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为何还不和离》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 薛绾绾觉得段时渊同她生来相克。 两人初见,他就搅黄了自己偷偷出府的计划; 中秋家宴上,更是故意跟踪她,害的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出糗;还阻拦她参加皇家举行的马球比赛,使得自己错失头名。 自此她就和段时渊势不两立。 他珍藏许久的玉佩,恋慕之人送的纸鸢,统统被她当面毁了,可那双清冷眉眼始终不动半分,视自己于无物。 薛绾绾气急,第二日竟去宫内请了赐婚圣旨,势必要段时渊落入自己手中,下半生受她钳制。 果然,一向冷静自持的那人听到消息后恨的摔了半屋的瓷器。 前世,段时渊最悔的便是辜负了舅父的临终嘱托,让表妹薛绾绾痛苦凋亡在永承府后院。 今生,他毅然决然拖着病体上京,只为阻止她再落入中山狼之手。 阴谋良多,他就凭借先机抢先化解; 权势不够,他就踩着奸人尸骸一步步登临高位; 病体难撑,他就寻医问药护好身骨成为她坚实的后盾; 不料护着护着,段时渊心中却深深刻进了她的身影,再也瞧不见别人。 但心上人视他为心机深沉之辈厌恶不已,从不亲近,满腔情谊开不了口,他以为此生只能如此时。 忽有一日,薛绾绾将赐婚圣旨扔到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的说他死定了! 段时渊:......?!!!!!! 阅读指南: 1.男女主今生1v1 sc 2.架空背景,大量私设,勿考究,男主重生 文案写于2021.8.26,已截图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绾绾,段时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原来夫君一直暗恋我 立意:勇敢追求美好幸福 第1章 入府 景晏四十二年,孟夏之初,定北大将军府门前。 劳烦,请问府上大将军可在? 薛福正指使府内小厮关门,就听到这话,抬眼望过去,就见个青年小厮扶着个瘦弱公子站在石狮子旁,正朝这边看。 少爷,您还好吗? 文竹将落下的包袱甩回肩上,右手微微使力将身旁那人往自己身上揽,一双眼里满是焦急之色。 西斜的残阳渐隐,傍晚空旷的街道两侧卷来阵阵细碎的寒风,让人禁不住的打了个寒战,段时渊抬手止住唇边的痒意,浑然不觉自己的脸色有多可怕。 无事,你去看,是不是有人来了? 这个点了是谁又来拜会? 薛福不察,只能暂且将门掩着,自己快步走下来至两人身前,拱手行礼,不知两位是? 我家少爷是府上姑奶奶的亲子,如今快值秋闱,少爷赴考来京,听闻定北大将军府在此,今日特来拜会。说着掏出路引递上。 秋闱不得到八月嘛,如今才四月初,这是赶的哪门子考哦? 薛福心中疑惑,手上动作却不慢,当下便打开书信验看,几瞬后便知这是真的,吩咐了一个小厮进去通报后,态度恭敬的将东西递回。 表少爷,老奴是府上管家薛福,方才我已让人前去通报将军了,您这就随我入府吧。 段时渊心中的焦躁压也压不住,见此勉强抬首一笑,多谢福伯。随后便跟在他的身后。 薛福听到这熟悉语气诧异了一瞬,随后便低头继续带路,段时渊脚步愈急,连带着前头带路的薛福几次加快了步伐。 那两人恍然未觉,文竹跟在自家少爷身后,却觉得既累又吃惊,又一次险然跟丢后,文竹暗暗加快了脚步,却发现段时渊十分熟悉的再次绕过垂花门,他心中又多了一个疑团。 段时渊此时顾不得这些,他只想快些,再快些! 老爷,表少爷到了。薛福将人引至偏厅后就退下了。 段时渊深吸一口气,眸中满是复杂,立即俯身行礼,时渊拜见舅舅,舅舅安好。随后递上父亲段明远的书信。 薛峥抬首看过来,正对上段时渊的视线,一时间竟愣住了,对面那人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多到让人看不清。 片刻后他起身将人扶起,温声开口,莫要行这些虚礼,我府内不兴这些,快坐吧。 接过信后拆开,看完后薛峥将信一一收好,目光却在暗暗打量对面那人:此刻段时渊端坐在侧,眉眼冷峻,只一根青玉簪束于发间,通身靛青绸衫难掩霁月风姿,偏偏周身萦绕着一股病弱之气。 时渊?可有取字? 还不曾,时渊如今还未及弱冠。 薛峥也没多想,见他脸色苍白的过分,上前关切道,可是车马劳顿的缘故?我瞧你脸色很是不对。 近了才发现他身材瘦削的过分,竟比一旁的小厮还略匮些,薛峥当即就要唤福伯去医馆请大夫。 舅舅且慢,我没事。段时渊起身轻咳了一声,察觉到脑中晕眩之感越来越重,他右手立即狠狠掐向手心,迫使自己清醒些。 不过是车马劳顿罢了,舅舅不必担心,现下已然见过舅舅,时渊就告辞了。文竹立即上前扶住他,两人往外走。 薛峥拦住两人,说的什么话,舅舅府内空房良多,你就暂且在这住着,等到过了秋闱,说不定府上还能出个举人老爷呢。 咳咳,那时渊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即使心中万分着急,段时渊也明白此时要冷静,见薛峥没反应过来,他不着痕迹的又开了口,天色不早,时渊还未见过薛家表妹,此时可要一同去拜会? 薛峥笑了笑,那皮猴子有什么拜会不拜会的,这个点估计就在院内胡闹呢,正好你住的清澜院就在她隔壁不远,舅舅带你一同过去。 瞧着离那时辰愈近,段时渊不敢再拖延,深怕那场面重现,当下便接道,那舅舅便和我一起去吧。 薛峥讶异,不知他为何如此着急,却还是依言一路带他过去,薛府颇大,如今天色渐渐暗下来,侍婢仆从们将灯逐盏点亮,光亮慢慢延展直至远处,耳边是薛峥不间断的话。 一字一句,恍如前世。 但他半句都没能听进去,心中全是那场将来的灾祸,段时渊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焦灼,就如这条怎么也走不完的抄手游廊。 过了游廊,向左半刻钟便是绾绾的院子,向右便是你的院子了,府内一切皆由福伯管着,你若是有何需求,便去寻他就好,不用和舅舅客气 那是何处? 薛峥顿住脚,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处小院,原本荒芜着,后来由福伯接管,就被他种着不少花草,你明日里可以去瞧瞧,若是有喜欢的,就让福伯移栽些去你的院中。 咳咳,我现在能去看看吗? 文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天色,眸色深了深,率先低头扶着段时渊过去,薛峥倒是不在乎,白日里倒是更清晰些,现下也别有一番景象。说完也走进了小院。 墙头上,薛绾绾两腿跨坐在上面,正准备翻进来,墙外是今日逛街纠缠她的无赖,墙内是先她一步爬进来的青芜,此时正一脸急切的对着墙上那人轻呼,郡主,快下来,有人来了! 听着愈来愈清晰的脚步声,薛绾绾不禁也有些焦躁,今日她有要事须得出去,奈何前两日刚被爹爹禁足,福伯怎么也不让她出府,无奈之下她只能出此下策,原本一切皆顺,却在日暮回府之际被一醉酒无赖缠上,那人满嘴浑话不说,竟还口出狂言要纳她做小! 若不是她的鞭子被爹爹收了,定要当场抽他三鞭! 几经耽搁后终于到了府门后墙,却在此时才发现那无赖竟也在跟着,薛绾绾生了气,仗着力大将青芜先送了进来,自己正要下来之际被那人扯住了衣服下摆。 郡主,来人了! 段时渊进去后就在院内步步寻觅,脚步慢慢放缓,生怕惊动了那人,片刻后果然在记忆那处瞧见了人,余光瞥见薛峥就在身后几步外,当下不再迟疑的开了口。 什么人在那? 薛峥一惊,几步跨近看向段时渊面向的那处,双目圆睁,出来!何人敢在本官府内放肆! 身后的福伯立即带着侍从围了过去,灯盏重重,后墙那处霎那间亮了起来,使得众人看清了贼人的真面目。 青芜认命的闭上眼,这下是真的逃不过去了,当下只能从花丛中站起身,近前去给薛峥行礼。 请将军恕罪! 青芜? 薛峥惊诧异常,立即就朝墙上看去,那随风跨坐墙边的人影不是薛绾绾又是谁! 那厢薛绾绾听见是她爹的声音,就明白此事再难糊弄过去,正好那人听见墙内动静,手下微松,她找准机会一脚踹了过去,成功脱困。谁知脚下一滑,下一瞬就向花丛摔去! 绾绾! 少爷! 薛峥目眦尽裂,当下便扑了过去,未料有人比他动作更快,率先为薛绾绾挡了过去,正好垫在了她身下。 文竹愣神了片刻,自家少爷就成了薛绾绾的肉垫,吓得他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少爷,少爷!您还好吗? 段时渊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心头微松,终于放心的晕了过去。 薛绾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爹爹拉起来扯到了一旁,福伯半跪着探向地上那人脉象。 表少爷晕了过去,不好,竟还发了热! 薛安,拿上本官印鉴,去宫里请太医院司正过来,快去! 是! 随后他狠狠瞪了薛绾绾一眼,将段时渊背着去了清澜院正房,薛绾绾懊恼的低下了头,也知道今日之事闹大了,给身后赶来的青黛递了个眼色之后,也跟着薛峥去了院中。 文竹作为段时渊的贴身随从,此时反而跟在了众人最后,见此抬头深深的看了薛绾绾一眼,眸中幽光闪过,随后泯于众人之中。 ****** 段时渊不知此时薛府的兵荒马乱,他此刻陷入了一片荒芜之中。 耳边尽是呼啸的寒风,身子止不住的发抖,段时渊被人死死踩在冰冷的地上,他正要反抗,身子却不可自抑的被扯了过去,下一瞬猝不及防对上那人恶意狰狞的笑。 你跟爷抢女人?就凭你也配!不过是个小小举人罢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上门想带走爷的妾室? 来人,给我打断他的右手,我看他还怎么横! 随后他被人死死按住臂膀,右手一轻,难以言喻的痛自手上传过来,他噗的吐了一口血,眼前却愈发清明了起来。 见他仍不死心的盯着院中某处,那人眼珠一转,恶劣的笑了起来,你不就是想见那女人吗?爷成全你,来人,给我将她带过来! 段时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都不眨的继续盯着那处,冰冷的液体渐渐落下来,他的双眼也越来越模糊,只看得见一个浑身是血,瞧不清模样的人被扔在了他身侧,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攥住了她的衣袖。 薛绾绾坐在床边,正想看看段时渊的情况如何,就见床上那人额间冷汗不断,嘴里却在不停的呢喃着什么,她刚靠近,下一刻竟被他抓住了袖口。 她一惊,就见段时渊睁开眼定定的看着自己,莫怕,我来带你走。 作者有话说: 预收《巷中美人》求收藏~~ 排雷:#女非男c# 猫儿巷新搬来一位小寡妇陶玉儿,生的风流妩媚,娇怯可人,一双狭长秋眸勾的巷里汉子们纷纷看直了眼, 她身子娇弱,十指纤纤,做不成一般活计,无奈只能靠支个豆腐摊度日,奈何左邻不喜,右舍觊觎,几日下来一块都没卖出去,还因流氓调戏被砸了摊子,只得报官寻依靠。 都头韩瑛过来后一眼瞧上了她,巧使小计携她回了住处,还未行事却又将人送了回去,之后时不时的就要漏夜攀墙。 小寡妇的豆腐摊不常支了,再露面总是娇色更艳,于是众人又纷纷传她做了暗门勾当。 陶玉儿听到消息后扑到韩瑛怀中,泪眼涟涟的仰头诉委屈,大人,她们为何如此欺负奴家? 韩瑛大手摸上那纤细脖颈,心软化春水,粗声粗气要为她做主,谁敢欺负你,我去拔了她们舌头! 一开始,韩瑛只当与陶玉儿是逢场作戏,露水姻缘, 后来,他苦心孤诣只为再爬上那道墙头。 娇俏小寡妇*府衙总都头 第2章 处置 老实说,薛绾绾从未被人这般扯着袖口过,尤其这还是他们第一回 见面。 上次扯自己衣服的人,被她一脚踹到胸口栽下墙头,不知如何了。 但床上这人刚刚做了自己肉垫,替她挡了灾,如今又人事不知的躺在这里,她也不好再同他计较。 而方才段时渊那孤注一掷的眼神,也让薛绾绾好奇不已,她有心想问,却见段时渊已然再次昏睡了过去,只好咽下满腹疑惑,认命的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没过多久,薛绾绾的目光就又落在了床上那人身上,脑中不由自主的想到当时他挡过来的场景。其实她摔下来时也有些怕,不过想到是在自家府中,爹爹也在旁,这才放了心,谁知这人会扑在她身下呢? 薛绾绾看着他暗白的唇色,细削的侧脸,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就听爹爹的话认真练武了,也不至于现在将人砸晕了。 恰在此时,屏风外,薛峥正在询问段时渊的情况,薛绾绾顿时竖起了耳朵看过去。 这么说,时渊他情况其实还好? 宗越点点头,府上表少爷胸中似积郁已久,经此一摔,郁气反而散了大半,热退了后其他并无大碍,只要按时用药,三日后便可痊愈。 文竹一急,越过薛峥直接发问可少爷他怎会发了热呢? 宗越不在意他的僭越,闻言偏头看向他,此事就要问你了,你家少爷身子一向如此吗? 回大人的话,正是,少爷不久之前大病过一场,身子就一直不大康健。 薛绾绾忆起当时身下瘦弱的身板,还有那一瞬的闷哼,心虚的摸了摸鼻尖,她不会真把人压坏了吧? 我刚刚探脉,观他身子似乎劳累许久,这又是为何? 宗越不知那人身份,但看薛峥大晚上的拿印鉴请他过来,便知他很看重此人,那又怎会让他劳累至此呢? 文竹下意识地就看向屏风内,却发现薛绾绾此时也正盯着自己,赶忙收回了视线,纵使心中有万般猜测,此时他也只能假作未知,我随少爷赴考而来,其余的便不知了。 宗越见此不再问,薛峥亲自将人送出去,福伯去厨房熬药,文竹这才得了空去看自家少爷。转过屏风,却见罪魁祸首坐在一侧,近了前才发现自家少爷攥着人家的袖口不放,文竹眼皮子一跳,只做未觉,转身将包袱放下,然后一一收拾起了房间。 喂,你家少爷身子怎会这样差? 薛绾绾打了个哈欠,都多久了还不醒,这要抓着她衣袖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她今晚还要睡在这里不成? 文竹慢吞吞的回了句,少爷今日来时还是清醒的。言下之意还不是因为你。 薛绾绾愣了瞬,小声辩驳道,那墙不高,我若是自己跳下来,也不会有事的。 文竹看了眼段时渊苍白的脸色,没开口,心中却怨怪起薛绾绾来,若不是她,少爷也不会如此虚弱的躺在这里。 薛绾绾好似察觉到文竹的不忿,摸了摸鼻尖也不说话了。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2) 薛峥进来时就瞧见这副场景,立即就要将薛绾绾拎出去,后者撇撇嘴,想从段时渊手中扯回自己的袖子,未料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 你醒啦?太好了,爹爹可以少罚自己一点了。 文竹欣喜的扑过去,果然瞧见自家少爷朝这边看过来,少爷,您终于醒了,文竹担心死您了! 薛绾绾一指床上那人,那你还不快给他倒杯水来,他唇角都起皮了。 文竹擦了擦眼角,立即就去倒了杯水递给段时渊。 绾绾不可无礼! 薛峥瞪了他一眼,随后关切的看向段时渊,可有觉得不适?都怪这个魔头,若不是她胡闹,时渊你也不会如此。 爹! 薛绾绾别扭的看向他,不乐意在外人面前被这般说,薛峥瞪大眼,怎么,爹说错了吗?若不是你胡闹,你表哥怎会一进府就躺在了床上。 哼!我又没让他替我挡! 薛绾绾最不喜爹爹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自己,见此瞪了段时渊一眼,风一样的跑了,留下薛峥对着她的背影吹胡子瞪眼。 段时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只觉得欣慰无比,看着直运气的薛峥,他笑着劝道,舅舅无需自责,是时渊见不得绾绾表妹受伤,没想到自个儿身子竟如此的差,让舅舅担心了。 哎,这怎么能怪得了你,都是绾绾的错。 段时渊眼中划过一丝幽光,不经意开了口,一直听闻表妹的身手由舅舅亲自教导,不知今日怎会如此不小心? 薛峥恍然,是啊,这丫头平日里爬过不少次墙头,怎么今日却摔了下来?显然他一直知晓薛绾绾平日里的行径。 如今冷静下来,才发现此事恐怕另有隐情,薛峥瞧着段时渊精神还好,便让他早些休息,随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直至薛峥的背影消失不见,段时渊还紧紧盯着门口,文竹取来药后看见自家少爷如此,不禁嘟囔道,少爷您日夜兼程而来,如今反倒是落人埋怨,也不知值不值得。 段时渊收回视线,将苦药一饮而尽,自然是值得的。 他不会再收到舅舅的血信,不会见不着舅舅的最后一面,忆起方才面前的鲜活面容,段时渊慢慢阖上双眼。 不会连她的尸首都带不出永承府。 纵使薛绾绾如前世那般不喜自己,甚至更甚,他也不会后悔今日作为。 你去前院等着,将此事后续尽皆告诉我。 文竹一急,少爷您呢? 段时渊知道自己身子情况,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养好的,你去吧,我就在此等你。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改了口,算了,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吧。 文竹还未出房门就听见这话,顿时大惊道,这怎么能行,少爷您身子还没好呢! 我放不下心,拿件厚衫来给我披上就好,快去。 文竹拗不过主子,只好去取衣服,直将段时渊裹得严严实实才扶着他出了院门,半刻钟后两人就到了漱玉阁,此时院内灯火通明,段时渊不想舅舅担心,默不作声的站在了暗处,静静的看向院中。 爹爹是来问责我吗? 薛绾绾发现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院内时,也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倒是薛峥满脸尴尬的进了门,一言不发。 薛绾绾诧异的盯着他,今日爹爹竟没有第一时间发怒,倒是很罕见。 时渊说此事或有隐情,我来看看。 薛绾绾一愣,似是没想到段时渊会为自己开责,明明是自己拖累了他。 这些是何人? 对于薛绾绾的性子,薛峥心知肚明,却也明白她不是那种多事之人,今日之事必然和堂下的人有关,于是率先向那人发问,堂下是何人? 李驰跪伏在下首,巨大的懊悔感淹没了他,原来他今日调戏的竟是定北大将军的嫡女,嘉裕郡主,要是被薛峥知晓了他今日干的混蛋事,焉能有命在? 几次张口都未能说出话来,他抖抖索索半晌,最终俯首痛哭道,求大将军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府上郡主,是小人的错,求大人饶命! 薛峥眯起双眼,看向另外一人,冷声道,你来说,你家主子是谁? 他虽是军营出身,但在军中也看过不少弯弯绕绕的计谋,此人竟然连姓名都不敢说,显然犯下的错不小。 那人见火烧到自己身上,又知晓了薛绾绾的身份,哪还有胆子瞒着,当下如倒豆子般的统统说了,李驰见他说一句面色就白一分,有心想让这奴才闭嘴,却见薛峥目光如炬,一点动作都不敢再做。 永承府?妾室? 薛峥差点气笑,一个落魄侯府的嫡子罢了,竟口出狂言要他的宝贝女儿去做他的妾室,此人是得了失心疯了不成? 段时渊漠然的看向李驰,眸中杀意一闪而逝,前世人人皆以为这是一场笑话,从未当真,可后来舅舅重伤卧床,定北大将军府一夜破败,薛绾绾腿脚不便,后来又出了那档子事,最终她真的被一顶小轿送去了永承府。 舅舅听闻消息后气急吐血,伤情恶化的厉害,竟就这样去了,他收到消息赶来时,只来得及看见一口棺椁! 此仇他永世铭记! 郡主饶命,小人喝多了猫尿,有眼不识金镶玉,这才对郡主大不敬,郡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人吧! 李驰满心惶恐,见徐峥薛峥一脸怒色,不敢求他,连滚带爬的膝行到薛绾绾面前,想求她谅解,还没接近就被青黛一脚踢开了,猝不及防的撞上了砖块,李驰哇的吐出一口血,眼里满是害怕,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原本他被薛绾绾踹下去后就明白踢到了铁板,酒也醒了大半,连忙带着随从往家逃,谁知半路被这女人捆了回来,他亲眼看见她隔着一丈远扔出一根钗来,若不是他急中生智拉了小厮挡着,只怕他的腿就废了。 要我饶命? 薛绾绾意味不明的盯着李驰,这人是不知她是谁吗? 今日之前,李驰还真未见过薛绾绾,永承府早就不得圣心,落败已久,莫说是见过薛绾绾了,就是一般的二品大员之女,他都沾不了边,所以他在见到薛绾绾时才会惊诧于她的明媚样貌,多加纠缠。 薛绾绾想起脑海中那人苍白的脸色,咧嘴一笑,好啊,要本郡主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 郡主您说,小人一定照做!一定让您满意! 薛绾绾灿然笑道,那你明日在将军府门前跪上一日就好了。 李驰顿时僵住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郡,郡主! 角落里,段时渊轻轻笑了出来,经此一事,永承府从此在京城便再无脸面可言,下一瞬他就被人发现了踪迹,瞧着薛绾绾唇边消逝的笑意,段时渊眸光一暗,心口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涩意,片刻后他低声道,咱们回吧。 文竹一喜,他早就巴不得自家少爷早点回去歇息了,见此两人悄然退了出去。 薛绾绾瞧着那人影于黑暗中消失,这才将视线移到眼前,厌恶的看了眼鼻涕眼泪都流出来的李驰,不耐烦道,若是不愿,明日我就去宫里寻外祖母,让她来处理此事。 李驰心口一窒,太后要是知晓此事,就等于陛下也知道了,调戏郡主,永承府有几个头能够砍的? 他从未如此后悔过,半晌后李驰凄然的俯首,谢郡主。 薛绾绾歪头,我瞧你不是很乐意的样子,青黛,去帮帮他。 教教他什么叫磕头认错。 第3章 一起 第二日薛绾绾起了个大早,收拾了许久后才准备出府。 咱们今日真要去吗? 薛绾绾美滋滋的对镜自揽,今日她穿了身银红色骑马装,及腰长发用一根睛红缎带高高束起,腰间戴了个珊瑚玉佩,明眸皓齿,英姿飒爽。 看了半晌,薛绾绾凑到了青芜面前,眨着眼睛问道,好看吗? 青芜无奈将人扶正,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好看,郡主月貌花容,今日这一身尤为妍丽。 薛绾绾高兴的又拿起了镜子,翘着嘴角道,那今日肯定是我赢啦。 青黛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青芜,直接说道,郡主,青芜她是不想您去。想了想她又补充说,不过郡主此行要是带着我去,我肯定让那群小娘子没甚闲话说。 青芜被气笑了,郡主要是带你去,明日御史台的折子就能把将军府淹了。 好了,今日四表哥他们俱在,又早早的邀了我,我怎能临阵脱逃? 青芜明显想的更多些,那将军回来 爹爹今日去西山大营巡防去了,短时间回不来。 青芜还要再说,薛绾绾径直道,再说我就只带青黛去了。她赶忙闭了嘴,要是自己不去看着郡主,万一又起了乱子,将军回来后郡主又得受罚。 这不就好了。 薛绾绾将偷偷拿回来的鞭子系在腰侧,欢喜的出了门,穿过游廊后却是一惊,只见段时渊立在一侧,不知在那站了多久,瞧见她淡然笑道,郡主是要出府吗? 薛绾绾没想到会在这瞧见他,唔了一声开口,你身子好啦,怎么不在屋里躺着?昨日脸色那样苍白,今日又出来吹风作甚。 已经好多了,整日里闷在屋里也不适,不如郡主带我去京城四处逛逛,也能放松些? 薛绾绾一怔,立即摇头道,不成不成,你身子还没大好,爹爹要是知道我带你出去,回来还不得即刻就要抽我两鞭。 段时渊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神情显而易见的低落下来,咳咳,也罢,郡主先行去罢。说完就让出了位置。 薛绾绾本来还抗拒的很,瞧见他这样却很是不自在,莫名的想到他昨日因为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又忆起太医院司正的话,神情就带了些犹豫。 段时渊心下微松,见此又开了口,郡主快去吧,误了时间就不好了,今日是时渊着实打扰了郡主。说着就转身欲退。 等等。 薛绾绾别扭的瞥了段时渊一眼,好了,你随我一起吧。想了想她飞快补充,先说好,爹爹若是知道了,你就自己同他去说。 段时渊眸中溢满笑意,温声回道,谢郡主,舅舅那里自由我来禀告。 薛绾绾应了一声,示意他跟上,段时渊随即跟在了她身后,文竹放缓步伐,同青芜两人走在了后首,青黛没理,倒是青芜好奇的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会答应段时渊外出。 文竹只觉得心累,他哪里拦得住,卯时初少爷就起了,随后草草收拾了之后就等在此处,他还能不知是为了谁,想着这两日的种种,只怕日后还多着呢。 府门前,马车早就等在了那,只是不同于往日,今日将军府门前过于热闹了些,薛绾绾兴致缺缺的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率先上了马车,段时渊看着不远处跪的摇摇欲坠的那人,还有越来越多围过来的百姓,轻笑了一声后也上了马车。 文竹瞧见少爷进了薛绾绾的马车,他只能认命的坐在了车厢外,薛绾绾倒是没多想,瞧见段时渊进来,还朝内挪了挪给他腾位置,段时渊此趟就是为了盯着薛绾绾,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昨夜回去后,段时渊盯着窗外夜色看了许久,眸中一片茫然,不知过了多久才回神,胸口处的闷痛时不时的提醒他,自己是真的回来了,舅舅还在,薛绾绾也没有摔断腿,右手苍健有力,他还能科举。 而最大的变数,段时渊的视线缓缓落在薛绾绾身上,便是眼前这人了,舅舅唯有这一女,他昨夜思虑到半夜,却始终没想到什么法子能一劳永逸,从此杜绝掉围绕在薛绾绾身边的阴谋。 她是太后唯一的嫡亲外孙女,得当今陛下亲封嘉裕郡主,是定北大将军嫡女,宠爱万千,尊贵无比,段时渊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她怎么会落到曾经的那个地步? 是皇权变更倾轧,抑或是嫡亲的阴谋算计? 还有舅舅的伤,定北大将军府的败落,都如一团团迷雾挡在他眼前,使得他怎么也看不清事实真相,段时渊心中长叹,看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薛绾绾的安危,她一日无事,舅舅就能安心一日。 喂,你这样盯着我作什么? 薛绾绾刚用完一块云片糕,就发觉有道强烈的目光盯着自己,抬首就见段时渊支着手臂直愣愣的在瞧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她凑到他身侧都没发现。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面前这人肤白如玉,眉似新羽,长长的睫毛因为陷入思索低垂,直看的人心痒痒,薛绾绾脑中忽地冒出一句莫君江南佳公子,才华秀拔春兰馥。* 下一刻竟鬼使神差的轻轻摸了一把。 段时渊一惊,回神后正对着一双灵动眼眸,以及脸颊上的温热触感,他下意识地就往后退,直至脊背抵着车厢板还没反应过来。 薛绾绾早在段时渊发现后就立即撤回到原来的位置,就着桌上香茶抿了一口,掩住心中的想法,见他一直愣神,薛绾绾眼珠子一转开始恶人先告状:段时渊,我同你说话,你为何不理我? 段时渊对上她的视线,轻声回道,是我分神了,望郡主谅解,郡主方才在说何事? 薛绾绾撅起嘴,闻言没意思的摆了摆手,没什么。然后就不再开口了。 段时渊这才发现薛绾绾刚刚做的事,脸上残留的触感仍在,他又向后靠了靠,努力制止耳边爬上的红晕,胸口不知为何漫起一股隐秘的欣喜,好似很沉溺于这亲密的接触,还没等他想明白,马车就慢慢停了下来。 少爷,咱们到了。 看着薛绾绾已然率先出了马车,他只能暂且放下心绪,也跟着下去了。 薛绾绾跳下马车后就左顾右盼起来,随后眼前一亮就冲着个方向跑了过去。 映岚! 严映岚正同贴身侍女说话,闻声转身一看,顿时欣喜的迎了过去,一把拉住了薛绾绾,你终于来了! 等了你半日,还以为伯父又罚你跪祠堂去了。 薛绾绾笑嘻嘻的摆摆手,凑过去左右看了看,奇道,怎生只有你在,静枫呢?还有四表哥他们呢? 严映岚拉着她指向一处,悄声道,静枫被拘在家中,今日来不了了,大皇子和二皇子来了,容祈正在作陪呢。 薛绾绾眉头一皱,他们怎么来了,今日不是说好了就咱们吗? 严映岚摇摇头,我也不知是为何,半刻钟前突然就来了。 那你兄长呢? 在场内查勘其他的马具。 薛绾绾烦心渐起,今日本就是他们几个好友之间组织的马球赛,想着皇祖母的生辰快了,到时也能给她老人家瞧个乐子。 没想到临了却出了这个差错,容煜和容桓又来凑什么热闹? 严映岚同好友说完话,抬头却见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正含笑的看着他们,顿时扯了扯薛绾绾的袖子示意:绾绾,这是? 哎呀!薛绾绾一拍脑袋,赶忙拉了段时渊过来介绍道,这是我段家表哥段时渊,昨日刚刚来京,今日我带他来瞧瞧热闹。她着重对严映岚嘱咐道,静枫不在,等会儿我上场的时候,你帮我多看护些。说完薛绾绾又对段时渊说,这是太常寺卿嫡长女严映岚,我的至交好友。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3) 段时渊轻笑,闻言也不恼,还拱手对严映岚客气道,一会儿还要麻烦严姑娘了。 严映岚点点头,行了礼一本正经道,段公子放心,等会儿我兄长来了,你就同我们一起就好。 那厢容祈刚忙完琐事,心中顾念着这边,结果刚过来就瞧见严映岚身旁站了个俊秀公子,两人气氛融融不知在谈些什么,他胸口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的敌意。 映岚,这是谁? 薛绾绾看见来人,立即开心的扑了过去:四表哥! 容祈顺手接住她,拍了拍薛绾绾的头顶,嗔怪道,小滑头,怎么好几日都不来宫里,皇祖母已经念叨你好几回了。 嘿嘿。薛绾绾摸了摸头,蹙着眉头佯怒道,都怪爹爹,是他不让我出府来着,明日我就让皇祖母把他宣进宫臭骂一顿! 容祈了然,是你又闯了什么祸,姑父才罚你的吧? 才没有,还不是薛绾绾扁扁嘴正要说,瞧见段时渊也站在一侧,顿时就住了口,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谁知道爹爹是怎么了。 容祈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段时渊,见此试探着看向严映岚问道,这位是? 薛绾绾白了他一眼,随后站到了段时渊身旁,撅着嘴道,四表哥眼里只看得见映岚,方才我明明离段表哥更近些,是不是啊映岚? 严映岚双颊升腾起红晕,轻轻瞪了薛绾绾一眼,却没否认她的话,容祈心下顿松,这才笑着看向段时渊,容祈,还未请教公子是? 段时渊一直站在一侧,见此拱手道,不敢,小生段时渊,见过四皇子殿下。 容祈笑呵呵的扶他,原来你是绾绾的表哥,真是失礼失礼。说完就又跑到了严映岚的身侧同她讲话,半点皇子的架子都没有。 薛绾绾也凑了上去,还没说两句几人就又笑开来。 段时渊默不作声的瞧着他们玩闹,少年人的情感直白又热烈,一腔热血满腹执着,简直令人殷羡。 好热闹啊,原来你们都在这。 作者有话说: 莫君江南佳公子,才华秀拔春兰馥。出自《送莫少虚赴省试》 第4章 危机 薛绾绾皱起眉头,侧身一看,果然瞧见容桓带着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顿时就拉下了脸,没好气道,二皇子殿下新婚燕尔,不和二皇嫂一起培养感情,怎么有空来这郊外马球场? 容桓笑意不变,蓉儿她不爱这些,今日难得闲暇,本宫就决定和大皇兄出来放松片刻,不想四弟也在这,随后嘉裕你也来了。 那倒是可惜了,今日二皇嫂不能瞧见殿下的风姿了。 薛绾绾瞧见他这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就来气,想到静枫来不了,心里不由得直呼好险,要是她真的来了,指不定又是一场风波。 那倒未必。容煜缓步从他身后走出,哗的打开扇子笑眯眯道,听闻昨日二皇弟带着弟妹去了京郊跑马,想必早就见识过了,嘉裕你失算了。 薛绾绾不乐意见到容桓,但对容煜更没什么好感,见此径直道,那大殿下今日来作甚,莫不是来选马? 严映岚默默的抬手掩住唇边笑意,大皇子马术一向不好,时常就要更换坐骑,连皇帝都知晓此事,特地为他赐下一座马场,里面养着各种良驹供他挑选,此事京城人尽皆知,但却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 眼瞧着容煜的扇子都摇不下去了,严映岚赶忙岔开话题道,绾绾,兄长好似整理好了马具,咱们快去挑吧。说完冲她眨眨眼。 薛绾绾瞥了几人一眼,上前揽住她灿然笑道,好呀,咱们先去吧,绾绾先告退了,两位殿下恕罪。随后便拉着一直默默看戏的容祈和段时渊走了。 嘉裕这性子真是太娇蛮了,真得让父皇狠狠管教她一番才好。 容桓抬眼看了看一脸怒容的容煜,眸中闪过幽光,漫不经心道,皇兄脾性也着实大了些,嘉裕不过淘气了点,也值得皇兄同她计较。 你! 容桓掸了掸袖子,偏头唤道,江篱,咱们也去挑马具吧,再晚可就被挑没了。 是。 呸,什么东西! 容煜冒火的看着那对主仆离去,一把将扇子踩在脚底,泄愤的碾了好几下,眼中凶狠算计遍布,半晌冷声看向身后,都准备好了吗? 一个灰扑扑的人影恭敬跪下,启禀殿下,奴才已然亲手换好了。 好。容煜阴鸷的看向几人离去的方向,握紧了拳心,我看你这下还怎么和我争! 咱们也去,我倒是要看看他如何应对。 ****** 你呀,莫要再瞧见二皇子就没个好脸色了,要是伯父知晓了,你又要挨骂。 严映岚点了点薛绾绾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后者叉着腰,气呼呼道,谁让他欺负静枫来着,若不是他毁约,现在静枫都是二皇子妃了。 严映岚想到好友情状,心有戚戚,叹了口气黯然道,以后别再说这话了,那是陛下圣旨赐婚,天大的荣耀,谁又能抗旨不遵呢? 容桓就是胆小鬼,皇帝舅舅那么喜欢他,若是他向舅舅陈言,未必没有转圜的机会 薛绾绾说到最后,难得的低下了头,我就是生气,气他懦弱,连去争一争都不愿,就这样放弃了。 就这样让静枫一个人面对,他都没有想过静枫要怎么办,自己快快活活、风风光光的娶了户部尚书的嫡女,把往日情谊尽皆忘了。 他活该! 薛绾绾一撸袖子,哼!看我今日怎么将他挑于马下让他丢脸!我要骑最好的马!说完便雄赳赳的向着马厩跑去了。 段时渊很少见到这样的薛绾绾,义气深重,斗志昂扬,鲜丽而又引人注目,让人不自觉的被她吸引。他印象中的她,整个人了无生气,沉郁无比,偶尔眼里闪过一丝怨恨,又飞快藏于眼底。 究竟是怎样的事才会让她变成那般模样呢? 薛绾绾跑了一半,不知道想到什么,竟又折回去拉住了段时渊,后者被她拉的一个踉跄,被迫随她疾步起来,怎,怎么了? 爹爹不是说你读书多吗,来,你来同我一起挑。 吓得段时渊直摆手,我从未骑过马,郡主,我怕是选不好。说完频频向那两人使眼色。 严映岚和容祈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默契的向后退了几步,薛绾绾才不理他,拽着就将人给拖走了。 瞧着他们的身影,严映岚捂嘴笑了笑,绾绾倒是同她这个表兄玩的好。 容祈赞同的颔首,太好了,以后再不是我一人受欺负了 还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薛绾绾的大叫,容祈,你再不来,我就要骑你的听雪了!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容祈脑门一跳,连忙追了上去,边跑边喊道,薛绾绾,你不许动我的听雪! 段时渊两世为人,都甚少如此近的接触马匹,各色各样的骏马在他一尺外,或温顺的吞吐着热气,或急躁的撂撂马蹄,他默默的又向后退了半丈。 倒是薛绾绾如鱼得水,穿梭在其中兴致勃勃的挑选着,这匹不错,膘肥体壮,健美有力,好像舅舅给我的千里雪啊。 可不就是你的千里雪。 严浦平不知打哪儿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套崭新的马具,笑眯眯打开道,如何,喜不喜欢? 哇!薛绾绾一把接过来,随后双眼冒光的摸上了马,严浦平,你真厉害,我那匹可是西域来的宝马,你这居然也有一匹。 严浦平瞧见她欢喜,唇边笑意愈深,你喜欢就好,不枉我特地从马商那儿买回来。 喜欢喜欢,我很喜欢。 薛绾绾将段时渊拉过来,喜滋滋道,这匹怎么样,今日我一定能赢。 段时渊的视线从严浦平的身上移过来,对着眼前的栗色骏马仔细端详了会儿,轻声道,骏马似风彪,鸣鞭出渭桥,我瞧着很好,你一定能赢。* 嘿嘿,那便就是这匹啦。 严浦平蹙眉看着薛绾绾扯着段时渊的袖子,心口顿时有些不舒服,冲着后者道,不知兄台是? 他是我表哥段时渊,昨日刚来京。 薛绾绾正要再说,却见严浦平脸色微变,惊疑道,你是段时渊,江州的院案首? 正是在下,兄台是? 严浦平抬了抬下巴,严浦平,我听先生说过你,听闻你是今年解元的大热人选,久仰了。 段时渊拱手,不敢。 原来你还是绾绾的表兄,你既早早的来京,为何不在家中备考,反而到处出游? 段时渊丝毫不让, 若是在家中温书,岂不是见不到世子这般的人物了。显然也对他颇为了解。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胶着,虽不知为何,但两人心中都激起一股好胜心来,薛绾绾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刚刚气氛还正常来着,现下她莫名的都不想待在这了。 恰在此时,严映岚和容祈救她来了,前者刚进门就被薛绾绾抱住了右臂,映岚,咱们赶快去跑马吧,练习一下。 严映岚下意识的点头,好啊。 薛绾绾牵着马就打算开溜,走之前还不忘去拉段时渊,快走快走,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风姿! 段时渊看着衣袖上的纤手,忽地轻笑了下,温声答应,好,咱们走吧。 严浦平不妨多让,见此立刻也跟了过去。 等到容煜和容桓到了这边,薛绾绾和严映岚两人已然换完衣服跑了一圈,瞧见他们过来,薛绾绾一身海棠色袖袍,手执偃月球杖,一指不远处草地上的彩球,意气风发道,容桓,今日我可不会让你。 容桓抬首直视她,同样坚定道,我可不用你让!随后翻身上马,接过江篱递过来的球杖,径直迎了上去。 薛绾绾这边带着严映岚和容祈,容桓身后跟着江篱同严浦平,几人各带十名轻装侍卫,各自上场。 容煜站在一侧,见此淡笑着开口,我便给你们做裁决,放心,我最是公平不过了。 薛绾绾却看向了不远处的段时渊,你同大皇子殿下一同做裁决罢。后者点点头,他对此倒是真略知一二。 容煜笑意一窒,随后缓缓看向身侧的段时渊,假笑道,甚好,本宫也怕一时之间看顾不过来呢。 段时渊没理他,目不转睛的看向薛绾绾,生怕她出什么事。容煜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嘉裕也就算了,正得父皇隆宠,轻易动不得,眼前这人是什么东西,也敢无视他? 他顿时就要上前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却被身后一人轻轻扯住衣袖,那人缓缓地冲他摇了摇头,容煜脚步就是一顿,想到今日的计谋,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停住脚。 段时渊余光一直注意这边,见此眉心一突,心中升起淡淡的不安感,不禁又多放了三分心思在这边。 过了半个时辰,眼看着薛绾绾得分渐多,赢面甚大,段时渊嘴角笑意愈深,余光却发现容煜此时脸上溢着得意神色,怎么也掩盖不住喜意,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凝神看向场内,却没发现什么不对。 他正要疑心自己是否想多了,恰在此时场内突变,容桓的马忽地发了狂,不仅甩来甩去,直顶得容桓在马背上来回晃动,最后竟朝着斜侧方撞了过去,而在他不远处的,正是薛绾绾。 段时渊看的目眦尽裂,顾不上什么的就朝着场内奔去,连连高呼道,小心!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进宫 在马发狂的一瞬间,容桓就紧紧攥住了马鞍,他身后不远处的江篱也飞快拍马赶了过来,只是离得愈近,身下坐骑却垂下马蹄不肯再前,江篱立即飞身下马,准备疾步去救自家主子,严映岚和容祈同样下马围将过去。 离他最近的薛绾绾一脸肃色,瞧见马儿发狂冲自己撞过来,她却是镇定无比,同容桓飞快地对视一眼,后者立即放松了双臂,身下的马没了桎梏越发癫狂,猛地抬起了马蹄。 薛绾绾找准机会,狠狠的甩了马尾一鞭,马儿吃痛,飞快向着前方疯跑,她乘机将鞭子甩向容桓,后者一脚蹬出马镫,右手扯住鞭子借力向外翻去,径直坐在了薛绾绾身后。 坐稳了!薛绾绾立即驾马飞快远离草场,直至到了场边翻身下马,不过几息功夫,两人就已脱困,众人赶忙围将过去来回探看。 绾绾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 绾绾,你吓死我了,现下可还好? 没事,我没事,快去看看二皇兄。 薛绾绾下马后就被围了起来,受着众人问询,她却忆起方才那声大叫,四下一看,就瞧见段时渊额间满是汗水,一脸焦急的往这边挤,眸中闪着异光,脚下默不作声地朝他移了移。 段时渊好不容易挤进去,上上下下将薛绾绾打量了个遍,这才长呼出一口气,郡主没事吧? 你放心,我没事。说着还慢慢的转了一圈。 段时渊差点就要上手去摸,好在理智上线遏制住想法,见此这才稍稍放下心,随后视线就落在了急急赶来的容煜身上,眸中杀意浓溢,袖中掌心一瞬间紧握。 这是怎么回事?二皇弟如何,身子可有什么不对? 方才他远远的就瞧见薛绾绾将人卷了过去,料想计划失败,心中暗恨手下办事不利,如今却也只能赶忙去善后,务必不能让人查出来此事与他有关。 待容桓稳住身形后,就同薛绾绾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后者若无其事移开了视线,随后他便痛苦的弯下腰捂着腿叫道,江篱,快回宫宣太医,本宫的腿疼得厉害。 容煜脸色一变,要是去了宫中这事就闹大了,难保不会有什么差错,他正想拦却见容桓白着脸倒向了严浦平身侧,立即就住了嘴,明白此事再无置喙的机会,随后假装关心的看向了薛绾绾,正好错过了后者看向他的冰冷目光。 江篱倒没多想,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好,连忙唤人将来时的马车赶了过来,即刻将他扶了上去。 容祈让人封住整个马场,如今情状谁还能走得脱,就连段时渊都被一并带上了辆马车,薛绾绾见他一直在看自己,还以为他是惧于进宫,冲他摆摆手悄声道,等会儿到了宫里,你跟着我便好,不会有什么事的。 段时渊无法,见她上了严映岚那辆马车,唇边提醒的话就没能吐露出来,文竹靠在车厢旁忧心忡忡,少爷,您身子还受得住吗?要不然咱们问下郡主能否先行回府? 不可。 段时渊摇摇头,我还受得住,今日之事已然失控,说不得还得要面见陛下受到垂问,且一日找不到凶手,我心也难安,不若一同去听消息的好。他一阖上眼,脑中浮现的就是薛绾绾的面容,心头险些喘不过来气,若是今日她出了事,他实在难以想象舅舅会如何。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4) 忆起容煜今日所为,他脸色蓦地一冷,发现了什么了吗? 段时渊清晰的瞧见了骏马发狂后的样子,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直抽搐,分明是有小人算计,他便让文竹悄悄的过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我只捡到了此物。场内当时荒乱无比,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对。 段时渊将他掌中的那物拿过来仔细查看,如此细针,你在何处发现的此物? 文竹说起这个也是疑惑不已,二皇子那匹马早就跑的不见了,此物是我在郡主那匹马的蹄面寻到的。 收好,或许此物有大用。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敲车厢门。 段时渊,快出来,咱们到了。 段时渊撩开帘子,惊讶的看向她,怎会如此快? 薛绾绾摸了摸鼻尖,狡黠道,舅舅那处自有人去说,咱们有别的去处。说完便带着他奔着一处宫殿而去。 长春宫的宫人远远的瞧见薛绾绾来了,连忙进去禀报,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头发青白的嬷嬷出来张望了片刻,随后冲着她们过来了。 郡主您终于来了,太后念叨您了好几日,这回可要多待些时日。 薛绾绾蹦上去搂住她的胳膊,亲昵的喊道,嬷嬷,我也想你啦,嘿嘿。 齐嬷嬷笑眯眯回揽住她,摸了摸她的头道,郡主今日这样乖,是不是又惹了祸呀? 薛绾绾闻言撅起嘴,抬手轻轻推着她往里走,进去说进去说,嬷嬷,见过皇祖母再同你说。说着还给身后的段时渊使眼色。 段时渊眸中一片暖意,轻声笑了笑,抬脚跟上了她。 什么?竟还惊了马? 太后心疼的将人搂过来,把她从头到尾摸了个遍,胆战心惊道,乖乖,你有没有事啊?怎么现下才说,你是要外祖母担心死吗?说着连声吩咐齐嬷嬷,快去叫太医院司正过来给绾绾看看。 齐嬷嬷也是一脸不赞同的瞧了她一眼,随后赶快行礼退下。 薛绾绾乖巧的卧在太后的怀中,见此也不在意,段时渊瞥了她一眼,颇为惊奇的看着薛绾绾的反应,随后默不作声的又低下了头,倒是太后仿佛才发现他似的,淡淡问道,那是谁? 段时渊上前跪下行礼,恭敬道,草民段时渊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安。 皇祖母,那是绾绾姑母家的表兄,近来才上京。 哦。太后将审视的目光移到她身上,瞬间溢满慈爱,原来如此,那便起来吧,赐座。 哀家说怎么从未在你左右见过他。 薛绾绾就又将前两日的事娓娓道来,夹杂着不少俏皮话,直逗着太后笑得前仰后合,没过多久便有人掀开帘子禀告太医院司正到了,太后便摆摆手,让人进来。 宗越熟门熟路的进了内殿,瞧见薛绾绾时丝毫不惊,显然应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前者拿出小枕替她搭脉,几息后拱手回道,启禀太后,郡主并无大碍,就是略有些受惊,熬幅安神汤用了便可。 我就说无事啦,皇祖母您别担心了,我现下还可以给您舞个剑呢,倒是二皇兄,好似伤到了什么地方。 太后将她拉回来搂在怀里,一下接一下的抚着她的长发,你二皇兄那自有大把的人关切他,我的绾绾现下却只有皇祖母挂怀。 薛绾绾一怔,旋即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将头埋住不说话了。 辛苦宗司正了,齐嬷嬷,带太医下去开安神汤吧。 喏。 太后瞧见人走了,这才把人拉到眼前,不满意道,你爹呢,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没见他进宫来? 薛绾绾直起身掰了掰手指,爹爹去西山大营了,恐怕还得要一会儿呢。 薛峥整日里都泡在军营,哪里还顾得上你,今日之事便可看出他的不用心 薛绾绾瞧见她真的生了气,连忙上前解释,皇祖母您别气,爹爹也不能预知,哪里又能防得住小人作祟呢。 太后最见不得她有一点不虞,见此无奈点了点她,罢了,都是冤家,哀家又能管的住你们不成。只是今日之事不可再有了,不然祖母的心可受不了,哀家今日便做主,给你赐两个贴身侍卫,随时护卫你的安危。 随后不等她推却,冲着空中轻声唤道,容玄,容然,今后你们便跟在绾绾身边吧。话音刚落,两个鬼魅般的男子凭空出现跪在了下首,其中一名男子抬首飞快的看了眼她,随后两人又消失不见。 薛绾绾这下真是惊住了,方才出现的赫然就是皇家暗卫,皇祖母竟直接赐给了她,这如何能行,太后一眼便瞧出了薛绾绾所想,拉着她的手强硬道,不许拒绝,皇祖母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以后难道还要祖母看着你出事不成? 薛绾绾眼眶微湿,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 段时渊心头的疑团却又多了一个,太后如此爱护薛绾绾,前世她又怎会放任后者被纳去永承府呢?倘若就算前世并无暗卫赐下,那也会时时垂询才是,为何定北大将军府出事,满京城并无一人帮着陈言呢? 真是越来越乱了,段时渊发现自己好似跌进了一张巨大的网中,深陷其中寻不出方向,于此只能暗暗下定决心,誓要拨开云雾见青天。 正在此时,一阵行礼声自远及近,缓缓传了进来,太后给齐嬷嬷递了个眼色,后者慢慢退了出去,片刻后竟又很快回来。 是薛将军来了。 薛峥刚从西山大营出来就被宣进了宫,听闻是薛绾绾出了事,顿时惊诧异常,他没想到自己仅就出门了半天的功夫,自家那个小魔星就又惹出事来了,他不知个中缘由,还以为是哪个苦主告进了宫,连忙急匆匆的赶去宫里捞她。 想到平日里薛绾绾的行径,他半路上改道去了长春宫,果然在这逮到了自家魔头,瞧着不像是三堂会审,薛峥心下微松,行了礼后忽地瞧见了段时渊坐在下首,登时狠狠瞪了她一眼,薛绾绾,你胆子肥了,出去惹祸竟还带着你表兄,他若是有个万一你待如何? 哀家看你才是大胆,当真哀家的面你就敢给绾绾气受,平日里你就是这样待她的? 薛峥闻言立即跪了下去,太后恕罪,薛峥不敢。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瞧你敢的很,你可知今日绾绾惊马差点出事? 第6章 事起 薛峥一惊,登时朝薛绾绾看了过去,一双眼满是急切,什么,竟有此事,绾绾可有事 ?他还以为是自家小魔头闯了祸。 我没事的爹爹。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惊了马? 薛峥不放心的将人拉过来仔细查看,随后虎目一瞪,是谁敢算计你?爹去削了他! 薛绾绾还真有些许猜测,今日容桓和容煜两人突然过来便是意外,两人一起嘀嘀咕咕,薛峥越听越气,即刻就要去寻皇帝,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段时渊眼皮子一跳,从文竹那拿来细针递给了他。 这是时渊在郡主骑的那匹马的蹄面发现的,舅舅带上此物,或有大用。 薛峥将针握于掌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舅舅知晓了。随即向太后行礼,就准备去勤政殿去寻皇帝。 薛绾绾看向太后,眼含试探,后者摆摆手,哀家就在这等着你,齐嬷嬷,你随她们一块去,务必要皇帝秉公处理。显然是要给她们撑腰。 喏。 薛绾绾欢快的跑上去轻轻抱了一下她,轻声道,皇祖母,我等会儿再来看您。 欸,快去吧,皇祖母等着你。 薛绾绾这才跟在薛峥身后随他走了,走到半路薛绾绾扯了扯薛峥衣袖,爹爹,皇帝舅舅现在肯定不在勤政殿里,二皇兄他受了伤,这会儿他们必然在淑妃娘娘宫中。 薛峥闻言果断道,好,咱们去瑶华宫。 果然越接近瑶华宫,里面传来的动静就越大,还有来来回回不停进出的侍女,等到她们进了殿门,正好瞧见太医院司正被请了进去。 呦,二殿下伤的还不小嘛。 薛峥听得一怔,仿佛想到了什么,随即看向了面前的薛绾绾,你说什么? 薛绾绾眨眨眼,灿然回道,我没说什么呀爹爹。 薛峥却是瞬间了然,自家闺女和二皇子几人从小一起长大,交情颇深,几人鬼灵精怪的经常在皇宫捣乱,有一次居然不小心砸碎了慧妃心爱的绝品海棠花,惹得她气愤不已告到了皇帝那儿,这几人为了避免受罚,竟下狠心跳进了御花园的池塘。 后来秋风一吹,竟齐齐发了热,皇帝赶来一看,又好笑又心疼,哪里还忍心罚他们,让众人的母妃连忙带回去,最后就不了了之了,他知晓此事还是薛绾绾在太后那养着,发热说了梦话的缘故。 后来几人渐渐大了,不知因为何事闹掰了,但总归旧时情谊还在,倘若二皇子真的伤的不轻,自家闺女哪会是这般模样。 想明白后,薛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旋即看了看左右,乘人不注意,竟几下揉红了双眼,在薛绾绾目瞪口呆之际,一脸悲愤的进了门。 陛下,有人要害微臣的孩子啊! 臣唯有这一骨血,要是出个什么万一,微臣怎么和太后娘娘交代,怎么和汝阳交代啊? 景晏帝本就头疼,如今见到他进来,头更大了,半个时辰前,他在御书房听闻老二去马场打马球惊了马,还受了不小的伤被抬进了宫,淑妃泪水涟涟的哭上了门,吓得他赶忙宣太医来看,左等右等宗越都不来,再仔细一问,老大、老四、太常寺卿家的两个,还有嘉裕都在! 尤其是嘉裕,听说那马就是冲着她去的,宗越就是被太后第一时间请了过去,这还得了!要是薛峥那个护犊子的知晓了,还不立即哭上门! 好好好,薛峥啊,你先起来,这成什么样子,六皇妹若还在,定然也不愿见你如此。 景晏帝下来亲自将他扶起来,安抚道,嘉裕可有事,太医怎么说? 陛下啊,绾绾她这次可是吓坏了,今日臣见到她时差点认不出来,那脸白的毫无血色,微臣可就这一个孩子,汝阳临去时千叮咛万嘱咐,臣有罪,竟让她受了这样大的苦,您可一定要找出凶手啊陛下! 薛绾绾一只脚刚刚跨进门,闻言就这么愣住了,爹爹您不至于如此吧? 薛峥还真就是故意的,从前他们怎么胡闹他不管,这次可是惊马,若有个万一,就算日后抓到了凶手也难以挽回,他才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景晏帝头疼不已,快起来,汝阳要是见到你这样子,还不得气死。堂堂一品大将军哭成个孩童一般。 嘉裕呢,快让舅舅看看如何了? 薛绾绾听见爹爹的话后就悄悄退了出去,在门外用双手狠狠搓了好几下双颊,直搓的眼泪汪汪的才跑进去。 舅舅,呜呜呜舅舅!绾绾今日吓死了! 景晏帝一把接住小姑娘,定睛一看,好好的束发都乱了,脸红彤彤的,眼中泪花要掉不掉很是可怜,他从小看着她长大,何时见过这个小魔头如此,赶忙将人拉了过来,疼惜的仔细端详,小人安敢如此大胆,竟敢将阴谋诡计使在了你身上,舅舅找出来一定将他斩他满门! 不远处一直安静如鸡的容煜听的眼帘一跳,默默又将头低下去两分,被一直盯着他的段时渊全看在了眼里,心下思绪渐生。 别哭了,舅舅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景晏帝刚安抚完这个,宗越也掀开帘子出来了,启禀陛下,二殿下的小腿是被马蹄踢到了,幸好及时脱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是吗?景晏帝紧紧盯住他,沉声道,现在桓儿的腿如何? 宗越眼观鼻鼻观心,幸而没有伤到骨头,就是皮肉青紫肿胀了,配合着微臣开的药,怕是也要将养好些时日。话音刚落,淑妃就出来了。 她慢慢走到景晏帝身侧跪了下去,低头垂眸,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陛下,您没有看到桓儿的腿,那么大一块青紫,小腿肿的厉害,碰也碰不得,这是要疼死臣妾吗? 昨日还好好的,桓儿还进宫和臣妾说日头渐变,要去给陛下猎个皮毛做个披肩,如今却躺在床上动也动也不了,这可怎么办啊? 景晏帝赶忙将爱妃扶起来,心疼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无奈道,朕这不是还在查吗,宗司正也说了,桓儿的腿没大碍。 淑妃顺着景晏帝的力气起来,抬起泪眼看向薛绾绾,若不是有郡主在,桓儿安能有现在,本宫替桓儿多谢郡主搭救之恩。 不敢不敢。薛绾绾朝景晏帝身后躲了躲,小声道,我也吓得要死,那马儿癫狂的厉害,幸好二皇兄福大命大无事。 淑妃闻言垂下眼帘,轻声道,可不是吗。复而又满含希冀看向景晏帝,陛下,可抓到了凶手? 朕已让大理寺去查了,应当很快就有消息。 没过多久,宫里听闻消息的众嫔妃尽皆赶来,莺莺燕燕站满了一屋子,景晏帝未立皇后,一向是贵妃汪氏管理后宫,瞧见瑶华宫吵的不行,径直开口让无关人等先退下。 高位嫔妃们不在意,反正不是自己皇儿受伤,本就是来凑个热闹的,闻言立即行礼告退,那些低位嫔妾却是很少有面圣的机会,闻言都有些踟蹰,不甘心就此离去。 汪贵妃进宫十二载,虽一直未曾诞育,却很受景晏帝爱重,见此他冷声道,没听见贵妃的话吗,都给朕滚。都是一群眼皮子浅的,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争宠。 瞬间跪下去一大片,几息后瑶华宫就清静了许多,汪氏面不改色的坐在了下首,倒是慧妃进门后瞧见人群中的容煜心里咯噔一下,后者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连忙按捺住质问他的心,寻了个位置先坐下。 容祈的生母沈昭媛也急忙赶了过来,待瞧见他没事后才放下心,容芙带着其他几个弟妹也从上书房赶过来,进门后就拉住薛绾绾关切道,可吓死我了,我一听闻你惊马的消息就从上书房赶来了,嘉裕你可有事? 三皇姐我没事,我好好的呢,你别担心。 上首的顾昭媛闻言轻笑了下,拿起绣帕擦了擦眼角,到底还是郡主福运深厚,同样是惊马,二皇子可受了好大的罪。 容芙脸色一僵,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薛绾绾与此事有关吗?瞧见父皇唇边的笑意都淡了,她不禁暗恨母妃眼皮子浅,竟在景晏帝面前编排薛绾绾,赶忙替她找补道,嘉裕,我母妃就是开个玩笑,你莫要放在心上。说完暗中狠狠瞪了顾昭媛一眼。 见容芙一眼担忧的看着她,薛绾绾覆上她的右手安慰道,无事,我晓得顾娘娘没别的意思。前者这才展开笑颜。 顾妹妹就是风趣,现下连郡主都敢取笑了。慧妃瞥了眼一脸不自在的顾昭媛,心中不由得暗中嗤笑,这么些年也没个长进,还以为是在自己受宠的时候呢。 顾昭媛可不惧她,顿时反唇相讥道,哪比得上慧妃娘娘心性自在,二皇子现下躺在里面,娘娘还笑得出来呢。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5)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慧妃脸色青青白白,正要再说,景晏帝别过眼警告了她一眼,前者不甘心的低下头,死死掐住护甲,终究没有再开口。 好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汪贵妃冷着脸斥了一句,随后看向景晏帝,温声道,如今最紧要的是找出罪魁祸首,替二皇子和郡主主持公道才好。 景晏帝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殿外,大理寺卿还没来吗?话音刚落,一身绛紫色孔雀服的安绪东就进了门。 启禀陛下,微臣探案来迟,请陛下恕罪。 景晏帝抬抬手让他起身,揉了揉眉心道,可查明了真相?桓儿的马究竟是谁动了手脚? 安绪东起身回禀,从下属手中接过一物介绍道,臣将京郊马场来回查了个遍,一共核查了十六名嫌疑人员,俱没有发现任何不对,那匹发狂的马最后在马场西南边缘被抬回,经仵作检验,马儿是肝胆剧裂而死,无其他任何人为因素,现场只有这块纸条很是可疑。 那倒是奇了,还能是一块纸条害了二皇子不成。 顾昭媛讽刺的看向淑妃,笑眯眯道,淑妃娘娘,您还是问一问二皇子,看看是谁接近过他的马匹吧,莫要被人蒙骗了过去。 今日就容煜、容祈还有薛绾绾等人去了马场,她这是想要将所有人都拉下水。 顾昭媛还真就是如此想的,左右自家芙儿没去,她不必担心沾染到此事上,索性将他们都绕进去,让众人狗咬狗罢了,她就不信,就算其他人没那意思,大皇子母子还能没掺和。 容煜还真的掺和了,此事还是他一手谋划,此时他却要感谢顾昭媛一力将众人拉下水,这样自己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是面上却不能如此。于是他立即上前跪着哭诉道,父皇容禀,二皇弟的右腿伤至如此,儿臣心痛不已,恨不能以身代之,怎么与此阴诡算计有关呢? 薛绾绾一言不发的站在景晏帝身侧,静静的观察着事态发展,她方才忽地瞧见内殿的珠帘动了动,立即明白是容桓在那儿。 容芙都要被自家母妃蠢的没边了,不明白她为何要致力于针对薛绾绾,偷偷抬头瞧了瞧景晏帝的脸色,只默默又抓紧了薛绾绾的手一分。 殿内针落可闻,一时间静的厉害,景晏帝盯着容煜看了半晌,直将人看的冷汗直流,才让人扶起他,朕明白你爱护弟妹的心,起来吧。 你接着说,勘察的那些都略过,朕要知道结果。 喏。 安绪东将那张巴掌大的纸片摊开,缓缓道,就是这纸片让臣发现了蹊跷,微臣遣人去造纸坊问过了,此纸竟是从玉墨坊出来的。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玉墨坊一直是为皇室特供的书坊,纸质宣白,墨痕有致,非皇亲国戚用不了,而玉墨坊背后的实际掌权者,正是四皇子容祈。 沈昭媛早就跪到了景晏帝面前,抬起头看向他,语气坚定道,陛下,祈儿懂事知礼,一向爱重兄长姐妹,此事必然与祈儿无关,望陛下明察。 容祈跪在母妃身侧,垂着头一言不发。 慧妃高高抬起的心悄然放下,见此似有所指道,知人知面可不知心。 严映岚看的着急,就要上前陈言,被薛绾绾一把拉住了,后者冲她动了动嘴唇,别急。 果然景晏帝下来亲自将两人扶了起来,沉声道,朕一向知晓祈儿的心,此事定然与他无关。离得最近的第二人便是薛绾绾,容祈绝不会对她下手。 那此事到底是谁暗中筹谋,竟将尾收的如此好? 是老大?亦或是老二自导自演? 薛峥看了半晌,见此终于找到了机会,将袖中的那根针献了上去,陛下,微臣在绾绾的马匹身旁发现了此物。 哦?景晏帝示意人将针接了过来,凑过去看了两眼,朕倒是看不出什么来,此物是如何发现的? 段时渊立即跪下行礼道,启禀陛下,此物是草民在马场发现的,就在郡主的马匹旁。 景晏帝眯起眼看向他,你又是谁? 薛绾绾上去搂住他的胳膊,解释道,他是绾绾姑母家的表兄,姓段名时渊,今日随着绾绾一起去马场的,若不是他细心,也发现不了此物。 原来如此。 景晏帝摸了摸她的头,安爱卿,你将此物带回去仔细验查,看看是否与此案有关。 喏。 淑妃听的心头一跳,所以此事陛下是想轻轻放下吗?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珠帘后,那里一片安然,心中瞬间溢满苦涩。 嘉裕,你先回太后那去,明儿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好不好? 薛绾绾点点头,拉着还想再说的薛峥就告退了,段时渊临走前深深的看了眼翘起嘴角的容煜,于心头记下了此事。 你们便都退下吧,朕要在这看着桓儿醒。 喏。 汪贵妃看了场大戏,很痛快的走了,其余人也是各有心思的告退,严浦平给薛绾绾递去一个眼色,随后就拉着严映岚先走了。 到了长春宫,薛绾绾将事情始末全都告诉了太后,太后听完诧异的看了眼齐嬷嬷,后者轻轻颔首。 乖乖,皇祖母就不留你了,今儿你回府去,三天内都不要出府在家休养,听到了没有? 薛绾绾听的一脸疑惑,祖母,我真的没事。 好乖乖,听祖母的话。待瞧见薛绾绾点头后,太后又抬首看向了薛峥,回去后你仔细些,莫要怠慢了绾绾,明白吗? 薛峥却是知晓太后的话外之意,立即拱手道,儿臣谨记于心,请娘娘放心。 好,你且留下,哀家还有话嘱咐你。 薛绾绾这下是真不明白了,但看祖母和爹爹都是一脸严肃,只好起身行礼道,那绾绾先告退了,改日再来看皇祖母。 太后眼含不舍,闻言催促道,快回吧。 薛绾绾只能带着段时渊先离去,一路上怀疑的直挠头,看向身旁的人试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明白吗? 段时渊摇摇头,只轻声说了句,这天只怕是要变了。 景晏帝如此显然的偏袒,只怕是要戳透了某人的心。 神神秘秘! 薛绾绾白了他一眼,甩开他大步走在了前头,段时渊失笑,立即追了上去,紧紧跟在了她的身边。两人正要出宫之际,却在宫门前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二皇子妃何乐蓉。 彼时她正一脸担忧的盯着宫门,容桓刚成婚还未封王,她就是个小小的皇子妃,无召根本进不了宫,听到消息赶来后只能于此空等,天色愈晚,寒气越来越重,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薛绾绾眼含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无视何乐蓉看过来的探究视线,径直上了马车,段时渊跟在她身后上去,就瞧见薛绾绾一脸肃色的端坐在一边,似在考虑着什么。 半晌后她还是冲外面轻唤一声,青芜!后者连忙走近厢门旁,郡主有何吩咐? 去同那人说一声,让她别等了,容桓没事。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呀~ 第7章 呓语 被拘在家中两日,薛绾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闷坏了。 青芜,你去瞧瞧,爹爹还在前院吗? 青芜看了眼卧在窗台前百无聊赖的薛绾绾,不禁失笑道,郡主,奴婢不用去瞧,将军他这几日都不会出府的。 唉。 薛绾绾又叹了一声气,前日她惊马回府后,第二日皇帝舅舅就赐下了大批的珠宝给她,似是安慰之意,问起罪魁祸首,也只说是奸人作祟罢了,为了让她消气,舅舅还特地赐给她了一座马场,日后任她去驰骋。 又给了爹爹三日休沐,免了他去军营,前者就日日在府内打拳,还让福伯带着许多侍卫在府内各处巡逻,就是怕她偷偷溜出去。给皇祖母的礼物自然也打了水漂,眼看着日子渐近,她却连府门都出不了! 薛绾绾翻了个身,忽地想到了什么,转了转眼珠冲着青芜道,段时渊呢,他在做什么? 青芜一愣,随后摇摇头,奴婢也不知,倒是听守夜的婆子说过,昨夜清澜院的灯直至半夜才灭。 半夜才灭?他夜里偷摸的在做何事? 青芜乐得她转移注意,见此试探道,许是有什么要事,郡主不如去瞧瞧表少爷? 薛绾绾登时起身,兴冲冲道,走! 几人转过回廊,进了清澜院却发现里面静悄悄的,薛绾绾顿住脚抬头看了看天,狐疑道,他不会还没起吧?话音刚落,正房的门就被慢慢推开,随后文竹轻手轻脚的转身出来了。 你?还没说完,文竹就让她噤声,态度之认真,让薛绾绾下意识地也放轻了呼吸,随后冲她行礼率先走出了院子,薛绾绾脚步轻缓的跟在他身后,直至走到了院外才皱眉道,这是做什么?你家少爷呢? 郡主恕罪,我家少爷刚刚睡熟,所以小人不忍心打扰到他。 刚刚睡熟?薛绾绾皱起眉头,他怎么了? 少爷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睡不好,昨夜寅时初还发了热,闹到了天光四亮才阖眼。 薛绾绾皱眉看向青芜,后者微微摇头,表示不知此事。 怎么没请大夫?段时渊不要命了吗?青芜,拿上本郡主的印信,开府门去保仁堂请戚大夫来,速去! 是,郡主。 文竹也是委屈,见薛绾绾去请大夫终于放下提了一夜的心,少爷说如若起来又要劳烦将军,之后府里也不得安生,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哼,我瞧他是昏了头,连自己身体都不顾了。薛绾绾冷哼了一句,随后就快步进了屋内,准备在这等着大夫前来。 段时渊醒来后,睁开眼瞧见头顶的靛青帐幔,还有些许失神,昨夜他又梦到了前世,自己刚到定北大将军府之时,那时已然七月中旬,他在码头等至半夜,也没有等到舅舅遣人来接他,最后还是文竹雇了顶小轿过去。 等到两人进府,才听闻薛府表妹不知为何突然订了亲,舅舅却整日唉声叹气,显然是不满亲事。 再后来,舅舅上了战场,一向神勇的他却意外伤重归来,那夜自己跪在舅舅床头,在他面前起誓一定会带薛绾绾回来见他。 最后,他还是没能带她回来,舅舅也在遗憾中闭上了眼。 这辈子,他提前了四个月来京城,虽是成功阻止了薛绾绾摔断腿的命运,却发现薛府早已跌进了其他的漩涡中,逃也逃不脱,他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意志消沉之际却被文竹摇醒,原来自己是发了热。 他拉住一脸焦急想往外跑的文竹,不让他去寻舅舅,打算硬抗过来。 段时渊刚叹了口气偏过头,就正对上一双探究的双眼。 薛绾绾坐在凳上来回晃动着双脚,支着手腕看他,段时渊,你真是好生奇怪。 段时渊显然没料到醒后会在自己床前瞧见她,闻言手脚都僵了,结结巴巴道,郡、郡主,你怎么在这! 本郡主老早就在这啦,瞧你睡半天了,果子都吃完两个了。 他再一看,桌前还搁着空碗,空气中残留着药渣的苦味,登时了然,无奈笑道,文竹还是去请了大夫? 薛绾绾扁扁嘴,递给他一碗温水,戚大夫说你高热不退,若是再耽搁些许时辰,说不定都要烧成傻子,你那侍从给你熬第二碗药去了。 段时渊还真不知,他睡得昏沉,难怪她在这如此久自己都没有发觉。 薛绾绾却在下一瞬猛地凑了过去,盯着他狐疑道,你梦里一直叫着我的名字作什么? 什么? 段时渊一时不备,闻言险些被水呛到,脸色忽地涨红,咳咳,郡主说什么? 高热才退,段时渊脸色苍白脆弱,面容却比往日更精致了两分,薛绾绾离得近,正好瞧见他眸中没来及藏好的慌乱,于此她更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你是不是在记恨我?怨我那日带你去马场? 咳咳咳!咳咳! 段时渊这下是真的被呛到了,右手没能端稳茶盏,未喝完的温水就此洒到了锦被上,他手忙脚乱的赶忙去擦,薛绾绾还以为是猜对了他的想法,见此嫌弃的将自己的手帕丢给他。 好了好了,快擦擦吧,我又不吃人,用得着如此嘛? 段时渊顿了一瞬,就拾起手帕默默的擦拭起来,薛绾绾慢悠悠转回桌前,坐下道,我还没怨你那日带爹爹来小院呢,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被爹爹骂。虽然后来爹爹私下找了她道歉,但此事段时渊又不知。 薛绾绾越想越远,自顾自说道,自从你来,爹爹就事事偏心于你,之前明明是你自己找上门要随我出府的,爹爹却怪我带你出去胡闹!你身子还这样差,一会儿爹爹知晓你发热请了大夫,估计又要恼我。 唉。薛绾绾最后总结道,你还是快些养好身子吧。这样自己才能安心带他出去,爹爹也不会再说她。 时渊的身子一向不好,郡主还是快些离去吧,免得被我过了病气! 段时渊抬首,一字一句道,梦里所说不过都是些呓语罢了,郡主勿需当真。 薛绾绾惊讶的对上他的目光,后者眸中一片清澈,显然是真的如此想,她忽地就生了气,谁还乐意来见你!走就走!说完就转过屏风推开门跑了。 文竹刚熬好药准备端进去,就见薛绾绾气呼呼的从房里跑出来,头也不回的出了清澜院。 这是怎么了?先前不还好好的吗? 文竹将药慢慢的放在桌前,就见自家少爷攥着个手帕怔怔的发着呆,神情罕见的无措,再联想到方才郡主走前的样子,他走上前试探道,少爷,您是不是惹郡主生气了? 您不该如此的。 嗯?段时渊像是才回过神,文竹一脸不赞同,将药小心的端给他,耐心解释道,少爷您不让我请大夫,我哪能自己做主去请,是郡主今晨早早的来寻您,发现您烧的昏睡过去,立刻拿了印信去请的大夫。 先前是我误会郡主了,现在看来,郡主虽是脾气骄纵了些,人却很好。少爷您不知道,方才我去熬药,戚大夫说需得有人随时陪护在您身侧,防止您昏睡过去再发热,也是郡主一直待在这的,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段时渊盯着手中的药碗恍神,怪不得自己一醒来,她就及时给自己递上温水,还说她都用了两个果子,她竟一直没走等着他醒来。 少爷,您究竟怎么惹郡主生气了,我瞧郡主不是小气之人。 段时渊苦笑一声,还能是什么,自己头脑发昏误会她还将人给气走了,他将苦药一饮而尽,又重新躺回了床上,还是养养神想想之后怎么去哄小姑娘吧。 ****** 那厢青芜看着自家郡主脚下生风的从清澜院回来,脸上也是气鼓鼓的,就知晓是两人闹了不愉快,立即上前将人拉着坐下顺毛,郡主这是怎么了?谁敢惹郡主生气,奴婢去禀告将军抽他两鞭!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6) 哼,爹爹才不舍得下手呢,倘若知晓他生了病,指不定还要抽我两鞭呢! 紫芸端着一盏玫瑰酥进门,轻轻放在了薛绾绾面前,浅笑着接话道,谁敢如此欺负郡主,奴婢这就去宫里寻太后娘娘,让娘娘给您做主。她是太后赐给薛绾绾的贴身侍女,一直管着她的吃食用度,若有要事,可以直接进宫面见太后。 唔。薛绾绾咬着玫瑰酥,摆摆手不说话,紫芸想了片刻就明白了,秀眉微蹙沉声道,是不是清澜院那位?见郡主没反驳,就知猜对了,顿时义愤填膺,郡主好心去看他,知晓表少爷发热还及时请了戚大夫来,如此用心他居然还有脸来气郡主,真是不知所谓! 紫芸看着不在意的薛绾绾,满是气愤,郡主您就是太纵着他了,依奴婢看,没必要对他如此客气,不过是个来将军府打秋风的表少爷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行了,少说两句。青芜瞧她越说越不像话,冷声打断她,表少爷是将军亲自迎进清澜院的,就是咱们的主子,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紫芸停住嘴,不甘心的看着薛绾绾,后者依旧没起身,只是摆摆手道,我知道紫芸姐姐是关心我,好啦,段家表哥也是无心,只是莫要再说这话了。 紫芸咬牙,眸中异光闪烁,俯身行礼道,是,奴婢记住了。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你先下去吧。 薛绾绾吃完几块玫瑰酥,又支着下巴望向窗外,看起来心事重重,青芜替她慢慢揉着小肚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不由得温声问了出来,郡主在愁何事呢? 送皇祖母的礼物还没着落呢,往年都是那些也没个新意,今年好不容易想着打马球能逗祖母开心些,如今也被搅黄了。 不若让我替郡主想想法子? 薛绾绾偏过头,透过棣棠的枝桠朝外看,柔枝条条垂下,金黄花影之间,段时渊长身玉立站在一侧,正含笑看着她。 她登时撅起嘴回身,你来做什么! 第8章 荷包 郡主! 段时渊见她抽身就是一急,顿时绕过丛丛棣棠追了过去,是我的错,郡主莫要再气了,礼物的事我替郡主想法子,可好? 青芜没得到薛绾绾示意,不敢将人放过来,段时渊只好隔着珠帘同她说话。 他跑的急,薛绾绾透过绰绰珠帘都瞧得见他脸上残留的红晕,额间也是汗滴点点,此时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想到他病体初愈,她便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青芜,先让他过来罢。 段时渊这才得以接近,进门后就一直暗中瞧着薛绾绾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郡主可还生我的气? 薛绾绾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袖口,闻言瞥了他一眼,我同你生什么气,若是气坏了,爹爹又得罚我。 是我冤枉了郡主,时渊在此给您赔罪,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谅解则个。说到最后,他还站起身拱手行了个礼。 薛绾绾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段时渊再接再厉,舅舅疼爱郡主尤甚,不然这两日怎会在府内。 那还不是皇祖母逼的。 欸。段时渊摇摇头,这倒是郡主冤枉舅舅了,西山大营军务繁忙,陛下给休沐也只会一日半日的,怎会给他连放三日,想来恐怕也是舅舅自己要求的缘故。 果真?薛绾绾掀开珠帘,走到他身前盯住他,似是有些不信。 自然是真的。 再没人比段时渊更了解薛峥对薛绾绾的心了,前世舅舅身上暗伤良多,本不应亲上战场,但为了薛绾绾的婚事,还是拼着最后气力去了,只为了击退来敌打个胜仗,好替她解除身上枷锁。 薛绾绾闻言也想明白了,单说爹爹素日去宫里捞她就不知多少回了,每次俱是跳脚说不许自己出去胡闹,却在私底下教了她不少防身功夫,就怕赶不及捞自己被人欺负了。 那你说,皇祖母的寿宴我要送什么好呢?薛绾绾真是想秃了头,要那种有心意的,祖母也喜欢的。 啊啊啊啊,真是太难选了! 段时渊看着面前瘫倒的小姑娘轻笑,意有所指道,郡主不是已然快做好了吗? 薛绾绾顿时一跳三尺高,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声音都劈了叉,你你你怎么知晓的?!!!显然确有其事。 一旁的青芜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郡主既然有了决断,为何还在纠结?他还能怎么知晓,还不是前世舅舅那个炫耀狂,腰上一直佩戴着一个看起来是犬的老虎荷包,段时渊第一次瞧见时猜了三次都没能猜对,最后还是舅舅主动言明的。 他惊诧之际却听舅舅说,薛绾绾曾在太后生辰时送过一幅绣品,一针一线都是她亲自绣就,太后收到后宝贝的不得了,叫人郑重的收了起来,除了太后本人,谁也不曾见过。 后来还是舅舅醉酒说漏了嘴,说薛绾绾将一幅寿字绣成了半幅黑团,被恼羞成怒的小姑娘追的半个月都住在了军营。 叫他说,太后娘娘宝贝绣幅是真的,顾念小姑娘的脸面也是真的。 薛绾绾脸色爆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儿放,一双眼里满是薄怒,气呼呼道,是不是爹爹告诉你的,我就说那几次出府怎会如此顺利,原来他早就知晓了。 段时渊摸了摸鼻尖,心里默念舅舅对不住了,面上赶紧安慰她,郡主绣的那样好,为何不打算拿出来送与太后,娘娘要是见了,一定欢喜得很。 小姑娘别别扭扭,我绣的着实太差。她至今都记得送去裱装时那店家的眼神。 段时渊摇头,太后娘娘是什么人物,见过的昂贵精美绣品数也数不清,却不会嫌弃郡主绣的,因为那不是绣品,是郡主爱重太后娘娘的心,娘娘收到了,只会高兴的不得了。 薛绾绾扁扁嘴,终于过了心里那道坎,现下却只余淡淡失落,小声说,我听映岚说,她娘每年过生辰,她都会亲手做衣物送给严伯母,皇祖母却没人送她,我就想着给祖母也做一身,可是学了好久也不成,这才想着绣幅寿字给她,可是绣的也不好看。 其实我给爹爹也绣了荷包,但是还没青芜绣的一半好,至今也没有拿给爹爹。 我怕别人笑话爹爹。说到最后,小姑娘的声音低得几乎没了。 段时渊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罕见的失了神,之后脑子一抽竟道,我不嫌弃,郡主不若送给我? 待瞧见薛绾绾的吃惊的眼神后,段时渊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他艰难的咳了一声,就要替自己找补,却见后者已然脚步轻快的进了内室,片刻后拿出东西递给他。 太好了,我还以为这荷包送不出去了,喏,送你了。 青芜眼神复杂的看着郡主将自己绣的荷包送了出去,她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还好表少爷看起来靠谱些,定然不会收下的,于是她站在了原地并未上前,然后她看见段时渊平静的将荷包接了过去。 接!了!过!去! 咳,郡主绣的实在很不错。 嘿嘿,是吧?你觉得哪里绣的好? 段时渊将荷包接过来,对上小姑娘盎然的眼神,开始绞尽脑汁的想词夸赞,这配色很是相宜,呃,石青色锦缎上绣着绛红色蔓花纹,倒很是别致。 薛绾绾有些自得,那是,我选了好久的配色呢,这呢这呢,这雄虎绣的如何? 段时渊看到勾线来回缠绕,最后团成了一个墨团的雄虎,对上了她亮晶晶的眼神,瞧着面前人欢喜的样子,他不禁也勾起了嘴角,很是活灵活现,郡主果然有天赋。 段时渊,你还是颇具眼光的嘛! 青芜看着郡主笑逐颜开的样子,咽下了嘴边的阻止,算了,要是将军来收,郡主指不定会跳脚成如何模样,还是表少爷更好些,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就这样,段时渊阴差阳错的成功昧下了荷包,他把东西在怀中郑重塞好,轻声道,我陪郡主去取绣幅可好? 薛绾绾皱起眉头,爹爹不让我出府。 段时渊眉眼活泛,我有法子,郡主只说去或不去? 还有我不知晓的出府之路?去! 段时渊一笑,带着薛绾绾就往延晖院走,走到半路就被后者扯住了袖子,段时渊你昏头啦,这是爹爹的院子! 就是要去寻舅舅,郡主,你只管跟着我便好。 薛绾绾瞧着那人一脸的理所当然,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跟了上去,大不了就被爹爹凶一顿,又有何惧! 几人到了延晖院,薛绾绾便瞧见段时渊径直上前行礼,说要带她出府挑选礼物,薛峥彼时正在擦拭兵刃,闻言淡淡的看她一眼,薛绾绾赶忙挺直了胸膛,硬气的不行,随后便听到爹爹轻飘飘的开了口。 去吧,早些回来便好,我让福伯给你们准备马车。 薛绾绾瞪大眼,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说道,爹爹我是要出府,不是出院门。 爹爹知晓了,早去早回吧,让你表哥陪你一起。 还让段时渊陪她!薛绾绾险些窜上去摸她爹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热了? 怔楞之际,段时渊将她拉走了,咱们快去吧。 直到坐上了马车,薛绾绾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问身旁的段时渊,你觉得爹爹是不是发现我将他心爱的玉壶春瓶摔了? 段时渊失笑,小姑娘可爱的不得了,他差点上手去摸她的头,好了,别多想,舅舅只是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罢了。薛绾绾不明白,他却看的一清二楚,舅舅怕是要站队了。 怪不得太后娘娘要留下舅舅,身处这权欲中央,谁又能避免不搀和呢? 没有权势的人,有委屈也只能往心里咽,前世有定北大将军的落败,今生有受尽宠爱的二皇子被迫下场夺嫡。 帝王心千古便难测。 瞧见薛绾绾还在纠结,他提醒道,那你今日别忘了给舅舅再买一个回去。 薛绾绾顿时捂住小荷包,脸都皱成了一团,爹爹果然知晓了! 段时渊点了点她,还是没忍心戳穿她不想花钱的事实。 ****** 将军府离锦绣阁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两人很快便到了地方,下了马车薛绾绾就直奔里面,很快将一幅半人高的绣品取了出来,绣幅上还蒙着一块宽厚的黑布,显然不想让人瞧见里面的样子。 段时渊轻笑,让开位置给薛绾绾,后者递给青芜,立即就塞进了马车。 成了,咱们再去买玉壶春瓶吧。 薛绾绾垂着头,低声应他,好吧,我知晓爹爹一向喜欢御宝斋的东西,咱们去那儿选一个给他。 莫要再垂头丧气了,我拿出私房替你付可好? 哼,你一个秀才公能有几个银子,我自己给爹爹买! 两家店隔着不远,两人索性走着去了,段时渊甚少来这些地方,倒是薛绾绾刚进门就如鱼得水般四处闲逛起来了,左看看右看看,眼睛好似都要看花了。 薛绾绾看了半晌,最终在一个琵琶尊旁站定,指着它对管事道,就这个,替我包起来。 此物我要了!一道同样的声音同时响起。 薛绾绾觉得这声音尤为熟悉,抬首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永宁郡主容瑛。 瑛表姐,你何时回来的? 薛绾绾两眼放光的迎了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就不放,你都许久没有来京城看我啦。 容瑛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笑道,昨日刚到京城,皇伯父召我回来的,父王兄长他们随后就到。 勉表哥也要来京!太好了! 薛绾绾很是欣喜,容瑛早早就受封为了郡主,前些年却随着五舅舅去了濯水郡,每年与她相见的日子并不多。 五舅舅虽是本朝唯一的成年郡王,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却一向不得皇帝舅舅的青眼,盖因他实在是太过于风流多情,光妾妃就有七位,其余的侍妾更是数不胜数,后院争宠不断,最后害得身子不好的先王妃郁郁而终,小小的容瑛找准机会夺了马,竟摸至京城告到了陛下那。 景晏帝这才知晓,气的将他召回来大骂一顿,直接将容瑛、容勉姐弟俩接回京城亲自教导,待两人成年后更是直接将容勉立为世子,让容瑛掌府兵三千,这才灭了那些人的算计。 是不是为了皇祖母的寿宴? 容瑛点点头,此次路上有事耽搁了,这才急匆匆的来寻礼物。 薛绾绾颔首,大方道,那就给瑛表姐啦,我再挑其他的。 容瑛显然心里存着事,同她没说两句话就要离去,走前嘱咐她道,五日后太后寿宴,我再来寻你。 薛绾绾连连颔首,我记住了瑛表姐。 段时渊接连瞧了容瑛好几眼,眸中不时闪过幽光,薛绾绾没注意,瞧见容瑛离去的背影,她也不再多留,又挑了另外一件就付钱,随后也急匆匆的回了府。 爹爹,瑛表姐来京了! 薛绾绾兴致冲冲的去了延晖院,却见薛峥一脸淡然,我昨日就知晓了,还是我去城门口迎的她。 薛绾绾盯着他那张肃脸看了半晌,最后将怀中的物件推给他就跑开了,段时渊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她走了。 薛峥抱着琵琶尊,良久后叹了口气,喃喃道,风起了啊。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薛绾绾一大早便起来梳妆打扮,今日她穿了身银朱色宫装,裙裾上层层叠叠绣满了凌云花纹,发间侧戴一支海棠玉簪,长长的碎玉流苏垂下,如星光点点,额间少见的描了花钿,眉若墨羽,款款走来时仿若玉宫仙子。 段时渊在廊外小亭中等她,一转身登时失了神,竟直勾勾的盯住她,薛绾绾走到他身前都没发现,后者奇怪的拍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吐露,段时渊脖颈慢慢爬上羞意,立即起身道,咱们快走吧,舅舅还在外面等咱们呢。随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薛绾绾瞧见他落荒而逃的模样,偏过头瞧青芜,我今日穿的很吓人吗?本郡主特意选了许久呢! 青芜绷住笑,不敢取笑段时渊,闻言赶紧哄了她几句,将人送进了马车,薛绾绾听了夸奖美滋滋的坐了上去,一路上都没理会段时渊那个呆头鹅。 到了长春宫,刚俯首就被太后拉过去直揉搓,乖乖,让皇祖母瞧瞧瘦了没?祖母给你留了糖蒸酥酪和茯苓糕,快来吃。 薛绾绾撅起嘴,捏着自己的脸不满道,皇祖母我都丰腴了不少啦,不能再吃了。 太后瞧着怀里的小姑娘爱不过来,摸着她的秀发道,哪有,皇祖母瞧着都瘦了。 薛绾绾次次进宫都会有这一遭,知晓是皇祖母疼惜自己,因此晨时根本不会多吃,见此便笑嘻嘻的接过来,谢谢皇祖母。 今年带上了段时渊,她吃不完就偷偷塞给他,后者苦着脸接过来飞快吃掉,还没开宴就腹中饱了大半,太后没瞧见两人动作,见她吃的快,又让齐嬷嬷给她上了两盘,薛绾绾只能同糕点艰苦奋斗起来。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7) 好不容易吃完一盘,正好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她回头一看,就见容煜一脸志得意满的进了门,身侧跟着他的是个从未见过的男子,容貌倒很是俊朗,再后面的就是容瑛,几人上前给太后行礼。 薛绾绾双眼一亮,放下点心就要去寻容瑛,下一刻却被段时渊拉住了手腕,后者冲她摇摇头。薛绾绾正不解,上首的太后就开了口,都起来吧。随后冲容瑛看过去,哀家听闻皇帝给你赐了婚事? 薛绾绾惊诧异常,登时冲地上跪着的那人看去,赐婚?! 第9章 矛盾 容瑛平静的抬首,轻声回道,启禀太后,确有此事。 太后眯起眼,又看向她身侧的那人,你是谁家的,哀家瞧你容貌倒很是面熟? 那人还未开口,容煜就笑逐颜开地接过了话,皇祖母,他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嫡长子苏循,是桐儿的长兄。 诚郡王的嫡长女,赐给了皇长子容煜的舅兄,陛下未免也太过偏心了些。 永宁郡主自己执掌诚郡王府,手握三千府兵,嫡亲的弟弟是王府世子,这等于是将诚郡王府绑上了容煜这条大船上,也难怪大皇子如此高兴了。 众人心思各异,纷纷在心底计算着背后的得失,却无人在意这对新出炉的未婚夫妻愿不愿意,薛绾绾看着俯首的那人,嘴里像被塞进了把黄连,又涩又苦。 瑛姐姐昨日才来京,今日就已被赐了婚事,未来夫君还是个从未见过的人,她心中会作何想? 臣妾在此恭喜永宁郡主了,郡主的好日子定在了何时啊?臣妾到时候亲去替郡主添妆。 容瑛侧身行礼,回娘娘,钦天监测了良辰吉日,定在了七月初。 慧妃眉梢都带着喜意,起身将容瑛扶起,右手叠在后者的掌心,快起来快起来,好孩子,细细算来,那不只剩三月有余了,哎呦,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本宫啊,真是越瞧郡主越欢喜,看来这合该是场好姻缘。 有慧妃吉言在先,又是圣旨赐婚,纵使众人现下心思乱飞,也无人敢出来唱衰,见此纷纷围过来说着讨喜的话,一时间气氛融融,就连太后也是笑眯眯的看着那两人,薛绾绾看了一圈,心凉的彻底,看了眼一直拉住她的段时渊,勉强扯出个笑来,停在了原地。 好了,姑娘家脸皮薄,莫要再打趣她了。 汪贵妃瞧着容瑛脸上的笑意都僵了,也有些不忍心,开口替她解围,快坐吧,陛下给太后娘娘点了折子戏,一会儿就要开场了。 景晏帝敬重太后,早在一月前就搭好了戏台,因着太后身子虚不宜多动,戏台子就搭在长春宫外殿不远,等到薛绾绾随着太后坐上了步辇,视线还紧紧跟随着容瑛。 容瑛同慧妃坐在一处,察觉到有人在瞧自己,心中便明白必然是薛绾绾,就飞快的冲她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终于安心的坐了回去。 等到太后圈了几本折子戏,台上咿咿呀呀唱起来时,薛绾绾也终于寻到机会准备偷偷溜出去,走之前还不忘招呼段时渊,后者不放心她,立即也跟着出去了。 人群中,容瑛也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影即将消失之际,男宾中的苏循正好抬首冲这厢看了过来。 ****** 郡主,郡主!你慢些,仔细脚下! 薛绾绾火急火燎的冲在前头,闻言赶忙回身来扯段时渊,你走快些,皇祖母的筵席在酉时初,届时皇帝舅舅也会来,现下已快申时末了,折子戏唱不了多久的! 段时渊被她拉的一个踉跄,赶忙整理好步伐,于此他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明白为何自己第一次见容瑛时觉得她莫名熟悉了,他前世曾见过她,就在薛府的正院里! 最后几次去薛府时,自己有次撞见舅舅低声下气求过一个人,求那人救救薛绾绾,他犹且记得舅舅那时错愕的神情。 那女子回道:薛绾绾如此,不是她活该吗? 所以舅舅才会将最后的希望都寄予自己。 那匆匆一眼的讥讽面容,正好同先前大殿内的人影重合,段时渊心下冷笑,原来薛绾绾还同她有如此过往,可恨她那时落井下石! 他正要阻止薛绾绾过去,忽地发现了此时右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原是薛绾绾因为着急,竟直接拉住了他的右手带着他往前走,段时渊有心想提醒,后者却始终没有回头。段时渊满腔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唇边,眼睁睁的看着薛绾绾七拐八拐的寻到了一处假山,借着不远处廊下的灯,他又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 瑛姐姐! 容瑛转过身,一把接过冲过来的小姑娘,段时渊瞧见两人都碰上面了,只得暂且止住步伐,站在了不远处。 思忖着没多长时间可浪费,薛绾绾直接开口道,瑛姐姐,你可心悦那个什么容循?若你不喜欢,我现在就去寻皇帝舅舅,求他将这门婚事取消! 容瑛怔住了,愣愣的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小姑娘,半晌没说话,薛绾绾见此立即就要离去,被回过神的她拉住了胳膊,你做什么? 你既不心悦他,又是与他初相识,这门婚事怎会美满,瑛姐姐,我这就去寻舅舅。 不!别去! 为何? 薛绾绾被拒绝时还是一脸惘然,瑛姐姐你为何要拦我? 容瑛瞧了薛绾绾两眼,便知她是真心实意替自己担心的,在为自己的终身幸福考虑,可这门婚事,却不可能取消。 这是她向景晏帝求来的,为自己,也是为了诚郡王府。 这些年来,诚郡王府早就不得圣心了,父王赖在濯水郡里醉生梦死,可自己不行,勉弟也不行,他们的子嗣更不行,因此,她拿自己的终生来换一场豪夺,又有何不可。 容瑛借着灯光细细打量起对面的人来,她似乎已有三年没见过薛绾绾了,后者却还是这一副率真明媚之态,精致眉眼中溢满良善,一看便知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不像自己,一辈子都活在算计谋划之中。 薛绾绾真是命好啊,就算娘亲汝阳公主早逝,也还有景晏帝和太后宠着,更何况,还有为她从此再未娶的亲爹薛峥。 本朝并不禁令驸马在公主薨逝后再娶,尤其薛峥严格来说还不算入赘皇家,而是娶了公主。汝阳公主去了已有十四年,此间多少权贵想攀上定北大将军府、攀上薛峥,俱被他冷拒。 薛峥以此还立下终身为汝阳公主守身的誓言,曾羡煞多少京城淑媛。 日后薛绾绾及笈,也不知会有多少显贵俊才踏破薛府的大门。 她与自己,终究是不同的。 薛绾绾见她不言,还以为容瑛是怕景晏帝不同意,见此拍拍胸脯道,瑛姐姐你莫怕,我替你去同舅舅说,一定让舅舅同意! 容瑛眼神复杂,正要开口阻拦,忽闻一道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 永宁,筵席要开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薛绾绾一惊,就见假山暗处走出来个俊秀公子,目若朗星,仪表风流,正含笑的看向两人,再仔细一瞧,不正是容瑛的未婚夫君苏循吗?也不知他何时来的,听了有多久。 一旁的段时渊见他出来,登时从不远处走到薛绾绾身侧,显然早已知晓那人的到来。 薛绾绾瞧见苏循时有一瞬的心虚,随后却又直起腰,神气什么,瑛姐姐又不喜欢他。 下一刻,容瑛却应了声,随后缓步走到苏循的身侧,显然要随他一起离去。 瑛姐姐,你,你们?! 容瑛不答话,反而冲她笑了一下说道,现下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席了。随后不再看薛绾绾一眼,同苏循相携而去。 薛绾绾怔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许久都未回神,喃喃道,怎么会呢?瑛姐姐她 段时渊怕小姑娘被拒难受,连忙上前安抚,好了,你瞧人家不是相处的很好嘛,或许她心里是愿意的呢,你又何必去棒打鸳鸯? 薛绾绾叉着腰,色厉内冉道,瑛姐姐不会愿意的! 她怎会愿意呢? 从前她明明对自己说过,要寻位脾性相投的小将军一起回濯水郡,闲时于秋日舞舞剑,忙碌时共商要事,怎么会嫁给这样的白面书生? 段时渊无奈的给她解释,你又不是她,如何得知她不愿? 小姑娘似乎被气到了,闻言回身执拗的盯住他,挑衅问道,若你以后也突然被塞了个陌生女子做妻室,你会开心吗? 段时渊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你不是我,焉知我会不喜? 作者有话说: 绾绾:你肯定不愿意盲婚哑嫁! 段少爷:哎嘿,我还真就愿意,我巴不得!(仅限于你) 绾绾:╰(‵□)╯ 一语成缄哈哈哈 第10章 在怀 薛绾绾恼的狠狠瞪他一眼,旋即气呼呼的回了长春宫,待段时渊赶回筵席时,只得到一个离他远远的背影。 薛绾绾和容瑛出去时甚少有人注意,但前者是太后心头肉,后者今日刚赐婚,仍然有不少有心人在暗中关注她们,此刻瞧见两人一前一后地回来了,顿时神色各异,眉眼乱飞。 太后见薛绾绾回来,却不问她为何退场,就只笑眯眯的将小姑娘拉到了自己身边,打趣道,你这滑头,嫌折子戏无聊竟偷溜出透气,只把哀家这老人家留在这。算是堵上了那些人的嘴。 薛绾绾顺势坐了下去,作揖讨饶道,皇祖母恕罪,绾绾再也不敢了,此后就一直陪在您身边,哪儿也不去。 太后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宠溺,哀家瞧你是惦记哀家这桌糕点罢了。 薛绾绾吐了吐舌头,双颊薄红,似是被说中了心事,淑妃便浅笑着接过话,也是郡主玲珑率真,臣妾也喜欢的紧,要是能有这么个小辈在家中,定也像太后娘娘这般疼惜。 慧妃见不得她这般谄媚模样,嗤笑一声开口,嘉裕郡主金尊玉贵,哪是一个员外郎就能高攀的起的。 此言一出,就见淑妃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下去,其余人也是一片寂寂,淑妃母家甚低,父亲只是礼部一个小小的员外郎,若不是女儿有幸进宫承宠生了皇子,一辈子就是个五品官罢了。淑妃这些年私下里一直对家中尽力扶持,奈何家中男子才德有限,一直也立不起来。 这些私密事后宫妃嫔人尽皆知,可谁也没有当面揭人脸皮的道理,可这话慧妃说出来,高位嫔妃们安然看戏,低阶妃妾不敢反驳,一时谁也没有做声。 太后素来不插手景晏帝后宫之事,却也不可能让慧妃这般当面胡闹,尤其后者话里话外还带上了薛绾绾。 都是伺候皇帝的人,难道平日里还要分个三六九等不成,哀家看你也太过张狂了些。这两日的风光都捧的她不知所谓了。 慧妃没想到太后会出头,赶忙起身连声告罪,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并无此意啊。 景晏帝一进来就瞧见这副场景,在唱喏声中坐在了上首,随口道,都起来吧,这是怎么了? 汪贵妃坐在他身侧,见此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一言明,慧妃见景晏帝看过来,连忙做出平日里他喜欢的模样,娇声解释道,陛下明察,臣妾绝没有对太后娘娘不敬的意思,臣妾就是看不惯淑妃罢了,同她有些拌嘴。说完还暗暗看了景晏帝一眼。 朕瞧你倒是嚣张得很呀! 平日里景晏帝并不厌恶妃嫔争风吃醋,只要不涉及朝政,他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慧妃信心满满的等着陛下叫起,下一瞬却听到了这句话,顿时错愕的抬起头。 陛、陛下? 景晏帝没理她,径直对着汪贵妃道,慧妃既然觉得与淑妃平起平坐不合,那便贬为昭媛,又对太后不甚恭敬,明日起就在自个儿宫里为太后祈福,没什么事儿别出来了!竟是直接将她禁了足。 慧妃又惊又疑,眼角满满的得意就这样僵住了,景晏帝等了片刻没听到谢恩声,冷冷的瞥向她,你对朕的旨意不满? 慧妃跪在下首,只觉得此刻满殿的目光如剑般刺向自己,人人都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身子僵的厉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臣妾接旨,谢陛下隆恩。 容煜也从皇子坐席中出来跪在了大殿中,俯身请罪,请父皇恕罪,母妃一时失言,心中却绝无不敬之意,还望父皇明察。 行了。 景晏帝摆摆手,淡笑道,衬得朕都是恶人了,今儿是太后寿宴,没的折了太后的福气,都起来吧。 容煜这才起身将母妃扶回了座位上,再没有白日里的志得意满。 容瑛静静的看着眼前一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谁又能与之抵抗,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有可能,她的目光渐渐往上移,片刻后却猝不及防对上了薛绾绾的视线,后者见她发现便慢吞吞移开了目光。 景晏帝发难只在一瞬,谁也没料到一直被宠爱非常的慧妃会被申斥,最后还贬了位,众人登时心有惶惶,不敢开口,就怕也说错了话。 段时渊坐在薛峥身旁,心思虽一直在远处的薛绾绾身上,却也留了两分在景晏帝那儿,闻言心里升起说不出的违和感,一时间却又想不到是因为什么。 薛绾绾刚低头喝完半盏羊奶,就发现身上又有道无法忽视的视线,她不用猜就知晓是段时渊,登时背过身瞪他一眼,后者这才急匆匆俯首低头,拿起了杯盏装作饮用。 她这才回过头,又拈起一块糕点慢慢吃起来,心中却再无法平静下去,段时渊的话,真的就是错的吗? 薛绾绾忽然发现,或许他才是对的,方才瑛姐姐看着皇帝舅舅时,眸中的野光几乎遮掩不住,她渴望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可她能指责容瑛什么? 气她贪慕权势?还是恼她庶望太高? 薛绾绾不知道,却也明白她与容瑛的关系应该就到这了,就像容桓娶了何乐蓉一样,所谓年少情谊,不过如薄烟般一吹即散。 薛绾绾怅然若失,余下的时辰里,也只有上去给皇祖母献取绣幅时,才露出一个真正的笑。散宴时更是如同有人在后面追赶一般,逃也似的去了宫门口坐上马车。 此次有薛峥陪伴,段时渊自然不会再同薛绾绾同坐一辆马车,薛峥知晓他身子弱,没让他骑马,而是也给他准备了辆马车。但段时渊却是一直如坐针毡,薛绾绾出宫时的模样他瞧见了,分明就是还在气恼自己,但他现下却没有机会去解释。 好不容易挨到回府,段时渊连忙下马车,却刚好瞧见薛绾绾离去的背影,心中愈发焦灼,未来得及同薛峥告退就追了过去,连文竹都撇在了身后。 郡主!郡主留步! 薛绾绾早就听见身后的呼喊,步伐却一直没停,想明白段时渊的劝解后,自己脸上就有些烧的慌,不知该以何种面貌去面对他,只想赶快回到自己院中,未料他在身后一直紧追不已,她恼的厉害,立时顿住脚转身,她倒是要看看段时渊究竟想如何看自己的笑话! 夜色深沉,段时渊见薛绾绾七拐八拐的人就不见了,心下越发急切,恨不得立即飞到她身旁扯住人同她解释。绕过回廊转角,段时渊脚下未停,正急着向前,不料却在下一刻撞上了人,他下意识地就将人推开,却在听到熟悉的惊呼后瞬间拉住了她,两人双双摔向了一侧。 薛绾绾惊诧之余被抱了个满怀,还没等她回神,脚踝处的疼痛就激得她冒了一头冷汗,段时渊不比她好的了多少,他抱住薛绾绾摔在了坚硬的砖块上,后背擦起一阵火辣辣的热感,在摔下去的刹那他用左手护住了她的头,此时也不知撞在了何处,酸疼的厉害。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8) 等到醒神,段时渊就发现自己正紧紧的抱着薛绾绾,两人脸庞只隔一拳之差,馨香的呼吸缠绕在耳畔,他瞬间乱了全部心思,结结巴巴想张口却说不出话,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七手八脚的就要起来,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听见了薛绾绾的哭音。 别动! 段时渊的动作便僵在了原地。 第11章 看诊 是不是伤到了? 段时渊抹去心中的异样,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他飞快的偏过头,借过不远处廊下微弱的光亮,果然看到了怀中人脸上的痛色。 郡主你千万莫动,我来扶你起来。 段时渊左手微微箍住她,然后借助一旁的栏杆慢慢撑住身子站起来,右手摸寻片刻便发现一个座处,连忙想将人扶过去,奈何薛绾绾右脚根本动不了,段时渊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此刻也只好攥住她的手让她身子往自己这边带,两人这才安然过去。 你为何跑如此快!薛绾绾语调中充满委屈,这么黑你还跑,要是撞到人了怎么办!呜呜呜呜可怜自己这个倒霉蛋,这不就被他撞到了。 好好,都是我的错,郡主你别哭! 段时渊急的一头冷汗,瞧见薛绾绾连袖口处的丝线都被擦断了,发饰也乱了大半,眼眸泪花要掉不掉,心不知为何也揪做了一团,躬着腰不知所措起来,他心中也早就后悔了,暗恨自己为何今晚就要解释,明日不是大把的时间吗! 都是我的错,郡主莫哭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查看你到底是伤到了何处。 薛绾绾吸了吸鼻翼,闻言顿时提眉看向他,怒气横生道,不要你管!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摔倒! 太疼了太疼了,薛绾绾气得要死,她许久都没有扭到脚了,这就是报应吗?上次段时渊替自己垫了一次,这次她就要还回去! 段时渊这人太可恶了! 她不想再听他解释,依着记忆中的方向,径直冲着某处喊道,青芜!青芜! 青芜下了马车后本来就落在她身后不远,此时听到自家郡主呼唤,连忙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朝那跑,文竹心中咯噔一声,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也跟在她身后赶了过去。 郡主! 青芜浦一瞧见薛绾绾的模样,登时就想歪了,立即瞪向背光处站着的那人,语气中掺满了冰碴子,表少爷方才做了什么! 段时渊从暗处走出来时青芜就是一愣,随后立即看向了薛绾绾,心中腹诽不断:老天爷啊,自家郡主对表少爷做了什么啊! 段时渊在地上滚了一圈,此时身上绸衫大半都乱了,左手腕不自然的垂在身旁,发髻散落,眉眼慌张,这看起来是自家郡主对表少爷行了不轨才是吧? 文竹前后脚刚至,闻言赶忙越过她去看段时渊,待瞧见他现下的样子就是一声惊呼,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段时渊看了一眼他,随后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文竹手忙脚乱的接住人,少爷!少爷您醒醒!随后他惊疑不定的朝薛绾绾看去,正对上后者错愕的目光。 快请太医啊! ******* 请太医是不可能请的,他们一行人刚从宫里赴宴归来,现下去请了太医,景晏帝会作何想?薛峥听到消息赶来后,连声差福伯去保仁堂请戚大夫过来,他自己饮了酒,不便动两人,又叫人抬来软轿将他们一起抬到了清澜院。 半个时辰后,文竹失神的立在屏风旁瞧戚大夫给少爷看诊,一时间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这不就是他们第一日进府时的样子吗! 他着实想不明白! 自家少爷和郡主是八字相克吗?怎么回回相处都能受伤,上次郡主爬墙跌下来压到了自家少爷,自己没事,少爷倒是发了热,这次更好,两人不知为何双双受伤,郡主扭了脚,少爷径直又晕了过去。 文竹想着,等到少爷醒过来,是不是要考虑搬出去住才好,若总是这般,少爷能撑到乡试吗?屏风外的青芜却是在想,是不是要去寺里烧香拜拜,求郡主和表少爷平平安安的才好。 怎么样,戚大夫,时渊这孩子如何了? 薛峥见戚大夫诊完脉出来,当下起身迎过去,薛绾绾的脚已然包扎好了,忆起段时渊跌倒时还不忘护住自己,她纠结了片刻,还是向前倾了倾身子。 府上表少爷的后背被砖块擦伤了不少,现下已然青紫,看起来尤为可怖,还有他那左手如郡主般也被扭到了,倒是要将养不少时日。 薛峥闻言却是略微放下了心,只要不是内伤就好,府内良药甚多,一定能治好段时渊。 不过。戚大夫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四周,没开口,薛峥会意,连忙让服侍的人退了下去,薛绾绾亲眼瞧见爹爹所为,非但没退反而是冲着屏风处走近了两步。 戚大夫想到床上那位俊朗公子,心中就有些可惜,斟酌着道,这两次看诊中,我观表少爷的身体似有不足之症,身体难免虚弱了些,这本来没什么,只要好些将养便罢了,此次我却发现他胸中却沉郁不断,若长此以往,恐是有碍寿数。 戚大夫瞥了眼薛峥反应,就知晓他已明白自己话外之意,随后也不再多留,拱手道,小人去给两位病者开药,先行告退了。 薛峥如大梦初醒,连忙叫来福伯去送他,自己则站在屏风外盯着段时渊瞧,目露复杂,许久后径直出了房门。 那厢薛绾绾听了个云里雾里,见爹爹走了,登时一瘸一拐的转过屏风,文竹看见她时第一次没冷着脸,反倒是轻声恳求道,小人去给少爷熬药了,郡主可否能在这看护少爷一会儿? 她哪有不应的,挥挥手让文竹先去,自己在青芜的搀扶下坐在了桌旁,等到屋内只剩她们俩,薛绾绾才鬼鬼祟祟的招呼青芜低头,戚大夫那是何意?为何爹爹连我们受伤的缘故都不问了? 青芜还沉浸在得知辛秘的惊诧中,表少爷这般芝兰玉树的人物,没想到身子却这般的差,直到薛绾绾问了两遍才回神,她左右看了看,悄悄在郡主耳边道,戚大夫是说表少爷身子不好,若是一直这般,可能寿数会减少许多。 薛绾绾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青芜又冲她点点头,表示是真的,她旋即看向了榻上那人,此时的段时渊面色惨白的躺在那,也不知想到了何事眉心紧蹙,就连在梦中也不得安生。 竟是如此! 难怪爹爹刚才神色那般难看,薛绾绾有些难过,这还让她如何同段时渊计较啊,以后怕是得顾忌的不少呢。 于是段时渊睁开眼时,就得到一张格外温和的面容,薛绾绾见他醒来,立即将手边的药碗递给他,快喝吧。 段时渊轻轻咳了一声,刚醒来时脑中还有些晕眩,随后对上了薛绾绾关切的视线,他眨眨眼,伸手稳稳的接过药来一饮而尽,后者见状又给他递上一盏蜜饯,还忙不迭道,这可是我遣青芜特地回漱玉阁拿的,可甜了,我很是喜欢。 段时渊便顺从的取了一个放在嘴中慢慢嚼了,薛绾绾见他双颊终于多了些红晕,这才放下心,小心翼翼道,你有没有好一点? 段时渊轻轻笑了下,郡主是原谅我了? 薛绾绾别扭的偏过头,嘟囔道,你身子这样差,谁还能同你计较。 段时渊眸光闪了闪,似是发现了什么,薛绾绾见他不说话,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又偷偷转过头看他,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郡主您说。 薛绾绾百思不得其解,戚大夫说你多思沉郁,恐有碍寿数,这是何意?你在忧心何事呢?她还是不能相信段时渊会因此而伤身。 他到底在忧虑什么?是科考大局,抑或是其他重要的事情? 这没理由的呀。 段时渊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登时笑意就是一窒,瞧见薛绾绾纳闷而又关切的眼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薛绾绾发现对面的人对此事有些讳莫忌深,于是眨眨眼,主动转移了话题,听戚大夫说你后背擦伤的厉害,现下可好些了? 段时渊笑了笑,好多了,多谢郡主关心。 薛绾绾应了一声,旋即她扶着桌沿起身,那你先歇息吧,我就先回漱玉阁了。说着就要离去。 等等。 薛绾绾疑惑的回头,就见段时渊面色奇异的看着她,郡主可否再多留一会儿?我有要事想请教郡主。 现下时间可不早了,虽是在自家府中,但郡主与表少爷这样孤男寡女待在一处,于名声上来说,也终归不太好,青芜刚要阻止,就见自家郡主挥挥手让她退下,竟是要独自与表少爷相处一室! 青芜眼含不解,虽有心想规劝,却也知晓郡主性子,当下只能慢慢退到屏风外处,然后停在了房门前,此处既能清晰的瞧见两人动作,但又听不到两人话语,正好合适。 段时渊远远看见了那侍女的动作,心中也有些满意,薛绾绾仍然坐在了原位,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来后者也明白自己想问什么。 来薛府的这些时日中,段时渊皆是日夜难眠,他发现自己其实很难真正的保护薛绾绾的安危,若要做到这点,他只能一刻不停的盯住她。但事实是,薛绾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个身份尊贵、宠爱非常的郡主,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处事,他不能掌控她的行为。 总不能让他整日都跟在她身边吧,之前去宫里时就被太后暗示了一番,他岂能再如此。 段时渊思忖了半晌,终于在薛绾绾期待的目光下问了出来,我想问郡主,如何能长久的待在一个人身边?他绞尽脑汁的补充,咳咳,我是说一直陪在她身侧,即使发生了天大的事也不会离开对方。 薛绾绾瞠目结舌的看向他,段时渊你有心仪之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误会 段时渊呆头鹅般的看着她,薛绾绾双眸使劲眨了眨,单腿抬起就这么一步步蹦到了他的床头,一脸神神秘秘,兴冲冲的道,是谁是谁?快告诉我! 莫不是昨日皇祖母筵席上的哪位姐姐? 薛绾绾仔细回想了下,却一无所获,她实在不知段时渊同谁近距离接触过,难不成是映岚? 薛绾绾抿唇,这可不行,映岚可是容祈的心上人,要是段时渊喜欢上她,可没有什么好结果。于是她语重心长的坐了下来,一脸严肃道,你还是换个人心悦吧,映岚她有主了。 哪怕是喜欢三皇姐呢,都比心悦映岚要好。 段时渊眼睁睁的看着薛绾绾用心分析了一番,不仅得出了自己中意严映岚的谬论,最后还劝慰起自己来了,这才缓过神,指着她咳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哎,你莫气嘛,我说的是实话,你俩真不成。薛绾绾见他这副模样,险些都要以为他情根深种了。 我何时心悦严姑娘了? 段时渊没好气的道,我并无心仪之人! 薛绾绾心中松了一大口气,闻言奇怪的看向他,方才你不是在说什么要一直陪在那人身侧,即使发生了天大的事也不会离开对方嘛,这不就是话本子里说的不离不弃? 段时渊下意识地接道,我何时说要不离不弃忽地他如梦初醒,方才自己真是这般说的吗? 薛绾绾瞧见他脸色变了,就明白他已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又接着问道,快说呀,到底是谁? 没谁。段时渊脸色难看的厉害,语气突然硬邦邦起来,我问完了,郡主快些回去歇息吧他心实在乱的很,没法子再和薛绾绾单独相处。 欸,你还什么都没说呢! 段时渊没回话,对着屏风外唤道,青芜,过来! 青芜连忙上前几步转过屏风,方才她发现自家郡主蓦地上前坐在了表少爷床边,将她唬了一跳,连忙聚精会神地盯着两人,生怕出什么事。 因着心中实在好奇,她飞快地抬首看了两人一眼,就见自家郡主撅着嘴,一脸不满的坐在一侧,表少爷脸色更不好,仿佛是在生谁的气,她盯着自己脚面,心中了然,这看起来又是郡主气到了表少爷。 咳咳,天色已然,青芜,你快带郡主回漱玉阁歇息吧。 薛绾绾登时看不明白段时渊的所作所为,这是被她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还是累了? 段时渊看青芜没有动作,又叫了一声,没听到吗,带郡主回去! 好的,薛绾绾这下确定了,他就是恼羞成怒了。 好好,那我现在就先回去,明日再来寻你。再来劝他不要吊在歪脖子树上。 明明段时渊语气不甚好,薛绾绾却不在意,还和煦的拍了拍他,你好好歇息吧。明日自己再来,可就是狂风暴雨了。 段时渊垂下眼帘,冲她摆摆手,薛绾绾就不再说话,冲青芜招招手,后者连忙上前扶住她,两人慢吞吞的走了。他的目光慢慢盯着薛绾绾,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等她走后许久段时渊还是一直失神,薛绾绾的话一出,他竟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内心了,明明自己就是想找出护住她的法子,怎么就变成不离不弃的情谊了? 心头思绪越积越多,他索性躺下阖上双眼打算暂时抛下这些事,奈何越想忘却,眼前却越清明,段时渊没法子,起身去书桌前抽了一本尚书默背起来,直至月上中梢,才勉强有些睡意,又重新回床上躺下了。 第二日清晨,薛绾绾卯时初就醒了,急急忙忙的起身洗漱,随后坐在了饭桌前,她看了看主位上空着的位置,疑惑道,爹爹呢? 福伯将一碗碧梗粥放在她身前,笑了笑道,将军回西山大营处理军务了。 薛绾绾颔首,又偏头看向青芜,段时渊呢,他怎地也没来?这人怎么回事,才受了伤早饭竟也不吃了。 青芜摇摇头,福伯就接过话道,郡主无需等表少爷,文竹早早的找过小人了,说是表少爷昨夜里睡得不安稳,就不来用饭了,厨间还温着饭菜,不会让饿到表少爷的。说完将她的药搁在桌上。 夜里睡不安稳? 薛绾绾皱起眉头,段时渊这是真对映岚情根深种了?不行,她得尽快过去说服他才好,这样可怎么行。因为心里记挂着事,她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碗,又苦着脸将药几口灌进去,青芜见状连忙给她塞了一口蜜饯。 薛绾绾舌尖转了两转,这才将那股苦味压下去,旋即招呼着青芜扶着她去清澜院,想着段时渊还未用饭,她又让青黛去厨间提了饭菜一起过去。 薛绾绾脚踝受着伤,走不快,几人就停停歇歇的走,青黛拎着食盒走在她后首,瞧见郡主一瘸一拐慢吞吞的模样,眼中精光一闪,似是不经意的道,郡主,昨夜兵荒马乱的看诊,奴婢也没时间问问郡主的伤因何而来,昨夜回府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您竟扭伤了脚踝? 没什么。薛绾绾满不在乎的道,就是不小心撞到了罢了。 怎会没事呢,郡主您身子金尊玉贵,要是太后娘娘知晓您受伤,指不定会有多担忧呢。 哎呦!她差点忘了这茬,薛绾绾顿住脚,立即偏头看向她认真道,此事莫要告诉皇祖母,不要让她老人家忧心,最近我也不进宫了,免得被祖母看出不对来。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9) 可是郡主您受了如此大的伤,怎能不惩罚那罪魁祸首呢?青黛有些急切,满是关切的看着她。 薛绾绾继续蹦跶着朝前走,闻言摆摆手,段时渊都伤成那般了,我还同他计较什么,更何况关键时刻还是他护住了我,若不然我会伤的更厉害。 青黛撇撇嘴,表少爷救您不是应当的吗,您受伤还与他相关,本来他就该豁出性命来救您。也不知郡主被段时渊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这般向着他。 这倒是歪理了,他救我本就是恩,我又怎能强求其他。 薛绾绾觉得青黛有些不理智,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可是郡主 好了。薛绾绾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回身盯住她,我说是自己摔的就是自己摔的,若是皇祖母无意知晓,你就这么说,记住了没? 青黛不甘心的垂下头,咬着下唇道,奴婢记住了。 我也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听到这番话,明白了吗? 明白了。 薛绾绾瞧见青黛低首的样子,没有来的有些烦心,行了,你先回去吧,食盒就给紫芸提着。 她身后立即就有一个清秀丫鬟走上前,冲她张开了双手,青芜警告的看了她一眼,青黛心里恨的滴血,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只能立刻交给她,随后福身,眼睁睁看着她们一行人远去。 侍女能出头其实很容易,能分到薛绾绾身边的谁都不是平庸之辈,许多人有时缺的只是那一个机会,紫芸平时只是二等,虽然瞧着普通,但青黛却知晓她不但手脚伶俐,而且很是擅长做糕点一类,平日里被自己死死压着近不了薛绾绾的身,今日这一场,算是出了头。 青黛站在原地,掌心被她掐的血迹斑斑,眼里充斥着各种光芒,最后眸中狠辣一闪而逝。 ********* 薛绾绾进了清澜院外就让伺候的人退下了,只留下青芜和紫芸跟着自己轻手轻脚的进去,怕人太多打搅了段时渊的养伤,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转过屏风后却瞧见段时渊已然安坐在书桌一旁。 你怎么起来了? 段时渊闻言回头,就见薛绾绾一脸讶异地站在那,不由得反问道,那郡主觉得我应该在哪? 薛绾绾没理他,自顾自地走上前,想看看他在做什么,你是在看书?! 段时渊轻笑,我赴京本就是为了八月的乡试,现下不正应当温书吗? 薛绾绾第一眼确实很惊讶,现下反应过来想了想,若是他一直忙着温书备考,不就没心思想着映岚了嘛,时日一长忘在了脑后,岂不就皆大欢喜。 紫芸,将食盒拿过来。 薛绾绾亲自将里面的粥饭摆出来,殷勤道,来来来,快吃,我听福伯说你没用饭,特地着人提过来的。 段时渊也有些饿,也就将筷子接了过来,还没吃两口就对上薛绾绾发光的眼神,不由得失笑道,郡主这是何意? 这是在饭菜里下毒了吗?还要亲眼盯着他用完不成。 薛绾绾挠挠头,嘿嘿笑了笑没答话,只是视线一直没离开他。 段时渊撂下筷子,无奈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薛绾绾清了清嗓子,挥退侍女,凑过去小声道,你真没有心仪之人? 段时渊忍了又忍,才忍住想捏薛绾绾脸的冲动,咬牙切齿道,自然是真的。 好吧。 她遗憾的回身,扁扁嘴道,那你快用饭吧,我没事问你了。她才不信呢。 段时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认命的拿起碗来,只用了一半就让文竹撤了下去,随后又坐到书桌旁看起书,不久后福伯就来送药以及传达薛峥的话,让前者在府内好生养伤,勿要出门。 好惨哦。 薛绾绾同情的看了眼他,恳切的说道,连府门都出不去,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段时渊只当没听见,薛绾绾自小便不爱读书,见段时渊不理自己,没半个时辰就觉得无聊起来,往桌前左看看右瞧瞧,又找不到话本子打发时间,随后转身就要回去。 文竹,把门关了。 薛绾绾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文竹真的关了门,瞪着不远处那人道,段时渊你要做什么? 段时渊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轻声道,我出不去,郡主也不能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相处 薛绾绾惊呆了,从未想过段时渊也有这般小心眼且不讲理的一天。 就因为昨日她看穿了他的心事,他就这般报复自己? 薛绾绾气愤的指着紧闭的房门道,段时渊,这里是薛府而不是段府,我为何不能出去? 段时渊没理她,给青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撤开屏风,不知打哪搬来一个梨木桌子放好,随后在上面摆了一碟梅花饼,又放上了几本话本子,薛绾绾眼尖,还看到最上面那本上写着风流公主和俊俏书生的爱恨情仇 薛绾绾瞥了眼自家侍女,青芜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她径直被气笑了。 很好,真是很为她着想了,她竟不知晓自己身边的侍女何时如此听段时渊的话了。 青芜欲哭无泪,她是被大将军特地吩咐的,不得不做啊,先前她还疑惑将军的所作所为,郡主明明不喜表少爷,躲还不及呢,怎会大清早的去清澜院呢,现下看来,将军果然料事如神。 段时渊一指书桌,温和道,郡主,请。 他昨夜撵走了薛绾绾后半夜才睡下,晨时又早早醒了,思忖了半晌,还真叫他想出个主意来:他自己不能日日都陪在薛绾绾身边,那将她困在薛府不就好了,理由都是现成的,两人养伤出不了府。 伤筋动骨一百天,薛绾绾扭伤脚歇不了百日,歇个一旬还是可以的,有这一旬的时间过渡,他还怕想不出好法子来? 段时渊说做就做,为了能让前者心甘情愿的呆在府里,晨时他还特地在早起去寻了舅舅拿主意,不出他意料,薛峥欣然应允,于是才有了如今这一出。 郡主要养伤,平白无故的出去作什么,再说了,此事舅舅也是同意的。 薛绾绾看了眼悠然自得的段时渊,走上前双手用力拉了拉门,很好,拉不动,她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只有段时渊书桌旁有扇窗户,此时也半掩着,若要从窗户出去,务必就要爬上段时渊的书桌 可恶! 她恨恨的坐下,拿起一块梅花饼就是用力一咬,仿佛那就是段时渊,后者怡然不惧,甚至还放下书研起了墨,准备习字。 薛绾绾除了狠狠瞪他几眼别无他法,她想拾起话本子砸他又怕将人给砸坏了,只好百无聊赖的趴在书桌旁,没几息,她的目光就被那本《风流公主和俊俏书生的爱恨情仇》给吸引了,这书生到底有多俊俏啊,公主真的很风流嘛? 忍了又忍,她的手终是悄悄朝它伸了过去,翻开后不一会儿就深陷剧情,青芜还在外间煮起茶来,晾温后轻轻搁在了薛绾绾手边,于是她就着梅花饼和茶,就这么一页页看了下去。 段时渊的视线一直就没离开过薛绾绾,见此心底也缓缓呼出一口气,看到精彩处,薛绾绾东西也不吃了,茶也忘记了喝,紧紧趴在话本子上看,瞧着她那入迷的模样,段时渊的嘴角也升起一抹笑意。 还得感谢舅舅倾情赞助的话本子啊。 他摇摇头,抬手研起墨来,文竹在外面守着门,他只能自己来了。将将一个时辰,他才放下笔,将写好的策问轻轻的放在一侧晾干,这几日他一直忙于薛绾绾的事,学问一事略有生疏,这篇写出来的策问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段时渊暗叹,这可不行,若是此科有误,肯定是不利于他心底谋划,于是又重新拿起《中庸》准备再寻议题,不料下一瞬他就被人按住了手中书扉,浦一抬首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段时渊,这话本子你是从哪得来的? 着实是太好看啦! 薛绾绾看完一本,已经完全被其中的情节所吸引,正看到公主白日里拒绝了书生的求见,却在漏夜偷偷进了书生住的客栈房间,然后就没了!她在桌上翻了好几回,都没看到下一本,只有其他的新书。 后面的内容呢! 薛绾绾抓心挠肺,完全忘记了自己被困在段时渊的房里,径直上前几步寻他道,这本剩下的内容呢? 段时渊诧异了一瞬,显然没料到她这么快就看完了一本,下意识道,不都在那儿了吗? 不是。 薛绾绾摇摇头,坚定道,不是这一本。说着扬了扬书面。 段时渊无法,只好去舅舅给他那一堆话本子中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被后者一脸兴高采烈地接了过去,瞧见她又聚精会神看了起来,这才安然坐了回去。 很快便到了晌午,段时渊吩咐文竹打开门送客,薛绾绾才从书中抬起头,兴奋的问他,段时渊,这书你从哪家书坊买来的?我也让青芜去帮我买两本,还有,我从头翻到尾都没有寻到作者名讳,这是何人所写啊? 段时渊心说舅舅给我的,我哪里知晓,嘴上却道,这话本子的作者一向鲜有名声,你许是没听过。 那我能带回去看吗? 不可。 要是被你带回去了,我还如何看住你。 段时渊狐狸般的扯起一抹笑,郡主用完饭再来便可。 那好吧。薛绾绾依依不舍,嘱咐道,那我用完饭再来,你一定给我留好了。 段时渊颔首,亲眼送走了薛绾绾,又回桌前温书起来,午后不过一个时辰,薛绾绾又急匆匆的过来了,这次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侍女,人群慢慢分开,他才看见薛绾绾竟是将她的三角椅抬来了,众人井然有序的将东西放下,随后铺上一层薄毛毯,桌上放着不少新鲜瓜果。 收拾好后众人退去,薛绾绾老实不客气的就躺了下去,拿起话本子看起来,时不时的还捻起一个果子,青芜在她左侧轻轻打着玉骨小扇,这副享受的样子看的段时渊眼角直抽,随后就不管她了,只要薛绾绾不出去,在府内怎样闹都好。 就这样,薛绾绾在这厢沉迷话本,在她不远处,段时渊凝神书写,文竹慢慢研墨,不一会儿给他递上一杯清茶,两人一时间竟也分外和谐。 薛峥不放心的从西山大营回来时,瞧见的就是这副和煦场景,他一下子就顿住了脚,眼神复杂,这小魔头还真被时渊给镇住了,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于是他像来时那般悄悄的退了出去,终是安心的走了。 薛绾绾从书中抬起头,奇怪的看了眼远处拐角,方才好像有人在那,见没人又将头埋了进去。 一连半旬,薛绾绾皆是准时来到段时渊院内报到,紫芸性子活泼,私下里还同她调笑,说是郡主被表少爷迷住了。薛绾绾笑了笑没说话,想起昨日看到的剧情,心想可不就是被迷住了嘛。 紫芸现在已然彻底成了薛绾绾身边的一等侍女,薛绾绾才发现她做的糕点是一绝,各色点心手到擒来,半个月下来彻底将她养的是脸色红润,连脚踝处的伤都差不多好了。 这日午后,薛绾绾将最后一册话本放下,伸了个懒腰长呼出一口气,终于看完了! 她原地蹦了蹦,发现脚踝处已然完全安好,沉寂了半旬的心思渐渐活泛,随后她意气风发的看向青芜,开心道,走,咱们出府逛逛去! 等等! 段时渊连忙上前拦住她,方才听到她呼气心里就咯噔一下,发觉事情好像有变。 薛绾绾抬眼看他,随口问道,做什么? 郡主要去何处? 薛绾绾奇怪的皱起眉头,出府啊,戚大夫昨日就说我的脚踝好了,今日我将所有的话本子也看完了,现下出府去逛逛啊。说完还和青芜吐槽,最近闷得厉害,今日爹爹不在府内,咱们逛迟一些回来。 青芜偷偷看了眼段时渊脸色,没说话。 段时渊身子挡在她身前,还想挽回一下,我再给郡主拿新的话本子,郡主接着看就好,无需出府。 薛绾绾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不用啦,半旬的话本子看的我心满意足,现在我就想出府逛逛,哎呀,你身子不好,就莫要去了,我回来给你带好玩儿的,快让开吧。 段时渊身子纹丝不动,继续温声哄她道,郡主身子刚痊愈,还是在府内多养养才好。 哎,不用。 薛绾绾绕过他就想走,又被紧接着段时渊拦住,如下两次,她才逐渐明白了后者的意图,你不想我出门? 段时渊点点头,薛绾绾疑惑万千,为什么啊? 见他沉默了半晌也说不出由头来,薛绾绾就彻底没了耐心,行了,你莫要耍脾性,我就去去就回,又不是待在外面不回来了。段时渊接替了爹爹的任务后还真是烦人,比爹爹还能念叨。 段时渊没法子,只能退一步道,那我陪郡主一起出去可好? 薛绾绾转头一想,也行,不然他指不定烦自己到何时,就点点头答应。 半个时辰后,两人带着侍从出现在南门大街上,虽是午后日头正烈的时候,街上却仍然热闹非凡,无数小贩在热情招揽着顾客。 薛绾绾东看看西看看,每一个摊子上都要停留几番,段时渊就紧随她步伐,替她付钱提物,就这样走了几息不到,她蓦地回过头冲段时渊发难,不耐烦道,你没有其他的去处吗? 第14章 诗会 段时渊笑意微窒,轻声问道,郡主这是何意? 你这般跟在我身后,不知道还以为我在使唤你呢。 薛绾绾看了看他手中的大包小包,一把抢了过来,紫芸眼皮子一跳,立即上前接过去。 段时渊一怔,不由得失笑,郡主关切时渊的身子,我感激不尽。 薛绾绾这性子未免也太过别扭了些,明明是关心之言却被她说的如此凶狠。 薛绾绾别过头,小声嘟囔道,谁关心你啊,我是怕爹爹知晓了又要怪我! 不过你真不用随时跟在我身后,若有想去的地方大可以前去,两个时辰内到南门大街巷口就好。 段时渊眸色一深,顾左右而言他,我有些累了,前面好像有家茶楼,不若咱们去歇息片刻? 薛绾绾将遮盖在头顶的手拿下来,她才出来逛没多久,怎么觉得累呢,正要拒绝之际瞧见了段时渊的苍白脸色,额间已有一层薄汗,她便装作不在意的开口,你就是事多,行了,那咱们就去坐坐吧。随后率先走在了前首。 段时渊笑了笑,见她走后,似是不经意的看了看左侧方,他方才好像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现下再看,却又不见了,他摇摇头,抬脚向着御茗斋走去。 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马车,容桓缓缓放下帘子,眸色深沉,陷入了沉思。 这厢几人很快进了御茗斋,很快便找了位置坐下,吩咐伙计上两壶茶,文竹先前拎着不少东西,现下是真的渴了,端起一杯清茶就猛地灌下去,刚放下茶盏却蓦地听到一声嗤笑。 如今御茗斋倒是什么人都能进来了,饮茶如牛饮,也不知喝出了个什么。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10) 一旁那人接道,欸,何兄你这就不知了,有人甚少出入这般雅致地方,现下进来了,可不就得赶紧吃人参果般的灌几杯,免得日后再没了机会喝。 言辞尖酸刻薄,态度无礼之极,段时渊的脸色瞬间冷下来,薛绾绾环顾左右,方才只有他们一行人才来,且又坐在他们旁桌,这分明就是在说她们。 薛绾绾转了转眼珠,高声对青芜道,你去寻掌柜的来,就说这茶委实进不了口。 青芜会意的接过话,小姐莫急,奴婢看这茶汤清澈匀亮,香气馥郁,入口滋味鲜醇,怎回会喝不下去呢? 薛绾绾叹了口气,撇了旁桌那几人一眼,摆摆手道,茶是好茶,就是有几只苍蝇在旁边一直嗡嗡叫,这叫我如何再喝。 何敬伦刚端起茶盏,闻言便知晓那两个丫头在讥嘲自己,顿时眉头一竖,厉声道,小女子安敢如此倨傲无礼! 段时渊冷不丁的开口道,皇城脚下,茶馆人人可入,喝个茶还得分个三六九等不成,我观各位衣冠楚楚,难不成是皇亲国戚? 我等不是皇亲国戚就不能在这饮茶了? 段时渊诧异反问,我家侍从同各位一般身份,怎地就入不了此地? 何敬伦冷哼一声,为他这歪理所怒,正要起身却被身旁那人拦下,何兄勿要发怒,勿要发怒。随后起身敛衣,冲他们拱手道,在下乃今科赴考的秀才钟仁,这位是在下的同窗何敬伦,方才见阁下侍从在此地饮茶如牛饮,实在有辱斯文,这才出声纠正,并无不敬各位之意。 秀才? 这人讲话着实有意思,眼见着辩不下去,又跑出来当和事佬,被他这一诡辩,今日之事还成自己不是了。 薛绾绾扬了扬眉头,瞥了一眼段时渊,嗤以之鼻道,原来是秀才公啊,真是失敬失敬。接着不经意道,两位秀才公不在家温书,反而青天白日的跑来南门大街喝茶? 哼,何敬伦昂头,理了理衣衫,笑逐颜开地开了口,好叫你这无知女子知晓,我们今日是被当今二皇子邀请来讨论五日后的书会一事的。 钟仁虽有些不满,却没有出声反驳。 容桓? 薛绾绾同段时渊对视一眼,心中飞快浮起疑惑,这容桓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段时渊却心知肚明,前世二皇子便是文臣的主力支持者,靠着礼贤下士、尊重文人的名头不知揽了多少书生投诚,原来他竟是如此早的就开始笼络人心了。 还不知这位公子的名讳? 伸手不打笑脸人,段时渊也拱手回道,在下乃是江州榕城段时渊。 不料钟仁却皱起了眉头,试探着问道,阁下可是江州府院的案首段时渊? 段时渊没想到竟真有人知晓自己,当下只能颔首,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如何知晓在下的? 钟仁笑了笑,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我曾收集了所有州府案首的资料,听闻过段兄的事迹,段兄的经义和策问可是十分有名。 段时渊闻言垂下眼眸,看来此人所谋颇大,竟会细致如此。 何敬伦这才正式打量起对面的人来,酸溜溜的道,原来是段案首,真是失敬失敬。 不敢。 薛绾绾瞧见几人之间气氛好似融洽起来,不禁撇撇嘴,行了,我且问你,二皇子今日真会过来? 何敬伦瞪了她一眼,我还会骗你不成,你方才进门时没瞧见门口已然停了几辆马车吗?那就是佐证。我和钟兄只是来的略早些罢了。 呵,薛绾绾倒还真的没注意,现下被他这么一说,还真的想起先前见到的景象,今日南门大街确实比平日里要繁闹些。 那二皇子怎么不特地包下此地给你们呢? 薛绾绾疑惑不已,何敬伦却冷哼一声,扬起下巴道,二皇子殿下礼贤下士,爱才若渴,好心给大家一展诗才的机会,但若是因此而破坏了店家做生意,岂不是因小失大了。言语间显然对容桓颇为推崇。 薛绾绾嗤笑一声,只要银子给的多,莫说包下御茗斋了,就是包下京城最大的馆子也不会有人不同意,这点把戏她还是看得清的,不就是怕大张旗鼓被皇帝舅舅抑或容煜知晓嘛,也不知他辛劳一番为了什么。 段时渊瞥了眼她的脸色,便知她所想,还不是为了那个位置,古往今来,读书人的笔杆子的力量从来不容小觑。 面前两人的态度皆是不甚恭敬,何敬伦看的眼气,刚想去为二皇子辩护一番就被钟仁拉住了,后者让他稍安勿躁,何敬伦眼皮子浅,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方才说起二皇子之时,那两人眸中全无敬畏之色。 尤其是那女子,还轻蔑的笑了笑,显然这两人的身份或许尊贵不已。 京城一地,真是一板砖拍下去也能砸出来两三个权贵来,那这几人出现在这也就不足为奇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阻碍到殿下的计划。 薛绾绾正要再问,就见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她看了眼段时渊,想要先行离去,免得撞上容桓后又有事端,不料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后者出乎意料的没动,像是在等容桓过来一般,她心里暗自嘀咕了两句,也重新坐了下去,她倒是要看看段时渊玩什么把戏。 片刻后,一脸温和笑容的容桓缓步走了进来,今日他罕见的穿了身象牙白绸衫,腰缠金丝锦带,手持玉骨衫扇,一身尊贵气质更衬得他仿若翩翩佳公子,薛绾绾愣了愣,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容桓。 对,就是奇特,就像是带了层假面似的,全身上下完美的找不出一丝过错来,却偏偏让她厌恶不已。 第15章 组队 参见殿下。 何敬伦和钟仁瞧见容桓来了后,赶忙上前见礼,容桓收起折扇将两人扶起,态度十分和煦,今日本殿不过是邀请各位来商榷诗会一事,无需行此大礼,快进去吧。 两人俱是受宠若惊,他们只听闻二皇子殿下待文人一向宽和,没想到容桓竟如此仁爱谦让,彼此对视一眼,俱是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务必要抱上这条大腿。 钟仁落后一步走在后头,却叫他蓦地瞧见个眼熟的身影在容桓身侧,登时眼皮子一跳,试探道,阁下可是邱烨邱案首? 容桓闻言偏头一笑,调侃道,可是你素日里太过高调了些,你瞧,别人竟是一眼认出了你。 那人还没开口,钟仁就倒吸一口凉气,眸中尽是钦慕,快步走近拱手道,原来真是邱案首,在下对邱兄仰慕已久,一直都不得机会相识,今日恰逢殿下赐予良机才得以相见,如今一看,邱兄果然是才度惊人,怀珠抱玉。 邱烨轻笑一声,矜持道,殿下谬赞了。又收起折扇冲钟仁拱手,不敢不敢,不过是世人冠以虚名罢了,烨愧不敢受。 欸,邱兄可不要太过自谦,你可是此次京城的院案首,今科乡试的大热人选,大家都在传此次的解元非你莫属了。 钱博鹏自几人身后走出,冲容桓行礼后就又看向了邱烨,一脸真诚道,我等都候着邱兄的贺喜酒水喝呢。 薛绾绾瞧见那一行人互相恭维就觉得假得很,凑到段时渊身边和他咬耳朵,你此次乡试可有把握? 段时渊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温热气息,慢慢垂下了眼睑,轻声开口,或许一试。 薛绾绾不满意,给他下通牒道,不行,你必须压过那什么邱烨拿到解元才好,我瞧他那轻狂模样就来气。 段时渊猛地抬起头,直直的看向眼前之人,笑眯眯道,郡主所令,我必倾尽全力而为之。 薛绾绾没想到他会突然抬首,猝不及防正对上他的眼眸,因为离得近,她可以清楚看见那其中的认真,不知为何她的脸颊忽地红起来,登时轻咳了一声坐回了原来位置,别过头看向别处。 段时渊一动不动的瞧着她的反应,看见她掩饰着情绪,眼中暗色一闪而逝,什么也没说,但他想当隐形人,有人却已然认出了他。 许久未见了段大哥,不曾想会在此处见到你! 段时渊闻声向左前方看去,只见温子谦一脸欣喜的迎了过来,他也起身过去,子谦,竟是你! 温子谦满脸笑容,上前就捶了段时渊一拳,假作怨怪道,段大哥怕是早把我忘在身后了,到了京城后竟是一次都没来寻过我。 我看段兄不来寻你是对的,徐仲闻从容不迫的走近,瞪了一眼温子谦道,若是段兄来寻你,只会一日都不得安宁,段兄身子还需疗养,你莫要如此毛手毛脚的。这是在说温子谦方才的行径。 温子谦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无措的挠了挠脑袋,歉意道,是我大意了,段大哥可有不舒服? 段时渊摆摆手,哪里就这般虚弱了,不碍事。他瞧着面前两人也很是欢欣,倒是你们,今日怎会出现在此处? 温子谦便朝不远处撇撇嘴,喏,二皇子邀请我们来的,说是五日后有场曲觞诗会在清心榭举行,届时京城的大半学子都会去,现下来找我们商榷领头人。他趁人不注意,上前两步在他耳边道,我听说大皇子殿下到时也会来呢,他早就明里暗里统筹了不少学子。 段时渊了然,这是在同大皇子相争呢,怕诗会当日无人应景。他抬首看向两人,淡淡一笑道,这么说,你们是准备投向二皇子了? 徐仲闻慢条斯理的收起扇子,平淡开口,哪能啊,我俩不过是来凑热闹的,随后一指气氛热烈的那处,意有所指道那才是主角。 段时渊不由得失笑,你们啊。 温子谦笑嘻嘻的不说话,左看看右瞧瞧,待瞧见满脸惊奇的薛绾绾后,不禁拉住了段时渊的袖子,低声道,段大哥,那位容貌妍丽的姑娘是谁啊,她盯着你好半天了。 段时渊一怔,一回头便抓住了那人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视线,怪我,只顾着同你们叙旧了,他连忙将两人引至薛绾绾身侧,温声道,这位是定北大将军薛峥的独女,嘉裕郡主,薛大将军便是我的亲舅舅,如今我就借住在将军府。 又给薛绾绾介绍道,这两位是我来京途中所识好友,这位着青衫的便是徐仲闻,那个活泼些的就是温子谦,皆是此科学子。 徐仲闻和温子谦俱是拱手道,见过郡主。 薛绾绾敛色,学着他们的姿势拱手道,久仰久仰。她看他们叙话半天了,原来是同窗好友啊。 温子谦一向是不羁惯了,片刻后便收拾好了惊讶情绪,凑过去好奇道,郡主你也准备去诗会吗?你们京城女子还对这个有兴趣啊? 薛绾绾原本不打算参加的,现在倒真的起了些兴趣,闻言便道,这有什么,从前我参加过的诗会海了去了,都是公主郡主们举办的,比这个有兴趣多了。 温子谦不服气,是嘛,你们的诗会都玩些什么?郡主不会是夸下海口吧? 才没有,我们不仅有专门的海棠诗社,诗会当日还会有飞花令、投壶、兰亭赋画 徐仲闻看着陷入辩论的两人哭笑不得,对段时渊道,郡主性情真是豁达大度,同子谦都能聊的如此好,怪不得段兄不肯来寻我们,原是有郡主在旁相陪。 段时渊笑了笑没说话,只目光柔和的瞧着那两人,看的徐仲闻倒颇为惊奇。 各位都在谈论何事? 容桓原本心情十分舒畅,看着各处畅谈的学子们很是满意,不枉他这些时日里为此事来回奔走,正惬意之时却忽地瞧见了段时渊那处,他心中看好的学子同他们聊的十分投机,顿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起来,径直朝几人走了过去。 段时渊闻言登时抬首,见是他,笑意慢慢浅了下去,行礼道,见过二皇子殿下。 薛绾绾回头,满不在乎道,喝茶啊,你看不出来吗? 容桓脸色不变,原来是嘉裕你啊,我当是谁呢,今日怎么有兴致出府来? 前两日被爹爹拘在家中出不来罢了,薛绾绾支起手臂看他,出来了才听闻殿下要在清心榭举行曲觞诗会,不知殿下可否让我也来参一个呢? 容桓喜意愈深,这是说的什么话,嘉裕你肯来诗会必定增辉许多,我乐意至极啊。 瞧瞧,这还没举行呢,就拿自己当领头了。 薛绾绾冲段时渊看了一眼,后者低下头掩住唇边笑意。 不过我有个条件。 尽管说,容桓不以为然,什么条件我都能应允。 薛绾绾转了转眼珠,那好,此次诗会我要自成一队。 容桓的笑就僵在了嘴边,自成一对?他看了看段时渊,略有些轻视,指着他道,你是要和他组队吗?嘉裕你莫要拖大,我这边可是有才子无数,就算段时渊满腹经纶,一人也难敌四手,你不若再考虑一二? 邱烨从容桓口中得知眼前之人是当今最受宠的嘉裕郡主,顿时露出一抹俊逸笑容,上前两步劝诫道,殿下是为郡主思量,郡主再想想罢。 他一身才度不凡,洒脱倜傥,言语之间如春风般儒雅随和,寻常女子听了后难免会偏信二三,但薛绾绾闻言只是淡淡斜了他一眼,嘲弄道,你又是谁?本郡主同二皇子说话也轮得到你插嘴,青芜,去教教他规矩二字怎么写。 薛绾绾一直言笑晏晏,邱烨没想到她会对自己突然发难,脸色难看的厉害,见那侍女真要过来,顿时咬牙低头道,郡主恕罪,小人是一时失言,并无冒犯郡主之意。 薛绾绾不搭话,只一味冷冷瞧着他,青芜立即就要上前。 且慢。 容桓赶忙出来打圆场,邱烨是他费了大力招揽过来的,乃今科解元的大热人选,此时要真被薛绾绾教训了,以后还如何在京城自处。 好了,邱学子也是为你着想,何必如此严苛,你想要自成一队又有何难,大可去组好了。 容桓倒是要看看,薛绾绾能找到谁同她一组,徐仲闻和温子谦两人俱是满腹经纶,但他从未想过这两人会加入薛绾绾一队,无他,这两人才华是有了,不过脾性却执拗孤僻,自己邀请他们还花了不少时间呢,且薛绾绾是女子,他们又怎会弃自己而择她呢? 他从未想过这两人会是段时渊好友,不然定会极力阻止此事。 薛绾绾见目的达成,也不再多说,笑眯眯的开口道,那就多谢二皇子殿下了,现下天色不早,我们就先走了。 容桓被她这一手搞得烦躁不已,巴不得她早些离去,假笑道,也好,那五日后清心榭,我就静候郡主前来了。 薛绾绾同样微笑颔首,好啊。随后就准备带着段时渊离去,徐仲闻和温子谦一言不发,只是在段时渊起身时不着痕迹的同他交换了个眼神。 临出门之际,薛绾绾突然顿住脚看向了邱烨,后者不敢再招惹她,见此讪讪道,郡主还有何事? 好好管教你的人,容桓,下次我可不会有这般好脾性。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11) 然后便跨出了大门,留下容桓阴晴不定的站在那。 等到坐上了马车,段时渊才无奈开口道,郡主,你又何必同他计较呢? 我就是瞧不得他那样! 薛绾绾气呼呼的抱胸,段时渊是真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着于针对容桓,明明她一向不喜这些诗会的。 那郡主五日后真要去清心榭? 你自己不是同徐仲闻他们商量好了吗,还来问我? 段时渊一愣,没想到她还注意到了这个,想了想开口道,我确实要去诗会,但郡主若是没兴致,不必强求自己。 薛绾绾瞪他,你怎知我没兴趣,你别忘了,今日答应容桓组队的是我不是你! 段时渊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小姑娘,不知是何处惹到了她,见后者说完话便靠在了车厢一侧,再不理自己,他只能慢慢移过去想道歉,不料他移一下,薛绾绾便退一下,两人在狭窄的车厢里动来动去。 啊! 薛绾绾退无可退撞上了厢板,顿时痛呼出声,段时渊一把捂在她的额间,温声道,是我的错,不气了好不好? 第16章 别扭 薛绾绾被他盯的脸热,一时之间竟也忘了两人之间近的出奇的距离,只低着头气道,我才不! 此时薛绾绾后背抵在厢板上,双手扁在身后,段时渊跪在她的身前,左臂撑在了她的手边,好像是将面前的人拥在了怀中一般,偏偏他自己也一无所觉,只顾着怎么哄眼前人。 段时渊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气的,郡主是在怪我没有同你商量吗? 他此去是要阻止二皇子等人收揽人心的,薛绾绾去了难免会觉得单调,再加上诗会人多眼杂,万一突发意外,他怕自己会来不及顾及她。 难道你有?薛绾绾抬头瞪他,你还不是自己径直做了决议! 薛绾绾见他这样子便觉得不虞,她一眼便明白段时渊在想什么,左不过又是些为自己着想的话,同爹爹一样,笑话,他又不是自己,凭什么替自己做决定。 段时渊唇边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脑中有一瞬念头闪过,却没有抓住,顿时蹙起眉头,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觑着薛绾绾脸色,他却没时间多想,立即致歉道,是我的错,没有顾及到郡主的情绪,我给郡主赔礼,好不好? 这次薛绾绾却没有买账,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一把扯过他的手推开了后者,没好气道,不用你管! 段时渊一时不察,被她推得往后歪去,恰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薛绾绾刚撑起的手肘就滑了下去,一把撞进了段时渊的怀里,两人同时滑向了厢板,她有人挡着没什么事,耳边却听见了身后那人一声闷哼,连忙手忙脚乱的爬起来。 青芜在外面左等右等郡主都没下来,心头就一紧,轻声唤道,郡主? 薛绾绾这才回过神,撩起帘子就要往外走,不知想到什么她又回了头,就见段时渊脸色幽深的紧紧盯着自己,她脸色一瞬间不自然起来,头也不回急匆匆的下了马车。 片刻后,段时渊捂着胸口慢吞吞的也下来了,文竹赶紧去扶他,少爷您怎么了? 段时渊摆摆手,没事,走吧,回府。只是袖口下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段时渊早早收拾好在门口等薛绾绾,只是一直候不来心中那人,文竹冲着后面张望了半天,小心提议道,少爷,不如我现在去漱玉阁看看? 不用了,她不会来了。 哎?文竹不解的看着自家少爷,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福伯从侧门拉着一辆马车缓缓走到两人面前,恭敬道,表少爷,这是将军吩咐我为您准备的马车,您不用再等了,郡主她已经走了。 文竹闻言惊诧的看向了段时渊,少爷,这? 段时渊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拱手道,多谢福伯。随后便上了马车,文竹不敢再说,立即跳上了马车当起车夫来。 马车上的段时渊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平静,他心底浮现出大片懊悔,他早该想到的,这次薛绾绾是真的生了自己的气,他不应该那般对她,不然此举和舅舅平时所为又有什么不同。 这几日他一直想去漱玉阁寻薛绾绾,无奈她身边的侍女推辞了好几回,他当时没多想,一心只忙着准备诗会一事了,段时渊揉了揉眉心,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原是她一直没原谅自己。 想到这,他着实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做了,前世他就同薛绾绾相处甚少,根本不知她的性情。 今世为了护住她的安危,倒是频频赖在她身侧,却还是在一直踩雷,时不时就同她闹一番别扭,前几次还好,这次是真的惹小姑娘发怒了。 他得好好琢磨一番,到底如何才能让她消气。 少爷,咱们到了。 段时渊睁开双眼,暂且将此事压下心头,打起精神准备去应付诗会。 如温子谦所说,今日清心榭的确热闹非凡,他下了马车后放眼看过去,尽是意气风发的青衫学子,或三三两两的站在一旁赏花,或是聚成一团立在廊下吟诗。 再往里走,段时渊就发现廊前还有专门的人在指引着人群来往,两侧人员不同,竟是有男有女,再联想他方才下马车时瞧见的戴着帷纱的贵女,顿时了然,二皇子这是特地大办了啊。 没错,容桓确实是扩大了诗会的规模,他本来只想着办场今科学子的诗会来招揽人心,谁曾想之后又被他打听到容煜私下里也在准备此事,这还不止,回宫后几个皇子皇女又都找上了门,说要赴会,他顿时萌生退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本朝男女大防不甚严厉,节日、马球赛事时皆是可以同场游玩和竞技。 但先前那些皆是权贵族亲们举办的,谅谁也不敢从中作祟,但此次的是诗会啊,是些鱼龙混杂的学子们参与的诗会,无他,自己也排除不了有心之人混进来,正想婉拒之际却听容芙提起此事容煜也拒绝了。 容桓这才慢慢犹豫起来,他费心了这些时间,不就是想盖过容煜吗,最后他一咬牙,容煜不愿意办,他来!瞧着容芙几人欢天喜地感谢自己的样子,他更是下定决心要办好此事。 出宫后他连夜召集了门客和心腹一起磋商此事,堪堪忙到今日才终于将诗会顺利举行。贵女们不过是凑个热闹,又是女客,他索性以清心榭中心怀亭为界,将北面尽都划给了她们,以浅杏色纱帷拢起,作为标示。 怀亭南面是一条小溪,以天青色纱帷为界,前来赴会的学子们便都是被引到这里,两处之间只有一个进出口,容桓派了心腹守着,任谁也唐突不了界北的贵女。 容煜看了一圈回来后,皮笑肉不笑的盯住他,阴阳怪气道,二皇弟这是废了不少心思啊。 容桓笑眯眯的回他,大哥谬赞,不过是底下人用心罢了。胸中却暗爽不已。 哼,咱们走着瞧。容煜甩了袖子就走,不再搭理他。 段时渊本来还想去寻薛绾绾,进去后才知晓此次安排,无奈被送去了怀亭以南,温子谦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杯盏,见他进来后眼前一亮,赶忙将他拉了过去,抱怨道,段大哥你怎么来的如此迟啊,我们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段时渊安然坐下,调侃道,怎么,急着上去大展拳脚? 才不是,我是想问郡主呢?咱们不是还要组队吗? 段时渊笑意微窒,没有说话。徐仲闻看在眼里,收起折扇敲了一下温子谦的头,郡主千金之躯,自然不能这会儿就来这,那像什么话,你等着诗会开始,她必然会出现。最后一句话却是冲着段时渊说的。 温子谦没注意他的意有所指,闻言乐呵呵的坐了回去,那就好,那天我回去后好生准备了许久呢,不会给郡主丢脸的。 段时渊脸色缓和了许多,笑了笑道,你只管比,我给你作背书。 那敢情好,温子谦凑过去坐到了他的右边,真诚道,段大哥诗才灵秀通达,经义鞭辟入里,画嘛倒是没见过你作过,想来也不会平庸,有你为我作背书,魁首不敢说,翘楚还是能得的。 好啊! 徐仲闻隔空点他,你这是准备让段兄替你扬名吧? 温子谦立刻反驳,段时渊摇摇头,几人笑作一团。 三位要加入哪个队伍,不知在下能否参一个? 段时渊止住笑,冲来人看去,言君昊含笑站在一侧,不知听了有多久,见几人看过来,他赶忙解释道,在下并未故意偷听几位谈话,实在是被你们之间的氛围吸引过来的。 这三人进来后,没有如旁人一般旁证引博的吊起书袋,也没有好胜的斗诗作画来引起二皇子他们的注意,而是坐在角落里自然谈笑,着实看呆了他,言君昊忍了又忍,终于禁不住走上前来主动搭话。 徐仲闻客气的拱手,自然可以,阁下请坐,不知尊下大名? 滁州兰城言君昊,见过各位。 段时渊眉头猛地一跳,此人竟然就是言君昊? 第17章 诗会一 绾绾,听闻二皇兄特地废了大心思来举办此次的诗会,等会咱们去凑凑热闹? 是呀是呀,薛姐姐,听说今日那边还有斗诗、拈字流觞等乐事,好不热闹呢,咱们去瞧瞧吧? 容菱上前攥住薛绾绾的袖子,眼巴巴的来回摇动,她是景晏帝的第六女,今年才九岁,平日里甚少有出宫的机会,从容祈那得了消息后,就一直在后者那儿耍宝卖乖,磨了好久才被允许出来,自然不甘心只待在此处。 薛绾绾薅了一把她的头发,懒洋洋的坐起身,急什么,这不是还没开场嘛。 薛姐姐,我的头发都被你弄乱啦! 容菱气呼呼的从薛绾绾手中抢救回自己的头发,闻言却双眼放光,又不记打的扑了过去,真的嘛真的嘛,我真的能过去?欣喜过后,她又犹豫起来,父皇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她生母只是个美人,性情怯弱冷淡,一向不得景晏帝喜欢,但皇家子嗣艰难,先帝曾明令过后宫,凡是诞育皇嗣的妃嫔,皆可亲自抚养孩子,直到皇子六岁、皇女八岁入尚书房。 郑美人虽然鲜少得宠,但本身出自诗书之家,才情皆是上佳,因此她的功课一向是尚书房头几名,得了景晏帝不少关注。 容菱素日最害怕的却仍是景晏帝,无他,在他们这些皇子皇女面前,可比对薛绾绾要严厉多了。 瞧把你吓的,舅舅那里自有我来说,你只说去不去? 去去去,当然要去! 容菱顾不及自己的头发,得到薛绾绾示意后连忙道,我听四哥说,此次诗会还要组队呢,薛姐姐你准备去哪队? 容芙瞧着眼前场景却觉得刺眼无比,明明是自己先知晓的消息,又是自己带着她去找容桓讲情,才有了此次出宫的机会,可是薛绾绾来了后,容菱只一心扑到了她身上,再不看自己一眼。 怨不得这么多年过来,生母还是个美人,母女俩都是眼皮子浅的蠢货。 可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容祈得了景晏帝首肯,只凭容桓嘴皮子动动,她们能出的了宫? 三姐姐?三姐姐! 容芙回过神,就见容菱俯身在她面前挥手,连忙扯开一抹笑,怎么了?我方才有些出神。 容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刚刚三姐脸色好像很难看的样子,再看时好像又没有,她也没放在心里,闻言如实道,薛姐姐说要自己组队,我已经决定加入啦,三姐姐你呢? 啊? 容芙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偏头看向坐着的那人,小心试探道,绾绾,你怎会想着自己成队呢? 没什么由头,就是单纯想着组个队罢了。 薛绾绾静静的看着神色有些慌张的容芙,轻声开口,你已然加入容桓那队了?不然脸色也不会如此为难。 容芙是真没想到薛绾绾会自成一队,从前薛绾绾和容桓还没闹掰的时候,她就插不进他们的小团队中,后来两人散了,她抓住机会和薛绾绾成了好友,连带着在景晏帝面前露过不少脸,可她如今已十六了,不可能一直同一个外臣之女交好,她得为自己考虑。 这次机会这么好,她好不容易同容桓搭上关系,实在不忍心就这样放弃。 且之前在尚书房读书的时候,薛绾绾的功课就一直垫底,总是气的太傅们跳脚不已,她又能找到什么才学上嘉的人入队呢? 最后只会连累自己受到众人嘲笑。 算了。 看着容芙汲汲算计,薛绾绾就觉得莫名的烦躁,自己先退了一步,你答应了容桓就进他的队呗,我又不吃人,何必如此纠结。 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薛绾绾径直起身向着怀亭而去,随口道,行了,我先去了。 绾绾,绾绾! 容芙在背后叫了好几声,薛绾绾也只是摆摆手没回头,容菱左右看了看,拔腿追了过去。 容芙站在原地没动,脸色白的厉害,她看着容菱追上去后一把扑到了薛绾绾身上,而后者则是小心的接住了她,两人笑呵呵的一步步走远了,她恨的狠狠掐住了掌心。 容菱,你好得很!今日之仇我记住了! ****** 那厢段时渊慢慢端起茶盏掩住惊诧心绪,默不作声地打量起眼前之人来。 前世言君昊的名声可是在京城闻名遐迩,连他都知晓一二,据说他出自滁州兰城的顶级权贵之家,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不仅一举高中成了当年殿试的榜眼,本人更有潘郎之貌,不知多少京城贵女对他芳心暗许。 顺风顺水进了翰林院之后,待了仅仅三年就得以在京授职,是当时最年轻的礼部侍郎,最重要的是,他是容桓的心腹重臣,在职之间不知给他拉拢了多少秀子良臣,容桓后来当选太子,不就是凭借着大半朝臣的支持吗? 就只他一人,就得以在朝中翻云覆雨。 可现在这人,就出现在此次诗会上,出现在自己面前,如今也还没有被容桓招揽。 段时渊垂下眼帘,心中不由得反思起来,难道这就是上天给自己送上门的机会? 段大哥,此事你作何想? 段时渊抬首,正逢几人冲他看过来,瞧见言君昊的样子,他笑了笑便道,我觉得很好,言兄若要加入我们,今日魁首一定是咱们的。 不敢不敢。 言君昊连连摆手,我观诸位才是逸群之才,就别取笑我了。 温子谦扁扁嘴,言大哥这样谦虚,衬的我倒是太过傲然了。 欸,我看你还是不错的。 是吗?温子谦目光灼灼的看向徐仲闻,抬起下巴道,我哪里不错? 徐仲闻拼命忍住笑,过了半晌才慢吞吞的开口,你很有自知之明啊。 温子谦气的狠狠瞪他一眼,挪着位置坐到言君昊身旁,再不理他了。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是容煜、容桓姗姗来迟,众人纷纷正襟危坐,敛笑噤声,拿出最得意的样子出来,又忍不住向两位皇子投去视线,段时渊看过去时,正好瞧见一身绛紫色锦衣的薛绾绾进了门,额间绑了同色束带,雍容华贵,气质斐然,令人不可直视。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12) 薛绾绾进门后,他耳边骤然响起不少窃窃私语,几息后,又有两位贵女接连进了门,径直坐在了容桓下首,众人这才明白了几人的身份,议论声少了许多。 自从薛绾绾进门后,段时渊的目光就一直紧紧跟随在她的身侧,后者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坐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起来,段时渊无法,只能暂时收回了目光。 片刻后,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到了台前,高声道,诸位,静一静。 瞧见所有人俱是停下私语冲这边看过来,李彦清了清嗓子,笑眯眯拱手道,鄙人李彦,乃清心榭的掌事,承蒙二皇子殿下信任,由我来主持今日诗会的一应事宜,现下时辰不早了,想必各位早就跃跃欲试了吧? 我宣布,今日诗会正式开始。说完便退至一旁。 容桓环顾四周,温声道,诸位勿要紧张,尽力发挥就好。 容煜不甘示后,径直开口言明己意,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不若就以春景为题,花为字行几首令诗,如何? 启禀殿下,好是好,可没个赏赢抉择吗? 温子谦早惦记着组队,现在正好趁机提了出来。 容桓恍然一笑,本殿倒是忘了,今日诗会须得组队来比哪个队伍赢的多,彩头嘛,容本殿先卖个关子,反正不会亏了你们就是。说完又指着薛绾绾道,这位是嘉裕郡主,今日也参与此赛,诸位可随意选择队首。 下面众人彼此对视一眼,俱是摩拳擦掌起来,邱烨率先起身表态,小生愿意加入二皇子殿下一队。 话音刚落,何敬伦、钟仁、钱博鹏三人就站起身来,俱是言明要加入容桓一队,上首的容煜表面上脸色不变,心里却腹诽不断,若不是早有准备,自己今日还真就比不上容桓了。 随后,章禄也起身行礼,小生愿加入大皇子殿下一队。 瞧见他的动作,随后又有四名学子加入了容煜一队,半刻钟下来,只有薛绾绾那里寥寥数人,她却是一片淡然之态,似是成竹在胸。 容芙看在眼里心中却嗤笑不已,叫你逞强,这下有笑话看了吧,心中也在连连庆幸,要不是自己有先见之明,恐怕现在被围观嘲笑的人里就包括自己了。 下一瞬却瞧见位仪表不凡的学子站起来,冲着上首的薛绾绾拱手道,小生言君昊,愿入郡主一队。 薛绾绾直起身,笑着回道,多谢言学子。 徐仲闻、温子谦登时也不再看戏,起身冲她合道,我们也愿与郡主同心同德。 直到段时渊表态之前,薛绾绾一队也陆陆续续有数十人了,他慢慢起身,紧盯着后者坚定道,我同郡主一心同体。 看的不远处的容桓心痛不已,他实在没想到有如此多的人都看好薛绾绾,好多都是他要拉拢的学子啊!就这样被薛绾绾得了去! 薛绾绾不过一届贵女,怎会吸引到如此多的学子为她陈言? 然而来不及多想,人选既然择定,诗会便正式开始了。 邱烨自诩才情过人,又有心在容桓面前表现,便主动道,小生不才,先献丑了。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诗会二 此诗一出,钟仁便立即恭维道,还是邱兄才思敏捷,短短几息便可做出此等诗作来。 邱烨冲堂下众人微微颔首,随后便坐了下去,瞧着二皇子殿下满意的神情,其余人也不再留手,纷纷准备一展才思。 下桌的章禄缓缓站起身,淡笑道,小生也来凑个趣。 溪前醉饮一壶觞,夜傍星河作春妆。 这下大皇子也终于露出一个笑来,端起杯盏对容桓遥遥敬去,此等场面下,后者自然不能失了意气,微微举杯以示尊重。 容芙加入了二皇子一队,自然也不是来当摆设的,她想了想接道,拂堇掷桃莫有情,迢迢化作京为春。 大皇子一队的学子不知她是哪队的,但先前瞧着容芙跟在薛绾绾身后进来,还以为她们是同队,又是贵女,自然无人与她相争,几次下来,被二皇子一队得了不少分数。 容菱看得着急不已,她功课虽不错,但实际上才进尚书房不过一年,一时间抓耳挠腮,直到从窗外瞧见屋檐顶端的一个泥巢,灵光一闪顿时开口道,堂前燕巢泥衔春,鹃啼声声不可闻。 不错嘛。 薛绾绾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道,看来舅舅平日对你的管教还是很有用的。 容菱的笑脸顿时一垮,撅着嘴可怜兮兮嘟囔,薛姐姐真坏! 什么?薛绾绾似是没听见,瞪大眼道,你说觉得舅舅的管教不够?一句话吓得小姑娘连忙捂住了嘴,看的薛绾绾好笑不已。 温子谦早就跃跃欲试了,他最不喜邱烨一流,眼看着令字已然传到了二句首头,连忙站起身道,小生代表郡主队,也来小试一把。 他素日里确实对韵脚律诗不甚擅长,好在那日回去后恶补了不少,现下略微思忖了一番,便张口吟道,锦绣画就阶下绿,春光揽自客卿来。 好诗! 徐仲闻一敲桌子,看着喜滋滋坐下来那人,调笑道,看来是真下了不少功夫啊。 温子谦白了他一眼,昂着下巴道,那是! 此等露脸的机会实在不多,众人你争我夺起来,大皇子一队又添了不少分数。 一直没说话的段时渊看着上首笑得灿烂的薛绾绾,怔了片刻,主动站起身道,小生不才,愿为郡主再分忧。 薛绾绾闻言慢慢垂下了眼帘,似是没听到,手下动作却缓了下来。 向晚烟笼罩窗纱,漏梦眠春更似她。 不知羞!无礼至极! 薛绾绾将悄悄竖起来的耳朵收回来,心里暗骂段时渊夹带私货,只是双颊渐渐浮起一丝绯红,然后低头弄起袖口来,不再看向场内。 徐仲闻挤眉弄眼的冲他看了过去,温子谦更是差点径直扑过来,弄得段时渊倒是糊涂了,不知他们在乐些什么。 言君昊咳了一声,默默地凑近问道,不知段兄同郡主是何关系? 段时渊一时摸不着头脑,还是依言答道,郡主之父薛峥乃是在下的亲舅舅,若论关系,我也忝为郡主表兄。 怪不得! 言君昊展颜一笑,无奈道,段兄此次倒是马前失蹄了,这首七言的确有描春绘景之意,不过这最后两句,却是诗人南召在思念回娘家久未归来的妻子的。 瞧着段时渊耳边骤然爬上来的赧色,言君昊忍着笑道,不过诗确实是好诗,这两句也是典故罢了,想必郡主不会误会的。 怪不得方才一直没理他的薛绾绾忽地瞪了自己一眼,还有周围飘过来的奇怪的目光,段时渊只能紧绷着脸,佯作未觉。 上首的容煜倒是想去调笑薛绾绾一番,但见后者冷着张脸,容桓又警告的看了他好几眼,这才悻悻的收回了心思,心底却仍不大在意。 神气什么!你只管去捧薛绾绾的臭脚,看薛绾绾理不理你! 薛峥最是宝贝这个闺女,她不给你好脸看,难道薛峥还能转头支持你不成? 容煜腹诽了许久,胸口总算舒服了一点,反正自己得不到薛峥的拥护,容桓也没机会。 容桓将视线从段时渊身上收回来,脑中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用右手点了点桌子,冲李彦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即走上前来,笑着道,此次飞花令中,三队得分分别为大皇子队九分,二皇子队十二分,嘉裕郡主队十三分。 恭喜郡主了,暂时赢得第一局。 薛绾绾早就收拾好情绪,见此冲着场内拱手,朗声道,还是诸位学子博学多才,本郡主在这先谢过诸位了。 众人连呼不敢,容煜站起身,假笑道,还有两局呢,郡主莫要以为大局在握了。 薛绾绾没理他,起身带着容菱就去了院内,第二局是旗亭笙画,要求作画者须在一柱香内画出与出题相关的人物图,而出题者往往只会说三句以内的五言或七言,诗中不得提起任何人,只是咏物。 此局既考验作画者对出题的理解,还有对时间的把握程度,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突出作画者的功底。 李彦既然是容桓安排来处理此次诗会的事宜,面上说是公平公正,其实还是略偏于他几分,见三队选好了代表,便慢慢在三队人员之间徘徊起来。 他先是站在了容煜那队,想了想便开口道,章才子,小人为您出题为倚楼凭看枝头春,犹有花糜影未消,请您思量。 人群中的温子谦闻言撇了撇嘴,什么嘛,这老头竟出了如此简单的题,这不就是画个倚窗赏春的仕女就好了,这也太过简单了些。 不可无礼。 徐仲闻轻轻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说其他的话,显然心中也是颇为认同。 那厢章禄正在深思,李彦紧接着就走到了邱烨身侧,轻声道,小人为邱学子出题为烟雨西行没万家,细柳半斜映春花请邱学子忖量。 这也太不公平了! 温子谦差点惊叫出声,幸亏言君昊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你呀,这么急作甚!你怎能知晓他给段兄的题目会最难? 温子谦这才安静下来,将视线投向段时渊。 小人为段学子出题为春潭碧草尽游声,横笛吹遍一夜城。 请三位学子静思半刻钟,随后落笔,一柱香后须得立刻停下,不得有任何添笔。 这下连徐仲闻都目含忧色,表面上李彦看着是公平不已,实则给段时渊出的题却最难,其他人不过是春日时节的各路景色罢了,唯独给段时渊出的是游子出行之景,虽名义上带了江潭、碧草,实际上两句皆是满含乡愁之意。 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偏袒其余两人,使得段时渊不得不接招。 薛绾绾不懂这些,但看徐仲闻几人脸色不复方才的淡然,反而尽是担忧,心下咯噔一声,几息后大概也明白段时渊被人刁难了,眼看着其他两人纷纷提前动笔,段时渊还在思忖,心里就有些着急,忍不住朝那处走近了几步。 段时渊此时却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为难,不过片刻就思虑周全,提笔画了下去,寥寥数笔,纸上便跃然浮现出一叶扁舟,细雨蒙蒙,船头一人立于船板,长身鹤立,尽显翩翩风姿。 只要不碍于作画者施就,其他人可以尽情围观,温子谦早就带着徐仲闻等人挤了过去,薛绾绾忍了又忍,还是悄悄走上前观看起来。 笔下那人瞧着漫天细雨,没有立即回船舱,反而是从怀中抽出了翠笛,缓缓吹了起来,此时离岸边不远,只见背着行囊的游子顾不得遮雨,纷纷抬首看过去,登时摄于其超逸洒脱之态。 再远处便有桃花三两枝,被雨打落只余枝头一朵,却仍然傲立绽放,树下草色青青,更显春色盎然。 温子谦咧着嘴无声笑了出来,方才他已经去其他两人之处看了,都没有段大哥画的好,看来今日的魁首必然是花落自家了。 一旁的容桓脸色阴晴不定,他自然也明白若无意外,此次的诗会的第一名定然旁落,可他费尽心思办诗会可不是为了给旁人作嫁衣裳的! 不远处的容煜显然也是这个想法,他向来是想什么便做什么,身后一人收到了容煜递过来的眼色,悄悄朝外面退了出去。 一柱香时间很快便过去,段时渊干劲利落的收笔,揉了揉手腕便退到一旁,动动脚才发现身后尽皆站满了人,顿时无奈笑道,好了,诸位先容在下退出去,而后想看便看罢。 众人纷纷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让开了道,言君昊抱拳祝贺道,段兄原是胸有山河,我等方才都要被你吓到了,还以为是有所为难。 就是!段大哥你画的如此好,还板着个脸做什么,我刚刚站在你身后,真是大气都不敢喘。 段时渊失笑,作画须得静心敛色,不然乱了心境如何下笔? 温子谦挠挠头,一脸疑惑,难道这就是我画的不好的原因? 得了吧。徐仲闻立即揭穿他,你那就是笔力难撑,墨水不够,画不出来还怪起心境来了。 哼! 几人彼此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恰在此时,忽地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回头一看,竟瞧见一人摔在了段时渊先前作画那处,围观的诸学子纷纷退开一大圈,生怕沾染上关系。 那人手忙脚乱的想爬起来,因着太过紧张又摔了一跤,好半晌才站起身,双眼红的厉害,一时差点要哭出来,瞧见段时渊等人看过来,连忙摆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没有 薛绾绾的心猛地一缩,立即就去看段时渊,就见后者脸上的笑意一寸寸跌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本章所有七言都是作者绞尽脑汁创作(瞎编乱造)的,大家瞧个乐就好~ 第19章 落幕 徐仲闻等人缓过神来,登时快步冲了过去,温子谦赶忙蹲下拿起那幅画作来看,便见纸上扁舟已然被一撕为二,上面还沾染了不少青草汁液,这幅画作显然已被毁坏的彻彻底底。 他脸色难看的将画递给段时渊,后者双手接了过来,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但一直暗暗观察他的薛绾绾却觉得莫名气恼,她亲眼盯着段时渊画了足足两刻钟才完成,赢面已然成定局,现在突然有人摔进了画作之间,很难让人相信这不是故意所为。 你!对,就是你,你是何人? 贺廉吓得像根木头似的戳在原地,一句整话也说不出,他根本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眼前之景,明明自己只是想上前看看而已。 不远处的容桓也被此景惊到了,今日诗会是他主办,现下出了这档子事,不就是当面打他的脸吗? 别以为他没瞧见容煜眼中的得意!但现下没有证据,自己根本拿他没办法! 你是哪队的?为何不安好心的要毁段学子的画? 容桓双眼含怒,一脸肃色的指着人群中无措的那人,没办法,如今只能先寻个替死鬼了。 小、小生贺廉,是殿下您这队的,我,我真没想毁此画,殿下明鉴,我只是想上前看一看。 哼! 容煜嗤笑了一声,走上前讥讽道,本宫看是未必吧,这恐怕是有人眼瞧着要面临输局不甘心,特地暗下黑手吧?瞧着贺廉的脸色越来越白,他又道,难不成是你自己见段学子画作上佳,心生嫉妒就想下手,结果一时失手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没有,我没有! 那你给本宫解释下为何会不偏不倚的摔在了画上? 贺廉仍苍白着脸,语气却十分坚定,我绝没有妒恨段学子之心,方才我只不过想上前近距离赏看画作,不料身边人挤来挤去,随后忽地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把,我这才没站稳脚步摔了出去。说完又冲段时渊拱手致歉。 段学子,在下绝无毁画之心,今日之事纯属意外,我愿赔偿您的损失。 笑话! 容煜嗤之以鼻,你说此事是意外也得看本宫认不认,方才你说有人在你身后推了你一把,那你将那人指出来给本宫瞧瞧?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13) 贺廉立即就看向周围,却见他视线落下之处,所有人都无声的向后退了一步,显然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林易,方才你不是就站在我左侧吗,你肯定能证明我的清白对不对? 被点到的那人顿时一慌,看见众人移过来的视线便是一急,连忙摆手道,我我我不知道啊,我什么也没看见。 容桓蹙起眉头,沉声道,行了,莫要在此丢人现眼,赶紧认罪吧,本宫还可从轻发落。 贺廉不甘心,随后他又上前拉住了另外一人,期冀的看着他道,你肯定看到了是不是,我们乃多年的好友,你最了解我不过了,我绝无此心的,你说啊,是不是? 那人眼中挣扎一闪而逝,紧接着慢慢推开了贺廉的手,一字一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哪知道你何时就起了坏心。 贺廉脸上的血色随着他的话消失的一干二净,半晌红着眼蓦地笑了出来,是了,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知人知面不知心,好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容煜见此,眼中得色愈深,质问道,你都失信于自己好友,还不如实告来? 周围众人皆是如躲瘟疫一般,对他厌恶不已,贺廉面若死灰,眼中的光逐渐黯淡了下去,索然无语半晌,终是张口欲将此罪行认下来。 大皇子殿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一直没说话的段时渊面色平静的看向容煜,将画折了几下收入袖中,从容道,不过是起意外罢了,我相信贺兄是无心所为,就是有些对不住郡主了。 薛绾绾恍然回神,瞥了段时渊一眼,立即笑着道,这有什么,原是一场误会,本郡主倒没有如此在意输赢,既已说明,此事就罢了。 段时渊笑了笑,和颜悦色的看向了贺廉,无事了,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说开就好,在下也无需贺学子赔偿。顿了顿他又接着道,画我可以再作,贺学子的名声一旦毁了,可就挽回不了了。 贺廉怔怔的看着段时渊,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惶然。 容煜闻言慢慢沉下脸,语气森森,段学子还真是心胸宽广,本宫替你主持公道,你倒是当起和事佬来了。 唉。 段时渊叹了口气,冷静无比道,谁说不是呢,我知殿下是一番好心,只可惜了那可恶的贼人罢了,殿下,你说是也不是? 众目睽睽之下,段时渊顾左右而言他,容煜的脸色险些要维持不住,上前马场一事,眼前之人就对自己不甚恭敬,如今更是反将自己一军,他却偏偏动不了此人! 一旁的容桓倒是心情大好,如同三伏天吃了盏畅快的冰碗,忍着笑给身后的李彦使眼色,后者便上前主动道,殿下,这接下来的一局还比不比了? 比! 薛绾绾笑眯眯的接话,怎么不比,李掌事只管去收拾就好。 李彦偷偷抬头瞧了瞧容桓的脸色,被他一瞪,没听见郡主的话吗,还不赶快叫人把给此地拾掇了? 哎哎好,小人这就吩咐下去。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容煜满腔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恨恨的看了段时渊一眼,就挥袖离开,段时渊上前温声安慰贺廉道,以后与人来往时千万注意些,要不然也不知何时会被人从背后捅一刀,你说是吧? 不远处一直踌躇的那人顿时灰溜溜的走了,不敢再停留。 贺廉双眸通红,右手使劲擦了擦眼角,随后郑重的冲他行了个大礼,今日多谢段学子了,若不是你,我也不能得证清白。说到最后,语气哽咽不已。 温子谦原本还有些不忿,如今见到此景倒真有些不忍,忍不住开口劝道,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此事让你认清了友人的真面目,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第20章 和解 贺廉也明白此意,却仍是歉意的冲段时渊拱手,只是可惜了段兄那么好的画。 欸。 段时渊摆摆手,语气温和无比,没什么可惜的,此事就此作罢,好了,咱们先回去吧,接下来还有一场呢。 出了这档子事,接下来的一局谁也没有心情再去应对,何况如今情形已然如此明了,有谁能敢与二皇子相争。 徐仲闻叹了口气,眸中徒留失望与茫然,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温子谦也满是愤然,你没瞧见二皇子那幅和稀泥的模样,竟是连查都不查就径直让贺兄认罪,这还是当朝皇子呢! 噤声! 徐仲闻轻轻瞪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见只有他们几人,这才无奈开口,你啊,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冲动的性子。 温子谦扁扁嘴,没有再说话。 徐兄说的是,你我皆是今科学子,日后高中入了翰林院,不可避免的要同这些皇子们打交道,若你仍如这般鲁莽,岂不是要吃大亏? 哎呦哎呦!我不说了! 温子谦双手抱头,一脸的生无可恋,以前只你一人在我耳旁念叨,现下又多了一人! 徐仲闻满是恨铁不成钢,言兄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呆瓜好。 我知晓了,以后一定谨言慎语,行了吧。温子谦左右看了看,像是才发现不对,话说段大哥呢?怎么不见他? 徐仲闻了然,方才他就瞧见段时渊故意落后了他们几步,现下恐怕已经和郡主搭上话了,他和言君昊对视一眼,上前拉着温子谦便走,嘴里道,段兄还有要事,等会儿就来,咱们先回去吧。 是吗?他有何要事,咱们要不去帮一下他? 不用你,行了,行了,咱们先走吧。 两人合力拖着温子谦飞快的跑了。 身后不远处,薛绾绾正和段时渊并肩走在一处,眼看着已然快到室内,身侧那人还是一句话不说,她不禁有些羞恼,你到底寻我作什么,都跟了我一路了,你想说什么啊? 段时渊笑了笑提议道,郡主还在生我的气吗? 薛绾绾低着头,半晌才道,同你生什么气,你就是呆头鹅一只,同你生气还不是只会气到我自己。 不如这样,郡主想做什么,便都指使我去做好了,直到郡主消气,如何? 薛绾绾闻言很是惊奇,抬首看向他,语气跃跃欲试,你说的是真的? 段时渊笑意愈深,真的不能再真了,郡主只管说就好。 薛绾绾便转了转眼珠,迟疑了片刻才开口,你先把那幅画给我。 这幅?段时渊从袖中抽出画,一脸疑惑的递给了她,后者小心的接过去,眸中有些失落,好好的画就这样被毁了,真是可惜。 段时渊灵光一闪,接着试探道,那不如我给郡主再画一幅?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段时渊这下是真有些了解薛绾绾的性情了,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有些蛮横骄纵,其实内里最真诚良善不过了,怪不得那么多人如此宠爱她。 薛绾绾撅起嘴,眸中闪着灵动的光,努力假装自己没有动心,语气满不在乎道,好吧,看在你如此有诚心,本郡主也就勉强接受好了。 段时渊忍住笑,那之前的种种? 薛绾绾大方不已,一笔勾销啦!本郡主原谅你了。 多谢郡主。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回去之后你就得给我画! 段时渊颔首,一口答应道,好。 接下来的那一场全没什么好看的,薛绾绾早就知晓结局,看着李彦宣布容桓赢时后者那副得意样子,她就觉得厌烦不已,一结束就拉着段时渊急匆匆的跑了。 段时渊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徐仲闻他们打,只能无奈的挥了挥衣袖,随后就被薛绾绾塞进了马车里。 嘶! 温子谦眉头皱成一团,惊疑道,今日段大哥输了比赛,郡主不会打算押了段大哥回府揍一顿吧? 言君昊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贺廉立在一旁忍住笑没说话,徐仲闻摇摇头,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看天看云就是不想看这傻子。 你们别不说话啊,现在该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去救一下段大哥? 徐仲闻不理他,对言君昊和贺廉拱手道,今日此事实在扫兴,不知言兄、贺兄现下可还有时间,不如咱们移步御茗斋再畅谈一番? 那两人对视一眼,俱是道,不胜荣幸。 温子谦眼看着三人转身离去,连忙追了过去,欸欸欸我同你们说话呢 ****** 马车上,段时渊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袖子从薛绾绾手中抢回来,整了整发冠气喘吁吁道,郡主、郡主何必、如此着急?我又不会言而无信。 薛绾绾也略有些气喘,喝了一大杯凉茶后才慢吞吞道,又没意思,何必待在那,反正都是容桓赢。 段时渊手一顿,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轻声问道,郡主这是何意? 别这么看我,薛绾绾拉开暗格,拈起一块云片糕递给他,后者接过来没动,仍是盯着她,薛绾绾咬了一口糕点,自顾自说道,你和爹爹总是瞒着我,都把我当成孩童,但容桓和容煜如今斗成乌鸡眼一般,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什么都看不出来。 段时渊将云片糕慢慢放入口中,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蓦地一动,听郡主所言,仿佛是对二皇子殿下很是了解? 唔,算是吧。 郡主可否能给我讲讲? 薛绾绾将最后一口云片糕塞进嘴里,拍了拍手道,他啊,从前我住在皇祖母宫里那些年,容桓总是半夜里带着容祈偷偷来寻我,说到这,她吸了吸鼻子,不过他蠢死了,总以为从后苑里溜进来无人知晓,其实齐嬷嬷早就发现了,只不过没揭穿他罢了。 有一回夜里我们三人饿的厉害,还偷偷捞了御花园里皇帝舅舅养的锦鲤烤来吃,本来藏着好好的,偏偏他吃着吃着肚子就疼得厉害,不得不回宫召了太医来看,最后害得我被舅舅罚去马房洗了一下午的马! 我真是烦透他了,还有一次啊,我们不小心摔了慧娘娘的海棠花,他居然出馊主意让我们跳湖,哇,你不知道,那湖水有多冷,若不是我死死拽着他,他早就 段时渊怔怔的看着对面那人,他从未想过薛绾绾会同容桓有如此好的关系,从前他在舅舅面前听到的诸事种种,都不如此刻她这一番话带来的效力。 所以当她看到容桓变成如今的样子时,应当很失望吧。 第21章 画作 不过世人都有他自己的缘法,容桓今日这般,也是他自己选择的。 段时渊有些错愕,你不失望吗? 薛绾绾有些莫名其妙,反问他道,有什么可失望的,这不是他咎由自取吗?难道谁还能逼他了不成? 陛下他 薛绾绾一脸理所当然,难道还是舅舅逼他娶何乐蓉的不成?难道他除了争位就没有其他活路了? 其实容桓心中一清二楚,他明白自己所作所为代表着什么,可他还是去做了。 段时渊惊愕半晌,最后恍然发现,自己一个外人反而没有身在局中的薛绾绾瞧的分明。他心里蓦地想到了什么,试探问道,那依郡主所言,如若将来将军府有罪失信于陛下,二皇子他会如何? 薛绾绾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罪行?爹爹勇猛善战,且一心忠于皇帝舅舅,怎会为他所恶?再说不还有皇祖母嘛。 段时渊心中浮现出淡淡的失落感,果然从薛绾绾这套不出什么来,前世薛府之事,看来自己还得从长计议。 薛绾绾狐疑的盯了他一圈,直把后者看的后背冒冷汗才缓缓开口,不过段时渊你倒是很反常,进了薛府之后就到处打听这些事,你到底想做什么?说着还越贴越近,直把段时渊逼到了厢板一侧。 我,我能有什么心思,段时渊摄于她的敏锐,不敢再多说,害怕言多必失。 是吗? 薛绾绾紧紧盯住他,看了半晌段时渊仍是那副模样,她这才慢慢坐回原处,勉强相信了他的说辞。 哼,你最好别被我逮到了! 青芜跳下马车,看着府门前福伯牵着马就是眼皮子一跳,悄悄溜到车窗处唤道,郡主,咱们到了。 薛绾绾掀开帘子,正要说话就见薛峥大步出了府准备翻身上马,一看就是有要事的模样,顿时扑过去甜甜的叫道,爹爹,你要出门呀?这是去哪儿? 薛峥手下动作微停,看了眼古灵精怪的闺女,又越过她看向身后,果然瞧见段时渊正慢吞吞的下马车。 怎生这么早就回来了?二皇子殿下终是忍不住脾气将你赶回来了? 爹你能说句好话吗? 薛绾绾瞪了亲爹一眼,再不理他,拉着段时渊就跑。 你瞧瞧,如今我一句都说不得了。 福伯忍住笑将马鞭递给他,轻声道,将军还是去营里吧,若是再说两句,您恐怕又要半旬回不来了。这是说他嘴皮子啰嗦。 薛峥摸了摸鼻子,瞧了眼薛绾绾进去的方向,终是驾马带着随从走了。 那厢薛绾绾径直拉着段时渊回了漱玉阁,一进门就招呼着侍女收拾作画的工具,呼啦啦一群人被她使唤来使唤去,青芜瞧着乱的很,终是也加入了进去。 这儿,就摆在这儿! 薛绾绾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自从福伯改了小院种植,她时常就要去洗劫一番,移到自己院中又不会打理,总是乱搭乱配,最后还是福伯看不下去又来帮她拾掇,不过也是在她的指挥下进行的。 就比如满京城闺秀的院子里都不会在棣棠的一旁种梨花,抑或在白槿花不远处养一池芙蓉,但这在薛绾绾的院中,就显得稀疏平常了。 用她的话说,这叫独一无二。 薛绾绾让青芜搬了她的三角椅出来,自己坐好后就招呼着对面的段时渊,好了,就在这画。想了想又着重嘱咐道,要将棣棠、白槿花,还有那池芙蓉都画进去,还有啊,须得将我的十分美貌全画出来,知道吗? 文竹憋住笑给自家少爷研墨,忍了好几次,终是笑了出来,薛绾绾坐直身子瞪他,你笑什么? 郡主恕罪,小人在想少爷要将您的美貌全画出来可能有些不太行。 青芜疑惑,为何呢? 文竹一本正经道,若是将郡主的花容月貌全画出来,那岂不是要把这些花儿都比下去了! 促狭! 段时渊瞥了他一眼,其他的倒是什么也没说,薛绾绾却是美滋滋的坐了回去,嘴里还道,那可不行,段时渊你画出七分来便好啦。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14) 这下连青芜、紫芸都笑得东倒西歪,薛绾绾不管她们,只和段时渊道,快画吧。后者点点头,又让她换了不少动作,想找出最佳的画位来,薛绾绾也很配合的做了。 只是段时渊一直不满意,迟迟未动笔,只蹙眉看着群花中的那人,身旁几人觑着他脸色,都不敢大声动作,纷纷戳在原地当木头,直到薛绾绾累了改坐为躺,又慢慢的滑了下去,纤手无意识的垂下,不一会儿彻底睡着了。 青芜想悄悄过去叫醒她,却被文竹拉住了,后者指了指已然落笔的自家少爷,显然是找到了感觉,她便也顿住手脚不动了。 段时渊越画越快,不过寥寥几笔,纸上便浮现出一个清晰的轮廓,等到薛绾绾终于睡饱了揉揉眼起来,他只剩下些边角需要填补。 薛绾绾连忙凑过去往画板上瞧,浦一看就愣住了,丛丛白槿映在她的双颊边,熟睡的自己面色微微泛红,那一池的芙蓉被移到了她手侧,最鲜艳的那朵被她握于手心,一时间不知是羡慕花还是羡慕画中那人,不远处棣棠次第开放,一时间只觉得岁月分外静好。 段时渊,我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画美人也是这般厉害! 段时渊将最后一抹棠棣上完色,放下画笔刚缓缓呼出一口气就听见这话,登时笑出声,郡主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薛绾绾双眼闪着光,连连颔首,我满意的不得了。 又等了几息功夫,见画作墨迹已干,薛绾绾立即动手将画小心卷起来,然后吩咐青芜套车就要进宫,段时渊心中一动,立刻就猜到了她要作甚,主动开口道,我可否和郡主一同进宫去? 当然,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上了马车后薛绾绾抱着画也不说话,进了宫门后就连忙朝着长春宫赶,进了殿也不要人通报,兴冲冲朗声道,皇祖母,绾绾来瞧你啦! 作者有话说: 作者指指点点的手,很是恨铁不成钢你看看哟,要是同文竹多学学,你也不会惹绾绾生那么多的气! 段少爷委屈点头,好好好,我一定认真学! 第22章 病愈 今日的长春宫格外不对劲,愈往里进薛绾绾的步伐越缓,直至掀开珠帘,她脸上最后一抹笑意也彻底消散。 屋里淡淡的药味渐渐蔓延开,太后半倚在床前,精神尚佳,见薛绾绾过来还冲她招招手,乖乖,过来,到皇祖母这来。显然是知晓她的到来。 薛绾绾轻轻的走过去,还没到身前却又被太后叫住了,瞧哀家这脑子,齐嬷嬷,快给乖乖搬个锦凳去坐着,莫要再走近,别过了哀家的病气。 薛绾绾抿住嘴没听,依然靠了过去,近前轻轻握住了太后的手,皇祖母,你生病了为何要瞒着我? 怪不得方才没人拦她,原是瞒不下去了。 太后闻言就瞪她,哀家告诉你作甚,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左症,宫里太医多的是,哀家就是须得喝两贴药罢了。 薛绾绾心里酸的不得了,什么时候的事?宗司正来瞧了怎么说? 郡主莫担心,太后娘娘已然大好了,药也喝的差不多,再过两日天气晴好,娘娘还能看郡主放风筝呢。 薛绾绾抬首,语气意味不明,也就是说有不少时日了。 太后回握住她的手,笑眯眯道,别看齐嬷嬷了,是哀家不让人说的,这些时日正好你不在,否则哀家也要让你回府去。 薛绾绾听的眼角微红,要是她早些进宫,是不是就能知道皇祖母病着的事了? 段时渊和爹爹不让自己出府的意图,一次两次还不清晰,次数一多薛绾绾自己就明白了,索性她也不想沾染上这些浑事,这才顺水推舟留在府内,没想到因此会忽略了皇祖母。 她轻轻环住了太后的腰,将头埋在后者怀中,瓮声瓮气道,皇祖母可要快些好起来,绾绾再也不气你了。 瞧瞧,太后将小姑娘捞出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嗔怪道,还哭起鼻子来了,唉,你这小滑头何时气过祖母。说完轻轻搂住她,爱怜道,你来宫里瞧哀家,哀家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会恼你,嗯? 动作间碰到了薛绾绾怀里一直没放下的东西,太后不禁好奇的抽了出来,见是张宣纸便缓缓打开,旋即就是一怔,看着画中人就沉默了,薛绾绾揉了揉眼角,也凑了过去,好看吗皇祖母?可还喜欢?这是绾绾特地让人画的,以后就裱在长春宫里好不好? 要是您想我了,我又不在,您就瞧瞧画。 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笑眯眯的抚了抚面前之人的长发,喜欢,哀家喜欢的紧,祖母的乖乖都这般大了,出落的如此标致,哀家第一眼还以为是九天仙女下凡了。 薛绾绾嘴角弯弯,乐滋滋的受下了夸赞。 几息后,太后的视线才从她身上移开,落到不远处那人身上,瞧着后者的目光,心中似有所觉,不经意的开口问道,画的这样好,是谁为你动笔的? 薛绾绾松开手,噔噔噔跑到段时渊身旁,将人推了上来,骄傲道,就是他!皇祖母还记得他是谁吗? 哀家记得。 太后深深的看了眼对面的人,你是绾绾姑母家的表兄,对吧? 段时渊一时间受宠若惊,连忙俯首行礼,启禀太后娘娘,正是草民。 起来吧,齐嬷嬷,给他也端个锦凳来。 多谢太后。 取了护甲,太后轻轻摸了摸画上佳人的脸颊,眸中划过一丝幽光,半晌冷不丁又开了口,绾绾这丫头平日里调皮了些,你在府内没少被她闹腾吧? 郡主伶俐可爱、天真烂漫,是草民叨饶郡主良多。显然是与薛绾绾相处甚好。 悄悄竖起耳朵的薛绾绾这才放下心,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段时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好脾气的笑了笑。 这一切都被上首的太后尽收眼底,她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画,上面一笔一划都在昭示着画者的用心,还有一丝连作画者都没察觉到的情意,若是在从前,她定要狠狠告诫此人一番,莫要痴心妄想,可是如今 她悄声叹了口气,将画郑重的递给了齐嬷嬷,你拿去收好,明日就着人裱好挂在哀家寝殿里。 薛绾绾美滋滋的又贴了过去,一脸真诚道,皇祖母,绾绾留在宫里陪你住几日好不好?我想你了。 你呀,就是想看着哀家喝药罢了。 薛绾绾被揭穿了也不脸红,撅着嘴道,就是就是,我就要在这看着,直到皇祖母病好才行。 说话间,外面忽然有人唱喏,随后景晏帝大步进了来,瞧见薛绾绾行礼,挥挥手让她起来。 何时进的宫?朕有好久没见你了,此次可要在宫里多待些时日。 好呀舅舅,绾绾是半个时辰前才进的宫呢。 下首的段时渊闻言心中不知为何一动,脑中似是有什么念头倏忽飘过,却没有抓住,他蹙起眉端暂时站在了一旁,目光不离薛绾绾片刻。 皇帝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景晏帝抬手让候着的宗越上前给太后把脉,随后开口道,朕来瞧瞧母后,昨儿听贵妃说您的风寒至今未愈,心里实在忧心,这才下了朝就唤了宗越来,此次太医院也太过怠慢了些,怎么母后的病好几日都不见好? 太后摇摇头,同太医院有什么关系,哀家的身体自己知道,再喝两日药也就好了。 景晏帝没说话,瞧见宗越收了脉枕,这才问道,如何,太后可好些了?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此次是风邪入体,因着娘娘身子一向孱弱,这才严重了些,不过现下祛了寒气,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微臣再开两贴药,不出三日娘娘定会安然无恙。 景晏帝终于放下心,闻言吩咐他道,下去开药吧。太后看了眼齐嬷嬷,后者也跟着慢慢退了出去。 段时渊原本坐在下首作壁上观,忽地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登时抬眼看过去,目光随即就是一凝,趁着殿内人不注意,他也悄没声的出了门。 上首的景晏帝也在此时将目光放在了薛绾绾身上,似是不经意的开口道,朕听闻这两日桓儿他们搞了个什么诗会,芙儿说你也去了,如何?诗会可还热闹? 第23章 丸药 这倒是有意思起来,容芙既已回了宫,问她岂不是正好,皇帝舅舅又何必特地赶来长春宫来寻自己? 诗会很是热闹呢,舅舅您没瞧见,好多学子俱是才华横溢的很,诗作都是几首几首的念,直把绾绾都瞧愣了。 薛绾绾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又补充道,画画我也不擅长,好不容易组成队,最后却还是输了。说完摸了摸鼻子,装作不高兴起来。 景晏帝哈哈大笑两声,指着她垂着的头道,你呀你呀!你这滑头,朕平日里叫你多读书,你却总是一推三就的,尚书房的太傅们不知在朕面前告过你多少次状,如今你倒是悔起来了。 薛绾绾吐了两下舌头,耷着头不说话了。 太后不忍见她如此,开口说和道,好了,那些四书五经就是哀家听了也头疼,何况绾绾呢,再说咱们绾绾也不是处处不如别人的,我看那剑不就舞的很好吗? 景晏帝笑了笑,母后说的是,也就随她的意罢。说完他又转了转眼珠,问道,那是你煜表兄赢了还是桓表兄赢了呀? 闻言薛绾绾的脸板了板,似是赌气道,还不是二皇子殿下,他那队可厉害了! 哦?有多厉害? 薛绾绾就道,诗念的多,画也画的好看,嘴皮子也厉害。 就只念诗作画了?没干些别的? 薛绾绾有些疑惑,仰头看他,还能干嘛呀舅舅?诗会不就只能玩些这个嘛,中途我倒是想出去来着,容桓那个烦人鬼却不许,死命拦着我,最后也没能出去逛。 景晏帝心中就有了数,看来他让祈儿他们出宫是正确的,嘴上却道,朕瞧桓儿倒是拦对了,你呀,莫要成日里想溜出去玩,这几日你就留在宫里侍奉太后,不许乱跑晓得吗? 薛绾绾赶忙点头,又说了几句俏皮话,众人就笑起来,正好齐嬷嬷端来了药,她就自告奋勇的上前伺候太后喝药,景晏帝和太后又聊起最近后宫要大封的事来,她略听了两句就没了兴趣,偷偷向下首的段时渊看过去。 哪知下一瞬却看到了个空凳子,薛绾绾脸色不变,心里却暗暗腹诽起来,段时渊这家伙何时溜出去的? ********* 长春宫侧殿,宗越正在给太后开方子,刚写完就见段时渊进来了,旋即起身道,见过段公子,可是前头郡主有何吩咐? 虽只见过两面,他却对段时渊的身份了如指掌,太医院本就是察言观色的地,要是消息再不灵验些,有时连死都不知道是得罪了何人,这就太憋屈了。 段时渊笑了笑,温声道,宗司正勿忙,是我有事要寻您,这两日天气热了,小生身子弱有些苦夏,就想寻两丸药吃吃,不知大人此时可有空? 宗越松了口气,他最怕的是这些贵人没需求,见他如此客气,他也很是热情,这又何难,我给公子开两瓶五味丸就行,就是得去太医院取说完他却有些为难,此刻开完药他还得在这看着人煎药,没法□□。 大人,不如让下官陪段公子走一趟? 宗越看了眼一旁的儿子,这才缓过神来,瞧他这脑子,文旭不就在这嘛!他家是世代在太医院尽值,如今二子宗文旭刚被调进太医院不久,正在他身前学习,这一趟他去最合适了。 好,就由你陪段公子走一趟,五味丸在北四左上柜子的第三层盒子里,瓷花白瓶的,记住了吗? 宗文旭深深颔首,下官铭记在心,请大人放心。 宗越这才又看向段时渊,恭敬道,公子就随他去吧。 段时渊点点头,谢过他就随着宗文旭离去,直到出了长春宫,后者都未同他说过一言。段时渊也不着急,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人左侧,等到两人转过半道红墙外,他才听见宗文旭浅浅呼出了一口气。 许久未见,段公子风采依旧,真是令下官殷羡不已。 段时渊瞥了眼身侧那人,没搭话,反而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周围。 不用看了,右边便是冷宫,此处是太医院当值的人抄近道的小路,白日不会有人在这。 段时渊这才勾起嘴角,难为你走了这处道,看来你在宫里很是受贵人看重啊。宫中小道一般都是娘娘们突发夜疾传唤太医的地,眼前之人如此熟悉,显然是经常走这路。 宗文旭闻言露出笑来,只是眼里却划过一丝讥讽,轻声道,宫里侍疾的太医多的是,可会保身丸药的却只有我一个。他不就是凭着这身本事才被破格录进太医院的吗?看看他长兄,比自己早来太医院两年,至今却还是个录司,连贵人的边都摸不上。 倒是你,宗文旭偏头看向他,如何混到太后身边去了? 段时渊垂下眼帘,轻声回道,我是嘉裕郡主的表兄。 怪不得。 宗文旭登时明白了,一路上不再说半句话,到了太医院后,里面当值的太医不少,为避人眼段时渊就在外首等他,不一会儿,前者就取了两瓶药出来,一瓶瓷白,一瓶淡青。 一次三颗,不出半月公子的身体就能痊愈。 段时渊拱手,多谢宗大人。 宗文旭躬身回礼,凑近他耳边说了句,半颗即可,温水,两个时辰。这是在说疗效。 段时渊笑意不变,起身就随着带路的小太监原路返回,直至回到长春宫,进殿又悄悄坐在了原地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没多久景晏帝起身就要离去,前朝政事繁多,毕竟他就是来多寻份说辞的,他拍了拍薛绾绾的手,叮嘱道,在太后这不要胡闹,朕过两日再来瞧母后。 太后轻轻颔首,皇帝要忙国事,快些回去吧。 段时渊就随大流的起身跪送景晏帝离去,太后喝了药生了困意,就让齐嬷嬷带着薛绾绾去偏殿安置,后者轻手轻脚给她盖了锦被,就悄悄退了出去。 段时渊既然是随她一起来的,自然也要在这住,长春宫鲜少有外男留夜,齐嬷嬷要带人好生收拾一番,本来他也想跟着去的,谁料一出殿门就被薛绾绾拉住胳膊拖走了。 上次为太后庆贺寿辰搭建的戏台还未拆,薛绾绾索性就将人拉到了那儿,一直到进了戏台内她才松开手,盯着段时渊好半晌才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推推基友的文呀 投你一木瓜《公主她养奴成帝》反叛的帝王向公主一人臣服 文案: 庆阳公主蒋欢年方十六,艳绝天下 她平生所好只有美色,天下青年才俊许多是她入幕之宾 听说将被处斩首的匪首陆京是个英朗男儿,她便大雨出行前往刑场 陆京看着这华服曳裙的盛装女子绣花鞋踏着才被他弟兄鲜血洗过的地面,行至了他面前:做我的奴,我便救你性命。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15) 为着日后复仇,他入了她的后院,却被她驯服成了为她是从的一条狗 即便反叛登基为帝,人人称他英明,只她一来,陆京就屏退朝臣,任她坐在膝上嬉笑向自己:陆京,你想吻我吗? 想。他诚实应答,滚动眼底的暗色不得她允许便只能摁下。 她便裸足踩在黑石地上:那你就跪下。 玄袍帝王屈膝向他的公主,终获得首肯。 第24章 嫌隙 段时渊脸色分毫不变, 只笑了笑道,最近苦夏,我就去寻宗司正讨了一瓶补身子的药来吃吃罢了。 薛绾绾显然有些不信, 讨药你为何要如此费心,府内不是有大把吗, 再说了戚大夫不是也半旬来一次嘛?大可让戚大夫开就好了。 段时渊没说话, 主动拿了药出来递给她看,薛绾绾略瞧了瞧便知晓是真的,每年夏初皇祖母那儿都会多出不少补身子的药来, 同这味道一般无二, 再看了看前者那郁白脸色和瘦削的肩,她嘟囔道, 福伯每次熬了多少汤水与你喝, 怎么一点肉都不见长? 段时渊只做未觉, 淡笑着道, 瞧明白了吧, 咱们回去? 薛绾绾原以为是逮到了段时渊的错处, 现下也觉得没意思, 就点点头率先走在了前头,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戏台子后厢好似有些异响,她登时就顿住了脚。 欸, 先别动,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段时渊脸色一沉, 这宫中秘密多的是, 谁知晓这动静又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发出的? 他装作没听见薛绾绾所言, 只拉着她就往外走, 后者不愿意, 瞪着他身子半分不动,他没法子,只好趁她猫着腰走远的功夫重步踩向了一处台阶,果然那方的窃窃私语登时消失了。 就在薛绾绾回首之际,里面忽地走出来两位年轻女子,这下就连薛绾绾都惊住了。 三表姐!永宁郡主? 容芙面色有些僵硬,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出现在这,瞧见是她眼底还迅速划过一丝心虚,半晌才结结巴巴开口道,绾绾,好巧啊,哈哈。 随后走出的容瑛脸色就平静的多,却在听到薛绾绾的称呼后倏忽变了脸,永宁郡主?原来我们之间的关系竟已变得如此了 薛绾绾没答话,轻轻看了她一眼后就将视线投向了容芙,奇怪道,三表姐,你们怎会在此? 那你又在这做何事?说着容瑛的目光就看向了段时渊,随后在两人身上不断交缠,像是忽然发现新大陆的似的笑起来,不会吧!堂堂嘉裕郡主同自家表哥说话也要特地选在此地吗? 这不是明里暗里说薛绾绾同眼前人有私情嘛! 容芙一急,上前几步就将容瑛往身后拉,随后站在薛绾绾面前歉意道,你别生气,绾绾,永宁她没有坏心的,她就是心里难过。 难过? 薛绾绾闻言古怪的看了两人好几眼,你们糊弄我也得找个好理由啊,话还没说完,容芙就扔出来一道大雷。 国子监祭酒家的嫡长子昨儿在京郊摔了马,听说当时就碰到了头血流不止,现下人事不知的躺在床上,苏家正满京城的寻觅大夫呢。 国子监祭酒家的嫡长子,不正是容瑛刚赐婚的未来夫婿苏循吗! 果真? 薛绾绾登时就看向容瑛,段时渊也是一脸讶然,前世苏循可没有遭过此等祸事,自己入京的时候,国子监祭酒一门双杰可是京城少有的佳话。 都如此看我作甚,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还能预知祸事不成。 薛绾绾眸中闪过复杂,所以今日你来找三表姐,是想求皇帝舅舅的圣旨去瞧他? 可也不对啊,这两人是圣旨赐婚,再正经不过的未婚夫妻了,容瑛若是担心苏循,径直上门去不就好了,何必要如此麻烦? 似是知道她的疑惑,容芙支支吾吾的道,苏家老太太不许永宁上门,说是,说是她晦气。最后两个字声音低的近乎没有。 苏家竟把此事归到了你头上?凭什么! 容芙见此悄悄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道,听说苏家在赐婚前就已经在为苏循暗暗相看了,谁能想到父皇会突然赐婚呢,再者苏家早就对这桩婚事不满,昨日苏循去京郊也是为了永宁的缘故,具体因为何事我就不知晓了。 容瑛嘴角扯出一抹讥讽,苏家老太太这是摆脸给她看呢,想要给自己下马威,也要看苏家有没有这个本事。 此事原本不想麻烦你的,不料阴差阳错你还是知晓了,既然如此,你可愿帮我一把? 薛绾绾没说话,胸口一时闷的厉害,段时渊听了半天,这下站不住了,立即走到薛绾绾身旁冲她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她插手此事。 容瑛是什么人薛绾绾不知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一副凉薄自私作态,还有前世她对薛府落井下石,明显就不是什么好人,况且此事一看就知是苏家在和容瑛斗法,若是现在薛绾绾掺和进去了,以后难免不会被苏家人记恨。 郡主,太后娘娘现下应当已然醒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容瑛这才冲段时渊仔细看去,没想到如今这种情况都能跳出个拦路虎来,后者坦然自若,任她尽情打量。 眼看着薛绾绾面露犹豫,容瑛收回视线自嘲一笑,罢了,同你说这些事做什么,我也真是脑子昏了。说完便拉着容芙作势要走。 我帮你! 薛绾绾! 段时渊急得都罕见的叫出了她的大名,右手更是紧紧拉住了她的胳膊,后者瞥了他一眼,拉着他走远了好几步。 你来告诉我,你为何要拦着我? 薛绾绾牢牢盯着他的双眼,语气无比认真,段时渊,你给我一个理由,阻挡我帮容瑛的理由。 段时渊缓缓叹出一口气,正色道,郡主就不能相信我吗?我不会害你的。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薛绾绾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你何时又对我赋予过全部信任?从你到薛府开始就一直搅风搅雨,自己整个人却仿佛是一团迷雾,让人无论如何也琢磨不透,从前你是何种样子我不管,但你既来了薛府,就不能安分守己些吗? 爹爹瞧了你做的事,也变得古怪起来,皇祖母亦是。 自你来了后,我身边的人变了多少?段时渊,你身上有多少秘密我不管,你要做何事我也问不着,但你为何要处处阻拦我束缚我,我想问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或许我不该这般说,那好,现在我只问你,今日此事我为何不能去?只要他说出一个原由,任何一个原由,今日她就绝不出宫门半步。 原来她是真的明白。 段时渊默然半晌,一句话都不肯说,薛绾绾眼中冷色越来越重,直至跌至冰点。 她只想要个事理情由罢了,难道就这么难吗? 好,我有舅舅给的令牌,无须禀告即可出宫,我带你们去苏府。 薛绾绾越过段时渊,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容芙两人,容瑛跟着她走了几步,蓦地回头看了远处那人一眼,嘴角微勾,随后又飞快跟了上去。 段时渊静静的站在原地许久,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眼中充斥着挣扎之色,半晌后终是抬脚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伤势 苏府今日的灯早早就点了起来, 长子苏循的院内更是灯火通明,明晃晃的照在跪在下首的那人脸上。 国子监祭酒苏辞一下朝就赶了回来,这两日朝中要务繁忙, 因此景晏帝将他们圈在了一处办公,消息是今日下了朝才得以递上, 景晏帝知晓后还特地赐了擅骨科的太医随他回府, 路过那人身边时,苏父脚步一顿,胸中心绪晦涩难言,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进了房内。 陈太医, 烦劳您看看小儿情况如何? 陈博文点点头,知道事情严重, 立即放下药箱上前去给床上那人探脉, 苏母站在床头连连拭泪, 一脸殷切的看着太医, 苏家老太太坐在屏风外, 面容镇定无比, 左手中檀珠却一直在暗暗拂动。 陈博文探了两次脉, 脸色就是一沉, 随后他又慢慢掀开了盖在苏循下身的锦被,登时一股浓浓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眉头未动半分,不顾纱布上透出来的血迹, 就开始仔细查看其腿上的伤痕, 时不时去拿药箱之物, 半晌后他终于长出一口气, 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棉巾一边擦手一边走出屏风。 苏父赶忙迎过去, 陈掌院,小儿如今的状况可还稳健? 敢问苏公子昏睡多久了? 苏父刚回来,哪里知道这些,目光登时投向了一旁的夫人,苏母轻声答道,循儿已经足足昏睡了一天多,昨日保仁堂的大夫来替循儿止血,又细心处理好了伤口,本以为无事了,谁料循儿半夜里却忽地发起热来,且怎么也降不下去,熬了药灌下去也不管用,天将亮时热又降了,只是人一直未醒过。 陈博文心中就有了数,他看了眼身前不动如山的苏老太太,垂下头不说话了。后者紧握住手中檀珠,肃声道,其他人都下去吧,李嬷嬷,你出去亲自守在门外。 是。 苏父看向他,正色道,还请陈太医告知实情。 陈博文斟酌了下,看了看众人缓缓开口,苏公子一个时辰内就能醒过来,此时昏睡也只是药物作用罢了。 苏母闻言立刻念了句佛,老天保佑! 苏父和苏老太太心中却同时一沉,果然陈博文接着道,只是苏公子的左腿,以后恐怕会有碍于行走。 苏母耳边好似忽地炸响了一道惊雷,整个人都被这句话震的说不出话来,许久后她才回过神,跌跌撞撞的扑向他,太医!你这是何意!我儿以后怎会是个瘸子! 这不可能!他今年还要下场的,马上就能进金銮殿面圣施展腹中才华,怎会瘸了呢! 苏父拉住哭得站不住的妻子,咬牙切齿道,噤声!你还要多少人知道循儿以后会是个瘸子!苏母登时死死捂住嘴,眼里满是惶恐和泪,他此时却顾不上安慰她,又看向了陈博文,压低嗓音道,您可确定? 不是他不相信陈太医的医术,实在是事情太过重要,他不问清楚此心难安。 陈掌院也能理解他们的心,郑重的回道,下官确定,实在是贵府公子的伤势过于严重了,您几位可能不知,他小腿根部的经脉已然尽皆断了,若是当时能及时接上,也不会像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官确是无能为力。 陈太医的意思是有人阻碍了循儿的救治? 苏老太太眸中闪过幽光,定定的看向陈博文,后者迟疑了片刻,终是说出了心中的猜测,下官方才剪开了苏公子的纱布,就发现里面血肉已然翻的烂开,清晰见骨,且涨紫那处还流了不少脓液,这绝不是得到了适宜救治的结果。 苏母听得心痛难忍,眼皮一翻终是晕了过去,苏父见状只能唤人扶去外间躺着,又叫了贴身嬷嬷近前服侍着她,忙了半晌这才回来。 这厢苏老太太已然同太医说完话将人送了回去,见独子回来,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苏父便上前立在她两步外。 今日之事你如何看,谚儿此时还跪在外面呢。 苏老太太心如止水,眸中满是冷漠,循儿是不中用了,以后就好好养着罢。这是要就此放弃他。 还有永宁郡主,说到这,她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厌恶之色,你明日去宫里向陛下禀明循儿实况,求着陛下取消此门婚事,若不是她这个狐媚子,循儿也不会迷了心智非要去京郊她有心想再说两句,但见苏父脸上痛色,也就住了嘴。 苏父看过长子情状,心中痛惜万分,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千般重视、万般宠爱长大,风姿自小便无人能及,早就是他心目中未来的苏家继承者,如今却人事不知的躺在屏风后,从此以后还与庙堂无缘,这让他如何能割舍。 以后你对谚儿要严加管教、事事用心起来,勿要再像从前一般,今日此事就此作罢,你不许再查了,听见没有? 苏父垂着头静默良久,半晌才涩然开口道,母亲再容我思虑几日。 这就是应允了的意思,她便也不再说,慢慢撑着桌子起身,苏父要扶被她一把拦住,行了,循儿一时半刻醒不来,你现在到谚儿那去,我去你媳妇那等她醒来。随后便叫来李嬷嬷扶着自己走了。 苏父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打开了门,出来后慢慢踱步到跪在院中央的那人身前,苏谚抬起头时,正好瞧见自家父亲眼中交织的犹疑猜忌,他复而低下了头。 你知道吗?你大哥以后或要不良于行。 苏谚顿时如五雷轰顶,抬首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什么?这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我听闻你大哥昨日骑的马,是你亲自挑的? 苏父紧紧盯住他,我怎么不知你们兄弟俩的关系何时这样好了? 苏谚此刻心里如乱麻般,脑子也是混沌一片,闻言下意识的抬头道,我就是换了他的马鞍而已,我没做别的,我就是想让他吃个教训,叫他别整日里昂着下巴看人 苏父劈头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手下余力半分未留,后者的右颊很快就肿了起来,他脸上犹是盛怒难消,话里都掺满了冰碴子,混账东西,我平日里就是就这般教你的?竟对生身长兄如此放肆! 苏谚口中徐徐漫出一股腥咸之气,本能的舔了舔肿胀那处,一触便觉刺痛难忍,片刻后他竟忽地笑出声来,爹已然认定了是我下的手? 他抬起头,直视着苏父的双眼,嗤笑道,那您便也打折我一条腿,来还他罢了。话音刚落就疾步走到院边抽出一条约三尺长的木棍来,下一瞬狠狠向自己腿上砸去。 苏父看的目眦尽裂,立即就要扑过去夺却也抢救不及,这时身后猛然有条长鞭朝苏谚抽了过去,三两下裹袭着木棍扔了出老远,后者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刺痛,木棍就已不见,立即就朝那处看去。 哟,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薛绾绾带着容瑛、容芙大步进了院门,过了好几息,自家的管家才带着护卫姗姗来迟,苏父缓缓闭上了双眼。 完了。 第26章 苏谚 此时再追究护卫渎职已然太迟, 于是苏父睁开眼抢先开口道,嘉裕郡主您真是好大的架子,暮色四合之际竟还往下官府上闯, 明日下官定要入宫向陛下禀明您此举。话里话外都是要告薛绾绾的状。 容瑛既是拉了薛绾绾这张虎皮来的,现下自然不能让她凭白受了这污名, 不然之后景晏帝和太后追究起来, 又是一场风波。当下便高声解释道,苏大人勿怒,今日擅进苏府都是永宁忧心苏循的缘故, 我听闻消息后日夜难眠, 实在放心不下他,这才特地请了嘉裕带我出宫, 事出从急, 还望您消消气。 不提容循还好, 容瑛此话一出, 苏父脸上的寒意愈深, 皮笑肉不笑道, 劳烦永宁郡主挂心了, 经此一事, 下官也明白小儿与郡主的缘分实在浅薄,请郡主放心, 明日下官就入宫禀明小儿实况,请求陛下解除此门婚事, 还望郡主以后莫要来了。说完瞪向了自家管事。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16) 愣着作甚, 还不送郡主出去! 容瑛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当下试探道, 苏大人可否让永宁见苏循一面? 小儿的伤需静养,且府里更是有大夫随时候着,就不劳郡主您费心了。 忆起房内苏循惨状,还有老太太的话,苏父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憋屈感,虽然此事也有次子从中掺和的缘故,但由头还不是是眼前之人引起的吗? 若不是她,循儿也不会去京郊,今日之事也不会发生! 都是容瑛这个狐狸精害得,老太太说得对,她就是个祸头子! 容瑛却在下一刻冲他拱手,态度郑重无比,我不会悔婚的,苏循受如此苦痛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如今我万不会抛弃于他,我也不瞒苏大人,以后若是苏循有个万一,我也愿嫁入苏家。 苏父登时叫她的话给震住了,容瑛是在太医走后不久就到的,自然也不可能知晓循儿将要不良于行的事,此时她说出这样重情重义的话来,叫自己如何不动容!苏父不禁陷入了沉思。 若是此门婚事继续,给苏府带来了确实是益处,别的先不提,永宁郡主这一身份就以足够,她背后可站着的可是诚郡王府;再者循儿以后腿伤之事一旦被人知晓,亲事就更是难上加难,如今有位身份、容貌皆上等的名门闺秀在这,且还与循儿心意相通,叫他难免就有些偏重两分,苏父想明白后,脸上神情不免就松了几分。 容瑛觑着他的脸色,再接再励道,明日我会向陛下禀明心意,愿入府贴身照顾苏循直到他痊愈。这是要把婚事钉死了。 苏父终于露一个笑来,好孩子,难为你如此用心了。 真是好一腔感人肺腑的情意啊,叫我真真是殷羡不已,永宁郡主,你对我兄长可真是用情至深啊! 苏谚看了半天戏,到底还是没忍住笑意,从前他怎么不知这女人对苏循有如此重的感情?他眼珠转了转,联想到不久前听到的那个小道消息,就觉得万分讽刺起来。 不许无礼! 苏父头疼的看着自家次子,心中复杂难言,小时候还觉得他聪明可人,性情温和,大了脾性却越发乖戾嚣张起来,因着是次子,自己就一直对他疏于管教,现在却成了个大难题。 这孩子性子如此荒唐乖张,以后如何能继承好苏府? 苏谚冷笑两声,也不再理苏父,径直凑到了薛绾绾身边去了,感慨道,你倒是蠢的很啊,被人利用成这般还甘之如饴。 薛绾绾看着容瑛终于如愿进了房间,心中刚要松一口气,耳边就响起这句话来,顿时皱眉冲那人看过去,后者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邪肆恣意,怎么,终于被我点醒了? 薛绾绾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方才若不是我救你,现下你就应该同你兄长躺在一处了,可你非但没有感激之心,倒还骂起我来了! 也不知是哪句戳到了他的痛处,苏谚忽地收了笑,只一双黝黑的眼珠盯住她,一字一句道,薛!绾!绾! 容芙站在一旁都察觉得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冷意,不禁拉了拉薛绾绾的胳膊,低声道,绾绾,你莫要这般顶他。 苏谚在京城里的名声可差多了,听闻他性格乖悖违戾,行事很是蛮横无理,相涉不少三教九流之事,容芙虽是公主之尊,却也怕惹上这样的疯子。 薛绾绾怡然不惧,她又没做亏心事,怕他作甚,且刚刚还是自己救得他呢,当下就回瞪起后者来。两人对视了几息,苏谚又哈哈笑起来,随后从腰中抽出玉佩走上前亲手递给了她,你很好!薛绾绾,这是我给你的谢礼,以后若是无聊了,可来苏府寻我,我一定会让你满意。 段时渊浦一进来,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脸色登时难看的厉害,一把上前夺过玉佩塞了回去,气狠狠地道,多谢苏公子好意,这玉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苏谚不知来人是谁,但见薛绾绾的态度就知两人是熟识,他打量了段时渊好几眼,没理他,将手上东西又送过去两分,郡主? 薛绾绾回过神便瞧见了段时渊的动作,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她立即接过来,收入了自己的袖中,脸上笑眯眯道,多谢苏二公子美意,这玉佩本郡主收下了。 段时渊的脸这下更是黑的彻底,运气了许久才止住想立刻拉住她就走的心,他努力露出一个笑来,好叫自己的面色不那么僵硬,郡主,咱们真该回宫去了。 闹了这样一场,现下夜色黑沉,再不回宫皇祖母又要担心了,薛绾绾便点点头,对苏谚微微示意就欲转身离去,段时渊跟在她后首,深深的盯着那人瞧。 苏谚非但没有不虞,反而觉得很有意思,瞧见薛绾绾即将远去,蓦的冲着她的背影叫道,郡主可别忘了与我的约定,我在府里静候郡主的到来。 薛绾绾摆摆手,头也没回的走了,段时渊闻声脚步一顿,回身盯住他,却见苏谚笑得张扬肆意,仿佛刚才那句话就是说与他听的。 上马车时,段时渊一改往日情态,在容芙眼睁睁之下钻进了薛绾绾那辆之中,随后便见他的随从上去当起了车夫,她站在原处等了半晌,都没听见薛绾绾唤她的声音,没法子只好上了另一辆马车。 薛绾绾上了马车后就歪在一旁,对着光亮把玩起玉佩来,触之莹润温热,玉质洁白无暇,确实是块好玉。身侧的段时渊却看得眼气无比,恨不得立即就将那东西扔出窗外去! 薛绾绾不说话,段时渊也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车厢内静谧无比,只是气氛却慢慢变了。 忽地薛绾绾偏头看了段时渊一眼,淡淡开口道,我听闻你也有一块玉佩,是你心爱之物,被你珍藏在高阁从不示人,今日我却想借来一观,你可愿意借我? 段时渊闻言一滞,右手下意识的就想朝腰中荷包摸去,缓过神来时立即顿住了手,僵硬的抬头看她,郡主是从何处知道的? 不可能啊! 薛绾绾将他的动作全看在了眼里,不答反问道,你是借还是不借? 段时渊沉默半晌,终究是没答应。 瞧见他那张脸,薛绾绾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烦躁来,径直凑过去动手想扯,段时渊没料到她这动作,一时竟被她真的抽出了荷包拿在了手中,他登时攥住了后者的手腕,坚定道,不可,请郡主还我! 薛绾绾手腕被攥得死紧,一时动弹不得,却也叫她生出股逆反之心来,今日她还偏要瞧瞧那玉佩是什么样子! 两人就此在车厢内拉扯起来,薛绾绾换了左手去撕荷包,段时渊焦急不已,却被她箍住了手臂且又压住了半边身子,没法有大动作,来回拉扯之间那荷包终是被撕裂,里面的东西啪的摔到了车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霎时四分五裂开来。 两人的动作俱此僵住。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心绪 薛绾绾看着车板上的碎玉块, 心下闪过一瞬心虚,随后她便装作没事人般向后靠在了车厢上,暗地里却在观察起段时渊的脸色来, 她知晓自己这般做法不对,此时此刻她应该立即同他致歉、赔他损失。 最不应当的, 就是方才抢夺他的荷包。 薛绾绾觉得自己是昏了头, 竟如此小气的与段时渊计较,可她心中那股焦躁感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她就想知晓段时渊于此的反应。 其实她早就见过那块玉佩了。 在段时渊第一次卧床养伤之时, 在他的床头前曾搁着个精巧至极的小盒子, 那玉佩须带还露出了一半,彼时她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 就撂下心去。 直到段时渊拦着不让自己出府的那半旬里, 偶然间她又瞧见段时渊临窗而坐盯着那玉佩出神, 自此她就彻底好奇起来, 闲暇时自己暗地里问过文竹, 才知晓那是段时渊心爱之物, 珍藏许久, 从不示人。 你瞧, 段时渊千方百计阻止自己收下苏谚的玉佩,但她想要看一眼他的东西时, 却被连连拒绝,仿佛自己就是个笑话。 想起他来薛府后的诸日种种, 薛绾绾真对段时渊生了浓浓怨气, 今日她还就是故意摔的玉佩, 希望他发怒、怨恨、厌恶自己, 最好是直接搬出府去, 以免看的她眼气不已! 哎呀,真是不巧,我竟一不小心摔了你的心爱之物,薛绾绾轻抬双眸,挑衅似的看向那人,满不在乎道,真是对不住了呀,我房内妆匣里多的是这样的物件,等回了府,我让青芜再选一个给你罢。 这下还不对她怒火中烧,忿然变色? 段时渊怔愣许久,一句话不说,半晌后却俯下身子开始慢慢捡拾着碎块来,薛绾绾憋了一口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只好将头别过去不看他。 出乎薛绾绾的意料,段时渊胸中却无丝毫恼怒,甚至还觉得有一股深深的解脱感,好似终于冲破了什么桎梏。 这玉佩,与前世薛绾绾赠与他的那块一模一样,是他特地寻人打造的。 不,与其说是赠与,还不如说是她随手取下来丢给自己的,毕竟那时她对自己的态度可比如今要恶劣多了,想到这,他嘴角不禁弯了弯,叫暗中一直观察他的薛绾绾看的毛骨悚然,还以为他是怒极反笑了。 瞧见他已然捡好了玉佩,准备寻自己兴师问罪,她连忙收回视线绷住了脸,眼睛看向了别处。 无需郡主赔偿我,不过是块旧物罢了,碎了就碎了吧。 薛绾绾得意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她近乎惊愕的偏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段时渊有些惘然,搞不清薛绾绾的态度,却还是依言答道,我说,我不用郡主赔偿。 怎么会呢!这不是他心爱之物吗? 薛绾绾看了两眼后者神情,便是他所言是真心话,并无一丝一毫的勉强,这个发现反而叫她更加难堪起来,仿佛自己方才的行径像个傻子般在胡闹。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段时渊瞧,几息后她忽地扑过去,又将他手中的碎玉块抢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帘子扔了出去! 回身盯住段时渊,却见他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在看自己,那眸中有讶异、茫然、不知所措,却独独没有她想要的愤怒。 薛绾绾心下蓦地冒出一股酸涩之感,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胸口也闷的厉害。 停车!停车! 文竹听到车厢内郡主的呼喊,赶忙勒住了马,马车登时停了下来,不一会儿青芜就小跑了过来,立在车厢外恭敬道,郡主有何吩咐? 薛绾绾起身撩开帘子,冲着最里面的段时渊冷声道,你下去!现在就给我滚下去! 段时渊看了薛绾绾一眼,什么也没说,竟就这般下来了,七月初的夏夜,微风习习拂过,还带着白日里没有褪去的燥热之气,撩的人愈发上火。 文竹瞧不见帘子后薛绾绾的脸色,却也知晓她目前情绪不佳,觑着自家少爷那淡然的面容,不敢猜测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像个鹌鹑似的跟在段时渊身侧。 好了,回宫! 薛绾绾原本的车夫不敢有其他动作,闻言立即就上去赶起车来,马车愈行愈远,容芙在经过他们的时候掀起帘子看了看,随后便漫不经心的放下了。 青芜立在原地急的要命,偷偷抬首看了眼段时渊,却见后者的面容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晦暗难思,只是周身的寒意愈发重起来,眼瞧着薛绾绾一行人越走越远,她咬了咬牙,上前行礼道,表少爷,您坐奴婢这辆马车回宫吧。 不必了,送我回府吧。 她现在必然不想见到自己。 青芜闻言大喜,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也是这般想的,自家郡主从未干过将人半路扔下马车的事,此次怕是已经被表少爷气糊涂了,不久后要是回宫再瞧见他,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风波,还是暂时避开的好。 委屈表少爷您了,青芜表面上还是要为薛绾绾找补,轻声道,郡主她素日并不是如此的,许是今日被苏府之人气到了的缘故,望表少爷海涵。 车厢内发生的事只有他们两人知晓,她此刻也没有胆子去问段时渊。 文竹就看向自家主子,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少爷,咱们回府? 段时渊摆摆手,径直上了马车,两人就此回了薛府,彼时薛峥正好在院中活动筋骨,晚间宫中便来人告知他薛绾绾并着段时渊被太后留住,怎么此时却回来了? 他冲着段时渊身后看去,却不见自家宝贝闺女,连青芜那丫头也不在,就他们主仆两个,活像是被赶回来的。 绾绾那丫头呢?又躲哪儿去了,回府也不来见我。 段时渊面色不变,坦言道,她回宫了。 薛峥这才觉察到事情不对劲,上前几步狐疑的盯着他看,到嘴边的话却在瞧见段时渊瘦削的身子后顿住了,半晌后他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后者的肩,无奈道,回去歇息吧,这些时日好好温书。 段时渊冲他颔首,随后便回了清澜院,乡试在即,他的确应该静思温书才是,他还有个许出去的诺言没实现呢。 但他没想到的是,薛绾绾这次留在宫中的时间竟格外久,直至他乡试那日也没能现身,只吩咐青芜送来了一份桂花糖糕,预祝他蟾宫折桂。 应试后,文竹日日见自家少爷坐在窗前出神,手中的书看了半天还是一页未动,再瞧着少爷偶然凝视的方向,便知他是在挂念郡主,想上前宽慰几分却不知如何开口,就只能立在一旁作陪。 又过了五日,秋风渐起,少爷不知为何忽然犯了咳疾,时不时就要咳上好一阵,他便向福伯讨了些芦枝打算滚了水给少爷服用,午后便收拾着东西去了外院。 段时渊看着文竹进进出出,来回忙碌,心中却无比旷然,提笔顿了良久却始终静不下心来,他叹了口气,将沾染上墨水的纸团了团扔在一旁。 少爷!少爷! 下一瞬文竹忽然满脸喜气的冲了进来,左手中还攥着半把芦枝,段时渊的心猛地一跳,脑中冒出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来,身子也不禁向前倾了倾。 何事? 文竹登时乐滋滋道,好消息啊少爷,郡主回府了! 第28章 酸涩 段时渊怔楞了许久, 最后竟喃喃问道,回来做什么? 文竹连忙将手中芦枝撇在一旁,上前扯住自家少爷就往外跑, 少爷您欢喜傻啦!眼下没几日就要到仲秋了,郡主当然是回府内贺节的呀, 现下咱们快去门前迎一迎郡主吧? 太好了, 郡主终于回来了,少爷再不用临窗愁思了。 下一瞬,文竹看着段时渊身上的月白绸衫, 又跳脚道, 不成不成!少爷你再换身衣服罢,这身实在太素淡了些。说着就要去翻起箱子来。 好了。 段时渊无奈止住异常踊跃的文竹, 忙不迭道, 无需如此繁琐, 不然等咱们到府门前, 郡主指不定早就回漱玉阁了, 就先这般去吧。 文竹转头一想也是, 就也不打算折腾了, 主仆俩急匆匆地就往府门前去, 那厢福伯正在指使着仆从往马车上搬下薛绾绾的物件,这其中大半皆是太后赐与的, 还有少许是今年的仲秋礼。 段时渊立在门前等了片刻,不一会儿便瞧见薛绾绾带着青芜从马车上下来, 看着许久未见的熟悉面容, 他不禁也有些欣喜, 立即就要上前同薛绾绾为着之前的事致歉。 前两日, 他还特地去御宝斋选了块玉质上佳的玉佩, 打算送给薛绾绾做赔礼,还有先前那些隐瞒她的事,只要不关乎那件隐秘,他都愿意尽皆告诉她,再不会同她打哑谜。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17) 郡主,段时渊刚开口,就见薛绾绾从他身前越过,行经自己身际之时还冲他颔首了下,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去,就连青芜也是满脸肃色,再不见往日情态。 怎、怎么会? 段时渊登时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看着薛绾绾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后时,他心口忽地萌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从自己掌心流逝。 为何薛绾绾从宫中回来后却视自己于无物?他究竟做错了何事? 难道真是苏谚那块玉佩的缘故?难道他们 不知为何,他一想到那晚苏府中薛绾绾的笑,心底就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疼感。 苏谚他凭什么! 少、少爷,您还好吗? 文竹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少爷。 段时渊心乱如麻,此时却顾不了想太多,转瞬间便抬脚追了过去,到了漱玉阁后,他们意料之中的被拦在了门外。 青黛立在门内,蹙眉冷淡道,此乃郡主居所,表少爷有何吩咐?嘴里说是吩咐,可她眼里却无半分尊敬之意。 文竹闻言愤然无比,就要上前同她理论,却登时被一旁的段时渊拦下,他自知理亏,知晓眼前之人是薛绾绾贴身侍女,并不与她计较,只笑了笑道,我寻郡主有事要谈,可否劳烦青黛姑娘向郡主禀告一二? 青黛对段时渊从无好感,若不是他,自己如今会沦落到传话的地步? 如今瞧见他这副样子心中解气不已,闻言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段时渊来,几瞬后露出一抹讥笑,讽刺道,奴婢当表少爷有何高见呢,原来是想求见我们郡主啊,如郡主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奴婢斗胆说句不好听的,表少爷您要宽心些,有些人就是要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别以为住进了亭台楼宇,就拿自己当主子了,殊不知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个笑话罢了! 青黛高高的抬起头,表少爷您说是吧?哎呀,这日头愈发大了,奴婢听闻表少爷身子虚,可别又给晒病了,不然还得请戚大夫来看诊,您还是快些回去吧。说完便当着两人的面重重关上了门。 你!你说什么!你给我出来! 文竹火冒三丈,气的眼珠子都红了,当即就要上门拍门,被身侧的段时渊喊住。 好了。 文竹眼巴巴的看他,忐忑不安道,少爷您别生气,郡主绝不是如此的人,肯定是那死青黛自作主张说出这般无礼之言的,少爷您勿要被小人奸计所惑! 段时渊不由得失笑,你倒是对郡主很有信心。 那自然。 文竹信誓旦旦道,郡主待人谦和泰然,绝不是那般无理之人,少爷,咱们今日不若先回去吧,郡主现下刚回来,必然要先收拾一番的,要不咱们明日再来? 文竹深怕自家少爷此时同郡主闹将起来,以后更难以相处。 段时渊沉吟半晌,终是叹气道,只能如此了。 不过这青黛,倒是很不简单,他要好好探探此人的底细才是。 ****** 不料接下来几日,段时渊却一直在吃薛绾绾的闭门羹,薛峥这几日未回府,因此后者就连用餐也在自己院中,且闲暇时连院门都不出,活像是在憋什么大招似的。 段时渊在漱玉阁外接连候了三日,连薛绾绾的影子都没瞧见,直到仲秋前夕,薛峥从西山大营回来后,晚饭间他才在饭桌上见到了她。 彼时她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手里似乎正在把玩着什么,一旁的福伯在给她盛粥,段时渊坐下后才发现薛绾绾手中之物却是苏谚送她那玉佩,他顿时眼皮子一跳,恰在此时薛峥净了手入座。 快用饭吧。 福伯轻声同薛峥禀告道,老奴想请问将军,今年的仲秋宴席要作何安排? 以往薛府只有两位主子,太后娘娘又疼惜郡主,总是早早的就接了她入宫过节,等到仲秋当日,将军更是被陛下宣进了宫,最后府内就只剩了他们这些奴仆,私下底弄两桌席面吃了便是。 可今年不如往常,不仅将军、郡主都在,更是来了赴考的表少爷,他这才想同薛峥寻个章程来,也好提前做筹备。 薛峥咽了口粥,思忖片刻便道,今年绾绾和时渊皆在,府里要热闹些才好,你吩咐厨房多用心整治饭菜,过了晚间,府内所有侍候的人都加五两银子做赏封,让你们也乐一乐。 福伯笑呵呵的应了,那老奴便替他们先谢过将军了。 爹爹,今年仲秋我想请些人来府中做客,如何? 薛峥闻言颔首,随口应道,自然行的,吩咐福伯多备些茶酒便是了,可是你那些手帕交? 段时渊瞧见对面那人唇角的笑意,心下蓦地涌出一股不妙来,果然下一刻薛绾绾笑着否定道,并不。 我想邀请之人,乃国子监祭酒家的苏二公子苏谚。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夜风 苏谚?就是那个传言中性格十分乖戾嚣张、做派粗野放肆的苏谚? 薛峥眉端深蹙, 搁下碗筷打算仔细询问薛绾绾来,但后者的下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 皇祖母她答应了的! 哦? 这倒是稀奇了,难得见太后关注除他家宝贝闺女之外的小辈, 想了想薛峥道,先前你于长春宫小住时, 苏谚曾面见过娘娘? 薛绾绾便点头, 是,他在舅舅处偶然间同我相遇,便随我去了长春宫和皇祖母说话。 入宫面圣?苏家改立世子了? 薛绾绾对上爹爹疑惑的目光, 轻声回道, 我从舅舅那儿听说,国子监祭酒已经连上了好几日的折子。 苏家前些时日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不想苏辞那个老家伙动作竟这般快, 如今离苏家长子受伤之日才过去不到一旬吧, 就打算改换门灶了都, 真真是冷血。 不过这却与他们这些小儿无甚干系。 薛峥对上闺女期冀的目光, 笑了笑道, 既然娘娘应允了, 那爹爹也不唱衰, 你要什么席面只管吩咐福伯就是,只是有一点, 晚宴不许多饮酒,果子酒也不行。 谢谢爹爹! 话音刚落, 薛绾绾就扑上去搂住了亲爹的胳膊, 连连颔首, 知道啦知道啦, 爹你到时同我们一道不就好了。 欸, 薛峥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们友人之间的宴席,爹爹掺和做什么,等到晚宴之时咱们一家再在一处用饭就好。 一家人? 薛绾绾闻言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对面那人,待见到他黑沉的脸色时,好心情的收回了视线。 绾绾听爹爹的。 薛峥丢下锦巾,行了,爹爹先去书房,你同福伯商榷一应事宜吧,明日午间我要进宫一趟,晚宴时定会准时回来。 薛绾绾笑着应了,目送他离去,等到薛峥的身影消失在门间时,薛绾绾又恢复那副慵懒姿态,青芜,你随福伯去安排明日宴席,切记要仔细些,多用心些,勿要让苏公子觉得薛府有怠慢之意,明白吗? 是,奴婢谨记于心。 转瞬间厅内只剩他们两人,段时渊早就没了用饭的心思,早在薛绾绾言及要请苏谚过府时他就差点难以控制住心绪。 怪不得!怪不得薛绾绾这次在宫中待了这么久,原来是有苏谚在侧相伴。 段时渊的右手早就握的死紧,他奋力抑制住心底那股不平,却还是不可避免的露出一丝酸气,郡主明日为何要请苏谚来? 薛绾绾微微挑起眼帘,漫不经心道,我请谁来府中赴宴,同你有何关系? 段时渊闻言有一瞬间喘不过来气,心底像被密密麻麻的蚁兽啃噬,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对上薛绾绾时,他永远没有底气同她相辩。 我,我先走了。 段时渊再不敢看薛绾绾一眼,起身急匆匆的就跑了,青芜进来时正好撞见他,还没行礼就见后者跑的没影了,她看了看自己郡主,疑惑道,表少爷这是怎么了? 薛绾绾支起手腕,看着那人狼狈而逃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嘴里却道,我可不明白。 ****** 第二日段时渊醒来时,屋外已经传来了忙碌的声响,想来是文竹在布置,直起身才发现脑子晕乎乎的,他不禁用力揉了揉眉心,昨夜他一夜未曾阖眼,直到天将亮时才勉强得以小憩会儿,想到今日府内情状,他心情低沉的厉害,叹了口气坐在了书桌边,打算温起书来。 文竹推开门进来就瞧见自家少爷没精打采的坐在窗前,满腹心事都写在了脸上,顿时转了转眼珠催促道,少爷您做什么呢,郡主那儿快开席了,咱们赶紧收拾着过去吧。 不用了。 段时渊放下书,视线远远的看向漱玉阁的方向,半晌后轻声道,别扰了郡主的热闹,等晚间舅舅回来,咱们再去也不迟。 啊?这怎么能行呢少爷! 文竹一脸不甘心,他昨晚特地为少爷挑了许久的衣衫,正想要压一压那什么苏谚呢,哪晓得自家少爷倒是临门退缩了。 少爷,郡主说不定就在等您呢,咱们真不去吗? 薛绾绾怎会在等他呢,如今怕不是正在同苏谚言笑晏晏吧,段时渊自嘲一笑,文竹还要再劝,他就道,好了,听闻福伯置办了席面,你也去同他们乐一乐吧。 我不去,我走了少爷您怎么办? 段时渊闻言一笑,温声道,从前年年仲秋都和我这个主子过,还差这一年不成,你在府内不是还交了一二好友吗?趁今日去放松片刻,左右晚间咱们再一起。 文竹确实有点心动,却又不放心他,被段时渊说了一回终于是同意了,走之前还正色道,少爷您放心,我去去就回,吃完半盏茶酒就回来。 快去吧。 好不容易将文竹支开,段时渊这才卸下满腔伪装,定定的朝着东南方向看去,他站在此处偶尔还能听到那厢传来的礼乐,想必她此时应该很欢喜吧。 总比在他身边要好。 段时渊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秋风刮进来之际他狠狠打了个寒颤,一时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沉,想着反正也去不了那处,他索性回了床边慢吞吞的躺了上去。 等到他再睁开眼时,床边却好像坐了个人,正对自己怒目而视,段时渊定睛一看,原是薛绾绾。 她应是喝了不少果子酒,连眸中都沾染上了潋滟的光,双颊泛着粉意,此时却柳眉倒竖,死死的盯着自己,段时渊只瞧得见她双唇开开合合,似在说些什么,可他却听不见任何声音,终于他忍不住冲眼前之人伸出了右手,下一瞬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该死!段时渊! 薛绾绾一把接住那人身子,右手往他额头一探就发觉已滚烫至极,她气的登时就想将人晃醒,问问他是不是傻子! 青芜,青芜!你快去请戚大夫来! 薛绾绾将人塞回床上盖好锦被,上前将那大开的窗户关紧,回身又道,等等!你还是在这看着他吧,我去请戚大夫来!若是青芜去请,恐怕等人来了段时渊那蠢货都烧糊涂了! 是。 苏谚眼瞧着薛绾绾脚下生风的离去,房内其余人也顿时忙碌起来,不禁若有所思,寻个凳子就坐了下去,视线却不由得落在了床上那人身上,他就说薛绾绾怎么半天都兴致缺缺呢,原是为了此人啊。 难怪先前她脸色愈来愈黑,厅前歌舞声响了许久都不见她开宴,自己都看得昏昏欲睡许久,这才听见薛绾绾的叫停声,等到用完饭后,竟又直接撇下他跑了。 原来是拿他做挡箭牌来了。 正思虑间,薛绾绾已然请来了大夫,不过苏谚看后者那潦乱的衣衫、踉跄的步伐,不禁嘴角微抽,这怕是从哪劫持过来的吧? 戚大夫您快给看看,他快被烧糊涂了! 那人狠狠瞪了眼薛绾绾,顾不得同她计较,立即上前去给段时渊看诊,随后又吩咐满脸惊惶的文竹去熬药,堪堪忙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将后者的热降下来。 等到段时渊恢复意识时,便见薛绾绾冷冷的盯着他,语气如刀,段时渊,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第30章 留意 薛绾绾真想撬开段时渊的脑袋看一看里面是不是都塞满了秸草? 他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吗! 薛绾绾有心想狠狠臭骂段时渊一番, 直叫他永远记住此次教训,再不拿自己的身子当玩笑,可当她瞧着后者低垂着眉眼, 双颊还残留着高热才褪的不正常红晕,浑身无力的躺在面前时, 唇边的话就再也说不出。 罢了, 同他有什么可计较的,不过是平白给自己找气受,薛绾绾拧开脸, 不再瞧床上那人。 戚大夫整理好药箱, 白了不远处的薛绾绾一眼,抚着胡须道, 成了, 这位公子既已退了热, 老夫就不在这惹郡主厌烦了, 还是尽早给你们腾地方吧。 薛绾绾一怔, 这才意识到之前自己的唐突作为, 又忆起她好像是将戚大夫从他家宴席上扯过来的, 顿时就有些讪讪。 先前是我急火攻心着实冒昧了戚大夫, 您勿要生气,绾绾在次给您赔礼了。 戚大夫摆摆手, 这些年进出薛府这么多次,哪还能不知道她的性子, 再说也是那位公子高热的缘故, 怨不得薛绾绾着急, 方才他还被吓了一跳呢, 心里如此想, 他面上却板着脸道,哪敢当的起郡主的大礼,老夫呀,就是可惜午时那坛好酒,唉,就才喝了一口呢。 薛绾绾闻言不由得笑了笑,对着紫芸示意道,你去寻福伯,给戚大夫捧两坛好酒来,就说是我给戚大夫赔罪的。 紫芸点点头,福身而去。 戚大夫嘴角微勾,又想起段时渊的病情,仔细嘱咐她道,郡主请恕老夫多言,这位公子的身体一定要好生休养,勿要再多思多虑了,切记要保持心情愉悦,这才能早日病愈。 多思多虑? 薛绾绾才知晓段时渊这病是这缘故,忆起昨日自己的行径,恐怕还同自己有些许关系,她磨了磨后槽牙,憋气道,多谢戚大夫,我记下了。 欸,那老夫现下就去为公子开药。 文竹闻言赶忙挤过去,红着眼睛道,我来为公子熬药。说完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一旁的苏谚看的是腹诽不已,瞧瞧人家的随从,这才是好奴才呢。 我说,你们俩就打算这般对坐着一直不说话吗?苏谚笑眯眯道,郡主啊,哪有您这样待客的?都把他晾在这多久了。 薛绾绾当下看见他就头疼,隔空点了点青芜,去送送苏二公子,就说我心情不佳,让他明日再来。 青芜登时走上前,弯腰行礼道,苏二公子,您请。 苏谚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右手抖了许久也没抖出个结果来,没好气道,薛绾绾你过河拆桥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那些谋算全部说出来! 段时渊闻言悄悄竖起了耳朵,似是想凑近些听听他说什么,可还没等苏谚说出下一句话,就被青芜半推半扯的拉了出去,没多久文竹送来了煎好的药,觑着薛绾绾脸色,蹑手蹑脚搁在桌前就忙不迭的溜了。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18) 薛绾绾将碗端过来,轻轻吹了吹滚烫的药汁,片刻后于一片氤氲中她缓缓开口,怎么,你要一直当哑巴吗? 咳咳,郡主要同我说什么? 高热才退,段时渊的喉咙还很是嘶哑,此时他正一脸执拗的盯着自己,黝黑的瞳仁中盛满了委屈,只一眼就让薛绾绾泄了气,好好,我不说了,你先将药喝了罢。 她最是吃软不吃硬,段时渊罕见的如此示弱,且他如今躺在床上自己也有责任,哪还顾得上争论宴席的事。 可薛绾绾越不想提,段时渊却越想要明晰,他先是接过药一把灌了下去,哪想到苦涩的汁液瞬间充斥口腔,就此狠狠的咳了起来。 薛绾绾怕他呛着,连忙取了一块蜜饯不由分说的塞入他口中,嘴里却嫌弃道,段时渊你是蠢到家了么,这么苦的药也一口灌! 也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段时渊全没有往常般机敏,等到他咽下那甜香蜜饯时,才意识到薛绾绾做了什么,察觉到唇边仍残留着那一瞬的温热触感,他的脸颊腾的涨热起来,看的后者狐疑不已,是头又疼了? 段时渊摇摇头不说话,薛绾绾被他这一遭搞得无计可施,想了想径直开口问道,段时渊,你莫不是对我有甚意见? 怎会,我从未怨过郡主。 那午间的宴席你为何不来? 段时渊垂下眼睑,沉默了一下道,我怕搅了郡主同苏二公子相处 行了,薛绾绾打断他的话,盯了他好几息才意味不明的道,你倒是大气的很。 那郡主呢,您在宫内一旬,又做了何事? 呦? 薛绾绾挑起眉头,还晓得反问起自己来了。 段时渊被下的右手早就攥得死紧,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眼前人,连心口的呼吸都放缓了许多,只等着她的回答。 初时是皇祖母身子欠佳,特意留我在长春宫侍疾的,后来皇祖母的身子日渐痊愈,一时间却又不让我出宫了,我想着陪伴皇祖母的时日终究是不多,就应允了。 后面的话薛绾绾没有再说,那日她气昏了头将他于半路扔下,马车行了不久她就已然后悔,段时渊身子一向单薄,那日秋风瑟瑟,万一着了凉,爹爹又要骂自己。 结果到了长春宫,皇祖母问清来龙去脉后,却只摸着自己的头发笑,一个劲的说她长大了,直让薛绾绾郁闷不已,不过她瞧着皇祖母嘴角的笑意,终是没有反驳。 段时渊一直宕机的大脑终于在此刻恢复,他迅速的捕捉到了薛绾绾话中要点,你说是太后娘娘不让你回府? 是啊。 郡主在宫里可还见过别的人? 薛绾绾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他为何忽然转到了别的事上,却还是努力回想道,不曾,遇见苏谚那次还是皇祖母让我送羹汤给舅舅,这才恰巧撞见的,苏府改立世子的消息也是我于偏殿听闻的。 不应该啊?难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没有发现? 如今不过是景晏四十二年,除了诸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外,应再无纷乱才是。 段时渊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只是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起来。 薛绾绾看着陷入沉思的那人,没再开口,两人不约而同的将先前心底那抹异样隐去,仿若从无此事。 话说爹爹怎么还未从宫中回来? 薛绾绾瞧着外面的渐沉的天色,想着薛峥走前答应她的话,不禁有些郁闷,不会又被皇帝舅舅留下了吧? 段时渊闻言脑中却蓦地灵光一闪,景晏帝、舅舅,难不成是那件事?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夷族 御书房偏殿中, 景晏帝正同薛峥,并户部、兵部两位尚书商榷要事,半个时辰前景晏帝刚刚接到三百里加急信件, 宫中仲秋宴席才行至一半,他就不得已退席宣了几人过来。 诸位爱卿对此事如何看? 裴琰将折子递给薛峥, 沉声道, 微臣觉得此次夷族大肆收购谷粮一事很是异常,户部上半年的税务勘察折子早就递上来了,微臣曾经仔细瞧过, 里面言明今年同夷族谷粮的交易数量已是去年的两倍多, 可如今不过八月而已,这必然是夷族有了异心正在暗地里密谋着大事。 微臣觉得裴尚书无需大惊小怪。 户部尚书何应衡放下折子, 抚着胡须道, 夷族人虽生性凶蛮, 但族内不通教化、族人愚昧无知, 且一向只晓得使蛮力, 怎会有异心呢, 臣倒是听闻今年北境的东部一带天气异常, 连下了月余的大雪, 所以嘛,这夷族人缺衣少粮也实为寻常。 若是如何尚书所言, 那先前夷族收的谷粮应该足以应付此次的节气才是,为何还要继续加大贸易换取呢? 或许是夷族人未雨绸缪的缘故, 他们常居地条件恶劣, 多备些粮食也是有备无患嘛。 裴琰一噎, 定定瞧了眼何应衡, 后者一张老脸八分不动, 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心绪来,这老狐狸,别以为自己不晓得他打的什么算盘! 裴琰拂袖起身,由衷道,陛下,微臣仍是怀疑此次夷族生了不臣之心,为保边境安危,臣希望陛下立刻下令关闭北境与夷族互通的贸易。 不可! 何应衡闻言立即反诘道,陛下,微臣觉得裴尚书所言太甚,您万不可因此事切断北境的贸易口,若是决断一下,我朝每年要从夷族那儿少得到多少匹良驹?更何况还有生活在北境的百姓,他们因田亩的地质问题无法桑农,只能靠与夷族交易物资生存,若是一旦停了贸易,那些百姓接下来该如何生活? 这才是景晏帝真正头疼之处,若无必须,他也不想就此关闭北境贸易,他目光一转,落在了一直未说话的薛峥身上,不由得开口问道,薛将军,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微臣颇为赞成裴尚书之法,还没等裴琰露出笑容,就见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如今才八月中旬,若是就此关闭了北境贸易,边境百姓确实难以在短时间内再寻到其他活计。 何应衡笑眯眯应道,薛将军所言甚是,老夫也是如此考虑的。 景晏帝颔首,他知晓何应衡那一二小心思,若是现下断了同夷族的贸易,今年的汗血马良驹就再也收不够数量,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行了,朕已然有了决断,就先按何尚书说的做吧,至于信中谈及的夷族异动一事,北境如今的守将是谁? 身边的大太监凌泉想了想上前道,是平西将军董绍均,他已然在北境镇守十一年了。 景晏帝点点头,好,拟旨于他,朕已知悉夷族异动之事,望汝暂且按兵不动,静心刺探夷族目的,若有不对,立即再报,让信使快马加鞭赶回去,务必要在十日之内送达。 奴才遵旨。 何爱卿、裴爱卿也退下吧,朕同薛将军还有要事商谈。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明白了陛下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就是密令用兵一事,赶忙起身道,臣等告退。 等到其余人退却,景晏帝才看向下首那人,过了半晌悠悠开口道,若是朕有心同夷族用兵,你可愿意为此次的先锋将军? 于此同时,长春宫内,太后正在同齐嬷嬷问话。 此事可当真? 齐嬷嬷挥退替太后捶腿的侍女,又指了心腹守在门外,这才轻声回道,启禀太后娘娘,错不了,报消息的小东子是凌泉新收的徒弟,且今日他就在殿内伺候着,是他亲耳所听。 太后慢慢直起身子,思忖道,皇帝不会无缘无故问出这话来,恐怕是真有了此心,哀家一向不问朝事,但也知晓如今北境是夷族盘踞着的。 皇帝的算计,哀家看的清清楚楚,太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平淡道,哀家就怕陪不了绾绾太久。 娘娘说什么丧气话,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齐嬷嬷瞧着太后鬓边的白发,不由得心生酸涩,娘娘不爱染那些劳什子护发之物,也不爱点朱戴翠,有了白发就藏于发间,如今两鬓银发渐生,终于也都藏不住了。 太后释然一笑,捻着佛珠道,哀家的身子自己知道,太医们再怎么粉饰太平也没用,如今哀家唯一挂心的就是绾绾那丫头,她如今还未及笈,连亲事都还曾未许。又想到今日之事,她不由得道,要是北境真的打起仗来,薛峥免不了又要被皇帝起用。 说到这,太后目露愁思,若是将来有个万一,绾绾下半辈子能靠谁? 齐嬷嬷不忍太后如此丧气,赶忙安慰道,那娘娘不若此时就为郡主相看起来,等到明年郡主及笈,再请陛下降旨赐婚,岂不是两全其美? 太后摇摇头,毫不迟疑道,哀家与你皆在深宫,外面那些人传来的话又有几分可信?不说远的,前些日子苏家那孩子来,哀家才知晓原来传闻中粗悖张狂的人,竟是那般模样,可见谣言有多误人。 别的还好,此事若是哀家一时看走了眼许了婚事,岂不是要毁了绾绾一辈子。 这 齐嬷嬷这下为难起来,那娘娘就细细的挑,左右离郡主及笈还有一年多的功夫呢。 不。 太后闻言收起笑意,忆起前程往事,她了然,若是薛峥一旦出征,皇帝为了安他的心,势必要予以恩宠,如今没着落的,不正是绾绾的婚事吗?为了避免那起子小人算计,哀家还是要尽早谋划的好! 罢了,齐嬷嬷,你现在去寻汪贵妃过来,就说哀家要见她。 是。 那厢等到薛峥出宫门时,天色已然黑沉的厉害,直到坐在马车上时,他还在想着御书房内景晏帝的那番话,彼时他正要回答之时,就见景晏帝忽地亲自下来扶起了自己,还言及方才的话不过是一时戏言。 薛峥苦笑,哪有什么戏言,看来此次陛下之意已决了,他叹了口气,不知之后该如何同自家闺女言说此事。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郡主已经等了您许久了。 薛峥听见薛福的声音猛地一拍脑袋,坏了!他就说自己忘却了什么事,他答应着宝贝女儿要同度仲秋来着! ********* 自来了京城后,段时渊最忧心的就是前世薛府一夜破败之事,舅舅带伤上阵已是反常至极,更别提之后薛绾绾的那场糊涂婚事了。 难道现下边境又起了战事不成? 还没等他想明白,薛绾绾就将他又按回了床上,没好气道,你想做什么?戚大夫的嘱咐又忘了吗?是不是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金浇银筑的? 段时渊闻言顿时有些讪讪,顺势就躺了回去。 薛绾绾盯着他侧脸,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整日到底在忧虑愁思何事? 段时渊一愣,他仍记得先前同薛绾绾闹的矛盾,此时犹豫了片刻,终是问出了口,郡主不担心舅舅吗? 薛绾绾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扁扁嘴回他,爹爹是被皇帝舅舅宣进宫商讨朝事,又不是赴的鸿门宴,我为何要担心? 段时渊恍然,是啊,在外人眼中舅舅目前还是陛下最爱重的臣子,那到底是因何原由才成了最后那般结局呢? 薛绾绾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蹙眉道,你是说爹爹此次进宫或有祸事临身? 并无。 段时渊立即反驳,如今宫中形势不明,还是不同薛绾绾讲得好,后者却狐疑的盯着他,那你是何意? 他想了想小心解释道,我是怕舅舅不能及时回来同咱们一道过仲秋。说完就觑着她反应。 却见薛绾绾满不在意,往年爹爹这般也不是第一次了,大不了咱们过呗。 段时渊笑了笑,我瞧郡主不过口是心非罢了,这短短几息,你都看了好几次门外了,可见还是挂念舅舅。 薛绾绾支起手腕,瞥了他一眼道,管好你自己就是,你那身子可比爹爹要令人忧心的多。 下一瞬看着他那仍旧苍白的脸颊,薛绾绾自觉失言,找了句借口就此离去,段时渊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过了许久才又重新躺回去。 小憩不过一个时辰,耳边便传来了文竹的声音,少爷,将军回来了。 真的! 段时渊登时清醒了过来,掀开被子一边迅速换衣衫,一边同文竹道,舅舅何时回来的? 不过半刻钟,如今将军正在漱玉阁与郡主说话呢,他还让您赶快过去。 段时渊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舅舅恐怕是为了哄郡主吧,临走前文竹又给自己加了件鹤氅,两人这才往漱玉阁赶,刚进屋就听见舅舅致歉的声音。 薛峥瞧见来人眼前一亮,如看见救星一般,时渊,快过来,坐舅舅身边来。 这次舅舅可是失算了,论与薛绾绾的关系,恐怕段时渊还比不上他咧,果然后者听见薛峥的话后,白了他一眼,然后又是继续低着头不说话,直让薛峥将好话说尽,又许了不少诺言出去,薛绾绾这才露出个笑来。 好了,这回可不许再生爹爹的气了。 薛绾绾点点头,主动给他夹菜道,爹爹您吃! 薛峥看着闺女的笑脸,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一场宴席三人用的俱是欢欣,薛峥没碰酒水,倒是薛绾绾拉着段时渊饮了不少,不过她还记得后者身子虚弱一事,最后大半果子酒都进了她的肚里。 段时渊饭间拦不住她,饭后又忧心她一会儿脾胃不适,便主动揽了照顾薛绾绾的任务,薛峥也就放心的回了房。 青芜不知何时被薛绾绾打发出去了,段时渊见她伏在桌前,半只袖子掩住脸,如今酒意上来双颊都被染成了绯红,只好先上前将她半扶半拖的移去了隔间,只是刚要放下她之时。 怀中那人忽地勾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向前一扯,段时渊猝不及防的被拉弯了腰。 作者有话说: 下章有个吻 第32章 醉酒 或许是果子酒的缘故, 段时渊觉得此刻脑子晕乎乎的,他的鼻尖正抵着薛绾绾的额头,后者清浅的呼吸在他下颌处缓缓散开, 一瞬间他只觉得脑海中像是炸开了层绚烂的烟花。 他忘了第一时间推开她。 薛绾绾似是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太舒服,又将人往下扯, 段时渊愣愣的任她作为, 直到她带着果子酒的温热气息在他脸颊一侧吐露,两人之间再无分毫距离,段时渊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之人, 只觉得自己要彻底沉溺于此时此刻。 片刻后薛绾绾睁开眼睛, 眸中虽有澄澈的光,再细看时眼底却尽是茫然, 她轻轻摸了下近在眼前的薄唇, 嘟囔道, 你怎么还是这样白呢?说完便仰头凑了上去。 轰! 段时渊下意识的抿住了那抹甜蜜, 当丁香小舌探出时, 他终是忍不住扶向了薛绾绾的腰, 似是天赋异禀, 他很快便抓住了要领同她交缠起来。 薛绾绾越发觉得喘不过来气, 细碎而怯意的呜咽还未吐露就尽被那人掠夺,她忍不住攥紧了他宽阔的肩, 难耐的往回缩了缩身子。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19) 她退一分,他就侵进一尺, 很快两人的处境就已转变, 等到薛绾绾搂住他的腰时, 段时渊已然将她圈进了狭小的缝隙中任自己施为。 身上的火热一寸寸攀腾, 情意混合着酒气在空气中燃起, 直将段时渊的理智烧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两人即将陷入汹涌的情潮中时,外面忽然有人叩响了房门,随后青芜迟疑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郡主,表少爷,你们在里面吗? 段时渊那根断掉的清醒之弦终于回笼,他近乎失措的看着怀中晕红着双颊的薛绾绾,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怎么会如此? 他干了什么! 青芜不知房内发生了何事,但直觉告知她此时不能推门而入,等了些许时间,她终是又敲了下门道,郡主,奴婢是青芜,您吩咐的事奴婢已然做完了,现下天色不早,奴婢扶您回去歇息吧。 咳咳,绾绾与我皆在这,她喝多了,我正替她整理下衣衫。 青芜闻言登时觉得不对,可是又不明白是哪儿出了错,想着反正表少爷不会对郡主不利,也就乖乖的在门前等了起来。 过了几息门就被打开了,青芜立即抬首看去,就见表少爷怀抱着自家郡主,郡主像是饮了酒困乏不堪已然睡着,但是表少爷的脸怎么也如此红呢,她再看时,后者双唇也是肿的很,她不敢细想,赶忙想上前接住自家郡主,却被段时渊拦下了。 我来抱着吧,她睡熟了,要是再换一会儿她又要不舒服。话语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缱绻情意。 青芜便收回了手,随后就眼睁睁的看着表少爷抱走了自家郡主,直到那人都走出去好一会儿了,她才赶忙追过去,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到了漱玉阁,段时渊将人轻柔的推在床上,又将薄被给她盖好,瞧着薛绾绾那散乱的秀发,他抬手想为她理正,好叫她舒服些,下一瞬却被青芜拦住了动作。 表少爷,让奴婢来,奴婢来就好。 夭寿了,表少爷的态度怎么变的如此骇人了! 段时渊缓缓收回手,他盯着床上那人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青芜立在一旁不敢动,她总觉得今晚的表少爷很是不对劲,看着郡主的目光像是要吃人般。 我,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绾绾。 青芜嘀咕着福身,是,表少爷慢走。 段时渊越走越快,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他一般,晚间清冷的风撞在他脸上,将他心底所有的□□全部撕裂现于人前,忽地他站住了脚,回身看向那处棠棣之上。 暖融的灯光映在窗前,他的眼前逐渐浮现起薛绾绾的脸来,陌生的、嗔怒的、气恼的、笑逐颜开的、最后都归于今晚那张沾染着羞意的大胆面容。 段时渊缓缓闭上双眼,总算知晓自己先前那些又酸又涩又涨的心绪是为何了。 他心悦她。 但段时渊明白,今晚于他不过是一个华丽旖旎的梦,是一晌贪心的缠绵欢情。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薛绾绾是醉了酒。 果然第二日醒来后,段时渊就见薛绾绾一脸自然的同他道,走,去京郊马场!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心底不可自抑的漫溢出苦涩与失落。 好。 又过了几日,金秋时节已至,往年这个时候宫里都会举行一场浩大的马球比赛,不仅诸位皇子、公主们都会上阵,就连太后、景晏帝并诸位嫔妃也会亲临,乃本朝一等一的盛会。 薛绾绾为着此事,已经提前去京郊马场练习了许久,彼时段时渊立在一旁,瞧见马上那人的敏捷流畅的动作、潇洒超逸的风姿,心底的欢喜怎么也压不住。 忽然觉得就停留在此刻也不错,彼时薛绾绾的一颦一笑,都是属于自己的。 打完一场酣畅的预赛,薛绾绾翻身下马,几步走到段时渊身前,昂起头道,如何,今年的马球赛事,我可为几名? 段时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不由得失笑,一边递上帕子一边道,绾绾的风姿无人能及,依我看,今年的魁首定然是你。 薛绾绾顿时笑开来,虽不知这两日段时渊为何忽然开了窍,说的话处处言及到了她的心上,不过想来她不讨厌就是了。 其实她心中还升起过一丝隐秘的窃喜,仿佛期待了许久的花终于为自己盛开。 你来,同我一起试试? 薛绾绾翻身上马,冲那人张开了手掌,若在从前,段时渊就算不劝慰一翻也要摇头拒绝,可是现在,他微微一笑,就握上了她的手,借力上了马匹。 两人俱是怀着藏匿于心底的莫名情意,游了一圈场内,顾忌着他的身体,薛绾绾特意放缓了步伐,最后下来时段时渊脸色微红,只是下马的腿差点打了个突。 薛绾绾怕人恼了,忍住笑将人扶住,接下来的几日,两人俱是如此。 等到盛会那日,薛绾绾早早的便换好了衣衫,一身海棠色袖袍,黛色长发用一根青玉簪束起,额间系了同色发带,一意气风发的立于门前。 薛绾绾在门前等了许久,段时渊才姗姗来迟,因着一路小跑赶来的缘故,他脸上蒙了层薄汗,连鬓边发角都被氲湿了,急匆匆冲她示意后就上了马车,她当即就觉得有些不对,一时却也没机会多想,看着时辰渐晚只能赶忙吩咐着福伯出发。 马车上,文竹担忧的看着段时渊,试探问道,少爷,若是您身子实在不舒服,咱们不如同郡主说一声不去了吧? 段时渊摇摇头,不可。绾绾此次准备了多久他早就记在心间,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万不能给她拖后腿。 因此他慢慢靠着车厢旁,轻声对文竹道,我小憩一会儿就是了,到了地方定要及时叫我,莫要让她察觉出不对来。 文竹无奈的点点头,随后小心的守在一旁。 今日薛绾绾罕见的骑了马,现下想进马车去探探情况也不方便,她只好盼着赶紧到那处。 好容易终于到了京郊南苑,下马后却立即被等待许久的严映岚拉走了,薛绾绾看了正在下马车的段时渊一眼,只好无奈的随她而去。 你怎生来的如此迟?我都等你许久了。 薛绾绾摸了摸鼻子,没说话,只左顾右盼道,容祈呢?皇帝舅舅还没来? 他呀,今日可要忙着去招待几位皇子呢,哪有机会来这厢,陛下一向是最迟来的,你知晓的。 薛绾绾听着话里话外的酸气,撞了撞她的肩,打趣道,你恼什么,等你上场之时,他还不立刻赶到你身边。 严映岚瞪了她一眼却没反驳,两人亲亲热热的正说着话,容芙恰在此时凑了过来,立在她们两步外轻声道,绾绾,我有事寻你,可否能予我片刻时间? 自从上次在戏台撞见容芙与容瑛两人的事后,她就再没见过前者,先前在皇祖母宫里小住时,容芙倒是来寻过她好几次,不过都被齐嬷嬷挡了回去,自此她就知趣的不再来寻自己。 今日又是刮的什么风啊,竟叫容芙又找来了? 她定定的看了容芙一眼,正要开口拒绝,齐嬷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郡主可叫嬷嬷好找,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薛绾绾回首一看,又在不远处瞧见个眼熟的宫女正朝自己走近,待瞧见齐嬷嬷后,却又飞快的退去。 难不成她何时成了什么香饽饽?怎么今日人人都来寻自己? 作者有话说: 三更有点迟,小可爱们别等啦,明天起来看吧,么么~ 第33章 开场 薛绾绾看得心下惊奇不已, 面上却冲容芙假笑道,这倒是不巧了,不若三皇姐与我一同去见皇祖母? 不, 不必了,容芙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同薛绾绾单独叙话, 还没搭上话就被太后横插了一脚进来, 心中虽不满却不敢反驳,当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 薛绾绾自无不可,环顾了四周, 在不远处寻到段时渊, 带着他和严映岚跟着齐嬷嬷走了。 南苑的登景台在最左侧,一向是后宫嫔妃们所立之处, 这次机会难得, 所以宫中不少嫔妃俱是随侍景晏帝出行来此, 淑妃安坐在于台前一侧, 抬眼瞥见自己的贴身宫女独自回来, 手中的香茶就再也喝不下。 废物, 连薛绾绾都请不过来! 对面的慧妃见她忽地变了脸, 忆起先前她的行径, 心情就不由得大好,凭她也想请郡主过来? 真是笑话! 先前自己因二皇子一事被陛下降位成了昭媛, 在宫中不知落了人多少笑话,尤其是淑妃这贱人, 惯会做的一副温婉做派, 生生恶心了她月余, 最后逼的自己迫不得已关起宫门躲了才作罢。 直到她小意温柔好一番伺候皇上, 这才恢复了位分。 淑妃那算计她可是看的明白至极, 毕竟仲秋那日景晏帝突然退席一事,在侧众人瞧的是清清楚楚,以前是自己想左了,总以为军中那群大头兵无用,直到煜儿同永宁郡主搭上了关系,初初尝到了甜头,这才晓得军权的重要性。 而若论当朝军中权势最甚之人,就是定北大将军薛峥,不谈景晏帝对他的百般信任,就是前者手中那十万西山大营禁卫军,就令他们眼馋许久了。 想起先前打探来的消息,慧妃打定决心要同薛绾绾交好,将她拉到煜儿这头来,至于谋划嘛,若想拴住一个女儿家,她的婚事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里有子的嫔妃,有一个算一个皆是这般想法,陛下如今一视同仁的态度,俱是叫她们都生出几分野望来。 同时伺候皇上的女人,大家皆不是正宫,凭什么你的皇儿当的,我的皇儿就当不得? 于是当薛绾绾一踏进登景台来,等待她的就是一群分外热烈的迎接。 许久未见嘉裕郡主,臣妾瞧着郡主倒是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臣妾听闻郡主爱吃梅花酥酪,特地亲手做了带来,郡主不若尝尝? 汪贵妃端坐在上首,冷眼瞧着她们对薛绾绾献殷勤,左右自己身下无一子嗣,也不用屈尊降贵的费心讨好她,平白跌了身份落人话柄。 再说了,薛峥的闺女又岂是那般容易奉承拉拢的? 果然下一瞬薛绾绾只笑了笑道,多谢各位娘娘们的好意了,容绾绾先见过皇祖母再说。说完便行礼远去,态度端是冷然至极,但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来。 那厢薛绾绾一脸犹疑的溜去了太后的台前,皇祖母,绾绾来瞧您啦! 太后笑眯眯的将人搂进怀里,哀家的心肝,快让祖母瞧瞧有没有消瘦? 哪有啊! 薛绾绾攀上太后的胳膊,悄悄凑近她耳边道,皇祖母,宫里最近出了什么大事吗?娘娘们这是怎么了? 这厢太后在上首早就将她们的行径瞧得分明,左右与绾绾无害,她这才任由那些人歪缠,闻言拍了拍后者的手道,不过是想通过你笼络你爹罢了,莫要当回事儿,若是你嫌烦,祖母就让齐嬷嬷打发了她们。 那倒是不用。 薛绾绾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呵呵一笑,我这条路反正是走不成,她们以后会死心的。 说话间,景晏帝终于携美姗姗来迟,登临高台。 瞧着陛下过来,一众嫔妃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迎接,行礼起身后却在景晏帝身侧瞧见个眼生的美人,打眼一瞧就觉得那人柳眉纤腰,娴静如玉,气质斐然。 慧妃心里忽地有些酸,更多的却是忌惮,当即开口试探道,这位妹妹臣妾倒是不曾见过,不知是哪家的? 她还以为是近日刚选奉上来的。 汪贵妃早就知晓眼前之人的身份了,毕竟还是从她偏殿挪出去的,这是美人赵氏,是本宫偏殿之人,入宫不过两年,如今不过花一样的年纪,本宫瞧她温柔知礼,就安排了她去陛下身边伺候。 娘娘倒是恪尽职责,也不知打哪儿找了这么个尤物献给陛下。 汪贵妃淡然一笑,慧妃说笑了,本宫如今是贵妃,摄六宫事,为陛下遴选妃嫔乃是分内之事,怎会劳累呢? 景晏帝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抚了抚身侧那人秀发道,湄儿性子温和,又有福气,朕刚知悉她已然有了三月的身孕,宫中日子无聊,这才临时带了她来此透透气。 赵美人似乎性格很是温怯,进来后就一直立在景晏帝身侧没说话,听到陛下谈及她的身孕时,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低头摸了下毫无起伏的肚子。 恭喜陛下。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连太后也朝这边看了过来,目露笑意。 汪贵妃眸中这才泄出一二分心绪,果真是好福气啊,这才多久,赵美人就已然怀了龙胎,她不经意抚了下小腹,自己进宫十二载,却一次都没能有妊过。 她何时才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呢? 平身,都起来吧。 景晏帝几乎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今日的主角是诸位,莫要因为朕在而紧张,好了,天色不早,快让他们上场吧。 薛绾绾看了眼太后,信誓旦旦道,皇祖母,您瞧好,绾绾给您摘个桂冠来! 好好好,哀家等着,快去吧。 一旁的严映岚立即兴冲冲的来拉她,薛绾绾与她对视一眼,正要下高台之际,她忽地冲着不远处的段时渊看去,原本是想得他的祝喜,不曾想远远瞧见了后者那异常苍白的面容。 这是怎么回事? 再忆起先前出府时段时渊的脸色,她登时起了疑心,脚下步伐就此慢下来,严映岚察觉到好友动作,偏头疑惑道,怎么了绾绾? 薛绾绾心绪乱了,勉强露出一个笑,没事。心里却再无先前的决然。 此次马球不同他们私下底的玩法,而是先由个人参赛于同场竞技,且无分队之说,进球愈多、得分愈高,直到筛选出前二十名进入下一场,才算是结束。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进去,她脑海中不停漂浮着的却是段时渊那张脸,心下不禁也有些着急,人声鼎沸之中,她终是又回头看了眼高台,下一瞬就瞧见段时渊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第34章 赐婚 段时渊倒下时的第一个念头, 却是立即攥住了文竹的胳膊,忍着晕眩低声嘱咐道,噤声!即刻带我去后厢! 少爷! 文竹看的目眦尽裂, 本想登时就唤人,却因他的话生生止住了余下动作。 此时多数人的目光尽皆聚集在了不远处的围场内, 鲜少有人注意到这里, 文竹只好扶着段时渊往后退,直到自家少爷靠坐在了登景台的最后处,随后便迅速从怀中摸出个瓷白的药瓶, 倒出一颗丸药送去后者口中。 段时渊咽下药, 急促的喘着气,脸上冷汗仍是不断交织, 文竹只好一边用身子隔住外人, 一边慢慢的替他顺气, 少爷, 我就说今日不该来的, 您大病初愈, 这儿人多气杂, 实在不利于您的身子。 此时再谈此事已然太迟, 段时渊低垂着头不说话,一点点缓着气, 文竹絮絮叨叨的规劝声萦绕耳畔,他的心中却在挂念场内那人, 坚持不肯离去, 文竹无法, 只能随侍一边。 哎!这是出了何事? 下一瞬忽然有道讶异的女声在身前响起, 段时渊抬眼去瞧, 就见三公主容芙正站在两人身前冲他看过来,他撑住腰起身,右手握于唇边止住那即将溢出的咳声。 在下无事,多谢三公主关切。 容芙瞥了眼他那异于常人的苍白面色,非但没有就此离去,反而上前了两步道,你既知本公主的身份,就明白我与绾绾乃是好友,如今你身子不适,本公主又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20) 不枉她盯了后者这么久,今儿可算是让她抓住了机会,方才她就瞧着薛绾绾脸色不对,顺着后者的视线就发现了段时渊的异常。 来人,请段公子去一旁歇息片刻。 她还记得薛绾绾同眼前之人的关系,心中灿然一笑,若是自己今日帮了段时渊一把,他日薛绾绾难道还能再对自己置之不理? 段时渊冷眼瞧她,此人眸中的算计可谓是溢于言表。 不劳公主关心,在下于此歇息就好。 容芙脸色一僵,眸中登时有戾光闪过,这人简直同薛绾绾一般难缠,居然如此落她的脸,她冷笑了两声,随后冲身后的随从挥了挥手,没听见本宫的话吗?竟是要强行带走他。 文竹挡在段时渊身前,后者握着桌角未起身,容芙顾忌着上首的诸位娘娘们,也不敢有大动作,几人就此僵持起来。 太后蹙着眉头盯着容芙那急匆匆的背影,隔空指了指道,齐嬷嬷你跟着去瞧瞧,今日这日子,莫要再出什么事端。她心里也生了丝烦忧,看来先前对容芙的管教还不够,这脾性是一点都没收。 是。 那厢容芙瞧见齐嬷嬷在朝这处来时,她就明白今日是带不走段时渊了,满腔谋算被迫终止,为此她只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在齐嬷嬷临近之前带着人退走了。 文竹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彻底放下心,就见一个眼熟的嬷嬷到了两人身前,他登时扯了扯自家少爷的袖子。 少爷! 猝不及防灌进口冷气,段时渊终于忍不住重重的咳了一声,连双颊都染上了层异样的红,齐嬷嬷浦一过来见到他这般模样就皱起了眉头,段公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这要是郡主瞧见了,难免会分心,她想了想便道,段公子不若先随奴婢去南苑厢房歇息着? 段时渊知晓齐嬷嬷是太后的人,也大概明白此时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为避免再出意外,他便顺势随着后者离去,等到太后为他唤了太医来诊治时,他却早已沉沉昏睡了过去。 那厢薛绾绾的心却一直是悬在了异端,先前她瞧见段时渊倒下去时,心中忽地焦躁起来,登时就想从此地抽身离去,好在理智上线遏制了她的妄念。 皇祖母和皇帝舅舅一干人等皆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若此刻她贸然远去,势必会引起众人怀疑,所以她如今最好的做法反而是尽快得分,早日进入下一场才是。 绾绾,到你了! 身侧的容祈觑着机会将偃月球杖递给她,薛绾绾深吸一口气,接过后迅速翻身上马,径直入了球场。 此次不仅容瑛、容桓、苏谚,还有严浦平兄妹两俱在,场内还有不少大臣的子嗣参与,就如现在,薛绾绾身前的那名女子便是通政司指挥使的嫡长女应琼,她还未上场前,就见后者已然得了不少分数,实为自己的劲敌,此时后者落在自己身侧一尺外,明显就是想抢球得分。 薛绾绾紧紧握住缰绳,丝毫不敢大意,待应琼近前后她立即一夹马肚,右手偃月球杖飞快勾起球推远,传给了右侧紧随着她的严浦平,他得球后迅速拍马往球门而去,到了球门前却立即将球传给了薛绾绾。 两人几厢配合间,已然各自得了三分,这便是他们之前早就商榷好的战术,若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抢到球,剩下的人就得一路为她护航,直到得分,反之亦然。 若不是实在相熟之人万不会如此,毕竟对方得球后几乎就是瞬间飞身而去,两方人马但凡少一分信任,这球就进不了。 薛绾绾随后又同严映岚以同样招式得了好几分,眼看着得分渐多,于此才真正露出一个笑来。 不远处登景台上,淑妃将场内薛绾绾与严浦平两人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随后抬首悄悄看了眼正看的兴趣盎然的景晏帝,似是不经意开口道,嘉裕郡主倒是同严家那孩子玩的好,臣妾瞧着郡主脸上那笑意,真真是欢喜得很呢。 左侧的慧妃闻言眼皮子一跳,登时就明白了她的打算,淑妃家世低微,家中无优秀后嗣来配郡主,就想用太常寺卿家的小子顶上了吗? 毕竟二皇子容桓娶得可就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女,他家的庶长子便是定下了严家三女。 臣妾倒觉得郡主同谚儿那孩子交情不错,前些日子循哥儿伤腿于府中将养时,听闻郡主还特意上门探望过呢。 哦,是吗? 景晏帝饶有兴趣地看过来,轻笑道,这么说,绾绾这丫头倒是颇为重情。 可不是,慧妃弯起嘴角接着回道,臣妾听说就连仲秋那日,郡主还特意邀了谚儿入府同度节日呢。 景晏帝闻言倒真起了点意由,绾绾那丫头一向是眼高于顶,且极其护短,他还未曾瞧见她同祈儿之外的男子交好呢。 就是苏爱卿上书新立的世子? 是呢。 景晏帝沉思片刻,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那孩子定亲了没?可有婚配? 慧妃赶忙道,还不曾呢,前些日子苏家太夫人还入宫求见臣妾,说要给谚儿寻一门好亲事。 景晏帝颔首不说话了,眸中光芒却不断交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慧妃悬着心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道,陛下 话还没说完,就见景晏帝身旁一直安坐的赵美人忽然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柔声道,陛下快看场内,好生热闹呢。前者的视线立即落向了远处,两人谈话就此被打乱。 慧妃一瞬间攥紧了锦帕,目光紧盯着似是无意的赵美人不放,但后者仿佛深陷于场内激烈的夺分中,连头都不曾偏。 一旁的淑妃欣赏了番她的变脸,嗤笑了一声也看向了场中,慧妃闻声差点没能维持住面容。 恰在此时,场内忽地传来一声喝彩,几人朝那儿一看,就瞧见薛绾绾在与苏谚的协作下拿下关键一球,顺利得分,两人双双晋级。 慧妃顿时向景晏帝看过,果然瞧见了后者脸上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禁捏起锦帕掩了掩嘴角,看来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那厢薛绾绾出来后立即翻身下马,将球杖扔给早就等在此处的容祈,随后便想急匆匆地往登景台赶,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身侧的严映岚一把抓住,绾绾,你做什么去?现下还有一场呢! 严浦平和苏谚等人也飞快挤了过来,不久后就是团队赛,几人还要商议具体策略一事,根本不容她□□。 薛绾绾无法,冲登景台遥遥看了一眼,不料因着她此时面对的方向郑美人也在,小姑娘容菱瞧见她的视线后,顿时兴高采烈的冲她招手、高声为她鼓气,身旁的郑美人无奈的笑了笑,却没有阻止。 她慢慢收回视线,回握住了严映岚的手,坚定道,无事,咱们现下快些定下打法吧。 第二场赛哨正式吹响时,薛绾绾的心也彻底静下来,全身心尽在眼前的团队赛中。 几人之间,只有苏谚是第一次加入他们,因为怕后者对彼此不够熟悉,严映岚还特意将人拉至一边同他阐明要点,半个时辰后,终赛就此拉开帷幕。 不知是严映岚费心周旋的缘故,这次比赛几人打的皆是得心应手,很快就将对面压的抬不起头,薛绾绾在夺球一面上更是硕果连连,对手容桓压根无法从她手中得分,等到最终赛哨吹响时,他们一队毫无悬念的夺得了魁首。 绾绾,你真厉害! 严映岚兴奋的抱住了她,容祈也挤到了薛绾绾身旁,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薛绾绾昂首,那是,今日之冠必然是咱们。 登景台上的景晏帝等人也听到了场内的欢呼声,随后便吩咐凌泉唤了几人过来,将赏赐一一分下,最后轮到薛绾绾时,他却忽然住了声。 薛绾绾垂着头立在下首,身边尽是一片恭维之声,她心中却只有一直记挂着的那人,想着尽快领完赏赐退出去,看看后者如今究竟是何情况,但下一瞬景晏帝的话却迫使她惊愕的抬起了头。 绾绾快过来,朕有意为你赐婚,如今你可有心仪之人啊? 薛绾绾一怔,心底旋即生出巨大的不可置信之感,不敢相信皇帝舅舅会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陌生且荒诞的话来。 怎么可能呢!舅舅怎会如此轻易的就决定自己的婚事? 究竟发生了何事? 薛绾绾顿在原地没动,初初听到这个消息,她既惊诧又略慌,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起爹爹薛峥来,却根本找不到后者的身影,她的目光又落在舅舅身上,想要在他脸上找出或打趣或调侃的神色。 但景晏帝脸上却无丝毫玩笑之意,见她不说话,又笑着道,今日在场的好男儿如此多,你大可选一个,只要你喜欢,舅舅就立即为你们赐下婚事。 此言既出,台前顿时寂静一片,众人皆是骇然于景晏帝的言语,心底却即刻揣度起圣意来,一时间各路纷杂眼神不断交错,此时若有人细心查探周围,便会发现场内唯一可以拒绝景晏帝旨意的薛峥并不在此处。 严映岚站在她身侧,眸中尽是担忧,但此时却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容祈倒是想站出来,右脚将将踏出之际就瞧见了自家母妃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他登时一愣,心中知晓母妃并不是冷眼旁观之人,因此犹豫了半晌,终是决定再等片刻。 不远处的严浦平早就目光灼灼的冲薛绾绾看了过去,一脸跃跃欲试,苏谚目含复杂,站在原地没动。 哀家已为绾绾看好了婚事! 薛绾绾心乱如麻之际,太后娘娘终于在此时赶到,看着她无措的立在人群中时,心底顿时划过浓浓的心疼之意,立即上前拉住了薛绾绾的右臂。 景晏帝似是毫不在意薛绾绾的意愿,见太后过来,先是将人迎到了上首坐下,才回道,不知母后定的人是谁?朕也好为他们赐婚。 很显然,不论她此刻说的是谁,景晏帝今日是注定要将薛绾绾的婚事定下,一瞬间各色眼神全都汇聚到了太后身上。 太后闻言下意识的握住了薛绾绾的手,不出所料触之一片冰冷,她于心底深深叹了口气,犹豫许久终是开口道,那人乃是绾绾的表兄段时渊。 作者有话说: 周一上夹子,今晚无更,明晚23点更新,么么~ 推推师父的文呀 《疯批美人》霍霍于安 文案: 许堇禾生得艳冶娇魅,香腮雪肌,只是那美人皮下,藏了一副蛇蝎妖骨,被皇兄忌惮,送去与讫朝的三殿下和亲。 少傅温握瑜儒俊清雅,霞姿月韵,初见许堇禾,被邀去同赏殿下与嫔妾的厮混之娱,自此对许堇禾避之不及。 可一面之下,他就被许堇禾视为囊中雀,肆意挑弄,斯文尽失。 公主还要羞辱微臣到何时?帐幕之下,温握瑜掐握许堇禾的纤脖,双目猩红,语调暗哑。 他本是前朝皇族,为倾覆讫朝潜匿于此,被他视为傀儡的殿下,被许堇禾废了帝路,谋国之策已断,多年经营尽毁,他怎甘心。 许堇禾柔荑抚过温握瑜的喉骨,笑得花枝乱颤,不过是你情我愿的勾当,少傅这是入戏了? ******* 温握瑜真当这不过是一场虚情假意的戏,直至在他的谋算之下,许堇禾被敌军困守,他带着援军姗姗来迟之际。 一抹艳红,于城墙寒风簌簌之下,血迹已枯,行容已毁,温握瑜这才觉心痛如绞,肝胆俱裂。 他麻衣白袍,守于许堇禾残破尸身旁,同寝共榻,扶柩回朝。 却于宫宴之上,见许堇禾红衣艳冶,睥睨之姿。 堇禾,此心昭昭,只为你一人。 本宫身为王妃,还望少傅谨守本分,莫要僭越才是。 排雷:1,本文背景架空,一切架空,请勿考据。 2,古早狗血,强取豪夺,女主红杏出墙,男主的兄长是女主曾经的驸马。 第35章 落定 太后对于自己做出的这一抉择, 心底实则并非万分笃定。 那日她曾与汪贵妃翻遍了所有收集来的京城隽秀俊才的画册,终究也没能彻底定下哪一家公子来,而段时渊更是她备选中的下下策。 论家世, 他生父不过是个六品小官,还是捐来的官爵, 家中后辈亦无十分优异之人;论才貌, 京城与他比肩的人也有许多,更何况还有他那时不时就请太医的病弱身子,更是让她难以宽心。 但让太后最终择定他的原因, 就是他对绾绾的那一腔真情, 这是目前任何人都无法与之比拟的。 而她总也想着,时间还多, 自己能再为薛绾绾把关一二, 谁知皇帝会突然赐婚 段时渊? 景晏帝皱眉, 朕好像从未听过此人。随之他的视线在身前寻觅了一番, 此日之盛会, 他必然也在此地吧, 究竟是何人, 现下站出来给朕瞧瞧? 在场众人闻言顿时左顾右盼起来, 皆想要在这里找出陛下口中的那人。 那孩子今日身子欠佳,哀家先前叫齐嬷嬷送他去厢房歇着了。 景晏帝便点点头, 眼中似有幽光闪过,他想了想又道, 此人出自哪个大族, 可有功名在身?要是他实在不堪大用, 朕也是不许的。 慧妃见缝插针接话道, 很是呢, 臣妾也是这么想的。说完冲苏谚招招手,笑道,怀如啊,你过来。 此情此景,苏谚哪还能不知慧妃的意图,只是觑着薛绾绾那苍白的脸色,他脚下步伐就顿住了,正想着如何推辞之际,身后忽然有人轻轻推了他一把,他顾不得回头看,众目睽睽之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前。 慧妃笑吟吟的将人拉至薛绾绾身旁,对景晏帝笑道,陛下您瞧,臣妾瞧着这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怀如儒雅知礼、才貌双全,郡主明媚率真,玲珑剔透,要是他们成了婚啊,保管会恩爱经年。 景晏帝锐利的目光紧紧盯住下首的人,一时间苏谚只觉得如芒在背起来,垂着头半分不敢抬,片刻后景晏帝收回目光,随后看向了慧妃,语气轻飘飘道,是吗? 国子监祭酒次子苏谚,朕问你,你可心悦嘉裕郡主? 苏谚毫不犹豫的跪下行礼,启禀陛下,郡主金尊玉贵之身,草民自知才华浅薄,实在不敢高攀,望陛下恕罪。 他与薛绾绾的关系是不错,可也没到能拿自己的婚事来应承的地步,更何况后者早就有了心上人。 自己何必要枉作小人。 因为离得近,不远处人群中的容祈没有错过父皇眼中那一抹释然,他袖中的双手一下子攥紧,似乎窥见到了些许那皇权下的令人厌恶的阴谋算计。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想到的却是那年御花园池边父皇无奈而又心疼的笑,从小自己曾殷羡过绾绾多少次,却皆不及此刻他对父皇的真正认知,原来皇家竟真的没有无缘无故的宠爱。 就如现在跪在父皇身前的绾绾,若是从前,父皇怕是早就心疼的唤起了吧? 日后自己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 心中这般想着,容祈下意识的就朝左侧看去,下一瞬正好对上了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严映岚,她似乎没想到容祈会在此时投来视线,见被发现赶忙低下了头,努力抑制自己双颊的热意。 上首的景晏帝冷着脸吩咐苏谚起身,语气中充满了遗憾之意,这倒是可惜了,不然朕倒是真想将嘉裕许配于你。说完他却是亲自下去将薛绾绾拉了过来,和蔼道,母后之言可是属实?你果真心悦那个段时渊吗?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21) 薛绾绾闻言抬头看了眼太后,后者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此时正担忧的看着自己,她瞧见皇祖母鬓边的银发已经爬到了耳侧,她心中忽地一酸,轻声道,是,回陛下的话,嘉裕的确心悦表兄。 景晏帝这才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如此果然是佳缘了,凌泉! 奴才在。 拟旨,定北大将军薛峥之女薛绾绾恭谨端敏、德容淑慧,特赐婚于段氏时渊,令钦天监择吉日良辰,不日大婚。 薛绾绾登时跪下谢恩,恭敬道,臣女遵旨,谢陛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万岁。 起来吧。 景晏帝脸上笑意融融,方才那一场慧妃自然也明白了陛下的心意,更加不敢跳出来唱衰,余下众人便纷纷涌上前来道贺。 太后脸色僵的厉害,脸上浑然没有喜色,在人群中寻了一圈,终是开口问道,这样大的事,怎生不见薛将军在? 景晏帝脸色不变,挥挥手让众人退出一尺,这才从容回道,回母后的话,朝中忽有重要军事要务来报,朕就让他先行一步去处置了。 哦? 太后垂下眼帘,语气幽幽,这毕竟是绾绾的终身大事,他这个亲爹此刻也应该现身才是。 难道国之要务没有此事重要? 景晏帝忽然敛色,一脸严肃道,难道母后也认为,绾绾的婚事比朕的军事要务还紧要? 太后登时攥紧了齐嬷嬷的手,张了张嘴想开口,却终在景晏帝暗含威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皇帝说的是,是哀家不通朝事,但绾绾她毕竟还未及笈,哀家就是想再多留她两年。 景晏帝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朕听闻普通农家之女,亦有十一二出嫁者;及笈前成婚的,更是比比皆是,再说,他紧紧盯住太后,意味不明的道,不是母后您说,已然定好了嘉裕的婚事吗? 太后一时间默然无语,景晏帝就有些不快,先前那些心虚也淡了很多,坦言道,朕已定了薛峥为此次出征西南的主帅,嘉裕早些成婚,也是件好事。 剩下的话皇帝没说出来,太后却明白的很,半晌后她喟然长叹一声,苦笑道,哀家知晓了,皇帝自去安排就是。 景晏帝便冲赵美人招了招手,后者立即走上前来,像是没瞧见两人之间的交锋般,柔顺的立在了皇帝身边。 好了,今日盛会既已收场,诸位爱卿便可自行决意去留。说完便向太后示意,随后携了赵美人一道走了。 众人顿时山呼万岁,跪送景晏帝离去。 严映岚浦一起身,就冲薛绾绾这边奔了过来,握住后者的手小心翼翼道,绾绾,你,你还好吗? 在察觉到薛绾绾手上传来的透彻冰意,眼眶登时就是一红,她曾看着好友静枫被拆散、容桓另娶他人,又见容瑛赐婚苏循,如今就连最受陛下宠爱的薛绾绾,也都没能逃过皇权的倾轧,这让她如何不心生悲切。 薛绾绾起身第一眼瞧见的,却是左前方的容瑛,后者面无表情,但眼里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悯。 有一瞬间她只觉得当下场景似曾相识,那一日容瑛与她的境遇,不正与现在一模一样吗? 容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盯着薛绾绾看了许久,直到身边的人都快散尽时才转身离去。 薛绾绾早就颓然的垂下头,一言不发。 严映岚看的是着急不已,却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容祈站在两人身侧,眸中亦是满含忧色。 绾绾,你随哀家过来。 薛绾绾看了严映岚一眼,后者松开手,目送她跟着太后离去。 容祈这时走到她身边安慰道,你别急,绾绾她不是那伤春悲秋之人,再说了,还有皇祖母呢。 严映岚看着不远处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道,但愿吧。 ****** 太后带了薛绾绾回宫,而段时渊早就被她遣人送回了薛府。等到入了长春宫,齐嬷嬷便将其余侍奉的人尽皆撵了出去,自己亲自守在了门前。 太后看着眼前平静的薛绾绾,心下酸涩不已,许久后缓缓开口道,绾绾啊,如今有皇祖母在,你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哀家陪着你呢。 薛绾绾有些愕然,她这才发现就连皇祖母也误会了。 其实她先前的震惊悲切,全是由于皇帝舅舅的态度,自己是悲于皇帝舅舅今日如此草率的决定她的婚事,且丝毫不顾虑自己的意愿,仿佛将这些年的宠爱全都抛却了。 薛绾绾那时竟觉得,自己的命运竟与容桓殊途同归。 而当她听到皇祖母要将自己许给段时渊时,她的第一念头竟然不是抗拒,而是在想若是他知晓了此事,会不会气的晕厥过去? 毕竟段时渊对自己可谓是淡漠不已,无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在。 直至到最后,薛绾绾心底还慢慢生了层窃喜,段时渊再对自己无感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娶自己。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欺负他,也不知清澜院还有没有藏着他那心上人之物,等今日过后,她定去要好生寻觅一番! 薛绾绾见皇祖母脸上哀戚之色不减,犹豫了片刻,还是慢慢凑了过去,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几瞬后,太后大惊失色,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果真?!! 薛绾绾两眼亮晶晶的,冲她郑重点了点头。 这,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原来还是阴差阳错! 太后长呼出一口气,捻起锦帕擦了擦眼角,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指着薛绾绾的头道,你啊,你啊,竟也不提前告诉哀家。 此事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况且那个呆子对我根本无意,我怎么好意思 薛绾绾撅着嘴,似是十分不甘。 太后慈爱的看着她,两个孩子皆是当局者迷,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哦,就说她寝殿内挂着的那幅画,里面蕴含的情意就已不知凡几。 罢罢罢,哀家啊老了,也弄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儿心绪,索性啊你就自己去同他说,记得要好好说知道吗?说到底,太后还是担心薛绾绾受了委屈。 薛绾绾闻言轻轻搂住她,低声道,皇祖母,您别担心,此事绾绾谁也不会说,我一直会好好的。 太后就回搂住薛绾绾不说话,这样待了一刻钟,她才慢慢推开怀中的人,笑眯眯道,快些回去吧,想必他还在府中等着你,今日哀家瞧得真真的,那孩子很是关切你呢。 这消息,总要你自己亲自同他说的。 薛绾绾颔首,又虚虚抱了皇祖母一下,这才退了出去,太后忍住不舍,一步步目送她远去。 那厢薛绾绾飞快出了皇宫,等到她安坐于马车上时不禁用力攥紧了手中之物,那是出宫时齐嬷嬷亲手递给她的圣旨。 自己同段时渊的将来,就在这一卷明黄绢帛上,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她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随着马车越来越接近薛府,她心中却多了些忐忑之意。 罢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到了府门前,她刚下马车就见文竹站在门外正一脸焦急的不时张望,见是她眼前一亮迅速扑了过来,惊喜道,郡主您终于回来了,少爷已经等您多时了。可算是把郡主盼到了。 薛绾绾闻言下意识的捏住了手中绢帛,随后冲他微微示意,便朝着清澜院疾步而去。 一路上她的脚步不断加快,心也跳动的不寻常起来,脑中却是十分清明,等到推开段时渊的房门时,一个大胆的想法缓缓从她脑海中冒了出来。 她背着手轻轻阖上了房门,身子虚靠在了一侧,视线随之落在了不远处那人身上,眸光湛湛。 段时渊听到动静抬首,便见心中挂念了一日的那人立在门前,房内灯光不甚明亮,衬的她脸色也晦暗起来,他心中登时升起一股不妙来,然而未等他开口,就见对面那人猛然甩过来一张明黄绢帛。 段时渊,你完了。 薛绾绾定定的看着他,语气幽幽,陛下赐婚于你我了。 啪! 段时渊手中的药碗骤然跌落,随即狠狠的砸向了地板,药汤四溅开染湿了他的袍子,他犹似未觉,一双眼只紧紧盯着对面那人,惊诧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筹备 段时渊似是不可置信的捡起那张明黄绢帛, 三两下舒展开一瞧,竟真如她所说! 景晏帝真的赐婚于他与薛绾绾了! 这,这怎么可能? 薛绾绾看着对面那人就连攥着圣旨的手背都浮起了层青筋, 就知晓他必然是万分不愿了,因此她对于心中的那想法, 不禁愈发肯定起来。 这是何时的事? 薛绾绾听见他那隐忍而又压抑的声音, 虽有些不满,但还是依言答道,就在今日马球赛事之后, 舅舅忽然降旨赐婚于你我。不知为何, 她悄悄瞒下了自己同皇祖母的那番话。 瞧着段时渊一副接受无能的模样,她也忽地有些生气, 径直道, 你别妄想告诉爹爹来取消这门婚事, 此圣旨乃皇帝舅舅亲笔书就, 玉玺加盖, 今日京郊南苑所有人都是见证者, 你违抗不得! 要是段时渊此后闹开了来, 她的脸面往哪放, 薛府的脸面又将置于何处? 我为何要违抗? 段时渊终于从巨大的惊喜中缓过神来,手中还紧紧攥住圣旨, 抬头定定的看着她,语气莫名, 谁说我要悔婚了? 咦? 薛绾绾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后者仍是一副坚定之态, 她虽觉得有些奇怪, 却没多想, 寻了个椅子坐下斟酌了好些时间,终是缓缓开口道,你能这么想,倒也不错,那我接下来的话倒是可以直接同你说了。 段时渊怔了瞬,心中忽觉不大对,现下他才发现薛绾绾的态度实在过于冷静了,如此大的婚事,又是事发突然,她怎会淡然至此,难不成此事还有变端?想到此,他忍不住握紧了手掌。 你说,我且听着。 薛绾绾动了动嘴角,脑海中思量了半晌才试着道,方才你应下了婚事,这很好,但你我都明白这门婚事不会长久,既然如此不如就在此将话讲明,日后也免了纠乱 为何不会长久! 薛绾绾的话还没讲完,就见面前之人忽地立在了自己身前,怒气勃发的道,难道你不愿意此门婚事? 薛绾绾还从未见段时渊失态至此,整个人活像是浑身炸开了刺的獾兽般,看着他这般模样,她忽然觉得今日自己若是说出个不字来,一定会有自己不愿的事情发生。 于是她想了想,换了种口吻说道,我是为了你着想,若是你日后懊悔,就没有机会 不会有这日的! 段时渊低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莫说日后,现下我就告诉你,此事我绝不会反悔。那眸中的认真与郑重叫人侧目,薛绾绾愣了片刻,不知为何逃也般的垂下了头,再不看他。 所以说,你也愿意这桩婚事的,是不是? 薛绾绾听的眼神一凝,终于明白过来段时渊这是在试探自己,若她说不愿,他再同爹爹说些抗议之词,到时自己不就成了京城众人口中的笑柄? 反正眼前之人已然同自己达成了一致思措,虽不知他是为何愿意的,但总归对自己来说并无不利,还管那些干什么。 因此她点点头,笃定道,愿意,本郡主万分满意此桩婚事,我是愿意嫁与你的。 段时渊闻言眼底愈发幽深,果真? 薛绾绾生了些警惕,真的不能再真了!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终是段时渊先败下阵来,他长叹一声,竟直接抬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长发,一下没一下,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惆怅难言得很。薛绾绾因着致力于将他绑于自己这条大船上,哼哼了两声没动,似是默认了他这番僭越之举。 段时渊实在未曾想过她竟会坚持至此,方才得知消息的惊喜如今尽皆化为了将将上线的理智,他当然知晓自己的心意,可是就因为这般,他才越发犹疑起来。 他此时若是真的小人得志般应承下婚事,来日薛绾绾情窦再开,自然也就明白自己如今的卑劣所为,那今后他该如何面对她? 但让他就此放手,段时渊又实在舍不得。 两人就这般各怀心事的对峙了良久,最后段时渊轻声开口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去信回江州,向爹爹告知此事,六礼、冰人我俱会安排,你无需挂忧。 她自然不用烦心了,这是圣旨赐婚,婚事一应事宜都由礼部准备,更何况还有皇祖母呢。 薛绾绾一把拂开他,随口道,这你倒是多心了,这才初初赐婚,等钦天监测了吉日、礼部那群人再行详尽调配,一番下去怎么也得到今年年底,所以啊,你慢慢安排筹算就是,不急。 段时渊默默的看着她不说话,如今冷静下来,景晏帝的这番举动的背后之意他是看的一清二楚,若是他猜的没错的话,这门婚事最迟年底就会定下。 果然在第二日,钦天监就登门来送测好的吉日,礼部也随之送来了庚帖,速度之快令薛绾绾乍舌不已,她近前翻开金封,就见上面赫然印着景晏四十二年冬月十七。 这怎么可能呢? 如今可都八月下旬了,如此下来距离婚期也不过三月,况且她明年仲夏才及笈呢。 坐在上首的薛峥面色黑沉的厉害,自从昨日于宫中回来后他心情就糟糕的厉害,见此他上前一把将庚帖攥于掌心,咬牙道,陛下这是何意?六礼之中就连纳采都还未曾行,这大婚吉日怎么就定下了?! 那随行太监暗道倒霉,谁人不知定北大将军薛峥之威,就说大将军的爱女嘉裕郡主成婚本是朝中盛事,但陛下也不知如何想的,昨晚竟连夜唤了礼部并钦天监的人来问此事,随后今日就下旨到了薛府。 也是自己点背,竟被管事差了来干此事,闻言顿时闷声道,陛下的意思是请段家尽快行六礼,至于请期,则必须是礼部定下的日子。说完他立刻垂下头,不敢再看上首一眼。 薛峥气的牙齿都咬的咯咯作响,手里的庚帖也被他捏的皱皱巴巴不成样,薛绾绾叹了一口气,主动上去将东西从他手中抢救出来,他瞧着闺女平静的脸色,忽然有些丧气,摆摆手道,退下吧,本官知晓了。 那太监登时如蒙大赦,赶忙俯身行礼,随后逃一般的溜了。 段时渊见人走了,立即上前跪下道,舅舅放心,时渊已然去信江州了,很快父亲母亲就南上至京,宅子我也吩咐文竹在寻,等他们一旦安顿好,即刻就行六礼于薛府。 薛峥深深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即叫起他,而是先寻了个借口把绾绾哄了出去,又吩咐福伯守在门外,这才看向了堂下跪着的那人,心中漫溢出浓浓的苦涩,谁能想到陛下会突然赐婚呢,还专门寻事将自己绊住了脚,分/身不得前去。 这段日子以来,自己对时渊的性子处事很是满意,但这不意味着自己要将绾绾许配给他啊。 外甥是亲外甥,可闺女却是自己疼爱了十四年的掌上明珠啊,是汝阳与自己唯一的孩儿,他怎么舍得将她嫁去江州! 他原本打算的是在京城买处好宅子做郡主府,于清贵世家中细细把关,寻个品行端正之子,等到绾绾十六之后再出阁。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22) 谁曾想会出了这厢意外! 看着下首仍然跪着的那人,薛峥不知在心中叹了多久的气,才缓缓道,绾绾一向被我娇惯坏了,性情骄纵烂漫、天真无邪,于你并不是良配,我也从无将她许配给你之意。 你入府四月有余,这些日子你爱护绾绾的心意舅舅看在眼里,但此心意并非彼情意,如今陛下突然赐婚,舅舅明白你心有埋怨,却碍于圣意不得不接受,这些我都知晓。 此时他在段时渊面前卸下重重伪装,眉间沟壑俱显,鬓边也忽地生了几根白发,一夜之间,他似乎老了十多岁不止。 舅舅! 段时渊有心想向他陈言自己的心意,后者却缓缓冲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喜欢绾绾? 段时渊沉默的颔首。 薛峥反而了然的扯起嘴角,平淡道,绾绾骄纵却不蛮横、烂漫又不失纯朴,你心悦她也实属正常,但若是以后你遇上另一人比绾绾更纯真无邪,你怎知自己不会分情别爱?更何况这门婚事还是景晏帝所赐,实属天降。 他自己皆不敢多想此中深意。 那依舅舅所言,时渊该如何做? 薛峥看着这双明澈的双眼,仿佛自己心底的所有想法都被看穿,他不自然的别开脸,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掌,在看到手中那烫金字样时,眼中立刻划过坚定之色。 过了许久,他才涩然开口,若你今后有一日琵琶别抱,舅舅盼你能书就和离书一封,允诺绾绾归家,自此不再打扰她。要是你能做到这点,这门婚事我就应下,若是你不愿 时渊愿意! 薛峥一惊,却见地上那人坚定的看着他,毫不犹豫道,舅舅所言,我皆愿意。 好。 薛峥脸色缓和了许多,起身亲自将他扶起来,随后将桌上帘布掀开,下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回身定定看着段时渊道,口说无凭,你于此立下凭据。 段时渊揉了揉手腕,一言不发立即垂头挥笔,几息后落笔递与薛峥,后者接过后仔细查看,最后终于放下心来,看着段时渊不甚在意的神色,他心底难得的生了一丝羞惭,今日是舅舅难为你了。 并无。 舅舅这一腔拳拳舐犊之情,令自己也触动不已,他是心甘情愿如此。 既然如此,等段明远过来,你可自去同他商量婚事,务必要在月底前将三礼行完。 段时渊拱手,是,舅舅,时渊定会尽心料理此事。 你先退下吧,容我再思虑一二。 段时渊立即行礼告退,走之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薛峥一眼,却见后者捏着眉心垂首,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什么也没说,慢慢退了出去。 门外薛绾绾已然等了多时,她一脸惊奇的盯着他看来看去,爹爹同你说了何事?怎么如此久? 段时渊瞥了她一眼,故作得意的离去,看的薛绾绾着急不已,立即追了上去,段时渊!你快些告诉我!后者连连向后躲。 薛峥透过纱窗,看着两人打闹着渐行渐远,绾绾没注意脚下差点踩进草漉中,还是时渊不着痕迹的拉了她一把,结果却换来了后者一双白眼,他非但不气,反而好脾气的笑了笑,过了片刻,绾绾那丫头又缠了上去。 福伯在一旁劝慰道,将军也不必如此顾虑,这些时日您也瞧见了,表少爷他不是多情薄幸之人,何况还有您在眼前瞧着呢。 听了此话,薛峥却蓦地想到那日景晏帝所言,心中不禁忧虑更甚,轻声道,希望如此。 ****** 与此同时,江州榕城段家,终于在几日后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彼时,段家主母吴氏正在偏厅拨着算盘核算府内近日的花销,忽然她的心腹陈妈妈一脸急切地进了门。 太太,京城来人了! 吴氏顿住手,揉着眉心漫不经心道,大惊小怪什么,大少爷捎信来了? 陈妈妈连连摆手,不,不是,是大少爷他,他 是什么,说清楚,我又不吃了你。说完她看向一旁的丫鬟,去给陈妈妈倒杯清茶来。 那丫鬟赶忙进了内室捧了一杯茶递与她,陈妈妈三两口喝完,将气顺下,这才小声惊奇道,不是大少爷的来信,是京城的皇帝陛下赐了圣旨。 咱们家大少爷要娶郡主了! 第37章 上京 吴氏一凛, 手下的动作就此顿住,来人在何处? 管事迎了人在厅里正等着呢,太太, 咱们现下该如何? 陈妈妈一脸殷切的看着她,吴氏于此彻底撂下算盘, 起身径直往里间去, 嘴里问道,老爷呢? 说完又立刻唤来了门外的子芩,冷静吩咐道, 去将二少爷、二小姐带到正厅去, 再知会云姨娘、谢姨娘一趟,让她们也去前院接旨, 你在旁看着些, 莫要误了时辰。 是, 太太。 陈妈妈听她安顿完, 这才上前回道, 今日老爷同衙门的人吃酒去了, 老奴已经吩咐管事去寻, 如今那公公就在正厅, 太太,咱们现下快些去吧? 吴氏点点头, 迅速换了身华裳就去了前院正厅候着,不过一刻钟, 子芩就引了段修然并妹妹段妍赶了过来, 进了内厅后他飞快的看了母亲一眼, 见吴氏满是淡然之色, 这才放下心来。 方才来得急, 一路上也没机会问问子芩发生了何事,不过目前看来,应该算不得什么坏事。 再过了几息,两位姨娘也急匆匆地赶来了,谢姨娘一进门就低眉顺眼的立在了吴氏身后,倒是云姨娘,满头珠翠,眸中还带着几丝被惊扰的不耐,随后面色平静的庶长女段瑶也跟着进了门。 瞧见云姨娘的神情,吴氏眉头微蹙,轻飘飘的朝这儿瞥了一眼,段瑶登时轻轻扯了扯姨娘的衣袖,后者这才垂下头去掩盖住脸色。 众人又接着等了小半个时辰,段明远终于姗姗来迟,吴氏几人登时跪下身去,那太监这才抬眼冲下首看去,见人齐了从身后侍从捧着的盒子内取出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定北大将军之女嘉裕郡主恭谨惠敏、德容淑盛,雅正端持,毓贤雍佳,朕谕之甚悦,特赐婚于江州府同知段明远之子段时渊,令礼部择吉日完婚,钦此。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太监将圣旨递与他,段明远双手接过,吴氏随即冲陈妈妈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上前送上了个墨色荷包。 他这才露出个笑来,拱手道,咱家恭喜段大人了,有段公子这等麟儿,竟得陛下圣旨赐婚,您真是好福气啊,嘉裕郡主可是当今陛下和太后心尖儿上的人呢。 段明远擦了擦额间的汗,讪笑道,多谢公公提点,下官知晓了。 本想送了人出去,谁知那太监清了清嗓子,又道,陛下还有口谕,段大人,接旨吧。 段明远一行人才起身就又跪了下去,冷汗流了半晌,才发现是陛下提了自己升迁,他如今一下跃了两阶成了正五品的太常寺主事! 自己在江州兢兢业业待了这些年,一直都没能升上去,现下靠着渊儿的婚事倒得了这么大个实差,怨不得人人都想送女儿到那深宫搏一搏呢。一旁的吴氏瞧着段明远那副作态,心中对这嘉裕郡主的态度是愈发重视起来。 调任的公函不日就抵达江州,陛下的意思是希望大人您早日进京,配合礼部张罗着大婚的具体事宜,段大人可明白? 段明远恭敬道,下官明白,即日就筹备上京一事。 那太监笑了笑,那咱家就不打扰段大人了,于此先行告退。 恭送公公。 直到那太监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段明远才慢慢起身,手里的明黄圣旨似滚烫金阳般,令人灼目,半晌后他看向了吴氏,现下有劳夫人了,将此圣旨悬于堂内好生供奉吧,这几日尽快筹顿府内,等任职文书一到,咱们就赴京城。 吴氏颔首,陈妈妈上前接过圣旨,另行离去。 云姨娘被这消息惊的久久不能回神,怎么也不敢相信大少爷就是去了一趟京城,连功名都还未到手呢,这婚事却先下来了,且还是当今陛下亲自赐婚。 她心底不禁疑惑渐生,刚想请老爷去自己房中,就见后者已然同太太一道走了,她站在原地扯着帕子气愤的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直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临了也只能不甘的带着女儿回房。 谁料浦一入门就见谢姨娘立在廊下,正叠声吩咐着丫鬟们收拾东西,她忍不住走上前讶异道,你为何这般急躁,那公公说不是还有三五日吗? 谢姨娘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左右无事,早些收拾也不忙乱。 云姨娘闻言撇撇嘴,谢氏当然成日无事了,老爷许久都不去她那儿,房中实在清冷的很呢。倒是一侧的段瑶听了这话,眸中闪过一缕深思,随后就要拉着云氏离去。 女儿的意见自己向来不会拂逆,尤其见谢姨娘一幅淡漠的模样,她也深觉无趣,当下便顺着台阶随了段瑶回房。 进门后段瑶环顾了下房间,叹了口气就也叫了丫鬟开始收拾。 瑶儿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也被谢氏蛊惑了? 段瑶伸手握住云姨娘的手,将人拉到锦凳上坐下,轻声道,姨娘只管听我的,母亲一会儿就应该着人来交代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时。 兄长不日即将大婚,又是娶的当朝郡主,这样的喜事合该隆重些。 云姨娘眸中适时的露出一丝殷羡,此般好事怎么就落到大少爷身上了? 瞧瞧今日老爷脸上的喜色,都快掩不住了,这婚事做的好呀,同当朝定北大将军成就秦晋之好,连老爷的官位都径直升了两阶呢。余下的话她没敢说,但段瑶显然也意会到了,远远的看向了正房。 果然过了不久,陈妈妈就送来了消息,让她们尽快打点起来。 云姨娘先是惊于女儿的敏锐,随后便彻底安分了下来,指挥着人忙来忙去。 正房内,段明远正同吴氏商榷着搬迁之事,听着他重复了好几番的话,过了半晌,吴氏终于忍不住道,老爷,这些妾身都知晓了,之后也定会安排妥当的,现下您不如去云姨娘那儿坐坐?我相信妹妹肯定很乐意老爷您过去。 段明远脸上满是红光,闻言心中也有些浮动,不过想到今日之事后就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瞧着吴氏面无表情的面容,他咳了一声,掩饰道,辛苦夫人了,那为夫就先去书房了。说完便快步离去。 等到吴氏拾掇起嫁妆单子时,陈妈妈又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在她耳边小声道,老爷在书房起了兴致作起画来,唤了蔓菁在一旁侍候。 吴氏闻言眼皮子都没抬,只摆摆手道,这些小事无需禀报我,着人在外厢盯着便是。说完又伏身于桌前,过了不知多久才长呼出一口气,将单子放下,抬首时竟见天色已然黑沉,房内伺候的人正在换烛灯。 见她忙完,子芩连忙上前道,太太安好,现在可要打发人摆饭? 吴氏点点头,顿了顿问道,老爷呢? 老爷午后作完画就去了谢姨娘那儿,现下已然在桐花院安置了。 吴氏便收起单子,先唤人仔细问过修然同妍儿的起居后,这才用起饭来。 晚间收拾完,吴氏半靠在床前仍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礼单,陈妈妈于身后替她揉着早就僵硬不已的后肩,灯下吴氏的面容越发显得疲顿倦怠,她忍不住劝了一句道,太太何苦这般辛苦,左右大少爷的婚事都由宫里的贵人们操心呢。陈妈妈目露忧色,脸上却很是不以为然。 吴氏摇摇头,妈妈你不懂,不管大少爷是否唤我一声母亲,此事我都应当尽心竭力。 她当然明白陈妈妈的话外之意,自己不过是大少爷的继母,此事自己其实表面上过得去就行,但这么多年大少爷对修然同妍儿一般无二的好,她也全看在眼里,如今又何必再做坏人。 吴氏目光幽幽,现下还好。 等她们到了京城,那才是一场硬仗呢,皇室的婚事是这般好得的? ****** 那厢京城内,薛绾绾正同段时渊从一处府邸中出来,这几日后者一直在寻摸着住处,文竹寻了好几处地方他却又不满意,左右这几日无事,索性他们就自己出府来亲自寻摸了。 如何,这处已然是咱们今日看的第三处了,你可还中意? 段时渊见她停住脚,没答话,反而偏头问了一句,是不是累了? 薛绾绾摇摇头,还不至于,咱们还要再接着看吗? 段时渊叹了口气,回身看了眼身后的宅子,眸中光彩闪过,对着一直陪同的牙人道,辛苦先生了,就这套吧,我们定下了。 那牙人忙笑道,不敢不敢,那明日小人就将地契送与薛府,烦请段公子在半旬内去官府过契便是,余下的便没了,小人先行告退。 薛绾绾看着人走了,摸了摸鼻子试探道,伯父伯母何时进京? 前些时日我听闻陛下特意降了圣旨去江州,恐怕要比我的信件更早到些,这样算来,最慢的也就十日左右。 薛绾绾颔首,这倒是同她想的差不多,那现下咱们回府? 段时渊刚想点头,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嚣张的笑,打断了他余下的话。 呦,这不是嘉裕嘛,怎么今日倒有闲暇出来逛啊? 薛绾绾皱眉去瞧,就见容煜一身常服,右手持了把檀木扇慢悠悠地走上前来,身侧还跟着个头戴轻纱帷帽的女子,瞧着眼生的很。 她还未开口,容煜身后的人就福身曼声行礼,小女子芜华,见过郡主殿下。 薛绾绾登时面色一冷,没答话,只冷眼瞧着两人。 容煜本来还有些恼火芜华的僭越,如今瞧见薛绾绾的态度,心中却是生气起来,他一把阖上扇子,讥诮道,怎么?嘉裕这是对本公子的美人不满? 你的美人? 薛绾绾险些被气笑,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容煜可是一年前才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嫡女,如今倒敢堂而皇之的带着其他女子出现在这儿了。 容桓面色不变,光天化日之下,你能同这种人出门来,本公子难道不能携美同游? 薛绾绾眼神一凛,容桓你什么意思? 她还要再说,却被段时渊挡在了身前,他看着面前的人,冷淡道,郡主不过是见殿下美人在怀,一时惊羡罢了,殿下何必要过分在意。 你! 被段时渊不硬不软的刺了一句,容煜气的厉害,打量了他好几眼,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竟脱口道,原来是未来的郡马爷在说话啊,本公子方才远远瞧着,还以为是楚香阁的小哥呢? 段时渊闻言眼底毫无温度,只是袖中的手一寸寸收紧,薛绾绾起初还未知其意,待瞧见容煜那调笑的神情时才陡然明白过来,登时脸色铁青,大怒道,容桓你混账! 第38章 温情 英华殿偏殿中, 景晏帝刚从层层案牍中抬起头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不小的喧嚣声,他偏头看向凌泉, 语气不耐道,去看看在闹些什么?说完就不禁捏了捏怠倦的眉心。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23) 这两日朝中要务繁多, 边境也不大安生, 他已然许久未好好休息了,今日午后才小憩了一刻钟不到就又起来看折子,现在才看完几本, 外面却闹将起来了,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敢在殿外放肆。 片刻后,凌泉步伐轻缓的进了门, 随后在他身侧耳语了几句, 景晏帝扔下折子, 气极反笑道, 你是说嘉裕将老大打了一顿, 后者不满竟直接告进了宫? 真是反了他了! 景晏帝冷哼一声, 你去未央宫将贵妃给朕请过来, 再吩咐人把慧妃唤来。 是。 凌泉刚要转身, 就听见景晏帝又叫住了他,他回首悄悄看了陛下一眼, 就见后者眸光中似有暗影浮动,连忙又低下了头。 太后最近身体抱恙, 你亲自叮嘱着下面的奴才们要谨言慎行, 好好当差, 勿要将此事传出去, 明白吗? 凌泉的头又低了两分, 低声应道,奴才明白,请陛下放心。随后他便慢慢退了出去。 殿外候着的小东子见师父出来,连忙迎上去,师父,陛下有何吩咐? 他瞥了眼新收不久的徒弟,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不远处梗着脖子的大皇子,忽然开口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茬,前两日你不是说想回长春宫看看你那新认识的弟弟吗?今日师父就允了你半日假,现下就去吧。 小东子一怔,悄悄看了眼面色坦然的师父,随后似是明白了些什么,立即拱手笑道,那敢情好,小东子多谢师父宽谅,奴才这几日正愁这事呢,那徒弟就先告退了。 凌泉唔了一声,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直至消失在廊边,这才转身重新点了个小太监去翠微殿,自己则是亲自去了未央宫。 等到慧妃急匆匆赶来时,便见到自家皇儿跪在下首,而嘉裕郡主眼角通红的坐在汪贵妃一侧,彼时后者正在温声安慰她,瞧见这三堂会审般的处境,她犹豫了片刻,随即慢慢走上前跪了下去。 臣妾拜见陛下、拜见贵妃娘娘。 薛绾绾见她进来,虽是肃着一张脸,却仍是起身冲她行了个礼,之后就被满脸不赞同的汪贵妃拉了回去,瞧见此景,慧妃的一颗心不断下沉,大抵明白又是煜儿闯了祸事,目前来看还不小。 起来吧。 慧妃小心翼翼的起身,看了眼身侧低头耷眉的人,忍不住问道,陛下唤臣妾来是有何事?煜儿这是怎么了? 你还有脸说! 景晏帝闻言一把将手中茶盏甩了出去,靛青团纹的茶碗贴着衣角擦过跌成一地碎片,她的下摆很快被温热的茶水浸湿,属于太平猴魁那独特的清幽兰香慢慢晕染开,径直往人鼻子里钻。 慧妃骇得连连俯首,嘴里却哭道,臣妾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陛下就算要治我们娘俩的罪,也要让我们死个明白啊! 景晏帝有些恨铁不成钢,冷声道,你看看你教的好皇儿,不尊姊妹,罔顾人伦,还对朕的旨意颇有微词,朕瞧他表面上是在打段家儿郎的脸,实则是想对朕表以不满吧? 这话可着实严重了些,不尊不悌之人,以后焉能再有向上之道? 容煜登时膝行到景晏帝一侧伏身大哭,告饶道,父皇!父皇容禀,儿臣绝无不敬之心啊,先前说的那话实在是一时头昏,儿臣这就去给嘉裕赔礼。 随后他连忙看向了薛绾绾,正色道,是皇兄的错,皇兄喝多了酒一时脑子糊涂,竟对你们这般无礼,还望嘉裕海涵,皇兄是真的知错了。 薛绾绾冷眼瞧着他,一言不发,段时渊也是无二模样,立在她身侧低垂着眉眼,像是受辱颇大。 慧妃这才知晓发生了何事,她心里暗恨煜儿没眼色,招惹谁不好去招惹薛峥的女儿,没瞧见陛下近日要对北境用兵吗? 现下有谁还能拂她的面子! 郡主,今日之事是煜儿的错,他实在是无礼,竟行如此恶举,臣妾替他向你赔礼,可好? 慧妃上前想拉住她的手,下一瞬却被薛绾绾躲了过去,见此前者也不恼,仍是温声细语的致着歉,容煜闻弦音而知雅意,顿时也站到两人身侧,软语相对,一番话讲下来,两人脸都要笑僵了,薛绾绾的面容却无半分变化。 慧妃心知这是陛下给薛峥做脸呢,即使心中再不悦,也咬牙说了下去。 卖惨谁不会呢,汪贵妃同慧妃打过这么多年交道,早就深知后者的脾性,于是她给薛绾绾递帕子之时悄悄看了眼上首那人,果然瞧见了陛下那缓和了许多的神色。 她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随后借着手下动作默不作声拧了薛绾绾一把,后者一愣,随即会意过来,早就红通通的眼角顿时扑欶欶的往下掉着泪,不远处景晏帝的目光其实就没有离过这儿。 毕竟是疼惜了十四年的人,景晏帝犹豫了会儿,还是冲她招了招手,薛绾绾便慢慢靠了过去,伏在了他的身侧,景晏帝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汝阳是他嫡亲的妹妹,从小就喜欢跟在他身边,后来他开了府,有心想为她寻个知情意的郎君,谁知后来先帝竟将她许给了身家干净的薛峥,他虽不喜,却无丝毫办法。 后来两人成了亲,汝阳身子一向孱弱,又因生产时亏空,没几年就这样去了。 从前他一心宠爱嘉裕,也有此缘故,纵使如今他有心要清理前朝,也从未起过动薛峥的念头,只是薛峥现下在朝中实在太过煊赫了些,威势震天、一呼百应,虽满心为君,却让他不得不防。 莫要再哭了,舅舅瞧你这般模样心中着实心疼不已。 景晏帝慢慢拂去她脸上的泪,温和道,他这样折辱你未来夫婿,你径直入宫见舅舅便是,朕还能不见你?你又何必同他亲自动手? 听见这话,下首的慧妃脸色一瞬间苍白的厉害,却一句话也不敢说,身旁的容煜闻言眼中划过狠辣之色,却被母妃死死扯住右臂无法起身。 薛绾绾听了这话,眼中的泪掉的越发多,只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前些日子景晏帝的所作所为,终究是伤了她的心,那日京郊南苑舅舅脸上的淡漠神情,她始终无法忘却。 景晏帝叹了口气,看向了不知何时跪下的那两人,冷然道,慧妃有误教统,不堪为后宫表率,责令其为太后抄经一月,由贵妃监管统率;皇长子容煜不尊不悌,责其即刻出宫闭门思过三月,无召不得再入宫。 这算是非常严厉的责罚了,后宫本就与前朝息息相关,如今皇长子还受了斥责被逐出宫,传出去还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非议,于容煜名声上,也会受到极大的损碍。 行了,你们都给朕滚。 慧妃浑浑噩噩的起身,神色郁顿萎挫不已,周身萦绕着股从未出现过的郁态,容煜瞧见自家母妃如此模样,也顾不得自己的事了,连忙上前扶住她。 母妃,今日都是儿臣的错,您勿要因此而心生悲戚,儿臣以后绝不会再去招惹嘉裕了,您别气,小心您的身子。 容煜看着自家母妃心伤的模样,心里焦急不已,只比他自己受罚还痛心,他小心翼翼的又说道,儿臣在府内一定会静心秉思,早日让父皇 你瞧。 慧妃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临出门之际顿住脚回望着英华殿,指着身后巍峨的宫殿喃喃道,当日淑妃一遭,是不是也如咱们这般心境? 容煜如遭雷击,一瞬间默然了良久,才轻声回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是啊,慧妃凄然一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恩难测啊! ****** 偏殿内,薛绾绾也终于收了泪,只是那双眼已然彻底肿的如核桃般,景晏帝本想允她去太后那儿歇一夜,如今倒是不成了。 舅舅的处置,你可还满意? 薛绾绾狠狠擦了下眼睛,点点头道,是绾绾打扰舅舅了,若是我再忍耐些,也不会闹成这样。 景晏帝摸了摸她的头,这才看向当事人段时渊,态度十分和煦,今日你受委屈了,难得你是个好孩子,如今看来,朕这桩婚事倒做的不错。 段时渊上前跪下平静道,草民不敢。 景晏帝挑眉,忽然道,朕依稀记得你似乎是今科的学子,如今还有五日左右便放榜,你可有把握? 草民已然倾尽全力,得失尽由天意罢了。 景晏帝静静的看了他几眼,眸中似有幽色划过,半晌后又对着薛绾绾温声道,成了,快回府去吧,何时有空就来宫里看舅舅。 薛绾绾颔首,最后看了眼端坐在侧的汪贵妃,才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一路上薛绾绾都未发一言,等到两人即将出宫门时,她却猛然间停住了步伐,偏头看向了身侧那人。 今日之事,你可曾后悔? 薛绾绾定定地看着他,因着刚刚止泪,她脸上仍是一片红意,喉咙也沙哑的很,短短一句话嗓子便似刀割般的疼,但她犹如未觉,又补充了句道,如若不是与我定亲,你今日也不会受他折辱,所以你可曾后悔? 不曾。 段时渊一瞬不瞬的回望她,眸中浮现出一股浓烈的情绪,轻声道,绾绾,今日之事本就不在你,所以你无需愧疚,更何况,就算真是你的缘故,我也不会怨恨你半分。 薛绾绾罕见的没有躲藏他的目光,反而直直的迎了上去,两人就这般对视了良久。 最后还是段时渊主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天色不早了,咱们快些回府吧,我让福伯给你炖些汤喝,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马车 薛绾绾一怔, 没想到都到如今的处境了,段时渊竟也一心挂念着自己,她动了动嘴唇, 还未开口就被后者止住了唇边的话。 段时渊看着她温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只问你相信我吗? 薛绾绾闻言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后者眸光顿时漫溢出点点笑意,那不就是了,我亦如绾绾之心。 眼瞧着对面那人脸上逐渐升腾起热气, 他心中就蓦地一动, 当即有心想亲近,却碍于宫门前眼线众多, 只能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心。 好了, 那咱们快些回府吧, 天色已然不早了。 薛绾绾点点头, 率先出了宫门, 等到上马车时, 段时渊不顾青芜频频朝他使过来的眼色, 径直也入了车厢。 外面文竹拉住一脸急切的她, 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郡主和少爷还在里面呢。 正是因为郡主和表少爷待在一处,我才要进去的! 看着文竹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青芜恼的一跺脚, 算了, 我同你这呆头鹅说什么!说完便气呼呼的上了另一辆马车。文竹看了看她, 又回首看了眼帘子后的静谧, 十分坦然的跳了上去,赶起车来。 马车上,薛绾绾正从暗匣中取出之前早就备好的点心递与后者,今日午后同容煜纠缠到如今,两人皆是饥肠辘辘,段时渊接过来立即就咬了一口。 目光却一直落在对面的人身上,薛绾绾垂着头不说话,心中却在暗暗思忖着先前的事来,忽然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段时渊现在好像不再口称她为郡主了,反而唤她绾绾。 她也从未反驳过。 虽然明白若无意外,两人这亲事必然会成,但她却知晓段时渊心中实则是有心上人的,如今这般待自己,不知以后两人该如何自处? 心中如此想着,脸上不由得就露出了两分来,段时渊见她吃着吃着非但没有满足,反而不高兴起来,还以为她是不喜手中吃食,连忙换了别样递过去,薛绾绾却并未伸手,脸也瞥向了一旁。 这是怎么了,可还在生气? 薛绾绾自知心绪难言,见此摇摇头也不说话,段时渊登时一个焦急就坐在了她的身侧,小心翼翼的看着前者,软语相对道,莫要气了,明日我陪你出去散心如何?之前你不是想去御宝斋吗,明日我就同你一起去。 自从两人赐婚后,薛绾绾便发现很难再拒绝段时渊,尤其是如今见他如此态度,她心底也生了几分欣喜,面上却故作无意,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和你去好了。 见她露了笑,段时渊再接再厉道,不如等咱们到了府内,我亲自给你煮碗润嗓子的清梨糖水,以慰今日的晦气,你可愿意? 薛绾绾闻言瞪大眼,好奇道,你还会下厨?传言不是尽说君子要远庖厨吗? 这着实太令人惊讶了些,她还从未见过男子洗手做羹汤呢。 这有何难,等咱们到府里,你亲自在旁瞧着我做不就行了。 薛绾绾点头应是,心中也起了不少好奇,甚至还出声催了声厢外赶车的文竹,等到马车终于停下之时,薛绾绾浦一下来就在府门前瞧见个熟悉的背影。 苏谚?你为何在这? 那人听到声响回过身来,正是许久未见的苏二公子苏谚,不过后者此时却满脸阴郁之色,打眼一瞧薛绾绾便知他是有事寻自己,正要上前却被身旁的人拉住了袖口。 段时渊漠然的看着不远处那人,语气清冷,这么晚了,苏世子来薛府有何贵干? 我不是寻你,我来找郡主的! 如若有得选,苏谚才不愿大晚上巴巴的赶到薛府这来! 一个时辰前,他才从翠微殿脱身,午后自己原是陪着妹妹入宫的,没想到却被慧妃劝慰一下午之久,在她口中,自己是苏府世子,大皇子妃的生身兄长,必然是要立于容煜那条大船上的。 当务之急,他的任务就是要让薛绾绾的婚事无法结成,最好啊,是让她嫁进苏府才行! 段时渊闻言脸色愈发黑沉,笑话,绾绾是我未来妻室,乃陛下圣旨赐婚,苏世子大晚上来寻她,不觉之万分冒犯? 难不成国子监祭酒大人就是如此家教? 苏谚不理他,只对薛绾绾道,那日你曾对我允诺过一次,如今可还作数? 算。 薛绾绾自段时渊身后走出,给了后者一个安抚的神色,嘴里回应苏谚道,其中限制我也同你说过,只要不超过那些,你尽可以提。 先前她于宫中御花园处偶遇苏谚时,曾同他做过一个交易,便是让他在仲秋当日赴薛府与自己同度节日,目的嘛,薛绾绾暗自瞥了眼身侧之人,虽然并没达到预想。 不过这诺言,她却一定会守。 好,郡主果然大气,那我明日就来接您一起同游南门大街。 听见这话,薛绾绾第一感便是觉得苏谚癫了,如今朝中勋贵谁人不知她刚被赐婚于表兄段时渊,尤其当日他也在现场,如今倒还做出这般荒唐举措来? 她看了眼身侧的段时渊,思忖片刻,果断同意道,好啊,那明日辰时你来府门前等着便是。 苏谚闻言拱手致礼,再不看两人一眼就翻身上马径直离去。 薛绾绾这才有时间来看身旁一言不发的那人,上前来回看了看,段时渊皆是面无表情。 你怎么不说话,是在恼我吗? 段时渊却道,明日你出门,是不是要带上我一起? 薛绾绾登时眨了眨双眸,笑问道,哦?你看出来了? 段时渊一边同她朝着府内去,一边无奈道,刚刚也就是苏世子一时头昏了,不然也不会看不穿你这点把戏。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24) 反正他已然答应了就行,说是同游,可他没说是两人还是三人,抑或是更多人啊! 他瞧着薛绾绾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你原来倒是个奸商啊。 薛绾绾撅嘴,谁让他上次办事不利来着,最后还使得你忽然她顿住了嘴,一副不肯再说的样子。 段时渊闻言眸色一深,危险的看向她,如此说来,上次绾绾同苏谚做的到底是何交易呢? 薛绾绾顿时讪笑,转移话题道,快些回去吧咱们,哎呀,我这喉咙还疼得很呢!说完便率先向府内跑去,他站在原处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深究,随即抬脚也跟了上去。 随后到了漱玉阁她也不多做停留,即刻换了常服向着厨间赶,等到了那里时,便瞧见段时渊赫然立在灶火旁,手下动作不断。 薛绾绾进了门便想上前去,却被发现她踪迹的段时渊立刻出言拦住,别动,你就在那儿! 瞧着她鼓圆了双眼,段时渊不禁解释道,这厢油烟味大,对你嗓子不好,你呀,就在几步外瞧着就好了。 见他神色认真,薛绾绾便也不纠结着近前去了,就立在原地目光灼灼的冲他看过去。 似是真的很熟悉这事,对面那人几息之间就已然准备好了一应材料,炖煮、熬制、时间安排皆是井井有条。热气腾腾之中,薛绾绾盯着他的目光越发厚重了些,一直到自己身后忽然响起了几声咳嗽。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回首去瞧,就看见好几日没见的爹爹缓步进了门,不禁嗔道,爹爹,你进门都没声响的吗? 薛峥气呼呼瞪了眼傻闺女,方才她一双眸子都要陷在段时渊身上了,如今竟还倒打一耙怪他。 咳咳,我听福伯说你们俩来了厨间胡闹,这才来瞧瞧的。 薛绾绾扁扁嘴正要开口反驳,恰在此时段时渊盛了碗糖水捧了过来,见薛峥出现,他有些惊讶,舅舅您怎么在这? 薛峥顿时一噎,看来这一个两个的还真的都不欢迎自己,他咬了咬后槽牙没说话,右手刚想要接过那个瓷碗,就见段时渊已然小心翼翼的递给了绾绾。 看着面前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薛峥一瞬间只觉得糟心不已,气得他径直转身离去。 等到薛绾绾喝了半盏后,才听到段时渊奇怪的问询,奇怪,舅舅呢?我还想给他盛一碗呢。 爹爹才不爱喝这甜腻腻的东西呢。 段时渊闻言点点头,颇为赞同道,倒也是。随后便专心盯着眼前人,可还合你的意,我再给你盛一碗? 甜香软滑,很好喝,我很喜欢!好呀! 外面没走出几步正听着动静的薛峥这下真气的重重拂了下袖子,哼!咱们走!一旁的福伯拼命忍住笑意,紧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去。 ****** 第二日清晨,苏谚早早的起身,少见的穿了身绯红色团领裘帛衫,发髻冠以折章,腰佩水苍玉,脚蹬飞云靴,端是俊美风流不可言。 临出府时,恰巧于门前碰上了父亲苏辞,后者登时顿住脚,从头到尾的看了他一遍,捋着胡须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来,我儿这是要去哪啊? 苏谚躬身冲他行了一个礼,淡淡道,回爹的话,今日同嘉裕郡主约好了同游,现下孩儿去接郡主。 好啊,好! 苏辞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亲自上前扶起了他,慈爱道,这才对嘛,爹又不会害你,郡主尊贵无双,性情烂漫又不骄纵,你合该邀请郡主多出去玩耍些才是。 行了,快去吧,莫要让郡主等你。 是。 苏谚满脸肃色,随即翻身上马离去,身后还有辆带有苏府标识的马车紧紧跟随。 苏辞直直瞧着他消失在巷口边际,这才收回了视线,十分满意的坐上轿子进宫。只是他没注意到,在门后不远处木犀树后,有一人收回了将将踏出去的步伐,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老家伙,还真是好算计啊! 一刻钟后,苏谚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然坐在薛府马车上的薛绾绾,此时帘子被挑起,他还很清晰的看见了端坐在里侧的段时渊,忍了又忍,他终是咬牙问道,薛绾绾你成心戏弄我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出游 这是同他出游还是同段时渊出游啊? 薛绾绾见状丝毫不心虚, 反问道,先前你又没说不许我带人。 一句话叫他蓦地想起昨晚的事来,怪不得她先前应答的那般爽快, 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苏谚盯了她半晌,最终还是在她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他烦躁的摆了摆手, 认命道,行了行了,郡主你赢了。随后便翻身下马将一应事物都丢给了自家小厮, 然后爬上薛绾绾的马车径直坐了进去。 他那小厮抱着满怀的东西满是惊惶, 哭丧着脸道,少爷, 少爷!您走了小人可怎么办啊?他这会儿也不想回府啊, 要不然独自面对老爷怒火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你就待在这儿等本公子回来便是, 大将军府家大业大, 还能亏待你一个随从不成!最后那一句说的是格外酸气。 薛绾绾忍住笑看向了不远处那人, 福伯, 烦劳您照看些, 我们不久后就回来。 福伯闻言笑眯眯拱手, 郡主安心,这儿就都交给老奴吧。 等到马车开始行进时, 苏谚已然彻底冷静了下来,昨日之举本就是一时意气, 今日他若是真的同薛绾绾二人同游, 还不知要惹出多大的乱子呢。 现下想想, 如今这般的安排才是最妥当的, 有段时渊在一侧, 任谁也传不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来。 怎么,想通了? 薛绾绾眼瞧着对面那人面色缓和了许多,不再是先前那副模样,就知他是想明白了。 哼! 苏谚一甩长袖,不理会她那促狭的笑,此时再看这不同往日大小的马车,显然这两人已然把自己的反应都算了进去,薛绾绾并无此等缜密心思,看来是段时渊所为了。 苏世子,请用茶。 段时渊递了杯清茶过去,苏谚抬眼一瞧便见前者坦然无比的态度,心中气力一泄,顿时也不好同他计较了,手下默默接了过来。 好了,这下你总可以言明你的意图了吧,还巴巴的要来寻我出游,你苏世子往日里也不是这般作态呀? 薛绾绾看的是清清楚楚,从前她与苏谚不过就是泛泛之交罢了,哪里值当他如此委低做小。 苏谚看了看他们俩,语气意味不明,你可是不知,现下你们俩的婚事啊于京中可是紧俏着呢。 薛绾绾闻言同段时渊彼此对视一眼,就掩饰般的垂下头喝起茶来,后者勾起嘴角紧盯着她瞧,唇边笑意愈深。 我说,你们俩这是闹什么呢? 从没有过心上人、也未曾去过花街柳巷的苏谚看着对面那两人,眸中的疑惑都快要凝成实质了,看着薛绾绾低头垂首,还以为自己是说对了,又接着道,你们究竟有何隐秘瞒着我? 薛绾绾扶额,将头偏向一边再不理他,段时渊半口茶呛在喉间,差点直接笑出声来,但心中顾忌着苏谚的脸面,好歹才将那口气顺下。 不一会儿几人就到了南门大街,马车一停下薛绾绾就迫不及待的撩起了帘子出去,再待下去啊,恐怕苏谚杀人的心都有了。 苏谚下了马车后,看着繁闹的街道两侧,胸口郁气终于得以缓释了些许,他偏头看了眼薛绾绾,咱们先去哪?你们俩可有计划? 段时渊吩咐文竹去停了马车,这才回道,清心榭如何?咱们先去歇息会儿。 可。 苏谚见此倒也不在意,左右今日自己一天都得待在这就是,去什么地方又没所谓。然而刚走几步,薛绾绾就被一个染糖画的小摊子吸引过去了视线,双眼放光的瞥了段时渊一眼,随即就脱离众人溜了过去。 苏谚颇有些无语,看着同样无奈笑着的段时渊不言语,后者觑着他的脸色笑道,左右无事,想必苏世子平日里也不会来这些地方,不如今日就去见识见识? 这倒是确实,他平日里偏爱在城北处游览,于此充满小乡气息的地方着实是很少来,当下便也跟了过去。 薛绾绾正好刚得到一个新出炉的糖画,棕色的糖浆在日照下闪着透明的光,起折转弯处顺滑无比,小人栩栩如生,最外面一层由米白色糖纸裹就,看起来十分可口,引人垂涎不已。 喏,这个给你,苏谚你尝尝。 今日毕竟是自己诓了人家,这第一个糖画就当是赔礼了。 苏谚诧异的看着她,眼中闪过纠结之色,面上更是嫌弃无比,看在薛绾绾一番好意的情况下,他终是小心捏着末端接了过来。 段时渊瞧着他的反应揶揄道,苏世子莫要小瞧它,此物其实香甜可口,很是美味。 这女儿家爱的东西本公子如何吃的! 苏谚瞪了他一眼,气哼哼道,本世子表字怀如,你莫要再叫错了!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段时渊顺势改口,闻言不由得感慨道,怀如兄将来一定是前程锦绣,画纸难书,看来国子监祭酒大人对怀如兄可谓是展望颇高啊。 薛绾绾不知他们这些算计,她只看着苏谚手中的糖画皱眉道,你不爱用这些,难不成家中还没有一二女眷姊妹?既然有此机会,何不给她们带一些? 带回家中? 苏谚怔怔的看着手中金灿灿的东西,心中不禁犹豫起来,半晌后他终是下定决心,从袖中掏出一锭碎银递给作画的老人家,轻声道,给我两个,不,给我画三个,最后的那个要小巧可爱些。 那老人家朗声应了,登时就要起身去给他兑碎银,下一瞬却被苏谚阻止了。 无需找了,老人家给我做得精致些就好,多的就算我给您的辛苦费。 薛绾绾闻言悄悄冲段时渊狡黠一笑,后者无奈的点了点她的头,随后她便又凑到了摊子前聚精会神的观看起来,眼瞧着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段时渊也挤了过去护在她身侧,只剩下苏谚拿着个将化的糖人手足无措起来。 这让他于此当街吃了此物,比杀了他还更难些。 你若再不吃,这糖人就彻底化了! 恰在此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了句提醒,苏谚转身一看,却是个不太熟悉的面容:那女子一身银朱色对襟绫衫,额间一根玉带绑就,长发用同色丝带高高束起,同身再无他物装饰,但迎面而来的飒爽之气却让人难以忘怀,后者右手还牵了个玉雪可爱的小童,此时正满脸渴望的盯着自己手中的糖画瞧。 姑姑,瑞儿可否能吃个糖画? 苏谚立即反应过来,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道,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吃这个,在下未动过分毫。 那小童看了眼触手可及的糖画,手下却没动,而是抬首看向了自家姑姑。后者看了看不远处围满了人的摊子,略想了下便欣然应允,拿着吧。 应瑞先是冲苏谚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谢谢大哥哥。随后才喜滋滋的将糖画接了过来,小口小口的舔着,一脸的满足。 看着他吃的香甜,苏谚也不由得露出一个笑来,那陌生女子拱手道,多谢苏世子美意,我乃应琼,先前在京郊南苑马球赛中我们还曾见过,不知世子可还记得? 原是如此,怪不得自己瞧着愈发眼熟。 原来是通政司指挥使家的掌珠,幸会,那日应姑娘的英姿可是惊煞了不少人。原来面前之人便是应琼啊。 他可是早就听过有关于她的不少传言,毕竟应家一门两杰,俱是朝中文官中的主心骨,却偏偏出了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嫡长女应琼,两把双剑耍的是威风无比,可把应大人愁的慌。 也不知以后会是何人敢娶她。 应琼笑了笑,坦然受下了这番誉赞。 哎,这位姑娘是? 薛绾绾拿好东西一回首,就瞧见苏谚同个看着熟稔的姑娘正畅谈着,不由得心生好奇,连忙快走了几步上前,待看见那人转身后很是讶异,应姑娘! 应琼冲她拱手道,竟不知郡主也在这,应琼真是失礼,说完她看了眼薛绾绾身后紧跟着的段时渊,又看了看身侧之人,有些不太明白这三人的关系。 那日慧妃不是还曾拉着郡主要撮合两人吗?不过最终陛下却赐婚了郡主表兄,如今他们竟还能凑成一队出游? 真真是奇怪的紧。 应琼并没有遮掩自己疑惑的神情,苏谚自然也看的明白,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生了丝后悔之意,觉得自己不该答应薛绾绾这个荒诞的要求才是,不然自己也不会在应琼面前如此窘迫。 片刻后,还是应琼主动找了个台阶下,咳咳,现下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带着瑞儿回府,就不打扰几位了。说完从荷包中取出来半两碎银递给了苏谚,温声道,今日就多谢苏世子的糖画了。 随后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带着应瑞离去,苏谚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的握紧了掌中之物,站在原地神色莫名。 薛绾绾示意了下段时渊,后者抿着嘴看着她,也是一脸笑意。 行了行了,人都走远了还瞧什么,不如你追上去护送应姑娘回府可好? 苏谚闻言瞪了她一眼,轻骂了句,不知体统!若是他真的这般做了,岂不是要被当作登徒子。 他被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气的胸口疼,不再看两人一眼就率先离去,后面的薛绾绾惊叫道,哎!你的糖画还没拿呢!随后也气冲冲的追了上去。 几人一路上玩闹了好些时辰,过了不知多久都觉得疲累起来,便打算接下来直接去清心榭歇息着,但快到时薛绾绾忽地又瞧见了个卖热乎乎的糖炒栗果的摊子,香甜的热气随风传了老远,她忆起福伯偏爱此物,就打算上前采买些,不过现下却被段时渊拦住了。 走了这么久你必然乏了,我替你去买,你先同怀如兄订个包厢歇着等我就是。 薛绾绾点点头道,好,那你快些。 苏谚闻言自无不可,两人便先进了清心榭,不料浦一进门薛绾绾就差点被人冲撞到,幸亏身侧的苏谚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还没等他质问来人,见听见了对方那句惊疑不定的诘问。 你们!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栗子栗子,糖炒栗子,如今时节正是吃糖炒栗子的时候!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出自《神童诗》 第41章 兄长 苏谚正在查看薛绾绾是否受伤, 闻言登时蹙起了眉头,戾气横生,头也没抬讽刺道, 你又是谁,竟管到我们头上来了? 咳咳咳, 怎么, 如今连兄长都不认了? 苏谚闻言目光就是一凝,手下动作也随之顿住了,慢慢的他僵硬地转过了身子, 在看到真是自己想的那人时眸中光彩大甚, 下意识的就想要上前却又生生遏制住了脚步,不知想到了什么, 最后他还是立在了原地, 半晌才涩声道, 大哥你 他刚想问苏循为何愿意出来, 下一瞬就在他身后瞧见了推着轮椅的容瑛, 苏谚嘴角的大片笑意就此一寸寸跌下直至消失不见。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25) 永宁郡主也在啊。 容瑛面色肃然没答话, 她的视线落在了苏谚拉着薛绾绾的袖口上, 语气幽幽, 嘉裕你前些时日不是才被赐婚吗,为何你们俩今日又偷偷出来私会? 苏谚闻言不由得冷笑, 这是何意,是说他们俩私相授受吗?若是这流言传出去, 他是男子还好, 薛绾绾身份是尊贵, 可也是个女子。 世间大多对女儿家更刻薄难容些。 不过容瑛怎会知晓他们今日会出现在此地, 还好巧不巧的也来了清心榭? 叫他很难相信这不是刻意为之。 这倒是奇怪了, 薛绾绾越过苏谚,走上前径直对上了容瑛的视线,平淡回道,不知永宁郡主是如何知晓我们在此处的,莫不是时时刻刻正关注着我们? 笑话! 容瑛怔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只是她不敢看薛绾绾的眼,只对着苏谚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再说了,今日本郡主原是同苏循来清心榭散心,不想却意外撞见了你们二人幽会,我好心提醒你们谨言慎行,你却不识好人心起来了,这样来看,我倒是想入宫向禀告陛下一番,看看此事要如何处理! 薛绾绾闻言嗤笑一声,拉住了想要反唇相讥的苏谚,叫他勿要同小人纠缠,但两人间的这番交流落在容瑛眼中,便是坐实了两人有私情的佐证。 大哥,你也是这般想我的吗?你今日出府就是为了来寻我的过错? 苏谚紧盯着轮椅上的那人看,眼底藏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希冀。 他与苏循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直皆是手足情深、友爱互重,从前他闯过许多祸事来,每一回都是大哥替他遮掩善后的,有时爹要惩处自己之际,也是他时时相护,暗中帮衬。 一切都怪那日鬼迷心窍的自己干了那混账事,若不是自己换了大哥的马鞍,他也不会摔下来 大哥自此一夜间性情大变,人也变得暴戾阴鸷,等到不久后爹上折子改立自己为世子,他就更加躁郁难言起来,房中的瓷器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不仅同自己这个幼弟再不亲近,还不愿出府见人,曾几何时他日日在门外劝解,那扇门却始终未打开过,但今日为了自己与薛绾绾的私情,他竟愿亲自出府来打探。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的回应,苏谚心中苦笑一声,已然明白了兄长之意。 你大哥好不容易出趟门来,今日所为也是为了你好,苏谚,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 容瑛神色颇有些得意,晨间若不是自己偶然跟着苏辞那老家伙,焉能凑巧晓得他们的此厢算计?这下薛绾绾落到她手中,还不是任由自己磋磨。 咳咳,咳咳咳!苏谚将深捂于唇边的锦帕移开了些,你也配让我出府? 在苏谚惊诧的眼神下,他一字一句道,不过是个被人来回玩弄的蠢货罢了,如今竟还有脸在此洋洋得意? 就凭你也能当得苏府的世子? 苏谚闻言脸色愈发苍白,口中急切道,大哥!我从没当世子的意思,我 无需再言,如今还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一句句话如刀似剑般从他口中吐露出,苏循那阴骘的眼神更是如同实质般刀刀捅入他的体内,苏谚的面容越来越灰败,嘴里喃喃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一旁的容瑛见他这副样子心中畅快不已,站在苏循的身侧笑道,你呀,还是尽快回头是岸吧,免得被人利用的彻底还帮人谋划呢。俨然是一派长辈的作态。 话音刚落,她的右手腕忽地被人死死攥住了,一时间疼的她几乎站立不住,额间也冒出了点点汗滴,她急得想拉出来,苏循却忽地松开了手掌,她一时错力,立即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也配骂苏谚?谁给你的胆子! 容瑛忍住手腕上的巨痛抬头,就见苏循正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眸中明晃晃的挂着讽刺,容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的什么把戏,拿我做棋子,也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这一瞬的恼怒与羞愤快要淹没了她,自己何曾受过这般侮辱,尤其是不远处还立着薛绾绾,恐怕此时她正无比愉悦的嘲笑着自己吧。 可她却万不敢对苏循说出个不字来,先前她已然将所有筹码都压在了他身上,现下又怎么能轻言放弃,更何况苏循可不是只有表面上这些势力。 想到平日里苏循的那些手段,她不由得打了个轻颤,慢慢的她垂下头,捂着手腕一言不发。 这是怎么了? 等到段时渊捧着三大包栗果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他不禁放缓了步伐,心中腹诽道: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容瑛闻声登时抬首,不可置信的看着进门的那人,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在这? 段时渊将其中一包栗果递给了苏谚,后者默不作声的接了过去,他才反问道,永宁郡主这话是何意,我不在这应该在哪?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怪不得方才她言明苏谚同薛绾绾两人幽会时,他们俱无一丝惊慌之感,原来今日出游的不是两人,而是三个人! 得知这结果的容瑛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今日之事原来竟是他们三人做的局,薛绾绾此时想必一定很得意吧! 容瑛抬首恶狠狠地瞪了薛绾绾一眼,咬牙切齿道,薛绾绾你别得意,你给我等着,咱们且还有日后呢!话音刚落就夺门而去,也不管苏循接下来要如何回府。 弄得一头雾水的薛绾绾无语至极,她是得罪谁了啊? 倒是自己才叫冤呢,凭白一口大锅从天而降,最后她还解释不得。 你还在那儿呆楞着干嘛,给人看笑话吗?让别人觉得苏府的家教就是如此?苏循说完咳了好几声,他急促的喘了喘,目光越发狠戾,看都没看薛绾绾等人一眼,只对着苏谚冷声道。 听了这般谩骂,苏谚的眼中却陡然间亮起了光彩,手忙脚乱的上前扶住了自家兄长的轮椅,小心翼翼道,大哥,现下我送你回府?后者脸色不变,却也没拒绝他的行径。 苏谚高兴的要死,一时间只想努力抑制住唇边的笑意,只是那脸上洋溢着的喜色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看的一旁的薛绾绾只觉得不忍卒视。 哎,别忘了你的糖画。 薛绾绾上前将东西递给他,随即才回了段时渊身侧。 嘉裕郡主,容我提醒你一句,以后莫要拿旁人当傻子。 作者有话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出自《上书谏吴王》 第42章 疑虑 苏谚闻言急忙的就想要解释, 大哥,郡主她 苏循偏头只轻飘飘斜了他一眼,苏谚口中的话就再没能说出来, 前者这才又将视线移向了薛绾绾,寒声如刀, 我言尽于此, 郡主好生铭记。 说完他就轻拍了下轮椅,苏谚顿时乖觉的站到了他的身后,充当起兄长的仆从来, 因着手中东西实在太多, 他试探性的将栗果放在了大哥衣袖旁。 因着都是现炒的栗果,如今里面的温度还很温热, 甜香气几乎是在一瞬间扑面而来, 苏循忍了又忍, 终是没有将那包东西扔下去。 两人一路上都是相对无言的状态, 苏谚倒是想就今日的事好好问询兄长一番, 可是当他们上了马车后, 苏循的脸色就一直阴沉沉的, 他登时像个鹌鹑似的缩在了角落, 一句话也不敢说,脑子里却在暗暗思索着今日作为。 苏循靠在一旁捂着唇角缓缓咳了两声, 一时间只觉得胸口越发喘不上气来,腿上反而是冷热交替, 瘙痒难耐。 大哥你没事吧? 苏谚眼瞧着对面的苏循额间忽地布满了冷汗, 心中一急不由得想探身过去查看, 但还没近身就被他狠狠地拂开了双手。 滚开!我不用你可怜! 苏谚手上动作就此僵住, 面上满是愕然之色, 他看着横眉冷眼、脸色铁青的兄长,却什么话也没说,随后慢慢的垂下了眼帘,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苏循心中本就是一片焦躁,待看到苏谚的动作后心中焦灼感更甚,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腿上的疼痛感却越来越重,他眼中顿时划过了丝狠辣之色,随后掩着袖子飞快地从中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一大把药丸就往嘴里灌。 好半晌之后,他才轻轻的喟叹一声,右腿上的酸疼难耐之感终于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舒适缓缓传遍全身,脑子也浑浑然起来,他不可自抑的往边上一躺,脸色仍是苍白得很,但那双唇愈发嫣红起来。 这一切都被暗暗关注着兄长的苏谚看在了眼里,他眉头紧皱,死死盯着苏循的袖口,像是要将它盯出个洞来。 兄长方才吃的那是何药?为何药效如此之大? 他还从未见过大哥有过如此这般作态,就像是,就像是服用了什么药似的! 苏谚眉头一松,眸中精光闪过,他明白了! 大哥吃的药丸必然有问题! 为了避免苏循注意到自己,他装作没瞧见般深深俯首,心中却将此事彻底记于心底,如今再联想到今日兄长对待永宁郡主的态度,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他今日似乎窥探到了他们那不为人知的隐秘,但这个发现却让自己无丝毫的喜意。 少爷,咱们到了。 苏谚闻言登时抬首冲大哥看了过去,只见后者此时脸上已然恢复了冷然之色,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唤人上来扶他,他怔怔的看着兄长先前的坐处,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忽地他双眼一凝,像是发现了什么般立即伸手向车厢板上摸去,下一瞬自己竟摸出了颗小小的、充满异香的褐色药丸。 他果断的抽出帕子,将它团团包裹住藏入怀中,随后便拿起买来的那些吃食,不动声色的下了马车。 看着门前空无一人的样子,苏谚摇了摇头就打算提着东西去母亲的院子,只是刚进府门就被管家叫住了,说是爹寻自己,他复而又抬脚朝书房走去。 浦一进门他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脚下步伐也随之一顿,房内苏父缓缓抬起眼皮,瞧见他见来后旋即搁下了手中的茶盏,沉声道,给我跪下! 苏谚没有丝毫犹豫,闻言撩起袍子就跪了下去,只是后背却挺的笔直,苏父慢慢走到他身边,俯身轻轻打开了那袋栗果,一股甜香之气登时漫溢出来,在房内慢慢散开。 晨时你邀了嘉裕郡主出游,今日之行可还顺利? 苏谚犹豫了下,还是依言答道,回爹的话,郡主今日很开心。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身旁传来了声巨大的咔嚓声。 郡主自然愉悦不已了,毕竟心上人就陪在一旁呢! 苏父一脚踩在了被包裹的十分严密的糖画上,随后如同泄气般狠狠碾了两下,怒喝道,做的这一副小儿之态,今后你如何能成大事!为父让你去搅了这门婚事,你倒好,还把那个小秀才一并带上了!真是愚不可及! 想着先前永宁郡主回来时对他说的话,苏父愈发怒火冲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不是没了你大哥,你焉能有此出头之机!如今却不晓得珍惜 行了!莫要再说了! 正在此时,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随后苏老太太便慢慢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低眉顺眼的苏夫人,苏老太太环顾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跪着的那人身上,她敲了下手中拐杖,盯着苏父正色道,我先前同你说过什么话尽皆忘了是吗?还是我说的话如今都不管用了! 苏父咬牙拱手连声道,儿子不敢,望母亲宽谅。 苏老太太这才收回视线,瞪了他一眼,还不走?留我老婆子送你? 哼! 苏父先是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身后那人一眼,随后拂袖而去。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苏谚,苏老太太眸中划过了丝犹疑,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却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苏夫人眸中满是心疼,却也不敢违逆婆婆,只能随着她一同走了,独留下苏谚一人跪在原地,身侧之处一片狼藉。 过了良久,苏谚面无表情的俯身捡起了纸上残留的片碎糖块,也不嫌脏的放进了口中,凉透的糖画甜香依旧,而他却尝到了满腔的苦意。 他拢着袖子硬跪在原处,脊背宁折不屈,只垂头盯着地上瞧,看起来没有丝毫的退却之意。 而那厢薛绾绾发现段时渊一直盯着离去的两人瞧,不由得奇怪起来。 你看什么呢? 段时渊心中直觉得有些不太对,他总觉得苏循的状态很异常,他仍记得不久前太后赐婚的那日,后者是何等意气风发之态,就算后来苏循突遭恶祸,成了不良于行之人,也不应该成了如今的模样才是。 这其中必有巨大的隐秘。 思忖了片刻,段时渊看着薛绾绾迟疑道,你有没有发现苏循如今十分反常? 第43章 意外 薛绾绾见段时渊神色间很是谨慎, 便也认真回想起来,随后就摇了摇头,先前她见过苏循也不过两次而已, 实在是不记得对方原来的模样了。 并无,可是你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万一真是他心中想的那般, 事情就大发了, 段时渊不想薛绾绾插手这些污糟事,就否定道,没事, 或许是我看错了, 现下你还想在此地多留会儿吗?。 薛绾绾也没多想,闻言看了看手中的袋子, 丧气道, 算了, 如今哪里还有兴致, 咱们不如先回府去吧, 以后若再有机会, 再来逛也不迟。 段时渊点点头, 好。 两人就此打道回府, 马车上薛绾绾正同段时渊叙诉着今日之事,下一瞬她忽地失力朝着厢门上摔去, 幸好段时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随后他们尽皆紧紧抓住了身侧厢板, 稳住身形后他立刻高声道, 文竹!发生了何事? 少爷, 方才路口中突然窜出了个人, 若不是我机敏, 恐怕咱们的马车就要撞上去了! 如今他们回去走的路都是官道,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呢? 还是躺在路中央。 薛绾绾同段时渊对视一眼,俱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狐疑之色,她略微收拾了下衣衫就率先掀开帘子下去。 文竹见她出来赶忙迎了过来,冲不远处遥遥一指,薛绾绾立即凝神去看,发现路中央还真有个昏迷不醒的人躺在那儿,灰扑扑、小小的一团,似乎还是个孩子。 薛绾绾顿时就有些警惕,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也亦然,现下没弄清状况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她环顾了下四周,却没发现任何不对,按理说此处是官道,闲杂人等一般不会到这儿来,且现下日头正烈,有谁又会平白无故在这暴晒? 若是为了他们而来就更不可能了,先前临到走时自己才忽然移了心意,改了道呢。 段时渊下来后也似薛绾绾一般查探了周围情况,只不过他却越看越心惊起来,忽地他开口道,绾绾,今日是何时了? 玄月十二啊,怎么了? 段时渊神色一凛,当机立断道,走,咱们不管他,立刻离开此地,快!说完就当即拉住了薛绾绾,将人往马车上带。 文竹,即刻改道,咱们不走这条路! 如今在京城已然过了四月有余,文竹也颇为熟悉这里的路线,但见他跳上马车看了看周围,低声回道,少爷,咱们最近的路只有原路返回南门大街了,其他的都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26) 还没说完就被段时渊打断了接下来的话,那就原路返回,快些! 文竹见此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当即驾着马车冲着南门大街而去,先前一时着急,段时渊上车时竟攥住了薛绾绾的手,此时他眸中尽是焦急之色,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点。 薛绾绾抬眼看了看后者,将他的反应记在了心中,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那股安心,于是她也当作没看见般的垂下了头。 不过一刻钟几人就又出现在街口,马车浦一停下,段时渊便急匆匆地拉着薛绾绾出来,就近找了家酒楼。 给我开个包厢。 随后他丢了锭银子拉着人就上去了,直到进了房间,段时渊的心却还是一阵焦灼,关上房门后他几步走到窗前微微推开了些许位置,随后便站在原地等待。 薛绾绾觉得他今日这番举动十分奇怪,当下便也走上前站到了他身边往外瞧,一时却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说话之际后者立时让她噤声,随后又悄悄冲外面指去。 薛绾绾即刻凑了过去,但见外面街道两旁再不见来时喧闹,此刻空无一人,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了许多人马踏动地面的震颤声。 随后一批身穿墨色玄衣、腰佩弯月刀的人从街道上飞快掠过,个个肃穆无比,她心中似有所觉,不由得朝后方看了过去,果然在下一瞬就瞧见了高坐在马上的那人。 京城禁卫军,裴家人。 这是在抓捕何人,竟需要如此大的阵仗? 连裴钰都亲自随行在侧? 不知是薛绾绾的目光太甚还是为何,马车上那人恰在此时回首冲这边看了过来,幸好段时渊提前一刻关上了窗。 方才咱们见到的那个躺在路中间之人,是否就是禁卫军要逮捕的? 薛绾绾神思清明,先前段时渊的动作还不清晰,现在倒也明白了两分,若是禁卫军寻到那里时他们在一旁,就算与自己无关也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但,段时渊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段时渊拉了她坐下,看着后者温声道,这些事你不用沾染分毫,我自会处置好。 这就是不愿自己知晓了。 薛绾绾扯了扯嘴角,轻声道,那我们何时能回去? 段时渊仔细瞧了瞧她的神色,见她无一丝不满之意,心中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闻言又走到窗前看了看,宽慰她道,不会太久,最多一刻钟之后咱们就能回去。 听了这话,薛绾绾也松了一口气,索性就叫了两盘糕点并些茶水在房里同他享用起来,等到她吃了个五分饱时,窗外就传来了商贩叫卖的声音。 两人这才收拾着回府,回去的路上她特地撩起了一小角帘子,想从外面了解些情况,不料直到快行至府门前,也没能看见任何反常之处,她顿时百无聊赖的放下了。 行了,真让你瞧出什么不对来,这京城其余人岂不是都能知晓了?段时渊看着对面那人怅惘的神情,不禁打趣道。 薛绾绾闻言轻轻瞪了他一眼,扁扁嘴道,我只是在想这一日两日的,这京城里总是消停不下来,那日好好答应你的出游,也泡汤了。 算了,索性咱们就待在府内,我就不信在家中还能生出别的事来不成? 那好吧。 薛绾绾颇为赞同的颔首,那就在府内待几日。 等到两人到了府门前,才下马车就见一个小厮脚步轻快的迎了上来,郡主安好,我家少爷呢?说完一双眼如探照灯般就朝着马车上看。 薛绾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苏谚的随从,立即招来了福伯送他回去,眼瞧着那小厮丧着脸走了,她还同段时渊嘟囔道,苏谚倒是贵人多事,如今连自己的小厮居然都抛在了脑后,也不知回去了之后在忙何事? 段时渊忆起苏循那阴沉的脸色,还有国子监祭酒那自私刻薄的性子,心中倒是有两分明悟,想来苏谚在苏府的处境也不会很好,不过这与他又有何干系呢。 他一边同薛绾绾往里走,一边关切道,今日累不累,现下肚子可还饿吗? 见她摇头,他又提议道,那不如去我那儿看会儿话本子?我刚得了好些新的呢。 薛绾绾闻言登时眼前一亮,好,那我先回院内收拾片刻就过去。说完就带着侍女离去。 随后她就于清澜院中看了一下去的话本子,薛峥不在,两人就连晚饭也搁在了院内受用,因着身上沾染了饭食的气味,薛绾绾一用完饭就回了自己院中沐浴。 郡主,奴婢的力气可还行? 青芜在梳妆台前轻轻为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后者闻言挥了挥手,青芜便愈发放缓了手下动作,薛绾绾被她按的昏昏欲睡,正想伏在台前时却闻到了一股甜香气。 福伯的糖炒栗果还没给他! 薛绾绾赶忙将东西拿出来分成三份,一份着紫芸去送给福伯,一份让青黛往清澜院送去,剩下的便留给她的贴身侍女。 喏,我特地于南门大街买的,你们几个拿下去分一分,也甜个嘴。 青芜登时笑眯眯的接下了,奴婢多谢郡主记挂。说完就拿了东西出去。 这下房内就剩下她一人,薛绾绾独自坐在桌前,脑中不知为何忽地就想到了段时渊的家中人,听闻他们坐船从江州榕城而来,如今离他们赐婚已然过去了好几日,算算路程,没两天应该就能到京城了。 还不知他的家中人是否好相处? 薛绾绾撑起下巴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的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皇祖母必然会多留自己几年,谁知道舅舅会突然如此呢。 这般想着,她在此刻愈发想去见段时渊起来,薛绾绾自认不是扭捏的性子,左右那人就在她临院,如今过去也费不了多少时辰,当下便唤了青芜进来为她更衣。 后者听见她的吩咐虽有些惊讶,却还是很快去柜中为她挑选衣服起来,如今晚间越发冷,青芜怕她浴后不久出门染了风寒,临走前又给薛绾绾套了件兔毛大氅,主仆俩这才打灯朝着清澜院而去。 瞧见段时渊房内的光亮还没淡去,薛绾绾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要是他歇息了,自己总归不好再来打扰,这般想着,她不禁看了眼手中提着的食盒。 无事无由来寻他,爹爹知晓了又会有话说,因此她来之前还特地吩咐厨间煮了碗清肺的汤,临近这里时专门取了来。 不过她与段时渊之间毕竟又有男女大防,所以她站在房门不远处寻觅着文竹,不愿贸贸然往里去,谁料看了两圈都没能看见文竹,还有先前被自己遣来送栗果的青黛,似乎也不见了。 薛绾绾心下正奇怪,下一瞬蓦地听到偏房内传来了一声惊呼,细听下好像还是女子的声音,她的心陡然间沉了下去,随后果断的朝着那厢匆匆赶去。 离得越近那处的喧闹声就越清晰,薛绾绾深吸一口气,脚下步伐渐渐加快,很快两人便到了那处。 就算心中再有所准备,薛绾绾也没能料到如今的场景。 第44章 猜想 屋内雾气缭绕蒸腾, 一时间纷纷朝着大开的房门外溢散,段时渊披着外衫立在屏风前神色莫名,墨发还带着不少水汽, 正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很快便沾湿了背脊, 而一直不见踪迹的青黛此刻就跪伏前者身侧, 衣衫缭乱,顿显风姿。 乍一见这场景,青芜脸色骤变, 立即向自家主子看去, 待瞧见后者冷凝的脸色后飞快低头,低眉肃色的跟在薛绾绾身后, 进门后又悄声关上了门。 待到关门声响起时段时渊才终于醒过神来, 一抬首就见薛绾绾站在自己两步外, 脸色莫辨, 他心里登时慌了一瞬, 这场景任谁见了难免都会多想, 今日此事要是不好好解决, 日后就成了扎进两人心口的一根刺。 绾绾 段时渊刚开口, 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的人忽然抬起了右手。 却见薛绾绾神色不变, 竟慢吞吞的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拢在怀中,而后上前轻轻的披在了段时渊身上, 随后又将后者的湿发翻出归在身前, 寻了个木凳拉着他坐下。 一旁的青芜早在发现郡主动作时就扯来了棉巾, 此时更是眼疾手快的递上, 她亦是面色淡然的接过, 替段时渊慢慢擦拭起来。 其实这般举动已是亲密至极,两人虽有婚约在身,但毕竟还未真正成婚,但屋内现在就他们几人,青芜是贴身侍婢,而薛绾绾不觉得自己行为有悖,段时渊见心上人愿意亲近自己,更是连欢喜都来不及,怎会出口阻止。 所以唯一觉得惊异的便是底下跪着的那人了。 青黛原以为今日自己会对上的是狂风骤雨的责骂,抑或是当场就被郡主唤人拖下去,但不管她最后的下场如何,今后郡主和段时渊之间再不会如同从前一般,自己所谋也就达成了。 可她等了半晌,终于再次抬起头来时,见到的却是两人旁若无人的相处之态,她气的好险吐出一口血来! 未婚夫婿和贴身侍女同处一室,被撞破时两人还各自衣衫不整,薛绾绾怎能如此淡然!就算她是想于此刻隐忍下来事后寻个究竟,也不该是如今这般和谐之景。 青黛就是再眼瞎也明白今日的计策没成,如今最好的脱身之法便是即刻向郡主磕头谢罪,含糊着闯入表少爷房内的事,此等桃色绯闻,后者自是也不愿意深谈的,最后将自己发卖出府也就了了此事。 但她咬了咬牙,眼中蓦地划过一丝狠戾之色,却是膝行到段时渊身前,低低开口告饶道,表少爷,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万不敢肖想您这般神仙人物,也不敢同郡主争,奴婢只想在您身边伺候罢了。 一番真心衷肠之言说的是柔情百转,那双泪眼也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对面那人,好似他是她心中的天,再配上那美艳的身段,就算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也要生出一二疼惜之意。 段时渊早就明白自己今日是被算计了,听了这话他冷笑了下,正要开口之际手中却被塞进了个暖乎乎的汤婆子,顿时就止住了话。 你自荐枕席去表哥身边? 薛绾绾缓缓踱步向前,此刻才看清了青黛的衣衫:如此寒冷的晚间,她竟只套了件薄纱罩衣,下身还穿了件绯红的襦裙,衬得她的身姿越发娇柔曼妙,勾人遐想。 薛绾绾越看心里越是轻蔑,青黛侍奉自己多年,深知她的脾性,又不知何时知悉了段时渊洗漱时的习惯,从自己吩咐青黛来送栗果不过才一刻钟,青黛就能妆扮整齐的来清澜院,这要不是早有准备,薛绾绾都不信。 这一环扣一环,可谓心计深沉,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可青黛没算到的,是自己对段时渊的信任。 是,表少爷才情上佳,实为谦谦君子,奴婢早就心生仰慕,今晚这才做出此般举措,奴婢一时糊涂,望郡主饶命,今日之事实乃奴婢痴心妄想,与表少爷一丝关系也无。说完便深深俯首,一副深有内情又不敢说的模样。 哦。 薛绾绾坐在段时渊一侧,像是没看见似的,只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道,原是这样,我就知表哥风光霁月之心,青芜,将她拿下交给福伯处置,别在这碍眼了。 青黛这才诧异的抬首,却只看到薛绾绾的侧脸,后者已然同段时渊小声讲起话来,俨然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她不可置信的盯着郡主,连青芜缚住了自己的胳膊时都没反抗,只一味的盯着后者看。 或是她的眼神太过明显,薛绾绾很快注意到了她,偏头一瞧就看穿了后者眼中的不甘,她不耐的挥了挥手,很快房门便又被阖上,房间顿时安静起来。 段时渊抬眼温和的注视着身前之人,目光中夹杂着炙热,还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深情。原以为今晚要闹到很久,却不料薛绾绾三言两语之间就解决了此事,更没想到的,是她对自己坚定的信任之心。 是不是着凉了? 薛绾绾回头就瞧见段时渊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眸光水亮,双颊红彤彤的,连忙伸手去探他额间,好在温度正常,下一刻手却被握住了。 我竟不知绾绾何时这般在意我了? 瞧见他还有心思调笑,便知道他是肯定无事了,薛绾绾好似不在意的抽出手来,没好气道,当然了,你可是我未来夫婿,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又找谁去赔? 若是段时渊没瞧见她耳边迅速升腾起的红意,他也就信了,嘴角的笑意不禁默默散开,薛绾绾发现后瞪了他一眼,他见好就收,登时就收敛好神色,同她谈起正事来。 今日之事委实异常,青黛不可能忽然跳出来这般作为,这一切定是有所图谋,福伯可能撬开她的嘴? 福伯管理薛府几十年,只要她不是铁嘴,就一定能问出东西来。 段时渊点点头,开始同她细细回忆起今日之事来,想从中寻出青黛的目的,或是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 两人仔细盘算了半晌,却还是不明白青黛今日之举的企图,薛绾绾踱着步子慢慢思索着,今日之事若成,最差的结果便是咱们之间的婚事有变,但青黛是我身边的侍女,我要是大气些,让你纳了她也不是未尝不可,为何要 她还未说完,忽然见对面之人眼中升起黑沉,什么?纳了她?郡主你可真是好气性啊。 不不不!我说错了! 薛绾绾顿时心虚,赶忙找补道,我并无此意,我是说无论她怎样作为,都不可能动摇咱们之间的婚事! 段时渊好笑的瞥了一眼,就此放过了她。 薛绾绾眨了眨双眼,又将心思放回,她总是觉得有一层薄雾挡在两人眼前,马上就能看清时却又因为忽略了什么而不明。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个人影。 皇祖母! 太后娘娘! 两人的声音在一瞬间重合,段时渊飞快的道,咱们都忘却了一件事,青黛是太后娘娘赐给你的,如果她能对你我下手,那宫里的太后娘娘呢?娘娘她岂不是更加危险? 薛绾绾闻言点头。 是了是了,青黛明面上是皇祖母所赐,且待在我身边多年,一举一动皆是代表着她的心意,今日她算计了你,一旦成了,就是爹爹在此也只能咬牙认了! 可她如今已然叛变,可见皇祖母身边也早如筛子一般,早就不安全了,她几日前还生了病! 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应该待在皇祖母身边直到她痊愈的! 薛绾绾越说越快,心也如一团乱麻般,当下就开门向着府外走去,紫芸,紫芸,拿我的印鉴,我要入宫! 别急!宫里有陛下,还有太医院在,娘娘一定会安泰的。 段时渊看的比薛绾绾更清,那日他们在英华殿中闹得那般厉害,但直到他们离去之时,长春宫中仍然没有人来探看,可见陛下并不愿太后娘娘见他们,说不定连消息都没传过去。 今日进宫,还不知能不能接近长春宫呢。 段时渊暗中叹了一口气,脚下步伐却越发加快,没多久薛绾绾却忽然停住脚冲着他道,我一人入宫便好,你先回清澜院去,若是吹了风发热便得不偿失了。 段时渊快步上前,认真道,如今舅舅不在府内,我理应在此陪着你。 薛绾绾犹豫了瞬,很快便同意,好,那你收拾下衣衫,咱们府门前见。 段时渊颔首,立即回房换了身衣衫,换了件大氅披上,又拿上薛绾绾那件就出府去,两人上了马车就朝宫门而去,很快便行至宫门。 深夜而来,两人免不了被禁军盘查,薛绾绾将印鉴拿出,本以为能很快通过,然而下一瞬却被驳回。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27) 郡主,恕末将无礼,您今夜不能入宫。 薛绾绾同段时渊对视一眼,努力将心中的急切压下,深吸一口气道,为何?难道本郡主的印鉴有假? 那禁军虽十分恭敬,却一步不让,郡主容禀,陛下今日曾降旨,言及无召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宫,郡主您亦然。 薛绾绾闻言心里愈发焦急,却又没有办法,此时此刻她明白宫里肯定是出事了,爹爹必然也在宫中,但自己却连宫门都进不去,这下要怎么办? 段时渊瞥了眼身侧,发现今日宫门守卫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他们就两人,硬闯势必行不通,很快薛绾绾也发现了这异常,正焦心之际,宫门忽然间从内打开了。 第45章 算计 废物!朕素日里养你们有何用! 太医院圣手无数, 却连这小小的风寒都束手无策,朕是不是对你们太过纵容? 薛绾绾两人紧赶慢赶来了长春宫,刚踏进殿门时, 就听见了这声诘问,随后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更是像裹挟着雷霆之怒般, 她不禁脚下一顿,同身旁的段时渊对视一眼,两人眼底俱是布满疑虑。 小小的风寒? 是皇祖母染了风寒? 为何自己一点消息也无? 薛绾绾轻轻抿了抿唇, 心里因着这番话陡然生出几分不安来:若真是小小的风寒皇帝舅舅能如此怒极?今晚府中的青黛会不顾之前诸般安排仓皇动手? 这般思绪在心头滚了三滚, 薛绾绾不由得愈发焦急起来,没等宫人唱喏就猛地推开了虚掩的殿门。 身后的段时渊却是先偏头看了面无表情的薛峥一眼, 随即也跟着进了门。 ****** 这是来......侍疾? 饶是薛绾绾心里做足了准备, 待进了殿内后也不禁呆了一瞬, 往日空旷的长春宫外殿此刻正挤挤挨挨着满宫妃嫔, 或跪或立, 太医院一行人头也不敢抬的跪在下首, 还有容桓、容祈和容芙等皇子皇女低眉顺眼的站在另一侧。 就连成日里一向深居简出的大皇子妃也在此处, 此时正立在慧妃身侧, 垂着头神色莫辨,而殿内众人对她的到来似乎是早就料到, 丝毫不觉得讶异。 倒是慧妃恰在此时蓦然抬起了头,隔着人群难掩怨怼的怒瞪了她一眼。 薛绾绾见此越发犹疑, 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能先按耐住性子, 收回视线上前慢慢跪了下去, 嘉裕拜见陛下。 免礼。 景宴帝晚间以来一直冷凝的脸色, 在瞧见她后终于缓和了两分,薛绾绾正要发问,内殿珠帘后忽然如风般卷过来个人,之后竟直直跪在了她的身侧。 今日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求父皇宽恕! 这是演的哪一出? 薛绾绾蹙眉去瞧,好半晌才发现身侧之人是许久未见的容煜,这倒是奇了,上次的教训他还没吃够? 思觉进殿后的种种,薛绾绾直觉有些不对,一时却又不明白违和之处在哪,见无人开口应答,她也只能暂且立在了一旁。 果然没等多久,上首的慧妃忽的恨声道,都是你的错?太后娘娘凤体欠佳,今日又骤然昏迷至今未醒,满宫的太医皆是一筹莫展,难不成你倒是有九条命来担待? 皇祖母昏迷了! 薛绾绾如被当头一棒,脑子晕眩的厉害,心头登时生出无限恐慌来,先前的怀疑与急切尽皆充斥脑海,哪里还顾得上慧妃同容煜的反常之举,脚下一转就想朝内殿去。 嘉裕,勿要造次! 才走了不过两步,薛绾绾耳边忽然传来景宴帝的一声呵斥,她心一凉,缓缓转过身看向上首,正对上舅舅的视线,眸中溢满哀求,舅舅,可否容嘉裕先去探望皇祖母...... 太后那儿有太医看顾,你现下进去又有何用?快回来! 景宴帝直起身,半是警告半是安慰道,若是太后醒了,朕再立即遣你去瞧她。 薛绾绾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脚下如千锤缠就般钉在原地,右手掌心更是被她死死掐住,没多久就出现了一片濡意。 薛绾绾恍若未觉,脑海中无比混沌,只怔怔的看着他,不知为何她眼前忽地划过从前诸日种种,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最后都慢慢重合,变成了高坐在不远处的、威严赫赫却又唯我独尊的景宴帝。 不远处的段时渊看着惶惶然立于大殿中央的薛绾绾,攥住拳心就想出去,谁知下一瞬就被人扯住了胳膊,他回头一看,就见薛峥一脸凝重的冲他摇了摇头,随后无声的对他说了几个字。 段时渊叹了口气,回身盯了薛绾绾许久,才慢慢收回脚,瞧见他的动作后薛峥看似不经意的朝着景宴帝身侧瞥了眼,随即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过了片刻,赵美人身后有个不起眼的宫人悄悄退了出去,拐进了后殿。 郡主殿下倒是对太后娘娘孝顺有加,若皇儿有您一半孝悌,臣妾就算日日常伴古佛也甘心。 等到薛绾绾再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汪贵妃不知不觉按到了身侧锦凳上,此时她也终于发现了长春宫中的暗潮涌动,以及,她冷冷的看向慧妃,眼底一片幽深,慧妃的无端怨怼。 娘娘这是何意?斥责嘉裕无礼? 薛绾绾暂且按捺住所有心绪,抬手轻轻拭了下眼角,随后冷冷巡视了一圈宫嫔,人群中不少人都为她所摄,纷纷低下头去,一时间气氛寂然。 倒是汪贵妃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自己的左前方,随后拿过锦帕掩了下嘴角,一言不发。 其余的众人皆偷眼去瞧景宴帝,却只见他揉了揉眉心沉声开口,闲杂人等都给朕退下,太后身体不虞,朕今日瞧你们一个个反而清闲的很,不若都呆在自己宫中为太后抄经祈福! 臣妾不敢。 这话说的厉害,本朝一贯以孝治国,朝臣们更是着重于此,谁又敢扯上这名声?一时间又跪下一大圈。 景宴帝看也不看跪着的众人,双眸却从一个个低眉垂首的儿女们头上刮过,寒声似刀,凌泉,你亲自去督办此事,太后身体一日欠佳,她们就抄一日!所有的经册皆要备档做案,朕日后会时时查看,若有谁胆敢欺瞒,朕活剐了她! 奴才遵旨。 好了!景宴帝一挥手,不耐烦道,都给朕滚! 薛绾绾冷眼看着一众宫嫔缩着脑袋退却,既然慧妃一直攀咬自己,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知晓今日之事肯定与自己脱不了关系,或许青黛之举也和慧妃有关。 想到这,她又瞥了眼一直伏首的容煜,顿时就明白突破口在哪了。 后者看似无端的愤懑怨怼,在她看来,却像是迁怒。 慧妃闻言顿时气了个倒仰,放肆!放肆! 她早就该明白的,薛绾绾她就是个祸害!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佳期 慧妃手上的护甲险些被自己掐断, 眸中愤懑几乎要溢出。 最近一桩桩一件件,凡是同薛绾绾搭上关系的,均以失败告终。 然而更令她崩溃的是:煜儿居然要同薛峥那个莽夫齐去边关平乱! 如今京城谁还不知北境夷族蠢蠢欲动, 近日来屡次向边关逼近挑衅,守将董绍均频频报信朝廷请求增援, 而定北大将军薛峥已然在陛下面前立了军令状, 此次定将收服夷族,不日就要出征。 这时候同那薛家一起出征,岂不是找死! 然而慧妃实在是没法子, 煜儿自从被陛下驳斥后一直都郁郁寡欢, 成日里闷在府内不作为也就罢了。现下倒好,竟生生叫他选了条南墙要撞一撞:以军功来奉与陛下, 重夺圣心。 又打算瞒着自己来个先斩后奏, 若不是桐儿机敏得了些许消息来宫中禀告, 只怕自己真要被他哄了过去。 左不过皇儿的性子, 慧妃原本想让陛下劝退一二, 谁料皇上知晓后竟大为赞同, 还任命煜儿做了薛峥副将。 疆场残酷纷乱, 军功又岂是那么好挣的, 尤其还在薛峥帐下,这是要生生剜她的心啊! 眼瞧着出征之日一日日临近, 慧妃急得唇边都起了燎泡,以前巴不得薛峥早日出征, 死在外面才好, 现下却要为他想法子周旋留在京都, 她心里恨的滴血, 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还是身边经年的嬷嬷出了个主意。 若是太后崩逝,薛峥须得守国孝百日,这出征之人自然要换个人坐,煜儿是皇子,更得留下来为皇祖母哭灵。 兵行险招,但薛绾绾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 为了此举能顺利进行,她还动了青黛这根埋藏已久的线:太后崩逝之际,嘉裕郡主的未婚夫竟与其贴身侍女弄出番丑事来,到时候薛绾绾一闹,薛府大乱;自己又在宫门禁军内留了人,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更出不去,到时候她再趁机给薛峥扣上顶藐视皇恩的帽子,保管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谁知棋差一着,竟让薛绾绾于今夜顺利进了宫,慧妃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不甘来,余光瞥见珠帘,倒叫她稍稍安了心。 不管怎样,太后这边总是成了的。 这样想着,唇边也勾起了微末弧度,慢慢垂下了头,因此也就没瞧见景晏帝眸中那森森冷意。 人群中的赵美人满脸平静的收回目光,低眉敛目,由于自己的位置靠近后殿,右侧边有根柱子天然的挡住了他人视线,因此也就无人注意到她身后有个宫人悄然回来,随后右边袖口被人扯了一下,她捏起帕子擦了擦唇角,掩去神情。 不多时,后殿的太医就出来伏身叩首:启禀陛下,太后娘娘醒了。 薛绾绾一惊,登时目光灼灼的看向上首,景晏帝起身下来,一步步走到薛绾绾身前,攥住她的手就往里走。 皇祖母真的老了。 薛绾绾惊觉,距她上次进宫来看皇祖母,已然有半旬之久了,她竟有如此久的时间没踏足长春宫了。 先前不仅皇帝舅舅不乐意,就连皇祖母也在有意无意的阻止她进宫,那时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顺势也就不再深究,可事到如今,她却后悔了。 她开始怨恨,懊恼,为何昔日自己如此懦弱,不愿搅进宫中这场争斗,到头来还是卷进去了,还因失了先机,手里一点退路皆无。 看着皇祖母病重瘦弱的半躺在床前,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知事态进展如何,也不明白皇帝舅舅的心。 难道他真的容不下皇祖母了吗? 好乖乖,哀家的绾绾啊,怎么哭成这样子? 太后爱怜又关切的擦去薛绾绾脸上的泪水,假作怨怪道:莫不是在怪哀家这些时日不让你进宫?气着了? 不是!不是! 薛绾绾跪伏在床边,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将脸靠在她掌下,双手紧紧握住皇祖母的手掌,努力汲取她身上的暖意。 不是的,绾绾只是太想皇祖母了,好些日子未见,想念的紧。 太后又何尝不时时念着她,她轻轻的抚着眼前之人的额发,像是要把她的模样镌刻在心间,这是汝阳拼死诞下的女儿啊,她唯一的亲孙女。 皇帝是真的容不下自己了。 太后又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常言道生恩哪有养恩大,可世人到底是在乎那血缘之情,天子亦然。 她跟随先帝多年,生育过二子一女,可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汝阳。当年先帝驾崩,皇子夺位时人人都如豺狼虎豹般,为了汝阳的前途,她也舍了全部的筹码站队皇三子,只为给汝阳挣个荣耀前程。 也许是上苍怜惜,自己站对了,皇帝登基后也投桃报李封了汝阳为长公主,赐婚给前途无限的平西将军薛峥,嫁妆一百八十八台,从宫中发嫁,由皇后簪发,王妃梳妆,那是何等的风光荣华。 那几年,自己每每于夜里醒来,都再怡然睡去。 大概是老天看她过的太舒服了:景晏二十七年,汝阳艰难诞下稚子后离世,自己亲眼看着女儿遗憾的闭上了眼,终年还不到双十年华。 好在还有绾绾,太后原本想着薛峥一介男儿,又当是大好年岁,守孝一年后指定又要再娶,她怕后母不慈,舍脸求了皇帝于宫中抚养外孙女,哪知薛峥竟这般痴情,立誓终身不再娶,她只好作罢。 这些年自己从不过问前朝之事,就连后宫种种,也都事事跟随皇帝的步伐,一分不敢僭越,只管尽心抚育绾绾。 然边境战事频发,薛峥连年征伐,步步擢升,连她在后宫都能听闻薛府之煊赫,薛家军之威势,她不得不常常传唤他来嘱咐,在面对皇帝时也是一退再退,半点不敢疏忽。 连绾绾的婚事,也是早早择定了从无声名的小官之子,不仅断了后宫诸妃的联姻念头,也是想要掐断皇帝的疑心。 可暗箭易防,人心却时时难测,终究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皇帝。 太后偏头看向了进来后就从未发声的景晏帝,语气清浅,哀家听闻一月后薛将军将要出征西北,是也不是? 景晏帝正对上她的视线,说:是,朕已经决定对北境用兵,狠击敌寇。 太后摇摇头,露出抹笑,哀家不懂这些前朝之事,却能明白皇帝的心,若这是皇帝的决策,哀家只晓得一力支持就是,病了这些时日,哀家也想清楚不少事。 景晏帝伸手给太后递了盏温水,沉声道,太后只管清心养病就好,前朝之事,有朕在,后宫妃嫔若有怠慢之处,您唤齐嬷嬷去寻汪贵妃,着她惩处那些子奴才。 汪贵妃闻言走近几步,冲太后行礼道,陛下说的是,娘娘您安心便是。 太后喝了半盏就由齐嬷嬷接了过去,正要开口再说,喉间又一阵猛烈痒意,捂着帕子咳了好一会儿,薛绾绾瞧着连忙为皇祖母顺气,半晌下来终于和缓,只是那脸色却又白上了两分。 景晏帝定定看了许久,终是开口道,太后勿要再忧心,等到大捷之日,宴席之上您还要为薛将军贺喜两杯才是。 哀家的身子自己知道,多病缠身,恐怕是时日无多了。 皇祖母 太后拍了拍薛绾绾的手,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而是又对皇帝道,近些时日来,哀家总想着从前汝阳那丫头还在的日子。说到这,太后珍爱的摸着薛绾绾的脸颊,一下又一下,轻柔至极。 太后抬首看向景晏帝,轻声道,绾绾都长这么大了,汝阳要是瞧见了啊,定是欢喜的不得了,皇帝啊,哀家就想着,趁薛峥还在,能不能让绾绾早些时日成婚? 哀家还列了好多张嫁妆单子,都给咱们绾绾,过两日天气晴好,哀家亲手给你,好不好? 薛绾绾仰着头双目通红,一瞬不瞬的盯着太后,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眶里掉落,落在太后冰凉又干瘪的手背上,随后就被皇祖母轻轻地拢在怀里,听她嗔道,哭什么,高兴傻了? 景晏帝就这么盯着眼前两人,沉默着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段时渊就看见上首的景晏帝忽然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他一步步上前,撩起袍子缓慢而坚定的跪在薛绾绾身侧。 太后将他的手放在了薛绾绾的手上,随后用双手紧紧握住,段时渊感觉到手下的掌心在慢慢攥紧,他立刻也握住了她的手,随后耳边传来了景晏帝的声音。 宁尔佳期,朕今日特恩许皇室郡主薛绾绾同段家儿郎段时渊于十日后完婚! 第47章 琐碎 临近秋暮, 段家一行人终是抵达京城,只是还未来得及往薛府递贴拜见,宫中就遣了四位嬷嬷进府襄助吴氏归置家业以及讲述仪礼。 吴氏当家主母多年, 在短暂慌了几瞬后,很快便冷静下来随着嬷嬷们学习, 短短几日进步飞速。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28) 届时郡主会由皇宫发嫁, 太后娘娘添妆三十二台,陛下与贵妃娘娘亲自送福,诸位皇子娘娘们皆一同出席, 因着薛将军出征在即, 这亲事成的匆忙,但郡主应有的尊贵是万万少不得的。 夫人可还有其他疑虑之处? 吴氏来京几日, 被嬷嬷填补了不少规矩和见闻, 此时多少也添了三分气度, 想了想小心翼翼开口道, 劳嬷嬷费心, 我还真有一事想要请教, 这住处? 段家自从接了圣旨就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 生怕怠慢薛府郡主, 谁知刚至京城就听闻婚事又提前,一家子因此赶忙连轴转起来, 纳彩纳吉等都是一日间就走完了的,总算是延误不了佳期。 不过自己忙着后宅好歹还有宫中赐下的嬷嬷帮衬, 倒是老爷, 进了将军府就再没出来过, 所以她也拿不定主意, 嫁妆这些外物还好, 日后长居这宅子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郡主就住在这小小的三进的宅子里吧。 就是段时渊也没料到如今的情形,他被薛峥一同留在了府内,暂且顾不到这些。 嬷嬷是太后亲自选侍过来的,也算是心腹,一听吴氏话头就明白了,当下笑着道,夫人莫急,这事太后已然料到,特地于将军府右侧赐下了新府邸,早在夫人来时就修葺好,明日夫人就能搬进去。 这些底下奴才们自会安排妥当,夫人无须忧心,倒是还有件顶顶重要的事,要夫人细细留意。 嬷嬷但讲无妨。 那嬷嬷唇角笑意加深,心中消去不少小心,她作为太后心腹,自然明白娘娘派她来的最终目的为何事,这几日仔细查探了吴氏作态,多少能揣度到后者几分心思:纵是给吴氏三个胆子,她也不敢摆婆婆的谱给郡主气受,何况太后娘娘还想了周全法子。 吴氏见嬷嬷但笑不语,只一味的盯着自己,片刻后也悟其心意,态度愈发恭敬,敛眉轻声道,嬷嬷尽管吩咐就是。 太后娘娘陈言,薛将军出征后府内犹虚,郡马爷须得同郡主一同长住薛府,一应用度皆有府内供给,直到将军凯旋归来,夫人如此聪慧,想必能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吧? 还有何不明白的,不就是怕薛将军不在,自己作为婆母对郡主不利嘛,吴氏于心底叹了口气,心想只要大少爷自己愿意,她还能阻拦不成。 嬷嬷也怕吴氏左了性子会暗中使坏,于是又赶忙找补道,娘娘也说了,郡主和郡马爷每逢十日入府拜会夫人,郡主年少娇憨,料想夫人见了也十分欢喜,若是无事,府中姑娘也可去寻郡主玩耍。 娘娘还听闻夫人膝下公子学识卓然,已然为小少爷择定了书院进学,他日高中称官,与郡马爷一门双俊杰,不知是何等幸事呢。 吴氏悄然叹了一口气,面上则浅笑道,小儿顽劣,竟值得太后娘娘过问,也是他的福气,太后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嬷嬷尽管放心。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嬷嬷笑着嗳了声,定下心来继续同她讲解婚事诸般要点。 于此平淡过了一日,京中又出了件大事,秋闱发榜,段时渊赫然高中第一名解元。 消息传到段府,吴氏难得多了几分欢喜,一面张罗着去将军府报信,一面安顿上门的官差,又是给喜钱又是看茶又赶忙叫了府内其余人来听旨,一时间热闹非凡,段时渊进门时瞧见的便是这番景象,见此不禁也多了两分愉悦。 领旨谢恩后那官差竟走近了几步,笑道,恭喜郡马爷得中桂榜魁首,奴才这还有一封函信要奉与您。说着便递上手中之物。 待段时渊接过后才解释道,此乃鹿鸣宴邀请函,明日巳时末于鸿鸣阁举办酒宴为诸位贺喜,届时今科举人皆会前来,听闻陛下还派了皇子出席,还请郡马爷赏光,勿要忘了时辰。 近日边境战事频发,朝中气氛剑拔弩张,几位皇子斗得如乌鸡眼般,这宴席竟还能顺利进行,也不知是谁力荐为之? 垂眸想了片刻,段时渊还是决定赴会一察,他直觉这场宴席上能有不少收获。 翌日他准时前去。 ****** 鸿鸣阁二楼包厢,容桓一手扶扇立于半阖的窗前,低垂眉眼一一看向赴宴的登科学子,眼瞧着大半举人都来了,他唇角笑意愈发加深,下一瞬在瞥见一人后却狠狠皱起了眉头。 这些时日以来,容桓一脉可算得上是志得意满,五日前他听闻那一根筋的皇兄竟然要同薛峥出征以挣军功,消息证实后自己于府内登时大笑出声,一直以来胸中积郁的闷气几乎一扫而空,这样的主意容煜竟也想的出来?难道先前父皇的训斥让他气昏了头,才做出这般蠢事来? 他府中的幕僚也不劝解一二?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军功是能捡就能捡的?何况此次对敌不是往日那些宵小杂兵,而是北境夷族,夷族人一身蛮力,以勇猛善战为人所熟知,就是薛峥也不敢立下大话稳赢,容煜倒是敢冲上前去。 不过这与自己又有何干系,他巴不得容煜死在此次征战中。 况且此事一出,容煜算是踏进了武将一方的案头,以后就不得再掺和文人之事,而鹿鸣宴一向是交好文人学子们最好的机会之一,除了容煜,京中再无人能与他相争,机不可失,昨日容桓立刻进宫觐见想向陛下讨得这差事,然而他却在那看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的好四弟容祈,景晏帝还将这差事给了他。 届时容桓险些没控制住自己惊疑的目光,差点于殿中质问出声,好在最后一丝理智遏制住了他,冷静下来的容桓气忿不已,真是了不得了,容煜不在,什么魑魅魍魉也敢跳出来同他犬吠! 走眼了,真是走眼了,往日有容煜压在眼前,倒让他忘了这些弟弟也有长成了的一日,都会蹦跶至御前抢他差事了。 在父皇面前容祈端是一副谦让恭敬的作态,陈言才薄德浅恐难当大任,于此景晏帝下旨让自己与他协同办理,但容桓了然,此事不论谁主谁次,容祈却终是已经入了父皇的眼。 想到这,容桓眼底划过一丝冷冽的光,负手回身道,走,下楼去迎迎本殿的好四弟。 他倒是要看看,容祈拿什么同他相争!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鹿鸣宴 自从薛绾绾赐婚一事终了, 容祈就明白有些事避无可避,譬如争皇权,譬如夺朝利。 事即重头, 容祈发现最难的是如何能在这争斗漩涡谋得一丝立足之地,索性还不迟。只是一旦陷入, 就要与容桓一脉就不止不休, 思及此,他忽有所觉,瞬间抬眸朝着前方望去, 不远处楼梯间立着的, 可不就是他的二皇兄。 容桓瞧见他后顿时眼神一亮,满面笑意的迎了上来。 久等不见你, 四弟, 你可是迟了好些时辰。 容祈微微颔首, 不动声色回道, 出门时有事耽搁了些, 叫皇兄挂心了。 两人会面并未避着人, 此时鸿鸣阁前学子们人来人往, 在加上先前诗会的缘故, 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一身常服的容桓,或恭敬或欣喜的纷纷围上来行礼, 倒是容祈年轻又面生,众人方才也没注意两人举措, 于是错将他当做了一般学子, 暗中挤得他愈发落于人后。 容祈脸色始终不变, 并无一丝恼意。 容桓余光一直盯着他, 瞧见此景心里暗暗笑出声, 看你还怎么待下去,神色间更是文雅有致,态度和煦,衬的容祈好比庸人,他一面顺着众人的脚步朝里去,一面同学子寒暄,像是彻底忘却了容祈的存在,打算将后者的颜面踩到地底。 恰在此时,身后忽地传来一声问询,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学生来迟了,望殿下恕罪。 容桓凝眉回身,却瞧见段时渊一身曲水纹碧色常服,青玉簪发,腰间一根乌金丝缠就,通身再不缀他物,但意气风发之资却无人及,此时正满脸懊恼的立在不远处。 他不禁眯了眯眼,倒是有些时日没瞧见这人了,不过他也刚听闻段时渊高中魁首,成了解元,想到这,容桓露出抹欣喜的笑,正要迎上去,却见前者一步步跨近,竟是径直走向了容祈那儿。 他顿时面色一僵,眸中忿色愈深,紧紧盯住了言笑晏晏的段时渊,后者仿佛没发现似的,只一味的同容祈告罪,其余举人这才发觉眼前之人就是今科解元与当今四皇子,赶紧一一上前见礼。 一时间人员涌动,最后站定时容桓发现段时渊身边不仅围着不少排名前列的举子,还有他看好的几人,再看自己这边,除了邱烨,其余不过小猫两三只,根本成不了大事。 容桓愤懑不已,一时间差点于人前变脸,此前几番安排,都给旁人做了嫁妆,怎能叫他不气! 好在养气功夫深沉,容桓几瞬下来就恢复了面色,立即拨开众人走了过去,笑道,怎么算迟,时渊啊,你来的正巧。 容桓笑意融融的开口,还未恭喜你,不日就要有花烛之喜,如今又登科,可谓是双喜临门,如今算来,本殿也是你的表兄了。 见他拉拢之意分明,段时渊仍是不失恭敬,道学生不敢,劳殿下抬举厚爱,但衡生不敢逾矩。 段时渊虽未及冠,但即将成家,以后就不再以小儿来看,在薛府的几日,薛峥作为舅舅就已择了字给他,至于亲爹段明远,那是一个不字都未说出口,彼时还笑眯眯的称赞薛将军好墨采。 哎呀衡生,你我许久未见,近日恰逢佳宴,何不早进去庆贺一番? 徐仲闻话音刚落,温子谦就迫不及待的挤了过来,眼神炯炯道,是啊是啊段大哥,我还有好多话要同你说呢。说着便拖着段时渊进了门,身后徐仲闻冲他行了个礼便大步离去。 被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容桓笑意微窒,只目光沉沉的盯着他,本想再度开口却瞧见徐仲闻等人打了个哈哈就将此事糊弄了过去,随后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拉走,心中愈发气闷。 殿下? 邱烨抬起头示意他,容桓这才发现门前早已空空如也,他面色扭曲了一瞬,随即很快恢复。 好得很!咱们先进去。我倒是要看看他怎样嚣张。 到了室内几人分次而坐,段时渊同容祈交好,自然与他临近,徐仲闻等人更是徐徐跟着,很快对面一处人就坐满了,而自己这边却成了次等选择,不少人一脸悔意,恨自己没能抢到个好位置。 这景象当然被一直紧盯着他们的容桓瞧见,因为容祈协同办差的事他本就憋着一口气,想着于门前落后者个下马威,谁知被段时渊横插一脚解决了,此时瞧见于此,怒气勃发便再也忍不住,眼珠子一转便道, 许久未见表妹了,也不知她如今可还好?衡生你呢? 自从那日宫中惊变,薛绾绾就被太后留在了宫中备嫁,别说是他,就连景晏帝、薛峥等闲都见不得,容桓这是什么意思,拿捏着薛绾绾要挟他? 对面段时渊端着茶盏的手登时一顿,缓缓抬起头直视他道,殿下不知,我又怎会知,倒是前几日进宫面见陛下时碰巧遇见了皇长子,同我说了好多话,回去后我思来想去,倒是觉得颇有道理。 什么!容煜马上要同薛峥出征了,竟也不忘拉拢段时渊? 真当这皇位是他囊中之物了? 段时渊当然不是此意,容煜马上要在薛峥手下过活,虽说他贵为皇子,军中薛峥身为主帅不会难为他,却也根本不会器重他,不然景晏帝那里就饶不了自己。 可他好容易博了机会出征,可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要薛峥提携他器重他,最好能为他好好挣个大功回来,这些都离不开薛峥的作为。 从前他对薛绾绾两人有过不少敌意,不趁此时服个软,还等何时?就连父皇在薛峥面前也不全是尽心随意,那他低个头又有什么,只不过他入不了长春宫,只好退而求其次在段时渊这边做说和。 这些容桓不知,但并不妨碍他用这些蒙前者,果不其然对面容桓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愈发黑沉起来。 先前几次试探,段时渊却始终油盐不进,如今还说出疑似转头投靠容煜的话来,他哪里还忍得住,接下来一场席面始终缄默,一言不发。 等到将近末尾,更是提前离席而去,理也不理得意的容祈。 容祈算什么东西,生母不过是个昭媛、家世不显,就算要争也得有那个势力,而容煜,才是他真正的心腹大患。 第49章 大婚 一场鹿鸣宴, 最终却不欢而散。 那日前来赴宴的学子们也不尽是端肃之人,倘若有人事后多句嘴,这消息就瞒不了多久。因此没几日下来, 京里不少权贵高门就都心照不宣。 就连在宫中的太后也听到了风声,她一知晓此事, 薛绾绾自然也明了, 段时渊毕竟是嘉裕的未来夫婿,太后不会不留心眼在他身上,尤其是在如今的多事之秋。 好孩子, 你是怎么想的? 太后慈爱的看着手拿针线的薛绾绾, 目露询问,薛绾绾顺势放下手中之物, 这么短的时间绣嫁衣已然来不及, 但几身衣物还是能赶制的, 依制婚俗, 她近来也动起了绣棚。 听完太后的话, 她低垂了眉眼,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皇祖母是知道的, 我一向只和四皇兄玩的好,其他的什么人, 我也懒得计较,况且舅舅也还在呢。 太后叹了口气, 是了, 你说的对。 景晏帝忌惮薛峥, 但绾绾是他亲外甥女, 再往前多数几年, 说句僭越的话,景晏帝还未登基之时,两人还有兄弟之谊呢。更何况现下景晏帝正值年富春秋,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如今跳出来蹦跶可算是不理智至极,但那局中之人又哪能看得清。 就算心里清楚,只怕是也舍不得那至尊之位,想要争上一争。 你明白就好,等到嫁入段家之后,不论遇到什么重要的事,你都同衡生好好商讨才是。才说完两句话,太后就忍不住咳嗽起来,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一旁伺候的嬷嬷赶忙递上茶盏,薛绾绾上前连连为她顺气。 皇祖母,我以后定会顺顺利利的,您要保重好身体才是,您还要看着我嫁人生子呢。 太后歪在榻上缓了好一会儿,听了这话不经也露出笑意,道,不知羞!只是声音仍然虚弱至极。 薛绾绾红着眼睛盯着皇祖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太后看她如此也是舍不得,慢慢抬起了右手想要碰碰她,谁知刚伸出手就被她紧紧攥住,贴在了脸上。 皇祖母,您一定要好起来,绾绾不能没有你,我,我只有皇祖母了。 薛绾绾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党争、什么势力胶着,她如今只希望皇祖母好起来,没有任何事比皇祖母的安康更重要。事到如今,她心底也对景晏帝生了几分怨怼。 若不是皇帝舅舅一再相逼,皇祖母何至于此。 好好,皇祖母为了你,会养好身体的。自己这副身子的情况,她知道的清清楚楚,她如今就盼着薛绾绾出嫁有个好归宿。 齐嬷嬷堆了个靠枕在太后腰后靠着,太后凝神看了薛绾绾好一会儿,忽然抬手冲她身后招了招,薛绾绾有些不解,偏头拧眉看去,却见帘后居然走出个男子来,正是许久未见的段时渊,她即将成婚的夫婿。 段时渊撩起袍子恭敬的跪在了下首,太后轻声道,近前来。 随后便将两人的双手郑重的合在一起,开口说,你知晓哀家唤你来所谓何事吧? 衡生知晓。段时渊握紧那双微凉的手。 好,也不枉我特地叫你来一趟,记住你今日说的话,退下吧。 段时渊依言起身,深深看了薛绾绾一眼后才大步走了出去,门外容祈等到人出来便走,一句也没有多问。 恋耽美 免费阅读-txt百度云(29) 薛绾绾哪里还不明白太后的良苦用心,从前父亲曾为她要来和离书,现下皇祖母又这样为她打算,拳拳爱护之心可谓溢之于表。她扑在太后怀里死死攥住熟悉的衣角,泪水如断线般掉落。 太后心酸的很,却也只能慢慢抚着她的头发,哀家的绾绾啊。 薛绾绾闻言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翌日卯时初刻,一身大红嫁衣的薛绾绾于长春宫发嫁,忍着不舍拜别了皇祖母,随后一百四十二台嫁妆浩浩荡荡地抬出了宫。声势浩大如公主出阁,一行人绕过宫门后直奔解元府邸。 三日后薛绾绾同段时渊回门,于此正式住在了将军府,是夜薛府书房灯火通明。 成婚后要同衡生好好过日子,勿要再行往昔姿态。 出征在即,薛峥这些时日是忙的脚不沾地,既要操练士兵,又要顾着同朝中那些老狐狸明争暗斗,最重要的是给独女寻个归宿,殚精竭虑了良久,因此近日心境十分躁郁。现下看着已然成婚的闺女,有心想说两句软话,不料却如此硬邦邦。 爹,我明白的,您此次出征一定要小心安危,别忘了女儿在等您回来。说着便递上一物,喏,这是皇祖母给我的金丝软甲,我已经按照爹爹的尺寸改好了,您上阵前一定不能脱身。 薛峥僵着的脸终于露出一抹笑意,喜滋滋道,好好,爹记住了,爹一定穿上。这可是闺女亲手改的,说什么也要贴身穿着。 收下东西后薛峥又偏头看向段时渊,思忖着开口,我走后,你就于府内温书备考明年的会试,有什么事就和福伯说,外面啊有什么风声你们别轻信,尤其是他忽然停住了嘴。 尤其是什么?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薛绾绾轻轻抚了下裙边,一双眸子看向他,爹是想说除了皇祖母宫里的人,其他人都不可信? 不! 薛峥叹了口气,就算是齐嬷嬷亲自来寻你,你也别出府,遇到什么事就同衡生一起商量,明白吗? 薛绾绾犹豫着不说话,段时渊自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安慰她道,皇祖母那有太医院看顾,不会有问题的。说着又靠近了几分背着薛峥轻声说,等大军出征,我们递贴子住进长春宫去。 尽管知道景晏帝不可能让他们住进宫去,但薛绾绾还是想试一试,闻言敛眉点点头,不想让爹爹看出端倪。 薛峥看着两人举动暗暗叹了口气,对二人的想法却是心知肚明,但没有开口制止,半晌转移话题道,若是觉得无聊,我看衡生那些友人品行倒很不错,你们也可相约出游,说说话看看景,这样终日也不会太过乏味。 真的吗爹爹? 自然当真,爹何时骗过你? 薛峥看着开心的闺女想要摸摸她的头,又倏忽顿住,赶着两人出门道,好了,现下就可以回去准备着了,爹三五日的又不会走,明天你们就出去尽情游玩吧。 谢谢爹! 薛绾绾欣喜的看了段时渊一眼,两人行礼后相携而去,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薛峥看着两人的背影直至消失在矮墙后才收回目光,冷着脸慢慢阖上门,坐在锦凳上盯着烛火一言不发。 ****** 矮墙后几丛棣棠旁,阴影覆盖住了薛绾绾的身形,她紧绷着身子捏住枝桠,脸上再没有一丝喜意,谁递了帖子进来?语气中布满冰碴。 皇祖母于宫中病重,父亲马上出征,皇帝舅舅又躲着不见她,就怕自己为爹爹说情,如今倒有人送上门来,恐怕是算计的眼睛都红了吧,这还敢来寻她? 段时渊将她的手拉下来,轻柔的擦拭干净薛绾绾掌心沾染的翠绿汁液,随后握住,说邱烨,今科举子。 容桓一脉的人? 段时渊颔首,薛绾绾险些被气笑,他胃口倒大,文臣武将都想要,也不想想他吞的下吗? 在长春宫那些日子,薛绾绾时时听皇祖母给她讲授朝中的事,也大概明白如今容桓是一家独大,权力的滋味一旦尝过就再无法舍却,特别是那至尊之位好似马上就能唾手可得,谁能抵挡的住这个诱惑? 可是, 薛绾绾垂眸不说话,好半晌才道,不去。 我已经推了,但我也让福伯备好了明日的马车。 段时渊抬眸看她,将人轻轻拢住开口,我们在茶楼等着,一定可以瞧见的。 薛绾绾低低应了一声,爹爹说的话她一句不信,明日故意支她出远门游乐,就是不想她亲眼看他出征吧。耽搁了这么久,看容桓急成这样,她早就发现了。 回去吧,福伯一会儿也要出来归置了。 薛绾绾嗯了声,两人这才转身离去。 第二日他们早早起身出了府,马车驶进容祈府后却再未出来,一个时辰后几人出现于临街的一处茶楼里。 你放心,此地临近城门,薛将军誓师后必然从这经过。 容祈看着默然临窗的薛绾绾,心里也不好受,我来时那儿已接近末尾,咱们最多再等一刻钟。 薛绾绾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说话,只是将窗台又推开了几分,果然不到一刻钟,一杆牙旗就出现在视线内,她忍不住攥紧了手掌。 别急。 段时渊却是又关小了缝隙,只留出一人的位置来,道,今日人多眼杂,咱们要更加小心。说完就站到了她身后,薛绾绾深吸一口气,终是没有制止他的动作。 不多时,一身铠甲的薛峥高坐马上,随着人流前行,矮他半步的是黑了不少的容煜。此刻容煜兵甲加身脸色肃然,倒是很有一番样子,薛绾绾知晓行军之人耳聪目明,怕被发现踪迹不敢再多看,只能暂且收心关窗,她不知道的是,下一瞬薛峥就直直朝这望了过来,看见紧闭的茶楼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走吧,咱们进宫去,前两日我母妃还在念叨着你。 出征一事已毕,现在最重要的是皇祖母的安康。但如今她无故不能入宫,想要去看皇祖母就得另寻他法,而容祈的生母沈昭媛前不久因为成功破解想要暗害赵美人龙胎的阴谋,让景晏帝皇心大悦,已然被封为宜嫔,成了一宫主位。 这次是否能顺利进宫,就看宜嫔娘娘的了。 谁料这次入宫竟十分顺利,彼时见到一身华服的宜嫔娘娘,她还没缓过神来,直觉自己忽视了什么。而像是要印证她所想一般,午后绛紫宫忽然来了两道圣旨,一是景晏帝降旨赐婚容祈与太常寺卿嫡长女严映岚,二就是容祈的开府之令,日后他再不用长居宫中了。 看着笑不拢嘴的宜嫔和志得意满的容祈,薛绾绾蓦地有些不舒服。 赐婚和开府都不是小事,前者得经钦天监测算吉日良辰,后者要景晏帝亲批,所以容祈是在瞒着她吗? 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 今日父亲出征,容煜也跟着一同走了,容桓因着没塞进人正恼恨的厉害,而容祈却在此时得偿所愿。 怎么了,欢喜傻了,还不向四皇子道喜? 段时渊轻轻碰了下她,薛绾绾这才回过神,往日的相处中她也明白两人的情意,于是暗中压下翻滚的心绪,扬起笑意道,恭喜啊四皇兄。 容祈正是高兴的时候,也就没注意到她情绪的不对,为了这道圣旨他暗中使了无数力,而今可算是如愿了。 同喜同喜,届时嘉裕同衡生别忘了来喝喜酒! 好! 薛绾绾知晓接下来他们还有的忙,正好提出告辞,长春宫皇祖母还在等我,嘉裕就不叨扰娘娘了,娘娘留步。 出了绛紫宫,一路上薛绾绾都不说话,段时渊明白她的心思,但也知道这事得让她自己想明白才行,因此虽是担忧却始终没开口,直到快到长春宫时,她才长出了一口郁气,看了心上人一眼快步进了长春宫。 皇祖母,绾绾来看你了。 不料却正好撞见了正要离开的景晏帝,看着薛绾绾跪下请罪的模样,他停住脚半天没开口,薛绾绾没抬头,自然也没能瞧见景晏帝犹豫的神色,只恭敬的跪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传来一句话,孝敬尊亲何罪之有,日后就光明正大的来吧! 于此在景晏帝面前过了明路后,薛绾绾就更加忙碌,一半时间住在长春宫照顾太后,一半住在薛府里,偶尔几日回段府短居。 而容桓在听到容祈开府的消息后,气急败坏的砸了好多东西,却也没能改变后者慢慢崛起的境地。在寻了她几次被拒后,果断不再上门,转而同容祈正式宣战。 薛绾绾不管这些,一心只顾着皇祖母的身体,但还是或多或少的听到了几则传闻:或是容祈去了吏部,或是容桓于刑部办成了几件大案,名声骤响。 她听过后就抛之脑后,暗地里留心着北境的战况,虽然没什么消息传来,但也让她暂时安心。 忽有一日许久未见的容祈约她相见,薛绾绾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同段时渊按时赴约。 嘉裕,你知晓这是何物吗? 薛绾绾看着面前之物,心猛地跳了一下,却还是摇摇头道,不知。 容祈目光炯炯的盯住她,语气激荡,这是北境大胜的折子,薛将军打胜了!此战他狠击敌寇,不仅剿灭夷族八千精兵,之后更是收缴了两万俘虏,平定一方,此战乃大获全胜! 薛将军果然智谋勇猛! 薛绾绾一惊,下意识的就去拿那折子,下一瞬却猛然停住手,看向了一旁的段时渊,两人眼底均是诧异。 大胜的折子不经传信兵呈给陛下,却在容祈这!且看他似乎还和爹爹联系上了! 这意味着什么? 爹爹站队了!站在了容祈的阵营! 段时渊很快便反应过来,四皇子之前就有吏部在手、有自己等学子支持,如今又得薛家军拥护,恐怕容桓再无抵抗之力了。段时渊能想到的,薛绾绾自然也能明白,此时她也领悟容祈今日之举的意思。 过了许久,薛绾绾伸手接过折子沉默的看了起来,在确定父亲安全后将折子交还,随后就同段时渊离去。 此后段时渊为容祈奔走,她再无异议。于此过了两个月,景晏帝下旨亲封容祈为皇太子,正式宣告了他的身份。 又过了半旬,北境彻底被收复,薛峥带着刀疤横穿右脸的容煜回京,封赏时后者为楚王,领兵三万镇守京都,虽是第一个封王的皇子,可其余诸皇子均没有贰言,而薛峥加封为定北侯,世袭三代而终。 是年嘉平初,太后薨逝,彼时东端又起异祸,薛峥带兵征战得以大胜而归,后因残伤不断归还兵符,于家中休养。隔年五月太子妃与嘉裕郡主薛绾绾同时有孕。 属于新一代的征程又将开始。 全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