极尽呵护宠爱。 凛凛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了一个满足充实,健康快乐的童年。她品学兼优,考试永远是年级第一名。许振声让她学习跳舞、学习钢琴,送她去参加各种选拔和考试,夏令营冬令营,在她身上花费了无数的钱,让她像个小公主一样,美丽出众。 她的确没有辜负许振声的期望,日复一日地长成一朵玫瑰。 她是个美人胚子,打小就看得出来。 进去青春期以后,这一点越发明显。她继承了周莺优秀的基因,尤其是雪白的皮肤,和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她的眼睛非常有韵味。线条很长,眼睑向下,给人一种善良纯洁的感觉,眼尾的弧度又微微上挑。搭配着扇形的双眼皮,凝神的时候,好像一只喜鹊。眼神如婴孩一般,仿佛若有光,让人联想到里面隐藏着一片世外桃源。密长的眼睫毛,瞳仁是纯正的黑色,像水洗过的黑葡萄。放在那张雪白的脸蛋上,跟她朱红的唇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天生有一种美的神情,好像站在那,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那种独特的氛围就能让人浮想联翩。至于五官,倒是其次。一般人见她第一眼,只会觉得她美,但很难去仔细注意她五官的形状。这需要近距离接触,才能看见。而她的美,不论多远的距离,都能让人强烈感受到。 另外,她是个长腿兼高个儿。 这点也跟周莺一样。许振声几乎隔一段时间不见,她就长高一截。到十四岁,她的身高就已经长到了接近一米七。 周莺一边给她量身高,一边发愁。 “可别再长高了。” 周莺说:“再高,就不好找男朋友了。” 那会凛凛还小。虽然个子看起来高高的,其实压根就是个小孩儿。 许振声有时候会听周莺说起,凛凛痛经,带她去看病。这孩子痛经的毛病很严重,周莺带她看了不少医生。许振声还帮忙给介绍过一个中医,吃了一段时间中药。 周莺有次,还神秘兮兮告诉他:“你猜我今天在凛凛书包里发现了什么?” 许振声问:“什么?” 周莺说:“有男孩子给她写情书。” 周莺说:“追她的男孩还挺多的,好几个。” 许振声说:“你还挺高兴的?” 周莺说:“我当然高兴了。有人喜欢是好事,说明我女儿漂亮。一个女孩要是青春期没有男孩喜欢,那该多难受。” 许振声说:“你当心她被坏小子骗了去。现在的小孩可不单纯。尤其那青春期的小男生,一肚子坏水。” 周莺笑说:“不会。我问过她班主任老师,她没谈恋爱。是那些小子们单相思。她在学校,可受男孩子欢迎了。走哪都有人搭讪,我看见好几次。” 有一天,许振声来家里,刚好凛凛放学,在浴室洗澡。她上了初中后,经常补课什么的,许振声见到她的时间,就不如小时候多了。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穿着吊带衫和短裤,露着修长白皙的胳膊腿。脸蛋嫩的仿佛水蜜桃一般,乌黑的双眼,氤氲着浓重的湿气。一双饱满、血色充盈的嘴唇,皮色与骨相俱美,真是动人极了。 许振声离奇的,并没有什么绮念。 她的确美。 许振声那一刻,脑子里想的是,这孩子,这般美丽,以后不知道得嫁个什么样的丈夫。 他的儿子许途,也是个聪明优秀,英俊帅气的男孩。 许振声常常看到儿子,也会这么想,不知道他以后去娶个什么样的女人。谁能配的上他。 许振声看到凛凛,一瞬间的想法,和看到自己儿子是一样的。 “叔叔。” 凛凛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妈妈回来了,没想到是许振声。 -- 第17页 多年来,凛凛对许振声的称呼,也由“许叔叔”,到去姓,只喊叔叔两个字。 “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才进门,你妈呢?” “我妈去超市,买东西去了。” 许振声说:“空调冷,把衣服穿上吧。” 凛凛说:“哦。” 她回房间,很快换了长袖的睡衣和长裤。 第11章 恶毒的想法 许振声坐在沙发上,懒洋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看球赛。 “叔叔,你渴不渴,我给你切西瓜。”凛凛趿着拖鞋,朝他走过来。 许振声点头:“行。” 凛凛去厨房冰箱里,抱了一个大西瓜,切了两块,用果盘端出来。 “叔叔,吃西瓜。”凛凛伸手放果盘。 她弯着腰,漆黑的长头发随意散落在肩上。袖口和裤管里露出纤细的手腕和脚踝。 粉色棉布的家居服,衣服上是可爱的狗狗图案。 许振声盯着她头发,发现她从小到大,发型就没变过。许振声小时候见她就这样,长长的头发,眉毛中间偏分,神态极淡定极娇贵,看起来有种跟年龄不符的慵懒。 许振声看着这个即将成人的少女,不禁想到她小时候的模样。 许振声最初垂怜她,未尝不是因为她长的美、身世可怜。美丽苦命的寡妇,带着漂亮的一儿一女,艰难谋生,很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和潜藏的救世主情结。但他对凛凛的怜爱,并没有任何猥琐的成分。 男人都爱美女吗? 好像是这样。但许振声跟周莺,这么多年,一直没分开,并不只是因为贪恋美色。周莺今年四十岁了,论年轻论貌美,比她强的多的是,但许振声还是很迷恋她,对别的小姑娘,都不感兴趣。凛凛是周莺的女儿,对许振声来说,跟自己的女儿一样。 “你弟弟呢?怎么也没在家。” 许振声问她。 凛凛说:“弟弟还没放假呢。” 弟弟读着一所寄宿中学,平常很少回来。 说到弟弟周凯,这孩子,在学习上,似乎比他姐姐周凛凛更有天分。之前参加全国物理竞赛,还拿了第一。他数学、化学也很厉害,每次参赛,都能拿奖杯。 凛凛也参加过不少这类型的比赛,名次总是一般。她属于各科成绩均衡,但每一项都不是特别突出。弹琴、跳舞也是。考试没问题,表演一下,也能吓唬人,但老师会说,你的资质做不了舞蹈家、做不了钢琴家,可以做个舞蹈老师、钢琴老师。这让凛凛时常有些挫败,很羡慕弟弟。 弟弟就是偏科。他语文英语都不太好,只爱琢磨数理化,但老师说了,只要他有特长,将来兴许也可以保送名校。 许振声说:“他什么时候住校了?” 凛凛说:“就上个月,说学校要上早晚自习,住校方便。现在要一个星期回家一次。” 许振声说:“住校的滋味可不好受。吃不好住不好,还容易和寝室同学闹矛盾。” 凛凛说:“管他呢,他自己喜欢。” 凛凛刚中考完,许振声关心起她的成绩。 “想好要去哪个高中了吗?” 凛凛说:“我考群英中学。” 许振声说:“这学校好。有把握吗?” 凛凛虽然成绩好,但群英中学乃是最有名的高中,竞争非常大。 “通知书还没下来,但应该没问题。” 许振声说:“升学是大事。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我帮你拿拿主意。通知书下来了告诉我一声,我和你妈到时候替你庆祝庆祝。” 凛凛说:“好。” 许振声放下西瓜:“我去洗澡了,你看电视吧。” 凛凛往沙发坐下,换了个电影频道,一边看电影,一边吃西瓜。 半晌,有嘟嘟的声音。 是许振声的手机,放在沙发上。 凛凛扭头看去,只见许振声的手机屏幕亮起。她拿起手机想看,刚好来电结束,壁纸上显示出一张男孩的照片。十多岁的青少年,穿着红卫衣,比着胜利手势,笑容灿烂。她细一瞧,看到男孩可爱的兔牙。他脸非常瘦。 来电显示:许途。 “许叔叔。” 凛凛冲着浴室喊:“你电话响了。” 许叔叔在浴室洗澡。 凛凛放下手机,依然回到她的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电视。 她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很多想法。 她认得那个男孩子。 就是小时候在照片上见到的那个,许叔叔的儿子。 这些年,凛凛见过他很多照片。 许途坐在餐桌前吃饭。 许途在踢球。 许途在过生日。 许途在马术场,骑着漂亮的小马。 许途在滑雪。 每张照片,画面看起来都精美无比。光线明亮,色彩对比强烈,看起来鲜艳又明朗,好像电影画报一样。让人觉得照片里的人跟普通人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她是在许振声的空间和博客里看到这些的。那会班上突然开始流行这些,她便兴奋的加了许叔叔的好友。许叔叔受不过她软磨硬泡。许叔叔的空间还设置了锁,需要答对问题才能看。她毫不费力地猜中了答案。进去里面,就有很多许途的照片。 那些照片,都是用单反相机拍的。凛凛一直很想要一个相机,但妈妈不许她跟许叔叔要这些超出基本学习所需以外的东西。 -- 第18页 她从小都没怎么拍过几张照片。要么就是学校拍的那种活动照,集体照。许多同学,挤在一起,很普通很一般。 十二岁以后,她对许途,由喜欢期待,就变成了一种莫名的防范和戒备。她总怀疑许途不喜欢她,或看不起她,所以才始终不肯和她见面。这有点伤到她的自尊心。虽然这种猜测毫无根据,许途可能压根就不知道她是谁,但妨碍不住她这样想。 当然,只是心里想,她面上压根不敢表现出来。在许振声面前,她依然会装作对许途很喜欢很羡慕的样子,仿佛自己完全没有失落。 其实她不仅失落,还有点嫉妒。 他是许振声的亲儿子。 不论是名义上,还是血缘关系上,都是“亲”的。而凛凛跟许叔叔,既没有血缘联系,也没有家人的名分。她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取代许途的位置。她就像个野孩子,这种感觉让人羞耻。 她安慰自己,亲儿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心里有种恶毒的念头,希望许叔叔跟他妻子离婚。许途跟着他的妈去。最好他们一家子反目,这样自己就能雀占鸠巢,成为许叔叔的女儿。 这太难了。 不过,她不会放弃。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个小少爷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就是个小少爷,看起来什么都不懂。蜜罐子里长大,满脸都写着幸福和天真,完全没吃过苦头,不晓得人间险恶。他兴许还傻傻的以为他爸爸很爱他,很爱他妈妈呢。 其实根本就没有,他的幸福都是假的。他最好早点认清现实。 女孩比男孩贴心,她要努力发挥自己的优势,用力讨好许叔叔。 许振声穿着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 “许叔叔。” 她看到许振声,仰头打了声招呼:“刚才你手机响了。” 许振声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未接电话,又放回去。 凛凛说:“许叔叔,你不回电话吗?” 许振声说:“一会儿再回。” 凛凛说:“许叔叔,你又不吹头发。” 许振声洗完澡,不爱吹头发,老拿毛巾擦干。 “麻烦。” 他说:“男人这点头发,一会就干了。” 凛凛说:“你就是懒。” 凛凛爬起来:“你坐着。我去拿吹风机,我帮你吹。” 许振声坐在沙发上,凛凛很快跑去浴室,拿了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明天 第12章 学校 周莺从超市回来,收获颇丰。买了一只榴莲,两斤草莓和一斤山竹。另外,一条鲫鱼,一块牛里脊,还有两斤大个的鲍鱼和海参。素菜则有黄瓜和西红柿。 许振声说:“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早知道我去超市接你了。” 周莺手都勒断了,肩膀坠的像要脱臼,脸上却笑着,侧身让进门,将袋子放在餐桌上。 “没事儿,我直接车停在车库,坐电梯上来的。” 许振声扭头,笑着对凛凛说:“你看妈是不是漂亮又能干?” 凛凛说:“这么多菜呀?晚上吃什么呀?” 凛凛掀开塑料袋:“这鲍鱼真大,还是活的呢。” 周莺说:“明天周末,刚好不用上班,都在家,我就多买了一点。这是三天的菜。鲍鱼我先放水里养两天,今晚就先做个凉拌海参,小炒黄牛肉,再煮个鲫鱼汤。家里有咸鸭蛋,用它炒个龙虾尾,再做个小腌黄瓜,弄点水果,够咱们三个人吃的了。” 凛凛说:“我去开榴莲!” 许振声非常喜欢榴莲这种臭臭的水果,所以每次他来,周莺都会买。 周莺说:“你先把草莓洗一点吧。草莓不好放。” 凛凛说:“好!” 凛凛去厨房洗了草莓。 她尝了两颗,特别甜,顺便给周莺喂了一颗,然后便拿到茶几上。 “妈妈,你要吃自己出来拿。” 周莺说:“我先煮饭,一会就过来。” 凛凛吃了几个草莓,便跟许振声一起开榴莲。 她从小就可喜欢看开榴莲了。 许振声掰着一只大榴莲,故意笑逗她说:“你猜哪块肉最大?” 凛凛指着一块看起来最鼓的位置:“这块大。” 许振声说:“好,那就先掰这块。” 周莺在厨房说:“榴莲皮别扔了。给我留着炖鸡汤。” 许振声用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的手,笑剥下一块饱满的榴莲肉。 凛凛高兴说:“好大。” 许振声笑给她:“吃吧?” 凛凛赶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嗯,我不吃。好臭。” 许振声说:“好吃的。” 凛凛就是不肯接受这个味道。 周莺也不吃这个。许振声一个人吃,敞开肚子,一会就能吃掉一盘的榴莲肉。不过他吃了两块就停了下来,回味不绝地取下手套,美滋滋说:“我把剩下的放冰箱里,回头让你妈给我做披萨,或者榴莲酥。这样你妈也能吃。” 许振声爱吃生榴莲。周莺不爱吃生榴莲,但她很爱吃榴莲酥。 凛凛说:“反正我都不吃。” 许振声进到厨房里,笑嘻嘻搂着周莺,凑到她面前,伸脖子恳求说:“给我做个榴莲酥吃好不好?” -- 第19页 周莺笑说:“你放那呗!等我忙完了就给你做。” 许振声非常高兴,搓着手回沙发看电视了。 凛凛去帮妈妈做饭。 周莺正在杀海参。挤点柠檬水,洗去海参上的黏液,然后开膛破肚,掏了肠子。清水反复洗干净后,切成薄片,放半开的水中烫几秒,捞出来,在冰水里泡着。凛凛经常帮妈妈做饭,早就知道该怎么做,便拿着小碗,兑调料水,切香菜和小蒜。 很快,炒牛肉和咸蛋黄虾仁也做好了。这两个菜都快手又简单。 最后煮鲫鱼汤。 许振声喜欢吃鲫鱼,但是怕刺,所以周莺做鲫鱼汤,都会先煎,煎好的鱼肉用铲子切碎,再加开水。等汤煮的奶白后,就用纱布过滤掉碎肉和鱼骨刺,只留鱼汤。然后加点小白菇和嫩豆腐,泡发的裙带菜。盐和胡椒调味,再洒点小葱花。 饭菜上桌,凛凛把水果也洗好了。 周莺做的饭,每每让许振声流连忘返。他现在连饭馆子都不爱去,什么中餐西餐,各种花样儿,都不如周莺做的这点家常菜。晚餐后,凛凛看电视,周莺刷碗,许振声走进厨房里。 周莺笑说:“你来干什么?” 许振声说:“看看。” 许振声笑模笑样,点了一根烟。 他每次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点根烟。 周莺十分了解他。 他们两人第一次约会,坐在一家西餐厅的饭桌上时,许振声目光闪闪烁烁,仿佛不敢直视她。每次目光一接触,他就会不自觉地移开。说话的语速也变快,一句接着一句,都不给人回答的时间。也是频繁地抽烟,一根接一根,引得服务员过来劝止,场景十分尴尬。 周莺一辈子都记得那事。 事后许振声道歉。 “我有点紧张。”夜里,两人沿着街散步,他再次忍不住掏出香烟。刚要放到嘴里,扭头看了看周莺,他又不好意思了,笑笑对周莺说,“算了,我还是不抽了。对不起,刚才在餐厅里有点失态。” “怕你以为我是个不文明的人,其实我没烟瘾。”他说着,将烟盒捏扁。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这玩意儿有害健康。” 就是在扔了烟盒之后,许振声问她: “你想去酒店吗?” 这个问题,简直让人没法回答。他等于是在直接问:“你要跟我上床吗?” 许振声接着自圆其说:“许久没见了,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天吧?要不找个咖啡店也行。”这更是荒唐滑稽了。说聊天,刚在西餐厅里,该聊的也聊过了,何必再找个咖啡店。何况晚上十点多,咖啡店都要关门了。 周莺没有揭穿他,说:“那就酒店吧。” 这是成年人的暗号,一说就懂。 到了酒店,两人便自然而然地搂在一起。成年人,都不是处男处女,自然知道要怎么挑逗对方。 许振声跟她说起自己的妻子时,也是这样。 这么多年,他都不改这个小动作。 周莺说:“把烟灭了。” 许振声发现自己的心思被堪破,低眼笑笑,将烟头在水池捻灭。 周莺问:“干嘛呢?” 许振声说:“凛凛有没有跟你说,她想去哪个高中?” 周莺说:“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许振声说:“我下午问她来着,她说她想去群英中学。” “群英中学,就是许途上的那个学校?” 许振声点头:“嗯。” “这不太好。” 周莺顿时认真:“要不我一会跟她说说吧?” 许振声说:“我不知道,我只是问问你。” 周莺知道,凛凛一直都想跟许途上一个学校。 小时候就老提,要跟许途一起读书,周莺就敷衍她。这些年她没再说这事,周莺还以为她忘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别跟她提许途。她年纪小又不懂,只想跟同龄的孩子玩。你要是不满足她,她就要一直惦记着。” 许振声说:“我想着都是小孩子,也不要紧。” 周莺说:“那小孩子是最较真的。” 晚上,凛凛趴在床上看课外书,周莺推开门,走进房间。 “妈妈。”凛凛抱着枕头坐起来。 周莺说:“要睡了吗?” “要睡了。” 周莺注视着她漂亮淡静的脸庞,笑抚摸了她光亮柔顺的长发。 “你许叔叔说你想上群英中学啊?” 凛凛说:“嗯。” “为什么呢?”周莺温柔地问她。 凛凛认真回答说:“这个学校很好,是最有名的高中。里面的学生都很厉害,每年都有很多被名校录取。保送名额也多,我同学很多都想去的。” 周莺说:“你考虑换一个别的学校吗?比如八中,五中,或者育才中学,也都挺好。” 凛凛说:“我不换,为什么要换呀?” 周莺:“你许叔叔的儿子也在群英中学。” 凛凛天真地问:“那不是很好吗?说不定我们还能一块上学,兴许还能做朋友。” 周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莺笑着说:“你觉得你跟许途能做朋友吗?” “能呀。” 凛凛坚定地说:“如果我能跟他一块读书,我会对他很好的。” -- 第20页 周莺说:“万一他不喜欢你呢?” 凛凛说:“那我就让着他。我可以吃亏的,没事儿。” 周莺左思右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孩子每句话都堵在她那个眼儿上,让她没法开口。 “行吧。”周莺败下阵来,笑了笑。 “早点睡。” 凛凛说:“妈妈再见。” 第13章 她是谁啊 放暑假的这两个月里,凛凛和同学约好了,找个地方打网球。 群英中学有个大体育场,外校的人也可以进去。凛凛想到以后要在这读书,非常兴奋,便兴冲冲地跑去玩耍。那时候,大部分学生都还没放假。又是周一至周五的工作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只有她们这些结束中考,即将升学的小孩有空闲时间,所以体育场很空。她们恣意快活地玩了好几天。 然后有一天,她就看到了许途。 那天她去的晚。因为睡了会懒觉,九点多才起床。吃了早饭约了朋友,拎着网球拍,到达体育场的时候,凛凛发现,平常她们玩的那个区域,已经有人在打球了。那却是个她认识的,非常熟悉的身影,许振声。 他好兴致,工作时间,居然在学校,跟人打网球。装束还挺齐全,网球服,运动鞋,看着跟个精伸小伙子似的,一蹦一跃都十分有劲儿,根本看不出来年纪。和他对打一局的,是个十来岁的男孩。那男孩穿着白色的翻领短袖,黑色短裤。他在球场上东奔西突,发球,接球,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太阳大,他也不戴遮阳帽,热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偶然间,他赢了一球,露齿一笑,红唇间露出可爱的牙齿。 他牙齿整齐,洁白,笑起来很是可爱,有种纯良无害的感觉。 凛凛发现他跟自己照片上见过的男孩子非常像。 她意识到,这就是许途。 他长得又高又瘦,皮肤很白。 他只有十五岁,整个还是个少年。像春天刚抽条的柳树,鲜嫩,秀挺,仿佛还带着点阳光的温煦和雨露的清香。那是少年独有的气息。风的吹拂和雨的拍打,完全不能损伤他,反而使他变得枝繁叶茂,越加茁壮,从来显出一种蓬勃旺盛的朝气和蒸蒸日上的姿态。身上每一块肌肉和骨头看起来都很有劲! 他和许振声,仿佛像两兄弟般,身高一点都不差。 许振声是个高个子,年近四十,依然风度翩翩,一副浊世佳人的样子。跟大多数中年男人不一样,他身材保持的极好,完全没有任何发福的迹象,头发也尚保留的浓密,看起来没有秃顶的烦恼。值得庆幸,许途身上有他的基因,想来他的漂亮,能维持较长的岁月,不用担心老来变残花败柳。 当然,许振声的姿态明显更沉稳,老练一些。 不管是发球还是接球,他的动作,都是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的,仿佛永远胜券在握、成竹在胸。许途则像个弹簧一样,活跃又跳脱。整个生龙活虎,要上天入地的架势。 凛凛完全没想到,许振声会陪他儿子打网球。父子看起来感情非常好,让人羡慕。 凛凛脸红了。 她不知道该上前去,还是该躲起来。就在纠结中,许振声发现了她。 许振声有点累了,停下打球,冲她招了招手。 凛凛忐忑地走上去:“许叔叔。” 许振声一手拎着拍子,一手拿着网球。他热的很,脸上全是汗。 “你怎么在这?你来找我的吗?” 凛凛摇头:“没有,我是来打网球的。” 她指着指自己不远处的朋友。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个头要矮几公分的漂亮女孩。 “我们一起的,我们天天都来。” “哦。” 许振声笑了,好像全无负担,只是碰见了一个普通的熟人。 球场那头,许途看到一个极漂亮的女孩。她个子高高的,身材十分漂亮,远远瞧着,肤白唇红,美的刺眼。她某些角度,看起来很成熟,那是因为轮廓和眉眼的艳丽导致的。但隐约又仿佛年纪很小,眼睛很干净清澈,皮肤轻薄的像花瓣,有种纱雾般的质感。 他意识到她的年纪应该很小。 可能顶多十几岁。因为只有小孩子才有这样婴儿般娇嫩的肌肤。尽管她身材发育的很成熟,看起来又瘦又丰满,完全不像小姑娘。有一瞬间还将他的目光引到了她的胸脯、腰臀,还有笔直修长的双腿上。这个发现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在和许振声说话,神态有种让许途形容不出的尊敬。 而且,许途直觉,他们之间很熟悉。 许途想不明白这种直觉的来由,心里只是奇怪。 “爸爸。” 许途叫了一声:“她是谁啊?” 许振声说:“一个认识的阿姨的女儿。” 凛凛心里一阵刺痛。 许叔叔形容她母亲,是“一个认识的阿姨”。 然而那头许途恍然大悟,点头说:“哦。” 他不笑的时候,长相有点冷漠。 凛凛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说她漂亮,优秀,好像哪里都完美。她时常照镜子,也的确有种优越感,觉得自己比周围的人都好看。那些男孩儿,谁也配不上她。但是在许途面前,她自动就低了一头,自卑感放到极大。 这是因为许振声的影响。她崇拜许振声。许途是许振声的亲儿子,是她羡慕的对象。 -- 第21页 凛凛想打个招呼就走。她被“一个阿姨的女儿”这种恐惧感和尴尬感穿透了,感觉自己像个灰溜溜的老鼠一样,暴露在大街上,只想找个洞躲起来。 那边许途却对这个漂亮的女孩很有好感。 “喂。” 他高声叫她:“你会打网球吗?要和我们一起打吗?” 凛凛听到这个邀请,顿时由失落变得心花怒放起来。 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许振声。 许振声把球拍给她:“你跟他打吧,我休息一会。” “我打的可不好。” 凛凛接过球拍:“你可不许嫌。” 许途说:“没事儿。” 凛凛指了指她朋友:“我好朋友也在呢。我跟你打,没人陪她玩了,我们三个打吧。三局两胜,输了换人,怎么样?” 许途说:“行。” 凛凛很高兴,赶紧招手叫她朋友:“一起来呀。” 她打的根本就很好! 第一个发球,许途就看出来了。她动作利落,出招又狠,姿势凌厉又漂亮。 许途发现她对自己仿佛有点敌意。 那眼神,咄咄逼人,招招进攻,似乎一定要胜过他。许途也不甘示弱。几个回合后,她失了球,没接住。许途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漂亮的脸上流露出一种焦虑不安的神情。 第二局,她眉头紧蹙。 她脸绯红,神情严肃,整个人都快要生气了。打个网球而已,实在不至于如此较劲,许途心里笑了笑。他看她很想赢,索性不再尽力。几招凌厉的攻势下,许途没有把握好力度,球飞出线外。 许途看到她如释重负,脸上的热意渐渐消散,笑意也重新浮现。 三局,许途输了两局,她赢了。 不知是输的,还是天气太热,许途脸非常红。他出了很多汗。 第14章 挥之不去 许途下场,将球拍交给凛凛的朋友。 他们轮换着上场。 一局,又一局,她不停地击球,但心思完全不在球上,只惦记着对面的男孩子。 凛凛有种焦虑的感觉。 她不想输。 输了就要下场。她的朋友钱小宁,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性格也非常活泼,很主动的问东问西。凛凛总感觉她跟许途,好像更有话说。他们边打球,边说说笑笑,好像很熟一样。 而凛凛,出于某种隐秘的关系,有些不知道怎么跟许途聊天。 这是一种因为单方面的太过熟悉而导致的近乡情怯。 每当她和钱小宁,或者钱小宁和许途对打时,气氛便格外轻松愉快,而一到她和许途对打的时候,两人就没话了。 凛凛心里乱糟糟的。 过了一会,许途离开了球场去买饮料。 凛凛和钱小宁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喝水。 “哎,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呀?他爸爸是你什么?” 凛凛说:“是我叔叔。” 钱小宁好奇说:“是你家亲戚吗?那许途是你表哥?可是你们看起来不熟呀。” 凛凛说:“我们以前没见过。” “远亲啊?” 凛凛含糊着:“嗯……” 不一会儿,许途回来了。 他手上拿着星巴克的纸袋子。 他真的很瘦,瘦到整个身体在衣服里晃晃荡荡的。长胳膊长腿,看起来全是骨头。肌肉薄薄的一层。 但这种瘦是很健康的,并不萎靡,而是非常的精神。因为他身姿很挺拔,走路的时候,双腿自然的跨动,肢体舒展,使他显得像一只年轻的小豹一样,轻捷又漂亮。 凛凛看到他走近,心就开始乱跳。 他非常高。 凛凛个子已经很高了,但他几乎,比凛凛还要高一个头。 尤其是近距离站在一起,几乎给人一种压迫感。不过这只是单纯的个头所导致的,他神态还是个中学生的样子。一抿嘴一说话,青涩的感觉很重。眼神充满少年气。 “我买了咖啡。有美式有拿铁,有加冰的,有不加冰的,看你们想喝什么,自己拿。” 他有种优越家庭环境教养下的世故和早熟。但,这种世故和早熟是真诚的、灵性的,有种少年人天然的好奇和善意在里头,绝没有虚伪或者油腻的味道,所以,很让人舒服。 他将袋子递过来。 凛凛低头挑了一杯加冰的美式。 他站在她面前,刚好挡住了太阳,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他的白衣服和白鞋子,干净的一尘不染。有种吸引人的味道。 “谢谢。”凛凛说。 “不用谢。”许途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喝什么,附近就只有这个,我随便买的。” 钱小宁手捧咖啡,笑嘻嘻同许途攀谈:“你是周凛凛的表哥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许途有些愕然。 他随即抿嘴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原来她的名字叫周凛凛。 名字很好听。 许途确实不知道周凛凛是谁,今天第一次见。他只知道这个女孩认识他爸爸,兴许是什么远亲。他不太好意思问。 她太漂亮了。 问太多,总显得自己有什么企图似的。 凛凛和许途站在一起,其实外人很容易相信他们是亲戚的话。别说是表亲,哪怕说他们是真的兄弟姊妹,恐怕都有人会信。他们实在是同一种相貌。都是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眉目艳丽,头发都是很纯的黑色。只是男孩子轮廓偏锋利,女孩子则线条圆润,看起来更加甜美。连许途自己都相信他们之间可能有什么亲缘关系。 -- 第22页 虽然,这种感觉毫无根据就是了。 许振声离开了一会,又回过来了,陪着他们,打了几场双人局。 凛凛可真快乐。 她头一次跟许叔叔还有许途一起玩,感觉兴奋极了。 快到中午,越来越热,许振声要走。 他们父子收拾好球拍,还有随身物品。许振声温和的提出告别。 “我们要去吃饭,你们要一起吗?” 凛凛自然知道这只是客套话。她摇头:“叔叔你去吧,我们呆会儿自己回家。” “行。” 许振声说:“打车的钱够吗?” “够的。” “天热,早点回去。” 嘱咐几句,许振声便带着许途走了。正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一场意外的相逢,让凛凛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回到家,她躺在床上,脸颊潮红,总在思索这件事。这是她第一次窥见许振声的家庭。雾里看花一般,一个模糊而遥远的轮廓。 她拿出手机,给许振声发了一条消息。 “叔叔,我到家了。” 其实许振声可能压根没关心她到没到家。她可能是在显示自己的乖巧,以及表现自己的重要。 过了一会,许振声回了她一个字。 “嗯。” 只有一个“嗯”字。 她以为今天碰见许途,许叔叔会对她说什么的,结果许振声好像并没有在意。 她盯着手机,没有再收到许振声的消息。 她十分失落。 周莺不在家,没人煮饭。她没有胃口,吃了一块西瓜,当做午饭,然后回床上午休。 许途的样子,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真的很可爱。 笑的时候很甜,不笑时又有点生冷淡漠的神气,让人不敢接近。但又不是真的生冷淡漠,他说话声音很好听,看着像是个顶温柔,顶好相处的人。小时候的那种渴望又回来了。 她恍惚中,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叫:“爸爸。”那是她上午听到的许途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他们父子俩,一直在说话。你一句我一句,聊天一样,字句含糊不清。她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就在许振声家中。 “这是谁呀?”她恍惚感觉许途推开房间门,惊讶地看着她。明亮的光线中,许途的脸格外清楚,连她白天不曾注意到的细节都显现出来了。包括颧骨上的小痣,非常小,好像钢笔轻轻点上去的一样。 许振声介绍说:“这是你周阿姨的女儿,以后她就是你妹妹了。” 许途极高兴似的:“是妹妹呀。” 然后,他们他们围坐在一起吃晚餐。碗筷的碰撞声,还有说笑声,仿佛和真的一样。 梦境断断续续,一会,她又跟许途在一个房间写作业。画面一转,他们又背着书包,一起去学校。 这场午觉,一直睡到下午六点多钟,才被周莺的脚步和开门声打断。凛凛昏昏沉沉醒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长梦。 她心里空落落的,周莺端着一杯菊花茶,来到她房里,坐在床边。 “睡这么久呢?”周莺笑着摸了摸凛凛的头发。 “我睡迷了。”凛凛混混沌沌说。 凛凛注视着妈妈。她还是那样美丽,身材轻盈如少女。 凛凛心想:要是那梦是真的就好了。 周莺说:“喝点茶。” 凛凛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菊花茶。 “妈妈想跟你说一件事。”周莺认真看着女儿。 凛凛问:“什么事呀?” 周莺说:“你先起床,衣服穿上,去洗个脸,醒醒觉。来帮我煮晚饭,一会我跟你说。” 凛凛说:“好。” 周莺又买了不少菜。 凛凛一边择菜,一边问妈妈说:“许叔叔今天来吗?” 周莺说:“他晚些来。” 凛凛说:“妈妈,我今天碰到许叔叔了。” 周莺说:“我知道,他跟我说了。” “我还看见许途。” 凛凛高兴说:“我们还一起打网球了。许途也在群英中学读书,等我上高中,说不定能经常和他一起玩。好开心的。” 周莺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个呢。” “我这几天,帮你联系了五中招生办的老师。妈妈跟他商量好了,你以后去五中念。群英中学还是算了,离家太远,你上学放学的不方便。五中也挺好,也是好学校,重点高中。” 晚上,许振声过来,一进门就看到凛凛在哭。 她明明个子有一米七。虽然身子单薄,长得瘦弱,但也是老大一只。站那比她妈妈都高,绝对算不上“小”姑娘。然而坐在那餐桌上揉眼睛,抹泪水,却像个小孩似的,十分可怜。许振声问怎么了,也不说,哭的眼睛红红的,一抽一抽的直嗝气。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快乐哟!! 第15章 必须爱 许振声到厨房寻周莺。 周莺魂不守舍,正站在厨房操作台前。菜刀把手指头给切破了,血流了案板上,她也没有包扎,只举着个血乎乎的手指,在那里发呆。 许振声见了,连忙去客厅找来医药箱,拿酒精和纱布,替她包扎。 菜切好了,放在案板上,也还没炒,灶上冷冷清清。 许振声问道:“怎么了?” -- 第23页 周莺摇摇头,勉强笑了一笑。 “你去坐一会儿吧,饭一会就好。你去看会电视。” 许振声说:“真的没事?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 她努力露出一个,跟平时一模一样的温柔笑容:“你快去休息吧。” 许振声点头,离去后,周莺才定了定神,继续炒菜。 晚饭时,这孩子依然在伤心。许振声坐下吃饭,她坐在对面。许振声就看她一边往嘴里填米,一边眼泪叭哒叭哒。一双眼睛都哭红了。 周莺有点心疼,一边拿纸给她擦眼泪,一边用小碗盛了一碗海鲜南瓜羹,放到她面前,轻声哄说:“吃点这个,这是你爱吃的。” 凛凛感觉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吃不下。 周莺又剥了一只螃蟹,放在她盘子里:“吃这个吧?这个螃蟹大,黄又多。我帮你把壳和腮都去掉了,你蘸点那个醋吃。” 许振声一边剥螃蟹吃,一边看着对面这对母女。 周莺像犯了大错似的,一直在讨好凛凛。她老这样,每次女儿因为什么事伤心或者生气,她就会小心翼翼地哄着。 凛凛因为眼泪流的太多,加上伤心,吃不下东西,所以咕咚咕咚不停地喝水。一杯喝完,周莺就又起身去给她倒。 许振声看她接连喝了满满三杯水,都快成水缸了。 “今天是星期几来着?”许振声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周莺说:“星期二,怎么了?” 周莺将注意力转移到许振声身上。 许振声说:“等周末,我把许途叫出来,你带上凛凛,咱们一块吃个饭吧?凛凛不是一直想见他吗?刚好以后在一个学校读书,让他们认识认识。将来在学校里可以互相帮助。” 周莺看了许振声一眼,又低下头。 凛凛抬手抹了抹泪。 心事被大人说破,她觉得难为情。好像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于是眼泪更多了。 许振声笑说:“怎么了,不想去啊?” 周莺无奈,抚摸着凛凛的肩膀:“好了,你叔叔不是答应你了吗?别哭了,听话。” 许振声的话,就像是一个微妙的信号。 周莺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会突然答应。但她从来都不违拗许振声。在跟许振声的关系里,永远是许振声占主导。他说要什么,她便跟从他。许振声希望她离他的家庭远一点,那周莺便离他的家庭远一点。许振声说,让凛凛跟许途一起玩吧,周莺便觉得,一起玩也行。她仿佛永远没什么主见。 她是怎么样都行,不论许振声只是玩玩,还是愿意长久的和她在一起,她都能接受。从感情上来说,她很喜欢这个人,能在一起再好不过,但她也并不强求婚姻,而是满足当前。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许的不道德。 愧疚?有一点吧,不多。传统意义上,她算是对不起许振声的妻子。但周莺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能有一点点歉意,但很少。她认为那是许振声的事。他背弃对妻子的承诺,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便要解释要说明,也该他自己去说。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没有拿绳子拴着他的腿,也没有逼着他离婚,给他碗里下药。她这些年伺候这个男人,端茶递水,洗衣做饭,也没占他多少便宜。说是情人,保姆奶妈还差不多。她对当保姆这事并没有怨言,她愿意照顾这个男人,出于喜欢和爱意。但真要计较起来,她也没什么心虚。 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便是凛凛。 凛凛是个单纯的孩子。 她很在意“爱”这件事。 她小时候总会问周莺:“妈妈,许叔叔很爱我们吗?” 周莺总会回答她:“当然爱呀。” 作为母亲,她必须要这么回答。她不能告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说:“没有人爱你。你和你的母亲都很羞耻,见不得人。你母亲为了钱,和一个男人做□□的交易。你们只是不要脸,靠男人的施舍过活。”她不能让孩子从小活在这样的认知中。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理解不了灰色,或者其他复杂的颜色。她也无法向她阐述成年人如水藻一般千头万绪,错综多变的心思。她只能告诉她:“叔叔对你很好,叔叔就是很爱你。” 凛凛年纪越大,就越怀疑这件事。她看到别的家庭,都是爸爸妈妈在一起,便对自己的家庭产生了疑惑。她越是怀疑,就越是想确认。她很害怕自己的身份是羞耻的,害怕自己在许振声眼里,是不能见人的。 她一遍一遍,想确认许振声是否真的爱她,爱妈妈。 必须爱。 不然算什么呢? 她母亲是个介入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这个男人只是把你们当玩物?你们像乞丐一样,在别人手里讨残羹剩饭吃?偏偏你这么多年还一无所知,还像个小丑一样,对此欢天喜地,感恩戴德? 不,她不能接受。这是奇耻大辱。 所以许振声必须是爱她们的。 爱是最美好的东西,能化解这一切不堪。有了爱,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就都好了。 她要和许途一起玩,也是为了确认这一点。确认自己并不羞耻,可以见人。周莺知道她见不到许途,为什么会哭。 周莺起初本以为她和许振声只是短暂地在一起。 那会孩子小,也不懂事,她觉得不会有什么影响。兴许过段时间,许振声就走了,再也不会出现。那么在孩子眼里,她只是和一个男人谈了一段短暂的恋爱,孩子只是短暂地见过一个叔叔,长大了根本不会记起。 -- 第24页 她没想到她和许振声的关系一直维持十年之久,从凛凛五岁,维持到她青春期,而今依然没有结束。然后这个问题,再也没办法绕过去。 她觉得对不起女儿。 她经历了太多事,结了好几次婚,什么人都遇见过。早就将人生看淡了,也无所谓世人的眼光。人生无非就是那样,怎么好过怎么过吧,谁在意别人怎么看。 但凛凛年纪还小,绝不可能看淡。她从小自尊心就强。她要代替自己承受身处不道德关系的痛苦和羞耻感。她拼命地想把许振声当成自己的父亲,以保全自尊,洗刷这种羞耻。和许途一起玩,就是获得“父亲”认可的标志。 孩子没做错事。 周莺感到心里万分难受。 许振声到这一刻,有些恐慌。 尽管他面上没有表现,但他内心并不安定。从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妙。他知道这孩子察觉自己和她母亲的关系后,受了伤。 许振声有点担忧。所以他决定让步,兑现自己一直答应凛凛,让她跟许途玩的诺言。因为他意识到,如果他不这么做,以凛凛这样受伤的情绪,加上周莺那般爱护女儿,他为了减少伤害,就只能和周莺分手。 但许振声并不想跟周莺分手。 他完全明白,这样做,就等于是让情人介入自己的家庭。这不是好事,很有可能,会给他的大家庭带来风波。但他还是做出了决定,暂且放下大家,维护眼前这个小家庭。是的,对许振声来说,这些年,他一直有两个家庭,大的那个看起来更体面,更富丽堂皇。小的这个则更加温柔舒适。一个用来装点门面,一个用来休憩灵魂。 两个都重要,都不可少。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危险的。 人可以坐在一条船上,把脚伸出去晃荡,但不能同时坐在两条船上。一个男人,可以有一个妻子,一个情人,但不能有两个妻子,两个家庭。他需得随时做好保全一个,舍弃另一个的准备。但他两个都不想舍。那一刻许振声意识到,周莺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有点过重了。 事已至此,许振声也只能接受,并且尽力协调。 周莺知道许振声这样做不容易。她不想给许振声增添麻烦。 回到房中,她抱着凛凛安慰。 “你叔叔只是想着你跟许途年纪差不多,让你们一起玩,多个朋友多个伙伴。你就听话,好好的跟他一起玩。进了学校认真读书。许途成绩好,你就向人家学习。遇到困难,互相帮助。不要吵架,不要斗气。那是他的爸爸。你叔叔很疼他,信任你,才让你们一起玩。你别说些让人家难受、不高兴的话。” 凛凛红着眼睛,认真点了点头。 周莺摸着她的脑袋:“你记着,大人的事,跟你们小孩子没关系。你什么都别想,就当交了个新朋友,高高兴兴的。” 凛凛仍点头。 “妈妈。” 凛凛有些担忧地说:“要是他不喜欢我,不想跟我一起玩呢?” 周莺笑说:“那没办法。你班上那么多同学,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朋友,也不是人人都能合得来。合不来就算了,别吵架就是了。友谊也要看缘分呀。” “我知道了。” 凛凛说:“妈妈,我想给他准备个礼物,等见面送给他。” 周莺说:“你想送他什么礼物?” “我还没想好。” 凛凛说:“你让我想想。我想准备个特别的礼物。” 周莺笑说:“那你就慢慢想吧。” 第16章 礼物 这是第一次见面。 在一个许途从来没去过的粤菜馆子。 许途到的时候,客人已经在包间坐着。 许振声正在点菜。 许振声只告诉许途,晚上有熟人,一起吃饭,并没有告诉他具体是谁。所以看到坐在桌对面那个漂亮的少女,许途心瞬间一动。 她穿着一条法式风格的红丝绒连衣裙,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红色蝴蝶结发带。长头发卷卷的蓬松,衬着她雪白肌肤,还有漂亮的脖子和锁骨,轻盈曼妙,好像精美的洋娃娃一般。 她漂亮极了。 有珍珠宝石一样,璀璨夺目的光芒。 她叫周凛凛。 许途想起那天在体育场见过她。 原来爸爸说的熟人,就是她啊。 许途看向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女人。身材高挑纤细,穿着卡其色的半袖针织衫,面料轻薄柔软,显得曲线窈窕,整个看起来十分温柔。黑色的长卷发,脖子上有金色的项链,腕上戴着绿色的手表。她非常美丽,许途猜不出年纪。 他觉得有点陌生。 他看了一眼,注意力还是回到了旁边眉眼乌浓,雪肤红唇少女身上。 她真像个小公主,许途心想。 他脸不自觉的红了。 她在冲他笑,许途不由地也笑。 他有些羞赧。 “爸爸。”他叫了一声。 “坐吧。” 许振声笑着说:“今天叫个朋友,一起吃饭。” 许途往他的父亲身边落了座。 许振声指着周莺,对许途说:“这是你周阿姨。” 叫阿姨,看来年纪不小,是长辈了。 许途近距离打量周莺,只觉得她漂亮得很。轮廓惊艳,眉眼大气又妩媚。可能因为年纪的关系,没有旁边小女孩那样熠熠生辉的眼眸,还有幼嫩鲜活感十足的肌肤。但还是很美,有种白玉一般的温婉,娴雅淡定。朱唇皓齿,让人挪不开眼。 -- 第25页 许途礼貌地问候一声:“阿姨好。” 周莺也是第一次见许振声的儿子。 这孩子长得好。 她笑着回应他的招呼:“你好。” “你是许途吧?” 她笑着攀谈:“听你爸爸跟说起过你,果然这么优秀。” 许振声接着又指凛凛:“这是你周阿姨的女儿,叫凛凛,你记得吗?那天见过,还一起打球。” 原来是她的妈妈。 长得的确像。 许途笑着说:“记得。” 许途敏锐的察觉凛凛和她妈妈是一个姓氏。 这可能是个单亲家庭,他心里猜想。但并没有问。 许振声笑说:“凛凛跟你是一年生的,比你小六个月,和你同年级,今年就读高中了。你俩上一个学校。这顿饭,是你周阿姨请客。你周阿姨听说你成绩好,便一再地跟我说,想要请你吃饭,让你以后在学校多帮助凛凛,给她补习补习功课。” 这话说的许途受宠若惊。周莺一边起身,动手给他添酸梅汤,一边温柔地笑说:“她笨得很,你可别笑话她。这孩子从小就没爸爸,性子又害羞。我老怕她在学校里学习不好,受人欺负。你是男孩,又聪明优秀。你俩将来在一个学校,你要是肯帮帮她,她学习肯定能进步。” 许途暗暗将目光看向旁边的凛凛。 凛凛低着头,双手搁在桌子下,紧张地把玩着手指头。 许途有些腼腆。 “阿姨您太客气了,她看起来很聪明的。” 周莺笑说:“她不如你。她就是死读书。” 凛凛双手叠放在膝盖上,端端地坐着,悄悄地抬头偷看许途。 两个孩子都认识。当着大人的面,不好意思说话。 许振声说:“看还有什么菜要点的?” 周莺笑说:“你把菜单给许途,让许途点,看他还想吃什么。” 许途说:“我都可以,阿姨你点吧。” 周莺一个劲让许途点,许途不好意思拒绝,便点了一个鳝鱼煲,一个咕咾肉。 等菜上的工夫。许振声和周莺这两个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周莺时不时问许途几句话,爱吃什么,喜欢什么运动之类的。许途礼貌回答着。 周莺笑说:“许途是独生子呀?没有兄弟姐妹吧?” 许途摇头:“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 周莺笑说:“那挺好,你爸爸妈妈全副心思都在你身上,专疼你一个。多幸福呀。” 许途说:“阿姨也生了一个孩子吗?” 周莺笑说:“凛凛还有个弟弟。” 许振声解释说:“你周阿姨还有个儿子,比你小两岁。最近在学校,还没放假。” 周莺说:“许途放假没出去玩呀?” “在等成绩。” 许途说:“马上要升学了,要上辅导班。就一边上上课,看看书,有空就去附近打打球。” 周莺说:“挺好的。” 对许途来说,同爸爸的熟人吃饭,是很平常的事。 他不会联想这个女人和他的父亲有什么关系。虽然她很美丽,身份也似乎很模糊。 许途眼里的周莺,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的衣着打扮,神态举止,包括她美丽动人、容光焕发的程度,都使许途相信她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只看外表,许途会觉得,她可能是个什么人的太太。经济条件不错,不一定有钱,因为她身上并没有名牌或者奢侈品,但绝对不穷。她应该有个很爱她,对她千依百顺的丈夫,还有很幸福的家庭。 她看起来就是那样的。温婉柔顺,笑容挂在脸上,好像随时要钻到丈夫怀里撒娇。 但是据周莺说的,她丈夫去世了。 很难相信,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还会流露出这样幸福美好的神态。除非她再婚。 那再婚的丈夫在哪里呢? 他父亲的朋友? 什么朋友?哪里人?做什么工作?怎么认识的?有什么交集?男人和女人之间可没什么单纯的友谊——若是换作一个阅历丰富、眼光毒辣的中年人,必然会这么疑惑,并且很快就会察觉其中的猫腻。 但许途只是个青春期的少年。 女孩的手都不曾碰过,他自然也没有那么丰富的见识和想象力。并且,良好的教养使他觉得,揣测别人隐私是不礼貌的行为。即便不懂,他也不问。 在十五岁的少年看来,大人若是有不道德的事,必然要回避着小孩子的。如果当着孩子的面,那必然是坦坦荡荡,绝不可能有什么龌龊。他绝不相信一个母亲会当着女儿的面和有家室的男人纠缠不清,也不相信有父亲会把婚外的情人带到亲生儿子面前,组个饭局。 显然,他太单纯,高估了成年人的道德心和无私程度。 对许振声和周莺来说,这就是一顿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成年人做的见不得人的事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是必备技能。溜须拍马,攀龙附凤,明里与人交好,暗里捅刀子。见钱眼开,见利忘义,勾心斗角,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眼下这,在成年人可能做的龌龊事里,都排不上号。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点“善意的谎言”。毕竟他们对俩孩子,主观上,并没有坏心,反而充满了殷切的爱意。 虽然,难看是难看了点,但又不是没穿衣服。 -- 第26页 对凛凛来说,她脑子里充斥着新鲜感。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兴奋,还有快乐。凛凛不怎么插话,只一眼一眼地偷看许途,看的许途心一跳一跳的。 周莺忽然想起:“凛凛,你不是给许途准备了礼物吗?” 许途面露惊愕。 凛凛有点害羞:“妈妈!” 周莺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振声也笑:“你还准备了礼物?” 凛凛点头:“嗯。” 凛凛说:“我想等你们不在的时候再给他。” 周莺笑:“你给呗,我们又不看。” 许振声笑说:“当我什么都没看见。” 凛凛悄悄抬头,看了许途一眼。 “喂,我们出去好不好?我有东西想要送给你。” 许途有些无措,表情更惊诧了。 她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正正方方的礼物盒。上面系着红丝带。她绕过桌子,腼腆地走到许途旁边,拽了拽他袖子。 “咱们悄悄出去,不让他们看。” 许途在许振声和周莺含笑的目光下,终于害羞了。 “爸爸……”他有点慌,不知道该不该起身。 许振声笑:“你去吧。” 许途面红耳赤站起来,乖乖地跟凛凛出了包间。 两人来到外面的有道。 许途高高站着,接过她递过来的礼物盒。 很轻,盒子很大,里头像是什么书,或者卡片之类的。 “这是什么?”许途有点不敢拆。 他总怀疑这是个恶作剧。打开里面,说不定会是个老鼠,或者癞□□。但她真诚的目光一点也不像是在戏弄他,或者开玩笑。 “你打开看呀?”她高兴地催促他。 许途说:“是贺卡吗?” 凛凛说:“你打开看。” 许途说:“我现在可以拆吗?” 凛凛说:“你拆呀。” 许途一遍疑惑,一边拆开那个礼物盒。 好几层包装。外面的蓝色纸撕开,是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还有小包装。许途在那儿拆了半天。 最后打开,是一个画夹。 许途疑惑地看着她:“是画夹吗?” 凛凛说:“里面还有,你打开看。” 许途打开画夹,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油画。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穿着红色卫衣,正在开心地笑。那画画的很漂亮,活泼明朗,看起来特别美好,人物表情有种春天的气息。 许途有些惊愕,随即脸慢慢地红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这是我吗?” 凛凛点头:“嗯。” 许途盯着那画,看了好一会儿。 他的心像春天里的野花一样,摇曳起来了。 “这个是你画的吗?” 凛凛点头:“嗯。” 许途从小其实,朋友圈子很窄。 因为频繁的换学校,加上父母极度的呵护。他从上幼儿园开始,每天都是车接车送。到点上学,到点回家,几乎很少有机会和周围的同学玩耍。 刚来到这个城市时,语言不通,只能说普通话。班上的同学有时候会讲本地话,许途完全听不懂。他妈妈经常一高兴,就给他请个病假,带他出去玩,把飞机坐的跟公交车一样。别的小孩子老老实实在上课,许途就在跟他妈妈到处旅行。北海道、东南亚、欧洲。轮到考试,他妈又热衷于给他请家教,报各种校外的补习班,搞突击教学。一学期一半时间都在“病假”、“补课”,导致许途别说是班上的同学,连任课老师,都不大熟悉。 他的小伙伴,大多都是亲戚,或者是他爸妈介绍认识的熟人的小孩。但是他家的亲戚朋友,又大多不在这个城市。离得远,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 所以,许途不论在哪,都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他最大的朋友就是他的爸爸妈妈,另外,还有他家一位姓钟的阿姨。 当然,他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男孩子,绝不缺少爱。走到哪里,他都是被呵护着,被众人围着的。只有他没兴趣和别人交朋友,没有别人不搭理他的。在这方面,他有点隐隐的优越感。他只要看一个人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就能自动区分出对方和自己,是否属于同一个圈子或阶层。除非有他亲爹妈的引荐,很少有人能够成为他的朋友。这其实是一种傲慢和闭塞,但对许途来说,是与生俱来的。而且这判断只存在他内心,他外在,绝不会表现出来。外表看起来,他谦逊礼貌,是个极懂事的小孩,跟谁都相处融洽,绝不高傲。 这样的许途,外表热情,内心其实很淡漠。他不太懂,不太需要什么感情和友谊。 这是他头一次从陌生人的礼物中感到快乐。 凛凛说:“你喜欢吗?” 许途说:“喜欢。” 凛凛把手背在背后,快乐地将头凑到他身旁,欣赏他手中的画。 “我画的不错吧?” “画的真好。比我以前在美术班上看到的那些同学画的都好。” 许途说:“你学过画画吗?” 凛凛说:“学过。学了好几年呢。” 许途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会好好收藏的。” 凛凛听见他喜欢,心里便很高兴。 “你别给其他人看。这是我们的秘密。” 许途答应说:“不会给别人看的。” -- 第27页 许途回头,看到她漂亮的样子。她的美是与生俱来的,近距离看时,毫无瑕疵,任何化妆品都画不出这样漂亮的脸。 许途说:“对不起,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凛凛说:“没事儿的。那,我们可以不可以做朋友呀?” 许途伸出手指,在嘴边一竖,轻轻嘘了她一声:“咱们悄悄的,别让你妈妈,还有我爸妈知道,不然他们会以为我们在早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提前更啦。 明天后天休息,下一更可能是周四。大家节日快乐。 第17章 街头事故 凛凛笑着点头。 她情不自禁流露出一脸的憨态。 许途的耳朵根子又开始发烧。 他羞赧地笑着,假装低头掏手机,回避着她的目光,同时询问她:“你电话号码是多少?” 凛凛说了一串数字,许途记下了。 “我打给你,你存一下。” 手机铃声响起来,凛凛将这个陌生号码保存起来,添加了备注。 “你用什么社交软件?”许途问她。 “我就用□□。” 许途说:“我们加一下吧。” 怕离席太久,两人赶紧回了包间。 已经在上菜了。 周莺说:“你俩聊什么,聊这么半天呢。” 凛凛笑说:“妈妈,我们交换了电话。”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和乐。 许振声和周莺倒罢了,成年人,客气而有分寸。 凛凛的注意力,时刻在许途身上。她盛了一小碗汤好喝,便问许途:“你要不要喝这个?” 吃到了好吃的,便忍不住给许途夹。 “这个沙姜猪蹄好吃。” “你吃这个山药。” 周莺看见,说她:“凛凛,你别给许途夹菜。实在要夹,你换双筷子。” 凛凛咬着筷子,失落地说了声:“哦。” 周莺说:“许途,你爱吃什么自己夹。我不知道你口味,怕劝的你不爱吃,反而拘束。反正这桌子菜都是给你们点的。” 许途说:“阿姨,没事的。我小时候经常回爷爷奶奶家,我奶奶她也会拿自己的筷子给我夹菜。我觉得挺好的。” 他看了一眼凛凛,凛凛随即高兴起来。 “妈妈,许途不生气。” 周莺笑说:“人家是怕你尴尬。” 凛凛思索了一瞬,咬着嘴唇,有些羞涩地笑了。 午饭结束后,出了餐厅。 许振声因为有事情,要回趟单位,问许途:“你回家还是去哪?回家的话我顺便送你。” 许途说:“我一会自己回去。” 许振声问周莺:“你们去哪儿呢?” 周莺说:“我跟凛凛回家。我们开的有车。” 许振声便自己开车去了。 凛凛犹犹豫豫:“妈妈,我不想回去。这才中午,我想在外面玩一玩。” 许途在一旁,有些腼腆的神色。 周莺说:“你想跟许途一起玩吗?” 凛凛点点头。 许途也露出乖巧的,等待检阅的笑容。 看来这俩孩子已经商量好了。 周莺说:“行吧。你想去玩就去,别玩太晚,注意安全。许途的话,你跟你爸爸说一声。” 许途本来跟凛凛约好私下去玩,不让大人知道的。没想到周莺聪明得很,一眼就看出他俩的小心思。他有点脸红,笑说了声:“好。”转而去车窗前,跟许振声说话。 许振声坐在车内:“你带钱了吗?” 许途说:“带了。” 许振声说:“那就随你的便。” 这俩孩子高兴坏了。 周莺一再叮嘱许途:“你俩个,注意安全。逛逛街,吃点东西,实在不行打打游戏都行。别去那些夜店啊,酒吧啊,不三不四的地方,也别跟小混混之类的惹事。凛凛是女孩,你多照顾着她点,别让人欺负她。” 许途说:“阿姨,我知道。我会保护她的。” “有事打电话。” “知道了。” “太阳晒,要不要拿把太阳伞。”周莺将头从车窗伸出来,第三次叮嘱。 “车上有伞。” 凛凛背着包,站在路边,笑同她招手:“妈妈,你快走吧。” 周莺说:“这么大热天,你背个包干嘛呀?要不你把包给我吧。” 凛凛说:“妈妈,你别管我了,你快回家吧。” 周莺无可奈何,开车离去了。 “许途,帮我照顾好凛凛啊。” 许途说:“阿姨,你放心回去吧。” 周莺走了,凛凛和许途相视一笑。 “咱们去哪玩呀?” 许途说:“你包给我吧,我帮你背。” 凛凛说:“不用的,我自己背就行。” “里面装的是什么?” “水杯,还有纸巾,小镜子之类的。” “你给我吧。太热了,你背着难受。我把这个画夹一起放进去。” “你还把它拿在手上呀?你干嘛不放你爸爸车上。” “我不。我自己拿着。” 她包包很大,刚好是用来装礼物的。 凛凛把包包给他,许途将画夹放进去,拉链拉好,往肩上一搭。 “要喝奶茶吗?我请你喝奶茶。”许途发出邀请。 -- 第28页 凛凛说:“要。” 两人走进奶茶店,一人买了一杯奶茶。 “嗯……好甜啊!”走在街上,凛凛吸了一口自己手中的奶茶,努嘴皱鼻子笑了。 她望向许途:“我看看你的是什么?” 许途说:“我的不甜。” 凛凛说:“你要不要尝尝我的?” 她举着奶茶杯,一只手扶着吸管。 许途犹豫了一下,低头含住她咬过的吸管,吮了一口。 “甜。” 许途皱了眉,笑。 “你要不要喝我的?有海盐和奶盖,挺好喝。” 凛凛凑到他手上,尝了一口他的。 “好喝,有奶油,还有点咸咸的味道。” 许途说:“要不要我跟你换?” 凛凛说:“可是我这个很甜呀。” 许途说:“没事,我就喜欢喝甜的。” “太阳好大,咱们去买个帽子吧。” 路过饰品店,凛凛看到有很多好看的帽子。 凛凛拉起许途的手。 许途没有尝试过跟人这样亲昵。然而事实是,这种感觉很好。她的手柔软细腻,有种特别美好,特别甜蜜的感觉。他心里很高兴,很愿意被她拉着手。 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亲昵的相处。 一下午时间,两人东走西逛。 就跟俩小孩儿似的,手拉着手,明明也没做什么事,但就是感觉分外欢喜。他们一起去了书店,宠物店,还去了电玩城,玩了半天的电动游戏。 …… 几米之外的桌子上,坐着一男一女。 三十来岁的样子,男人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女人穿着粉色碎花长裙,外面罩着白色针织开衫,皮肤挺白。 凛凛吃着烤串,就看到那桌上,似乎起了冲突。 有个红衣服高个女人,突然不知从哪跳出来,跟这二人吵骂。 他们似乎是外地人,讲着口音浓重的方言,凛凛和许途完全听不懂,就只远远看着。只见那高个女人十分蛮横,指着坐着的男女二人大骂,并且打翻了桌上的餐盘和碗筷。不一会儿,坐着的两人都站了起来,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争的言辞激烈。 小吃店老板赶去劝架:“你们要吵,结了账,到别处去吵好了呀,在这耽误我做生意。” 凛凛有点害怕,问许途:“他们在干嘛呢?你听得懂他们说话吗?” 许途说:“我也听不懂。” 所幸,没过多久,这三人便结账离开了。 天已经快黑了。 凛凛收到了周莺的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吃完饭,正要去打车。 到了外面步行街,凛凛才发现,刚才那吵架的两女一男,并没有离去,而是转战到了马路牙子边,路灯底下。争吵之势比刚才更剧烈,已经引起了一圈人围观。 穿红衣服的女人,看起来极为剽悍,直接甩那穿碎花长裙的女人一巴掌。那挨打的女人,刚才还温文尔雅,十分体面,这会模样已经堪称狼狈。白色的开衫掉落在地,只剩下一条吊带碎花裙子。也被撕坏了,胸罩都露在了外头。 凛凛在一旁看呆了。 许途感觉不雅,牵着她的手,轻声说:“别看了,咱们走吧。” 凛凛紧攥着他的手,还瞪大眼睛在那看。 她像个猫头鹰一样,有种惊恐又警惕的表情。 她手突然变得冰凉凉的。 许途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凛凛摇头:“不认识。” 许途说:“人太多了,咱们还是走吧。” 凛凛:“我有点害怕。” “害怕就不看了。”许途想拉她走。 凛凛呆呆说:“他们这是在干嘛呀?” “我也不知道。” 好多人看热闹。许途抓紧她的手,害怕人太多了,把他们挤散。 争执中,男人也开始动了手。 双方厮打。 红衣服女人挨了一巴掌,暴跳如雷,掏出手机,开始狂打电话。 没过十分钟,就来了七八个人,一起加入战场。两个男的揪着那眼镜男一通暴揍,一拳头将眼镜打掉,鼻子打出血来。其余人则抓着那碎花裙子的女人,扇巴掌,踹肚子。围观群众有人要报警,女人用普通话开骂:“谁他妈的敢报警,老子人多,连他一块打。别人的家事,少他妈来掺和。警察来了也不怕。” 她指着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不成人样,几乎要被剥光衣服的女人说:“这种婊.子,抢别人的老公,破坏别人家庭,就该被扒光衣服示众。你不起来骚吗?见了男人就要脱裤子,正好脱下来给大家看一看。” 围观群众纷纷拿起手机拍照,录视频。 红衣服女人说:“你们拍我干什么?拍她啊!” 第18章 保护 不一会儿,警察来了。 “是谁报的警?” 许途答了一声:“是我。” 凛凛回头看了一眼他。 凛凛刚才一直思维混沌,脚下漂浮,完全不知道许途什么时候报的警。 许途见她吓坏了,紧紧抓着她的手。 警察直接去查看现场。 其中一个警察过来,要跟许途问话。 许途描述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情形,有哪些人,是谁先动的手。 警察要让他做笔录,许途摇头:“警察叔叔你找其他人吧。我是未成年,我签不了字。” -- 第29页 警察说:“未成年啊?那赶紧回家吧,啊?别让大人担心了。” 许途拉着凛凛,小声说:“警察来了,咱们走吧。” 两人走开好远,凛凛才回过神。 许途低着头,觑她表情,关切地说:“害怕啦?” 凛凛点头:“嗯,没见过别人打架。” “大人的事情,好复杂。” 凛凛说:“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跟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是不是夫妻?” 许途说:“应该是吧。” 凛凛说:“那个穿碎花裙子的女的呢?跟那个男人是婚外恋?” 许途说:“可能是。” 凛凛说:“你觉得那个穿碎花裙子的女人很坏吗?她那么挨打,都没人帮她。” 许途摇头说:“我不知道。” 凛凛说:“那穿红衣服的女人坏?” 许途仍摇头:“我也不知道。” 凛凛说:“那你为什么要报警呀?” 许途说:“反正,打人是不对的。要是只要指着一个女人,说她破坏别人家庭,就可以随便打人,那以后大家上街,岂不是很危险。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警察去判断吧。” 凛凛说:“那要是,她真的破坏别人家庭呢?你还会报警吗?” “这个啊?” 许途面露难色:“打人总是不好的,该报警的,肯定还是要报警。” 凛凛说:“你不讨厌那个第三者吗?” 许途说:“我觉得,破坏别人家庭是不好的。我肯定不喜欢那种人。不过,犯法的事,肯定有法律去管。没犯法的话,就随便吧。人家爱怎么样怎么样。再说了,如果两个人结了婚,感情不好,过不下去,喜欢别的人也很正常。总不能硬绑在一起吧?离婚想跟谁过跟谁过。也可以理解吧,只要没有伤天害理,或者脚踩两只船。” 他笑,补充了一句:“反正又不关我的事。” 凛凛想了一下。 “许途,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她仰头,认真看着他:“你可真聪明。” 许途笑,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子:“这有什么聪明的呀。” 凛凛说:“反正,我以前想啊想的,老想不明白。” 确实想不明白。她有时候会觉得这事罪大恶极,因此极度恐惧,缺乏安全感。有时候她又觉得,并没有错,她不甘心。 这两种感受,常年累月,存在她的心中。每当其中一种想法生长到极致,就会转化成另一种。比如,当她觉得这事罪大恶极,恐惧自卑到极致时,她就要开始逃避。逃避的方式就是,看看她的母亲,还有许振声。 他们看起来柔情蜜意。 妈妈是好妈妈,叔叔是好叔叔。他们善良和蔼,都是她的至亲和挚爱。她就安慰一点了。她告诉自己,看呀,他们是相爱着的,凭什么要阻止他们相爱。爱情不是很美好的吗?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就油然而生一种要为了这爱情,去对抗世界的勇气来,恨不得将阻挠他们的人,全部都打倒。 这种念头一上到顶点,她又会开始自我怀疑:这样真的是对的吗?这好像对别人,也不太公平。她开始自省,紧接着又开始内疚、自卑、恐惧。如此,周而复始,反复循环。时间久了,她自己都乱了。 许途说,这不好。 许途又说,这也不是罪大恶极。 她觉得许途说的对。 许途说:“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那要是关他的事了呢? 他应该会很伤心吧。 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路边上。 车窗摇下,许振声从中探出头来。 “你们两个还不走吗?” “我爸爸来了。” 许途对凛凛说:“咱们上车吧,我让爸爸送你回家。” 凛凛坐在后排,看着驾驶位上,许振声的半个脑袋,还有半边身体,一侧胳膊。她感觉,许振声似乎并不是很放心她和许途。 “叔叔再见。” 她站在路边,装作快乐的笑容,热情和他们告别。 回到家中,周莺正在看电视。 她长发披肩,穿着一字肩的T恤和长裤。侧脸的线条格外美丽。 凛凛每次回家,看到这样的情景,总会觉得有些寂寞。 这个家应该有个男主人,坐在妈妈身边,陪她看电视。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屋里安静的,连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到。哪怕是电视音量开到最大,也还是冷冷清清的。 “妈妈。我回来了。” 凛凛关上门,换拖鞋。 周莺从沙发上起身,关切道:“回来了,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 周莺说:“要不要给你煮点面?” “我不吃。” 周莺说:“那我给你切点水果吧。晚上吃多了也不好。” 周莺去厨房,不一会,切了一小盘哈密瓜出来。还有小半碗葡萄,洗净,摘好了的。 “玩的怎么样啊?”周莺一边剥葡萄,一边笑问她。 凛凛说:“挺开心的。” “妈妈。” 凛凛小声说:“我今天见到许途,我挺开心的。因为我知道我小时候许叔叔说的话,不是在骗我。他是真的很疼我。” 周莺笑:“多年的夙愿,终于了了?” -- 第30页 凛凛点头:“嗯。” 凛凛说:“他是很好的人。很善良,很温柔。我以前觉得他会看不起我,其实不是的。” 他是个让人不忍心伤害的男孩子。 “这孩子看着挺好的。” 周莺说:“知书达理,长得也好看。” 凛凛说:“他跟许叔叔像不像?” 周莺笑,说:“身材像。脸型也像,眉毛眼睛也像。就嘴巴鼻子不太像。他比你许叔叔好看些。” 凛凛看着妈妈。 不管别人怎么想,凛凛心里都觉得,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她这么美,这么温柔,善解人意。凛凛想到在街头看到的那一幕,心里很难受。 她不能想象有任何人伤害她的妈妈。 “妈妈,你跟许叔叔在一起幸福吗?” 周莺笑:“怎么想起问这个。” 凛凛说:“我就想问。” 周莺道:“他挺好的。” “妈妈,你想跟许叔叔结婚吗?” 周莺迟疑了一下,说:“想不想的,都没有什么用。这世上的事,许多,也由不得你我。” 她苦笑了一声,欲言又止的模样。 凛凛说:“妈妈,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爱一个人,不一定就非要跟他结婚。” 周莺以前是这么说的。 她现在却改了口。 凛凛说:“妈妈,那如果许叔叔一直不跟你结婚,你会伤心吗?” 周莺说:“妈妈还有你,还有你弟弟,就已经知足了。至于别人,有没有,都想得开。” 凛凛说:“可是我和弟弟不能永远在你身边呀。我和弟弟长大了,会有自己的生活。要是我以后谈恋爱,结婚,你会不会难过呀?” 周莺说:“结就结呗。结了婚你也是我女儿呀?” 凛凛说:“可是如果我结了婚,就要跟别人一起住,一起生活。弟弟也一样的。要是那样的话,你一个人怎么办呢?” 妈妈说:“那还早着呢。” 凛凛心想:“不早了,我都高中了。” 周莺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撕着葡萄皮。 凛凛说:“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会娶你的人。” 周莺将剥好的葡萄喂给凛凛。 “你不喜欢许叔叔吗?” 凛凛摇头:“没有,没有不喜欢。” 周莺仿佛知道凛凛要说什么。 她叹口气:“没什么。你若是不喜欢我跟他一起,我以后同他,不再往来就是了。我们都年纪不轻了,他有家庭,我也有家庭。本来就不是非要在一起不可。你要是很介意这事,我就听你的。只是,你不要再同我说什么找个靠谱的人嫁了的话。这个话,你弟弟跟我说过。我可以为了你们,跟许振声分开。但我不会为了让你们安心,就去再结一次婚,随便嫁一个自己不爱,没有感情的男人。真要是有看上的人,我能嫁,早就嫁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呢。我会抚养你,还有你弟弟。等你们将来长大了,结婚了,我就自己过自己的。也不要你们操心,不要你们管我。” “妈妈……”凛凛有些不安地看着她。周莺这么说,她手足无措了。 难道和许叔叔分开的代价就是让妈妈孤独终老吗?凛凛又矛盾了。 凛凛说:“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我害怕你会受伤,心里难过。只要妈妈幸福,妈妈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没什么。” 周莺笑了笑,摸了摸凛凛的头:“妈妈希望你高兴。” “妈妈……” 凛凛有些难过地靠在妈妈肩膀上。 她转身抱着周莺。 凛凛发誓说:“妈妈,要是以后你不结婚,我也不结婚。我在身边陪着你。我一定会的。” “我会保护你,不让人欺负妈妈。” 周莺眼睛有些酸涩,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傻孩子,早点睡觉吧。” 凛凛说:“妈妈,我想和你一起睡。” 第19章 后知后觉 周莺陪她去浴室洗澡。 凛凛十五岁了,但周莺还是会经常帮她洗澡。 凛凛坐在浴缸里,周莺拿澡巾,帮她搓着胳膊。 搓完胳膊,她站起来,让周莺帮她搓后背。她抱着胸,羞笑着。 周莺笑说:“挡什么挡,我又不是没见过。” 凛凛松开手,转身给她看说:“妈妈,你看我是不是胸又长了,我是不是要换内衣了?” 周莺目测一眼,说:“要换罩杯了吧。估计得有C了,一会我拿软尺给你量量。” 凛凛说:“我感觉再长大就不好看了。人家会说我像奶牛的。” 周莺说:“好看呀。你胳膊细,肩背又薄,好看。穿合适的内衣就行了。回头重新去买合适的。” 周莺从浴室的柜子里拿了软皮尺,给她量了量,果然是C了。 “跟我一样了。” 周莺说:“回头带你去买内衣吧。” 凛凛抬起胳膊给她看:“妈妈,你看我,还长腋毛了。” 周莺笑:“随它去吧。” 凛凛说:“妈妈,我要拿刀刮吗?” 周莺说:“小孩子家,刮什么腋毛,又没几根。” 凛凛说:“那什么时候可以刮?” 周莺说:“不用刮。刮了难受。除非你穿没袖子的衣裳,要抬胳膊,怕难看,就刮一下。平常又不穿裸露衣服,你就随它去吧。” -- 第31页 凛凛说:“哦。” 周莺拿毛巾给她擦干水,吹干头发。 凛凛好久没有跟妈妈一起睡觉了。关了灯,她躺在舒适的被窝里,侧身抱着妈妈,感觉心里特别充实。周莺很瘦,腰细细的,身体抱着缺特别柔软,还有点肉肉的感觉。味道还很香,是洗过澡之后身上未消尽的淡淡香水,还有洗发水味道,混合着温暖的体香。淡雅柔和。 凛凛很快进入了梦乡。 周莺不得不郑重考虑她和许振声的关系了。 尤其是在这天晚上和凛凛的谈话之后。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无法再回避。她跟许振声在一起十年,这十年,对孩子的影响太大。凛凛长大了,懂事了。自己和许振声的关系,会让她受伤。以前孩子没说,周莺可以假装不晓得。而今孩子亲口说出来,周莺不能不正视。 凛凛昨天跟许途一起玩,周莺在家,一晚上悬着心。 她不能将孩子像小贼似的藏着,让她老老实实,见到许振声的儿子,就躲远一点。那样凛凛会自卑。她已经表现出反抗了。周莺和许振声,都只能哄着她。 这不是长久之计。 两个孩子走的这样近,难保有一天许途不会发现。周莺自己脸皮厚,不在意。可是凛凛年纪还小。她跟许途做朋友,两人一个学校读书,弄的不好,都要受伤害。要是别人知道了,说她的妈妈跟谁谁怎么样,孩子承受不起那样的指责和鄙夷。 周莺权衡思索。她跟许振声,似乎真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 周莺大致算了一下账。 家里的几张银行卡,还有存折。 手上现有的钱,加上这些年,拿的许振声的钱。金额较大的,心里计算了个数字。 许振声之前替她找的那份工作,起初只是图清闲,为了方便照顾孩子,这几年她一直想辞职。周莺一直想做点生意。既然决定和许振声分手,她索性辞了工作。 她把这些东西,大致理了一下,然后约许振声面谈。 依然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餐厅。 许振声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他这几天一直忙。 周莺说,有重要的事对他说,他才抽了点空出来。 点的菜上来,周莺先是等他吃了几口红酒烩牛肉,这才说起分手的事。 许振声愣了一下。 他停止了进食,拿起一张湿巾,小心地擦嘴。 “哦……”他拉长语调,慢应了一声。 周莺柔声说:“这些年,还是要多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走过来。而今孩子也大了,不太需要人操心。我也能腾开手,去找点事做。也不需要再依靠你,给你增加负担。” 许振声道:“谈不上什么负担。” “你一个人,一大家子要养也不容易。” 周莺说:“孩子上高中了。我的精力,也要放在孩子身上。你也多顾顾家里吧。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将来你老了病了,也只有他们能陪着你。我毕竟是个外人,能做的,到底有限。” 许振声点点头。 周莺说:“你知道我的。我现在两个孩子,一个初中,一个高中,都要花钱。我现在住的房子开的车,都是你的钱。算上其他花费,大头得有七八十万。你让我现在搬出去,我也没有地方去。让我现在把钱给你,我也没有那么多。我们还要生活,我手头的钱还想做生意。我先给你打个借条吧。等我赚了钱,慢慢还你。”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按了手印的借款凭证。 “我写好了,你看看对不对。” 许振声接过那张借条。 周莺说:“我那有一些你的东西,睡衣,洗漱用品。我替你收拾好了。回头我放在门卫那里,你去取一下吧。看你是想拿回单位,放办公室,还是自己扔掉。” 许振声说:“我回头拿办公室去吧。” “那就这样吧。” 周莺说:“还有什么要交接的吗?” 许振声想了想,貌似没有。 周莺说:“那我得先走了。我留着你的电话,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许振声点头。 她提着包,起身,款款地离去了。 许振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拿起那张借条看了看,惨淡一笑,轻轻撕掉了。 他没有去追周莺。 凛凛对周莺和许振声的事后知后觉。 她只是个小孩。 说归说,想归想,却并不能做什么。不论是想让许振声做她的爸爸,还是想让周莺和许振声分开,都只是偶尔从脑子里飘过的一个念头。被什么事情一刺激,就想起来。过几天,又忘掉了。她还是习惯了这个家庭,并且安于现状。她也没胆量,去左右大人的事情。周莺和许振声都是她爱且崇拜的人,她根本就不敢对他们指手画脚。尤其是对许振声。 凛凛回家,在小区外头,看到许振声的车。 走到楼下时,她刚好看到许振声从小区门卫室出来。那是深夜里,许振声的架势,却是要出去。他看起来面色凝重,脸上笼罩着一层阴翳,好像是很不高兴。 他外貌没什么变化。但凛凛总觉得他看起来没那么容光焕发了,有点灰头土脸的。 凛凛有些不安,叫了他一声:“叔叔。” 许振声看见她了,他强绷起笑容,但并没有真正笑出来。他迟疑地点点头,回应凛凛的问候。 -- 第32页 “这么晚回家?” 凛凛说:“我去和同学吃饭。” 许振声说:“哦,早点回家去吧。” 凛凛疑惑说:“叔叔,你不进去啊?” 许振声说:“我有事。” 凛凛说:“哦……” 许振声转身,很快上了车走了。 凛凛回到家,问周莺:“妈妈,许叔叔来过了吗?” 周莺正在熨衣服:“没有啊。” 凛凛说:“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他了,他怎么不上来?” 周莺说:“兴许是有什么事吧。” “他没给你打电话吗?” “没有。” 凛凛满心狐疑,但也问不出什么。 晚上,凛凛坐在餐桌前吃冰淇淋。 周莺发现,凛凛最近,好像对许途,没那么上瘾了。好几天了,她几乎都没再提起这人。好像也没怎么在一起玩。 她最近跟她几个初中同学天天出去瞎胡闹。 小孩子真是三分钟热度。之前看她那样子,还以为她对许途多喜欢呢。其实见到了,也就那样。 她亲热的,还是自己的旧朋友。 本来嘛,以周莺的看法,她跟许途,就不可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她就是脾气死犟。强扭的瓜不甜,但她就要扭下来。扭下来就舒坦了,不一定真吃。 反正,大人越不想让她干什么,她就越要干什么。你要顺着她,她又没什么心思了。 周莺也不问她。 她忘了最好。 周莺托着下巴,看她吃冰淇淋。 “妈妈,你要吃吗?” 凛凛挖了一勺冰淇淋,送到她嘴边。 周莺摇头说:“我不吃,你吃吧。” “凛凛,妈妈想问你个事呗。” 凛凛说:“什么呀?” 周莺说:“我想做个生意,你说做什么好?” 凛凛说:“妈妈,你不是在上班吗?” 周莺说:“我辞职了。” 凛凛吃惊地问:“妈妈,你为什么辞职呀?” 周莺说:“上那班,也赚不到几个钱。我想自己做事。我现在有时间。你和你弟弟现在都不需要我管,我正好闲着。” 凛凛说:“可是我也不知道做什么。” 周莺说:“我在想,开个洗衣店。” 凛凛说:“洗衣服呀?” 周莺说:“不是简单的洗衣服。现在的洗衣服,可复杂。很多特殊面料的衣服,还有高级衣物,都需要专门的保养。刚好我以前学过这些,也懂这个。我就想开个洗衣店专门做这个。” 凛凛说:“可以呀。” 周莺说:“我原本想着,开个服装店,或者饭店。想来想去觉得没意思,还是想开洗衣店,感觉利润更大点。要租店面,还要买些专业的设备。我不请人,我没那么多钱,我就开个小店,自己做。做的好了再说。” 凛凛说:“我放假了,我也可以给你帮忙呀!我当你的小长工。” 周莺笑:“我已经找到一个店面了,正在谈租金。” 第20章 模糊的影子 周莺接连半个月,一直在忙,每天早出晚归。 她的生日要到了。 凛凛想着,要给妈妈一个惊喜。 她给许振声打电话,说妈妈生日的事。 “叔叔,你要过来吗?” 许振声听着电话里,孩子清脆甜蜜的言语。他迟疑了好半晌。 他下意识里,说不出拒绝的话。但许振声知道,他不能再答应了。 尽管他舍不得周莺。 许振声心里明白,他对这个女人有感情。但他给不了对方婚姻和名分,所以他尊重周莺的任何决定。 “叔叔?” 许振声假意东张西望,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有事,就不过来了。你陪你妈妈,好好过生日吧。” 凛凛感觉有点意外。 这么多年,每年妈妈过生日,许叔叔都要陪的。就算当天没空,也会事后补上。从来不会说不来了的话,语气还这么冷冷淡淡。 不过紧接着,许振声关心了一句:“你弟弟放假了吗?” 凛凛说:“还没呢。” 许振声说:“你去学校,将你弟弟接回来吧。你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凛凛说:“好。” 凛凛去了一趟弟弟周小凯读书的学校。 正值中午放学,周小凯和几个同学一起,从教学楼出来。 弟弟周小凯,生的性格腼腆而内向,但是脑袋瓜子聪明,因为竞赛拿了全国第一,好多学校都抢着要他。别人都说小凯比凛凛聪明,将来长大了,比她有出息。凛凛也承认这一点。他长得瘦极了,个子高,皮肤白,是个帅小弟。今年才十二岁。 他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连跟周莺都不怎么爱说。他就是跟凛凛亲热,从小在感情上就依赖他姐姐。现在大点了,没那么黏人。但还是最听姐姐的话。 “姐。” 周小凯见到凛凛,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他现在是变声期,声音粗哑得很,听着有点剌耳朵,但还挺可爱的。 凛凛高兴地摸他头:“你又长高啦?” 周小凯有些羞涩地笑了。 “是吗?” 凛凛说:“高好多了。隔一段时间就变一个样。” “头发也长长了。你怎么不去理个发呀?头发长的跟姑娘似的。” -- 第33页 周小凯说:“我不想理,随便它。” “都挡眼睛了。” 周小凯说:“姐,你找我干什么呀?” 凛凛说:“妈妈过生日,我找你回家吃饭。” 小凯没有手机。平常有事都是他自己给家里打电话,有时候用公用电话,有时候借同学的手机。凛凛要找他,就得专门到学校来。周莺给他买手机,他也不用。要么忘在家里,就不带,带了也是三天两头关机,问就是没电了。真是个怪咖。 周莺过生日,当然是大事情。 但周小凯说:“我不去。我还有课呢。” 凛凛拉着他的手:“行啦。许叔叔今天不在,就我们。” 周小凯关心说:“许叔叔去哪了?” 凛凛说:“他有事呢。” 周小凯又现出一副淡漠的神色。 周小凯小时候,跟凛凛一样,特别依恋许振声。整天叔叔长叔叔短,叔叔背叔叔抱。自从过了十岁,就开始生分了。他好像就是跟许振声过不去。许振声在家,他便不回家。初中更是跑来读寄宿学校,宁愿在学校里吃苦,也不想在家里住。 周小凯听说许振声不在,这才答应了一声:“哦。” “你去拿书包吧。给你们老师请个假,我在这等你。” 路上,周小凯问:“妈妈过生日,许叔叔为什么不来?” 周小凯也知道,他年年都要来。 凛凛说:“我也不知道。” 周小凯说:“她们是不是吵架了?该不是分手了吧?” 凛凛听到这个话,顿时想起了那天在楼下看到许振声时,他古怪的脸色,还有周莺最近有些异样的言辞。难道就因为那天晚上,自己说了几句话,他们就分开了吗?凛凛有点恐慌。 她有种罪恶感了,感觉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那天晚上,许振声真的没有来。 凛凛想着,他兴许会来个电话,结果电话也没有。 周莺倒像没事人一般。她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她都忘了有生日这回事。凛凛买了蛋糕,还做了一大桌子菜。周莺回到家后,看到桌子上的鲜花、蛋糕,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心中感动喜悦万分。她笑容满面,眼底没有丝毫的忧愁,在孩子的围绕下,过了个快乐的生日。 许振声之后,果然没有再出现。 凛凛也没有问过周莺。她不好意思问。她只知道,原来摆放在洗手间的许振声的毛巾、牙刷,包括鞋架上的拖鞋,都不见了。她也没有再听到妈妈说起许叔叔,没再接到许叔叔任何电话。 她心里有点惆怅,觉得很不舍得。她不习惯许振声这样消失。父亲怎么会消失呢?但许振声确实消失了,而且没有向她打任何招呼,做任何告别。 不过,这天起,凛凛也认清了现实。那就是,许振声到底是许途的爸爸,跟她没关系的。她小时候,还想着让许途认清楚现实,其实许途根本不需要。作为亲儿子,就算他父母离婚,他爸爸也还是要抚养他,甚至还要因为父亲的过错向他道歉,请求他原谅。而自己,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许振声因为对周莺的情分,才照顾她而已。他们的感情一旦破裂,许振声便不会再看自己一眼。所谓父亲一样的人,只不过是她的臆想。 不过,她也并不憎恨许振声。 凛凛还是感激许叔叔,并且心中对他保留着尊重和敬爱。 至少,许振声还让她见了许途一面,还介绍过他们认识,试图帮助他们成为朋友。这证明在许叔叔心里,有重视过她和妈妈。并不是戏耍和玩弄。 她对许途的热情,也终于消散了。 她很长的童年里,都关注许途。羡慕他,嫉妒他,有时候想和他做朋友,成为家人,有时又想夺走、打碎他的一切。其实她针对的都并非是许途这个人,而是许振声的儿子这个身份。而她之所以关注对方身份,是出于对自己身份的不确定和恐慌。她需要认同。得到答案之后,这种执念,自然就消失了。 残存在她脑中的,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 许振声说过,她是“一个认识的阿姨的女儿”。 凛凛一直记得那句话。 许振声和周莺分开之后,凛凛对许途的感觉,也发生了变化。 许途这个名字,从此在她心里变成了“一个认识的叔叔的儿子”。 一个和她有点关系,又没什么关系的叔叔的儿子。长得很帅,很有礼貌,很优秀,但归根到底,没什么关系。他们在一个桌上吃过饭,有一瞬间她还以为,他们真的要成为家人。 不过,只是一瞬间。 陌生人,始终都是陌生人。 许途的电话号码,躺在她的手机里。他们从来没联系过。跟通讯录里那无数个加了联系方式,以为相识,但实际上从来没有联系过的人一样。 第21章 如坐针毡 这个暑假里,凛凛每天去洗衣店,帮周莺干活。 有顾客进来,收衣服,做登记。也会洗衣服,熨衣服。不过主要还是周莺在做,凛凛就帮帮小忙。 一个人经营一家店面,自然不轻松。周莺很忙,自从开店之后,连饭都没时间做了。平常都是叫外卖,或者凛凛做饭。好在也都是机器在洗,也不算太辛苦。空闲没人了,凛凛就去超市门口,还有附近小区发传单。她想帮妈妈把生意做好。 -- 第34页 有个叫邹扬的男孩子,自告奋勇,要给她帮忙。 有人帮忙,凛凛自然是高兴的。 结果一个暑假,凛凛差点没被这小子烦死。 邹扬就像一个蝉一样,天天在她旁边滋儿哇,滋儿哇。 凛凛给他一沓传单,指着一个方向,说:“你去那边,我在这边发。” 邹扬说:“我不嘛,我要跟你一起。” 凛凛说:“你跟我在一起干嘛呀?一个人管一片,这样才有效率。” 邹扬便一脸委屈:“我不,我就要跟你在一块。” 这小子长得其实还行。五官清秀,皮肤白嫩,瓜子脸,杏仁眼。 要是个女的,那绝对算是个美女,偏偏人家是个纯爷们。他有个缺点,就是个子不高。讲话声娇滴滴,平常啥体育运动都不参加,怕晒黑,怕磕着碰着,怕留疤。一个大男人,成天身娇肉贵的,班上同学都取外号,叫他娘娘腔。 凛凛听他那撒娇的样子,就有点鸡皮疙瘩。 不过,鉴于这是个免费劳动力,凛凛只能忍了。这邹扬家境很不错,家里有钱。毕竟娇生惯养,据说连方便面都不会煮,洗袜子都不会的小王子,愿意来给你帮忙就不错了! 邹扬就像个跟屁虫一样。 凛凛发一个人,他也笑嘻嘻发一个人。 这傻子。 凛凛说:“邹扬,你不要我发了,你又给人家发。” 邹扬笑嘻嘻说:“好嘛。” 结果他抓着一个老太太,一个人给人家十张。 凛凛说:“邹扬,一个人发一张就行了。” 邹扬 眉开眼笑地说:“早点发完,咱们早点去玩嘛!” 凛凛觉得这家伙真的很欠打。 “你老惦记着玩,你就别来了。” 凛凛生气说:“这是我自己家的传单,又不是给别人发。要这样发完就了事,那我还不如在家睡觉。印这么多的单子也是要花钱的,你给我认真一点好不好!” 邹扬被她训斥,态度总算端正了一点。结果人家又兴高采烈跑去游乐区,给滑滑梯的小朋友发。 发完了还来炫耀:“我发完啦!那边好多人呀!” 拜托,这是洗衣店的广告哎! 凛凛都要抑郁了,差点没被他气死。 这哪是请来了个帮工,这是请来了个大爷。 凛凛一上午,只在骂他,累的口干舌燥。 “邹扬!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凛凛怒气高涨。 邹扬顿时委屈巴巴:“人家好心好意来帮你,你还这样说人家。” 凛凛无语了。 凛凛被他搞的有够焦虑,直接把传单要回来:“好了好了,不要你帮忙了。我自己发,你回去玩吧!” 邹扬态度坚决:“不要!我说了要陪你的!” 凛凛说:“那你就在一边看着。” 邹扬在一边看,也不肯消停。 一会拿着扇子跳上来,冲着凛凛一通扇:“好热啊,我给你扇扇风吧!凉不凉快?” 一会又跑去买来两大杯冰镇饮料。 “你想喝绿茶,还是喝柠檬。” 凛凛筋疲力尽,都没劲骂他了。 “柠檬。” 邹扬拿吸管往饮料杯上一扎,恭恭敬敬奉上。 “我喂你。”邹扬笑嘻嘻地说。 “谁要你喂。”凛凛伸手夺过杯子。 邹扬又拿来一把伞,给她撑上。 凛凛说:“我发传单呢!你给我打什么伞呀!” 邹扬说:“你这么白,我怕你晒黑了呀!” 凛凛把他赶走。 邹扬像个小狗似的,蹲在地上。 “喂。” “我陪你吃这么大苦,你晚上要不要请我吃饭呀?” 凛凛疲惫地说:“请。你是大爷,你想吃 什么呀?” 邹扬说:“我想吃火锅。” 凛凛说:“呸!你可不值一顿火锅。” “那你请我吃啥呀?” “请你吃碗拉面就不错了。” 邹扬美滋滋说:“只要能跟你一块吃,我吃啥都行。我看见你就高兴。” 凛凛说:“你好酸啊,酸死我了。” 邹扬说:“我是真心爱你的。” 凛凛说:“你好烦啊。一句话说了一百遍,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手机响了。 钱小宁打电话来。 “凛凛,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玩呀。这好热闹,我们去玩鬼屋了。” 凛凛蔫了吧唧,说:“你们玩吧,我没空。” “去呀去呀!” 邹扬跳起来手舞足蹈:“发传单有什么好玩的嘛!咱们一起去玩吧!玩鬼屋!” 凛凛瞪了他一眼,邹扬又蹲下去了。 “你干嘛要这么上心嘛。这是大人的事,让大人去做就好了。”邹扬悻悻的。 凛凛说:“你想去,你就自己去。别烦我。” 邹扬说:“你不去,我也不想去。” 凛凛说:“这可是你自找的。” 邹扬委屈死了。 “喂,凛凛。” 过了一会,邹扬又开始魔音召唤。 凛凛没好气说:“干嘛?” 邹扬说:“你到底当不当我女朋友嘛。” 凛凛说:“没戏。” “你就这么坚决啊?” -- 第35页 凛凛说:“我不喜欢长得比我矮的。” 邹扬说:“我哪比你矮了!我跟你差不多!” 凛凛说:“反正没戏。” 邹扬说:“我生气了!我要走了,不理你了!” 邹扬站起身,拍拍裤子要走。 凛凛也不留他。 邹扬果真就闷闷地一个人走掉了。 凛凛总算耳根子清净了一点。 许振声开车经过附近,正看到路边这脸蛋红扑扑,汗流浃背的女孩子。他停下车,摇下了车窗。 “凛凛。” 凛凛听到有人喊她,扭头一看,一辆熟悉的黑色的奥迪正靠边停 着,车窗里探出一颗头发浓密的好脑袋。许振声的表情凝肃而深沉。 “许叔叔……”凛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她小心翼翼地笑着,走上去。 许振声下了车来。 他关上车门,钥匙往手里一握,动作利落,长腿大步地朝她走来。 “你手里拿的什么?”他伸手问她要,神情极淡定。好像没有任何亲密关系,也无任何不快。 凛凛说:“广告。” 许振声说:“给我瞧瞧。” 凛凛拿了一份给他:“我妈妈开的店。” 许振声盯着那传单看了一会。 “这么热的天。” 许振声说:“吃过饭了吗?” 凛凛:“没,我一会去吃肯德基。” 许振声说:“我们也正要去吃饭,一块去吧。” 凛凛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去了。叔叔,你们去吧。” 许振声说:“走吧,上车。” 凛凛说:“许叔叔,我真的不去了,我还有朋友。他一会要找我。” 许振声说:“朋友的话,你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凛凛还是不敢违拗许振声的话。 凛凛上了车,才发现许途也在。 许途正扭着头,从副驾驶的位置转过来,定定看着她。 他穿着白t恤,脸蛋漂亮的像个精灵。眼睛里则透露着一种好奇又迷惑,期待又不安的神情。 凛凛却不好意思再和他对视了。她低着头,假装没有看到他。 这顿饭,真是吃的如坐针毡。 凛凛全程提心吊胆,担心许振声会和她说什么话。结果许振声什么话都没说,单就只是吃饭。 桌上有一道水煮鱼,还有小炒牛肉,糖醋排骨。这些好像都是周莺的拿手菜,经常在家里做给大家吃的。凛凛却感觉味道并不如妈妈做的好吃。许振声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全程没什么胃口,每样菜都只尝了尝。 他是为什么呢?因为对周莺余情未了,想要和好,所以通过凛凛,想表示什么? 但他全程没有提起周莺半个字。 或许,他没有什么目的,单 就只是看到她,叫她一起吃个便饭?许振声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端倪。凛凛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 第22章 委屈 许途坐在饭桌子上,心思却跟另外两个人,完全不在一根绳上。 见到她的一瞬间,他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的委屈! 因为从那天晚上,两人认识、分别后,她就再也没给他发过消息,也没给他打电话。 他等了一周。 时不时干什么事就掏出手机来看一眼,一听到熟悉的来电声,或者消息震动,就立刻精神抖擞,怀疑是她发出的,迫不及待地查看。结果,不是亲戚,就是班上的同学。 “在干嘛呢,一起去滑冰呀!” “要不要去露营?” 许途心情沮丧,都拒绝了。 他总期待着凛凛会给他打电话。 他想等凛凛约他出去玩,怕自己答应了别人,就没有时间了。就这么哪也不去,在家宅了一个月,结果,他什么电话都没接到,连个消息都没有。 中途,他也想发个消息,试探性地问一下她。 好几次,内容都编辑好了,却始终不敢按发送键。他觉得人家不理他,他上赶着去聊天,有点没面子。 他可不是那种会追着女孩子屁股后头跑的人。 从来都是女孩子找他。而则带着一种挑剔的目光,审视着对方,面上假以辞色。 他很骄傲。 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在学校里,总有一种孩子,能得到周围人的青睐。比如有的小孩家里有钱,有的小孩成绩好、聪明,有的小孩则是长的漂亮。但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优点有缺点。聪明的小孩可能长得丑,有钱的孩子也可能笨拙。人无完人。但许途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他就是从小,不管身高、外貌、成绩,以及家境,都出类拔萃。他看任何人,都是不如他的,心里自然就格外的清高。大多数的女孩,都会在他第一眼接触,或者交谈几句后,就渐渐地失去兴趣。他从来都没有跟女孩子一起约过会,逛过街。 女孩子约他,他答应赴约,就已经是好感的表示。 要他自己主动,那可是从来没有的。 他很喜欢凛凛的,所以凛凛不约他,他就很失 落。 他头一次产生了一点自卑情绪。 因为人家不喜欢他。 而且,主要是,那天,她还拉了他的手。 所以许途的心情,就更糟糕了。像是被男人撩拨的马上要以身相许,结果又被丢开手的良家妇女一样。 -- 第36页 他还心情忐忑地期待了那么多天。 他心里也晓得,谈恋爱这种事,不能等别人主动。 喜欢一个人,要自己去追。 这么干耗着,兴许对方也在等他电话呢? 说不定对方见他没发消息,心里也一样失落。所以,许途心里还是怀着一点期待。他甚至还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及时主动联系她,以至于等了几天后,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只是不习惯而已。 而且许途拒不承认这是谈恋爱,他只是想和她做朋友。 他在许振声的车上,又看到她。 他心里高兴,又有点害怕。 高兴的是,又见到她了,害怕的是她不喜欢自己,对自己没感觉。 他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有点故意装单纯。主要是为了掩饰她不理他的尴尬,同时使自己显得可爱、没心机,像个幼兽,表明自己的善意,吸引她来抚摸。他心里巴不得地喊:“你快来讨好我呀。”只要你肯讨好我,我立刻就跟你一起玩。 她坐在他后座,他有点后悔,自己干嘛要坐副驾驶,不然就可以和她坐在一起了。 他一路上,都在和许振声说话。 “爸爸,那前面是红绿灯吗?” “外面天色好阴啊,是不是要下雨了?” “好多天没下雨了。” 他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似乎比平常高了那么一点点。 他好像是通过无聊的说话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渴望引起她的注意。 他故意挑这种傻子都能聊几句的话来讲,心里期盼她能插上一句嘴。只要她笑一笑,随口附和几句,他立马就能和她接上话。那尴尬自然就消散了。但是,她全程,一句话也没有插。 只有许振声在回应他:“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雨。” “今年 夏天,比去年热多了。” 她只是谨慎地坐着。许途从汽车内后视镜偷偷瞟去,看到她双手放在膝上,睁着一双呆呆的大眼,东张西望。她眼睛很漂亮的,垂眼向下的时候,很像两只翘着尾巴的喜鹊,形状又长又优美。红润的、棱角分明的唇撇下去,整张脸显得又冷又艳。 过分美丽的脸,是会让人产生敬畏和恐惧的。如果是第一次见她,就看到这张美的极有距离感的脸,可能他会一辈子都不敢和她说话。哪怕许途从小这样的自信,见到比自己出众的人,他也还是会有不安的感觉,觉得不如人,自惭形秽。但是他见过她的笑,被她亲亲昵昵拉过手,他知道她并不是外貌那样冷若冰霜,她很可爱,笑起来很甜蜜。他就还想跟她那样,感觉能看到她的笑,被她拉着手,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世界上就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她就认识他的父亲,还对他父亲惟命是从。 许途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反而高兴不已,被喜悦充斥着头脑。因为,如果没有爸爸叫她,许途自己压根就不敢叫她,也就没机会和她坐在一起吃饭。 如果可以,他巴不得爸爸能把她叫到家里去呢。 饭桌上,许途察言观色。 她对许振声,出奇的顺从和恭敬。两人之间,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许途总觉得他们是很亲近的人。 说实话,要不是许途知道她是个可爱单纯的小姑娘,加上相信自己的爸爸是好人,不会对未成年小姑娘干什么坏事,许途都要怀疑他俩之间有什么狗血了。 他甚至忽而脑洞大开,怀疑她是不是他爸爸在外面弄的什么私生女。不过这也都是突发奇想,他知道,他父亲不是那种人,这绝无可能。 一顿饭吃的三个人都满怀心事。凛凛看许振声叫了服务生结账,便酝酿着想要离开。 “叔叔,我得走了。我下午还要去发传单。” 许振声当真没什么意图,看她要走,也丝毫不留她,只点头:“你去吧。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不 用。我去坐公交,或者随便打个车。” 许振声说:“我也有事,没空送你。你自己去,路上注意安全。” “嗯,叔叔再见。” 许途去了洗手间,凛凛便没等他,告了别,拿起自己的书包就走了。 许途那边只是去上了个厕所,洗了个手,回头发现,她已经走了。许途十分失望,又不敢面上表露。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爸爸,她人呢?” 许振声说:“回去了。” 许途都懵了,晴天霹雳。 第23章 我是你爸爸 · 许振声这时候也意兴阑珊了。 他从烟盒里,拿了一根烟想点上。看了一眼儿子,还有墙上的禁烟标志,他又放下了。 “你自己回去吧,我一会还有点事。” 许途总不甘心就这么失之交臂。 他想了想,左右也都这样了。他决定厚起脸皮,自己搭梯子自己下,去看看她走远了没有。 他一路出了餐厅,往马路边去。他看到她的身影,就在马路对面。她穿着白色的短袖翻领小t恤,宽宽阔阔的牛仔裤,平底帆布鞋。双肩包背在胸前,头上戴着他们之前一起逛街时买的黑白格子的渔夫帽。 许途想叫她,无奈马路太宽了,隔的太远,她没听到。 想过马路,附近又没有人行道,路两边都有护栏,想跨都跨不了。许途左右看了一眼,才看到右边几百米处,有一个过街天桥。 -- 第37页 许途一边往天桥去,一边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凛凛听到电话响,掏出手机。 看到是许途的名字,她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喂。” 她有点害怕他。 许途说:“你在那别动,我过来找你。” 凛凛四处张望:“你在哪啊?” 许途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凛凛回头,看到他,有些无措。 他一路跑过来,脸很红,额头上出了汗,气息急促,显得整个面孔,皮肤更白、骨骼感也更突出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啦?” 凛凛问:“什么?” 许途说:“我呀。” 他开了个小玩笑,但她并没有笑。 “你干嘛不理我呀。”许途很疑惑。 “我还在等你电话呢。” 凛凛想起上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爸爸呢?” 凛凛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不跟他一起。” 许途说:“他有事,我们各走各的。” 凛凛说:“你不回家呀?” 许途说: “还早呢,回去也没事。” 许途问她:“你干嘛最近都不理我呀。” 凛凛被他问的脸红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凛凛红着脸说:“我妈妈最近开店,比较忙。我要帮他,没时间。” 许途说:“你现在要去哪呀?” “我还有点单子没发完,我想去发完。” 许途关切说:“我陪你去,好不好?” 他学她先前的样子,主动拉起她的手。但神态却不像女孩子那般天真,而是像大人拉小孩一样。他确实比她要大一些,手掌也比女孩子更有劲。一下子抓住了,挣脱都挣脱不了的。 凛凛有些为难,说:“你还是别添乱了。” 许途说:“我没添乱呀。” 凛凛就怕邹扬要来缠,结果没一会,手机就响,邹扬电话打来了。 “你在哪啊?我到处找你呢。” 邹扬委屈巴巴,声气跟儿子似的,只差没喊妈妈了。 凛凛说:“我吃饭呢。” 邹扬说:“你吃饭干嘛不叫我呀。” 凛凛说:“谁让你跑的。” “我在这等你呢,你快过来吧。我还没吃饭呢,我都要饿死了。” “你等着吧。” 凛凛挂了电话。 许途好奇地问道:“是谁呀?” “我朋友。” 凛凛说:“他这几天一直帮我发传单,我得管他的。我刚才吃饭,把他丢下了。他肯定不高兴。” 许途说:“哦。” 凛凛说:“你想跟我一起去呀?” 许途说:“想。” 凛凛再次确认:“你真想跟我一起去啊?” 许途被她这个质疑的眼神问怕了。 许途坚定意志,认真说了句:“想。” 凛凛主要是觉得,邹扬那个娘娘腔,嗲不嗲的,又分分钟黏着她,被许途看到有点丢脸。 两人搭车,到了中午发传单的地方。 邹扬像个流浪狗似的,穿着个夹脚拖鞋,蹲在树荫底下,撅着个腚,抱着膝盖,一副拉屎的姿势, 搁那东张西望。那模样简直笑死了。 凛凛叫他:“喂,你蹲那干嘛呢!” 邹扬看到她,耷拉的脑袋立刻精神起来。他拍拍腿,欢快地爬起来:“你过来啦!” 他走到近处,才发现凛凛身边还有个男孩。 他顿时起了狐疑:“你是谁啊?” 他那警惕的眼神,加质问的语气,一下子把许途问懵了。好像当家的太太审问外面刚进的丫头。 但是,许途个子比他半个头,长得比他帅,所以这质问显得有点滑稽。因为,很明显,他自己长得更像个丫头。 “我啊……” 许途一时回答不上来,扭头向凛凛求助。 凛凛说:“他是我朋友。” 邹扬说:“哦。” 许途说:“你是谁啊?” 邹扬说:“我是她同学。” 凛凛说:“你在干嘛呢?” “我等你啊!” 凛凛说:“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邹扬说:“天这么热,我回家去洗个澡,擦个防晒霜啊。结果我一回来,你人都不见了。打你电话也不接。我等了你半天,午饭都没吃。我饿死了都,嗓子都冒烟了。肚子咕咕咕叫。” 凛凛说:“你这么大人,自己不会去吃饭啊?” 邹扬说:“我不,我就要跟你一块吃。” 许途在旁边看这两人,都看傻掉了。 邹扬说:“我不管,你得带我去吃饭。当长工也没有不让人吃饭的。你居然这么狠心,就自己跑去吃,也不问问我。” 凛凛有点愧疚。 因为他确实帮自己忙,又被自己丢下一个人,到现在都两点多了,还没吃上午饭。 凛凛生怕饿坏了谁家的宝贝儿子,对方爹妈要找自己麻烦。 “行啦,我陪你去吃啦。你不要再说了。” 邹扬就喜出望外。 凛凛看向许途:“你要等一会,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呀?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许途心情已经很沮丧了。 他其实知道凛凛和这个男孩走 -- 第38页 的近,也不一定就是在谈恋爱。但他看到凛凛跟别人关系好,心里就感觉不舒服。 邹扬还嫌弃地说:“你叫他去干什么呀?” 许途说:“反正我一个人也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邹阳此时,拿出了他的神器,一把太阳伞。 他走到凛凛旁边,豁地撑开太阳伞,给凛凛遮着。 一把伞只够遮挡两个人,许途的脑袋,刚好就暴露在大太阳底下。伞的边缘有如一道三八线,直接将许途撵到一边。 许途彻彻底底地被人无视了。 凛凛也有点不自在了。 她看许途晒着太阳,心里有点不安。 她拒绝邹扬,推了推他胳膊肘:“你自己走,我不打伞。我戴帽子了。” 邹扬说:“可你胳膊还晒得着呀。” 凛凛说:“我不怕晒啦!” 邹扬就是黏黏糊糊,非要给她打伞。 凛凛被他烦的气不过,突然 灵机一动,起了玩闹之心。她往旁边一个跨步,然后几个小碎步,飞快跑到许途背后。许途感觉到她的脚步声,疑惑地转过身来寻找。凛凛趁机一把抓住他的手。她面向邹扬,眼神挑衅,表情有点小嚣张,脸上突然露出狡黠的坏笑,像个恶劣的顽童,孩子气十足。 邹扬说:“我靠!” 许途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大笑起来。 她有点恶作剧。 知道邹扬喜欢她,她又不喜欢别人,嫌人家烦,便故意气人家。许途当然开心了,一阵落井下石。 两人笑的十分张狂。 “哎,邹扬。你不是喜欢我么?我拉别人的手,你是不是要气死啦?” 她笑得眯了眼,弯弯的眼睛好像小豆角,一排细白整齐的小牙齿全露了出来,嘴巴还在那叭叭地说话气人。真是又迷人又可恶! 邹扬猫捉耗子一样,朝他两人冲上来。 许途抓着凛凛,两人反应迅速,像个弹簧似的拔腿就跑。邹扬打着个伞,又跑不快,很快就被甩下一大截。他肠子都要跑断了 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邹扬揉着肚子,一屁股瘫坐在地,扔了伞,丢在一旁。 “喂!” 他哑着嗓子,愤怒地喊了一声:“老子还没吃饭呢!” “你们有种等我吃饭完再比试!” 凛凛回头,笑嘻嘻说:“你好逊啊,你这就追不上啦?” 邹扬说:“我不是追不上,我是没吃饭!” 他累的脖子一仰,两腿像个八字往外一撇,一摊手,叉在地上,眼看要不行不行了。 凛凛凑近了,弯着腰,笑眯眯看着他,说:“就你这样,力气都没有,还想追女孩呢!你追谁呀?” 她故意使坏。然而邹扬看着这张美丽鲜妍的脸蛋,还有她那小女孩子一般天真又娇憨的神情,根本就生不出来气。 他心里反而有点美滋滋、甜丝丝的,跟挨了痒痒挠似的,巴不得她再欺负自己一下! 真是作孽呀。 邹扬愤愤不平:“哼,你这是欺负人。等我吃完饭,你看我有没有力气。” 凛凛骄傲说:“我告诉你,喜欢我的人可多了。” 她掰着指头数了数:“你都是第十几个啦。” 邹扬哼唧说:“我高兴喜欢就喜欢,我就要追着你。你烦死了也甩不掉我,你看着办吧!我就是一只癞□□,就要吃天鹅肉。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反正我爱你,我是你的小狗狗。主人去哪我去哪,我是不会跑的。” 凛凛说:“恶心死了,我才不要小狗狗呢。” 邹扬说:“反正我高兴!你不要我也跟着你,你打我我也高兴。汪汪汪,你打吧!” 许途在一旁看的都惊呆了,没见过有这种人。 “你好变态啊。” 许途说:“你居然学狗叫。” 许途没见过这么变态的操作,心里有点气愤。还能这样的! 邹扬看他的表情十分不屑,好像在看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他仰着头,不服气地冲许途说:“你谁啊你?” 邹扬说:“我俩谈恋爱呢,关你什么事。这是情趣啊,你懂不懂。” 许途心想,这人脸皮可真厚。还谈恋爱,还情趣。 不就是学狗叫么。死皮赖脸缠着女孩子不放,还好意思炫耀。 许途也是受不得委屈,刚才被他气死了,这会便也故意气他:“我是你爸爸,你有什么意见吗?” 邹扬飞起一脚。 许途动作灵敏,跳起来,躲了一下。邹扬突然偷袭,像个猴子似的跳起来,要揍他。许途本来只是跟他玩,哪晓得他真动手打人,那也不能被动挨打。邹扬一伸手,许途抓着他的胳膊,身体反转,一个漂亮的背摔。 邹扬像滩稀泥一样,吧唧一下子就砸地上了。 “你他妈的会跆拳道啊。”邹扬瞬间哭起来了,一手摸着屁股。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这下,不仅疼,而且丢大人了。 许途松开他胳膊,这下也有点傻眼了。 许途也就是个小男孩子。个子有那么高,但本质还是个小孩性。虽然聪明,但也虎得很,而且好胜心强。感觉被挑战了,就想显示一下自己的本事。结果没想到表现的太好,一把就交了个满分作业。 邹扬这一下摔的比课堂上演的还标准。 -- 第39页 凛凛赶紧跑过来,和许途面面相觑,心里都是一凉。 摊上事了。 第24章 先来后到 · 凛凛担忧地说:“你不会把他弄伤了吧?” 许途忐忑说:“应该不会吧?” 凛凛赶紧去扶邹扬:“你没事吧?” 邹扬说:“我尾巴骨好像断掉了。” 凛凛搀他:“你站起来试试呢?” “我胳膊也疼,好像脱臼了。” 邹扬疼的跟难产一样。 许途看他整个人都要挂在凛凛身上,心里有点不高兴。他上前去对凛凛说:“我来吧。”要接替她,搀扶邹扬。 邹扬号的更起劲,甩开他的手:“你放开,不要你。” 许途抓着他胳膊,硬是将他扛到肩上:“你少占女孩子的便宜了。要么我扶你,要么你自己走。” 凛凛脱开手,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跟着。 邹扬说:“你少装好人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没安好心,还想说我呢。” 凛凛说:“你怎么样啊,咱们现在怎么办,去哪啊?” 邹扬说:“我骨头断了,我得住院。你们得送我去医院,他得给我赔医药费。我要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给我赔礼道歉。不然我就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说他打我。” 凛凛有点担忧:“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邹扬说:“是他把我打伤了好吧。” 凛凛生怕许途吃亏:“反正你要是找警察,我就作证,是你先动的手。” 邹扬说:“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许途对凛凛说:“你别被他吓到,他就是耍赖皮。我才不怕他呢。” 邹扬说:“你好嚣张啊,你爸爸是谁?” 许途说:“跟你没关系。” 凛凛看到附近有个诊所,便让许途扶邹扬去诊所。 “怎么回事啊?”医生说。 “胳膊脱臼了。”邹扬惨兮兮地叫。 医生扶了扶眼镜站起来,来到他身边,抬起他那支据说是脱臼的胳膊,试着扭了扭。 邹扬继续哀嚎。 医生说:“没脱臼啊?这好好的呢,没毛病。” 邹扬 说:“怎么会,肯定脱臼了!” 医生说:“脱没脱臼我还不知道么,你这手没事。” 邹扬说:“那我屁股也疼,尾巴骨好像也断了。” 医生说:“那你起来走两步。” 邹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 医生说:“要真骨头断了,你现在站都站不起来。应该是没事,怎么弄的呀?摔跤了?” 凛凛说:“他摔了个屁股蹲儿。” 邹扬说:“屁,我是被他给打的。”他指着许途。 许途一脸的无辜:“我没有打人。” 邹扬说:“这话你留着跟警察去说吧。医生你要给我开个伤情鉴定,我得找他算账。” 医生说:“你这也够不成什么伤情。” 邹扬说:“你好好看看。” 医生让他到帘子后,检查屁股去了。 “你把裤子脱了吧。” “哦,这屁股都淤青了。” 凛凛跟许途坐在外面的长椅子上,你看我我看你,有点想笑,又不敢笑。 “就是点软组织挫伤,给你打个针,开点止痛药和消炎药吧。” “还要打针啊?”邹扬吓的瑟瑟发抖。 “当然要打针,不然你这好的慢。” 凛凛听到医生说打针,便好奇地站起来,笑嘻嘻说:“我看看他去。” 许途感觉不好,男孩子打针露屁股,她看什么嘛。 许途拉她:“你别去啦,他是男的。” 医生刚好掀开帘子,出来拿针药。 凛凛说:“医生,我能看看吗?” 医生说:“没事,看吧。我又不扎他屁股。” 凛凛说:“那扎哪啊?” “扎胳膊吧。” 许途老不舒服的,只得跟着她过去陪着。邹扬趴在医用单人床上,好在裤子没被扒光。他看见两人,生气地扭过头。 医生举着冒药水的注射器走了过来,邹扬脸开始变绿,凛凛则开始两眼放光,兴奋地笑起来。 她最喜欢看人打针了。尤其是那种扎的哇哇叫的,她每次都会看的很爽,刺激死了。 邹扬看到 她那魔鬼一般的笑容,吓的心肝儿都颤了。 哪有姑娘家喜欢看人挨扎的啊。 简直变态。 她该不会是汉尼拔吧!邹扬心一寒,打了个哆嗦。 凛凛对许途说:“你看,那个针那么细,一会就扎到他肉里了。” 许途说:“是扎一截,还是整个扎进去。” 凛凛说:“当然是整个扎进去。” 许途说:“好疼啊。” “当然了,牛才不疼呢。” 凛凛说:“你看,他要叫唤了。” 果然,邹扬马上就开始哇哇叫了。 把许途也看笑了。 打完针,留下休息了有一会。 凛凛看到邹扬放在医生桌子上的手机,趁他不注意,赶紧一把拿了过来。 “你的手机还是我替你保管着吧,免得你弄丢了。” 她提防着他给大人打电话告状。 邹扬正要告状呢! “你还我!” 凛凛坐近了,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说:“你别嘛,我替他给你道歉。你还是别跟你爸妈说了,好不好?我就是逗你玩,开玩笑的。他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告诉了你爸妈,你爸妈还以为是我的错,以后都不让你跟我玩了。好不好,你原谅我嘛。” -- 第40页 邹扬气哼哼的,有些不情不愿。 “我不说,我爸妈也会知道的。” 凛凛说:“你帮帮忙啦。” 许途心里也很抱歉。 他不喜欢邹扬,但他并不是有意要把人弄伤。这样打针吃药的,很疼的,他过意不去。 许途道歉说:“对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开玩笑的。你要我怎么赔偿都行,你要还手,打我一下也行。” 邹扬哼了一声,说:“不稀罕。” 凛凛劝他:“行啦,别生气啦。” 凛凛说:“我们送你回家吧。” 许途去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 邹扬家房子挺大的,快两百来平,复式小洋房,装修得也很漂亮。看起来非常温馨。一看就是个很幸福的家庭。 凛凛说:“你爸妈呢?” 邹扬说:“我爸出差,我妈在上班。” 也是,白天么,大人都要上班。 凛凛扶他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下。 许途也好奇地打量这个房子。 邹扬虽然在外面刁,到了自己家里,还是有点待客之道。一瘸一拐地走来走去,要给他们拿杯子,倒水。完了又去冰箱给他们拿了水果和零食,还把电视机打开,让他们看电视。 “你们要吃什么自己拿。”他指了指茶几上。 凛凛和许途互看一眼,只笑了笑。 他们把人弄受伤了,这会来到邹扬家里,总要陪一陪,也不好意思立刻就走。 邹扬没吃午饭。 凛凛问道:“你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邹扬说:“就零食。” 凛凛说:“你家里有没有方便面,我帮你泡个方便面吧。” 还真有方便面。 凛凛拿出一桶来,用开水给他泡上:“你家里屯这么多方便面干嘛呀?那么大一箱。” “我吃呀。” 邹扬说:“我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我就泡方便面。” “方便面有什么好吃的。” 邹扬说:“我可喜欢吃方便面了,我就爱吃方便面。” 真是个怪胎。 面泡好,邹扬早饿过了,连忙从沙发上下来,抄起叉子端起碗。 “真香啊。” 邹扬在那吃他美味的方便面。 凛凛剥了一个核桃,看了看许途,分了一半给他。 “你吃。” 许途笑了起来,接过核桃仁。 他两人在沙发上,紧挨着一起坐着,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分吃一个核桃仁。邹扬看的很是不爽,心里疯狂嫉妒。 邹扬喝了一口方便面汤,放下碗。 “喂。” 邹扬叫许途:“你到底是谁啊?” 邹扬感觉到了危险,心中充满警惕。他很不爽。 邹扬从来没见她跟谁关系这么好过。两人挨一块,跟连体婴似的。 也不至于啊。 邹扬心想:“你俩才认 识没几天吧?我跟她是初中同学。我们可熟了,关系可好了。她的朋友我都知道,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许途笑了笑,没有否认。 邹扬狐疑说:“你俩不是在早恋吧!” 许途听到这话,立刻涨红了脸。 凛凛也红了脸。 她随即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凛凛说:“他是我一个叔叔的小孩。” 邹扬兴奋说:“你俩是亲戚啊?” 凛凛说:“也不是啦。” 邹扬说:“早恋不好,会影响学习的,真的。我一想着谈恋爱这事吧,我就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上课还老走神儿,干啥都提不起劲,跟得大病似的。我就只有见到我喜欢的那个人我才高兴。” 凛凛说:“邹扬,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邹扬说:“我没有胡说八道呀。我就是天天想你想的睡不着。哎,这就是我的命。” 许途发现这个小伙子又开始了。 许途看他说话那样,的确像是有点儿大病。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邹扬又对许途说:“我跟凛凛认识好多年了,凡事要讲先来后到的,你知道吗?你这样插足我们之间,是不道德的。你是第三者,你知道吗?你还是做个人吧,不要挖别人墙角。” 许途眨巴着眼看着他,好像听不懂的样子。 邹扬说:“还有,她下午拉你的手,是故意气我的,你不要自作多情。” 许途说:“我不生气呀。” 邹扬说:“她拿你当工具,跟我赌气呢,你不生气呀?” 许途摇头:“我不生气。” 邹扬拍大腿:“嗨呀。” 许途心想:她拉我的手,又没拉你的手,我生什么气。 第25章 感情 · 下午的时候,开始狂风大作。 凛凛看看表。 时间不早了。天色似乎要下雨。 她没有带伞。 “咱们回家了吧,一会要天黑了。”她对许途说。 许途点头:“走吧。” 两人离开邹扬家。 外面天已经阴沉沉的了。 乌云像个黑色的锅盖一样盖在天上。两人出了小区,往马路边去,准备打车。 他们并肩走着,许途侧头打量她,随即小心翼翼,拉起她的手。 她柔软,纤细的小手。 凛凛很依从地跟在他的身旁,任由他牵着。 -- 第41页 他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好像牵着一个极宝贝、极贵重的东西。 “今天下午可倒霉死了。” 许途说:“说好的帮你发传单也没发,玩也没玩,全在忙活别人的事。” 凛凛附和说:“都怪邹扬。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咱们俩今天可就惨了。” 许途说:“回头咱们还要去看他吗?” 凛凛说:“有空再去吧。” 许途说:“你要去的话,你叫上我。你别一个人去。” 凛凛说:“为什么?” 许途说:“反正,你别一个人去。” 凛凛笑了。 “其实邹扬他不坏的。他就是腻腻歪歪,有点烦人。” 一天就要结束了。 两人站在马路边,许途低头,看着两人相牵的手。 他的心,忽然变得好敏感、好脆弱了,好像被她握在手中一样。 “你还会这样,拉别人的手吗?” 他抬眼,微微看了一眼她的眼睛。 他的目光中有些期待,还有几许不确定。 他不明白,这样的牵手,究竟代表什么意义。 凛凛抿嘴笑,不看他,但是语气很坚定,说:“不会!” 许途说:“为什么?” 凛凛说:“因为,要喜欢一个人,才会和他手牵手呀。” 他的心像一汪湖水,顿时生起层层的波纹。 他握住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紧。 只要这 么一句话,他就把她当成自己的禁脔。 凛凛停住脚,看着他。 “你有跟别的女孩子这样拉过手吗?”她神情很认真地问。 许途摇头:“没有。” 凛凛说:“那咱们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许途点头:“是不一样的。” 她的脑袋就在他面前,他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光滑,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但他不敢。 “你要回家了吗?”凛凛问他。 许途看了看路上的车流,心中有一点不舍。他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都没有和她多亲近一会。 许途笑了笑,说:“我不想回去。” 好像心有灵犀一样,凛凛也笑了。 “我也不想回去。” 许途突发奇想,提议说:“要不我们再玩一会,晚点再回去吧?” 这可说到她心坎上了。 凛凛说:“你爸爸妈妈不会管你吗?” 许途说:“我妈妈今天晚上不在家,她有同学聚会。” “你爸爸呢?” 许途说:“我也不知道。他中午吃了饭说有事,让我自己走了。” 凛凛说:“要不你给他打电话,说一下吧,就说你晚饭在外面吃,让他别等你了。” 许途高兴说:“真的吗?” 凛凛说:“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面馆,咱们去吃面吧。” 许途说:“好。” 许途拿出手机,拨打许振声的电话。 凛凛叮嘱他说:“你别说跟我在一起,你就说是跟同学。” 片刻,许振声的电话接通了。 凛凛在旁边听着。 “喂,爸爸。” 电话那头,许振声的声音异常沉静:“怎么了?” 许途说:“爸爸,你在哪啊?” 许振声说:“你说吧。” 许途撒谎说:“爸爸,我在外面,跟同学在一起玩。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平常这种时候,许振声总会问他:“你几点回家?和谁一起呢?”关心几句。许途都打算要编个男同学的名字应付了,但这次不 知是什么缘故,电话那头的许振声,竟然没有问这个话。 许振声那头语气出奇的简短:“好。” 他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忙,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许途高兴道:“成了。” 凛凛也给周莺打电话。 周英最近都很忙,经常晚上九十点钟才回家,也没空给她做饭。 凛凛说要和同学吃饭,周莺也不问。 “那你吃完了饭,早点回家吧。别玩太久。大晚上,你一个人在外面玩,不安全。” “我知道了,妈妈。” 这是两通神奇的电话。 许振声和周莺的手机,接连响起来。 许振声是下午一点多过来的。 周莺正在店里忙活,忽见他进了门。 他们好久没见了。 周莺面带着一点恍惚的微笑。 他穿的周正体面,一副闲适逍遥的神态,笑容满面,手里还抱着个大胖娃娃,边走边逗,哄的这小孩子咯咯笑。这幅模样几乎像个老顽童。 周莺心里,有点苦涩的滋味。 周莺和他在一起十年。 她心里爱这个男人。 周莺爱他的外貌,爱他的性情,爱他身上每一寸。 这人这么好,却不是属于她的。 不是属于她,为什么又要总在她身边出现呢。 这大概是世上最让人伤神的事情了。 她远远站着,将他当成个普通的老熟人。 许振声来意不明。 许振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过来做什么。 他只是觉得心空落落,就想做点什么。 他看到凛凛,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更强烈了。 凛凛走后,他独自一人,回到车上,在地下车库里坐了很久,一连抽了好几支烟。 -- 第42页 然而香烟也不足以排遣他心中的空洞。 他对周莺是有感情的。 他说不出这感情的深浅,但离开了他,他会难受。他担心她一个人过得不好。很奇怪,他对别人,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当他决定要来看看她时,他心里的郁闷,顿时就消失了。 他知 道这样做,有点厚脸皮。 周莺若无其事道:“这是哪来的小孩子?多大了?这胖乎乎的。” 许振声调笑,说:“生了个二胎。” 周莺听到这句,脸瞬间冷了下来。 许振声本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尴尬,见她那表情,自觉没趣。周莺转身去店里,继续熨烫衣服去了。许振声跟上去,抱着孩子,在她背后站定。 他笑,有些没脸没皮的。 “这不是我的。” 许振声打趣说:“这是我下午碰到一个单位熟人,抱出来玩儿的,一会还得给人抱回去。我跟你开个玩笑呢。” 周莺不冷不淡道:“谁要跟你开玩笑?” 许振声说:“生气了?” 周莺说:“没生气。” “真是开玩笑的。” 许振声笑笑说:“我这么大年纪,生什么孩子啊。” 周莺无奈:“我知道你这么大年纪,生不来孩子。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大岁数,开这种玩笑很不合适。” 开这种玩笑干什么呢?指望她会吃醋吗,还是想故意气人?越老越像个孩子了。 周莺说:“你到底要做什么呀?你有事说事。” 许振声说:“没什么事,就随便逛逛。” 周莺干活,他一下午,都在那逗小孩。周莺偶尔抬眼看看他。 中途,他出去了一趟。 周莺心想:“他走了吗?” 她放下手中的活,狐疑地出去看了一眼。 他的车还停在路边的车位上。 周莺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她继续回了店里,忙自己的事。 过了半个小时,许振声回来了。 他坐在茶桌上,目不转睛地看她干活。 她是优雅的。 不论是熨衣服,还是打扫灰尘,看起来都是一种享受。许振声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她几个小时。 “你晚上有空吗?” 许振声:“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周莺说:“我没空。你看我店里这么多事情。” 许振声说:“你几点下班,我等你 ” 周莺说:“你别等我了,你还是回去吧。” 许振声还是没走。 “你这里有咖啡吗?”他忽然问。 周莺给他倒了一杯咖啡,随即在他对面坐下。 许振声将一个牛皮纸包交给她。 周莺问:“这是什么?” 许振声说:“十万块钱。我怕你现在急需用钱。” 周莺说:“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许振声说:“你拿着吧,做生意需要资金。孩子还要上学,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以后有了再还我。” 周莺说:“你真的不用给我钱。我这些年,手上也攒的有点积蓄。虽然不宽裕,但也不至于揭不开锅。你对我已经够意思的了,犯不着再这样。” 许振声说:“你今天四十二了吧。” 周莺说:“岁月不饶人。再过两年,都该绝经了。” 许振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莺自己说完,也被自己逗笑了。 是啊,一大把年纪的人,哪有什么风花雪月。青春都已经不在了,连爱和恨,都无法在心中激起波澜。在一起,或是不在一起,哪有那么重要。 许振声再度陷入了沉思。 眼看着天要下雨,路上也没人了。 许振声的手机响起来。 周莺说:“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许途在家等你吃饭呢。” 许振声接完电话,说:“他今天晚上跟同学吃饭,估计回家的晚。随他去吧,不管。” 周莺说:“你不走,我也得回去了。我得给孩子做饭。” 结果马上,她的手机也响了。 周莺尴尬地笑。 许振声说:“走吧,反正回家也没人。” 晚些的时候,阴沉沉的天终于下起了倾盆大雨。 第26章 成双 · 出租车在马路边停下。 凛凛和许途先后下车。两人手拉手,飞快地冲到商店门口躲雨。 “你没事吧!” 许途笑着扭头,去检查凛凛的衣服。她身上落了点雨,但还好,没有湿透。许途拿手给她抹了抹头发上的水珠。 “你冷不冷?” 凛凛摇头,露齿笑:“我不冷。” “会着凉的。” 许途脱下自己的短袖衬衫给她披在肩膀上:“穿着这个暖和点。” 凛凛说:“那你呢?” 许途说:“你看我身上还有t恤呢,我不冷。” “这雨下的真大!” 凛凛扯着嗓子说:“咱们一会怎么回去呀?” 雨声很大,噼里啪啦,像放鞭炮一样。天都要下榻了。 许途也大声说:“咱们先去吃饭。雨总要停的。” 凛凛点头,指着旁边的那个亮起灯牌的面馆:“咱们一会就去那吃面。它家的蟹黄面,还有鳝鱼面,可好吃了。我吃过好几次。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 第43页 许途说:“那咱们走吧。” 凛凛说:“可是我的鞋好像进水了。” 凛凛想起她刚才下车急,一只脚重重地踩进了水坑里。她的帆布鞋很薄,底子也浅,立刻就湿了。 她一脸委屈,求助似的看着他。 许途说:“我看看。” 凛凛扶着他的肩膀,单腿独立。许途弯腰,看到她牛仔裤腿也湿了。 她穿着一条版型很宽阔的裤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下雨不方便。 “我帮你把裤腿挽起来吧。” 许途轻声说。 凛凛说:“嗯。” 许途两只手齐上,轻轻提着她的裤腿,一圈一圈折叠着翻上去。随着裤脚子变短,她白皙纤细的小腿,如玉一般,也渐渐在他眼前显现了。先是脚踝,然后是腿。 他屏住了呼吸,手的动作也情不自禁地放慢了。 他小心翼翼的,努力将注意力放到裤腿上,生怕自己的手会不留神碰到她的肌肤。他将裤子折卷到膝盖以下,小腿中间的位置 他蹲在地上,专心对付着她的裤腿。却不知道她在上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头顶。 他漆黑柔软的头发,棱角分明的侧脸,还有漂亮圆满的后脑勺,让人心生欢喜。她穿着的他的衬衫上,有种清清淡淡的香味,让她感到了沁入肺腑的一种甜美的暖意。她看他的目光中写满了忐忑、好奇,还有依恋。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裤子,她感觉皮肤也被带起了阵阵的酥麻。 他似乎,待她很好…… 她心想,他为什么待她这么好呢。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心里有点渴望,又有点茫然。 “好了……”许途感觉自己脸都要发烧了。 他抬起她的脚,帮她脱下了鞋子。 幸好,她里面穿了袜子。许途松了口气,紧张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一点。不然他真怕自己脸会变红,会有生理反应。 这大街上,那可就太丢人了。 “全湿了。” 许途说:“要不脱了吧?” 凛凛摇头:“不要。光脚多难看。” “你这鞋子全是水,穿着会难受的。” 许途看到旁边有鞋店:“要不去那买一双。” 凛凛点头说好。 许途扶着她,一跳一跳地来到店门口。 橱窗外一看,发现是个运动品牌专营店。里头全是卖的运动鞋。 凛凛一个劲摇头:“我不买运动鞋。雨太大了,运动鞋不防水,穿上一会就又湿了。” 许途说:“那边还有一个鞋店。” 许途扶她往另一家店,里头却都是高跟鞋,风格非常的成熟,一看就是成年人,职业女性穿的。 凛凛仍摇头,说:“我不要高跟鞋,走路不方便。” 许途想了一下,说:“要不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 凛凛说:“你去哪啊?” 许途说:“这附近总有的。” 凛凛说:“可是你没伞,你会淋湿的。” 许途说:“没事。” 凛凛在原地等着。 许途小心地躲着雨,大 步跑远,一会就消失不见。 凛凛生怕他淋湿,心中着急的很。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许途终于回来了。他不知跑哪去,买了一双粉色的凉拖鞋! 凛凛高兴坏了。 他身上只落了几滴雨,果然没淋湿。 凛凛说:“你怎么做到的?” 许途笑说:“我跑得快呀。然后我挑能避雨的地方走。” 许途把拖鞋放地上:“你看这个穿着好不好?” 凛凛高兴说:“这个穿着可舒服了。” 他顺便还买了一把雨伞回来。 两人高高兴兴地牵着手,走去刚才说好的那家面馆。 外面下着大雨,餐厅里却明亮干净,温度适宜。 下雨,店内人不多,约有七八桌客。都是年轻人,两三个人一座,不论是店员还是食客,说话声都是低低的,听不到任何嘈杂。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混合着美妙的轻音乐,显得格外安宁。 好像越是风雨大作,越让人感觉到这一方小天地的舒适。周莺和许振声正坐在店中最角落的位置。一面玻璃门,一个挂着广告招牌的墙壁,像一个神奇的结界,将他们彻底跟外面的狂风暴雨隔绝开了。许振声感觉十分舒适。有一瞬间,他觉得这世界的混乱和他没有关系。 不论如何风雨交加,他总有结界庇佑。 许振声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然而下一秒,这个结界就被打破了。 随着餐厅门被推开,一对少男少女闯了进来。 一对非常漂亮的人儿。尽管个子都高高的,但凭借衣服,还有神态,模样,以及说话声,还是能轻易辨别出他们学生的身份。两人笑嘻嘻的,手拉手,十分亲密。女孩清脆甜美的声音说:“快进来呀。”男孩声音温润语调轻松,说:“我放下伞。” 这两个人儿长得美丽,青春活泼,十分惹眼。都是比例惊人的大长腿,加瘦高个儿,跟一对男女模特似的。光看身材气质已经十分突出,脸蛋就更美了。皮肤白皙,五官明艳,轮廓精致分明。餐厅中的食客,都 不自觉抬头注意。 角落里的许振声和周莺,本来是注意不到的。他们离门口很远的。但他们也还是下意识地抬头去寻找,因为他们都似乎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 -- 第44页 于是,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儿女。 凛凛身上,穿着许途的蓝灰条纹色短袖衬衫。男孩子的衣服很大,穿在她身上宽宽的,有几分可爱的憨态。她裤腿高高的挽起来,赤脚穿着一双粉红色拖鞋。许途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拿着雨伞,拎着她的格纹帆布鞋。两人眉开眼笑,瞅着就跟正在举行新婚典礼似的。 许振声和周莺一时都看愣了。 仿佛是亲人之间的本能。凛凛和许途,马上也看到他们的爸爸妈妈了。 四双眼睛对视,这两个孩子先吓一跳。 许振声和周莺,到底是大人,多吃了几十年的饭,毕竟稳重一些,心中惊讶,面上却没有流露任何异样。不过那瞬间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是过来人,小孩子青春期的那点心思,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俩孩子一看就不对劲,肯定是有什么暧昧。 周莺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关心这两个小孩子的早恋,还是先关心自己。毕竟,她跟许振声现在坐在这里,被俩孩子看到,也确实是有够难堪的了。 四个人双方,一时也说不好谁更尴尬。 小孩子还是更幼稚。 许途见到许振声和周莺的一瞬,心中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说不清是哪里不对,但他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他爸爸和一个漂亮女人,坐在一块吃饭。 他下午对自己说有事忙,原来就是忙这事吗? 但他还没来得及展开细想这事,因为他被自己的心虚和不安压倒了。他跟凛凛手拉手,正被许振声看了个正着。 青春期的男孩子,对这事十分敏感害羞。他一下子臊的没地躲藏,脸飞快的涨红,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去想许振声为何出现在这里。许振声和一个女人吃饭,好像很不对,但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瞬间只想起了自己的羞涩 和难堪。 凛凛比许途,受到的震动大一些。 因为她直到许振声和她母亲坐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但她和许途一样,还是有点少年人的天真,对男女之间的事,缺乏理解和想象力。他们看到的吃饭就只是吃饭,并不能窥见水面下的冰山。她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凛凛和许途互看一眼,两人赶紧松开手,腼腆地笑着,上前去。 一个叫爸爸,一个叫妈。一个叫叔叔,一个叫阿姨。两个孩子都乖巧地笑着,脸红的灯笼一样了。 于是,许振声和周莺,占据了主动。 没人敢审问他们,于是换做他们审问凛凛和许途。 许振声说:“原来你俩在一起玩呢?” 许途点头:“嗯。” 周莺看见凛凛手里拿的手机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招财猫挂饰。 她转而看许途,发现他手机上也挂了个一模一样的。 周莺笑问她:“你手机上挂什么呢?花里胡哨的。” 凛凛腼腆地笑着,说:“招财猫。” 周莺笑问许途:“你俩买一样的啊?” 许途难为情笑:“嗯,我们一人买了一个。” 第27章 静夜 · 许途不安说:“爸爸,你怎么在这呢?” 许振声一脸坦然地说:“我跟你周阿姨谈点事。” 这个理由,许途好像找不到怀疑的点。 许振声的表情太淡定了。 淡定到让人觉得,自己要是多问一句,就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许途未免有点自我怀疑。他唯恐自己的这种多心,会类似于鲁迅笔下所说的“见到女人的白胳膊就想到性交”的荒谬。 他自然绝不肯做那种猥琐的人物。 许振声说:“你俩还没吃饭吧?” 凛凛悄悄地扭头,看了一眼许途。她感觉此刻站在这里,真是不自在极了。她撒谎,说:“我们吃过了,我们就是进来避避雨的!” 许途也点头附和:“我们吃过了。” 许振声说:“我们饭还没吃完。你们是要坐下,跟我们一起吃点什么,还是就在这坐一会?” 凛凛说:“叔叔,我们不吃了。” 许途说:“爸爸,我们想出去外面逛一逛。” 许振声说:“去吧。” 许途有些不放心:“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许振声说:“我吃完饭,晚些就回去。” 许途说:“哦,那我们先去玩。” 讪讪地搭了两句话,凛凛和许途,便一同离开了。 两人撑着伞,走在雨里,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许途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呀?” 凛凛心里很不安。 刚才餐厅里那一幕,让她的心,瞬间变得十分忐忑。 但她不敢告诉许途这件事情。 她半天没吭声。 许途发现她心不在焉。他笑了笑,说:“喂?” 凛凛说:“什么?” 许途说:“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呀?” 凛凛说:“我妈妈没做什么。” “她没有工作吗?” 凛凛说:“她现在开洗衣店。” 许途说:“你爸爸呢?” 他终于忍不住,对这个问题好奇了。 凛凛说:“我没有爸爸 ” “他们离婚了吗?” 凛凛摇头:“我妈妈说他去世了,我从小就没见过他。” -- 第45页 许途说:“那,你妈妈没有再婚吗?” 凛凛仍摇头。 许途说:“你妈妈,长得很漂亮。” 凛凛问:“真的吗?” 许途说:“嗯。” 凛凛说:“那你妈妈呢?” 许途说:“我妈妈,她也很漂亮。” “你爸爸妈妈,他们感情好吗?” 许途说:“算好吧。反正,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吵架。” 没吵架,但也说不上非常亲密。许途记忆里,他父母,一直都是分房睡觉的。他爸妈睡眠都不好,不习惯和人同睡。他们像两只猫科动物一样独立,各自有各自的领地,极其在意隐私。他母亲,很少进他父亲的房间。偶尔要进去,都会先敲门,绝不会不经允许就推门而入。他父亲也一样。 他们常年分隔两地。父亲工作忙,没空经常陪伴他们,母亲没有工作,觉得独自在家呆着冷清,便更乐意在娘家住,和自己的父母一起生活。他外婆就他母亲一个独生女儿,十分宠爱,结了婚,也有大半时间,都住在娘家。许途十岁前,几乎都和母亲一起,生活在外婆家中。父亲会经常打电话问候。每逢五一、国庆,或者春节,父亲休假,母亲才会带着他去和父亲团聚。 许途也不知道,这算感情好还是不好。 他母亲是个个人意识非常强的女人,出身富贵,受过高等教育。既不会做家务,也不屑于当家庭主妇。她认为给一个男人洗衣做饭是封建女人才会干的事,绝不是她的追求。她有自己的生活和享乐。她会独自跑去旅行,一个人在家看书、跳舞、听音乐,学习各种跟灵魂和情操有关、跟生存无关的技能。他父亲工作忙,回家晚,他母亲也不会为他下厨做一顿饭。不过,这也用不着她,因为家里有做饭的阿姨。许振声跟家里保姆的感情都似乎比跟她要亲密一些。因为许途大一点,会发现,常常他父亲有些事,保姆知道,但他母亲不 知道。 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他父母之间,彼此尊重。他们分房睡,只是为了睡眠的健康,并不等于就没有夫妻的亲密。实际上,他们经常还会考虑避孕的问题。他们见了面会拥抱,分别会亲吻。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或者不愉快。 他们随便找了一家餐馆,吃了晚饭。 许途还是寄希望于这种不适感,只是自己的多心。因为此时此刻,他面前,坐着一个很可爱迷人的女孩子。他的心,都跟着她的一举一动在走。他下意识地忽略那些可能会伤害他们友谊的东西。那太荒谬了。 许振声和周莺,还坐在那里。 周莺愣神说:“你刚看到了没有?” 许振声很淡定,说:“看到什么?” 周莺说:“这俩孩子,手拉着手,没准是在谈恋爱。你看他俩那面红耳赤的样儿。” 许振声说:“随他们去吧。” 周莺说:“你儿子,你不管啊?” 许振声说:“我管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周莺说:“你心也太大了。” 周莺有点提心吊胆:“你没把你儿子教坏吧?现在的孩子都早熟的很,一个个懂得比大人都多。” 许振声说:“你放心吧,他们有分寸的。” 这顿饭,一直吃到餐厅打烊。 许振声一直屁股稳稳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架势。期间,他手机响了两次。那是许途发来的消息,问他何时回家。 许振声拿起手机,回了两个字:“晚点。” 过了十点钟,许途打了个电话过来。这男孩子在那头,小心不安地问道:“爸爸,你几点回去?” 他语气明显有点试探。 许途放心不下自己的父亲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吃饭。 他虽然不敢多问,但终归是担忧的。 他希望自己的电话,能够提醒一下爸爸,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让孩子担心了。他希望许振声能主动解释点什么。 但许振声的表现,有点不近人情。 他连短信都只回了两个字。 电话打过去,他也只是淡淡地回答说:“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周莺说:“你吃完饭,还是赶紧回家去吧。我看你坐这也不安生。” 许振声说:“不急。” 周莺说:“许途看见咱俩在一起,孩子会多心的。” 许振声说:“要是我连在外面吃一顿饭的自由都没有,那我别做爹了,让他来做我爹吧。我养儿子,可不是为了让他来管我的。” 电话再响,许振声干脆把手机关机了。 他就是个很任性的人。有时候脾气上来了,谁也不管。 周莺陪他吃完饭,两人回到车上。许振声一脚油门,车朝着汪洋一片的大雨中驶去。也不说去哪,就这么一直往前开着。车窗外的雨水,把红绿灯折射的看不清了。周莺心茫茫然的,也不说话。 车在一片漆黑中停下。 许振声熄火,关掉车灯,打开车窗。 他从兜里,熟练地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徐徐地抽了起来。烟头的火一明一明的,车前的仪表盘还亮着,除此,一片漆黑,见不到任何亮光了。 他接连抽了两根烟。 他总是这样,一不高兴,就沉默。他总不说出来,只是当着你的面,做出这种姿态。 -- 第46页 周莺问他:“你最近过得不开心吗?” 许振声语气却仍旧是淡淡的:“也没什么不开心。” 他有种高傲的,满不在乎的劲儿。 周莺说:“你就是这样,犟。” 许振声沉默。 他一口烟吸急了,呛的咳嗽起来。 周莺说:“你还是少抽一点吧,对肺不好。” 许振声说:“你不是说,我以后老了病了,也靠不着你。” 他那语气,似乎有点儿怨怼。他嫌她的话绝情。 周莺说:“我是说的实话。不是我不给你靠,是许多事,由不得我。所以我能劝你一点是一点。” 许振声将夹着香烟的手伸出窗外,掸了掸烟灰。 他丢了烟,将汽 车座椅靠背放下去,身体也随之躺下。他长舒一口气,两条胳膊交叉着搭在头顶,整个人无力地睡倒。 “我头疼得很。” 他嘟哝着,自言自语说:“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他沉重地阖上眼皮:“你让我睡一会吧。” 他伸手扭钥匙,将车上的电源也关了。 “我睡一会。”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便不再作声。 车内一下子就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周莺扭头看他,他的脸在黑暗里,也不甚清楚,隐约只看得到一点黑乎乎的轮廓。 很快,身边响起了匀净的呼吸声。 周莺坐在副驾驶位上,静默了约有十几分钟。她感觉自己的四肢像是被束缚了,口鼻也被人封住,使她无力动弹,也无法开口。许振声就这么睡着了,在漆黑的夜晚,漆黑的车里。她感觉前途黯淡,无路可去。她拿了身后的座椅靠垫,拆开成一张小被子,给许振声盖在身上。 她闭着眼,靠在座位上,也觉得疲惫,不想起身。 第28章 人活在世 ·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许振声醒了过来。 他一动,周莺随即也醒过来了。 “几点了?”周莺迷迷糊糊地问。 许振声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表。 他揉了一下疼痛的额头。 “十一点了。” 周莺神魂一同惊醒,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女。 “这么晚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她坐直了身体,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赶紧催促。 许振声却仍未清醒。 他困倦地睁着眼,神情恍惚道:“咱们做什么来了?” 周围黑洞洞的,他有点记忆缺失,想不起自己身处何地,又因何而来。 他怀疑自己正处在某个幽闭的宇宙空间夹层。 周莺头痛道:“谁知道你做什么来了。” 许振声想了好半天,怔愣着说道:“我想你了,许久没见。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 他不解道:“我刚才怎么睡着了?” 周莺说:“是你自己说你累了,这段时间没有睡好,要休息一下,然后二话不说就躺那。你这才多大岁数,记忆力就成这样了。” 许振声说:“哦……” 周莺说:“要困了就回家去睡吧,这都快要凌晨了。再不回去,家里人真要担心了。” 许振声还在回忆,他睡前和她说了什么话。 什么正经的也没说。 他甚至,此刻连□□的欲望也没有,也并无求和的打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干嘛来了。 许振声说:“你也不是那么爱我。” 爱是一个人的事吗? 周莺实在不想回答他这问题。 “你不缺爱。” 周莺说:“你生活很好。从小衣食无忧,父母捧在手上长大的。你说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有几个没吃过苦,就你命好。小时候有父母爱,结了婚,有老婆儿子爱。难得有人像你这样,一生顺遂。你现在身体健□□活富足,有什么可缺的呢。” 许振声说:“那你呢,你爱我吗?” 周莺说:“人活 在世,讲究一个知足常乐。你我这个年纪,即便在一起过日子,也不过就是柴米油盐,吃喝拉撒。说些爱不爱的,又有什么意思。” “我大概真是疯了。”许振声心想。 回到家中,已经是夜里十二点。 许途听到动静,下楼来。 “爸爸。” 许振声一边换鞋,一边抬起头:“你怎么还不睡?” 许途说:“我玩了会游戏。” 许振声说:“你跟那个女孩子约会了?” 许途脸红地笑了笑。 “没有,不是的。我们就是一起玩,吃个饭。” 许振声温柔慈爱地笑了起来。 “吃什么好吃的了?” 许途说:“吃的炸酱面。” 许振声说:“就吃那?怎么不去吃点好吃的。” 许途说:“炸酱面也挺好吃的。” 许振声说:“玩的高兴吗?” 许途点头:“高兴。” 许途这么大个男孩子,十几岁了,在他父亲面前,却温顺懂事的如同绵羊一般。 许振声这个人,从来就强势。他的严厉,不是那种疾言厉色。实际上,他说说笑笑,言谈总是很温柔。也从来不对孩子发脾气。但许途就是怕他。 也不能完全说怕,准备地说应该叫做敬畏。毕竟,在外人眼里,许振声是个成功人士。他学历高,为人儒雅谦和,英俊有风度,才能和人品超群。所有人对他都很恭敬,从来不会有人说他一句坏话。按理说,一个人再成功,再有能耐,也总有人看他不顺眼,说他难听话。但许振声就是魅力超群,连路边最碎嘴刻薄的老阿姨,对他也都是赞美。谁要是质疑他,就如同在质疑权威,质疑完美,会反过来受到所有人的质疑。这种环境下养成的许途,对自己的父亲,充满了崇拜。他活在父亲的光环里,以身为许振声的儿子为自豪。人生理想就是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 第47页 “爸爸,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许途关切地问他。 许振声坐在沙发上,自 己拿起茶几上泡好的柠檬水,倒了一杯。 “有点困,在车库睡着了。” 他喝完一杯柠檬水,疲惫地仰头,闭上眼睛。 许途说:“你手机关机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 许振声闭目说:“没电了。” 许途说:“爸爸,你跟周阿姨,关系很熟吗?” 许振声说:“还行吧,怎么了?” 许途说:“你喜欢周阿姨吗?” 许振声摇了摇头,声音疲倦到极点:“中学同学而已,刚好餐厅碰见,一起吃个饭。” 他仿佛在呓语。 许途听到这个话,一颗心才渐渐放下去。 许振声说:“你去睡吧,不用管我,我躺一会。” 许途虽然感觉有些古怪,但毕竟也说不上来什么。 许振声接下来几日,都十分正常。许途甚至发现,他作息规律了很多,每天到点上班,按时回家,连周末也不出门。 他父母之间,关系依然和谐,看着并无任何不快。隔日的晚上,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晚饭,说说笑笑。他母亲高兴地向家人展示自己新买的衣服,并获得了他父亲的大力称赞。这幸福的光景,使许途渐渐打消了疑虑。毕竟夫妻感情好不好,夫妻双方最清楚。他母亲既然没什么,那应当就没什么。 不过许途还是没敢跟他妈妈提起那天的事。 没过多久,高中开学了。 第29章 伪装 · 这件事并没有影响许途跟凛凛的关系。 或许,有曾在他心里种下一点疑虑的种子,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忘了。青春期那青涩的好感和爱慕,还是在他心里占了主导。他根本就想不了多余的事。当他们坐在一块的时候,许途满眼睛里都只看得到她。 他惊讶于她的“嫩”。 她的肌肤,洁净无暇,饱含了水分。 这种嫩,不是像豆腐一样易碎,而是一种鲜活蓬勃、充满生机的感觉。 嫩,但是经得起□□。 那是极健康的皮肤,即便是受了点小伤,划破点口子,几天就会迅速恢复,留不下任何疤痕。寒风吹的再厉害,也不会起红血丝,不会开裂。夏天的太阳也不能把她晒黑,只会把她的脸蛋变得红扑扑,嘴唇变得红通通,好像喝醉酒了一样。就像枝头的果子,越晒越甜,越晒越鲜艳。近距离,迎着阳光看时,仿佛能看到有透明的汗毛。他能预感到这皮肤,摸上去,一定会异常的柔软,光滑,好像婴儿一样的。她浓密蓬松的长发,稍稍一靠近,就能闻到洗发水的淡淡香味。不管哪一样,都在撩拨他的神经。 他心里有种渴望了。 这种渴望,是不能说出口的。 甚至,想都不敢想。 这种渴望只存在身体的本能。有时候她突然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会感觉突如其来的颤栗。他的梦,也开始变得五花八门。清晨总是在莫名的悸动中醒来,然后发现自己身体某个部位不受控制的昂起。他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他还是不免产生了许多好奇和欲望。好像有只蛊虫,在他的身体里,蠢蠢欲动。只要一靠近她,那种异样的感觉,就要苏醒。 雄性的激素,在他身体里增长。 这是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身体,实际已经发育的跟个男人没有任何区别,但他还是要尽可能,使自己的灵魂,保持的像个男童,天真,纯洁,好像什么也不懂似 的。比如他们一起逛街,看到路边带有成人色彩的广告牌,女人裸身,穿着性感内衣,或者男士内裤广告,他就会装作看不见。他也避免和她讲起任何带有成人色彩的故事,或者笑话。看电影时,他会有意地避免选择爱情电影,而是宁愿选择其他跟爱情无关的题材。当她问起,他是否有看过某个爱情小说时——她说的是一本很有名的外国小说,杜拉斯的情人。他面上露出一种极单纯,极天真的笑意,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懂。 但其实他看过的。那是一位法国女作家的小说,有着强烈的自传色彩,颇具神秘感。开端就是一段很经典的爱情名句,在中学生中,非常风靡。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喜欢那书中哀伤的爱□□调,还有大胆的情欲描写。许途曾在十三岁的时候,从书店里买回来看过,里头的情节,都记得很清楚。 但他不肯承认这些,不肯和她讨论。因为会很羞耻。他在她面前,总是下意识地装作一副对成人世界一窍不通的样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掩藏自己,他害怕被她发现自己体内属于男人的、“少儿不宜”的心思。 他们的聊天,总是充满孩子气的。 “你要住校吗?” 他们聊天的内容,就是这些。 许途说:“我不住校,我每天回家。” 凛凛说:“你家离学校远吗?” “二十多公里。” 凛凛说:“那你怎么上下学呢?” 许途说:“我爸爸有司机,可以接送我。” 凛凛说:“我也不想住校。住校太辛苦,我不喜欢。宿舍人太多,住一起,容易闹矛盾。但是我家又远。而且,我妈妈现在工作忙,没空接送我上学。” 许途说:“那怎么办呢?” -- 第48页 “没办法,只有坐公交车咯。” 许途提出,可以让接他的司机,每天顺路把她捎上。 她摇头拒绝,说:“不要,我妈妈知道了会骂我的。我妈妈给了我每天吃饭打车的钱,一天五十块,省着点够用了。我只是舍不得 花。我看情况吧。要是下课早,就慢慢坐公交。要是公交挤我就打车。” 许途送给她一支派克的钢笔,作为新学期的礼物。 “我买了两支钢笔,一模一样,咱们一人一支。” 凛凛打开盒子,脸上露出欢喜雀跃的表情。她可喜欢这个钢笔了,老是想买,但嫌贵,一直没舍得。为此还攒了好久的零花钱。 “这支笔要□□百呢。” 许途说:“我买了同款,不同颜色。一个蓝色,一个红色,你喜欢哪个?” 凛凛说:“我想要红色。” 许途把红色的给她:“那蓝色就是我的了。” 为了感谢,她请他去吃最喜欢的鱼生饭。 对许途来说,一种全新而令人心动的美好生活开始了。 从高中开学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形影不离。那天早上,有点阴阴的,下着小雨。凛凛对周莺说,新学期,她想穿漂亮点,周莺给她买了一条蓝色背带裙,里头搭着一件白色字母t恤。小腿袜,帆布鞋,头发编成两个蓬松的辫子,还剪了点刘海。她照镜子,发现自己真是漂亮可爱极了,脸颊好像一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尤其是颧骨,透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好像喝醉酒似的,嘴巴也是红的像樱桃颜色。 她使劲拿冷水拍了拍脸,想使自己的桃色褪下去。 周莺说:“真的不用送你吗?” 凛凛说:“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周莺说:“你带好钱。学费别弄丢了。” “不会的。” 她上了公交车,到学校门口,和许途会合。 她看到他站在校门口,正到处张望。他可真漂亮,高高瘦瘦的,挺拔修长,从头到脚,皆是风流。头发黑,脸特别小,比例惊人,五官轮廓美极了,皮肤还特别白。凛凛敢发誓,不会有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比他更好看了。他站在那,像颗钻石一样吸引人。他周围也有不少学生,来来去去的,也有长得好看的男孩女孩。但是跟他一对比,立马就显得灰头土脸,歪瓜裂枣,不是头大,就 是腿短、脖子粗。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冷淡矜持,让人不敢靠近。好多人看他。 凛凛叫了他一声:“喂!”他看到她,立刻冰消雪融,笑了出来。 第30章 同学 · 开学第一个月,凛凛没有任何新朋友。 许途是封闭的。 这种封闭,并不是说,他有某种交际困难。实际上,他不论在哪里,都很讨人喜欢。他只是有些傲慢,不关心任何与己无关的人和事,也懒得敷衍。 老师让他当班长,他没有兴趣,直接了当的拒绝。 学习委员,课代表,他什么都不当。 老师让他做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讲个话,不去。学校广播站,推荐他当站长播音员,不去。 “你怎么什么都不去啊?” 凛凛好奇地问他:“这不都是好事么?” 许途不解,说:“那有什么好的?” 凛凛说:“这种活动,能出风头,很光荣呀!还能交到很多朋友,老师同学都会认识你。你就是学校的名人了。” 许途说:“那有什么意思?” 凛凛说:“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凛凛因为她自己当不了学生代表而暗暗失望。 她成绩不够好。 她初中时,是第一名。高中换了学校,新学校人才济济,全是优等生。她就只能排到五十多名。 这让凛凛很难受。 五十名,不坏。已经是非常好的名次了。她只是要慢慢适应这种心理落差。从同学眼里的学霸,变成花瓶。 许途第一次测验,全年级第二名。 这让凛凛嫉妒坏了。 许途却满不在乎。 许途拉着她的手,笑说:“我觉得跟你一起玩有意思。本来学习就忙,好不容易下课有点时间,咱们去打打球,散散步,逛逛街,吃点好吃的,多好。” 凛凛本来想竞选班委,被他说的,也没兴趣了。 最后这演讲的机会,被一个女生拿去。 许途对“被人认识”、“表现自己”这种事毫无兴趣。 不过,他也压根就不需要。 他只要站在那,什么也不用做,就自然能成为焦点。别人只要看他一眼,就会在背后议论他的名字,谈论他有多 漂亮、多优秀。他足够自信,不缺赞美和吹捧,也不缺荣誉和光环。别人拼了命想出风头,想展现才能,想引起关注,他压根不在意。 凛凛以为,许途是那种乖学生,但完全不是的。 他非常任性妄为,甚至有点叛逆。 一到体育课,音乐课,他就请假。 班级例会,学校例会,他也请假。老师说的“所有同学必须参加不得请假缺席”,对他一点用也没有。他请假,顺便把凛凛带上,两人大大方方跑出学校去玩。学校的门卫都认识他了,看他要出去,从来不拦,叫声叔叔就给他开门,都不需要拿请假条。 班里的集体活动,什么合唱啊,运动会啊,团体操啊,他更是从来不参加。 -- 第49页 他完全不在意老师同学,我行我素。 神奇的是,没有一个老师敢对他批评半句。 所有老师见了他,都是满脸堆笑,待他跟亲儿子似的。 甚至,许途的性格,也不像凛凛想象的那样热情、友好,很容易交朋友。 开学一个月了,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差不多熟络了。但许途依然记不住同学名字,也不打算认识。 女同学想亲近他,故意拿着数学题,前来请教,借机和他说话。他冷淡而有礼貌地说:“我不会,你让课代表给你讲吧。”其实大家都知道他的数学好,是年级第一,满分选手。但他就是不肯帮助人。 他和凛凛,坐在靠窗的位子上。 每天八点钟一起到教室,放学一起走。 课间休息,凛凛就趴在桌子上,和许途说悄悄话。 她最喜欢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含情脉脉看着他。 每当她这么干时,许途就会停下来正在看的书,或正在写的作业,也和她用一样的姿势,枕着小臂趴着,回看她。 然后她趁机笑眯眯地,往他嘴里塞一颗果子。 许途说:“什么?” 凛凛说:“毒药。” 许途嚼了嚼:“是开心果。” 她开心地笑起来:“你喜欢吃开心果吗?” 许途说:“一般般。不是很喜欢,但也不讨厌。” “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挑。” 凛凛说:“我喜欢吃开心果。” 许途说:“你喜欢吃樱桃吗?或者蓝莓。” 凛凛说:“喜欢。” 许途第二天,便给她带了一盒大个的车厘子。 这玩意儿老贵了。 而且一看就是进口超市买的。个头特别大,颜色深红,饱满新鲜,很多汁的样子。 估计一盒都得几十上百。 他还特意把盒子上的价签撕了。 凛凛吃惊说:“你从家里带的吗?” 许途摇头:“不是,是我在外面买的。” 凛凛说:“你不用给我带这个的。我想吃,自己会买。” 许途说:“这又没多少钱。我家附近就有个进口超市,那的水果很新鲜,我出门就顺便买一盒。” 许途每天都会帮她买点水果,有时还有果汁,小蛋糕,价格都不便宜。 凛凛说:“你妈妈不管你零花钱吗?” 许途笑说:“我不用我妈妈的钱呀。” “那你哪来的钱?” 许途说:“我自己攒的钱。” 凛凛说:“你还有小金库呢!” 许途说:“我好几万的零花钱呢,都是过年压岁钱,叔叔伯伯阿姨之类的给的。还有平常我爸妈给的。我爸出手大方,每次我说要点钱,他就随手给我好几千。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花。” “你平常都不花钱啊?” “没有花钱的地方。平常买衣服,买什么东西,都我爸妈掏钱。有什么开销,另外出,每个月还要固定给我零花钱。我自己钱就放着,实在花不出去,我以前就一到期末,就随便请同学吃饭。我不想卡里的钱超过十万块。我才上中学,我不要那么多钱。” 凛凛说:“你有这么多零花钱啊!” “是啊。” 许途淡定地说:“反正我也花不完,放那儿也没用。你想去哪玩,或者想吃什么,你就跟我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买。” 凛凛羡慕地说:“我也 想有这么多钱。” 她知道许途家的经济条件很好,但听到这话,还是有点惊讶。 “你爸妈怎么会给你那么多钱啊?不怕你乱花,或者学坏了么?” 许途说:“还好吧,比一般同学多点,但也不是特别多。都不够我妈买几个包的。” 凛凛心里有点酸溜溜了。 因为她妈妈周莺,和许振声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没买过几万一只的包。 她妈妈常背的包,也就几百块钱,最贵的,才一千出头。 妈妈总是很节俭,也不让她问许振声要钱。每次她想要开口问许叔叔要什么东西,都要怀着愧疚的心理,忐忑好多天。许振声给她报个绘画学习班,买个钢琴,她就仿佛得到了巨大的恩赐和厚爱。 但其实这些钱,对许振声来说,不过是指头缝里漏的一点残渣。 凛凛说:“我的零花钱,就只有三千多,还是我攒了十几年的。我家没什么亲戚,过年只有我妈妈给我压岁钱。” 她觉得许途可真幸福,那么多人疼他。 许途关爱地说:“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呀。我的零花钱都可以给你花。” 她笑了起来。 许途的语气,十分真诚。 他只跟凛凛要好。 他跟凛凛有说不完的话,旁的人要找他聊天,他却总是三言两语,便结束话题,然后仍转过头,只和她说话。 班里的同学,看他们总在一起,模样又漂亮登对,便谁也不敢去和他们交朋友。 除了周凛凛,许途谁也不屑搭理,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就像刚分班的时候,他们本来不在一个班。许途去找班主任谈话,愣是调到一个班。男生们看到许途的存在,便谁也没胆量、没信心去和凛凛搭话。 “你俩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 第50页 有好奇的同学,会笑嘻嘻地故意问凛凛。往往是女同学,对许途有意思,又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说话,怕遭到冷淡,便来问凛凛。 凛凛摇头,否认。 第31章 朋友 · 凛凛说:“我们是朋友。” 有位女同学,乃是班里一个最热情洋溢、最酷爱交际,长得很漂亮,且颇受欢迎的女孩。听说凛凛和许途不是恋爱,她便积极地试图同他二人做朋友。 一到下课时间,她就来到座位附近,热情地和凛凛说话。交流作业,或者给她展示自己新买的小东西。发卡啦、耳环啦,以及手链、项链之类。 许途本来打算叫凛凛,体育课,两人去打网球。 这女孩拿着羽毛球拍,高高兴兴走了过来,拉着凛凛,亲热说:“咱们去打羽毛球,好不好?” 她笑着,热情地问许途:“你要不要一起呀?” 许途说:“算了吧。” 本来,他们两个人很好。多了个第三人,他就觉得很不自在。 许途只得选择和男生一块去打篮球。 他心很焦躁。 室内运动场。 一边大汗淋漓地在场上奔跑着,他一边在回合结束,中场休息时,忍不住去看她。 他时刻想要关注她在做什么。 他扭头望去。一个男生,穿着黑色的t恤,个子高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正站在场外,看她打羽毛球。 他忍不住一直观察那边的羽毛球场。 不一会,那黑衣服男生,加入了运动,和她们一起打羽毛球。他们玩得很开心。 他们结束了。 许途看到那黑衣服男生拿出手机,好像在问她要电话号码。 许途心里像堵着一团黏稠的雾气,十分难受。 他趁着休息时间,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去羽毛球场。 他走近,看到那黑衣服男生了。 远处,背影看着挺帅气,挺精神,近距离一看,许途发现他的脸,并不起眼,五官非常的模糊。眼睛小,高颧骨,兴许还有几分的丑陋。或许也不算丑,只能说普普通通,很平庸吧。 他在心里一审视,感觉对方完全不如自己,他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些。 这种想法,是有一点卑劣的。 毕竟一个人的好坏, 不能只看相貌。他也不应该这样歧视一个人的长相。他以前并不这样的俗气,也并不这样刻薄。只是看到有和自己一样的异性出现在她的身边,他就会像嗅到危险的野兽一样,下意识地衡量自己与对方的强弱。身高、体格、以及外貌,都是他衡量的条件。 这黑衣服男生,起初兴高采烈,见到许途,顿时就有点讪讪的了。好像两只雄狮碰头,一只发现另一只比自己高大健壮,獠牙比自己锋利,立刻认清了实力悬殊,当即变得温顺老实。 凛凛看见许途,冲他笑:“你不打篮球啦?” 许途说:“累了。” 凛凛将球拍交给另一个候场的同学,跑到许途身边。 那黑衣服男生讪笑问凛凛说:“他是谁啊?” 凛凛说:“我们是朋友。” 许途看她脸绯红,刘海热的有点乱了,伸手给她拨了拨。 “你渴不渴?我去给你买水吧。” 凛凛说:“不用,一会回教室喝。” 许途说:“没事,反正我也要去买。” 他离开,一会带了两瓶水过来。周围的同学好奇看着,只见他先把瓶盖拧开,这才将水递给凛凛。一边看她喝水,一边帮她整理头发。 那黑衣服的男生,已经悄悄离开了。 几乎总是这样。 许途打算和凛凛一块去食堂吃饭。 一下课,许途还没起身,这女孩就过来了,笑眯眯的,双手撑在凛凛桌子上:“走呀,一起吃饭呀。” 她叫许途:“咱们一起吧。” 她不是一个人,身边往往还有朋友。 都是同班同学,三四个人一起出现,态度极其热情。两个漂亮女孩,一左一右将凛凛挽着胳膊,一路说说笑笑。 凛凛需要和同性的女孩子们交际,因为女孩子间的某些话题、聊天,自有乐趣,是男生不能取代的。 许途也不可能真的与世隔绝,就不和任何同学交往。校园里,也不可能有真正的二人世界。 总有人会闯入。 许途只得假装和旁边的男生说话。 到了食堂,凛凛的座位,便被女孩子们围住了。 这些女同学们,极其热情地和她亲近,对她甜言蜜语,毫不吝惜赞美,给她取各种昵称,美人儿,甜甜,糖糖,rose。甜腻肉麻,连男生都脸红,不好意思叫出口,这些女孩子们,一个个叫的十分欢实。 女孩子,就是有这样的优势,可以在大庭广众下,任意亲近。拉手、挽臂、说悄悄话,即便是抱来抱去,也不会有人侧目。 甚至有更热情大方的。 许途站在校园的小路边,正跟凛凛说话。一个戴着眼镜,穿着制服裙,背着书包的女孩子冲上来,啊啊啊大叫着,对着凛凛一个熊抱,满嘴甜蜜地叫着:“亲爱的!宝贝!想死你了!” 凛凛便和这女孩脸贴脸地拥抱。眼镜女孩,做出要亲亲的架势,给了她一个热情的贴脸吻。 许途在旁边看着,只是微微笑。 体育课上,又出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男生。 -- 第51页 许途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去买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男孩在跟凛凛说话。 许途想要上前,几个外班的女同学,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了。 女孩子们穿着漂亮的运动服,青春靓丽,拿着网球拍,叽叽喳喳地凑到他面前说:“你可不可以跟我们打网球呀?” 许途的注意力集中在凛凛身上。 他急于摆脱这些女孩。 “我不会打网球。” 他想走开。 “怎么说,他们说你打的很好啊,一起打吧。” 许途拒绝说:“我没空,我有事。” 他抱歉地笑了笑,大步离开人群,朝凛凛走去。 他没走几步,一个男生,飞跑着过来,一把搂住他肩膀。 “在这干什么呀!跟我打球去!” 男生见他的目光在看周凛凛,开玩笑说:“你别老整天盯着女生嘛。你这么帅,这些女生天天巴不得能跟你谈恋爱。你还怕她会跑了不成?别让人家觉得你是个跟屁虫一样,一点都不潇洒。” 同伴一齐鼓动他,笑嘻嘻说:“咱们玩咱们的 去!” 许途只得回到球场上,继续打球。 一会,许途看到凛凛坐到了运动场外围的长椅上。那红衣服男孩也跟了过去,大胆地坐在她身边,侧着头和她说话。 许途感到心潮翻涌,五内如焚。 第32章 情绪 · 红衣服男孩,长得似乎还不错,温文尔雅的样子。 许途问同伴:“他是谁啊?” 同伴说了名字,但许途还是听不太清。 不认识。 这个红衣服男孩,好像一个低配般的许途。 个子和他差不多,但稍矮一些。 模样和他差不多,但轮廓和五官,稍微平庸了一些。 连说话的神态和气质,也有那么点类似,浑身透着一种礼貌、坦然和自信。凛凛和他聊了几句天,女同学冲她勾了勾手指。 凛凛过去:“怎么啦?” 女同学笑嘻嘻看了那红衣服男孩一眼,窃窃私语说:“你有没有觉得他像谁?” 凛凛疑惑说:“像谁?” “你仔细看看。” 凛凛斜暼了一眼,看不出什么来。 女同学咯咯笑说:“你不觉得他很像许途啊?” 凛凛再度斜暼了两眼。 她噗嗤一声笑了。 不说没发现,一说,还真挺像。 身形、气质,哪里都像,但又哪里都差了一些。 如果单看他一个人,似乎也还不错,是个挺聪明俊秀,挺讨人喜欢的男孩。但是跟许途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而且不比不知道,一比,就越发显得许途身材漂亮,五官匀称,整个精致又亮眼。 “哎,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女同学笑嘻嘻碰了碰凛凛的肩膀:“我看他,一直想跟你说话呢。我猜一会他会问你要电话号码,约你一块吃饭。” 凛凛笑了:“我觉得他喜欢你呢。” “肯定是你。” 这一幕,看在许途眼里,就是凛凛和一个女孩子,亲亲密密凑在一块。两人嘀嘀咕咕,面带一种喜悦又暧昧的神态,目光时不时朝那红衣服男孩看去。 那眼神,仿佛对这人很感兴趣。 她们笑的很神秘。 许途看到她的笑容,心里越发难受了。 因为,她似乎,和旁人有什么秘密,但这个秘密,他没能参与。 她的笑容,是因为旁 边的朋友,还有那个那陌生的男孩。她的快乐不是因为他,他就感到很不舒服了。他感觉很寂寥,仿佛被疏远、被冷落一般。 但他又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有这种心思。 因为这样太小心眼了。 这也许并没有什么,这完全只是自己的多心,还有敏感的怪癖。 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又不是自己的附庸和臣仆。 她又不可能一辈子只跟自己说话,只对自己笑。 别说一辈子,连一星期,一天,都是不可能的。 若是这世上有人能拥有读心术,发现他会对她跟别人说话,对别人笑这事感到难受,一定会觉得他是神经病。 但他就是不能控制自己,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动情绪。 他知道这不好,这好像那种心理有问题的变态。 要是被女孩子知道,一定会被讨厌、避之唯恐不及的。 他只能在内心里修复自己的情绪。 “我觉得,他长得还是可以的。” 女同学打量着那红衣服的男孩。他已经回到了运动场。 “要是他追你,你答应吗?” 凛凛摇头:“我不想谈恋爱。” “也是。” 女同学说:“你跟他谈,还不如跟许途在一块呢。” “许途可比他帅多了,对你也有意思。” 凛凛听到这句话,心猛然跳了跳。 她没有接话,仿佛没听到一样。 “哎,你是不想谈恋爱,还是不想跟他谈恋爱啊?” 女同学反应过来,好奇地追问。 凛凛说:“我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 “我答应我妈妈的,我要好好读书。我妈妈没结婚,她是为了我。她很疼我,所以我要一辈子陪着她。我不能谈恋爱。” “那许途呢?你不喜欢他呀?” -- 第52页 这个话题,让凛凛感到很不自在。 “我们是朋友啊。”她若无其事地说。 “怎么可能,人人都知道他喜欢你呀。他在追你。” 凛凛否认说:“没有。” 女同学说:“我不信。他 肯定在追你。” 凛凛舌头有点打结。 她有些脸红,努力用清楚的发音,一字一句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两个人,谈恋爱,会拥抱,会接吻。我们没有做过这些的。我们只是在一起玩,一起吃饭。我们不是谈恋爱。” 女同学听的笑了出来。 “可是,你们看起来,关系太好了。” 女同学有些想不通:“你们又不是兄妹,他干嘛对你那么好。天天给你带水果蛋糕,上学放学都跟你一块。” 那红衣服男孩,再次走了过来,试图和凛凛说话。 没讲两句,那边球场上,发生了一点事故。 就是许途打篮球的那边球场。 附近同学都围了上去。 旁边女同学还在说话,凛凛已经快步赶了过去。篮球比赛已经暂停了,球员们七零八落地站着。许途弯着腰,一只手挡着右脸,仿佛很痛苦的样子。 他明显受了伤。 两三个同学在旁边搀他,其他人,围了一圈在观望。 凛凛吓坏了,还以为他跟人打架呢,连忙上前去,扶着他胳膊。许途发现她来了,生怕她会吓着,忍着剧痛说:“没事。” 旁边男生,搀扶着他,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 其余人则七嘴八舌说:“没事,没事,是不小心。” “你没事吧!” 那道歉的男孩,长得黑黑瘦瘦,倒霉催的样子,估计就是肇事者。 凛凛有点生气,想发火。 她焦急的语气,冲那男孩子说:“你怎么弄的啊?” 那男孩子被她那漂亮的眼睛一瞪,又羞又愧,顿时满脸红透了:“我不小心,胳膊肘打到他眼睛了。” “你干嘛打他眼睛啊?” “我不是故意的。” 许途拦着凛凛,不让她跟别人争执:“我没事,我隐形眼镜掉了。” 凛凛拿来他手,检查他受伤的右眼。幸好,肉眼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伤,只是他眼睛睁开很困难,眼泪水不停地分泌。 许途说:“肿了吗?” 凛凛 说:“我看不见,你睁开眼睛。” 许途努力睁了睁眼睛,还是疼的睁不开。 太疼了。 凛凛担心他角膜受伤,或者眼球充血,赶紧扶他:“我们去医院。” 凛凛让同学帮忙,去给老师请假,扶着许途去医院。 到了医院,挂号,排队。医院人不多,但医生临时有事出去了,两人只好在诊室外面的座椅上等着。 凛凛等的着急:“这医生怎么还不来啊。” 她看看许途:“你眼睛疼的厉害吗?要不要我们换个医院挂号。” 许途试着睁了下眼睛。 稍微能睁开一个缝了,但还是睁不全。 虽然太阳穴疼的一跳一跳的,但许途感觉还能忍受,比刚才好多了,便说:“来都来了,再等等吧。换个医院没准又要等半天。” 医生一直不来。 凛凛说:“你渴不渴?要不要我去买瓶水?” 许途点头。 凛凛起身,去买了水。 两人坐在椅子上,一瓶水都要喝完了,医生还没来。 凛凛再次问许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真的不疼?” 许途说:“疼,但是好一些了。” 凛凛坐到他旁边去:“我帮你看看。” 她伸手,捧着他的脸,扶正他的头颅。 她的手非常柔软,触碰到他的脸,那触感非常奇妙。许途感觉心跳漏了一拍,猛然惊起一股巨大的战栗,从后脊,蔓延到全身。 他一动不动。 第33章 吸引 · 他感到有一股热流,从不知名处升起,猛然涌上心头,接着瞬间涌上脸,随着热血流遍全身。他想控制,但这生理本能的反应,根本不受意志左右。 他的脸红了。 凛凛注意到他的变化,却没有离开,而是专注地正视他,将他脸掰转过来——他脸一红就害羞,下意识地扭过头,想躲开她。刚偏动了一下,就被掰回来了。 他红着脸笑了出来。 她也笑了,好奇地凝视着他。 他比她高一些,遂只能微微低下头,她稍微站起来些。 “你睁眼。” 许途微微睁眼。 她想看他眼球有没有伤,便试图用手,打开他上下眼皮。刚撑开一点,许途就疼的躲开:“不行,我睁不开。我要闭着眼睛才不疼。” 凛凛说:“还好,没充血。” 她一边说,一边也不走,两手捧着他太阳穴处,突然凑近了来,撅起嘴巴,吹他的眼睛。 她脸离的极近,眼皮微微下撇着,看起来,又像喜鹊了。她睫毛很长,水草一般,瞳仁十分干净,像泉水一样透亮。红润光泽的的嘴唇,十分诱人。 许途颤抖了一下,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别……” 他声音低哑说:“别吹……” 凛凛说:“吹一下会舒服一点的。” 她继续撅着嘴,轻轻地吹着。 许途说:“我想……” -- 第53页 凛凛说:“想什么?” 许途轻声说:“我想上厕所。” 凛凛说:“那你怎么办,你眼睛不能睁,你自己可以吗?” 许途说:“没事儿,我可以的。” 许途起身,往洗手间去。 凛凛跟在他身后。 许途笑,回头看她:“你跟着我干嘛呀。” 凛凛说:“我照顾你呀,万一你需要帮忙。” 许途难为情地说:“我上厕所,你要帮什么忙呀?” 凛凛说:“我在外面等着。” 许途进了洗手间,站在便池前,犹豫了半天,才拉开裤子拉链。 他其实没 什么尿意。 只是生理有些不舒服。 她刚才触碰他的时候,他身体起了变化。 就是一瞬间,那种奇妙的感觉突然苏醒,就像他有时清晨从梦中醒来的反应一样。 他感到有点控制不了。 他有点害怕出丑,只得找了个借口,大步匆匆地躲进洗手间。一边生理难受,一边眼睛还疼着,简直不知道该顾哪头。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上厕所。完了来到洗手池旁,用冷水拍了拍脸。半晌,他感觉身上的不适,渐渐消散了。 再次回到候诊的长椅上,许途有点不敢挨近她了。 两人这么静坐着,在这等医生,到了饭点儿,也没吃饭,饿的咕咕叫。 许途眼睛已经不太疼了。 “医生再不来,我的伤都要痊愈了。” 不过还好,没几分钟,医生就过来了。 医生有个急诊的病人,情况严重,所以等了很久。 许途进了诊室,坐下,医生用仪器,仔细给他检查了眼睛的状况。 “没什么大的问题,角膜有点轻微的损伤,发炎了。不用戴眼罩。给你开个眼药水,滴一星期就好。” 医生叮嘱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 “这段时间饮食清淡点,少油少盐,不要吃辣。另外,这一两个月,都不要再戴隐形眼镜了。”嘱咐完,就让他们去领药了。 许途也没请假,依然回到学校,继续上课。只不过,连续滴了半个月的眼药水。 凛凛的任务,就是每天帮他滴眼药水。 他坐在椅子上,仰着脸,眼睛红红的,莫名看起来就有点脆弱、招人怜的样子了。 “你眨一下眼。” 他睫毛浓长的眼睛眨了一下。 这双眼睛漂亮的不像个男孩子。 桃花一样的眼型,双眼皮深刻,深邃,像艺术品。 她一边拿眼药水替他滴眼睛,一边目光时不时瞄过他嘴唇。 他受伤了,她感受居然不是心疼,反而有点迷恋这样的相处,心里有种奇怪的愉悦。 他嘴唇的线条很锋利,棱角分明,刚好为他柔和的脸型和五官增添了 不一样的气质。加上直高挺的鼻梁,整个脸上的傲气和冷气,都因此而来。 有种冷冰冰线条的嘴唇,颜色却是淡红的,不厚也不薄。 看起来正好。 她有点幻想,同他接吻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第一次注意到许途的喉结。 这是男性的象征,她脑子里奇怪地想着。 他看起来这么漂亮,居然是有喉结的。而且她第一次注意到,许途刮胡子了。 她以前没注意过许途长不长胡子。反正,他看起来,总是干干净净。 但是现在,她凑近他,单手捧着他的脸,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下巴上。他嘴唇上方,还有下巴处,有淡淡的青色,好像有细小的胡茬儿,隐藏在白净的皮肤底下。外表看起来,有种粗糙的光滑感。 好像有根羽毛在心上轻轻地搔动了一下,那感觉特别地奇妙。 许途是个男人了。 她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成的人。 男人,这个词,会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因为,她是不太用这个眼神来看待周围的人的。她年纪不大,总觉得自己是“女孩”。她会觉得一个异性是“叔叔”、“男老师”、“男同学”,但是不会觉得对方是“男人”。 她对许途说:“你长胡子了。” 许途的脸,微微转红。 他有点害羞,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这句话。 “嗯……” 他低声地答应了一句,承认自己长了胡子。 “还有喉结。” 她说:“你在用剃须刀了吗?” 许途说仍是红着脸:“嗯。” 凛凛心想:他会不会也懂男女之事了呢? 这种揣测,总是有点撩动人的心弦。他心里懂了,面上却仍然像少年一样单纯天真。有种禁欲感。 手掌心不经意地撩过他头发。柔软清爽,蓬松且密实,摸上去簌簌的轻,她心跟着隐隐的发痒。 她很容易感觉到手下这具身体的魅力。他的肩膀,他的手,他的胳膊和腰肢,劲瘦白皙,青涩、干净而有力量,连血液肌肤,也几乎透着芬芳了。 第34章 亲近 · 她有点渴望这样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四下无人,教室里空荡荡的。凛凛手放在膝盖上,乖乖闭着眼,许途弯腰,拿着一只小小的药膏,用手指蘸取了一点,往她脸上涂抹。 她脸上长了一颗小痘痘。 她有点害羞。 许途看她洁白无瑕的脸蛋上长了个小痘痘,便很担心。 -- 第54页 他一边给她抹药膏,一边瞧着这个痘痘。不大,但是颜色红红的,感觉就有点疼。 “这个药抹了有用吗?”他不放心地问。 “有用的。”她笃定地回答说。 许途说:“是不是上火了,还是最近吃什么了?” 凛凛说:“不是上火。” “那是没什么?是晚上没睡好吗?” “要么饮食不规律了。” 他关切地说:“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万一越长越多。” 凛凛被他问的有点脸红。 “我每次生理期,都会长一颗痘痘。等过了这几天就会好了。” 许途顿时也害羞了,小心翼翼道:“你今天是生理期啊?” 凛凛点头:“嗯。” 许途说:“那,你肚子疼不疼?” 她说:“疼。” 他一时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很疼吗?” 她摇摇头:“也不是很疼,只是有一点点疼。” 他若无其事地写作业,凛凛在旁边,枕着胳膊趴着,一脸发呆的神情。 许途说:“你不做会儿作业吗?” 凛凛说:“不想做。” “为什么?” “没心情。” 许途有些不好意思问,但看见她又忍不住:“你是不是很难受?” 凛凛点头。 许途说:“你要不要躺一会儿?” 凛凛说:“躺哪?” 许途拍了拍自己的腿:“你可以躺我身上。” 凛凛噗嗤一声笑。 许途有点脸红,也笑了。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轻薄,像个小流氓。 凛凛说:“你可真坏,不要脸。” 许途见她没生气,于是红着脸笑说:“是你说难受肚子疼,我才随口说的。我可没想占你便宜。” 凛凛说:“我要躺。” 许途有点不确定了:“你真要躺?” 凛凛说:“要。” 许途笑,放下作业,将作为的椅子往后挪了挪,将身前空出来。 他冲她招招手:“过来。” 凛凛定眼看着他,目光有几分犹豫。 她有点害怕。 但她又渴望。 她很想尝试一下,和他亲近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躺在他的怀里,和拉手,是不一样的吧? 他的怀抱,应该是很温暖的吧? 许途真诚而坦率地说:“过来呀。” 她咬了咬下唇,羞涩、又不怀好意地地笑了笑。 许途主动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她。 她心跳的很剧烈,几乎要晕过去。全身的血液突然涌上了大脑,只觉得脑子晕晕乎乎,像腾云驾雾一般。他身上的气息,干净而温暖,骤然钻进呼吸道。他的身体,是少年的清新,又混合着一种正在成长中的、男性特有的力量感。她无力抗拒了,任由他抱着,下巴搁在他的肩头。 “你不是说让我躺着吗?” 她害怕极了,唯恐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两个人拥抱,一男一女,下一步就是接吻,再下一步,就是睡觉。她有点吓坏了。 许途没有吻她。 他想,但不敢。他们年纪还小,他害怕自己一旦突破了那个界限,接下来会控制不住。 许途建议她说:“你把椅子挪开一点,两个椅子对齐,用来放腿。这样就可以躺在我的膝盖上。” 凛凛听他的话,将椅子拼凑起来,躺在他的腿上。她动作有些慌乱,头不小心磕在了桌子角上。许途伸手帮忙,替她挡着后脑勺。 “你等一下,我给你拿东西垫一下。” 他很瘦,双腿全是骨头,怕硌着她难受。他拿了自己身后的小靠枕,垫在她头脑下。 她感觉身体突然一阵血流如注。 她控制不住,本 能惊叫了一声:“啊。”吓得仰了仰身,只想坐起来。 许途说:“怎么了?” 她心一慌,顿时又不敢动了。 “没事。” 许途低头,盯着她的脸,羞涩说:“你害怕吗?” 他已经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了。从她身体,接触到他怀抱的那一刻,就在颤抖。 她的位置很低。 因为躺在桌子下,视线也受了限制,整个人都有种被人掌控的感觉,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他的体温、气息,还有肢体的肌肉骨骼感,都让她感到恐惧。是对一种陌生的,从来接触过的、神秘的恐惧。 她抖的很厉害,面上又强装镇定,故作轻松。 许途一只手托着她头,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他笑着,感觉很幸福,低头出神看着她脸。 这张脸鲜丽动人,明艳光彩,双颊却有种婴儿般粉光照人,肉嘟嘟的感觉。 许途说:“你真好看。” 凛凛说:“真的吗?” 他点点头:“真的。” 凛凛望着他,说:“你也好看。” 许途伸手,轻轻将她的一缕碎发拨到耳朵后,然后用一根食指,触碰了一下她的眼睛,还有鼻子。 她笑了。 “他们说,男生和女生在一起时,身体会有变化。你有没有什么变化?”她抿着嘴笑,忍不住,推了一下他的下巴。 她很迷恋他这个部位,是男生长胡子的地方,摸上去,跟女生不同。有点粗糙,骨骼也特别明显。 -- 第55页 许途红着脸也笑了:“谁跟你说的?” 凛凛紧闭着嘴,但笑声还是嗤嗤嗤地从鼻子里憋出来。 “不告诉你。你就说是真的假的?” 许途说:“是假的。” 凛凛说:“那为什么别人这么说?说男生和女生接触,身体就会有变化。” 许途有些难为情,说:“怎么可能。班上那么多男女同学,大家平常都要接触呀。要是一接触就那样,那还怎么上学,成年人还怎么上班。人家说的得是非常亲密的接触。” “比如呢?” 许 途说:“拥抱,接吻,或者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 许途说:“你没看过书呀?” 凛凛说:“什么书?” “生物书。” 凛凛说:“生物书上,也不讲这个呀?” 许途说:“给你找一本男女性知识,还有生理卫生的书,你自己看。” 凛凛赶紧摇头:“我不看。” 许途说:“那是正常的书,你告诉你生理常识,还有怎么保护自己身体健康的,不是黄色的书。” 她嗤嗤地笑,手指轻轻刮挠着他下颌:“你看啦?那你什么都懂啦?你可真厉害,懂的可真多。” 她故意逗他,不怀好意。 许途气笑了,啊呜一口,作势咬她那乱动的手。 她立刻躲开。 许途说:“你没常识。” 凛凛说:“我不需要知道这个常识。教这个,不就是为了防止未婚先孕,感染性病、艾滋病么?我不怕。我又不和男生交往。” “我妈妈会给我讲怎么保护自己,注意卫生。”她补充说。 “我只是不懂男生的事。” “咱们现在这样,算亲密接触吗?” 她好奇的眼神看着许途。 许途回避着她的目光,笑说:“不算。” 凛凛回味着刚才他说的那句话。 拥抱、接吻……或者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呢? 她莫名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垃圾桶里发现的那个沾血的避孕套。 那东西,带着她一种隐微的恐惧,和恶心感,导致她一直忘不掉。那是许振声留下的,她知道。她觉得有点恶心,许振声对她来说是父亲一样端庄、整洁的人,她不能接受他有不堪、下流的一面。那可能是事实,但是她不能接受,所以,进入青春期之后,也一直抗拒了解男女性相关的东西。她害怕回想起那个避孕套。 她看着许途,突然心里打了个哆嗦。 他是许振声的儿子。 他跟许振声,有着一样的基因,体内流着相同的血。 这让她,感到有点痛苦了。 她不是一直喜欢许振声的儿子,一直很渴望跟许途做朋友吗?为什么他和许振声流着一样的血,她就感到痛苦了呢?或许是因为她发现,当爱的面纱被剥开,隐隐现出肮脏的本质来时,许途跟这本质,有脱不开的联系? 不。 她受不了这种感觉。 她在他膝盖上翻了个身,头埋进他腹部,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她越是害怕、痛楚,越是想要抱住他。他衣服上芬芳的味道,再次涌进她的鼻端。 他是干净的。 这美好的少年气息,还有美好的身体触感,直接而真实,让她瞬间摆脱了恐惧。 她从许途是干净,推想许振声也是干净的,她的心情就好了很多。她要这样推,不能去反着推,她要把事情,把人,往好的地方想,往快乐处想。许途能带给她快乐,跟他做朋友很好,她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许途屏着呼吸,被她这动作弄的有点拘束:“你干嘛呀?” 凛凛说:“睡觉。” 她脸朝着他肚子:“你不要吵我。” 许途笑,努力放松了一下身体:“好吧,你别乱摸。” “我不摸。” 凛凛说:“你腰好细啊。” 她碰到了他的腰,有点吃惊,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第35章 斗气 · 凛凛和许途聊天。 她趴在桌子上,侧着头注视他。 “每天接你上学,放学的那个,是什么人?” 许途说:“是司机。” 凛凛问:“你爸爸的司机?” 许途说:“嗯。” 凛凛说:“你爸爸—个月给他拿多少钱?” 许途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爸爸单位的司机,工资是单位发。” 凛凛说:“这么说,你爸爸不给他拿钱?” 许途说:“嗯。” 她漂亮的眼睛,兼锐利的目光看着许途:“那你为什么使唤他接你上学,还说他是你爸爸的司机?” 许途被她这句话说的,脸瞬间红了。 他有点窘迫的不知道怎么接话。 凛凛咬着唇,露出—点仿佛带着戏弄的微笑:“我知道了,因为你爸爸有权力嘛,想使唤谁就使唤谁。可是你爸爸并没有给人家发工资。你凭什么用你爸爸单位的司机送你上学呢?你不也是在占便宜,不劳而获吗?” 她发现这—点,心里就有种笑眯眯的愉悦了。 不论看起来多体面的人,只要深究,就能发现他的不体面之处。 她心里有种淡淡的不屑,因为世人只纠缠做第三者,做人情妇,说她们占便宜,说她们不劳而获,却对那些明明同样在不劳而获的,只不过看起来更为光鲜亮丽的人视而不见,反而要崇拜他们。 -- 第56页 “看,他们多厉害。” 由此可见,世人的话,是信不得的。 “你爸爸是皇帝吧?那你是太子了?哎,你是哪国的太子啊?” 她得意地笑起来,有种道德上战胜对方的快。 许途面红耳赤,他觉到她的语气里,有强烈的敌意。 她的笑声,分明是带着嘲弄的。 这让他—时很无措。 他是把她当朋友的,两人好好地在这聊天,他没想到她会突然用这样讽刺的语调嘲笑他。 教室里还有好些人,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讲话。 但他觉自尊心被人踩在脚下□□了。 更让他难堪的是,这是他很喜欢的女孩子。 他赤红着脸,将越位,搭到她桌子上的胳膊肘收回去,将自己的书,也挪到—旁,和她隔开距离。 他—言不发,看起来十分生气。 凛凛笑眯眯地碰了碰他胳膊。 他皮肤触碰起来,有种格外柔软,又有弹性的觉,温温热热的。她又喜欢他,又有点想欺负他。 “你生气啦?”她眯着眼,笑容可掬地说。 许途直视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 凛凛说:“我怎么了?我不能说吗?这本来就是事实。你就是在享受—些本不该你享受的东西。你要是不高兴,我不说就是了。”她咬着牙,心里也十分生气,面上顿时冷漠起来。 她扭过头,也彻底不理他了。 —整天,她都不再和他说话。 中午吃午饭时,她自己—个人走了,也不叫他。 许途心里难受极了。 他不知道怎么了,好端端的,就被人嘲讽、数落—场,然后还被冷冰冰地甩开。 放学时,她自己—个人先走了。 许途在校门口追上她:“你干嘛呀?” 她倔强地冷着脸,漂亮的面孔上,是—副骄傲的神态。 “是你先冲我生气的。” 她皱着眉:“你根本就是个小王子脾气,不允许别人说你—点不好。因为我说你、笑你,你就不高兴了。我就是要笑,我喜欢笑,怎么了?我知道,你就要别人都顺着你、夸你才行。我就不。你不要强迫别人都来讨好你。” 她其实知道自己那么说,有点恶意,但是嘴硬,就是不肯低头。 许途说:“你才是小公主脾气。我又没有招你惹你,好端端你就突然说我。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又怎么样,那是我爸爸安排的,又不是我自己要的。我们是好朋友。换做是我,就算你做的不对,就算你有什么毛病,我也不会用那种语气嘲讽你。” 凛凛说:“那你就去找你爸爸去吧,我才不关心你们家的事。” 她转身离开,直接穿过了马路。许途看她走了很远,到了路对面的公交车站。 明明他就在对面,但她别着头,就是故意不看他。 许途灰心极了,觉万分沮丧。 公交车来了。 她跟—群学生,挤着上了公交车。 “妈妈,我想以后每天自己上学,不让人接送。” 晚餐桌上,许途突然这么说了—句。 冯若楠坐在对面。 她提起水壶,倒了—杯冰水。 “为什么?” 许途停下筷子,抬头说:“我们学校的同学,很多都是自己上学自己回家的呀,都没有人接送。我也想独立—点。” 冯若楠说:“你自己搭车,太不方便了,又浪费时间。学校学习那么辛苦,还要来回在路上折腾,这是何必。又不是没人接你上学。犯不着学人家。” 许途说:“妈妈,我已经决定了。” 冯若楠有点意外。 她转眼,求助地看了看正在上菜的阿姨。 “他怎么好好的,要自己上学?” 阿姨笑说:“八成是有女同学,跟他—块。孩子么。” 冯若楠睁大眼,好奇地盯着儿子:“真的吗?” 许途点头:“嗯。” 冯若楠说:“真的是和女孩子—块吗?” 许途说:“她每天—个人挤公交车,我觉得不安全。我和她—块,可以保护她。” 冯若楠震惊了。 她—直觉得,自己是个蛮理性、蛮冷冰冰的人。没想到养了个儿子,居然是个情圣。家里有车接送上学他不要,他要去挤公交,保护某个小姑娘。 真让人目瞪口呆。 她露出—脸新奇的,不可思议的笑容。 她好奇地问:“你跟这个女孩子,是在谈恋爱吗?” 许途说:“我们没谈恋爱,我们只是好朋友。” 冯若楠说:“好朋友要这么亲密吗?” 许途说:“是很好的朋友。” 冯若楠说:“她长得很漂亮吗?” 许途再度点头:“嗯。” 冯若楠很兴趣,继续追问道:“她父母是做什么的?” “她爸爸去世了,她妈妈在开洗衣店。” 冯若楠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兴趣顿时大减。 她有点想不通,自己这英俊的儿子,怎么会对这么—个听起来很普通的女孩子动心。 她有点鄙薄,着实不大看得上。 不过她是个人品高贵、有教养的女人,面上并不肯流露出这种心思,也不说扫兴的话。 “听起来有点耳熟。” -- 第57页 她好奇道:“这女孩子是不是姓周的?她母亲叫周英。” 许途说:“妈妈,你也认识她吗?” 冯若楠说:“没见过,不过听你爸爸说起。那是你爸爸的—个朋友的家眷,—家三口,有两个儿子。问你爸借过钱。” 冯若楠听许振声说周英周英,她—直以为是英雄的英,并不知道是那样—个小鸟依人的名字。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许途说:“我们在—个学校读书。” “她成绩很好吗?” 许途说:“成绩很好的,年级前五十。” “长得很漂亮?” 许途说:“特别漂亮。” 冯若楠说:“哦,那可不容易。” 冯若楠说:“可你放着现成的司机不用,非要去挤什么公交车呢?” 许途说:“妈妈,你说的司机不是我们家的司机。那是爸爸单位的司机,人家有公务的。爸爸是拜托人家顺路接我放学。同学看见老问,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冯若楠听得—愣—愣的。 她惊讶地笑说:“这有什么?别人又不会说什么的。你要不乐意,就让你爸开车送你,咱们自己家又不是没车。” 许途说:“爸爸工作忙,我不要他送。” 冯若楠说:“那我开车送你。” 许途说:“你算了吧。你驾驶证都被吊销了。” 许振声 晚些回家,冯若楠告诉他这件事。 她笑盈盈的,虽然这事让她很吃惊,很不能接受,但她也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反而看起来十分高兴。 “你还记得周英吗?” 她有些大惊小怪:“她女儿跟许途在—个学校。许途可喜欢她了,说要跟她—块上学。” 她说话的气质腔调,跟周莺有几分相似。她们都是同—款的女人,至少外表是这样的,漂亮温柔,言语神态,总有点儿天真气。 许振声诧异地问许途:“是真的吗?” 许途点头:“是真的。” 许振说:“随他去吧。” 冯若楠说:“我觉得这样不太好。那女孩家境—般,还是单亲家庭。成长环境不—样。你说他们能玩到—起吗?” “你担心的太多了吧?” 许振声语气温和地对妻子说:“他才上高中,不过是交个朋友,又不是要跟谁结婚。” 冯若楠说:“可是搭公交车上学也太辛苦了,你肯让他去吗?” 许振声看向许途,说:“我最近事情也忙,没空总让人去接你。要不这样吧。以后每个月多给你—千的交通费。你想坐公交车,就坐公交车。不想坐公交车就打出租,看你自己。” 许途高兴点头:“我可以的爸爸。” 冯若楠还有点不放心,许振声安慰她说:“他能这么懂事,是好事情。让他多跟同学亲近亲近,多锻炼锻炼也好。” 许振声无论何时,总是这样温言软语,冯若楠没了脾气。 “行吧。我不同意他也不行。” 第36章 试探 · 凛凛捧着一只蛋糕,心烦意乱地坐在餐桌前。 她手里拿着叉子,一戳一戳的,将那一小块蛋糕,戳的烂糟糟的,全是洞。半天,才扎了一小颗蓝莓放在嘴里。 周莺不在家,也没有人煮晚饭。 她魂不守舍地糟蹋了一块蛋糕。 太甜了,根本吃不下去。平常很喜欢的奶油和草莓,吃在嘴里,感觉也是腻腻的。 半晌,她起身,将剩下的蛋糕,拨进了垃圾桶。 她端着空了的盘子,拿着叉子,到厨房的水龙头下清洗。 洗了一会,她才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一次性的纸盘,根本就不用洗。 她十分懊恼,关了水,将盘子又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到了教室,她跟许途,谁也不主动说话。 许途一上午,十分认真地听课,做笔记,下课后,又拿出一套试卷来,做练习题。 凛凛也认真学习,一丝不苟。 许途心里有点焦虑。 他等着她道歉,等着她主动求和。 他是不可能低头的。 但是整整一上午,她都不和他说话。 他于是气的更厉害,索性一狠心,更加不理她。 他故意赌气一般,对周围的每个人,都笑脸相迎。 他离开教室,和男生们一起打球。 有人讲了一个笑话,他便立刻捧场,开心大笑,极力融入那种欢快的气氛。 运动结束,他便大方地掏钱,请所有人喝饮料。他假装自己十分高兴,完全不受她的影响。 她为什么无动于衷呢?他一边笑着,一边心里想。 也许是自作多情。 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他故意和别的女孩说话,装作很友好的样子。 她显然是察觉到了。有个女孩,趴在座位前和许途说话。她看起来十分正经,有可能是真的在请教一道数学问题。也有可能,是借着学习的借口故意和班里英俊的男孩亲近。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如此亲昵和 睦,肩并肩坐在一块。许途一改往日的敷衍冷淡,耐心地给对方讲解。 女孩拿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送给许途。他收下了,放在课桌上。 她嘴角不愉快地撇下去,漆黑的眼睛,有种湿润要下雨的感觉。她失魂落魄,表情像是受了极大的伤。 -- 第58页 她焦虑不安。 她心浮气躁。她重重地开关文具盒,“啪”地打开,又“啪”地合上。她使劲地翻书,把书翻的哗哗作响。她用力地摁圆珠笔的开关,哒哒哒哒,摁的圆珠笔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声响。 她在生气。 许途看出来了。 她生气的样子,也是漂亮的,像个骄傲的孔雀。她脾气真是大,一点委屈都不肯受。 可是,她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自己吗? 他想不明白。 她每弄出一点噪音,许途心就跟着跳一下。 她似乎是嫌那笔不好使,用力地将其往纸上一扎。 笔尖被弄断了,蓝墨水顿时喷了出来,溅了她一手,还有衣服袖子上,脸上,把她吓了一大跳。 许途听到动静,扭头看,只见她手上脸上都是墨,他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侧头看向他,脸跟个花猫似的:“你笑什么?” 许途憋着笑,指着指自己的脸:“你脸上,有墨水。” “哪里?” 许途凑近了,拿了一张卫生纸,试图帮她擦一下。结果一擦反而擦花了,一点墨变成了一块墨。 “哎呀。” 他懊恼地说:“手不巧。” 她倔强地坐在那,像个傻子似的,任由自己的脸跟个花猫一样,也不动。 许途看她半天,提醒说:“你不去洗一下啊?” 她又羞又恼,捂着脸跑厕所去了。 许途拿纸巾,帮她清理书上还有桌面上的墨水。 下堂课是自习。 许途削了苹果,问她:“你要不要?” 他掰了一半给她。 凛凛说:“我不要,我又不是没吃过。” 许途说:“这个苹果很脆,很甜的。” 凛凛说:“我不吃。” 许途拿了一块苹果,放到她嘴边,她就是不张嘴。 许途说:“犟的像头牛。” “你说谁?” “你,犟的像头牛。” “你是在吃醋吗?”他试探地问她。 凛凛呆滞道:“什么?” 许途小声说:“因为我和别人亲近,所以你生气。” 她不说话。 他的问话,让她十分心跳不安。 她慌了神,手心和脚心一齐收紧。 “喂,周末要一起去露营吗?”同学热情地相邀。 许途看着操场远处,正在打球的凛凛:“他要去吗?” “她要去。” “那我也去吧,需要准备什么?” 许途也无可奈何。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 他已经无法去纠结谁对谁错,只想摆脱这种两人之间存在隔膜的状态。他想送给她一个礼物。 那是一场班级组织的周末小活动,一行人,沿着森林公园徒步。 许途注意着她的身影,找准机会走上去,对她同行的女伴说:“你好,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朋友?我想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你们快点哦,他们前面的已经到终点啦,我先去追他们咯。” 女孩笑挥挥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许途笑,接过凛凛背上的包:“你带的什么,怪沉的,我帮你拿吧?” 凛凛摇头:“不用的。” 许途说:“那你把重的水杯给我。” 他打开她的包,将里面的水杯、雨伞等重物拿出来,放进自己包里。 凛凛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给你。” 许途说:“这是什么?” 凛凛说:“你打开看。” 许途打开盒子,才发现里面是一盒生巧克力。 许途惊讶道:“这是给我的吗?” 她点点头。 许途忐忑的心,顿时化作了愧疚和感动。 “这是什么牌子的巧克力?” 凛凛知道他很喜欢吃巧克力:“这个是我自己在家做的 我妈妈教我的,自己买的可可果回来,用可可豆发酵。” 许途笑说:“你还会做这个呀?” 凛凛说:“我妈妈什么都会做。” 许途说:“我现在可以尝尝吗?” 她点头。 许途拈了一块巧克力,放到口中。口感非常丝滑,入口即化的感觉,微苦带甜,还有一股红酒香。 许途说:“很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巧克力了。” 她见他喜欢,便很快乐地笑了起来。 许途说:“你妈妈做饭是不是特别好吃?” 凛凛说:“那当然了。” 许途说:“我都想去你家吃饭了。” 她低了眼,又默不作声。 许途拉着她的手,也拿出一个小礼物。 是个细圈的手镯,颜色特别漂亮,是玫瑰金色的。 他没有拿盒子,直接从兜里取出来,帮她戴在手腕上。 大小刚合适。 凛凛说:“这是送给我的吗?” 许途说:“嗯。这个,你别弄丢了,不便宜的。” 凛凛说:“这个多少钱?” 许途说:“反正,你戴着就是了。” 到了营地,大家组织着休息,准备烧烤和食物。 凛凛伸着手,翻动烤肉。身边的女同学看到了,大惊小怪道:“哎,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手镯?” -- 第59页 凛凛说:“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 “谁送的?我可不可以看一下。” 凛凛伸出手。 女同学认真转着那镯子看了一圈:“这个可贵了,谁送你的呀?” 凛凛惊讶说:“贵吗?” “你不认识这个牌子吗?我之前在专柜里看过这一款,要一万多呢。” 凛凛心里一跳,没敢吭声。 “是不是许途送的?” 凛凛不回答。 她扭头看了看许途,他正在帮忙搭帐篷。 凛凛走上去:“我跟你说句话好不好?” 许途笑问:“怎么了?” “你过来。” 许途拍了拍手,朝她走了过来。 两人躲到一边。 凛凛问 他:“你买的手镯是多少钱?” 许途说:“怎么了?” 凛凛说:“你干嘛送我这么贵的东西啊?” 许途眨眨眼说:“贵的不好吗?我只是觉得它很好看,很适合你。我就买了。” 凛凛将手镯取下来,难为情地递还给他:“我不要这个。” 许途说:“为什么?” 凛凛说:“我没法跟我妈妈交代的。我要是戴这回家,被我妈妈看到,她还以为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呢。我妈妈会担心的。” 许途却不肯接过。 凛凛抓着他手,将镯子塞到他手里。 许途十分懊丧了。 一整个下午,他被这事弄的心不在焉。 大家吃完饭,坐在草地上打牌,玩游戏。许途看似轻松,实则心思,依然在凛凛身上。 他不懂,她为什么送他巧克力,却又拒绝他的礼物。 仅仅是因为他送的礼物太贵了吗? 他只是想表明心意,希望她知道,自己很喜欢她。 他确实有点私心。 他不希望别的男孩,都来觊觎她,向她示好。 他就想告诉周围所有人,她是属于他的。他会对她好,送她最漂亮的礼物。别人想都不要想将她抢走。但她的反应,仿佛是拒绝的意思。 第37章 对不起 · 晚饭后,许途再次来到她面前。 “你想不想到处走走?” 她没有拒绝。 两人肩并肩,朝着山林中走去。 两人寻到一处景色很好,长满草的山坡。草色碧绿,看起来非常干净,周围寂静,一个人都没有。 许途拉着她手:“咱们去那好不好?那好漂亮。” 树底下生长了很多野兰,开着蓝紫色的花。许途把自己的衬衫脱下来了,铺在地上,拉着她坐。 “你热不热?” 她走了很久的路,感觉脚很酸了。 她看许途和自己一样,穿着运动鞋:“你脚疼不疼?” 许途说:“还好。” 凛凛说:“我脚很疼,我能不能脱一下鞋子。” 许途说:“你脱呀。” 她坐在那,低头解开了鞋带,将脚从袜子里释放出来。她穿的短袖,阔腿的牛仔裤。她将牛仔裤的裤腿挽起一截。 许途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她的脚吸引。 白莹莹的,细腻光滑,仿佛是玉石雕刻出的一般,颜色漂亮,骨肉饱满,皮肤紧致。一截纤细白嫩的小腿,瘦薄骨感的脚踝,带着某种神秘的诱惑。 他不自在地扭过投去,假装没有看到。 “你要脱吗?很热的,你可以脱了,休息一下。” 她催促他。 许途说:“我要脱。” 确实很热,加上走了一天的路。 他脱鞋子,发现她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脚。 他有些羞赧地笑了:“你看什么呀?” 凛凛说:“我看你的脚,是不是跟我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 他的脚比她的大多了,而且更瘦,骨骼明显。尤其是脚背和脚踝上,都能看到筋腱。感觉很有劲。 他皮肤很白。尤其是脚,有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她看呆了。 她笑眯眯问道:“你腿上有没有腿毛?” 许途满满的淡定:“有啊。” 她好奇说:“给我看看。” 许途挽起裤腿,将一边的小腿给她看。 他腿很瘦很长,很细,但却不是白嫩嫩的,而是跟正常男人一样,看起来很硬,皮肤上还有一层绒毛。 真是太奇怪了。 她捂着嘴,咯咯笑起来:“你不害羞吗?” 许途不解说:“这有什么害羞的?我觉得挺好的啊。” 凛凛转向他,伸出同样的半截腿给他看:“你看我,一点毛都没有,是不是又细又滑?” 许途笑,伸头,也悄悄看她的腿。 “你是女孩。” 凛凛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儿。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看到有的外国电影和照片,那些男的,胸和肚子上也长毛。你腿上那么多腿毛,那你的胸和肚子上长不长毛?” 许途被她问的很难为情。 “我胸上没毛。”他感觉脸红极了。 “我才不是猩猩呢。” 他有些不甘心,问道:“男生有腿毛不好吗?我觉得很正常呀,我跟我爸爸一样,别的男生也都有。” “可是很扎手啊。” 凛凛说:“要是有女孩跟你结婚,一起睡觉,那不是很难受?那要是抱着睡,不像抱着个仙人球似的。想想就难受。” -- 第60页 许途要被她这个比喻气死了。 “谁像仙人球了,仙人球是圆的。” “那就是仙人掌。” 许途不平说:“我身上很光滑的。我又不长胸毛,就是肚子上有一点点。” 凛凛震惊说:“你有腹毛。” 许途本来觉得很正常的事情,被她一叫,顿时感觉很羞耻了。他脸越红了起来。 “这很奇怪吗?” 凛凛从来没见过人肚子上长毛的,十分惊奇。 凛凛说:“我不信,我要看看。” 许途说:“你看什么呀?” 凛凛说:“我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许途抿着嘴笑,要躲,她蹲坐在地上,伸出手,朝他胳膊抓过来。 她胆子可真够大的。 许途害臊,顿时抓住她胳膊,不许她靠近,却被她一把扑过来,扑倒在草地上。 他心跳剧烈,慌乱不已,强作笑脸。她居 高临下,兴高采烈地盯着他,像只捕猎成功的小野兽,一定要将他彻底解剖。 他那害羞的目光,越发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你放开。”他有些面红耳赤说。 她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不放。” 许途笑:“你脸皮真厚,哪有逼着男生脱衣服,看身上的。” 她还是不肯放弃,对他充满浓浓的兴趣。 他不安地将手放到小肚子下,紧紧按住自己的裤扣,笑说道:“裤子以上的可以看,裤子以下不能看。” 凛凛说:“我真看了?” 许途闭着眼,紧紧护住自己的裤子,而后咬着牙,听天由命道:“你看吧,看了别笑。” 他羞耻极了。 她胆子很大,轻轻撩起他的t恤。 白皙劲瘦的腰肢,出乎意料的纤细,没有一点赘肉,反而有种薄薄的肌肉感。确实光滑。少年的身体,会像一张紧绷的弓弦,骨骼肌肉,有种奇特的弹性和张力。 她惊讶地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肚皮。他肚脐下有一条纵向的、深色的线,她好奇地用指尖触碰。 她脸红了。 他的身体,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并不是那样柔软,肌肉的感觉是硬的,似乎很有力量。她感觉这身体有强烈的攻击性,令人害怕。 她感觉他体内潜藏着某种猛兽。 她有点不安,想要逃脱。许途睁了眼,他脸已经绯红了,目光带着一种迷离的醉意,呆呆地看着她。 他伸出手,抓住她两条胳膊,将她搂到自己怀中。 她晕乎乎的,好像喝了很多酒一样,四肢瘫软,意识飘飘荡荡,脑子像是散开了,没有办法思考。她恐惧极了,身体感觉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网罗捕获。而后她忽然着了陆,这位置正是他的怀抱,她瞬间仿佛得到了依靠,心里涌起强烈的安全感。她瘫软在他怀里,她看到了他的眼睛。他脸怎么这么红,看起来这样奇怪。她没来得及思考,他左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右手搂着她的腰,嘴唇已经吻上她。 她颤抖地惊叫了一声,猛然哆嗦了一 下。 许途听到她的反应,亲吻的嘴顿时停滞了一下。 她声音仿佛要哭了。 他有些迷糊:“怎么了?” 她声音颤抖恐惧,几乎带着尖利的呜咽:“我害怕。” 她蜷缩着身体,肌肉紧绷起来。 他醒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她头发,声音低柔说:“没事的,我不会做什么的。我能控制我自己。” 她闭上眼睛,试图去相信他。 许途捧着她脸,目光依然是醉醺醺的,嘴唇,脸颊,全都红的吓人。 “你害怕吗?” 她点点头:“嗯。” “害怕什么?” “害怕你。” 他摸她的脸颊:“不怕,我不会欺负你的。你一推我,我就放开你了。我不会欺负你的。” 她恐惧地说:“我推不动,我没力气。” 许途像有瘾一样摸她的脸蛋:“推不动也没事。你说停下来,不要动,我就不动了。” 她埋着头,不再说话。 他继续吻她,感觉她恐惧的厉害,转而放开她的嘴唇,去吻她的耳朵。吻了一下,感觉到她的颤抖,他再次停了下来。 “你是什么意思?” 她感觉他确实不会伤害她了,便放松起来。她抬眼,匍匐在他胸前,眼睛看着他,漂亮的脸蛋上,有种恃宠而骄的微妙神气。 她大约发现,他很是迁就着她。 许途说:“喜欢你。” 她脸有些发热。 他欠了欠身,和她面对面坐着。 他再次拿出那个手镯,捉着她手腕,给她戴上。 “你收下它,好不好?我挑了很久的,特意给你的。” 她低声说:“你不生我的气啦?” 他摇头:“不生气。” 凛凛说:“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好。” 许途说:“你又没说错,是我太小气了。” 她抿嘴笑了起来。 许途帮她捡了一下沾在头发上的草叶,轻轻抱了抱她。 他有些谨慎地,又在她上侧脸亲了一下,随即笑了:“就亲你一下,再不碰你了。我怕吓着你” 第38章 毛病(修文) · 凛凛站起身,拿过自己的鞋袜,仔细穿上,系上鞋带。 -- 第61页 她直起身,预备要走,发现许途还在原地坐着,一条腿伸长了,一条腿蜷着,双手交叉挡在身前。 “你还不走呀?” 许途见她盯着自己,脸又红了。他迟钝似的,哦了一声,磨磨蹭蹭地站起。他转身背对着她,穿鞋子,掩饰自己的生理反应。 “走吧。”他穿好了,红着脸说。 两人往营地去。 她走在前面,低着头,似乎还在思考刚才他所说的话。 他跟在她身后。 她走了几步,又扭过头,不安地看了他一眼,露出茫然迷惑的表情。 “你过来呀。” 她发现他离得很远,好像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 她伸出手,示意他靠近。 她以为他离她远,是因为他表白了,自己没有回应。 她只当是自己冷落他,让他灰心了。 她决定鼓励他一下。 她等着他靠近,便做出一副无辜而依顺的样子。 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 “我也喜欢你的。” 许途心跳再次被打乱。 他伸手回搂着她,热意又渐渐升起来。他羞涩地笑,低头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黏热。她张了张嘴,眼睛盯着他的嘴巴。 他耳朵红了。 他闭上眼睛,嘴唇轻轻贴上她。 …… 晚上,所有人聚在一起,唱歌、跳舞、喝酒、撸串。有人生起了篝火,他们围着火堆,发疯似的大笑、狂闹,疯子一样。 青春期,发泄不完的荷尔蒙。 有个女孩,站到人群中,跳了一支舞。 一个男生,被众人起哄着推上去,一把抱住那个女孩。女孩羞的满脸通红,男孩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众人大喊:“洞房!洞房!”欢呼喧哗声把耳朵都要震破了。 凛凛和许途坐在一边,跟着众人围观。 男生不知道谁起的头,突然齐声起哄大叫:“周凛凛!周凛凛!跳个舞!跳个舞!” 许途说:“你想 跳吗?” 凛凛笑,摇头。 许途说:“她不跳。” 男生们仍一个劲起哄,不停地叫她名字。 凛凛觉得他们玩游戏玩的太过了,便不肯参与。那边继续嗨闹,男女一组,输了的,女的躺地上,男的要撑在女的身上做五个俯卧撑。刚才那对男孩女孩,又被拉过来做俯卧撑了。凛凛感觉那男生裤子古怪地支起了个包。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的男生却都哈哈大笑起来,吓得那男孩狼狈地爬起来,羞惭地躲开。 凛凛看到这一幕,脸飞快地红起来。 许途也看到了,脸也跟着发红。 凛凛面红耳赤:“他们在笑什么呀?” 许途红着脸:“我也不知道。” 凛凛觉得有点难为情,便起身跑到一边去玩了。 许途也跟着她。 两人坐在夜空下,天上的星星好多。 那边,众人依旧在游戏,凛凛就躺在他膝盖上,对着夜空数星星。 他们一群人,只有几个帐篷。男的女的混住在一起,这是青春期少男少女,追求刺激的方式。故意这样安排,以求发生某种暧昧——当然不至于乱来,实际上大家是坐在帐篷里打牌、玩狼人杀游戏,喝啤酒饮料。有人玩一通宵,有人累了,就东倒西歪地在旁边睡觉。没有电,帐篷里挂着手电筒照明。这样的环境里,更适合发生感情。凛凛和许途便偎依在帐篷的一角,看大家做游戏。 起初她还能支撑,到后半夜,困的不行了。 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找个安稳地睡觉。她情不自禁趴在许途身上。 周围环境太嘈杂了,地上也硌得慌,只有他的身体稍微舒服一点。许途也困极了,伸手搂着她,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当人肉靠垫。两人蜷着睡了一夜。 其实半夜好几次,许途都醒过来的。 他发现周围同学都在笑。 因为看到他俩当众堂而皇之地睡在一起,还紧紧抱着,大家都笑。他困倦中,也懒得去理会,只将自己的衬衫拿过来,给她盖在身上,继续安睡。 第二天,所有人见 了他俩都怪笑。 她和许途面对面,想到昨夜里身体的接触,都有点赧然。当时太困,没法细想,睡醒后却完全记得。他睡梦中搂着她腰,时不时碰到她内衣的搭扣。半夜想翻身,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害她内衣搭扣松开了。他吓得没敢动,后来又再次睡着了。而她则完全感受到了他凌晨时的身体变化。半梦半醒中,触觉格外灵敏。 …… 走到家门口那一刻,她的心就开始紧张起来了。 她身上穿着一件男孩子的条纹衬衫,手腕上戴着一只金色的手镯。 她刚刚在楼下,和许途告别。临别时,还拥抱了一下,许途摸了她的头,还亲了她的脸蛋。 应该不会被看见吧。 她蹑手蹑脚,仿佛在做贼一样。 他们在野外露宿了一夜。 她跟妈妈说出去玩,但没说要在外面过夜。这是她头一次在外面玩一整夜不回家。 她还喝了酒。 妈妈以前,从来不让她喝酒的。 但是她高兴,就喝了一听啤酒。许途很担心她,拦着,不让她喝酒,让她喝饮料。她就是不听,最后果然喝醉了。 -- 第62页 许途可真可爱,他一口酒都没喝。 凛凛问他:“你为什么不喝酒?” 许途说:“人太多了,我怕你喝醉了,不安全。我不喝,你要是喝醉了,我可以照顾你。” 快乐的时光,总是这样短暂。 周莺在家吗? 她会不会问,自己出去玩都干了什么,和谁在一起,为什么昨夜没回家?为什么穿男孩的衣服? 她不知道,如果妈妈发现自己跟许途在谈恋爱,她会怎么样。 她会生气吗? 可是,许振声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兴许没什么呢? 她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这不是一件多大不了的事。 她掏出钥匙。 开门的时候,她脑子里已经想好了一百条理由,来应付妈妈的问题。 然而推开门时,家里是空荡荡的,周莺不在家。 对哦。 凛凛想起来了。 自从 周莺辞职做生意后,她就变得很忙,白天几乎都不在家,晚上回来的也很晚。 以前星期六、星期天,她都会在家做饭、陪孩子的。现在为了店里的生意,她周末也没空休息。 凛凛有点暗暗的庆幸。 一切平静,没有人发现她的秘密。 她回到卧室,换了衣服,悄悄进浴室,洗了个澡。 回到房间,看到丢在床上的衬衫。 她坐在床边,拿起衬衫,捧在鼻端嗅了嗅。 香味。 她躺上床,将脸埋进衣服里,深深地嗅了一会。她感觉自己浑身痒酥酥的,心悸冲动,身体有种莫名的兴奋。那衣服上的气息诱惑着她,让她心中产生了遐思。她趴在那衣服上,打了好几个滚,双腿夹的紧紧的,不停扭动。 她额头冒汗,身体一阵一阵地颤抖。 她两腿伸直,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地停了下来。 她又夹腿了。 凛凛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容易夹腿。五岁时,老被妈妈关在家里,一个人玩,就渐渐养成了这个病症。那时候她有一只棕色的毛绒玩具熊,她喜欢骑在玩具熊上。后来上学她老走神,经常课堂上发作,突然身体紧绷,大汗淋漓,面红耳赤。老师以为她有癫痫病,便告诉周莺,让周莺带她去医院检查,结果医生说她夹腿。 周莺都惊呆了,头一次听说有这种病。 医生说:“这很正常的,小孩子常有,尤其是女孩。只不过小孩自己不懂,一般家长也都不知道。这病对身体没什么损害,一般随着年纪增长,慢慢就自己消失了。也不会看医生。” 周莺说:“为什么会有这毛病呢?” 医生说:“可能是尿布太湿起湿疹,或者裤子太紧,导致发痒。孩子不适应,难受,就会摩擦双腿,慢慢养成的。” 周莺说:“她早就不穿尿布了,裤子也没有太紧呀。” 医生说:“这也不一定。医学上说的,也有心理因素。比如有的儿童因为家庭环境不好,缺乏母爱,缺少沟通,遭受亲人的歧视,感情上得不到满足,加上环境太过孤独 也有可能形成这个病症。还有可能是缺钙。这也不是大问题,只是可能会影响学习,时间久了,导致孩子会困惑自卑。你尽量多陪陪孩子,别让她一个人睡觉,多带她出门去玩耍。” 周莺听到这话很心碎。 是因为家庭环境不好,缺乏母爱吗? 周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每天给她多喝牛奶,多吃水果,勤换衣裤,尽力陪她玩。但她还是那样,学习也特别不好。读幼儿园,全班小朋友,就她表现的最差,什么字母都学不会。老师就说她有癫痫病,说她笨笨的,别的小朋友也都说她有病,不跟她玩,老爱欺负她,把周莺急的不行。 很神奇,后来许振声出现后,她这毛病就渐渐消失了。周莺都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老师说她癫痫病好了,上课能集中精力了,学习成绩也越来越好。许振声对她宠爱呵护,帮她联系换了个学校,这孩子换了环境,表现的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讨人喜欢。 周莺以为她好了。 但其实凛凛自己晓得,这毛病没好全。 第39章 虚惊一场 · 周莺没有留意这件事。 她或许太忙了,甚至连凛凛一夜没回家,都没注意。 凛凛做了一桌饭菜,讨她欢心。 “妈妈,你昨天晚上不在家吗?” 周莺说:“在啊,怎么了?” 凛凛说:“我还以为你昨晚不在家呢。” 周莺说:“昨晚在算账,十二点多才回来,洗了个澡就睡觉了。今早天不亮就起来,又去店里。” 她昨晚回来的太晚,只当凛凛已经睡了,也没多问。 凛凛放下心来。 周莺说:“妈妈最近没空给你做饭,你自己回家,看想吃点什么,自己做,或者叫外卖。冰箱里有菜。” 凛凛说:“我知道的。” 周莺忙于店里的生意,没有察觉到凛凛的异常,这使得她有了充足的自由和许途亲近。 他们每天形影不离。 吃饭、上学、放学,都在一块。 许途胆子很大。 他完全不在意老师和同学的目光。 他会在学校里,堂而皇之拉着凛凛的手。 吃饭的时候,坐在一起,分享对方餐盘中的食物。和她吃同一块冰淇淋,用同一个勺子吃蛋糕。 -- 第63页 送她各种礼物。 公仔,玫瑰花,项链。 他们每天放学,一起搭车回家。 周末也在一起。 周莺对这一切全无察觉。她只是发现,凛凛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她以前,每天晚上七点钟准时到家,而今却经常到八点、九点。因为周莺每天回家,都几乎在十点之后,所以几乎没有察觉。 偶尔有几次,周莺回家的早了,发现女儿居然不在家。周莺心中狐疑,找个机会问她。 凛凛说,她在补课。 她确实在补课。 学校的学习任务越来越繁重,作业越来越多了。 以往,她一个人,都是自己放学后,把作业拿回家,自己在家里学习。而今有了许途,他们便乐意在一块,每天留在学校把作业写完,才一起回家。 周莺纳闷女儿的变化。 “你以前不都在家里学习吗?教室里多吵闹。回家一个人还安静一点,又不热。你们那教室里又没有装空调。” 凛凛低头吃着饭,说:“我觉得在教室里学习,气氛更好一点。” 周莺也照顾不到她,也不好说什么。 所幸,她学习成绩并没有退步。过了一个多月期中考试,她考了二十多名,成绩还大大进步了。 周莺放了心,遂也不再多管她。 那天,凛凛和许途,手拉手走出校门口,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奥迪,停在路边。 车窗摇下,露出许振声的半张脸。 凛凛和许途十分惊诧,甚至没来得及松开相牵的手。 许振声看到这对孩子,表情却并无半点惊讶。 “上车吧。”他说。 凛凛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仅仅对许途说,还是也包括对自己。 她踟蹰着,许振声又补了一句:“我请你们吃饭。” “你们”这个词,让凛凛稍微明白了点他的意思。 她有点羞惭的,跟着许途上了车。 许途坐在副驾驶,她就坐在后排。 “爸爸,你是特意来接我放学的吗?”许途这么问。 许振声说:“今天刚好下班早。” 凛凛就像个合适的陌生人一样,当他们父子说话时,绝不插嘴,只是礼貌地笑着。 凛凛其实并不想和他们父子一起吃饭。 一看到许振声,她就浑身紧张,好像做贼心虚一般,连带着跟许途也不敢说话了。 许振声却一派淡然,好像一点心事也没有。脸上挂着自在从容的微笑,他还笑着和凛凛问话。 “你妈妈最近好吗?”他像问起一个普通的好朋友。 凛凛说:“她挺好的。” 像上次一样,许振声带他们到一家餐馆,点菜,吃饭。 饭桌上,许振声主动寻找话题,同这两个孩子聊天。学习、生活,主要是跟凛凛聊,因为他跟许途,这俩亲生父子,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实在没什么好多说的。 饭后,许振声送她回家。 许振声经常这样,隔十天半月,就出现一次。每次也没有别的内容,就是带着凛凛和许途一块去吃饭。凛凛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至少吃了有五次的饭。 唯独有几次,他们一块等菜时,那女服务员,错把她和许途认成是兄妹,对着许振声称呼凛凛和许途为“你儿子”、“你女儿”,认为他们是一家三口。 凛凛听见了,几乎不敢抬头。 凛凛看到许振声,总是提心吊胆。 她害怕许振声知道她和许途走的太近,会反对。 她怕许振声出现,是来驱赶她的。他那样敏锐的人,凛凛和许途有什么小动作,根本逃不出他的眼睛。他肯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不过几次吃饭,许振声并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意思,反而当着许途的面,待她比从前还更亲热,绝没有干涉的打算。 许振声自己也不明白这么做的理由。 他告诉自己,这是父亲的愧疚心在作祟。许途从小到大,他没怎么亲手照顾过,所以有点空闲,他便想去看看儿子,陪他吃个晚饭,体会一下父子亲情。但 他其实是想看看凛凛。 他或许,想从凛凛身上,寻找一点周莺的影子。好像只要看到这孩子,听她说说话,打听几句关于周莺的讯息,就能稍稍填补一下他那内心的空洞。 他的心确实空的厉害了。 他从没有感觉生活这么乏味过。生活本身,其实没什么变化,在遇到周莺之前,他也是这么过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而今他却感觉很不适应。 每天上班,回家。儿子不在的时候,他和妻子,便客客气气的,问候几句,各自回各自的房间睡觉。绝不多做打扰。 有时候,儿子还没睡觉。母子俩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许振声独自坐在一旁的餐桌前吃饭,耳边听着妻儿的说话声,还有时不时传出来的游戏音。 这一幕很平静,很温馨,却总让他觉得隔了一层似的。很寡淡,很无趣,那游戏有什么好玩的。搞不懂,妻子和儿子,他们做的事,都很难让他感兴趣。妻子最喜欢购物、健身,她夏天每天去游泳,还爱涂指甲。做一双手的指甲要上千块,许振声以为那玩意儿涂上了要管一年,结果没一个星期就洗了。许振声永远不知道她买了多少的包,多少的衣服。当然,他不在乎钱,他只是觉得,她做的这些事,她花的他的钱,都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 -- 第64页 一个多月前,许振声感觉身体很不舒服。每天心神不属,很容易疲惫,走几步路,就四肢酸痛,夜里也很容易失眠。他就去做了个体检。这不查还好,一查就给他查出来个绝症,说他可能患有什么肌肉萎缩,学名横纹肌营养障碍。这把许振声吓得不轻。一段时间,他连走路都是飘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家里见到妻儿,他强颜欢笑,不敢告诉这个消息。 他心里暗想,这是遭了报应了。 因为他对妻子,对家庭的背叛,所以遭这报应,让他年纪轻轻就重病,不得老死。 必定是这样。 他那段时间,脑子里尽是死亡的想法。 他想如果他死了,冯若楠和许途,他们母子,大概也不会可怜。毕竟,以他留下的财产,还有冯若楠娘家的,还有他父母这边的资源,许途这小子,就算是个废物,也能安稳富足,自在享乐一辈子。这娘儿俩,不但能继承一笔可观的遗产,还能从此无拘无束,快乐升天,实在无需任何人操心。他一个人的时候,关在办公室里,把自己的人生捋了个遍。他得出的结论是——“我这一辈子,尽在照别人的想法活,未为自己活过一天。” 他那样想的时候,便格外想念周莺。 他总觉得,他若死了,周莺会比冯若楠伤心的多。因为他们的更早,读书那会就认识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不断错过又重逢。他们之间有一根线,不论分开多久,心里都记得。 他于是也就更担心周莺,更觉放不下。 他以为自己得了重病,也不敢去找周莺。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医院查错了,他身体好的很,只是有点胆结石。 许振声死里逃生,顿时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一下子生龙活虎。但心理上的恐慌还没褪去,他感觉自己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便格外地脆弱,想见一见故人。 第40章 残花败柳 · 对于两个孩子的关系,许振声是这么想的。 那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 是一种肤浅的,短暂的情谊,不具有任何意义。 他有一种成年人的傲慢,觉得小孩的恋爱,就像过家家。只是心智不成熟状态下的一种好奇和冲动,必不能情真。 他坐在餐桌前,一边吃着烤牛排,一边旁敲侧击地提醒许途:“我觉得,你这个年纪,谈恋爱,不是一件坏事情。女孩子和男孩子是完全不同的。你们的兴趣、爱好、知识面都不一样。谈恋爱可以让你接触许多未接触的东西,可以让你更好的了解异性,增长见识。可以锻炼你更好地与人相处,学会体贴、关心和照顾人。这是好事,我完全不反对。但我觉得,在性的接触上应该慎重,你明白吗?” 许途低着头吃饭,他脸有些红,十分难为情。 “我赞同自由恋爱。” 许振声举着刀叉切肉,语气温和,姿态优雅地阐述自己的想法。 “不过我认为,如果不是确定要结婚,最好不要轻易和异性发生关系。因为你们人生的方向未定,将来还有很多变数。你不是说以后想去国外读书吗?你知道她的打算是什么呢?兴许一毕业,你们就要分开。你既然喜欢她,便要负责任,不能做伤害彼此的事。在现阶段,人生道路不确定时,你们可以做好朋友,可以一起学习、交流,但要守好界限。等将来你们都能独立生活、工作也稳定时,再考虑更进一步。” 许振声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 他实际上,完全不关心少男少女们的恋情。他说这个话,不过是因为许途正交往的对象是凛凛。许振声不希望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万一自家的猪,拱了别人的白菜,周莺向他兴师问罪,他可赔罪不起。 许途抬头,说:“爸爸,你跟我妈妈,你们也是像你说的那样,结了婚才发生关系的吗?” 许振声说:“当然。” 许途说:“那,你们结婚之前有跟其他人谈过恋爱吗?” “这要看怎么算了。” 许振声说:“你妈妈之前有过男朋友,不过,我们都是初次。” 许途一本正经地说:“我喜欢凛凛,她也很喜欢我。我觉得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以后会和她结婚。” “百分之八十?你哪里得来的数据?”许振声听的一愣一愣的。 他眨眨眼,尽力不使自己流露出看傻子的表情。 这可真是十分荒唐,他心里说。 许途自信地说:“我有预感。” 许振声说:“预感?” 许途说:“我那天做了个心理测试,我们两个,以后结婚的概率是百分之八十。” 许振声心里想说:“拉倒吧你。” “爸爸,你可别不信。” 许途认真说:“有时候,直觉这个东西很准的。你自己都说不清楚,但你就是知道。就像你跟我妈妈,难道你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没想过你会和她结婚吗?” 许振声被问的措手不及,他含糊地嗯了一声,脑子里想起了第一次和妻子见面的场景。那是在一家泰国餐厅,他确实见到冯若楠的第一眼,就预感到他们会结婚。没别的缘故,因为那是相亲,本来就是冲着结婚去的。冯若楠的外貌、气质、谈吐,包括家庭条件背景,各方面都符合他的要求。她的神态模样,跟他少年时期喜欢的女孩有点像。唯有不同,他少年时暗恋的,是一株残花败柳。让他动心,但又隐隐嫌弃,不肯接近的。而冯若楠则是干净,高贵而体面——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 第65页 “我看到有个研究,说,这世上大多数相爱的婚姻,就是你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你要娶她。”许途继续表达他的看法。 许振声冷笑一声,说:“养殖场里配骡子配马,也有这个功能。” 许途说:“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我信。我们成绩排名相差不大,而且现在每天一起学习,以后上同一所大学概率很大。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年纪还小,我不会做出格的事。但以后就说不准了。你知道的,感情的事,有时候它会水到渠成。” 是这样吗? 许振声将信将疑。他对冯若楠,称得上是一见钟情,但他心底里并没有觉得特别爱对方。他始终不太承认,自己爱的是一株残花败柳。是的,这是他对周莺的定义,她是残花败柳一类的女人。他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时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受了谣言的蛊惑,甚至觉得,跟她性交,八成会得艾滋病。他是绝对不要去沾她的。但那事后的多年,他却一直记得这个女孩,记忆很深,从没忘记,直到他们重逢。 许振声想,那或许是因为愧疚。 比方他们刚开学的时候。那会,大家才刚认识。周莺是学校里最漂亮、最受欢迎的姑娘。开学第一周,她被老师组织参加篮球比赛。她穿着篮球服,站在操场上,皮肤白皙,看着又高又漂亮。她热情活泼,笑容甜美,瞬间俘获了男女同学们的芳心。女生们羡慕她,男生们争相讨好她。 许振声那会很不起眼。他读书很早,年纪比同班的学生小好几岁,还没发育,个子矮小。年纪大的男生,老是想欺负他,班上的女生,也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但周莺对他友好,见了面总要冲他笑,有几次,还找他请教问题。有一次,他在教室,突发了阑尾炎,痛的大汗淋漓,直不起腰。他跟班上的同学都不太熟,没有人愿意陪他去医院。同学以为他只是普通的腹痛,不是大病,正值考试期间,不肯耽误学习。最后却是周莺自告奋勇把他背到医院,因为她个子高。他有生里头一次被一个女孩背着跑,简直有点滑稽!事后他被同学嘲笑了很久,让他觉得非常丢脸。 许振声小时候多灾多病,还有一次因为贫血晕倒,周莺还给他献了200血。所以许振声一直记得她跟自己血型一样。 这种状态,后来改变,大概就是半学期后,大家发现周莺除了长得好看,其实学习很差,而且家里还有个酗酒打人的爸,还有整天嫌弃她的妈,天天吵嚷着让她退学,骂她成绩差,读书浪费钱后,就渐渐对她,没有了崇拜。并且,她还渐渐表现出很多让人讨厌的缺点,比如有点虚伪,见谁都笑,比如,她经常和男生走得近,老有男生为了她争执。她还和男生谈恋爱。 总之,她受欢迎的时间只持续了两三个月。而许振声,大家认识久了,发现他成绩优秀,聪明,而且家境好,便对他态度大为改观。周莺名声越来越差,许振声对她也渐渐敬而远之。他不自觉地跟其他同学一样,孤立她。 残花败柳。大家就是这么形容她的,许振声也这么想。 但他心里,总有点隐约的跟别人不一样。她虽然后来成了残花败柳,但许振声见过她好的时候。那会是真的鲜花儿,还没有败的时候。他是看着她怎么变坏的。她起初见了他,会笑着打招呼,后来她退学走的时候,也看到许振声,但没有再笑了,而是十分羞愧地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许振声总记得那一幕。她的经历不关他的事,是她自己不知检点,愚蠢肤浅,识人不明,和男人厮混,引来同学非议,自己害了自己。许振声就撞见过她跟男生在学校后的小树林约会,搂抱亲嘴。他觉得恶心极了。他知道她蠢,但他心底里却常常想起她输给他的200血,还有她曾经背着他去医院的事。 他和周莺,面对面坐在咖啡厅包厢里,彼此都不说话。 他们都在回想这些从前的事。 许振声如今,却无法再用愚蠢两个字再形容她。 他发现她在男人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愚蠢,唯独在自己身上,聪明果断起来了。 早八百年前,他希望她聪明理智一点,不要被爱情骗,不要被坏男人冲昏头脑时,她表现的却像个浑虫,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他于是也用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法子来对待她。 反正她是个蠢货,就喜欢坏男人,他就干脆也当个流氓好了。最好就这么一个愚蠢,一个流氓下去,天生一对,感觉也不错。偏偏她对谁都蠢,唯独对自己精明。他简直想不通。 许振声铁青着脸,不知为何觉得很生气。 第41章 男朋友 · 许振声本来是想找她谈儿女的事,但谈着谈着,双方就很不愉快。 周莺提到她最近认识了一个男人。对方是个开火锅店的小老板,本地人,离异多年,最近在追求她,想和她结婚。 许振声听到这个话,语气就情不自禁地刻薄起来。 “你都四十多岁了,还信婚姻吗?未免太天真了吧。” 刚分手时,还残存着的沉默和体面,在因为意识到双方不可能再重归于好后,渐渐消失。就像两个人在闹离婚时,一方如果不舍,就还是要尽力表现,试图挽回。而一但挽回失败,关系终结,就开始冷冰冰地算起了旧账,并指责和怨恨对方。 周莺说:“你的婚姻不也挺好的吗?” -- 第66页 许振声淡然道:“那当然不一样,我们是原配夫妻,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有感情基础。你现在结婚,是半路夫妻。这世界上有几个半路夫妻日子是好过的。” 周莺说:“也还好吧。他自己经济条件还不错,上头没有父母,老人都去世了。有个儿子上大学,也不需要人照管。我觉得不会增添什么负担。他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也能帮到我。” 许振声道:“你们在一起睡了?” 周莺不置可否。 许振声突然觉得内心很愤怒。 “我对你不好吗?” 他冷嘲热讽道:“这些年,你要什么是我没有给你的。你的孩子,我视如己出,有哪里没有尽心尽力?” 周莺说:“你毕竟是有家庭的人,咱们走不到头。” 许振声冷笑一声:“难道早十年前你不知道我是有家庭的人?我们见面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我有妻子,我们感情很好很恩爱,我还有儿子,我不会离婚。你现在才知道吗?” 周莺道:“当初是你主动来找我,约我吃饭,去住酒店。我没有主动表示过什么。” 许振声说:“可是你也并没有拒绝。” 周莺说:“那是因为我抗拒不了你的诱惑,你一直在诱惑我。我那时候太寂寞。” 许振声道:“所以你现在对我没有感觉了?” 周莺凄然没吭声。 她不擅长表达,尤其是在许振声面前。 他聪明,有才华,有文化有学历,有身份有地位。他想做什么都能实现。周莺在他面前,向来是低一头的。她习惯了这种差距,也没有能力质疑他。 她心里是明白的。 许振声对她的态度。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关心和照顾。他不是个坏人。他心里在意她,对她有感情,有真心,她知道。他鄙夷她,轻视她,认为她不配做他的妻子,她也知道。他的自私贪心,冷漠和凉薄,她更知道。 她不是真的傻子。 她太了解他。 他对自己凉薄,对自己的妻儿也一样。但周莺缺乏指责他的勇气,因为她觉得自己也很糟糕。这使她没有力量,去批判任何人。她是个宽容的人。她的宽容来自于对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自卑,对自己曾经所犯的种种错误的羞惭。她十六岁的时候,怀了一个男人的孩子,后被那个男人抛弃,被父母赶出家门。她有一度想要自杀。她想过跳水,接连三日徘徊在桥边,几乎没有喝水吃东西。她像乞丐一样露宿街头。她厌恶自己,为什么这么愚蠢。为什么别人都过得好,就你不幸?这是自己的错。那种感觉很可怕,当你发现你人生的一切悲惨、不幸,都是由自己的性格和愚蠢导致,你无路可走。天害你,你可以骂天,人害你,你可以举证可以控告,可以诉诸于法律。所以人们遇到错误,总习惯推卸责任以求心安。可若是自己有过呢?一个人自身的智力、性情是不可改变的。就像你改变不了你自己。你改变不了你骨子里的懦弱、胆怯、虚荣、浅薄,懒惰、蠢钝。这是融在你血液刻在你基因的。你会受其所害,你咎由自取,你这一生就只能这么沉沦了。除了死亡,你没有解脱之法。 但她最后没有自杀。 她不想死,她还是想活着。 她原谅了自己。 她后来找了医院,做了流产手术。她杀死了自己肚子里的婴儿。 从那以后,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宽容。只有原谅、宽容别人,才能宽容自己。“如果别人是不可原谅的,那自己更不可原谅。”她选择原谅自己以及所有人,包括许振声。 她想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是说不出口了。 “那就当是我对不起你的吧。” 他们二人,在街头发生了冲突。 周莺先起身离开咖啡店,许振声紧随其后。 周莺是临时出来的。这是周末,周莺让凛凛帮她看着店。周小凯在家里。这孩子上寄宿学校,一个月才回家一次,而且呆在家里不出门。他们聊得不太好,周莺离了座。 许振声的车停在路边。 许振声拉开车门,周莺不肯上车,而是绕过他,准备到马路上去打出租。许振声一把抓住她手,严肃着脸,沉声道:“你觉得我们在大马路上这样争吵合适吗?” 他脸色很不好看,明显积聚着怒气了。 周莺愣了一愣,感觉周围的路人仿佛在看他们。 她顾及形象,不敢争执,只平和着语调说:“我得回店里去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许振声说:“我非要今天说呢?” 周莺有些焦躁:“我今天真的没空。凛凛一个人在店里看店,我怕她搞不定。你非要拉着我干嘛呀?” 许振声说:“我觉得我们可以一次性把话说开,不必藏着掖着。” 周莺不安地看了一眼左右人群:“你觉得三言两语说得清吗?” 许振声说:“说不清就慢慢说。” 周莺说:“你可真是吃饱了撑的了。我没空理你,你赶紧走吧。大家都有正事呢。” 周莺心想这人真是疯了,脑子有病,一大把年纪了,在这谈爱情。吃的哪门子药。 她是真想躲了。 两人拉拉扯扯,周莺正无计可施,那商业街对过来,出现一个穿着白背心,手臂纹身,看起来肌肉可观的壮汉。这人怒气冲冲,远远指着许振声喊:“喂,干嘛呢!” -- 第67页 周莺还没回过神,这壮汉就冲上来,揪着许振声,照着他脸就是一拳,顿时打出一管子鼻血来。 许振声都懵了。 他是个儒雅的人,虽然也经常健身,参加体育锻炼,打打网球、篮球、保龄球,但毕竟不擅长动武。加上没防备。这花臂大汗不仅兜头就是一拳,还一把薅住了他头发,继续第二拳。 许振声被打了个晕头转向。 周莺吓坏了,赶紧“哎哎”地叫着,阻止那花臂大汉。 许振声踉跄着站稳,和这二人成对峙之态。 他低头摸了一下鼻子,摸了一手血。 许振声脸色阴沉的简直要杀人了。 “你是谁?”许振声满脸的问号。 这花臂大汉叫道:“我问你是谁?这是我女朋友,你拉扯她干嘛呢?” 许振声只觉不可思议。 这就是周莺交往的那个开火锅店的? 长得这副一身筋肉的下流样子,简直像头驴。 不愧是她交往的对象。 她的审美眼光一向堪忧,总是能找上一些素质低下、令人作呕、不三不四的男人。 这世界简直疯了。 他居然被一个开火锅店的打了,而且是在大街上,这么多人围观着。 许振声冲上去,还了对方一拳,把这花臂壮汉也打出鼻血了。 两人扭打起来。 周莺使劲抱着许振声的腰想把他拽开,喊停下,嗓子都喊劈叉了,还被甩开,摔了个屁股蹲。胳膊撞在马路牙子上,撞的皮都破了,胳膊肘擦出血。这两个混账东西,王八蛋,没一个人搭理她的,只管在那殴打。围观群众打了110,警察来了,将他们三个带到了派出所。 周莺怒火万丈,在派出所里对警察说:“他们两个打我!两个神经病!动手打人!” 火锅店老板,她的新男朋友王宝刚,长得像个黑道大哥,掏刀子就要捅人的面相。见了警察怂的要死,一脸无辜,给民警又是陪笑又是递烟,说周莺是他女朋友。误会误会,小事小事。 民警望着许振声:“他俩是男女朋友,那你是谁啊?” 许振声长吸了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香烟,点了一根。 民警说:“你叫什么名字,身份证?” 许振声说:“没带。” 民警说:“那名字呢?身份证号码总记得吧?” 许振声说:“忘了。” 民警说:“我看你长的也不像个傻子啊,身份证号码都记不得?” 许振声冷着脸,拒不配合民警执行公务,愣是不肯掏出身份证,不肯自报姓名。 “你认识他吗?”那民警问周莺。 周莺别过头,咬着牙:“不认识。” “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 许振声拿起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值班室的电话响起。民警接了电话,嗯、嗯地答应了几句,转头对许振声说:“没什么事,那你就回去吧。笔录不用做了,保证书也不用写了。下次注意,不要再打架了。” 许振声没有答话。 他冷冰冰地站起来,拿起外套,拿一张卫生纸掩着脸上的伤,直接出了门。 第42章 我有病 · 周莺大步前驱,那王宝刚鼻青脸肿,跟在她后头。 “你生什么气嘛。” 王宝钢厚脸皮,拽了拽她的胳膊。 “你别碰我!” 周莺恶心的,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回你家,我回我家,你以后别再联系我了!” “哎呀!你什么时候伤成这样的?让我看看!”王宝刚这才发现她受了伤,忙关切地拉她手。 周莺生气甩开他:“你只顾着打人,我不是被你们给撞倒的?” “哎哟,我没注意!” 王宝刚说:“我只忙着揍那家伙,没顾得看你。我看他抓着你胳膊,在那拉拉扯扯的。气得我,我不揍他不行。哎呀,你这伤的太重了,走走走,我陪你上医院去。” 周莺说:“你滚蛋。” “我错了。” 王宝刚说:“我真错了。我不该这么冲动。我是个猪脑子,我这不是着急么。我就是看那男人那么碰你,拉你的手,一看就不怀好意。” 周莺冷冷道:“你走吧。” 王宝刚说:“别啊。我哪里惹你生气,我改成不?” 周莺说:“你这人差劲。我跟人说几句话呢,你就气冲冲动手打人,也不问个青红皂白。多大点事,你至于不至于?你把人给打伤了,自己弄的跟个猪头一样,到局子里坐着,回去花一大坨医药费,你就高兴了?我们不合适,以后别再找我了。” 这王宝刚是个耿直人。他开火锅店。周莺有个朋友,和他关系很好,是老乡,便经常聚会去他那吃火锅。这老板人大方,看着像个诚实厚道的,口碑好。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见人乐呵呵的。每次去,不是送锅底,送小菜,就是送饮料酒水。时间久了就熟络了。他离了婚,独自带着个儿子,对父母也孝顺,挺难得的。 头两年,他那妈还没死,瘫痪在床,他那儿子还上高中。这王宝刚,又要做生意开店,又要照顾儿子,回了家,给他给他妈端屎端尿。有一回,周莺晚上十点过,和几个同事去吃火锅。那会都已经打烊了,只有一桌熟人。王宝刚便陪他们喝了几杯酒。大家边吃边喝,这四十岁的男人,几瓶酒下肚,说起家里伤心事,在那哽咽抹眼泪,看着还挺让人怜悯的。周莺当时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一个人带孩子的那几年。 -- 第68页 周莺一直以为王宝刚老给他们免单,送酒送菜,是因为其中一个朋友和他是老乡。后来才知道王宝刚是对她有意思,所以每次她来,都献殷勤。 也就是前一阵儿,王宝刚突然找她约会,还买了个大钻戒给她求婚。 周莺认识他,至少有五年了,不过一直都是和朋友去他店里吃饭,没有特别的私交。周莺就很纳闷。王宝刚说,是因为他妈死了,他儿子上大学了。他以前就喜欢周莺,因为家里的情况,不敢说。而今送走了他那瘫痪妈,把儿子送去大学,他才有勇气跟周莺提这个事。他现在生意做的不错,开了几家店,本地买了好几套房。买了个戒指价值九万块,还承诺要婚前赠送一套房子给周莺,协议都拟好了。诚意十足。周莺便答应,和他处一处。她想试一试,自己究竟还能不能拥有正常的婚姻和家庭。 这结果让她很灰心。 即便她知道,许振声的诸多毛病,她还是心软。 她不忍心让他伤心。 她试着说出结婚的话,和他割断。但许振声的责问,让她没有办法坦然地开始新生。 她从包里,拿出个戒指盒子,还给王宝刚。 王宝刚不明所以,只当是自己的粗鲁惹她生气了,心下十分懊恼,却又不敢硬拦她。 周莺打了个出租,转眼不见了。 天已经黑了。 周莺心情低落。 她独自沿着街走了几步,想起凛凛还在店里,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妈妈。” 电话那头,凛凛清脆的声音说:“你一直没回来,我看时候不早了,店里没什么事,我就关了门,自己先回家了。我把灯、机器设备,都检查过了。” 幸好有这个女儿。 周莺说:“那你早点儿休息吧。吃了饭了吗?” “我和弟弟在家,我煮了面条。” 周莺说:“行。” 凛凛说:“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周莺说:“我等会儿。” 她独自一人,沿着街散了半天的步。黑夜的凉风,稍稍驱散了心头的愁闷。她找了个饭馆子,吃了个简单的晚饭。 回家时,已经是十一点多钟了。 她走到小区外,发现必经之路的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那是许振声的车。 他居然还没走。 她心情,顿时又沉落到谷底。 她走上前,站在车门边。隔着挡风玻璃,她很用力,才看到里面的情形。 是许振声。 他独立坐在车里,一言不发,沉默着。头发凌乱,嘴角和鼻梁、眼角地方多处受伤。 没有包扎,他在车里,没有去看医生。 她有种被逼上绝路,要窒息的感觉了。 她犹豫了一下,拉开一侧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许振声发现她了。 他没扭头,依然没说话。好像知道她会上车一样。 其实并不是。他只是有点麻木了,他在这门口,坐在这车里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 他都已经做好了等到天亮的准备。 不算太晚。 但其实也很晚了,都十一点了。 周莺坐在那。 半天,她难受地开口:“你怎么在这,没去医院包扎一下吗?” 她扭头,打量他脸,忍不住凑近看了一下,上手检查他的强势。 打的可真够惨的。 这么体面个人儿,打的猪头肿脸。连浓密的头发,都被揪掉一撮,明天指定没法见人。 “你不去医院?” 他不吭声,气氛阴阴的。 “你去医院看看吧。”周莺建议说。 “你不回家吗?” 周莺问了好几句,他一句也不答。 周莺靠着椅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胳膊上的伤,在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以为他不会同她说话了。许振声却伸出手,搭住了她放在座椅旁边的手,温热地攥住了。 “你这是何必呢。” 周莺黯然道:“你跟我,只有一半的姻缘。咱们命数不同,遇到的不是时候。能有这几年的好日子,我就很知足了。你也应该知足,别执迷不悟。你这样下去会毁了你自己现在的生活。” “你现在的人生这么好,有父母,有妻儿,有工作。别弄的众叛亲离,旁人议论,妻儿父母都恨你。我不忍心看你那样,真的。” 周莺说:“你没经历过,我经历过。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父母亲人都恨你。家人和睦是最难得的事,血浓于水。外人再好,也取代不了亲人的重要。我是没法子了,你不同。能珍惜的要珍惜。这些话,本来我是没有资格说的。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是真心希望你好。我的人生就这样,同不同你结婚,都没什么分别。就算我嫁给你,你的父母儿子,亲戚朋友,他们也不一定看得起我。我何必,还不如踏踏实实过我自己的。你不一样,你要是再执迷,是在毁你自己。” 许振声闭目说:“我还有的几年好日子呢?吃的再好,日食不过三餐。穿的再好,日穿不过一身。我要老了,就算是绝色美女放在我眼前,再过几年,我也有心无力了。我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呢?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着入土,等着看儿女成人。老了遛遛狗,带带孙子,无所事事。一辈子,我都会感觉,我的心是空的,到死的时候都是空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没得到,有什么愿望未完成。那时候我要怎么办?那时候我合不上眼,不想死,可没人能拉住我。我儿子、我老婆也救不了我了,他们只会哭啼一场,放手让我跟阎王爷去。到了那天,我就死不瞑目了。我得抓着你。要是你陪着我,跟我一起死,我就不怕了。” -- 第69页 周莺说:“怎么可能。到那一天,我跟你妻子儿子一样,一样救不了你。我们也不可能死在同一天。” 许振声说:“那不要紧,我只要一直抓着你就够了。我要是放开你,可能我剩下的人生,会过得不错。像你说的那样,家庭和睦,衣食无忧。可是等到阎王找我那一天,我一定会后悔,会不能瞑目的。一定会,我知道。那时候我眼不能睁,手不能动,口不能言,我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我现在还有的选。我要趁我还能动、能选的时候抓住你。哪怕别人恨我也好,骂我也好。不然我死的那天,谁来救我。” 周莺扭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隐带亮光,好像月光照在水潭上。 许振声抓着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拽,同时探过身去,隔着座位搂抱住她。 车前很挤,这个动作很不自然,两个人的身子挨在一起,几乎没有施展的空间,也没有空隙挣扎。周莺被动地被他搂着,起初有点惊讶,手脚僵硬,不知该如何摆动。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她放松了肌肉,随即闭上眼睛,依赖于他的怀抱中。 “我爱你。” 黑暗中,许振声抱着她,喃喃地说:“别离开我好不好。不要跟他结婚。我受不了。” 他捏紧她手,心痛道:“我真受不了。” 周莺闭着眼,咬紧了牙关不答话。 许振声摸着她脸颊,痛苦道:“你真的跟他上床了?” 周莺咬牙道:“是。” 许振声望着她眼睛,不甘心道:“你有那么寂寞吗?” 周莺仍旧咬着牙没吭声,但是嘴角的肌肉,已经微微哆嗦了。 “寂寞也没事。” 许振声抚摸着她背,自言自语地说:“你要是寂寞了,你就来找我吧,别找其他人。别人不干净。我是干净的,我没病。” 周莺浑身战栗里。她脸上的肌肉抽搐,浑身哆嗦的更厉害了。 她用力一把推开他,咬着牙说道:“我有病!我有梅毒、艾滋病!你赶紧滚回去吧!”她打开车门,踉跄着逃下车。高跟鞋崴了脚,她跌了一跤,又连滚带爬地起身,砰地把车门甩上。 她推的用力,许振声撞在了方向盘上,才止了血的鼻子又再次流血出来。 第43章 兴许 · 许振声这幅尊容,回到了家中。 他一脸的伤,惊动了妻儿全家。冯若楠问他怎么受的伤,他却不肯说,也不要人关心。 他身上脏,独自去浴室洗了个澡。谁知这澡洗坏了。本来就刚受了伤,身体抵抗力下降。浴室水温高,客厅里空调又开的低。穿着睡衣刚洗完出来,又被冷气一激,顿时感觉周身冷津津的,脊背发凉。这一热一冷,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次日,病的爬不起来,送进医院。住院,打吊瓶,接连一星期。 许振声病中,和冯若楠提起离婚的事。 这个话题,许振声和冯若楠,其实不止一次谈过。 是的,谈过。 冯若楠和许振声,彼此都明白,他们缺乏爱情。 从最初结婚的时候,双方就明白。 冯若楠在大学期间,交往过一个男朋友。后来两个人分了手,男孩去了国外。两人刚约会的时候,有一次夜里散步,冯若楠讲起她和那男孩的事。 “我可能忘不了他。”冯若楠这么说。 “不过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我们可以结婚,但我不确定能不能爱上你。” 许振声鼓励她:“你们既然感情这么深,你为什么不同他一起出国呢?我觉得,你不一定要听从父母的想法。” 冯若楠摇头说:“没用了。他生了重病,国内治不好,才去国外的。国外也不一定治好,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而且就算治好,也会留下后遗症。他不愿意和我再在一起,我家里人也不同意。” 许振声表示惋惜。 冯若楠问他:“你心里面有喜欢,放不下的人吗?” 许振声摇头:“没有。” 不过他说起过,他对一个女孩有愧疚。他讲起中学时的一个女孩。他很喜欢女孩。女孩对他很好,很善良,给他献过血,还背过他去医院。但女孩后来变坏了,变得很糟糕。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保护、帮助对方的,但他没有保护、帮助她,而是冷眼旁观着她的堕落,直到她的人生全毁了。他们从此再无交集。 他觉得,他不能跟这样堕落糟糕的女孩在一起,他不能喜欢她。他庆幸摆脱了她,但心里却一直觉得愧疚,觉得不安。 冯若楠说:“那,她有喜欢你吗?” 许振声摇头。 他想起他偶尔经过学校的香樟路林,看到的她跟别的男孩约会亲吻的场景。她并不喜欢他,他心底里暗暗地憎恨。 很不光彩吧,他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妒忌,所以他竟然有点期盼她遭到报应。谁让她自轻自贱,和那样的人在一起。 她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知道自己卑劣。他既然喜欢她,为什么就不能去拉她一把呢? 明知道那些男生坏。 他喜欢她,明知道她被人欺骗、玩弄,他应该冲上去,给那男生一拳,警告他:“你以后不许再碰她,不许再欺负她!” 她被人说偷东西。那是一只钢笔,属于班里一个富裕的同学。笔尖坏了,被扔垃圾桶,她觉得还可以用,便捡回去用。扔笔的同学讨厌她,便说她偷东西。 -- 第70页 他在旁边看着。 他不明白情况,到她一直辩解,还哭了。他既然喜欢她,就应该帮她说话的。 但他没有开口。 她爸爸到学校来,不由分说就给她一巴掌。 他既然喜欢她,就应该拦着的。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明明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对他那样热情,每次冲他笑,和他打招呼。他应该知道她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孩啊。 他为什么就不肯帮她一下呢。 因为嫉妒、自私、偏见、歧视。他始终良心不安。他后来遇到过很多女孩。她们很多人富有、热情、大方、慷慨,拥有诸如此类的优点。许振声也会有好感,但他无法对其产生包含着喜怒哀乐的诸多情绪。她非常漂亮,许振声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 冯若楠是知道许振声喜欢的那个女孩的。 但冯若楠不知道,那女孩就是周英。 “我告诉了你这件事,你还打算向我求婚吗?” 冯若楠当时这么问他。 她不确定。 她对许振声有好感,但又不知道自己的状态,能否开始新的生活,组建新的家庭。所以她实话实说,将选择权交给了许振声。她想,如果他不愿意,大可以知难而退。 许振声求婚的戒指已经拿出了手。 话说出口,自然没有收回的理由。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很介意这件事。反倒是担心冯若楠会介意,他非常温柔,非常体贴绅士地对她说:“我想娶你。你要是愿意结婚,我不在意你的过往。如果有一天你后悔,想回到他身边,我也愿意成全你们。” 没有一个男人会说这种话的。听着像是善良宽宏,但冯若楠敏锐的直觉知道,他并不爱自己。他只是需要婚姻。 冯若楠说:“要是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你爱上了别人。我也愿意离婚,成全你。” 许振声说:“兴许没有那种可能呢?” 冯若楠笑了笑。 兴许没有那种可能,兴许他们能相爱,能过一辈子。 兴许。 冯若楠的那位心上人,没过几年,就病死了。 冯若楠那段时间,天天以泪洗面。那人临终之前,冯若楠还出国去,在他病床前陪了几个月,和他告别。许振声对此,完全支持。不但不生气,反而一直安慰她。那时候,许振声问过她是否想离婚。因为她看起来太悲痛了,整个人形容消瘦,为此受了巨大的折磨。许振声于心不忍。 但是后来没离婚,因为冯若楠有了身孕。 她怀上了许途。 死去的人死去了,忘记的人忘记了,许振声和冯若楠的婚姻,便平静的维持下来。这些年他们感情挺好的,早已经相处融洽。 冯若楠没想到,许振声会现在提离婚。 冯若楠自然猜到,他是外面有人了。 许振声不肯说出对方的名字。 冯若楠问:“你们刚认识,还是已经在一起了?” 当许振声说出他们已经在一起,并发生关系后,冯若楠感到出离的愤怒。她认为,她和许振声的约定,并不包含允许婚内出轨和背叛。她吃惊、生气、觉得荒唐,简直要笑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 她表情夸张,神色鄙夷,带着点微微的不解和厌弃。 “你确定你想清楚了,不是在说胡话?”她笑容猎奇又古怪。 那眼神不像是看大人,反而像是看小孩。那种可恶调皮、惹人厌烦、又不懂事的小孩。 她其实一直都不太理解许振声这个人。 “你恶不恶心?”她厌恶极了。 许振声这个时候展现出了她从来没见过的厚脸皮,他根本不以为耻。 冯若楠质问他,他把脑袋靠在床头上,闭着眼睛,根本不看她。 第44章 你爱她吗? · 许途的出现,打破了病房中尴尬的气氛。 他显然对这一幕,有点吃惊。 他直觉感受到,眼前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他愣在门口,一时没敢说话。但冯若楠很快发现他了。她那一瞬间,竟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 她转头看向许途,面上便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学习,不用来的吗?” 许途说:“我看爸爸身体怎么样。” 许振声睁开眼,温和道:“你上你的学就是,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赶紧回去吧。” 许途点点头 许途在医院没呆多久。 十几分钟,说了几句话,他就走了。留下冯若楠和许振声二人,却没机会继续对话。护士进来换点滴,测体温了。冯若楠此时手机响,是许振声的母亲打来的。 她看了许振声一眼,离开病房去接电话。 冯若楠坐在椅子上,心情平静下来,却没有刚才的尖锐个愤怒了,而是整个人都萎靡颓丧下来。 “你手机没带,你妈电话打到我这里了。你爸爸身体出了点状况,可能是癌症。” 许振声被这个消息吓得不轻,赶紧借了冯若楠的手机,给他母亲回电。 事情太多了。 这边还没完,那边又来一件。冯若楠坐在一旁,头痛地拿手扶着太阳穴,听许振声打电话。许振声完全忘了冯若楠,拿着手机,面色忧郁,屏息凝神地讲了快一个小时。 -- 第71页 许振声是个孝子。 电话打完后,他又给航空公司打电话订机票,看样子是打算回家。 因为这件事,许振声临时决定出院。输完液,就赶紧办手续去了。回家的路上,许振声单手开车,油门踩的嗖嗖的,方向盘抹得飞快,看得出来,他心情很浮躁。他是感冒转的肺炎,医院是不让出院的,他硬要走,这会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咳嗽。冯若楠听了,很是难受。他脸上前几日受的伤,青紫的颜色还未消退,额头和颧骨还有些肿。整个人看起来就非常的古怪,很像那种十几岁的愣头青。 冯若楠道:“你想过,万一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却不同意离婚,后果会是什么吗?” 许振声说:“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但我也尊重你的意见。” 冯若楠说:“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不同意。我不同意离婚。你这样欺骗我,还指望我能够成全你们吗?有人等着我让位,她好嫁给你做许太太。我要是让她轻易如愿,我不就成了傻子?我和你离不离婚,对我有什么影响吗?离不离婚你我都这样了。我若厌你了,大不了搬出去住,眼不见为净,但你就要小心一点了。我要是你,我现在就识趣地跟她分手。否则,一旦我拿到了把柄,给你捅出去。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不仅名声扫地,你还得降职、挨处分。你的家庭和事业可都完了。你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个地步吧?” 许振声猛然一脚刹车,停在红灯前,差点撞着了行人。他吓得后背发凉,浑身冷汗,方向盘都被手上的汗尽打湿了。 “咱们不是没有好过的,对吧?” 冯若楠道:“我并不觉得你完全没有爱过我,也不觉得你对我丝毫没有感情。我也一样,并非没有爱你。你知道我身体不好,本不想生孩子。但我愿意为了你生孩子。我根本没想过我们会离婚。你不用拿我们结婚前的那个约定当借口。此一时彼一时,人和人相处的程度不同,心境是不一样的。那时候咱们才刚认识,还没有多少感情。可是后来咱们经历了这么多,相处了十几年,你可真让我伤心。” 她终于丢弃了坚强冰冷的铠甲,哭了起来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扭过头去,然后泪水继续滴滴答答的落下。 爱吗? 许振声并不觉得冯若楠爱他。 她只是依赖。 她需要一个家庭,需要丈夫和孩子,来陪伴她的孤独,治疗她的创伤。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做妻子的再蠢,再大意,也不可能全无知觉。她一定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故意不理会。 因为她并不爱他。 她是个有些软弱的女人,初恋的情人在她眼前死去,对她打击很大。据许振声所知,那是个原本很英俊的男孩子,后来被疾病折磨的不成人形,简直有点丑陋吓人。冯若楠还和他在一起呆了三个月,看着一个人的生命力被渐渐耗尽,最后化成了一堆骨灰。冯若楠夜夜做噩梦,许振声夜夜陪着她,安慰她。 许振声也并不觉得她有多爱她的初恋情人。 爱是使人坚强的,但冯若楠既没有和对方在一起的勇气,也无法承担对方的死亡。她是愧疚所致。她在对方重病的时候离开,另择婚嫁,她心里对那人感到歉疚。所以她无法坦然地开始新生活,总是迈出一步,又立马愧悔,自己将自己束缚着。导致她和许振声的关系,一直不冷不淡。 这种时候,应该有个人挣脱她出牢笼。这个人,应该是许振声。但她不是许振声的劫。许振声有他自己的劫。他心中另有所爱。一旦发现自己的爱出现,他立刻马不停蹄地奔赴。 许振声将车停在车库。他拿了纸巾,轻轻递给她。 “下车吧。” 冯若楠站在车门前,风吹的眼泪不止。 她穿着裙子。晚秋了,夜里有点凉。许振声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又伸手给她抹了抹眼泪,将她搂在怀里安慰。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哪怕是不爱,哪怕是她说了很难听的话,他依然对她柔情。 “你爱她吗?”冯若楠深吸了一口气。 许振声犹豫了一下:“我爱她。” 冯若楠说:“胜过爱我?” 许振声再次迟疑,但还是说了真话:“胜过。” 冯若楠说:“为什么?她有什么?” 许振声说:“她是一个漂亮而坚强的女人。她能承受一般人承受不了的事,我觉得,跟她在一起很安心。” 第45章 生日 · 冯若楠听了这句话,简直要恨上他了。 她语气冷冰冰的,再次告诉他:“我不会同意离婚的,我也不会原谅你。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和你同房,你也不可以碰我。你也不要指望着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偷偷摸摸。如果你再和她来往,我就把你们的事情告诉所有人。你不要怪我狠心。这是你应得的惩罚。你要实在想离,你就去起诉,向你父母儿子说清楚你自己做的事,你要是真爱她,你是不会在乎身败名裂吧?” 冯若楠感觉同他已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一进门,她就回了卧室,砰地关上房门。 许途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 许振声颓然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长出了口气。 许途走到他面前,手里拿着玻璃杯,有些不安地问道:“爸爸,你怎么了?”他脸上的淤伤总让许途觉得担忧。尽管许振声说,那是不小心摔的。 -- 第72页 得摔在哪里才能摔成这个样子啊。 许振声太阳穴疼的一跳一跳的,头脑木木的,好像血流阻塞了一样,他感到思维昏沉,视线发暗。 他使劲闭了一下眼,又睁开。 “没事儿。”他安慰了一下儿子。 这根本不顶用。 许途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看的出来许振声的勉强和敷衍。 “爸爸,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许振声说:“我头疼得很,你帮我倒杯水。” 许途帮他倒了一杯热水,许振声打开药盒,就着吃了几颗药片。 许途说:“爸爸,你别跟妈妈吵架了。” 许振声说:“我们没事,别瞎想了,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明天要回一趟海南。” 许途说:“爷爷怎么了?” “说不好,还要等检查出来才知道。” 许途说:“那我要去看他们吗?” 许振声说:“你不用去。” 许途说:“哦。” 许家老爷子确诊了癌症,眼下已经到了北京医院。许振声过去,陪了一星期,商量了一些手术事宜。他和冯若楠要离婚的事,也传到了他母亲那里。 许振声的母亲,是个脾气火爆的老太太,向着儿媳妇,将儿子臭骂了一顿:“你把你老子气死不算,你还想把我也气死。你们离了婚,孩子怎么办?你这个当爸爸的,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不知道在外面勾搭了什么狐狸精,家也不要了,亲生儿子也不管了。你要是真敢离了婚,以后别再回家来,也别认我这个妈。” 许振声只是听着。 母亲告诫他:“你好好去跟你媳妇赔个礼,道个歉。” 许振声心里明白,冯若楠是个倨傲的人。不管她同不同意离婚,他们的婚姻,都不可能再维持下去了。即便保持原状,也不过是个空壳子。随便吧,他厌倦了继续伪装,也没办法再在妻子面前撒谎。而今冯若楠都知道了,他反而轻松不少。 几日之后,许振声返回家中。 家里非常冷清,他没看到冯若楠。推开房间,也没人,问了保姆,保姆说:“小冯她前天回娘家去了,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她?我看她心情挺不好的。” 许振声说:“我知道了。”也没打电话。 他和周莺,倒试图见了几次。 她见了他,倒也还是微笑和气着的,好像没有任何龃龉。周莺店里生意做的不错,这次见面,还了他十万块钱。 许振声不再提什么“我爱你”的话了,只当没说过。 “你先留着用吧,不用这么着急还我。”他客客气气的,“我不缺钱。你拿着用,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再还我。” 周莺说:“你拿着吧。” 许振声拿过钱,轻轻点了点头。 许振声不知道该再同她说什么了。 像一颗石头落进深湖里,伴随着咚的一声,激起一圈淡淡的涟漪后,便什么也没有地消失不见。 冯若楠这一离开,就是一个多月,而且似乎没有回来的打算。 许途再迟钝,也知道他父母亲之间出了问题。 许振声是稳坐钓鱼台,每天照常上班,照常回家,丝毫没有把老婆劝回来的意思。 许途按捺不住,给她妈妈打了电话。他不敢直问,旁敲侧击地说:“妈妈,你在哪呢?” 冯若楠说:“我在你外婆家呢,过段日子再回来。” 许途说:“你跟爸爸吵架了吗?” 冯若楠说:“没有。你早点睡觉吧。” 许途隔几天,再给她打个电话,冯若楠已经去欧洲旅行散心了。 许途坐在游泳池边,一边拿毛巾擦拭手上、脸上的水,一边拿起岸上的手机,拨通了他外婆的电话。他想从外婆那里问点什么。他外婆笑呵呵的,电话里也没什么异常:“你妈怎么了?她好着呢。她一个大人,丢不了跑不了的,你管她做什么。” 外婆抓着他就是一阵嘘寒问暖,唠叨半天。 诸如学习怎么样啦,早上吃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最近天冷了,多穿衣服,别逞风度。许途好不容易才挂了电话。 他抬起头,凛凛从更衣室出来。 她站在游泳池边,举起双手,许途,包括游泳馆里的其他人,顿时都屏息凝神,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穿了一件纯黑色的连体游泳衣,干净漂亮。 她发育的相当完美,双腿笔直修长,胸部非常饱满。腰肢极细,不是那种干扁单薄的细,而是浑圆的。线条流畅,骨骼轻盈的肩膀,往下越来越细,到腰收成了一个倒v字形。臀部又圆又翘,像个鼓鼓的水蜜桃。 他有些脸红。 她入了水,就像条美人鱼一样。 许途的心,又再次被她给吸引去了。他入迷地看着她。 她诱惑着他。 这种诱惑是很直观的。 她的皮肤,手足,还有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器官,对他来说都有种让人着迷的味道。他心里痒酥酥的,好像有个虫子在里面钻来钻去,钻得他心焦。 身体的血液,也情不自禁地往一个地方汇聚,他憋闷的难受。 许途拿了一张大毛巾,在泳池边等着,见她游完了出来,便拿毛巾给她裹着,说:“你别着凉。” -- 第73页 凛凛说:“你干嘛不游呀?” 许途说:“我刚才游了好几圈,游累了,歇会儿。” 是他提出来的游泳,结果凛凛才游了一会,许途便不让她下水了。 “那泳池里的水太冷了,容易感冒。”许途说。 他拿毛巾,帮她擦头发:“咱们下次不游泳了。” 凛凛说:“那咱们玩什么呀?” 许途说:“看电影,或者去游乐园,去看展览。” 秋天一转即过。 感觉前不久才刚晒着大太阳,只不过打了几场雨,天气就凉了。周莺准备的风衣外套还没怎么穿上身,街上的行人便纷纷换上了毛服和羊绒大衣。 周莺给了凛凛一千快钱,让她放假有空,带着弟弟去店里逛一逛,买几件新衣服。 中午,周莺回家,发现周小凯一个人在家玩游戏。 周莺诧异道:“你姐姐没带你买衣服吗?” 周小凯说:“我们买了。” 周莺看了一下他买的新衣服和新鞋子,随口问道:“你怎么不跟你姐姐一块玩?她去哪儿了?” 周小凯说:“姐姐在谈男朋友。” 周莺说:“谁?” 周小凯说:“姐姐在谈男朋友。” 周莺说:“你看见了?” 周小凯点头:“我看见了。他们两个手拉着手。她还让我跟他们一起玩儿,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周莺惊奇地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周莺忙忙碌碌,又过了一个多月。 这天一看日历,周莺才猛然发现,凛凛的生日要到了。 周莺想起这大半年,自己一直忙的不着家,连周末都在顾店里,也没空给孩子做饭。她便准备关了店,休息一天。 她打扫了一上午的卫生,中午简单做了点面条。饭后去超市里买菜,回家准备晚饭,还买了炼乳奶油之类的,准备亲手做蛋糕。 周小凯在考试,周莺便没叫他。 六点多,估摸着放学了,她给凛凛打电话:“凛凛,你今天回来吃饭吗?你生日,妈妈给你做了晚饭。你早点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听着十分喜悦。 “妈妈,你先自己吃吧。我有好多同学,他们说要给我庆祝生日,我们去外面吃。” 周莺说:“我给你留着吧,你几点回来?” 凛凛说:“我不知道呢。妈妈,你自己先吃吧。” 她很快挂了电话。 周莺独自坐在餐桌前,望着这生日蛋糕,蜡烛,一时有些失落。 厨房里烹饪着菜肴,炖的乌鸡汤,煨的黄牛蹄,还有炸的椒盐排骨和大虾,黄金玉米烙,香气不断地飘散出来。 周莺从六点等到八点,凛凛依然没回来。 她只得将鸡汤和煨的黄牛蹄都关了火。一个人,看着这蛋糕,也没什么胃口。 这种空闲的时间,很让人害怕。 平常在店里,忙起来,心里想不了太多事。而一旦无聊的枯坐,心情又低落时,很多堆放在角落的心事,便会浮起来。 她的心空落落的。 她以为,这些年,自己在好好生活了,然而回头反思,过去这十年依然不堪回首。 凛凛在吹蜡烛,在一群同学的围绕下,切蛋糕。大家笑容灿烂,齐唱着生日快乐歌。她收到了好多礼物,许途送给她一个巨大的玫瑰花做的小熊,浓烈的暧昧气息让所有人都兴奋的尖叫起来。她兴奋的脸通红,眼睛水汪汪的发亮,开心到冒泡。她被抹了一脸的奶油蛋糕。 吃完饭,大家又一起去ktv唱歌。 第46章 雪夜 · 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雪却提前下了。黑漆漆的夜空中,路灯照着片片细雪飞舞。 一辆出租车,在马路边停下。 一对十来岁,容貌俊丽的少男少女从车上下来。 女孩穿着一件鹅黄色、形状宽宽阔阔、带白色毛毛领的棉袄,牛仔裤,马丁靴。男孩是件黑羽绒服,牛仔裤加运动鞋。都 戴着帽子,围巾,还有暖耳,裹得像两个雪人似的。穿这么厚的衣服,看着还是清瘦。男孩子的脸骨骼分明,即便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也依然很英俊。 许途提着两个手提袋,凛凛提着个大盒子,放在地上。 “这么多东西,不好拿。我送你进去呀。”许途关切地说。 凛凛说:“不用的。我自己能拿。我怕被我妈妈看见。” 许途笑:“那好吧。” 两人在树底下站着,面对面注视着彼此,都舍不得先说再见。 “你冷吧?” 雪下的很大,许途帮她整理了一下帽子和围巾:“晚上回去早点睡觉,不要看书,不要玩游戏了。明天冷,出门多穿点衣服。” 她使劲点头:“嗯。” 许途说:“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凛凛说:“想吃烧麦。” 许途说:“咱们明天早点到学校,一起去吃。” 凛凛露齿一笑:“我好开心。” “开心什么?” “我今天又大了一岁。” 许途说:“我也开心。” 凛凛说:“你以后还会陪我过生日吗?十八岁的生日,你也会陪我一起过吗?” 许途说:“会。不过,我比你先到十八岁。” 凛凛说:“那到时候,我要想送你一个什么礼物,一定要最好最好的,让你非常非常开心。” -- 第74页 “真的吗?” “真的。我要从现在就开始想。” 她笑,他也笑。牙齿格外明亮。 许途伸手搂住了她,连同厚厚的衣服一起。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耳朵和鬓发。 她仰着头回视他。他鼻尖被冻的发红,脸颊白白的。 许途盯着她饱满红润的嘴唇。 他的眼神,目标很分明,好像是受了某种蛊惑,下意识地就想凑近过去。而她察觉到他的意图,并没有后退,而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许途尚有点犹豫,试试探探,及看到她合上双眼,便不再迟疑地靠近,双手轻轻搂着她肩,嘴唇吻上她的嘴唇。 她有些战栗。 许途闭上眼,转而,搂住她的手收紧了一些,开始尝试着感受。 浅尝辄止。 片刻,他浑身发热,不自觉地,手紧紧抓住她的手,额头和她相抵,嘴唇轻轻分开。 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身上很香,抱着结实、温暖,有力量。他嘴唇冰凉凉,有雪花的味道,特别动人。她正沉迷在他的吻中,忽然感觉到他离开了。她若有所失地睁开眼,发现他脸色通红,神情羞涩,目光直勾勾看着她。 她尝试着凑近,再去亲吻他嘴。 许途笑着伸手,挡住了她的嘴巴:“好了,就到这。” “为什么?”她痴问。 许途脸红的厉害,笑说:“再亲我就控制不住了。” 她说:“控制不住了会怎么样?” 许途说:“不怎么样。就是夜里会幻想,会做梦。” “做什么梦?”她很好奇,刨根问底。 “你。”许途憋出一个字。 “我?” “嗯。” “幻想我什么?” 许途摇摇头:“不告诉你,有点羞耻。” 凛凛想起自己曾偷偷地嗅他的衬衫,还有夹腿的事,顿时一股灼热从心底生起来,直冲脸上。 浑身也像着了火一样。 许途摸了摸她的头,帮她拍了拍衣服上的雪:“好了,快回去吧。” 许途摘下自己的手套,给她戴上。 “天冷,你提着袋子,会冻手的。”许途将袋子拾起来,给她拿着,最后抱了抱她。 “明天见。”他笑说。 她回答说:“明天见。” 周莺独自在家中,等到十点多,才听到房门响。 凛凛推门进来。 桌上的蛋糕和菜,依然整齐摆放着。周莺听到她进门,赶紧起身,面带着轻松的笑意。看她拎着好几个袋子,周莺伸手帮她接过,笑说:“玩到这么晚呀?这是同学送你的礼物吗?” 凛凛看她一个人落寞地坐在餐桌前,心里咯噔一下,还有点怕,转而看到她笑,凛凛也笑了出来,甜甜地叫了一声:“妈妈。” 周莺笑说:“玩这么晚才回来,冷不冷啊你?” 凛凛说:“不冷。” 凛凛一边吃惊地看着桌上的蛋糕,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到沙发前,将手提袋子放下。 喜悦如潮水般褪去,愧疚的感觉顿时将她淹没了。 “妈妈……” 她欲言又止道:“你一直在等我吗?” 周莺笑说:“等你一晚上了。” 凛凛说:“妈妈,你不是最近工作忙吗?我还以为你没空给我过生日,所以我就事先和同学约好了……” 她走到餐桌前,看着那完整的一个提拉米苏蛋糕。 “妈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 周莺说:“怪妈妈这段时间忙,没空照顾你。所以今天特意休息一天,给你做点好吃的。你吃饱了吗?” “我吃饱了。” 周莺说:“那就别吃了。弄好的菜,我放冰箱里。这几天你晚上就不用做饭,拿出来热一热就行。我给你切块蛋糕吧。” 凛凛点头。 周莺拿刀,切了一小方块蛋糕。 凛凛坐在餐桌前,品尝着这香浓,略带一点苦味,并混合着酒香和奶油的蛋糕,心里有点酸酸的。 周莺坐在旁边,高兴地看着她吃:“和同学玩得开心吗?” “开心。” 周莺看她放在沙发上的袋子和盒子,笑说:“收了那么多礼物呀?” 凛凛说:“是同学送的。” 周莺说:“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凛凛说:“男女同学都有。” 周莺以手托腮,笑说:“人缘儿真好,羡慕你。我以前读书时可没这么多朋友。” 凛凛说:“这些礼物,下次别人过生日的时候,我都要还回去的。” 周莺笑盈盈的:“是不是有男孩子给你送礼物,向你表白了?” 凛凛脸顿时一热。 她不擅长撒谎,低着头,六神无主。 “害羞什么呀?” 周莺笑说:“谈恋爱多好啊。” “十几岁的时候谈恋爱,最好玩了。高中的男孩子都很甜的,手拉手一块去上课,谈天说地。还可以帮你写作业,考试的时候帮你传答案。可有意思。长大了就不好玩了。” 凛凛说:“妈妈,你谈过吗?” 周莺笑:“以前读书时,学校里有个男孩,学习特别好,长得又高又帅,好多女孩喜欢他。我就经常幻想他和我同桌,给我补习功课。不过人家不喜欢我,我们一句话都没说过。要是能碰到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两个人一起长大,多幸福啊。你还跟许途在一块玩儿吗?” -- 第75页 凛凛听她说了半天,听的嘴角咧开,几乎要笑起来。等她问出最后一句,她的笑又收起来了。 凛凛说:“我们还在一起玩儿。” 周莺说:“你们关系好吗?” 凛凛点头。 “他今天有跟你一块过生日吗?” 凛凛继续点头。 周莺说:“在一个学校,就好好相处。” 凛凛不知道妈妈究竟想要说什么,但她感觉到有点儿害怕。 她潜意识知道这不是件好事儿。 周莺说:“你这么大了,明白的事,应该不少。虽然这些年我没有同你说过,但你亲眼见着的。不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看不起妈妈也好,或者讨厌你许叔叔也好。我们在一起十年,虽然没有名分,但实际上,和夫妻没什么分别。许途是他的儿子,算起来,你就应该叫哥哥。如果我们结了婚,他就是你正儿八经的哥哥。所以看你们一起玩,相处融洽,我挺高兴。不过现在你也看见了,我跟你许叔叔分手了,以后也没有再在一起的可能。我们这样的关系,成不了亲,就会成仇。说不定有朝一日见了面,就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是一家人,也成不了一家人,甚至连陌生人也做不得的。你们年级还小,大人的事,本来与你们小孩子无关。可这毕竟事关两个家庭,妈妈不希望因为我们成年人的瓜葛,影响你们小孩子的关系,让你们也跟着相互仇恨。但是避免不了。所以,能远离,就远离一点吧。别因为我们的事吵架争执,也别走的太近。” 凛凛默不作声。 第47章 春情 · 这个新年,许途过得不太开心。 他父母亲结婚多年,头一次分开过年。妈妈去了外婆家,许途则和他爸爸一起,去探望生病的爷爷。父母嘴上都没有说什么,但实际上关系的冷淡,是个人都能察觉。许途对此无能为力。 没有人肯对他说真话,他只能猜测,但又猜不出所以然。他甚至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冯若楠同许振声生气,索性连儿子也不管了。左右他们认为,许途已经是个大人,不需要人操心。 这也确实。 许途外貌看起来,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冯若楠在他面前,都显得小鸟依人。 “你长大了。” 这一年,许途听了不少人对他说这句话。 他妈妈,他奶奶。他得适应这种转变,那就是,尽可能地独立,少管大人们的闲事。 他确实长大了。 没有那么脆弱。 母亲和父亲分居,许途也不知道他们是闹的哪一出。 问了几次,问不出答案,他也就不想再问了。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喜欢的女孩身上。 天冷的时候,她的手揣到他的衣兜里,他握着她手,暖乎乎的。他有时候想吻她,有时候又有点害羞。他喜欢抱着她,捏她的脸,注视她的眼睛。 她的脸,一年四季,都不太一样。 冬天的时候,她的皮肤雪白,眼睛比任何时候都黑,看起来像是凝固了。下雪时,他们一起去堆雪人,雪粒子落在她眼睫毛上。她的脸蛋晶莹剔透,嘴巴红红的,说话时,呼出来白色的雾气。她的手被冻通红了,他抓着她手搓啊搓。她笑起来,恶作剧似的,将冰冷的手放到他脸上,伸到他脖子里。 “好冷!”他顿时大笑,缩起脖子,要捉她的手。 他也拿这法子对付她,用手冰她的后脖颈。 他们一块去滑雪。 像开火车一样,从山顶滑到山脚。 他们一起摔倒在雪坑里,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大笑。 春天的时候,她的脸呈现出最柔嫩的粉红色泽。毛孔细到看不见,眼睛也更加充满活力。 春天时,她的鼻子侧,容易长出几粒雀斑。 真奇怪,这雀斑,冬天是看不到的,春天却会长出来。这雀斑不丑,反而为她的脸添加了点不一样的味道,更有韵致。 许途过生日,凛凛送了他一个拍立得。 他们到处去玩,拍了好多照片。海洋公园,水下世界,光影展。那些照片漂亮的惊人,许途都有点不相信。 “我们自拍一个吧。” 许途举着相机,将摄像头对准两个人。她凑近过来,和他一起看镜头,露出笑容。他手按快门,同时扭过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笑的兴奋又害羞,耳朵红了。 夏天,她的肤色看起来最健康。 夏天,她喜欢把头发扎成丸子。额头,耳朵边,还有后脖子就会有一点毛绒绒的碎发,好像婴儿的胎毛一样,特别可爱。一笑,牙齿洁白的紧。她很容易出汗,一运动,额头就全是汗。碎发有时候,就会微微黏在脖子上。他有种冲动,想伸手去抚摸一下她汗湿的脖子。 她的汗是香的。 微微带点奶香。他怀疑那是沐浴液的味道,她总用一款牌子的牛奶沐浴露,味道很好闻。早上的时候,那种牛奶的味道最浓,他怀疑她是早上洗澡的。这种味道,经过长期与皮肤、毛孔的融合,和体温的催化,变作一种极其特殊的信息素,能激起荷尔蒙的分泌。夏天是格外让人冲动的季节,她衣衫单薄,手臂和腿,前胸和锁骨,常常裸露在外面,总是引得他内心躁动。 夏天她最喜欢游泳,一有空,许途便会陪她去游泳。 水能让他冷静下来。 -- 第76页 他需得把自己游的筋疲力尽,四肢酸疼,才能没有心思想那些事。除了游泳,别的运动也可以。打篮球,网球,只有奔跑跃动的时候,他才能忘记那些旖旎的幻想。 少女的心,就像春天树上的柳絮一样,岂是那么容易按捺的呢?周莺到底有所察觉了。 她戴在手上的手镯,她放在房间里的玫瑰小熊,还有她每个周末,都一起玩的“朋友”。 周莺想问问她什么,这孩子又乖得很。 周莺在外面工作,每天回到家,地板都是干干净净,桌子擦的一尘不染。 周莺晚上换下来的衣服,鞋子,第二天回来,就发现已经被洗干净了。连她的床单被罩,隔几天,就会发现被人换洗了。 周莺忙起来,这孩子还经常把饭煮好,等她回来吃。或者用保温筒拿到店里给她吃。学习也刻苦,有时候周莺晚上回来发现,她还在写作业。 周莺看着,她比先前还懂事了些。 周莺犹豫了几天,还是决定给许振声打个电话,询问这件事情。 许振声语气平静:“我早就知道了。” 周莺被他这句话气到了。她愣了半晌,语气变得很不好:“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当面儿说。” 许振声动作倒是很快。 他好像闲的没事似的,周莺刚打完电话,没两个小时,他就出现了。 餐厅,雅间儿。 周莺坐在那,也不喝茶,也不点菜。 几个月不见,她看起来,仿佛还漂亮了一些。气色依旧那么好,皮肤仍然是白里透红,看起来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她新烫了卷发,衣着得体,化着淡淡妆容。脚上穿着一双光亮如新的旧皮鞋。 许振声也不错。 他仿佛还瘦了一些,看起来身材很匀称。刮了胡子,鬓角也刚修剪过,头发打理的干净整齐。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很难再找到这样一头茂盛的头发了。周莺最初喜欢他,便是因为他这茂密的头发。像那个牧马人电影里里的朱时茂。端着杯子,细看过去,连指甲、领口、袖口,都完美干净。想来这段日子过得很不错,没了女人,他反而享起了清福。 周莺对他没好脸色。 “你知道这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许振声说:“你没问我。我以为你知道的。” 许振声很冷漠,语气像一潭静水,无波无浪:“你不是很关心自己的女儿吗?她在干什么,你不知道?” 周莺生气道:“我现在天天这么忙,每天天不亮出门,大半夜十一二点回家,连周末都没有休息。过年我就休了一天,大年初二就开始上班。我一个人,又要挣钱养家,又要照顾孩子,关心她的日常生活,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许振声说:“难怪。” 周莺说:“你怎么好像一点不在意的样子?” 许振声说:“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周莺冷声嘲讽道:“你是不在意。我们母女俩,就是被你们父子俩玩的。我陪了你这么多年不算,我女儿也得陪你的儿子玩。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许振声说:“他们两厢情愿的事,又不是我保的媒拉的纤儿。” 周莺说:“照你这么说。我们也是两厢情愿。合着是我贱,我倒霉,你什么过错都没有。” 许振声沉默了一下。 他故意那么说,想惹她生气。然而听她真生气,他又害怕了。 “我跟许途谈过了。” 他放软了语气:“他们只是小孩子,在一起玩。就算是青春期,彼此有点好感,也不会怎么样的。许途是个好孩子,不会欺负她的。” 周莺说:“要是他们情不自禁呢?” 许振声皱了眉。 周莺说:“我觉得你得跟你儿子谈谈,让他以后不要再追求凛凛了。” 许振声说:“他比我能说会道多了。我看他们处的挺好,又没有影响学习,两个人都在进步。我要是强行干涉,可能会适得其反。再说,他也不会听。因为我和他母亲分居的事,他现在已经跟我和他妈,都有点隔阂了。” 周莺道:“你们分居了?” 许振声说:“嗯。” 周莺说:“那你现在怎么生活?” 许振声说:“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周莺有些黯然神伤,也不知道说什么。 许振声说:“你应该跟凛凛谈,她比许途知道的事要多。你们更好沟通。” 周莺生气道:“你不说,让我怎么说。她明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还要跟你的儿子谈恋爱。我能怎么办。这件事,本来就是我错在先。” 许振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周莺道:“我总觉得,是因为我。这孩子,她从小,就特别喜欢你,特别喜欢你儿子。光看了个照片,就天天念叨。她很想得到你的爱,得到你家宝贝儿子的认可。哎,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太忙了,没空照顾她,她自然就要跟男孩子亲近。她这个年纪,对异性有好感也很正常。” 许振声说:“我看你,还是雇两个人吧。店里那么多活,你不能老是自己一个人干。雇两个手脚勤快,能干事的人帮忙。你自己也轻松一些。至于孩子们的事,我看,随他们去吧。感情的事自有缘法,兴许过一阵子,他们自己就不爱玩了。” 第48章 生意 · -- 第77页 周莺确实打算雇人。 她现在,店里的生意很不错。 她挺适合做这个的。为人做事认真,衣服洗的好,顾客没的说。人长得漂亮,干净清爽,说说笑笑,又合人眼缘。开门没多久就把附近的一个洗衣店挤得关了门,客人都被她抢走了。而今经营已经步上了正轨。 她最近,看中了一个新店面。 在另一个大型社区附近。她去看了几次,位置特别好,大小也刚合适,正在转让,租金有点高,但位置实在太好,周莺打算盘下来,开个新店。 两个店,她一个人,是必定忙不过来了。她索性贴了启事出去,准备招两个员工。 招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好在一星期后,总算给她找着了个不错的。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人挺能干的,能说会道,原来做过服装店的营业员。试用了三天,非常合她心意,便留下了。 有了帮手,周莺总算是轻松了一些。 怎么给衣物分类,每件衣服清洗费用不完全一样,要视衣服面料、品牌、本身价格,还有污损程度而定。具体怎么定价,怎么清洗,刚来的员工不懂,周莺都得手把手地教。尤其是一些贵重的真丝、皮毛,或者奢侈品衣物,养护起来要非常小心,里头很多技巧,不容马虎。 她每天一半时间,在老店里干活、带徒弟,一半时间给她的新店装修,顺便再招人。 等这一切搞定,她找了个日子,事先给凛凛打电话,让她晚上回家吃饭。然后早早回家,买了一斤排骨,半只公鸡,做了一个糖醋排骨,一个小煎鸡。 “以后你晚上,都回家吃饭吧。晚上就别吃食堂了,也别在外面吃。妈妈最近不忙了,以后有时间,就给你做饭。” 凛凛好奇说:“妈妈,你不看店啦?” 周莺一边盛汤,一边高兴地告诉她说:“我最近开了一家新门店,还雇了几个帮手。” 凛凛兴奋地说:“妈妈,你当上老板啦?” 周莺笑盈盈说:“那也算是吧!” 凛凛说:“那你以后可就是资本家啦!兴许哪一天,你就发大财了,开个大公司,当个大老板,挣他个几百万几千万。那我就是大老板的女儿啦!你是大富婆,我是小富婆。” 周莺被她逗乐了:“你做什么美梦呢,你妈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凛凛说:“那可不一定。美国钢铁大王卡内基,人家年轻的时候还当过信差呢。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妈妈你知道穷人比富人缺少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不是钱,不是能力,是野心,成为富人的野心。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你的野心决定了看问题的角度和高度,决定了你的成就。你想当裁缝,你就会成为裁缝。你想当秘书,你就会成为秘书。你想当老板,你就会成为老板。想赚一百万的人,是不可能赚到一千万的,这就是格局。你要格局大一点!” 周莺憋不住,噗嗤一笑:“你都哪学的这些腔调,跟个搞传销的似的。我看你适合搞传销,专门去给人家洗脑。” 凛凛龇牙一乐:“我在书上看到的。” 周莺说:“我最近想着,怎么拓展客源。我打算对附近的老顾客,可以做□□,你觉得怎么样?上门取衣,洗好了再亲自给送过去。” 凛凛说:“可是那样的话,会需要很多人手,你忙不过来的呀?” 周莺说:“我想过了。这些住户,大多都在那几个小区里,很集中,路程其实都不远。只是挨个上户很麻烦。会来店里洗衣服的,一般都是那些年轻人,上班族。老年人,一般都是在家。也不是随时上门,可以约定一个固定的时间,比如晚上六点到九点钟,这时候,一般人都在家。” 凛凛说:“可不可以像送牛奶的那样,在小区里租一个柜子,客人把衣服放柜里,咱们再去收。不用挨个敲门,这样省事儿。” 周莺摇了摇头:“我想过,但我觉得不行。送牛奶快递,东西是一定的,只需要存和取。洗衣服这个,每件衣服都不一样,客户可能有反馈,有需求,还是得当面沟通,才能放心。” 凛凛说:“妈妈,那你打算要收费吗?” 周莺说:“我想过了,费用还是得明码标价。每一项服务,价值多少钱,你得让顾客感觉出来,不然就是吃力不讨好。比如老客户,消费到多少,可以上门取衣。新客户的话,收取一定的上门费。另外,如果不是限定的时间,特殊时间上门,也要收取费用。你要是直接免费,顾客感觉不到你这项服务的价值,就没意义了。多少要收点,要让他们感觉自己占了便宜,而不是你的东西便宜。” 凛凛兴奋地拿出自己的本子和笔来,和她讨论着,要怎么定价。 “妈妈,那你要不要买个新车?” 周莺说:“电动车放不下什么东西,大车进小区,又行动不便,我准备买个小三轮,或者小四轮。就像送快递的人开的那种,感觉那个更方便。” 凛凛说:“你可以让做广告的在小车上,给你喷上字,还有广告图,然后弄一身工作服。然后人家一看就认识了。” 周莺说:“那肯定的。” 凛凛说:“妈妈,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 周莺笑,点她额头:“不用你。你还是学习为主。偶尔间实在有事走不开时,你帮我守一下店就行了。别的不要你管。过几天你弟弟要放假,咱们一起出去吃饭,庆祝一下。” -- 第78页 虽然雇了人,但因为两家店,周莺手上的事还是不少,依然忙忙碌碌。不过入了秋,刚好就是旺季,进账很不错。 转眼到了年终,周莺算了一下账。两个店,老的那个,营业额在一个月六万左右,新的那个,一个月有十万。淡季要少一点,总得算以来,扣除房租工资水电等,年底竟然有了六七十万的收入。 这可比原来上班赚的多多了。 不过,因为前期装修、买机器设备,花了大钱,所以实际也没落多少。不过那都是一次性投入,总得来说,收入很不错。到明年肯定会赚钱的。 她还了许振声一笔钱,二十万。 这次,许振声却不收了。 周莺打算当面交给他,电话里说了,叫他几次,他都不肯出来。 “你不用再还我了。” 电话里,他犹豫了一会:“你不欠我的钱。那张借条,我已经撕了。你两个孩子要读书,这些钱你留着用吧。” 周莺将钱转到他卡上,不久就发现,又被退了回来。 许振声心里,很不舒服。 她生意做的越来越好,生活越来越顺利。他却很不安。 有朝一日,周莺把钱全还都给他,那他们就真的划清界限了。以后她将不再欠他分毫,他也没有理由再同她见面。 他很不高兴。 从分手以后,他和周莺,并没有完全断绝来往,就是因为中间还有这笔债务。 一方还欠着钱,所以许振声打电话,她不能不接。许振声约她见面,她不能不来。加上凛凛和许途,两个孩子的关系,才使得他们能有机会说话。 这钱要是还清,周莺直接把他电话拉黑,那他就再无理由了。 许振声不仅没有收她转账的钱,回头又将她之前还的两笔十万块钱,也给她转了回去。 周莺收到这四十万块钱,实在是费解。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周莺打电话问他。 “这些钱,算我借你的,我一次性还不了,剩下的,以后还会陆续还给你。你收下吧,你收下,我心里也舒服点。” 许振声环顾左右,眼神闪烁不定:“我想让你欠着我,我不想和你划清界限。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最后你还把钱一分一厘还给我,我成什么人了。” 周莺再次将钱转给他,他又再转了回来。 来来去去,四十万块钱,跟踢皮球一样,你一脚我一脚,谁都不肯收。周莺没奈何。 她将这笔钱存进了一个专门的银行账户,决定暂时不去动它。许振声什么时候需要,她再交还。 第49章 急病 · 新年里,周莺一直被一个叫孙伟的男人纠缠着。 以前,许振声在的时候,周莺对外,总说是已婚。这一两年她改口称单身,便总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周莺有时候,也愿意见见,一起吃个饭,但大多数,都没什么好感。这些四十来岁的男人,不是秃头,就是啤酒肚。哪怕是一些听起来经济条件不错的,看起来,也不修边幅。即或是有几个样貌过得去,然一张嘴说话,就是一副颐指气使、志得意满的样子,一席饭,就在那里指点江山,点评人物。 从天上到地下,从国家大事到邻里狗血到同事纠纷,好像那世上之事,没一件是他不晓得的。吃一顿饭,就要摸手,说荤话,开不正经的玩笑,或者要求发生关系。实在是令人费解。这些人在周莺看来,连王宝刚都不如。一个也没有谈成的。 孙伟也是别人介绍的。周莺见了两面,并无好感。但孙伟对她却很殷勤,三天两头的打电话,约她吃饭,又是送礼物,又是请她看电影。周莺拒绝了多次,这人锲而不舍。 这人态度做的很诚恳,说是让她“慢慢考虑”,“不用着急着回话”,同时死缠烂打。周莺也面浅,不好意思太给人难堪,便一直客气地敷衍着。 眼看到了过年,孙伟还提出,想跟周莺的儿女一起吃顿饭,认识认识。周莺自然是不可能答应,便拒绝了。孙伟却不识趣,还强邀了好几次,周莺嫌他烦,索性将电话拉黑。 年后,孙伟又到店里来找她。 周莺怕有客人在难堪,只得同他到咖啡店说话。 “我们真不合适。” 周莺客客气气地说,也不想驳他面子:“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但我不太喜欢你。你总是爱讲别人的坏话,不是你前妻,就是你同事、朋友,每个人你都要说几句。我有一点烦。” 那孙伟有点惊愕,半天,辩解道:“也不全是吧?我也经常夸赞别人,并不总是贬损的。你是说我小肚鸡肠吗?” 周莺无奈道:“你夸别人,要么就是说你某个同学开公司赚了大钱,要么是某个亲戚做了大官了不起。我不认识这些人,也没兴趣关心他们。” 孙伟说:“这很正常吧,大家聊天不都是这样吗?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可以聊点别的。” “我真没空。” 周莺说:“我得上班去了。咖啡算我请你的。” 周莺叫过服务员结账。孙伟还保持着一副体面的,衣冠楚楚的样子。他的态度,在周莺看来仿佛房产中介公司或保险公司的销售员。 “你这样说话,其实也不礼貌吧?” 周莺说:“因为我已经拒绝你很多次了,你还是要纠缠。我也不想这样难堪的。” “你太自以为是了。” -- 第79页 孙伟说:“依我看,你的条件也不是特别好。个体户,收入不稳定,两个孩子读书,压力不小。” 他一副坦然,俨然很诚恳的语气:“况且,我说实话,你年纪不轻了。即便是有钱,又才貌双全的男人,别人也不可能看上你。你没有价值。这个年纪,又不能生育,就算有几分姿色,管不了几年就老了。女人长得漂亮,不一定就嫁得好,主要还是得聪明,会讨男人欢心。我听介绍人说,你结过婚,有过好几个男人,可是到现在还单身,你不反思一下是为什么吗?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人肯娶你?你并不是不想结婚,只是你得看上的,别人看不上你。” 周莺提着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周莺没有说话。 她从包里拿了一百元钱,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出了咖啡厅,外面就是一条马路,车流汹涌。她站在路口等红绿灯,神色冷峻。 虽是翻了年,景色依然是一片深冬的样子。街道灰蒙蒙,梧桐树光秃秃的,掉光了叶子。只站了一会,就冻的手脚冰冷,脸色发白。她没带伞,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雨中又或夹着几点雪花。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如麻般糟乱的情绪,将围巾裹紧,看着绿灯亮了,赶紧跟着人群过马路。 回到店里,她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店里有空调,暖和多了,而且灯很亮,气氛很温馨。淡淡的香味进去鼻端。这是她经营的店铺,她有种回到家的感觉。新招的店员小陈,正在熨衣服,见着她,热情叫了声:“周姐。” 周莺强堆起笑:“你忙吧,我去倒杯水。” 小陈瞅着她脸色似乎不太好。 她平常来了店里,都是走来走去,看这个,指点那个,忙忙碌碌,很爱说话。今天却仿佛有点心不在焉。喝完水,脱了大衣外套,换上工作服,然后一下午就在那里洗衣,闷不吭声地操作机器。也不聊天。 到了六点钟,有客户打电话要上门取衣,她便开着小车出去了。 回到店里的时候,只见小陈正和一个顾客争执。 一个女顾客,拿着一双鞋子,说是洗坏了,要求赔偿。 “我这鞋子五千多买的,是名牌,才穿了没几次,你都给我洗褪色了。这上面的图案和花纹都看不到了,你让我还怎么穿啊。” 小陈在那争辩,你一句我一句,闹嚷嚷的。周莺赶紧上前去询问怎么回事,小陈急的哭了起来,说:“我是按照她的要求洗的,事先已经跟她说了,这个鞋子污损的严重,干洗洗不净,湿洗可能会褪色。她自己执意要洗。她的鞋子太脏了,不洗不能穿的,直接就扔掉了。再说,就算是奢侈品,也不是新款,怎么可能值那么多钱。我也没给她洗坏。” 顾客大声道:“你把鞋子上的logo都洗褪色了,你还说没洗坏。你看看这还能穿吗?而且本来是米白色,你给我洗成白色,看着都不像正品了。” 周莺拿过鞋子看了看,鞋面是完好的,洗的很干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鞋子确实是几年前的老款,本来也该旧了。周莺说:“要不这样,你看这双鞋子,确实不是新鞋。洗的也并没有什么问题,要不这次洗涤费我给你免掉,再送你两百块的洗衣券,下次可以免费洗。” 顾客生气地大叫起来:“你懂什么呀!你说不是新款,你知道这双鞋子现在二手市场上卖多少钱吗?它是限量版,现在想买都买不到。你以为免个单,送个洗衣券就行了吗?你们把我鞋子都洗坏了,下次谁还来这洗啊。” 小陈气得和她对嚷:“怎么可能你洗个鞋子,我赔你一双鞋子的钱。都想你这样,你说多少就是多少,那我们生意还做不做了?这鞋子明明好好的,哪里就洗坏了?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 “哎,你什么态度啊!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 周莺极力赔着笑劝说,纠缠了一个小时,也没结果。 周莺说的口干舌燥。 “这样,你看,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店里。其实我们店在这里,也开了一段时间了。我们洗的好不好,是不是负责任,老顾客都知道。真要是我们的问题把你的衣服鞋子弄坏了,我们一定会赔偿,绝不会推卸责任。可你这个鞋子要赔五千块钱,我真的不能答应你。你说是限量版,价格贵,我们可以去二手市场上询问一下价。你这个鞋的牌子我知道,在二手市场上根本就卖不上价。何况你这个鞋子,本来就污损严重,这店里都有监控的,也拍的有照片。这样耗下去,耽误你的时间,也耽误我们工作。我们都互相体谅一下,各退一步你看好吗?你对我们不满意,我们赔偿你五百块钱,你看可不可以?” 顾客表情似有松动。 周莺手机响了。 她抱歉地笑了笑,随即拿起手机:“我接个电话。” 电话是周小凯的班主任打来的。 “你是周小凯的妈妈吗?” 周莺说:“我是,杨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杨老师说:“周小凯突然发高烧生病了,有点严重,我们刚找几个同学把他送到医院。你看你要不要马上过来一下?” 周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慌了。 “杨老师,我马上来,你们在哪个医院?” 周莺挂了电话,忙将店里的事交给小陈,匆匆穿上衣服,奔向医院。 -- 第80页 一到医院就是噩耗。这孩子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着,神情呆滞,都不会说话了。一摸额头火烫,嘴唇干的起皮。医生测了心跳和血压,说是休克。周莺听到休克两个字,险些没晕过去。这边还在等血常规化验结果。 这病人一看就是重症,医生护士都在旁边守着。 周莺问班主任怎么回事,一个同学说:“周小凯这几天说肚子疼,上午还呕吐。他本来是在宿舍休息的,后来我们看他病的太重,才告诉老师,送他上医院。” 医生说:“他这病很严重,为什么不早送医院?” 同学说:“他很倔的。他胃不舒服,经常会胃疼,但他老爱扛着,自己买药吃。很少会去医院。” 时间太晚了。 因为医院人太多,不便拥挤,班主任对周莺说:“你也别着急,既然到医院,有医生在,应该就没事了。我还得把学生送回学校,你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周莺连连道谢,将老师同学送走。 血常规检查结果出来,是腹膜炎,非常严重,已出现休克和血中毒的情况。医生怀疑他腹腔有感染,要打x光。进x光室时,这孩子已经没法站立,侧躺着拍的片子。周莺跑来跑去忙着交费,拿片子。很快x光检查结果出来,就是腹膜炎,是胃溃疡急性穿孔导致的。腹部有一大团的脓肿,需要立刻手术。 周莺出来的急,没带钱,幸亏带的有银行卡,赶紧去取钱交费。 很快,孩子进了手术室。周莺独自坐在手术室外,想着这眼下的情景,担忧、焦急、愧疚心疼,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双手捧着脸,低下头抹了抹泪,又抬起头,尽力不使人看出来。 许振声老远看着个人影,很像她,不由地走上前去,跟她打招呼。 “你怎么了?” 周莺先是听到声音,有点熟悉。紧接着,是脚步声。手术室这边很安静,皮鞋踩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先是看到了脚,接着是腿,最后看到他人。 可能是太过熟悉。其实光听到脚步声,她就已经认出了是他。她赶紧扭过头拭泪。 许振声的一位老领导,要临终了,他是来探望的。 没想在这里遇见她。 第50章 她的家 · 许振声见她不回答,走到她面前。 “谁在手术室?”许振声弯了腰,关切地问。 周莺拭了拭泪:“小凯在做手术。” 许振声问:“怎么了?” 周莺说:“腹膜炎,感染性休克。” 许振声站在手术室外,陪她等着。 周莺双手交握着,放在腿上,身体前倾,极力控制着紧张和焦虑,脑子里一分一秒数着时间。 许振声注视着她,仿佛要说什么,又不好开口。 但他最后还是开了口。 “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我想约你见个面,有些话说。” 周莺说:“我没时间。” 她声音听起来十分灰心,目光疲倦。 许振声不退却,仍小心地问道:“那下个月呢?要不了多长时间的,就一个小时。咱们找个咖啡店坐坐,好不好?” 周莺无力道:“你不要再烦我了好不好。我现在,心里真的很烦,很难受。你别再跟我说话了,我不想听你说话。” “我知道你恨我。” 许振声说:“前些日子,我跟她,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这一年里,我们一直在商量这件事。她是个高傲的人。她嘴上说不离婚,但我知道,从我向她的坦诚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婚姻就注定要结束。她不会原谅我,也不可能忍受再和我一起生活。我答应她,离婚后,我们名下的财产和房子都归她,包括我们住的那栋别墅。另外,债务归我,孩子归她。孩子将来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我出。留学的费用由她负担,但我要出一部分的生活费,一个月五千。只是签了协议,但我们还没有正式办手续。我们想等许途高中毕业,上了大学,我们再办手续。她答应只要我履行协议上的承诺,净身出户,她就同意离婚,不会再追究我们的事,也不会问你的名字,不会找你的麻烦。” 他语气平静地说完这一段话。周莺起初是皱眉,有些惊愕和莫名,很快,惊愕散去,变成怀疑,不敢相信。她整个人怔住了,一直愣愣地听着。她表情僵在那,直到许振声说完。 她埋着头,双手捧着脸痛哭起来。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许振声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我变成穷光蛋,你就看不上我啦。毕竟我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你,还有一屁股的贷款和债务。有可能我会落得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两头都失去。不过我也没别的路好选。” “别哭了。” 许振声见她悲痛已极,心里亦是五味杂陈。 他伸手,触摸了一下她浓密的头发,说:“手术会没事的。医生医术那么好,这点小毛病,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周莺哭倒在他身上。 许振声抱着她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没事的,以后再有什么难处,我陪着你。以后走到哪,我跟你做伴。” 许振声陪她坐等,一直到手术结束。中间,周莺始终失魂落魄的,没怎么说话。 她好像还不能相信这个结果。 直到小凯从手术室出来,安然无恙,被转送去病房。 -- 第81页 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许振声离去了一会,买了几样东西回来。有脸盆、毛巾、开水壶,还有夜壶,都堆在盆里端在手上。他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份盒饭,都交给周莺。 “你先吃点饭吧。” 许振声说:“太晚了,没什么吃的。我在路边随便买了份饺子。” 周莺接过饭盒,还有他手中的脸盆。 “你早点回去吧。” 周莺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眼下的情景:“这没什么事,我留着就好了。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小凯不喜欢你,让他醒来,看见你也不好。” 许振声说:“行,那有事打电话。” 周莺点头。 周小凯住了将近有一个月的院。 周莺日日在床前照顾。 凛凛每天放学,都到医院里陪他。 她是个贴心的姐姐。弟弟生病后,她每天都到病房里来做作业,还带了书过来,周末的时候给他补习功课,陪他玩游戏。有一天,周莺正在病床前,从保温桶里端出一碗鸡汤,凛凛趴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副扑克牌,和弟弟玩扑克。有个男孩子的身影在病房门口闪现了一下。 周小凯正对着门,一眼就看到,说了一句:“姐姐的朋友过来了。” 周莺也看到了。 那正是许振声的儿子,许途。 他从病房门口经过,穿的厚厚的羽绒服,黑色毛线针织帽下,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凛凛回头一瞧,放下扑克牌,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飞快地跳了起来。她两三步跨出病房,走到许途身后,使劲一蹦,拍他的肩膀。许途回过头。她眉眼弯弯带笑,目光兴奋的亮晶晶。许途也笑了起来,牙齿洁白可爱。 凛凛悄悄说:“你干嘛呢!” 许途说:“我找你呀。” 凛凛说:“我妈妈在呢!我不能走!” 许途说:“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妈妈。” 周莺站在病房门口,看这俩孩子说悄悄话,满脸都是亲昵的神态。 许振声和冯若楠在离婚,但对这孩子,似乎没有任何的影响。这孩子看着,依然是和上次吃饭时一样,漂亮大方,笑容似乎还要比周莺记忆里更灿烂的多,说话一直露着牙齿,瞧着满脸喜色,非常开心。 是他父母的事,他根本不知道,还是自己想太多了,本就无事发生?但开心总是好事。这男孩子天真的笑容,多多少少减轻了周莺心里的一些愧疚。 周莺笑道:“你俩在走廊里悄悄说什么呢?” 许途看见她,立刻礼貌地笑叫了一声:“阿姨。我是来找凛凛的,听说她弟弟生病,顺便来看看。” 周莺招手说:“别站着了,进来吧。” 这俩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窃窃地笑。凛凛拉了拉许途的袖子,将他带到病房。 凛凛十分热情,给许途拿水果,拿零食。但这孩子拘谨,什么也不吃。周小凯是认识许途的,邀请他一块玩扑克牌。 周莺笑收拾餐具说:“你们先玩,我现在去超市里买菜,中午回家做饭。许途,你中午跟凛凛一块过来家里吃饭吧。” 许途愣了一下,眼里有些惊喜又期待的神色,竟忘了要客气,红着耳朵说了声:“好。” 周莺被他这直率的样子逗笑了:“那我一会打电话,你们早点回来。凛凛,你一定把他叫上。” 周莺很久没在家里做饭。去超市买了鸡,买了排骨,买了螃蟹、牛肉和鳝鱼,还有些家常的菜蔬。从十点钟,一直忙到十一点半。 这是星期天,也没有什么事。凛凛和许途随便玩玩,就到了午饭时间,周莺打来电话。许途有点忐忑,临了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我还是回家吧。” 凛凛说:“你爸爸今天在家吗?” 许途说:“应该不在吧,他最近有事,经常不在家。” “你妈妈呢?” 许途摇摇头:“也不在。她都好几个月没回来了。” 他说到这个话,心里头有点愁绪,但他自尊心强,不愿意将家里的事对他人说。其实他的父母亲已经分居很久了。 许振声和冯若楠,都是很自我的人,夫妻明摆着感情出现问题,但是对儿子,不说明,不解释。许途虽然娇生惯养,家庭条件富裕,但是对父母的事,从来没有发言权。他父母也不太管他,从小都是这样,爸妈说,你自己事自己决定。他父母也同样自己决定,从不与他商议。以至于他像一只单纯的麋鹿,虽然知道林中的危险,但也只能天真地蹦跳,自娱自乐地嬉戏。 凛凛说:“那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呀。” 许途说:“是挺无聊的。” 凛凛说:“那你就到我家去吃吧,我妈妈难得做饭,她做的饭可好吃了。你保准会喜欢吃的。” 许途期待地说:“那我可以天天来吗?” 凛凛说:“可以呀。只要咱们放假有时间,我妈妈很温柔、很好客的。绝对不会说什么。” 许途平日里像个小王子,结果到了凛凛家,就像个跟班的一样。 他到陌生人家不习惯,既不敢乱走动,也不敢乱看,更不敢大声说话,只怕表现不好,会丢脸。凛凛热情地拉着他往沙发坐,周莺笑盈盈地给他们端来一盘洗好的葡萄和小番茄:“你们先吃点水果,饭马上就好。我再炒个青菜就可以吃了。” -- 第82页 许途打量这个房子。 房子不大,但也有三室一厅,跟普通家庭没什么两样。看家具摆设,不算特别富裕,但也说不上穷。唯一让人留心的,就是特别的干净。地板上一点灰尘都没有,每一样物品,都摆放整齐,连垃圾桶都是干净的,里面没有灰,也没有残留垃圾。桌上放着一只玻璃烟灰缸,但没有使用的痕迹,光亮透明。电视柜上的白色花瓶,插着一束盛放的芍药,屋里有淡淡的香气,感觉十分温馨。 凛凛坐沙发,许途也坐沙发。凛凛去厨房,许途也跟去厨房。凛凛上洗手间,他没办法跟去了,便忐忑不安地坐着。 凛凛上完洗手间,回来在沙发坐下。 许途悄悄瞄了一眼厨房,又瞄了一眼凛凛和他之间的那段沙发。 “你过来点呀。” 他小声说:“你坐那么远干嘛呀。” 凛凛往他旁边坐了坐:“怎么啦?” “我紧张。” 许途眼睛瞄着电视,手在底下轻轻拽了拽她的,笑说:“你坐这,不要乱动,别走来走去。你要陪着我,不然我害羞,不好意思的。” 凛凛偷笑:“你怕我妈妈呀?” 许途说:“对啊。” 凛凛说:“我妈妈很好的,很好说话的。” 许途说:“那我也怕。”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看到有很多读者,对我写的内容有很大的意见,也有支持我的读者替我辩白,我都认真看了,谢谢大家。 其实能坚持看到这里的人,都至少是喜欢过这本书的人。不管有意见也好或者现在不喜欢也好,所以我有必要解释。很多人觉得许和周戏份过重,其实在v前二十章,他们就占了绝大多数的戏份,文章开头,大量篇幅,到男女主的相识、关系变化,都受其左右。所以前期他们可以说得上是个引子,是个中心轴。加上前期的矛盾点在他们身上,所以描写自然就多,并不是我要骗谁谁谁。后续情节拉开了,矛盾点转移到男女主身上,自然男女主的戏份就多了。这文很长,也才写了没多久。 当然这是我个人的说法,不接受,觉得被骗,觉得对我写的不满意,都可以联系我退钱,都没有关系的。我不是全职写文,也不靠它吃饭,少赚点钱对我没影响,也就图有人看文喜欢,夸我几句,心情高兴。我也不是不听读者意见的人,我也很在意读者的阅读感受。如果你想让我按照你的要求写,你可以友好一点,多给我互动留言,顺便提出你的要求。比如有很多可爱的读者,擅长花式催“xx怎么不出来,我要看xx。”我一般都会在意,会尽量考虑。 如果你说:“呸,你写的那东西,我也就是随便看看打发时间,茅厕读物而已,就值两块钱,多了不配。我可没那工夫对你甜言蜜语说好话。”那我还是建议你及时止损。因为我写的东西,是肯定不可能让你满意的。你这样看不上我,将我贬损一通,我也不可能听你的。越看下去你会越生气。 第51章 诱惑 · 吃饭的时候,周莺很热情地劝饭。 凛凛依旧是那样,喜欢给人夹菜。她喜欢什么,便使劲推荐给许途。先是给他拿大螃蟹。 “你喜欢吃大闸蟹吗?” 许途说:“味道喜欢,就是太难剥了,平常不怎么吃。” 凛凛说:“这个很好剥的,你看我的。” 她打开螃蟹壳,像考古队员清理刚出土的文物一样,把壳里的黄一点点拨出来,归在小碟子里。然后摘了螃蟹腮,掰开螃蟹身子,将里面的肉,一点点拆出来。完了拿起蟹腿,用小剪刀剪掉关节,再把细一点的那端拿来从里面怼进去,怼出蟹腿里的肉,技术堪比工程师。 她把面前的小碟子推到许途面前:“你吃,我给你剥。” 许途有些脸红,凛凛劝他说:“你吃呀。” 许途笑说:“不用的,我自己剥好了。” 凛凛说:“我给你剥。” 她剥完两只螃蟹,抿了抿指头上的油,又跳了起来:“我有个好东西,你一定喜欢吃。” 她跑到厨房去,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罐子出来,一把拧开:“这个是秃黄油,我自己做的。就是用蟹肉和蟹黄做的,拌饭特别香,我剔了好久呢。剃了十几只螃蟹。我给你拌一个。” 许途以为他要往自己的饭里加,忙把碗递过去,结果她像个猴子一样,又跑了,嘴里念叨着:“不行,你饭冷了,我给你盛一碗热腾腾的饭,拌起来才最好吃。” 她另拿了一只碗,去厨房盛了米饭,从罐子里挖了两大勺秃黄油,又把刚剔的蟹肉也加进去,拿勺子搅拌搅拌。 “你吃吃,好不好吃。可香了。” 她一副恨不得拿起勺子给人喂饭的架势,弄的许途十分羞涩。 许途吃着饭,她又给他夹排骨,夹鳝鱼,夹牛肉。整个吃饭的过程,两人都在嘀嘀咕咕。尤其是凛凛,跟个鸽子一样咕咕咕咕。许途也不嫌她烦,就配合着她咕咕咕,把周莺看的直笑。 这俩孩子关系这么好,周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看孩子高兴,周莺心情也跟着高兴。 一会,周莺吃完饭:“我要去医院,给你弟弟送饭。你俩先慢慢吃,吃完看你们是出去玩,还是在家玩。碗放着就是,我回来再洗。” 凛凛点头:“妈妈你去吧,碗我来洗。” -- 第83页 周莺说:“你放着,等我回头洗。” 等周莺走后,许途陪凛凛收拾了碗筷。 “我要洗碗,你要不去客厅玩一会。”凛凛系上围裙,戴上手套。 许途说:“我帮你。” 凛凛说:“我自己洗就好了。” 许途说:“我一个人呆着无聊。” 凛凛说:“那你等等,我给你拿个围裙。” 她从客厅里,另拿了一只围裙过来。许途低头,伸开手,凛凛将围裙靠在他腰上,手绕到他背后去,将系带打了个结。 许途注视着她的头发。 她头发挽了个丸子,上面戴着一大朵粉红色的,蓬蓬的头花。许途总以为这么大的花,戴在头上很俗气的,但她戴着就特别漂亮,显得肌肤粉嫩,唇红齿白,眼睛清清灵灵,透明仿若水晶。 他恍惚以为自己在玩什么女仆游戏,脑子里一瞎想,脸又红了。她的手像是在量他的腰围,他乖乖地由她搂着。 “紧不紧?” 他摇头:“不紧。” 许途没干过家务。他是个娇生惯养的男孩子,凛凛当然舍不得让他真洗碗,给了他一块干抹布:“你用这个。我洗好了,你用这个布,把碗盘上的水擦干,放到旁边那个橱柜里。” “是这个吗?” “嗯。” 许途擦着碗:“你妈妈下午要回来吗?” 凛凛说:“她应该要去店里。” “那咱们下午做什么?” 凛凛说:“我不想出门,咱们在家玩吧。” 洗了碗,拖了地面,擦干净手,回到客厅。周莺果然打电话来了,店里有事,周莺要去上会班,晚上可能回来的晚。 “许途还在吗?”她关切地说。 凛凛说:“他还在呢。” 周莺说:“那你们自己玩,晚上不想做饭,叫点外卖吧。乖乖的,不要胡闹知不知道?” 凛凛难为情:“妈妈,我知道啦。” 许途蹲在阳台,欣赏她家养的盆栽。他拿着个小喷壶,给蝴蝶兰浇水。这盆蝴蝶兰养的可真好,大朵大朵粉紫的花瓣,开的正艳。盆上的水苔绿油油的,一看就是经常打理浇水。 “你喜欢蝴蝶兰吗?” 凛凛往他旁边蹲下:“我房间里还有一盆粉白色的,比这个还好。我妈妈喜欢蝴蝶兰。你要不要,我给你一盆。” 许途摇头:“我养不好,怕养死了。” 凛凛高兴拉着他的手:“我带你去看我房间。” 许途笑着跟上她,来到卧室。凛凛推开卧室门。小小的一间屋子,非常整洁,墙面是淡粉色,白色的小床,粉底白花的被子和床单。衣柜旁边有个小书桌,书桌上方有盆开粉白色花朵的蝴蝶兰。凛凛拿起旁边的小喷雾器,顺手喷了一点水。 许途拿起一个青蛙玩偶,笑着将青蛙的眼睛叠成一个双眼皮。 他展示给她看,凛凛笑了起来:“你不要那样弄它啦,丑死了。那是我小时候的玩具。” “我给你看我的照片。” 凛凛拿起书架上的相册,拉着许途一块,坐到床上,翻给他看。 里头很多照片,从奶娃娃的时候,到现在,估计得有几十来张。照片有点旧了,边缘已经发黄。 许途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孩子,坐在餐桌前。这女人真的非常漂亮,眉眼秾艳,轮廓优越,气质端庄柔和,有种书卷气。许途敢说,这是他现实里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这是你妈妈吗?”许途猜测。 凛凛点头:“这是我妈妈,她抱着的是我。” 遗传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凛凛现在的模样,跟照片里周莺年轻的时候,极其相像。 照片里的小姑娘,也是从小漂亮到大。许途看到一张照片是她坐在钢琴前,扭过头来,对着镜头笑。 “我现在不弹钢琴了。” 凛凛说:“我妈妈把这个钢琴给卖掉了。没时间学,太占地方。不过我家里面还有一把吉他。” 她兴冲冲爬起来:“我还会弹吉他,我弹给你听。” 她跑到柜子前,踮着脚,伸手往上够。够了两下够不着,柜子太高。许途说:“我帮你。”走过去,直接抱起她的腿,托着脚将她举起来。 她高兴地笑,回头看了一眼他,抓着个吉他包往下扯。 她拿个湿抹布,将灰尘擦了擦,取出吉他,回到床上。 她弹了一首《月亮河》,是电影蒂凡尼的早餐里,奥黛丽赫本坐在窗前,边弹边唱的那支曲子。 她弹完,许途接过来,也弹了一遍。他也会这首。 许途抱着吉他:“你看过大话西游吗?周星驰的。我会弹那个,大话西游的片尾曲,叫一生所爱。” 凛凛说:“我也喜欢那个猴子,那你会唱那个粤语吗?” 许途说:“会一点。” 他一边弹奏,一边用粤语唱起了那经典的歌词。 凛凛坐在对面,听得出了神。 他弹得好,唱得也好,不是特别标准,但很有味道。一遍弹完,他抿嘴笑了笑,很高兴。 凛凛爬到她面前,脸凑到他脸前,亲了一下他嘴巴。 许途看着她那双漂亮的,像喜鹊一样的眼睛,睫毛乌黑,脸蛋粉白。他笑起来,大胆地亲了回去。见她双手伸出来,欲搂自己的脖子,他放下吉他,也张开手臂,热情地接住了她。 -- 第84页 她像只生猛的小兽,直接将他推倒在枕上了,一副气势汹汹,好像要吃了他的样子。许途反而有点慌乱。他小心搂着她的身体,一面亲吻她,一面又竭力克制自己,害怕生理冲动。 她脸红的惊人。 他的身体,对她来说,有种诱惑力。 她很想抱他,很想和他亲近。她感觉他身体有点古怪,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触碰。手刚碰到,还没感觉出是什么,他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弹起,随即一翻身,将她按在身下。 他面红耳赤盯着她,像醉了酒一样,眼神直勾勾的。 她露齿一笑,天真而娇媚。 许途低下头,含着她唇,轻轻吻了一阵,随即脸埋在她肩膀上。 第52章 期望 · 她眼神迷蒙,脸红红的,扭头看向他,伸出一只手,抚摸他的耳朵和侧脸,尽力将他的头抬起来。他脸红通通的,白皙清俊的面孔上染了一层绯色,莫名有种绮糜浮艳之感,煞是好看。她 失魂迷惘,吻上他嘴唇。 他的喉结动了动,再次睁眼注视着她,随即小心翼翼地贴近,张开嘴,试探着亲昵。 起初只是嘴唇的触碰,渐渐的,他放肆起来,舌尖顶开她的牙齿。 她心悸的厉害。 那唇舌的触感,让她浑身战栗。 好像乘坐电梯飞速下坠,她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袖,鼻端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哼声。 他听到这个声音,身体瞬间绷紧,手猛然捏紧她的胳膊,吻的更用力了,呼吸变得分外急促。 她颤抖着伸手,去触碰他的后腰。那是她一直迷恋的一个位置,他的后腰。他腰很细,夏天穿着棉t恤,冬天的时候穿个卫衣,牛仔裤。有时运动跳跃,或者弯腰系鞋带时,她会不经意看到他的腰。那是一种令人着迷的体验,看起来非常光滑柔韧,还有力道。她总想摸一下。 她爱他。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这或许,和许振声都没有什么关系,单只是因为这张脸,这个身体。从第一眼见到时,她就对他动心。与其说她是想通过同他亲昵来证明许振声的爱,不如说她是想通过许振声,来亲近他。这起初只是一种小女孩对漂亮的异性的喜欢和向往,随着年纪增长,渐渐演变成了爱恋。 他解开她上衣的第一个扣子。他眼睛红的更加厉害了,一直盯着她胸口,却没敢继续往下解。 许久,他像是回过了神,忽然手脚慌乱地又将扣子给她扣上。她吓坏了,赶紧坐起来,转过身去,自己整理衣服。她耳朵发烫,好像被火烤一样。 许途背对她坐着,过了好一阵,他估摸她穿好了衣服,便回过头来。正要说话,缓解一下这羞臊的气氛,客厅的电话响起来。 两人赶紧起身,到客厅去电话。 是周莺打来的,交代凛凛将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周莺早上洗了衣服,出门时忘了晾。 凛凛答应着,转而挂了电话,去阳台晾衣服。 周莺让她趁着太阳还没落山,顺便把被子抱到顶楼上去晒一晒。许途给她帮忙,两人遂一起抱着被子上顶楼。 冬日的太阳十分和煦,暖洋洋的,也不炎热。 天色是一片湛蓝。 城市里很难见到这样漂亮的天空。 凛凛指着天上:“你看那片云,多漂亮,好像一群白马在草原上。后面还有雪山,连绵起伏的。” 天台上有个水泥台子,她很灵活地爬上去,坐在那,长腿一荡一荡的。 许途仰头笑了:“你坐那干嘛呀?那么高。” 阳光有点刺眼,他拿手遮着眼。 “晒太阳啊。”她眯着眼,高兴地说,“我喜欢晒太阳,这很舒服。” 许途手撑着晒台,也跳上去,和她并肩坐着。 “我好开心啊。”她神色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眼睛里光彩熠熠。 “为什么?”他笑着问。他目光注视着她,眼睛里全是她,心也追随者她一举一动。 “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开心。” “你开不开心啊?”她甜蜜地笑着,扭头问他。 他笑,点头,很确认很肯定地说:“开心。” 他扭头看她。她的脸在日光下,越发白净无暇,红的唇,黑的眼睛,新鲜明媚极了。她头上戴着发圈,发圈是一朵蓬松的大花儿,和她的脸相得益彰。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将她耳边的散发别到耳朵后。 他伸手搂着她,和着外套将她抱到怀里,吻她的秀发,还有额头。 “我爱你。” 他说:“你爱我么?” 她使劲点点头,头发再次被风吹的乱舞。 风有点大,她将头钻到他的怀里,寻找庇佑。 她感觉好像暴风雪里找到了一处茅草屋。风雪太大,夜色太暗,她迷了路,进入这间亮着昏黄灯光的小屋。她知道这屋是摇摇欲坠的,实在经不起什么风雪,随时都会倒塌。但她还是要走进来,贪恋这点温度。就算有可能被雪压垮,埋在里头。 谁能抗拒喜欢,抗拒被爱呢?何况是你爱他,他也爱你的。这种诱惑太大了。 “咱们以后不分开,好不好?” 许途说:“等毕业后,你想去哪?” 凛凛说:“我还没想好。” 许途说:“我想过了,先在国内上两年大学,然后我打算出国留学。咱们一起好不好?考同一个学校,等上了大学,我们就同居,然后一起出国留学。等大学毕业,咱们就领证结婚。” -- 第85页 凛凛抬头说:“要是你爸爸妈妈不同意呢?” 许途说:“不会的。你这么好,他们怎么会不同意。再说爸爸妈妈很尊重我,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都会同意的。” 凛凛说:“那如果他们就是不同意呢?” 许途笑说:“反正,我以后又不和他们一起生活。我妈妈总说,等我读完大学,她就要把我赶出家去。她还说如果她以后有儿媳,才不要住在一起。她肯定会嫌烦,懒得伺候。所以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 凛凛说:“可是,我舍不得我妈妈。我发过誓,我妈妈要是不结婚,那我也不结婚,我要陪着她。” 许途说:“你妈妈会有她的幸福的。我们结了婚,也可以一起孝敬她呀。我们在一起,她就多了个儿子。她会高兴的。” 她靠在他怀里,抱着他,笑了起来。 “我想娶你。” 许途说:“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感觉好快乐,这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心愿了。我要省着点快乐,不能太贪心,不能一下子用光了。” 她很高兴,心情和他一样快乐。 许途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想不想去?” “去哪?” 两人兴奋地出门,搭了出租车。 许途说了个地址,约摸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出住宅区附近。 环境倒是挺好的,有湖有喷泉,地段也十分繁华。 凛凛说:“你带我来这干什么呀?” 许途说:“你进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乘电梯,上楼,许途拿钥匙开门。凛凛以为这是他家呢,心里还有点害怕。结果进了门,只见空荡荡的房子,虽然家具装修齐全,但没有任何居住使用痕迹。 许途告诉他:“这是我的房子。” 凛凛说:“我知道这是你家的房子呀,肯定不能是别人家的。” 许途略有些小得意说:“你错了。这不是我爸妈的,这是我的。房产证上是我的名,你知不知道?我爸妈基本不来这,我也很少来。我带你来看看。” 凛凛笑着说:“这房子真漂亮。” 许途说:“咱们以后可以来这玩。” 他用手抹了抹桌面上,试探是否有灰尘:“这空着,就是没怎么打扫。没人住,隔一个月才让钟点工阿姨打扫一次。” 许途说:“我爸妈给我名下买了好几套房子,这些房子都很值钱的。我们以后不住的话,就可以卖掉,想去哪儿定居就去哪。就算以后不工作,到处玩也可以。咱们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开开心心地就好。以后结了婚,高兴上班就上,不高兴,就到处旅行,吃吃喝喝。我肯定会对你很好,不会让你吃苦的。” 凛凛完全知道他的家境,丝毫也不意外。 他说的,的确是很好的。这样的生活,任谁听都会羡慕、想要。 “你喜不喜欢小孩子?” 许途拉着她,两人盘坐在沙发上,面对面聊天。他抓着她两只手,很高兴地说。 凛凛抿着嘴笑,先点头,接着又摇头。接着又点头,接着又摇头。她哧哧地笑起来。 许途说:“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嘛。” 她点头说:“喜欢。” 但接着又说:“生孩子疼。” 他寻思了一下,随即愁眉苦脸:“也是,那就以后想起了再说吧。” 他笑说:“那你喜不喜欢猫和狗,或者小马驹。我看到网上有个外国人的家的庭院里有一颗苹果树,还还一只狗,还有一只那种小矮马,跑来跑去,好可爱。小矮马长不大的,跑起来哒哒哒,脖子上的毛很长,你想要一只吗?你可以牵着它,喂它胡萝卜。” 她快乐地点头。 许途说:“你想不想养一条大灰熊。冬天的每天早上,它翻到你家院子里来,问你要鱼、要蜂蜜吃。” 她开心地笑,使劲点头,然后说:“那你不是要搬到俄罗斯去。” 许途说:“俄罗斯多好玩,还有浣熊可以养。” 凛凛说:“还有呢?” 许途说:“还有,还可以去澳大利亚,行侠仗义。” “怎么行侠仗义?”她眼睛都笑弯了。 “嗯,比如,找当地的袋鼠打架。看到路上有袋鼠欺负狗的,就上去给它一拳。hellomrkangaroo,放马过来吧,看谁比较厉害。” “你打得过袋鼠吗?” “打不过就跑。” 凛凛说:“还有呢?” “还有,就是吃好吃的。你喜不喜欢吃好吃的?” 她使劲点头。 他拉着她手:“那你想要嫁给我吗?” 她头点的跟捣蒜一样,脸都笑开了花。 第53章 摊牌 · 这天,周莺开着车,经过街头,看到路边的婚纱摄影店挂着巨幅的广告图。 一男一女,做耳鬓厮磨之态,画面倒是极唯美的,就是人长得不大对劲。周莺心说,这不是凛凛和许途么,停下车来细看。这不看不好,一看,果然就是这俩。 周莺一头雾水。 周莺走进店去,找了个店员询问:“抱歉,我打扰一下。” 她礼貌客气地笑着:“请问你们橱窗里那个广告图上的模特是谁?你们是哪里得来的照片?” 那店员看她问的古怪,不好回答,便叫来了经理。 经理问道:“你又什么事吗?” -- 第86页 周莺说:“你们橱窗上的那个广告照片是我女儿,你们能不能不要放这个照片。” 这女经理很干脆说:“这是我们顾客的照片,我们用来做展示,征得了顾客同意的,合理的呀。” “你们可能误会了。” 周莺说:“我女儿在读书,她没结婚,这照片放那不太好,你们能不能取下来。你们这样是在侵犯我女儿的肖像权。” 周莺搁那说了半天,对方就是不肯取下照片,还弄得十分不愉快。周莺气的不轻,出门给许振声打电话:“你赶紧管管你儿子。” 许振声说:“怎么了?” 周莺说:“你自己过来看吧。” 许振声说:“我现在上班,没空呢。你在哪呢?” 周莺把地点,还有刚碰到的事一说。许振声说:“要不你先回来吧,等我下班了过去,跟那个经理谈谈,看什么情况。” 晚上,周莺回到家,叫过凛凛,问她说:“你什么时候都结婚了,妈妈都不知道?” 凛凛脸一红,装不懂:“什么呀?” 周莺说:“我看到你婚纱照挂在摄影店橱窗里呢。” 凛凛红着脸:“啊?” 周莺说:“谁叫你去拍那个的?” 凛凛委屈巴巴说:“我是抽奖抽的。” 周莺说:“抽奖?” 凛凛点头说:“嗯,它们店里做活动抽奖,赠送的套餐。我觉得好玩,反正不要钱,就拉着许途一块去拍了。”她有些紧张地绞着手。 周莺说:“它收你钱了吗?” 凛凛摇头:“没收钱,我们是抽到奖的幸运顾客。” “还幸运顾客呢,整天哪碰到的这些。” 凛凛不安道:“我们就是在商场,碰到做活动,很热闹,我在前面,就抽到我了。” 周莺说:“那你有跟他们签什么合同,或者拿他什么钱吗?” “也没有。” “那我回头找他去,这些商家真是过分,哪有这样的。” 周莺和许振声一道,上那婚纱摄影店交涉了半日,对方才答应,将那张照片撤下来。 这个事情,让周莺感到有点担忧。许振声因此,不得不找个机会,和儿子谈一谈。 他也很有必要,将自己离婚,还有跟周莺的事,告诉许途了。虽然这个时机不合适,他和冯若楠的本意,是想等许途上了大学,能独立了,再告诉他。但这关系到许途的恋爱,许振声必须提醒他,多考虑考虑再做决定。这些事难以启齿,意味着他要在儿子面前,打碎父亲的形象,成为一个无耻之徒。他自己也是考虑了许多年,才能下定决心。 但是那天,冯若楠突然回家了。许振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冯若楠便突然回了家。 许振声父子在客厅坐着,听到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冯若楠进了门。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头波浪卷,提着一个小行李箱,穿着皮靴风衣。回来的突然,事先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这一家的气氛真尴尬。 冯若楠脸色冷淡,见了丈夫儿子,也不闻不问。 许途站起来,迷惑不安地叫了她一声:“妈妈。” 冯若楠看到这个儿子,心情很复杂。她自然是爱许途的,但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她幸福婚姻和爱情的结晶,而是失败的印证。她对许振声感到失望,甚至十分厌恶,而许途身上,流着一半许振声的血液。这父子俩长得既相像,感情也好,许途跟他爸爸,一直比跟冯若楠更亲。冯若楠有时候,会对儿子也感到厌烦。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那许振声对她,或许根本构不成什么伤害。但是有这个孩子,时时刻刻就在提醒她,她被丈夫背叛。只要看到许途的脸,她就会想起这件事,内心就油然而生一种厌恶。尤其是这孩子满脸无辜,一味地亲近他父亲,根本不理解母亲受的伤。 这是不好的,冯若楠的理智告诉她。 这是她的孩子。她是个母亲,她爱自己的孩子,这毋庸置疑。只不过,母爱也毕竟无法做到完全的无私。除了母亲以外她也是个女人,是个妻子,她有自己的喜怒。她认为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许途带离许振声身边,要让孩子亲近她才行。 否则,天长日久,让他们父子情深,她一定会因为厌恶丈夫,连带着膈应这孩子。 冯若楠放下行李,进了洗手间。 一会,洗手间传来水声。她没关门,许振声知道她正在洗脸。许振声走上去,靠在门边和她说话:“你吃饭了吗?” 冯若楠一边敷面膜,一边回答道:“吃过了。” 冯若楠和许振声商议,打算让许途下学期出国去念书。 “他现在高二,高三还有一年。我打算给他申请美国的学校。” 许振声说:“你考虑清楚了吗?他在国内读,以他的成绩排名,也肯定能上全国排名前几的好学校,好专业,将来上几年大学,再出国留学,前途也必定不差。现在出国,就得先读两年语言学校,或者预科,这样会不会耽搁他?” 冯若楠点头:“他基础好,想必可以直接申请国外的高中,要不了那么麻烦的,不会耽误什么。到时候我会陪他一起去,你可以放心。我最近找了留学机构,办理相关的手续,他们会提供培训,多花点钱就是了。” 让许途出国念书,冯若楠原本很早就有此计划,只是原先许振声不同意。孩子年纪太小,一个人异国他乡没人照顾,很多当地白人也挺排外的,又没有父母在身边,怕他会跟一些不学无术的留学生富二代学坏。冯若楠陪他去,又会长期夫妻离居,毕竟隔着了个太平洋,所以最终还是没去。而今既然决定离婚,冯所楠也就没有什么顾虑。 -- 第87页 许振声知道,她是有意想把许途带离自己身边了。 他自然是不舍得。 真要是让冯若楠带着孩子出国念书,他们夫妻又离婚,兴许多少年都见不到一面了。许振声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和冯若楠的婚姻,能维持这么多年,极大程度是因为这个孩子。许途的出生,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做父亲的喜悦。这些年工作虽忙,但许振声一直把儿子的照片夹在随身的钱包里。他的相册里,也都是许途的照片。小时候,许途常被他妈妈带在身边,许振声经常就靠通电话,翻看儿子的照片缓解思念。每次听到电话里脆嫩的声音叫爸爸,他就感到分外的幸福。孩子长大一点,许振声亲自教他踢足球,打网球。尽管有时候,他要去寻找自己的快乐,但他还是爱自己的儿子。 只是现在,作为一个抛弃了家庭的人,他没有立场说什么了。 冯若楠和许途说这件事,岂料许途非常抗拒。 “我不去。” 这孩子皱着眉头说:“我有自己的计划。” 不论冯若楠怎么好说,他就是坚持不去。他和冯若楠谈的不和,便跑去找许振声。 “爸爸,你要让我现在去国外读书吗?你之前不是说我一个人去国外不合适,你和妈妈也不能分居。为什么现在你要让我去?你打算让我和妈妈常年住在国外,和你分开吗?” 许振声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能安慰说:“这是你妈妈的意思。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许途说:“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我读书就要你们分开,妈妈说要陪我一起去,难道你们就不需要在一起吗?你们是夫妻,这样真的好吗?我也需要常常看到你,我也不想离你太远。” 冯若楠听到这话,心里十分烦躁。她高跟鞋在家里,踩的噔噔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在家,都穿着高跟鞋。回家也不肯换拖鞋,好像是嫌这地板污了她的脚一样。连家居服也不换,依然穿着她那天回家时穿的高领毛衣和半身裙,看着像是在住宾馆一样。 她扶着楼梯,高跟鞋噔噔地下楼来,动作努力保持着轻捷和平稳,显得自己很优雅。她忍耐着不快,声音温柔地说道:“你为什么就不能跟妈妈一起呢?我跟你爸爸经常不住一起,你不也很习惯吗?怎么单独跟妈妈一起出国,你就不习惯了?” “那又不一样的,妈妈。” 许途焦急说:“都在国内,想见面很容易就见到了。要是出了国,要见面多难。出国要手续要签证,而且隔的那么远。” 许振声对冯若楠说:“他实在不去,就算了吧。国内学校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以后上大学了有的是留学的机会。” 许途说:“本科阶段,申请国外的奖学金还容易一些,到时候也不用花什么钱。高中很难申请奖学金,学费很贵的。我就想上两年大学再考虑这件事。” 冯若楠说:“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管这干嘛。” 许振声说:“你这么着急干嘛呢?让他再在国内上两年学吧。” 冯若楠冷冷地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别忘了,我们是怎么说好的。以后他的事,都由我决定,你就别管了。” 许途说:“为什么爸爸不能管?我听爸爸的。” 冯若楠怒目道:“许振声,你之前说的话呢?” 许振声说:“我没有说不尊重你的意思。我只是说,你也尊重一下孩子的意见。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有想法。你这样逼他,他去了也不开心。” 许途说:“我可以去,只是我有喜欢的人了。除非她跟我一起去,要不然我不去。” 冯若楠好笑道:“谁?你谈恋爱了?” 许途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许振声面色凝重,已经不搭言了。 冯若楠问:“这个女孩你是怎么认识的?” 许途急了,一股脑儿说:“是爸爸介绍我们认识的,她妈妈是爸爸的朋友。”他以为搬出这一点,将爸爸挡在前头,就能证明自己恋爱的合理性,以免受母亲的为难。因为,是爸爸允许他们交往。 冯若楠看向许振声,脸上写着一个问号。 她终于意识到古怪了。 许振声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带着许途,去跟一对母女俩吃饭,还给他介绍朋友呢?这听起来就不像正经事。许振声竟从来没提起过。她突然就想到了周英的名字。那个一直挂在许振声嘴边的“朋友”,一个寡妇。明明就有很多不对劲,许振声怎么会那么关心,那么经常提起一个女人呢?她居然从来没怀疑过,只因为觉得那是个年纪不轻、蠢笨倒霉的寡妇。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见过呀!许途还迷上了这寡妇的女儿!许途认识那么多同学朋友,亲戚熟人家的女孩,没一个看得上,偏偏喜欢上这个寡妇的女儿。 冯若楠开始审问许途,他们和谁吃饭,什么时候吃饭,在哪里吃的饭。许途刚回答了两三句,许振声便站了起来,拉着冯若楠的胳膊:“你别问他了,我来说。” 他对许途说:“你上楼去写作业吧。” 冯若楠甩开他的手:“你别多嘴。” 许振声说:“她叫周莺,我跟你说过她的。她有个女儿,跟许途在一个学校读书。” 冯若楠目光像刀子一样冷冽:“你说的她是哪个她?” 许振声说:“这件事我会解决的。我同意你带他出国去念书,现在、马上就去。我们尽快办手续,不要再拖了。你说的很对。跟着我,对他没有好处。我活的糟糕,是个坏榜样,给不了他好的示范。你带他去吧,好好照顾他。” -- 第88页 第54章 梦醒 · 冯若楠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带着许途,去见那个女人,还一起吃饭?” 许途看着他的父母,整个人呆掉了。 他听得出来冯若楠口中“那个女人”的含义。如果一个女人用质问的口气对男人说“那个女人”,那这个女人的身份,必定要打上一个大大的引号。 这太可怕了。 比母亲的质问更可怕的是父亲的回应。他指望父亲能辩白什么,这肯定有误会。但许振声竟然对这个问题沉默了。 不怕争吵,就怕沉默。一沉默,所有的揣测和质问,就都成了真。他惊恐地发现父亲居然在默认此事。 冯若楠问许途:“那个女人多大年纪,她长得漂亮吗?” 这个提问,像一道雷电劈向许途的天灵盖儿。他想起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傍晚,他和凛凛一起在餐厅,看到许振声和周莺坐在一起吃饭的情景。其实他当时就隐隐觉得很奇怪,但并没有多想。 许振声说:“咱们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谈这个,好吗?” 冯若楠道:“为什么不能当着他面谈?你都带着他去跟人家吃饭了,我不能谈吗?” 许振声说:“那只是一顿饭而已。” 冯若楠道:“所以你觉得这顿饭是小事?你问问许途,他觉得是小事吗?你有没有问过他想不想见这个人?一个破坏他家庭,夺走他父亲的人,你问问你儿子,他想跟这样的人一起吃饭吗?他想对着你的情人叫阿姨,和她女儿做朋友吗?” 许振声说:“那确实只是一顿饭。只是为了孩子在一个学校念书,能认识认识。那孩子不懂事,许途是男孩,能帮忙照应照应她,并没有旁的意思。你若是不愿意,下次我会叫她不要再这样。” “我确实不愿意。” 冯若楠生气说:“她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儿子去照应她女儿?她有什么资格使唤我儿子?” 许振声说:“不是她使唤,是我做的,你要怪就怪我吧。我和她之间的事,一切都在我,她没有决定权。是我主动,这件事也是我做的决定。是我喜欢那孩子,所以让许途照应她。” “我不会再让儿子跟着你了。” 冯若楠态度坚决,转身走到许途跟前。这个孩子正一脸呆怔地站在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冯若楠拉起他的手。他低下了头,抿着嘴不吭声。 冯若楠低声说:“你跟妈妈去房间,好吗?妈妈有话要跟你说。” 许振声背对着母子二人。事到如此,也只能回房,各自先冷静了。 很快,冯若楠拉着许途上了楼。 冯若楠坐在床边,拉着许途的手,说了许多话。大体就是那些,关于父亲出轨的事,还有父母离婚的安排。许途听的魂不守舍。他还没有适应眼下的这个状况。从听到父母争执的那刻,他脑子里就是混沌的,像被枪打了一样。上楼时,脚底下像踩着棉花,人是飘着的。他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不太真实。他应该生气,应该伤心悲痛,但身体像是被麻痹了,那感觉传不到心里去。 他还是觉得在做梦。 要不怎么会这么突然,这么不可思议。 他不相信父亲会出轨,不相信父母会离婚,也不相信那个叫周莺的女人居然是他父亲的相好。 她看起来美丽温柔,就像是一个很完美的妈妈,怎么可能跟“情人”、“外室”这样的词沾上边。如果她跟爸爸是那样,那周凛凛算什么呢?这真是太奇怪了,这不可能是真的。 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对,误会。 “妈妈,你跟爸爸怎么会离婚呢?你们不是一直感情很好吗?” 许途仍心存幻想,觉得这是假的。 女人都比较敏感,兴许妈妈太敏感了,她想的太多。不一定男人和某个女人一起吃饭,就一定有问题。这种事,只要解释清楚就好,没必要闹离婚。 冯若楠说:“你爸爸有了别的女人。” 许途说:“妈妈,你是亲眼看见的吗?还是别人传言?你看见他们……做什么了吗?” 冯若楠说:“你爸爸他自己承认的,是他为了那个女人,想要离婚。这件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我这次回来,是想带你走。” “是爸爸犯的错,爸爸为什么不跟我谈呢?” 他迷茫地望着门的位置。他期待许振声这时候,能够推门而入,向他解释点什么的。 冯若楠说:“以后,你跟妈妈一起生活。不要再管他了,好吗?他解不解释都不重要。” “妈妈……” 许途心神不属地说:“你难过吗?” 他看着冯若楠,心里有点隐隐作痛。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这些日子,冯若楠已经把自己训练的心肠冷硬起来。既然已经是这样,她要想的就是怎么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保护儿子。感情上已经吃了亏,那么夫妻的权益分配上,她就不能再吃亏。这么多年的婚姻,还有一个儿子,人生大半辈子都耗进去了,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要考虑自己的晚年。 “没什么,早都已经过去了。” 她平静地说:“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妈妈,对不起。” 许途说:“如果真的是爸爸的错,我肯定会站在你这边。可是我现在心里好乱,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我感觉连你在我面前的景象都是假的,是我梦里想出来。我想睡会儿觉。” -- 第89页 冯若楠说:“你睡吧,我明天一早要出门。我会尽快帮你申请国外的学校,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他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就这么躺在床上。他将头埋在蓬松的被子里,闭上眼睛。他强迫自己入睡,睡着了才能清醒。等醒来,就是新的一天,兴许今天的这些,就都是错觉了。 他睡着了。 只是一直在做梦,梦境光怪陆离。 一会梦到父母离婚。 他父亲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去。他害怕地试图叫住他:“爸爸。”许振声却态度冷漠地说:“我不是你爸爸,不要再叫我。” “你不是我亲生的。” 许振声说:“以后咱们不是父子了。” 他梦里面害怕的不行,心想我不是爸爸生的,那我是谁生的呢?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他不要儿子了吗?他正担忧着,忽然梦境一变。他看到一个女孩子,扎着马尾,头上戴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冲到许振声面前,快乐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叫:“爸爸。”这个女孩竟然是周凛凛。 许振声便亲切地揽着周凛凛的肩膀,带着她走了。她走的时候,还扭过头,笑容得意地看了一眼许途,仿佛在炫耀。 他一整夜,都被各种奇怪的梦境纠缠。周凛凛在他梦境里出没,她一会活泼可爱,亲昵地和他玩耍。他们在海边游泳,堆沙子,她不停地抱他,亲他脸,热情地表达爱意。一会她又嘴脸可恶,用憎恨地眼神看他,嘴里释放出恶毒的言辞,简直像一条毒蛇、妖怪。梦里她还要杀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他不停地逃命,但最后还是被她逼到了床角。她的刀直插进了他心脏。他意识一黑,这个梦结束了。 太阳照到床上,他总算醒来了。 好像真的逃了一夜的命,他头痛欲裂,浑身酸痛。 他起床,洗漱,换衣服,下楼的时候,看到许振声,他总算清醒了。 他想起了昨夜的谈话。 如果说昨夜,他还在怀疑自己做梦,但此时,走进明亮又空荡荡的客厅,那冷清的、硝烟过后的味道,加上许振声明显不自然的神色,都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许振声一向是从容而自信的,但他此时投向儿子的眼神就明显没有了自信。他正在餐桌前吃饭,桌子上放着一瓶牛奶,盘中有几片干面包。前段时间阿姨走了,许振声显然也没有心思弄饭,面包还是昨天剩的,直接从冰箱拿出来。他可能也没在吃饭,只是做出吃饭的样子。 看到许途下楼,他拿起对面的一只玻璃杯,倒上牛奶,语气明显有点讨好的味道:“过来吃早饭吧。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许途放慢了脚步,但随即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提着书包,直接出门去了。 门锁合上的声音,配合着满屋子的寂静,阴凉凉的感觉在空间弥散。 许振声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没有阻拦。 他想说什么,又没什么可说。但确实有点孤独了。他重新回到餐桌坐下,索然无味地吃了点早餐。 他极度地想见周莺。 此时此刻,他只想投入一个女人的怀抱。他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需要她。他知道这一切都无可挽回,也不可能得到儿子的原谅了。事已至此,他反而有种欲望,索性放纵起来。反正都这样了,随便吧,他现在只想躲进温柔乡里,攫取一点安慰。 他喝完牛奶,吃完干涩的面包,开车出门,一脚油门,来到周莺的店外。 他将车停在路边上,熄了火,头靠着座椅,闭目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有人轻轻敲他的车窗。 他摇下车窗,周莺惊讶地笑:“你在这儿做什么?” 许振声说:“你家里有人吗?” 周莺下意识地说:“凛凛上学去了,没人。怎么了?” 许振声说:“我去你家吧。” 周莺蹙着眉,面露难色。她显然紧张起来了:“可是我要上班呢。” 许振声恳求道:“那你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去,行吗?” 周莺看他脸色不好:“你怎么了?” 他一夜没睡,眼睛下有点青晕,看着非常疲倦:“我想去你那。别拒绝我,成吗?” “你昨夜没睡觉吗?” 许振声说:“我现在是疲劳驾驶。你要是不答应,让我自己开车走,我肯定路上会出车祸的。” 周莺无可奈何,说:“要不你下来把,我来开车。” 许振声道:“你上车吧。我开开,你帮我靠着点路。” 周莺绕过车屁股,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许振声发动汽车,小心翼翼地行驶着。半个小时后,到了周莺家中。进了门,许振声便往直沙发上躺下,眼睛一闭。 第55章 眼泪 · 周莺看他这样子,心里难受得很。 她倒了一杯水,拿到沙发跟前:“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周莺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坐到他身边去,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不烫,倒是冰凉凉的。 许振声睁开眼睛望着她,凝然不语。 “咱们以后便在一起吧。” 许振声拉过她的手,轻轻说了一句。 “你听过那句诗吗?。” 许振声若有所思:“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下一句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 第90页 周莺听懂了。 她鼻子有点发酸:“我又不懂诗。” 许振声望着她:“这句诗的意思是,宁愿不要金子做的衣裳,也要珍惜美好的时光。咱们在一块的日子,便是美好的时光。” 周莺握着他的手,额头抵着他的鬓边,感觉他浓密的头发簌簌地扫着她的额头。 她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一扭头,眼泪险些出来,她拼命笑着,嘴角咧开,然而脸色已经通红,鼻腔里发出又似笑又似哭的声音。她捂着嘴,捏着鼻子,想擤鼻涕,一只手连忙伸出去拿纸巾。 许振声望着她的头发,伸手抚了抚。她头发浓密,颜色漆黑亮泽。蜷曲的波浪长发,用发绳松散地扎在脑后,摸起来蓬松柔软,芬芳的洗发水味道,手插进去非常舒适。他不舍地摩挲她头发,打量着她的头颈:“你还这样的漂亮,一根白发也没有,皮肤光滑,脸上也没有皱纹。” 周莺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地说道:“跟年轻的时候差远了。” 许振声说:“还好,差的不是太多。你不显老。你看我老了吗?” 周莺道:“你不老,你这么年轻,你年龄比我还小。” 许振声说:“可是我最近都长了几根白头发了。” 周莺说:“你是操心太多了。” 许振声抚摸着她脸,心里惋惜:“你这么多年没有再嫁,是因为我。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你。以后咱们好好在一起,做夫妻吧。没有我,你以后怎么办?一辈子做寡妇,到老了孤零零的,连个说话作伴的人都没有。有我在,至少还能陪着你。” 周莺听到这样的话,心中酸涩得很。 “那冯若楠怎么办,许途怎么办呢?” “她并不需要我。” 许振声说:“没有我,她一样有钱,一样会过得很好,也能找到好的丈夫。我会尽我所能,给她补偿。至于许途,他已经是大人了。将来早晚要成家,他的妻子儿子才是他的家人。一辈人有一辈人的生活,总归是要分开的。” 周莺点点头。 这都是安慰的话。 她知道许振声是很爱他儿子的。钱财可以舍弃,但亲情无法舍弃。而今这样,他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孩子呢?那孩子以后要跟他母亲去了,许振声必定要面对父子疏离的结局。 她并不是个恶人,但而今要做恶人了。从最起初她和许振声相识,发生关系。那时候只是寂寞。一个青年的寡妇,她内心空虚,饥渴而焦灼,抵抗不了一个风度翩翩,礼貌而绅士的男人的诱惑。她当然知道许振声的风度和绅士只是表象。一个能背着老婆偷情的男人,能是什么靠得住的好人呢?但他也不至于大奸大恶,杀人放火。她想,许振声这种人,只不过是贪图欲望。即便没有她,也会有别的女人。他们是各取所需。他坏,他贪婪虚伪,但周莺心里想,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并没有资格去道德审判他。她不能否认自己对许振声有某种感情。她爱许振声。一个英俊又温柔的男人,愿意疼你,哄你,愿意和你上床,愿意替你排忧解难,哪个女人会不爱呢?尤其是,每当她看见许振声坐在沙发上抱着凛凛,教孩子看书,讲故事时。那耐心、充满爱的画面,总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她知道他的自私。 她知道许振声或许爱她,如果不爱,也不能够在一起十多年。但他的爱里,夹杂着轻视和鄙夷的成分,是随时可以放弃和舍弃的。许振声不会真的和她在一起,也不可能为了她离婚。这种认知,减轻了她爱上一个有妇之夫,与之媾和的罪恶感。 她没想过许振声会真的离婚。 她百感交集,确实只有哭泣了。 她想要的,终于得到。她爱的男人,终于也爱她。这无望的感情,突然变成了有望,然而罪恶也随之而来了。 该选择,还是该放弃?她心里一直在想。她还是要选择。因为犯的错已经犯了,不可能洗刷。但她还要活着,还要抓住这难得的幸福。这是她渴望已久的,用罪恶换来的幸福。她一直相信,人做任何事,都会有报应的。她和许振声一样,也都会有报应。许振声的报应是失去了家庭,为了离婚,家财输尽,变成穷光蛋。原来有多光鲜,而今就有多惨淡落寞。她的报应在哪里呢?兴许有一天也会有的。既然是报应换来的,她就得好好珍惜。因为这代价太大了,非得好好珍惜。 我这辈子就做了这一件坏事,她心想,但愿这报应来的晚一些吧。 这一天,凛凛坐在教室,许途一直没来上课。 下课的时候,她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在哪,他没有回。打电话也没有接。后来凛凛去问班主任,才知道他请假了。她很纳闷许途请假,为什么不告诉她。 放学后,她立刻急匆匆地奔出教室。 许途去哪了呢?她问了好几个同学,对方纳闷地说:“你不是和他关系最好么?你不知道啊?”她心想,许途一定是出事了。他会不会生了病,会不会出车祸了?她不知道该问谁。她背着书包,咚咚咚地跑回家,打开门,周莺正在厨房做饭。 她炖的排骨,鱼汤,满屋子香气。 这香味诡异。因为周莺很少这么早回家,在家做饭的。凛凛今天特意走得早,打了个出租回来的。平常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放学,但此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菜肴。她来不及注意,冲进厨房叫道:“妈妈,许途今天没来上学,我打不通他电话。你能不能帮忙问一下许叔叔,他干嘛去了?我很担心他。” -- 第91页 周莺诧异道:“他没去学校吗?” 凛凛说:“嗯,你能不能问一下……” 周莺手里端着菜,凛凛跟着走进客厅。话说到一半,就看到许振声从卧室出来。 “许叔叔……” 凛凛呆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振声说:“许途怎么了?” 凛凛说:“他……他今天没来学校……” 许振声说:“我白天给他打过电话,他跟他妈妈在一起。你不用担心,吃饭吧。” 凛凛沉默地低下头。 周莺叫道:“去洗洗手,吃饭吧。” 凛凛脑子里一团混乱,她听话地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手,一边茫然地想:许叔叔怎么会在这呢?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途为什么不回消息,不接她电话呢? 饭桌上,周莺和许振声一派自然地交谈着,凛凛却一声不吭。 晚饭后,周莺来到凛凛的房间,告诉了她许振声的事。 对凛凛来说,这个消息非常意外。 但放在今晚这个情景,却也不意外。许叔叔和妈妈结婚,这是凛凛从小的愿望。这个愿望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破灭。在她已经淡忘的时候,又突然离奇地实现了。她总觉得不太真实。 她心里,还是有些隐微的高兴的。一个小孩子,很想要一件公主裙,但始终得不到。等她长大,已经不喜欢公主裙了,却有人送了她一件公主裙。她觉得那花色,款式,都已不太适合自己了。但毕竟是曾经渴望过,朝思暮想过的。许振声是她最需要父亲的年纪里深爱过的、形式上的父亲。 尽管现在有点怪怪的。 周莺问她:“你介意妈妈将来和许叔叔结婚吗?” 她摇摇头,说:“妈妈,我不介意的。” 周莺说:“真的不介意?” 凛凛继续摇头:“妈妈,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能结婚,有人陪着你。如果许叔叔能和你结婚,我心里会很高兴的。” 周莺摸了摸她头。 这孩子腼腆了笑了笑。她笑的有些勉强,但也有一点是真心。 许振声站在门口。这孩子抬头看到他,脸飞快地红了。 凛凛红胀着脸,鼓起勇气问他:“许叔叔,许途怎么办呢?他以后会跟着你吗?” 许振声温柔地反问她:“你希望他跟着我,还是不要跟着我呢?” 凛凛脸红的更厉害了。那窘迫的样子,几乎有点可怜:“我想他能跟着许叔叔你,这样我就能和他一块上学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想呢?她到底想要什么呢?她不知道。许叔叔和妈妈结婚,她和许途就不能结婚了吧?但她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个。她只想能和他在一块,能经常看到他。 许振声摇头,告诉她:“他要跟他母亲出国去念书了。” 这孩子有些怔愣,紧接着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她好像还强忍着,不肯承认自己的失望。 许振声说:“他走了,你会难过吗?” 她扭过头,再度使劲摇了摇,同时抬手擦了一下眼泪,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第56章 错觉 · 许途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请了一天假,陪冯若楠逛了一天的街。 冯若楠带他去留学机构,咨询了半天出国的事。他们谈的十分认真,许途坐在一旁,心不在焉,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几次冯若楠问他事情,他都回答不上来。 脑子是空的。 手机电话一直在响,是凛凛打电话。 他收到她的短信。 她说话的语气,还和平时一样。许途却感觉什么都变了。也说不上是恨什么的。并没有那种感觉,他只是很茫然,感觉很空洞。 他不知道现在这叫什么。 他不知道该要如何再面对她。 “我不想出国去念书。”但他这个念头,还是很清晰的。当冯若楠问起他时,他再次说了这一句。他有自己的人生规划,并不想因为父母离婚,而打乱这个规划。他要继续国内的学业。 冯若楠并不勉强他,只是提醒说:“我和你爸爸已经分居。如果你不跟我走,你就要跟他生活在一起。他现在有别的爱人,你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吗?” 许途又沉默了,半晌说:“我打算搬到学校去住。学校里有宿舍。” 冯若楠说:“你要是坚持,我也不能强迫你。我只是劝你考虑清楚。你要是留在现在这个学校,我恐怕不能经常来看你。我本来就是不想回来的,只是放心不下你。我是尽了我责任的。你不肯跟我去,那你在你父亲这边,吃任何苦头,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不是我没照顾你。” 许途能感觉到母亲语气中的疏离和冷冰。 他也猜测到冯若楠这一年来不肯回家,不肯见他,也都是因为父亲出轨之事。母亲大概是恨极了父亲,而今的态度,好像在嫌弃他是个累赘,她是无可奈何,才打算接纳他。 许途说:“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冯若楠对儿子很失望。 她感觉许途并不亲近依恋她,心里十分沮丧。 这个孩子一向都有自己的想法,她和许振声,都很少干涉他。而今她和许振声闹离异,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感受,也越加不明白许途的心思。她只是觉得丈夫离开了她,而儿子也同她不亲,越加远离她,这让她极其不爽。这根本原因在于她的自我,她感觉自己受了伤,需要儿子来体会她的感受,依赖她安慰她。但她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并不肯直说,反而通过冷淡冷落的方式,试图让许途明白,她受了伤,使这孩子主动来靠近她。殊不知,这传递给许途一种可怕的信号。 -- 第92页 许途并没察觉母亲的真实意图,他只觉得母亲像厌弃父亲一样厌弃了他。这让他十分难安,以为自己是个拖累。 母子俩也没有谈的很好。中午时,一起在外面吃的饭,冯若楠竭力保持着温柔和温和,不再说一些触痛的话。但是,交流的也非常困难。到下午,母子一块逛了商场,冯若楠买了一双新靴子,给儿子买了运动鞋。母子只讨论衣服,便不肯再说什么事了。 晚饭后,冯若楠一个人出去了,说是要见朋友,然后便没再回来。许途知道,她是不愿意呆在家,去外面住酒店了。 她是为了躲避许振声,不想和他面对面,免得难堪。 但那天晚上,许振声并没有回来。 许途独自一人守着家,只觉得十分荒唐。 他对许振声当真有点愤怒了。 逼得妈妈去住了酒店,他自己却不回来。许途心情焦躁,生气拨打了许振声的电话,想质问他。但那会儿的时间太晚,许振声手机关了机。 许途失望地挂了电话。 他上楼睡觉,一夜没有睡着。 第二天是星期六,学校不上课。 他决定要去找许振声。他无法相信这一切。爸爸昨夜为什么没回家?他在哪里?他心里涌动着一股愤怒,他觉得不可思议。他一定要眼见为实。 然后就是那么滑稽,他敲开了周莺家的门。他去过那个地方的,他去吃过饭,他记得地址和楼层和门牌号。那本来是他喜欢的女孩的家,而今却变成了一个让他觉得羞耻的地方。他手放在门上,尽了很大的努力。那是一扇地狱之门,里头是他无法理解和想象的妖魔鬼怪。他使劲闭着眼睛,还是哐哐叩了叩门。 门打开了,是周凛凛开的门。 她是怎么样的呢?穿着粉色的睡衣,拖鞋,头发上戴着兔耳朵发箍。她大概以为他是送牛奶的,或者是干什么的。总之没想到是他,她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紧接着,脸唰地红透了。 那房子就这么大,从门口望去,客厅一览无余。他的父亲许振声,就坐在周家餐桌上,非常淡定地吃着早餐。早餐很是丰盛,有粥,有面包有小菜。许振声正在那剥鸡蛋。一个鸡蛋剥的光溜溜的。周莺在问他,面包硬不硬,要不要再烤一下。 简直荒唐的可以。他从来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荒唐的一幕。 凛凛的脸,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她浑身像着了火一样发烫了,好像被人扒了衣服丢到太阳底下供人围观。她不安地叫了一声:“妈妈!”许振声和周莺都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的状况。 许振声走到门口:“你怎么来了?” 他心里觉得不太好,但面上依然镇定,问许途:“你吃过饭了吗?” 他没认错,确实是他的父亲。脸和身材都一模一样,许途却感觉到了陌生。好像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只是父亲的躯壳。他父亲的灵魂,已经变成了什么怪物。他看到周莺,这个女人漂亮又惊愕,有种善良而无辜的神态。但这都是假象,他能想到他的父亲昨夜跟这个女人睡在一起。而周凛凛,这个女孩,坦然地在旁边接受这一切。她那双眼睛又大,又美丽。他突然觉得她美的有点不正常了,像某种妖物。 但他居然还会说话的。 他居然没有掉头就走。他应该掉头就走。但他好像是受不了这种□□裸、面对面的难堪,反而装出一副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的样子——在他愣了好半天之后,他的大脑下意识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就是,保全体面。他不喜欢丑陋的东西。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根本就不应该拿出来说,不应该被谈论。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说出来一定会被人笑死。他突然意识到他和许振声是一样的性格,都太要面子。他决定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里。 他迟钝地点点头,脖子像生了锈一样,万分艰难。他感觉浑身的骨头都难受起来。 他回应许振声,自己吃过了饭,并告诉他自己的来由:“妈妈昨天晚上没回家,你联系一下她吧。”他假装没有看到凛凛和周莺。 他脸色惨白起来,嗓子突然干痛,嘴唇颜色也变了。好像有一股冷气忽然笼罩了他。 许振声点点头:“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许振声不但不解释,竟然还叫许途:“你进屋来坐吧,凛凛也在,你俩一块玩。”许途煞白的脸又骤然红透。他感觉羞耻。他不知道许振声怎么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这种话,好像个没事人一般,好像他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他厌恶又反感,语气变得像铁钉一样,又尖又硬:“我先回去了。” 许振声说:“你打算去哪?” “我去学校。” 许振声没有拦阻他。 周莺见他这么走了,有点担心了,叫许振声:“你还是去看看他吧,跟他好好说几句。”但许振声不肯去。他认为自己说任何话都无用,事已至此,说再多,只会引起无谓的争吵。周莺更不好跟上去,对这孩子说什么,这毕竟是许振声的家事。 凛凛说:“妈妈,我去看看他吧。” 周莺不想凛凛掺和进这种事,柔声劝阻说:“他正在气头上,你去干什么,一会儿他拿你撒气。”将她从门口拉回来,让她去吃饭。 凛凛说:“他不会的。我去看看他,我怕他出什么事。” -- 第93页 周莺一个没拦住,她还是穿着拖鞋出去了。 她在背后叫他的名字。 许途回过头,看到她。那时清晨的太阳斜过楼层,照着他的脸,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抵挡这刺眼的光线。他眉头紧蹙。 他感觉着她的样子很陌生了,他不知道她跟着他要做什么。 她是谁?她想要怎样?他心里生出这样的想法。但她很快跑了上来,拉住他的手。他疑惑地看着她。她呆呆的,脸色十分不安,目光像小猫小狗一样,有些讨好似的看着他。她的眼睛那么大,睫毛那么长,脸蛋有点蜜桃般的粉色。他看了她许久,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天气十分地冷,她举起双手,揉搓他的脸,接着又抱住了他的腰。 她的手冰冷。 她穿的很薄,出来的急,没怎么穿好衣服。寒气很快沁进身体,冻得人四肢发麻。 他有些晕头转向,确实头脑迟钝,思维很混乱。他耷拉着头,任由她抱着,脸搁在她头顶,感受着这梦一般的味道。 他有点浑浑噩噩。 第57章 狼狈(修文) · 过了一会,他推开她,转身离开。 她在背后叫道:“你要去哪儿啊?” 许途踟蹰了一下,再次回过头看她,说了一句:“我爸妈要离婚了,你知道吗?” 凛凛摇头。 她其实半知不知。但在许途面前,她绝不能说她早知道周莺和许振声的事,说了他肯定会更难受的。 许途问:“你知道他现在什么打算吗?他要抛弃我们一家人,跟你妈妈结婚。你其实早就知道吧?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是不是就知道了?” 凛凛说:“我不晓得。” 许途望着她的脸。 她双目漆黑如水晶,眼神澄明。这是他喜欢的面孔,完全的干净、美丽,纯良的仿佛山间小鹿,看起来毫无机心。他感觉嗓子眼里堵着一块东西。 他说不出责备的话。 即便他心中对她有点陌生了,已经不知道她嘴里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但他仍然没办法责备她。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赤脚穿着拖鞋,站在那有点瑟瑟发抖,眼神还不安地注视着他。 他如鲠在喉,如刺在胸。他哑着嗓子,劝她说:“你没穿衣服,赶紧回家去吧。” 凛凛问道:“你呢,你要去哪里?” 他说:“我回我家。” 凛凛说:“回家里多闷,家里就你一个人。我陪你走一会好不好?你一个人,很寂寞的。我可以陪你说说话。” 她见他迟疑,以为他不生气了,便上来挽他的胳膊。 然而她手亲亲热热碰到他的一瞬间,他感觉非常不适。他下意识地抽回手,退开一步。 他不敢再和她亲近了。 他觉得羞耻。 她是周莺的女儿,周莺是她父亲的情人,是伤害他母亲的人。 这对母女都是别有用心,之前故意同他亲热,包括和他做朋友,叫他一起吃饭,都只不过是为了献殷勤,讨好他父亲,以图破坏他的家庭。而他居然傻乎乎地被那些花言巧语蒙骗,以为她们是好人。其实在对方眼里,他不过是个傻子,甚至傻到想和她恋爱。这真是太荒谬了。 他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十分的愧疚。 他愧对他妈妈。 这个蠢儿子,居然被一点点美色,以及和善的言语诱惑,投入了敌人的阵营。这是不可原谅的。 他想逃跑了。 他需得马上离开,绝不能再同她有任何一句言语。 她拉住了他的手:“我陪你走一会好不好?你一个人很难受的。” 她目光中有种他说不出来的,雾蒙蒙的感觉。他又恍惚觉得,她是很喜欢他,很关心、在意他的。他的心刚要硬起来,又好像被一层糖一样的东西死死黏住,他怎么都没有办法对她说出刻薄冷酷的话,他也做不到硬生生地推开她。他不忍伤她的心,即便他觉得她在欺骗。 但他心中焦虑地想要摆脱她了。这糖衣炮弹。 他被她触到的皮肤感觉有点发麻,他十分难受。他脑子飞快地思索着如何摆脱她,能不伤害她,不至于彼此尴尬。他目光快速地环视左右,看到十多米外的地方,有家甜品店。温暖的红色招牌,远远便透着一种甜蜜的味道。 她注意到他的眼神,便主动说:“咱们去买冰淇淋蛋糕好不好?” 他于是说:“你可以去帮我买吗?” 她有些不放心,怕他会走掉,眼神忐忑又期待,强装作高兴的样子,说:“我们一起去买吧。” 许途说:“我不想去。” 她害怕离开他,但又不肯放弃这个能取悦他的机会。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你想要吃什么口味的?” 他甚至说了,要巧克力口味。她十分高兴,当即跑去店里买冰淇淋。她临走的时候还捏了捏他的手:“你等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他目送她进了甜品店,见她看不到自己了,便立刻离开去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 他几乎是狼狈的逃走。 是逃走,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力量,当面抵抗她,所以他只能选择逃跑。此刻,他是真的丢盔弃甲,他不仅没有勇气质问自己的父亲,甚至连和她对质的勇气都没有。他甘愿认输了。他坐在车上,拿出手机,迅速删掉了她的电话,包括其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他感觉心一下子空荡荡的了。 -- 第94页 争吵。 无尽的争吵,他以为他父母亲那样体面的人,是永远不会吵架的,没想到不是不吵,只是没到那个地步。 他和许振声,也发生了争吵。 那天晚上,许振声回到了家。 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他是个要面子的人。自己出现在别的女人家里,被亲生儿子撞了个正着,他面上不说什么,但心里不安。 他无法对许途解释什么。 说对不起?不,不能。那是在认错。他不能认错。人一旦认错,就意味着要改正。如果说对不起,又不能改正,那说对不起的意义何在呢?那是没有意义的。这件事他无法改正,他也不打算改正。所以道歉,请求原谅也是没有意义的。他只能去淡化它,让它显得无足轻重,不是那么要紧。这是许振声的想法。但在许途眼里,却只觉得他父亲做了龌龊下流的事,却连一个愧疚的表情和道歉的姿态都没有。 这完全挑战了他对父亲的认知。 白天在周莺的家门口看到的那一幕深深刺激了他。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个道德低劣的伪君子。于是父子发生了争吵,他要为他母亲讨一个公道。 他质问他,为什么要用欺骗的方式。 “你既然不想和我妈妈在一起,你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和她结婚?为什么不早一点儿离婚?为什么要假装爱她,背地里却又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觉得你这样很高尚吗?” 他有些过于激动了。 他一直是个很稳重的男孩子。许振声从小就教他,做事要不慌不乱,说话要不疾不徐,不能冲动,不能发脾气,会显得缺乏涵养。但他现在,语气非常的激动,表情带着愤怒,整张脸都涨红起来,看着非常怪异。 他拒绝接受许振声和周莺在一起,这根本就是可笑的。他怎么有脸和那种关系的女人结婚。 他不接受。 他是被宠大的孩子,他此时显示出这种骄傲来了。他不打算服从父母的安排,并且强烈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有提出自己意见和诉求的资格,他有这个权力。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许振声说:“我有了别的女人,这件事无法改变。你希望我隐瞒下去吗?我和你妈妈已经不爱对方了,你希望我们继续假装恩爱,有名无实地过下去吗?” 许途毫不犹豫:“对,我希望你们能继续过下去。” 他语气肯定。 他发现他宁愿接受父亲有外室,也不能接受他离婚。 他不希望以后身边只有一个亲人。他不希望过年回家只能去妈妈家,或者爸爸家。他不希望自己将来恋爱,带女孩回家要回两个家。他不希望自己将来结婚、生子,婚礼的时候,没有父母双亲的祝福。他不希望父母年迈的时候,他只能放弃一方,孝顺另一方。他不希望自己父母身边睡着的是一个他不认识,不熟悉,没有感情的人。他希望自己是父母最重要的。如果他父母亲枕边睡了陌生人,他就不再是父母亲最重要的亲人了。 他干脆的语气,不给许振声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现在太激动了。” 许振声说:“等你冷静下来后,我们再讨论这件事。” 许途说:“爸爸,该冷静的人是你。” 许振声说:“你知道,我们已经做了决定,就不可能再改变了。就算我愿意,你妈妈也不愿意这样。你妈妈现在恨我,她不想和我做夫妻。我们可以为了你,暂时将就在一起,但早晚你长大,我们还是要分开的。” 许途说:“爸爸,你太自私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冯若楠回了家。 家里的气氛,像死了人一样。 许振声在客厅吃饭,两副碗筷,却只有一个人在吃。许途在楼上,许振声叫了许多声,他也没有下来。 冯若楠自从和许振声吵了架之后,便不太回家来。此时她已然换了一身奢华时尚的新风衣,背着一个许振声从来没见过的爱马仕包,妆容精致,跟要去参加什么晚宴似的。 许振声几天没见到她了,有些诧异,抬头说:“你这几天去哪了?” 冯若楠冷漠地说:“我去哪里有必要告诉你吗?” 许振声说:“你去约会去了?” 冯若楠说:“你可以去找你的情人,我不能约会?” 许振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几天,你可以多陪陪许途,开导开导他。他对我们离婚的事很不高兴。他好几天没去上学了,一直呆在房间里。” “要我去说。” 冯若楠说:“你这个父亲是做什么的呢?” 许振声说:“我也想。但他现在不愿意同我说话。我敲门他也不开。你跟他说会好一些。” 冯若楠皱着眉,噔噔噔上楼梯。 她上楼去找许途,发现这孩子关着房门。门反锁着,她拿出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他好像在收拾东西,屋子里翻的乱糟糟的。身边放着小相机,各种公仔,还有手绘、笔记本、纪念品、围巾。他盘腿坐在一堆杂物中间,手里捧着一本相册,正看的入神。 他听到冯若楠的脚步,但仍然没有抬头。 冯若楠惊讶道:“你在干什么?” 她上前去,拿过他手里的相册。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女孩甜蜜害羞地笑着,许途正侧头,大胆调皮地亲她脸蛋——正是他刚才对着发呆的照片。 -- 第95页 冯若楠接着翻下去,发现里头尽是一些女孩子的照片,还有很多是两人亲密的合照。 “这是什么?” 冯若楠语气骤然拔高,她举着那本相册,脸上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愤怒表情。 她的怒火一瞬间就从心头升起来了。 “你什么时候和这个女孩在一起的?” 冯若楠连声质问道:“你们俩做了什么?你们接吻,还是发生关系了?” 许途涨红了脸,站起身,要夺回她手里的相册。他个子比冯若楠好多了,但气势上低了一头。冯若楠娇小的身躯站的稳稳当当,手举着相册不放。 她尖锐道:“你告诉我,你和她做了什么?你们发展到了哪一步?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她太生气了。她能接受丈夫出轨背叛她,但无法接受连孩子也对一个狐狸精的女儿着迷,到现在,还在这里翻看这些令人厌恶的照片。这简直是对她的羞辱。她当即怒火丛生,将这本相册丢进垃圾桶,然后将地上的那些杂物,也丢进垃圾桶。 “不要再和她来往了,知道吗?” 她用训示的口吻:“你要是不听话,这么喜欢那家人。你以后就跟你爸爸一起过去吧。” 许途被这愤怒激得也愤怒起来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能不能不要管?” 冯若楠听到这句话,更加的急了,反问道:“你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你知道这个女孩儿是谁,她是你爸爸的情人的女儿,她就是个骗子。你还说这是你自己的事?” 她劈头盖脸,大声斥骂。她口不择言,忘了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见许途的表情由羞耻愤怒到痛苦,他通红着眼睛,像只发了急的兔子。眼眶里隐约有泪水在打转,但强忍着没掉出来。他大叫了一声:“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我说了不要你管,这是我自己的事。这些东西我本来就是要整理了丢掉的,你为什么还要一直说?” 冯若楠说:“你也要为这女孩子,跟妈妈发火吗?” “我没有跟你发火。” 许途说:“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冯若楠一和许振声吵架便不回家,他对母亲,和对父亲是一样失望。他不肯承认自己的失望,脸上只显示出极其的倔强来。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冯若楠甩门而去。许途发了疯一样,拿起打火机,将相册和礼物全都点燃了。冯若楠闻到烧焦的烟味,冲上楼,赶紧灭火。她怒不可遏,照着儿子的脸给了他一巴掌。 第58章 情书 ·   这孩子顿时就哭起来了。 这一巴掌来的出乎意料,又好像是等待之中的。 他眼泪流了出来。 他没有哭出声,竭力地抿紧了嘴,咬紧牙关,但眼睛已经是红通通的,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 许振声也上楼来,看到这情景。他伸出手,大概是看到儿子在哭,想去摸他的头或脸,安慰一下。许途红赤着脸,厌恶地推开他手。他扭头,飞快地夺门而出。 凛凛一直没有等到许途。 那天,她从甜品店出来,手里拿着一杯冰淇淋。天气非常冷,她举着冰淇淋东张西望,却找不到许途的踪影。 她有点茫然。 她站在原地等候。她想,他应该有事,暂时离开了,或者去了洗手间。她知道许途在生她的气,但她总不相信,他会真的讨厌她,对她再也不理的。 他一定是生气了,她知道的。她心想,不管他怎么生气怎么发脾气,她都要跟着他,想尽办法哄他高兴,直到他消气、原谅她为止。她必须这样。她并不去想这件事有多荒唐,这样的念头多天真。她或许知道的,但她不愿意往这里去想。她只要想尽办法,不使他离开自己,这就够了。她想把他紧紧攥在自己手里。她喜欢他,他就不能走。哪怕这样,他会承受痛苦,但她还是不允许他离开。他的痛苦……她心想:“我会安慰他的。” “我会对他很好。” 她在脑子里像这样告诉自己,试图缓解内心的焦虑和愧疚。“我会照顾他。只要他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他。只要是我有的,他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要亲吻他的脸,亲吻他的嘴,她脑子里想了很多爱他的方式。他喜欢她亲他的脸。她脸红地想,哪怕是他想要她的身体和贞洁,那也是可以的。这实在太羞耻了,她不该想这种事,她感觉脸在发烫。但是只要他能高兴,她都不在意的。她还可以每天帮他买早餐,帮他刷球鞋。 她做了一肚子的打算,一边想着,一边等他。但许途没有出现。她冷的直哆嗦,到处找,也没找到他。她忽然意识到,他是丢下她,自己走掉了。她一下子茫然起来,不知该怎么办。直到一个穿着羽绒服,戴着帽子的男孩,溜着滑板朝她冲过来,从她身边飞过,撞飞了她手中的冰淇淋。 男孩见撞到了人,连忙停下,拾起滑板,大步跑过来向她道歉。他捡起冰淇淋,已经冻硬了,没有摔坏。他想还给她,看到漂亮的女孩,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个很瘦很白,模样很清俊的男孩,看着跟她一般大。 “要不,我重新买一个赔你吧。” 男孩笑容开朗,性格十分热情。他两眼放光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让人脸红的女孩,几乎有些不敢直视她了。他找借口想和她搭讪,女孩却神情失落,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她摇摇头,紧皱着眉,垂头丧气地离开。 -- 第96页 回去的路上,她感觉梦想像个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注定要失去了。即便她早就预料到会失去,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可是她曾经离的那样近过,好像是真的一样。哪怕是做梦,也不应该醒的这么早呀。这真的很糟糕,很不公平。她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周莺打开门,看到凛凛回来。 “妈妈……” 她看到周莺,眼睛里泪花闪烁:“他不理我了。” 周莺伸手摸着她头,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拍了拍。 她望着周莺,哽咽焦急地说:“妈妈,我怎么办呀?他不理我了。” 她看到许振声,好像见了救命的稻草。她不知所措,病急乱投医了:“叔叔,他不理我了。他是你生的,他什么都听你的,你帮我劝劝他吧,好不好。” 可惜许振声帮不了她。许振声现在,连自己想跟儿子沟通都困难。 她便哭的很伤心。 这让许振声感到十分尴尬了。 他一向不太有羞耻心,但此时凛凛的哭泣,让他觉得十分尴尬,几乎有些羞耻。因为他意识到,这个孩子是在怪他的。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她的眼泪传达给了他这个意思。 以往他和周莺在一起,即便是所有人都反对,即便是亏欠所有人,但凛凛是高兴的。好歹还有个小孩子高兴,他心想这件事,也不是全然罪恶的,至少它还有一点美好之处,至少它给一个小孩子带来了快乐,带来了爱和家的感觉。只要还有一个人为他们感到高兴,就算不得众叛亲离。而今连这唯一感到快乐的小女孩也不快乐了,连这个小女孩也在难过、责怪他。真就是只剩下他和周莺两个人了。 他意识到,他和周莺的路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好走。这似乎不是麻烦的结束,而是开始。 他在这个屋里,有点待不下去。 周莺也看出他的尴尬。这实在不是在一起的时候。周莺面色无奈,拉着他手,说:“要不你还是先回家吧,看看孩子。凛凛这边,我也好劝劝她。” 许振声也担心许途。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本就想走,只是怕周莺多心,才不敢开口,听到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那我先去了。” 周莺替他拿起外套,帮他穿上,打开门,送他出门。 许振声忽然担忧,心中有几分对未来的不确定。身体依稀还保留着昨夜欢愉的记忆。可能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性只是一种必要的生理需求,并不具有任何契约,或者誓言的性质。他不知道这个离开,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周莺究竟是如何想。临跨出门时,他又回头看向周莺。 “咱们昨天说的那些话,还能上算吗?” 周莺语气平和地说:“你想上算就上算,你不想上算就不上算。” 许振声感觉很疲倦,眼前仿佛横着好几座高山。他上了年纪,实在是没有力气爬山了。但他还是回答说:“等我忙完,就过来找你。你等着我。” 周莺点头。 他回了好几次头,快到电梯了,又转回来看她,脸色仿佛很不确定:“你不会不等我的,对吧?” 周莺是头一次看他这样患得患失。她心里想,我已经等了一辈子了,还有什么等不了的了?都到了这一步了,接下来即便是再难,她也不过是继续等下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咱们的日子还长。” 她努力安慰他说:“你别多想了,赶紧去吧。开车注意安全。” 送走了许振声,周莺来到凛凛房中,劝慰她。 凛凛坐在床上,怀里抱着玩偶,周莺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你喜欢你许叔叔的儿子,是不是?” 凛凛低着头不吭声。 她羞于启齿,或许潜意识里知道这种喜欢是错误的。 周莺说:“这世上好的男孩子那么多,干嘛一定要喜欢他吗?你许叔叔的儿子,他当然很好,妈妈也希望你能跟他相处得很好,能做朋友。可这毕竟只是希望而已。你许叔叔离婚,他大概率是会和他母亲站在一起,这是人之常情。妈妈要是能让你高兴,妈妈一定会做的。可是你应该知道,不论妈妈现在跟不跟你许叔叔在一起,你跟许途都不会结婚。你起初认识他,就是因为许叔叔。” 凛凛说:“妈妈,我没有想过和他结婚。”她只觉得这个词离她太遥远了,她又不是大人,怎么可能想那种事情呢。 她只是觉得很心酸,很难过。 周莺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不想和他结婚,那就没必要伤心了,对不对?这有什么好伤心呢?你又不想嫁给他。” 凛凛再次抹眼泪:“可是他不理我了。” 周莺说:“他只是生气。你们小孩子,又没有深仇大恨。时间久了,就慢慢淡忘了。等他消了气,你们还是可以做普通朋友的。” “普通朋友”——凛凛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既然做不了特殊朋友,那就做普通朋友吧。不论怎么样,她都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他现在,一定非常生气,她想着,要怎么讨好他,乞求他的原谅。她想送他一个礼物,可是思考了一整夜,也没想到什么礼物好。给他画一幅画吧,以前画过了。帽子、衣服或者球鞋,那些他都不缺。她最后买了一盒巧克力,用礼物纸细心地包起来。她找了一张卡片,想写几句话,夹在巧克力里。 -- 第97页 她半夜关着门,坐在台灯下,思考这张卡片要怎么写。首先连称呼,她都无从下笔。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给别人写卡片,她都要加上“亲爱的”,亲爱的妈妈,亲爱的宝贝。但她不敢这么称呼许途,怕他生气。这样多轻挑啊,太不严肃。直接写名字,又总好像冷冰冰的。 她想不出称呼,最后还是在前面加了个“亲爱的”。 “亲爱的许途。” 她写道:“你那天把我一个人丢在街上,自己走掉了。我等了你很久,还一直找你,你都没出现。我心里好难过,回到家哭了。但我没有生你的气。” 她在卡片上,诉说自己的感情。她倾诉自己有多么的喜欢他,多么不想失去和他的这段友谊,多么害怕他不理自己。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写一封情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情绪。 第59章 害怕 · 许途换了班级。 她将那盒巧克力,放在他新教室的新抽屉里。 他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她的消息。她便每天都给他写一封信。用漂亮的粉红色卡纸,写上许多想念的话,用水彩笔在上面绘上小表情,或卡通图案。 她在天不亮的时候,第一个来到学校。 那时候整个教学楼寂静无人,她走进他的教室,找到他的课桌,将信小心翼翼地夹在他的课本里。 这些信,都石沉大海。 凛凛每天,在教室外面等他下课。 “咱们一起去吃饭吧。” 她面带着笑容,竭力装作高兴的样子,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他假装没有看到她,丝毫不回应她的问候,而是和几个男生一块,绕过她离去了。 他以为她会知难而退。这太丢脸了,在学校里,众目睽睽之下,被男生冷落。这种事,很快就会传的人尽皆知,被大家背地议论。 然而吃饭的时候,她再次出现。 男生们嬉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一见她端着餐盘走过来,便立刻让出一个位置。 她厚着脸皮,坐在他对面去。 许途收拾餐盘,快步起身离开。 她红着脸,低头拿筷子数着米粒,有些羞惭的神色。 午饭后,许途前往操场去打球。 她又出现了,站在篮球场附近,请男生们喝饮料。男生们都停下了打球,兴高采烈地围了过去。许途的运动被迫中断,他不肯靠近她,只是十分烦躁地站在原地。她笑容灿烂地将一瓶瓶汽水分发给周围的男生,目光却时不时地朝许途看去。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为了许途来的。 许途心情十分焦躁。 他不想注意她,但他的心不受控制。 他的眼睛,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身影。她一出现,他整个人都开始难受、焦虑。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她是爱我的。”他脑子里想着她写给的那些信,还有信中说的那些话。那每一封信,他都看过。他感觉受了她的蛊惑:“兴许她真的是爱我的。” “不,不对。”他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真的太可笑了。”他感觉自己遭受了玩弄,而她到现在,都不肯罢休,还想继续骗他,把他当傻子。 这两种情绪,反复在他胸腔里发作。 他感觉到身体里憋着一股气。他时而悲伤,时而又充满恨意。 他从未遭受过这样严重的挫折。 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家里是陌生的父母。 许振声和冯若楠,几乎每天都在冷战。每次一回到家,家里的气氛都让人窒息。 哪怕是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也是鸦雀无声。他感到无法忍受。为了逃避家庭,他搬进学校宿舍。但他完全不适应这种集体生活。 他觉得很吵闹。 五六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生活,共用一个洗脸池和洗手间。上厕所洗脸还得排队。床板硬得难受。宿舍里时有蟑螂出没。半夜耳朵里都是室友磨牙打呼噜的声音,他整夜都睡不着觉。 他朋友不多,大多都是和凛凛共同的朋友。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恋爱。 自从他们不再同行后,每个人见了他都会问:“你们怎么啦?你们吵架啦?”但凡见到个朋友都会追问。他想忽视都不能。 他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只觉得十分烦躁。他被问了有几十遍,连偶然在办公室,遇到之前关切他的女老师,也会问他:“你最近怎么没跟周凛凛在一块了?”在周围人看来,他跟周凛凛就是天生一对。哪怕反对早恋的老师们,对他们的交往,也是一脸笑眯眯的态度,从来没说半句不好。听过他们分手,还十分惋惜。 他只有沉默。 因为有些事情,他是无法启齿的。 申请国外学校的事,进展也很不顺利。为了能顺利通过学校的考核,冯若楠不仅给他报了培训班,还每日监督他学习。这让他感到十分地烦躁,好像是个犯人,在蹲监狱一样。 好不容易,通过了层层筛选。他接到了一所非常有名的国外大学的面试电话。学校委托了第三方机构,要同他进行一个简单的面谈。一切都水到渠成,然而临到终头,他选择了放弃。他到达面试地点的楼下,伫立许久,没有进去。他觉得自己心情十分糟糕,状态很不好,就像一只被拧干了水的抹布,整个人干巴巴的,身体里的精华被抽走了。他连正常同人对话的心情都没有,即便是面试官问起,他也没有办法流利地回答。他最后决定不进去。 -- 第98页 他想敷衍过去。 他告诉冯若楠,自己没通过,是因为他“头痛、胸闷,身体不舒服”,但这件事瞒不过冯若楠。冯若楠接到电话,得知他缺席了面试,还故意撒谎,又是生气,将他斥责一通。 他只能钻进房间,将自己头埋进被子里。 他说不清自己是真的身体很难受,还是因为内心难以割舍。 尽管他不想再见凛凛,决定同她分手,但他并没能真正放下这段感情。 实际上,从许振声的事情出了后,他就没再见她。他只是回避、躲着她,并没有同她有过任何交流和沟通,也没有交换过彼此内心的感受和想法。 他害怕。 既害怕她说爱他,又害怕她说她从未爱过他。既害怕她是“有罪的”,又害怕她是“无辜的”。不论是哪一种,都会让他感到痛苦。所以他只能将自己藏起来,不去问这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里,没有真正解开,也没有真正放下。 但其实他见过她,他们有机会说话的。 那天在他的“新家”。因为冯若楠每天逼着他学习,他觉得憋闷,便经常周末,独自去他的“新家”。他告诉冯若楠,他是去图书馆学习,其实不是。他是去了他爸妈买个他的那个空房子,他有一次带凛凛去玩过。那里很空旷,很大,家具什么都有,而且安静。他自己动手,将房子大概打扫了一下,拖了地,抹了一下灰尘,便将这里当成自己的新家。他不知道做什么,就很长时间一直躺在这个房子的卧室里发呆,看着天花板。 他在储藏室里,找到了一把吉他,于是就躲在屋里,自己练吉他。 他很喜欢大话西游里的那首歌,叫一生所爱。他弹了很多遍,但是有几个音一直不准。他还给凛凛弹唱过,同样那几个音不准。他觉得曲子不在意准不准,只要唱的开心就好,他不是音乐艺术家。但此时他太闷,便想校准。他于是找来谱子,重新一个音一个音地学习。 他发现,当他把音调弹得很标准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更动听,更舒服了。反而有点失去兴趣。 这首歌弹完,他再次陷入了发呆的状态。 过几天,他决定找来电影看。 他去音像店,买回来一大堆的电影碟片,一部接一部看,从早看到晚。不饿,也不吃饭,他在冰箱里囤了很多汽水,渴了喝汽水,饿了也喝汽水。 他偶尔,实在呆闷了,出去走一走。他在楼下,看到了一只小猫。 一只橘色的小猫,像一个炸开的毛栗子,又小又轻,毛绒绒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他第一次感觉到心情轻松了很多,因为这只小猫。沉闷月余的他,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蹲下身,摸了摸小猫。 他蹲在那,抚摸了那小猫许久。那软软的绒毛,鼓鼓的小肚子,他感觉褶皱的心被这点小小的快乐熨平了。他两个月来头一次充满力量,他跑到附近的超市去,买了两盒金枪鱼罐头,回到楼下,喂食这只小猫。 有一天,他听到敲门。 他本以为是物业,走到门前拉开门,看到是周凛凛站在外面。 他愣了一下,立刻下意识地一甩门,想将门关闭。他用的力气很大,他听到“砰”一声。但是她好像着急了,看到他关门,便情急伸手,想要阻拦。 她的手刚好卡在门缝里。他听到她惨叫了一声,整个脸瞬间扭曲起来。 但是那一瞬间,门也成功地关上了。 他心跳的十分剧烈,胸口咚咚咚的,好像要跳出来。他感觉有点喘不过气。他逃回沙发,躺下,想闭目休息一会,但他心跳的更厉害了。久久,他看了一会门。他害怕她再敲门。 他好像害怕,又好像在等那敲门声。 但敲门声一直没再响起。他脑子里又想起她刚才痛的扭曲的脸,还有惨叫的声音。他感觉有点慌,于是又重新到门口。 他丢开拖鞋,赤着脚。他蹑手蹑脚,来到门边。他脚步放的轻轻的,好像生怕被她听见,知道他会返回。他走到门口,先是轻轻握住门把手,犹豫了一下后,又悄悄将耳朵贴在门上,尝试着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动静,外面已经没有任何声音。 他小心地打开猫眼,往外看去。 外面当真没有人。 她已经走了。 他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了一样,并没有松口气,反而比先前更加沉重。他握住门把手扭动,轻轻打开房门。 他刚好低着头。门一开,就发现她蹲坐在门边,背靠着墙壁,蜷缩成一团,埋着头,在低声啜泣。她眼泪模糊,一只手捂着口鼻,没有发出声音,一只手用手腕搭在膝盖上,手指头悬空着。她几根手指通红肿胀,上面都是血。 他顿时吓坏了。 第60章 挑衅 · 许途紧张地上前去,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她手在流血。 他一时感到愧疚极了,蹲下身,拉过她的手查看。她中间几根手指破皮流血,指尖已经被血糊的看不清指甲盖。他一碰,她就疼的哆嗦起来。 “我看看……”他惭愧地低声说着。 她抿紧嘴,秉着呼吸,眼中带泪,可怜巴巴地伸出手给他瞧,那眼神,仿佛在寻求他的怜惜。 “我送你去医院吧。”他感觉胸闷,心里难受极了。 -- 第99页 她摇头,拒绝这个提议。 许途说:“你伤的很重,都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 她失落地:“去了医院,你又会把我丢在那,然后自己偷偷走掉的。” 许途听到这句话,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低头,凑近她,一只手从她腰后穿过去,紧紧抱住,另一只手将她下半身双腿托起。 凛凛感觉身体一轻,她被抱了起来。这是她这两个月以来头一次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点爱意。她感觉心里酸酸的,既高兴又委屈。她顺势将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身体靠在他怀里。 许途身体僵硬了一瞬,但没说话。 许途将她抱进屋里,放在沙发上。 她蜷坐在这沙发上,沙发上 是搭着一件薄毛衣,她刚好靠在他的毛衣上。不知为何,她感觉一下子有了许多安全感。 屋里很暖和,开着空调,他穿着一件很薄的白色长袖衫,灰色薄绒长裤,宽宽阔阔,面料看起来非常柔软。年轻纤瘦的身体在衣服里晃晃荡荡。她注意到他赤着双脚,瘦长的脚背,两只脚非常不小,用力时筋脉凸起。她心中涌起一种依赖的感觉。 说不清楚。 她靠在他的衣服上,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她看到他□□的手和脚,宽松衣裤下隐约现出的结实修长的身体轮廓,便有种强烈的,想要依赖的冲动。 这身体抱上去,一定是坚韧的,胸膛宽阔,骨骼坚硬,外面一层薄薄的肌肉,又漂亮,又有力量。而且味道非常干净。她心里盼望着能一直抱着他,她有点迷恋这种感觉,舍不得撒手。 该怎么办呢? 她心里想,要怎么才能得到他呢?她有种焦急的难受,想到这样好的一具身体,却不能被她拥有,她就失落极了。 他表情很不自在,一放下她,便紧张地离开,然后到处去找药箱,找包扎的东西。 他很慌乱,眼神几乎不敢直视她。 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他弯腰找东西,他薄衣底下便凸出脊梁骨的形状,一条漂亮纵深的线,脊骨两侧的凹槽若隐若现。蹲下时,能看到紧致的腰窝。 她心里好像有一只小虫在挠着。 幸好家里常备的有一些包扎伤口用的东西,他找来一瓶碘伏,一卷医用纱布、棉签,还有创口贴。 他检查了一下她手。 食指和无名指伤的最重,指关节破了皮,血从指头缝里渗出来,小指甲缝也在渗血。 她坐在沙发上,许途拿棉签蘸着碘酒,给她擦拭伤口。 他小心翼翼地抬着她的手腕。 “手指关节能动吗?” 她试着动了一下手指,骨头没有什么影响,关节可以正常活动。应该主要是指尖被夹伤,刚好指头缝的地方又很脆弱,容易出血。 许途说:“还是应该去医院的,拍个片子看看。顺便打个消炎针。” “疼吗?”他一边棉签给她擦手指,一边轻声问。 她将手递到他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许途低头,不吭声。 她盯着他白皙、轮廓分明的侧脸,轻轻凑近,嘴唇略带颤抖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许途眼睛红了,继续替她包扎伤口。 “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神充满期待:“你把我弄伤了,我不生你的气。你也不生我的气。咱们和好,还跟从前一样,好不好?” 她不顾自己受伤的手,往前一扑,紧紧搂着他脖子,接着在他脸上亲了很多下。 他有些呆怔,没回过神,被动地陷入这场狂热的示爱。她像自己设想的哪样,给予他最热烈的拥抱和亲吻,亲他的额头、眼睛,亲他的脸颊和耳朵,试图用这样炙热的亲吻,向他展示自己的喜欢和爱意。她同时拉起他的双手,在他手背和手心上,也反复亲吻了许多下,最后又亲吻他头发和鼻尖,不放过每一处。 她的亲吻像浪潮一样,能将人的意志打败。他被她吻的眼睛红了。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说不出来。她捧着他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他没有拒绝,而是接受了她的亲吻。 他闭上眼,同时伸手抱住了她。 这只是一种暂时的和解,大概只是因为不舍、不忍,或者心中留恋。他留恋她的味道。她的吻太过热情,手太过柔软,身体太过芬芳。这触感调动起他全身的知觉,让他感到舒适愉悦,使他无法推开,将她拒之门外。但心头的雾霾,并未真正散去。他其实知道,他们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试着去回应,亲吻她的脸。但很快,他有种压抑、窒息的感觉。她的吻柔软,甜美的不太真实。她的怀抱像巨大的黑洞一样,他感觉自己在被什么力量吸进去。他被这种可怕的欲念攥住了。意识和自我,在渐渐被吞噬。他突然觉得很害怕。 他努力使自己清醒起来。他抓住她藤壶一样,攀附在自己脖颈上的胳膊,语气几乎带着恳求:“你不要再引诱我了,你在勾引我。” 他眼睛红通通的,咬着牙齿说道:“你不要再勾引我了。” 这是勾引,他一瞬间灵魂附体。或许从头到尾,她都是在勾引他。他只是她的猎物。 她低头看着他的脸,搂着他脖子,手却不松开。目光直愣愣的。 -- 第100页 “你是故意的吗?” 他迷茫地说:“你和你妈妈一样,想要骗我爸爸,还想要骗我。我不会再上当的。” 一定是的。 他心想,故意纠缠他,追着他不放。用受伤来博同情,骗他心软,再趁虚而入。 她的伎俩这样简单粗暴,只要几个亲吻,就想让他投降。他的确很没用,差点就又陷了进去。 面对他的质问,她却好像不明白似的,只是有些呆呆的。 她样子看起来真傻,漆黑的眼睛像两团浓浓的墨汁,看人的目光,好像压根就不会撒谎一样。 她傻乎乎地摇头,一点也不觉察他话里的恶意,依然很甜美乖巧地说:“我没有骗你。” 许途望着她,说:“你们想要我爸爸的钱。但是我爸爸跟我妈妈离婚了,他没有钱。他把所有钱都给了我妈妈,还有我,你们什么都得不到。你们不甘心,所以便要继续骗我。我爸爸傻,我不傻。我不会相信你的。” 她像哄小孩那样,伸手摸他的头,还有眼睛,真挚地说:“我喜欢你,我没有骗你。” “你喜欢我,所以你想要怎么样呢?”他将信将疑,同时觉得这很荒唐,好像在听笑话。 凛凛说:“我想陪着你,和你在一块。”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再次强调就一遍:“我不会和你在一块的。之前是你骗我的,如果我早就知道我爸爸做的那些事,如果我早就知道他和你们的关系,我根本就不会愿意认识你,也不会和你说话。” 她捧着他的脸说:“我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你要怎么样才肯不生气,肯理我,跟我说话呢?” “谁要和你做朋友。”他声音变得极其冷漠。这个词几乎让他感到憎恨,感到恶心。 她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说出这样的话呢? 他不能理解。 她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而今这样的关系,还能够做朋友吗? 她凭什么认为她和她的母亲破坏了自己的家庭,夺走了自己的父亲,还得够和他“做朋友”。她凭什么这样轻飘飘的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样坦然地要求和他做朋友?简直是残忍的可以,她好像觉得他没有心一样。 他有心。 她没有心,否则怎么能这样理所应当,毫无负担。 “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你做朋友。” 他忽然克制不住内心的厌恶和恨意:“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她既然要纠缠,他便如她所愿。他目光冷冰地看着她,带着讥讽和挑衅:“我要的是你来爱我。我要你吻我,抱我,用你的身体来取悦我。” 他审视着面前这张美丽的脸孔,语气刻薄道:“我要你在我面前脱光衣服,赤身露体,听从我的摆布,你愿意吗?” 她脸飞快地红起来,一时手足无措。 第61章 生气 · 他以为她会拒绝的。 他想羞辱她,用难堪的言语,使她知难而退。 但她不知羞。不但没被吓退,反而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她脸红地低下脑袋,双手抱住他的肩颈,眼神不安又期待地看着他,嘴唇试探地吻上他的唇。 那柔软的感觉,让他瞬间战栗。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不是陌生人,而是有过亲密恋爱的小情人。 他那样喜欢她,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哪怕仅仅是走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他都会有生理反应,何况是她的亲吻。 她从未有如此热情过。 以往的亲吻,都是他先主动,她被动接受,唇齿间带着害羞和青涩。然而这次,他几乎要被吻的窒息晕过去。 他感觉有一股热流,从下肢,直冲到天灵盖,汹涌澎湃如浪潮一般,势不可挡。 他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了。 他渴望地抱住了她,像饥渴的人抱住了食物和水。 他感觉她身上有隐隐的香味。 她轻盈地侧身,坐在他的膝盖上,胳膊环绕着他的颈。两人面对面接吻,他手掐住了她的腰肢。 这腰肢细的让人心慌。 细而浑圆,他一双手就能将其包裹。 他能感觉到掌下这具身体是无比纤细、饱满,而且充满弹性的,好像刚成熟的果实。 手指一段一段地下捏,分明感受到凹凸的曲线。细的地方极细。 他手心发烫。 她身体向前探,想要搂抱他更紧。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情形,下意识地害怕,只想将她抬开。然而她还是挨了过来。 他浑身僵硬,只有嘴唇柔软。 他五指插进她头发里,用力地揪紧,想缓解这种狂乱的心悸。 他开始用力地吻她,咬她的脖子。 他手不自觉地钻进衣服里抚摸她肌肤。 她吃疼了。 她脸色酡红,低着头,目光湿热黏腻地看着他:“我想去床上。” 她努着嘴,撒娇式地圈着他脖子:“你抱我去好不好?” 他像她手里的木偶一般,此时整个灵魂都已经附着在她身上。 她咬着下唇看他,心里有些忐忑。忽然,她身体一轻,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她顿时开心地抿嘴,笑得露出牙齿来。 他承认自己某种程度上,被色相诱惑。 她躺在床上,他将她搂在臂弯,抵着头,唇舌交递亲吻。 -- 第101页 她动情了。 眼神迷离,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唇微张。她本身的皮肤是雪白的,此刻脸颊鲜红,仿佛喝了很多酒,连眼角眉头都泛红。 他为这张脸蛋着迷。 她浑身雪白,好像熟透的荔枝。 比他在电影,或者杂志里见到的还要更漂亮,真是美到不可思议。他几乎要呆住了。 他带着点恶狠狠的劲,用力咬了一下她的脖子。 “疼……”她轻哼了一声,身体瑟缩了一下,伸手阻止他。她挡着他的脸,眼睛湿漉漉地恳求:“轻点儿。疼,好疼。” 他埋头,在她脖子,胸前胡乱地啃咬,故意不理会她的要求。 她怀疑他恨她。因为他的动作,不像是亲热,反而像是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凛凛心想,男孩子,第一次可能都是这样的,带着一点血腥和兽性。就像猫一样,她见过猫交配,公猫就是那样的,会用牙齿死死咬住母猫的颈皮,还会亮出爪子,发出威胁的叫声。许途就像公猫,虽然他平日里那样温柔甜蜜可爱,但交配时,也会充满暴力,变得有些凶残。 她决定忍一忍。 她身体轻轻颤抖着,太阳穴都在跳。 她闭着眼睛忍耐,但无奈实在是太疼了。 他不光牙齿咬,还用脸和下巴蹭,胡须刮得她生疼。她完全想不到他居然有胡须,平常看不出来。他平日里,脸总是光光滑滑,白白净净的。但其实他有长胡子,尤其是他下巴蹭着她娇嫩的皮肤,感觉像用钢丝球在擦一样。 他牙齿也不放过,她怀疑他将她皮肤咬破了。 她实在疼的厉害,便伸手去抱他的头,试图打断他,将他捞起来。 他犟的像头牛,不肯听从她的,仍在不停地用牙齿,在她身上留下印记,磨得她肌肤片片泛红。她用尽全力阻止他,他拗不过,只得抬起头。她嘴唇柔软地在他唇上亲吻着,小声地咕哝说:“不要用牙齿,咬得疼。要破皮的。” “你亲它好不好?” 她手指抚摸着他嘴唇,示意他:“你可以轻轻地亲它,用舌头舔。” 他眼睛赤红,大概听话了那么一会工夫,不再用牙齿咬,却改为用手捏她。他力道很大,几乎带着一点报复欲,明显在发泄情绪。 “疼……” 她又再次抓着他的手,教他说:“你不要捏,你要手轻轻地摸。” 她教他,用怎样的力道和方式,自己才会舒服。 她将他紧捏着的手掰开,僵硬用力的手指一根根捋平,使他放松,手掌自然地打开。 他想发泄,想放纵。 他有种欲望,想将她毁坏破碎。 看到她完美无瑕的身体,他就想做点什么,毁掉她, 可是每当他一用力,她露出疼痛的表情,说出恳求的话,他又情不自禁地听从她,接受她引导。 他放轻了手,温柔地亲吻她身体。 她眼神迷离,双颊现出艳丽的绯红。 她浑身皮肤酥麻,骨头缝里像通了电一样,劈里啪啦。他的手和吻触到哪里,哪里就有电火花炸开。她骨头都发软,身体像融化成了一滩热热的糖稀,头脑也恍恍惚惚,像是缺氧,整个人似飘在了半空中,像坐过山车一样。她感到自己浑身血流在疯狂加速,脸红烫的厉害。要是有镜子照,一定会吓死的。 她正沉浸在这种令人心悸窒息的感受中。她感觉他头在往下滑,她下意识地腿一用力,夹住他脖子。 忽然,脸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美梦方醒,心荡神驰睁开眼,许途皱着眉,脸色不悦地瞪着她。 凛凛红着脸,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她发现他是一副赤胳膊的样子。底下是短裤,上身白皙纤瘦,肌肉和骨骼都十分漂亮,很健康很有活力。而她自己早就衣衫不整,简直丢脸得很。 许途扭过头,咬着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她有点害怕,伸手去拉他胳膊。 “你怎么啦?” 她声音哑哑的,还有点没清醒。 许途皱着眉,生气甩开她手。 “你一点都不痛苦。”他红着眼睛恨她。 凛凛红着脸蛋,一耳朵瞬间发烫。她假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眼神不安地看他。 “我很痛苦的。”她赶紧解释说。 许途恨她:“我在玩弄你,你干嘛那么享受?” 凛凛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一点都不享受。” 许途咬牙说:“你撒谎。你明明很享受。” 凛凛说:“我真的不享受。你痛苦我也痛苦,我都要难受哭了。我前几天还哭来着,你只是没看到。我哭了好久。” 许途感觉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很生气。他本来是想用这种事吓她,羞辱她的。他在玩弄她,她不应该哭泣、受伤,不应该悲痛欲绝吗?还要狠狠抽他耳光,踢打挣脱他才对,然后扭头就走再也不理他。但她看起来一点也没被羞辱,还一副神魂颠倒,飘飘欲仙的样子。好像是他在取悦她,同她亲热一样。 凛凛小心翼翼地凑近,拉着他手。她害怕许途不理她,只能委曲求全,可怜巴巴说:“要不你咬我吧。你咬我我就很疼,就不会那样了。你使劲咬我吧。” 许途愤怒地抓着她肩膀,将她按倒。 -- 第102页 “你不许亲我。” 他红眼瞪着她说:“不许摸我,不许露出很高兴、很享受的样子。” 她使劲点头。只要他肯跟她好,怎么样都行。 他埋下头,用力地吻她,咬她嘴唇。 她本能地回吻他。 没过两分钟,许途又生气地坐起来。 凛凛知道他又不高兴了,赶紧一骨碌爬起来道歉,连声解释:“我忘了。我不亲你。可是你亲我,我怎么才能不亲你啊。我忍不住。我要一动不动吗?” 许途脸色红涨,他只觉得胸口憋着一团火。 他焦躁、愤怒极了。 “你觉得我们这样好笑吗?” 他感觉她在嘲笑他。 凛凛使劲摇头,说:“不好笑,一点儿都不好笑。我没有笑的呀,你别再生气了,我们继续吧。这次我肯定不会了,” 许途皱眉说:“我没有要跟你和好。这是惩罚。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勉强你。” 凛凛点头:“是惩罚,我知道的。你惩罚我吧,想怎么惩罚都可以。” 许途再次尝试推倒她。 这回他发了狠,用了大力气,咬得她哀哀直叫,像只小羊羔一样。 她这次,疼的眼睛里都带了泪花,眼泪水几乎就要掉下来了。 他看到她的泪水,晶莹透明的像露珠一样,从漂亮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滑落出来,他心里感到了舒适,浑身的压力,好像骤然间得到了释放。 他一下子柔软起来了,心好像一团被水打湿的棉花,再也冷酷不起来。他伸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泪,目光中透着怜爱。 而她察觉到了他的温柔,忍耐已久的委屈,再也憋不住,咬着唇,含泪露出了微笑。 “可以了么?”她可怜兮兮问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你不生气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搂着她。 第62章 生活 · 十几分钟后,许途还是松开她,坐了起来。 凛凛看他离开,连忙扯过被子,挡在身前。她也跟着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他。 许途犹豫了一下。 他拿起枕边的外套,替她穿在身上,然后一粒一粒,小心地帮她扣扣子。 他帮她整理衣服,从领口到袖子的褶皱,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两人都默默不说话。 “只要你不生我的气,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凛凛期待地望着他,仍旧表白。 许途没有吭声。 他摸着她领子,看到她脖子上挂的一颗项链。 凛凛见他盯着项链看,便拾起来。那是个小心形的项链,有个小盖子,是可以打开的。盖子上镶嵌着宝石。里头藏着一张小照片。 “这个是你。”凛凛将照片打开给他看,“我每天都戴在身上的。你看,可爱不可爱?你这张照片笑的特别可爱。” 许途垂了眼,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凛凛伸手搂着他,扑在他的怀里。 许途蹲在床边,抓起她一只脚。雪白柔嫩,指头肉乎乎,莹润的、玉雕似的一只脚。他握住了,一时不舍得松开。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许途轻声说,“先送你去医院,看看你的手,然后送你回家。” 凛凛说:“你可以陪我在外面玩一会,吃了晚饭,再送我回家吗?” 许途点头:“好。你想要吃什么?” 凛凛说:“我想吃寿司。” 许途说:“好,咱们去吃寿司。” 凛凛高兴地笑起来,捧着他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那是个阴天,但街头上依然很热闹。许途拉着她手,先是带她去了医院。照了x光,检查手没什么大碍,重新包扎了下。随后两人便一同去逛街。 他明显动作有些拘谨了。 出医院以后,他便有意松开了她的手,全程和她隔着十几公分的距离。他心事重重的,有些沉默。凛凛兴高采烈地同他说话,他只是勉强在应答。 他们找了一家寿司店,吃了晚饭。 本来打算去游乐场看放烟花的,天气不好,有点下雨。烟花活动临时取消了,两人百无聊奈地逛了一会,便回家。 许途陪她坐车,一直送她到小区楼下。 他害怕碰到许振声,没有进去。 “回去吧。” 他看她依依不舍,说:“再不回去你妈妈要担心了。” 他提到“你妈妈”,脸色显得很不自在。 凛凛说:“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 许途说:“不生气了。” 凛凛说:“那我们以后还可以找你一块吃饭吗?” 许途望着她,神情歉疚:“对不起。” 凛凛笑的有些不安:“为什么说对不起呀?” 许途失落地说:“我觉得我给你许了那么多承诺,却做不到……我白天不该那样对你。” 凛凛红了脸,说:“我不介意的。我……” “我想了很久。” 许途说:“我喜欢你,我不恨你,也不讨厌你。不过我们不能再谈恋爱了。就算我愿意,我妈妈也不会同意的,我不能再让她伤心。你白天说,咱们可以做朋友。我觉得也挺好,以后,咱们便做普通朋友吧。我不会再抱你,也不会再亲你,不会再碰你了。” 凛凛呆呆地没说话。 这是她想要的,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反而觉得心头钝钝的疼,好像被割了一块肉一样。 -- 第103页 只能是这个结果。 她知道,他没有责怪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她不能再奢求什么。 她点头:“好……” 回到家,她看到周莺在厨房做饭。 她穿着一件漂亮的藕色真丝衬衫,格纹的流苏包臀裙,在厨房切菜。曲线窈窕,背影看起来真是美极了。凛凛叫了她一声妈妈。 她藏着手,不敢让周莺看到她受伤。 “你都生病了,还做这么多菜呀。许叔叔要来吗?”凛凛关切地问。 周莺莞尔一笑说:“咱们两个吃。” 凛凛说:“妈妈,我在外面吃过了。” 凛凛无论如何也吃不下晚饭了,看周莺在布筷子,说:“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 周莺知道她最近学习忙,便随她去:“你要是饿了,冰箱里有水果。你洗点葡萄,边写作业边吃。” 凛凛回到房间,开始写作业。 她心不在焉。 她的心思不在功课上。 她脑子里全是许途,书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她听到客厅里,周莺在吃饭。 一会是收拾碗筷的声音,然后是洗碗,水声哗哗的,接着她听到周莺在拖地,用吸尘器。 大概夜里十二点钟,她听到了开门声。 许振声来了。 许振声这段时间,经常会过来。但总是很晚才来,经常是到了深夜,十一二点。凛凛知道他是下了班,先回家里,尽父亲的义务。他要陪许途吃晚饭,关心许途的学习——尽管许途不怎么和他说话。到了十一点后,等许途上楼睡觉了,确认没什么事了,才出门来找周莺。许振声小心地推门,蹑手蹑脚地,生怕发出声响。 他说话刻意压低着音:“吃过饭了吗?” 周莺也小着声,说:“都半夜了,还没吃饭呢。饿了么?” 许振声说:“还好,我也吃过了。” 他扫了一眼屋里:“凛凛呢?” 周莺说:“房里呢。” 许振声说:“这么晚了,还是别打扰她了。” 凛凛听到开门声,便赶紧将台灯关掉,迅速爬上床装睡。 有一段时间,她的手不能写字。 右手痛了很久。 她每天坐在教室里,听着讲课,脑海里全是许途。 她总想他。 她想他,却不敢再找他,不敢再去看他。她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她把自己陷入了一种很羞耻难堪的境地。她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男孩子。不该,不管从什么角度,什么立场来看,都不该。他看她的眼神,那样陌生那样戒备,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偶尔在学校里碰见。 有时候在体育场,或者学校礼堂。大多数是人多的场合,他们遇见了,彼此都要愣一下。 每每这种场合,她便像浑身有千万根针扎一样。 她的注意力,便全被他吸走。 他那样耀眼,随便出现在人群的哪里,都是钻石一样,光彩夺目的。 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因为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但她心里却盼望他能主动和她说话。 他一直不来,她就一直焦灼,内心万分煎熬。有一天,将要上实验课,她和几个同学一块提前到实验室准备器材,却发现许途在讲桌那里,收拾桌上的药品和烧杯。他站在那儿,远远看着白皙的皮肤,乌黑浓密的头发,面容有种深邃而冰冷的感觉。 他低着头,睫毛直而长,真漂亮。 几个认识的同学,立刻上前去,笑嘻嘻和他说话。他亦笑起来,牙齿洁白,十分迷人。凛凛却不敢上前。旁边有人拉着她的手,她被迫走到许途面前。许途也看见她了,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好像跟她不熟一样。若无其事说几句话,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没过几分钟,有个男孩在门口叫他,他便离开了。 凛凛知道,她和许途,是做不了普通朋友的。 彼此都难为情。 凛凛在这样的寂寞中度过了几个月。 周莺和许振声,关系却越来越亲密。他和冯若楠分居后,而今几乎是住在了周莺这边。因为许途住校,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所以周一到周五,他便跟周莺一起生活。只有到周末,许途放假,他才回自己家。 凛凛几乎每天都能见着他了。 起初,她对许振声的重新出现,还有点不习惯。 一看到许叔叔,她就会想起许途。 她会想到许途生气难过的样子。她始终忘不了她去他住的地方敲门,看到他打开门时,冰冷的脸色,还有受伤的眼神。她心想,这是许途的爸爸,他现在出现在这里,许途心里应该很难过。凛凛便不敢靠近他。 她也害怕许振声会过问她和许途的感情。她会心虚的,她不敢回答。所以她见到许振声就想躲。 弟弟对这件事,却比她能接受。 凛凛知道,弟弟其实并不讨厌许振声,他只是害羞,不擅长表达。那天弟弟回来,许振声在客厅里,同他说话。许振声给他买了天文望远镜,弟弟高兴的手舞足蹈。晚上一个劲地拉着许振声跟他一块,研究这个东西怎么使用。弟弟嘴里滔滔不绝,跟许振声讲他学校的事,还有正在看的书,以及参加校外活动的见闻。他在学校里遇到了很多迷惑不解的事,跟同学发生矛盾,等等,许振声耐心地倾听着,给他出主意,看起来就像是温馨的父子俩。 -- 第104页 时间久了,凛凛好像也习惯了。 因为和许途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和许振声见面越来越多。她渐渐忘了恋情,感觉到许振声带来的温暖。 这是父亲,是家的感觉。她再也不用回到家看到妈妈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也再也不用看妈妈一个人生病去医院,一个人搬东西。现在,妈妈和许叔叔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搂在一块看电视。出门去哪,都有许叔叔陪着她,给她拿衣服,给她拎着包。 周莺长了个卵巢囊肿,要去医院做手术。凛凛陪着她一块去。许振声也陪同。他们三个人一同出门,许振声开车。 车停到医院的车库。 下车后,有点冷。许振声抖开挂在臂弯上的外套,替周莺披在肩上,然后拉着她的手前往门诊。他个子极高挑,穿着薄的休闲西服,大步长腿。凛凛突然感觉,就好像小船近了海港。 她感到心中有一股温暖而充实的力量。 她感到了甜意,满足和安慰。 这是她一直想要的。跟拥有父亲的温暖和安全感比起来,那点少女的恋爱,似乎是微不足道的。 手术也不大,两天就出了院。许振声让她不要去上班,周莺闲不住,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星期,便开始做菜,煲汤。 她一直都很喜欢做饭。 只要有空,每天都要在家尝试各种菜谱。凛凛放学回家,看到许振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翻阅着一本书。周莺在厨房里做饭,喊:“老许,你快来把这个大棒骨剁一下。我砍不动。”许振声闻声放下书,趿着拖鞋去了厨房,咚咚咚,三刀将骨头剁开。然后又回到沙发。 “你忙活那做什么呀?身体还没好,咱们晚上出去外面吃得了。”许振声一边翻书一边说。 “反正也是闲着。医生不是要多走动,锻炼锻炼才能好得快。天天躺的我腰酸背疼。”周莺说。 “你就是闲的。” 两人隔着厨房的门说话。屋里弥漫着酱牛肉的香味。 如果没有许途这个人,这一切就是最好的。 凛凛放下书包,走到许振声面前。她涌起一种很温暖,很依恋的感觉,伸出胳膊,抱住许振声。 许振声正要拿杯子喝水,被她突然搂上来,吓了一跳。 “干嘛呢?”他笑了起来。 凛凛偎依在他身边,抱着他胳膊。 “叔叔,我想你了。”她突然想撒娇。 许振声说:“怎么了?” 凛凛说:“没怎么。” 她像孩子一样,将头埋在他臂肘脸。衣服阻隔了她的脸,她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像是腼腆。 许振声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要不要去厨房看看你妈妈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许振声跟周莺和好后这么久,凛凛头一次同他亲近。他好像又回到当初,看到她的小时候。那个成天依赖着他,抱着她不放的小姑娘。他没有女儿,这小姑娘就像是钻进他心里,很是圆了他想生一个女儿的梦。 这小姑娘到底还是依恋他的。 从小养到大,养熟了,他知道这孩子的心性。她是个欲求很多,肚子里藏满小心思,但本性不坏的小姑娘。很黏人,特别黏人,极其酷爱向人表达爱意。 许振声笑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叔叔给你买。” 凛凛摇头:“没有。” 许振声说:“给你买件新衣服吧?” 凛凛说:“我不要。我衣服够穿了。” 许振声说:“那给你买个电脑吧?” 凛凛摇头:“我不要。我现在学习很紧张,没时间玩那个。” 许振声说:“等你上大学,到时候带你出国旅游去。” 凛凛心想燃起希望:她还从来没出国旅游过呢。 “妈妈,你为什么管许叔叔叫老许。”吃饭的时候,凛凛咬着筷子,不解地说,“许叔叔他又不老,你把他喊成老头子了。” 这称呼确实,许振声比周莺还小两岁。 周莺为难说:“那我喊他啥啊?喊别的都怪怪的。” 周莺其实一直这么喊他。两人在一起,又不能像夫妻那么喊,喊“振声”,也喊。只是两人私底下,关起门来。大庭广众之下总觉得不好意思,好像情人似的。因此当着人,周莺都习惯喊他老许,听起来舒坦,像是两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凛凛说:“许叔叔,那你是不是要喊她老周?” 许振声说:“我喊她名字不就得了。” 凛凛说:“喊名字太严肃。” 许振声说:“这有什么严肃的,正常。” 在许振声看来,叫小名什么的,有点太轻佻太轻浮。他喜欢连名带姓地称呼周莺。 身边时不时有新的男孩出现。 男生们追女孩的手段,都大同小异。送礼物,发消息,邀请一同游玩,或者吃饭、逛街、看电影。女孩子们喜欢这样的暧昧,谁要是受到邀约,就会高兴万分。大家一同出主意,穿什么样的衣服,怎么梳妆打扮,事后分享和男孩子相处的经过和细节。凛凛却提不起兴趣。 她常常走进教室,看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盒巧克力,一束玫瑰花,或者一个礼物盒。最起初,她心跳得很快,感觉血流加速,浑身紧张,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她以为那是许途送的。她知道那不太可能,但她还是忍不住臆想。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物包装,却发现赠送者是一个名字完全不熟的男生。 -- 第105页 她失落极了,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第63章 讥讽 · 这天周五,凛凛放学,走出校门口,却发现许途走在她前面。 许振声的车,停在路边。许途单肩挎着书包,朝车的位置走去。 凛凛就在背后看着。 这景象有点眼熟,凛凛忘了有哪一次,她就是这样,在校门口,看到许途挎着包,走向许振声的车。那场景似曾相识。 只是许久未见了。 凛凛心想:许叔叔又来接许途放学了。 他们父子的感情,应该是缓和了。 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凛凛都没看到许途和他爸爸在一起。 她有种一切回到了原点的错觉。 许途绕过车头,拉开右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凛凛正远远盯着他们父子俩发愣,许振声却看到她了,他按了按喇叭,随即放下车窗,唤她道:“你也要回家,一块上来吧。我送你们一起回去。” 凛凛心慌意乱,脸一热,赶紧小跑着上前。 她紧张地拉开车门,坐到后坐。 这场景,真的跟从前是一模一样,但气氛显然不同了。 许途一直不说话。 就像他们第一次坐许振声的车,前往某个饭馆儿吃饭那天一样。那天凛凛一直沉默地坐在车上,一言不发。对她来说,这是一趟迷茫的路程,她不知道要去往何方。许途那天却是满心欢喜,因为第一次和她离的这么近。他高兴地一直和许振声找话聊,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此刻,她和许途的状态却掉了个个儿。 许途坐在副驾驶上,看不到脸色和神情,也不出声。凛凛却在后座,有些紧张。她故作甜美的语气,和许振声找话说。 车停在红绿灯的时候,许振声提出要去吃湘菜。 “我知道小西街有一家老字号的湘菜馆,味道很不错。我们先去吃饭,吃了饭再送你回家吧。” 他语气轻松的,好像心情很愉悦,丝毫不察觉两个孩子的别扭和羞涩。 许途仍不出声。 凛凛说:“叔叔,我回家吃好了,我妈妈在家煮饭。” 许振声说:“你妈妈今天晚上加班,店里要盘点,估计回去的晚。一起在外面吃好了。” 凛凛只好答应,同他们一起去吃饭。 幸好许途没有说出反对的话。他好像无所谓。饭店门口的车位满了,没法停车。 许振声说:“你们两个先下车吧,或者先进去,我去别的地方把车停好了再来找你们。” 凛凛只得下车。 许途已经下车了,站在那儿。 他在等许振声停车。 他不理人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看起来冷冰冰的。 男孩子的心,也是那样难以捉摸的。他明明说,要同她做朋友,但见到她,却不看她,也不同她说话。他手插在衣兜里,目光望着别处,眉头紧蹙。 “你穿的衣服好薄,你冷不冷?” 凛凛有些不自觉地想要讨好他。她怀里抱着一个圆形的暖宝宝。她露出甜蜜的笑容,将暖宝宝递给他:“给你。你要不要抱着这个。” 他讪讪的,脸顿时红了,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 “你们课本上完了吗?”凛凛高兴地说:“我们老师讲课特别快,我们的课本都快要上完了。老师说,剩下的一整年,都没有新课,就是复习了。” 许途摇了摇头:“我们还没上完。” 凛凛从兜里掏出一枚巧克力。 “你要不要吃这个?” 许途不好意思再次拒绝。他接过那枚巧克力,攥在手里。 很快,许振声停好车过来了。三人一同进了饭店。 许振声和许途父子,习惯性地选择了面对面的座位。剩下两个位子,凛凛只能选择和他们其中一人同坐。凛凛犹豫一瞬,坐到许途旁边的位子上。 许途有些不自然地将座椅往内挪了挪,给她腾出空。 许振声点菜。 一个剁椒鱼头,一个煎血鸭,一个小炒肉,还有一个腊味合蒸,菜都是家常菜,另加一个汤,两样小吃。合上菜单,交给服务员。等菜上的工夫,许振声随口问了凛凛几句学习的事,随后话题突然一转:“你们俩还在一起玩吗?” 他问的是两个人,凛凛有些羞臊地红了脸,解释说:“我们现在不在一个班,平常见的时间不多。” 许振声点点头,说:“我想改天,等你弟弟放假,叫上你,还有你妈妈,还有许途,咱们一起吃个饭吧。你看可以吗?” 凛凛说:“叔叔,你决定就行。” 她担心许途不高兴,但许途却也没出言反对。 他们父子之间大概是已经沟通过了,所以许途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诧的样子,只是神情严肃地说:“爸爸,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他意有所指。凛凛听他们聊的不太开心,低下了头。 许振声说:“你已经看到了我和你妈妈的离婚协议。” 许途说:“这协议对你很不公平。夫妻离婚,即便是有过错方,也有分割财产的资格。法律上从来没有说过有错的一方就应该放弃所有的财产。” 许振声说:“你是替爸爸不平吗?” 许途扭过头,皱着眉,紧抿着嘴,但眼圈有点红了:“我只是不想你以后过得太辛苦。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爸爸。” -- 第106页 许振声心想,他并没有白养也没有白疼这个儿子。即便是他做出了很愧为人父的事,这孩子心里也依然会袒护他。 许振声说:“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们是自愿签的协定。” 许途说:“如果你不离婚,你就不用失去这些。你下半辈子会过得很好,衣食无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咬着牙,显然是不能接受父亲变成穷光蛋。 许振声说:“我现在也过得衣食无忧,并没有哪里不好。我已经得到了我最想要的,付出一些东西,也是应该。我所有的一切,本就是要留给你的。所以全给你母亲,也没什么不好。她的也是你的。并且,我和你母亲有协议,如果将来她再婚,这些财产要事先过户到你的名下。我和你妈妈一切都在为你考虑。” “爸爸愿意把一切都给你。” 许振声说:“我和你妈妈离了婚,但我依然爱你。你是我的儿子,如果可以,我愿意把你留在我身边。我现在有了别的爱人,以后都要跟她一起生活。我还是希望你能为了爸爸,接受她,叫她一声阿姨,这样,以后咱们父子俩才能常常见面。她是个善良的人,对你没有什么坏心。” 许途知道,他父亲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 这简直不可理喻。他心里面想,他父亲居然深爱另一个女人,而不是他的母亲。那么,他是怎么被造出来的呢?他对情爱朦胧的理解,一个男人是要爱一个女人,才能同她□□,生出小孩子来的。那是一种很隐秘很神圣的行为,是“灵与肉”的结合。然而突然,一瞬间,他就感觉这个东西并不神圣了,甚至有点恶心人。原来,这种事是谁都可以。哪怕像他父亲这样温柔体面的人,在这方面,也一样没有原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爱的结晶或产物,而单纯是一种动物□□繁殖的结果。这让他打心眼里产生了一种自我厌恶感。他宁愿相信他父亲是爱他母亲的,只是因为不小心,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那份离婚协议,彻底粉碎了他的希望。 “我会叫她阿姨。” 他对许振声说:“我是因为你,爸爸,我不想失去你。如果你真的爱她,我愿意尊重她。” 许振声得到这个回答,立刻满意地转了话题:“你有空,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她前段时间说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检查,你问问她检查的怎么样。跟我说一声。” 凛凛很意外,许振声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能够说服许途接受周莺。他们父子之间,的确感情很深。许振声一定是个好父亲,否则不可能这样的。 她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回程的路上,车子要没油了,许振声去加油。 加油站堵了很多车,许振声在后面排队。凛凛和许途下了车,在加油站附近等待。 “许叔叔对我很好的。”凛凛没头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许途听见了,没有作答。 凛凛想起他们父子在饭桌上的对话,说:“许叔叔就像我爸爸一样。他对我妈妈很好,对我和弟弟也很好。如果没有他,我们要吃很多苦。他和我妈妈就是夫妻,他们感情很好。” 她语气并无挑衅,只是平静地叙述。她想让许途知道这些东西。她并不认为自己是第三者的女儿,她绝不承认,她有她的思想,也有她的傲气,她就是要说出来,不管他理不理解,生不生气。 “我五岁的时候就认识许叔叔了。因为我爸爸不在了,所以他一直照顾我们。我觉得他就是我爸爸,以后他老了,或者生病了,我要孝敬他的。不是只有血缘关系,才有感情的。我从小就看过你的照片,许叔叔会跟我说起你,我特别喜欢你,特别羡慕你,老想跟你一起玩。我总想着我要是许叔叔亲生的就好了,我就跟你一样,就不用担心他会抛弃我们。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小孩,我总害怕他会离开我们。我觉得我要是能跟你成为很要好朋友,他就不会轻易抛弃我们了。” 许途被这段话,说的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思考。 他的确对她有很多疑惑不解。他设想了很多残忍恐怖的答案。他太害怕了,因此不敢有任何探寻和追问。没想到她突然说出缘由,却是这样幼稚,充满孩子气,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凛凛扭头看他,说:“你小时候特别可爱。有一张照片,穿着翻领的短袖,齐膝盖的短裤,坐在草地上笑,可爱极了。我跟许叔叔说,让你放寒假过来,我们一起玩。许叔叔说好,我高兴坏了,特意给你准备了玩具,还有故事书。结果你没有来,我还哭了好久。” 许途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些事。 他一直以为,在体育场那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却不知道她已经认识他那么久。 “你真可笑。”过了许久,他说。 “你就像一个小偷。”他毫不留情地打击她,“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要在别人面前炫耀,说那东西是属于你的。” 凛凛沉默了。 过了很久,许振声的车从加油站出来了,凛凛终于想到反击的话。 “是谁的就是谁的。我知道他永远是你的亲生父亲,不会是我的。但他喜欢我妈妈。” 凛凛说:“他喜欢谁,他就会在谁的身边。” 第64章 结婚证 · “所以,你的妈妈就不是第三者,你就不是小偷了吗?” -- 第107页 许途疑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为什么要接近我呢?你真的是太奇怪了。你一点也不诚实。” 他觉得不可理喻。他理解不了她。 他这句话激怒了她。 她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淡漠浅薄的情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好几个月没说话,她突然感觉他对自己的态度变得疏离,好像陌生人一样,一点也不像先前那样在意。她心里像堵着一块砖头。 她对他怀着浓烈的爱意,从很早很早的时候。那种情感很长一段时间充斥着她的内心,她以为说出来,他就会明白。 但他完全不明白。 一点也不明白。他不懂她的感情,不懂她的爱。他听这些仿佛在听什么奇谈怪论,甚至觉得她不太正常,说她“太奇怪”。她对他说了心里话,他却说她不诚实。 她感觉自己满心的炙热和爱意,都成了笑话。 她嘴巴抿起来,喜鹊一样的眼睛,尾巴垂下去,目光生冷倔强,非常地不高兴了。 她的爱,从来都不是不计条件的。 她的爱是有目的的,目的鲜明而又□□裸。要有回报。一旦察觉到对方不能领会,不肯回报,她就会立刻收到讯号。 许途迷惘地说:“我不能理解你。我不懂,我确实是不太喜欢你了。你看着很漂亮,但我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一段话,就带了四个不字。 她眉头越发皱起来。 他彻底地否定了她的感情。 “你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的单纯。” 许途说:“可能是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我不了解你吧。” 他有些遗憾:“我一直觉得自己跟那些普通的男孩子不一样,我比他们聪明,不会被女孩的外表所蒙蔽。但其实我自己也挺庸俗的。” 凛凛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不快。 她突然发现他不可爱了。他怎么会这样呢,说出这样讨厌的话。 “我确实是不太喜欢你了。” 这是最可恶,最可恨的一句话。她想着这句话,头上几乎要冒出火来! 她怒在心头,面上一言不发。 她不动声色地坐在许振声的车上,压抑着,不肯表露自己的情绪。直到回到了家,她钻进床底,搬出一个大箱子,怒气冲冲,拿起剪刀将那些漫画书,毛绒玩具,图画,玩偶,全都给绞碎了。 周莺跟着进了房间来,看的连连摇头。 她脾气是那个样子的,好的时候乖的不得了,不好的时候就这样,像个小疯子。周莺看着那些破碎的旧书,和旧玩具,皱着眉,挥了挥鼻子前的灰尘。 “这些东西早都该扔了。” 周莺拿了个筐子给她:“你要是不想要了,丢这筐子里,给你拿楼下垃圾桶扔掉。别弄的屋里全是灰。” 在周莺看来,小孩子的心思就是善变的。一时喜欢,一时又恼了,再正常不过。 他们确乎在一起,吃了一顿午饭。 许振声定的饭店,周家母子三人,加上许氏父子二人。 这顿饭吃的显然没什么意思。 尽管周莺态度热情,极力想亲近许振声这个独生子,但许途始终不笑,也不接她的话。单就只是吃了个饭。 弟弟全程呆呆的,一副没头脑的样子,像是被绑架来的,耷拉着肩膀,只会眨眼睛。凛凛坐在他旁边。她穿着一件红蓝条纹的毛衣,衣服宽宽大大,大高领子,卷着脖子,只露个脑袋在外头。还戴了个棕色的围巾,头发绑了个丸子,扎了个红色小球装饰的头绳。 她惯喜欢胡乱穿衣服,胡乱打扮。一身的颜色扎眼睛,还喜欢戴头花,看着简直是毫无道理。但就是好看,因为洁白的皮肤素净的脸蛋,无论怎么样打扮,焦点都在她的脸上。并且因为衣服,还有头上的花鲜艳,越发衬托的脸蛋清新甜美。将人目光引过去的同时,把人注意力集中在她天然夺目,无一丝修饰的脸上。她的美丽不需要任何粉黛的修饰,涂那些东西,只会把她的脸变脏。她自己晓得。 许途对着这张脸,很难不受诱惑,所以他不肯看她,故意扭过头。 她仿佛神经特别兴奋,一直在跟她的弟弟玩闹。她弟弟看着小几岁,模样跟她有五六分相似。她面前放着一只白色陶瓷的茶杯。她用一根筷子,沾了一点杯子里的液体,放在嘴里尝了尝,随即皱起了眉。但随即她又狡黠地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吸管,插进杯中,然后拽她弟弟的衣袖,说:“这是雪碧。” 弟弟听话地接过她手里的吸管,吸了一口,然后瞬间张大嘴,苦着脸,发出:“啊……”酒水从嘴巴里流出来。她发出咯咯的笑声。 周莺正在点菜,看见了,责备她:“别胡闹。” 她两条腿在桌子下动来动去。 她望着菜单。 周莺问:“你要点什么?” 其他人都点过了,周莺将菜单给她:“你自己看看。” 她将菜单在手里翻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个菜说:“我要这个,炸蚕蛹。” 周莺说:“你点这种东西干嘛,又不吃,换一个吧。” 凛凛说:“我要吃,我就要这个。” 周莺无可奈何,只得给她点了。 等上菜的时间里,她就没闲着。先是正襟危坐,眼睛东瞟西瞟,将众人打量一圈。而后她突然低下头,噗嗤一声笑。 -- 第108页 周莺笑说:“你一中午的,笑什么呢?” 她立刻敛了笑,转而又去恶作剧,拉着她弟弟,玩打手背的游戏。两个人在桌子下,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 晚上回到家,周莺来到房里,表情认真地责备她:“你白天很失礼的,知不知道?” 凛凛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神情桀骜。 周莺说:“明知道妈妈今天和你许叔叔一起,特意把许途叫出来,一起吃饭。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你还不礼貌。” 凛凛皱着眉,抱着自己的脚丫,在那数脚指头,扭扭捏捏不抬头,半天哼哼着说: “我没有不礼貌。” 周莺说:“别人说话,你在那嘻嘻哈哈打闹,还不是不礼貌?” 凛凛下巴搁在膝盖上,嘟哝着说:“我没有打闹。” “还不承认。”周莺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嗔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不就是跟许途赌气么?” 凛凛满不服气地摇头晃脑。 周莺说:“玩得到一起就好好玩,热情对人家。玩不到一起就算了。别学小孩子似的,装模作样,故意气人玩。” 凛凛立刻说:“我才没有呢。” 周莺说:“还没有呢。前几天刚把东西扔了,见了人家也不打招呼,也不跟人家说话。你先前不是还喜欢的很吗?” 凛凛说:“妈妈,他看不起我。” 周莺说:“他说你什么了?” 凛凛说:“他说,他不喜欢我了,说我是小偷。” 周莺迟钝了一下,有些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说:“没事儿。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他喜不喜欢,你不往心里去就是了。” 凛凛说:“我不喜欢他了。他跟我想的不一样。” 周莺说:“你想的是什么样呢?” 凛凛不说话。 周莺轻抚着她的后背:“本来你们就不了解对方,这样也挺正常的。兴许以后认识久了,慢慢就了解了呢?感情总是需要相处的。你们之前的了解,还很肤浅,只关注彼此的外貌,性情和喜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等了解多了,他会发现你没那么坏,他也没那么不好。你们还这么小呢,又不是几十岁的老顽固,哪有解不开的结呀。” 凛凛垂头丧气,不说话。周莺笑了笑,揉了揉她头发,从身后,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给她看。 那是一张结婚证。 翻开壳子,有里头名字,有照片。 凛凛盯着那张两人的半身合照,兴奋地呆住了。 “妈妈!你们结婚了?”她高兴地跳起来。 周莺幸福地笑着,点了点头。 “妈妈!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你都不告诉我!” 周莺说:“就是今天。” 凛凛一把抱住她:“妈妈,太好了。今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妈妈,你们打算要办喜酒吗?”凛凛兴高采烈地问。 “办什么喜酒呀,不办。” 周莺说:“领个证就够了。我们又不是年轻人,不需要办那些。” “我真高兴。” 她抱着周莺,庆祝这有生以来最喜悦的一天。她脑子里的某一个角落,同时想起许途。她想起的是某个夏天,他们在野外露营,两人蜷在草地上的亲吻。她当时有种极其心动,极其战栗的感觉,但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忘掉那些了。他皮肤的触感,还有身体的味道,好像在离她越来越遥远,或许再也无法体味了。他不会再原谅她,她心想,他不会再原谅她。那使她感到有一点淡薄的哀伤,非常轻浅,但是能感受到,好像是水面上的波痕一样。 她大笑着,心又开始隐隐痛起来了。 她感觉非常、非常地舍不得。 第65章 旅行 · 那天之后,凛凛和许途就没再见过面。 生日啦,新年啦,都是各过各的。本来说好,他们要一起过十八岁生日,但许途的生日当天,他没邀请任何同学,是许振声和冯若楠陪他度过的。凛凛一直想着要送他一个礼物,但是逛了好几天街,也没有找到要送什么。 帽子,围巾,香水,这些东西好像又太亲密了。她在珠宝店橱窗里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士戒指,价格有点贵,她喜欢极了,感觉他戴着一定好看,便忍不住买了下来。但她又不好意思送出去。送戒指?总感觉像求爱一样,她感觉很丢脸。 犹豫了好些天,她最后还是没送。 手表上,十二点的指针走过。她躺在床上,意识到这一天就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她找了一根细细的,金灿灿的小链子,将这戒指穿起来,挂在脖子上,自己戴着。 凛凛的十八岁生日,过得很热闹。有个男孩子向她表白,给她准备了满屋子的气球和生日礼物,在酒店的房间里,还邀请了一大堆的朋友同学庆祝。她收到了一捧硕大的玫瑰花,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很多人围着她唱歌。 那些男孩子们,各式各样儿的,在她身边献殷勤,表白,说各种甜言蜜语。凛凛总是情不自禁地拿他们和许途对比。 身高啦,外貌啦,学习成绩啦,比较的结果总是失望。成绩好,各方面优秀的男孩子,相貌又普通。长得帅的,很多却又蠢得很,让人讨厌。反正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她觉得这些人都没有许途好。她怀疑自己是个虚荣的人,在意这些外在条件。她可能是喜欢许途长得漂亮。许途在男生堆里,鹤立鸡群一样,全校的女孩子几乎都喜欢他。 -- 第109页 许途没有体会到什么高考的压力,他高三下学期开学不久,就确定保送了。大家都在紧张复习的时候,他经常在操场打篮球,每天很晚到学校,提早回家。许振声经常开车来接他,凛凛也常看到他们父子俩一块打网球。许振声看起来还是那样年轻,英俊儒雅,甚至迷住了不少小女孩子。大家背地里常议论这父子俩。 “他爸爸好年轻啊,长得好帅。” “他爸爸好像离婚了。” 但无人知道凛凛同他们的关系。 凛凛也获得了保送,但学校比不上许途的那所。许途是国内最好的学校,保送物理系。凛凛她决定还是要好好学习,想考跟许途一样的学校。 随着炎热夏天的临近,毕业的气氛越来越浓厚。许途依旧是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有一天凛凛在操场碰到他。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球鞋,走到他身旁去。 “你暑假想做什么?你想去毕业旅行吗?” 他正在一个人练习投球,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身影。他动作有点慢悠悠的,很无聊的样子。 听到她的问话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半晌,摇了摇头。 “没想好。” 他们有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但奇怪,并没有变陌生的感觉。 兴许是因为,他们耳朵里一直在听说对方的消息,眼睛在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内心不想关注,但是因为对方太过出众惹眼,总是被迫地进入眼帘。 他此刻变得有些害羞,不自在。 “你想去吗?”他问了她一句。 凛凛以为他不会理他,没想到他会问,顿时回答说:“我想高考完了去毕业旅行。” 许途犹豫了一下:“你打算去哪里?国内还是国外?” 凛凛说:“你觉得应该去哪呢?” 许途说:“你有护照吗?” 凛凛摇头:“没有。” 许途说:“你可以有空去办一个。” 凛凛说:“我查了下,护照签证都太麻烦了,没那么多时间弄。我想在国内玩玩就行。” 许途说:“你想爬山,还是去看海呢?” 凛凛说:“我想去海边。” 许途说:“可以去海南,厦门也可以。” 凛凛说:“海南我以前去过了。” “那你想去厦门吗?” 凛凛突发奇想:“要不我们一块去厦门玩好不好?” 许途迟疑了一下,却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有点含糊:“等你高考完了再说吧,你要参加高考吧?” 凛凛说:“要。你怎么知道我要?” 许途说:“估计那个学校你不满意。你考一考,兴许能上更好的。” 凛凛说:“真羡慕你,不用高考。” 许途说:“别人都在准备考试,我一个人在玩,也挺无聊的。” 凛凛没想到他会答应跟自己一起去旅行,顿时心里高兴极了。 “我要去上课了。” 她认真地对他说:“我们说定了,到时候一起去。我最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题,还有好多作业没写呢。等我考完试再来找你。” 许途点头:“好。” 许途嘴上说不想去,回到家后,却开始忍不住上网查询去厦门的机票,然后打开手机日历盘算着出发的时间。看了一晚上的酒店和攻略。 他给凛凛发消息,询问她预备出发的日期。 凛凛完全没感觉到高考的气氛,或许是她比较自信,就好像平常普通的考试一样,几天就考完了。等出成绩,填志愿,又等了半个月。 考的非常理想,几乎是她最好的一次成绩,发挥的比平时还要好,简直不可思议。 周莺高兴坏了。 凛凛也十分兴奋,她悄悄把第一志愿填了许途的学校,也不知道能不能上。不过,即便上不了,调剂的也不会差。她脑子里只想着毕业旅行的事了,录取通知书都懒得等,让妈妈帮她留意着,然后便兴冲冲吆喝,自己要去旅行。 周莺问她要去哪,和谁一起去,她却下意识地撒了谎。 “我和我同学一起去。” 她随口编了一个好朋友的名字。 周莺丝毫不察觉,只忙着帮她收拾衣物,行李箱,带换洗的内衣裤,还有晕车药,防中暑的药,叮嘱她注意安全。 凛凛和许途,下意识地都对父母撒了谎。许途告诉母亲,他和朋友出门去玩。他母亲也没有多问,许振声则出差去了。谢天谢地,否则两人同一天启程,许叔叔一定会猜出来的。 不过他们并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出发的。学校一放假,许途就回了他母亲家中,所以他们各自从家里出门,各自单独搭飞机,准备到了厦门再碰头。 天气晴朗,飞机准点。两趟机相差半个小时,凛凛先到,便在出口等她。她提着行李箱,东张西望,一边看手表,一边注意广播。 许途出现了,冲她招手。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发现这有点类似于私奔,两个人,偷偷跑出来,骗过父母,鬼鬼祟祟。 她有一瞬间的羞耻。 许途并未察觉,只是快步走上来。 他表情依然是有些冷淡,看起来郁郁寡欢的样子。 “你等多久了?” “没多久。” “那我们先去酒店放行李吧,我叫了出租车了。” -- 第110页 机场人流很大,这个地方很陌生。许途将右手的行李箱换到左手,顺道用右手牵住了她。 他握了她的手。 他终于又握了她的手。这感觉很久违了。 他的手骨头坚硬,充满了力量感,又热热的,皮肤温软。 “你东西拿得动吗?”许途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 凛凛使劲点头:“拿得动。” 许途自己也有行李,便没有帮她拖箱子,只是牵着她的手出去。 城市华灯初上。 司机帮忙把行李搬上车,凛凛坐在后座,心里突然就有点惶惶然的。许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没有和她一起坐后面,这让她心里有点不快活。 她望着车窗外的路灯,车流和人流。路灯昏昏的,每一样建筑和街道,都是从未见过的。出租车电台广播里,播送着本地资讯,提醒着她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她心里有些迷茫和害怕。 到了酒店,办入住。许途定了两个房间,房号相连。 两人各自进自己房间安置行李。 凛凛洗了个澡。 许途进了房间,就一直没出来。凛凛洗完澡,吹了头发,坐在床上,等许途打电话。等了半天没见动静,看手机看的眼睛都花了,而且肚子也饿的开始咕咕叫。 从过了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中午也只是在飞机上吃了点便餐,早就该饿了。她有些按捺不住,起身下床,穿着拖鞋,打开房门,去隔壁敲门。 不一会,许途来开门。他似乎也刚洗了澡,穿着浴袍,正在擦头发。他发尖在滴水,脸上有点湿漉漉的,眼睛带着雾气,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帅气中又带点可爱。 凛凛瞬间有点羞涩,不好意思了。 他脸红了红,问她:“做什么?” 凛凛说:“我饿了。” 许途说:“你要不要再等我一会,等我吹了头发,陪你出去吃饭。” 凛凛站在门口不走,许途也不好意思关门。 “咱们明天去哪玩啊?”她趴在门边上,往屋里瞅。许途东张西望,有些慌乱地在桌上找什么。 许途说:“我们先去鼓浪屿玩吧。” 凛凛点头,看他在屋里转来转去。 “你找什么?” 许途说:“找吹风机。” 凛凛说:“吹风机不是在你手上吗?” 许途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懊恼。 他背对着门口,思维停了一瞬,又忍不住,扭过头看她,询问道:“你要进来吗?你要一直站在门口吗?” 凛凛忐忑不安:“我可以进来吗?” 许途低声说:“你进来吧。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怕什么呀。” 凛凛说:“我没怕。我怕你不高兴。” 她穿着拖鞋跨进门,然后把门关上。 “我可以坐在床上吗?”凛凛问。 “你坐吧。”许途说。 凛凛坐在床上,看他桌子前吹头发。 “我帮你吹吧。” 许途说:“不用,一会就好了。” 凛凛感觉有点无聊。 她看到许途放在床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新消息提示。凛凛一时忘了这是别人的手机,习惯性地拿起来看了一下。手机没有上锁,所以直接就打开了。□□息,一个樱桃小丸子的头像,一看就是女生。昵称就是名字,叫朱缪玲。 “你们要玩多久呀?”语气有种莫名其妙的亲昵。 你们?凛凛心说,这是在问我吗? 她随手往上翻了翻。 对话是半个小时前的。 朱缪玲: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呢?想不想一起出去玩。 许途:我已经出门玩去了。 朱缪玲:你和谁啊? 许途:我表妹。 朱缪玲:你还有表妹呀,没听你说过。 许途:我小姨的女儿。 凛凛正摸不着头脑,许途忽然转过身来,一把夺过自己的手机。 他脸色很不高兴:“你干嘛看我手机?” “我不是故意的。” 凛凛说:“那个女孩是谁呀?” 许途说:“朋友。” 凛凛说:“你干嘛要骗人家啊?” 什么表妹,还小姨家的女儿。凛凛心里很生气。 许途皱着眉:“我没骗她,我只是不想说那么多。” 凛凛想到自己也是骗过妈妈才出来的,便也不好意思责怪他说谎。但她心情还是变得很沮丧。 时间已经很晚了。一会,两人都各自换了衣服,出酒店去吃饭。地方也不熟,就在街上随便走走。凛凛老惦记着他跟另一个女孩子撒谎的事,心情很不快乐。许途也有点不安,决定要哄她开心。 他看到有个蛋糕店:“你想不想吃蛋糕?” 凛凛闷闷不乐地摇头。 许途还是坚持要买,拉着她的手,进去买了一个柠檬香草味的小蛋糕。上面有厚厚的绵密的奶油,加上樱桃和蓝莓点缀。他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用勺子挖了一块,递到她面前:“尝一口好不好?味道很好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近过了。好不容易,他肯这样对她好,凛凛又舍不得再拒绝驱赶,还是张嘴吃了。蛋糕很香很甜。他喂的不小心,弄在她鼻子上,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途也笑了,伸手帮她擦了擦鼻尖的蛋糕。 -- 第111页 也不知道吃什么,路边夜市有个烧烤摊,烤羊肉串。肉看着挺新鲜,是鲜肉,现码的料。 许途笑说:“你想吃烧烤吗?” 凛凛点头。 两人往烧烤摊坐下,点了三十个串,还有冰镇的甜酒酿。 晚风吹拂着衣衫,倒是一点也不觉得热。 肉串烤的油滋滋的,咬一口香脆冒油,不知不觉就吃了十几个。 许途看她脖子上原来戴的那个心形项链不见了,换了一个戒圈。那是个男生的戒指。 吃了晚饭,两人沿着街道散步。 陌生的街道,晚风吹着。路边林荫道上,遍植高大乔木,开着火红的凤凰花,大团大团的美丽极了。时不时有年轻的情侣走过,青春靓丽,打扮时尚,成群结队的,仿佛是附近学校的大学生。男孩女孩肩并肩,男孩帮女孩背着包,边走边说笑。男孩自然而然地将手搂着女孩的腰,或者抚摸女孩的长发。 凛凛痴痴地盯着人家,看的羡慕极了。 她心想,她和许途要是能像别人这样就好了,看起来多么有爱,感觉幸福极了。 可惜,许途只是走在她的身边,甚至和她隔着一尺距离。她心里盼着他能主动和她亲近,但他并不过来,只是和她同行,也不说话。整个人闷闷的。 路边有摊子卖冰粉,那对大学生情侣,过去买冰粉。 凛凛便也跟过去,悄悄偷看对方。 女孩长发披肩,化了精致的妆,看起来漂亮极了,打扮的明艳照人,身材极其纤瘦。男孩也很帅气,看起来很般配。 女孩发现凛凛偷看她,便也看过来。见到凛凛,她非常惊讶地笑了,目光一直在凛凛脸上挪不开。这个女孩皮肤雪白,长得非常非常迷人,长了一张让人神魂颠倒的脸蛋。她个子很高,比自己还要高,穿着平底鞋,细腰长腿,隆胸薄背,明明是个攻击性很强的大美人,神态却一脸孩子气。买冰粉的女孩很意外,眼前这个美人儿会对自己露出羡慕的神色,还一口一个亲昵地叫姐姐。 “姐姐,你们是这边的大学生吗?”凛凛好奇地问。 女孩笑的高兴极了,兴奋地拽了拽自己身边的男孩,示意他看。在女孩看来,眼前这个少女的美丽程度,已经脱离了让人嫉妒的层面,而是像熊猫一样,需要呼朋引伴前来一起围观的。 “我才上高中呢。”凛凛自我介绍说,“不过我已经毕业了,我马上也要上大学了。” 女孩的男朋友也看到了凛凛,也是震惊了一下,随后便跟女孩窃窃私语,两人都笑的合不拢嘴。 “你才这么小啊?”女孩笑了一阵,也热情地回答她。 凛凛说:“我不小了,姐姐你高中毕业了吗?” 女孩又笑个不停,说:“我都大三了,马上要找工作了。” 小情侣都高兴地笑。 男孩说:“这个妹妹好小啊。” 凛凛说:“你们看着跟我差不多大呀。我还以为你们也高中毕业呢。” “姐姐都要出社会啦。” “你好可爱啊,姐姐能摸一下你吗?”女孩买了冰粉,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凛凛的头发。她头发蓬松而长,发量浓密,厚厚的,微微有点卷曲。女孩赞叹一声,随后说了拜拜,和男朋友一同,高兴地笑着离去了。边走边还回头望了她好几眼。 凛凛仍然是羡慕地看着人家。 许途在附近看她买冰粉买了那么久,只得跟过来。刚才那个女孩摸了她的头发,许途忍不住,将她的头发拢起来。 “你又跟人家不熟,干嘛要聊天。” 许途有些不高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兴许是因为他和她没话说,所以看到她和别人说话,便不高兴。 “有头绳吗?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让人碰乱了。” 凛凛感觉他语气很温柔,心里便有些窃窃的欢喜。 她递给他一个头绳,让他帮自己扎头发。 路边有小公园,种满了凤凰树,鲜红的花朵堆堆开放,树下有放着长椅。凛凛说:“咱们去坐一会好不好?” 许途随着她往公园去。 公园里几乎没人,可能是到了夜里,连散步的人也几乎都回家了。 凛凛不想回酒店,害怕回去了,一个人在房间冷清清。 她低着头,用勺子舀冰粉吃。 “你要不要吃?” 她吃了几口,转头问他。 许途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的凤凰花发呆。 “你不开心呀?”她小心翼翼地说。 许途说:“挺开心的。” 凛凛说:“那你干嘛愁眉苦脸的。” 许途说:“我有吗?” 凛凛说:“有。” 许途说:“对不起……” 凛凛摇头:“没事,你愿意出来陪我玩,我就很高兴了。” 许途说:“我只是……” “只是什么?” “心里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凛凛说:“你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吗?” 许途不说话了。 他高兴也是因为她,不高兴也是因为她。 凛凛以为他还在因为许振声的事生气,便不敢追问。 “你别生气了。” 凛凛说:“咱们和爸爸妈妈早晚都会分开的。他们有他们的生活,咱们有咱们的生活。大人的事,咱们管不了的。” -- 第112页 凛凛囫囵安慰了他几句,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吃冰粉?你尝尝嘛,这个很好吃的。” 她盛了一勺冰粉,上面满满的红豆,葡萄干,小糍粑,还有花生碎:“你尝一口,冰凉凉很好的。” 许途低头,吃了一口。 “好吃吗?” “好吃。” 刚吃了饭,其实不饿,凛凛慢口慢口地品尝着冰粉。 许途说:“你以后打算去哪上学?” 凛凛心虚地不敢作声。 她不敢说,她想和他在一块。 “我还不知道,考到哪里算哪里吧。”她假装随意地说。 许途说:“想到咱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心里挺难过的。” 凛凛被他这么一说,顿时食欲全无。 所以这是告别吗?也确实该到告别了。可是她并不想告别。她舍不得同他分开。 “你以后不想见我了吗?” “想,我只是害怕以后没机会了。” 凛凛仰头望着他:“今年晚上我们一起睡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睡。我会睡不着。” 许途没回答。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夜里,许途正要入睡,她还是过来了,敲他的房门。 许途打开门,见她头发蓬松地立在门口。夜晚光线不好,脸看着有些苍白,一双大眼睛困倦无神,看起来有些可怜。 “我睡不着,你让我进来吧。” 许途说:“你过来,我会睡不着的。明天还要早起呢。你赶紧回去睡吧。你闭着眼,什么都不要想,一会就睡着了。” 凛凛说:“我会很乖的,不会吵你的。我保证不踢被子,也不说梦话。” 许途心又软了,赶紧将她拉进门。 屋里灯也没开,凛凛摸着黑爬上床,灵活地将自己藏进被子里。 过了一会,许途关掉了门边灯。凛凛看他从黑暗中,朝床边走来。她赶紧往床里面挪了一挪,给他让步了空。 等他过来,躺下,她便立刻一骨碌钻到他怀里去。 许途就此不得安宁了。 他心颤了一下,却不忍推开她。 她蜷在被中,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他,目光黑莹莹的,泛着水一样的亮光。 因为有月光,所以隐约看得见。夜晚,他的脸反而比白天清晰,兴许是因为离得近。他们现在只有一寸之遥,鼻子挨着鼻子,鼻尖险些就要触碰。 他鼻端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她伸手去摸他脸。 他的脸,摸上去很硬。 是骨骼感带来的硬,因为额头,鼻梁,还有下巴颧骨,骨骼都很明显。虽是夜晚,却能看见眼睫毛,整齐的一排,直直的很清爽。 眉毛很浓,黑黑的,有种少年气。 下巴上有粗糙的磨砂一样的触感,有硬硬的小胡茬。 他的嘴唇最动人,两片嘴巴不厚不薄,颜色很红润。唇边棱角很清晰,给人冷峻的感觉。但其实这双唇是温暖柔软的,只有亲吻过的人,才知道它有多柔软。 她轻轻地凑近,想去亲吻他的嘴唇。 嘴唇刚要贴合,他轻声说了一句:“别……” 他在拒绝。 她动作停滞了一会,但几秒之后,还是吻了下去。 双唇交叠的一瞬间,她好像灵魂被人从背心抽走了。 他别过脸,试图躲开她的嘴唇。在碰到她柔软的唇瓣时,却还是忍不住,停留下来。 他喜欢她的味道,他很难同自己的本能对抗。 她手轻触着他的脸。 最坚硬的骨骼,最锋利的棱角,和最柔软的皮肤,组合在一起给人非常心动的触感。 她鼻尖和他触碰着,呼吸交织在一起。 “别……” 他闭着眼睛,轻声说。他已经无力拒绝了,只能恳求她,寄希望于她能主动停止。 “别什么?”她睁开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别吻我。”他说。 “要吻。”她固执地看着他说,神态又有些撒娇。 “你饶了我吧。”他小声地求她,“真的,我很难受。我要受不了了。你放了我吧。” “你害怕我啦?”她悄悄地说。 他点点头:“害怕。” 凛凛说:“我以前是什么样儿的,现在还是什么样儿的。不信你睁开眼睛,抱抱我。” 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轻轻按压了一下。 “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悄悄地对他说:“我成年了,已经是大人了。你想看一下吗?” 她嗤嗤地笑了出来:“我不想给别人看,就想给你看。” 他说:“太黑了,我看不到。” 她说:“你用手看。” 她悄声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他们不会知道的。这件事就只有咱们两个知道,这是秘密。” 许途大概是受了她这句话的引诱,开始小心翼翼地张嘴吻她。 第66章 亲密 · ????他舌尖顶开她的牙齿。 他起初不回应她,她便想要挑逗。然而等他开始回应,她却反而有点紧张了。 因为他的吻和她不一样。她是小女孩式的,亲亲脸,亲亲嘴巴,好像是同喜欢的人玩什么游戏。他的吻,却带着欲望,以及征服的意图。他个子高,看起来是瘦的,白净纤细的样子,但直到他整个身体压到身上她才发现他很重,光骨架都是一百多斤。她整个人被牢牢地控制在他怀里,几乎感到喘不过气。 -- 第113页 他唇舌黏热地贴合着她,她有点窒息,想要扭头躲避,却被他抱的紧紧的,根本躲不开。他力气极大,带着一种强烈的掠夺感,简直有点像冒犯。 “疼……”她说。 “怎么会疼。” “你咬得我嘴皮子疼。” 他眼神有些羞赧:“我控制不住。” “为什么?这也要控制吗?” 许途说:“情不自禁,就想用力,想听你声音。” 她说:“你想听什么声音?” 他有些脸红:“就像刚才那样,哼哼,好像要哭一样。” 凛凛说:“我是疼的,因为你咬我了。” 许途害臊说:“听起来很刺激,心跳会加快。” 凛凛说:“你怎么这么坏。” 许途说:“你不喜欢这样么?” “我怕疼。” 他于是温柔了很多。 他的吻,从嘴唇游移到耳畔,顺着脖颈到锁骨处,轻轻吮吻着。 她身体飞快地热起来了,痒酥酥任由他摆布。她有些难耐地仰起头,不自禁发出哼声。 他匍匐她身上,嘴唇吻到她的胸口,同时手抚摸上她胸前的隆起。 她大概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心里做好了准备。黑暗中许途一边吻她,一边解开了她睡衣的扣子。她穿了一件长到膝盖的长袖衬衫款的衣服,纽扣像蜈蚣一样扣的长长的。他摸着黑,小心摸索解了好半天。解到哪里吻到哪里,每露出一寸肌肤,都用嘴唇轻轻地啄吻、噬咬。 他像剥开一枚荔枝,外面是皮,里面是晶莹饱满的果肉,光滑柔腻,触手都能感觉到充沛的汁水。 他埋头进她怀里,脸颊感受着那脂软香滑,然后像吮奶的婴儿一样,小心地品尝着。强烈的刺激、愉悦感让她身体猛然哆嗦了一下,她轻哼了一声,有点像哭。 她低头想去看他,却只能看到后脑勺。她只能闭着眼,享受着这令人战栗的愉悦。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世间的人都会沉迷这件事,原来感觉是这样的。原来两个人是可以这样亲密的,哪怕是最羞涩,最不能袒露,最不能被人看见或触摸的地方,也可以触摸,可以相互感受。好像这身体就是彼此的。 他吻到她的肩胛处,打开她手臂,顺着胸乳,来到腋窝。她有些害羞了,拿另一只手挡在腋下。 他转去另一边,她又用刚才的手去挡,不让他碰。 她红着脸说:“我胳肢窝有小毛毛,很难看,你别看。” 他有些忍不住,低头露出浅浅的一笑。 他没说什么,又顺着肚脐往下腹吻去。她又紧张地拿手挡在下边,不安地说:“那里也有小毛毛。” 他又笑了。 他一边吻,一边轻轻拿开她的手,吻她那里,小声说:“我喜欢。” 她担忧地问道:“你不觉得难看吗?” 他头埋在她小腹间,下面是膀胱和子宫的位置。他吻着那块三角形的区域,闷闷地说:“喜欢。” 他从脸,一直吻到她小腿的地方,吻遍她全身。 她将他搂起来,问道:“你喜不喜欢我?” 他吻着她的肩,低声说:“喜欢……” 凛凛说:“喜欢我什么?” 他埋头在她怀里,不停歇地吻着:“哪里都喜欢。头发丝,手指尖,脚指甲都喜欢。脚后跟都喜欢。” 她翻过身来,将他按到身下去,也学他刚才的动作,脱他的衣服,吻他全身。她知道他为什么不嫌弃了,原来他的腋窝下也是有毛毛的,而且比她浓密得多。 她俯趴在他身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胸膛是平的,她囫囵地模仿,他低着头,抚摸着她头发,目光炙热地看着她。 她顺着他腰中间的那条线吻下去。他的腰硬邦邦的,除了骨头就是肌肉,跟女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摸到了他睡裤的系绳。有一条深色的线,从肚脐下一直延伸到睡裤里。她忍不住好奇,小心用牙齿咬开了睡裤的系绳。 两只手将裤子轻轻扒开。他叹息一声,仰起头,难耐地闭上眼。 他只穿了睡裤,里头没有再穿。随着裤子扒下,里头那个长蛇一样的东西,硬邦邦地弹蹦了出来。她没留神,差点被戳在脸上。顶端清亮的液体沾在了她鼻尖。味道有点怪怪的,但是并不臭,像是嫩生的青草味道。 他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红着脸,慌忙拿手替她抹掉鼻尖上的粘液。 “对不起……” 她愣了半晌,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脸凑上去,吻了吻那个东西,然后舔了一下它的顶端。 他猛然战栗了一下,手抓住她头发,想将她推开。他声音低哑颤抖道:“别……”话音没出口,变成了一声呻吟。 她听到他的喘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知后觉地脸红了。 她低着头,一时觉得很羞耻,很不好意思。她感觉自己做了很丢脸的事,怀疑自己在他眼里,会变成一个荡妇。 正难为情着,他伸出胳膊想揽她。他目光炙热,眼神像水一样化开了,眼里仿佛笼罩着浓浓的雾气。她感觉他的眼神是爱她的,并没有鄙夷和嫌弃。她乖巧地侧躺下,然后像只虫子一样一拱一拱地拱到他怀里。 她缩成一团,像个小孩一样钻在他钻在他胳膊下,只露出个脑袋。 他动情地抚摸她头发,还有脸颊,轻吻她嘴巴。 -- 第114页 “你是不是很喜欢。”她羞赧了一会,看他不介意,胆子便又大起来。她满是好奇,下巴搁在他胸口,悄悄地问说。 许途望着她,脸颊红热,摇了摇头。 凛凛坏笑起来,说:“那你刚才干嘛那样叫。” 许途耳朵也红了。 他摸着她的嘴角说:“你以后不许对别人这样。” 凛凛说:“我不会对别人这样的。” 许途说:“你不觉得脏,不觉得恶心吗?” 凛凛说:“我喜欢你。你身上每个地方我都觉得很可爱,不觉得脏,再说,都洗干净了。” 他笑了笑,眼睛里有很甜蜜的神色。 他抚摸着她的脸,目光有些迷离:“你想做那个吗?” 凛凛说:“做哪个?” “做爱。”他痴痴望着她的眼睛。 他说的直白,她心跳的咚咚的。 她害羞地趴在他怀里,手抚摸他的脸,问道:“你想吗?” 许途闭上眼,声音缱绻地说:“想。” 她小声地说:“做爱,会很舒服吗?” 许途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有些低哑说:“我不知道。” “会很疼吗?” “书上说,女孩子会有一点点疼,有的第一次会流血。” 凛凛想到会疼,会流血,心里就有点害怕。 她想到自己将来会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做这种事,心里便很觉得很恐惧。但是如果第一次是跟许途,她便不觉得害怕。她想要跟他体验自己的第一次。 她钻在他怀里,可怜巴巴地说:“你会对我很好吗?” 许途吻着她脸:“我……”他睁眼对着她期待的眼眸。“我疼你……”他声音低低地说,“我疼你……你要什么都给你。” 凛凛说:“那你会把我弄疼吗?” 许途说:“疼了就抱你,吻你。” 凛凛说:“要是以后,你伤了我的心,把我心弄碎了怎么办?” 许途说:“那就用胶水一片一片沾起来,用线缝起来。” 她嗤嗤地笑了,接着语气傲娇起来:“我不想在这儿做,这床太小了,一点也不漂亮。我想要一个大大的酒店,一个大大的房间,大大的床,床上还要铺满一层厚厚的玫瑰花瓣。我要最浪漫的。还要漂亮的睡衣,还要烛光晚餐。等酒喝的醉醺醺的,你再抱着我上床,要用公主抱。” 许途笑了:“可是这里没有花瓣。” 凛凛说:“那我就不干!你要把我当宝贝,不能随随便便地对我。” 许途摸了摸她头发:“那就下次吧。下次,就像你说的那样。” 凛凛高兴地笑。 她其实也没什么想法。 她还是小女孩,对性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甚至还有一点畏惧,所以也并不急迫,只是觉得能跟他呆在一起,像这样抱着,就很开心。她钻到他怀里,捏他的脸蛋,吻他嘴巴。 “你干嘛不开灯?你是不是很害羞?” 许途说:“不是。” 凛凛说:“你是。” 许途说:“没有。” 凛凛说:“那你干嘛不开灯?我把灯打开好不好?我想看看你身上长什么样子?” 许途连忙拒绝:“不要!” 凛凛却很兴奋,好像在探险似的,脑子里好奇念头:“那你要不要看我?我给你看。” 她得意地说:“我不穿衣服也很好看的。我腰特别细,而且没有赘肉,我腿还特别长,还很直。我身上可白了。” 许途被她闹的不安宁,一个劲,不要,不要。她才不管,嘻嘻笑着,一手拍亮床头灯。 许途躺在那,脸已经红的跟在开水里烫过一样了。 第67章 长街 · 凛凛趴在许途身上,将他研究了大半夜。 她可是彻彻底底,将他从头到脚摸清楚了,再没有一点神秘的。 凛凛拿被子蒙着头,两个人裹在一起,黏黏地接着吻。 “你笑了。”她望着他的眼睛,发现其中漾着一点笑意。 那笑容有点儿类似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是真挚,发自肺腑的。因此格外温暖甜蜜。 他有些羞赧,扭过头,闭着眼睛,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她亲了亲他耳朵,故意用呼吸撩拨他。 他觉得痒了,笑着扭头想躲避。 她伏在他身上,手掌按着他的手,迫使他摆出一副投降的姿态:“你喜欢亲嘴,还是喜欢用舌吻?” 他笑的更厉害了,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她嗤嗤地笑:“我知道,你喜欢舌吻。” 他脸有些红。 她贴到他嘴唇上,轻轻递出舌尖。 …… 后半夜,两人终于困了,灯也没关,就这么搂在一起,沉沉睡去。夜里空气有点凉了,窗子却是没关的,她睡梦中,感觉他拾起了被子盖在她身上,将两人一起包裹着。好像两条蚕结在一个茧中一样,她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安全感。他身体暖热,手脚那样抱着她,她感觉这是最可靠的地方。她睡的香甜极了。 次日,她醒的很早。 睁开眼,才发现,许途早就醒了。他没起,只是抱着她,一直盯着她的脸在看。 凛凛凑近了一些,伸手抱着他,鼻尖挨着他的鼻尖:“你什么时候醒的呀?” 许途说:“四点钟,还是五点多。忘了。” -- 第115页 太早了。 凛凛说:“你干嘛醒得那么早?干嘛不多睡一会。” 许途说:“睡得着。” 她一整夜都在他怀里,这么肌肤相贴,手足相缠的,许途哪能睡得着。凌晨四点多就被生理反应憋醒了,根本没法睡。 他不敢动,便这么一直看着她。 “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她望着他的眼睛说。 许途说:“梦到什么?” 凛凛说:“我梦到你跟别的女孩在一起。我求你,想和你在一块,但你怎么都不理我。对我冷冰冰的。” 许途听到她这样说,心里有些难过。 他知道她喜欢他。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这有点奇怪。但他能感觉到,她是喜欢自己的。他心底里其实渴望被她爱。 他将她搂在怀里,亲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对不起。” 凛凛说:“你干嘛给我道歉呀?” 许途却说不出理由。 他喜欢她,他不该让喜欢的女孩伤心。 凛凛却了无愁绪,她只管当下,心里快活得很。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又嗤嗤地笑起来,随即伸手去挠他的胳肢窝。 许途绷不住,瞬间也笑起来。 他感觉快乐极了。两人搂在一块,嬉笑玩闹。他抱着她的时候感觉她浑身柔软芬芳,舍不得放手。穿好衣服,他们携着手出门去吃早餐,又沿着街散步。 下午,去了鼓浪屿。 时间悠长而惬意。她有种度蜜月的感觉,海岛风光,怡人的暖阳,一切都无比舒适。 回厦门的渡船上,许途忽然问她:“咱们晚上一起住,好不好?” 她有些脸红了。 她知道这个问题,带着一点特殊的意味。这两日,其实他们都住在一起,但许途这么问,她知道意思并不是普通的“住”在一起,而是想要发生关系。 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但这两日,许途没有提起,所以她以为他忘了,也假装没想起。 他问的很认真,是很专心在思考这件事。她犹豫了片刻,点头。 回到厦门,那天下午,他们便分开了。 真到这一刻,她还是有些羞赧。她说过的话,也并没有很当真,但许途却很认真地在做着准备工作。他拿着一本新的旅游杂志,在餐厅里翻阅,想挑选一家好的酒店。凛凛却感觉害臊,脸十分红。他指着图片询问她:“这家好不好?你喜欢不喜欢?”她囧得很,脑子突然断片。 她在餐厅里,脸已经红的很厉害了,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许途问了几句之后,发现她满脸红胀。她脸颊本就带着少女的娇嫩,甚至有点婴儿肥,一红起来就更明显,好像掐一下就能滴出血。他于是也有点难为情,低着头默默地自己看杂志。 那一下午,好像过得有一个月那么长。她坐在路边的咖啡店里,托着腮,眼睛一直望着窗外的风景。天气特别地好,太阳光一直透过窗子射进来。她看着光线在桌面和窗帘上一寸一寸移动,等待太阳何时落下。 日落的很晚,好像天永远不会黑似的。 阳光明亮,到后来,甚至变成一种瑰丽的金黄色,像给室内渡了一层金。她笼罩在金灿灿的光里,时不时低头看一下表。 她知道,他此刻正在准备这个约会。 她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可这毕竟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儿八经,作为成年人的约会,应该有鲜花和礼物,承诺和告白。 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她心中忐忑不安,有点期待,又有点恐惧。 她坐在那,发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呆。 到夕阳骤然褪尽,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镜子来,对着照了照。 脸看着太素了。 应该要化一个妆的,她心想。 幸好随身带的有一点化妆品。 她从小就会化妆,是跟妈妈学的,不过她自己很少化。 妈妈说化妆品伤皮肤,她年纪小,天生皮肤白,气色好,不用化妆。可是,今天毕竟是约会呢。她决定给自己涂一点粉,薄薄的一点点,再画个眼线。 她睫毛长,天生就浓黑,不用再涂睫毛膏,也不用再画眉毛。 她涂了点口红,比平常的唇色深一点。 她照镜子,突然感觉这张脸有点娇艳的过分了。 因为眼睛过分的大,眼珠子过分的漆黑,显得目光太过灵动,太引人注意了。而且口红也太深,对比显得皮肤太白,像打着灯一样。她拿了纸巾,又开始擦嘴。她嘴唇颜色本就红,用力气一揉,充了血,更加红通通的了,擦了半天也擦不掉。 天快黑的时候,许途推门进来。 他望了一眼店中,看到她的位置,径自走了过来。 他有一种崭崭新的感觉。 他换了新的衣服。 平底鞋子。黑色的休闲长裤,显得他腿又长又直,上衣是黑色短袖衬衫,非常宽松,衬得人更高,更瘦,皮肤雪白。令人惊奇的是,还剪了头发,模样看着漂亮极了。又干净又帅气,阳光健康,优雅伸展,有种迷人的姿态。 他坐过来,凛凛闻到他衣服上,隐约有香水的味道。 他们看着彼此一副崭新的模样,都有点脸红了。 他知道她很美,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美,像一朵熊熊盛放的玫瑰,饱满娇嫩,鲜艳欲滴。他几乎有点儿不敢看她。 -- 第116页 他们一同出门,到预定的餐厅,去吃晚餐。 凛凛目光一眼一眼地偷瞄他。他是精心打扮过得,不但剪了头发,还刮了胡子,脸白嫩得很。 他很香。 凛凛说:“你是不是喷了香水?” 许途脸一红,迅速摇头,伴随着噗嗤一笑:“没有。” 凛凛说:“那你怎么会这么香?” 许途说:“是洗涤液的味道。” 凛凛凑近,闻了闻他的胸口处:“你骗人,洗涤液才不是这个味道。” 许途羞笑道:“真没有。” 凛凛说:“我都闻出来了。” 许途憋着笑,用手戳了一下她脑袋,无奈说道:“你鼻子怎么这么灵?一闻就知道?” 凛凛继续去嗅他脖子:“你是不是洗澡了?” 许途更难为情了。 “你肯定洗澡了。”凛凛断定地说。 许途抿嘴笑。 他停住脚,转身面对她,盯着她看了一会,目光炽热,伸手去擦拭她嘴上的口红。 “太红了。”他小声地说。 他揉了两下,却发现是嘴唇本来的颜色,手擦不掉。 他手反复揉着她嘴巴,不肯放弃。他低着头,盯着她嘴,目光中流露出一点儿欲色。 凛凛说:“我是不是擦口红不好看?” “好看。” 他只是想碰她的嘴唇,却找借口掩饰说:“我怕你太多,不小心吃到嘴里。” 凛凛说:“好了吗?” “好了。” 他目光意犹未尽,恋恋不舍放开她。 他定了一家牛排餐厅,想浪漫一下,还点了酒。 果真是浪漫的可以,等到晚餐吃完,出了餐厅时,两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了。没想到葡萄酒也容易醉人,喝的时候当饮料似的,出了门就感觉发飘。她挽着他的胳膊,把头歪过来,靠在他肩膀上。 他们站在路边等红绿灯。她撒起了酒疯,黏黏糊糊地挂在他身上,踮着脚想要索吻。 夜很深,街上并无什么行人,偶尔有车辆穿行。他忘了拒绝,搂着她腰,回应她的吻。 她感觉又困又倦,整个人晕乎乎的。上了出租车,就开始睡觉,然后她就在出租车上睡着了。她睡得很香,没做梦,什么都想不起,只是感觉有人一直在抱着她。下车时,她还是困的没醒。恍惚中被了背了起来,然后一直前行。她觉得很舒服,就趴在那个背上安稳地继续睡。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的房间,只是感觉身体突然落了地,躺到了一张平稳柔软的大床上。 她醒了,睁开眼睛。 许途看她醉得很,想帮她盖上被子,让她休息。她却不肯老实,伸出胳膊,软软地唤他:“你抱我。” 许途去洗手间,拿了一张湿毛巾帮她擦脸,哄道:“要不你还是睡觉吧,你刚睡着了。” 她摇头,目光滚烫,脸颊绯红:“不要,我要你抱我。” 第68章 百合· ??许途伸手抱着她,替她脱掉衣服。 手滑过她胳膊和胸前的肌肤,她软绵绵地靠着他怀里,整个人都掌控在她手中。他这么抱着她,好像抱着自己的一根肋骨。他的心变得无比柔软,热而且潮湿,像某个闷热的午后所做的一场春梦一样黏稠起来。 他想要她,他知道。 他有多少次冲动渴望她,有多少次梦见她,就有多难以拒绝她。 他并不是非做不可,也不是失去理智。只是到了这一步,好像不继续下去,就不合理。就好像走了一天一夜的路,要去看风景。你买好了票,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兴致勃勃地出发,满心期待。一路上,走的筋疲力尽。你心情振奋,总算快到终点,却发现前方是一条狭窄的缝隙。风景就在缝隙那头。你知道风景很美。但缝隙很窄,道路泥泞,艰险难行。你告诉自己,这太糟糕了,下次一定不能再来了。但此时此刻你已经到了这里,手里还拿着门票,你总不能立刻转身而回。你只能通过,这样才不算白来一趟。 这想法有些卑鄙,却只能如此。 他吻她。 他的吻,带着一种虔诚的味道,仿佛信徒。 他低着头,用嘴唇,一寸一寸膜拜她的躯体。 她浑身赤裸干净,好像刚从娘胎里出生下来一般,但她一点也不觉得羞耻。脸蛋酡红,粉嘟嘟的,神态娇美,有种天然的诱惑。这种诱惑却同油画里的天使一样纯真,完全不会让人产生龌龊的念头,只是美丽。她知道自己美,所以毫不遮掩,每一寸都可以不予保留地展示。她知道是人都会爱这样一副躯体,绝不会对她产生任何的挑剔。 他也不例外。 她的灵魂或许是充满瑕疵和缺漏的,但她的躯壳完美,能够俘虏一切,使人忘记她灵魂的缺漏。他也不过是个寻凡的男人,抵御不了这样的诱惑。 她浑身笼罩着一种纯净而圣洁的光辉,唯一的装饰物,是胸前的项链。另外是蓬松漆黑的头发,柔长卷曲地铺下来,遮住了半边身,与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映衬。好像童话里的公主,喝下女巫的药水,变成魅惑人的女妖。需要他的身体,来解除魔咒。 他在黑暗中脱衣服,然后像只野兽,俯下身,开始享受这美妙的盛宴。 绝无仅有的盛宴。 男孩和男人的区别,或者就在此了。 -- 第117页 凛凛对他有些畏惧。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见到的他,都是温驯柔和的,言笑晏晏,连牵手都带着一种青涩害羞的味道,像一只强健而优美的食草动物,单纯无害。而此时,却剥下了外衣,里头是个肉食者的灵魂。她看到了他的饥渴的涎液和锋利的獠牙。 她在他掌中顿时变得很娇小,很脆弱了,有种任人宰割的无力感。 她感觉他拄着那个东西,在自己身上找洞,简直像个外星怪物一样。她小时候老做噩梦,就是很多外星怪物,长得像蛇一样,往她身体里钻,把她钻的全身都是眼,钻进去把她肠子都吃了。她最怕这个了。她一下子就联想起那种噩梦。她想到自己身上哪里有洞,便吓得将腿夹的紧紧的。 完了,一会,她又想,耳朵也是洞,眼睛也是洞,嘴巴也有洞,它不会从我眼睛耳朵和嘴巴里钻进去吧。还有肚脐眼。 她感觉吓人极了。 还好,它应该不至于往脑袋里钻。 她觉得全身上下,还剩下肚脐眼那个洞比较危险。 幸好,肚脐眼那个洞可不通。 她脑子里一瞬间全是稀奇古怪的想法。 许途试图去握她的手。 她手都僵硬起来了。 舌头也不听使唤。不论他怎么吻她,都不肯放松。 他憋得难受极了,想打开她腿,她腿并的像根石柱子,愣是一点缝隙都没有。他手在她腿上徘徊了一阵,始终找不到地方进攻。 他比她更怯。 因为她是女孩子,他总怕伤害到她,明明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却不好意思开口,也不知道要怎么样让她配合。 他以为她是不愿意,所以不敢用强,只能继续吻她。身体严丝合缝贴着她的,用肌肤的摩擦,来缓解心中的欲念。 她感觉他抱着自己,吻了很久。 “你好了吗?”她脸颊滚烫地问他。 许途脸埋在她脖颈中,闷闷地说:“我还没开始。” “啊?”她迷迷糊糊的。 “你干嘛不开始呀?”她脸上高烧不退。 许途小声说:“你腿夹得那么紧。” 凛凛说:“我害怕。” 他说:“怕什么?” 她说了自己小时候经常做的梦。 “我害怕你钻到我肚子里去,把我肠子吃了。” 她搂着他脖子。 他吻着她的嘴,发出低低的笑声,说:“不会的。” 他说:“不会钻到肚子里去的。” 她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 凛凛说:“那我会不会怀上小孩子?” “我还没结婚。” 她说:“我不能生小孩子。” 许途说:“有那个。” “什么?” “避孕套。” 她红着脸不答。 他一边吻她,一边拿起她的手,教她触摸自己。 “我难受。” 他轻声道:“你摸摸我好不好。” 她被他吻的恐惧,战栗不安地伸出手。 …… 他好像头一次知道,为什么一个男人会爱一个女人至死。 那些古代的帝王将相,总是为了一个女人昏头。有的为她送了命,有的为她亡了国,不论什么英雄好汉,总会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感觉自己就是那英雄,卡在这一关了。他想起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通往女人心灵深处的通道是阴道。英雄难过的这道关,大概正是同一道。或许男人女人都是一样的。他搂着她的身体,感觉她在自己的怀中婉转呻吟,两具身体变成一具。他感觉心头便有一种强烈的爱意,不论她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她,哪怕她要他的命,他也愿意给她。 他一次又一次,感觉自己筋疲力尽了。然后一次又一次,他抱着她,吻着她,感觉自己又行了,又可以了。他最后累的手指都动不了,汗涔涔搂着她沉入梦乡。 他在晨光熹微中,赤裸醒来。 玫瑰百合的芳香隐隐传入了鼻中。 房间里堆满了鲜花,是他昨日买来,摆放好的。 昨夜她喝醉了,都没有看到。不过两人确实是躺在一堆花瓣里做了爱。粉色的新鲜玫瑰花瓣,满地,满床都是。连他自己的身上也沾染了花香。 他从自己的头发上,还有腿间毛发上摘下了几片粉色玫瑰花瓣。 床单上的花,睡了一夜,都被压褶了。 他想起了昨夜。 浪漫的一夜。 她在他身边,静静熟睡。他翻了个身,目视着她。 他盯着她的脸瞧。 睡了一夜,她看起来比平日里还要气色好。脸蛋柔腻,白里透红,有种婴儿般的丝绒感和粉润的肤光。珍珠一般。 他捡起枕边一片粉白色的花瓣,放在她脸边,悄悄对比了一下,颜色没什么区别。 他凑上去,吻了吻她的嘴唇。 她头发上也沾的有花瓣,还有颈子上。他吹了吹,她发丝动了动。 他伸手摸她的睫毛。 密密实实的,痒痒地搔着他的手心。 她手交叠在身边。手白嫩的像玉一样的,指甲泛着淡淡的透明的,粉红的色泽。空调开的有点低,他怕她冷,握着她手,塞进被子里。她赤条条的,脖颈和肩膀,还有胸上,全是斑斑点点的吻痕。 -- 第118页 他伸手去抱着她,手覆着她腰。 她浑身肌肤瓷白,好像瓷娃娃一样的,摸上去又很紧实很有弹性,水润润的。他手顺着她肋骨往下摸,随着手掌下移,曲线到腰处渐渐地凹了下去,纤细玲珑,然后到胯骨,又饱满圆润起来,感觉真是奇妙极了。 他悄悄吻了吻她的嘴,低头打量她的身体。他忍不住瞄了瞄她的腿根,担心自己昨夜太过粗鲁,会不会把她弄伤流血。他低头想去检查,她不自在地哼了哼,身体动了动。他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放弃了。 他随即拿被子给她裹紧,怕被人看见一样。 这么搂着,恍惚又睡了一个多小时,他再次醒来。 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她还是不醒。 他看屋里堆放的百合花很漂亮,便拿了一支来,放在她鼻子跟前,用花搔她的鼻尖。 凛凛梦里感觉有小虫子在咬自己的鼻子。 她伸手去掸开。 掸了没多久,小虫子又爬了回来,又继续咬她。她又再次伸手掸,如此反复好几次。她闻到了淡淡的百合花香,忽然感觉面前有人,顿时就惊醒了。 他含笑看她,手里拿着花枝。 他侧躺在她对面,见她睁了眼,笑说:“这么能睡。” 她笑了,揭起被子,捂着脑袋。 “你别吵,我还没有睡醒呢。” 许途笑,凑近搂着她:“你饿不饿?” 她摇摇头。 她闭着眼,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百合花,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香味。 “哪里来的百合花?” 许途说:“买的。你要不要看看?屋里全都是。” “好香啊。” 她并不抬头看,只是嗅着面前的这一朵。 第69章 歧路 · 上午,凛凛在房间里拆礼物。 从一岁,到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一年一件,一共有十八个包装盒子。许途陪着她,拆了大半天。每样盒子上都贴了标签。 一岁,一个生肖金红绳手链。 两岁,发卡。 五岁,一个小熊玩偶。 围巾,手套,发带,鞋,背包,耳机,帽子……到长大后的口红,香水。只要是日常能用到的,全都在这里了。 最重要的十八岁礼物,是一枚坦桑石的项链。颜色湛蓝,镶着一圈碎钻,看着漂亮极了。 一看就不便宜。 这太贵重了。 凛凛有些不安:“你干嘛总是送我谢谢贵重的礼物?” 许途说:“这个是我挑了很久的。” 他总觉得太廉价的礼物,会配不上她,便总想送她好的。 “只有这个项链贵。” 许途解释说:“别的都很便宜的。这个发带才几十块,还有围巾发卡也不贵。” 凛凛总觉得有点儿受宠若惊。 “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许途说:“你说要出来,一起旅行时,我就心想着,要给你准备礼物,好给你个惊喜。有些是早就挑好了,带在身上,有些是事先看好了款式,列了单子,昨天才直接去商场买的。” 凛凛有些愧疚了:“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凛凛想起自己都没给他买礼物,遂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把那枚戒指给他看。 “这个本来也是准备在你生日时送给你的。” 她有些惭愧说:“没有你的礼物贵,可也是我挑了很久。你之前一直不理我,我只好自己戴着。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许途笑,伸出手,眼神十分快乐:“我以为这是别人送给你的。” 凛凛将戒指给他戴在右手无名指上:“才不是。” 两人互相交换了礼物,抱在一块。 许途松开她,笑说:“你的礼物还没拆完呢。” 又继续拆礼物。 十六岁的生日,是一套文胸。 许途红了脸。他有些羞赧地笑了,脸埋到她肩膀。 凛凛说:“这是你买的?” 许途说:“嗯。” 凛凛说:“你怎么知道尺寸的?” 许途说:“我那天偷偷看你内衣上的尺码来着。” 也是,他们早就见过彼此的身体。这些日子,每天都睡在一起,他的手抚摸过她无数回。她身上长什么样,每个部位什么尺寸,他早就一清二楚。 凛凛说:“你帮我穿上好不好?” 许途脸红的更甚,坐在她面前,从盒子里取出文胸,先拨开她背后的头发,再小心翼翼地撩起她T恤,替她穿上。 他头越过她的肩,轻贴着她侧脸,胳膊环着她的腰。 那搭扣有点复杂,他扣了半天也没扣好,简直被难住了。于是半天保持着这个姿势,别着头在那摸索,红着脸笑。 她笑,抬头亲了一下他的脸。 许途低头笑了,手还在那认真地扣扣子,她见他害羞,心里更得意,故意一下一下地亲他脸颊。 亲一口,看他反应,见他笑的一脸甜,便越发起劲。 “矜持一点。”许途憋着笑说。 凛凛说:“不矜持,就要亲你。” “你不要惹我。” 许途努力憋着笑,说:“你再惹我,我又要……” 凛凛歪着头:“你又要干什么?” 许途笑:“那个。” -- 第119页 凛凛故意招他:“哪个?你说呀,哪个?” 许途被她动来动去,更加扣不上了。他双手将她腰一掐,猛然将她推倒在枕头上,提着两条腿,用力一扯一分。 她的腿便登时夹在了他的腰上。 “你别招我……”他声音带着点沙哑,凑近她说。 凛凛全不怕他,笑说:“招你怎么了?” 许途望着她的脸,挪不开眼睛:“我怕你疼。” 凛凛摇头:“我不疼。” 她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我喜欢你抱着我,一脸□□的样子。”她话说出口,突然感到羞耻了,血涌上脸,耳朵到脸颊渐渐染上一层绯色。 她整个人热腾腾的,眼睛里泛起雾气。 他有些脸红:“有吗?” 凛凛说:“有。” 许途想了想,说:“我也喜欢你。你躺在枕头上的时候,看起来特别漂亮。头发黑黑的,嘴巴红红的,脸蛋是粉红色,美丽极了。比穿着衣服的时候更好看。” 他抱着她,咬了一口她脖子,小声嘟哝道:“你怎么这么嫩,我都怕弄坏了你。” 她的皮肤一咬就容易出红红的草莓印儿。 他吮了一下她胳膊,果然,就是一个浅浅的淤痕。 “疼不疼?” “不疼。” 她说:“过两天就没了。那个很正常的,我咬你你也会有。不信你试试。” 她张牙舞爪地爬起来,一把将他按倒在枕上,要去吮他脖子,他有些难为情,笑着连忙躲避:“我不要,被人看到要笑话的!” 凛凛说:“你试试嘛!” 他手忙脚乱地推她,不许她靠近,却被她力大无穷地压倒。她一个女孩子,瘦归瘦,但是两条腿格斗似的,死死压着他关节处,胳膊按着他的胳膊举起手,他根本就使不上力,挣又挣不动,只能笑个不停。她见自己厉害,能把他制服,更加耀武扬威了,咯咯直笑,硬是凑在脖子上吮了一个鲜红的,还带着口水的草莓印。 她得意满满地炫耀:“你跑不掉吧!你动呀!你再动呀!” 许途下床,跑去一照镜子,完了,这下没法出门了。 于是跳回床上,开展报复。 她被他挠的哈哈大笑,满床翻滚,累的是筋疲力尽,连连求饶:“我不玩了,不玩了,我肚子疼,我笑不行了,肠子都要抽筋了。” 说是旅行,不如说是一场幽会。 他的初衷,也不过是想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好同她手牵手。而今目的达到。白天,两人就出门散散步,看看海,吃吃东西,看看电影,逛逛博物馆或者展览,去了一趟海洋馆。 玩了几天,许途觉得有些无聊了,便不出门,两人关在酒店里,从早腻到晚。他青春年少,正是生机勃发,精力旺盛的时候,每天一醒来,就想着那件事。一天三顿当饭似的。还不嫌累,睡一夜,第二天就又恢复了,真是浑身使不完的劲。 要么就是在一块打闹,光是挠痒痒的游戏都能玩半天。 十八九岁的男孩子,精力真不是盖的。就碰不得他。 虽说年轻人身体好,不过这么着持续了一周,还是有点担忧。老这么白天晚上的折腾,怕这么下去把自己弄废,于是便又想出去玩玩。不然老是呆在房间里,脑子里就只想着那事。凛凛听说附近有渔村,可以赶海。两人兴冲冲跑去。租了民宿,找了当地的向导,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去捉海鲜。刚好退了潮,提着小桶,捉了一桶的海葵、皮皮虾,面包蟹,可高兴坏了。 玩了半个月,凛凛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周莺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吃晚饭时,凛凛便恋恋不舍地告诉许途:“我妈妈在催我回去了。” 许途说:“你回去,那我也回去了。” 他们各自买了机票。 当天晚上,收拾行李,许途的神情,便有些凝重。 凛凛的飞机在次日一早,许途在次日下午,所以不急,先帮她收拾。他整理床头,看到一盒没有用完的避孕套。 他感觉心头一下子,好像被掏空了。 这东西提醒着他,他干了多罪恶、荒唐的一件事。 他将剩下的避孕套,丢进了垃圾桶里。 凛凛将衣服叠整齐,毛巾和洗漱用品依次放进行李箱。 许途问她:“你录取的什么学校?” 凛凛笑说:“我跟你一个学校,你高不高兴?” 许途摇头,说:“我申请到了国外的学校,前不久刚拿到offer。我要去美国留学了。” 凛凛愣住了:“你不是保送了吗?” 许途说:“我考虑过了,我想去哥伦比亚大学,读法学院。我妈妈也想去国外定居。” 她满心的快乐,忽然像太阳下的泡沫一下,瞬间消散了。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来。她感觉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 安静到诡异,四周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又冰冷。 她品味着他说的每一个字眼。 他说的是定居,这么冰冷的词,甚至不是寻常的离开。 他说的是真的,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凛凛说:“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许途说:“我也不知道。说不准,到时候看情况吧。” 她好像哑巴吃黄连一样,顿时说不出来话了。 -- 第120页 她甚至无法问他为什么,无法伤心,无法难过。因为他本就没什么承诺。他早就说过,不会和她在一起。这些天,只不过是自己主动邀约,他无法拒绝的放纵。他本就是个男人,女人投怀送抱,他自然不能推开。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也不证明他爱她。 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要走了。 许久,她抬头,问他:“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许途没说话。 凛凛起身,去洗手间检查是否有遗落的物品。 行李箱收拾好,她看着那张两人翻滚过的床,心里有些茫然了。 还是要睡觉。 她心想,睡一觉,醒来便好了。 她上了床,盖好被子,便开始睡觉。过了一会,许途也洗漱完毕。他悄悄地上了床,坐在枕边看了她一会,见她闭着眼,身体蜷缩,一动不动。他怕自己一旦伸手触碰她,挨她太近,又会情不自禁的想要她。他关了床头灯,转过身,和她背对着背。 次日,早早起床,许途送她去机场。 从出门,到上出租车,一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 到了机场,许途送她到值机口,取了票,办了托运。 她要进安检了。 “你回去吧。”凛凛说,“我要走了。” 许途看着她背影走进安检厅。 “凛凛。”许途叫住了她。 他本想说:“你到了家,给我打个电话。”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知道,他们今后,不会再有电话了。等回到各自的家,这一切,就不会再继续。 “我不会再想你了。” 凛凛扭过头,语气平静地冲他说:“我知道你不想再见我。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忘了你的。” 第70章 枯木逢春 · 许途的飞机,要晚将近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他坐在候机的大厅里,脑子里空荡荡的。这半个月于他,确实是脱胎换骨。半个月,他谈了一场恋爱,完成了接吻、□□、到分手整个流程。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少年的青涩和单纯。他想,也许自己将来还会恋爱。但下一次,就不是初恋了。也许,他将来也会和另一个女孩约会、亲吻,发生关系。但下一次,不是初吻,也不是初夜了,不见得会再有这样的羞涩和心跳,感受也会大不相同。这是他的选择。他自己选择将自己的第一次,使用完,然后丢掉。将这种体验,同自己将来的爱情剥离开。他成长起来,从此以后,变得成熟练达,再也不会在一个女孩面前畏手畏脚,羞涩难安。也不会再搂着一个女孩脸红颤抖,伸手又缩回去。 他心在哆嗦,心脏疼的一抽一抽的。 他有些窒息,喘不过来气了。 他攥着机票,手肘支在大腿上,手握成拳,抵着嘴,用力咬着自己虎口。疼痛让他清醒。 他低下头,鼻子一酸,眼泪突然下来了。 候机厅全是人,他感觉难堪极了。他死死捏着拳头,堵住自己的嘴巴,咬紧牙关,生生憋住眼泪,生怕被人看见。 凛凛坐在飞机上,看着他送的那条项链。 半个月前,她还在惊喜,他这样用心的准备礼物。 此刻才明白,这礼物一开始,就带了分手的意思。十八件礼物,满屋子的鲜花和玫瑰,是他出于愧疚,对她的补偿。 月经的时间提前了。 凛凛回到家,感觉身体疲惫得很,倒在床上,蒙头便睡。梦里血流如注,醒来时,就感觉身上黏黏的,手在屁股下一摸,全是血。身体酸软,小腹坠痛。她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将被套拆开,和床单一块卷起,又从衣柜里拿了新的内裤、睡衣,抱到洗手间。 她站在盥洗台,搓洗带血的内裤。 她是失恋了。 电影里,失恋的人,必定会遭受一场死去活来的痛苦。她觉得自己应该重病一场,但实际上并没有。她身体很健康。除了内心深处有种屈辱感。她极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抛弃了。而且是自己上赶着倒贴,被人吃干抹净后,再一脚踹开。那种被玩弄的羞辱感,盖过了失恋的悲伤。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内心是如何轻视她,看她笑话的。当他说出自己就要离开的那一刻,自己惊愕的表情,一定是极可笑,极傻的。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幕,就等着看这一幕。 他在报复她。 她心想。 因为自己曾经欺瞒过他,所以他便用同样的法子来对待自己。让她自食其果。 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善良美好,也不是她以为的那样爱她。 他不爱她。 他早就说过不爱她,那话是真的。 她不应该太难过。凛凛心想,她还有妈妈。她还有个幸福的家。妈妈看到她在洗衣,床单上有血渍,连忙过来,挽起袖子说:“你别洗了,身体不舒服,去床上躺着吧。一会饭好了我叫你。” 凛凛回房间,继续蒙着头昏睡。 没有什么。 她告诉自己,就当是一夜情。 如果一辈子只能和一个男人□□,本身就是很无聊的一件事。生活本就需要尝试,男人也是一样的。男人就像罐子里的糖果,柠檬味的,蜜桃味的,牛奶味的,咖啡味的,如果只能选择一种口味,那就太没意义。昨夜整夜失眠,她累极了。她闭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 第121页 谢天谢地。 许振声和周莺,并没有关注她的事。周莺问她,和谁一起玩的,玩的开不开心,她随口撒了个谎,就蒙混过去了。她没有提起丝毫和许途有关的事。她是大人了,有自己的秘密,并不想让妈妈知道。周莺正沉浸在和许振声的新婚之中,也没太多心思留意凛凛。 许振声是解脱了。 许途毕业,以后也不需要他操心了。儿子一走,他就彻底离开了原来的家,搬来周莺这边一起住。他跟周莺现在,正儿八经成了夫妻了。周莺每天四点多回家,准备晚饭,许振声不忙,回家也早。每天吃过晚饭,两人一块出门去运动场打羽毛球。 周莺上了年纪了,总担心自己要变老。她是个爱美的人,尤其是和许振声结了婚后,她只觉得很幸福,唯一担心的是岁月太快,老的太早,青春太短暂,于是越发在意身体。她每天对着食谱做营养餐,控制食量,保持身材。她怕吃肉变胖,渐渐肉也吃得少了,越发爱粗粮。每天清早六点半准时起床,拉着许振声一块去跑步。许振声和她有一样的想法,每天也准时和她一块出门锻炼。 跑步一个小时,七点钟回家,周莺打扫一下卫生,做个快手的早餐,切几片面包,煎几个鸡蛋,弄一杯牛奶,再准备点小番茄,蓝莓、草莓之类的。许振声养了一条狗,周莺做饭,他便在那给狗梳毛,喂食,顺便浇浇阳台的花。他这人是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从来没做过家务,也不会做。周莺也不指望他,反正有他没他,这些活,自己都得干。吃饭么,不过多个人多双筷子。好在许振声虽然公子哥气,但爱干净。自己的袜子内衣知道自己洗。见不得脏,家里哪里有灰,知道拿个抹布擦一擦,地上有根头发,立马就要捡起来,也从不乱丢乱放。天天给狗梳毛,沙发上一根狗毛都见不到。周莺跟他,也不是第一天过日子,早就知道他这人性情,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等凛凛起床时,这两人已经坐在餐桌前,吃完早饭。 许振声看她总睡懒觉,建议说:“你应该早起一点。清晨的空气很好,日出也很漂亮。你可以早起,出门去走走,锻炼锻炼身体。总睡懒觉对身体不好。” 凛凛说:“我可起不了那么早。六点钟,我都没睡醒。” 许振声坐在餐桌前,喝着最后一口牛奶:“你晚上几点钟睡的?” 他看起来神态从容,举止优雅,像个画报上的男模。男人只要头发浓密,不发福,总是显得年轻十来岁。何况他面相本就扛老。 凛凛说:“十一点。” 许振声:“你可以早些睡。” 凛凛一边吃着小西红柿一边说:“我不行,我早睡我也要九点钟才能醒。我们小孩都要睡懒觉。老年人才六点钟起床呢。” 许振声千辛万苦地锻炼身体,保持年轻,居然被归为老年人,顿时被噎的没了话。 “许途从来不睡懒觉。” 许振声说:“他爱运动,所以身体很好,很少生病。” 凛凛心想:他不在家时,明明也睡到十点钟的。 许振声每天傍晚,跟周莺去打打羽毛球,然后回了家,九点不到,就进了卧室。凛凛夜里去洗手间,见到他们卧室门,就躲得远远的,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动静。 许振声的经济状况成迷。 按理说,他现在是阔不起来了,冯若楠离婚,拿走了他的大部分钱和房产,只剩下原来住的那栋别墅,放在许途名下。那是许途从小生活的家,里头很多重要的东西,不方便搬动,因此没卖。钥匙虽然在他手里,但他也只是保管,并不去住,也没权利处置。他名下仅有一辆旧奔驰车,加上部分存款。许途出国留学,他还得负担生活费。 但是凛凛也没见他花钱紧着些,依然是出手阔绰。带着凛凛一家出去吃饭,人均上千块的餐厅,看着菜单,眼睛都不见眨一下。 凛凛萎靡了许多日,面对这美味的食物,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吃完饭,又去逛商场。周莺挑了一件真丝的衬衫,一条半身裙,一条黑色长裙。凛凛看着那衣服价格标签,心里直犯怵。 周莺选了一条裙子,递给凛凛:“你试试这件,这件你穿着好看。” 绿色的裙子,衬得她腰身窈窕,皮肤雪白,像赎罪里的凯拉奈特莉,不过是长袖的,有些法式的领口。 凛凛看了价格,摇头:“我不要。” 她情绪低落,对新衣服也没有兴趣。 周莺又拿了一条黑白格子的裙给她试:“那你穿这个。” 凛凛担心许振声的钱包,但许振声本人,毫不在意。他站在周莺身后,审视了凛凛一会,笑说: “这两件都很好看,一起买了吧。” 他这么说了,凛凛也就不客气了。 凛凛琢磨着,他必定还是有钱。 他可不是老实人,肯定不会乖乖地把所有钱都给前妻的。说不定冯若楠压根就不知道他有多少钱。嘴上说净身出户,实际上,肯定早早留了后路。凛凛可不信他是什么痴情汉。 呵,男人。 凛凛问周莺:“妈妈,你和许叔叔,现在是谁当家?” 周莺笑:“你问这个干什么?” 凛凛说:“我关心嘛。你们是谁管钱?” 周莺笑,脸上带着红晕:“平常他管他的,我管我的。不过他的卡,保险箱,都在我这。” -- 第122页 凛凛说:“跟冯阿姨在一起时,有没有藏私房钱?他没有把财产都给冯阿姨吧?” 周莺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冯若楠必定不高兴。可是既然离了婚,总归要考虑将来的生活。真要是掏干净了,即便是我不在意,他心里也不乐意。他还有儿子,将来还要养老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那人,吃不了苦受不了罪,他兜里没钱,走路低着头,他也不舒坦呀。离婚夫妻,多少都有些保留,也是正常的。毕竟都不在一起过了,真老老实实不成傻子了。我们不占谁的便宜,但也不能太吃亏。” 凛凛心想:得,看来妈妈什么都知道。 不过凛凛也稍微放心一些了。好歹妈妈没蒙在鼓里。听起来,他俩感情是真挺好的。 凛凛说:“妈妈,要是许叔叔真的没钱,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周莺说:“我也不指着他给我金山银山。没钱就没钱吧,反正饿不死。我乐意跟他在一起过,能吃饱喝足就行。但他肯定不愿意。他不能没钱。他哪儿受得了啊。他肯定觉得,自己要有钱,我才能听他的话,他在你们姐弟面前才有身份,有地位,能得到尊重。” 凛凛说:“妈妈,你不怕他将来也骗你?人家都说,男人出轨的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万一将来他又喜欢别人了呢?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周莺笑,温柔却笃定:“他不会。” 凛凛说:“为什么?” 周莺说:“两个人在一起睡了十几年,你会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说不知道的,要么是不肯承认,要么是自欺欺人。他要是那种人,我们早就分开了。我们也就剩下老来做个伴。” 凛凛说:“可是他以前骗冯阿姨的。” 周莺不喜欢冯若楠。 她以前从未流露过,但凛凛说了这句话,周莺脸色,明显的没了喜悦。周莺默了一会,皱眉道:“他们本来就不合适。” 凛凛第一次发现,原来妈妈是会吃醋的。 她居然会吃冯若楠的醋。 这么多年,许叔叔都有两个女人,她是怎么忍过来呢? 凛凛心想,换了自己,是肯定忍不了的。别说两个女人,就是心里有另一个人也不行。 她和周莺,骨子里还是不一样。 周莺说:“冯若楠不爱他。即便爱,也没有我爱他深。他变什么样,我都不嫌弃他。冯若楠就做不到。他有一年生病,做了手术,我在床边照顾他,给他擦身洗脸,倒夜壶。冯若楠就来看了两眼,给他请了个护工。” 要是妈妈生病,许叔叔是会亲自为她擦身洗脸,还是和冯若楠一样,给她请个护工呢?凛凛霎时间想到这个问题。 或许是自己的第一次爱情很失败,所以凛凛很不理解,周莺为何对许振声,有这样的信心。 但是周莺很幸福,凛凛心里替她高兴。 许振声休年假,计划跟周莺一块去出国旅行。 许振声新婚燕尔,想去度蜜月。 周莺担心把两个孩子单独留在家不好,许振声说:“你管他们的呢,又不是小孩子了。咱们玩咱们的,他们玩他们的。他们这年纪就烦父母,你在身边,他们还不高兴呢。咱们走了他们才玩的开心。你怕什么。” 这话说的也是,于是两人便决定去度蜜月了。 凛凛问:“你们打算去哪儿?” 许振声说:“去夏威夷。” 两人准备了全副行头。周莺买的连衣裙,正好度假穿,还买了宽边儿的遮阳帽,泳衣。许振声也买了游泳裤,还买了个花衬衫,短裤,人字拖。 临出发前,许振声便换上他的花衬衫和短裤,还戴上个墨镜。 “我这好不好看?” 他挺得意地来到凛凛面前问:“看着像不像四十来岁的人?” 他那皮肤白,五官立体,身材也保持的好,头发又浓密。穿着短裤,露着半截又瘦又长的大毛腿,戴着墨镜,根本看不出年纪。 凛凛有点懵,使劲点头:“可年轻了,看着像三十岁。” 许振声说:“你看我,戴这个黑色的墨镜好看,还是戴那个咖色的墨镜好看?” 他简直像只开屏的孔雀。 凛凛说:“我觉得这个咖啡色的好看。” 周莺穿着长裙,窈窕婀娜地从洗手间出来。她化了妆,戴着一对漂亮的珍珠耳环。她要去找高跟鞋。许振声旁若无人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 凛凛看他这样,是有点枯木逢春的架势。 第71章 无力反驳 · 和许途分手后的暑假,凛凛常见到邹扬。 邹扬每天出现在她家的楼下,伸着脖子喊她名字。凛凛从三楼的客厅窗子望出去——她家住的楼层不高,窗户外正对着道路。窗子是常开着的,为了通风,外面一叫,很容易听到。凛凛往外一望,就看到邹扬站在楼下,仰着头,像公猫叫春。 他变化极大。 他长高了。 个子突然蹿到了一米八,穿着夏天的T恤,黑裤子。都说女大十八变,男生似乎也这样。凛凛发现他样子好看了不少。 其实他本就长得清秀,只是原先不高,加上言行举止太过阴柔。那种瓜子脸,白皮肤,细巧的鼻梁和嘴巴,长眼型,长在男生身上,本就缺少阳刚气,不过随着年纪增长,身材变高,反倒出挑了。 -- 第123页 凛凛惊讶于他的变化。 他很瘦,手脚细得像女孩一样。不过这种瘦只是因为骨骼发育太快,脂肪储存跟不上,实际他看着营养很不错。漆黑的头发,还有水光清透的眼睛,走起路来灵活的姿势,都显示出他是个很健康,充满生机的男孩。 邹扬喜欢凛凛。 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初中三年,加高中三年,两人认识六年,邹扬就追了她六年。 他就是死缠烂打。 说实话他这个人,在凛凛看来,是毫无男子汉气概。像块牛皮糖一样又黏又软,而且还很怂包。 你说他没男子气概吧,他那脑子里的雄□□望,看着一点都不比谁少。凛凛的所有追求者中,他是最有毅力的一个,被拒绝了无数次,就是不放弃。这几年,凛凛和许途谈恋爱,但邹扬从没放弃表白。凛凛一分手,他就见缝插针地缠上来。 “你下来呗。” 邹扬仰望着她:“我们说句话好不好?” “你要说什么?” “你下来,我悄悄跟你说。” “你爱说不说。” “你下来嘛,求你了。” 邹扬说:“我就说一句,就十分钟。我有句话在心里藏了好久了,非得亲口对你说。说完了我就走,以后再也不烦你了,好不好?我发誓,最后一次。” 凛凛皱着眉。 她是那样艳丽的脸,三庭五眼分布的极标准,黄金分割出来的,再蒙上一层画皮。她嘟起嘴巴,像一朵玫瑰花被揉皱了。带着凶相,凶起来也那么漂亮。这么一张脸,不论摆出多么可恶的表情,都让人恨不起来。 邹扬可真是爱她极了。 他非得追求她。 非追不可,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凛凛穿上外衣下楼。 “你要说什么?” 邹扬眉开眼笑:“咱们换个地方呗。” “你想换哪?” 邹扬说:“要不,咱们先去看个电影。” 凛凛说:“不去。” 邹扬说:“那,咱们去吃饭吧。我请你吃饭,我们去吃烤肉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店,他家烤肉可好吃了。” 凛凛说:“现在都没到饭点儿。” 邹扬说:“那我们先到街上逛逛呗。” 一上午,凛凛和邹扬,在街上闲逛。 她其实也没什么事做,每天一个人呆在家,心里也烦闷。两人到冷饮店一人买了个冰淇淋拿着。邹扬看她一直不说话,仿佛心情很不好,便说:“咱们去电玩城吧?你喜不喜欢打电动?” 上了商场三楼,一层楼都是电玩城。游戏音震耳欲聋,全是跑来跑去的十几岁的小孩。邹扬换了满满一盒子的游戏币,拉着凛凛去玩双人赛车。时间跟淌水似的哗哗的。 中午,一起吃午饭。 邹扬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他穿衣服挺时尚的,看起来挺会打扮。有种中产人家小孩的那种娇气和精致,糖罐子里养出来的甜腻感。 他很爱说话,呱啦呱啦很健谈,比头几年成熟了不少,但稍微还是有点点孩子气。 他一顿饭嘴巴都不停,在那讲他同学的八卦,三角恋,狗血事。谁脚踏两只船,谁和谁打起来了,谁整容,谁绿茶。完了又开始聊明星,聊综艺节目。 “你有看那个康熙吗?最新那期好好笑。” 他开始给凛凛讲综艺的段子,凛凛突然被逗乐了。 “你猜我现在有多高?”过了一会他又高兴地问她,“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很高?” 凛凛说:“一米八三,一米八四?” 邹扬说:“一米八五点三!” 凛凛说:“你以前比我还矮呢。我都不长个儿了。” 邹扬说:“我现在还长个儿呢!” 凛凛说:“你都十八了,还长?” “那当然,男的要长到二十岁。” 邹扬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长这么块吗?因为我用激素治疗来着,就是打针。可以促进骨骼生长的。我原来太矮了,我就想长高。” 凛凛惊讶:“真的假的?” “真的啊。” 邹扬很淡定地说:“打了有一年。开始每天一阵,后来一星期一阵。这个针可贵了,一个月一万多,花了十来万吧。” 凛凛说:“有副作用吗?” 邹扬说:“还好吧,也没什么副作用。反正我感觉挺好的,我打的是最贵的那种。我找的是好医生。” 凛凛顿时想起,以前中学有一次,邹扬向她表白,她拒绝邹扬,原因是:“你太矮了。” 凛凛说:“你不会是因为我说你矮,所以去打针吧。你很在意这个呀?你原来也挺好的其实。” “没有啊。” 邹扬说:“我本来就想长高一点。” 凛凛说:“我记得你以前最怕打针了。” 邹扬说:“那是。你不知道我打了多少针,屁股上全是针眼儿。” 凛凛笑了:“我还想长高一点儿呢。我要是长一米八,就能做模特。” 邹扬说:“你还长啊,你那么高。” 跟他聊天也挺有趣的。 凛凛挺喜欢他那副开心,毫无烦恼的样子。 凛凛问:“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邹扬红了脸:“我早就说过了。” “我喜欢你,想让你做我女朋友。”邹扬很认真地说。 -- 第124页 凛凛说:“我有男朋友,你知道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邹扬说:“他跟你早就分手一年多了。而且,他去美国读书了。肯定不会再回来的。” 邹扬并不知道凛凛半个月前还跟许途一同旅行,凛凛也不想承认。他们确实一年前就已经分开。 凛凛说:“我现在没心情谈恋爱。” 邹扬说:“你试试呗,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知道你现在还喜欢他。我可以天天陪着你,逗你开心,过不了多久你就慢慢忘了他了。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你不觉得吗?我们是青梅竹马。” 凛凛惊讶了:“谁跟你青梅竹马?” “怎么不是?” 邹扬反驳说:“我小学六年级就喜欢你了。初中喜欢你三年,高中喜欢你三年,从来都没变过心。不管你理不理我,我都喜欢你,这还不算青梅竹马?” 邹扬说:“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你让我去骗人,去当乞丐都行。” “你觉不觉得,我们才像是一对?我一直喜欢你,你呢,先喜欢别人,但总不长久,分分合合,兜兜转转回头,发现最适合你的,最爱你的人还是我。这个就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居然有这文采,居然会念诗。 凛凛被这番描述震惊了。 居然无力反驳。 邹扬说:“还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凛凛刚以为他才华长进,又听到这句,哭笑不得。 “这是苏轼写给他死了老婆的诗。” 邹扬说:“啊?” “反正就那意思吧。” 邹扬说:“你要是不见我,我就十年生死两茫茫,尘满面鬓如霜。” 凛凛说:“求你,别再念诗了。” 邹扬说:“这都是我真心的想法。” 邹扬说:“我知道你的眼光高。我条件也不差。我长得也挺帅的,我爸爸开一家律所,我妈是合伙人,一年赚好几百万,我们家不缺钱。等我上大学,我爸要给我买个车,我让他给我买个玛莎拉蒂。” 凛凛说:“你不能总是靠你爸妈。” 邹扬说:“我爸妈的钱就是我的钱啊。” 凛凛说:“我希望你能够独立一点,有点男子气概。我不喜欢太依赖父母的男孩子。依赖父母就要受父母管束。那我要是跟你在一起,不就得什么都听你爸妈的了?什么事都要遵照他们的想法,万一他们不喜欢我,我还得忍气吞声。那我不愿意。我宁愿自己挣钱,少看别人的眼色。” 邹扬说:“可是自己挣钱也要看人脸色呀?你去上班,还要看老板的脸色呢。谈生意还要看客户脸色。我觉得这没什么区别。” 凛凛说:“那不一样。老板和客户不用朝夕相处。” “你说得也对。” 邹扬说:“不过我还小,我早晚肯定也会独立的。我也没想着不工作,一辈子啃老。只是我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如果我达不到我爸爸妈妈那样的本事,至少有他们的帮助,我以后能过得好一些。我想的挺开的。每个人的能力不同,有的人能力有限,那么没办法,不能强求。只要不乱挥霍就是了。我想过了,只要我不吸毒,不赌博,不瞎折腾,我爸妈给我的钱存银行里吃利息,我这辈子也能高枕无忧。” 凛凛说:“我发现你还挺聪明的。” 邹扬说:“那是。我可有自知之明了。这样也好啊。我觉得你很聪明,说不定是个女强人。这样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天天陪你。要是两个人都很能干,都有事业,反而很难在一起。” 凛凛对邹扬,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吃过饭,两人出了餐厅,继续闲逛。 “你就在这,不要动。” 许途拉着她手,站在一处广告牌下。他转身离开了,不一会回来,他奔跑过来,怀里抱着一只永生玫瑰花的小熊。 跟许途之前送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个送给你。” 凛凛有些错愕,不由自主地接过,好像失而复得一般。 “我们试试呗。” 他在街头,诚恳地拉着她的手:“就给我个机会。你要是试了觉得我不好,再说分手,我绝对不纠缠你。就是别让我连试的机会都没有。我真的很喜欢你,很想和你在一起。我都想了好几年了。我也不在意你现在心里还有别人,只要你以后愿意喜欢我就行。等上大学,我们就可以好好谈恋爱,天天在一起了。” 凛凛完全无法拒绝这样真挚的表白。他看起来真的很单纯,很用心,是个好男孩。 她没有拒绝,只是抱着小熊抚摸。 许久,她点了点头。 邹扬高兴地笑起来,一把抱住了她。 第72章 续貂 · 她并不爱邹扬。 她心里完全晓得。但她需要一段新的恋爱,来弥补自己。许途的离开,使得她正轰轰烈烈的爱情戛然而止,好像一锅煮沸的水,突然被釜底抽薪。好像正在画画的时候,笔尖突然断掉,在她心里徒留一片空白,以及一条弯弯曲曲,没有下落的曲线。她得重新拿一只笔,将这幅画画下去。像嫁接果树那样,将梨树嫁接在苹果树的枝头,使它看起来完整。 尽管它已经不是本来的模样。 -- 第125页 但是比起被人放弃,独自抑郁悲伤,她宁愿假装并没有爱过。她是决计不肯为他伤心,不肯为他掉半滴眼泪的。邹扬跟许途,外貌上,有些相似之处。都是那样清秀白净的脸,瘦而高的身材。许途像他爸爸,更阳刚一些。但这两人骨子里不同,许途性格清高。表面上温柔和气,实际上优越感甚强。他内心里,是觉得旁人都及不上他的。他的自我意识也更强,对是非好坏,有他自己的判定标准,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他的灵魂有棱有角,很尖锐。而邹扬是一块面团,熬化的糖稀,可以揉圆搓扁。凛凛说什么,他就是什么。他对事物很少有自己的想法或观点,关心的就只是吃和玩。 她将对许途的爱意,也转移到他身上。 她和邹扬,常常一起去逛街,吃饭,看电影。像所有情侣一样,手牵手。下雨的时候,撑一把伞。邹扬带她去家里玩。邹扬的父母十分热情。夫妻俩非常喜欢凛凛,关怀备至。给她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糖醋里脊,蒸螃蟹,干煎的大虾,辣炒鱿鱼,牛腩煲,炸带鱼,蒸石斑鱼,全是凛凛爱吃的菜。凛凛受宠若惊。 饭桌上,邹扬妈妈一直给她夹菜。 “多吃点呀,多吃点。” 邹扬妈妈说:“看你瘦的。这么高的个子,瞧着一百斤都不到。你跟邹扬一样,都是瘦。他也是老不吃饭,挑食得很。” 凛凛笑着说:“阿姨,我有一百零几斤呢。” “那也瘦,你看这胳膊腿细的。来到这就跟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就跟阿姨说。阿姨给你做。” 邹扬爸爸则笑呵呵的,温和地插几句话。看凛凛面前水杯空了,便使唤邹扬:“你给人家倒点水。”看凛凛面前没纸,便让邹扬去拿纸,伺候娇客似的。 吃过饭,凛凛要帮忙收拾碗筷,邹扬妈妈赶紧拦住她,笑着说:“你快跟邹扬玩去。哪有让姑娘家干这个的。邹扬,你快带凛凛去玩。” 邹扬跑过来,笑嘻嘻把她拉走了。 凛凛跟邹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邹扬爸爸进厨房,同他妈妈一起洗碗。 凛凛悄悄说:“你爸爸挺勤快的。” 邹扬说:“那当然。我爸爸妈妈感情可好了。” 邹扬神秘兮兮,凑到她面前:“我妈妈做的饭好不好吃?” 凛凛说:“挺好吃的。” 邹扬说:“我妈平常很少做饭的,我们在家都随便吃点,经常去外面吃。我自从跟她说了你要来,她就天天问我,说你什么时候来。然后昨天开始就在打扫卫生,做大扫除。今天早上一起床,天不亮就去市场买菜。跑了老远买的活海鲜。” 凛凛说:“你妈妈怎么对我这么好?” 邹扬说:“因为我跟她说,这是她儿媳妇呀。” 厨房里传来碗筷声,轻快的说话声,伴着时不时的笑声。邹扬的爸爸,悄悄从厨房探出头来,望了他们一眼,然后又收回去了,说笑声继续传出。 不一会,叔叔送来了一只果盘。 收拾完,邹扬他爸妈就出门了,留两个孩子在家玩。 邹扬带她到客房去,让她睡午觉。房间里有刚换的枕头和薄被,细凉席,邹扬又把自己枕头拿来,和她一块躺着。 她闭着眼睛,不一会,邹扬坐了起来,就这么看着她。 雪白的脸蛋和脖颈,蓝白色条纹T恤,包裹着她纤瘦的肩膀,胸脯的线条隐隐约约。她的手臂也是雪白的,看起来晶莹柔腻。她长得那么嫩,好像掐一下就会破皮。邹扬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觉有些艰难。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 她装睡。 他忍不住,伸手,触碰到她的胳膊。从手腕,到臂膀,轻轻摸了摸。 然后是她的脖子。 他心里有种很痒,很渴望的感觉。他被自己的身体反应吓到了,灰溜溜地跑回自己房间。他独自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又再次按捺不住,跑到她身边去。他蹲在床边,望了她一会,伸手去推搡她。 她翻身,转过头来,也回视着他。 邹扬说:“我可不可以亲你啊。” 她点点头。 邹扬如临大敌似的,紧张不安地爬上床,手脚都不知何处安放。四肢大张像个螃蟹一样地爬到她上方,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然后脑袋凑上来。 凛凛看他笨手笨脚,动作实在僵硬得很,半天不知道怎么下嘴,实在是忍不了,两手一伸抱住他的头,唇舌递了上去。 邹扬吓坏了,半晌,愣愣的不敢动。等到她松开手时,他嘴巴上湿亮亮的,牵出口水。邹扬脸红了,跟被强吻了似的。 凛凛坐起来,面对着他,无所谓地说:“你还要吗?” 邹扬臊的脸皮都没了,凛凛往前挪了挪,抬起胳膊,搂住他脖子,继续吻他的嘴巴。 邹扬骨头都要酥了:“你怎么这么老练。” 凛凛舔了舔嘴唇,说:“这有什么,不就是亲嘴么。” 邹扬说:“这应该是我主动的。” 凛凛说:“谁主动都一样的啊。你磨磨唧唧的,太慢了,磨蹭半天,我看的着急。” 邹扬不服气,说:“我那是害羞的。” 凛凛往前靠,抱着他腰,静默了好一会。一动不动,空气仿佛凝滞。那几分钟,邹扬屏住呼吸,感觉摸不着头脑。他怀疑她并不是抱着自己,而是将他当成另一个人。因为她长时间地没说话,好像沉浸在什么之中。过了好几分钟,她开始亲吻他,细手抚摸他的胳膊和背部。他浑身紧绷绷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不一会儿,就在她的亲吻下软下来了。她的吻又热又湿,柔软的让人心悸,他骨头酥麻,简直想跪下。 -- 第126页 邹扬大概知道,自己不是她的第一个。 她那么老练,想必是跟别人也这样做过。他有点吃醋,心里妒忌。但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生气。她肯亲他,肯这样抱他,抚摸他,他就感觉幸福的像做梦一样。至于别的男的,管她跟谁好过,跟谁抱过,都滚他的蛋吧。只要她肯喜欢他,他才不在意是第几个。他求之不得。 她想将邹扬,牢牢地攥在掌心里。 没有什么缘故,她就是有这种欲望。她给他一点甜头,吊着他的胃口,让他欲罢不能,却又不让他得逞。邹扬被她迷的神魂颠倒,简直爱她爱的着了魔。 凛凛会带邹扬去家里玩,趁着周莺不在的时候。有一次许振声回来,刚好撞见这两孩子窝在沙发上玩游戏。许振声心想,凛凛谈恋爱了,她跟许途,看来真的过去了。他跟周莺说这事,周莺只是纳闷了一下。孩子长大了,这种事情,她也不再管。 这样的恋爱,大概持续了半年。 大一上学期。 邹扬时常来学校找她。 邹扬读的电影学院,跟凛凛的学校,相距只五六公里。每到周末,两人便一同出去玩耍。各种博物馆,艺术节,电影节,演唱会,或者学校组织的联谊,晚会,各种社团活动,让人眼花缭乱。到处都是年轻的面孔,还有青春奔放的气息,宣泄不尽的精力和荷尔蒙。邹扬跟凛凛都成了夜猫子,经常通宵达旦。 许途离她越来越远了。尽管许振声而今成了她继父——凛凛始终不肯提起这件事,她依然和小时候一样,叫他许叔叔。她和许途,却同陌生人一样,关系并没有拉近半分。他们父子俩感情不错,经常打电话,凛凛有时候能听见。但她从来不向许振声问起任何许途的事。她从许振声电话里,听到一点隐隐约约的许途的声音,但已经不再像童年一样,对电话那头的人,抱有任何期待。他就是许叔叔的儿子,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但她又偶尔从高中的同学口中,得知一点他的信息。他出国前,还跟几个同学一起吃过饭。并且,出国后还跟其他人保持着联络,还加了微信,还在微信上聊过天,有时候还一起玩游戏。凛凛听到这个消息,感觉不可思议。因为他临走时,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也没同她告别。她试着将他旧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发现已经停机。他换了手机号码,也没有告诉她。 他跟所有人都保持联系,唯独除了她。 “怎么,你没有他的号码吗?” 向她透露消息的同学还惊奇地说。那个透露消息的女孩原来也喜欢过许途,只是被凛凛捷足先登。听说凛凛竟不知道许途电话,她有些沾沾自喜:“你们原来不是很好吗?你怎么不知道他电话呀。我们上周末还在一个群里玩游戏呢。他还帮我改论文来着。我明年也要申请出国留学啦。我应该也会去美国,说不定能跟他一起玩。到时候拍照给你看呀。” 凛凛气得肚子疼。 女同学还特意截图了一段她和许途的聊天记录,发给凛凛看,包括他的朋友圈封面。好像生怕凛凛不知道他们现在关系很好。 “你想要他的微信联系方式吗?我可以给你呀?” 女孩一副得意的口吻:“不过我得先问下他,他同意了才行。” 凛凛瞬间很想把这个女的拉黑,但又害怕她大嘴巴,完了又跑去跟许途说三道四,只得装作无所谓的语气说:“不用了,我跟他很久没有联系了。” 不就是出国留学吗? 凛凛愤恨地想: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我也可以去。 学校有出国交换的名额,她可以申请。刚好就有哥伦比亚大学呢。只要她想办法,有什么可难的。她就是不想去。她才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他走到哪,自己就要跟到哪。 说的好像只有他能去,别人去不了似的。 真可恶。 凛凛十分不快,心里憋闷了好几天,像堵着块石头。 邹扬来找他。 下雪了。他穿的厚厚的羽绒服,一见面就将她抱住。 她突然觉得腻味了,心里很烦躁。 够了。 她心想:没意思。 真没意思,她根本就不想谈这劳什子恋爱。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她没想到都这么久了,她还会被许途这个名字气到。 “你怎么了嘛。” 邹扬看她不高兴,伸手揉她的脸:“要不咱们去唱歌吧,我给你介绍认识我同学。” 她跟邹扬一起吃了饭,在街上游荡了好久,心情一直非常不好。邹扬想方设法安慰她。他跑到树丛边,抓了一堆雪,给她捏了个雪人。雪人胖乎乎的,晶莹剔透,邹扬拿着雪人,扭来扭去表演跳舞。她于是又笑了。 她皱着眉,叹口气,将雪人立在路边的垃圾桶上。 “你别闹了。” “别生气了。”邹扬说,抱着她的腰。 晚上,邹扬同学打电话,去ktv唱歌。 凛凛心情不好,只是跟着他走。 那天晚上很热闹,很大的一个包间,里头男男女女,嬉笑喧哗着。沙发中间,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的。模样普普通通,打扮也普普通通。个子倒是高,一个椭圆脸,五官模糊,非常不起眼,但周围的男生女生,全都对他十分热情,凛凛感觉挺意外的。 -- 第127页 她不认识这些人,也懒得关心。 邹扬跟他们倒是熟,一进去就开始互相打招呼。 “这谁啊?你女朋友?”那个相貌不起眼的男生,笑模笑样地问邹扬。他口音也不太好,讲话嘴里像含着个枣似的,很囫囵,字眼粘连在一起。他笑,仿佛很友好,但那口吻,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一副拽兮兮的架势。 “她也是你们电影学院的吗?” 周围人七嘴八舌,听不清说话。 凛凛挨着邹扬坐。不一会邹扬去点歌了,凛凛手机响。她掏出手机,无聊地翻了一会,忍不住,又打开之前跟黄嘉月的聊天记录。 她点开黄嘉月发给她的,跟许途的聊天记录,还有那张朋友圈背景截图,看了许多遍。他的头像和背景都是自拍风景照,没什么特别的,她想从中寻觅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凛凛正思索着,身边有人坐了过来。 就刚刚那个男的。 他端着一杯饮料,放在她面前。 “咱们喝杯酒呗。” 他歪着头说:“你叫周凛凛是吗?你是邹扬的女朋友?” 凛凛抬头,瞥了他一眼。 这人实在不起眼,让人没有认识的兴趣,很像那种在路边随机寻着女孩搭讪的闲人。挺没劲的。 凛凛收回目光,没有搭理他,继续玩手机。 这人有些尴尬:“不给面子呀?” 凛凛抬头,想找邹扬,这家伙估计上厕所去了。凛凛没看见他。 凛凛客气地拒绝道:“我不喝酒,谢谢。” 这人一直不离去,还伸手去拿她的手机,说:“手机放下。出来玩,老看什么手机呀。这么多人一起唱歌呗,多热闹。” 凛凛顿时急了:“你这个人好烦呐!” 对方一脸懵,随即反应过来,接着说:“你有病吧,我是为你好,找你一起玩。你什么态度。” 凛凛说:“你才有病。你没看别人忙着呢吗?你凭什么拿我手机啊。你是谁啊。” 凛凛本来心情就不好,一肚子憋闷,忍不住发起脾气。她平常其实很少跟人起冲突。 “你傻逼啊。” 那人开骂起来:“我草,真他妈不知好歹。我招你惹你了。” 凛凛站起来:“你在骂我是吗” 这人叫道:“是你他妈先骂我的啊。” “是谁先骂脏话的啊?”凛凛说,“是你先说我有病的是吧?” “你确实有病,我他妈就是客观形容一下。” 凛凛怒了,端起酒,泼到他脸上:“你要不要洗一洗你的嘴巴啊?” 这下周围人都惊呆了,赶紧冲上来劝阻。 “阿西巴!”这个被泼酒的男人抹了抹脸,发出一句大骂。 邹扬刚上了洗手间回来,就听到陈宙宇在大骂:“我去你妈的邹扬,你要不要管一下你女朋友啊?” 邹扬都愣了,看他满头满脸湿淋淋的,脸孔都扭曲了。而凛凛坐在一旁,也怒气冲冲地扭着头。 凛凛起身就要走。 “不许她走!”陈宙宇大声叫着,“我□□妈今天敢走。” 第73章 插足 · 邹扬脸色有点虚,低头走到凛凛面前,小声说:“你没事儿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凛凛不吭声,陈宙宇气愤地控诉道:“我他妈的,好好跟她说话,想请她喝酒。怕她一个人无聊,让她跟大家一起玩。她对我不理不睬,张口还骂我。你看看她,泼的我一头都是。我倒霉死了。我他妈还没还手呢。” 邹扬跟陈宙宇,平常关系还挺好的。陈周宇这人,为人耿直仗义,好几次帮过他,经常还带他着玩。邹扬见状,赶忙拿起抽纸,上前去,帮他擦拭,说些抱歉的话。周围的人也帮着劝。 凛凛只当他要怎么样呢,结果陈宙宇雷声大雨点小,这么几劝几劝,居然坐下了。邹扬厚着脸皮笑,不一会,众人又继续唱起来,嘻嘻哈哈乐成一团。陈宙宇点了一首陈奕迅的浮夸在那唱,唱的难听死了,还陶醉的不行。 这人真是忽喜忽恼的,凛凛真觉得莫名其妙。 回去的路上,邹扬拉着她手说:“你没事吧?他没有欺负你吧?” 凛凛说:“你干嘛还给他道歉?” “不是。” 邹扬说:“你都泼了他酒,给他难堪了,那我肯定要安抚他的嘛。你不知道他。他很厉害,家里可有钱了,经常在外面玩。听说他爸,上百亿身家那种,反正咱能不惹他还是别惹吧。” 凛凛不信:“他爸是谁?” 邹扬说:“我不知道。我就是听别人说的嘛。他挺神秘的。但他真的很有钱,认识很多厉害的人。什么事儿都能搞定。” 凛凛说:“他家那么有钱,他怎么不去整个容?” 邹扬嘻嘻地笑:“长得帅,有钱,或者智商高,能占一样就很不错了。他就算长得不好看,穿个拖鞋约会,女孩也成堆地往上扑啊,人家压根不需要。有那家庭条件,只要不是太丑,年纪太大,女朋友都是成群结队的。” 凛凛歪着头:“真的?我觉得你比他可爱多了。” 邹扬高兴地抱着她,笑的牙齿都露出来。 时间太晚,第二天周末,没有课,两人便都没回学校。邹扬开车带她回租的公寓住。 凛凛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几天,她微信上,突然收到一个新的好友申请。一个陌生的号,也没有打过招呼,不知是谁。凛凛有点纳闷,没有点通过,以为加错了就丢开了。 -- 第128页 大概又过了三四天时,她突然见到陈宙宇。 这人等在她宿舍楼下,打电话,要约她一起吃饭。 他这次,看着比那天晚上要礼貌多了。凛凛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以为他是想报复自己。凛凛也不想再惹事,诚心说道:“陈先生,我那天心情不太好,有点冲动。但是,你也说了脏话。是你先骂我,我才忍不住的。咱们都有错,各退一步好不好?我给你道歉,你也别再找我麻烦了。我不想跟你结仇。” 陈宙宇说:“我特么那天也是心情不好啊。我刚跟女朋友分手。我也没骂你啊,我就是口头禅,谁知道你那么激动。” 凛凛说:“陈先生,你的口头禅就是骂人傻逼啊?” 陈宙宇说:“那不很正常的吗?” 凛凛说:“那你骂你女朋友也这样?” 陈宙宇说:“很正常啊。我打游戏碰到猪队友,骂的比这难听多了。” “行吧。” 凛凛说:“我知道你女朋友为什么跟你分手了。” 陈宙宇说:“屁。是我甩的她好吧?” 凛凛说:“那你心情不好个什么劲?” 陈宙宇说:“我分手了,心情不好还不行?” 凛凛说:“我不跟你抬杠了。” 陈宙宇说:“你喜不喜欢吃火锅?我请你吃火锅。” “我不吃火锅。” 凛凛说:“你找我做什么,你直说。” 陈宙宇说:“不做什么,就交个朋友呗。” 凛凛说:“交朋友?” 陈宙宇说:“我加你好友,你干嘛不通过?” 凛凛说:“我不知道那人是你。” 陈宙宇:“你现在知道了,赶紧给我通过一下。” 凛凛狐疑地看着他:“你前几天不还在生气吗?” 陈宙宇拽兮兮说:“老子想生你的气就生,不想生你的气就不生。怎么的,不行?” 凛凛说:“你要请客,那我叫邹扬一起过来吧。” 她拿出手机,准备给邹扬打电话。 陈宙宇夺过她手机:“你叫他干嘛啊?不许叫。我没打算请他。多一个人我可不付钱。” 凛凛说:“那我付钱,我请你们吧。” “哎,你怎么这么倔啊。” 陈宙宇有些生气:“说了不叫他,你非叫他干嘛呀。就咱们两个吃饭,不行?” 凛凛说:“陈先生,我跟你不熟。说朋友,谈不上。刚认识几天,也没到一起吃饭的地步。既然你跟邹扬是朋友,他是我男朋友,所以你请我吃饭,我叫上他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陈宙宇说:“我不喜欢。” 他将凛凛的手机关机,放进裤兜里:“就一顿饭,就学校门口,火锅,海底捞。行不行?这离你学校这么近,那么多人,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吃完饭我就把手机还你。别磨唧。不然我一会把你手机里通讯录删光。” 凛凛皱着眉:“你不会以为你这样子很有魅力吧?” 陈宙宇笑了:“你到底去不去?” 凛凛无可奈何,只得随他出了校门。 两人定了个包间,热腾腾的火锅开始涮起来。 陈宙宇给她夹菜:“你想吃什么自己点,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点了些常吃的。” 凛凛说:“陈先生,你是哪里人?” 陈宙宇说:“你叫我名字就行了呗。你问我籍贯?” 凛凛说:“嗯。” 陈宙宇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祖籍江西的,生在湖南,小时候长在上海,然后又在国外读的书。反正我是中国人。你是哪里的?” 凛凛说:“我妈妈祖籍在湖北。” 陈宙宇说:“你跟邹扬在一起多久了?” 凛凛说:“半年吧。” 陈宙宇说:“你俩分了吧。” 凛凛吃惊道:“什么?” 凛凛听他每一句话,都感觉不可思议。 “我说,你俩分了。” “为什么?” 陈宙宇说:“你俩不合适。你跟他分了,做我女朋友。” 凛凛说:“你想太多了。” 陈宙宇说:“你很爱他?” 凛凛说:“我们感情很好,不会分手。” 陈宙宇说:“不是吧?我怎么听说,你高中谈了一个男朋友?谈了好几年。你跟邹扬才几天?” 陈宙宇举起手机,凛凛看到那屏幕上,赫然是一张照片。是她和许途一起的双人照,两人头挨着头,靠在一块,笑容十分灿烂,双手紧紧地牵在一起。 凛凛脑子嗡嗡的,一瞬间脸色惨白。 “反应这么大啊?” 陈宙宇挑了挑眉,笑了起来。 凛凛怒视着他:“你哪里来的这张照片?你凭什么探听我隐私?” 陈宙宇说:“没什么难啊。你没听过一句话?通过六个人,你可以认识全世界的人。” 他笑道:“何况你俩高中挺出名的,很好打听。你前男友不是在留学吗?哎呀,留学圈子就那么大。要认识可容易了。这照片是我跟人要来的。” 凛凛不说话。 “哎呀,至于不。” 陈宙宇说:“怕什么啊?又不是床照。” 凛凛说:“请你不要到处打听别人的隐私好吗?” “这算什么隐私啊?不就谈个恋爱。” -- 第129页 陈宙宇说:“我问你,你是处女不?你跟他睡过吗?你男朋友都挺帅的。你喜欢长得帅的啊?” 凛凛看着他:“你这个人真的是太讨厌了。” 陈宙宇说:“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啊。我又没有什么处女情结,我就是好奇一下。你是不是?你看着挺清纯的。我想象不来你跟男的上床是什么样。” 凛凛说:“你这么会打听,你去打听一下呢?” “我可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啊。” 陈宙宇看她脸色不好:“我这是恭维。就是夸你漂亮,有魅力,容易勾起男人的性幻想。” 凛凛说:“我吃饱了,我要走了。” 凛凛掏出两百块钱,放在桌子上:“我们AA。” 她起身往外走,陈宙宇跟着站起身,追了出来。外面走几步商场的安全通道,陈宙宇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拽进死角。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陈宙宇将她抵在墙角。 陈宙宇相貌普通,却是个大高个子。 凛凛瞪着他:“放开?你再纠缠我报警了。” 陈宙宇说:“我是真心的。我喜欢你,想跟你谈恋爱。” 凛凛说:“我不想跟你谈恋爱。” 陈宙宇说:“我过年想去三亚玩,那你陪我玩几天呗。玩几天我就放你走。我一个人可无聊了,就想你陪着我。” “陈宙宇。” 凛凛说:“你是不是早上起床没照镜子啊?” 陈宙宇笑了:“你他妈真的是个颜控啊?老子长得一点不丑好吧?老子这么帅,哪里丑了?啊?我觉得我挺帅的。你往大街上看看去,我怎么也得是个中等偏上的颜值吧?你看得上邹扬看不上我?哎,有什么不行啊?我感觉你也没多爱他。” 凛凛说:“有一说一,他确实比你好看得多。” “他?” 陈宙宇说:“老子弄他分分钟的,你信不信?” 凛凛说:“你讲话真的很幼稚,少看点电视剧吧。而且,我有男朋友了。你这样显得有点贱。” 她推开他,径直走了。 凛凛回到宿舍,本来不打算问陈宙宇要手机了,打算另买一个。转念一想,陈宙宇不是什么好玩意,凛凛又怕他拿着自己手机干什么坏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索要。 还好,陈宙宇接到电话,将手机给她送过来了。 “我说话算话。” 陈宙宇说:“你把我微信同意一下呗?这总不难吧?” 凛凛接过手机:“别再打听我的隐私了,行吗?” “行吧。” 陈宙宇说:“那你得加我。我不是我不讲理的人。” 陈宙宇开始三天两头地给她打电话,发消息。或是叫她一起玩,叫她吃饭。 凛凛不肯理他,他又找上凛凛的朋友,一起玩,送礼物。凛凛简直到哪都能看见他。 陈宙宇绞尽脑汁,总想把这对小情人儿拆散。 邹扬简直是个老婆奴,天天满嘴都是他女朋友。陈宙宇叫他一块吃饭,他要去找女朋友。叫他一块打游戏,玩没几分钟,周凛凛一个电话,这逼说下就下了,完全不顾队友。陈宙宇故意找了几个女孩子,约他一块去外面玩,喝酒。他坐的离女孩远远的,根本不跟人家讲话。女孩一逗他脸一红,说不了几句话就走开。 凛凛对他说:“我不喜欢那个陈宙宇,你以后别跟他一起玩了。” 邹扬说:“为啥啊?” 凛凛说:“不为啥,就是不喜欢他。” 邹扬还真听她的话,跟得了圣旨似的,转头陈宙宇再找他玩,他就推三阻四的不来了。 陈宙宇都无语了,打游戏的时候,就在开骂。 这个孙子。 第74章 无事生非 冬天的时候,凛凛认识了一个新的男孩。 是同校的同学。 他们第一见面,是在新生舞会的时候。当时凛凛的舞伴并不是他。凛凛是和另一个男孩子一起,跳舞。接连好几天,大家在一起练习跳舞,很多男女,晚上一起聚餐。好些人,都交换了电话,彼此认识但凛凛对这事没有什么记忆,舞会过后,就忘了。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晚上选修课,大教室,她突然现身边坐着一个男孩子。 那门选修课很冷门,时常教室里都没有几个人,但只要凛凛到的时候,总能看见他。有时候他坐的有远,有时候又坐的非常近。 他非常地书卷气。 他有一张看起来很细腻温暖的面孔。皮肤不是太白,但却很匀净,暖黄的底子,肤质很光滑。五官轮廓很柔和,是那种乍一看,不太引人注意,但细看颇有韵味的长相,衣着打扮也像人一样素净,他发色很有点天然的棕色。日光灯打在他的头发上,有种闪闪发亮的感觉。 凛凛最开始注意到他的头发。 那种浓密,清爽的头发,修剪的长度适中,凛凛不喜欢男生推平头,露出齐刷刷的发茬,还有白森森的头皮。感觉像刺猬一样很不舒服。她也不喜欢男孩留长发,显得邋遢。他的头发长度正合适,让人想将指头插进去。 许途也有这样的头发。 有一天下了课,凛凛走出教室,发现外面在下雨。 她忘了带伞。 正茫然地蹬着天,有人从背后跟了出来,问地:“你没有带伞吗?” -- 第130页 凛凛说:“没有。” 他说:“你去哪,我送你去吧。” 凛凛看到是他。 见过很多次了,但是不知道名字。 她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抿着嘴笑,好像有什么秘密。 凛凛好奇:“你笑什么?” 男孩说:“我们之前见过的。” 凛凛说:“有吗?” 男孩笑:“舞会的时候,我们还一起聚餐过。” 凛凛傻愣了,憨笑着,睁大眼看着对方,仍然是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对方是谁。 男孩一点也不介意,很宽容地笑了,再次自我介绍说:“我叫梁垣。” 他撑着伞,小心地随着她下台阶。 那之后,他们每周都会碰到。凛凛进教室,看见他在,便会过去,同他一起坐。 渐渐的,梁垣知道她会来上课,每次到的很早,提前帮她占好位置。凛凛坐下,他顺手递给她一杯买的咖啡。 凛凛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下课后,常常请他吃夜宵。就在学校后面的路边摊,一边吃东西一边聊星期三的晚上,每周如此。在凛凛看来,他是个普通的朋友,彼此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除了有选修课的时候,平常他们从未联系过对方。 只是有一次,凛凛发烧生病,没去上选修课。梁垣意外地来宿舍找她。当时邹扬过来,带她回公寓,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裹着围巾,帽子。邹扬拿手搂着她,两人贴在一快,迎面在宿舍楼下碰见梁垣,凛凛笑着跟他打招呼,惊讶道:“你怎么在这?你来找人吗?” 梁垣也笑了,说:“我找个朋友。” 他目光停留在邹扬搂着她的胳膊上,很快收了回去。 凛凛同他道别:“再见。” 梁垣说:“再见。” 那场高烧,发了一星期。凛凛没有回学校,一直住在邹扬的公寓。邹扬也请了假,白天陪她去医院输液,晚上回家,给她煮粥喝。那也是她和邹扬正儿八经相好的一段时候。可能是因为人生病,身体虚,便很容易依赖人。她头一次远离家,身体十分病痛。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还要故作坚强,说很好,说自己没事。等挂了电话,她险些要哭出来。邹扬安慰她,夜里,便抱着她睡觉。 她渴望得到一点安慰,渴望跟人肌肤相贴。 他们抚摸过对方的身体,见过对方的每一寸。□□裸,□□地搂在一起接过吻。但是始终没有做过。她生病,邹扬只能忍着等病好之后,她又清醒了。她总害怕,她跟邹扬,早晚是要分手的。她不想双方都陷得太深。 学校里,时常会有男孩子喜欢她,向她表自。认识的或不认识的,许多优秀的男孩。他们大多很聪明,在各自的专业领域出类拔萃。也有长得很不错,各方面都很出众的,但凛凛总是很难动心。她会坦地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有男朋友。男生们听到这个回答,大都选择退却,梁垣是她唯一一个异性的朋友。 年底的时候,梁垣说起他想出国留学的事。他问凛凛是否有打算。 凛凛动了心。 她想起原来和许途商量,两人要大学期间一起出国。后来许途走了,她一个人留在国内,她总是觉不甘心。 梁垣便带她一同,办各种申请,手续。两人一块学习,准备应付考试和面试。期末考试也叠加在一起,她变得很忙碌,每天天不亮,就去图书馆。梁垣会帮她买好早餐,占好座位。 常常一天过完,黄昏的时候,两人从图书馆出来,抱着书本,走在学校的小湖边。那是冬天了,北方的冬天非常冷,寒风瑟瑟,树也变得光秃秃的。外面下起了好大的雪,几只天鹅,在湖中凫着水。梁垣一边说话,一边笑着,帮她拍打衣服上的雪花。 “你冷不冷?” 他将书本,放在湖边的护栏上,然后从书包里,取出一条灰棕色的围巾给她戴上。 凛凛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想躲,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笑着。 梁垣收回手,下意识地又扭过头,装作看远处的行人。大家都穿的很厚,像雪人。 凛凛趴在栏杆上,看水里的天鹅。 湖边堆满了雪,湖水却是清澈流动的,天鹅浮在水中,映出清晰的倒影。湖水里也有雪的颜色。 “你说,天鹅为什么不去南方过冬?” 梁垣说:“因为这里有人喂食吧。” “你有女朋友吗?”凛凛忽然问他。 梁垣摇头:“没有。” 凛凛说:“干嘛不交一个?” 梁垣说:“这种事,要看缘分的。” 凛凛说:“你条件挺好的。你爸爸妈妈都是大学教授吧?” 凛凛隐约记得,他爸爸还挺有名的一个教授。是个什么经济学家。他妈妈是知名的医学教授。 梁垣说:“还行吧。也没有特别好,就是普通家庭。” 这个学校里,条件出众的学生实在太多了。 凛凛从书包里,掏出一小块早餐没吃完的馒头喂鱼:“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男朋友?他在电影学,学表演的。” 梁垣笑了笑,说:“我听别人说过。” 凛凛说:“我俩中学时就认识了,你中学时没有谈过恋爱吗?不可能吧。肯定有。” 梁垣说:“我中学没谈,小学时谈过。读五年级的时候,跟同班的一小女孩。后来她就转学了。” -- 第131页 凛凛噗嗤一笑:“小学懂什么呀。” 梁垣说:“哪有,我喜欢她好多年呢。小时候老想娶她。” 凛凛说:“那你长大了,不去找她?” “忘了。” 梁垣说:“我连她长啥样都忘了。就记得有这件事。” 凛凛说:“那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梁垣迟疑了一下:“有的吧。” 凛凛说:“你追她吗?” 梁垣摇摇头,却不肯回答这个问题。 陈宙宇打过好几次电话,凛凛都没接。 这人似乎没个正业,天天不是在喝酒,就是跟一群狐朋狗友在玩。好几次大晚上的,给凛凛打电,张口就是:“我在外面玩,你要不要过来?” 凛凛一开始客气::“你们玩吧,我还有事呢。” 他每次都那一套。次数多了,凛凛看见他电话,就假装人不在,陈宙宇手机多,经常换着号打,凛凛不知道哪个陌生的号码是他。有一天晚上,下了自习,走出教室,就看到陈宙宇在外头。 他一身酒味,满脸通红,显然是喝多了。 “你真不理我啊?” 凛凛诧异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上课?” 陈宙宇说:“要个课表啊,能有多难。我认识你们班的同学。” 凛凛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过来的?” 陈宙宇说:“我开车啊。” 凛凛说:“你醉驾啊?你也不怕交警把你抓起来。” 陈宙宇笑了:“老子就喝了一点,醉什么驾。你小心点,别胡说八道啊。” 凛凛说:“你还是自己小心点吧,真要是醉驾,那是要进去的。” 陈宙宇笑嘻嘻的:“行,我听你的。一会我打车回去。咱们去吃宵夜呗,我请你。” 凛凛说:“我不吃了。” 陈宙宇说:“你减肥啊?不用。你都这么瘦了,你减什么肥啊。再减胸都没有了,现在正好。” 凛凛说:“我真的没时间陪你吃饭。” 陈宙宇跟在她屁股后。 “要别的女的这么说吧,我肯定觉得她装,跟我玩欲摘故纵呢。但是你不一样,我觉得你特真实。一点都不虚荣。” 凛凛说:“没有。我只是确实不喜欢你,你要是帅一点,人品好点,我也会很虚荣的。” 陈宙宇说:“你他妈看人不能看表面。你了解我多少啊?你这样找男朋友要踩地雷的。妈的有些人是喜欢装。” “你就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当我女朋友啊?” 陈宙宇拦若不让她走:“你给我个准话。” 凛凛说:“我真的没有这个打算,我们不合适。而且我现在有男朋友。他对我很好,我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我不信。” 陈宙宇狐疑地看她:“你丫最近是不是劈腿了?” 凛凛震惊道:“什么?” “你别当我不知道。” 陈宙字说:“你跟那个梁什么垣。” 凛凛说:“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放屁。” 陈宙宇说:“你想说你俩是纯友谊啊?拉倒吧。男人的心思我最了解了。你俩就是在搞暖昧。你别认。你等着,我告诉你男朋友去。” “陈宙字。” 凛凛说:“你不要无事生非好吗?” 陈宙宇说:“别呀。我帮你考验一下你男朋友。我就不信你两能谈一辈子不分手。” 第75章 后悔 · 或许,她跟邹扬分手,根本原因并不是陈宙宇。跟梁垣,也没什么关系。她和邹扬,本身就有问题。但这两人,确实起了某种催化作用。凛凛那时候,跟邹扬在怄气。邹扬有点小气,爱吃醋,有点任性。他对梁垣十分讨厌,但是凛凛不肯迁就他,跟梁垣断绝来往。她那时候,只想着出国。她幻想着,能够出现在许途的面前,再冷冷地鄙视他一眼,以出心里那口恶气。她根本就不在意邹扬怎么想!他误会也好,不高兴也罢。 于是邹扬便怄气,不接她的电话。 他怄气,凛凛也怄气,干脆不理他。接连一个月,两人都没见面,也没有打电话。 陈宙宇恰巧遇见他,跟几个朋友一块,在ktv唱歌。 陈宙宇笑嘻嘻地上前去,推搡他肩膀:“你他妈的,最近怎么不跟我玩了?老子还以为你干嘛了。” 邹扬垮着个脸:“你别来烦我了,我心情不好。” 陈宙宇笑说:“你女朋友呢?分手了?” 邹扬说:“你才分手了,少乌鸦嘴。” 陈宙宇说:“那你他妈的拉着个脸干嘛。” 陈宙宇往他旁边坐下,叫服务员拿酒。 邹扬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唱歌。点了十几首歌,在那从头唱到尾,一个人霸着话筒,□□裸地被周围人嫌弃了。 陈宙宇笑说:“你他妈的好歹给别人唱一会儿。就你自己在那唱唱唱,唱的好听啊!” 邹扬说:“你要话筒自己找服务员拿一个去。” 陈宙宇说:“不是话筒。你点的那些歌土死了,谁他妈的爱唱。你切歌,赶紧切。老子最讨厌这种麦霸了。” 邹扬就是不切,一个人在那扯着嗓子唱的起劲。 其他人全都在笑。 邹扬连唱了一个小时,唱的嗓子都干了,这才跑回来坐下喝水。 -- 第132页 陈宙宇笑:“喝什么水,喝酒啊!” 陈宙宇抬手给他倒了一杯酒:“来,老子敬你。” 邹扬说:“我不喝酒。” 陈宙宇说:“啥啊,别娘们唧唧的。你知不知道你就是太娘们唧唧,所以幼稚。他妈酒都不会喝。” 陈宙宇锤他:“有点男子气概行不行!” 幼稚、娘们唧唧,有点男子气概行不行。这些话,邹扬简直从小听到大。凛凛也经常这么说他。 他心里不服极了。 邹扬被他激的拿起酒,往嘴里灌。 陈宙宇看笑起来,继续喊服务员拿酒。 陈宙宇说:“你打电话,把你女朋友叫过来,一起玩呗。” 邹扬蹙着眉毛说:“我俩吵架了。” “为啥啊?” 陈宙宇说:“吵什么架?” 邹扬说:“她不理我。” 陈宙宇说:“她不理你,你找她去呗。” 邹扬说:“我才不去。除非她答应我,不跟那个梁什么垣在一块。那男的可烦了,整天黏了吧唧的,老跟她在一块。我让她把那个人拉黑,她就是不拉。气死我了。反正她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理她。” 陈宙宇乐了:“你俩怎么跟小孩似的。” 陈宙宇给他倒酒,说:“你别老跟女的怄气。她是女的,她等着你去哄她呢。你倒好,你自己怄气,你还等着她还哄你啊?你得甜言蜜语。管她有理没理你都得顺着她的话说。她跟别的男的玩,那就玩呗。你跟紧点,盯着她不就行了。脸皮要厚,别怕她烦。她烦你就烦她去。等她烦久了,哪天不烦了还不习惯呢。” 邹扬喝了几杯酒,脸色开始涨红。 “我想让她心里有我。” 他低声说:“我就想让她在意我一下还不行么。” 陈宙宇说:“她要是满心都是你,整天缠着你,连你肚子里的蛔虫都要管。那你不是更烦?” 邹扬说:“我不烦。” 陈宙宇说:“你那是没见过烦人的。” 陈宙宇一边说笑,一边给他劝酒。 邹扬说:“我不喝了,我不行了。我要回家了。” 陈宙宇笑说:“这才哪到哪啊。你这么早回去干嘛。回去也是睡觉。” 几个朋友一块拉着他,不让走。 陈宙宇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又叫来了一群伙伴,男男女女。众人坐下继续喝酒唱歌。陈宙宇就整他,故意让两个女的去围着他,一边劝酒,一边上下其手。邹扬早醉的不行了,被两个女的按在沙发上亲嘴。众人笑起来。 邹扬其实脑子里还有点意识,就是喝趴了,爬不起来。然后有点本能反应,毕竟是个年轻人,被女的粘在身上,又亲又抱的又摸的,哪能没反应。只是酒喝太多,反应迟钝,半硬半不硬的。想爬起来都爬不动,被人骑在身上亲。这女的手贼狠,经验贼老道,专往男的弱点摸。他怀疑陈宙宇是他妈叫了两个鸡过来。他听闻过陈宙宇这人,一向玩的花,什么人都认识。 众人看热闹,哈哈大笑。陈宙宇见这一幕简直乐翻了,笑的肚子疼。拿起手机就给他拍了两张照片留纪念。邹扬听到那拍照的快门声,简直要崩溃了。 凛凛刚下晚自习,突然接到陈宙宇给她电话。 电话那头简直热闹疯了。 陈宙宇笑的心情那是相当之好:“哎,你男朋友喝醉里,你快来接他一下。不然他可得睡马路了啊。” 凛凛问了地址,出学校打了个出租车。 到了包厢,里面正热闹,邹扬正被女的抱着亲嘴呢。 其他人各玩各的,全然不在意。 陈宙宇站在那,点了一首粤语的海阔天空,拿着话筒正在唱。看到凛凛,眉开眼笑,指着邹扬说:“你快把他带回去吧。你再不来他要精尽人亡了。” 周围一阵哄堂大笑。大家笑疯了。 房间里闹哄哄的,满是香水味,混合着酒味,还有水果蛋糕的味道。除了邹扬陈宙宇,里头的人一个也不认识。那女的看见凛凛,笑嘻嘻地撒了手。 凛凛走到沙发前,想将邹扬拽起来。 邹扬瘫在那爬不起来。 陈宙宇笑嘻嘻说:“你们看什么?帮个忙啊!” 几个人一起帮忙搀扶,将邹扬送上出租车。 邹扬像瘫泥似的靠在她肩膀上。 车开了没几步,这人就开始吐。司机只得靠边停车。凛凛扶着他下车,吐了半天。 一路上吐了三次,食物吐完了吐酸水,吐到后面干呕。凛凛拿水给他漱口。 下了车,凛凛搀着他进楼里,上电梯,开门,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总算是将他放到了床上。 他那身上全是酒和呕吐物的味道,凛凛爬上床,帮他脱了外套。脱裤子的时候,凛凛才发现他裤子上还有些白的,黏糊糊的东西。恶心坏了,全丢进了洗衣机。 邹扬醉的人事不醒的。 凛凛感觉他并不是完全没意识的,他其实晓得。因为凛凛帮他脱衣服盖被子的时候,他仰着头,闭着眼睛,抻着脖子,呜呜地哭了起来。他自己弄成这样,还有脸哭的。凛凛要去洗手间丢脏衣服,邹扬拉着她手,不许她走,哭的嗷嗷的。 凛凛见他满脸红涨,又是眼泪鼻涕的,脸上还有没擦净的呕吐物,头发都湿了,满头满脖子都是汗,那模样着实有些可怜兮兮的,十分凄惨。凛凛去洗手间拿了湿毛巾来帮他擦脸。 -- 第133页 邹扬哭了半晚上,哭累了睡着了。 凛凛一个人,就坐在床边发呆。 她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她并没有十分生气、愤怒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并不爱邹扬,所以看到那些事,也感觉不到失望和伤心。她甚至有点可怜邹扬。因为她看出来了,陈宙宇那帮人,都在戏弄他,看他的笑话。他交的那帮子朋友,也没有一个是真心的。那些笑声分明是取笑的,看好戏的。根本没人管他那副样子有多丢脸。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邹扬。 同他生气?大吵一架?她感觉没什么必要。她本来就不生气。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反过去安慰他?她也做不出来。她又想起之前陈宙宇说的话。昨夜陈宙宇那样,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作弄邹扬,也让她难堪。她又感觉这些事都是因自己而起,心情糟糕透了。她对邹扬,也有点恨铁不成钢。早就说了,让他不要跟那些人一起玩,他不听。管他是被人耍了,还是自己爱玩,管不住自己,反正都活该。 她手机响了。 陈宙宇给她发来一些照片和小视频。 凛凛点开,全是邹扬跟女的亲热的照片。 她关了手机。 凛凛一整夜坐在床边,愣是没睡着。她后悔极了,后悔不该草草地进入这段恋爱。两个人感情不好,所以才会闹矛盾,才会被陈宙宇趁虚而入,弄得这么难堪。而今不知该怎么收场。 天快亮时,她依然没想明白这件事要怎么面对。 她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她决定出门,自己一个人走走。 邹扬还没睡醒。她到楼下给他买了点早餐,放在客厅。想了想,她还是回学校去了。她实在怕看到邹扬醒来,要么哭哭啼啼,要么道歉求饶的样子。想想都要头痛。她只想打个洞就自己钻进去,免得心烦。 第76章 照片 · 凛凛将手机关了机,连接几天没有接电话。 她心里乱糟糟。 坐在教室,听老师讲课,一句也听不进。一夜没睡,她感觉头皮发紧,整个人疲倦得很,走在路上脑子嗡嗡的。周围人说话,她反应迟钝,听完,想不起对方说了什么。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请了几天假,在宿舍睡觉。 邹扬来学校找她。 邹扬打电话,找遍了她身边的朋友,同学。 凛凛不愿意见他。 邹扬在她宿舍楼下楼下出现了好几次,茫然地站着,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宿舍楼进进出出的同学很多。早上出去上课看到他,中午吃了饭回来,他还在那。一直到晚上,还不离开。估计见他那模样有点可怜。这么个小伙子,长得模样还挺帅的,姑娘们怪心疼的,便一个个询问他找谁。听说他是找凛凛,便都帮他传话。凛凛的宿舍门每隔半个小时都被人敲开,全是帮邹扬找她的。 晚上十一点,他还在楼下没离去。 凛凛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去见了他。 他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看着凛凛,眼睛红红红,简直要哭出来。天气又冷,他冻的脸颊发白。 凛凛问他:“你吃过饭了吗?” 邹扬摇摇头,目光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好像在等待什么答案。风冻的鼻水都出来了,他抬手抹了一下鼻子。 凛凛说:“你干嘛不去吃饭?” 邹扬说:“我吃不下。我想见你来着。” 凛凛说:“我陪你去吃饭吧。” 凛凛陪他到学校附近,一家日式的拉面店,两人一人点了一份拉面。邹扬一向话痨,这会子却不吭声了。只是对坐着,等面上来,一句话也没有。 吃完饭,凛凛陪着他回公寓。 她说分手。她坐在床上,邹扬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腰,哭的十分伤心。“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他们一起玩了。我不认识她们,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是陈宙宇把她们叫来的。我喝酒喝醉了,没力气,她们人又多,硬骑在我身上,我动不了。我没碰她们,是她们硬摸我的。我也没有对她们做什么。真的没有。” 邹扬摸着她的背,紧紧抱着她不撒手,哭道:“我喜欢你。我不要跟你分手。我好不容易才让你喜欢我的。我只想一直能和你在一起,抱着你,可以每天拉你的手。我不要分手。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心里好难受。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每天都会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犯错,不能让你生气,不能让你讨厌我。别的女孩跟我聊天,要电话,我都会想到你,然后离她们远远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我没有怪你。” 凛凛说:“我知道是陈宙宇干的。我之前跟你说,让你离他远一点。因为他一直在追我,想让我陪他玩。我觉得你们也是朋友,他这样不地道,所以想让你别和他来往。我没想到他会整你。” 邹扬抬头看她,含泪说:“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分手啊?你不是不怪我吗?我以后不会再傻了。我不会再信他了。” 凛凛说:“我想了很久,其实这件事我也有错。我不该在心里还有别人的时候,答应跟你谈恋爱。我想靠你帮我忘掉他,但我没能忘掉他。我几乎每天都会想起他,然后自己难受得很。我不爱你,我忽略你,对你不好。所以你才会生气,才会闹脾气,才会被人家耍。而且陈宙宇也是我得罪了他,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丢这么大的脸。我们本来在一起就不合适,是我自己没有想清楚。所以早点分开,对你和我都好。你长得挺好的,条件又不错,没了我,你还可以找到真心喜欢你,爱你的女孩。我不想耽误你。” -- 第134页 邹扬抱着她,哭道:“我不在意这个。我不在意你心里喜欢着别人,只要你心里有一点儿喜欢我,在意我就够了。我没有觉得你对我不好,你对我很好。我很信任你的。我最喜欢的女孩就是你。我跟你在一起很高兴,每一天都是有意义的,你怎么会耽误我。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我才会伤心的。” 凛凛说:“你别这样想,世界上好女孩多的是。你肯定能遇到比我更好,而且更爱你的。” 邹扬说:“不会的,你就是最好的。” 两人搂在一块,说了许多的话。说到后半夜,邹扬已经止了眼泪。他大概意识到凛凛决心已定,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他还是舍不得放开她。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实在是该休息了。邹扬擦了擦眼泪,起身去浴室洗漱。这个点,凛凛也回不了宿舍。邹扬洗漱完,还帮她放好了热水,挤好了牙膏,眼睛通红地来卧室唤她。凛凛去浴室,邹扬在衣柜里翻出了一身自己的睡衣来:“你穿这个吧,你没带衣服。” 凛凛接过衣服,只能说谢谢。 她在浴室洗澡,邹扬一直守在浴室门外。等到她出来时,看到他头一低。他看到她模样的一瞬间,眼泪又出来了。 他再次恳求她,说:“不要分手好不好。” 凛凛说:“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也很难受。” 邹扬说:“那明天再分好不好?今天晚上先不分。” 凛凛说:“这样有什么区别呢?” 邹扬说:“那你今天要跟我一起睡吗?” 凛凛说:“我睡沙发吧。” 邹扬说:“会冷的。这里只有一张床,没有多余的被子。你睡床上吧。” 凛凛说:“那你睡沙发?” 邹扬说:“我也怕冷,我也不想睡沙发。” 凛凛无奈:“那就早点睡吧。” 只能将就一晚了。 关了灯上床。 邹扬又伸手搂抱她。 他在黑暗中,亲吻她脸,抚摸她身体。 他的吻,其实很让人觉得舒适的。他气息很干净,洗过澡的身体,有种年轻男孩子特有的清冽的味道。头发和衣服闻起来也很香。那感觉,其实和许途有点类似,是她喜欢的身体。 她没有拒绝他的吻,而是启齿回应着。 最后一次了,她心里告诉自己。 凛凛忽然说:“你有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吗?” 邹扬红了脸,知道她在嫌弃自己不干净,顿时颓了,委屈地说:“我真的没有碰她们。” 凛凛说:“你裤子上面。” 邹扬从她身上下来,眉毛紧皱。 “我是做了蠢事,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没有碰她们,真的什么都没干。我为什么要去碰那种不干净的女人啊?陈宙宇找来的,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说不定还有艾滋病呢。我又不是找不到好的,才不会要那样的。她们摸我,我没力气挣不开,一下子就条件反射了。我喝醉了,根本都不可能有反应,怎么可能干坏事。你不信你灌醉我试试。喝醉了,早都软成泥了,身体动都动不了。你别那么想我。我不脏。我要是骗你,以后生儿子没□□。” 凛凛说:“行了,你别委屈了。你不脏,但丢死人了。” 邹扬翻身抱住她,头埋在她肩膀上。 “你相信我。” 他哽咽道:“我爱你,我不要放你走。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要是别的男的那么对你,我也不会怪你,不会嫌你。我只会保护你,帮你打他的。你不知道能跟你在一块,被你抱着,被你亲着,我有多高兴。要是你以后不再抱我,不再亲我了,我会伤心死的。” 凛凛说:“早点睡吧,别想这些了。” 邹扬总想着,这会是一个梦。等天亮醒来,她就忘了,他们就仍和从前一样好好的。 然而等他醒来时,她已经在洗漱,准备离开了。 邹扬又想哭。 他抱着她,不许她走。 “我们去吃早饭吧。” 他说:“吃完我陪你去上课好不好。” 凛凛拒绝了他:“你还是回你自己学校,好好上课吧。” 邹扬穿着睡衣,头发睡的乱糟糟的,可怜巴巴地恳求:“下次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我还能来找你,跟你一块吃饭吗?” 凛凛说:“以后再说吧。” 他眼泪又出来了。 凛凛决定给陈宙宇打个电话。 “我们见个面吧。” 陈宙宇那头笑嘻嘻的:“可以啊。” 凛凛说:“时间,地点?” 陈宙宇说:“要不我请你喝咖啡吧。” 凛凛见到陈宙宇。 他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手里捧着一杯奶茶,边喝边笑说:“怎么样,跟你男朋友分手了?我跟你说了吧。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根本经不住诱惑。” 凛凛说:“男人靠不住,你就靠得住了?” 陈宙宇说:“我对女的还是很爷们的。我不撒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喜欢了就分手,总比那些脚踩两只船,骗女朋友的人强吧。比如我现在就喜欢你,别的女的撩我我就没兴趣。压根不搭理。” 凛凛说:“你把邹扬的那些照片删了吧?” 陈宙宇说:“什么照片?” 凛凛说:“你别装傻。你手机里拍的他的照片。你想逼我和他分手,你目的也达到了。你别再害他了。他是学表演的,他以后万一想演戏,想当明星,你那些照片会断送他前途的。” -- 第135页 陈宙宇顿时笑了:“他有个屁的前途啊。电影学院学生那么多,有几个能出道当明星啊。就他,一没背景,二没天分,混个文凭得了。啥也不是,以后顶多跑跑龙套。□□发网上都没人爱看,你还操心这些,你想多了吧。” 凛凛说:“我不管他以后当不当明星,但你这样会害他,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就当是我请求你,把它删掉好吗?” 陈宙宇说:“我删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凛凛说:“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陈宙宇无所谓:“我犯法,你去报警呗。” 这人真是脸皮厚,油盐不进。 陈宙宇笑:“你还真挺关心他的啊?他都对不起你,你还管他干嘛?他要是倒霉,你该高兴啊。” 凛凛说:“我们中学时就认识了。我们是好朋友。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也见过他爸妈。” “这样啊,青梅竹马?” “不算。” 陈宙宇说:“那你让我考虑考虑。” 第77章 (修文)王八蛋 · 陈宙宇要陪他逛街,凛凛琢磨着,要把这件事了结,不然一直牵挂在心上,总不舒服。她只得敷衍着陈宙宇,陪他消磨了一日。 陈宙宇提出要逛商场。他先是走进一家首饰珠宝店,挑选手表。他挑了一款价值十多万的女表,直接就付了账。 他来到凛凛面前,将手表盒子递给她。 “送给你的,你要不要打开瞧瞧?” 凛凛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这个礼物:“我不喜欢。” 陈宙宇说:“那你喜欢什么?衣服,化妆品,包?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 凛凛说:“你是想包养我吗?” 陈宙宇说:“别说的那么难听啊,我在追你。给喜欢的女孩买礼物,是很正常的。” 凛凛好奇地问道:“花几万块小钱,买个礼物,讨女孩子欢心,然后就能跟女孩睡一觉。等新鲜劲一过,就换一个。是不是对你挺方便,挺容易的?” 陈宙宇说:“怎么会?我喜欢一个人,都是一心一意的。” “这种东西,我随便哪个男朋友都买得起。” 凛凛说:“这块手表,我前男友也买得起。他跟你一样,出手大方。但他不光大方,而且长得很帅,成绩优异,懂礼貌。你有什么比他出色的地方吗?这一块手表,不值什么。” 陈宙宇说:“你还真是眼光高啊?咱俩才刚认识,感情不一样。你要是我女朋友,我肯定送你的比这好。你要是我媳妇,那礼物又不一样。咱们俩现在这关系,我很大方了好吧?” 凛凛说:“我要是真喜欢一个人,哪怕是第一次见,我也会百分之百相信他,把一切都给他。你还是不够真诚。” 陈宙宇说:“行,那你说要怎么样才真诚?” 凛凛说:“陈宙宇,真诚这个东西,有些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的。因为骨子里压根没有。邹扬他都比你真诚。欺骗别人,耍着人,强迫别人,很好玩吗?你知道我一整天陪你吃饭,陪你喝咖啡,陪你逛来逛去是为什么。你这么吊着我有意思吗?” 陈宙宇说:“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说照片的事呗?” 凛凛说:“你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喜欢我,你就不该伤害我朋友。” 陈宙宇举手发誓说:“我不玩你,好吧?我说了,你今天陪我玩一天,我就把手机里的照片删掉。我这人说话算话。我晚上要跟朋友玩,我之前跟他们吹牛了,说一定能追到你。你就满足我一下,假装一下我女朋友。要不然我很没面子的。” 凛凛只得忍耐着:“你最好说话算话。” 陈宙宇说:“绝对,我说话算话。” 晚上,陈宙宇又叫了一大堆人去喝酒。 凛凛知道陈宙宇这个人不厚道,不敢信他。聚会上,一口酒也没喝。坐了几分钟,她拿出手机,给好朋友发了条消息。 “你每过半个小时,给我打一个电话。” 朋友很快回了过来:“你咋了,出啥事了?” 凛凛说:“你别管那么多,你打就是了。要是我没接电话没声音,你就来酒吧找我。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别自己一个人来,叫上你男朋友,或者再叫上几个男同学。” 李倩是她最好的朋友,立刻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没事吧。” “我现在没事,我就是有点怕。” 李倩说:“你吓死我了。你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凛凛说:“我电话里不方便说。我微信跟你说吧。” 李倩说:“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现在就报警?我给我男朋友打电话了。我让他把他室友同学啥的都通知了。你要,我们一大群人,马上杀过去救你。你不是遇上连环杀人犯了吧?” 凛凛将自己男朋友邹扬的事一说,李倩爆粗口道:“艹,这个孙子,居然敢欺负你,他没长眼睛吧。把咱们学校男同胞看成软柿子了?你别怕他。我马上给你拉一面包车人来酒吧门口堵他。咱们学校的男生,做得了奥数题,也揍得了臭流氓。管他爹是谁呢,咱就是揍他。这要打起来,得上新闻吧?你等等啊,我给你的追求者一号,追求者二号,追求者三号都打电话,把他们都给叫上。这可是立功的机会。” 凛凛被逗笑了:“你别。我不想跟他起冲突。我还想把照片拿回来呢。我也不想连累同学挨处分。” -- 第136页 “怕啥啊。” 李倩说:“谁让这王八蛋先使坏的。” 李倩说:“这样,咱俩今晚就聊天。我这会儿呢,就叫上同学过来。我男朋友,还有他舍友那些。你那酒吧旁边儿不是有个火锅店么,我请大家上那吃火锅去。你有事就叫。过半个小时我就给你打个电话。你要是不回我,我就立马找你去。” 凛凛说:“行,你们火锅的帐我来结。” 李倩说:“你最够意思了!那我可随便点了啊。” 凛凛说:“你们随便点。就是别喝酒。” “那不能。” 李倩说:“我有那么傻么。还有任务呢。” 不一会儿,李倩呼啦啦带着一大群人,来附近吃火锅了。 凛凛听她打电话,说到了地方,这才安心。 “你们先吃着吧。” 结果没几分钟,李倩就到酒吧里来了,笑嘻嘻跟她摇手打招呼。 “嗨。” 陈宙宇一众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李倩自来熟似的,跟大家说笑:“我是周凛凛的朋友。你们好呀。” 凛凛笑说:“你们不是吃火锅吗?你干嘛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 李倩递给她一杯打包好的咖啡,皮里阳秋地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可别乱吃乱喝啊。喝杯咖啡解解渴。” 凛凛笑:“你快去吃你的饭吧。” 李倩凑上去,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说:“亲爱的,那我去了哟。” 凛凛仰头看着她,笑:“你去吧。” 邹扬独自在房间里,发着呆。 他收到同学发的消息,告诉他陈宙宇拍了照片的事。 “你赶紧想办法,把照片要回来吧。” 手机嘟嘟的响着,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万一他给你发出来,你丢脸丢大了。他本来就对你没安好心,你不赶紧把这事解决。” 邹扬盯着手机上的消息看了半天,心里只觉得很茫然。他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些事,他也不想应对。他心里万分沮丧,只想像只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堆。他的爱情没有了。这次,不是未得到,而是得到后,又弄丢了。以后再也没有可能。 “随便吧。” 他心里觉得,没有比失恋更大的打击了。再糟糕又能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伤心了。 “反正我又不是女的。” 他故作轻松地说:“他们爱笑笑去,我又不嫌丢脸。” “你以后不想上学,不想进圈子啦。” 邹扬说:“不进就不进呗。有什么大不了。我又不稀罕。” 同学下了线。 晚一些,手机又响起来。 还是下午那个告诫他的同学。 “你跟你女朋友打电话了吗?” 邹扬说:“发什么电话?” “你女朋友跟陈宙宇在一块啊,有人看见他们了。” 邹扬愣了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短暂的迟钝后,他感觉不对劲,于是给凛凛打电话。电话那头嘟嘟了几声就断了,没有人接。 凛凛看到他电话,直接挂断了。 他接着打陈宙宇电话。那头铃声一直响,同样没人接。 邹扬下了床,穿衣服,出门去。 他一边打车,一边给同学打电话:“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啊?你把地址发给我。” 手机上很快收到一个酒吧地址,邹扬赶紧让司机往这里去。 邹扬坐在出租车上,持续地给陈宙宇打电话。打了有十多个,陈宙宇总算接了。陈宙宇气得不行,拿起手机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你是有神经病啊。大晚上打你妈的电话?打了一个打二个,能不能别打了?” 他声音大的吓人,跟开了扩音器一样,酒吧里众人全都听见了。 “你在哪?老子要来找你算账。”邹扬声音也大。 陈宙宇说:“算你妈逼,赶紧滚蛋。” 陈宙宇挂了电话。 然而挂了没半秒钟,电话又剧烈地响起来。 邹扬说:“你老实在那,不要动,老子报警了,听到没?你敢动我女朋友一下,警察马上就来。你肯定要吃牢饭的。” 陈宙宇气得吐血:“你报你妈啊!你他妈有病啊!你家住海边吗?你管这么宽?老子跟谁在一起关你屁事啊!” 几个电话打完,陈宙宇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众人也都开始准备散场。陈宙宇黑着脸,头上一团晦气,脸上跟抹了锅底灰似的。众人来到酒吧外,准备打车。 “你答应我的事儿呢?” 凛凛看了看手表,手揣在兜里,问陈宙宇:“现在都过了十二点。我要回去了。明天我就不来了。” 陈宙宇一脸怒气:“老子答应你什么事了?” “你他妈不厚道。” 陈宙宇怒气冲冲说:“你说了要陪我,结果一晚上酒也不喝,歌也不唱,舞也不跳。还他妈给你男朋友打电话。你什么意思,求救啊?你给他打电话,那你还还找我干嘛呀?你当我傻子呢?” 凛凛说:“陈宙宇,你是不是说话不算话?邹扬的电话不是我打的。我答应你的事我也做到了。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 “今天不算。” 陈宙宇耍赖说:“老子没玩高兴。” “谁管你高不高兴。男人说话要算话,你不至于这么不守信用吧?” -- 第137页 陈宙宇抓住她胳膊,瞪视着她,压低了声音:“我不管啊,你今晚不许回去。今晚得陪我。你想要照片,就得拿东西来换,懂不懂?” 凛凛看着他:“你这个人真的很差劲。” 凛凛拿出手机,立刻给李倩打电话。那边火锅正吃的热火朝天,李倩刚涮着一片毛肚,看到电话响,放下筷子。 不一会儿,十几个人就从火锅店出来,一起朝着马路边走来。 陈宙宇看这样子,十分不爽了。 “你什么意思啊?” 陈宙宇抓着她的手,不由松开一些:“你行啊行?还挺社会的。找人帮你打架?” “谁他妈要打架啊。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就知道使下三滥啊?” 李倩和她的男朋友走在前面。李倩老远叫道:“周凛凛,走不走啊?火锅都吃完了。别跟这流氓缠了。回头报警。” 陈宙宇这边狐朋狗友也是一大群人,顿时僵持起来,吸引人一大堆路人围观。 陈宙宇恼羞成怒,抓着凛凛的手,不许走。几个人互相推搡起来,彼此口吐芬芳。正不可开交来着,突然路边一辆出租车停下。邹扬从车里跳了出来。他像头野兽似的,猛冲上来,一把揪住陈宙宇的衣服领子。 “你他妈的。” 邹扬叫嚣着,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朝着陈宙宇一拳。 陈宙宇被揍的顿时颧骨青紫,嘴角流血了。 陈宙宇险些跌倒,邹扬再次扑上去,朝陈宙宇脸上又是一拳:“你个王八蛋!下三滥!” 其他人都没动手,只是推搡着,耍嘴炮,因此见这一幕都愣了。凛凛被他拳头惯性带的,也险些摔倒。幸好李倩将她拉过去了。 邹扬新仇旧恨涌上来,一把将陈宙宇推倒在地,拳头照着他的脸猛揍。 “你欺负我可以,但你不能欺负她,知不知道?老子不跟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 陈宙宇也挥起拳头,开始还手。 邹扬先发制人,遂占了上风。陈宙宇猝不及防,挨了好一顿打。但他也不甘示弱,拼命挥拳头,两个人你来我往,很快都被打的鼻青脸肿。其余人没一个敢上去帮忙。陈宙宇这些朋友都是一些小少爷小公主,虽然爱玩,但也就是玩的花一点。真遇到事也都怂。 邹扬鼻子流血,揪着陈宙宇衣领:“你个王八蛋,你不是喜欢报复吗?随便你,老子又不怕你。我打你就打了,大不了这个学不上了。我要是倒霉,你也别想痛快。老子天天蹲你的点打你。老子也不是白受气的。” 陈宙宇瘫在地上,满脸青紫开花,仇恨的眼神瞪视他。 第78章 融入 · 最后,一干人被带到了派出所。 邹扬和陈宙宇都受了伤。派出所做笔录,当着警察,又打了起来。调解了一晚上。 陈宙宇愤愤说:“是他妈他先动手的。” 邹扬说:“是我先动手的又怎么样?他拍我照片,拿那个威胁我,他敲诈勒索。他还欺负我女朋友。” 陈宙宇跳起来:“谁他妈勒索你了?老子勒索你了?你别不要脸,你说话要负责任我告诉你。老子告你诽谤。” 两人吵的不可开交。 警察问邹扬:“他拍你什么照片了?” 邹扬说:“他拍我□□。” 陈宙宇说:“你少胡扯。他妈的不就是找女人给你打个飞机么。你舒服死了,装什么装。爽完不认账啊。” 邹扬冲上去揍他。 “他招.妓。” 邹扬指着陈宙宇,对警察说:“不信你们查他,他肯定找了妓.女。” 陈宙宇说:“老子没嫖,你自己嫖的,你说谁呢?要抓也是抓你。” 警察一脸无语。 警察问陈宙宇:“那你到底拍没拍别人照片?你要是真拍了就还给人家。你这是侵犯别人隐私,是违法的。要是拿来威胁别人,敲诈勒索,就是犯罪。现在当着派出所警察的面,拿出来删掉,免得以后再生事。” “我他妈删什么呀?”陈宙宇火冒三丈,“我他妈手机都被他摔坏了。” 陈宙宇从兜里掏出手机,拍在桌子上。手机屏幕都碎了:“坏了!开不了机!妈的!老子衣服也坏了!” 陈宙宇的那些朋友,也都陆续走了。凛凛拉着李倩到派出所外面:“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叫上其他人一起。不用等我们了。时间太晚了。警察也都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凛凛将自己的卡和密码给她:“你去把火锅的账结了,请大家喝个饮料吧。回头我再找你们。” 李倩说:“你确定不需要人帮忙么?” 凛凛说:“没事了。我们待会直接打车回去。” 李倩说:“那你当心点。” 凛凛在派出所陪着呆到凌晨,总算调解完,签了协议。要求陈宙宇删除照片,邹扬赔偿他手机,五千块钱。另外各自的医药费自己承担。签完字,凛凛陪他回家,找出药箱来,用酒精擦拭了伤口,拿创可贴简单包扎了一下。 邹扬受了伤,请了一个月的假,回家休息了一阵。 凛凛一直呆到过年,学期结束放假,回到家,才有机会去看他。他看起来倒是挺好的,脸上的淤青早就散了,整个人看着挺干净挺精神。凛凛推开房门,他正在床上,蒙着被子睡觉。一看到凛凛出现,立马坐了起来。头发飞翘着,乱糟糟的,脸色白里透红,有几分可爱的样子。 -- 第138页 “你没事吧?” 凛凛笑着,手扶着门框问他。 邹扬摇头,笑:“没事。” 他有些羞赧,又招手唤她说:“你进来说话呀,站在门口干嘛。” 凛凛说:“我怕你不方便。” 邹扬说:“不会,我穿着睡衣呢。” 凛凛于是进了房间,顺手将他电脑桌前的椅子搬到床前,坐下,和他聊天。 “对不起。” 凛凛说:“那件事我没有帮到你。” “没什么的。” 邹扬盘腿坐在床上,说:“这不怪你,这是我自己的错。我本来就不在意这种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找他了。怪我差点连累你。他有再找你麻烦吗?” 凛凛说:“我没有再跟他联系了。” 邹扬说:“那就好。” 凛凛坐在床边,陪他聊了好久的天。 凛凛感觉两人还像中学时一样。比中学时,又更多了一些了解。彼此无话不谈。 “我想通了。” 邹扬说:“感情的事,本来就讲感觉的。你还是我心里最喜欢的人,我觉得全世界所有女孩子都比不上你。但是也不是喜欢就非要谈恋爱,非要在一起。能够遇到你,喜欢你,就是很幸福的事。” 凛凛说:“你也很好的,真的。我班上的同学见到你,都夸你好帅,说你很可爱呢。还有人想认识你,问你电话号码。” “真的?” “真的,不骗你。” 凛凛说:“我眼睛又不瞎。你挺帅的,不然我之前干嘛跟你在一起。你肯定很快就能遇到喜欢的人,或者喜欢你的人。” 邹扬说:“咱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吗?” 凛凛说:“我当你是朋友。但我害怕藕断丝连,会影响你的生活。” 邹扬摇头:“不会的。我知道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情侣关系了。” 凛凛说:“反正,你要是有什么事想找我帮忙,都行。吃饭也行。反正我经常也一个人。” 邹扬妈妈在厨房做饭,凛凛去帮忙洗菜。 邹扬妈妈得知邹扬跟凛凛分手了,十分惋惜,单独跟凛凛问了许多的话:“你觉得邹扬有哪儿不好?能不能给阿姨说一下。你悄悄给阿姨说说,阿姨不告诉他。他是不是对不起你,做了什么事让你不高兴?” 凛凛有些惭愧难为情:“阿姨,他真的很好。他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我们俩挺好的。” 邹扬的妈,孙琳女士,是个事业女强人,也是个脾气温和的慈母。 “那你俩怎么现在不在一起了?” 凛凛低着头撕芹菜筋,不晓得该怎么回答。邹扬拿着个苹果到厨房来洗,听到说话,害怕凛凛难堪,顺口说:“什么叫我哪里不好。妈,你就净觉得自己儿子不好。明明是我不跟她谈的,她天天追我呢,就我不乐意。不信你问她?我们俩不适合搞对象。” 孙琳笑说:“我听你说话,怎么臭不要脸呢?不脸红。凛凛哪点儿不比你强?你原来不是天天闹着说喜欢她,说这是你未来的媳妇,爱的不得了。怎么现在又将说过的话吃回去了?” 邹扬说:“那之前不是不了解么。” 孙琳驱赶说:“滚滚滚,别在这碍事。” 邹扬说:“干嘛啊,我洗个苹果。” 孙琳说:“洗完赶紧出去,闭上嘴少说话。” 凛凛听的直笑。 孙琳说:“他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凛凛说:“阿姨,你别听他的。我俩一直关系挺好的,也没吵架。他是开玩笑的。” 孙琳笑说:“其实你俩在一起,我和他爸爸是最高兴了。可惜这小子没福。要不你也别走了。你留下来给我当个干女儿得了。” 凛凛说:“阿姨,那我可当真了。” 孙琳说:“那当然了。我可喜欢你这孩子。我跟你妈妈,我们最近可好了,我俩还一块去上健身课。我之前还跟她说,要认你当干女儿,她还答应了呢。你叔叔,我们也一起吃过饭。你妈妈能遇到这么个男人,真不错。” 凛凛说:“阿姨,你们怎么认识的?” 孙琳说:“以前见过呀。学校放学接小孩,打过照面,聊过几句。你妈妈那么漂亮,见一面就忘不了。有回健身房碰到,我俩就聊上了。上次我们家老人突然发病,在她店里。多亏她帮忙送医院,还垫了医药费。至于许振声啊,他的离婚案子都是我接的。” “你妈妈挺不容易的。” 孙琳说:“一个人带大两个孩子,这个年纪了才结婚。换了一般人,还真撑不下去。” 凛凛很意外,孙琳对周莺和许振声的事这么轻描淡写,语气里并没有鄙夷不屑的味道。 孙琳是做律师的,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千奇百怪的都有。离婚的案子更是接的数不过来,什么流氓无赖,人渣恶棍没有。许振声算是她接过的离婚案子里极体面的一个。为人温柔礼貌,谦厚大方,也不计较,孙琳对他印象很好。既然接他的案子,对他的那点事情,自然也十分的了解。孙琳觉得这个人不坏,也不讨厌。周莺为人,也挺热忱的,也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说话做事也厚道,也不占人便宜。两人家长里短啥的也聊得来,交个朋友还挺好。至于别人□□里的事,她才懒得管。孙琳见过的夫妻离婚里,如果男的抛弃原配,跟第三者在一起,大多是因为原配未生育,第三者有了孩子。许振声这还挺少见。不管怎么说人家现在也结了婚修成正果,万事万物皆有缘由呗。 -- 第139页 周莺这两个孩子是真养的好,一儿一女,都聪明漂亮,嘴巴又甜,又礼貌。她那儿子明年高考,眼看又是一个名校高材生。孙琳真是羡慕极了。 过了几天,周莺准备了一堆礼物,带着凛凛到孙琳家,认干妈!孙琳高兴极了,给她包了个大红包,送了个金手镯。 能有个熟悉的朋友,经常走动走动也挺好的。周莺从前,很少和谁走的近。她很少和人吐露心事,也少有感情特别好的朋友。而今这样,凛凛挺高兴。至少周莺和许振声的婚姻有人认可。 许振声现在已经彻底地融入这个家了。周莺做饭,许振声到厨房里帮摘菜。饭做好了,还帮着上菜,摆碗筷。 他以前从来不做这些事情的。 他以前就是皇帝,周莺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连牙膏都帮他挤好,洗澡水都帮他放。进门给他递拖鞋,出门给他打领带。现在,他居然亲手除衣服上的毛球。周莺从洗衣机里拿出洗干净的衣服,喊一声:“振声,你把衣架哪来。” 许振声便从沙发起身,去拿衣架,帮着她晾衣服。 周莺也没有那么黏着孩子了。 她不会再在做家务需要人搭把手的时候,喊凛凛,喊周小凯。她现在习惯喊许振声。她也不爱让凛凛陪她散步,逛街。她更喜欢跟许振声一块散步和逛街。两人经常一块出门,一块回来。有一天,凛凛发现,他俩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羽绒服。周莺说,这是特意订做的。 许振声真的变了很多。他现在变得像周莺的丈夫。 凛凛还发现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周莺怀孕了。 凛凛感觉有点懵,完全不能相信。 她是偶然发现抽屉里的化验单才知道的。但是周莺和许振声都没有主动开口说。 周莺很困扰,不知道该不该要这个孩子。 她和许振声,一直有避孕措施的,但没防住。 她年纪不轻了。现在生孩子属于高龄产妇,很危险。而且也没有精力带。她一直考虑要不要做流产。问许振声,许振声不想要。许振声也觉得她的年纪太大了,不适合再生育,怕伤身。但毕竟是一个孩子,怀在肚子里的。而且这也是他们唯一一个共同的孩子,两人又结了婚,正是夫妻恩爱的时候,要说去打掉许振声又舍不得。于是两个人天天晚上就搂在一块唉声叹气。 一会说留着吧,一会说打掉吧,都下不了决心。 结果没过多久,去医院里检查,发现没有胎心,于是最后还是做了手术。许振声和周莺都有点惋惜,但也松了一口气。 许振声回头,去做了接扎手术,彻底绝了后患。 第79章 告白 · 凛凛跟陈宙宇那事,闹得很大,许多人都知道了。梁垣当天不在学校,事后才晓得,吓得不轻,那以后每天接她下课,去哪里都开车接送,时刻紧跟着,生怕陈宙宇再找她麻烦。放假,凛凛要回家过年,梁垣送她去机场。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凛凛好几次笑着问他:“你想说什么?”他都莞尔摇摇头。 “注意安全。” 梁垣说:“遇到事,给我打电话。” 凛凛点头:“我没事的。” 梁垣说:“你打算几号返校?我帮你买机票。” 凛凛说:“我没想好呢,到时候我自己买就行了。” 梁垣说:“你告诉我时间,我帮你买。到时候我好方便过来接你。你一个人带这么多行李。” 他的体贴,总让凛凛感到有点不安。出去吃饭,他总抢着结账。有时凛凛逛街,选中一件什么衣服,或者包包,试穿完,还没来得及脱下,他就已经先去付了账。凛凛有些过意不去,讲钱转给他,他总是不收。她无可奈何,只得想办法,买同样价值的礼物回赠他。时间久了,就好像恋人一般。 凛凛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和邹扬,是因为梁垣才产生的误会,导致分手。而今这样让她感觉很难堪。 梁垣说:“这又没什么的。反正我有空,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凛凛点头,含糊道:“到时候再说吧。” 她没动身,梁垣站定着,也没有离开。周围人来来去去,行色匆匆。两人僵持许久,梁垣忽然伸出手,抱住了她。 他注视着她脸,摸了摸她的头发。 凛凛有些不自在,勉强地笑了笑。 这是头一次,许振声跟周莺和凛凛一块过新年。 凛凛还担心许振声要去看望他父母,或者儿子,不过许振声的意思,今年似乎是哪里也不打算去。周莺刚流产,身体不太好。许振声请了两个钟点工,每天上门,帮忙做清洁,煮一日三餐。周莺总不喜欢陌生人来家里走动。她又喜欢下厨,凛凛回家后,便陪着她一块做饭。 邹扬经常约她吃饭,或者去玩。 凛凛跟邹扬,好像也没什么尴尬,仍跟从前一样。邹扬性子大大咧咧,无忧无虑,心里不藏事,整天乐呵乐呵。就算是有天大的郁闷,过几天也就好了。 再说,还有个弟弟周小凯在旁边。 周小凯也大了,他跟邹扬投缘,跟聊得到一块,经常一起打游戏,踢球。他俩都爱踢球,家住的又近,就算没有凛凛在,两人也爱约在一起玩。 中学的同学,渐渐联系的少了。寒假聚在一起吃饭,彼此聊着自己的大学生活,但总少了些共同的话题。吃饭的时候,大家总提起许途。尤其是黄嘉月,一副跟许途很熟,关系很好的样子,全程嘴得呗得呗的没停,追着凛凛不停地问。一会“你知道他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吗?”一会又“你俩还在联系吗?”凛凛很看她不顺眼,说:“你怎么这么八卦,话这么多呢?” -- 第140页 黄嘉月说:“问两句怎么了呀?我知道你跟他谈过恋爱。不早就分手了么?你还惦记着他呐?” 凛凛摔了筷子,当众和她吵起来。 连着几天,天气晴朗,邹扬约她去放风筝,叫上周小凯一块。放了半天风筝,三人觉得无趣,又去室内滑雪场滑雪。她的手表摔坏了,那是之前许途送给她的。许途送了她很多礼物,都收拾起来放在箱子里。只有这个手表,因为有计时功能,还挺好用,便贴身带着。她从雪地里捡起手表,表盘已经碎开了。 大概离过年还有两三天的时候,凛凛突然收到了梁垣发来的消息。 “你这几天有空能见个面吗?” 那时候有点晚了,是夜里七八点的时候。凛凛很诧异,还没回复,梁垣的电话打了过来。 凛凛接了电话,问道:“你在哪?” 梁垣说:“我刚到平桥的机场。” 凛凛说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梁垣说:“想见你,忍不住就过来了。” 凛凛惊讶道:“现在吗?” 凛凛扭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周莺,有些为难,说:“我妈妈在家呢。我不太方便。你来的太突然了,我一点没准备。而且太晚了,我不好出来。” 她紧张的磕磕巴巴的,像是老虎来了一样。拒绝吧又太冷酷,不近人情,接受吧,又觉得怪怪的。半天,她总算找到了措辞:“要不你先找个地方住,明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我帮你看看宾馆吧。你吃饭了没有?你宾馆房间定好了吗?” 梁垣听出了她的慌乱,电话那头噗嗤一笑,说:“其实是我朋友请我来他家玩的。我朋友刚好跟你是老乡,约我过来玩。我好几年没见他了。他一会要来机场接我的,我去他家住,我们说好了的。这么晚你不要出门了,太危险了,天气又冷。你告诉我你家住在哪,等白天我来找你。” 凛凛含含糊糊,总不肯说出自家住址:“你在哪,你住的地址告诉我,我来找你吧。我是本地的,路熟。你刚来不认路。” 梁垣说:“我怕你太麻烦。我可以开朋友的车。” 凛凛说:“没事的,打个车就行。” 梁垣说:“那也行。等明天再说吧。你早点睡觉。” 凛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愣是一晚上没睡着。老琢磨着梁垣想干嘛,琢磨的头都大了。 她发现这个人有点儿狡猾了。 就是狡猾,完全不是看起来那么的老实。他总是旁敲侧击地,一步一步侵入她领地。你说他别有所图,又偏偏找不到证据。他总是很友善的样子,嘴上把你当好朋友,态度又带着暧昧。你想拒绝他,人家又从来不表白。人家也没说过喜欢你,爱你。你要拒绝他,反而显得自己小心眼,自作多情一样。而且人家还很绅士,除了关心照顾,从来也没有什么坏动作。也不会动手动脚,也不会使坏心眼。更不像有的男生那样,吃个晚饭,就拉着女孩子的手,想方设法不让女孩回家,要女孩陪着过夜。她有时候和梁垣一块吃饭,梁垣生怕时间太晚,让她在外面呆的太久,总是早早送她回宿舍。凛凛都怀疑他是否真的对自己有兴趣。 第二天,凛凛等周莺和许振声出了门,这才到洗手间收拾化妆。她打了个出租车,到了梁垣说的小区。本地一个挺高档的楼盘,全是矮层洋房。 打了电话,等了没过几分钟,梁垣便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一身时髦装束,也是学生模样。另外还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这三个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关系,反正都是面带笑容,热情活泼。尤其是那女孩,见到凛凛,都看呆了,眼睛眨巴眨巴,老是盯着她脸。梁垣将这两人介绍一番,一个是他的朋友,一个是朋友的表妹。 “去哪玩?要不我们去滑雪吧。”梁垣提议说。 凛凛也没想到还有别人一起。她本来以为梁垣昨晚上那口气,好像马上要表白似的,搞得她一晚上脑子里都在酝酿如果他说起,自己是要拒绝,还是要接受。并且绞尽脑汁,想了一肚子婉拒的理由。结果好么,又是一群人。敢情又想多了。 凛凛被搞的十分扫兴,白失眠了一夜,只能跟大家一块去滑雪。 那多几个人倒也没什么,主要是她跟梁垣的朋友不熟。凛凛有点慢热,刚认识的人,又不太能找话题尬聊,只能听他们聊天。众人找了家奶茶店,一人点了杯奶茶坐着。 女孩撒娇:“可是我不会滑雪,梁垣你一会教我呗。” 滑雪的时候,那女孩一直跟梁垣身边。梁垣全程手把手地教她。一会,她一跟头摔倒,梁垣跟男孩一起滑过去,将她扶起来。 凛凛有些沮丧。 昨夜失眠,一整夜没有睡好,这会脑子嗡嗡的。本来就没有什么兴致,心情也不好。 过了一会,女孩和男孩都滑远了。 梁垣从雪坡下来,屈膝蓄力,朝着自己过来。凛凛有些疲惫地取下滑雪板和护膝护腕,摘下护目镜。 她抓起一把雪,团成团,见梁垣滑过来,便用力朝他的脸扔去。 “你干嘛耍我?” 雪球丢在他额头上。她蹲在雪地,仰起头质问他。 她有些受不了他这些伎俩了。 梁垣笑,一边取了滑雪板一边朝她走过来。 -- 第141页 “干嘛蹲在地上?” 他伸手拉她:“起来。” 凛凛说:“我肚子疼,不想起来。” 梁垣弯下腰,手夹着她的两肋,试图将她抱起来。 “你怎么了?哪里疼,要不要去医院?我带你去休息室休息。” 凛凛不肯起身,梁垣费了半天劲,弄不动她。 凛凛执意望着他:“你干嘛耍我?” 梁垣说:“我什么时候耍你?” 凛凛眼睛直视着他,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好,装作很喜欢我的样子?还要让我误会你是想向我表白?你要是有意思你就直说,你要是没意思,就不要老是暧昧不清的,说一些不明不白的话。真的很讨厌。老是让别人揣测你的心思。” 梁垣蹲在她面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怎么会这么想,” 凛凛问:“那我应该怎么想?” “我没有假装。” 梁垣认真地回视着她:“你也没有误会。” 她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催着别人向她告白似的。这可不是她的本意!她囧得脸红了,再次抓起一把雪,朝他丢过去。 脏兮兮的雪糊了他一脸。她忽然想起,这雪不干净,有人踩过了。她顿时有点害怕了,咬着嘴唇,愣愣地看着他。下一秒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就是要笑,才不管他生不生气。 “你可真是坏透了。” 梁垣笑着拍了拍脸上的污雪,将她按在地上,抓起一把雪也要往她脸上糊。看到她那白皙如梨的脸蛋,泉水一样清澈的笑眼,又不忍心了,无奈地揉了揉她头发。 “你不是肚子疼么?” 他笑着,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还有精力打人,看起来也不怎么疼。我带你去医院扎一针好了。” 第80章 恋人 · 吃饭的时候,凛凛一直注意打量他。 梁垣身材很高大,典型的北方男人,长得很有男子气概。不过性子是温和的。剑眉星目,嘴唇偏厚一点,下颌骨很尖锐。不是那种线条精致的漂亮,但很耐看。下巴稍宽,下巴中间有一条隐约的沟,这种传说叫做美人沟。有说这是性感和魅力的象征,但也有人觉得不好看。他的脸型轮廓,都是很传统的,中国式的。那种猎人的长相,学者的气质。按现在的审美来说有点过时,不过,很独特。 他下巴到耳鬓的位置,是白里透青,包括嘴唇上方也是。凛凛盯住他这部位细瞧半天,忽而问道:“你是不是有络腮胡?” 梁垣笑说:“我爸爸有络腮胡,我可能遗传吧。” 凛凛说:“会不会很不方便?比如,两天就得刮一次胡子。” 梁垣说:“每天都得刮。三天不刮就像野人一样了。” 凛凛大笑。 “你变白了。” 她盯着他的脸,感觉他跟最初的印象差距很大。 “我刚见你的时候,你又黑又瘦。” 梁垣笑:“那会是不是尖嘴猴腮,黑的像只黑猩猩?那会高考刚考完么,我一个人跑去西藏旅行来着。骑自行车,总共骑了将近有一个月,累的不行,一直赶路,也没休息好。太阳太厉害了,对着晒。回来我就发现自己黑的像个鬼,瘦的颧骨都突出来了,手和胳膊都起了一层皮。吓死我了。那段时间最丑了,哪知一开学就是新生舞会。” 凛凛笑:“倒也没特别丑,就是黑。” 梁垣说:“我不扛晒,一晒就黑。” 凛凛说:“你可真行。骑自行车去西藏。” 梁垣说:“闲的无聊嘛,假期太长,就想挑战一下。也不是全程骑,先坐飞机到成都。” 凛凛说:“原来你喜欢极限运动。你玩过跳伞、潜水吗?” 梁垣说:“经常玩,我还喜欢徒步。” 凛凛说:“我不敢玩跳伞。我恐高。我去过蹦极,吓死了。不过我一直想学潜水,感觉很有意思。不过我妈妈说那很危险,不让我去。” 梁垣说:“不至于的,现在都是有装备。都是景点,也有工作人员指导帮助,花钱就是了。只要你不是自己乱潜,跑去什么没开发的野海,一般都不会有危险。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带你去。我可以教你。可以看鱼,还有珊瑚,很神奇的。” 晚饭后,两人去看了一场电影,随后一边散步,一边送她回家。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凛凛说:“要过年了。新年要跟爸爸妈妈呆在一起才好。” 梁垣说:“我明天就准备回去了。” 他伸手,紧紧地拥抱她。 凛凛望着他,鼻头和脸颊冻的通红。她有些困惑、迷惘。 “我还没有想好。” 凛凛努力斟酌着言辞,这一刻大概是她最清醒的时刻。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 凛凛说:“也不知道你对我的喜欢,是一时兴起,还是你真的了解我。我有很多缺点,很多事,你都不知道。等你了解了你兴许就会觉得我并不好,或者并不符合你的想象。而且,我不想再贸贸然地开始一段感情。” 梁垣抱着她,抚摸着她的脸蛋。 “那你讨厌跟我在一起吗?” 凛凛摇头。 梁垣说:“那我们就可以慢慢地认识。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可以出现在你身边。这样你每天多了解我一点,每天多了解我一天,过一年,或者两年,你就会发现你已经完全了解我了,兴许就会喜欢上我。我不会逼你现在就喜欢我。我也要每天多了解你一点,多喜欢你一点。” -- 第142页 凛凛忍不住笑了。 梁垣摸摸她的头:“别瞎想啦。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我想让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很在意你。你知道,我就很高兴了。我就害怕你不知道。” 凛凛说:“谢谢你。” 梁垣笑着说:“喜欢是不需要说谢谢的。” 凛凛回到家,再次琢磨着那块表盘摔碎的表。 她意识到,她跟邹扬恋爱的失败,以及无法接受梁垣,根源是她心里,并没有真正放下许途。 她一直怀着幻想。 一回到家中,她就想起旧事。整个新年期间,她都幻想着许途能出现。兴许他会回来过年,看望许叔叔,毕竟,他跟许叔叔父子感情很好。这么长时间不见,一定会思念的吧?她始终不太愿意接受,自己竟然是不被爱的那个。许途不爱她,兴许连喜欢也不喜欢。这种认知让她感到频频痛苦。她可以接受他离开她,但不能接受他不爱她。 哪怕他说,对不起,我很爱你,但我们不能在一起,她都能接受。她想等他说这句话,然后两个人抱头痛哭一场,那她就彻底放下了。然而,直到年都要过完,许途也没有出现。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国外是不过春节的。他们学校应该是圣诞节才会放长假,跟国内不一样。所以他压根不可能回来过年。 她终于意识到,他是真的不会回来。 这个春节不会,下个春节也不会。 她要等的结果,注定不可能等到。 春天,凛凛申请到了出国交换的项目,前往芝加哥大学读书。 梁垣也申请到了芝加哥大学,两人一同前往。 凛凛学会了开车。 为了方便代步,梁垣买了一台二手车。主要是因为二手车便宜,用一两年,也带不走。闲暇的时候,梁垣便教她开车。 拿到驾照后,两人便常常开车出去玩。梁垣喜欢户外,经常去徒步旅行,带着帐篷和背包露营。 她还学会了跳伞。 他们一块去潜水。 她不知怎么,突然发生了昏厥,可能是在水下屏息闭气的时间太长,大脑缺氧。幸好梁垣发现的及时,将她捞了上来。 梁垣被吓坏了。 她昏迷不醒,闭着眼睛,平静安详,好像死了一样。皮肤洁白无瑕,眉毛漆黑,头发湿哒哒的。在水里也没有任何挣扎,而是无声无息地漂浮着。梁垣慌忙给她做心肺复苏,给她吹气,捏住鼻子,做人工呼吸。他心里恐惧极了,根本没有心思多想,不停地吹气,不停按压胸膛。过了有好几分钟,她才醒过来。 “我怎么了?”她茫茫然地问他。 梁垣说:“你昏过去了。” 凛凛说:“可是我记得我没有呛水,也没有抽筋。只是潜在水里,不知怎么就没意识了。” 梁垣说:“可能是因为入水之前,过度换气。正常情况下我们呼吸中枢感觉到缺氧,就会启动呼吸,自我保护。可是因为你下水之前换气太猛,让呼吸中枢以为你身体里氧气充足。实际身体已经缺氧了,它没有及时提醒你呼吸。所以就昏厥了。幸好没呛水。不然肺上感染,有你难受的。” 凛凛惊魂未定。 她脸色苍白,十分憔悴。梁垣拿毛巾,帮她擦拭了头发上的水,又用一张大浴巾给她裹着身体,将她搂到怀里安慰着。 “没事了,下次要小心一点。” 这事弄的凛凛萎靡不振,对潜水也失去了兴趣。 回到住处,梁垣给她煮了热咖啡。 洗了个热水澡,又喝了热咖啡,许久,才终于缓过神来。她坐在床上,梁垣陪着她说话。因为凛凛刚死里逃生,他们便聊着一些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或者听别人说过的,类似死里逃生的恐怖事。 人的命运就是这样不可捉摸,如果她多在水里一会,如果不是梁垣发现的及时,她这会已经死了。简直可怕。她心里想着自己死后的情形,妈妈不知道该怎么伤心呢。许途,他要是听说自己死了会不会伤心呢?根本不会。他早就忘了她。 梁垣则说起自己小时候差点被火车撞到的事,反正也是很凶险。 说着说着,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世事无常,死生难料。 她提醒自己,不要再留恋过去了。 第三年,她和梁垣,正式开始恋爱。 梁垣是个完美的男朋友,聪明,优秀,前途无量。极好的出身教养,使他性情极为成熟稳重,温柔慷慨。更重要的是,性格独立,谦逊,身上没有一点娇生惯养的感觉。凛凛去他家中做客,明显感觉到他跟他父母亲的关系很平淡。梁垣自己也谈起过,他从小跟父母都是这样。几乎不会坐在一起看电视,或者聊天。倒也没什么矛盾,就是天生的性格如此。小时候,父母也不会给他讲故事,或者带他出去玩。但他一点都不寂寞,从小就会自己学习,整理房间,一个人去玩滑板,带着游泳圈去找教练学游泳。 第81章 重遇 · 凛凛偶尔看到许途名字,是在一份外文期刊杂志上,Zayne Xu。凛凛记得,那是他以前的英文名。 听说父母离婚后,他改了名字,叫许泽倪。凛凛看到那个英文名字,只觉得有点熟悉。用了好半天,她才将许泽倪,这三个字跟那个英文名字对应上。 冯若楠再婚了。 大概是分开两年过后,凛凛听说的这个事。 -- 第143页 是听周莺和许振声聊天说起的。她嫁了一个美籍意大利人。那人是许途学校的老师,四十来岁的年轻教授。继父在学业上,给了他很大的帮助。私下似乎也相处的很好。 那几年里,许途一直没有见他的父亲。 他们通过偶尔的视频电话保持联络。 他本科毕业的那年,许振声出国去看他。他刚从答辩会下来,穿着一身黑色定制西服,整个人看着英俊漂亮极了。许振声穿着黑色长大衣,父子俩走在中央公园,迎着冬日的暖阳,一边散步,一边交谈着关于他的学业,还有将来的打算。 父子俩第一次敞开心扉。 许振声谈起他跟冯若楠的相识,还有多年的婚姻。 许途问他:“你后悔跟我妈妈结婚吗?” 许振声摇头:“不后悔。” 许途问:“为什么?” 许振声说:“我如果没有跟你妈妈结婚,便不会生下你。再说,人若是没尝试过,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许途说:“你爱她什么?” 许途一直理解不了这个问题。 只是因为她年轻,美丽?这个理由太肤浅、单薄了,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母亲在外貌方面很逊色。 许振声说:“我对她有责任。” 许振声讲起那些事,讲起周莺的一儿一女,那些细碎的琐事。许途听的默不作声。 “你并不是爱她。” 许途说:“你只是觉得她可怜,想要拯救她。你享受被人当做神,或者救世主的感觉。” 许振声却说:“爱和怜悯,常常是分不开的。你爱一个人,便会怜悯她。这并不奇怪。” 许途听到这句话,脑子里浮现出一张女孩的脸。 他却并没有许振声类似的体会。她在他看来,更类似水中月,镜中花,是云间的青鸟。是美好却又不可得的存在。 许振声说:“你有考虑多少岁谈恋爱,结婚吗?” 许途摇摇头。 许振声说:“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他不说话。 许振声忽说:“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可以处一处。” 许途很诧异许振声会提起这个话题。 许振声一向不关心这些,也没兴趣抱孙子。他总觉得自己还年轻,不喜欢迟暮之感。 许途心中略一思索,许振声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结婚了,冯若楠也再婚,父母亲各自有了家庭,怕他一个人觉得冷清。所以才建议他早点成家。 许振声说:“其实恋爱、婚姻,都是很好的。你也不必感到灰心。我不希望我和你妈妈的事,给你造成影响。” 许途说:“人生也不光只有谈恋爱一件事。” 许振声说:“你自己高兴就好。” 许途说:“我很高兴。” “你有空,回家看看你爷爷吧。” 许振声说:“他这几年身体不太好。前段时间又突发脑溢血。他好几次说想见你。” 许途说:“我会的。” 圣诞节前夕,周莺打电话告诉她,许途可能要回来。 凛凛非常意外。 因为她连许途长什么样子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恒久不变的爱,成年以后,凛凛渐渐明白了这一点。 任何感情都敌不过时间。 中学的同学,几年不在一起,友谊就渐渐消散了。不论多好的朋友,几年不说话,也都淡了。 人之所以留恋过去,往往是因为当下不快乐。 眼下幸福快乐,过去的伤心愤怒,就慢慢的忘却了。时间抚平伤疤,也会帮人忘记疼痛。事后一想就觉得很没必要。 她为自己年少时的莽撞、任性感到有点后悔。她觉得自己当初不该去引诱许途发生关系。两人当时本就年少,凭着一些幼稚的喜欢,以及对异性朦胧的冲动好奇,就去尝试男女之事,根本就不懂爱情。他们都太轻浮,都没有准备好要为对方承担任何责任,只是惑于色相。喜欢美丽的异性,想要与之亲密,本是人之常情,男女都一样。但那不是爱情,只是一种浅薄的欲望。 她并不恨他。 这些年,她真正拥有了完整的家。周莺和许振声过得很幸福。每次节假日、纪念日,他们都会在一起度过。她有时候想到,自己得到的,正是他所失去的,是从他手中所抢夺来的,她会觉得有点歉疚,甚至觉得他挺可怜的。她明白那种被亲人背叛,失去父亲的感觉。不过,想到他对自己的冷漠鄙弃,以及他拥有的优渥生活,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这样怜悯他、替他着想。如此反复,数年之后,她对他的爱和恨便都淡下去了。他也渐渐成为她记忆里一个遥远的名字。 或许是出于好奇,她的心还是悸动了一下。 她想知道,时光带给自己的变化,是否也同样发生在他身上。 他长大成人了?而今是什么样子呢?她内心暗暗期盼,那个记忆中光芒万丈的少年,只是出于自己的幻想。兴许再见到他时,她会发现他并不英俊,也不可爱,他其实普普通通,一切只是年幼无知时的错觉。 但是最后的事实让她大失所望。 那天晚上,他突然造访了父亲的新居。那是圣诞节前,一个很团圆热闹的夜晚。客厅灯光明亮,餐桌上摆着美味的食物。有她炭烤羊排,清蒸的螃蟹和大虾,还有白灼八爪鱼、菜心。芝士烤土豆泥,油醋汁拌的蔬菜沙拉。哦,对了,还有一个十三寸的榴莲千层蛋糕,上面插着生日蜡烛。周莺和许振声都在,还有弟弟周小凯,还有梁垣。妈妈和弟弟,还有梁垣一起,在家为她过生日。 -- 第144页 她穿着新衣服,一条红色的丝绒裙子,妈妈帮她编了可爱的盘发,还给她戴了漂亮的珍珠耳环。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融洽。周莺见梁垣到来,开了两瓶葡萄酒。凛凛兴奋地喝了很多杯,醉的脸颊红扑扑的。这时候有人按门铃。 她以为是快递送花,高兴地奔跑着去开门。 房门打开,她看到一个男人。 一个极为英俊的男人,模样跟许途极为相似。头发乌黑,皮肤洁白,浓眉秀眼,五官棱角分明,身材极其高。他的轮廓更接近青年,但眉眼有种少年的气质。可能是因为那样白净的颜色,还有桃花眼睛,本就容易显得年轻。她愣了片刻。 不是像许途,他根本就是许途。 他穿的很随意。大冬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T恤,美式棒球服,黑色,裤子也是黑的。平底鞋。因为冷,外面又套了一件很长的、版型挺阔的黑色呢子大衣。像是临时加上去的。 穿了这么多衣服,他看起来居然也不凌乱,而且还是那么瘦,一点也没有臃肿。 他真瘦。 白,脸极小,肩宽腿长。优越的头身比显得整个人的气质极为出挑。头发乌黑发亮,修长挺拔的身材,傲然地站在那,漂亮的好像电影镜头里才能看到的人。 几分钟之后,许途坐在客厅。 她大概是喝多了酒,整个人有点出离的兴奋。她足足愣了好半天,忽然一下子变得兴高采烈。她扭头,冲着周莺和许振声大叫道:“妈妈,叔叔,是许途回来了!”霎时间,她笑靥如花,不等许途说话,便一把拉起他的手。 她几乎是拽着手,将他拖进客厅。 许途没换鞋,不敢进,她丝毫没察觉,只管牵着他。她弯下腰,用手拍了拍沙发,然后按着他肩膀,使他坐下。 “你坐、坐这儿。”她热情的让人无所适从,许途被搅的心潮澎湃,只得遵从她命令,端然坐下。 她侧身坐在他身边,拉着手,笑眯眯打量他的脸。 他肤色有种健康的白皙,看起来精力旺盛,气血充沛。脸型轮廓已经褪去了青涩,变得富有男人味道。不笑的时候,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她模样则几无变化,还是那双喜鹊似的、极富魅力、韵味悠长的眼睛。眼睛瞳仁却是黑漆漆的,又大,像婴儿一样干净。她的青春期仿佛很长,脸上仍然带着一种少女的肉感。粉扑扑,肉嘟嘟的。颜色洁白如梨,肌肤充盈饱满。她是一种极具幼态的脸蛋,一笑起来便很娇憨,像最甜美,最汁水饱满的水蜜桃。哪怕做出生气,凶恶的表情,看起来也是毫无伤害力。她扎了个蓬松的丸子头,睫毛,眼睛,还有头发,看起来都像刚从清水里沐浴过一样清透。唯独高高的个子自带着点高冷气质,几乎跟脸有些不相称。这种孩子气的脸蛋,和过分成熟的身材使她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矛盾感,但是又奇妙的很和谐,融汇的恰到好处。 她糟糕地发现,他比从前更英俊,更迷人了。他肩膀变宽了一些,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但是并不壮。很漂亮,骨骼的宽窄和肌肉的厚薄都是恰到好处。 她像小孩子一样,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 “你长高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举止温柔,笑容甜美:“你现在有多高?” “你头发变长了,颜色比以前还黑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脸“唰”的红了。 她没察觉他的羞耻,反而是越发的举止甜蜜,语气充满了爱意。 “你吃饭了没有?” “我去给你切蛋糕吧!”她欢快地站起身,到餐桌上去拿蛋糕。然而餐桌上的蛋糕已经被切的零零碎碎,很不完整。 “这个不好。” 她对着众人说:“我再去订一个新的。” 她拿起电话,很快打给了蛋糕店,要再定一块蛋糕。完毕之后,她来到许途面前。 “你坐的疼不疼?我给你拿个靠垫。” 她跑回卧室里,拿了一个向日葵形状的靠垫,帮他垫在背后。接着又塞给他一个充电的暖宝宝:“你抱着这个,你捂一下手。” “你热不热?” 她看他穿着外套,便动手去脱:“你穿的太厚了,你把外套脱了吧。我帮你挂起来。” 许途脸红的快要滴血,竟然真配合着她脱下了外套。 两人的亲密劲,梁垣在一旁看着,有种错觉,怀疑下一秒她就要抱着这个人亲吻起来。 她看起来是主动的一方,但被动接受的那方,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彼此间仿佛有一种神秘的默契。据梁垣所知,她跟周小凯才是亲姐弟。她口中的“许叔叔”有个儿子,但是同他们一家,并没有任何往来,几乎等同于是毫无感情,连见面都没有两次。 但实际情况,似乎跟她先前所说的不相符。 她看起来,跟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继父的儿子,比跟自己的亲弟弟周小凯还要亲热些。 梁垣只见她坐在这男孩子的身边,拉着对方的手,一副孩子气的模样,问道:“你是不是改了名字,叫许泽倪?” “那我现在要怎么叫你呢?” 她热情地欢笑着:“你喜欢我叫你许泽倪,还是喜欢我叫你以前的名字?我还是喜欢以前的名字,现在的名字叫着好奇怪啊,好像不是你。” -- 第145页 这年轻人通红着脸,心不在焉,东张西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笑凑到他脸上:“你干嘛不看我呀?你干嘛不说话?你比以前还要害羞了。” 她笑着对周莺说:“妈妈,你看他都不说话。他是不是不好意思?” 周莺款款走上来,递给许途一杯水,数落道:“你快别缠着他了,让他跟他爸爸说会话。” “你吃饭了没有?”周莺笑着问道,“一起吃饭吧。” 许途摇了摇头:“我吃过了。” 梁垣此时笑着上前,弯下腰,从背后抱着凛凛的肩膀:“你不是困了吗?不回房间去睡会啊?。” “我不困。” 凛凛扭头看见梁垣,笑得更甜蜜了,立刻拉他手邀他一起坐,并介绍许途:“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许叔叔的儿子。” 梁垣笑说:“你不介绍一下我吗?” 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到身边。他的手抚摸着她。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股羞耻感骤然从心底升起来,带动着血往上涌。很快,她脖子和耳朵开始散发热意,颜色也变得红通通的。 她笑着对许途说:“他叫梁垣,是我男朋友。” 许途微微点头,和梁垣打招呼。 梁垣同他说了几句话,便笑摸了摸凛凛的额头,说:“你发烧了。肯定是晚上酒喝的太多,去房间里睡会儿吧?我给你热杯牛奶。” 梁垣边哄边劝,才拉得她起身来,前往卧室。她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但还是乖乖地跟他去了。梁垣拉着她到房间里,关上房门,扶她躺下。 她脸红红的,目光晶亮,含笑看着他,声音有些懊恼:“我喝醉了吗?我是不是失态了?” 梁垣坐在床边,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他注视着她眼睛,伸手抚摸着她右颊,笑弯腰下去,含住她嘴唇。 “这下清醒了没有?”他热情了吮吻了她一阵,而后松开嘴,笑:“要是没清醒,我再帮你清醒一下。嗯?干嘛对别的男人那么热情?看得我真不爽。” 她红着脸,有些羞赧地笑了。 “我真的失态了吗?我没有做什么,我只是说多了话。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你太热情了。” 梁垣说:“热情的我都要嫉妒了。” 凛凛说:“我喝醉了。” 梁垣只是有点吃醋,但并不真的责怪她,见她有点不好意思,也就不数落她了,而是笑着捏了捏她脸:“让你不听话,喝这么多酒。我去给你热牛奶。要不然胃要难受了。” 凛凛点点头。 梁垣起身去厨房,周莺也在,看他要热牛奶,说:“牛奶解不了酒,你等等,我给她榨杯果汁。” 她剥了几个橙子,榨了一杯橙子汁,让梁垣给凛凛拿去。 她离开之后,其他人的气氛便和谐多了。梁垣回到客厅,同众人聚坐聊天,蛋糕来了,周莺又做了桂花银耳甜汤。 许途环视着屋子,问许振声:“爸爸,你们什么时候搬的家?” 许振声说:“有两年了。” 许途说:“原来的房子卖了吗?” 周莺说:“原来的那个房子太小,你爸爸想要个书房,就卖了。这个大一点,刚好多一个房间可以安放书架之类的。” 许途说:“爸爸不是在郊区还有个小别墅吗?” 周莺说:“房子太大了,也不好打扫。小一点有小一点的好处。再说,那离他上班的地方太远,开车来回太辛苦。” 许振声说:“你妈妈身体好吗?” 许途点头:“她很好。爸爸身体好吗?” 许振声说:“我一向身体都很好。你自己要注意一些。你妈妈说你去年做了阑尾炎手术,还得了一次重流感。我记得你以前不爱生病,怎么这几年老是在生病?平常多锻炼,少熬夜。不论学习还是工作,我觉得适当努力就行,不必要那么拼命。” 梁垣听着这父子俩客气至极的聊天,心说这种离异的家庭,相处起来果然尴尬。 周莺怕他坐的无聊,体贴招呼他:“梁垣你不用陪,喝完甜汤,早点去洗漱睡觉吧。” 梁垣笑摇头:“没事阿姨,我还不困。” 梁垣只当凛凛睡了,哪知过了两个小时,见众人都没睡,她又起床来,来到梁垣身边,也坐下,倾听他们说话。 梁垣无聊,便一直打量他们。整个晚上,她脸上挂着奇异而幸福的笑容,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盯着她的许叔叔,还有许途。梁垣发现她感兴趣的大概不是谈话内容,而是对面的漂亮青年。 可惜许途一直回避着她的目光。 梁垣觉得奇怪,但也琢磨不出名堂。一直到凌晨时,许途起身离去。 周莺留他在家住,他不肯住。其实也住不下。虽然是新换的房子,面积不小,但也只有三个卧室。梁垣过来做客,都只能住周小凯房间,让周小凯睡许振声的书房。所以周莺也只是随口提了一下,见他拒绝,也并不强留。许振声喝了酒的,也没法开车送他,于是大家一起送他下楼,叫了出租。 第82章 不解 · 这个圣诞就很诡异。 从许途出现的那天晚上开始,梁垣就觉得不对劲。第二天一早,他起床,发现凛凛不在家里。周莺在厨房准备早餐。 -- 第146页 梁垣一问,得知她去许途家了。 梁垣说:“她去做什么?” 周莺说:“我蒸了一点蟹黄包子,给他带点去尝尝。另外她叔叔有几个快递盒子,是别人寄的,寄错地址了,放在那的,我让她去拿一下。没事,她一会就回来了。” 梁垣说:“她开车吗?” 周莺笑说:“她骑电动车,城里堵。你别担心,她骑车很熟的。” 梁垣说:“我去找她吧。” 周莺说:“你先吃饭吧,说不定她马上就回来了。” 梁垣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暂且坐下吃饭。然而一直到早餐完毕,凛凛依然还没回家。 梁垣很不放心,说:“要不我去找她吧。” 周莺见他执意要去,便将自己的车钥匙给了他,让他开车去。 他开车前往周莺告诉他的地点,心里真是好奇极了。 许途睡眼惺忪地站在房门后。 他穿着灰色条纹睡衣,露着白皙秀气的颈子,头发凌乱,脸绯红,赤着一双雪白的、筋骨分明的脚。 凛凛说:“我妈妈让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许途打开门,淡淡地说:“进来吧。” 凛凛提着保温盒,跟着进了门。 许途将门关上。 这房子很大,十分空旷,进门就是个极大的客厅,全景落地窗户,视野极佳。美式装修,客厅有壁炉,台几都是实木的,全套的真皮沙发。窗帘和壁画、台灯、地毯也是美式的风格。看得出来,至少是十几年前的老装修,但是保养的很好。壁纸还很新,没有发霉褪色。沙发皮子还是韧的。这么多年的木地板,依然闪闪发亮,一点磨损都看不到。沙发旁一盆绿色植物,长得高大茂盛,叶片肥厚,绿油油的煞是喜人,丝毫没有因为主人不在家常住而衰败。家具摆设都还是维持原样,没有改变。就连墙上的挂钟,都还在走时,指针的位置还分毫不差。 许振声有定期有雇钟点工打扫,所以看起来很干净。甚至还有一点生活气息。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头有一根未清理的烟头。 凛凛猜测,这应该是许振声留下的。他偶尔会回来拿点儿东西,或者看看房子。 垃圾篓里还有碎纸屑。 许途从鞋柜里,给她取了一双拖鞋。 凛凛换鞋。许途打开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给她。 他坐在沙发上,拉过椅背上的格纹薄毯,将自己紧紧地裹着。 “你放在厨房好了。”许途看她提着保温桶,猜到里面是吃的。 “你现在不吃吗?” 凛凛说:“这是蟹黄包子,要趁热吃才好吃。” 许途说:“我不太饿。” 凛凛将餐盒拿进厨房,放在料理台上。 他拿起抽纸,低头擤了擤鼻子。 凛凛听出他声音沙哑,说话瓮声瓮气的。然后又是咳嗽,打喷嚏。她担忧道:“你感冒了吗?” “没有。” 他低着头,弯腰,双手拿纸巾捂着鼻子,哑声说:“就是有点着凉。睡一觉就好了。” 凛凛说:“怎么会突然感冒的?” 许途说:“可能是昨天夜里去你家,屋里空调开太高。外面太冷,过零度了,屋里又热。坐了没几个小时又出去,一冷一热的反复,便弄感冒了。” 凛凛说:“你还是穿的太薄了。” “你吃药了吗?” 他摇头:“感冒用不着吃药的。” 凛凛说:“还是吃点吧。你家里有药箱吗?” 许途给她指了指:“在那个柜子下。” 凛凛去找来药箱,打开一看,里面药倒是不少,不过早都已经过期了。凛凛见里面有个水银温度计,凑近,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有点发烧,要不量一□□温吧。要是发烧厉害,就得去打针了。” 他没拒绝。她便拿出温度计来,看了看刻度,甩了甩,替他夹在腋下。 几分钟后一看,三十八度五。 凛凛说:“你要去医院吗?” 他摇头:“不去。” 凛凛说:“那我去药店帮你买点感冒药吧。你还有什么症状?除了咳嗽、打喷嚏,还有发烧之外。有痰吗?有没有嗓子疼,或者是头痛头晕?” 许途说:“有一点头痛。” 凛凛提心吊胆:“那我帮你去买药吧。” 她关门出去了。 许途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没过几分钟,传出一阵呜呜的震动。 那不是他自己的手机,必定是她的。 他一瞬间,本能就猜到了是谁。 他闭着眼睛,没理会。 然而那电话很倔强。停了几分钟之后,又再次响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起身,来到桌前,找到了那声音的源头,是她放在桌子上的包包。他盯了半晌,手掌捏紧又松开,最后还是伸手打开了包包的扣子和拉链。 包里没什么东西,就一小包湿纸巾。一瓶宝格丽香水,一只口红,还有化妆用的小镜子。另外,一个方形小卡包。打开,里面是各种证件,身份证和银行卡。 许途拿起包里的手机。电话正在剧烈震动着,来电显示正是梁垣。 他猜的没错。 他犹豫了片刻,按下了关机键。 顿时安静了。 他将包里的物品,连同手机一一放回,回到沙发上,继续闭眼休息。 -- 第147页 凛凛对这附近不太熟,转了好半天,才找到药店。买了一些治感冒的药,回来时,他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想着这药得饭后吃,又见他没醒,干脆去厨房,将蟹黄包子放在蒸锅上热了一下。她想煮点粥,这厨房又没米,什么菜、调味料也没有。正发着愁,门铃响了。 凛凛打开门一看,发现是超市外送员,拎来了沉甸甸一大袋子的东西。外送员帮忙送进厨房,打开来检查,有大米,意大利面,各种煮意面的酱料,还有盐、胡椒等调味料。另外还有几大块牛排、羊排,煎肉用的黄油橄榄油,牛奶和面包。培根、小西红柿,大蒜,生菜卷心菜西蓝花紫甘蓝,还有南瓜。两瓶葡萄酒。 凛凛没想到他一个人在家还会做饭,买这么多东西。一一帮他整理了码进冰箱,肉放冷柜里冻着。 本来想煮点米粥,又感觉白粥没有小菜,吃着没味道。看到台子上的南瓜,她突然想做个南瓜粥。她看到台上有料理机。于是立刻兴致勃勃地开动,先将南瓜去皮,切成小块,放蒸锅里蒸熟,然后加进料理机打成泥。将这一堆南瓜泥,加入半盒的鲜牛奶,搅打均匀,在锅子里慢慢熬煮。放一点糖。 接着,用卷心菜做了个凉拌。 南瓜粥煮出的香味,让她渐渐忘了时间。美味的食物让人愉悦,她享受着这寂静的时刻,将卷心菜切成细丝,用盐腌了腌杀水,而后清水淘洗干净,沥干水分。他买的都是一些西餐的调料,凛凛也就手上有什么用什么,只放点海盐、黑胡椒,加点苹果醋,橄榄油。 凛凛将南瓜粥,和拌好的卷心菜,蟹黄包子一块端到餐桌上。 她来到沙发旁,将他叫醒吃饭。 许途已经没了味觉,看着美味的食物,吃到嘴里,却是寡淡无味,什么也尝不出。勉强吃了一小碗南瓜粥,两个包子,尝了几口卷心菜,他便饱了。 “要不你回床上去睡吧。” 凛凛看他状态很不好:“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也不要叫外卖了。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让妈妈做好,给你送过来。” 许途恹恹的,没有力气说话。 一顿午饭吃完,他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脸色也变得煞白。凛凛牵着他的手,扶他上楼回卧室。他脚步不稳,上楼梯时险些踩了个空。差点跌倒。等躺到床上,他一身睡衣都已经被汗浸透了。 凛凛进洗手间去,拿毛巾在热水里烫了烫,给他擦汗。 “你要换身衣服吗?”凛凛问他。 许途哑声,疲倦地说:“衣柜里有。” 凛凛打开衣柜,里面空荡荡的,总共也没几件衣服。她找到了一套睡衣,从衣架取下。 “你把衣服换好,我去帮你把药拿上来。吃了药,你再睡觉。” 凛凛迟疑了一下,将衣服给他放在床边。 她出门去,下楼拿了药,并倒了一杯热水。回到房门外,她心想,也不知道他衣服换好了没有。她本来应该敲门询问的,但是那一瞬间头脑像是短路,没有问,而是选择从门缝里偷偷瞄了一眼。 他正在脱衣服。 他的身体,她早就见过许多次了。他骨架很漂亮,身材比例完美,细腰长腿的,屁股紧实又翘,整体偏瘦,并没有大块狰狞的肌肉,而是均匀流畅的,只有用手摸上去,才能感觉到光滑柔软的皮肤下其实是硬邦邦的触感。 凛凛等了几分钟,看到他穿好衣服,这才进去。 凛凛将药剥好,递给他,看他吃下,又递给他水。 这气氛让她很心焦。她没法否认,他对自己有诱惑力。那是一种本能的、原始的吸引。她探身,帮他盖被子,他望着她,忽然伸手,搂着她的腰。 她仿佛一瞬间被蛊惑了,浑身的血液快速流动,心跳也暂停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嘴唇也吻了上来。他发着烧,整个人十分高热,嘴唇滚烫,热情地吻着她,舌头也伸到她嘴里,好像一块烙铁,烫得她整个哆嗦起来。 他凛凛抱着她,双手像铁钳一样不容挣脱,不知何时积攒了这么大力气。她浑浑噩噩倒在枕上,被他匍匐上身。她情不自禁伸手去抱他,张嘴衔住他柔软湿滑的嘴唇,将舌尖递上去。 她突然发现自己十分糟糕了。 她像一头被欲望驱使控制的野兽,脑子里只想要快乐。她立刻就想起了梁垣,但头脑里一瞬间,梁垣比起她渴望的快乐来,仿佛跟鸿毛一样轻。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要完蛋。她潜意识预感自己可能又要失去一段爱情了。她清楚的知道,她跟许途之间,只能是春宵一刻,而这春宵一刻的代价会巨大,但她还是本能的、下意识在脑子里一瞬间做出了权衡——罢了吧,爱情本就是不甚要紧的事,谁知道将来呢?男女之间,总归不是你对不起我,就是我对不起你。总归一个要对不起另一个。 许途抚摸着她炽热的脸,吻她嘴唇。 “凛凛。” 他低声唤她名字,一边唤一边细碎地吻着。 “凛凛……”他想说什么,却只是喃喃地低唤着。 她迷迷糊糊中,被什么东西吓了个激灵,一醒神,才发现是他某个地方硌着自己肚子。她突然感觉浑身的皮肤一紧,头皮发麻。可能是男人的意图太□□裸,连一点矫饰和包装都无,让人感觉太不堪。拥抱和亲吻会让人沉醉,让人误以为是爱,但男人总会暴露真实的目的。她好像遭了迎头一击,顿时整个人一激灵,浑身都醒过来了。她想起来他并不爱自己。没有爱的性,是不能让人感到快乐的。她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恶心,好像是跟一个陌生人□□,甚至感到有点龌龊。 -- 第148页 她又想起梁垣,想起两人在一起快乐的日子。 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跟鸿毛一样轻。他其实很好,她其实很爱他。他们其实也有过独属于彼此的幸福时光,她也像当初喜欢许途时一样,喜欢着他,依赖着她。他对他来说很重要,她想要和他结婚,和他成为伴侣。 她一直放不下的,只是心中的执念罢了。 因为不肯承认许途不爱她的事实,不肯承认那段感情是个笑话,不想沦为爱情里的失败者,所以下意识地美化那段经历。假装自己很爱他,假装他也爱自己,假装彼此情深,给自己营造一种深陷爱情、不可自拔的错觉,给对方找理由开脱,以避免承认自己很差劲、很愚蠢、爱错人,借此洗脱、原谅自己的错误。 然而梦终归是要醒的。 她的心很快冷起来,血也凉下来了。 他察觉到她忽然的冷淡,遂也渐渐地放慢了动作。 凛凛推开他正亲吻自己的头颅。 她想要将自己脑中的想法告诉他,并狠狠地斥责他,奚落他,话到嘴边却觉得没意思。理智告诉她,想要离开一个人,最好闭紧嘴巴。指责数落是最没有用处的。指责意味着希望对方改正,只会换来对方的澄清和辩解。各种理由,反过来让自己陷入纠结。她需要的是离开,并不需要澄清和辩解,他们早就过了向彼此解释的阶段了。 她起身整理好衣服,准备离开。 许途仿佛并未察觉到她这短短几分钟里,内心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是拒绝,但眼中仍有柔情,目光带着眷恋,见她要走,伸手拉着她的手。 她的热情与甜蜜,给了他错觉,让他误以为她仍然是爱着自己的。 “你要去哪?”他恋恋不舍地问她。 那种熟悉的恨意,立马就回来了。尤其是看到他这幅貌似纯真善良,充满情深,实则对她冷漠冷酷、自私无情的模样。 “我要回家了。”她语气有些娇矜。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不愿意拆穿他。 他最好永远装下去吧,最好也心存幻想,活在自己的谎言里。让他知道被人戏弄和敷衍的滋味。 毕竟看到他居然会再次向自己求欢,她感觉挺神奇,挺好笑的。有点不可思议。 他脸色绯红,昏昏沉沉坐在床上,双眼迷茫仰望着她。 他显示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以为这样,她就会怜爱他。他得到了太多的爱了。几乎是不需要任何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得到身边人无原则的偏爱,所以他自以为只要弯下腰,搂抱对方,接受对方的殷勤,就等于是在向对方示好。接下来就会顺顺利利。爱情对他来说是唾手可得,只有他想或不想,没有他能不能。 他恍惚觉得她爱他,然而她却已经不再同他心有灵犀,所以他感到很困惑、很迷茫。 第83章 幻想 · 凛凛打开包包,找出自己的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关了机。她有些懊恼,以为是手机没电了,一按开机,屏幕却又重新亮了起来。电量是满的。 她只当是温度太低,手机自动关机。 一看通话记录,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梁垣打的。 凛凛正要回过去,抬头却见梁垣正伫立在不远处。高高的个子,端正,明朗,他是那样温柔热忱,善良正直的人,她不敢想象自己的错误,会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她内心一时充满了歉疚。看到他的脸,骤然眼睛酸涩。她心里难受得很,突然想落泪。 他来找她,却不知道许途家具体的位置,打她手机又打不通,后来问了周莺楼栋号,才找到这个地方。因为联系不但凛凛,又不敢贸然地去敲门,只能在外面等候着。他等了近一个多小时,等的很焦躁。梁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许途家里呆这么久。他知道许途家没人,整个房子里只有两人。他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疑虑和不满,却看见凛凛神色很低落,眼睛里湿润润的,像是浸着眼泪。 他顿时忘了生气了,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赶紧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替她擦着眼泪水。 “怎么了?” 他心疼地抱着她,像哄小孩似的拍拍她背:“怎么哭了?” 她有些害怕,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觉得自己犯了错误,很对不起他。 她投到他的怀里,闷闷地不说话。 梁垣先是安慰她,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而后才试探着问起了她:“我打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凛凛说:“我也不知道。它自己就关机了。” 梁垣说:“你妈妈让你送的东西送了吗?” 凛凛点头。 梁垣关切说:“怎么呆了那么久?” 凛凛说:“他生病了,在发高烧。家里没药,我出门去帮他买了趟感冒药,然后帮他煮了点粥。” 梁垣觉得这事实在是有点太奇怪了。但他信任自己的爱人,加之他并不是个疑心深重的人,因此也就没再追问。 许途站在卧室窗前,看他们像两只雌雄的鸟儿,一只投在另一只怀里,任由对方梳理着羽毛。 他心里感到分外孤寂了。 是孤寂。 这几年,这种感觉无时不在困扰着他。尤其是当冯若楠也再婚后。 他的父亲,母亲,而今都各自拥有了幸福的家庭。他的心上人,也有了全新的恋人,开始谈婚论嫁,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像走到哪里都显得多余。时光推着所有人前行。所有人都在开始新的人生,包括冯若楠,却唯独自己原地踏步。像个囚徒一样,困守在孤城。 -- 第149页 他简直要抑郁了。 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都能如此潇洒。他父亲能在两个女人之间从容周旋,而他母亲,对离婚这件事,似乎也没有特别大的痛楚。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觉得难受,别人都好像无所谓。除了父母离婚,还有失恋。因为父母亲的关系,他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女孩。 他不知道失恋这么难熬,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夜里睡不着觉。他感觉浑身没有力气,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身边的所有人和事,都变得灰蒙蒙的。母亲认为他是受自己离婚的影响,精神状况不太好,为他找了心理医生。但他知道不是,根本原因是他失恋了。心理医生一遍一遍地试图开导他,就父母的婚姻、家庭关系,和他展开了许多次谈心。他知道多少次都没用,他只是失恋了,但他不能承认。 他用了很久才走出来,然后彻底怕了那种感觉。 爱情,类似的东西,他再也不想体会了。光是想想都让人畏惧。 对爱情和婚姻,他抱有一种极悲观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不是个理想的爱人。 他害怕受伤,畏惧责任,他感觉自己成为了跟他父亲一样的人,始乱终弃。毫无原则,被欲望支配。他明明内心厌恶父亲这样的行为,认为他对妻儿造成了伤害,可自己却同他一样,无法约束自己。有时遇到很好的女孩,向他表白,他内心便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个合格的伴侣,是否真的能承担责任。怀疑的结果是,他并不相信自己。 他想守护着母亲,代替父亲,弥补她的创伤。 但母亲痊愈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很快,他就感觉自己的一腔热情没有了用武之地。冯若楠根本不需要他。她是个善于取悦自己,懂得享受的女人,可以自己驾着车跟男朋友去长途旅行,和朋友聚会,生活的有滋有味,儿子有时候像电灯泡,只会耽误她二人世界。 在母亲那里,他常常感到浑身不自在。 尽管继父对他很关爱,他却很难融入那个家庭。他想看望一下父亲,父亲这里有他熟悉的人。但事实上看到许振声跟另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幸福美满,他还是感觉锥心刺骨一般。 就像一把冰刃插到心里,又冷又疼。 她和梁垣的关系,让许途感觉迷茫不解。 说实话,梁垣对他来说,就像空气一样,就像是游戏里的NPC。许途觉得,她是爱着自己的。就算两人分手,她心里也是最爱自己的。因为她一直都喜欢他,一直都爱他,从小时候就这样。那是一种很深的情谊。 他一直都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爱意,就像阔别多年,她依然会兴奋地牵他的手。他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无论什么时候出现,他都会被她捧在手掌间亲吻。没有任何人能取代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就好像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一样。所以许途对她和梁垣的爱情感到迷惑不解。他想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反正在他看来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东西。就像他看到马路上一对陌生的恋人,他也不觉得对方的爱情有什么重要,或值得人说道的。 大抵都是些庸俗无聊的事情。 那天晚上,凛凛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梁垣道歉。 她预感到许途的事,会成为她跟梁垣之间的一根刺。 他已经有些察觉了。 与其等他发现,还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她想找机会,跟梁垣敞开心扉谈一谈,将自己跟许途的事告诉他,兴许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然而她喉咙里卡着刺,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莺听说许途生病了,晚上特意熬了点鸡汤,做了些清淡的菜。 凛凛又有点担心他,说:“妈妈,我去给他送吧。” 周莺说:“你和梁垣在家吃饭吧,我给他送,顺便去看一看他。要是严重的话,得送去医院看呢。” 结果许途的状态当真不太好。周莺去看了他,见他发烧的严重,整个人有点脱水。当晚周莺带着他上医院去挂急诊了。许振声当天有会,腾不出时间去看他,只能让周莺帮忙照顾。 梁垣看得出,她心思一直在这个人身上。 许途是许振声的儿子。凛凛对他好些,情理上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梁垣还是本能地对这人感到不喜。 那时候接近期末,专业课的试早就考完了,学校里也没什么事情。圣诞过完,凛凛跟跟她的导师联系了一下,决定不回学校了。梁垣见她不回去了,也就不想回去。于是这个假期变得格外漫长,一直到许途身体恢复。 梁垣提出,请他吃饭,叫上凛凛一起。 这顿饭,梁垣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意图。他们去的一家泰国菜餐厅,生意很火爆。餐间,许途单独坐对面,梁垣和凛凛并坐。 她刚落座,梁垣便熟练地接过她脱下的外套。其间,梁垣主动提起桌上的小水壶,给大家倒水。又拿起菜单,询问点菜。人不多,三人点了个冬阴功汤,一个咖喱牛腩、凉拌海鲜,泰式的春卷,最后点了芒果糯米饭、奶茶和几样甜品。梁垣一边聊天说话,一边动手将剥去壳的大虾放到她碗中。动作自然而然。 她想喝冰水,梁垣赶紧笑着阻拦说:“你胃不好,就别喝冰的了。” 许途看到对面的两人举止亲密,笑靥生动。他努力转动着脑子,思考,试图理解眼前这一幕。 -- 第150页 那天她来到他家中,他们接了吻。 他认为这是彼此之间仍有情意的暗示。 他期待她能同自己说点什么,类似她仍然爱他,这样肉麻的话。他甚至隐约期待她会因为自己,和梁垣分手。然而他等了许多日,她都没有出现。他心里无比的失落,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纠结,而是早就做出了选择。 她选择梁垣,而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那天的吻,什么也不算。 他脑子里缓慢了理清了这个逻辑,再看梁垣,以及眼前的她,突然觉得很可笑了。 他感到了羞辱。 他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去吻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孩,然后被对方和男友当着面表演恩爱。这显然是做给他看的。 他自嘲地一笑,感觉自己这些天还真是出了幻觉。 “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三心两意吗?” 梁垣起身离坐,去了洗手间。他面无表情,突然问出了这句话。他语气很平静。 凛凛沉默了没回答。 许途说:“我挺好奇,你是怎么做到上一秒在跟我亲吻,下一秒便钻到他怀里去的。” 他说的话,忽然变得很刻薄了。 “他知道你同时对两个男的投怀送抱吗?” 凛凛有些恨他:“我没有对你投怀送抱。” 她生气瞪着他:“难道你回来来,我欢迎你。你家里没有吃的,我给你送早餐,你生病,我给你买药,照顾你,就是对你投怀送抱?难道你回家来,我应该拉长了脸,当着许叔叔的面,将你撵出去。看你生病,也不管不顾,随便你怎么样,这样才叫不投怀送抱?” 许途被她说的面色凝滞,半晌不语。 他想说,他吻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推开。她是享受他的吻的。 他知道这样对一个女孩子说话太下流了。 他说不出口。 “我爱他。” 凛凛低声说:“你不要再说我了。” 整个席间,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你的爱太廉价了。” 那天夜里,在楼下,许途对她说。 他们吃了饭,三人又一起看了电影,然后回家吃晚饭。他在凛凛家中坐,同大家呆了一晚上。临走时凛凛送他下楼。 他大概是酝酿了一夜,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说:“你就像是一株菟丝花。” 她惊讶:“什么?” 许途说:“看起来你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她面色红怒:“你什么意思?” “我一直不懂。” 许途说:“你真的有爱过我吗?为什么你这样冷酷呢?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快忘记,不痛不痒地开始新生活,顺心自如地谈恋爱。好像一点都不会伤心。” 他失落说:“我感觉你从来没有真心爱过我。” 凛凛说:“你是在指责我吗?” 许途说:“我只是好奇。” “我不懂你。” 他目光迷茫地说:“有时候好像懂,有时候又好像一点都不懂。” “你想说什么呢?” 凛凛说:“我也听不懂你的话了。” 凛凛被这他句话勾起了伤心。 “是你先不要我的。” 黑暗笼罩着彼此,将她的心也笼上了一层阴影。 “当初是你不声不响地要离开,同我断绝联系。然后你现在指责我,不该开始新的生活,不该跟别人谈恋爱?” 许途说:“我没有指责你,我只是不明白。” 她两眼通红,放射出憎恨的光:“你离开了我,是你选择丢下我。” “我后悔了。” 他说:“那天你搭飞机走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可是你并没有重新牵起我的手。” 许途冷漠说:“所以我们刚一分开,你就马上跟邹扬谈恋爱。你给过我机会吗?” “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 她的愤怒比几年前还要剧烈:“你骗了我。你是个骗子。你说好的要跟我一起上大学,却自己偷偷跑掉了。我还一直以为我们大学会在一起。你把我当傻瓜一样。我恨死你了,我不会原谅你。” 许途扭头看着她,目光压抑着痛苦:“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呢?我要没心没肺,兴高采烈地跟你在一起。明明知道是你妈妈破坏了我的家庭,害得我爸妈离婚。我不该生气吗?我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我只是想给我们彼此一点时间和空间,慢慢想清楚。难道这都是错的?” “那时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呢?有些事情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凛凛失望说:“难道过了这么多年,你就能想清楚了吗?你还是想不清楚。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你不该欺骗我。” 许途说:“你也欺骗过我。” “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再向我迈上一小步,我就对你投降了。” 他隐忍许久,道:“只要你再向我迈上一小步,我就会难以自拔,再没有办法再推开你。” 凛凛沉默许久,说:“你是个花言巧语的骗子。” ◎作者有话说: 年前考试考完,不过也没考上,只有来年继续了。 最近也有高兴事,年前发现怀孕了。早就想要小孩子,正好。过年忙忙碌碌的,被家人逼着吃东西,锻炼身体,又卡文,也没怎么写。攒了点,一起更了。我得争取早点写完。年后也没啥事了,就是保养身体。养胎,生娃娃。 -- 第151页 睡觉去了。感觉自己啥产出没有,但实际上每天都在熬夜写,只是状态糟糕效率很低。 今天以后是真的不能熬夜了。以后也没啥时间看评论区,主要是更新的太不好,感觉写的也差,没脸见大家。真的常年熬夜身体吃不消,现在只想懒一点,但是看到评论区留言又会觉得愧疚。我偷摸写偷摸更,早点更完吧。给大家道声晚来的新年快乐。 第84章 发现 · “你并不爱我。” 她此刻的心,变得理智而冰冷。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你的吗?”她忽然提起这个话题。 他沉默。 她自问自答说:“从我七八岁的时候。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我每天都渴望见到你,每天都会思念你。不过那时候我还很小,后来当我意识到,这只是做梦,只是小孩子的幻想,我就不再爱你了。所以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感到近乎狂喜。我心想,原来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原来我真的可以和他说话。于是我又重新爱上你了。爱一个人的感觉,就是千方百计想向他靠拢,千方百计想贴近他,没有什么是能阻止的。可是你知道吗?从毕业那天我们分手以后,我没有再想向你靠拢了。不论我多么不甘心,不论我多么想你,我都不再尝试。那天你出现再门口,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我真高兴。因为你看起来,还是那么英俊,还是那么漂亮,没有人能拒绝你。是人都会喜欢你,包括我,我还是会忍不住想对你好。我想,你是许叔叔的儿子,我应该对你好。但我心里,不再期待和你相爱了。” “我理解我自己。” 她说:“你知道吗?因为我理解自己,所以我也理解你。我知道你是要么想的。或许你真的爱过我,或许心里有我,甚至对我有愧疚。但你的爱、愧疚,不足以改变你的选择。这四年的每一天,只要你愿意,你都可以找到我,但是你没有这么做。你已经忘记过去,不再爱我了。只是你见到我,依然有新鲜感。我对你也一样,但这只是暂时的。我很快就会习惯将你当成普通的朋友。” 许途手揣到衣兜里,叹了口气。 “或许吧。” 他语气怅然说:“我知道,我自己一直对你有愧疚。我经常会想,你会不会还爱我。我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会担心,怕你会忘不了我,会想要再来找我。我怕万一你来找我,我却有了别人,你会伤心,所以总想等等。等你结婚了,我再考虑恋爱和结婚。如果你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你很爱我,如果我们尝试了,真的无法分开,那么我们便在一起。” “你在考验我吗?” “没有。” 他摇头,说:“我只是那时候预感,觉得我们继续下去,会很艰难。不光是我,还有你,前途都会很艰难。我不想这样。我想着,如果我们有更平坦的路,应该试着去走平坦的路。这样都能少受点苦。我觉得,我应该放手让你去尝试。这世界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爱你。兴许你会觉得,有人比我更好。我可以当你的备选。” 他扭头,望着她的眼睛,忽然问道:“所以,你现在还爱我吗?” 他目光定定的,黑眼珠子十分认真看着她,丝毫不闪躲回避。这是他们那次仓促的分手之后第一次正面的交谈。 其实那次分开,两人几乎都没说什么话,内心的许多纠结和矛盾,也确实需要说开。 她清楚地明白这一句问话的重量。他是最后一次问这句话了。 她嘴唇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却开不了口。 他见她踟蹰,心里忽然也害怕她真的说出那个“不”字。他移开目光,不再追问。 “这样也好。” 他望着黑沉沉的夜空,轻声地说道:“从今往后,我也无需再对你感到愧疚。我也可以开始自己的生活。你现在很好,我也很好。以后一切都会好了。” 她心里默默回味着他这句话。 许途转身,拥抱了她。 她低下了头,冰冷地靠在他怀中。 “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他问道。 凛凛说:“怎么可能不见面。” 确实不可能。 许途说:“我留个你的电话吧。” 他们交换了电话,加了微信,许途便匆匆地离开了。 他走了,凛凛的心情却并没有变得更好。外面下着不知是雨还是雪。空中飘着雪,落到地上却变成了雨。她将伞递给他,他却不肯要,而是大步跨进了雨中。她有些魂不守舍,一直久久看着他的背影,心忽然又揪起来了。 梁垣还是敏锐地察觉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根本就掩饰不住的。 从她看到这人,就兴奋难耐,两眼放光,再到他偶然在凛凛房间里,发现的照片。她有一个旧收纳箱子,里面存放着各种物品。手表,项链,香水,或玩具,看得出开封使用过,但包装盒依然完好。箱子里还有一本相册,全是两个人的照片。 不只是一张,得有几十上百张,明显的情侣照。看起来腻腻歪歪的。照片拍的很美,每一张都是俊男靓女。皮肤雪白,红唇皓齿,轮廓分明。两个人不是手拉手,就是歪头靠在一起,模样都精致漂亮极了,画面十分养眼。其中一张,是男孩裸着上半身,趴在床上翻书。照片上的男孩背对镜头,看不见脸,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头发,还有修长漂亮的脊背。画面非常干净,并没有色情的味道。 -- 第152页 梁垣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不适。 这是一组照片,好几张,背景都像是酒店。除了这一张之外,其他都是两个人。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凛凛和许途。 梁垣自然能想象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程度。男女之间,若不是极度亲密,是绝不会拍出这些照片的。尽管画面里什么也没有,但一切显而易见。 梁垣想到那天,她去许途家中,呆了好几个小时,心里便很不是滋味了。 他并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有什么。 梁垣信任她。她在他心里是善良、完美的。梁垣总觉得她是爱着自己的,他们会幸福的在一起,一生一世。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撒过谎,他那样爱她,压根不敢想象他们之间,有另一个人存在。梁垣总觉得,她不会背叛自己。但他无法解释,凛凛和许途之间过度亲密的关系。那天许途要走,凛凛下楼去送他,又送了将近半个小时。这种事,不止一次。许途说了什么话,玩什么玩具或者游戏,她总是非常感兴趣。她能记住许途的爱好,喜欢喝什么饮料,吃什么东西。这让梁垣每每感到很妒忌。 那天晚上,梁垣陪她在厨房洗水果,试探性地问起了这件事。 他提起自己在她房间里看到的照片。 她当时愣住了,脸飞快地转红:“有吗?” 梁垣说:“我看你房间有点乱,想着帮你整理一下,不小心看到。你放在书架里的。” “哦……” 她扭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含含糊糊说:“那是好久以前的了。” 梁垣说:“好久以前?” “好久了。” 她说:“我都快忘了。都是旧照片。” 过了一会,梁垣看到她回了卧室。 他推开门,看见她在偷偷翻那些照片。他的推门声吓了她一跳。 “你在看照片吗?” 他走上前,拿了一只垫子往地上坐,想要陪她聊会儿天,她却很快合上相册,将东西收拾起来。 她转过身去,找胶带,将箱子封起来。又搬来凳子,试图将那一箱东西放到书柜顶上去。 梁垣说:“重吗?我来帮你放吧。” 凛凛说:“不要。” 梁垣坐在地上,望着她,忽问道:“你很喜欢他吗?” 他想要知道她的答案。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都能接受。然而她却沉默。 他不理解。 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对不起。” 梁垣以为她在生气,自己动了她的东西。 “你不用放那么高。你随便放哪,我不会再翻的,我只是不小心看到。我不是有意的。” 梁垣说:“我那天看到你和他在楼下。” 凛凛诧异道:“什么?” 梁垣道:“你很喜欢他吗?” 她有些难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不起。” 她情绪有些低落,梁垣再次道歉:“我没有质问你,也没有想要探究你的过去。我只是有些好奇,有点不明白。那天你去他家里时,我就想问你。但是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因为我想等你自己主动告诉我。我觉得,你要是心里有我,你一定会主动告诉我的。你很在意他吗?” 凛凛说:“他是许叔叔的儿子。” 梁垣说:“我知道。” 她想说,话到嘴边,却感觉舌头打结。 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是她心中最深处的隐秘事,即便是跟周莺,她都无法说出口,何况是跟一个外人。梁垣根本连周莺和许振声的事都毫无了解。自然也无法理解她跟许途相识的经过,以及分手的原因。她要怎么说呢?说妈妈和许叔叔的婚外情,所以她从小就认得他,从小就爱上他?说许途因为知道这件事,恨上了她,所以甩了她?并且他们之间还发生过亲密的关系?这些事情,她自己说出来,都会觉得荒唐,匪夷所思,梁垣绝不会明白。 她再一次感到了语言的艰涩。 这种和往事对峙的痛苦,让她一瞬间选择了放弃。 凛凛突然意识到,她和梁垣并不是无话不谈的。 她有许多秘密,并不想让他知道。包括自己的家庭,以及过往。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谈起过这些。因为她以前从来没觉得这会是一个问题。直到梁垣问。 她没想到,以前她要跟许途解释周莺和许振声的关系,而今在梁垣面前,依然要解释。而且还要进一步解释她跟许途的关系。 梁垣说:“你不想说就算了。” 梁垣起身去洗漱了。 凛凛独自在房间里呆坐了一会,感觉很无趣,心中有些茫然。 她跟着到了浴室,看见梁垣正在刷牙。两人隔着镜子对视着,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冷漠。她心想,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了,却不肯直说。她受不了梁垣这个态度,充满怀疑,一声不吭,好像看贼一样地看她。 她跟随着梁垣,又转进卧室。 “你想知道什么呢?” 她站在他面前:“我觉得你的问题有点奇怪,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语气有些焦急,眉头也皱了起来。 梁垣坐在床上,伸手拉着她的手,仰头看着她:“你不要烦躁。” “我没有烦躁。” 凛凛说:“是你在跟我发脾气。” -- 第153页 “我没有跟你发脾气。” 梁垣柔声说:“我只是想问问你,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想为难你。” “可是你在生气。” “我是生气。” 梁垣叹了口气:“因为你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心里的想法不肯对我说。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也会胡思乱想。你知道我也会缺乏自信。尤其是,看到你和别人关系那样亲近。我也会担心,担心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但我不想逼问你。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这样一个小心眼,没有自信的人。我也觉得这样有点捕风捉影,所以就算了,我不想问了。你不说我就不问了。” 凛凛说:“我没有想要瞒你什么,因为都是过去的了。可是你要问,很多事情,就是一团乱麻,说不清楚的。就算我现在告诉了你,也没有什么意义。你听了兴许还会不高兴。” “我听了会不高兴吗?” 梁垣说:“那我倒要听听能有多让我不高兴。” “既然你说过去了,我想我不会介意的。” 他放松了身体,盘腿坐在床上,手臂依然地下垂,做出一副打算要听故事的姿态。 凛凛侧身,坐在他身旁,低着头,手指轻轻在床单上画着圈。 她用这个小动作,掩饰自己的紧张。 “我们高中的时候谈过恋爱来着。” “你,和他?” 梁垣语气很惊讶:“你们不是一家人吗?” 凛凛摇头:“不是。我们高中那会,我妈妈跟许叔叔还没结婚。” 梁垣说:“怎么会呢?你们父母会同意吗?” 凛凛说:“我妈妈当然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在一个学校读书。学校里的事。” 梁垣说:“你们在一起有多久?” “三年吧。” 梁垣说:“早恋。” “哪有。” 凛凛说:“高中的时候,谈恋爱很正常的。” 梁垣说:“你们有没有,那个?” 她点点头。 梁垣说:“第一次?” “嗯。” “初吻?” “嗯。” “那个,也是第一次?” 凛凛问:“你说的是□□吗?” 梁垣有些哑然,他本不好意思提起这个词。 凛凛说:“我们都是第一次。” 梁垣沉默了半晌。 “他也是?” “嗯。” 梁垣说:“你们没有谈过别的恋爱吗?” 凛凛说:“没有,我们一直很好,十五岁那会就认识,然后就一直在一块。他很优秀,长得又好看,别的男孩都不如他。我对别的男孩都没兴趣,他也只喜欢我。” 梁垣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分开呢。” 她不答话。 梁垣道:“父母不同意?” “算是吧。” 梁垣说:“是你的妈妈不同意,还是他父母不同意?” “他妈妈。” 凛凛说:“他没有亲口说,但我知道他妈妈不同意,所以我也没有告诉我妈妈。后来他要出国读书,就算了,我们就不联系了。” 梁垣感觉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太复杂了。 他忽然之间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他回想起那天,许途刚到家中,两人的举止。 他总算知道内心那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他们根本就不是陌生人,而是一对曾经甜蜜恩爱的小情侣。 第85章 刻薄 · 梁垣很难说服自己,他们已经是过去。 因为不论是两人的神态、举止,都在提醒他,他们之间有着某种情愫,或者暧昧。 毕竟,他们当初分开,并非是因为彼此有了新欢,也不是因为腻味或者厌倦,而单纯是因为外力,不得不放弃。这样被迫的分手,必定是心不甘情不愿,可想而知,彼此内心是有诸多的遗憾和不甘。自然是会念念不忘的。 梁垣突然意识到,她心里一直都有着别人。 “我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不要骗我。” 他忽然说道。 凛凛说:“什么?” 梁垣说:“你是不是还爱着他?” 凛凛不答话。 梁垣说:“我早该猜到。那天你去他家里,我等了你很久。我给你打电话,一开始是没有接听,但后来变成了关机。其实你们一直在一起对吗?” 她脸色霎时间绯红,捏紧了手。 她以为梁垣会很生气,已经准备好了要承受暴风骤雨,然而梁垣的态度很平静。 他一向都是这种人,好像对什么事,都能泰然处之。梁垣只是平和地询问了她,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和经过。听完之后,许久,他哦了一声,点点头,僵硬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 而后,两人便陷入持久的沉默。 梁垣有些魂不守舍。 他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平静。实际上,有一瞬间,他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脑子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只是感觉手脚在微微战栗。他是个体面人,竭力保持着镇定,不想让自己失态。她的话,让他感觉自己正在坠入某个深渊地狱,她说,他们只是亲了吻,并没有□□。他又感觉自己稍稍活了过来,心里松了一口大气。然而紧接着就是细微的钝疼。因为这个结果并不值得他欣喜,只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一样是让人痛楚的。 -- 第154页 凛凛盯着他的脸,见他没有发脾气,便有些小心翼翼地凑近,伸手搂抱住了他的腰。 她忐忑不安地望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小狗一样单纯干净的眼。她伸手抚摸他脸,抚摸他的头发、鼻子,嘴唇,喃喃地说对不起,道歉,说了很多遍,说爱他,并发誓保证,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亲他的嘴巴。 他一言不发,冷淡僵持了许久,最后神情耷拉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哎。” 凛凛抱着他,抱了有半个小时。 “你在生气么?”她时不时抚着他脸,想确定一下。 梁垣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紧紧的,继续抱着他不撒手,额头磨蹭他的脖颈,试图用自己的甜蜜和温热软化他。 晚上,他们正常坐在餐桌前用餐。 梁垣没有表现出不快。 饭桌上,还面露笑容,和平常一样,热情随和地配合着周莺的关切和聊天。看起来气氛很和睦。饭后,大家还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看电视,吃水果。 凛凛一直心不在焉。 她担心着梁垣的态度。 梁垣没有说生气,也没有说不生气。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九点多,梁垣起身去洗漱了,凛凛也跟了去。 他却洗漱完,很快回房间了。 凛凛一直等到周莺和许振声也都回了卧室,这才去找梁垣。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但是没有一点呼吸声。 她猜测他并没有睡着。 她蹑手蹑脚,将房间门反锁上。 梁垣听到了脚步声,他知道是她,但没有反应。既不睁眼也没起身,只是一动不动。 凛凛爬上床,隔着被子抱住他。 他果然没睡着。 但是不理她,一声不吭,没反应。 她下巴搁在他胸口,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他的脸温柔和善,眉目俊朗,轮廓很男儿气,但是锋芒内敛。她手指描摩着他的脸颊。 他一向脾气很好。凛凛头一次见他这么生气,完全不说话了。 凛凛伸手,去捏他的脸。 梁垣伸手挡开她手:“你不要碰我。” 她不死心,又去捏他的鼻子。 “我现在心情很烦。” 梁垣说:“你不要这样。” “你还在生气么?” 凛凛拿下巴抵着他,心里有些不安地说。 梁垣摇摇头,还是不愿意说话。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 见他不愿直视自己,她厚着脸皮,凑上去亲他的嘴巴。他嘴唇很饱满,她故意咬着他不放。 他扭过头,想拒绝她这样的示好,然而嘴唇却无法躲避。她的呼吸缠绕着他鼻端,柔软芬芳的身躯偎依在他怀中。他还是本能地启了齿,回应她的吻。 她越发主动地加深了这个吻。 梁垣一边吻,一边伸手搂着她,双手除去她身上的吊带背心和短裤,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脸颊泛红,目光中有些不确定的神色,望着她,一言不发。 他不确定她是否是真的想要自己。 他心里有点恨她,恨她为什么不能专一一点,为什么会被别的男人诱惑,对别的男人产生幻想。他真是恼恨的要命。可是看到她拼命道歉,拼命挽留讨好自己,偏偏又狠不下心对她。他总觉得她是个女孩子,又比自己小,又那样娇嫩,抱在怀里的时候柔软又芬芳,好像他一用力就能将她捏碎了一样。他稍微凶一点,就感觉是在欺负她。 他没办法,就算中了她的刀子,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只能原谅她,强迫自己要大度,不要那么斤斤计较。她肯认错,肯讨好自己,就已经足够了。 她伸出洁白柔嫩的胳膊,搂着他肩膀,嘴唇吻上来。 他弓着腰,一边脱衣服,一边回应她。 兴许是男人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他心中充满了嫉妒,有点较劲,想要发狠,证明自己更强,将某人压过一头。他感觉自己比平时要冲动得多,力气也大了许多。她很快四肢瘫软,满脸春色,浑身布满热汗,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粉红。她咬紧牙,战栗着不敢发出声。 她的反应让他感到满足,于是越发用力。 “我没有买避孕套。” 他低声询问道:“可以继续吗?” 她点点头,搂着他,鼓励的亲吻,表示不介意。梁垣闭上眼睛吻她,不再克制自己,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欢愉。 许久,他停了下来,拿被子遮住她汗涔涔的身体,将她搂进怀里,恋恋不舍地亲吻着。 她累极了,无力地蜷缩在他怀中。 梁垣有点担心她怀孕。 他抚摸着她的腰身,亲吻她的脸蛋,有点不安。但是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他们本来就见过父母,说好了要结婚,要是有了小孩子,正好就能早点结婚办婚礼。他忽然内心有了点特别的期待,兴许这是一个转机。 他不想再关心许途了。 他得将这段感情快速往前推进,才能将许途甩在后面,忘掉先前那些不快的事。他可以不介意她犯的错误,除非他们的感情更进一步。否则,他们的关系就会倒退,爱情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这个阴云就会一直笼罩着他,让他寝食难安。 早点结婚,生个小孩子,也就不会想那么多了。她的心可以定下来,不再朝三暮四,他也可以安心。他并不介意早点当爸爸。 -- 第155页 他已经隐隐开始幻想起这种生活。 梁垣摸着她头,跟她说起自己的想法。 他不生气了。 凛凛分外高兴,感觉自己的撒娇和讨好没有白费。 她仰头望着他,一脸甜蜜地笑说:“你不怕小孩子很烦人吗?他会很吵闹,很皮的,闹得你睡不着觉。然后你得天天陪着他,就没自己的时间了。” 梁垣说:“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小孩子很有趣,会增添很多乐趣。” 她表现的无比向往,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 “那要是真有了小孩,你怎么办?” 梁垣说:“嗯,那就早点举办婚礼。” 他们接着讨论,要去哪里结婚,在哪里拍婚纱照,去哪蜜月旅行。两人都高兴极了。 梁垣决定忘掉那些烦恼的事。他相信,爱情需要经历种种考验,他要紧紧将她看牢,绝不可使她误入歧途。 次日很早,天还没亮,梁垣就醒了。睁开眼睛,却发现她不知何时早已经离开。 她必定是怕被周莺和许振声发现,所以才早早溜走。梁垣有点想笑,穿衣下床,去洗手间洗漱。 七点多,客厅里已经摆好了早餐。因为许振声要出门,所以早餐吃的早。周莺在厨房里煎鸡蛋,准备小菜,凛凛在餐桌上盛粥。梁垣笑着上前,站在她的身边,帮着她一块布置餐桌。 那天晚上,梁垣发现她状态很不好。 晚饭后,就回了房间,躺在那不动。梁垣给她倒水,她喝了一些。问她怎么了,要带她去医院,她也不去。梁垣不小心在洗手间里的纸篓里看到有卫生棉条,不放心问她,她才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来了例假。 梁垣纳闷,因为记得她上次例假才过了一星期。梁垣问她有没有不舒服,她只说是生理期紊乱。梁垣还担心着,直到隔日在抽屉里发现避孕药盒。 梁垣发现她是吃了事后的紧急避孕药。 他一瞬间,感觉有点心灰意冷。 倒也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头一天晚上,他们商量怀孕结婚的事,想的很开心。此刻突然意识到她只是在敷衍自己,那并不是她真实的想法。 梁垣拿着盒子,到床边去问她:“你干嘛要吃这个呢?” 他情绪有些低落,感觉很不明白。 他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凛凛见瞒不住他,只得红了了脸承认:“我觉得我现在不想要小孩子。我害怕怀孕。” 梁垣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说,关切地说:“不愿意,咱们做的时候,你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强迫你接受。不方便的话我们就不做了,你干嘛要撒谎。” 他有些责备的语气:“嘴上说愿意,背地里又偷偷吃药。你不知道这个药很伤身体吗?不到半个月来两次例假,血都给你流干了。你自己不难受么?如果这药吃的太晚不起作用,真的怀了孕,你心里又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到时候你想怎么办?” “我算好了时间的,72小时之内就没问题。” “再说了……” 她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轻声说:“我知道。我只是偶尔吃一次,没那么严重的。” “你不应该这样,自己拿主意。” 梁垣感觉十分无奈:“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干嘛不跟我说真话。干嘛给自己找难受。” “我不难受。” 凛凛说:“我没有骗你。我只是那天看你心情不好,怕你郁闷。你本来就郁闷,我要是再拒绝你,你肯定更郁闷。我想让你高兴。” “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她悄声说:“我知道保护自己。” 梁垣被她说的都有些茫然了:“你想用这种方式证明你爱我吗?” 她点头:“嗯。” “是我的错。” 梁垣心情十分低落:“早知道你这么抗拒,我不该试图让你怀孕。我本来以为这个可以随缘的。反正咱们都是两厢情愿,已经决定了要在一起。要是有了就要,就当是个惊喜,没有也没关系。你事先跟我说清楚你不愿意,我自然就知道了,就不会冒险。” “你干嘛非要现在生小孩子呢。” 凛凛好奇地说:“我觉得我年纪还小,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可以结婚,但我不想这么早生小孩。再说我还要读书,我也不想耽误学业。我觉得至少要三十岁之后才考虑这个。” “我说过了,我不在意这个。” 梁垣皱着眉道:“我没有说过我现在就要结婚,就一定要生小孩子。我不在意这个。我在意的是,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在意的是你是否真的爱我,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害怕你言不由衷,害怕你只是勉强和我在一起。我不想勉强你,我想让你真的高兴真的愿意,发自肺腑的地觉得跟我在一起很快乐。” 凛凛说:“可是,我要是那天拒绝你的话,你就会觉得我不爱你。” 她的这个回答并不美妙。梁垣心里想着。 他说了这么长一串,几乎给了她答案,她只要照着他的话回答一遍,说:“我不勉强。我是真的愿意,发自肺腑想要跟你在一起。”这么简单的答案,他已经递到她的嘴边,她却偏偏无视了它。反而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简直让他感到生气。 梁垣说:“你为什么非要管我怎么想的呢?你只要按照你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你爱不爱我,我自然能感受到。你为什么非要说谎,装假,非要用某种方式让我觉得你是爱我的呢?我觉得很奇怪,我觉得很不自在。你没有必要这样委屈自己,没有必要这样讨好我。我爱你,你不需要讨好我,我一样会爱你。” -- 第156页 他几乎是真的生气了,感觉跟她思维不在一条线上。 凛凛说:“因为我害怕你觉得我不爱你,我害怕你会离开我。” “所以你在假装你爱我,试图给我这种错觉。” 梁垣生气说:“你让我觉得你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愧疚和补偿。我觉得很难堪。感觉我自己像个坏人,既得不到你真心实意的爱,又强迫你顺从,害得你委屈求全,伤害自己。” 凛凛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觉得,我得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样天真犯傻,答应立刻跟你结婚,或者还没结婚,就不管不顾地怀孕,生小孩,这样才算爱你呢?这本来不在我们的计划中。” 她的质问让梁垣彻底生气了。 “我觉得你说这样的话,不但一点也不了解我,而且是在羞辱我。” 梁垣极力平和着语气:“我从来没有这样想,也从来没有要求你要这样做。我说过了,我爱你,如果你想结婚,生小孩,我们就这样做。如果我们不小心意外怀孕,我会负责任。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让你这样做。我怎么样都可以,我尊重你的想法。” 凛凛说:“但你是因为看到我吃药,你才生气。” 梁垣说:“我生气是因为你不肯对我说真话。我生气是你让我摸不透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凛凛说:“因为你那天那么不高兴。如果我不哄你,你会不会就想着要跟我分手?” “因为你吻了他。” 梁垣生气地站了起来:“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我就是生气,怎么样呢?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真的不懂。你们是这样的关系,你们的父母亲结了婚,你们为什么要谈恋爱呢?我觉得很奇怪,很不能接受。你要我说服自己那只是过去的事情吗?我说服不了自己。因为你吻了他,就在一星期之前。你让我感觉你心里爱的是他,因为你们父母反对,你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选择跟我在一起。” 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解释道:“我想哄你高兴,让你别那么难过。” “好了。” 梁垣摊手说:“我现在知道你的表现是在哄我了。” 她没有经历过这样剧烈的争吵,她从来都是被梁垣捧在手掌心的。他连说一句重话,对她冷漠一点都不曾有过。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很讨厌她。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忽然有些恐惧,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梁垣看到她哭泣,一时也住了口。 他感到分外懊恼。 他不该说这些的,这不是他想说的。他并不想责备她,并不想引得她伤心。他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想让她伤心。为什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呢?何必要这样,即便是不甘心,何必非要说出口来,用言语锥刺她。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坐下,坐在床边,哑声道:“对不起。” “我想,我还是先回自己家吧。” 他扭头,试探的目光看着她的脸:“我感觉自己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不想这样。你有自己选择的自由,我不该勉强你。我只希望你能高兴。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却只是假装的快乐,我会更难受。” 他靠近,伸手,替她擦拭着眼泪。 梁垣买了机票,打算要回家。 临走前,他和许途见了一面。是他主动相约。 许途坐在咖啡厅里。 他确实长得非常漂亮,梁垣承认这一点。他身上有种青春期男孩的健康阳光,气质非常的干净。模样俊朗,身材秀挺,五官是男人少见的秀美和精致。站在人群里,会一眼就吸引住人的目光,让人想要靠近。等走近之后能看清楚他的眉目鼻唇,就会更加挪不开眼睛。男孩子长得太漂亮,往往会过于阴柔,缺乏阳刚气,但他决不如此。反倒是不苟言笑,态度极冷,极严肃、傲慢的。 他似乎只在凛凛面前,才显得温和,好相处一些。 梁垣看得出来,凛凛被他勾引住了魂魄了。 这是很正常的。 梁垣内心不断地告诉自己。 男人女人都一样,容易受不住诱惑,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十对情侣里,有八对,都会因为这种原因分手。越漂亮的女人,身边的男人越不少,情感经历越复杂,梁垣既然一开始决定追求她,就有这个觉悟。更重要的是他有足够的自信,不论是智力、相貌,或者经济条件,能够匹配这样的女人,满足她的要求,并给予她幸福。这些年,他确实稳稳地拿捏住了她,让她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无可挑剔的配偶人选。许途是唯一让他觉得有危机感的人。哪怕是邹扬,陈宙宇,甚至其他形形色色的人,梁垣都从未真的放在眼里。 许途大概知道他的意图,神情很漠然。等咖啡端上来的工夫,他目光只注意着窗外的风景。 梁垣开门见山说:“我知道你们的事。” 他想提醒许途,他和凛凛之间,并没有秘密。 许途问:“你想要说什么?” 梁垣说:“你不觉得你现在在勾引她吗?我觉得,你应该离她远一点。” 许途内心并不喜欢梁垣这个人。 在许途看来,他不过是有幸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并且来到自己面前炫耀。嘴脸甚至有些可恶。所以他一脸倨傲地回敬对方,捍卫自己的尊严:“她要是真的爱你,应当不至于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人引诱吧?” -- 第157页 他言辞尖酸刻薄极了,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感到吃惊。 “若真的是这样,你应该反思一下,兴许她并不爱你。何必强求呢。” 梁垣气笑了:“你不会觉得她心里一直爱着你吧?你觉得她跟我在一起,只是无可奈何没有选择吗?我是你们之间的绊脚石,我在阻碍你们。如果没有我存在,她就会选择你?” 许途说:“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梁垣说:“你们当初分手,是你的问题。你既然决定听你妈妈的话,放弃她,现在就不该再对她表现出任何留恋。” “人的一生是很长的。” 许途打断了他的话:“你就那么确定,你和她能在一起一辈子吗?” “我们打个赌吧。” 梁垣道:“说实话,我并不想和你争什么。当我知道你们关系的时候,我就想过。你们之间太复杂了。我看的出来,她确实很喜欢你。我不想掺和进来。我现在最正确的选择,就是立刻抽身。我没办法容忍你在她身边出现。可是,我为什么要因为你而放弃我自己的感情呢?我们也认识了很多年,我们之间也有共同的记忆。仗还没有打,就自动认输,这不是我的性格。但这种事不应该由我来干涉。我想我应该尊重她的感情。她需要自己做决定,并且想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必须放弃贪婪和幻想,学会取舍。我相信她会回到我的身边来。” 许途无心和他说什么,只是沉默。 第86章 新的认识 · 梁垣本打算在周家过年,最后也没留,独自回家了。 许途猜测他们在闹分手,他不确定。 他想去看看她。 他按捺不住,还是亲自上了门。他害怕尴尬,事先打听的许振声和周莺不在家,这才寻机过去。他本意只是担心她,想看看她的境况。站到门口,他却感到莫名的紧张。手放在门上,半天不敢敲。一瞬间,几乎想打退堂鼓。 他犹豫了好几度。 这是在干什么呢,他心里想。 还嫌不够拖泥带水吗?既然说好了不再联系,为什么又要自作多情呢?他几乎有点厌恶自己。 他转过身,要走,转念却又想。她跟梁垣闹矛盾,毕竟是因为自己。他应该关心一下。万一她太难过了,想不开呢?他又要敲门,手还没动,又迅速地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对吗? 他犹豫着,正要离去,却听到门锁响动。 他扭过头,正对上她的面孔。 她穿着睡衣,蓬松的长发披散着,仿佛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似的,雪白的脸上,浮现着一层淡淡的薄红。一双眼睛极大,漆黑如墨。他心跳漏了一拍,两人隔着门对视。都有些意外。 她手里拿着垃圾袋,准备下楼丢垃圾。 他感觉狼狈极了,一时羞的红了脸,恨不得立刻脚底下出现一个地洞,让他跳进去消失。 他讪讪地说了句蠢话:“你怎么在这?” 她怎么在这?这是她自己家,特意找上门来的,她当然在这。他感觉自己太蠢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凛凛自然听见了他这句蠢话。 她却没有意识到这句问话荒唐,反而比他更窘迫。 他红着脸,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我是说,我不知道你在家。我还以为你不在。” 她没说什么,低着头,有些难堪。 她以为他要找许振声。 “许叔叔不在。” 她告诉他说:“你要进去坐一会吗?” 许途说:“你呢?” 凛凛说:“我要下楼。”她手里提着个大黑口袋,看起来沉甸甸的。 许途说:“我帮你吧。” 她拒绝了:“我自己去就行。” 许途看那一袋子太重,执意要帮忙。她拒绝不掉,被他抢了过去。他想看看这一大袋都是些什么垃圾,随手打开,往里面瞟了一眼,脑子里嗡的一声。 那些都是许多年前,他送给她的礼物。 包括那个玫瑰花小熊,还有各种继续盒子,相册。因为太熟悉了,所以一眼就认出来。 她觉得挺不好意思,表情怪异,伸手索要道:“你给我吧,我自己去扔。” 他心跳的突突的,竭力平常平静,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这些都是要扔掉的吗?” 她点头:“我在收拾屋子。东西整理一下。有些时间太久,没用的,就想扔了。主要是些旧衣服。” 里面确实许多旧衣服。 “要不你进屋坐会吧,我马上回来。” 她客气地招呼他。 他感觉有些不舒服,四肢发软挪不动步,便没再要求。 “我在这等你吧。” 她提着口袋,下楼去了。许途站在门口等待。 这片刻,对他很煎熬,好像在等待着处刑和审判一样。他真后悔来了,这感觉简直像在做噩梦。睁着眼睛,看人将自己剁成十七八块,还要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他简直想立刻逃走,免受羞辱。可是已经撞见。现在逃走只会显得自己更在乎。 这些东西,早就该被丢掉了。 他厚起脸皮,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他心事重重。几分钟后,她回来了,邀请他进门。 他以为她至少会生气,会怨恨自己。然而她一点也没变,依然热情大方,友好地请他到沙发坐,给他倒水,切水果。 -- 第158页 “你吃饭了没有?”她关切地询问道。 他撒不来谎,迟钝地摇了摇头:“没有。” “我妈妈出去了,许叔叔也不在。他们中午都不回来。弟弟上学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本来想叫外卖的。要不,你想吃什么,中午我在家里煮吧。” 许途有些不适应:“我也不知道吃什么。” 凛凛说:“那我随便煮一点吃吧。” 他点头。 她去厨房里,盘点冰箱的食物。 “你想吃意面吗?我可以给你煮意面。还有鸡腿肉,可以做咖喱鸡盖饭。你想吃什么?” 许途说:“我都可以。不用太麻烦的。要不点外卖也行。” “鸡腿肉还要解冻。要不我做意面吧。” 许途说:“现在不是饭点还早吗?” 凛凛说:“你不是说没有吃饭吗?我怕你没吃早饭。” 他讪讪的不多言。 他确实没吃早饭。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吃东西的胃口,在家也不出门,就是睡觉。醒来就看电影,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大量地喝啤酒、饮料。他感觉自己这段时间生活的很不健康了。 她忙碌着剥蒜,切牛肉,西红柿。 许途坐在客厅,听着厨房里的响动。 他感到有些惭愧。 分手后那漫长的时间里,他心情反复而矛盾。一面爱她,一面又对她充满了怨憎,甚至想过报复她。他沉浸在自己失恋,以及家庭破碎的伤痛中,却完全没想过,她对自己的感情。 这应该是她本来的样子。如果他们没有相爱,不曾相恋,她对他,就应该是这样的。这是她作为周莺的女儿,许振声的养女,对他展现出来的亲近与友好。 此刻一回想往事,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她保留到现在,直到今天,才决心扔掉的,他送给她的礼物。他那时候以为她不是真的爱他。其实他以为她不爱的时候,她是真的爱他的。 后来,当那天晚上,他来周家,他又一次见到她。他看到她对自己的友善和热情,又误以为她还爱他,其实这时候她已经不爱他了。她对他的好,只是因为他的父亲是许振声。兴许在她眼里,这一点是无可改变的。他记得她对他说过,许叔叔从小养育了她,对她来说,就像自己亲生的父亲一样。只不过他那时候没当真,只觉得这话很恶心。 他那时候觉得,她凭什么有资格说这话。可她到底也并没有做错什么。谁会不喜欢一个从小就养育自己,待自己很好的人呢。不过是人之常情。 她对自己,也一直并没有恶意。 不论两人感情怎样,她一直在尽力对他好。只是自己,忽而爱她,忽而又恨她。他在心里将她想象成十八种模样,套了十八种面具,一会是清纯的少女,一会是诱惑人的妖魔。情绪反反复复。而她从来都没变过。 他其实一直都并不怎么了解她。 她在那仔细的将牛肉剁成碎末,西红柿汆烫剥皮,过了大概有三四十分钟,端出一份西红柿肉酱意面。色泽红亮,看着极诱人。 她招呼他吃饭。 许途坐在餐桌上,拿起叉子,开始吃面。 意面的味道很好。面煮的正合适,不软不硬,很有弹性,肉酱浓稠,酸甜开胃。他本来不是奔着吃饭来的,但拿起餐叉,味觉就被唤醒了,他感到肚子十分饥饿,开始一口一口专注地吃面。牛肉番茄酱的味道融化在口中,激起了强烈的幸福感。 她坐在对面看着他吃。 许途停下,问道:“你不吃吗?” 凛凛摇头:“我早上吃过,不饿。” 他才知道,她是特意做给自己的。 “你要好好吃饭。” 她说:“不能因为一个人在家就总是饿一顿,饱一顿的,对胃不好,容易得胃病。你要是不想做饭,出去吃也行的。” 许途说:“一个人去餐厅吃饭很没意思,也不知道要吃什么。自己做,一不小心就做多了吃不完,做少了,菜一直用不完也不好放。容易放坏。” 凛凛说:“我家有前几天刚包的饺子。是自己包的,很好吃的,冷冻起来的。你回家,我给你拿一点。你要是不想煮饭的话,可以下饺子吃。还有冰冻牛排。自己煎牛排也方便。” 许途说:“我直接让超市送菜也很快的。” 凛凛说:“我买的是那种大块的牛排,自己分切好的,质量很好。你弄的话很麻烦。超市里那种现成的不太好。” 他没有再拒绝她的好意。 许途说:“你是怎么学会做饭的?” 凛凛说:“这还用学吗?我妈妈喜欢做饭,我从小就在厨房里给她帮忙。所以什么菜都会一点。” 许途说:“我刚认识你时,以为你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女孩子。被宠爱着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手指只需要弹钢琴。” 凛凛说:“宠不宠爱,跟会不会做饭有什么关系?我妈妈是很宠爱我。但我也会做饭。因为她有时候很忙,我要帮她。但这不代表妈妈就不疼我呀。” “挺好的。” 许途说:“你跟梁垣,你们还好吗?” 凛凛有些黯然:“他回家去了。” 许途说:“你们吵架了?” “我们分手了。” 许途道:“对不起。” 她摇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 第159页 许途说:“你别太难过。” “没什么。” 她语气平淡地说:“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谈恋爱而已,分手是很正常的。本来八字都没一撇呢,又不是结婚。” 许途说:“你能这样想也挺好。” 她回到厨房里,开始清理灶台。 许途吃饭面,见她已经将灶具收拾干净,便自己将盘子和水杯拿到厨房冲洗了。 “你不用管的,给我洗就行了。” 她要拿过来,他拒绝:“我洗就行了。” 凛凛只得站在旁边看他。看了一会,她转身打开冰箱,开始给他找食物。许途看她弄的挺精致的。自己包的饺子,特意用的饺子盒分装起来,放在速冻箱里,一个个摆的整整齐齐,看着就赏心悦目。她拿了两盒。 又拿了一盒牛排,也是用真空袋一片片分装好,码在大保鲜盒里。一盒冷冻的甜虾。 完了,又从柜子里拿了几瓶干贝,干鲍鱼,干海参。 “这个海鲜干货,还有冻甜虾,你可以用来煮粥。每次吃的时候泡几个就可以的。很简单又不麻烦。你要是买新鲜的,送货又慢,还要处理半天。” 她将这些东西都依次放到袋子里,又拿了一瓶酒酿,一瓶秃黄油:“这个酒酿,还有秃黄油都是我妈妈自己做的。酒酿你可以放点小汤圆煮。秃黄油可以拌饭,拌面条,意面都可以。我给你拿一盒小汤圆,免得你再去超市买了。” 许途看她收拾的这满满一大袋食物,感觉自己像是来打劫的。 她拿了两个冰袋放里面,防止冷冻食物融化。 不过这是冬天,应该也不担心。 因为东西太多,装了两个口袋,许途便过意不去,想拿出来一些:“我吃不了这么多的。”她坚持不肯:“没事的。我帮你一起提回去,不然太重了。” 他听到她说要跟他一起提回家,顿时没再拒绝。 两人提着袋子下楼,打了个出租车。 她来过他家,位置已经熟悉了。一进门,便奔厨房,便将袋子里的东西依次放进冰箱。 许途则匆忙忙地到客厅,将掉在地上的沙发垫子,还有毯子捡起来。屋子里不脏,但是有点乱糟糟的,茶几被挪到一边,沙发前放着一个喝了一半,没喝完的啤酒瓶。 凛凛说:“冬天这么冷,你还喝啤酒啊?” 他笑了笑:“看电影。” 凛凛说:“你都在看什么电影?” “就是些老电影。” 他说:“星球大战,还有复仇者联盟,什么的。科幻片。” “你躺在地上看啊?” 因为刚进门时,看到沙发垫和毯子在地上,她便好奇。 他有些羞赧地笑了笑:“沙发有点高,感觉坐着不舒服,坐地上舒服一点。” “地上太冷了。”她说。 他说:“不冷,我开了空调的。” 许途说:“你想看电影吗?” “有什么好看的吗?” “黑客帝国,要看吗?” “都是看过了的。” 最近也没上什么好看的新电影,他随便挑了一部电影,点了播放。 二战的老片子。 他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 他坐了一会沙发,感觉不太舒服,还是将垫子拿下来,盘腿坐在地上。拿遥控器,将空调打开。 凛凛站在一旁,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一会,被剧情吸引了。忍不住也坐近了来。他看见她感兴趣,笑,拿了一只垫子给她。她接过垫子,也学他,在地毯上坐下。 许途递给她一瓶啤酒。 她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离得稍近点,便闻到了。这味道让他有点心神不宁。 她注意力集中在电影画面上,黑眼睛发着熠熠的光。 他起身,去厨房,拿了橘子来。边看边剥橘子吃。 “你相信爱情吗?”她忽然问。 他摇头。 “为什么?”她问。 许途说:“你爱对方,对方也爱你。两人还要志趣爱好合得来,各种观念一致,还要没有任何矛盾。不能异地分居,不能经济差距过大,其间没有其他人插足,没有受别的人诱惑。这种感情还要长期维持,不厌倦。挺难的。不要抱希望的好。” 凛凛问道:“你经历过失恋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他没回答。 “奇怪。” 凛凛说:“我从来没感受过失恋的滋味。我谈过好几次恋爱,但我从来不知道失恋是什么滋味。没有特别伤心,感觉特别失落过。也没有觉得难受吃不下饭,或者睡不着觉。感觉跟平常一样,没什么区别。” 她疑惑地问他:“你是这样吗?” 他沉默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真的没有伤心过。” 她说:“就觉得,哦,就这样了。然后就没了。继续吃饭,睡觉。胃口也还是很好。” 她怀疑自己有点儿没心没肺。 “这样不是很好吗?” 许途说:“为了别人伤心,让自己痛苦,不值得。恋爱本来就是这样,有分有合。何必把自己陷进去。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我知道。” 她说:“我想的通。” 两人聊着天,一直坐到日落十分。 -- 第160页 第87章 骄傲 · 那个过年期间,他们时常见面。 许途时常来家里。 周莺隔三差五,邀请他来家里吃饭。他似乎不太抗拒跟父亲的家庭成员接触了,周莺只要叫,他都会来。来的时候,顺手带一点礼物,酒,或者水果。 他见到周莺叫阿姨,对凛凛,以及周小凯,都展现出了友好的态度。有一次,吃完饭,周小凯主动问起他,会不会打网球,邀请他一起去打网球,他竟欣然应允。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那天下午,三人一块到了体育场,打了一下午球。 太阳好的时候,他们会去附近的公园里走走,散步。 公园附近有卖风筝,她买了一只,两人到草坪上放风筝。走累了,就坐在地上,看看蓝天白云。孩子们跑来跳去,年轻的夫妻,一左一右,牵着蹒跚学步的幼儿。他们随口聊着些闲话。许途有时候回问起梁垣。 “你们最近怎么样了?还没和好吗?” 他认为他们只是暂时的闹矛盾,必然会再和好,所以便时常关心问起。他有点试探的味道。她听了,脸色便忽然地沉郁下来,接下来默不作声。 他不了解她。 他猜不透她的心思。 他心想,她嘴上说的不难过,但兴许还是有点难过的。因为每次一问起梁垣,她便会情绪低落。他想,她就是嘴硬。 他忽然感觉自己有点罪恶了。 他说:“要不,我去找他,当面跟他解释一下吧。” 她皱着眉,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他问她:“我们这样,经常见面,是不是不太好?” “换了我也会介意的。” 她双手抱膝坐着,扭头看着他:“所以呢?你打算不见我了吗?” 他回过头,和她对视:“等过完年,我就要走了,以后没什么事情,应该就不再回来了。我走了,兴许你们的关系会好些。到时候你们可以好好谈谈。” “你把你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她说:“不是任何事情,都跟你有关。” 许途说:“他走之前,有找过我。” 她忽然生气了,起身,低视着他,日光照的她半张脸晶莹雪白,目光中怒气腾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重要?能左右别人的关系?别人做任何决定,都是因为你。你多有魅力,别人对你爱而不得。情侣会因为你的出现分手,也会因为你的离开而和好。你这么魅力非凡,躺在被窝里都会笑醒吧?”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生气。 他反思着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触了她的逆鳞,然而越想只是越失落。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这样不堪。 他还是决定道歉。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他送给她一份礼物,是一枚祖母绿的项链。 她不肯收。 “我的生日早就过了,不用送什么礼物的。” 他解释说:“上次回来的太匆忙,没来得及准备。就当是补的。” “我不要。” 她说:“太贵重了。” 她坚持不肯收,他只得作罢。 他收到两张朋友送的光影展的门票,想邀她一起去。犹豫了很久,发消息给她。 她拒绝了。 “你自己去吧。” 她说:“或者问问其他人有没有空。我身体不太舒服。” 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没事。本来也不是很想去。地方太远了,主要是。开车要三四个小时。” 他只得将票转送给别的朋友。 他们的关系,似乎时好时坏的。 临近除夕,凛凛担心着,他是不是要去他母亲那,或者外婆家。 她有些舍不得他离开。 明明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为什么会舍不得呢?然而周莺说,他今年要留下,跟父亲一起过年,她感到十分高兴。除夕那日,许途果然过来了。他们一块去逛了超市,买了很多食物,然后到家,跟周莺一起准备年夜饭。周莺在厨房里备菜,凛凛则带着周小凯,还有许途一块包饺子。气氛非常热闹。 吃晚饭时,外面便开始放起烟花。 一束接着一束烟花,在天空中绽放,伴随着整个晚餐。起初跑到窗前看了一阵,后来也看腻了。电视机里播放着春晚,到处都在拜年。正热闹时,外面响起了警笛声。大家跑到窗外看,发现是远处的一栋建筑着火。 周莺好奇,叫着许振声一块下楼去看。周小凯也跟着一起去了,只剩下凛凛和许途。凛凛本来对这事没兴趣,然而跟许途两个人呆在家里,又有些无聊。晚些,也一起出了门。 他们穿戴上衣服,手套,围巾帽子,慢条斯理地出门,朝着失火的大楼走去。那火势是挺凶猛的,很多群众在围观,消防员在忙着灭火。不过他们没找到周莺。看了一会,有些没趣, 凛凛有点想离开。 回到家也没事做,许途便提出,陪她去走走。 两人离开人群,沿着外面的街道散步。 街上没什么人,几乎连个车也见不到。毕竟是过年。 他们走了许久,漫无目的的,最后累了,看到附近广场上有椅子,便过去坐。 她手插在口袋里,仰着脑袋看天上,却没有一颗星星。 她从兜里,掏出两片口香糖,递给他一片。 -- 第161页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什么。 外面又黑,又冷,又没有行人,空荡荡的,他感觉手脚冻的冰凉,四肢都有点麻了。屁股底下的座椅也是冰凉凉的。一些雪化成了水,弄的衣服湿湿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的。 许多话,到了嘴边,却开不了口。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资格在她面前说什么话。 初三,有朋友过生日,相约聚会。 她那天不知为何,从出门时,心情就不太好,看起来神色有点萎靡。 许途不懂她的事。 他们虽然常见面,但聊的都是一些寻常的话题。他已经很久不太了解她,包括她有什么朋友,包括她的恋爱。她对他总是礼貌客气的,不太向他展露什么情绪,或透露什么心事。所以当她皱起眉头,他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为什么而烦恼。 许途陪着她,先是到花店买了一束鲜花。 生日聚会么,无非就是那样。吃饭,然后找个地方喝酒唱歌。许途跟这些人不太熟,只是凑个数,全程听他们聊天,也不大参与。 有人谈起梁垣。 大家似乎都知道梁垣。 提起这人,就极有兴趣似的。说他跟凛凛很般配,说梁垣很好。几乎每个人,都对梁垣有着极好的印象,说他长得帅,家境好,学历又很高,对人又谦虚有礼貌。许途在众人口中才大约听出来,梁垣原来是个高级知识分子的家庭出身,从爷爷辈就是知名的文化人,一家子专家学者。 金童玉女,天作之合,记得这话,当初是周围的朋友用来形容许途和凛凛的。不过随着许途的离开,以及两人的分手,他已经不再是大家话题的中心。这个人改换成了梁垣。 许途心想,原来这么多人都知道他们的恋爱。 他插不上话,只能一个人坐在包厢角落里喝酒。 对于许途和凛凛的关系,有人好奇,不过也都猜不出个名堂。 后来,其他人都纷纷去唱歌了。 聚会结束,大家各自道别回家。 她喝了点酒,看着有点晕乎乎的,眼神发直。朋友提出要相送,许途说道:“我离得近,开了车的,我送她回去就行。” “你不是也喝酒了吗?要不我一起送你们吧。” 许途说:“没事,我找个代驾。车开出来了得开回去。” 大家确保了各自的行程安全,也都纷纷散了。 许途随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她走在前,也不说话。 许途跟上她,想扶着她的手。 她冷漠地甩开他。 他几次伸手搀扶,都被她用力甩开。 他意识到,她是在表达愤怒。 他不清楚她愤怒的来由,只是觉得有些茫然。 他想,兴许是因为自己毁了她的恋情。对她来说,梁垣是个好对象。 他感觉很无奈。 这的确是他的错。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要拉她上车。 她不上。 “我想走一走,你自己回去吧。” 她脸色通红:“我现在上车会晕车。” 许途道:“我陪你走吧。” 两人沿着街边的林荫道,慢步前行。 “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他,可以打电话,好好谈一谈。没必要这样强装着无所谓。” 他手揣在兜里,和她隔着一两尺的距离。 脚踩着稀疏的落叶,混着未化的雪,咯吱咯吱作响。 “有时候两个人都太倔强也不好。他如果爱你,不会因为你的示弱就轻视你。兴许他也在等你给他台阶下。男人也是需要哄的。他心里本来就很介意,如果你再不肯哄他,他会更多心。时间久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然而,她并无意谈论这个话题。 “你是不是觉得,这世界上只有你和他两个男人?” 她冷淡地说:“没有你们,我就没有人爱,会孤独终老?” 许途说:“我只是觉得错过可惜。” “你不觉得你自己讲话很虚伪,很可笑吗?” 她问道:“你用什么立场来讲这句话呢?” 她语气很犀利:“还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他?所以我要牢牢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觉得你们都恨我。” 她说:“你们像上帝一样,完美无缺,就我是坏人。你们善良仁义又高贵,就我恶毒自私,朝三暮四,下流无耻。你们都觉得我做了天大的错事,都想着要审判我,惩罚我、折磨我,要让我付出代价。你审判完,他也来审判我。你们都是大法官。你们商量好了,准备判我多少年呢?判我无期徒刑好了。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认账。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上帝好了。你们的灵魂多高贵啊。我不需要你们的宽宥。” “我并没有这样想。” 他说:“你有出众的美貌,值得骄傲的学历学识,聪明的头脑,风度和教养。这世界上会有很多优秀的男人愿意娶你。就算你看不上他们,你自己也能过得顺风顺水,拥有幸福人生。” 她冷笑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我不过是个外室的女儿,穷人出身,又没有廉耻。要不是有人可怜我,赏我一口吃的,兴许我现在一无是处。就算是现在拥有这些,也不过是偷来的,怎么比得上你们天生清白又尊贵。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吧?” -- 第162页 “争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许途黯然道:“爸爸他已经再婚了,现在你们是一家人。就算以后你要结婚,要工作,要出国留学,要房子要车要嫁妆,要爸爸给你拿钱,我也不会反对不会说什么。将来他的财产,我也不会再要一分,更不会出来跟你争。你大可以放宽心。” “等我走了。”他说,“国内的房子也可以给你们。” “没有人会再提起那些不堪的事。你可以告诉所有人,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一对恩爱的父母。” “你多宽宏大量啊。” 她停住了脚,说:“别人都是没有心肝的,都在贪图你的好处。” “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他说:“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没有对你负责任。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对你,但我没有想过玩弄你,或者作贱你。” 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低头。 他语气冷冰冰的:“我知道女孩的第一次很珍贵,但那对我也是第一次。我也一样在爱,我也一样付出了真心。难道我的真心和第一次,就比别人的更贱吗?我也同样失去了。你就当是我自己受不了诱惑,但又太懦弱吧。就当是我还你的,以后咱们就谁也不欠谁了。你要是不相信,走之前我会和爸爸写一份协议,声明放弃他的继承权。” 她不理会他的话,反而加快了脚步。 他追上去,抓住她胳膊,压低了声音:“太冷了,上车回家吧。” “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你不应该回来,你只会害人。你不要再碰我。” 她回头,目光厌恶地看着他握住他胳膊的手:“把你的手拿开。你要是再碰我一下,我就告诉许叔叔说你□□我。” 他眼神有些受伤:“你为什么总是忽冷忽热的呢?” 她神情冷酷,嘴唇清晰吐出两个字:“放手。” “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高兴呢?” 他语气很茫然无助:“我是真心实意想同你和好。咱们之间不能好好相处吗?” 她警告道:“你再碰一下我的手,我就报警了。” 她的表情充满了恨意。她从来没有用过这样仇恨的眼神看他,哪怕是当初两人分手的时候也没有。 “我说的每句话,你都不喜欢,翻脸就生气。那你到底想听什么呢?想听我爱你,你想听这个吗?我回来也不好,我要走也不好,你想要我怎么样呢?要我抱你,吻你,跟你上床,你想这样是吗?你想要这样,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酒店开个房间。何必要打哑谜,猜来猜去呢?” 她挣开手,用力打了他一巴掌。 他脸上瞬间腾起了五根红通通的手指印。 他不但没怒,反而一下子气笑了,抓着她的手质问道:“你们关系出了问题,为什么要怪到我的头上?你为什么不问你自己?我没有求着你对我好,没有求着你照顾我,是你自己上赶着。你的欲望写在眼睛里,你没有发现吗?是个男人都看得出来,是你主动给了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我没有上赶着找你。他跟你分手也是你活该。你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你就是朝三暮四,反复无常。你敢承认你没有那样的想法吗?” 她简直气的发了狂,头脑里轰隆隆的,像是过火车一样,思维瞬间一片空白。她怒极了反而说不出话,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的,手和脚都耙软了,几乎要站不稳,然后身体剧烈地哆嗦,牙关也咯噔咯噔地直颤抖,脸色则是失去血色一样惨白恐怖。 有种近乎被推入了深渊的绝望。 她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哪,辨不清方向,感觉眼前出现了很多黑麻麻的点子,一会又色彩斑斓的,像是很多蝴蝶飞来飞去。耳朵里嗡嗡嗡嗡的。她牙齿一直在发抖,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并未察觉到她的情绪,只是发现她有点呆呆的,居然不反驳自己。他扶着她的胳膊,发现她身体变得软绵绵的。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极度愤怒导致的生理反应,只当她是认了输。 他愣了一会,决定搀扶她回车上去。 她四肢发软,几乎要靠在他身上。 过了一会,她向前匍匐,摔倒在地。 他没想到,居然会把她气晕了。 他吓坏了,连忙扶她。她还能动,自己撑着地要爬起来。他赶紧将她抱起来。 他将她抱上车,一手扶着她,一手探了探她呼吸,又到胸前探了探心跳。感觉她呼吸平稳,心跳正常,脸上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他松了口气。 “你是有低血糖吗?还是有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 他声音极是心虚,紧张地用手抚摸她的头发,观察她的表情和反应:“要去医院吗?” 她闭着眼,胸膛起伏,不想说话。 许途没听过她有什么病。她一向很健康。年纪轻轻的,高血压应该也不至于,看着也不大像。他只能轻轻地用手,帮她揉搓手掌,按抚着心脏的位置,小声说:“你自己先要吵架的,至于把自己气成这样么。” 她软绵绵靠在座椅上,他紧握着她的手,头低下去,眼睛注视着她。 “别生气了。” 他低声安慰她:“你自己说话不也很难听么?只许你说别人,不许别人说你。” 他伸手去,抚摸她柔嫩的脸颊。 他见她一言不发,牙齿还在咯噔咯噔直打颤,不理他,心里觉得失落又懊恼。他深深地埋下头,脸贴到她的脸上,先是用带着碎发的额头去蹭她的额头,试图让她给自己一点回应。 -- 第163页 见她不理,他头一点一点地,轻轻用额头去撞她,像个啄木鸟。 “你说话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他头发有些凌乱,再次抬头注视她。 她眼睛黑漆漆的,像月光下幽深的湖水,像水里浸泡过的宝石的颜色。他很少见过她这样的皮肤,洁白柔嫩,婴儿一般,即便是离的很近,也几乎看不到毛孔。她的脸很小,五官分布的很协调,比例搭配的恰到好处,脸颊留白的地方,有种饱满匀称的肉感,显出一种绝妙的美态。 “你干嘛不说话。” 他伸出手,捏着她半边脸颊,轻声说:“你不说话,我就亲你了。” 他狠下心,盯着她脸,嘴唇缓缓地凑上去,想逼她开口。 “我真亲你了。” 他以为她很讨厌自己,这样能吓着她。然而直到他的嘴唇贴上她,她依然不肯说话。 她紧闭着嘴。 他忽然感觉这一幕有点滑稽,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一招显然没有效果。 他手伸到她腰肋下,挠她的痒痒。 他突然感觉好像回到了以前。因为他以前就爱这样,挠她的痒痒。那时候两个人的感情很好,总是腻在一块。他们可以在床上呆一整天,哪怕什么也不做,也要打闹,挠对方痒痒,然后滚来滚去,笑作一团。 他挠了她几下,只见她面色胀红,紧憋着气,分明是在故意抵抗。他于是笑了,更加用力挠她。她憋不住痒,噗嗤一声泄了气。他听到她发出笑声,然而非常短暂,她并不是真心要笑,只是生理的反应不可控。笑声尚未结束,尾音便成了哭腔,紧接着就一声嚎啕地哭了出来。 她眼泪哗哗的就像小河淌水,开始了伤心的大哭。 他听着她哭,心里一时难受极了。 他拿手,给她擦着眼泪:“对不起,你别哭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错了,对不起。” “你要我怎么办呢?” 他额头抵着她,感觉她眼泪滚烫,沾在自己脸上:“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你说了你谁都不爱,谁都不在意,这样不是很好吗?干嘛要哭呢。我那么说,只是为了气你。我心眼坏,总想气你,你没必要伤心。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你也骂我好了。” 第88章 距离 · 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后来止住了哭,但还是不肯同他说话,只是疲倦地推开了他,将头扭到一边去。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他叫了代驾来开车。 代驾问去哪,他一时有些犹豫。 许途想送她回家,又害怕她这幅样子,被周莺和许振声看见。 他让代驾将车开回了自己的住处。 “去洗个脸,好不好?” 他看她眼睛发红,脸颊明显泛红:“休息一会,我再送你回家。不然你妈妈会担心的。” 她没说什么话,只是神情抑郁。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极深的隔阂,他心里知道。从她亲口说出,她爱另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明白,有些感情,早已经成为过去。她的身体和灵魂,都接受了别的人。实在没必要再留恋过去了。这是不正常,不应该的。好马不吃回头草。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同样,一个错误,犯一次就足够了。再犯第二次就是蠢钝如猪。 但他的理智,并不足以控制心跳的频率,血流的速度,甚至荷尔蒙的分泌。他有肤浅,以及男人贪婪、庸俗的一面。他们曾有过密切的关系。他知道她的肌肤有多么柔软,她的嘴唇有多么炙热。他知道她湿热的□□,带给自己怎么样的快乐。他恨不能缠着他,在她身上死去。 他心情沮丧,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他侧过头,盯着她脸,缓缓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脸颊。他的目光凝视她的双眼,渐渐到鼻子,以及饱满红润的双唇。最后他低下头,将自己唇吻递了上去。 她的嘴唇和他记忆中的一样甜美,柔软的不可思议。 他感觉到一瞬间,自己浑身变得像铁一样硬。 他双手插进她腰肋下,将她紧紧搂抱。她身躯柔软性感,隔着衣服,能感觉到丰盈饱满的胸脯,还有纤细玲珑的腰肢。 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他闭上眼睛,一边吻,一边伸手抚摸。 这就是他想要的。 他一直感到精神萎靡,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内心处在无比的空虚之中。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想要什么。他要的就是这个,是她的手,她的嘴唇,她的腰肢,她的乳。他的痛苦原来一直来源于对内心渴求之物强烈的戒断反应。就像吸毒者,自己把自己关到监狱去。要是他肯一直待在监狱里,见不着也好,可一旦见着,便受不得诱惑,脑子里情不自禁回想起那种快感来。只消一刻工夫,这么多年的忍耐和克制便打了水漂。 他知道这太糟糕了。但生理的愉悦让他只想快乐,无心去计算这一刻成本有多高昂。 她抗拒的厉害。 她挣脱他,拼命挣扎。但这点抵抗,对他来说,简直是蚍蜉撼树。他试图将她翻转身,按在座椅上。然而车里的空间太狭小,身上衣服穿的太厚,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从那层层叠叠的衣服里拆剥出来。 他于是打开车门,要抱她下车。 他将她抵在车门上,热情地亲吻她。 -- 第164页 她浑身肌肉紧绷,扭动着身体,挣扎着要躲闪,双手去揪扯他头发,想迫使他松开手。 他双手掐着她腰肋,猛地一记上提。 她快忘了,他现在比当初要强壮有力地多了,可能是经常锻炼,肌肉很结实。他几乎是很轻松地将她提起了半米高。她猛然腾空,吓得慌了神,本能地就想攀附住什么东西,于是四肢往前一扑一搂。等她醒过神来,双腿已经夹着他的腰,胳膊紧紧缠着他的脖子。而后她身体重重跌在沙发上,双腿也跌落下来,不自觉地打开。他双手前伸,托着她的臀部,胯部抵拢上来。 她脸猛然怼近到他脸前,鼻子险些撞着他。 她身体发软,仿佛一瞬间放弃了抵抗,脸色像是被高温熏蒸过一样,从耳朵到脖子根都红透。 他轻轻亲吻她的嘴唇,她的嘴唇又热又软。她脸红红的,只是竭力地扭过头,无力地躲避他。 他停滞了一会,见她没有抗拒,于是唇舌越发深入。 他一路横抱着她进门,摸着黑上楼,将她放到床上。 他手掌轻抚着她的脸颊,嘴唇含吮她。 她手乱抓着,摸到床头的台灯,砸到他头上。 台灯没把他砸伤,不过她指甲划到他的脖子,顿时破皮流血。他有些生气,瞪着她,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她头发凌乱,外套被扯了下来,内衣扣子也松掉了。她目光戒备,像受伤的狼一样,恨恨地回视着他,手狼狈地擦了一下唇颊边的口水。 他看她龇牙咧嘴,十分凶恶,便示弱起来,四脚着地地爬到她面前,面颊通红望着她,小声说:“我给你口。” 她厌恶地竖起眉毛,推了他一把。 “滚。” 他并不退却,仍望着她:“那你帮我。” 她更怒:“滚。” 她愤怒道:“你真恶心。” 他有些沮丧:“又不是没做过。” 他不放弃,又上来,双手抱住她,硬是用蛮力控制住她的手脚,将她压在身下。 这让她分外反感。 她不喜欢这样,更不能接受曾经两情相悦的人用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没有爱情,只是单纯的发泄欲望,这让她感到了烦躁和厌恶,突然发了狠地踹他揍他。 他努力了十几分钟,她一直反抗,拒不配合。 他无奈选择了罢手。 “不愿意就算了。” 他伏在她背上,脸贴着她光裸的肩膀。隔着一层薄薄的背心,手握着她的腰。他试图亲吻她的背,目光和手,顺着她的身体游走。纤细优美的身形,凹凸玲珑,看着甚是动人。每一块骨骼每一寸皮肉都像是造物者精心捏就的。 这场景莫名让他感觉很失落。 他许久没有与人这样亲密过,心里忽然有些不舍。 她的皮肤柔滑,透着淡淡的香气。是牛奶沐浴露的味道。很健康,肌肤充满弹性。头发馥郁芬芳。 返校那天,她才再次见到梁垣。 梁垣打电话,说要来机场接她。 她知道他们必然还要再见面。梁垣去年进了一家投资银行实习,便在工作地附近租了房子,顺便买了辆宝马车代步。凛凛经常去他住的地方,因此有些东西放在那。下了飞机,梁垣站在出口处。 凛凛本以为他会神色很严肃,哪知道,他看起来态度缓和了很多。他冲她微笑,然后主动上前来替她拿行李。 “你想回学校,还是先去我那?” 他语气很关切,一手拎行李,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快中午了,要不先去吃饭吧。” 他的言行,让凛凛觉得万分蹊跷。 梁垣开车,带她回了自己住处。 她的洗漱用品放在原位,睡衣仍挂在衣柜里。 他冰箱里存了点菜,一到了家,便进厨房做饭。 凛凛看见了,有些过意不去,只得也洗了手去帮他。 吃过饭以后,凛凛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他来到身后,埋头,搂着她的腰,又有些挽留的意思。 “你真的要走吗?”他郑重问她。 凛凛说:“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也不知道要怎么抱歉才好。可是已经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就觉得难受。” “你别再见他了。” 他轻声说:“不要再跟他联系了。” 凛凛说:“我不敢确定,不敢给你保证。我很害怕我现在答应了你,哪天却又做不到。” 梁垣有些失望,没有再强求。 她收拾东西,离开了梁垣的公寓。 他们将近有一个月未曾谋面。 那段时间都很忙。 梁垣一面要忙学业,一面要实习。公司学校两头跑。凛凛也去了一家德国公司实习。事情一多,也就没心情想那些了。 过了些日子,梁垣约她,说有事想请她帮忙。 凛凛听说他有事相求,不便拒绝,便赴了约。两人在餐厅见面,凛凛问起他是什么事,梁垣说:“我有个朋友,有个翻译的活,想找人做。我知道你专业很好,便想问问你有没有空。” 凛凛问:“多吗?” 梁垣说:“估计得有好几万字。不过酬劳挺好。” “什么时候要呢?” “不是太急,不过最好下个月能做完。” 凛凛说:“回头你拿给我看一下吧。” -- 第165页 梁垣说:“回头我把资料送到你宿舍楼下。” 凛凛接着问起他最近实习的事。 吃过晚饭,他们沿着街道散步。 走着走着,他牵住了她的手。 她有些意外,梁垣转身,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在他怀中动弹不得,许久,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梁垣说:“咱们和好,好不好?我不再怪你了,也不生你的气了。你不要再见他,咱们结婚。” 她很意外他会突然说起这些。 “咱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轻声说:“既然放下了,就不要再想那些了。信任一旦有了裂缝,就不能修复。就算你不介意,我自己也会觉得难为情。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梁垣说:“你跟我说过,他不会再回来。你们的父母,还有他妈妈,也不同意你们的事。所以你们压根就没有可能。可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之间本没有任何障碍。如果他不出现,一切都是好好的。我爸爸妈妈也喜欢你。难道你真的要因为他而放弃我们的感情吗?你们当初为什么分开?难道你忘了吗?就算我们不在一起,你也不应该再和他来往。你难道不明白吗?你可以不再见他,你明明做得到。我只要你承诺。” 他低头看着她:“你真的一点也不爱我吗?如果你说,你真的一点也不爱我,那我现在立刻就走,再也不来纠缠你。”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扭过头。 “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各自平静下来,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我们不应该在情绪冲动的时候做决定。尤其是结婚。你并不是真的想结婚,你是想通过结婚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但是这样贸然冲动,只会制造更多的问题和麻烦。这样是不对的。” 梁垣说:“不用现在就做决定,咱们慢慢来,好吗?咱们是熟悉亲近的人,不是敌人。” “你真的不用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你很优秀,年轻,模样英俊,有家世有才学。你将来前途无量,有的是好女孩能跟你匹配。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有时候感觉自己挺糟糕。但我挑不出你的缺点来。也许哪天你看清楚了,就会很讨厌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不想沦落到被你讨厌那一天。” 她坦诚说:“所以我想暂时放下这些事,不再去想。至于将来,随缘吧。都不重要。我相信时间能告诉我们彼此正确的选择。” 他那时候,就应该猜到她内心隐约的天平倾向。不过他并未多想,只是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说分手,自己冷落她的事情而生气。 他松开她的手,两人继续散步。 她跟许途,偶尔联络,但是不多。 那天的事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再见面。直到临走时,他向她道歉。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他已经忘了,让他注意安全。 她心里明白,她并不讨厌他,也不记恨他。只是,他们不合适了。她还是希望他能一切都好。 她收到他寄来的礼物,是明信片,还有巧克力。 他大概知道她不肯收贵重的礼物,所以寄的很简单。不过巧克力的味道很好,是以前没吃过的牌子。她便收下了,对他说谢谢。 大概三月里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凛凛正在宿舍忙梁垣交给她的那件翻译工作,突然接到许途的电话。 他说:“你有空吗?到校门口来好不好?” 凛凛有些惊讶。她以为又是寄了什么礼物,于是便穿上外套出门。 宿舍离校门口很远,又没有自行车,只能步行。她走了有很久,到了校门。黑夜里,校门口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只是有路灯放着光明。凛凛一抬头,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校门前的石狮子雕像旁。他穿着休闲的长裤,T恤,拼色夹克,高高瘦瘦的,白皙俊美,看起来分外的惹人注目。 她心狂跳起来。 她脚步沉甸甸地向他走去。 他很快也看见了她。 他大步走上来。 他面露笑容,伸手,想拉她的手。 她下意识地抽回手,不肯让他触碰,但面上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几乎不可察觉。 他没有再勉强,而是保持笑容。 他将手揣回衣兜里。 她也将手揣进衣兜里,好奇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美国吗?” 他笑说:“想回来就回来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途问说:“你吃过饭了吗?我们去吃晚饭吧。” 凛凛说:“我吃过了。” 她不知道他的来意,心里有些不太想去。 许途说:“我还没吃饭,饿死了。这附近也不熟,不知道有什么吃的。” 凛凛听他说饿,只得说:“那我陪你去吃吧。” 她带着他,去了学校附近的商业街,随便找了一家日式拉面馆,叫了一个豚骨拉面,一个芝士牛肉石锅饭。 凛凛说:“你是要做什么事吗?” 许途说:“回国办点事。” “那你要呆几天呢?” “两天吧。我订了两天的酒店房间。” 她完全不饿,一边慢悠悠吃着饭,一边跟他聊天。 吃过饭,她有些拘谨地送他到校门处:“我得回宿舍了。” -- 第166页 许途说:“我送你。” 她拒绝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她有些畏惧。因为这是在学校里,她总害怕被人看见,或者被梁垣知道他们见面。尽管她跟梁垣已经分手,但还是会过意不去。 她为难地说:“我这几天有点忙,工作没做完,马上要到截止日期了。可能没时间陪你。你有约别的朋友吗?” 他神色有些失落,但仍然是勉强笑了笑,说:“没事。我自己可以安排的。你不用管。” 她点头:“你要是实在没人陪,你跟我说。我陪你到处去转一转。” 许途说:“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吗?今天太仓促了,也没提前预定。”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 他笑:“那我等你,明天给你电话。” “嗯。” 他回到酒店,心情有些烦闷。洗完澡,换了衣服,吃了一点褪黑素,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十点多。 早餐也没什么胃口,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两片酒店送的面包。他开始上网订餐厅。只是好的餐厅都要提前几天预约,挑选了半天,总觉得不合心意。一直到十一点多,才定了一家,据说是有正宗和牛的。 午餐,依旧没胃口。 一下午,他打开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待时间,时不时看一下手表。中途,又给餐厅打电话,确定餐位。肚子实在饿的很了,吃了点水果饱腹。 他几次犹豫着要给她发消息,又怕打扰到她。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只发过去一个地址,还有餐厅名字,说:“晚上七点钟。我到时候来接你。” 过了一会,她回:“我自己来就行。” 下午四点,他开始进浴室洗漱,再次洗了个澡,并刮了一下胡子。 他换上衣服出门。 其实这个时候还是很早,不过一个人在酒店里实在呆的无聊。他到她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坐着。快六点钟时,给她打电话。 她出现的时候,他低落了一整天的心情,忽然就变好了。 她吃过那家餐厅,路上便聊起来,这家的菜品什么好吃,什么不好。他于是笑,说:“我也不知道,要不一会你来点吧。” 她显然很喜欢这家,全程都很高兴,说:“我好久都没来吃了。这家太贵了。” 许途笑说:“你以前和谁一起来的?” 她顿时目光闪烁,不好意思回答。 许途瞬间猜出了她说的那个人是梁垣。原来这家餐厅是他们经常约会的地方。 他低下头吃东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笑着说:“等下次有空,你过来,我带你去吃别的。我知道这边有很多好吃的。你肯定没去过。” 他也笑了:“好。” 然后又聊起一些学校和工作的事。 许途时常给她寄礼物。 女孩儿喜欢的衣服首饰,香水或包包,包括他完全看不懂的化妆品。他空闲时,耐心地对照着各种时尚杂志,或者品牌的商品图册,挑选自己认为漂亮,她会喜欢的,寄给她。他有时候也会回国,问起来,总是有什么事情。然后两人顺便见面,一起吃个饭。每次他都会定很好的餐厅,事先安排妥帖。凛凛有时候也会请他,去自己喜欢的地方吃。 他仿佛是有什么意图。他们走在一起,漫步在夜晚灯火辉煌的城市间,她有时候会想。但是他并未开口说什么,她于是也就装作不晓得。他送的礼物,她总是折算成钱转账给他,当做是代购。他一开始不肯要,但最后还是收下。 时间久了,好像也没有什么。 除了这些之外,他们私下的联系不多。虽然有对方的电话个微信,但很少聊天。凛凛准备参加外交部的招考。为了准备考试,每天几乎都在图书馆,也没有什么精力思考别的。 梁垣的公司,待遇很好,很有钱途,基本定下了。他时常约凛凛一块吃饭,聊起一些工作和将来的打算。听说她在考试,梁垣很热心地帮她找了不少学习资料,还替她打听职位难易程度,薪资福利之类的。 不过,她们学院本就有不少前辈在这类部门工作,她自己也挺会交际,认识的朋友不少,并不差这些渠道。她专业一直很好,做事认真,所以梁垣也不太操心她。 只是遇到类似走流程,跑路的辛苦活,梁垣怕她没有车,地铁出租折腾太辛苦,每次都会抽时间接送。 凛凛觉得不太好总是拜托他,但有时候,也避免不了添麻烦。有一次,她在外面去上个培训课,从楼里出来,刚好碰上大雨。 她没带伞。 那地方离梁垣的公司并不远。 雨下的大,哗啦啦的,感觉只要一秒钟,就能把人浇透,而且看起来没有停歇的架势。她等了很久,等的雨总算小了些,打算直接冲过街,到对面的肯德基或者什么地方坐一坐,找地方买把雨伞。然而刚冲进雨里走了没几步,就遇到梁垣的车。 他冲她按喇叭,并且很快掉头,来到她旁边踩下刹车,打车车窗叫她:“你上车来。” 她一身的水,怕把他车给弄湿,不肯上车,只是冲他摆了摆手,然后退一步,躲到路边的商铺下。 “你走吧。” 她冲他摆手:“我要去买把伞。” 梁垣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只叫道:“你上车,我送你。” -- 第167页 两人对讲了半天,都没听清楚对方的话。梁垣有点不耐烦了,下车,绕过车身,来到她身边,抓住她胳膊,打开车门将她塞了进去。 他回到驾驶位,扭头,探手从后座拿了一件牛仔衬衫递给她:“你拿这个擦一下水。” 他边开车边问道:“我就在这附近,你没带伞,干嘛不给我打电话?” 凛凛说:“我怕麻烦你。” 梁垣说:“这有什么可麻烦的。顺路的事。” 梁垣关切说:“你吃过饭了吗?” 凛凛说:“我一会回学校吃。” 梁垣说:“你衣服湿了,先去我那吧,换身衣服。” 梁垣开车,将她带到自己的公寓。 梁垣其实本地人,在本地有家。不过离公司远,上班开车时间太长,所以他周末才回家。平时就住租的公寓。一室一厅,房子不大,一个月也要五六千。 梁垣将她塞进自己的卧室里,找了自己的T恤和短裤给她。 她有些狼狈,因为浑身连胸罩和内裤都湿掉了,只能一并脱下来。而且在她换衣服时,梁垣毫无预兆地推门,手里拿着毛巾。她有些窘迫,因为这样有些奇怪,孤男寡女。但是她身体每个部位他都是看过的碰过的,彼此早就不陌生了。要装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又好像没必要,所以她只能转身背对着,在他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若无其事地将衣服换下。 他并没做什么,只是毛巾递给他,关上门出去了。 下雨,也不想出去吃,梁垣便进厨房打了两个鸡蛋,加了点青菜火腿,煮了两份泡面。 她穿着他的白T恤,宽阔的短裤,看起来玲珑纤瘦,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低马尾,有点湿润的水气。脸蛋精致饱满,莹白又柔润。 吃饭时,梁垣问起:“你还住在宿舍吗?” 凛凛说:“还在。不过再一个月就得搬了。” “租房子挺贵的。” 梁垣说:“你现在工作还没有定,又没钱。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这住。” 凛凛说:“算了吧,我感觉也挺不方便。” 梁垣说:“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凛凛说:“你要是交女朋友的话,别人会误会的。” 梁垣说:“我没交女朋友。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改变主意。” 她低着头没出声。 吃过饭,凛凛陪着他一块去洗碗。 凛凛说:“你下午要去上班吗?” 梁垣说:“我下午请假了。” 凛凛本来打算吃完饭就要走的,哪知道一不留神,梁垣将她换下的衣服丢进了洗衣机。于是她只得留下,等衣服洗好。 她站在洗衣机前,不一会儿,梁垣过来了,也在她旁边站着。 他目光冷峻地看着她,眼神仿佛有些失望和不甘。 “你真的觉得,我们可以这样下去吗?当做一切从来没有过,就这样过去,以后变成陌生人。” 凛凛望着他:“咱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 梁垣有些生气:“我们只是在吵架。我希望你做错了事,能够承认错误,能够挽回,并且改正。我只是需要你一点表示,而不是一犯了错误,就完全将自己躲起来,完全放弃。我每天都在想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扭头,不愿意直视他:“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初我想挽留你,我一直跟你道歉。是你不同意,还生很大的气。我不想强求。难道你要我跪下来求你吗。我知道自己不对。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人这辈子总要犯些错误。无非就是受些惩罚,付出些代价。” 他冷笑:“那你准备付出什么代价呢?” 她无所谓地说:“无非就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得不到。那又怎么样呢?” “我不许你这样。” 他盯着她的脸:“我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要放开你。你明明知道我很爱你。这么多年,不是一年两年。我费了千辛万苦才得到你。” 她感觉他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于是慌乱想走开。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命令的口吻:“你不许走。我们说完了吗?” 他态度很恶劣,她有些生气,只想发脾气,他却又忽然放软了语气:“你别走。” 他轻声说:“我想你了。” 她感觉脚步沉重,无法再移动。 他伸手,将她搂进了自己怀中。 下午,梁垣没去上班。坐在电脑前忙忙碌碌。她有些感冒着凉,躺在床上睡了半日。晚上梁垣拿了些药给她吃,又打电话叫了外送。随便吃了点粥。 梁垣忙到十点多,才洗漱上床。 她的考试很顺利,一路过关斩将,笔面都是第一。轮到要政审时,她却有些心里打鼓。那会已经没什么事,她于是回了一趟家,跟许振声和周莺说起自己考试的事,问周莺:“妈妈,我爸爸他到底原来是做什么的?我小时候别人说他坐牢,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怕有影响。” 周莺说:“不至于吧?你爸爸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凛凛说:“我就是担心。” 周莺说:“他是工程上出了事故,当时警察来带人,进了拘留所来着。差点说要进去。不过没判,托关系想办法,又找人说情,费了不少的周折,处罚了又放出来了,欠了很多钱。他怕连累我们,就偷跑掉了。后来出了事。他运气不好,倒霉。” -- 第168页 周莺担心地说:“进过拘留所有影响吗?” 凛凛说:“我也不确定。” 周莺听说这事可能影响凛凛的前途,十分担心。 凛凛看她着急,反过来安慰她:“妈妈,没事的。我就是问一问,我也不确定。我现在都还没考上呢,不存在的。上的了就上上不了也无所谓的。我又不是找不到工作。就算政审过了还有体检呢,都不一定。” 等许振声回家来,周莺便问起他。 许振声说:“拘留而已,受点行政处罚,又不是判了实刑,应该没事。再说,即便是判刑,只要不是正在服刑,应该都没影响的。人都去世这么久了。” 许振声建议说:“你个人信息如实写就是了。家庭成员写你妈妈和我,至于别的,他们问起你就说,没问起不提就行。知道的就说知道,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只要别撒谎,不然将来有麻烦。” 最后的结果,竟然十分顺利。她成功通过了筛选,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外交部。 等公告的两个月里,没什么事做。她独自去了一趟欧洲游玩。 这趟一个人的旅行,她心里感觉十分寂寞。心空下来,闲下来的时候,她才能想起那些一直被扫去角落的事。她想缕清自己的感受,但是越是想弄清,就越是弄不清楚。她感觉她跟梁垣之间不复当初,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但就是不对劲。这种感受是隐秘的,无法宣之于口。 回国之后,便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她跟梁垣,大约每个星期见一次面。 周末,她则去他的住处,两人一起度过。 有个冬夜里,是星期日,夜很深,天气很冷。梁垣送她回宿舍,他们在门口手拉手说话,拥抱,吻别。 等梁垣驱车离去之后,她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下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大概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他是侧过身的,并未正对他们,仿佛是不愿意看,而特意保持这样一个姿势。他手揣在大衣口袋,仿佛在等人似的,只是偶尔,用好奇的目光向他们瞟上一眼。 她和他正对视上,脸轰的一下子红透了。 她有些尴尬地向他走去。他没有挪动,只是等着她。 她面红耳赤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她的脸红,在他看来,却透着一股□□的味道。这让他内心感到一阵翻江倒海的不适。 他强装着镇定,说:“想来看看你。” 凛凛说:“你干嘛不事先给我打电话。” 他有些懊恼:“你没接。” 她问道:“你吃饭了吗?我陪你去吃饭吧。” 他摇头,表示没胃口。 他不吃东西,凛凛只能陪着他回酒店。 他情绪明显的很糟糕。进了房间,便去厨房冰箱,打开一瓶冰水。 他靠在沙发上。 他每次回来,喜欢定这种套房,价格很贵,但是舒适,方便邀请她过来做客,或者一起做饭。但是此刻她感觉这个地方很糟糕,给了他太多幻想。 他仰头,睁眼定定望着天花板。 她蹲在沙发前,伸手去碰他的脸。 他伸手挡开她的手。 “你走吧。” 他说:“不要呆在这了。我看到你就难受。” 他闭上眼睛:“你真的会让人伤心。” 她有些倔强,不服输,反问他:“难道你就不让人伤心吗?” 第89章 发作 · ??她有些心疼,伸手拨他额前的头发,露出他漂亮饱满的额头和眼睛。 “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她不解地说:“我们已经分开很久了。” 他神情失望,对她说:“你是我唯一爱过,唯一抱过的人。我是很糟糕,但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们的爱情。我一直爱着你。但是你呢?你背叛过多少次了。你们接过多少次吻,睡过多少次了。” 他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充满了醋意和嫉妒。 他本不该说这种话的,显得自己狭隘又可笑。明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体面一点不好吗?非要这样难堪。 然而话已经出口,他无法收回,也不打算收回。 他能想到的、用到的发泄自己的方式,就是用荡妇的方式羞辱她。尽管他很不愿意承认,他知道这样想是不对的,但他内心里压根就不能接受她跟别的男人有亲密。看不到的时候,他可以当做不存在,无所谓,然而一旦亲眼所见,他就油然而生一种愤怒——被人欺骗、背叛的愤怒。理智上他知道这算不上欺骗和背叛,但情感上,他就是这样觉得的。想到她会跟别的男人上床,赤身裸体苟且,他甚至感觉恶心。她不该这样,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可以自己当她独一无二,全部身心交付,她却当自己不值钱,当自己和别的男人一样,甚至不如别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能自爱一些呢?” 他这么问她。 她察觉到了他那可笑的心思。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打压贬低她,嘲讽她,借以满足自己莫名的占有欲和自尊心。 她觉得他变得有点不可理喻,甚至很滑稽。 “就算我们睡过,那又怎么样呢?” 她反问道:“跟别的人睡就是不自爱吗?” 她也生出了战斗欲,故意想刺激他。他越跳脚,她就越想羞辱他。因为这看起来实在太过瘾。她这辈子都想要这种凌迟他的机会。她还以为不可能得到了呢。谁知他自己送上来。 -- 第169页 他冷笑道:“难道你们结婚了吗?别人兴许只是看上你漂亮的脸蛋和年轻的躯体,只不过是玩一玩,你就迫不及待将自己奉上,难道你很自爱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控制不住想要嘲讽她的感情。他知道这很小人做派。这不是他的性格,但他完全克制不住。 她看到了他有些卑鄙的一面,心里觉得很惊奇,原来他也并不是完美的。他也有道德上看起来可恶,令人不齿的时候。 “他看上我的脸蛋和身体有什么不好。” 她淡然地说道:“他看上我的,我也看上他的。只能是他想要我,不能我想要他吗?” 她寸步不让地回讽他,面上还做微笑:“如果我跟别人睡觉就是不自爱,那我十八岁的时候跟你上床,那叫什么?那不是该叫做自轻自贱了?毕竟我头一天还在舔你,不知羞耻地取悦你,第二天就被你当做卫生纸一样扔掉了。我想起这件事我就难受。我现在还肯跟你说话,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着她,脸上强忍着着愠怒:“你可以跟一个人这样,不可以跟两个人,三个人也这样。跟一个人做是因为爱,是发自肺腑的,跟两个人,三个人就不再是了。那只是生理的欲望。” 他孱弱地说:“我知道我是爱你的,所以我不会跟其他人这样。” “我和他,我们本来就是一对。” 她说:“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很多。我喜欢和他睡。男欢女爱本就是很快乐的事。” 他像是听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伸手捂着她的嘴。 “你疯了。” 他激动起来,心跳的怦怦的:“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他感到血压上升,头脑嗡嗡的,她说的每句话都让他万分生气和讨厌。他根本不想听她说什么,恨不得耳朵能封闭起来。实际上他也压根没听进去,他只觉得烦躁和难受。他头脑眩晕,几乎要支撑不住。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终结这个话题,不然他担心他的血管要爆炸。他蛮横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我为什么要听你讲这些?你不觉得羞耻吗?只有妓女才跟别的男人聊床事。” 他成功地为自己挽回了一局,因为她瞬间被激怒了。她脸色先是铁青,站起来,照着他身下的沙发踹了一脚。 他被这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 明明她是个女的,身材还要比他瘦弱,比他矮一头,然而气势汹汹,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他,吓得他登时尾巴骨一紧,身体就往沙发靠背缩。他不由自主地抬脚,想要往沙发里躲。她却没够,扑了上来,将他按在沙发角落,一巴掌打在他头上。 他疼的举起胳膊,紧紧护住自己的脑袋和脸。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是真的在发狠,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揍他,也不管打的是哪。他脑瓜子嗡嗡的,很快疼的遭不住了,开始反抗,起身去抓她的手。 她不肯罢手,于是两人在沙发上扭打起来。 他到底胆怯一些,不敢真的用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制住了她。他已经被逼到了沙发角落,身体呈扭曲的姿势,用双腿抵挡她的靠近,同时抓住她双手。然而没有防住,被她抽回手,一巴掌掴在脸上。 “你是不是傻.逼?” 她怒气冲冲,满头大汗,咄咄逼人,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她凶恶的像头狼,简直恨不得要咬他一口,将他的肉撕下来。 他脸上火辣辣的,头皮隐隐作痛,再次捉住她的手。他不想低头不想示弱,然而看到她那愤怒疯狂的目光,他又觉得于心不忍。他没办法和她对抗。 “是。”他有些自暴自弃,迎着她的目光说。 他说着极恶劣,极不入流的话,然而眼神却是纯良的。 他双手紧抱着她,用头抵着她胸口。 她筋疲力尽了。 心中的怒火发泄完,接着涌上来的,便是说不出的沮丧。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该动手。他不远万里来看她,这本是一片好意。她明明是很高兴,很想看见他的。谁知道闹成这个样子,到这个点也没有吃饭。不过是吵几句嘴,他说的虽然难听,但她也没有吃亏。她也在刻薄他,讥讽他,寸步不让。也没有天大的仇怨。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暴力倾向。她心里一下子就凉掉了。 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他沉默地将头埋在她的怀中,她手滚烫,手心发麻,颤抖地伸出去,摸到他的头。 对不起几个字憋到嘴边,又死死地咬住。她犹豫着是要抚摸他,还是狠下心推开。 事已至此。 她其实那一巴掌下去,当时就后悔了。 尤其是看到他毫不还手,甚至卑微示弱的模样,她瞬间心头揪紧。然而覆水难收。她心里很茫然,知道自己做的太过分,却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她犹豫的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她的手。 他却以为她是在安慰抚摸自己。 他抬头看她,两眼猩红,眼睛里有愤怒,有受伤,然而都化作了伤心和委屈。真是奇怪,她不这样抚摸他的时候,他不觉得委屈。她这样抚摸他,他顿时感到委屈了。因为他从这抚摸中意识到她还有那么一点怜爱他。他觉得她不爱他时,他的心是麻木的,哪怕挨了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反而有点要较劲的意思。然而一旦察觉到她在意自己,他的愤怒和委屈,就都出来了。 -- 第170页 他抱紧她,张嘴去亲吻她的嘴。 她很恐惧。 恐惧这一场纠纷后,他会彻底离她远去。恐惧一旦他们重筑的关系再次破裂——哪怕仅仅是朋友,而非恋人关系,她也一样会感到痛苦。她只有接受他的吻,才能弥补内心的恐惧。 他想要。 男人的心思,有时候复杂的很,有时候又单纯的过分。他吻着她,抱着她,感觉到她嘴唇的甜蜜和肌骨的美妙,顿时就忘记了刚才的难堪。 他感觉她又属于自己了。 他看得出来,她有些不情愿。她没有推开他,但是也没有张嘴,没有配合。她情绪非常低落,不愿意讲话。只是一动不动地蜷在那,表情很茫然。 他弯着腰,伏在她身上,一只手撑着沙发,一只手去拉她的手,放在自己拉链处,想让她帮忙。她眼神向下,瞥了一眼,扭过头,抽回手,并不配合。 他只得自己动手。 依次脱去身上的衣服,还有外裤、内裤。 他的欲望很分明。 她目光躲闪着,不肯直视他。 她认为自己并不爱他,也并不打算和他在一起。 只是因为他太贪婪,总是索取,她不得不顺从,满足他,作为赔罪。她看到他靠近,浑身赤精,感觉有点晃眼睛。 她心里很不自在:“你干嘛要脱衣服。” 她认为他只是想要发泄性欲,实在不必要这么麻烦。 他一条腿着地,一条腿单膝跪在沙发上,跨到她面前。腿就那么分着,底下举着,那画面简直令她尴尬,浑身发毛,坐立不安。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欲望,只是感觉他很陌生。她心里有种罪恶感,所以完全不自在。 他伸手搂她,轻声说:“不脱衣服怎么做?” 她不好说什么,便没有回答。 他低头,吻她肩膀,想脱她的衣服。 她穿着很薄的短袖T恤,宽松polo式的,米白色,有浅浅的针织条纹。她不太想脱掉衣服,感觉很怪异。但是又不好说出口,只得睁着眼由随他。 第90章 复合 · 他动作很轻,脱掉了她的上衣,胸罩。然后是牛仔裤。 整个过程,她感觉羞耻怪异极了。手脚都不自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东张西望,有些呆呆的,心中茫然无措。直到他爬上沙发扔下了最后一条内裤,整个儿身体抱住她,将她牢牢包裹住,两人一起陷入沙发。 她脸渐渐红热起来,开始配合他的吻。 他背靠着沙发,抱着她的腰,使她调整姿势,慢慢坐在自己身上。她感觉到痛,忍不住发出了哼声,双手抱紧了他的脖颈。 这种事,对她来说,已经习惯,不新鲜了。包括男人的身体也都见怪不怪,并没有特殊的感觉,然而那快感依然很强烈。她很快无暇去在意内心那种无依无靠,甚至有点恐惧不安的感觉,只是感觉到他嘴唇的甜美和身体的力量,抑制不住地想吻他,抱他,盼他更用力。 他就着这个相连的姿势抱起她,往卧室床上去。 他做了一半,又抽出来,开始吻她全身。直到她空虚的受不住,主动伸手捞他,他才又重新进入。她跟几年前变了很多,床上的姿态,更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热情而主动。他想要躺下换个姿势,还未开口,她便领悟地骑了上来,自己上下起伏。 他伸出胳膊,握住她的腰肢。 他感觉这样使不上力,又翻过身,将她背对自己。 持久的快感过后,他伏在她光滑的脊背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手从她肋下穿进去,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柔软,用力地揉捏着,释放未尽的余韵。 过了片刻,摘掉安全套,丢进垃圾桶。 她推开他,起身下床穿衣服。 他歪坐着,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你要走吗?” 他希望她不要走的,却不知道该怎么挽留。 他感觉她对自己的态度依然冷淡。他很害怕自己一旦开口,她又会提起另一个人。 他可能被带坏了。他怀疑自己受了许振声的影响,喜欢做贼。竟然宁愿偷,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和对方竞争。他知道一旦光明正大竞争,他必然会落败。 她会选择那个人,不会选择自己。 她说:“我明天还要上班,我得回宿舍。” 她仿佛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同他多呆。 他目视着她穿衣服,然后走出房门,嘴里却始终想不出一句话。 她离去了。 过了几分钟,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夜里。他不该让她独自出门的。他于是下床穿衣,想追上她。他到楼下,马路上车流如织,却未见到她人影。他想给她打个电话,又发现忘了带手机,无奈只得返回酒店。 等拿到手机,打电话去,她已经在出租车上了。 他感觉自己处在一片泥泞的沼泽里。 那之后,有一两个月,他们没打电话,也没发过消息。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感觉彼此之间的爱意,已经稀薄的很。她的身心,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而自己,也不过是个被欲望左右,下流的、没有原则的人,明知道她已经有了别人,却硬要去插一脚。这让他有种身处不洁的罪恶和羞耻感。两人中间隔着层层阻碍,他不知道有没有继续的必要。他不想陷入这种三角关系。 -- 第171页 然而两个月过后,他还是有些想念他,感觉身心在隐隐做痒。 他于是再度回国看她。 两人再次见面,却没有了上次的剑拔弩张。两人微笑着打了招呼,他陪着她吃了晚餐,然后到了落脚的酒店。一进门,他便忍不住抱住她,然后一路走进卧室。 他们每次见面,都要隔一两个月,导致他身心长期处于极度饥渴的状态。一次亲密,要将两个月积攒的东西统统释放。 他实在是迷恋她的身体,感觉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是完美无缺的,怎么亲吻都不够。 他发了狠似的,死命的干她。 好像什么能做的,什么不能做的,他都做了。他已经没有了羞耻心。左右不过一具躯体,想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 他总感觉做不够。身体已经掏空,他又用自己的手和唇舌去取悦她,不断地尝试用挑逗的话语,让她帮自己重新振奋。她受不了他的诱惑,便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抚慰他,直到彼此都筋疲力尽,搂在一起沉沉睡去。 起初只是做爱,后来,他们渐渐一起过夜,直到次日才分开。时间久了一起吃早餐,有时候她不上班,不忙,也会到处去走走,在一起呆两三天。 不过,分开之后,依然联系不多。 只是,他看到什么漂亮的衣服、首饰,或者自己喜欢的随身物品,还是会忍不住买给她。因为他们之间能聊的太少,一说话,就总是要吵架。 这是除了上床之外,他唯一能和她说上话的方式。否则,他便不知要怎样同她相处。她很爱美,很喜欢这些东西。他喜欢看她打扮的优雅美丽的样子,好像一只高贵的天鹅坐在面前。他渴望拥有她,完全得到她。 圣诞长假,许途回了一趟父亲家。 而她刚好休假。 许途在她家中见到她。 好像是因为这一年里见面次数太多,已经习惯。她竟没有太多惊喜或者意外,而是淡定地邀请他进门。倒是周莺,惊讶极了,十分热情地招呼他。又是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又是给许振声打电话。周莺在厨房做饭,凛凛要去帮忙,周莺不让她帮,非让她去客厅陪客人,免得许途一个人呆坐冷清。于是,两人便坐在沙发上,假意客套着。 他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小偷,偷到了警察局里。她同样很不自在。以往她总是很热情,会主动给他拿饮料递水果,找借口同他说话。而今却沉默了很多。她拿着遥控器,问了他一句,要不要看电视,他摇头,她便自己看了起来。 他伸手去拿果盘里切好的水果。 她刚好也伸手,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不留神,刚好触碰到他手。她不经意又将手收回,然后抱着枕头蜷在沙发一端,再也没有去碰过那盘水果。 这次回来,他跟许振声的关系越加缓和了些,父子间说了不少话。许振声还关心了他的学业和工作,问他将来打算。他刚考取了律师执照,正在实习。 父子这些年,聚少离多,许振声心里很想念儿子,却也知道,彼此已经有了隔阂。何况许途早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生活,许多事,他也无法过问,便只是叮嘱他保重身体。 “不要抽烟,不要酗酒。” 他说:“最好少熬夜。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许途知道他跟自己,只能客套,回不到当初的亲近了,遂也只是点点头,说:“我知道。” 许振声说:“有时间,多回来看看。这里也是你的家。” 许振声还给了他一张银行卡,里头是五十万块钱。 许途不肯要,说:“我钱够用。” 许振声说:“你拿着吧。刚工作,收入也不高。万一需要。” 许途伸手接过。 晚饭时,许振声提起买房的事。 凛凛现在外面上班,许振声担心她住宿舍不方便,而且早晚要定居,所以便问她打不打算买房。如果她买的话,许振声愿意帮她付个首付。 周莺大概是看许途在场,觉得实在不好当着他的面谈这种话题,因此极力反对。 “她一个人,又没结婚,买什么房子。没必要。等她以后真要定居,或者结婚再说。” “只是首付,也要不了多少钱。” 许振声对凛凛说:“贷款还是得你自己还,看你自己是什么打算。你现在工作了,还是要有个自己的房子,才能独立。你也不可能一直和我们住。” 凛凛摇头,说:“我想以后再考虑。我现在住宿舍挺好的,离上班地方近,生活也方便,放长假还能回家陪妈妈。要是买房子的话,至少首付也得几百万,而且还不一定有好位置。房贷那么高我也吃不消。我想先自己攒点钱。” 许振声说:“你自己考虑就行,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 许途听着他们讨论,也不发表意见。 许途劝她接受许振声的提议。 “你不用在意我的。” 他说:“爸爸他想给你买房子,我不会反对。以后也是你们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多一些,他对你好是应该的。再说,他自己的钱,怎么支配是他的事。我不会有什么意见或想法。” 凛凛摇头:“我不是在意这个。” “我只是觉得不需要,我现在住的挺好的。” 她有自己的自尊心。她知道许振声毕竟不是她的父亲。 -- 第172页 她不想被他看轻,不想在他面前抬不起头,让他觉得自己的一切都需要依靠他父亲获得,好像占了他什么便宜。 许途将许振声给的那张银行卡给她。 她不肯要。 “我现在有钱。”她说。 许途说:“我也不怎么花钱其实。” 她怎么都不肯要,许途只得退一步,请她吃饭。他拿着这张卡,准备先去吃顿大餐。 周莺其实是有所察觉的。 凛凛和许途的关系。 周莺心思敏锐,自然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关系有些暧昧。但她倾向于认为,那只是凛凛少女时期的情愫,这么多年,早就过去了。即便是心里仍有什么想法,毕竟距离太远。更何况,凛凛一直跟梁垣在一起,看起来她跟许途的感情交往也不深。凛凛不说,她也不好揣测。 第91章 嘲讽 · 那天傍晚,六点多,周莺在家团饺子馅,突然接到了陌生的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许途。 许途说:“阿姨,我跟凛凛在医院,出了点事情。你能不能过来。” 许途是从来不会给周莺打电话的。 他电话里的声气听着有点紧张,语气很古怪,声音还隐约有些颤抖。周莺感觉不对劲,连忙问道:“你俩怎么了?” 许途说:“我们开车出了车祸。” 周莺吓得心跳都要停了。 “怎么回事?人没事吧?你没有受伤吧?凛凛呢?你们在一起吗?” 许途说:“现在在急诊室,医生还在做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 周莺说:“我马上过来,你们在哪个医院?” 许途说了地址。 周莺一听,还不是附近的医院,而是离市区有一百多公里的一个旅游镇上的医院。 周莺说:“你们怎么跑那去了?” 周莺也没心思追问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活。顾不得等许振声,忙到卧室里,匆忙收拾了几件厚衣服,又带了水杯,手机充电器,雨伞,给许振声打电话知会了一声,便开车赶往他说的那家医院。那地方远,又下雨,一路超速,开了快两个小时。 周莺跟着护士的指引,到了急诊室外,就见许途独自坐在那,脸上贴着几个创口贴。脸上的肌肉紧绷绷的,表情严肃而沉闷,焦急地看着手表。 周莺赶紧过去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凛凛呢?” 许途看到她,有些慌乱地站起来,赶紧上前打招呼。 “阿姨。” 周莺问:“你怎么在这,凛凛呢?” 许途说:“她在输血,医生说她需要做手术。” 周莺一听这话,顿时有点急了。 “怎么会出车祸呢?” 周莺问道:“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许途脸色苍白:“阿姨你别担心,医生刚说她没有生命危险。” 周莺责备道:“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故?你们两个人在车上,都没有人注意安全吗?” 他脸色白的更可怕了,嘴唇有些哆嗦,哑声说:“不是我,我没有超速,也没有违法,我是正常行驶,是别的车撞了我。” 周莺也无心追问事情的原委和经过,赶紧到急诊室。 凛凛伤的很重,身上多处外伤,出血严重,还有肋骨和腿骨骨折。医院做了止血和包扎,进行了输血。 医生的意思,她的情况,骨折严重,需要立刻做手术。但手术有风险。因为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肿胀明显,骨折端错位严重,手术可能会引发大量出血。但是现在不做,后面再开刀也一样受罪。反正,各自都有风险,得家属拿主意签字。 周莺拿不了主意,加上这个小医院,手术条件不够,建议转院,到三甲医院由专家诊断了再决定。周莺只得接受建议,于是当晚连夜安排了转院。 等待途中,许振声也赶过来了,看了一下情况,也是说先转院,然后就忙着不停打电话,找关系,联系认识的医生。一整夜都在焦急忙碌,走来走去办各种手续,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周莺和许振声来了,安排各种事项。许途也没有空闲,身上还带着伤,中途又被交警打电话,去了一趟交警队,一晚上询问情况,做笔录,还有处理车损和保险之类的。因为另外事故两方,一个大车,和一个小面包车发生争执,责任不清,一直在纠缠,耗了好几个小时。等到手续了结,回到医院,病房里已经无人。 许振声和周莺走得急,也没空通知他。许途打电话去问,才知道他们已经转院。 他的车已经被拖走,许振声和周莺来的时候各自开了车,回去,开了周莺的车,许振声便让他把自己的车开回去。他去问值班的护士拿了钥匙,然后开许振声的车,也赶去市医院。 许振声一再嘱咐他,路上当心点。 他根本不敢再开车,碰到方向盘手就开始抖,没办法,也只能硬撑着。 凌晨,赶到市医院。 周莺跟许振声忙忙碌碌,又是办手续,又是跟医生沟通,看着做检查。他插不上手,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走廊里。 没过多久,许振声从病房出来,看到他,将他叫至一旁,懊恼道:“我忘了,应该让你别开车的,打个出租车回来。车放在那我回头去开。” 许途将车钥匙还给他,低声道:“我能开。” -- 第173页 许振声说:“你最近还是别开车了。” 许振声问道:“你的交通事故处理完了吗?” 许途点头:“差不多了。” 许振声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人没事就行,能保住命都是万幸。事情已经这样了,问题能解决就好,别想太多。” 许途问道:“爸爸,她现在要做手术吗?” 许振声说:“医生说,先治疗,养一段时间。等身上的外伤好一些,淤血散了再做,现在做手术风险太大了。” 周莺在病房里陪着。 许振声打算去外面透气抽根烟。 周莺倒了一点温水,她也喝不下。 周莺正拿湿毛巾,想帮她擦一下手和脸,又怕碰疼了她,犹犹豫豫的不敢下手。许途从门口进来。周莺见他红着眼圈,只是往病床上看了一眼,眼泪便唰的下来。他似乎是难为情,赶紧扭过了头,不想被周莺看见。 他转头,背对着病床站了好一会。 周莺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两个人一起好好的出去玩,他一个大男人,怎么都得把女孩子保护好,结果他现在活蹦乱跳的,凛凛却受了重伤躺在床上。周莺一看到这情景,哪能不上火。可是转念一想,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一个人躺着,总比两个人都躺着要好。她也只能在心里叹气,算了,不然还能怪谁呢。这也是许振声的儿子,他要出什么事,自己一样要跟着着急。 周莺无奈,拖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你别站着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呢。” 许途往椅子上坐下,很快便憋不住的样子,低下头,双手捂着脸。 周莺看他脸通红,眼睛也红肿着,眼泪顺着眼角指望鬓发缝里流,看着怪可怜的。周莺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人没事就好。” 许途哑声道:“阿姨,我真的没有乱开车。那个大车是从右边撞过来的,刚好撞在她那边。我想打方向都来不及。而且发生的太快,我们都在座位上,我腾不开手,想帮她挡都挡不了。” 周莺听的也不好受,无可奈何,搂着他的肩膀,轻拍了拍安慰:“阿姨不怪你,你也别自责了。” 许途一直呆在病房里,周莺让他先回去,他也不走。 他愿意帮着陪病人,周莺倒减轻不少负担。周莺将几个店的生意,跟营业员交代了下。每天往返医院和家中。她要一天三顿去市场买菜,买鱼买肉,给凛凛做饭,收拾家里,还要在医院里陪伴照顾,一个人根本就顾不过来。许振声工作繁忙,只能有空了过来看一眼,平常除了关心问几句,也帮不了什么忙。他看周莺太辛苦,便请了一个护工,负责照顾病人饮食起居。但周莺毕竟信不过外人,凡是都要亲力亲为。还好有许途帮忙,她不在的时候替她看着。周莺也就时常拜托他。自己家的人,总比护工好些。 陪了几天,连着夜里睡不着觉,连周莺都感觉身体有点吃不消了,许途倒是一直在病房里呆着,没见他离开过。周莺每天带饭,也给他带一份。凛凛刚醒过来的那几天,身上伤疼,几乎天天哭。一睡醒了就哭,哭累了又睡,因为身上疼,加上害怕。她身体不能动,又疼的很,一边腿疼的要死,一边腿没有知觉,她以为自己要残废了,要截肢,于是吓得一直哭个不停。 她一哭,许途也要哭。一个哭的撕心裂肺,一个哭的眼圈通红。 许途一边哭,跟着流泪,一边安慰她,说不会残废,不会截肢,再三给她保证。周莺也在旁边一直哄她,说没事儿,过几个月就好了,就是疼一疼。轮着安慰了好半天,她才将信将疑。 她老担心许途和周莺的话是骗她,故意说好听的让她高兴,所以不肯全信。许途给她擦着眼泪,安慰说:“我回头把报告拿给你看,把医生叫过来,让他跟你说。你不信我说的,总要信医生说的,医生说能好就是能好。” 他端过碗来,又用勺子喂她吃饭:“你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这样才能好得快。” 他一直这样,坐在床边,哄她吃东西。周莺早上进病房的时候,还看到许途正用毛巾帮她擦手洗脸,还用小剪刀帮她剪手指甲。 那耐心专注的样子,周莺多少看出了点什么。但她也不好直接开口问。凛凛正在病床上,周莺也只能装作不晓得。 大概过了两三天,她状态才好了一些,虽然有时候换药也会疼的哭,睡觉也要流泪,但她相信自己会渐渐好转了,很配合医生治疗,打点滴。第三天早上的时候,她醒来,忽然问许途:“我的脸色是不是惨白,很难看?” 她让许途帮她找镜子,她要照镜子。 她脸上有挫伤,有些地方还没消肿,许途不想让她看,便哄她说,没有镜子。 “你去买一个好不好?”她恳求他。 许途说:“等过两天,我给你买个镜子来好不好?” 她请他这么说,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怕是不太适合照镜子,便有些失落地放弃了。 她转而又提出:“那我可不可以涂一点口红。” 她现在不能化妆打扮的,但许途不忍心拒绝她。 他出门,到附近商场,给她买了一只口红。 想了想,顺便又给她买了个镜子。 他坐在床边,将口红盖子拧开,展示给她看。 “你喜不喜欢这个颜色?我买了两个,一个红的,一个柚子色。” -- 第174页 他将口红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色。 凛凛说:“我喜欢那个柚子色。” 他于是歪着身子靠近,用口红,帮她嘴唇上描摹了一遍,一遍描,一遍仔细打量是否颜色均匀,完了拿镜子给她看。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有些笑了:“你不让我看,我还以为有多吓人么。也还好嘛。” 她扭头打量自己的脸:“就是额头破了点,脸颊上肿了一点。” 许途说:“过几天就好了。” 她呆的无聊,许途便找来书和电影陪她看,偶尔拿平板电脑让她玩简单的小游戏。 他则坐在枕边,看她玩,时不时地用牙签扎着水果块喂她吃,吃饭也是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 她身上还是疼。 通常玩不了多久游戏,便疼的难受,想要睡觉。 她住院的期间,不时有朋友来医院看望。那天,梁垣忽然出现。 许途正离开,出门去买蛋糕点心,回到病房时,只见梁垣坐在病床边。凛凛醒着,梁垣正同她说话,帮她递吸管杯。梁垣态度很温柔很关切,而凛凛望着他,面带笑容,似乎很高兴,有种难得一见的喜悦。床头茶几上还放着鲜花,还有礼物。 他心情瞬间沉重起来,手里的蛋糕也变得沉甸甸的。 他走进病房,才发现梁垣给她带的小礼物,也有蛋糕,而且和自己买的一样,是她最喜欢的提拉米苏。盒子已经拆开,已经有勺子动过一小块。 梁垣帮她扶着吸管杯,等她喝完水,又问:“你还要吃蛋糕吗?我帮你拿过来吧。” 凛凛摇头:“有点腻,我等会饿了再吃。” 两人继续说话。梁垣问她跟单位请假的事,以及什么时候动手术。 许途若无其事,跟梁垣打招呼。 他面露微笑,但笑容有些许僵硬。 梁垣见了他,也笑。 许途发现他跟梁垣其实有点像。他们都是过分克制,注重礼貌,爱好体面的人,做不出那种当面与人难堪的行为。即便是内心再不喜,也要维持表面的风度,装也要装的客客气气。 许途便坐下,倾听着他们讲话。 聊的都是一些关于她手术的事,梁垣还顺便问起,他们事故发生的经过,还有责任认定保险赔付之类的琐碎。许途便跟着话题,一起聊了一会儿。 中途,护士过来,给她换点滴。 她有些累了,需要休息,梁垣看继续呆着也无事,便邀请许途去喝咖啡。 他问许途:“你跟她,现在是在一起吗?” 许途不愿讨论。 他以为梁垣是要兴师问罪来的。 他不承认,也不肯否认。 “你不要多心。” 梁垣说:“我跟她,已经分手了。” 许途愣了半晌。 许久,他忍不住开了口:“什么时候?” 梁垣说:“其实我们刚见面那次,我就看出来,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因为你,我们闹了矛盾,赌气说了分手。后来你又走了。我们陆陆续续有见面,也尝试着和好,重新在一起,可惜不太顺利。她心里过不去,我心里也过不去。其实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如果没有你,我们会很幸福。我们走到一起很不容易。我认识她至少有八年了,我们在一起将近四年。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一对。” 许途不说话。 他嫉妒梁垣,可以和她在一起那么久,嫉妒他们的感情,能够得到父母亲人的支持。而他却总是感觉孤独,前途渺茫。 他不知道,梁垣同样也嫉妒他。 “到现在,我也不觉得她不曾爱我。我相信她爱我。但她好像更喜欢你。她嘴上不说,但总是偏心你多一些。从她有一次跟我说,她觉得对不住我,怕自己犯错,会伤我的心,所以不能跟我在一起时,我就知道,她心里是偏向你的。否则她不会这样想。只是,我一直以为,你跟她不会在一起。她对你,和对我一样,都没有什么信心。” 许途摇头:“我不知道。” 梁垣说:“不过我看你们现在关系挺好的。” 许途说:“你们分了手,还在联系吗?” “不然怎么办呢?” 梁垣有些无奈:“心里总不甘心,总还有一些期望,不想就此放弃。哪怕做朋友也好,只要能经常见面,就还有机会。总比断了联系要好。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念,又后悔当初的草率。心里会想,至于么,原本不是多大的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早知道不该任性子发脾气。很多情侣间的矛盾,都是由一些小争吵来的,彼此说了过分的话,做了冲动的决定。心里后悔死了,总觉得这个问题是可以避免的,便想弥补。” “可是时间久了,心里也想开了。” 他说:“如果两个人发生一点小事,便要分手。分手后,怎么努力也无法回到从前,那还是彼此间的感情有问题。其实我们尝试了很多次,重新和好,比如一起吃饭,一起去旅行。只是不顺利。所以我也想通了。随她去吧。我不想为这种事伤脑筋。她若爱我,我便爱她,我们便在一起。她若不爱我,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是个清高的人,言语里都透着傲气。 许途心想:他们的性子还真是像。 他一直以为这段感情里,自己是第三者。却没想到,她会因为自己,真的跟梁垣分手。 -- 第175页 但是她却没说过,从没告诉过他,他们已经分开。 若不是梁垣主动提,他怎么也想不到。 梁垣转而却说:“但我还是觉得你们不合适。就算没有了我,你们也不可能成。我替她感到惋惜。你们很难幸福,也修不成正果。我劝过她,可惜她不听我。” 许途说:“幸不幸福,谁知道呢。谁能保证自己这一生就会幸福,没有波折坎坷。” 梁垣说:“那我就祝贺你们了。” 他是看戏的口吻。 凛凛在医院里休养了半个月,伤好一些,又做了手术。 许途辞去了国外事务所的工作,以便安心地陪她康复。许振声知道他这个打算,也没有表示什么。他整日在医院里,寸步不离,跟凛凛举止亲密。许振声自然也看出来,只是跟周莺一样,不好说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凛凛的手术和身体,许振声也觉得不适合过问她的感情。 手术后,凛凛身体日渐好转。 许途每天陪着她做康复训练,扶着她下床,练习走路。周莺见他好意,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心里虽觉得不大妥,却也不便开口。 许振声并不支持这对儿女的恋情。 光是冯若楠的责难,他就顶不住。 冯若楠现在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儿子大了,冯若楠对他的感情私事,不是太过关注。但许振声可以想见,冯若楠要是知道许途跟凛凛在谈恋爱,绝对会把天掀翻了。当初他跟冯若楠离婚已经是弄的很不愉快,他心里也很过意不去。所以在财产儿子抚养权的问题上,他做了让步。许振声觉得冯若楠不容易。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许振声不希望他们母子之间弄的难堪。他希望许途能回到他母亲身边,好好陪伴他母亲。所以当凛凛快要出院的时候,许振声找许途谈了谈。 许途听到许振声说“希望他回到他母亲身边”时,心里有些想笑。 他觉得很荒唐。 他问许振声:“你为什么希望我回到母亲身边呢?她是我母亲,你是我父亲。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母亲身边,她需要我,想念我的时候,我会去看她的。我现在想陪伴一下父亲,不应该吗?” 许振声说:“我当然希望你能够经常回来。不过你妈妈一个人在国外,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她比我更需要你。” 许途心想,他父亲现在有了新家,有了恩爱的妻子,果然是连儿子也不再需要了。 “你很在意我妈妈的感受吗?” 他有些嘲讽的口吻说:“你若是真的在意她的感受,你应该自己陪在她身边。毕竟你才是她的丈夫,儿子感情再好,也代替不了丈夫。你不能指望我来代替你的位置,填补你的空缺。” 许振声说不过他。 “你妈妈不会同意你跟凛凛的事。” 许振声敞开了说:“我是为了你好,不想看你们为这事闹的不愉快。你们不合适。” “谁说我要结婚了?” 许途冷漠地反问道:“我说了我要结婚了吗?” 他话里带刺。 许振声跟他,根本就聊不下去。 “行吧。” 许振声说:“那就随你的意。” 第92章 以后 · 周莺试图问一问凛凛,关于她跟许途的事,但凛凛态度很抗拒,并不承认她跟许途在谈恋爱。 周莺和许振声,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个年过得乱糟糟的。 因为凛凛的车祸,手术后住院,过年也过得潦草。年后,凛凛出了院,继续在家中养病。 她还是不能大动,不能用力气,但是可以自己在家慢慢地行走活动。周莺专门在家里照顾她。许途晚上回自己家,每天上午过来,看望她,给她带一些书或者电影,或者水果零食,陪她看书,看电影打发时间。或者有时候带她出门,慢慢散步。 不过他大多数时间还是很空闲。 他辞了国外的工作,考虑到自己可能要长期留在国内,便准备参加一下国内的司法考试,拿个律师执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许途为了能够陪她,便每天把资料书带过来学习。 凛凛见他打算考试,便很有兴趣。 她看他趴在低矮的茶几上做题,弯腰很辛苦的样子,便告诉他,可以用自己的书桌。 她慢吞吞步行着,带他到自己,让他坐自己的位置。怕屋里光线不好,还把台灯打开。 许途做题,她便专注地坐在一边看。她对这些题目很感兴趣,有时候还问东问西的。 他感觉好像回到了一起读书的时候,两人并肩而坐。 他在国外已拿了执照,这种考试,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所以学习并不费力,只是许久没应试了,练习下考试的感觉。周莺时不时进门来,送上两杯牛奶,或者一盘水果,看他们是好好的在一块,也就放心出去。 她的伤口开始落痂,无聊的时候,便坐在床上,研究自己身上哪块痂该掉了。因为身上的外伤很多,伤好后,每天都有痂皮要掉。许途每天便坐在旁边,陪她一起研究。他轻轻帮她撕掉腿上一块干脱的痂皮。 “疼吗?” 她摇头:“不疼。” 他又拿药膏,给她涂抹疤痕处。 凛凛望着他专注的神情,忽然认真问道:“我要是受伤毁了容,变成个丑八怪,或者断了胳膊断了腿,你会怎么样?” -- 第176页 许途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不安。 凛凛说:“如果那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许途沉默不语。 凛凛说:“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再喜欢我了。” “我不知道。” 许途说:“那天看到你受了伤,浑身是血,我就吓坏了。我想的是哪怕我代替你都行。要是你真的腿断了,我把我的腿换给你都行。可是那不可能,是人又不是神仙。真要是那样我可能什么都想不了,只会想着怎么样带你治病,想办法让你好起来。” “要是好不起来呢?” 他摇头,茫然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办法多赚钱。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总能有好的医生。” 周莺明眼看着他们感情亲密了许多。 许途除了晚上回自己家,白日里,两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他大概还是有些忌讳,有时两人亲亲密密,坐在沙发上玩什么游戏,肩并着肩,脑袋尖儿几乎要凑到一起去。看到周莺或许振声出现,他立马有些警惕地挺直了身,正襟危坐,离的稍远了些。 周莺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只是笑问了几句,随即提着菜,进了厨房。 他看到周莺态度无异常,于是又胆子大起来,继续凑到她身边,两个人又说说笑笑。 她对许途的依赖,好像比对周莺还要深一些。 她会说:“你帮我把那双鞋子拿一下好不好?”“你帮我把那个盒子扔掉好不好?”“我想吃个蛋糕。”各种琐事,她会让许途帮忙,却不再叫周莺。 他时刻出现,乐于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一两个月之后,他对这个家庭的布置陈设,每个物品摆放在什么位置都了如指掌。包括纸巾在储藏室哪个角落,指甲剪、牙签放在哪个抽屉。周莺下班回家,看见他们在房间里捣鼓,地上堆了一堆的箱盒,床上铺着衣服,许途还搭着小梯子在柜子搬东西,而凛凛在一旁指挥。 周莺笑说:“你俩在干嘛呢?” 凛凛高兴说:“我们在断舍离。” 周莺说:“什么断舍离。” 凛凛说:“就是把家里不用的东西清理掉。我们还腾出来好多废纸箱,都送给楼下的清洁工了。” 周莺笑了说:“那就是收拾屋子呗,我还以为你们要搬家呢。你闲的没事,爱收拾就收拾吧。别累着自己就行。” 凛凛说:“我不累,许途他帮忙呢。” “妈妈。” 凛凛兴高采烈说:“我想明天把客厅,还有你们的屋子也收拾一下,可以吗?” 周莺笑说:“咱们家也不乱呀。你要实在闲的没事,就把客厅收拾一下吧,还有厨房的柜子。我们的屋不用你收拾。” 周莺不管他们,自己去做饭了。 吃了饭,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许途帮她端来一盆热水,边看电视边泡脚。 许振声没眼看这儿子,吃完饭便回卧室了。 周莺看他天天在这家里,到大晚上十一点多才走,有时候十二点才走,早上天一亮又跑过来了。周莺倒没有不欢迎他,就是担心他这么起早贪黑来回的太辛苦。想要劝他早点回家去休息,又好像是在赶客。周莺几次留他在客房住,他又坚持不肯住。周莺又怕他是介意,也没有办法,只能随着他们去。 结果这天凌晨五点多,周莺起床去洗手间,经过客厅,却发现沙发上躺着个人。周莺吓了一跳,过去看,发现是许途,周莺赶忙把他叫醒:“你昨晚没回去啊,怎么睡沙发呢?你这要感冒的,连个被子都没有。” 许途睡的懵懵的,眼睛还睁不开,周莺赶紧拉着他:“你快去房间里睡。她弟弟不在家,你先去她弟弟床上躺一会。别睡沙发,这夜里冷着呢。” 许途清醒了,直摇头:“我不去,我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就好了。” 周莺说:“这怎么行呢。” 凛凛听到动静,也下床,从房间出来,穿着睡衣,现在那看着,表情有些不安。 周莺说:“你知道他昨晚睡的沙发啊?” 凛凛点头:“昨天晚上太晚了,我怕他太困,开车回家路上不安全。就给他拿了毯子,让他睡这。” 周莺将她数落一顿:“那你也不能让人睡沙发上啊。沙发这么硬,连个枕头都没有,这毯子这么薄,睡着凉了怎么办?” 凛凛被妈妈说的,心里也有点愧疚。 周莺硬把他赶去周小凯的房间。 “你就在这睡吧。这屋里床单被罩都是干净的,平常也没人住。你一个人在家,吃住也都不方便,要不以后回来就在这住得了。这屋你住不惯,回头我把那个客房专门收拾一下。” 许途不大情愿,但也只能勉为其难。 凛凛躺下睡不着,见周莺回了房,没了动静,这才悄悄来到隔壁房间。她关上门,发现许途闭目躺在那,右手胳膊抬起来横在额头上,也并没有睡,听到她来,便睁开眼睛。 “你快回去吧。”他悄声驱赶着她,怕被周莺发现。 凛凛小声说:“没事儿。她要七点才起床呢。” 凛凛来到床边,要往床上爬。 许途伸手阻止她:“你别来了,快回你房间去吧。” 他劝不住,她还是钻进了被窝来。 许途被她整的心惊胆战。 凛凛在被子里抱着他,只露出一个头,望着他说:“让你到我房间里睡你不去吧,你非要睡沙发。妈妈都骂我了。” -- 第177页 许途笑:“我还不想被人赶出去呢。” 凛凛侧身偎在他怀中,一只手去摸他胸口。 他抓着她手,不许她动。 过了一会,她不动了,他又放开。 趁他不注意,她手又突然往下,他身体一缩,连忙拦她。 两人嗤嗤笑了出来。 她凑近了,亲了亲他的脸颊。 许途笑推她:“你赶紧回去吧,让你妈妈看见不好。” 凛凛说:“我陪你躺一会。” 许途说:“躺一会儿赶紧走。” “嗯,就一会。”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 凛凛陪着他聊起天来。 他们聊起各自的工作,生活中遇到的琐事,以及同事和好朋友。聊着聊着,许途便问起了梁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凛凛说起她跟梁垣在一起的经过:“他是个很好的人。” 梁垣在她口中,有着数不清的优点,几乎完美无缺。许途听不出来她对这个人有一丁点的不喜欢或者不满意。这让他有点思绪漂浮起来。她躺在他的身边,偎依在他的怀中,他便想到她也曾这样躺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偎依在对方的怀中。她抚摸着她的手也曾轻抚着另一人,她亲吻着他的嘴,也曾亲吻着另一人,他感到莫名的沮丧。 想到她有自己未曾了解、参与的人生,背后有自己无法体会的感情,那是她和另一个人的秘密,他是被排除在外的,他便感到强烈的孤独和挫败感。 他想起她手术前,梁垣还来探望她。 “你爱他吗?”许途问道。 凛凛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变得沉默。 她不说爱,也不说不爱。 许途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强迫你,你不会跟他分手,对吧?那天是我强迫你的,你心里不情愿,我知道。你们那时候已经和好了。是我横插一脚。” 她还是不说话,神情有些恍惚。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介意什么:“你要是喜欢别人,爱别人,想要跟别的女人睡觉,我也不会在意的。我说过了,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承诺。” “我爱你。” 许途说:“我不会去找别的女人。” 他说:“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爱我。” “我爱不爱你又有什么用呢?” 凛凛说:“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许途有些懊恼。 这个天聊的不太愉快,两人都心事重重,最后都不说话。她靠在他怀里睡了一会。 “我要回房间去了。”她对他说。 “去吧。”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帮她整理了衣服。 凛凛以为他大概生气了,不过到早餐时,他似乎就忘了这件事,依然是笑微微的模样。 许途心里有片刻的失落,但转而一想,自己是个男人,心胸总归得敞亮开阔一些。纠结这些也无用,只要她把病养好,两人高高兴兴在一块,他也没什么难受了。于是待周莺走后,他又笑容满面地叫她:“你想不想吃蛋糕?我看到冰箱里有榴莲,要不我们来自己做蛋糕吧。” 凛凛被他提起了兴趣,于是跟着到厨房,开始琢磨着做起蛋糕。 家里面粉、鸡蛋、奶油之类的,包括做蛋糕的工具都很齐全。凛凛很会做蛋糕,先烤蛋糕胚,再打奶油,做了一个奶油蛋糕之后,剩下的榴莲,又做了蛋挞。顺便烤了小饼干。 周莺晚上回家,发现家里的陈设整齐不少,看来这两人一天在家,没瞎忙活。只是被他们这么一弄,接着好几天,周莺连家里的茶叶罐都找不着了。拿个东西,要翻半天,最后还得让许途帮忙。 许振声,对于许途现在的行径,着实有些不爽。不过该说的已经说了,儿子不听,他也懒得再管。他无法支持这件事,但也没那个能耐,强求他们分开。周莺见他这个态度,就更不敢开口了,心中唯一期盼的就是他们能好好的,别闹出什么事才好。 感情终归要随缘。 凛凛的病假期满,回京去工作。 临行前,周莺帮忙收拾着行李,千叮咛万嘱咐。 许途也在收拾着行李。凛凛要走了,他也打算离开。 周莺问起他要去哪,他有些吞吞吐吐,含糊其辞半天,他扭头看了看凛凛,有些心虚说:“她回北京,我去送送她吧。后面再看。” 周莺本不放心女儿,只是自己店里生意走不开,听他这么说,倒也安心了一些。 “这几个月,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许途宽慰说:“阿姨,没事儿的。” 许振声见儿子要走,倒也有些不舍。 父子间再不愉快,毕竟没有隔夜的仇。分开终究不舍,许振声嘱咐他:“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商量,别自己拿主意。” 许途点头。 许振声又嘱咐他,去看看他母亲。 许途说:“我知道。” 次日,许途陪着她,乘坐同一班飞机。 凛凛回到北京,就开始了工作。 许途本说是去送送她,然而送到目的地了,却又迟迟舍不得走。 他决定,还是先等司法考试过了,再考虑那件事。 那得到九、十月份了。 他估摸着自己得长住一段时间,便想租个房子。他说出这个想法,凛凛挺高兴,便每天下班陪他去看房。看了有好几个星期,定下来,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居室。 -- 第178页 许途邀请她一起住。 她嘴上没有立刻答应,但还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然后便和他商量,屋里要添置什么东西,两人一块去逛商场买。 接着几天,便是陆陆续续地买东西。 许途感觉缺一辆代步车,想起许振声有辆闲置的车,他便想要过来开。他又不好意思跟他爸开口,怕许振声知道他还在国内,于是便撺掇凛凛去要。 还好,许振声并没多问,直接答应了,没过半月,便让人将车给他们开了过来。 凛凛每隔几天,便拿一点东西过来,每隔几天,便拿一点东西过来,后来索性搬到了一块住。 他感觉到一种幸福宁静的生活。 租来的房子,远不如他父亲的豪宅,还有她母亲在美国乡间的小别墅舒坦。屋子小,采光一般般,家具装修也简单,只够两个人蜗居。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快乐。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生活空间,没有任何人干涉。有一段时间,他们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去商场买东西。他想要睡得舒服,跟房东商量过后,将原来的床和床垫给拆了,自己重新去买了床,还买了一张两万多的床垫。那是这屋子里买的最贵的一件家具了,搬运到家,两人美滋滋地躺上去。许途搂着她,打了好几个滚,舒服的不行。 屋里大到吃饭的桌子、枕头、床单和被罩,小到床头的台灯、电饭锅、杯子、碗筷,甚至拖鞋,沙发垫,每样东西,都是他们一样样精挑细选来的。互相商量着喜欢的款式,对比着品牌和价格。凛凛工作有点忙,他们很少出去玩了,有时间便在家做饭,看电影。屋子小,不好放电视机,他特意装了个投影仪。有时候放假不出门,两人可以窝在屋里,看一整天的电影。 实在空闲的时候,去逛逛博物馆,看看展览,逛逛街,吃吃东西。 夜晚,两人睡在一块。他总是贪恋她的身体。睡觉时,总要抱在一块。有时半夜醒来,发现她离得远了,他便会下意识地去抱她。半梦半醒间摸到她光滑的胳膊,还有脸蛋、头发,闻到她身上香香甜甜的味道,感受到她的温热的体温,他便感觉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他无聊时,学着做饭。 简单的煎鸡蛋,三明治,煎牛排这些。有时候也学着做点中餐。不过他不喜欢油烟味,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只会做简单的西餐。西餐省事,蔬菜切一切加沙拉酱,拌。牛排直接煎,意面煮了,加现成的酱料拌。各种瓜果蔬菜随便放点胡椒海盐橄榄油拌一拌,弄烤箱里烤。甜椒土豆小番茄西葫芦什么都烤,他自己觉得还挺好吃。 凛凛在的时候,便喜欢弄中餐,糖醋排骨糖醋里脊宫保鸡丁宫保虾仁,她喜欢一切糖醋的菜,还有水煮鱼水煮肉片,都是她的爱。偶尔还涮个火锅吃。 不久,许途顺利通过了司法考试, 他进了一家律所,重新实习。 许振声知道了他在北京上班的事。 许途没有跟他说过,只是在律所上班,工作中偶尔接触到一个他父亲的熟人,对方感觉他眼熟,问起名字,学历背景,回头便跟许振声说了。许振声知道后,给儿子打了一个电话。 他倒没有说他什么,只是想确认这事情的真假。得知他确实在律所上班,也没怎么样。过了段时间,还托熟人给他介绍了好几个案子,还给他介绍了一位在司法部门任职的老叔叔,多多照顾他。对方来电话,约他吃了几次饭,弄的许途怪不好意思,亲自带了礼物登门去感谢。 对方关心起他是否有女朋友,要给介绍女孩,许途只得笑着婉拒:“我有女朋友了。” 对方接着询问他女朋友在哪里,做什么工作,许途不好撒谎,只得实话实说。 “那你不早说,下次带你女朋友一起来吃饭吧。” 许途问凛凛:“你想跟我一块去吗?” 凛凛问:“你说了我们的关系?” 许途说:“他要问,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就说了。” 许途说:“你敢去么?” 凛凛果断说:“我有什么不敢去的。我又不是通缉犯,去了又怎么样?我这么优秀,长得又这么漂亮,除了你妈,没有哪个长辈会不喜欢我。” 许途笑。 凛凛说:“我真的挺有长辈缘的。我从小到大,见过的同学父母,老师,各种长辈,叔叔阿姨,就没有人不喜欢我的。包括你爸。” 许途见她乐意,还真带她一块去了。 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叔叔阿姨们见了都这么说。 他们偶然见到梁垣。 有一次,在商场里。他们在逛商场,梁垣也在逛商场。梁垣和一个女孩在一起。女孩和凛凛差不多大,长得很漂亮,小麦色的皮肤,修长的身材,健康,充满朝气,卷发扎着高马尾,漂亮的头型和颅骨,一看就是经常运动锻炼的那种女孩。 他们边走边说话,肩膀挨的很近,看起来很亲密。 凛凛和许途手拉着手。 她看到对面熟悉的那个身影,有一瞬间的紧张。她抓着许途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握紧了些。 许途看她碰到了熟人,便扭头小声地问道:“你要去说话吗?” 若是梁垣一个人,他可能会有些芥蒂。不过梁垣身边有另一个女孩,另他觉得释怀,所以许途态度也自然了很多。 -- 第179页 梁垣也看到他们了。 他很热情礼貌,走上前来打招呼。 梁垣看起来,状态很好。气色红润,精神饱满。 他那样豁达的人,本就不太将感情看的重要。他现在工作顺利,最近还升了职,整个人看着意气风发。模样也没变,谈吐从容,礼貌,英俊。是那种不太具有视觉冲击力,但是很温和耐看的英俊。很能打动人心。 凛凛多少有点回忆起了从前。 两个男人都很豁达,聊起了天。 梁垣邀请他们,一块喝杯咖啡。 四个人坐在咖啡店里,说话间,对面的女孩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凛凛的脸看。 她的美是与众不同的,是万花丛中最浓艳的那一朵,眉眼轮廓充满娇美的味道,工笔描画出的,红唇雪肤,漆黑眼眸,气质却高傲而冷清。远看时光芒万千引人注目,近看,每一处五官的细节都令人遐思无限。 她和许途坐在一块,两人看起来煞是养眼,神仙眷侣似的般配。 他们一边热络地聊天,一边打量着彼此。 各人有各人的心境。 梁垣心想:她和许途,确实看起来很合适,很登对。不管怎么样,这一点不能否认。她找了个比自己好,比自己英俊,看起来聪明,且优秀的男人,他确实不能说什么。换做谁,都会这么选,作为一个男人,这方面,他要服输。更何况,他们还是青春少年时就有的感情,总归要比旁人深一些。他无话可说。 凛凛则心想:他有了新的恋人了。他看起来那样好,那样幸福。就算没有自己,他也不缺漂亮的女孩相爱。他们的爱情看起来美好,干净纯粹,没有什么谎言、不诚实,是发自肺腑的。她也曾经和他这样相爱过,甚至想过要结婚,过一生。然而誓言是如此的轻薄,没有重量。她感觉自己是个轻浮,浅薄的人。多么轻易将爱说出口,又多么轻易收回去。她有种羞愧,自惭形秽的感觉,仿佛做了什么错事。 她笑着同他说话,热意渐渐从脖子根涌上来。 她渐渐红了耳朵,脸颊也有点发烫。 回到家,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通红,好像喝醉了酒一样。 许途趴在她身上,眼睛眨巴巴地盯着她。 “你是不是吃醋了。” 凛凛闭着眼说:“我吃什么醋?” 许途说:“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 许途说:“那女孩看起来挺漂亮的,男的都会喜欢。” 她不说话,仿佛是陷入了思考。 许途说:“要忘掉一个人是很快的。你以为他会一直爱着你,但是其实他已经有了新的爱情了。是人都会追求幸福,没人会在原地等你,除了我。” 她还是不吭声。 “我觉得,我还是比他更爱你的。” 许途对她说:“我今天突然发现,只有我们感情最好,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对。你看,你离开他,他就立马找别人了。但是我不会,你离开我,我心里却还是想着你。只要有机会,还是想和你在一起。然后我朝你伸手,你还是会回到我身边。” 凛凛觉得他这是谬论。 “我没觉得他这样有什么不对,你也可以爱别人。” “我不会。” 凛凛说:“你也在嫉妒。” 她戳破他的心思:“你也在吃醋。” “我不吃醋。” 许途说:“我干嘛要吃醋。” 凛凛说:“因为我跟他在一起过,我跟他睡过。” “我不吃醋。” 许途搂着她,低声说:“你的第一次是我的,现在也是我的。你的以后也是我的。” 他注视着她的脸颊,小声说: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你的样子。你很疼,害怕的不得了,但我一抱你,亲你,哄你,你就不反抗了,很信任地交给我,再害怕也要紧挨着我。我每次一想到这个,就感觉自己很坏,很可恶。我总感觉自己伤了你,你会很难过,便总是放不下。” 她听到这话,却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像被人揭了疮疤一样。 她很生气,皱起眉,一把推开他,翻身朝向床里。 她根本不愿意聊那些过去的事。 “你别在那自我感动了。” 她说:“我根本就没记得那些。” 承认自己错爱过,被人伤害过是很丢脸的事情。 那代表着羞辱和愚蠢。 “我那时候太小了。” 她说:“那会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就是一时好奇。” 她并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初恋。 “我的初恋是大学里。那会长大了,成熟了,谈的是正常的恋爱。就算现在分手了,那对我来说,也是很有意义的一段感情。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他带给我很多幸福和快乐,我一直都记得。我很喜欢他,他没有伤害过我。我们之间不是像你口中说的那样可以忽略不计。” 她只愿意保存那些美好的记忆,不想留恋那些糟糕的往事。 她愿意重新和他在一起,并不是原谅了他所做的事,也不是相信他所谓的爱她,所谓的念念不忘,而只是因为她对他尚有好感。巧言令色,抵不过她对这张脸孔,这副身体的喜欢。 “你干嘛对我这么刻薄。”他有些委屈,从背后抱住她,头拱着她的后颈子,有点撒娇的意味。 -- 第180页 凛凛说:“谁让你非要说那些的。” 许途说:“我觉得咱们在一块的时光都是很美好的,很值得珍惜,所以就不想忘。” 他扳过她肩膀,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吻柔软,蛊惑人心。她沉迷在男人宽厚有力的怀抱和臂弯里,有些动情。 她低垂着眼睫,忽然掉了两滴眼泪。 他有些不安,伸手替她擦着泪。 “我们去吃火锅吧。” 他以为她要说什么,却见她挤掉了眼泪,说:“我想吃火锅了。” 许途和他母亲,关系倒挺融洽。他母亲并不催他回去。 凛凛后来才知道,原来许途在国外时,就已经和冯若楠分开了。因为冯若楠再婚,所以他搬出去住。那些年,他在国外也一直是独居,自己租了一个小房子。偶尔礼拜日,或者假期,才去他母亲家里做客,一起吃个饭。他母亲有自己的生活,加上男孩子长大了,性格偏向于独立,母子间交流的甚少。他过得挺孤独的,冯若楠对此一直有些愧疚,因此对他态度很宽容,不太干涉他的生活,尤其是他大学毕业之后,更是很少过问。 冯若楠给他拿钱,但他不愿意要。 凛凛不知道他这些年生活是这样的,心里又顿时觉得很难过。 她知道,他的遭遇,多多少少跟自己有关。 可是,事已过去,她也无可奈何。两人心里都有点过不去的坎,可是,她心想着,两人现在既然在一块,她只能尽力地照顾对方,互相陪伴,只要彼此间觉得高兴。至于长远的,她也没法想。 这样也挺好。 许途跟他母亲平日里联系虽不多,但感情挺好,时常买东西,寄礼物,就是不怎么爱打电话,大多时候都是各忙各。圣诞的时候,许途还是回去同他母亲一起过节。他母亲生日,也特意回去了一趟,陪着度过。 他离开的几天,凛凛一直失眠,睡不着觉。 她圣诞节没有回家,自己呆在租的房子里,每天一个人做饭,看电影。有时候一个人出去散散步,便觉得分外寂寞。他走了两天,她便有点想他了。但她不好意思打电话。她甚至有点担心冯若楠会跟他说什么,然后他就又要丢下自己了。 她心里不安了好几日,眼皮一直跳,下午睡觉还鬼压床,夜里翻来覆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界面,还是他几天前发的消息。 到了上班的时间,他还没有回来,说是有事,要晚几天。凛凛说句知道了,便自己去工作去了。 半夜里,凛凛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门锁响动。 夜里寂静,又没人声,她吓坏了,半梦半醒的,还以为家里进了贼。正蜷在被子里面不敢动,竖起耳朵听着,脑子里盘算着要怎么防身,卧室的门被悄悄推开了。黑咕隆咚的,有人扑到床上。 凛凛吓的大叫,立刻手忙脚乱地扑打,却被人一把抱住。紧接着床头的台灯一亮,面前是一张精神焕发,开心到极致的笑脸。他脸冻的白里透红,穿着件黑色的薄毛衣,剪了个利落的短发,跟个大学生似的。 凛凛顿时高兴坏了,捶他一拳:“你干嘛吓我!” 许途说:“我没吓你呀。飞机晚点了,晚十几个小时,又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飞,便没告诉你。回来就这个点了。我又怕吵醒你。还想悄悄的。结果一进卧室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缩在被子里,就露着个脑袋。我还说你在干嘛呢半夜不睡觉。你没认出是我么?” 凛凛使劲揉了揉眼睛:“太黑了,我看不清。” 她刚睡醒,眼睛有点花,许途从外面进门,视力比她要好些。 许途说:“你困吗?想睡觉吗?” 凛凛说:“我睡不着了。” 许途便将她一把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你干嘛不给我打电话。”他委屈说,接着亲了她一下。 凛凛说:“我怕会打扰了你呀。万一你妈妈知道我们在打电话就不好了。所以没打。” 他说:“我好想你的,天天想回来,就是走不开。总算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她不好意思承认,只是抿着嘴笑。 “不行了。” 许途说:“几天没见你,好想要你,让我抱一下。” 凛凛说:“你去洗澡。” 许途说:“我洗过了,在机场的时候洗的。” 她笑起来,伸手搂着他的脖子。 他捧着她的脸,亲上她的嘴唇。 “你爱不爱我?”他说。 她点点头:“爱。”她在床上回答这个问题,总是答应的很畅快,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所以他总是喜欢两人亲密的时候问她,得到她的肯定,便异常欢喜。然后开开心心抱在一块,亲个没完没了的。 许途给她买了很多礼物,用两个行李箱装着,全是些衣服首饰,还有鞋子包包,都是她喜欢的牌子。凛凛一边拆看,一边问他:“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呀?买一两件就够了。这么多怎么用得完。” 许途说:“我看到打折,好多五折,三折的,比国内便宜多了,很划算,我就忍不住多买了点。” 他挺会买东西的,挑的款式都挺好看,凛凛试了大半天。 许途回去了几趟,发现他母亲生活的挺好,心里也安心了不少。 凛凛因为工作的关系,将要派驻去德国。 -- 第181页 许途也辞了工作,跟她同行。 对许途来说,去德国,意味着工作生活,一切又要重新开始。那是正经的异国他乡,他德语也不会,也没有居所。不过他还是感到高兴,连空气都变得自由了一些。他感觉那是个新的环境,可以离许振声和周莺,离他的母亲都远一些。那些鸡毛蒜皮、沉芝麻烂谷子的家务事,终于可以甩到一边。他只想过好自己的人生,实在是懒得理会那些恩恩怨怨。许振声□□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卫生纸,负责给人擦屁股的。虽然眼下可能有些难度,不过他相信自己年轻,有学历,很快就能学习适应。他这个年纪,多到这个世界走一走,尝试新的环境,并不是坏事。他没什么压力,许振声和冯若楠离婚时,给他立了个共管账户,留给了他一笔不小的钱,可以动用。即便不工作,暂时倒也不必为生存担忧。 他开始学习德语。 凛凛提醒他:“咱们也不一定会一直呆在那。可能两年,可能四年,说不定还要回来。” 凛凛怕他高兴太早。他现在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好像要去长期定居的架势。 许途无所谓:“随便几年都好,去了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凛凛其实也挺高兴的,随即收拾起了行囊。 周莺和许振声看他们飞去德国,知道这下是山重水远,管也管不了了。其实就算不去也管不了,两孩子都大了,都有自己的工作,哪还会乖乖听父母的话。许振声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多问。只是临走时,家人在一起吃了个饭,算作是告别。 眼下一切都还好,父母身体都还康健,各自都有家庭,就算离家远行,也不太担心。 许途那边,倒是一直有个担忧,那就是,冯若楠不知道他的感情状况。他从未跟母亲说起过,冯若楠也没过问。他没到要急着结婚的年纪,家里还没开始催。真要是谈婚论嫁,冯若楠不可能不管不问。这些事想起来就烦恼,他只能撇到一旁。他打定了主意,这事不能说。 反正,能一起去德国,总归是好的。 他一直挺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定居的,这也是个机会。 许途辞了职,比较有空,先她一步走,去找房子。他语言不大通,找了一个在德国留学的朋友帮忙带路,看了好几天,总算租下了一处位置不错,外观挺新的房子,当下就付了租金。房东的老太太人很好,送了他不少家具。看他一个人在忙碌,收拾打扫,还热情地送来一份自己做的烤肉和馅饼。可惜他听不懂对方语言,连手势带比划,鸡同鸭讲地感谢了半天。当地人其实很多会英语,倒让他感觉稍微松了口气,接下来自己一个人买生活用品,收拾房子添置家具,忙碌了好几天,总算是把自己的小窝给安顿好了。 等到两人会面,已经是深冬了。 她和同事一起的,有人接应,下飞机直接到使馆。 许途跟她确定了时间,到她下班的点,租了车,到使馆外去接她。 他见了她,露出笑容,接过她的包,两人在夜色中抱了一抱,隔着厚厚的大衣。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要互相陪伴了。 回去的路上,许途问她:“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凛凛想了想,说:“希望我妈妈,许叔叔,还有你妈妈,他们都能身体健康,各自平平安安的。” 这个倒是实话。 许途说:“我也这么想。” 至于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慢慢来吧,他们同时脑子里冒出一句话:传到桥头自然直。 毕竟他们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说: 其实之前一直想be,想来想去,没想到特别好的理由,太平盛世的,也不想太狗血强行制造低概率的事故和意外,犹豫了很久,还是开放式结局吧。故事正文大概就这样了,接下来要修改一下前年的锁章。然后近期有别的文要改文,然后十月份要生宝宝啦,估计会精力匮乏。等空下来,再看看能不能写点番外啥的。这篇文拖拖拉拉了蛮久,心里蛮抱歉的。还是感谢大家的体谅,无以为报,给大家道生岁岁平安吧!希望你们爱的故事都有下文,希望你们爱的人都有好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