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个枕头抱着走》 第1页 《嫁个枕头抱着走》作者:倚簿【完结】 文案: 出道的第二天,越初按照合同与人成了亲。 婚戒一半嵌在他手上。 另一半坠在一个枕头上。 按照合同,他将时时刻刻寸步不离他的—— 爱人。 · 七年间,从默默无闻到影帝视帝。 无论去哪都一定抱着他的枕头。 当记者终于在枕头上发现了那枚同款戒指时, 越初不耐烦抓抓头发,“啊,我恋物癖。可以了吗。” 然后人气不降反升。 越初:? · 第七年,赤着上半身的男人坐在床尾,手中把玩着婚戒。 “过来。” 越初:“滚。” “我们不是爱人吗。” 越初:“我们不是。” 男人并未强迫他,只是邀他一同睡觉。 那之后两个男人躺在床上大睁着眼,同时看着天花板。 越初:完蛋,不枕着他我根本睡不着。 应闲璋:完蛋,不被枕着我根本睡不着。 · 失眠第三天夜里。 越初被一把按进男人怀里—— “给我睡觉!听见没有!” 越初忍着困意一脚踢开他。 男人便又搂住他,轻轻咬在他耳垂上。 “求你了。” · 胡说八道万人迷受x无原则宠妻天道攻 甜饼团宠文,强强,追不着妻火葬场。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越初,应闲璋 ┃ 配角:预收文《地狱在我首饰盒里》求收藏~ ┃ 其它:预收文《饲育一颗小星球》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神明不在乎。 立意:在共同患难下,追寻人生意义。 第1章 恋物癖。 “去那儿要听人家的话,以后就不回来了吧。” “嗯。” “再看看有什么还没拿的,妈去给你拿上。” “没了。” “去那儿吃饱饭,是妈对不住你,你…再让妈看看。” 祁宴靠在常年被风吹雨打,已经明显变形的木制门框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的母子,“能走了吗,再晚赶不上飞机了。我还没学会怎么退机票。” “嗳,好好好,这就走。”女人抹了抹眼泪,“走吧,快走吧,走了也好。” 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的少年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 “哪怕是卖给人结阴亲也好?” · “越老师,眼睛睁一下,我看看妆。越老师?越老师!” 越初突然从梦里惊了过来,不知道怎么又梦见以前的事了,脑子昏昏沉沉,身后的化妆师喊他,他也一时没听见。隻是下意识的将怀里的枕头往怀里抱了抱。可下一刻却又像极其厌恶般的,将其塞进了自己背后。 “啊…抱歉。有些困了。”越初大剌剌笑着,也将所有情绪收敛了起来。 化妆师脸上发热,“也是,这么晚了,还要开记者会。越老师你手还好吗,那边有冰块,要不你先敷一敷。” “不用。”越初笑着安抚了对方。 “做噩梦了。”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越初并未回头也知道是谁。 宋衷,十五岁。越初第一部 戏就是和她搭的,戏中演一对儿兄妹。算算的话,都是七年前的事了,那会儿越初也才十六岁。 小姑娘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公主裙,手里抱着越初一小时前刚拿回来的影帝奖杯,上嘴啃了两口,不是纯金的。 “抽烟吗。” 越初:“不了。” “吃糖吗。” 越初:“来一块吧。” 他说话时明显没什么精神,宋衷便翻出一块薄荷糖来给他吃。 “早说让你小心些了,你今可好,上去直接给人家奖杯摔了。”宋衷一副小大人模样歎了口气,把旁边化妆师都逗笑了,“这会儿热搜前三全是你。” 热搜第一:越初摔奖杯 热搜第二:越初蝉联影帝 热搜第三:越初枕头 将这三件事联系起来便是:越初因爲手腕受伤,在蝉联影帝的颁奖典礼上,摔了奖杯和他一直寸步不离的枕头。这件事就发生在一小时前,此时正准备开个记者招待会解释下。 但舆论就是舆论,不少人就是觉得越初是故意把奖杯摔了的,蝉联影帝是暗箱的,手腕受伤是公关的。 那他越初图啥,就图拿这破事上热搜吗。谁稀罕啊。 · “热搜第四,G省连续五名女童失踪。”宋衷顺嘴念了下来,“不行,我得给这条买到第一去。摔奖杯挨骂就挨骂,这要是因爲占用公共资源被骂,洗都洗不干淨。” 越初没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小化妆师突然开口,“G省?那不是咱们省嘛。我也听着说最近有小孩儿失踪来着。还都是女孩儿。” 宋衷咂舌,但也没说别的,越初的事还没处理好,管什么别人家的女孩儿。 越初:“我今眼皮跳一天了。” 宋衷:“左眼跳财。” 越初:“右眼。” 宋衷:“视觉疲劳。今天回家好好休息。” 宋衷,一口三千多岁的锺,凡人口中的神明大人,在新世纪的今天,自己先破除了封建迷信。 -- 第2页 越初:“明白了。” 补好妆的越初起身准备出去,一想到外面堆满了记者,便是发自内心的烦躁。但面上仍是气定神闲,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完美模样,弯腰拿起了那个形影不离的枕头,颔首算是谢过化妆师,临走前还给了人家姑娘一个wink,这才迈步去了外面。 宋衷赤脚小跑着跟上了他,整个人轻盈灵动,不会有人想到这丫头的本体几吨重。 “我去抽根烟,你等我会儿。”越初收了全部笑意,眉宇之中都是烦躁与疲惫,又将手中的枕头递给了宋衷,小姑娘乖巧点头。 但越初消失的瞬间,宋衷看着四下无人,照着怀里的枕头连着捶楚了不下十拳,口中还念叨着,“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 越初的身份在他们这个姑且称之爲家人的小圈子里,是彼此都知道的。七年前,十六岁的越初被买回家,两万块钱,作爲一个男孩儿,其实不贵,不过可能是觉着这么大了也不好卖,他继父并未还价。 而条件是,他是要来嫁给这个枕头的。两万块钱,就当是彩礼。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后的人生都会与之绑在一起。按照合同,无论顺境还是逆境,贫穷还是富有,快乐还是忧愁,越初都将爱着它,珍惜他,对他忠实。 呸! 故而七年间无论越初走到哪儿,都会带着它。除了拍戏当间会找亲近的人保管,多数时候便真的寸步不离他的…爱人。 也许是骨子里的偏执,越初还真就按着合同完成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一人一枕甚至还有相同的戒指。一枚戴在越初的无名指上,一枚嵌在了枕头的一角。 七年里这件事一直不断被翻出来,总有人问越初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什么意思。但没人怀疑他已经结婚了,毕竟十七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带着了。而越初仅此是用,这戒指只有戴在无名指上才合适为借口,含混了七年过去。 越初的枕头像是人设一般的存在,从十七岁出道,一直抱到二十三岁,拍戏也带着,出活动也带着,出门坐飞机也带着。他们家都不大喜欢人设这种东西,可也没法解释,公司反倒乐的开心,管他什么人设的,能赚来流量就是好的。 后来也就真懒得解释了。 越初的身子在前两天出了些问题,反应到外面就是手腕不轻的痛感,那不是摔了或是扭了,从目前来看,应当是现代科学治不了的病。 嘱咐了时刻注意着些,然后颁奖典礼上却因为习惯用右手,险些摔了奖杯。虽然好在还是拿住了,但怀里的枕头却掉到了地上。直接将另一枚戒指暴露在了媒体的目光下。不是什么大事,没摔奖杯这件事严重。 毕竟只是一枚戒指而已。 “都怪你,要不是为了救你,他——”宋衷话没说完,突然觉着怀里什么动了下。 片刻后,又动了下。 宋衷没反应过来,乱叫了一声,直接给枕头扔了出去,能扔多远扔多远。 扔出去了,她也冷静下来了。胎动了?还是要孵化了?她还想仔细琢磨的时候,越初却已经回来了。 “……”越初看看现在的情况,“姐姐,你给他扔了十二米出去。你跟这破玩意儿叫什么真。” “别拿天津话叫我姐姐。”宋衷鼓了鼓腮帮子,然后被越初揉了揉脑壳。他自己则是去将枕头捡了回来,掸了掸土抱进了怀里。 他明明应该很厌恶这个枕头的…宋衷如是想着。但她的印象里,那孩子总是这副模样,乐乐呵呵着,将憎恶藏起来,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安静下来却又清冷的让人心疼。那感觉就像是自暴自弃了一样,宛如一个行走的履行合同的机器。 但一定是厌恶的,要多厌恶有多厌恶。凭借宋衷对他的了解,一定是这样的。 · “您二位能不能稍微快点。”迎面走来的是越初的经纪人,祁宴,当初买下越初的男人。 一个越初不喜欢,但又离不开的人。众所周知的,越初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靠祁宴手把手教出来的。衣食住行全权负责,学文习武礼数教导也是身体力行。祁宴在圈子里有些威望,毕竟十年带出三个影帝,谁家艺人不想在他手里调弄些日子。 可自打跟了越初,直接从经纪人退化成了专属保姆。 但饶是如此,越初仍是跟他不亲近。怎么想…都不可能跟一个人贩子亲近的吧。 宋衷表示自己不去记者会了,跟自己也没多大关系,嘱咐越初自己当心点,别让人套了话出去,也别着急,不想说的不说就是了,别怼人家记者去。 有过前车之鉴,生怕越大少爷再干出点什么事来。 “知道啦知道啦,我保证!”越初随便应了,没什么精气神的他直想快些结束了这点破事。 祁宴带着他进了屋子,闪光灯让越初下意识避开,但被祁宴拍了怕后背,示意他走路端正些,别往一边躲。这种事上祁宴的教导总是格外严苛,不准他在聚光灯下有一丝一毫的闪躲。 待得二人落座,越初将枕头放到了桌上,对着众人不走心但得体的笑了下,仍是那般阳光明媚,主持人则表示记者可以开始提问了。 · 颁奖典礼后的采访,以媒体寥寥几句对越初蝉联影帝的恭喜开始,然后迅速问起摔了奖杯一事。 -- 第3页 “手腕前两天受伤了。接奖杯时忘了这事,一时使不上力没拿稳。是我的不对。”边说着边将西服袖子往上拽了拽,露出了一小截缠着绷带的胳膊。但仔细看的话越初眼神都是涣散的,他现在就觉得脑子突突跳着疼,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一样。 记者:“手腕受伤有影响到您的拍戏进度吗。” “确实给剧组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最近的戏份已经重新排好了,都是些文戏,不影响进度。后续还希望大家继续关注新戏《抚剑独行游》。” 好吵啊,越初只觉着耳边嗡嗡的。 记者:“请问伤势要紧吗,看起来剧组方面保密工作做的很好。” “嗯?哦…”越初乖戾着眨眨眼睛,“死不了。” 祁宴拿腿碰了他一下,让他别瞎说话,但众所周知,当越初开始胡说八道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在忍耐的边缘了。他今天是真的不舒服。 可下一刻话锋却突然转向了越初的戒指。 像是媒体们的不谋而合,又像是被刻意针对,这点是连祁宴也没料想到的。 越初已经开始不舒服,但被祁宴告诫不许做出起身就走的事情来。 “您的粉丝对于您枕头上的戒指表示好奇,据观察来看,那个和您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一对儿。”无名指三个字被咬的很重,“看起来您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枕头了。” 越初还是笑着,“对,很喜欢。”天知道他有多恶心这玩意儿。 “zz娱乐,想请问您为什么要将戒指戴在无名指。按照传统,只有夫妻才会将戒指戴在无名指吧。而且众所周知,自您出道,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枕头对吧,请问您是对这个枕头有什么特殊情怀吗。” 循序渐进的逼问。 越初思索了下,笑意未减,甚至更盛了些,明白了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反倒坦荡了起来。 “对啊,我恋物癖。怎么了吗。” 第2章 直播。 越初恋物癖这件事,七年了,一直在传。 他们不就是想听这句话吗,现在说了,总行了吧。 祁宴在旁边气也不是,急也不是,甚至还想笑。有些话他大可以拦下越初自己来说,但祁宴不愿。在祁宴从小到大被教导的过程中,就认为你什么都可以说,但你自己来为说出的话负责。所以他也是这么对待越初的。 但没想着越初是越发的想说什么说什么。 闪光灯扑面而来,甚至让越初有些喘不上气。之后的记者会结束的很仓促,毕竟大家最想听到的东西已经听到了,简直是满载而归。 祁宴都不用想就知道,今晚上营销号肯定忙得不准备睡了。 越初,顶流。他的负面新闻,那更得是顶流。 · “上车回家。”祁宴打开车门。 越初吹了会儿冷风倒也清醒了不少,但心下还是觉着疲惫而烦躁。上了车抱着枕头咣当就躺了下去。 “坐起来,后面有人跟着。”祁宴都没回头看他,但听着动静知道越初确实坐端正了,祁宴不许越初在镜头之下有一丝的懈怠,很苛刻,但越初也就这么默认了,“都这么大的新闻了,也不知道他们还想拍什么。看你会不会因为恋物癖被曝光而情绪低落?” 越初:“必不可能情绪低落。” 越初解开了西装扣子,单手抵着车窗托着脑袋,他不大确定祁宴是不是生气了,要是生气了,还能满足下越初心底的报复欲,但那家伙生不生气语气都一个样的,没什么意思。 祁宴活了三千年了,还不至于为了越初是恋物癖这点事上火。 正巧这会儿来电话了,祁宴看着是宋衷的,便开了免提, “上热搜了。小初人呢。” 祁宴:“车上,没什么事。” “哦…公关吗,要不算了吧,反正他自己说的,而且说了就说了,也省得以后媒体惦记这点事。” 祁宴:“那职业生涯不要了。公开出柜出轨的我都见过,上来说自己恋物癖的我还是头一次瞧着。” 后排越初听着也就撇撇嘴角。 听着手机那边叹了下,“互联网记忆超不过三天,他这种顶流也就一礼拜。最近消停点,应该也就没什么事了。讲道理男明星喜欢枕头比喜欢个女人还好处理,多半大家也就当个玩笑话听。听天由命吧,舆论这事没什么控制的必要。” “嗯。”祁宴也想着不公关了,记者会本人承认的事也没什么公关的必要了。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三千岁的人了,别的没有,后路可存了好几条。 宋衷:“我洗澡睡了啊,有事再联系。对了——要是真有网络暴力的话,帮我跟他说,根本不是事,他被骂的程度应该还不会有我十三岁被骂不检点放荡的时候严重。放宽心,回去好好休息。啊还有,祝贺他蝉联影帝呀。” 越初换了个姿势窝在了后座,狗仔应该已经被甩了,没什么顾虑。打开手机点开热搜—— 热搜第一:越初恋物癖[爆] 不愧为中国速度。 越初不想点进去看,又随手划了划,但发现自己从拿影帝,到手腕受伤,到摔了奖杯一系列的事,将热搜前几条全霸占了。仿佛今天的颁奖典礼,就是给他一个人开的。 真遭同行记恨。 在这之中第四条跟自己无关的微博,就显得格外亲切。 -- 第4页 热搜第四:G省已连续失踪七名女童 “咱们这儿最近丢孩子?”越初侧了侧身子。 祁宴:“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 那越初不说话了,又看回手机。 热搜第六:越初今天开不开直播 越初:“今天一号。”他跟经济公司还签着每个月三个小时的直播合同,理由是越初不上综艺,全靠影视剧的曝光度有些跟不上。但这是最初的设想,大家也没想到后来这孩子真就一天火过一天,稳扎稳打。 他一般是每月一号晚上,连着直播三小时,然后这个月也就不惦记这事了。 祁宴:“你今天还有直播,开吗,累了就算了。回去也不早了。” 祁宴很少替他做决定,越初琢磨了下,“开吧。不然还得因为不开直播上一次热搜。” 说得跟开了就不用上了一样。 · 晚上十一点,车准时开进了名为鹿角社区的别墅区。 越初揉了揉酸痛颈子,还没等自己敲门,门就从里面开了。 “回来了?”开门的男人笑的开朗,如果不是身后拖着一条三米长的龙尾巴的话,各方面看起来都是一个正常人。 应九。三千来岁的龙。越初的房东。祁宴的男人。 越初:“我饿了。” 应九:“吃什么。” 越初:“鳗鱼饭。” 应九收了笑意咬咬后槽牙,看看后面的祁宴。旁边越初笑得一副嚣张模样。 “他要吃就给他做去吧。你还能饿着他不成。” 应九:“那我还得先下海捞鳗鱼。少爷你最好是饭做好了你还醒着。” 越初:“不一定呢。” 虽然很幼稚,但越初为数不多的愉悦,就是来自于折腾应九和祁宴。他们的纵容,能让越初忘记自己其实只是他俩买来的一个用来养蛊的工具而已。 简单收拾过后越初回屋设置好两个手机,打开了直播。 仅是一分钟,人数迅速破万,然后在接下来几分钟后急速飙高。十分钟内直接蹿到了热搜第二,反正第一也是他。 粉丝:哥哥开直播了!晚睡的孩子有糖吃! 粉丝:越越手好些了吗!!! 越初还在调试着手机,单手操作总还是有些不方便,对着镜头春风化雪般笑笑,“手?没什么事。不要紧。” 粉丝:崽崽喜欢什么样的枕头!我们买!男人女人买不了!枕头我们还是买的起的! “啊?”越初很下意识的一声,因为他和他预设的疾风骤雨不大一样。他甚至已经为自己即将迎来一场网络暴力而激动起来了。 粉丝:嫂子是枕头这种事,简直太棒了好吗! 留言滚动的太快,越初勉强才能看清这么几条。但大多数说的都和这些差不多。宋衷说得对,喜欢枕头可比喜欢女人好处理多了。 · 越初不太能理解,比如他做好了成为众矢之的,被口诛笔伐的准备。但突然发现舆论好像并没有怎么样。 哪怕是路人都还有为越初勇于做自己而给他加油的。 越初有些释然,很意外,之前的焦躁感竟是间接被粉丝安抚了。越初宠粉是圈内公认的,不熟悉的会以为是人设或者只是做给粉丝看。但像祁宴这种亲近越初的人才知道,那孩子是真的很珍惜所谓的粉丝。 因为即使是二十三岁的越初,依然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被那么多人无端爱着。越是不理解,反而越是珍惜。 粉丝:越越喜欢什么根本不重要!我就好奇越越今天还帮粉丝清购物车吗。兴奋的搓手手!等我先下单十个枕头再说!买哥哥同款! 越初:“啊…清,那就清你的吧。一会儿把截图发过来。” 越初直播间人多是有原因的,直播到一半经常就开始抓粉丝清购物车,一场下去几万几万的往出花。越初宠粉那真的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但花的是祁宴的钱,祁宴也不在意,他要多少,祁宴给他多少。 也许是属于越初的一点小报复,也许是属于祁宴的一点小补偿。 · 三个小时的直播很快,很和谐,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购物车都给你清了,你要还上赶着骂人,那就说不过去了。 越初嘱咐了粉丝早点睡,又发了几个红包,抢完就关了手机。但他只关了一个,同时将后面一个手机挪到了身前。 “越越终于临幸我们了吗。” 越初:“你们又不用清购物车。”语气随意了不少,笑容稍是消减了些。 相比起另一边的疯狂滚动刷屏,这边冷静很多,甚至已经在弹幕上聊了起来。喜欢粉丝是真的,但那么多的喜欢对于越初也还是有一定压力的,反而是这边让他能轻松几分。 黄呱瓜瓜瓜:“恋物癖到底是什么啊。” 沈家小爆竹:“就越越不是说他喜欢枕头嘛。” 那我就是枕头了:“喜欢非人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这还能上热搜?那我们不都成变态了。” 沈家小爆竹:“凡人不就是这样吗。大惊小怪。” 犬耳赛高:“越越是喜欢枕头吗!我这里有金丝檀木绒花枕!明天就送到你家了!你记得签收。” 越初叹了下,“真的不用,我没喜欢,不就是那么一说吗。当什么真。” 看这边直播的没有现世的人类,是和现世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些许是神明,些许是妖物。很奇妙,高高在上的他们,喜欢一个二十三岁的人类幼崽。 -- 第5页 气氛很舒适,有说有笑,他们在留言里吵吵闹闹,越初看的也开心。但下一刻—— 强扭的瓜爆甜:“那个…越越崽你床上是什么在动吗…” 沈家小爆竹:“我我我也看见了。是枕头…越越你养的是个枕头精?” 越初看见了这一条,幽幽回头,就瞧着随手被自己扔到床上的枕头此时正不断抽动着,拧巴在一起。究极诡异,好在直播间里的都也不是人,越初开着直播倒也当是壮胆了。 然后就看着枕头散着淡金色,从四个角各自伸出了双手双脚。 沈家小爆竹:“好恶心啊…”越初觉着他说得对。 紧接着枕头化出躯干,脖子,和一颗脑袋。 · 赤着身子的男人坐在床上,活动了活动身子。并未先去看越初,反而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指着那个沈家小爆竹问道。 “沈春风那个爆竹精是你什么人。” 沈家小爆竹:“…我祖奶奶。” 男人眯起细长的眼角,眸底有几分狠厉,“我三千年前死的时候,是她在我坟头蹦迪的吧。劈里啪啦挺厉害的呀。显你们家爆竹精会响了是吧。” 沈家小爆竹:“我…我也不知道,您您您大人有大量。我替我祖奶奶给您道歉!给您磕头了!” 留言很快很杂,全是在问这枕头精是谁啊。 但男人并不想看这些,他直接按灭了屏幕,而留言的最后一条,定格在了—— “应闲璋?” · 应闲璋回头看着僵在一边的越初,神色突然温和下来,眨巴了眨巴眼睛,一副讨好模样, “一起睡觉吗?” 越初死死皱着眉,这男人谁,看起来他好像… 馋我身子。 第3章 应闲璋。 鳗鱼饭在桌子上,越初在楼上。 祁宴在沙发上靠着看他家祖宗直播,生怕再说出什么遭天谴的话来。腿上放着应九的尾巴,祁宴有一搭没一搭的逆着龙鳞轻轻抚摸着。像是给狗撸毛一样,就是有些划手。 “嘶——”祁宴猛地收回手,指尖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应九噌得坐起身子,“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划了下。”祁宴一整天了,不安的要命,总觉着要出什么事。 应九吮了吮他手指,“让我看看哪片鳞划得你。” 然后找到了那片染血的龙鳞,指尖用力,直接将其拔了下来。 “喂!”祁宴把他手按住了,“发什么疯呢!” 应九也就是笑笑,将龙尾缠在了他腰上,侧头在他耳畔往下亲了两下, “心里不痛快?” 祁宴摇头,“就是不太舒服。” 应九思考着点点头,紧接着将拔下来的龙鳞觅进他嘴里,轻声道,“含着能好些。” 祁宴没拒绝,探头叼过他手中的鳞片。二人如此温存了些许时候,再看向镜头时,就看着他家枕头化人了。 讲道理恐怖程度和贞子爬电视也差不多了。 · 越初的屋子里现在很尴尬,祁宴,应九和一个陌生的,赤身裸体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正在盛邀他一起睡觉。 陌生男人生得高大且精壮,线条流畅,棱角分明,眉眼却是精致,是一眼就能让人忘不掉的那种。甚至比越初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见到的绝大多数艺人都要对口味。虽然越初生理性厌恶他,但这个颜…确实是吃的。 此时四个人面面相觑,而且气氛很僵持,这和越初以前想的不大一样。 他知道这枕头总有一天要醒来的,毕竟两万块钱给他买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但他一直以为,这个场面下,除了自己,其他人应当都是开心的。 但没有,祁宴脸色一点都不好,甚至对眼前的男人带着不露痕迹的厌恶。至于应九,神色有些玩味,他向来没什么态度,祁宴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最先开口的是应九,但内容极其简练,“醒了。” “嗯。” 祁宴的厌弃仍在脸上写的,越初其实并未见过他对一个人有这么大的情绪,但和越初说话并未带上这份情绪,反倒半是哄劝着,“你先下楼吃饭洗澡吧。” 越初没拒绝,他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这屋里除了他,没有一个年龄小于三千岁的。再加上自己只是个买来的货品,各种意义上都轮不到他说话。 但祁宴却陪着他一并下去了,那种一点都不想和眼前这男人打交道的情绪已经布满了全身。 屋内只剩下了应九和应闲璋。 “他就这么看不惯我?” 应九:“不止他,他们全家,整整一个师门都看不惯你。活了三千年的动力,就是因为恨你。” “那他还救我。” 应九走过去拍了怕他肩膀,“祁宴救你单纯就是为了他师父,我劝你还是多感谢感谢我,只有我是真心救你。” “不重要。”应闲璋根本不搭理他,“越…初?他是叫这个吗。我要跟他睡觉,睡觉睡觉。我不管我现在只想睡觉。”语气像个找妈妈的孩子。 应九舔舔嘴角,有些不耐烦,“正常点。看不见人家不爱搭理你啊。那孩子对我们意见挺大的,我劝你别往枪口上撞。当心他——” “你们对他做什么了。”四周骤冷。 应闲璋语气突然不善,死死盯着应九,仿佛若是听到什么不满意的,就敢当场拆解了他。 -- 第6页 应九一声嗤笑,“做什么?让他跟你成亲了。您是哪不满意?我让他记恨七年,跟你这儿还讨不到好是吗。” 成亲?应闲璋整个人支楞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写满了兴奋和愉悦,这要是有根尾巴,得开心得摇成电风扇。但下一刻就冷静了些许,“违法吗。” “违法。”应九答应的光明磊落,“买卖人口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重罪。但我不是你,也不是凡人,我就是一条应龙,我根本不在乎。我,应九,法治社会的漏网之龙。” 神明,就是可以无视法律,为所欲为。 应闲璋也懒得计较这些,都到这一步了,先想想怎么安心过日子才好。 · 应九再下楼时,越初正洗好澡坐餐桌前吃饭,也就吃了没几口就给他扔那儿了。 “少爷,我做了两个小时。您稍微赏点面子行吗。” 越初:“不巧,饱了。”也不知道他是真饱了,还就是故意作践应九。 祁宴也就摆摆手,将他吃一半的饭拿到自己面前,细嚼慢咽着。应九看了也没话说,自己去给大少爷热牛奶去了,反正让他觉着越初今天这副模样,都是祁宴惯出来的。 应九:“二十三,窜一窜,牛奶喝了赶紧睡觉去,别影响长个。” 越初今年一八四,应九觉着努努力上一八五没什么问题,再高就有些不好跟人搭戏了,可能影响以后发展。但越初刚来他们家的时候,也就一米五左右,那么小一点点,应九觉着自己一只手就能掐死他,又加上一身的伤,还有险些瞎了的眼睛,瞧着都让人心疼。 养孩子养到现在,虽说跟自己不亲近,但还是怪骄傲的。 甚至有人问过祁宴有没有长身子的秘药,他们都觉着越初的身高问题已经属于医学奇迹了。 越初:“我睡哪。” 应九:“还睡你屋里。” 越初不满皱眉,“那他呢。” 祁宴:“你别搭理他就是了。” “……”越初心下疑虑,“他醒了…我是不是就该——” “合同还没履行完。”应九走上前拍了怕他肩膀,“合同上是,一辈子。” 越初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都醒了,还要我有什么用。” 应九想了想说辞,“在他身体康复之前,还需要你陪护着。” “行吧,明白了。”越初也就自嘲的笑了笑,不再应声。 ·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越初在床上和应闲璋面面相觑。后者搭着被子赤身跪坐着,手里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赤红色戒指,非要说就是一副乖巧模样,像是等着越初发号施令一样。 但越初只是警惕盯着他,他才二十三岁,对面三千多老妖怪,就算他再自暴自弃不要命了,也总归有几分担心的。其中也不排除他怕应闲璋对自己做出什么肢体上的强制接触。 他是嫁过来的。 他和应闲璋是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合法甚至违反道德的夫妻关系。可法律和道德只对人有用,对于神明,那不还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夫妻是什么意思他还是知道的,从一开始他们的身份就不对等。 “过来。” “滚。”越初毫不客气。 “一起睡觉吗。”应闲璋问道,语气里很是温和,甚至小心翼翼的。 越初摇头拒绝。 “为什么不,我们不是爱人吗。” 越初眯着眼,“我们不是。真是太不巧了。” “我们是。” 越初:“不。是。”态度坚决。 应闲璋失落得极其明显,大睁着一双狗狗眼,那表情就像是越初错付了他。 但越初不理会他,只是打量着男人的躯体,很白,是属于神明的不自然的白,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健壮而有力。可越初却一眼就瞟到了他心口处的伤,太明显了,像是拳头一样的疤,在白皙的躯体上十分乍眼。 “这里?”应闲璋顺着他的目光戳了戳自己心口。“被人捅的,先捅一刀,然后翻个腕子,将刀在心口里狠狠剜上一圈,再将刀猛地抽出,最后再留下就是这样的疤了。” 越初听着有些不适,他说这话时,那场景就像是在他眼前一样,甚至觉着自己能看见应闲璋痛苦的神情。 “…什么人做的。”越初就是好奇,能伤到神明的人,那岂不是食物链的顶端。 应闲璋歪了歪头,“一个小混蛋。”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看起来并不恨杀了他的那个人。但越初也不问,跟他没关系的事多一句都懒得说,他都恨不得那人捅得彻底点,不给应闲璋活过来的机会。 越初自己躺了下去,背对着但不敢睡。应闲璋离得他很远,没有任何逾矩举动。 突然睡衣被人碰了碰,听着身后一句,“那我…睡了啊。” “哦,你去死都行。” · 祁宴窝在应九怀里,一点精神也没有,手机上翻着热搜,现世关于越初那点事已经懒得看了。他将手机切进了另一个界面,一个不属于现世的,和微博差不多的地方。 “咱们家这点事,走哪都是大风波。”祁宴将手机递给应九。 热搜一明晃晃的三个字:应闲璋 热搜二:天道寄宿者醒了 热搜三:天道 应九看了眼突然笑出声。 -- 第7页 祁宴:“你笑什么。” 应九:“嗯…他们两口子一人霸榜一个热搜。” 好像确实如此,“一点都不好笑。” 应九揉了揉他脑袋,“没什么事,他还能再捅死他一次不成。” 祁宴:“我巴不得他死。没有他,我师父——” “好好好,都我家不对。我哥被捅死也是我家不对。”应九赶忙打断他,呼啦着祁宴脑袋上软毛,“你也睡会儿吧。” “嗯…” · 于此同时,越初屋内。 两个直挺挺躺在床上的男人,同时大睁着眼睛。 越初:操了,不枕着他我根本谁不着。 应闲璋:完了,他不枕着我,我根本睡不着。他不是一直抱着我睡的吗,他怎么不抱着我了。抱我啊!快抱我啊!求你了! 第4章 雪猫猫。 众所周知,困但睡不着是一种极其煎熬的状态。 床上躺着的两个都感觉自己快活不下去了,尤其是越初,不仅睡不着,他还不敢睡。半睡半醒着开始数羊,羊变成了枕头,枕头长出了腿,腿上有腿毛,腿毛在跳舞。他就看着无数个枕头插着两根长满腿毛的腿,和喜羊羊一起奔跑在青青草原上。 然后他就被吓醒了。这可能是他七年里做的最可怕的梦了。 越初暗骂了一声,然后自己爬了起来,习惯性撑了下床,但因为手腕的剧痛直接栽到了床上。 “嘶——” “有事吗!”应闲璋打了个滚蹿过来,很明显的焦急。 但越初更快,直接避开他滚下了床,险些跪地下去。 两个人都是下意识的行为,一个下意识关心,一个下意识逃开。 “应九说你手腕伤着了。”应闲璋声音很轻,尽可能哄着他。 越初不说话。 “我给你看看?” 越初:“不用。” 应闲璋对于越初的抗拒并不在乎,但也没强迫他什么,“你身子和正常人不大一样的,祁宴或是应九应当和你说过。” 的确说过。 应闲璋自顾自说着,“可能是使用年限快到了,得尽快找人给你看了。” 哦。 应闲璋不知怎么就笑了笑,很无奈的笑意,他并不介意小孩儿这副别扭模样,毕竟是自家有错在先,“能…给我床被子吗。” 不想。 但越初还是给从柜子里取了床被子扔给他,他怕应闲璋钻自己被子里。 “你好好睡吧,我不碰你。”然后应闲璋起身下地,被子往地下一扔,“我睡地下。” 越初警惕着看了他一会儿,在应闲璋眼里就像一只应激状态下的猫崽子。最后越初抱着被子直接滚进了床的最里面,能离他多远就有多远。 · 早上六点半。 应九坐在沙发里,腿上躺着的祁宴窝在自己怀里睡的正香。应九的尾巴从他睡衣里面探进去,但被祁宴拍了下去,口中还咕哝着, “…别闹。再睡会儿。” 应九并不大需要睡眠,能让他上床的唯一缘由就是和祁宴酿酿酱酱。多数时候就是这样在沙发上,一个人坐着养神,一个人躺着睡觉。七年了,越初仍旧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回屋睡,但越初明确表示过,他俩要是敢在沙发上做不干不净的事,这沙发他就不要了。 应九:“我俩做那种事还能让你发现不成。” 然后被祁宴骂了。 此时应九一边轻拍着祁宴,想让他睡得安稳些,另一边则摆弄着祁宴的手机。那里面一整晚都没消停,应闲璋醒了的这件事只用了一夜,仿佛全天下的神明妖物都知道了。但大多数人根本不认识应闲璋是谁,就觉着有个了不得还遭人恨的玩意儿回来了。 毕竟活了三千年的老东西总归不多,现在还在的小孩儿们不认识应闲璋也正常。 于此同时紧挨着他的热搜是——天道。 沈家小爆竹:我祖奶奶说他是最初一任天道的寄宿者。 仲花生:你祖奶奶知道这么多真的不会被灭口吗。 沈家小爆竹:但愿老天有眼。 强扭的瓜爆甜:他如果是天道寄宿者的话,他不就是老天…你祖奶奶完了。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的事,终于有人问道:天道还在他体内吗。 · 当然不可能在,应九如此笃定着。他们可是避着天道让应闲璋活过来的。 虽说现在全网直播应闲璋高清无遮挡光着屁股的回归视频,天道定然是已经知道了,但当下没有什么事的话,应当就是默认了。 兴许还不错。 · 应九还在胡思乱想着,就听着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才想起身,却被祁宴抱住了腰。 “我抱着你过去开门?” 祁宴立刻松开了他,骂了句什么他也没听清。 “来了!”应九整了下衣裳便打开门,然后下一刻迅速关上了。 来了个烦人精。 “打开!装什么死!”外面那人直接照门踹了一脚,“把应闲璋给我交出来!不然我跟天道举报你们去了啊。” 应九听着他乱嚷嚷赶忙又把门开开了,“行了行了,你师兄没醒呢,应闲璋在楼上,要杀要刮您随意。欸,正好你来了,一会儿把早饭顺手做了吧。” 祁宴迷迷糊糊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走进来的人,许是被吵着了,声音有些低,“今不用去组里?” -- 第8页 “昨…昨连夜拍完了…我没…没没没请假,也没耽误别人时间。”来人看着祁宴这样子还有些发怵,“师兄我先…上楼了啊,一会儿下来做饭。” 来的人叫雪渺,对内是祁宴师弟,一直师兄师兄叫着,小时候也是祁宴拉扯大的,一直到现在怕祁宴怕的要命。对外则是祁宴带过的第一个影帝。不是他,祁宴也进不了这个圈子里来。不是他,越初也进不了这个圈子。就不会有后续这么多破事。 罪魁祸首一般的存在。 应九:“真就你们全家看不惯应闲璋呗。” · 雪渺带着一身怒气上了二楼,推门就进了越初屋内,反正他知道越初不跟他计较。三千年前他都没计较过,最多戳戳自己脑袋让下次敲门。但前提是不被祁宴逮着,祁宴会暴打他。 “应闲璋!”雪渺进来就看着床边地上被子里滚着个人,想都不想大斥一声,就准备揪他领子拽出来暴揍一顿。 但被子踢开了,雪渺伸出去的手硬是没再动。 …应闲璋没有穿衣服,雪渺没办法揪他领子。 可下一刻,雪渺一脚直接踹过去,带着三千年的恨意,以及一句,“你衣服呢!你才醒一天就对他做什么了!” 应闲璋就那么生受了,感觉还行,就个猫崽子的力气。自己慢慢悠悠坐起身,背靠在床上,被子随意往腿上一搭,“我要做什么了,我犯得着这会儿在地上吗。我成功了就在床上,失败了就在骨灰盒里。还有,你谁啊。” “嘁。”雪渺根本不搭理他,噌的一下直接越过应闲璋跳上了床,咣啷往越初怀里一靠,“昨天睡得好吗。” 越初下意识戳了戳他脑壳,“下次敲门,我再让你吓死。” “哦…好嘛。”雪渺埋他怀里笑了笑,然后余光角盯着床边的应闲璋。能从应闲璋那眼神里看出不敢言说的愤怒来,“他没对你做什么吧,我昨天看直播了。” 但他只留了应闲璋三个字,直播就被关了。 “没有。”越初不想让他担心,相比起祁宴和应九,他确实更亲近雪渺和宋衷,因为这俩人会把他当小孩儿一样哄着,越初没有童年,心智里面的一部分就像没有长开一样,似乎总在渴求着什么来弥补童年的不幸。 祁宴不会给他,祁宴只会教他怎么做个合格的大人与做事的分寸。 但雪渺会。 虽然他知道,他们都是一家的,在自己的问题上,不过一丘之貉。但…凑合过呗。 此时雪渺坐到越初身后,将他轻轻揽进怀里,越初没怎么抗拒,十六岁才来的时候雪渺就是这样让他安心下来的。突然一只尾巴伸到越初面前,在他颈子上轻挠了两下,“给你玩尾巴!我给你看看胳膊,师兄说你疼的厉害。” 越初没怎么过脑子的就将胳膊递了过去,另一只手呼啦着雪渺的毛绒尾巴。 雪渺是只雪豹,小时候被捡回去,祁宴懒得给他起名一直雪喵雪喵叫着,后来还是他师父给改了名字。这个名字听起来,他师父也没怎么上心,但雪渺挺喜欢的。 应闲璋在一边眼睛都直了,区别对待也不能这样吧,气鼓鼓的将脑袋担在床边,可怜巴巴嘀咕着,“…我也有尾巴。我也给你玩…” 越初抬抬眸子,瞥了他一眼便垂下去,满脸写着关我什么事。 雪渺探了探他胳膊,“里面脆生的厉害,最近别累着了,我再去找找人,看怎么才能治了。” “嗯。没什么事,祁宴不是在找了吗。你组里也忙,不用顾及这儿。” 雪渺笑得可甜,“多个人多份力嘛。旁人的事总归不是大事。” 应闲璋:“我也…能去找啊。你要不问问我。” 越初:“那我宁可胳膊不要了。” · 越初下地洗漱,雪渺留在屋里,生怕自己出去了,应闲璋会欺负越初。 但应闲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外人,哒哒哒跟上越初,然后被关进了浴室外。 “我也想进——” 越初:“不想活你死去。” “…那我死了你不就丧偶了。” 越初:“那您可真是帮大忙了。” · 应闲璋便是被越初骂了他也开心,可转身就看见笑得一脸荡漾的雪渺。 “你是他家老二吧。” 雪渺收了笑意,气氛突然就紧张了起来,“离我师父远点。” 应闲璋凑近他,与他四目相对,“原话还你,离你师父远点。雏鸟情节可不好,你师父,我的。” 雪渺不屑,“那你先追着他再说。” 应闲璋跟着笑,“行啊,那我若是真追着了,你怎么表示。” 就听着雪渺冷嗤了声,“你若真追着了?那我就管你叫师娘。” 应闲璋:“还有呢。” “跪下给您敬茶。”雪渺咬牙切齿着看向他。 “你可别反悔。” 第5章 公司。 雪渺做早饭就做了四人份的,他都嫌应闲璋脏他盘子,好在应闲璋什么也没说,吊儿郎当先一步坐到越初旁边的位置上。 越初一边喝牛奶一边挪凳子远离他的模样可认真了。 “你来做什么。”祁宴不信他就为了应闲璋跑一趟。 雪渺:“哦…天道让我去查这些时日女童失踪那事。” 他说着将手机递给祁宴。 -- 第9页 应闲璋:“天道已经这么智能了?” 应九:“与民同乐。” 越初用手蹭掉嘴角的奶沫,将透明的奶杯放到桌上,“查出什么了。” 雪渺摇摇头头,“还没有。失踪的女孩儿数量已经多到足够让人恐慌。警方那边还在追查,目前认为是团伙作案。邪.教的话,也有可能,自古以来将女童献祭给神明妖物的情况屡见不鲜。” 越初:“天道让你去查,就说明这件事不是现世凡人做的吧。” 雪渺却摇头,“如果是神明做的话,应该不用查就知道了。神明的一举一动都被天道观察,制约,束缚。哪怕是稍有一个反叛的心思都会被察觉。但当然也有例外。”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应闲璋。 此时应闲璋正直勾勾看着越初喝完的透明奶杯,偷摸摸从他身前拿了过来,用手指在杯子内侧沾了些奶渍,又舔了舔指尖。 甜甜的。 然后拿手肘猛杵了一下应九,“我也想喝。” 应九:“要不你试试自己挤?你看越少爷的表情,他可能已经不准备要这个杯子了。没事没事,我一会儿就给你换个新的。咱们不用他碰过的。” · “去了公司小心些。你那点破事,指不定有人给你使绊子。” 越初今天还得回趟公司,毕竟恋物癖那事已经在热搜挂了一晚上了。祁宴要去给越初找找治胳膊的法子,故而便让雪渺陪着他去了,至于应闲璋,自然也是要挤进来的。 此时越初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一副爱听不听的样子,但从后视镜里祁宴和应闲璋都能看到越初好像不大舒服的一直挠脖子。 祁宴:“烟瘾犯了?” “啊。”越初坐直了些,“没事,下车就好了,不抽了。” 听他这么说,应闲璋便将已经放在内侧口袋的手抽了出来。关于越初的烟瘾,他问了问应九,应九只说是他十二三的时候可能就染上了,来家里的时候烟瘾已经很严重了。祁宴猜是什么原因被迫染了,但为了不让越初过分回忆以前的事,他们便都也没问。 不过越初后期抽的烟都是应九托天界特质的,不含尼古丁,所以越初现在的烟瘾应该更像是心病一般好不了戒不掉,和尼古丁上瘾的关系已经不大了。 “他眼角有道疤,好像是烟头烫的,来的时候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你都想不到给他治病祁宴求了多少人。”应九那时随意和应闲璋说着,终归只是过去的事了,都也不愿多提,“你说他现在这样,是不是还是叛逆期没过啊。” 应闲璋:“没有,就是单纯的恨咱们两个。” 倒是也有自知之明。 越初忍了忍,将那难耐劲头压了下来,开始留意起雪渺之前说的事,毕竟他不留意这个事,他就得留意自己恋物癖还在热搜的事了。 “那些孩子都还活着吧。” “啊?”雪渺没意识到他思维跳这么快,“这谁知道啊,死了也没法。而且如果这事,真的就是凡人做的…我们没法插手。” 天界的神明妖物或是人,是不被允许干涉现世的。如果就是凡人犯罪,在他们查清真相的同时,那就必须收手了。至于现世能不能破案,他们都绝不会再干预了,甚至就是这些孩子都死了,之后还会有更多受害者。他们都不会多管的。 天道的规矩就是如此。 而且…神明不在乎的。 凡人是生是死,他们都不在乎的。 · 祁宴将他们送去了公司,自己开车走了,说是一会儿接他们来。 应闲璋还正新鲜着,在大楼外东张西望看着四周,却突然察觉到有不大对劲的视线,明显是冲着越初的。他也没多想,下意识回看过去,又顺手将越初往自己这儿拽了一把,虽然瞬间就被越初挣开了,但他将那道视线直接挡了下来。 相机。 越初倒也无所谓,昨那么大事,有人来拍太正常了。但应闲璋不这么认为,他对这种不善的视线本就敏感,何况还是冲着越初。当年就让他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流言蜚语,应闲璋确实不想再让他被这些中伤。 但当事人完全不在意。 职业素养。 应闲璋蹦蹦跳跳的将所有来自相机的视线全挡了下,如果没猜错,这些人拍到的应该都是应闲璋,没有一张是越初。 越初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回头盯了他一会儿,就觉着这人不正常,但大庭广众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合同还在。 越初:“你进来不进来。” “来了来了来了。”应闲璋小跳了两下,追上越初。 就现在这样,越初跟他说句话,他尾巴都能晃个小半天。 “总裁在会议室,我刚打过电话了,他说让你先在外面等会儿,他马上就出来。”楼下的助理转达了他们老板的话,越初客气笑着点了下头,身上却始终带着几分桀骜劲。 一路上倒也没遇着什么熟人,半生不熟的便随意打打招呼,倒是瞧着公司今年新招的训练生,像是刚下课,朝着自己迎面走过来。 · “是越初!” “你小点声!” “他来公司了?” “是因为昨天的事吧,没想到啊,恋物癖欸,好恶心,怪不得一直没有绯闻。” “这还不如有绯闻吧。亏我以前还把他当前辈。他今怎么没带那个枕头,果然还是心虚了吧。” -- 第10页 “我听说昨天晚上老总看颁奖典礼大发雷霆。据说是想和他解约了。” “解约?不能吧,这可是顶流!” “顶流?顶流不都是捧出来的!我听说他最开始出道都是靠拖关系才拿到的第一部 戏。你等他离开了,公司不给他这些资源,他能有什么声色。” “别说了别说了,还没走远呢。” 越初听是听着了,但一点多余情绪都没有。这场面一年见八百回,而且人家好像也没说错什么,但能把一件没什么错的事情,说的这么讨人烦,也要点本事了。 不过…解约吗?这抠门老板还有这魄力?越初倒是来了点兴趣,他还真想知道是不是如他们所说。 越初对那些是无所谓,可不代表应闲璋想听这些。回头看了那群崽子一眼,跟越初差不多般大吧。不是小孩儿了,那下手可以稍微狠点了。 此时越初正准备上电梯,就听着身后有人大喊了一声:小心! 下意识转头,只见着吊顶的水晶灯瞬间掉落,哗啦哗啦碎裂一地,正掉在先前说话的那个男孩儿身前,溅起的水晶碎直接蹭过他面颊,划出一道血口子来。 那男孩儿霎时跌坐在地,怔怔看着眼前狼藉。整个人下意识向后挪动,掌心被划伤却因惊吓而不自知。 “…救…救命…” 雪渺收了指尖灵力,怒瞪向了应闲璋,若不是他打偏了掉落的水晶灯,不可能只是掉在那人身前,到时虽不至死,却也绝对不是划道口子这么简单。 越初见此动静,就知道是身后那俩人胡折腾。当中的少年还坐在原地不敢动弹,四周太过狼藉,连同行之人也不敢贸然上前。 越少爷见此走了上去,因着气势着实过分,倒是把跌坐在地的少年吓得战战兢兢,甚至下意识往后退去—— “别动。”越初呵住了他,言语中没有太多情绪,却着实让人生畏到不得不听从,“再划了手。” 他说罢上前,踢开四周散落的水晶灯,也不管对方什么表情,直接拽着领子将人提溜了起来,“站稳了,当心点。” 对面不说话,甚至不敢看他,人自是不服气,但可能又怕越初给他推回去。这都好一会儿了,腿还跟这儿打颤。 越初并不在乎,只是吩咐着,“去医务室上点药,脸上的伤别落疤。模样还行,把心思用正地上吧。” 再与前台说道,“赶紧派人打扫了,趁着这回出事正好找人把其他地方也检修一遍。你家老板赚那么多钱正经地方是一点不用。” 四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迅速恢复了秩序,越初这才算安心。 “电梯来了。”应闲璋并不在乎四周如何,只是轻轻柔柔在越初耳边说道。 越初厌恶避开,绕开应闲璋径直进了电梯,“把你俩爪子管好了,真出了事你们又不管。” “哦…”雪渺委屈兮兮应了,明明是应闲璋做的!但毕竟是他师父,他自是不敢驳斥的。 至于应闲璋,有没有反思不知道,但看到亲亲媳妇已经可以自己处理这么复杂的问题时,只觉着他的宝贝越初实在是太厉害了! · 越初刚到会议室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还正正好就是他那道貌岸然的老板要出来,笑得怪谄媚。 “越老师?” 越初:“嗯嗯嗯,别套近乎,有事说事。” “你枕头呢?”对面仍是咧嘴笑着,“可快拿好,你现在这个人设简直是太完美了。我昨天看了一晚的数据,这个空前绝后的人设对公司绝对百利无一害。对你自己也是,你知不知道网上多少声援你的吗,现在支持你,就是道德制高点啊!前途无限未来可期啊越老师!” 所以说,总有人能把对的话说的这么讨人厌。 “枕头今天没带?你等等,我让人给你找一个去!以后走哪可务必带好了!” 枕头。又是枕头。真就硬往枪口上撞。 越初似笑非笑盯了他一会儿。 “怎么…了?” 越初:“您冷静下,要是冷静不了,我家有香炉灰,您要不先喝点?” 第6章 自毁。 应九和应闲璋说,那孩子的自毁心理十分强烈。别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是杀敌一千自损两万三他都干的出来。 因为记者问得他烦了,所以直接说自己是恋物癖。 因为老板说得他烦了,所以他就不准备要这个老板了。 对于应九而言,都是惯的,他那就是拿捏好了肯定有人给他善后,别人焦头烂额他还倍儿开心,总的来讲就不是什么正常孩子。 · 此时,会议室前。 越初的老板谭宏硬是没听懂他说了什么,“…啊?我喝那玩意儿做什么。” 但他听出了越初的不悦,还是尽力赔笑着。昨天惹出那么大的事,他心下都不是微词了,恨不得立刻跟越初划清界限,可一整宿过去之后,却发现舆论十分微妙,拿这个做番炒作他觉着自己都能看清钱是怎么进自己口袋的。 越初本来就不怎么待见他,长得倒也像个人,做不做人事那就不知道了。 “不喝算了。”越初又开朗笑笑,但眼底一点情绪没有,“不是什么大事。但那人设我就不要了,您也别多瞎琢磨。” 对于一个演员,无论他排场多大,到了哪个位置,只要他还在这个圈子里,都很容易成为资本的玩物。但越初吧,流量够大得哄着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他身后的资本问题,至今没人能摸透了。 -- 第11页 谭宏:“这对你是好事。” 越初:“要不您再想想,好事是对我还是对公司,还是对你自己。” 谭宏尴尬笑笑,“这不是互惠互利吗。” 越初语气轻快,可整个人颇是乖戾,“我被骂,你挣钱,这叫互惠互利,也行吧。不过公司最近是效益不好吗,你就算病急乱投医也不能想着法子吧。而且您这已经不是病急乱投医,靠这挣钱已经是封建迷信范畴了吧。所以我说,您还是喝点香炉灰兑水去吧。您爱吃人血馒头就吃去,但我的,不给你吃。” 雪渺差点转个圈给他鼓鼓掌。 应闲璋却只是笑笑,嘴角说不出的无奈,果然,这脾气一点都没变。 应九说这孩子性子有些割裂,在家动辄一整天一句话不说,出门见着谁就要怼谁。反正跟哪他都不准备吃亏。 “越初。”谭宏也不是傻子,被骂还是能听懂了,“你这就给脸不要了。” 越初:“嗯,您给的那我就不要。” 谭宏:“你知不知道你这点事给公司带来多少负面影响!一宿就给你公关这些了!” “公关了一宿,热搜前三还是我。您是公关去了,还是营销去了。” 谭宏:“人设怎么了吗,你出去看看,哪个还没个人设。你那枕头,怎么了,不是从你自己嘴里说出去的?这会儿说不行了,又当又立你还挺有理啊。公司是给你一个人开的吗。” “您想多了。我说我恋物癖,不是为了拿这个赚钱。”本来利用别人同情心越初就挺不舒服的了,这会儿再立这人设,卖惨卖同情的,他做不出这种事。 “不是为了挣钱?你装什么清高呢,不是为了挣钱还是为了挨骂不成。” 越初:“嗯…你说得对。” 谭宏咬咬牙,“你到底怎么样。” 越初语气一如既往稀松平常,懒懒散散, “哦…你真让我说啊,那我想解约。” · 这公司就是祁宴当初随手找的地方罢了,按理说宋衷和雪渺都有个人工作室,签个越初完全不是问题,但祁宴没让,他还是觉着越初得多接触些普通人类,不管好的坏的,不能走哪都是自家人。 谭宏唯利是图,从不把艺人当人看,都只不过是他赚钱的工具,起初越初也是。但越初和祁宴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谭宏自是看不惯,也用过克扣资源这种办法,甚至试图冷藏过。 但架不住半个娱乐圈都是越初朋友,国家级导演却福更是拿越初当儿子养。资源到手的不要太轻松,越初上一部戏便是雪渺给他的。本来是雪渺要接的,但盘算了盘算,他师父差个视帝没拿,便将剧本甩了过去。 话再不好听一点,越初身前是半个娱乐圈,背后是半个天界,对付个公司老板总还是绰绰有余。但越初不敢把这事乱说,他怕那天自己随口一说,第二天谭宏横死街头。 神明从不在意凡人死活。但谭宏还不配神明出手,就不浪费那惩奸除恶的资源了。 “你知道你还有几年合同吗,解约费又是多少吗。”谭宏拿出最后的筹码。 越初:“不知道。” 谭宏似乎因为将了对方一军而笑了下,但又听越初道, “你等我问下。”随后二话不说打电话给祁宴,甚至开了免提,“我合同还剩几年。” 祁宴那边已经料到了没好事,“一年多吧,你又准备做什么。” “解约。” 电话那边默了几秒,到了还是开口道,“想解就解吧,钱家里出。还有事,先挂了。” 越初收了手机,又看向谭宏,不再出声,只用眼神问他听见了吗。 谭宏咬牙,“就算是解约了,你以为你现在这样谁敢签你,就你这新闻,但凡有人背地里搞你,你不等着身败名裂吗。” 一旁一直没插上话的雪渺终于开口,“我敢啊。我这不是来跟您谈越老师解约的事了吗。违约金我们公司出就是了。” 越初很下意识的转头,他没想着雪渺这会儿说这个。他其实根本无所谓解不解约,他就是喜欢看别人气急败坏的样子而已。是属于越初的,极其恶劣的那部分性格。但好在平时没人招惹他,他也不发作就是了。 而另一边应闲璋却也打了个电话给应九。 应九:“干嘛。” 应闲璋:“办个公司多少钱。” 应九:“啊?”他是一天操碎心,没有一个不折腾的。 应闲璋:“我想开个公司。” 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能不能老老实实做个四无人员! 应九:“…行吧,家里还有俩写字楼,卖了都够你不盈利给员工发三年工资的。但我提醒你啊,你就是建了公司,越少爷肯定不去。” 雪渺:“他说得对。” 那边应九听着了雪渺的话,“我就是好奇,让您二位看着点,为什么还能折腾出这么大事。你俩是去看戏了吗,我是给越少爷安排了俩猴儿吗。” 雪渺没敢应声,他怕应九告他师兄。 谭宏听着他们这一家叽叽喳喳,终于注意到了一边的应闲璋,“你谁。” 应闲璋思索了下,指指越初,“他下家老板。” 越初眯起眼睛,如果是让谭宏不高兴,他就该让顺着应了,如果是想让应闲璋不高兴,就该拒绝。有没有那种可以同时让俩人都不高兴的选择。 -- 第12页 然后他看向应闲璋,并未出声,只是轻启唇瓣,不着痕迹吐出四字,“必。不。可。能。” 应闲璋一瞬间秒变狗狗眼,“没事没事。公司写你名。就签你一个。我不要那些的。公司只给你一个人开。” 雪渺:“你们家这公司合着就是奔着赔钱开的呗。”你们是生怕天道找不过来。 · 谭宏自然是不肯放越初的,最初这个公司不大,越初算是养活了这个公司,倒也不是说经济效益有多少,越初带来的无形资源实在是太多了。越初不要但还不错的本子,很自然就给到了公司其他人。越老师有时候还乐意带带新人,指导上两下,除了看不惯谭宏外,跟其他人没什么过节。 他还想再据理力争下,虽说心下知道越初想做的事情其实根本拦不住。 比如他说不上综艺,就真的一次没上过。他说今年不拍电视剧,那今年就一定不拍。他今说了要解约,怎么着都要解了,什么天价违约金,那这边不一群人还上赶着给越初赎身吗。 好在此时谭宏的手机突然响了,让他有了些多思考的时间,漫不经心的接起来,听着里面说什么。 “不见了?弟弟呢?弟弟没丢啊。那就行,她不见就不见吧,不是一直想离开家吗。爱滚哪滚哪去。” “好几天没回去了?爱回不回,找不着算了,养了个恶心人的赔钱玩意儿。欸,再找着了可给我把她看紧了。行了,先挂了。” 越初听着和雪渺对视了一眼,他们是知道谭宏有一女一子的,儿子好像刚四五岁吧,女儿大些,得有十六七了。听里面说是不见了,又联想起最近说的女童丢失案件…难免不多猜测一些。 越初见谭宏挂了电话,抬抬下巴指着手机,“女儿不见了?” “不用搭理她,爱去哪去哪。”谭宏也没好气,“跟她说早点嫁了完事,她还敢跟我说她喜欢女人,怎么生了这么个恶心人的东西。现在也就进娱乐圈还能有点价值。” 越初迟疑了下,但还是问道,“儿子也会进娱乐圈吗。” “受那苦做什么,长大了公司不都是他的。” 越初:? 这么理直气壮的吗。行吧…这明着不当人的他还能说什么。 雪渺和应闲璋都不是那在乎现世事情的人,但听着雪渺手机震了下,他没多想拿起来,又用手肘碰了碰越初,将手机递给他,示意他来看。 一条讯息。 傻x天道:更新:九点四十五分失踪一名女童,十七岁。 “十七岁可以算女童吗。”雪渺嘀咕了句,然后又抬抬眸子问向谭宏,“你女儿多大了来着。” 谭宏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十六?还是十七?大概就这个岁数吧。” 哦…越初他们大概是有了个谱。 不多时雪渺手机又震了下。 傻x天道:你敢不敢把我的备注改了。 雪渺:“不改,别理他。” 手机又震。 傻x天道:你不改我就把你们家那点破事告诉你师父。 雪渺噌的上前将手机夺了过来,完事还得笑着当做没什么事。越初咂摸了两下,将胳膊搭在他肩上随口问道,“对呀,你有师兄就该有师父的吧。你们师父呢。” 第7章 幼崽。 师父呢。师父…变成二十三岁人类幼崽了。 但雪渺自然是不能就这样说,没有什么原因,单纯因为祁宴不让。想来祁宴有自己的考量,雪渺也就不再多问,也绝不多说。 倒是应闲璋:“他师父啊,他师父老年痴呆给他忘了。” “你师父才老年痴呆!你媳妇还小儿麻痹呢。” 应闲璋:“你骂谁呢。” 雪渺:“你骂谁呢!” 越初:明明跟自己没关系,但感觉他俩都在骂我。 · 雪渺心下千回百转的时候,应闲璋却上下打量起谭宏,目光像是要将人刺穿般的凌厉,让人着实不自在。 应闲璋:“小心些。” 谭宏眼底还存着厌恶,“你威胁我。” 雪渺回神也打量起他来,“嗯…是得小心些。” 越初也不知道他俩是故意的,还是真看出些什么了,没什么良心的说了句,“重男轻女要造报应了?” “谁知道呢。”爱死死去,谁在乎啊。 他们算是从公司不欢而散,也可能是谭宏一厢情愿这么认为,越初他们三人因为吵架吵赢了可开心。出来时祁宴的车已经停在外面了,雪渺给越初打开车门,看着越初上了车,又叮嘱了两句。 “有事打电话,他要是欺负你——” 应闲璋见此嘀咕了句,“你是瞎得看不清谁欺负谁吗。” 越初:“我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没有。”应闲璋赶忙摇头,越初确实除了不搭理他也没做什么,但除了越初,他们全家都在针对自己,“被您欺负是我的荣幸。” 雪渺都嫌他恶心。 车行驶在路上,越初和应闲璋都坐在后排,越初往车窗上一靠,突然有些在意谭宏的事。下意识瞥向了应闲璋。 应闲璋本就有意无意偷瞟着他,见他看自己,赶忙看过来。但越初就只是盯着他,应闲璋思索了片刻,“…有什么吩咐您说。” 越初不说话。 应闲璋问过去,“您老板吗,他身上不干净。” -- 第13页 越初仍未说话。 他太熟悉越初了,便是一言不发,那神情眉宇之间他都能看出他心下所想,“看到也不会插手的,神明不在乎的。” “你如果想救他——” “关我什么事。”越初将头偏了回去。 车子驶向别墅区,应九正拖着三米长的龙尾盘在院子中,与之一并的是满院的快递。 祁宴:“什么东西。” “六百多个枕头,越少爷粉丝寄来的。”应九甩了甩因为签字而酸痛的胳膊,“我拆了几个,别说,还都价值不菲。你看这个,杤木做的,枕着能增强记忆力。再看这个,鬼草做的,枕着能睡得好不说,醒来一整天都能顺心顺意。还有——” “哦。”越初随便扫了一眼直接进了屋,“我要吃佛跳墙。” 应九:“我能请个佛,让他给您表演跳墙吗。” 应闲璋又准备追上去,但路过应九时,踹了腿边枕头一脚,神情极其郑重,“不需要这些,他只能枕着我。” 我,才是他唯一的枕头。 应九:“别这么自信,你看越少爷理你吗。” · 越初的每一个要求,家里都尽心尽力的完成了,无论是解约,还是佛跳墙。 应九真喊了佛过来,但对面没空,想了想便给越少爷开了个直播。此时越初正吃着应九做的佛跳墙,看着手机里的佛跳墙。 “来来来,老铁双击666,马上就跳这个墙。大家新的一年风调雨顺。跳了啊!” 越初支着脑袋,“我这样算亵渎神明吗。” “亵渎就亵渎吧。”祁宴完全不当回事,“亵渎还能把你怎么了。” 根据越初的观察,祁宴对神明存在的本身是颇有微词的。他对应九可能是个例外,毕竟在看不惯一切神明之前,祁宴首先是个龙性恋。 应九晃了晃龙尾巴,悄悄顺着祁宴脚踝一路缠了上去,“没什么亵渎不亵渎的,神明就是如此,性格各异,志趣不同,动辄还有几个整日疯疯癫癫的。凡人若只觉着神明高高在上冷冷清清不可直视不可攀,那才是亵渎。” 越初:“神明有七情六欲吗。” “你觉得我有吗。”应九反问道,但并未等越初回答,“以前是不许有的,但后来发现,根本控制不住,天道也就不管了。神明生性总归淡薄一些,但正常的情绪还是有的。” 一直没开口的应闲璋已经吃完了三碗佛跳墙,“神明有七情六欲对现世凡人绝对不是好事。” 越初不完全明白,但不想理他。 祁宴:“情感和理智很多时候是冲突的。神明若只是依凭着情感,喜欢谁便帮谁,看谁好看便降福于谁。那就背离神明最初存在的意义了。” 越初半是思索,“神明存在的意义就是帮扶世人,为了世人甚至不能拥有七情六欲,那未免不是…太过可怜了。可神明若是有了欲望,那神明的愿望谁来实现呢。” 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是一个恍惚,没人想着这孩子会突然说这么句话。 越初没什么别的意思,他就是一时没想通,随口问了下他便又埋头吃饭,吃完就撤,并不是很在意这其中的答案和逻辑关系。因为身份的原因,他对神明好感本就不多,但并不影响他的理智判断就是了。 他还是觉着,神明是需要感情的,无论悲喜,都该是拥有的。 “你去歇会儿,两个小时候过来跟我对下戏。”祁宴见他离开饭桌便嘱咐了一句,也顺便能让越初别胡思乱想这些事。 祁宴真的不希望他师父再和神明或是天道扯上关系了。 · 下午越初去和祁宴对戏,本来就已经请了三天的假,不想进了组再耽误大家时间,在家先练熟了去那儿别给大家添麻烦。 应闲璋则是和应九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 “你为什么上热搜了,是准备出道了吗,还嫌家里事不够多吗。”应九将手机丢给他。 热搜:越初身边的神秘男人 点进去看了下,发现是早上的事,因为挡住了越初,所以拍下的全是他。同时因为他故意将自己曝光在相机下,身子挺拔,冷漠异常,几张照片硬是排出硬照的感觉,修一修都能当封面。 热评1:明明是雪渺身边的神秘男人,这里面到底哪里有越初,别动不动就蹭越老师流量。不过这个男人还怪好看的,是公司新人吗!出道了吗!我怀疑我要爬墙头了。 热评2:楼上这么容易爬墙头就不要粉越老师了好吗。 热评3:纯路人!快快快谁有这个小哥哥的资料!生图都这么能打的吗! 热评4:真的不是炒作吗,一个新人同时蹭两大顶流的流量,这是快要出道了吧。 热评5:但他的颜我真的吃。 应闲璋吧…他完全没有看懂。满脑子都是她们在说些什么花里胡哨的。甚至觉得越初能在这种环境下破爬滚打的如鱼得水,简直太了不起了。 应九示意他在外面消停点,别给祁宴和越初添麻烦。不说天道那边如何,便是现世都没那么容易应付。应闲璋表示自己听到了,但不一定过脑子。 “你戒指呢。”应九突然发现他戒指没在手上,“你没丢了吧!” “在的。”应闲璋从颈子上拽出来,戒指被穿在一根似乎不可察的细线上,“我猜他也不愿我带着,就摘下来了。没什么事,只要不离身就好。” -- 第14页 戒指是他们俩人交换灵力的媒介,应闲璋现在身子正虚,不能没了这个。 应九:“你倒是体贴他。” 应闲璋也就无所谓的笑笑,又摆弄着手机,“这个怎么用。” 应九接过划拉了两下,直接进了越初的个站,又将手机扔回去,“反正你就想看越初的东西呗,给你给你。” · “不行,重来。”祁宴打断了台上的人。 他家负一层有一个小剧场,剧场里面有一个小舞台。平时祁宴和越初对戏都是在这儿。 祁宴:“你情绪能不能到位点。” 无实物表演本身就考验功夫,甚至对面都没个搭戏的人,全靠越初一个人。 “我一宿没睡了。” 祁宴:“别那么多没用的,再来一遍。” 祁宴哪都还算好,唯独在拍戏上,严苛的要命。十年能带出三个影帝,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但祁宴本身并不会演戏,他甚至提不出任何建设性意见,可看人看戏看剧本的眼光又极好,他说不行那就一定是还有上升的余地。 所以最后就是一遍遍的重来,直到祁宴满意了为止。越初是这么过来的,雪渺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出人头地哪有不吃苦的,天赋再好也是一部戏一部戏磨出来的。 越初是圈内圈外公认的,不说老天爷赏饭吃,那都是老天爷追着撵着抱怀里喂饭吃。但就是这样,经常被祁宴困屋里三个小时出不去。什么时候磨出来了,什么时候才放他出去。有时候烟瘾犯了连烟都不给他。 他都怀疑是不是祁宴报复他。 “喝点水,再来一遍。比刚才好点。” 祁宴不觉着有什么,他打小练功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师父就是这么教他的。他对越初也就是三个小时,越初当年对他一套刀法盯一宿。 …可能真的是报复。天道好轮回。 “重来吧。” · “他身上这些伤…”应闲璋从越初的个站里翻出他以前的照片。 十六岁时候的越初,所保留下来的只剩下一些剧照。 消瘦羸弱的躯体上布满了伤痕,眼窝深陷,肋骨清晰可见,怀里抱着一把刀,足有半个他那么大。但眼神却凶狠坚毅,已经有了现在越初的几分模样。第一部 戏里越初演了一个历尽磨难的小刺客。 只是从神明的角度来看,应闲璋一眼就能看出,那伤是真的,绝不是妆效。 应九偏过头来看,“哦…你等下。” 他说着从手机里调出两段年代久远的视频,视频里是祁宴和十六岁的越初。 祁宴:“你过来,我们上药。” 越初裹着被子缩在角落,目光憎恶,祁宴才一碰他就被猛得躲开,那状态像一只只剩一口气却仍要殊死反抗的豹子。 应九显然是不耐烦了,龙尾一勾直接将被子全部扯了下去,“买来的有点买来的自觉,等谁伺候你呢。” 镜头外应闲璋看了应九一眼,应九尴尬笑笑,“少这么看我,你媳妇儿全靠我伺候呢。” 他又转回头,视频中的越初因为没有了被子的遮挡,只能慌张赤着身子,满身的伤痕一眼可见,遍身的斑驳,腿上的疤痕从脚腕一路蜿蜒上膝盖,那不同于剧照,直刺得应闲璋双目生疼。 · “他到底——” “祁宴是把他从狗笼里带出来的。” 应九直接打断了他,并不理会他动怒,语气仍是慵懒, 应闲璋一把拎过他衣襟,掌间的炙热险些灼伤了应九, “你再说一遍。” 第8章 狗笼子。 应九其实从未见过暴怒下的应闲璋,曾经的应闲璋作为天道的化身是不能拥有情绪的。 情绪代表背离公平正义。 如今这般模样,应九倒是有了几分趣味,可又想想,若这才是他本来模样,那以前那些日子,他该忍得多难过。 但这跟他没关系,他不在乎。 · “我也不知道。”应九将应闲璋的手强行掰了下去,“我都说过了,越初并未和我们讲过以前的事情。” 应闲璋:“我不信你没查。” 应九前一刻还觉着有趣,但现在又觉着如此的应闲璋太过魄人。 “哥,我因为你,被禁足了三千多年还没被放出来,我现在都怀疑天道给我忘了,直接判了个无期徒刑。”应九是不被允许从这间屋子出去的,“我跟哪调查他去。” 应闲璋略微冷静了些,眯缝起眼睛盯着对面的人,那目光似是具有洞察人心的威慑力,果然缓了会儿他又道,“你撒谎。别忘了,你是我造出来的。” “哦…被发现了。”应九无所谓的耸耸肩,“我的确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对此并不好奇,我也有没有深挖旁人内心伤处的爱好。” 应闲璋:“继续。” 他必定是隐瞒了什么的。 “但是我杀了他父母。”便是不出门,杀掉一个两个凡人也太简单了。 应闲璋很平静,“犯法的。” “可那又关我什么事呢。神明给予坏人惩戒,你知道这在凡间叫什么吗,叫报应。我现在真做了,你们又觉得不行了?” 应闲璋:“怎么逃脱天道的。” “我不受天道监控,只要在这间屋子内。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回来的。”应九姑且算是坦白了,但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哪里有问题,凡人嘛,想杀就杀喽。 -- 第15页 所以说,天道的存在就是约束他们这种不法分子存在的。 “哦,对了,如果你真的好奇…”应九琢磨了下,“你可以找外面那些记者,你只要说有越初的料,他家八辈祖宗都能给你挖出来。” “那我谢谢你。” 越初的声音!? 正中的两人身子突然一僵,同时慌张回头,就看着越初和祁宴站在楼梯口,应该刚从楼下上来,越初手里还捧着小半把瓜子,他现在那表情,就差把瓜子皮吐应九脸上了。 应九:“…你从哪听的。” “狗笼子。”越初丝毫没隐瞒,脸上分明写着,我听你俩怎么往下编。 那就是听到应九杀了他父母了,可他又意外的平静。 越初侧头看看祁宴,将瓜子皮扔他手里,祁宴十分自然的接下。 “神明中这么多法外狂徒吗。” 法外狂徒·龙应九 祁宴:“所以我不喜欢神明。” “但他是你男人。” 祁宴:“嗯,所以人都是双标的。我也不能给他举报了。” 越初点点头,“我上楼了。” · 应闲璋没多想,直接上楼去追越初,进屋时越初正靠床上看剧本,见着是他来了虽是不说话,但全身厌恶性的往床里挪了些。 越初抬手翻了一页剧本,却马上因手疼而将胳膊放了回去。祁宴方才说暂时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暂时性的止疼,但又怕他有耐药性,所以不是疼的受不住,就先不吃了。越初想想也好,拍戏前吃上一顿能应付过去就好,后面还有几场打戏,手不能废了。 “你父母的事,应九不是——” 应闲璋还是不大希望越初误会应九,可话没说完就被越初打断, “死了就死了。” 极其冷淡,冷的应闲璋不知道还要不要安慰他。 越初:“你想听什么直接问就是了,合同上写着的,我不会欺瞒你。”问完赶紧滚,别跟这儿碍眼。 越初其实已经想开了,只要应闲璋别动手动脚将自己当做他的所有物并实施不法侵害,其他的他姑且都能忍,打不过,他也就只剩下忍了。 可应闲璋觉着应九说得对,他不能从越初口中探究越初的过去,那难免残忍。 “没什么。”应闲璋笑笑。 越初偏头睨了他一眼,像是思考,但又将目光落回了剧本中,“我以前睡在狗笼子里,他们不怎么放我出来。” 应闲璋有一瞬错愕,他没想着越初会如此坦诚,语气淡薄,没太多情绪,那感觉就像是和故事里的自己割裂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只是讲述旁人的事情罢了。 “身上的伤呢…” 越初:“我爸打的。腿上的伤是他拿割草的镰刀砍的。” 应九说过,是继父。 应闲璋:“你眼角的疤…” “烟头烫的。”越初仍是淡漠着,没有任何情绪,但有些话明明到了嘴边,但最后却又没说。 比如烟瘾是十二岁染的,那人将没抽完的烟直接塞进了他嘴里,捂着他的嘴让他生吞了。 不说了,说了也没意思。 越初说的并不详尽,就好像只是单纯为了应付应闲璋的好奇心罢了。可饶是如此,他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狠狠碾过应闲璋的心口。 应闲璋想不通,若是受苦来的,又何必让他回来呢。 “…抱歉。”应闲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越初其实没太听懂这个道歉的含义,含混应下只是因为不想搭理他,可又一转念,自嘲着说道,“我还得感谢你们把我拖出苦海。” 然后变成了一个枕头的童养媳,一个给他人提供灵力的物质媒介,一个履行合约的机器。 这个故事单听起来就像是从苦海迈向深渊,一层一层最后直达万劫不复。故而即便现在过的不错,越初却从未过多亲近过他们。 买来的奴隶亲近他的主人,听起来就像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越初自觉还没下贱到那种地步。 · 那天晚上,越初一个人背剧本,应闲璋就盘腿坐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二人都没出声。如果不是事先了解过,不然会以为这是什么温馨和谐的画面。 那晚的越初仍是睡不着,剧本背得头疼,最后也只能浑浑噩噩半梦半醒的躺上一会儿。 但梦里果然梦见了以前的事情,浑身好像都疼了起来,周围是浓重的劣质香烟味道,呛得他难以呼吸。梦里的他一伸手,便被什么禁锢住了,仿佛他又回到了狗笼子里,太阳炙烤在他赤着的脊背上。周围是他人的笑骂声,听不真切了,声音有些觉着耳熟,但便是耳熟他也想不起都是什么人了。 无论是周身的气味,遍身的疼痛,还是那些声音,都让越初回到了一种极其痛苦的状态下,可他又醒不来,甚至他都知道自己在梦中,却仍醒不来。 可下一刻,四周似乎突然清凉了下来,身上叫嚣的伤痛也像是被安抚下来,耳边那些杂乱的声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风吟声。 很奇妙。 突然便安稳了下来,就像是这七年间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这般仿佛被神明庇佑着的安稳。 其实仔细去体会的话,便会发现那清凉的感觉实从掌心传来的,再遍及全身各处。他下意识握了握拳,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他知道是应闲璋的原因,第一个念头是挣开他,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 第16页 只要一想到放开他会回到之前的痛苦地界中… 最终对过去的厌恶战胜了对应闲璋的厌恶,两害相权取其轻吧,梦里的越初如此安慰着自己。 · 应闲璋侧坐在床边,甚至因为没有越初的允许,他只是堪堪跨了一个边,并未到床里去。手却探向前,被越初紧紧攥住,像是攥了根救命稻草般的。 “很疼。”梦里的越初呓语着。 应闲璋就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怔在那儿不知道做什么,缓了良久才小心着蹭过去,坐到了越初身边,再将人轻抱进了怀里,让他枕在了自己肩头,手却仍死死与他扣着。另一只手腾出,在越初背上轻轻拍着。 在很多年前,他就想这样了,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只是抱抱他。 应闲璋的鼻息就在耳畔,可梦里的越初只觉着是一阵清凉风声,那风顺着耳畔扫到颈侧,甚至还有几分痒意。 但很舒服。 · “也不知道那两位大爷昨睡没睡。”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应九嘀咕着端着牛奶上了二楼喊越少爷起床。 推门直入。 嗯…场面挺劲爆呀。 此时应闲璋整个人平躺在床上,两手放在头侧,一副投降模样。 而越初一膝在床上,另一只膝盖竟是顶在应闲璋胸口。因着右手用不上力,他便用小臂压制在应闲璋颈子上。这么看过来的话,就是越初半跨坐在应闲璋身上,身子前倾,靠的十分亲密。 同时越初左手则攥了只钢笔,笔尖就抵在应闲璋颈子处,感觉下一刻就会刺进去。 应闲璋现在就是极其后悔,他不该睡着的,也不该让越初先醒的,他早该知道越初要是先醒了自己就得被挫骨扬灰了。 应闲璋谄媚笑着,“我可以解释。” 越初:“你昨晚做什么了。” 明明是你不撒手,嫖完不给钱就算了,还倒打一耙,应闲璋跟这儿还怪委屈。 一旁应九:“解释啥啊,你那不就是馋人孩子身子吗。噫,一天就忍不住了,人渣。” 笔尖又向前刺了几分。 应闲璋眼珠子向外瞥,“不帮忙你滚出去行吗。” 第9章 剥皮。 越初是拍打戏出身的,第一部 戏演一个小刺客,身上的功夫是祁宴一招一式实打实教出来的。便是这部戏拍完,祁宴该教还是教着。倒也不图他会多少,但总还是觉着有点傍身的功夫心里有底气,省得以后被谁欺负了还不知道还手。 但后来发现法治社会能不能还手很难说,越少爷肯定自己不吃亏这是一定的。 此时越初的手肘就压在应闲璋咽喉处,换给旁人这力道应该已经毙命了。 “…我真的可以解释。”应闲璋态度诚恳,“疼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上你的床我是狗!” 越初盯着他,稍微松了些力。 应九:“这话你也信,你也不怕他本来就是狗。” 按照应九对于应闲璋的了解,他根本不在乎当不当狗,越初现在让他学狗叫,他都一点问题没有。 他当年放在那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天门之外以一当十千为人狠厉处事果决的哥哥,今为个人类幼崽不惜当条狗… 不像话。 · 二人僵持时,越初的手机响了,应闲璋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但越初不接,还死死按着他,笔尖马上就要扎进去了,应闲璋还没见过这么小巧的兵器,讲道理越初拿在手里还怪可爱的。 应九:“接电话啊,你跟他较劲有用吗。” 越初瞥了一眼手机,还在犹豫,反倒是应闲璋,就着这样的姿势,伸了伸胳膊,硬是够到了越初手机。 越初:“还我。” 应闲璋直接给他接通了,放到他耳边,给他支好,充当个手机支架,“给您。” 一旁应九:就真的是有病,俩人都有。 电话那边传来祁宴的声音,他早上没到五点就出去了,应九都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 “来医院,谭宏出事了。”简短有力。 应闲璋还思考了下,谭宏是谁,这才想起来是越初老板,上次就看他身上不干净,果然是出事了吗。 越初:“怎么。死了?” 死了就死了,关他什么事了。 应闲璋就喜欢他那恩怨分明的小脾气。 祁宴:“死了就不是医院是太平间了,现在人进了手术室,听说背上的皮昨晚被人剥了,来的时候注意些,警察也在。” 屋里的人都怔了怔,最后还是应九开口,“你们老板还有这么凶狠的仇家?” “那谁知道。”越初翻身下地。 应闲璋见越初出去,一个人在床上雀跃的滚了两圈,回味起昨晚时一副餍足表情,“开心。” 应九怀里还端着牛奶,差点泼他身上去,“你没做什么过分的吧,你要是自己找死,我可帮不了你。” 应闲璋仍是欢喜着,“抱了下。” 应九眼角抽了下,“就高兴成这样?贱不贱啊。” 应闲璋也不觉着他在骂自己,听着越初要去公司,那他必然是要跟着去的,整个人已经又恢复到了人前那副威严模样,“按照以往经验,是现世做的吗。” 应九晃了晃杯中的牛奶,“凉了,他不喝凉的,你喝了吧,别浪费。” -- 第17页 应闲璋顺手接下,多一丝迟疑都没有。 “谭宏再如何,便是罪大恶极触犯的也是现世法律,惹不到这边才对。应该是私人恩怨吧。” 应闲璋舔掉嘴角的奶渍,“一言不合就剥皮这种事现在还存在呢?” “这确实有些意外,不过若是这边做的,天道应该会有动静才对。” · 越初去到医院时,谭宏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两旁的椅子坐满了人,越初还未过去,却先让警察拦下了。 只是例行的询问,毕竟出事前一天,谭宏才见过越初,而且按照他人声称,谭宏遇到越初后,脸色十分难看。 “哦,因为我说要解约。”越初解释,“可能他不开心了吧。” “那您昨天晚上在哪。” “在家睡觉,我家门口有监控,方便的话您可以去看一下。”越初难得这么规规矩矩的,但下一刻就又吊儿郎当的笑起来,“不过就算是因为解约双方不和,我捅死他就完了,也犯不着给他皮剥了吧。” 警察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异样,平日里只能从媒体里那儿知道越老师说话没边,今也算是见识了。 “感谢您的配合。” 越初无所谓的点点头,“手术室里情况还好吗。” 警察表示也不知道,“只能希望是还活着,不然很难还原案发经过,不过相关取证还在进行中,这种恶性凶杀案是一定会告破的。” 越初也就是对谭宏有那么些许的不满意,犯不着想他死,自然是希望警方能破案的。 · 越初去了手术室门口,不仅祁宴在,宋衷也在,小姑娘正躲一边大口大口吃着布丁。 宋衷,三千多岁一口钟,凡人眼中的神明大人,现世十五岁,一米五三。 “吃吗,分你一口。” 越初接过,“你怎么来了。” 宋衷晃了晃手机,“破案。不是现世做的,天道让去查清楚。” “天道是个甩手掌柜吗,什么事都让你们做。” 宋衷坐在长凳上晃悠着两条腿,“骂的好。但没办法,受制于人嘛,还是得干活。” 她抬头看见了后面的应闲璋,这是她第一次见应闲璋,但并不影响她自来熟,“天道算你什么人,你是天道造出来的吧,那他是你爸爸?” “应九还是我造出来的,我也没见他管我叫爸爸啊。”应闲璋还是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但你非要算的话,我可能是天道的爸爸,我俩之间的关系和你们想象中的可能不大一样。” 越初直接岔开了,“既然不是现世做的,那就是神明妖物做的?” “不一定。”宋衷耸耸肩膀,“查明之前都说不好,但应该不是神明,神明都被天道制约着,不能违抗天道所定下的秩序,并不会没事找事杀个人玩。应九那种不受约束的总还是少。” 她说着又去看应闲璋,“你现在还被天道管束着?” “他凭什么管我,没他我当年还死不了呢。”一提这事应闲璋就来气。 宋衷对此不置可否,她不大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碍于越初此时在,她也不会过多去问。 “对了,你家后援会好像出了些问题。”宋衷将目光重新挪回了越初身上。 越初的后援会并不由公司接管,祁宴觉着公司接管后做不出什么好事来,就扔给宋衷的个人工作室帮着管理。这件事在圈里圈外大家都是知晓的,宋衷还被冠上了越初第一粉头的称号。 “怎么了。” “后援会会长消失两天了,听说好多事情没交代就不见了,然后问我公司这边怎么处理。” 越初:“不见了?” 宋衷晃悠着脑袋,“嗯,那姑娘接任两年了吧,一直挺负责的,而且和你家那正主作天作地,粉丝绝不惹事的理念十分契合。管理工作一直做的比较好,公关文案活动应援都十分专业。也是因为比较负责吧,所以不打招呼失踪两天还蛮让人在意的。” 越初听明白了,“可能临时有事吧。” 宋衷不知道,“但突然人没了,好多工作一时都难接手,我让公司再安排人吧,你也不用上心。不过那小姑娘,真的,岁数也不大,都还没成年就能把这些打理的有条不紊,实在是了不得。我都准备等她大学毕业了,直接来我工作室的。” “还没成年?” “嗯,好像十七了吧,不过已经上大一了。我跟她聊过几次,她是真的喜欢你。不过你别担心,人家姑娘喜欢女孩子。”因为过分欣赏,宋衷难免多留意了下。 应闲璋似乎咂摸出了哪不对,神明的直觉总是过分敏锐,“十七岁,喜欢女孩子,她叫什么。” “我给你问问公司…”宋衷还真不知道,但很快就有了消息,“问到了,谭楠。” 谭? 越初:“她和谭宏什么关系。” 应闲璋:“父女。” 越初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 应闲璋:“对不起我闭嘴。” 宋衷:“我猜也是父女。” 越初:“你猜的对。” 第10章 好孩子。 “女儿被拐,父亲被疑似凶杀。他家这是走背字啊。”越初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他这种把所有情感都用于演戏,对外极其凉薄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事。 宋衷:“子不语怪力乱神。” -- 第18页 越初:“我以为你就是乱神本神。” 宋衷抬眼瞧瞧他,“神明哪有那么闲的。” 可天道这边又说不是现世做的,真就有神明妖物盯上了这么个凡人?宋衷想不明白,遂而看了一眼应闲璋,那是曾经天道的寄宿者,或许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但应闲璋的目光就在越初身上黏着,仿佛根本没听宋衷说什么。 呵,恋爱中的男人。 · 其实越初根本不知道喊他来做什么,谭宏要死了让他开心一下吗。 此时祁宴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大夫,走到宋衷和越初身边。越初不知道做什么,按理不是该找患者家属吗,不过他那会儿四周观望了下,并未发现家属的身影。 大夫站定便利落开口,“院长让我来告诉,里面的人肯定是活不了。但半个时辰内如果你们想救还能救,让我来问你们的意思。” 什么叫想救还能救。 “当然是用怪力乱神的方法。”宋衷晃着两条腿凉淡开口,然后又看向大夫,“我们考虑一下。” 那种感觉就像是病危通知书拿在了不孝顺的子女手里,不仅不想救甚至想拔氧气管。 越初又环视了下四周,“怎么没见他家里人,这么大的事情。” 一旁祁宴开口,“昨天晚上的飞机,他爱人带着小儿子出国玩了,今天公司联系,好像也没有回来的意思。来的都是公司高层,其他人差不多都给他得罪完了。” 越初抬抬下巴,指着那群公司高管,“他们是等着分公司股份呢?” 打他来了就发现那四周气氛一片祥和安然,该玩手机的玩手机,该联系业务的联系业务,他甚至听到了他们在谈论一会儿去哪喝一杯,看起来像是要庆祝的样子。 “面和心不和,这公司一直都这样。”祁宴是知道那些事的,但对于活了三千来年的人来讲,只觉着幼稚到可笑。 越初皱眉:“那他靠什么让公司撑到现在的。” 祁宴:“靠你。” 也行吧。还有点骄傲呢。 他们几个还商量着救与不救,宋衷表示完全无所谓,跟她关系不大,不准备过多干预。祁宴心下是有些想救的,但却存了些别的心思。至于应闲璋,那无非越初说什么是什么。 越初打量着这几位,“说好的慈悲为怀呢。” “少来,”宋衷啊呜一口吞了所有布丁,满不在乎的说道。“神明从不慈悲。旁人死生,神明不在乎。” 越初不是第一天和他们打交道,平日里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会撒娇要抱抱,但确实一涉及现世凡人,那凉薄程度比起越初有过之无不及。 但他一个普通人自然也不可能教训他们去,爱救不救呗,非要让神明拯救世人,无异于道德绑架。 一直没走的大夫这时对着越初再次开口,“其实还有个事,我们院长问您,要不要进去玩。” “哪?” 大夫:“手术室。听说里面躺着的是你仇家。” “没有,别乱说。”越初否认,他最多就是不喜欢,犯不着是仇家,他对谭宏的厌恶程度都还比不过应闲璋。 大夫了然,“那您去吗。” “去。”不可多得的机会,他还没见过人被剥了皮是什么样。 周围人也没人阻止他,越初这不着调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但一直目送越初消失在视线中,应闲璋才敢开口,“肯定会救的。” 宋衷:“什么。” “他不会让他老板死的。”应闲璋笃定着。 “他不是不喜欢他老板吗。”宋衷笑着去看越初离开的背影,“这都去看人家怎么被剥得皮了。” · 越初进了手术室内,就看着医生大夫随意瘫坐在谭宏的尸体周围,做手术真的很累。 “越老师好啊。一会儿帮我们签名好不好。” “没问题。” 越初对着年轻的小护士大剌剌笑着,自己则走去了尸体旁,从缝合了一半的痕迹来看,背后的皮是被整面剔下来的,方方正正十分规整。未缝合的那部分则将血肉完全暴露在旁人视线之下,脊骨肋骨都毫无防备的展露在外,像是在看十分工整的人体解剖图。 但怪恶心人的。 “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吗。” 院长还在精心缝合着植皮部分的伤口,即便是尸体这样也会好看一些,“嗯,死了。但要救的话也还来得及。” “您为何不救。” “我不认识他啊。”有理有据,“我见是祁宴送来的,以为你们是什么亲故,不然旁人来不会走这个后门的。” 越初又问,“不是医者仁心吗。” “我会尽全力救助每一个病患,但不可能为他们逆天改命,医生的能力总归是有限,便是救不到,也不该是医生的责任。便是不救,也不该是神明的责任。命数到了而已,谁也不能怪。” 他说的越初自然是明白,但未等他开口,院长却问, “你想救吗。” 越初不语,眉宇间似乎存了些纠结,他的确不喜欢谭宏的为人处世。 “心怀善意从不是卑劣之事,如果想救,即便他罪大恶极,你依然可以救。” 越初点头,上手戳了戳谭宏露在外的脊梁骨,“我只是觉着他死的有些蹊跷。” “那的确,小宋衷也说可能不是现世所为,姑且算是枉死。那你是准备救了?” -- 第19页 越初迟疑了会儿,看着谭宏那张已经没了血色的脸,不禁得有些唏嘘感慨。 “救吧。” 院长像是一早便猜到,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手术室里突然钻进个人来。 应闲璋? · “你来做什么。”越初厌恶性的退后了两步。 “救他啊。”应闲璋欢快的指了指床上的人,“我临时起意。对,临时起意。” 越初不信,但他不会多问。那是布满全身的厌恶,连周围人都感知的到。 “大人。”院长看着应闲璋走近,稍是欠身唤了一声。后者只是随意点了下头,将人往一边赶了赶。 微暗的手术里的泛起温暖的光晕,周围的大夫和小护士一时都来了精神,扑腾着起来去看神明大人是如何救活一个毫不相干的凡人。只有越初一个人站在了人群之外,看也不看那边。 院长跟着上去悄声问道,“您和那位大人,是什么关系。” 越初凝眉,肉眼可见的厌恶感从内心蔓到神情中,院长还从未见过这孩子显露初如此情绪来,以为这不得是什么杀父仇人关系,但却听着越老师咬牙道了两字, “爱人。” 合同里他答应过不会说谎的。 “哦…虐恋情深。” 越初:“少看点小说吧。” “院长!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了。”不多时一个小护士跑过来,“那位大人真的好厉害啊,原来真有人能让他人死而苏生吗。” 越初:“很难?” 小护士愣了下,然后才笑道,“当然啦,即便是神明也不可能轻松救活一个人的。生命是无价的嘛,那么容易便能死而复生不是太廉价了吗。” 越初是不知道这些的,随即他便有些后悔,心想何必救谭宏这种人呢。不过是应闲璋救的,那就无所谓了。 不远处的应闲璋走了过来,站定在他身前,像是想说什么,院长识趣儿的去了一旁。越老师也想走,可就在下一刻就见应闲璋直接倒向自己,越初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躲开了。 应闲璋摔得那是结结实实,引得周围人目瞪口呆。 院长:这是什么相爱相杀的爱人关系。 越初踹了他一脚,没再动弹,并且不多时,就在越初的视线里化回了枕头模样。 越初弯腰捡起,意外的竟然有几分亲切之感。 院长开口,“应该是没什么事,灵力使用过度。让他休息一阵就好。” 越初提溜着枕头嗤笑,“这么废物?” · 半小时前。 应闲璋:“还是我去救吧。省的他因为救了个混蛋又不自在。” 宋衷和祁宴一同看着他,“你救就这么确信他一定会救谭宏?万一真的只是去开心呢一下看看他怎么被剥皮的呢。” 众所周知,越老师做得出这种事。 但应闲璋却摇头,神情笃定且坚毅, “因为他是好孩子啊。” · 从手术室里出来的越初,怀里还抱着化成枕头的应闲璋。 他现在宁可承认自己是个恋物癖,每日抱着枕头,也不想应闲璋成天晃荡在自己身边。但他往回走的途中,正好碰到医疗废物垃圾桶。 嗯…很好。 打开,扔掉应闲璋,关上,拍拍手,心满意足的离开。 一气呵成。 · 祁宴看着越初一个人回来,“应闲璋呢。” “不知道啊。”越初无辜眨眨眼,“死了吧。” 宋衷给越初竖起了拇指,自己则走去垃圾桶边,踮着脚将那玩意儿捡了回来。 “当年发生了什么,会让你觉着我师兄是个好孩子。” 第11章 打胎。 “顶流就是顶流,来个医院都能上热搜。这都问的什么问题,来医院不是看病就是看人呗,难不成是来产检吗。”宋衷正和越初吃饭,祁宴去打理谭宏的事了,应闲璋则是整个人昏昏沉沉趴在桌上。 “不自量力。”宋衷对此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越初对此表示同意。 越老师跟着摸进了热搜,只有少数几张的自己,剩下的都是应闲璋,怪不得进医院的时候应闲璋跟他身边活蹦乱跳的,他还琢磨怎么有人进医院这么开心。就为数不多的几张越初也都极其模糊,也怪越初的辨识度实在是太高,别说糊了,打了码都能认出他来,藏都藏不住。 热评1:这人到底谁啊,越老师经纪人好看就算了,现在请个保镖都需要颜值这么能打了吗。 热评2:被这么好看的人保护,越老师值得。 热评3:帅哥不仅多,帅哥还他丫住一窝。 应闲璋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反倒没什么人在乎越初为什么在医院,但有人仅凭一己之力便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雪喵喵(雪渺):越老师病了吗!越老师做什么去了!越老师需要我去探病吗! 越初戳了戳屏幕,思索了下,回了两个字—— “打胎。” …一旁的宋衷听着自己的特关响了,点进去看时已经三千+回复了。 满屏幕:谁的谁的谁的,越老师怀了谁的崽崽。 热评:冒昧问一句…枕头也有染色体吗。 然则越初完全不在乎,直接按灭了屏幕,还顺手拿过了宋衷的手机开始刷微博。 -- 第20页 “您迟早会因为胡说八道被封杀的。”宋衷装模做样叹了下,然后踹了应闲璋一脚,“越越怀孩子了,不是你的。” 应闲璋顿时支楞了起来,十分焦急,“不行不行不行,生孩子太疼了。” · 宋衷左看看应闲璋,右看看越初。 “你们再这样,我会磕你俩cp的。”这什么没头脑不高兴的组合。 越初瞥了她一眼,“倒也不必。” 越老师翻看了那些照片,虽然不情愿,但他承认应闲璋是真的上相,只是眸子中的狠厉劲,走哪都像砸场子的。 可…他确实是吃这款的。 喜欢的脸长在了自己讨厌的人身上…昨天被剥皮怎么不是应闲璋呢。 应闲璋迷迷糊糊的仿佛感受到一阵杀意,幽幽抬头看向越初,整个人透着迷茫,缓了会儿才问, “…我又做错什么了吗。我马上就改可以吗…” · 叮—— 宋衷手机收到一条讯息,祁宴的。 越初没多想便点开了,里面是一张照片,就在医院里,越初和应闲璋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的地方被祁宴圈了起来。 是个有些模糊的女孩子。 宋衷脱口而出,“谭楠。我见过她照片,很漂亮的姑娘。” 越初不解,“不是被邪.教掳走了吗。天道还给雪渺发了通知。” 宋衷也想不通,“邪.教放她回来看他父亲了?那这邪.教挺道义啊。你先吃饭,我去找找看,没准能从她那儿问出些什么。” 越初没拦着,但他琢磨若真是被绑架了,出来第一件事应该是报警才对吧。除非真的不是现世做的? 宋衷刚走没多久,院长便来了,带了一沓纸,“签个名呗越老师,我们医院那群小姑娘也不敢过来。” 越初顺手接过卡纸,右手因痛还有些不利落,但好在问题不大,“谭宏没事了?” “已经醒了,但疼的够呛。你们一会儿如果有问他的,可以直接进去。”院长看看那边瘫着的应闲璋,“大人您这体虚呀。” 应闲璋横了一眼过去,示意他话别那么多。 按理救个人而已,哪至于如此,可毕竟睡了三千年,灵力着实跟不上,如此连应闲璋自己都有些恼火。 但越老师完全不在乎,应闲璋不开心他自己甚至有些愉悦。 “怎么签这么多,您这逮着只驴,往死里累呢…”越初本来手腕就疼的厉害,但也没有走哪说到哪儿的习惯,只是这一小会儿他已经签了五十多张了。 应闲璋:“你…别骂自己。” 哦。 越初:“我是驴。” 就骂。 还真就杀敌一千自损两万三。 院长:不知道说什么,但感觉智障中还有点甜。 “我准备把这个当以后的激励资金,就不用发奖金了。不过主要还是我女儿想要。” 又是女儿,“那您最近小心点。” “你说丢孩子那事啊,她都成年了,不会有事的。而且她本来就是她父母丢掉的孩子,不至于再丢一次。” · 祁宴喊走了签名签上头的越初,应闲璋勉强撑起身子跟了过去,他也不敢再化回枕头,他确实不想醒来人在垃圾桶里。 ICU内,医院拒绝了所有人的探护。但越初跟着祁宴大摇大摆进了里面。 谭宏醒着,整个人脸色毫无血色,虽说生命已无大碍,但就那份疼,都也能要了人命。谭宏此时还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打量着周围这一群人。 他可能是疼傻了,丝毫没考虑这些人怎么进来的。 “你们怎么来了。”谭宏用眼神询问到,那疑惑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老师越是想胡说八道让躺着的人难受。但见他抱起了一旁的宋衷,举到谭宏眼前,将人再放下。 “来给您送终(宋衷)啊。” 谭宏怒瞪着他,但却又无力骂回去。 祁宴:“我开门见山,你的命是我家救的。出去之后把解约合同签了吧,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祁宴救他本就是存了私心的,他不想越初因为解约这点事又成为舆论焦点,到时候好聚好散谁也别膈应谁。 谭宏那爱财如命的,命和钱一定选命,但命回来了,当然要选钱。 他不同意。 应闲璋上前,对着床踹了一脚,床上的谭宏险些摔下去, “不是商量,快点做决定,不然老天爷也是会反悔的。” 谭宏迷茫且无助,他甚至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睁眼就是这群穷凶极恶的人在威胁自己,还自诩神明的威胁自己。神明若是如此,那要神明还有什么用呢。 相比起越初乐得看热闹,宋衷则是对私人恩怨没太大兴趣,她更新奇那些医疗设备,一个人鼓捣了起来。 先将床脚调到最高,就看着谭宏因痛呲牙咧嘴,呼吸困难。 又将输液管扯了扯,针管在手背上乱窜了起来。谭宏慌乱摇头,像是求她不要。 最后则是将手放在了制氧设备上,闪烁着大眼睛无辜问道,“怎么关啊。” 谭宏慌张的从喉咙中发出呜呜的祈求声,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看着也是有趣。 少女嘻嘻哈哈笑着,丝毫不去理会,谭宏这是第一次觉着这个屏幕里永远活泼喜人的丫头这么可怖。 -- 第21页 越初又一次上前,拍了拍谭宏肩膀挑衅道,“我以我的名义担保,再不做决定,真的要为您送终了。” “解约。可以吗。不付违约金的那种。” 谭宏看着四周,嚣张的,嬉笑的,冷漠的,骇人的。命运仿佛完全被人拿捏在掌心里,稍令其不满意,就会永堕地狱。 哪里是神明,分明是…一群恶魔! 越初仍是好耐心,骨子里极其恶劣的那部分性格悄然萌芽着,反正也就是逗逗他,他就是不同意,也不可能真再给他弄死了。 可此时应闲璋却一步上前,一把揪住谭宏头发, “神明,真的要反悔了。” 第12章 解约。 曾身为天道的人,气场自然是不在话下。谭宏只是被他盯着,身子便如筛糠般。 有些人,天生就是不怒自威的。 “你儿子现在正在飞机上吧。”而有些人一开口便仿佛恶魔低语。 神明若想窥视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容易。而儿子,正是是谭宏那碰不得的地方。 “我答应!”谭宏被吓到硬是说出了话,喉咙发涩,声音嘶哑,勉力说出, “解…解约。” 但一旁的越初像是突然起了坏心思,“神明不开心了,要用你小儿子的命来赔偿,怎么办呢。” “不…不行,求您…不要…” 越初也就吓吓他,自己图个乐呵,可却听着谭宏抖着嗓子又接着道, “女儿…女儿可以,您把她拿走吧。” · 谭宏昏过去的瞬间,越初猛踹了他病床一脚,骂了句什么周围人也没听清,但又见他按了呼叫装置,准备让医生过来。 死了才是便宜他。 再一转头,便又瞧着了笑得一脸谄媚邀功般的应闲璋。情绪转变之快,反而让越初发自内心觉着有几分寒意。也就好在越初终日就与神明妖物厮混,倒也未曾多在乎,但还是随口去问宋衷, “这么吓唬他,没问题吗。” “嗯…”宋衷装模做样的思考了下,然后笃定道,“完全没问题呢!” 宋衷:“神明连吓唬凡人都不行了,那还有什么乐趣。神明的快乐也是天道要考虑到的事情啊。” 神明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越初认识的神明,从不遮着藏着,都是光明正大的不做人。对于他们而言,不过分在乎凡人,才是正常的。 “那你们的快乐,着实有些下作。”越初是知道神明不能过分干扰现世的,可只要他们想,在不影响秩序的情况下,仍旧有很多法子作弄世人。 祁宴:“凡人如果不能接受会被神明作弄,就不该擅自相信神明的存在,也不该随意祈求神明。这种事本来就是相互的。” 宋衷同意的点点头,同时接着道,“所有人都希望被神明偏爱,那就同样要接受,你们有一天可能会收到来自神明的无端迁怒。你今天倒霉,可能就是神明心情不好。但这样,听起来是公平了,可真发生了祸事,哪有不骂老天爷的。凡人呐,总是自私多情又不自量力。” 越初凝眉,他有时候会不喜欢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可又说的极为现实。另一方面,越初是在神明的护佑与馈赠下长大的,平日里说些什么都无所谓,可真要计较起来,越初是最没资格指责神明的。 将他从水深火热捞出来,好吃好喝伺候着,给了最好的条件与资源,被最上等的神明庇护,而代价只是结一场阴亲,附赠一只傻了吧唧,但长得还不错的狗。怎么想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越初还是拎得清的。 “哪有什么无本万利的买卖。”应闲璋突然开口,声音透着溢出的疲乏, “对于现世而言,神明本就不该存在。” · 对于越初而言,神明存不存在本来就是个伪命题,因为这个世界里神明的确是存在的,所以他们三个说得那些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种事真去掰扯反而没意思,越初懒得多想,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一己之力不可能跟老天爷抗衡的。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那是没有天,真要有了天,哪还由得你,你准备命由己造的那一天,老天爷就该一道雷劈死你了。 越老师唏嘘了下,后撤了两步从这一群非人生物之间脱离出来,这才显得自在了些。可就在他无意偏头向外看去时,却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谭楠? 只是一晃而过。 但越初未敢多犹豫,直接追了上去,绕了三四个拐角,最终还是将那女孩儿赌在了楼梯口。 “越老师?”女孩儿神色诧异,“你打完胎了?” “打完了。”脸不红心不跳,“来看你父亲?” “嗯。”女孩儿拢了拢头发,将它们束起,又散开,很明显的小动作,“他还好吗。”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越初如是道。 谭楠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越初对于观察人姑且算是在行的,那不是伪装出的关心,是心里真有块石头这会儿落了地的样子。他是担忧他父亲吗?越初不确定。毕竟从越初的角度出发,这个不被重视甚至被排挤,失踪之后家人选择了出国旅游,丝毫不被在意生死的女孩儿。若是怀恨在心,才该是正常的。 她这么大度…搞得越初觉着自己这种来看热闹的人好没气量。 -- 第22页 但很开心,开心就够了。 紧接着谭楠又问,“我听说他,背后的皮被人剥掉了。知道是谁做的了吗。” 她问这话时十分冷静,没有任何渴望追到凶手的急切感。 “你得问警察。”越初故意先避开了这个问题,果然她又在谭楠脸上看出了几分担忧。他便继续说道,“不过我刚才见到警察了,他们说已经找到了有利证据。应该不久就会还您父亲一个清白。” 谭楠不经意的皱眉,复而又浅淡笑起来,可那眸底冰凉。 “那真是最好了。”女孩儿笑道,规矩得体。 越初注意到是哪儿不对,伪装出的笑意越初再熟悉不过,他时常这样与人谈笑。但心下担忧一定是真的,那是很难伪装的,但可以确定一定不是担忧谭宏。 是在担心凶手? · “我还以为是你动的手。”越初故意试探了下。 谭楠淡然开口,“不能,犯法的。” “那就是如果不犯法,你是想这样做的。你这么恨他?” 谭楠想了下,还是果断点头,“对啊。” “那有什么不犯法的方式吗。”越初开朗笑着,像是无意的玩笑。 对方歪歪头,回答的几分郑重, “祈求神明。” · 越初心下是有了些眉目,很明显谭楠是没有刻意瞒着他。甚至是故意想让越初听出来的。 他这才有闲心打量起她来,很清瘦的姑娘,但个头不低,整个人并不显得多么娇小可人,反倒给人了一股英气,自上而下是很沉静的气质,不像是十七岁的女孩儿,无论是交谈举止,还是工作能力,都过分成熟了。 同时越初留意到了她手边的购物袋,两罐奶粉,两个奶瓶,好像还有些婴儿玩具。 越初还想再问什么时,突然身后穿来了一阵凉风,他没多想,下意识往一边侧身,就听着呱唧一声,再转头时就看见了趴在地上的应闲璋。 谭楠:??? 应闲璋打了滚自己起来,灵力涣散的状态下他必须黏在越初身边才能保证稍微好受些,只有越初身边才是舒适圈,当然如果能和越初贴贴就更好了。但他明白,自己要是碰他,越老师敢把那块肉剜了。 反而越初打他的时候,是应闲璋唯一能碰到他的时候。所以昏昏沉沉的应闲璋现在特别想让越初打他一顿。 但越老师躲开了,踹都没踹他一脚。 谭楠觉着自己有些多余,“他是…” 越初自然不可能说是爱人,但也绝不可能说是朋友,说仇人又未免太招摇…正当越初还琢磨的时候—— “他养的狗。”应闲璋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我当了两年后援会会长,都没发现越老师您有这个爱好…我以为恋物癖已经是底线了…”谭楠的笑容有些尴尬,但明显里面透着吃到大瓜的惊讶和小窃喜。 “没事没事,时代开放了,我不会说出去的。祝您幸福。”小姑娘十分从容镇定。 越初:“…你笑得是不是过分开心。” “磕cp的快乐您不懂。” 应闲璋小心翼翼又凑到了越初身边,乖顺的模样真的像条狗,眸子里都是温柔迁就。可下一刻打量在谭楠身上的目光骤冷,疏离无情,可些许的窥视感。 “不要擅自祈求神明。神明所行并非皆是善事。” 谭楠的眼神也跟着冷冽下来,“那总比被神明抛弃要好,神明会垂怜我,家人只会在需要的时候将我献祭给神明。” “不是吗?” 第13章 睡觉。 “最后一个女童失踪是什么时候,几岁。” 谭楠走后,越初将电话拨到了雪渺那儿。 “昨天下午,七个月。是个婴儿。”雪渺干脆利落的答道,“查到什么了吗。” 越初说不好,他知道谭楠定然和这两件事都有关系,可一个凡人少女,能掀起什么风浪,幕后定然是有主使的才对。 “有消息联系你。” “喂!你有事喊人啊!你出点事祁宴会杀了我——我们。” 越初:“明白,我让你师兄下手轻点。” 完全不在乎。 雪渺:“那…拜托您了。” · 从医院离开时,谭宏还没醒,但听说警察去了,他们几个也就没再多留,吃过晚饭,回去已经晚上九点了。 到家时应九正在包粽子,满屋子的粽叶香气。越初没去理会,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将祁宴按在墙上,手伸进他西服里胡乱抓过。 祁宴僵着身子硬是没敢动,由着他师父这过于暧昧的举动,但旁边应闲璋眼都直了,这也就是祁宴,但凡换个人,可能现在已经没了。 “烟在西服口袋里。”祁宴不自在的往后靠了靠。 “哦。”越初停下,果然从他口袋里摸出三根烟来。 祁宴身上只装三根,是越初一天的量。 越初拿了一支,将剩下两支放回去,但琢磨了下,又取了一支,最后只还回去一根,这才算放过了祁宴。 祁宴:“回屋早点睡。” “没用的话何必说呢。”越初嘲弄笑着,应闲璋的原因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应闲璋看着消失在楼上的越初,又看看旁边祁宴,手也伸了过去。祁宴啪的一下将他手打了下去,神色不悦。有时候应闲璋觉着他们师徒俩挺像的,尤其是生气了不爱搭理人的模样,也不知道谁跟谁学的。 -- 第23页 一旁应九瞧过,“你媳妇儿碰我媳妇儿就算了,你要是敢碰,我让你这辈子都只能是个枕头。” 应闲璋不信,但懒得招惹,“以后烟我装。” 应九:“那敢情好,越老师戒烟第一步就从你开始。你也算成就了一桩善事。” 祁宴竟然觉得应九说得有道理,烟在应闲璋那儿,越初可能真就准备戒了。所以他便真将剩下的那一支烟甩给了应闲璋。 自打应闲璋知道越初有烟瘾,他身上一直是装着烟的,但显然,越老师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也断然不可能跟他要的。所以应闲璋决定掐断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供货源头。越初当然可以不要,但他可以给啊。 应闲璋打好算盘,哒哒哒冲回了越初屋子,他能离开越初的时间是五分钟左右,范围是半米。不然灵力就会供给不上,整个人处于溃散状态。 进屋时越初正去洗澡,桌上是一根抽了一半的烟,应该是碾在了桌面,周围还落了些烟蒂。应闲璋走过去收拾了桌上的烟灰,自己也去换了衣裳,然后像个痴汉一样趴在了浴室门上。 他真的只是为了那一点点灵力,现在的应闲璋,整个人就是濒死的鱼,虽说是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他现在就仿佛只吊着最后一口气。只有越初,是他活下去的全部动力,无论是物理层面还是精神层面。 越少爷开门出来,险些被一张大脸吓着。恼怒着扒拉开他,却发现应闲璋身上滚烫滚烫的。他有些错愕,盯着应闲璋看了两秒,没发现什么异样,遂而便绕开他自己回了床上。 应闲璋跟上了他,像个侍寝的丫鬟,浑身上下都写着任君采撷。 但越少爷不为所动,“洗澡去。” 让做什么做什么,乖巧的不得了。越初看着他进了浴室,又听见了水声。有点后悔,该让他去隔壁洗的。 但算了。嫌他可怜。 · 祁宴上来给越初送牛奶,但越初今天偏要喝巧克力牛奶,祁宴现在都怀疑他师父这一世拿的是作天作地的大小姐人设。 但也是跟他没辙,准备拿下去换掉。 “放那儿吧,不还有个人吗。一会儿给他喝吧。”越初制止了祁宴,但理由听起来很奇怪。 要是他说他一会儿准备给牛奶泼应闲璋身上,祁宴倒是能接受。给应闲璋喝?应闲璋的地位在他家连吃饭的权力都没有。 “怎么了吗。”越初察觉到了祁宴的眼神。 “随你。”祁宴不多说什么,跟应闲璋能缓和些也算是好事,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僵持着,“在看剧本?” 祁宴指了下越初正划拉的手机。 “没,”越初迟疑了下,“同人文。” “谁的。” 越初:“我的…” “你和谁的。” 越初舔舔嘴角,“…枕头。” “好看吗。” 越初:“我是1。” 莫名其妙的执念。 “嗯,跟个枕头你要是也能是下面那个,确实有点问题。” 产粮速度是真的快,不用想也是宋衷那永远吃粮第一线,人生乐趣就是搞越初cp的家伙发过来的。他还知道,那同人文里都不会有多干净。因为祁宴看过越初x雪渺的同人文,也是宋衷发的,他都好久没有折服于凡人的想象力了。 他甚至看过越初和自己的同人文。油然而生的欺师灭祖的恐慌心态让祁宴没敢看下去。但应九看了。 应九那天晚上差点没折腾死他。 祁宴:“…少看点。” “哦。” 越初不知道他怎么脸突然红了。 · “奶喝了。”越初对着刚洗好澡的应闲璋说道。 应闲璋呆滞,那如同恩赐一般的话语,险些让应闲璋感动的哭出来。但应闲璋第一反应其实是越初在里面下了药,但就是这样,也是二话没说,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干了。 没下药。 他妈的更感动了。 与越初的关系仿佛有了实质性飞跃。越少爷看着他那要哭不哭的样,一时觉得好恶心,下意识往床里挪了挪。 应闲璋没敢上床,人坐在地上,脑袋担在床边,痴痴看着越初,像是一条终于有了家的狗。越初懒得理会,拿起了抽剩下的半支烟。烟味是轻微的果香混合着些许的燃烧味道,能短暂的让人神安,也卷起了越初的困意。 “你该睡了。”应闲璋开口。 越初睨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已经明白了,不枕着应闲璋自己根本不可能睡着。但做他的梦去吧,猝死也不可能枕着应闲璋。 半支烟很快就要抽完了,越初仍觉意犹未尽,困意上来却不能睡觉,反而勾起了他愈发烦人的烟瘾,可手上这根烟只剩两口了。他只和祁宴那儿拿了两支,再去要也没意思。一旁的应闲璋反而突然来了精神,小心谨慎的爬上了越少爷的床,像一只出来卖的鸭子。 “下去。” 应闲璋没动,反是摸出一根烟递给他,“还抽吗。” “滚开。”离戒烟果然近了一步,越初怀疑是祁宴算计他。 “抽一根嘛。”应闲璋不仅没下去,甚至膝行着往前走了两步,总算在越少爷的半米之内了。 濒死的鱼终于找到了水。 “不抽。” 应闲璋收回了烟,“那你该睡觉了。” -- 第24页 他们不可能就这样谁也不睡觉耗到世界末日去,迟早都得睡的,总好过哪天越初撑不住昏过去。 “滚。”越初很明显的不耐烦了,起身准备下地找祁宴拿烟去。 但应闲璋这次还真没惯着他,一手撑床,另一手直接拦腰给越少爷捞了回来,稍用了一点力,就将人掼在了床上。 越初怒瞪过去,应闲璋反倒是无奈多些。 “让开。” 应闲璋摇头,双手撑在床上,将人整个笼在自己身下,但还是规矩的保持着距离。可应闲璋知道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他现在头痛的看越初都是重影。 平躺在床上的越初咬着后牙槽,左手夹着烟,右手却因为疼痛并不能过多做什么。应闲璋就那么毫不避讳的盯着自己,敞开的睡衣里藏着紧实的胸肌与腰肉。可这仍让越初恼怒,他不喜欢被控制被拘禁,被拘谨在他人臂弯里也不行。甚至眼前这具完美无缺的身子,反倒激起了越初的破坏欲。 “睡——” 应闲璋还没再说什么,突觉心口一痛,只见越初将烟头狠狠碾在了他左心口的疤痕上。 挑衅的目光。 应闲璋心下好笑,这几分乖劣的孩子气和以前是一模一样。应闲璋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应对的了。可有些事情刻在骨子里,即便不用想身体也会做出本能反应。但见应闲璋直接扔掉了越初手里的烟头,单手便将越初双手压制在了头顶。 那动作之快,越初确实没来得及反应。等反应过来时,他也没过多反抗,但还是下意识踹了应闲璋一脚,眸子里有些自嘲和一点点的悲戚。 果然还是会走到这一步吗。 应闲璋刻意忽略了越初的情绪,甚至避开了和越初的对视,不能看他,一看他定然会心软。但他并没有意识到那孩子想错了什么事情。 越初始终没闭眼,就算是死,他也得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可随即而来的既非恐慌也不是释然,是强烈的困意。从应闲璋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困意快速的席卷到了四肢百骸。是准备弄昏了再上…吗。 多此一举。 应闲璋逼近他,是很魄人的威慑力。但越初眼前愈发的模糊,勉强用指甲掐着手心才能保持着清醒。但饶是如此都很勉强。应闲璋只以为他是真的不愿睡觉,抑或是不愿碰到自己,心想这闹别扭闹成这样也该够了。 遂而惩戒性的掐了掐他耳垂,然后恶狠狠道,“给我睡觉,听见没有。” 越初只剩了最后一丝清明,却用尽了全身力气踢开了他。 应闲璋实在是跟他发不起狠来,可自身的状况让他确实没精神和越少爷继续折腾。不得已一把直接将越初拽进了自己怀里,单手环在他腰上,另一手轻拍着后背,头却探到他耳侧,轻轻咬上了越初耳垂。 越初只觉着身子发酥了一下,然后便听着一句, “求你了。” 第14章 十三。 “我爸今天帮我搞到了越初的签名!给你给你都给你!”坐在儿童木马上的女孩儿兴奋的从包里取出了一整沓的越初签名。 谭楠靠在软枕上,刚洗完澡后头发还是湿的,蹭在床上也是一片水渍,声音慵懒道,“我今天在医院遇见越初了。” “嗳嗳嗳嗳?有没有合照!他是一个人吗!他真是去打胎了吗。今天的越老师有更好看一点吗!” “男人生不了孩子。”谭楠换了个姿势侧躺着,“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哦。”木马上的女孩儿语气瞬时沉了下去,“不重要,我喜欢的男人就该这么聪明。” 谭楠:“我喜欢的男人。” “就不能一起喜欢吗!”好气哦,“你爸还活着吗。” “说是没什么大事。” 木马上的女孩儿啧了一声,“剥皮还不死?咋的,你爸祸害遗千年啊。” 谭楠:“你该一刀捅死他的。” “我那是艺术。”女孩儿鼓了鼓腮帮子,“我要不再捅他一刀去?” “算了。”谭楠从床上坐起来,“…算了吧。” “…好嘛。”女孩儿从木马上下来,直接扑进了谭楠怀里,抱着谭楠在床上滚了一圈,又在她面颊上嘬了一大口。 那眸子清清亮亮,里面只有谭楠一个人,谭楠很喜欢。 · “楠姐姐!妹妹哭了!”正巧此时门被推开,六七岁模样的小丫头奶声奶气道,“哎呀,你们又抱抱。” “忘了喂奶了。”谭楠推开怀里的人,“今天该你了吧。这些孩子是你带回来的吧!”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女孩儿勾着谭楠脖子嘻嘻笑着。 谭楠带着孩子前脚刚走,就听着她在屋里重重叹了声,屋外就是欢声笑语,谭楠在这儿意外的受欢迎,相比起自己,她真的很会带孩子。 她摸出手机,登上了微博。 微博id:卖越初出浴照。 点开最上面的一条私信,时间是三分钟前。 第九条龙:多少钱。 卖越初出浴照:心情不好,不卖了。 半分钟后。 卖越初出浴照:买多少。 第九条龙:全要。 卖越初出浴照:挺贵的。 第九条龙:快点。 “谭楠!来大生意了!我明天带你吃火锅!” · 现在是凌晨三点,充满电的应闲璋怀里正抱着越初在楼下坐着。对面是看不惯他的祁宴,和因为吵到自己媳妇儿睡觉所以也看不惯他的应九。 -- 第25页 越初睡得很安稳,褪去了之前所有的乖戾劲,埋在应闲璋的心口,手轻扯着他睡衣。 “珍惜你活着的最后一晚吧。”应九放下茶杯,“为什么不选择好好活着呢。” 应闲璋不想搭理他,手上翻着应九的手机。然后突然将手机对准了应九。 刷脸支付。叮—— 应闲璋:“1990块。” 应九:“知道为什么是一千九吗。” 应闲璋:“因为两千就可以立案了。” 应九鼓鼓掌,“哥你知道是诈骗还要上赶着往上凑吗。” 应闲璋沉默了会儿,“越初的出浴照欸。你能拒绝这种诱惑吗,我不能。别说出浴照了,出狱照我都不能拒绝。” 变态。 应九竖了个拇指给他,“赢了。” 祁宴不说话,但脸上分明写着,我师父当年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玩意儿。 应闲璋收到了对面打包发来的东西,同时和一条私信,然后又将手机对准了应九。 刷脸支付。叮——您已支付一千九百九十元。 应九:“这次又是什么。我跟你讲,他要是真有咱家少爷的出浴照,我就走法律程序告他了。” 应闲璋:“越初的签名,还有洗好的照片,历年的杂志写真。” 四周安静了一小会儿,“这些家里其实都有。算了算了,行吧,你开心就好。” 怀里的越初突然挣了下,迷迷糊糊照着应闲璋脸上就拍过去。应闲璋握住他腕子又给按回了怀里。 “好了好了,不吵你了。”应闲璋哄孩子一样轻晃着身子,又用手拍了怕越初后背,“心肝儿呀…” 真的,能得这片刻温存,明天死也值了。 · 现在距离谭宏出事已经三天了,当然,也没有人在乎他是死是活。 祁宴只在乎越初的解约协议能不能签下来。 应九在琢磨开个公司,果然哪都不如自己家开的放心。 越初则是更在乎谭楠的事,但那之后再也没收到谭楠的消息。 至于应闲璋,应闲璋在养伤。那日越初醒来后,追着应闲璋,硬是追到了房顶上,就为捅他一刀。 “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对不起,是我活该。捅得好。”应闲璋甩了甩胳膊,多亏躲的快,只划到了手臂上。 越老师那是真想让他死。 关于越初伤人弑神这件事,雪渺直接打电话来说干得漂亮,应九根本懒得理会,反倒是祁宴说了他两句让他别闹得太过分。至于宋衷,又一次磕起了他俩相爱相杀的cp。应闲璋本人?他觉着越初生龙活虎得简直太可爱了。 那之后,越初又是三天没睡觉了,看谁都不自在。应闲璋还算精神,自己在心里仔仔细细盘算着充满一次电自己可以蹦跶多久。 不过今天是个比较重要的日子,是强迫谭宏签解约协议的日子,也是应闲璋要去跟接头人交易越初出浴照的日子。 · 解约地点:医院。 交货地点:医院。 “这是正主亲自钓鱼执法吗。”邵青坐在长椅上,怀里抱着自己的旅行包,里面装满了这些年珍藏的越初写真,越初签名,和可能存在的越初出浴照。 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越初。 “我错了!我不卖了!我退钱!”卖越初出浴照,被越初抓到了。听起来还挺刺激的样子。 越初打量着她,约莫十八九的模样,便是坐在那儿也神采奕奕的,会让人觉得是个很跳脱的女孩子。 她背后倚靠的病房正是谭宏的。可能是怕谭宏那厮又反悔,祁宴把应闲璋也叫进去了,这种当恶人的事情,应闲璋莫名的得心应手。但应闲璋路过时看了一眼邵青,并用眼神告诉她,马上出来交货。 邵青给他比了没问题的手势。 “谭楠。”应闲璋当时还没走近时,就在越初耳边说了声。 越初:“说人话。” “那个女孩儿认识谭楠,很熟悉。” 那时还离着远,所以无论是越初还是应闲璋,或者是身后的祁宴,应当是都留意到了她手里把玩着的匕首。 越初留在了外面,也坐到了长椅上,指了指她藏进包里的匕首。 “这个也是货的一部分?” 邵青:“那倒不是。” “医院不能带管制刀具进来的吧。” 邵青:“嗯,但没人管。不然有安检的话,疯子捅死医生的事就不会总发生了。” “你也来捅死医生?” 邵青:“捅死患者。” 即便她如此说,越初却仍是平静着,反而女孩儿有些讶异,越初指了指病房里,“他?” “厉害。”邵青就知道他喜欢的男人,超厉害的!她其实没想着能在这儿碰到越初。但讲道理,她不想听到越初阻止她。 “那是该死。”越初语气轻松,“但杀人犯法的。除非你也不属于现世。” “我?我和您差不多吧。都是被神明养大的普通人。”邵青转着刀,嘻嘻哈哈道,“不对不对,我是普通人,您不是!您是神仙!” 越初是能看出她有些犹豫的,不然现在谭宏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可并没有,邵青只是坐在门口,像是做着挣扎。 那当然不是来自道德和法律的制约,仅此是因为谭楠说—— -- 第26页 “算了吧。” 那里面混着愤恨,委屈,无奈和更多的不甘心。但所有的纠葛,却因为无力改变,只能剩下一句算了吧。 · “因为谭楠吗。”越初问道,“便是重男轻女,说到底也罪不至死吧。” 邵青讲手中的匕首沿着手背绕了一圈,“罪不至死是法律,神明降罚并不在乎这些。我听从了她的祈愿,仅此而已。” “再者说了…”邵青又道,“我也犯不着因为重男轻女杀人啦。” 越初没说话,只是安静陪着她,默了晌,又听她接着说, “您听过凡人的祈愿吗。” 越初表示没有。 “神明是很有趣的,他们很少听那些为自己祈愿的声音,当你为他人祈福时,神明才可能会稍微回应你。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但你听过之后,会发现为自己祈愿的声音里的确太多无用的信息了。一个灶神,非节假日里,一天收到过四百三十二条祈求自己一夜暴富的愿望。” 越初其实对这个没概念,因为他无论有什么愿望,家里那些个神明都会为他实现。 “我是在那些无用信息里,听到了她的祈愿。” 越初:“杀了他父亲?” “她说她想活下去。”邵青摇头道,“祈愿里总是会包含强烈情感的,那里面裹挟着恐慌和莫大的求生意志。那年她才十三岁吧,比我小一点,我一时好奇就打听了起来。被神明养大的孩子嘛,总有些特殊渠道和手段的。” 女孩儿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也没了之前的活泼,右手死死攥着匕首, 越初:“然后你找到了她。” 邵青:“找到了,在色情网站上。” …… “她才十三岁啊。” 第15章 猫与鸟。 有些事过不去就是过不去,比如过了四年,谭楠对谭宏仍保持着莫大的恨意。 相比起将她献祭给神明,更可怕的是将她献给他人。如果仅靠恨意就能杀人,谭宏坟边的草估计都得两米高了。 “神明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庇护弱小的世人。”邵青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定要说的话,可能是最基础的一点就错了。 她不是神明,或许并不该打着这个旗号。 “但对于谭楠而言,能实现她愿望的人就是神明。” 越初:“那只是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神明从不偏爱世人。 · “其实我也做不了什么,无非就是把视频删了,网站弄没了。” 邵青叹了下。 “十六岁前,她一直生活在谭宏的掌控中,尤其是她生母过世之后。去年她上了大学,情况才好了些。但谭宏一直想让她进娱乐圈,您该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无非是再多一些利用价值,好将她交易给形形色色的人。” 越初:“为什么不报警。” “虽然听起来很蠢…但确实是因为不敢。她今年也才十七岁,都还没成年,就算再成熟,总归还是怕的。若是真选择了法律手段,很难保证会不会遭到报复,她还有很长的人生,不能再赔进去了。而且她说,如果真报警了,那最后她就既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 越初:“这种父亲不要也罢。” 邵青抓了抓脑袋,傻乎乎笑着,“您不能保证遭遇过侵犯的受害者都还保持着正常的理智和心态。她以前是有喜欢过男孩子的,那之后说弯就弯了,想来打击还是很大的。讲道理这种事发生后,她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交谈处事还能正常上学我已经很开心了。” 越初自己就不是正常孩子,故而也能理解谭楠。但每个人不正常的走向并不同,相比起谭楠将自己仔仔细细包裹好,努力淡化伤口。越初则是直接将所有锋芒暴露在外,谁过来就扎穿谁。 越初:“你便是杀了他,那以后呢,不说其他,你怎么从这儿逃出去。” 邵青眨眨眼笑道,“院长是我爸。” 那怪不得。 越初:“但我不同意。” 邵青其实猜到了,越初不会允许这种事的,她喜欢越初七年了,自家爱豆什么秉性姑且是了解的,但她还是问了为什么。 越初:“人是我救的,你杀了他我就白救了。” 邵青点头,同时将匕首放回了包内,“明白了!爱豆是我前进的动力!不让杀就不杀了!” 越初一时无法确认她是不是心口不一哄自己玩的,但从表情来看,这孩子还挺认真的,不像是自己这种口无遮拦的人。 邵青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真的啦,楠楠本来就不让我来,我今天还是偷着来的。” 她的的确确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也无法断定谭楠是如何想的,这样做或许只是满足了自己的私怨,她将谭宏的皮扒了,可谭楠看起来似乎并不开心,果然应该再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吗… · 应闲璋欢快的从屋里出来,祁宴似乎还在和谭宏交涉着什么。 邵青看看应闲璋,微微欠身算是打招呼,她知道这是很厉害的人,但还是问越初,“这位是…” “仇人。”脱口而出。 “你跟我爸说他是你爱人,跟楠楠说他是你养的狗,今天果然又变成仇人了吗…”邵青抓抓脑袋,“没事的,越老师,你的话我从您十八岁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信过了,但这阻挡不了我依然喜欢您。” -- 第27页 十八岁?越初想不起来自己十八岁做过什么了。 · 五年前。 十八岁成人礼直播上。 越初,宋衷和雪渺正在抢一盒章鱼丸子。 雪渺:“越哥吃我的我的我的!” 宋衷:“先吃我的啦!” 记者过来,问,“小初有什么未来规划吗,如果不做演员了,将来准备做什么呢。” 越初嘴里还含着宋衷强行塞进来的章鱼丸子。 “不做演员了啊…哦,去做鸭子。找人包养我。” 也就是那时候应闲璋不在,不然应闲璋可以又给越初当鸭子又包养越初。 当然现在也可以。 · 应闲璋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神明的特殊能力,大概就是看一眼就会对这个人了解个大概,但也懒得多管闲事。 “小心点,身上不干净。” 邵青指了指自己,“我?” “那不然呢。如果是他,我舔也给他舔干净了。”应闲璋指着越初。 越初:真他妈恶心。 应闲璋上次说谭宏身上不干净,谭宏便真的出事了。这次说邵青定然也不会是假的。 邵青:“是吗…无所谓啦!反正最后天道也不可能饶了我的。” · 祁宴不知道又单独和谭宏说了什么,出来的很晚。回家的路上越初一直没说话,应闲璋简单给祁宴说了邵青的事情。 祁宴;“那些孩子呢。” 越初:“忘问了。” 谭楠的事对他的冲击力还是有些大的,十三岁的女孩儿,被作为交易品,但结局是因为恐慌而不敢报警,太过分了… “…抽烟吗。”应闲璋用着十分谨慎的语气,尽可能不招惹到他试探着问道。 越初偏头,应闲璋吞吞口水,讨好笑着,掌心躺着一支烟。 越少爷倒也没多想,从他手里将烟夺了过来,“火。” 车里毕竟狭小,应闲璋因为太过着急近乎是爬过来的,小心的将烟点燃。越初不知道为什么,但看着他这样,心里更烦躁。 祁宴瞧着越初,想了想还是开口, “灾年的时候,我师父喂过一些野猫。野猫后来不走了,就留在了院子里。” 越初抬抬眸子,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讲故事,但也不是很想听。 祁宴:“但野猫里面有一只恶霸,专喜欢扑杀院里的鸟。鸟是他喂的野鸟,猫是他喂的野猫,如果他不救猫,本来好好的鸟就不会死。” 相比起越初爱不爱听,应闲璋对于自己媳妇儿过去的事可太爱听了。 “然后呢然后呢!” 祁宴:“人有时候会不太顾及之后的事,他当然知道自己的院里有鸟,却还是救了猫,因为不救会不开心,会自责,会担心它们饿死在外面怎么办。在一切之前,人要满足的首先是自己,满足当下的开心就够了。” 越初靠在车窗上,“鸟怎么办。” 祁宴:“再去救鸟就是了。” · 应闲璋看着自家孩子还是那副烦闷模样,甚至会因为他还有着正常人该有的情绪而开心,但又不想他一直被这种情绪困扰。 “你知道快乐最简单的方法吗。他师父以前告诉我的。” 越初偏头看向车窗外,“不想知道。” 应闲璋有些失落,但也未表现出来,还是绞尽脑汁试图讨好着越初。 祁宴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俩,将车速慢了下来,“有想做的吗,我带你去逛逛?” “想做的吗。”越初孩子气着用指尖戳了戳车窗,“想拿应闲璋擦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 猫最好不要散养。 烟最好不要在车里抽。 不可以拿人擦屁股,神也不行。 枕头最好也不要。 第16章 心尖。 “咋的这去了趟医院,回来我家少爷就成这样了。”应九看着谁都不搭理,自己恼火靠在沙发上的越初,一时还挺纳闷,“有人欺负他了?不该啊。他不欺负别人我都谢天谢地了。” 越初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把嘴闭上。 应闲璋还抱着满怀的从邵青那儿搞来的属于越初的过去,开开心心坐到了越初身旁的沙发上。 “滚下去。” 应闲璋打了个激灵,但听罢便乖乖巧巧的起身坐到了地上,没有一丝的反抗。 应九看得出孩子是真不顺心,但他和应闲璋可不一样,越初越是不开心,他还越想招惹两下,便也跟着上了沙发, “生闷气有什么用,给哥说说。那谁欺负你,咱欺负回去不就完了,说吧,越少爷准备让他怎么死,车祸?溺水?雷劈?保证死得干净利落,绝不连累他人。” 越初不耐烦的转头看他,“你也下去。” 一生气就可霸道了,应九也是没法,都迁就他七年了,也不差乎这一会儿。但还没等他自己起来,应闲璋直接给他从沙发上扯下去了。 “他都让你下去了!听不到啊!”应闲璋斥道。 应九看看这俩人,一瞬间觉着这蛮不讲理的样,还挺有夫妻相。但迁就越初可以,应闲璋不行,不然他就成了家里最卑微的那个了。 应九:“咋的呀,我家沙发四米五。碰着哪了就非得不让坐。” 越初烦躁,“压着我翅膀了。” -- 第28页 祁宴走过来轻踹了应九一下,示意他别招惹去了,那应九肯定听自己媳妇儿的。 应九:“…行。惹不起。” 越初好不容易身子边都消停下来了,一回神却看着应闲璋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黑漆漆的眸子柔和而内敛,当然里面更多的还是纵容。 越初:“你又怎么。” “翅膀很好看。” · 越初可能是被这几个人气回屋的,应九觉得也好,自己至少能去沙发上躺一会儿了,才坐上去的片刻就又被应闲璋踹了下来,然后就见应闲璋将包里的东西全都抖落到了沙发上。签名,写真,杂志,CD… “我他妈…你们能不能从我家滚出去啊。”应九拖着三米长的龙尾,一个人气鼓鼓的窝进了狭小的单人沙发里。 “张嘴。”祁宴走过来,觅了块西瓜到他嘴里,“安静点吧,他今心情不好。” 应九故意叼住了祁宴的手指,舌尖顺着指尖一路舔到了祁宴掌心上,将留下的西瓜汁水舔舐干净,然后才问出了什么事。 祁宴简单说了下医院遇到的事,相比起之前的平静冷淡,这次总算带了些愤怒的波澜。 应闲璋眨巴着眼看看祁宴,突然觉得他也并非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应九:“现世的事总归是不好插手,不然天道应该直接阻拦了才是。和宋衷还有雪渺那边说了吗。” 祁宴:“联系过了,但都还想再看看后续发展。从邵青那儿的态度看,丢失的孩子应该都还好好的。但更多的还是不敢插手,谭楠的事情一出,不敢保证她那儿的孩子是不是也出过类似的事情。” 总不能送回狼窝去。 应九:“不报警吗。” 祁宴:“那女孩儿不让,怕谭楠受到二次伤害吧。就算瞒住了她曾经遭受过的事情,他父亲如果落网了,作为罪犯的女儿,也很难不被欺凌。” 应九:“如果有更多受害者呢。” 相比起他们对社会问题的探讨,应闲璋已经沉湎在了越老师的过去里,指腹仔仔细细摩梭过越初每一张写真,试图追寻起越初的过去。 “控制,施害,交易,不能反抗,贩卖。”应闲璋手里的那张海报是七年前的,还是越初演小刺客时,身上的疤痕一眼可览,左边小腿近乎是有些畸形了,“他觉着难受是因为谭楠的事让他想到自己了吧。” “太阳底下无新事,又能怎么办呢。” 应闲璋一时有些索然,整理好这些宝贝,便也上了楼,说到底还是担心越初一个人出什么事。 “要拿我擦屁股吗!” · “楠姐姐呢!饿啦!饭饭!” “楠姐姐不舒服,今天我做饭。不许哭!女孩子坚强点!” 邵青做好了晚饭,先给三个孩子冲了奶粉,又喊剩下的小姑娘们过来吃饭。 “难吃…”一个丫头吐吐舌头。 邵青:“可不可以心怀一下感激。” “真的很难吃…”另一个女孩儿,“你自己怎么不吃。” 邵青:“那…我也嫌难吃。我不管,你们都吃完不许剩啊。” “那个蛋糕呢!我看见你买蛋糕了!” 邵青:“那是给楠楠的!等下次有钱就给你们买,乖哈。” 邵青叮嘱完便先回了屋,屋内黑漆漆的,她打开灯,看见谭楠一个人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没什么生气。她这副模样已经持续两天了。如果不是因为如此,邵青今天也不会临时起意想去杀了谭宏。 “来吃蛋糕呀!我挑了好久的!” 谭楠摇摇头,“你吃吧,我没胃口。” 邵青很配合的不再劝她,但还是坐到了床边,“心情不好吗。” “没有。”谭楠勉强笑了笑。 邵青当然知道这只是来自对方的安抚,可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再去宽慰对方。可就再这时,她看着谭楠手边的手机震了下,好像是条简讯。但谭楠很明显得抖了下身子,邵青有些疑惑,便想拿来看,她们之间向来没有什么隐私的。 唯独这次,谭楠慌张的按住了手机。 “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谭楠看起来有些惊恐。 邵青没多想,强行抢过了她的手机,她不觉得这会儿还是什么一个人来扛这些事的时候了。 · 一条简讯。 “我说的你想好了吗。地址我稍后给你。” 邵青不懂,却看到上面还有几条过往的简讯。 三日前:听说你父亲住院了,需要帮助吗。 两日前:价格和之前一样,三年了,我都忘了你什么样了。这会儿该更漂亮了吧。 昨日:你十三岁的视频还在我这儿,正好你明天拿回去,如果你不来,就不一定会在哪儿了。 · 谭楠微闭着眼,邵青喉咙发紧,死死攥着拳头。 “地址给我,我去。”邵青没顾虑任何,这种事当然不可能让她去。 谭楠从床上坐了起来,拢了拢头发,“孩子们还好吗。” 邵青没反应过来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下意识往门外看去,一群丫头们叽叽喳喳吵作一团,好不容易做好的饭吃得哪哪都是, “…还好啊,怎——” 她那话都还没说完,突觉胸腔部位一痛,再低头时就见一把匕首从胸前贯了过去。 -- 第29页 “啊…呃…”胸腔被刺导致邵青发不出声,只能斯哈斯哈大口喘着气,“楠…楠…” 谭楠将她小心放到了地上,神情悲戚,“我还有什么呢,我除了你什么也没有了。” 邵青死死拽着她裙摆,却被谭楠狠心拽开。匕首从胸前拔下,血喷薄而出,洇透了衣衫。 “你别去…” 谭楠没理会她的哀求,只是将一张名片塞进了邵青手里,同时将匕首装好,转身而去。 “抱歉。” · 应闲璋钻进了屋内,越初坐在书桌前看着剧本,但显然没怎么用心。 “聊一会儿吗。”应闲璋狗腿的凑上去,还是想劝慰孩子两句。 “可以,给钱。”越初头也不抬,按照合同他不能拒绝应闲璋的要求,但收点过路费总没有问题。 应闲璋眨眨眼,他怎么可能有钱,他身上甚至都找不出个值钱玩意儿,当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但好在应闲璋灵思一晃,像是拿定了注意,匆忙道,“等我等我。” 说完就看着他进了浴室。 越初想不到他是做什么去了,但隐约觉得以应闲璋的脑子,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时间很短,约莫也就十来分钟,应闲璋便走了出来。 “这个给你。”应闲璋攥着拳头,讨好笑着蹦跶过来,在越初面前将掌心摊开。 是颗金色质地的珠子,外层渡着层金光,浑圆剔透,细腻玲珑。 “什么玩意儿。” 应闲璋想了下,倒也没解释,却强行将这小东西塞给了越初,“你拿着。” 越初不喜欢一切强制性的行为,很明显的有些不悦,“我说,什么东西。” “钱。” “糊弄鬼呢。” 应闲璋纠结了会儿,最终还是道,“心…尖。” 越初僵了下,他怀疑了下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却又下意识往他心口看去,“说清楚了。” 应闲璋到底受不住他的逼问,终于坦言,“我…我最值钱的就这个了!我现给你剖出来的…就刚刚…” 作为天道的寄宿者,应闲璋只是由灵力汇聚而出的实体,故而他可以将身上任意部分的灵力取下并重新凝练。虽说全身各处皆是灵力,但至纯至诚的还属心源处的灵力。而整颗心最澄澈的又属心尖处的那一缕,那是天地之间最纯粹的灵力。 这放外面不说值钱,这都是有价无市,没人敢收着的宝贝。 就因为越初信口的一句想要,便剖下来非要赠与他。 “…有病。” · 越初还是收下了,但就那么很随意的揣进了口袋里。应闲璋反倒觉得还好,这样也能亲近些。 “聊什——”越初这人说到做到,拿了钱就一定会提供相应的服务,但不巧正好手机响了。 他才接起,甚至没来得及问是谁,就听着对面嚎啕大哭的声音,是女孩子,很稚嫩的声音。 “救命啊!邵青!死掉啦!救救她…” 对面传来很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了邵青的声音,“医院…楠楠…快去…” 应闲璋就看着眼前的人冲出了屋子,没走楼梯,直接从二楼翻身跳了下去。沙发上的应九还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应九:“又怎——” 越初直接将手机扔给了祁宴,“定位这个手机号,你和雪渺过去,让他照顾孩子,你送邵青来医院。” 祁宴:“是。” 越初没听出祁宴情绪里的异常,甚至没理会他为何应得这么顺从。应闲璋递来了外衣,越初随手接下,手背却蹭到了口袋里应闲璋给他的那颗珠子上,好似几分温热,心下说不清的感觉… “你跟我去医院。” 应闲璋顿时欢喜,“嗯!” 他这一欢沁,好像那怀里珠子又烫了几分。 第17章 祈愿。 “师父不在之后三千年了,咱俩好像还没一起出过任务。”雪渺怀里抱着个奶娃娃哄着,“不哭了不哭了,给你玩猫猫尾巴!” 哄孩子的唯一伎俩。 “嗯。”祁宴向来冷言,抱起了奄奄一息的邵青便准备出门。 雪渺:“喂!孩子怎么办。报警?报警的话查到这俩丫头怎么办。啊!人类幼崽都这么不自量力的吗。” “骂师父呢?” “没,我哪敢啊。我就是说师父不是我也没胆子当着你的面说啊。”雪渺讪笑两下,“虽然有些冒犯,但我还是觉得师兄你才是有雏鸟情节的那个。” 祁宴:“下次觉得冒犯就不要说。” “好嘛…”雪渺也不计较,但指了指祁宴怀里的人,有些担忧,“这屋子里时间流速不对,她现在没什么事,但我怕从这儿出去,会出问题。你看她瞳孔已经有点散了。” “死不了。”祁宴仍是平静着,“照顾好孩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 夜里的医院和白日里完全不同,有长着兽耳的护士,和拖着尾巴的医生。对于攥着匕首的谭楠,众人也只是用目光追随着,并未刻意阻止。 谭楠便是如此,一路走进了谭宏的病房内。单人加护病房,没有陪床,也没有护工。 她站在谭宏面前,素色长裙上沾着邵青的血迹,匕首上反着冷冽的刀光。 “你…你做什么…”谭宏是醒着的。 谭楠没说话,只是在月光下静静盯着他,眸子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可仔细看的话,握着刀的手臂却又轻颤着。 -- 第30页 “你这个贱人!你你你这样可是犯法的!”谭宏色厉内荏着,但显然心下怕的紧。 谭楠漠然点头,“嗯,所以杀了你我就去自杀。以后世界也干净。” 谭宏看她来真的,语气突然就变了,“你别冲动,我们好好说,以前是我不对,我们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好不好!” 谭楠轻笑,“跟你重新开始?那还不如去死。把自己亲生女儿卖给别人,你怎么好意思说出重新开始。那些视频你没看吗?你也看了对不对。我是你亲女儿,没错吧。即便不是亲的,也不能做出这种事吧。” 她攥刀的手紧了紧,“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生下来呢。不对,你没有不喜欢,将我作为交易的道具,你很开心吧。” “不是,你听我解释。你冷静一点!”谭宏当真是慌了,比越初或是应闲璋威胁他的时候还慌。 谭楠:“你在害怕?可四年了,我每天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每天都在担心你会不会又将我交给别人。我以为过去了,可是根本没有,你们没有任何悔改,甚至还再拿以前的事情要挟我,你们都是一样的人渣。” 谭宏怒瞪着谭楠,却又筛糠般抖着,嘴里像是嘀咕着什么。 谭楠:“在祈求神明吗。嗯,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的确就剩下祈求神明了。但愿死后神明能听到你的祈求。” · “做到这一步,就真的没有退路了,你才十七岁。” 越初来了一会儿了,也不进去,安安静静听完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应闲璋比越初更警觉一些,那刀若是真下去了,势必是要拦一下的。再如何,也不能看着一个小姑娘从绝对的受害者,变成走上不归路的施害者。 谭楠与谭宏皆是一惊,诧异的看向门口笼在阴影里的越初,和身后那个活蹦乱跳的的应闲璋。 “那是我的事。”谭楠声音有些发抖,但仍故作着坚强。 越初向前走过去,“人生还没结束,你只是遭遇过不好的事情而已,不是遭遇了这些,人生就再也没有向好的可能了。” 谭楠握着刀的手颤着,“…没有了。” 女孩儿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求生意志,她现在似乎只想赶快解脱出来。越初向来是不惮于死亡的,对于他而言,如果死亡是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那便应当是值得尊重的。 但大多数人选择死亡都并非深思熟虑过的,包括现在的谭楠。她只是太绝望了,绝望到甚至不愿希望再降临。 越初:“邵青还在等你,你不是只剩一个人。” 谭楠:“我刺伤了她,她没有等我的理由了。” 女孩儿亲手斩断了和过去一切的联系,这样走的时候,她才能没有任何牵挂。 越初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门突然被撞开,浑身是血的邵青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还是多亏越初捞了她一下,才没让人摔在地上。邵青勉强站稳,蹭了蹭脸上的血污,仍是笑着。 “等你的,怎么会不等你。”邵青用衣裳擦干净手,轻抚上她面颊。 谭楠怔怔看着眼前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胸口间还是汩着血,谭楠下意识想要替她堵住。 应闲璋没想理会她们的互诉衷肠,不合时宜的开口,“快去治疗,再晚一会儿你就该大出血死了。” 谭楠愣了下,“神明…不是不会死的吗。” “我不是神明,只是一个听见了祈愿的普通人而已。”邵青脸色已经毫无血色,但还是笑着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觉着,被神明庇佑能成为你活下去的动力,也是好的。” 信仰之所以是信仰,可能就是在无助的时候会让人有支撑下去的决心,又或者是黑暗中还能抱持着会看到曙光的希望。 谭楠听及此却摇了摇头,“你回应了我的祈愿,你就是…我的神明。” 邵青了然笑笑,身子虽是已经无力支撑,但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指尖聚起属于她的唯一一丝灵力,并轻轻点在了谭楠额间。 “愿神明庇佑你,余生再无灾厄。愿神赠你光明,余生焕然一新。” · “你还会继续庇佑我吗。” 邵青:“这是你的祈愿吗。” “嗯。” 邵青:“如你所愿。” · 应闲璋将昏过去的邵青交给了外面的祁宴,邵青的养父就是医院院长,应当是问题不大。 屋内只留了越初,谭楠和谭宏。 “既然是神明存在的世界,那就将害怕的事情的交给神明。”越初开口道。 谭楠无力的看着谭宏,“神明会帮我杀了他?” 当然不行,但越初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了应九那只法外狂龙,随即应闲璋的脸也恍惚了一下,“可以,如果你愿意。” 就看着那边谭宏用尽全身力气,抓扯到了越初衣服,“不要这样,求求你们!楠楠,我可是你爸爸啊!” 越初攥着他手腕用着近乎能将其掰断的力气,将谭宏重新撂回了床上,“我劝你别说话,除非你还想死得再早一点。” “楠楠!楠楠你看看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家好啊!” 越初听得着实聒噪,从谭楠手里夺过刀,直接抵到了他颈子上,“闭嘴。” 谭楠一脸悲戚得看向谭宏,苦笑起来,同时按住了越初,“不用了,他不值得。” -- 第31页 越初觉得这姑娘还是没走出来,心下总还是怕她再去做些什么出格的事,遂而便还想再宽慰上几句。可还没且开口,便看着女孩儿拢了拢头发,深吸一口气道—— “明天…明天可以陪我去报警吗。” 越初并未多想,笑着应下,“我知道了。” · 解决了谭宏这边的事,越初并未轻松起来,“你把那人地址给我吧,我过去。” 谭楠犹豫了下,但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视频…” “我不会看的。” “嗯…”女孩儿攥了攥拳头,最终却是自嘲的笑了起来,“也没事的,反正很多人都看过了。” 越初未再说什么,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见他拿出自己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哥哥!你这点还不睡觉的吗。”宋衷气鼓鼓的声音。 越初:“别拿水波梁山的语气叫我哥哥。” “那你还总拿天津话叫我姐姐呢!”那边不服气道。 越初:“给你个地址,帮我把这人看住了,我现在过去。” 对面短暂的静默了下, “了解。” 第18章 钓鱼。 宋衷顺着越初给的地址,摸进了一个安保不错的别墅区。但不重要,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可爱的神明大人。 今天的宋衷扎着双马尾,换上了蓬蓬公主裙,虽然对外是十五岁,但现在看起来也就十二三的样子。 礼貌敲门,奶声奶气道,“您好,是江浩先生吗。” 很快门便从里面打开,是个中年男人,有点秃顶,微胖,带着眼睛,乍一看还怪憨厚的。 “宋衷?”以宋衷的国民度,对面自然是认识她的,此时一边和善笑着,一边将人带进了屋内,“你来做什么。” 钓鱼执法。 但宋衷只是乖巧笑着,也没应声,只是观察着四周的布置。 “好热呀,不关门了吧。”宋衷得给越初留个门,不然一会儿还得走窗户,划着了她还心疼,祁宴也心疼,雪渺也心疼,应闲璋也得心疼。 男人心猿意马着,还真就没再关门。 “谁让你来的呀。”对面还诱哄着女孩儿。 “谭楠。”宋衷眨眨眼睛,一副无辜模样,“她说要我来取东西。” 对面明显愣了愣,“她让你一个人来的?” “对啊。”宋衷跳到了沙发靠背上坐着,两条腿在半空中打着晃,“你拿了她什么东西呀。” 男人笑得不怀好意起来,“嗯…你想知道吗。就在我卧室里,要进来看吗。” “哦…”宋衷心下跟着笑,比对方还不怀好意,但一对儿兔子眼还是水汪汪的,非得装得像是不谙世事般的,“好的呀。” · 宽敞的卧室,宋衷环视了一周。 摄像头的位置在…很好,在这里。宋衷把握准了位置,故意朝着摄像头的位置挪过去,乖乖巧巧问道,“东西呢?” 男人仍是和善笑着,“一会儿就给你,要吃蛋糕吗。” 他看起来并没有起疑心,似乎认定了宋衷只是谭楠骗过来送给自己的礼物,以此来换回她想要的东西。 宋衷每句话都说得甜丝丝的,“可以吗,可以是布朗尼吗。” 男人应得十分痛快,直说让她乖乖等自己。宋衷当然会等他,乖不乖就得另说了。 摸出手机,确定还在录音,宋衷便将手机隐去,此时男人也端着蛋糕走了进来,“需要我喂你吗。” “我自己可以的。”虽说是钓鱼执法,但宋衷作为神明,姑且还是会给这个凡人一些机会的。 男人似乎并未再要求什么,宋衷也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大口大口吃着蛋糕,巧克力沾到了嘴边,她也故意没去蹭掉。果不其然的,男人走上前,伸手抹掉了宋衷嘴角的污渍,宋衷抬了抬眼皮,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舔起了手指。 呵。 “女孩子要保持整洁。”男人说着。 “谢谢。”宋衷笑着。 · 蛋糕里下了药,宋衷第一口就吃出来了,这导致整个蛋糕令人作呕的难吃。但这不是大问题,没有什么可以迷魂机智的神明大人。 “头好疼啊…”宋衷故意揉了揉脑袋,又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向后栽去,男人赶忙托住了他,声音颇是关切。 “是困了吗,那你先睡一会儿吧。” 宋衷摇头,“我要回家了…” 男人怎么可能会让她走,他见宋衷要起来,索性原形毕露,拖着她直接扔到了床上,此时的动作已经粗暴了起来。 “听说在这种半昏半醒的时候,是最好使用的了。”他嘀咕着。 男人推了一把宋衷,这就已经动手去扯女孩儿衣服,裙子背后的拉链被他拉扯开了一半。 宋衷打了滚躲开他,还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着,“我还没成年。” “没成年才好,穿成这样来我家,不就是为了——” “你别碰我。”宋衷打断了他说话。 对方却不依不饶起来,索性直接扯开衣服扑了过来。 宋衷一个侧身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蹭干净了之前嘴边的蛋糕渍,神情悲悯,“老天爷给过你机会了。” 男人似乎不懂什么意思,但已经来不及反映了,但见宋衷双手合十,口中轻念,从天而降的一口钟便将男人牢牢困在了里面。 -- 第32页 “恶心。” 他们师门向来是快意恩仇,也不知道是谁随了谁,宋衷出了趟屋,从外面捡了几块石头,回来之后对着那口钟面无表情得往上砸。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 越初和应闲璋进来时,宋衷已经玩累了,正坐在窗台上打游戏,“你来啦。” 越初看着屋子正中的那口钟,大概也能猜出个什么,然后走去了宋衷身边,托着女孩儿将其抱了下来,一路抱到了卧室外。 宋衷:“做什么啦。” 越初:“少儿不宜。” 宋衷:“明白,注意安全。” 金钟消失,里面是瘫倒的男人,此时痴痴看着突然出现的越初和应闲璋。 越初一句话没说,上去拽起他直接照脸给了一拳。 “视频。” 男人像是打傻了一样,一时没回过神来,越初哪有那好脾气,拖着人起来走去墙边,左手按在对方额前将人脑袋砰的一声砸到墙上。 “视频。” 男人呆傻得摇头。 “你别怕,我们最后一定是走法律程序。你在这之前不会死的。”越初无所谓得松开手,任由男人滑落在地。他挽起了左手袖子,露出了半截精实手臂。如果不是自己右手跟废了一样,否则刚才那一下,对面脑浆都能出来了。 男人两腿哆嗦着,完全靠越初将自己按在墙上,才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我再说一次,谭楠的视频。”越初将手移到了对方颈子上,暗暗开始施力。 男人开始不住蹬腿,试图挣开桎梏,双手也慌乱的扣住越初胳膊,情急之下便划伤了越初手臂。越初对痛觉并不明显,任由他怎么挣扎都死死掐着他,算好时间让他换一口气,然后便又将其扼住。 但应闲璋受不了,应闲璋看着他小臂上的几道划痕都心疼的不行,“要不您歇着,我替您收拾他?” 越初斜睨着看过去,对方反正就是那副狗腿模样,这些天他也见得不少了。 “我自己能来。”以暴制暴当然不对,但很开心,开心就够了。 应闲璋:“这东西脏,还是我来吧。” 应闲璋带着些强制性的将越初不着痕迹的拖开了,于应闲璋而言,天界有天界的规矩,现世也有现世的法律。越初怎么折腾都可以,但他不喜欢越初在法律的那条线上瞎蹦跶。那孩子…太喜欢越界了。以前如此,现在也一样。应闲璋不希望他再一次玩脱了。 越初莫名其妙得就看着应闲璋接管了自己手上的人,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看着应闲璋提膝顶在男人腹部,强迫对方动弹不得。 · 应闲璋不知从哪摸出的匕首,很小巧,在手上打了个转,便将男人一直胳膊按到了头顶上。 “刚才我看了,是三厘米,三道。”应闲璋说着。 越初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伤口,别说,还真是。 男人不住摇头,像是祈求对方,有了宋衷那一下,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二位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应闲璋把玩着匕首,“很好,拿谭楠的视频换你的命。我跟越老师不一样,我不介意走不走法律程序。” 男人没说话,也可能是吓到说不出来,但见他眼睛往保险柜那边看去。 越初心下了然,自顾自走了过去。 “密码。” 应闲璋给了对方几秒钟,见对方还在支吾着,便真在那人胳膊上划出一道口子来,三厘米不多不少。 男人惊声尖叫着高声喊着不要,之后便在应闲璋的威胁下吞吐着断断续续说出了密码。越初从保险柜里翻找出一块硬盘,同时打开了男人的笔记本电脑,准备确定一下。可刚准备操作什么,手上却顿住了。 越初将电脑和硬盘拿出了屋外,交给了外面的宋衷,那种视频让他来看并不合适。 宋衷看了一眼表示明白,“脏活累活我来,您进去撒气就够了。啊…也别玩得太过了,收拾起来不方便。” · 他们并未真将男人如何了,除了胳膊上的三刀细小伤疤,至于其他的,包括今完不该存在的记忆都会被抹除掉。 等越初折腾够了,也确定了的确是谭楠的视频,几人这才考虑起接下来的事情。 “报警吧。就说是我遇到不法分子了。”宋衷踢了一脚昏过去的男人,“监控里也有证据。” “嗯。”越初靠在墙上,似乎是没什么精神,“够呛能瞒住,记者那边怎么办。” 宋衷:“没事,我又不在乎。而且也不能瞒太死了,舆论点得在我这儿,不然谭楠她们可能会被波及到。神明嘛,必要时候还是要照顾一下弱小人类的。” 越初没多想便拨了报警电话,警察来的很快,好像再等越初反应过来时,他连笔录都已经做完了。 · 祁宴将他们接了回去,应闲璋还是那副模样,宋衷和越初兴致却都不高。 越初:“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 “但不是被狗咬了一口,这种安慰人的话对受害者而言一点用也没有。”宋衷靠着车窗,难得没顺着越初的话说, “想要从坏人手里逃出来,需要三千岁的寿命,过硬的心理素质,一点点法术,不会被迷昏的身体,以及两个能及时赶来的朋友。” 小姑娘叹了下,心下一时索然, -- 第33页 “实在是…太难了啊。” 第19章 你听。 祁宴将宋衷送回了家,临走之前小姑娘说道—— “明天还是我陪她去报警吧,男孩子去想来还是会不方便。”受到过异性侵犯的女孩子,可能很难对异性再产生信任,谭楠如今还信任越初,那仅此是对神明的信任转嫁到了越初身上。但越初并不是神明,处理起这种事总归是有些不趁手的。 他们家所信奉的教条便是,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越初只需要享受人生。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怕越老师真去了控制不住脾气。 越初没多想便应下了,他现在只觉得疲乏,浑身上下都透着无力感。 越初:“邵青怎么样了。” 祁宴:“性命无碍,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便是渡不过,她父亲也会为她想办法的。” 越初:“那些孩子呢。” 祁宴:“有雪渺陪着,把你送回去,我再过去看。没什么事,消掉记忆送回各家就是了。” 越初头疼的厉害,他最近精神确实不好,许是又有三天没睡觉的缘故,可刚经历完这些事,便是能睡他也睡不安生。往常这时候他就直接躺车上了,今个刚想躺,却想起了旁边的应闲璋,不得不又坐直了起来。 更生气了。 应闲璋总觉得这孩子情绪转变得莫名其妙,可也没法,反正也不敢招惹。但见他拍了怕腿,试探道,“要不您…躺会儿?” 越初仅就是瞥了他一眼,根本不做理会。这反应在应闲璋的意料之中,完全不是问题。故而他直接团起了高大的身子,委屈巴巴的坐到了地上,将整个后座让给了越初。 若是往常,应闲璋便是如此,越初也不会顺着他来的。可现在实在是太累了,甚至伴随着轻度反胃的不适症状,手腕也疼得更是厉害。遂而自己跟自己纠结了会儿,便还是躺了下去。应闲璋只会觉得他这副自己跟自己怄气的模样怪可爱的,又因为他情绪这么敏感多少有些怀念以前。 越初不想理会他,只是吩咐祁宴,“别回家了,你把我送医院吧。” 开车的祁宴从后视镜里看过来,先是答应了越初,后又和应闲璋说道,“其实你可以坐副驾驶的。” 应闲璋活动了下不舒服的身子,朗声道, “我不要。” · 邵青醒来时,身边意外的竟然是越初,当然应闲璋也在。越初身边两米找不到应闲璋,算应闲璋今天旷工。 “…谭楠。”邵青挣扎着起来,偶像在身边固然开心,但好像现在也不是什么该开心的时候。 越初:“在警局。” 邵青很明显哽了下,然后瞳孔骤缩,双手猛地抓住白色被单,声音颤抖,“不是她的错啊!她明明才是受害者!如果她不是迫不得已——” “她只是去报警了,宋衷和祁宴陪她去的。”越初打断女孩儿,声音仍是平静,“不是被逮捕了。你别想太多。” “啊…”邵青眸子通红,但突然觉得好尴尬,“对不起。我刚醒,脑子不清楚。” 越初;“能理解。” “她没事就太好了。”邵青蜷着腿轻轻笑了起来,但这一动又牵扯起胸前的伤,痛得斯哈斯哈大口抽气。 越初看她疼得难受,“不怨她?” 邵青笑着摇头,“我这不没事嘛。小伤小伤,过几天就没事了。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了,这件事过去之后,希望她以后事事无忧吧。” 越初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评判什么。旁边的应闲璋走过来,递来两盘削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两个孩子一人一盘,很是公平。 “…喂。”邵青抬头,“我三块,越老师三十块。我才是病患吧。” 应闲璋:“自己折腾根本不值得同情好吗。” “…好的。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邵青乖巧应下。 越初将两个盘子换了过来,他本来也没什么胃口,但邵青摆摆手说不用,她现在哪怕只是张张嘴,胸前都跟着疼,并不准备吃太多。 邵青:“对了,那些孩子…” 越初也想起这事来了,“十一个孩子,三个遭受过家庭暴力,四个是重组家庭关系不和睦,一个孩子遭受过猥亵,该报警的都联系警方处理了。但…还有三个孩子,什么都没发生过。” “啊…”邵青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越初也不催,就安安静静陪着她,良久听她道,“你上次说,没有听过凡人的祈求。” “嗯。” 女孩儿探了探身子,抓过了越初左手。那边应闲璋一个警醒,生怕眼前这位女粉丝对越初做出越轨举动。 “你听。” · 越初才想开口,耳边却嗡得一声,嘈杂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开,整个人心跳都快了两拍。 “仔细听。” 越初凝下心神,试图从混乱的声音中发掘出些头绪,那些不同的声音也随之清晰了起来。 “救救我。” “我不想再被打了。” “弟弟出生了,这个家不需要我了。” “我没有学上了。” “爸爸妈妈又在打架,能把他们都带走吗。” “我想找到亲生爸爸妈妈。” “我以前是有手的,是他们做的。” “我想离开这里。” · -- 第34页 那里面多是些小孩子的声音,很稚嫩,很澄澈,却又很绝望。 邵青将手移开,这次换做她语气轻松,“小孩子许的愿,总是稀奇古怪,但又发自肺腑。你问为什么会有三个孩子家里什么都没发生,却会被我带走。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越初心里慌了一下,但邵青却赶忙又笑笑, “我也不确定啦,可能只是被家里训斥了,便擅自胡言乱语起来,碰巧又被我听到了。但谁又说得准呢,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你,我,大家,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至于神明…”她说着看向了应闲璋。 应闲璋:“神明不在乎。” · 越初仍是还有一事想问,“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 “啊?”邵青忍痛抓抓脑袋,“…不知道。可能心理不正常吧。对不起,不该惹出这么大的事。不应该偷孩子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道歉十分诚恳。 “不过要说为什么,就…没控制住。”邵青苦笑了两下,想了一下突然转过身去,准备撂起了宽松的病号服。 应闲璋瞧着了,“喂!你一个姑娘当着俩男人脱什么衣服。” 邵青:“你别看啊,我又没给你看,我给我爱豆看。你要是嫉妒,有本事你也脱啊。略略略。” 明白了,以后这世上和应闲璋吵架的人又会多一个了。 那是满背的烫伤疤痕,深褐色,狰狞着,见不到一块好肉。更可怖的是女孩儿的腰,直接凹陷下去一侧,像是缺了少半边。整个腰只有越初一乍宽,着实触目惊心。 “热油泼的。七八岁吧,家里人。因为我是个女孩儿。但我这人吧,就命大,怎么折腾都死不了。”女孩儿自嘲般得笑了起来,“…其实我还有个妹妹。死了,饿…毒…嗯,反正就是死了。” “那时候家里没人,只有我跟妹妹两个人。好久好久了,都没人回来,门从外面锁上了。妹妹才两岁,起初饿得嗷嗷哭,后来哭都哭不出来。” “……” “我以为…那是奶粉的。” 邵青突然不再说话,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她将洗衣粉当做奶粉,给妹妹吃了。 “我也吃了。你说可能也是饿得也没味觉了,也没尝出什么。快死了才觉得不对。”女孩儿叹了下,“只有我活下来了。我爸说他路过进去的时候,妹妹已经救不回来了。” 越初不擅长安慰人,但还是想说些什么,可从回忆里出来的女孩儿又是大剌剌笑起来。 “你看,太阳底下,哪有新鲜事。” · 那天的善后工作折腾了蛮久,先是宋衷的报警,谭楠的证言,又联系了律师,同时也加强了舆论控制。宋衷和雪渺也都给天道汇报了工作。再就是院长给邵青和谭楠请了心理医生,强制要求她们两个赶紧去看。然后… 然后越初听院长骂人骂了三个小时,一老头,边哭边骂她闺女。 邵青:“对不起,我错了,不敢了,别骂了,再骂就骂傻了。” 后续要处理的事情定然还多,便是天道那边如何处置都还得再需要些时日。越初放心离开时,两个小姑娘已经一起睡在病床上了。 应闲璋:“又不是没多余的床,非得挤着睡。” 越初:“没安全感吧。” 越初话才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下,他怎么接了应闲璋的话茬呢!真的是四五天没睡觉,脑子不清醒。越初耳根烫了烫,别扭得别开头,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快步上了车。 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十点了,连续两日的折腾,让越初着实难受,先前神经绷得紧倒也不觉什么,这会儿一放松下来,都还没上楼,险些栽过去。应闲璋和祁宴不约而同的扶了他一下,越初也就说了声没事便上楼了。 躺倒在床上的越初,闭上眼就是层层叠叠的噩梦景象,自己的,别人的,以前发生的,刚才看见的。如今松懈下来,一股脑的仿佛反噬一般汹涌而来,辗转难眠。 应闲璋去洗澡了,越初疲乏得揉了揉额角,又从床上坐了起来,摆弄了两下手机,最后打开了直播。 · 直播间呼啦一下挤进了数万人,人数还在持续不断的增长。 可越初就那么呆愣愣坐着,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一个个快速闪过的留言。 “越越怎么啦。” “不开心吗。” “被欺负了吗。” “是手还疼吗。” 即便是粉丝也似乎是看出端倪了,越初怔愣了蛮久,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不多时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开朗笑道, “晚安。” 他说完便准备关掉直播,可此时应闲璋从浴室出来,身上还散着热气,并未注意他开了直播,只是眨巴着眼睛,小心问着, “…今天可以一起睡觉了吗。” 第20章 戒指。 祁宴陪着折腾了两天,自己也没什么精神,见着越初回屋睡觉了,自己下一刻咣当便栽到了应九怀里。 “好累。” 应九打横将人抱起坐回沙发上,顺着脊梁骨轻缓揉在背上,试图消减掉他的疲惫。祁宴就着伏在应九腿上的姿势伸手拿过越初的剧本帮忙看着。 应九:“你师父开直播了。不说话,像个傻子。” “你才傻子。”祁宴不准他说他师父不是,但还没等他拿过手机,便又听着里面一句—— -- 第35页 “…今天可以一起睡觉了吗。”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然后应九强行按住了祁宴没让他冲进去宰了应闲璋。 “冷…冷静,给我一个小小的面子,别杀应闲璋。” 祁宴甩开他从沙发上坐起,从应九手里夺过了手机,镜头里面的越初很明显呆滞了一下,顺着目光似乎是看向了应闲璋,然后又看向了镜头,最后才道, “我跟公司解约了。” · 应九:“很好,藏木于林。到底是谁教他的,用一个大新闻掩盖住另一个大新闻。这就能藏住了吗。他只会一起上热搜吧。” 直播被关掉了,随后不出三秒便听到了砰的关门声。就见越初直接从二楼翻身跳下来,取出了应九上次收起来的匕首,又带着一身怒气大步上了二楼。 应九:“…如果能活下来就算命大吧。你师父是不是已经将弑神作为了兴趣爱好。” 祁宴:“死了也是他应闲璋活该。” 越少爷推门进来,但此时屋内没有应闲璋,只有床上的一个枕头。那枕头越初在怀里抱了整整七年,再熟悉不过。如果仔细看,许是会发现那枕头正轻轻颤抖着。 越初不为所动,攥着匕首向着枕头便准备刺过去,刀尖逼进,那枕头却是一个翻身,顺利避开了越初的袭击。越初追了过去,枕头便连翻数次,最后被越初逼到了床的边缘。枕头依稀又在抖动,但越初面上却浮起嚣张的笑意。 “再跑。” 枕头摊平在床上愣了一下,越初便又举起匕首准备袭来。说时迟那时快,那枕头就在越初眼前硬生出两条腿,还未等越初再反应,枕头已经跳到了地上,两腿卖力向屋外逃命而去。 越初:“……”还能这样。 应闲璋从二楼逃到一楼,从一楼逃到院里,从院里逃回屋内,在越少爷的紧追不舍下疲于奔命,可一个长了人腿的枕头被一个人类幼崽追杀的满屋乱窜,这样子又太过滑稽,滑稽到应九实在忍不住将这一场面录了下来,然后发在了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内。 雪渺:“让他死。” 应九:“你跟你师兄真的一样一样的。” 宋衷:“注意安全别摔着,我想吃火锅了。” 越初:“明天来吃吧。” 应九:“你为什么还有空回消息。” 应闲璋:“所以没有人救我的是吗,我现在在树上。” 越初:“哦,找到了。” · 故事以应闲璋死活不下来,越初最后真给那棵树锯了作为结束讯号,宣告了应闲璋在这场大逃杀游戏里的失败。 但越初最后到底并未将其如何,后来想想许是那时本就不开心,只是想找个宣泄的由头,折腾了那么久,那点气性早就散的差不多了。 活下来的应闲璋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甚至帮应九重新栽好了树。越初不想理会他,自顾自准备回屋,但或许是方才跑了太久,越初转身的瞬间突然觉得头昏沉的要命,像是缺氧一般,连带着心口发皱,脚步一虚,险些一个趔趄摔下去。 好在是应闲璋眼疾手快,抛开一切先一步单手捞住了越初,越少爷下意识要推开他,但果不其然先一步浮出的却是困意,那份困意直接冲走了之前所有的不适,让越初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神安,但他还是用力推走了应闲璋,不愿与他过多接触。 可一松手,又是翻江倒海的难耐。 他真的需要睡觉了。 应闲璋亦步亦趋跟着晃晃悠悠的越初回了屋,这才看着屋内此时被他们俩个折腾出一片狼藉。越初随手将匕首扔给了祁宴,祁宴正在低头看剧本,应九便用尾巴将匕首拦了下来。 应九:“管制刀具能不能不要随便乱扔。” “下次一定。”如果他能记着的话。 应闲璋:“他乱扔你捡起来不就完了。” “……”应九猛甩了一记龙尾,“那你跑什么,你站那儿让他捅死不就完了。” 应闲璋:“…下次一定。” 应九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只能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着平静,“你俩坐过来,我们来开一个简短的家庭会议。” 越初不知道他又做什么,但也没多想就坐到了沙发上,应闲璋见越初都坐那儿了,自己自然也没有走的道理。 应闲璋:“别别别,您不用动,我坐地下。” 应九有时候看着应闲璋这模样都来气,“应闲璋,舔狗真的不得好死。” “我也不是第一次不得好死了,我还差乎第二次吗。” 越初困得难受,略是不耐烦的眯起眼,“有事快说。” 应闲璋:“快说!” · “四天没睡了吧。”应九看向越初,语气平静,“你再是烦他,也别折腾自己。你手腕的伤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治不好,我直白点说,以后也不会治好的。如果我没猜错,疼痛的地方肯定已经蔓延了吧,总有一日,这种疼会蔓到你全身各处。” 越初凝眉,右手腕的伤这几日的确有扩大的迹象,他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都还没等他问,应九已经先一步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怎么,我跟他上床,这病就能治啊。” 应九:“不会,你这病就是没得治。但消停着每天按时睡觉,可以不让你死那么早。” -- 第36页 “那你可快让我死吧。” 即便是应九,有时候也分不清他是就想杠两句,还是真的不想活,可即便是神明,也不会轻易拿生死开玩笑。应九也没那胆子,祁宴听了不得杀了他。 应九:“各退一步行吗。” “你先退。” 应九:“他以后变回枕头,你抱着他睡。” 越初享受过了那种极其安稳舒适的睡眠后,的确是怀念并且渴望的。可那份莫名其妙也没什么用的骨气,就是不允许他低头。这会儿应九先开出了条件,而条件无非是回到应闲璋没醒来之前,也不是不能接受。 应九见他不说话,转头去看应闲璋,“我给你三秒时间同意。” “同意同意。”应闲璋也无奈,但总归没什么比越初身子重要。 应九看回越初,“我给您一千八百秒的时间,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 应闲璋:“…是不是有点点多。” · 屋内静默了下来。 应九和应闲璋都胆战心惊,生怕那孩子做出什么卡最后一秒拒绝的事情。如果他想,这世上是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但越初只是划拉着手机,看着微博上的四个热搜。 热搜第四:越初解约 热搜第三:越初晚安 热搜第二:越初不开心 热搜第一:今晚一起睡觉[爆] 如今全网都在谈论,越老师卧室内,盛邀他一起睡觉的男人究竟是谁。甚至有人猜测越老师是不是遭遇潜规则了,那场直播会不会是求救讯号。 但虽说沸沸扬扬,却也姑且还算平稳,毕竟后援会会长是谭楠,她一听就知道那是应闲璋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安抚住了粉丝,没有所谓的过激举动。 不过越初想了下,还是发了条微博,这种事本人澄清比任何人效果都要好。 “没谈恋爱。不是潜规则。室友而已。已经打过了。”他在微博如此说道。 他仅此是报了平安,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猜测,他也没再过多澄清,反正说了也不会信的。潜规则就潜规则吧,他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有些事也澄清不掉的,应闲璋那句话实在是太过暧昧了。 但让越初承认他和应闲璋的关系?那还不如让越初承认自己被潜规则了。 在他发过微博的三分钟后,宋衷也发了一条微博,是一小段视频,就是刚才越初追应闲璋逃的视频,但只有三五秒,同时配字,“真的打过了。” 热评:更像谈恋爱了。 · “1797,1798,1799——到了!”应闲璋闪烁着眸子,可怜巴巴望向越初。 越初起身便走,径自上楼回屋。应闲璋连滚带爬踉踉跄跄追了上去,他很听话,不等越初开口,人已经在床上化回了枕头。 越少爷对于信守诺言这件事,一直做得很好,虽说是不情愿,但还是将枕头抱进了怀里。就像是这七年一直做得一样。 困意浮了上来,但不是应闲璋身上的那种浓烈困意。越初孩子气的抱着枕头团在了床上,同时把玩起了枕头上挂着的那枚戒指。越初其实看过很多次,但这次不一样,这次… 怎么还变色了。 那本是完全一样的两枚木戒,浓青色,像是某种藤蔓,小巧且精致。 可如今应闲璋的那枚戒指,赤红而绚丽,红到越初都觉得刺眼睛。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枚,还是青色的,可是不是…颜色浅淡了些。 他心下生疑,又一时好奇,便踹了那枕头一脚,“先变回来。” 应闲璋一脸迷茫,他其实在碰到越初的那一瞬就已经睡着了,“…您吩咐。” “为什么是红的。” 应闲璋顺着目光低头看向颈间的戒指,“啊…这个?因为喜欢你啊。” 他从不避讳直白的表达爱意。 “越是喜欢,颜色就炫目,红得就越是浓烈。反过来也一样,青色是因为你恨我。你若越是恨我,颜色也越深沉。不过你也别有什么负担,带着只是为了灵力交换而已。” 说话时应闲璋突然想起些以前的事,比如这戒指当年还是越初找来的,那时死都不愿承认喜欢他的反而是自己。那孩子便强行将戒指戴了上去,然后看着愈发红艳的戒指一脸得意。 “你果然是欢喜我的。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好了。啊!别扭死了!天道了不起啊!那你给我个机会行了吧,我喜欢你,可以了吗!” · 此时的越初死死拧着眉头。他不知道应闲璋在说什么猪话,自己脑子嗡嗡响的厉害。 所以自己的戒指变浅了,是因为… 喜欢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越初:想好了,明天就去把两只手都剁了。 第21章 出浴照。 变浅的戒指,说不上是喜欢,只能代表着他不是那么厌恶应闲璋了。 越初又下意识开始抓脖子,分明是恨他的才对,但为什么还变浅了。越初的自尊心像是被莫名侮辱了一般,就好像只有恨着他们,才是他保持自我的唯一方式。他不愿妥协,他不想喜欢上他们。 应闲璋见是如此,赶忙拽过他胳膊不让他自伤,却也瞥到了那枚戒指,这才意识到了这孩子在别扭什么。对于他的恨意减淡,应闲璋自然是欢喜的,可也不愿看着这孩子跟自己较劲。便也只能假装没看见。 -- 第37页 “…先睡觉吧。”应闲璋好声好气着。 “变回去啊!” “好好好。”应闲璋哪还敢再多说一句话。 越初燥得厉害,但碍于先前的诺言,最终还是选择了… 先睡吧。 · 凌晨一点半。越初睡着了,睡梦里如同往常一样安稳,耳边却隐约听到了规律且有力的心跳声。是能让人愉悦的声音。 凌晨三点半。应闲璋满血复活,此时正怀抱着越初满屋子转圈,用舞步表达自己此时的欢愉。 应九:“我以为会是华尔兹,没想到是蒙古舞。你够了好吗,你再给孩子转悠吐了。” 应闲璋慌忙停下来,低头看了看怀里熟睡的越初,一时心生怜爱,便用额头蹭了蹭他。那是很孩子气的举动,像是一只猫非要给对方蹭上自己的味道。应闲璋总也想尽可能的让越初身上多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快看快看,变了变了。”应闲璋坐回地上,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家里的沙发是不属于自己的这件事。他将越初的手轻抬起来,让上面的墨绿色戒指得已展现给那两人。 应九看看祁宴,“变了…吗?” 祁宴也看出确实浅淡了些,但他着实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应九:“哥呀,就算是变了,那也最多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缓和的余地,也不过是孩子没那么恨你了。真的不至于这么开心。” 应闲璋:“滚。” 没有人爱听泼冷水的话,应闲璋也是如此。 应九:算了吧,没救了。 · 凌晨四点半。祁宴还在忙着越初的事情,应九已经去准备早饭了。而应闲璋则是一边抱着越初,一边整理着之前邵青给他的东西。 “说好的出浴照呢…”应闲璋嘀咕着,他要不是怕打扰谭楠,可能会直接打电话给邵青滴溜起来质问他。 应九:“怎么想都是骗你吧!他拍没拍过出浴照我还能不知道吗。这里面真要有那我们手拉手去报警好吗!” 祁宴循声瞪了应九一眼,“小点声,还睡着呢。” “哦…”应九赶忙噤声,他已经习惯了,他现在丝毫不觉得委屈。 应闲璋不信邪,哪怕是电视剧里裁出来的都也好,但也确实如应九说的,真要有才是要出事。 可偏偏,就还真的有。 此时应闲璋手中攥着张照片,胳膊竟是有些打颤。 祁宴:“你有帕金森去治好吗。”再给我师父晃悠醒了。 应闲璋抬抬眸子看他,然后便又把目光落回照片上,胳膊继续打颤。这次连祁宴也察觉出不对劲了,祁宴根本不理会他,上手直接从他手中将照片抽了过来。 那是一张越初趴在池沿的照片,照片中他半散着头发,多余的几缕用桃花枝随手一别。身子半是赤着,只余了件轻透小衣都已经被水打湿,露出被热气熏红的肌肤。池中的人笑意吟吟,一手撑在池沿把玩着碎发,一手端着酒碗像是再冲谁讨酒喝。 轻慢,撩拨,扣人心弦。 这不是剧照。祁宴心下清楚,这就是他师父。他师父还活着的时候。他师父就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开开心心的。 但应闲璋比他还清楚,他甚至清晰记得这是哪年哪月,在什么地方。甚至记得因为不给他酒喝,那孩子吵着闹着直接上了自己的床。然后被正直的自己提溜着扔出去了。 屋子里突然静默得可怕。 应九:“你们出个声行吗,我害怕。”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祁宴看向应闲璋,他心下是知道的,他师父只会对应闲璋露出这样的神情。当着徒弟的面再怎么也不会轻佻到如此程度。 “第二年,按着你们的历法来算,是个秋天。酒是他前一年自己酿的。” 应九察觉出这气氛着实不对,便也跟着凑了过来,还给祁宴口中觅了颗草莓,冰冰凉凉示意他先冷静。随后也跟着打量起那张照片,“还有其他人在?” 应闲璋摇头,“除了天道。” 知道这件事的,也仅此就是天道了。 “这算什么,警醒吗。”应九倒是觉得有意思,“说他已经知道你们俩回来了?那他是真够小心眼的。” 应闲璋太熟悉天道了,天道可是从他身子里剖出去的一部分。故而应闲璋也知道这并非什么警示,天道的警醒可霸道多了。 那这算什么啊,独活三千多年寂寞了吗。 应闲璋并未多去想,天道这种事多猜才是无益,他摩梭着照片上的人,而后将其仔细收起,“说起来,我俩可能都还有一部分记忆在天道那儿。” 自从他醒来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他甚至不记得越初到底是因为什么捅了自己一刀。也不记得越初是怎么死的。他最后的记忆就是越初提刀在自己心口中狠狠碾了一圈。 记忆虽然没了,可情感却还在,明明应闲璋是那个枉死的,可他却始终觉得亏欠越初,却又找不到症结所在。 烦透了。 应闲璋低头看向怀里的越初,一瞬的焦躁就这样被这孩子的睡颜抚平。 “算了,活着就好。” · 早上七点半,应闲璋将越初放回床上,再装模做样的化回枕头,仿佛只是度过了一个和谐安宁的夜晚。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顺手给应闲璋扔一边去了,紧接着低头看看自己的戒指—— -- 第38页 没变回来。 一整个早上,越初看应闲璋的眼神里都带着莫名怨怼,剩下三人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就那眼神,恨不得给应闲璋活剐了。你说都恨成这样了,那戒指颜色还淡了。这要不就是戒指坏了,要不就是你师父全天下口是心非第一名。”应九的印象里,越初多数时候都坦率的招人烦,偏得这次不大一样,“这算什么,爱情使人叛逆吗。” 祁宴:“闭嘴吧,大清早怎么这么多话。” 应九甩甩龙尾表达自己的委屈,但确实多一句也没敢再说。 路过的越初没听到他俩的对话,却也知道定是说得自己,他向来也不计较,径直走去桌边准备吃早饭,然后故意撞上桌前的应闲璋。 应闲璋硬是被他撞得趔趄了下,一旁的应九还是没忍住,“你这孩子撞了人能不能道个歉。” “我以前走这条路又没人挡我。” “对不起。”应闲璋先一步道歉,“我改。” “你最好是。”越少爷扒拉开他,欺负了应闲璋之后好像整个人愉悦了些,这才准备安心吃饭。 应九也不说话了,反正说什么都里外不是人。 祁宴看着他们,觉得终于能消停了,然后便听着越初手机响起。应闲璋偏头瞥了一眼,看着上面写着“却导”,想来应该是哪个导演打来的。 · “啊,刚醒。”越初接了电话后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过两天就回组。您先拍别——前面全重拍?要换人?…您没被潜规则吧。啊,是哦,您都五十三了,那您潜规则别人了?你看上谁了你给他单拍一部戏去行吗。” 本来刚起床就带着点起床气的越初,听着前面重拍更窝火了。 “失踪了?谁啊。季何生。哦…戏拍着拍着,主演不见了。那失踪了报警啊,你找我有什么用。不是,您哭也没有用!别哭了别哭了,您都五十三岁了!好了好了拍拍拍,重拍可以了吗,乖了乖了不哭了啊。” “换的人我认识吗。还没选好,那您先选着吧。那别的公司想塞人进来我也没辙啊,又不是我公司的。我公司那边您也不是不知道,我老板马上就要进去了。我?我开心的这么明显吗。重拍就重拍吧,我这边没什么事。您那边协调好了联系我就是了。” 越初也是跟他们没脾气,事情听了个大概他就把电话撂了。不然对面能跟他哭仨小时。 来电话的是越初的导演,却福。国宝级导演,把越初当儿子养的。越初第一部 戏就是跟他拍的,戏中饰演一个小刺客。姑且算是靠着这部戏一举成名。 算是有知遇之恩的。 《抚剑独行游》是双男主戏,越初与季何生。同时还有戏份极重的雪渺饰演男三。双影帝加盟,让这部戏从一开拍就备受瞩目。 但季何生确实只是一个出道两年,没什么作品的新人。至于他是怎么拿到这部戏的主角,越初也没问过,但只论相处的这些时日,越初对他的印象并不差。是很勤勉温和的人,相比起越初这种有点时间就找地方睡觉,或者跟雪渺上树掏鸟蛋的人,季何生的刻苦程度实在是令人望尘莫及。 怎么会不见了。 越初随手拨了季何生电话过去,但果然是没人接听。 一旁应九一时听着了,“哪个啊,你们剧组那个戴眼镜的小孩儿?不是说被人包养了吗。可能就…拿钱远走高飞了吧。” 越初抬抬眸子,“谁说的。” “热搜啊,你不看的吗。” 越初又把目光挪了回去,“不看,原来热搜上除了我还有别人啊。” 应九也是看越初热搜的时候恰巧瞧着了这条,“那小孩儿还挺厉害,说是被俩人同时包养。这么想想也可能是落跑了。” “跑了吗,那是挺厉害的。总比我这种跑不出去的好。” 应九:这么聊天咋接啊。 . 应闲璋全然无所谓,“那你跑的时候能带上我吗。咱俩以后就像苦命鸳鸯一样。” 越初烦他的紧:“你知道苦命鸳鸯为啥苦命吗,因为他男人死了。” 嗯?能做越初的男人? 应闲璋眨巴着眼,随即咣当往地上一躺,“哎呀!我死啦!” 第22章 季何生。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宋衷,此时疲惫得瘫在自己的公主床上。 在落地窗前,拿出手机,打开综艺,翻出零食。 深呼吸,一切准备就绪。美好的一天即将从凌晨开始。 然后她就看着有人从她的落地窗前摔了下去。 “…我就不该回来。”宋衷茫然看着窗外,“再这么下去,我家真要成死亡圣地了。” 但见她驾轻就熟的拨通了电话,对面接通后就听着那边吵吵嚷嚷,“门清自摸清一色,欸,给钱给钱。诶,老大?啥事,打麻将呢。” 窗外带着些许血腥味的寂静,与电话那头的热闹,突然让宋衷觉着心烦,“有人从楼上摔下去了。” “啊,是吗,又有人跳了啊。”电话那边的人走到落地窗前。 “报警吧。天台上有人,我过去一趟,别让别人上来。” · 宋衷的家在一处废弃大楼里,从现世看过来就是一座窗户都没安装的烂尾楼。但在神明妖物眼中则是一处十分不错的高档公寓。大妖怪小妖怪其乐融融住在一起,还被同一个神明庇佑着。 -- 第39页 而宋衷则是整座楼里唯一的那个神明。 · “你推下去的?”宋衷到了天台,与坐在墙沿的男人的开口道。 “我看起来那么闲吗。”男人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宋衷,只是低头俯瞰下去,“那孩子坐了半个来小时,又站这儿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跳了。” 宋衷皱眉,“来做什么。” “没什么,这个给你,我回去了。”男人起身,抛给了宋衷一小包物什。 “你最近还好——” 宋衷话还未说完,人却已经不见了。她就着月色打开纸包,看清里面的东西像是什么植株的种子。她不明白是做什么用,却也无心猜测这些,找个地方种下自然就知道是什么。 远处警笛响起,宋衷纵身而下,停在了坠楼者身旁。 已经没了气息,宋衷轻叹,到底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孩子,怎么说都是可惜。但她又多看了两眼,一时觉着不对劲,又拿出手机对比了下,然后再拍了两张照片。最后将电话拨到了越初那边。 “季何生跳楼了。” · 从却导打来电话的那天算,已经过了三天了。因为主演失踪以及新的主演还没找到,越初依然在家闲着。反正去了也是听五十三岁的导演嘤嘤嘤,越初想了想还是算了。 宋衷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已经睡了,还是被应闲璋摇起来接的手机。 他家是这样的,如果电话打到祁宴那儿,说明有事情需要处理。但如果打给越初,那就是单纯给他分享一个八卦。虽然对季何生跳楼这件事宋衷也很唏嘘,但在心里还是被归类为了八卦范畴。 神明对死生看得着实过轻。 但听到这个消息的越初显然不好受,啧了声然后默了蛮久,说到底一个人失踪最坏的预期就是这个人死了,但这个事显然是真的发生了。他不知道季何生是被什么逼迫着走向了这条路。他甚至没办法去谴责宋衷明明就在那儿,为什么不救他。 如果他敢问,宋衷会有很多道理跟他讲。比如这是个人选择,神明也不能干预。想了想这些道理耽误他睡觉,还是算了。 “我跟导演说吧,让他别等了。” · 宋衷此时坐在了季何生尸体旁边,取出了他攥在手中的手机,很明显已经摔坏了,最后的页面被定格在了一栏私信上。 “你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女孩儿撇了撇嘴角,将手机小心放回了他身边。看了眼已经快来的警车,又看了看身旁躺着的年轻人。最终手中凝了灵力,和着星光,织成衾被,轻盖在了他身上。 “都结束了。好好睡吧。” · 这种事情传播速度总是很快,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知情者透露,天大亮的时候已经在热搜上挂着了。中午左右季何生所在的经纪公司发布了讣告,坐实了这一信息。 之后则是自发的哀悼,混杂着谩骂,质疑,指责,煽风点火,以及互相攻击。 微博上全是季何生出道两年来参演的影视作品,里面甚至还有些可能连季何生本人都不怎么记着的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将这些七七八八剪辑在一起,仿佛就成了他的一生。 越初关掉了手机,发自内心的觉着没什么意思,他就是想着自己哪天死了,下场是跟这个差不多的,无非就是剪辑的时候作品多些,时长长些,看起来能辉煌些。 至于所谓的包养,有些人说是以死明志,也有些人说是走投无路,官方途径下并未对此多做解释。但越初吧,他还就是好奇。他还是觉着,如果不是,总该还人家个清白。如果是,那就死者为大啥也别说好了。 所以越初去查了季何生的经济公司,这不查不要紧… “江河娱乐。”越初偏头去看祁宴。 祁宴正给他订正着剧本,因为换主演,前面的剧本改了一部分,“嗯,江河娱乐。老板刚让你送进去那个,他家估计正自顾不暇着,也没什么功夫理会季何生的事。那讣告写的什么玩意儿。” 江河娱乐的老板叫江浩,就是那个让越初和宋衷钓鱼执法抓进去的那位。同时也是网传包养季何生的人。 “那混蛋男女老幼通吃啊。” 祁宴摇头,“你问问谭宏,他可能知道。” 说起谭宏,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听说笔录已经做完了,就等他能站起来走两步的时候了。 “那俩丫头呢。天道的处罚决定还没下来?” 祁宴:“下来了,没什么事。只让邵青回天界接着读书。什么时候读完了什么时候回来。谭楠属于现世,天道不会过多干涉。宋衷的工作室会帮忙提供法律援助,不会有什么事的。” 对于如此人性化的决定,越初一时还有些意外,不过俩孩子都没事就好。 · 之后又过了几天越初看到了季何生的遗书,在微博上。是很工整的字体,但上面并未提及任何有关于自杀原因的任何事情。遗书上所写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他在外资助了一对儿兄妹,因为担心自己死后他们的生计和学业,他已经打了一笔款去。但仍希望有人能将他存折里的钱在之后三年里,按月分期打到下面的账户中。 二是对不起。 越初是不知道他在给谁道歉,但反正不会是给网友道歉。但网友会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这是季何生给自己的道歉那就不一定了。比如越初已经看见了有人猜测这是季何生对于自己被包养的事对大众的道歉。 -- 第40页 每到这种时候,越初就想阴阳怪气两句。但还没等他琢磨好,却导那边先打来了电话。 “选好人了?那我明天过去。哪塞进来的?江河娱乐。季何生的公司,他们敢塞,您也敢要啊。”越初现在听着江河娱乐,心里都膈应。 却福这几日不必越初好过,出事的是他组里的人,还是主演,舆论压力可想而知。季何生出事之后不久,就有各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要求将季何生的遗作保留下来。但却福没听,还是选择了换人来演。 然后就被骂了。 好在他五十三岁了,也不怎么会用微博,压根就没听着,他是导演,他说重拍就是重拍,天王老子来了也是重拍。 却福,导演,一个有艺术洁癖的中老年人。 但越初从他那儿还听到了些旁的事情,比如季何生还在组里的时候,江河娱乐便问过却福,能不能换个主演。然后被却福顶回去了,那时还维护了季何生,说他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再拍上两部戏,基本就能在这个圈子里扎稳了 · 越初想不通,也不愿再想,说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应闲璋看得出来,这孩子明显还是在意的,不然谁会半夜三更泡澡泡了俩小时还不出来。 “这不得泡发了…”应闲璋跟外面咕哝着,他坐也坐不住,便扒在了浴室门外。他发誓,他只是怕越初有危险。 越初的角度来看,磨砂玻璃上就贴着一张大脸,在半夜时分显得惊悚且诡异。 他将手边的小黄鸭嘭得掷了过去,便见着外面的人抖了一抖,然后又将脸贴了上来。 “你喜欢什么样的嘛。”应闲璋好声好气问着,他可以改,可以变,什么样都行。他现在只要看着越初有一点点不开心,自己都堵得慌。 浴室内的越初拨拉着水,还真思索起来,然后道,“喜欢有胸毛的。” 应闲璋:“啊…” 应闲璋看看自己平滑的胸膛,真是出其不意呢。 · 那天晚上,越初和应闲璋又单方面打起来了。 理由是越初从浴室出来看见了一只黑猩猩。 第23章 归组。 越初:“人有转世吗。” 宋衷:“当然没有。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灵魂,没有转生。就算再与你的宗教信仰相违背,他没有就是没有。何况也不能有,死生之于凡人是最大的事情了,断不能由外人,亦或是由神明掌控。神明若能让你生,定会也能让你死。” 越初神色晦涩,良久才又问, “那我是什么。” · 宋衷是从梦里惊起来的。 “你凌晨四点不睡觉来我家种花是疯了吗。”应闲璋抱着睡着的越初坐在屋门外的阶梯上,出门前还裹了条毯子在他身上,将露在外面的手手脚脚都小心翼翼的裹了进去。应九支着脑袋坐他旁边,祁宴则正帮着宋衷种下种子。 当然应闲璋一侧还坐着只用灵力化出的黑猩猩,因为灵力不稳,现在收不回去了。 黑猩猩试图拨拉两下越初,但被应闲璋恶狠狠看过去,“别碰我媳妇。” 宋衷呆怔怔的扭头看他仨,然后打了个哈欠,“啊不然呢,不然是种我家吗。” 祁宴:“什么种子。” 宋衷迟疑了会儿,“不知道,种着玩的。种出玫瑰就给越初,种出菊花就给应闲璋。” 应闲璋:“…谢谢你还惦记着我。” 宋衷培好土,拍了拍手站起身准备回屋,路过应九时,“每天三次水别忘了,养死了我就把你尾巴剁了蘸酱吃。” “…”应九吓得赶忙把尾巴绕着祁宴腰盘了三圈,嘴上却硬气,“你少来,你们师门起床气都这么重吗。” “别怂。”祁宴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尾巴掰开。 · 宋衷熟门熟路的打开冰箱,踮脚取了酸奶来喝,“越越今天回组里?” “嗯。那边说是找好演员了。等他醒了就走。”祁宴从她手里拿过了酸奶,顺手换了一瓶常温的塞了回去,“生理期快到了,别喝凉的。” 宋衷没怎么在乎,晃晃悠悠往沙发上一瘫,“到底他那胳膊还是没个着落,还想着回组之前给他治好了,再不济也止了疼才好。” 抱着越初的应闲璋随意嗤了声,“说得跟你们给他治了一样。” 宋衷听着眉头一蹙,突然就将喝了一半的酸奶猛扔了过去。应闲璋也没惯她,扬手将酸奶纸盒打飞到一边去—— “发什么疯呢。” 宋衷冷眼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想办法。我们若是没想办法,哪有你回来的份。说话凭良心啊帝君大人。” 脱去故作的幼稚与天真,只剩下的便只有沉淀了四千年的淡漠。 应闲璋也意识到了自己说话确实唐突了,他也确实没猜到宋衷会这么大反应,越初对于他们师门的确是不能碰的红线。 屋内的氛围着实不对劲,谁都觉得自己应当出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却又都不知道先从哪开口。讲道理他们这些人会坐到一起,全是因为越初,不聊越初的话他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到底还是应九先开口了,“给我看看。”他抬抬下巴指向越初。 应闲璋低头,然后摇头看回去,“不行,我的。” 应九直接拽着越初脚踝拎了回来,“什么你的,你是条狗吗,还要撒尿划领地的。” -- 第41页 应闲璋起身就要往回抢,但听着应九这样说,突然便滞住了。应九琢磨自己也没说错啥吧,他跟他哥一直这样说话的,就算放到三千年前也是这样的,犯不着生气啊。但紧接着见应闲璋突然开始解皮带准备脱裤子,感觉下一步就是要对着越少爷尿上去。 “做个人吧!”应九赶忙用尾巴把他手拍下去了,“有小姑娘在呢!” 宋衷听着便没忍住笑出声来,方才那气氛中的尴尬与凝滞也跟着缓和开,小宋衷往祁宴身上靠去,顺带笑骂了句,“气死了。” 祁宴:“嗯?” “你师父怎么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 “九个月。”应九诊在越初脉上,“活不过九个月的。” 气氛又凝滞了回去。 应闲璋重新将越初小心翼翼抱回怀里,替他寻了舒服些的姿势,还算睡得安稳,“他身子用什么做的。” 祁宴却摇头,“木头。世上最后一块了,只够做一具身子的。我几日前去问了,说是找不出替代品。至于是什么树,什么木,那边不愿告知,我也没再多问。” 越初身死神灭那日,除去残余的灵力,在这世上什么都没剩下。祁宴他们用了三千年才勉强凑出了一个灵识的灵力,再在木头上一刀一刀刻出他师父的模样,只这一步,便又是十二年。 应闲璋:“便没有余料?” 应九:“有啊。那不是…我们当时嫌没用,又看方方正正的,然后雕了个枕头…放你那点灵力了。” 越初的身子雕了十二年,应闲璋的身子应九咔咔咔三刀搞定。 应闲璋笑了笑,遂又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劈了吧。给他换过去。” 祁宴和应九还没来得及为这凄美爱情感动的时候,宋衷却又开口,“治标不治本罢了,他若是明日别处又疼了呢,你有几块够我们劈的。先吃药对付着吧,我再去求人找找换他身子的法子。” 这话听着像是若是够劈,他们真的会动手。但对于应闲璋而言,哪怕是用自己的身子去换越初都可以,这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犹豫的事情。 · 越初醒来的时候,宋衷已经走了,他睡梦中似是听到宋衷的声音,却没来得及回应,但宋衷也未说什么,只是在他耳边轻哼着歌, “不用茁壮长大,春日里会发芽,想开花时再开花,若要在冬日里离去,一定是白马与天涯…白马啊白马,一定要带他回家…” · 今天是越初回组里的日子,应九送走宋衷后就开始准备早餐和午餐。应闲璋则是叫醒了越初后先一步下了楼。 “天天说别惯孩子,就你惯得最厉害吧。”应闲璋扫过应九正在准备的工作餐,讲道理,不大正常,“他一个人吃得完四十九道菜啊。” 就拿手上这道菜来说,先将肉馅串进豆芽里,再用肉馅将豆芽仔细裹上一层,下锅炸至金黄,再捞出来一根根拼裁成等长,然后拼成埃菲尔铁塔,最后小心用玻璃罩子盖上才算完成。 一道菜做出了不敢让人吃的样子。 应闲璋:……???!!! 应九眼皮都没抬,手上也不停,“去了你就知道了。祁宴最近忙旁的事,不跟着去组里,你可给你家祖宗照顾明白了。午饭我让司机送过去,然后喊他趁热吃,下午不忙的话记得喊他睡会儿午觉。雪渺也在组里,别打架,拜托你们了。” “那得看他是不是要先动手。” 应九:“挺好,我这么长一段话,你就听见了跟雪渺打架。” · 也不知是哪走漏的风声,越初才下车便被呼啦一群记者拦在了外面。记者来这儿就两件事—— “越老师您知道季何生自杀的事情吗。” 越初:“我是要为他自杀负责吗,不用负责的话,我知不知道重要吗。而且我在你们眼里是不看新闻还是不识字还是没朋友,主演过世我会不知道。这剧组是得多排挤我啊。” “听说他是被包——” 越初:“我不清楚,你要是在意的话我比较建议你自己去问他。” 越老师用着开玩笑的话说完这些实话,也不在乎记者脸色好看难看,反正他在记者这个圈子里的名声已经极其差劲了。 越初:“剧组还没开放探班,先回去吧,互相体谅下,别影响别人工作。” “越老师,听说您目前正和他人同居。” 应闲璋突然支楞了起来,就差蹦到记者脸前对人家说,是我是我是我,就是我。 越初:“要是住一个房子就是同居的话,我家四个人呢,你要不一会儿报道的时候说我聚众淫.乱吧。” “但看您微博,似乎是和人睡一张床上。” 越初:“是啊,我微博还说那是我室友,你们也没信啊。你要是就坚信我被潜规则,就这么报道吧,我也没很在乎,但我经纪人会不会起诉你们就看他心情了。” “听说您已经解约——” 越初:“解约我也还有宋衷和雪渺工作室的法务部,放心吧,起诉的到。我经纪人那睚眦必报的,你家就是皮包公司他也起诉的到。” · 狠得让人牙痒痒。 彼此都是。 · “他是跟我同居的。你们先放他进去,跟我聊行吗。” 看了全程的应闲璋此时开口。 -- 第42页 闪光灯让应闲璋不大舒服,越初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最好别乱说话后就走了,记者确实没再多为难他。 应闲璋:“想问什么。” “请问您是他什么人。” 应闲璋:“助理。” 和越初不同,应闲璋浑身上下透得都是你敢乱问,我就弄死你的气场。但就是这样总有那胆大的。 “您和越老师是恋人关系吗。” “不是。普通室友。”应闲璋却是一顿,“不过我不介意成为恋人关系。” 众人突然屏气。 应闲璋挑眉。 “我在追他。” “可以了吗。” 第24章 倒v开始。 应闲璋想了很多种方法,好让越初能从这段绯闻中摘出来,最后想到的最稳妥的方法是自己将这一切的包揽下。 “请问你追到了吗。” 应闲璋:“没有。”但是结婚了。 “那请问越老师介意您的追求吗。” 应闲璋:“那还得请您帮我问问他了。” 最后一个问题则是关于应闲璋本人的,“您有出道的考虑吗。” 应闲璋;“没有,我挺喜欢给越老师当助理的。” · 越初心下是有些担心的,比如应闲璋会说什么混账话,但想想再混账也应该混账不过自己。 离组半月余的越初收到了来自剧组的礼物,比如二十多个枕头,“挺好,你们不提醒我都差点忘了我是恋物癖。” “今导演脾气不好,你看他都没大喊着,我的乖崽呀,然后冲过来抱抱你。”雪渺溜溜达达着咣当坐到了他身边,然后警惕着探寻了一圈应闲璋那混蛋在哪,居然没在?这么不称职的吗。 “那可太好了,导演那体型撞我一下我可受不住。”越初离着老远就听着了却福在嚷嚷,嗓子都快嘶了,“新来的主演呢,我去见见。” “挨骂那个不就是吗。一条拍俩小时了,你等再骂一会儿咱们导演下一步就是坐那儿哭一鼻子。”雪渺那性子,看什么都觉着有趣,并未因为耽误到自己时间有什么不满,但还是客观着评价道,“不行,那孩子就算是带资进组…也实在是差劲的过分了。组里现在气氛就不太好,本来再有俩月都也杀青了,这么一闹前面辛苦全白费。可到底死者为大,也不能说季何生的不是,最后这点火全发那孩子身上了。” 越初:“性子呢。” “还行,小演员嘛,挨骂就受着呗,再怎么着肯定是比咱俩脾气好。”雪渺顿了下,“肯定比我师兄脾气好。” 对于雪渺对祁宴的惧怕,越初是没体会到的,他压根就没见过祁宴生气,就只是不那么爱说笑,也不大会哄人罢了。 越初:“脾气还行就先教着吧。” · 越初去了导演旁边,听着旁边说是从早上五点嚷到了早上七点,天都大亮了这么一段戏也没拍出来。新来的主演就一边安安静静听着,也不作声,让人骂都骂的极其无趣。 “你来干嘛。”却福看着了晃悠走来的越初。 越初失笑,“我…好像是来拍戏的。你说巧不巧,我也是主演。” 却福看见越初似乎放松了些,这几日的压力也在他这儿有了片刻喘息的余地,便于他闲谈了会儿,直到被场务打断说下一场已经可以拍了。 “一上午,一条没过。”却福已经没什么脾气了,就是很无奈的陈述着一个客观事实。 越初:“您把您那过高的艺术追求往下放放,或许大家都会好受一些。” “不要——” 越初听着声音怔了下,然后便回头,发现说话的是被却福骂了俩小时的演员。 “我…我能演好。”很明显的不自信,完全不能让人信服他真的能演好。 越初打量着他点点头,“你先跟我过来吧。别耽误大家时间。” · 男孩迟疑了下,看着导演点了头便才笃定了心思跟了上去。 越初:“叫什么。” “…言语。” 不是听过的名字,“以前拍过戏吗。” “…没。” 第一次拍戏就是主演吗…还是这种分量的主演。 越初难免多瞧了他两眼,很温和的相貌,就是有点清瘦,看着年岁也不大,最多也就是个大学毕业的年纪。模样放在圈子里绝对是出挑的,但也是一眼就能看出的怯懦与自卑,是多看两眼能让人心生怜爱的那种,将来应当会很讨女孩子欢迎。 “你是谁送过来的。”越初问得十分直截了当,根本不在乎会不会伤到别人。 言语迟疑,但还是开口,“江浩。” “你跟他什么关系,不愿说也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言语:“我被他包养着。” 越初很是随意的点头,并未对此表现出反感来,甚至有些喜欢他的磊落,只是心下有些疑惑,江浩是他妈的搞了多少人。 言语却是有几分讶异,“您不在意?” “那是你自己的事。”只要别给他添麻烦,他当然不在意,“江老板最近还好?” 言语:“挺好的。昨天还让我在组里好好表现,别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越初:…… 他不知道江浩已经进去了? · 越初回到座位时,雪渺已经去化妆了,座位旁边只留着已经回来的应闲璋,就差给他摇个尾巴了。越初示意言语随意坐,自己则接过了他的剧本,打开一看干干净净,多一个字没有。 -- 第43页 “你是昨天刚知道今天要来一部戏中饰演主角吗。” 越老师上一个知道的,敢什么都不会就被走后门塞进组里做主演的,还是他自己。不过言语可能比自己还强些,他第一次演戏那会儿甚至不识字,全靠祁宴一句一句读给他听,他再一句句背熟了。 言语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越初拿笔开始给他剧本做注释,哪段怎样演,用什么样的语气,重点是什么,人物心里状态是什么,镜头在哪边,这些全都一一标注了出来。 他怕言语等着乏味,便从双肩背包里取出两块巧克力,将其中一块扔给对方,“早上记得吃饭。” 言语微怔,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还是客气接过。见着越初将另一块觅进嘴里,自己才拆开包装小心吃了起来。 一旁应闲璋看着他俩的举动,犹豫了下然后忽闪着眸子看向越初—— “你吃的什么啊…” 越初拿笔的手顿住,但并未侧头看他,只是掷地有声的说道,“屎。” 言语:??? 应闲璋的表情并无半点异样,仍旧充满好奇,“闻起来甜甜的。” “巧克力味的屎。” 言语:……??? 应闲璋舔舔嘴角,“能…给我尝尝吗。” 言语:!!!???两个狠角色啊。 越初终于还是不耐烦的回看了过去,一副你是真的有病的表情,然后就将自己手里咬过一口的巧克力扔他怀里了。 应闲璋咧着嘴双手接住,学着越初的模样咬了一口,是挺甜的。因为是越初咬过的,所以更甜了。 · “你知道这部剧讲的是什么吗。”越初将剧本还给了他,都没等言语点头,他便接着开口,“知道就行了,下午过来跟我对戏,这段我让导演挪到今天晚上拍。” 越初对外气场实在是太强,尤其是这种略带不满,却又懒得发作的时候。即使就是普通的一句话,也让人胆战心惊的。 言语:“…辛苦您了。” 越初随意应下,“你是不是营养不良,中午来我这儿吃饭。太瘦了,上镜也不好看。” 言语:“我吃剧组盒饭——” “越老师!来换衣服啦!”场务那边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路上正好碰见了刚拍完一场戏的雪渺,越初打了声招呼便自己先去换衣裳。应闲璋很明显的也要跟着去,但雪渺抬手便将其拦了下去。 雪渺:“做什么。” 应闲璋懒怠得瞧过去,满不在乎,“帮他换衣裳啊,不然做什么。” 雪渺:“我师父还是我师父的时候,都也不需要别人帮他换衣裳。” “哦。”应闲璋扯了扯嘴角,佯笑着,“但你师父是我媳妇儿的时候,都是我给他换衣裳。” “应闲璋!”雪渺怒瞪过去,但因为方才声音过高,难免引了周围人看过来。 应闲璋仍是笑着,甚至抬手揉了雪渺脑袋一把,小声在他耳边道,“没办法,我当年也觉着奇怪,你师父脱衣裳那么利索,穿衣裳的时候怎么就不会了呢。” 雪渺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子,“放尊重点。” 应闲璋将他手指一根一根掰了下去,姑且收了力才没给他掰断了,“我都跟条狗似的了,到底哪不尊重你师父了。” 雪渺咬牙,“你就不怕我——” “怕你什么,怕你告诉天道?我现在去哪都能闻到天道的味,怕不是一直派人监视着我。况且就是为了你师父,你也没那胆子说的。”应闲璋能看出雪渺眸子里那份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恨意,到了只是叹了声,“你师父,真的不是我杀的。” 雪渺轻颤了下,“可他最初不去找你,他就不会死。” 即使已经过了三千年,可每次提及他师父,雪渺还是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控制不住情绪。 “可最初去找我,不就是为了救你们吗。我话不好听,但我也告诉你,你师父那时候就是打算拿自己身子去给你师弟换药的。” 第25章 离谱。 应闲璋绕开雪渺,径直钻进了更衣室内。不多时,雪渺也整理了心情跟了进去。他当然还是担心应闲璋那混蛋万一动手动脚怎么办。 越初还在整理着衣裳,层层叠叠着实麻烦,雪渺见此直接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了活计,“我来吧。” “抬头。”雪渺从领子开始为他整理起来,然后是袖口,腰带,最后则蹲下身半跪在地下将下摆打理妥帖。 越初看他没什么精气神,也听见了方才外面二人似乎争吵着什么,“他又惹你了?” “没有。”雪渺起身勉强笑了下。 他定睛瞧了会儿越初,眸子里情绪不明,但还没等越初反应,雪渺却突然咣当一下将脑袋埋进了自己颈窝里。 “师父…”雪渺小声道。 “嗯?”越初抬手揉了揉他脑壳,“怎么了。” 雪渺孩子气却又极其小心的蹭了蹭越初,然后突然站了起来,朗声嬉笑着,“做什么入戏这么快!” 越初方才心下确实狐疑了片刻,但此时还是顺着雪渺的话接了下来,“那不是你先开始的。” · 戏中越初饰演雪渺师父,虽然人物和越初本身性格相差很大,但仅此是师父两个字,也能让雪渺安心下来。 起初是想让雪渺来演这个角色,让越初去演另一个主演,双影帝作为双男主首次同台,是最初定好的噱头。但雪渺撒泼打滚就是就是不接,非让越初来演这个角色,自己最后挑挑拣拣的只拿了个配角。 -- 第44页 但可以是越初徒弟。 虽然仅此只是戏中,但能再让他开口叫两声师父,也是心满意足了。 “好了,我先过去。你正好补下妆,一会儿还是你的戏。”越初拍拍他肩膀,“还生气就打他一顿,我准了。” 雪渺这才开心了,“那我真动手了啊。” 越初只是笑了下,然后快步出了更衣室。应闲璋倒是准备跟上去,但被雪渺一把抓住了,“怎么着,没听见我师父说的啊。” “我不跟小孩儿打架。就你这跟个猫崽仔一样的,动不动手都是我欺负你。”应闲璋说得格外诚恳,“再说把你打伤了,我就真没媳妇儿可追了。行了啊,快听你师父的补妆去。不然我回去就告你师兄。” · 越初的戏份拍的很顺当,故而结束的也快,转头这才看着导演脸色有了点血色。 “不知道的以为剧组谁欺负您了。您可随身带好速效救心丸吧。” 却福:“你说开拍前我也祭天了啊。我甚至找了俩道士做法。怎么拍着拍着,一个主演受伤,一个主演死亡。这都不是老天爷保不保佑,这老天爷存心给我使绊子啊。” “季何生出事前,就没什么异样?”越初还是有些在意这件事。 却福思索了下,然后摇头,“你知道的,我不大关注演员私生活。那孩子性子又温吞,都没听着和谁争论过什么。你离组之后,他的拍戏任务也重,几乎就一直在镜头前晃悠着,哪有空和别人起冲突。除非…” “除非是在外面和人有过节。”越初思索着,“他是怎么进的组里。” 却福还是摇头,“他和你小时候来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小池给我看了几个人的试镜片段,又说那孩子不错,我才想着让他过来我亲自看看。” 却导口中的小池是组里副导演,跟了却福挺多年了,大家关系都不错,当初越初第一次拍戏,也是通过他的门路才得以让却福注意到越初并且同意过来试镜。 却福:“你也知道他看人眼光好,又没什么私心,他推过来的都是自己审过的人,从没往组里乱塞过。” “可我听说——” 却福:“听说他包养了季何生,才会把他推进组里?” “您这次消息挺灵通啊。” 却福:“我又不是聋子,组里传的沸沸扬扬,我哪能不知道。” “您的见解呢。” 却福:“没见解,我不信。” 极其主观的看法,说不信就是不信,警察来了给人抓了他该不信还是不信。 越初前些时候在微博是看到有人说季何生同时被两人包养,一个是已经被越老师送进去的那位,还有一个则疑似同剧组的副导演池怀寄。营销号那么说,当时越初也没往心上去,但现在好像信了的人反而是占了多数。而却福这种不信的也绝不是出于理智,全靠个人情感。至于越老师,自然也没信,但他就单纯出于叛逆。 越初还想再调侃几句什么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一道锐利目光,他下意识回头,却除了小跑过来的言语,并未见到什么可疑的人。至于言语,还是那副怯怯懦懦的模样。还顺着他的目光也跟着向后看去。 “…您的剧本。刚才落我那儿了。”言语上前,将剧本递给越初。 “你先拿着吧,我背过了。上面的笔记有用的话你就看看。” 越初跟他说话的时候仍是往后找着刚才是谁在盯着自己,他对那种并非善意的目光实在太过熟悉,又极其厌恶。 · 一上午应闲璋都陪着越初忙前忙后,又是递毛巾,又是送水,补个妆还得支个小电扇给他吹,就差去哪给他找个轮椅推着。殷勤得让周遭怀疑越老师是不是也包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您是越老师的助理是吧…”却福转头看看坐地上的应闲璋。 应闲璋目光始终锁在正给言语讲戏的越初身上,“对啊。” “那个…可不可以不要在越初拍戏的时候,一直喊加油。” 应闲璋:“不可以吗。” “嗯…至少不要那么大声。” 应闲璋:“哦。” “灯牌能不能也收一下,您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自己艺人拍戏时候举着灯牌应援的。” 这也就是越初,这要但凡换个人,都会让人觉得谁家艺人这么高调是疯了吗。但换给越老师,只会让人觉着—— 真的好憨啊… 应闲璋将灯牌抱进怀里同时看向却福,然后转头指了指后面,“那他们呢。” 却福狐疑着跟着扭头,好家伙,半个剧组一人举着个灯牌,包括雪渺。雪渺甚至支了张桌子,以站的最高,灯牌最亮,从一众应援者中脱颖而出。 却福:“你们这样我会怀疑我进了传销组织。这一会儿给灯一关,不知道的以为越老师跟这儿开演唱会,我都能支个摊出去卖票了。” 应闲璋没理会这些,他觉得开演唱会也挺好,“行吧,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带他吃午饭去了。” 却福假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下一刻就冲后面吼道,“都赶紧收了!像话吗!” 组内静了片刻,才见一个小姑娘开口,“应哥,收吗。这还没到一小时吧。” “收了吧,下午再说。”应闲璋思索片刻,“二百一小时是吧,四十二个人,钱你拿着,一会儿给他们发了。雪老师就不用给了,灯牌是他自己抢过去的。” -- 第45页 离着老远都能听着雪渺不屑冷嗤的声音。 却福:…他们玩的好开心啊。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呢。 正巧这时越初路过,却导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阵,看着越初还发毛,却导见此问道,“你家都这么有钱了,你为什么还要出来体验人间疾苦。” 越初想了下,然后拍拍却福肩膀,挑衅道,“不是我,是为了让你们体验人间疾苦,我不出来炫耀你们怎么能知道我家这么有钱。” 却导说时迟那时快,站起来便踹了越初一脚,“兔崽子你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越初笑着躲开,乐乐呵呵往保姆车那边走去,“一会儿您记得过来吃饭!” · “…先喝一碗松茸玫瑰花汤,不要玫瑰花。”应闲璋将应九随餐附送的字条平铺在腿上,念一条照做一条。就算是从应闲璋有限的人生阅历来看,也不该有人吃饭是附赠说明书的。 但是是越初啊,那没事了。 “然后是一条蟹腿,去壳。”应闲璋三两下剔出蟹腿肉,整齐放在越初盘子里。 应闲璋自己也不吃,他就乖乖巧巧看着越初,见孩子吃的差不多了,便进行下一步。 “一小块油煎鱼腹,剔刺。”应闲璋手上动作也快,越初刚将蟹腿咽下,那金黄色的鱼腹便已经在盘中了。 “两只四喜蒸饺。” “一块牛小排。” “两个青虾丸子。” …… “最后是一碗雪梨银耳甜汤。” “甜品是冰淇淋。”应闲璋按照上面的步骤指示,才发现保姆车里是有冰淇淋机的。应闲璋鼓捣了会儿,发现没什么问题,随即打开机器支了个甜筒皮在下面。 越初歪在一边盯着他手上的动作,而应闲璋则感受着来自背后的凝视。 甜筒到第三层的时候,应闲璋就准备关掉,但身后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应闲璋便又试探着多打了两层,那目光似乎还是不满意。到第八层的时候好像才和善下来,十层的时候眸子突然亮了,十二层的时候目光里透着欣喜,十五层时竟然隐约察觉到一丝敬佩。 甜筒最终停在了十七层。 越初满意接过,应闲璋凝了个诀好不让其那么快化掉。然后就见越老师举着他的冰淇淋开开心心下了车,去给大家炫耀自己的十七层冰淇淋。 好像哄孩子也没那么难。 但应闲璋之后也并未收到来自越初的任何善待,不过收到一群小姑娘水汪汪的问自己,可不可以给自己也打一个十七层的冰淇淋。 应闲璋一琢磨,那不能给越老师丢面子啊。于是那天下午,半个剧组一人一个十六层甜筒,甚至还有隔壁剧组偷偷混进来的。 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酒玖的3瓶营养液。啾~ 感谢拾一的10瓶营养液。啾~ 第26章 我的。 越初吃完了才遇着走来的却福。 却福瞧着举着窜天甜筒的孩子,虽然想笑但还是假模假样的表达了一下惊叹。他从越初十六岁开始带着他拍戏,哄孩子他可太擅长了。 越初看着却福身后浩浩荡荡的剧组工作人员,也只是点点头,这阵势他已经再熟悉不过了,可他扫了一圈,然后问道,“言语呢。” “没见啊,你找找去吧,顺带给小池也喊过来一起吃饭。” 应闲璋跟上离开的越初,但目光还流连在这群人身上。就见着他们从越初的保姆车上端下饭菜,自行支好桌椅。他这时才知道了,为什么越初只吃两个饺子,但应九要包十二盒。合着这是凭一己之力养活了半个剧组。 · 越初绕了一圈也没见着言语,倒是找着了趴在树上睡觉的雪渺,尾巴顺着垂到了地下。越初不得不攀到树上把他尾巴团好放进怀里让他自己抱着。 “师父…别玩我尾巴。” 听着雪渺呓语,越初下意识揉了揉他脑袋,“不玩了,你快睡。” 越初跳下树,准备继续先去池怀寄那边喊他吃饭,至于应闲璋就那么亦步亦趋跟着。可却见越初突然回头,应闲璋险些撞上去。 应闲璋:“您吩咐…” 越初逆着光,皱着眉头,兀自缓了会儿才问,“你见过他师父吗。” “啊…”应闲璋一时有些不自在,“见过的。挺闹腾的孩子。” 何止是闹腾,在他那儿住了半月,硬给应闲璋原地起了个楼出来。在那之前应闲璋一直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他俩一起断断续续住了十二年,那小混蛋的幺蛾子不胜枚举,绝对不顺着你来。可就和现在的越初一样,只要哄着夸着便很容易让他消停下来。 可那时候应闲璋不会,他会的就是给那孩子提溜出去吹半宿冷风。那时就算是在床上,也是对方更主动一些。很长一段时间应闲璋都抱持着一种我就看你还能折腾出什么来的态度。 越初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甚至也猜到了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人,但他完全不在乎,“他怎么死的。” “我杀死的。”应闲璋根本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他不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可只要一去细想那时,便是彻骨的愧疚。若不是自己心口的疤痕提醒着自己,不然他真的会因为愧疚怀疑是不是自己先动了手。 他心里也明白,那孩子的死一定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如果不是自己贪恋,如果自己能一直不在乎下去,他不该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 第46页 “那怪不得他们那么恨你。” 越初很敏感的察觉到了应闲璋情绪上的转变,他当然是想伤口上撒盐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应闲璋不痛快,毕竟三千年前的事,他是一点也不知道。 不过看到应闲璋不爽快的表情,他已经就开心了。 · 越初在去找池怀寄的路上,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极其灼人的目光。可回头仍是什么也没有。 应闲璋若有若无也觉着有些异样,但因着并未察觉到危险,也未去多理会。 “…越老师?” 越初轻眯起眼,看着驻足在他身前的言语,一个演员这个时间这个方向,只能是来找池怀寄的,“来找池导?” “嗯…导演说下午那场戏是池导来拍。所以我想来问问…” 越初姑且信了这个答案,“那也先去吃饭吧,我让池导一会儿过去,你在饭桌上问他也来得及。” 言语踌躇了会儿,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推拒理由,但越初也能看得出他应得十分勉强。 越初:“那你跟我过来吧。” 言语看起来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了谢。 三人一并找到了池怀寄,对方正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片场拿着桶泡面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小越?”听到脚步声,池怀寄回头看过来,就见着越老师跟个小神经病儿一样,举了个窜天甜筒就来了,“吃过饭了?” “嗯。”越初反应平平,“却导让你过去一起吃。” 池怀寄客气笑着,“不用了,随便吃点一会儿又该干活了。” 嗯…越初没再说话,但晃悠着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直勾勾盯向池怀寄,一言不发,情绪难测。 池怀寄被他看得发毛,端着泡面的胳膊还跟着打了个颤,“你有事说事,别吓唬人行吗,谁受得了你这么盯着。” 越初听罢将目光向下移了移,寻思了片刻才开口,“我想吃泡面。” 在场其余三人很配合的沉默了下来,彼此都没预料到越老师会说这么句话。池怀寄半晌才感叹,“您这是山珍海味吃腻了,准备体验凡人生活了。” 越初眨眨眼睛,眸子里竟有几分天真,指了指池怀寄的泡面,“我没吃过,祁宴没在,你给我尝尝。” 十六岁之前不让吃,十六岁之后还是不让吃。就龙应九那脾气,我顿顿给你做四十九道菜,然后你跑去吃泡面,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所以越初在吃的方面一般也不挑拣,就权当是保护他那脆弱的玻璃心了。 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对越初表达拒绝,池怀寄也没逃过,“那不许跟祁宴说是我给你的。” “成交。” 越初过来本是想问询几句关于季何生的事情,可这会儿言语在,他也不方便再开口,“正好他找你有事,你俩路上聊吧。” 池怀寄看向言语时,眼神里却闪过不着痕迹的厌恶。那种神情越初很熟悉,雪渺看应闲璋时,总是这副模样。但相比起雪渺的从不掩饰,池怀寄则更隐忍且内敛。 “好。”池怀寄知道越初那想吃泡面无非就是个让自己去吃饭的借口,他甫一起身,应闲璋却突然伸手过来在他颈侧抓了一下,这动作显然是惊了下对方。但应闲璋也不解释,只是问他开水在哪儿,他去把面泡上。 · “什么东西。” 池怀寄走后,越初见应闲璋手仍是攥着。 听到他说,应闲璋才张开手,掌心中赫然浮着一粒金色透明的圆润珠子。 “季何生的灵力,不知道怎么飘到这边了。” 人死后灵力会消散,再经过许久净化,最终于其他灵力一同融入天地之间。而在那之前,灵力会如此四散着。灵力中裹着的是已逝之人的记忆,若是飘回亲人身边,不经意间许是还能在脑海中再见故人故人一面。托梦的原理大抵也是如此。 可逝去的就是逝去的,即使在梦里再见千百回,也没有再回来的道理。 越初从他手中接过,思度了会儿,还是将其小心收了起来。应闲璋并不赞同他的做法,但也未多去制止,只想着全凭孩子心意就是了。 · 相比起越初与应闲璋勉勉强强的和谐,池怀寄和言语这边则是不尴不尬的。 “你找我有事?” 言语听罢驻足而立,池怀寄便也不得不停下了步伐回头看他。 池怀寄:“说啊。” 那语气中些微克制着的不耐烦,反倒趁着言语更加怯懦, “可以把季何生拍过的原片…给我看吗。却导说在您——” 池怀寄:“不可以。” · 吃过饭的众人陆续回来,进到片场时,所有人不禁一愣。 共事这么久,他们已经习惯了席地而睡的越老师。越初不拍戏的时候,大家总能在莫名其妙的角落里找到抱着枕头睡觉的他。却福也只是说别吵他,让他睡着就是了。甚至剧组里一度贴过禁止围观越初睡觉的标语。 而今天略有不同,越老师是还在睡午觉,但没枕着那枕头,反倒是枕在了应闲璋腿上。但那当然是应闲璋化回枕头骗他睡觉,然后又化回来的。 至于此时的应闲璋…手里正端着越初吃了三口就放那儿的泡面。他寻思也不能浪费啊,索性还是自己打扫了吧。空出的另一只手还得给越初扇着扇子。看着真的好辛苦,但他也真的好开心。 -- 第47页 越初很少会和人有这么亲密的举动,他最亲密也不过是被雪渺抱住胡搅蛮缠的蹭两下。如今竟然就这么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睡得安稳自在。 “可爱吗。”应闲璋问向对面盘腿而坐的雪渺。 雪渺手里拿着越初没吃完还剩十一层的甜筒,一边舔着,同时咕哝了声,算是回应应闲璋。 应闲璋当即乐呵起来,“我的,你看看就行了。” “呵。”雪渺都懒得理会他,自己起身之后还在应闲璋背上踹了下,“走了,来人了。” 应闲璋二话没说,喝干净面汤,然后便将越初单手扛到了肩上,准备换个安静地方再让孩子睡会儿。围在外面的其他人一时也没人吭声,就看着那一米九五的男人给越老师…扛走了。 工作人员A:“现在助理负责的内容已经这么详尽了吗。” 工作人员B:“我觉得扛走也挺好的,总比祁宴好吧。” 祁宴…祁宴倒是不往走抱越初,但会在越初周围摆一圈小栅栏,防止别人踩到他。大家路过的时候就像是瞻仰遗容一样。宋衷来探班的话甚至会在旁边一块一朵卖菊花,挣来的钱再等越初醒了给他买零嘴。 · 越初不知道睡觉的当间发生了什么,虽然也思索了下为什么睡醒来就换了个地方,但因为烟瘾犯了,他也没太多理会。反正不是雪渺就是应闲璋,总不能是自己打着滚过来的吧。故而他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先踹了应闲璋一脚。 应闲璋对于越初那莫名其妙的劲儿已经完全无所谓了,还很客气的问他要不要抽烟。 “要。”意外的坦诚。 越初拿着烟和火去了外面,准备找个没人的地再抽,应闲璋就蹦蹦跳跳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越初连翻了几道墙,好不容易寻了个地,这才刚点着火,突然便从树后窜出来个人。越初定睛看了下,应该是记者,许是隔壁哪个剧组探班来的。 “越老师?”记者也是一个错愕,没想着跟这儿能捞着大新闻。 越初很明显不耐烦着皱了下眉,然后无奈道,“我真的不知道季何生的事。” “不,不是季何生。”记者也直白,“您没看热搜?” “…我包月的热搜又有人帮我续费了吗。”越初狐疑着取出手机,翻进微博,找到自己,然后在里面看见了应闲璋。 仅此一上午,越老师正在被同居室友追求的事情已经赫然在热搜顶端。越初幽幽转头,看向旁边乖巧坐着忽闪着狗狗眼的应闲璋。 我谢谢你啊。 “听说您还没答应。” 越初:“我恋物。” 已经没有人信他这鬼话了,记者见此机会,索性直接将公众最想问的问题抛了过去。 “既然还没有答应,请问您对这种在媒体下的公开追求,介意吗。” 应闲璋:! 第27章 介意。 越初用余光瞟了下支楞起来的应闲璋,那眼神有些耐人寻味,故而应闲璋一时间实在是紧张。 越初:“我是否介意,很重要吗。” 记者斩钉截铁,“很重要。我想粉丝或者大家会支持您每一个决定的。” 这话说的,就好像越初要是介意,他们就用唾沫淹死应闲璋。 “我介不介意的,是能阻止他追我吗,还是我现在直接给他腿打断了好以绝后顾之忧。” 应闲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琢磨从哪打能让他顺手些。 记者听罢面露难色,这种不清不楚的回答似乎很容易做文章,但对方是越初,是一言不合就走法律程序的越初,这哪句话揣测错了,他们小破公司可能就要没了。 越初见记者一时没言语,故此看着镜头,想了下终是开口—— “不介意。” · 回去的路上,应闲璋一蹦五尺高。虽然他明白可能就是场面话,但还是很开心。 “真的不介意吗。” 越初稍稍偏头,嫌恶的挪了挪身子,“太近了,离我远点。” “没问题的!” 应闲璋连退数米,隔着老远再次嚷道, “真的——不介——意——吗——” 越初为了离那傻子远点,走的飞快。其实方才有一瞬间是想说介意的,可怀中突然被什么灼了下。他知道那是应闲璋当初给自己的那枚灵力,赤诚,滚烫,还带着满心的希冀。 越初不知怎么到了也还是没能说得出口。 应闲璋:“哎呀,你说话嘛。” 越初:“滚。” 应闲璋:“好嘞。” · “季何生?他挺好的,在组里对谁都很客气。”越初翻墙回片场的时候正好听着剧组外面传来这么一句,他一时好奇便停下来想听听。 应闲璋还配合的将音量调大了,好让越初听着不那么费劲。越少爷瞪了他一眼嫌他多管闲事,但也没让他调回去。 “他真的很好,就是不那么爱说话……却导从来不欺负新人的……越老师?越老师也没有啊。” 越初不知道怎么里面还有他的事。 “真的没有……不过,你要是这样说,我倒是想起个事,池导……我听他们说以前看见过池导对季何生动手动脚的……啊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说的,他们都这样传的,应该是真的吧。” 越初又点了支烟,将那些莫名的异样情绪随者云雾一同吐了出来。 -- 第48页 “池副导演?啊…他平时对人还不错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但我见他以前也对其他演员也…哈哈也可能是看错了……” 越初掐灭了烟。 “新来的主演?啊…言语啊。导演对他意见挺大的。听说也是拖关系塞进来的,不太会演戏,却导今还跟他发了几次火……包养啊,我不知道欸,但他那个演技,实在是当不了主演吧。” 越初转身离开了。 · 片场里还是那般乱乱糟糟的,却福仍旧焦头烂额,言语依然不会演戏,雪渺还在一边当个路人吃瓜。 越初将言语喊了过来,言语还是那副畏缩样子。越初也不太照顾他情绪,将剧本从他手中抽过直接扔到应闲璋怀里。 “过来对戏。” 言语:“剧本…” 这才回组的第一天,越初就已经开始觉得头疼,“不用从查台词开始吧。” 言语:“能念1234吗。” “不能。”越初扫过他,“台词没背就回家背台词去,反正主演已经缺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差你再消失几天。” 言语:“背了…” 抛开一切,越初一定要跟却福说下次不许往组里招这种能折腾人的。 “要拍戏就上点心,你这也没拍了几场,我也不在乎你是谁塞过来的,但真把却导逼急了,该换你照样会换。组里现在已经就这样乱成一锅粥了,导演那边指不定都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你好好演,进度快些,大家都也轻松些。” 言语抿着嘴,但还是乖巧点头。越初碰着这种,也没法发脾气。好言好语的也说了,爱听不听吧。 “戏里我是你师父,竹元青性子乖戾,跳脱,闹腾,胡搅蛮缠。”和言语性格实在是差得太多,“这场戏是他出征回来找我,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率兵出征,一个人打胜仗,在这之前他一直在殷湛的庇护下。到这场戏为止,他还没喜欢上他师父,两人之间也仅此是一些不可言说的暧昧。竹元青是很口是心非的人,他对殷湛才刚开始有了一丝爱慕,尚且不能坦率面对,相比起前期他对他师父没有任何分寸,这段时间反而让他不得不收敛下来。所以从肢体上,对殷湛要和对其他人不同,但那不同又应该是转瞬的,竹元青会很快恢复到正常,这个时候要从肢体转向眼神,虽然动作变回了往常,但克制着的喜欢应当从殷湛看不见的眼神与表情中表露出来。” “当然整场戏更多的部分是他凯旋时的少年意气,不要将全部重心放到感情戏里。这段戏是竹元青成长节点中很重要的一环,也是殷湛逐渐开始放手,不再将他当做孩子的起点。” 言语听得很认真,甚至有些紧张的一直攥着衣角。越初生出一瞬间的恍惚,当初季何生也是这么听他讲戏的。 倘若真的是言语挤走的季何生,越初心里也挺不对劲的。但一码归一码,这戏再拍不下去,下一个跳楼的就该是却福了。为了却导的人身安全,越初决定暂且不将成见放到台面上。 那之后越初跟他对了几次戏,没有越初想的那么糟糕,台词背得不错,情绪也还好,只是稍微有些放不开,演技上也有些青涩生疏,但总体是能让越初满意的。越初引导着他慢慢进入角色,除去偶而纠正他的瑕疵,便是一直同他保持在角色里。 · 之后的戏份姑且算是拍得顺利,除了一段言语下马扑向越初,越初单手将他捞起来的戏份。前两次是因为言语从兴奋到克制的情绪转变不明显,后两次是越初左边胳膊吃不住劲,险些给对方摔了。 越初左手因为吃药,虽然是不疼了,但几乎是没有知觉的。 就他这胳膊,迟早哪天也不能要了。前些时候还只是小臂疼,现在往上蔓的肩膀往下都不是那么舒服。 言语:“您还好吗。” “没事。”越初越过他看向池怀寄,“再来一遍吧,刚才怪我。” 池怀寄便让各部门再次准备好—— “第124场,2镜,5次,a!” · 那天后半程的戏份总体还算顺利,池怀寄和越初气压都很低,言语始终是那副怯懦不愿多说话的模样。片场其他人也不瞎,除了雪渺跟往常一样蹦蹦跳跳不当回事以外,越初连闲言碎语都没听到几句。 除了每人都举着个十六层甜筒,这件事过分滑稽以外。 一整天的戏份拍完,越初就和却福打招呼说自己先回去了。却福还有晚上的戏要拍,只说了让他路上小心就没再管顾。工作上的事,便是有,却福也是直接和祁宴说,越初那脑子根本不记这些事。 越初收拾妥当,想了下准备喊言语给他顺路捎回去,却在背阴处才找到蹲在地上的他。 “在做什么。” 地上的人明显颤了下,“…越老师?” 越初走上前,看着他手里正拿着两盒盒饭,准备放入背包里。 言语:“…不可以吗。” 也没有不可以,但越初明明晚上也喊他一起吃饭了,也不该是没吃饱的样子。 越初:“没事,本来也是没吃完的,你想拿就拿着。家里还有其他人?” “…嗯。”言语支吾着应下,手上却一点不闲,放了两盒不够,还又放了两盒,“还有个妹妹,晚上等我带饭回去。我再拿两盒可以吗…” 妹妹一个人…要吃这么多吗。 -- 第49页 “你再拿二十盒也没人管你。” · 言语最终还是被越初捎回了家里,虽然也推脱过自己回去就可以的,但这么晚了确实没车,越初还以早点回去早点让妹妹吃饭为由威胁他。 就范了。 “你回来啦!”言语推开门,就被一个娇小身影踉踉跄跄得扑了过来。 “快去洗手吃饭。”言语揉了揉女孩儿脑袋,看着她紧闭着双眼摸黑走向了洗手间,“小心点。” “没问题的啦。”女孩儿显然是看不见的,但说话的语气仍旧轻松欢快。 而于此同时,整间房中唯一的卧室内传来声音,“饭啊!饿死了!你干活干到半夜十二点能不能给我俩定个外卖!” 言语冷了冷神情,推开了卧室门,赫然见着床上坐着个男人,年岁同他差不多大,只是腰间捆着的铁链格外瞩目,就拴在了床头,勉强够他翻身,连下地都不能。 “欸,兄弟,你给我放开吧!我还能看着点你家那小瞎子,一下午,摔三回,我听着都疼。” 言语垂下眼睑,从墙上的靶子下取了支飞镖,对着床上就猛掷了过去,语气生硬, “闭嘴吃饭。” 第28章 热搜。 越初才一进门,就看着应九将三五米的尾巴直接抽过来。好在越少爷眼疾手快跳开了,而应闲璋直接一脚踩住给踢一边去了。 应闲璋;“疯了你!” 应九:“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一出门就上热搜。” “啊…”应闲璋猜到了是什么事,“上就上嘛,又不是多严重的事,被人追总比被潜规则听起来好多了吧。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越初懒得理会他俩,晃悠着咣当栽到沙发里,寻了舒服姿势开始刷微博,“祁宴今天不回来?” “嗯,这几天有事。”应九也没多做解释。 但应闲璋还是好奇,捅了捅应九,小声问他什么事。 应九把他胳膊拍下去,横了他一眼,直接朗声嚷道,“给你俩开公司的事!还能啥事啊!没你俩啥事都没有!” 越初翻了个身,根本不听应九那些话,“那活该你两万块买了个祖宗。” “多谢您提醒我。”应九恼怒着摔打尾巴,但手上依然不受控的去给越初热了牛奶,“喝了赶紧去睡觉。” 越初对自己那些破事已经抱持着破罐儿破摔的态度,看见自己的热搜直接划过,但指尖却在热二的地方又停了下来。 热搜2:池怀寄季何生 热搜3:言语带资进组 · 那里面详细记载了池怀寄这些年如何潜规则了季何生,内容之丰富,情感之真挚,心理描写极具张力。扔掉理智,连越初都想打个电话问问池怀寄怎么回事了。 可越初虽是不想信,里面却还有照片——池怀寄将季何生压在墙上,附着那带着侵略性的吻以及游移于腰际的掌心。 评论里一边倒的谩骂他也就随手翻了翻,越初更多的还是在乎这件事本来是什么样的。 应闲璋端着另一杯牛奶坐到了他旁边,非要跟越初的杯子碰一下,越初不仅躲开了,还把他踹地下去了。 “活着的时候骂人家被包养,死了就改骂金主为什么要潜规则无辜的业界新人。反正骂人的咋都没错。”应九这种三观不正的玩意儿,话听听就算了,他反正是看腻了现世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 和这一条相差不多,言语那儿的热搜语言攻击也没好到哪儿去。 都说他不配顶替季何生成为主角,不该参演季何生的遗作,为什么要蹭死人的热度,靠这种事情红了也是不要脸。 相比起池怀寄那边好歹还有张照片,这边全靠一篇报道没得写硬写,就感觉大家骂了半天,除了知道主角叫言语,都未必能知道自己骂的是谁。 越初按灭了手机,低头凝思了会儿,再是抬头,“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应九也是难得看着自家少爷会来问自己问题,竟是没生出一丝逗弄他的心思,“你得自己去判断。新闻报道的基础是真实,但当这种真实很可能已经不存在不可信的时候,那就要看你如何判断了。只不过,打抱不平和宣泄情绪始终是不一样的,该如何去做也是你要判断的。披着正义的皮囊,去行不义之事,太多了。人嘛,闻人善则疑之,闻人恶则信之。而且你知道的,太阳底下——” “从无新事。”越初一口喝完了牛奶,“我去睡了。” · 应闲璋和应九都不是在乎现世的家伙,应九只在乎祁宴,应闲璋也只在乎越初。 一如往常,越初睡下后,他就从枕头化回来,抱着孩子找应九唠嗑去了。 “祁宴只是去开公司?那啥地方也不能夜里两点还办公吧。” 应九听着他说话,一个人歪在单人沙发上,“回天界了。” “嗯?” 应九目光移到了越初身上,睡得还是那么稳当,“再过一阵子有祈灵会。” “什么。”应闲璋没听说过,至少在三千年前是没这个的。 应九:“祭祖的。你只当所有神明一起上坟就行了。” 应闲璋可没那么好糊弄,“祭谁。” 应九斜睨了他一眼,然后轻甩起尾巴,身子却放松下来更妥帖得窝进沙发里,再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你俩和天道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 第50页 “天道回来了啊,我俩倒霉蛋儿真死了。” 应九:“嗯,可…天道回来之后,律法变了很多。就像原先不许仙凡通婚,再回来时也逐渐放开了。也逐步淡化了神明对凡人的帮持,不再强求神明理会现世的事情。从那件事之后…神明不再被束缚,得以成为不依存凡人而生,不为现世而活的独立存在。” “虽说是动荡了些年,可从结果来看,的确是好的。或者说他当年无论因何,那一心要杀天道的决定不得不说是对的。” 应闲璋低头看了看依然睡得熟稔的孩子,“所以,祭拜的是…” “嗯。”应九点头,“是该感谢他的。” 应闲璋听着便笑了,“神明之所以是神明,是因为被创造出来时只能是神明。既然不是自己选择的出身,便也不该为无关之人背负责任。他以前是这样和我说的,但他还说,如果选择了背负责任,那便是十分伟大的存在,无论神明还是凡人,背负起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都该是值得敬佩赞扬,不该是他选择放下责任时收到指责与谩骂。” “不能在神明还未庇佑你的时候便说天道不公。神明不也没有加害于你吗。” 应闲璋不知怎的就想起以前闲谈时的那些话,那孩子乱七八糟的主意向来多,那时应闲璋几乎是不会听他的。应闲璋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三界秩序,必须为现世放弃一切,包括感情,也包括他。 应闲璋将怀里的人往起抱了抱,然后将额头轻轻抵了上去,“…是很温柔的孩子。” 梦里的越初只觉得面颊上湿了一下,有什么温温热热,再又转凉,最后顺着面颊淌了下去。怪痒的。越初不自在的拨拉了一下,倒是正好拍在了应闲璋脸上,一巴掌差点给应闲璋打笑了。 “好了好了,不闹了。”应闲璋又将他平稳放回去,口中轻声哄着。 · “欸,你给我弄个微博。”应闲璋情绪恢复得也快,转头又折腾起应九来。 “做什么。”应九十分警惕,“你别害我。” 应闲璋哪管他那些,“快些着,我现在就要。” 应九也就是看着越初睡熟了,不敢跟他嚷,心里却还是骂骂咧咧的,但手上又十分坦诚的帮忙注册了微博,因为他确实也很好奇应闲璋要做什么。 “用真名?” 应闲璋点头,同时从应九手中接过手机,先是随意熟悉了一下操作界面。然后就见他退了出去,对着越初睡颜一顿猛拍。 啊…真是可爱。 怎么看都看不腻,怎么看都觉着完美。 应闲璋勉为其难的从一众照片中挑出了九张,又试了几张滤镜,觉得都不如越初本身好看,最后一步则是编辑到微博。 发送。 应九:“明天祁宴一定会杀了我。我们夫妻关系破裂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应闲璋:“你哄你媳妇儿,我哄我媳妇儿,这不挺好。” 应九:“你们两个混蛋是真的般配。” · 与这边超闹闹的温馨不同,深夜未睡的还有一户。 “给我放开呗。你们这算非法拘禁了啊。”床上被铁链锁着的男人声音近乎恳求,“你说你家就一间卧室,给那小瞎子睡不好吗。这搞的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他嘴里的小瞎子已经在外面的沙发上睡了。 言语:“不想睡床上我就把你绑外面暖气管子上,你可以睡地下。” 他身上没有了早上在剧组的怯懦,瞥向床上男人时,眸底还带着几分狠绝。 “啧,你是别让我跑了,不然我非得去警察局告你们去。”今天是他被绑来的第几天,第三天?还是第四天。 言语:“嗯。” “跟你聊天真没意思。” 言语甚至没觉着他是在跟人聊天。 “你在做什么。”男人可能真的是太无聊了,也可能真的是话多闲不住,能跟绑架犯聊聊天也是好的。 言语此时正伏在屋内唯一一张小桌前,就着半亮不亮的夜灯,认真在剧本上按照越初教他的来做笔记,“背台词。” “啊…不能念一二三四的吗。” 言语侧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不能。” 男人埋头又吃了几口已经冷了的盒饭,“我瞧你挺有潜力的,你将来有钱了可以考虑包养我吗。” 言语扔了笔,“你不要脸的吗。” “还好吧。” · 越初一宿就没睡好,耳边总是些稀奇古怪的声音,脸上好像还黏黏糊糊的。醒来气得他攥着枕头一角,先打了一套军体拳。把应闲璋咣咣往地上摔。 但应闲璋很开心。越初对自己做什么他都很开心。 越初听着手机震动,顺手拿来看了眼,发现群里正在疯狂辱骂应闲璋。虽然辱骂应闲璋已经是日常了,但越初还是往上翻了翻,看着那九宫格的微博截图,他这才知道雪渺又破口大骂些什么。 他翻进热搜,应闲璋,终于靠自己的名字,上了热一。 点进去那骂应闲璋的数不胜数,肯定比昨天骂言语的多多了。说什么不经允许就偷拍发微博的,或者还有猜测应闲璋意图对越初图谋不轨的。 越初:骂得好。但猜的那些都没有。 可这骂的确实是不太好听,而且再不制止,对他自己风评也不好。越初心下烦他就知道添乱,可再看应闲璋还跟个傻子一样乐乐呵呵的,手中端着杯温水,另一只手里拿着药片。 -- 第51页 “先把药吃了吧。”应闲璋商量着说道,“你不喜欢以后就不发了。” 越初是个很固执的人,只要是当初合同上写明的,即便他如今再不乐意,也绝不会多管。他只是他们两万块钱买来的货品,只要不是原则问题,越初咬咬牙都能让步。 “那是你的事。” 那应闲璋就当他是不介意好了,开心。 越初看着那些言论,虽说不待见应闲璋,可没有就是没有,不能因为厌恶一个人就任由他被谣言中伤。虽然中伤的那位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思前想后,于是越初在应闲璋的那条微博—— 点了个赞。 第29章 投资。 越初的一个赞,无疑是同意了应闲璋的所作所为,瞬间便解决了所有问题,至于剩下的,还想骂就骂去吧,嘴又没长他这儿。 “拍好看点。” · 剧组今天气氛不对,打越初来了四周就透着诡异的气息,好像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的。 除了雪渺。 “能不能把尾巴从我衣服里拿出去。让人看见不好。”越初怎么扯都扯不下去,腰上就死贴了一圈毛茸茸,尾巴尖还要故意扫过他胸膛,“真的,怪色情的。” “你知道的,雪豹的尾巴和雪豹是两个物种,不是我,是我的尾巴喜欢你,非要和你贴贴。”雪渺一点也不心虚得胡说八道。 越初费了好大力才把那尾巴拆了下去,“那你下次记得管管它。” 雪渺笑起来总是那副暖意融融的模样,越初的确没法跟他发脾气。但一旁的应闲璋,嫉妒得都要疯了,很不多现在就原地搓条尾巴出来。 雪渺:“看什么。你有也给你剁了。” 越初不想听他俩斗嘴,赶忙岔开了话题,“组里怎么了。” “你没看热搜?这个剧组反正是走背字,我早上听着导演那边说,最近出的事太多,上面看起来是想撤资,刚才电话里才跟对面吵了一架。这会儿都也知道导演心情不好,这一上午难得消停。” 越初听明白了,随即乐乐呵呵就晃悠着去了却福身边。 “咋的呀,谁欺负您了。五十多岁了,再不开心点就不长寿了。”越初把手往却福肩上一搭,全然不在乎这些事。 “去去去,来了不换衣裳不化妆做什么呢。”却福难得没跟他胡闹,看起来是真生气了。 越初:“都做仨支架了,可别气了,闺女才三岁,你再出点事,不说这剧组如何,家里也受不了。” 却福横他一眼,一身疲态,“我倒是不想气,你们就没一件事不让我生气的。” 越初确实是怕却福一激动也拉医院去,这个岁数对于凡人而言,正是身体该出毛病的时候,他可不想这剧组最后一次上热搜是因为导演猝死。 “行了啊,不就撤资吗。”越初还是笑,笑得就像是幸灾乐祸。 “不就撤资?”却福差点站起来踹他,“你疯了我疯了?” 越初扯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欸,我开了个公司。” 却福慢悠悠将头转向他,“我听说了,说是卖了个写字楼,祁宴是真给你下血本。你到底是他啥人啊,这都不是投资了,这像是孝顺。” “你管那些,欸,我那公司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就签我一个人,但公司总得回本——”越初嘴角扬起,笑得轻佻,“我投了吧。” 却福那饱经沧桑的眼珠子突然就亮了,但对眼前这个二十三岁的孩子,还是难以完全确信,毕竟越老师嘴里不说真话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能做主?” “嗯…”越初自然是能做主的,但为了可信一些,“我老板就在这儿,要不你问他?” “哪个啊…”却福琢磨这组里竟然还有个大人物? 越初扭头去找应闲璋,但发现应闲璋并未在他身边,也是稀奇。 · 外面的空场地上围了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时伴随着叫好声,吆喝声,叮叮当当的硬币声,仿若置身在哪个巷口的闹市里。本就不大的场地,此时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越初带着却福溜溜达达着过来,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小熊暖水杯,按住熊耳朵,biu——吸管出来。 越老师马上就二十四了,还是喜欢用吸管喝水。应九嫌他咬吸管的毛病不好,在家还不让他用。 他捧着水杯拨拉开层层人群,在里面看着了打做一团的雪渺和应闲璋。二人脚边不知道被谁放了个铜碗,一群小姑娘咣咣往里面砸钱。这是准备再就业了吗。 本来还担心打出什么不该看的,可瞧了会儿不过就是拳拳到肉的互殴。 “我老板跟人打架呢。”越初瞥了一眼却福,抬抬下巴指向应闲璋。 却福打量了良久,别的不说,身手是真的好,一边欣赏同时对着越初开口,“你让你老板给你当助理。” 越初点头。 却福:“还跟你老板做室友睡一张床,你老板还公开说要追你…乖崽,你玩挺大呀。” 越初:“这事就不用说了。我不爱听。” 却福倒也听了他说的,不再调侃,而目光看向了人群之间,小声嘀咕起来,“别打了别打了,别给金主打坏了呀。” 应闲璋将西服随手扔给了周围不知道哪个人,又将衬衣扣子解开一个,袖子挽了两圈,重心稍向下,欺负雪渺都不用动腿,只靠上半身便能轻松将人撂在地下。 -- 第52页 雪渺也不是那好招惹的,扑过去招招冲命门,式式带杀机。外行看个热闹,但越初明白那随便一招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绝对能瞬间取了对方性命。看得出来是真的想弄死应闲璋。 应闲璋却始终稳健,甚至带着几分轻蔑笑意,这激得雪渺手上更是狠厉。 “哟,小猫挠人了。”应闲璋占了上风嘴上都还不饶他。 雪渺咬咬牙,掌中带风,横切到应闲璋颈后。却被应闲璋反手直接攥住手腕拉扯到身前,提膝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若不是应闲璋捞了他一下,非得让他跪地下去。 在整个师门里,除去体弱多病的幺儿,雪渺练功是最不上进的。他师门是典型的老大照书养,老二照猪养。他师父也懒得管他,雪渺每天的日常就是被他师兄抓住了便练会儿功,抓不住就跟着师父山上山下的玩。他师父也乐意带着他,小时候往怀里一抱,大些了往筐里一装,再大些了便往肩上一扛。 再后来,就是雪渺带着他师父玩儿,用尾巴将他师父放到背上,驮着他上山淌河。 雪渺虽然是整个师门里练功最半吊子的那个,但一定是最黏师父的那个,所以也一定是最恨应闲璋的那个。 口中念诀,右臂凝力,手肘对着应闲璋面门便袭去。应闲璋看着小孩儿是打算玩真的,想着要不给点教训算了,他正欲侧身躲开,眼前却—— “小心——” 雪渺看清眼前人,匆忙卸了力,“师——” 越初竟是先一步挡在了应闲璋身前,起掌接下了雪渺那一招,虽说是卸了力道的一掌,但还是令越初趔趄了两步。应闲璋赶忙在身后托住他,但被越初把手拍下去了。 “没事。”越初甩了甩发麻的右手,“你师兄电话,找你的。” 那雪渺听着是祁宴,脸上血色瞬间没了。 越初:“是我告的状,对不住啊。” 那雪渺还能跟他生气不成,心下再不情愿也只能先接过,甚至因为害怕还将手机离耳朵远了些。 “啊…我没有!应闲璋先的!…不打了不打了,嗯,挂了,不敢了,您先忙。” 越初看着雪渺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几个胆大的小姑娘还过来夸他刚才很厉害的。雪渺弯弯眉眼,两指一捻,顿时指尖处生出一只茶花来,赠给了眼前的女孩儿。 惯是会哄小姑娘。 “他欺负我。”雪渺咣叽靠进越初怀里,“他打我。” 越初偏着头,任由他可劲蹭自己,“你不招惹他,他打你做什么。” “那也不能打我!我是国一!我是保护动物的!” “好好好,保护你。”越初瞧着他也委屈,上手便揉了揉他脑袋,“我给你打回去。” 雪渺这才开心了,但见越初从地上捡了块碎石子,在手上掂量了下,照着那边系扣子的应闲璋就丢了过去。 应闲璋左肩一痛,反应了三秒发生了什么—— 亲亲媳妇儿打我了! 说罢,众目睽睽之下,应闲璋哐当便栽到了地上,同时顺势咕噜噜打了几个滚,最终仰面躺倒,四周未散去的人群,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着地上的人开口—— “啊呀,我被越初打败了。” · 越初:丢人。 · 却福倒是将一切看在眼里,也笃定了应闲璋确实是在追越初。只有恋爱中的男人,才能傻到这种地步。 应闲璋小跑着过来,他也不知道什么事,反正让他做什么他也高兴。越初惯是懒得于他开口,却福像是看出了些端倪,也知道越初向来那别扭性子,故而自己简单问了两句关于公司的事。 应闲璋:“投资啊,投吧。” “您知道…投资一部剧要多少钱吗。”却福见他答应得快,反倒是害怕,他家惯是没有正常人的。 应闲璋:“多少都投,你们商量就行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为爱追妻不择手段的男人了。 · 他们这边还闲谈着,却福明显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的,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 雪渺打着滚钻进越初怀里,却被却福数落这么大了还黏人。至于应闲璋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安静立着,并未太去插手他们的谈话,说到底睥睨天下得久了,若不是为了越初,应闲璋始终不大愿意和凡人有太多接触。 却福;“明天去拍外景,你们俩都消停点,赶紧拍完赶紧回来,我就让人匀了一天场地出来。都是拍过一次的了,带着点言语好好教教他,动作都快点。” 雪渺:“你不去?” 却福摇头,“我让小池跟着去了,拍得快的话,也让他散散心。这几天都什么事。” 雪渺:“您还不信是他做的?……不是,您别这么看我,我也没信啊。但人家那儿可是有证据的。” 却福抿嘴,眉头深陷,很明显的纠结与不安,“怎么可能是他啊…” 第30章 粑粑。 “把这个带回去。”那日晚上吃饭时,越初顺手抓了言语过来一起,顺便递给他四个餐盒,“妹妹多大了。” 言语受宠若惊般的,一时不知接还是不接,“…十一岁。” 越初直接将其塞他怀里了,“倒也是该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也好。” 言语整个人懵兮兮的,“我让她吃剧组盒饭就可以了,不用…” -- 第53页 “拿着吧,扔了也是浪费。”越初轻凝着眉,让人不容拒绝,“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言语晃晃脑袋,“没有了。” 越初只是了微问询了几句当做寒暄,除此之外他也没说太多。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被包养还能过得这么惨,但说出来又觉得稍显刻薄,遂而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言语只是低头一言不发吃着饭,桌上四十九道菜,他就扒拉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一道,筷子都不敢多伸一寸的。 是藏了什么心事吗,还是性格真的如此。越初微微眯起眼,眼神似乎就要洞穿了对方。言语更用力得攥着筷子,很明显是因为对方目光带来的局促感。 “越老师——开门开门开门——”打断二人间紧张气氛的是一阵急促拍窗声。 应闲璋越过越初帮忙打开门,外面的人赶忙钻进脑袋来,“你快去,却导跟池导吵起来了。再没人拦着,可能就要动手了。” · 越初留下了言语,让他自己吃就是了,不用太过拘束,自己则跳下车快步往池怀寄屋里走去。 车内因着越初和应闲璋的离开,顿时便安静了下来。言语放下筷子,抬手扯了扯自己领口,又用手背蹭掉了颈子上的汗,轻舒了一口气,眸色稍是平缓了下来,一点点消去了之前的紧张。 “…池怀寄。” · 越初过去时,屋内正传来刺耳的摔打东西声音。 “你也信了?”池怀寄的声音意外平缓,似乎暴躁的只有却福。 “人家视频都有了!你让谁看不是你先动的手!”听着声音,却福似乎踹了一脚什么。就这动静,越初是真怕他一会儿犯了病,“你知道现在不说外面,就这个剧组,都怎么指点你吗!” “那你让我说什么!”屋内传来轰然倒地的声音,这次应该是池怀寄动的手,但愿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越初:他们吵架这么文明的吗,一句脏话没有欸。 却福:“你只说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你和季何生。” 池怀寄的神色沉了瞬,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何种情绪,再才听着他又道, “是啊,是我对他动的手。您是准备去举报我了吗。”池怀寄语气中带着似是带着些许轻蔑笑意,像是终于褪掉了那层伪装的皮,“那又怎么样呢,他是自杀,我便是对他做了什么,一个视频就想当做证据吗。” 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巴掌声。同时四周像是突然安静了瞬,连带着外面的越初也跟着有些紧张。 “但我可以辞退你。” 池怀寄:“您随意。” · 越初那日并未进去,见着却福摔门而出,自己则是两边谁也没打扰。 池怀寄说得对,总该是要讲证据的。 “没看出是他是这种人啊。”雪渺的脑袋突然从越初身后钻了出来,显然方才的动静他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越初反手在他额头上拍了下,轻斥了句,“再吓死谁。” 雪渺嘻嘻笑着,低着头用脑袋蹭蹭越初脖子,全然不在乎一旁应闲璋那嫉妒眼神,但下一刻就被应闲璋提溜着后衣领直接给扯开了。雪渺反手一拳招呼上去,应闲璋倒是稳稳当当接下。 “别打架。看着烦。”越初头也没回。 “知道了。不敢了。”异口同声。 越初:“真是他逼死的?” 雪渺摇头,“是不是他不知道,但…季何生死得定是还有蹊跷。”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机递给了越初,“天道的消息,季何生的死,有人从中插手过。” 天道消息里的插手,那就绝对不是现世的人。但季何生为什么会和那边的人有联系。 应闲璋:“有没有接触过神明妖物,按理来讲看一眼就该知道。季何生自杀那日宋衷是在的,若是同这些有瓜葛,她那时就该留意到了才对。她没说,该就是没有。” 越初靠着树,试图理清这几件事的逻辑,然后发现太棒了根本没有逻辑,“但我这几日,总觉得有人盯着我。” 应闲璋也隐隐约约有感知到些许异样,起初以为是天道再监视他,却又觉着有所不同。 · 越初骨子里是个很折中的人,他不相信池怀寄是这样的人,但他相信人是会变的。好让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至于太过吃惊。 但显然,却福不是,却福就是个很偏激且感性的中年男人,因为在上述那件事后,一周了,他依然没有辞退池怀寄。 他就是不信。池怀寄承认了他也不信。 “你说,池怀寄要是真因为涉嫌导致季何生自杀,人进去了,却导可能真的要支第四个支架了。”越初此时在外景拍摄地,旁边是跟他对了会儿词,然后带剧组人员扑蝴蝶回来的雪渺。 雪渺懒懒散散往地上一躺,身下是足能没过脚踝的青草,“但已经结案了,总不能靠池怀寄自首吧。这种事,找证据太难了,又不是都跟某些畜生一样,做事都还要拍成视频的。就现在手上有的视频,那模糊程度,你就是咬死牙关不承认,还能把你怎么了。” 怪愁人的。 越初的本意只是想知道季何生到底是因为什么活不下去的,就算不公之于众,他自己知道了心下也能安稳些。又或是还有什么遗愿,该帮的也能帮一下。可一旦查出嫌疑人是自己身边的人时,就会发自肺腑的觉着好烦。 -- 第54页 “开个直播吧。”雪渺提议道,“言语那儿指不定还得拍多久,一时也到不了我。反正也闲着。” 越初今天的戏份一大早就拍差不多了,最后一场得等下午将近天黑了才能拍,跟这儿待着也无非是看着点言语别出岔子。听着了雪渺的提议,越初取出手机,利索地打开直播。 “???????????” 一连串的问号从屏幕前飞速划过。 越初架好手机,又将镜头向下移了移,好能让懒得动弹的雪渺也出现在镜头里。雪渺还是那副笑意吟吟的样子,对着镜头招招手,挑逗一般打了个招呼。 “啊,在片场。我都卸妆了。”越初一如既往得冷静,随意和粉丝闲谈着,只是在镜头前会温和许多,“那边不能看,剧组探班都没开,我怎么给你们拍。” 雪渺磨蹭着身子往越初身边靠了靠,同时看着镜头里,“杀青?还得三个月吧。” “赶一赶进度,两个来月应该差不多。”越初算了算日子,后面言语不拖进度的话,应该都也快。 雪渺惯是人来疯,在直播间里跟人聊得热火朝天,越初便也不搭茬,后撑着身子,像看傻孩子一样看着雪渺。 “应闲璋呢?”雪渺看见这么一条,差点翻脸了,好在专业素养还是在的,一脸的春光明媚,“死了。” 越初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让他说话注意点,雪渺撇撇嘴,转瞬又是那副乐乐呵呵模样。 “应闲璋?”越初看着还有人在问,便四周寻了他一圈,“在那边一个人坐着。” 他将手机取下,同时将镜头对向了不远处的应闲璋,后者正身后背着越初的双肩背包,身上挎着越初的小熊水杯,手里却摆弄着两根草。太远了,也看不出在做什么。但察觉到越初目光的瞬间,便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相比起雪渺的厌恶,越初则冷淡的多,也不想给直播间里的人看出什么端倪。 应闲璋盘膝坐到了越初身后,低头琢磨了片刻才将手中的小玩意儿小心谨慎的放在越初手边。 那是个草编的小人儿,活灵活现,细看还真有几分越初的神韵。 越初提溜起来在眼前晃了晃,又在镜头前晃了晃,只说这玩意儿,倒也还算有趣。 应闲璋未去理会直播间里的惊叹与夸赞,也许是对草编娃娃的,也许是对应闲璋本人的。他只是直勾勾盯着越初的神情,从那里面看出一瞬的趣味,才算安心了些。 “嘁。”雪渺不屑。 “哟,你也想要?”应闲璋挑挑眉,说着从地上揪了两根草,团了团便扔到了雪渺怀里,“送你送你。” 雪渺反手照他脸上直接扔了回去。 应闲璋复又捡起来,左右端详着,“怎么了,你就长这样啊。” “应闲璋!” 越初无奈摇摇头,看向直播间内,“啊,一天吵八百回,已经习惯了,马上就打起来了。” 应闲璋不理他,和小猫吵架只能当做消遣,但现在不是消遣的时候。他低头看看时间,匆忙从背包中拿出应九给越初熬的藿香粥。 雪渺:“你才玩了草,脏不脏,放回去!” 应闲璋瞧了瞧自己的爪子,“我玩了草,又不是玩了粑粑,用你操心。” 越初:我谢谢你们两个。 “啊——”应闲璋将勺子递到越初嘴边,“甜的。” 越初:…… “啊呜。”雪渺眼疾手快的凑上来,一口叼住了应闲璋伸来的勺子,眼睁睁看着应闲璋果断将勺子柄松开了。 雪渺得意,“味道不错。” 应闲璋左右又看了看自己两只手,“我玩了粑粑。” “粑粑我也吃。” 越初:我……艹 第31章 报应。 越初自己喝着藿香粥,间接还得喂雪渺两口,连带回答下直播间里的问题。 “但我自己开了公司,所以问题不大。”越初看见有人问解约的事情,“我是想让他们直接换个老板来着,他们不同意,那不只能自己换个工作环境了吗。” 越初随便的一句话算是坐实了他和上家公司闹掰了,但他也无所谓,反正过俩月谭宏进去的新闻就该有了,到时候越初就是受害者以及正义的执行者,根本不担心任何舆情问题。 “现在?在个野草横生的悬崖边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雪渺,“是不是不能说在哪儿。” 雪渺点头,随便支吾了声,凑过来又从越初手里喝了口粥,然后低头也开始摆弄那两根草,非得编出点什么来。 越初将食盒递还给了应闲璋,应闲璋背过身去舔了舔盒底才开开心心收起来。 “祁宴上次给我找了一只小狼崽玩儿,在哪儿啊。”越初说话的时候将直播的音筒抵住了下,他也怕说出来让人误以为他们迫害野生动物。 “啊?”雪渺呆愣愣抬头,“我哪知道啊。” 祁宴为了哄他也是啥事都能做出来,这种地哪来的小狼崽,都也未必是小狼崽,指不定祁宴从哪给他提溜来的什么妖兽。 雪渺:“我给你找找去?” 他也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越初摇摇头,雪渺赶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 “我想摸老虎屁股。”很认真的愿望。 周围安静了瞬,直播间里好像也安静了瞬。 少时,未曾想到打破宁静的会是应闲璋。但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地上起来,迈步时带着特有的禁欲,矜持和那么点的霸道。 -- 第55页 雪渺警惕着眯眼,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嗒——”清脆声音。 里外众人反应了片刻,好像是皮带扣的声音。只瞧应闲璋将手搭在了裤腰两边,声音磁性优雅,“摸什么老虎屁股,我也有屁股,要不摸我的吧。” · 世界好像又安静了,好像整个剧组都因为这句话安静了。 越老师不自在的抓了抓脖子,这时候是该起身打他吗。 应闲璋依然脸不红心不跳也不害臊的,就那么充满希冀的盯着越初。而打破这种诡异气氛果然还是要靠雪渺,单手撑地,身子侧而悬空,双腿一蹬,果断将应闲璋踹了个趔趄。 但也仅限一个趔趄。 雪渺落地瞬间起身便又扑了过去,哪还有什么老艺术家的风范—— “应闲璋我他妈告你性骚扰啊。” 越初将镜头转向了打在一起的二人,顺道瞥了眼屏幕,“我?不介意啊,没啥的,习惯了。” 对于不做人事的应闲璋,他已经习惯了。 “不接受,那是两回事,我不介意就要跟他谈恋爱吗,没这道理吧。”说到底就是懒得理会,今天应闲璋就算真把裤子脱了,越初也只会是拨开他,让他别挡自己看风景,“但确实不介意.” 不介意就是不介意,他还犯不着为自己这点事号召一群人去攻击应闲璋。 应闲璋听着了他的话,顺势看了眼镜头,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就像是不希望那些人多嘴而已。雪渺再扑来的时候,他也只是稍微向后小跃一步,不让他碰到。自始至终应闲璋连手都没从口袋里取出,只是顺着雪渺的方向不断后撤,宛如逗猫。 “雪渺?打不过的。他俩已经打好几天了,一次没赢过。”越初陈述着客观事实。 “我能!”雪渺直接吼了过来。 “好好好,你能你能。”越初还得哄着,“你真的,你当年但凡多听一句劝,每天多练一时辰,今也不会是这样。” · 啊… 为什么是当年。 · “雪老师!走了走了去补妆了!”助理见着这边又打起来了,直接扽着雪渺给拖走了。 应闲璋溜溜达达回来,复又安静坐回了越初身边,薅了两根草编了一只小狼放在了手边。 “抽奖?”越初看着留言,“你们是啥也想要。就这玩意儿,邮过去也就剩两根枯草了。” “枯草也要。倒是好养活,那回去我让人抽几个送了。想要这个?”越初见着直播间里都说想要应闲璋编得那个小人儿,他寻思了下,宠粉也是宠惯了,转头看着应闲璋,毫不客气,“继续编。” 应闲璋重重点头,“嗯!” 越初索性将镜头挪到了应闲璋双手前,乐意看就都看应闲璋怎么编娃娃吧。 应闲璋编了很多个小越初出来,专心致志,但偶而也会偷偷瞟上他一眼,然后再低头编很多个小越初出来,模样相同,神态各异,动作丰富,堪称精品。 直播间:竟然是位手艺人。 · “先编一个我,再编一个你。像吗?”那孩子欢快眨巴着眼睛问向对面盘膝静坐双眸轻闭的男人。 “那草有毒的。”男人凝着眉,稍显不悦,却又无可奈何。 “嗯…”他战兢了下,再思忖片刻,陡然一立,欢快着便扑进了男人怀里,直将掌心草汁全数蹭到了对方脸上,“还有毒吗。” 男人捞着他坐到自己怀里,后者索性一手勾住他脖子,一手伸进对方襟口乱摸了一通。 还是这副坐怀不乱的模样,无趣。 “他们在做什么。”男人的目光越过他,还留在那两个草编的小人身上。 “啊?”他回头,笑意灿然,“拜天地。” “你要跟我一起吗。” · 应闲璋的手中不知不觉出现了一只跪着叩拜的小人儿。 越初后撑着半躺下去的身子,微微侧头,思索出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 “为什么要编一个秦桧。” …… 妈的。 应闲璋:“对不起。可能是因为我喜欢秦桧吧。” · “你们还想演不想演!不想演都回去!”场务的声音不知道怎么从那边传了过来,越初瞥了眼直播间,里面该是听不到,他也就没太多管顾。 池怀寄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听着也是疲倦,“不想演就结工资走人吧。算我对不住大家。” 周围没人动。 池怀寄:“都先休息吧。” 越初听着走过去准备看看怎么回事,路上闲言碎语却不见少—— “摆什么谱啊。” “人渣。” “却导怎么还没开除他。” “杀人犯。” 越初也不知道他们骂得对不对,他无心猜忌这些事,只是快步向着池怀寄而去。 池怀寄只是安静回顾着之前拍过的画面,“打光不行,太暗了,去让人给言语补下妆,喊雪渺过来彩排了。” 他话说出去却迟迟无人应答,池怀寄甚至没再回头,准备起身自己去说,再没人,他自己也能给言语补了妆。 “我去安排吧。” “小越?”池怀寄讶异回头,那声音都快近乎天籁了,“你在啊。” 越初笑着耸耸肩,“您歇着吧。” -- 第56页 池怀寄疲乏着靠到椅背上,两指揉上两眉之间。断断续续忽远忽近的话语传到了他耳边。 “就是他害死的季何生。季何生才二十二岁。” “他都三十五了吧。” “杀人犯。” “杀人犯。” “杀人犯。” · “不许玩了,等言语回来去彩排了。”越初从雪渺手里夺下了那两根草蒂,就非得编出什么点不可,“多大了,怎么就这副孩子样。” 雪渺慌忙拍了拍了手,“不玩了不玩了。” 说话愈发是像他师父,可可爱爱。 那边应闲璋将一切都灌入耳朵里,恶意的声音太大了,已经要影响他观察自己媳妇儿了。 “不看编娃娃了?”应闲璋看着直播间,“要看越老师。他不让的…那就悄悄看一小下啊。” 应闲璋将后置镜头打开了,反正离着也远按着这个模糊程度,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 越初坐在了池怀寄身边,宛如坐镇一般,周遭声音确实小了些。 这场戏是整部剧第一集 第一幕,雪渺带兵一路将言语逼到悬崖边,越初只身来救,却也知逃脱无望,最后二人燃了四周荒草,在火光之中,越初提刀一刀刺穿了自己与言语。 此时拍的是前一段言语和雪渺的对手戏,涉及放火烧山的部分只能等最后再拍。 “…师兄。” “不跑了?”雪渺翻身下马,提刀逼近,眼神玩味。 “你已经是万人之上了!还不满足吗!”言语赤红着眼。 “我?只是我不满足?” …… 池怀寄:“你觉着呢。” “我又不是导演。”越初摇头笑道,“还是太涩了,情绪转变太慢。破釜沉舟的气势出不来。” 池怀寄:“心不在焉的。” 确实有些,越初早上给他讲过戏了,也手把手带着教的差不多了,应该是能比现在更好的。 二人一并走去言语身边,越初屈指在他脑袋上轻敲了下,“认真点。” 言语支吾着应了。 “要演就好好演,你以为一群人跟这儿陪太子读书呢。”池怀寄始终是对言语没什么好脸色。 言语这会儿倒也不搭茬,垂着脑袋任他说去。 “我呢我呢!”雪渺又飞冲过来,“我演的怎么样!” “雪老师还要别人评价啊。”越初帮他整好乱掉的衣领,“挺好的。” 言语看看四周,小声问道,“站位不用再靠边些吗。我看剧本上特意写了要在崖边上的。” 按理是该的,旁边就是悬崖,为了能在镜头里显得气氛更紧张,画面更满也是该的。但这场戏人多,又怕出什么事,池怀寄也就没冒这个险。他不是却福,没那么多丧绝人性的艺术追求,却福哪管这些,摔下去也再想摔下去的法子。 越初:“你想试试?” 言语惊讶中还带着些无措,但想了想还是认真点头,“可以吗。” · 站位重排又是一番功夫,群众人员实在是太多,尽管雪渺拍胸脯表示肯定没风险的,但该不信还是不信。 言语来到越初身边,小声问询,“我是不是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有。”越初没太去照顾他情绪,都也不是小孩子了,“别在这儿站着等人伺候,去看看导演那边怎么说的。雪渺都还在那边,你跟这儿转悠什么呢。” “啊…好。”言语赶忙小跑着过去。 要说这孩子也还算好带,至少算听话。想当年祁宴给越初说过差不多的话,越初就给他回了仨字,我不去。 越初看着淹没在群众演员中的池怀寄,周围乱乱糟糟的,琢磨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索性找个僻静地方歇会儿算了,可这才一背身—— “啊!!!!” 是四周数声歇斯底里的惊呼。 · 池怀寄背靠着崖边,蹲在地上给几个人说着站位,重新讲了一次戏。 “一会儿再彩排一次看看,边上的人注意安全。” 他似乎听着了几句轻嘲,却又无心理会,起身便准备接下来的事情,“让各部门准备——” 他才是话音没落,右肩却突然一个受力,重心后移,紧跟着向后趔趄一步,右脚就这么直接迈空。他心下一沉,也知道要出事,四周时间仿佛变缓了,他看着雪渺伸手试图去抓他,又看着其他人明显没反应过来的神情。 再就看着与缓慢时间相悖的,猛冲而来的越初。 下坠,失重感,求生意志。 池怀寄无意识的伸出手试图抓住些什么,但连自己的动作也是缓慢的,可就在这濒死之时,手腕却被人死死拽住。 再然后, 是四周数声歇斯底里的惊呼。 · 越初同池怀寄一样,整个人悬空在崖上,左手拽着池怀寄,因为吃药无知觉的右手尽力扣着崖壁。 鲜血顺着右手往下淌,已经湮红了一小块衬衣。 “啊你们别叫唤了…找人救我可以吗。”越初也是无奈,但毕竟已经滑下去了五六米高,就算是雪渺想用点怪力乱神的法子,这会儿也得掂量下有没有人看着。 倘若就他一个,也倒不心急了,反正雪渺他们肯定会想办法的,可这下面还拖着个人… “再撑一会儿。”越初紧了紧攥着池怀寄的那只手,“没事的。” -- 第57页 “好。”池怀寄深吸两口气,尽可能平复下自己不给越初添麻烦。 右手比自己想象中还不受用,因为失去知觉,越初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在抓着岩壁,故因用力过大,直接攥碎了一块石头。他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之间的逻辑关系,为了减缓速度,他不得不用整个右臂完全蹭着岩壁,却还是又向下滑了一米多,停下后半条胳膊连着指缝都在渗血。 “没事的。” 他能感觉到池怀寄遏制不住的颤抖,由求生意识带来的恐慌。 · “报应。” · 带着尖锐话语的声音轻飘然而下,越初能感知到的颤抖却渐渐停下了。 “你松开吧。” 第32章 坠崖。 “松手吧,别拖累你。” “你活在愧疚里,那是你的事。你可别指望我也活在愧疚里。” 汗水浸出掌心的湿滑感,无论他如何嘴硬,他也明白两只手都不可能撑得太久,无非是池怀寄摔下去,还是自己和池怀寄一起摔下去。 · 越初许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在此时还漫不经心向山崖上望去,他仿佛看不清任何人,只看见了崖边的应闲璋。 一米九五,太显眼了。因为没有表情而显得过分冷峻。 可越初想笑,没有原因的想笑。就像是从心底想要看他这副因为自己苦恼的神情。 紧攥的拳头,半敞开的衣领,过分紧张而起伏的胸膛,和从颈子上滑落而出的那枚戒指。 他也真的笑了。 · 尖锐岩石刺进了右臂,越初知道自己确实撑不了太久了。 “放手吧。”池怀寄又一次道。 “放手啊…”越初像是动摇了。 他再一次看向了应闲璋,后者眼神里说不出的复杂,可对视的片刻后,应闲璋点了头。 同一瞬间,越初将眼闭上,松开了已经僵硬的右手,左手使力,将池怀寄带到自己怀里,空中转了身,好让自己背部朝下。 劲风不知何处来,直将崖边的人都逼退了两步,那风顺崖而下,将坠崖的人层层护住,明明是飞沙走石之间,却在越初身上展现出过分的柔和。 雪渺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瞬间,便从一处无人角落翻下了山崖,就算是真摔下去,他也好接着些。 而此时,他就看着越初搂着池怀寄,从山崖急速坠落,应闲璋的灵力只护了越初一人,池怀寄显然不在保护范围内。雪渺不得不也跟着凝了个诀,稍是托住了池怀寄。 这么高的地方,若是真摔下来却毫发无伤,怎么也说不过去。雪渺拿捏准了,在适当的地方收了部分灵力,可越初那部分却如何也散不掉,看起来应闲璋是不准备考虑那些,只想越初什么事也别出。 落地的瞬间,冲击力险些让越初昏过去,虽说是什么事也没有,但疼还是疼的。但同时他就听着了骨头断裂的声音,琢磨了下,应该不是自己的,那就是池怀寄了。 “还好吗。”越初扶起他。 “没事…” “别碰他,我来吧。”雪渺从越初怀里接过了池怀寄,“肋骨断了,当心扎进肺里。” 雪渺这边还在小心照顾着池怀寄,连话都还没说完,那边应闲璋已经不知道从哪出现就将越初直接单手扛了起来。 “我先带他去医院了。” 雪渺:“喂!” 那越初也不乐意啊,挣了两下却完全挣不动,罢了只能嘴上逞逞能,“放我下来!” “你再动!”这还是应闲璋第一次没惯着他。 那颇具威慑力的声音,竟是让越初整个人有点懵。 · 一旦挨着应闲璋就会想睡觉,越初靠在应闲璋怀里迷迷糊糊的想着。他是有试着推开他,但不仅没推开,还被应闲璋在背上拍了下,让他消停点别折腾。 呵,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越初困顿着睁不开眼,竟然还在应闲璋怀里自己寻了个舒服姿势才睡下,算了,醒来再收拾应闲璋吧。 应闲璋看着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又瞥见了那淌血的胳膊,好不容易生出的几分气势便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算什么事啊。 医院。 “别哭了,只是外伤。”院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你抱着来的,我还以为怎么了。胳膊上点药,明天就都好了。我们这儿最好的药,我偷偷藏的。” “哦。”应闲璋吸吸鼻子。 他抱着越初做完了全套检查,甚至在做核磁共振的时候也想钻进去,好在被雪渺一脚踹一边去了。一下午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一路抽搭了一路,谁劝都不好使。 “做核磁不疼的,心电图也不疼,不哭了行吗。”雪渺难得这么温和的跟应闲璋说话,“能不能别让别人以为我师父又死了。” “嗯。”应闲璋声音发闷,“脑CT疼不疼啊。” 雪渺实在是想不通他到底哭什么呢,“再疼还能比我师父当初被你们斩掉四肢疼吗。” 很好,成功让应闲璋不敢说话了。 · 越初半梦半醒之间,觉着怀里有什么毛茸茸的一直在蹭。是雪渺吗?雪渺的脑袋比这大多了才对,是应闲璋吗,啊,那好想掐死他。 左手手腕突然被温热的舌头舔舐起来,越初眼都没来得及睁,慌张着就坐直了,“应闲璋我杀了——” -- 第58页 啊…嗯…怀里是只小老虎耶。 “醒了?”雪渺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见着越初坐起身子,走过去将软枕放到了他背后。 越初还有点懵,无意识的点点头,又看向四周,是医院啊… “你脸怎…嘴角有血,擦一下吧。”他看着雪渺面颊好像有点肿。 “啊…”雪渺用手背蹭了蹭,笑着道,“没事,我师兄打了下。不疼。” 但甫一思索,又觉着不对,就见着他直接扑进越初怀里,叫喊着,“你看他打我!疼死了!他坏坏!他虐待小动物!” 他一边叫唤,一边真就挤出些泪来,吸吸鼻子再全数蹭到越初身后的枕头上。那枕头别说还看着怪面熟。 “那我也不能给你打回来啊。”越初能拿祁宴怎么办,打又打不过的。 雪渺略是思考,“其实你打他,他也不敢还手的。” 说话当间祁宴就开门进来,手里正接着电话,但还是看着雪渺斥道,“下来。” 雪渺是连滚带摔着下去的,一刻也没敢留。 “求您了,能不能把我侄子还回来,我家三百年了,就生了这么一个。”电话那边说道。 “过两天玩腻了就还回去。”祁宴挂了电话。 越初抱出怀里刚才差点被雪渺压扁的只是老虎崽子,又看看祁宴—— 祁宴:“不是你跟他说要摸老虎屁股的吗。” 越初:“啊…” 抢人家孩子就算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但管他的呢,反正来都来了,先玩两天再说。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祁宴发火的准备,雪渺都挨一巴掌了,自己被数落两句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没有。 祁宴走去他床边,先给他削了俩果子,连盘放进他怀里。又俯身看了看右手上的伤,再探下额头上的温度。 “没什么事。不想待着晚上就能回家了,要是想多住一天就住一天,让雪渺陪你。”他说话还是这么无波无澜的,可仔细看的话也能看出几分疲惫。说起来,祁宴已经小十天没回家了,越初是不知道他忙什么,但看起来的确是没闲着。 越初:“抱歉。” 祁宴明显是僵了下,却又马上故作自然道,“人没事就好。” · “应闲璋呢。”他还准备找应闲璋算账的。 雪渺抬抬下巴,“你背后枕着那个就是。” “把窗户打开去。” 雪渺也不知道做什么,只当他一时觉着憋闷,可这才一打开窗户。 “走你——” 应闲璋擦着雪渺的耳朵就被扔了下去。 雪渺:“干得漂亮。” · “越越——!!!” 先听着个娇嗔声音,然后就是破门而入的动静,紧接着是个粉色身影从天而降。 “有事没有!有事没有!有事没有!”宋衷双腿分开,跪坐在越初腿上,跟越少爷面面相觑了瞬,上手就开始呼啦起来。 “脑袋有事没有!” 越初:“没有。” “胳膊有事没有!” 越初:“没有。” “后背有事没有!” 越初:“没有的。” “丁丁有事没有。” 众人:“……” 越初:“我要说有事呢。” “不得了不得了。”宋衷上手就要扒越初裤子,“那玩意儿坏了可了不得,姐姐给你看看。” “不行不行不行!放开他!”被扔出去的应闲璋呼哧带喘的跑了上来,猛跨两步就给宋衷提溜了起来,“哇你个小姑娘说话能不能别这样,一群大老爷们听你这儿讲黄段子像话吗。” 被悬空拎起的宋衷一脸轻蔑,“呵,直播间里脱裤子还让越越摸自己屁股的人没资格跟我说这句话。” 记仇。 · 来的不只是宋衷,谭楠也跟着来了,直播间里就看着越初冲崖底下去了,小姑娘哪还坐得住。 “邵青说医院是她爸的,您别客气,想住几天就住几天。”谭楠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只带了句邵青的话。 越初客气应着,“但我也不是来旅游的,晚上就回家了。” 他复而又问几句关于谭楠与邵青的事,听说谭楠的生活步入正轨了,邵青也回天界学校上课了,他也算安心。 “可能再过一阵子要出庭,不过祁先生已经帮我找好律师了,学校里的事情他也都帮我安排好了,所以已经没有事了。” “那就好。”越初笑着,下意识去看祁宴发现人又不在了,“你师兄呢。” 雪渺侧头动了动耳朵,“啊,在门口,打电话让应九给你做好吃的。” 越初长舒了一口气,手上把玩着老虎崽子,又看着围坐在一起的众人,心下是很莫名的滋味,除却平和与安稳,连带着一点小愧疚,更多的却是一种割裂感。他总觉着这些人看得并不是自己,而是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宋衷察觉到了他神色有异,试探着问道,“…怎么啦?” 越初摇头,“池怀寄如何了。” 第33章 回家。 同越初那边门庭若市不同,池怀寄的病房内冷清异常。 他方是做了手术,麻药才醒,整个人浑浑噩噩隐约只记着不多的事情,只是从崖上摔下去的无助感,仍是让他后怕。 “越…” -- 第59页 他挣扎着想起,全身都跟着传来剧痛。但还好没让他等太久,门很快便从外打开了。试着偏头去看,虽说仍是带起胸前的疼痛,也还是看清了来人。 “醒了?”越初身前抱着老虎崽子,身后背着非要挂在他背上的宋衷。 “你…”池怀寄一说话就带着遏不住的痛楚,“…没事?” 越初坐到了另一侧的陪护床上,给怀里的小老虎就一顿乱揉,“嗯。” “没事就好。”池怀寄最先关心的还是越初,他不想因为自己再连累了谁出事,“但你们…不是人吧。” 谁会从那么高的崖上摔下来毫发无伤还能坐着玩老虎啊! 扒在越初背上的宋衷听罢一个大跳蹦到了池怀寄病床上—— “是小神仙呀!” 池怀寄凝眉。 越初探了探身子,将宋衷抱了回来,“你再踩着他。” “你不信?”他看着了池怀寄眼神中的疑惑,想想确实不该信的,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老虎崽子,“给他说句话。” 怀里的小东西方才还在嘬着越初手指,听着便转头去看池怀寄—— “三天之内杀了你!嗷呜!” 凶凶巴巴。奶声奶气。 越初甫然笑了笑,将小老虎放到了宋衷怀里,他来这儿本也还是找池怀寄有正事,遂而也不多墨迹,开门见山道,“是有人推了你?” 池怀寄却摇头。 越初直接忽视了他的否认,“有仇家?” 池怀寄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就跟着笑了,“那可太多了。” 越初听得出几分语气背后的悲凉,许是因着共患难过了,一时竟跟着有些心软,“季何生的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 说什么呢。 还有什么可说呢。 池怀寄出神的看着窗外,深吸了两口气,嘴唇翕动着,好似有万般的话,最后却又只凝成了一句—— “没什么。” “是我的错。” · “越老师!快快快!回家了!”雪渺跟着门外嚷了一声。 “医院里面你再给我嚷一句试试。”祁宴的话总是会在最合时宜的时候响起。 “对不起。不敢了。”雪渺整个人哆嗦了下,“越哥!快点走啦!(超小声)” 应闲璋倒是直接走了进来,一分钟找不着越初他都难受,“车开过来了,回家吧。东西祁宴帮你收拾好了。” 宋衷也软哒哒靠着越初揉眼睛,“我们回去吧,我饿了。谭楠刚才发短讯说她已经到家了,让你别担心。” 池怀寄瞧着这一切,这份欢喜热闹,让他显得和众人格格不入,仿佛只有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孤寂落寞。那孩子,实在是太耀眼了。 应闲璋瞥见了一旁醒来的池怀寄,“伤帮你看过了,没什么事。有家里人吗,我让他们过来照顾你。” 越初盯着长久不语的池怀寄瞧了会儿,到了也是无奈,“要跟我们回家吗。” · 池怀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被宋衷治好了外伤,浑浑噩噩着被雪渺拽上了车,浑浑噩噩着听见了院长在后面破口大骂说他们治病又不给钱,最后浑浑噩噩的坐到了越初家的饭桌上。 “你真的是,那么高的崖也敢自己跳。”应九打越初一进屋就先呼啦了孩子两下,“可不能再这样了,家里跟你担惊受怕的。” 全家也就应九还能数落上两句越初。 “哦。”越初冷漠,“闭嘴吃你的饭。” 应闲璋也跟着附和,“能出什么事啊,我不还在那儿。” 宋衷从越初碗里夹走了宝塔肉的塔尖尖,“我一开始以为雪渺玩粑粑已经足够上热搜了,然后以为应闲璋脱裤子怎么也该是热搜的极限了,没想到最后上热搜的是越老师舍身救人。” 祁宴:“想救人也是好事。行了,都好好吃饭吧。你把尾巴先从我腰上拿下去。” 应九拒绝,“我都十天没见着你了!你比你师——反正你也是没良心。你们全家就没一个长良心的。” 没良心的越初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倒是池怀寄始终坐如针毡。 “…你们真不是人啊?”池怀寄知道不是很礼貌,但始终无法从应九的尾巴上挪开视线。 雪渺也将毛绒尾巴亮出来,还伸过去在越初脸上蹭了蹭,“很奇怪吗。” “我毕竟唯物主义了三十五年。” 应九:“那你还小呢,现在改还来得及。” 与神明接触起来并没有想象中负担那么大,也枉费了池怀寄一路上的提心吊胆,饭桌上吵吵闹闹,谁凑过来都想给池怀寄夹两筷子菜。除了越初只知道把自己不爱吃的就近放别人碗里。 “为什么要救我。”池怀寄想了很久,才肯问出这句话。 对于越初而言没什么原因,碰着了,能救便救了,除了有些莽撞,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反倒是祁宴不想他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当是知恩图报吧,当年还是你让他进的却导组里。” 池怀寄明白对方好意,笑了笑就算应下。 饭桌上也不见他们给池怀寄当外人,十分热络的随意闲聊起来,应九还问有没有哪需要他这种大长龙出镜,也给他一个镜头。池怀寄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自从季何生离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可这种轻松却诱发着另一种自责,仿佛自己背叛了什么。 -- 第60页 宋衷双手托着小脑袋,歪歪头看他,“你不开心?” 池怀寄赶忙回神,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着怅然。 越初:“去休息吧,你伤还没好,今天早点睡。你要想的话,明天就能回组里了。” · 送池怀寄去客房后,饭桌上的人也消停些了,越初恰好接到了却福的电话。 先是被数落了一通,才被问及如何了,知道都也没事才安心,然后又被数落了一通。越初乖乖巧巧应着,虽是不走心,但态度应九很不错了。也好在却福并不多问,那老家伙确实是个难得糊涂的人,只是想知道个平安,个中玄之又玄的事他从不放心上。 挂掉却福的电话不久,紧接着越初又收到了言语的电话。 “越老师?”那边的声音即便是出于担心,却也还是小心瑟缩的,“您还好吧。” 越初:“已经回家了,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回组里了,你别担心,好好跟导演那儿拍戏,别瞎想。” 言语赶忙应着,只说要他自己多注意,多养两天也好。而后才试探问他—— “却导也还好吗。” 越初:“没什么大事,下午才做了手术。” 对面很明显静默了瞬,“他在哪个医院,我可以——” “好好拍戏,多余的少管。你去了他还能原地满血复活不成。” 越初没将全部都告知对方,言语不是却福,真要刨根究底他也实在懒得编瞎话糊弄对方。 言语:“啊…我知道了。那您早点休息。” · 言语挂了电话,神情晦暗起来。 他那逼仄的房间内此时还有两人,一个是被自己用铁链绑起来的人,他说他叫言声彻。一个则是坐在窗台上宛如被笼在阴影里的不知名男人。 言语咬牙,神情狠绝的看像窗子旁的男人,“池怀寄为什么没死。” “我只答应帮你动手,可没保证成功。”对方毫无情绪。 言语:“你——” “宝贝儿,你是不是被算计了。”大口吃着盒饭的言声彻不合时宜的开口,果然被言语恶狠狠瞪了回去。 窗台上的男人扫过他们二人,“答应的事我已经帮你做了,该你履行答应我的事了。你要想除掉他以后再帮你就是。” 男人说罢露出那一双修长白洁的双手,在众目之中,用右手直接从根掰去了左手无名指。 言语和言声彻皆是暗自吸了口凉气。却见着那断指在昏暗中化作了一张照片,最后强行落在了言语手中。 “交给越初。”男人漫不经心道。 言语:“…知道了。” · “睡了吗。”越初轻叩着池怀寄屋门。 池怀寄邀他进来,对面的人应该是刚洗了澡,整个人和他怀里的老虎崽子都还湿漉漉的。 “有事?”毕竟是别人家,池怀寄还是有些拘谨。 越初倒是毫不介意,自顾自找地方坐下,“我也不拐弯抹角,我只想知道,季何生是不是你害死的,或者说,网上传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我不介意你自己心里如何认为,但对于我们而言,未免煎熬,至少却导是真的关心你,我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看错人了。” 池怀寄一时无言。 “你若不开口,我便当你否认了网上的那些。” 池怀寄抿着嘴,仍是一字不说,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哪开口。 越初心下有了个眉目,也没有硬去逼问,总还是怕弄巧成拙。 “这个,给你。”越初递过来个只有两三寸高的小玻璃瓶,“留着吧,当个念想。” 池怀寄:“什么。” 他紧紧盯着,却只能看出是个普通瓶子。 “季何生的灵力。”越初尝试着解释,“它一直在你身边,应闲璋便将它收了起来。他们说灵力里蕴藏着记忆,你留着,或许还能再见他一面。” 池怀寄在听到他的话后,死死攥住了手中的瓶子,低头不语,可抽动的肩膀却也知道他此时心里并不好受。 “…我先回去了。”越初想他一个人安静会儿许会更好。 可才转身,衣角便被身上的人突然扯住。 · “我…” “阿生…” 语无伦次的话语,拽着越初衣裳的却又沾着泪的手背,小幅度轻颤的身子… 越初转过身,神色逐渐柔和下来, “慢慢说吧。” 第34章 回忆。 “…我大他十二岁。” 回忆以此拉开序幕。 · 他认识季何生时,季何生才刚签了娱乐公司不久,十七年的合同,近乎卖身一样的条约,连池怀寄都笑他是不是傻呀。 “怎么了吗。”季何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一脸懵懂纯真,“能签上就好了嘛。” 和很多新入圈的小孩一样,合同有不懂的也不问,只觉得进了这个圈子就能飞黄腾达扬名立万了,有时候也会划过些担忧,但只要别人一哄骗他,他还能接着信了。 池怀寄:“这圈子里骗就骗你这种孩子,将来想走了,解约费谁给你出。” 季何生:“我挣够那些不就好了。” 池怀寄哭笑不得,揉上了那孩子软发,“每年那么多来来去去,可有几个出人头地的。” 季何生不悦皱眉,“那么丧气做什么,出人头地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 第61页 · “他也是带着热忱与抱负来的。” · 不多的重视,一般的资源,不算太好的经纪人。和大多数艺人差不多,季何生正如池怀寄预料的那般,只是普普通通的新人而已。 “人那么多,就算小公鸡点到谁就选谁,一时半会儿都也轮不到你。”池怀寄都替他头疼。 “还好啦。公司也没让我待业在家,饿不死就行了嘛。”乐观到让人来气。 反倒是池怀寄恨铁不成钢些,但看他开开心心的,又很少说其他的。 不火就不火吧,也没听说哪个不火的明星饿死的。 季何生瞧着他那副无奈神情,“我有努力的啦!笑笑嘛,你愁眉苦脸做什么。” · “他是有努力了。” “两年,十七档综艺,四部影视剧。虽说都是配角,却也都在尽全力做好了。他的台词是我一句一句教的,动作是我一点一点抠的。你知道他们公司都给他些什么样的剧本吗。祁宴要是看见了,能给写剧本的人撕了。” · 他们在一起的那天,正好是季何生杀青的日子。他并未在剧组多留,当天便和大家认真告别,开开心心坐上了回程的车。 无足轻重的配角,没有庆功宴,但有池怀寄准备好的一小牙蛋糕。 “买一整个你又吃不完,最后不还得我打扫。” 季何生:“你这个人就没有情趣。” 他是这样说,但人仍是欢快的,带着池怀寄和他那一牙蛋糕一路小跑坐到了路边的麻辣烫摊子上。 “你是一点偶像包袱没有。” “要那玩意儿做什么。也没人认得我。”季何生吃得满口油水,也不跟池怀寄客气。 “你这样不知道的以为人家剧组不给你饭吃。” 季何生抬起脑袋,眼睛亮亮的,鼓着被蛋糕塞满的腮帮子直摇头,“你没在,吃不香。” 池怀寄有一瞬心颤。 “要不在一起吧。” “行啊。”季何生费力将蛋糕咽了下去,“我还以为咱俩已经算在一起了。” 怎么心就这么大。 池怀寄心下跟着叹气,但手上动作也只是将他嘴角的奶油蹭掉了。 “我可比你大十二岁,我已经三十四了。” 季何生疑惑了下,迷茫问他,“是人均寿命三十五吗,你活完今年就不准备活了。十二岁就十二岁呗,以后日子不都还长着嘛。” · 池怀寄故事里的季何生,和越初认识的那个孩子并不能完全重合。 越初的印象中,季何生只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会跑来和他对词,会认真请教演戏技巧。很努力,却又十分内敛。越初和雪渺闹着玩的时候,他也只是安安静静在一旁看着。好相处,但又近不了心。 “他进组的时候,已经很久没像往常那般笑过了。” · 客厅。 “我让你去组里就为了让你看着,他还能掉下去。”祁宴那不怒自威的模样,实在是越来越像他师父。 雪渺根本不想理他,他还窝着火呢,医院才见面,先照脸甩了自己一巴掌算怎么回事,“那再怎么着,腿也长师父那儿吧,说拦就拦的吗。师兄你真的,有雏鸟情节去治治吧。你雏鸟情节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程度了好吗。” 祁宴锁眉,目光上下扫视着他,“你有本事从桌子底下出来,走我跟前说这句话,” 应九帮腔,“别抱着我家桌子腿儿。” 雪渺倒是豪横,抱着桌子腿不撒手,“我不!” 众人包括祁宴在内,瞧着他那副死乞白赖劲,都也就是笑笑。 宋衷懒散着打了圆场,“都没事就行了,你师父那向来自作主张第一名的,哪有他不敢做的。” “就是。”雪渺准备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扶着桌子的手触感却突然觉着不对,凑近了看,“…你家桌子腿被啃过?没见你俩养过啥啊。” 桌角下方有很明显的齿痕,桌子腿内侧甚至被啃得毛毛糙糙的。 “养过你师父。”应九搂着祁宴顺口说道,“别看了,你师父小时候啃的,一直也没修补。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事了。” 应闲璋听着有自己媳妇儿的事,倒也起了精神,“他咬那玩意儿做什么。” 应九慢悠悠回忆起来,“哦…他才来的时候,我骗他桌子可以吃来着。” 应闲璋起身就要揍他,但被应九一尾巴又推回了沙发里。 “我哪知道他当真啊。”应九撇撇嘴角,现在想想也觉着好笑,“他才来的时候筷子也不会用,吃什么都是用手抓。这也就罢了,可那时他连饥饱都分不清,手上抓到什么全都会塞嘴里,吃不下了就全吐出来,吐完了继续拼命往嘴里塞。” 周围几人的情绪很明显都不好了起来。 宋衷:“小宴就只能把他师父绑在椅子上,一勺一勺喂着吃。” 应九:“然后勺子给我咬断三十多根,祁宴还得掰开他嘴才能把断了的勺子夺出来。你媳妇儿如何先不说,我媳妇儿手上可都是血印子。” 和现在的越初无论什么吃两口就不爱吃了全然不同,那时无论怎么吃都好像吃不饱。 “我也是瞧着好玩,随口逗他说桌子也能吃。”应九语气被这几人影响的也有些怅然,“夜里睡着,就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搁谁谁不害怕啊。打开灯就看着他抱着桌腿儿,满口的木碴和血沫子。” -- 第62页 太饿了。 应九:“小三千年了,我才又一次见你师兄眼眶红了。” 雪渺下意识去看他师兄。 祁宴仍是没什么情绪,但明显对应九揭他底有所不满,“没得说就把嘴闭上吧。” 那之后应九夜里几乎没再回过屋,就坐沙发上一直坐到天亮,稍有一点动静就会惊醒。祁宴也只是随他在沙发上少睡一会儿便算了事。他俩当年被天道追杀的时候日子都没有这么苦过。 · 应闲璋很喜欢听他们师门聊及与越初有关的事情,无论是三千年前,还是如今。说到底即使是当年,他二人也只是空有一纸婚约,应闲璋对于那孩子的过去其实并未多去了解。当年还不觉有他,此时哪怕是一分,他都妄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越初。 可听着今日的事,抛却所有愤怒与怜惜,他满怀疑虑的问出一句—— “我媳妇儿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 宋衷两手抱拳用力,将指骨捏得嘎嘎作响。 “是什么勇气,让你敢在他师门面前问出这句话。” · 屋内的越初完全不知道他们又在议论自己什么,他仍是抱着小老虎,继续听池怀寄讲他的故事。 “困了就先睡吧。” 池怀寄摇头,“我们说到哪了。” · “努力真的有用吗。”季何生那时笑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 池怀寄将人抱进了怀里,亲吻上颈子,试图安抚着对方,“总该试试的。哪怕是越初或是雪渺,天赋那般高,被祁宴按着一场戏死磨上三五天都也是常事。” 季何生仍是苦恼,“既然天赋已经那般高了,又付出这些心血,那普通人不是无论如何都企及不到了。” “可这圈子也不是因为有了他俩,其他人就都活不下去了。”池怀寄纠正着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以前的季何生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季何生靠在了他胸前,呼吸轻缓,“我已经很努力了…” “我知道。” 季何生:“我也想再好些的…” 池怀寄有些无措,习惯了他的乐观,他一时不知怎么适应如此的落寞的季何生。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紧紧抱着他,让他不至于太过难过。 “可那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角色…” 那之后池怀寄才从季何生细碎凌乱的话语里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试镜已经通过,就差签合同,连池怀寄看过剧本也说不错的一个角色,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他人取代了。 季何生只是觉着委屈,连生气的成分都不多。他敢进这个圈子他就知道会出现这种事,但没想着会这么快就轮到他。 原来还能越努力越不幸的吗。 季何生深深叹了口气,泪眼婆娑得看着池怀寄,“我们去吃火锅吧。” · “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池怀寄停下了故事的讲述,转而看向越初,“即便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我也没有完全认同他的那些话。我见过太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有的成名了,有的放弃了。自己闯出来的有,徒劳无功的也有,当然还有像你这样天赋异禀不费吹灰之力的。” 越初:“嗯。” 确实没费力,甚至在娱乐圈作威作福。 “可是——”池怀寄眸子里充斥着不解,“可是你们今天告诉我,娱乐圈动辄就是神明妖物,不用费多少心力,就能得到旁人苦苦挣扎也追求不到的。那他说得对,努力还有什么用呢。” 越初顺着他的话点头,“祁宴也说,对于凡人而言,神明本就不该存在。可存在了就是存在了,事实便是如此,他们也不能为了你们一个个投河自尽去。” “我不喜欢神明存在的世界。”池怀寄难得说出了一句十分孩子气的话,“不公平。都说努力的人该得到神明更多的眷顾…” 然后一回头神明在跟自己抢资源。 “我也不喜欢。”越初仍是顺着他的话,“你想骂可以直接骂的,反正他们也不在乎。倒是说回来,抢走季何生角色的那个人,是神明或者妖物吗。” 池怀寄:“哦,那倒不是。” 第35章 回忆。 季何生并没有因为一个角色被抢就太过丧气,没有办法,他也不能去人家剧组跟前像个怨妇那样哭去吧。 但很明显的,池怀寄发现他愈发在乎这些事了。 焦躁,不安,喜怒无常。 在连续三次角色被人替换后,这种怨天尤人的情况愈发严重。 “平常心平常心。”季何生跨坐在池怀寄腿上,上手揉搓着对方面颊,“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天生倒霉啊。” 池怀寄:“人的事怪老天爷不好。” 季何生咣叽靠进他怀里,语气沉闷,“那他们才进公司一个月,就能拿到主演。” “是吗…”池怀寄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我——”季何生突然推着他胸口自己在他腿上坐直起来,涨红着脸,像是鼓了巨大勇气般,“你那边…” “嗯?”池怀寄见他还没说完声音就渐弱,心下却又能猜出是他大概要说什么。 季何生:“你那边有没有…我可以…” 他知道池怀寄是导演,也知道池怀寄跟的是却福,若能在那里面得到个角色,他的演艺生涯定是会如按了快进键一般突飞猛进。 -- 第63页 他带着些微希冀看向池怀寄,紧张的连同呼吸都局促起来,池怀寄尚且还没言语什么,季何生便又慌张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你就当我没说过。” · 越初:“所以后来《抚剑独行游》的角色的确是你给他的。” 只以越初对池怀寄的了解,对方是个很是正直的人,就算是起初越初进组,也只不过是给了个试镜的机会而已。只是这种人涉及到自己身边的人时,多半反倒不愿徇私。 “我该早些给他的。”池怀寄的话却难免让人诧异。 · “你不知道的,可能连却导都不知道,《抚剑独行游》主演来来回回换了三次,殷湛的角色如果不是你,连这个角色都绝不会消停。”池怀寄知道越初向来是不谙世事的,他的人生里从来都是只要看一眼就什么都会得到的。 “却导是不拍电视剧的,这次本来就是个意外,但对于圈子里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谁能攀上,未来的路会好走很多。” 越初点头,他其实是问过却福怎么会突然拍电视剧,却导也只是一副不可言说的表情,告诉他—— “你不懂,男人嘛,过不了情关的。” 后来再打听,越初才知道剧本是却福爱人写的,如果他不拍他就没有家了。 · “你真的想要这个角色?大导演,大制作,双影帝加盟,也对,是个人就想要这个机会。” 季何生此时站在自己上司面前,有些恍惚的听着他的话。 “你来公司这么久,确实也没给你什么太好的资源。不如这样吧,今天我就带你去见见世面,正好我们也可以谈谈这次参演机会。” 季何生不懂,可心下又隐约明白,短暂踟蹰后,他还是答应了。 那天是他进了这个公司后,第一次见到江浩。他被人哄骗着敬酒喝酒,被人逼迫着说些奉承话,最后被人推进了江浩怀里。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江浩带回了房间,只是在浑浑噩噩间给池怀寄发了消息让他快来接自己。 “我不——” 江浩:“醒醒酒,一会儿让你接你回去。我对成年男人实在没兴趣。” · 那个让越初送进去,正在立案侦查的男人,做了可能是人生里为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但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是更让人生气。 · “这个角色是我的。”季何生此时站在办公室里,连后槽牙都在打抖,双手汗涔涔的,因为太过紧张甚至开始反胃。 但他还是这样说了。 对面的男人并未生气,反倒是假意赔笑着,“你还年轻,以后多得是机会嘛。这次你先放放,公司已经帮你安排了新角色。不用非得死磕这一个角色。” “我不。” 能站在这儿已经是季何生用尽了所有勇气,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去争论什么,他所能做的仅此是咬着牙不妥协。 “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对方全然不在意,“用谁不用谁,上面都已经联系好了。我给过你机会了,但看起来江老板并不喜欢你。我也是好言劝你,如果再不消停点,连下一个角色都没有了。哦,还有,池怀寄…再闹下去,就算是副导演,也是会丢饭碗的。” 就是这样,输得一败涂地。 季何生没有告诉池怀寄这些,他不想牵连上对方,所以他拼尽了最后一点心力,自己去找了却福。 “他们没签你?”却福当时已经看过了他的试镜,也联系过了祁宴和雪渺,都没什么问题就说这么定了吧,也没想着临了又变了卦。 却福对于主演是谁没太多要求,于他而言只要耐折腾,哪怕真是块朽木都行。 季何生:“嗯…” 却福瞧了一眼心下大概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能在这个圈子里这么久,这些门道他自然也是门清,他不是那爱好打抱不平的人,只是人都找上来了,也不好置之不理,“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 “他是第三天收到的消息,要他去把合同签了。”池怀寄回忆着,“可谁知道这角色拿了,倒把命没了。” · 日子从那天仿佛开始回暖了,季何生笑的次数多了些,虽然有时还是会焦虑一宿无法入睡。 池怀寄买了一套房,写了季何生的名字。 季何生捐助一对孩子,大的在念书,小的在治病。 《抚剑独行游》顺利开拍,却福比想象中的温和很多,越初也意外的好接触,反倒池怀寄对他更为严厉些,可饶是如此那两个月仍是季何生最欢愉的一段时间。 他们在纷扰的片场里私语,也在无人的镜头下拥吻。 池怀寄:“会被人看到。” 季何生:“怎样都好。” 始终过不去的是池怀寄,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大了季何生十二岁,尤其是在对方参演了自家的影视剧之后,谁都清楚这件事曝出后会有怎样的舆论风波。 季何生:“我不在乎。” 是他将池怀寄推到了墙上,是他自己攀了上去,也是他用力索吻着。那之后才是池怀寄在回吻中与他调转了姿势,将人轻压在了墙上,掌心游移在对方腰上。 “你会后悔的。”池怀寄轻蹭在他耳边。 “我不会。” 季何生始终是坚定的,无论他的演艺事业有多坎坷,对待感情自始至终都是无比坚定的。 -- 第64页 · “不管怎么想,本都该是我付出多些的。” · 越初伤了手腕,临时退了组,更多的拍摄任务压在了季何生身上。却福对他是很满意的,安安静静,不急不缓,怎么折腾都没怨言。可饶是却福也没想着,这戏都两个月了,居然还想着要换主演。 “换吧换吧,连导演一块换了多好,你们拍吧,我回家奶孩子去了。” 却福根本不搭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只让组里照常就好。 没人会来招惹却福的,但他们可以继续为难季何生。 那是一小段视频,池怀寄与自己一同出入新房的视频,其中池怀寄揽着他,自己手里则晃悠着新房钥匙。 后来又是一段视频,这次不是池怀寄了,是他与江浩。他在江浩搀扶下进了房间,房门紧闭,没再打开。 没有任何通知,这段视频就这么被堂而皇之的放到了网上。 “我没有…” 池怀寄知道他没有,甚至知道江河娱乐内部不和,季何生只是他们在想如何扳倒江浩时,正好送上门的那个人。也知道为了扳倒江浩,拿到股权,他们不会在乎季何生死活的。 铺天盖地的舆论辱骂呼啸而来,从未经历过这个阵仗的季何生,实在是被吓得不轻。就连手机响一下,他都会打寒噤。每天只能靠池怀寄把他拖到剧组,浑浑噩噩的演戏,浑浑噩噩的听旁人如何议论自己。 “你就顺着他们,把主演让出去,这事也还能过去。”有人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你还年轻,不差这一两部戏的。” “我不要。” “那没办法了,我已经把这个角色许给别人了。” · “值吗。”越初不明白,一个角色而已。 “不值。”池怀寄轻笑,“但已经不能好好思考了吧,这个角色是他赌上一切换来的,也是他那时唯一能抓住的,于他而言,没了就什么也没了。外人再来说,也只是何不食肉糜罢了。” 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还想参演,那时的季何生无论选那一条路剩下的都是恐慌与不安。只是若要放弃的话,他还会不甘心。 · 公司象征性的发了澄清,但含糊其辞之间仿佛又坐实了这件事,甚至纵容着舆情扩散。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不要脸。” “做了怎么不承认。” “恶心。” …… “为什么不去死。” · “我没有。” · “那孩子坐了半个来小时,又站这儿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跳了。” · 不是道歉。 不是以死明志。 只是撑不住了。 · 池怀寄深吸了一口气,结束了故事的讲述。 两厢静默着,越初等他平复着心情。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池怀寄在越初面前,仍是尽量保持着几分从容,但越初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是早些离开的好,但他的确还有一个问题。 “他们执意换掉季何生,到底是为了谁。” 池怀寄听及此,暗暗攥了拳—— “言语。” · 门打开复有关上。 池怀寄躺在床上,再提不起一丝力气,他看着落地窗外的葱郁景色,耳边似是浮起了季何生的声音。 “好累啊…” 第36章 风筝。 凌晨一点半。 越初窝在沙发里思考着池怀寄和言语的事情,他是觉着自己看人的眼光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吧。他能感觉到言语藏着什么事,但又不觉着他是骨子里是那种孩子。 不过要说的话,这其中有什么猫腻,靠屋里这些人应当是很容易就能查出来的吧。 但他又不想开这个口… “如果让人帮忙的话,要好好开口哦。”宋衷半靠在沙发和越初身上,怀里搂抱着小老虎。 越初:“不要。” 宋衷:“吩咐我们也可以的。愿意为您效劳。” 越初:“不用。池怀寄睡了吗。” “在哭呢。好可怜。”应九装模做样的表示了同情,但越初知道他最多也不过就是看个热闹。 蜷在单人沙发里玩尾巴的雪渺扭头看了过来,但隔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他们一个问题,“言语是人吗。是人吧,只是普通人对吧。那就算他给季何生亲手弄死了,也只是刑事案件吧,为啥会被天道盯上啊。” 周遭安静了片刻。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越初说道,虽然和雪渺的问题没任何关系,“我好像在哪闻到过。” 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雪渺叼着尾巴想了会儿,“好像是有什么味道,甜的。” 越初:“所以你给天道那边怎么答复。” “不理他就是了。”雪渺也没太当回事,“他让你查,但他又不让你干预现世凡人正常生活。那等瞎猫碰死耗子吧,啥时候碰着啥时候再回禀呗。” 越初点头若有所思,“天道只找你?” “还有我!”宋衷欢快举起手,“不过我做事墨迹,天道一般不爱找我。” 越初听着往祁宴那边瞟了一眼,然后小声问,“不会找你师兄的吗。” “祁宴?”雪渺丝毫没有放低声音,倒像是偏要祁宴听着,“找过啊,我师兄看见消息的时候给手机掰了。那之后天道再也没找过他。我要是天道我都让他这种人遭天谴。” -- 第65页 狠角色。 祁宴放下手里的合同,抬抬眼皮瞄向雪渺,冷淡开口,“想死?” “哪敢啊。”雪渺也不想理他,哼唧了两下又把尾巴叼回嘴里了。 宋衷将手里的老虎隔空扔进了雪渺怀里,“别跟你师兄闹,小时候你师父不在不都是你师兄照顾你,他哪次下山没让你跟着去。” “那是。”雪渺撑起身子半坐起来,将老虎团了两下又扔了回去,语气奚落,“他带我那就是缺个坐骑,那时候但凡有辆自行车,他都不会带我的。我就是个傻子,我还挺开心。” 众人连同应九目光都幽幽转向了祁宴,后者则语气平平,完全没将雪渺的控诉当回事, “那不然呢,带你添乱都不够的。我又不是你师父,还得哄着你不成。” 雪渺:呵,猫猫生气了。 · “不过小宴也好累吧。”宋衷举起小老虎左右晃晃,“师父没在了后,山上山下都是靠他一个人。起初跟应九打了三年,三年后天道回来应九就开始被天道追杀,小宴只能开始陪他逃难抽空还得回家看看两个师弟饿没饿死。” “没有。”祁宴否认的很快,但因为始终在低头看着合同,所以看不出个情绪。 越初:“那你呢。” 宋衷:“我?啊…我因为太难过离家出走了好久。对不起。” 提及旧事时,他们已经可以用很轻松的语气,只是经历过了才知道,那时的分崩离析风雨飘摇,几乎将每个人都逼上了绝路。 “你们师门究竟有多少人啊。”越初冷不丁的问出这个问题,分明是个寻常的问题,但无论祁宴雪渺还是宋衷,心里都不大是滋味。 那几个徒弟是他最在乎的存在,可果然还是记不得了。 雪渺仍是故作轻松着,“师父,小师叔,大师兄,我,小鹤,幺儿。六个!” 应九:“你师父这么喜欢养孩子吗。” 宋衷:“他不是喜欢养孩子,他是喜欢捡孩子。别人家不要的,他总看着可怜想收留回来。他抱祁宴回来的时候,祁宴还在月壳里没断奶吧,那可是一勺勺米汤喂大的。小时候营养不好,生怕活不长久,所以打能走路了就让他习武,小孩子哪吃得了那些苦,你媳妇儿打小挨打跟吃饭一样。” 让现在的宋衷想想,祁宴如今的性格可能真的是那时候被他师父吓着了,不吵不闹不添麻烦,却也不亲近人。可是没办法,祁宴同越初一样,体质只是凡人,祁宴的天分甚至相较越初差了太多,那时候若是不努力的话,他甚至活不到今天。 这些事是连祁宴自己都不记得的,他印象里的师父其实已经很模糊了,他只记得师父很少与自己说笑,从不像对待师弟们那般。师父会为了雪渺,带他去很远的地方玩。会为了老三,穿奇奇怪怪的衣裳。会为了幺儿,不惜用身子去换药。可唯独,从未为过他什么。他有很努力的做到最好,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多数时候都只能换到“重来”两字。 祁宴有时候甚至会觉着,自己拼了命想要师父回来,也无非是小孩子闹别扭般的在赌一口气。 · “怎么不说话了?”宋衷看着很长时间没言语的越初。 “嗯…”越初其实听不大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见他们聊的开心便也知道别插话的好,想到这儿他突然踹了一脚坐在地上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的应闲璋,“你怎么也不说话。” 应闲璋一个激灵,“我听不懂啊,我又没去过他们师门。” 而且…他们聊得那个人,和他印象里的那位完全不一样。祁宴印象里不苟言笑的师父,在他那儿就是个混蛋啊,是因为不让他进屋,会把门连门框一起拆掉的混蛋。 相较于这些人,倒是应九察觉出祁宴因为提及到他师父,此时情绪不太好了。他索性转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 “你们还在乎言语的事吗,在乎的话,不如我们问问吧。”应九眨眨眼,示意越初要不要试试。 “问谁。” 应九:“江浩。” “他这会儿不该在看守所吗。不许探监的吧。” 应九狡黠笑起,“当然是用神明的手段。” 越初直觉不是好事,但内心蠢蠢欲动。 应九:“你就说干不干,哥哥帮你给他弄出来。你怎么收拾他都行。” “啧。”越初忖度了片刻,复而也跟着笑起来,“干他的。” 应闲璋看着他俩,果然别管过了多久,以何种方式回来,骨子里都是原先那小混蛋。 · 满脸憔悴的江浩被一道白光刺痛了双眼,勉强睁开之后发现自己被捆缚在一张椅子上,而面前从左到右站了整整一排的——恶魔。 “你好啊!还记不记得我。”宋衷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然后一脚将椅子踹翻了过去。 江浩还没来得及喊叫,椅子便被人从身后扶住了,他被绑的死紧,并不能转头去看,焦急时刻椅子突然被人扶着椅背以一支腿支撑着转了起来,眩目之中他似乎瞥见了一条巨大的不知名尾巴。 椅子在应九手中连晃了几圈,最后则被越初抬脚拦了下来。 “问你几个事。”雪渺一步上前,提腿一脚踩在了他两腿之间的椅子上。 江浩大睁着双眼,只得惊恐且茫然的点头。 越初:“认识言语吗。” -- 第66页 江浩看起来真的在努力思考了,良久后就看他小心翼翼得摇头。 雪渺微微眯起眼,将身子探向前,一把按住对方颈子,拇指指腹在喉结处上下摩梭着,“再想想。” 江浩吞吞口水,整个人因为害怕不住打着摆子,连说话都是那么勉强,“我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吗…越初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言语时,他的确说的是被江浩包养着。 雪渺拿出手机,将言语的照片放到江浩面前,“这个人呢。” 江浩依然是摇头,“没…没见过。” 宋衷手里把玩着一把餐刀,听及此冲着他耳边便掷了过去,“确定吗。” “确定确定确定,我真没见过他。” 所以他和言语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那言语为什么要给自己安这么一个让人不齿的身份。 雪渺:“季何生,你和季何生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那天让他回去了啊!我真的不喜欢男人!我连大一点的女人都不喜欢!真的不是我!” “啧。”越初听到这句话时又开始不自在的抓脖子,“行了,放他回去吧。” 江浩满怀感激的看向越初,越初却始终连目光都不屑于落到他身上。 越初:“他什么时候死刑啊,我能去参观吗。” · 不是言语与江浩是否有关系,而是他们现在已经不知道言语是谁了。 “你们神明看不出一个人身份的真假吗。”越初看向雪渺。 雪渺还未开口,应九先回答了问题,“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若是天界随便来一个神明,也是探知不到的,算是庇佑的一种。如果言语身后有和我们一样的神明存在。” 可那份怯懦性子,以及需要救济的家境,实在很难想象是有神明庇护的,更像是被神明暗算的样子。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应闲璋整个人已经进入了待机状态,此时正像条狗一样坐在地上,身子靠着沙发,脑袋尽可能蹭到了越初一点点膝盖的位置,换取一丝保持清醒的灵力。但听着他们说话,自己还是勉强开口道—— “神明和人之间不知只存在庇护关系,还有要挟,牵制或者互利共生。比如像我们这样的,快睡觉吧,求你们了,我真的要死了。” 众人看了眼时间意识道确实太晚了,雪渺一个打滚挺身奔着二楼就上去了,宋衷也紧随在后。 应九:“你们两个人是住客房——” “不要!我要跟越越睡!”异口同声。 应闲璋:妈的。 越初对此从不在意,自己也晃悠着回了房间,临走之前看向祁宴,“去查一下言语的事。” 祁宴颔首,“知道了。” 应九溜达着去给越初热了牛奶,还不忘使唤应闲璋,“你一会儿给他端上去啊。” “嗯。”应闲璋随意点点头,目光却在祁宴身上,此时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人。 祁宴:“把这个文件签了,我明天要带走。” 应闲璋也不看是什么,让签他就签了。将文件还回去后,屋里便又陷入的静默。 · 应闲璋轻轻蹲下身子,平视着坐在沙发里的祁宴,后者的目光里果然又充斥起了警惕。 “他第一次去我那儿时,我问他来做什么。” “他说他是来找龙的,他说他徒弟喜欢龙,他要给那孩子带一条最漂亮的龙回去。” “他说好好活着,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想你即使自己不在了,也能好好活着。” “他没有不在乎你的。” · 应闲璋起身,独留下了发怔的祁宴。 应九回来时,正看着他家孩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前倾着身子,低垂着头,手掌紧紧抓着沙发,一副极力忍耐的模样。 二话不说,应九便将人抱了起来,自己转身坐回沙发上,由着祁宴靠在自己肩头。那处有些热烫,顺着肩头一路淌到心口。 “…师父回来时。给我带了一个很大的风筝,龙一样的风筝。” “后来线断了,风筝也丢了…” 应九轻轻拍着他后背,哭笑不得,“宝贝儿,三千多年了,那不是风筝,那是我啊。你师父见着我非得给我绑回去,说他徒弟还没见过龙,又担心我吓着你,还不许我出声,只能装成个风筝。” “我可是我们家最好看的。” 怀里的人突然抽了下,也不知道是哭了还是笑了,只是觉着颈间的热烫更甚了些。 “好了,没丢,都在的,大家都在的。” · 一个时辰后。 “所以龙应九,你在我院子里,整整装了三年的风筝?” “啊…嗯…你没在的时候我就把自己松开了,你回来的时候我再给自己绑上的…”明明是三千年前的事了,但莫名心虚,不过好在祁宴并未再说什么。应九嘻笑着,轻轻舔舐在对方颈侧, “我喜欢你,可比你喜欢我,早太多太多了。” 第37章 停电。 晚上八点半。剧组。 “好消息,坏消息。听哪个。”越初坐在却福旁边,从傍晚过来,被数落到现在。每一声都在质问他为什么要从崖上跳下去。 却福:“先说点让我开心的。” “确实不是池怀寄做的。”越初总算从上一个话题里解脱出来了。 -- 第67页 却福顿时阳光明媚,“我就说吧我就说吧!怎么可能是他。他现在人呢。” “我出来的时候他还睡着,想着索性让我房东留他多休息几日。雪渺和宋衷留在家里给他做心理辅导,都没什么事。” 却福这才放了心,“人没事就好,那坏消息呢。” 越初整个人往后坐了坐,像是怕却福一会儿跟他动手。 却福:“你说吧,我忍的住。” 越初一脸你最好是的表情,“我又把胳膊摔了,明天那场打戏肯定是拍不了。” “你知足吧!摔下去只伤了一条胳膊!我第一次见有人直播跳崖的!你这孩子疯了是不是!” 又来了… “那我不下去池怀寄还死了呢!”越初也不服气,反正再来一次他还要跳,谁骂都不好使。 “那也不行!”却福意外的在这件事很坚决,哪怕池怀寄也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孩子,甚至他明白越初和寻常孩子不同,他仍不允许越初去做这种事,“危不危险!如果没救到,你们两个都出事了怎么办。” 越初:“不是没出事吗。” “别人不担心啊!?”却福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你这孩子没良心的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越初敷衍道歉,“祁宴今天让我回组里就是为了让我过来挨骂的对吧。” · 应九和他说过,神明是远比凡人更高傲的存在。 而与神明生活太久的自己,好像也不过如此。 他会因为给祁宴添了麻烦而觉得抱歉,却不能理解却福为何会担忧。 · “被关心有什么不好吗。”一直坐在越初腿边地上拿草编娃娃的应闲璋兀自开口,他对越初的情绪反应很敏感,不去看也大抵能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 说起祁宴那混账,昨天晚上大家都睡了,他抽奖抽了二百个草娃娃,醒来之后跟应闲璋说两天之内编好了。 越初将目光下移,半垂着眸子神色不悦,“关你什么事。” 应闲璋晃晃脑袋,仍是乐乐呵呵着埋头苦编。 却福见着这小两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又闹别扭,但越初这劲儿外人看着实在是来气,故而轻踢了他小腿一下,示意别总跟老板这么说话。哪个剧组敢天天这么欺负投资方的。 越初对此表现得极其不屑,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来,冲着远处便是一掷—— “捡回来。” 应闲璋脑袋倏得抬起来,迅速撑起身子摇着尾巴便蹿了出去。 却福瞠目结舌,“你疯了,你总欺负他做什么。” “你在教我做事。” 却福上去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我大你三十岁,当你爸都够了,教你做事怎么了!” 越初揉了揉被打痛的地方,“嘶——您说得对。” 说话当间,助理带着化好妆的言语走了过来,“导演,越老师。” “啊…”越初现在看见他都莫名害怕,“你们准备准备开始拍吧。” 言语:“您身子没事吧。” 越初:“我都坐这儿了能有什么事。要不我给你起来走两步?” 言语慌忙摇头,“您…您歇着。” 越初毕竟不是神明,他看不出言语到底要做什么,这份畏缩恭顺若是装出来的…好想起来打他啊。 “那几场打戏再过两周就拍了吧?”越初看向却福,“我是为您好,我不保证后面还能干出啥事来。” 却福:“咱俩拍完这部戏就恩断义绝吧。” 越初笑得开心,遂又转向言语,“习过武吗。” 言语茫然着摇摇头。 “找谁教教你…”越初咂摸着,“祁宴也没在。” 却福:“呵,祁宴带他,他不得死这儿。我都这岁数了,看见祁宴都害怕。” “也是。”越初表示同意,“扔给雪渺他肯定又得叫唤着嫌麻烦…” 却福:“不是,不劳你家,我组里四个武术指导。” “我带你吧。”越初将目光定格在言语脸上,“就这么定了。” · 却福不知道越初又打什么鬼主意,他向来明白那孩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教人拍戏尚还能理解,这上赶着要教人习武可还真是头一次。 “那个,别玩死了啊,拜托您了。” 言语浑身上下充斥着惶恐二字,僵在那儿一句话说不出来,让他拒绝他也没那胆子,好半天才硬挤出一句,“辛苦您了。” “欸?越老师!”对周围紧张氛围浑然不觉的小助理,一句话直接打破了这份僵持,“这个娃娃是你编的吗!” 越初往地下看了看,一侧是应闲璋修剪等长摆放整齐的草条,另一边是已经编好的娃娃,约莫有了三四十个。 “应闲璋编的。”越初如实相告。 “嗳…好可爱啊。”小姑娘蹲下身子,捡起一个放在手心里,“我可以拿一个吗?” 这儿这么多的话,拿一个按理来讲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越初盯着那堆娃娃,却缓缓摇摇头,“不能,不是我编的,我做不了主。你想要的话,等等问问他吧。” “这样啊…”小助理将娃娃又重新放好回去,稍微有些尴尬。毕竟越初在组里一直是很大方的,比看起来不知道好相处了多少,组里跟他也很少有见外的。 越初见此倾身从地上抽出两根草条来,利落得也编出一个草娃娃,“这个给你。” -- 第68页 “欸?”小姑娘顿时来了精神,上手接过了越初递来的娃娃,这可是越初亲手编的娃娃,“真的可以吗!” 越初浅淡笑着,“倒也不用拿走了再问我可不可以,好了,带言语去准备准备拍下一场了。” 目睹了这一出的却福,更加不能理解越初对于应闲璋是何种感情了,“倒是说起来,你也会编这玩意儿?你家祖传手艺。” · 是啊,他为什么也会编这玩意儿。 · 应闲璋追了巧克力追了二里地终于跑了回来,乖兮兮得将巧克力还给了越初,同时准备着越初再扔一次出去。 但越初没有,直接掰了一半觅进嘴里,将另一半扔给了应闲璋。 应闲璋如获至宝般的,半块巧克力小心翼翼分了四次才吃完,吃完还舔舔手指。 越初:倒是也不必。 越初看向应闲璋的眼神中充满了厌弃但又透着点稀奇,就非要看着应闲璋舔干净手指,又用手背蹭掉了嘴角的巧克力渍,最后宛如一只猫般的开始舔手背。 越初:他为什么不直接用纸巾擦一擦呢。 就在他还在思索这些四六不靠的事情时,突然听着一声外面巨响—— 打雷了? 只间应闲璋瞬间翻身坐起,迅速站在了越初伸手,双手捂住越初耳朵,嘴里还念叨着,“啊乖孩子不怕不怕。” 越初猛得晃晃脑袋,将覆在耳朵上的双手甩了下去,“别来这套,我本来也不怕打雷的。” 应闲璋舒心笑道,“那就好。” 却福看着他俩,内心在默默给应闲璋加油,“可别是要下雨…哎!让外面的把机器先收一收!一会儿再拍!没什么事的人都去帮帮忙!” 组里瞬间忙活起来,连言语也跟着要往外跑,但被越初眼疾手快一把扽了回来,“消停着吧,使唤惯了以后什么事也使唤你,你来拍戏又不是来打杂的。” 言语不觉得去帮忙有什么不好,但他又切实的不敢反驳越初的话。越初抬抬眼皮看向他,像是想说什么,但到底也懒得开口。 雨说下就下,伴随着阵阵惊雷,一时间甚至有些骇人。越初对此没什么感觉,只觉着无聊一时发困,应闲璋看见了便又凑上来,“你靠着我睡会儿?” 越初:“做梦——” 四周突然一片漆黑。 · “停电了。”黑暗中却福的声音十分冷静,“你们都别动啊,地上都是电线,别再摔着。” 黑夜对于应闲璋而言完全不构成任何视觉障碍,对于越初也是。但他就看着越初整个人突然间僵在了椅子上,胳膊抬起到半空,微微有些发颤。 应闲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凭直觉探向前轻轻握住了越初的手,如果越初无事,那他一定会甩开自己。 但没有。 越初竟然下意识得攥住了自己,若是往常他能开心到炸毛,但现在只余下担忧。 “怎么了吗。” 越初没说话,但听到是应闲璋后,他就松开了手。若是问怎么了… 他看不见了。 越初的夜视能力是极强的,可此时却完全丝毫感知不到任何一点光亮。 说不害怕那不可能的,他是不怕黑,但他害怕失明啊。 “啊乖孩子不怕不怕。”应闲璋蹲在了越初身前,重新握住了越初双手,“我给你讲故事吧。讲故事就不怕了。” “不用。”但这次越初没再推开他。 越初承认,应闲璋的确拥有着很强的,令人神安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很容易让自己产生依赖。而这份依赖总能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寻求应闲璋的存在,又总会让他在平复下来后对自己没骨气这件事产生怨怼。 稍是缓了一会儿,越初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没什么事,你去看看外面吧。” 应闲璋看看四周环境,想了下也好,虽然这样能拉近他和越初的关系,但他也不忍让自家孩子在恐慌中。 “那我去看看,你听话在这儿。” · 应闲璋离开后,约莫也就十来分钟,四周重新亮了起来。 越初眼睛虽然刺痛,但视觉并没有问题,那应该只是晚上受到了影响,长舒了一口气,准备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身子,掌心处却传来异样。 摊开掌心,赫然是一张照片… 越初拿起,还未定睛细看,只见那照片已然化作点点灵力浮在空中,对着越初猛冲而来—— “…越老师,怎么了吗。” 耳边乍然传来言语的声音,同时伴随着那熟悉香气。 第38章 师父。 “师父!饿啦!肉肉!”雪渺拖着和他身高一样长的尾巴,蹦蹦跳跳进了屋子,看见他师父在屋里时,一个猛窜便跳上了他师父后背。 “下去!多大了还要背着!”背上的少年只有寻常孩子十三四岁那么大,但还是死沉死沉的,越初甩了甩硬是没甩掉。 雪渺:“两百一十四岁了!今天有肉肉吗。” 越初打开锅盖,满满当当一锅肉,“行了吧,去叫你师兄过来吃饭。” 雪渺晃悠着尾巴,“师兄说他要练功,不吃了。” “练功哪有不吃饭的,再喊喊他去。还有你!你有你师兄一成的辛苦,你也不该吃成这么胖。” 雪渺全然不在意,蹦跶下了地,“我那是贴得秋膘,不是胖,明年他就瘦下去了。” -- 第69页 “去年今天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 “师父…饿了…” 雪渺前脚才走,屋门口又立了个小孩儿,比雪渺小些,眼神怯怯的。 “小鹤,进来。一会儿就吃饭了。”越初招手要他来屋里,哄孩子的语气道,“今天做了什么样的衣裳呀。” 孩子摇摇头,“还没,想给师父做…” “那就给师父做。做成什么样师父都喜欢。” 朝辞鹤:“嗯!那师父以后都穿我做的衣裳!” 老大一心练武,老二只想着瞎玩,老三跟他们都不一样,老三喜欢做衣裳,这份一心追求梦想的劲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师父!大师兄骂我!他说不吃就是不吃!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吃!”雪渺气急败坏着冲了进来。 越初:“你再给我添油加醋说一句试试。” 雪渺:“哦,他说他不饿。” 越初寻思了下,觉着还是不行,再练武也没有不吃饭的道理,这家里就没一个省心的,吃饭还得催着。 越初:“你看着你师弟,我去你师兄那儿看看。” “好!”雪渺应得欢实,却直接上了手,“拔师弟尾巴毛!” “雪渺!”越初都还没走出屋子,就听着后面已经打起来了,“你师兄烦你真的是有原因的。” · 越初才走到门口,就看着从院外颤颤巍巍进来个娃娃,那娃娃只有三四岁孩童一般高,穿着虎头鞋,带着虎头帽,怀里抱着个老虎娃娃。越初见着后赶忙跑着上前给人一把抱进怀里。 小孩儿在他怀里喘着气,好半天才喘匀称了。 “怎么了跑这儿来,饿了?师父一会儿回屋就先喂你吃好不好。” 小孩儿吸吸鼻子,整个人抽抽嗒嗒的,“师兄吃了我养的小鸟。” “雪渺!” 雪渺站在锅灶旁,“我是猫猫为什么不能吃鸟鸟。” “你给我过来!”下次祁宴打死他,越初都不会再拦着了。这边跟雪渺咬牙切齿,那边还得哄着怀里孩子,“师父再给你捉一只好不好。” “我不。”孩子也不乐意,一着急还跟着咳嗽,咳得眼泪淌了满脸。 越初赶忙安抚起孩子来,同前三个不一样,幺儿身子弱得紧,风不能吹雨不能淋,颤颤巍巍活了几十年,勉强只能长成个三四岁的样子。越初都恨不得时时刻刻揣怀里看着,那边雪渺还敢他招惹这祖宗来。 “你给我过来道歉来!” 雪渺:“对不起嘛,那骨头我埋了,要不我给你刨出来,你还能见它一个全尸。”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越初:“你今别让我逮着你。” 越初全心全意哄着幺儿,好不容易哄安稳就快睡着了,自己心下还琢磨再去哪儿给他弄只鸟。 “啊师父痛痛痛!”又是雪渺,“手手烫到了!” 越初恨不得给他逐出师门算了,一转头就看着他从锅里偷肉吃,还给自己手烫了,再一转头,咣当一声雪渺直接给他把锅翻地下了。 “哎呀师父,肉肉掉地下了。” 越初:“挺厉害,是我徒弟。” · 越初先给幺儿哄安生了,又给雪渺处理了烫伤,紧接着听到院外传来宋衷的叫嚷声。 “吃不吃饭啊!什么时辰了!还有你是不是又罚祁宴了,怎么这会儿还在练功啊。” 越初:“嗯,都是我,我可真是个大坏蛋。” 宋衷扒在门框上,踮脚看着屋内狼藉,也不在乎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应该是没有晚饭吃了,“那我下山去吃了,你们有去的吗。” “我!”雪渺在这种事上当仁不让。 宋衷:“幺儿去吗。” 小孩儿点点头,宋衷便将他从越初那儿抱了过来,“小鹤呢。” “我不想去…”辞鹤不太愿意下山。 “小宴肯定也不去,那没人了,我们走了啊。”宋衷大踏步就准备带着俩孩子下山吃饭。 越初一把拽住他,“那我呢。” “哦,是哦,把你忘了,师兄给我钱!”宋衷装模做样道,但转瞬便笑出声,“走啦走啦!就算我忘了你,你徒弟们还能舍得你饿着不成。” 越初这才舒展眉头笑笑,侧身看向屋里,“小鹤听师父的,不许捡地上的吃听到没。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和大师兄带饭菜。” 朝辞鹤:“嗯!路上小心。” 越初:“欸,说真的,我要是哪天不在了,你们还过不过了。” 四周突然定格,随之而来的是持续的静默,所有人哪怕是怀里的娃娃都幽幽看向他,眼神中空洞且无助—— · “你为什么不在了。” “为什么,不在了。” · 越初猛然从床上惊醒,额头颈间全然是汗,心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呼吸了几次他才冷静下来。 梦里那个傻子是谁啊… 梦境渐渐退散,伴随而来的并不是平复,而是身体上突如其来的痛感,右半边身子从手臂开始,宛如蝇虫在刀割过的伤口上细细啃食的痛楚渐次传来,一点点凝聚到心口,直逼迫着人整颗心都一同拧挤在一起。 越初因痛屏住呼吸,咬着牙一声未吭,只想快些下地找到药,可才一动唤,却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得要复杂些。此时他根本动弹不得,因为自己身上叠着雪渺,雪渺上面又叠着宋衷,宋衷身上还叠着小老虎。 -- 第70页 “怎么了?”深夜中传来低沉且略带磁性的声音。 越初一个愣怔后才意识道,自己竟也是睡在应闲璋身上的。那为数不多的令人舒适惬意的温暖与安然,全是从应闲璋胸膛传来的。 黑暗中只听着应闲璋轻叹了下,紧接着越初便察觉到对方用一只手护住了自己,同时身子猛然一晃,将上面那仨玩意儿直接甩了出去。 越初这才觉着轻松了些,但转而因身上的疼痛带来的焦躁便转到应闲璋身上。 “谁让你变回来的。” 应闲璋自是理亏,这有悖于他们先前签署的协定。 应闲璋:“我现在变回去还来得及吗。” 越初不愿理他,半边身子的剧痛让他连踹应闲璋一脚都做不到,就连下地的瞬间还趔趄了下。越初不得不扶住床,这才瞧着自己腿被雪渺尾巴缠得死紧,下半条腿因为血液不通已经泛青了。 越初:我是迟早死你们手里。 “师父…唔嗯…别走嘛…” 这会儿应闲璋但凡手边有把刀,都准备把雪渺尾巴连根剁了。 此时的雪渺,同越初睡梦中的那个孩子仿佛重叠起来,越初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片刻后强忍着痛楚坐回床边,小心将那尾巴一圈圈解了下去。雪渺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温度,便又攀过了身子,一个劲要往越初怀里钻。 “一起睡…师父…” “多大了还跟师父一起睡。”边说着将人轻缓着挪到了一边,身子摆正,被子盖好,“自己睡好不好。” “好…”雪渺咕哝着,“那你早点回来。” 安抚好了雪渺,越初才又勉强撑起了身子,蹒跚着挪到了桌边,慌张得在桌上翻找起药品。除却疼痛外,他还面临着看不清东西的困境。好在也算是应闲璋眼疾手快,看出了他身子不舒服,先一步揽住要摔下去的人,同时抓来药瓶,单手磕出一片药来,乖兮兮得放到越初手里。 饶是越初疼的半边身子打颤,硬还是咬着牙推开了应闲璋。对方也不见恼,跑着去倒了温水,眼巴巴瞧着他将药顺水服了才算安心。 “好些了吗…” 药效上来得很快,转瞬功夫半边身子便又失去了全部知觉。越初喘着气喝完了剩下的半杯水,递还回去时碰巧正对上了应闲璋那似是等待一个回答的恳切双眼。 “嗯。” 说完他便推门出去了,但哪怕只是应了一声,那喉间的曼妙音节仍是让应闲璋心情瞬间愉悦,转头便跟着越初哒哒哒也跑了下去。 “你饿了吗,我让应九做饭给你吃!” 应九:妈的。 · “看不见?”应九听着越初说起这事,用些许灵力在他额上探了探,复而又将屋内的光线调低了些,“能看清吗。” 越初点头。 应九便又将光线调暗,连问了他几次后,最后将灯全部闭掉,“这样呢。” 越初环顾四周,“可以。” 应九没说什么,只是又将灯打开,约莫盏茶的功夫,他突然将全部灯再次关掉,“看得见吗。” 那不可视物的恐惧再次攀上心头,眼前漆黑茫然,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他下意识绷直了身子,面上却始终不动声色,只想等自己将这份恐慌平复下去。 身后二人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下自然明白是如何。 恐惧还未完全消失时,越初察觉到一份温和气息的靠近,还未等他开口,那抹温热便轻轻覆在了自己双眸之上,“放轻松,不怕不怕,一会儿就好。” 那如同哄幼猫一般的语气,让越初好想回身一肘击退对方,但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应闲璋便松开了手,“能看见了吗。” 越初再次凝神细看,这次浮现出一点点很模糊的轮廓,这让越初有些许的安心,他们就这样静坐了半小时,眼前的事物逐渐明晰起来,几乎恢复到了他平时的夜视能力。 “暂且看倒是没什么事,视力暂时没有受损,只是适应力上出现了问题,尽量避免像刚才那样的光线刺激吧。”应九对此下了的判定,“应当是与你身上的疼痛一样,都是这具身子带来的症状,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方式。” 越初没什么反应,只是淡然问他,“以后呢。” 应九思忖着,“视力一定会受到影响,先是夜视能力,然后可能会波及到正常的视觉能力。” 越初:“最后呢。” “会失明。” 第39章 练功。 越初并没有将那天的梦境告诉任何人,原因无他,只是这个梦让他产生了很异样的割裂情绪,醒来后只余下怪异的错觉,甚至并未往自己身上做任何联想。 但他也明白,这份梦境不同于以往的梦那般醒了就散了,已经过去几日了,这个梦境的全貌依然很清晰的印刻在他脑海里。 就像是…记忆。 · “上次的照片…已经交给他了。” 清晨的阳光若有若无洒了进来,昏暗潮湿的出租房内,昨夜的雨水了微从墙壁中渗了进来,带着些花瓣腐烂在泥土中的香气,空气中弥漫起局促的气息,坐在床边的言语像是等待着对方的发号施令。 “嗯。”那男人还如往常一样坐在窗台上,左手余下的四根手指轻轻敲打着墙沿,“做得不错。” 言语:“所以…” “你们到底能不能放了我!”吵闹声打断了言语想说的话。 -- 第71页 “吃饭堵不上嘴的话,那就别吃了。”言语作势要将对方手中的盒饭拿走,言声彻倒是眼疾手快,先一步躲开了他。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绑我,我死也死的明明白白吧。” 言语:“《抚剑独行游》的主演不是你去爬别人的床才换来的吗!” “哦,这事啊。”对方若有所思点点头,仍是一派无辜,“还真是,因为欠了一屁股债所以卖屁股还债,怎么了吗。” 言语当即红了眼,上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领子,将人整个扽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如果不是你,季何生他——” “那是谁。他怎么了,死了吗。” 那无所谓的态度直逼迫着言语怒从心起,再瞧便是将人整个拎起,只听着咣一声,被直直撞向了身后墙壁。 剧痛和眩晕裹挟而来,眼前是一片白雾,胃里也跟着起了反应,短暂耳鸣过后耳边只剩下言语喘气的声音。 “…所以我到底做什么了啊。” 言语单手掐在他颈子上,窒息感瞬间袭来,只是这次对方没再顺着他,直接上手将他的手掰了下去。 “你这样我真的会死。” 那时言语才注意到,对方的力气比自己大的不是一点半点,明明是很苍白瘦弱的人,力量却大的出奇。 “你不用回组里吗,去得晚了导演又得数落你。” 言语咬牙看了一眼时间,确实该走了,但他并不放心屋内的两个人,窗台上的男人只是安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并未开口要求他再做什么。至于床上的男人,只是自顾自揉着后脑勺,呲牙咧嘴的模样看起来也是疼的不轻。 “走吧,我又跑不了。路上小心。”虽然是被囚禁,但这人却从不见恼怒过。 言语看向了窗子上的男人,等着的对方的指示,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他就知道没后路了。 “将这个给越初。”那人说着的同时,做出了与上次完全一样的动作——亲手卸下右手小指。也同上次一样,灵力化作了照片落在了言语掌中。 · “季何生是他什么人啊。” “恩人。”窗子上的人回应了他的问题。 “为了报恩可以做到这一步吗…他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吗。你们别让我出去,我真的会报警的。”被锁链铐住的言声彻兀自沉思了会儿,才又恍然扭头问道,“所以你是什么人。要利用他?我没记错的话,按照你们那边的规矩,神明是不能将人作为手段的吧。”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窗子上的男人那冷漠语气中还透着些不屑,“言信是你什么人。” “……”短暂错愕,“我家先祖,怎么,在你们那边这么有名吗。” “他人呢。” 言声彻:“死了啊。” 锐利的目光突然而至,让人不得不别开了头,再开口语气仍是那般轻佻, “你想问怎么死的?先祖说若是有人问,就说是寿终正寝。再问就说不知道。”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现在轮到我问了,越初是你什么人。” · “池导今天来了?”言语乖巧坐在越初旁边,心下却想着打听池怀寄的事情。 “嗯。伤养好了就来了呗。”越初没什么情绪,“起来,帮你开开肩。把昨天教你的练一边我看看。” “又开啊…”言语这两天被他折腾的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晚上回家躺床上都直抽抽。 越初:“那要不你自己压压腿去。我让雪渺过去看着你。” 言语摇头,“…那开嘛。您轻——疼!!越哥疼!轻轻轻点疼…” 就不能说一声的吗。 “习武哪有不疼的,叫唤有什么用。”越初没理会他,硬掰着言语两肩处嘎嘎直响,半分钟不到汗就已经淌到了脖子上。 言语强咬着牙,“您习武的时候也这样?” “还有这种好事?”越初直接笑出声,“行了,坐墙边去。” 言语僵着身子愁眉苦脸过去,人倒是老实,坐地下很自觉的分开双腿,墙边还放着昨天留下的六块砖。 “胳膊给我。”越初将左右各三块砖分别压在了言语脚踝前,同时将人两臂交叠高举按压在墙上,迫使言语不得不直起腰背来,“不许喊啊,这么多人在,不知道的以为我怎么你了。” 他是这样说,可分明看着言语忍得费力,却一脚踢向那几块砖,让对方双腿离着墙面更近了些。 “越老师…越哥…” 越初:“调整呼吸,放轻松,别跟我较劲,又不是害你。” 越初确实存了报复心思,但也就那么一些,他还犯不着意气用事到这种地步,多数还是怕他一会儿练功伤了自己。祁宴当年就是这么带他的,他自然也只会这么带言语。 言语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只知道自己快疼哭了,他本来就不是干这行的,什么时候遭过这个罪,可越初愿意带他,他也不想辜负越初心意。当然另一方面,他也确实需要一些与越初独处的机会。尤其是这种雪渺和应闲璋又打起来的时候。 “季何生…当时也是这样的吗。”言语大口喘着气,鼻尖上都是汗珠,看着也是让人可怜。 “那倒没有。” 言语:“那为什么——” 越初;“因为我看你不顺眼。” 过分直白的话语,让人甚至无法分清是不是玩笑,但即便是玩笑,从越初口中说出来,也仍是让言语心下一个寒颤。 -- 第72页 越初没管顾他心里琢磨什么,只是问道,“你觉着你比季何生演得如何。” “我比不上他的。”很笃定。 越初点头,“那就该在其他地方比他强些,到时候说出去能好听些,别人也能对你少点成见。行了,再坚持一刻钟,我放你歇会儿。” 无论言语本性如何,他在演戏这事上确实没什么胆量,让越初说就是演得少了,是那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演成什么样时产生的不自信,多折腾折腾自然就好了。故而不管他们之间都有怎样的过节,言语总还是感谢他的。 但是真的…好疼。 · 言语背上冷汗直冒,越初只是轻快看着那边无意打闹的雪渺和应闲璋。 “越哥…”言语又喊他,“你那戒指颜色会变的啊。” 越初凝眉回看他,“哪这么多话,没疼够是不是。” “没有没有没有!”言语也不知道怎么就不能问了,但迫于威慑力,他是真不想招惹越初。 越初自己也瞥了一眼那戒指,相比起上次,的确又浅淡了不少,浅青色下已经能看出古木的脉络。从什么时候…大概是被应闲璋从崖上救下来那时吧。 烦死了。 “欸,我问你。”越初照着他脚踝处的墙砖又踢了一脚。 言语吃痛咬牙抽气,“…您说。” 越初:“…要是谢谢别人的话,一般送什么。” “啊?”言语疼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他只想越初放了自己,“不知道送什么就送花吧。” 越初:“送啥花,菊花吗。” “……”言语不敢生气也反抗真的是因为不敢,“那个人是已经死了吗…” 越初看看那边活蹦乱跳的家伙,“那倒没有。” 言语:“…他喜欢什么就送什么呗。” “背挺直了。”说完越初默了下,“那他要是喜欢我,我还把自己送过去啊。” “啊…应闲璋啊。”言语琢磨你早说不就完了,“那要不,您放了我,我给您问问去。” 越初看着这孩子浸了一身的汗,也是惨,随意便将那几块砖踢开了,“行吧,饶你会儿,什么时候问出来记得告诉我。” · 越初喊了雪渺过来让他跟言语练上会儿,自己却从小熊保温杯下找到了一张压着的照片。 同上次一样,未等他仔细瞧,那照片便化作灵力融进了自己身体。 “那是什么。”路过的应闲璋正瞧着了这一幕。 “谁知道呢。”越初无所谓耸耸肩,懒得细说。 但越初很明白,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因为他看见了应闲璋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担忧,也正好撞见了言语胡乱瞥来时的愧疚。 而他自己,对于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概不知,却十分兴奋。 啊,都爆炸吧,以后我就是世界的王。 “祁宴刚才来电话,说是关于言语的,要晚上回家再说。”应闲璋打断了他那些无端猜想,他对自家媳妇儿了解得透透的,那脑内妄想里一般不会有什么正常东西。就这短短几分钟,他猜越初可能已经在脑子里称霸世界了。 太可爱了。 第40章 推演。 夜。 “言家,那姓言的多了,谁没事猜这玩意儿啊。”应九听着今天又要讨论言语就头疼,就不能各自回自己的床上恩爱一番然后睡到天亮吗。心下这么想,人还是很听话的坐进了沙发中,又用尾巴将祁宴裹进怀里缠着。 祁宴:“是言信的后人。” 他一边说话,一边掰着龙尾,不过很快就放弃了。 应九倒是一脸情真意切的不可置信,“他家还没死绝呢?三千年前我就琢磨他们家出不了几代就该死完了。” “……”越初看向他们几个,“从下句话开始说人话,不然我就走了。还有能不能别在聊天的时候打情骂俏的。” 应闲璋抱着小老虎坐在地上,手里给老虎尾巴打了个死结,这会儿怎么也解不开,嘴上却问向越初,“你相信算命吗。” 越初:“怎么。” “有这么一个说法,因为算命是窥天机的事情,所有他本身有损寿数,算得越准,寿数越短。如果你在路边看着那一大把年纪还算命的,那多半是不准的,不然天道不会留他到这个岁数。” 越初:“然后呢。” “这个说法本身没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天道根本不允许有人窥视天机,理由也还算正当,因为人一旦知道未来,就会想着改变未来,那样天道预知到的未来就会跟着改变,如此反复,很容易生出更大变故。” 越初:“继续。” 应九接着道,“但偏有一脉,灵力之中与生俱来带着窥视未来的能力。但同时他们也是被天道完全挟持的一脉。” 祁宴:“他家的先祖叫做言信,我少时见过两次。因为窥天机,他比寻常人衰老的更快,为了活下去,他同天道做了交易——” 越初听到这儿才来了精神,也不管应九的尾巴和老虎的尾巴了。 应闲璋:“他答应天道不会再卜卦,由此换到了无限的寿数。但同时换来的还有,其后人每次使用卦象时,对寿数的大幅度折损。” 祁宴:“如果你不能理解这件事的话,简单来说,虽然言信获得了无穷的寿数,但他的后人只有两条路,或者推演能力强到足以匹敌言信,从而也与天道做交易。否则就只有寿数迅速耗尽。我去问了知道些内情的人,他家没有活过三十岁的。” -- 第73页 越初:哇哦,好刺激。 祁宴:“所以他家规定了后世子孙不许再习如何卜卦。只不过灵力是天生的,即使不加任何教导他们也能运用一二,并不能有效遏制,如今也只留下最后一脉。或者说,最后一人。” 啊…是言语。 越初:“既然换到了无尽的寿命,那他现在人呢。” 祁宴:“不久前死了。” 越初皱眉,“死因。” 应九:“没猜错的话,自然是有什么事迫使他不得不豁出性命去算最后一卦。” 那总不能是因为想开了吧,那家伙可是怕死得不得了。 · 越初脑子里浮现出言语那副怯生模样,怎么想都觉着违和。 “言语也会死吗。” 应闲璋:“那得看他能不能狠下心不用自己的能力,但他家这一脉,迟早是要消亡的。” 越初:“你又知道?” 应闲璋讪笑两下,“他当初可是在我面前立得誓,哪有赔本的买卖啊,天道就是为了断绝掉这一脉才会同意,不然平白许给旁人无尽的寿命是做什么,感谢他给天道添乱吗。” 越初不想听应闲璋白话这些,所以言语盯上他是为了… 想不通。 越初:“你们方才是说,言家只剩最后一人了是吧。” 祁宴点头,他不会在这种事上出差错的。 越初思忖了会儿,还是将所想告知了他们,“但言语和我说,他还有一个一顿能吃四盒盒饭的妹妹。” 想不通啊。 “…言语真的是言语吗。” · 能威胁到天道的能力吗。 睡前越初躺在床上,摩梭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脑子里还是言语的事情。但不管言语如何,只要他敢算计自己,越初一定会拆解了他的。 万般思绪被突然飞扑到床上的应闲璋打断,打了两个滚蹭到了越初身边—— “睡觉喽!” · “所以说救救我吧。” 后山辟出的幽静小道,尽头是一片竹林,竹林尽头藏着处风雅之地,上置着张小几,两侧各跪坐着一人。 一人苍劲,一人朽老。 “不救,爱死死去,关我啥事啊。”越初轻淡笑着,眼眸垂着看向茶碗中的微波。 “我不想死!”老者拾起倚着小几的拐杖,对着越初便杵了过去。 后者只是稍避开身子,轻松便躲了过去,“认命吧,老天爷不让你活,你就乖乖去死呗。” “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 越初仍是笑着,并不理会他的急躁,“我又能救得了什么,我连我家孩子都救不到。” “可是——” “师父。”打断二人对话的是端着茶点而来的祁宴,半跪在地上给二人换了新茶,又将一叠点心放在桌上,“刚蒸的羊奶糕。” 越初随意点点头,反倒对面老人大声和祁宴打起招呼来。 “都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你才多大来着,长得是真快呐。你说这上次叫哥哥,这次你要不叫我爷爷吧。” 越初:“别拐带我徒弟。” 祁宴多看对方一会儿,这才勉强想起是谁,才是几百年的功夫,便已经枯垂成这副模样了吗…但出于礼数还是躬身唤道, “言先生。” 越初没什么情绪,“练功去。再不好好练功你明天就跟他一样。” 祁宴已经习惯了师父对自己的这副样子,故而也只是微微欠身,恭敬应是便退下了。 言信目送祁宴走远,“啧,你对你徒弟这么生冷的吗。不过他天分,确实真是差劲啊。三百年了,也没见什么长进。” “轮不到你教我怎么带徒弟,也轮不到你指摘我徒弟来,你是来求人的,有点求人的态度行吗。” 言信嗤了声,心下不屑,倒是往他身后瞧了过去,“欸,还有个小尾巴!” 越初听罢跟着回头,瞥到树后躲藏的身影,“幺儿,过来。” 就见着那带着老虎帽蹬着虎头鞋的娃娃,晃晃悠悠哒哒哒跑到了越初身边。 “过来,师父抱。”越初一把捞过孩子,将人放到了腿上,神态温柔得全然不似方才对祁宴那般。 小孩儿吸吸鼻子,抬手指了指几案,“奶糕…要吃。” 合着是闻着味跟着他师兄来的,越初将奶糕拽到面前,挖了一勺递过来,“张嘴,啊——” 小孩儿配合得张开嘴,大口吞下师父给他的奶糕,甜丝丝的味道让孩子愉悦的晃悠起两条小短腿,吞下去后还听着师父轻声夸着自己, “好孩子。” · “能不能像救你徒弟那样救救我,我当你徒弟也行。”言信是真的不想死,也是真的走投无路。 越初低头蹭掉了幺儿嘴边的奶渍,对于对面的恳求一时也没理会。 言信:“我当你孙子都行。” 越初心下发笑,“你既是知道会折损寿数,那为什么还要去窥天机。” 言信怔了怔,“因为赌不起啊。用人命去赌天道有常无常吗,那还不如损些寿数,好保得天下人。” “天下人吗…”越初不明白,他的人生里只有四个徒弟以及宋衷,如果不是雪渺天天缠着他要下山玩,他甚至不愿多走一步。 言信:“你太自负了,就算是生性慈悲怜悯,也还是太自负了。” -- 第74页 “不要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越初因为他的话,确实有些动摇。 言信:“去外面看看吧,你会理解的。” 越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所以你是又算了什么,才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啊…”言信看着自己宛如枯木般的躯干,“算了变数和劫数。你知道的,我不能给自己卜卦,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 越初将怀里的孩子打横抱着,轻晃着身子试图哄他睡觉,“变数是什么。” “是你。”言信也不欺瞒。 越初:“劫数呢。” 言信却在此时短暂的沉默着,毫无光彩的双眼看向越初,又看向他怀里的娃娃,打着奶嗝睡得好生香甜,“不能说。” · “怎么救你。”越初终于还是松了口。 言信却摇头,“我只看到了你不在此处。我知道我的死活不足以让你动心,但我在窥视天道时,看见了这孩子。不一定只是救我,也许他也能有一线生机。” 越初身子陡然一僵,“我想想办法吧。” “那多谢。” 越初抱着幺儿起身准备回去,“报酬呢。” 言信:“你要什么。” 越初思度了片刻,问过去,“你还能再推算几次。” “一次。再有一次我必死无疑。” 越初:“留给我。” “什么时候。” 越初:“在你觉得我需要的时候,在你觉得我生死攸关的时候。” 第41章 礼物。 越初的药量从今天起已经加到一次三片了,早上醒来右边半个胸腔疼的差点没上来气。 昨天夜里莫名其貌的梦境,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那张留在在杯底的照片带来的。 越初猜测出了些微端倪,却又并不多想,只是觉着没什么必要,该轮着他的自然是躲不掉。 · “越哥快来!快来快来快来!”才下楼就听着龙应九砰砰甩着尾巴要他过去,“我找到了好玩的。” 越初一脸不情愿,应九不靠谱起来比雪渺有过之无不及。 “做什么。”接过祁宴递来的牛奶,撑着身子坐到了应九旁边的沙发上。 应九拿着手机对着祁宴一阵比划,越初偏头去看,是相机。 “他们昨天传给我的的app,把这个对着别人,然后拍照。” 咔嚓—— 越初将目光挪到了不远处的祁宴身上,只见后者只是面无表情原地立着,毫无波澜。又是片刻—— “尾巴!”应闲璋指着祁宴高声叫着,“耳朵!” 祁宴不耐烦地看向自己身后,不耐烦地晃了晃诧然出现的尾巴,不耐烦地抖了抖那丝毫不突兀的耳朵。 “欸…是薮猫吗。”应九吞吞口水,“可爱…” 祁宴:“活腻了。” 应九笑得满面春风,然后利落得退了出去,连同祁宴那尾巴耳朵也一并消失,“我们有空偷偷玩。” 越初似乎有点感兴趣,接过应九手机四周望了一圈,突然对准应闲璋一阵猛拍。 应闲璋登时来了精神,立马原地站起,瞧着自己身上出现的异状,欢呼着—— “是袋鼠欸!” “是树袋熊欸!” “是耗子欸!” 越初:是智障欸! · 越初带着应九的手机到了剧组,应九说有电话给他挂了就行,越初还就真听了。 “拿个手机乱晃什么呢。”却福也是难得见着这么精神抖擞的越初。 越初不应答,照着却福就是一张照片,“是熊猫,还挺合适。” 然后就走了。 身后的应闲璋举着灯牌跟着越初一起走了。 身后的雪渺举着灯牌跟着应闲璋和越初一起走了。 却福:“你要不是给钱了,我真的会骂你们的!” 越初无动于衷,手上还在逮谁给谁拍照,“哎呀,您哪舍得啊,我不是你最喜欢的乖宝宝吗。” 却福顺手拽住了一个场务,“越大越贫,快快快不许让他玩了,赶紧带他换衣裳去。” · 化妆间里遇见了言语,思及到昨天的事情,越初难免多打量了他一会儿,希望他保重身体,可千万别在这部剧拍完前死了。 言语被他看得发毛,也不敢多话,雪渺和应闲璋也在屋里,好像也没自己插话的份,故而只能僵硬着酸痛的身子,安安静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偶而瞟向越初的那边,如果有回应的征兆,他会立刻把目光收回来。 雪渺:“我要当小松鼠。” 应闲璋:“松鼠就算了,你可以当松树,以后就屹立在外面,不要再出现在越老师面前。” 雪渺:“我没有跟你说话!” 越初往旁边挪了挪,怕一会儿打起来伤及无辜,“你俩要是这么能吵,要不凑一凑在一起算了。也好饶了我。” 瞬间鸦雀无声。 应闲璋紧张摇头,他对越初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雪渺倒是嘀咕:“…谁跟他一样啊,我可有人要呢。” 越初见着不吵闹了,这才觉得舒心了些,随即漫不经心得将手机对向了镜子中的言语。 咔嚓—— 言语听着他们的吵闹,只觉自己完全融不进去,无意向镜中瞥去,赫然看见了自己身后无端生出的一条毛茸松鼠尾巴。 “松鼠在这儿。”旁边是越初轻快的声音。 -- 第75页 言语顿时绷紧了身子,手在椅子扶手上紧紧抓握住,眼角小心瞄过那边三人。 却听到越初略带揶揄的声音,“看得到呢。” 喉头滑动,太过紧张导致嗓子格外干涩。 雪渺也是那般轻佻着,“真的是欸。” 身后化妆师问着他们看到了什么,越初也就只是笑着搪塞了过去,目光仍是落在镜中言语身上。 · 这种无处遁逃的感觉就像是… 明明没写作业,却非要和老师说忘带了,老师分明一眼看穿了你的谎言,却也只是说下次记得带上。 · 在应闲璋的强烈要求下,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狗狗尾巴。 越初虽然觉着他有病,但实在不想看他在公共场合赖在地上一直叫喊着,“给我嘛给我嘛给我嘛。” “越老师,池导喊你了。”剧组人员过来喊人,顺便还瞧着了暗自较劲的雪渺和应闲璋。 越初起身准备过去,回头又不放心那俩玩意儿,不得已走去二人面前。 二人一并摇尾巴。 “坐这儿。”越初点点椅子。 二人同时乖巧坐好。 越初:“我回来前都不许动听到没有。” “嗯!”异口同声。 · 相比起雪渺和应闲璋的不融洽,池怀寄和言语这儿,也没好到哪去。 如果不是职业素养,池怀寄指不定已经对言语怎么样了。 越初走上前拍拍他肩膀,“早点拍完,就能早点一拍两散,可千万别冲动。” 被比自己小了十二岁的孩子劝导,池怀寄心下也觉着无奈,但到底还是顺着越初的话同意了他说的。 言语因为先前的事,整个人状态也不太好,不过好在战战兢兢着也算拍了下来。 “下次拿身子正面接敌,教了多少次。”越初扔了毛巾跟水给他,自己则去找了自己的小熊水杯。 “我怕啊…”言语戏里被越初揍得浑身生疼,攥刀的手此时都打着晃,“就没有用替身这个选项吗。” 越初叩住杯盖,“稍微有点技术含量的都让替身演了,那我要你有什么用啊,你把片酬都给人家算了,我倒还省心了。” 言语赶忙摇头,“我开玩笑的。” 他也就亏得戏里就是竹元青初学武时被他师父按地下打,简直本色出演。有多狼狈呢,大概就是言语看见镜头后面的池怀寄笑了。 越初:“让雪渺给你开开腰去,我还有一场,一会儿过去找你。” 言语听着就是一个激灵,他都二十二了,开腰那不跟要他命一样,但碍于越初的威慑力,他还是去了。 · 言语去到雪渺那处时,真就如同越初离开时那般,那二人好端端坐着,谁也不会理会谁。但仔细看得话就会发现,那身后各自的尾巴正以极快的速度疯狂攻击着对方。 受死吧!应闲璋! “…雪老师,越哥让你帮我开下腰。” 雪渺:“不行,我师父不让我动。” 太棒了,言语正愁找不着跑的理由,“那您二位忙。” “别啊,我有空。来,你过来吧。”应闲璋早就不想跟雪渺一起待着了,听说是帮他亲亲媳妇儿,那他可乐意折腾言语了。 言语看看时间,心下苦叹,躲得过九点四十四,躲不过九点四十五。 应闲璋带着他去了处偏僻地方,他也怕真跟雪渺打起来,再把这孩子牵连进来。 “站着就行,胳膊给我。” 言语依言照做,将两臂曲起叠放在脑后,但心下还是犯嘀咕。 “腿分开些,提气,别较劲,疼也忍着,伤不了你。” 言语刚想应答,才吸了口气,应闲璋直接就掰着他向后仰去,腿上有两股力,拉扯着他即便是被如此对待,但仍能稳稳当当站在地上。 腰上的剧痛伴随着骨头喀拉拉的声音一并传到了言语脑子里,因为提着气他也不能出声喊疼,只能咬着牙硬抗着。 应闲璋没多管顾他,还在将他往下压着,近乎要将人向后折叠起来。 “拿手找小腿去。” 言语要不是这会儿不敢乱动,他能直接哭出来,不过好在也只敢想想,听到应闲璋那句话的瞬间其实他就已经在照做了。 反手攥住脚踝,约莫着半分钟,应闲璋便将他捞了起来。 应闲璋卸去了对言语身上的防护,就那么看着这孩子直接摔在了地上,缓慢移动着将自己半团了起来,好让已经出去一半的灵魂回归到躯体里。 不是言信后人,灵力不对。 “回去自己不能这么练啊,出人命的。” 言语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也并不知道应闲璋对自己做了什么。这么缓了一阵,他才勉强能从地上爬起来,找了个椅子便又瘫坐上去。 应闲璋见他没什么事了,随即准备离开。 “等下——”言语匆忙喊住他。 应闲璋:“说。” 言语现在还处在灵魂出窍的状态,整个人迷迷糊糊,“您喜欢什么啊。” 应闲璋:“越初。” 掷地有声就算了,提及这两字时,身后的尾巴真的以极快的速度转着圈摇摆起来。 言语茫然摇头,“除了这个。” 应闲璋:“你做什么。”警惕性还挺高。 -- 第76页 言语脑子已经不怎么打转了,他就这么直截了当说了出来,“越哥说想送礼物给你。” · 不可能。 应闲璋第一反应就是言语和越初俩人必然有一个人在耍他。但细想想,抛开言语,越初还真没骗过他。真是好善良的孩子啊。 “为啥啊。” 言语:“我哪知道啊,我就是个传话的。我们先说好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以吗。” “…那让他亲…算了,让他抱抱我行吗。” 刚才差点给自己腰掰断的男人,这会儿语气软弱且卑微。言语将他的诉求如实转达给了越初。 越初:“让他滚。再给他一次机会,不选算了。” 言语撇嘴,“所以还是我去传话是吗。” 越初:“不然呢。你有的选吗。” 所以自己凭什么瞧不起应闲璋啊,自己不比应闲璋活得卑微多了。 第42章 分离焦虑。 “小池!你过来,你这儿拍得不对。” 那天收工后,越初听着却福喊了池怀寄。自打坠崖那事发生后,却福一直想和池怀寄聊聊的,剧组确实忙先且不说,也着实不知道怎么开口。 今天难得收工早,越初便鼓动着却福去看看池怀寄,有个疙瘩不解,总归不是事。更何况本也不是池怀寄的错。 看着灯下气氛不错的两人,越初也算安心,遂而也准备收工回家。但看着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的雪渺和应闲璋。 不知道以为跟这儿搞静坐的。 “走了走了,回家睡觉了。”越初吆喝雪渺。 “嗯…”雪渺坐在椅子上没动,反倒是尴尬笑笑,“那个…尾巴,缠住了。” 就知道整幺蛾子。 越初走去他身边,一眼就看着了雪渺和应闲璋因为缠斗了一下午,而绞缠在一起已经打了死结的两根尾巴。 “自己想办法。” 雪渺上手抓住越初衣角,用着那充满欺诈性的水汪汪的眼睛,奶里奶气道,“错了,救我。” 越初这才去后面给他俩尾巴仔细解开。 雪渺当即便蹿到越初怀里,用尾巴将人缠了三圈,同时还哼哼唧唧的,“尾巴疼。” “你那不是活该。”越初说是这么说,但还是给孩子揉了揉。 对面的应闲璋仍是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但身后的尾巴很明显在失落地打着旋儿。 越初也瞥见了,放在以前,可能理都不会理他,可又想着白天问他的问题,言语来回跑了四五趟,也没问出个准确结果来。 越初:“你到底要什么。” “抱抱。”应闲璋意志坚定。 越初:“做梦。” 雪渺不知道他俩谋算什么呢,自己反正是抱着他师父将下巴垫在越初肩上,嚣张对应闲璋吐舌头。 · 白底黑点点猫,真的很烦。 · 晚。 今天回家竟然没人给他开门,越初还是从双肩背包里翻了十分钟才找着了钥匙。 这屋子太大,祁宴也不在,这会儿显得空旷。越初这甫一进屋,就看着应九宛如孤寡老人一般颓坐在沙发上,茫然看着对面白墙。 “小人儿~”应九听到他们回来的声音,幽幽转头过来,两眼迷蒙的指向雪白墙壁,“看,老婆~小人儿~跳舞~” 越初眼角抽了下,脱下西装外套扔给应闲璋,不耐烦地走去他身边,就看着茶几上摆着盘炒菌子。 “……”这可咋整啊,“我给你打救护车?” “不要…”应九咕哝着,“治好了祁宴就没了。” 越初:好了,死吧。 “这什么啊!”应闲璋将越初西装放好后,晃着尾巴蹦跶着到了几旁,“好吃吗!能吃吗!先吃了再说吧!” 越初:“喂——” 没拦住。 “好吃欸!”应闲璋一直对应九的手艺抱持着夸赞的态度,尝着确实不错后便又贪嘴吃了两块。 彻底完了。 越初不得不拿起手边应九手机,果断拨给了祁宴。至于那俩人,此时已经依偎在一起,同时望着四周。 应闲璋:“你看见什么了。” 应九痴笑,“祁宴。好几个祁宴。你呢。” 应闲璋也跟着笑得憨厚,“越初。就一个越初。好可爱的越初。” · 祁宴:“我今天不回去了,你自己睡,听话啊,先挂了。” 越初略是尴尬,“是我…” 那边明显在比他还尴尬,“啊…有事?” 越初扫过沙发上那俩傻子,“他俩吃菌子中毒了。” “怎么又吃那玩意儿。”祁宴无奈叹了下,“没什么事,明天自己就好了。” 越初倒不是在乎应九怎么样,“他一直喊你名字,真没事吗。” “呜呜呜,要祁宴抱。”已经痴傻了的应九哼哼唧唧着,“我好孤独啊!你们都走了!家里只有我,和一只不跟我说话的奶猫子。” 越初看着他也不想往常那般耍无赖,好像是有点发自肺腑了。 祁宴那边却仍是冷静,“他有分离焦虑,你别理他了,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这还是越初第一次知道应九有分离焦虑,这种毛病不是只会出现在小猫小狗小婴儿身上吗。可想想也是,应九已经三千年没从这间宅子里出去过了,越初和应闲璋出现之前,应九目之所及只有祁宴。这些时日祁宴若不是真有事,基本不会回来,纵是回来,处理好事情连夜就离开了。 -- 第77页 就是越初,好像也许久没在早上见过祁宴了。 越初同情地拍拍应九脑袋,但被旁边应闲璋看见了,爬起来将自己脑袋放在越初手下—— “也拍拍我吧。” 鬼使神差的,越初还真拍了他两下。 应闲璋当即一把抱住了应九,“他主动摸我了!摸我了!” 越初咬咬牙,不想理这俩人,注意力转回到了电话里,“那你…那个…” 祁宴那边顿了顿,才又道,“你把电话给他吧。” 应九直接将手机夺了过去,还是委屈哼唧着,“我不孤单了,我吃菌子了,我现在身边有好多你了。你不回来也没关系哦。” 好惨哦。 祁宴:“行了别闹了,我现在回去。” 应九:“没事,你忙吧,忙点好,不用管我,就让我一个人老死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吧。” 祁宴但是听着就知道是又闹别扭了,“那你想好啊,我这边正忙,不让回这半个月我也不回了。” 应九:“别,回来,求你。” 呵。 挂掉电话,应九眸子瞬间清明。 “计划通。”应九笑着眨眼看向越初,“谢了啊,我给你热牛奶去。” 越初:“你耍我。” “没啊。”应九不承认,但又一副得逞模样,“吃菌子是真的,看见小人儿跳舞也是真的,分离焦虑也是真的,我哪里有骗你嘛。我只是菌子的劲头刚好过了而已。” 越初也没心思跟他计较,拿下巴指了指那边应闲璋,“他咋办啊。” “一会儿我给他拿凉水冲一冲就好了。”应九这过河拆桥极其熟练。 · 相比这边乱乱糟糟,言语从剧组回来栽在床上的瞬间就睡了过去。 “喂,兄弟,我饭呢。” 没有动静。 身旁被锁链缚着的言声彻不得已侧过身子探了探他鼻息,还好,是活着的。 “丫头,快看你哥带饭回来没!”他不得已对外面吆喝着,却又不愿吵醒旁边的人,万一吵醒了生气了那可能真就没饭吃了。 很快,外面的小女孩儿拎着兜子贴着墙一路摸索了进来,“哥哥呢。” “睡了睡了,快快快,咱俩吃饭。每天吃越初家的饭就是我被你哥绑来后唯一活着的动力。” 一大一小就这么坐床边,迅速狼吞虎咽着,屋里十四寸的小电视播放着动画片,女孩儿即使看不到,也会时不时向那处张望着脑袋。 虽然是被绑来于此,但这些时日的相处下,男人还是和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女孩儿结下极其深厚的友谊。至少在他这儿,这什么也看不见的姑娘,比他这混蛋哥哥靠谱多了。 “怎么失明的。” “嗳?天生的啦。不是失明,是没有眼球。医生说是染色体突变。不能治的啦。”她这个年纪或许还并不能理解染色体是什么。 “那你现在的眼睛。” “是假的啊。”女孩儿开开心心笑着,“是义眼…医生叔叔说半年到一年就要换一次。不然大小就不合适了。不过家里没钱,已经很久没去啦。” “哦…”好他妈惨哦,“哥哥抱~” “不可以,哥哥说不可以和别人抱抱。” 言声彻:“好孩子,警惕性继续保持!” 吃过饭的女孩儿知道将垃圾放在门外,然后自己去客厅的沙发上睡觉,屋里顿时只剩下了嘈杂的电视声,和一旁言语并不均匀的呼吸声。 言声彻思索着将电视调成静音,靠在床头看看言语,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和露出的半截腰肉下的淤青。 “拍戏去了受罪去了,还好去的不是我啊。”他心下咂摸着。 伸出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小心撩起了对方的T恤,看清了对方背上的伤。 那些都是让越初和雪渺用刀背不小心敲出来的,若是两个习武的过招,那招式路数彼此都也清楚。怕就怕这种什么都不会的,你是真不知道他能跑哪去。 覆手上去试了下,确定只是淤青,其他地方都也好好的,应该也就是疼两天的事。可这副在梦里都疼的直抽气的模样,也确实看得人心软。 就他们家这感冒冲剂都找不出一袋的,想来也不可能有伤药,他都不惜着问。 “唉…拿着我的身份,出去遭这罪去,这图啥啊。就算将来成名了,上面写的也是我名字欸。” 睡梦中的言语觉着腰背上拢上了一阵暖热,合适的力度扩散开来,淤疼像是顺着经络被仔细推开了,仍然是痛,但明显舒适了很多。 “呼。好累。”男人用手背蹭了蹭额头,又将T恤给他放下,被子搭上,“睡吧睡吧。” · “那种被害者对犯罪分子产生的情节叫什么来着。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我是不是完了啊。” 第43章 生病。 早上五点半。 言语简单洗漱过后便出门去剧组,被留在屋里的一大一小,一边吃着剩下的盒饭,同时打开了电视机。 “丫头,我来这儿多少天了。” “五天?或者一周?你不是才来吗。”小姑娘专心致志听着电视吃着饭,也不太想理他。 但按电视上显示的日期,他今天怎么也该被困在这儿不少时日了。 这屋子里时间流速,好像不对。 但还没等他在细琢磨,门却又被打开了,屋内二人顿时屏息凝神,甚至因为言语说吃饭时候不许看电视还把电视关了。 -- 第78页 就见卧室门被推开,言语摇摇晃晃又回来了。 “哥?今天不上班?” 言语:“啊…休息。” 那声音听着低沉沙哑,和往日不同,女孩儿有些担忧,便茫然看向了她的伙伴。 言声彻瞧着言语脸上红的厉害,抬手便想探探是不是发热了,但被言语直接避开,只留下冷冷三个字, “别碰我。” · 十分钟后。 屋门被叩响,屋内三人都是一阵战兢,言语更是提心吊胆,自从他把这人绑来之后,说实话他就没有一天好受了。 屋门又被叩响,言语不得不去开了门—— 越初?还有他养的应闲璋。 “给你买了早饭,吃了饭去睡一觉。却导那边给你请假了。” 言语茫然。 越初起得早了会来他家把他接过去,不然地铁转公交的,听着也累。早上接上他就看着这孩子不舒服,问了问说是流了汗又吹着了。想了想也是自己给人家折腾出来的,越初也就没难为他,擅自给他放了一天假让他回去先休息吧。 “你这没病的时候都也演得磕磕绊绊的,这会儿去了也是耽误时间,快回去歇着吧。” 言语那时头沉的厉害,也没计较越初变着法骂他。就这么着,才下楼的言语便又折了回去。 但他没想着,越初还记挂着他吃没吃饭。 根本没有,越初就是借故想进他家看看,顺便印证下自己的猜测。 “家里有药吗。” 言语摇头。 “那我一会儿让人给你把药和午饭送来。” 言语:“没事的,我睡会儿就好了,您快回去吧,一会儿该迟了。” 越初随意点点头,但根本没听他的,他还想着借口怎么能进到他家里。 “房间好小,好~可~爱~啊!”一直站在越初身后的应闲璋,看穿越初想法的瞬间,便如此棒读着,直接上前一步闯进了言语屋子。 “喂!”言语急声呵斥,当然无济于事。 反倒是越初轻笑着,想看他被逼到哪一步,才会露出本来面目。 · 应闲璋全然不在乎言语如何,在这一眼就能看明白的屋子中胡乱蹿着。 沙发,有人类女孩儿的气息。 卧室,两个人,一大一小,残留着言语留下的气息,以及出现过的第四个人。 这不大的地方,来过的人是真不少。 越初:“体温计给我,我看看用不用去医院。留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言语痛快拒绝,“不用。” 旁边应闲璋哪里管他这些,一手按在他肩上,一手抵上他额头,准确报出, “39.2°C” 越初:“真不去医院?” 言语还是摇头,死他都不会去。 越初:“那躺着去吧,我给你烧点热水。” 应闲璋:亲亲媳妇竟然还会烧水,实在是太棒了呢! “我…”言语都快跪地下求他俩快走了,“我真的没事,您回去吧。” “不要。”没有借口的话,那就耍赖皮好了,这还是雪渺教给越初的。 言语头昏脑胀,呼吸也十分急促,因为紧张,心脏在以极快的速度撞击着他的胸口。 狭小的客厅稍显凌乱,越初顺手帮他归置了归置,然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到了紧闭的卧室前。 “我开了哦。”越初还不忘对着他笑笑。 言语咬着牙,这一刻他明白了,越初早就知道了这些。那他拦不拦着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死得体面些。 · 推开门,两个茫然面孔瑟缩坐在床上。 越初:“言语?” 床上的男人瞳孔缩了下,然后赶忙摇头撇清,“不不不,他才是言语,我是言声彻。你找错人了。” 言语对他的话不可置信一般,这个被他绑来许久的男人,竟然在帮他掩盖罪责。 “哦。”越初反应平平,“一个被绑着的,一个看不见的,谁照顾你啊。” 言语:这个时候还能继续聊谁照顾我这个话题吗。 越初:“能先给他解开吗。烧成这样留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不能。”即使被发现了,他也不愿妥协。他好不容易逮着的,跑了越初还能给他抓回来不成。 越初:这是多恨呐。 床上的男人也就是尴尬笑笑又摇摇头,倒像是想说也别折腾他了。 越初也没再可以难为言语,可瞧着对方那烧得昏昏沉沉模样,不得不将目光落在了那失明的小孩儿身上。 他给应闲璋使了个眼色。 应闲璋大脑飞速运转,揣度着越初的意思,那这么多人看着,万一猜错了,还是怪丢人的。 走去女孩儿身边,蹲下,和对方平视,但小姑娘像是嗅到不对劲,突然伸出小胳膊,将应闲璋拒绝在自己一臂之外, “哥哥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应闲璋棒读起来:“你哥说得对,但我是狗。你摸我还有耳朵。” 他说着将脑袋抵在了女孩儿掌心,了微蹭了两下。 “真的欸!是狗狗!” 应闲璋趁着小姑娘放松警惕时,指尖轻点到她额头上,一点点灵力顺着血液灌入,凝聚在了女孩儿的心源处。 沉静。 女孩儿收回手,呆怔于原地,数分钟后僵硬的转向言语,喉头哽咽发声,“…哥哥。看见了…哥哥…” -- 第79页 · “不能离开这间屋子,时效大概是一天。过期需要续费。但我不一定有空。”应闲璋自顾自道,“绝对,不能离开屋子。” 言语:“为什么。” “正常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下感激神明吗。”应闲璋瞧着他气还挺足,要不是越初的授意,谁要管他们这些事啊,“神明救过的孩子被发现的话会归属于天界,如果你还想继续和你妹妹住在一起,那就绝对不能离开屋子。” 言语只是没从妹妹重获光明这件事里缓过神来,本就转不动的脑子,这会儿再次高速运转,他能保持着清醒已经就不错了。 要挟言语的法子算是多了一个,无论他受制于谁,此时都要掂量掂量了。越初的目的达到,目光扫过了床上被绑缚的言声彻,后者也是对着他大剌剌笑着,并不多言说这之间的事情。 越初:“行了,我回组里了。你歇着吧,中午我再让人过来。” 言语:“越哥我——” 越初:“有空再说吧,我该迟了。” “谢谢哥哥!”在稚嫩的童声中,越初离开这座狭小逼仄的屋子。 · 懂事的女孩子能看清世界的第一天,便上下收拾起杂乱的屋子,太过懂事到让屋里那两个成年男性,深觉得自己就是没用的东西。 “哥哥!是彩色盘子!哥哥!是塑料挂钩!哥哥!是木头凳子!哥哥!是死掉的大蟑螂!” 言语:啊死蟑螂真是太棒了啊。 言语实在是太难受了,便没有多管顾,她就是把家拆了,也得等自己能从床上下去再考虑。 妹妹将热水放到了他床头,把被子给哥哥盖盖好,又天真问道,“是不是出出汗就好了?” “嗯。”言语勉强笑着揉揉她脑袋。 “那哥哥要好好睡觉!” 她哥烧到三十九度也不影响女孩儿发自内心的愉悦,这一定是十一年里她最快乐的一天。她才十一岁,却已然觉得,如果又将重堕黑暗,倒不如只活这一天。 啊…好想能一直这样。 · “出了汗就好了?”被锁链绑缚的男人此时正一个人玩着绑着自己的铁链,由于晃得哗哗作响,吵得言语根本没法睡觉,“来做吧。” 言语恍惚之间好想听到什么不对劲的。 “做了就出汗了。来做吧。很刺激的。” 言语这次听清了,脸上涨红着,带着怒气,勉力翻身坐起,“你贱不贱啊。” “嗳…”男人也不生气,侧躺着突然搔首弄姿起来,“真的不来?我活好屁股大。” 言语从绑了他来,也没有正经审视过眼前这个人,此时对方半撂起上身睡衣,故意露出纤细紧实的腰背,同时用中指指尖摩梭着自己尾骨。那副造孽模样,实在是… “恶心。” 第44章 触电。 言语烧了两日才平复下来,还是靠着越初家里的特效药。但越初猜也是在逞强,便又强行让他先继续休息两日再说。 至于妹妹,就像灰姑娘会在午夜十二点失去华丽的服装,她也在一天后失去了能获取光明的眼睛。 “也…没事啦。” · 昨日下了一夜雨,今天也阴阴沉沉的,原定好要拍的两场戏都也只能搁置,倒给越初空出了不少闲在时间。 剧组有谁没谁都也差不多的,主演不在就先拍配角。越初过得还算不错,至少不用担心言语又算计什么,这两天也没有收到奇奇怪怪的照片。 闲来无事便想着去看看池怀寄如何,也顺便从却福的聒噪中逃离出来,却福最近可能是骂言语骂习惯了,言语不在了他显然很是失落。 从却福处去找池怀寄要绕过两条小路,雨后的小径上,坑挖处,积出一个个小水塘来,太过清澈,倒映中就像另一边藏着一个世界。 越初瞧了瞧身后也没跟着人,呱唧一下便蹦了进去,溅起的水花还沾到了身旁的应闲璋身上。 然后呱唧一下又蹦走了。 应闲璋想了一路意义在哪,没有想通。甚至自己也学着他的动作,跳进了那小水洼里,依然没有想通,只是看着水中的世界破碎再拢起。 应闲璋:究竟为什么啊。 越初:好玩欸。终于等到祁宴不在可以这么玩了。 · 池怀寄就这么看着俩傻子精准踩着每个水坑跳了过来,“跳房子如果有比赛的话,你俩一定是第一。” 越初:“但第一只能有一个。” 必然是我。 池怀寄:幼稚死了。 自从坠崖那事后,已经又过了不少时日。剧组的氛围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紧张的,尤其是却福公开站队池怀寄后,即使是寻常职场,大家也都明白,不跟顶头上司站在一边是没有出路的,故而明面上没人在为难池怀寄了。 池怀寄惦记的始终是季何生,至于其他,却福都与他推心置腹过了,讲道理旁人他也没那么在乎。 总得来说,姑且算是过上了几天消停日子。 尤其是最近言语不来,池怀寄整个人甚至严肃中透出了一丝活泼。 “今天估计得早点散了。”池怀寄看着天气,不说放晴,就这么一会儿阴沉得更是厉害。 三人一同坐在古屋门槛外的石阶上,给副牌马上就能起来斗会儿地主。 越初看看一边的应闲璋,“还能晴吗。” -- 第80页 应闲璋从注视着越初,变成抬头看天,“马上要下雨了。” 越初还未且有动作,池怀寄已经站了起来,大声吆喝着周围,“快快快,先收机器。” 十二分钟后,天上开始淅沥滴起雨来。 又两分钟,应闲璋:“却导在骂你们俩。” 池怀寄:“啊?” 应闲璋:“在痛斥你们十分钟前收机器竟然不喊他。” 池怀寄怔了下,随即便同越初一起笑出声来,“谁要管他啊。” · 雨不算大,越初和跑来玩的雪渺一起在雨里踩着水。 “看!尾巴开花!”雪渺对着自己的尾巴一顿猛薅,“尾巴尿尿!” 越初:“别这样。让人笑话。” 池怀寄不禁咋舌,“这可是纯手工的高定西装啊,不要的可以捐给我。你们俩是真的终于等到祁宴不在了。” 至于应闲璋,他的人生里没有阻拦越初这件事,就坐在这儿傻子一样,拿着手机一阵猛拍。拍完往微博一顿猛发。 池怀寄:“你不去?” 应闲璋也只是摇摇头,“省得扫兴。” 池怀寄:“您在这样下去,人生用自知之明四个字就可以完全概括了。和越初,和恋爱,都快无关了。” 两个爱而不得的男人,在此一瞬间,仿佛得到了心灵上的共鸣。应闲璋吸吸鼻子转头看他,哪有所谓神明该有的样子。 “那你说我怎么办嘛!” 池怀寄确实也没有什么可靠办法,越初那孩子,性子上最是迫不得。 · 还是季何生性子好些。 可脾气秉性但凡像些越初,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即使如此,想来想去,也还是季何生性子好些。 · “池导,却导那边喊你了。”雨中小跑来的场务,吆喝他快些过去,然后便又消失在雨中。 “有什么事就不能等雨停了吗。”池怀寄无奈,但又知道却福那惯来莫名其妙的,半夜三点给你喊起来都是常事,“可别又是喊我过去谈心。” 应闲璋:“也有可能,听说人在下雨时候,很容易情绪低落的。” 池怀寄自认为已经缓和很多了,对于应闲璋的话也就是客气笑笑,撑着伞去到却福在的地方。 那边和雪渺闹做一团的越初却停了下来,问着用尾巴织了个伞的雪渺,“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雪渺摇头。 越初:“甜甜的,言语身上的味道。” 雪渺还是摇头,“他没来。” 那味道太过特殊,完全不能令人忘却,越初没法不记挂着。他下意识去看应闲璋,虽然厌恶他,但越初确实已经养成了有事找应闲璋的毛病,可这一转头—— 应闲璋不见了。 很奇怪,越初生出的不是质询与疑惑,是…情绪下的不满与背叛。 好在这份烦躁也只是一闪而过,越初甚至没来得及正视自己的内心,便已经迈开步子去追池怀寄。 · 越初追出去时,只看到了倒在了雨泊中的池怀寄。 · 越初快步上前,却被赶来的雪渺一把拽住,“先别动。我过去。” 雪渺先是四周环视,并未追寻到可疑之人。再这么尾巴炸着花的跑去池怀寄身旁,轻探上对方颈子,不太好… “还活着!你先别过来!” 电线,水洼。 雪渺迅速整理着周围信息,然后得出了越初过来会有危险的结论。至于池怀寄…雪渺算了下,这会儿打120也未必来得及,可现下若是救了,天道追查起来又是麻烦事。但转头看看他师父,他要是不救,没准就得逐出师门了。 左右一合计,当然是师父重要。 雪渺灌了些灵力进去,保证了他的心脏跳动,避免呼吸衰竭,再将其余器官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可别找我麻烦啊,我这也是为了我师门的和谐繁荣,你要是敢找我事,我就让我师兄发短信连着骂你三个月。” 紧张刺激的数分钟后, 池怀寄突然间大口喘起气来,不远处的越初这才跟着放心。雪渺将人放回地下,又将地上遗落的电线捡起,顺着线看了看不远处的电线杆。就这么巧还是根火线吗,那不电一个死一个。 虽然命捡回来了,但池怀寄身上疼得出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看着跑来的越初和不断用尾巴搔刮着他面颊的雪渺。 “…你俩又救我一次。我都要爱上你们了。” 雪渺:“不行,我可有男人要的,我男人可在世上活得好好的。” 越初:“我也不行,我还小呢。” 池怀寄:“那应闲璋不比我岁数大。” 越初:“大白天不要提这种晦气东西。” 池怀寄茫然仰躺着看着阴沉天空,倏忽间恍然偏头去看雪渺,“你谈恋爱了?跟越老师吗。” 雪渺看得出他是被电了脑子不清醒,“我还怕被祁宴弄死呢。” 池怀寄:“跟应闲璋吗,你俩凑合凑合其实也可以,不过越老师会不开心的吧。” 越初:还有这种好事? 雪渺将地上的人直接扛上了车准备去医院,“所以我们三个人里面,必须要有一个人因为重婚罪被逮进去吗。” 第45章 十分钟。 “那个,别走呗。”应闲璋叫住了眼前人,那是极其细微的天道的味道,但就是再微弱,也不会被应闲璋忽视。 -- 第81页 同时还伴随着,越初口中那莫名的香甜,言语身上也曾出现过。这个味道同样让应闲璋觉得熟悉,熟悉到呼之欲出,却又滞在嘴边。 男人停下了步子却不回头看他。 应闲璋瞥见了他失去各失去一指的双手。 “刚才那个工作人员是你派来的。池怀寄也出事了。”他初时与池怀寄坐在一处时,就已经知道对方今日会有灾祸,只是想着越初与雪渺也在此处,便也未多担忧他的性命。 毕竟越初可是连谭宏都会救的好孩子。 男人并不说话。 应闲璋能感知到对方对自己的厌恶,是比那白底黑点点猫还强烈的厌恶。 莫名其妙的。 真好啊,这世界上果然已经没有人喜欢应闲璋了。但越初现在已经不恨他了,所以越初就是天下最棒的! 二人并未交谈,对方只是短暂的驻足后,快速逃离了此处。 应闲璋估摸了下,只论打起来,还是自己比较厉害。至于他为何盯上了池怀寄,以及放任下去池怀寄是否还有劫难,就越初那好管闲事的性子自是要管到底的,故而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只是可以确定,言语背后定然是有主使的。 · 下午四点半左右,池怀寄从病床上醒来,看见了坐在地上无聊堆乐高的人,猫,狗。 池怀寄:“在我的病房里堆出一个两米二的星之卡比真的没有问题吗。” “醒了啊。”越初头也没抬,他正在为自己的星之卡比沾沾自喜,“院长说没——” “那个…几点了!”池怀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得翻身坐起,“我手机呢。” 雪渺:“四点四十二,却导那边说过了,你倒是也不用着急。反正却导已经习惯我们这么整幺蛾子了。” 却福现在就求着自己能活着把戏拍完,以及这几个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剩下的他们爱折腾什么折腾什么去吧,他都懒得多问了。 池怀寄还在慌乱找着手机,越初看他好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起身帮他找到手机递了过去。 “在转账啊,密码被我看到了。” 池怀寄:“看到就不要说出来了。” 池怀寄边说着,边取出个自己随身带的本子来,在上面仔细记下—— 越初:“七月三十号,转款三千二百元。余额四万一千五百元。” 池怀寄不得不转身过来看他,越初一副怎么了的样子,他知道越初就是故意的,故而索性将笔记本直接扔给他了。 越初随意翻看着,那上面从三年前就一直如此记录着,只是前面的工整笔迹还是另一个人,“季何生的?” “嗯。”池怀寄从越初手里要回了笔记本,“他三年前还在念书的时候,就在资助着一个孩子。起初只是一个因为残疾所以不能上学的女孩儿,后来听说她还有个哥哥,便一起资助了。” 越初:“哦…” 残疾的妹妹,没钱的哥哥。 “巧了不是。” · 言语无聊着坐在窗边,下过雨后的屋子潮湿且憋闷,仿佛只有窗子旁才能呼吸到足够的空气。 “哥哥,今天月底了。”重新堕入黑暗的女孩儿轻轻扯拽着言语袖子。 “啊…是吗。”言语整个人有些恍惚。 以前每到今天,言语都会带着她跑到大学城外的小餐馆去吃一顿饭,可能加在一起也不过二三十元,但那已经是言语能支出的最高额度了。 即使如此,那也是他们兄妹二人每个月最盼望的一天。 言语划拉着手机,但他心里清楚不会在收到转款消息了。 一直资助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季何生离开后的不久,他其实收到了一笔几万元的转账,只是第二天就被他拿去还了欠医院的医疗费。拿到那笔钱的时候,他甚至需要强迫自己不去思考,不然他还是无法将季何生故去的钱,用来还自己的欠债。 可是有什么没办法,活着的人总还是要活着。 可能也是从那个时候,他才暗自生了报复池怀寄和“言语”的心思。 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了哥哥情绪上的不对,赶忙再次拽拽他,“没事啦,越哥哥做的饭比外面好吃太多了。” 可真是高抬越哥哥了,越哥哥才不会下厨,越哥哥会好好吃饭周围人都得夸他是个好宝宝呢。 言语并未因为吃不起饭而苦恼,他只是又想起季何生了罢了,于他而言那么好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悲春伤秋可以停一停了吗。我要是你,我有这感怀的功夫,我就去找越初跪下求他治你妹妹的眼睛。这人啊,还是得往前看,死了的人呢,那就是死了,自愿赴死的人呢,那更是没法。”被镣铐着的男人还在搔首弄姿着,“你要是还难受呢,那不如来做吧,这可是最能让人愉快的事情。” “言语!”他一步向前扯着领子将人扽起。 “可别这么叫,这个名字我已经给你了。是你拿走我身份证的,也是你要顶替我的。而且我本来也不叫这个,你琢磨琢磨,谁卖屁股用真名啊。 这人啊,真不要脸的话,一点法都没有。 “你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床上的男人侧躺着,单手拖着脑袋,“有什么关系吗,我家的报应,三千年前就写下了。” · 您的账户(尾号4289)于7月30日16:47收到转款3200元。 -- 第82页 · 那天晚上又下起雨来,租住的小屋一角有些漏雨。言语又稍微泛起高热来,但越初给的药已经吃完了。 身子发烫,他便出屋想要喝些凉水,一推门却看着妹妹抱着水盆坐在漏雨的地方,身后背靠着墙,听着雨水打在盆沿的声音,后仰着脑袋就这么睡着了。 言语走过去准备将人抱回沙发上,却一眼看见了妹妹眼角的泪痕。女孩儿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抬手无意识着轻轻拍在哥哥面颊上。 “雨停了吗。” 言语:“还没。等一会儿吃了饭再睡吧。” “嗯…都好啦。”小姑娘打了个哈欠,神色恹恹。 言语看着她自从再次看不见后便一直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便知道屋里那人说得对,这种时候自己就该跪着去求越初治好妹妹眼睛,还要什么脸面。 “如果只是治好她眼睛的话,其实我也可以。” 四周骤冷,言语听到声音的瞬间直接僵在原地,怀里死死搂着妹妹。 “但你非要许什么杀了池怀寄的愿望,那我也没办法。” 是那断指的男人。 言语警惕,“来做什么。” 男人睨视着他,对于言语而言,那目光就像是刀架在脖子上,让他一步都不敢挪动。片刻后,男人卷起袖子,将右手小指掰了下去。 “拿给越初。” 言语看着他那只剩三指的右手,和还剩四指的左手,又看着他掌心的照片,突然产生出异样的恶心感,也是第一次产生出拒绝的念头。 男人并未理会他那些情绪,自顾自走上前,便将照片塞进了言语裤子口袋中。 “池怀寄我会继续帮你处理掉的。” 言语:“如果我不想了呢。” “不能不想。你同神明许愿,还有能撤销的道理不成。” 从内而外的恐慌感。 言语:“可是我——” “没有可是,你就算是违约,我也不会违约的。不过我留着你的目的你也该知道,你若不准备再去,那就没什么留着你的必要了。” · 池怀寄死定了。 自己也死定了。 这是那时言语唯一的念头。 · 二人对持之时,门突然被叩响。 这个时候…是越初家里派人来送饭的时间。 断指男人绕开他自行打开了门。 “欸,不是言语吗?今天家里有客人——”话还没说完,颈侧突然一道劲风,“喂你——” 言语怔怔看着每日来给他送饭的司机大哥,就这么口含鲜血倒在了地上,怀里还抱着四盒盒饭。他那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恐慌,再次拢上了心头。 男人挑眉看看他,煞有你就是下一个的架势,却又不对他做任何。 言语怀中抱着妹妹,女孩儿死死咬着嘴唇未出一声,但身子却在打着颤。言语自己的情况不比她好多少,他狠狠看着对方,对面的人却只是戏谑瞧着他。 完全无法匹敌的气场。 “把照片给他就可以了是吧。”言语不知道除了妥协还能如何,如果还有人能救他,那应该只剩下越初了。 男人点点头,轻应了一声。 言语:“好,我现在就去给他。” 男人似乎并不在乎他这些小心机,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要去找越初告状,只是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看着言语,欣赏着对方眸中的惊惧,然后抬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下。 一瞬的疼痛,伴随着反胃与昏沉。言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人直接推出了门。 “给你十分钟。” 第46章 道歉。 “不要把粽子放到火锅里涮啊!”雪渺站在椅子上,试图将宋衷扔到火锅里粽子全部捞出来。 宋衷:“有什么关系,现在不吃等明年端午节扔河里喂鱼吗。嗳!谁的猫啊!踩我碗里了!” 雪渺:“嘿,报应。” 宋衷:“谁把我丸子吃了!应闲璋!” 应闲璋:“撒尿牛丸熟了不吃,是要等它表演在锅里撒尿吗。” 雪渺:“不然呢,在你嘴里尿尿吗。” 应九靠在椅背上正拿着个螃蟹钳子剔牙,“在吃饭啊各位,好好说话可以吗。祁宴在的时候,你们敢这样吗。” “不敢啊。”异口同声,“可算等到他不在了。” 宋衷拆了个粽子,顺便看向一旁的池怀寄,“见笑。” 越初:“你到底哪有资格说这两个字。” · 池怀寄从医院出来便被他们拉来了家里,如果祁宴在,甚至会为了越初感到一丝欣慰,二十三了,终于知道带朋友回家玩了。 只是越少爷确实也怀了些其他心思,自打昨天知道了应九有分离焦虑后,内心浮上了嘲讽之意,但同时还伴随着深深的责任感。他决定以后不定期就带人回家坐坐,陪孤寡老龙聊聊天说说话。 池怀寄是个很好的对象,到时候你开导开导我,我开导开导你,一人一龙同时实现人生格调的升华。 当然,终归还是越初惦记池怀寄一个人住,又是那遇事也不与人说的性格,还是需要有人隔三岔五劝解上一两句的。而应九以足够的阅历,极其充沛的时间,打开就合不上的嘴,力压却福,脱颖而出。 池怀寄:“我不用——” “来嘛,不来我给你表演原地撒娇了。”越初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并且开始原地扭动身子。 -- 第83页 池怀寄本心是不愿多麻烦他们,可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越初。尤其是还正对上他身后一脸肃穆的那位。 应闲璋:啊,敢让我媳妇给你撒娇试试。 池怀寄最终还是在双重逼迫下点了头。 · 应闲璋:“可以表演一个原地撒娇吗。” 越初:“我不要。” · “你们这两米高的星之卡比怎么带回来的。”应九真的受够越初了,带回来也不玩,拆又不让拆,非得应九给他当成展览品摆在哪才安心。 雪渺:“附个魔自己跟车后边跑回来的。” 越初正吃着应闲璋给他雕成小老虎形状的西瓜,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接起来后,对面是清晰的雨声,越初往窗外看去,“下雨了?” 池怀寄:“下了好一会儿了。” 屋内太过吵闹安逸,无论是怎样的阴冷天气,只在这间屋里,所有的阴郁情绪都会不复存在。池怀寄确实不爱麻烦别人,但的确会在这里感受到久违的活着的喜意。 越初听着对面的喘息声,伴随着雨声而显得愈发焦急不安。 “说话。”越初也不是那有耐心的。 “我——”从电话中传来的温馨,让言语更不知道如何开口。 越初也不知道这么大雨他不回家跟外面做什么呢,遇着这种说话吞吞吐吐的,他都想上去给他两脚,把那能说不说的话踹出来。 越初:“在哪呢。” “…外面。” 我用你说是外面。 越初也就是现在心情不错,不然就直接挂了,但他也明白,那孩子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给你送的饭呢。没吃?” “…死了。” 雨泊中的言语就那么单手紧紧抱着妹妹,呆怔立在原地,疯了似的从家里跑出来,感觉跑了好久,直到险些摔在地下才敢停下,他甚至不知道那十分钟的时限过了没有。 仓皇中唯一记得的,也就只是联系越初。 越初听着那前言不搭后语的,还觉着麻烦,“行了,位置发我,我让人接你去。” · 失魂落魄的言语是直接撞进越初家里的,倒是把其他人吓得不轻,只看着那孩子哪还有个人样。越初刚还觉着吃火锅的时候来事最是扫兴,这会儿真看着了又心疼。在其他人面面相觑时,自己已经走了过去。 言语却是不管不顾地冲向越初,一旁应闲璋稍微警惕了下,但看着没什么威胁,便也没再起身。 越初就看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撞了过来,对方慌慌张张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直直就往自己怀里塞。 “你拿着,你快拿着…” 越初听着他那似有似无的哭腔,只能是先收下,稍微探了下,确实是烧得厉害,转头给雪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蹦跶着过来将言语拖去二楼洗澡换衣裳。又将怀里冻得直哆嗦的小姑娘交付给了宋衷。 本来好端端的火锅场子,此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冷清了下来,甚至气氛里不尴不尬的。 尤其是池怀寄这边,这屋里谁不知道他跟言语那点破事。 “先冷静,出事我们可以走法律程序。走私刑是万万不可的。”应九装模做样告诫着池怀寄,主要是他不想人死在自己家里,实在是不好处理。 池怀寄没心思理会,“所以他来做什么。” 应九:“你就看他那可怜模样也先——” “我也挺可怜的,我今差点让高压电电死。”生死之事经历太多之后,池怀寄其实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但真的很烦躁,谁受得了天天这么被人欺负啊。 越初一边听着池怀寄的愤懑,一边靠在椅背上把玩着言语塞给他的那张照片。 应闲璋偏头看了过去,如果没猜错的话,应当也是属于曾经记忆的一部分,但他并不清楚对方是如何搞到的这些。而且这并不安全,祁宴他们也试图将一些记忆还给越初,但都是在确定越初心理状态足够稳定的情况下,而贸然将过去强加于他,很难保证越少爷那性子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有人却又都佯装着不知道,只看着越初将照片幻化成的灵力吸收殆尽。 越初也不问,他们也不说,谁都不准备先一步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 言语失魂落魄被雪渺带出来时,宋衷已经抱着妹妹在吃火锅了,而自己的座位前也放着冲好的药剂。 宋衷:“好吃吗,你叫什么啊。” “好吃!”小姑娘吃得满面油光,“念禅,叫念禅。” “哦!小念禅!”宋衷给她认真扎起两个马尾辫,又将双手蒙在小姑娘眼前,稍一念诀—— 念禅开心,“看见啦!” 宋衷又一念诀—— 念禅不开心,“看不见啦!” 宋衷再一念诀—— 念禅开心,“看见啦!” 宋衷又—— 应九:“不要拿别人眼睛开玩笑好吗。” 宋衷倒是诧异,“你还有这良心啊。” 雪渺给他拿了副碗筷,示意他先吃些东西,言语却是怯生看向越初,越初现在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就觉着心下来气。 “吃吧,还能饿着你不成。吃饱了再审你。” 言语:“您…审吧。” 越初:“不要,我没吃饱。” -- 第84页 屋里这副局促场面,在场的都不是那么自在,雪渺和宋衷都是那自己师父师兄生气了,自己大气不敢出的。应闲璋更是看越初脸色办事的。至于龙应九,只有他在因为火锅聚餐被搅乱而烦躁。 不珍惜别人的劳动果实,真的是很过分的行为。 · 言语战兢着问他们,如果过了十分钟,会发生什么,也告知了他们言声彻还在屋里。 “你现在问还有什么用,要死早死了。”越初并不觉得他逃出来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但一点点心理上的压力,有利于后续的盘问。 宋衷:“那人怎么找上你的。你许愿了?” 言语试着回想不久前的事情,而后点了头。 雪渺笑着追问,“愿望呢。” 言语顿住,眼神躲闪。 越初也没为难他,“杀了池怀寄,嗯?” 几秒僵持后,言语点头。 对面的池怀寄都没有理他,但还是看着雪渺那尾巴死死缠在池怀寄腰上,他也怕池怀寄拎着凳子就揍言语去。 越初:“冷静点,季何生肯定不希望他资助的孩子被你打死了。” 池怀寄带着些震惊看向越初。 除却池怀寄和言语,其实剩下这几人已经对这件事了解了个大概。 “言语,言声彻,池怀寄,季何生。”宋衷掰着手指数念着,“因为被季何生资助过,所以在季何生自杀后,又看到了有关池怀寄和季何生的不实新闻,选择了为他报仇,理所当然的将复仇的目标锁定为池怀寄,以及顶替了他位置的言声彻。” 雪渺:“绑了言声彻,就为了替换掉他,然后进组里报复池怀寄。所以言语这个名字是——” “是他身份证上的名字。”言语如实道,“他说声彻是乳名,是父母起的名字。言语是先祖给他落在谱系表上的名字。” 越初笑着,只觉着荒唐,“因为没被证实的消息,就可以对他人施以杀手吗。” 言语不敢说话。 越初:“季何生也是这样死的吧,有什么区别呢,你不过是把那些人对季何生说的话,化成切切实实的伤害,再转给池怀寄。” “我不是——”言语急于辩驳,却又知道越初说的是对的。 应九此时开口,难得替孩子说上两句,“也不能全怪他,神明嘛,蛊惑人心这方面还是有点门道的。” 言语却并不领情,“没有…是我的错。” · 越初:“那去道歉啊!他人不就在你面前吗。人家原谅你呢,就算人家大度。不原谅你呢,就算你活该。” 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茫然无措的言语,起身准备往外走。 应九:“去哪啊!外面下雨呢。” 越初:“抽烟。” 应九:“那记得去…去个淋不到雨的地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酒酿圆子的营养液。 感谢拾一的营养液。 第47章 摇摇车。 “十分钟到了吗。”言声彻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靠在床头,“就剩我了吧,你是准备对我做点什么吗。但咱们先说好,卖可以,要钱的。” 断指的男人只是不说话打量着他。 言声彻坐起身来,往上扯了扯袖子,然后双手同时钳住腰间的束缚,只一用力,环在腰间的铁链便断成两截。 “说起来,你叫什么。” 男人顺着他的话兀自回想着,好半天才回答道,“没有。” “没有就算了!”言声彻也不在乎,晃晃悠悠从床上下来,太久没有运动,腿还有些发软,“不管怎么样,十分钟都也到了吧,是准备做掉我了吗。要动手就快点,不然我准备跑路了,反正他应该也不回来了。” 能被越初那边庇佑着,想来算是当前最妥善的安置了。 男人看着他将自己简单收拾好,除了过长的头发还毛毛躁躁的。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言声彻胡乱抓了抓脑袋,“什么事,卖屁股吗,没钱就做了啊。不然呢,去996体验狼性文化吗。” 他从未在这件事上放置太多的道德感,不管谁问他,他都可以坦然回答。 “帮我算卦,我替你还钱。” 言声彻:“不要,听着就好累啊。你还是做掉我吧,我死了也不用还钱了。钱这件事,还不足以让我给你卖命。” “那对儿兄妹呢。” 言声彻并未露出什么太过震撼的情绪,他知道,最后肯定会拿言语威胁他的,“下次再这样,你可以直接跳过前面那些有的没的。” · “说吧,算什么。” · 越少爷跑出去抽烟了,倒是把一旁的应闲璋急得满屋子转悠。 雪渺:“他发什么癫呢。” 宋衷:“他发什么癫呢。” 应九:“你发什么癫呢。撒尿牛丸终于在你嘴里撒尿了。” 应闲璋倒是没理他们几个,“给我找把伞啊,外面雨好大的。” 应九不懂,“他是个人,不是个傻子,外面那么大的雨他还不知道躲吗。” 应闲璋:“你也是高看他。” 诚如应闲璋所说,当他打着应九从三层抽屉底下翻出来的太阳花花伞大跳出屋之后,就看着独自站在雨下抽烟的越初。 从那不断把玩火机的手不难看出,那孩子显然是有些焦躁的。只是形单影只中,又显得有些许怆凉。 -- 第85页 雨水并未打在越初身上,就像是有一层屏障般的,让雨水在离越初毫厘之时被微妙弹开。但仔细看的话,是两层屏障,显然是来自宋衷和雪渺的。 这么看来,其实只有应九活在了越初是正常孩子的幻想里。 应闲璋撑着伞一路谄媚向前,在越初身前连着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了他身后。 越初回头看向他的眼神甚至带了些惊恐,那围着自己转圈的样子实在让人怀疑是不下一刻就准备冲着自己抬腿尿尿了。带着这样的无端妄想,越初躲掉了应闲璋伸过来的伞。 应闲璋丝毫不气馁,他的人生里充斥着越初还在所带来的欢喜,已经融不进任何一点的失落情绪。 “我不用!又淋不到。”在一躲一追的你来我往下,越初终于不耐烦着开口道。 “哦…”应闲璋鼓鼓腮帮子,然后离着越初半步开外,伸出食指,对着越初轻轻一戳,两层防护禁制瞬间破碎。 哗啦—— 迎头浇下的雨水,不仅在一瞬间浇透了头发衣裳,还浇灭了越少爷刚点着的烟,整个人就那么怀疑世界般的恍惚在原地。 越初:…… “应闲璋。” “嗯!” 越初攥了攥拳头,再看向应闲璋时,眼里都冒绿光。 “你等着。” · “变开心了呢。”宋衷,雪渺和应九黑灯瞎火中叠猫猫一般趴在二楼越初卧室的窗子旁,宋衷怀里抱着念禅,雪渺头上顶着小老虎。 几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越初冒着瓢泼大雨在庭院里死命追着应闲璋要打要杀。 应闲璋则是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转着太阳花花伞,精准躲开越初每一次攻击。 雪渺:“啧。” 应九拍了他脑袋下,“你又不满意什么,要不你下去让你师父追着打去。” 宋衷:“咱们几个都上来了,楼下那俩会不会很尴尬啊。” 应九:“管他们那些。” 他们几个就是因为太尴尬了才躲上来的,那种气氛即便是活了三千年的几个人,也实在是不愿掺和。 当然,更重要的,就算是言语道了歉,池怀寄是否要接受,那也应该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们几个也怕给池怀寄一些不必要的压力,最后不情不愿的原谅了,反倒是没什么意思。说到底最差不过拍完这部戏便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 虽然是神明,但不代表可以擅自插手他人事务。 故而那天,除了言语和池怀寄两个人当事人,其他人并不知道也未多在意,言语是不是道歉了,池怀寄是不是原谅了。 · 他们再下楼时,池怀寄和季何生面对面坐着,场面又恢复到了那不尴不尬的气氛里,只是言语眼角有些红,看着也让人可怜。 “那个…你小心些。”言语面对池怀寄着实是手足无措,“他说,不会放过…你。” 池怀寄自顾自继续吃着火锅,“嗯,多谢。” 言语也不知道他谢谢自己什么,可能谢谢自己给他推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吧。 应九听着了也跟着提醒了池怀寄确实该小心些,“不过…问题也不大,越初让雪渺和宋衷给你下了两层禁制,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听到这句话的言语才是真松了一口气,自己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他要是真给池怀寄害死了,他也不用活着了。 池怀寄放下筷子,“我能长命百岁了?” 应九摇头,“只可以消减掉由神明妖物给予你的伤害,倘若呢,依然有像他这样的人类,非得背后捅你一刀,该死还是会死的。所以还是要小心些。” 言语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因着应九的一句话,脸上突然又涨红起来。 池怀寄:“我尽量注意吧。” “哥哥抱!”已经能看见的念禅从二楼一路小跑下来便跳进了哥哥怀里,冲淡了言语的焦虑。小姑娘将手轻轻抵在了言语额头上,“哥哥还难受吗。” “没事。”言语冲着孩子笑笑,随后起身向宋衷致谢。 宋衷倒是无所谓摆手,“离开这里就无效了,不过你可以让她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她说着看向应九,“可以的吧,正好找个会说话的陪陪你,省得你一个人跟家里抽风。” “你才抽风,我都说了我那是分离焦虑。”应九纠正了她对自己的错误认知,而后掏出手机,“可以是可以,但我得先请示一下祁宴。” 宋衷:“你这种被人类驯服的样子,真的好好笑。” “我乐意,我就是喜欢祁宴,汪汪汪。我至少还有一个驯服的过程,应闲璋连驯服都不用,他就是单纯的,下贱。”应九对于自己对祁宴唯命是从这件事,是很引以为傲的。但对于应闲璋对越初俯首帖耳这件事,又是极其不屑的。 “祁宴说可以。”很快应九便收到了答复,“但他说最好还是尽快走正规手续。” 言语:“正规手续是…” 雪渺赶忙举手,“这个我知道,简单而言就是你自动放弃监护权,将孩子改由神明收养。在成年之前她都不可能会在回到现世。” 言语心跟着紧了下,“那成年后呢。” “啊…”雪渺迟疑了瞬,但还是告诉了他,“可以是可以,但按常理来讲,受到神明的馈赠越大,应该越难回到现世。” -- 第86页 天道的运行机制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也不能完全搞清楚,但就已经知道的情报来看,如果只是被神明抚养长大,回到现世的概率是很大的,除非安全评估不过关,毕竟不可能放一个准备给地球炸了的人回来。但像这种被神明治愈了现世无法治愈的疾病,大概率是很难。 不然神明也太好被利用了吧。 而情况差不多的邵青,为了回到现世,已经选择了不再治疗身上的烫伤。 雪渺尽可能将这些说得委婉了些,但言语心下都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要以失去妹妹为代价,来治好她的眼睛。 “想变成小神仙吗。”言语将念禅往起抱了抱。 · “我不在的话,哥哥一个人可以吗。” · 已经不再彼此追逐的越初和应闲璋,终于消停了下来。 二人最终停在了庭院边上的一处废弃儿童投币摇摇车旁,四下看看,偌大的院子也没个休息的地方,越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进了摇摇车里。 应闲璋学着他的样子,坐到了紧挨着的,旁边另一个摇摇车中。 一个一米八五,一个一米九五,两个高大男人窝在里面一时显得那么滑稽。 越初没想那么多,抬腿便将两腿伸出交叠搭在了车头上,如此身子后仰着,也还算舒服。 至于应闲璋,仍是乖顺坐着,但他终于得偿所愿,将太阳花花伞遮在了越初头顶。 雨水打在伞上,是沉闷不透亮的声音,但却意外的让人觉得舒适,就像是任何一个雨天,都本该伴随着这样的声音。 越初整个人放空,将没抽完的那半根烟再次点燃,清甜的烟草味将靠得很近的二人一同笼罩起来。 “离我远点。” 应闲璋尽量保持着伞不动,但人向外挪了些,此时雨已经打透了他半边身子。 但不重要,就是苦肉计。 四周沉寂了起来,只能听见雨声,和烟纸燃烧的声音,越初在这种状态下,渐渐浮上了睡意,而应闲璋的声音却又试图打破这份寂静。 “谈恋爱吧。” 越初:“不可能。” “没事,我继续努力。” 越初:“嗯。” · “那是什么。”被越初肯定了的应闲璋有些欢愉,人也突然活泼了起来,用手指向摇摇车的一处。 越初:“投币口吧。” 越初其实也…没有坐过这个。 “嗯…”应闲璋眨巴着眼睛,掌心处化出枚硬币,探过身便投了进去,“这样吗。” 打从被应九搬进来就一次没用过的摇摇车,就这样突然间颤了颤。 而后如此,响彻云霄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庭院与雨夜——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时卿的营养液。 第48章 合同。 摇摇车是被应九连夜拆了再送走的。 应闲璋是被越初连夜打死又复活的。 · 生活似乎重新恢复了秩序,言语的病也好的七七八八,已经回了剧组,又可以每天都被越初蹂.躏了。 兄妹二人最近一直住在越初家里,直接导致了言语被越初折磨的次数从工作中带到了家中。好在言语从内心深处就觉着也是自己活该,并没有太去琢磨什么。尤其是虽然累些,但在越老师没时没晌的不间断加急培训下,却福终于不骂他了。 言语甚至在却福脸上同时看到了惊喜和失望。 越初:“他这一年多了,才找着你这么一个好欺负的。” 却福:“进步这么快,很没有挑战性欸。” 越初:“也没见您挑战什么啊。” 一般这个时候,言语能做的就是敢怒不敢言的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他甚至不敢在心里编排越初一句,不然他总觉着自己得躺着回去。 但无论如何,从原先的家里搬了出来,妹妹的眼睛也姑且算是有了着落,与池怀寄也只是误会一场,甚至连欠下的医药费越初因为看着麻烦都也帮他还掉了,每天还能吃到应九做的饭菜。于他而言,人生都已经没有什么努力的必要了。 所以他现在唯一努力的目标,也就剩下为了不让越初太失望,当然了,他不努力的话,也可能会被越初弄死。 “家里都收拾好了?”越初叼着半块应九做的马卡龙坐到言语身边。 另外半块因为应闲璋一直用给我舔舔的眼神死盯着他,越初不得不分了他一半。 “啊…收拾好了。”言语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房子已经退了,剩下的也没什么东西要拿。” 他昨日回去了一趟,屋子还是走时那般,唯一的变化是卧室内的十四寸小电视不见了,好在不是房东的,他也不用赔钱。唯一诧异的大概是当时仓皇离开时,倒在家门口的司机大哥,尸体已经不见了,不仅如此,竟然也没登上社会新闻。 除此,还要说不同的话,大概就是言声彻不见了。 如果说池怀寄是他误会了的话,言声彻并不是,在他这里,言声彻依然是间接害死季何生的凶手。可若是因为自己,害他被怪物抓走了… “他会有事吗。” 越初表示不知道,他也不过只在言语家中见过那人一面,并没有什么深厚交情,“说不定已经被杀掉了。” -- 第87页 他最近的乐趣就是没事吓唬言语。 应闲璋想起些什么,转而去问言语,“你记不记得,听到你祈愿的神明长什么样子。” 言语才想应答,脑子里却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容貌,“手指,一边少了一个,一边少了两个。除此…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应闲璋走向前,在他额头上探了下,“被挡住了。” “啊?”言语不解。 应闲璋:“有关你对他的所有记忆,都被遮挡住了。强行冲破的话,你的脑子多半要坏掉。” 言语有点紧张,他好怕越初下句话是,管他死活。 越初:“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仅此言语都莫名有一种死里逃生的错觉。 · 言声彻将十四寸小电视摆在了男人分给他的超豪华卧室里。 格格不入。 看看四周,这场景似乎让他觉得熟悉,好像又回到了被人包养的日子里。 “你准备也绑着我吗。”言声彻瘫倒在舒适的大床上,这可比言语那边硬的要死的床惬意了不知道多少。 “不准备。” 这么自由吗。 “我能出去吗。”言声彻指了指窗子外面。 “随你。” 言声彻:“你就不怕我跑路了?” “如果你不在乎他如何了的话。” 言声彻:“好啦好啦,知道了。不管算什么,先让我歇两天再说。反正你看起来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男人姑且算是默许了他,他并不在乎言声彻做什么,他只需要记得履行他答应自己的那些事情就足够了。但他看向陷在床上的言声彻时,还是问道,“如果你知道季何生会死的话。还——” “我有病啊,我知道他会死我还做。”言声彻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但他那时的确没有预想到会将一个全然不认识的人逼上绝路,他但凡知道,他也犯不着招惹这事去。 言声彻带着些抱歉,便又想起了言语,“罢了,也该是我作孽遭报应,随便吧。” · “正好在,把合同签了。”越初递给正一个人出神的言语一份合同。 “啊…”言语赶忙接过,“啥啊。” 越初:“抛开言语的身份,你现在没经济公司吧。” 言语点头,“没有。” 越初:“先签我这儿吧。” 言语听罢整个人支楞了起来,越初的公司欸!就那个老板是应闲璋,出资人是应九,全权负责是祁宴,听起来和越初没有任何关系的越初的公司欸! 言语:“为啥啊。” 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讲,越初着实没必要为自己操心这么多。 越初也是不客气,“趁你还便宜。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把合同签了给我。” 言语听话点点头,然后带着些踌躇问他,“以后,我还能继续用…言语这个名字吗。” 越初没有想通他是怎么想的,但只是艺名的话,倒是也无所谓,“随你吧。签合同记得用真名就行了。” 见他应了,言语稍微轻松了些,随即找了支笔飞快签好便将合同还了回去。 “……”越初凝眉,“我说了看完再签你是听不懂吗。” 言语坦然笑着摇摇头,“不用看了吧。越哥又不能害我。” 有什么关系呢,于他而言,接受的馈赠那么多,他就是白给越初打一辈子工,也是他合该受的。 但越初就这么盯着他,像是再想什么事,然后低头又看看自己拍在他跟前的合同。 言语迫于压力拿起来翻了翻,“而且,我也…看不懂,就算您准备坑我,你指望我能看出来吗。” 他从小就明白,这买的一定没有卖的精。 越初觉着他说得有道理,是自己想当然了。毕竟他的合同都是祁宴帮忙看,并不用他操心。 于是那天拍戏的空余,越初专门让祁宴找了个人来,给言语逐字逐句逐条理清合同,保证他听得仔仔细细毫无纰漏并且理解到位。 四个半小时,差点把言语逼疯了,虽说他从内心是感激越初的,但他仍怀疑越初就是在整治自己。但不得不说,确实是有用的,那不完全针对这本合同,那完全就是上了一堂四个半小时的大课,来人甚至取出各种经典合同,扔他面前,要他找出里面自己需要履行的义务和明显不公平且不利于自己的条款。 而这四个半小时,言语就看着越初分别经历了,跟雪渺躲猫猫,跟应闲璋吵架,去门口接了来探班的宋衷,因为故意撤掉却福的凳子而被却福骂,想吃池怀寄在路边买的甜水面但被池怀寄拒绝,最后走到言语身边告诉他要是再东张西望不好好听课的话就把已经入职四个小时的他开除。 · “我不开心。”越初坐在却福对面,有一搭没一搭摇晃着却福的凳子。 却福被他折腾的也不想惯着他,“不开心自己跑两圈去。我五十三了,心脏三个支架,你放了我吧。再说哪个活够了的又招惹你了?” “那倒没有。”纯粹是越初没事找事,“不会看合同不是很奇怪吗。不进娱乐圈的话,如果只是正常找工作,他们也不看合同吗。” 他那会儿听到言语看不懂也不愿看合同的时候,其实是觉着有些荒唐的。 “大学又不教这些。”却福倒是想都没多想就应了他,“大学连五险一金怎么交,失业金去哪领,马桶怎么修,灯泡怎么换都不教给你。” -- 第88页 但这触及了越初知识盲区,越老师没有上过学。而且这个娱乐圈吧…平均学历,它也没高到哪去。 却福:“不是不看合同啊,就算看了,看懂了,然后呢,你以为他们跟你一样有的选吗,你以为他们跟你一样随随便便就能给自己老板炒了吗。对于拼了命就是想进这个圈子的人来讲,你就是把坑埋在明面上,只要你向他们招手,他们依然会前仆后继地跳进来。” “你以为像季何生那样,合同一签就签小半辈子,是图什么啊。”却福见过太多这样的孩子了,到最后他连劝都不想再劝,劝了一个反正也会有下一个,“娱乐圈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行业啊。” 越初停止了摇晃却福椅子,安安静静一个人坐着,“可这样不对。” “当然不对,然后呢。明星也好,娱乐圈也好,被捧到了太高的位置,但他的门槛又不是多高,如此伴随而来的一定是一大群人的前仆后继。如此也一定面临着,有人会向宰猪一样,等着他们送上门然后以梦想的名义屠宰他们。” “更不开心了。”越初到底是很敏感的孩子,嘴上一天天不在乎,这事真到了他身边他就会格外烦躁。 却福叹了下,“那如何呢,大行业就是这样。你又想着能去改变什么?” · “啊…是啊…” “要不我试试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拾一的营养液。啾~ 第49章 幺儿。 “师父…痛痛…” “好孩子好孩子,师父抱。”越初将怀里的孩子抱着紧了些。 因痛蹬掉的虎头鞋,乱糟糟的头发,整个被汗水浸湿的身子,以及越初颈子上被抓出的伤痕,无不昭显着他这小徒弟此时的痛苦。 越初将手从幺儿衣裳中探进去,轻探在他脊背上,从骨头中长出的枝干,已经突破了皮肉,刺出满背鲜红。 小孩儿在怀里不断挣动着,抬手一下直接划到了越初脸上,别看年岁小,劲还挺大。 “幺儿不怕,师兄呼呼。”雪渺踮着脚站在越初身边,伸长胳膊试图拍拍小师弟脑袋。 幺儿痛得也听不见雪渺说什么,两手胡乱抓着,直接扯住了雪渺露在外面的毛茸耳朵,死死抓着也不撒手。 “唔嗯——”雪渺吃痛,但赶忙捂住嘴,低头跺着脚努力忍耐着耳朵上的疼,“没事没事,师父我可以,猫猫还忍的住,你不用担心。” 越初见状将幺儿小手掰了下去,放了雪渺一条生路,“抓着师父来,师父不怕疼。” 怀中的孩子就这般又哭又闹,又蹬又踹,越初能做的也仅仅是按住他不让他伤了自己。 一直在床上安静坐着的朝辞鹤,此时跳下床,走去了雪渺身边,“耳朵肿了。” “真的很疼啦。”雪渺抖落两下耳朵,“小鹤呼呼。” 朝辞鹤歪歪头看他,带着那涉世未深的懵懂眼瞳,片刻后踮着脚尖凑上去,轻轻舔了舔雪渺耳廓。 !!!? 越初:“朝辞鹤你做什么呢!” 半大的孩子还是一脸天真,“不可以吗。” 越初也顾不上给他解释这些,“不可以。” “可以!”雪渺眼睛放光,整个人显得不大正常,“可以的!” 说完这话冲着屋外拔腿就跑。 越初:“你哪去!” “出去跑两圈!”雪渺斯哈斯哈着就要往外跑。 越初:“正好看看你大师兄哪去了!” “知道——啊,大师兄回来了。”雪渺差点迎头撞祁宴怀里,但还是被祁宴瞪了一眼。 惹不起躲得起,告辞。 祁宴端着盆热水进来,木盆上置着干净帕子,另一只手则是拎着柄匕首。 “师父。”祁宴对着越初稍稍欠身,将水和刀都放在了一侧小桌上。 越初抱着幺儿走过去,自己坐到桌前,将孩子面朝下放到了腿上。 祁宴轻拍了下朝辞鹤,“转过去,别看。” 朝辞鹤也听话,乖乖巧巧背过身,还将自己眼睛捂住,耳朵耷拉了下去。 越初褪下幺儿外衣,光洁脊背上赫然横生出两块突兀枝杈,尖刺处还带着新鲜血迹。 接过祁宴递来的匕首,又让祁宴将孩子头按下去。自己则顺着脊骨将皮肉数次划开,直至见骨。 那莫名的枝干是从骨头上直接长出的,每隔数月便会从身体破出一次。而越初至今也没找出治愈的法子,只能在每次发作时将脊骨上的枝叶一点点砍下。 “师父…师父!”幺儿声嘶力竭嘶吼着,“放开我,放开我。师父…” 越初:“按住他。” 祁宴不敢同越初多说什么,只能看向幺儿,“乖孩子,再忍忍。” 幺儿泪眼迷蒙着看向祁宴,然后发狠一般一口咬向了祁宴胳膊。 祁宴也只是忍着,由着他如此。只见越初手起刀落,将一块块附着在骨头上的枝干连同血肉一同削下。 被削下的东西如同瘤块一般,扔在托盘上,竟还在跳动着,进而从血块中生出了一小节嫩芽。 祁宴忍着恶心不去看,但越初就这么全神贯注着将这些东西一点点全都剔了出来。 “师父…”太疼了,“不要了!师父痛痛…放开我…” 疼到孩子已经连呼痛的声音都很微弱了。 越初:“可以了。” -- 第89页 祁宴赶忙起身,接过了沾满血的匕首,顺带瞥见了幺儿被整齐切开的后背,在越初灵力的催和下,最里处已经愈合了些,虽仍是可怖,但已经不怎么淌血了。 至于幺儿,倘若是寻常身子还好,可显然不是。且不说这么久了,越初都不知道这孩子是个什么物种,尤其是这些年,他发现这孩子并不能很好的接纳旁人的灵力。 就像现在,无论越初灌给他多少自己的灵力,而伤口都只能愈合浅浅一层,背上豁开的口子也只好如此乍眼敞着,直到他自行愈合。 但灌进去的灵力,究竟去了哪,却又不得而知。 越初无心想这些,将孩子打直抱了起来,紧接着就听到幺儿的哭嚎,不同于之前,这次仅此是委屈的厉害。越初轻晃着身子,试图安抚,但也由着他可劲哭个够,只是中途喂了次水,复而继续哄着。 哭闹之后总算消停下来,除了因为哭得太用力,最后吐了越初一身。 这已经算是保留节目了,越初并不在意,有时候还得尿越初一身呢。他只是将脏了的外衣脱下,随手扔到了地上,又将哭累的孩子小心抱起,用干净帕子简单擦拭一遍。 祁宴:“您先去洗洗吧,热水也烧好了。” 越初点头,太过专注过后是发自内心的疲惫,“小鹤,去找雪渺一起把屋子收拾了。再去给你师弟拿件衣裳过来。” “好!”一直背身不敢去看的少年这才转过身来,小跑着便出去寻雪渺。 越初看着托盘中的瘤块,转而又去叮嘱祁宴,“烧干净了,别留祸端。” · 越初再抱着幺儿回来时,屋子里已经收拾妥当。孩子靠在自己肩上哼哼唧唧着,还是有点委屈。不过好在是不记仇,明天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祁宴端来一碗羊奶和几碟点心,雪渺和朝辞鹤已经坐在了小桌旁,扬手招呼他快来。 越初也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两块,又将奶喂给了幺儿,小孩儿吧嗒着嘴,吐着泡泡喝干净了。 “给你药。熬好啦!”宋衷从外进来,一眼瞥见了桌上的点心,忙不迭走到小鹤身边,“快喂小师叔一块。” 祁宴接过宋衷熬制好的药膏,将其自己分匀装进一个个小药瓶里,这些大抵够用四五日,到时幺儿的伤差不多是能好。 越初将孩子身上的毯子撤下,又将药膏仔细涂抹在伤处。雪渺则蹲在地上扮鬼脸哄师弟玩,但又被幺儿扯了耳朵。 虽然灵力无用,但外敷的伤药却可以很好的治愈伤处,也姑且算是调和。 越初:“好了好了,快回去睡了。” 听着这话,雪渺一个蹦跶便上了越初的床,朝辞鹤琢磨了下,也爬上了他师父的床。 都也是越初惯的,多大了还动不动就要跟师父睡。 越初便多去拿了床被子扔给他俩,“晚上消停睡觉不许折腾啊。” “嗯!”应得倒是痛快。 他再看向祁宴,祁宴也不小心跟他对视上了,有一瞬短暂的尴尬。 “你也在这儿睡?”越初问过去。 祁宴摇头,“我回去睡,您有事叫我。” 越初仅此是平日对他严苛些,倒也不是平白无故就想着如何刁难他,这会儿都睡自己这儿,偏单赶他一人走,也还是怕他多想。 说到底,祁宴也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 “留这儿吧,又不是睡不下你。晚上有什么事,你也好帮衬着。” 祁宴犹豫了下,但还是应了。 · 因为人多,所以他们只能横着睡在床上,导致越初不得不屈着腿,团着身子。雪渺背靠着越初,将尾巴搭在他师父腰上,但面朝着朝辞鹤,半个身子压在他师弟身上。朝辞鹤被迫体会着他师兄那有些沉重的爱。祁宴则是怕越初睡不好,而将幺儿抱倒了自己这边。 宋衷替他们合上了门,吹了灯,又走过去给几个孩子掖好被子。 “可不可以不要把你的手放你师弟屁股上。” 雪渺:“但师弟尾巴小小的很好玩。” “你可当紧你徒弟——”宋衷还想同越初数落雪渺两句,却听着祁宴小声道, “师父睡着了。” 宋衷噤了声,自己坐到了窗边的小几旁。幺儿夜里还要再换几次药,但为了越初能睡安稳些,一般都是宋衷来做这些事。 先前那份兵荒马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的静谧与平和。 宋衷就着月色伸了个懒腰,感受着这与寻常人家无异的安闲自在。 “真好啊。” · 越初昏昏沉沉间,觉得自己浑身都好累,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型手术,而他还是主刀医生的时候。 “嗳,是不是醒了。” 宋衷的声音。 脸上突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应该是雪渺。 越初睁开眼,先环视了一圈四周,宋衷,雪渺,却福,池怀寄,除了还在上课的言语,一个不落。 他单手撑着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药劲过了,这会儿稍微觉着有些疼。而此时腰上的一个力道,将他稳稳扶住。 越初回头便看见了该死的应闲璋,至于哪该死,他也没有想好。 却福:“吓死个人,前一刻还好端端跟我坐着,应闲璋就碰了你一下,你呱唧,栽那儿了。还好只是睡着了,你是熬夜了吗,现在心梗可专找年轻人,你可别仗着自己年轻就胡折腾。” -- 第90页 “啊…”刚醒来就被数落了顿,“没怎么睡,给言语改了改剧本来着。” 却福:“那人家孩子怎么没事。” “没办法啊,谁让我是朵娇花呢。”越初懒洋洋坐起身,然后恶狠狠回头去瞪应闲璋,“干嘛碰我。” “对不起。”遇事不决先道歉,然后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冰柜,舀了好圆一个冰淇淋球,放在甜筒皮上递了个他,“大哥吃甜筒。” 越初顺手接下,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有些回神。 他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吵闹异常,但却比现实更让他安稳且有归属感。故而每次醒来,他都会产生出这种莫名的割裂与不适应。 也许连他自己也明白,那不是梦境,就是切实存在的,不知是谁的, 过去。 · 宋衷:“还困呢?再睡会儿吧。” 越初摇头,不大舒服,但显然是睡不着了。 他歪歪斜斜靠进了雪渺怀里,雪渺很自然的将尾巴搭在了他腰上。越初却像是回想起什么,将他的尾巴拿了下去,并未顾及雪渺的失落。 “我们那时聊到哪里了。”他看向却福。 “啊…”却福惯是知道他思维跳跃,“聊到你做梦改变娱乐圈现状。真的,不要折腾了,享清福不好吗。” 雪渺和宋衷一起点头,他们还是不想让越初太操劳了。 反倒是池怀寄同他站在一边,“想做就做吧。” · “要不咱们做个综艺吧。不淘汰人的那种。” 第50章 倒v结束。 越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了这份心思,可能是他第一次从池怀寄那儿听到了季何生的故事时吧。 但要问他如何做,他一时也没太好的决断。 况且他左右活不过七八个月的,能做些算些吧,至少也得给言语安顿好了。 “越哥…合同。”精疲力竭拖着身子晃悠过来的言语打断了越初和众人的谈话。 越初无意识伸手接过,这次倒也没再看,只与他说知道了便打发人回去了。 “站直了走路。” 言语才转过身,就听着越初斥了自己一句,迷迷糊糊间赶紧挺直了身子,快步从越初的视野中消失掉。 越初瞧着他那副模样,倒是笑了下,但下一刻就听着旁边却福比他更过分,直接笑出声来。 越初:“怎么。” “你这教训人的劲头,和当年祁宴教训你是一样一样的。” “啊…是吗。”越初记不大清了,反正他对祁宴一直也没什么好印象,各种意义上他真的很烦祁宴。但祁宴对于自己所有的教导,还都是行之有效的。 更烦他了。 越初:“他也是别让祁宴逮着,不然非得先抓去上两个月形体课去。” 众人点头,祁宴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却福仍是笑,“有时候觉得你说话真的,不像个孩子。” 越初:“我都二十三了。” 却福:“我五十三了,说你是孩子你有意见吗。” “我哪敢。”越初也是应得痛快。 却福好歹也照看他六年了,也算是打自己眼跟前长大的孩子。但…就他的观察,越初身上不同于其他人的特质太过明显,尤其是面对祁宴雪渺,以及现在的言语时。是一种,很莫名的上位者的姿态。 即便他既不傲慢,也不专治,但仍能察觉出很明确的掌控感,以及其他人的顺从。 就像他提及与对待言语时,那不就是,长辈念叨自家孩子的模样吗。 · 缓了缓精神的越初从应闲璋怀里站起,将言语的合同随手丢给应闲璋,让他记得有空给祁宴。 不远处的小助理倒是慌慌张张跑来,“越老师,媒体那边问现在可以采访吗。” 越初还明显顿住了,“哪来的媒体。” 应闲璋:“前天就开放媒体探班了。” 他们已经以各种理由给越初推了好几次了,为此雪渺还出卖色相连着被采访了七八场,而越初,甚至不知道有这些事。 “哦…”越老师漫不经心,紧接着咣当坐回地上,咣当往应闲璋怀里一靠,“不可以,我睡觉了。” 应闲璋还配合的将小被子往他身上盖了盖,也回了人家一句,“晚安。” 完了,又得去抓雪老师了。 一直没走的池怀寄见着他这样,一时兴起,“所以你现在讨厌应闲璋,已经没有讨厌媒体那么严重了?好现象啊。” 嗯? 越初猛然意识到什么,一骨碌原地爬起,拽住小助理,“走,去采访。”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应闲璋呆在原地,肉眼可见的耳朵尾巴迅速耷拉下去,同时满腹哀怨瞪了池怀寄一眼。 后者抱歉笑笑,“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没想着他反应这么大。” 应闲璋委屈着吸吸鼻子,但身体很诚实,哒哒哒便冲出去追上越初。 不可以做不努力的狗勾! · 越初和媒体的梁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永远都是一个真敢问,一个真敢胡说八道,但到最后敢不敢播,那就完全不重要了。 越初不喜欢失真的媒体,因为要费好大力气去解释我的话不是这个意思。尤其是越初还小,连话都说不利落的时候,不是没在这些事上吃过亏。祁宴也不会在这些事上去帮他,比如提前给他准备好发言稿让他背下,他是觉着没必要,而且也希望他师父能尽快适应这种现状。 -- 第91页 但显然,祁宴的目的只完成了一半,越初确实适应了,但适应的方向好像走偏了。 为了和失真媒体抗衡,越老师说的话比失真媒体还失真。 用魔法打败魔法。 如此,越初被带去了娱记旁,二人互相寒暄了片刻,越初就赶紧让人家坐着说话。他最近身子实在是不顶用,稍微站会儿都觉着疲乏。 来的记者还算客气,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小记者。这圈子里但凡有点资历的,都可喜欢越初了,虽然说话针锋相对水火不容,但永远能从越老师嘴里听到出人意料的回答。相比那些背公式一般按套路回答的艺人,越初简直就是给娱记赐福的神。 “你问吧,比如你的前辈帮你准备好了哪些刁难人的问题。” 小记者:“您怎么知道!” 越初讳莫如深笑笑,“不重要,反正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坑我了。大家不用客套了,直接问就行了。能告诉的我就告诉你,不能告诉的,我就编一个告诉你。” 小记者可能也是第一次见着这种神经病的。 · 记者:“《抚剑独行游》拍摄周期延长,有对您产生什么影响吗。” 越初:“哪方面影响,影响现实生活吗。倒是没有,我的现实生活就剩下拍戏了。在这儿多住俩月,我的人生有意义的时间好歹还能延长两个月。这么想想,这个还是挺不错的。” 记者:“外界对换角色一事仍然颇具争议,请问您是怎么看的。” 越初:“这种情况下,不换角色,继续让季何生演,我是敢拍,你敢看吗。” 记者:…… 记者:“敢问您对言语这位新人演员,是如何看待的。” 越初:“哦,还行吧,保底是个人。” …也不知道是夸人还是骂人。 越初:“怎么了吗,你看我,保底就未必是个人。” 他是懒得夸言语的,就算言语做到如何,于他而言也都是一个演员本该做到的,没道理敬业还得夸你两句,跟没给你钱一样。但也不至于当着媒体还得数落他什么,本来就是风口浪尖的,故而退而求其次,越初选择了骂自己。 通过骂自己,来了微抬高一下言语好了。 记者将手中的本子翻过一页,但看着上面的问题有些踌躇。 越初:“没事,问吧,来我这儿的记者没几个有良心的,你就先放下那种东西吧。” 记者:“那…外界传闻言语卖身上位,请问您…” “哦…”越初知道这个问题避不掉,言语当初就没遮着,活该他把自己弄到这人尽皆知的地步。越初转头去看应闲璋,“让言语过来下。” 言语很快被带到,但这个中情况让他一时也没好开口问询,只敢小声唤了句,“越哥。” 越初没理会他,只是看着记者,“他呢,就长这样。基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剧组确实是一直藏着他,没让他跟媒体接触。但现在,你们也看着了,谁包养了他了,你让他站出来,只要拿得出证据。我让他免费包养一年。我不比言语有姿色。” “越哥咱们不至于!”言语赶忙上前按住他。 应闲璋稍微是有点生气了,怎么能乱说这种话啊。但也不可能跟越初发作,故而只能看着对面媒体,煞有再乱问就给他们打出去的架势。 记者那边也稍微有点害怕,一时甚至不知道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越初全然不在意,反倒是在一张纸写了个了电话号码给了言语,“站没站相的,你自己联系这个人去,以后每天晚上多上一堂形体课吧。” “啊,好…”言语也没有拒绝的权利,拿了电话号就被打发走了。他自己也想开了,不要钱的课不上白不上,赖上越初一天他就赚一天。 记者讪笑着搭茬,“越老师,对言语很不错啊。” 越初:“我对自己公司艺人好,很奇怪吗。” 越老师已经很明确的表示出,他就是要罩着言语,你们再纠缠个没完,他就要放祁宴了。 记者也识趣儿,索性借坡下驴去问越初的公司最近如何了。 越初笑得自然,“还好吧,除了艺人加上我只有两个人以外,其他部门人都挺多的。比如法务部。” · 小记者虽然没有经验,但他不是傻子,这可是连法务部都搬出来了。 记者:“还有一件事,关于池怀寄——” 越初在听见池怀寄这三字时,神色略微沉了沉,但既是坐在这儿了,避而不谈,反倒没趣。 “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建议你不要再问了。除却上面那些我胡说八道的东西,你听了便听了,信了便信了。只有这个,我是很郑重告诉你的,因为和池导是朋友,所以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会包庇他的。至于其他的,如果他自己不愿说,我也没办法告知。” · 记者客气应下,前辈给他的问题他已经问的差不多,唯独还差最后一件事。 “那个…下面这个问题是我自己想问的,如果您不愿意回答就算了,就是请问您…和应闲璋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他问得小心翼翼,越初反倒不忍辜负他了。 “没有。”但没有就是没有。 “不过也亏得你们还记得这件事。”越初收了之前的严肃,转而欢快笑起来,显然并不在乎小记者问这种事,但再说话时,却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这样吧,你们以后也不要再问了。” -- 第92页 “我要是哪一天,真的和应闲璋搞在一起了,我就把这件事,微博置顶,挂。三。年。” 应闲璋:!!?老天爷开眼了? 不对,我就是老天爷啊。 第51章 “等不忙了, 我想办个综艺。” 今天的饭桌上,难得大家都在,祁宴也终于知道回家看看了, 应九今个做饭一边哭一边拿尾巴磨蹭祁宴。祁宴也难得没骂他。 但怪恶心的。 言语和念禅在低头猛吃,啥综艺不综艺的, 再不吃饭他就活不下去了。在吃饭这件事上, 言语就是应九活着的共鸣者, 那是发自内心的对应九及其食物的赞美。大概这也是言语不用给房费就能一直住着的唯一原因。 池怀寄:“所以就算是综艺,你想到做什么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 越初是那种说做就做的人,同却福聊了这事后。他便真的打定主意是要做些什么了, 但太具体的他还得琢磨一段时间。 “…要不做选秀吧。”越初兀自嘀咕着。 其余人包括祁宴在内对此也就是随他就好,撑死不过地球爆炸了, 还能怎么着了。 但见越初像是笃定了什么,然后突然去看吃得一脸米粒的言语, “你也给我去参加。” 言语整个孩子是吃饭吃懵了的状态,突然被越初叫到,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缓了缓神才迷糊道,“好啊…参加。” 越初:“有点吃相吧。” 应九直接拆台,“好意思说人家, 不知道谁小时候饿了就啃我家桌子腿的。” 越初正准备骂他,但被言语打断了。 “所以为什么我也要参加啊, 选秀节目我去的话不合适吧。听起来就很像是关系户…” 越初:“不用听起来,你就是。” 越少爷直接打破了言语的幻想,至于为什么要他参加。 越初:“毕竟你这个人除了知错就改,一无是处。” 应九继续拆台,“那你才来的时候还不如人家呢, 不仅一无是处,还知错不改。” 越初:“你是不是祁宴回来,胆子大了。” 应九只是跟着笑,“不是,是你养的狗,好像坏掉了。” 众人很默契的看向了应闲璋,诚如应九所言,应闲璋就像是傻掉了一般,坐在椅子上不断扭动着身子,眼睛里blingbling冒着光,背后开出连成蔟的艳丽小花。口中还不断念叨着什么,“三年…三年…嘿嘿嘿…” 雪渺:“从剧组回来就这样了,恶心死了。” 宋衷配合点头,连池怀寄都觉着实在是太过分了。 越初不得不转身踹了他凳子一脚,“正常点。” · “好的。”立刻恢复。 · 言语试探性问着,“所以什么时候啊。” 从私心而言,他是有些开心越初给他这个机会的,但他就是单纯想赶紧挣钱把欠越初的钱都还了,没什么太多其他心思。剩下的也无非是把命卖给越初,无论让自己做什么都可以的觉悟。 “不急。”越初并不在乎他怎么想,“也快了,我死之前肯定会把你扔进去的。” 算算日子,大概也就只剩七八个月了吧。 言语和池怀寄都能感觉到,因为越初的那句话,周围气氛很明显不对劲了下,但言语再试图问时,却被雪渺看过来,示意他们不要多话。 祁宴:“都好好吃饭,哪那么多话。” 言语瞟了一眼祁宴,正好同对方对上视线,从那眼神里都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不满,和一点点杀意。冲击力太大导致后半顿饭上,言语始终战战兢兢着,但仍没想通为何祁宴要这么看自己。 关于死不死的这件事,越初现在已经处于想开了的阶段了,反正躲也躲不掉,他反倒不大在乎了。 但看着他们几个都露出不大自在且颇是隐忍的表情…是油然而生的报复欲的满足,以及歉意。 越初能感觉到,这份情感上的不自洽在自己身上愈发明显了。 · 晚饭之后,趁着越初不在,应九旁敲侧击着与言语和池怀寄说了些越初的事情,重要的那些都未提及,只大概说了他身上的疼痛,必须服用的药和可能确实命不久矣。除却平日里多照顾些,也是为了让他们不要再去问询这件事。 兄妹二人很认真的应下,表示绝对不会再去冒犯。至于池怀寄,他只是问真的没办法吗。 就如同每一个关心越初且知道内情的人,都曾问过自己的问题。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抛开一切,二十三岁就死掉的话,无论是谁,神明或者凡人,都太过可惜了。 祁宴:“会有的。” · “欸。”宋衷趁着祁宴和应九去洗碗的当间,坐到了言语身边,那孩子好像还没从越初不久之后会死掉这件事里缓过来,“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她指了指祁宴,继续道,“为了自己好,一定要离他远点。如果以后单独遇见他了,拔腿就跑。” “啊?”言语一脸疑惑,“为啥啊。” 宋衷:“不重要,听我的,跑就是了。” “啊…好。”言语觉着她不说,自然是有不说的道理,自己也不该去问。更何况他也能感觉到祁宴对自己莫名的厌恶。 言语离开后,雪渺凑上前, “为啥啊。” -- 第93页 宋衷撇撇嘴角,“你有没有觉着,你师父对他,特别像什么吗。” “啥啊。”雪渺摇头,他根本就没有思考,他只想知道答案。 宋衷:“像很早以前,你们还小的时候,他对待祁宴。严苛尽心,但不好好说话,以打击孩子自信心为乐,可真打击到了他还上赶着去哄。” “嗯…是哦。”都是这种不冷不热,做好做不好都得数落两句的样子。 宋衷:“你没准得多个师弟。” “不行。”雪渺严词拒绝,他可不想再要个师弟,“你说这些小猫咪可是会不高兴的。不过为什么不让他见祁宴啊。” 宋衷:“你师兄是大度的人吗。” 雪渺:“不是,小气死了,还雏鸟情节。” 宋衷:“那不完了,他要是看见他师父,像以前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另一个人,会难过到躲在应九怀里嘤嘤嘤的。” 雪渺:“完了,好想看。” 宋衷没那么在乎祁宴或是言语,叮嘱言语也无非怕他真跟祁宴有冲突。她在乎的依然只是越初,如果可能,她真的不想让越初又过回到那种,捡孩子,养孩子,捡孩子,养孩子,捡孩子,养孩子,捡孩子,养孩子,谈恋爱,死掉,的人生中。 她不想让越初人生里,只有其他人,而没有他自己。 · 祁宴因为最近太过劳累,所以很早就被应九带进屋里睡觉了。 “会有办法的吧。”祁宴躺在床上,抬手扯了扯应九面颊。 应九:“会有的。” 祁宴轻叹了声,翻身靠进了应九怀里,“我不喜欢言语。” 应九揉了揉他耳朵,“毕竟是你师父自己选的,就算真多个师弟,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何况娱乐圈这种,也不论师徒关系的,没人去提,他应该也不会想着收个徒弟回来。” “是吗。”祁宴在乎的不是越初收不收徒弟,他都三个师弟了,多一个两个的都也不是问题。但他就是厌恶这种感觉,越初的人生回到了原点,但原点处不是自己,不是他师父将还在襁褓中的他抱回师门,起了名字,教授武艺。 而是发自肺腑去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教给他自己会的一切,给他自己能给的资源。 祁宴:“雪渺来的时候,我不喜欢雪渺。小鹤来的时候,我厌恶小鹤。幺儿来的时候,因为实在太过虚弱,不得不占据了师父大部分时间,我甚至生过给他扔了的念头。” 而他之所以没做,也不是因为心生怜爱,仅此是他知道,如果他做了,这个师门他也别想再回来了。 祁宴会厌烦这样的自己,但是控制不住的,他只想让他师父多看看自己。 他还在这般自我厌弃的时候,应九却是直接笑出声来。 祁宴:“笑什么!” 应九仍是笑,“咱俩以后要二胎的时候,真的一定要关心老大的心理健康状况。” 祁宴:“谁跟你聊这些!” 应九轻轻拍着他后背,“可即便不喜欢他们,你师父离开后,你不还是将雪渺与小鹤好好保护到了现在吗。” 祁宴:“是啊…我就该趁我师父没在的时候做掉他们两个。” 应九听着他故意置气的话语,“现在还讨厌雪渺他们吗。” “那倒没有。”祁宴有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件事,毕竟也是三千年的情谊了,他又不是块石头。 而且不仅不再厌恶,反倒生出了些自豪感,他在希冀着,有一天师父回来,跟他说—— “做得不错。” · 他真的将一切都努力做到最好了。 除了弄丢了幺儿。 只有这件事,祁宴至今在愧疚着。 · 趁着祁宴和应九去睡觉。 宋衷调小了声音在电视上看美丽芭蕾,手里拿着薯片和冰淇淋不断往嘴里塞。 反倒是小念禅有在一旁跟着做。 言语被越初盯了一天,这会儿全身都因为太过紧张而导致酸疼。雪渺稍微给他揉了揉,现在倒是舒服了些。那他也不敢招惹越初去,自己跑到越初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瘫在椅子上放松了会儿。 应闲璋在给越初煮牛奶,煮一会儿尝一口味道,好喝欸。煮一会儿尝一口,好喝欸。现在牛奶已经剩一半了。 越初本人则横躺在沙发上,偶而看一眼电视上的美丽芭蕾,然后将目光放回手里的剧本上。 池怀寄坐在沙发扶手上,正好能看见越初的剧本内容。 “新剧本?” 越初:“啊…却导今给我的,还没写完,让我看看演不演。” 抛开剧本,越初不太敢答应,这剧本等写完改完到真正开拍,按着却福那吹毛求疵的脾气,少说也得一两年后了。 他未必能活到那会儿。 越初是准备拒绝的,但却福非塞给他说让他先看看再做决定。越初也不好解释太多,就这么把剧本拿回来了。 池怀寄:“讲的什么。” “嗯…还没看完。”越初翻动着纸页,造出哗啦啦的声响,“大概就是性别认知障碍患者的自我救赎吧。” 一边的宋衷塞着满口薯片,听到了他的话猛然转过头,“那是不是要穿女装!” 四周震惊。 “应该是要的吧。”越初反应很平静,是因为工作需要的话,他并不怎么在乎。 -- 第94页 宋衷:“我可以!我可以把我的小裙子借给你。” 越初:“那倒不用,我也怕把连衣裙穿成超短裙。你也给我留点偶像包袱吧。” 池怀寄:“还挺刺激。” 应闲璋就听着他们这边都在聊什么虎狼玩意儿。 牛奶煮好,在场的人一人一杯,最后将一个稍小的杯子递给小念禅。 “你不喝吗。”小姑娘不解着问他。 应闲璋没想着被一个小丫头关心了,“我都喝半锅了,大人可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念禅歪头想了下,“小孩子也不想吃亏,我也要大杯的。” · 宋衷喝完了奶,吃完了薯片,舔完了冰淇淋,美丽芭蕾终于结束了。 “任务完成,关掉。”毫不犹豫。 越初:“所以意义在哪。” “看了就是会了,会了就是练了,练了就是瘦了,瘦了就是身材管理了。” 越初:“这么自欺欺人吗。” “无所谓啊,我是小仙女,我本来也不用保持身材。主要是为了保持心情愉悦,如果真让我做,我就不愉悦了。” 越初:“小仙女也会有生理期的吗。” 这么些年了他真的有很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一直没好意思问。 宋衷:“想不到吧,小仙女也是女的。是女的,就会有过不去的坎,比如生理期。” 行吧。 他们全家,强词夺理都一套一套的。但还未等越初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耳边乍起一声极其喧闹噪耳可怖的手机铃声。 所有人都被吓得一激灵,只有宋衷反应平平,“抱歉抱歉,我的。是我前两天设的每当越初两个字上热搜就会发出诡异响声的铃声。” 众人:…艹。 只有应闲璋猛冲而来,“给我也弄一个!给我也弄一个!” 越初:“你敢。” · 大家不约而同很是默契的各自拿出了自己手机,想看越初又因为什么上了热搜。 言语:“还不少。” 最上面就是他那扬言将来和应闲璋在一起就挂三年微博,后面零零总总跟着些他采访时又胡说八道的话。 言语还在上面看见了自己,但他是靠“保底是个人”这条上的热搜。他自己是不在意,别说是个人了,越初就是说他不是个东西他也无所谓了。至于其他,那里面更多还是在不满意越初为什么要向着言语。 就好像季何生白死了一样。 再有些恶意揣测的,也有说是言语勾搭上了越初,才能有这么多人帮着他。 而对于越初,年年他的绯闻就不见少了,亲近些的诸如宋衷雪渺祁宴,后来堂而皇之出现的应闲璋,如今的言语,还有些杂七杂八旁的无关紧要的。不分男女,不分物种,只要同越初走的近了,都能传出些什么。 真的显得越初不仅人渣还变态。 不过除了言语没见过世面,其他人也都见怪不怪,乐乐呵呵一条条扫过,再安排人把明显胡说八道的清理下。这份欢愉气氛直到他们在上面看见了池怀寄的名字时戛然而止。 不同于越初对言语明里贬损暗里帮衬的,他对池怀寄是很郑重地同媒体说不希望再讨论这件事了,甚至直接用了包庇二字。 信越初的,会觉得池怀寄是冤枉的。 不信越初的,那就打定主意越初是同流合污的。 池怀寄:“你非得给自己惹一身腥。” 越初全然无所谓,“反正不管我说什么,都也不可能给自己摘出去了。我要是什么都不说,不就坐实你被孤立吗。” 雪渺:“上面说你不尊重死者欸。” 硬要说,许是也没说错,越初确实拿季何生开玩笑来着。 越初:“本来我也不尊重。死掉的人把嘴闭上就好了。” 越少爷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深切明白死了的人就是死了的,没有灵魂,没有转世,不存在因痛苦不甘而久存于原地。就是啪——的一下,从世界上消失了,是虚无,是不存在,是失去感知,是连失去感知都无法感知。 说什么尊重不尊重,最多就是显得活人有没有礼貌而已。 而越老师,没有。 这世上在乎季何生的无外乎池怀寄和言语,除非他俩跟自己说觉着有被冒犯,越初会知道道歉。其他看热闹的有一个算一个,越初根本不在乎。他就是要包庇池怀寄还向着言语,这大概是越初能想到的唯一能弥补季何生的方式了。 · 宋衷:“事情越来越大了啊。” 池怀寄微博下面的言论愈发不堪,那种混乱状态,因为言论过于荒谬,以至于连解释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而他们甚至编出了一个,池怀寄潜规则季何生,但季何生正直不屈宁死不从,池怀寄心生恼怒,转而包养言语,最后为了言语强行换掉了季何生的角色,最后导致季何生以死明志。 好家伙。 在这个故事里除了季何生干干净净不然轻尘,其他人不是主犯就是帮凶,没一个好东西。 在今天的热搜里,言语不仅被越初包养了,还被池怀寄包养了,也算是人生巅峰了。 甚至有人直接拿出了证据,是今天记者探班时,言语私下里去找池怀寄被人偷拍到的照片,几张照片里能看出言语一直跟着池怀寄形影不离,更有甚一张照片上池怀寄还揉了揉言语头发。 -- 第95页 越初:“你移情别恋?” 池怀寄:“我情比金坚。” 言语赶忙上去,“是怪我,我看着有媒体来,本想让池导去避避的…” 但池怀寄没理他,言语就一直跟着他想靠烦池怀寄从而让其妥协,然后被不耐烦的池怀寄拍了下脑袋让他少管闲事。再之后他就被应闲璋叫去越初那边了。 池怀寄:“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可避的。” 雪渺:“你以为娱乐圈和网络是讲道理的地方吗,他连道理都不讲,管你行得正不正。” 这要搁给雪渺,撒丫子他早就上树了。 宋衷:“所以呢。问题是已经出了这事了,我们到底要怎么解决。” 雪渺:“杀了他们吧。” 宋衷:“住嘴,你是生怕你师兄找不到打死你的机会。” 雪渺:“派我师兄杀了他们吧。” · 按理来说,沸沸扬扬的,本该是澄清下,但他们几个一直没敢同池怀寄提,也还是怕他澄清时再回想起季何生。 好不容易这些时日同越初他们一起,让情绪恢复了不少,人也似乎不再流连于过去。越初还是怕他再回到季何生刚离开时的痛苦境地。 可这一直造谣下去,假的也得是真的了。 越初:“我让人直接走法律程序吧。你也别操心。” 池怀寄一时不说话,应该是在思考,“也就还有半个来月,剧组就能杀青了。到时候再说吧。” 池怀寄骨子里就是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当初让季何生进组,他都还背负了一定的心理负担,故而此时因为不想给剧组添麻烦而拒绝越初好意,也算合情理。但越初仍能感觉到,他确实在努力回避着任何可能会波及到季何生的事情。越初是不在乎死人想法的,但池怀寄不能,他不想季何生死后还这般不清净。 宋衷:“但越什么都不做,越难平静下来吧。就算走法律程序,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应当是不会影响剧组的拍摄进程。就交给我们吧。” 池怀寄良久后点点头,“那辛苦了。” · 若要让池怀寄说,与越初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大抵是他人生里除却同季何生在一起时,最平静舒适的一段人生了。 他是很感激越初的,是他们让自己从泥足深陷的不安情绪里,一点点挣扎出来。所以即使在知道言语对自己做的那些会危机到自己生命的事时,也仅此是觉着无聊且荒唐,并未真去怨怼言语。 更何况,池怀寄在知道真相后,基本上是把言语和念禅看成了季何生遗物的一部分,甚至是最重要的遗物。 宋衷要了池怀寄的微博账号,与他说剩下的交给自己这边全权负责就是,如果他确实担心的话,可以暂时先把微博卸了。 池怀寄:“那我卸了他就不存在了吗。” 宋衷:“哎呀,眼不见为净嘛。别那么钻牛角尖嘛,大家会很担心的。” 池怀寄笑着应付过去,但却未听从小宋衷的。夜深时,他便一个人倒在床上,独自浏览着微博下面的评论。 “就是他害死了季何生。” “副导演怎么这么有钱,都能包养这么多人了?” “要不是靠职位,他这岁数也找不到人了吧。” “言语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 “抵制《抚剑独行游》。抵制失格导演。” 池怀寄麻木着划了过去,看多了反倒没什么情绪起伏了,他是觉着该澄清的,他也知道不该麻烦他们的,可每次准备打字,脑子就糊得无法动弹。 只有紧紧攥着越初给他的,装着季何生灵力的小玻璃瓶,他才会有些许安稳,才能勉强呼吸。 可饶是如此,他却仍是在一条条滚动着评论,翻看着每一条私信。 · 凌晨两点半。 池怀寄的门被叩响,他躺这儿也不过一来小时,迷迷糊糊才刚有了一丝困意,这门一响他便不得不拖着疲惫身子走去了门边。 “…池导。”言语扒着门框站在外面,像是怕池怀寄看见他就把门关了。 池怀寄不明所以,“有事?” 言语摇头。 池怀寄吸了口气,“没事你大半夜敲导演的门,真等借机上位呢。” 言语还是摇头,“不是,我…我马上要走,就是来和您说,您要是心里不痛快,要不和我说说,别一个人憋着。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事荒唐,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但我也知道这种时候虽说是清者自清,可您心里肯定不好受。您要是堵得慌,同我说说也好,虽说是不管什么用,总比一个人撑着强些…” “哦。”池怀寄听完了他说的,反应却是平平,他没事同小孩儿说这些事做什么,到底跟他关系也不大,池怀寄也不想再拖别人下水了,“你这么晚哪去。” 言语:“啊…去上课。” 池怀寄皱眉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去?你不是被逐出家门了吧。” “可能也差不多吧…”言语笑得傻乎乎的,“越哥说,跟家里唉声叹气满屋子乱窜看着实在碍眼,说要是实在睡不着,就滚出去练功去吧。” 池怀寄走去二楼廊外,看向一楼客厅处,越初正枕着应闲璋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先前剧本。宋衷和念禅搂着睡在另一侧沙发上,而雪渺直接睡在了越初旁边的地上,和应闲璋的尾巴一人勾着越初一只脚踝。他们师门就是这样,能挤在一起睡,便谁都不离开谁。 -- 第96页 越初似乎听到了动静,冲着池怀寄的方向招了招手,“没事,他精神着呢。” 池怀寄见着他都替言语做了决断,自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那你去吧,天还没亮,路上小心些。早上别耽误回组里。” “嗯!”言语痛快应了,“那您也答应我,有事便告诉我,别一个人强撑着。我…大家都也担心。” “快去吧。” · 随着言语出门,池怀寄回屋,四下重新安静下来。 装睡的宋衷稍稍抬起眼皮,“哪有这么折腾孩子的。” 越初全然不在意,“搭理他,不睡就是不困,不困就是还有劲头,还有劲头就干点正事去吧。跟家里满屋子转悠那点破事就能解决了?” 雪渺跟地上翻了个身,“没事,等他知道就算努力了也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自然就会每天按时按刻上床睡觉了。” 宋衷听着不屑,“那你们俩怎么还清醒着。” 越初将脸上盖着的剧本拿下随手扔到一侧,“我也还想再努力努力啊。” · 池怀寄睡醒时,也才不到五点,头痛得厉害,但再睡又睡不安生。 想着别人应该还没醒,他便悄声下楼,才开门便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像是开了一宿的灯。 除了抱着小老虎睡得正熟的念禅,其他人都坐在厨房里。池怀寄揉揉眼走过去,便瞧着他们正围坐在一起包着饺子。 “醒啦?”宋衷朝他挥了挥手。 池怀寄带着几分呆滞应下,转头去看一手白面的越初,“你还会包饺子啊。” 越初对这种轻视全然不在意,“什么会不会的,到时候谁吃着谁倒霉呗。” “我吃我吃我吃!”应闲璋早就盯紧了越初包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说是饺子,倒不如说就越初跟那儿拿白面团捏娃娃玩。 其他人都也本持着孩子开心就行了,全都由着他去了。 但应九不行,应九好讨厌他这种不帮忙还添乱的劲,“你说家里有要求过你什么没,这饺子你能合了口咱们就吃饺子,合不上就吃锅贴,再不济下水煮散了咱们吃面片。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良心做点人事。” 越初低头看看自己捏的青眼白龙,然后闪忽着水灵灵的眸子去看宋衷。 宋衷顿时明白,对着应九便嚷过去,“干嘛欺负孩子,他才多大!不就是不会包个饺子吗。你二十三岁的时候都未必吃过饺子。” “行了行了,闭嘴吧,我也是上赶着找骂。”应九招惹不起他家的人,但还是嘀咕了句,“慈母多败儿。” 果然被祁宴踹了一脚。 越初心满意足,有点欢愉地晃了晃身子,但随即还是应了应九的话开始认真包饺子,还知道将一旁碗中放着的铜钱,认真包进饺子里。 · 言语今天一天莫名精神抖擞的,越初还琢磨这凌晨两点半就给他扔出去了,怎么也该消停下来了吧。 但没有,比当初要宰了池怀寄还兴奋。 那孩子今天一天就保持着高度警备的状态,生怕池怀寄被人欺负了。但凡谁对池怀寄稍微有点不对劲,他都想跟人龇牙。 为这点事还被却福骂了。 “没事,他就是太久没痛快骂你,今天终于找着机会了。”越初也是难得安慰他。 在越初连轴训练了一个多月下,言语勉强也算是能入了却福的眼了,最近确实没再因为演得不像话挨骂了。最近被骂已经可以上升到揣摩人物心理,去除表演痕迹,提高艺术造诣等方面了。 虽说还是被骂,但越初说这已经是很大进步了,言语也就真这么信了。天天挨骂,但是很开心。 “咱们这是剧组,你再都给人赶一边去,这戏也别拍了。”越初支着脑袋同言语说着,让他少给池怀寄惹些事,“你是非得给池怀寄包养你这点事坐实了。” 言语:“我又不在乎,反正明里暗里我都被那么多人包养了。也不差这一桩事。” 他不说还好,一说越初就跟着头疼,“那你自己坚强点吧,这会儿可没空管你心理健康出不出问题。” 言语只是笑,他生性好像就没有那么在乎这种事,可他明白,世上总有在乎的人,季何生在乎,他怕池怀寄也在乎。 · 对于池怀寄而言,剧组的气氛多少是有些诡异的。 越初,却福等人依然如往常,就好像昨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没有安慰劝解,也没有任何争执。 但他仍能感觉到,就好像还暗生着另一股力量,在背地里注视着自己,用尖锐刺耳的声音指着自己高调论述着,那些假事是多么真切。 是无形的拉扯着自己的力量,明明感知不到,却又时时刻刻束缚着自己。 “在吃什么。”越初趁着言语去拍戏的当间和雪渺宋衷一同过来寻他玩。 在他们几个眼里,池怀寄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离开人照顾。故而即使越初数落言语,但心里还是觉着言语做的没什么问题。 “铁板鱿鱼。”池怀寄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又来了,搞得自己给危重症病人一样,“路边买的。” 越初:“给我尝尝。” 池怀寄:“不行,你房东不让。” 越初盯着他不挪开眼。 池怀寄:“真的不让,我还得去你家蹭饭的,你也给我留条后路吧。再说你自己去买不就完了。” -- 第97页 “买不了,”越初生气,“手机绑的应九的卡,买了什么他都能知道。” 越初也受不了应九动辄跟他嚷嚷为什么又去吃外面的玩意儿,是不是瞧不起他做的饭。 僵局。 短暂宁静后,池怀寄也是被他看得实在发毛,从口袋里取出二十块钱给他,“那你自己买去。但先说好,不许跟应九说是我——” “知道知道知道。”越初当即笑逐颜开,哒哒哒起身,哒哒哒蹦蹦跳跳就准备往外走,“对了饺子给你,趁热吃。” · 从这一天开始,越初过上了每天来剧组先跟池怀寄领零花钱的日子。 · 越初走后,池怀寄在宋衷和雪渺的注释下开始吃饺子。 吃第一个。 “铜钱欸!”二人突然而至的雀跃,让吃着铜钱的池怀寄措手不及。 吃第二个。 “铜钱欸!”二人鼓掌。 池怀寄:运气这么好吗。 吃第三个。 “铜钱欸!”二人再鼓掌。 池怀寄隐隐觉出事情不对。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第二十七个。 “铜钱欸!”二人第二十七次鼓掌。 池怀寄整整吐了二十七次铜钱,终于忍不住猜测道:…他们是不是在耍我。 他细琢磨了下,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所以放铜钱是为了什么。” 雪渺开开心心道,“彩头啊!吃着铜钱来年平安喜乐,无病无灾,财源广进。” 宋衷跟着猛点头。 池怀寄耐着性子继续问,“你们以前也这样吃饺子?” 雪渺:“对啊,我们师门每年包饺子都这样啊。” 池怀寄:“就这样吃一个吐一次钱币?” 宋衷:“是啊,那不然只包一个的话,谁吃着谁没吃着多不合适。” 池怀寄这会儿倒是不觉着他们戏耍自己了,倒是觉着他们挺可怜的,是被耍了三千年吗,“冒昧问一句,是谁给你们这么包的啊。” 雪渺突然开心:“我师父!” 宋衷:“我师兄!” 池怀寄:“他是不是…有病啊。” · 宋衷和雪渺突然就蔫哒了下来,“嗳…饺子不是这样吃的吗。我们以前都是这样的啊。” 池怀寄意识到大事不好,赶忙说道,“没有没有,是我只活了三十五年见识少了。” 俩傻子又乐呵起来,“就是说啊!怎么可能是我师父(兄)的问题!” 池怀寄看着这二十七个铜钱都觉着好笑。 宋衷晃着小腿跳到地上,走去池怀寄身边,踮着脚揉了揉他脑袋,语气一时间温和深远,是独属神明的仁慈宽厚, “我师兄说,吃着一个铜钱便能无忧无愁一年,你吃了这么多,定是要岁岁皆无忧才好。” · 池怀寄一时动容,然后问道,“你们那份饺子里也这么多铜钱吗。” “欸?怎么可能,傻子才这么吃。” 第52章 最近的小吃街上,会看见一个每天手里小心攥着二十块钱的男人,挨个摊位上的东西都要尝一尝。 人倒是也不多纠缠,二十块钱花完便走,但就是很享受这份烟火气下的二十块钱的自由。 · 各种原因下,最近连越初都不太想回组里,不然也犯不着天天卸了妆往外面跑,每次回去都得被却福叨叨半天。 好在剧组没几天就该杀青了,演员陆陆续续也走了不少,稍微是清净了些。但有时候,越是清净,反噬出的不悦耳声音越是明显。 要说担心,自然还是担心池怀寄,不过好在他那边有言语看着。 至于言语,自打这孩子自暴自弃之后,心态就好的不得了,各方面都也没再让越初操心过,除了每天练功被越初按地下打。 但姑且算是有了不少长进。 宋衷放假了之后,便每天来探班,日常生活是大呼小叫,骑雪渺脖子,踹却福凳子,在睡着的越初脸上画蒙娜丽莎。成为了全剧组除了越初以外,最招人烦的孩子。 但今天越初溜达回来后,却看着孩子垂头丧气的。 越初:“怎么了,却导今天不让你踹他凳子了?他都三个支架了,稍微克制点吧。” 宋衷不满意地吧咂嘴,“我看的同人文被举报了。” 越初:“你先说谁跟谁的,我考虑下站那边。” 宋衷:“那…你跟应闲璋的呗。” 越初:“干得漂亮。” 宋衷瘪着嘴又吸吸鼻子。她不仅看,她还点赞。现在全网都知道她磕应闲璋和越初的cp。 果不其然的,被骂了,文章还被举报没了。她是不在乎这些啦,但就是心疼自己的快乐,没有了。 越初:“那咋办啊,要不我给你花钱找人让他写完了?” 宋衷顿时焕发生机:“好啊。” 越初:“你也是敢答应。” 宋衷:“啊不然咧。我都看到你和应闲璋酿酿酱酱了,要不我退而求其次,你俩在这儿做给我看吧。” 越初:“?你到底哪里退而求其次了,能不能保持好你十五岁未成年少女的人设。” 宋衷却是笑意盎然着,“回头,你后面那个已经在脱衣裳了。哎呀哎呀,脱到裤子了。我还是个四千岁的黄花大姑娘就给我看这个真的好吗!再来点再来点!” -- 第98页 “应闲璋!”越初冲过去当胸一脚才阻止了对方,“疯了你。” 应闲璋眨眨眼睛,像是没回过味来,“不是说要酿——啊,不是啊。” 看着越初将手指骨节捏的嘎嘎只响,应闲璋又将衣裳一件件穿上,好在总共就解了个领带,脱了个西装外套,顺便将裤子拉链解开了一半。 还算制止及时。 · 越初:“不想过了,离婚吧。” 晴天霹雳。 宋衷眼里的应闲璋肉眼可见的石化外加掉色。 只见应闲璋两步冲上去,拽着越初胳膊,作势便就要往下跪,“错了错了错了,再给个机会吧。” 越初不愿理会他,掉头便走,应闲璋便跟在后面一路狂追。 宋衷站在原地目送着二人远去啧啧称奇,在她眼里,应闲璋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大抵是—— “我错了。” “不敢了。” “下次一定不会了。” 以及。 “喜欢他。” “爱他。” “摒弃人格也要换取他。” · 而越初是由什么构成的。 是由每天重复三百次的“离我远点”构成的。 · 宋衷一边品味着这种畸形的爱一边漫步回去,路上还真给却福凳子踹翻了,被却福追着跑了三条街。 “老当益壮老当益壮!” 却福:“你这丫头这两天发什么疯呢。” “啊。是啊。”宋衷突然安静下来,开始低头踢着石头子,“下部戏咱们别祭天了吧。” 按理说开拍前的祭天祈福就是个仪式,谁也没指望能保佑个什么。但天道责任划分时还是将这一块划给了当时正好在此处的宋衷。 自从季何生出事之后,宋衷只要一靠近这边,脑瓜子里就嗡嗡直响。尤其是最近响的越来越严重。 不堪入耳的话语,纷杂四起的谣言,产生的力量饶是让神明也觉着头疼。 宋衷:“你们还有几天拍完啊。” “半来月吧,也快了。” 宋衷到底是担心出事,虽然即使发生什么,她可能也不会像越初那样去管这些闲事。但总还是在此处才能安心些,可平白站着她又焦虑得难受,最后只能靠做些旁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行为来缓解。 本来就很烦躁了,她唯一的快乐昨天还被举报了。 他妈的。 宋衷:“拜托了,要好好活着。同人文已经没了,你们不能没了。” 却福不知道这丫头又嘀咕些什么别人听不懂的,但看着她那副失落纠结神情,就没法再计较她一天从凳子上踹翻自己三回。 “我五十三了。” 宋衷:“知道知道,三个支架,闺女三岁,家里顶梁柱。我会克制的。” · 拍摄间隙,越初看见却福一个人摆弄着手机,凑过去偷偷瞟了一眼,发现是有关池怀寄的消息。 “少看些这个吧。”越初将他手机拿走了,“不利于身心健康。” 却福看向越初,试探着问他,“上面说得不是真的,对吧。” “当然不是。”越初给了他一剂定心丸。 却福:“那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越初听着反倒笑了,“您是第一天在娱乐圈吗,咋这么赤子之心啊。造谣就是为了不想你好过,还能有什么原因。说破天了不过为了流量,再不济也就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等下。 越初突然哽在那儿,如果背后有人推波助澜,该是谁啊,就这么一心要害池怀寄? “反正呢,跟您是没有关系,你可千万别动气。” 却福不乐意,“怎么没关系,你们哪个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这么胡说八道谁受得了。” “好了好了,在走法律程序了,不要急了啊。”越初也确实不敢招惹他,真出点事要人命的。 却福这才安稳了些,“那你们快点啊,谁受得了这种委屈。那孩子本就心思重,再说没事也不可能不多想。” 越初:“了解了解。” · 越初本是以为这样就算安顿好了却福,然后当天晚上就看见了却福在微博发出了长达两千字的,有关池怀寄的小作文。 雪渺:“看吧,到底是没忍住。别说,却导确实是个真性情。就是岁数大了,脑子跟不上。” 从却福角度而言,他是可以理解他们要走法律程序,现在要保留证据不愿打草惊蛇。但诚如他所说,谁也受不了被成天这样议论。池怀寄从大学毕业就跟着他了,到如今也都十三年了,他太了解那孩子的脾气秉性。 心重,但又不爱生事,宁可打落牙自己吞了,也不想给身边人添麻烦。 这不是说一两句你有事记得告诉我便能让他敞开心扉的,若真想帮他那就直接去做,只要问他需不要帮助,那得到的答案只会是他自己可以。 却福是思量过了,他五十三了,脑袋虽然不那么灵光了,但他全身每一处都告诉他不能不管池怀寄,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越初那边走法律程序。 不是所有人都跟越初那样混不吝的。 洋洋洒洒两千字,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以及先前池怀寄和季何生的事情都简单解释了。 只是两情相悦的谈恋爱。 同时也写了他对季何生的印象,以及这些年与池怀寄相处确定他不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 第99页 却福以为自己写的足够明白了,但显然网络并没有顺着他的思路走。 “导演这个时候就不要蹭热度了好吧。” “池怀寄有什么可心疼的,死的不是季何生吗。” “你说是谈恋爱就是谈恋爱吗,反正季何生都死了,左右都是死无对证了吧。” “宣传新剧也不能这样吃人血馒头吧。” “自由心证,您是别怕遭报应。” “惨还是季何生惨,死了还要被消费。” “抵制《抚剑独行游》。” · 雪渺:“说什么来着,岁数大了,脑子不清醒吧。那网络是讲道理的地方吗。” 宋衷:“不是讲道理与否。是一个人永远斗不过一群人。即使这一群人没有道理,没有证据,只要声音够大,就足够了。只要声音够大,那完全能让对的人开始怀疑自己。更何况他们不是一群只知道大声嚷嚷的人,可怕的是他们还有思维,他们可以站在错误的立场,却又深信自己是正确的然后用各种正确的论调将你套牢进去。” “这个过程中,你不能在言语上出一点错,不然等待你的就是铺天盖地的,自以为抓到你把柄的,沾沾自得的,反噬。” 应闲璋:“所以说啊,这人是别往一块聚。只要聚到一起就准没脑子。” 越初不想听他们站在上帝视角说这些,“说点有用的。” 应九:“还有什么有用没用的,走法律程序啊,法律都帮不了你的话,那等死好了。” 雪渺:“真的,要不就给他们都做掉——” “闭嘴。”越初难得是真有些生气了,斥责的语气也稍重了些,“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再乱说你给我出去。” 雪渺吓得一个哆嗦,眼泪汪汪地赶忙道歉,“…抱歉嘛。” 越初也没心思哄他,但雪渺颇是小心地往他师父怀里凑了凑,越初到底还是抬手揉了揉孩子脑袋算是安抚。 几人一时间都也没再说话,都安安静静看着微博,就看着却福一条一条努力解释着那些质疑的言论。 · 他们一想到一个五十三岁的男人,带着老花镜,紧紧盯着手机,用着手写输入,绞尽脑汁跟网友掏心掏肺的模样。 就觉着不值当的。 · 几人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等着看热度能不能自然降下去些,实在不行就紧急公关下吧。 “嗳,却导终于消停了。老年人的作息不是假的,说睡觉就睡觉嘿。” 好不容易捱到了十二点,正当他们认为却福终于不添乱的时候,越初手机却先响了。 越初:“欸是,您说…啊…行,您先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这边才一撂电话—— “…医院,快点,你们联系院长那边,却导心脏病又发作了,我现在开车过去。” 雪渺:“我跟你去吧。” “不用了,我让应闲璋跟着就行了。”说完踹了旁边应闲璋一脚,“走了。” 应闲璋:“汪!” · 医院内。 越初:“我是说,如果真有什么危险的话,你们能不能——” 宋衷摇头,“不能,神明不能干预现世生死。” 越初:“谭宏那时为什么就可以。” 宋衷:“谭宏不是被现世害死的,邵青又不属于现世,四舍五入等于他本来就不该死,救了便救了。你能救池怀寄,最后天道并未计较也是如此。却导不一样。” 宋衷在这种事上,惯是冷漠异常,哪怕现在手术室里躺的就是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她依然可以说出,不能救,这三字。 雪渺看出越初的担心,“先看看医生那边怎么说吧,现世的医疗技术很好的,更何况还是院长主刀。” “病危通知都下了。”越初烦躁得紧,“还能怎么说。” 宋衷不愿招惹他,“我去他爱人那边看看。” 越初这才想起来打来了之后便只顾及着却福,倒是将家属忘在了那边,此时便也跟了过去。 这种时候虽说是说什么也没用,但总比什么也不做得好。 · 那是位一眼看上去就很知性的女人,即使知道她是同却导差不多的年纪,但仿佛即使是岁月都是很温柔的拂过了她。 她比想象中镇定得多,见到越初来了甚至浅淡笑了下。只是从她攥紧的掌心,抓乱的衣裳,面颊上的泪渍能看出,她比任何人都担忧。 “您先别太担心了。”越初说得这话连自己都觉着没趣。 夫人却顺着他的话点头,“他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不会有事的,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神明会保佑他的。” 越初很想应是,一旁的宋衷却有些不自在的别开头去。 神明不在乎的,神明就算在乎也不能如此的。 越初简单安慰了几句,却也知道现下说什么也是无益,只会让对方听着心烦,末了也只是告诉她如果有事来找自己就是,千万别嫌麻烦。毕竟却福算他半个爸的话,眼前这位夫人还得算他半个妈了。 越初带着宋衷悄声离去。 走远了些宋衷低落开口,“你知道凡人为什么会祈求神明吗。” 见越初不语,宋衷便自顾自地开口,“一种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即使努力了依然会担忧会不会达不到目标。一种是对科学技术的不信任,只要现代医学无法安全有效治愈全部疾病,那对于很多人而言,到最后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明。” -- 第100页 “科学的进步,大抵就体现在,一点点将神明从思想中剔除吧。” · 天都渐亮了,却福还是没从手术室里出来。肉眼可见的越初愈发焦躁,不断在走廊里踱步。雪渺还是宋衷也不敢太造次了,尤其是雪渺才让越初数落了。二人只敢小声交谈着。 宋衷:“幺儿以前生命垂危的时候,你师父也没这样吧。” 雪渺:“那不一样,那时候哪有功夫顾上着急,不都是我师父亲自下手吗。我师父都没法子,天下哪还有人有办法,着急还有什么用。” “也是。”宋衷叹气,转头去看不远处靠着墙独自生闷气的越初,“所以现在是什么,无能狂怒?” “大概吧。”无论雪渺印象中的他师父有多伟岸,现下的越初无非就是个稍微厉害些的普通人,“但也没什么不好吧,至少只会是担忧或是埋怨,而不是因为救不到而自责。” 宋衷:“你们对你师父的包容度真的这么高吗。” 雪渺:“彼此彼此。” 应闲璋看着越初凌乱的衣衫,下意识伸手过去想帮他整理,但也被越初下意识一巴掌打开。 “做什么。” 应闲璋:“衣裳乱了,祁宴要是看见,又要说你。” “祁宴是什么吓唬小孩子的反派大坏蛋吗。”越初看着他那副顺从样子,心底的火气像是莫名被浇灭了一样,一丝一毫都发作不出。 反倒憋得难受。 应闲璋将他领带解下,越初眼神中虽然厌弃,但并没有躲开。随后见应闲璋单膝跪下,帮他整理好衬衣和袖口,又将裤腿顺平展。 “好了,你要是实在担心…到时候我进去就是了。” 越初听到这话有些错愕,低头的瞬间,正好和应闲璋对视上,后者仍是笑得粲然,没有一点点神明大气的样子。 “什么。” 应闲璋起身,将领带重新给他系了回去,越初极力后仰着脑袋,一点都不想被他碰到,应闲璋全然不在乎,系过领带还将领口整理平整,最后将西装扣子扣好。如此越初又是精精神神的了。 “嗯?起死回生而已啦,又不是第一次做了。”应闲璋随性笑着,“会没事的。” 越初:“可是宋衷说——” “放心放心。”应闲璋还是尽力给他顺着气,“问题不大,天道暂时还管不到我。” 越初:“但这和你的理念不合吧。” 虽然他见天不把应闲璋当人看,但他还是知道应闲璋的地位的。那位置上的人,该是最不在乎现世凡人死活的。更何况,应闲璋现在的身体状况,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两个没用的东西。 “不一样。”应闲璋仍是笑,“不在乎是不在乎,但在喜欢的人面前逞逞能,还是没问题的。” 越初闻言皱眉,他习惯了在合同范围内与祁宴他们彼此要挟,假装享受这份自己掌控人生的快乐。可一旦面对应闲璋如此冒失且直白的行径,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应付。 应闲璋看出越初又陷入了那份不自洽里,但这次没再顺着他,反倒在医院走廊里绕着越初小跑起来,口中还大声叫嚷着—— “喜欢你!喜欢你啊!喜欢你!” 越初顿时什么情绪都被吓没了,一把扽住他,“疯了,别在医院里大呼小叫的。” 应闲璋傻乎乎笑着,对着越初张开双臂,“抱抱。” 越初一时迟疑,还没来得及嫌弃躲开他,胳膊上突如其来的力道,却让他直接撞进了应闲璋的怀里。 “抱抱嘛!”应闲璋的声音从他耳侧传来。 “放——” “就抱一下,就一下。”应闲璋哄孩子一样轻声念叨着,语气极尽温和平缓且低微。 算了,要不就随他吧。 越初被自己的念头吓到后便僵在了原地,任由应闲璋轻轻拢着自己,即使他说只抱一下,但三秒过后,他还是没松开自己。越初脑子里开始转着这混蛋的一下到底是多久,但克制不住的困意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中计了。 “好了好了,睡吧。睡起来就好了。” · 一扛,一抱。 心满意足走回了宋衷和雪渺那边。 宋衷:“天道的叛徒。” 应闲璋:“那你呢,师门的叛徒?” · 越初睡着期间,祁宴回来了一次,简单了解了情况,对于应闲璋准备做什么他也没多管顾,只说别拖他师父下水就是。 上课回来的言语发现家里出事,也跟着风风火火来到了医院,虽然最后来了也没什么用,就跟雪渺坐在一起看对面应闲璋给怀里的越初唱摇篮曲。 言语:“一直是这样吗。” 雪渺:“…嗯,往常比这过分多了。” 说话间手术室的灯灭了,却福的爱人慌慌张张跑到门前,但迟迟不见有人出来。 雪渺:“我猜是院长不敢面对我们。他怕出来被我们弄死。” 宋衷转头去看言语,“看到了吗,活着的医闹。别学她,无力回天就是无力回天,千万别想着逆天改命。” 言语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着点头,果不其然被雪猫猫瞪了过来。 应闲璋多等了会儿,见还是不出来,琢磨了下犹犹豫豫面露不舍的将怀中孩子十分郑重地放到了祁宴怀里,还认真叮嘱记得一会儿放到床上睡觉,走路轻点别磕了碰了的。 -- 第101页 “醒来后记得说我爱他。” 言语:“他要做什么。” 雪渺:“谁知道呢,可能要去死吧。” · 越初后半夜稍微睡得有些不安生,好在祁宴坐他床边轻拍着他哄睡了一宿,早上才从医院离开。越初再醒来时也都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了,坐起来先问却福如何了。 雪渺:“说是手术做的挺好,现在转ICU观察了,虽说是还有生命危险,但看院长神色应该是问题不大。不过医生嘛,他就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笃信,也不会把话说死的。只说好好观察着就是了。” 宋衷:“哦,还说谁都不许在医院里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越初本来也没准备这么做。 “对了!”雪渺将应九包的包子塞了一个给越初,“却导中间醒了一次,可能是回光返照。我以为他是要交代一下后事,但没有。” 说是回光返照,但他们猜应该是应闲璋的原因,让人短暂清醒了一瞬。 越初:“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后面的戏份让池怀寄继续拍。还说别让池怀寄有太大压力,他可以胜任的。” 越初:“他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在乎这些。” 宋衷:“没事,他至少也还交代了自己私房钱藏哪,还坦白了自己把脏袜子都藏到了沙发缝里。” 言语:哦,怪不得刚才路过ICU看见了却福爱人一边哭一边骂人。还说什么为了逃避洗袜子竟然可以做出这种事。 · 越初迷迷糊糊着点了点头,将身后的枕头拽过来抱进了怀里,入手却觉着触感不对。 越初:“应闲璋去哪了。这个枕头,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拾一的营养液。啾。 第53章 喝酒。 应闲璋不见了, 不见三天了。意味着越初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了。 却福还在ICU观察,人已经醒了,但医生说最起码要躺一个星期不能动。 剧组姑且还在正常运行, 池怀寄知道却福住院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每天都抽空去看看, 但待不了太久便得走, 也好在越初他们给他打了保票说人没事。 但他们猜测, 池怀寄心下肯定不好受,但也不知道从哪开口安慰,毕竟却福这事, 确实是为了池怀寄出头才导致的。 总不好口是心非的说,这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当初因为越初不愿让言语用替身, 所以将几场特别重要的打戏全都推到了最后,其中还有一场是却福准备拍一段八分钟的长镜头。 却福这人确实是喜欢将最重要的部分留到最后才拍, 他觉着那时候演员的对人物的理解是最充分的,在临近杀青时情感也会更充沛。但愿他身体好后能把这个毛病改改,这谁也不知道意外哪天就来了。 如今这份重担全都压在池怀寄身上, 尽管剧组有人不满意这个决定,但也没时间等却福康复了,就算是赶鸭子上架, 那也都得上去。 好在却福仍保留着手绘分镜的习惯,这让池怀寄松了口气。却福的分镜一般是不给池怀寄看的, 他还是想让池怀寄自己多历练历练,拍不好的地方重拍就是了,但不想池怀寄的思维因为自己局限起来。 越初也答应了却福要好好照看池怀寄,但每次他过去,池怀寄都会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零钱让他自己去玩。 越老师每次还都同意了, 拿着钱哒哒哒就跑了。等花完了再返回来来找他。 · “我真没有钱了。”池怀寄把口袋反掏出来给他看,“真的。” 越初:“但我本来也没跟你要钱啊。是你非要给的。” “……”池怀寄怒骂他这个没良心的,“那你过来做什么。” 越初:“哦,保护你。你再出意外的话,这部戏就彻底夭折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池怀寄也明白他们的好意,“但你们几个能不能不要拉着手围着圈在我周围跳大神啊,我是那篝火晚会里的篝火吗。” 众人停下。 池怀寄:“我真的没事。” 众人不信,拉起手继续跳舞。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见池怀寄不为所动—— “两只老虎爱跳舞~小兔子乖乖拔萝卜~” 池怀寄:“好了好了,我投降!我有事!不许跳了。” 越初:“太棒了,今天来我家吃饭。” · 应九家。 “放我出去吧。”漆黑的屋子里传来声响。 “不能。”龙应九的声音,“怎么放你出去,你现在跟恐怖片一样。” “没有越初我要死了。” 应九:“把你放出去我就死了。太可怕了,哥,我现在都不敢开灯看你。” “哪让你说得那么可怕。三千岁的人,胆子那么一点。” 应九:“不然我给你拿镜子?” “不行!我害怕!” · 那天晚上越初第一次在自己家的桌子上见到酒水,是很质朴的酒坛子,越初走上前揭开盖子,浓烈醇香扑面而来,还想再细瞧瞧,却被应九推开了。 “小孩子不能喝酒。” 越初瞪他。 应九:“少这么看我啊,是祁宴不让你喝。” 反正有什么事都推给祁宴就是了,祁宴在越初这里坏人的身份已经坐实了,就像是小红帽里的狼,灰姑娘里的恶毒继母。 -- 第102页 应九:“那要不我让你拿筷子沾着舔舔。” “谁稀罕。”越初不屑走开,顺便抢走了路上雪渺手里的芒果椰奶。 雪渺:关我什么事了。 雪渺是觉着多少喝点也不碍事,反正祁宴没在,但又思及他师父以前那酒品,到嘴边的话便吞了回去。 应九给自己和池怀寄倒了酒,而其他人均被他以小孩子和保护动物不能喝酒为由拒绝掉了。 饭桌上谁也没刻意去提这些时候的事,只是随意闲聊着,应九或多或少偶而说上一句开解开解他,但池怀寄若是不愿袒露,任谁都没办法强迫他如何。 池怀寄对于他们而言就如同个被破布包裹着的瓷娃娃,只能旁敲侧击着,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呱唧——碎掉了。 饶是应九这种最讨厌现世凡人的家伙,也得像呵护越初那样呵护池怀寄。 可就算如此,池怀寄一晚上仍是只知道闷头喝酒,喝到近乎不省人事,也未同他们敞开心扉,甚至就算喝醉了,也还是告诉越初不用为他担心。 越初:“那不是更担心了。” 宋衷:“但你得接受就是有人就习惯强撑着,一点都不愿向人暴露自己一丝一毫的懦弱。让他们开口比让他们渡过难关还难。” 趁着池怀寄喝醉了,应九坐他旁边哄骗着他,试图套点话,越初他们已经去院里纳凉去了。按着应九说的,可能人太多也会给他一定压力,还不如让他自己单独于池怀寄聊聊。 越初:“那怎么办。” 雪渺:“等他自己想通呗。你就算是给他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他自己咬着牙不肯说,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搁给谁都没辙啊。” 越初吸了口烟,看着旁边雪渺拿爪子抓着自己吐出的烟雾,“他要是想不通呢。” · “…想不通自然有想不通的法子。” · 宋衷靠在越初身上,指了指他夹着烟的两指,“戒指。” “嗯。”越初也不瞎,最近这戒指明显又变色了,浅白底子,纯粹干净,但仔细瞧的话,许是还透了那么一点点的粉色,“你们实话实说,这玩意儿真的准吗。” “准。”宋衷不愿打破他的幻想,但事实就是事实。 “准什么准!”雪渺不乐意,“我不信。” 越初自己都快接受现状了,雪渺就是赌着气不许他越初喜欢应闲璋。 宋衷:“他获得幸福你这么不开心吗。” 雪渺:“两回事。谁都行,就是应闲璋不行。” 越初也不想,但有些事骗不过自己的,比如他自己都知道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烦应闲璋了。甚至今天一天没见着应闲璋都还有些惦记。 “我怎么办。”放在半年前,他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这种事上求助别人。 “现在过得舒服吗,舒服就维持现状嘛。”宋衷只想他开开心心的不要考虑那么多,即使她也没多喜欢应闲璋,但她也明白有些事到底是注定的,“应闲璋反正也没指望你喜不喜欢他的。你就是原地不动,他也多的是法子往你身边凑。” “也是。”越初见她并未对自己的不自在表露出什么情绪,反倒让他坦然接受就好,心下确实安心了些,“但你说,我要是真原地不动,是不是不合适啊。会不会显得我很过分。” 宋衷是有些惊愕的,但还是很好的收敛的情绪,只是拍了拍他肩膀,“你原来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啊。没事,你一直以来都挺过分的。” “动什么动,累死他算了。”雪渺还是这副论调,就算他师父真要和应闲璋在一起,那这辈子也绝对不许他师父再吃那么一点点亏了。 越初算是明白,但凡与应闲璋有关的,和这孩子沟通基本上是没用了,“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雪渺明显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时语塞,半晌才咕哝着,“我师父…本就是因为他才死的。他…我…师父死后,我去寻师父尸首…” 他说着用胳膊蹭了蹭眼睛,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着,宋衷看他那副模样叹了声接过话来。 宋衷:“我们去的时候,地上只有散落的尸块,你要说化成灰也就罢了,偏得是如此。可也只能将其一块块捡起来,不可能让他就这么碎成一地还流落在外,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回家的。但你说那到底是至亲的尸首,碎的跟拼图一样…谁受得了啊。且不说胳膊腿东一条西一条的,就是屁股都成八瓣了散落各处了。” 雪渺是被越初从巴掌大小一口一口喂大的,他确实是最不长进的,但也确实是最不想让他师父离开的。那时的景象对于打小不谙世事的他,实在是太过震惊。就这一点,他也不可能原谅应闲璋的。 宋衷起身走到雪渺身后,抬手揉到了孩子脑袋上,“好啦好啦,不是小雪渺的错,小雪渺只是想师父了。” 越初是很同情他们啦,但…好像也跟他没什么关系。在这份深厚师徒情里,旁边的越初显得格格不入。他并没有理解到雪渺是想保护自己,他误以为雪渺只是因为恨应闲璋,所以不想对方这辈子在任何事上好过了。 雪渺还在抽抽嗒嗒吸鼻子,这屋里的还没好,还又惹哭一个,越初甚至有点愧疚。 如此想着,越初摸出根马克笔来,又将戒指取下一同递给了雪渺。 雪渺红着眼圈,看着他师父莫名其妙的动作,接过来发现是一根白色的马克笔,又看看戒指。 -- 第103页 “不行。”雪渺不满意。 上前自己找了根深色马克笔,抢过戒指一股脑给那小玩意儿全涂黑了,复而才还给了越初。 越初权当是哄孩子了,就这么戴回了手上,但愿不掉色吧。 “你们都好好的,你师父在天之灵才能安心吧。” 话音才落,一旁的雪渺突然抱住了他,脑袋不安地蹭着越初颈子。 “才不是在天之灵。” · 宋衷歪头瞧瞧,然后强行挤了进去,“带我一个!带我一个!让我也抱抱!” 越初不明所以,但也不在乎这种事,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抱抱,或者突如其来的举高高他其实还蛮习惯的。 但下课回来的言语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在做什么。 “是什么仪式吗,我也要抱…吗?” 越初从那俩人中费力钻出脑袋,“快吃饭去,进屋动静小点,别招惹池导。” “欸。”言语应得痛快,可还没开门,头顶却传来了清脆的拍击声。一下一下,由缓转急,由轻转重,在夜色中显得诡异且惊悚。 几人下意识抬头,越初顺着声音望到了三楼处,“什么动静。” 宋衷:“应闲璋在拍玻璃吧。” 越初诧异,“他在家的?” 宋衷:“没人说他不在啊。但着实不宜观瞻,你要想去的话记得做好心理准备。” 越初琢磨怎么也是为了自己才出事的,不看看于情于理也不合适…吧。 宋衷:“想去就去吧乖崽,靠借口才能顺从内心也太幼稚了。” · 越初很少去三楼,除了健身房在三楼以外,楼上并没有什么需要的。尤其是自打越初身子开始不爽利之后,祁宴也没要求过他进行什么高强度锻炼了。 在宋衷的带领下,一行人走到了长廊尽头,最终停在最后一间屋子前。 “他在这里面?”越初用脚尖踢了踢门框,四周莫名的阴森气息,不知道的以为应闲璋犯什么事被关起来了。 宋衷:“我说真的,你先深呼吸,做好准备。言语也是,你比越老师承受能力差多了。” 言语很听话的深呼吸起来,但发现越初无动于衷,搞得自己傻兮兮的。 宋衷见罢拍拍门,朗声叫嚷着,“我们进去了啊。” 按下把手,宋衷推了推,却很明显的感受到阻力,而且是那种欲拒还迎的阻力。 矫情。 宋衷:“让进不让进,不让进走了啊。” “出去出去出去。”应闲璋的声音从里侧传来,要说都也三天没听见了,越初还觉着有些亲切。 但越初哪里管他那些,将门口的宋衷往上一抱,抬腿便踹到门上。 雪渺:“完美。” 厚重的实木门应声打开,还听着咕噜噜哐且哐且噼里啪啦呱唧啪的动静。 越初:…… 屋内漆黑一片,越初没多想便打开灯,倒是没有什么令人惊异的场面,屋内摆设就是寻常客房,装潢倒是稍显陈旧古朴,估计应九自己也未必记得还有这么个屋子了。 如此房间中那崭新的白色枕头便显得着实夺目起来。 雪渺走上前,一脚踩了上去,枕头没有反应,“他死了,我们回吧。” “把脚拿下去!”枕头突然说话。 雪渺连忙后撤三步,躲到越初身后,拿半个身子蹭他师父,“他凶我。” 越初也是拿他没办法,但十分钟前才哭过,越初也就没往开推他。 宋衷走上前将地上的枕头捡了起来,看也没看便扔进了越初怀里,肢体动作写满了嫌弃。 越初接过,上下看看,就是他熟悉的那个枕头,并没有什么异状,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宋衷先开了口。 “快快快,给大家伙变一个!” 应闲璋:“不要。” 宋衷:“啊呀,事已至此,就不要害羞了嘛。你看越越崽都站在这儿了,丑媳妇见不见公婆的,总要见自己男人的吧。” 应闲璋:“你们好吵。” 按着应闲璋那敢在镜头前脱裤子的秉性,这会儿死活不往回变,应当确实是遇着问题了吧,越初如是想着。 越初:“给我看看。” 应闲璋:嗯?如听仙乐耳暂明 · 越初都发话了,应闲璋实在找不到推拒的理由。他的人生信条里写满了不能拒绝越初。 “真要看啊…” 他们这副样子,搞得越初战战兢兢的,但话都说出口了,也没有收回的道理,“你变吧。变成啥样都也比听个枕头说话强。” 怀里的枕头不动弹了,应该像是在思考。越初是有些害怕的,想着要不先给他放地下,万一一会儿炸了怎么整。 宋衷:“放心吧,他现在那点灵力已经翻不起什么阵仗了,能让你每天睡个好觉应该就是极限了。” 怪不得抱了他这么长时间,越初意外得没觉着困。 怀中的家伙似乎跳动了下,越初却下意识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宋衷雪渺还有言语都凑了上去,围成圈准备看这世界奇景。 先是一只胳膊从枕头一角挤了出来,再是一只脚从对角处伸出,紧接着剩下的一手一脚也如此伸展开来。 雪渺,言语:…好恶心啊。 越初不为所动,看着还算镇定。 雪渺:不愧是我师父! -- 第104页 宋衷:“还没结束哦~” 两手两脚的白色枕头应闲璋在越初怀里抽搐了两下,一时间还发出咕唧咕唧的声音。 越初:“别吐我身上。” 他才这么说了,就看着枕头正面渐渐浮出那熟悉的眼眉,鼻子,嘴。并不是完整的一张脸,也不具备脸部皮肤,面部器官一个是一个,谁都不挨着谁。 一人一枕面面相觑。 · “嗨!老婆!” · “别扔别扔!”应闲璋用双手双脚死死缠住了越初的胳膊,“不喊就是了嘛!” 越初这才将手放下。 应闲璋:“我都说别看了啊。” 越初想想确实是自己非要让他变回来的,但那谁能想到成这副模样了,“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宋衷:“用不了多久啦,他没什么事,就是脱力了而已。别管他过些时候自己就好了。” 那还好,不然越初以后每晚要枕着这么个东西…别说安心睡觉了,不做噩梦都是奇迹了吧。 “别嫌弃我嘛…”应闲璋顺着越初胳膊一路爬进越初怀里,两手环住越初胸口,两脚环在越初腰上,“那要不以后我还是变回去吧。” 越初能感觉到他在自己怀中轻轻打着颤,虽然不能保证他是不是装的。 “算了,随你吧。” 应闲璋:“呜呜呜,越越最好了。” 得逞。 · 从房间出去的越初,将应闲璋放到了地下,一直挂在身上也还是有点分量的。 应闲璋也乖,放回地上后便手脚并用的在地上小跑起来,一路蹿到了三楼楼梯处才等着越初也跟上来。 越初:“…你们说实话,这个抱脸虫一样的东西,确实是应闲璋没错吧。” 宋衷:“嗯!” 应闲璋像狗一样在原地焦急跺脚,见越初他们赶上来了,才又兴奋起来,他全身都洋溢着开心,看起来是真没想着越初能这么容易接受他。 越初:“好好走路,别跟伽椰子一样下楼。” 应闲璋虚假的脑子迅速转起来,“我还可以这样走!” 就见着应闲璋用两腿立起,身子向后一翻,再用两手一撑,面朝上四肢着地立在原地。都没等越初制止,顺着楼梯哒哒哒便一路狂冲下去。然后就听着咣啷啷啷啷应该是后半程没站稳滚了下去。 面朝上摔到地下后,应闲璋两手两脚凭空费力扒拉着,怎么也翻不过身来。 “啊…真是厉害呢。”越初快步走到楼底下又将他捡了回来。 什么玩意儿啊。 · 几人回到了餐桌,应九还在跟池怀寄喝着酒,见到应闲璋的第一反应,是把旁边的小念禅一把抱过捂住了眼睛。 “别看。” “嗳?”小姑娘抓抓脑袋,“但我不是拿眼睛看外面的…那个大白娃娃是谁啊。” 大白娃娃应闲璋爬上了饭桌,对着应九道,“快快快,给我也来一杯。” 应九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真给应闲璋放出来了,但事已至此,也就只能这么着了。 应闲璋盘腿坐在桌子上,两手捧着酒杯,就和这俩人对饮起来。能看出应闲璋是真的开心,可以和并不喜欢的凡人相处如此融洽。也能看出池怀寄是真的喝多了,他估计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待得几人坐定,剩下那几人就边吃饭便看着如此滑稽的一幕。 除了越初受不了雪渺一直把尾巴往他嘴里塞。 “做什么呢!”越初被他弄得还犯恶心。 “我害怕。”雪渺死盯着应闲璋,一个劲抖身子,“你快叼着我尾巴!尾巴被咬着我就不害怕了。” 脾气不小,胆子不大,还爱凑热闹。 越初:“自己怎么不叼着。” “…是哦。”雪渺觉着他说得对,迅速将尾巴抽出塞进了自己嘴里。 满满的安全感。 · 应闲璋蛊惑人心还是有点本事的,应九好声好气哄了他那么久,池怀寄无动于衷。应闲璋坐那儿一刻钟,硬给池怀寄眼眶说红了。 当然也不能保证他们兄弟俩是不是对池怀寄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不过哭出来总归是好事。 不喝酒的那几个就跟着旁边安安静静听着,为了不让池怀寄哭着哭着觉得不好意思,他们四个甚至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围坐着偷听。 “却导要是真出些事…”池怀寄现在最挂念的就是却福,他这一倒下,剧组所有的事情都堆到了他身上,他明白却福是为他好,但还是很难保持镇定,“…都怪我没用。 应闲璋:“没事,没用的人多了。你只要自己不在意,一般也没什么人在乎。至少你还有自知之明,挺好的。” 池怀寄苦笑着叹气,闷头喝了满满一杯酒,“你说我这个岁数,还没点成就,怕是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应闲璋:“无所谓吧,反正你本身就不是多擅长经营一份努力人生的人。不然却福早就放你出去了,他让你一直跟着他,不就是为了你能过得舒舒服服的吗。” 池怀寄当然是明白,却始终无法释然,“可他还是因为我…” 应闲璋:“也不完全是因为你。反正就他那脾气,本来再进医院都是迟早的事。他现在出事了,我正好还能救他一次,也算是托你的福,没让他出大问题。” -- 第105页 神明的话本身就带着一定的蛊惑能力,应闲璋说出来,就好像命运本就是如此,的确是池怀寄救了却福一命般的。 但池怀寄这人又倔得要命,他还是觉着却福出事完全是自己的问题。 应闲璋:“就算是,然后呢。他都不后悔,如果被保护了的你却先后悔了,还极力希望曾经的他不要去做这样的事,那不是太没良心了吗。” “是吗…”池怀寄手中把玩着酒盅,似乎有些被说动了。但泪眼婆娑地看向了对面那抱着酒坛子歪鼻子歪眼的应闲璋也不知道该哭该笑。 · 池怀寄:“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 越初听着池怀寄情绪从外露到缓和,最后只剩下小声抽泣。 宋衷:“太敏感真的不是好现象。” 越初:“性格这玩意儿爹生娘养的,有什么办法。” 宋衷:“明明都是好孩子啊…” 越初见雪渺一直没说话,反倒是拿着手机疯狂打着字,“做什么呢。” “编辑微博。”雪渺将手机拿给他师父看,上面大抵是和却福发的东西差不多,无非也是永远声援池怀寄的,“大家一起淌这趟浑水应当会好点吧,还能分摊下火力。而且是神明的话,他负罪情绪应该不会这么严重了,反正我不可能也住医院去。” “有道理!”宋衷表示赞同,拿出自己手机也开始编辑,“快快,给我抄两句。” · “你是不是醉了。”应九支着脑袋,侧看着池怀寄。 池怀寄:“没有…” 应闲璋:“没有就没有,但你能不能别抱着我,拿我的脸擦鼻涕。如果你非要这样做的话,你可不可以给我翻过去用我的屁股。” “哦…好啊。”池怀寄还真给应闲璋翻了过去。然后将脸凑了上去。 应闲璋:“你是喝醉了没错的。那可真是我的屁股欸。” “算了算了,便宜你了,我的屁股可是连越初都没碰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词若水 的长评和火箭炮。 感谢 青青子衿 的营养液。 感谢 秋天的小裤子 的营养液。 么啾~ 第54章 万生相。 夜深, 应九看着池怀寄睡下才放心从他屋里出来。 又有些惦记越初和应闲璋,毕竟应闲璋已经是那副惨不忍睹模样… 任谁枕着这种恶心东西半夜都不能睡着的吧。 如此想着,应九推开了越初屋子的门—— 越初是好端端的, 仰躺着睡得安稳,一手自然搭在肚子上, 一手伸出了床外。 反倒是应闲璋… 应闲璋并没有睡着, 此时正手脚并用盘在了越初伸出床的那支胳膊上。同时空中不断传来咕唧咕唧的声音。 应九往前走了些, 这才看请应闲璋在做什么。 在用舌头把涂黑的戒指硬生生舔干净了,露出了戒指白中透粉的本来面貌。心满意足后调头反身回去缩进了越初怀里。 应九:…他是不是不正常。 应闲璋:“关下门谢谢。” · 早上四点半。 言语在扒拉应九的冰箱,从里面翻出两块冰块来扔进了嘴里。孩子一个激灵, 倒是清醒了不少。 明明都要拍摄结束了,但还是每天被抓着太阳底下背台词, 又加上每天天不亮就得先去上课,连轴转的孩子整个人上火到口腔溃疡, 嘴里烂了四五处。 “我给你拿点药不就完了。”已经在准备饭菜的应九看见他冒冒失失的,“早饭给你放包里了啊。” “啊您辛苦。”言语含着冰块口齿也不清楚,“没事, 过两天自己就好了,我先上课去了。” 应九:被这么折腾还能这么精神,这孩子不是天赋异禀就是脑子有病。 太棒了, 全家最后一个正常人也消失了。 · 宋衷和雪渺的微博发酵得很快,然后就被第二天睡醒的池怀寄数落了。 俩人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根本也不在乎网上如何了,更不会和却福那样给自己气过去了。 但三人成虎是有效的,比如舆论中真的有一部分人开始反思是不是冤枉池怀寄了。 “营销号是你找的?”雪渺用尾巴尖尖沾了沾越初杯中的牛奶,然后放到了自己嘴里。 宋衷将自己的牛奶杯子抱远了些,不想也被祸害了, “嗳,没有啊,我还以为是你家的。” 雪渺:“见风使舵的玩意儿们。” 虽然有,但声势还是不大。而且就算是有,也未必是支持池怀寄的,很多就是叛逆的非要站别人对立面来彰显与众不同。 越初:“再小的演员,他的粉丝基数,也一定比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副导演大。喝你自己的牛奶,别霍霍我的。” 雪渺不听那些,还是一个劲烦着越初,还把越初胳膊拽过来重新用笔将戒指涂黑了,“那要不咱们让池导出道吧。” 打不过就加入。 一旁安静吃早饭的池怀寄假装听不见他们说的。宿醉之后的他还有些头疼,越初也问他要不要休息一天,但导演不去剧组就像是班主任不去学校一样,行不通的。 “还是休息休息的好。”越初将所有牛奶全给了雪渺,但又被雪渺推了回来。 真的搞不懂猫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 第106页 池怀寄:“我无所谓的,没事。不过你们现在真的不管一下应闲璋吗。” 宋衷:“我就说不要把他放出来吧。” 众人一同去寻在地上的应闲璋,那家伙正四脚在地追着扫地机器人打架,原因是越初今天下楼被扫地机器人绊了下。 应九:“别打了!我那扫地机器人再放几年就能成精了,我可是当半个儿子养的。你们都不在现在就剩扫地机器人跟我说说话了,我马上就要把人工智障培养成人工智能了。” 越初:“他脑子真的还正常吗。” 应九:“为了保存灵力,会关闭一些不必要的思维和意识,是可能返璞归真成如此模样的。” 越初走过去将人提溜起来,拿起之前应九给他准备好的小衣裳,一件一件给应闲璋套上。今天的五官似乎归置了一些,没有昨天那么分崩离析,当然也可能是越初看习惯了。 宋衷无动于衷,“啥返璞归真啊,不就是傻了吗。” 穿好衣裳的应闲璋就往越初怀里一挂,搂着脖子死是不撒手,嘴里不停哼唧着。 “喜欢你,喜欢你啊,喜欢你。” · 片场。 趁着言语和雪渺去彩排了,今天他俩戏份还挺重。越初正好难得清闲会儿,找了个摇摇木马坐到了池怀寄旁边,但也不打扰对方,就这么安安静静跟一旁摇着木马自己玩。 应闲璋已经把手脚那些缩回去了,但为了让越初不用一直抱着自己,应闲璋选择面朝里用牙咬住了越初衣服。强行将自己挂在了上面。这样越初就能轻松一些。 越初:腮帮子真的不会疼吗,算了,关我什么事了。 这期间一直负责帮忙打理池怀寄相关事宜的律师联系了祁宴,祁宴又联系了越初,越初一边玩摇摇木马一边接起了电话。 “啊…那你安排就好了嘛。”越初懒洋洋地趴在了木马扶手上,他是习惯了所有事都交由祁宴处理了,随意听了两句觉得靠谱便又懒得管顾了。 对面的祁宴明显顿了下,转而很快又应了是,末了还叮嘱他既然是走法律程序,不许再跟网上胡说八道了。 “知道知道,挂了啊。” · “嗳,你师父现在这么依赖你啊。我记得你小时候他不是挺不待见你的吗。” 此时坐在祁宴对面的是一位半大少年,约莫也就十七八岁,有着淡红色眼睛和微卷的栗色短发,这是雕刻师一脉的特征。 祁宴放回手机后没什么情绪,只是低头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我小的时候还没有你吧。” “那倒是。”少年声音爽利,“可能是哪段记忆错乱了。” 雕刻师一脉的技艺并不是全部都靠修行,更多的其实是通过记忆的传递来进行延续。将祖辈父辈对于雕刻深刻理解的记忆剔出拿来,强行塞给下一代,由此完成技艺传承。 这种传承的代价很大,极端的痛苦是一方面,上一辈剔除记忆时难免会这边多一块那边少一块,自然就会伴随着一定程度的记忆错乱。而失去对技艺的理解后所产生的焦虑以及即使握住刻刀也无从下手的不安,则更像是一种对这一族投机取巧的惩罚。 而眼前的少年则是雕刻师一族第也不知道多少代后人中唯一被强行传承记忆的孩子,也是现如今当家的家主,枝草条。 “你说都哪一年了,别人家父母都快乐教育了,就我妈,还想把她的梦想给我。”草条喝着茶同祁宴抱怨着。“连个名字都不会给儿子好好取,但梦想倒是挺大。” “不重要。”祁宴并不在乎他家的事,“你现在还想跑我可以帮你。” “那不行。”草条嘻嘻笑着,“虽说是不如你师门,但我后面也是好大一个家呢。” 祁宴反应平平,手机上刚好收到了律师方整理的证据,以及已经编辑好的博文,要说反黑与澄清的第一步,自然还是通过最温和的警告。 认真检查过一次,便通过越初微博发了出去。 “方才说到哪了,对了,我师父,我师父的身子真的拖不得了。” 草条:“我真的没有办法。给你师父的,是我家唯一一块能用来储存灵力并实现具象化的木头。就这东西,我家当家传珍宝传了七千年,你来要我家都忍痛给你了。七千年什么概念,你师父的师父那会儿都没出生呢。” 祁宴也知他说得是实情,“那我自己去找。” “找不到的。”草条不忍心泼他冷水,但事实就是事实,“我家七千年就求来这么一块,你想找就能找到了?你也太小瞧人了吧。” 祁宴:“这木头究竟是什么。” 草条:“啊…不知道,就这么一块木头我家也探究不出什么,但是…你知不知道传说中有一种生物,叫做万生相。” 祁宴思索片刻然后缓缓摇头。 少年认真了起来,“据说是一种活物,但从未有人见过其本来面貌。而原因是,他会变成他第一个见过的生物的模样。是人就会化成人,是猫就会化成猫。如此至死都不会再显现真身。所以是很难发现的,故而也就只沦落成了一个传说。” 祁宴并未听说过这个故事。 “关于万生相,有很多传言,比如有人说他是天道亲造后又遗弃的产物。也有人说他可以蕴藏无穷的灵力。还有人说万生相一生只能化成一种生物,如果私破禁令,则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 第107页 祁宴:“无穷的灵力…所以你是说这木头是万生相。” 草条犹豫着点点头,“我不确定,但你是不可能找到万生相的。就算这根木头是,也仅此是他开灵识后的第一眼瞧着的正好是棵树,那你要做的是从世界上所有树中,去找你需要的那棵树,这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那我也得去找啊。”祁宴语气发沉,草条听得出他的无力感,“我不能努力了三千年,就让我师父回来七年吧。” · 片场。 “跳下去。”越初将言语带到楼边,这是一场很长的追逐戏,需要言语和雪渺不间断在墙上,房上,地面上不断奔跑。 言语:“这是二楼。” 越初:“死不了,快点跳。” 关于怎么从二楼跳下去而不会受伤这件事越初已经教给他了不少时日,技术是没问题了,胆子依然没有。但他又怕越初给自己推下去,故而这会儿他还得防着些。 越初:“我让宋衷在下面接着你了。” 言语小心翼翼走去楼边往下面看了一眼,倒是看见宋衷给他挥了挥手,然后拍拍胸脯,又比了个大拇指。 池怀寄有说吊威亚就行了,但越初不让,他嫌弃这种失真的拍摄方式,无论是错位,替身还是其他,都不会如实打实就这么跳下去时的镜头富有震撼力。 更何况他要是不跳,越初这么些时日不是白折腾他了。今天就是踹也得给他踹下去。 毕竟越初现在算是投资方,池怀寄也就这么半推半就的顺着他了。只是言语看过来的眼神中,写满了“您要是还恨我就直说。” “这么着。”越初将手搭在言语身上,“你记不记得池导因为你差点从崖上摔下去。你这会儿跳下去也感受感受,兴许以后就没那么自责了。” “真的吗。”言语还真就信了,“您别骗我啊。” 越初笑容真挚,“哎呀,我怎么可能骗你呢。快点,跳下去赎罪吧。” 言语傻愣愣点头,然后没再多想就真在众目睽睽中跳了下去。 按着越初的指导和以往的练习,言语在空中平衡好,落地时顺势将力道放在身体右侧上半身,以此来保护腿和颈椎。再以右肩为支撑借力就地打了个滚,最后稳稳当当站了起来。 宋衷怕出事还是稍微给了一点力,但言语也确实表现不错。 雪渺:“太坏了,连小猫咪都觉得太坏了,怎么可以利用负罪感做这种事呢。” 越初无所谓,“善良的孩子才能被这么利用。就算是善良的代价吧。” 后续拍摄总体算是比较顺利了,来回跑了几趟也都算是令人满意。尤其是言语这孩子,也说不上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自打知道自己能从二楼跳下去还能毫发无伤,一整个下午就看着他跟房子上窜来窜去。 间或休息时,越初听着宋衷手机鬼哭狼嚎起来,就知道自己又上了热搜。 拿出手机翻看了两眼,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顺便路过池怀寄的时候,还给对方手机顺走了。 池怀寄:“你又做什么。” 越初:“好好拍戏,却导明天转普通病房,我带你一起过去看看。” 池怀寄也没闲工夫陪他玩,只喊他快点补妆拍下一场了。 · 经过一整天的发酵,越初晚上回去时微博已经又是那副风雨交加的场面了。 要说越初也确实有点人气的,又加之昨晚宋衷和雪渺的发声,确实迎来一波对池怀寄的声援。 说到底还是越初本人除了见天胡说八道以外,确实没什么人格污点。而雪渺更是连胡说八道的毛病都没有。他俩给谁站场,都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而越初本人直接用自己微博替池怀寄发声,甚至在文章开头就说出池怀寄的事情会由他家接手并全权负责,确实会让一部分恶意造谣的心里打嘀咕,他们也怕越初继续较真下去。而圈子里都也清楚,越初他家惯是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习惯。 于是肉眼可见的,大量当初抹黑池怀寄的开始纷纷倒戈站队越初。甚至还有一些直接删除了之前对池怀寄的造谣。 看起来是开始转好了。 但越初心下还是有点担忧,就他吊儿郎当混迹娱乐圈这些年,粉丝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他其实能明白短暂的向好有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粉丝的加持。剩下一部分是来源半个圈子的人都害怕祁宴,讨厌越初。 可这么下去,可能很快就要不是了。 但短暂的欢愉也是欢愉,至少现在所有人都略微放松了些。 应九又吆喝池怀寄赶紧来喝酒,就当庆祝一下好了。但被池怀寄拒绝了,池怀寄今天到底还是知道了自己昨晚拿应闲璋屁股擦脸的事。 应闲璋:“其实我也没有很在意啦。” 池怀寄:“我有。” · 晚饭当间,家里的门突然被敲响,越初还以为是言语没带钥匙,但应九说是生人。 “猜拳吧,谁输了谁去开,平局就让外面的人自己钻猫洞。”应九正喝得舒坦,一点也不愿意动。 其他人还真的跃跃欲试要玩起来,越初受不了自己走过去开了门。 应闲璋仍是挂在越初身上,靠近门时跳了出去,先一步打开了门。开个门都怕他家孩子累着。 “你是…”来人他并不认得。 -- 第108页 应九的院子会自动过滤掉有敌意的人,而应九脑子里的有敌意,是指他不认识,但来找越初的人。故而能进来的,都是越初不认识的。 “我找祁宴。”说话的是个男人,长什么样越初也没细看,倒是比越初还要高几分,说话间神情语气分明沉静,却又能感知道底下的焦急。 “他很久没回来了。”越初如实相告。 对方的焦急有些浮了上来,转而又问,“越溪信在吗。” 越初摇头,“家里没有这人。” “不可能。” 对方明显还要在说什么时,却被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应九打断了, “哪家的啊。” “枝家。”对方对着应九微微颔首,但显然应九并不想理会。 他家怎么会来…祁宴控制不住脾气给人家砸了?都说了说不通就先回来。 应九:“叫什么。” “枝朔。” 应九:“是你啊,倒是久仰大名。有什么事说吧,我给你联系祁宴。” 枝朔:“我家家主今日在祁宴离开后,遇袭了。” 应九闻言皱眉,对着一边越初拍了拍,“你先回去吧。” 说完不等越初有动作,应九先一步出了屋门还反手把门合上了。 应九:“细说吧。” 枝朔正欲再开口,却看着门上的猫洞钻出了个白色海绵宝宝。应闲璋没去多瞧那异样眼神,手脚并用直接爬上了应九脑袋。 应九:“我哥,别理他。” 枝朔知道应九那八个哥哥早就死没影了,所以眼前这奇怪东西必然是… 应闲璋:“先说事吧,我也听听。” 枝朔本就着急,自然也没在这些事上多纠结,“祁先生是今日酉时整去的,不到一个时辰便离开了。我家家主是戌时遇袭的。” 应九:“人有事吗。” 枝朔随即沉默下来,良久又道,“人是没事…我来之前已经可以起来正常交流了,行动上还稍微有些不便。只是…” 应闲璋:“直说就是,当年也受你家不少照顾,能帮自然是会帮你。” 枝朔:“记忆…不见了。关于雕刻的记忆…全都不见了。” “没杀人,倒是诛心。”应九兀自道,谁不知道枝家是靠记忆传承雕刻之术的,这会儿平白给人记忆拿走了。 枝朔:“能无视本人意愿强行做这种事的,您二位知道,没有几个人的。” 应九不悦,“怎么,怀疑我家?还是怀疑祁宴。” “不敢。只是太巧了。”枝朔仍是不卑不亢,甚至反要挟起他们来,“对了,方才开门那位就是越溪信吧…都这么多年了,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应九:“你家家主还没死呢,你别上赶着来我家送死来。有这点时间赶紧回去看看他别再出什么事才好。真要是我家做的,你家还想有活口?” 应闲璋骑在应九脖子上拍了拍他脑壳示意冷静,“这么说我家不帮你查,反倒是我家得落口实。” 枝朔:“您也不想就这么不清不白的吧,而且有关越溪信的后续事宜上您也还需要我家的对吧。” 应闲璋听着笑了,“胆子倒是不小。行了,你家家主人没事就是万幸,后续我会调查清楚的。至于溪信的事,管好你家的人。” 枝朔:“有劳。” · 言语上了台词课才回来,迎面撞见正欲出去的枝朔,后者看都没看他,阴沉沉吓得言语小跑着就去找门口的应九。 “来客人了?” 应九和应闲璋谁都没说话,许是还在思考刚才的事,好一会儿才看见眼前的言语。 应九:“回来了?进屋去把你越哥支开会儿。” 应闲璋:“还是先把祁宴叫回来吧。” 言语不明就里,但也不敢多问,只能硬着头皮进屋跟越初说,今天老师说他台词不过关,想让越初帮忙看看。 越初起身带他去了楼下的小剧场里,顺带连池怀寄和小念禅也叫上了。 影帝和导演的临时补课,放外面那没几个人能上一节的,自己也算是有福气了,还没吃饭的言语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 祁宴没有半个小时就回来了,他也听说了枝草条出事了的消息。 应闲璋:“所以刚才那人什么来头。” “枝朔?”应九反问,“枝家实际当家人,掌权者,或者是枝家走狗,家奴,看你喜欢哪种称呼。不过枝家对外的事情一直是他在负责,千来年前,咱们家想要他家那块木头,也是他从中帮忙斡旋的。” “哦…”应闲璋了然,“枝家的祁宴。” 应九:“怎么说话呢!祁宴是计量单位吗!祁宴不比他可爱!” 然后被祁宴瞪了。 雪渺:“有什么事快说啊,师父吃饭吃一半就让你们赶出去了。” 还是宋衷显得老成了些,“你昨天又去他家了?不是说没法子了吗。” “嗯,顺便去拿药。”祁宴并未隐瞒,“许是还有救师父的法子…” 众人俱是一怔,应闲璋直接跳上桌子,手脚并用爬到了祁宴跟前,咣当一坐,“快说快说。” 祁宴便同那么说了万生相的事情。 众人再是沉默,这不能算是办法的办法,让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唯独应闲璋兀自沉思了下,“万生相,你们管他叫这个名字啊。” -- 第109页 应九:“你知道?” 应闲璋点头,却明显踌躇,可又受不了这几人催促眼神, “你们小师弟就是万生相。” 宋衷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 应九:“你和天道不管他叫万生相?所以他学名叫什么。” 应闲璋凝眉,“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大御 的营养液 感谢 左杉禹然 的营养液。 么啾~ 第55章 “天地混沌孕育了我, 我孕育了天道,天道孕育了万生相。” 应闲璋如此解释着,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越初的身子是用万生相制成的。 宋衷:“哦, 男妈妈。” 雪渺:“所以你是幺儿的爷爷。你这还一下长两个辈分。” 这种时候了,他俩还在考虑这种有的没的。 雪渺对幺儿是万生相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震惊之余他也清楚幺儿早就不知哪去了, 更何况也不可能为了救他师父给幺儿弄死。到底只能去找其他的万生相。既然有一个两个, 自然会有三个四个。 祁宴:“所以,天道一共造了几个万生相。” “一个啊。”应闲璋答道,“后续的万生相都是繁殖出来的, 世间定是还有其他。只是万生相基本不知道自己是万生相,他们就是以化成的样貌安稳度过一生, 他家说得对,正好化成树的, 能给你师父做身子的,实在可遇不可求。” 应九:“天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东西。” 应闲璋:“天道在很久之前就意识到,总有一天世间物种会走向消亡。万生相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为了缓解消亡凋零, 加速繁育。” 宋衷:“万生相的后代还是万生相?” 应闲璋:“不是,基本上化成什么就是什么,比如人的后代多数只会是普通人, 极少一部分会成为万生相。但还是那句话,万生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万生相的。而且因为他取决于第一次看见的物种, 你们只能从当年化成树木的那一支去探寻。剩下的,即使存在,他但凡是个活物,你都不能拿人家给你师父做身子吧。” 真敢做这种事,他们师父回来了, 他们几个就不用活着了。 应九:“他们不受你掌控?” 应闲璋摇头,“你受我掌控是因为你是我造出来的,他们应该只受制于天道。一些时候天道会决定他们成为哪个物种。如果成为人以外的生物,他们一生的任务就是生孩子,不断的生孩子。” 宋衷:“好惨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妖物。不就是个生孩子机器吗。” 雪渺:“那变成树的,岂不是还算是运气好的。” 相比起这两个从头至尾就跟听神话故事一样,还是祁宴一下子抓到了重点,“天道是知道世间有多少万生相的。” 应闲璋顺着他道,“他当然知道。但天道是无意识的,并不能交流,他只能影响改变调平世界,不会受到外界干扰的。简而言之,除非他觉得你需要知道,你不知道这件事,世界就灭亡了。否则都不会告知于你的。” 找天道这事本来就不现实,他们给越初和应闲璋弄回来都也亏得天道懒得理会。 应九不解,“为什么说他们是怪物。” 应闲璋:“繁育能力太强了。他们如果是棵树,十年就是一片林。放到现在就是环境治理的功臣。但由此而生的,还有一系列弊端。” 未等应闲璋再说,宋衷先小声同雪渺嘀咕起来了, “蟑螂不是他们干的吧。” 雪渺小声,“可能是欸。” 宋衷小声,“天道是缺阴德吗。” 雪渺小声,“完了,应闲璋不说话了,可能是真的了。” 应闲璋:“不过后来你们师父不许这么说你家幺儿是怪物。那之后也没再这么喊过了。” 宋衷小声,“他转移话题了,果然蟑螂这个物种就是他们做的吧,就是吧。太坏了,比小宋衷还坏! ” 应闲璋:…… · 越溪信:“那是我徒弟,什么怪物不怪物的。” · 那晚睡觉时,气氛已经缓和了些,不像越初才回去时那般尴尬了。 越初只知道他们说的一些事情会避开自己,从他来家里第一天就是如此。但他并不知道每次需要自己回避的,都是同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 越初回来前,众人举手表决全员通过暂时还不同他说这些事情,但也希望所有人做好确实救不到越初的准备,同时商量好在越初死之前告知他该知道的一切。 祁宴:“我需要知道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如果越初自己表明不要再折腾了,他们可能真的会重新考虑这件事,毕竟任谁也受不了拼命救回来的孩子,活着却是受罪。 “这没什么可苦恼的,就算是你师父,也曾想过要不要一刀了断你师弟。他本就不是多么乐观的人,活着太痛苦那就不要活了,他也确实说过种话。不要给自己徒增那么多负罪感。”应闲璋一定是所有人里最不愿接受这个结果的,如今却在安慰着祁宴。 越初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这么多年了,其实蛮多次是想问问他们究竟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就算是两万块钱买的,他也该有个知情权才是。可第一年没问,第二年没问,这都第七年了,他也问不出口了。 -- 第110页 下午祁宴给越初发的微博,此时已经发酵到至高点。 越初匆匆扫过,果然如他所料,虽说风向还是向着自己这边的,但已经能听见一些异样声音了,其中比较明显的则是因为粉丝控评导致的其他人对此事的厌恶。 分别有:你家这点事有完没完,不想在微博再看到这些了,以及粉丝控评烦不烦,粉丝闭嘴好吗,一点不同的话都听不得吗,当然还有再过分的诸如,敢情跳楼自杀的不是你家正主,越初死了你们不得~%…#… 越初:我是还想活着的。 谭楠那边联系他说确实努力让粉丝不要生事了,但真的人太多了,而且这不是一家的粉丝,还有雪渺家的,小宋衷家的,已经在联系各方退出这件事的参与了。 而因为越初等人的发声,圈子里和越初交好的一些人也都站在了这边,跟着转发了微博,这无疑又扩大了粉丝一方势力,但同时后续反扑的也会更加严重。 此时应闲璋爬进了越初的怀里,说起来自打应闲璋变成这副鬼样子,越初就没那么烦他了,但要是想到一米九五的应闲璋往他怀里缩,越初还是想把他打一顿。 “在吵架欸。”应闲璋枕在侧躺着的越初胳膊上,跟着他一起看手机。 越初:“嗯,粉丝再多也不会有不追星的人多。所以对于艺人路人缘真的很重要啊。” 好在越初路人缘还不错。 越初是很感激粉丝的,但有些时候是真的很添乱,今天是池怀寄的事,又不是他自己出事了,就暂时各忙各的不好吗。最重要的是,越初得翻好久才能撇掉粉丝发的那些东西,从无数条相信哥哥里面,勉强能看一下整个网络舆情到哪种情况了,以此来判断接下来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 如果可能,他真的很需要一个一键屏蔽重复评论的功能。 越初:“路人讨厌娱乐圈真的是有原因的。” 不过很快,在各方努力下,粉丝如退潮般,真的消停了下来。 越初:“有这组织力行动力,去踢足球都能拿世界第一了吧。” · 公关第一步,表明立场,澄清事实,放下身段,给所有人表达看法的机会。 · 晚上十二点左右,事态稍微平息了一些,毕竟这件事上越初这边没什么可深挖的,他就是个替人说话的,自己本身除了不好好说话没什么黑点。而且都这时候了,也没人敢造越初的谣了,都让祁宴清理了。 但与此同时,事情的矛盾主体重新聚焦在了池怀寄与季何生,和宋衷。 宋衷:关我什么事了!女艺人娱乐圈生存条件这么差吗! 没人敢招惹越初雪渺,但宋衷可以,宋衷从十二三岁就开始被骂,骂到今天,还是天天有人骂她。 拍电影半裸出镜会被骂,被拍到和雪渺出门玩会被骂,上学成绩不好也会被骂,被拍到吃饭就吃一点点被骂,被越初抱起来在红毯签名墙上签字依然会被骂。 虽然听起来也不是骂的一点理由都没有,但无外乎始终围绕着她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不检点,作为未成年人却处处搔首弄姿,这种人怎么可以当艺人这一点展开长久攻势。 宋衷:也亏得我是小神仙,我不在乎。 当然这次被骂的不一样,这次是有人含糊其辞爆出了—— 某未成年一线女星,因多方原因和某公司老板撕破脸,将其以强.奸罪送入法庭,等待宣判。 这话细琢磨是没问题,宋衷确实干这事了,可乍一听不就是某未成年一线女星,因为没和金主谈拢,反告金主强.暴吗。 未成年,一线,女星,除了宋衷,真的没有第二个了。 宋衷:算了,我不要脸。反正我已经超棒的是一线女明星了。 · 应闲璋:“池怀寄看到你们被连累,心里肯定更不好受吧。” 越初:“那也没办法,网络就这样,尤其是现在人还叛逆,你越说他们越不听,话得说对了,但不能说多了。但无论说成什么样,总有人就一定要站你对立面,现在营销号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其实不多了,都害怕承担责任。但为了流量热度,他们只要找到一个在对面的,就会迅速附庸而上,这样他们就不是造谣而是传谣了。” 造谣都未必能怎么样了,何况传谣的,倒时真翻车了,只要一删除,很快就又没人记得了。 越初说着点了点手机指给他看,“已经有了。” 很好,这个时候就可以进行第二步了。 · 第二步,收集证据,抓典型。 祁宴上号发了律师声明,将几个造谣明显的营销号或者各人直接点出来,并通知已经发了律师函,后续将走正规法律程序。 · 应闲璋盯着越初的手机,同时划拉着自己的手机,“真的删了。让我看看…还剩几个。要管吗。” 越初:“不能全倒戈的,见风使舵的你还能说他只是为了热度。池怀寄这点事折腾了这么久,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有,而且造谣从来没断过,如今又有人咬紧牙就说这些是真的。背后不会没人的。” 越初本是懒得将这事弄到这么大,但没想着真就这么没完没了下去了。按道理不应该针对个副导演到这种地步…各种意义上池怀寄都和流量沾不上边,并不是个合格的营销对象。 -- 第111页 “算了,让祁宴查一下去吧。”越初按灭了手机,反正交给祁宴总是没问题的。 “嗯…”应闲璋稍微心疼了下祁宴,可于此同时,他将自己的手机拿给了越初,“这条热搜你不需要看一下吗。” “什么啊。”越初都准备闭眼了,但还是扭头撇了一眼,就看着一条热搜势如破竹一般蹿到了高 甚至直接超过了宋衷金主事件。 · “雪渺隐婚。” · 热搜:雪渺隐婚[沸] 据知情人士爆料,雪渺已与著名服装设计师朝辞鹤秘密结婚。 · “他结婚了?”越初看着热搜,自己也一头雾水。他是知道雪渺谈着恋爱的,但确实不知他结婚了。 应闲璋:“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越初寻思着也对,便拨向了雪渺手机,电话一接通,倒是没听着雪渺应答,但很快就看着门直接被推开了。 “我是不是结婚了!”雪渺一副好开心的样子钻了进来,“他们说我结婚了欸!” 越初:“你结没结你自己不知道啊。” 雪渺原地茫然眨巴眨巴眼睛,一番思索后,尾巴瞬间耷拉了下去,“啊…那就是没结。哎呀…我也好想成亲啊。” 相比起越初这种不得不和个破烂玩意儿结婚的,雪渺似乎是那种迫不及待步入婚姻殿堂的人,这倒是让越初有些始料不及。 越初:“但你不是已经谈了很久了吗。” 似乎是有两千来年了吧。 “嗯!”雪渺重重点头,“但是他不跟我成亲!听着是不是特别像个渣男。欸,你说他不会真的是吧…我要是被始乱终弃了怎么办,我俩可什么都做过了啊!” 倒是也没人问你这些。 越初:“所以他为什么不和你成亲。” “哦…”雪渺冷静下来,“成亲嘛,不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但因为我师门和天道关系实在太差,所以我家是不拜天地的。拜高堂的话,我师父又不在了,小鹤也不想拜个牌位。那就剩下夫妻对拜了,他说跟哪拜不是个拜,折腾那些做什么。后来就一直拖着,再后来我也不怎么上心了,反正该做的都做了。他也不能不对我负责。” 大约一两千年前,祁宴同他们说许是能有让师父回来的法子。应该是从那时起他们就想着既是能回来,那拜堂成亲,他师父总该是在的,索性就一年等过一年,一直拖到了今天。 雪渺:“一定要说的话,我还是蛮想办的,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越初:“哦,所以还是没隐婚。那就算造谣呗。” 雪渺:“但我俩这不跟结婚差不多吗。主要是我出道到现在,没有人问过我这个事啊。不都传我跟你天生一对吗——” “住嘴孽障!我跟他才是天生一对!”一旁的破烂玩意儿赶紧翻身坐起来,因为太过奇形怪状,成功让雪渺将尾巴叼进了嘴里。 雪渺:“你转过去好吗!” 越初没心思听他俩吵架,直接给应闲璋面朝里按怀里了,“没你的事。” 这招对应闲璋很受用,两手一抱越初就开始像蛆宝宝一样在越初怀里蹭啊蹭。 · 相较起越初或是宋衷,雪渺对娱乐圈,对粉丝之类完全不在乎,微博吵成什么样他都不太上心。看别人跟下面骂他,他也还是开开心心的。这才是神明妖物对待凡人时,最普遍的心态。瞋痴欢笑神明都只觉着无关紧要罢了。 “所以他们凭什么说我隐婚啊。”雪渺坐到床边嘀咕着,然后还真从微博里找出了端倪,“衣裳…我的?” 爆料雪渺隐婚那条微博不清不楚,是那种看一眼你就觉得他胡说八道那种,但持续发酵并非因为这个,是源于后续很多粉丝,路人按着这条微博去挖掘更深层次的东西,似乎逐步证实了雪渺真的结婚了。 朝辞鹤,著名服装设计师。 名下一家服装公司,旗下三个独立工作室,分别由朝辞鹤早些年带出的学生的负责。 而朝辞鹤自己,只负责给雪渺和越初做衣裳。多余的一件没有,哪怕是祁宴,都是由其学生来做。应闲璋就更不用说了,没让他光屁股出门已经是他们师门最大的宽容了。 越初来之前,一直是由雪渺负责品牌代言。越初回来之后,便交给了越初。朝辞鹤倒也没什么太多想法,只是想变着法给他师父些零花钱罢了。毕竟越初也不往自己这边来,总该尽些心意才是。 因着这层关系,粉丝开始深入挖掘雪渺每一件衣服,确实是有了一些收获。 雪渺:“人这个物种,已经进化到这么可怕了吗…” 在群策群力下,雪渺现在仿佛没穿衣服一样暴露在网络世界中。 他的一件白色西装袖口内测,用烫金线绣着一句,“Tú eres todo para mí.(你是我的一切)” 雪青色衬衣的领子折角处贴着颈子一侧写着,“Nessuno è mai arrivato qui.(没人到过这里)” 剩下诸如他喜欢的米黄色衬衫,他的巧克力小熊外套,上面都写着雪渺看不懂的话。他也不是完全没注意到,但因为看不懂,他从来没想过这是情话,他一直以为是商标。 越初:“学习的重要性。” 当然上面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比如他的一件正红色衬衫贴背一侧,写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这回他倒是看的懂了,但雪渺除了觉着是他裁衣裳的时候在看红楼梦,实在是猜不出他有什么别的意图。 -- 第112页 谁会拿这种东西表白啊! 雪渺:“哎呀…怪害臊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心晃荡起尾巴,看得出是真的很开心了。 越初:“你是不是还得感谢下他们。” · 雪渺这件事总体处理的还算迅速,因为还没等雪渺这边准备公关的时候,朝辞鹤那边已经发了微博。 那是一篇分明是在胡说八道,但雪渺又觉得每句都是实话的博文。 朝辞鹤首先承认了自己和雪渺的恋情,其次以他们从六七岁就相识,十三四岁前一直睡在一张床上,十五六时情愫萌动,十八九岁还没出道时便已经在一起了为梗概,简单介绍了二人的恋爱经历。再以年少时爱情虽然冲动且诚挚,但也并非足够稳定为由,分别解释了自己为雪渺开了服装公司,以及为何雪渺出道后并未提及此事。之后则表明暂时还未结婚,但一直对此有所考虑,二人也从少年时期就一直在未以后而共同努力。最后则是对这次风波抱以歉意。 雪渺:“太好玩了。” 雪渺始终是那副无所谓态度,随手微博发了些什么,就简简单单说了确实是谈恋爱了,而且是青梅竹马撒尿和泥时就在一起了,同时叮嘱粉丝不要模仿,未成年要以学业为主。当然最后也认认真真道了歉。 要说为什么一直没对外说,对于雪渺而言,归根究底是在一起太久了,他和朝辞鹤之间的关系已经并非是纯粹的情侣,一切情感在二人之间都太过水到渠成,以至于就算雪渺想找一个机会向外说出,都会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演艺生涯这短短几年几十年,着实不足以让雪渺为此来打破他们两人一直以来的默契和平静。 但他忘了,这可是娱乐圈啊!是已经烂到底的娱乐圈啊! 好在雪渺虽然没提过自己谈恋爱,但他性取向至少是公开承认过的,也没啥女友粉老婆粉,粉丝里一半是磕他和越初cp的。于是他的评论区不是大型失恋现场,是cp大型打假现场。 粉丝大多还是报以祝福的态度,剩下的也姑且算是他活该挨骂,这种事不提前说,在现如今的娱乐圈本身就是有一定问题。按理说演员并不该被不能谈恋爱这条规则束缚,但大家心里都也明白,在现如今的娱乐体系下,流量明星或是爱豆或是演员还是歌手,没有不吃粉丝红利的。 只要挣的钱里有一点点是粉丝带给你的,因为这种事挨骂都是活该。 雪渺是明白的,所以雪渺现在挨骂挨的还挺高兴,他打算今天晚上就回自己家看看还有哪些衣裳上面有朝辞鹤偷偷说给自己的话。 一想起这件事,尾巴就会不自觉摇起来呀。 · “小师叔那边的事不用处理下吗。”只论事实,还是宋衷的谣言更值得关注,谈恋爱这种事,什么时候聊都可以,但隔壁可是法律事件了。 越初想想还是摇头,“时机还不到。她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先忍一下吧。” 季何生的事,池怀寄的事,言语的事,如今是雪渺和宋衷,讲道理如此知根知底,想来也不会是太陌生的人。越初还是想再等等看,等祁宴那边查的差不多了,再一并解决了去。 这一切都被安排妥当,似乎都在掌握之中,可他们唯独算漏了池怀寄。 同他们一样,池怀寄也在不断刷新着微博。今天的微博上面先是自己,后是宋衷,现在又是雪渺,瞧着就像是要一锅端。声势太过浩大,以至于池怀寄这种在娱乐圈多年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根本不是谁家粉丝多,就是资本博弈。 怎么可能恰好就是宋衷和雪渺,就是正好帮了自己的人。本来因为自己的事,他们为了声援自己已经挨了不少骂,池怀寄本就过意不去。而现在更过分,是将他们一直保护很好的属于自己的秘密全部被翻了出来。 诚然池怀寄知道他们是神明,或许并不会那么在意。但池怀寄只是个人,他不可能还心安理得坐在这里。 可他能做什么呢,如今就算是他再说什么,也没人会在意了,所有目光都转向了宋衷,雪渺甚至是越初。 · “我们可是说好的——”言声彻懒散靠坐在床上,身上明显没什么精神,整个人似乎也比原先消瘦了些。床上放着一只比他还大的玩具熊,以及一只脏到洗不出本来颜色的玩具老虎。但他脑子不正常,他只是纠结着为什么这个大的玩具熊下面为啥没长那玩意儿, “我给你算了卦了,雕刻师那边你也去了。放过他和池怀寄,是你一开始就答应了的吧。” 断指的男人坐在床边,没有一丝表情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冰雕般的神情与热搜上的喧嚣格格不入,“你还惦记着他呢,他过得挺好的,比跟你住一起时过得好多了。全家人都对他不错,应该是已经不记得你了吧。” 言声彻:“哦,我没跟你聊这个,池怀寄到底是怎么回事。雪渺和宋衷的事情,也是你说出去的吧。” “嗯,是我。你知道江河娱乐吗,你知道他们有多想弄死越初吗。所以只需要一点点消息。” · 言声彻:“问题是,这么多消息里面,我也没见你爆越老师的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大御 的营养液。 感谢 不想长胖 的营养液。 么啾么啾~ 第56章 -- 第113页 热搜无论闹腾成什么样, 日子该过还是要过。 此时越初已经在却福病房里。 “不要玩点滴管!”越初第不知道多少次把却福放在点滴调速器上手按了下去,这人岁数大了,真的会跟孩子一样。 却福:“我好无聊啊。我已经在这儿躺了不知道多少天了。我真的没事了, 能跟院长说说让我出院吗。” 越初:“能,但我不说。听医嘱可以吗, 不要再折腾了, 你已经不是心脏支架了, 你现在是心脏搭桥了。再来一次就是丧钟为你而鸣了。” 却福实在是闲不住,他觉着自己已经可以重回战场了,虽然已经交给了池怀寄, 但他还可以在旁边监工嘛。 “对了,小池怎么样了, 剧组还好吗。” “他可能晚上有空了来,剧组倒是没什么事, 算是一切正常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你也别担心。”越初并未告知他这些天微博上有多热闹,也知会了却福身边的人绝对不要给他手机。他可是因为跟人网络对线住医院的, 可别冒这个险了。 却福安心了些,“那就好,我还担心小池镇不住他们, 他那孩子惯来是好说话不计较。我还挺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我的事再胡思乱想。” 越初:“那你等他来了自己跟他说吧。” 越初过来不单是探望却福,主要是为了把池怀寄拍好的部分拿给却福看, 有什么问题也好尽快改。 却福哪知道还有这种好事,挣扎着坐起来就让越初快拿给他看。 他快死的时候在琢磨,自己这辈子大概做得最棒的两件事大概就是,娶了他的爱人,嫁给了他的电影事业。 · 就像是越初说他恋物癖时, 身边的人都给越初报以了诚挚的祝福。昨天雪渺公开恋爱关系后,今天剧组气氛意外的喜气祥和,明明还没有结婚,雪渺已经在给大家发喜糖了。 “多亏会上网啊,不然我都不知道我男人心思居然这么细。”雪渺昨晚真的回家去找衣裳了,真的每一件上都有意想不到的奇思妙想,“我还停留在小时候摸他尾巴,他会捂着脸乖乖忍着,长大后再摸他尾巴会直接尥蹶子踹我。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这么的…有情趣。” 雪渺是那种别人对他有一点点好,他就肯上去跟人腻歪的那种孩子。从昨晚知道这件事后,他现在只想脱衣裳上床躺好。 越初:“…你在脸红什么。” 雪渺:“没有没有!” 与之相比的池怀寄,今天一天则是明显得焦躁,他私下里已经问了很多次,会不会给越初他们添麻烦,越初也尽量收敛了胡说八道的毛病,同他很认真地说真的没有关系,反倒是希望他别太过上心才好。 雪渺:“说了也白说。他就是这种一点点都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前些时候感觉他已经好些了,没那么在乎这些事了,但你看他今天…而且他一焦虑起来。是什么都做不好。” 能像却福那样一心投身事业,完全不以己悲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池怀寄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越初现在都担心他别做出点不该做的事来。 雪渺:“要不带他看看心理医生?谭楠不是最近也在接受心理治疗嘛,一个也是拉扯两个也是带,院长应该不介意的。” 实在没办法,那也只能这样了。 · 越初:“善良真是一无是处的品质啊。” 应闲璋:“那还要做个善良的人吗。” 越初:“当然要。” · 下午三点半,江河娱乐。 “雪渺隐婚的消息,就这样过去了?”说话的是公司现任高管化天瑞,是继江浩后刚被提拔上来的。 而他眼前则是一个不知名的断指男人,这人前些时候擅自找上了自己,问他要不要趁着越初的公司还没起来,现在就把他们搞掉。 整个行业内,都知道越初的公司将来一定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走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抛开是不是好人,谁还没点危机意识,谁都怕将来他家成为行业寡头。这可是娱乐圈,一家垄断不给别人活路可还了得。 这种事上所有人都不惮以恶意来揣测,尤其是越初这个人,实在是没谱。你就是上赶着找他想坐下谈谈,越初压根就不理会。和商人不同,越初根本没有任何经商意识,他就是来胡闹的,这种人实在是没法打交道。 如此,尽早让越初的梦想化为虚影,就成为如今行业内一个人尽皆知的心照不宣的共同秘密。 而江河娱乐更是如此,江浩事件之后,他们急需一个筹码来和越初谈判,如今案件还在审理,还没判决,公司股价还在可控范围内,但仅此是些风吹草动,也让整个公司不消停。这要是哪天公布判决书了,这个公司怕是就没了。 这是公司,他也不是世袭制的,犯不着江浩一个人牵连所有人。抱持着如此正当的理由,他决定必须要抓到越初把柄,好让全公司能渡过这一劫。 · 当然,他也没说,就是自己当初将季何生推到了江浩屋里。 在知道了季何生和池怀寄的关系后,他现在比任何人都希望池怀寄,最好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 “你们公司的黑公关就这点水平。”断指男人不屑,“这种事都做不好,那我怎么把更大的料给你。” 化天瑞:“你还有更大的料?” -- 第114页 “你不想听越初的事?你就不好奇他是什么样的背景,能出道几年就这么风生水起。你也不好奇为什么圈子里从来没报道过他的家庭情况。或者他哪来的底气让他敢一出道就这么特立独行。” 这实在是很难拒绝的诱惑。 化天瑞:“保真吗。” “当然。” 化天瑞:“比雪渺和宋衷的消息还大吗。” “是啊。” 化天瑞:“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 “雪渺和宋衷事情的火候还不够。” 化天瑞:“好好好我明白了。” 等到时机成熟了,到时候无论是宋衷雪渺,还是越初,哪怕是越初背后的势力,想来都可以一并毁掉。 “只能是宋衷和雪渺,其他人不行。”他毕竟是答应言声彻了。 化天瑞似乎沉浸在了那无端的妄想中,好像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是痴痴问着, “越初的事,一定会告诉我的对吧。” · 男人走出了公司,修长的身姿与精致的面容让周围人连连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司新要推出的艺人。 此时站在公司楼外,他转头看了一眼方才去到的办公室,神情轻蔑—— “你也配。” · 今天一天,剧组的工作几乎是毫无进展。 “您也别折腾我们了,要不咱们就收工吧。”越初看着池怀寄就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的样子,再这么耗着也没必要,最后拍出来谁都不满意,到时候又是重拍,“正好今天下班早,你也去看看却导。他早上还念叨你来着。” 池怀寄想想也是,可这剧组吧,他拖一天,就多一份钱。 越初:“行了,咱们这剧组都拖出去两个来月了,也不差你这几天。你跟这儿继续,更浪费钱。” 一点都不像安慰人的话,但对于池怀寄意外的很受用。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安慰了,他们表现的越是和善,池怀寄反而心理负担越大。 越初:“正好我帮你联系了心理咨询,而且我也直说,我是觉着你现在心理状态不太对,所以我给你预约了一会儿的心理检测,你去看了,到时候该吃药吃药。不需要吃药的话就先进行心理辅导。” 越初是觉着有些事他们这些外行人总归还是上不了手,既然是发现了,早干预早治疗就完了。 “我没——” “你有。”越初不想跟他掰扯这些,“就算是没有,看看也无所谓的,反正院长那儿也不用花钱。” 池怀寄不再辩驳,那日工作草草结束后也按着越初说的显去做了心理诊断,开了药又去做了心理辅导,最后才去看了却福。 · 却福见到他连滚带爬着就下了地,险些给池怀寄吓着。 “您快回去!” 却福看着池怀寄都两眼放光,“快坐快坐,可算见着你了。我今早上看了你拍的那些,还不错,就是有几处,你还得再改改。” 池怀寄:“您这么开门见山的吗。” 就好像却福完全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住院的一样,拽着池怀寄又开始聊他的影视作品。 却福:“他们都没人跟我聊,越初来了都是让我好好休息,你可千万别跟他们说啊。” 池怀寄不得不点了头,同他一起分析起来。却福翻着分镜稿,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给他讲明白了,确实顿时让人有了通透之感。 “压力太大的话你也歇歇,到时候等我回去也行。”却福看着投影与他说道。 “没有。” 却福:“总是没有没有的,大家不会因为你说没有就不担心你。” “那我说有不是更奇怪吗。”反正他说不出口,“再者您这被气到住院也不见你说啊。” 却福:“我不在乎啊。当时是很气愤,但现在自己都觉着可笑。但你不一样,你性子本来就敏感,自己的事还好,我听说宋衷和雪渺好像也出事了,你肯定又要多想。但其实大家真的不怎么在乎。年轻人,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嘛。” · 那天却福断断续续开导了他很多,其实就这些天,每个人都开导了他很多,多方作用下,池怀寄确实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多虑了。 就像所有人说的,他们其实根本没有那般在意。 他们可是小神仙啊。 池怀寄好不容易自己跟自己不那么较劲了,然后当晚宋衷与江浩的视频就被放到了网上。 越初:“怎么办,咱们去把池导手机掰了吧。” · 宋衷和江浩的视频仅在网络上存在了十分钟便被紧急下架了。 但仅此十分钟就足以让整个互联网便血雨腥风。 未成年,少女,公司老板,中年,夜晚,独处,即使报道中尽可能模糊了讯息,但这些词很难不让人过多联想。 宋衷:“啊不要让我看这种东西,好恶心。” 周围没人说话。 宋衷:“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当初不就是说把舆论焦点转移到我身上,这样谭楠她们就不会被注意到。现在被弄到网上,也算是合了心意,除了…事发有些突然。但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理是这么个理,但突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是很让人不舒服。 应九:“难道不应该先考虑下是谁做的吗,这些视频都算是物证了吧,怎么可能流出的。” -- 第115页 越初:“祁宴呢。刚不还在。” 遇事不决先找祁宴。 应九:“去问怎么回事了。” · 热评:果然昨天说的事不是捕风捉影,求锤得锤了吧。 热评:她还没成年吧。 热评:娱乐圈都是睡出来的。 · 宋衷:“…哦。” 她惯是心大,确实也不怎么在乎,反正没做的事就是没做,问心无愧她还是做得到的。 应闲璋坐在越初怀里不合时宜开口,“谁管你们啊,但是池怀寄真的没问题吗。雪渺昨天的事才刚刚解决,今天热搜都还没下。这会儿你这边又出事,就这么来回折腾,换成是谁,都过意不去吧。” 池怀寄今天回了自己家,本来越初还劝他一块过来吃饭的,但那时池怀寄正好心情不错,就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谁成想娱乐圈就是这么风云莫测呢。 应九:“啊毁灭吧。你们这些娱乐圈的人真是罪孽深重。” 越初实在是头疼的厉害,又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转头看向一旁安安静静抱着妹妹坐好的言语,“我让司机开车送你,你去池导那儿吧。我还是怕他出什么事。他一个人住,真遇着事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言语也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听罢就换了衣裳快速出门,说到底他也惦记着池怀寄,毕竟整件事的开端是自己,他实在不想害了无辜的人。 “给你这个。”应九薅了自己尾巴上了三片鳞,扔给言语,“他状况实在是不对的话,把这个给他吃了。含着也好,碾碎喂他也好。” 应九的龙鳞有着镇静作用,祁宴烦躁时便爱扯一片觅嘴里。 越初:“怎么早不拿出来。” 应九一副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的表情,“凡人吃很危险的。” 同时他叮嘱言语,“不是万不得已,不要给他。再不济你就物理打昏他,龙鳞是拿来保命用的,别乱喂他。” 言语迷迷糊糊着点头,大概是明白了,大概又是不明白,他其实不太擅长处理这种需要自己判断的情况,但赶鸭子上架也得上了。 见着言语出门,越初还是不懂,“为什么普通人不能吃。” 毕竟他才来这边时,应九给他吃过蛮多的。印象里多数时候吃过了就抱着枕头睡了,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应九其实没太深究过这之中原理,所以还多琢磨了会儿,故而反倒让应闲璋抢了话。 “会有停药反应。”应闲璋说得极其干练,“龙鳞里面是灵力,就算只有一点,普通人也受不了的。” 应九跟着点头,“而且可能致瘾。” 越初:“那我当时吃那么多怎么没事。” 应闲璋突然笑逐颜开,“你不普通啊!你有这——么——棒!” 越初:“哦,是哦!” · 应九:“这样都能骗过去?” · 诚如他们所预测的,池怀寄现在状况并不好。言语去时就看着他眼神空洞,但手上却不停地翻划着手机。 言语:“宋衷说,没关系的。本来也不是她做的,到时候官方出面澄清下,自然就真相大白了。越哥也说本来就是他们故意的,到时候正好将他们一锅端了。所以您真的不用太介怀的。” 池怀寄明白他说的,但却仍旧无法让自己有些微的解脱。 言语本就不是擅长哄劝别人的人,这会儿把孩子急得就差抓耳挠腮了,早知道就该喊上雪渺一起来的… 他看看手里攥着的鳞片,可他们又说不能乱吃。 池怀寄却在这时看向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这可难为住言语了,他已经因为没脑子干出出格的事一次了,按理是不会再做第二次了。但如果是因为自己给所有人添了这么多麻烦… “会道歉,然后谢谢他们。” 池怀寄:“再然后呢。” 言语又想想,随即晃晃脑袋笑道,“不做什么了,会心怀感激,好好活着。” 就像他现在这样。 池怀寄有些呆滞着看看他,讲道理他很羡慕言语,羡慕他的性格脾气。说实话,若是成天被越初那般折腾的人是自己,可能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言语虽说是整日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却又全都不在乎的性子,着实让他羡慕却又学不来。 言语还想再说什么,池怀寄却突然伸手揉了揉他脑袋。 “傻孩子。” “嗳?”言语不明所以,但看起来池怀寄的情绪好像缓和了些,自己也便开心起来。 · “欸!回应了回应了!”言语才打开手机,便看见了宋衷工作室的回应。 是直接转了一篇警方公告,内容有三: 一是我市三个月前侦办了一起性侵幼女案件,发现受害人数名,抓捕以江某在内的犯罪嫌疑人数名。 二是感谢宋衷为警方侦破案件提供的特殊助力。 三是提醒群众不要冒着生命危险自行解决问题,一定要及时报警。 十分钟后,宋衷工作室又转了一篇警方公告,这次大抵是对宋衷之前谣言的详细澄清,证实宋衷接触江某的目的即为打击犯罪,同时再次警告群众不要为了践行正义而以身犯险。最后则是提醒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切勿造谣传谣。 如此一来,真相大白。 -- 第116页 宋衷:“快点,给我微博置顶三个月。看到没有,我就是小英雄!” 那边的宋衷开心了,这边的池怀寄也松了一口气。多亏是刑事案件,舆情澄清还算是快。 而此时,宋衷那一米五三的网络形象,瞬间就高大了起来。 · 热评:妈妈的好姑娘呜呜呜太棒了吧。 热评:妈妈就知道宝贝闺女不会做那种事的。 热评:造谣的出来死个[哔——] 热评:对未成年造谣是不是太过分了。 · 如此一来,宋衷的事完美解决,雪渺的恋情也算平稳落幕,如今也就只剩下池怀寄自己的事情了。 言语接到了越初的电话,那边问池导如何了,言语看看池怀寄,后者将手机要了过去。二人简单寒暄了两句,池怀寄的声音明显听起来轻快了很多,越初那边便也稍稍放心下来,但再将手机还给言语时,也还是叮嘱他多照看些。 故而即使放下电话,言语还是寸步不离池怀寄,对其保持着高度警惕,同时检查好了门窗,煤气等一系列危险物品。 “我真的没事。”池怀寄失笑,“快去睡觉。” “哦…好嘛。”言语也怕让池怀寄觉着烦,“那我睡哪。” 池怀寄给他指了指卧室,“先睡这儿吧,阿生以前睡这里。不过他一般是跟我睡,其实也没睡过几次。” “啊不用了,我睡沙发。”言语还不至于没有眼力见到这种地步。 他和池怀寄在这一方面保持着高度的一致,即全心全意保留下季何生一切存在过的痕迹,如不是必要,绝对不会让其消失。 不单是周遭物品摆件,池怀寄和言语都将彼此视作季何生留下的最重要的遗物。 无论拼上什么,都不想对方再有变故。 “您还不睡?” 池怀寄笑笑,“我再等一会儿。” 随即就看着言语鼓着腮帮子,又坐回了他身边,“还是不行,越哥让我好好看着你。我等您睡了我再睡。” 池怀寄也是拿他没辙,“也好,你要是以后遇事都能这么听越初的话,未来的路也能平坦不少。” · 那晚池怀寄坐在电脑前,一点点写下了他和季何生的相知相识,那是比他告诉越初的更为详细的过去。 照实讲,他并不愿意将这些公之于众,可那终归只是私心,他只是不想季何生再被打扰,也不想自己的过去被人评说。 他害怕有人告诉他,他同季何生在一起本就是错的。 但此时,池怀寄看着伏在书桌上撑不住睡着的言语,略微有了些勇气。自己或许并不是孤身一人,季何生也不是,他是那么优秀的孩子,他们之间的过去,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如此想着的池怀寄,怀着对季何生的爱恋,将过往逐一记下。 最终在凌晨三点五十四分,按下了发送。 第57章 “池导大概是用了毕生全部的勇气了。”宋衷靠在越初怀里如是说道。 越初一手抱着应闲璋, 一手搂着宋衷,整个人困得迷迷糊糊但还坚持刷着微博,“明明只是娱乐新闻, 现在搞得像是殊死一搏,怎么就燃起来了呢。” 他惯来是不屑于娱乐圈那些手段的, 但事到如今, 越初还是动用了些。 要是再让他再下面看见说话不好听的, 他真的会放应闲璋出去咬人的。 但还好,起初的担心随着时间的推演渐渐平息,在多方声援下, 尤其是宋衷这样的小英雄的声援下,并未出现他们不愿看到的场面。 死人不会说话, 所以活人才要发声。 越初趁热打铁,在微博里说明了言语就是季何生资助的那个孩子, 因为季何生不在了,言语又没有经济能力,才会在那之后想着让他来试试主演。因为没有注意到演员的心理问题, 剧组也承担着一定责任。故而才想让季何生生前真心对待的孩子来接替他,也算是告慰在天之灵。 虽然以上全都是越初胡说八道的,但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把言语摘出来的法子。不然言语在这个故事里格格不入的依然像个拖关系进组抢人主演位置的人渣。 胡说八道当然不好, 但娱乐圈嘛,也未必有几个人说的是真话。 那之后越初一边划拉着微博, 一边给通讯录里的朋友一个一个打了电话过去,越初鲜少求人办事的,这会儿倒也新鲜。对面听着也不过就是帮忙转发个微博时,并未多想便也都帮了忙,主要是为了让越初赶快放他们去睡觉。当然也有些本就和池怀寄认识的, 自然是义不容辞。 越初良好的人际关系,应该是他为数不多能拿来炫耀的地方了。 与之相同的,却福则在凌晨四点,冒着再次猝死的生命危险,向着他导演圈子里的朋友后生挨个骚扰过去,想他们能帮帮池怀寄。 却福知道,这是池怀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鼓起勇气。从不愿对外自我剖析的人,将自己严严实实裹紧不愿麻烦别人的人,如今将所有的弱点暴露给公众,这样的事绝对不可能再有下次了。 · “找到了。”刚回家不久的祁宴看向手机,“当时发出池怀寄和季何生组内拥吻视频的营销号。” 因为那个视频,池怀寄才坐实了包养季何生这件事。 营销号也是怂了,很快就给了他们拍下这件事的记者的联系方式。 -- 第117页 半夜四点半,越初一通电话直接过去,“快点,自己澄清还是要我走法律途径。” 搞定。 他们拿到了记者当时拍下的完整视频,交易条件是越初不再管他当初贩卖假新闻这点破事。 这次的视频中可以清晰看出,是季何生将池怀寄拽来的,是季何生先抱住了他,是季何生一路乱摸最后踮脚吻住了他。 若有若无之中,越初在那一瞬能明白为什么池怀寄一直忍到今天都不愿公开解释他和季何生过去。 那是和他们所有人认知中都完全不同的季何生,他轻慢,挑逗,毫不顾忌,全然不是那个他们所认识的温吞孩子。 想来池怀寄也不愿他再经受一丝一毫的非议了。 越初如此想着,对于要不要发出去反倒没法定夺,故而便去问了池怀寄的意思。 那边默了会儿,越初便安安静静等着,只等到一句, “你决定就好。” · “那段视频…能给我留一份吗。” · “呼——累死了,今天请假吧。”宋衷高强度刷微博之后是满身的疲惫,这比惩奸除恶还累人。 越初伸伸懒腰,应闲璋赶忙跳到他身后给他用着最合适的力道揉捏着颈肩。 “不行啊,我可是主演啊。别人都拍的差不多了,就剩我跟言语的戏份了。”当然他主要是为了去见见池怀寄和言语。 他还是让祁宴找人将那段完整视频发了出去,如今在多方帮助下,池怀寄的人生,似乎在舆论上,终于找到了一些曙光。 越初方才接着言语的电话,对面慌慌张张地说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把早上的形体课误了,越初便给他准了个假,让他一会儿直接跟着池怀寄直接去组里就是了。言语支吾着应了,然后才问他微博那样写真的没问题吗。 言语他这辈子都不想撒谎骗人了,真的实在是太过煎熬,尤其是被戳穿的那一瞬间,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的是他而不是季何生。 越初:“就当是个善意的谎言吧,这事过了之后哪还有人在乎。不过你未来可能都要作为季何生的遗物活下去了。一直到你演艺生涯结束之前都会一直被此捆缚着,不管做什么都会被拿来与季何生比较,做不好就会遭受更多的骂名。听起来压力就还蛮大的是不是。” 压力言语倒是不介意的,而且季何生…季何生其实也没有几部作品,所以被拿来比较也无所谓。说到底他只是不愿滥用了他人的善意,毕竟一切的开始都是源于自己做错了—— “其实就算没有你,池怀寄也会走到这一步吧。他不是因为你才如此的,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苛责自己。”越初如此说道,“行了行了,收拾收拾,我去组里等你,跟却导说早饭给他带了。” 言语:“嗯!” · 事情发酵的过程中,剧组的拍摄进度还在按部就班行进着。池怀寄今天心情明显不错,除了早上遇到他们时有些微的窘迫。 这种公开暴露内心的行为,对于池怀寄而言,还是太过难为情了。个别时候他都想跟椅子底下挖个洞给自己埋了。 好在大家都很默契的回避了这件事,见着面了也就打了个招呼,越初还又跟他要了二十块钱零花钱,随后便化妆彩排正式拍摄了。 剧组里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微妙气氛里,让所有人都有些不自在,但越初却觉着是向好的,因为他那天拍摄结束后,看到有个小姑娘来给池怀寄道歉了。 而越初正吃着用二十块钱买的钵仔糕,抱着白色海绵宝宝躲在一旁看完了全程。 那个小姑娘离开后,隔了会儿又有人来,再之后陆陆续续总有人悄悄来找池怀寄。池怀寄也就是点点头笑着应下,然后让他们快去工作。 “怎么这么宽容大度。”越初寻思这要是自己,那不得得理不饶人个十天半月,然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他们疯狂指指点点。 应闲璋:“毕竟好人还是多的。” 越初听着就把手里的钵仔糕全塞进了应闲璋嘴里,“话多。” 应闲璋啊呜啊呜嚼着钵仔糕,完事还舔了舔越初指尖,最后爬到越初背上跟越初一起刷起手机来。 “还不错?” 越初划拉着,确实还不错。虽然池怀寄昨晚的行为没在他们的预判内,但还好并未出现什么变故,在多方支持下,舆论总体是一边倒占优的。 之前巴不得越初死的那些营销号这会儿也纷纷倒戈,兴许是被收买了,兴许是为了流量,但赚钱嘛,不丢人。 越初伸伸懒腰,仰头看着已经暗下去的天空,心情却开朗起来,“果然好人还是有好报啊。” · 池怀寄那晚又被拖去了越初家,他今一天手机消息就没断过。坐在车上越初嫌烦,一把夺过来准备给他关了。 越初:“少看点这些吧。” 但话是这么说,越初自己倒是浏览起来了。私信里还是些道歉的话,池怀寄基本也并未回复。 “有些网友真的,他说话难听,但他知错就改。前天刚来骂了,今天就来道歉来。啊人类真的是复杂又立体。”越初想不通。 宋衷坐在副驾驶回头看看,“没事,多的是不道歉的。这种知道道歉的都是散发人性光辉的。” 雪渺正开着车也跟着道,“但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吧,毕竟真的没办法判断谁说的是真的。然后就只能先站在看起来更弱势的一方吧。” -- 第118页 宋衷:“也不一定,可能就是看热闹想你死。但至少需要个体面的理由,一方越无辜,越不能开口澄清,越适合被利用。” 明明是小神仙,但内心极其阴暗。 这种讨论言语是不敢参与的,毕竟只要一提他就得被迫反思一遍自己的所作所为,但诚如雪渺所言,就…真的会信啊。尤其是他这种意志不坚定,别人说什么信什么,毫无辨别能力但共情能力又极强,看着谁可怜就像跟谁一边的人,在这个故事里就是干啥啥不行,煽风点火第一名的玩意儿。 越初说得对,他真的除了知错就改,一无是处。 不过看样子一切都解决了…也真是太好了。 · “欸,你后面那孩子是不是一个人哭呢。”应闲璋轻轻戳了戳越初压低声音道。 越老师从后视镜里瞟过去看言语,“哭就哭吧,少说憋了仨月了。” · 越初:“行了啊,少哭会儿。一会儿回家我让应九给你做点好的。嗓子哭哑了,明天戏还怎么拍。” 好家伙,哭的更大声了。 · 江河娱乐的灯还在亮着。 “你不是说,把宋衷的事曝光了,他们就会——”化天瑞整个人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大声斥责面前的男人。 断指的男人仍是惬意着,“不是挺好吗。” 化天瑞:“可你说,只要宋衷和雪渺的事火候够大——” “他俩的火候够大,就烧不到池怀寄身上了啊。” 他来找化天瑞的目的,仅此是答应了言声彻放了池怀寄和言语,毕竟于他而言整件事的目标只有言声彻的能力,如今他提了要求,自然还是该满足的。为此违背一下自己一直守诺的原则都也无所谓的。 化天瑞当即怒不可遏,“你——” “你为什么觉着扳倒越初自己还能好过了,再继续下去,你也不怕他找你麻烦。” 化天瑞:“他越初凭什么。” 断指的男人一时不语,而后看向他慢悠悠道,“你不是想知道越初的事吗。你不是想知道他背后的资本吗。” 化天瑞的眼神中透着警惕。 断指的男人瞧着他,也不见什么多余情绪,却在下一刻,全身发散出炙热灵力,若是靠的太近,怕是会尸骨无存。 化天瑞惊觉,还未来得及开口,座椅四周像是出现鬼魅一般缠绕住他,窒息感扑面而至,四肢不知是被什么缠住,丝毫不得动弹。耳边传来怪异声响,包裹住他的鬼魅扭曲着,活脱脱要将他吞噬般的。化天瑞不住用眼神祈求着他,不住抽动的面部肌肉滑稽好笑—— 而下一刻,烟消云散。 “不然你以为,越初身后是什么。” 便是这些散去了,化天瑞也全然僵在座椅之中,口中不住咕哝着,“…妖怪。” 男人并不理睬他念叨什么,“不是你该碰的,就不要随意涉足。” 他说着向前,手指轻点在对方额头上。 化天瑞像是突遭剧痛一般颤抖起身子,随后便见男人就此抽出了一缕黑色灵力。而同时,他便不记得上一刻发生的事了。 但恐惧仍布满全身,只看见对方的面容,都足以让自己如筛糠般不可自遏。 “可别招惹越初。” · 断指的男人从写字楼里走出,掌心中那抹黑色灵力被他嫌恶碾碎,随意甩在了空中。 “脏脏。” · 池怀寄的风波无论外面如何,在家里也就算过去了。至于其他,越初也就都交给祁宴去办了。 安定下来后,组里的戏份陆续也就结束了。最后一场戏三日后在取景地顺利完成了,就连之前在崖边拍摄的戏份,也再周旋下重新补拍了。 本来两个月便能拍完的戏,如今闹腾着多了近一倍的时间。 不过好在皆大欢喜,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杀青当日雪渺和言语去买了炮仗,越初和应闲璋去将还在医院疗养的却福偷了出来,祁宴和宋衷则是回家让应九多备了些饭菜酒水。 那晚的庆功宴越初偷喝了些酒,虽然被祁宴看过来时他便放下了,但还是稍稍尝了下味道。 一旁还是枕头的应闲璋见着四周也没外人,早就坐到桌上用谁也不挨谁的五官和池怀寄对瓶吹起来了。 “欸。”池怀寄抬抬下巴指向应闲璋身后,“是不是困了。” 众人一并看出去,就见着越初已经有些打盹着靠在椅子上,安安静静也不吵闹,睫毛因为将睡未睡还些许颤动着。 却福:“都说了别让他喝酒,你们也不拦着。” 应闲璋凑上去,将自己放入越初怀中,好让他能安稳睡着。不然就是睡了,也保不齐他家孩子梦里又遇着什么。 池怀寄:“给他抱回去吧,当心再吹着,天也凉了。” 祁宴想想也是,起身便准备过去将他师父先抱回车里,却看应闲璋抬手一个制止,朗声道—— “我来!” 众人错愕一瞬,随后同时露出,我看你怎么来的表情。 就见应闲璋轻快跳到地上,苍蝇搓手一样热了下身,随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媳妇整个人直端端举了起来。 “……”知道的是举了个人,不知道的以为举了口棺材。 宋衷咬着筷子尖满脸不屑,“你敢把我家孩子摔了,你就死定了明白吗。” -- 第119页 应闲璋哪里管那些,举着越初哒哒哒就冲了出去。 雪渺:“不是,你跑反了!保姆车在那边!” 应闲璋一个急刹车,震惊回头,“原来不是跑回家吗。” · 宋衷:“你们说,他俩的爱情真的靠谱吗。” · 越初睡了整整两日不见醒,一群人无论大小就围在他身边细细瞧着他。 应闲璋尤为担心,“这么睡下去,不会睡坏了吗。” 应九全然不在意,“你媳妇儿又不是充气娃娃,咋还能睡坏了。” 众人幽幽转头,同时直勾勾盯向了出言不逊的龙应九。 应闲璋仍是娇俏着缩在越初怀里,“祁宴最近是不是没打你,什么话你都敢说。” 雪渺:“你想死。” 宋衷:“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应九连道三声歉,“给您各位磕头了。但他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熬的,晚上不是想着池怀寄的事,就是想着言语的事,总共一天才睡多久。” 罪魁祸首言语就在一边立着,脸上不自觉烫了些。 应九:“但他身子怎么算都是个问题,按着先前预计的,也就剩半年左右了。不管怎么样,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本来不错的家庭氛围,就因为这一句话,转瞬便沉了下去。 · 越初是在第三天早上因为腰背痛得厉害才转醒的,准备起床取药,一扭头就看着已经化回人形的应闲璋搂靠着自己,神色缱绻。 “离我远点。”越初不悦。 “好的。”应闲璋唯命是从,然后挪着挪着,挪开了半寸。 吃过药的越初精神不错,醒来便接到了却福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把自己上次给他的剧本看完。 越初:“上部戏我们才杀青三天,您片子剪完了吗,就琢磨下部戏。” 却福那边不甘示弱,“小池说他来剪。” 也算是新鲜事,却福做事一直亲力亲为,他甚至很享受剪辑片子时的快乐,难得这次去让池怀寄去做。 却福:“他说他想剪,毕竟这部戏对他意义也不一样,就都由着他吧。” 越初想想也是,但想到他会睹物思人,心下又难免担忧。 却福:“我电话里听着他情绪不错,你也不用总担心着。时日久了,自然也就走出来了。他又是那不想被太多照顾的孩子,最近清闲了,也让他一个人歇会儿吧。” 对于池怀寄的了解,却福一定是胜于自己的,故而越初也就听了他的。 · 不用再回剧组,日子一时清闲了下来,越初暂时也没有再接新戏的打算了,家里还是想让他能多休息下养养身子。 言语最近也能在家里陪陪妹妹了,虽然整日跟越初大眼瞪小眼的战战兢兢,但也没受什么苛待,尤其是在家住的时候竟然还有零花钱拿。若不是应闲璋的存在,他真的很怕自己和越初的关系变质。 “企划案,你看下。”祁宴递给越初一份文件,越初那时正看着应九教言语如何沏茶,听着祁宴声音,顺手便接过。 一回头才看着祁宴像是要出去。 越初:“路上小心。” 祁宴应了下,然后叮嘱了两句让他们都跟家里消停点。 越初越初见他走了,这才翻看起企划案来。 明明是随口说想做个综艺,甚至都还没个具体想法,祁宴竟是已经把企划和流程做出来了。好在祁宴不是人,他但凡是个普通人,就这办事效率,这种人就是行业内卷的罪魁祸首。 越初心下是佩服的,他这懒散劲应该是这辈子都学不会了,再仔细琢磨着,自己可能真的是被他们这些人给惯坏了。 但很开心,谁被娇生惯养还能不开心呢。 “应闲璋呢。”越初翻了两页企划案,便又懒怠起来。想着今一下午了也没听着那聒噪声音,一时还觉着诧异。 应九:“中午吃了饭说是要搞装修,然后人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还装修啥啊,再装修家就不是家了,是迪士尼城堡了。你就不是越初了,你以后就是公主。我可以让你从迪士尼公主里面挑一个,然后我来当国王,祁宴当王后。应闲璋嘛,就当狗好了。” “有病。”越初不爱理他,好在这时听着应闲璋回来了,他便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应闲璋刚想喊应九过来帮忙,一转头竟是先和越初对视上了,顿时身后开满小粉花,站在原地傻兮兮笑着,然后开始扭身子。 越初:放我走吧,家里已经没有正常人了。 · 此时越初和言语在沙发上靠着,应九和应闲璋在干活,言语想过去帮忙,但被越初拦下了。 “在神明面前,,你去不管做什么都是添乱,消停坐着。” 如此二人就跟两个好奇宝宝一样盯着那俩人不停忙活。便瞧着应闲璋在地上架起了轨道,从越初的卧室开始,将轨道一路沿着楼梯铺下去,到客厅,餐厅,楼下小剧场等一干去处。 越初:“要做什么。” 言语:“我哪能知道啊。” 轨道铺的差不多了,应闲璋满意拍拍手,又对着越初扭了扭身子,随后小跑出去,从外面扛进了一辆… 小火车。 第58章 小火车。 小火车, 咣啷啷。 附带两节车身的小火车被放置在二楼楼梯口,应闲璋先一步自己坐在了车头位置。按下开关,小火车伴随着极其吵闹的儿童歌曲行驶了起来。应闲璋绕着屋子走了一圈, 即使是下楼,也极其平稳。 -- 第120页 今天越初醒来, 应闲璋便看出他腰背僵得厉害。家里楼梯稍微是有些陡, 即使越初不说, 应闲璋还是能感觉到这楼梯往后对越初而言势必会困难些。思量一通,便想了这么个法子。 越初表面没个喜怒,但那靠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看的眼神, 应当也是没反感的。 应闲璋一路将小火车开到越初面前,眨巴着眼睛对着越初开始按喇叭。 越初就如此直勾勾盯了会儿, 分明是很滑稽的场面,一旁的言语却大气不敢喘。 片刻后, 越初从沙发上下来,然后对着火车头踹了一脚,“下去。” 应闲璋连滚带爬手忙脚乱着从火车头的座位中滚了出来, 然后看着越初钻了进去。相比起一米九五的应闲璋坐在车中稍显逼仄,越初坐进去反倒是正正好。 儿童歌曲还在震耳欲聋响彻着,越初看了眼一旁言语, “上来。” 言语未敢多迟疑,乖觉坐进最后一个车厢里, 给应闲璋留出前面的位置。应闲璋显然对他这种高情商表现感到很满意,一个翻身便坐好在越初身后。 如此,载着两名乘客的小火车,慷慨激昂不堪重负地行驶在应九的家中。 应九:没救了。 · 那晚祁宴回来时,只看着应九坐在书柜上, 垂落的尾巴吧嗒吧嗒晃悠着,耳朵里塞着棉花,忧愁的目光追随着已经开了一下午的小火车。 应九:“铁胆火车侠不找你们演真是亏了。” 他只敢小声嘟囔,毕竟看着越初是真的开心,自己也不好拦着。 此时言语疲惫靠在沙发上,陪着越老师玩了一下午小火车,整片后背都是僵的。越初给那车开的跟云霄飞车一样,颠得言语屁股疼到现在,好不容易才从车上爬了下来。又怕越初不开心,所以他给自己那两眼放光眼馋好久的妹妹放了上去。 总算逃过一劫。 祁宴攀着应九的尾巴,也坐到了书柜上,“你怎么不去。” 应九:“我看起来跟你师父一样幼稚吗。” 祁宴点头,“能跟我房顶上装三年风筝,你也未必比我师父好到哪去。” 应九:“这怎么还翻旧账的。”他是有点点想玩啦,但瞧瞧那上面坐的,从后往前分别是客人,哥,祖宗。哪个他也不能给赶下来吧。 祁宴笑着摇摇头从书柜跳下去,应九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哪,就见着人已经出了屋子。 不多时,门又开开,只见着祁宴单手又拎着一节火车厢走了回来,凭着声音逮着了越初,抬腿直接将其拦了下来。 越初被迫刹车,和祁宴四目相对,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快点。” 祁宴动作利落,将火车厢装好,又看向书柜上的应九,“好了,玩去吧。” “嗯?”应九一个激灵坐直起来,尾巴尖略带欢快地敲打着地面,但话里却又拐了弯,“我没有想玩啦…我跟他们这种幼稚儿童才不一样。” 越初听罢不耐烦扭头看他,“上不上来,不上来我开车走了。” 应九又一个激灵,看向祁宴。祁宴点点头,应九愣怔一下便果断跳了下去,甩荡着尾巴冲向小火车—— “等我等我!带我一个!” · 日子在小火车咣啷啷的声音里缓缓度过,吵到令人发指的儿童音乐让祁宴给拆了,但并没有打扰到越初的兴致,他最近几乎用小火车代替了走路,让其余人略微是有些担心。 应九:“别过两天不会走路了吧。你说你给他安这玩意儿做什么。” 应闲璋:“你没玩一样,你这两天玩的饭都不给我们做了。” 越初的腿确实出了些问题,比如今天下床的时候很明显软了下,好在没什么痛感。他自己现在已经懒得在意这些事了,在屋里稍微活动了下感觉没什么大碍,便蹦跶着又出去开小火车了。 却福在越初开车的时候又来骚扰他,哼哼唧唧着问他要不要拍下一部戏嘛,越初实在是受不了天天往复这么折腾他,索性就应了。想着到时候能不能拍再说吧,他要是真死了,他们也不能给自己从棺材里扯出来吧。 越初:“我之前跟您说的那个综艺,祁宴把企划做出来了,我给你发了份。” 却福一听就知道他有事寻自己,“要我干啥,你直说,咱俩就别拐弯抹角了。” 越初:“四个评委,您来呗,我也省的找人了。喊上雪渺,加上我,再找一个就行了。” 却福想想自己最近也没什么事,帮个忙都也无可厚非的,随即便痛快应了,“那我答应你了,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啊。” 越初又同却福聊起池怀寄的近况,最近联系了几次,对面说是无事,只让他最近该好好休息,就别操心那么多了。一问却福,给却福的话数是和给越初完全一样的。合着池怀寄眼里他们就是俩残废,赶紧跟家里好好养着才是正事。 越初也派言语去过,言语回来也说没什么事,就整日剪剪片子,忙的没空招待言语,然后给他赶回来了。 却福:“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了。” · 半月后,江河娱乐。 “这事真的就这么过去了?”说话的是化天瑞的下属,虽是不知那些怪力乱神之事,却也知道这之前化天瑞节节败退的事清。 化天瑞被夺去部分记忆后,整个人浑浑噩噩不清醒,但他从心里深切记得绝对不能动越初,“不然怎么办呢。” -- 第121页 “不扳倒越初,咱们公司可没活路啊。我听说他们那边最近再筹备个综艺,说是私下里已经联系了不少娱乐企业,偏偏没咱们。” 化天瑞虽然不清楚越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他明白,这次若是被落下了,他们可彻底翻不了身了。而此时和越初他们化敌为友已经不可能了。不说他如何,就江浩那事做的,便已经没了回转的余地。 那也只剩下扳倒越初…思及此,化天瑞的身子狠狠颤了一下,神情木讷着慌乱说道, “不行不行。不能动越初。” 下属不懂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化天瑞的决断,但他自然清楚化天瑞对越初的厌恶,遂而又道,“动越初不行,恶心他总行了吧。” “嗯?”化天瑞抬头,眼神活动起来,“说说。” “他们的新戏最近拍完也没动静了吧。不如我们帮他们宣传宣传。” 化天瑞皱眉,“都说了不能动越初。” “是不动越初,雪渺和宋衷也没了法子,但不是还有季何生和池怀寄吗。” 化天瑞心思瞬时活络了起来,“是啊,还有池怀寄和那死人。” · “我给你报名了啊。”越初吃饭时看向言语,随意聊起他要办的综艺。 名字暂且定为了《演员初登场》,具体流程还在和祁宴商定。 言语迟缓抬头,这孩子每次一吃饭吃着吃着就吃懵了,“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越初思量下,“先准备三段试镜吧,什么时候需要用再通知你。” 应闲璋凑了过来,“我用准备吗。” “有你什么事。”越初偏头,但一对上他那因为期待而显得水汪汪的神情,就觉着燥得慌。 “那你们都忙,也没人跟我玩。”应闲璋搅着手指,非得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也给我找点事嘛。” 应九来了精神,“那正好,一会儿去把外面落叶扫了去,昨晚起风,那叶子哗啦哗啦掉的,今早就秃了。” “滚。”应闲璋拒绝,搬着椅子又往越初身边凑。 越初现在也不会故意把椅子搬开了,但还是避了避身子,“那你要做什么。” 应闲璋死皮赖脸起来,“你出去遛遛我吧。我给你找根绳,你给我拴上。” 越初凝眉,不知道走向为什么突然色情了起来,但因为是应闲璋的一贯作风,也就这么接受了,“去哪遛你。” 应闲璋神思一动,“咱们去祁宴师门吧。风景好,还管吃管住。” · “你什么意思。”那晚越初睡下后,应闲璋果然被祁宴如此质问了。 应闲璋抱着越初,早没了晚饭时候的谄媚劲头,神情也倦怠起来,“没什么意思,就想去看看,我还没去过。他身子不好,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你们想去一起去就是了。” 祁宴一时没什么可说的,应闲璋也不是无理取闹。他们起初也想过什么时候带越初回家看看,但想了些措辞都觉着唐突,后来越初再大些,忙起来后便也暂时搁置了这些想法。没想着今日应闲璋如此直白说出来后,越初竟还真同意了。 “那等这几日忙完了。正好雪渺这会儿也在外面,等他回来了,一并回山上吧。” 应闲璋就知道最后得是拖家带口,好好的二人度假,果不其然变成了大型团建。 虽说是如此,但应闲璋还是从这一日,便憧憬起他和越初不久后的美好生活了。 · 这日言语下了台词课,再次被越初打发去看池怀寄了。 池怀寄开门将他让了进来,说了句让他随意,然后便又钻进工作间了。 这姑且算是他俩心照不宣的默契了,言语不去打扰他,就在这儿安静坐上一会儿,瞧着他好端端就行,然后回去给越初复命。 此时言语将目光放到他桌上的药上面,是之前池怀寄强行被越初送去心理诊疗时开的药。言语将药盒打开,同上次来时做了比对,又看着药盒上的一小层灰,想来是有些时候没吃了。 池怀寄在忙,所以他也不好问是不是医生说已经不用吃药了,那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可心下总觉着依着池怀寄的秉性,多半是自己不想吃了才对。 言语心下有些纠结,但仍未去打扰池怀寄。反倒是走到了池怀寄卧室的书桌前,小心将抽屉打开,从中找到了那包齑成粉的应九的龙鳞。将纸包打开,同印象里的数量做起比对,应当是不见少的。 如此言语稍稍安下心,没吃过的话,至少证明池怀寄最近精神状况应当是不错的。不是因为寻常药物克制不住,需要通过非常规手段才不吃药的。 接近傍晚时,言语将应九给池怀寄做的饭留下,留了张字条,又去季何生的小灵龛前上了香,希望季何生的在天之灵能照顾好池怀寄。如此一切做妥帖了,这才离去。 · 言语回到家时,越初在看电视,应九和妹妹正凑在一起修火车,这破玩意儿可算是坏了。祁宴今天外面有事应该是不回来了。 至于应闲璋,他正坐在越初边上织娃娃。 应闲璋早些时候从雪渺尾巴上薅了点毛,然后自己搓成线,这会儿用两根针织出了一个与雪渺身似神似的毛线娃娃。 “像吗。” 越初顺着声音偏头看过来,打量着应闲璋手里的小雪豹,半晌道,“你跟雪渺终于两情相悦了?” -- 第122页 应闲璋陡然一惊,赶忙摇头,练手嘛,当然是从最看不惯的那个开始,不然织坏了怎么办。越初的娃娃一定要留在最后,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全神贯注,从倾注的全部爱意中诞生。 就像越初本人一样。 越初倒是没觉着有什么,就一句调侃罢了,更何况他最近确实喜欢看应闲璋这副着急模样,他性子本就劣些,如今反倒爱逗弄起应闲璋来。不过手中的娃娃确实瞧着喜人,越初也觉着有趣,回来送给雪渺那孩子应当也高兴—— 才如此想着,就见应闲璋直接从他手里夺了出去,然后夺门而出。 越初皱眉,自己自然是懒得动弹,便瞧了眼言语,“出去看看。” 言语追上了应闲璋,就着月色凑近了才看出他在做何,原是刨了个坑,吭哧着直接给雪渺娃娃埋土里了。嘴里好像还念叨着什么离我宝贝媳妇远点之类的吧。 言语:瞧瞧这可怕的占有欲。 言语同越初如实说了,越初并没有任何不悦,反倒是随意笑笑,然后让才进门就要凑过来贴贴的应闲璋先去洗手。 那边应九将小火车修好了,抬抬眼皮不解问道,“你俩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越初似是沉思起来,但屋内所有人都明白,没有当下拒绝那就是真的了。 只有越初隔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着,“是吗。” · 屋内气氛轻快,除了越初了微有些纠结他和应闲璋的关系,其余人都很是轻松,连应闲璋都觉着自己快要熬出头了。 但宋衷的电话不合时宜的打了进来,越初给手机开了免提然后扔到了桌子上—— “你们都在家?没人去池怀寄那儿?他现在可以一个人吗。” 言语:“我下午去过了,池导在剪片子,没什么事啊。 “啊…是吗。”宋衷那边顿了下,“刚才没事,现在也没事吗。” 众人迟疑,然后很默契的点进了热搜,果然不出所料。 莫名其妙的热搜第一 ——池怀寄引导数明星带资进组。 宋衷:“我也是才看到,已经联系公关了,估计要稍微等一会儿,池怀寄那边你们是准备…” 应闲璋:“我去一趟吧,别让他看见就行了是吗。” 越初点头,“我跟你——” 应闲璋笑笑,“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在这儿等我,有事让应九联系我。” 应闲璋动身也快,闪身的功夫已经到了池怀寄窗户外面。这应该是他和季何生一起买的那套房,从外面看过去屋子被打理的干干净净,两个人住应当是很舒服的。可如今一个人将自己关在工作间不出来,一个已经只剩下小小的灵龛。 池怀寄此时刚好在看着微博,相比起其他人,池怀寄一早就看见了热搜。那是很难言喻的心情,是都还未且走出来,便又被拖入深渊的复杂情绪。 应闲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虽然拍着胸脯同越初保证会完成任务,可此时看见这副模样的池怀寄,应闲璋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声响指后,整栋楼的灯同时熄灭,四周顿时陷入了一阵死寂。 池怀寄哪还顾得上热搜,他就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保存片子的电脑,呱唧一下灭了。气愤到他不得不锤了下桌子,可又不知道自己宣泄的是什么地方的怨气。 他再次打开手机,想问问怎么回事,这一瞧才发现不仅没电,还没网没信号。走出去敲了领居家门,见也是如此才稍稍安心。 · 他一人孤坐在黑夜中,没有联网的手机如同废铁一般,甚至找不到理由再打开他。 池怀寄的视线被家中唯一的光亮吸引,那是季何生灵龛前香火上的燃光。 由数据构成的世界消失了,只有这一点光亮才是全世界的唯一真实。 · 应闲璋在外面陪了他一会儿,见池怀寄最终在沙发上睡着了,还翻进去给他找了被子。但被梦中的池怀寄误以为是季何生回来了,还被摸了手手。收拾妥当后想着应当是无碍了应闲璋才敢回家,至于天亮的事那就等天亮再说吧。 家中自然又焦乱起来,言语又在满屋子转圈圈。 越初:“再绕给你腿打断了。” 应闲璋就乖,咣叽窝进了他身边,虽然越初还是假模假样的将他往一边推推,但架不住应闲璋真情实感的往自己身边凑。 言语的焦急一贯是表现在外的,这会儿倒是消停坐下了,紧接着就看他开始挠凳子,“热搜那边…涉及到你真的没关系吗。” 越初:“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第一天被骂了。” 这热搜同往常还不一样,点进去会发现涉及了太多人。池怀寄一直跟着却福,带来的人进的一直也是却福的影视剧组。以却福在影视圈中的地位,基本算是捧谁谁红的,多少人挤破脑袋进不来,自然是要寻些旁的法子。 好死不死,就热搜里提的这些,他还就是真事。这些人包括越初在内,就是走了池怀寄的关系才进的组。 越初:“你们当时给他钱了吗。” 应九:“人家没要。你那会儿非说要上电视,祁宴肯定得给你找最好的组。但却福那边早没位置了,祁宴说想想办法才找的池怀寄。池怀寄也没打保票,就说帮着试试,才把你的试镜推给了却福。” -- 第123页 池怀寄最多也就是当个中间商,而且还是义务不收钱的那种。按着越初对他的了解,都也不是爱帮忙,池怀寄就是很普通的那种不知道怎么拒绝人的普通人。只是他看人眼光确实不错,他推过去的,却福也爱用。 应九:“但其实就像是你这样的,还是等于压榨了其他演员的生存空间吧。那时候主演都定了别人,也算是咱们抢了去的。” 应九从心里并不在乎,于他而言就一个角色的事,谁抢着算谁的呗。 “那走后门肯定不对啊。但又不是我让你们走后门的。”越初自然是明白道理的,但事到如今也不能再去说什么,不然骂谁都像骂自己。 池怀寄的事本来都是他家全权接手了,可这事一旦涉及越初本人,他们这边确实不大好发声,不然怎么都是自圆其说强行解释。 同样的,就算他们把池怀寄的热搜压下去了,指不定下一个上来的又是哪个。 烦透了。 · “你现在就是解释也没用,你知道宋衷因为半裸拍戏被骂了两年吧,你因为学会抽烟被骂到现在。你就算是解释了只是进组,没有带资,但这种托关系进组的事只要说出来,就一定会被抵制。涉及违背公平的事情,哪怕再司空见惯,也绝对是多数人不能接受的。” 应九心态算是比较乐观的,他虽然觉得事态不可控,但他知道最多挨骂两天,也就又没什么事了,“大家虽然对不公平的事情反感,但他们会安慰自己说,娱乐圈不早就烂透了吗。然后他们就会把这事忘了。” 越初是在这个圈子里长大的,讲道理这种利益交换他确实没觉着有什么问题,谁有门路算谁本事。更何况他自小就受着来自神明的馈赠,于他而言娱乐圈这种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池怀寄怎么办,活的那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在意名声。”越初哪还顾得上自己,情急之下转头看向了根本没在状况内,还在给越初织娃娃的应闲璋, “想个办法,不然出去。” 第59章 帮忙。 应闲璋什么时候被托付过如此艰巨的任务, 顿时觉着责任重大,赶忙放下织针毛线,端正坐直, “把他们都弄死。” 越初:“好了,滚出去。” · 越初只有在真的没办法的时候才会去求助神明, 不然但凡还能想出辙来他也根本不可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的。 应九:“神明想的自然是神明的法子, 你让我们去控评去, 我们也不会啊。你让我们打个响指,让世界人口减少一半都比要我们在娱乐圈里翻滚来的自在。而且你现在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是治标不治本,你不能不让人说话, 不让人发表看法。所以除了适当的调控,剩下的只能等着这件事自然淡出大家视线。” 应闲璋到底还是惯孩子, 不想看他为了别人的事焦虑,“你要是想自然是有特殊法子的, 也多的是特殊办法,实在没辙了动用些也无可厚非。只是神明一旦插手了,之后再发生什么, 就只能继续动用神明的能力来解决,很有可能这个雪球最后会越滚越大。这不像是手术间救人一命,想控制住言论比救人难多了。” 越初犹豫了。 他惯是不屑神明影响现世, 如今反倒自己上赶着求他们去了。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他这边冷静了, 可那边言语坐不住了,他不在乎是神明妖物还是寻常资本,他只想池怀寄好好的。 越初看出了他的想法,不耐烦道,“你是没在神明身上吃过亏吗, 你被神明算计这件事总共也没过去多久吧,怎么就这么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 言语瞬间低头不敢多说任何,却从心里还是想他们能帮帮池怀寄。 越初却也知道他真的担心,“你收拾收拾东西,这两天去池导那边住吧,有什么事也好联络。” · 池怀寄早上醒时,电力已经恢复。言语就坐在他家门口,因为怕吵着他,也不敢敲门,一直等着快吃中午饭了才进来。 二人见面后彼此都未提及昨晚的舆论,即使这件事依然沸沸扬扬,即使池怀寄很明确他是来做什么的。 池怀寄一如往常进了工作间开始剪片子。言语坐在沙发中看到了桌上的药盒被打开过,而再打开果然里面的药片相交昨天走时少了一片。 言语听话的将这件事禀报给了越初,越初便让他再探再报。 · 池怀寄闲下来时会翻翻热搜,比如他知道却福昨晚就帮他进行了澄清,越初这边即使不方便但也尽可能帮忙回应了舆论。 涉及到的其他艺人多数是没有发声的,越初也不希望他们发声,如今只会越描越黑,越多一个人说话,越会证实这件事是真的。 池怀寄整个人处在一种不真切的茫然情绪里,热搜上明明是自己的名字,却又觉着陌生,翻微博时也好像再谈论别人的事一样。除去昨晚第一眼看到时,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之后平静下来,脑子里便一直不怎么轻快。 他捡回了已经停了一阵子的药,胡乱吃了些却并不见什么效果,还想再吃的时候却看着言语已经坐在那边了,如此只能作罢。 池怀寄没精力放在这些事上,他现在只想把《抚剑独行游》剪辑好。虽然里面没有了季何生,但他还是将其视为二人一同的作品而悉心对待。 -- 第124页 “这个给你。”晚上一同吃饭时,池怀寄将一块硬盘递给他,“你当时不是找我要季何生的拍摄的那部分吗,都在里面了。” 言语讶异着接过,他当初是想要的,一方面是想知道季何生怎么演的,一方面也想留个念想。只是那时池怀寄拒绝了他,而后他便也没再放心上了,尤其是知道季何生与池怀寄的关系后,也明白池怀寄那份想要将季何生最后一点存在独自占有的心情。 言语:“…我可以拿吗。” 池怀寄:“留着吧。阿生虽说是努力,但天赋确实也寻常,你拿回去看看就好,就不要跟着学了。现在跟着小越就挺好,他也就是那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哄着他些,他什么都肯教你。” 言语勉强笑着点头,“都会过去的吧。” 池怀寄瞧着他那拘谨怯懦的神情,也只是笑笑,催促着他快吃饭吧,却又在那之后问他,“拍戏好玩吗。” 言语闻言抬头看看,思索一番却是摇了摇头,“拍戏的前些时候总是胆战心惊的,总害怕那些算计被发现。后来倒是不担心这些了,却又觉着辛苦。可能挣来的钱确实是我努力一辈子也挣不到的,所以即使知道自己能力不够,但还是不想离开。” 池怀寄点头明白他所说的,太多人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选择进入这个圈子,谁的梦想里还没点功利心了 。 “有些功利心也好,钱挣够了如果不喜欢,也好抽身出去。” 言语:“那你,或是季何生呢,也是因为功利心吗。” 池怀寄顺着他的话想想,而后摇头,“因为不甘心吧。” · 吃过饭的池怀寄又去剪片子,言语留在家中帮他收拾了屋子。打扫之前只觉着家里萧条,打扫之后又觉着空旷。卧室里挂着的二人合照,已经覆上了一层灰,言语踮着脚将其擦拭干净。 相片中的季何生扒在池怀寄身上,二人一同笑着。言语有些唏嘘,如今季何生已经不在了,池怀寄也没再笑过了。 池怀寄的事情仍在热搜上,期间起起伏伏,正如他们昨日想的那样,按下葫芦浮起瓢,撤掉一个又会有新的。越初那边始终未给他消息。他自是不敢催的,越初定是有他的法子,若是连越初都没办法,那肯定是真没法子了。 他是这样想的,可脑子里突然浮出了一个人。 言语内心纠结着,却还是颤抖着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 言声彻没想到会再次接到言语的电话,自己的手机号还是当初自己强行留给言语的。 鸭子嘛,也是有专业素质的,他当然要和雇主保持良好的关系…算了,其实他就是对言语念念不忘罢了。 “在吗。”那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狠绝。 言声彻简单应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那个人在吗。”言语很明显的拘束。 “啊,不是找我啊。”言声彻轻声笑着,然后看向了一旁正在擦花瓶的断指男人,“找你的。” “池怀寄的事不是我做的,让他是谁做的找谁去。” 言语隔着手机便听到这句话,内心瞬时紧了下。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本是希望对方能放了池怀寄,毕竟当初是因为自己的私怨才把一切推向了如今这副样子。可此时对方却说不是他做的。 “那打扰了。” 言声彻听着对面挂断了电话,不禁无奈道,“我这被你们抓过来又抓过去的,他也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没良心啊没良心。” 断指的男人放下花瓶看过来,仍旧没什么情绪,却是问他,“现在过得不好吗。” 挺好的,无论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都挺好的。言声彻起初以为会被拘禁在家里强行996,后来才发现并不是,用得着他的地方其实是少数,多数时间言声彻就是在家里吃饭睡觉刷剧购物打游戏,男人怕他寂寞还给他养了只小兔子。 怕他觉着外卖不如越初家的饭,有时还会专门跑回来给他做顿饭,然后再出门。 言声彻没啥心理负担,求自己帮忙嘛,自然要给自己伺候舒服了,那不然呢。只是相处了些时日,他意外觉着这男人也不是想象中那般狠绝,一定要说的话…言声彻甚至觉着他呆头呆脑的。 不是很像一个完整的人,就像是个机器。一个设定好了特定目的,而只会不断重复一个动作的机器。有一天这个机器突然学会了其他事情,但依然做的不伦不类,很是奇怪别扭。又让觉着有些凄惨… “做吗。”言声彻突然仰起头看他。 男人皱眉,“你又想要什么。” 言声彻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背,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光洁水润了,皮肤好像也有些松弛,“救救池怀寄吧。” · “欸,你们谁家公关,全撤了?胆子这么大。”应九侧躺在沙发上无聊刷着手机,反正也没啥他能帮得上的。 众人都表示不知道,但此时热搜上干干净净,不说没有池怀寄,马上就要没有任何娱乐新闻了。 “还挺不适应。”应闲璋仍在缝越初娃娃,他回到这世上也还没多久,但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娱乐至死的社会。他甚至不觉着娱乐至死,反正不管通过那种方式,最后都会死的。 越初:“有人坐不住了?” 宋衷:“最坐不住的就是咱们家了,这是哪家上赶着帮咱们解决问题来了。” -- 第125页 他们自然是猜不出是谁做的,但本就身心俱疲的一群人,这时也就没什么心里负担了,有人做了也好,哪怕就是不正当手段,至少能暂且落个清净。 祁宴:“再等等看吧。” 第60章 帮倒忙。 “他演的不错嘛, 好像是比我好些。” 池怀寄:“没有,还是你演的好些。却导都要被他烦死了。 ” “你才和他说了不要跟我学,我又不是听不到。不过也好, 他还那么年轻,运气也比我好, 往后定是会顺风顺水的。” 池怀寄:“圈子里的事谁说的准呢, 不过越初挺喜欢他的, 他性子也还算周正,应该不会再回到以前那苦日子里了。” “那就好。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池怀寄:“因你的祸得他的福吗。” “哪有这样说话的,当时资助他不就是为了他以后能过的舒服些吗, 现在这样就挺好。” · 池怀寄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能听到季何生的声音了,好像是从他第二次停药开始。起初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心绪平复下来好尽快完成工作, 那段时间确实好了些。可药很快就吃完了,他便又陷入焦虑中, 却没想到竟是让他重新拥有了季何生,这让池怀寄有了些许的安慰。他已经不在乎自己如何了,他只想还能再听听季何生的声音。 他不是不知道这不正常, 不是不知道这不仅不正常,问题还很大。 但他就是自欺欺人的觉着,季何生能再次出现就是最好的。 他甚至丝毫没觉着现在的情况有哪里不对, 比如季何生真的已经死了,他想着他的人生里有了神明妖物, 有了龙虎雪豹,再有个爱人的鬼魂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 言语只以为他每天在工作间是为了远离一切烦扰,却没想到里面藏着的是池怀寄最想听到的声音。 此时言语看着极其干净整洁的微博,一时是有些不适应,但内心却长舒了口气, 虽说是不知道是哪边做的,但似乎有些了希望。只是才同言声彻说了这事,立刻就有了这么大阵仗,很难不让言语多想。更何况这决绝劲不太像越初那边的手笔… “池导…先吃饭吧。”言语轻轻敲了敲门,生怕吵到他。 越初家里给送来的饭菜很丰盛,可每天基本怎么端进去再怎么端出来。 言语虽说日日住在池怀寄家,可也就一日能见上他一两面。每次开门,就总觉着池怀寄又清瘦了些,眼窝也深了,神色憔悴,看着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你先吃吧,我一会儿出去吃。” 他每次都这么说,但言语知道,基本到下顿饭该吃了,他都不会出来的。 · 就好像那屋子里,有什么勾着他一样。 · “去跟他吃饭嘛,人家孩子都叫你这么多次了,欸你这个人几个月没见还摆上谱了。” 池怀寄:“要剪片子的,你等我剪完的。” “剪片子可真是个好理由,你这片子还能这辈子都剪不完啊。” 池怀寄:“就快了。” · 连着两日下雨,越初也未曾再出门。出门工作的雪渺已经回来了,每日就赖在越初家里,蹭蹭应九的饭,和应闲璋打会儿架,然后往他师父怀里一缩。 “一场秋雨一场凉了。”应闲璋看着窗外,然后将缠在越初身上的雪渺尾巴强行掰了下去,又将越初拽着靠在自己这边。 越初随着他们折腾也不反抗,秋日的乏气让他总是困顿,尤其最近几日总是惦记着池怀寄,也没怎么休息过。 这几日算是消停了,日子突然静下来,连带着越初也跟着疲乏起来。 “睡会儿吧。”应闲璋如是道,“我变回去?” 越初却摇头,“不睡了,快吃饭了。说起来,家里是什么味道。” 雪渺往他师父腿上一躺,伸了伸懒腰,“饭味啊。闻着像是芙蓉鸡。” 越初还是摇头,“像是浸泡在泥水里的腐烂植物味道。” 应闲璋第一反应是不是越初的身子出问题了,但他并未从越初身上嗅到奇怪的味道,尤其是越初身子再怎么也不是凡品,应当不至于还能被水泡烂了。 但他也似乎也能感知到越初说的那种味道,故而下意识像应九看去。 应九颠勺的手顿了下,佯装镇定道,“我外面种了那么些树,有这种味道不是很正常吗。” 越初并未多猜疑,他就是觉着有些奇怪而已,也没太多想其他。 应九暗自舒了口气,赶紧拿起手机给祁宴发了条消息,“你快把那些东西处理了,你师父可已经快要发现了。” · 天气放晴的那日,池怀寄终于将所有片子都剪好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刺痛的双眼,一时觉着格外疲惫。 他打开已经关了许久的手机,消息有些多,多是问他还好吧,索性将这些问候全都清空了。 他又打开微博,果然上面已经没有他的消息了,干干净净,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打开私信时,还是会被满屏幕的消息刺到。热搜突然被下,即使池怀寄也不知道为何,却显然还是遭到了更大的反噬,不堪入目的私信堆积在一起反倒让人觉着恍惚不真切,而最近的一条就在十分钟前。 “你怎么不去死。” “欸…好巧,我也收到过这个欸。”季何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哎呀,没事啦,不用理会啦,等过些时候就都过去了。还是去睡觉吧。” -- 第126页 池怀寄的情绪始终波动不大,无论那些话多么伤人,他也并未真觉着有多难受。如此就像是麻木了一般听从了季何生的话,晃悠着身子直接栽进了工作间的沙发上,昏睡过去。 “晚安。” · 言语还在小心翼翼照顾着池怀寄,进屋时见他瘫在沙发上险些打了120,好在及时发现只是睡着了。 睡梦中的池怀寄死死攥着那盛放季何生灵力的玻璃瓶,枕边的手机屏幕上却还在不断滚动着刺目的文字。 言语看着那些,掌心一时冒汗。明明骂的不是自己,却还是觉着心悸难忍。他走上前将手机按灭,又找来被子给他盖上,也不知道还能为他做点什么。他想了自己一切能想到的办法,连最不想联系的人也联系了,以为总算可以过了这一关,却没想到做什么都是徒劳。 言语有想过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他应该不会这么介意,自己本就是目的性很强的人,与目的无关的事情他都不会太上心。他又想如果是越初遇到这样的事会如何,大概扫过一眼便当无事发生,或者放祁宴出去替他处理了就好。 可偏偏是池怀寄。 他想了下还是打给了越初,跟他简单说了下他看见的。越初只说知道了,让他仔细看着就是了,剩下的他会想办法。 · 池怀寄那天醒来后突然听不到季何生的声音了,可能是戒断反应。本来情绪已经稳定的他突然就慌张起来,勉强冷静下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忙冲进卧室,从抽屉里找到了拿包用龙鳞磨成的粉末。 “龙鳞欸!好有趣。拿去换钱都得不少钱吧。要是我就让后世子孙都留着供起来。不过算了,跟了你我就生不了宝宝了。” 他又能听见季何生的声音了,而且这次不单是能听见声音了。甚至连心绪都跟着平复了下来,是已经许久都没享受过的轻松愉悦。 故而那日起即使工作已经结束,池怀寄也没从工作间里搬出来。言语只能是顺着他,就是吃饭也是言语给他端进去。好在有季何生的陪伴,池怀寄的精神状态也还算不错。 言语虽说是不知其中原因,但见他能说能笑,还是稍微安心些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应九的龙鳞竟然是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副作用。可那毕竟是神明的东西,理所应当的,本就不该凡人触碰。尤其是不该精神状况已经不正常的人来触碰。 “外面天气不错。”言语强行打开了池怀寄工作间的门,就差给他拖出去了,“…要出去走走吗。” 池怀寄摇摇头,想拒绝,他不是很想动弹。 但耳边的季何生却对他说着,“出去逛逛嘛,你都好久没出门了。” 如此池怀寄才又同意了。 言语本来还有些失落的神情,立刻就缓和了过来,开开心心的去帮池怀寄准备衣服。 ·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越初在沙发一个劲打滚,手里抱着被强行化成枕头的应闲璋。头发乱糟糟坐起来,将手中的应闲璋咣咣就往沙发上砸。 没有人制止。 雪渺跟旁边都嫌害怕,“您先冷静一下…?” 越初瞥过去,“你给我想个办法我就冷静。” 雪渺:“那网上不是已经没有池怀寄的消息了吗…” 那能一样吗,这不是明显有人进行人为干预了吗。尤其是言语方才说只是表面看不到了,背地里池怀寄受到的责难只多不少。 越初去看一旁自始至终没个情绪的祁宴,“知道是谁做的吗,就知道帮倒忙。” 祁宴去查过了,并没有查到具体是谁,“不一定是现世做的。” “那不是现世做的,就只能是言声彻那边的人了吧。”是帮忙吗,是帮忙,但又帮不彻底,更生气了。但让越初想,其实也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无论如何都只能等消息自己平复下去。 应闲璋已经偷偷摸摸变回来了,晃了晃被摔晕乎的脑袋,“我们是不是太正直了,这种事是不是应该走点旁门左道。” 神明之于凡人,在无关的事情上,所抱持的就是极端的公平。如今让他们采取些不正当手段,其实他们也想不出个什么。再进一步就该是用神明的手段了,只有这个,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即使是越初,在现世里遇到的事,都只能用常规手段。更何况只是凡人… 这是先决条件,也是绝对不能触动的条例。他们对池怀寄唯一能做的,也仅此是为他下了两层禁制,保证他不被神明妖物所伤,但现世对他如何,是绝对不能过多干预的。 雪渺:“说是那样说,打池怀寄跟咱们几个沾上关系那天,他真的还能算是现世的人吗。” · 越初不想听这些,他其实能理解并接受神明那些理论的。应九自小给他灌输的就是,不能强求神明去帮扶世人,神明没这个义务。不仅没这个义务,甚至就一丁点都不该插手现世任何事,只有帮了或害了任何一个人,所带来的都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 如果越初能接受,那即使是自己的朋友,他也不能再去替对方祈求神明。即便神明就在他身边。 应闲璋:“要不还是我去…” 不管别人如何,应闲璋是不愿意看到越初为这种事为难的。什么天道不天道,去他妈的吧,他媳妇儿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却福那事都帮过一次了,也不差乎个池怀寄了。天道还敢追查,大不了大家再一起死一次。 -- 第127页 可应闲璋还未说完,越初便自己说着, “要不把我那些事说出去吧。我的料总比池怀寄这点事有噱头吧。就算幕后有黑手,也总该更想看见我的那些事吧。越初住狗笼子,听起来就像是未来半个月热搜都只会有我的那种绝佳爆料。” 第61章 池怀寄。 “想都别想。”就这事, 连祁宴这关都别想过。 爆什么料,越初以前住狗笼子吗,后来又让人两万块钱买来跟人结婚吗。 祁宴不给对面都撕了。 越初:“那正经办法你们又没有!我想了办法你们又不让!” 雪渺也不同意, “那是两回事,没办法想办法就是了, 哪有拖自己下水的。” 越初看过去, “那你有办法?” 雪渺不说话了, 猫猫没有,猫猫就是个傻子。 到了此时应九说话了,“行了行了, 多大点事,帮他不就完了吗。你喊他过来吃个饭, 然后就别让他走了。别的帮不了,把他放眼前看着总行了吧。” 倒也是个折中的法子。 越初姑且满意的回了屋, 准备联系言语让池怀寄过来趟。其他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坐在客厅里。 · “你家这祖宗自毁心理太严重了。”应九如是道,“再不顺着他,可真不保证他能做出什么来。” 越初一贯是如此的, 哪怕三千年前也如此。能用身子给自己徒弟换药的人,怎么想都不会是什么正经人。 “就先这样吧。”祁宴默许了他说的,“池怀寄来了你们照看些。” 雪渺:“你呢。” 祁宴:“想想辙去, 万一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现在这情况大概也知道是谁做的了。” · 越初给池怀寄打了电话,对面却是关了机。他心下有些慌, 便又拨给了言语,好在言语是接了。 “越哥说要你过去吃饭。”言语支着手机同池怀寄说道。 越初并未听到池怀寄的声音,但言语又再次开口, “今天天气不错,池导说想出去转转, 才刚出来不久,越哥你一起去吗。” 越初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想着出去散散心也好,只要能走出去就好,“那你好好陪他吧,晚上让池导过来吃饭,好久没一块聚了,家里也给他备了酒。” 言语那边乖巧应下,又同池怀寄说了次晚上去越初家里吃饭。 池怀寄许是想了蛮久,但还是答应了。 言语当即欢快起来,跟越初说晚上就过去。 · 雨才停了不久,空气还微微湿润着。昨日的雨下得急,这会儿瞧着打落了不少枝叶,横七竖八散在了柏油路面上。 言语深呼吸着,是好久不觉着的畅快感受。连日来在池怀寄家中,心下着急烦躁却又不能发做,这会儿总算能排解一二。 他偷偷去瞧一侧的池怀寄,对方好像心情也不错。 其实在言语印象里,打从他认识池怀寄开始,他就未曾见过池怀寄真正开心的模样。即使是现在,短暂的轻松下掩藏的依旧是长久的苦痛与麻木。以往言语还试图安慰些许,可这许久日子了,他反倒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感觉说什么也不过如是。 “以后打算做什么。”从接完电话后,二人便陷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尴尬里,最后还是池怀寄先开口。 “没什么打算,就想先跟着越哥吧…”言语以前不是这种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但自打跟着越初,愈发懒得用脑子了。感觉越初总能帮他把所有事安排好,只要安安稳稳的照做,就一定不会有差错。 毕竟靠他自己那脑子,做不出什么对的事了。 池怀寄笑着点头,“除了拍戏呢,没想过去做些其他事吗。” 言语还是傻兮兮地晃脑袋,“演戏挣得多啊。我还欠着越哥钱来着,总得先还了再说。” 池怀寄:“这次的片酬呢,没给你?” 言语:“越哥没让我要,而且反正是越哥家里投资,绕一圈又回来。钱也给了些,但不是以片酬的名义。我也不好借着越哥的钱,再拿他的钱还他。” 池怀寄知道他是个懂事的,未来不再折腾,越初还是祁宴都不会亏待他的,只是他还有些疑惑,“除了娱乐圈,你就没考虑过,跟着越初学些其他的?” 言语不明白,“学什么啊。” 池怀寄兀自笑起来,“你守着那么些神明妖物,就一点都没想过成仙成神?” “啊…”言语被说得愣了下,然后果断摇头,“没有。越哥十六岁就在家里了,他也没想过修个仙啥的啊。” “那能一样吗。”池怀寄有心说他傻,那越初学不学有区别吗。 言语还是没这个念头,“人家师门好端端的,哪还能轮得到我横插进去。越哥愿意教我演演戏,不把我赶出去已经很好了。” 池怀寄未再劝他,人各有志,就是觉着有些可惜,这种事还是争取下才好。 言语:“那您跟越哥认识得比我还久,不也没说过这些吗。” “不一样。”池怀寄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将这个话题终结了。 · 二人沿着由落叶铺成的林荫小道一路走进了一个露天广场中。 不少小孩子在四处跑动追逐打闹,再小些的孩子则是牵着妈妈的手踉踉跄跄小跑着。 不说池怀寄,饶是言语都好像很久没见过这种生动场面了,一瞬间就感觉真的活过来了。 -- 第128页 “我们以前也想过要不要收养个孩子。”池怀寄看着一个三四岁的大的孩子,“这么大就挺好,再小些也无妨。不过也都是想想。” “小孩子很烦的。”言语肯定了他没这样做是对的,“我妹妹小时候就很闹腾的。” 言语虽然这样说,但池怀寄还是有些憧憬的,虽然也没什么必要了。 言语可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要不我当你儿子也行,就大了那么一点嘛。” 池怀寄倒是被逗笑了,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你这么大的我哪还有养孩子的乐趣。” 如此笑闹了一会儿,二人便又平复下来。言语畅快了不少,却未见池怀寄又恢复了那萧索神情。 言语察觉到对方有些走神,许是在想以前的事,他便不再出声打扰。 · “怎么又下雨了…” · “当心——” 许是太过投入,池怀寄不小心被突起的地砖绊了下,好在言语扶了下,这才只是个踉跄。 池怀寄堪堪站稳,活动的地砖被踩出的雨水,正好溅在了衣服上,那是季何生很喜欢的外套,虽然池怀寄也是这一刻低头去看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哪件衣裳。 还有一部分溅在池怀寄脸上,他怔了会儿,然后用手背蹭了下去。 抬头看看天,原来又下起蒙蒙细雨来。到底是一场秋雨一场凉了,池怀寄裹了裹衣裳。 · “喝凉水都塞牙。”他只是笑笑,“你说怎么总是我啊。” · “我以前总和他来这儿,他会带着我去路边吃麻辣烫。你去吗。正好去避避雨。” 言语:“但是越哥说,晚上要过去吃饭。” 池怀寄点点头,然后还是把他拽了过去,“晚上的事晚上再说。你要吃哪个,自己选。越初要我去做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又不是真要去吃饭的。你再找老板拿两瓶烧白去。” 山珍海味吃惯了,到头来念想的还是这一口。 人也真是奇怪。 · “欸,你再喝点。你这酒量不行啊。” · “老板!账结过了!他醒了跟他说我先回去了!” · 越初那晚并没有等到池怀寄,只等到了跌跌撞撞跑回来的言语。 “这么重的酒气。”应九看向他,“小孩儿你学坏了啊,池怀寄呢。” 言语还是慌慌张张的,即使他不说话,越初也大抵能猜到些了。 “我去了…他没回家…” 应闲璋:“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 夜。 宋衷家废弃大楼天台。 “当时在崖边是我推你下去的,不是言语。”断指的男人在背后注视着他。 “啊,是吗。”池怀寄像是想起了当时坠崖的事,“无所谓了,也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季何生和你一样,也是在这里坐了好久。” 池怀寄点点头,他似乎能理解季何生那时的滋味。他将手机放在一侧,又将颈子上那存着季何生灵力取下攥进手里,转过头去看向对方, “既是已经推了我一次,能再推我一次吗。” “下不了决心就回去吧。”男人难得说出些劝慰人的话,毕竟他答应了言声彻留池怀寄一命,也算是人生里唯一一次帮人帮到底了。 池怀寄却摇头,“无所谓了。” 男人有些不懂,明明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就算没过去,也都会过去的, “为什么。” · 宋衷靠在床上刷着综艺,偏头看向窗外一时不耐烦,“都说了不要把我家当死亡圣——” 她才说着却一瞬间收了全部笑意,赤着脚慌张跑到落地窗前,口中喃喃着,“…池怀寄,池怀寄…” 宋衷连跑带摔着上了天台,就见着男人站在天台边上,手中拿着池怀寄的玻璃瓶。 池怀寄的灵力点点散在了空中,自地面一路散到了此处。他伸手拈下一缕,一同放进了玻璃瓶中。 “你推下去的?是不是你推他下去的!你们就不能放过他吗!”宋衷怒目上前,一把推向了他,“你知不知道你师父——” 男人不应答,只是将手中的玻璃瓶递给宋衷,“他只留下了这个,让我转交给你们。” 宋衷赤红着眼睛,一下一下捶打着眼前的男人,口中也带了哭腔,“为什么…为什么啊!明明都过去了啊…” · “他在这儿坐了许久。” “他说要你们别自责,若说原因,不过是下雨天,走路时绊了下。” 第62章 白泽。 宋衷:“嗯…就先这样。他睡了吗…还是明日醒了再告诉他吧…” 应九:“明日再说?他不得在家里发了癫狂。明你再来就等着给我们收尸吧。” 宋衷此时只敢将消息告知祁宴, 反倒使得家里人踌躇起来。越初才回了屋里换衣裳,正准备出门去找池怀寄,却不想宋衷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应九:“咱俩谁去说。咱俩谁去送死。” 祁宴轻抿着嘴, 他虽是同池怀寄交际不多,却也相处了些时日, 说不上太过伤悲, 心下却也不自在。只是这边都还来不及难过, 都得先惦记着他师父别再发了疯。 应九:“家里可不止你师父,言语那边…” -- 第129页 言语晚上喝了酒,家里才说了让他哪也别去了, 哄着刚回了屋,说让他等消息就是。 哪成想来这么一出。 祁宴到底也只是叹了声, “一人一个,我去我师父那儿。你去照看下言语吧。” · “我们先冷静。”应九看着眼前全身发抖的言语, 两手将其扶住,“是他自己选——” “为什么不救他!”言语急红了眼,难免口不择言, “你们能救他的吧!季何生也是…你们明明能救的啊!” 应九并不在乎他说的这些话,于寻常凡人而言,遇了这事有这种反应才是正常。他折下一片龙鳞强行觅进他口中, 又扶着他先坐下了。 言语服了龙鳞冷静了些,却仍是怔怔的, 抬手蹭了蹭眼睛喃喃着,“抱歉…” “都尽力了。”应九安抚着他,“说到底是自己选的。” 言语不愿哭,便死死咬着口中的一块嫩肉,嘴里渐渐有了血腥味道也浑然不觉, “我能再去看看他吗。” 应九点头,“自是要去的。好了,别太难过了,人自有命。” “人自有命…”言语神情悲切,出声却是轻讽,“有人就合该是这样的命吗。” 应九也不知劝他什么,言语这孩子通透,便是不说他也都清楚。 言语:“越哥那边…” 言语便是难过,却也有心记挂着越初。越初在这事上不比自己上心少,若是知道了,也不知该怎么想。 他还在这边揣度着,就听着门外砰——一声。 应九看过去,无奈摇头,“就这么个脾气。你换衣裳吧,该是要去池怀寄那边了。” · 越初跌跌撞撞冲出屋子。应闲璋拿着衣裳追在后面,还没见他为谁如此动怒过。 “小心——” 越初身上发疼,吃过药便没了知觉,因着太过慌张,下楼时眼瞧着便一个趔趄直直摔了下去。越初顿时觉着头昏,四周景色一个颠倒,再想稳住已经无济于事,索性闭上眼等着摔下去算了。 伴随自高处跌落的巨大声响,可并未有突如其来的疼痛。再睁眼时就看着自己安稳倒在应闲璋怀里。 应闲璋:“不疼不疼,摔着了没,我看看我看看。” 越初强撑着身子从他怀里起来,踉跄了两下站稳,随口一声无事便打发了过去,“…快些去吧。” 应闲璋一骨碌起来,忙将衣裳给越初穿戴好。 越初浑浑噩噩着,总还是有些发懵,一回头却瞧着了双目通红的言语。看看对方,又瞧瞧自己,不知自己怎么狼狈成这样…越初走上前拍了拍他,人也冷静了些,“好孩子,难受就哭吧。” · 池怀寄的后事是越家一手操持的,便是连骨灰都是言语进去捡的。 越初同言语一同收拾了池怀寄的遗物,姑且算是孑然一身。 言语走去卧室,将墙上的合照小心摘下,却不想相框后落出一封信来。言语小心捡起,是季何生写给池怀寄的。 “越哥。”言语将信递给了越初。 越初轻瞥过,并未接,“不看了,你想看就看看吧。” 言语跟着摇头,也说不看了。 越初兀自盯着那封信瞧了会儿,这才抬手接过,从一旁应闲璋身上摸出打火机,就地便烧了, “回家吧。” 再到家时,祁宴的讣告发了出去,越初也未去再理会舆论如何。只是叮嘱祁宴该打的官司继续打就是了,总得还他个清白。 言语:“人都死了,做这些…” 越初:“活人图个安心罢了。” 言语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越初最近几日没合眼了,也不该再与他添这麻烦,可心里却总像是堵了什么。 越初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应闲璋瞧着了狗腿着就凑了上去替他按揉起来,如今越初已经不怎么抗拒这些事了,“你想的那些事我也想过,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就在眼前却不救他。便只是因为不想救又如何呢,想那些有何用呢。倒不如自己长些本事,以后你想救谁便去救谁。” 言语不再说话,像是沉思着什么。越初也不在乎他听进去没有,又或者只是说给自己听。 应闲璋在指尖凝了些灵力,轻缓灌给了越初。越初一时觉着困顿,连着几日过去,今天心下才难得平复了些,应闲璋如此一弄,反倒起了些困意。 应闲璋也未催促,只是轻轻拥着他让他靠在了自己半侧怀里,不多时便瞧着越初缓缓阖了眼。 将人缓缓放平,越初显然还是不安稳,睡下了都还攥着应闲璋的衣角。 “拍拍。”却见怀里的人拱了拱应闲璋。 “好好好,拍着拍着。”应闲璋顿时喜出望外,赶忙抬起手轻拍在越初背上,一直听着他呼吸平稳下来才又看向言语。 “他也不好受,倒也不必相互折磨着。”应闲璋看向言语,同时从越初口袋中取出了那透明玻璃瓶,“这个瓶子里放着池怀寄与季何生的灵力,他一直不知道该不该给你,怕你睹物思人,却又不想你思人无物。你留着吧,就当是个念想。” 应闲璋将手中的玩意儿扔给他,言语慌忙小心接住。 “…多谢。” 应闲璋并未再说其他,打横将越初抱了起来便回了屋。 · 自池怀寄出事,也又过了些时日,除去言语还是明显的不在状态,家里上下也便又恢复如常了,便是却福那边也缓和过来些了。 -- 第130页 宋衷:“舆论如何了。” 祁宴:“倒是信了池怀寄是清白的。” 趁着越初抱着消失多日,今个才从犄角旮旯翻出来脏作一团的小老虎去洗澡了,屋内几人才又敢聊起这事。 雪渺:“这会儿子信了还有什么用。” 应闲璋对这种事向来凉薄些,只是低头织着越初娃娃,“池怀寄还没下葬吧。” “嗯…”宋衷应着,“虽说是身死如灯灭,可就这么葬了也是孤寂。想着过些时日要回师门一趟,倒不如同季何生一起葬回家里,也好日夜有人打理着。” 应闲璋想想也好,越初也该是同意的。 如此想着,就听着楼上传来动静,越初的卧室被打开,就看着赤着身子的越初抱着小老虎的站在门外—— 雪渺赶忙上去一把挡住了他小师叔的眼睛,“别看别看。” 宋衷:“让我看看!斯哈斯哈!让我看看!别挡着我!” 应九:“快穿衣裳去!小姑娘在呢!” 越初不知道宋衷来了,抓抓脑袋转身回去穿好浴衣才又出来,手里还拖着小老虎给他们看,“洗掉色了。” “没事,现原形了。本来也不是老虎。”应九道,同时看向应闲璋,“给他吹吹头发去,别冻着了,天也凉了。” · “那个不是老虎?”吹风机合适的暖风让越初很是舒服,故而也就任由应闲璋揉着他脑袋。 “是白泽吧。”应闲璋一直知道,但越初喜欢老虎,也便未告知这些。 越初:“知晓万物的白泽?” “嗯!”应闲璋就差夸他是聪明宝宝了,“祁宴带他来,许是本就有什么要问的。” 越初:“不能问别的白泽。” “嗯…”应闲璋思索着,“世间同一时间只会有一只白泽拥有知晓万物的能力。大概是正传到这孩子身上了。” 越初沉思了会儿,似乎想问为何,还没等他开口,应闲璋便自顾自给他解释起来。 “要背负起世间已出现的一切存在,会很累的。更何况有时候也不安全。大多数白泽都不愿掌控通晓天下万物,天道创造之初便顾及到此事,故而每一任代管这能力也不过几十年,过了任期就算放归了自由。” 越初:“既是这么重要,为何还敢将孩子送到这里来。” 那可是被越初当玩具玩了好些时日,然后又随手扔一边好久找不见也未上心的玩意儿。 应闲璋跟着轻笑起来,“那本就是祁宴抢来给你玩的,那边忌惮祁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听过一个传言吗,还是应九告诉我的。” “是说祁宴天资本就不算高,便是再如何刻苦努力,若是不成神明只做凡人,也不该能活三千年身子无恙。雪渺更是,虽说身为妖物,却从不修炼,更无活到今日可能。可偏偏就安安稳稳的都好端端活下来了。故而天界便传,天道有愧于他们师父,再回来时才好生照顾了其师门,护佑了几个孩子顺遂平安。” 应闲璋初时听应九说,先是觉着荒唐,随后却又信了。越初回来有些时日了,天界那些人许多都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何况天道。可天道并未多加理会,应闲璋心下也就大抵明白了天道应当是默许了,这也才安心。 越初安安静静听着,见他顿住才又问,“所以呢。” “若其师门真有庇护,那自然是有人家想让自己孩子也能享受这份庇护。” 如此越初便明白了,也能理解那爱子心切,“那他们拜谁,拜在祁宴那边?” 应闲璋不再回答,只道自己也不清楚,但若他猜,那边该是知道祁宴他师父回来才愿意送孩子过来,遂而也该是想拜在越初这边的才对。 · 除去越初与应闲璋,其余几人团团围坐在一张小茶几上。 几上端坐着全身通透雪白的那只小老虎。 “咩?”小白泽歪歪脑袋,看着众人,“要抱~” 祁宴只是凝眉,制止了宋衷伸手要抱孩子的举动,“万生相,世间还有吗。” 小白泽又是一歪脑袋,“是问题!要查一查!” 如此面前的幼小神兽闭上了眼,四周泛起淡蓝微光,如此长达二十分钟。 雪渺起初还挺来劲,二十分钟还给他坐累了,“这驱动也太慢了吧,真的没问题吗。” 宋衷嫌弃瞧他,“白泽掌管的知识更像是图书馆,不是直接灌进脑子里的,不然不得疯掉。他们也得根据问题现去查找,何况他才这么小!” 雪渺撇撇嘴,“那给我个图书馆我也能查啊。” 宋衷冷笑,“别闹了孩子,给你个图书馆你只会坐在里面玩一天手机。” 雪渺:“别骂了别骂了。 · “有的。”二十分钟,等出来两个字。 众人互相看看彼此… 祁宴:“在哪。” 小白泽眼睛突然一瞪,“你早问万生相在哪不就完了!” 被个小畜生骂了,但感觉骂的还没错。 又是半小时,雪渺已经翘着二郎腿瘫在地上玩了三轮尾巴了,他现在已经可以用尾巴编小狗了。 此时应闲璋也出来了,越初说要打个电话,便给他赶了出来。如此就随意坐到了应九旁边,跟他们一起进行这场莫名其妙的祈祷仪式。 随着微弱蓝色灵力消失,小白泽再次睁开眼,这次明显有了些疲惫,还用前爪揉了揉眼睛。再平复下来时,看了一圈众人,闪忽着蓝色眼眸,淡然开口, -- 第131页 “为什么不回家看看呢。” · 祁宴:“收拾东西,明日回家。” 宋衷一把按住他,“冷静点冷静点,太急了好吗,你也让我们安排下工作好吧。” 什么事跟他师父一沾边,祁宴就完全没了冷静。何况是对方说能救他师父性命的万生相,可能就在师门中…那祁宴便多一刻也不愿再等。 反倒应闲璋还算镇静——个毛啊。 “欸,哥,手别抖。”应九就知道应闲璋咋可能镇静啊,那可是准备给自己劈了拿去给他媳妇换身子的人,便是对比祁宴,那份对越初的真切情谊也只多不少。 应闲璋呆滞起来,咧着嘴喃喃着,“回家,回家回家。” 雪渺:“嘁,大傻子。” 宋衷倒是又嘲笑起雪渺,“看看自己尾巴都开花了,好意思说别人傻子。” 雪渺:“我尾巴本来就会开花!” 仔细想想,这还是这些时日他们第一次如此畅快过。 · “抑郁症吗…你知道做出不理智行为最可能发生在什么时候吗。” “是快好的时候。” “明明已经觉着过去了,却在一瞬突然又不能呼吸的绝望。” 越初将电话拨给了谭楠,池怀寄出事后,他便又有些在意谭楠的状况。他还是想同普普通通的凡人聊聊天,与神明相处久了,越初怕自己愈发麻木。 “什么感受的话…如何说呢,是不安稳,是各种混乱情绪搅在一起。没有人会真正想去死的,抑郁症患者也会想求生的。只是会变得不能思考,当思及死亡时,那些不安,混乱会一瞬间不复存在。想到死亡时不是快乐,没有人会对死亡感到愉悦的。可若说是什么,仅此是内心的平稳,是什么都不用再去想的安宁感,是脑子里所有的嘈杂都消失的平静。” “死亡带来的不是快乐,只是不痛苦。对他们而言,内心的不痛苦,内心的平静,已经是那一刻最想追求的东西。而这份平静,都足以让人失去理智。” 即使是谭楠的这些话,越初也无法感同身受池怀寄的痛苦,只是觉着人生最后一刻,追求的仅此是不痛苦,便足让越初觉着悲切。 越初:“你现在如何了。” 手机那边的女孩子笑了笑,“没什么事啦,都过去了。” 越初:“池怀寄也说过都过去了,可都过去了只是没办法再如何了的另一种说辞对吧。” 谭楠:“可确实没办法再如何了。只是不愿再纠结于过去了而已。只是总有过不去的人,和是否坚强无关,过不去就是过不去。可是然后呢,过去也好,过不去也好,不都只能是自己的事吗。” “不是你的错。” 谭楠一早便听出了越初到底想说什么,有能力救人最后却没救到,是会容易陷入这种自责情绪里。邵青那时也是如此,谭楠当初安抚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越初:“也不是池怀寄的错啊。” · 谭楠挂了越初的电话后便联系了祁宴,示意他要不带越初去看看心理状况,要不出去散散心吧。以她自己的经验,越初这个状态迟早是要出些事的。 祁宴那边谢过她,便又将回师门这一事项从日程表上向前提了两日,最终定在了三日后便走。 越初听到后没怎么多想也就答应了,毕竟他们与自己说得是想将池怀寄和季何生一并合葬了,越初没什么疑义,想着如此也好。 “我回来前准备三段试镜,已经快要安排海选了,什么时候需要我再通知你。”越初同言语说着。 《演员初登场》已经在筹备中了,大概等他们回来就能无缝开始录制了。越初一度想着不过是个综艺,倒也没必要过多上心,可自打池怀寄出事,他便又下了决心,既是要办,没有不办好的道理。 言语听着他的话乖巧应下,“池导那边我…” 越初:“以后想去我再让人带你去吧。应九有分离焦虑不能一个人在家,你和妹妹一并看着他些,祁宴也好安心。” 言语从心里是想去的,毕竟是送池怀寄和季何生最后一程,可越初不让他去,他也并未强求。都这种时候了,家里处处以越初为主,他还不至于没眼力见到如此地步。更何况人家师门团建,自己去着实也不合适。 越初:“对了,还有,祁宴说念禅的领养找到了。大概也就是这些时日了。最近在家多陪陪妹妹吧,以后再见许是就不容易了。” 言语没想着这么快,一时有些慌乱。 越初见他如此也便无奈笑笑,“再不容易也有法子,真想得紧了带你去看她就是了。别总这么慌慌张张的,你也不小了。” · 收拾的东西许是不算多,他们就让越初跟床上坐着就行。越初也消停,看着其余人忙里忙外,一点忙都不给帮。 除去工作需要,越初还没出过远门,加之应九不能离人的毛病,越初确实并没有享受过所谓假期,不工作的时候就与龙应九在家大眼瞪小眼互看不爽。 “药你随身装些,难受了就赶紧吃。”应闲璋将小药瓶递给他,他知道最近越初身子实在是不对付。 越初随手接过,正滚在床上跟小老虎玩。前些时候才洗掉色了,今个为了越初能摸老虎屁股他们又给染回去了。 宋衷正巧探头钻进来,“祁宴让你少给越越崽带两件衣裳。” -- 第132页 应闲璋:“为啥。” 宋衷:“去了你就知道了,缺什么也不会缺衣裳的。不够现做都来得及。” 别人这边忙活着收拾东西,雪渺非跟院子里拿爪子刨土,他总觉着院子里有自己的味道,而且是自己快死了的味道。 果不其然,他在花坛旁边的土里挖出了应闲璋埋下去的毛线雪渺娃娃。 “应闲璋!”雪渺将娃娃怒冲冲地抖抖干净,就知道一定是应闲璋做的好事。 越初从落地窗前往下看,就看着雪渺孩子气的蹲坐在花坛旁擦娃娃。自己无聊便从二楼阳台翻了下去小跑到雪渺旁边。 “你看他!”雪渺拿着娃娃给应闲璋控诉应闲璋,“凭什么把别人埋土里啊!” 越初只是笑,然后偏头看着一侧,轻声道,“花开了。” “欸?”雪渺跟着扭头,那是矮矮的花丛,嫩黄色花瓣和纯白色花蕊,各种都不算惹眼。只是雪渺一时有些愣怔,“是谁种的。” 越初:“你见过?好像是宋衷种的。” 雪渺无意识点点头,“是家里的花,少时常见。师父走后无人打理便荒废了,也是多年未曾见过了。许是小师叔从旁出寻来的吧。这花瞧着虽是寻常,却极难养活。师父那时小心栽培了几年,然后将那些花移到了幺儿院子里。” “花难养活,幺儿也难养活。” 越初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对,想来又是思及往事了,“这花叫什么。” “阳夏。” “挺好的名字。”越初蹲下身子,凑近了瞧,却是嗅到了异样的香味,很熟悉的香味。 就像是… 越初想到什么突然起身,跑进了屋里将言语扽了出来。言语正遵照越初说的多陪陪妹妹,这会儿夹着妹妹一起被越初扽了出来。 言语:“您说您说。” 越初:“这个味道,是你身上的吧。” 言语也凑近了小花,香香甜甜也是好闻,“我身上有这个味道?” 越初和雪渺一同点头。 “不是我的,是那个男人。不过你们不说我还没留意过,现在想来他身上确实是有这种奇异的香甜味道。”言语虽说是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了,但关乎嗅觉的记忆却被莫名保留了下来。 · 幺儿…是不是还… 雪渺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这花是他师父亲自培育的,除了师门几人不该有人知道才对… 花为什么又是小师叔种下的… 第63章 回家。 越初只知道他们师门是在山上, 至于哪座山,什么地界,越初一概不知。 车开了一天连一宿, 最终在次日清晨到了山脚下。 雪渺坐了一天腰疼的要命,“搞架飞机不行吗, 受这罪。” 宋衷:“你师兄恐高, 这辈子不可能坐飞机的, 他好像唯一一次坐飞机就是去接你师父回家吧。” 雪渺倒是想起来他师兄恐高了,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咬咬牙能克服的那种, 但也因为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懒得克服, “就他毛病多。” 他们这边闲谈着,那边越初倒是新鲜, 已经四处走动了起来。 四处是荒石嶙峋,古怪乱石随处可见,被岁月冲刮出的痕迹, 留下的震撼足让人佩服于其鬼斧神工。 越初:“他们师门就住这地方?条件挺艰苦啊。” 身后应闲璋却是跟着笑,“障眼法罢了。” “快来啦!当心迷路了!”宋衷见着越初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赶忙叫了回来, “不许爬石头,再摔着了!” 越初带着应闲璋一起蹦蹦哒哒又跳了回来, 就见着祁宴原地打开一道界,越初这才知道应闲璋说的障眼法是什么意思。 随着祁宴手起手落,四周顿时开阔。再看四周,已然是葱郁景色,原本的荒山铺满绿茵, 一片蓊翠看过去着实悦人,不知名的高耸树木枝叶交错搭在一起,与地上光滑碎石子小路连成了通往山顶的小路。 旧日来郁结的心绪,此时似乎也得到了舒缓,四周开阔,便连心境也跟着开阔起来了。 · 越初一行改由不行往上走,宋衷沿路给他介绍着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不知名生物。 “那是却火雀。护佑此处免遭山火的。” “那是要鸟。吃了可以不做噩梦,不过一般也没什么用。” 越初一边听他说一边点着头,又指着一物,“这个呢。” 宋衷:“哦,走地鸡,养来吃的。” 越初身旁的雪渺直接化做一道白影,冲着猎物便冲了出去,“等我!我去给你抓一个今天晚上吃!” “也不用…”越初拦也拦不住,便由着他去了。 沿着山路行至半山腰,祁宴带着他停了下来。越初不明所以,倒也不多问,让等着他就等着。 不多时,却瞧着上端忽现一白光,起初有些耀眼,很快便柔和下来,最终化作点点光晕。那光晕愈来愈近,最终来到了越初面前。 是一只白鹿。 白鹿轻缓踏尘而来,最终站定在越初面前,与越初四目相对。 越初不明所以,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可却瞧着面前白鹿也跟着颔首,同时屈下了前腿,竟是跪在了他面前。 越初诧异之时,白鹿便起了身子,用那雪白修长的颈子轻轻蹭了蹭越初面颊。 -- 第133页 “走吧。”最终还是祁宴开口催促道。 白鹿看向祁宴,眼神中似有疑惑。 祁宴:“雪渺抓鸡去了,应该是自己先回山上了。” 白鹿听及此,这才转身过去,卧在了越初身侧。 越初看看祁宴,不明所以。 祁宴:“离家还远,你身子不便,坐上去吧。” 越初还未说什么,便觉着身子一轻,是被应闲璋直接抱上了鹿身。如此越初也不好再下去,只是轻轻拍这白鹿颈子,“多谢。” · 约莫又行了半个时辰,越初才觉着是快要到山顶了。只是路上丝毫不觉疲乏,骑着鹿本就不累是一方面。随着不断往上,身侧景色接连变换,仅是一个小时的路程,却足让他欣赏了一年四季的景色。 山顶处开出的桃花,上面还挂着未消逝的白雪。是和山脚下遍地秋日落叶全然不同的景象。 一行人再次站定,祁宴起手又揭开一处界。终于展露出那被层层保护着的地界。 “到家啦!”宋衷欢快出声,直接闯了进去。 应闲璋也将越初抱了下来,扶着他站稳在地上。越初又同白鹿道了谢,白鹿便再次蹭了蹭他,然后转身轻快小跳进了师门的宅子中,最终消失在越初的视线里。 越初这才有空环视起他们所谓的师门,并非是连栋的宅子,而是依着山势而建的多处院子分立在其中。看似独立,却又用各种巧思将其一一连结,使得各处院子独立却不孤立。师门宅邸也并非越初所想的那般浩然雄伟,只是宽阔些的两进院子,但被打理的极好,故而让人瞧着舒心。 相比起师门,宋衷说得对,这更像是家。没什么规矩,便是连院子都是四处散落在山上的家。 宋衷看向祁宴,“都先去歇会儿吧,你也一宿没睡了。” 祁宴按捺着心下激动,还是顾及着他师父身子,不得不同意了。于是带着越初和应闲璋回到了原先他师父的院子里。 “先住这里吧,早些时候已经收拾出来了。”何止早些时候,三千年了,就没让这里落过灰。 越初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却也并未说其他,只说知道了想先睡会儿便带着应闲璋先进了屋子。 如此祁宴也不好在叨扰,看向应闲璋叮嘱他仔细照顾着就是了。 · 人都走后,屋内只剩下越初和应闲璋。 应闲璋飞扑到床上,伸了伸胳膊腿,“可算是到了。” 越初站在原地,神情却有些不自在。 应闲璋:“累了?” 越初摇摇头,他有什么可累的,从家到这边几乎脚就没沾过地。此时越初在屋内四处转悠着,毕竟曾经是自己的院子,难免会觉着怀念,内心深处的那份悸动像是被勾了出来。却又不知缘由。 如此便像是心下堵着一口气,总觉着不自在。 应闲璋看出了缘由,赶忙走上前哄骗起来,“是累了,先去睡上会儿吧,中午吃饭时我再喊你。” 越初是被连哄带劝,连推带抱着上了床。他身子不利落,应闲璋便帮他换了衣裳。本是觉着不累,但一挨着枕头确实有些困乏。 应闲璋也跟着侧躺在身边,这些时日便是不化成枕头,越初也没再吼过自己,他便默认了不用再化回去。轻轻拥上越初,对方会同往常一样很是自然的抓住自己衣襟,而后喃上一句—— “拍拍。” 应闲璋便福至心灵般的轻拍上他后背。瞧着他不多时睡熟了,才收回手不想再吵他。 只是今日随着应闲璋停下,越初便又皱起眉头来,显然是睡着没醒,却又像是不舒服般的用脑袋顶了顶应闲璋,继而又咕哝着, “拍拍。” · 越初是一觉直接睡过了中午饭,醒了才又单独吃的。自小吃惯了龙应九的,可山上的饭食竟然也意外的合胃口。 应闲璋起初还担心他因着这边灵力重些会水土不服,这会儿瞧着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才觉着还好。 吃过饭的越初闲来无事便四处闲逛起,虽说处处打理的妥当,却也能看出是许久未住人的样子。 路过前厅时,只觉着此处像是常来人的,便也踏足进去。正巧瞧着祁宴宋衷也在。 宋衷朝他招招手,“吃过饭没。” “吃过了,你们在做什么。” 祁宴:“也无事,想算个好些的日子,好给池怀寄和季何生葬了。” 越初点头,自己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去。这身子到底是不顶用了,才走了这么两步,两腿便疲乏起来,“山上一直是谁在照料。” 出于礼数,他也该见见主人家。 “小鹤。”祁宴应道,遂而又看向宋衷,“刚才不还在这儿,转眼工夫又去哪了。” 宋衷努努嘴,“我去找找,你们在这儿等我。” · 宋衷迈着小步子跳嗒着出了前厅,四处溜达了一圈也不见朝辞鹤去了何处。可定身细听,又听着屋后院墙下一阵窸窸簌簌声音。顺着声音,宋衷小心走了过去。 “才知道回来。”朝辞鹤在怀里那人腰上很拧了一把,“又不见你多忙。” “怎么不忙。”雪渺把他爪子拍了下去,“陪师父很重要的,何况我还要看着应闲璋的。” “你少跟应闲璋起那么些冲突,人家又没找没惹你的。”朝辞鹤惯是知道他这师兄性子。 -- 第134页 雪渺顿时不乐意,“你少提——” 话未说完,朝辞鹤那侵占性的吻便覆了上来,从唇畔,到耳廓,再解开衬衣最上的那颗扣子,翻下那绣着烫金线的领子,最后轻咬上了那从未有人到过的颈子。 雪渺被他压制在墙上,却只敢粗喘着气,任由朝辞鹤将手第二颗,第三颗口子渐次解开。胳膊死死攀着朝辞鹤,连尾巴也紧紧绞在对方脚踝 “小鹤…” · 躲在暗处看了好一会儿的宋衷意识到不好,突然冲出去大呵一声,“吓!” 那二人明显俱是一惊,雪渺更是一把直接给朝辞鹤推开了,却因为尾巴还缠着对方,险些让朝辞鹤摔地下。 “小师叔!”雪渺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宋衷根本不在乎,“好歹是我来了,你师兄来你俩还想活着。哇哦,你师父就根前厅坐着,你俩真敢。羞羞!” 他俩本就理亏,确实不好说什么,只是各自整理着衣裳,雪渺连手都是抖的,最后还是朝辞鹤给他把扣子挨个系好。 朝辞鹤:“师父来了?” 宋衷点头,“快贿赂我,不然我就告诉越越崽你俩光天化日做这种不堪入——” “一套衣裳。”朝辞鹤也是拿她没法子。 宋衷顿时咧嘴笑起来,“两套。” “……”朝辞鹤到底是被她将一军,“成交。” · 小鹤:“朝辞鹤。” 越初看着眼前人,虽是未曾见过,但只闻其人都也算是熟识,毕竟自小越初的全部衣裳都是对方亲手制的,“久仰。” 朝辞鹤显然对于他师父这客气且生疏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越初全然未察觉,于他而言这就只是基本礼貌而已。 好在还是宋衷解了围,“坐下聊嘛。” 雪渺沏来了茶,又单给越初煮了壶牛奶,低头倒给他时,恰巧被越初看见了颈子上的新鲜咬痕。 越初:“…我是不是打扰你俩了。” “没有!”雪渺差些给杯子打翻了,“别说,求您。” · 朝辞鹤生着双荧蓝色眼眸,闲聊越初总爱看过去,总觉着才不久前见过的样子… “就是早上带你上来的那只白鹿。”宋衷小声提醒他。 越初诧异,又看向朝辞鹤,“他不是鹤?他是只白鹿?” 雪渺听着了便跟着笑,“少时师父驯养了只白鹤,能闻乐起舞,一日早晨,从不知何处衔了只包袱回来,里面是只才出生不久尚且没睁眼的白鹿幼崽。白鹤将包袱放下,便起身离去,从此再未回来。所以才起了朝辞鹤的名字。” 越初依言点头,寻思了晌,“雪渺,朝辞鹤,你师父起名一直都挺随意啊。” 雪渺:“你也发现了啊。” 几人坐在一起闲聊了些许,又才谈起池怀寄下葬的事,越初是怕朝辞鹤介怀,毕竟往人家祖坟里葬个外人总听着不好。 但朝辞鹤哪有介怀的份,他就差提前给他师父勘探下地质,找块风水宝地给他师父的朋友好生安葬了。 如此最终是定在了两日后。 “应闲璋呢。”祁宴有些在意,打从越初来了前厅,就没见应闲璋出现。 越初:“自己玩去了罢。” 说话时就见前厅的院里路过了个狗狗祟祟的身影,瞧着倒是眼熟。 雪渺:“他扛着什么,他是不是从咱们家山上偷竹子了,他凭什么砍咱们家竹子啊。” 朝辞鹤小声,“凭他是师父他男人。” 朝辞鹤不同于雪渺,他对应闲璋没太大成见。他师父能回来已是不易,日后能有人一直照顾着自然是好,三千年前的事都也说不清,犯不着为此便对应闲璋恨之入骨。倒也不能说他多待见应闲璋,但从心下也还是感激应闲璋能事事以越初为先。 · 众人狗狗祟祟的跟上了狗狗祟祟的应闲璋,见着对方扛着数十根刚劈下的苍劲长竹一路回了越初的院子。 几人蹲在墙角,雪渺拆了一块墙砖下来,他们便从此朝里看去。 应闲璋将长竹截成想要长度,再以长绳与灵力缚之,如此一来二去,便在两颗古树上搭起了一张竹制小吊床来。再以准备好的柔衾覆盖,好让其舒适起来。 “手艺人。”宋衷感慨。 如此不算完,应闲璋又捡来些废弃的木板在阴凉处搭了个秋千。再寻来剩下的竹子与木料在树上搭出了个精致小屋,同时在一块余下的木板上刻下“越初妙妙屋”的字样挂在木屋上。 雪渺用尾巴拨了拨弄一旁朝辞鹤,“你也给我搭个,我也想要妙妙屋。” 最后应闲璋从越初双肩背包里取出两个自己早先织好的越初毛线娃娃放在了小吊床上,然后满意拍拍手,笑意吟吟着出了院子,从院墙出将蹲在人群中的越初直接抱起,一路抱到了吊床上。 “喜欢吗。” 越初垂下腿坐在上面像荡秋千般的晃悠着,手里抓了两把那长得像自己的娃娃,良久才咕哝了个“嗯”字。 便是如此都能让应闲璋开心到原地打转。 他是想着此处不比家里,总还是乏味些,但又不能像在应九那边给他修个小火车出来,随手搭些能有个玩的让越初解个乏腻正好。 · 但谁会想到当晚越少爷就非得睡那一人大的妙妙屋里死活不回家呢。 -- 第135页 · 池怀寄最终是在两日后葬了,连同季何生。二人合葬在一处,只立了一块碑。 这几日缓和了心情,越初此时便也只是有些唏嘘,并未再起什么大波澜。 葬礼结束后,越初同应闲璋一起闲逛在后山上。其余几人默契着都未来打扰,饶是雪渺想来捣乱,也被朝辞鹤扽着尾巴拖回去了。 越初也不知道这种在别人家坟地上看风景的行为好不好,可这处虽说是墓地,风景确实极好,好到让越初觉着拿这块地埋死人着实有些可惜了。 应闲璋:“在此处一天四时,一年四季的光景都看得真切。算是少有的好去处。” 越初:“用来下葬没关系吗。” 应闲璋:“大抵上因为葬的都是很重要的人吧,都是配得上这些美好的人。” 越初随意点点头,便又往前走,沿路他见到许多人的墓碑,其中一处还有宋衷她师父的,方才来时还见她往灵龛前放了束花。 再向前便来到一处醒目神龛前。不同于其余几处,这神龛显然规格更高些,且是两个神龛并排摆着。一座洁净光亮,供奉的蔬果鲜嫩欲滴,显然是日日被人打理着。旁边一座神龛却已经被灰烬埋到看不出本来面目。 越初轻弯下腰,看着神龛上的字,缓缓念出,“…越溪信。” 即使越初就在身边,在听到那三个字时,应闲璋还是不可自遏地颤了下身子。好在他平复也快,便又与越初说道,“祁宴他师父。” 越初显然有很多问题,可话到嘴边却也并未问出,只是又指了指旁边那灰头土脸的神龛,“这个呢。” 应闲璋这时方又笑起来,用手蹭了蹭刻字处,好半天才露出些原本面貌,上面正刻着“应闲璋”三字。 “是我哒!” · 越初是想问他同越溪信的关系的,但不知为何,最后也没开口。又或许他也猜到了些,不去问反倒对谁都好。 二人原地坐下倚着自己的墓碑眺望着远处风景,日暮时分稍显有些凉意,应闲璋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给他。 越初也没拒绝,这些时日他已经习惯了应闲璋的好意,而且他也知道,越是不让他做,应闲璋越是能做出更过分的来。更何况越初性子只是别扭些,又不是真的白眼狼,谁待他好他心下总还是清楚的。 “他们几个都很在乎他师父吧。” 应闲璋:“毕竟都是他一人手把手带大的,自然几个徒弟都同他亲近。养育之恩难报的。” “你呢。” 应闲璋有些错愕,不知怎么会问到自己身上来,“我?嗯…我还是更在乎眼前人吧。” 越初便又不再说话了,身子向后躺在了半山腰上,正午的阳光正是合适,打在身上也暖意融融,不自觉便又有些犯困。 应闲璋:“再这儿睡当心吹着。还是回去吧。” 越初翻身侧躺着,身下是足能没膝的长草,草叶搔在颈子上一时还觉着痒,但还是闭了眼,“不想动了。” 应闲璋看得出他最近身子愈发惫懒,是从心里不愿动弹。有时连着几宿不睡,有时一整日里混混沌沌能睡四五回。 许是想着睡自己坟旁边总还是有些奇怪,应闲璋便起身将人背了起来。越初感受到了那宽阔温暖的后背,手很自然着搭在对方肩上。早些时候还会踹他两脚,如今好像已经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起这份照顾了。 · 因着身子缘故,本是不大的师门,越初也逛了两日才逛完。 家里似乎也没有避讳他的地方,去到哪里都无人阻拦。祁宴的院子素净些。雪渺的院子奇巧些。朝辞鹤的院子倒是已经被改成工作间了,进去一打眼五颜六色的。幺儿的院子则是空旷些,越初绕了一圈,里面却还保留着孩童的玩意儿 “小老虎…”越初踮脚取下柜子顶上的一个老虎布偶,“这是哪寻的。” 跟在他身上的应闲璋也不清楚,“他那小徒弟的吧,家里应当没人玩这种玩意儿。” 但应闲璋却也跟着好奇,“你喜欢小老虎?” “嗯。”越初这次倒是应得干脆,将手中的老虎布偶翻来覆去在手中把玩了会儿,才又放回了原处,“我以前有个和这个一样的。后来弄丢了,被接来应九家的时候应当就没带过来,许是落在以前那边了。” 应闲璋有些在意,“谁给你的。” 依着被扔进狗笼子养了这么些年,不该是有人还会给他一个娃娃玩的样子。 越初却摇头,“记不得了,太早之前的事了。以前有个男人会隔些时候给我送一回饭,有一日便给我带了个老虎娃娃。我那会儿也认不得老虎,只觉着绵绵软软却不能吃,反倒无用。但冬日里却也只有这么个娃娃能让我搂着稍微御些风寒。” 应闲璋格外不喜欢他讲述以前的事情,他不想越初说,自己也不愿听。 “好了好了,不去想了。”应闲璋从身后搂—— “别借着由头就抱我。”越初一手肘直接给他打一边去了。 越初并未对过去的事太过上心,他只是好奇为何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老虎娃娃。同时也被勾起了些以往的回忆,比如那个本该都要消散在他记忆里的男人,他记不得他长什么模样了,但隐约… “他也有言语身上的花香味道。” -- 第136页 第64章 裁风月。 “在忙吗!”雪渺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小鹤说想给你打两身衣裳,正好你也没多带着来,去量量尺寸吧。” “哦…好。”越初的思绪被打断也不见恼, 转眼就忘了之前琢磨的事,溜达着就去了朝辞鹤的院子里。 应闲璋却一把拽住了雪渺, 小声问道, “偷听多久了。” “要你管。”雪渺也不惜着理他, 又想去追他师父。 应闲璋这次没放开他,“你就没什么想法?” 雪渺这才站定,“什么想法, 幺儿没死?我哪知道他死没死。你有本事你逮他去啊。” 应闲璋对于他这脾气还觉着好笑,“万一真是你那师弟呢。” “我师父还活着呢, 自然有我师父处置,轮得到我吗。”雪渺从心里不愿管这些事, 可同时又收了那随性劲盯向应闲璋,“也轮不到你。” · 越初都走出院子了却不知道怎么那俩人没跟上来,生怕又打起来, 还得回走两步,果然又瞧着已经互相扯起领子来了。 “雪渺!” 雪渺被连名带姓一叫赶忙打了个激灵,推开应闲璋四腿并用着跑向了他师父。 越初到了也没说他什么, 只是将他沾了泥的尾巴拿在手里给搓干净,“今又去哪玩了, 尾巴都脏了。” 雪渺当即欢沁起来,赶忙同他师父说了他今一天的动向,诸如上山猎了鹿,下河摸了鱼。 越初:“你去猎鹿,小鹤没关系吗。” “没关系吧, 他打小也吃鹿肉的。妖物和动物总归不一样啦,要是见天啃草哪能长得这么高高大大的。”雪渺说起朝辞鹤时莫名就很骄傲,虽然不是他养大的朝辞鹤,但他就是很骄傲。 应闲璋再出来时就看着雪渺跟个小孩子一样同越初聊的开心,他便也不去打扰,安安静静跟在不远处一同走着。 · “又长高了些。”朝辞鹤给越初量了尺寸,除却身子上的毛病,越初确实被他大师兄养的极好。 这些年他一只掌握着他师父身材的一手资料,不说身高体重,就算是那块肌肉又饱满了些,他也都记得清清楚楚。今可算让他碰着真的了。好在手上还算恭顺着,也没什么僭越举动,甚至从始至终低着头都没抬头直视过他师父一眼。 越初倒是不知道这孩子脑子里乱想什么,只是问他,“我再这么长真的没问题吗。” 虽说是二十三窜一窜,但这量一回长一回,是不是稍微显得有些快了。本来还说一八五左右就差不多了,刚才他看了朝辞鹤量出的尺寸,好像是已经超了些。 宋衷:“长个子还不好,我还想再长些呢。不过上面长了,下面有没有跟着长啊。给姐姐看看嘛。”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越初看向一旁宋衷,“我一会儿还得脱衣裳,你出去行吗。” “脱衣裳?那我更不能——喂喂喂放我下去!我要看越越脱唔唔唔唔——” 应闲璋连人直接扔了出去,“搞定。” 越初也是同宋衷相处惯了,对于她这种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但还是冷不丁问道,“她是一直都这样吗。” 雪渺和朝辞鹤思索片刻,然后同时点头,“嗯!” 雪渺:“毕竟连我师父都是小师叔养大的,虽然只有一米五三,但对于师门就是母亲一般的存在。所以无论做什么我师父都也纵着她,久而久之就是这么个性子了。” 越溪信也不大敢管她,不然宋衷会一仰头,一叉腰,同他道,“我当年抱着你挨家挨户敲门讨奶喝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了!” 越初:“她比你师父还大些?” 朝辞鹤应下,“是,只是师父先入的师门。太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听说是小师叔刚能化成人形时,从一口枯井里捡到了我师父。又将其放到了师祖门前,师祖便收留了师父做了关门弟子。而后不多一两年的光景,便逢了天下大乱,师祖带着师门一众下山,将尚在襁褓里的师父交给了小师叔照顾。也是这时才让小师叔一并入了师门。” “这样啊…”越初印象里的宋衷一直都疯疯癫癫开开心心的,却是不知也曾经历过一个人养孩子的艰辛。 雪渺:“我师父小时候可难养了,十二岁了都还要闹着喝奶,山下那些妇人见着小师叔都要掉头跑。” “是吗。”越初也跟着笑,也无所谓是不是在笑自己,“他也爱喝奶啊。” “啊…”雪渺突然哽住,“不是。那个…” 朝辞鹤瞪了雪渺一眼,又替他开解道,“你别听他胡说。师父小时候的事他哪里知道。” 越初并不在意,又问道,“那你师祖他们呢,后来没再回来?” “大概是吧。”朝辞鹤也不清楚,“不说我和雪渺,便是大师兄幼时来时,山上也只剩师父和小师叔两人了。师祖走时师父还不记事,小师叔好像也不大愿意聊以前的事。这么多年也不曾提及过这些。” · 从朝辞鹤那处出来,雪渺便又要带着越初去玩,朝辞鹤显然是想拦的,但到底也没拦住。 “…雪渺!” 雪渺没什么情绪,“你去吗,不去你做衣裳呗,拦着我做什么。” “你又带你师父去哪。” 雪渺:“要你管,我还能害了师父不成。” 朝辞鹤到底是不放心,到了也只能是跟着他,“你可别发疯,大师兄知道了大家又得受你牵连。” -- 第137页 “我做什么了祁宴就要管我!”雪渺难免声音高了些。 走在前面的越初听着动静便回头来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先将雪渺喊了过来。雪渺也听话,让过来就过来,蹦蹦跳跳又走到了最前面。 朝辞鹤小跑两步跟上了越初和应闲璋,只说要越初别见怪。 越初:“别和他吵了,他不是惯来那胡搅蛮缠的性子,他乐意去哪就跟着去哪吧。” 自小他师父就惯着雪渺多些,这鬼门关一圈回来了,竟然还是惯着雪渺多些。朝辞鹤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就琢磨这缘分到底是有定数的。 只是朝辞鹤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总觉着雪渺自打回来了就不对劲,此时走的路线好像也… 盏茶的功夫,越初就被带到了—— “我一个客人还得来参观你家祠堂吗。你让我参观你家澡堂都可以,祠堂是不是…太过郑重了。” 祠堂这种算是一个家里极为隐私的那部分了,越初倒也没有不自在,但他们自己真的不会不自在吗。 不同于神龛处,师门的祠堂是只供了越溪信一人,牌位前的香火三千年未曾断过。 越初走上前也在此上了三柱香,“也不知道能保佑什么,那就保佑我多活些时日吧。” · 越初将燃香摆好时,正巧看到案台上摆放着一把乌金长刀,笔直纤细,即使三千年,却仍浸着从古时带来的刀光。 倾身,探手。 越初够到那把刀,但他滞了下,听起身边动静来。 这都没人拦着吗? 那…那他就不客气了。越初攥着刀柄,便将这乌金长刀从刀架上取了下来。 很冷,孤寂三千年的冷冽。很轻,即使是越初这不好使的身子,也丝毫不觉累手。 刀鞘上刻着字,越初拿近来看才看出是三个字—— “裁…风…月。” 右手持刀,左手覆上刀鞘,用力一抽,刀身嗡鸣之声瞬间响彻了整间屋子。 三千年未曾出鞘的刀身,如今在原先的主人手中重见光明。 越初自小也是习武的,此时将刀在手中翻了两圈,着实是亲近顺手,顺手到觉着这就是自己的手。 除开越初,其余几人也因这物归原主的场面而甚是激动。 应闲璋:“喜欢吗。” 越初却笑,“喜不喜欢的,这还能给我是咋的。刀不错,好眼光。是你们师父的佩刀?” 雪渺忙不迭点头,“要不你留——” · “谁让你们进来的。” 雪渺话音未落,就听着了祠堂外的声音,再转身时祁宴已经走了进来。 众人心下一紧,连应闲璋都往后撤了两步不想被波及到。 “让你进来了?”祁宴看向雪渺。 除了越初,大家都也明白那言外之意是问为什么要带越初来这里。 雪渺眸子向下瞥去,不敢看他师兄,嘴上却又不服气,“有什么不能来的。” 就见着祁宴扯着雪渺领子便将人拎了出去,屋内众人皆是一滞,却没一个敢动的。饶是应闲璋都也理亏,他哪能不知道不该带越初来这里,无非自己心下也存了些别的念头才允着越初来了此处。 院外祁宴照着雪渺腿上就踹了一脚,直接给人踹跪了下去。 雪渺这次也不讨饶,让跪就跪着,嘴里倒仍是硬气,“我不信你没想过带师父过来。” “但我不会这样做。”祁宴未再因为雪渺说的话动气,“我看你也是精神,今就跪着吧。” 回过神的朝辞鹤小跑出来想给求个情,祁宴转过头来看他,朝辞鹤硬是一句话没敢再说。 祁宴:“备饭去。” 朝辞鹤偏头看看雪渺,带着几分讨饶的劲又看看祁宴。 不等祁宴说话,雪渺先开了口,“备饭去吧,师父也该饿了。” 朝辞鹤叹了下自行出了祠堂院子,而后越初才从祠堂里小心翼翼走了出来,手里还攥着那名为裁风月的直刀。 祁宴看向应闲璋时带着明显不满,应闲璋也识趣儿,自己先认了错。果不其然听着雪渺冷嗤了声,许是嫌应闲璋没骨气。 越初:“我…” “回去歇会儿吧,一会儿吃饭了。”祁宴依然并未将越初如何,反倒让越少爷有些不自在。 越初:“刀我放回去了?” 祁宴看着那曾经属于他师父的刀,目光最终还是落在越初面庞上,“你想留着就留着吧,也不是贵重玩意儿。只是年代久远些,保养起来难些,回家交给应九让他帮你养着就是了。” “哦…”那越初就琢磨了,这古物都能随手送人了,雪渺又为何仅此是因为带他进来这种事而受罚。 师门是挺不睦的欸。 越初想不通,但走之前还是拍拍雪渺肩膀,安抚他一会儿就过来赎他来。 · 那天的晚饭异常丰盛。 吃的是雪渺逮的鹿,雪渺抓的鱼。就是没雪渺。 饭桌上宋衷随口问了句雪渺去哪了,得知了原因意外没发表看法,反是看了看越初,“去那地方做什么,也不嫌晦气。” “不嫌啊。”越初向来对这种事无感。 宋衷便又去看祁宴,“他都没在乎,你又在乎什么。” 祁宴知道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支吾了一声就算应了,而后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 -- 第138页 朝辞鹤退席很快,说是要回去裁衣裳去了,道过歉又说让他们别顾及自己,尽管吃就是了。 但那日越初退的也很快,只说没什么胃口,就先吃到这儿了。 应闲璋见他起身,自己也跟着要往起站,可越初将他按了回去,摇摇头示意他别跟着自己。 宋衷:“他真吃饱了?” 应闲璋:“他最近本来也没什么胃口,不吃就不吃了吧。” 祁宴:“晚上饿了我再给他单独做一份吧。” · 此时天已经黑尽了,越初从前厅出来,又径直去了祠堂处。 雪渺还在院中端正跪着,听着身后动静稍稍回了下头,确认是越初便又将头扭了回去。 越初:“饿了没。” “不饿。”听着这语气就还是堵着气,不过他们这种三千多岁的妖物,也有可能是真的不饿。 越初还欲说什么,脚边却落了颗石子。越初循声望去,最终在祠堂的房顶上看见了朝辞鹤。 “上来吗。”朝辞鹤问道。 越初看了看四周构造,寻思是要从哪上去。好在朝辞鹤翻身跳了下来,轻在越初腰上勾了下。身子再一轻,越初便已经端坐在房上了。 朝辞鹤:“僭越了。” 越初不懂哪僭越,但也无所谓,抬抬下巴指着地上的雪渺,“不用管他?” “闹别扭了,晚上我多哄哄,明就又没事了。”朝辞鹤笑笑,“他惯是好哄。就是这无赖性子,越理他越来劲。况且本也是他的错…” 越初:“那你不还是饭都不吃就来找他了。” 朝辞鹤还是笑,“那不一样。爱人是爱人,便是不理他,也不能放着不管。再者我让他起来,大师兄知道了,估计就得我去跪着了。” 雪渺有朝辞鹤来照顾,想想也是好事,不然也未必还能找出第二个肯纵着他的。不过越初自己都能找着… “你说应闲璋是不是多少有点毛病。” 朝辞鹤不知怎么他将话题引到了应闲璋身上,“嗯?” 越初:“爱情的前提是相互尊重吧。” 朝辞鹤点头,“所以呢。” 越初咂咂嘴,沉思道,“但我没尊重过他。” “哦…您原来是知道的啊。”朝辞鹤早就从雪渺那边听过越初和应闲璋那些事,也感叹过他师父是真的有不为人知混蛋的那一面,“然后呢。” 越初不自在的抓了抓脖子,然后将手中的戒指递给他看。 淡红色的。 朝辞鹤了然,虽不如应闲璋爱的那么情真意切掏心掏肺,但大抵还是喜欢上了。 越初惆怅,他最近都不怎么带戒指了,多数时候就往口袋里一扔。应闲璋也不问,倒是祁宴总让他小心些别弄丢了。 “我还需要尊重他吗。” · “你需不需要我是不知道,应闲璋看起来是不大需要的样子。” 越初:“那他图啥啊。” “图开心啊。”朝辞鹤引导着他不让他太多纠结于此事,“那是他自己选的,主导权在他手上,他愿意顺着你,愿意被你折腾,是因为他有的选。他随时可以放弃,可以离开,但没有。可他也不是被迫的,所以没必要太过介怀。” 越初:“真的会有人为这种事开心吗。他该不会是真的图我身子吧。” 朝辞鹤想了会儿才道,“没有谈恋爱不馋身子的,我也馋雪渺身子啊。” 越初眼神往下瞥,“你不怕他听到吗。” “没事,我设了界,他听不到。”朝辞鹤早就做了万全准备。 越初的确有些释然,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但他又确实贪恋起了这份踏实笃定的爱。但你让他去跟应闲璋说,那不可能的,喜欢归喜欢,但也没到了那种地步。 朝辞鹤:“坦然接受就好了。” 越初点着头看过去,他觉着朝辞鹤是温柔的人,是…很温柔的正常人。相较于他接触的所有人,是最正常的人,比祁宴还要正常太多。 朝辞鹤:“执念不大罢了。” 越初不知道他为何能猜到自己想的,但他说的好像也对,执念太重,性格才会愈发差劲,“那对你师父呢,也没执念吗。” 朝辞鹤显然僵了下,但很快又放轻松,“自是有的,只是不如两个师兄对于师父的执念那般重。” · “那我同你师父,是什么关系。” · 越初和朝辞鹤离开后,饭桌上只剩下三人,宋衷便不自觉数落起祁宴来。 祁宴也理亏,是有些没控制住脾气,“可我不想他这么早就意识到。” “也怪我没拦着他。”应闲璋也跟着承认了错误。 宋衷斜睨着应闲璋,“你也不想他知道这些事?” “我想。”应闲璋也算坦率,“若不是担心他经受不住,我当然想,我日日夜夜都盼着他能想起来。” 祁宴:“那也不能这么急切。他本就执拗,但凡想不开些,又是要生事端。” 宋衷托着腮,“说到底不就是怕他不认过去的身份吗,但你说他凭什么认啊。估计放给我,我也不乐意,怎么就从好端端一个人,变得要同你们这些人牵起瓜葛来。人啊,都也贪心,你师父回来前时,大家都还说只想他平平安安就好,其余都不重要。如今不又惦记着那个完完整整的他能回来吗。 -- 第139页 宋衷:“别强求他了,做什么非要想起来呢。是越溪信也好,越初也好,统共也不剩几个月的营生,就让他开开心心的吧。” 应闲璋是同意的,于他而言,他就是真真切切喜欢着眼前人,过去的记忆都可以当作附属品。他不是一丝执念没有,就像今日他也存了一丝侥幸同越初去了祠堂,可现在又惊觉不该如此,到底宋衷说得对,就让他平稳度过最后这些时日吧。 “那白泽说,万生相就在家里。”祁宴不同于他们,他执念的确重,他就是想他师父能活着,能回来,能想起来。故而他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放弃妥协的。 宋衷:“在寻了,若是真的在,掘地三尺也定然是要找到。只是各处都搜寻过了,确实没有你要的那些。” 祁宴:“我自己找。” · 应闲璋:“你可当心走火入魔。到时候怕是谁也救不了你。” · 祠堂处。 朝辞鹤再听及越初的问题后,半晌没缓过神来,“你…说什么?” 越初便又重复道,“我和你师父,究竟是何关系。” 朝辞鹤咬着嘴唇有些无措,“为什么要问这个。” 越初却笑了,“我不是傻子。若只说照顾我是为了让我做媒介养活应闲璋的话,你家与应闲璋的关系又太差劲了。那自然是不止这一个原因。更何况我看得出你们待我不同,就算应闲璋是因为喜欢,那祁宴呢,祁宴疯了跟家里养个活祖宗供着吗。” 他一直是明白的,却也一直忍着没问。 朝辞鹤还想挣扎下,“那为何觉着是同我师父…” “都姓越本身就很奇怪了好吗,这又不是什么大姓,路边抓一个是一个的。” 朝辞鹤听着他的话好像并未有什么恼怒,反倒调侃多了些,心下略微有些安心,“那你觉着是…什么关系。” 越初将手肘抵在腿上,又用手托着面颊,“祁宴执念那么重,是想让他师父回来的吧。雪渺也是,有时夜里做梦,喊得也是不想让师父离开。应闲璋的神龛是同越溪信摆在一起的,想来是很亲近的。那戒指也是,怎么可能第一次见面就红的那般夺目。” “他们同我说,人死无论如何都不能复生的。但我觉着凡是总有个例外,只是若是例外,便定是会异常艰辛。可若是那份执念,能支撑自己度过这份艰辛,也实在是了不起。” 越初慢慢说着,朝辞鹤便安静听着。 而下一刻,却见越初浅淡笑着看向他,眸子亮亮的,神情也有几分释然。越初抬手轻轻覆在了朝辞鹤发顶,柔声道—— “辛苦了。” 朝辞鹤的始终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可眸子里却迅速充盈起了泪水。他用手背蹭了蹭,然后靠进越初颈窝里,“我很想你。” “好好。”越初由着那滚烫泪珠滚进自己脖子里。 朝辞鹤:“你一直都知道?” 越初轻拍在他后背上,哄孩子一样哄着他,“来了才猜到的。也亏得雪渺四处带着我闲转。” 朝辞鹤还是哽咽着,“大师兄就是怕你察觉出异样才不想你进祠堂的。” 越初:“那他预料的还挺准。好了好了不哭了,这有什么可哭的。你师父又没回来,我可没承认我就是你师父。” 朝辞鹤挂着泪笑着从他肩上起来,“我没有大师兄那么重的执念,我本也不那么在乎师父的记忆能不能回来,打我见你来了,便觉着欢心,如此就够了。你便说你不是,我也只当你就是,只当我师父就是这样好端端站在我面前,如此这样自欺欺人下也好。” · “师父。” 越初:“嗯。” · 越初是感佩于他们师徒情深的,但对于他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实感。他只是猜到了自己是盛放越溪信的壳子,其余的也没记起什么。 只是面对一个哭得嘤嘤嘤的小鹿谁会不心疼呢。 朝辞鹤:“要同大师兄说吗。” 越初摇头,“不了,他若知道了,定是会顾及。让他做他想做的吧,也好找补些以前对他的亏欠。” 朝辞鹤应下,可这样对越初并不公平。 越初:“我也不剩多少日子了,最后这些时日,是做越初,还是越溪信,讲道理没什么不同。你就当替你师父了你大师兄个心愿吧。” 朝辞鹤:“可那——” 越初:“好了,快下去了。” · 越初跳下屋子,往院外走去,路过雪渺身边时又拍了拍他,“好了,快起来。别闹别扭。” “我不。”雪渺还是较劲,“你能做祁宴的主?他一会儿又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能做,他什么时候管过我。”越初上手给雪渺扯了起来,“别总祁宴祁宴的,到底是你师兄。” 雪渺:“哦…” “好了,快跟小鹤回去吧。” 越初说完这话自己便先一步离开了,朝辞鹤不知怎得觉着他背影就这样萧索起来。 “发什么呆呢!”雪渺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朝辞鹤:“啊,饿了没,我去给你单做些。” 雪渺:“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 雪渺:“你是哭了吧!” “我没有!” 雪渺:“你就是哭了!” “都说了没有!” -- 第140页 雪渺:“我想要妙妙屋,雪渺妙妙屋!” “给你盖好了,快回了!” 第65章 成亲。 应闲璋回到院里时, 越初正一人坐在搭好的小吊床里抽着烟。快步走上前,站定在对方面前。 越初晃着腿,连同吊床一起晃悠起来。 应闲璋半张开两臂, 冲着他讨好笑笑,“下来吗。” “嗯。” 听着越初应了, 应闲璋便向前单手搂在他腰上, 将人轻抱到地上。 还好今天没闹着要住妙妙屋, 应闲璋暗自舒了口气。 回到屋内的越初把玩着早时从祠堂带回来的那把裁风月,传至手中的微寒凉意让人觉着几分惬意,随意翻腕比划两下都能察觉到刀与主人之间的默契, 着实是令人爱不释手。 “刀还在,人没了, 也算是一件憾事了。”越初感叹着。 应闲璋却不以为意,“刀是死物, 死物才能代代流传。” “嗯?”越初随意应着,过了会儿才又问他,“越溪信是什么样的人。” 应闲璋陡然一震, 不知他怎么会突然问了这些事,又生怕是朝辞鹤或是雪渺同他说了什么,“怎么问这些。” “好奇罢了, 能用得了这样的刀,想来人也不凡吧。” 应闲璋心下是有些打嘀咕, 但因着不好开口再仔细问询,便也只能先顺着越初的话回答下去,“一个小混蛋罢了。” “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啊…”应闲璋因着这句话陷入冗长的回忆里。 · “哥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应闲璋的目光里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应九,那所造出九条龙里最年幼的一只。另一个则是陌生面容。 “什么人。”应闲璋开口道, 却又不等对方回应,兀自开口道,“越溪信。” 他与天道连枝同气,天道又掌管万物,查个眼前人自然不是问题,“绑他做什么。” 应九被捆了绳子扔在一侧,嘴里大声叫嚷着,“放了我!我让我哥哥们收拾你了啊!” 越溪信抬脚踹了地上的应九一下,“哦对,你还有哥哥们,信不信我把你哥哥们也绑了当风筝。” 龙应九深吸一口气,带着五花大绑从地上蠕动到了应闲璋腿边,“快给我解了。” 应闲璋眼眸下垂,无奈瞧过去,手上却没动作,还是问向对面的人,“来做什么。” 越溪信将手中长刀翻了几个花,一副嚣张模样,“我徒弟过生辰,想要条龙。是他说打输了便同我回去,愿赌服输,还想耍赖不成。” 应闲璋轻踢了地上的大长虫一脚,“是你答应的?” “…嗯。”应九支吾着,“我哪知道他那么能打…” 应闲璋摇摇头,“既是答应了,那同他去吧。” 应九:“啥?” 越溪信咧起嘴里,小跑到应闲璋身边,牵起绑着龙应九的绳子,往腕子上一缠绕,同应闲璋道,“你倒是识礼。他管你叫哥?你也是龙?你去也行。” 应闲璋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这颇是放肆的小人儿,岁数好像瞧着也不算大,倒是个轻狂性子,“不用了,他既是输了,你带他走就是了。若是不需要了记得放他回来。” 应九听着这俩人一人一句就给自己卖了,这才大声叫嚷道,“你们两个混蛋!” 应闲璋仍是如块石头般无动于衷,“你自己技不如人又要怨谁,倒也合该你长些记性。” 应九:“走就走!别求我回来!” 越溪信才不听他们兄弟俩吵嘴,扽了绳子一下催促着应九快走。 应九:“我自己会走!应闲璋你给我等着!” 越溪信便又偏头去看那坐在空旷白雾中不动如山的好看男人,“应闲璋?” · 越初在床上吃着宋衷送来的点心,“后来呢?” 应闲璋将他不喜的吃了一半的枣糕扔进嘴里,“后来?他怕应九吓着祁宴,便要应九化成个风筝,日日拴在祁宴院中房后那棵歪脖树上。” 越初:“你呢?再见他是什么时候。” 应闲璋:“大抵是几年后了吧。” · “上次冒犯。” 应闲璋看着此时跪在自己面前的越溪信,缓了会儿才想起他是谁。 应闲璋:“应九呢?” “我早放他回来了啊。” 应闲璋便又不知道应九跑去哪玩了,应九是他造出的最后一条龙,前还有八个哥哥,平日里替应闲璋处理些琐碎之事。应九自小被养在应闲璋身侧,并未出过任务,便是连现世都不曾去过,平日里对凡人也轻蔑些。反倒这次不知怎么一直不肯回来了。 他若想找自是找得到的,只是未曾察觉到他应九有危险,也便纵着他入世玩些时日。 应闲璋:“又来何事。” 越溪信:“应九说…罢了,我有个徒弟,自幼羸弱,又寻不到病因,应九说许是天道会有法子。” 应闲璋仍是未有丝毫情绪,“天道的法子便是逆天改命。除非那人能让现世遭逢重大变故,否则不会为一个人改命的。” 越溪信像是一早有准备,“天道若是不能,那你呢。” 应闲璋:“我即是天道。” 越溪信:“你不是。” 应闲璋的确不是,他不过是天道的皮囊罢了。暗自无奈,也不知应九那混小子都同他说了什么,“回去吧。” -- 第141页 越溪信仍是跪着不起,低垂着眸子像是想着什么,“如何才能答应。” 应闲璋只是摇头,“回去吧,各自都有命数。” 越溪信不信,紧紧攥着拳头,“你不是天道,天道才无情。” 应闲璋不懂他说的什么,他与天道本就一体,从未想过他说的这些,谁是天道从不重要,他与天道的使命本就都只是维护三界秩序罢了,“我也无情。” 越溪信低头笑笑,竟是在他面前将衣衫一件一件脱下,再褪贴身小衣时—— “出去。” 应闲璋抬掌,一道劲风直接将越初连人带衣裳吹飞出去,直吹到百丈开外。 越溪信口中含血挣扎起身,还欲再向前,却被半步外的屏障拦住了,试探了下,的确不是自己能打破的。 如此悻悻穿好衣衫,暗自咬牙。 “等着我啊!我下次还来!” · 越初一边听着故事一边跟着笑,“你以前这么硬气的吗。” “啊…谁还没年轻过嘛。”应闲璋见他并未抵触,便也跟着笑起来。 越初:“他后来又去了?” 应闲璋想了想,“不仅去了,还住下来了。” 越初心下许是有些暗喜的,比如应闲璋这狗腿子模样是只在自己这里的。但又有些割裂,比如万一自己和越溪信就是同一个人,那应闲璋两世的性格反转多少就有点毛病了。 应闲璋看了看时间,“好了好了不早了,今天的睡前故事就到这里了。” · 哄着越初睡下,应闲璋却始终睡不着,早些年的记忆一旦被勾起来,便是无论如何再也抹消不掉的。 他和越溪信一同住了十二年,虽然用了十二年越溪信也没让应闲璋答应自己救他徒弟。但让应闲璋现在想想,倒还不如那时帮了他,何至于有今天这些事。又何至于牵连个越初进来。 其实连他自己也想不通,越溪信和越初究竟是不是一个人,但都也好,诚如他自己说的,他更在乎眼前人,如果两个里面必须选一个,他其实宁可选越初,那个死活看他不顺眼,动不动就跑过来给他一拳的越初。说到底不能上一世伤害了一个,这一世为了上一个再伤害这个。 怎么想都不太像人能做出的事。 “心肝儿啊…” 应闲璋给越初灌了些灵力,好让他能安稳顺着,然后自己便就着月色走了出去。山上的夜晚不同于家里,多了几分特有的静谧感,他漫步到了祠堂,夜晚的祠堂格外空灵萧索。 他想去里面给越溪信上柱香,因为早上越初在,他确实不好做什么,可走了进去,却看到跪在祠堂正中的祁宴。 祁宴也没想着他大晚上不陪着越初,往这儿跑什么,“我师父呢。” 应闲璋:“你跪的那个不就是吗。” 祁宴闻言猛而转头怒瞪他。 应闲璋没理他,乐意跪就跪着吧,又不是他罚的,“既然裁风月在这儿,那赴约呢。” 祁宴愣了会儿才回他,“抽屉里,自己取吧。” 应闲璋咂摸着打开供奉越溪信的案桌下的抽屉,从里面两指节厚的灰尘中,拨拉出了那把属于自己的剑。 “记得给我捡回来我就该谢谢你们了。”应闲璋用衣裳蹭了蹭手中的青金长剑,让其恢复了本来面目,再将剑身抽出一半,看到了上面刻着的“赴约”两个隽秀小字。 而后便收了鞘。 “这还是你师父给我写的。只是说是赴约,到底最后谁也没赴了谁的约。” 祁宴听不懂他说得是什么,便也不去搭理他。 应闲璋取回了自己的剑便准备回去了,万一越初醒了发现他不再又是要闹可不好。再越过祁宴时,瞧着那挺拔倔强的身影,到底也只是无奈摇摇头轻叹了声, “跪坏了,他也该心疼了。 · 越初做了个梦,梦见了越溪信。好在也仅此是梦,不同于早些时候的言语给他的记忆,早上醒来时也就忘的差不多了。 但他好像梦见了应闲璋欺负越溪信的事,醒来虽是不记得的,但格外情真意切的感同身受。 揉揉额角,一偏头就看见了旁边也刚醒还闪忽着狗狗眼的应闲璋。 越初眉头一凝,照着应闲璋就踹了一脚,“下去。” 呱唧——咕噜咕噜咕噜噜噜。 应闲璋从床上被踹了下去,然后一路滚到了门口。 “踢得好。”应闲璋从地上爬起来又滚回了床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管他呢。 媳妇做的永远都是对的。 · 今个早上吃了早饭,朝辞鹤便寻他过去,说是要试试衣裳。 “他是一宿没睡吗…”越初打着嘀咕,又转头去问一旁宋衷,“怎么没见祁宴。” 应闲璋这才想起昨晚祠堂遇见祁宴的事,总不能还跪着的吧。 “哦…”宋衷见他提及祁宴,“早上言语打电话,说龙应九又发疯,大晚上不睡觉非要拽着言语给他讲祁宴过去的故事,疯疯癫癫的言语受不了。祁宴说先回去看一眼去,尽快回来。” 应闲璋这才放下心,但又觉着应九实在是不像话。 越初也不好说什么,祁宴身子如何他也不清楚,他就是觉着这么操持下去,迟早是要累出毛病的。但跟他有什么关系呢,祁宴也不让自己关心他。如此想着便溜达着去了朝辞鹤院子里。 -- 第142页 · 朝辞鹤的确是趁着雪渺晚上睡了,连夜制的衣裳。 越初来时,总觉着他没睡好,想让他再去睡会儿。但朝辞鹤说无妨,越初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试一下吧。”朝辞鹤将西装递给他。 越初接过打量了会儿,然后问他,“我跟你商量个事。” 朝辞鹤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您说。” “能不能…不做西装了。”越初这话说得自己也嫌别扭,“我穿了七年西装了,虽说花样也是常穿常新,但是真的除了西装我没穿过别的。” 朝辞鹤连着点头,“那是自然,我是只给你做西服。因为大师兄不让我做别的。” 又是祁宴。 朝辞鹤怕他误会,赶忙解释,“西装做顺手了方便些是真的,而且你长身子一直快,我这边几乎没有个闲暇,其他设计起来总归费些工夫,但你那边又等不得。其二是,大师兄说你小时候总不给好好站着。穿着规整些的衣裳他好能看管着,不然怕你穿个麻袋在里面跳酒醉的蝴蝶。” 越初:“你大师兄真的很烦。” 确实越初打小站不直了,祁宴就会拍在他背上。导致越初现在别的不说,真的很讨厌有人从后面拍他。但也导致越初虽说是散漫,却也还算是站有站相。 越初:“算了,我也是合该遭报应。就当上辈子欠你师兄的吧。” 朝辞鹤跟着笑,手上却替他换了之前做好的衣裳,“你想要我给你坐两身就是了,正好也快入冬了,做些稍微厚实的吧。再走时让应闲璋给你拿上。” 越初之所以一年四季穿西装,很大关系是他对于冷热没有太大的感觉,即使冬天北风呼啸,他也不会觉着多冷。 “都好。”越初想起祁宴就觉着无奈,“你看着做吧。” · 朝辞鹤摆弄着越初,将精致袖扣钉在长短正好的袖口处,再取来熨烫好的西装外套为他穿上,看着越初自己系好扣子。自己则蹲下身子,为越初换上新鞋。 “合适吗。” 越初:“嗯。我自己来就好。” 他其实也就是说说,越初现在弯腰系个鞋带腰都疼要命。但该客气还是要客气下的,总不好就这样心安理得接受对方的好意。 朝辞鹤笑着摇摇头,“我小时候,就我师父还在的时候,便想着以后让师父只穿我做的衣裳。” 越初的记忆里有这一部分,越溪信那时也答应了他,“那就给师父做。做成什么样师父都喜欢。” 朝辞鹤愣了下,那与记忆中他师父说的话全然一致,让他不自觉有些情绪起伏,但还是低着头假装摆弄着越初的裤脚,过了会儿才又轻快道,“嗯,那说好了。” 朝辞鹤起身,将他带去了工作间一侧,那里是一整面墙的衣柜,还采用的是极其古朴的红木所制作。 “什么。”越初不明白,但因为对方显然是想让自己打开的,他便将柜门打开了。 倒也没出乎所料,确实全是衣裳。 朝辞鹤:“师父不在了,我便陆陆续续给师父做了很多件衣裳,明知道师父穿不上了,却又想替他在人世中保留一些痕迹,假装他也曾在历史中存在过。” 越初呆立着,诚如朝辞鹤所说,此时目之所及遍布了历朝历代的所有服装款式,无一遗漏,甚至此时存下来的都只是沧海一粟… “但为什么里面有女装…” 朝辞鹤顺着越初目光看过去,“万一我师父有什么特殊爱好呢。” “我没有。” 朝辞鹤:“万一呢。” “真没有!” · 越初关上了柜门,“若有机会我以后慢慢穿。倒是你,也该给自己做件衣裳了。” “什么。”朝辞鹤不懂。 越初站太久着实累了,朝辞鹤便扶着他去椅子上坐着歇会儿。 “我听雪渺说,你俩的婚事一直没办。” 朝辞鹤不知为何被问及此事,但点了头,毕竟是事实。 越初:“若只是因为师父不在才不想办,能不能趁我还活着,同雪渺把亲事办了。我虽是不知个中缘由,但我若这次再死了…便是再回来是不是又要不知道是何时月了。” 朝辞鹤默着。 越初:“雪渺是想的,你便是为了纵着他些,也不好再拖着了。” 朝辞鹤:“我知道,可是——” 越初:“给自己裁件婚服吧,到时候我给你俩证婚。” · 二人再想说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雪渺已经闯了进来,后面跟着慢悠悠的应闲璋。 应闲璋颈子上是很明显的一道抓痕。 “又打架了?”越初都不知道还能说雪渺什么。 雪渺笑嘻嘻摇头,“没有,他自己摔的。” “嗯嗯嗯,我自己摔的,我就是有病。”应闲璋懒得搭理他,要不是看在越初的面子上,早给他踹一边去了。 应闲璋走到越初身边,上下打量了番,“好看。” 越初跟着点头,“我知道好看啊,我穿什么不好看。” “也是。”应闲璋跟着笑,“我在他们山后寻了处汤泉,去泡汤泉吧,趁着宋衷还没发现。” 宋衷发现了他们就得穿着衣裳泡了。 朝辞鹤点点头,“那处时前些时候才修的,小师叔还不知道,你正好身子也乏了,便去解解乏吧,中午吃饭再喊——” -- 第143页 雪渺:“咱俩也去咱俩也去!” 朝辞鹤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可还欠着小师叔两套衣裳,再者都去了,小师叔找不到人可还了得。” 雪渺也是好哄劝的,“那我去了啊。” 朝辞鹤取了他和越初的浴衣,一并递给雪渺,“当心吹着了。” 应闲璋那份是朝辞鹤单独给的,不然雪渺走半路上就得给应闲璋的撕碎了。 “知道知道。”雪渺不耐烦起来,准备拉着越初快步去了,但越初已经先一步被应闲璋拉扯走了,这会儿都快走到门外了,“那我走了啊。” 朝辞鹤笑了下,就看着雪渺蹦蹦跳跳着准备离开,可才跳出两步,朝辞鹤便又一把拽住了他,“对了——” 雪渺回头,“还有事?哎呀,怎么打这次回来还啰嗦起来了。” · “成亲吧。” · 雪渺眨巴着眼睛僵在原地,左看看又看看,“和谁?和我?你再说一遍?” 朝辞鹤抿了抿嘴,看向了已经离去的越初的背影,起伏的内心便觉平复了不少。如此又看向了雪渺,双手托住对方面颊,故意用力捏了捏。 “我说,咱俩成亲吧。” 雪渺心下自然是激荡的,但还是晃了晃脑袋把朝辞鹤的手甩了下去,“咋呀,师弟,发疯了。” 朝辞鹤就知道他是这反应,深吸了口气拽着雪渺的手,将其拽到自己怀里, “师兄,婚服我可是三千年前就制好了。” 第66章 洗澡。 那日的汤泉, 雪渺到底是没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应闲璋从心底感谢朝辞鹤。 泉水水温稍烫,越初脸上跟着泛红了不少, 但身上的不适也消减了很多。 应闲璋坐着池边,给越初轻揉着颈肩处, “这些时候, 身子是不是又难受厉害了。” “嗯, 吃了药也不大管用。”都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了,越初也犯不着再瞒着,“不过忍忍也能过得去。” 应闲璋心下还是担忧得紧, “再让祁宴去调调药吧。再好的药常吃着也该不管用了。” 越初想想还是算了,“别麻烦祁宴了, 他也忙,总不好事事烦他。” 应闲璋:“他忙那些本就是为你忙的, 你不与他说,他事后知道了才该难受。” 越初还是摇头,“没什么事, 暂且再加上了两片药吧。” 应闲璋向来也没违逆过他,便是他想私下同祁宴谈谈,此时言语上也只能多顺着他。 越初靠在池壁, 侧头看着旁边的应闲璋,又看向他颈上坠的那枚赤红戒指。少看了会儿, 他便挑弄般的伸手拨弄了过去。 应闲璋当即吞了吞口水,僵着身子任由越初把玩。 越初手向下移,指尖旋转着轻点在对方心口疤痕处,指腹处传来有力的跳动,再抬头时便瞧着了应闲璋滑动的喉结。 想想他还是第一次见着应闲璋为这种事窘迫, 毕竟印象里应闲璋一直挺没皮没脸的。 · 那日午饭越初没吃,泡过汤泉出来又说自己困了,应闲璋便只好先哄他睡下。 “我们不是来这儿找万生相的吗。”应闲璋抱着睡熟的越初,同屋里其他人说道,“东西呢,再找不着你们真的给我劈了吧。” 宋衷:“可以考虑。” 朝辞鹤:“我在这儿这么些年,四处不说了如指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心里也是有数的。哪有你们要的东西。” 雪渺:“可白泽说的是这边啊。山上的林子,总不能一棵树一棵树问过去吧。” 应闲璋:“一棵一棵问过去,能问到都算好的。” 屋里又弥漫起消极气氛,除了应闲璋轻拍着越初的声音,谁都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一并沉默了会儿,还是应闲璋打破了寂静—— “我先说好,若是他最后真疼的受不了…我不想他没日没夜这样疼着。到时候我可能会——” 宋衷:“能理解。但祁宴肯定不让。” “轮得到他吗。”应闲璋难得有了些气性。 雪渺:“也轮不到你啊。这事不得问我师父自己想不想活着吗。” 倒也对。 宋衷:“祁宴那边再说,他本就执拗,劝也劝不动。你们这边,我劝你们都有个心理准备。尽人事听天命,若真就是救不到了,都也别太强求。这些时日,就由着让他怎么开心怎么过吧。” 大家心里都也清楚,可这种事真说出口还是令人喘不过气来。 宋衷:“下周就是祈灵会,正好带他去玩玩吧。再过两月是他生辰,也好好操办下。我听着你俩要办婚事了?” 朝辞鹤就知道雪渺这嘴是管不住的,依言点了头。 宋衷:“等山上山下不忙了,趁着他还能走动,尽早办了吧。” 朝辞鹤:“是。” 宋衷点头,“行了,散了吧。别吵着他了。” · 山上日子着实清闲,越初逛过了师门,又逛过了山下风景,便觉着无趣起来。 有多无趣呢。 应闲璋在编了二十三个越初娃娃后,现在已经学会了钻火圈。就是马戏团的那种狮子钻火圈。 “看我看我看我!我再给你钻一个!”应闲璋一个鱼跃龙门,便稳稳当当跳了过去。 一旁雪渺不服,鼓着腮帮子,“我也能跳!” -- 第144页 朝辞鹤同越初一起坐在吊床上,看着雪渺都不知道该怎么笑话他,“跳吧,谁不让你跳了。” 越初瞧着好玩,转头同朝辞鹤道,“你不也去跳跳?” 朝辞鹤讪笑,“您四个徒弟里养出一个傻子就够多了。哪能个个都如他一样。” “那养个傻子你都喜欢得紧,傻点好,傻点好养活。” 朝辞鹤跟着笑,“也是,除了爱薅别人尾巴毛也没什么毛病。” 才说着,就听着那边一声惊呼,“尾巴!尾巴!尾巴着火了!小鹤救我救我救我!” 朝辞鹤赶紧跳下去给他尾巴上的火灭了,一转眼看见他师父笑得无奈。 “好像太傻了也不好。” · 家里想着法子尽力在逗越初开心,越初也很是配合,即使身子上因痛是半分不想动,但还是会同他们到外面坐坐。 祁宴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家里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越初在和朝辞鹤学着打围巾,雪渺跟应闲璋跟院子表演空中飞人。 “当心摔着吧。”越初瞧着雪渺,许是玩得开心,便也没想着制止。 朝辞鹤坐他旁边也织着围巾,他交给越初的是最简单的织法,越初瞧了两眼便会了。除去最初几排磕磕绊绊总是跳针,越往后越是熟练,虽是慢了些,但也还是有点小成就感的。 “过来。”越初朝着应闲璋招招手。 应闲璋便狗腿着跑了过来,“您吩咐。” 越初将手中的围巾在他脖子上比了比,大概知道了个长度,满意点点头,然后踹了应闲璋一脚,“走吧。” 应闲璋便又满心欢喜跑走了。 他们这边玩的愉快,祁宴和宋衷那边却并不轻松,因着实在没法,他们便不得不真的一棵树一棵树找了起来。万生相始终是万生相,虽说可以化为任何生物,但内里的灵力是不同的。他对幺儿的灵力姑且也还记得些,若是遇着相似的,应当差不多能发现。 但显然,又是三日下来,依然徒劳无功。 · “不行了,你们要掘地三尺你们自己掘去吧。姑奶奶我是不伺候了。”一整天结束后,宋衷瘫软在躺椅上,手中抱着杯热茶,茫然看着房顶。 应闲璋怀里抱着熟睡的越初,脖子挂着自家孩子今早织的围巾。只看那针脚,前面生疏,后面熟稔,再往后明显是织烦了,开始乱织一通。最后织下来这一个窟窿那一个窟窿的。但就是这样,随手扔给应闲璋,应闲璋还是宝贝得不行。 宋衷:“可以不要一边穿着睡衣,一边带围巾吗,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应闲璋:“不。” 祁宴折腾了一天也没什么精神,“聊点正事吧。” 宋衷:“逗你师父开心还不是正事吗。”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他们就差连房子拆了,然后一块木头一块木头来辨认是不是用万生相盖的。其实哪用得着废这么大力,知道要找什么后用灵力探测下,有没有也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可到底是不死心。 雪渺:“那白泽就是说在家里啊。” 朝辞鹤:“师父有几个家啊。” 众人沉思了会儿,“肯定是没在应九那儿的,那还能想到的…总不能还得回狗笼子里看看吧。” “不回去…” 梦里的越初突然抓住了应闲璋,眉头也跟着紧紧皱起,“…我不回去。” “好好好,不回去。没说要回去。”应闲璋赶忙安抚住突然惊醒的孩子,同时摇摇头看向其他人。 宋衷:“便是回去也不可能带他回去的,我们先商量着办吧。” · 越初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睡好,只是睡着睡着突然从应闲璋怀里坐了起来。 好在那时应闲璋已经回了屋子,此时看见大口大口喘着气的越初急忙拍了拍他后背,“没事没事,做噩梦了?” “嗯…”越初揉揉眼,但被应闲璋把手小心拨拉了下来。 应闲璋瞧着他难受,便提议要不要泡泡澡,缓和下身子。越初没多大反应过来,只是呆怔怔点了点头,下一刻就被应闲璋连人端走,放进了隔壁屋子的温热浴桶中。 “呼…”越初轻声叹了下,身上的不痛快顿时一扫而空。 应闲璋搬了张凳子坐到他身旁,轻轻给他背上舀着水。 越初看看时间,已经半夜一点多了,但自己竟然还精神起来。划开手机,翻进微博,果不其然又看到应闲璋给自己拍的照片。 他不断向下划动着,每一天都会有一条应闲璋关于越初的微博。多数时候是自己睡着了,他蹲旁边拍的。剩下的是自己醒着的,有些是同雪渺玩的,有些是和应九打架的,有些是和宋衷一起开小火车的,还有些是躺着同言语讲剧本的。 没有应闲璋吗… “嗯…”越初划拉着没了什么耐性,“手机给我。” 应闲璋一点脑子没过就将自己手机递了上去,“…你别删我照片嘛。” 越初也懒得说话,挪动了下换了个应闲璋一致的方向,后仰着身子靠在了浴桶上,一只手抓着浴桶边缘,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打开了摄像头。 “看镜头。” 应闲璋不可置信一般望向镜头, 咔嚓—— 越初将手机扔还了回去。 · 应闲璋欣喜若狂,怔怔看着手机中的合照,照片中的越初半赤着身子,对着镜头笑意灿然。反倒是自己,看着真的很傻。 -- 第145页 稍微缓和了下精神,应闲璋连滚带爬冲了出去,口中还大声叫嚷着,“快点——来——看——啊——” “……”越初笑叹了下将自己埋进了水中,“好歹也把我先抱出去吧。” 第67章 新旅程。 “去哪?”越初差点跟浴桶里泡发了, 应闲璋才知道回来。 “过几天就是祈灵会了,祁宴说一起去玩玩吧。”应闲璋正坐在床榻边,将自己和越初的合照发了出去。 越初:“天界吗。” 应闲璋点头, “嗯,祁宴要去办点事。同你也没什么关系, 就是去绕绕。” 越初倒是无所谓, 他现在多数时候就跟个没脑子的娃娃一样, 他们把自己带到哪,自己就去哪待着。没人管顾自己的时候,他能一个人从早上坐到晚上一动不想动。 应闲璋又接着道, “言语那边的手续也下来了,正好把他接上。” 越初想想言语又觉着发愁, 季何生的死,池怀寄的死, 如今妹妹又要被送走。虽说这里也有言语自讨苦吃的缘由,但瞧着还是让人觉着可怜。 “这次的事,天道没追究什么?” 应闲璋:“有追究的。不过都也通知的宋衷他们。到底还是有人一直在从中插手, 只是天道都拿不准的事,自然处理起来有些难度。” 越初诧异,“便是天道也没法子?” 应闲璋编辑好了微博, 按下发送,看着迅速增长的转发和评论, “总有那么些事,是天道处理不掉的。钻空子罢了。” 越初轻点了下头,想着都也无所谓,只说让他们几个遇事当心些就好。 因为身子疼得厉害的缘故,越初现在就像个木偶般的。他们几个让自己去哪, 越初便跟着去哪,也不爱做什么,身上总是乏得厉害。 全身上下都没什么精神,也就挨着应闲璋的时候能稍微缓解上一会儿。 · 越初跟师门里给池怀寄过了三七,重新归置了归置那两个小灵龛。 “这些时日就先不来了。等闲下来了再来看你俩。那些乱说话的都让我给告了,祁宴说下个月开庭,那之后应当就都也消停了。” “车在山下停好了。”朝辞鹤来时,越初就一个人坐在灵龛前,他离着远,便也不知道越初再同他们说什么。倒是瞧着他师父给上供的果子拿起来自己吃了。 想来他师父也是知道的,死人就是死了。可饶是如此,却也还是想同那逝去之人再念叨上两句。 越初依言看向走来的朝辞鹤,撑着身子便想起身,可身子痛的让他只倒吸了口冷气,便又跌坐回去。 一旁立着的应闲璋赶忙冲了过去,小心将人扶了起来,“当心些。” 越初故作轻松着耸耸肩,又看向了池怀寄与季何生,“先走啦。” · 他是被朝辞鹤带着上山的,如今下山也是骑在朝辞鹤背上的。 雪白的毛茸颈子让越初上手揉了几下,短短的毛球尾巴也被越初攥在手里玩了好一阵。 朝辞鹤也没恼,换了旁人他早尥蹶子了,“您知道为什么要驮着你上山吗。” “啊?”越初松开了玩人家尾巴的手,“还有说法吗。难道不是因为我这身子根本走上不去吗。” 朝辞鹤轻声笑着也没否认,“他们说无论去哪只有脚不沾地,才能从哪来,到哪去。来时是我带你进来的,自然也要我送你出去。不过都是封建迷信罢了,也只图个出门在外平平安安的,听听就是了。” 越初又揉了揉朝辞鹤颈子,安抚道,“祸害遗千年的,我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 朝辞鹤:“但您当年就是那么死了,连个遗言也没给我们留。” 越初:“那谁能想到过了三千年,你们都还要给我弄回来。” 二人说着便都跟着笑起来,仔细想想是觉着荒唐,偏这荒唐事这几个孩子也非得要做。 朝辞鹤将人送到山脚下,有些不舍地蹭蹭越初,“下次再来。路上当心。雪渺若是又不消停,你斥上他几句他就老实了,不用总是纵着。” 越初回头去看那边正和应闲璋争论到底谁坐副驾驶又撸袖子要打架的雪渺,也只是无奈笑笑,“等我再来的时候,可就是来喝喜酒的了,不准再拖了。” “好。”朝辞鹤这次应得痛快,“那你再来的时候,可一定要是平平安安的。” 越初:“好。” · 应闲璋不想跟雪渺吵了,走过来将越初抱起,准备直接放到车上,走前还不忘同朝辞鹤到谢,“走了啊,多谢款待。” 雪渺见差不多要走了,赶忙跑来朝辞鹤身边,“变回来啦。” 朝辞鹤这才化回人身,“万生相的事大家再努力努力,去天界时看看那边有什么动静。平日里少闹腾些,别总惹师父生气。” “师父就喜欢我闹腾,我消停了他还担心我呢。”雪渺鼓鼓腮不服气道,尾巴也跟着抽打着地面,“对了,今年过年我就先不回来了啊。” 朝辞鹤:“我知道,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先陪师父吧。” 雪渺嘻嘻笑着,将额头抵在朝辞鹤的额头上,左右蹭蹭,“新年快乐。” 朝辞鹤见此捧住了对方面颊,轻轻吻了过去,“玩得开心。” 雪渺抿抿嘴,有些意犹未尽,但昨天晚上俩人都抱着啃了那么久了,今天就先这样吧。 -- 第146页 朝辞鹤:“好了,快去。路上你开车吧,师兄这几日都没怎么睡过,让他休息会儿。” “…行吧。”雪渺晃荡着脑袋,“一个人在不许哭哭哦。” 朝辞鹤笑着叹气,“你要是实在不想走就再住几天。” “不行。”雪渺断然拒绝,“我是不可能给应闲璋接触师父的机会的。” · “又贴贴…”扒在车窗上的宋衷一脸怨念地磕着cp,“快走啦,再不走就把那你俩那龌龊事都告诉你师——师兄!” 雪渺尾巴毛陡然一炸,猛亲了朝辞鹤一口便掉头往车上跑去,“记得想我!” “…哪天没想你似的。”朝辞鹤看着他们开车离去,一直到从视线消失,脸上的笑意始终未褪。 可这一转身,面对偌大蓊翠的山脉与空旷的师门,突然而至的孤寂顿时席卷全身,倒让朝辞鹤一时有些恍惚… “下次见。” · 越初他们又开了一天连一宿,终于将车停进了应九的宅子里。 应九一早就拉好了横幅,欢迎他们回家。 舟车劳顿中没有人在意横幅啥样的,存在的只有宋衷一下车就叫嚷的声音,“快点吃饭,饿死啦,吃完我要睡一会儿。” 言语和雪渺将行李从车上取下,应闲璋将睡着的越初抱下了车先一步回了屋,祁宴则是去找了应九。 “尾巴别缠这么紧!” 应九扭曲着身子往祁宴身上蹭,“走了好久啦。” 祁宴:“不是回来看过你一次了吗。” “那也好久了。”应九不松开尾巴,就这么连拖带抱着将人拽进了屋。 细心稳妥的将祁宴放到沙发上,又是端水,又是捶腿,然后扑进祁宴怀里抱在祁宴腰上,说了不下三十遍的我好想你。 宋衷:“…又贴贴,谈恋爱了不起的吗。我说我饿了欸,没有人听到吗。只有小宋衷受伤的世界就这样形成了吗。可以先给小宋衷一点饭吃吗。” · 当日夜晚。 “那三段试镜准备好了吗。”休整过来的越初,看着对面端正坐着的言语。 言语怀里抱着妹妹,小心谨慎的点点头。 越初:“跟我来小剧场吧。” 刚回来就要考试的吗,言语打了个哆嗦,但见着越初已经起身了,自己也赶忙放下妹妹追了上去。 · “也还行吧。” 言语的表演以越初如此的评价而结束。 但言语看得出越初总体是不满意的,但可能因为只是个海选,便也没找自己的茬。 言语:“我再练练…” “嗯。”越初不置可否,“念禅的手续办好了没,祁宴说过两日就去。” 言语点头,“都办好了,只是…那个…能不能让我也去。” 他还是想亲眼看着妹妹被接走,至少能让自己知道妹妹到了什么样的家庭里。可这毕竟不是寻常领养,天界那边无论怎么想都不是自己该踏足的地方。 “啊…”越初正低头看着自己录下的言语试镜片段,左右来回划拉着进度条,“为什么不去,本就该去的啊。他们哪个跟你说不让你去了?” 言语赶忙摇头,“没有没有。” “想那么多。”越初退出了手机,揉了揉不太舒服的额角,“这两天什么也别做了,就陪念禅吧。去了天界好好玩几日,正好你也该散散心。年后不忙了我让他们带你去看季何生和池怀寄。” 越初将一切都替他想好了,很难不让言语心下感激,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 言语:“我…我会努力的!” “嗯?”越初被他突然来的这么句话还惊了下,但也猜得出他又胡思乱想了什么,故而也就是笑笑“嗯,挺好,努力吧。” “行了,回去吧。让应闲璋过来陪我待会儿。” 越初是有些乏了,乏了便会莫名想起应闲璋来。可一旁的言语并不动换,像是还有什么事要说般的,“怎么。” 言语明显在有些支吾,这孩子是一点心事藏不住,但依据之前的表现,也可能是不愿藏着。 越初:“有事就说,等谁哄你吗。” 言语先是摇头,然后像是鼓了鼓勇气,从口袋里递出一张照片来。 越初定睛细看,没多想也就接过,“从哪来的。” “我去见了次言声彻。”言语也并未隐瞒,他实在是不想再骗越初任何事了,编理由真的太难了。 越初稍是有些不悦,倒也无他原因,只是觉着不安全,他不想言语再在这都也不是人的圈子里混迹着。 言语见他没什么表情,却也能稍微猜出许是不乐意自己去见,“我欠他个人情…虽说是池导不在了,但我当时确实求过他,他也确实帮了我。” 越初随意点点头,也没斥责他的意思,“他还说什么。” 言语:“没什么了,只说不会再找我麻烦。倒是我瞧着他,好似憔悴了些,也…沉稳了些。” “果然吗…”越初兀自念叨了下,想起之前说的,果然那人要言声彻就是为了他推演的能力。“罢了,他再找你,你找个人跟着一并去,别中了算计。若是再遇着他,让他自己当心些,那能力能不用就别用了。” 言语:“是。” · 只在家里歇了两日,越初便完成了敲定综艺企划案,确定流程,正式开启海选。 -- 第147页 说起评委,除却自己,雪渺,却福,还是少一个。宋衷对外毕竟岁数太小,当评委总归不合适。祁宴忙里忙外的肯定没空,而且那家伙除了重来也未必会说什么。 好在越初朋友不少,找一个来不是什么问题,但越是方便,越是懒得想,到时候抓一个有空的过来就行了。 “就先这样吧。”越初整体确认了一遍,团队也组织完备了,基本上什么时候想开始都可以,“海选的视频到时候分我一部分,我自己看。线下的终选等我回来再说。” 祁宴点头应是,又看看一旁言语,“他呢。” “多占个名额罢了,说出去也没什么,反正也不设置淘汰,多个人少个人也不牵扯谁利益。”越初倒没怎么在乎言语走后门这事,但转头看着一旁拘谨坐着的言语,琢磨了下又开口,“算了,把他参选视频一并混进去吧。” 言语这才松了口气,他果然还是不想太被去别对待了。就算越初笃定他肯定是能过的,可这流程不走,言语始终心下是有些顾虑的。 越初:“要是海选都过不去你就等死吧。” 言语也吃他这份吓唬,赶紧起身跑一边坐着去了。 越初才又看向祁宴,“还有联系其他公司那事…跟江河娱乐有关的——” “我明白。”祁宴直接打断了他,“那几家公司会一家一家详细查的,同他家有关的都不会合作的。” 越初这才安心,语气表情都仍是淡然,说出的话却格外狠厉, “我非得弄死他们家不可。” · “又走啊!刚回来两天!爱都没做两回呢!怎么又走啊!”应九躺地下撒泼打滚着抱住收拾行李的祁宴的小腿。 祁宴:“再乱说话宰了你啊。” 应九翻身坐起,“那走之前再来一回。” 祁宴不愿搭理他那些有的没的,“正好去天界,有什么帮你带的吗。” “那再带个祁宴给我吧,以后我日日夜夜把他养在家里,哪都不放他去。”应九哼唧着说道。 祁宴自然是早就习惯了他这泼皮无赖劲,可这次连同言语和妹妹一并离开,应九这边肯定是要出问题的。他师父一个人就够扰人的了,应九这儿还一点忙都帮不上。 应九看出他在想什么,“没事啦,我正好约了人来玩,我这次要在家里夜夜笙歌。” “你最好是真没事。”祁宴都懒得信他这些鬼话,“我得空便回来看看吧,记得每天晚上联系我一次,别跟家里发疯。” 这就剩龙应九一个人,祁宴都怕回来家没了。 “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应九蹭到对方身旁,将脑袋枕到了坐在床边的祁宴的腿上。 祁宴:“三千年前受你连累被天道追杀的时候,已经是最大的麻烦了。现在能平平安安的有个归处我都心满意足了。” “你怎么这么好。”应九拦腰将祁宴推倒在床上。 祁宴扒拉不开他,任由他往自己身上爬,“你要是觉着我好,你就该去把行李帮我收拾了。” “明天白天也来得及,来得及的。今就先到这里吧,我们做点我们该做的。” · 不同于上次离开,这次离开是除了应九以外所有人,连那被染成老虎的小白泽,都被一并带上了。 应九的不愉快根本藏不住,他不是那能耐住寂寞的,这会儿呼啦一下全走了… “欸,商量个事。”越初趁着没人给应九拽一边去了。 “做什么啦,让我再看祁宴一眼。”应九不耐烦道,但还是跟着他去了。 那边应闲璋就看着这俩人嘀嘀咕咕个什么,离着远倒也听不清。但应九看起来倒是兴致很高,跟着越初说的频频点头。 “真的可以吗。” 越初:“试试呗。先走了啊。” “成。路上当心。” 应闲璋那边暗自佩服,小声问他同应九说了什么,怎么方才还失魂落魄的,这会儿就又蹦跶起来了。 越初:“秘密。好了快走了。” · 不同于回师门行驶了一天一夜,这次开车只开了小半日,便停了下来。 “到了?”越初看着窗外。 宋衷:“没呢。到界限处了,下车吧,去了对面自然有人来接。” 众人一起下了车,言语怀里紧紧抱着妹妹。因为出了应九住处,念禅此时便又什么都看不到了,此时死死搂着哥哥脖子。 她也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和哥哥分开了。 祁宴早先和言语说过了,到了天界,大概能给他多半天的时间,再和妹妹相处一会儿。约定的时间是当天傍晚之前,一对儿貔貅夫妻会来接走念禅。听祁宴说他家无子女,念禅去了就是最受宠的孩子,言语虽是舍不得,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过了这扇门,就会变成小神仙了。”言语轻声同妹妹说着。 “哥哥还想再见到我吗。”小念禅突然如此说道,“变成小神仙,以后就不能再见到哥哥了吧。” 言语闻言皱起眉头,“胡说什么,得空了我便去找你的。” “我只是想能看见,我不是想变成小神仙…”妹妹的语气里明显有着歉疚,“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哥哥没了我,也能一个人过得很好吗。” 兄妹二人自小依偎生存着,靠着彼此勉强获得些活着的动力。即使言语已经有了更好的目标,但妹妹依然固执地担心自己的哥哥会不会因为失去自己而消极起来。 -- 第148页 因为她会,她没了哥哥会难过,所以哥哥一定也会。 “可我更想能看见…”念禅喃喃着。 言语笑笑,将她放在地上,自己蹲下替她重新绑了一次头发,“但我也希望你能看见。” · 天凡交接处是以三十三道界相连。 但就是这样说,越初其实也没看出个什么端倪。他只是被应闲璋牵着手跟着祁宴一起往前走,除却能感知到越向前灵力越重,压迫力越强,其他并没有什么,四周景色还是始终朴素的紧。 直到第三十三界被祁宴打开,另一个世界的真实面目,才被全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越初站定,被过分夺目的阳光弄得有些睁不开眼。稍是过了会儿平定下来,越初环视一周,不由感慨, “你们的彩虹独角兽是散养在路上的吗。我可以走的时候抓一只回去吗。” 第68章 小爆竹。 “天界不是在天上的啊。”越初由衷问道。 宋衷给他从路边抢了只彩虹独角兽来, “这话说的,那要是在天上,飞机路过我家停是不停啊。是不同于现世的异界而已啦。” 越初凑上前摸了摸独角兽的颈子, 不似马的鬃毛,独角兽的摸起来软融融的, 十分合手。 祁宴:“那边备了车, 你是要骑独角兽?” 越初思忖了下, “嗯!” 祁宴也只能是顺着他,彩虹独角兽就彩虹独角兽吧。 越初又看祁宴:“你也骑。” 那边雪渺扑哧一声笑出来,为了避免和他师兄视线对上, 赶忙转过了身子。 宋衷:“骑嘛骑嘛,大家一人一只。车子坐了这许久, 也该闷了。” 应闲璋:“我不,我要跟越初骑一只。” 雪渺:“你有问过独角兽的意见吗。” · 越溪信的师门, 传说中被天道照拂的一脉,在天界始终是有些特别的存在。 尤其是在知道祈灵会是给谁办的时… 那边一群人为他聚灵祈福,这边正主带着他的一队人马大马路上得得瑟瑟骑彩虹独角兽。 “这合理吗。” 但管他的呢。 · 越初看着沿路的人与风景, 并非自己想的那般个个仙风道骨,景色也非什么灵韵仙境。 一定要说,此处的风景就像是融汇了历史中每时每刻。路边的房屋像是有人大手一挥随意掷在地下的, 毫无规则可言,风格更是从古朝遗迹到废土朋克, 应有尽有,没有也有。 就那桥上的十二个石狮子,他有睡卧含珠的,有侧立弄刀的,他也有扛迫击炮的。 街上行人与这景色融合的完全一致, 人与人之间只论衣着打扮都也全然没个相同的。左边那还是着了上领,带了幞头,登了毡履。右边那就穿了个畅怀半袖,带了两串金链子,左胳膊还是大花臂。但瞧着俩人聊得也挺开心。 如此只需着一眼,上下五千年便可尽收眼底。 很微妙。却也震撼。 震撼到在大马路上骑彩虹独角兽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 · 应闲璋坐在越初身后,享受着一旁雪渺的嫉妒神情。然后将脑袋枕到了越初肩上,给越初介绍着周遭景色。 “那是青鸟,传信用的。比互联网还快。欸,是给祁宴的信。” 呼出热气的喷在越初颈侧,痒痒的不舒服。越初便抬手把他脑袋推开了。 “别凑这么近,跟你没这么熟。” “怎么就不熟。”应闲璋乐呵着坐直了身子,但又单手揽在了越初腰上,将人同自己贴近了些,“当心颠着。” 这次越初没再推拒,矫矜了会儿便索性靠进了应闲璋怀里。 应闲璋受宠若惊,端正了端正身子,将怀里的越初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又将脑袋枕到了越初肩上。 越初索性懒得再理会他这些,“现在去哪。” “寻个住处。”应闲璋道,“再休息上一阵子,适应下水土不服。言语好像不太舒服。” 越初往旁边看过去,言语和雪渺骑着同一匹马,念禅和宋衷在一起,“怎么了。” 雪渺:“不适应而已,毕竟是天界,灵力太重了。待会儿坐下歇上一阵就好了,下次再来就没事了。” 言语听着还有下次,心下难免开心,身上的不利落也没那么在乎了。 一行彩虹独角兽,沿着街道走走停停,绕了个九曲十八弯,最终停在了一块空地上。 越初向四周看看,远处有山,近出有水,是个不错的地界,但就是空空旷旷,有些萧条,但因着景色独好,反倒觉着清丽,尤其是越初本就不大喜欢太喧闹了。 “住这儿?” 应闲璋下马将越初抱了下来,那边其他人也一并跟来。 言语:“不住房子吗。” 宋衷:“现起一座就是了嘛,来来来,让开让开。” 宋衷小手一推,众人拽着言语往后退了两步。空旷地上腾起白雾,四周灵力迅速向此处汇聚。雪渺拽住言语和念禅,不让他俩卷没了进去。应闲璋则将越初拥进怀里护着。 平地起高楼,大抵是如此。白雾散去时,正中便立着套三进的古朴宅院,和越初在师门时见到的差不多,约莫是还要再大些,毕竟是要住这么多人。 先前越初瞧着那四周宛如随手掷在地上的屋子,还想着这地方是没有道路管制吗。这会儿瞧出来了,那就是随手掷的,瞧上那块地就往上扔个屋子。大富翁都不敢这么玩。 -- 第149页 “可以吗。”宋衷看看他们,“不喜欢的话还可以换别的。要住公主城堡吗,我可以给你盖一个。” “不用不用。”越初一把按住她,他都能想得到宋衷盖的城堡得花里胡哨成什么样,“这样就挺好。” 宋衷两手一叉腰,“那就这样!快进来玩!” · “天界惯是这样随性吗。”越初进了主屋,奔着床就去了。自打知道自己身份后,他对坐上座,入主屋这种事都也无所谓了,索性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什么。”应闲璋将行李收拾妥当,还将自己偷偷塞行李箱里的十数个越初娃娃取出,仔细放在了屋内各个显眼或是不显眼的角落里,“你说路上瞧着的那些?嗯…是挺随意的,毕竟一直也没规定过不许这样。久而久之,你一间他一座的也就成这样了。” 越初若有所思点点头,“挺好的。” “就是瞧着乱糟些,不过也是处风景。”应闲璋走去越初身边,将药拿给了他,看着他吃了又将温水拿离,“每个人成仙成神的时日不同,盖得居所自然也是不同。又因着性子也迥异,很多都不愿同现世多接触,属于他们的故时习俗便这样一年一年留存下来了。” 越初抬头看着此时宋衷造出的居所,那和师门如出一辙的摆设,“不过是念家罢了。” · 下午时分,祁宴带着言语和念禅准备同新父母见见面。 越初:“不是还要在这儿住不少时日吗。不能再让她同言语相处几日?” 祁宴能理解他师父说的,“早一日领养,念禅早一日就能看见。另外,那边也是要参加祈灵会的,之后也会在此处带着念禅玩几日,然后才回家。虽说是不住一处,但要是想,其实每日都能见到。以及若是这几日相处的不愉快,趁着我们还在,也来得及反悔。” 祁宴总是把事情考虑得如此周到,越初咂摸着瞧他,眼神有些深邃。祁宴反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开口想问什么,但又止住了,“你要是想让念禅再同言语——” “你安排就好。”越初显然心情不错,往常看祁宴许是嫌他管得多。但知道了自己身世后,这会儿看祁宴确实有一种自家孩子长大的感觉,“祈灵会我也要去吗。” 祁宴:“不用。本也不是去玩的,只是个祭祀,你去了也是拘束,到时候让应闲璋陪你四处玩玩吧。” 越初出门又骑上了他的彩虹独角兽,应闲璋这次没上马,就在下面牵着慢悠悠走着。这样后面的言语便能同妹妹多相处一刻了。 “他们两个也太慢了吧。”应闲璋往后瞧着,言语那匹小独角兽已经被他们甩开了好久。 越初:“随他吧,再慢也有走得到的时候。想多聊会儿就让兄妹俩聊会儿。那边等得不急吧?” 祁宴:“无妨的,也没多远。” 言语怀里搂着看不见的妹妹,小念禅轻轻抱着独角兽的毛茸颈子,那是很舒适的安全感。 “哥。” 言语心绪重,路上一直不知该说什么,这会儿被她一喊,显然是惊了下,“怎么。” 念禅:“你会来看我的吧。” “当然。”言语赶忙答道。 念禅:“我听他们都说,我以后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如果你不来看我,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一定会来见你的。”言语再次保证。 念禅却摇头,“这里是天界…我知道的,不是你随意便能出入的。而且…如果我真的变成小神仙,我便会活很久。哥哥,我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等我能自己离开此处时,你可能已经不在了。” 那孩子自小便比寻常孩子成熟很多,言语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些的。 言语:“哪就那么容易成为小神仙的。” “我会成为的。”念禅突然坐直了身子,“我会成为的,都到这里了,为什么不去试试。” 言语那时候才意识到,妹妹同自己不一样,她比自己有主见且独立多了。妹妹也就是看不见,她要是能看见,可能就是她养自己了。 “哥哥…”念禅扯了扯言语袖子,“越哥哥是很厉害的人吧。” 言语:“嗯。” 念禅:“那你为什么不试试呢。越哥哥人那么好,一定会帮你的吧。如果你也变成小神仙…那我们总有再相见的那天。” 小姑娘没什么心机,他只想以后还能见到哥哥,丝毫没考虑其他的。比如他哥根本不敢开这个口。 言语揉揉她脑袋,“越哥哥确实是很好的人,但你亲哥哥我也是真的怕死。” 念禅:“哥哥没出息!” · 那是对貔貅夫妇,见到念禅的瞬间就把孩子拢到了怀里。 “好可爱啊,姨姨蹭蹭。啊,好软好软,小孩子都这么软软吗。” 念禅也不认生,张开手抱住面前的女人,“姨姨香香的。” 祁宴和男方处理着手续问题,男人也时不时看向小念禅,眼中满是怜意。 “是我们的了吧,不收走了吧,你们可别反悔。” 祁宴:“我们先观察几日,孩子要是不适应,大家也别强求。” 男人理性些,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女人倒是对祁宴吐了吐舌头,“不给你。” 对方的家事,人品,祁宴都是提前做足了调查的,自然是不会担心对方对念禅不好。 -- 第150页 “能看见了吗!” “嗯!”念禅点头,“谢谢姨姨。” “好可爱啊~”女人恨不得给孩子揉自己身子里,“一起去玩吧!” 念禅欢快点头,“我以后会是小神仙吗。” “当然啊!现在就是小神仙了!长大就是超厉害的大神仙!”女人听起来比孩子还孩子,小念禅的成长环境里倒是不缺玩伴了。 念禅:“像姨姨就是这么厉害吗。” “当然比姨姨还厉害!” 念禅甜甜笑着,然后却突然跑去了言语身前,“听到了吗,我会成为小神仙。” · 男人同言语说了很多,但无外乎就是自己家里一定会照顾好念禅。同时给他看了自己家已经布置好的儿童房,聊了之后的教育问题,答应他如果念禅想学着修仙习武,家里也一定会全力支持。还有家里一时半会儿都不会要第二个孩子,至少在念禅成年前,家里都会只有她一个孩子。 总之尽可能消除掉言语的一切顾虑。 言语始终是淡然笑着,他心下清楚,这是对妹妹最好的选择了,“那以后辛苦您了。只是…如果有一天,你们不想养她了,记得让她回我身边,她看不见也没关系的。” 男人本想解释说自己不会不要她的,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好字。 “放心吧,我们不会让念禅忘了你的。你一会儿留个联系方式,往后实在是想的紧了,你联系我,我接你过来。只是天道这边规矩,确实不宜你来得太过频繁,但也不是这辈子就见不到了。逢年过节还是能带你来看看的。” 言语姑且安下心,就算祁宴那边再如何同自己保证,也不如眼前的男人能让他放心,“拜托您了。” 男人笑着拍拍他肩膀,性子很是随和,并未因为言语只是普通凡人而轻视他,“对了,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言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和念禅在一处的越初。 “越哥…”言语踌躇了下,不知如何解释,“越哥待我很好…” 男人似乎了然,但又问,“那祁宴呢。” 言语:“祁先生也待我很好。” “是吗,那便是没什么关系啊。”男人若有所思着,“我还以为他家哪个收徒弟了。不过倒是你,既然都跟他们混在一起了,怎么不顺手让他们教教你,不图真成仙,也能图个身体健康延年益寿啊。” “啊…”言语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我去给你说说?”男人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祁宴这资历,带个徒弟不是绰绰有余。还是你想拜越溪…越初那边?那可能有点困难。我给你问问去吧。” “不用不用。”言语赶紧推拒,他确实是不敢,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从未考虑过这层面的事。 可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同自己说这件事啊… 这一说,自己不就真该想了吗。 · 送走了那一家三口,祁宴叮嘱了他们两句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应闲璋本想着带越初四处绕绕。越初却瞧着了有些不在状态的言语,但也只当他是妹妹刚离开觉着失落。 “想去哪玩吗。”越初问向言语。 言语匆忙回神晃晃脑袋,“…没有。” “那先回吧。”越初看着应闲璋,“也乏了,今走了一天,明日再逛吧。” 应闲璋那自然是媳妇说什么,自己就是什么的。听见越初说要回家,赶紧将彩虹独角兽牵了来,“您请。” 再回到宅子里时,院中倒是有个陌生面孔,正和宋衷闲聊着。二人见着越初回来,便一同小跑了过来。 “谁啊。”越初问道。 宋衷:“哦…祁宴给找了个导游。自小在这儿长大的。这几日过来带带路,顺便一同来玩会儿。” 这边话音才落,眼前那穿着一身红衣的少年边对着越初冲了过来,口中还叫嚷着,“越——越——崽——” “……”越初心下一怔,这么叫的…不会是粉丝吧。 “先帮我签个名可以吗。我等这天好久了,要不是我不能去现世,我早就去找你了。” 越初浑浑噩噩给他签了名,还没从在这种地方还能碰见粉丝,还得继续营业的惊恐中缓过来,“叫什么。” “沈赤!”少年欢快开口。 应闲璋咂摸了下,问出了发人深省的问题,“沈春风你什么人。” 沈赤:“我祖奶奶,我不是都在直播间里道过歉了吗!是我祖奶奶在你坟上蹦迪还放炮的!又不是我!” 是那孩子啊…越初想起来是谁了。 他总能在直播间里见到他,次次不落,因着越初每次直播开两个,现世一个,天界一个,天界那个人并不算太多,沈家小爆竹这个名字他还是有印象的。倒是没想到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应闲璋:“你祖奶奶呢,还活着呢?” 沈赤:“活着啊,好好的。” 宋衷听着了赶忙道,“那我去找你祖奶奶玩了,你跟他们住着吧,一会儿你自己找个房间。” 越初:“你们认识?” “嗯!”宋衷欢快着,“祁宴他师父还在的时候,大家偶而会聚一聚。小春风又惯是爱热闹的性子,总不兴招惹,一招惹就要来小住一阵,后来成亲了才来得少了。” 越初了然点点头,“路上当心,早点回来。” -- 第151页 “知道啦!” · “越越崽你来都来了,不如办个见面会吧。” 那天都深夜了,沈赤还在缠着越初聊东聊西。越初在这种事上惯是好脾气,虽是困顿了,但也仍陪着他。 “不要,我来休假的,可不营业了。你也别同旁人说我来了。” 沈赤低头琢磨了下,“怕是不行,已经上热搜了。” 越初拿出自己手机,发现已经自动切换到了天界的热搜里。自己名字赫然出现在了最顶上。当然后面紧接着就是应闲璋。 “我是这辈子都出不了娱乐圈了吗。” 言语也拿出了手机,却发现根本没有信号,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和他们的手机是不同的。 “欸?凡人?” 言语耳边乍起一声,吓得他差点给手机扔了。 “越越崽身边为什么会有凡人。”沈赤着实不解,他又往前凑了凑,离着言语只有分毫的差距,言语不得不向后仰着身子,“真的是凡人,好普通。” 越初给应闲璋使了个眼色,应闲璋心领神会的将沈赤拽了回来。 “我朋友,你别闹他。” 沈赤撇撇嘴角,还是轻蔑,他自小在天界长大,惯是对凡人无感。他只是觉着能同越初来的,如何也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才是。怎么就这么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普通人。 言语低头不说话,也不理会沈赤说自己什么,况且人家说得也没什么错。 越初:“我倒是不知道现世的手机在这儿不能用,明日让雪渺给你买一个去。” 言语:“不用了,回去就——” 越初:“一时半会儿且不回去的,万一现世有谁联系你,别耽误了正事。” 言语乖巧应了,却又听着沈赤在他耳边不屑哼了声。 “你们为什么不睡觉啊!这都几点了,我都睡一觉醒来了。”雪渺这时从门外晃荡了进来,眼睛半睁不睁着,只穿了件宽松睡衣,瞧着也是朝辞鹤亲手制的。 就见雪渺晃到越初身边,抬手扒拉开沈赤,咣当往地上一坐,就把脑袋放到了坐着的越初腿上。 这还不够,雪渺还一边哼唧着,一边撩起越初衣裳,非要把脑袋塞他师父衣服里,一个劲用头蹭他师父肚子。 “做什么呢!”越初失笑着敲打了下他脑袋,“你今去哪了,一下午没见着你。” “见朋友了。”雪渺咕哝着,“喝了点酒,回来就睡了。” 沈斥瞧着这一幕,走上前来,“雪渺?” 雪渺撑着他师父坐起来些,转头看着眼前人,神色语气都着实不耐烦,“吵死了。隔着三个屋就听着你叫唤个没完。你谁啊!” 应闲璋:“沈家的。” 雪渺打量了他两眼,“哦…爆竹精啊。我说怎么这么大动静。” 越初还鲜少见他对谁这么冷淡不耐,也不知道今个是怎么了,“闹觉了?那不聊了,你快回去睡去。没睡好明天又该头疼。” 雪渺不说话,只是又将脑袋放到了越初膝上。 那边沈赤瞧着有些趣,便又开口,“雪哥——” “跟谁哥呢。”雪渺难得这么大气性,“我就比沈春风小一辈。” 沈赤掰掰手指头,算算好像是叫哥不合适。其实天界对这种关系是很淡漠的,除了亲族关系和师门关系,毫无关系的两人其实怎么称论都行。今也就是雪渺故意同他计较,放往常其实并无大碍。 但沈赤又琢磨…他突然问向越初。 “越哥你收徒弟吗。”这样他和雪渺总是同辈了吧。 越初惊诧了下,但转瞬便能明白。既然沈春风同宋衷越溪信都是旧识,那自然也该知道越初的身份。那沈赤或许也知道了个大概,不然拜他做什么。 “我才二十三。你觉得合适吗。” 沈赤;“合适啊。” 越初:“我也是凡人。和言语没什么不一样。” 你才不是…沈赤虽是知道,但也被家里告诫过绝不许同越初提及此事。 沈赤:“没关系啊!” 越初盯着他瞧了会儿,转而突然将目光放到了言语身上,后者直接避开了目光。越初便又看回沈赤,却还是摇头—— “我不喜欢没规矩的。” 第69章 小春风。 沈赤耳根烫了烫, 略显拘谨。他确实没想到越初会这样说。 雪渺倒是轻声笑了下,就像方才沈赤嘲弄言语一样。心下寻思你也配。 只论性子,除确实没什么规矩外, 沈赤其实并不令越初讨厌。越初如此说也只是为了打消他这念头罢了。 沈赤扯扯衣裳,又看看越初, 越初还端着牛奶杯子顺便揉着雪渺两个圆圆耳朵。 但见那红衣少年又往前走走, 突然对着越初屈膝跪了下去。 “这样呢。” “啊…”这回轮到越初拘谨起来了, 连端着牛奶杯子的手还颤了下,他不是这个意思,“你先起来。” 自己确实是有些不耐他欺负言语, 但也没想着这孩子这么大阵仗。如此越初又看向了应闲璋,应闲璋便过去给人提溜了起来。 越初:“便是拜我, 我又能教你什么呢。总不能是过来跟我学怎么演戏吧,那你倒不如圈子里找个有资历的, 远是比我好多了。就算退一步,你拜在祁宴那儿,都比找我合适。” 沈赤摇头, “我不,祁宴太凶了。” -- 第152页 祁宴已经凶到人尽皆知了吗。 越初:“就算带徒弟,都也需得相处些时日, 彼此了解妥当了。不是你说,我就要答应的。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 未必还能活多少时日。” “怎么就活不了,祈灵会不就是为了给——”你续命用的吗。 沈赤话没说完,雪渺突然支楞起来,龇牙看向他,喉咙中发出威胁般的呜呜声。 然后被越初敲了脑袋。 沈赤:“抱歉。我不是…” 越初看看时候, “确实不早了,都去睡吧。” · 周遭散去,应闲璋便扶着越初也准备回屋,回头发现言语还在。 越初:“还有事?有事也天再说吧。啊对了,沈赤的话别放心上,你别搭理他就是了,总共就是这几天,回了现世就又一切如常了。” 言语安安静静点头,然后才问他,“您真的不收他?” 越初听着失笑,“你们到底为什么会觉着我这岁数有本事收徒弟啊。我是有什么会的吗。” 他这话,反倒把言语想说的堵回去了。他今确实是起了这心思的,但见越初拒绝沈赤那么果断,此时自然不好再开口。更何况还看见雪渺是真的抵触他师父再收徒弟,想想也是,本来就没多少时间同他师父相处,做什么还平白无故加个外人进来。 不过雪渺其实只是不喜欢沈赤太闹了而已,他可以闹他师父,但其他人不行。其他人就得规规矩矩的。 言语思索了片刻,“那我先回了,您早些休息。” 沈家虽然就是一脉都是爆竹精,但放在天界也算正统名门,这样的身份越初都瞧不上,言语想说的那件事自然是不敢再提了。 越初看着他离开,一直到走远了,“太规矩了也不好。有什么事就说呗,藏什么呢,我上哪猜去。” 应闲璋:“你不知道他想的什么?” 越初看过去,“不知道啊,你知道?” 应闲璋索性跟着摇头,“我哪能知道啊。我连你想的什么都猜不到。” 越初还不服气,“我想什么凭什么让你知道。” · “师父!出来放爆竹啦!”半人高的雪渺突然闯进屋来,“欸?师父?” 越初有些晃神,看了看四周,又没察觉到异常,只是觉着不那么真切。 “不过年不过节的,放什么爆竹。”他是这样说,但人还是同雪渺一并出去了。 正值盛夏,微风吹散了夏夜的燥热,带来了短暂的清凉。 祁宴和朝辞鹤正切着瓜果,幺儿坐在小摇车上自己吃着奶糕。宋衷同另一位红裙少女坐在小池塘旁,二人白皙脚踝一齐没入水中。· 沈春风? 微风荡起裙摆,在少女的小腿处看见几处伤痕。 越初难免有些在意,“什么时候来的。” “来好久啦。”红裙少女晃悠着双腿故意登出水花,溅了路过祁宴一脸,“我听说你前些时候去天界了?” “嗯。有些事。”越初抢走了雪渺手里的西瓜,觅进自己嘴里,又将旁边踉跄跑来的幺儿抱进了怀里,“你不在家来这儿做什么。” 小春风仰头看着夜空,“想看焰火了。” 越初玩味瞧了她一会儿,但也没去多问,“别把我家炸了啊。” 少女还是嘻嘻笑着,“你见到天帝大人了吗。” “哦…谁?应闲璋?见是见到了。”但是被打出来了,越初凑过去蹲在两个少女旁边,“欸,你们瞧我长得怎么样。” 宋衷:“挺好啊。” “是吧。”越初点头,“他凭什么看不上我啊。” 小春风:“你色.诱人家去了?” 越初又点头,“他没同意。我衣裳都脱了,他都不同意。” 沈春风幽幽将头转向宋衷,“你家对你师兄的教育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宋衷嗤笑,“他师父早死了,他哪接受过什么教育。” 越初抱着幺儿盘腿坐下,“我哪天还得去一趟,我还就不信了。不过我跟你俩说,那家伙确实长得真的…挺对我胃口。” “啧啧。”沈春风咋舌,“你可当心把自己卷进去。” 越初:“我现在倒是巴不得被卷进去,但应闲璋不让我进去。” 沈春风对他这种见色起意的表示不理解,只是叮嘱他万事小心。 “师父不走…”怀中的孩子突然抓抓越初的衣领,“哪也不要去。” 越初赶忙上下晃晃身子,“不走不走,哪也不去。” 那边雪渺和朝辞鹤追逐打闹着,祁宴摆弄着沈春风给他从天界带来的新奇玩意儿,这边几人坐在荷塘边上,个中都说不出的惬意。 沈春风后撑着身子,看着璀璨星空,试图找寻月亮的踪迹,找不到,便偏头去看越初, “我要成亲了。” · 沈春风比宋衷和越初都要小上不少,也就是比祁宴稍大些,不过刚成年的岁数。 “哪家的人。”越初问道。 沈春风苦笑叹道,“同宗族的。你知道,我家不能与外姓成亲的。” 宋衷不理解,“你不喜欢就不要成嘛。”她是天生地养的,不懂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春风摇摇头,欠身撩起裙摆,露出一小节覆了鞭伤的小腿,那鞭伤还新鲜着,看起来就是不久前的事,“连天道都同意了。” -- 第153页 “应闲璋…”越初脑子里浮起那个冷漠男人,“祁宴!取伤药来!” 宋衷将她从池边拽起,接过了祁宴递来的药,仔细涂在伤处,“这几日别沾水了。” 少女还是半笑着,只是紧紧拽着裙摆,许是有些疼。 “不过那人对我还不错,说到底也只是我不喜欢,不是他的错处。况且本就是两家联姻,对方也未必多高兴。” 宋衷仍是不赞同,“不喜欢已经是很大问题了好吗。不喜欢就是不能嫁!” 沈春风揉了揉宋衷脑袋,“无妨,过日子罢了,跟谁不是过。” 越初知道这事他们这些外人也插不了手的,而且就算是逃婚,也根本躲不开天道的监视,“要是嫁过去受了委屈,记得和我们说。你娘家人要是不管,哥给你揍他们去。” “好!”小春风爽快应了,“到时候喜酒就不请你们了。都也算不得什么喜事。只是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不想让自己的婚事得到任何祝福。 宋衷:“没事没事,你来不了,我们还能过去嘛到时候是谁拦着,我就把他们一拳一个打趴下!” 少女开朗笑起来,再次看向越初,“要是我有了孩子,是男孩儿就给你做徒弟吧,是女孩儿就给小宋衷当徒弟。” “都好。”越初没多想便同意了,“孩子来了这儿也有玩伴。” 沈春风见他应允了,满足地伸了个懒腰,那些不愉快也总算淡了些,既然选择了妥协,那也只能自己宽慰自己了。 “对了,你们以后都想做什么啊。” 宋衷:“欸?我嘛…我想有空下山抓个男人,先对他这样,在对他那样——” “不可以。”越初直接一票否决,“你敢这么做,我就把那男人打到这辈子不敢出现在你眼前。” 沈春风笑着侧头又去问祁宴。 祁宴没想过什么以后,“大概是好好练功吧,不让师父操心。” 沈春风:“小鹤和小雪渺呢。” 雪渺:“要和师父还要小鹤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吃好多好多东西!” 朝辞鹤:“想做出很多漂亮的衣裳给大家穿。” 沈春风扮着鬼脸,凑进越初逗弄着怀里的幺儿,“小宝宝呢。” 幺儿不懂,但还是眨巴圆溜溜的眼睛道,“想要保护师父。” 越初欣慰着呼啦了两把幺儿,虽然按照幺儿这个身体素质,他这辈子他估计也等不到了。 但没有关系,有这份心就比雪渺那逆徒好了不少。 沈春风最后看向越初,“你呢。” “啊…”越初思索了会儿,最后摇头,“能继续这样安安稳稳着,就挺好。” · “那要一起许愿啊!”沈春风突然朗声道,同时掌心凝聚灵力,再对着夜空施术,如此数道绚丽焰火在空中接连迸发。 那足要比所有人一生见过的焰火都更加璀璨夺目。只是焰火的光晕升起,扩散,再又消失,就宛如少女的人生一般,短暂绚烂后便于今日凋零。 “师父!花花!”幺儿在越初怀里兴奋蹬着两条小腿。 越初抱着幺儿低头亲了下孩子额顶,“嗯,花花。好看。” 沈春风蜷着腿,坐在越初和宋衷两人之间。她歪歪脑袋,便能从越初的眸子中看到完整的夜空盛景,他眼睛比焰火还要好看,女孩儿如是想着。只是这样的景色大概许久都不会再有了。 “这个给你。”少女在焰火中递给越初一个物件,“我的陪嫁。” 越初将目光落回这个被焰火晕染得格外瑰丽的女孩儿,一时有些恍惚,“什么。” 他接过,那是两枚一样的古藤戒指。 沈春风:“一定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啊。不要同我一样。” 第70章 酒馆。 次日晨。 “这个你拿着。”沈赤堵住了刚起来的言语。 言语都还迷糊着, 睡了一觉水土不服带来的胸闷总算缓和了些,但一宿也没怎么睡合适,“做什么。” 沈赤强行将手里的一个手机塞给了他, 言语拗不过只能先接着。 沈赤:“我昨天听说,你的手机在这儿不能用。我多带了一个, 你先用这个吧。” 言语不知道眼前这人几个意思, 但他不想收, 越初都说了要雪渺带他买一个就好,犯不着拿别人的。 他是这样想的,低头便想还回去, 却看到那手机的保护膜都还没揭下,崭新到上面连个指纹都没有。 言语:“……” 沈赤:“那就这样啊, 你拿好了。这个等你回了现世也能用的。” 言外之意大概是言语不用还他了。 言语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是不愿收的, 但这么拒绝又显得有些矫情,毕竟对方也是好意,还编了个瞎话就怕自己不收着。 “谢了。” · 越初睡醒来咂摸起这个梦来, 好像除了朝辞鹤的愿望实现了,没一个愿望成真的。 “所以说,许愿还是得许切合实际的。胡说八道真要遭报应的。” 应闲璋正端着牛奶杯子站在床铺对面, 一时没听懂他说什么,只当他又睡迷糊了。 越初还赖在床上, 不愿动弹。应闲璋索性就坐到了床边,由着他什么时候想起了再起。昨日那个梦,应当是言声彻给言语,言语又转交给他的那部分。 -- 第154页 也不知道是谁偏得就让他非得想起这些事来不可。 越初回神时,就听着院子里吵吵闹闹的, 本身有个雪渺就够闹腾了,这会儿还又多了个小炮仗,这会儿隐隐约约也不知道在同言语说什么,别又是在欺负言语。 “你去让沈赤过来下。” · 沈赤进了越初屋内,雪渺偏得也非要跟进来,虎视眈眈着生怕沈赤又说些什么。 今个沈赤倒是规矩了不少,安安静静立在越初床边,乖顺垂着眸,也不去看越初。 “你家我能去一趟吗。”越初开门见山。 他果然还是想去见见沈春风,莫名的,就是想看看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沈赤明显一愣,全然未料及越初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以啊…我跟我祖奶奶说一声就是了。不过我祖奶奶也去参加祈灵会了,应当是不在家的,我让她过来吧。” 越初却摇头,“在外面定个地方吧,不在这儿了。” 沈赤不明白,但也不好问,应了越初说的他便出去了。 应闲璋也不知道越初打得是什么主意,他对沈春风其实没什么太多印象,能说上的也就是曾为她指了一门亲事。而且那门亲事并未生出什么祸端来,也没见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当然后果就是沈春风在自己坟上那叫一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那可比她成亲那天热闹多了。 唯一要说的话,那门亲事不能算是应闲璋指的,是天道指来的,应闲璋只能算个传话的工具。 · 沈赤回禀的很快,说是沈春风就在祈灵会的现场帮忙,若是想见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此沈赤就擅自定了今日下午,离祈灵会不远的一个小酒馆里。 越初谢过了他,然后在沈赤死缠烂打之前再次拒绝了他拜师的请求,“这几日乏味的话,带着言语附近玩玩吧。他也没来过,你带着他绕绕。” 沈赤不想,他只想跟着越初,“您很喜欢言语?” 身后的应闲璋当即警觉。 越初知道他说的喜欢不是应闲璋想的那个,自然没放在心上,“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沈赤低头自己嘀咕了会儿,才又看向越初,“因为他是凡人。” 应闲璋的目光立刻凌厉了起来。 越初却仍是平静,“大概是吧。毕竟我也是凡人。” 沈赤:“可是——” “出去。”应闲璋稍微是有些来气,直接喝止了沈赤还要说下去的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沈春风没教你啊。” 沈赤并未执拗,欠了欠身子说了句抱歉便退了出去。 越初转头去看应闲璋,“什么是不该说的。” · 下午时,越初还是如约到了那家小酒馆里。酒馆老板是只盘在门口长柱上的一条蛇蛇。 “喝点什么。” 越初:“牛奶。” 蛇蛇老板默了下,还是轻快开口,“好的。” 越初并未让任何人跟着,雪渺和应闲璋都说要来,但都被越初拒绝了。最后也只是应闲璋将他送到了门口,说就在门口等他,也说了要他不用急,想聊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溪信!” 越初才走了一半过去,就听着不远处有少女的声音唤了过来。如此便顺着声音坐到了那女孩儿桌前。 沈春风笑着,如三千前别无二致,“你还真答应啊。” 越初也浅淡笑起来,“怎么。” 沈春风晃晃脑袋,“是你自己猜到的?” “太明显了。”越初还是无奈笑着,“记得别同他们说。” 沈春风连点着头,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说的。 眼前的女孩儿同记忆中未曾有任何不同,三千年前如何,如今便还是如何,就像是宋衷一样。 越初:“宋衷呢。昨天不是去找你了吗。” “早上就回去了。”沈春风喝了口杯中的鸡尾酒,“来找我做什么。” 越初:“也没什么,就看看你如何了。成亲之后呢,他待你好吗。” 沈春风若有所思着,将颈子上一个小挂坠递过去。越初打开看,里面放着一张男人的照片。 沈春风;“是个很好的人。但也仅此是个很好的人。我也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不过搭伙过日子嘛,跟谁不是过呢。” 越初将挂坠还了回去,心下安心了些。那时他还答应了这姑娘,如是受了对方欺负,自己定是要带人去打抱不平的。但最后也没实现了,如今听到她并未受苛待,这才舒了口气,“他现在呢。” “早死啦,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沈春风语气仍是轻快,过去这么久了,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连孩子都那么多了。对了,小赤呢,你见过他了吧。” 越初:“见过了,挺闹腾,跟你一样。” “我家孩子都这样。”沈春风爽朗笑起来,“你那时还答应收我儿子当徒弟的,这回不行了,你回来太晚了,我儿子都死好久啦!我给你一个收沈赤的机会吧。” 越初笑着摇头,“我身子你该知道的,就算收下他,那以后呢。既是要收徒弟,总该带在身边好好教导着,我现在又做不到。” “…等你再回来呢。”沈春风的语气突然弱了下去,“大家都有在努力的。你能不能也别放弃…” 越初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收个徒弟又不是养小猫小狗小应闲璋,哪就这么轻易的了,但还是问她,“为什么偏要他拜过来,你也该知道,我总归同越溪信不完全一样的。” -- 第155页 “是如此。”沈春风点点头,“庇佑是一方面,你该知道的,言信死了,雕刻师一脉也出了变故,与你有关的人,很可能都不再安全了。便是我,也未必能周全。故而我自然是想让那孩子平平安安的。但另一方面,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同如今的你,有些牵绊罢了。我不在乎你是越初还是越溪信,你完完整整的在这儿,我便觉得开心。” 越初喝着奶,寻思了晌,“若到最后,回来的也不是越溪信呢。” “不是便不是罢。我知道,记忆归拢的过程中,一定会造成人格上对于自身认知的困难。但人都是为自己的,神明也是。他们让你回来,一部分是为了你,一部分只是想回到曾经你在的日子里。因为你在,大家就会欢喜,所以也只是为了自己能找到过去的快乐。” “所以你是越初,还是越溪信,从一开始就不重要。你在,你在就好。剩下的,根本不需要你去做什么,他们会自圆其说,会自己骗自己的。” 听起来还不错。 越初:“但我也不想他们自己骗自己啊。” · 越初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执拗了,“无论曾经越溪信如何,但如今被馈赠的是我,受到恩惠的也是我。理所应当的,也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如果他们就是想越溪信回来——” “不能。”沈春风直接喝止了他,“就算他们希望越溪信原封不动回来,也绝对不是希望以你自愿舍弃自我人格为代价。不会有人想让越初消失的。这种看起来很伟大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 “无论如何,都先做自己。” 越初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是茫然点点头,“好。” 再开口时二人不约而同都避开了这个话题,又聊了些小春风进来如何,听着她一切安好,也就算是替越溪信安心了。 越初迟疑了会儿,还是问道,“说起来,祈灵会…我不能去吗。” “去了也无妨,但祁宴肯定是不愿你去的。”沈春风如是道,“他也不愿你的身份被太多人知道,总归是不安全。但你执意要去的话…偷偷去也别让他发现就是了。说到底只有祁宴那关不好过而已。” 越初明白了些,又继续问,“所以祈灵会是做什么的。” “你去了自然会知道。信物的话,到时候我托沈赤给你。”沈春风显然是和宋衷一样属于比较娇惯越初那一类的,想去就去吧,反正他也知道个大概了,犯不着还在这事上瞒着他。 越初:“那多谢。” 别过沈春风,越初离开小酒馆。 应闲璋还蹲在外面,越初出来时,他正在拨拉盘在柱子上的酒馆老板的尾巴,“做蛇羹肯定是不错。” “走了。”越初扽了他一把,把老板解救了出来。 “走啦走啦!”应闲璋又快活起来,“我们去划船吧!我当船!” · 越初离开后,沈春风却仍坐在原处,一直看着一个娇小身影坐到了她对面。 “果然还是知道了吗。”宋衷不由叹了下,她早该猜到的。又或许是猜到了,却不愿面对吧。 沈春风没有她这般忧愁,“走一步看一步吧。主动权一直在他手里,最后怎么选,全由他就是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秋天的小裤子 的营养液。啾~ 第71章 祈灵会。 “我想去祈灵会。”越初私下同应闲璋说了这事。 应闲璋刚缝好了一个越初手偶, 又缝了一个应闲璋手偶,然后用手偶给越初表演小剧场,马上就要到关键戏份了, 越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祁宴不让你去的。” 越初不满意,就盯着他看, 给应闲璋看得后脖子直冒汗。 应闲璋:“那要去就得偷着去。” 越初:“嗯。” 听他应得这么痛快, 应闲璋就知道他早就做了偷摸溜进去的打算了。想了想, 自己一直以来也没拒绝过他,非要去就去吧。 “没什么好玩的。就一个祭祀活动,又不是游乐园免费了。”应闲璋欲图再劝一下。 越初:“就要去。”偏要耍起无赖来。 应闲璋只能好生答应, “那不能再同其他人说了,到时候我带你进去就是。” “我能进去。”越初已经收到了沈赤交给他的东西。 应闲璋一时未说话, 他不明白,按着越初的性子, 若是自己能进去了,不该还会来找他。 · 越初自己也不知道。 若说的话,自己身子离不了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那祭祀祭的是越溪信,应闲璋该是想见见越溪信的吧。 只是应闲璋不能离开自己,这才不能去了那处。 来都来了, 就像应闲璋不想自己有遗憾,他也不想让应闲璋带着遗憾回去。 · 越初收到的信物, 是两颗用灵力做成的珠子,不是多么晶莹剔透,有些暗沉浑浊的两颗珠子。 若是没猜错,该是越溪信的灵力。 他一瞬间就明白,那祭祀究竟是要做什么了, 又为何祁宴不愿他去。 但越初不在乎,跟应闲璋去时还挺高兴。 “面具带上。”应闲璋递给他一个小老虎面具,“神明识人靠的是灵力,无论外貌变换成什么样子,只要灵力不变,对方就一定能认出你。这面具上覆着旁人的灵力,能暂时扰乱旁人的认知,别被人注意到。” -- 第156页 越初很听话,让带就带上了。只是带上一瞬间,他就从自己屁股上摸到了一只老虎尾巴。 应闲璋心里笑了下,只觉着可爱,手上也不安分起来,偷摸揉了那尾巴一下。 越初便上去拿尾巴抽到了应闲璋脸上,“要死。” 应闲璋还是开心,化作枕头跳进越初怀里,同时问道,“我一会儿有个地方要去,你要一起吗。” “不去。”越初也不问是哪,直接拒绝了他,“你自己去就是了,到时我自己逛逛。” 他明白,应闲璋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同应闲璋过去有关的地方。越初又没那记忆,去了也没趣。 应闲璋在听到他不去时,竟然是松了口气,他还是不愿让越初面对自己的过去,“那到时候我快去快回。” · 祭祀会场离越初住的地方并不远,用一层屏障与其他地方隔绝开。他们来时天已经暗了,四周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着乐声和焰火声。 越初将一颗灵力珠子交给了守帐人,便随着人潮一并进了祭祀会场。 先步入的是一条向上的平坦长街,两侧被浮空红灯笼照亮。灯火通明下,沿路摆放着许多小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又个个分明。 周遭人流涌动,但路过越初时,还是会迟疑转头,上下打量越初一会儿,然后再摇摇头离开。 越初自是不懂,应闲璋只说是面具上的灵力太重了,又是陌生面孔,自然会引人注目。 越初半信半疑,但也不计较这些,他的目光一直在两边这些小摊位上。他在现世就很喜欢这些零碎玩意儿,来了这儿还是这毛病。 本来还向着顶端前行的越初,走着走着就偏离了轨道,最终停在了一个卖石俑小人的摊子前。 “客官快看看,这可是一套的。”见着有人凑近,络腮胡老板赶忙介绍起来。 越初仔细瞧着,是一整套奏乐的小人。 他都还没再开口问,老板又热络继续说道,“您瞧着啊。” 络腮胡老板两手合掌一拍,桌上的是石俑中突然升起几缕烟来,在空中汇成了数具曼妙身子。吹拉弹唱,一样不少。悦耳声音即使混在祭祀的庄重乐声中,也显得格外明晰悠扬。 一曲毕,婀娜乐者便又化成青烟回到了石俑中。 “是有点意思。” 老板:“想要您就拿去。” 越初很直白,“我没钱,我就看看。” · “你这小少爷,是不是第一次来,这哪是用钱的呀。”老板笑着,但越初全然不懂。 低头看看怀里的应闲璋,“能把他放这儿吗,正好我也不需要。” “不能!”应闲璋直接嚷道。倒是把老板吓得一哆嗦。 应闲璋觉着这走向不对,再不说点啥自己得被送人了,“祭祀会场的所有交易,都是用灵力来的。就你手里拿着的那个。” 越溪信的灵力吗,越初咂摸着。 所以越溪信是已经活成了通用货币吗,太惨了吧。自己竟然是用通用货币平凑出来的,更惨了。 越初瞧着这石俑,应九应当会喜欢,他就喜欢这乱糟糟吵闹闹没什么用的东西。思索了下,便将手中那枚灵力给了络腮胡。 络腮胡喜出望外,没想着今年这么早就能收摊了。赶忙给越初打包好,却又被应闲璋喊住。 “这么多也拿不了,给我个地址,到时候我会派人去取。” 络腮胡看着那会说话的枕头,瞧着还好玩,只是这灵力…总觉着有几分熟悉。但时间不等人,老板并未多琢磨就同意了应闲璋说的。 “我给您送过去也行。” 应闲璋和越初同时拒绝了,这要是送家里了,祁宴再一盘问不得知道他们来过这儿了。 越初看着老板就在自己眼前快速收了摊子,本来两三丈宽的摊子,老板一念诀,瞬间就合成了两个巴掌大的小包袱。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板将小包袱往背上一抗,对着二人一拱手,“那我就先走了。” 越初不知道他这是着急忙慌要去哪,倒是听着旁边的摊子那人嘀咕着,“他今年运气这么好?” 一转头正好和越初四目相对,“小少爷要不也来看看我的?” · “他们要那灵力做什么。”越初谢绝了所有摊贩,继续抱着应闲璋沿路往上走。 应闲璋不敢将话挑得太明了,“做什么的话…那灵力是很重要的东西。得来的越多,益处自然就越多,即使不在此处,就是在外面,当他是保值的通用货币也没什么问题。祭祀时,所有人会将这些灵力献出,扔进往生井中…” 越初:“用来做什么。” 应闲璋直接回避了越初的问题,“据说收集的灵力的越多,在今日得到的来自天道的庇佑越多。对于修为的精进自然也就越多。” 他不大确信这些,毕竟应闲璋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活动。但祁宴是这样告诉他的,也不知道天道是什么意思。 越初随意点头,“但我已经将灵力给他了,我一会儿把什么放进去。” 让你问都不问就乱买东西。应闲璋有心数落他,但没胆子说。 “无妨,本就是来看看的,你不用过去。”本来应闲璋也没准备让越初去到井边,这种直面过去的事应闲璋始终不愿让他触及。 · -- 第157页 二人继续向上,周围的叫卖声不断,伴随着时不时的抱怨声。只是越初也没钱了,不然再胡乱买些也无妨。 越往前走越是静谧,便是擦肩而过的其他人,也都是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沿着长街走到顶,是第二道门。应闲璋从他怀里跳出来,重新化回人形,又将两枚一样的灵力珠子交给对方,对面仔细查验过又还了回来,然后掀起了无形帐幔将二人放了过去。 应闲璋悄悄牵起越初的手,后者还对周遭事物新鲜着,并未抗拒。 “当心。”应闲璋轻声道。 越初还没来得及问为何,脚才一迈入界中,就听到了与方才静谧全然不同的震耳欲聋的焰火声鼓乐声,那是比下方还要热闹红火数倍的动静。 两只金灿灿红彤彤的舞狮迎面而来,那足能吞人的嘴就悬在越初脑袋上,低下头对着越初就是一顿蹭。 “少来——”听着不远处一个朝气少年声音传来,一个飞踹将越初身前的舞狮踹开了。 “做什么!”那金色舞狮竟是赫然开口,瞪着两条前腿就要踹对方。 仍是一身红衣的沈赤依然张扬,“离远点!” 那狮子倒是没动弹,越初先是自己后退了两步,“这狮子不是人扮的?” 沈赤轻快解释着,“是舞狮子精。他们原身就是这样的。爱热闹,婚丧嫁娶中常用他们。” 他们两家惯来是老熟人了,一个爆竹精,一个舞狮子精,遇到些热闹事,总离不开他们。 越初大抵了然,绕开了狮子准备继续向前,沈赤却赶忙上前拦住他。 “不能再往上了,祁宴还有雪渺他们都在上面。” 越初便又止步。 沈赤将他二人从主路上拽离而去,“跟我来跟我来。” · 应闲璋带着越初跟了过去,沈赤走了一条极是偏僻的小路,若是按此路走到山顶,一会儿正好能看见祭礼而不被人察觉。 虽是偏僻,但仍是灯火通明,仿佛整座山都绝不该有一丝阴暗处才是。 沈赤仍是欢欢乐乐,一路走在前面,不断从怀里变出许动小炮仗来,走一路扔了一路,偶而还会往空中放几个焰火。让这偏僻的小路丝毫不觉冷清。 “你们要玩吗。”沈赤递过来两根焰火棒,给了越初和应闲璋一人一根。 这玩意儿可以燃一整宿的。 毕竟他祖奶奶可说了,越初身子弱。他便记下了,即使是焰火,给越初的也是最温和的。 越初瞧着那蹦蹦跳跳的火红身子,觉着也有些意思,养在家里想来也是热闹。不过家里已经有了雪渺那么个闹腾人的了,也无需再添这些热闹。 “祈灵会结束后,山下有个拍卖会。你们要去吗。两三年才开一次。”沈赤开朗笑着回头问他。 越初看了看应闲璋。 应闲璋觉着也好,“去吧,到时候有什么喜欢的,让家里给你买下来。” 越初不太想花他们的钱,故而才没在一开始答应沈赤,但他不去又是扫兴,去了家里定然又要破费… 还准备再想想时,猛得听到四周树丛中传来不小动静,听着像是谁快步行径,脚步倒是轻盈,伴随着叮铃铃的铃铛声,愈发逼近。 “沈赤!”宋衷的声音? 越初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和匆忙赶来的宋衷不尴不尬得面面相觑。 今日的宋衷穿了件藕荷色齐腰襦裙,配着淡紫色对襟小衫,再搭了一条石榴红的披帛。头上是珊瑚发饰,左手腕同右脚踝各是一串金器铃铛,连眉间都用朱砂点过。 是越初从未见过的样子,就像是…小神仙。 宋衷自是早知道他要来,这条路还是宋衷告诉沈赤的,此时自然不觉诧异,但还是要表现得不知道才行。只是此时事急,只多看了越初一眼,什么都未说,又将目光放在了沈赤身上。 “小春风呢。” 沈赤不明所以,“她不在这儿?该是比我还先到啊。我没回家,我今也是从你家赶来这边的。” 宋衷眼神晦暗起来,转身就要走,沈赤却一把拽住她,“我祖奶奶——” “我过去看看,你留这儿守着吧。” · 沈家宅邸。 沈春风正襟危坐,面前是那断指的男人。 “做什么。”她并未有何惧色,“你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男人仍是毫无表情,“那你也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言信后人真是恶心。”沈春风暗自骂了声,“当年可还是我介绍他跟越溪信认识的。” 断指的男人并未说任何。 沈春风喝了盏茶,看了一眼外面被装饰的热闹非凡的宅院,每年为了庆祝这一天,她都会将自己家装点的像是过年一样。 或者不是过年,是她记忆中最后一次与越溪信,小宋衷相聚时的场景。 “要动手就快点吧。”沈春风闭上了眼,“让他这样回来,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第72章 许愿。 宋衷来到沈家时, 周围是被放倒的护卫,以及已经昏过去的小春风。 她赶忙将人拖到床上,自己试图去追查是谁做的, 可她心下其实一直都知道是谁。 只是从来没阻止而已,然而这次没想到雕刻师之后会是小春风。 之后又会是谁呢, 会有一天轮到自己吗。 -- 第158页 宋衷不知道。 犹犹豫豫之际, 沈春风睁开了眼, “你来啦。” 只论看的,似乎并无大碍。 宋衷:“发生了什么。” 沈春风摇头,“不记得了, 好像来了个人,然后就在床上了。” 宋衷又开口, “还记得越初吗。” 沈春风点点头,“记得啊, 不是才见过吗。他今天祈灵会去了——”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思索了会儿问向宋衷,“祈灵会是做什么的来着?” · 自打宋衷走后, 沈赤一直心不在焉,连炮仗都不放了。 越初有些在意,“你回家看看吧。” 沈赤摇头, “便是出事了,我回去也没什么用。况且我今日的任务便是守着你, 不能回去的。” 好在沈赤焦虑之际,宋衷给她打了电话,说是人无碍,其余的等祈灵会结束了再说。沈赤这才安了心,但也知道家里定然是出了事。 “祁宴该知道你在这儿了。”应闲璋用自己手中的焰火棒碰了碰越初的那一支, 两支一撞,蹦出明亮的火花来,“既是已经出了事,宋衷不可能放着你安危不顾,还瞒着祁宴。” 越初就知道得是这样,就祁宴那性子,等事结束了,谁给自己放进来的都别想好过了,“她直接让我回去不就好了。” 应闲璋:“还是想你能来玩玩吧,毕竟是你自己想来的。” 越初明白这些时日出的所有事,最后可能都是指向自己的,但自己却又无能为力,这会儿只是想来看看,又好像给他们添了多大麻烦一样。 没意思。 “走啦走啦。”沈赤才不在乎这些,知道就知道了呗,反正最多也就被祁宴念叨上两句,“去山上玩套圈吧。祈灵会还有会儿才正式开始。” · 祭祀的确热闹,越初去玩了套圈,抓了金鱼,捕了两只青鸟,沈赤还给他买了无数新奇玩意儿,那叫个心满意足。 三人再次避开人群,钻进了林间小道中,点了篝火给两只鸟烤了吃了。 “没关系吗。” 沈赤:“没事啊,又没开灵识。小时候我祖奶奶总给我烤这个,好吃的!” 越初接过,沈赤自己吃一个,他和应闲璋吃一个。 林间又传来窸窸簌簌声音,这个蹦跶的脚步他知道,肯定是雪渺。 雪渺看到越初后,难免还是有些嗔怪怎么跑来了这种地方,但当着越初的面又不能发做,只能是走过去埋怨地蹭蹭他脖子。 “来了也不来找我。” 越初将手里的烤青鸟递给他,雪渺也很自然的接过,他真的很喜欢吃鸟鸟。 越初:“外面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啊。”雪渺是知道沈春风遇袭的,但外面并没有什么动乱,“祁宴有些不放心,要我过来嘱咐两句,无论碰见谁,都不要搭话,只跟着应闲璋就是,其他人不必理会。既然来就来了,务必以自身为重。” “哦…我尽量。”越初心下当然知道注意安全,那这地方他不是自己注意了就能安然无恙的。 如此他便偏头去看应闲璋,“保护我。” 应闲璋猛点头,“义不容辞。” 雪渺还有其余事,也不能久留,虽说是看不上沈赤,但也拜托了他多照看些越初。如若真遇到事了,便是救不到,也及时报信。 沈赤别的能耐没有,报信的本事可谓是一流。他可是爆竹精啊! 雪渺:“来都来了,玩得开心点。” · 雪渺走后不久,祭祀的钟声响起。此时无论在这座山上何处的神明妖物,都向着祭坛正中徐徐而来。 越初并未往人群中去,就同应闲璋和沈赤一并在远处观望着。 沈赤带他们来到了山顶一处亭台里,上面已经备好了酒菜,和一杯还热乎的牛奶。 应闲璋:“也是有劳你们准备。” 越初入坐,这的确是个观景的好地方,祭祀场中的景象一览无余。他甚至能一眼看到正中主持祭典的祁宴,与一旁的雪渺。 即使知道那里供奉的就是自己,越初也没有什么太真实的感觉,并不会觉着不自在,但也不会感同身受。就是看到祁宴时,会明显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记忆里那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说不清的滋味。 “这祭祀还祭出百鬼夜行那感觉了。”越初咂摸着。 应闲璋跟着笑,确实有几分相像。那下面,是人的,不是人的,像人的,不像人的,俱是垂手匆匆向着一处汇聚。 越初:“所以这里祭的是——” “天道。”沈赤张口就道,“还有应闲璋,还有…” 他偷偷瞟向了应闲璋,应闲璋差点给他一脚。 “越溪信。”但应闲璋还是如此说了。“祭的就是当年死的那三个。” 越初本也就知道个大概,这会儿无非心血来潮吓唬吓唬他罢了,没想着应闲璋还真说了。 “你跟越溪信做什么了,死还死一起了。” 沈赤倒吸一口气,这情况不对啊,隐隐约约修罗场的味道,他是不是该离远些,省得一会儿血溅三尺。 应闲璋倒是神色如常,“我哪知道啊,我还没来得及问,我就让人捅死了。” 他真的不知道,等越初想起来了,他非得给越初按那儿好好问问他,当年到底怎么个回事。 -- 第159页 越初很奇怪一件事,那些归拢在他身上,属于越溪信的记忆,丝毫没有关乎他当年为何要捅死应闲璋的那部分,甚至连和应闲璋单独相处的记忆都很少,多数都是在师门里的记忆。 那里面有言信,有小春风这些几年几十年才见一次的人,却偏偏没有应闲璋。 想不通。 · “跪!” 祭坛处传来祁宴的声音。 周遭无论是不远处鼓乐声,还是自山下的焰火,此时全都销声匿迹。一时间安静得让人打寒噤。 那下面无论神明妖物,俱是向着同一个地方跪了下去。 “拜!” “再拜!” 越初捧着牛奶,吨吨吨喝着,只觉着这场面新鲜恢弘。但又想想天道,应闲璋,越溪信,都回来了,反倒觉着有点点不自在。毕竟活着就被叩拜这种事,果然还是有点… 折寿。 下方礼成后,排成两列的人开始沿着长阶陆续向上。 越初扒在亭子栏杆上,应闲璋便端了盘点心坐他旁边,一会儿喂上一口。应闲璋是不怎么在乎那浩荡景象的,他只在乎眼前人,把眼前这祖宗伺候满意了,他就已经是心满意足。 越初自然是不知道他又想什么,但应闲璋又伸胳膊过来时,越初避开了,“我不爱吃这个。” 应闲璋赶忙把剩下的那半个扔自己嘴里,又挑了个新的喂过去,越少爷这才勉为其难又尝了下。见他咀嚼时神色舒缓了不少,应闲璋就知道这块点心合他口味,偷偷记下准备回去让应九给他做。 · 队列最顶头的人已经来到了最上一层的祭祀广场。听沈赤说,除了祈灵会这一日,此处日日年年都被数道界仔细封存着,绝不许任何人擅自进来。 越初不懂,为何要为越溪信做到这种地步。但他此时明白了,为何以前应九说,死而复生是大忌讳。 “便是大忌讳,也非得要做吗…” 应闲璋听着了他的咕哝,神思颤了下,想开口询问,但越初却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应闲璋不愿打破此时这份安然静谧,也就作罢。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呢。 祭祀广场正中就是他们说得那口往生井。 祁宴带着众人已是到了此处,领头人看起来岁数不小了,佝偻着背,从怀里取出一枚拇指大的灵力来。心中默念什么,最后将起扔进了井中。 队伍井然有序着,一颗一颗属于越溪信的灵力被放置在了往生井里。每次被投进去,就会升腾出金灿灿的光芒来。 “他们在想什么。”越初问着,每个人似乎都会停顿上一会儿。 “在许愿。”应闲璋道,他靠在栏杆上,并未怎么往那边看,“你不是一直问,谁来实现神明的愿望的。” 说着应闲璋揉了揉他脑袋,“总有人能实现神明的愿望。” 越初别开,不让应闲璋揉他,“是你?还是越溪信。” 应闲璋却摇头,“不知道,只是的确是那件事之后,神明被解放了,他们不再需要依附于凡人的祈愿了,他们有权力自己选择了。” 不过说这些都是骗人的,对于应闲璋而言,现在无非是从一种不自由到另一种不自由,现在救个凡人都得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生怕被天道发现的。 沈赤接了话茬,“以前那些束缚也不存在了,什么仙凡不能通婚之类的。我祖奶奶说,那时大家的愿望的确是拜托这种限制,但天道从未听取过,这一切的实现反倒是靠一个凡人牺牲自己杀了天道才最终实现的。” “没人愿意做这种事,所以有人做了才该感激他。” · “真厉害啊…”越初语气恹恹,越溪信的光芒越盛,投射出的越初就会愈暗淡。越初倒是不在意,但他可得被迫承受着越溪信的光芒活着,那些陌生却殷切的眼神,总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的,“那他们许愿还是为了让越溪信来为他们实现?” 越初可没那本事,希望他们能死了这条心。 应闲璋:“凡人向神明许愿可不是因为神明真能实现,他们只是想许愿而已,便是无法实现,他们也不会太过上心,只当命运本该如此。神明是一样的,只是有愿望想实现,没有强求也不是执念。就想说出来给能实现的人听听而已。” “没趣…”越初对这些一点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没什么意思。一定要说的话,大概他印象里高高在上的神明,现在看来… 不过如此。 可神明不是如此,又该是什么样呢… 越初胡思乱想着,却看一旁沈赤有些踌躇着从怀里拿出一颗同其他人无二样的灵力珠子,又有些希冀的往下面看去。 “你想去?”越初问他。 沈赤匆忙将珠子又收回了怀里,“没有没有。” 越初:“想去就去吧,有应闲璋在这儿守着,无妨的。” “不用啦,我下次再来就好。”沈赤还是开开心心的,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 “去吧。”越初拍拍他肩膀,“祈灵会几年才一次,犯不着如此。找雪渺让他给你插个队,你放进去再回来就是。” 越初倒也不是担心别的,他这个状况,祈灵会未必会有下一次。总不好让这么个事成为孩子的一个遗憾。 沈赤自然是想去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祈灵会,虽然被委派了照顾越初这样重要的任务是很开心,但还是想认真体验一下的,如此他看向了应闲璋。 -- 第160页 应闲璋点了点头,本也没他什么事,他走了自己还能跟越初享受下二人世界。 沈赤见他二人都同意了,心下虽是有歉意,但还是欢快的,“那我很快就回来。” 应闲璋:也不是很需要。 越初示意他不用太着急,又让应闲璋送送他,上山的路也不是很好走。 · 应闲璋只象征性送了沈赤一小段路,沈赤叫他赶快回去吧,越初那边不能离人的。 等应闲璋回去时,越初还靠在栏杆上,但手里正把玩着一颗灵力珠子。 “我捡到的。”越初看向走回来的应闲璋,“就刚才,你走了之后。” 应闲璋过去接过来,是越溪信的灵力… 沈赤落下的吗?应闲璋这样猜的,这孩子怎么还丢三落四的。这会儿早跑远了,未必还能叫回来他。 越初捻着那枚小珠子,夜色中莹莹发着光,是觉有些亲切,“咱俩也去吧。” 应闲璋想了下觉得不妥,毕竟是不安全,当前无论如何也是以越初安全为重。但这灵力的确是要放到往生井里的,那里能先一步对灵力进行提纯过滤,将其中显而易见的杂质剔除,再由祁宴拿走进行处理。 越初不在乎这些,他就是起了想去玩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会给别人添麻烦,但他莫名不是很在意这些了,他都快死了,添点麻烦怎么了。而且他就是喜欢看祁宴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走了走了。出了事我担着。”越初站起来,将原先的面具带了回去。 应闲璋心想你是能担啥啊,但又心存侥幸觉着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索性就由着他算了。 如此二人溜达着下了山,排到了队伍最后面,跟着众人一并往前。还在前面不远处看见了蹦蹦跳跳的沈赤。到底是没规矩,都这种场合了,还是不消停。 从山上往下看时,觉着慢慢悠悠,这会儿自己排着,反倒觉着行径的速度并不慢。 眼瞧着沈赤就已经到了井前,将手中一直攥着的灵力珠子投入井里。同时双手合掌,闭眼许愿。 “你猜他会许什么愿望。”越初顺口问着。 应闲璋:“炮仗精怎么想谁能猜到呢。他们可是会在别人坟头跳舞的玩意儿。” “那不还是你不做人事。”越初调侃着。 应闲璋想想也是,“你呢,一会儿许什么愿。” “倒是有个愿望…”越初琢磨了下,起初是没想着要来的,但这会儿一问,仔细想想,确实是有个愿望一直想找老天爷帮他实现一下的,“一会儿试试看好了。” · “不是说不许来的吗!” 越初猛然在耳边听到了压着怒气的雪渺的声音。 越初吐吐舌头,“不知道怎么就过来了,你说不是巧了吗。” 雪渺自然是没法真和越初生气的,故而只能怒视着应闲璋。 应闲璋当然是理亏,直接别开头,索性也不去看他。 越初拽拽雪渺袖子,“好了好了,我把那东西扔进去就回家,别气别气。我今给你揉一晚上尾巴总行了吧。” “真的吗…”雪渺情绪瞬间就缓和了,但还是装作不太高兴的样子,“一晚上哦。” 越初就喜欢他这好哄的样子。 雪渺不敢离开越初半步,就在他一侧守着,还好很快就轮到越初了,“扔进去就回家啊。” “嗯嗯。”越初答应的痛快,他们之前说得对,只论这祭祀场面确实也是乏味的紧,还不如他跟家里打会儿麻将。 · 越初走到井边,向着井内望去,里面许是被掷了很多珠子,这会儿隐隐约约散着光亮。他也没多想,就将掌中的那枚珠子扔了下去。 听着是当啷一声,很是清脆。 如此他也学着旁人模样,两掌相对,闭眼许愿,“愿望的话,就希望——” 只一瞬间,越初突然觉着肩上一个力道将自己向前推去。同时天旋地转,乾坤颠倒。他慌忙睁眼,周遭却仍是黑沉沉的。 他在下坠。 他在空中翻了个身,看着上处那圆洞的光亮,果然是被推到了井里吗。 但很快,他就看到那井口探出一个大脑袋,手忙脚乱就也跟着跳了下来。 呵,应闲璋。 随后又过了一两秒,他才听到了外面传进来的惊呼声。 “还没到底啊…” · 应闲璋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很快就到了越初身边。 “嗨!老婆!” 越初:“滚。” 第73章 攀井。 二人一同跌入井底, 因为有应闲璋护着,越初也没个感觉。 井下很是宽绰,比自己想的要舒适不少。 井底是被掷下来的灵力, 一颗一颗安安静静躺在井底,各自都散着些微弱的光亮。 那毕竟是越初自己的灵力, 亲近感反倒让他格外安宁。 同时井下正中, 放着个不知名的仪器, 每一颗掉下来的珠子,都会被这仪器吸收再吐出。吐出的灵力珠子明显要更亮更剔透些。 “这是做什么的。”越初坐在应闲璋肚子上问道,丝毫不关心自己掉下来这件事。 应闲璋躺平平给越初当椅子, 丝毫不怨怼,“这些灵力珠子并不纯粹, 毕竟已经在天地之间很久了,里面或多或少占着杂质。扔下来的灵力会先在这里进行第一次提纯。” -- 第161页 越初了然点点头, 觉着很是何理。 “怎么跌下来的。”应闲璋当然更关心这件事。 “有人推我。”越初如实道。 “果然吗…”应闲璋大抵是猜到了,但当时他在上面并未见到人,“先想办法上去吧。” 越初没什么危机感, 说到底就是一口井,他身边可是天道的爸爸应闲璋。 应闲璋想告诉他并不容易,它的确是口井, 但他可是一口祁宴为了锁住越溪信灵力特别制造的井。 越溪信的灵力根本出不去。 同理用越溪信灵力做出的越初,自然也是出不去的… 应闲璋不能和他说这些, 只告诉他有些麻烦,得等祁宴找来钥匙,应闲璋才能把他带出去。 越初:“完了,要变成两只井底之蛙了。给我学个青蛙叫吧。” “呱——” · 应闲璋一边学青蛙叫,一边想着到底为何要将越初推下来, 总该是有些目的才对。 如此他看向四周。 要说这井做何用…剔除杂质…灵力…越初… 不太好的念头浮上应闲璋心头,他无法确定是为了剔除掉这些灵力珠子的杂质,好让越初尽快吸收。 还是为了剔除掉越初的杂质… 不安感油然而生,应闲璋这次是真的慌乱起来。他也是疯了才答应越初来这种地方。 “不舒服了一定告诉我。” “哦。”越初仍然没什么情绪,他已经随遇而安惯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了。 井中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越初靠在井边侧耳听着,大概就是剔除杂质时传来的声音罢。仪器井然运行,越初百无聊赖看着,甚至到了最后实在无聊,他还帮着将没剔杂质的珠子挑拣出来放到一边,手动将其一个一个放进去。 “离那个远些。”应闲璋直接将他端起来抱远了,“不安全。” 越初瞧着离着远些了,便抓了一把灵力珠子,往那仪器开口处投,还不错,第一个就扔进去了,“很好,越初十分!” 会自娱自乐也不错,应闲璋由衷为孩子感到开心。 · 灵力珠子没有再落下来,说明外面的祭祀被中止了。想想也好,万一砸到自家孩子怎么办。 越初实在是无聊,这井又深,他也听不到上面议论什么。 但想想祁宴那着急的神情,他就觉得有趣得紧。但出来后还是要好好道歉才行,毕竟惹了这么大事,想来祁宴也不好收场。 他是这样想着,可不知不觉竟是犯了困。而周遭被提纯的灵力越多,越初越是觉着昏沉。 “我想睡会儿。”越初拽过应闲璋,准备拿他当枕头。 “别睡。”这是应闲璋第一次在睡觉这事上拒绝了他,“忍着点,应该就快出去了,别睡着。” 应闲璋说得自然有他的道理,越初自是明白,但他真的忍不住。 周遭就像是渐渐失去空气了一般,灵力纯度愈来愈高,越初也愈发喘不过气来。莫名的压力开始压迫自己,像是要将肺里面的空气全都压榨出去。 这一切本该是难受的,但越初却又觉得是有些安稳的。理智上告诉他自己这么下去真的会死的,但心里却又有一种很奇妙的愉快感受。 “但我真的很困。”越初明显是有些闹觉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在险境里面,说睡就要睡。 应闲璋有意拍拍他,不想他在这儿睡着,就怕睡下真醒不来了。但一靠近越初就张牙舞爪起来,再靠近已经睡熟了。 “就一次都没听过话。” 应闲璋也没了法子,看看四周,又听听上面动静,他自己是能出去的,不能出去的只有越初。这口井本来就只是为了困住越溪信灵力存在的,越初无论如何是出不去的。应闲璋此时也就只能陪他等待救援。 想来外面也是乱成一锅粥了。 · “你站住!”雪渺一路追着一个身影,从山上到山下,又追出去许久,死死咬着对方不放,不让对方从自己视线里出去。 那人被雪渺追得烦躁,终于还是滞住了脚步。 雪渺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威胁对方,同时警惕着一步一步走到了男人身前。 是他师父说的,属于言语身上的味道… 雪渺又向下看,果然看到了对方齐根断掉手指的两个手掌。 “……”雪渺顺着向上看向对方容貌,他不认识,却觉着几分眼熟,“为什么推他下去。” 男人低头看向他,“关你何事。既然是做了,自然有做的目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 雪渺化回人形,与他对峙,“为什么还活着,当年离开家后你去哪了,为什么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你。” 男人眼神中是明显的困顿,“你在说什么。” 雪渺看得出来,那不是嘲讽讥弄,是真的没听懂自己说得是什么。于是他又试探着问了句,“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不知道啊。”对面回答得光明磊落,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甚至看不出对方有一丝一毫想知道的意思。 雪渺大抵可以笃定这就是幺儿,毕竟大家朝夕相处那么久,雪渺还总抓人家的鸟吃,对幺儿总归是熟悉的。他们妖物认人多是靠灵力,对面虽是和曾经有了些不同,却还是能感知到幺儿的气息。他不会认错的。 -- 第162页 “那可是师父。” 男人还是不为所动,“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你折腾他做什么!”雪渺是真的生气了,“他就合该让你折腾死吗。” · “要让越溪信回来。” · 雪渺听到他这话僵在原地,他不明白,眼前这人明明记不得了,却又为何能说出这种话。 就好像…就好像是被设置了以“要让越溪信回来”为目的的机器一样。 “那你知道越溪信是谁吗。”雪渺小心问着。 “不知道。”对面还是那副样子,问破天了就是啥也不知道。 雪渺问得还来气,“你跟我回去见师兄。” 对方当然不愿,掉头就走。他跟祁宴可没什么交情。 雪渺上前一把抓住对方胳膊,“跟我回去!” 却见那断指男人回头,直接从怀里取出一节匕首,刺向了自己手肘处,硬生生将整个小臂削了下去。 “……”雪渺拿着一截断臂呆滞在原地,而对方已经快速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没办法去追,尤其是看到对方拿着的是当初师父曾送给幺儿的小匕首… 在雪渺还在错愕时,那截胳膊已经散作灵力,最后化为了一张照片落入自己手中。他不再去追,或者自己从一开始追过来就只是想确认自己内心的猜想。如今肯定了,也算是块石头落了地,除此外他还是得尽快先回了他师父那边。 · 雪渺赶回去时,祁宴并不在,应当是会回去取钥匙了。正常来讲,祈灵会的三日后,祁宴才会打开井将里面的东西取出。 钥匙自然不会放在身上的。 周遭围满了人,虽然是有人维持秩序,但还是阻挡不住这些老家伙跃跃欲试探头去看的心。 就算是成了神,也还是一样的八卦。没救了。 “掉下去的谁啊。”有人问着。 但没人知道,所有人便将目光落在了急得团团转的雪渺身上。 “掉下去的是谁啊。”他们又问。 雪渺也不是那好脾气的,“关你事啊。” 对面也不生气,“那你急什么嘛。你让他自己爬出来不就好了。” “我师父要是能出来!我师兄犯得着回去找钥匙吗!”雪渺直接吼了过去。 “你师父?” “他师父?” “越溪信?” “越溪信回来了?” “掉下去的是越溪信?” 周遭的议论声霎时鼎沸,所有人一窝蜂挤到井边,想看看越溪信究竟是何模样。 雪渺拿尾巴给他们甩一边去了,“你们好烦!离我师父远点!” “真是你师父?”他们又问,语气不那么兴奋了但又开始急切起来,“那可得快点出来,那里面的家伙你师父可承受不住。” · 那里面的东西,越初的确承受不了。 即使应闲璋努力护着昏睡过去的越初,但仍是看着那些灵力开始不断向着越初的身体里涌进来。这副身体本就疲弱不堪,不可能存得下这么多灵力的,若再不回去,越初的灵识很有可能就得同这用万生相做的身子一并消失了。 灵力怎样都好,便是散了总还能再找回来。应闲璋只是担心由这副身子构建出的越初会消失。 井下昏沉,应闲璋越是着急,便越觉着时间过得慢。 祁宴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但越初的身子便是几分钟都担待不起。 应闲璋无法,思量了下起身将越初背到了身上。自己沿着井壁开始往上爬。 这口井对于应闲璋一人而言自然不是问题,可加上越初那就全然不同了。在这口井里一切属于越溪信的灵力都会附着一个向下的力,越接近井口,这个力就是明显。如此才能保证越溪信的灵力只要落进去就不能再出来,也保证了不会有人窃了去。 可谁能想到越溪信本人掉进去了呢。 应闲璋背着他向上,越是往上,身后的压力越是明显。才是爬了一半,应闲璋便已经觉着身后是扛了半座山般的。他这会儿身子说到底也不怎么样,已然是觉着费力,可看着那些灵力还在向着越初身子汇集,应闲璋便半刻不敢停,挣扎着继续向上。 抬头隐约能看见了一丝光亮,似乎也听到了外面的吵嚷声。 身后的越初像是被什么不断向下拖着,应闲璋不得不分出些灵力将他紧紧缚在身上,再将大部分属于自己的灵力包裹在越初周围,好让那些灵力不会再同他相融。 仅是如此,应闲璋便已然觉得头痛欲裂,便是扒在井壁上的手也都是勉强。 “真是狼狈…”应闲璋心下感叹,动作上却不敢迟疑,稍是休息了下便又背着身后那座大山继续向上。 每向上一寸,应闲璋便费力一分,快到井口时心口的胀痛已经逼得他快要昏过去。 井口还是未打开,应闲璋是能出去的,但越初会被留在井里,故而应闲璋也不敢冒然再向上。 只是身后那孩子拖不得,能存放的灵力马上就要到临界值。 如此应闲璋心下一横,攀到井边。他勉力分出近乎自身一半的灵力,将其在掌心汇聚,对着井口那能触及到的结界覆手上去,再是指尖用力,拼着骨头碎掉硬生生将那结界撕出了一道口子。 · “快点!先救人!”周遭大喊。 -- 第163页 众人一拥而上,从应闲璋身上拖出了越初,再是将应闲璋也捞了出来。 如此不仅看清了越溪信的面目。便是连那个混着天地间至纯灵力,曾是高不可攀的天帝大人也看了个真真切切。 “先救他…”应闲璋没理会这些人的错愕,靠在井口说出最后一句话便昏了过去。 “好歹变回枕头再死吧!”变回雪豹的雪渺骂出声来,已经将越初背到身后的他不得不走过去将应闲璋也扛到了背上,冲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沉死啦!” 第74章 越阳夏。 越初梦里看见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是和越溪信有关的。 他是知道自己在记忆中,但走不出来,只能像看电影一样, 一点一点被迫看完了越溪信的半生。 他看见了越溪信还小的时候,山上只有他和宋衷两个人。因为宋衷做饭实在过分难吃, 才断了奶, 他就已经能自己做饭了。 他还看见越溪信少时习武, 会将师父留给他的典籍仔仔细细拓下来再看。他习武极快,心又好胜,山上没有能同他对练的, 他便下了山。才是三年的功夫,便已经是声名赫赫。等他游历回来, 都未及弱冠。 越溪信作为普通人的人生似乎并不是很长,十八九的年纪他便开始修习不老之法, 成仙之术,他学什么都很快,二十三四岁时, 容貌便没有再发生过变化。 山上总有个活络的身影,无论越初在哪,她都会在旁边陪着。宋衷好像一直不喜欢孤寂冷清, 总要越溪信跟她在一起才行。 于是越溪信给她带回来了一个在月壳里的娃娃,包袱上绣着祁字, 应当是姓氏。毕竟是第一个徒弟,他还知道给好好起个名字。 “祁宴,宴有安乐之意。” 越溪信对祁宴确实算不得好,但也算不得不好。他那时还不大会带孩子,毕竟连他自己都是胡乱长大的, 未尝有人教过他这些。他只是觉着祁宴长得太快了,太快了,快到他都能想到不过百年后这个孩子就会离开自己,真的离开自己。 他第一次开始惧怕离别,他不想这样,他得让祁宴好好活着,至少活得长久些,活得久了,才能更好的体验这人世间。 “不行。”和“重来。”是他对祁宴说得最多的两句话,近乎贯穿了祁宴少时的全部记忆。越溪信也意识到了不对,只是那时他已经不知道怎么缓和这份关系了。 只是他觉着既是自己严苛,便得让祁宴在旁处找补些。于是他从外面捡了一只被人遗弃的雪豹,只想给祁宴当个玩物养着。不练功时也好缓和下精神。 · 雪渺化形是在越溪信意料之外的,他真的只是为了个给祁宴养个宠物而已,甚至都没给它起个名字,只是随着祁宴那样雪喵雪喵得叫着。 雪渺初时开灵识,祁宴还试图藏过他,但到底是被越溪信发现了。 越溪信大抵知道祁宴在想什么,便也未曾斥过他,只是将雪渺接到了自己身边养着,一直到雪渺完全开了灵识,越溪信才将他放到了单独的院落里。 雪渺和祁宴不同,他天生就带着长久的寿命。那时越溪信已经意识到了过分严苛对孩子未必是好事,又想着雪渺左右也能好好活着,最多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小废物,越溪信便未曾再强求他学过任何。 雪渺格外黏他,无时无刻都要在他师父脚边打转。小些时候越溪信都害怕踩到他,大些了也总还是要往他师父背上跳,要晚上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越溪信能满足他的都尽量满足了,就好像对于祁宴的亏欠,反倒都补给了雪渺。 越溪信的记忆里,雪渺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或者说除了闹腾些并没有什么缺点。尤其是写了一手好字,越初随身的佩刀,那“裁风月”三个字就是雪渺刻上去的,彼时雪渺也才是十二三的半大孩子模样。 雪渺自小是听着他师父的故事长大的,那些个几百年前他师父闯荡江湖的故事。他知道自己肯定成为不了他师父那样的人了,但他想去他师父去过的地方。 越溪信答应他了,但并未兑现。 · 院子里豢养了一只能闻乐起舞的白鹤,那日却为他衔回了一只站都站不起来的弱小白鹿。 那白鹿的体质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寻常妖物,越溪信那时有猜可能是哪个神明家遗落下来的孩子,寻思着哪日人家得过来找来,也就收留在了自己门下。 朝辞鹤长的很快,安安静静从不吵闹。是和祁宴与雪渺都不同的性子。不似祁宴那般执拗,也没有雪渺那样闹腾。整日里就温温和和陪在越溪信身边,从不打扰他师父。 越溪信很怕忽视他,毕竟雪渺整日咋咋呼呼实在太惹眼了,故而总是要求自己一定要多关注着些朝辞鹤。他明白越是安静随和的,反而需要更多的注视。但还好,小鹤虽是内敛,但架不住雪渺总爱招惹他三分。 越溪信很早就发现了他俩不对劲,雪渺总爱薅他师弟尾巴,后来就变成了揉他师弟屁股。他训斥过几次,但也确实没什么效果。而且朝辞鹤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整日还跟个小跟班一样同他师兄一起玩。 再大些时,朝辞鹤生了想给越初裁衣裳的打算。可能是看着他师父每日给几个孩子补衣服,突然有感而发的。 如果自己做出很多很多衣裳,那师父就应该不会这么累了。 -- 第164页 但他师父其实只是想着能省俭些算些罢了。祁宴习武本身衣裳磨损就快,雪渺那每日上房揭瓦就没有一天衣裳能平平整整的,整日换衣裳啥家庭也受不了他们这样。 越溪信对孩子的好意还是心领了,也并未打击朝辞鹤的兴趣。全然都由着他去了。 只是一直到死,越溪信都没来得及穿上几件小鹤做的衣裳。 · 不同于那三个孩子都是越溪信亲手捡来的。 幺儿是凭空出现在院子里。 就是好端端,凭空出现的。 没人发现他是哪来的,越溪信所见到的,就是一个只有一岁前后刚能站起来的奶娃娃,呆呆傻傻地站在了自己院中。 越溪信给他检查了身子,只知道不是凡人,却并不能判断出是什么物种,灵力之中是一种似人非人,似木非木,似妖非妖的混沌感。 孩子又太小,说不出自己是从哪来的。 但越溪信亲耳听着,才是一见面,那孩子就抱住他叫着——师父。 越溪信想不通,只当是谁将这孩子故意扔在了这里,还教他了这些,可山上又不见是有生人的气息。 起初是存了些疑心,但时日久了,却只觉着孩子可爱喜人。又加之幺儿身子羸弱,越初也就当作是因为体弱才被遗弃的孩子。 患病的孩子自然会更招人疼惜,幺儿来了之后,不单是越溪信,全家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这个始终长不大的娃娃身上。那孩子需要家里所有人的呵护才能勉强多活上些时日。 起初只是咳嗽气喘,到后来病的愈发严重,整宿整宿无法入睡。越溪信便不得不带着他求医问药,却都也只能当作寻常病症开些调补的药,自然是无用。 再后来幺儿愈发不正常,骨头里凭白长出的枝杈刺破肌肤,需得破开皮肉生生切下才能缓解。越溪信便又带着他出去治病,寻常大夫不行,他便开始去找神明妖物,可都说未尝见过这样的病症。 到头来是一场空,越溪信只好先带着孩子回到了家中。 幺儿似乎并不在乎,总是用小手轻轻揉着师父面颊,和师父说没有关系,他一点也不疼的。 “师父会找到办法的。”越溪信也总是这样和幺儿说的。 · 越溪信知道自己对于幺儿病症的无能为力,便想着尽量能让孩子开心些。 幺儿的院子是离越初院子最近的,也是最开阔的。孩子喜欢听鸟叫,越溪信就为他捉来了林子里声音最好听的鸟。 又在院子里种下一种淡黄色的小花。单看不起眼,但连成一片时也是极为壮观。 那花是种到第三年时,才开出了花,起初就像是破败的杂草一样,放在院中都嫌碍眼。第三年的夏天,突然便生机盎然起来。 “阳夏。”越溪信说这是小花的名字。 坐在师父怀里的幺儿却指了指自己。 越溪信才想起,幺儿来了这么久,竟然连名字都没取。幺儿幺儿叫着,也都叫习惯了。此时他是想着给孩子认认真真起个名字,幺儿却指着小花,说要小花的名字。 · “越阳夏。” · 越初百无聊赖看着越溪信的回忆,就听着耳边哇啦哇啦的。一听就是雪渺瞎叫唤,许是想让自己赶紧醒醒。 他倒是想醒,他醒的来吗。 吞噬掉太多曾经的灵力,越初自然一时消化不掉,此时就像是完全被困在了过去中。往昔那些有的没的,非得逼他看完才行。 他倒也没有很介意就是了,甚至还有着自然而然的亲切感。看见过去的几个孩子,便觉着欣喜,哪怕是一面未曾见过的幺儿,他也觉着喜爱。 有些事逃不掉的,越初不得不面对自己就是越溪信转世这件事,虽然是人工强行转世,但那些曾经也是割舍不掉的情感。 越初坦然接受了,因为他发现或许从来不是祁宴或者雪渺还是谁的执念。 是越溪信从一开始就无法接受身边人的离开,他强逼着祁宴习武是如此,即使祁宴从未说过他不想只活百年。 不给幺儿起名也是如此,朝夕相处的孩子怎么会不记得起个名字。只是一旦起了名字,羁绊就割舍不掉了,他再离去的时候,越溪信是不愿承受这份苦痛的。 说到底,不愿消失,只是越溪信自己的执念罢了。 是这份执念的传承才诞生了如今的越初。 · 自作自受。 · “他怎么还不醒啊!”雪渺跟外面团团乱转,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着急。 言语和沈赤也在外面,俩人都是大气不敢喘的。 尤其是沈赤,如果他那时没离开,越初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没事的,没人怪你。”言语看看他,虽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沈赤的自责他是看得出来的。虽然也没多待见他,但还是出声安慰了句。 沈赤在听到言语说得时,突然就泪眼迷蒙看了过来。 反倒是吓了言语一跳。 “越越崽不会真出事吧。”沈赤吸吸鼻子。 言语哪知道会不会出事,只是他们跟这儿守着似乎也没什么用。祁宴都只能安静在旁边陪着,何况是他们。 言语将沈赤带出了屋子,才一出院门,沈赤便开始掉泪珠子。言语这会儿才觉着他也不过就是个十九岁的孩子,比自己还小了三岁。平日咋咋呼呼的,可真出了事却又怕得紧。若不是他还担心越初,这会儿怕是觉着他还有趣的。 -- 第165页 “祁宴方才说还算平稳,那就应当是没什么大事吧。你也不用太自责,越哥的性子就这样,便是你在,你又哪能拦得住他。” 沈赤不再哭了,含含糊糊应了声,又去问应闲璋如何了。 言语:“我才从那边回来,说是无碍,只是损了些灵力修为,睡上一会儿就能醒了。” 沈赤:“那就好…” 两个孩子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想着万一屋里有用得着他们的,自己也好帮个忙,便不敢走太远。但一时也无事,言语就用沈赤给他手机浏览起天界的热搜来。 果不其然,越溪信和应闲璋都赫然再上。 · “你知道以前的事吗。”言语问着身边的沈赤。 “不知道。”沈赤哪会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我只知道越溪信就像是英雄一样的人物。是他解救了所有的神明。” 第75章 回忆。 越初不知道外界时间过了多久, 但他一直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也知道应闲璋已经醒了,跑来了自己身边。一声一声殷切唤着自己。 “小点声吧,谁家看电影受得了你们这么折腾的。”也就是越初没醒, 不然非得一人踹他们一脚。 · 越溪信是从应九的身上得知了应闲璋的消息。 再那之前,他其实并不知道天道是存在一个宿主的, 一个孕育了天道的人。不仅他不知道, 全天下知道这件事的也都是寥寥。 大家只以为天帝就是天道选择的帝王, 是奉行天道职责的神明。却没想着那会是同天道共生共存的一部分。 如果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救幺儿,自然是非应闲璋不可了。 · 第二次去时,他便已经生了用自己去救幺儿的想法, 衣裳才脱了,就被应闲璋赶了出去。 落得越溪信一阵埋怨。 第三次去时, 他终于又到了应闲璋跟前。那人不理会他,盘腿坐在原地, 无论自己如何鼓捣他,对方都如磐石一样动也不动。 “无趣。” 这次越溪信并未离开,想着他也不理自己, 那索性自己逛了起来。这四周空旷,空旷得什么也没有。环顾一圈就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纯白,仿若置在死气沉沉的云端之上。 天是白的, 地是白的。除了天地,和一块应闲璋, 便什么也没了。 “你不会嫌无聊吗。怪不得要养一只龙应九。” 应闲璋仍是未搭理他,但他听到了越初说的。或者从他进来的那一刻,他说的每句话自己都听着了。 他说得也没错,前八条龙都是为了帮忙做事被他造出来的。只有应九,的确是他为了打发孤寂才让其出生的。 越溪信又一屁股坐到了应闲璋对面, “上次是我冒犯,以后我每天过来找你玩怎么样。” · 从那日起,越溪信每天如约而至。而应闲璋,无论哪天,不说正眼瞧他,甚至连眼都没睁过。 越溪信看起来完全不在乎,就坐他跟前与他聊外面的事。可越溪信自己也许久没经历过外面的事了,便又同他说自己师门的事。 祁宴武功是不是又精进了,雪渺是不是又长高了些,小鹤给他新制的衣裳剪坏了,幺儿的身子是否还如常。 越溪信每次一聊到这些,就停不住,絮絮叨叨能同他讲好久。 应闲璋虽是一次都没理会过,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对他师门知道了个里里外外详详细细。 但师门的事也总有讲完的时候,越溪信便又无聊起来,一眼瞧着了应闲璋的放在手边的佩剑,上去就要拿来看。 越溪信如果活着,他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应闲璋睁开眼的那一刻—— 太他妈的好看了。 即使是第二次见了,也还是太好看了。 · 越初对越溪信这种见色起意的劲是十分不屑的。可他自己仅此是看向回忆时,应闲璋睁眼的瞬间,也真真是让他心颤了下。 越溪信忘了忘不了的,越初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烦死了。 但真好看。 · 应闲璋并未制止他抢自己佩剑的手,越溪信就乐乐呵呵去拿了。 拿不动。 越溪信抬眸去看,好像似有似无之中从应闲璋的眼里看出了几分的嘲讽。 “嘁。不给看算了。” 他一点也不失落,因为他压根就没在应闲璋身上抱持一点希望,故而无论应闲璋如何对待自己,他都丝毫不在乎。 就像是应闲璋对待如今的越初,根本就不指望捞的一点好处。 越溪信反将自己的佩刀拿了出来,“好看吗。我把我的给你看看,你把你的给我瞧瞧。” 果然没收到任何回应。 “我这刀很了不起的,上面的字还是我徒弟给我写的。你有徒弟吗,你没有,你看还是我比较厉害对不对。” “欸,你除了应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就没有朋友了吗。他们算朋友吗,还是算孩子,我听应九管你叫哥,是兄弟吗。那你和天道呢,也是兄弟吗。” “天道会说话吗。你和天道怎么交流啊。你和天道谁厉害一点。天道为什么要住在你身上。” 越溪信絮絮叨叨起来,他也是闲得厉害,一点都无所谓有没有什么回音,反正他就是问,能吵着应闲璋他就开心。 但应闲璋可能也有些毛病,即使越溪信这样吵。他也丝毫未制止过。 -- 第166页 · “安静。”那是越溪信来这儿第七日时,听到了应闲璋说得第一句话。 越溪信:“我不。” 应闲璋仍是沉静着,但又开口,“天道要回来了。” 越溪信那时才知道,原来之前天道是不在的,“天道去哪了,天道不是天天住在你身体里吗,天道已经回来了吗,我能见见天道吗。” 一道夺声的灵咒被强行覆在了越溪信的喉咙上,迫使他无法再发出声音。 “我安静。”越溪信用口型告诉了他,这才让应闲璋给他解了。 “天道回来了我就不能说话了?那我怎么知道天道要不要回来。天道会把你怎么样吗,所以你和天道谁更厉害些啊。”越溪信顶风作案继续吵吵。 应闲璋第一次被这么个玩意儿惹得有些烦躁了。 越溪信看出了他的不耐烦,立刻做小伏低,讨好着往前凑凑与他道,“这样吧。以后天道回来了,你就把眼睁开。天道走了,你就把眼阖上。如何。我若见你睁着眼,保证再不吵你半分。” “不然我就跟天道举报你不好好干活。” · 某种意义上,越溪信胜利了,应闲璋确实答应了他所说的。 虽然从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他还是看出了应闲璋对自己深深的不耐烦。 但管他呢,越溪信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反正一招惹他自己就觉着开心。 天道是三日后离开的,越溪信便自己玩了三日,就像他答应的,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直到第三日时,应闲璋闭上了眼。 “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越溪信坐在他身前,轻声说着。 应闲璋不知道为何,只是三日,竟是觉着这声音有些想念。 · 他们始终保持着这样的默契。 应闲璋闭上眼时,就会听到那聒噪的声音。睁开眼时,就会看到那自娱自乐的身影。 他有些习惯这样的日子了,人生里除了天道就这样突然被横插了一个人的感觉,很是微妙。即使是与天地同寿的自己,也还是理不清这样的情绪。 有时天道在,越溪信便要回去看看自家孩子们。好在过得都也安生,饶是幺儿也好端端的,他便能更放肆的在外面招惹应闲璋了。 宋衷:“你勾搭男人去了?” “你怎么知道是男人。”越溪信不相信自己这么容易被看穿。 但宋衷只是笑,“怪不得每次回来都这么开心。很好,一定要把握幸福啊!” 越溪信才懒得听她的,嘴里一句靠谱的没有,只嘱咐了宋衷照顾好几个孩子,他会找到法子的。 · “天道走了?”越溪信再回来时应闲璋已经闭了眼。 他本也不在乎有没有回应,“你喝酒吗,我从家里带的。你这里能酿酒吗,我来回跑还怪麻烦的。” 越溪信已经零零碎碎从家里搬了好些东西来了,此处已经全然不是他第一次来时的样貌。 他从家里拿了种子,种上了各异的花草植株,又铺好了石子路,远些的地方种上竹林。近出引入水源汇成池塘,亲手编出荷灯,再从外寻了些锦鲤放入。 源是死气沉沉的地界,顿时活络了起来。 “呼,不错。有点眉目了。” 越溪信倒也并非全是为了讨好应闲璋,他就寻思自己未必得在这儿耗多久,还不如给自己盖个好点的狗窝。 如此这地就差个房子了。按理讲是该先该房的,但动静未免太大,不如种种花草来得方便。另一方面,万一应闲璋不许,他这房子不就白盖了。好在整个院落收拾出来,应闲璋都没说过话,不单是他,便是天道好像也没制止过。 越溪信从自家山上运了些木料来,整整齐齐码在应闲璋的院子里。 那时应闲璋又有两日没见他了,他这会儿来了,才又安心。可瞧着他这阵仗,心下也是发愁,不知道这孽障又要做什么。 越溪信看看应闲璋还闭着眼,就知道天道还未回来,如此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盖房子了。 先在图纸上画好,然后坐到应闲璋旁边,“盖个三层的小楼大概就够了吧。我住三楼,你住二楼。我住里面,你住外面。别的无所谓,床要最软的。” 越溪信确实是那说干就干一点不含糊的,只是这一忙,就很少再来烦应闲璋。甚至还觉着应闲璋坐他院里碍事,总想着把他往僻静处赶。 就是天道回来了,越溪信照样该做自己做自己的,才是三日的功夫,便原地起了个小楼来。 内里的装潢还没做,但他先将最下一层辟出一半试图做成室内汤泉。 “你给我弄点热水来。”越溪信走去应闲璋旁边,踹了他一脚。池子是挖好了,但热水不知道从哪来。 应闲璋此时睁着眼,眼神聚焦在越溪信身上,然后没理他。 越溪信撇撇嘴,但心下也不计较,自己再想法子就是了,溜达回了屋内,却突然被迎面而来的热气熏湿了眼。 那砌好的池子里竟是已经注好了满满一池的热水。 “哎呀…还挺听话。”越溪信从窗子里看着那尊不动如山的玩意儿,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 · “天道不在你身上的时候,是去哪了。”越溪信自己在应闲璋面前放了张小案,自己做了点心,摆了酒水,再自顾自坐到了对方面前胡言乱语着。 -- 第167页 应闲璋冷淡开口,“别人身上。” 越初发现这个时候的应闲璋已经能偶而和越溪信说了两句话了。至于越溪信还是老样子,人家理他,他就多说两句。人家别不理他,他就自己跟自己多说两句。 越溪信饮了口酒,“天道还有别的寄宿者?” 应闲璋:“没有。” 越溪信也不咋在乎这事,但仍是好奇,“天道为何不赶我走?” 应闲璋:“你又没什么用。” “啧。”越溪信不满意了,“天道就不怕我把你勾搭走了。” 应闲璋:“等你有了这本事再说吧。” “那你等好了。”越溪信那时可能也不是喜欢应闲璋,就是瞎胡闹觉着好玩,甚至还生过把应闲璋搞到手再把应闲璋踹了这种极端想法。 酒喝的差不多,越溪信一拂袖,身前的小案便消失了。起身便准备回屋里继续做他的软装。 可甫一起身,袖子却被扯了下。越溪信转头,却是应闲璋拽住了他。 “干嘛。”越溪信和他四目相对,才发现应闲璋睁开了眼,“天道回来了?” “没有。”应闲璋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越溪信有些错愕,一时间不知道问什么好了。 只是听着应闲璋突然道,“别离开我视线。” · 越溪信从来没问过那别离开他视线是什么意思,但也莫名就应允了。 无论做什么都会在他能看见的地方,有时甚至还会故意坐到他对面。 而应闲璋也没再闭上过眼睛,甚至目光还会时不时找寻着越溪信又去哪了,又做着什么。 二人之间的暗号也随之改变。天道若是回来了,应闲璋就会拽过越溪信轻轻捏一下对方掌心。 · 之后的回忆断断续续,越初看得也不明晰。 只是看着了有几次应闲璋自己从原地起来,将不小心睡在汤泉里的越溪信抱回了床上,自己再回到外面保持现状。 二人关系好像也好了些,应闲璋不会再故意不搭话了,但也依然不好好说话,越溪信照样也还是不怎么不在乎。 偶而做的小点心应闲璋也会吃上一二,酿的酒也会喝上些,却都也算不得什么珍馐美味。 但不吃越溪信会没完没了。 · 他看见了越溪信带着言信来找应闲璋,那个耄耋老者跪下谢过了他的恩赐,殊不知到底只是个枷锁。 而那垂垂老矣的言信,跪拜之后再起身却是看着应闲璋身后的位置。 那地方正是越初。 言信的目光里有些疑惑,片刻后似乎又有些释然,他未说一言,却又好像说了很多,只是越初不懂。 只听得他道,“是该如此。” · 送走言信,越溪信坐在了应闲璋身前,叨叨着好累。 又说起最近幺儿身子又弱了些,总怕是哪日人就没了。祁宴也还是没什么长进,上次回去除了身子长了些毫无进处,免不了又斥了他几句。但说完吧,他又后悔,毕竟很大原因是因为自己没在他旁边指点着。 雪渺和小鹤也都说想自己了,非说下次再去哪把自己也带上嘛。 只有宋衷跟他说想出去转转就去转转,家里上下本就没什么要紧事。 可越溪信从心下又觉着歉疚,好像背弃了他们一样,而且自己确实只是来此处躲清闲罢了,还是假借给幺儿治病为由。 便是来到这里又如何,累死累活盖了房子,应闲璋便是进去看都没看过一眼,更何谈喜欢不喜欢。 他似乎已经有些厌倦这种生活了。 越溪信后撑着身子又说了句好累,但果然也没等到应闲璋的任何回应。 只是这次应闲璋不是故意不答话,他只是不知道说什么,他没体会过这些人情世故。他才经历的人情世故也就是越溪信求他救下言信,应闲璋问过天道后,给了他一个解决法子。 也许是因为不答应越溪信就会赖赖唧唧闹个没完谁也别想安生,也许只是应闲璋不想他苦恼,不想他总念叨着别人。 · 越溪信从怀里取出了两枚戒指,将其中一个给自己戴上,另一个死乞白赖戴在了应闲璋手上。 看着二人一同变红的戒指,“应闲璋,你果然是有些喜欢我的吧。” 应闲璋只是轻皱着眉,他不是很懂,不是很能理解所谓的喜欢还是不喜欢。 越溪信觉着怎样都好,又将戒指收了回来,总不能被天道发现了。将戒指重新揣回去,越溪信咣叽躺倒在地。 再说出的话,连语气都透着乏力—— · “应闲璋,我也想能不过脑子,不用付出,只是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就能被踏实,恳切,认真地爱着。” 第76章 开解。 “醒醒嘛, 求你了,醒醒嘛。” “不要睡了啦,都睡好久了, 你不饿吗,起来吃饭饭吧。你想看我钻火圈吗?” “快醒醒啦, 你再不醒, 他们就得吃了我了。” “醒一下再睡也可以啦。” · 越初的耳边不断传进来应闲璋的哀求声, 嗡嗡嗡像个没完没了的蚊子。 “你有完没完了!”越初厉声喝斥。 应闲璋就看着上一刻还生死未卜的越初突然坐直了起来,对着他就骂了过来。 “你看电影的时候受得了这么折腾啊!” -- 第168页 应闲璋茫然摇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越初回来他就高兴,也不管越初骂自己什么, 上去一把就将人拽进了自己怀里。 “吓死我了。” 越初推了推他,但是推不动。眼前这跟条打不走的狗一样的家伙, 与记忆中坚如磐石不动如山的应闲璋重叠在一起,很是诡异。可越初并没有任何动容,他只觉着烦躁。 “放开。” 应闲璋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对, 他本来还以为应该是欣喜的久别重逢,但却不知道为何越初不大高兴。 他只能先将人松开,小心盯着越初的举动。 越初现在还处在很混乱的状态里, 莫名被灌入的记忆也就罢了,但至少让他看完再醒来吧, 磕自己cp都只能磕一半的吗。 他对于越溪信的记忆接受的很坦然,似乎并没有之前料想的任何不适,割裂感也寥寥无几。但这只能是面对自己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何,看到应闲璋的一瞬间, 就是发自肺腑的焦躁。 “让开。”越初起身下地。 身上没什么知觉,痛感不强烈,应该是服过药了。脚下还是虚浮,下床时还险些摔了。 应闲璋不明所以,但是有点委屈,他想跟出去,越初也不许。 · “应闲璋,我也想能不过脑子,不用付出,只是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就能被踏实,恳切,认真地爱着。” · 越初脑海里又掠过这句话,他突然就明白了,那存在于记忆中不知情为何物的应闲璋,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一直以为应闲璋态度上的不同,是他和越溪信为数不多的区别,如今看来,原来态度转变也只不过是应闲璋的改过自新,只是为了满足越溪信的愿望罢了。 好气哦。 好想拿应闲璋擦屁股哦。 越初胡思乱想着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这地界他本就是不熟,醒来后他又迷迷糊糊的,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是哪了。看看四周,好想都也差不多的景致。 迷路了。 但让他往回走吧,肯定是不情愿的。抹不开面子是一回事,他也确实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那些人。 “快来快来!” 越初突然听到耳边有声音,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香烛铺子旁边晃荡着一只小手,冲着自己挥呀挥的。 越初走上前去,才看见是躲在门后的沈春风。 “你没事吧。”二人不约而同一起问向对方这个问题。 沈春风拍拍小胸脯,“我能有什么事,你先进来吧。我才打眼一看,就瞧着你在外面,还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也不问应闲璋怎么不跟着,只将他拽进香烛店的里间。 “我这里也没有牛奶,你喝点热水吧。” 越初看着始终笑意吟吟的沈春风,“那日发生什么了。我只听说你受了袭击。” 沈春风摇摇脑袋,“我不记得了,发生什么了的话,大概就是所有有关越溪信的记忆都被夺走了。” “那我呢?”越初看着他,“但你还记得我?” “你就是你啊,夺走越溪信的记忆跟你又没关系。”沈春风怕他多想,“我知道你和越溪信的关系,我只是不记得我和越溪信的关系了。” 小春风无所谓摆摆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越初喜欢她这豁达的态度,因为显然自己是做不到的,他现在已经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搅扰乱得头昏脑胀。 沈春风问他怎么了,不妨说出来看看,不愿同他们聊的,和自己一个外人反倒好开口些。 · 越初犹疑了会儿,便真同他说了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从祭祀时被推入往生井开始,还有自己看到的那些。 “但我没在里面看见你和越溪信的记忆。” 沈春风对这个倒也没多在乎,“所以为什么不开心。因为应闲璋骗了你?” 越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小春风却是笑笑,“应闲璋真的骗你了吗。为什么不亲口问问他。“ 越初整个人就处在一种很拧巴的状态里,好像做什么都不得劲,别人说什么他都嫌烦。诚然应闲璋确实什么都没做,但他就是不想看见应闲璋。 “嗯…”小春风拖着脑袋思忖着,“你想要什么。” 越初被问得一怔,他想要什么? 沈春风:“是想要越溪信消失?想做一个完完整整的越初?” 越初并未想过让越溪信消失,每一段记忆接受起来无论从身体还是精神他都未曾感知到异样,越溪信的存在并未给他造成任何负担,甚至恍惚之中,哪怕是越初自己也会觉得自己就是越溪信。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越过我,去看越溪信。” 他不想做个装着越溪信的壳子,他并不介意完成那些人让越溪信回来的愿望,但又不想他们只看着越溪信,也至少将目光分给自己一些吧。 小春风了然点点头,“那的确是他们的不对了。” 越初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那些记忆里,我看到最多的就是他们师门情谊,越溪信若能回来,自然是好事。便是回不来,若是我能活着,装作是他们师父回来的样子也无妨。” 越溪信的灵力与记忆是不能忽视的,越初对待那几个孩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哪怕雪渺就是一心只当自己是他师父,越初也从未在乎过,甚至并不准备同雪渺解释这个中关系,只看着那孩子依然能开开心心的便好。 -- 第169页 就算是祁宴,自从知道他执念重,也多是想着如何能安抚,哪还犯得着去刺激他说越初就是越初,越溪信再也回不来了。 除了应闲璋。 “哦…”小春风明白了,“所以还是应闲璋那一关过不去。爱情果然使人徒增烦恼。” · 那份记忆回来后,越初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和应闲璋的关系。 就算他是越溪信造出来的,就算他和越溪信心思品行各方面都差不多,唯独一件事不同,他无法像越溪信那样对待应闲璋。 他习惯了享受应闲璋的照顾,如果有一天应闲璋如同记忆里那般再对他置之不理,越初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任谁的爱情里,都不可能掺杂进第三个人的。 他可以在师门那里接受自己就是越溪信,但不能在应闲璋这里自欺欺人。 沈春风:“为什么不开诚布公谈谈呢。” 越初幽幽看过去,“不敢。” 他知道应闲璋早就有和自己聊聊的想法,但彼此都在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更何况越初性子又不好,聊着聊着可能就聊崩了。这次若是聊崩了,他俩可就没什么缓和余地了。 “唔嗯…”小春风倒是副无奈模样,“你真的信任过应闲璋吗。不过爱情确实使人患得患失。倒不如这样,我给你个法子,你去试试应闲璋。” 沈春风小声给他说了个方法,越初听后却摇头。 “试探出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 “……”沈春风好笑着皱起眉头,“你这份执拗和正直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 · 事情并未解决,但同小春风聊了会儿也姑且开解了他一些。 沈春风:“放心吧,姐姐一定会和你站在一边的,不就是个应闲璋嘛,大不了不要他了。” “你哪有我岁数大。”越初不认她这个姐姐,“那我先回去了。出来久了,祁宴又该担心。” 沈春风对于他这种明明还在生气但知道回家的行为表示赞许,但一把拽住了他,“还有个事。” “你说。” 小春风:“你就收了沈赤吧,最近实在不安全,我到底放心不下。有份天道的庇佑比什么都让人安心。” 越初本来都起了身,这会儿又坐了回去,但还是拒绝了,“你知道的,我未必能活几天。于我而言既是要收他,便要担个师父的责任。我知道你肯定说不需要,但于我而言就该是如此的,没道理收他进了师门然后再不管顾他。可我真的没这份心力。” 越初看着对面鼓着腮帮子,根本不听他说这些。而且不管怎样,沈春风确实是因为自己才受了牵连。 “或者各退一步,我让他拜到祁宴那边。你知道我们师门的,总共挑不出一个靠谱的。祁宴已经是最合适的了。” 小春风自顾自咂摸了会儿,祁宴好像也不错, “成交。” · 越初从香烛店里出来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应闲璋。 二人相视一下,似乎都有些尴尬。 越初是因为记忆里那些事,总有些不自在。应闲璋则是因为担心说些什么又惹越初不高兴。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走回家去,彼此之间默契的沉默让越初有些舒适。或许他们真的能就这么互相自欺欺人一辈子。 但到家门口时,越初还是轻声开口, “应闲璋,我不可能给谁做替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绒绒的猫 的营养液。 第77章 收徒。 越初那一番折腾, 把家里人吓得够呛。如今醒来了,大家才总算放下心。 雪渺见他回来赶忙扑上来,“怎么身子还没好就出去了。” “哪有那么娇贵。”越初捏捏他面颊, “你让你师兄过来下,我寻他有点事。” “哦, 好。”雪渺也不问什么事, 让他去他就去了。 言语听他回来了, 也出了屋子,身后沈赤不知怎么也跟着。 “你醒啦!”沈赤小跑来,“吓死我了, 你要是醒不过来,祁宴非得杀了我。” 越初听着却笑, “你这么怕祁宴。” 沈赤忙不迭点头,“这世上还能有人不怕他吗。” 越初同情地拍拍他肩膀, “那对不住了。忍一忍吧,忍忍就过去了。” “啊?”沈赤不明所以。 · 半时辰后。 “我不要拜他!”沈赤拽着越初,就差躺地下打滚了。 祁宴就在旁边立着, 听着都好笑,“我乐意收你似的。” 越初根本不在乎沈赤的想法,沈赤压根没得选。而且越初也能看出来那孩子就是咋呼上一时, 心下也不是真有多在乎拜在谁门下。 他还是更在乎祁宴是如何想的,这收徒弟到底是和往家里养个孩子一样的, 而且上来就是个十九岁的半大小伙子,总归不如从小养到大的。如若祁宴就是不乐意,越初也没法强求他。 沈赤:“真的不能改了吗。” 越初:“那你找你祖奶奶去,为何让你拜过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祁宴都还没同意,他要是不答应你也就不用拜了。” 沈赤确实不想拜在祁宴这儿, 他自在惯了,祁宴看起来就是很严苛的那种,真过去了好日子肯定到头了。但要是祁宴不同意收下他,他还是会很难过。他又不是个货品,做什么一天天被人推过来推过去的,也考虑下孩子是有自尊心的好吧。 -- 第170页 故而沈赤还是带着几分殷切憧憬望向祁宴。 沈春风想把沈赤送过来,祁宴是一早就知道的了。起初是觉着越初本也不可能收下他,就由着沈赤住了过来没多去理会。但没成想绕了一圈,这烫手的山芋最后烫的是自己的手。 说白了他家是欠沈家个人情的,祁宴只能在多个徒弟还是多个师弟这二者里面选。 他真的不想要师弟,尤其沈赤看起来就是和雪渺一样很黏人的那种,他不许他师父身边出现第二个雪渺。 “你若真不想收他就算了。”越初不愿强求他,真不愿意自己就再想别的法子呗,大不了给沈赤扔朝辞鹤那边学当裁缝算了。 祁宴看看沈赤,那孩子撇着嘴角不服气,但又显然是有些紧张地攥着衣摆, “没事,就他吧。” · 越初也不知道沈赤怎么想的,先前死活不拜祁宴的是他,这两日一口一个师父祁宴走哪他黏哪的也是他。 家里知道这事后,想着赶紧张罗拜师礼,但被祁宴拒绝了。 “等再得空了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祁宴压根就没把这些事放心上。越初的事他都忙不过来,最近两日才是刚能喘口气了,沈赤的事以后再说吧。另一方面,真若要办拜师礼,总还是回师门再办的好。 宋衷觉着不行,这搞得沈赤那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的,说出去未必好听。况且她和沈春风还有交情,不能亏待了她家孩子,如此想着便找到了越初。 越初觉着怎样都好,既是强求着他收了祁宴,那剩下无关紧要的总该顺着祁宴心意了。 “不能总欺负祁宴一个啊。”越初如实道,“再者他哪有空。” 宋衷:“他哪就没空了,这两日不都在家——” “你也让他休息两天吧!”越初听着都好笑,“而且他马上就要没空了。” “啊?”宋衷不懂。 越初只是笑,“真的,相信我。” · “师父你真的不用我做什么吗!我可以的!这些我也能做!” “我听说天道让你成仙,连着好几次了,您都拒绝了?为什么啊,您不喜欢成仙吗。” “凡人修仙很难吗?凡人都可以成仙吗,言语也可以吗?” 祁宴整理着最近各处要的资料文件,现世的综艺正忙着海选,天道那边又有人催着要最近这些事的材料。 沈赤还跟他旁边叽叽喳喳个没完,这家伙真的不是越初要过来耍自己玩的吗。 “你可以出去吗。”祁宴还是耐着性子,“你自己找言语玩会儿去吧,我还有事要出门。” “哦…”沈赤有些失落,但转而又言,“我可以也去吗。” 祁宴失笑,毕竟是第一个徒弟,还是放了足够的耐性给他,“怎么这么黏,当初不是你要死要活不想拜过来吗。” 沈赤想了想确实是,“但…来都来了,那我也不想你不要我了啊。你本来也没多喜欢我。” 他说这话时,祁宴明显哽了下,那拼命讨好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以前自己。 祁宴不可察的叹了下,但还是被沈赤发现了,忙问他怎么了。 祁宴无所谓摇摇头,“我当年但凡像你一分都好。” 他不是对他师父一点埋怨没有,可如今想想,自己也未曾和他师父袒露过一次心迹。他无法像沈赤这样,轻松说出“你不喜欢我”。能够如实表达感受的能力,一直到今天祁宴都没获得。 他会羡慕沈赤如此,便也不想自己变成越溪信那般,“我没有不喜欢你,既是收下你,自然会好生待你。只是我最近真的没多余时间,等再得空了我就带你一并去玩。” “嗯!”沈赤当即欢沁起来,“那说好了。” “我去找言语玩啦!您出门当心!” · 越初身子平稳后,祁宴紧赶慢赶把事情处理差不多了,尽可能给自己留出了些空当。一些时间留给沈赤,剩下那些时间还得回去看看龙应九活没活着。 他这般计划得挺好,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当晚,越初十分诡异着进了祁宴屋子。 祁宴正和沈赤在一起,问着孩子念书念到哪了,他也好看着后续教他些什么。 “怎么了吗。”祁宴起身,总觉着他师父不对劲。 越初收起眼角几分狡黠,装出一副关切模样,他可是影帝,丝毫不怕祁宴看穿,“应九没联系你吗。” 祁宴拿起手机,然后摇头,“没啊。” 越初:“哦…他把家拆了你知道吗。就刚刚。” 祁宴疑惑,也不知道又折腾什么,拿着手机就先去了院外。 沈赤不解看向越初,越初只是笑着,并不同他解释。 约莫不到十分钟,祁宴就回来了,他刚才只以为说拆家是个夸大得表达方式,打了电话后才知道,龙应九发疯真的给家夷为平地了。这会儿就攀着龙尾坐在一片废墟上。 祁宴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对面还正生着气,也不知道他来的脸面生气。 · 祁宴:“我现在回去,你把房子给我盖回来。” 应九:“我不要。” 祁宴:“那不然离婚。” 应九:“这就盖。” · 祁宴知道自己这几日没怎么关照过应九,他也实在抽不出空了。好家伙,三天没管,家没了。 -- 第171页 越初:“要不你先回去看看?” 祁宴也只能如此,对着眼前俩人各自叮嘱了几句,自己匆忙便准备回去。 沈赤:“我能回去——” 越初一把拽住他,“回什么回,在这儿跟言语玩儿,哪也不许去。” 沈赤:“哦…那师父拜拜。” 祁宴瞧着沈赤也是乖,但目光还是在越初身上,“我听说两天后有个拍卖会,你让他们带你去逛逛吧,来了这么久也没去哪玩过。你是不是还说要去看看邵青来着,让雪渺带你去吧,也离着不远。” 说完才又看向沈赤,“天界没给你离开许可,你暂时不能去现世。” 沈赤是想起是还有这么个事,“那你们到时候都走了,我也不能和你们一起出去?” 祁宴还想说自己想想办法吧,给天道干点活估计能换个凭证,但越初抢先一步开口。 “让应闲璋去吧,他跟天道熟。啊对了,我前些时候给应九买了个礼物,你帮我给他带回去。” · 祁宴忧心忡忡回到家,家里还是一片废墟,化回大长龙的应九就盘在这废墟之上。 见到祁宴回来,耷拉的龙尾顿时支楞了起来。比祁宴整个人都大的龙脑袋拱到了祁宴身前,伸出舌头讨好似的添了祁宴一大口。 祁宴并未有何怨气,只是拍了拍他脑袋,又轻轻抚摸起那两根在夜晚散着青金色光芒的龙角。他好像已经许久没见过应九本来样貌了。 他真的很喜欢龙。 应九伏下头,祁宴便默契地攀了上去,坐到了两角之间,手上把玩着龙须须。 “想我了?”祁宴揉了揉他,这次走的确实久了了些。 应九带着他回到了废墟之上,“想你,你天天在我眼前我都想你。” 祁宴只是笑,这些话听这么多年他已经免疫了,“出了些变故。” 应九:“你师父跟我说了,不要紧就好。” 祁宴:“越初?” “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那边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好了。”应九没接他的话茬,继续说着自己的。 祁宴:“哪就说不回去就不回去,那么多事等着。” 应九直接搬出越初,“你师父不让你回去。” 祁宴琢磨了下随机问他,“你俩又合计什么呢。” 应九吐了吐龙舌头,把他和越初合计的事全盘脱出。 · “太累了,也让他休息几日吧。”越初走前那日同应九说道。 · “反正他说这次你回来就不能再过去了。还说你最好连家都别出。” 祁宴:“后半句真不是你自己加的吗。” “是我加的。”应九好诚实,“陪陪我嘛,陪我嘛。” 祁宴也是拿他没辙,可又思及起越初竟然惦记着自己,也是一时五味杂陈。 应九化回人形,从身后抱住了他,“为什么总觉着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 “师父不在了,就只有我了。”不然靠那几个没用的东西吗。 应九不同意,却并未驳斥他,他明白的,祁宴全靠这些事吊着精气神。真要一切事都解决了,没有人在需要他了,祁宴可能人就散了。 有些人真的很奇怪,就好像活着的全部意义和快乐就是满足他人的需求。就像祁宴似乎从来都不懂什么是为自己而活。 “罢了,怎样都好。”应九到底吞回去了一切想说的,只是用头蹭蹭他,“这几日就陪陪我吧,我也需要你。” “嗯。” 第78章 拍卖会。 越初这几日还是和应闲璋不咸不淡的, 甚至有点尴尬。 应闲璋更尴尬,他都不知道自己哪做错了,早些时候还给牵手手, 还能抱抱自己的宝贝媳妇,怎么睡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天地良心, 他从来没把越初当成谁的替身。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给越初解释这个事, 他要是越初, 他也不信这些鬼话。 宋衷钻进屋来,“收拾好了吗,车在外面了。” 他们今天要去拍卖会, 越初对这个其实没太多兴趣,但都要去的话那就一起去吧。 “来了。” · “还没和好?”宋衷见越初出了屋子, 小声去问应闲璋。 应闲璋茫然兮兮点头。 宋衷:“因为啥啊。” 应闲璋哪知道,“自我认知爆发了吧。” · 拍卖会的人说少也不算少了, 才进了大厅,沈赤就拽着言语四处参观去了。 “他俩现在关系这么好了?”越初确实诧异。 雪渺:“好像是沈赤单方面的,言语都快被他烦死了。不过好像小念禅一家也来了, 言语正好说要去看看,沈赤就带着他去了。” “也好。”越初听着也放心,四处看看, 随手指了个地方,“那边是做什么的。” 宋衷:“换钱的。” 后面的都不用他们告诉, 越初已经知道了越溪信的灵力可以换一切这件事。 “我去看看。”说完就小跑了过去u。 应闲璋赶忙上去追,追上去的时候越初已经把一颗灵力珠子放到了柜台上。 “我要典当这个。”毫不客气。 应闲璋站在他身后仔细瞧着,那不就是他早些时候从自己心口剖出的那枚灵力吗,“这个不能当。” “我就要当了。”越初也不知道闹什么脾气。 -- 第172页 典当案台上的人看着他们俩,“要不您二位再商量商量?” “当了, 听我的。”越初不容置喙,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着实无理取闹,但就是想看应闲璋气恼的样子。 对方接过这枚小巧珠子,同他以往收到的不一样,但瞧着又着实不菲,便对越初道,“您等我去问问。” 二人等了些许时候,才又见得人回来,这次连同后面掌柜也一并来了。 掌柜定睛细瞧,待得看清这俩活祖宗,赶忙将那珠子退了回去,“这可担待不起,您快把这东西收好吧。” 越初咋舌,明显是不满,身后应闲璋上去一把抢过,又塞回了越初怀里。 “快好好拿着。” 越初不情不愿收下,掉头就走。 · “这俩人谁啊。” 掌柜:“你个小伙子不看热搜的吗。” 他们俩这么一折腾,倒是整个拍卖会场都知道越溪信和应闲璋来了。 · 雪渺带着二人上了三楼包间,才一进去,便感受到了这屋里所有人的目光。 宋衷给雪渺使了个眼色,要他下去知会一声,别总往上面看。 但议论声并未停止,越初隐隐约约总能听见些许,好在他自己倒是没有很在乎。 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自己身上总是落满目光的,好歹这里的目光都没有什么敌意,越初并不介意做个惹眼的景品给他们观赏。 宋衷看向言语,“看到了吗,演员的自我修养。” 侍者推门进来,是个身后长着蓝色尾羽的男人,一路走到坐在正中软椅上的越初身前,将一本册子递给越初,“这是这次所有拍卖的展品。” “啊,好。”越初随意翻翻,“帮我上杯牛奶,要热的,别的奶也行。” 他也是不客气。 见侍者走了,他便将手中的册子随手扔给了一旁立着的雪渺。 雪渺:“没有想要的?上面好多新鲜玩意儿的。” “懒得看。一会儿碰着喜欢的我记得拍就是了。”越初兴致始终是不高。 雪渺觉得怎样都好,但还是将册子翻开,给越初指了指,“我想要这个,反正是花祁宴的钱,你帮我拍了好不好。” 越初就寻思怎么雪渺打来了就这么殷切,合着早就想好了。他偏头看了看雪渺指的,倒也不是什么新奇物件,瞧着是本书,不过外封都破的不成样子了。 “你要这做什么。” 雪渺:“给小鹤买的啦,这书上面记着各种失传绣样。小鹤肯定喜欢。” 也算是他难得有这份心,越初便允了他说的。 · 拍卖会顺利开始,先前的嘈杂声音已经消失,整间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但还是有人往越初这边看,能看出来他们是真的很想知道越溪信长什么样了。 “要不把我放那儿拍卖了算了。”越初都觉着好笑。 “不行!”一整天没说几句话的应闲璋赫然出声。 越初也来气,“不行就不行,瞎嚷嚷什么!” “哦…”应闲璋又乖乖巧巧消停下来,但将自己椅子往越初身边挪了挪,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 越初也不自在,他现在整个人就处在又看应闲璋可怜,又不想搭理应闲璋的矫情心态里。 沈赤和言语坐在后面一排,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然后谁也没说话。 · 先拍卖的是一颗龙的幼齿。 龙的乳牙并不算大,但做成把件肯定还是大了些,做个装饰品倒是正好。越初听着下面说,好像还可以做成武器,虽是不如恒牙那般锋利。 但龙凭什么把恒牙交出来啊! 越初:“所以…这个牙不会是——” 雪渺:“是应九的。” 应闲璋:“也不知道小时候从哪听说的,说上牙掉了要往下扔,稀里糊涂全扔现世去了。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有人往回捡。” 还卖这么贵。 应闲璋:“你想要,回去敲应九一颗牙下来就是了。反正他也能再长的。” 后面沈赤听着他们说也跟着开口,“所以乳牙其实比恒牙还要贵吧。” 宋衷:“要看做什么的,做成成品的武器肯定是恒牙贵些,像这种只是买原物料,乳牙确实比恒牙贵不少。” 远在家里正被祁宴监工,吭哧吭哧盖房子的龙应九,不会想到这群人正在议论自己这一身皮肉。 还试图敲掉自己一颗牙。 · 再拍卖的是一个小方盒子,像个投影仪一般的。 说是可以收集情绪,再将情绪释放出来,会让人对个中情绪都能感同身受。 据说制造这玩意儿的原因,是因为神明对感情过分淡漠,如此才会有人想要用这种法子让神明体会凡人的情绪。 “你知道潘多拉的盒子吧。”躺在长椅上打着电动,根本不关注下面如何的宋衷此时开口,“听说神明最开始拥有了情绪就是拜这个东西所赐,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神明自此拥有了感情,对于天道的专职也就愈发不满意。” 越初忖度了片刻,然后极其小心着问道,“不会又是越溪信做的吧。” 雪渺不自在地轻咳了下,“是小师叔做的。” 宋衷嗤了声,然后翻了个身,面朝着椅背谁也不去理,“你听他们胡说八道,我最初做这个就只是为了能不太难过而已。” -- 第173页 那里面装着宋衷所有悲伤的情绪,因为悲伤都被吸收走了,她才能永远这般开开心心的。 宋衷:“然后就被我师兄拿去做那些不正经的事了。” 很好,果然是越溪信。 下面的叫价已经很高了,越初想了想,还是让雪渺跟着加价了。 他这边一抬手,底下一报,顿时又是鸦雀无声,齐刷刷看向他们这边。 越初:三楼是坐了只猴儿吗,一直看看看。 雪渺报过价后,一直到第三次落槌,都没人再举过一次牌,一群人就好像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没人敢去拍的,谁也不知道越溪信是个什么秉性,那可是杀了天道的人,若真较真起来都还不知道怎么收场。而他旁边坐的那位还就是天道本尊。 这俩个最不能招惹的人,如今偏偏还凑到了一起。 越初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所以是我拍了,他们就都不会再拍了?那这不是砸场子吗。” 宋衷不屑,“你跟他们共情什么。就几个小玩意儿,拍了都还是给他们面子了。” 她是这样说,但越初心下还是寻思着不能这么做。 · 盏茶的功夫,侍者将越初拍的东西送了过来。 越初拿在手里把玩了会儿,转头就扔给了身后言语,“拿着玩吧。” “啊?”言语被吓得不清,小心捧着那方盒子。跟捧了盒骨灰一样。 越初买来就是觉着这东西言语以后拍戏许是会用得到,演员对于情绪的把控十分重要,若是有了这个,应当会轻松不少。虽然听起来就很大材小用,但给自家孩子的玩意儿,也不在乎这些。 送来物件的侍者并没走,就瞧着越初将这本该价值不菲的小玩意儿扔给了一个极为普通的凡人。 雪渺瞧着了那侍者,“还有事?” 侍者才又对着越初开口,“还有这个,二楼一位姓枝的先生让我送给您。” “枝朔?”雪渺不知道他们也来了。 越初想起是谁了,上次还在应九家里打过一次照面,还当着自己的面还越溪信来着。他也没多想,接过了侍者递来的东西,打开一看,正是上一场拍下的那颗龙牙。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 他们不知道枝家来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但显然越初根本也不在意。 掌心摸索了会儿,是龙牙特有的灼热感。 就像先前扔给言语那般,他转身就将龙牙扔给了沈赤,“算拜师礼吧,一直没想好给你什么,这你师娘的牙,你也拿着玩去吧,是做个装饰还是做个趁手武器自己瞧着办就是了。还有祁宴那份拜师礼,你记得自己找你师父要去。” 沈赤明显不似言语那般拘束,开开心心就收下了,还记得给越初道了谢。 是师娘小时候的牙欸! · 那之后又陆陆续续拍过了不少东西,越初也不敢贸然举牌了,而且也没什么自己特别喜欢的,只给雪渺买了他想要的那本图册便算了事。 只是自打越初拍过那次后,再拍新物时,一群人总要顿上个一阵子,确定是上面那位不想要的,他们才敢继续拍。 反倒没意思,搞得越初来这儿就为了欺负他们一样。 如此拍卖会很快就进行到了最后一件物品。 是座小岛。 是一处独立的,不与任何地方互通的灵界,很小,小得只容得下一座孤零零的岛屿。但无论是闭关修炼,还是旅游度假,都再合适不过了。而且灵力充沛,住起来也绝对惬意。 只是这价格…就几乎比之前拍的那些加起来相当了。 越初自然是没动这个心思的,虽说是花祁宴的钱,他们也不能做这种事啊。 但一旁的应闲璋动了这个心思,他有些中意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他想将来和越初把家搬到这里去。原先的家应该早就不成样子了,而且他也不想再让越初同自己住那地方了,这次他想带着越初离天道远一些,不用再顾及天道在不在,每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次的房子可以他来盖,越初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随意做些他想做的事。 · 家。 这是让应闲璋一想起来就会不禁笑起来的字词。 这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绝对不会让越初再离开自己了。 应闲璋是这样想的,但思及到家这个字时,却是浑身一颤。 那白泽曾说,“为什么不回家看看呢。” 万生相是在家中的,不是应九的家,不是越初的师门,不是那个狗笼子。 ……那剩下的。 是他和越溪信亲手盖的那个家? 第79章 探望。 应闲璋就在众目睽睽之中, 直接翻身从三楼跳了下去,连旁边的越初都是一怔。 他一路走到了拍卖师面前,不顾对方惊愕, “这个岛我要了,不然我就去和天道举报你们非法流通。岛挂在越初名下, 钱到时候我让人转给你。” 拍卖师:“您这都要举报我们非发流通了, 哪还敢跟您要钱啊。” “那你们随意吧。”应闲璋哪在乎过这种东西, 说完他要说的这些,掉头就往外跑。 宋衷都从沙发上起来了,看着应闲璋只觉着不对劲, “他做什么去了。” 没人知道,再想追的时候早不知道去哪了。 -- 第174页 沈赤:“哎呀管他呢, 白来的小岛不要白不要。” · 应闲璋早先就想回去看一眼,那地方自他们三个都死了之后, 除了个别亲近些的人,应该就没有再回去过的了。 也不知道如今是副怎样景象。 应闲璋心下是激动的,只要那地方存在万生相, 那越初就有了继续活着的希望,他们最担心的事就可以得到解决。 只要越初能平平安安活着,剩下的慢慢来就好, 就算越初同他说,他不想再接受任何有关越溪信的记忆, 应闲璋都觉着无所谓。甚至越初就是想把越溪信完全从身体中分离出去,应闲璋都可以接受。 他现在只想越初能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回去的道路应闲璋驾轻就熟,那是常人不能企及的地方,越深处灵力越重, 灵压越强,便是神明没有许可也难以自行到达此处。便是此时的应闲璋,都会觉着身上不大舒服。 但好在很快就来到的地方,在往里就是自己旧时的居所。在越溪信到来之前,那里就是一处不分天地,没有明暗的无趣地界。 是越溪信的存在,才让那地方焕发出了生机,连那混沌不堪的自己,都有了几分鲜活气息。 应闲璋每每思及过往,都像是如鲠在喉,记忆中的绚烂美好,是应闲璋再回不去的过去。 他快步向前,同过去一样,那里被层层浓雾所包裹着,旁人会觉得诡异,但应闲璋竟然会生处些怀念的感觉。哪怕知道里面已经不复当年,或者即将就要见到那想想就觉着尴尬的天道,应闲璋却还是有些亲近的。 他如此怀念着过往,然后就撞向了一层结界。 应闲璋抬手探了探,这不是自己设下的界,灵力很陌生… 天道不会真找到新的宿主了吧,这家伙这么背信弃义的吗。大家才三千年不见,它就抛弃自己和别人在一块了? 应闲璋敲打了几下结界,但并未有人应答。他试着隔着界想内探去,能探知到的只有一片死寂,那里面不像是有活人的样子,甚至都不像有鲜活生命的样子。但他还是从那里面感知道了些异样灵力。 是带着几分诡异的灵力,扭曲,紧缚,挣扎。 他开始试着破除掉这层界,但显然是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任凭他拼上全力,这界连个口子都不曾出现。饶是应闲璋如今只有当年三四成功力,这界也确实强的不像话。能困住应闲璋的界,那大概就只有天道所设的了。 · 天道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 应闲璋无功而返,自然是气恼的,满心欢喜以为终于找到了破局之法,如今竟被一道界隔离再外。 甚至到家之后他都不知道如何面对越初。 越初本是不想搭理他,爱去哪去哪呗,可一眼就瞧着那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被谁辜负了般的魂不守舍。 “吃饭了。快点过来。” “嗯?”应闲璋还没缓过劲来,但听到了越初声音,他便好似恢复了些精神,“啊,吃饭,来了。” “啧。”越初不耐烦,拽着他往前走,“下次不许突然消失了。” 应闲璋听着他的话怔怔站在原地。越初不得不再次停下看他,却被应闲璋上前靠在了肩头。 “我好怕把你弄丢了…”应闲璋带着明显的委屈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你别不理我。你一不理我,我就害怕。” “我真的会害怕…” “……”越初受不了他这样,不得不伸出胳膊给他顺了着后背,“行了行了,你先别哭。咱们有事好好说行吗。” · 宋衷:“谈恋爱真好玩嘿,这闹别扭闹得莫名其妙的,这和好和的也莫名其妙的。咋就一下午不见又黏糊在一起了。” 雪渺:“我和小鹤也这样啊。” 宋衷:“嗯,正常人谁和你们一样啊。” 雪渺:“小师叔你嫉妒的话可以直接说的,我们又不笑话你没谈过恋爱。” · 祈灵会姑且就还算顺利的闭幕了,也没惹出什么大事,越初也算好好的,大家心满意足。 回家之前越初去学校看望了邵青,带着谭楠托越初捎给她的东西。 校园里人不多,偶而才能看见几个结伴的人。而且都是像邵青这样被神明捡回家的凡人孩子,小念禅再大些应该也会来这里读书。 言语听说了这事,赶忙替妹妹留意起学校环境来。乍一看是和寻常学校没什么区别,来来往往的也都是寻常人。 “最开始是为了给这些孩子一个庇护的地方,后来才逐渐演变成了学校。”宋衷给言语介绍着,“入学之后会根据需求分配不同学科,想回到现世的和不准备再回去的,会再不同的班级,学习完全不同的科目。” “如果想回到现世,还需要通过更多的考核评定,确定无论是心性还是生存能力都合格之后,才会被允许离开。” 言语依言不断点着头。 宋衷却又接着道,“但各方面来讲,来到这里之后其实都不太建议再回到现世了,接触的东西的不同,眼界就会不同,大多时候都很难通过考核。天道是不允许利用两界之间的纠葛来在现世获利的。所以这里能学到的生存能力是极其基础的那种,从事的工作也只能是相对普通的那一类。是不能靠天界的知识干扰现世进程的。” -- 第175页 言语还不大明白,却在此时听到了有人离着老远喊着越初的名字。 “越老师!”邵青快步跑来,险些撞进越初怀里,“等很久了吗?” “才来。”越初和她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眼前的女孩儿将短发留长了些,在脑后扎起了个小啾啾,身上穿着工装裤,上面还沾着些油污。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格外清爽。 邵青:“听到你们来了我就赶忙跑过来。” 越初瞧着她的打扮,“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邵青:“上课啊。我才下课嘛,还没来得及换衣裳。” “啊…”越初琢磨了会儿,但还是决定直接问好了,“你是学什么的。” 邵青:“啊,汽车维修与电气焊。我老师说有门手艺以后挣钱方便。” 越初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跟着点头,“你老师说得对。” 同时转身将谭楠给邵青的东西递了过去,“收到之后记得告诉她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邵青仍是开朗,“我听楠楠说,你要办综艺啦。” 越初:“嗯,到时候我给你和谭楠留票,你俩有空了就去玩。” “好啊,不过我这边肯定不让出去的,你们带楠楠好好玩吧,她最近考试压力也蛮大的,让她放松一下好了。” 邵青毕竟是被天道抓回来的,再想出来是有点困难的。 雪渺当即道,“没事,我早就问过他们了,多的是钻空子的法子。” 两人当场一拍即合。 · 听说越初他们下午才回家,邵青便带着越初在校园里闲逛起来。 言语同邵青也不熟,越初就让雪渺和沈赤带着他去别处逛了,身边只留下了应闲璋。 至于小宋衷,说是又去找朋友了,也不知道她普天之下怎么哪都有朋友。 “在这里想学修仙都可以,不过听说入学比较难,大概十年八年也找不出一个资质好的。”邵青随口给越初介绍着。 越初:“那不回现世的那些人,他们学什么。” 邵青回想着,“他们的教育很轻松啦,基本只学些自己喜欢的,反正选择留在天界的天道都会负责,出去了也不会饿死。而且总共也没有多少人的,不管选什么,基本班上也超不过三个人的。” 越初都不用问,学汽车维修与电气焊的肯定就她一个。 邵青只想赶快回到现世找谭楠,她迫切需要一个能养活自己的能力,万一自己出去楠楠还没念完书,她可是还要资助老婆读书的。而且她老师说,如果好好学的话,这个挣钱多,就是辛苦点。 邵青不怕辛苦。 而且没关系的,实在不行她就回去继承她爸的家业好了。 “对了,我给你们看这个!”邵青突然想起什么,拽起越初就往一处走,应闲璋不得不也快步追了上去。 邵青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铜像面前,“给你看我们荣誉校长。” 那是足有十米高的铜像,是一个人,与一只坐骑。那坐骑看不出是什么物种,似狮非狮,死狼非狼,长着龙的角,豹子的尾巴,鹿的眼睛。 很威风,但真的很奇怪。 “这是什么。”越初问向身后的应闲璋。 “啊…”应闲璋酝酿了下,“是我。” · 越初还是第一次知道,应闲璋是有兽身的。 “我现在化不出来。”应闲璋坦白道,“没那么多灵力。” 越初:“这不是你原身?” 应闲璋摇头,“我原身就是人,兽形是我随意化的。巨大的兽身对于现世更有威慑力,也更容易让凡人相信臣服,传达命令也会更方便容易。但巨大的人形,听起来就像是变异了。” “不过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变给你看,不过会小一点。”应闲璋上前讨好着,变个小的他还是可以试试的。 越初听着这会耗费灵力,便没同意他变,只是抬手指着那铜像上侧坐着的人身,“那上面的人呢。越溪信吗。” “嗯。”应闲璋老实应着,“庇护所本就是他提议盖的。那时和现在不一样,民智未开,太多的孩子被献祭给了神明。越溪信便同那些长大的孩子一起办了这个学校。” 应闲璋是第一次知道这儿有个铜像,越溪信是背着他干了不少事啊。瞧着那铜像上小人儿耀武扬威骑着自己,他就能想到他当初是个怎样的神情。 一定是嚣张极了。 应闲璋小心看过越初神情,他当然是怕越初在意的。即使越初并未明言过,应闲璋也知道他肯定已经吸收了很多越溪信的记忆。 但越初只是浅浅笑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我老师说,他真的是很厉害的的人。虽然现在这里没有以前那么多人了,但很多留在天界的人,都会选择去救助更多的和自己一样的孩子。”邵青还在试图给越初介绍着,丝毫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她口中那位荣誉校长。 “我老师还说,如果不是他,大家不会想到,原来被抛弃的自己,也是值得这样美好的生活。” · “是吗。”越初还是笑着,“那还真是了不起啊。” 第80章 归家。 别过邵青, 他们就准备回家了。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恶心死了。”越初从应闲璋那关切目光中逃离出来。 -- 第176页 但应闲璋真的很担心他会不会胡思乱想。 “我没在乎。”越初兀自开口,“越溪信当年做的所有事,如今都有了回报, 挺好的。” 越初回来一趟,别的不知道, 就看出了所有人都在怀念越溪信。 他无法完全感同身受, 却还是会为越溪信高兴。 “至少他善待的每一个人, 都有将他好好记在心里。人活一世,如此也值得了。” · 邵青从越初那边离开,快步跑进了校长室, 推开门就大声叫喊—— “你让我说的那些我可都和越老师说了啊!快把学分给我加上。欸?小宋衷?你也在。” 宋衷正侧坐在办公桌上,看见邵青进来还给她招招手, “知道啦,我一会儿让他给你把学分加上。” 邵青:“哦…为什么要和越老师说这些。那铜像上的人和他…很像。” 宋衷只是笑着摇摇头。 邵青心下明白了些, “那我先回去啦。” 见邵青离开,宋衷才又后撑着身子偏头去看坐在座椅中的男人,男人约莫也就是三十岁年纪, 是很和善的面容,但宋衷印象中,好像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却因为太久远,已经记不清了。 “连着三家出事, 和我师兄有交集的,怕是下一个就是你。” “我若不从呢。”校长温和开口,说出的话倒是充满威胁性。 宋衷:“别这样,无论如何也是自身安全重要,而且这学校还需要你。只是记忆而已, 他若要,给他就是了。” 校长仍是带着笑意,一点都没见任何恼怒意思,“可没了记忆,我们同他的交集呢。不单是我,便是对于你,在漫长岁月中还能留下的记忆,都是弥足珍贵的吧。如果是你失去了所有关于你师兄的记忆呢,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处事不惊的说出,只是记忆而已这句话吗。” “我活得太久了,脑子也不好使了,我保存下的每一片记忆都是我视若珍宝的,谁也别想夺去 。” 宋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自顾自叹了声便从桌上跳下。 “言尽于此。”她来此处本就只是为了叮嘱他多加小心,听与不听的… 宋衷走到门口时,还是回头看他,对方仍是挂着经久不变的笑容。 “我会派人来保护你的,你记得别把我的人打出去就行了。” “至于你问我的,如果有关我师兄的记忆全都没有了。那就重新开始认识他,过去的记忆消失了,我就去创造新的回忆。” · 宋衷:“小宋衷可不是你这种,只会抱着回忆沉湎过去的人!” · 离开天界回到现世,越初明显是不适应了会儿,来的时候因为灵力浓度过高水土不服,这会儿回去了灵力纯度恢复正常了又是水土不服。 身子也开始出现很明显的不适。 “药给我。”越初和应闲璋一起坐在最后一排,身上的不舒服激出几分不耐,对应闲璋态度便又没那么好了。 但应闲璋习惯了,快速取出药,亲手喂进他嘴里,就差给他嚼碎了再喂过去了。 沈赤坐在前面一排,一路上嘴里就没闲了。大家知道他是第一次来现世玩,便都也忍着了。 为了能更好的和越初交流,索性反身跪在座位上,扒着椅背一个劲往后面一排钻。旁边的言语拽了他几次最后也放弃了,他倒是还挺羡慕沈赤才认识越初几天就已经能单方面这么熟络了。 越初倒是没冷着孩子,沈赤说一句,他就跟着应付一句,但手上始终在拿手机看着祁宴发给他的海选视频。 沈赤盯着看了会儿,就见越初每个视频只看个几秒十几秒就划过,好像觉着还过得去才会多看上两眼。 “那要是看错了怎么办。”沈赤很直接地问道。 “啊?”越初抬抬头看他,“算那人倒霉呗,那不然呢,难道赖我吗。” 演技这种本就偏主观,真有那倒霉的,那也确实没办法。但越初自认为是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就这里面但凡有那么两三个亮眼些的,越初都能瞬间从混沌状态里清醒过来。不可能漏过谁的。 沈赤后撤了下身子,歪头去看旁边言语,“你也要参加的对吧。” 言语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嫌他丢人,但还是应了声,“嗯。” 沈赤随机就又凑到越初那边,张牙舞爪指着手机。“那个综艺我也能去吗。” “海选结束了。”越初这次连头也没抬,“你等下一波吧。” 沈赤傻乎乎晃晃脑袋,“我是说,我可以去玩吗。” “哦,你师父同意的话你就去吧。”越初对这个倒是无所谓,去了顺便帮帮忙,左右还是个不要钱的劳动力。 · 回到家时,应九已经将房子重新盖回来了。 沈赤看着眼前粉红城堡先是一惊,然后逐渐过渡到震撼,“原来越越崽和师父一直住在公主城堡里啊。” “……”越初不是很想说话,但他一定要冲进去问应九为什么要把好好的三层别墅改成粉红城堡。 只有小宋衷很开心,一边叫喊着一边已经扑棱进去了,“是城堡耶!” 沈赤也开心,也大声叫嚷着冲了进去,“师父!我回来啦!” 祁宴正跟屋里给应九的尾巴涂指甲油,前些时候分离焦虑犯了,一个晚上就自己抓秃了一块尾巴,这会儿大家要回来了他知道嫌不好看了,非要让祁宴给他涂得漂亮一点,不然他们又要笑话。 -- 第177页 祁宴看着那五彩斑斓的尾巴,“你涂成这样才会被笑话吧。” 沈赤第一个钻进来,和侧卧在沙发上的应九瞬间四目相对。应九还正寻思这第一次见面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沈赤就已经冲着他扑了过来。 “师娘!!!!” 应九浑身一激灵,这个家里是不是要出现第一个对自己热情的人了,这孩子不白养啊。 沈赤蹦蹦跳跳过来,脖子上正挂着那颗应九的幼齿。 应九一眼就瞧着了,他被困这儿三千年,都还不知道自己小时候的牙现在都是宝贝了,“这算啥啊,这么小一颗,咱们要大个的,师娘给你大个的。” 这说完就准备上手撬自己一颗牙给这小徒弟,还好被沈赤按住了。 “这个就挺好,师父说反正都没什么用。以后会给我寻一把更好的兵器。” 应九:“你师父真的不会说话。” · 祁宴之前还担心他们俩个怎么相处,但意外很是融洽。 他知道应九心下是不大愿意两人之间多个人的,这些年俩人连个孩子都没有,就为了闲暇时间能两个人多单独腻歪会儿。这会儿突然而至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应九就是跟他闹闹脾气祁宴都觉着理所当然的。 但没有,不仅没有,还让沈赤感觉到宾至如归。 他男人终于长大了。 · 越初和祁宴才回了家就直接投入到工作中,言语也恢复到了每天要去上课的日常生活中,应闲璋负责照顾越初的饮食起居,应九也终于因为人都回来而感到重获新生。 明明才从天界回来,但哪怕是沈赤,都很快的融入进现世的正常生活里。 “下周就是面试了,你要去吗。”祁宴看着日程安排,“那几家经济公司都联系好了,各科的老师和却导那边的导演团队也协商差不多了。” “去,到时候你安排就是。”越初左右也闲着无事,“现在还没解决的有什么。” 祁宴划了下备忘录,“一个是场地问题,现在还没定下来去哪,按照你那些设想的话,场地不能太小。另一个是还缺一位评委。” “场地啊。”越初想了下,自己那些设想确实有些过分,但他又不想妥协,“应闲璋在拍卖会上拍了个小岛,那个可以用吗。” 祁宴还没说什么,一边一直安安静静不作声的应闲璋先跳了起来,“不可以!那是我买的!” 那是他买来给自己和越初当未来的家的小岛,怎么就成演艺中心培训基地了。 没人理他,祁宴直接答应了下来,说他过去看看,如果合适就定在那边。那地方的灵力重,越初过去之后身子也会稍微好受些。 越初:“评委的事我联系吧。” · 祁宴离开后,越初瞥到旁边窝成一团明显在闹别扭的应闲璋。 “那岛你又没花钱。” 应闲璋:“那不是钱的问题!” 越初也明白自己有点问题,但他不可能改主意的。他走到应闲璋旁边,将人从沙发上拖了起来。 应闲璋不情不愿地坐直了,他是很喜欢越初把他的东西当成自己的随意取用,两个人不分你我彼此相融才是应闲璋追求的。可那个小岛真的是他给越初买的家。 但越初哄哄他的话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越初都不用仔细瞧他,就从他全身都看出写满了,快哄我快哄我,你哄哄我我就还是好狗狗。 他盯着应闲璋瞧了会儿,确实是自己不对,如此想着… 越初低头伸手,探到了应闲璋颈子处,摸到了衣服下挂着的那枚赤红戒指。他将应闲璋的戒指取下,在对方谨小慎微的惊愕中,自顾自将那枚戒指戴到应闲璋右手无名指上。 他又取出自己放入口袋里的那枚戒指,也戴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不许闹了,去叫言语过来,我找他有事。” 应闲璋怔怔看着自己爪子上的戒指,身后的虚无尾巴已经快速摇成电风扇。 根本没听越初说什么,上去就将自家宝贝媳妇儿抱到怀中,用脸狂蹭对方肚子,“呜呜呜越越最好了。” 越初脸上有些发烫,又有些动容,原来自己已经变得看着应闲璋开心自己也会开心了。 应闲璋心思跳跃,直接乘胜追击,“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没有。”越初不承认,或许在他彻底打开心结前,都不会答应应闲璋的,但又实在不想看应闲璋那失魂落魄的表情。 “算暧昧期。” 应闲璋沉静了会儿,没有说话。 越初:“暧昧期不可以的话,我们可以直接进入离婚冷静期。” 应闲璋险些跳起来,“不行不行,就暧昧期。” 他说着还委屈着吸吸鼻子,“那我继续努力,你是不是就会答应我了。 大概会吧,但越初还是故作不耐烦着,“但你再不把言语给我喊来,你就没有努力的机会了。” · 言语见到应闲璋时,不知道对方怎么如此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不过也猜得到肯定又是越初将应闲璋如何了。 他去了越初身边,以为是要问自己功课,但越初只是问他, “言声彻最近联系你了吗。” 第81章 一棵树。 越初恢复的记忆越来越多, 对过去的感知也逐步增加。 -- 第178页 他会收下沈赤,无非是念及越溪信和沈春风的交情。但如此则会想到言信的后人,言声彻如今还在狼窝里待着。 起初是没什么感觉, 可沈赤来之后这几日愈发是有些惦记言声彻了。 言语自然是不知道越初在想什么,只是如是说已经没和言声彻联系过了。 “您要是想的话, 我帮您联系下?” 越初想着言声彻确实和言语关系近些, 让言语去问的话许是更可靠, 如此也就同意了。 “我知道你介意他和季何生——” “没事的。”言语笑笑,“我虽是介意,但如今也不想他死。您若是能救, 还是救救他吧。” · 言声彻接到言语电话时还是有几分意外的,但下意识觉着是不是又有什么事。 言语那边虽说是接到了越初给他的任务, 可心下还是不大愿意再联络言声彻的,二人之间总还是有些隔阂在里面。 “啊…最近还好吗。” 言声彻反倒比他磊落些, “是出事了吗。” 言语:“…没有。” 言声彻听着他无事也才安心,语气也轻松了起来,“我这儿挺好啊, 好吃好喝的。还养了一只兔子。” “啊…”言语还是不大自在,“那个人在吗…” 言声彻就知道没有一次打电话是单纯来找他的,“没在没在, 他都好久没回来了。就算我有愧于你,你也不能总从我这儿联系他吧, 要不我把他手机号给你。” 言语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只是自顾自说自己的,“没在就好,越哥让我问你,要不要来这边住。” “谁?越初?”言声彻确实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 “他说你现在不安全,还是不在那边的好。”言语如实说着,“过来的话,至少家里能保你个平安。越哥还说,你那折损寿数的能力,能不用就不要用了。” “哦…”言声彻稍微有那么些动容,“你会想看到我?我可是把季何生——” 一个两个的都非要提这事。 言语:“那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把你推到那边,本也是我不对。你要是能来,还是过来吧。” 电话那边的言声彻一个打滚躺进了巨大的毛绒玩具熊身体里,“他们那边能护你周全吗。” 能和言语缓和一下关系,他是很开心。可他毕竟是为了言语安全才过来的,此时在乎的还是言语能不能平平安安的,不然他去了,言语死了,没这个必要。 如果非得有一个人死,言声彻宁可是自己,因为他本来也无所谓活不活着。 言语自始至终并不知道言声彻是喜欢自己的,对于他的话也没理会太多,“可以吧,再怎么样这里人也多些,若真不安全,那在家里不出去就是了。” “嗯…”好像听起来也还不错,但言声彻知道神明善变,他还是不大敢赌,“我考虑下吧,到时候给你回消息。” · 言声彻给兔子换食时,那消失好久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他下意识回头打招呼,却看到对方缺了半截胳膊,“这次是把胳膊也给他们了吗。” “嗯。”男人随意应了声,“吃饭了吗,我去做。” “你这样还能做饭?”言声彻从地上站起来,“算了我还是定外卖吧。” 家里只有言声彻自己吃饭,男人在的时候会给他把饭做好,不在时他就自己订外卖。 “没事,我做吧,总吃外卖不好。”男人始终就这么平平淡淡,也不带任何情绪。 但说出的话却是好笑,俩快死的玩意儿在这儿聊外卖健不健康。 言声彻没再拒绝,只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这次回来还走吗。”言声彻在饭桌上问着他。 男人虽然是不吃饭,却还是在餐桌上陪着他,“走不走的不得看你吗,你什么时候算出下一个,我什么时候再出去。” “哦…行吧。”言声彻想起他俩也只不过是利益合作关系,不过从合作角度来讲,对方确实是很不错的,一次都没催促过自己。 甚至还来满足他各方面的需求包括生理需求。 他便又想起方才言语的电话,其实想从这儿出去没任何困难,言声彻并没有被监视着。他只是不想出去,也觉着没有必要出去,就天天瘫在家里做米虫其实挺不错的。 · 那天晚上,吃饱喝足的言声彻坐在床上看着男人的断臂,还非要好奇上去戳戳,“真的长不出来吗。” “嗯。”男人被他弄得发痒,索性避开了他。 言声彻身子一仰,躺倒了下去,又将浴衣一脱,里面什么也没穿,“你还没告诉过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越初对你很重要吧,你这样做,他不会高兴的。” 男人将被子扔到言声彻身上,只让他的脑袋露了出来,“你想听个故事吗。” “嗯?”言声彻裹着被子坐起来,“你终于肯打开心扉了?” 男人靠在床头,“是你太吵了。” · 以前有棵树,他身边也都是树,他以为天下所有的树都和自己是一样的,都是有意识的。 但后来他发现,原来没人能和他交流。别的树原来都是死气沉沉的,即使他们也是生命,但还是死气沉沉的。 那座山上唯一不死气沉沉,唯一有生机的地方,是山顶处的一个院子。 -- 第179页 那里住着许多人,有一只白底黑点点的豹子就总爱往山里跑。若是那白色豹子走的远了,他就会在不久后听到有人叫喊着来寻那只豹子,偶而还会看到那豹子被提溜着后脖子拖回家里。 时日久了,这棵树就总会想着这些声音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出现。他就这样在期盼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没想到的是不久后他就被连根拔起,连同他周围的几棵树一起被移植到了一个院子中。 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坐落在山顶的院子中。 · 这棵树被放在了最大的一个院子里,院子里住着一个男人,那白底黑点点豹子会管他叫“师父”、 除了一个女孩子,大家都管他叫师父。 “师父”这两个字,是这棵树在心里记住的第一个词。 他的人生开始不同了,他会在每天天才亮的时候,看到那个男人起床习武。然后不多时就会看到其他人接二连三进到院子里,叽叽喳喳叫嚷个没完,会让他不得不放下练了一半的刀将来人挨个抱起来掂量两下,几人胡闹些许,便去一起准备早饭。那棵树的每一天都是从这样的吵闹声中开始的。 但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每天日暮时分,是他最喜欢的时候,每当此时,师父就会过来给他浇一些水,修一下枝叶,还会轻轻拍在他的树干上说要快快长大。 那棵树很听话,他真的有很努力在长大了。可他终归只是一棵树,连每次能落几片叶子他都控制不了。 · 时日越久,他越羡慕那些能在地上跑跳的家伙们,他也想被抱起来看看是不是又长胖了些,也想冬天里坐在师父怀中取暖。 可他能做的,也仅此是长成对方最喜欢的一棵树,他比所有树都高大,比所有树都葱郁,甚至他可以一年四季常绿常青。如若家中来了客人,师父一定会带他们来参观自己这棵有些奇特的树。 但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再被喜欢,他也只不过是个站在那里动也不能动的树。 他开始幻想如果也能变成人类模样就好了,听说修炼可以变成精怪,他便学着师门中那些人的样子也修炼起来。 可直到那只雪豹都可以把尾巴很好的藏起来时,自己也还是一点点长进都没有,但他一定是比那只雪豹努力的。 又这样过了数年,依然是毫无效用。 但还好,他依然是师父最喜欢的那棵树。 · 许是他心思都在如何化形上,那棵树的长势一年不如一年,师父为他寻了很多法子,但都只能看着这棵他最喜欢的树愈渐枯残下去。 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被放弃。师父依然每天来给他浇水修剪,依然会说自己是他最喜欢的一棵树。 连那只雪豹也会跑来跟他说一定要好起来,家中那只有些瘦弱的小鹿也会经常采些好看的果子放到自己旁边。 他很喜欢那只漂亮小鹿,因为那只白色小鹿总会在夏天睡在自己的树荫下。秋天还会收集自己掉落的树叶,如果捡到好看的,白色小鹿就会小跑着拿给师父看。 那棵树每一日都是看着这样的场面,他越来越想成为这之中的一部分,不是一棵树,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人。他想和那只雪豹一起跳到师父的背上,也想和白色小鹿一起捡落下的树叶。 或许是他人心不足,那份执念日益壮大,又或许是他修炼到了境界。 突然有一天,他真的化成了人。 · 他就站在那个院子里,迷茫不知所措。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是一棵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他全部的记忆都只有“师父”两个字。 所以在他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时,他便扑上去喊出了这两个字。 “师父。” “也抱抱我吧。” · 顺理成章的,他被留了下来,开始了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他有了自己的小院子,虽然更多时候都是被师父抱在怀里,师父去哪就把他也抱到哪。 他喜欢抓着师父衣裳,坐在师父怀中,有时会在师父怀里睡着,但醒来仍然在师父怀里。 只是他身子太弱了,才来不久就将能闹的病都闹了一遍。自己的小院子便空旷了些日子,因为他一直住在师父的屋子里。 身子渐好时,他再回到自己的院中,才看到那里被师父和师兄精心布置过了。重新栽了树不说,师父还为他逮了几只鸟放在树上,那鸟窝则是大师兄给他编的。 他原本因为厌恶死气沉沉的院子,而不想回来住,如今又因为有了生机,才舍得从师父怀中下来。 师父以为他喜欢这些小鸟,所以每次遇到新奇的鸟儿都会给他带回来。他其实没有真的很喜欢,但却从心里欢喜这种时时刻刻被师父记挂在心里的感觉。 不单单是师父,师门中的每个一个人,都在认真记挂着他。 小师叔最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花团锦簇着像个小姑娘一样才好。 雪渺虽然会偷偷吃掉自己养的小鸟,但也会给自己抓小兔子回来。 那只白色小鹿会悄悄驮着他去山下村子里玩,即使每次回来都会被好一顿数落。 就算是素日里不常见的大师兄,也会当遇到师父不在时,绞劲脑汁编着故事哄他入睡。 -- 第180页 他知道,已经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人生了。 · 然而他是背离天道秩序的一棵树,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万生相一生只能化作一种生物,他强行化成人遭受的惩罚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他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身子总会发疼,因着发育慢,他说话一直都不算利落,痛得厉害了他就只会哇哇大哭。 师父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听着他喊疼,只能翻来覆去地找是不是哪磕碰着了。 后来身体里会横生出莫名的树枝,直直冲破幼嫩的皮肤,严重时自己就像个小刺猬一样。 饶是他师父,第一次见到时也明显被吓着了。 可他那时只想着,师父会不会看到自己这样就讨厌自己了。还一度看见师父就往床底下钻,虽然每次都会被提溜出来。 横生出的枝节如果不加管控,就会一直在身体中蔓延。而唯一能暂时压制的办法,就是破开皮肤,将那诡异枝干从骨头上依次剔下再刮安静。 每到这日,都是全家出动的大阵仗,他自己也因为太疼了而顾不上那么多。但他并不讨厌这一天,虽然痛不欲生,但只要撑过去了,师父就会将他裹进怀里,抱着他给他上药,喂他吃奶糕,然后搂着他一起睡觉。 那时候的师父会比平时还要温柔,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会哄着自己,无论什么要求都被满足。 还有些时候几个师兄也会留在屋里陪他一起睡,几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是要比寻常时候还让自己感到快乐的安心时光。 · 师父在他院子里种下了一类叫做阳夏的植株,养了很久终于开出了黄色小花。 师父说希望自己也能和这小花一样,虽然艰难,但会一直蓬勃生长。 于是他就指着那小花,说他想要这个名字。 “越阳夏。” 那一天开始,他也有了名姓,而且是唯一一个,和师父同姓的孩子。 他得偿所愿,终于变成了和师父最亲近的那一个。 · 这样的日子无论多长多久都是不嫌多的,所以即使他也同师父一起度过了百来年的时间,但总还是觉着那段实在太少了。 他的身子愈发不中用,师父便开始去到各处给他寻医求药。 他咿咿呀呀着和师父说自己不需要,自己可以忍。但师父只当是他安慰自己的话,并未放在心上。 可他是真的可以忍,他真的不想让师父离开。 师父有时只走一两日,有时半月不归,更有时回来只是为了替他修剪枝叶,然后又匆匆离开。 师兄也有很好地照顾自己,但他还是想念师父。 再后来,他们说师父找到了天道,天道一定有办法救自己。可他不在乎,他所知道的只有自那时起,师父便愈发很少回来了。 · 再然后,师父一走就是十二年。 大师兄和小师叔承担起了家里的一切,日子照常过着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除了偶而闲下来时,大家都会念叨师父怎么还不回来。 可下一次收到师父的消息时,是说师父不在了。 在刺杀了天道后,师父同他一起殒命了。 · 师父是没有全尸的,他们是将师父的尸身一块一块捡回来勉强拼好,最后烧成灰后草草下葬的。 那天他也去了,他费力捡起一块师父的残肢,小心将其交给小师叔。他没有觉着害怕,那上面还有师父的气息。他对死亡还没有明确的认知,只是小师父说师父暂时不会回来了,要自己乖乖听师兄的话。 他答应了,然后小师叔也不见了。 没多久,大师兄也走了。听说是追着一条龙跑了。 他曾经因为热闹而向往的小院落,如今竟然也只剩了他和两个师兄。 那个什么也不会的白底黑点点豹子自觉承担起了照顾自己的责任,以前饭都不会做的,后来也学会了不少。虽然日子磕磕绊绊,但也过得下去。 如若自己又犯了病,大师兄就会回来,学着师父以前的样子,剔掉那些横生出的枝节。然后再像师父那样给自己喂奶糕,哄自己睡觉。 他在极度思念师父的情绪中度过了三年,他并不知道三年中外面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只是在三年后的一天里,见到回到家的大师兄和其他人说天道回来了。 在他隐隐约约的意识中,他记得是师父杀死了天道,如今天道回来了,那师父一定也可以回来。 · 连路都不怎么能走得稳的他,就如此在一个寻常的日子里,跑去了当初捡师父尸骨的地方。 自此之后,没有人再见过他。 · 男人讲完了故事,言声彻听得很认真,见他停下了,还问着然后呢。 “我哪知道然后,我又不是他。” 言声彻咂摸了下,那这故事的意义是什么。 他不死心,“你真的不是那棵树?” 对方还是摇头,“不是。” 他回答得很是磊落,言声彻除了相信竟然也别无他法。但还是由衷觉着,他就是越阳夏。 “啊,多么畸形而扭曲的爱意。”言声彻感叹着,“你想让你师…他师父回来?” 男人犹疑了会儿才是点了下头,“大概是吧。我不知道想不想,但他必须要回来。” -- 第181页 言声彻并没有从对方话语里听到对越溪信或是越初的爱意,复活越初就像是一种执念,而他自己好像都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如此想着,言声彻又试探着问他,“那你和越阳夏是什么关系。” 男人兀自沉思了会儿,没有回答,反倒是跟着重复了一遍,“…我和越阳夏是什么关系。” 言声彻:他不是被洗脑了吧… “好了好了不想了,来做吗,反正我衣服都脱了。我会照顾一下残疾人的。” · 言语在第二天就收到了言声彻的电话。 “嗯…我不过去了。”对面的人这样说道。 言语有些错愕,“可是——” “在哪都一样,我在这边挺安全的,他不会对我如何。”言声彻如实说着。 言语不甘心,“但你的身子…越哥说你不能再用那个能力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注意的。”言声彻确实由衷感谢他们,但他也确实已经做好了决定。 言语那边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在沉了些,“可你再这样的话,和他就是共犯了。” “是啊…”言声彻叹了下,“怎么办呢。” “但若是连个共犯都没有,只是一个人的话,他未免太可怜了。就算是做坏事,也该热闹一些。我无碍的,之后会发生什么,我都知道的。” · “别聊了,出来吃饭了。”男人从外敲了敲门。 言声彻挂断手机匆忙跳下床,“就来!今天吃什么!” 第82章 选拔。 “我如果害死了池怀寄, 又害死了言声彻——” 越初:“这种时候我们一般会先琢磨怎么让你负罪感别这么重,他们死不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天天脑子里想这些做什么。” 越初各方面都不喜欢言语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毛病, 虽然他自己也这样。 言语同他说了言声彻的事,他也就简单应了下, 能帮的帮了就算仁至义尽, 对面自己不回来那也是自己选的。 · 祁宴昨天去现场调研了下那座小岛, 和越初说可以使用,今天就已经通知他活动场地盖好了。明天各个团队就能入驻了。 …神明真的很了不起。 如此就还剩下个评委的问题没解决了,越初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划拉了两遍, 最后手指点在了一个名字上,同时拨打了电话过去。 “米花姐, 你最近有空吗。”他向来开门见山。 对面比他还不客气,“你先说什么事, 我再来决定有没有空。” 越初就和她说了自己办综艺缺个评委的事。 米花:“综艺啊,那我没空,姐姐我备孕呢。” 越初:“我下周过去接你, 不然我就去砸你家门。” 米花:“你有病吗,下周的事你今天才说,你还敢来我家砸门。” 越初可以委曲求全下当自己有病, “来呗,反正你也没事做。” 米花:“你哪里看出我没事做!你姐姐我也很忙的好不好。” 越初:“你昨天一天发了四十二条朋友圈, 看起来真的不像是有正经事的样子。” 那边很明显啧了声,但好像也找不出什么辩驳的理由,“行了行了,你让祁宴发下日程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排开时间。” · 越初打电话期间, 言语就在旁边,他知道越初联系的这个人是谁。 十五年前,年仅十八岁的米花一夜红遍大江南北,又纯又欲的面容加之精湛的演技让她很快家喻户晓。 就算到了今天,在演艺圈中也是资历颇高且经验丰富的前辈,选她来做评委确实合适。 但他倒是不知道,米花和越初居然也有交情,他们似乎并没有合作过。 “确实有一阵没联系了,自从她去年闪婚后好像就一直热衷家庭生活了。”越初自己嘀咕着,“我还没见过她丈夫长什么样。让她把她男人一块叫来玩玩好了。” 言语听出了他办综艺纯粹就是为了自己开心。 越初没理会一旁言语想什么,转头和他说道,“再去把面试的那两段表演准备下吧,下周跟我一起过去。需要的东西也收拾好,家里给你备了几身衣服,一会儿自己去试一下,不合适的赶紧改。还需要什么自己去置办吧,生活费打你卡里了。” 言语自发感觉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这要是面试过不去,他就真的收拾东西从家里搬出去吧。 · 时间过得很快,越初的身体状况也一日不如一日。面试当天早上,起床时都觉着两条腿疼得麻木,吃了药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从床上下来。 但言语见到他时,完全看不出对方身体上有任何不适。 “先去接米花姐和却导,然后再去,你要是困了就去后面睡一会儿。” 言语听着只知道摇头,低着头将滚瓜烂熟的台词又在心里反复背着,好半天才想起来问,“祁先生不一起去?” 车上只有雪渺越初和应闲璋,祁宴早上也没跟他一起出来。 雪渺此时开口,“他自己一会儿先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不合群,讨人厌的家伙。” 越初没理会雪渺对他师兄的诋毁,反正雪渺也没那胆子当着祁宴的面说这些。 雪渺先开车接上了却导,自打去了趟天界,算算也有几日没联系了。却导看起来精神状态还算好,越初还担心池怀寄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谁都不提这事。 -- 第182页 车内气氛有些沉寂,直到他们接到了米花—— “嘿!小宝贝儿们!有没有想姐姐啊!小雪渺!姐姐和你一起坐前面啊!”人还没进了车里,就听着声音已经传进来了,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一瞬间和却福面面相觑,顿时撇嘴道,“什么嘛,怎么老头子也在。” 越初听着她聒噪竟然还觉着亲切,“你快上来吧,再不过去咱们几个都得迟到。” 米花看了看位置,她想着副架势不让坐,后面一排跟越初坐总可以了吧,然后打开门就看见了应闲璋。 “哦!你男人!我听说了!领证了吗,有孩子了吗。” 越初知道她就是胡说八道,也懒得同她解释。 但一旁应闲璋格外认真,“暂时还没领证,但有机会一定。孩子的事也在计划之中了。” 越初:“谁和你在计划之中了。” 应闲璋委屈,“我想想都不行吗,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还不能做下梦吗。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越初:“孩子跟你姓跟我姓。” 应闲璋识趣儿,“当然跟你的。” 越初:“那还差不多。” 真的很好哄。 · 米花坐到了最后一排,一打眼就看到旁边的言语,赶忙凑了上去,“啊!是可爱弟弟!结婚了吗,有对象了吗,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啊。需要相亲吗,我手里可有好多小漂亮们。” 言语尴尬着拼命向椅背后靠去,“米花姐好。” 越初:“你别闹他,他本来胆子就不大。还有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一来就给人牵线搭桥的,下辈子不投胎去做月老都枉费你这辈子积的功德。” 米花一点也不在乎越初怎么说她,“那你嫌我烦,不还照样找我来嘛。我最近可是在家备孕的,我都三十五了,怀宝宝很困难的好不好。那还不是你一招呼我就来了,姐姐对你不错吧。” 越初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对她的认知就没再变过,就是烦人的好人。极其热心,极其烦人,而且她的烦人就存粹是故意的。 吵吵闹闹之中车开到了园区内,米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不属于现世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来过。”米花扑腾着下了车,“你跟哪找了这么一块地,这地价不便宜吧。你别说真不错嘿,要是我就搞房地产开发了。谁要来做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 没人理他,越初越过米花直接和言语道,“那边排队去吧,我们从这边上去。面试完了自己逛逛,我们离结束还早,等晚上我再接你一起回家。” 言语也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别过他们几人,小跑着就离开了众人视线。 米花见他走了,才又问越初,“祁宴新收的?我还以为他把你当儿子养之后就不带新人了。瞧着倒是不错,祁宴眼光一直可以的。” 越初听着还有点骄傲,“我收的!” · 几人一起往考点处走着,却福看到了立在了门口的指示图,看清了是在四楼。 但他们几个连着在一楼绕了两圈,米花才终于问出发人深省的问题,“是不是没有安电梯。” “就四楼,走上去吧。”越初不是很介意。 却福当即不乐意了,“我这老东西都心脏搭桥了,你们连个电梯都不给安?” 雪渺在旁边听着了,“这有什么的,我背您上去呗。” 却福:“你可别,我还要脸呢。让人看见你一个影帝做这事那像话吗。” 理是这么个理,但情不是这么个情,雪渺:“这栋楼总共十四层,食堂在顶楼,你到时候怎么着都得靠我给您背上去。” 却福沉思了下,“是不是我要的钱太多了,祁宴才想我死的。你们可以直接说的,不然我死这儿你们还得算工伤多不合适。” 楼是祁宴原地起的,盖之前他考虑到了所有事。比如为了照顾越初的身子,他修盖了最好的残疾人辅助设备。比如考虑到可能会有单亲爸爸妈妈因为参赛而无法照顾孩子,而建了育婴室和幼儿园。比如考虑到他师父玩性大,还在楼后盖了小型游乐场。甚至为了送货方便,安装了很大的运货电梯。 但就是忘了装人能用的电梯,因为他们这种不是人的东西,平时有没有电梯确实两可。 祁宴意识到的时候,楼里已经入驻了办公团队,他再凭空造个电梯出来也不合适,只能后续再想办法安排了。 · 四楼是间小剧场,布置和越初家里那间差不多。他们几个人才一坐好,工作人员就安排考生陆陆续续进来了。 第一次面试不安排摄像,尽可能给所有人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 每个人的表演时间限制在五分钟内,早上八点开始,晚上七点结束,中间有一个小时吃饭休息,持续三天。 越初其实没想着会来这么多人,当初信誓旦旦和祁宴说海选他来,海选视频看到第二天就放弃了这件事。今天也总共新鲜了俩小时,强撑到第三小时又开始觉着乏味。 四个评委坐在一排,偶而对台上的人点评两句,但越初始终是恹恹的,看过了就让人出去了,感谢的话都是由却福来说。至于热场子就更不用担心了,有雪渺和米花屋里根本不会冷清。 应闲璋坐在越初后面,台上演什么他也不爱看,就坐着给越初剥瓜子。 -- 第183页 上面紧张演出,他在底下嗑瓜子。却福在点评,他在后面嗑瓜子。工作人员过来提醒他注意些,他开始蹲地下嗑瓜子。 “安静点。”越初听着喀拉喀拉吵得麻烦。 应闲璋当场将没剥完的瓜子扔了。 米花:“哇,好狗狗。” · 按照越初最初的设想,所有来参赛的里面最小都是二十二岁已经念完书的,上不封顶。至于为什么没有小孩子,在他的观念里,始终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另一方面,他知道这行生命周期很短,对于年龄稍大些的,他们机会本来就少。越初便想更关注他们一些,能给他们一个和年轻人一起学习磨练的机会。 尤其是一些五六十岁的,可能当一次演员就是一生的梦想了,而这份梦想是越初很珍视的。 如此此时自然年龄段的人都有,比却福岁数还大的都不少,甚至还有直接拄着拐来的。 越初对这些不分男女,不分年龄一视同仁,觉着合适就留下,觉着不行就淘汰。但其他三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偏好。 米花来之前就明确说了,她一定会更偏心女孩子,她就是希望借由越初的平台能让更多喜欢演戏却找不到的门路的女孩子能有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 却福则更偏向于年轻人,作为导演他很享受发掘一个新人,然后一步一步将他捧倒最高的位置,就像越初一样。而年轻人会有更大的潜能与发展空间,也会更好拿捏掌控。大一点的就不好骗了。 雪渺就比较随性,他对性别年龄都不介意,只找自己合眼缘的,如果是和自己一样闹腾的人就最好了。 之于这些,即使越初不偏心,也不得不将目光多放到他们几个人都不会留意的地方,比如安静的,中老年人。但这正好和越初最开始的想法一致,他确实会将目光多放在不被重视的群体上。 选拔进程很快,也很严苛,越初并不会给任何人多留时间,甚至有些只演了一半不到越初就会让其离开。面试结束的人出去都会说里面最可怕的就是越初。哪怕却福都是和和气气的,只有越初,始终沉着脸。 “评委老师好,我是五十四号选手席晨,我带来的是《麦克白》选段。” 越初也没抬头就让他开始吧,手上正给上一位刚走的划了不合格。这一抬头,才觉着眼前这人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他转头去看应闲璋,应闲璋便也瞧过去。 “不就是你公司那个,就当初你回公司解约,在楼下差点让吊灯砸着的那个。” 第83章 面试。 应闲璋这一说, 越初才想起来的确是。怎么改行准备当演员了吗,当爱豆不好吗,还是谭宏他们公司终于要倒闭了。 席晨演完结束, 正好不经意和越初对视了一眼,瞬间就将目光移开了。 越初看出了对方的窘迫, 这会儿也犯不着以大欺小, 甚至没和他叙一次旧, 只是拿这对方简历问道, “我看你简历那一栏是没有经济公司是吗。” “嗯。”席晨拘谨着点点头,“…我和上一家经济公司解约了。” 越初知道艺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解约的, 除非是他们养不起人了把这些不挣钱的都解决了,不过他也懒得再问。 倒是一旁雪渺, 这么半天终于想起他是谁了,直接开口就道, “你脸上的伤没落疤吧,看起来恢复的挺好。” 米花:“认识的?” 雪渺:“越哥前经济公司的。” 台上的人明显的不自在了下,就像生怕担心越初找后账一样。但越初从头至尾也都没太上心, 见他没什么事了,就赶紧让下一位进来。 席晨有些急切,心下觉得越初定然还在跟自己计较, “我之前不是——” “请面试结束的考生尽快离开考场。” 主持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越初:嗯,这个主持人可以加钱。 · 席晨走后, 米花偷偷看过去,“有过节?” “没有,见过一次罢了。”越初也没多解释,“让下一个进来吧。” 再进来的正好是言语,一见到来人后, 一直挂着营业式微笑的三人顿时轻松。连越初都向椅背靠过去,还从应闲璋手里拿过了他剥好的瓜子仁,给其他人一人分了些。 米花偏头看越初,“给根烟抽吧,可算等着熟人了,快让姐姐歇会儿。” 越初不得不让应闲璋给她递了根烟。 雪渺从自己背包里取了桶爆米花,问向旁边却福,“吃吗。” 却福自己抓了一把,“言语是什么,下课铃吗。” 言语在台上假意摆弄着道具,想着让他们几个能稍微多休息会儿,见着米花抽完烟自己才说准备好了。 越初随意抬抬手让他开始吧,嘴里倒是没闲着吃完瓜子又吃爆米花,应闲璋怕他缺水还给削了个果子。 言语心理素质明显要比其他人都好上一些,毕竟也是真正参演过一整部电视剧,而且是作为男一号。只论胆子,他都比这里绝大多数人要出色。又加之这段时间每日都在上课,技术层面也都算是十分不错的。 他这次表演的是选段是越初去年主演的一部电影,他提前和越初说了,越初只说他随意,只要去了别丢人随便他演什么。 一般演员上台表演的时候,他们在下面都不会说话的,为了避免给上面一丝一毫的压力,还得全程保持微笑,好让对方获得宾至如归的体验。 -- 第184页 但言语来了就不一样了,却福直接在下面说他演得不如越初。 越初:“他要是演得比我好了,那我退出演艺界算了。” 米花:“欸,你那电影最后赚了多少钱啊。他们分了你多少。” 越初:“姐姐你好好看别人表演行吗。再者我哪知道分多少啊,钱都是祁宴拿着。” 雪渺:“还有吃爆米花的吗。这个还你,我不要吃应闲璋的瓜子。他脏。” 应闲璋:“你再说一句试试。” 越初:“再吵架你俩都给从四楼跳下去。” 言语就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雪渺气愤嚼爆米花中演完了整场戏。 “还行吧。有问题的地方之后单独和你说。”越初打完分抬头看过去,“食堂在对面那栋楼,祁宴说上面有应九做的饭,帮我们捎五盒盒饭,十二点送过来,你顺便去问问祁宴吃不吃,给他也捎上。” · 言语已经知道食堂在十四楼得自己爬上去这件事了,还好最近锻炼的不错,放半年前让他爬十四层他都得没半条命。 路过其他待考考生时,言语隐约听着有人议论自己,他倒是没想着原来自己已经有点名气了。毕竟放在越初家里,那些人都太过耀眼了,衬得自己着实过于平凡,沈赤都还曾瞧不起他为什么只是个凡人。 但原来放在现世里,自己也已经是会被旁人停留目光的那类人了。 《抚剑独行游》还没定档开播,但宣传片和一些花絮已经陆续放出来了。言语这个本身就极具话题的主演自然是备受瞩目,他才一来这儿时就被各种目光轮了个遍。好在这会儿稍微适应了下也就无所谓了,还是给越初买饭比较重要。不然一会儿饿了又要闹。 “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主演还不知道怎么来的呢。” 言语就听着耳边传来这么一声,好像说得是自己。他很下意识地扭头,长椅上坐着的正好是自己之前出来的那人。 周围人的目光顺势也都落在了此处,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真吵起来才好。 言语也不见恼,反倒温和笑着说,“那你管他怎么来的,有了总比你没有好。” 跟越初别的没学到,就学了些阴阳怪气。 席晨没想着他真敢回话,自己再看过去对方也仍无任何惧色。 言语早就什么都不怕了,“你面试结束了吧,有说的出去说,别挡别人路。” “哟,你挺得意啊。”席晨直接站起身来,“瞧这副当家作主的样,你就已经保证面试通过了?还别说,走后门进来的底气就是不一样。” 言语:“没事,我再怎么样,也肯定演得比你好。过个面试而已,不至于火气这么大。” 席晨:“你——” “别在走廊吵架。”越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言语背后,“去外面你俩打起来都行。” 上一刻还沉着冷静的言语,突然打了个激灵,“越哥。” “越初!” “是越初!” 越初没搭理言语,也没理会周围众人的惊呼低语,把他招惹出来他就已经很不开心了。 他看着一边席晨,也不是不能理解他想的,不单是这一个,现在这里的多的是像席晨这样想言语的。 “也不是他走后门…”越初想了下说辞,“是因为他,我才准备办这个综艺。陪太子读书,哪有太子不来的道理。你能来,就先感谢他吧。” · 除了这场小风波,三天的面试都还算顺利。 四百多人留了一百个左右,越初翻了翻,发现席晨也留下了。 第二轮面试只隔了一天就开始,按照越初的设想,最后应该会留下大概六十人,正好分成两个班。 米花:“当评委这么累吗,不应该是八小时工作制吗。” 越初:“我给你算三倍加班费了。” 米花:“这不是加班费的问题,这是姐姐我根本不想加班的问题。” 却福:“你个小姑娘就娇气。我这都心脏搭桥了还什么都没说。” 米花;“心脏搭桥好了不起哦。” 第二轮面试时,就已经为所有人配备了完善的舞台场景,妆效,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所有演员的需求都被顾及到了。 同时也安排了拍摄团队。 米花:“完了,这回有镜头了彻底不能休息了。” 连雪渺都看不过去了,“米花姐你能不能不要总想着偷懒。” 米花一脸嫌弃,“你不懂,打工的重中之重就学会摸鱼划水,你知道打工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不要透支自己让你的老板赚钱。身体是本钱啊小雪渺!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懂。” 越初:“打工人更重要的是,不要当着老板的面说这种话。你说巧不巧,我就是你老板。” 米花觉着越初说得对,甚至信服的点点头,“如果不是为了钱,真想和你们这群资本家势不两立。” · 第一轮面试结束后剩下的一百人被安排住在园区内。 第二轮面试则是即兴表演,而每个人分配到的角色和剧本都是节目组专门安排好的,尽可能选择了最贴合他们的角色。 米花:“不要节目组,是我,是我安排的好吗。” 米花抱怨累完全不是她的问题,却福也想的,但他五十三了,还是要表现的大度一些。 -- 第185页 越初是个极其亲历亲为的人,能自己做的,就不会假他人之手。选拔时只有他们几个在,在分配角色时,自然是他自己来更靠谱些,他还是想给每个人分到最合适的角色,从而尽量保证公平。 他没要求米花非得留下,他和应闲璋再加上雪渺三个人其实就可以。但米花哪可能放着他们吃苦受累的,她虽然懒,可真的很热心。 选手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拿到自己的剧本和角色的,每个剧本二到五人不等,有些拿到主演很是满意,也有会因为角色不重要而怨声载道的。 言语拿到的是个五人大剧本,分别是尖酸刻薄的商人,卖女儿的母亲,不许妻子这样做的父亲,主持公道的学者,旁边见风使舵的过路人。 言语——见风使舵的过路人。 越初说他没定性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挑个剧本还不忘这码子事。 他又去看同伴都有谁,剧本中演夫妻的现实里也是夫妻,演学者的是为四十六岁的高中老师,演商人的… 席晨。 “越哥你是故意的对吧。”言语刚给越初买了早饭放屋里。 越初才醒不久,昨天晚上弄这些本来就睡得晚,听着言语声音还迷迷糊糊的,但想也不想就点了头,“嗯!毕竟人际交往也是一种能力。多交点朋友总不是坏事。当然交不到就交不到吧,也没人为难你。” · 越初难得今天休息一日,明天便又要工作了,应闲璋便提议不如去逛逛园区。 园区很大,毕竟是用整座小岛建的,祁宴尽可能没浪费了。路上看见的选手都是小跑着,反倒向越初这样慢吞吞的不多。 园区之外有一栋单独的别墅给越初住,但越初嫌远,只说住在园区内的宿舍就好,算上应闲璋也不过两个人,有间屋子有张床就是了。 “越老师好!” 偶而有路过的选手会跟他打招呼,越初便停下随便同他们聊上会儿。也有胆子大的会直接问他剧本上的问题,越初也会稍微指点上两句,但绝不会说太多。 不多时,就好像所有人都听到了小道消息,全都来堵他,争着来求越初帮他们看看剧本。 应闲璋不得已将越初拽去了路旁长椅上坐着,自己则是直接被围上来的人堆挤了出去。他还想再挤回去,甚至没成功,最后气得一屁股坐马路牙子上了。 本来还想和越初牵着手手逛校园的,他怎么就忘了越初在现世的影响力呢。 · 应闲璋一个人像条落魄的狗,可怜兮兮蹲坐在一边,等着越初都有些打盹。 实在太无聊了,他就用树枝在地上画越初娃娃。 “这个是小越初,这个是小应闲璋,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有一天,小越初被坏人劫走了——” “你把坏人画成雪渺的样子,他来了又是要生气,赶快擦了。” 应闲璋闻声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越初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你怎么出来了。” 越初:“不是你说要逛一逛的吗,走啊。” 应闲璋先看看越初,又看看身后还堆聚在一起,同时围观起他们二人的人群,鼓足了勇气大胆地用爪子牵起越初的手。 越初没回避。 甚至暗示性的轻轻捏了捏他掌心,就像三千年前他们总做的那样。 应闲璋喜上心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拽起越初向人群之外跑去。 第84章 施祈。 天气还是有些凉了, 算算日子也都是要入冬的时候了。 应闲璋的手很暖,越初便没觉着冷。 园区内稍微还有些荒凉,个别地方还在施工, 越初随便抬手指了个地方问应闲璋在做什么。 “祁宴说是要给园内安装几个缆车,这样你去哪也方便。” 越初寻思了下, “明白了, 小火车升级版。” 他们继续往前走, 园内主要是四栋建筑,一栋教学楼,一栋演播厅, 一栋宿舍楼,一栋生活服务楼。 正中先是一处小公园, 大多数选手现在都在此处。从旁人的状态看,虽然一个个充斥着兴奋, 但仍然冻得直呵手。 小公园内有卖姜撞奶的,越初去买了一份,正好在旁边碰到了言语。 “越哥?”言语看起来应该是正和团队内其他人讨论着剧本。 越初走过去, 顺手拿过了言语手中的剧本,上面很认真写了笔记,就像越初当初教他的那样。 言语拿到的角色戏份不算重, 越初也有心没给他多重要的。 他周围的人也聚过来给越初打了招呼,还好不是之前那些人那么热情。入眼先是一对年轻夫妇, 然后是位中年男人,再旁边则是席晨。 “你们排着吧,我四处逛逛。”越初也没再打扰他们,“对了,这个给你。” 越初递给言语一张房卡, “去排练室吧,里面暖和。”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在这儿就行了。”言语赶忙推脱,“您这要是传出去,我就算是您公司的艺人,您这护犊子的也太过分了。就算您不准备避嫌,也让我避一下吧。” “护犊子还不好。说得跟害你一样。”越初听着就笑,但取出手机直接拨给祁宴,“你让他们把排练室全开放吧,要在排练的都过去,别跟公园这儿冻着了。我这草刚种的,一会儿都给我踩死了。” 祁宴那边应下,几分钟的功夫就听到广播说排练室已经开放。 -- 第186页 越初还是将房卡给了言语,“你就去这间,我找你的时候方便。” 言语这才不得不接受,其他人也一同谢过了越初。 · 越初来之前,言语他们这边正好已经快要吵起来了。 言语生性也不爱同人争吵,但架不住席晨总在旁边阴阳怪气的拱火,“你拿这个角色是真的不亏,你还练什么啊,你直接本色出演算了。” 好在吵起来前,越初来了,许是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不融洽,但按照越初的性子,他肯定不会插手小孩儿打架的。 越初走后,言语就带着其他人一起去了排练室,教学楼里已经陆续涌入不少人了,所有人都新奇打量着。 “太高级了吧。” 言语路过时正好听着耳边的惊呼声,确实如大家说的,祁宴给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都安装的是最高级的设备。按照平时设想应该是一组一间,进去可以从里面锁门,数量也足够所有人取用。 但此时因为只是海选,祁宴将所有门打开就算完事。除了言语那间,其余屋子都是关不上门的。而随着他们进来,索性连拍摄团队也带着设备来了,顺便取点素材万一以后用得上。 “你和越初很熟?”队里的唯一的女孩子这会儿开口,她好像一直挺想和言语说话的,但碍于言语一直和席晨僵持不下,她也不知道怎么劝。而且他身边的男人,也就是他丈夫,也拦着她不让她去劝。 “嗯…还好吧。”言语不大愿意和别人聊自己和越初的事情,可自己靠越初也是真的,“我住越哥家,也是他带我入的这行。” 席晨:“可不,越初都专门给你办个综艺了,你俩得啥关系啊。” 好像打他好想打他好想打他,要忍住,不能给越初添麻烦。 · “怎么就把言语和席晨分一起了。”应闲璋继续和越初逛着校园,顺便去检查了演播厅的准备情况。又去和导演组商讨了之后的安排。再出来时便绕去了园区后方祁宴专给越初修建的一处小游乐场里。 “我没注意那些,分完才发现。”越初不是故意的,但发现之后没调换确实是故意的,“想了想也不能一直把他放身边养着,多经见些总是好的。那孩子性子本就温吞,遇到池怀寄那事后,更是不愿同人起争执。” 应闲璋看着后面还在修建,但已经初见眉目,过山车摩天轮旋转木马一样不少。 “你就不怕他被欺负了?” 越初思索了下,“你看有人欺负我吗。等他到了我这个位置自然就没人欺负他了。如果改变不了自己,那改变别人不就好了。” “就算是现在,来讨好他的都绝对不会少。做这行的,遇见什么都也是必经之路。” 越初没太担心言语,言语在各方面都还算比较符合越初的心里预期,算是带孩子里面最省心的那一类。不会像雪渺那般黏人,也不会像祁宴心思过重。 应闲璋知道越初已经是将言语当自家孩子来养的,就和曾经他养几个徒弟没什么不同,他似乎天生就喜欢养孩子,十分享受这份成就感。 越初没再和应闲璋聊言语,二人现在和约会也差不多的,确实不该总谈论第三个人。越初最近开始记挂起应闲璋的感受了,就像他知道让应闲璋等太久对方会委屈,所以方才才会从人群中出来领走了应闲璋。 但应闲璋觉得怎样都好,越初聊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他开心就好。他还犯不着跟言语计较这些。 二人坐到了旋转木马上,一旁的工作人员顺手就给他们打开了。越初被这突然旋转起来的木马还惊了下,慌忙抱住了马脖子。 应闲璋坐在他旁边,看着越初坐在马背上开始吃姜撞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应闲璋很享受这样的时光。虽然每次这样的温馨时刻都会被人无情打断。 “小越初——” 越初老远就听着米花姐的声音的传来,旁边应闲璋那嫌弃表情险些逗笑了他。 · 来得不止米花一人,身后还跟着个男人。 “我丈夫。”米花很大方的介道,“你们还没见过吧。” 越初从旋转木马上跳下,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很年轻,长得也不错,怪不得米花姐会瞧上他。 “施祈。”对方对着越初温和笑着。 越初只是点了下头,然后将米花拽到了一边,低声问道,“他今年多大。” “二十四。”米花开心说说着,“应该是比你大一些的,不过也就大几个月,你不管他叫哥也无所谓。” “我不是说这个。”什么哥不哥的,“你今年多大。” “三十五啊。”米花十分坦荡,“怎么你瞧不起姐姐年纪大啊,姐姐我这叫本事。” 越初攥了攥拳头,“你没骗人家什么吧。” “怎么怎么怎么。”米花不高兴了,“那我出生年月都在网上写着呢,我能骗他啥啊。” 越初倒是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年龄差,他是坚信爱情可以跨越年龄的那种人,但还是担心在这份婚姻关系里弱势的一方的可能不是米花姐,“那你对人家好点啊。” “你这孩子真的很烦。”米花笑着扯了扯越初面颊,“我们可是真爱!再者就算吃亏也是我吃亏好不好,他年轻又帅气,就算离婚他也不亏的吧,你还怕他找不了下一个吗。” -- 第187页 越初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施祈直接将从身后将米花拥住了,语气也多是无奈些, “姐你别乱说了好吗,什么离不离,找下一个的。给别人听了又让人笑话。” 米花闻言笑起来,“小越初才不会笑话呢。” 越初根本不担心米花会在感情生活里落得下风,她选的一定是她认为最好的,哪天她觉得不好了,就会潇洒走人,半分不留恋。如此越初才会有些担心施祈… “姐姐我结婚是很深思熟虑的好不好,你知不知现在离婚有多难,我愿意进入婚姻殿堂你就应该祝福我知不知道。” 越初连着点头,“是我唐突,你…随便吧,开心就好。” · 越初将此处留给他们两个单独相处,自己找了个借口就拽着应闲璋跑路了。 应闲璋看着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便准备带着越初先回宿舍,一会儿自己再去给越初取饭回来。 “你刚才看见了吗,施祈来了!他穿男装也太帅了吧!” “真的吗?是和米花姐一起来的吗!他在哪,咱俩快去看看!” 沿路议论施祈的声音还不少,越初不得不停下拿出手机开始搜这个人是谁。 “他很有名?” 应闲璋:“我除了你谁也不认识。” 越初没理会应闲璋,只是浏览着手机,“啊…是挺有名。” 也不怪越初不认识,虽然出名但和越初不是一个圈子的,二人并不会有交集。 施祈以前是玩cospy的,现在转行做了主播,在他的圈子里也算得上是顶流了,只是越初一直没关注过这些。 唯一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越初翻到的直播片段里,施祈穿的都是女装。 “他穿女装是真的好看…不怪刚才那些小姑娘走一路夸他一路,”连越初自己都不得不这样感叹,有多好看呢,大概是越初去参加选美,他都会愿意给施祈投票的那种,“这真的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个男人吗。” “米花姐原来是喜欢这一口吗,我也是小瞧她了。” · 应闲璋凑过去也跟着瞧了瞧,确实是惊艳,“顺便再和你说个好玩的。” “嗯?”越初没抬头,还沉迷在施祈女装的惊叹中,这世上原来真的有人扮女孩子时能这么像女孩子。 应闲璋:“他不是人。天界那边的。他若常来的话,你记得稍微留心些。” 第85章 讨论。 言语那一组花了两个小时来背台词。 他那部分台词本来也不多, 稍微看了会儿心里便有了数。为了不和席晨起纷争,索性直接跑外面去看看其他组怎么样了。 有积极排练的,也有快打起来的, 还有真的很想积极排练但只能被迫看同组快打起来的。 这个时候年龄的优势就显现出来,基本上若是组里有一个年岁稍微长些的, 不说演得好不好, 至少氛围上是消停的。 再回去时, 大家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几人正坐在地上商讨着剧本安排,言语过去了就安静坐在他们旁边。 有人跟他说话时, 他就回答,没人理他, 他就安静坐着。尽可能表现的让自己至少看起来不争不抢,安分守己。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 所以他也不想让别人太排挤他了。 “我可以看看你的笔记吗。”先同言语说话的依然是那个女孩子,“我叫缪嘉。” 言语叫自己的剧本递了过去,那上面密密麻麻记了些东西, 未必都有用,但看着很是唬人。言语也知道那上面好多都没什么用,自己就是胡乱写的。他也想过不写了直接记在脑子里就好, 但一想到第一次遇到越初时,越初的剧本上就是这样每页都写满了东西, 他就没法让自己偷懒。 “欸,好厉害啊。”缪嘉将剧本还了回去,始终笑意吟吟的,“我都还不知道要怎么演。不过导演组给我准备了一个娃娃,让我到时候把它当成女儿。” 坐在缪嘉旁边的男人是他丈夫段兴平, 他们是所有人里唯一一对夫妻参加海选还都通过面试的。 段兴平:“欸,你和越初很熟吧,他喜欢什么样的。” 缪嘉在旁边拽住他,“你别这么问。” 男人甩开缪嘉的手,仍是殷切看着言语。 言语倒是有很认真思考起他说的这个问题,越初喜欢什么样的,但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越初身边什么样的人都有,也没见越初不喜欢过谁。就算是沈赤那样毛毛躁躁的,越初也说过这孩子挺好玩的。 席晨在一旁不屑,“他怎么可能告诉你。” 言语拧了下眉头,转头看他,“要不我现在带你去越哥那儿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席晨只要敢答应,言语立刻拽他过去。 旁边的高中老师看着他们这样赶忙按住他俩,“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我们班的学生都没有像你们这样的了。” 缪嘉也赶忙打圆场,要大家快讨论剧本吧。 · 越初走在半路上还在寻思应闲璋跟他说的事,他当初开这个综艺前,就和祁宴说过,选手里绝对不安排任何与神明妖物有关的人,尤其是别和天道那边扯了联系。 那没成想,最后绕了一圈也没逃过,和天界有联系的竟然是职工家属。 “米花姐知道他不是人吗。” 应闲璋想了下,“看她那个反应应该是不清楚的。” -- 第188页 越初才想着要是全天下的女人都被爱情骗了,里面也绝对不可能有米花,她没去当爱情骗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然后转眼就被通知他那好姐姐其实已经被骗了。 越初:“施祈是什么物种。危险性高吗。” “没注意。”应闲璋很诚实,“没什么威胁,他和米花应该就是自由恋爱,爱情是真的,但他来是不是全然为了爱情就不一定了。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去问下。” 这怎么开口啊,难不成过去跟米花姐说,嘿,你老公可真不是个人。 · 越初边走边烦着,走着走着就去了排练室那边,正好撞上了拍摄团队。 就见着摄像老师对着越初便冲了过来,应闲璋直接给越初拽身后去了。 “我就是来找言语让他帮我买个饭。不做什么。你们别这样,我害怕。”越初看着摄像机,听着导演问他怎么就爱使唤言语,“嗯,我可喜欢使唤言语了,主要别人我也不认识。” 导演提出跟拍的要求,越初想了下也就同意了。应闲璋很自觉,直接从镜头里消失,然后狗狗祟祟突然出现在导演旁边。 “我媳妇儿好看吗。” 导演一早就从却福那边听说了越初身边有这么个人,因为是金主,所以还不能招惹。但却福告诉他,只要让越初高兴了,应闲璋就会高兴。只要让应闲璋看见越初高兴了,就会一切顺利。 导演如此听取着建议,然后拍了拍前面一位摄像,“你把机器给他吧。” 摄像老师不懂,但还是交给了应闲璋。 导演:“您想怎么拍就怎么拍,拍的好了我们就把它剪到正片里。” 应闲璋心想还有这种好事?这导演就很上道嘛。 · 越初刷卡进屋时,屋内几个人还在讨论剧本,气氛明显不算融洽。 不过也还好,他路过这么屋,就没有一个融洽的。 “言语!帮我拿下饭去,我饿了。”越初进屋就如此喊道,根本不在乎言语怎么想。 言语匆忙从地上爬起来,又和其他人说了些什么,转身便跑了出去,“我马上回来。” 越初走到言语的位置上,低头捡起他剧本,翻了翻就也跟着坐下,“安排好了吗。” 缪嘉不是很安心的点点头,“还在讨论,应该很快就好了…吧。” 越初从也拿来对方的剧本看了看,零零碎碎也记了很多,“你要演的是。” 缪嘉:“啊?我演的是一位母亲。” 越初:“在做什么的母亲。” 缪嘉:“…卖女儿的母亲。” 越初:“为什么要卖掉女儿。” 缪嘉:“因为家里没钱,女儿生病了,把她卖掉才能活下去。” 越初:“为什么不想其他方式呢,只是为了治病明明有很多办法吧。” 缪嘉一时没说话,那剧本上就是这样的写啊,“…因为没有别的办法?” “不是!”一旁的高中老师突然说话,“因为所有人都在卖孩子,她根本不觉得卖孩子是错的。” 缪嘉顿时生气,“那不卖掉孩子她就活不下去了!卖出去才有出路啊!” 高中老师:“你那根本就不是爱孩子!活不下去就带孩子去治病啊!你把孩子卖了难道不是为了钱了吗!孩子被卖出去死活你难道还在意吗。” 越初转头去看这位老师,“但如果他们家真的缺这笔钱,如果没有这笔钱就真活不下了呢。” “那也…不能把孩子卖了啊。”老师如是道,他接受不了这种事,“这毕竟是亲骨肉。” 越初继续问着,“那她的丈夫不让她卖孩子,你觉得对吗。” 老师迟疑了下,然后点点头。 “很好。”越初将目光放到了一旁段兴平身上,“你为什么不让她卖掉孩子,卖掉了全家才能吃饭,是因为你舍不得女儿吗。” 段兴平:“…是吧?” 越初:“演员要做的首先是想信自己演的是真实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相信哪种都可以,但不能在中间摇摆不定。” 段兴平考虑了下,“那就不是,我觉得他不爱女儿,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不同意。” 越初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只是接着问他,“那为什么要在路边对妻子施暴。” 段兴平犹豫了会儿,试探着答道,“因为她没经过我同意,女儿是我的所有物,她竟然擅自要卖掉她。即使我也同意卖掉女儿,但我不接受她的自作主张。” 越初:“那你的需求呢。” 段兴平:“我需求她的服从,她的背叛让我愤怒。但我也需求钱,所以我也想要卖掉孩子。” 越初表示了肯定,“但你已经做了这些,如何才能把孩子卖出去。这里都是卖孩子的,你的孩子又生病了,凭什么比别人先卖出去。” 段兴平便又沉思起来,其他人也一并在想。 不一会儿还是缪嘉开口,“那就变得更惨一些,然后找一个善良的人。” 说时,她将目光放到了旁边的老师身上。 越初:“那你要做的是什么。” 缪嘉:“配合他,即使他对我拳脚相加,我也要配合他,不然我的孩子就卖不出去了,而且我要比原先哭的更厉害,看起来更可怜。不完全是为了孩子,是因为我也需要这笔钱。如果卖不出去,他就会更加暴力的对待我。” -- 第189页 高中老师听到这儿打了个寒噤,“合着你们就是俩骗子?” 缪嘉吐了吐舌头。 越初又看向老师,“你有没有考虑过,其实除了你以外的四个人都是骗子。当然了,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具体的怎么排演你们决定就好。” · 听着那几人表达了感谢,越初又看向了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席晨。 “你的那份用看下吗。” 席晨:“不用。” “那随你吧。”越初也不强求,“行了,我去别的屋看看。” 缪嘉起身送他,“您不等下言语?他的那部分不用帮他看下吗?” 越初摆摆手,已经走到门口,“不了,他都恨不得把避嫌俩字写身上时时刻刻让我看着了。就这些东西,他会的都也差不多。你们别孤立他,也带他一起玩玩。你们都不跟他玩,他晚上会偷偷哭的。” 越初走出去后不久就看见跑回来的言语,十四楼可能确实有些高,孩子累的呼哧带喘的。 “饭我放您屋里了,一会儿凉了的话记得热一下再吃。” 越初应着,然后看见他怀里抱了几瓶酸奶。 言语没多想就塞给了他一瓶,“家里的,应九早上做好让沈赤送来的。” 越初:“沈赤也来了?” 言语点头,“他在食堂帮忙,祁先生要他去的。说是怕他去别处又要添乱。” “哦…”越初没想太多,“你排练去吧,酸奶记得分给他们别都自己喝了。” “我知道的!”言语不知道为什么越初一些时候总把自己当两三岁的孩子一样。 别过言语,越初又去了几间屋子,随便给说了说戏。无论来之前闹成什么样,越初进来后倒是都消消停停的。自己说的他们也都能听进去。 趁着这时候,也能顺便观察下秉性,哪些好想与,哪些性子燥些,哪些温吞不爱说话,随便交谈上两句便都观察的差不多了。 他挨个屋子乱窜,应闲璋就跟他后面扛着摄像机追着。 越初一转头,镜头差点塞他嘴里。 “离这么近!这能拍的能好看吗!你往后!” 应闲璋才不听,“你什么样都好看啊。” 越初:“我用你说,我当然知道我什么时候都好看。” 第86章 流程。 第二轮面试进行了两日, 言语第一天演完就休息了。 越初还跟屋里兢兢业业干着活,第二轮零零总总一筛,最后只留了不到四十人。 “这刚能凑够一个班。”越初咂摸着, “你们再给挑拣几个吧。” 米花:“没有了,花园宝宝都比他们演得好。” 雪渺看了两天人已经麻木了, 感觉再让他坐一会儿他就要跟这儿现原形了。 却福倒是兢兢业业的, 又将姑且说得过去的那些往回挑了几份, “这就和考试不及格,老师绞尽脑汁给你把分撩上去一样。” 米花:“别闹了,他们最后只会开心于自己运气好, 根本不会想到老师有多不容易。” 在众人齐心下,硬是将三十人凑到了六十个。 越初:“也没人跟我说办教育这么难啊。” · 这之后有一整周休息时间, 主要是越初本人实在熬不行了。 一周之后所有人正式入驻,开展为期时间不等的封闭式训练。 言语提前所有人拿到了入选名单, 瞧了下他们那一组都进了,除了席晨。 “席晨…”言语有些在意的去问越初,“他演得不好?” 越初正趴应闲璋腿上让对方给自己按着后背, 这身子是真的是半点不中用了,也不过是端端正正在摄像机下坐了两日,他今早上差点没从床上起来。 “嗯。不记得了。”他两天看了一百来号人, 哪记得这些东西,“没留他自然就是几个评委都不满意, 留不留的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不过从私心讲我也确实不想留一个太闹腾的,没留下他也挺好,他若是还有心意要来,等下次招生就是了。” 言语听几次稍稍安下心来,“我只是怕他添麻烦。” 越初摆摆手, 示意他先出去吧,他还想再睡一会儿,“没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了。” · 于是第三天晚上,言语就在微博上看到了席晨控诉《演员初登场》节目组的不公正,矛头直指越初本人。 “挺好,正愁没人给造势呢。”越初根本没放在心上,应九今天给他做了一个小滋水枪,越初这会儿正逮着谁滋谁。雪渺和沈赤瞧着了,立刻加入战局。 应闲璋上前当在越初身前,“不许打我老婆!” 应九:“你瞎吗,你老婆先打我们的好不好!” 才是半小时的功夫,没有一个人身上是干的,言语什么都没做就被波及成一副狼狈模样。 总算是消停下来,应闲璋赶紧给越初把湿掉的衣裳脱了,将毯子裹到他身上,又取来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越初这才有闲心看起微博来,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控诉自己偏心言语罢了。 节目组不多时给越初打来电话,说是祁宴让问怎么处理,合理公关自然有合理公关的法子,越初要胡闹自然也有他胡闹的法子,祁宴来问也只不过就是看看越初又要做什么。 越初不喜欢祁宴对自己的不信任,但祁宴猜得确实没问题,他的确不准备通过正常公关解决。 -- 第190页 “你把席晨那部分单独剪出来发我一份。”越初和节目组那边说完就挂了。 很快的,一段剪好的视频发到越初手机上。越初又拿起来看了看,其中有他和言语在公园里起争执的部分,有在排练室拒绝越初的部分,也有他最后演出的那部分,甚至有第一次面试时监控拍下的镜头。 越初想也没想就放微博上了,只配了五个字,“演得真不行。” 同时又发了一条微博,上面是份合同,合同中的一条明确规定所有选手都不能和除了越初的公司以外任何经济公司签约。 席晨第一次面试时,说自己解约了。但席晨第一次面试结束后的二次审核中,就被祁宴发现他根本没解约。倘若旁的公司也就罢,可毕竟是死对头的公司,祁宴便同越初说了这事。 越初当时已经分好了角色,懒得再改,就说再给个机会看看吧,想着若真过了再督促他跟那边解约就是了。 “演得不行,还骗我。”越初在微博这样写道。 他并不将席晨的事当回事,甚至感谢他帮自己宣传宣传。 但越初还是比较认真的写了些自己办《演员初登场》最初的缘由。 因为季何生被骗了,因为言语跟他说他就算知道合同对自己不利他也会签,因为池怀寄死了。 他也说了办学校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以后自家的艺人能有一个统一上课的地方,但自家不算自己总共只有言语一个艺人。不管怎么样他都会优先自己公司的艺人,现在是,以后也是。所以言语是不可能不出现在这个节目的。 而且整个节目期间,只设置名次不设置淘汰,言语不会挤占任何人资源,后续也不会给言语安排太多镜头,他就是来上课的。 至于席晨的问题,仅此是因为资质不合格以及能力不及格。 · 如此微博发出后,很快就澄清了谣言。 · 一周后。 六十个被留下的选手正式进入园区,此时都在一间敞亮的阶梯教室里坐好。 越初坐在正中的高脚凳上,把已经贴到脸上的应闲璋专属摄像机往一边推了推,“咱们不丢人了行吗。” 应闲璋才不听他这些,越初也实在没功夫再理会,开始和这六十人说起入住之后的相关事宜。 “镜头不用给我,多给选手。” “先是关于住宿,宿舍楼在教学楼后面,两人一间,除非有结婚证否则异性不能同住,男女朋友也不行,不用再来问了。一会儿自己去挑,节目组不做刻意安排。宿舍相处有问题的,及时解决调换,别影响正常教学。” “宿舍内有摄像,晚上关灯后统一关闭。” “明天休息,后天有场考核,提前准备就不用了,考试前抽签安排。大后天开始正式上课,班级是根据面试成绩等相关因素分的,课表已经发到每人手机上了。” “关于手机,你们就留着用吧,反正明天开始就屏蔽信号和网络了。” “明天下午五点公共教室讲合同相关事宜,建议都去听一下的,尤其是保密条款,哪些不能对外说你们记得都看一下。不然我真的会较真的。” “关于那个电梯的问题,祁宴还是没给安,二楼临时开了小食堂,四十岁以上的可以去。其余人继续爬楼梯吧,顺便锻炼身体,祁宴说半个月后应该就安好了。” “让我看看上面还写什么了,啊还有,宿舍有门禁,但排练室不设门禁,旁边就有休息区。进不来的去那边住,别打扰别人睡觉。或者生活楼负一层就是网吧,但不要耽误第二天上课。” · “后面是关于这次节目的流程情况。你们注意听。” “首先是,节目组不设淘汰,所以你们进来了,基本也就算是半只脚踏入演艺圈了。” 越初说到这儿时,很明显听到了下面的小阵惊呼,转而直接给他们泼了凉水过去。 “虽然是不设置淘汰,但是会存在开除。而且最终解释权归我本人所有。所以也不要高兴太早,我想开除谁就开出谁。” “另外因为不设置淘汰,所以没有观众投票,你们能不能公开表演只和评委评分有关。但为了观众有参与感,我们也会给观众设置其他参与项目。 “第二是,第一周设置一次小考,小考排名前一半下一周可以登主舞台表演,剩下一半在小剧场进行考核。之后则是上周大考小考两次综合成绩取前一半进行下一次的登台表演。简而言之每次只会有一半的人可以登台。” “暂定是自由结组,社交困难的尽量克服,实在克服不了的直接找老师或者评委帮你安排。” “第三是关于剧本,剧本都是原创剧本,是却导那边的一个编剧团队。和这边意在培养演员一样,却导有一个团队是培养编剧的,你们拿到的剧本都是他们写的。但这样的话,剧本水平也会有高低,那么怎么挑选剧本也是属于考验中的一部分,如果连一个好的剧本都挑不到,那演得再好也是收效不大。” “第四是却导那边还有一个联合培养导演的企划,前期暂时不做强制安排,有需要的可以联系节目组让他们给你安排导演,当然也可以直接找却导。到了后期会统一安排导演。” “大概也就是这些,最后一条则是你们比较关注的,关于如何毕业。” -- 第191页 “满足以下任意一条即可,一是通过节目组签约经记公司,之后你的后续事宜一切由经济公司负责,我们这边就不会再管了。二是通过节目组进入一个正式剧组,之后你就可以去拍戏了。” “经记公司或者剧组,都是优先遵循本人意愿,不愿意就拒绝,不会强求你们的。以及我这边合作的经济公司都是我筛选过,基本都信得过。以及关于挑选经记公司,会有专门的课程安排,有意签约的别逃课。” “也就是这些,还有要问的吗。” · “越老师你的经济公司签人吗。”缪嘉举手道。 “理论上是签的。”越初想了下,“但我公司也没什么人干活,你看我旁边拿摄像机往我身上怼的这位,这就是我老板,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签人的意思。” 应闲璋很听话的用摄像机故意撞了他一下。 越初:“你有完没完。” 应闲璋还委屈,“不是你说的吗。” 越初和应闲璋的事早些时候就不知道上过多少次热搜了,对于这对儿冤家大家心里早就清楚,如今真切瞧着了才觉着不可思议。 “好了,没什么问题就先这样吧。现在去挑宿舍,摄像组会跟拍。祁宴给我了好几个无人机,我正好去试试怎么玩,路上碰见我的无人机别给我打下来。” 众人离开后,越初顺手拽住了路过他言语,言语心领神会,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问越初, “您又要吃饭了吗。” “…在你眼里我已经是这种人了吗。”越初扔了张房卡给他,“你住这间去。” 第87章 过山车。 言语对这些无所谓, 让他去他就去了,但看了下房间号,应该是挺偏僻的一间。越初之前和他说了, 让他来只是上课学些东西,登台也是为了多经见些, 不会安排太多镜头给他。他和其他选手本身就不大一样, 到时候该拍戏就去拍戏, 拍完接着回来上课。 他可没有毕业这一说。 言语明白越初用心,故而让做什么他都回去做。 但没有想到会在房间里发现已经收拾好屋子的沈赤。 “你行李我帮你取来了。”沈赤指了指墙角。 屋内很宽敞,两个人住绝对不显逼仄, 设施也很完备,除了瞧着死板了些, 没有任何不妥。他看章程里是允许自己装修宿舍的,但不许扰民。 “祁先生同意你来了?” 沈赤已经上了床, “嗯,但让我别在镜头底下晃荡。然后每天去帮忙干活。” 他不想在家里,虽然应九也会跟他玩, 但来都来了,肯定要去更好玩的地方,总不能天天跟家里憋着。 那不得憋傻了。 祁宴可能也是这样想的, 已经傻了一个龙应九,不能收个徒弟也是傻子吧。 · 下午时, 所有人再次集结在上午的公共教室中,这次在屋内的是雪渺。 本来该是他师父来的,但他师父睡午觉没起,喊了两句还开始闹脾气了,应闲璋就让他们先替个班吧。 “现在的任务是…我看看啊…哦, 去挑你们两周后的剧本。”雪渺看着手机,上面是越初迷迷糊糊中发给他的消息,“在教学楼二楼,过去会有提示,找不到的问节目组。” “剧本的数量肯定是够你们挑的,但你们拿了剧本能不能凑够人就不一定了,是自己选剧本还是进别人组里怎么安排就你们自己协商吧。这周五前各组将演出剧目及人员提交,过期不候。” 雪渺又看看手机,应该就是这个事没其他的了,“行了,散了,现在就去吧。后天有考试都别忘了。” “啊还有,米花姐让我说,女孩子要是有其他方面问题可以单独去找她。” · 越初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快下午五点了,外面已经有些昏暗,晚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炽烈。 应闲璋将灯打开了,从身后将越初环住,让对方靠在自己怀里。 “他们挑完剧本了吗。” “怎么一醒来就他们他们的。”应闲璋搓揉在越初胳膊上,越初最近醒来身子总是发僵,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再过些时候就彻底不能动了。 越初伸伸懒腰,觉着稍微好受了些,“嗯,所以他们挑完了吗,雪渺那孩子办事我总是不放心。” 应闲璋就琢磨这过了三千年再回来,都还能觉着雪渺让他不放心,那雪渺曾经是得有多不靠谱,“你一个评委比他们选手都操心这些事,不是周五前挑完就行吗。” 是这么个道理,但越初就是操心的毛病。 言语晚上过来给他送饭,他还拽住言语看了看他选的剧本,“其他角色定好人了吗。” “还没呢,这谁也不认识谁的。您这睡了三个小时,又不是三天睡过去了。”言语失笑着,他见过几次越初刚醒的模样,都是这副混混沌沌的样子,“您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还得再热一次。” 越初也没想着自己原来这么心急吗,言语都说这些了,那他自然也不好再催他。 今天应该是全员住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听说那晚食堂准备的很是丰盛,却导米花姐还有雪渺都过去和选手一起吃饭了。中间有人来喊了越初一次,但越初没在屋里,雪渺也就说找不到就算了。 他师父也未必喜欢这太过热闹的场面。 · -- 第192页 越初并不知道他们聚餐的事,言语来时也没同他说,选手来找自己时,他已经和应闲璋跑到游乐场里了。 经过两天的加班加点,这里已经竣工了,夜晚的游乐场灯火通明,虽然就他们两个站在这儿显得实在有些诡异且惊悚。环绕在外的是过山车,越初一路小跑上去,应闲璋追都追不上。 云霄飞车并不算大,一次只能容纳十个人,但放在他们这里绝对是够用了。车身是龙的形状,越初就坐在龙头处。 这龙嘛…就莫名很像龙应九,果然是祁宴造出来的玩意儿。 越初坐在第一排,应闲璋匆忙上去坐到他旁边的位置,动作不快点,越初敢就这么把车开走了。 “这东西是自己开吗。”越初僵在座位里,“外面的过山车什么样的。” 应闲璋:“我哪能知道,你要是没去过,那我肯定也没去过啊。” 越初想想都觉着好笑,长这么大了连个游乐场都没去过,甚至游乐场的存在都还是早几年他才知道的,然后祁宴依然不带他去。 虽然越初也没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应闲璋拿起手机查了下“过山车怎么开”,越初也跟着将脑袋凑过来,还将下巴垫在了应闲璋肩膀上。 “查到了吗。” 应闲璋按灭了屏幕,“说是有控制台的,不是自己开的。” “嗯…”越初很不满意的咕哝着,“那不能开叫什么车嘛。” 但他往四周看看,也没找到什么控制台,反倒在车头处找到很多按钮,“我猜祁宴也没做过过山车,他肯定也以为车要自己开才会动。” 嗯,一定是这样。 正当俩人还在琢磨怎么让车动起来的时候,天上突然飘来只无人机。 二人同时怔住,他们当然知道肯定是祁宴,此时就像两个乱动客人家东西被大人抓包的小孩子。 祁宴和应九的脸同时出现在无人机上的镜头里,越初才想起祁宴是不住园区内,每天晚上都会回去陪应九睡。如果导演组这边不忙的话,他可能白天也会去忙自己的事。 “这个过山车为什么这么像我,你是不是想骑别的龙了。”应九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越初都觉得好笑。 “闭嘴。”祁宴按住应九,和镜头外的越初说道,“说明书在车上,你自己找找。晚上别玩太晚了,当心冻着。让应闲璋再给你拿件衣裳去。” 越初和应闲璋同时很乖的点头,等着祁宴挂断了视讯这俩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我去给你拿衣服。”应闲璋在越初的事情上,还是很遵从祁宴意见的。 越初却拽住了他,“没事,我又感觉不到冷。” “但你现在身子不如从前。”应闲璋知道自己肯定拗不过他,索性将自己的衣裳解下来披给他了。 越初压根也懒得在乎这些,低着头去找操作说明。 “先按这个。”越初按照指示先按下了两个红色按钮,车身四周连同前车灯一起亮了起来,同时响起了震耳的音乐声。 “再是这个。”越初再按下,车身很明显震了下,好想还带些轰鸣声。 “然后是选择速度。”越初按照指示调整好了速度,还被应闲璋说先慢点。 他才不,他直接给速度调到了最快,倒时候谁害怕谁丢人。 “最后是这个。” 越初按下绿色按钮的瞬间,整辆车直接飞了出去。应闲璋吓得赶紧伸了胳膊过去把旁边的越初按住,生怕他从车上甩出去。 另一只手鼓捣着操作台快速将速度调了下去。 “我不要!我就要那么快的!”越初一惯是嘴硬,“我不怕!你别动我的!” “我怕!”应闲璋大声叫嚷着。 越初听罢收回和应闲璋抢操作台的手,有些得意,“哦,那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慢一点。” 应闲璋:“谢谢谢谢。” · 祁宴的云霄飞车和外面是不一样的,他不仅有按钮,他竟然是可以自己开的。 越初按照指示调出了方向盘,将过山车调成了自动驾驶模式。剩下的则和手动挡的汽车大差不差,只是换挡在操作台上。越初仅是熟悉了会儿,就已经开的有模有样。 就是一会儿快一会儿慢,颠的旁边应闲璋晕晕乎乎。 但看着旁边自家孩子开心,他就是一会儿下车吐了他也觉得值得。如果可能他希望以后可以有很长的人生用来弥补越初这一世童年上的不幸。 “欸!是越哥!” 越初在车上突然听到了沈赤的声音,一个急刹将车停了下来,靠着惯性应闲璋差点给车磕了个头。 应闲璋:“你这算危险驾驶了啊。” 越初没理他,朝着下方看去,沈赤正给他招手。 “你们在这儿玩啊!雪渺说找不到你了,让我来看看!” 越初明显兴致很高,“你上来玩吗!” 沈赤颠着就上来了,坐到了越初后面一排,“那我跟雪渺说——慢慢慢慢点!!!!我还没准备好!我安全带还没系!!!” 他这才坐稳,越初已经蹿出去了,才不管他安不安全。 沈赤一手抓着车身,一手抓着手机癫狂着联系了雪渺说越初找到了。 雪渺那边还以为沈赤被他师父劫持了,好奇着便也往游乐场走来。和沈赤不同,他看见驰骋的山车便直接翻身跳上轨道,等着越初开过来他撑在车上便钻了进来。 -- 第193页 “做什么来玩也不告诉我!”雪渺气哼哼的。 越初:“你不是吃饭去了吗。” “我又没想去。”让他选肯定是选跟他师父玩啊,虽然讨厌的应闲璋也在。 越初还在飙车,“饭局散伙了?却导没喝酒吧。” 雪渺:“嗯,刚散了,没喝,大家都看着他呢。米花姐倒是喝了不少。言语那会儿说你没在屋里,我就去看看,发现你还没回来。” 沈赤听着已经散了,“那我让言语也来玩。” “不许让他来。”越初制止了沈赤,“让他早点睡,他来这儿又不是来玩的,你一会儿回去别劈里啪啦的吵他。” 沈赤:“我走路不劈里啪啦!” · 越初带着他们玩了好一会儿,沈赤也说要来开。越初向来是惯孩子的,他想玩就让给他了。 不多时就听着不知怎么米花和却福也都寻来了此处,米花手里还拎着个酒瓶子,“小越初!姐姐来找你玩!” 雪渺:“他俩一直在群里问,我就跟他们说了。” 越初将米花也接了上来,却导肯定是不能玩的,越初就让他自己去玩旋转木马好了。 但却福这会儿正好职业病犯了,从导演组借了台机器自己扛着就开始拍这段独属于这几个孩子的美好时光。 米花一上来就说她来开,所有人给她按住了。 越初:“你这算酒后驾驶了吧!” 米花醉醺醺的,“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个又不用考驾照!” “不行!”越初强行给他塞到后面去了,“安全带系好!沈赤开车!雪渺你看着点她!” “我不用!”米花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酒,洒出来的全洒到了雪渺身上。 游乐场里洋溢着欢快的乐声,几个人连吼带叫,好不消停。 沈赤跑到最后一排,悄悄在天空中连炸了几个烟花。巨大的烟花由此升空,快速升腾后炸出连成片的绚烂景色。 这一切都别却福忠实记录下来。 “年轻真好啊。” 第88章 谈心。 他们那晚玩了过山车, 玩了旋转木马,还玩了摩天轮。 那还是越初第一次坐摩天轮。 应闲璋:“外面的摩天轮也是六个人挤在一起的吗。你们出去好不好!我俩的第一次就这么被你们破坏了知不知道!” 米花已经完全喝醉了,“第一次?谁第一次啊?哎呦, 小处男真可爱,你们俩要在这里做唔唔唔谁捂我嘴!” 雪渺也往越初身上凑, “要一起嘛!我不想走!” 越初不得不半搂着雪渺, 不让他滑地下去, “没人让你走,就在这儿吧。尾巴别出来,米花姐还在呢。” 他向着雪渺吧, 应闲璋肯定又不乐意,“等下次再跟你单独来, 别闹别扭。” 应闲璋哪敢闹别扭啊,但听着越初这样说, 他自然也没解释的道理,甚至还想得寸进尺几分。 “那说好了啊,下次就我们两个, 不许他们再来了。” · “所以这就是你们昨天晚上玩到凌晨三点,今天我九点打电话,除了应闲璋一个都不接的原因是吗。” 此时除了却福以外的所有人站在祁宴面前, 每个都跟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什么也不敢说。 对于雪渺这是他师兄, 对于沈赤这是他师父,对于米花这是他老板,对于越初,越初本来也很少不听祁宴的话。 米花作为里面比较年长的,还是有一定担当能力的, “那不是今天休息吗。” 祁宴点头,“你现在醒酒了吗。” 米花琢磨了下,还是有些头疼的,果然是岁数大了,宿醉都比以前难受很多,“没有。” 祁宴也没为难她,“休息去吧,我早上见施祈来了。联系不到你敲门也没反应才给我打的电话。” 米花当即笑起来,“那我走了啊,我以后一定注意。保证不再给您添麻烦。” 祁宴能拿她有什么办法,人是他师父请来的,不是什么太要命的事祁宴都也不会多管。 但米花走了,剩下的就都是自家人了,那他就可以好好说道说道了。 越初却先一步问道,“你认识施祈?” 祁宴一听就知道他和施祈已经见过了,“嗯,以前被托付过要我照顾他一段时间。” 果然不是这边的人吗。 越初:“那米花姐和他——” “你想知道我一会儿单独告诉你,你先说你昨天晚上怎么回事。他们喝多了你也喝多了?”祁宴根本不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又和应闲璋道,“我让你给他多拿件衣服,你拿了没。” 这事吧,确实是越初理亏,所以越初也就任着祁宴说他。 越初的不抵抗策略是奏效的,祁宴转头就去看雪渺。 雪渺可受不了这个,哆哆嗦嗦着躲到越初身后,“我害怕。” 越初小声,“那你以为我就不怕了吗。” 祁宴上手直接给雪渺拽出来了,“躲什么,从小就只知道躲。我也懒得管你,你能消停待着就在,不能你就回家我换人来。” “行行行,下不为例。”雪渺撇撇嘴角也是不服气。 祁宴到底只是关心越初身子,其他人都也不是大问题,除了沈赤半夜三点放烟花整个宿舍楼都被他震醒了以外。 “行了回吧,正好趁着今天休息,你俩一会儿陪他做个体检去。本来预约的是上个月,刚好被耽搁了。” -- 第194页 祁宴知道越初一直不想去医院,正好趁这个时候拿捏着越初让他做个全身检查。 众人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献祭了一下越初,大家都能安然无恙的回去。 沈赤也是这样想的,然后被他师父拦住了。 “你留着。” · 言语一早上都在找人搭剧本,不得不说他的身份原因导致他行事确实很方便。 不少人都来说愿意跟他一起搭戏。 抛开其他,言语至少也是这里面唯一一个在却福手底下演过男一的演员。各方面都还算是经得起考验的。 但再回来时就看着沈赤在床上蒙着被子。 “你大中午还不起啊,饭吃了没,用帮你带吗。”言语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很是随意地问他。 “…不用。”沈赤声音闷闷的,听着还带着点哭腔。 言语不明所以,直接把他被子掀开了,就看着沈赤明显是刚哭过,“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沈赤不是不说,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是我师父啦…” 言语:“哦,祁先生训你了?” “你怎么知道。”沈赤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言语看他这模样也能猜到,除了祁宴谁没事儿招惹他啊,“你做什么了。” “哦,我昨天半夜三点跟外面放烟花来着。” 言语明白了,“那是你做的啊。我半夜被震醒了还以为是节目组故意整人玩的。但打开手机看导演组也在骂人。” 沈赤吐了吐舌头,“吵到你了啊。你说我师父不会不要我了吧。” “没事,祁先生不要你了你就找越哥去。”言语已经摸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初就是一切,越初说什么是什么,越初要祁宴死去祁宴可能都真的会去。 沈赤这才放下心,笑呵呵的又缩回被子里了,“那就好那就好。” 言语瞧着他这副模样也怪有趣,想想他也才十九岁,放在这个节目组里,应该是最小的了。 · 时间过得也快,选手们很快就步入了紧张有序的校园生活里,没什么大事的话越初也就跟着清闲下来了。 体检结果也还算说得过去,越初是看不懂,但从祁宴的脸色上看,他应该还能活一阵。 “选修课你选的什么。”中午吃饭时,越初问着言语,难得他今天跟应闲璋和雪渺一起来了十四楼的食堂。 “还没选。”言语听他问,顺手拿起手机看上面的选修课程,“您想让我选什么。” 选手只有六十多个,选修课却又将近八十种。 “你想选哪个选哪个。我管你这些做什么。”越初犯不着连这个都限制他,但又确实是有些私心的,“你要不看看那个公司经营。” “啊?”言语不懂,他学那玩意儿做什么,他将来又不会找个厂上班去,也应该不会自己开公司的。只要越初不开除他,他就可以一直赖在越初公司里。 相比起沈赤怕祁宴不要他,其实言语更担心越初会不会哪天不要自己。 越初轻叩着桌子,也不吃饭,言语还提醒他小心冷了,“欸,这公司要是哪天我给你你要不要啊。” 言语噌一下直接站起来,险些给桌子撞翻了,还是旁边应闲璋一把给桌子按回去了。 “您说什么呢!” 他这一喊,周围人都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坐下坐下坐下。”越初压低了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轻薄你了。我说真的,给你你不想要?” 言语重新坐了回去,“那公司是你的啊,您乱给人做什么。” “但你也知道我这个身体状况,也活不了几天了。”越初如实和他说着。 言语都嫌他怎么一点都不忌讳这事,“那还有祁先生啊,公司不是一直都是他经营吗。” “问题就在这儿。”越初往前探了探身子,“他那边不止一家公司,我若不在了,这边他未必还会多上心。总用这个吊着他也不合适。而且我也确实想让他等我不在了,和应九去四处玩玩,别再操心现世的事了。” 言语是明白他苦心的,虽然这苦心听着挺幼稚,“就算不是祁先生自己,他身边也有很多人能胜任。” 其实轮不到越初操心的。 “那不是给自家人心里安心嘛。”越初很是直白,“就是个小经济公司而已,也不耽误你演戏。万一将来不准备从事这一行了,至少我也不用担心你以后靠什么活着。” 言语是很感激他,但—— “我不想。就是以后出去要饭我也饿不死。” “我吃饱了,先走了。” · 越初就看着言语吃了没一半就离开了,也听出了那是很赌气的语气。 “怎么了这是,哪句话惹着他了。不想就不想,怎么还生气了啊。是我最近太纵着他了吗,脾气已经这样了?” 越初倒是没生气,他就是想不通。 反倒是旁边应闲璋,“哪有你这样的。” 越初一脸不可置信,甚至没像以前那样直接怼应闲璋去,只是很真挚的问他,“还真是我错了?” “也不是说谁错,那孩子性子本来就执拗。不是我说,跟你沾边的有几个算几个,性子都一个比一个拧巴。”应闲璋说得诚恳。 越初:“不重要,说言语。” “他已经看到了凡人和神明的不同,就算他只是普通人,如今也已经是半只脚在我们这个世界了。凡人一旦来了,心性上就很难再离开了。” -- 第195页 “你不在了,然后祁宴也走了。那他呢。他被迫和这边的世界有了联系,你们一个一个都走了,谁来管他呢,他和这个世界就又没什么牵绊了。可他已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他就不可能平淡接受再被扔出来这件事。” “那孩子摆明了就是不想离开,尤其是他现在还有个妹妹在这边绊着他。你给他个公司有什么用,他心思早就不在现世了。一里一外说出来,反倒像是你马上就不要他了。” 越初认认真真听完了应闲璋说的,然后便叹了声,“那说到底,反倒是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我的不对了。” 应闲璋说得没错,越初确实没预料到这样的后果。 应闲璋:“你没错,只是他已经回不去了。” 第89章 公演。( 对于言语的事, 越初想了想可能确实是自己的问题。但他再想想也还是没同言语解释。 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也很难给言语保证自己不在后,他的人生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平稳度过。 假定自己就是会死, 那将公司给他,已经是越初能做出的对言语最好的决策了。 这几日言语都没来找过他, 但后来的一天越初还是在选课表上, 看见言语还是选了自己想让他学的那门课。 · 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了起来, 越初每天会去教室绕一圈,感受一下上学的氛围,但多数时候就是坐到镜头外的最后一排开始和应闲璋联机打游戏。 应闲璋最近打游戏的技术突飞猛进, 不然越初就会去找雪渺玩,为了能争取一下和越初一起打游戏的权利, 他每天甚至还会在晚上趁越初睡着了偷偷练习一会儿。 “你等级为什么比我高这么多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玩了。”越初偏过头, 上手就要去抢应闲璋手机。 应闲璋着急地后撤身子,“我没有我没有,我今天晚上就给你练上去。” “嗯。”越初收回手, 这还差不多。 “后面两位同学,你俩不听课就出去好吗。”这堂课的老师是却福,方才看着他俩从后门进来就想把这俩轰出去, 为了不停止教学他就没大管,没想着这俩混蛋还敢给他秀恩爱来。 屋内学生全都向后看过去, 才发现越初来旁听了。 越初闻言抬头,“啊,您的课啊。那我是来监督教学的。您快好好讲课。” · 第二周周末是第一次公开演出,周日录制,从周四开始整个园区内的气氛就开始焦灼起来。越初能看到的每个人都急急忙忙的。 言语可能还在和自己闹别扭, 越初便也没去找他,只是让沈赤多照顾下,有事直接联系他就行了。 “明天是彩排,后天正式录制,还有需要的及时联系导演组,第一次公演,不用太紧张。”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后,越初和所有人说道。 周日那天越初去的很早,但就算去的很早,也是全场最后一个到的。 “他们来这么早就算了,你们怎么也这么勤快。”越初在化妆间问着却福和米花,雪渺倒是瘫在椅子上一边化妆一边补觉,“我这边没事,有不忙的去选手那边帮帮忙吧。别让他们太着急了。” 却福:“导演组通知的就这么早啊,我还担心你又睡过了。合着就通知了我们,没有通知你是吧。” “嗯。”越初点头,“我还在长身体的,睡眠不能不够。” 化妆当间,导演组又来和越初对接程序,越初也就应付着听,还被却福教训好好听别人说话。 越初:“观众都进场了吗。” “已经都准备到位了。祁宴那边说观众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不用担心其他。”说这话的小哥自己也不知道祁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越初大抵上明白,祁宴的挑选绝不是常规手段,“行,我马上过去。” · 等着越初化好妆,去到演播厅,基本上除了他大家都准备好了,他这边不来,导演那边是急,但又不敢催。 应闲璋将越初带到了评委席上看着他坐好才离开,俩人都也没管顾身后的议论。 其他三人已经将位置给越初留出来了,越初看看坐在边上的米花姐,“我坐中间?你不来?” “不来。”米花很直白的拒绝,“我跟老头子坐就好啦。” 却福:“什么就老头子。我闺女才三岁!” 米花:“你闺女三岁跟你是不是老头子有什么关系。” 越初由着他俩吵去了,回头往观众席上看去。 观众不算少,但因为场馆开阔,也不会显得拥挤。和寻常演播厅不同的是,他们的观众席分成了若干张小圆桌,同时配着三把椅子。每张桌子上都在人坐齐后放一个三层点心瓷盘,上面放好了各种精致点心作为今天的早餐。 “我没有吗。”越初指了指别人桌上的点心。 “你没吃早饭?”雪渺关切问过来,是生怕他饿着了,“我这儿有,你先吃点?” “吃过了。”越初不是很开心,“那吃了不能放一盘让我在这儿看着吗。” 雪渺:“咱们还是别惹祁宴了吧。” 越初听着他的话再次往观众席上看去,总算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祁宴,他们那桌就两人,只有他和施祈。 而隔壁桌则坐着应闲璋,沈赤和小宋衷。见越初看过来小宋衷赶忙跳到椅子上给他招手,很快就被隔壁桌的祁宴给扯下来了。 -- 第196页 越初:“你小师叔来了?我都好几天没见着她了。” 雪渺:“嗯,她最近回天界了。说是有要紧事,不方便回来。” 越初:“那就别往过叫她了,来回跑她也疲累,这边又不是要紧事。” 雪渺:“小师叔自己要来的,说那边无趣,正好过来玩一天。” · 他们这边还闲谈着,导演组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而此时正好有一群侍者进来,正好是方才进来送点心的那群人。这会儿每个人手上拿了三个越初娃娃,分别放在每张桌子上。 “可以带走吗!”观众问道。 “可以的。” 观众:“这真的是不要钱就可以拿的吗?” “是纪念品。” 雪渺张牙舞爪着也跟他们要了个越初娃娃放在自己评委席上,米花看见了不要白不要,自己也去拿了一个。 “欸,好可爱。”米花抱在怀里揉了揉,转头塞给了旁边却福,“拿一个给你闺女玩吧。” 越初伸胳膊拿到自己手上看了看,“是应闲璋前一阵做的毛线娃娃?他做了这么好些?” 雪渺:“没有吧,你不是天天跟他一起吗,他什么时候勾的娃娃,总不能他半夜趁你睡了坐床边开始做针线活?那也太可爱了吧。” 那可能就是应闲璋把图纸给了节目组,让他们量产了。 但这些不重要,越初玩了会儿嫌没意思又放桌子上了,而那边导演也宣布了正式开始。 · 越初是第一次做综艺,也是第一次参加综艺,于他而言他对这行了解的其实并不多。好在祁宴之前同他说,只要按他想做的去做就好。 第一场公演总共六个节目,每个评委桌前都有评分表。 每一组上来,越初都会很认真的在纸上记下一些东西,没时间在这里说的,则会下了节目之后在告诉他们。 雪渺:“啊我不想看了。” “这刚第一个。”越初看着旁边刚做了十分钟就已经嫌无聊的雪渺。 雪渺:“不好看。” 极其直白,而摄像就将这种直白的驳斥全然记录了下来。 越初:“不好看就对了。快坐好,小心你师兄一会儿过来。” 雪渺在听到越初拿祁宴吓唬他时,他才勉强撑着坐直了起来。但他即使嘴上这样说,面上也嫌弃,但手上始终没闲着,哪有问题他都会一一记下来。 雪渺:“可这问题也太多了吧,这根本记不过来啊。他们这两周真的有好好上课吗。” 一个剧本控制在二十分钟以内,但二十分钟对于雪渺这种本身就坐不住的真的是种煎熬,“好难受,好想舔毛啊。” 第一个节目结束,几个选手规规矩矩站成一排,按理该是进入点评环节,却福正准备说什么,越初却先一步开口—— “再演一遍吧,刚才聊天来着,忘看了。” 台上的几名演员都是一怔,便是身后观众席也是一片哗然。 却福是生怕他又乱说什么话,准备看准时机制止他。 “怎么了吗。”越初看着台上的人,“你们进了剧组也准备每次都一条过吗。重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重来对于越初而言的确是很正常的,毕竟他从祁宴嘴里听到最多的俩字就这个了。 没人会质疑越初的话,抛开一切越初是老板,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时间就像是退回二十分钟前,一模一样的剧本又被重新演了一遍。 越初让他们再演一回,确实带着点逗人玩的意思,但更多的只是他要记的东西没记完而已,趁着看第二遍,也能再找补些不足之处好记下来。 旁边的却福探头过来,“写这么多?” 越初:“嗯,脑子不好使了,什么都记不住。要是不写下来等下一个节目开始了,这个节目我就全忘了。” · 第一个节目第二次演完。 这次没人说话了,所有人都等着越初先开口。 “还行吧。”越初只是如此说着。 见着没有再来一遍的意思,主持人这才开始走流程进入了评委点评环节。 却福整体对新人都抱持着鼓励的态度,他太知道鼓励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了,大多数小孩子都是你越夸着他越知道怎么往好了长。 所以他尽可能扒拉了些优点来说,甚至可以说出演员长的不错这种话。虽然他也洋洋洒洒记了很多,但想着既然是办学,那严厉些的还是私下再说的好。 米花才不喜欢却福这种总当老好人的样子,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笔记,“长的是很漂亮,但你是在演戏,不是在向观众展示你有多漂亮。你现在和剧情是脱节的,甚至和你的搭档也是脱节的,你并没有融入到里面,看着实在是很突兀。” 轮到雪渺时,雪渺很认真的问他们,“你们是不是怕观众和评委啊。” 台上的演员不约而同点了下头。 雪渺之前看过他们彩排,被几个学生硬拽去的,他本身也爱热闹就陪着来了。昨天看其实要比今天演得好那么些,虽然也就那么一点点,但不至于今天这样让人别扭。 “讨好观众的意图太明显了,观众席上有点动静你们都害怕是不是自己演砸了,评委席上说两句话你们吓得跟那小山羊一样。讲道理你们连一半的专注度都没有放到舞台上。不过因为是第一次有观众,也能理解。” -- 第197页 雪渺是没兴趣给他们私下单独说的,所以记下了什么便都逐条同他们说了,每个人的问题他也都点了出来。 但零零碎碎的东西太多,连导演组都让他少说点就行了,雪渺故而也就点到即止。 最后再次转向越初,越初依然只是说,“还行吧,换下一组上来吧。” 主持人:“越老师不点评吗?” “雪渺不是说挺多了吗。”越初一无聊就会玩手上的戒指,“对于第一次登台,能演下来我已经挺满意了,别在台上撂挑子不干了就行。回去休息吧,有事了一会儿再叫你们。” 但主持人不接受,“那您也稍微多说点,自打上来了除了还行吧这三个字,就没见你说过别的。” 也怨不得主持人,总共就说了两句话,后期剪都不好剪。 越初明显是不耐烦,“还行就是不行,非让人把话说那么明白吗。” 第90章 公演。 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应该进度应该不会太慢, 但谁能想到越初尽不干人事呢。 此时是第三组的第五次演出结束,所有人战战兢兢站在原地,就像是等候发落一样。 “再来一遍吧。”越初靠着椅背懒洋洋道。 却福转头就瞪他, “第六遍了。” 越初:“我会数数。所以呢,您有意见吗。有意见我也不听。” 不说台上的演员如何, 就是台下的观众都有些发懵。演第一遍的时候还觉着新鲜, 第二遍的时候也还能有些兴趣, 第三遍就不爱看了,等到第六遍大家不得不又将注意力放到了舞台上。 都在猜测是不是哪惹着越初了。 台上的人也不敢问,让他们演他们就继续演。 第六遍结束。 “所以你们就是把第一次演的, 又重复了五遍给我看是吗。”越初在这次结束后,终于说了再来一遍以外的话, “你们唯一的变化就是从桌子前走过来,改成了从桌子后走过来。你们那也不是安排的, 你那就是慌的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行了,中午一点了,都先吃饭吧, 吃完再演一遍。最后这遍,演成什么样,到时候播出就什么样了啊。七遍了, 还不行就真不是发挥失常的问题了。” · 越初他们几个准备去食堂吃饭,而观众则完全不需要挪动, 约莫几分钟后,先前的侍者们就带着午饭进来了。 “火锅?”观众们确实是惊讶,管饭就算了,还这么大阵仗吗。这每个侍者带着一个小铜锅就上来了。 “现在点单吗。”侍者将手中的菜单递给每桌上的客人。 观众:“随便点吗,需要钱吗。” 侍者:“食宿全免的。但点单要量力而行, 不能浪费。” 宋衷瞧着四周,“好家伙,这不是来当观众啊,这是来度假顺便欣赏演出的吧。” 祁宴起身也准备去食堂,“就目前的演出,实在难以达到可以欣赏的水平。” 宋衷:“所以你们这饭合着是给观众赔礼道歉的。” 祁宴:“差不多吧,待客之道而已。” 宋衷爽朗笑起来,哒哒哒就冲出去要去追早没影的越初。 应闲璋跑得比她还快,但才出了门就险些撞到站在门口的越初。 “怎么没走。” 越初:“等你啊。” 应闲璋不知道怎么耳根烫了下,赶忙拽起越初,“走了走了。” · 对于越初而言上十四楼还是有些费劲的。应闲璋根本没给他挣扎的机会,才到一楼楼梯处就给他扛到肩上,一步三个楼梯直冲十四楼而去。 “喂…” 应闲璋:“别动别动,马上就到。” 米花是和小宋衷慢悠悠上来的,而却福则是被化回雪豹的雪渺驮上来的。 “快安电梯,求求你了。”却福看着才上来的祁宴如此恳求道。 祁宴:“下周就差不多了。” 宋衷好奇问着,“学生们也跟着你们这样天天爬十四楼?” 雪渺:“他们可机灵着呢,都是每个组派一个人买所有人的饭。还有自愿当外卖员主动给大家打饭的。” 越初:“也是,方法总比困难多。” 几人聚在一起吃饭,却福才又说他一上午太过分了,“你这样很打击人的。人跟人不一样,有些人能接受挫折教育,有些孩子他就是不能。你这上来就是下马威的…不合适。” 越初:“我不是故意要他们来这么多遍的。我是——我就是看不进去。第六遍了,我也没太看明白他们要演什么。” 越初不是第一天发现自己没办法太久集中注意力在一件事上了,他以前不这样,他以前一天就可以背完一整部台本。但现在看个别人的小演出,他都要分成好几份,不然看着看着他就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是我的问题,但我看天线宝宝能集中注意力的时间也比他们演的时间长,一里一外还是他们的不对。” “你们扪心自问,是不是他们演得太差劲。” 却福:“那也不能让他们演六遍下不来台吧。” 越初:“这话说的,你们也没制止啊。演后面几遍的时候都只有我在看了好不好。您在做什么,您在玩娃娃。” 米花还是比较向着越初的,“哎呀,小孩子哪有您想的那么娇气。您这么想,他们演六遍,一会儿后面的也演六遍,是不是就没区别了。” -- 第198页 却福:“那咱们今天还下班吗。” · 吃过饭越初再回去时,正好在外面碰见言语了。俩人最近也没怎么说过话,但越初并不会觉着有什么,依然很自然的问道, “怎么了都堆这儿。”休息室旁不知为什么架了好几个机器,人也都围在这儿。 言语见他语气如常,自己也安下心来,之前的事他还一直都没道歉,“有个哭了…您进去看看吗。” “因为什么啊。”越初不明白,“太紧张了?” 言语点点头,“可能是吧,也可能是被吓哭的。这第三组就已经演了六遍了,后面几组现在都不知道一会儿上去是个什么情况。” “哦,没事,多哭几次就不哭了。”越初根本不在乎,“他第几场的。” 言语:“下一场就该他了。他们这样子也…” 越初不希望他们带着情绪上台,毕竟本来演得就不怎么样,可别上去丢人了,“你最后一场的是吧,那换一下你们组先上吧。我找节目组的让他们派人哄哄好了,这哭就哭,怎么还得这么多机器拍着。换给谁这不都得哭得更厉害了。” 言语没有反对的权力,抛开越初,他也只能服从节目组安排,更何况里面那个这时候确实不合适登台。 越初离开此处回了评委席上,那几个显然也听说了有个孩子被越初吓哭了的事。 却福:“太残忍了,第一次登台就收获了心理阴影。” 越初跟着只是笑,“哪能个个都胆大啊,慢慢适应呗,这次哭了下次不就不哭了吗。而且只要哭完能正常上台,他怎么哭都行。” · 第三组演完最后一遍总算是解脱了,越初也没再为难他们。 第四组言语那组整体算是顺利,越初让他们演了两遍就下去了,就算是给评价也都绕过了言语。 第五组费劲了些,也被越初折腾了五遍才回去,但相比起第三组,他们已经知道了在每次重来后都适当的改变一些。越初也会就他们每次的改变提出了评价和建议。 第六组的发挥算是出乎了越初预料,他本来以为能演下来就不错了,但没成想还演得挺好。除了之前哭的那孩子演完在台上又哭了。也没法,有些人天生就是一紧张就爱哭,说了也没用。 晚上结束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根据评委现场给的评分,宣布了第一次公演成绩。 他们这个节目组真的很随性了,因为每组演完自己的就都回各自宿舍休息了,这会儿又被全部叫回来,还有穿着睡衣,蹬着人字拖就来了的。 越初:“你们也是真没把观众当外人。” 主持人:“根据最新制定的规则,每周场外投票第一名的选手,会被节目组跟拍一整天并作为专题放出。还请各位观众踊跃给喜欢的选手投票。” · 第一次公演顺利结束,选手们又能稍微喘口气了。 但越初没放过他们,他排了个时间,让所有人都依次来找了他一次。 公演那天能评价的东西太少了,每个选手最多也就两三句话,而且还都是雪渺在说。那越初写了好几页纸,总不能白写了。 应闲璋就陪他坐在空教室里,听他给来的每个选手逐字逐句逐个动作地分析。 “吃奶冻吗。”应闲璋偶而会问他,也不管身边有没有外人。 越初多数时候就偏头过来,被应闲璋喂上一口润润嗓子,然后继续和他们聊着。应闲璋若是无聊了就会凑过去用下巴枕在越初肩上轻轻蹭蹭他。 那天在台上看着越初确实不近人情,可私下里交流其实温和的紧。尤其是面对比自己大很多的选手,越初都格外客气。 等全忙完了,也都将近深夜了。 应闲璋凑过去给他放松着肩颈,越初确实是疲乏,靠在应闲璋怀里便阖了眼。 “睡吧,我一会儿抱你回去。” 越初:“别让别人看见。” “知道的。”应闲璋侧头轻吻在越初额上,“太累的话这些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 但才说完,应闲璋再看人已经是睡熟了。 · “今天宋衷没在。”言声彻站在教学楼外,四周一片阴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不开要跟着过来。 四周都是被先前男人放到的护卫,言声彻过去看看,倒是都还有气。 不多时看着那断臂的男人从里走出,身上肃杀气息让人很是不舒服。 言声彻:“记忆取来——你杀人了?” “嗯。”男人只是如此冷淡应着,“回了。” 言声彻追上他,“不是只来取记忆吗。” “他不给。”男人回答得理直气壮。 言声彻不知道说什么了,“哦…行吧。那咱俩可真没后路了。” “你怕了?” 言声彻:“我凭什么不怕啊,我又没杀过人。” “是吗。”男人始终无动于衷,“那我今后可能会杀死更多的神明。” “哦。”言声彻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来做吧,跟我上床我就帮你保守秘密。”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了步伐,转头过来看他,眼里有着明显的不可思议,而身后是徐徐升起的太阳。 言声彻只是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任何犹疑,“那之后我们就同归于尽。” 第91章 吓唬。 -- 第199页 言语今天单独来找了一次越初, 两人都也没再提之前的事。越初也只是给他讲了下之前公演里的不足。 但言语还是能听出些不同的,放在往常越初早就直接跟他说演得什么玩意儿了。但今天语气十分温和,这可能就已经是越初在跟他让步了。 言语也不是那蹬鼻子上脸的, 本身上次就是自己的错,这会儿越初都要跟他和解了, 他可犯不上还来没事找事。 “打个及格分还是可以的, 当然是放在他们里面。”越初给他讲完戏, 按灭了手机。 言语:“就及格分啊。” “你还挺不知足。”越初只是笑,“你只演过《抚剑独行游》,也只会把控这一种角色, 换一个就很明显的不适应。虽然是比其他人演的好些,但还是能看出不够自信, 另一方面,你演谁都太像你自己。” 言语被他说的也没法反驳, 但他又找不到原因。 越初:“说到底也只是理解不够,挑剧本尽可能先挑自己能理解的吧。如果这里有两个剧本,一个让你演学生, 一个让你演上班族。那你挑哪个。” “如果你挑了后一个,你会把上班族演的和学生一样。” 言语明白他说的,“可总演自己擅长的, 不就没有挑战了吗。” 越初:“你现在的阶段能把擅长的演好就已经不容易了,根都没稳了, 就想着挑战。” 越初没有打击他的意思,“你帮我把桌上那杯热牛奶拿过来吧。” 言语转身往身后桌子旁走去,“没有牛奶啊…” “那就假装他有。”越初如此说着。 言语想了想,试图按照越初说的,假装这里有一杯热牛奶。他端起这杯牛奶, 递到了越初面前。 越初:“你就这么给我拿过来?” “啊?”言语不懂。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先试探着碰一下看烫不烫,如果烫的话会用拇指和食指圈住靠近杯口的部分,另一只手的手指部分托住底端,然后小心走过来。”越初如是说着,“但如果是应闲璋,他不会在意烫不烫,他会直接拿过来。但递给我之前会先倒两滴在手背上试试温度,如果烫的话会吹一吹等温度合适了再给我。” 言语若有所思,但却先问道,“应先生今天不在?” “早上祁宴找他出去,现在还没回来。”越初也不知道什么事,他向来懒得问,“罢了,你也跟我出来绕绕吧。我今一天都还没出门。” · “人与人之间的不同,会体现在很小的细节上。作为演员必须要时刻关注这些细节,坐办公室和做体力劳动的他一定是不一样的,固执的父辈和新潮的年轻人也是不一样的。但你演什么都很像自己。” 走在路上越初还在和言语讨论着这些。 “比如说…” 此时他正好在前面走廊上看见雪渺,便示意言语在此处不要动,而他自己则单独过去。越初悄声来到雪渺身后,未发出一点声音,然后突然从后拍了一下。 雪渺当即一蹦三尺高,沿着旁边墙壁四腿飞扑了上去,一路往上直窜,在接近天花板时才又翻身跳下来。身后的尾巴也被吓了出来,死死叼在嘴里。 “吓死人了!”雪渺站稳当了才看清是越初,有些气恼,但不能发作。 越初:“做什么呢,这么专心。” “啊…没什么。”雪渺并未说太多,“对了,祁宴说他临时有事,今天可能要晚点才能来。” 越初点点头,也没太放在心上,随后便带着言语继续往前走。 途中他又遇到了却福,也像刚才那样吓了他一下。 却福当即大叫出声,猛转头看见是越初,抬手就在他脑袋上拍了下。 “祖宗欸,我这老东西心脏不好,你别这样行不行。” 越初:“好的,这就走。” 越初继续带着言语去找米花姐,动作如出一辙,米花在受到惊吓后很明显地僵在原地,保持着一个动作大概一秒左右,才转过头来。 看清是谁当即开心起来,“嘿!小越初!”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大开大合的举动,也并未说越初吓到她了。 越初同米花姐闲聊了两句,知道她正为施祈的事发愁。 米花:“从今早上就找不到了,打电话也不接,直播也没开,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往常不会这样啊。” 她都不知道,那越初更不会知道,不过还是同她说会帮忙留意。 米花自然是不明白越初能留意什么,但还是谢过了他。 · 越初:“所以你看,仅此是受到惊吓后,每个人表现出的状态都是不一样的。这些和性格,经历或是习惯都会有关系。不是每个人受到惊吓后都会大喊大叫的,而在其他事上也是如此。” 言语大抵上是明白了,越初所说的总归是自己对周遭观察和体验的都还不够。 但他还是好奇,“如果是应闲璋呢,他被您吓到了的话——” “提他做什么。”越初还是不习惯别人将他和应闲璋总是绑在一起,但心下却也跟着好奇起来,“说起来我都还不知道他去哪了。” 好在路上正好碰到摄像组,说是刚看见应闲璋在烹饪教室。 越初:“他还会做饭呢。哎哟,真了不起。” 越初不想去找应闲璋的,但这腿吧,他就是不听使唤。等他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带着言语走到了烹饪教室门口。 -- 第200页 就听着言语笑出了声,但被越初瞪过来了。 烹饪教室里正在上课,数了下有五个学生,男女都有,当然还有在最后面的应闲璋。 越初蹑手蹑脚钻了进去,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站到了应闲璋身后,准备用力朝他肩膀拍过去。 可才抬起手,应闲璋突然转过身来,一把将越初拉扯进怀里,低下头用脑袋蹭着抱在怀中的人。 “你来啦!”应闲璋笑着问他。 “放开!”越初推了推他,显然是推不动,“有人看着!你别闹!” 屋内连同老师带学生,包括门外的言语都将目光落在了这两人身上。一个个笑得都极其慈爱。 应闲璋知道在抱一会儿就该闹脾气了,便将人松开了,“那你还来吓唬我。” “那你难道不应该装成被我吓到的样子吗。”越初好理直气壮的。 “哦…”应闲璋认真反思起来,“应该这样的吗,那我下次一定。” 越初看着他正在烤小饼干,桌上已经有了些烤制出啦的,他便拿起一块觅到嘴里,“米花姐说施祈不见了。” 应闲璋看越初没有对饼干表现出不喜欢的感觉,这次稍稍安心,“哦,早上跟祁宴回天界了。没跟米花说吗。” 越初:“祁宴不也找你了?” “嗯。”应闲璋用手抹掉越初嘴角的饼干渣,“那边出了些事,和施祈有些关系。宋衷早上也回去了,这边就留着雪渺,要是还缺人,可能他也要过去。剩下的一会儿回去再说吧。” 这边毕竟人多,让别人听着了也不合适。 应闲璋给他装了一小袋饼干,“我把这箱烤好了就回去。” · “看到了吧!他根本不会被吓到!”越初出了教室,和门口的言语气鼓鼓说着。 言语笑着追上步伐飞快的越初,“那也不是我让您去的啊,您跟我发什么火嘛。” 越初:“你最近是不是长胆子了。” · 祁宴是第二天晚上回来的,米花也同越初说施祈回来了,让他不用担心。 此时他们几个聚在越初的房间中,神色都不算太好。 越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问,就往床上一躺,直勾勾盯着他们,“你们最好是快说,不然可不可以不要占着我的屋子。” “元化死了。”最后还是宋衷开口说了。 “哦,谁啊。”越初根本不顾及他们的心情。 雪渺:“就是你之前去的,邵青那个学校,他们学校的校长。” “啊…”越初了然,就那个外面放着好大一个越溪信雕像的雪渺,“因为什么啊。” 宋衷:“你说我都派人去保护他了啊,我天天跟那儿什么事也没有。才走了一天,他就让人弄死了?” 她说到此处时还是好气愤。 越初:“你们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难过。” 应闲璋:“活太久是这样的,有时候也不知道死了是不是好事,死亡对于神明也只是回归天界本身而已,很少会抱有太过悲伤的情绪。” 越初:“越溪信死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应闲璋:“那不一样。” 他不管,他就是双标。别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越初就是不能死。 祁宴在听到越初提及越溪信时,还是明显不自在了下,但仍然好性子的同他解释,“神明也是有寿命的,元化寿命本就剩得不多了。此番劫难之前他也预料到,按理来讲便是打不过,他也能逃得掉。既是不逃,也算是他接受这个结果了。” 越初好不屑,“你们神明真有意思。所以他的死也和越溪信有关系?” 众人迟疑了下,还是不约而同点了下头,“是抢夺记忆的时候,被杀死的。” 宋衷:“他就是那样的人,死也不愿将记忆给别人,老顽固一个。” 越初继续问着自己不明白的,“那和施祈有什么关系呢。他家人啊。” 宋衷歪歪头想了下,“算是吧,施祈是元化养大的,但不是血亲。施祈小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没人抚养就被元化带回了学校里。不过他不是凡人,是混血,有四分之一的神明血统,和学校里其他人不一样。一定要说的话,算是养子吧。不过施祈也是和其他人一样,都是管元化叫老师的。” “那他现在…”越初有些在意施祈和米花。 宋衷摇头,“不知道,他说想回去休息,我们就送他去米花姐那边了。最好是别有什么过激举动吧。” · “祈灵会那天,我在现场遇到了幺儿。”雪渺突然开口道,他之前一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时机说这件事,“是他抢走了沈春风的记忆,所以这次…” 祁宴显然是震惊的,“幺儿还活着?” 雪渺可不担这个责任,“小师叔也知道的吧。种在院里的花…” “知道啊,怎么了,你有意见吗。”宋衷一点也不心虚,“我哪知道他能越做越过分啊。”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来着…二十三年前?应该就是小越出生那一年。” 第92章 元化。 “我还可以听吗, 不能听的话我出去也可以。”越初无所谓的,不让他听不听就是了,反正他迟早也得知道。 但宋衷却是开口, “无所谓的,跟你关系不大。” “我只见过他几面, 多余的也并不了解。只是…我能认出那就是幺儿, 可气息却又全都变了。他也不认得我, 找到我更像是一种本能,站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是谁。” -- 第201页 “他具体要做什么, 大家心里也清楚。我是劝过了,反正他是不听我的。” 越初:“我不清楚, 你们也跟我说说。” 没人理他。 雪渺:“直白点,能打得过他吗。” 宋衷:“那是你师弟。” 雪渺意外的冷静, “师不师弟的,都这时候了,那还能放着他去外面杀人不成。” 祁宴是同意雪渺说的, “不说家里,若是真沾了血了,天道也容不下他。” 宋衷就知道会是如此, “但天道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这事也不算小事了, 按理不该是这样。” 他们并没有聊太多,毕竟越初还在。越初本人是听明白了一半,没听明白一半,但左右也无人理他。 最后还是应闲璋以先睡觉吧,反正人死也死了, 多计较没用为由把他们都送出去了。 · 他们走后,应闲璋单独递给了他一张照片,“元化桌子上找到的,应当是故意留给我们的,还有这个,照片压在它下面。你要是想拿着就拿着,不想就先放在我这儿,还不想我就给他扔了。” “嗯?嗯,没事。”越初没怎么在意,事已至此了他也懒得在乎这些,直接将照片接了过来,任由他们化成灵力灌入自己体内。 同相片递过来的,还有一个小把件,是个巴掌大的木雕。那木雕他见过,是和当初在邵青学校时,他所看见的那巨大的铜像完全一样的迷你木雕。 不知是何含义。 “如果不想,其实也不用非得如此。”应闲璋开口打乱了越初正在想的事情。 越初也只是轻笑了下,“那我也没见你拦着我啊。你应该知道这些灵力给我,会发生什么吧。没必要为难自己,想要越溪信回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应闲璋这时才笃定,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这些。 越初:“同你也没什么关系,越溪信的灵力本就亲近于我,我没法不去接受他们。倘若那些记忆一点都不曾回来,那我还是越初。可只要接受了一部分,对于越溪信的存在,对于过去记忆的缺失,我便不可能再忽略。我自己也想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使我并不完全是越溪信。” 应闲璋:“…我没有很在乎你是不是越溪信。” 越初挑挑眼皮,“那如果越溪信永远回不来了呢。” 应闲璋支吾了下,想说实在回不来就算了,但话还未出口,就被越初打断了。 越初:“你也不可能不在意的吧。那就别管了,我怎么做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应闲璋知道他一旦固执起来根本说不通,“但我不想越溪信没了后你也没了。” “越溪信还在我就可以没了?”越初都不想理他,索性无理取闹起来,“我再说一次,我不可能给谁当替身的。” 应闲璋:“我不是——” 越初:“睡觉。” · 宋衷他们几人从越初屋内出来,还是对幺儿的事有些在乎。 “幺儿…”有些话宋衷不能在屋里说,此时才同他们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说,要将你师父送出去,不能养在家里。” 祁宴听罢应着,“说是怕天道发现。” “嗯,家里灵力和你师父也不调和。”宋衷接着说,“但这个主意是当初幺儿跟我说的。那地方…也是他选的。” 众人皆是错愕,雪渺更是不可置信,“所以是幺儿将师父放到那个狗笼子里的?” 宋衷说不好,她并不知道幺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事情到最后真的收不了场,必须要趁你们师父还没完全想起来之前,处理掉幺儿。你师父未必狠得下心。” 在场这些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那毕竟是幺儿… 祁宴:“再议吧。回去都早些休息。” · “你这个孩子为什么比我还死板啊,你不会跑吗。”越溪信蹲在地上,看着被打得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的元化。 元化那时方不过十五六岁模样,和自己那几个徒弟倒是差不多大。 “不是凡人?”越溪信探了下对方灵力,“也不像神明。” “杂种。”元化拨拉开越溪信探过来的手,“别碰我。” “你这孩子怎么骂人呢。”越溪信照他脑袋拍了下,“我给你把他们都赶跑的,没心没肺。” 元化不愿理他,“我说我是杂种。” “哦…”越溪信明白了,大抵是神明妖物和凡人混下了的,“他们不要你了?” 元化仍是恼着,也不正眼瞧他,“不知道。” 越溪信才刚从师门出来,正要回去找应闲璋,路上瞧着了这么个孩子。村人合力围殴着他,像是要将他绑回去,越初瞧了会儿,还是出手将他救了下来。 “他们要对你做什么。” 元化:“是祭品。他们说仙凡通婚生下的我,是天道不允许的存在。如今是天道震怒,才会一整年不下雨。” “哦…”越溪信大抵明白了,“那我带你去问问天道吧。” 一直无动于衷的元化,此时突然仰头看向他,鼻青脸肿的倒是好笑。 “有住处吗。”越溪信将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元化:“…没有。” 越溪信盯着他想了会儿,“正好,跟我走吧。” · 越溪信将他带到了应闲璋的处所,那里和他第一次来已经完全不同了,他亲手盖好的三层小楼就掩映在正片葱郁之中。 -- 第202页 应闲璋仍是坐在当中那块石头上动也不动,“谁让你带人来的。” 越溪信:“我就想带。” 他最近胆子野了不少,都知道故意气应闲璋了。 越溪信找来伤药,给元化仔细涂好。但元化已经不觉得疼了,这地方和外面不一样,才来了片刻便觉得四体通透。 越溪信;“可以把他留在这儿吗。” “不能。”应闲璋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天道快回来了,赶快给他送出去。” 越溪信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主,“那我把他送回师门?” “他出不去的。”应闲璋无情提醒,“仙凡混血,来了这边就不让回去了。” 越溪信:“那遗落在外的呢。” 应闲璋:“不惹出大事不会管,惹出事来处死。他们本就不该诞生。” 那个时候还是禁止仙凡通婚,神明绝对不能有感情的时候。 “嘁。”越溪信不屑,小说嘟囔着,“你自己都这样了,还好意思说别人。” 应闲璋:“你难道不应该先管管他会不会死吗。” “烦死了。”越初有些焦躁,“他又什么也没做。稚子无辜懂不懂。” “懂。”应闲璋点头,“所以你最好尽快把他送出去,不然天道回来了我会亲自动手。” “我就不。”越溪信还跟他较上劲了,“天道现在又不回来。” 说着他就将元化带到了自己屋里,“你先住这儿吧。” · 越溪信坚信应闲璋不是说说玩的,天道回来了,他可能真的会对元化动手。 “祭品…成为祭品的孩子呢。”越溪信那晚看着元化睡下后,又出来找了次应闲璋。 “死了。”应闲璋也是直白,“烧死的就是烧死了,溺死的就是溺死了。不然你以为天道真的需要这些没用的孩子吗。” “既然是不需要,为什么不告诉世人。”越溪信好气的。 应闲璋却始终无动于衷,“因为虽然不需要孩子,但天道需要凡人的畏惧与祈求,神明也还在需求着凡人的供奉,孩子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信奉中的灵力。除非有一天,神明与凡人之间互利共生的关系能解除。” 越溪信当然觉得这不对,但事实就是如此,“但神明,不对,你的话,真的不会对这些孩子有一丝一毫同情吗。就为了换取那可怜的信奉,所以就要牺牲自己,神明却还并不领情。就因为是仙凡通婚生下的孩子,便是罪大恶极?” 应闲璋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同情与否并不重要。你想听更残忍的吗,神明需求凡人的祈愿,那你知道什么时候的祈愿最真挚吗,是生死攸关的时候。那你知道什么时候死亡最多吗。” 越溪信:“…战争。” 应闲璋:“所以神明会为了一己私利试图蛊惑现世发动战争的,乱世才会需求神明。” “就像今天,如果不是一年不下雨,人会饿死,他们也不会迁怒于元化,将他作为罪魁祸首献祭给神明。” 越溪信:“你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应闲璋直接打破了他的无端妄想,“我们不在乎的。而且这本来就是互利共生下凡人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越溪信好想骂他,但这些其实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只不过是今天应闲璋将这些又说与他听而已。 · “我在乎。” “不对的事情就是不对,就算是神明他也不对。” “真是恶心透了。” · 元化并没有睡着,他站在窗边听完了整场越溪信与应闲璋的争论。 “你没睡?”越溪信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跟我走。” 第93章 元化。 “咱俩也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怎么总板着脸啊。跟我家那孩子一样,哪天得让你俩也认识认识不可。”越溪信捏了捏面前男人的脸。 “你别总碰我。”元化后仰着身子躲开了他,“你今天不去应闲璋那边?” 如今距离越溪信救下他那日, 已经过去十年了。 元化长得很快,如今已和越溪信差不多高了, 稚气全消, 却长成了一副温和模样。只是从来不笑, 总好像别人欠他什么似的。 越溪信才意识到他和神明总归是不同的,他并没有获得长久的寿命。 那日他带着元化离开,辗转了几次, 最终将他养在了此处。这是越溪信单独给他盖的院子,元化也从未让他操心过, 只是仙凡混生的孩子在哪都不受待见,未免还是遭受了些苛待。元化却也鲜少同他说这些。 “一会儿就回去。”越溪信掰掰手指头, 原来他和应闲璋也一起生活十年了。 这十年间他并未再回师门,只是偶而传封书信。而师门内回来的信上,也只说挂念, 从不要求他回去。 “我家那些孩子,要是知道我在外面偷偷养着你,定是要闹。” 元化:“说得真难听。” “我说真的, 我家那几个你肯定——”越溪信还没说完,就被什么撞了下。 “元哥哥!”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元化面无表情地将孩子抱起来, “跟越先生问好。” “越先生好!”小姑娘笑得也甜,“越先生好久没来了。” 元化将孩子放回地上,“自己去玩吧,我一会儿就来。” 越溪信见着孩子跑走了,“你对小孩子都不笑一下的吗。” -- 第203页 “怎么。”元化根本不在意这些, 除了越溪信从来没人总跟他说笑不笑的。 越溪信:“小孩子不怕你吗。” 元化:“不怕啊。” 越溪信瞧着也说不通,“但他们肯定希望你多笑笑的。” “越先生说得对。”此时路过一个同元化差不多大的女子,“你就该多笑笑,总冷着脸谁爱看啊。” 这姑娘是五年前来的,十八岁那年被献祭给了神明,好在从火刑架上将她救了下来。 元化:“笑不笑你们也要管的吗。” 越溪信:“管你怎么,管你不是因为担心你吗。我要是不想管你,我当年就给你扔那儿,让他们乱棍打死你才好。” 元化嗤了声,“就知道找后账。” · 元化在此处十年了,亲眼见证着院中的孩子越来越多。同他一样的,里面都是被献祭给神明的凡人孩子。 每隔一阵子,就会有人将孩子送来,或男或女,或大或小,但最多的还是幼童和女子。 那些被抛弃的人,如今就这样彼此依偎着生活在一起。 就算他们是整个天界中的异类,行动上也受到天道限制。但每个人仍旧对这重新活下来的机会充满感激,至少在这里是自由安全的,不用每日担惊受怕,也不用再为生计奔波。 元化:“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把这些孩子都送到这里。” 越溪信想了下,还是点点头,“嗯,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算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庇护之处,也还是我求着应闲璋好不容易同意下来的。” 而这些孩子,也是越溪信托求了各方朋友,若是见到了被献祭的孩子务必将他们送到此处。 越溪信:“但是还不够,仍然有因献祭死掉的孩子。如果可能,我希望所有孩子都能到此处。” 元化不懂,“那你直接让现世别献祭活人不就好了。” 越溪信琢磨了下,“虽然我是很讨厌神明,但只论信守承诺,神明还是要比凡人好太多了。我宁可想办法改变天道神明,我也想不出办法去改变现世,那太难了。也许将来的某一日,他们能做到靠自己,不再依附神明。但绝不是现在,也绝不是靠哪个神明。” · 越溪信所设想的那些,在后来确实实现了,但那时候天地之中早就没有越溪信这个人了。 “你会有办法吗。”元化也希望所有被遗弃的孩子都可以活下来,但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的。 “试试看吧。”越初捏了捏他面颊,但又被元化躲开了,“不过再那之后,你必须要保护好这个地方。你要照顾好每一个来这里的孩子,就像我当初保护你那样保护他们。这里不仅仅是栖身之处,你要给他们选择的权力,你要教给他们如何靠自己活下去。” 元化摇头,“我做不到的。” 越溪信却并不给他拒绝的空间,“你必须做到。” 元化:“那你呢,你自己来不就好了。” 越溪信倒是开朗笑着拍拍他肩膀,“总会要有牺牲的嘛,我不想我为你们盖的庇护所最后只是昙花一现。” 元化听出了他是什么意思,但他听不懂,他不懂越溪信要做什么样的牺牲,也不清楚越溪信这十年都在打什么算盘。他只知道,越溪信可能哪一日说没就没了。 “但是——” 越溪信:“我会尽力让你们能返回现世。” “我不想回去!这里也没人想回去!”元化和他那些徒弟从来不同,元化不满意了就是会直接吼越溪信。 越溪信:“你可以不想,但不可以不能,这是两回事。你们现在和被困在天界没有不同,哪怕只能选一次,也应该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才是。” 元化:“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那没人希望你去的。” 越溪信不再回答他这些,只是笑着突然伸手在他两个面颊上胡乱揉了一把,“多笑笑吧,也没人希望你总板着脸的。每个孩子来到此处都很害怕,就像你第一次遇到我一样,你笑一笑,你笑一笑他们就不怕了。” · 元化再后来听到的,已经事越溪信死了,和天道一同殒命。 他突然想起,这么些年好像其实一共也没见过他几次。但那个将自己从乱棍下救出的人,他可能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忘了的,他愿意抱着这些回忆永远活在过去里。 三年之后的一天,也就是天道回来的那天,他被莫名赋予了永生的能力。 也是那一天,天道切断了一部分仙凡两界的束缚,仙凡通婚的自己也不用再背负初生的罪孽。 天道将现世每个被献祭的孩子,都带到了庇护所内,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个别神明来做这些事。也为庇护所开辟了更大的地方与更完备的设施。 而与此同时的,天道还规定了他们在成人之后可以在留在天界和回到现世中选择一次。 越溪信曾经承诺过他的,无一例外全都实现了。 而他也会像当初承诺给越溪信的那样,保护好这个地方。 若说有什么后悔的,他们认识十二年,元化竟然连他一个物件都没留下,除了一个小木雕,那还是越溪信随手雕的然后落在了此处。 元化也存了些私心,见他没往回要,便当作他留给了自己。 -- 第204页 那木雕刻的是越溪信,以及他骑着的似狮非狮,似狼非狼的不明生物。 他在院子当中铸了一个等比的铜像,铸成那日也是他笃定按照越溪信托付他的,安安心心在此处一辈子只为了保护这些被抛弃的孩子的那一日。 “你真的想好了?一定不会很轻松吧。”那个当年从火刑架上被救下的女子如今依然在他身边。 元化:“我知道。” 女人也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侧头看着这个已经长大的男人,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了。” 元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已经无所谓了,他抱起身边一个孩子,“我多笑笑,他们就不怕了。” · 越初看看时间,早上四点半,外面天还黑着。 他看见了元化的一生,不单单是和越溪信相交的部分,还有些其他的。但越初仍不懂,为什么这孩子到最后却就这样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怎么醒了?”应闲璋察觉到了越初的动静,自己也跟着坐了起来,“身上没疼吧,我去给你拿药。” 越初仍是一言不发,还在回味着之前他看到的那些记忆。 吃过药后,越初也睡不着了,索性便穿好衣裳去了外面。四点半到底还是早了些,配合着这个季节,总显得有些凄凉。 他没地方去,便绕去了教学楼,却看到才是四点半就里面就已经坐了十几个人了。 越初:这么勤奋的吗。 应闲璋追在他身后,端着杯牛奶就冲了进来。屋内大大小小一并朝他们看去。 越初倒是无动于衷,从应闲璋手里接过牛奶,往座位里一缩也不去理会周围的目光。 他又想到那些回忆,越溪信为了救那些孩子建了个学校,自己绕了一圈,最后也是建了个学校,到底是同一个人啊。 越溪信的记忆越多,他对自己的过去认同感便越强。这是没办法的事,越初如今也并非多么在意。 而且越溪信的那部分也并未强取豪夺这副身子的控制权,之前的那些担忧,其实并未发生。越初仍然还是越初,但也可以是越溪信。 “元化死了。”越初同身边的应闲璋说道。 “嗯。”应闲璋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但还是旁敲侧击的问他,“如果真的是幺儿做的。” 越初并没有太过明显的情绪,只是淡然说着,“天道既是有天道律法,该是如何就是如何吧。” 第94章 看个电视。 越初那日去找了一次施祈, 在知道他是元化学生后。 听米花姐说,自打那天施祈从外面回来,就一直这样萎靡不振的, 不怎么说话,直播也不开, 就在床上躺着。 “他老师过世了。”越初婉转些告诉了米花。 米花是有些震惊的, “他没和我说。” 越初:“我能跟他聊聊吗。” 米花诧异, “你们认识?” 越初诚实地摇摇头,“不认识,但我让现在想认识一下。” 米花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但想了想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那我先出去, 你们聊吧。” 越初进了里间,施祈正靠着床头看书, 看起来应该是米花的书。 “你忘拿东西了?”施祈声音听起来一直温温柔柔的,即使是这种状态也依然没将负面情绪带给米花。 越初:“…是我。” 施祈直接给手里的书吓掉了,“越——” 越初开门见山, “我就想问你,是元化要你来的吗。” 施祈从床上坐起来,从刚才的震惊中出来后, 单独面对越初时他还有些拘束,“嗯, 但不完全是。” 越初自己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老师,后来如何了。” 施祈看着面前的男人, 分明比自己还小些,眸子里却是固有的老成。 “老师的事我也不是多清楚,这些年他一直是一个人,把很多孩子接来又送走。” 越初:“三千年里一直是他一个人?” 施祈点点头,“老师没和任何人在一起过。我问过他,老师说毕竟这地方来来往往都是凡人,寿数不过百年,老师说他不愿再看身边人一一离去。” “但他说他从不觉孤寂,这里的孩子每一个都让从心里觉着欢喜,他也分感充实。” 越初得到了些许的安慰,他不想自己留给元化的是无止境的孤独和责任。元化的记忆,是他第一次看完后会觉着愧疚的。 “那你呢。” 施祈:“我是小时候父母就不在了,虽然不是凡人,却也只有四分之一的神明血脉。老师认识我父母,我母亲是凡人,也是被老师救回来的。我幼时也见过老师几次,他瞧着我没人照顾,在问过我意愿后就将我带回了学校。” “我在学校住到十八岁,便想来现世看看,天道审核严苛,但也有惊无险。再后来我便在现世住到了现在,如今也算完全和天界没关系了。只是偶而会回学校看看老师如何了。” “我初到现世时,老师便托祁先生照顾我。这些年也一直有联系。” “至于你…其实早些年,他就说想让我来见见你。因为未曾和我说原因,故而我便也没放在心上,只从祁先生那边要了你一些近况发给了他。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前几日宋衷告诉我的。” -- 第205页 施祈显然是有些后悔的,他若知道越初就是越溪信,若是知道越初就是老师一直惦记的那个人… 越初将手中那个木雕递给了他,“这个给你吧,就当是个纪念。” 施祈却欲拒绝,“可这是老师留给你的。” 越初自是知道,但还是将这小木雕放到了他桌上,“留着吧。我先回去了。” 施祈起身送他,在越初走出门时,却又突然开口。 “杀了老师的人,我不管他是谁,如果让我遇到,我不会放过他的。” 越初意外得平静,“那是你的事,你想做什么我自然阻碍不得。只是多为米花姐想想吧,我不希望平白无故的她还要为你生死担忧。况且对于你老师而言,他也希望你能安安心心过日子吧。” “至于你老师的事,你若是信得过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 那之后过了些时日,越初听说施祈已经恢复正常了。他还经常摸进对方的直播间去看看,如果没人告诉他,他半分都认不出这个漂亮姐姐是施祈。 掰掰手指头算算日子,越初已经跟节目组里住了快一个月了。无事时会回家看看应九,但多数时候还是和选手们住在一处。 《抚剑独行游》已经播出了,越初很少看自己演的电视剧,拍完了他基本上就忘的差不多了。但言语想看,怎么说也是孩子第一次演电视剧,难免是有些兴奋。越初就让他每晚来自己这里看,顺便查查功课。 “今天咱们这个节目是不是第一期播出啊。”越初在床上,靠在旁边应闲璋怀里。 言语抱了个娃娃坐在地毯上,“是吗,哪个台啊。” 园区内没有信号没有网,交流是靠特制的局域网,根本收不到来自外面的一点点信息。至于节目本身选手们压根不知道哪天播出,越初也不需要他们知道。 言语抱着越初的娃娃,吃着越初给他的零食,一边看电视一边看旁边越初和应闲璋搂在一起瞎腻歪。 “你俩在一起了?” 越初:“没有哦。” 言语真的很好奇越初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直面内心,胡琢磨的时候就听着外面有人敲门。 “我去开。” 外面是雪渺还有却福。言语不知道他们怎么过来了,对方也不知道言语怎么会在这儿。 越初在里间吆喝他们赶快进来,马上就要开播了。 雪渺冲进屋内,想也不想就跳到床上,照着他师父怀里一顿乱拱。 越初是推也推不动他,越推那缠在腰上的尾巴越是缠得死紧,“行了行了,要躺就好好躺着,别乱动了。” 应闲璋都想拿枕头闷死他算了,怎么哪都有他,“你没家吗,总往这儿跑。” “他凶我。”雪渺根本不理应闲璋,有点什么都先跟他师父告状。 越初拿他也没办法,轻踢了下应闲璋让他别跟雪渺闹,“怎么不在你宿舍里。” 雪渺:“嗯?宿舍被人占了,好几个都说想看看节目,就让给他们了。却导的屋子也给他们了。” 越初:“不是不让他们知道吗。” 却导也跟着言语坐到了地上,还将电视声音调高了些,“这东西,要是想知道怎么都能知道。再者他们肯定也惦记,没必要非得瞒着,到时候上课也不给好好听。” “是吗…”越初倒是没考虑过这些,“随你们吧。” · 言语一边看电视一边划拉着微博,陆陆续续几条就跟着上了热搜。 类似“还行就是不行”这种词条也跟着挂了上去。 但这屋里的人也都没多在乎这些,除了言语自己觉着新鲜,越初他们竟然还在一边看电视一边聊着台上这些人哪演得有问题。看样子还准备等播完了再找他们说道说道。 言语坐在他们中间感觉还是来上课的,这还没到演自己那部分,他都不用想,一会儿肯定是要被他们轮着番数落一顿的。 “说起来——”雪渺许是看着乏味了,突然开口道,“你今年生日去哪过啊。也就剩一个来月的时间了,现在定下也好尽快筹备。” 却福:“是哦,小越又快要生日了。再过生日多大了来着,二十四了?那明年本命年啊。” “嗯。”越初含混应着,“有什么可过的,就跟家里过行了。这里还一堆事,再者筹备也不是你筹备,又是麻烦你师兄。别折腾这些了,家里简单聚一聚就行了。” 应闲璋先一个不满意,“还是好好过吧,挺重要的日子。” 那是挺重要,没准就是越初生命里最后一个生日了。 越初主要是实在没这个精气神去弄这些了,他现在有点时间就只想在床上躺着,稍微动弹会下都觉着身心俱疲。 “你插什么话。” 应闲璋:“那怎么说也是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吧,你就稍微重视那么一下嘛。要不咱们俩不要他们了,就我们单独过。” 雪渺:“你敢!” 越初就知道会是这样,根本不可能给他清净的。可想想应闲璋说得也没错,怎么说也是他和应闲璋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还是想在死前给他留个念想。也不单是应闲璋,越初也不想让这几个孩子留下什么遗憾。越溪信死前就连个告别都没有,他不能也这样。 罢了,死前能做些算些吧。 “你们安排吧。但别联系媒体了,去哪都好,就家里人过吧。” -- 第206页 · 雪渺当即从越初怀里钻出来,坐好在他师父面前,但被越初拨拉开了。 越初:“你别挡我电视。” 雪渺挪了挪,“小师叔说,有人给了她一整片山林,有山有水瞧着很是不错。而且她最近也打理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去那过吧。” 越初揪了他尾巴一把,痛得雪渺当即呲起牙来。 “合着你们早就有主意了,就等着我什么时候哄骗我答应是不是。” 雪渺吃痛揉了揉尾巴,“去嘛,我们都好久没出去玩了。” 越初:“我们刚从天界回来!” 雪渺听了可不乐意,张牙舞爪的缠上了越初身子,蹭了越初一身猫毛不说,还险些没上来气。 打小就这样,有一点不满意就要死缠烂打个没完。 越初:“好了好了,放开我。” 雪渺:“那去吗。” 越初:“惹不起你们行了吧。” 雪渺听及此便欢快起来,也不再黏着越初了,“那我去和小师叔说一声!” · 没了雪渺,四周终于消停下来。应闲璋再次将自己媳妇搂到怀里。 应闲璋:“身上都是猫味。” 那越初能有什么办法,“忍着吧,习惯就好了。” 却福见他们拍板定下了也算安心,倒是自己一定也要跟着去看看,他对宋衷的小林子有些兴趣,万一以后能拿来取景呢。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众人又重新看回电视,却福指了指上面一个人,“这个,上周有个公司想签这个孩子来着。” 越初:“然后呢。” 却福:“又反悔了。好像是说最近谈恋爱来着,说怕以后不好管,就不准备签了。” 他们这儿是恋爱自由来着,越初没想管这事,但才一个月,这就谈上恋爱了? 越初:“那跟他本人说了吗。” 却福:“说是说了,但后续也没再管,好像前两天又分手了。你就说图个什么。” “不过也有意思,他这一折腾没签约,最后被骂的反倒是他前女友,说是小姑娘耽误他。你说哪有这种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拾一的营养液。 第95章 道歉。 十二月末, 再有一周就是越初生日。 马上就要跨年了,但所有人都在忙比赛,选手们之间跨年的气氛也没多么浓烈。大家依旧是该上课的上课, 该排练的排练,该演出的演出。 节目播出到第六期了, 已经有四个人被经济公司签走, 两个人直接去了剧组。其中一个则是当初跟言语选拔赛上同组的那名高中老师。 越初还算是满意的。 不过又说起上次却福跟他说的, 那个因为谈恋爱错失签约机会的男孩子,一直到今天也没再有公司来问他。 “爱情误事啊。”越初不由感叹,又看看旁边言语, “不许给我谈恋爱去啊。” “哦。”言语本来也没这打算,而且他在这种事上惯来的迟钝, “我不谈的。但我不明白,演员的话, 谈不谈恋爱不是不受约束的吗。又不是偶像经济,粉丝不允许就不能谈恋爱。” 越初思索了会儿才和他说道,“我们这一行, 确实没有不能谈恋爱的说法。” “但你非要说,那得看你将粉丝当做什么。如果粉丝是牟利的工具,那就要把她们哄好了, 她们不是花钱来受气的,如果想受气, 她们直接去上班就好了,她们追你做什么呢,直接追她那永远没好气的老板不就好了。” “哪怕是基于待客之道,那你也不能去做她们不想你去做的事情,她们不想你谈恋爱, 那你就是不该谈。” “这不是职业道德,这是交易。和你是演员还是偶像关系并不大,只要你从粉丝中获得利益了,理所应当要照顾粉丝情绪的。” “当然了,如果你只当粉丝是一群喜欢你的,同你平等的人。不在乎她们是去是留,留下会感激,离开也是正常。你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那就不用被这些事要挟着。”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你有没有,即使不去讨好她们,也能让她们喜欢你的本事,也能让资本注意你的本事。如果没有这本事,又想赚粉丝的钱,还想谈恋爱。你这属实,不要脸了啊。” “演员这个职业可不是你作为明星就可以随意谈恋爱的挡箭牌。” · 言语没想着越初会同他说这么多,但想想当初雪渺公开恋情都还道了歉,雪渺可是惯来不理会粉丝如何的那种人。 越初怕言语又多想,又补充道,“这些只是用来自我约束的,你要是就专注演戏不折腾,真谈了恋爱粉丝也不会多生气的。” 言语:“我不会谈的,我就是好奇您和应闲璋。” “他啊…”越初不知道他怎么会说起应闲璋来,“在他每天在微博上发我照片的不懈努力下,深情人设已经立得死死的了,现在全网都怀疑我俩还没在一起是我pua应闲璋。我再不答应他,渣男这俩字我就要坐实了。” 言语:“那您答应他了吗。” “那不可能的。”越初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他们这边还随意聊着,越初正想去排练室看看他们准备如何了。 但言语就突然看着越初僵在原地不动了。 “…越哥?”言语试探性喊了声。 -- 第207页 越初没动,言语却从他紧皱起的眉头中看出了他忍得艰辛。 才是半分钟,冷汗就从颈子上淌下来,脚步也虚浮得再也站不住,照着言语的方向便栽了下去。 “越哥!”言语上前一步扶住他,扶着越初靠墙坐到地上,“身上疼了?” 越初痛得直打寒噤,勉强点了下头,“…药。” 言语慌张在越初身上摸索着,并没有找到药,“那你等我啊!我回去拿药!” 言语不放心他,但一时又没有办法,只能放好越初拔腿往他宿舍方向跑。 · 应闲璋被突然开门的声音惊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然后就看见惊慌失措冲进里屋的言语。 “药…”言语在书桌上发疯找着,根本没注意到旁边就是应闲璋。 应闲璋:“你做什么呢,入室抢劫啊。” “啊!”言语明显是被吓着了,但看见应闲璋后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越哥!越哥快不行了!” 然后言语就看见有什么从自己身边蹿过去了,再反应过来时应闲璋已经没在屋内了。 · 应闲璋在走廊地上发现了已经昏过去的越初,不多想就将人抱进了怀里,同时吩咐言语,“快去联系祁宴。” 怀里的人像是听到了,突然挣扎了下,勉强睁开了眼,“别——送我回屋吧,我歇一会儿就好。” “你都这样了!”应闲璋听着都来气,什么时候了还逞能。 越初因痛凝着眉,痛到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听我的,回屋,别跟他们说。” 应闲璋:“你——” “听我的!”越初声音大了些,但也更加痛苦,“我想躺会儿,先回去吧。” 言语不知道为什么越初这么执拗,但还是决定站在越初这边,“要不先听越哥的吧。” 应闲璋也没法,不顺着他醒来又不知道要如何,“你去医务室,有一间专门留给他的屋子。跟里面大夫说他不太舒服,要支止痛的针剂。” 言语赶忙应下,再次掉头就往医务室的方向狂奔而去。 越初在确定应闲璋抱自己回了自己屋内的瞬间,就失去了全部意识。至于之后应闲璋给他注射了针剂,给他服了药,给他为了水,将他抱在怀里亲亲抱抱,这些他都一概不知。 药剂注射了半小时,言语看着越初牙关还是咬得死紧,就知道痛感还是没消下去,但呼吸似乎是顺畅了些。应闲璋也说是在缓解了,但可能要慢些。 越初淌下的冷汗甚至浸透了应闲璋的衣裳,言语按照应闲璋说的给越初在浴缸里放了稍烫些的热水。 应闲璋便将人再次抱起来,两人一并进入到了浴缸中。 温水稍微缓解了些痛楚,越初始终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开了一些。 应闲璋将自己的灵力渡过去一部分,没什么用,但可能会让越初好受上一点。他试着探就了下越初的内里,那由万生相拼出的身子,已经是很明显得破败不堪,好像只要自己一用力,越初就会瞬间在自己面前碎成齑粉不复存在。 太多属于越溪信的灵力挤压着这副身子,如果不是当初掉到井中,也不该发展得如此之快,如今已经没有了半分缓和的余地。 越初和越溪信的灵力此时依然是混在了一起,他不敢贸然取出一部分,哪怕是为了缓解这副身子的压力。如果越初还能醒来,他会去问越初的意见。应闲璋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也只剩下将给他的灵力再拿出来,可就算是这个办法,也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 越初醒来时,自己是在应闲璋怀里的,这一点他并不意外。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知道自己肯定折腾的应闲璋没有睡好,故而即使醒了他也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乱动。 越初悄悄活动了下,身上的痛感还有,但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醒了?”应闲璋睁开眼。 自己明明只是转了转脚腕,蹬了两下腿,应闲璋就醒了? “嗯,你再睡会儿吧。”越初有些过意不去。 应闲璋摇头撑着胳膊坐起来,先给越初取来药,“再吃上一次,一会儿看看还有哪不舒服。” 越初:“我睡了多久。” “没很久,一晚上而已。除了言语没人知道。”应闲璋坐在床边,瞧着几分憔悴,显然是一宿没敢合眼,全神贯注紧盯着越初。还怕他出汗太多,身子发冷,凝了一圈灵力在越初身上好保持恒温。 好在天亮时,越初终于平缓下来。 应闲璋便又抱着他换了衣裳,擦了身子,确认他真的缓解了,自己才因为撑不住小睡了会儿。 越初听着应闲璋的语气,知道对方在跟自己闹脾气,可也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说来应闲璋还没真的和自己生过气,如今来这么一遭,越初一时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应闲璋就坐在床边,越初盘腿坐在他身后,两人谁也无言。 应闲璋只是在想越初的身子该如何是好,万生相如今也下落不明,越初现在基本上算能活一天算一天,再这么下去也无非就是吊着性命。 他不想越初变成这样。 他甚至想到如果幺儿活着,而幺儿又真做了不可饶恕的事,那他能不能把幺儿的身子拿来给越初用…但还好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越初哪知道他在想这些啊,只以为应闲璋再跟自己怄气。放在早些时候,应闲璋生不生气他可不在乎,应闲璋越是气急败坏,越初越是高兴。 -- 第208页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变成这样了,甚至应闲璋这半天没理他,他还有些心慌… “我可真是完了。”越初如是想着。 · 应闲璋还在胡琢磨着,突然衣袖被人拉扯了两下。 他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去看身后的越初,对方脸色还是不太好,应闲璋瞧着也是心疼。 “怎么了?”应闲璋问道。 越初很明显不自在起来,不愿去看应闲璋的目光。 应闲璋不明所以,只以为他又难受了,才想给他检查下,却听到越初磕巴着开口, “睡,再陪我睡一会儿吧。” · 应闲璋思绪千回百转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越初这是怎么了,他突然觉着好笑, “那你赔礼道歉就是邀请别人跟你睡觉吗。” 越初当场就急了,“怎么话这么难听,什么邀请别人睡觉。应闲璋我跟你说你别蹬鼻子上脸的啊。” 应闲璋只是笑,果然还是这样的越初他更习惯也更喜欢。 应闲璋去侧身躺到床上,拍了拍身边方才越初睡过的地方。 越初看了看他,便也跟着躺了下去。 习惯性的,越初背对着他,应闲璋便从后面揽住腰将他搂在怀中。 自己也都一米八五了,但在应闲璋怀里还是小小的一只。 “为什么不许我告诉祁宴。”应闲璋确实是没想明白,“你该知道的,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我知道。”越初不是小孩子,正经事他还是拎得清的,只是… “等过完生日吧。这会儿同他们说了,祁宴肯定是要我休息。雪渺那么惦记这事,知道了又该扫兴。” 应闲璋听着是因为雪渺,当即便不大满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惦记着他们,你也惦记下自己。” 越初:“你既是知道我是越溪信,你便也该知道我不可能不顾及他们的。没准真是最后一个生日了,我不想他们有遗憾,我就算是跟这儿躺着,也不会多活几天的。” 应闲璋知道他一贯是执拗,“那我呢。” 越初笑笑,觉着他孩子气,“等过完了生日,剩下时间都陪着你。” 若是放在往常,应闲璋听到这种话得高兴到蹦起来,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 只是还未再说什么时,越初却转过身来,伸出胳膊搭在了自己身上,还小猫似的往自己怀里靠了靠。想想这还是越初第一次主动离他这么近。 越初:“就这样抱着我睡会儿吧。” 谁可以抗拒这样的越初呢,反正应闲璋不能,“下,下不为例啊…你以后还这样道歉可不行。” 第96章 重逢。 越初的生日在一月四号, 是祁宴将他的身子雕刻好,将灵力放入的日子。 很随意的一天,并没有太特殊的纪念意义。 “但连着元旦就可以放四天假了。”雪渺对于这难得的休息日极其珍重, 他已经受够了在园区内每天和各种选手大眼瞪小眼的日子。也不能把尾巴变出来,也不能随时随地趴在地上伸懒腰, 不能用后爪挠脖子, 不能露肚皮… 豹豹的人生着实拘束。 · 离着越初生日越近, 雪渺愈发明显的兴奋。应闲璋总想提醒他消停会儿,但雪渺从来没有好好听自己说过句人话。 越初的身子每况愈下,只能靠着药剂勉强撑过一次次突如其来的剧烈痛感。可面对雪渺时, 还是那副哄孩子语气。雪渺也是好骗,越初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越初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他甚至还想着跟他师父玩过山车去。 好在给应闲璋拦下了。 “你就这么开心啊。”越初不明白。 “为什么不开心, 我每天都开心啊。”雪渺晃悠着尾巴,“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嘛。如无意外, 今天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就像这样很普通的一天已经很令人安心了啊。” 越初觉着他说的也是,不管他们是不是故作轻松好让自己能放心, 越初也都该顺着他的心意才是。 雪渺看他神色始终不对,总是副忧心模样, 虽说不知道为何,却也隐约觉得许是哪里有事。 只是越初不愿说,他便也不会多问,对着自己师父始终是那胡搅蛮缠求摸摸求抱抱的劲,“要来看电视吗, 我让言语也来,今天正好有他的特辑。” · 对于越初而言,今天就是个寻常的日子,但也诚如雪渺所说,只要不发生祸事就是很不错的一天了。 但今天对于言声彻而言,着实是个了不得的日子。 因为今天不仅节目里有言语,而且节目后还有言语特辑! 从第三期开始,每一期都会有一个选手特辑,是观众上一期投票第一的选手。 言语的投票一直不低,尤其是最近《抚剑独行游》正在热播,言语的势头一路高歌猛进,拦也拦不住。 越初还真的试图拦过,比如前几期投票里根本没有言语。言语自己压根也对这不上心,毕竟真要跟拍一天,好多该做的事他都做不了。而且屋里还有个沈赤,为了这么个特辑还得牵连许多人,他是觉着没必要。 但粉丝不同意,直接质问节目组为什么大幅度削减言语镜头,为什么没有言语的投票界面。 越初:就没有,气死你。 可到底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越初也拿观众没办法,想了想就给言语也开了投票,但言语的镜头依然没有增加多少,就当是给粉丝的一点慰藉好了。 -- 第209页 这上期开放,这期就直接第一,饶是言语本人,都有些受宠若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人气了。 但并没有那种情真意切的开心,越初他们说得对,自己心思可能真的不在这儿了。 · 此时断臂的男人坐在床边,言声彻就捧着手机看了一晚上。 “看七遍了,你还睡不睡了。” 言声彻也不在乎他的想法,“等等,再等等,你想睡你先睡,今天的日子对我很重要的。” 男人也想不通究竟哪重要,这东西放这儿还能跑了不成,什么时候看不行。但他也没制止言声彻,反倒上床躺在了言声彻旁边。 此时的言声彻虽然每日都努力花着对方的钱来保养自己,但显而易见的,他的皮肤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水润紧致,松弛了那么些,眼角也带上了细纹。但没有办法,这就是他滥用能力的报应。 不过言声彻一早就接受了这事,现在也不在乎了。此时他用余光瞥见对方,翻过身来往男人的方向挪了挪,还将手机递了过去。 男人不明所以接了过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言声彻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往他身上一靠,认真看起了第八遍。 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就是个手机支架。 “你这样好吗,这边跟我上床,那边看着别的男人。” 言声彻赶紧摆手,试图和他划清关系,“别闹啊,我们就是纯洁的身体与身体的关系,我可是有喜欢的人的。” “…你说是就是吧。”男人也是好说话,情绪之间没有任何不愉快。好像这种关系对于他而言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没有任何不可。 手机里不断播放着言语一整天的日常,早上四点半就起床,给越初买饭,一日课程,跟其他人排练,一些小摩擦,这些都被忠实记录下来。对于言语就是极其寻常的一天,但言声彻都第八遍了依然津津有味。 “为什么喜欢他。”一旁的男人随意聊天般的问道。 “嗯?”言声彻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道了,“为什么啊…我怎么知道啊。可能是因为我贱得慌吧。这犯起贱来,就喜欢那种求而不得的。” 男人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 可太具体的原因,其实言声彻自己也不明白,“或者想想,可能因为他是个人吧,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普通人。” 言声彻的出身说不上好,但也算是神明一脉,尤其是那时言信没死,自是处处有人照拂。二十岁之前言声彻就将天界能看过的都看过了,凡人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谋得利益的工具罢了。 言语于他而言太普通了,普通到反而有了些特别之处。 “我的人生里,从来没出现过一个这么像人的人。” · 言声彻知道身旁的男人听不懂,却也不愿再解释。 “我想越初偏心他,也是这个原因。” · 今天要进行的是今年最后一场综艺的录制。 “修车?你们这儿还有车要修啊。”邵青站在园区门口,旁边是等他雪渺。 雪渺:“啊…过山车。” 邵青一愣,“我老师还没教我怎么修过山车。我课本上也没有修过山车这一节啊。” 雪渺只是笑,“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怎么都有办法给你弄出来玩几天的。” 邵青这才想起来,像他们这种学手艺的,若是有人来请,确实是可以准假出来的,算是社会实践。但一般很少有人会这样做,便是真有,也很难是像这样来现世。 听雪渺这么一说,她便安心下来。 二人一路往园区内走着,邵青也觉着新鲜,嘴上却还是在问最近越初如何了。 雪渺只说要她别担心,担心也无用。随即另又说起元化的事情。 邵青:“学校倒是一如往常,可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竟然会觉着空旷。听说自打建校以来,一直都是元校长在打理,谁也没想到原来他也会死。” “节哀吧。”雪渺也只能如此安慰着他,“不然如何呢。” 邵青只是觉着唏嘘,都说神明不老不死,可这看似一成不变的永生者的日常,也指不定哪天说没就没了。 就在她胡乱想着的时候,却在不远处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 “欸?”邵青不可置信望向雪渺。 雪渺却轻轻推了她一下,邵青当即心领神会。 “楠楠!” 谭楠最近每天看书已经到了日夜颠倒的状态。越初听说了觉得那哪行啊,强行给她喊了过来换换心情。 这才进来没一会儿,就听着身后有人喊自己,她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这声音是谁的。 许久未见的两个小姑娘此时就这样相拥在一起。 雪渺看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就留着她们两个互诉衷肠去了,“你们随意绕绕吧,等开始录制了我让人去接你们。” · 录制进行的还算顺利,除了越初当间吃了好几次药才压制住身上的不适。 此时饶是雪渺也看出了他身子不对付,提议要不休息会儿吧。 越初拒绝了,只说继续就是,他是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况且最近这几日也习惯了身上的各种不适。再疼忍忍就也就过去了。 邵青和谭楠倒很是愉快,越初给她们两个安排了最中间的位置,就算不准备看节目,那个位置盯着越初看都能看得明明白白。这可是连应闲璋都想得到的位置。 -- 第210页 俩人仍在小声聊着彼此的近况,毕竟分离有些日子了,见面之后难免会有太多想说的不知从哪提及。 谭楠:“你这次回来几天。” 邵青:“大概一周吧,越老师说要我们一起去给他过生日,应该结束了之后才会走。” 能申请到一周的假期已经是不容易。 在两人的闲谈中,节目已经演得差不多了,至于演了什么,根本没看。 但对于邵青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她还收获了一只越初娃娃。 录制结束后,两人就在园区内住了下来。而选手则有陆陆续续开始回家的,当然也有因为要继续排练而不回去的。 · 虽说只是个三五天的小休假,但越初站在宿舍楼门口,看着选手渐次出来准备坐上回家的客车,自己意外得了些莫名情绪。 越溪信很讨厌分离,好像连如今的他也成为了这个样子。 但凡瞧见越初的,都会和他过来打个招呼。越初也就笑笑示意他们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心下却因为他们这些小小的举动而又莫名平和下来,可能不是越溪信的原因,人本就是害怕分离的,谁都一样。 “本来他们想去多玩几天的,准备明天就走。我还是和他们说了你身体吃不消,最后只准备就玩上一天。”应闲璋将手搭在了他肩上,从背后给他将围巾系紧了些。 “你是要勒死我吗。”越初扯扯领口围巾,“就一天吧,我确实撑不住,到时出些其他情况,正经生日反倒过不成,难免又是扫兴。” 应闲璋身上的围巾还是越初亲手织的那条破洞洞围巾,好多人都取笑过,但应闲璋从不觉得有什么。 越初想着要不哪天给他重织一条吧,总围着这条确实有些不合适,不知道的以为越初怎么苛待他了一样。 “对了,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越初又想起些旁的,同他说道。 应闲璋明显惊讶,“不是你生日吗,怎么还给我礼物。” 越初只是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模样,“我乐意,送你就收着。” 第97章 山间。 宋衷的山林是别人送她的…其实没有, 是元化遗产。 元化没有什么身外物,这些年过得也就是个吃穿不愁,一点多余的东西没有。 宋衷给他收拾遗物的时候想着有没有能留给施祈的, 或者留给学校孩子的,但都没有。 只此一张地契上说元化有这么片林子, 还是算在越溪信名下的。而宋衷是越初的监护人, 自然这片地最后就落到宋衷手里了。 她去问了问, 说是好像早些年元化想着给学校迁到一处再大些的地方,才买了这块地。但后来不知怎么就不了了之了,这块地也就至此无人问津。 宋衷初时是想将其交由施祈, 但施祈已经选择了现世,天道的东西跟他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没办法拥有。 思前向后… “…我就拿来了嘛。”宋衷一副占到便宜的样子,“将来谁要再给谁就是了, 我们就来玩一天嘛,也不妨事。” · 一行人此时就站在山林的入口处。 包括邵青谭楠,施祈米花姐等等, 能来的都来了。还没且进去,就能感知到是同外面全然不同的和煦,不是冬日的寒意, 倒像是初夏时分的正适宜。 只是林子内的灵力,对于一些人而言, 还是不同寻常的。 米花:“现在站在外面,我都觉着这林子很诡异欸。年轻人现在过生日都这样吗。不过不是我说,电影里面一群人在这种森林里,一般都没什么好事的哦。” 越初:“你少看点国产恐怖片什么事没有。” 米花:“何止看过!我还演过呢!” 越初斟酌了下,“…你是缺钱了吗。没钱的话我可以借你。” 米花顺着他的话想了下, “那倒没有,但谁会不喜欢钱呢。” 几人互相调侃着继续向着里面走去。 却福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他背着单反,带着素描本,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放过任何一处。只要是他没见过的,一定要停下来好生端详一番,或拍或画下来。 对于他而言,这些都是素材,是可以冲破他想象力,为他的后续创作注入新鲜活力的自然万物。 这份震撼都可以让他用余生去消化,去继续创造,去将这些光怪陆离的东西放到自己的作品中。 和却福不同,越初快步走在最前面,应闲璋就在一旁紧追着他,生怕有些闪失。他也不看四周什么样,感觉和应九鼓捣的那些花花草草也没个什么不同。他就只是走,奋力向前走着,像是想快速到达终点一般。 起初大家还能追着他,但这要不了一会儿,众人就开始受不了。米花更甚,索性坐到了地上。 “大哥,这是山间漫步,不是冲出亚马逊,你可不可以走慢一点。” 越初这才停下,“我走的很快?” 米花:“您回头看看,您还能找着却导在哪吗。” 越初确实向后张望起来,还真不见了,不过却福那边有言语陪着,他也没太上心,“那就按却导那腿脚,我过完明年生日他也走不出去。” 几人继续向山林深处走去,面前是一处巨大的山坡。 “来滑草吧!”宋衷高呼着,“我专门搞来了滑橇!两人一组!言语你去和却导一起!” -- 第211页 邵青拽起谭楠冲着滑草车就冲出去了,米花拖着施祈也不遑多让。 却福到底是岁数大了,“危不危险啊。” 言语探头看看这草坡,“但我觉着走下去更危险,您还是坐着吧。我一会儿当心些就是了。” 几人都也痛快,宋衷也去和雪渺坐在了一起。 应闲璋想起了越初上次开过山车的经历,心里只求他这祖宗一会儿能稍微克制些,“要不我来吧。” “不行。”越少爷直言拒绝,“我来。” · 众人依次在滑草车上坐好,最后倒是只有祁宴落了单,他自己显然是没在意的,反倒是越初多看了他两眼。 “要是应九在就好了。” “嗯?”应闲璋没听清他念叨了句什么,“为什么连滑草车都是有油门的,你慢点——越初!” 慢?不可能的,男人在该快的事上就得快。 越初一脚油门直接蹿了出去,坐在他身后的应闲璋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腰,耳边全然是风呼啸的声音,不抱紧点他可能就飞出去了。 见着这边已经踩了油门,宋衷赶忙就叫雪渺也快去追。 那边邵青也是人来疯,跟着就要冲,好在是被旁边谭楠制止了,“不许飙车。” 施祈和米花姐那边是施祈在开车,米花姐一个劲在后面催他快些,小越初都要跑没影了,但施祈不为所动。 其他人至少还是踩着油门往前跑的,言语那边是按着刹车慢慢往下滑的。 却福:“很好,就这个速度,不能再快了啊!再快你以后就不要演我的戏了。” 当众人都热热闹闹两两成对时,祁宴那边果然会显得孤寂起来。可祁宴真的没有在意,他早就习惯了在外从不会有应九陪自己的日子了。 好像应九不在才是正常的,他甚至都想象不到如果此时应九在,又该是怎样一副闹腾景象。 · “不会很在意吗,这种地方。”施祈问着身后的米花,他从未和对方说过自己的来历。 但米花姐就这样坦然接受了一般。 “嗯?”米花从后面抱着他,将下巴垫在施祈肩膀上,二人一同享受着这份时光,“我其实…见过你老师一次。在婚礼结束后。” 施祈随即一震,他从不知元化来现世看过自己。 米花:“他和我说了你们那边的事。起初我还觉着不信,但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施祈紧紧握住那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为什么不告诉我。” 米花想了下,“我见你也没有要说的意思,左右不影响生活,也不是什么大事。” 施祈无奈叹了下,“怎么不是大事,你就不害怕吗。” 米花听及爽朗大笑,抱着施祈就是从后一顿乱蹭,“哎呀,小男朋友这么可爱!姐姐怎么会害怕呢!姐姐我知道你喜欢穿女装是时候都没害怕过欸!” “姐!”也在一起有几年了,但施祈依然受不了她这副样子,虽然自己就是被米花这样拐到手的,“你注意点吧,这么多人看着。” 米花全然不在意,“我老公这么好看,他们想看就看嘛。” 施祈这些年纠结的事,竟然这么简简单单就被抚平了,“你真的不在意?” 他没收到回复,却感知到一个落在自己脖子上的轻吻。 “没关系哦。” · “悬崖!慢点!悬崖!”应闲璋死死贴着越初,“踩刹车啊!要掉下去了!” 越初快被他震聋了,不得不轻点了几下刹车。 就这一减速,旁边的雪渺就开着车冲到了前面,身后的宋衷还一副得意模样给他俩做鬼脸。 越初哪受得了这个,一脚油门又跟上,根本不顾身后应闲璋的哭喊哀求。 应闲璋:“那可是悬崖啊!” 众人都看见了不远处的悬崖,邵青和施祈已经踩了刹车准备观望下要怎么做,言语跟却导压根都还没把车开下来。 雪渺当仁不让,先一步直接开着车冲出了悬崖。 越初也紧随其后,追着雪渺的车车就从悬崖上飞了出去。 应闲璋:“你们是真的不要命了。” 他说这话时,已经没有了之前故作惊恐的大吼大叫,反倒还是无奈多些,他怎么可能会怕这种东西。之前无外乎就是一直充当着气氛组。 应闲璋先下意识用灵力拖住了小车,随即却发现根本不用,也知道了为何宋衷他们根本没在怕的。 索性直接收回了灵力。 咕咚—— 越初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落到了一片清澈湖水中,是丝丝凉凉的感觉,很是畅快。 而旁边已经湿透了的宋衷照着他脸上便扬了一把水,四散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那彩虹很小,越初伸出手就能将其托住般的。 · 其他人看见后也都跟着纷纷入水。只有言语乖乖将车停到一边,跟却福从旁边小路走了下来。 却福又一次为眼前景色惊叹,拿着单反就是一顿猛拍,拼命想将这一切都留住。 但米花这种人就完全不在意,景色再好也只是景色,活着的人,在做的事,当下的开心,对于她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给衣服脱了。 所有人直接僵在水里。除了施祈,但凡是个男的都下意识背过身去。雪渺更是直接给脑袋扎水下去了。 -- 第212页 越初:“你做什么呢!也不能这么开放吧。” 可他没听到米花的答复,倒是先听到了邵青的声音—— “欸?好狡猾!怎么穿泳衣都不告诉我们!” 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越初也将马上就要溺毙的雪渺捞了起来。 米花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清凉泳衣在清澈湖水中畅游起来。 越初:挺好,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施祈扶额无奈同其他人说着,“我老婆就这样,我也没办法。” 女孩子可能就是更爱和女孩子一起玩,邵青谭楠还有小宋衷都追着米花姐跑走了。米花现在就是一个穿着漂亮泳衣,养着仨傻姑娘的幼儿园园长。 “哇!姐姐你保养的太好了吧。”邵青扑腾着水赞叹着米花的身材,手还轻轻戳了戳米花肚子,“啊~滑溜溜滑溜溜。” 米花得意,“钱!都是靠钱啊!姐姐我全身散发的都是金钱的香气。” 邵青听及此笃定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谭楠,“等我!等我靠修车钱养你!我也要让你滑溜溜!” · 言语坐在池边,没准备下去。跟他一起的还有祁宴。 明明是出来玩,竟然还是穿着西装,哪怕是越初今天都找了件应闲璋的T恤给自己换上了。言语偷偷瞟着祁宴不禁腹诽着。 祁宴:“不下去吗。” 言语晃晃脑袋,“我在这儿坐着看看就开心。” 当然他主要是因为没带太多换洗衣裳,他哪知道这玩一遭能这么折腾人啊。 雪渺咕咚咕咚游了过来,猛然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就将言语衣裳打湿大半。然后也不问言语愿不愿意,拽着人家裤脚就给对方直接扯水里了。 “给我下来吧!” 见言语落水,雪渺又想去拽祁宴,从他心里既然是来玩的,那就好好玩,冷着脸跟旁边站着是有毛病吗。雪渺手都伸出去了,但和祁宴目光相交的瞬间,果断收回了手。 “惹不起!我告状去!” 雪渺又咕咚咕咚游回来,对着越初就先是一阵磨蹭,“我师兄又凶我。” 越初:“…你师兄一句话都没说。” 雪渺:“他瞪我了!他就是凶我了!” 越初觉着他俩之间的恩怨纠葛应该是这辈子都抹平不掉了,但说到底都是雪渺招惹的,祁宴是真懒得理他。可再细究,那就是越溪信惯出来的。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问题,自己当年就不该养他们俩。 越初好笑着去了湖边,对着祁宴伸出了手,他也不动,就这样凭空举着。 祁宴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着他师父放在自己身前的手,鬼使神差得他就握了上去。 越初就知道他这徒弟一贯是听话,心下稍微有些小愧疚,但丝毫不妨碍他顺着这个力就给祁宴拽湖里了。 “你多大了。”祁宴就知道是如此。 “过完今天就二十四了!”越初倒是开心,丝毫不在乎祁宴说他幼稚。他在水里打了个滚,看着那边应闲璋对着张开双臂,自己游着就往人家怀里去了。 祁宴看着他师父开心,自己便也开心,但还是对自己被迫入水这件事很是执念。 如此下一瞬间,就传来了雪渺的哀嚎声—— “尾巴根!尾巴根!疼疼疼疼!祁宴你混蛋你别掐我尾巴!我错了我错了!放开我尾巴呜呜呜呜!” 第98章 攀岩。 从湖中出来, 各自换好干净衣裳,一行人再次整顿出发。 “别拍了,你想要哪个我回去给你移植一盆行吗。”越初强行给却导拖拽了出来。 “那能一样吗。”却福还留恋于方才的小天地里, “说真的,我以后能来这儿取景吗。” “能能能, 我给您长期vip门票。”越初受不了他这份敬业精神, “您到时候爱怎么拍怎么拍。”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啊。”却福还在跟他确认着, 说话间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只奇怪鸟类,却福的视线立刻被其吸引,“这是什么。” 越初循声看过去, “哦,渡渡鸟吧。” 却福:“那不是灭绝好几百年了吗。” 越初寻思了会儿, “是吗,以前应九还在家里养过来着的。可能是现世的灭绝了吧, 但这儿又不是现世。您一会儿看见什么都不稀奇。” 却福登时来了兴味,脚上的步伐也跟着加快。很快就在一棵树后发现了一群兔子样生物。 “是小兔猼!”身后的宋衷也瞧见了,迅速冲过去抓起一只抱在怀里蹭蹭, 然后就将其放了回去。 却福查了查好像这个也灭绝了吧,“我能抱回去养一只吗。” “不可以哟。”宋衷果断拒绝了他,“现世没有的就不能再拿回去了, 不然会出大问题的。而且都怪你们自己啦,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哟。” 却福倒是不觉得后悔, 毕竟事已至此。只是想到那些现世已经不存在的生物,如今并不是消失了,而是更自由的生活在另一个地方,便觉得也未尝不是好事。 · “花花!”应闲璋突然出现在越初身后,手里还拿着朵明显刚拔下来的月季花。 动手就要往越初头上放。 “滚!”越初避开, “玩你的去。” 应闲璋才不,越初就是他的,他就要跟越初闹。越初越烦他,他越要和越初折腾,转眼再看,俩人已经滚地下打闹起来了。 -- 第213页 却福受不了他俩这腻歪劲。 “要去玩攀岩吗!”宋衷才不管这俩人,自顾自爬进了应闲璋和越初中间,强行阻断了二人贴贴。 应闲璋气恼着将宋衷拨拉开,但宋衷不服。她又滚了一圈滚到越初怀里,拽着越初衣裳凄切问着,“哥哥,应闲璋不会生气吧。你男朋友好凶哦~不像我,我只会心疼——” “够了。”越初上手给宋衷嘴捂住了,“去哪玩攀岩。” 宋衷开朗笑起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方,“要去吗。” 越初是觉得都好,只是自己身子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但他又的确是那不服输的性子,故而没多想还是答应了。 应闲璋:“你就不能考虑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吗。你是觉得自己身子骨还撑得住攀岩这种极限运动吗。” 越初不是没考虑,只是想着左右有应闲璋给自己兜底,应当出不了什么大事。 但应闲璋说话的语气让他很不满意,“不许管我。” 应闲璋迅速耷拉下脑袋,赖兮兮往越初身上一靠,委屈巴巴着,“不嘛。我心疼嘛。那我们一起嘛。你慢点走让我跟着你嘛。哎呀别丢下我嘛。” 越初是很吃应闲璋这做小伏地模样的,嘴上虽不说,但从他拽着应闲璋一同往岩壁处走就知道,定然是又被哄开心了。 宋衷:“这么好哄,一看就是真恋爱了。放以前应闲璋敢这么说话,越越崽会给他一套军体拳的。” · 面前是一处陡峭山壁,很陡,只能勉强能找出条路。对于却导这种基本上就和这个项目绝缘了。 宋衷给他指了一条极其平缓的上坡路,示意他沿着走就能上来,还吩咐言语也去看顾着些。 但却福拒绝了,“你和他们一起玩去吧,不用总陪着我这个老头。我顺便来采风,你跟着我也不方便。” 如此几人在崖壁下集合,雪渺已经蹦跶起来,他可太喜欢这种地方了,他都恨不得给自己家里也修成这副险峻样子。 随着宋衷一声令下,众人同时迈步。 雪渺叼起越初往自己背上一扔,带着他师父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越初:? “没人跟我说这个游戏是这么玩的啊。” 其余人还在山底慢慢悠悠着,就听着宋衷道,“谁先抢到越初,谁今天晚上就可以和越越崽一起睡觉。” 众人无动于衷,除了应闲璋。 就看着应闲璋在宋衷话音刚落的瞬间,人直接飞了出去,同时还叫嚷着,“你给我把他放下!” 米花:“妈呀,快出残影,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越初:“你们有问过越初的意见吗。越初没有很想和别人一起睡觉。” 眼见着应闲璋消失,剩下的自然没人在乎要不要和越初睡觉。而且这险峻峭壁,也不允许他们产生和越初睡觉的想法。 对于不是现世的几个,爬起来虽然累,却也算不得困难。但对于谭楠,米花还有言语,这地界着实不是正常人能消受起的。 米花姐常年健身,前期走起来还算轻松,沿着小路慢着些走就是。 “小心。”施祈牵过她的手,“不行的话我们跟却导走大路也可以。” 米花摇摇头,“没事没事,这不挺有意思的嘛。出去想玩还玩不到的。” 她一直都是这样大剌剌的,从没让施祈操心过半分。 那边谭楠却明显不如米花姐,谭楠身体素质方面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极限运动对于她实在是有些吃力。 但她有邵青。 邵青:“来来来,我背你上去,不然一会儿你再把手磨破了。” 谭楠很自然得沉默了,“你还会攀岩吗。” “会啊!”邵青自豪,“我们学校可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你像我这种德智都没培养好的,自然就剩下体了。” 邵青不由分说就将谭楠背到身后,也不走那峭壁上的羊肠小道,直接顺着悬崖徒手便往上攀。 二人路过米花姐时,邵青还很骄傲着打招呼,倒是谭楠明显是不大好意思。 至于米花姐:“这真的是爱情的力量。” 施祈:“爱情不会让人变成矫健猴子的。” · 他们一个一个都有着能携手一起往上走的,只有言语孤零零一个人跟后面。 他的身体素质虽然在越初督促下,已经有了很大改善,但也就是寻常水平。攀岩这种运动,对于他这种一点没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讲,实在是太费体力。 早知道还不如跟却导去采风。 邵青带着谭楠,施祈带着米花,一对一对的超过了自己。好在言语自己也不急,走走歇歇一直跟在后面。 身边的祁宴如履平地一般的就超过了他,路过他时祁宴很明显顿了一下,然后以一种极其玩味的神情瞧了他一眼,最后则不管不顾头也不回溜达着就离开了。 言语:果然他们以前说的,祁宴不喜欢自己这件事是真的。但也太过分了吧。不过没给自己踹下去可能已经是祁宴收敛了。 他这边磨磨唧唧,一路在想要不要退回去然后找却导去。那边越初雪渺应闲璋已经在崖壁上打起来了。 “你把他还我!”应闲璋的声音所有人都能听到。 米花:“是真着急了,比你当初结婚进不去新娘屋里还着急。” -- 第214页 雪渺哪里会去管应闲璋:“去你的!有本事你抢来!” 他将尾巴死死缠在越初腰上,带着越初就一路往上跑,应闲璋追得越紧,他就跑得越快。 背上的越初耳边风呼呼的响,掉落的碎石子他还得想办法避开。雪渺显然已经是玩疯了,只知道折腾应闲璋,根本不管他师父活没活着。 “你把尾巴松开些,我肾要让你勒坏了,男人不能没有肾啊。”越初在他身后苦口婆心。 雪渺也还是听话,让松开些就松开些。可紧接着应闲璋便追了上来,雪渺心一惊,下意识就锁紧了尾巴。 越初已经是给他捏变形了,只能在雪渺背上无助挥着胳膊,“挺好,我死了你们都开心。” · 应闲璋瞅准时机,抓住越初就往自己怀里带。 雪渺哪里肯给他,二人争执之下就在这悬崖峭壁上打了起来。二人谁也不让谁,雪渺再是脚下一滑,从这陡峭山峰上直直滚了下去,就这样都拖着他师父不肯撒尾巴。 应闲璋被雪渺一并扽了下去,两个家伙都以保护越初为首要目标,将越初仔细护在怀里磕碰不到的地方。如此就算是滚过山崖,越初也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但除此外并未有任何不适。 眼瞅着就要一路滚到山地,应闲璋终于趁雪渺松劲的功夫将越初抢了回来。霎时间立场变换,应闲璋单手抱住越初往肩上一扛,另一只手飞快向上攀岩而去,死都不给雪渺追上来的机会。 雪渺:“你把他还我!” 这次轮到雪喵喵着急了。 应闲璋充耳不闻,还故意踢了几块石头下去想砸雪渺,“去你的!我再让你抢着我跟你姓。” 雪渺哼唧着追在后面,但也知道定然是追不上了,不过好在他师父看起来还蛮开心的样子。 那知道他师父肯定只是嘴上嫌弃。 · 应闲璋见雪渺不追了,如此才缓了步子,怀里的越初还勾着自己脖子坐在自己胳膊上。 “放我下来!”也就要到山顶了,越初才开始闹起脾气来,“我自己能走。我凭什么让你们抢来抢去的。” 应闲璋将人小心放到地面,“因为你是宝贝啊。” 越初嘁了声,假模假样还装着生气,自己沿着陡峭崖壁开始缓慢往生攀登。他的身子的确不中用了,但好在也只剩最后几步路的样子。 他第一个登上了山顶,应闲璋和气鼓鼓雪渺还有看热闹的祁宴宋衷也依次上来,再后面是邵青和谭楠以及紧随其后的米花施祈。 众人一起站在山尖,几个小姑娘渐次发出惊叹声。 “啊~人间仙境人间仙境!却导看见会疯掉的吧!” 那是全然不同的风光,足以媲美他们再任何一处见到的景色。眼前是一条倒流星河,不知从何处绵延向上缓缓流淌。星辉点映在河流中,散出的银蓝色光芒缀在每个人身边。 越初下意识抬手,星辰便落入他掌中,再轻轻一碰,便碎成了银色花屑。 星河在山顶汇成一汪小湖泊,湖泊正中停着一艘小船,小船穿头坐着个穿着红衣的少年。 沈赤对着他们招手,“快来!” · 沈赤将所有人顺着星河逆流送下,点点人数却又觉着不对。 “言语没在?”沈赤急忙意识到这个问题,拔腿就跳下了崖壁,终于在半山腰上找到了还在努力的言语。 言语就说今天怎么没见着他。 沈赤陪着他一起往上走,而最后结果是俩人一起被困在了山上,这个位置上是上不去,下是下不来。 言语:“你就没有像别人那样,就…很轻松便可以上去的办法?” 沈赤委屈摇头,“我就会放炮仗,要不我给你放个炮吧…至少死得体面些。” 也好在言语早就知道沈赤只是个好看的小废物,也没对他抱任何期望,“你还是放个炮仗给你师父发个求救信号吧。” 如此徜徉在星河之中一群人,就看着天空乍起一行字。 “呜呜呜,师父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拾一的营养液。 第99章 生日。 越初和应闲璋坐在一条单独的小船上, 无人打扰。 但前面就是其他人的船,雪渺就蹲在船尾,明目张胆虎视眈眈盯着他俩。 “真的不能把他逐出师门吗。”应闲璋拿手舀起一抔水, 照着雪渺脸上就甩出去。 雪渺张牙舞爪便要从船上跳过来,好在那边众人齐心给拽住了。 越初:“爱情的道路嘛, 不就是这样困难重重吗。” 应闲璋撇撇嘴角, “别人那叫困难, 咱们这是没事找罪受。他这样真的很没有教养不是吗。” 越初全然不在乎,“我惯的,你有意见吗。” “那没有。”应闲璋哪会逆着他, “那我以后会像对待儿子一样对他充满耐心的。” 越初只是听着笑笑,懒洋洋靠在了应闲璋身上, 安安静静看着雪渺胡闹,眼神里很是慈爱。 “累了?”应闲璋将他往怀里拢了拢。 “嗯。”越初含混应了声, 这身子稍微劳累上一会儿,就会疲乏的厉害,“之后去哪。” 应闲璋:“哪也不去了, 我带你回屋里睡会儿。” · 越初的生日,自然是以越初为首要目标。应闲璋和其他人说了越初不大舒服,众人便一致决定都先回去休息。 -- 第215页 那是座掩在树林之中的两层红顶房子, 高饱和的颜色和这深邃丛林格格不入,就像是久藏在深林中的精灵住所。只是从那童话风的装扮来看, 就知道一定是出自宋衷之手。 宋衷邀众人一起进入,里面要比外面看得还要宽敞很多。现代化的设施和看到外面时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所有人都轻松落座,沈赤拽着言语就去打电动,邵青和米花姐他们四个也打麻将去了,却导溜达着又去外面采风。 只有应闲璋将越初抱回了屋内。 越初的确是困了, 应闲璋都还没怎么哄他,他便已经睡着了。 只是累了还好,身上不跟着疼便没事。应闲璋给他换了睡衣,越初也由得他摆弄。觉着应闲璋没动静了,越初便往应闲璋怀里一靠,两手环在了对方腰上。 应闲璋对于这些一贯是受用,自己赶忙也跟着上了床,给越初调整了一个足够舒服的姿势。 期间雪渺跑了进来,看见应闲璋先瞪了对方一眼。应闲璋没计较,毕竟他可是答应了越初要对这混账东西多些耐心的。 好在雪渺看见他师父睡下也没和应闲璋闹,只是径直从床尾爬了上来,嘴里咕哝着“猫猫也困”,同时咣当一躺,直接倒在越初身旁。 再用脑袋蹭上两下越初肩膀,团了团身子便合上了眼。 不多时宋衷也推门进来,她可比雪渺过分,挤着就要睡在越初和应闲璋中间。 应闲璋:“过分了啊。” 宋衷:“小宋衷睡着了,小宋衷听不到。” 四个人挤在一起只占了半张床的地方,因为也不是第一次如此,应闲璋心里虽是腹诽了两句,但已经可以将接受这种不公正待遇了。 但没想着刚睡着没一会儿,沈赤拽着言语也闯了进来,看见他们睡在一起,也不知道怎么想着便非要和言语也睡在这儿。 “一起睡觉才开心嘛。” 应闲璋迷迷瞪瞪,要不是顾及越初,真的会想问问他们是不是哪有毛病。 · 上面那群人睡得昏天黑地,楼下祁宴坐着饭,只有那四个打麻将结束的过来帮忙。 其他人就这么莫名其貌全都消失了。 谭楠和施祈做家务活一直很利落,故而帮着祁宴打打下手,邵青和米花就在旁边充当气氛组喊喊加油,说说呜呜呜老婆真棒。 祁宴还是觉着不行,这家里人一点忙不帮,反倒使唤客人总归不合适。于是他就上了二楼直接推门而入。 应闲璋咬牙切齿: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是卧室吧,这不是公共卫生间吧。 祁宴看着挤着睡在一起的一群人,倒是亲密无间,格外动容。面对此情此景,他不由开口—— “都给我滚出来干活。” · 除了宋衷,其他几个连滚带爬就冲出了屋子,雪渺还嘟囔着师兄太过分了吧。 应闲璋看着终于空落下来的大床,眼泪汪汪看向祁宴,“恩人!” · 越初睡醒时,外面天色已经黑尽了。应闲璋那时是醒着的,但始终保持着抱着自己的姿势未曾变过。 “微博上好多人给你在庆祝生日。”应闲璋将手机递给他。 越初没多看,他惯也不怎么在意这些,“让公司那边回复就行了,我是不是睡太久了。” “没有,正好下去吃晚饭了。”应闲璋扶着他坐好,想让他先缓缓精神。 如今越初就算是睡一觉起来,也像是没休息过一样,该是疲惫还是疲惫,故而就算是醒来,他也很难有什么精神。 他又同应闲璋要了两片药,吃过了才好受了点。 就在此时,宋衷突然闯了进来,对着越初突然炸了一个礼炮,劣质的纸花散了一床,“生日快乐!快来吃饭!” 越初被这姑奶奶吓得一怔一怔的,但宋衷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颐指气使着让他俩赶紧些。 “我说真的,我要是还有明年的生日我一定要在家好好睡一觉,你们谁也别来烦我。” 他是这样念叨,但还是快速换好衣裳出了屋子。 脚迈出门的第一步,同时伴随着一声通天的巨响。越初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应闲璋果断将人从后搂进怀里。 越初在瞬间平复下来,这才看到房顶这种放着个巨大彩球。也不知是谁一拉开关,彩球应势爆开,砰的一声,从内里炸出无数彩花飘带和糖果。还有去年圣诞节剩下的红色袜子。 彩球结束后,四周响起欢快乐声,房屋正中飘起数名抱着乐器的空灵女子,正是上次越初在天界摊位上买的那组乐俑。 越初买那玩意儿本意是为了陶冶情操的,不是让他们在自己生日这天放好运来的。 “生日快乐!”众人一起欢呼。 越初无动于衷,“这么浮夸一定是龙应九搞的吧。” 沈赤蹦蹦跳跳站出来,“我师娘说你一定喜欢,让我今天好早就来布置这些。” 越初点点头从楼上走下来,“以后还是离你师娘远点吧,他最喜欢逗傻子了。” · 众人拥着越初坐到主位上,面前已经摆好了整桌的丰富菜肴。 言语在家里住了这么些日子,知道这比任何一天都更要丰富。 菜仍然是应九做的,祁宴他们只是负责再加工一下,工艺并不复杂。反倒是龙应九明明来都不能来,但还是尽心尽力照顾着,就连屋内布置这种小事,都是他来安排。 -- 第216页 越初稳当坐好,想着应九也辛苦了这些,给他一个人留家里总归有些残忍,便开了视频将他放在了祁宴位置旁边。 “我们先说好,我可受不了惊吓,你们别折腾我了啊。”越初提前说着,他就想聚在一起安安稳稳吃顿饭。 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本来就没安排什么特殊节目。可越初这样说了,众人还是不太是滋味。越初以前不会这样的,除非是真的撑不住,否则总是能忍则忍,很少拒绝别人的好意。他今天说他受不了,那应该就是真的受不住了。 好在没有人提及这些,所有人依旧说说笑笑,在古典版《好运来》的祝福下,大家一起碰杯,一起喊出生日快乐。 祁宴端来提前煮好的长寿面,让他先吃一口。 众人一阵欢呼—— 祁宴又端来饺子,也给他吃了一个。 众人再次欢呼—— 越初:“你们正常一点可以吗,我是快死了,你们也不用这样吧。” “啊…是哦。”米花也觉得略微浮夸了一些,“那不是我们也没给别人这样过过生日嘛。” 视频里的龙应九:“怎么就不正常了,外面小孩子过生日不都这样吗。” 越初心领着他们好意,“但我…二十四了,我都要寿终正寝了。你也顾及一下我是要脸的好吧。” “呸呸呸,瞎说话。”宋衷佯怒着看他。 越初吐了下舌头,也知道自己说得不太合适,好在也确实没人计较,反正生日这天他就是最大的。 · 大家胡闹了些许,越初总共也吃不了多少饭菜,祁宴见吃得差不多,便让沈赤去端来蛋糕。 蛋糕并未多繁复,只是一个普通的双层奶油蛋糕,但确实足够花里胡哨。 “你快你快,大家一起做的。”宋衷抢过蛋糕就放到越初面前。 那是五彩斑斓毫无美感,奶油甚至有些化了的蛋糕,“但还有错别字是不是就过分了。” 却福:“不重要,你知道我们这个行业,文化水平一直不是很高。” 视频中的应九:“先许愿先许愿!” 越初看着众人心意凝聚出的蛋糕,一时是有些动容的。往年的生日里,他从未许过愿望,就算他们逼他哄他,越初也从未这样做过。 他明白的,神明就在身边,闭眼许愿那还不如直接说出来。但如果连身边这些人都无法替他实现愿望,那他许了也不会如何的。 在神明面前许愿,听起来就很无用功。 可他生命里最后一次生日,他还是顺着他们这样做了。 · 越初闭上眼,许了一个当时在往生井就想许的愿望。 睁开眼时,他吹灭了蜡烛。 · 龙应九在家中吃着泡面,从视频里看着越初那边的热闹景象。 这孩子这些年有什么愿望也从不和别人说,全得靠大家猜他心思。这次肯这么听话的闭眼许愿,反而让应九有些惊讶。 “就是不知道许了什么愿望啊…” 他才如此念叨着,却突然浑身一颤。那是极其莫名的感觉,三千年之间从未感知过,是庞大的灵力,是纾解,是天地震颤,是破碎的声音。 是自由。 应九冲出了屋门,跑到院子临界处。那是天道给他设下的禁锢,只要他出去,一定会魂飞魄散。 可就像是横生出了莫大的勇气,他颤抖着举起胳膊,伸向了那困了他三千年的束缚。 指尖缓缓抵在了屏障上,应九深呼吸,再试着用力,只是轻轻一推,三千年的禁锢就在这一夕之间,在清脆声中,化做了漫天的星屑。 · 天空中出现了一条龙,那是消失了三千年的,世界上最后的一条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秋天的小裤子的营养液。啾~ 第100章 爱。 应九是掀开屋顶闯进来的, 用尾巴将祁宴卷住再一甩,祁宴便坐到了他头顶。 然后如法炮制,让其他人也依次坐了上来。 而越初和应闲璋则在最后单独坐在了龙尾处。 众人还未从惊讶中缓过来, 尤其是祁宴,他不知道为何应九会出现在此处, 想了好久才明白, 原来是越初的那个愿望。 · “许这个愿望真的可以吗。”应闲璋大抵是明白这其中缘由, 唯一想不通的则是为何天道会真的答应,“可能这辈子天道就只会实现你这一次愿望。” 越初却觉得挺好的,“三千年了, 不说应九如何,也都够折腾祁宴的了。” 前面传来邵青和米花惊呼的声音, 他们正坐在龙身上,应九一路直冲云霄, 辗转腾挪,只是舒活筋骨的功夫,便带着所有人在云层中畅游了一番。 邵青胆子大些, 站在龙背上小心走了几个来回。那边却福和沈赤则是一左一右抱着言语,颤颤巍巍不敢往下看。 言语:“却导也就罢了,你怎么胆子也这么小。” 沈赤哆嗦着身子, “我也没坐过龙啊。我祖奶奶说龙早就灭绝了。” 身后的热闹景象,反衬着龙尾上的越初和应闲璋十分安闲自在。二人侧坐着, 应闲璋单手搂过他,对方也很自然地靠了过去。 应闲璋:“你知道天道会帮你实现愿望?” 越初想了会儿,还是摇摇头,“不知道,但近些时候, 总是隐隐约约能感知到些什么。总感觉有什么在召唤我一样。” -- 第217页 应闲璋实在是不懂天道到底要做什么,“我之前想着能不能回去找一次天道,但原先那地方不知为何进不去了。我起初是以为天道不愿让人进去…” 越初顺着他说的去想,“你怕天道出事了?” “我只是不懂,为什么幺儿的事,天道会不理会。”应闲璋想不通,追查一个人根本不费什么力气才对,“或者是幺儿不属于三界之中,钻了空子不能多管。或者是…我有些担心是不是天道管不了他。” 若是如此,可能问题真的有些棘手。 越初:“那可是天道,你担心他做什么。咱俩死了三千年才回来,人家可是第三年就回来了。” “也对。”应闲璋琢磨着也是,天道有什么可操心的。 · 应九一甩龙尾,将所有人都扔了下去。也不管这荒郊野岭的是什么地方。 他自己带着祁宴一瞬间便消失没影了,都没来得及听这些人是怎么骂他的。 “不错了,他还知道带着你们玩一圈。”越初一贯是了解应九,那家伙心里向来只有祁宴。 应九的身上轻落了很多,此时的他只负着祁宴一人。祁宴见到他给其他人放下了也没说任何。只是坐在龙头上玩着应九的龙须须。 “你师父的愿望竟然是给我放出来。”应九现在冷静下来了,反倒觉着不可置信,“我们俩之间果然还是有情分的啊。不过倒是又欠他人情了。” 祁宴:“里外是还不清了,欠就欠着吧。” 他已经过出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境界。 应九不想他总是觉着自己愧对他师父,但祁宴也就这性子了,三千年都未曾改过,犯不着这一朝一夕。 龙尾快速摆动,应九一个加速就冲了出去,身上的祁宴险些栽下去,好在应九护住了。 祁宴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了,他都要忘了坐在龙背上时应该怎样坐,做什么。此时的自己就好像第一次坐在龙背上,过去的记忆被点点滴滴的唤醒,这穿梭于天地只间的畅快,仿佛另他又回到了三千年前的夏夜。 他轻轻伏了下去,侧躺在了龙脊上。应九怕他摔下去,还将龙须须放入他掌心。 “怕吗。” 祁宴没说话,只是蹭了蹭他微硬的鬃毛。他是恐高的,可即使是三千年前,他也从未再龙背上害怕过。 · 应九带着祁宴来到一片海域上方,湛蓝的海水,银白色的沙岸,还有落在沙滩上的白色海鸟。 “抓紧我。” 祁宴依言拽住那两根龙角,随即便是突如其来的加速。 应九迅速冲向海水,过快的速度让他们旁边形成了两道水墙。鱼群从海中跃出,跃过了应九的身子。回落的海水激打在那黑色龙鳞之上,是应九好久未曾感受到的被海水冲刷的快乐。 “小心些!” 祁宴又听着他喊道,除了坐稳些,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见龙应九猛而冲上九霄,随即一个翻身掉头,竖直着身子俯冲而下,星辰,海水,海水中的星辰,一时间混杂在祁宴的眼中。 耳边的声音瞬间消失,脸侧是海水涌动的感觉,鱼群蹭着自己游走。再是一瞬间跃出水面,一切复而又变得通透,空气中恢复了海水的特有咸味,银色沙滩也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 祁宴陪他这样天上海里玩了好一阵,又被放到沙岸上,看着应九一个人玩了好一阵。 “大鲸鱼!你要吗!”应九从水中探出个脑袋来,尾巴卷着鲸鱼身子,死活不让人家走。 祁宴:“快放回去!” 祁宴自己好像也许久没见过应九如此畅快的神情了,时日太久,连他都忘了原来应九也能露出这副模样。 “来吃大螃蟹!”应九龙尾一扫,海货们应声上岸。 应九从海中出来,又用龙息给祁宴生了一处火堆,随后盘在了祁宴身侧,将头放到了祁宴手边。 祁宴在他扎手的脑袋上拍了拍,“玩够了?” 应九摇头,“但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两人在海岸的月色中,依偎在一起烤起了螃蟹。祁宴吃肉,应九吃壳,倒是干干净净没一点浪费。 “也不知道是我师父过生日,还是咱们俩过生日。”祁宴失笑着,不知道他们几个在做什么,但这个时候还是陪着应九吧。 应九:“真的,你师父以后就是我再生父母!” · 再生父母越初此时已经和应闲璋回到了家里,家里人都还在抱怨着龙应九这种给他们扔荒郊野地的行为着实太过分了。 就算这么折腾,众人也丝毫没有困意,尤其是却导,今天一天就保持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 越初都怕他再出些什么事。 他们精神是好,越初可不行,被应九提溜出去溜达一圈,这会儿身子又跟着疼起来。 应闲璋先一步看出他状况不对,也不理会其他人,抱着越初就径直回了卧室。 先吃了药,又喝了奶,最后吃了一小块生日蛋糕。这蛋糕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味道确实还不错。 应闲璋:“指不定那俩个又去哪玩了,应九打小就是个恶劣性子,没想着这会儿能让祁宴折腾的这么老实。” 越初听罢跟着轻笑,“一物降一物,没辙没辙的。这桩心事一了,往后他们两个能安心过日子就好。” -- 第218页 应闲璋不懂他为何总是先替别人想这些,排着排着,就没有越初自己的位置了,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那我呢。”应闲璋坐在床边,看向越初的眸子很是认真,没有一丝一毫的嘻笑玩闹或是讨好,“那你自己呢。” 越初不喜欢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确实不怎么在乎自己,“所以说啊,当一个不想委屈自己的好人是很难的。” 越初做不到,所以他宁可委屈自己,“假如今天真的只能许下一个愿望,我许了有关我自己的,或许是让我活下来的愿望。这个愿望就算真的实现了,我依然不会开心。我会想着如果能让应九解除束缚,是不是更好的选择。如此我便会陷入更深层次的自责,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将让应九出来。” “我看着他们开心,自己自然也会开心。” 应闲璋明白,但又不懂,甚至几分气恼,“可你替他们操心什么呢,你,快死了,应九就算再被困三千年又如何。他到底是神明,只是不能离开家而已,和你比起来这有什么重要的吗。” 越初仍是淡淡笑着,对于应闲璋的质问似乎一直明白。 · “可总要有人,来实现神明的愿望吧。” · 应闲璋怔愣愣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说不出任何。三千年前越溪信同他说过完全一样的话,那时他便未曾言语一句。 “至于你…”越初抿了下唇,“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愿望,如果是想让越溪信回来的话,按照你们这不死不休的劲头,他总有一日会回来的。” “只是再有下次的话,拜托了,至少换个不这么折磨人的身子吧。” 应闲璋磨蹭到他身边,捧起越初的面颊,“我没有。我没有想让越溪信回来,我承认我根本分不清你和越溪信,于我而言你们就是一体的。你在这儿,我便觉着安心,你若说你不是越溪信,那便不是。你若你不愿意我越过你看越溪信,我便不看。” “你若还不愿意,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便去将那些关于越溪信的过往记忆全部剔除掉。” “从此以后,我只看着你。” · 应闲璋说着,轻轻吻在了越初额头上。 越初垂着眸子,仔细感受着这个吻,不是爱人之间的热诚,倒像是仙人抚我顶一般的慈爱。 他不满于如此,他仰起头,察觉到了应闲璋的后撤,拽住对方领子便将人扽了回来。 “应闲璋,我不可能做任何人的替身的。”同样的话,越初又说了一次,只是这次他未等应闲璋的任何回答。 是他先吻上去的。 是爱人之间的,诚挚的,热烈的,彼此倾吐,彼此索求的吻。 对于两人而言,那就像是一只从未落地的蝴蝶终于找到了歇脚的地方,是所有爱意最终凝结成这份踏实的感觉。 应闲璋从一瞬的震撼,到紧张,到此时的渐渐平复,他终于意识发生了什么。无名指上的戒指烫得骇人,就像是两人纠葛在一起的情谊。 可此时的应闲璋内心却是极其平静的,是从自己醒来之后,从未有过的平静。 在空中漂浮太久,应闲璋终于两脚站在了地上。果然爱从不是虚无缥缈的,它是世界上最有分量的,不然自己的心怎会如此沉甸甸的。 他那长久的爱意,终于被回应了… “越初。” “嗯。” · 人生至高无上的幸福,莫过于确信自己被人所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秋天的小裤子 的营养液。咪咪啾! 人生至高无上的幸福,莫过于确信自己被人所爱。——雨果。 第101章 木雕。 祁宴和应九偎在一起看了日出, 即使是朝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这样寻常的景色,对于应九竟然都是三千年的不期而遇。 “变回去吧。”祁宴看着应九跟地上露着肚皮百无聊赖到原地打滚,也不肯化回人形。 “不!”严词拒绝,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样。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 祁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因为太开心所以疯了的现象。 二人再回去时,越初已经睡下了, 其他几个正好是刚醒来。 宋衷:“我们几个可是走回来的!那可真是冲出亚马逊啊!你们是不是过分了。” 祁宴刚想道歉, 却看着旁边雪渺幽幽看向宋衷。 “小师叔, 你说话别昧良心,是我一个人把你们所有人驮回来的。你都跟我身上睡着了知不知道。不是我喊你,你都不知道到家了好吧。” 宋衷舌头一吐, 全然就当听不到。 祁宴见此也就收回了道歉的话,他跟雪渺可没有什么歉可以道的。 祁宴:“师父如何了。” 宋衷:“睡下了, 回来就说不大舒服。这会儿也都睡小半天了。” 祁宴起初是没怎么担心的,毕竟他师父确实这样有一阵子了, 况且睡下之后身上的不适感会缓和一些。甚至他们现在都认为,越初还能睡着已经就是好事了。 只是没想着,越初这次一睡就是三天。 · “还不醒啊。”宋衷和雪渺蹲在床前, 戳了戳熟睡着的越初的面颊,“生日当天不还好好的吗,过个生日消耗这么大的精力?” 若真是如此, 宋衷会自责的。 -- 第219页 “你没对他做什么吧。”宋衷看向旁边的应闲璋。她不肯相信是自己的问题。 怎么说呢…如果不是看见了越初颈子上的吻痕,她也未必会问出这句话。 应闲璋踌躇了会儿, 人却磊落,“该做的都做了啊。” 雪渺闻言噌得一声站起,“应闲璋!你对我师父做什么龌龊事了!” “我俩是自愿的好吗!”应闲璋还试图辩驳一下。 宋衷还算冷静,“那你考虑过他身子能不能做这种事吗。” 应闲璋就是不知道会出这档子事,不然越初爬他身上他也得给越初拨拉下去的。 “那不是没忍住吗。” 雪渺可不是那好脾气, 当即怒从心气,涨红着脸就给应闲璋按地下了。 应闲璋也是自知理亏,任着雪渺对自己拳打脚踢的他也没反抗,反正就是小猫力道,他也从不觉着疼。 · 越初再醒时已经回到了应九家里,熟悉的环境让他感到安心,但又想起来不知道园区那边如何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那些。”应闲璋这三日除了必要时候,剩下的时间就在身边,生怕越初醒来看不见自己,“却导他们都先回去了,米花姐也回去了,录制赶不上的话,自然有人替你。” “是吗。”越初迷迷糊糊坐起来,脑子格外昏沉,“现在是晚上啊。” 这睡得日夜颠倒,大晚上反而来了精神。 只是身子到底禁不住折腾,还是被应闲璋拢在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才能下地。 “外面下雨了?”越初隐约听着些淅沥雨声,“今年冬天也还算暖和,都这时候了,连第一场雪都还没下。” 他出了屋子,雪渺见他醒了第一个冲了过来,“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越初笑着拍拍他,环视了一圈,“应九没在?” 然后得知那家伙因为太过兴奋已经又是两天跑没影了。不过好在应九还是有责任心的,和他们说越初醒了就喊他回来,他家这少爷活了这么大可只吃自己做的饭,他还要回来给越初做饭的。 越初坐回沙发里,应闲璋跟着蹭了过去,雪渺还一个劲拨拉应闲璋不许他挨着越初。 宋衷见缝插针的钻了进去,坐到了越初旁边。 都这么生龙活虎的,越初瞧着也开心。 “你为什么也在。”越初看着旁边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的言语,“你不回学校做什么呢。” 言语还是没说话,他在想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好让越初别生气。 “他不放心你。”竟然是祁宴替他解了围,言语当即感恩戴德的看过去,虽然祁宴也不理他就是了。 越初瞥着言语,“尽操心那不该操心的。那我死了你还不活了?” 言语低着头,“…我明天回去。” · 雨声越来越大,家中的安然反衬着外面疾风骤雨的动荡。 越初觉着有些冷,应闲璋便给他披了条毯子。 “…什么味道。”越初侧头问着他。 应闲璋茫然摇头,“没有啊…是饿了吗,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不是吃的东西。”越初吸吸鼻子,这个味道他不久前闻到过,“是什么东西腐朽了。” 应闲璋顺着他说的,狗鼻子也跟着动了动,好像确实有了那么一丝越初说的味道。他又凑到越初身上,还好不是越初身子的问题。 周围人也跟着嗅嗅四周,但还是没觉察出来是有什么异样。只有祁宴,在越初说到有东西腐朽时,神色很明显的不自然起来,甚至带着几分担忧惊惧。 祁宴:“回屋睡觉去吧。” “我刚睡醒。”越初不一定了解祁宴,但越溪信一定了解。凭借过去的记忆,越初一眼就能判断出祁宴定然是有事瞒着自己。 他突然来了兴致,左右也是无聊,反倒真想看看祁宴又搞什么名堂。 “我去找找。”越初从沙发上蹦了下去,一路跟个小狗一样四处嗅探着开始在屋子中绕圈圈。 祁宴给应闲璋使了个眼色,应闲璋看不懂,但还是跟上了越初。 · 那就像是枯朽的树木长久浸泡在水中,是腐烂与新生混合在一起的异样的气息。 气息很微弱,但越初始终不死心,即使祁宴又说了两次什么也没有。 他越这样说,越初便越是觉着有东西。 从三楼开始,越初推开了每一间屋门,试图探寻究竟是什么。 应闲璋无法便只能跟着楼上楼下的跑,但饶是应闲璋也意识到了祁宴神色的不对。 宋衷几个还是在客厅里坐着,“你知道是什么吧,我看你很害怕的样子,要不你趁着你师父还没发现赶快去处理一下。” 宋衷倒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祁宴的状态,也猜得出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 “可他迟早要知道的。”祁宴当然可以将其藏起来,让越初暂时不会发现,可总有一天,大家都要面对这些事的。 宋衷一瞬间明白了。但雪渺仍是没猜出是什么,茫然好奇着看着他俩。 “虽然害怕,但你其实是想让他知道的吧。”宋衷没理雪渺的好奇,仍是问着祁宴。 祁宴无声点点头,对于越初的自责一点点吞噬蚕食着自己,他不想再瞒着他了。他不想接受着越初的馈赠,同时却还在利用着他。 -- 第220页 · 越初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绕了好几圈,最终停在了负一层的一间屋子前。 “这个打不开?”越初推了推门。 应闲璋也跟着推了推,确实是上锁的房间。而且里面的灵力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让应闲璋有些介意。 那里面的灵力…是越溪信的灵力。 应闲璋不确定里面是什么,但明白了方才祁宴的眼神,大概是让自己不要让越初进去才对。 那他倒是自己来拦着啊,自己这种唯越初马首是瞻的,怎么可能拦得住越初啊。 “累吗,要不歇歇?”应闲璋试探着问他。 越初确实有些累了,怎么说也跑了好几圈了,“那我歇着,你把这个门给我弄开。” “啊?”应闲璋愣在原地。 “啊什么,让你打开就打开,打不开找祁宴去。”越初还就不信了,“那里面再不济能是什么,他还能是个活的越溪信吗。” 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应闲璋还能说什么。他尝试了两下门是被灵力锁着了,真想打开要不就去找祁宴,或者就强行破开门。 应闲璋偷偷去瞟越初。 越初:“我踹你屁股了啊。” 应闲璋哭笑不得,但看他如此坚定,只能顺着他强行打开了门,“无论看见什么,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越初:“怎么这么多废话。” 门只被打开一道缝,那腐朽味道瞬时扑面而来。应闲璋心道不好,可根本拦不住越初,越初已经拨拉开应闲璋自己直接将门开展了。 · 越初这才知道他们为何会如此紧张。 屋子内是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漆黑一片的屋内看得也非多么真切,但越初已经明晓一切了。 他走进去打开灯,将一切暴露在二人视野中。 那是一整间的木雕,一个挨着一个,紧密排在屋内。每一个木雕神色体态都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 所有木雕都是越初的脸。 “是越溪信。”越初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静看着周遭。 这间屋子应当很久没人来过了,木雕都已经被狠狠腐蚀,甚至一些之上布满了青苔。 越初盯着那一张张和自己完全一样的面孔,有些面容上已经出现了裂纹,有些甚至从腰部就已经完全断开,上下两部分分在不同地方。 倘若如此也就罢了,这些木雕他们…他们在动。他们不是完全的死物,却又全然不是活着的。 他们扭曲着,挣扎着,喉咙中呻吟着。 那些原本只是越溪信的灵力,如今暗暗生出一丝属于他们自己的意识。就像是一个新的灵魂被永久困在这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整整三千年。 三千年,没人踏足此处一步。没人在乎他们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崭新的独立的人 。 越初不知为何突然觉着反胃。 应闲璋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他,“不是越溪信。” 越初:“不然是什么,是被废弃的越初吗。” 越初自嘲着,他没将脾气发在应闲璋身上,即使他也不确定应闲璋知不知晓这一切。 “仅此是这副身子成功了而已,不然我也会是这样的对吧。被扔在这里无人问津,直到有一天瞒不住了,再被简单处理掉。” “从来都只有越溪信。” · 比应闲璋还要紧张的,是在客厅中的祁宴和宋衷。 只有始终傻乎乎的雪渺和不明所以的言语仍在懵懂之中。 但这肃穆氛围,任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们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皆是屏息凝神,也就雪渺敢跑过去,却在看到越初神情时也不敢多问。 “没事。”越初笑笑,“…我出去绕绕,没什么事。” 雪渺正欲说什么,身旁应闲璋扯住了他,对着他摇摇头,示意别拦着他师父了。 雪渺便将想说的又吞了回去,“那外面下雨,我去给你拿伞。” · 越初接过雪渺递来的伞,转身就去了外面。 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着,不想和这些人同处一室。他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如何看待的。 见他冒雨出去,始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雪渺也跟着去了楼下。不多时便又听到了他咚咚咚上楼的声音。 “祁宴!” 应闲璋觉得不妙,一把拽住了已然怒发冲冠要扑出去的雪渺。 雪渺:“那些东西你还留着?” 祁宴就够心烦的了,听着他乱叫唤也不想搭理他,“那不然呢,你说那些东西怎么处理,是埋了,还是烧了。你说啊,你要有办法你就去做啊。” 雪渺咬着牙,一把扽开了应闲璋,直接冲出屋子去追他师父。 可待雪渺来到雨中,却已然发现—— “祁宴,师父不见了。” 第102章 绑架。 “你们这样趁人之危是不是就过分了。”越初睁开眼时是躺在床上的, 旁边是坐着玩兔子的言声彻。 “是我在雨地里找到你的好不好,我要不过去你要死在雨里吗。是我救了你知道吗。”言声彻赶到时只看到了昏在雨中的越初,连拉带拽扛到车上, 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越初带回自己家里。 越初挣扎着坐起来,言声彻扔给他一个抱枕。 “但你们这是绑架吧, 就是吧, 这根链子是怎么回事。”越初的左手手腕被铁链捆着, 连接着床头的部位,一动起来还哗啦啦跟着乱响。 -- 第221页 “反正你也是离家出走,又不知道去哪, 不如就在这儿住着呗。”言声彻转意了话题,虽然绑架越初这件事已经彻底坐实了。 越初:“我是没有朋友吗, 犯得着住你这里。” 但越少爷心态还不错,他确实想过从家离开去哪才能不被他们发现, 这会儿有个住的地方也还不错。 他还是想冷静几天,祁宴的执念是真的有些吓到他了。 · 如此,越初舒舒服服躺到床上, 认真打量起言声彻。 “那个能力用了很多次了吧。” 他只见过言声彻一次,在言语家中,那时还是个容貌十分清秀骨子里带着些妖娆的年轻人。此时再遇着他, 已经明显看出衰老的痕迹。乍一看,约莫是有个四十岁左右。 怎么说呢, 就即使这样,言声彻依然展现出了一股风韵犹存的劲。故而即使越初刚睁开眼时,也一眼就认出了这奇怪叔叔是谁。 “嗯?”言声彻揉了揉怀里的兔子,“好像是吧,也记不太清了。” 这些能力或多或少还是令言声彻感知到一丝依赖性, 一旦能预测到事情的发展,就很难不再去使用。比如他为了找越初,也是提前算好了他会出现在何处,才去捞的他。 “管他的呢,早死早超生呗。”言声彻语气恹恹,似乎是不想越初在提这些。 越初也配合的不去劝他,反正好言不劝该死的鬼,他自己非要做,越初也犯不上拦着,“所以给我捆来是为了什么。” 言声彻:“那不是总找你也不方便嘛,还不如直接让你过来,那些灵力我们若是弄到了,也好尽快给你。” 提及这事,越初心便跟着沉了下,但还是问道,“那些事,确实是你们做的?沈春风的事,元化的事。” 言声彻很坦然的点头,“对啊。但没办法嘛,这是成功之前的必然牺牲。” 越初能阻止什么呢,越初什么也阻止不了,他甚至多次想过若是自己就这样死了,是不是一切都可以停下。但如今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可能的,自己死了不过就是再造出下一个越初,如此往复,彼此折磨。 “你恨祁宴吗。”言声彻将小兔子放到了越初怀中,让越初试着摸一摸它。 “自家的孩子,谈什么恨不恨的。”越初戳了戳兔子耳朵,软软的,“说到底,祁宴对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是吗。”言声彻支楞起来,“但当初可是祁宴将你送到那种地方的,如果不是他,你前十六年也不会住在狗笼子里。” 越初挑挑眼皮,“挑拨离间没有用的。祁宴最多就是折腾折腾我,他可没杀人去。” “噫。”言声彻撇了下嘴角,“那我们杀人不也是为了你吗。” 越初听着却笑,“到底只是为了越溪信,再或者也不过是为了他自己而已,可别拿我当幌子。” 言声彻:“让越溪信回来,让你消失,你不生气吗?” 越初闻言看过去,“能理解,毕竟幺儿只认他师父,做出什么事来我都能接受了。” 言声彻了然点头,“那就是了,我们想要越溪信回来,你便是接受的。祁宴想越溪信回来,你便不接受,你还离家出走。说白了…是你自己已经在乎这份感情了吧,因为在乎,所以才不想你们之间的感情存在越溪信这个杂质。” “你也没想象的那么心胸宽广嘛。” 越初没想着言声彻是绕了一圈来宽慰自己的,“我凭什么心胸宽广啊。” 言声彻:“对啊,你和他说啊。你又不告诉祁宴,还自己瞎琢磨,又自己离家出走,怎么样,被人抓住了吧,回不去了吧。自讨苦吃。” · 越初这边日子过的不算差,但家里那群人已经急疯了。 “手机也没拿,药也没装,昨天雨还下那么大…”宋衷实在是着急,“多大了还离家出走,不想跟家里过给他买套房出去住也行啊,平白无故人没了算怎么回事。” 家里只有宋衷和应闲璋,其他有一个算一个能出去找人的,都出去找人了。 应闲璋也愁,但没有宋衷那么急。不可能有他们都找不到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越初被谁藏起来了。 他和越初一脉相连,虽说是不知道越初现在在何处,但知道越初定然是平安无事的,如此倒也稍稍安心。可宋衷说得对,这出去一趟,其他都还好,唯独没拿药,到时候身子疼了便只能忍着… 宋衷:“祁宴再回来了,赶紧让他给楼下的那些东西处理了。” 应闲璋:“他下不了手的,还是我去吧。” 宋衷看向他,“那可是越溪信的灵力。” “都什么时候了,越初能好端端的就行了。”应闲璋无奈,“说到底不是他自己不自洽,是我们都没好好考虑过这件事。不对,是你们,我已经决定了,越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愿意接受自己是越溪信就去接受,不愿意就算了。” 宋衷和应闲璋的想法是差不多的,她不会逼迫越初的,“那总要他自己转过这个弯才行,不然就算我们都无所谓了,他自己也会一直带着这个负担拧巴下去的。” 应闲璋:“我们劝是没有用的。他现在对着我们已经带着些敌意了,只能等着天上掉下个好心的外人来劝他了,或者就安安静静等他自己开解自己吧。” · -- 第222页 所有人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时,言语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谁的啊。”旁边沈赤凑过来想要去看。 但言语将手机叩住了,“我接个电话,你别走太远。” 知道越初是失踪后,言语也没回园区上课,他哪有这心思。虽然是帮不上忙,但还是每日和沈赤出来找找看。主要是他和沈赤不约而同的认为家里那个环境实在不是人能待的,气氛太过压抑,言语只要跟家里就心神不宁的厉害。 言语走远了些,接通了电话。 “嗨!”言声彻的声音乍然响起,“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你有事说事。”言语焦头烂额的,哪有空搭理他。 “哦。”对面声音瞬间蔫巴,“你能送瓶药过来吗,你家那祖宗说身上疼的厉害。” 言语神思一转,瞬间呵斥出声,“他在你那里?” 对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再说话时,赫然已经是越初的声音了,“药在我屋里,你去帮我拿过来。别和他们几个说。” 言语不知道越初为何会与言声彻在一起,若是如此,那岂不是也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可是家里很担心你。” 越初:“那我离家出走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担心吗,你也顾虑一下我的自尊心好吗,那么大的事我没当场一头撞死以死明志就已经很冷静了好不好。” 言语:“那您不回来吗。” 越初好磊落,“现在回去多丢人啊,我再住几天。行了,我一会儿把地址给你,你帮我把药送过来,务必别让他们几个知道。” 不然咱们两个非得死一个。 · 越初挂了电话,看着面前的两人,“可以了吧。” 不止言声彻在,此时那个缺了半拉手臂的男人也在。 越初确实是身上疼的难受,不吃药肯定是受不了的,他不得已只能给言语拉下水了。不然让家里那几个人知道,势必又是场翻天覆地。 他还有想知道的事情,暂时不想让他们掺和进来。 男人盯着他看了会儿,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将手机收回去了。 “我见过你吧。”越初问道,“在我小时候,还住狗笼子里的时候,你给我送过饭,还送给过我一只小老虎娃娃。” 这段记忆就像是被尘封起来一般,在看到这个男人时突然被唤醒。 他是幼时自己人生中,唯一的那道光。 言声彻抬手指了指右侧的床头,“是那个脏兮兮的老虎吗,我就说怎么我一提要扔,他就不乐意。” 越初顺势看过去,的确是那个。祁宴带他离开那个地方时,并没有将其带上。 男人仍然没什么情绪,只是认真说道,“但也是我托宋衷让祁宴将才出生的你,放到了那个地方。然后告诉他们不能在你成年之前接回你,否则天道就会发现,你会被处理掉。所以除了我从来没有人去探望过你,如果不出什么状况的话,本来应当是我在你十八岁时将你接过来的。” “但我没想到,你十六岁时,他会悄悄去看你。看你受苦的那一瞬间,就将你带了回来。” · 感谢祁宴! 越初发自肺腑的感谢祁宴,可他还有一事不明。 “就算是你,送我过去,也只是为了让我住在狗笼子里受苦?那又为何还要去探望我。” 男人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到今天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越初皱眉,示意他有话直说。 “那不是真实的世界,是被越溪信灵力覆盖的地方,是越溪信自己创造出的环境。你所见的一切全都是假的。越溪信的灵力自然只能被越溪信控制,也就是被你自己控制。” “从来不是谁要虐待你,是你自己将自己放到了那个笼子中。是你自己十六年里处处折磨自己。那个笼子你真的打不开吗?那些人你真的杀不掉吗。” 男人凝视着他,越初不经意打了个寒噤,他不愿顺着这些话往下去想。 “越溪信根本不愿回来,他知道自己一旦回来了,给天地之间带来的只会是祸事。人死就是不能复生,他比谁都明白这件事。” “越溪信只想死。” “不是任何人,是越溪信要杀死你,杀死他自己。” · 越初手脚发凉,紧盯着对方。 可对方仍是不放过他,继续开口—— “可我偏要让他回来。” 第103章 吃喝不易。 “我不要吃这个。” “不好吃。” “我不吃还海鱼的。” “苦的, 拿走。” “怎么有壳啊,我不吃。带刺的我也不吃。” “这个不好看,我不吃。” · 言声彻和那断臂的男人, 就这样攥着拳头瞧着这位祖宗。 他做一道菜,越初不满意一道菜。 言声彻:“你要不饿着吧。” 越初察觉到了他们的不满意, “我也不是挑食…但他就是不好吃…” 他情真意切说道, “就是没有应九做的好吃啊。” 男人也是好脾气, 他嫌不好吃,他就继续给他做。 言声彻:“我都没这么好的待遇,再这么做下去地主家也会没余粮的。” 越初不在乎。 言声彻:“你有哪怕一点点被绑架回来的自觉吗。” -- 第223页 越初一脸不可置信, “是我让你们绑架我的吗,那不是你们自己活该吗。” “……”言声彻思量了下表示同意, 随即看向一边的男人,“你师父, 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来吧,反正也不是我让你绑架他的。” 越初和越阳夏两相对峙,前者毫不服气, 说不吃就是不吃。 男人面无表情,但又舍不得他饿着,只能转头出去接着去给他做新的。 · 言语带着药找到了言声彻, 俩人在楼下见了面。看着眼前这人,言语竟然是一时都没认出他来。 苍老太多了。 “我只是让你来送药, 你不要一副军火交易的样子可以吗。” 言语哪有空听他调笑,直接厉声问着,“越初呢。” 言声彻倒是一贯的好脾气,“在的啊。这么生气做什么,你要是想我带你去见他不就是了。” 言语知道前面可能是埋伏, 但他不可能不去的,他必须要知道越初现在活没活着,活得好不好。 “越初到底是对你哪好了,怎么这么忠心啊。”言声彻想不通,“你再这样我要瞧不起你了。” 言语:“你爱瞧得起瞧不起。” 那言声彻还能说什么,直接给他带到了自己家。 言语直接冲进了屋内,终于在卧室里看见了被镣铐锁着手腕的越初。 “你来啦。”越初正在嗦小龙虾,“你会剥龙虾吗,帮我剥一下吧。应九以前都是把壳给我去了的,我没自己剥过。” “……”言语不明所以站在原地,他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但言语一直是听话,先将药让越初吃了,然后就真的过去给越初去剥龙虾了。 言语:“晚饭吃了吗。” 越初摇头,“他们不给我吃。” 言声彻直接跳到了床上,“你说话凭良心了好吗!” 越初:“那我到现在就是什么都没吃啊。” 言语瞪向言声彻,后者好生气啊,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两个混蛋玩意儿。越阳夏也不知道哪去了,他是临阵脱逃了吧,他是把这个祖宗扔给自己了吧。 言声彻:“你会遭报应的。” 越初:“我都这样了还不算报应吗。” · 言语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里,终于听出了是越初自己挑食什么也不愿吃。 “那多少吃些也不能饿着啊。”言语好声好气劝着他。 越初摇头,明明都被绑架了,倒是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说不吃就是不吃。 言声彻:“先说好啊,我们就是找他来有一点点事,不是想他死。你可快救救我们吧,我可不想供尊佛在家里。” 言语心说那不是你们活该吗。 “那我…回去,从家里带些饭过来?”言语也是实在没辙了。 越初重重点下头,好像就等言语说这个了,“但别让他们知道。” “…我知道。”言语现在只能是越初说什么是什么,毕竟他还在绑架分子手里。言语总还是要先估计越初安全问题的,“那我一会儿再过来,您再忍忍,别折腾了。” 别真给绑架分子折腾烦了,真撕票了可怎么整。 越初摆摆手,示意他早去早回,他确实有些饿了,吃小龙虾哪能吃饱了。 临走前言语恶狠狠看向言声彻一眼,那眼神就像是他当年将言声彻绑在自己家里时一样。 言声彻:“这所以说啊,就是一报还一报。” 越初:“你们一报还一报,凭什么绑我啊。” · 言语回到家内,有些踌躇不定。他要怎么弄来一盒饭,还不能让家里人知道是给越初的。 “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沈赤见他一脸愁容,关切着上来问他。 言语:“没事…你们吃了没。” 沈赤点点头,“吃过了,师娘给你留了饭,你快去吃吧。” 家里气氛还是不好,祁宴和应闲璋他们几个就在客厅坐着,也没人理他。 也多亏了没人理自己,言语见此安心了些,跑着去餐厅拿了自己那份饭,转头就要回屋里。 “哪去啊。”应九瞧着了,“你不在这儿吃去哪吃。” “回屋…”言语僵在原地,“我在这儿吃害怕,我拿回去吃。” 应九意外的理解他,觉得这是个好正当的理由。 言语见蒙混过关了,赶忙逃进了自己屋里。 但沈赤觉着不正常,言语明明最关切越初动向了,怎么可能自己回去。故而也就追着言语进屋了。 “你做什么呢。”沈赤见他将饭菜放入打包盒里,“你要出去吃?” “嗯。”言语含混应着。 “为什么不在家里吃。”沈赤继续追问。 那言语怎么可能继续和他说,何况他也没那么多时间,“不许跟任何人说我出去了。” 沈赤就这么看着言语直接翻窗出去了,越初教他的那些功夫倒是也真没浪费。 · 越初在他们这多方照顾下,活得还是很好的。 言语甚至从家里偷了个越初娃娃给他。 越初:“你拿这玩意儿做什么。” 言语:“我怕你想家睡不着。” “哦…”越初不知道说什么,“谢谢你啊。” 越初这里是没什么问题,但言语那边却不知道怎么和家里继续瞒着。尤其是沈赤,沈赤见他往外带了两回饭,就死缠烂打着非要他说他在外面做什么。 -- 第224页 沈赤:“你总不能这时候还在外面养男人了吧,那也不该啊,养谁也不能只送顿饭过去啊。” 言语:“你就当我喂流浪狗行吗。” 沈赤是不大聪明,但又不是傻,“你是不是知道越哥在哪啊。” 言语见实在是瞒不住,况且也需要一个帮他打掩护的,考量了会儿还是告诉了他,但也只说了越初在外面住着,没说他被绑架了。 沈赤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一拍胸脯,“你等着。” 言语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忧心忡忡的。 却见沈赤一溜烟跑下楼,应九正在厨房里忙活。沈赤扑过去一把抱住应九,乱嚷嚷着。 “师娘!我饿了!我饿了嘛!” 应九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一会儿不就吃了吗。” “我现在就饿了嘛。” 应九:“你吃点零食去。” “我不,我就想吃菜。” 应九哪知道他怀的什么心思,那饿了就先吃呗,遂而将饭菜都给他拨了些,“行了行了,快吃去吧。” 沈赤哒哒哒跑回屋,将饭菜交给言语,言语再翻窗户给越初送过去。 · 半小时后。 应九:“你不是吃过了。” 沈赤:“又饿了。” · 六天后。 应九:“你是不是怀孩子了,你这一天吃六顿饭谁受得了啊。” 沈赤:“那…还有饭吗。” · 众人还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只有应闲璋不怎么着急。 因为每天言语回来时,身上都会带着些越初的味道。应闲璋对这个太熟悉了,故而他就算不知道越初在哪,却也知道言语必然是每天都会去见他的。 言语每日都去,必然是越初每日都平平安安能吃能喝的。 放在自己屋内的药,每天都在稳定减少,说明药也是按时吃着,没有大幅减少说明这几日也未曾突然发病。 可这都一周了,越初似乎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他也不敢催,怕越催跑得越远。 他有想着跟踪言语,但想想还不如直接问他好了,他跟言语还有什么顾及的。 “说吧。” 言语不吭声,应闲璋这审犯人一样的架势,他很难不害怕。 应闲璋是想吓唬他的,但按照言语对越初的忠心程度,来硬的反而不会让他卖了越初的。 “你先说他现在安全吗。” 言语想想,还真不好说越初还安不安全,“越哥不让我跟你们说,他说手边还有些事想自己处理,处理好了自然会通知您。我能说的真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应闲璋仔细琢磨着这句话,“他不是离家出走?” “你问我我问谁啊,也不是我让他离家出走的。”不管说什么,言语就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那硬的不行,应闲璋只能试着来软的。他在言语耳边说了些什么,言语当即颤了下身子,也不知道应闲璋许了他什么。 但言语坚定到让应闲璋刮目相看,“不行。越哥不让我说。” 除去越初要他保守秘密,他更多还是担心越初安危,他怕自己这边说了什么,那边他们会将越初如何了。言语不可能拿越初冒险的。 “对了,越哥说…他若有危险,你自然会知道。” 应闲璋凝眉思索,那也就是说越初现在的确是在可能遭遇风险的地方。 “把这个给他。” 应闲璋扔了个小物件过去,言语接住,定睛一看,是一把缩小的长刀。 是裁风月。但为何只有巴掌大。 应闲璋:“你想办法给他就是,如何用他拿到之后自然就会知道。既是不愿让我知道,也就罢了,你多留心就是,只是若真有危险,务必以他安危为重。若是因为你瞒着,让他遭遇危险,你别怪我——” “我知道。”言语将裁风月收好,“我分得清的。” · 言语准备现在就将刀给越初送过去。走到楼下发现即使现在已经不早了,但那几个人还是在客厅坐着,哪也不去。 好像祁宴他们也都一整周没阖过眼了。 此时的宋衷全然没了往昔的跳脱,分明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却坐在正中格外庄重威严。 “今天上午,步琮死了。” “前天晚上,柏锦死了。” “大前天,仰乌重伤。” “幺儿的事再不管,会殃及更多的人。再这样下去,你师父就算回来了,也只会带着一身罪孽回来。” “耽误不得了。不管你下去下不去手,再见到他时,务必除掉他。” 第104章 最后一卦。 越初这几日总在睡觉, 每日强迫自己清醒的时候也就是言语给他来送饭的时候。 他还是会吃些,不想让言语担心,也不想让家里那些人担心。他是不知道言语都和谁说了, 但他知道言语肯定是瞒不住的。 男人最近不怎么在家里,听言声彻说他每天晚上会回来一次。但一般那时候越初已经睡下了, 他最近总是浑浑噩噩的, 便是有人到他旁边他也浑然不觉。 他似乎又被强制塞进了一些记忆, 睡梦中很多东西断断续续杂乱无章,让他勉强窥探到了些许,但又看得不真切。如此几天下来, 他才尽量吸收尽了这些记忆。 · 越溪信有很多朋友,天上天下的, 多是曾受过越溪信照拂的人。 -- 第225页 这些人都还不知道越溪信回来了,便接连死于刀下。 “越溪信不能这样回来。”越初看着身旁言声彻, 只是一周过去,对方已经苍老如耳顺之人。 瞧着岁数是大了,心性却还是那般造孽, “死而复生的必然代价嘛。忍忍就过去了。” “敢情到时候挨骂的不是你。”越初瞥着他,“欸,你别说你这岁数大了, 和言信长得确实挺像。” 言声彻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越初不饶人, “你都六十了还有外貌焦虑吗。” 言声彻好烦他哦,“我二十六!我才二十六!” “哦…是哦。”越初都忘了他其实才二十来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来不来得及你心里没数吗。”言声彻调侃着,“都这时候了,谁也别劝谁了。听我的, 一条路走到黑你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越初思忖了下,“你预见过我的未来?” 言声彻摇头,“没有,但我偷窥那孩子的未来时,碰巧瞧着了一晃而过的你。” 那个世界是有越初的,但也仅此是有而已,甚至究竟是越初还是越溪信,他都不得而知。 越初盯着他看,“你喜欢言语?” “怎么,你有意见吗。我六十了就不能喜欢年轻可爱的男孩子了吗。”言声彻不满意越初看自己这个眼神,“我除了没有退休金意外,还算是个不错的老年人吧。” 越初:“但退休金很重要的。” 俩人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都在聊些什么东西。他同言声彻相处这几日,如果自我蒙蔽刻意忽略言声彻是间接的杀人犯,他和言声彻相处还是很愉快的。 无聊时就一起打电动,一起玩兔子。 言声彻还会偷偷吃言语送来的饭,他说他好久没吃到了,这会儿很是怀念。索性越初身子不好也吃不下太多,便将大部分都分给了对方。 可有些事是是不能被忽略的,眼见他一天老过一天。越初便知道那是一个又一个活着的生命,被夺走记忆,甚至是被残忍杀死。 “言信是为了救天下人。” 言声彻钻进被子里瞟了瞟他,“那他救到了吗。别开玩笑了,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一样能救天下人啊。” 越初也做不到,或许只有越溪信可以。 但此时言声彻突然起了兴致,“所以你当年为什么要杀天道啊。” 越初听到后跟着琢磨了起来,然后转头幽幽问他,“你们给我这段记忆了吗。那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不是也在等你们告诉我吗。” 他能大概理解越溪信的心事,但究竟为何,这段记忆始终是空白的。 言声彻遂而也想了想,“那如此的话…记忆应该是在应闲璋身上。” · “最后一个人原来是应闲璋啊。” 言声彻低语着。 · 越初听及此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你们连应闲璋都不准备放过。” 言声彻闻言看看他,“说得跟我打得过应闲璋一样。按照我的推演,我俩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所以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就是了。” 他虽是这样说,越初却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你俩在一起了吗。”言声彻随意问着他。 “嗯。”越初也磊落。 “做了吗。”言声彻脑回路也不是多正常,他真的很喜欢问别人这种问题。 “啊。”越初也不太好否认,因为这事确实干了,还干了个爽。 言声彻倒是轻快笑起来,“那不是挺好的吗。肌肤与肌肤相亲——” “闭嘴吧。”越初打断了他,他还没有开放到可以和别人随意聊房事的地步,“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言声彻也不恼,他的确不大正常,但他从不觉得有什么。 “为什么喜欢言语。”越初也很随意的问他。 越阳夏问过和越初一样的问题,但这次言声彻却反问越初, “你为什么喜欢言语。” 越初试着思索,“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那就是了。”言声彻同意,“他的确不一样,对你是,对我也是。” 越初不懂,但也懒得懂。爱情这东西,本来也没缘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实在是太多了。 · 言声彻接了个电话,之后就示意越初自己早些睡觉吧。 越初明白的,每次他接过电话后,就会去到旁边的房间。去推演下一个是谁,在哪,然后再通知那个男人。 第二天越初再见他时,他便又会苍老不少。与此同时的,也代表可能又有一个人死于非命。 越初没办法阻止,而且言声彻也叮嘱过他,一条路走到黑可能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你那能力还能用几次。” 言声彻想想,“三次,够用了。不过算算日子,咱俩应该也相处不了几日了。” 最后一次推演之后,言声彻应当就会死去。他看起来似乎全然无所谓,就这样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宿命,即使这个宿命背负着的只有罪孽,他依然如此磊落。 “死之前让你们看到的是我这么苍老的脸,还真是不舒服啊。” 言声彻用着那皱在一起的衰老面容嘻笑着说出这句话,有些滑稽,也有些情真意切。 “为什么要帮他。”越初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 第226页 言声彻:“一个人太孤单了啊。” · “天界那边如何了。”宋衷这几日被天道那边的事烦得焦头烂额。 应闲璋:“但凡和越初有些瓜葛的,还想活命的,这会儿里外里警戒了不下四五层。” 宋衷想想也好,不然他们几个还能护了多少人。 雪渺:“但这没用啊,我们根本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最好是能提前判断到,不然只会和这几次一样,我们去了,尸首都凉了。” 这几日他们也暗戳戳估算了一下战力水平,大概就是除了应闲璋,他们几个应当都打不过就是了。 雪渺:“怎么会这么厉害。这三千年他都经历了什么啊。” 宋衷:“不用三千年,你认认真真练上几百年的,你也能有成效。” 都什么时候了还数落他这些,雪渺这会儿也确实是有点后悔,要不是自己真的没用,这时候本该也能多帮衬着些的。 “师父还没消息吗。”一旁坐着的祁宴,心思却还在是在他师父身上。就算越初不愿回来,他也只想知道他师父安不安全。毕竟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过危险。 应闲璋是知道的,但他始终没和祁宴说。按理是该告诉他的,但可能就是自己也赌着些气,埋怨祁宴把他宝贝媳妇吓唬走了,故而始终不曾告诉他越初的消息。 虽然应闲璋自己也知道,都这个时候了还闹脾气,真的很幼稚。 宋衷:“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师父真出事了,你自然就该知道他在哪了。若真是藏起来了也好,我们都找不到他,别人自然也找不到他。 但谁会知道那祖宗就跟狼窝里住着呢。 · “幺儿自己代表的是越溪信作为你们师父的记忆。” “应闲璋代表的是他离开师门后的那段记忆。” “和他有关的那些人,代表的是你们师父于天下各处的记忆。” 宋衷轻敲着桌子,自顾自念叨着。 “如此还剩下…” 所有人顺着他一同去想,不约而同的颤了下身子,所有人都不敢开口。 只有不谙世事的沈赤试探着说道,“还有儿时的记忆。” · 众人将目光缓缓落在宋衷身上,宋衷只是了然笑笑, “原来是我啊。” · 如此看来,记忆如今只剩下两部分—— 宋衷关于越溪信儿时的记忆。 应闲璋与越溪信彼此欢好的记忆。 宋衷猜测最后的目标应当不会是应闲璋,风险太大了,在找上应闲璋之前,一定会要过自己这一关… 如此她竟是安心了些。 应闲璋:“安危重要,记忆给他——” 宋衷摇摇头,“我那时同元化聊过一样的问题,若只是记忆,给了也便给了。可如今不同,我不能让幺儿再往前一步了。这不是记忆的问题,他再往前一步,整个师门都会被他拖入万劫不复。” 宋衷比看起来心冷的多,如果他们几个都下不去手,她会亲自处理掉幺儿。 在她小时候,刚化形的时候,还不会说话的时候。被教给的只有,“好好做人,好好做事。”这样极其简朴的规训。她也是这样教给越溪信的。如今她不可能看着师门往一个如此扭曲的方向走去。 只是说着她又开朗笑起来,“放心吧放心吧,我才不会死呢!” “但我要是死了,你们可不可以把我埋在你师祖坟旁边。” 雪渺:“师祖的墓旁不是有人了吗。” 宋衷暗一思忖,“那你把我情敌挖出来吧,把我放里面。她都跟那儿三四千年了,也该让让位置了吧。” 雪渺也知道宋衷只是为了故意缓和气氛,“小师叔你风流韵事还挺多啊。” · 越初再看到越阳夏时,对方身上带着很严重的伤。但男人似乎全然不在乎,只是让越初将记忆吞下去。 越初不知死的又是谁,每次都是这样,只有对方死了之后,他才能了解那些过往,只有梦醒之后才会深切意识到,原来那些人于他曾经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 他现在已经很麻木了,消化记忆需要费很大的力气。身子的疼痛也在加剧,似乎马上就要到临界点,饶是越初自己,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 “还没结束吗。”越初虚弱着问道。 “还有一个。”男人如实回答他。 越初眼睛亮了亮,这造孽事终于要结束了吗。他已经都想好了,既然是阻止不了,那等一切结束后,他就带着所有人的罪孽彻底死掉。 左右这副身子也废了,他势必不会让对方要越溪信回来的计划如愿以偿。 他只是觉着好笑,原来最后自己还是和越溪信选了同一条路。越溪信知道前面是深渊故而不愿回来,没想着自己少时那样挣扎着活下来,如今也只能再次选择死亡。 但谁在乎呢。 他真的笑了,是得逞的笑意。 · 言声彻的能力还剩最后两次。 他又卜了一卦—— 是宋衷。 他心思沉了沉,果然最后越初身边的人无一幸免… “今天是一月十六号吗。”言声彻瞧了瞧时间,才想起有桩事必须今天去做。 言信之所以会死,从不是寿终正寝,如果不卜最后一卦,他还可以继续活着。当然会不会被越阳夏弄死就不一定了。 -- 第227页 而最后一卦,此时正在言声彻手中。那时言信死前嘱咐他,只能在今日打开。 他将信封拆开,里面只有短短几句话,言声彻反复看了两遍,心下疑惑似是不懂,但也只是将信件烧掉。 然后按照信件说的,推门找到了与越初共处一室的越阳夏。 · “来做吧。最后一次了。” 第105章 言声彻。 “你知道快乐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吗。”言声彻虚弱着靠在床上, 旁边就是越初,二人一起看着电视,“言信告诉我的。” 越初偏头打量着眼前这位耄耋老人, 和记忆中的言信慢慢重叠起来。 “知道,祁宴告诉过我。” 言声彻:“那怪不得, 肯定是你以前告诉言信, 言信又告诉了我。” 电视上正在播最新一期的《演员初登场》, “这岁数是大了,眼神都不好了。” 越初瞧着他,眸子是有些浑浊, 不似以前那样清泠泠的。他不知道言声彻还能活多久,但总觉着连呼吸都没那么有力了。 “我不会睡一觉起来, 就看你死我旁边了吧。” 言声彻慢吞吞转过头,“有可能哦。” 越初往远撤了撤, “谁要旁边死个糟老头子哦,怪恶心的。” · 言声彻今天的任务就是看着越初,但以言声彻如今这风吹就倒当场敢突发脑溢血的身体状况来看, 他到底哪里能看的住越初。 “你为什么不跑啊。”言声彻不解。 越初:“言语绑架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没跑吗。” “我那是爱情,不一样的。你总不能是看上我了吧。” 越初:“你也合该是想瞎了心。” 他为什么不跑, 他当然不能跑,他跑了后续的事不就更多了吗。 言声彻在等死。 越初也在等死。 言声彻不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于他而言怎样都好,那是越初自己的决定,事已至此,谁还能跑得掉呢。 “最后一个人是宋衷。”言声彻却还是告诉了他,也可能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越初当即颤了下身子, 神色严峻起来。他从不知道这件事会危机到身边人。 他是不喜欢他们,却也绝不想他们出事。 …算了,他也没有不喜欢他们。 言声彻无视了他的目光,继续看着电视,言语好像要出来了,他眸子便跟着亮了起来。 越初很难再冷静,“今天他要去找的…也是宋衷?” 言声彻点头,“你现在要去的话还来得及?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去了又能做什么呢,要不就装作不知道算了。等一切结束了,也就无法逆转了。” 越初横了他一眼,若真是宋衷他不可能坐这儿干耗着的。他试着动了动绑在左手的铁链,想想也知道肯定不是自己能解开的。 “你没钥匙吗。” 言声彻还是在看着镜头中的言语,“我怎么可能有,你真以为他这么信任我吗。” 越初凝着眉,还在想着解决办法。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就算跑,言声彻也不会拦着。 “慢慢想吧,总会有办法的。”言声彻甚至还在宽慰着他。 越初很烦他这种不帮忙嘴还不闲着的样子。 但言声彻就是不停,继续同他说着,“言信让我转告你,他对之前的事很抱歉。” “什么。”越初还在鼓捣着铁链。 言声彻:“他的最后一卦,本该是留给你的。可三千年前他知道你有难,却因为贪生未曾帮你。如今这副局面,许是也有他的原因。” “行了,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越初对此并不介怀,左右事情已经这样了。 言声彻:“但这一次,临死之前他还是替你卜了本就属于你的最后一卦。” 越初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茫然看向他。 言声彻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袱来,扔给了越初,“你收好,但不要打开。然后将他交给应闲璋,他看到后自然知道如何。切记绝对不能打开,你还能不能活着,兴许就看这里面的东西了。” “给你取这东西,我可是出卖了色相——” 越初:“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俩指不定是谁出卖的色相吧。” · 言声彻不理会越初的调侃,他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顺利的话,许是被救下的不止你一个人。” 越初听着似乎还有转机,他已经不在乎自己如何了,但不想搭进去更多人的性命。 “越阳夏…算了,随你吧。”言声彻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继续这个话题,“好好待言语,挺不错的孩子。” 越初:“可以不要搞得像临终托孤一样吗。” 言声彻慈爱着笑了笑,电视上突然传来一阵掌声,两人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是言语的节目要开始了。 镜头一晃来到观众席,在那里面看见了一个举着言语手幅的跳脱男孩子,就差爬桌子上给言语应援了。 越初看着真切,是沈赤。提醒过他两次别这么显眼,但因为无济于事,越初也懒得管他了。 他看看旁边的言声彻。言声彻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轻笑着叹道, “这样也好。” · “听言信说,我家中族人,生命中最后一卦,都是给最重要的那人。” -- 第228页 “我父亲将最后一卦留给了我,那时我才多大,就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知道,我一定是不得善终的。” “所以说啊,世上本就不该有神明。不然就会像我这样,只能拥有无法改变的命运。” 言声彻的话突然多了起来,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许是没什么力气,许是为了能听到电视里的声音。 他见时间差不多了,终于卜了人生里最后一卦,就像他一开始想好的,他用这卦算尽了言语往后余生。 越初看着他掌心中火焰聚起又散开,直至最后熄灭。 他想问他算到了什么。 但言声彻只是闭着眼摇摇头,可越初见他笑了,想来属于言语的那个结局并不坏。 “言语这个名字也不差,他若能一直用着就好了。” 都到弥留之际了,越初想想便答应了他,但还是不合时宜的问道,“你是要死了吗,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言声彻笑着,带上了一抹狡黠,“别怕疼。” · “我会和他同归于尽,如今是做不到了。” “杀了他吧。” · 言声彻死了,在电视的掌声与欢呼声中。没有后悔,没有抗争,也没有眷恋。 言语的节目正好在此刻结束,而那真正的言语也在此时让生命正式落幕。 · 越初唏嘘了下,但也仅此而已,他还要更重要的事。言声彻既然告诉自己今天的目标是宋衷,自然还是希望自己去救的。 只是如今自己被单锁了一只胳膊… 他又挣了挣,果然还是不行。 他拿出了言语给自己送来的裁风月,巴掌大的刀,如今就在自己口袋里,而与之碰撞的,则是那枚应闲璋的灵力。 不知道为何,无论自己怎么换衣裳,那颗属于应闲璋的灵力,总是在自己身上的,也辛苦应闲璋每天都还惦记这事。 越初将裁风月放到手里,言语跟他说他拿到自然会用。但越初盯着自己手里这小家伙看了一会儿,才不得已从过往的记忆里搜寻解决办法。 “哦…”越初看到了那段记忆,还是他给应闲璋变来玩的,虽然应闲璋始终是副看傻子的表情。 他灌了些灵力进去,裁风月果然像听到他的命令一般,变回了那柄通体笔直的乌金长刀。 “好孩子好孩子。”越初就像是听到了裁风月的低鸣,轻声哄着他。 他试着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长刀直直劈向铁链。 除了一声嗡鸣,毫无变化。倒是震得越初手疼。 他也不知道是铁链的问题,刀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 越初不得不灌入更多的灵力,裁风月也更趁手了些,就像是要拼命给主人展现这三千前里它又变得多厉害一样。 又是一刀下去—— 依然纹丝不动。 “没事没事,不生气啊。”越初赶忙哄着裁风月,背地里甩了甩被震的通红的手掌。 但不是这么个事啊…这真等自己劈断了,言声彻这尸首都得臭了吧。 如此他复有想起了言声彻最后与自己说得那句话—— “别怕疼。” 越初:“不是吧。” 越初确实是着急,脑子可能也真是不转了,而且现如今也着实再没什么好法子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裁风月,轻轻抚摸着刀身,“这次可得锋利些。” 说罢他再次端起裁风月,比划了下方向,同时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紧攥着刀柄猛力砍向自己手臂。 “唔嗯——”越初后仰着颈子,冷汗顿时从全身淌下。 铁链应声而落,落下的还有自己半截胳膊。 他快速换了两口气,待得自己稍微平复下来一些,这才重新睁开眼睛。 此时的越初因为长时间闭气脑子还有些发昏,他怔怔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那一截手—— 不是肉身,而时一块木头。那手形的木头上已经满是裂纹孔洞,就像是蛀虫四处啃食过一般。瞧着连他自己都嫌怪恶心的。 可如今的越初也只是无所谓的笑了下,甚至庆幸因为如此,他才不至于大出血死在此处。 他挣扎着起身,将自己的胳膊捡了起来。那上面还有自己的戒指,红色的,早就不是最初那乌漆嘛黑的东西了。 连自己都觉着好笑,怎么当初就那么恨应闲璋呢。 他将戒指取下,戴到了右手无名指上。走过去给言声彻盖上被子,又将电视关了。最后则是拿起了裁风月,踉踉跄跄走出了屋门。 · 越初在楼下看到了正要跑上来的言语。 言语自然也就看见了他,好看见了他那空落落的袖管,和抓在手里的那截胳膊。 “越哥!” 越初虚浮着脚步,轻咳了两声,将那胳膊和裁风月全都一股脑塞了言语。 “怎么来的。” 言语:“…开车。” 越初点点头,“带我去找宋衷。” 言语:“可你现在——” “我都这样了,你就听我一回吧。”越初哪还有那么多力气跟他争辩这些。 如今这副身子怕是吃药也无济于事了,他这才想起口袋里那枚应闲璋的灵力。 他取出那颗灵力珠子,含在口中,舌尖玩弄两下,最后放在齿间一口咬碎。 · -- 第229页 那是天地间的至纯灵力,是应闲璋留下为了护他心神的。 灵力一点点包裹住了越初,就像是天然屏障一般,很是温柔的缓解了他身上的各种疼痛。 越初这才勉强有了些精神。无名指上的红色戒指微微热烫了起来,他低头看过去,那戒指带着些牵扯力道,似乎是要越初跟着去。 “应闲璋…”越初猜测是两枚戒指之间的吸引力。 他将戒指取下,系到了车后视镜上,同时吩咐言语,“跟着他走。” 言语咬咬牙,也顾不得应闲璋叮嘱的万般顾及越初安危。这会儿听着越初的话,就是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 应闲璋在越初咬碎灵力的瞬间便感知到了。 与此同时手上的戒指愈发热烫起来,他便知道那孩子已经冲着自己赶来。 “…真是哪乱来哪。这三千年了,一点也没学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不想长胖 的营养液。啾! 第106章 决战。 宋衷离开家时, 未通知任何一个人。只被应闲璋发现了。 如今在此处的,也只有他们两个。 “你私下联系了他?”应闲璋跟着宋衷来到元化的学校里,而学校中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清空了。邵青还不愿走, 但被宋衷强行扭送出去了。 小宋衷此时就坐在学校正中央越溪信的铜像最上面,骑在应闲璋身上, 身子侧靠着她师兄。 “嗯。”她仅仅是简单应着, “没必要把所有人牵连进来, 毕竟目标只是我们两个。” 应闲璋不明白,“可你若是死在这里——” “都死这么多人,死了谁都也不稀奇了。”宋衷仍有心情调侃着, “不管怎么样,照顾小孩子是长辈的责任嘛。” 家中除去应闲璋和应九, 便只有宋衷是小神仙了,若是应付起来, 应当也要比其他几个孩子更轻松一些。如今能保一个算一个,宋衷实在不愿再牵连其他人。 她神色很是淡然,甚至有些慵懒, 眸子很清澈,却又很空洞。 “他来了,我自己过去。两个人都去, 我怕受他牵制。而且我还有些话想跟他说。” · 越阳夏看着面前的娇小少女,他记不清了, 这好像是他在这个地方遇到的第一个故人。 许多许多年前,她看见自己时,眼睛亮了亮。忙问他是不是幺儿,这些年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 但自己只是出手打伤了她。 她没有恼, 甚至笑着说原来已经变得这样厉害了,比他那不学无数的师兄还要厉害。 他想告诉她认错人了,因为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女孩。倒是有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少女,也是她这么高,也是她这样的脾气。但面容却不同。 宋衷说是自己早就换过不知道多少个容貌了,现在这个也只是自己最近用的一个。 他明白了,却仍不同她亲近。宋衷想将他带给他几个师兄看,他也拒绝了,还要求她不要告诉任何人的。 他说了好多次自己不是幺儿,宋衷却始终固执的认为只是他不愿承认,又或者是太过认生。以后一定就会好的。她始终这样期许着。 再后来他便不再否认了,因为他也需要她,需要她让越溪信活过来。 宋衷满心欢喜,她本该照顾好所有人的,莫名不见的幺儿始终是她牵挂的,好在如今也都回来了。 只是宋衷一点点发现,幺儿性子似乎变得并非多么良善。起初只是心冷些,宋衷也只当他在外面受了苦,多是觉着心疼,到底并未多想。可随着时日推进,幺儿展现在他面前的愈发不想个真切活着的人,就像是一个执行命令的机器。 而命令则是——要让越溪信回来。 宋衷不解,可自己的目的却又同他一致。所以明知这个孩子道路越走越偏,她也始终未曾阻止过。是她私心所致,她也想让越溪信回来。 她想越溪信回来的时候,这个家还能同以前一样,每个人都在,每个人都好。 · “我下不去手,你该知道的。”宋衷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没有一丝感情的男人。 他们认识多久了来着,宋衷记不大清,但好像对方的神情永远只是这样冷硬不着感情。原来都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这个家从越溪信死去的那一天开始,就不可能再是完整的了。 “我下得去手。”男人瞥着他,手中攥着的是一把小匕首。是当年越溪信送予他玩的。 宋衷见他保存的极好,一时有些欣慰,直至现在,宋衷也觉得只要他还记挂着他师父就好。只要他还记挂着越溪信,那他就不会伤害越初。 “但那已经不是你师父,越初就是越初。除非他选择成为你师父。你不能强迫他。” 男人低垂着眸子去看她,“他就是越溪信。” 他可没有这些人这么理性,越初被当做越溪信创造出来,那他自然而然只能是越溪信。 事已至此,两人也算是是无话可说了。越阳夏的匕首直直对着宋衷,好在宋衷也不是那坐以待毙的。 最娇小的女孩儿用着最为笨重的武器,但见她双手举着金钟,一把砸向了对方,同时拉开距离,可跑了个快。 奋力一搏的话,最多不过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但她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始终是狠不下心。 · -- 第230页 越初来时就看到的是这样的景象,地面上全是被数吨重的钟砸出的大坑。 “不知道的以为外星人侵入地球了。”越初还有空开玩笑。 而下一刻,越阳夏和宋衷以及不远处的应闲璋便同时发现了他们两个。 “…我们跑吗。”言语试探着问他。 “我们跑得掉吗。”越初既然是来了,就没准备活着回去,“一会儿无论我出什么事,你能跑多远跑多远。就是救我也轮不到你。” 他也不想被救,今天无论发生什么,越阳夏和他至少死一个。 如此想着,他站了出来,就直直站在越阳夏的目光中。 男人不解,他明明是让言声彻看好他的。可在看到他断掉的手臂时,又觉得一切说得通了。 越初是整个计划中最核心的那部分,此时就差最后一步,他不会让越初逃走的。 故而宋衷下一刻就看着越阳夏冲着越初掉头直去,丝毫不再理会身后的自己。 她不会让越初有任何闪失的,沉甸甸的金钟在她手中化作细长的金月弯刀,那终于是个小姑娘可以玩的兵器了。宋衷奋而追去,对着男人的背影直直劈下。却只蹭到了对方肩膀,那是刀锋破开皮肉的声音,却不见一丝血迹,自男人肩胛出淌下的,只有一点点泄出的灵力。 宋衷来不及困惑,因为对方就要追上越初。她疯了似的冲到男人身前,大声叫着让越初快跑。 可只是分神的瞬间,那小巧的匕首便直直冲进了宋衷身体里。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怕越初看见。就算是男人在她耳边说,目标一直都是自己,接下来才会是越初时,她也仍是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盯着对方。 “…我是小神仙。我可…不会死…” 男人单手扶着她,“我本来也不要你死,我只是要你的记忆。你本也不用如此。” 他说着,将手轻轻放在了宋衷额上。灵力倒行,宋衷感受到那灵力被抽离的感觉,不是很舒服,却也能忍得住。 男人很是满意,但神色却慢慢沉了下来,而后则是覆在面容上的愤怒,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有了情绪。 “你——” 宋衷乖张笑起来,“我怎么可能把记忆给你!” 男人收回手,不再管顾奄奄一息的宋衷,掉头将像着地上的越初猛冲而去。 宋衷想喊,但过于虚弱的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横冲出来的白色身影直接将男人猛然撞开。 宋衷定睛看看,是雪渺。是通体散着白光,身形巨大,尾巴因愤怒而紧绷的雪豹。 而同时,应闲璋也出现将越初和言语两人一并带走。 · “快回去。”应闲璋在越初和言语身上都覆了一层禁制,“被他抓住——” “回哪去。回到现世难道是要将他也引入现世吗。”越初很冷静,此时的他只能留在天界。越阳夏未必还有理智,他不能将这不安定因素带给普通人。 应闲璋:“那也不能在这儿,应九在外面,你出去跟他走。你这胳膊怎么了!” “自己砍掉了。”越初没解释太多,但当他还要再说什么时,却听着不远处的一声惨叫。 是雪渺的声音,那个成年往自己身上腻,动辄就要摸摸抱抱的声音他太熟悉了。 越初推开应闲璋,看着雪渺紧紧压在男人身上,两只利爪深深陷在对方两肩里。而自己身下也已经是一片血红。 越初看不到,男人将匕首直接贯入了雪渺腹中。 就是这样,雪渺还是一口咬在了对方颈子上,死死不松口。越阳夏先后又是几刀,却仍无济于事,无论多痛雪渺就是不肯松开他。 巨大的猫咪发出愤怒低沉的呼吼,他绝不允许有人伤到他师父。 “他会死的。”越初欲再向前,却被应闲璋一把拽了回来。 应闲璋:“他没那么容易死。” 越初当即不悦,“我养大的小废物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吗!我把他养这么大是为了看他送死的吗!” 雪渺听到了…原来师父已经想起来了啊。 他挺开心的。虽然小废物这种词怎么听也不是在夸自己。 · 最后一刀刺向了雪渺颈子。 雪渺闭上了眼,他死也要死他身上。就是死了也绝不会让他过去。 意料之外的,疼痛并未降临在给他。他试探着睁开了眼,却看到了祁宴半蹲着出手挡在他身前死死攥住对方匕首。 血顺着祁宴掌心,在雪渺眼前淌下。 雪渺舔了舔他,像是感激。 “你真是除了跑得快,什么用也没有。”祁宴奚落着踢开了他,雪渺就咕噜咕噜泄了力道滚到了一边。 “呸!”滚着他还不忘呸他师兄一口,“祁宴我讨厌你。” “那可真是太好了。”祁宴让他自己一边去,别死了。雪渺也听话,让走就走绝不碍事,他也确实没什么力气了。腹部还在淌着血,希望他们打完架有人记得过来救他。 越初觉着不行,这么一个一个往上送,今天就得是他们师门全军覆没的日子。七天后大家是要一起过头七了吗。 “你去吧。”越初推了一下应闲璋,“你去的话会他们会轻松些吧。” 他说话时,宋衷也赶去帮祁宴,两个人合力才能勉强拖住对方。 -- 第231页 越初:“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他未必真是幺儿。”应闲璋将自己猜测说出了口,“他像是用某种灵力强行汇聚出来的。如果他本来就没有生命的话,那便很难被杀死。” 越初听不大懂,但知道事态紧急,“快去吧。我就在这里,不上前的。” 此时的情况应闲璋明白自己不得不去帮一把,不能只照顾着越初。越初身上有自己的屏障,口中还含着自己的灵力。寻常伤害不会将他如何的。 “你照顾他一些。”应闲璋和言语说道。 他也知道言语的本事还没自己媳妇儿大,可这也是实在没人了。 但言语还是很认真的答应了他,“我不会让越哥出事的。” · 应闲璋加入战局后,瞬间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战况。就算他现在再灵力虚浮,他好歹也曾是天道的化身,总归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突然有些怀念天道了,天道如果还在他体内的话,八百个越阳夏不也轻轻松松。 越阳夏疲于应付他们,祁宴和宋衷都不下死手,应闲璋是明白的,毕竟是至亲,下不了这个狠心太正常了。 他们都还在想着有没有什么能都救下的法子,幺儿丢了三千年,他们一点都没弥补他,如今却要亲手将他处理掉,这实在是… 应闲璋可不管,反正他本来也不不认识他们,算计他媳妇儿都给他去死好了。 如此应闲璋将赴约从剑身中抽出,在祁宴和宋衷对男人的左右挟制下,上前将剑身贯穿了对方。 就像之前那样,男人并未流出任何血迹,从伤处洒下的只有碎屑一样的灵力。 他似乎也不觉着的疼,自己攥着剑刃将其抽了出来。然后他就这样好端端的站在他们面前,唇角带着一抹很是嘲讽的笑意。 应闲璋这才意识到必须打起点精神了,眼前这人确实没那么容易应付—— 可就在此时,男人却抬了抬下巴,给他们指向了越初的方向。 应闲璋一回头,这才心叫不好,越初不见了,言语也不见了。越初不是不守信用的人,他既然答应自己会在原地,就一定不会走。 “你将他带——” 三人再一回身,却是连越阳夏也不见了。 · “分开找。” · 越初是被带走的,言语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对方被一并带来的。 此时他们在一间屋子内,越初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男人就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身前也没有被应闲璋用剑贯穿的痕迹。 “我打不过他们。”男人坦言。 “哦。”还真没看出来。他差点以为应闲璋要输了。可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想,的确不该是这样。若真打下去,一定是应闲璋赢的,毕竟应闲璋可是真的起了杀心。“他们面前那个,不是你的身体?” “灵力而已,你想要多少个我都可以有。”男人回答了他,那只是个厉害些的虚影罢了,是只有一点点自己的思想,没有生命的傀儡。再打两下应闲璋就会发现其中端倪了,那时应闲璋就该来找自己本体在何处。所以他当然得跑了。 越初有些累了,他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男人却仍盯着他,眼神中没有任何狠绝,只是平稳说道,“来不及了。” 越初不懂,但不想再问,“你想如何就如何吧。别再折腾其他人了。” 越阳夏点点头,至少在这一刻,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他没用弄来宋衷的记忆,他不知道为什么,宋衷的身体居然是一个空壳,里面只有零星一点点关于越初的记忆。关于越溪信的,竟然一丝一毫的都不存在。 可就算是这样,小宋衷还是拼命保护了越初。 越阳夏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拼图的最后这块已然是来不及,便也只能这样将就了。 越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也是身心俱疲,他甚至希望应闲璋不要太快找过来,他希望他们来时自己已经和越阳夏同归于尽了。 · “张嘴。”越阳夏说道。 越初懒懒散散坐在地上,和男人一样。只看着对方总自己身上快速切下一块,肉块瞬间化作灵力。 他将其扔给对方,越初只是看了看,便吞了下去。 “越哥!”言语在旁边喊了声。 越初只是摇摇头,“无妨的,出去之后就把这些都忘了,好好过日子。” 男人又削了一块给他,越初便又吞了。 言语只觉着眼前这副景象惊悚且诡异,他不愿再看,可不看也能听见,不听也能想象到。 那些都是越溪信的灵力,其实没什么关系,本来就该是属于他的。就算没有他,越初也会在本该计划好的日子里,一点一点接受属于越溪信的一切。 男人已经切掉了一条臂膀,这次又对着自己的小腿切下。 如此他便真的跑不了了,他仍然没有任何情绪,似乎不觉着疼。 可越初看见了,他还是轻颤着身子,攥刀的手握得很紧,手臂上的青筋很明显。原来是疼的啊,越初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说疼就歇会儿吧。 想了想,他还是没开这个口。或许对于二人而言,都想以最快的速度解脱。 “我不是越阳夏。”男人还是同他说了。 “是吗。”越初轻笑着,“那就好。” -- 第232页 男人不知道好在哪,也许是在庆幸自己最珍视的那个徒弟,没有真的成为像自己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许是疼的紧了,许是知道自己快死了,男人的话突然多了起来,“三千年前我便茫然游走在每一处,我不知道为何会诞生,也不知道要去哪,全部记忆里只有要你回来。” 这是时至今日,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情。但他从未质疑过,也从未反抗过。 “我于天地间,一点点收集你的灵力,也用着你的灵力,慢慢长成了这副样子。” “现在,都还给你。” · 越初安安静静的,准备和他一同迎接死亡,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愿听懂。 他不想死前还活在对别人的愧疚里。可还未等越初再多加考虑时,却听到了刀刃的破风声。 越初心道不好,以为是哪里又出了变故。他实在没有力气折腾了,身上的痛苦让他此刻只想安安静静的迎来死亡。但就算是如此,老天爷也不让他如愿了。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的竟然是言语用裁风月贯穿了眼前的男人。 裁风月在他手上看起来很沉,他需要用两手一起才能挥动它。 男人也是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胸前穿出来的刀剑。 言语将刀抽回,刀身上并不染血。他又是一刀斜着劈下,劈断了那人攥着匕首的手。然后又是一刀,又是一刀。 他像是发了疯一般,每一刀都试图砍在男人要害上。 男人没反抗,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被砍落的肉块化作一颗颗灵力珠子,哗哗啦啦清脆落到地面,闭上眼是清脆声音,睁开眼却是这副残忍场面。 越初僵在原地,手中还攥着一颗珠子,正欲放入口中。 而言语的下一刀,竟是对着自己来的。 越初躲开了,如若没躲开,现在掉在地面上的,应该是自己的手。 “不许吃。”言语看向他,通红的眼睛充盈着泪水。 越初渐渐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这个孩子为了自己都做了什么。他是有些生气的,但自己这个状态连发个火都做不到。不仅做不到,他还怕言语给自己劈了。 · “吃了它。”男人以一种究极古怪的状态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他被言语一刀一刀片下,但还是活着,而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痛苦。 他只是这样平静的和越初说着。 “我说了不许吃!”言语吼了一声,这一刀是横着劈向颈子的。 越初看着面前这男人的躯干向后倒了下去,直直砸到了地面上。躯体慢慢不再拥有完整的身形,开始散作灵力飘散,而灵力的终点只会是越初。 言语就看着这些灵力与越初融合汇聚,而他却无能为力。 “你过来。”越初喊了他。 言语看向越初时,带着些惧怕。但缓了会儿,他还是走上前去。 越初勉强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为什么要这样做。” 言语咬着下唇,还在轻抖着身子,说出的话却坚定,“是你说的,我想救谁便救谁。” 还真是越初说的。 越初闻言笑了下,也不知道自己都教了些什么给他。 “你这样就没退路了。” 言语却摇头,眼神坚定,“我从遇见你那天开始,早就没退路了。我已经这样了,我哪都不能去了。” 越初轻叹了下,不想他如今还是这样想的。他也无法再说什么,说来都是自己造的孽。 男人的躯体渐渐散去,越初的目光却不得不落在了上面。灵力散掉,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孩子,三岁左右模样—— 越初认得,是幺儿的样子。 小娃娃坐在地上,睁着滴溜圆的眼睛,懵懵懂懂看向自己。 越初走上前将,蹲下,身出手掌。 小娃娃将含在嘴里的小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咯咯笑了起来。 越初没有触碰到他,眼前的孩子只是一个半透明的灵力壳子。和男人或许没什么不同。一定要说的话,可能只有这部分是真切属于他自己的,而那剩下的一切,都如这碎在地上的珠子,漫在空气中的缕缕灵力一般,只不过是些越初不要的玩意儿罢了。 他看着那和幺儿面容一样的奶娃娃,就算知道他不是幺儿,却也很难不起恻隐之心。 可下一刻便听到,小孩子咬着手指对他说道,“要师父回来。” · 言语见越初走到了自己身后,将手扬起从后伸到了自己面前。言语很明显瑟缩了下,而后等到的却是越初将手挡在了他眼前,以及一个带着暖意的胸膛。 “别看。别睁眼。” 言语不明所以,但还是闭上了眼。 他感知到越初收回手将裁风月从自己手上接了过去,然后是越初向前走与挥刀破风的声音,再然后便只剩寂静。 待言语睁开眼时,越初已经疲惫地坐回地上。 而那个灵力化成的娃娃已经不见了,半空中多了一道与其他都不同的淡青色灵力。那灵力缓缓飘向了越初,从越初心口穿了过去。 越初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他的一生—— · “要师父回来。”是他被孕育时,耳边无数次反复的一句话。 他生于天地之间,无父无母,若只论源头,原只不过是幺儿的一抹执念罢了。 -- 第233页 以执念为魂,以记忆为体,他便是如此诞生的。 他的一生就像是个诅咒,他被日日夜夜困在这份执念中。他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向着师父的灵力全力奔去,一点一点收集起来,装入自己的身体里。而他全部拥有的,也不过是一份别人的记忆,和一把和自己无关的匕首。 他所行所想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要师父回来,但他从未当自己是越阳夏,他有独立的意识,可三千年,他却又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成为谁。 突然想想,其实他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越初看到他踉踉跄跄活过一年又一年,受尽了苦难,从三五岁的模样,渐渐长大,成熟,变成了如今模样。 越溪信的灵力越来越多,他便愈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直到他听说,祁宴为越溪信找到了合适的身子。 他为那即将诞生的师父,创建出了一个最合适他生存的村落。里面有最宜人的景色,最和善的人,以及最恰如其分的灵力滋养。 在宋衷的帮助下,越初成功到了这个村子里。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不明白为什么分明是最惬意的环境,最后却落得越初住在狗笼子里遍体鳞伤的惨状。 也不懂为什么越溪信不愿回来,而他能做的,就是将饭菜送到狗笼子里,见他还有求生的意志,自己才勉强安心。 幺儿的记忆影响着他,幺儿喜欢小老虎,他便做了个和记忆中小老虎娃娃一样的布偶给了冬日里瑟瑟发抖的越初。 他不知道的,在越初的记忆中,那个每周会给他送一次饭的体面男人,是他日夜祈盼的存在。而那小老虎,也是那时越初唯一的慰藉。 后来那布偶越初并未带走,男人就将其捡了回来,放到床头,一直到今天。 越初还看到,男人想要在他十八岁之后,将自己接到他身边仔细照顾。为此才置办了如今那幢房子。 他似乎憧憬过,与越初一同生活的场景,那里也是温馨的,与寻常人的生活没什么不同。 越初也曾憧憬过的,但来接他的是祁宴,照顾他至今的也是祁宴。 他们两个人的交集,似乎就只剩下那记忆之中的几处片段,和一只脏到不成样子的玩具老虎。 · 记忆只是穿过了越初,不久后那缕灵力便离开了,它向着窗外飞去,越初和言语安静看着。 那抹灵力用力向前,那可能是生命最本真的力量了。只是才触及到窗子,便哗啦一声碎作了尘屑。 言语盯着半空中,“这样就可以了吗。” 越初:“就这样吧。” 托他的福,越初并未被灌入全部灵力,他姑且还能苟延残喘上一阵,这和越初预想的有些冲突,准备好的遗言一时也没法说了。 言语哪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只觉着活下来就好。 好在正愁接下来如何时,应闲璋和应九接连赶到。 “雪渺和宋衷如何了。”越初还是关切他们。 “回去再看。”应闲璋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一地的属于越溪信的灵力,就知道指定又是没少折腾,好在对方本就并未起上了越初的心思,“身上疼吗。” 越初点点头,他不用再在言语面前强撑着了,在应闲璋这里总算可以卸下些防备。 应闲璋也不知道还能说他什么,左右人无事就是最好的。 越初却抵在他肩上将整个人靠了上去,轻抓着他领口,猫儿似的蹭了蹭他。 “我想回家。” · 应闲璋将人抱起,一群人坐着龙应九回去。 其间越初靠着他,安安静静,不发一言。 应闲璋便只当他是累了,也不吵他,手里还紧紧攥着越初自己砍掉的手臂,“困了就睡吧。” 越初却摇头,转过头仔细端详着应闲璋。 应闲璋低头亲了亲他,像是哄孩子般。 越初也笑了,笑意很是轻快,应闲璋便又吻了下他额头。 越初顺着应闲璋的目光缓缓抬起手摸索起应闲璋面颊,轻轻开口, “应闲璋,我看不见了。” 第107章 交谈。 宋衷坐在床边靠在越初怀里虚弱地抓住越初剩下的那只手。 “要好好照顾自己, 听祁宴的话,不要总胡闹,按时吃饭。” 越初眼前雾蒙蒙的, 只能看清一个轮廓,他似乎隐隐约约嗅到了些血腥气味, 如此便只能用力握住她。 宋衷的血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此时顺着床被, 已经一点一点渗到越初身边。 他不知道生离死别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但宋衷只是靠着他轻喘着气。 如果越初并未失明,这会儿应该能看见宋衷露出的是满足的笑容。 “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不用太记挂我…”她轻声说着, 已然没有力气再多说一个字,“…好好保重。” 在说完这句话时, 越初怀中的女孩儿从他胸口处滑落了下去。 越初接住她,身子明明还是温热的, 但已然没了气息。 · 旁边一直陪着的应闲璋和应九见状,将宋衷的尸身抱离了此处。 越初却不愿放手,还是死死拽着, 应九用力将其扯了过去。 “一会儿吃什么。”应九提溜着宋衷的尸体,漫不经心问着,语气中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 第234页 应闲璋将越初抱了下来, 准备给染了血的床被都换掉,“随便吃些吧, 都也累了,简单做些让他们都早点休息。牛奶是不是快煮好了,你先端一杯上来吧。我去把这些洗了,弄一床这些东西她又不知道收拾。” 应闲璋的语气比应九还过分,应九好歹只是不难过, 应闲璋竟然在埋怨宋衷弄脏了他的床。 越初看不见,心下本就失了几分安全感,此时他们的态度更让越初觉着恐慌。 他听到了应九出门的声音,然后又听到砰的一声,从模模糊糊的轮廓中,他看见是应闲璋将宋衷的尸首直接扔到了角落里。 越初害怕地吞吞口水,“应闲璋…” 应闲璋抱着被子赶忙转头,语气还是殷切,“怎么了?是不是累了,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我把被子换好就抱你上去。” 越初更害怕了,他已经在琢磨是不是世界线上的哪一环节发生了偏离。 · 他还胡乱琢磨,自己将自己置于恐慌中时,又听到了一声摔门声。 再传来的是一阵清脆笑声—— “哈哈哈哈!老娘我又!回来了!” 女孩子的声音,不太似宋衷,但这个声音越初也是知道的。 就是宋衷。 是宋衷三千年前最初的声音,越溪信记忆中宋衷的声音,那时她还不是如今这副样子。 一阵焦急上楼之后,门再次被用力推开,越初还未多想,便被一个冲抱险些撞倒在地。 还是应闲璋从后扶了他一下。 应闲璋:“你动作慢点,再摔了他。” 宋衷还是笑,“哎呀,我太激动了嘛。” 越初颤抖着手抚摸上面前女孩儿的面颊,“你没事?” “小神仙怎么会死呢。”宋衷说得轻松,那些凶险之事全然被她避开了,“你看到的身子本就是我最近几年才用的,都是用石头杂草随意堆出来的玩意儿,坏了也就坏了,不妨事的。” 宋衷作为一口钟,她的本体到现在都还在师门里挂着。朝辞鹤隔三岔五还得给她擦擦洗洗。偶而还会接受一下供奉。 而宋衷最初化形出的那副身子,也因为各种原因被宋衷搁置起来,在现世只用一副自己随意堆砌的破烂身子便算了事。 好在这事只有不多几人知道,多数人只以为宋衷习的是换容颜的本事,毕竟谁家换身子会永远都是一米五三啊。 好在幺儿没从越溪信的记忆中得知这件事,也算是她赌赢了。 越初:“那记忆呢,他说没拿到你的记忆。” 宋衷:“我提前取出来放到这副身子里了,我换身体的时候都会将一些必要记忆带过来的,不重要的就留到原先的身体里。所以这副身子…因为记忆太多总是会头疼。” · 越初这样想想,宋衷的情况岂不是和自己很像,但听着宋衷继续开口。 “我的身子都比不上你的万分之一,这些用杂草编的身子,只能容纳那些必要的记忆和一点点的灵力。想让你活下来是全然不可能的,我们也是用尽了办法,才发现万生相最是合适你的。” 用尽了办法… 越初便又想到了负一层里那满满一屋子的木雕。 “那些处理了吗。” 宋衷不再说话,越初便知道祁宴还是下不了手。 好在应闲璋应下了这件事,“没事,赶明我就给那些都烧了。留家里也不嫌晦气。” 越初想着也是烧了吧,他是真的担心里面已经有了像自己这样独立的意识。早解决早安心吧。 他看着宋衷无大碍,便让她早些去休息。宋衷也瞧着他累了,便不再打扰。 宋衷走了后,越初又放心不下雪渺,毕竟是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此想着便让应闲璋带他过去看看。 应闲璋犹豫了下,但因为也没有太好的拒绝原因,只能带他去了。不想他去倒也不为别的,宋衷那是故意逗弄越初,但雪渺不是,雪渺伤得着实不轻,他怕越初瞧着了又该心疼。 · 越初来到雪渺床边,屋内祁宴和沈赤也在。祁宴已经给雪渺处理好了伤口,沈赤也一直帮忙打着下手。 出血太多,雪渺整个人几乎就要失去意识了。但听着了越初的声音,还是睁开眼,勉强撑起了身子。 “有事吗。”越初问着祁宴雪渺如何了。 雪渺看到他师父来了,哼哼唧唧往前挪了挪,越初虽是看不清楚,但还是能感觉到的,故而坐在床边,由着雪渺磨蹭到了自己腿上枕着。 “疼吗。”越初揉揉他脑袋,额上汗涔涔的,想来是疼的不轻。 雪渺却用脑袋拱了拱他,并不去说疼还是不疼,只是没头没脑的问了他一句,“为什么不告诉我。” 越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无外乎嗔怪自己为何不同他说自己已经是越溪信了。 “我也没告诉你师兄。” 雪渺顿时开心,“他也不知道啊!那就好。” 自己没有的,祁宴也不能有。就是这么讨厌他师兄。 祁宴就在旁边瞧着,也就是想着他今天有功,才懒得与他计较。但他也是在刚才才知道,原来小师叔和应闲璋他们,早就清楚了越初恢复了记忆。他甚至也知道,他们为何都瞒着自己。 雪渺:“那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师门吗。就像以前那样。” -- 第235页 越初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余多少时日,只是看他问得这般真切,还是不由点了头,“好,我还答应小鹤回去要看你们两个婚事的。” 雪渺笑起来,将脸埋到了他师父怀里,“你不在了之后,我去了好多你去过的地方。不过都已经是沧海桑田,那些地方都早变了模样。” 越初轻轻拍着他,“那等你好了,师父再陪你去一次。” “嗯!”雪渺开心,却因为动弹了下牵扯到了伤口,当即又呲牙咧嘴起来,“疼疼疼,那我们说好了。但可以不要应闲璋吗,也不要祁宴。” 应闲璋:我也就看你这副样子忍你一次。 祁宴:我稀罕跟你去一样。 越初笑着捏捏他面颊,“总还是这副孩子模样,一点也长不大。” · 雪渺疼的厉害,越初见他睡不下,便打发了其他人都离开,自己哄起他来。 他与雪渺聊了许多以前的事,雪渺一样一样问着他,越初便一样一样都答了回去。 见他师父对过去都记得清清楚楚,雪渺这才安心,确认他师父是真的回来了,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越初:“我明天让小鹤来接你,你回去同他住一阵,那边舒适些,你也好养伤。” 雪渺:“但我想和你一起。” 越初:“小鹤知道你受这么重的伤,又该担心,你过去也好让他放心些。” 雪渺点点头,他明白,可他和小鹤不放心的更多的都还是越初。 越初:“等好了再回来就是。再回来可能就要过年了。” 雪渺:“那要一起过年。” 越初:“好好。” 如此哄着,他终于是将人哄睡了。便是睡下了,也还是因为疼得紧,一直睡不安稳。越初多陪了他一会儿,见着确实无碍,这才起身出去。 他可以和祁宴说自己不是越溪信,可以和宋衷说,也可以和应闲璋说。 可唯独无法和雪渺说,且不说他已经和越溪信没什么区别,就算不是,他装都得装的像他师父一样。不然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么个日夜期盼师父回来的天真孩子。 · 越初打开门,外面就是等着的应闲璋。 他往自己脖子上挂了个什么东西,越初摸了摸,是个哨子。 应闲璋:“我怕你找不到我着急,你有事就吹哨子,便是我不来,他们也能听到。” 越初也挺佩服他的奇思妙想,“那我一吹哨子你就来,你不真和狗一样了吗。” 应闲璋只是笑,“狗就狗吧,也不是第一回 不当人了。” 越初在应闲璋搀扶下来到了楼下,沈赤和言语正吃着东西,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简单吃过就都准备先歇着了。 祁宴许是不能,惹出这么大的事,他还得去善后才是。不过现在应九已经能陪着他了,越初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喊了祁宴出来,应闲璋本想同去,但还是被越初留在了屋里。他想和祁宴单独谈谈。 · 两人并未走远,就席地坐在了屋门口的台阶上。祁宴觉着冷,便又回屋取了件衣裳给越初披上了。 “我看看手。”越初与他说道,他记着祁宴掌心也受了伤。 祁宴将手递了过去,“你又看不见。” “小时候也没见你顶过嘴,这会儿倒是学会了。你管我看见看不见。” 越初只是看不真切,模模糊糊还是能看得到一些。祁宴的掌心只是被纱布简单包了下,现在已经有血渗了出来。 他琢磨了下,然后吹响了哨子。 就三秒钟的功夫,门被撞开,应闲璋扑到他面前,“您吩咐。” 越初没忍住笑出来,“去拿伤药过来吧,他手上的伤没处理。” 应闲璋还以为什么事,开开心心着就去了,反正伤的不是他媳妇,谁媳妇谁心疼去吧。 应闲璋将药放下就走了,也不多去管他们师徒两个的事。到底解铃还须系铃人,祁宴能不能走出来,都得看他们两个自己的造化。 越初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后,将药递给了祁宴,“我也看不见,还就一根胳膊了,你自己来吧。” 祁宴也听话,就像小时候那样听话,解开纱布便将药膏涂抹上去。只是这期间谁也没说话,祁宴一时觉着尴尬,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眼睛没关系吗。” 越初:“有没有关系的,也是如此了。别再为这事上心了,我若真没活着的命,徒劳无功最后累得还是你。家里又没几个能帮得上你的。” 祁宴不怕徒劳无功,他只怕自己后悔。 越初:“我死之后,你便不要再理会这些事了。去和应九四处玩玩吧,他都三千年没从这儿出去了。这些年也平白让他受了牵连,到底是咱们家亏欠他。这次若我没这个造化,也别再劳碌着你和应九,也该陪陪他了。” 祁宴将药瓶合回去,“你若不是我师父,便别用这语气说话。我不是雪渺,你不用哄我的。” 越初见他还来劲了,“我想什么语气就什么语气!你再给我没大没小的,我让你今晚上就跪外面算了。” 他们两个突然就恢复成了三千年前的样子,越初一张嘴就和祁宴没好话。明明之前还说,以前亏欠祁宴最多,这次要好好待他的。怎么就改不掉了呢。 -- 第236页 祁宴微微发怔,这份熟悉感反而让他不自在起来。明明都这样了,他凭什么说自己不是越溪信啊。 越初轻咳了声,将两人都从神游里拽了回来。 越初试着稳住语气,不能再生气了,他都让祁宴劳累这么些年了,怎么可以还跟孩子生气呢,“我只是想让你为自己活着而已,当父母的,没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的。就算父母愿意看到孩子为自己操劳,也没有父母愿意看到孩子为自己操劳三千年的。” “够了。已经做的够好了。” 祁宴僵了下身子,“你还在时,从来没和我说过,做的已经够好了这句话,无论什么事。” 越初听着他的抱怨,才觉着这个孩子有了些鲜活劲。 越初:“是我不好,可我也是为了让你能好好活着。我那时也是第一次作师父,你还那么小,也不算机灵,我很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这些话没有想象中的难开口。 “如果让你介怀的话,抱歉。” 祁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师父会同他道歉,“我没有介意过,我也是第一次作徒弟,别人家什么样我也不曾知道过。我那时只是想让你多看看我。” 越初点点头,调侃道,“现在不行了,现在看不见了。” · 越初:“要是重来一次,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拼着命,让我回来吗。” 祁宴向来话少,不会像雪渺那样抱住自己哼哼唧唧个没完,他只会埋头去做,做成什么样也都只给自己看。 所以他想了想越初的话,然后点头, “会,虽然变成了如今这副局面,但至少我可以确定,你回来,我是开心的。唯一要说遗憾,大概还是你的身子吧,若知道让你回来是受这些苦,如何都是不该如此的,至少是该再等等的。” 越初却是宽慰他,“死而复生本就是大忌讳,便是不受这些苦,到时也该受些其他的。” 祁宴想想或许也是如此,“说来可能也就是赌一口气罢了,我没那么无私,我也想让你回来看看,你不在我也可以很好,没有泯然于世,也没有辱没师门。养育之恩最是难报,我不想我连个报答的机会都没有,我不想只受你恩惠。” 祁宴从不觉自己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他想他师父回来,就是为了自己。 可越初只是安静听着,甚至赞同了他的做法,而后很是认真的同他说,“祁宴,养育之恩再难报,三千年也足够了。” · 够了吗…祁宴不确定。他思量了会儿,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让你回来,你真的快乐吗。” 快乐这个词让越初笑了下,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是快乐与否,是我觉着快乐时,已经来不及了。” 意识到祁宴是真心待他时,意识到自己是被所有人爱着时,意识到自己和应闲璋两情相悦时,都已经来不及了。于他而言,一切都只不过是执念太重罢了,没有谁是真的做错了。 他还是想做越初,可看到这几个孩子,却又觉着成为越溪信也是无妨的。 越初突然意识到,他恐慌的从来不是自己将成为越溪信,他恐慌的是自己从未抗拒过成为越溪信。越溪信的记忆并未让他有过任何不适,也从来没有影响过他任何决断,就这样安安静静和他融合在一起,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那些记忆就像是曾经真切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或许想想,他也到了该承认自己就是越溪信的时候了。 可每次一这样想,他便会陷入深一层的不安里,就像是现在这样。 · “我说真的。我死了之后,就到此结束吧。放过我,也放过自己。人生还长,自己与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越初将话题拉扯回了他最初说得那件事上。 祁宴看向他,即使知道越初看不见,他还是看向了他。 而后很严肃的问道,不再是面对师父的徒弟,那语气就是越初一直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的祁宴, “你想活着吗。” 越初愣了下。 祁宴便又道,“不是我师父,不是越溪信。是现在的你,无论你是谁,你想活着吗。” 越初蓦地颤了下身子,然后轻轻拽住了祁宴袖口, “…谁会不想活着呢。” 听及此,祁宴反握住了他的手, “那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让你回来。” · 越初安定了心神,倏忽间叹了声,原来,被拯救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第108章 在一起了。 如今的越初, 不仅少了个胳膊,还看不见了。 身上又总是疼,疼的整宿整宿睡不安生, 以前至少应闲璋在,自己多少能睡会儿的, 但现在就算是应闲璋也完全无法让越初消解一丝的疼痛。 应闲璋能做的只有每晚将他抱在怀里, 悄悄与他说些话。越初若今还好受些, 便同他一起聊着,但多数时候越初都只是靠着他一言不发。 再后来便是应闲璋也不能再碰他,轻轻一碰越初便会疼的浑身直颤。应闲璋只能给他换了最柔软的床被, 将人轻放上去,然后便不敢再动。以前越初还会蹭蹭他让他拍着睡, 现在被应闲璋的呼吸触到都会让他难受。 可他看不见,他若是感知不到应闲璋又会不安。 无奈应闲璋便只能日日夜夜与他闲聊着, 讲了好多他们以前的事情。他有害怕越初会不会不愿意听,但越初并没有什么表示,也没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 第237页 越初想想除去宋衷的那部分记忆他不准备要了, 剩下的应该就只有应闲璋对于越初的记忆了。 言声彻那时也说,应闲璋才是拼图的最后一块。 好气哦,活了二十四年, 活成了块拼图,这谁受得了啊。 · 其实除了身子不爽快以外, 越初死前这几日过得其实还算不错。完全达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水平。 应九还每天都过来蹲床边温声细语地问他今天想吃什么,只有越初提不出的,没有应九做不出来的。 宋衷也每日都会来问他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今天的天气不错。就算今天天气不好,只要越初说今个想出去, 宋衷怎么都有办法给阴天变成晴天。 雪渺和朝辞鹤每天晚上会传来视讯,哄孩子一样的问问他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有没有不开心,身上还疼不疼。 也就只有言语安静些,他很少问这些乱七八糟的,做的最多的就是当应闲璋不在的时候无时无刻照看越初。 只是他们的照顾并不会延缓越初衰竭的速度。 刚回来的时候,还能勉强下地转转,这会儿便已经离不了床了。视觉上的光感越来越弱,四周开始愈发暗淡昏沉。身体开始愈发僵硬,便是动动手指都会觉着困难。进食和说话也出现了状况,每当吞咽时食管都会火烧火燎的。 种种迹象都像是在告诉越初自己时日无多,可他也无能为力,不说救自己,他现在连了断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外面在做什么。”如今他只剩下听力没有受损,他听着外面传来哔啵哔啵的燃烧声。 应闲璋这些日子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祁宴给那些东西烧了。” 越初知道他说的是那些木雕,祁宴能狠得下心他也觉着宽慰了些,不管如何他还是希望祁宴能放过他自己,无论他还能不能活着,还能不能回来,都希望祁宴至少是能活得轻松些的。 “我这样逼迫他是不是反而不好。” 应闲璋不觉得有什么,“他总要自己试着想通的。” · 日子这样过起来便觉得乏味,越初动都不能动,每日也就剩开着电视听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言语也会给他念最近娱乐圈发生了什么,但越初没病的时候也没关心过这玩意儿。 “你还不去上课啊,这大清早就过来,是准备等着给我送终呢。”越初算算估计离言语给他披麻戴孝也没几日了。 言语倒是习惯了越初总是跟他这么说话,主要是他知道越初确实没什么恶意,连带着他自己胆子也大了不少,“我不去。” 越初往常还能踹他一脚,再不济也能横他一眼,这会儿是什么也做不到了,竟然连欺负言语的快乐也享受不到了。 “你以后什么打算。” 言语不知道,索性直白说道,“我没想过。要是祁先生不让我了住我就搬出去。” 越初当然是知道祁宴犯不着赶他出去,对于祁宴而言不过就是多个张嘴吃饭的,养活着也就养活了。 他不需要担心其他人,就算是雪渺也一定是能自己活下去的。可唯独言语,这个被自己祸害进这个世界的孩子,他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越初是想为他打算的,但言语之前就已经同他说过了,他不需要,他就是出去要饭也饿不死自己。话都说到这份儿了,越初还能说什么,若真非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反倒像故意折辱他一样。 “我只问你一样,你还准不准备回现世了。” 言语没料到他这样说,暗自攥了攥拳头,酝酿了会儿才鼓起勇气道,“…我不想回去。我也回不去了。而且我还想再去见念禅的。” 越初哪会不知道,他可是连杀人的事都干出来了。只论如今心性,言语也实在不适合完全回归现世,这孩子也就是表面瞧着乖顺,真要是没人管着那步走错了,怕是惹出的事也绝不会小了。更何况他还答应言声彻要照顾言语。 如此越初只是点了点头,不再与其说其他。心下却想着还是托付给祁宴吧,整个家里这么多人,就挑不出一个靠谱的。祁宴端正,至少他跟着祁宴路不会走偏了。 言语见他不说话了,心下一时有些慌,他不知道越初已经在为自己做打算了。他只是不想放弃,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步的… “…您能收下我吗。” 他真的用尽这辈子的勇气了。 越初听到这句话时突然明白,好久之前他们在天界,沈赤非要闹着拜在他门下时,言语的神情是什么意思了。也明白了应闲璋那时为何会问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言语在想什么。 他是该知道的。 越初看不见他,但知道他大概在那个方向,便还是勉强撑着坐了起来,“我快死了,你不能拜个死人。这事不是过家家,你若只是想要师门的庇护,我去问问祁宴——” “我不想!”言语声音大了些,但听着很是委屈。 这一闹,反倒是越初不知道说什么哄他了,最后只是尴尬笑了笑,“也是,你和祁宴性子太像了,放在一起也处不来。” “也因着你和祁宴性子像,我才不想留着你。祁宴现在是什么样,你也看到了。我们师门一个个都没什么好下场的,我不想你的人生变的和他一样。” 言语不认这些,“那是他自己选的,这些也是我自己选的。” -- 第238页 就这份执拗劲,他直接去和祁宴拜把子好了。 “先回去吧,我乏了,想睡会儿。” 言语见他这样说了,就算明知道只是打发自己走,他也不敢再打扰越初。 · 言语一出门就撞上了应闲璋,瞧了一眼他这打扮,险些给自己吓着。 “您——” 应闲璋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要他别乱叫唤。言语吞吞口水便将想说的吞了回去。 应闲璋看出了言语出师不利,越初肯定是没答应他的。对于言语这事,应闲璋意外得是和言语站一边的,沈赤那种太闹腾的他嫌麻烦不喜欢,但言语这种听话的他还是可以接受越初将其收下的。 当然了,收与不收那都是越初自己的事,应闲璋向来也不会多管。但可以悄悄帮帮言语就是了。 言语皱着眉头,复而又无奈笑笑,“越哥说得也没什么错,不肯收我本也就是情理之中。” 他左右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凡人,真的和他们这群神仙格格不入,认真想想越初收下他了才是奇怪,就算收了也不过是可怜自己罢了。 应闲璋却了解越初,觉着并不是完全没指望,“这事啊,你不能跟祁宴学,你越哥也确实不想养出第二个祁宴了,家里有两个祁宴这家就别过了。你还是得跟雪渺还有沈赤他们学学去,他最是吃这套。” “啊?”言语不明白,他不知道是要他学什么。 应闲璋不将这一层点透,只是拍拍他肩膀聊以宽慰,“好了好了,我先进去了。也不用气馁嘛,你要真怕没人收留你,实在不行你拜我这儿。” 言语:“我不要。” “嘶——”就这拧巴劲,应闲璋还挺佩服他,“行行行,那你继续努力吧。” · 越初听见了他们在外面谈话,但听不清说得是什么。应闲璋帮不帮言语的,他压根也不在乎。他收徒弟,哪轮得着应闲璋说话。 他其实还是存了私心的,收个徒弟就得操心他这一辈子,事事为他打算,越初对此确实有些累了。就现在这几个都还没省心的,再手把手养个言语,不可能不费神的。 不过那孩子,总归是个麻烦。 他还思量着,应闲璋开门进来了。如今他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只能靠声音来判断,应闲璋的脚步声很好认,他从来不会认错。 只是这次不大一样,他先听到了哒哒的声音,然后视线里出现了一团红色,这红色高高大大,在看跟前晃呀晃的,乍一看就像—— 摇晃的红酒杯。 而之前听到的哒哒声,好像也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看不见,但用脑子想也能猜到是个怎样的滑稽场面,“你做什么呢。” 应闲璋停下了身子,越初就看着那一大团火苗苗冲着自己飞奔而来,“我不是想着你只能看见些耀目的颜色吗。我穿成这样你能看见些吗。” 越初点点头,灰暗的世界里,只有应闲璋是红色的。 “那就好。”应闲璋满意了,“你别说这女装长裙穿起来还挺舒服,施祈那小子没骗我。” 越初: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应闲璋找到点什么特殊癖好。 “之前我也看得见的。”越初说着,他将手轻轻点在了视线里另外一抹红色上,是应闲璋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个,亮亮的。” “是吗…”应闲璋将戒指取下,把玩了两圈又放了回去,“那就好。我总担心你找不到我会害怕。” 说着红酒杯又扭曲起来,越初也不知道他得瑟什么,但听着应闲璋和他说,“你等我一小会儿,我出去一趟,我让应九照顾你先把早饭吃了。” · 应闲璋走了,明明说了只是等他一小会儿,再回来却已经是中午了。 只听着应闲璋风风火火冲进来,风风火火扛起自己,风风火火就又冲出了屋子。 “又做什么!”越初被他安稳抱在怀里,稍微有些疼,但还忍得住。 应闲璋好像换回了寻常衣裳,也对,哪个大老爷们会穿个红裙子跟外面瞎蹦跶啊。 越初感知到自己和应闲璋是在空中的,耳边的风很快,好在还算温柔,没有让越初觉得不适。应闲璋也有很仔细地保护着他,飞沙走石一概不会靠近。 速度似乎降了下来,没多久他们便落回了地面。 越初被扶着站好,他从应闲璋怀里出来,向四周一看,是满眼一整片红,无边无际的红。 他怔在原地,明明也不算很长时间,但就好像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如此明媚的颜色了。 空气中透着花香,他便知道自己现在站在一片赤红花海中。他小心地俯下身子,伸出指尖探了探,正好捧到了一朵花的花蕊。他分辨不出这些,或许是玫瑰,或许是红菊,或许是—— “那是牡丹。”应闲璋说着。 越初点点头便摸索到另外一株。 “那是一品红。” “那是大丽花。” “那是杜鹃。” “那是美人蕉。” 应闲璋一一说着,这里数不尽的花,全是应闲璋一朵一朵挑出来移到此处的,他当然是知道每一朵都是什么。不说好看与否,便是那些寓意不好的,他都未曾放在里面。 “那是玫瑰,当心刺到手。” 越初听见是玫瑰,还是撇下来一支,踉踉跄跄往回走,看着应闲璋就在不远处时,索性直接扑了过去。 -- 第239页 应闲璋一把将他接到怀里,嗔着他又胡闹。 越初站起身来,只是笑着,然后将玫瑰递给了他。 应闲璋接过,低头亲了亲他耳朵,明明只是朵花,反倒是像两个人悄悄送了定情信物一般的。 “你能看得见我吗。”他问向越初。 越初不知他为何这样问,这才打量起眼前人,他看不见,只能模糊看到一些光影,自然也是看不到应闲璋的。应闲璋是灰色的,放在以往这会让越初有些焦躁。只是这次不一样,在一大片红色之中,灰色的应闲璋却是格外显眼。 他点头,攀住了对方肩膀,踮起脚,吻了过去。 “看得见。” 应闲璋便也碰了碰他嘴唇,软软的,甜生生的。 “所以就算是灰色的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在灰暗中,即使你看不见,我也一定是在的。” 越初听罢靠进他怀里,感知着对方的体温,听着对方熟悉的心跳声, “嗯。” · 应闲璋竟然还带了便当来,午饭时他们就坐在花海里。应闲璋铺好餐布,取出便当,一点一点喂给越初吃。 “要是能亲眼看看就好了。”越初感叹着,这样的花海,给他这个瞎子看,还是有些可惜了。 应闲璋:“那我就留着,等你好了我们再来看。” 越初没泼他冷水说些自己不会好了这种话,只是开开心心答应了他。 “说起来生日时,还说要送你礼物,这一耽搁,倒是又忘了。” 应闲璋从不在乎这些,“等以后再给我就是,我等得起。” 三天五天,三年五年,三五百年这些应闲璋都等得起。 越初轻摇着头,“你会收到的。我现在能给你的,本来也就没什么了。” · “我问你,你究竟还想回来吗。” 午后的阳光正好,照着越初有些犯困。而应闲璋捧着他的脸,很郑重的问了他这个问题。 就像祁宴当时那般。 这个问题对于应闲璋也很重要,他不想越初活着是为了受苦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回答应闲璋时,越初没有了像回答祁宴时那般果断。 他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最后用一个热切的吻回应了应闲璋。 应闲璋轻轻一推,他们便躺倒在了花海中,应闲璋半撑着一点一点凑近了越初,成团成束的花丛掩映住两人,阳光星星点点泻下,最后碎在那两具缠绵于一起的躯体之上。 缱绻之中,应闲璋轻声道,“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越初:“那我等你。” · 越初死了。 在一日一日恶化之中,他渐渐不食不水不再说话,再到不能呼吸,心脏不跳,然后失去意识。他的身子愈发僵硬,直到最后一刻,他终于再也不能动了。 他阖上了眼,蜷着身子,在应闲璋怀中睡着了。只是这次可能要睡很久。 越初没有怕,因为应闲璋说,他会在灰暗中,时时刻刻都在。就算自己闭上眼,就算长眠于黑暗之中,应闲璋也一定是在的。 也因为应闲璋说,他们一定会再见的。 越初死了,但他还在期待着。 而应闲璋也收到了越初的礼物,他打开微博,找到了越初昨天发的最新一条—— “在一起了。”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以及一张照片。 照片上没有人,是一片赤红色的花海。 “如果在一起就微博置顶挂三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应闲璋真的将这条微博给越初置顶了,“你可要快些醒来,不然这条微博我就永远挂在这里,那你可是要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的。” 他分明是笑着,声音却渐渐发涩,他拽着越初不愿松手,整个人也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可是你活着我才有一辈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秋天的小裤子 的营养液。么啾~ 第109章 零碎。 “家里办后事吗。”沈赤很小声地问言语。 然后被言语狠狠拧了腰一把, 当场疼的呲牙咧嘴,“你也真敢问,你就不怕你师父打死你。” 沈赤又不知到那些弯弯绕绕, 他哪知道越初还要回来,“可我看我师父都不高兴好几天了。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就出去了。” 越初不在后, 这个家里自然是以祁宴为主的, 毕竟房产证上写的是祁宴的名字。他一不高兴了, 全家都得战战兢兢的。 也就应九还能安慰两句,剩下的宋衷或是应闲璋,心下不比他好受多少。 家中不办后事, 因为祁宴坚信越初会回来的。 他们将越初身子里的灵力取出,放到特制的盒子里。只是这盒子并不能将这些灵力保存太久, 需得祁宴隔几日便换一次。这样繁琐的工作,祁宴会一直做到越初再回来。 他从不怕麻烦, 他就怕再也见不到他。 · 越初死之前交给应闲璋一个小包袱,是当初言声彻给他的那个,他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之所以一直不给, 是因为越初知道,若是应闲璋拿到了,定然又要去找救他的法子。可越初那时只想他陪着自己, 只想两人能一起度过他余生的最后几日。 此时应闲璋将这包袱打开,打开之前他就已经感知到了是灵力, 打开后仔细探了下,才意识到好像是越阳夏的灵力。 -- 第240页 那个男人是由一部分越阳夏的灵力,和收集而来的越溪信的灵力构成。此时应闲璋手中的,是那男人属于越阳夏那部分最本真的灵力。 可应闲璋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他甚至猜不透,为什么幺儿的灵力可以救越初。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幺儿的灵力, 是幺儿的身子,只有万生相才能救下越初。应闲璋胡乱思索着,将珠子放回怀中自仔细收好,准备再从长计议。 越初的身子此时还在床上放着,因为灵力被取出,还在床上的就只剩下一副拥有越初模样的木雕。那木头已经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轻轻一碰就会扑簌簌掉下木屑。应闲璋不知道他是怎么用这副身子撑到现在的。瞧一眼都觉着心疼。 他将越初的戒指取下,和自己的那枚放在一起,准备将来再还给他。说起来这戒指还帮了他不少忙的,不然他家这祖宗的别扭性子也不该这么快就意识到他是喜欢自己的。 越初的微博已经在热搜挂了好几日了,媒体都想知道这其中的事,却没有一个人能联系到他们。媒体甚至联系到他交好的朋友那边,但就算是却福或是米花姐,也只说是不清楚。上下保密工作做得一贯是不错。 他们将越初离开的消息告诉却福时,却福意外得平静,他一早知道会如此,如今只是难过并未太震惊。 他翻着已经写好的剧本,只是说越初都答应他要来演的。如今便也只能给他好好留着,等他什么时候回来再说了。 “也不知道我死前还能不能看见他回来。” · “天道那边怎么说。”宋衷这几日还在修补她那破烂身子,毕竟事发突然,她还有好多事没处理,这副身子不能不用。 应九:“没动静。你说以前有点啥事,他都哔哔哔给你发短信个没完。这次这么大的事,一点声音也没了。” 天道的这个状态,就像是完全不准备管他们家这一干破事的样子。 但还是不正常,从天道上次答应了越初的要求放应九出来这件事看,天道应当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不至于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了啊。 应闲璋:“他最近没给你们发什么任务。” 已经从师门回来的雪渺,“都好久没他的消息了。” 说起雪渺前些日子还又闹了几天脾气,问他们为什么师父都那副样子了却不喊自己回来。祁宴压根没心思理他,越初不在了,自然也没人哄小猫咪了,最后空闹了几天脾气倒是自己跟自己和好了。 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祁宴的,除非他让师父回来。 雪渺:“你们说…天道会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这着实太过反常。” 宋衷:“拉到吧,天道这辈子就遇到过一次麻烦。就是你师父。除了你师父那能折腾出花的,谁还没事招惹天道啊。” 应闲璋听此却嗤了声,“除了你师父?还有你们啊。你们有一个是善茬吗。” 他也是这些时候没和天道在一块,就他们师门这成天不做人事的,他要还是天道的寄宿者,非得亲自弄死他们。 但雪渺说得是对的,这次这么大的动乱,连死这么些人,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应九:“说起来,就…那几个死了的,他们家里没闹吧。” 宋衷:“祁宴最近不就在处理这些事嘛。到底都是人命,还是为了复活越初惹起来的,死而复生就是大忌讳了,以命换命更是,怎么可能不闹,这会儿也就多亏天道不管。不过越初这一走…反倒让他们平息了些。” “不管怎么说,都是咱们家的问题。不怪他们的。” 越初就算活着,也确实是背负罪孽回来的,他从心里不愿如此,谁会愿意背着人命活在世上。 宋衷:“不过倒也有帮着我们的,家里那些装着越初灵力的盒子,还是枝家给送来的。我本是想将越初记忆中关于枝家雕刻技术那部分还回去的,但找不见,可能是提纯时被分离出去了。” “好在枝家也懒得计较这事了,说是虽然记忆没了,本能却还在,靠着家里留下的书,现在已经又学得差不多了。” “咋办呀,咱们家真的是罪孽深重了啊。” · 如今家中但凡能出力的都在出力,便是沈赤也回家找沈春风商量法子。 只有言语被祁宴强行扭送回学校念书了,“添不上忙也别添乱,越初消失你也消失,对外又指不定猜测什么。回去之后该和媒体说什么话你自己掂量着。” “哦。”言语不情愿地答应了。 祁宴才不管他情愿不情愿,但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想起越初最后托付自己的,心下还是觉着麻烦。他师父嘴上说要他轻松些活着,然后做的事就是把他所有不放心的都交由自己打理,是他师父能做出的事。 “他这一走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他若真百十来年不回来,你是觉着自己还能等到他吗。” 言语本就不愿想这些,祁宴还非给他说,他已经因为自己帮不上忙很难过了。 性格太像的人相处起来会很累,祁宴今天也算是见识过了,但毕竟是他师父留给自己的,他也还算好性子了,“你安生过日子,他给你铺的路本也铺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看你造化,往后日子过得不会太差。” 可言语心思哪在这儿,所有人都在为越初奔波,反倒只有自己跑出去做其他事。就好像自己永远都不会被接纳一样。 -- 第241页 然而祁宴又开口, “你若真就一心惦记着这边…” “这之间我教你些修习的法子,其他先不论,至少等他回来时,你还能是这副模样见他。” 言语从烦躁一瞬间就变成了震惊,他反应了好久祁宴的话,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我真的可以吗。” 祁宴:“修习也看天赋,能学多少看你造化吧。现在收拾东西去,我一会儿让人送你回学校。” 言语顿时安心了,好好保证一定会认真学,不让他失望的。 祁宴也就是随意点点头,“对了,前些时候帮你接了个戏,预计下个月进组。回学校让却导帮你看看剧本。” 言语:“你为什么一天可以做这么多事。” 他问的发自肺腑,祁宴的存在已经打破了言语对于人的认知。 祁宴这次倒是认真回答他了,“你摊上这么个师父,你也能一天做这么多事。” · 应闲璋这晚又将那越溪信的灵力珠子拿出来了,他还是很在意这事。 灵力流转,他把玩着一时觉着这份灵力很是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他不记得自己除了最后一次接触越阳夏时,还有什么时候接触过这份灵力。 他去问了其他人,也都说不知道,但既然是言声彻给越初的,想来或是真有破局之法在里面。 越初给他时,说的是自己拿到后自然知道如何做。那自己会去做什么呢…应闲璋突然间开始搞不懂自己。 “你不要死啊,你至少把话说完再死啊。”应闲璋晃了晃旁边的越初木雕,虽然只摇下来一床的木屑,“我说真的,我现在看见木头已经有心理阴影了,等再盖房的时候,我们不要盖木头的了,我现在闭眼就是木头里面全是孔洞的样子,以后住在里面我会害怕的。” 应闲璋侧躺在越初旁边絮絮叨叨起来。 “等再回去了,还是我盖房子吧。那个温泉我喜欢,我们留着,其余就不要了,我盖一个更大更漂亮的给你。不过等真回去了,天道肯定还在,也不知道他这次还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住,你也未必想和他一起。但我上次回去的时候他确实还在里——” 应闲璋说到这儿时突然坐直了起来,连滚带爬下了地,他想起来我在哪感知过一样的灵力了。 是上次拍卖会结束后,他回自己和越初的那个家时,外面那层结界上的灵力。 · 他起初以为是天道新宿主的灵力,因为那灵力很是陌生且异样。可如今一比对竟然是越阳夏的灵力。 白泽曾说,万生相在家中,他们找了师门,找了越初曾住的村子却都无功而返。 这样来看,结界之内是万生相,而设这道界的人是越阳夏。 如此两相一合计…应闲璋心思沉了沉。 幺儿还活着,他不仅活着,可能还成为了天道新一任的宿主。 若真这样,应九为何因为越初一个愿望就被放出来,他们师门为何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天道却置之不理,为何传言越初的师门是被天道庇护着的,这些事也全都说得通了。 应闲璋不敢细想,也不敢耽搁,他攥着那枚灵力珠子迅速赶去了他和越初曾经的家。 这一次,他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不想长胖 的营养液。啾! 第110章 木蛋。 应闲璋触摸着面前的屏障, 和之前一样坚不可摧,他狠锤了两下自然是无动于衷。 只是这次他可以确定,这就是幺儿的灵力。 应闲璋取出那枚灵力珠子, 感受着这份灵力在自己掌中流转的微妙触感,随即一狠心, 将这珠子碾碎在了两指间。 灵力瞬时将应闲璋紧紧包裹, 他试探着再次伸手, 这次触及到那层屏障时,指尖顺滑得穿了过去。 应闲璋进入了这熟悉地界,曾经他和越初一起盖的小屋就在不远处, 这时竟然有几分近乡情怯。 四周仍是被重重白雾笼罩着,白雾之中是已然溢出的灵力, 和幺儿的那份灵力别无二致。如此应闲璋更是好奇这些年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胡乱揣测着,脚下却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摔下。拨开白雾低头看去, 才看清是一处突起的树根。 应闲璋倒是没多在意,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但还是感叹了句这三千年不回来, 越溪信栽的树都已经变异成这副模样了吗。 再向里走去,浓雾散开了些,应闲璋瞧着实在麻烦, 挥了挥手便将这一处浓雾全都散掉了。 而下一刻就是转而到来的惊愕—— 那是遍布了目之所及所有地方的树根,盘根错节层层叠叠覆盖了他能看见的任意一处。树根细的有拇指般, 粗的足有一人合抱的分量。他这越往前走,越和那丛林探险一样。前段还只需卖卖步子抬抬腿,这会儿已经需要胳膊撑着跳过去。他都怕再往前走他会变成森林里的小妖精。 他再往四周看去,除了这交错在一起的树根树干,其余的竟然再无一物。越溪信挖的小池塘, 放进去的鱼,栽的竹子,还有那些奇花异草,全都不见了踪迹。 应闲璋顿时觉着四周诡异起来。 他继续向前,经历了番波折后,终于找到那间小屋。 · 此时的三层小屋已经是面目全非,歪七扭八松松垮垮勉强还维持着个房子的形状。 -- 第242页 外墙上爬满了之前看到的那些枝干,顺着墙壁逶迤而行,就像是一条条巨蟒一路向上最后消失在最顶层。 应闲璋这时才看清,这些枝干似乎都汇聚在了这间屋子的三楼。是这些枝叶冲破了墙壁和房顶,才将这间屋子顶撞成了这副破烂不堪的景象。 此时的应闲璋已经是走在了树根上,地面已经被其铺满,再无立足之处。 他顺着枝干向前走入屋子内,原先在屋子当中的越初最喜欢的室内温泉,如今自然是全部干涸。只是不同于其他地方,那里虽然也被这些扭曲的树根占据,但许是由于水的滋养,竟然开出了一层黄色的小花蕊来。 格格不入之间竟然有几分好看。 只是应闲璋无心多欣赏,顺着枝干走向继续向上,二楼原先是留给自己的房间,只是总共也没住过几次。他多数时候还是在外面,后来就算是睡,也一直是和越溪信宿在三楼的。二楼便被越溪信放了杂物,若是仔细搜寻,估计还能找到他胡乱做的那些玩意儿,比如磕头的秦桧。 应闲璋一想到这些便觉着有趣,险些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赶忙收了心神,继续向上,劈开了几处赌住门路的树干,应闲璋终于进了屋子。 那已然不能被称作是屋子,更像是个洞库。屋内被层层树枝铺满,无论是地面还是顶棚还是墙壁,哪怕是桌案书柜洗脸的架子全都被或粗或细的枝条缠满了。 而应闲璋,也终于找到了所有树根枝干的源头。 · 他起初以为源头是一棵树,他倒想知道哪棵树整这么大的幺蛾子,他非得砍了他去。 可此时看着床上那颗被树干层层包裹的蛋状生物,一时觉扭曲且诡异。 好在应闲璋心理素质不错,他只是皱着眉头便继续往前,最终来到了这颗蛋的旁边。 这颗木制的蛋几乎霸占了整张床,蛋的外层则是向四周不断蔓延最后侵蚀了全部地界的那些枝干。 应闲璋伸手去探,只一瞬间,那枝干竟是凌厉冲他刺了过来。应闲璋赶忙缩回手,那些枝干才又平静了。 他们在保护着里面的东西。 只是方才那一下,应闲璋心下便已经有了思量。他从怀里取出了另一颗金灿灿的灵力珠子,很小,但很耀眼。那是越溪信的灵力,走之前他从家中带来的。他不知道确切缘由,但直觉告诉他就该如此。 他将那颗灵力轻抛给那颗蛋,两相接触时灵力珠子闪烁了一下,然后便被吸收了进去。 应闲璋等了好一会儿,再次抬手轻轻触碰上去,果然这次枝干不再动了。 他心下便更是笃定了之前的猜测。 应闲璋这次将手覆盖上去,不断向里面探去,终于他感知到了—— 是天道。 还有幺儿。 · 如此的话…应闲璋将手挪到了那些枝干上,继续感知着,这一次他完全确定了, 铺满这里每一处的枝干,全部都是万生相。 越初有救了。 · 应闲璋终日悬着的心,此时总算有了着落,没人看到他仅是一瞬间,眼角便红了些许。 自越初走后整日的郁结情绪,此时一扫而空。这么多的万生相,就算是做十个越初也够了。 但他不贪心,他就要一个越初。他最宝贝的那个越初。 只是唯一要说的,就是不知道幺儿该如何… 应闲璋不敢贸然乱动,他不知道这被万生相死死纠缠包裹住的孩子,现在是个怎么样的情况。他怕自己擅自动手,万一出了变故,越初回来找不到幺儿该如何是好。 只要还能感知到灵力,就说明人是活的,而这些似乎有意识的枝条也说明了这件事。无论是以怎样的方式,至少幺儿的意识像是还在,如此应闲璋便更不敢轻举妄动,最好还是等越初回来再与祁宴等人一同商讨对策。 至于天道嘛,爱怎么着怎么着去吧。左右都被绑架三千年了,应当也不会在乎这一时半刻的。 只是他才这么想,四周便突然灵力混乱了起来。应闲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感知到了天道的异动,若他猜测应该是天道也感知到自己回来了,此时正在拼了命的想出来。 天道这一折腾,幺儿也跟着闹腾,那些枝干再次迅速扭动起来,灵力一时间全都聚集在了这个小屋子里。他都怕一会儿再炸了。 应闲璋赶忙安抚着幺儿,学着他师父的口吻,轻轻拍了拍他,“好孩子好孩子。” 幺儿顿了顿,似乎没那么急躁了,横生出的树根如同巨蛇一样轻轻扭动着盘曲着,但的确安份了许多。 “师父一会儿就回来。你再等等,等师父回来了,便抱你出来好不好。” 幺儿安静了,就像是又睡着了。 “只是你师父现在需要一截你的木头做身子,我能拿些出去吗。” 一截枝条攀了过来,蹭了蹭应闲璋的脚踝处,应闲璋见其如此和善,那便应当是同意了。 · 应闲璋手起手落,连劈了三根等长的木料。这些用来做越初的身子足够了。 他收回赴约,又将三根木头用灵力捆在了一起。 他才想道谢,就看着先前那根枝条又爬到了自己面前。应闲璋便蹲下了身子,那枝条晃了晃,很快就不动了,应闲璋不明所以,但还是安安静静等着。就见那小小的枝条闪烁出了一青色光芒,那光芒闪呀闪的,也是有趣。 -- 第243页 应闲璋盯着他看,也不催促他要做什么,就只是等着。 终于,听着biu一声,枝条尖尖处迸出了一朵蓝色的小花。 应闲璋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将那小花折了下去,拍了拍他,“我会带给你师父的,他一醒来就会看到。” 他这句话说罢,四周的枝干再次动了起来,只是这次明显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应闲璋便看着这些树根枝条挪啊挪的,最终为自己开出了一条道路,一直通向了外界。 “等我。我会让你师父平安回来的。” 应闲璋许诺了他,随后便将枝干往身上一抗。如此他还差了些事,他转过头看着那颗木蛋。 “你别折腾啊,我媳妇儿这次要是活不过来,咱们三个就再同归于尽一次。”他这话是同天道说的,“我见他平安了,我才来救你。” · 应闲璋出去的道路畅通无阻。 他回家的速度比去的还快,落地便直接撞开了家门,惊的里面应九赶忙抱住了怀里刚睡着的祁宴。 祁宴又是连着几日未曾休息过了。 应九是当场怒从心起,正要开口骂他,却看见了他身上背着的东西。 应闲璋有些喘,但声音洪亮,“快,万生相,我带来了。” · 那声音如同惊雷一般,所有人一同冲了出来,尤其是宋衷迈着小短腿跑得比谁都快,下楼都差是滚下来的。 “哪呢哪呢。我的崽崽呢。” 她看见了三根木头,抱着就是一顿乱蹭,“我的越越崽啊!” 祁宴还算冷静,将宋衷拽开了,“你确定是万生相。” “确定,剩下的是一会儿再说。将这个雕成你师父的模样,大概需要多久。” 越初第一个身子,祁宴仔仔细细雕了十二年,这是个什么概念,就是应闲璋和越溪信厮混在一起,也才不过十二年。 只是这一次,应闲璋根本等不了十二年。 祁宴思量了会儿,“最少也得一个月了。” 应闲璋皱着眉,他还是觉着太久了,“我自己来。” 第111章 回来。 应闲璋连着一周不吃不喝不睡, 就在地下室中雕刻着这副身子。 楼上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但也没有一个人吃得下饭睡得着觉,每个人都处在一种兴奋且担忧的状态中。 应闲璋的每一刀都带着对越初的爱意, 这种亲手塑造他躯体的过程,似乎让两个人更加亲近了。 祁宴或许需要一个月, 但应闲璋不用, 他是那么了解这副身子, 就算让他闭着眼去雕刻,也绝对不会错上毫厘。 累得紧了,他就抱着那块木头躺上一会儿, 醒来再继续雕刻。 第七日,应闲璋从楼下上来, 他让祁宴去取来越初的灵力,祁宴便知道是成了。 应九看着祁宴上楼是那踉踉跄跄险些摔的背影, 还想让他当心些。可即使是应九这种没心没肺的,心下都是难掩的激动。 雪渺先一个冲进去,化回大猫对着他师父的身子就是一顿乱蹭。 “你别蹭了, 全是毛。”宋衷拽着他尾巴一个使劲,将人拖开了。 应九却一步上前抓住宋衷直接给她眼睛蒙住了,“你别看, 他没穿衣裳。” “有什么关系嘛,让我看看大不大, 万一小了等醒了就不好改了。”宋衷一贯的没皮没脸不拿自己当外人。 应闲璋:“我自己会看,我俩都睡过了,他那儿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 “睡过好了不起哦。”宋衷阴阳怪气,我给他喂奶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哪呢。你见过小时候的他吗,你给他喂过饭吗, 你有我了解他吗。” 应闲璋:“至少这件事上,我肯定比你了解他。” “够了,我们可以不聊这个话题了吗。”祁宴打断了他们两个,他不想听别人聊他师父那地方有多大啊! 越初好在就是死了,越初但凡还有口气,都得一拳一个打死这群人。 · 应闲璋将越初灵力接过,小心谨慎的一点一点送入进去,是很顺滑的感觉,完全不似原先那般滞阻。 但应闲璋隐约又泛起一丝担心来,刚从根上砍断的万生相,和一棵整蓬勃生长的树没有什么区别,他里面可以蕴含大量的灵力… 他再收回手时,便是已经将灵力全部灌了进去,只看着那副身子亮了下,又灭了,暖了下,又凉了。 然后归于平静。 · 众人就围了一圈,坐在越初身边,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陪着他,他们希望这次越初醒来,第一眼是能看见他们的。 他们不想再像上次那样,让越初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长大。 应九轻轻握住了祁宴的手,好让对方紧张的情绪能舒缓一些。 只是,他们这样坐了整整一周,熬的眼睛都干了… 宋衷:“他为什么还不醒来啊。” · 那木雕除了最初闪了一瞬,然后就这样归于了寂静。 灵力安安稳稳在里面,没有任何溢出,也不会有任何不适。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最好的躯体。 可越初就是没有醒来。 一天一天过去,他们几个开始焦急起来,却又毫无头绪。他们这次所做的,和第一次别无二致,可上一次他回来了,这次这副更好的身子反而无法让越初醒过来。 -- 第244页 雪渺不安得用尾巴拍打着地面,小宋衷也将头埋在了两腿间打着蔫,言语和沈赤更是不知所措。也就祁宴还强撑着身子,他可是答应过越初的,无论多少次都会让他回来,他不会因为这一点事就放弃。 这次不行,那他就想别的办法。 只是在这群人中,唯独应闲璋看起来十分冷静,但因为同他们一样也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就并未让人看出端倪。 他猜想的事果然还是应验了。 这副身子对于越初而言的确是最好的身子,但就算放入他们收集齐的全部越溪信的灵力,仍无法将这副身子添满。 以至于如今的这些灵力并不能驱动这崭新的身体。 “都先休息吧,明天再想办法。”应闲璋也仅此是这样说着。 祁宴还是不死心,但应九强行将他拽了出去,“也不在这一时半时,三千年都等了,还怕这一晚上吗,先去睡觉。” 宋衷难道像个长辈一样,安慰了几个孩子些许,将他们都带了出去,只是回头看着还在屋内不愿出去的应闲璋,她到底只是摇了摇头,将门轻轻合上了。 · 所有人都走了,屋内便又只剩下应闲璋和未及苏醒的越初。 只见应闲璋突然就颓唐着坐到了地下,他也是整整七日的精疲力竭,却仍未得一丝成效。 “这次不疼了吧…”他呢喃着,将身子轻靠在越初身上,“你就从来没让人省心过。” 越初自然是听不到他说什么的,但应闲璋还是胡乱同他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了你的灵力。这身子无论如何也是填不满的。唯独要说办法,大概就是等着,等这副身子也枯朽,直到你的灵力能驱动他时。只是这样又不知该要多少年。我没有不想等,只是算算日子,我们之前总过也才相处十二年,你回来后更是一年光景不到。” “我不想一个人独活三千年。祁宴尚且还有应九,你没在了,我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只有没人的时候,应闲璋才敢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出来。仔细想想,他其实也没未自己活过,旧时他为苍生而活,越溪信救了他,他便为了越溪信而活。他压根也不想为自己而活,那本就没什么趣味,自己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觉着轻松自在。 哪怕那混蛋成日里想的就是怎么算计自己。 “虽说是天地间已没有你的灵力…”应闲璋摊开掌心,里面是一份小小的灵力。 越初并非是由全部越溪信的灵力构成,他其中还混杂着很多人的灵力,沈春风的也好,元化的也好,当然里面还有一部分应闲璋的灵力。 三千年前天道崩塌时,应闲璋已经知道了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他便用自己的灵力包裹住了越初的灵力。 人死后灵力会回归三界,慢慢被天地净化,变成最本真的样子,越溪信的灵力也不例外,如此不过几年十几年,越溪信便会从世间消失。 但应闲璋的灵力是天地间至纯的灵力,他的灵力没有什么再净化的余地,确又和天地之间的灵力并不相同。他用自己的灵力护住了越溪信的灵力,就这样护了三千年。 祁宴他们搜集越溪信的灵力从来找的不是越溪信本身,全是靠应闲璋的灵力,找到之后再剥除,剥下的一部分给越初,一部分还给应闲璋。 这也是应闲璋能回来的原因。 只是总有些分不开的,戒指本是灵力交换的媒介,应闲璋在他身边时,也能接收回一些曾经自己的灵力。 那应闲璋体内,自然也有一部分关于越溪信的灵力… · 而那份灵力,正是越初如今还缺失的那段和应闲璋相处十二年间的记忆。 是越初将戒指戴在彼此手上后,两人一同度过的与世隔绝的十二年。 也是应闲璋万分珍藏的最重要的记忆。 他知道,自己若是将这段记忆给了越初,就会像沈春风忘记越溪信那样,自己也会忘记越溪信。 “真是拿你没办法。”应闲璋无奈叹了下,他根本没有半分纠结,从知道越初可能回不来,到想到这个法子,再到决定动手,应闲璋没有任何犹豫。 “也好,上次我还同你说。若你不喜欢,我便将曾经的记忆全都剔除出去。这次正好也如愿了。” 应闲璋心下肯定是舍不得的,但记忆总没有活着的人重要。只要越初还在,他们就可以创造更多的记忆。 如此想着,他便笃定了心意,不再犹疑得将那份灵力放入了越初心口之中。 灵力瞬时在越初身体中流淌起来,身体也逐渐温热,这让应闲璋安心了不少。 然而应闲璋的神色却是有些茫然,他不再记得越溪信了,他只知道眼前这人是心上人,也知道自己深爱着他—— 只是这份爱,再与越溪信无关。 他深爱的,从今往后,只会是越初。 可应闲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空落落的,淌下的泪似乎也诉说过往的什么。他是爱他的,全心全意爱他的,为他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辞,只是他突然不知道,这份爱起源于哪。 他轻轻吻上了这副尚在恢复的身子,“我…好像忘了什么。等你醒来,你再…一定要再告诉我好不好。” · 屋外惊雷传来,应闲璋看向窗外,神色沉了沉。 -- 第245页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 应闲璋从楼下上来,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众人还在惊愕,应闲璋却一言不发。 他将这个孩子交给了祁宴,才勉强开口,“灵力都在,不用等他十八年再长大的,前几日记忆或是会有些欠缺,过几日就好了。” 祁宴连点着头,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逗弄起这个还在襁褓里的越初。 只有应九看的是应闲璋,“你好像…不太开心。他这不是回来了吗。” 应闲璋不想让他担心,故而还是笑了笑,“无碍,我还有些事,他托你们照顾,我要再出去一趟。” 应九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一把拽住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应闲璋却不说归日,“等他再长大后,跟他说我爱他,只是我若没回来,万般不要去找我。” “你要去哪。”应九这次都不用隐约了,应闲璋肯定有问题。 应闲璋摇头,“照顾好他。” · 应闲璋离开了,向着天道的方向,他还有最后一件事必须要去做。 他明白了,天道忍辱负重原等的就是这一刻,等这个再次失去情感的应闲璋回来,就像曾经的他那样,当一个安安分分的天道寄宿者。 只是他没听到,在他离开后,屋里的婴孩霎时嘶嚎起来,痛彻心扉撕心裂肺, 就像是奋力哭嚎着要他不要走。 第112章 再临。 越初醒来那晚, 天象异变,三界震颤。 ·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应九家里可不管三界颤不颤。 此时年仅六岁的越初躺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着天花板, 全身上下写满了我想死,我不想回来了。 宋衷:“快起来吹蜡烛!” 越初咬咬牙, “三个小时前, 我刚过完五岁生日。” 宋衷:“但你现在六岁了啊!” 越初:“让我死吧, 求你们了。” 今天是越初醒来的第四天,身上没有任何不适,前两日记忆模模糊糊, 今天便已经归拢差不多了。并没有令越初厌恶的感觉,越溪信就这样平淡而自然的与自己融为了一体, 又或者自己就这样的平淡而自然的成为了越溪信。 他那些惊慌都再不复存在,虽然他仍不喜欢他们只将自己认作越溪信, 却自己先一步承认了自己就是越溪信。 这感觉不坏,就是有一些…特殊。 他可能还需要再适应上一阵子。 · “但我头上这朵小花是什么啊。”越初坐起身子,不住甩着脑袋。 他头顶着一朵蓝色的小花, 从醒来就有,像雪渺那种手欠的还总喜欢过来自己这儿摸摸舔舔的。 越初:“拔下来会死吗。拔了吧,我才回来三天就已经不想活着了。” 应九凑过来拨拉了两下那朵小花, “好像是没什么用,但挺好看的, 你就养着呗。” 越初听着还想笑,“拿什么养,脑浆子吗。” 宋衷:“别说得那么恶心嘛,你才六岁,不能说这种话。” 越初:“所以为什么我头上会有朵花啊。” 应九:“我们怎么知道, 应闲璋给你放上去的啊。” 啊…应闲璋。 “应闲璋还不回来啊。”越初呢喃了句。 听说他醒来后,打会说话了,问得第一句就是应闲璋去哪了。 可其他人也不知道,只说他有事约莫过几日就会回来了,可如今也都第四天了,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 越初倒不是怕应闲璋走,但他很在意应闲璋连个缘由都不说就消失了。 “不知道别人会担心的吗…” · 家里最近乱乱糟糟的,多的是听说越初回来来看热闹的,单是却福都来了三遭了。今个又带着米花还有邵青一起来了。 还好越初已经给那花拔了,不然让她们看见指不定又要怎么笑话自己。 “比昨天长了这么多啊。”却福看见他就将他像小孩子那样抱进了怀里。 越初倒也没反抗,他的人生里似乎真的从未被长辈抱过。越溪信好像也是如此。 越初:“我那有个本子,正好要个小孩子来演。”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人事业心这么重啊,越初想不通。 越初:“但时间不等人啊,你再等会儿我就又不是这模样了。” 米花姐更过分,带着邵青就是对越初一阵揉捏。 越初也不能做什么,由着她们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谭楠今天没来?” 邵青笑道,“她今天期末考,得放假了才能来。啊对了,你听说了吗,谭宏的公司宣告破产了。” “是吗。”越初还挺惊讶,“才破产吗,我还以为早没了。” 祁宴这时路过,“江河娱乐也快到日子了。” 越初:“那帮帮他们呗,也省的我听着他们就麻烦。先说好啊,不许收购,我嫌脏。” 他这奶声奶气说着最狠的话,倒是给周围人逗得直笑,饶是祁宴也没忍住。 “笑什么!”越初不满意,语气就更奶了,笑得也越大声了。 · 这几日迎来送往那么些人,到了傍晚他才躺到了院外的小躺椅上。天还没有完全黑,应九正在屋里做饭,屋内阵阵欢笑声, -- 第246页 俨然一副合家团圆的场面。 沈赤在祁宴的吩咐下给越初拿了件衣裳过来,然后和越初一起看起了在旁边练功的言语。 言语这几日姑且也算消停了,白日里回学校上课,但晚上不住那边了,非要回家来。家里也懒得管他,要回来就让人接他回来就是。 越初是听了那些祁宴答应言语的话,也没多理会,他要真想学那就跟着学吧,越初犯不着也没法去拦他。 只是这孩子确实是勤勉,每日起的比谁都早,练上两个小时才回学校上课,就算排练再晚也一定要回来,回来便又接着练功。 越初越看越觉着像祁宴。 “歇会儿吧,该吃饭了。”越初见言语也累了,便开口与他说着。 言语放下了手里的木刀回头看过来,那木刀还是祁宴给他临时削的,毛毛糙糙。 越初想着有空还是送他个好些的吧。 言语小跑过来,反而是问他,“饿了?” “啊…”越初鬼使神差还点了头,“嗯。” 言语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叫着沈赤一起回到了屋里,“那去吃饭。” “我会自己会走!你们一个一个也太过分了吧!” · 越初养身子这段时间,家里人帮他补齐了一到十六岁的生日。 “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听生日歌了。” 宋衷:“那我们换一首吧,预备!唱!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跟所有的快乐~” 越初:“杀了我,求你们。” 半月功夫,越初已经是二十岁少年模样,和死之前相差无几,个子也长得差不多了,只是略显青涩消瘦了些。 只是他挂念的,还是多半月了,应闲璋怎么就一点消息也没了。 他很难不在意,万一那负心鬼不要他了怎么办,他俩可是什么也做了的,应闲璋要是不负责他就杀了应闲璋去。 “腿打稳当了。手抬高。手腕松劲,用大臂的力道。”越初给言语调整着姿势,这两日左右是无事,一直是他带着言语练功。 言语自己练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放空。应闲璋越久不回来,他脑子里便越全是应闲璋。 “重心往下。提气。放松。胳膊别较劲。”越初调整着他姿势,“别较劲!说了听不懂是不是!” 他上手一把将木刀从言语手里抽了出来,反手一刀背便抽到了言语背上。 这副身子他还没有太适应,用了多少力道他也没谱,只看着言语直接是摔在了地上,勉强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半撑起了身子。 越初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这样,他跟自己说了那么多次以后绝对不会再如此对祁宴,转眼就还是这副样子对待言语。这换多少身子也没用,他就是这德性了。 他蹲下身子,靠近言语。对方很明显缩了下肩膀。越初拽回他来,撩开上衣看了下伤处,还好只是肿起了些,没伤到骨头。 “让沈赤给你上点药去吧。今先别练了。” 言语一点都没闹,只是安安静静说他没事,转而拿起刀又重新摆好了姿势。胸前放着的季何生和池怀寄的吊坠掉了出来,里面两颗灵力轻轻彼此碰撞着,而言语也只是将其收了回去。 “您为什么不去找他。”他问着,直接问出了越初的心事。 越初怔了怔,为什么…因为他一直以为应闲璋一定会回来的。 可他在担心什么,担心应闲璋会不会真的不来找他了… 他一瞬间像是想通了什么,拔腿就往外跑去,“跟应九说,饭我不吃了,我也有事出去一趟。” 但才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回身去看言语,酝酿了会儿才说道,“抱歉。我下次会冷静些的。” 道歉还真…挺难的。但他会试着改一改这性子的。 言语却仅此是笑了笑,“路上小心。” · 越溪信的灵力在身子中循环涌动着,他并不需要费太多力,只需要动动脑子,试着想一想三千年前是如何修习的,他便能将越溪信会的那些功法用的七七八八。 如此他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记忆中曾经应闲璋的居所,也是两人共同的居所。 他轻触碰到了那层障壁上,却并未被结界阻拦,他无暇多想便踏步进去。此地的白雾已经散去,越初一眼便能看到这遍满全部地方的树根枝条是如何盘踞的。 越初探了下灵力,是万生相。他并未多惊讶,只是知道了自己这副身子原是从这儿来的。 他继续向前,到处都是凋零破败景象,他也仅此是暗自感慨了些许。好在不打紧的,坏了再修就是。 再向前时,只一瞬,他便感知到了应闲璋的灵力。那是霎那间的恍如隔世,仿佛自己回到了三千年前,第一次来见应闲璋的那刻。 越初一步一步踉跄着来到了自己曾经的院落前,他看见了那残破凋敝的三层小楼,也看到了与三千年如出一辙端坐着的应闲璋。 “躲在这里做什么。”越初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应闲璋却闭着眼,并不理他。 越初站定,等了他好一会儿,却见对方无动于衷,全然不准备理会自己的样子。 “应闲璋!”他不耐烦了,他什么时候被应闲璋冷落过,这时候给他摆什么架子。 应闲璋终于还是缓缓睁开眼。 越初得意了下,有些挑衅着看向应闲璋,可只听到了两个字—— -- 第247页 “出去。” 越初瞬间冷了脸,“应闲璋,我给你脸了是吧。” 应闲璋仍是无动于衷,就像三千年那样,对越初的任何举动都完全不为所动。 越初皱着眉,“应闲璋,我不是来和你重温三千年前的。我也累了!我也不想折腾了!我也想好好活着!” 他嘶吼着,眼眶瞬时红了。 “你让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这样的吗。那我跟你说,我不想再暖一块石头了!” 越初这一喊,应闲璋心下自然不好受,可他什么也不能说,看着眼前这个人也只觉着空落落的。 “我不记得了。”应闲璋见他冷静下来后才是开口,“你回去吧。” “不记得了?”越初不懂。 应闲璋半垂着眸子,像是思索,然后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越初心口。 接触到那一刻,越初心中突然涌动起异样的记忆,是那尘封已久的十二年间的记忆,丝丝缕缕渗入越初的脑海里。那应闲璋曾说与他的,两人携手共度的十二年欢愉终于展现在了他面前。 他才明白,是应闲璋将记忆给他了。 越初深吸了口气,“你不记得越溪信了。” “不记得了。”应闲璋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越初咬着嘴角,竟是笑了笑,说出的话却是苦涩,“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不记得了啊。” 凭什么擅自就不记得了啊。 应闲璋凝着眉头,“你不是本就不愿承认是越溪信吗。” “那是我!”越初吼他,“我愿不愿意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自己可以不承认自己是越溪信,却绝不许别人不承认,他就是堂堂正正回来的,越溪信的记忆就是他的记忆。 他不接受应闲璋以这种理由忘了他。 · 越初向前,裁风月出现在他手中。他用长刀挑起了应闲璋掌心,上面还挂着那枚戒指。 赤红色的戒指,与自己手上的那枚一样的戒指。 “你不是还喜欢吗。” 应闲璋当然是喜欢他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无他法,便将手中的戒指取下,低头看了看,然后狠心扔给了越初。 越初一手接过,当即将刀比在了应闲璋颈子上。 “你什么意思。” 应闲璋便再不言语,同时将眼阖上了,阻绝了彼此之间的一切交流。 越初手里紧攥着那枚戒指,几分苦笑后,他收回刀也将自己的戒指取了下来。 两枚戒指放在同一只手中,再一用力,只听着一阵清脆声, 两枚赤红戒指便这样一起碎在了越初掌心里。 · 越初将分碎成几块的戒指扔到了应闲璋的面前,收了所有情绪。 “好。” 第113章 破茧。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只看到越初一回来就拿着裁风月在院里舞刀。 应九刚种下的几棵树,全都让他给劈了。 每个人都在心疼越初的时候,只有应九在心疼他的树。 “可以有人去劝劝他吗。我那树刚栽了没多少时间。” 祁宴:“为什么刚栽。” 应九:“啊?因为之前的坏了啊。” 祁宴:“为什么坏了。” 应九:“…我拆家的时候把院子也拆了。” 祁宴:“那怪谁。” 应九:“怪我。都怪我呜呜呜。” 宋衷:真厉害啊…谈恋爱就是这样让人失去脑子的吗。 · 沈赤到底心性还是小, 他不知道越初怎么了,只是觉着越初舞刀时真的好看, 如此便拽着言语一起去到了二楼。两人回到屋内, 一并扒在窗子上往外面看去。 雪渺:“所以师父怎么了啊。回来饭也不吃, 屋子也不进。” 宋衷:“看不见吗,你师父戒指都没了。” “欸?”雪渺还真没注意,“丢了?” 除了雪渺这个傻子, 应该没人会觉得越初是把戒指丢了才这样的,丢了东西不去找, 跟这儿玩刀才是有问题。 祁宴猜得出他是去见应闲璋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就成这副模样了。 应九瘫在沙发上, 还在心疼他的花花草草,但已经放弃挣扎了,“你们师父的样子, 就很像是…失恋了。应闲璋也不知道又把他怎么了,你说这好不容易人回来,他才又跑了, 都怎么想的。” 应九也是难得数落他那哥哥,他这三千年真的受够他们家这点破事了。 宋衷:“小两口吵架嘛, 反正一会儿又和好了。” 她倒是对这件事很乐观,三千年了,这两个人总也该成熟些知道怎么谈恋爱了吧,应该不至于一有事就要分手吧。 应九:“戒指都扔了,这可不是小事。” 宋衷:“不许说扫兴的话。我磕的cp要是be了, 我就杀了你助兴。” 祁宴受不了他们,这外面他师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屋里已经快打起来了。 索性端了杯牛奶就往外走,想着这么会儿了他师父也该累了。 · 越初听到了开门声,刀却未收。直到祁宴走近了,他才停下。 裁风月在月光下散着寒光,收鞘的瞬间连那份寒意也被一并收了回去。 “身子好些了?”祁宴将杯子递了过去。 越初应了下,伸手接过,走了两步随意坐到了地下,背后靠着庭院正中最粗的那棵树上,仰头将牛奶灌了进去。 -- 第248页 祁宴:“还喝吗。” 越初摇头,这副什么事都憋心里但又做不到让人看不出来的模样倒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活了三千年的人,就分明还是个二十岁的孩子。 “你的刀呢。”越初问他。 祁宴垂着眸子想了下,“在的,我去拿。” · 祁宴的刀法是越溪信手把手教出来的,一招一式,都像极了他师父。 月色下,师徒两人用着相同的刀法,刀尖一齐指向对方。 祁宴自然是不敢贸然进攻的,他并不知道越初身子恢复到了那一步。 但越初并不多想,是他先起招的,招招冲着祁宴命门。 祁宴只守不攻,他知道他师父也不过就是发泄情绪来的,又不是来检查功课,陪他尽了兴就是。 养儿一百年,常忧九十九。 越溪信就是死的那年,也还在愁祁宴这副样子以后该怎么办。没想着今日再试,那孩子倒是连自己都觉着自叹弗如了。 越初自然是开心的,当年他等的不过也就是他能独当一面的这一刻。 “攻过来。”越初与他说着。 祁宴顺着他的意,转守为攻,虽不像他师父那样直取命门,却也刀刀指着的都是越初要害与缺处。 他实在太熟悉他师父了,越溪信不在后他认真钻研了他师父每一招每一式,如何自处,如何应付这些都在脑海里演练过不知多少遍。 这副身子越初还并非多适应,就算已经是最好的万生相了,与他而言总不如自己原装的身子,这会儿还是觉着迟滞。 就算如此,两人依旧有来有回。 祁宴也渐渐放开了胆子,不再拘束着,也试着挑衅起他师父来。 三千年了,祁宴一日不曾倦怠过,等的就是能和他师父再较量这一天。 他也要他师父知道,自己没那么不堪,也能让他引以为傲。 只是他不明白他师父从未在心里否定过他,便是雪渺那样子没什么用的越溪信都真的觉着骄傲,更何况是祁宴。 · “好凶啊…我师父好厉害啊!”沈赤扒着窗子,脸都贴在了玻璃上。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场面,刀光剑影之中,是自己尚且堪不破的境界。 对于言语更是。 他都在想自己三千后应该也不会像他们这样的。见识到了自己达不到的境界,他才更加笃定了心思,他也想像他们一样。 “你小时候没习过武?”言语问着沈赤。 沈赤听闻摇摇头,“只学过一点,天界虽然至今以武为尊,但已经很少有人打架了,天道也不许,学不学都也两可的。不过我是我们全家放烟花最厉害的,我祖奶奶说只有我最像她了!” 他还挺得意,对于他而言烟花放的好就是了不起的事,“我师父还不会放烟花呢!” 言语是打心眼里羡慕他这副样子,家里应该是很爱他的,才会让他总是这副跳脱欢快模样。 沈赤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想给他师父助助兴,索性直接打开了窗子,一个翻身跳到了窗外的小阳台上。 · 天空中一时间突然绽放出异样的烟火,绚烂夺目,令人不由仰头观望。 便是庭院正中的两个人,也很自然地停下了手中的刀。 烟花愈来愈盛,越初看着漫天耀眼景色,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他和祁宴一起看向二楼窗子处,沈赤站在那里冲他们笑着招手,他便又觉着心下开朗了些。 第114章 酒醉。 越初离开后, 幺儿坐到应闲璋怀里,他也不认生。 应闲璋也不懂为什么他不愿离开,小孩子的心思最是难猜。 幺儿探着小手, 将地下的昨日里越初扔掉的戒指残骸捡了回来。 应闲璋瞥了一眼,倒也没多管顾。 幺儿看了看他, 见他没反应, 便两手捧着晃晃悠悠回了屋内。 应闲璋瞧着也有趣, 他还没养活过两三岁的娃娃,但他更好奇这么个小孩子怎么就将天道整整困了三千年。 “你也是真的丢人。” 他这话说完,天道的灵力便在他胸口处胡乱搅动起来, 像是故意折腾他一般的。 “你就是丢人。” · 越初回去就和家里人说了幺儿的事,但当然不会说应闲璋的事。 因为也不知道太多缘由, 家里反倒觉着让应闲璋照顾也不算坏事,至少不会再丢了。 “幺儿的灵力不对。”越初并不担心幺儿谁来照顾, 他再和应闲璋有冲突,应闲璋也犯不着跟幺儿过不去,“灵力太盛了, 而且其中还混杂了天道的灵力,是很混乱的状态。” 宋衷:“也不奇怪,毕竟和天道共处了这么久, 他既然能威胁天道放过我们,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这种无意识的本事最为可怕。有了越阳夏的前车之鉴, 他们很担心幺儿长大之后真的会变成那副模样。 还是祁宴安抚道,“不一样的,他在三界游荡三千年才会如此。幺儿认知尚且不完全,现在接手好生教育还来得及。” 但愿是如此。 越初又同他们说了天道重新回到应闲璋体内的事。 应九便也明白越初回来那日,三界到底震颤什么。另一方面也明白了两人又再闹什么别扭。 只是确实不算好解决。 -- 第249页 “天道必须有一个宿主?”越初不明白。 应九想了下, 点了点头,“大抵是如此吧,若不需要宿主,天道何必委曲求全呢。” 越初:“宿主有什么要求吗。” 这可问住应九了,“应闲璋是同天道一起应运而生的,他们本就是一体两面,一个负责制衡,一个负责传达。虽说是如此,应闲璋消失三千年,其实也并未真影响到什么。若说是幺儿的原因,那至少是说明其他人也可以成为天道宿主。” “只是幺儿毕竟不同,我们到目前为止,都还不能确定万生相究竟是何物。甚至…我们都没法说幺儿和万生相是否还一样。” 越初有些听不明白了。 应九便又解释,“万生相再如何,也是天道造出来的,就算是走火入魔的失败品,也应该是受天道控制的。但事实你们也看到了,天道显然是被幺儿困缚着的,威胁着的,按理不该是如此。” 三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很难说清,幺儿是没学会说话,天道是直接拒绝交流。不过要越初想想,他要是天道他也不说,被个奶娃娃威胁成这副模样,是真的丢人。 “我不想应闲璋变成这样。”越初很难得会和其他人吐露心事,“我不想再过在天道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谈恋爱的日子了。” “天道连自由恋爱都要管吗。” 应九:“他不管,但他需要应闲璋。天道的寄宿者,绝对不能有感情。只论这一点,如今的应闲璋已经是残次品了。” 可就算是残次品,也是越初的宝物啊。 · 越初尚且不知该如何应付,但每日要去照顾幺儿这件事是一定的。 每日去了会见到应闲璋也是一定的。 抛开爱与不爱的,现在越初看见他除了烦闷不说,还怪尴尬的。 他也不想理会应闲璋,找到幺儿便将他抱进怀里,师徒俩人一并去别处玩了。 今个越初还给孩子做了奶糕来吃,越初回来七年了,别说做饭了,几乎就没进过厨房。今也算破天荒头一次。 “啊——”越初坐在地上,将幺儿放在腿上,双手从两侧穿过孩子放到他面前。 幺儿探着小脑袋配合地张开嘴,一口吞下了他师父送到嘴边的奶糕。 越初看着孩子吧嗒吧嗒吃得开心,这才找回了一点以前的感觉。 “好吃吗。” “嗯!”孩子咯咯笑着,吃得满脸都是,吃完了还要在他师父身上蹭上一蹭。 越初失笑,刮了刮他鼻子,“这衣裳可是你师兄亲手做的,也就你敢这样。” 小孩儿自然是听不懂的,他失去了对师门的多数记忆,自然对所谓师兄也记不多清了。 吃了个半饱,孩子突然从越初怀里跳了下去。越初才想问他怎么了,孩子就从他怀里抢走了放着奶糕的碗。掉头哒哒哒就要跑。 越初赶忙在后面追着,你说走都走不稳,跑是还挺快。 “你慢点!再摔了!” 幺儿才不听他的,两手抱着碗就往前冲。等越初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应闲璋身前了。 应闲璋也不懂他们这是唱哪出的,但越初肯来他还是挺开心的。 幺儿踮着脚就要把碗应闲璋怀里塞,应闲璋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瞟了眼越初明显是在恼他,那他自然也不敢接了。 但幺儿不死心,还是一个劲将碗往应闲璋手中递。 “走开。”应闲璋不得不看向孩子。 旁边越初当场就恼了,裁风月直接抵到了他喉咙处,“吃!不吃宰了你!” 应闲璋一瞬间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贱得慌,他都好久没见过越初这么生性了,他竟然觉着…好开心啊。 他险些笑出来,但心口里的天道不允许他如此,导致应闲璋忍的也是实在难受。 · 应闲璋在越初监视下吃完了那碗奶糕,他不知道是越初亲手做的,知道的话会开心到昏过去的。 幺儿见他吃了,开开心心将碗拿回来,还给了他师父。 越初也不知道是该夸孩子懂事还是什么,但他现在看见应闲璋就来气,弯腰将幺儿往肩上一抗,转身便走了。 幺儿被扛在肩上,仰仰头正好能看见应闲璋,还给人家招了招手,然后被他师父一巴掌拍在屁股上。 “不许理他。” 幺儿吐吐舌头,扑腾着骑到了他师父脖子上。 越初向来是惯孩子,别说骑脖子上了,他徒弟要骑大马都可以。 ·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一阵,越初每天也无事,他也不想跟应闲璋大眼瞪小眼的。 这几日都在教幺儿学说话,反正啊呜啊呜的也能蹦上两三个字了。 越初对幺儿已经没有任何心理期许了,有一点点进步他就能开心一天。对于越初而言,能失而复得已经不易,更何况如今的幺儿健健康康,已经没有比这更让越初舒心的事了。 他观察了些时候,幺儿确实不像以前那样会身上横生出奇怪的枝节。但要说奇怪的话,此处盘踞的树根似乎还是听幺儿调遣的。 只这件事,仍旧让越初有些在意。 “身上有疼吗。” 幺儿摇头晃脑的,“卜。” 不疼就好,反正看他天天招惹两下应闲璋的劲头,也确实不像难受的。 “你为什么总去应闲璋那儿啊。”越初想不通,他会吃醋的。 -- 第250页 幺儿皱着小眉头,“你…嗯…我…嗯…他…唔嗯…要…嗯……” 磕磕绊绊说着,脸都皱成一团了,却还是说不清自己到底要说什么。紧接着就看他啪唧一下脸朝着地就摔了下去,喉咙里还发出不满的呼噜声。 说话好难,不想说话。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越初能拿他这小徒弟怎么办呢,“学个说话费死劲了。行了行了,我自己学怎么读心吧。” 幺儿皱巴着小脸从地上爬起来,咣当躺进了他师父怀里,这才开心了。 越初:“三千年不见,合着就只长脾气了。” 应闲璋就在他们不远处,听着真切切的,心想你还好意思说你徒弟,你回来不也就只长了点脾气。 他虽然是不记得越溪信了,但可还清晰记着越初当时那无能狂怒的劲。 · 越初还是在此处住了下来,因为一走幺儿就要闹,虽然哄一哄也能好,但越初还是就顺着这个台阶留下了。 但他是不可能说是为了应闲璋的,虽然他自己心里也不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 既然是要住一阵,那这盘根错节的地方自然是要整顿整顿的。应闲璋怎么样都无所谓,他可不想幺儿也住在这种环境里。 于是便同三千年一样,越初开始自己动手收拾起来。 他联系了枝家的人,第二天枝草条便拽着枝朔赶来了。越初那时已经自己一个人将院子打理的差不多了,被砍下的万生相被整齐堆在一侧。等着枝家的人将这些东西都收走。 “这全是万生相?”枝草条震惊,“这真的是我们可以拿走的吗。” 越初点头,“算之前的致歉吧,你的记忆我确实没法帮你找到了。” 这么想想好像也差不多,毕竟对于枝家记忆也是很重要的东西了。枝草条权衡了下并不算亏,甚至很赚,“那就谢啦。不过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啦,虽然记忆没有了,但我现在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一些手艺活而已,再学还是来得及的。” “那就好。”越初笑着,让他们将这些万生相带走就是。 枝草条:“不过我以后肯定再也不接你这种生意了,太危险了。” “抱歉。”越初还是笑着,“但愿我是最后一个了。” 给枝家的也只是一部分,遍生在此处的万生相数量实在太多,虽然都是幺儿的一部分,但饶是越初也受不了他徒弟跟个八爪鱼一样。至于剩下的他联系祁宴让他帮忙先放到师门中,万一什么还用的上,这虽然在此处泛滥了,但总归是珍贵玩意儿,不能说扔了就扔了。 如此这里又恢复了一片残破荒凉景象,看着越初好是来气。 · 他从应九那里要来了种子,重新种在了四周。 灵力似乎有些异动,他不知道是应闲璋的原因还是幺儿的原因,这些花草树木生长的很快,才是睡一觉醒来就已经一片翠色了。 这下越初方觉着顺眼了些。 之前的三层小楼越初也推平了,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都收拾了出来,就往应闲璋那边一扔。中间好几次正好打在应闲璋脑袋上,应闲璋还不能出声骂他,只能幽怨的回头看他一眼。但没有得到越初任何体谅。 倒是旁边幺儿咯咯直笑。 应闲璋屈指在小孩儿额头上弹了下,还扮鬼脸故意吓唬他。但越初只要一回头他就又恢复到那副冷淡模样。 “要…吃…”幺儿爬到他师父身上,指了指那边地上结的草莓。 “这才几天就熟了。”越初念叨着,自己摘了一个觅到嘴里,倒是挺甜,这才放心多采了几个。 将幺儿往怀里一放,递过去一颗让孩子自己拿着去啃。 “甜吗。” “嗯!”幺儿欢快应着,汁水蹭了满脸,然后将自己啃的面目全非的草莓送到他师父嘴边,“吃!” 越初想也没想就吃了下去,又取了一颗新的放到幺儿手中。他这辈子的全部耐心应该都给了这个小祖宗了,没有余给应闲璋一分一毫。 幺儿捧着那颗草莓就去找应闲璋,应闲璋已经被威胁过一次了,他这次不敢不吃了,不吃越初会宰了他的。 幺儿见他吃了立刻欢沁起来,歪歪扭扭又跑回他师父那边,伸着小手又找师父要。 越初没法只能再给他一颗,然后看着孩子将草莓再送给应闲璋。 一来二去,幺儿已经跑了不下数十趟,但仍然欢快,一点也不知道疲乏。看着应闲璋吃了他就开心,师父给他他也开心,两个大人为了哄孩子,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最后全是靠所有草莓都被摘下无一例外进了应闲璋肚子里才宣告结束。 · 折腾了一圈,天也黑了,幺儿也累了,越初这才将孩子抱到事先准备好的小床上。 房子越初没再盖,他哪有那精神。好在这地方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故而只给幺儿从家里带了张婴儿床。越初自己困了就随意在地上躺一会儿。 没有了孩子的折腾,越初也终于能做些自己的事。他开始给幺儿准备第二天的早饭食材,又一个人铺好了新的石子路。应九早上送来的花他也都栽了下去,虽是天黑了,但还是看着四周一片姹紫嫣红的好看。 除了应闲璋是真的碍眼。 于是他就走过去不明所以踹了应闲璋一脚,毫无理由,毫无征兆,踢完就走。 -- 第251页 但应闲璋拽住了他。 越初回头看他,“做什么,找茬?” 到底是谁在找茬。 应闲璋仍旧没什么情绪,却在越初手心中放了什么。 越初不明所以,张开手心看看—— 是颗草莓。 “…你方才没吃到。”应闲璋声音很低,倒像是有意求和一般的。 越初并不领情,将草莓一口塞嘴里,反问他,“天道走了?” 应闲璋缓了会儿才是点头,“嗯。” 于是下一刻他就经受了疾风骤雨一般的拳打脚踢,应闲璋也不反抗,由着他打。越初也是一点没收力,即使他知道自己也是今时不同往日,打别人一下也是怪疼的。 应闲璋被打的蜷在地上,越初看他可怜这才放了他,“说都不说一声,就擅自把天道放回你自己身体里?我不想和你还有天道玩捉迷藏的游戏了,我看起来那么闲吗。” “我知道。”应闲璋再次端坐起来,心想还真挺疼,可越初这么生龙活虎不就是他最初最期望的模样吗。 越初当即光火,“你知道!?你还有脸说你知道!” 他都懒得和应闲璋生气了,“你说吧,你到底又答应天道什么了。总不至于就是为了给幺儿一个自由身吧。” 大家都也不是傻子,应闲璋犯不上自己往虎口里跳,定然是还有其他事。 应闲璋却摇头,但仍旧不愿多说。 越初就算知道他有苦衷,也很难开心,“我真是疯了等了三千年就为了等来这些。” · 次日应闲璋不见了,越初睡醒后就发现应闲璋消失了。 因为要照顾幺儿,所以他也没法去找,而且这次他也真的不知道还能去哪找了。 好在没多一会儿应闲璋便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天道,所以越初也只是瞟了他一眼便不去理会。 今天师门几个孩子要来玩,越初自然没拒绝,外面的屏障反正是幺儿设的,如今也不会拦着自家人。 祁宴来了就帮着他师父干活,雪渺带着幺儿便去草地上打滚,便是连许久不见的朝辞鹤这次竟然都来了。 “雪渺!你别给幺儿摔了!”朝辞鹤后面一路追着他师兄跟他师弟。 “言语不来?”越初还挺诧异。 祁宴:“我让沈赤带他先去看他妹妹了,来得及的话再过来。” 越初:“也好。” 除了碍眼的应闲璋,此时仿佛就回到了三千年他们都还在师门时的样子,惬意且轻松。 除了碍眼的应闲璋。 雪渺对于应闲璋又又又给他师父拐跑的这件事很是生气,抱着幺儿冲过去就给了应闲璋一脚。 幺儿看看他师兄,也有样学样抬脚轻轻踢了应闲璋一下,踢完就咯咯地笑,然后又踢了他一下,最后绕着圈圈把应闲璋当块石头踢。 越初那边和祁宴闲聊着,就听着不远处什么声音,再回头就看着雪渺带着幺儿折腾应闲璋。 他赶忙跑过去一人拍了一下,“做什么呢!” 幺儿被训斥了,当场眼眶就红了,要哭不哭的也是招人心疼。 越初:“不许哭,没招你没惹你的,踢他做什么。” 小孩儿鼓着腮帮子,跟受了天大委屈一样,“你…你…昨天…” 孩子都快急死了,明明他自己昨天还对应闲璋拳打脚踢的,凭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就是欺负自己不会说话! 越初没想着他昨天看见了,但应闲璋只能他欺负,幺儿也不行。 “好了好了,惹不起你。”越初把孩子抱起来,转头又看了雪渺一眼,“你要是真没事做,去那边把杂草除了去。除不完晚上就别吃饭了。” · 傍晚师门四人聚在一起吃饭,就这简单场面竟然是他们几个一起期盼了三千年的。 彼此之间很难不动容,只是除非越初来问,谁也没有刻意去聊这三千年之间的事。 应九让祁宴给他们从家里带了酒,但都还是盯着越初不许多喝,他师父以前喝酒就一点酒品也没有,他们可受不了这些。 他们今天来也就是想看看他师父一个人过得怎么样,毕竟越初这一世回来一直是被百般照顾着的。这突然一走,家里难免不放心,更何况他过来还要再照顾一个奶娃娃。 不过今天看了一遭,也算姑且安下心来,越初不仅照顾好了自己,还将各处都打理得不错。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也不许再喝了。”越初将酒收了,“回去也太晚了,想来明日再来。我这儿连个屋子也没有就不留你们了。” 祁宴点点头,想的却是明过来好歹给他师父盖个房子。总这么睡外面可不行。 雪渺却又赖起来,缠着死活不愿走,还是朝辞鹤拽着尾巴强行拖走的。 “我不走嘛!师父一个人睡多寂寞!” 朝辞鹤:“你不在我就不寂寞了吗!师兄你多大了,怎么还一喝多了就闹事。” 雪渺:“嗝!跟师父学的。” · 见几个孩子走了,四周突然就空旷了起来,酒劲还没散,越初便觉着落寞起来。 他便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叹了声仰头灌下。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分别啊。 应闲璋的视线中出现了晃晃悠悠的越初,手中提溜着酒坛子。咣当坐下,酒坛子也扔到自己旁边。 -- 第252页 “喝!” 应闲璋不喝。 越初皱眉不耐烦,但也没再同他说别的,只是自己抱起酒坛子猛喝了两口,然后醉醺醺的和应闲璋四目相对。 应闲璋被他看的直发毛。 越初却笑了笑,从手边的杂物中取出两个草编的小娃娃,“是这个吧,你说我以前编过两个拜天地的娃娃。” “这是什么,哦,是我掰坏的门框。怎么连这个都留着啊。你那会儿总嫌我烦,不让我进屋子,你说你凭什么不让我进,这房子不是我盖的吗。” “还有这个,小烟炉。你知不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我那时听说现世有味香药能使人色令智昏。后来我找来放进去了,但没什么用,你还嫌不好闻给我扔了。我花了好多钱的你知不知道。算了,你肯定不知道。” “这是我做的小水车,你那时候说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我就做了一个小的给你看。你一个天帝,竟然没有见过水车。” 越初念叨着他们两个人的过去,每一样物品都承载着一份记忆… “可你全都不记得了。”越初失笑,但还是拿起每一样,挨个同他讲述着过去,“这件婚服你也不记得了吧,还是我亲手制的。当年成个亲,你就出了个人,是一点忙都没帮。” 他絮絮叨叨一直讲到声音沙哑,说不出话。难受得厉害了便仰头闷上几口酒,然后继续同他说着一切。 既然应闲璋忘了,那他就全都说与他听。 应闲璋不忍看他如此,多次想打断他,可显然此时的越初已经喝得没意识了,根本不理会应闲璋,就是说着自己的。 那是最后一样物什,是两份庚帖。一份写着越溪信的生辰八字,一份是属于应闲璋的,他那份上除了名字什么也没有。 认识越初前,应闲璋本就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 越初打开瞧了瞧,一时苦笑,“成亲那日,没有一个宾客。只有我们两个。如果你都不记得,就我一个人记得算怎么回事啊。” 越初手中化出裁风月,他用刀尖点地撑着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在应闲璋面前换上了曾经那件大红婚服。 应闲璋恍惚了一瞬,这场面是那般熟悉。 “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越初说道。 “如果是因为天道…”他抬刀,指着应闲璋,指着应闲璋的胸口,那是天道的位置,“如果是天道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那我来成为天道。” 第115章 复制。 越初说完这句话的瞬间, 四方灵力涌动。 他还红着眼角,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可面前的应闲璋神色却紧张起来。 “别碰他!”应闲璋猛而站起。 越初想问他怎么了, 心口却突然察觉到一阵撞击,紧接着是灵力迅速进入自己身体中的钻心疼痛。 “我说了别碰他!”依然是应闲璋的声音, 可越初却仿佛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那是很奇异的感觉, 除却彻骨的痛楚, 还有一种从未感知过的通透感。 他似乎看到了天地之间从古有之存在过的每一刻,给天道惹了这么大麻烦的自己在浩瀚历史中竟然也是如此不值一提。 这是天道所看到的吗,还是应闲璋所看到的。 越初不明白, 只觉着这过于充盈的灵力要将自己撑炸了。果然是他自大,他怎么可能成为天道呢, 即使是用万生相做出的身子,也全然无法容纳天道这么磅礴的灵力。 他在这长河中寻到了其中的沧海一粟, 是幺儿—— 越初顺着看了下去,才发现那是三千年从家中私自跑出的幺儿。 那时越初与天道同归于尽后,祁宴曾带着师门几人来到过此处只为寻他尸首, 幺儿也来了。 想来是那次记住了路,又觉着那里有师父的味道,竟是在想师父的时候自己偷偷从家中一个人追了出来。 只是这一段路, 幺儿竟然走了三年。 他无法遏制体内的灵力,枝叶穿破肌肤, 痛得浑身发颤,却不知该怎么应付。他不记得回去的路了,只知道一直向前去找师父。 待得他再去时,正是天道回来那一年。而那孩子也已经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 · 越初在这段记忆里,看出了天道的意图。 天道并未驱离他, 而就看他一步一步爬到了他师父曾经睡过的床上,然后再也无法动弹。 这地方灵力本就充沛,滋养着幺儿体内的东西更是迅速生长,只是几天的功夫,幺儿便完全失去了人的样子。 那本是他求了好久才能拥有的人的样貌,就这样毁于一旦。 他浑浑噩噩,只记得要找到师父,要让师父回来,除此他像是什么也记不得了一般。 万生相开始从幺儿身体中不断向外蔓延,蔓延到了每一处角落,任何一处有他师父气息的地方,都被幺儿的枝叶攀爬上去。 万生相可以容纳任何灵力,无穷无尽的灵力,尤其是幺儿这样特殊的万生相。 天道正是看准了他这一点,他要让这个孩子成为自己新一任的宿主。虽然不如应闲璋彼此熟悉,但至少还算是个不错的身体。而且小孩子,也更容易控制。 天道将灵力一点一点注入到幺儿的躯体内,幺儿就像如今的越初一样,经受着剧烈的苦痛,他不明白这是为何,也不知道自己眼前看见的是什么。 -- 第253页 只是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份灵力里有他不喜欢的味道,就是这个味道让他失去了师父。 四周的万生相枝叶如同有了思想的触手一样,同一瞬一齐对准了幺儿的心口猛刺了下去。 那里正是天道在的地方。天道还没有全然适应这个身体,没成想被一个奶娃娃反将一军。 触手源源不断刺入了幺儿身体每一处,层层包裹,最后在幺儿的哀鸣中形成了一个木质的蛋壳,将自己和天道一起牢牢锁死在最里面。 他在试图用这种方法控制住天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以为如果天道还在,师父就永远不会回来。 天道挣扎了,却根本无法突破。天道的意识还存在,什么也未曾影响,甚至还可以和其他人交流继续掌管三界一切,但就是无法从万生相中脱困。 他似乎亲手为自己造出了一个监狱。 三界中最磅礴的灵力,与三界之中最强大的灵力载体,就这样开始了长达三千年的撕扯拉锯。 · 而那份执念,也是在此时泄出去的。 他要去找师父,他要让师父回来,如果自己做不到,就让另一个自己做到。 在这之前,他绝不允许天道再伤害他师父分毫。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作为一棵树时的过去,原来自己已经活了这么久了。守护他师父到下次回来,大概是自己能报答他的唯一方式。 而在这漫长时光中,他对天道的牵制愈演愈烈,他不允许天道生出任何一点点不利于他师父的念头,也不许天道对师门任何人动手。 那时的幺儿,在彼此制衡之中,已经就是另一半的天道。 · 越初从震惊之中回过神,他想不到幺儿为他做到了这个地步。 但也明白了如今这一切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身上钻心之痛乍然消失,越初进而呕出一口血来,耳边也传来了应闲璋急切的呼喊声。 越初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无事。只是虽然还想逞强,但天道抽离的瞬间他便昏倒在了应闲璋怀里。 应闲璋将人打横抱起时,天道也回到了应闲璋身上。他不明白这算是提醒还是惩戒,但他很不喜欢天道这样做。 “我们说好的,不会伤他。” 天道并没有回他,但越溪信的越线举动绝不会是一次,这次的警告也只是想让越初安份一些不要再惹事。如今现状,已经是天道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应闲璋将越初抱到了平日里睡觉的地方,将那红色婚服也还了下去。 幺儿被放在了旁边的婴儿床中,此时站在里面好奇张望着他们在做什么。应闲璋拍拍孩子脑袋,示意他师父没什么事,要他不用担心。 应闲璋不敢留越初一个人,他也不知道被天道折腾这么一遭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 那一晚,越初枕在应闲璋腿上睡得很是安稳。他好像有好些时日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还说什么成为天道。”只有在他睡着了,应闲璋才能数落他两句。 “你要是天道就好了,那我天天把你放心窝里。我哪还用得着费这些气力。” “说得跟谁乐意被寄生一样。” 心口中的灵力又涌动了起来,应闲璋有时候觉得天道就和小孩儿小猫小狗一样,认准了谁就非得跟着谁。也不管别人是不是真的有空陪他玩。 只是现在应闲璋依然有自己要做的事,无论如何,这件事他都必须要去做。 他必须要让越初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回来,而不是背着一身罪孽与血债。 · 越初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先看到了幺儿。 小孩儿蹲在他面前,用手不断晃着他,倒是不吵不闹,乖巧得紧。 越初像是抽干了力气一样,明明睡了一觉,但还是精疲力竭一般。他勉强坐起来,揉揉幺儿脑袋,“师父没事。” 他环视一圈,没有发现应闲璋,不知是又去了什么地方。 幺儿见师父醒了,便知道师父没什么事了。然后他拍了怕枕头,大大睁着双眼看向越初,见越初不动便又用力拍拍枕头。 越初不明所以,但还是躺了下去。 幺儿顿时粲然,也吧嗒一躺,往他师父怀里一滚,枕在越初胳膊上,拽着他师父衣襟便闭上了眼。 越初一时失笑,但也确实还累,故而搂抱着他这小徒弟便又睡着了。 · “你为什么将记忆给我。” 傍晚时候应闲璋已经回来了,没带着天道。越初对于昨天晚上喝多了胡折腾也确实有一点点歉意,这会儿冷静下来了,他还是想和应闲璋好好谈谈。 应闲璋如果单方面拒绝交流,他就弄死应闲璋。 应闲璋已经看到了他那准备弄死自己的眼神了,哪敢不会话,“都说了灵力不够驱动你身子的,我只能将自己的灵力给你。但也不完全是我自己的,里面本就混杂着你的灵力。” “我不想要。”说不了两句话,越初又开始无理取闹起来。 应闲璋对于越初一直是好脾气,“至少现在我们都活着。” 越初:“我们这样真的能算活着吗。一个不许拥有感情,另一个连自己的身子都没有,灵力还是别人给他凑出来的。” 应闲璋:“那也总比你不在好。” -- 第254页 越初撇撇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可就算是昨日酒醉,他说得也是真话,他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我…我那时在天道的记忆中看到了幺儿。” 应闲璋:“嗯?” 越初:“天道有所有人的记忆?” 应闲璋思度了会儿,“不是所有人的记忆,是天道自己的记忆,他窥视一切,他所看见的最后才会成为历史,才是真正存在的。” 越初:“那若是如此,里面应当还有一个我对不对。如果将天道记忆中的我提取出来——” “不可能的。”应闲璋打断他,“天道是存在本身,如果将那一段取出,你就不会存在了。不是消失或者死亡,是压根就不曾出生过。” 越初当即就不高兴了,身子向后一仰,颓废躺到了地上,“那取出一部分可以吗。” 应闲璋闻言愣了愣,像是也在思索越初的问题。 越初见他不说话了,许是真的有搞头,马上又坐直了身子,“可以的对吧!” 应闲璋皱着眉头看他,但是摇摇头,“肯定不行的,存在本就牵一发动全身。你不可能在历史上有未来却没有过去。” 但他想的并不是这件事,“天道本就没有我们相处十二年的记忆,不然天道如今在我这儿,我也该能看见一二。对于他而言,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本就不曾存在过,因为我们那时避开了他,他也没留下案底。” 越初认真思索起来,“所以我们之间的记忆…是很特殊的存在。这段记忆如果本身就没有存在过…但他又切实发生了…全天下如今也只有我一个人记着这件事…” 应闲璋思量了好久,才再次试探着开口,“或许我们可以复制一段记忆。” “通过天道复制下那段记忆,再将其取出。而对于天道而言,取出之后这段记忆依然是不存在的,不会影响到三界任何。” 越初像是找到了一线生机一般,好久没真切笑过的他终于露出了笑意。他本还想着要将应闲璋给他的记忆还回去,只是那样自己会再次忘记,如何都不算两全其美的法子。若真可以复制一段… “那其他记忆不可以吗,就像是其他人关于我…如果可以,那些因为我被夺去记忆而死掉的人岂不是本该不用死的。” 应闲璋:“记忆全部附着于灵力,天道复制一段记忆也是需要灵力的。只有我和他的灵力共通,其他人并不行,哪怕是你也不行。我有很多灵力仍是空白的,那些还是天地混沌时的灵力,上面不附着任何记忆,只是构成我的一部分,正好可以拿来用。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懊恼,他们不是因为被夺取记忆死的,他们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 但没关系,应闲璋不会让他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 应闲璋:“我们的问题是在…天道可能压根就不会答应我们。” 天道本就不许应闲璋拥有这段记忆,好不容易骗他将这段记忆交出,如今怎么可能再还给他。 应闲璋:“而且就算是成功了,就算我们和天道达成了共识,可我如今这样…你也不会想谈恋爱的时候,还得被天道窥视着吧。” 越初好不容易浮出的笑意又褪了下去,顿时咬牙切齿起来—— “等他回来你告诉他,他爱去哪去哪,他找谁找谁。他要是这次还敢打扰别人谈恋爱,我就再杀他一次,我让他也试试三千年回不来的滋味。” “还有…我昨日窥探天道的记忆时。那里面有我的灵力,也就是说他夺走了我一部分记忆。他不给我,就是怕我看见对吧。” 越初的眼神冰冷下来,甚至透着对天道细不可察的恨意。 “我刺杀他的那段记忆,让他还给我。” 对于越初而言,天道才是那最后一块拼图。 第116章 爱与恐慌。 “可总要有人来实现神明的愿望。” · 越溪信与应闲璋在一起十二年, 那是很甜蜜的过往。但那也是让越溪信在死前有些许愧疚的一段记忆。 喜欢应闲璋是真的,算计了应闲璋也是真的。 “天道如果知道你动情了,是不是要气到发疯啊。”他总是这副嚣张样子, 在应闲璋怀里滚来滚去,然后趾高气昂地问他一些没什么用的问题, “他可以惩戒任何一位神明, 但却不能将你怎么样对吧。” “所以让他知道又如何呢。” 应闲璋将他从自己身上抱下来, 稳稳当当放到地上,同时制止了他还要往自己身上扑来的举动。 “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呢。” 越溪信顿了顿,“他知道了?” 应闲璋并不清楚, 他是将这件事瞒得挺好,除了他们两个世上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要说天道会不会有其他渠道, 他其实也不敢肯定。 但越溪信说的是对的,就算天道知道了, 天道也不会拿他如何的。他和天道本也不是附庸关系,只不过是同一份灵力分成互相依凭的两部分,一个负责调平一个负责传达。 故而应闲璋虽然对天道守口如瓶, 甚至在面对越溪信时都可以做到绝对的心如止水,但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太过在意。 可他和越溪信谁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事最后威胁到的并不是他们自己。 · 越溪信是为了给幺儿找药才去找的应闲璋, 这本是没错。然后他在那里一住就是十二年,十二年间他看到的比他活了一辈子看到的都要多。 -- 第255页 越溪信去时正逢天道严苛禁令若干, 其中不许神明拥有感情最让越溪信想不通。只是才去的越溪信对这些概念并不多,他是觉着没必要,有感情就有感情了呗,管那么多也显得他权力大了。 可三界就是在这样的秩序下井然有序运行着的,即使越溪信觉着奇怪, 好像也并为真生过抗争的心思。 就是如此,世界一直如此,好像也本该如此,只能如此。 直到他看见应闲璋亲手处死了一个与现世通婚的神明,那时她已经有足月身孕了。就算她苦苦哀求应闲璋,至少放过她的孩子,但仍旧无济于事。 越溪信没说任何,他只是看着,他不懂,他还是觉着没必要,并不至于非要如此,那到底是两条性命。 虽然他后来还是悄悄救下了她腹中的孩子,却也没再多做其他。 可他还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于是他问了应闲璋,应闲璋和他说的也只是规定就是如此。 越溪信:“就不可以是规定错了吗。” 应闲璋根本没听他这无稽之谈,天道自古如此,世间就是按照这个秩序一直运行至今的,能延续到今天,自然说明了这个法则存在是必要的,越溪信的质疑实在无足轻重。 “你最好别有这种念头,天道若是发现了,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念头这东西,一旦有了就很难消失了,他也愈发觉着这些规则就是…不对。 · 一次又一次相似的情况,并未让越溪信麻木,只会让他感知到越来越多的不满,以及对秩序本身的质疑。 “二十万人…”越溪信翻着一本册子,那上面有对世间事的记载,是应闲璋看他无聊让他随意看着玩的,“为了让他们祈求神明,就可以让二十万人死在其中。天灾也好,争战也好,互相残杀也好,易子食之也好,只是为了让他们祈求神明?” “嗯。”应闲璋仍是冷漠,这本就是运行的一部分,天道没道理为了现世让神明因为没有供奉而饿死,“不被信奉供养的话,神明也会死的。” 越溪信垂着眸子,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也没有想让神明死的意思,可现世不该经受这些。 应闲璋有些可怜他这副模样,那孩子像是陷入一个思维闭环出不来了一样,“你知道神明是怎么来的吗。” 越溪信这才回神,“天道造的啊。” 应闲璋摇摇头,“只有一部分是,还有一部分是修仙来的和你差不多,剩下的就是依凭祈愿而生的。是凡人的祈求创造出了他们,一旦创造了,就不能反悔了,他们永远都会被此制胁着。既然是他们创造出的,那凡人自己就必须继续供养着。而在此之中产生的神明为了活命进而制造动乱,本就是因果中的一环。” 越溪信皱着眉,他觉着哪有这种道理,可又不知道反驳他什么。 应闲璋还挺喜欢看他这副苦恼模样的,但那时的应闲璋还没意识到,这份喜欢本就不正常,正是他作为天道不允许其他人拥有的情感。 “那你知道人是怎么来的吗,人为何又会是这副模样。” 越溪信其实已经不大想和他聊了,但看着应闲璋难得这么多话,还是顺着问下去了。 应闲璋:“凡人本就是按照神明的模样创造出的,接近神的存在,但不是神。故而神明一定是在凡人之上的,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神明的需求一定大于凡人的需求,天界的需求也一定大于现世的需求。” 越溪信好气啊,但也只能咬着牙硬憋出两个字,“荒谬。” 应闲璋:“但就是如此。你们如何,只有天道在乎,因为这会影响三界平衡。至于其他神明,他们从不在乎的。” 越溪信攥着拳头,“既是不在乎,既是故意挑起战争也可以,又何必不许神明拥有感情。” 应闲璋笑了,笑得越溪信差点打了他,“仙凡若是没有区别,神明要控制谁呢。神的至高性,本就是要靠凡人来衬托的啊。” “这不公平。”越溪信忍了下来,谁让他打不过应闲璋呢。 应闲璋:“我没有在跟你聊公平。” 越溪信扯扯嘴角,“不许神明有私欲,说白了也只是为了天道更好控制对吧。神明也好,凡人也好,都不过是天道控制下的玩物。他许你有感情你才能有,他许你掌控凡人你才能掌控。” “你们就没人觉着…天道是有问题的吗。” 应闲璋:“有啊。” 他应得很痛快,“但只要产生这种想法的瞬间,天道就会评估他的危险性,威胁过大的话,在他念头进入他脑子的那一刻,他就死了。” 越溪信:“那我呢。” 应闲璋打量着他,好是一会儿没说话,“…你在我这儿,我自然要护你个周全。但也谨慎些好。” · 对于应闲璋的保护,越溪信倒也没什么心思感谢他。 可应闲璋说得也没什么错,越溪信就好像自己跟自己拧巴了起来,怎么想都想不通,气也不顺,就觉着天道有问题。 应闲璋以为是自己给他的那本书让他产生的这些念头,就将这本书没收回去了,但还是下意识问他,“为什么在乎这个。” 越溪信怔了怔,“那二十万人里,有我师父,有我一整个师门。我师父带着师兄师姐们下山后,就再没有回来。就因为神明需要供奉,所以我全家都死了。” -- 第256页 “就算是这样,你也依然觉着天道是对的吗。” · 那时的越溪信什么都做不到,他能想到的唯一抗衡的方式竟然是勾搭应闲璋。若是连天道的寄宿者都可以生出情感来,那天道的禁令本就是可笑之极。 他也真的这样做了。 戒指戴在应闲璋手上时,那赤红的颜色告知了越溪信他成功了,应闲璋确实动情了,虽然代价是自己也动情了。 他那伤敌一千自损两万三的事一直也没少做了,但这次意外得只是觉着挺无奈的。他知道继续下去,一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那十二年除了和应闲璋谈情说爱,他私下自然做了不少事情。除却救了言信,救了元化,办了学校,收留了没人要的孩子,他还做了许多事。 他私自找到了许多已经拥有感情的神明,越溪信第一次知道原来神明会因为这种事陷入恐慌。 他不懂,情感本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但神明竟然对各种情绪起伏都感觉害怕。这实在太奇怪了。 越溪信又想,是不是应闲璋也在这种恐慌中,如此想着,他便更是觉着不可理喻。 那一段时间,情感像是一种疾病一样,一点一点渗透进名为神明的群体之中,逐渐蔓延,逐渐破坏,一点一点瓦解天道构造所谓的秩序。 爱与恐慌,应运而生。 · “所以你看,平等一定是相互的。”越溪信面对应闲璋时依然嚣张,“凡人若遭受了不平等对待,那神明一定也会被压迫。” “神明不能没有情感,凡人也不能被神明控制。” 应闲璋只是摇摇头,“你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越初不满,“你也动情了,别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我说话。” 应闲璋无奈苦笑,倾身揉了揉他发顶,“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拥有情感吗,就是因为我有了情感。” 拥有情感的灵力被散到天界,沾染了他的神明也拥有了情感。 “我是天道,我即是万物,我即是所有人。” 越溪信哪会知道事实竟是如此,但转念一想,应闲璋如果有感情,其他人便也会有… 不亏啊!这只要勾引应闲璋一个就够了。 应闲璋:“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要是饿了就去吃饭。” 越溪信听罢舔舔嘴角笑了笑,“是饿了。” · 可应闲璋说得对,这个后果他根本承担不了。 所有人都死了,那些拥有了情感的人,一夜之间,都死了。 这场名为爱与恐慌的疾病,就这样被治愈了。 · 裁风月第一次指向了应闲璋。 应闲璋:“我提醒过你了。” 越溪信还是将刀收了回来,因为他从应闲璋眸子里看见了很是悲凄的神情。眼前这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对一切不为所动的男人了。 越溪信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害了他,若是没有情感,尚可杀伐决断。可此时的应闲璋…越溪信会觉得对不起他。 他蹲到了应闲璋面前,轻声问着,“需要我救你吗。” 应闲璋沉思了晌,随后将脑袋轻轻抵在了越溪信肩膀上, “嗯。” · 这是越溪信第一次起了杀了天道的念头,他想改变这种莫名其貌的秩序。 只有这样才能救应闲璋。 他并未同应闲璋说这些,这种事本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他还是问了应闲璋一个问题。 “你会死吗。” 应闲璋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他摇了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我不知道,或许只有濒死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会死。” 想想也是,他都没有什么是可以威胁自己生命的,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不会死。 那天道会死吗。 天道死了,应闲璋会活着吗。 如果为了杀天道,他要放弃应闲璋吗。 · 他放弃了。 他最后真的将刀直接捅进了应闲璋胸口,甚至还拧了一圈,他看向应闲璋眼神中也只有对天道的恨意,这是他唯一能想到除掉天道的方法。 也是他能想到和应闲璋恩断义绝的方法,是他对不起应闲璋。 天道没有实体,只会寄生在别人身上。也只有他在应闲璋身上的时候,才是能除掉天道的时候。 只是这样,应闲璋也会死。 杀一人以救天下,越溪信真的如此做了。甚至是不计后果的做了,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如果天道没了,究竟会发生什么。 “可总要有人来实现神明的愿望吧。”直到死,越溪信也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他最后并没有实现应闲璋的愿望。 · “实现了哦。” 越初突然被耳边的一句轻语惊得回过了神,是应闲璋。他看看四周景致,才意识到现在不是三千年前,他是越初不是越溪信。 应闲璋:“现在这样不就是已经实现了吗。我们都还活着,天道固守的秩序也被你破除了,如今天道不再限制凡人,神明也不再需要现世的供奉,同时还不许神明再干涉现世,你想要的都实现了不是吗。” 越初不满意地瞥向他,“你把住你心里那混蛋弄出来再说这种话可以吗。” “住我心里的混蛋?”应闲璋笑起来,“那不是你吗。” -- 第257页 “嘶——”越初被他弄的突然红了脸,“他今天没在?” “嗯,给了咱俩这段记忆后他就走了,可能怕你再捅他一次。”应闲璋瞧着好玩,拽着越初两人一起躺在了地上。 越初看着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空,“我还能再杀天道一次吗。” 这事真的很刺激,真的还想再试试。 应闲璋还是笑,“不能,你上次能杀了他是因为那时天道并没有防御机制。他的全部防御就是在察觉到有人有反叛念头时就做掉对方,所以他根本不需要点防御属性。但他没想到坏人会是我们两个。但现在不行了,因为太怕死所以就全点防御了。” “嘁,废物。”越初还有心思嘲讽天道,“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帮我。” “嗯?”应闲璋装傻不说。 越初不准他回避这个问题,“最后时候你困住他了对吧。” 应闲璋见是瞒不住,“嗯…好像是吧。” 应闲璋一直都知道他要做什么,那种想杀了自己又舍不得杀了自己的神情,实在太好猜了。 越初不懈地追问,“为什么,你会死的啊。还是说你知道不会死。” 应闲璋摇头,“我和天道不一样,我窥视不了未来。可我不死,你就活不了。” 越溪信的灵力三千年不散,本就是靠着应闲璋的灵力将他层层包裹住保护好,才让他那几个徒弟有了能找到他的机会。 越初:“值得吗。我可是在别人和你之间,放弃了你的人。” 应闲璋翻了个身,侧身面对着他,眸子里全是温情,“想要去实现神明的愿望,这本身就是个了不起的愿望。” “而我这样的神明,不就是为了实现像你这样的小孩子的愿望吗。” · 越初释然了些,不然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应闲璋,但紧接着他从应闲璋这里听到了另一件事。 是记忆中不曾存在的一件事。 应闲璋:“其实不用太过介怀,因为你也是在被天道算计着的。” 越初不明白。 应闲璋:“不是只有你意识到了秩序的不对,天道自己其实也意识到了。但天道就像是一种被赋予了特定算法的机器一样,他并不能更改,他只能在现有算法下不断调平,好让三界都看起来是平稳的。” “但他知道,这种状况不对。如果继续如此,一定会有更大的隐患。” “然后你出现了。” 越初像是明白了些,“他是自愿赴死,因为他知道他还是能回来的。” 应闲璋:“大抵是如此,你所看到的一些事,你的愤怒不满,这些都是在算计之中的。他要做的就是让你杀了他,他需要创造出新的秩序。” “不过要说的话,你能回来这件事,应该是在意料之外的。他本就是想牺牲你,保全所有人的。就像你准备牺牲我一样。” 所以越初真的很讨厌天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应闲璋:“就在刚才。天道还给你了那部分记忆。也将他的记忆给了我。” 此时的应闲璋依然没有那十二年间的记忆,却在天道的帮助下,将越初怎么杀自己的这部分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还要翻来覆去的看。 越初神情晦暗了些,“…你真的要重新成为天道吗。我费了那么多心力,不就是为了让你不用如此吗。” 他不再闹别扭了,他只是不想让应闲璋再回到以前的人生中。他清楚,应闲璋并不愿如此。 应闲璋将他往怀里揽了揽,“可天道一定是需要寄宿者的。你知道,没人比我更合适。你当年愿意为了苍生捅我一刀,自然也能明白我不可能弃三界不顾。” 越初:“可这三千年就算没有你也——” 应闲璋:“那是因为有幺儿。难不成现在还要让幺儿来吗。” 越初不再言语了,应闲璋说得对,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让幺儿成为天道的寄宿者。而且天道也不是傻子,他好不容易跑出来,再让越初杀死一次他也不要回去了。 · 应闲璋抬手熨平了越初的眉头,“我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越初:“啊?” 应闲璋捏捏他面颊,但不解释,“你会开心的。如果一切不变,这或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117章 除夕。 那是和外面一样的苍茫景色, 越初四下环顾着。 应闲璋说要带他来一个地方,可越初来了却不知这地方是做什么的。 · 应闲璋牵起他的手,带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约莫又是数十步后, 越初视线才开朗起来。 那和外面倒是没什么不同,唯一要说的话, 大概就是那一颗一颗放在柔软婴儿床的蛋实在太过瞩目。 越初不明所以, 但在应闲璋期许的目光下, 他还是一个人向前走去,走到了那一张一张婴儿床旁。 每张婴儿床上都有一颗花里胡哨的蛋,大越是五六十公分的大小, 摸起来像是硬一些的鸟蛋,不算光滑。 上面晕染着不同种类的灵力光芒, 越初感觉有些熟悉,但又不能确定。 他大概数了数, 大概是七八颗的样子。 越初:“这些是…” 应闲璋走到了旁边,将面前这张婴儿床上的蛋拿了出来,在手中来回把玩了两下, “这里面是元化。” -- 第258页 · 越初的神情瞬间不可置信了起来,赶忙从应闲璋将蛋抢了回来,“别摔了孩子!” “哪就有那么矫情。”应闲璋跟着笑笑, “那个是步琮,那个是柏锦, 还有其他的,都在这里了。” 越初紧紧抿着唇,应闲璋说的,都是因为自己死去的人,“…你怎么做到的。” 应闲璋将他从身后抱住, “我可是天道。” 趁着他们灵力没散,运用些天道的权力和能力,不是不能做到的事。 越初:“可你说过,死而复生是大忌讳。” 应闲璋:“那自然。但凡事总有特殊,你安心接受就好。” 毕竟这是他和天道的交易。 他这样说了,越初也就放下心来,“那他们出生后,会是小孩子?” 应闲璋:“嗯,和你差不多吧,也会从小长起来,但应该会比你慢很多。记忆也会在这之中慢慢恢复,等他们长大后,就会和死之前没什么不同了。以及…他们虽然活过来了,但不会记得你的。” 越初不在乎这个,能回来就是好的,只要自己还记得他们就够了,“这就是你和天道交换的条件?” “嗯。”应闲璋还是应了,“我想你能堂堂正正的回来。沾着血孽的躯体和灵魂,你自己也不会想要的。” 的确如此,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一直令越初过意不去。 如今应闲璋确实帮他解决了这桩自己真正在意的事情。 越初:“可若是为了这个,就让你和天道——” “没关系的。”应闲璋亲了亲他额头,“左右还是你当紧些。至于我也无非是又回到了以前那般,不妨事的。” 越初救了所有人,偏偏里面没有应闲璋。就算应闲璋说不在意,他也很难不懊悔。 应闲璋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赶忙岔开了话题,“去看看其他几个孩子吧。” · 越初按着他说的,每一个孩子都去看了看,虽然还是在蛋壳里,但因为灵力的不同,总能触及到越初身体中的那部分与之相同的记忆。故而越初也不难认出都是谁。 还好回来了,不然越初真的会自责一辈子的。 “这个是?”越初手中是一颗黑色的蛋,上面有着烫金花纹。 和其他不同,越初并没有感知到这个孩子是谁,但灵力似乎又觉着很熟悉。 “哦,这个啊,这个哪个都不是。”应闲璋也上手去摸了两下,然后越初似乎感觉到了里面的宝宝动了动,是个很有活力的孩子。 “你知道应九有八个哥哥吗。”应闲璋问向他。 越初点头,他听应闲璋提起过,“但不是都死了吗,应九好像一直挺在意这事的,毕竟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 “是啊。”应闲璋顺着他的话接着说,“应九和他那八个哥哥都是我创造出来的,为了帮忙做些事情而诞生的。也就应九因为年岁最小,多数时候也就让他在我身边待着。” 这些越初都听说过。 应闲璋:“他们本就归属天道,天道死了之后,他那八个哥哥感知到天道还能回来,便将自己的灵力全都给了天道。自然自己也就身死神灭。” “可应九不愿意,那个时候他估计已经看上祁宴了吧,心中有了挂念,又或许也只是单纯的自我意识觉醒,他不想为了天道去死。” 越初:“所以就被天道追杀了三年?” 应闲璋:“嗯。没有办法,他们的命本就是天道的。这是最一开始就设定好的。不过好在三年之后,天道回来了,应九的灵力也不那么重要了。外加又被幺儿挟持,便也不能再将应九如何了,最后也只是罚他禁足而已。” “当然天道这么做是不是也是为了保护他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应九那性子,难免再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举动。把他锁家里也是好事。” 越初唏嘘了下,觉着这个一切被天道限制的世界,其实怪是无趣的。 “那这个孩子?” 应闲璋点点头,“嗯,我从天道过往的片段中,取出了不多的属于他那几个哥哥的灵力。其实就是我自己的灵力。然后将这些灵力汇聚成了这个孩子。” “他们两个也不小了,该有个孩子了。对了,我还在里面放了祁宴和应九的灵力,也算是同他们有血缘关系了,生下来应该会很像祁宴的。” 越初闻言笑起来,将怀中的蛋举高了些,上面流溢着的金灿光芒,似乎还有一些耀眼。 挺好的,以后应九就不会是世上最后一条龙了。 · 从那处回来后,天道回到了应闲璋身上,他们两个便又装作素不相识的样子各做各的事情了。 但分开前应闲璋还是轻轻捏了捏他掌心,就如同两人心照不宣的情动。 那晚越初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心里总是堵着一般的。往常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他反倒能睡下,可如今越初担忧的事全都解决了,只剩应闲璋这一桩… 想着索性睡不着,便取出手机看了几期自家的综艺,然后更气了,直接打电话过去把言语骂了一顿。 言语迷迷糊糊接起了电话,脑袋昏沉着听着越初说他演的都什么玩意儿。 他没有任何反应,他现在已经足够了解越初的脾气了。这家里越初能摆明面上欺负的,只有自己和应闲璋。他早就不在乎这种事了,越初想骂就让他骂去吧,反正自己演的也确实不怎么样。 -- 第259页 “您和应闲璋吵架了吗。”言语见他骂得差不多了,终于能插话进去。 越初就琢磨自己心事这么容易被看穿吗,虽然是没和应闲璋吵架,但确实和应闲璋有关系。 “没有。行了,你快睡吧。” 言语无奈看了眼手机,好家伙凌晨三点半,睡不了多久自己又该起了。 “嗯,您也早些休息。啊对了,越哥。” 越初:“嗯?” 言语:“除夕快乐。” “啊?”越初没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还真是除夕了啊。 电话那边的言语带着几分惺忪轻轻笑了笑,“祁先生说,等晚上了大家一起去给您送饺子。” “是吗…”越初还是没太反应过来,“那…明天见。” · 这么快就除夕了吗,最近一直和应闲璋在这边,越初对于时间已经没有什么感知力了。 越初躺平了身子,长长叹了声,直感叹时间过得是快,回想起来这一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放在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 身侧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越初下意识看过去,就瞧着幺儿从婴儿床力翻了出来,马上就要摔下来了。 越初一个翻身坐起,慌张着手脚并用爬过去将幺儿提溜下来抱到怀里,“折腾什么!” 幺儿咯咯一笑,就要往他怀里钻。只看着孩子这副模样,越初哪还有生气的心。 幺儿伸着小手,摸在了越初脸上。越初便也用自己的额头抵了抵孩子的额头。 越初:“你也不困?” 幺儿不说话,仍只是笑。 越初轻捏了他两下,幺儿就顺势将脑袋枕在他师父掌心上。 “你说你控制着天道,怎么就不早些告诉我你在这里呢。” 幺儿听不懂,他的记忆中已经没有师父了,他只是觉着眼前这人很熟悉,很重要。就算不记得了,也定然是最亲近的人。 “天道好烦啊,将你弄成这副模样不说,应闲璋也是。” 幺儿歪歪脑袋,眼神中似有疑惑,但依旧只是安安静静听他师父说。 “怎么才能让天道从应闲璋身体里出去啊。” 幺儿听罢将小手放在了他师父嘴上,成功让他师父噤了声。 越初没反应过来,甚至差点咬着他,“怎么了。不想听了?那不说了。我也是,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好了好了,师父哄你睡了。” · 哄孩子或许确实费精神,将幺儿哄睡了,越初很快也跟着睡着了。 待得他呼吸均匀了之后,搂抱着的孩子却动了动,从他怀里挣了出去。 幺儿晃晃悠悠着站直了身子,将被子给他师父盖好,然后又晃晃悠悠自己跑去一边。 这一切只有不远处的应闲璋看见了,他不知道幺儿要去做什么,只猜是睡不着自己去玩了,并未多放在心上。 · 就像言语电话中说的,那晚祁宴等人如约而至。 饺子是在家里就包好的,过来下水一煮就能吃。 宋衷和祁宴在煮饺子,应九去准备其余酒菜。剩下的那些帮不上忙的,就随着他们去玩了。 越初:“雪渺你慢点,别给您师兄儿子摔了!” 祁宴才来,越初就带着他和应九去看了应闲璋给他们准备的新年礼物—— 一个儿子。 祁宴还没反应过来。但应九是真的高兴,抛起龙蛋大声和祁宴说着, “我要当爸爸了!” 祁宴赶忙跳起将龙蛋接回了怀中,“把儿子摔了你就死定了。” 他这样叮嘱着应九。 然后转头的功夫,雪渺已经要把他师兄的儿子当球踢了。 沈赤追在雪渺后面,嚷嚷着自己也要摸摸龙蛋。 雪渺才不给他,踢了一脚龙蛋迅速跑走。 越初:“这么折腾,蛋清蛋黄都得让你们摇匀了。” 祁宴看着确实是怒从心起,放下饺子快步上前扯着雪渺后脖子将人拎了起来,“想死?” 雪渺吞吞口水,“正月里不打孩子。” 祁宴笑了下,“明天才正月。” “哦…”雪渺默了下,然后扯起嗓子,“师父!你看我师兄!师父救我!师兄他打我!” 越初不管他,“你师兄没打死你就不错了。” 祁宴满意于他师父的做法。 雪渺见他师父不向着他了,立刻转变态度,“我错了我错了!我发誓我会用生命守护这个孩子的!放了我吧…” · 越初看着那边笑闹着,旁边坐着言语在陪他一起和幺儿玩。 幺儿也不认生,来这么多人他也开开心心的,谁来逗他都咯咯直笑,是个很省心的孩子。 “最近还好?”越初有一阵没见他了。 “不好,您昨晚上才刚骂了我一顿。”言语轻快说着,并未真的将这件事放心上。 越初:“但演得确实不怎么样。等有空你拿着剧本过来吧,我听祁宴说你下周就进组了?” “嗯。过完年假就走。”言语一直挺感激祁宴百忙之中还记得帮自己联系这些的。 越初:“那走之前我帮你看看吧。去了组里也不至于那么费劲。” 言语想想拍《抚剑独行游》时的心酸过往,这会儿都还觉着好笑。 二人随意闲聊着,那边应九已经在吆喝吃饺子了。 -- 第260页 越初将幺儿往怀里一抱便去了桌旁,雪渺和沈赤也过来了,还有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沾满了口水的龙蛋。 “雪渺,这孩子长大之后会恨你的。” · “小鹤今天不来?”越初点点人头,发现唯独就少了朝辞鹤一个。 宋衷:“小鹤不和我们过年的,师门那边虽是没人,但也有要筹备的,不能一个人都不留。不过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你和应闲璋在这儿就行了,得空了你再回去。” 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越初并不用多考虑,只需要按照自己心意去做就好了。 趁着过年,越初少喝了两杯酒,到第三杯时祁宴就不许他喝了。 “我听说…上次您喝完就又闹事。” 越初:“谁说的,应闲璋说的?我没闹!” 众人瞧着他还是这副孩子样,便一齐笑了出来。越初被他们笑得羞恼,不喝就不喝。 大家笑幺儿也笑,然后被他师父掐了掐脸蛋,塞了个吹凉的饺子进去,“你不许笑。” 宋衷:“应闲璋就一个人在那儿吗?是不是有些许的…可怜。” 众人一并往应闲璋的方向看去,如同看一尊石佛,每个人都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现在个中情况,大家也了解的差不多了,确实是个无解的状况。 不会有人比越初更愁这件事,但也只能再慢慢想办法。应闲璋说得对,现在的状况其实已经很好了,比三千年前好太多了。 既然解决不了,那索性不想了,大家又说笑起来。 宋衷:“你最近抽空营下业吧,你在娱乐圈的最后一条消息可就是你和应闲璋在一起了。这么久不出现,不知道的以为你被应闲璋绑架了。” “嗯?是哦。”越初都快忘了自己还有本职行业的。 祁宴:“以后还做这行吗,不准备做的话退出也没关系。” 越初赶紧摇头,“做的做的,我也没什么要紧事,总不能天天再家躺着。等过完年我就回园区继续看着综艺去。” 祁宴也想的至少让越初有些做的,不然他师父这性子,闲下来了就得折腾他们几个。 · 一顿饭的功夫,众人酒足饭饱,却看着越初总是有意无意瞟着那边的应闲璋。 言语走过来将他怀中的幺儿抱到了自己怀里,“您想做什么做就是了,有什么可犹豫的。” 越初瞥了他一眼,反是笑了下,“就你话多。” 但言语的话显然是有作用的,就看着越初端着盘饺子站了起来。 众人还是有说有笑,但目光不约而同一齐放到了越初背影上。 越初端着饺子走到了应闲璋面前,看看端坐着的人,又看看饺子。 “张嘴。”越初夹起个饺子递到了他嘴边。 应闲璋没动,他没反应过来,天道可还在他这儿啊,不然他早上桌子了。 “快点!”越初不耐烦,“我管你天道在不在啊!快点吃了!” 应闲璋很茫然张开了嘴,然后就被饺子填了进来。 越初:“好吃吗。” 应闲璋傻子一样点点头。 越初:“蘸醋吗。” 应闲璋傻子一样摇头。 越初蹲下身子,这样和应闲璋差不多高。一筷子一个将一整盘饺子就这样一口一口全喂给了应闲璋。 就算是天道在,应闲璋也硬是不敢说个不字。 见盘子里没了,越初这才满意,用拇指擦了擦他嘴角,“除夕快乐。” 应闲璋:“快…快乐。” · 宋衷:“你师父是真虎啊。” 祁宴:“嗯。” 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吃过饭之后几个孩子又去玩了,眼看着离零点也快到了,沈赤便已经放起了炮仗。 对这事无感的竟然只有越初和祁宴两个人,剩下包括应九宋衷在内有一个算一个,玩得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等我回去,也就没太多事了。你和应九出去玩一玩吧,他不是一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吗。” 祁宴手里抱着他即将出世的儿子,他没允许应九带着孩子去放炮仗,“再说吧,我也没什么想法,到时候看他怎么想吧。” 越初也没强求,“也好,这些年…辛苦你了。” 祁宴听见后其实挺尴尬的,他不太想和他师父这么客气。他已经习惯越初以前那模样了,突然这么客气实在是不适应,“啊…没事。我活该的。” 越初听罢笑起来,“那也行吧。” 零点时分一到,沈赤一口气点燃了所有烟花,然后跳到了言语背上。言语明显没反应过来,但还背起了他。 宋衷绕场跑了一大圈,大声叫唤着新年快乐,还跳起来跟每一个人击了掌,包括越初和祁宴,以及不远处的应闲璋。 应闲璋没理她,她就一巴掌拍应闲璋背上。 越初:“你说你小师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点,谈恋爱会让人长大吗,让她谈个恋爱吧。” 祁宴:“那您不得给把拐跑小师叔的那个男人宰了去。而且从您的状况来看,谈恋爱只会让人变得更幼稚。” 越初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扬手过去,“敢编排我,揍你了啊。” 祁宴笑着往后撤了撤身子,“正月里可不能打孩子。” · 庆贺过了新年,祁宴和应九便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了,明天一早还要回师门去。 -- 第261页 倒是雪渺依依不舍的一个劲蹭他师父,“不走嘛。” 越初:“你这会儿不走,明天他们回师门就不带你了,你可看不见小鹤了啊。” 雪渺突然站直,“那不行,告辞。” 越初抱着幺儿目送他们离开,四周一瞬间便恢复成了那空荡荡的模样。好在越初这会儿已经可以适应了,并不觉着太过孤寂。 何况应闲璋还在。 虽然天道仍在应闲璋体内,但他还是去到了应闲璋面前。他不想再理会天道了,像三千年前那样偷偷摸摸谈恋爱,实在太过令人苦恼且憋屈。 可就算是这样想,他也不敢去做出太过分的举动,他怕天道会找应闲璋的麻烦。 应闲璋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时也是觉着心酸,故而不顾天道还在,抬手拽了拽了越初,“累了就靠会儿吧。” 越初挑眉,对越初的邀请欣然应允。抱着幺儿挪过去坐到他身旁,卸了力道便靠在了应闲璋身上。 应闲璋揽过他,越初便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天道就在应闲璋身体里不住搅动着他,应闲璋不是很舒服,但并不想理会,即使额上已经有了因痛而渗出的冷汗,他也只是闭只眼轻搂着越初。 · 越初怀里一个挣动,张开眼看是幺儿跳下去了。 就顾着和应闲璋你侬我侬了,忘了怀里还有一个奶娃娃。 “跑慢点啊,别摔了。”越初看着孩子颠颠着跑远了。 他以为幺儿是自己去玩了,不想和两个大人在一起。可没多久幺儿就回来了,摇摇晃晃的模样也是瞧着让人心生喜爱。 “怎么了?”越初温声问着他。 幺儿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两只小手一起抓住了他师父的左手,又抓出了应闲璋的右手。 两个大人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一边笑着同时配合着孩子,让做什么做什么。 越初的左手正挨着应闲璋的右手,应闲璋便顺势握住了他。 “别闹,孩子在呢。”越初将手抽出来,这当师父的再怎么也不能当着徒弟的面没羞没臊的。 幺儿没理他们,低着头在自己身上胡乱翻着什么,半天没翻出来,差点急了。 “师父给你找?”越初试探着问他。 幺儿马上发出不同意的呜呜声,就要自己找。 越初没法,就由着他去了,和应闲璋对视一眼也只是无奈笑笑。 终于幺儿翻出来了,在他师父给他缝的小口袋里,从中取出了一副镯子。 两个镯子,其中一个稍大于另一个。 越初不明所以,但幺儿已经将其中一个桌子戴到了他师父腕子上,另一个也在应闲璋配合下顺利带了上去。 同一时间,镯子由木色渐深,一点一点被染成赤红色。 就像曾经那对戒指一样。 越初和应闲璋互相对视一眼,又探了探这枚镯子,就是越初当初亲手捏碎的戒指,其余的部分则是由万生相填补好,除却繁复的花纹,找不到一点缺处。 坏了的东西虽然不能再修复,但可以被做成其他的东西。 两人都有些震惊,他们不知道幺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幺儿没在意他们想什么,他搬着应闲璋的左手放到了他师父的右手上。应闲璋也顺势紧紧握住了越初,这次没让他再将手抽出来。 镯子碰撞在一起,是很特殊的当啷声。 · “要在一起啊。”幺儿轻声说着。 · 越初惊诧,只是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见了一声痛呼。 那速度太快了,快到越初完全未曾看清发生了什么。 待得他再反应过来时,只看见了幺儿尾椎处横生出如同蝎尾一样的锋利树枝,直直刺穿了应闲璋的心口。 第118章 禁锢。 应闲璋一时间全身剧痛, 有什么东西从心口处钻了进来,开始向体内不断蔓延。 如果是幺儿的话,他猜应该是万生相的枝干。 这些枝干疯狂冲撞着应闲璋身体中的每一处, 它们顺着骨格与经络开始生长,很快就将应闲璋身体完全占据。 而应闲璋也只能堪堪受着这份骨肉分离的痛苦。 疼痛稍缓, 他也未来得及喘口气, 便感知到体内灵力迅速向外流失。 他知道是万生相抽走了自己的灵力, 这份涌动感就像是连脑髓都要被吸取走一样。 更多的万生相聚集在自己的心口处,那是天道所在的位置。 天道在和万生相对抗着,而痛苦只有应闲璋在承受, 他恨不得让越初一刀砍死他,却又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 越初看着眼前的状况, 手中化出了裁风月也不知道该如何,他试着将裁风月劈向幺儿的尾刺上, 却无济于事。但越初也承认,他并未用全力。 他并不知道应闲璋正在被怎样折磨着,也不知道幺儿究竟要做什么。 更多的是…他不信幺儿会害自己。 约莫数分钟, 越初看见倒在地上的应闲璋猛抽了一口气,然后剧烈咳嗽起来。 他慌忙上手去扶,旁边的幺儿也睁开眼将身后的万生相收了回去。 越初下意识伸手去抓他, 但幺儿灵巧避开了,只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看了一眼他师父, 然后迅速掉头跑走了。 “你去哪!” 没有任何回音。 -- 第262页 越初看着跑远的幺儿想去追,但又不敢离开应闲璋。他再想扶起应闲璋时,对方已经昏了过去。 · 应闲璋睁开眼时,自己正枕在越初膝上。 “醒了?” 他才刚一动弹,越初便察觉到了, 忙将他扶着坐了起来。 “难受吗。” 应闲璋摆摆手示意没事,确实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心口处还是一抽一抽的疼,但不算剧烈。 越初见他无碍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吓死人了。” 应闲璋疲惫着笑笑,抬手揉了揉越初脑袋,“没事,哪就那么容易死了。幺儿呢。” “跑走了,一直没回来。”越初见他醒了,自己也准备去找幺儿问问是怎么回事。 应闲璋将手放在自己胸口上,除却越初给他的那道疤,如今又添了一道,“天道不在了。” 越初:“见你出事他跑了?” 应闲璋没说话,但仍是看着越初,倒像让越初再想想。 越初不明所以,可应闲璋那眼神让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天道…幺儿…他又…” “嗯。”应闲璋凝着眉,他不知道为什么幺儿要这样做,“我没事,你去幺儿那边吧…别让他离开这地方,我担心…” 幺儿毕竟是有前科的,虽然不是这副身子,但那也是幺儿自己的灵力。应闲璋对着孩子没那么放心。 · 越初再三确认应闲璋确实没什么事后,起身去找幺儿,绕了好大一圈终于在界外发现了他。 小小的孩子团着身子坐在地上,四周空旷,便趁着他也孤寂。 越初欲向前,但幺儿抬手立了道由万生相组成的障壁挡在了两人之间。 好凶的灵力。 越初看了看,然后从旁边绕过去了。灵力虽凶,但孩子还是那个孩子。 两相静默了下,越初坐到幺儿旁边,将孩子抱进了自己怀里。 “你会讨厌我吗。”幺儿问他。 越初摇头。 但幺儿并没有露出什么释然表情来,甚至什么表情也没有。 越初等了他好一会儿,也不见幺儿再有说话的意思,这才自己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幺儿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抬起了手,只一瞬间身后立刻多出了两颗枝叶茂盛的树。 “我可以控制灵力了。” 越初心下虽是惊讶,面上却不露声色,反是夸着他,“很厉害。” 幺儿仰头看看他,水灵灵的眼睛还是那般澄澈,对于越初而言他徒弟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 越初:“但我不想天道在你身体里。” 幺儿反问他,“你担心我做出什么来?” “嗯。”越初并不反驳,这的确是他担心一件事,“若随意谁都可以掌管天道,世界就该乱了。” “可我恨他。”幺儿垂下眸子,睫毛扑簌簌的瞧着怪可爱,语气却又是不与之相符的深沉,“若不是天道,我本也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便也不用日日受此折磨。我虽是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但这三千年之间的事却记得清楚…他不放过我,还想要我的身子。” “是师父不好。”越初将孩子往怀里拢了拢,“不该留你一个人。” 听着他师父说的,幺儿笑了起来,同时晃了晃脑袋,“若不是我,一切也不会发生。” 这一切本就是从要为幺儿找药开始的。 “我没有能报答你的方式。” · “我想你能和应闲璋在一起。” “天道我会替你保管,我会看守着他。” “他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了。” · 越初还想再说什么,他不想如此,让一个孩子来承担大人的责任,这无论怎么想都是很过分的事。 他当初救幺儿也只是想他活下去,并不是为了有一天推他出去,让他回报自己的。 幺儿感知到了他的想法,轻轻靠在了他师父身上,“我不想再让你为我操劳了。” “这几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所以…已经够了。我想你也可以开心,天道的问题就让我来解决吧。” 越初攥了攥拳头,他怕自己当着孩子的面哭出来,“可你要知道,若是如此,我不能——” “我知道。”幺儿同天道纠缠了三千年,越初想说什么他自然清楚,“我哪也不会去的,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永远不离开你的视线。或者将我关起来也好,怎样都无所谓的。” 天道的寄宿者是没有自由的,他不能带着天道去接触任何人。基于安全考虑,越初也绝不会让他离开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 他会变得和应闲璋一样…永远被这不该承担责任禁锢着。 只要一想到此,越初便会觉得对不起他。 “没关系的。”幺儿弯了弯眉眼,“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 幺儿靠在越初怀中,轻轻拉起他师父的手,在对方掌心中画了一个圆圈。 越初一瞬有些恍惚,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突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这个给你。”幺儿那小小的手掌握着一颗灵力,小心交给了他师父,“拿去给应闲璋吧。” 越初猜得出是什么,是那十二年的记忆,幺儿得到天道后第一件事竟然真的是给自己复制了一段记忆。 “你真的喜欢他吗。”幺儿歪歪头问他,“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 第263页 越初想了想,还是笑着笃定点头。 幺儿也跟着笑起来,“那就好。” · “如果可能,我想做个普通人。或者只做一棵树,就像最开始一样。” “是我不满足,擅自打破宿命,本也合该受这些。如今能帮到你已经很好了。” “所以你就…不要为我难过了。” “师父,是我自己选的。” · “你答应他了。”应闲璋看见越初回来后的神情,就什么也明白了。 “嗯。”越初往他身边一躺,突然觉着乏力,“我也不想如此,可是——” 他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他也是真的想将应闲璋从桎梏中解救出来… 只是幺儿那么懂事,反而让他…很难不自责。 应闲璋也不知道该如何,但他知道这事多半也就如此定下了。这事根本没有取决于越初,幺儿今天就是不将天道还回来,他们两个谁也没办法。所以越初的自责并没有什么必要。 可那是他徒弟,当师父的怎么可能想让自己孩子做这种事。 “外人总觉着多至高无上的权力,如今反倒没一个人想要。”应闲璋笑着,倒是觉着没意思。 越初翻了个身,然后又翻了回去,怎么躺着都难受,“其他都还好,我总还是担心天道会伤了幺儿。” 应闲璋不这么认为,“你徒弟别折腾天道我就觉着不错了,天道死活不愿回幺儿身体里,怎么想也不会是天道的问题吧。” “怎么不是他问题,他不想着霸占我徒弟身子,会有这些事?”越初肯定还是护犊子,“那孩子铁定了心思要带走天道…答不答应他的他也都不准备还我了。” “就这样吧。” 越初自己劝慰着自己,说到底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只是越初会觉着对不起幺儿。 应闲璋:“没事,等什么时候幺儿不想要了,我再拿回来就是。” 越初听着他说倒是笑出声来,“天道出来不得杀了咱们三个,这仨人一天天正经事不做,就琢磨怎么算计天道。” 应闲璋和他一起笑起来,“管他的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死了。” · 风波之后,一切似乎有如往常一般。只是应闲璋不需要再在意天道后,便能一直和越初腻歪着了。 若说不同,大概也只有幺儿不同。 前一日他还在师父怀里要抱要哄,今日便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就像曾经的应闲璋一样,不哭不闹不说话,就是闭着眼睛坐在一侧不动如山。 幺儿和应闲璋并不一样,他并不需要在乎天道如何想,他也不需要隐藏感情,除了对他师父和几个师兄,他本就没有什么多余感情。 只从这一点来看,他是比应闲璋更合适的寄宿者。 越初还是会为他蒸好奶糕,即使幺儿并不会理自己,他依然会将孩子抱到腿上,喂他吃上一些。 从那晚最后一次交谈之后,幺儿就像是关闭了对外的感知一样,越初说什么他都再没有反应。 应闲璋不放心,便探了下他体内的天道,“也算不得事,天道还在试图冲撞着出来。幺儿分了几乎全部灵力来抗争他。对外界的感知也因此被他自发屏蔽掉了。若是哪日天道消停了,他应当也就跟着恢复了。” 越初这才安心了些,但还是觉着心疼,“天道会出来吗。” “不会的。天道就是不死心罢了。”应闲璋都不懂天道怎么会创造出这么个小怪物来。 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越初对此还是不算放心,“天道…若是真想解决掉幺儿,到底有没有办法。” “有啊。”应闲璋给了肯定的答复,“但天道没有意识,他是秩序本身,是纯粹的公正,只要幺儿的行为不会影响三界秩序,他就不会对幺儿动手。天道不会打破他制定的规则的,但前提是幺儿永远不能生出扰乱三界的念头。” 越初大概明白了,讲道理要将三界交给个奶娃娃,听起来总还是太过儿戏。 应闲璋:“你若真过不去,那就让他将天道还给我。若是不能,自责便也没用,做了就是做了,既想白首不相离,又想不让徒弟遭罪,你也知道不可能的。” “他这样做,本就是为了你能轻松些。” 越初当然明白,“可我——” 他倒宁愿天道在自己身体里。 应闲璋轻叹了下,“也不全算坏事,幺儿若能完全控制了天道,天道若是能承认他是宿主,也算两全其美。未来过得并不会多艰难。” 越初:“但愿吧。” · 年还没过完,师门几人又来寻越初玩。但这次还有要紧事,就是帮越初把房子盖上。 家里已经听说了幺儿的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这种事本也轮不到他们置喙来。只是再看见幺儿时,还是会觉着唏嘘,到底是时过境迁,错了一步竟然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是盖房,但…但凭什么就我们两个啊。”应九可一点没工夫跟他们唏嘘,全家放一起只有他和应闲璋在干活。 应闲璋干活可比他卖力多了,毕竟这是他自己的房,“你舍得你媳妇干活吗,那我也舍不得我媳妇啊。” 越初见他俩不干活还聊天,直接置了颗石子过去,打在了应闲璋背上,“聊什么聊,快点盖。” -- 第264页 应九听着就来气,回头瞧着这祖宗就往折叠床上一躺,手边摆着自己刚给他煮好的牛奶,“这是你自己家吧,为什么要让我干活。” 越初毫无畏惧,“那你不做我就让祁宴做了啊。” “嘶——”应九冲他挥了挥拳头,但没有任何奈何得了他的法子,“这辈子就不该认识你。” 越初:“那是,当年也不知道谁跟我家装了三年风筝,怎么打也打不走。” 应九:“越溪信!” 越初得瑟着根本不理他,两腿一叠躺好在躺椅上,从一旁立着的言语手上接过了对方马上要演的剧本。 沈赤在旁边玩盖房用的沙子,这会儿倒是听着了,忙跑去问小宋衷怎么回事,“谁呀,谁装了三年风筝啊。” 宋衷瞟了一眼应九,应九手忙脚乱着不让宋衷给孩子揭他老底,宋衷才不管他,“我跟你说啊,你师娘当年为了追你师父,在我家里——唔唔唔应九你有病啊捂我嘴!” 应九:“别说,求您。” 宋衷见他这么卑微弱小,还是勉强同意了,转头看向旁边沈赤,“我回去再悄悄和你说。” 沈赤忙不迭点头。 应九:“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 “这小东西还没孵化呢?”趁着言语在旁边改剧本,越初从祁宴手里接过了那颗龙蛋。 祁宴紧盯着他师父。 “摔不了!摔坏了我赔你一个行吗!”越初受不了他这眼神。 那是赔一个的事吗。 祁宴:“应九说还要再过些时日,灵力还不算完备。” 越初:“起好名字了吗。” 祁宴:“还在想,等生下来再定吧。” 他是不可能让他师父给起名的,家里四个孩子,三个是越初随手起的,幺儿的名字还是幺儿自己要来的。 越初都不知道他徒弟竟然这么嫌弃自己,他一直觉着自己起名起的还行,管他是不是随手起的,他们不也用了这么些年了吗,也没见谁说个不是了。 “我下个月想回师门一趟,我琢磨了下还是想把幺儿送过去。就算不记得,他住那边也该舒适些。你抽空回去将幺儿院子收拾下吧。” 祁宴对他师父说的向来也没什么异议,只是转头看了看那边端坐着的幺儿,越初不许他们几个过去,便是祁宴也只是远远看着,说不出的滋味。 “之后在师门住些时日?” 越初:“嗯,我和应闲璋暂时就住那边吧。幺儿我始终不太放心,想着还是将他放眼前最好。” 他边说着边去拉扯一旁和沈赤一起玩沙子的雪渺,“你和小鹤的婚事,定下日子了吗。” 雪渺一屁股坐在沙堆上,“啊…没呢。” 越初:“那你就从下个月挑个日子去,请帖我给你下,剩下的让你师兄帮你准备。” 祁宴已经习惯了他师父没事就给他安排点事,反正是不能让他闲着。 雪渺哪想着竟然这么快,从沙堆里出来扑腾到他师父旁边,“那我不要应闲璋去。” 越初没想着他怎么这么恨应闲璋。 那边应闲璋听着了,将东西一扔,擦了擦手就大步流星过来,手往雪渺肩上一勾,故意逗弄起来, “当时我们怎么说的,我要是追着你师父,你就…你就怎么来着?” 雪渺想起那时的事,面上乍然一片赤红,一把甩开他,“你走开!我就不要让你来!” 越初只是笑,也没说其他。 倒是应闲璋不饶他,“那不行,我哪能不去啊,我不去谁喝你的茶啊!” “滚滚滚!”雪渺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走出去两步咣当一脑袋钻沙堆里了,还拿尾巴快速抽打着地面。指不定心里怎么骂应闲璋。 越初嗔笑着瞧了应闲璋一眼,“他脸皮薄,你还非得逗他。快盖你房子去。” · 如今的日子,是他们盼了三千年才盼来的。个中凄苦不用说,可真等到了,却又觉着那些事全然算不得什么。 雪渺已经没什么事了,又开始拿沙子堆城堡了。 沈赤在沙子里埋了个炮仗,把雪渺堆的城堡炸塌了。 俩人打起来了。 越初往旁边撤了撤,“打就打,这怎么还掉毛。你成亲的时候尾巴秃了我可不管你啊!” 没有用,还在打。 祁宴:“三千年能活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越初瞥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祁宴:“没意见,反正我是不会让我徒弟这样的。跟个傻子似的。” 越初不乐意,“你说谁徒弟傻子呢。” 祁宴就笑,“那肯定不是我徒弟。” 越初竟然没有办法反驳,雪渺一个人直接拉低了他们一个师门的下限。 然后他转头一瞧就看见雪渺拿后腿蹬着沙堆,蹬出个大坑来,这也就罢了,猫就这样嘛。 但旁边的沈赤为什么也跟着雪渺学,趴地上手撑着地,用脚推沙子。 还挺高兴。 越初幽幽看向祁宴,“你徒弟…他也未必不是个傻子。真的,咱们师门就这样了,你也别抱太多幻想了。” 祁宴:“不行。” 他当即站起来,走上前去,一把提溜起沈赤来。 沈赤:“做什么啦师父!” 祁宴:“练功去。” 沈赤:“怎么出来玩还要练功啊!” -- 第265页 抗议无效,被他师父踹了脚倒是消停了。 越初笑得畅快,将言语改好的剧本拿来又看了看,“去了剧组要是有事就联系我,估计你也不想找祁宴。我得空了去看你。下个月雪渺婚事我帮你请假,你也不用上心。进了组里安份些,但也别太好说话了,这圈子里惯是欺软怕硬的,谁寻你有事让他们找我就是了,你别什么都答应他们。” 言语还是那般乖觉,越初说什么他都应下,“就是越哥…那个…就你看雪渺…他是不是…” 越初不明所以又看向雪渺那边,“雪渺!我那是盖房的沙子!不是猫砂盆!你不许在里面尿尿!你把腿给我放下!” 雪渺四只脚一齐踩了踩松软沙子,尾巴一上一下,“不可以吗。” 越初:“不可以!” 雪渺:“…那好嘛。” · 幺儿听着那边的欢快动静,稍稍偏头看了过去,他师父能这么开心他便越觉着都也值得。 只是自己每次情绪一波动,身体里的家伙都会想出来捣乱。 他便只能再背过身去,阖上了眼,关闭了周遭感知,调动起灵力,将自己和天道都封闭在无知无觉的黑暗中。 · 是日夜。 越初和应闲璋并排坐在新屋前的台阶上。 其他人已经离开,这里便只剩他们两个。 小屋还是三层,同之前差不多,一层保留了越初喜欢的室内温泉。应闲璋也已经给他注了新水进去。 劳碌了一天,应闲璋倒是觉着欢畅。 “这个给你。”越初递给他一颗灵力,“那日幺儿给我的,按照你说的方法。” 应闲璋接过,自然也知道是什么,“那怎么现在才给我。” “你有意见?我想什么时候给你就什么时候给你。”越初一贯嚣张着说道。 应闲璋也只是笑,将灵力吞了下去,十二年的过往记忆瞬间填满了自己心中空了的那一块。 他侧头亲了亲越初面颊,越初也不躲,含着笑意的眸子低低垂着。 二人恩爱了一番,应闲璋反倒安静了下来。 “在想什么。”越初问他。 应闲璋看着他,多少有些惆怅,“那是你徒弟,你们是不用见外。倒是我,反而不知该如何谢他。” “嗯…”越初思索着,随即爽朗笑笑,“你待我好些,这谢意我就替我徒弟收着了。” 应闲璋看看他,琢磨着他想得也挺好,索性起身,“行吧。” 随即弯腰一把将越初扛到了肩上。 “喂!”越初笑着捶了他一下。 应闲璋纹丝不动,大步将人扛到了三楼,直接给他扔到了床上。 新做的被褥很软,自然摔不疼他。 越初还是笑,一点也没不开心,但环视了四周一圈,“我这盖的是新房,又不是婚房。怎么这…还挺喜庆。这喜字是宋衷贴的吧,我就说她今天怎么鬼鬼祟祟的。” “管那些,做不做。”应闲璋嘻笑着将人推倒在床上,“你看着我怎么对你好些。” 越初乖张着用舌尖舔了舔嘴唇,“行啊,看着就看着。你最好是让我满意了。” 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就收了这份浪荡,“不行不行,快先关灯去,幺儿还在外面。” · 幺儿看着身后的灯火灭了,只留下屋外两盏莹莹灯笼。 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他是听不真切,但总觉着还是不要听的好。 他可还是个孩子。 幺儿准备走远点,但甫一起身,心口中的家伙又闹腾起来,就像是不满于应闲璋的背叛一样。 家中来人都走了,幺儿便也没有藏着的必要,只见他尾椎处再次生出蝎尾一般的锋利枝干,只是这次穿透的是他自己的胸口。 枝干在自己心口中胡乱搅动着,只为了也不让天道好过。额上已经渗出细密汗珠,脚步也跟着虚浮,但声音却仍旧平稳, “不可以哦,不可以打扰师父。” “我会看着你,就像这样,永远,永远禁锢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无恙 的地雷。 感谢 秋天的小裤子 的营养液。 么啾! 第119章 终章。 月余。傍晚时分。 因着小鹤与雪渺的婚事, 此时的外面一片喜庆,八方神明皆来道贺,整个师门三千年未曾这般热闹过了。 雪渺:“我都说了不许他来!” 越初费力按住眼前的雪渺, “你快换衣裳!小鹤还等你呢。” 宋衷,祁宴和应九忙着外面宾客的事, 言语和沈赤在朝辞鹤那边帮忙, 安抚雪渺的任务只能给到越初。 雪渺气鼓鼓瞪他师父。 越初:“你要是误了时辰就别成亲了啊。” 然后看了一眼身后不帮忙还在扮鬼脸逗雪渺的应闲璋, “你别招惹他了!你快给我出去吧!” 出去就出去,应闲璋也不恼,就乐呵呵看着雪渺, “我今非得喝着你那杯茶不可。” 雪渺气得随手抓了个什么就朝应闲璋扔了过去。 “不许砸送子娃娃!”越初将东西捡了回来,连推带搡的给应闲璋踹了出去, “惹不起你们两个了。” 雪渺见应闲璋出去了这才动手换起衣裳来。大红的婚服是朝辞鹤重新做的。本来也说用先前的就好,但俩人身量都变了些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朝辞鹤就是单纯婚前焦虑,不做点什么安不下心。 -- 第266页 “好看吗。”雪渺站在落地镜前,扭头问着他师父。 “好看。”越初走上前来亲手帮他系了腰带, 俯下身子整平了衣摆,“就这么讨厌应闲璋?” “啊…”雪渺也有几分闹着玩的意思,不想他师父还当真了, “没有啦。现在好多了,没以前那么讨厌他了。但他真的很烦啊!您看他那得瑟样子。” 倒也确实是应闲璋的问题, 自打从天界回来后,应闲璋整个人已经放飞自我了,仗着越初喜欢他,跟家里无恶不作。 越初:“好了好了,开心点, 大喜的日子。我去外面看看如何了,你不许折腾了啊。” “知道啦。”雪渺当然比谁都清楚这是大喜的日子,“师兄他们都安排好了吧,您不用跟着忙了。” · “你要是把我徒弟婚事搅合黄了,咱俩也不用过了啊。”越初拖着应闲璋离开雪渺院子。 应闲璋当即支楞起来,“这么严重的吗,那不闹了,但我就是要喝他那杯茶。你徒弟当时怎么对我的你知道吗,他是真的恨不得宰了我。” 越初都没有想到师门关系最后会决裂在他们两个身上,索性也懒得理会了,应闲璋到底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雪渺更是犯不着拿自己的婚事瞎胡闹。 宾客已经陆陆续续从山下上来了,宋衷祁宴上下忙碌着,甚至顾不得越初。 “小春风!”宋衷看着来人便扑了过去。 “越哥!” 越初再一回头看见是邵青和谭楠,忙走上去招呼。 邵青:“却导他们在后面,我爸也来了,却导可是带着设备来的。” 越初:“他和我说了,这么大岁数了,他要开心想怎么着都行。” 说话的当间越初肩上被拍了下,再看是米花姐。 米花拽着他上一边,小声问着,“崽,我问你个事啊,元化呢,施祈总想看看他老师,也不好意思问你。” 越初:“啊,这几日忙就放回天界了,倒是还没孵出来,应闲璋说是快了。再等等吧,过两天我就还把他接过来。” 米花又问,“那这些孩子出生之后,是谁养啊。” 越初没多想直接答道,“谁家的送回谁家去啊,我和他们家里人都说好了。” “哦…那元化能让我养吗。”米花终于问了他最想问的。 “不能。”越初拒绝得很痛快,“我自己养。” 他看过元化的记忆,或多或少也是自己亏欠他,能补偿一些算一些吧,“你跟施祈说他想来过来就是了,但元化就算再出生也不是普通孩子,不适合养在你们那边的。” 米花想了想姑且还是同意了,“欸对了,我怀宝宝了。三个月了。 ” 越初震惊,说话都不利索,“你你你快坐着坐着去,一会儿不许喝酒了啊。” · 招呼完熟人,越初去找了趟言语,言语正和沈赤帮朝辞鹤整理着婚房。 “师父。”朝辞鹤见他进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婚前焦虑是很严重。 越初好生安抚了他一会儿,结个婚又不是谁抢你媳妇,怕个什么。 见着朝辞鹤脸色好些了,才又将言语单独叫了出来, “你带些东西,给池导与季何生他们俩个也说一声去。灵龛前放挂鞭炮吧,让他们也听听响。” 言语没想着他这个时候还记挂着池怀寄与季何生,难免不感激,赶忙点了头,“我现在去。” 越初:“正好宋衷应该也要去祭拜我师父,你跟她一起吧。” · 越初是有心招待宾客,但没人往他这边来。他琢磨了下原因,然后幽幽看向了应闲璋。 “是因为你吧。” 应闲璋摊手,他有什么办法呢。虽然天道不在他这儿了,但气场犹存,许多人就是想来越初这边叙叙旧,但碍于应闲璋也没人肯过来。 想想应闲璋这么些年,除了越初,竟然连个朋友都没有。 他们并未和任何人说天道已经不在应闲璋身上了,毕竟这对幺儿不安全。天道自己好像也没通知三界他被个奶娃娃挟持了。 这段日子一直过得格外相安无事。 幺儿不同于应闲璋,他是一点也不惯着天道。他就负责将其关在身体里,至于传达个消息这种事理都不理。多数时候是天道自己在做,也有些时候是让应闲璋去做。所以到现在应闲璋还是承担着一半天道的责任,只是不让天道跟自己身上乱转悠了。 他和越初也想好了,等以后天道消停了,就让幺儿放天道出来转转,确实一直憋着也可怜。 太惨了,惨到只要越初一想起来就觉着好好笑。 索性见着无事,他便和应闲璋一起去找了幺儿。 幺儿在师门外的一棵树上坐着,越初当时见他总爱坐在这儿,就往上面放了个小树屋,又搭了个小秋千。 “下来吧,师父带你换衣裳去。”越初站在树下。 幺儿从树屋里探出头来,张望了会儿他师父,然后果断跳了下来。 越初:“天道今天没闹你?” “嗯。”幺儿勾着他师父脖子,乖巧坐在怀中,“天道有乖。” · 吉时到。 因着没有迎亲送亲的习俗,雪渺与朝辞鹤便骑着马在山上绕了一整圈,身后是浩浩荡荡由青鸾驾着的车队。 -- 第267页 从后门出去的那一刻,雪渺莫名的失落,虽然知道很快就要再从正门回来,但就很不是滋味。 “不许回头。”朝辞鹤探身拽住了想往后看的雪渺,“师父说出了门之后不能走回头路。” 还好这神明妖物都也爱热闹,不少人追着就要跟他们一起,走上一路闹了一路,倒也欢快。雪渺惯是那没心没肺的,总共失落了也没个三五分钟的。 再进师门时也按着民间习俗,跨了马鞍,过了火盆,三箭定了乾坤。 在一片哄闹声中,朝辞鹤带着雪渺进了屋内。 正中坐着越初与应闲璋,就算雪渺再不乐意,那应闲璋也只能坐在那位置上。他们也不能真给应闲璋赶出去。 “不许踹他。”朝辞鹤抓着雪渺好声哄着,“就忍今天一天。” 旁边一侧坐着宋衷,另一侧坐着祁宴和幺儿。 当然还有死乞白赖非要扛着摄像机进来的却福,对于这种一生一次的欢喜事,他可一定要替他们记录下来。 合婚礼是应九主持,为了这一天,他可准备好久了,不知道的以为是他结婚。 一拜,拜了天道。 二拜,拜了师父。 三拜,拜了对方。 “礼成!” · 给师父和应闲璋敬茶这事是迈不过去的坎,朝辞鹤看向雪渺,越初看向应闲璋,都祈求他们千万别闹腾。 应闲璋也就是逗逗孩子,又不是真分不清轻重。 “快喝,不喝泼你脸上。”即使雪渺跪他面前如此威胁他,应闲璋也还是好脾气。 看着他俩没打起来,越初和朝辞鹤才一起松了口气。 朝辞鹤这才也恭敬将茶递给了越初,“师父,喝茶。” 越初接过茶来,“他这性子,你可消受着吧。” 朝辞鹤只是笑,“我不也消受这么些年了吗。” 那旁边雪渺听着了哪能乐意,“我怎么你了就让你消受着,你最好跟师父说清楚了,不然我今天不跟你洞房啊。” “这威胁这么狠吗。”朝辞鹤转头看他师兄,“我错了我错了,你哪都好。” 雪渺哼了下但也算满意了。 越初起身扶起他们两个,又说了些训示的话,主要还是让雪渺少折腾些。 雪渺才不听,反是问他,“那我要是不折腾了你开心吗。” 越初想了下,还真笑起来,“不开心。” 雪渺心满意足,但被一旁朝辞鹤拽着又跪了下去,二人一同对着越初拜了三拜。 这三拜,拜了越初那些年养育之恩。 “好了,快起来。”越初本也不是在乎礼数的,他不想这大喜的日子突然煽情起来,如此便看向一旁祁宴,“跟下面说,开席吧。” · 那晚越初躺床上,一时觉着怅然,也说不清为什么。按理这婚事办不办的也不影响什么,但就是觉着时间过得真的好快。 那三千年,自己若不曾缺失,若能和他们一起,如今又该是如何一般景象。 “人家结婚,你跟这儿愁什么。”应闲璋笑话着他,“没有哪一步的努力是白费的,就算想安稳过那三千年,也未必真能让你如愿。” “一步一步走来,如今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越初想想也是,三千年前他可能都不敢想会有一日这般热闹,自己还能枕在心爱之人怀中。 如此也便释然。 但一偏头看着已经在脱衣裳的应闲璋,笑容突然就消失了,“人家洞房,你脱什么衣服。” “我又不是和他们洞房。”应闲璋打了个响指闭了灯,直接扑到了越初身上。 越初:“他们两个明天可还要一早过来敬茶的,咱俩最好体面点。” 应闲璋哪管那些,“不体面还怎么了,那当徒弟的,还敢说师父不是不成。我是肯定能体面的,但你我就不保证了,你要不今少要几次——” “应闲璋你想死。”越初拧了一把在他腰上。 “不说不说。”应闲璋吃痛赶忙哄他,“多要多要行了吧,疼疼疼呢怎么还拧!” 越初:“你信不信我今让你睡地下。” 应闲璋疼的抽了口气,“那多要少要都不行。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越初:“…要。” · 时间也快,几个春去秋来的功夫,一晃就是三年后。 越初:“欸,过了今天我就可以把那条微博撤了。” 说挂三年就挂三年,决不食言。 应闲璋:“你就这么过纪念日的吗。我会伤心的。” 越初:“你伤心去呗,关我啥事啊。” 即使过了三年,他俩的关系还是一点都没变,应闲璋被这祖宗吃得死死的。 应闲璋:“不行,你现在撤了,他们会以为我们分手了。” 越初:“他们也是管得多。” · 他们的恋情并未影响越初事业分毫,越初还是该做综艺做综艺,该演电影演电影,事业如日中天。 算算日子,他那综艺也都已经办了三年多了。学员来一批去一批的,就业率倒是挺可观,马上就要成为行业标杆了。 越初现在也就是偶而去看看,只要不出大乱子就好,剩下的有公司安排,已经是一套完备的流程,并不需要越初亲自看着了。 今年宋衷就十八岁了,以要去念大学为由退出了演艺圈,但实际上是上个身子不喜欢了,她准备换个身子再战娱乐圈! -- 第268页 雪渺还是往常那副样子,三千年都长不大,就不指望他三年能有什么变化了。结婚也不会改变他任何的,还是他师父去哪他就跟着去哪,反正去哪都要跟应闲璋干一仗。 别说越初了,现在应闲璋自己都已经妥协了。 · 祁宴和应九出去玩了,这两年也就过年时候回来看看,其余时候根本找不见人。原先的房子留给了言语和沈赤住。 言语琢磨挺好的,什么都没做,白捡了套房子。 应九也明确说了,再有事自己解决去,不许总找他媳妇了。整整给他们干了三千年的活,该休息休息了吧。 越初:“是这个道理…但你们把你儿子扔我这儿是不是就过分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怀里,是个拖着黑色龙尾巴,长着金色龙角的小娃娃。 越初刮刮孩子下巴,“叫师祖。” 小娃娃咯咯笑了两下,低头用角猛顶了一下越初。 是不同寻常的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有点疼。 “我也要抱!”不远处冲出来个半大高的孩子,直接蹿到越初背上,指着前面的龙崽崽,“你把他给我玩玩。” 越初也拿他没辙,“你以前不是这性子啊。” “我又记不得了。”元化嘻笑着,他已经恢复了一半的记忆,所以也不能算是孩子,但毕竟这一世只出生了三年,还是带着些稚气。又加之这一世越初也宠惯他,倒是比上一世劣气了不少。 越初看着元化跑远了,“你别给他丢了啊!我可怕祁宴回来杀了我的。” · “师父!”越初听着耳边又传来动静,一回头看见是言语笑意吟吟跑了过来。 “回来了?”越初让他擦擦汗,“妹妹怎么样了。” 言语:“都挺好的。” 越初:“沈赤没和你回来?” 言语:“在后——” 这话都没说完,沈赤乍然出现扑到言语背上绕了一圈,甜生生喊着越初,“师祖!” 言语:“好热!你快下去!” 越初到底还是收下了他,不说是被他这情深意切的劲头感动了,是真的磨不过他,除了祁宴他就没见过这么执拗的孩子。 应闲璋也说就顺着他吧,不留下他他还能去哪,再加之沈赤还黏他,估摸着言语这辈子也很难回到现世做个普通人了。 不过要说言语也争气,这几年无论是演艺事业还是修习练功,样样没落下。 “我过两天有个电视剧的颁奖典礼,您来吗。” 越初:“来,最佳男主角的颁奖人是我。” 言语欣喜,越初去年就拍了部却福求他去的电影,然后便和应闲璋跟家里歇着带孩子,基本上没关注过外面的事。这次竟然肯来颁奖典礼,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自己—— “就是为了你,所以你最好是把奖拿回来。”越初揉了他脑袋一把。 言语这才笑起来,“知道知道,去年没拿到,今年总该轮到我了吧。” 去年他当然拿不到,去年拿最佳男主的是他师父。 越初笑着横了他一眼,“好了,快回去休息吧。” “对了师父。”言语却又喊他,“您还是没有言声彻的消息吗。” 越初慌了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并未让言语看出来,“没有,许是藏到哪了吧,又或许哪天就突然出现了。” 言语点点头,便也不再多问。 越初一直未曾告诉他言声彻已经死了,虽然他知道就算说了其实也没什么,但还是不曾告知他。他将言声彻屋中的那只兔子交给了言语,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若说越初对不起谁,大概也就是言家了吧,只是言声彻他确实不能救。而且和其他人不同,死亡是言声彻自己选的。 “回吧,外面热。” “对了沈赤,你师父说你要是再不肯练功,他明天就回来收拾你来啊。” 沈赤当即机警,“您别和我师父说!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 · 还是和以前一样乱糟糟的。 越初笑着看向一旁的应闲璋无奈摇头,两人一同往外走去。 院外那棵树比三年前还要茂盛,幺儿依然是坐在上面,树荫下好在不算太热。 孩子比三年前长了些,但也有限,还是个娃娃样子。再有个一年,祁宴他儿子都得比他高了。 “师父抱。”越初攀上去,将孩子抱进了怀中。 这几年就像越初说的,他几乎没让幺儿离开过自己视线。而幺儿也一步未曾踏出过师门。 师父在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待在师父身边,也不去吵他和应闲璋。 师父不在他就坐在外面的树上等他师父回来。 这三年他洞悉了天下之事,若是不懂也会去问师父和应闲璋,但他仍不替天道下任何决断,也不干预天道所行的任何事。 各方面来讲,他都是很完美的寄宿者。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早些时候越初有一次去触碰幺儿时,许是幺儿未感知到他来,突然爆发出的蓬勃灵力险些伤了越初。 那不是万生相的灵力,是天道。 应闲璋听说后,只猜是天道开始有意无意去保护幺儿了。 幺儿虽然没说,但他与天道的关系应当不似最初那么紧张了。 也算好事。 · -- 第269页 一家三口坐到山后的断崖上,身后就是他家祖坟,他师父师兄们,池怀寄与季何生都在此处。当然也还有自己和应闲璋的墓。 夏日的草长莺飞,让这里全然未有任何阴森之感。 越初将手机拿给应闲璋看,“应九这一天已经发了二十四条朋友圈了,我好想屏蔽他。” 应闲璋:“不行,别说屏蔽他了。你只要不回复他,他就要打电话过来骂你。” 越初随后翻着大家的消息,“谭楠保研了,邵青昨天发了工资,今天去和谭楠吃火锅了。” “言语以季何生和池怀寄的名义成立了基金会,虽然拿的是我的钱,不过给他就给他吧。” “却导上个月的体检结果出来了,还不错,去年的电影也送去评奖了。” “你看米花姐的女儿,可爱吗,我瞧着像施祈。” “瘦死的骆驼是比马大,江河娱乐可算是倒闭了。我挑了两个还不错的孩子签过来了,有空让言语带一带吧。” 越初絮絮叨叨着,但一时却没听到回音。故而放下手机,转头去看应闲璋,“你怎么不说话了。” 应闲璋只是笑,眉眼中一片温柔,越初看过来的瞬间他便凑上去嘬了他一口,“我就喜欢听你说。” 越初怔了下,然后笑闹着捶了他一拳。 应闲璋便拽着他让他靠在了自己怀中,“这是你三千年前想要的生活吗。” 越初轻轻在他怀里蹭了下,随后笑叹了下温声道,“这样的生活,我三千年前想都不敢想。” “我也是。”应闲璋说罢轻托起越初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越初并未拒绝,两人就着微风在这四方之中耳鬓厮磨起来。 幺儿:“羞羞。” 应闲璋将手直接按在了幺儿眼睛上。 越初抬手捂在幺儿嘴上。 幺儿:好默契哦。 俩人温存了好一会儿,越初才推开他,“不行,我还是得给那条微博删了。” “不许删!”应闲璋试图去抢他手机,“怎么还惦记这事呢!那万一他们说咱俩婚姻破裂了怎么办!” 越初抻着胳膊不许他抢,反而是朗声问他,“你们神明不是不在乎吗!” “我在乎!”应闲璋着急了,可与越初视线对上时,越初终于绷不住的笑出声。 这才知道越初是故意逗弄他。 应闲璋带着点委屈看向他,越初哪受得了他这样, “好了好了,逗你的。不删了不删了,以后都留着。” 应闲璋这才安心了,轻轻将头抵在了越初肩膀上,呼出的气吹在越初颈子上,一时有些痒。 “…我在乎的。” · “吃饭了!”不远处声音乍起,一听就是宋衷,差点把俩人惊得滚山崖下面去,“你们两个又偷偷跑出来!就留我一个人做饭!” 沈赤:“我也帮忙了!” 宋衷:“你不帮倒忙不错了。” 应闲璋赶忙带着越初起来,俩人刚亲热完这会儿还面上的潮红都还没退。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应闲璋又从越初怀中接过幺儿,“师父再抱该累了,我抱抱。” 同时牵起越初手来,两人准备一并回去。 行至一半,越初突然拽住了他,应闲璋下意识向后回看,微风带来了越初的轻语, “…我也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感谢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