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丽》 刺客 颜叙从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醒来。头顶是明亮的月亮,身边是层层迭迭的藤蔓,数量多的简直像是一大片森林。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在秀春堂和王兄一起喝酒,念及此,她心底一紧,立刻从身下柔软的毯子爬起来,难道是有刺客闯进了宫城、劫持了他们?那劫持她哥这个大王就行了啊,绑她干啥?她后天就要出嫁了,刺客为什么就不能晚点动手?等她出宫再劫持她哥? (颜叙她哥:……是亲妹吗?) 等她爬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只裹了一件白色的毛茸茸的像是动物皮毛一般的毯子,她赶紧裹紧自己的身体,无他,天有点冷。她本想高声呼救一下的,但是在声音发出来的一瞬间她赶紧停下。颜叙啊颜叙,你是脑子不好使吗?刺客此时不在这里,她不就正好可以趁乱逃跑?她立刻裹紧身上的大毯子,从石台上爬下去,顺着藤蔓稀少的方向走去。为什么不用跑的?原因很简单,她没有鞋穿,地上的泥土和砂石走起来太疼了。 身为一国公主,颜叙很有大局观,虽然她被刺客绑架,但还活着,就说明她这条小命一定有用,她相信她哥一定会救她出来的!如果她哥不幸也被绑了,她未来的相公、齐国的将军也会救她的!虽然她和她哥是战五渣,但是郑越的武力值高啊。 还没等她想好见到郑越是先假装害怕的哭一下还是直接扑他怀里的时候,她的手便被人拉住了,她抬头一看,哇哦,居然是比她和她哥还要战五渣的成太医,成奚。 成奚虽然医术高超,但自己却整天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不过倒是驻颜有术,颜叙小时候看他这副模样,现在她都快要出嫁了,他还是这副模样。 这刺客可真是有力气,连太医都绑来了……不对,太医也不在宫内,怎么可能会被绑过来?除非—— 颜叙激动的差点要跳起来了,她从没觉得成奚这副小白脸的样子如此顺眼过,急忙抓住对方宽大的袖子:“成太医,你来救我了!我哥呢!郑越呢!怎么就你这个战五渣——”不好意思,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成奚的模样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在月光和四周藤蔓的映衬下,让颜叙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就松开手里的袖子,转身就要跑,身体却被身后的人拉进怀里,原本静止的藤蔓似乎收到命令一般,一起向颜叙涌来。 成奚将头靠在颜叙的肩膀上:“公主,你走不了了。” 颜叙大惊失色,立刻开始挣扎,但是她忘了身上只披着一件毯子,在她大幅度的动作之下,毯子落在地上,寒凉的空气立刻让她意识到自己全身赤裸的事实,更为糟糕的是,有些看似柔软的藤蔓已经缠上了她的脚。 颜叙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成奚不是人。然后她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 救驾 ℍàīτàňℊщò.Ⅽòℳ 装晕的颜叙听到衣服簌簌落地的声音时简直想爬起来大骂对方不是人,连晕过去的人都能下手。但是转念一想,对方也确实不是人,这种骂法完全无效。现在回忆起成奚这个人,关于他的来历确实很模糊,好像从她出生,宫里便有了这么一位太医,专门负责为公主诊治,即使多年来容貌从未有过变化,但所有人好像都没注意过这件事。颜叙一想到她前二十年的人生居然和一个妖怪生活在一个宫殿里,就不自觉冒冷汗。她重新被放回了那个石台上,缠绕在身体上的藤蔓继续开始动作。颜叙虽然见多识广,但面对这种会动的藤蔓还是吓得要死,在感受到对方靠的越来越近的身体后,她还是睁开眼,使劲推开成奚:“你这个老妖怪,要不要脸啊,比我大这么多,你好意思吗?还是说你要采阴补阳?我告诉你,我哥一定会来找我的,然后把你这个妖怪、树妖……”颜叙本来想说弄死,但是一想到自己还在对方手里,气势不自觉就弱了下去:“你识趣点还是放我走吧,我不会给别人说你是妖怪的。”等她回去,要立刻请道士除妖啊!!! 成奚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就在颜叙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的时候,成奚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与此同时,那些静止了一瞬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四肢,将她固定在石台上,无法移动分毫。颜叙想破口大骂,舌头却被对方灵巧的追逐着,她以为这已经是最严重的冒犯了,却没想到对方的手指一路向下,移动到她最为私密的地方。 她的嘴被对方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她的挣扎更为激烈,却无济于事。 颜叙作为一个即将要出嫁的女孩想像过无数次自己的新婚之夜会是什么情形,从来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此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情形。还有无数条藤蔓在旁边凑热闹。颜叙在成奚的嘴终于离开自己的嘴唇后,抓紧时间大喊:“成奚,成奚!我有话要说!” 趴在她身上的成奚终于停下了动作,抬眸静静的看着她。 颜叙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想和我成亲?” 成奚仍是一副安静的样子,神色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成亲?并不想——”sаγêsんǔщǔ.ⅵρ(sanyeshuwu.vip) 颜叙猛地一颤,从床上坐起。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摸了摸额头,满是冷汗。她下意识大喊:“救驾!救驾!” 宫女慌张的跑进寝宫,快速引燃了宫殿内的所有宫灯。 哪怕此刻宫殿已经亮如白昼,颜叙还是吓得紧紧抱着被子,大喊:“我哥!快点叫我哥过来啊啊啊!” 正在和王后缠绵的颜崎大半夜被侍卫从床上叫起来,王后也不得不陪他一起去了秀春堂。刚走到宫殿门口,他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哭声。身为妹控的颜崎飞快跑进去,看见颜叙正抱着被子大哭。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了?”颜崎赶紧抱住颜叙,轻轻拍着她肩膀,王后秋灵也在一旁柔声安慰着。 颜叙从懂事以来很少哭的这么惨,被众人安慰了好久,才停住哭声,声音嘶哑:“我做了噩梦,哥,我好害怕。”颜叙小时候天天跟在颜崎屁股后面喊哥哥,长大后被教育必须喊王兄。此刻再次听到这个称呼,颜崎知道颜叙是真的被吓到了。他看了眼秋灵,秋灵微微点头,和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 颜崎用袖子擦着颜叙脸上的泪水和汗水:“不用怕啊,哥哥在呢,谁敢欺负我们的公主啊。是不是梦见郑越欺负你了?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立刻把他抓起来!” 颜叙哽咽着摇头,她刚准备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我来了,公主可有大碍?” 颜叙霎时吓得紧紧抱住颜崎,把头埋进他怀里,大叫:“出去!让他出去!” 等脚步彻底消失,她才敢把头抬起来,确定身后没有其他人在后,她才敢说话:“我——我梦见——啊——” 那张本属于颜崎的脸一下子变成了成奚,他脸上是以往从未出现过的似笑非笑的神情,轻声道:“公主,妖怪是很可怕的。” 颜崎看着呆愣的颜叙,用手在她眼前饶了绕:“小叙,小叙!” 颜叙这时候才像是从梦里惊醒,她现在连哭都不敢哭。 颜崎看她呆愣的样子,心里很着急:“小叙,让太医给你看看吧。” 颜叙微不可见的点了头。 颜叙闭上眼睛躺在落下帷幔的床上。虽然隔着厚重的帘布,但当冰凉的手指碰到她的左手手腕时,她的身体还是没有克制住颤抖。明明隔了那么远,但是对方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响起:“我不喜欢别人碰到你。” 颜叙用右手飞快拽住被子把自己的头也给裹进去。 放在以往,颜叙还很喜欢生病,因为每次生病时,成奚给她调的各种各样的药都很好喝。现在的颜叙是打死不敢喝这个妖怪调的任何东西了,等侍女走后,她立刻把药汁倒进屋内的花盆里,飞速换了套侍卫的衣服—— 她要赶紧找个高人,收了这个妖孽啊啊啊啊! -- 天下无妖 ℎàīτàňℊщò.čòⓂ 当琴果听到丫鬟的通传,说有个扮作侍卫的小姐来找她时,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是颜叙。这俩人虽然因不同事迹成为大众的热议话题,但自从俩人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结下梁子后,几乎没有私下碰过面。 琴果刚出现在大厅,就被等的着急的眼泪汪汪的颜叙一把抱住:“琴果啊!琴果姐姐啊!救救我!” 琴果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冤家,立刻手脚并用的推开身上的这个人:“公主自重,不知公主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颜叙死死拽住琴果的袖子:“我——我——我被妖怪缠上了!” 颜叙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她是现在王室里唯一一位公主,更因为她非常嚣张跋扈。自两百年前,王室正式成为“历史的尘埃”后,所有的王室成员纷纷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被内阁弹劾,成为王室的污点。曾经有一位王子大半夜非要去一家即将闭店的酒馆喝酒,传出去之后,内阁的折子如雪花般砸来,阴生生让这位王子被流放岭南一年,回来之后彻底戒酒。而颜叙不一样,她非常嚣张,据说她曾经在参加宫廷晚宴时,因为御史中丞孙尚伏孙女的衣裙和她的衣裙颜色相近,而直接动手打人,嚣张跋扈至此。但是她父亲对她宠溺太过,当天亲赴孙府赔礼致歉,对她则没有丝毫惩戒。先王驾崩之后,虽全国哀悼,但也有不少人庆幸他死得早,万一等到这位颜叙公主成年后再死,王位还指不定要传给谁。虽然国王的实权已经很少了,但卫国人并不想有一位如此不着调的女王。 而琴果——卫国首富秦裕的独生女——出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爹有钱。她的出名纯粹是拜这位颜叙所赐!琴果自小便对玄学甚感兴趣,虽然这在普遍是无神论的卫国稍显怪异了点,但也算个人爱好,无甚指摘。因为她有一个非常有钱的爹,在金钱的支撑下,她多少也学了点真东西,虽然一直没真正见识过神异,但她搜集了很多东西。在她八岁那年,因为秦裕负责王宫重修,加上颜叙公主正好和她年纪差不多,工程结束后,颜崎邀请他们家去王宫做客。 琴果一向是个安静的人,但颜叙非常的闹腾。因为周围人对她很是迁就,看到始终平静的琴果时,颜叙就像找到了新鲜玩具,整一天都缠着她。毕竟是两个年龄相近的小女孩,很快就玩到了一起。琴果那个时候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当她察觉到奇怪的气息后,直接对颜叙说:“公主,你周围有妖怪的气息。” 颜叙当时那个兴奋剂就别提了,立刻拉着琴果,跑到颜崎面前:“王兄!你让宫里所有见过我的人都过来!” 颜崎当时愣了一下,他以为是颜叙又想到了什么新的游戏,加上气氛很是随和,他便同意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颜叙站在他们面前,郑重其事地大喊:“你们谁是妖怪?站出来!我一定不会把你关进笼子里的!你们谁是妖怪啊?”ⓢаγêsんǔщǔ.ⅵρ(sanyeshuwu.vip) 颜崎此生从未觉得这个妹妹这么丢人过。他只能赶紧捂住颜叙的嘴,呵呵笑着说:“小叙在看玩笑呢,喝多了,开玩笑。” 被捂住嘴的颜叙奋力挣扎着,呜呜呜的大喊——我没有喝酒! 一旁的琴果脸红的要死,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自己彻底埋进土里。如果有弹幕的话,她脑门一定被“智障”刷屏。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颜叙公主是个相信神棍的笨蛋,而她——琴果——就是那个神棍。 自此,俩人几乎没再说过话。 当琴果满心沧桑的回忆了往事后,回神发现颜叙还拽着自己的袖子擦眼泪。对着哭的如此凄惨的女孩,琴果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公主,我们坐下说吧,我会帮你的。” 她看了眼身旁目瞪口呆的侍女,她们立刻退了出去。 颜叙喝了一大口琴果递过来的茶水,又擦了把脸:“琴果,我,我发现——” 琴果用手捂住颜叙的嘴:“公主,妖怪的名字有着特殊的意义,如果不想被察觉,你最好不要说出名字,也不要用任何暗示的语言描述它。” 颜叙吓得立刻用手捂住嘴。 琴果沉思了一会,看着颜叙,用肯定的声音说:“公主,你见到了这个妖怪的真身;你认识这个妖怪;它威胁了你,你很害怕。” 颜叙忙不迭地点头。 琴果想了一会,她和这位公主的关系实在太过疏远,并不知晓她的身边有哪些人。估计这位公主大半夜跑来找她的原因便是——她是个“神棍”,只有她会相信她的话。不得不说,虽然颜叙很蠢(……),但在危机关头的直觉倒是很准。如果告诉其他人,其他人只会以为她疯了。琴果看颜叙惊慌的样子,先安抚她道:“公主,你先别怕,你现在还能过来,就说明它还暂时不能动你,你——” “哪有!它、它、它——”颜叙的脸憋得通红,过了半天才极小声的说:“轻薄我!太恶心了,真的太恶心了。” 琴果毕竟也是个还没出阁的姑娘,猛一听这样的话,也有些尴尬:“啊,这样啊……是在您的寝宫吗?” 颜叙呃了一会:“在梦里……” ……如果不是琴果时隔多年在颜叙身上又感受到了奇怪的气息,她肯定怀疑是不是这位公主在做噩梦。她想了一会:“公主,既然你相信我,那我陪你一起住在秀春堂吧。” -- 秀春堂 “不要!”颜叙下意识大喊:“我不想回去了,我害怕。我……”她意识到自己也不能留在这里,万一把妖怪引到琴果这里来,她不就成了害人精吗?她突然觉得无比凄凉,自以为叱诧风云,没想到遇到事了,却没地方可躲,不对,她还有个地方—— “我去郑越那里!” 琴果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是一年前不费一兵一卒打败了北海贼寇的郑越?” 颜叙连连点头,一脸骄傲:“是的!他回来的那天,就请王兄赐婚了!” “赐婚?”琴果一脸迷茫。 “我啊!就是我啊,他走之前就对我说他一定会回来的,我还担心的哭了好多次呢。”颜叙握紧拳头:“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郑越就是很厉害!他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她猛然想起什么,立刻补充道:“男人中除了我哥最厉害的人……” 琴果满脸黑线:“你就别拍马屁了……敢成为驸马的人,确实很有勇气。” 在这个年代,成为王室的一员并不意味着飞黄腾达,只代表着无穷无尽的约束。首先,不可以担任任何有实权的官职;其次,这个人及与这个人有任何关系的人都会被内阁死死盯着,稍有差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历史上有一位王后的侄子十分骄纵,纵马踩塌农人的田舍,如果是普通人,赔钱了事,但因为和王室有关,此举直接被内阁群起攻之,虽然王后几次去那户农户家求情,也取得了对方的谅解,但最后她侄子还是在牢里关了一年。因为王室的所有收入均是财政赋税,因此,他们的私德便分外被看重。行事稍有差池,后果十分严重。琴果虽然不关心时事,但也听过郑越的大名,对于这么一位少年将军,放弃仕途,迎娶公主,确实也能称得上“真爱”。 她看颜叙兴致冲冲准备立刻离开的阵势,不得不泼她冷水:“如你所言,那个妖怪,嗯,轻薄你,那你去郑越那里,对方万一被激怒了,怎么办?” 颜叙瞬间蔫了,她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那我一个人回去吧,轻薄就轻薄,反正是在梦里,我就当做春梦了。” 琴果真是服了颜叙的脑回路,一开始不是怕的要死吗?现在居然这么看得开(……)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公主,你别太小看我啊。我陪你一起回秀春堂,放心,你可是齐国的公主,我可是齐国最有钱的人,我们难道还对付不了妖怪吗?” 颜叙眼含热泪,双手紧紧握住琴果的手:“琴果,呜呜呜……” 琴果强忍住推开对方的冲动,抱住扑上来的颜叙,轻拍着对方的后背:“没事的,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颜叙,我是不怕妖怪的琴果。在我们面前,什么都是小菜一碟!” 俩人离开前,颜叙再叁确认琴果需不需要带点黑狗血、大公鸡、桃木剑、牛眼泪等等诸如此类可以辟邪的东西,琴果无奈道:“公主,那些都是骗人的把戏。我们都不害怕那些东西,妖怪又怎么会害怕呢?” 颜叙拽着琴果的袖子往宫城的方向走:“你什么都不带,我很慌啊!万一那——把你给拖进去了,我,我不就把你也害了吗?” 琴果心想我就是专门研究妖怪的,好不容易有机会直面妖怪,简直求之不得。但是她害怕这么说会吓到颜叙,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按照我之前的发现,妖怪在人间是有限制的,一次只能纠缠一个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俩人一路聊天,等进了秀春堂,天色已经微亮。颜叙一夜未眠,实在是困得要死,紧握着琴果的袖子,来不及换衣服便趴在床上睡着了。 -- 连理 颜叙睁开眼睛,确认了头顶的屋顶,又轻轻转头,看到了正用纸笔画着什么的琴果。她彻底放下心:“我没有做噩梦!” 琴果放下笔:“我画的东西,看来还是有效的。” 颜叙激动的爬起来,仔细看向琴果面前的乱七八糟的“画”,“那是不是我以后带着你的画,就可以安全了!” “……并没有这么神奇,据我的研……”就在琴果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有侍女通传:“公主,郑将军来看望您了。” 琴果不愿打扰这俩人,起身出去。 颜叙一把扑到进来的人身上,嘲笑他:“郑越,你这么着急嘛,明天我们不就成亲了。” 郑越很想说,你扑上来的动作比我还急好嘛。但他不愿如此说颜叙,只轻轻点了点头,细细看了一遍颜叙,又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颜叙的额头,没有感觉到异常后,坐到颜叙的身边:“你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颜叙摇头,绕着郑越走了一圈:“我身体这么好,哪有什么不舒服啊。”只要待在郑越身边,颜叙整个人暖洋洋的,她习惯性的拉住郑越的手:“我们出去玩吧!” 郑越反手回握住她的手,俩人一起走了出去。 颜叙一整天都是蹦蹦跳跳的样子。现在正是春天,汴京四处均是无边的春光,路上游人如织。颜叙一只手举着糖葫芦,一只手拉着郑越四处跑。她喜欢热闹的、生机勃勃的这一切。而郑越喜欢注定应存在于这盛世里的她。 和以往一样,在颜叙吃掉了叁颗糖葫芦之后,她便酸的吃不下去了,直接递到郑越嘴边,像以往那样,理直气壮道:“郑越,你帮我把剩下的吃掉!” 路过的单身狗们纷纷对这对扎眼的小情侣投以叁分鄙视七分羡慕的目光。 “秀恩爱,死的快!”一个摇着竹筒的算命先生叹息般说出了这句话,他以为声音很低,没想到刚巧被颜叙听了个正着,她本来对命理之说嗤之以鼻,但是……她迅速拉着郑越跑到那个小摊前大喝:“小道!你说什么!” 吴沧水被吓了一跳,立刻收回自己那股单身狗的怨气,笑眯眯的说:“我说两位实属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好事将近。” 颜叙哼了一声:“那是,我们明天就要成亲了!” 吴沧水赶紧乘机推销自己的符咒:“哎,小姐,少爷,那买点小人的——新婚符!保证家和万事兴!” 郑越看颜叙很有兴趣的样子,在摊位上放下一锭银子,和颜叙一人拿着一个所谓的“新婚符”离开了。 吴沧水看了一会俩人的背影,又扬起笑脸,继续叫卖。 颜叙在送走郑越之后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琴果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她脸色煞白:“怎么办怎么办?” 琴果真是服了她的脑回路,就在她准备说话的时候,她看见了颜叙挂在身侧的符纸:“这是谁给你的?!” 颜叙一脸迷茫的把符纸取下来递给琴果:“我和郑越逛庙会的时候买的,是新婚符。” 琴果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将符纸摊开,看了个清清楚楚,等全部看完后,她叹了口气:“公主,你明天不能成亲了。” “为什么!”颜叙大喊。 “这不是新婚符,而是连理符。你持有的这张字符已经开始散乱,这表示另外一张符咒的持有人很危险。我想,大概是急病——” 琴果的话音还没来,侍女通传:“公主,王上来了。” 颜叙呆呆地坐在床边,琴果握着她的手:“公主,颜叙,你不要这样,我会想出办法的,明天,不,一会我就去找你说的那个小道士。” “琴果,我觉得好恶心,真的好恶心。”颜叙又沉默了好一会,才勉强笑了笑:“琴果,你找到了那个小道的话,帮我向他道歉。” “不行!”琴果紧紧抓住颜叙的手:“颜叙,你可是颜叙!你不能这样。世生万物,阴阳相克,万物负阴而抱阳——” “我听不懂……你能不能用我能听懂的话说……” “……就是所有东西都是有弱点的。妖怪如果那样厉害,也会像我们驯养猪狗一样,驯养我们,而我们并未被驯养,可见它们一定有着致命的弱点!颜叙,我一定会找出它们的弱点,在这之前,你不可以自暴自弃!”琴果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不知道她是在给颜叙打气,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从来不给别人道歉……之前一直是郑越帮我道歉,现在他生病了,只能你帮我了。至于妖怪,郑越生病又不一定是它干的,兴许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呢。”颜叙双手握拳:“琴果,你把所有有用的符都给我画一份,我要让它,死死死!” -- 沙漠 ℍàīτàňℊщò.Ⅽòℳ 颜叙枕着符纸进入了梦乡。她信誓旦旦,决心一旦再遇到妖怪,就要用符纸和对方决一死战。 再次醒来,她躺在了温热的沙地上。目之所急尽是橙黄的沙砾。她迷糊的看了一会湛蓝星空的一轮弯月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进入了梦里。她赶紧爬起来,看了一遍,除了沙子,其他什么也没有。她意识到,这里是沙漠。 自出生以来,她从未离开过汴京,更别说看到过沙漠。其实上次梦境里的森林,她觉得还挺好看的,但是后面的记忆太糟糕了,所以她忽视了那份美感。这次也许由于心境的变化,感知着旷野的无踪无迹的风,颜叙觉得自己也渐渐融入了那自由自在的风里。 当她再次被人、不,是妖怪从身后抱住的时候,颜叙才后知后觉,自己手里什么也没有。她忘记符纸带不进梦里了!难怪琴果离开之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琴果,你误我! 颜叙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她也懒得挣扎了,爱咋咋地吧,反正是在梦里。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当对方又开始扒拉她的衣服的时候,颜叙忍不了了:“亲都让你亲了,你还扒衣服,我警告你,你别太过分啊。” 伴随着衣服的落地声,成奚饶有兴致的用手指抬起脸被气的通红的颜叙的脸:“你要怎么警告我?” “我!我——”颜叙很想说我请了道士要灭了你,但是就算她再蠢,也知道不能提前暴露自己的底牌,只能有气无力道:“我……我……我哪里招你惹你了,我改还不行吗?我身体这么弱,你知道的,叁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也没法让你采阴补阳啊。再说,种族不同,我虽然作为人长得还可以,但是也不符合你们树妖的审美习惯,你去找花妖什么的,总比祸害我们人类好啊。”颜叙嚣张一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伏低做小之时,她只能在心底默念忍辱负重,她这是忍辱负重。sаγêsんǔщǔ.ⅵρ(sanyeshuwu.vip) 不知道是哪句话逗乐了对方,成奚笑出了声。他用手指划了划颜叙的脸:“我也没想到我审美原来这么差。” 颜叙真想掐死他,然而她此刻敢怒不敢言。嚅嗫了半响,等她实在无法忍耐对方的动作时,她不得不出声:“你——你——你不觉得这种事很没意思吗?” 成奚听到了她声音里无法自制的喘息,有些想继续,但是又想继续逗她,便放缓了动作:“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颜叙得了个空当,赶紧喘了几口气,缓了缓:“诗词歌赋、人生哲学!” 成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等他笑完,才幽幽道:“我记得你好像经常逃学吧。” 颜叙觉得自己简直再次被这只妖怪从精神上羞辱了,她的脸涨的通红:“哪有!我那是经常生病!” 颜叙自小身体便不好,尤其是在五岁因意外落水之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她的童年几乎都是在喝药中度过。幸好医师调配的药味道都很好,才让颜叙悲催的童年少了些阴霾。颜叙见到成奚的次数几乎比见到颜崎的次数还要多。她虽然喜欢喝成奚调的药,但是她本能不喜欢这个人,她对人有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这不是一个好人。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不是人。 成奚看了一会颜叙的脸,即使身体再虚弱,也永远生机勃勃。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没关系,以后不会生病了。” 即使是在梦里,即使颜叙告诉自己就当是一场春梦,当她还是哭出了声。一半是疼痛,一半是恐惧。她身后是滚烫流动的沙石,身前是陌生的赤裸的身体。她想立刻从这场噩梦中醒来,但是,这场梦远比她想象的漫长。 当她再次醒来,她又回到了那片森林,身侧是盛放水果与朝露的藤叶。她突然意识到,她弄错了一件事,同时也误导了琴果——这并不是梦境。 -- 月 她拿起水果狠狠砸到地上。仅剩的理智让她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立刻跑,她盘腿坐在地上思考了一会,思考的结果是:她饿了。虽然从地上捡起被自己扔掉的东西很怂,但是颜叙觉得有东西不吃饿着肚子更蠢。她起身走到水果被丢掉的地方,弯腰就要碰到的时候,那个圆形的像是苹果一样的青色果子在她面前消失了。 颜叙目瞪口呆,气急之下她使劲踹了一脚旁边的树藤:“把水果给我!” 树藤被她踹的颤了颤,看起来竟然有些委屈的样子:“那是青凌果,碰到土壤就会消失。” 颜叙猛一看到一只会说话的树藤,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自己都和一只妖怪睡了(……)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虽然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但颜叙恨妖及妖,又狠狠踹了一脚树藤:“我不管,我饿了,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把你吃了!” 树藤上的叶子又抖了抖,颜叙觉得对方似乎在思索,不等她做出要揪叶子的举动时,她又被妖怪从后面抱住了。 那只树藤就像看到救星一样,立刻恢复了原状,一动不动。 颜叙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找帮手:“你这只卑鄙无耻的妖怪,居然还打小报告!” 树藤小声说:“我才不想被人吃掉。” 颜叙简直气炸了,为什么说的自己好像很过分的样子?明明这群妖怪才是始作俑者啊!就在她又开始挣扎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成奚松开了手,他指了指重新出现的果子和朝露:“这里的果实可以吃,叶子是不可以吃的,你不要欺负它们。” 颜叙不屑一顾:“你说什么我就一定要听吗?要么你让我回去,要么我天天吃你的同类。” 成奚闻言觉得有些好笑,她在这里唯一能“欺负”的也就这只小树藤了。他用手指碰了碰颜叙的耳垂:“你觉得昨晚舒服吗?” 颜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自己并不想显得如此弱势,但脸红完全控制不住。她勉强撑着气势:“不过如此,就那样。” 成奚亲了亲她的眼睛,轻声说:“如果你欺负它们,我就那样欺负你。” 吃完了果子的颜叙沮丧的坐在地上丢石块。早知道这样,她一定要让琴果教自己几个打妖怪的法术。不知道她消失之后,颜崎和郑越会有多着急,还有郑越的病怎么样了?她昨天就应该直接去看他的。琴果和那个小道士能找到自己吗?颜叙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梦,醒来后她还在秀春堂,还能抱着颜崎哭。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一根细长的藤蔓颤悠悠地伸到她面前,似乎还在怕她,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颜叙强忍住掐断那根藤蔓的冲断,哼了一声,扭头不看它。 它又绕到颜叙面前:“人类,你怎么不说话?” 颜叙又转头:“不想和你这种卑鄙的妖怪说话。” 藤蔓又绕到她面前:“我只是不想被你吃掉。” 颜叙又哼了一声,再次扭头。 一人一妖就这么玩开了。天色近暗,颜叙实在是累的转不动了:“明天再转吧,我快要累死了。” 藤蔓很是不舍:“哦,那我明天继续找你玩,你不要打吃我的主意了。” 颜叙切了一声:“我又不是羊,怎么会吃叶子。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颜叙。” 藤蔓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我还没有修出妖身,不能离开土地,也没有名字。” 颜叙奇怪:“你们妖怪也太奇怪了,你爹娘都不给你起名字的吗?” 藤蔓晃了晃,似乎是在摇头:“我是怪,现在还算不上妖。只有妖才有名字。” 颜叙撇嘴:“你们可真麻烦,那我叫你什么?小蔓?” 藤蔓凑到颜叙面前碰了碰她的脸:“好啊好啊!明天记得还要找我玩呐!” 小蔓的刚落,天色便彻底暗了下来。颜叙拿起地上的毯子裹在身上取暖。四面八方都是植物微醺的香气。不同于颜叙去过的各种花园,这里是森林的至深处,除了偶尔树叶的掉落声,只剩下风声。 颜叙躺在地上,透过层层交迭的树叶,看到了星空。不论在哪里,月亮总是这样,它们的光亮穿梭亿万年的岁月,被她在此刻看见。 颜叙第一次遇到郑越便是在这样的晚上。她在宫外玩的忘记了时间,被侍卫找到时,她刚爬到旷野的树上看月亮。 “公主,您快下来,太危险了。” 颜叙冲他们做了个鬼脸,继续看月亮。等她回神,才发现身边的枝丫也坐着一个人。 “你是谁?”颜叙高高扬起下巴,身手不错嘛,她完全没听到声音。 “看月亮的人。”他回头微笑:“我叫郑越。” 颜叙看着那张脸不知道看了多久,对方也任由她看,等她回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但也并不觉得尴尬:“我喜欢你的名字,你和我一起看吧。” 郑越笑:“谢谢。” -- 符纸 琴果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比如,为什么她会和一个陌生的算命神棍待了一个晚上?虽然她明确知道俩人之间什么都没做,但这也太奇怪了。 吴沧水也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你是谁?” 俩人分别梳洗完后,琴果又回到她的房间,吴沧水正打量着她房间内堆的一大堆东西。琴果喝了口茶:“你对昨天的事还有印象吗?我为什么会请你来我家?” 吴沧水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大姐,是我被你带回来的,又不是你被我带走。” 琴果咳嗽一声:“那你觉得是发生了什么?” 吴沧水沉思片刻:“可能——是你见我长得太帅,把我打晕带走,但是又不忍下手——” 琴果狠狠用手边的棒子敲了对方的脑袋:“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吴沧水揉着脑袋:“我只是个算命骗钱的,能知道什么啊。” 琴果无语,她完全不知道昨天的自己干了什么,为什么会把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带回来。她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挥了挥手:“你走吧,我昨天真是昏了头了。”话音刚落,什么东西从她身上落下,她捡起来,看到了一张仿佛被火烤过的符纸。 在半梦半醒间,颜叙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她习惯性的回抱住对方。她觉得自己仿佛飘在云里,又仿佛浸在温热的水里。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游走,带着凉意。颜叙被这种在皮肤上游离的触感所惊醒,睁开眼睛彻底看清面前的东西时,她整个人吓到连话都说说不出来。 直到脖子被咬住,她才借疼痛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此生从未发出过如此凄厉的叫喊:“救命啊——” 颜叙真希望自己现在能直接晕过去,任何一个人醒来后看到自己身体上缠着一只黑色的蛇都会被吓死。 那只蛇用蛇信舔了舔她脖子上的血,黑色的凸出的眼睛注视着她。 被这样的东西盯着,颜叙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她全身都在发抖,一丝力气也没有,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怎么还没晕倒。 那只蛇很有耐心的在她身上游走。 昨天她还能用梦安慰自己,今天她却已经无路可退。她听到自己的哭泣声混杂着蛇在她身上细细簌簌的爬行声,她感到恐惧,但更令她害怕的是身体产生的陌生的快感。她本能想逃开,却又被束缚的无法行动,只能被动的承受。 等她的嗓子哭哑后,成奚才变回人身,他搂住颜叙,喂她喝了点水,继续亲她。 颜叙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在层层绿叶的遮蔽下,她周围弥漫着一股昏黄的氛围。她很想哭,但是昨天哭的太狠,现在没力气哭了。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只要大哭,就会发烧生病,所以从来没有人敢惹她哭。她有任何任性的想法,只要做出要哭的表情来,颜崎只能妥协。当她成年以后,她便很少哭。哭的最多的那年是郑越自请去北海的那年。 她让他不要去,可是他说:“我想让所有人知道,颜叙喜欢的人不是一个花架子,颜叙值得最好的人。”颜叙紧紧握着他的手说:“我知道你很好就好了啊,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的。” 颜叙的名声太差了。在她和郑越经常出宫被人知晓后,无数人觉得郑越是一个贪慕虚荣的花架子,而颜叙则是一个蠢笨的看上了一个罪臣之后的花痴。虽然没人会当着面说,但这样的八卦在坊间流传甚广。 “我不想让他们那样说你。”郑越抱了抱她:“我一定会回来的。” 颜叙在那一年里从不敢在有人的场所哭。她知道,就算她再怎么哭,她也不能离开汴京,如果被颜崎知道了,只会徒增伤感。 成奚看颜叙呆呆地坐在地上,从身后抱住她,抚摸着她倾泻而下的长发:“你想吃什么?” 颜叙转头看向成奚,她的嗓子很哑:“吃什么都行?” 成奚听到她的声音,心底涌出一种无比柔软的情绪,他笑着点头。 颜叙握紧拳头,大吼:“我要吃蛇肉!蛇羹!烤蛇!口味蛇!各种蛇!咳咳咳——”因为声音太大,她的嗓子实在是受不了,爆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成奚无语的又喂她喝了好几口水,她的咳嗽才缓了些。 等她停止咳嗽,才发现四周静的可怕,连风声和枝叶落地的声音都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成奚的身影。 颜叙拿起果子吃了几口,又气冲冲的把果子砸了出去。禽兽,真是禽兽! 一株纤细的藤蔓颤悠悠地伸过来:“颜叙,你的胆子真大……难怪你不吃我,原来你是吃肉的啊。” 颜叙不想搭理她,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假寐。只是她没想到那只藤蔓轻轻碰到她脸上:“颜叙,我们继续玩吧,你昨天说好的,今天要继续和我玩。” 颜叙睁开眼睛:“你——昨天晚上你不在这里吗?听我哭的那么惨,你——你今天怎么好意思让我陪你玩?” 藤蔓安静了一会,很奇怪的问:“这和我有关系吗?” 颜叙彻底无语了,她算是见识到了,妖怪都是一群神经病。她上辈子应该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这辈子这么倒霉碰到这群妖怪。她把毯子往自己脸上扒拉,彻底挡住日光:“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再找我玩了。” -- 幻梦 ℍàīτàňℊщò.Ⅽòℳ 颜叙是被声音吵醒。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一脸着急的琴果,她正晃着颜叙的脑袋大喊:“醒醒啊!” 颜叙立刻抱住对方,呜呜大哭:“琴果!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吴沧水的声音从琴果身后凉凉的传来:“你们长话短说。” 琴果推开颜叙:“颜叙,我们现在是在梦里。你被拉到妖怪的世界,我们正在找你,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颜叙脑子还有点昏:“你们在说什么……” 琴果紧紧摁着颜叙的肩膀:“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的!” 吴沧水看颜叙又是一副要哭的表情,心里涌上一股负罪感:“公主,你……你最好不要哭,根据我的经验,人类哭的越惨,妖会越兴奋。” 琴果和吴沧水一齐睁开眼睛,幻梦香已全部化为灰烬。 吴沧水可惜的看着那堆香灰:“价值百金的幻梦香啊——但是为了救人很值得!”在看到琴果的眼刀后,他立刻加上了后半句。 琴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昨天揍了一顿多管闲事的吴沧水后,她今天已经懒得打他了:“下午我们就出发,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昨天早上,在那张符纸从琴果身上落下后,俩人同时惊呼—— “连理符——”ⓢаγêsんǔщǔ.ⅵρ(sanyeshuwu.vip) “除妖符——” 琴果皱眉看向吴沧水:“你说什么?” 吴沧水也皱眉,他看的很清楚,这张符咒是他亲手所画,但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他对琴果解释道:“这是我画的除妖符,但是我一般不会画这种啊……”他看琴果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立刻详尽介绍了这张符咒的功效。末了说:“这张和连理符很像,一般是专门为了被妖怪迷惑的人类所绘——” 俩人同时看向对方,消失的记忆突然被重新寻回。 妖怪与人类虽同处一个世界,但他们所处的维度不同。就像镜子和镜外的关系,偶尔偶尔可以瞥见另一个维度的一角,但永远无法相互触及。规则同样明确:为了防止两个维度的交集,被带到妖界的人类会彻底“消失”——所有人关于她的记忆会像是蒙上一层纱,无法想起,无法记起,哪怕看到相关的物品也只会下意识地忽略。只有知晓这种规则的人才能在强烈的刺激下回忆起与他们有所接触后“消失的人”。 俩人飞奔到郑越的府邸处,没想到已经这里已经没有人。路人看他们一副寻人的样子,好心开口:“住在这里的郑公子昨天晚上突然离开了。说来也怪,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不声不响的住这么久啊……”路人稍微想了一下,又觉得是别人的家务事,摇着头离开了。 吴沧水拍了拍手腕:“肯定是他把公主掳走的!我就说他是妖怪!” 琴果如果不是看在这个人确实懂点东西,简直不想和他说话:“他们本来今天就要成亲了!他把她掳走,有什么意义啊!” 吴沧水摸着下巴:“妖的脑回路和我们不一样,可能他觉得这样很刺激呢——” 琴果狠狠用手上的扇子敲对方的头:“你当我是死的吗?我会认不出来妖怪?” ……可是你确实没认出我的符纸啊……吴沧水不敢说这句,只能继续找着证据:“昨天我遇见他们的时候,那个女孩——公主身上很明显有妖气。” “是因为她之前被妖怪缠上了!她还找我帮忙了,明显不是郑越,不然她不会开开心心的和他出来玩的!”琴果越解释越伤心,她就眼睁睁的看着颜叙消失,还差一点就忘记了她。 吴沧水还不死心:“那我的符咒怎么解释,说明有效果——”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继续说。 琴果瞪着他:“继续说!” 吴沧水举起两只手:“我说了你别揍我啊……一般来说,因为维度规则的存在,妖很难直接在人世施展妖术,除非——除非人世的术法先施展了……” 琴果不顾两人在街上,直接抡起手边的各种东西往吴沧水的身上招呼,最后俩人都气喘吁吁:“你是猪吗?你是猪吗?难怪第一次颜叙没有被直接带走,吴沧水,你就是头猪!” 所以事情很明白。那只妖第一次恐吓颜叙的目的便是让她找一位人间的法师,但是没想到颜叙找到的是琴果,她的符纸没有用(……),机缘巧合之下,吴沧水自作聪明送了她一张除妖符,当除妖符开始起作用时,它的力量也在人世恢复了。 吴沧水听完琴果的解释,恍然大悟:“你真聪明!” 如果不是没力气了,琴果真想再揍他一顿:“我不知道这些规则,所以瞎搞,你呢?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啊?” 吴沧水小声道:“因为当时我觉得那只妖力量很弱啊……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多管闲事,我一定会把公主救回来的!” -- 牙齿 颜叙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又要哭,但是想到那个小道士的话,硬生生被吓得不敢哭了。她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琴果身上了,这么大的森林她一个人类,就算妖怪不碰她,她还没等走出去就会被饿死。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如坊间传闻的废物,现在意识到自己好像还真是个废物。 她头上搭的毯子被轻轻拽下来,颜叙睁眼,看到又是那根藤蔓,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开心:“哇!你又哭了!” 颜叙吓得赶紧用手抹眼泪:“我没哭!”果然,妖怪看到人类哭就会很兴奋,天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东西存在! 藤蔓欢快的在她面前转来转去:“颜叙,我们玩吧,我们玩吧,天还没黑呢。” 颜叙被吵得受不了:“你就不能找其他妖怪玩吗?这里总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妖怪吧,你别烦我了。” 藤蔓绕着颜叙转了一圈,声音明显低沉许多:“可是它们会吃了我的。” 颜叙心想:吃了你正好,为虎作伥的小妖怪。但是这么说一个小孩子好像也不太好:“那你找和你一样的藤蔓妖怪玩啊,它们又不会吃你。” 藤蔓晃了晃:“妖怪之间都会互相吃的,它们才不管吃叶子还是吃肉。” 颜叙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你们会吃人吗……” 藤蔓沉思了好一会,翘起正对着她:“我还没吃过呢,人好吃吗?” 要不是背靠大树,颜叙几乎就要瘫倒在地,她忙不迭地说:“不好吃不好吃,人特别难吃,难吃的你会吐,吐着吐着就死了。” 藤蔓似乎有点遗憾的样子:“要是不会死就好了。” 颜叙简直要被自己蠢死,她为什么提出人会不会被吃的问题啊!这世界还有比自己更蠢的人吗?她害怕藤蔓会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赶紧转移话题:“你有没有玩过123木头人?我们玩这个游戏吧!” 瘫在地上大喘气的颜叙从未如此期盼过天赶紧黑。她为什么要和一个妖怪玩123木头人,跑的她已经快要累死了。藤蔓则仍是一副轻轻松松意犹未尽的样子:“这个游戏真好玩,我们明天继续玩!” ……你是想先把我累死再吃我是吗?颜叙无力的摆摆手:“再见,再见!” 不知不觉间,月亮再次升起。 颜叙懒得动了,躺在原地盯着月亮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上了看月亮,坐在宫殿的台阶上看,爬到树上看,有时候一个人看,有时候颜崎陪她一起看。但是颜崎陪她的次数太少了,他太忙了。她忘了谁对她说过:不论你在哪里,月亮都会永远陪着你。 只要能看到月亮,她就不会是孤独的。 等她意识到身上又出现了滑腻的触感时,她几乎像是炸了一样飞速跳起来,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拽起身上的东西往前方狠狠一丢。等她甩出去后才意识到她丢了什么东西出去。她转头就跑,但是脚被身下滑动的藤蔓绊住,一下子摔到了对方身上。 颜叙强忍恶心,一边推着往自己身上缠的蛇,一边吼:“你你你真真真恶恶恶心心心——”对不起,她能控制自己不掉眼泪,但是控住不住牙齿打颤。她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太怂了,真是太怂了。 那条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变回人形。 颜叙听到了对方的大笑。她很想吼笑个鬼啊笑,但是她的牙齿还在不受控制的打战。颜叙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被丢尽了。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蛇呢。”成奚把她扶起来站好。 颜叙缓了一会,总算能正常说话:“我饿了。”话音刚落,她便闻到了一股属于肉的香气,不等成奚说话,她便自觉跑过去,不知何时前面出现了桌椅,上面摆满了饭菜。颜叙拿上筷子便开始大快朵颐。 颜叙在食物上从不挑剔。虽然她知道是蛇肉,但是她也不怕。睡都睡了(……)还能怕吃吗?一开始她吃的倒是相当开心,可是等快吃饱的时候,她突然开始惊惶,为什么莫名觉得很像最后的晚餐?再想到白天和小蔓的对话,嘴里的肉顿时不香了,她警惕的看着坐在她对面正托着下巴看她的成奚:“你吃人吗?” 成奚笑了笑:“还挺喜欢的。” 颜叙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成奚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她:“你吃饱了吗?” 颜叙恨自己没带毒药,如果注定被吃,还不如先吃毒药毒死自己,再毒死这个吃人的妖怪,也算为天下除害。突然就要死了,颜叙也懒得拖延时间,早死晚死都一样:“吃饱了,你吃吧。” 颜叙醒来之后多了两个感想:哭这种事情,有时候确实是忍不住的;妖怪就是一群变态加神经病。 ============== 关于记忆消失的那段,有一点点参照王小波的《寻找无双》。 -- 水 黄昏,古称逢魔。据说在天色将暗之时,最容易遇到妖邪。 “也不算是遇到妖邪,主要是在明暗转换之际,两界之间的界限会有一瞬间的模糊,据说修行大成的妖或者人可以利用这个裂缝而自在穿行”吴沧水一边在密林深处走,一边向琴果解释着他们黄昏开始行动的原因。 琴果瞥了他一眼:“那既然可以自在穿行,为什么我们还要走这么久?”越往森林深处,树木越是繁茂,虫蛇越是明显。 吴沧水擦了擦脸上的汗:“……因为我修行不够啊……按照我祖上留下的记载,在逢魔时刻进入密林深处,会遇到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河流,沿着河流一直往前走,会看到一个湖泊,进入湖泊,那便是连接此界与异界的界限。” 琴果稍作思索:“那岂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妖界?” 吴沧水摇头:“只有与异界有过接触的人才能看到那条河流。”他的话音刚落,俩人同时听见了潺潺的水流声。他们对视一眼,不顾身体的疲倦,飞快跑了过去。 湖泊的睡眠宛如一面光滑的镜子,映照着四周的树木与树叶缝隙中的天空。一丝风都没有,水面没有丝毫涟漪。 吴沧水在琴果就要下去之前拉住了她:“琴姑娘,你真的要进去?” 琴果很冷静:“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她向着湖面走去,一瞬间,整个人消失在湖面上。 吴沧水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颜叙在消极了两天之后,觉得自己不可以这么废物。她白天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思考离开的方法,还有一个看着就不怎么聪明的小妖怪可以套话。在被阳光晒醒之后,她立刻爬起来洗漱后,向着太阳的方向出发。 小蔓跟在她旁边:“颜叙,今天我们玩什么啊?” 颜叙也是很佩服妖怪的“肢体”居然可以伸的如此之长,她挥开对方准备缠到她脸上的枝叶:“我要走一走,我还从没到过这么大的森林。” 小蔓也兴致冲冲的跟着她:“好啊好啊,我也没离开过我扎根的地方呢。” 颜叙本来还指望小蔓教她认路,没想到她居然不认识路,忍不住问:“你整天待在那一小片地方就不无聊吗?” 小蔓晃了晃肢体:“无聊啊,但是人家害怕被吃掉嘛。” 颜叙猛地停下脚步:“……我突然觉得还是回去继续呆着比较安全。” 小蔓拉着她的手:“没关系的,你身上都是成奚的味道,至少在森林里,不会有妖怪敢吃你的,有你在,它们也不会吃我哒!” 颜叙立刻嫌弃的闻了闻自己的手,明明没什么味道,但是被小蔓这么说,她下意识就觉得身上充满了蛇腥味。她一阵恶心。她拽了拽小蔓的叶子:“你找找,有没有水池湖泊什么的——”她本来要说洗澡,但是又觉得这么说这只小怪不会老老实实帮她找,便换了个说法:“今天我们玩水,很好玩的。” 藤蔓立刻兴奋了,绕着一棵高大的树缠了上去,不一会,颜叙便听到了她的欢呼声:“我找到了!很近的!” 妖怪的近和人类的近是不一样的。已近黄昏,颜叙一路“翻山越岭”,累的快要吐血了,然而连水声还没听到,问小蔓,对方就说“很近了!就要到了。”就在她懒得走的时候,小蔓用枝叶拨开面前的草丛。一滩清水出现在她们,水面上正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颜叙谨慎的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没妖之后,立刻脱了衣服,扑进水里。水并不深,踩到水底柔软的泥土后,她还能露出一个脑袋。看着飘在水面上的藤蔓,她突然起了兴趣,掬起一捧水泼在了对方的叶子上。 小蔓猝不及防,叶子上沾满了水珠。 颜叙哈哈大笑:“我们打水仗啊!” 说是打水仗,只是颜叙单方面“打”小蔓,因为它没有手,只能尖叫着躲避。到了最后,它身上浸满了水珠,颜叙则游哉的水里游来游去,不时从各种角度继续泼她水。小蔓气的要死:“你这个坏人!” 颜叙冲它做鬼脸:“我就是个坏人,专门欺负小妖怪。”她说完话,才意识到繁星早已漫天。小蔓乖乖的跑到一边,不再说话。她赶紧游到放衣服的河岸处,就在她准备爬上去的时候,她又被什么东西从身后拽了下去。 看清是人模样的成奚后,颜叙不自觉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哭——她现在是被虐到什么地步了啊,能是个人形就满意了。 成奚本来是想用原型一点点缠住对方的身体,但是上次颜叙确实是被他吓到了,哭的太过凄烈。他虽然喜欢听她哭,但是不喜欢这种嚎啕大哭。 颜叙看了一眼成奚,随即闭上眼睛,反正也就那回事,她反抗不了,还不如多留点力气,明天继续她的跑路大计。 -- 单身狗 ℍàīτàňℊщò.Ⅽòℳ 颜叙觉得自己的身体适应能力太强了。前几次每次都是鬼哭狼嚎,现在她已经不为所动,顶多喘几声,还有精力想其他事情,简直可以称得上“物我两忘”(……)比如—— “每天做这种事不是很无聊吗?”颜叙不知不觉中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成奚抬头看向她:“要是你的身体别这么热情,也许这句话还有点说服力。” 颜叙露出不屑的神情:“这是人的正常反应,哦,你是妖怪,你不懂。真是怀疑你怎么装的那么多年太医,对了,难怪只给我看病,因为我比较好糊弄。” 成奚看了她一会,从她身体里退了出来。 颜叙看对方似乎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果断再接再厉:“你每天一大早出去,是不是和其他妖怪打架?打完架回来就做这种无聊的事,真的是,啧啧啧,你的人生太可悲了,除了暴力,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精神世界一片空白,成奚,你在齐国随便找一个乞丐,过的都比你有意思。”颜叙简直越说越高兴,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你有女朋友?始终是一条单身狗?知道为什么吗?就算脸长得再好看,你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妖怪也不会有人、不对、人加上妖看上你的,你这辈子,就注定是条单身狗!” 成奚的背影似乎在轻微发抖。 颜叙心里一顿,本来激昂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喂,你不至于吧,这么容易就把你说哭了吗?大哥,我都被你那啥了这么多次,也没哭的这么幽怨吧。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把我放回去,我把张为老先生请来当你的老师,好好丰富你的精神世界,叁十年,不不不,百年之后,你一定会脱离单身狗的生活,找到你的——”颜叙本来想说女朋友,但是本着一颗不能祸害同类的心,硬生生改成:“妖怪——”sаγêsんǔщǔ.ⅵρ(sanyeshuwu.vip) 张为是颜叙顶讨厌的一位老先生,天天在京报(民间报刊)上发表着他的“感化”思想,认为万物皆有灵,皆可感化,估计给他弄来一位妖怪学生,他定会如获至宝、夙兴夜寐、废寝忘食……颜叙想到这个场景就想笑。 “哈哈哈——”成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他一边用手擦着自己笑出的眼泪,一边抚摸着颜叙的脸:“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以后白天也会陪着你的。” 颜叙目瞪口呆:“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是这个意思吗?” 成奚舔了舔她的嘴唇,看着她的眼睛:“那你是什么意思?” 颜叙张了张嘴,很想来一句“你得到我的身体也不会得到我的心”,但是想到这种话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一时也想不起来什么能打击到一个不要脸的妖怪的话,索性直接说:“我要睡觉了。”说完立刻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她今天确实是累到了,加上一大段的激情发言,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真的睡着了。颜叙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便是睡眠质量奇高。成奚给她换上衣服、擦干头发后,她睡得依旧很香。夜晚的森林很安静,只有偶尔的落叶声与风声。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了一会她的脸,背着她走了回去。 ============ 这篇是为了放松心情写的,女主这种性格,我个人觉得不会虐的。 -- 毕方 琴果从未见过如此旷大的草原,野草繁茂、自在的生长着,野鸟在天空中飞一会,停一会。目之所及,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这就是妖怪的世界吗……”琴果喃喃自语。 吴沧水虽然在祖先的笔记里看过关于异界的记录,但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跟琴果一样看呆了。 嘹亮的鸟鸣唤醒了发呆的俩人。一只形似鹤、青羽红纹的巨鸟高昂着脖子,停在俩人不远处的草丛的茎叶上,轻的仿佛一片羽毛:“两个人类?” 琴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见一只比人类大上两到叁倍的会说人话的鸟还是很震惊,不过她反应很快:“毕方?” 在她喊出名字后,吴沧水立刻拉着她往相反的方向狂奔。琴果听到身后翅膀扇动产生的呼啸的风声。吴沧水心一横,像撒纸片一样把身上带的符咒全都甩了出去,那只鸟才消失。 俩人气喘吁吁的直接坐在地上休息:“大小姐,在异界,不要随便叫妖怪啊!” 琴果不解:“刚才的那只鸟不是古书里记载的——那个啥吗?” 吴沧水摇头:“我看过那些书,基本都是古人凭借想象所写,就算可以对上,也不过巧合,比如刚才的那只鸟,书里记载‘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但是刚才它的叫声并非如此,也并没有火。而且它有两条腿。至于那只鸟,准确来说,它不是妖怪,而是怪,但是被你给了名字后,它就可以成妖了。” 怪成为妖有两种途径——一种是通过勤劳的修炼,修炼个千八百年的不死,自然就成了妖;另一种是被人类给予名字。但是第二种不会有怪愿意尝试,毕竟去了人世就很难回来了,在人世几乎不可能施展妖术,更别提修炼。它们成妖,是为了获得力量,而不是为了在陌生的地界躲避着法师虚弱的苟且偷生。 琴果缓了一会:“那它不应该感谢我吗?为什么还要追我们?” “因为传说人类很好吃啊。” 琴果和吴沧水一齐缓缓抬头,他俩面前正站着一个穿着青红条纹服饰的男子,青眼红唇,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被藤蔓捆住、被一只巨鸟拖着走的琴果简直无语到了极点,她看了眼同样面如死灰的吴沧水:“你的符咒怎么这么没用!” 吴沧水小声道:“丢出去的时候忘记念咒语了。” 琴果望天。 吴沧水冲兴致冲冲走在前方的巨鸟大喊:“喂,鸟妖,你吃我一个人,我的肉比较好吃。” 巨鸟瞪大眼睛回头,“我叫毕方!”巨鸟一脸正经的纠正道,它把手里的藤蔓一丢,飞到吴沧水面前,嗅了嗅他的身体:你嘛,肉有点老,得煮着吃;至于你嘛,”它用翅膀碰了碰琴果的脸:“肉很嫩,适合烤着吃!” “毕方,”琴果道:“你吃掉我们一定会后悔的。” 巨鸟因为被叫了名字,心情很好:“对啊,后悔没有早点吃,你好香啊,烤着肯定很好吃……” 琴果强忍着不去擦滴到自己脸上的口水,直视鸟脸:“既然人类可以让怪变成妖,如果我们活着,你岂不是可以和其他的妖怪进行交易?它们能给你的东西不比我们两个人类更珍贵?” 巨鸟的嘴大张着,过了半响,才合上:“你说的真有道理。” 琴果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个人类只能给一个怪名字啊。”巨鸟变回了人身,毫不在意地擦了擦下巴的口水,垂涎的凑向琴果:“那我就吃你吧!” 正当此时,吴沧水用尽全身力气用身体撞开毕方,他瞪着那只妖怪:“你要是敢吃她,我哪怕自尽也绝不会帮你。” 毕方用它青色的眼睛瞪着面前的两个人,过了一会,只能沮丧道:“好吧。等我把你换出去,我就可以开吃了,哈哈哈。” 这只妖还真是“单纯”……琴果心想。在这短暂的时间,她已经想好了劝诱的方法:“毕方,你难道不想要很多很多珍贵的东西吗?” 毕方像只鸟一样趴在地上,抬头看着琴果。 吴沧水在一旁听完琴果的话后,只觉得,不亏是天下首富的独生女啊…… -- 青凌果 “想要成妖吗?只要两颗青凌果哦~”毕方眼巴巴的看着水里的黑鱼:“两颗就可以了。”他将琴果拽到鱼面前:“这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黑鱼在水里伸着鱼头张望,吐出一长串泡泡:“好啊好啊!”两颗青色的果实从水中砸向毕方,毕方眼疾手快地接过。大鱼欢快地摆着鱼尾:“快点快点!” 琴果看这只鱼通体黑色,开口:“那你就墨鱼吧。” 黑鱼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间,使劲扑着水:“我叫墨鱼!我成妖了!”它欢快的向深水处游去。 没想到妖怪比想象中还要好骗……她甚至因为这个敷衍的名字有些愧疚。 毕方盘腿坐到地上,大口啃着骗来的果子,不一会便啃的干干净净,连果核都咽了下去,大声说:“走吧,我还要吃果子!” 琴果连续起了叁天的名字,对于妖怪的单纯程度简直有了新的认识,它们似乎真的相信有了名字就可以成妖。不过她也有些忐忑,因为毕方实在太能吃了,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起了多少个名字,这么下去真的不会翻车吗? 当琴果又看见那条黑鱼后,她的担忧成真了。 毕方倒是一幅无比淡定的样子:“我们在岸上,它又上不来,你们怕什么呢?哈哈哈——” 黑鱼发出像是人类孩子的哭泣声。 毕方笑得更开心了。 连琴果都忍不住同情起了这只黑鱼,忍不住出声安慰道:“可是你有名字了嘛,只是损失了两个果子。” “怪是没办法拥有名字的,即使临时有了名字,一旦离开给它取名的人类,名字便会被忘掉。”吴沧水解释道。 琴果有点后悔自己给毕方想的馊主意,虽然暂时救了俩人的小命,但无形中伤害了很多单纯的“怪”的心(……)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 在岸边狂笑的毕方被水里突然窜出来的一只巨大的长着翅膀、浑身布满苍色花纹、状似鲤鱼的鱼(……)一口吞掉。 吴沧水还没来得及拉着琴果逃跑,那条鱼已经飞到了俩人面前,用它凸起的鱼眼看着他们:“谁给我弟弟取的名字?” 不等琴果回答,那条黑鱼哭着喊:“是那个女人。” 吴沧水将琴果护在身后:“大哥还是大爷?我可以帮您弟弟重新取名字。”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水里的那条黑鱼哭的更惨了。 “妖怪只有一次拥有名字的机会。”飞鱼似乎还挺耐心。 琴果真的是无比后悔自己出的这么个馊主意,那个傻缺的毕方居然也不提醒她,但她反应很快:“真是对不起,那让吴沧水给你取一个好听的名字,你放过我们吧……” 听闻此言,吴沧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琴果:“大姐,他已经是妖了!” 飞鱼成功被琴果的蔑视激怒了。等琴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那只飞鱼拖进了水里,吴沧水已经不见踪影。 出乎意料的是,她除了觉得“空气”变的粘稠,和在岸上也没有什么区别。那条黑鱼欢快的在她身旁游来游去:“我想起来了,我的名字是墨鱼。” 被一只鱼牵着走的琴果只有深深的无语,她晃了晃被水草绑住的手腕:“那个——墨鱼,你能不能不要绑我,我在水里也跑不了啊……” “你是个骗子!”那条黑鱼立刻悲愤的看向她。 琴果居然还能看见他鱼眼眶里的泪水……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不劳而获的东西。你还是老老实实修炼吧。那两颗青凌果我就不追究了。”一个穿着苍青色服饰的男人凭空出现在黑鱼身边,他看了一眼面露不甘的琴果:“离开墨鱼十丈,结界便会消失。” 琴果简直想仰天长叹,她是来救人的,为什么自己也被抓了啊!!! -- 昼伏夜出 ℍàīτàňℊщò.Ⅽòℳ 坐着岸边的吴沧水看到踏浪走来的琴果时愣了好一会,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琴果,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琴果俯下身掬起一捧水撒到吴沧水脸上:“现在清醒了吧。” 吴沧水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他不顾身上的衣物就要下水,结果被一条鱼狠狠撞了一下,他一个踉跄,要不是琴果扶了他一把,差点栽进水里。 墨鱼扬着鱼头:“吴沧水,快教我修炼吧,我要成妖!” 吴沧水祖上写过一本书,名为《异界游览记》。他的几乎所有关于妖怪的知识都是来源于这本书。在俩人进入异界之前,琴果在路上也将这本书看完了,但是碍于知识所限,很多地方囫囵吞枣,看不太懂。书中的一个理论让琴果觉得很有意思:怪修炼成妖的过程中,最难的不是法术,而是意志的突破。吴沧水的祖先怀疑也许这就是人类可以帮住它们成妖的关键所在,但还没研究出来就病死了。 她用自己半瓢水的关于妖的知识成功说服了墨鱼,俩人一怪正式开始了“修炼之旅。” 同一时刻的颜叙则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字数意思上的水深火热。因为那天洗澡的事情,成奚意外解锁了新的地点,只要天色一暗,无论她和小蔓跑到哪里,都能把她拽到那个水池里洗澡。虽然在水里感觉确实比较好(……),但是颜叙害怕啊。之前四周都是藤蔓树木,还能遮挡八九,但是在这片池子里,四周都是旷野,随时都能跑过来一个人、不对,一个妖,简直就是书里写的野合!成奚本来就不要脸,但是她要脸啊!sаγêsんǔщǔ.ⅵρ(sanyeshuwu.vip) “你……你知道人和禽兽的区别吗?”颜叙强忍住喘息:“人是有礼义廉耻的,大庭广众……不对,光天化日之下,你……你做这种事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成奚舔了舔她的脸:“我本来就不是人啊。” 颜叙又哭了。这都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哭了,原因也很无语——因为太舒服了。她觉得她的身体简直了,舒服到极致,完全忍不住哭泣,然后越哭,对方做的越狠,她就哭的更惨了。这是怎样的一具“弱受”身体啊!她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一直在她喝的药里下了药(……) 白天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把坐在她身旁睡觉的成奚摇醒,问出了她的怀疑。 成奚无语,他要是下药,现在颜叙还能一边做一边在那说一大堆乱七八糟、他听不懂的话? 颜叙看他一幅懒得回答,又要睡觉的样子,气的直接坐他腿上,按住他的肩膀使劲摇:“你说话啊!赶紧给我解药!你说话——”最后一句是直接对着他耳朵吼的。 “你自己身体敏感就不要怪我好吧。不对,也怪我,怪我技术太好了。” 成奚看了一眼颜叙后又把眼睛闭上了:“我要睡觉。” 颜叙一听,再次被气炸了,他一个昼伏夜出的生物,每天晚上折腾她这个生物钟完全相反的人,现在居然还好意思对她说他要睡觉?她一跃而起就要拽他头发,突然想到了什么,松开手,对着一旁假装不存在的小蔓做了个口型:“过来!” -- 童年阴影 成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他起身,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随即听到一阵轻微的抖动声,然后挂在树梢上被晒了一天的大叶子里盛的水全部倒在了他的头上,而始作俑者正在呼呼大睡。 梦里的颜叙简直要泪流满面,过了这么久,她终于再次看到了琴果和那个小道士,还有飘在空中的一条黑色的鱼? 她抽搐着嘴角:“你们这是是要做烤鱼?” “我叫墨鱼!不叫烤鱼!”墨鱼一本正经的纠正。 琴果拉住她的手:“颜叙,我和吴沧水已经来到了妖界。时间紧急,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颜叙急得快要哭了:“我也不知道,我问了,但是他们都不告诉我。” 琴果安抚道:“没关系,你告诉我环境就行,是水里还是陆地还是哪里?” 颜叙赶紧回答:“是森林,很多藤蔓的森林。”她本想补充关于成奚的事情,但是又想起琴果曾经的叮嘱,不敢多言。 琴果和吴沧水对视一眼后,又看向颜叙:“小叙,你记住,后天你要吃榴莲!一定是榴莲!” 颜叙瞪大眼睛:“这里还有榴莲?” 琴果:“……你最近还好吗?”感觉倒是比上次“见面”好了很多。 颜叙刚要诉苦,脸色突然一变,整个人僵住,她身体传来了熟悉的酥麻感,要不是面前有这么多人,还有一条妖怪,她差点就要直接倒在地上。她是真想骂人,但是又骂不出来。 琴果注意到她的不适:“你怎么了?”就要上前查看。 吴沧水神色古怪的拦住她,对着颜叙喊:“公主,请一定记住,后天,榴莲!”言罢,他起手在虚空一划,梦境消失。 醒来的琴果不解:“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这次的幻梦香不是很多吗?”说起来,还是要感谢墨鱼:幻梦香之所以在人世珍贵,是因为一道必不可少的珍贵原料——怪的口水。(……) 吴沧水也很尴尬:“这个……哎,你不懂……虽然我也不太懂,但是——男人的直觉——” 墨鱼在水里探出头:“因为她的身体在交配。” 琴果:…… 颜叙醒过来就要骂妖,结果发现自己的嘴被一片薄薄的叶子堵住了,她下意识就要用手把叶子抓走,结果手被看似纤细的藤蔓缠住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被吊了起来,这种姿势她只在一本《古代刑罚录》里看到,在那个无比野蛮黑暗的时代里,审讯方为了逼供,会对嫌疑人做出惨无人道的惩罚,往往还会伴以烙铁、还有一种夹手指的东西……当时她看了那本书吓得连续两天晚上做噩梦,现在简直是童年阴影重现,她想求饶,但是嘴又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看向她面前的那条黑蛇。 和童年阴影比起来,蛇又算什么东西啊!她的下限就是如此被一步步拉低……颜叙在这种时候还不忘为自己的节操默哀一秒。 蛇看了她一会,以为她还是怕,又回到了人身。颜叙这个时候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要大吼,大哥你把我放下来,蛇就蛇吧!但是她不能说话,只能使劲挣扎着,但是她越挣扎,藤蔓缠的就越紧,虽然不至于疼,但是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颜叙,你不用乱动了,白天的事成奚很生气。”藤蔓在颜叙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 颜叙愣了一瞬间,简直想一头撞死,妖怪的脑子是不是都有病啊!为什么这种事还找一个小朋友当旁观者啊!之前因为它晚上从来不出声,颜叙还能自我欺骗对方在睡觉,反正也看不到,现在……天啊!真的是杀了她都比受这种折磨好啊! 因为藤蔓的存在,颜叙的身体比之前更为敏感。成奚以为她喜欢这个姿势,做的就更过分了。颜叙最后被放开的时候,身体还不时颤抖着,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最后只能发出猫一样的哼声。 成奚像以往一样,抱着她温存了一会,等到他亲吻完怀里人后,拿过水就要喂她,恢复了一点力气的颜叙一把挥开了那盏叶子,用嘶哑的嗓子吼:“你去死吧!你真让我恶心!”吼完她用仅剩的一点力气踉踉跄跄的扶着沿路的大树,一边抽噎着一边向和藤蔓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 之前女主虽然经常哭,但身体还是爽到了(……)但是这次是身体爽到了,心灵收到了严重伤害,一部分童年阴影,一部分觉得玷污了纯洁的小朋友(…………………………),就是这么有责任心(…… -- 道歉 成奚自从到了人世,经常听见颜叙哭。 因为他的身份是公主的医师,所以每次颜叙生病,他都不得不去给她配药,而颜叙每次生病,无论大病小病,都会哭的够呛。他几乎每次去都能看到颜叙在她哥怀里哭到差点晕厥的地步。好几次,他看到颜崎对着睡着的颜叙落泪。 他觉得很无语。 他是一个活了自己也不知道多少年的妖,一旦成了妖,时间变成了静止的沙盘。但是他曾听误入异界的人类说过人间的事情,他还模糊的记得那个人称赞着他们王一统天下的丰功伟绩,虽然妖对此并不感兴趣,但他完全没想到人间的王会是这个样,没有所谓的朝会,也没有所谓的权力,就像一个没有自我的吉祥物,对着所有人,不管是官员还是普通人永远都要和煦的样子,否则会被内阁上谏言。而颜崎更是懦弱。因为颜叙经常生病,他不得不将一部分工作带到颜叙的宫殿处理,此举被内阁大力训斥:“王室一食一粟皆取之于民,您的一举一动都应成为齐国所有人的典范。公主生病自有医师照顾,而您,相比于公主,更应该看重的是人民。”他们有种对王权的天然警惕,任何反常举动都会让他们担忧。颜崎无法反驳他们,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处理那些琐碎的工作,因为长期熬夜,在某一次出席祭典的时候,差点从台子上栽下去。没人会告诉颜叙这些,所以她继续在每次生病的时候肆无忌惮的躲到她哥怀里哭。 他从漫长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颜叙因为走不动了,坐在地上,时不时继续发出抽噎声。在缓过来之后,她其实并没有一开始的那么难过,反正小蔓又不是人,对着一群妖怪有什么可难受的。但是她完全忍不住哭。她想颜崎,想秋灵,想郑越,想琴果,连那个天天在宫里一脸严肃的周嬷嬷她都开始想了,她做的桂花糕那么好吃,还有那群天天跟着她的侍卫,虽然有时候很烦,但是对她很好。她想回家。 她哭着哭着睡着了,在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日子,春天的阳光和煦温柔,柳絮在风中轻快的飘荡,她坐在水池边晃着双腿,盯着里面游动的金鱼…… 颜叙做了一个醒来便忘了的梦,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吓了一跳,大喊:“我睡了多久!我睡了多久!” “一晚上。”小蔓小声回答,颤悠悠地伸过来一片叶子。 颜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不远处摆着一大堆颜色丰富的水果。她漱完口后赤脚跑过去,拿起一个草莓咽了下去,她太饿了。 藤蔓的叶子晃了几下,踌躇了好久,极小声的说:“对不起。” 颜叙抬头看它,想起昨晚的事和它之前的话又是一阵气闷,,开口嘲讽道:“你不是说过关你什么事吗?” 又水珠从叶脉上滚下来:“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我不应该那样做……对不起……哇哇哇……” 一直被称为哭包的颜叙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把“小孩子”欺负哭的“光荣事迹”,还是嚎啕大哭的那种。但是她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天天被折磨的悲惨经历,狠着心不去安慰。 那只藤蔓就那样从白天一直哭到晚上,直到成奚回来,它才抽噎着离开。 颜叙一直克制着睡意,等着成奚回来。成奚看到醒着的她,还有些惊讶:“你……最近有什么想吃的吗?” 颜叙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所有的单身狗都是有原因的。第二反应是:这就叫瞌睡来了送枕头。她冷声道:“我要吃榴莲。” 成奚想了一会:“什么是榴莲?” 颜叙也回想了一会:“一种壳很硬,有很多刺,果肉是黄色的,吃起来很软,很香,有一点甜但是又不甜的过分的水果,可以做很多甜品,榴莲酥、榴莲千层,都特别好吃!”颜叙越说越馋,周嬷嬷不会做这些,她每次都得出宫买,现做的是最好吃的! 成奚看了她一会,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会带你去吃的,先睡吧。” -- 正月 ℍàīτàňℊщò.Ⅽòℳ 颜叙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睡了个好觉,醒来后神清气爽。成奚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俩人洗漱完,成奚拉着她走,经过颤巍巍的藤蔓时,颜叙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小蔓,我原谅你了,你别哭了。” 离得很远后,她似乎还能听到藤蔓的喊声:“颜叙,回来我们继续玩——”颜叙心想,可是她不想回来了。 琴果、吴沧水和墨鱼躲在水里等着人来。墨鱼给吴沧水找了一颗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蓝色果实,可以让陆生生物在水里待一天。 琴果在翻阅了整本《异界游览记》和与不同妖怪沟通后,确认了在这个世界,只有这个小海岛有榴莲这种水果。榴莲的味道重,适合隐秘气息,加上这个海岛四面环水,非常适合他们隐藏与逃跑。之所以是榴莲,也是因为琴果多次在自己家开的甜品店看到颜叙排队买榴莲千层和榴莲酥。 俩人一妖在水里待到黄昏,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吴沧水有些着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的确是出了意外——颜叙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恐高==本来成奚抱着她飞到天上的时候,颜叙还挺兴奋的,结果不到叁秒就吐了……成奚只能“低空慢飞”,飞一段停一段,等到天快黑他俩才终于到了海岛。 颜叙一落地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榴莲香味,大步奔向了她的美食。成奚则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拽住她的手:“等一——” 他的话还没说话,便传来字正腔圆的人声:“行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一排符咒将他围住。sаγêsんǔщǔ.ⅵρ(sanyeshuwu.vip) 琴果迅速从身后拽过颜叙的手,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蓝色的果子,飞快潜入水里,跳到在一旁接应的墨鱼的身体上。吴沧水看暂时控住了成奚,立刻转身跳到墨鱼身上:“快走!” 墨鱼在水里的移动很快,颜叙死死抱住琴果:“琴果,琴果,我终于看到你了!我想死你们了!呜呜呜——” 吴沧水一直在沿途撒着符咒,突然,他的动作停顿了下来,牙齿仿佛在打颤:“公主,那是什么妖怪?” 颜叙看向他:“一条白天睡觉的黑蛇。”话音刚落她感觉抱着的琴果也在打颤,抬头之后,看见那条熟悉的黑蛇停在他们面前的水域里。然后她也开始打颤。 …… 吴沧水心里有千万句要骂人、不对、骂妖的话说,他们都以为是陆生妖怪,没想到是水生妖怪:一条水蛇。谁能想到一条水蛇会住在森林里啊……他一边暗中数着符咒,一边勉强维持着笑意:“哥们,人妖殊途,你还是别执念太深了。” 那条蛇看了一会颜叙的背影,开口:“你还要留在这里吗?鱼怪?” 从他出现便瑟瑟发抖的墨鱼立刻一溜烟跑了,速度之快令琴果瞠目结舌:要是刚刚用这个速度,他们也不会被追上来这么快吧…… 颜叙死死拽着琴果的衣服,她怕的要死,但是又不得不抬头,就在她看向那条蛇的时候,一个巨大的东西砸进水中,直奔那条蛇而去,是一只身躯庞大的白猫。 可能是这只妖怪以往的仇家来寻仇了,虽然一只猫在水里找一条水蛇寻仇很奇怪,但倒是让他们有了逃跑的机会。吴沧水趁机撒出符咒,躲在一边的墨鱼赶紧将叁人拽离。冥冥之中,颜叙回头,那只白猫的脖子正被蛇咬住,痛苦的昂着头,也正向她看来。颜叙清楚的看到它的额头上有一圈黄色的绒毛—— “你叫正月吧!” -- 逢魔 ℍàīτàňℊщò.Ⅽòℳ 颜崎用手抹了把脸,问站在他身边的侍从:“我的眼睛还很红吗?” 他们沉默着摇头。 颜崎起身,摘下袖子上别着的黑色布巾,向秀春堂走去。 颜叙会走路后便住在了秀春堂,一个不大的宫殿,由周嬷嬷和其他侍从照顾。她母亲在这场生产后便去世了。虽然名义上她住在秀春堂,但多数时间她是和父亲、哥哥一起度过的。这是她五岁的立春。她坐在围着木质栏杆的小桥上,腿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晃荡,水里养着的金鱼不时跳出来,她着迷的看着那些小鱼。 初春的天还有些凉,虽然下午的阳光明媚,但不过是坐了一会,周嬷嬷便给她裹了一层绒毛小毯子。颜叙不喜欢裹得这么紧,从毯子里挣出一只手:“我想找哥哥。” “君上一会就要来了。” 颜叙笑了,她没听懂周嬷嬷的意思:“父亲上次说等病好了就带我出去骑马的,那我要换衣服吗?” 周嬷嬷的喉咙哽了哽,她轻声说:“不用,公主这样就很好。” 颜叙继续专心的看着小鱼。 天色暗的很快。眼看着一场暴雨即将来袭。周嬷嬷收拾起东西:“公主,天色暗了,我们回去吧。” 颜叙恋恋不舍的起身,就要她要抬脚要走的时候,水面出现了波纹——sаγêsんǔщǔ.ⅵρ(sanyeshuwu.vip) 一只正在流血的猫出现在水里,它的眼睛是灰暗的,那是即将死亡的征兆。颜叙闻到了四周飘散的血腥气,她下意识向着水面伸手—— 噗通—— 公主落水了。 刚赶来的颜崎正看到这一幕,他飞奔过去跳进水里捞出已经昏迷的颜叙:“太医!太医!” 正在狩猎的成奚快要被气死了。差一点点他就能把那只猫吃掉,正好可以弥补他前几天和文鳐打架受的伤。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此世与彼此之间的界限恰在此时出现了晃动,一个小女孩在晃动中把那只病猫拽到了异界,他因为离得太近,也被拽到了异界。妖力虽然还在,但在人世完全没法用。他还受着重伤。 然而这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那个女孩要死了。 妖怪很难来到人世,但是两界的界限会有模糊的时候。大妖可以利用这个模糊的界限来往自由。除此之外,妖怪到人间还有一种方法:存在一个接引人。类似于人类道士爱说的所谓“召唤”。但这种召唤的条件很苛刻:一般身体不好、极易夭折的人类幼童才能成为接引人;一旦接应人去世,召唤来的妖怪便再也无法返回妖界,楚非修炼成大妖,但是人间没有他们修炼需要的灵气……成奚自认为是大妖,但是他现在受了重伤啊! 成奚看着哭做一团的秀春堂,已经无话可说了。他自问当妖的生涯也没做过什么特别恶劣的事,结果居然被他赶上这种倒霉事。 对,所有妖都认为被人类召唤是一件极为倒霉的事。 而他,更是霉上加霉,因为这个接应人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成奚不想待在人间,无法使用妖力让他觉得分外没有安全感。他抬头看了一会宫殿上的壁画,在心里骂了一会人,开口:“我来试试。” 当他开口后,所有人才惊觉屋内多了一个人,他们随即想到,哦,这是公主的医师,急忙让开。成奚装模做样的把了把脉:“你们稍微让开点,不要动她,我去煮药。” 成奚连草药都不会认又怎么会煮药?但是他知道妖的血对于人类是极好的补药。不是随随便便用刀一割流出来的血,而是融合了妖力的血。这种血只能救接引人,但是接引人的产生随机性极高,所以这种救人方法非常的不切实际,除了倒霉妖之外,没人知道。成奚一个妖待在药房,他随手盛了一碗清水,将手指划向一边的切药材的刀,只滴了一滴,那碗清水便成了乌黑色,散发出一股成奚闻起来就很香的妖力的味道。 颜崎颤抖着手给昏迷的颜叙喂了一口药汁,那口药汁刚被颜叙咽下去,她便吐了大半出来,挥手打碎了颜崎手里的碗:“好恶心……好恶心的味道……哥哥,我想吐……” 屋内所有人都喜极而泣,公主终于醒了,颜崎抱着颜叙安慰,恳切地看向脸色苍白的成奚。周嬷嬷拽了拽他:“太医,麻烦您再煮一份药。” 成奚晃晃悠悠的走回药房,流散的药液还浮现在他面前,配着那个小女孩的话:好恶心的味道…… 他不想救人,他真的不想救这么一个骄纵的小孩。在第二次放了血后,成奚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形容了。颜崎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在确认没有药性冲突后,他将药分成了几十份,每一份都融了糖和蜂蜜,一会扮猫一会扮狗,还要讲各种故事,哄得颜叙开心后,再喂她一口药,如此,一整个下午,颜叙总算把这碗药喝光。 这种连吃药都要这样哄的小孩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成奚昏昏沉沉的变回原型趴进水池里的石缝里睡觉。 -- 小鱼干 颜叙感觉到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她的脖颈处,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正舔着她的脖子,她被有点痒痒的感觉弄醒了,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只在额头处有一圈黄色的绒毛。看见睁开眼睛的颜叙,它“喵”了一声。 颜叙坐起身,两只手搂起这只猫:“是你啊,你怎么掉水里啦?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在宫里从来没见过你。” 小猫又“喵”了一声。 颜叙觉得好玩:“我在正月看见了你,你额头又有一个小月亮,你叫正月吧!”颜叙抱着它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你们猫喜欢吃什么啊?”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正月一个挣扎从她怀里一溜烟跑了。 侍女进来,看见颜叙已经下床吓了一跳:“公主,您怎么就下来了?” 颜叙蹦跳了几下:“不用啦,我身体已经好了!我要出去玩了!” 成奚再次被公主病危的消息所吵醒。 因为在葬礼上哭的太狠而昏倒,现在正在发高烧。 他本来修养出来的一点血色再次变成惨白。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成为第一只放血而死的妖。 颜叙醒来时又看见了那只猫,它正趴在她的枕头边看着她。 “正月,我父亲死了。他前几天还说会带我骑马的。”这么说着,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正月舔掉她的泪水,喵喵叫了两声,声音里充斥着莫名安抚的力量。 不多时,颜崎来了,他的眼睛已经连日不休充满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异常:“小叙,身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还在发热吗?”他用手碰了碰颜崎的额头:“感觉好了点吗?” 颜叙摇摇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哥哥,我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她掬起手边的猫:“有正月陪我,哥哥,你去休息吧。” 长大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虽然颜叙依旧是一幅无法无天的样子,但是颜崎明显感觉到在这份无法无天下隐藏的克制。他知道这对于一位公主来说是好事,但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是一件悲伤的事。 颜叙开始把一只猫带在身边。宫内只要出现了这只猫,那么公主一定会在叁丈之内的距离。对于侍从们而言,这是一件好事,少了公主的诸多奇思妙想,他们的工作减少了很多。 成奚从池塘里游出来看见那只白猫时眼睛都直了,如果能吃掉这只刚成妖不久的东西,他的伤一定可以彻底好!但是那只妖天天跟在小孩身边,让他很难下手。在观察思索了叁天后,成奚化为人形,做了一盘非常好吃的小鱼干。 果不其然,那盆小鱼干放在他房间里不超过半天,那只猫妖便循着味道来了。吃了混入迷药的猫陷入了沉睡。 成奚简直想仰天大笑,他的好运气终于来了。就在他激动的准备把猫拖进他栖身的小池塘里吃掉的时候,侍从找到他:“成太医!公主生病了!” 因为找不到她的正月,颜叙大哭一场,又发高烧了。 在正月回来后,颜叙喝完了药,又抱着她的小猫开始玩。 成奚以为这就是结束,没想到第二天颜叙抱着猫到了他的房间:“成太医,还有小鱼干吗?我也想尝尝。” 成奚脸黑,一言不发直接重重关上门。 自此之后,颜叙坚定认为,成奚不是个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