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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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猫》作者：卖菜/二尘【CP完结】
    简介：
    余琛他觉得陆怀亭这个人像是一个愣头青，感觉他什么都不会，总是在他的面前晃悠。
    被丢弃过的猫咪，再被人捡回家，会乖得不得了，因为它害怕被再次丢弃。
    CP：理智温柔计划事业为主攻VS怯懦自卑想要救赎缺爱受
    标签：虐恋 狗血 年下 HE 渣攻贱受 破镜重圆
    第1章
    「今天给余花花上秤发现又胖了两斤，我明明天天都带它去锻炼了，有点愁人，打算待会儿去论坛问问有没有什么好方法阻止我家胖闺女继续养膘。
    你是不是要回来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昨天下班听王总说，董事长病休了，让你回来接手。
    那，如果你要回来了，我……我把花花带给你看看好不好？它和余勾勾长得一模一样。」
    台灯下的暖黄光芒氲了一层在电脑屏幕上，陆怀亭无意识地抿着唇，有些忐忑地将刚刚写完的邮件发送出去。
    虽然知道有百分之百的概率收不到回信，但是他还是习惯性的每天都写一封。
    也许有一天，那百分之百能变成收到回信呢。
    他想着，又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往余花花的猫食盆走去。
    “喵。”余花花见到铲屎官毕恭毕敬地拎着猫粮来了，高冷地喵了一声。
    陆怀亭寻思着这猫又生气了，不就是说了一嘴它胖么？
    嘀嘀咕咕、嘟嘟囔囔中他给猫填了粮。
    清晨做好中午的便当放进包里，将猫粮填好，阳台门反锁，再同咪咪呜呜乱叫的余花花道别，在余花花幽怨的眼神中将大门反锁。
    “不许在家里发脾气。”他叮嘱一声，想起母亲昨日打来的电话，老房子的水管被冻裂了，微微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给顶头上司打电话请了假。
    王总表示很理解，批了他一上午的假，还嘱咐他放宽心。
    陆怀亭对放宽心三个字心生茫然，不是很明白哪里需要放宽心。
    老房子在毗邻郊区的老城区，是十年前拆迁分的房，房况还算很新，只是离现在的市中心有四十分钟路程，为了工作方便，陆母将攒了十年的拆迁款给陆怀亭买了一间四十平米的房。
    陆怀亭下了出租车，在小区门口的五金店买好水管，又在一旁的水果店买了一些应季水果。
    母亲正在家看电视，见他来了连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看着他被寒风吹得微微发红的鼻尖，轻声道：“你这孩子……这么冷怎么不知道穿棉衣？”
    陆怀亭笑笑，“妈，公司有空调的，不用穿棉衣，我回家给你换根防冻水管就回去了。”
    “那你上班路上不冷呀？”陆母絮絮叨叨，看到他又光着脚，伸手拍他一下，“你这死孩子，大冬天光着脚！”
    陆怀亭无奈，又不能抱头窜逃，只好老老实实穿着棉拖，拖着水管去厨房给他妈换。
    “妈！我中午不在家吃饭，下午还得赶回公司。”
    “知道了，知道了，谁要留你吃饭，孩子大了就不晓得回家。”
    “哎，你这妈怎么回事？我这不是在外面赚钱养你孙女和你吗？”
    “一年赚几个钱，还不够我在你王阿姨家打麻将赢得多！”
    陆怀亭窝在水池下听着他妈数落他，心里好笑，没再和他妈回嘴。
    他妈也懒得理他，看他把水管换好了，从柜子里翻出一些厨房干货，又拿书包装了好几条毛衣秋裤棉鞋，叮嘱两句天冷穿秋裤，就说自己要去楼下打麻将，让他没事可以走了。
    陆怀亭满载而归，和余花花人猫大战两个回合，终于将早上做的便当掏出来吃了。
    公司的小群里热闹非凡，他一边用筷子戳着溏心蛋一边吃瓜。
    林娴：啊啊啊啊！那是太子爷吧是太子爷吧太子爷吧太子爷原来是天仙！
    林娴：［图片］.jpg
    白远：林姐你这图拍的不行啊。
    林娴：要你管！
    徐贤：［动图］.gif
    徐贤：姐，看看这张，刚刚太子爷路过设计部走廊我拍的。
    林娴：泪流了！！小徐你真是我的老宝贝！！！
    徐贤：全方位展示太子爷帅脸的图，没了。
    林娴：……怎么这么记仇啊你！小宝贝！
    白远：笑死，徐贤电脑死机了。
    林娴：……
    陆怀亭把溏心蛋戳得十分像惨案现场，他的目光紧紧落在那张图片上，有些模糊的背景衬得男人身高肩宽，黑色西装穿在身上格外俊朗。
    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尾泛着一丝红，抿紧的唇有些薄，一张脸上写满了冷漠。
    他望着出神，刚要翻动图，余花花一爪把他手机拍到地上，喵呜了一声。
    陆怀亭手忙脚乱的捡起手机，这胖猫丝毫没有善罢甘休，对着他一通乱打。
    “……”余花花你能不能学学好！我看你远方的爹呢！
    余花花胜利之余赏了他一记猫猫拳，打得陆怀亭捂着眼睛往后一倒。
    这猫就不是人养的。
    他捂着眼睛痛苦地坐起身，重新捞起手机，这次躲进了角落偷偷看——以免某只猫变本加厉。
    公司总群
    陆怀亭：［动图］.gif
    陆怀亭：鱼鱼yyds！
    陆怀亭：……
    陆怀亭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胖猫，恨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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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花花，我看你是要我提前退休。”
    小群。
    林娴:牛还是我们小陆牛。
    白远:牛还是我们小陆牛。
    徐贤:牛还是我们小陆牛。
    陆怀亭:.....
    林娴:小陆啊，还没两分钟呢，可以撤回的。
    陆怀亭微微瞠目，刚要把总群的消息撤回，就见有人回复了一句。
    Yu:拍得不错。
    陆怀亭手一抖,撤回时限就过去了。
    那张动图定格在了被人回复的那句话上。
    下午失魂落魄的陆怀亭低着头一路走到总裁办旁边的助理间，临进门了，王总在走廊喊了他一声，“小陆啊。”
    陆怀亭一个激灵，就差把头包着去看他了。
    王总倒是笑眯眯地，说道：“你今年运气不错啊。”
    陆怀亭以为他在讽刺，连忙道歉：“对不起，王总，我家猫碰了我的手机……结果消息撤回不了了。”
    王总拍拍他的肩，“嗨，这有多大事？别放心上，我喊你是想跟你说一声，董事长病退前让人事给你调了岗，也算是升了职，你可要好好干。”
    陆怀亭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升了什么职，人事的通知邮件还没发给他。
    “在新来的太子爷手底下做事可一定要注意啊。”王总继续说道。
    王总是他入职以来一直带着他的老上司了，陆怀亭闻言点点头，“谢谢您。”
    “行，不耽误你时间，人事通知待会儿就会发给你，你交代一下工作，赶紧去秘书室报到。”
    陆怀亭朝对方微微鞠躬，再次道谢，换来王总一个安抚的拍肩。
    对方笑着离开了。
    陆怀亭在原地愣了两秒，手机便发出了邮件接收的声音。
    他打开邮件仔细看了一遍，原来是将他从原来的行政助理岗位调到了总裁秘书室，还是最底下的秘书岗位，虽然是在总裁办做事，倒也没多大机会接触总裁。
    轻轻叹了口气，陆怀亭将手机揣回兜里，回助理间收拾东西。
    林娴是秘书室的头儿，手底下管着三个人，她和陆怀亭关系好还是因为当初和行政对接项目后勤的工作，陆怀亭性子温和，待人处事也算有分寸，听说陆怀亭从行政助理调了过来，她连忙在小群里艾特陆怀亭。
    _
    林娴：@陆怀亭小陆！姐来接你！
    白远：……看来公司传闻还是可信的嘛。
    徐贤：什么传闻？
    白远：小陆貌美如花，终于被董事长慧眼识珠了。
    徐贤：……
    徐贤：闭嘴吧你。
    陆怀亭回了一句：林姐，我收拾好了，就上去。白哥，小徐，多多关照。
    林娴：那行，桌子我让这俩都收拾出来了，以后咱就真是一家人了！
    白远：林姐你这话说的，这群里就咱四个，以前不是一家人啊？
    林娴：以前是一家人，两处魂嘛，小陆身在曹营心在汉。
    陆怀亭无奈地笑了笑，他大学毕业就在余氏集团工作了，今年是第三年，工作虽然兢兢业业，职位却马马虎虎，一直升不上去，跟个安了家的螺丝钉似的，没人把他取出来，就一直在那个坑里窝着。
    今天好歹也算是升职加薪了，他一边抱着东西上楼一边想着晚上回家给余花花加餐。
    明天发的邮件也可以提一提这件事。
    有些开心。
    林娴领着他去工位，他放好东西，听着林娴跟他说工作内容，大概就是负责总裁办的事宜，其实比之前的行政助理要轻松很多，因为在秘书室里他的职位并不算高，也差不多就是打杂跑腿的活了。
    陆怀亭寻思着还有这种好事，事少钱多。不过也赖前辈太强，林娴加白远，陆怀亭心里嘀咕着，是三个自己也比不上的。
    不过……隔壁总裁办，是那个人待的地方。
    林娴交代完事情，看了一眼陆怀亭，这人不知在想什么，眼里泛着光，亮堂堂的，眼角的笑意仿佛坠着花，看得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
    “林姐，我们这儿能看到总裁吗？”他小声问道。
    林娴点点头，“总裁从走廊经过你就能看见。”
    陆怀亭笑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这里，可以看到总裁办公室吗？”
    林娴一脸“……”，“小陆，痴汉过头是违法的。”
    陆怀亭这才回过神，耳根微微发红，不好意思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嗯，没什么，就，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娴见状拍拍他的肩，“你知道今天给你回消息的是谁吗？”
    陆怀亭下意识就想到那句“拍得不错”。
    林娴同情地看他，“是太子爷哦。”
    “……”还以为是哪个新人。
    陆怀亭脑子嗡嗡响，虽然想过Yu有可能是他，不过真的是他的话……那他岂不是看到自己发他照片的痴汉行为了？
    “……”还被夸了。
    陆怀亭像被大火炉烤了个通透，整个人跟焯水后的大虾一般红。
    “也别太担心，我听说太子爷人挺好相处的，不过你也不需要经常接触他，没关系的。”林娴还在说些什么。
    陆怀亭却听不太进去，他只要想到那人在他隔壁，上午还在微信群里回了他消息，他的心就像热气球，愈飞愈高。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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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职加薪第一天就加班，从公司出来已经八点多了，原本还想着路过总裁办偷瞄一眼，结果林娴说太子爷中午就去参加酒会，一直没回来，陆怀亭只好回家给余花花添粮抚摸。
    上次没读完的那本诗集还放在茶几上，陆怀亭忙完家务窝在沙发上，却没心思读。
    他手里攥着手机，有些忐忑的将公司总群打开，点进那个人的资料——那人的头像是一只简笔画的鱼符号，上下弯起的弧度随意组合在一起变成了一条鱼。
    陆怀亭触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发颤，他望着那条鱼，鼻翼轻轻鼓动，像是要哭了。
    Yu。
    真的是余琛。
    “怎么还用我的画做头像。”陆怀亭低低嘟囔了一声，去看余琛的个性签名。
    「abandon.」
    陆怀亭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这人是在考四六级吗？怎么这么可爱。
    他心尖都在发颤，忍不住蜷起腿。
    反复摩挲着屏幕上那个简笔画的鱼，他轻轻吸气，再往下看……就只剩一条仿佛杜绝一切的白线，无论他怎么拉，余下的只有一片空白。
    “唉。”他叹一口气，又从细微的忘我里回到现实，只得对着某人的头像和一张空白的朋友圈背景流连忘返。
    心里有些抱怨，怎么背景是一张空白的图片。
    不能再窥探更多了。
    空气中弥漫着失落的情绪，正在一旁伸懒腰的余花花收腿探头觑了铲屎官一眼。
    订盒饭的时候行政问了一嘴，“总裁有什么忌口么？”
    林娴刚要开口，陆怀亭便开口道：“他不吃辣的，比较偏好甜一点的食物。”
    行政应了一声转身走了，林娴倒是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陆怀亭，“怎么回事啊小陆？”
    陆怀亭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抢了别人的话，“抱歉，林姐。”
    “没什么。”林娴摆摆手。
    陆怀亭犹豫了两秒，小声道：“我和总裁以前是关系不错的……同学，所以了解一些。”
    林娴点点头，笑着拍拍他的肩，“这样啊，那行吧，以后要与总裁对接的一些事就麻烦你做，可以吗？不是说熟人好办事嘛。”
    “……哦，哦好！”陆怀亭点点头，连声应道。
    拿着盒饭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时，陆怀亭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整理了一番——头发，衣服，甚至是工作牌卡住的角度。
    他轻吸一口气，指尖轻轻发颤，犹豫着还是叩响了门。
    “请进。”低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泛着一丝陌生的熟悉感。
    陆怀亭打开门，走了过去，故作镇定道：“您好，我是秘书处的……来给您送午餐。”却是头也不敢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默的氛围，陆怀亭将盒饭送上办公桌，这才微微抬起头。
    “陆怀亭？”带着半分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中。
    陆怀亭顿了顿，惊喜道：“……鱼、鱼鱼，你记得我？”
    余琛支着下巴，朝他微微笑道：“记得啊。”
    “真、真的？那你，那你收到我给你写的信了吗？你当年出国好突然，我——”陆怀亭在对方没什么情绪的笑眼里突然止住声音。
    “你怎么？”余琛语气透着冰冷的探究，面上却依旧笑着。
    陆怀亭垂下眼，跟着笑了笑，“没什么，你快吃饭吧。”他的语气不由自主软了一些。
    余琛见状只瞥了他一眼，“嗯，你的饭呢？”
    陆怀亭道：“我……我的饭在办公室。”
    余琛点点头，“那你回去吃饭吧。”他脱下外套，将解开的袖口挽上，正要拿筷子吃饭。
    “好。”陆怀亭又偷偷望他一眼，走了两步，兀地折回来，拿着手机突然道：“那个，鱼鱼……加个，加个微信吧？”
    余琛直勾勾地望着他，没开口，也没其他动作。
    陆怀亭耳根发烫，还是说道：“这样方便一些，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就可以直接……”
    “行。”余琛大约只是觉得瞧他那般窘迫的模样好玩，看好戏似的逗弄了他，见他实在可怜，又摸出一颗糖来。
    加了微信的陆怀亭热血直冲脑袋，出门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幸亏关门的动作及时，没有被某人瞧见。
    陆怀亭捂着手机满脸通红地回了办公室，几位同事已经吃完饭准备去午休，见他昏头昏脑地往工位走，林娴喊了他一声。
    陆怀亭抬起头：“嗯？”
    林娴道：“刚刚王总拿了份企划放你桌上了，让你看完了下午给他个答复。”
    “嗯，好的。”陆怀亭点点头，“谢谢林姐。”
    他回到工位，看着王总放在自己桌上的企划书——上面写着的项目名称是自己去年在某个招标会竞的标。
    大约是项目彻底批下来了，王总还给他写了个日程表，指着他和白远两个人周末出趟差去娄山市采购大理石。
    陆怀亭拿出手机想给王总回个消息，想想还是算了，午休时间打扰到对方并不礼貌。
    刚准备收手机，就见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Yu：中午的盒饭不错。」
    陆怀亭呆了两秒，眨了好几下眼，回了一句：「嗯，是行政给定的。」
    「Yu：我记得上高中那会儿你每天中午带的那便当挺好吃的。」
    陆怀亭打字：「你要吃吗？我做了带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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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u：好啊。」
    「Yu：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陆怀亭微微眯起眼，对着那一行字看了好几遍，然后郑重其事地回复：「好的，明天你想吃什么？」
    「Yu：你决定吧，我的事情你都了解。」
    “……”这条鱼是不是换了灵魂，怎么变了这么多。
    陆怀亭无语地看着余琛回的那句话，略微回想了一下曾经的某鱼。
    “……”
    也太热情了吧！鱼崽！
    陆怀亭只好回道：好的，你早点休息吧，我听林姐说下午你还要开会。
    消息回过去好一会儿还没收到回复，陆怀亭才把手机揣回兜里。
    放在桌上的便当已经凉了，陆怀亭看着便当盒上贴着的余花花大头贴，臭猫嚣张跋扈地龇牙咧嘴，他有些郁闷。
    不过想想晚上可以和某鱼吃饭，他看着自家闺女的照片也没这么郁闷了。哎，也不知道鱼鱼什么时候有空，好想把闺女带去给他看看。
    下班去超市买了菜，小区门口还有卖煎饼果子的小摊，陆怀亭拎着菜买了个多加葱的煎饼果子往家走。
    大约是听见钥匙开门的窸窣声，余花花又在挠门，陆怀亭的肌肉记忆让他开门即抬腿，将跃起的肥猫一举拦截，随后关上大门，被肥猫一顿撕咬，裤脚被迫溜丝。
    “花啊，猜猜爸爸今天看见谁了？”他蹲下身挠挠猫下巴，笑着说道。
    余花花呼噜呼噜。
    他起身走向厨房，将买来的菜都放进冰箱，继续说道：“看见你爹了，比上次给你看那照片还好看呢——他比之前还要好看，好看十倍吧？十一倍也有可能，哎，真好看。”
    余花花舔舔爪，“噜。”
    “他约我今天吃饭，我晚上穿什么衣服好——胖猫，你偷吃什么了？喉咙里怎么呼噜噜的？”
    “喵！”
    陆怀亭一把抄起猫，将耳朵凑近去听，“今天是不是没怎么喝水？”
    “喵咪～”
    陆怀亭觉得这只胖猫越来越会使唤人了，没好气道：“知道了，这就给您开罐头。”
    他动手拿罐头，一边絮絮叨叨，“我觉得你爹他比当年热情了，他当年性子又冷又凶的，今天听他喊我名字真挺惊讶的……真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余花花：“喵。”
    “你也觉得惊讶对吧？我总觉得他回来好像变了。”
    “花啊，你说你爹当年是不是……因为有原因才会突然离开？”陆怀亭拿着开好的猫罐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余花花。
    余花花：“……”
    余花花：“喵！”
    “嗯嗯，我也觉得。”他放下罐头，心满意足地揉揉猫猫头，这才起身去客厅啃他那个凉了一半的煎饼果子。
    他其实对这种东西没有很大的兴趣，只是因为高中余琛给他带过一次早饭，虽然那人也只是耐不住他软磨硬泡才去校门口随手给他买的，但是那人倒是记得他吃东西喜欢多加葱。
    买回来也凉透了，那人不耐烦地要扔掉，陆怀亭却舍不得扔，一口口地吃掉，还要去那人面前得瑟。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放多一点葱？」
    「我不知道。」
    「那你干嘛让老板多放？」
    「你怎么知道我让老板多放了？」
    「学校门口的煎饼果子默认不加葱。」
    「……」
    「嗯？」
    「你妈说的。」
    「我妈跟你说这个干嘛？」
    「什么干嘛？你问这么多干嘛？娘们唧唧的。」
    「那你怎么还记着？」
    「我乐意记着。」
    余琛离开公司的时候比下班点稍微早一点，他才刚回国，应酬很多，七七八八的朋友聚会，家庭聚会，生意场合的聚会。
    晚上临时多了个商业聚会，不是很重要，能推也是可以推掉的。
    但是他觉得没什么推掉的理由，回家换了身衣服便让司机来接他去宴会。
    好像忘掉了什么，他上车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记不太起来。
    司机见他发愣，忍不住开口道：“老板？”
    余琛回过神，坐进车里，“没事，走吧。”
    第3章
    客厅的时钟落到八点，陆怀亭穿着一身正装半蹲在门口摸猫，他为了和余琛的晚饭还特地用上了一款很好闻的冷香，惹得余花花对他的衣裳实行惨无人道的挠挠拳。
    “胖——猫——！住爪！”他皱着眉，轻轻握住余花花的前爪。
    “喵？”余花花无辜地吐舌头。
    陆怀亭忍不住笑出声，“不许撒娇。”
    余琛迟迟没有电话联系他，微信短信也没有一条，陆怀亭心底有些失落，但是望着时钟也才八点，他只好抱起猫靠在门边。
    “余花花，你说你爹是不是忘记爸爸了？”
    “亏得我今天特地穿了一身新衣服，还喷了香水，其实还偷偷画了眉毛，哈哈哈。”
    余花花窝在他怀里时不时摆摆尾巴，间歇喵呜一声，当是应了。
    大约是察觉到铲屎官的情绪，它用脑袋轻轻蹭了蹭陆怀亭的肩窝。
    余琛出了宴会，陈洋正好打电话来，说是他学成归来，哥几个这么几年都没见面，趁着时间还早去聚一聚，喝点酒。
    余琛应了一声，让司机掉头去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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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后面，偏头看着灯光迷离的街道，发散开的彩色灯光划过眼底。
    陈洋是他初中就认识的好兄弟，虽说这家伙不太着调，总是和他身边的人不太对付。
    尤其是陆怀亭。
    “……”余琛愣了半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十点五十七。
    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心道怪不得觉得忘了什么，原来是和陆怀亭吃饭的事。
    他打开手机，想看看消息，结果新加上的那人一条消息也没发来，估计也没当回事。
    毕竟只是客套，他想。
    余琛重新关上手机，放到一旁。
    陆怀亭望着和余琛的聊天框发呆，唯一的一条消息还是加上的那条系统消息，陆怀亭看着时间定格在12：00，他轻叹一口气，起身将手机放到茶几上，回头瞟了一眼困得流口水的某猫，他拿纸巾替猫擦擦，这才进了厨房准备做明天给余琛的便当。
    他一边包虾饺一边默默想着，下次还是问清楚了再高兴吧，免得和今天一样。
    嗐，白高兴一场。
    他自嘲自己这像是见了鱼腥味的猫，一丁点味儿都敢往上扑。
    哪知道那鱼早就跑掉了。
    第二天一早，陆怀亭拎着两份便当去公司，林娴拿了几份资料给他，说是这次出差要讨论的方案。
    陆怀亭应了声，“采购方好像换了人。”
    林娴点点头，“白远临时抽调去了G省，采购那边对接不合理，王总和我提了一嘴，具体的还要你去问他。”
    “啊？”陆怀亭愣了愣，“哦，好。”
    林娴看他的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笑着问道：“今天做了多少好吃的啊？这么大个包？”
    陆怀亭眨眨眼，笑了笑，“也没多少。”
    林娴见状也不多问，大家平日里八卦些无关紧要的闲事倒是没什么，对方明显不乐意说这就没什么探究的意义了。
    陆怀亭将给余琛的那一份单独拿出来用新买好的便当袋装好，上面还特地贴了一张猫猫头贴纸。
    做完这些，陆怀亭摸出手机来，反复斟酌着给余琛发了第一条消息——
    「鱼鱼，午饭的便当我十一点半给你送去，你有什么想喝的饮料吗？我给你一起带过去。」
    他发完等了两分钟，对方连个正在输入都没有。
    想来是没看到。
    陆怀亭也不泄气，抿抿嘴，将手机锁进柜子里。
    忙了一上午，十一点他才将手机拿出来，余琛刚好回了消息过来。
    「葡萄汁就可以，你要不来我办公室吃便当？」
    陆怀亭的指尖微微发颤，打字回复：「好！」
    感叹号打的太快，来不及删除就发出去了，要撤回他又不好意思，磨磨蹭蹭又发了个「好呀。」
    为自己的迫不及待挽尊。
    余琛在手机那头却是有些好笑，这人怎么傻成这样。
    「那就快点过来吧。」
    「」陆怀亭回了一个猫猫比OK的表情包过去，完了将文件收拾收拾，电脑关掉显示器，便当揣怀里，直奔走廊的饮料机。
    铁罐坠下的清脆响声——
    陆怀亭俯下身去拿，怀里的便当险些掉在地上，他皱着眉头轻轻用饮料机撞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试图让便当归位。
    “陆怀亭？”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语气含着半分无奈的笑意。
    陆怀亭瞥了一眼。
    余琛侧过身子望他，“你怎么像傻瓜？”他问声蜷着轻描淡写的笑，眉眼都带出丝丝缕缕的温柔。
    陆怀亭心中怦然，将昨夜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自我嘲讽丢去了天边。
    他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只巴巴道出一句：“鱼，你的葡萄汁。”
    葡萄汁在手心里紧紧攒着。
    余琛闻言愣了半秒，突然笑出声，“原来真是个傻瓜。”他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伸手将困顿着陆怀亭的便当盒子拿了过去。
    “葡萄汁拿好了，怎么只有一瓶，你的呢？”他又问道。
    陆怀亭手忙脚乱地去掏硬币，“还没买。”
    “不着急，你要喝什么？还是芒果汁？”余琛望着饮料机里剩下的最后一瓶芒果汁，脑中的记忆迫使他脱口而出。
    陆怀亭眼睛亮堂堂地看着他，“嗯。”
    “……”余琛垂下眼，反而不同他对视，他发觉自己好像不太喜欢看陆怀亭这般模样。
    陆怀亭也没多想，将那最后一瓶芒果汁捞出来，贴着葡萄汁，笑眯眯的和余琛回了办公室。
    余琛的办公桌比昨天多了一盆盆栽，陆怀亭看了一眼，便去摆放便当盒了。
    虾饺，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凉拌鸡丝，清蒸鲈鱼——陆怀亭一一放好，又给余琛盛上饭，这才坐到他的对面打开自己的便当。
    余琛扫了一眼，发现那人碗里大约是些装盘剩下的边角料。
    “一起吃。”他道。
    陆怀亭点点头，不好意思道：“我厨艺没我妈好，你将就一下。”
    余琛皱着眉看他吃边角料，“让你和我一起吃这里的。”
    陆怀亭听他语气不好，觑了他一眼，“哦，好。”
    余琛见他听话，顺手帮他把芒果汁打开了，“下周出差的事王总和你说了吗？”
    陆怀亭盯着他拉拉环的手指，像戴了戒指，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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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点点头。
    余琛尝了一口虾饺，觉得味道不错，忍不住拿起筷子又夹了一个，“和你搭档的白远暂时抽调了，下周我和你一起去娄山市。”
    果然最喜欢吃虾饺，陆怀亭心里嘀咕。
    余琛扫他一眼，“陆怀亭？”
    陆怀亭猛地抬头，“啊？”
    “我说，下周我和你出差。”余琛软着语气重复了一遍，罢了，不过看在虾饺的份上。
    陆怀亭点点头，“我知道了。”
    “……”余琛看他一眼，没说话，埋头吃饭。
    陆怀亭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合着饭嚼了嚼，想着余琛亲手开的芒果汁自己还没尝，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噗——咳咳咳！——！”这才回过神来。
    “你和我出差？！”芒果汁洒了出来，陆怀亭咳得眼角泛泪，好不容易缓过来当即问道。
    余琛见他这个反应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你真的是傻瓜吧？怎么这么迟钝。”
    见过反射弧长的，没见过长成这样的。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帕递给陆怀亭擦，言语间颇为嫌弃，“多大人了。”
    “可是你是总裁……”陆怀亭辩解了一句，可没听过采购这么个小事还要总裁和小职员一起出差的。
    余琛横他一眼，“总裁怎么了？”
    “你才刚回国接管公司，这么快就去外地，真的好吗？”听说大公司内斗乱七八糟，平日里没少看职场剧的陆姓男子满心担忧。
    余琛被他这么认真的问题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我记得你读高中那会儿没这么傻，念大学念傻了吗？”
    “我傻吗？”陆怀亭挠挠头，“我觉得还好呀，我就是数学不好。”
    余琛回忆了一下，“确实，听说数学不好物理和化学也不太行。”
    “……”陆怀亭苦着脸点点头，“嗯，高二分科我就选了文科，结果数学还是很难。”
    余琛开了葡萄汁，喝了一口，“学校卖的葡萄汁挺好喝的。”
    陆怀亭道：“对啊，我买了好多囤着，还以为……”他一瞬间顿住，半晌才笑笑，停了话尾。
    余琛迷惑地看他一眼，“以为什么？”
    陆怀亭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还以为买多会打折呢，结果什么都没有。”
    余琛道：“当然什么都没有。”
    “是啊。”陆怀亭傻笑，学着余琛的模样喝了一口芒果汁。
    他高中那会儿经常看余琛和人打球，这人爱喝葡萄汁，经常有好看的女孩子抱着水守在一边，结果这人只认他买的葡萄汁。
    高一下学期那个暑假他特地找了份暑假兼职，攒了几百块钱，开学前和学校小卖部买了两箱，就等着开学后每天给余琛带一瓶。
    结果开学了这人没来。
    第4章
    娄山市是这两年由县级升到市级的，当地主要靠大理石业和温泉旅游业发展。
    陆怀亭单手推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正拿着手机百度娄山市，他来之前订好了酒店和行程，但是在飞机上听人说当地的温泉很出名，便忍不住想要搜些攻略。
    余琛回头看他一眼，不禁道：“你不认识路吗？”
    陆怀亭没听出这淡淡的语气有什么意味，他抬起头朝余琛笑笑，“我查一下周边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你早上都没吃两口。”
    余琛闻言微微蹙眉，没说什么，折回几步一把拉过陆怀亭的行李箱，轻扯着另一只手在行李箱上的陆怀亭慢慢往前走。
    “走路玩手机，小心摔跤。”走了两步，余琛故作冷冷道。
    陆怀亭原以为这人在生气，登时笑了起来，一双杏眼亮堂堂的。
    “知道了。”他收起手机，紧追几步跟上余琛。
    “我查到机场外面有家很好吃的面馆，我们去看看吧。”
    余琛应了一声。
    陆怀亭歪着脖子瞧他道：“上学那会儿你老爱吃我妈做的葱油面，你还记得吗？”
    余琛简直不想再说他‘走路尽出幺蛾子’，冷冷地瞪他一眼，“你妈拿葱抽你那事我记得挺清楚的。”
    “……”陆怀亭啧声，这什么鱼啊，这么记仇。
    两人在面馆吃了面，陆怀亭打电话让人来接，期间还跑去便利店给余琛买了两罐葡萄汁。
    余琛见了也没说什么，看人往自己背着的包里塞葡萄汁，还是两罐，他张张嘴，想想又没说，只伸手将陆怀亭背着的书包接了过来。
    陆怀亭：“嗯？”
    余琛面无表情，“我有腹肌，你看起来没有。”
    “……”陆怀亭皱皱鼻子，“什么腹肌？”
    余琛轻咳一声，“没什么，你推行李箱，我背包。”
    没等陆怀亭说什么，接人的车到了，余琛长腿一迈，人就走了过去，陆怀亭只好认命地拉着行李箱跟过去。
    直到下车他推着行李箱进电梯才琢磨过来。
    余琛下了车去前台拿发票，看陆怀亭推着行李箱进电梯，那背影瞧起来有些雀跃。
    前台递给他两张赠送的温泉券，他接过随手放进包里，手指碰到一个像是书的东西，忍不住瞟了一眼。
    大概是个包皮的厚本子，上面贴了很多猫猫贴纸，就是这猫的表情……也太‘撕心裂肺’了。
    余琛无意看人隐私，拉上拉链往电梯走去。
    他和陆怀亭一间房，订房的时候陆怀亭问过他意见，他下意识就答应了，因为陆怀亭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尤其是朝他望过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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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被星星点缀的夜空，闪烁着无尽的期许。
    大概是故意留的门，余琛到的时候门开了条缝，眼神刚探进去，就看见某人在床上滚了两圈，兴奋地踢了踢腿，结果一脚踹自己腿上了。
    余琛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某人正瞪着抽风的腿，闻声一个激灵，立马坐了起来。
    余琛这才正正神色，走了过去。
    “中彩票了？”他的声音含着温柔的笑意。
    陆怀亭脸色通红，半晌才支吾一句，“就是有点高兴的事。”
    “高兴到踹自己？”余琛将背包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陆怀亭抿抿嘴，“我那是不小心。”
    余琛笑了笑，“休息一下吧，中午要去和厂家吃饭，下午去看看材料。”
    陆怀亭点点头，起身将行李箱里面的洗漱用品拿出来放进浴室，想了想，又将余琛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挂好。
    他俩读书那会儿，余琛和人出去打球总让他拿外套，这人穿的一件外套能让陆怀亭买十套运动服——陆怀亭拿在手里时常感觉恐慌。
    他索性在家里带了个衣架来，手动提着衣架，余琛打球偶尔也会路过他的面前，看他提着衣架傻乎乎的模样总是笑。
    「挂教室里不就好了？」余琛将球丢给队友。
    陆怀亭拎着衣架，头发被风吹起一缕，「王飞他们总是在教室里乱来，上次还玩墨水把许馨月的校服弄得很脏，我不放心。」
    余琛大约是觉得好笑，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借着被衣架撑起来的外套遮挡，他飞快地亲了一口陆怀亭的嘴角。
    「勾勾，你怎么这么可爱。」他笑着揉揉陆怀亭翘起来的头发，轻声道。
    陆怀亭顿时气血上涌，拎着衣架的手无处可放，又舍不得扭过头去，光瞪着眼看他，眼角湿漉漉的。
    「不要叫我勾勾，那明明是你家那只笨猫的名字。」他撇撇嘴，心道我怎么软趴趴的，他没有道理地亲我，我应该生气。
    余琛偏过头，阳光照下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他笑吟吟地半眯着眼，「你不就是我的猫吗？」
    「……」
    「和我家那只猫一样爱生气，亲一口怎么了？」余琛问道，眼睛里落满了陆怀亭的模样。
    陆怀亭嘀咕了一句，「又没说喜欢我，怎么能亲我。」
    余琛皱着鼻子，一把将陆怀亭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开口一点也不浪漫道：「操，这还要说？我喜欢你你能不知道？」
    陆怀亭呆愣了一瞬，他站在衣架前面，望着一水的名贵衣服，还有余琛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味道，他轻轻凑近了一些，又摸摸余琛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外套，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余琛到底是什么心思？当年说走就走，如今回来了性格也变了许多，没提过去两个人的事，现在又不清不楚地窝在一起。
    不亲近，也不陌生。
    他发愣太久，余琛电话都打完了两个，见状喊了他一声，“想什么呢？地板都让你站穿了。”
    陆怀亭闻言挪了个地儿，没说什么，坐到床边。可惜这间是大床房，软乎乎的叫人一碰就陷里面了，陆怀亭不小心直接栽到了床中央。
    “……”
    余琛抿抿唇，没忍住笑了一声，“要不再过来点，投怀送抱。”
    他说着张开怀抱，眼底满是戏谑的笑意。
    陆怀亭窝在床里，没搭理他。
    投怀送抱你个猫猫头。
    房间一时沉寂下来，四周的空气还残留着衣服上带的香气，余琛收回手，陆怀亭举起手遮住眼睛。
    窗外传来街道上的车声，间歇的鸟叫和人声交杂。
    “余琛，你真的还记得我吗？”陆怀亭突然问道。
    外部的声音像被瞬间隔绝开来，余琛顿了顿，下意识皱起眉。
    “记得。”他道。
    陆怀亭沉默了两秒，“我喜欢你，你还记得吗？”
    余琛抿了抿嘴，他突然起身，整个人也上了床，“说实在的，我不太记得过去的事，因为真的过去很久了。”他伸手握住陆怀亭的手腕，将其轻轻拉开，看到底下的那双眼一片通红，他微顿，继续说道：“但是这不妨碍我们现在重来。”
    陆怀亭睁着通红的眼睛，好半晌才抿抿嘴，轻轻挣脱开余琛的手。
    余琛眼神微变，陆怀亭双手拥抱住了他。
    “鱼鱼，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脸埋进对方的怀中，像只在熟悉陌生环境的猫似的，嗅着衣服里的香气，轻声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余琛犹豫了几秒，伸手摸摸陆怀亭的头发，同样轻声问道：“我知道你喜欢我，那这样，我们就在一起？”
    陆怀亭抓住他的衣服，想了想，“你才回来三天，是不是太快了？”
    余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肢体语言展现着他现在不太爽，语气也跟着不爽，“你不愿意？”
    陆怀亭立刻双手一环，将人拉着往床上一窝，小声嘟囔道：“谁不愿意了？反正我愿意。”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他心想。
    余琛被他逗笑，心里琢磨不出什么滋味，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因为陆怀亭失落的情绪而感到不适，只是看着他安安静静的模样有点舍不得。
    他确实对过去的事记得不多，不刻意去想的话大多记不起来，因为这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并不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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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不是记不起来。
    陆怀亭不喜欢猫他是记得的。
    他莫名觉得这家伙明明很像猫，居然还不喜欢猫。
    突然的决定打乱了自己的规划，余琛摸着陆怀亭的头发，神色有些淡然，他原本是打算和陆怀亭保持距离，偶尔给点甜头就可以了，这人是个懂分寸的，应当知道如何与他相处。
    只是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说要和他在一起，余琛捏捏陆怀亭的脸，看着对方泪唧唧的模样，他的心猝不及防软了软。
    喜欢就喜欢吧，他喜欢就让他继续喜欢，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不影响自己的规划就行了。
    这人是个有分寸的，应当做不来那种事。
    陆怀亭抬起头，他看着余琛低头朝他望过来的视线，怦然心动。
    “鱼，我想要你亲我。”
    像那天在篮球场，阳光落下来的时候。
    这个人偷亲他一口，还一点也不浪漫的表了白。
    余琛也没应声，只低下头含住他的唇，和篮球场上的那个吻不一样，这个吻激烈又迅猛，余琛夺城掠地般像要吞了他似的。
    陆怀亭闭上眼睛，上气不接下气的被人亲吻，迷迷糊糊间有些伤心。
    原来这就是成年人的亲吻。
    第5章
    陆怀亭做了一个与过去有关的梦。
    少年人的心事如同冬日的飞雪，灿烂绚丽，却又令人畏惧退怯。
    「亭亭，去给妈妈买一瓶酱油回来！」
    闷热的空气伴随着蝉鸣，陆怀亭穿着拖鞋在抽屉里拿出三张一块钱的纸币，应了一声便朝门外跑去。
    他们家住得离镇上的超市有些远，走路要走二十分钟左右，陆怀亭穿着拖鞋一路小跑，中途还被石头绊了一跤。
    将钱紧紧捏在手心，他吸吸鼻子爬起身，看着膝盖摔破了皮在流血，他有些郁闷地摸了摸。
    一旁是个水泥管厂，厂区大院里堆满了半人高的水泥管，一群小孩缩在水泥管里滚来滚去。
    陆怀亭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认出来那群小孩是经常在学校欺负自己的那几个，他连忙就要转身跑开。
    膝盖疼，跑得不快，还被人认出来了。
    「这不是小坏蛋吗？怎么见了我们还跑呀——」
    「我妈妈昨天还和我说，不要跟你玩，你爸爸是强奸犯，你也不会是好东西！」
    「对啊对啊，上周他还跟老师告我状呢！坏东西！」
    陆怀亭紧紧攥着手里的钱，一言不发地继续走。
    有人追了过来，他不敢回头，他的爸爸是坏蛋，他知道。
    但是他才不是小坏蛋。
    叽叽喳喳的声音比蝉鸣还叫人心烦，妈妈为什么要叫我出来买酱油，为什么要给我这样一个爸爸？
    陆怀亭恨恨地想道。
    那些人穷追不舍，还拽他的衣服，要他去陪他们做游戏，陆怀亭的拖鞋都被拽地落下一只。
    他看着一群人，忍不住道：“既然你妈妈不让我和你玩，那你就不要靠近我！”
    他平日里忍气吞声很少反抗，总是被人欺负，一时反抗激起千层浪，没轻没重地拳打脚踢落在身上，陆怀亭却觉得摔破皮的膝盖最痛。
    痛得掉下泪来。
    「差不多得了，你们还玩不玩？」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声音窜进陆怀亭的耳朵，他捂着头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
    那个声音的主人走近了一些，「他爸跟他什么关系？上周告你状那不是你作业没写完？」
    「我……反正就是他不对！他不合群！」
    「要跟你合什么群，你期中考考几分？还跟人谈合群。」
    「……余琛你什么毛病啊？！跟我叫什么啊！」
    「你管我什么毛病，不跟你们玩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余琛看着躺在地上的陆怀亭，觉得没劲极了，什么破水泥管，要不是闲得蛋疼他才懒得来这里跟个大西瓜似的滚来滚去。
    他嘚吧嘚把人都骂走了，等了两分钟，陆怀亭还躺那儿，他寻思着这人不是傻了吧？
    低下头一看，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望着他，嘴里还十分虔诚道：“你是好人。”
    余琛乐出了声，「那你是什么人啊？」
    陆怀亭慢慢爬起身，泪眼朦胧哭唧唧道：“我也是好人。”
    「哈哈哈。」余琛被他逗得直笑，伸手把他拉起来站好了，这才说道：「对，你是好人，甭管别人说什么，欺负人的都不是好东西。」
    陆怀亭点点头，「嗯。」
    余琛瞥他一眼，「下次别人打你你要打回去，躺在地上干什么，给人当地毯啊？」
    陆怀亭低着头拍身上的灰，低声道：「我妈不让我跟人打架。」
    「我怎么觉得我老看见你？」余琛也没继续那个话题，看着对方灰头土脸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他拉着对方的手朝路边走去。
    陆怀亭这才抬起头来看他，看见一双弯弯的桃花眼，还有这人脑门上不知道上哪儿划伤的口子。
    「我家离你家不远，我上学经常从你家路过。」他闷声道，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口子，自己的手还被余琛牵着，他想了想，往镇上的超市去。
    余琛听他这么一说也仔细想了，没怎么想起来，就觉得眼熟。
    「行，那以后别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他们就一群怂蛋，再不行我让我爸把他们都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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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瞳孔微缩，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余琛笑眯眯地揉揉他软趴趴的头发，「你刚刚躺地上想什么呢？」
    陆怀亭抿着唇，俩人都走到超市门口了，他才开口说道：「我妈让我买酱油，我先进去了。」
    余琛点头，「我没什么事，在这儿等你。」
    陆怀亭一溜烟跑了进去，先去买了创口贴，还有酱油，店家找了五毛钱回来，他走到门口又折了回去，在冰柜里拿了一根两毛钱的糖水冰棍。
    出来的时候先把冰棍递给余琛，对方一脸惊奇地望着冰棍，「这东西也能吃？」
    陆怀亭欲言又止，想要白他一眼又不敢，只能撕开创口贴道：「低下头，我给你贴创口贴。」
    余琛低下头，还不忘了撕开冰棍包装，「喂，你叫什么？」
    陆怀亭眨眨眼，「我叫陆怀亭。」
    「我叫余琛。」余琛嘬一口冰棍，没一会儿又道：「你躺地上想什么呢？」
    「……」
    「陆怀亭？」
    「……没想什么。」
    「真没想什么？」
    「想变得有用一点。」
    余琛将冰棍递过来，「给你咬一口。」
    「……」
    「以后我带你玩。」
    「嗯。」
    「然后把你骗走去卖。」
    「……」坏东西！
    酒店的窗帘是银灰色，阳光透不进来，只堪堪漏出一小缕从低垂的缝隙中钻入。
    陆怀亭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心里惦记着自己的那瓶酱油买错了牌子，回家被妈妈骂了一顿。
    余琛半坐在床上，昨天和厂家的商谈很顺利，晚上在酒桌上大家侃侃而谈，陆怀亭陪了不少酒，他倒是喝得少了——某人总是小声嘀咕他的胃。
    那一小缕阳光坠在陆怀亭的拖鞋上，这人出差自带拖鞋，还给他带了一双，黑白两款，像是在谈恋爱。
    看了一会儿陆怀亭的白色拖鞋，那上面有个很可爱的小鱼图标，余琛垂下视线，听着身旁那人嘟嘟囔囔的梦呓。
    半个小时后，陆怀亭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原来他妈让他买的是x天，不是x加。
    他出了一身冷汗，不明白自己怎么梦到这么奇怪的往事，耳朵就被一只手轻轻捏了捏。
    “做什么噩梦了？”余琛的声音低而沙哑，大约是清晨的缘故。
    陆怀亭抬手捂住脸，摇摇头，“也不是噩梦。”
    “那是什么梦，怎么还捂着脸？”余琛笑着说道。
    陆怀亭实在不好说自己梦见买酱油买错了被亲妈削了一顿。
    他咳嗽两声，清清嗓子道：“梦见小时候你救我来着。”
    余琛诧异，“我救你？”
    陆怀亭闻言愣了半秒，很快又释然，余琛不记得这事很正常，这人毕竟常年在国外，与自己没有太大隔阂已经不错了。
    他这么想着，心又软乎乎起来。
    这人明明对他不够熟悉了，却愿意同自己重新来过。
    他伸手将余琛的手臂抱进怀里，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低声道：“是啊，你帮我骂跑了那些欺负我的人，还问了我的名字。”
    余琛被他这种温顺的模样戳弄得心痒，微微侧过脸亲了亲他的耳尖，“我好像有一些印象。”
    陆怀亭垂下眼，含笑道：“没关系的。”
    余琛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不上来陆怀亭这种温软的模样为什么让他觉得心里发涩，他并不觉得自己忘记一些不重要的事有什么错，只是瞥见陆怀亭眼角的失落，他还是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
    “那你说给我听我就会记起来了。”他忍不住这么同陆怀亭说。
    果然，那人就露出一副小猫吃鱼的高兴表情，眼尾都因为开心变得亮晶晶。
    余琛摸摸他的头，“事情快办完了，昨天前台给了我两张温泉券，今天要不去周边玩一下？”
    陆怀亭连忙点头，“我正准备上网订票呢。”
    余琛摸摸他脑袋，“好，起床去吃早饭吧。”
    “还没刷牙。”陆怀亭皱皱鼻子，说着爬起身下床，将黑色拖鞋给余琛放好，自己趿拉着拖鞋就要去浴室。
    余琛瞧他只穿了条裤衩就往浴室跑，伸手拽住他，“不怕着凉啊？”
    陆怀亭好像也是才发现自己没有穿裤子，耳根微微发红，他看一眼余琛似笑非笑的眼神，羞赧地抓着椅子上的长裤套了起来。
    “空调其实挺暖和的。”他想为自己挽尊，冷不丁嘟囔一句。
    换来余琛一声轻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用解释了。”
    陆怀亭闹了个大红脸，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笨，站在那儿穿好裤子他有些尴尬，看看余琛的脸，他又心道，被他看到怎么了，是我占了便宜。
    这么想着，他才稍稍缓解了羞涩，重新往浴室走了过去。
    余琛简直要被他可爱得控制不住表情，忍了忍，抬手捏捏眉间，这才稳住神情。
    黑色的小鱼拖鞋被摆在了阳光的正中央。
    余琛坐在床边回头看一眼，陆怀亭正在浴室里拧毛巾，耳根的红色还没退却，并且蔓延到脖颈。
    余琛下意识地捻了捻的手指，像是昨晚在床上捻弄陆怀亭的耳朵。
    第6章
    陆怀亭脑袋上顶了条叠好的毛巾，四周热气腾腾的，他弯着身子将手在水里划来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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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一把抓住他的手，看着某人作怪闹出的泡泡，笑问道：“这位……陆先生，请问您今年多大了？”
    他俩赶的巧，这两天有个大型展销会，人流量基本都被展销会吸引了，温泉池这边少了很多人，等他俩吃了早饭过来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陆怀亭被他捉住手也不急着挣脱，水温正合适，漫起的白气氤氲在眼梢，一片湿漉漉，他眼中是温柔的眷恋，直勾勾地望着余琛。
    “我今年……”他拖长了音调，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亭亭今年五岁啦——哈哈哈。”
    余琛默了两秒，“……”
    陆怀亭偷瞄他一眼，“……二十五。”
    余琛憋不住笑，伸手捏一把他的脸，“尽会胡说八道。”
    “说起来你比我还小一岁。”陆怀亭被捏的脸嘟嘟，也没想过挣脱下来，他一边想着一边说道：“上周论坛里的妹子还说给你做纪念册呢，你总也不上线……”他碎碎念地说着，说到一半又瞄一眼余琛。
    余琛倒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给他偷看，听到论坛时眼神微微闪了一下。
    “那论坛还在？”他问陆怀亭。
    陆怀亭眼睛亮起来，“嗯，以前你唱的歌都放在那里了。”说着便直起身子捞一边放着的手机，余琛见状凑了过去。
    看陆怀亭操作几下打开一个网址，然后翻出一堆链接给他看，“你看，你高中写的那些歌都在这里面，还有大学写的我都收集了，论坛的大家都很喜欢。”
    余琛对这些东西不是很在意，学生时代他也只是因为无聊写了几首歌，还参加了一次歌唱比赛，出了一张碟而已。
    陆怀亭见他表情冷淡，有些不解，他记得余琛读书的时候很喜欢唱歌，每次大家一起去玩这人永远都是麦霸，虽然别人都在嘻嘻哈哈闹着没怎么听，但是他一直都听着的。他能感觉到这人喜欢唱歌，而且唱的很好听。
    他点开一首歌，听着熟悉的旋律，小声道：“我最喜欢这首鱼鱼字符的歌了，你唱的很好听。”
    余琛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从后面抱住他，陆怀亭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放歌，乍一下从后背被他抱住，惊了一下。
    “你怎么什么都记得？”余琛将下巴轻轻贴在他脖颈，语气平淡地问道。
    陆怀亭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因为喜欢你所以和你相处的每分每秒我都记得？
    因为你走了，所以我只能一遍遍的去回忆？
    还是，因为我真的太想你了。
    “嗯，因为喜欢你所以都记得。”只能选个中规中矩的答案作为回答。
    温泉的水泡得人暖洋洋的，心脏仿佛也被拥抱住，陆怀亭觉得有些热。
    舍不得挣开。
    余琛正抱着他。
    余琛低头亲他后背的蝴蝶骨一口，摩挲着他的背，低低道：“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唱歌了。”
    陆怀亭一顿，感觉余琛在抚摸他的腰窝，动作很轻，他将音乐关掉，半晌才低着头道：“我知道。”
    余琛当年去了国外，论坛上还是有照常发歌的，他每天都在等，等着余琛回复他的留言，可是余琛没有，或许是没看见，或许是不想回。
    但是他觉得等待也没什么，就一直等了下去。
    余琛大二的时候不再唱歌了，但是偶尔会上专访，陆怀亭将只占据了一小块版面的访谈杂志买回家。
    那人在问答里回答说，我不唱歌是因为我不需要用这件事来为自己创造价值，以后也就不会再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以后可以不用和我说过去的事，我总是记不起来，没有意义。”余琛笑着摸摸陆怀亭的肚子，觉得很柔软，像是小猫的腹部。
    陆怀亭乖乖点点头。
    余琛抱着他蹭了蹭脸，“你了解我的，我并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总也记不起来，这样你也会不高兴，所以以后我们就不提过去的事了，可以吗？”
    陆怀亭还是点点头，他说不出不可以这种话。
    他只是觉得心尖发颤，像是滚烫的热浪从上面浇了过去，他感知到了疼，却说不出口。
    两人泡过温泉，分别洗过澡换好衣服，陆怀亭背着那只黑色书包，从里面摸出一罐葡萄汁递给余琛。
    余琛没接，只是说道：“饮料还是不能每天都喝。”
    “也是。”陆怀亭点点头，把葡萄汁揣回去，他有时候觉得对方喜欢就会一股脑的全给出去，偶尔反思才会理解对方可能会有些为难。
    余琛听他这么说多看了他一眼，“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陆怀亭将书包拉链拉好，“我昨儿看攻略，发现这温泉附近有个很好吃的日式烤肉，我们去吃烤肉吧。”
    “好，正好有些饿了。”余琛说着将他的书包接了过来，扫了一眼池边，看到陆怀亭的手机还放在那边的垫子上，他捏了捏陆怀亭的手，温声道：“亭亭，手机别忘了拿。”
    陆怀亭被他捏着手，半晌不舍得动，心里直道救命。
    余琛看他不动有些疑惑，“亭亭？”
    陆怀亭心里炸开花，被他喊的亭亭迷昏了头。
    “哦，知道了。”嘴里说着手还是没动。
    余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心握住的手，不禁弯起了眼，“知道什么，跟个笨蛋一样。”他说完牵起陆怀亭的手，走到池边弯下腰将手机捡了起来，然后放进陆怀亭的大衣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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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眨眨眼睛。
    余琛取笑他，“虽然我不想自恋，但是小陆同志啊，你要是生在古代，那妥妥是个美色误国的昏君啊。”
    被美色迷了眼的陆姓同志良久才红着脸小声应道：“……嗯。”
    出了浴池，余琛松开了手，陆怀亭弯弯手指，若无其事的将手揣进了口袋。
    陆怀亭抬眼分辨路标，一路安安静静地带着方向。
    中途还接到了亲妈打来的视频，陆怀亭一边接一边回头看余琛。
    “喂，妈……怎么了？”余琛正站在他的身后，陆怀亭看着对面的视图上自己和余琛的模样，有些发愣。
    陆妈妈接通了一看，先是顿了顿，而后问道：“亭亭啊，你后面那是小余吗？妈看着好眼熟。”
    陆怀亭点点头，余琛开口道：“阿姨您好。”
    “哎，真是小余啊，好多年没看见你了……”
    陆怀亭连忙打断他妈准备感慨的话，“妈，家里怎么了？”
    被岔断话题，陆妈妈也没说什么，只是多看了一眼余琛，这才道：“花花这几天不怎么吃东西，隔三差五就吐，焉焉的，我刚带它从徐医生那里回来，拍片说是腹腔有很多毛团，要吃什么化毛膏……你说要不要带它去市区的医院瞧瞧？我不太放心。”
    陆怀亭听到小猫不吃东西心就提了上去，听完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妈，没事的，你按照徐医生开的药膏喂给花花吃，我明天就回家了，今晚就别给它吃猫粮和罐头了，喂点干净的水给它。”
    “好好好，你明天回家啊？”
    “嗯，大概上午十点多就可以到了，有两天假期呢，我去陪你住两天怎么样？”陆怀亭笑着开玩笑道，说完才看见身后得余琛正笑着望他。
    “小余什么时候回国的啊？”陆妈妈问道。
    陆怀亭抢答，“上周。”
    “没问你，你怎么老是抢话。”
    “……妈！”
    余琛听了好笑，凑近一些，看着屏幕里和陆怀亭长得很像的女人微微笑道：“阿姨，我上周回国的，我爸爸身体不太好，需要我回来接手公司。”
    “这样啊，那你真是辛苦了，不像我们家亭亭，工作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长进。”
    “妈——！”
    “喊什么妈，我不是你妈。”
    “……”
    余琛轻笑两声，“阿姨，亭亭最近升职加薪了，很有长进。”
    “真的啊？”陆妈妈笑起来，和陆怀亭尤其相似的眉眼显出温柔，说着看了一眼陆怀亭，“那明天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对了，把小余也带上！”
    陆怀亭眨眨眼，就差说一句——妈！！他是我老板不是我崽啊！！！
    “这要看鱼……”
    “好啊。”余琛应着，“小时候经常蹭阿姨做的饭呢，好多年没吃过了。”
    “那阿姨明天给你做很多好吃的啊，你就和亭亭一起来，那你们先忙吧，花花没事我心里也踏实了，挂了。”说着直接挂了通讯。
    陆怀亭：“……”
    余琛看他表情僵硬，道：“阿姨好像比以前开朗了很多？”
    陆怀亭抬起头看着路标，“嗯，我妈大概想开了。”
    烤肉店就在前面一些，陆怀亭突然停住脚步，像是祈求一般回头看了一眼余琛，“哎，我妈可能真的很喜欢你，她很少邀请人回家吃饭的，小时候你帮了我很多，我妈都记在心里了，总跟我念叨你对我很好，让我以后能帮你就一定要帮你。”他说着笑了一声，“你哪有需要我帮的地方啊，这老太太也是。”
    “嗯……我就想说，我和我妈都很喜欢你，反正，可能我家的猫，也很喜欢你。”
    陆怀亭说得乱七八糟，余琛虽然没听出来他想表达什么，但是还是伸手摸摸他的头，给了他一点甜头。
    第7章
    烤肉店的装潢非常日式，镂空的雕花木窗隔断了桌与桌，红蓝绿的达摩悬挂在木窗上，暖黄色的灯光透过形状不一的镂空落在桌上。
    陆怀亭看着余琛将书包放在身后，拿起菜单点菜，垂下的眼睫长而浓密，被灯光投下扇形的影子。
    “先来份鱼子酱菇汤，一份海苔拌饭，和两份日式烤肉套餐吧。”余琛点点菜单上的图片示意服务生，完了抬起头看陆怀亭，问道：“亭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陆怀亭摇摇头，“你决定就好。”
    余琛想了想，问向服务生，“嗯……你这边的前菜有黑椒土豆泥吗？”
    服务生道：“有的，先生。”
    余琛微微点头，又翻了翻菜单，“那再来一份蟹肉沙拉吧。”
    服务生下了单，送了一大瓶冰柠檬水上桌，还有一壶泡好的温荞麦茶。
    “喝温的还是冷的？”余琛伸手将陆怀亭面前的杯子拿过来。
    陆怀亭呆了呆，“温，温的。”
    余琛便提着茶壶给他倒了半杯，递给他，“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嗯？”陆怀亭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喝酒还要学吗？
    “昨天酒桌上你喝了半瓶白的，还有半瓶红的。”余琛说道，看着服务生上前菜，他将前菜拼盘往陆怀亭那边推了推。
    他隐约记得陆怀亭爱吃土豆泥。
    陆怀亭露出皱眉的表情，“你说这个啊，都是刚毕业那会儿跑业务跟人喝的，白的兑红的混在一起喝，结果有次给我喝成胃溃疡，被我妈骂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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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页

    余琛拧着眉头，“人家让你喝你就喝，你是笨蛋？”
    “……”陆怀亭不解地看他一眼，拿勺子挖了一勺土豆泥往嘴里放，含糊不清道：“鱼鱼，我那时候就是个行政跑路的业务员，什么都得干，不喝被辞退了怎么办？”
    “辞退就辞退。”余琛语气不满道，看看陆怀亭吃土豆泥像小猫吃罐头，他没舍得瞪他。
    陆怀亭“嗯？”了一声，“那怎么可以，我就是为了你才到公司的。”他说着又要吃。
    余琛听他的话半晌也没作出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嘀咕了一句，“馋猫。”
    馋猫把土豆泥吃了一半，舒了口气，“果然烤肉店的土豆泥最好吃了，鱼鱼，你也吃。”
    余琛喜欢吃甜口的食物，对土豆泥并不排斥，只是直勾勾地望着陆怀亭。
    那人犹豫了下，拿勺子挖了一点递了过去。
    余琛抿嘴笑了笑，“也不算太笨。”他吃掉那一点土豆泥，努努嘴示意陆怀亭再给他来点。
    陆怀亭便老老实实给他喂土豆泥。
    服务生又上了剩下的菜，原本要帮他们烤肉，陆怀亭礼貌地拒绝了，接过了夹子示意自己来。
    余琛喝了一口冰柠檬水，看着陆怀亭将肉片摆放在铁网上烤，时不时夹起来翻个边。
    “说起来，我念大学也是因为董事长的资助，所以我一直都想来余氏集团。”陆怀亭回忆着说道，“我妈那会儿精神不好，家里事情多我也不敢让我妈给我操心读书的事，正好赶上集团那会儿资助贫困学生……我就报了名，听说最后是董事长选的人，十个里面挑五个呢，你说我念书也没有拔尖，又没有长处，能被董事长选上，应该是走了大好运吧。”
    余琛道：“我爸选你肯定是因为你优秀，不然老头子可没这么好心。”
    陆怀亭不赞同地看着他，“董事长是好人。”
    余琛乐道：“你怎么夸谁都这么一句啊？”说完他愣了一下。
    陆怀亭也顿住了，“……也没，我还会说祝你发大财。”
    余琛轻咳一声，“……”
    肉烤好了，陆怀亭给余琛刷好酱汁包上生菜，满眼期待地看着对方。
    余琛在他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咬了一口，“挺好吃的。”
    陆怀亭嘿嘿笑，“那是，我以前在烤肉店打过工的。”
    余琛点点头，“确实手法娴熟，大学兼职？”
    陆怀亭给他夹肉，“高中，我想要买手机，所以就做兼职。”
    “嗯？”余琛喝了一口水，“你妈那会儿同意你买手机？”
    陆怀亭瞥他一眼，“我妈不知道。”
    余琛“嗯”了一声，打趣道：“你不会高中还跟人谈恋爱吧？”
    “……”陆怀亭僵了一下，见他嘴角的笑意是真的，心尖瑟缩了一瞬间，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笑道：“差不多吧。”
    毕竟，你走的时候，我们还没分手呢。
    余琛微微挑眉，“也是，毕竟年少容易动心。”他说得毫不在意，大约是也记不起来自己当年是和谁谈的恋爱。
    陆怀亭默默喝水，余琛不让他说过去的事，他也只好闭口不谈，至于年少的心动……虽然暂时看起来很奇怪，但是好歹在他身边。
    “喝点汤吧，我以前在国外喝过这种鱼子酱汤，很鲜，加了淀粉汁勾芡，稠而不腻。”余琛想起什么似的，将陆怀亭的碗拿过来，盛了一碗汤又递过去。
    陆怀亭接过先喝了一口，和余琛说的感觉一样，他忍不住又喝了第二口。
    “鱼鱼。”
    余琛“嗯？”了一声。
    陆怀亭傻笑了两声，“我总觉得你好像喜欢我又好像不喜欢我，我是不是有点……太缠着你了？”
    “……”余琛顿了动作，他疑惑地看着陆怀亭，像是很迷茫陆怀亭这种说法，“谈恋爱都这样不是吗？”
    看着陆怀亭巴巴地望过来，余琛扶额叹了口气，“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话我为什么要和你谈恋爱啊？我很闲吗？就算我很闲——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会浪费时间的人，能把你放进我的生活，应该能算作我喜欢你的表现了吧？”
    “亭亭，我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不是靠着感情生活的，你有时候太专注于与我发生什么，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虽然我能理解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我们首先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不是在这种事情上犹豫不决，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都是很正常的行为。”
    陆怀亭垂下眼，“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
    “是，你不能一直执着于这种事情。”余琛轻声道。
    “那如果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不喜欢呢？”陆怀亭脸色微微发白。
    第8章
    陆怀亭一大早收拾好了两人的行李，赶到机场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时才登机，趁着这个时间陆怀亭在机场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包吃的塞在书包里。
    余琛只默默看着，然后帮他背包。
    昨天两个人的沟通谈不上愉快，到最后陆怀亭的眼神几乎是在哀求，余琛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觉得自己和陆怀亭说得已经足够清楚明了，至于这人会怎么想他不是很放在心上。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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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这样做就可以了。
    陆怀亭情绪不高，窝在机场的排椅上啃面包，余琛瞧见了只是给他拧开了牛奶瓶，然后递过去。
    “你怎么不吃？”陆怀亭接过牛奶瓶喝了一口问道。
    “在酒店吃了一块蛋糕。”余琛答道。
    “那你待会饿了就在包里拿吃的哦。”陆怀亭嘱咐一句，又窝了回去。
    余琛偏着头看他，觉得他懒洋洋的模样特别像以前自己养过的一只猫，可能猫类都这样？
    登机之后坐在位置上，这只猫干脆直接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余琛低头望着他的睡脸，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昨晚话好像说重了。
    小猫不爱听实话。
    他不禁伸手挠挠陆怀亭的下巴，蹭得陆怀亭抓住了他的衣角。
    下了飞机公司派了人接，余琛背着书包进了后座，陆怀亭将行李箱放好，坐进了副驾驶座。
    司机是和陆怀亭相识的老员工，两人打过招呼，陆怀亭准备从包里摸出自己买的特产给对方一份，低头一看就顿了动作。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背着他包的某条鱼。
    鱼也看着他，用眼神比了个问号。
    陆怀亭比了个把包给我的手势，余琛以为他说要牵手，看了一眼司机，便把手伸了出去，捏了捏陆怀亭的手心。
    “文件到公司再给你，路上就别关注工作了。”捏完故作严肃地说了句话。
    陆怀亭：“……”
    陆怀亭：“好的，余总。”
    余总下了车，背着包进了公司，陆怀亭从行李箱里抽出公文包，将公文包提着跟了上去。
    他很想说包其实放在车上就好了，但是余总走得飞快，等他追上的时候已经在总裁办专用电梯里了。
    “鱼……包里其实没有文件，都是吃的。”他抱着公文包低声说道。
    余琛点点头，“嗯，我知道。”
    “……那还背着进来，被人看见了会说你不注意形象的。”
    “放点吃的在我办公室，我很喜欢你买的那个糖醋鱼干。”余琛看着电梯按键的灯熄灭，示意陆怀亭跟上。
    陆怀亭只觉得好笑，他有时候觉得余琛过于成熟难以靠近，有时候又觉得这人的小动作可爱得要命。
    他跟上去把文件都放好，路上遇见林娴出来拿东西，陆怀亭还跟人打了招呼问好。
    林娴笑着目送他和余琛，没过两分钟——
    ［小群］
    林娴：@陆怀亭小陆——！！你的包为什么是小余总帮你背啊——！！！
    林娴：我一看那小破包就认出来了，太吓人了吧！
    陆怀亭：……
    陆怀亭：他借用，包里装了他买的东西。
    林娴：真是佛光普照的包。
    陆怀亭：……
    _
    余琛看着陆怀亭坐在沙发上憋笑，手里还握着手机，时不时打两个字。
    “待会儿我要先回趟家放行李，你跟我一起还是先回家？”余琛走到他身边，轻轻揽住他的肩。
    “我……”陆怀亭收好手机，偏头犹豫了下，“我可以去你家吗？”
    余琛轻轻点头，“为什么不可以？”他的语气平淡而随意，听在陆怀亭耳中却含着一丝温柔。
    陆怀亭用力点点头，“那我先和你回家。”
    陆怀亭把去他的家称作回家，小心思表现得明明白白，余琛搭在他肩上的手指轻微颤动，“那走吧。”
    让司机把俩人的行李箱送过来，余琛打算开自己的车，正好待会儿送陆怀亭回家。
    行李放好，等司机离开后，陆怀亭直接上了副驾驶，一抬头便看见余琛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抿抿唇，系好安全带。
    “待会儿我送你回家放行李，顺路陪我去买点给阿姨的礼物吧。”余琛突然说道。
    陆怀亭道：“你是不是走错路了，我记得你家在西路……”话音断在余琛没什么情绪的眼神里。
    余琛朝他笑了一下，“我不可能和我爸爸住在一起，所以回国就买了房子。”
    陆怀亭连忙点头，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我没那个意思，就是高中那会儿你走了……”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余琛的表情根本不在意，他兴许只是感到隐私被冒犯。
    陆怀亭沮丧地偏头去看车窗，他有好多事情没办法和余琛说，因为余琛不在意。
    他不知道其他人恋爱如何，他第一次恋爱就是和余琛，余琛说喜欢他，好像是喜欢的，不然这个人根本不可能让自己靠近。
    他只是有点沮丧。
    他没办法让余琛因为他的喜欢而感到开心，反而一直在给别人添麻烦。
    余琛的房子在市中心，陆怀亭拉着行李箱进去，略微有些拘谨，余琛看他站在玄关呆站着，忍不住接过行李箱，带着人进了卧室。
    陆怀亭进去了只看了一眼房间布置，打开行李箱准备给余琛整理行李。
    余琛按住他的手，从身后环住他的肩膀，凑近亲了他嘴角一口，“放这里吧，让家政来收。”
    陆怀亭茫然地偏头看他，“哦。”
    于是又被亲了一口在鼻尖。
    “阿姨喜欢香水吗？上次和陈洋碰面他给了我好几瓶高定。”余琛揽着人起身，往床上靠近，他倒没什么心思，只是看陆怀亭精神不太好，想来是自己在车上的表情又让他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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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刚刚心里疑惑了一会儿，他不太喜欢浪费时间和情绪，但是这几天已经浪费太多在陆怀亭身上，他好像对这个人有着不同以往的包容和喜爱。
    陆怀亭靠着他，焉焉地蹭了蹭他的肩膀，低声道：“我妈不太用这个，要不我给她买个金项链你送给她吧。”
    余琛听了低头捏捏他的脸，“怎么买金项链，买个铂金的钻石项链吧？女士佩戴也会好看一些。”
    “那也可以，待会儿我去买吧。”陆怀亭稍微打起精神，觉得这条鱼虽然反复无常，却总是在为他考虑，怎么样也不能太像个喜欢怨怼的人去面对他。
    见他高兴了一些，余琛又摸摸他的头，嘀咕一声，“你真的和我家勾勾很像。”
    陆怀亭想起贯穿他和余琛整个年少的狸花猫，用力地点点头，“嗯。”
    “怎么了？现在不会生气了？”余琛打趣他。
    陆怀亭笑笑，“你最喜欢那只猫，现在说我像它，岂不是也最喜欢我。”
    “那倒是。”余琛唇边含着笑，温柔地望着陆怀亭的眼睛。
    陆怀亭眨眨眼，“嗯。”
    他想起勾勾走丢的那几天，余琛没什么精神，看着很沮丧，他问了原因这人才和他说，家里那只猫跑丢了。
    他当即要去找，余琛却拉着他的手，摇摇头说道：“不用找，回不来就不用回来了。”
    他知道余琛有多喜欢那只猫，他这么讨厌猫，却因为余琛不得不去尝试着和小猫接触，因为和小猫在一起的鱼鱼总是笑得很开心。
    所以他以为余琛是太过沮丧才说出这句话，他帮着找了好几天，那只猫怎么也找不到，余琛后来同他说，都跟你说了不用找，何必浪费时间。
    也不再喊他勾勾了。
    像是从未养过那只叫勾勾的小猫。
    陆怀亭伸手环住余琛的腰，脸颊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用力地收紧了手臂。
    “鱼鱼。”
    “嗯？”余琛任他紧紧抱着，伸手轻轻抚摸着陆怀亭的后背。
    陆怀亭长长叹了口气，“下午去我妈那里，给你看我养的小猫。”
    “好，是叫花花？”余琛问道。
    “嗯，因为胖猫长得花里胡哨的。”
    余琛轻笑，“你不是讨厌猫吗？”
    大约是想起了什么，余琛揉揉陆怀亭的脖颈，“你那时候总说毛茸茸的胖球有什么好喜欢的，脾气还坏，说它胖还骂骂咧咧。”
    陆怀亭不明白余琛为什么总是用撸猫的动作撸他，但是还是分外安心的享受了。
    “……难道不是吗？我家那只胖得像球，说它胖除了骂人它还打我。”
    余琛惊讶地问道：“打你哪儿了？”
    陆怀亭琢磨了两秒，“……你语气听起来怎么这么高兴？”
    “毕竟我的猫没打过我。”
    “……”怎么现在又提起勾勾这只猫了，陆怀亭心里纳闷，不过怕余琛伤感，他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咕噜出一句，“那让花花给你两拳吧。”
    余琛听他说完挑了挑眉，嘴里说着“好啊，你让猫打我？那我先打你一顿再说。”把陆怀亭往床上一摁，整个人便压了过去。
    陆怀亭吓得一个激灵，结果那人摁着他的肩，啃了他脸蛋一口。
    直咬出一个牙印才松开。
    “我有点冲动，亭亭。”余琛手臂撑着床，半俯着身子，一双桃花眼沉着湿漉漉的情绪。
    陆怀亭微微抬头就可以蹭到他的下巴，所以他努力抬起头，顶着牙印，亲了余琛的唇一口。
    “嗯。”亲完又乖巧地躺了回去。
    余琛瞧了直笑，半晌又扑下去，在某人郁闷的表情里闷出一句，“太快了，不是时候。”
    陆怀亭默默在心底嘟囔了一句男人就是不行。
    余琛又亲了亲他的下巴，“不想动了。”
    “好吧。”陆怀亭同意他这个理由。
    “你脾气真不好。”余琛莫名冒出一句。
    陆怀亭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都看见你刚刚瞪我了。”
    第9章
    陆怀亭挑了一个复古六爪的雕花钻石项链，付钱的时候被余琛一把截获，没两分钟连人带项链一起塞进了车里。
    “鱼，以后……我见你妈妈的时候，也要给她买礼物。”陆怀亭不知想到了什么，系着安全带突然抬头朝余琛说道。
    今天是工作日，正值上班的点，道路上的车并不多。
    余琛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我妈妈不在了。”
    陆怀亭怔愣了好一会儿，“对不起，我不知道……”
    余琛轻轻摆头，“没什么，是我高一那年暑假病逝的。”
    “……”陆怀亭微微睁大眼，“高一暑假？”
    “嗯。”余琛看着前方的路，陆怀亭刚刚给他设置好了导航，他粗略扫了一眼，发现陆妈妈住的地方离市区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
    高一的暑假，陆怀亭就这么怔怔地握着安全带，手指轻微颤抖，他脑海里的过往一时波澜起伏。
    原来是因为母亲的去世才离开的么？
    陆怀亭这么想着，手指稍微蜷缩着窝进手心。
    到了楼下，余琛从后备箱里提出大包小包，陆怀亭连忙接了大半过来，余琛没让，就这么站着看他，“是我去送礼，又不是你去送礼，你背这么多抢我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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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页

    陆怀亭正纳闷他怎么不走了，闻言整个人都欲言又止，想想出门在外这个人都一定要帮他背包，他还是默默地又分了一半给余琛。
    “重吗？”上楼梯的时候他小声问道。
    余琛道：“没你重。”
    “……”说得像你抱过我似的。陆怀亭默默翻了个白眼，又被人逮着捏了一下屁股蛋。
    他支吾一声，半个高音被他咽了回去，他猛地回头去看某条鱼——正面带微笑地替他摸摸。
    “……坏东西。”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陆怀亭嘟嘟囔囔小声叽咕。
    从小就坏。
    余琛才不计较这人撒娇呢，捏人屁股的事他干得可高兴了，虽然不能这么快把小猫吃个干净，但是礼貌地占点便宜总可以吧？
    小猫气鼓鼓地加快了步子。
    看吧，小猫总是爱撒娇。
    余琛笑了笑，抬腿一步三个台阶很快便追了上去。
    他只是觉得陆怀亭对他拘谨了些，便逗逗他。
    陆妈妈来开门的时候，门口两个人一个脸色通红一个满面笑意，陆妈妈第一反应便是——哎呀，年轻又英俊的小伙子就是不错。
    陆妈妈连忙把余琛迎了进去，“小余都长这么高啦？哎呀真是越长越俊了，真好看，我家亭亭要有你一半就不错了，也不用愁着找不到女朋友了。”
    陆怀亭自己进门，放下礼物。默默走回去关门，听了他妈的话前半段他点点头，后半段在心里面目狰狞。
    “妈，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啊，哪有这么说自己亲儿子的。”他一边拿鞋子给余琛，一边自己摸出另一双准备换上。
    陆妈妈一巴掌打上他的手，“你这买的什么丑鞋子，还一红一蓝的。”
    陆怀亭看着余琛笑得嘴唇发抖，默默把那双原本递给余琛的蓝色拖鞋拿了回来，把大红色的丢了过去。
    余琛：“……”
    陆怀亭穿着蓝色拖鞋拉着他妈坐在沙发上，对余琛比了个眼神，余琛当即会意，起身从一堆礼物里拿出一个四方的小盒子，拿回来递给了陆妈妈。
    “阿姨，这是亭亭特地给您买的，您戴着试试看合不合适，不行我们再去换。”他温柔地说道，笑得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直叫陆怀亭看得发愣，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有些着急。
    陆妈妈望着手里的盒子，打开来发现是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条项链。
    相同的款式，新旧却不一样。
    确实只有她的儿子才知道。
    “挺好的。”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许说不清的难过，她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却看见陆怀亭直勾勾地望着余琛，她愣了两秒，忽略过去，叹了口气拍拍陆怀亭的手叮嘱道：“亭亭，妈知道你的心意，以后别这么花钱了啊，养花花也得花不少呢。”
    陆怀亭极欲开口解释不是自己买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地望向余琛。
    对方朝他微微扬眉。
    这条项链其实我以前在你家蹭饭时看过阿姨戴，所以如果说这是你给她买的，会比说是我买的效果要好上一百倍不止，听话，别跟我犟。
    “哎呀，你们这些孩子真是有心，不过就是来吃个饭，带这么多礼物，小余啊，阿姨今天上午买了好多菜，现在就去给你做啊，你和亭亭坐沙发上聊会儿天。”陆妈妈说着就要起身，顿了顿，看着陆怀亭，她笑着道：“亭亭，待会儿徐医生的助手送花花回来，你去接一下，别忘了给人带瓶水。”
    陆怀亭点点头，“知道啦。”
    “好好陪陪小余，别傻愣愣的不会说话。”
    “知道了妈妈，您就放心吧，不会怠慢您的宝贝小余同志的！”
    陆妈妈进了厨房，余琛一只手直接揽了过来，“哎，亭亭，你不觉得阿姨今天特高兴吗？”
    “确实，从项链送出去就没怎么骂我了。”陆怀亭认真点点头。
    他知道妈妈不是真的要骂他，就是，没想到一条项链能让他妈这么高兴。
    他其实对那段记忆不是记得很清楚了，只是知道家里过得很苦，妈妈每天都很忙，要打三份工，可是家里还是没钱。
    最后还当了这条项链给他换了一身新衣服，因为他要参加学校的英语演讲比赛。
    陆怀亭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小时候挺不孝顺的，他还怨过他妈，为什么要给他那样的爸爸。
    现在才知道，妈妈才是最难过的。
    他想着过去的事，余琛在一旁静静陪着，好一会儿，陆怀亭突然贴近了他一些，沮丧地看着他，郑重道：“我以后要对我妈更好，比现在还要好很多很多倍。”
    余琛笑着拍拍他的手臂，“嗯，你对阿姨挺孝顺的，以后当然还要更孝顺。”
    “嗯。”陆怀亭叹了口气，“我痛恨我的爸爸，以至于小时候一些跟他有关的事情都忘记了大半，我妈为了我真的付出了太多。”
    “亭亭，做人不要太钻牛角尖了，过去的事记不起来就彻底忘掉，只要珍惜当下，拥抱未来就好。”余琛安慰他道。
    哪知道某个人不领情，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这鸡汤哪里炖的，怎么一股子八零年代仰望星空脚踏实地的味道。”
    “我用浓汤宝炖的，怎么，不满意？”
    亭亭：（士下坐）很满意，不要捏我屁股了，b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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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页

    第10章
    余花花被送回来的时候爪子上系了朵红色小花，毛绒材质的，陆怀亭抱着猫关上门，看着小猫焉了吧唧的模样，他有些心疼地低头亲了亲猫脑袋。
    “爸爸亲亲。”他用下巴蹭蹭猫脖子，感觉小猫微微抬起头看过来，他温柔地哄道。
    小猫喵呜了两声，舔舔陆怀亭的手指。
    余琛也走了过来，陆怀亭将猫猫凑近一些贴贴他，余琛便伸手去摸猫脑袋，小声道：“你就是花花啊，好乖。”
    余花花直起脖子，又圆又亮的双眼盯着余琛看，好一会儿，它凑近蹭了蹭余琛的手心。“喵喵～”
    余琛笑了笑，对陆怀亭道：“好乖的小猫，像是认识我一样。”
    陆怀亭也高兴起来，心里想着当然认识你，我每天都给闺女看你照片的。
    “花花喜欢你。”见余琛和余花花贴在一起，自己仿佛插足者，为了避免影响父女感情发展，陆怀亭果断将猫给他爹抱着了。
    余琛小时候捡了只流浪猫，一直养了八年多结果猫走丢了，他没去找，后来也没养过新的猫。
    余花花也是一只狸花猫，花色纹路都很像那只……余琛抚摸着猫背，心情有些许说不清的杂乱。
    他抱着猫，陆怀亭去沙发前面给他倒茶，弯下腰时半截没扎好的衬衫被拉起来，露出微凸的尾椎，光滑细腻的肤色映入眼中，余琛眨了眨眼，下意识偏过头去。
    陆怀亭倒好茶，又高高兴兴地拉着人过来坐着，他也没什么想说的事，也找不出来什么话题，只是和余琛坐在一起，这个念头就让他觉得手脚都软趴趴，暖乎乎。
    三人一猫用过饭后，陆妈妈要带着小猫午睡，陆怀亭给猫喂了药，和他妈打了声招呼准备和余琛出门。
    临出门前摸摸余琛的手，感觉到手指冰凉，他皱着眉头又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从里面翻出一件略厚的长外套，非要余琛穿。
    余琛也没怎么推拒，乖乖在呢子大衣外面套了那件长外套——倒显得外套不长了。
    余琛笑着看陆怀亭，“亭亭，你多高啊？”
    陆怀亭一眼就看出他家坏东西在打什么主意，撇撇嘴道：“一米七九，我还能长呢。”
    余琛笑得咧咧嘴，“可惜我一米八九，不能再长咯。”
    “……”
    “好了，没取笑你，我读书的时候一直打篮球，当然会比你——高一点点，对吧。”余琛好心安慰自家的猫。
    猫龇牙咧嘴，打开门，直接出去了。
    “去哪儿啊？我们还能长高的陆亭亭同志。”余琛走出门，轻轻将门关上，一手牵起陆怀亭的手揣进外套口袋。
    陆怀亭偏头看他一眼，“随便走走。”
    余琛握着他的手，手心回暖，忍不住用力捏了捏，“快过年了。”
    陆怀亭被他捏得抿了抿唇，生怕自己一动，那人就会放开他的手。
    “嗯，今年你刚回国，董事长肯定会让你回去过年的。”
    余琛沉默了两秒，“说是这么说，不过也说不定。”
    “那，”陆怀亭想了想，犹豫着，看见余琛望着他的眼睛里有自己的倒影，他还是说道：“那有空的话，来我家过年啊。”
    “你不是要和阿姨一起？”余琛带他下楼，两人沿着小区的鹅卵石路往外走。
    “我妈过年休息得早，我可以陪完她赶过去陪你。”陆怀亭说道。
    余琛看他一眼，心绪仿佛都被陆怀亭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拉扯了过去，他下意识想拒绝，顿了两秒，还是笑着应了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我给你打电话。”
    “好。”陆怀亭笑得微微弯起眼睛，被冻僵的脸都不由红了红。
    “花花，什么时候养的？”余琛看着小区门口一排石墩子，带着人往其中两个的间隙中穿了过去。
    陆怀亭和他手臂贴手臂，手还被他揣在兜里，从旁边看只觉得两个人关系好，天气又冷所以贴的近。
    陆怀亭还是高兴，说道：“高二。”
    “九年了？”
    “嗯。”
    余琛看他乖巧地点头，冷不丁冒出一句，“陈洋他们欺负你了？”
    “……”
    “我走了之后，他们欺负你了。”余琛看着陆怀亭微微瑟缩的神情，语气肯定道。
    陆怀亭想起有一年自己和陈洋对着干，结果余琛和他冷战半个月的事，他连忙摇摇头，“没，你走之后，陈洋又不爱搭理我。”
    余琛看他这反应心里明白是陆怀亭不愿说，不是陈洋没做过。
    不过也是，自己兄弟什么德行自己还不清楚么？
    初中起就和陆怀亭不对付，好像是因为什么事以后，陆怀亭软了一些，也没总跟陈洋对着干了。
    “以后我不提他了。”余琛看都没看四周，直接凑近亲了陆怀亭一口，语气平静道：“说了八百遍他们还是这样，一点分寸都没有，二十多岁的人都跟十三四岁的一样。”
    陆怀亭脸红得耳根都在发烫，脖子上的围巾被他蹭得有些松开，他偷偷瞄了一眼余琛，虽然没觉得余琛在生气，但是他知道余琛不高兴。
    是为了他被欺负的事不高兴。
    还光明正大地亲了自己。
    陆怀亭也不说让他别为了自己跟兄弟闹翻的话，他当年没少受欺负，余琛不在自己又不能和他们一样过分，只能忍着欺负读完整个高中。
    --

 第17页

    他自觉自己不是大度的人，更是一个会因为余琛替他难过而感到开心的小气鬼。
    这样，那些罪也没白受了，不是吗？
    小区对面有个沃尔玛，陆怀亭红着脸小声道：“我去买点东西。”
    余琛没意见，跟着他去了，路上陆怀亭围巾散开余琛眼疾手快给他系上，只是口袋里的手抽出来，就没放回去。
    陆怀亭垂眼看看围巾，又看看余琛的手，默默叹了口气。
    到了超市陆怀亭推着小车，余琛走在他身边，“要买什么？”
    “买一些菜，今晚……今晚去我家吃饭，可以吗？”陆怀亭的围巾遮住了他小半张脸，说起话来闷声闷气。
    余琛觉得他有些可爱，“可是不是说好了你陪阿姨住两天？”
    陆怀亭眨眨眼，“……我妈嫌我烦呢，刚刚我去她屋里她就让我赶紧回市里，说是要让花花多陪她两天。”
    余琛懒得拆穿这人的小心思，故意说道：“我看她挺想让你陪的。”
    “……”陆怀亭嘟囔了一句什么，又道：“还有很多机会陪她的，我下个月准备提前十天休年假，到时候就回家住。”
    余琛听了这话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深深地看了陆怀亭一眼，“可以，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做你爱吃的。”陆怀亭轻声笑了笑，推着小车就往海鲜区去。
    余琛跟着他，看他一路拿着放，还买了很多蔬菜和水果，路过零食区还看了余琛一眼，“你吃零食吗？”
    余琛瞥他一眼，“你吃？”
    陆怀亭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嗯。”
    “那你买点。”
    “好啊，虾片好吃的，还有牛肉干，看电影的时候吃很快乐……”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扎进零食堆。
    余琛就这么看着他，觉得这人真是容易满足，尽管骨子里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但是却又含着真心。
    眼中的期许这么多，就像是漫天的星星。
    等着人去感知，去满足。
    只是，一旦被人忽略，得不到满足，这人又会将期许转化成什么？
    是愤怒，还是绝望？
    第11章
    “你怎么拍这么多花花的……呃，辟邪照？”余琛看着客厅的照片墙，小猫呲牙咧嘴的照片占了大半边墙。
    陆怀亭正蹲着身子往冰箱里放速冻产品。远远听见声，扯开嗓子问道：“什么——？”
    余琛见状也拐到厨房，望着陆怀亭半蹲着身子往前面放东西微微抬起的屁股，沉思了两秒，“晚上吃什么？”
    陆怀亭报菜名，“盐焗虾，拔丝地瓜，凉拌面筋，酱烧排骨，清炒安豆，还有玉米烙，你觉得怎么样？”他关上冰箱门，起身去水池旁洗手，舒了一口气，小声嘟囔道：“这冰箱越来越不行了，结了好多冰碴，下个月换个新的好了。”
    余琛逡巡着厨房的布局，听见那声嘟囔看了一下陆怀亭的手，白皙的皮肤上被捻了半张红。
    “现在还早，我让人送一台来？”余琛走近一些，径直伸手握住陆怀亭的手，语气微微带了些不快。
    陆怀亭闻言连忙摇头，“……不。”
    “怎么了？”余琛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东西没用就换掉，早点换早点好。”
    陆怀亭心里嘀咕，那也不应该你帮我换。
    钱这种事，他并不想和余琛扯上关系。
    “随你。”余琛深深看他一眼，放开他的手，转身去了客厅。
    气氛略微尴尬起来，陆怀亭犹豫着去和余琛说清楚还是待在厨房，客厅便传来了电视的声音。
    往前迈出的步子又往后退了回来。
    陆怀亭直到大学前都还不会做饭，平日里都是陆妈妈准备好的便当，只是念了大学住在家里就不方便了——他半工半读，并不想让妈妈知道。
    在餐馆做的事最多了，看得多了还要经常帮忙，久而久之也能做一手好菜。
    晚饭前他给余琛做了一份水果沙拉，让余琛垫垫肚子，余琛也没说什么，看着陆怀亭朝他讨好的笑，他垂下眼，只是接过陆怀亭递过来的东西。
    那人在他身边又站了一会儿才走。
    茶几上还有陆怀亭买回来的零食袋，余琛闲得没事翻了翻，结果在角落里翻到了一盒草莓味的安全｜套。
    手指微顿，余琛回头看了一眼厨房。
    难怪中途陆怀亭说东西落在了收银台要回去拿。
    ……大约是怕自己翻他的口袋，所以才放进装零食的袋子里，毕竟自己说过不吃零食，自然也就不会去翻。
    余琛望着那盒子上写的标语，还有特地画了个扭捏的草莓图片，半晌只得叹了口气。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心里喟叹，一时居然不知道拿这人怎么办。
    虽然自己觉得这种事情不痛不痒，并无所谓，但是总觉得有哪里走错了。
    陆怀亭在厨房里唉声叹气，心想这种事也太难搞了，不要他买他生气，要他买的话那自己成了什么？
    陆怀亭端着菜出去，下定决心明天就把冰箱换了。
    余琛坐在沙发上迎着光，电视里正在放财经新闻，陆怀亭摆好菜，直起身子看了他一会儿，才出声道：“鱼鱼，吃饭啦。”
    余琛便穿着鞋起身，坐到饭桌前时，陆怀亭给他的盛的饭也放在了面前。
    “鱼鱼你看，我今天的拔丝地瓜做得很好，糖浆烧得超级好，拉的丝也很漂亮。”陆怀亭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他今天烧得糖色确实很好，整盘菜看起来十分秀色可餐。
    --

 第18页

    余琛吃了一口，看着他开口道：“嗯。”
    陆怀亭见他搭理自己了，笑意跟着攀上眼角，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杏眼，笑起来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觉得开心。
    他又给余琛夹了一些菜，“一定是因为今天请你吃饭，所以我才会做得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好。”
    余琛吃了一口他做的盐焗虾，看他兴致勃勃地又给自己夹了一些菜，甚至要帮他剥虾，余琛皱着眉，突然道：“你想和我上｜床？”
    电视里的声音像是被这句话掩盖，陆怀亭吓得手一抖，筷子上夹着的虾掉在了桌子上。
    他猛地抬起头，惶恐地望向余琛，余琛眼底一闪而过的厌烦让他微微发起抖。
    “为什么？”余琛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他实在不喜欢陆怀亭这种畏缩的模样，“因为你喜欢我？”
    陆怀亭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喜欢我就要跟我上｜床？”余琛眉梢里都有一股深深的厌弃感，语气却有些平静。
    陆怀亭那双漂亮的杏眼仿佛被冬日的飞雪遮挡，浮起一层雾气，他伸出手，想要去拉余琛的衣袖，被余琛避开了。
    “那天没做到最后是因为我觉得我们现在相处并不是很久，在没有建立彼此的信任时，性｜行为虽然可有可无，但是我觉得最好是没有。”余琛觉得恼怒，那盒安全｜套仿佛一根导火索，将他这段时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浮气躁炸开了锅，他并不是对陆怀亭不满，他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觉得心烦意乱，甚至没办法同以往一样果断地切开自己的杂念。
    这感觉就仿佛是那天他在群里看见陆怀亭的名字一样，就好像——他期盼着与他相见。
    但是他并没有，他不觉得自己期盼。
    事实上在重新遇见陆怀亭之前，他连这个人的记忆都未曾想起过。
    所以，他怎么可能期盼着呢——这不可能。
    陆怀亭半晌说不出话，他只是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余琛，直到因为难堪，因为痛苦而泛起红。
    他觉得难堪，因为余琛对与他发生关系这件事感到厌烦。
    觉得痛苦是因为他只是……
    他只是……
    他又一次伸手去拉余琛的衣袖，喉咙里哽着的情绪被他咽下，良久，看见余琛并没有甩开他的手，他才断断续续小声着说道：“我……我怕你，不要我，你又……你又要走，你走的时候从来不和我说……上一次你走之前只是亲了……亲了我，你说你是负责任的人，等你长大了……和我做了那种，那种事，你就会对我负责……我，我不要你负责，我只要你别走……”
    我不想一直等，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不知道我还要追着你走多久，如果你一直不回头，我一直追不上，那怎么办呢？
    你什么都能忘记，什么都可以不要。
    “我知道我这样很讨厌……像个女人，女人也比我好。”陆怀亭紧紧攥着手心里的袖子，他眼中满是泪，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像男人，怎么会有人只是因为另一个人的爱而感到绝望呢？
    余琛从回来就一直对他说着喜欢，他不是不相信，可是他还是害怕。
    他从十五岁等到了二十五岁，他从余琛不告而别后等了十年，连陈洋都知道那人为什么离开，他却不知道。
    明明那时候的余琛说过，鱼鱼最喜欢勾勾。
    可是勾勾等了这么久。
    时间仿佛过去了半个黑夜，暖光的灯光坠在陆怀亭的眼泪中，晶莹剔透，滴落在余琛伸出去的手背上，又滑落在地。
    余琛的心尖像是被小猫狠狠挠了挠，一阵剧烈的刺痛漫开延伸至全身。
    “亭亭。”他收回手，还是保持了理智，看着陆怀亭望过来的泪眼，他叹了口气，“如果那种事可以给你安全感，我当然可以给你，但是性本身就是使人快乐的一种生活调剂品，你不能永远依托这个给你的心上枷锁。”
    “我离开与否，与这个更没有关系，我如果要做这件事只会因为我喜欢你而想做，我并不喜欢你对我抱着不信任的想法而去耍这些小心思，你懂吗？”余琛的指尖敲敲桌面，声音放轻了一些道：“前两天我和你说过的忘记了吗？爱情不是你生存的必需品，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如果哪天我要离开，可能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也可能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了。”
    陆怀亭摇摇头，固执道：“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余琛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沉声道：“如果我离开，我并不需要你继续等我。”
    陆怀亭还是摇头，眼泪汪汪地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余琛想抽回来还是作罢，他应付不了陆怀亭的眼泪。
    “我和你说了很多，我觉得你应该自己想明白，以后如果我离开你，你也应该继续自己的生活。”
    “不用等我，甚至忘记我都是可以的。”
    余琛想着自己的规划，不由蹙起眉，他知道的，他如果离开，是不会再回来的。
    第12章
    桌上的菜有些冷了，余琛随意扒了两口饭起身离开了饭桌。
    陆怀亭从那以后的沉默像是一场不合时宜的表演，余琛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不明白陆怀亭究竟介怀的是什么？
    即便是未雨绸缪，也不合适用在感情上。
    他起身后，陆怀亭抬起头，视线跟着他，直到他又坐回沙发上——电视里的新闻已经结束，正在投放广告，陆怀亭久久地望着余琛的背影，见这人开始换台，他才收回视线，动作缓慢地起身收拾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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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页

    原来不是要走。这么想着，陆怀亭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晚些的时候，陆怀亭去浴室给余琛放水，再将睡衣一些东西摆放在隔间的架子上，他才有些忐忑地去到沙发旁，小声唤道：“鱼鱼，洗澡水放好了，你去洗澡吧。”
    余琛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到陆怀亭脸上，沉默了几秒，他微微眯起眼，轻声道：“我不在这里过夜。”
    忐忑变成了苍白的不安，陆怀亭嘴唇细细发颤，他下意识想问你要去哪里，理智阻止了他，他像卡了带的CD机一般，好一会儿才挤出几个音，“啊……好的。”说完露出了一个不太像是笑容的笑。
    余琛瞧了一会儿，直到手机的消息声打断，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起身朝陆怀亭道：“我先回去了，明天……”陆怀亭看过来的眼神含着满溢出来的期许，余琛顿了顿，改口道：“家里有点事要处理，明天就不过来了，后天见。”
    他原本想说明天不过来，但是被那溢出来的期许染了半分心软，所以为明天找了个理由。
    毕竟，他说什么陆怀亭都会听的，也会相信。
    他其实没什么事，只是有些累，不想时时刻刻顾忌陆怀亭的想法，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没安全感，像是溺水一般，把他抓着当救命的稻草不肯放手。
    他不喜欢被人当成救命稻草。
    他厌烦这种感觉，也理解不了。
    余琛下了楼去开车，刚把车发动，微信收到了陆怀亭发来的消息。
    「后天我给你带便当，有想吃的吗？」
    余琛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关上，丢到了一旁。
    _
    从窗边望下去可以看见车库出口，LED灯的白光打在路面，陆怀亭拉开窗户，几乎要将身子探出一半，将将能看见十分钟后余琛开着车出来。
    可是手机没有动静。
    看着那人的车远去，陆怀亭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大约想明白了余琛为什么生气，他将窗户关好，回身进了浴室。
    放好的洗澡水已经有些转凉，一旁隔间的新睡衣依旧叠放整齐。
    他想了好多措辞，想给余琛道歉，想说自己并不是故意的。
    走回客厅时却看见那盒草莓味的安全｜套被扔在垃圾桶里。
    他动作一顿，将手机放在了茶几上，杜绝自己给余琛发消息的欲望。
    鱼鱼不是不喜欢我。他这样告诉自己，只是手脚发凉，好半晌才找回一丝力气，叹着气笑道：“……算啦。”
    反正后天还是会见面的。
    他只要知道余琛还喜欢他并且愿意和他在一起就好了，这些令人涩然不安的杂念只要慢慢消化总会消散，他不能总是麻烦鱼鱼啊。
    鱼鱼会不要他的。
    上班的那天陆怀亭又带了装得满满一书包的便当，他有道歉的意思，于是做得比以前还要丰盛了一些。
    可惜上了半天班去总裁室，余琛并不在，发了消息也没回，他只好将路过自助机买的一罐葡萄汁孤零零地放在余琛的办公桌上。
    看他抱着便当盒坐在办公桌前发呆，用过午饭回来的林娴告诉他，小余总十点多的时候出去了，你那会儿跑财务没看见吧？
    陆怀亭点点头，“嗯，他有说去哪儿吗？”
    林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老总去哪儿用得着和我们说吗？”
    “……”陆怀亭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用不着。”
    “怎么了这是？小余总又喊你一起吃饭？”林娴是知道他和余琛偶尔在一起吃饭的事。
    陆怀亭垂下眼，摇头道：“没，就是找他有些事。”
    林娴拍拍他的肩，“不是我说啊小陆，虽然说你和小余总是同学……但是毕竟对方地位在这儿了，和我们这些打工的都不一样，你也别太在意了，对方对你……不一定有你对对方这样好。”
    林娴的语气很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带余琛去他家玩的他妈，当然，他妈是等余琛走后私底下教导他才说的。
    小时候的余琛对他很好，后来还总是等他一起上学，只是太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他妈总觉得自家孩子高攀了，生怕陆怀亭得了人家一星半点的好还不起，所以并不是很喜欢两个人来往。
    要是知道他俩从初三开始谈恋爱，陆怀亭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声，那笑太苦，看得林娴说不出什么滋味。
    “林姐，谢谢你，我懂你的意思。”
    年少无知的恋爱怎么就让他掉了这无底洞爬不上来了呢。
    如果能换一个人喜欢，他又何曾想这样去“高攀”？
    他忐忑不安，只是想要高攀余琛的那一颗心而已，因为他的心早就丢给了对方，被抛弃在了十年前的那两箱葡萄汁里过了期。
    余琛十点多回了一趟家，他爸最近总是不消停，连带着他后妈，开始给他谋婚事。
    他后妈劝他早成家早放心，他爸跟着说男人早点成家才能早点立业，他回国前也想过这个问题，虽然中心思想和亲爹后妈不太一样，但是他确实是打算结婚。
    如果回来没有遇到陆怀亭，他也许这次就答应了。
    他拒绝了家里的安排，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他前天和陆怀亭约好了今天见，那人说要给他做便当。
    他开着车，心里闷着一股子撒不出来的郁气，拐着弯去了陈洋开的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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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页

    不是只有陈洋一个朋友，只是有些事只有陈洋最清楚。
    他进门的时候对方很惊讶，直言青天白日撞了鬼，然后笑着拉他进里厅。
    陈洋是同他一般的世家子弟，家里底子丰厚，上有大哥下有小弟，经商从政，唯独他一个爱好稀奇古怪的各种店铺，当然是因人而异。
    这些年开了花店，书店，酒吧，二手店，奢侈品店……因为对象从书生气过渡到了公主气。
    听说最近新泡了个文艺青年，于是盘了一家咖啡厅。
    陈洋给他倒了杯热牛奶，加糖加蜂蜜，喝得余琛直皱眉，“你倒了半杯蜂蜜半杯方糖？”
    陈洋乐得直眯眼，“这不报复你最近忘了兄弟？就上次回来聚了一会啊！妈的后来怎么都找不到人了，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余琛瞥他一眼，低声道：“我谈恋爱去了。”
    陈洋一口刚进嘴的卡布奇诺呛了出来，“咳咳——操，你谈恋爱？牛都不吃草啦！”
    余琛冷哼一声，“我高中不是谈过？”
    陈洋闻言扬起眉，“那他妈也叫谈恋爱？”
    “怎么？”余琛皱起眉，他的记忆里虽然这块只占了小部分，但是确实有这个事发生。
    陈洋不屑地笑了笑，“你不会指的是陆怀亭那个傻逼吧？娘们唧唧的，成天除了读书就会哭，也不知道能干个什么事。”
    “……”余琛眼皮跳了下，“什么？”
    “没什么，你问这个干嘛？还想跟他旧情复燃？”陈洋喝了一口咖啡，舒着气道。
    余琛皱着眉，抿了抿唇道：“嗯，我又和他在一起了。”
    “……”陈洋猛地蹙起眉，一瞬间的神情甚至有些扭曲，很快便敛了情绪笑着望向余琛，嘲讽道：“你眼睛有问题？”
    “我走之后，你是不是欺负他了？”余琛问道。
    陈洋撇撇嘴，“怎么了？找你哭了？”
    “没有。”余琛抬手揉揉眉间，“他哭什么？”
    “什么哭什么，他就爱哭。”陈洋不爽道，“打不过我也哭，知道你走了也哭，反正干什么都哭，烦都烦死了。”
    “……”余琛像是不能理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你以后不要欺负他。”
    “谁稀罕啊，我说你是不是真瞎了眼啊？怎么看得上他那种人？逮着个人就抓着不放，骨子里又脏又恶心，搞不好和他那个强｜奸犯爹一样，你遛他这种人在身边干嘛？”陈洋说着觉得火大，瞪了余琛一眼，“不是兄弟说你，这种下三滥的货留着迟早被他缠着不放，万一以后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你撕都撕不下来，我看你怎么办？”
    余琛猛地皱起眉，他沉声道：“闭嘴，陈洋，以后别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
    “说了又怎样？他爹是个烂人，生了他个赔钱货，还喜欢缠着你，不是烂货是什么？”陈洋冷笑。
    余琛抬腿踹了他一脚，冷声道：“你嘴怎么这么脏？”
    陈洋跌倒在地，也没跟他生气，眼神几乎是恶毒地看着余琛，“我没跟你说假的，你迟早要被他缠得喘不过气，到时候丢都丢不掉。”那恶毒却不是针对余琛。
    余琛凝眸看着桌上的热牛奶，太甜了，甜得腻人。
    陈洋说话一直不好听他是知道的，但是这人对陆怀亭的恶意太大了。
    因为什么？
    余琛疑惑地瞥了一眼陈洋。
    他不清楚，也没法问，只能起身告辞。
    第13章
    陆怀亭望着桌上的仙人掌发呆，中午的便当他一口也吃不下，倒不是不想吃，只是胃疼的往上翻腾，只好留着看看晚上能不能当晚餐。
    林娴带着徐贤去了盛世集团拿合同，陆怀亭看着仙人掌，好半晌才听见手机响。
    是专门设置的铃声——给余琛的。
    他手忙脚乱地接通，将手机轻轻贴近耳朵，仿佛这样就能贴那人更近一些。
    余琛开着车，脑子里塞满了陈洋说的话，心绪烦乱，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你很爱哭？”
    语气并不好，听起来有些烦躁。
    陆怀亭心里吓了一跳，他明明不爱哭了，怎么突然问出这种话来。
    他默默想着措辞，余琛又道：“我刚刚去找陈洋了。”
    陆怀亭听了莫名其妙，乖乖应了一声，“哦，怎么了？”
    “他说你很爱哭。”余琛的呼吸轻轻浅浅，听起来却有些刻意。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陆怀亭没听出来，他感觉一股凉意从头顶窜了下去，他抿着唇，沉声道：“我爱不爱哭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他喜欢你？”余琛冷不丁冒出一句，语气还带着半点嘲讽的笑意。
    刺得陆怀亭手脚发麻。
    现在连头皮都在发麻。
    陆怀亭要不是怕余琛生气，现在就该笑出声了。
    他沉默着克制怒火，一时之间除了通话中的电流音，余琛只能听见他那边急促的呼吸声，好一会儿，余琛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陆怀亭？
    “陈洋不喜欢我。”陆怀亭泄了气，他不敢朝余琛说重话，也不能说，只能清清淡淡地说道：“陈洋不喜欢我，他不可能喜欢我。”
    余琛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情绪，只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陆怀亭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怕自己的情绪被余琛感知，他害怕这人会因为这个讨厌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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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哪来的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你啊，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你他喜欢你！
    陆怀亭握着手机的指尖都在发抖，因为喜欢你所以他这么痛恨我——这么怨我——
    都是因为你啊。
    他良久不说话，余琛将车停在路边，轻声问道：“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吞吞吐吐？就算他真的喜欢你，你在高中和他谈过恋爱，我也不会介意。”
    善解人意的为对方考虑。
    陆怀亭发出低低的一声轻笑，是在笑自己，这人真够为自己考虑的，他不会介意。
    “没有，我讨厌他。”我讨厌他那么喜欢你。
    余琛似乎摸到了这人沿着电流音传过来的低落心情，他又开始怜爱起他了，忍不住心软了。
    “行，我不问这些了。”他说着想起一件事，又开口道：“我订了餐厅，晚上一起吃饭。”
    陆怀亭没有拒绝的理由，也舍不得拒绝，于是认真地答应了。
    余琛说着晚上见便挂了电话。
    陆怀亭看着桌上的仙人掌，鼻子突然发起酸。
    “你才爱哭。”他低声骂了一句，将仙人掌看成陈洋，气得要命。
    余琛最不喜欢他哭了，这人又给他告状，读书的时候就这样，坏得要命。
    鱼鱼也是笨蛋，他怎么会和陈洋谈恋爱？这是哪门子的逻辑得出来的结论？陈洋是猪好不好！
    气了良久的陆怀亭踩着点下了班，林娴回来的时候看他整张脸阴沉沉的，眼睛红通通，忍不住问了一句，结果陆怀亭叹了口气。
    “咋了啊小陆同志？”
    陆怀亭伸手拍拍脸，“胃疼。”
    “哎，那你赶紧去医院看看，中午就看你在那儿脸色不好了。”
    “好，谢谢林姐，拜拜。”
    他抱着便当袋下楼，余琛发了消息来，让他等一会儿，路上有些堵车。
    陆怀亭看看天，下午难得出了太阳，这会儿正落山，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上洒满了夕阳的余晖，金灿灿的光芒落了些在脸上，他微微眯起眼。
    「喂，小猫，在看什么？」
    「看天上的太阳。」
    「太阳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好看。」
    「有我好看？」
    「……」
    自恋狂。
    没没没，行了吧！
    陆怀亭被他烦得不行，只能随了他的愿。
    结果某人笑得比太阳还灿烂。
    就，真的比太阳还好看了。
    余琛的车停了下来，他打开副驾驶的车窗，喊了陆怀亭一声。
    陆怀亭收回视线，当即笑着回了一声，“你来啦。”他打开车门坐上去，系好安全带，将便当袋子搂在怀里。
    余琛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便当袋子，总算又想起来前天这人说要给他做便当的事。
    他给忘了。
    陆怀亭好像也没有计较的意思，笑得很开心，也没有电话里的沮丧模样，反而高兴地问道：“晚上吃什么？”
    余琛突然觉得心尖疼得瑟缩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
    他望着陆怀亭的眼睛，微微发红的眼睛，他想问，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吃泰国菜。”余琛发动车子，回复了一句。
    陆怀亭“哦”了一声，偏过头去看余琛的手，“那明天你还来不来公司啊？”
    余琛道：“来。”
    “明天我再给你带便当吧。”陆怀亭说道。
    余琛偏头看他一眼，见他嘴角还带着笑，“行。”
    陆怀亭没再开口，没问余琛会不会又跑掉害他白做这么多。
    两人一路沉默着，陆怀亭胃疼得难受，借着便当盒硌着胃部，好半晌才呼出一口气。
    他家小时候条件差，后来在学校吃得也不好，也不怎么舍得花钱，经常饿肚子把胃饿坏了，再后来认识余琛就好多了，这人是个公子哥，每天书包里背着的都是吃的喝的，中午还有保姆送饭。
    虽然妈妈不忙的话也会给他做便当，但是他还是蹭到了余琛的饭。
    到了餐厅门口他稍微好了一些，趁着余琛下去停车，他在路边的药店买了一盒胃药生吞了两粒，刚把药收起来，余琛便走过来了。
    “我听魏西说这儿上了新菜色就想带你来尝尝，走吧，我们进去。”余琛说着来牵他的手。
    陆怀亭的手心疼出了汗，被他牵着，余琛问了一句，“怎么了？”
    陆怀亭摇摇头，呆呆地跟着他走。
    他不说余琛也猜不到，便懒得再问。
    陆怀亭心道，公共场合他也愿意牵我的手，他是喜欢我的。
    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我。
    第14章
    #最近和分开很久的恋爱对象重新谈恋爱了，他性格很好，对我很体贴，但是我总觉得他对我的喜欢有点像是被我逼迫着的，他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拒绝我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说他喜欢我的，让我有信心一些。
    今天晚上他带我出去吃饭，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一直牵着我的手不松开，吃饭的时候也很照顾我，我觉得自己有信心了一些，嘿嘿。
    他出国好多年，我今天问了一些他在国外的事，问他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过，他有些不高兴，说除了对我，其他人他没想法，嘿嘿。
    --

 第22页

    嘿嘿，还有几天就要过年啦，大家新年快乐。
    ps：泰国菜真难吃。
    陆勾勾发帖于2017-1-20凌晨2：43
    余琛送他到楼下，陆怀亭抱着便当袋子要下车时被安全带卡了一下，人往后拽了进去，余琛垂着眉眼，温柔又无奈地笑了。
    他伸手替陆怀亭解开安全带，又凑近一些亲吻陆怀亭的额头，这才揉揉对方的头，轻声道：“很晚了，回家早点休息。”
    陆怀亭懵懵然地点头，看着余琛近在咫尺的下巴，他凑过去亲了亲，然后抱着便当袋子下了车。
    余琛打开车窗看着他，陆怀亭抿抿唇，弯下腰探着身子，弯着一双眼道：“今天我很开心。”
    “吃个饭这么开心？”余琛笑着问道。
    陆怀亭认真地点点头，“嗯，和你吃饭，很开心。”
    他说完又道了一声晚安，单手抱着袋子和余琛挥手，没看出来那人愣了愣，他确实有点高兴，因为吃饭的时候余琛说的话。
    他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直到余琛发动了车子离开，他才带着些雀跃走进了楼道。
    回家先将便当盒倒掉再洗干净，他一边哼着余琛唱过的歌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做便当的食材。
    等一切忙完躺上床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半了，看看时间还是将准备给余琛发晚安的心思给断了，他打开论坛，粗略看了一下首页的帖子，大多是在猜测Yu现在还唱不唱歌，在哪里唱歌的帖子，陆怀亭翻着突然心念一动，他没什么朋友，虽然是论坛的管理员但是经常因为有人扒余琛的隐私封号删帖，惹得论坛许多人都不爱搭理他，不过也有因为他发的资源科普楼而支持他的妹子。
    他有好多话想说，但是没有朋友可以说，犹豫了两分钟还是决定发一个贴存存自己的情绪。
    发完没几分钟就有人回复了——
    一楼：陆勾勾啊，秀恩爱分得快哈！
    二楼：开头说的是恋爱烦恼，其实全篇都在秀恩爱？？？
    三楼：陆勾勾你终于谈恋爱了啊！这下没时间删帖了吧？
    陆勾勾@三楼：扒人隐私天打雷劈。
    四楼：陆勾勾还是那个陆勾勾()
    五楼：谈了恋爱也没变甜，不知道还以为Yu是你老婆呢，别人问一嘴男的女的你也删？
    陆勾勾@五楼：为什么你听他唱歌还不知道他是男的女的？
    六楼：好甜呜呜，勾勾你终于和喜欢的人复合了吗？
    ……
    陆怀亭回复了六楼的妹子，不是复合，我们没有分手。
    他想着过去的事，又把余琛的微信点开，消息还停留在余琛约他吃饭那条，头像的那条鱼被他摸了摸。
    他鬼使神差地又点进余琛的资料页。
    背景图不再是一片空白，而是一张人群中的背影。
    陆怀亭愣了一下，这张图的背景是今天那间餐厅外面的街道，大约是他中途想起手机落在余琛车里，便下了一趟楼，准备从刚刚进来的方向去车库时，余琛坐在二楼的窗边拍的。
    视角是俯拍，刚刚好拍到了几个人，唯独陆怀亭在最中间，最清楚。
    他一瞬间有些失语，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人灌了一桶糖水，稀里哗啦淹了顶，黑夜里被荧光点缀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半晌他才喘过气来。
    他真的，好喜欢余琛，好喜欢。
    这份喜欢能被他感知到，并且得到回应。
    陆怀亭忍不住蜷缩着，莫大的欢喜将他打得手脚发软，脑袋晕乎乎。
    他满脑袋都是好喜欢鱼鱼。
    他起初那份空白图片带给他的失落已经被覆盖，他甚至蹬了蹬腿，兴奋地翻了个身。
    于是在帖子里又发了一条。
    #收到了他偷偷给我的惊喜，叉腰。#
    他睡不着，只是一直看着余琛的微信，直到天蒙蒙亮，他起身洗漱，收拾要带去公司的便当，顺便给自己做了一份玉米烙，看看时间到了六点五十，他坐在饭桌前掐着点给余琛发消息。
    陆怀亭：早上好。
    陆怀亭：
    玉米烙甜得掉牙，陆怀亭看着手机傻笑。
    余琛：起这么早？
    陆怀亭：你还没起来吗？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余琛刚洗完澡，只为了条浴巾，他早上习惯性洗个澡然后喝杯牛奶，今天顺手拿了手机，想给陆怀亭拍个照片，结果那人先发了消息过来。
    他看着对面某只小猫又开始焦虑不安，只能放下牛奶杯，捧着手机打字回复：没有，正好要给你发消息。
    余琛：［牛奶杯］.jpg给你看我在喝牛奶，喝了长高。
    陆怀亭：你的牛奶杯上也有鱼鱼。
    余琛：嗯，朋友送的，他学手艺的，顺手做了一个送我。
    陆怀亭默默将余琛发来的图片保存在相册里，又看了好几眼，把自己做的玉米烙拍了过去。
    陆怀亭：给你看我的早餐。
    余琛：……
    余琛：看起来很好吃，能不能帮我带一份到公司。
    陆怀亭眨眨眼，笑个不停。
    他回复：好呀。
    陆怀亭：那我现在就去做，先不和你聊了，［拜拜］。
    他老老实实发了个拜拜的黄豆表情。
    然后起身去厨房给余琛做早餐。
    他因为那人拍来的生活碎片感到愉快，那人与自己分享生活，还会向他提诉求，看着一本正经私底下其实是个馋嘴鱼。
    --

 第23页

    他不禁傻笑出声。
    一个人在厨房里嘀嘀咕咕。
    第15章
    出门的时候收到妈妈发来的消息，说是花花最近有些闹了，总在挠门。
    陆怀亭知道自家闺女的习惯，挠门就是要回家，他给妈妈回了个电话，说下班会去接花花，又说起下周二准备休年假，要回家住几天。
    陆妈妈直说好，又叮嘱他这几天像是要下雪，多穿一些。
    他一边走在路上一边小声应着，直到上了公交才挂断电话。
    余琛先去花店买了十支红玫瑰，然后开着车去了公司。
    他记得办公桌上有一个漂亮的长颈细花瓶，透明中泛着淡蓝的色彩，一直也没放上什么，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还有些可惜。
    下了公交，陆怀亭背着自己的小书包，今天多带了一份早餐便当袋放不下，他只好拿超市购物袋装好放进书包，他还特地打了一份甜豆浆拿保温杯装好了。
    远远地看见了余琛的车，他加快了步子往总裁办的专用电梯那边去，从地下车库坐电梯上来只要两分钟，他走过去差不多三分钟，恰好可以在刚刚到的时候和那人相遇。
    电梯里面，余琛看着他背的小书包，伸手将书包接了过来，然后凑近偷香了一口。
    陆怀亭简直要奓毛，看看电梯里面的监控，他皱着眉头道：“会被发现的。”
    余琛轻笑，将手里原本拿着的十支玫瑰放在了陆怀亭手中，略带磁性的声音稍微放得有些低，“怎么了？怕被人发现你和总裁偷情啊？”
    “……”陆怀亭低头看着手里的玫瑰，对那人脸不红心不跳说这种怪话的能力感到惊奇，不过……自己好像是因为这些玫瑰在脸红心跳。
    “不是送你的，小秘书。”余琛提着书包走出电梯，回头看着陆怀亭笑。
    陆怀亭跟着走出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余琛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是让你帮我插一下办公室的花。”
    “……”陆怀亭默默心道，那我当做是送我的就行了。
    将书包里的早餐拿出来，保温杯里的豆浆他想想还是没倒出来，怕冷得快，只是粉红色的保温杯又被某条鱼一顿嘲笑。
    “是买眼镜送的啦。”陆怀亭看着桌上的花瓶，眼也不眨地将玫瑰插进去，他也不懂什么叫好看的插花，十支都放进去了就算完成。
    余琛吃着还有些烫的玉米烙，喝了一口豆浆，粉红色的保温杯上还印了一排「xx眼镜店」的广告，“你还近视啊？怎么没看你戴眼镜。”他盯着陆怀亭的眼睛看了看，这双眼睛实在漂亮，是这个人身上唯一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陆怀亭心道我在听说你要回来的时候就去换了一个隐形眼镜。
    “戴了隐形，因为听说这样会显得好看一些。”他老老实实地说道。
    花插好了，东西也给了，陆怀亭觉得再不出去余琛该觉得他上班摸鱼，于是拿起书包准备出去。
    “便当呢？”余琛突然出声。
    陆怀亭愣了愣，将书包提了一下。示意在包里。
    余琛长手一伸，把书包留了下来，轻声道：“把花瓶拿去，中午记得按时过来吃饭。”
    陆怀亭呼吸都慢了半拍，他傻乎乎地把花瓶抱进怀里，小声道：“其实就是送花给我嘛。”
    余琛难得瞪了他一眼，故意恶声恶气道：“只是送花瓶给你。”
    “很喜欢。”陆怀亭说道。
    余琛噎了一下，耳根微微发红，“每天都要来我这里换花。”
    陆怀亭点点头，“嗯。”
    余琛这才摆手，胡说八道：“赶紧回去，小心被人举报你在办公室里勾引总裁。”
    陆怀亭心道你怎么能说实话。
    他抱着花瓶回办公室，路上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低头就可以嗅到玫瑰浓郁的香气，淡蓝色的透明花瓶透着折射下来的光芒，璀璨的色彩融合了玫瑰根的绿色，他光这么看着，就觉得心在发烫，滚烫的情绪满了出来，让他受得满心欢喜。
    中午一起黏糊糊地吃了午饭，陆怀亭说起下班要回妈妈那里接花花，余琛说和他一起，正好开着车也方便。
    毕竟某人工作了三年的存款被一只猫败了四分之三，车只能买得起一个轮胎，坐地铁挤公交，磨磨蹭蹭从公司回郊区要很久，回来又要很久，通常到家都快凌晨了。
    陆怀亭的小心思表现在脸上，“那你回家会很晚……”
    余琛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似笑非笑。
    “要不就在我那儿留一晚上？”陆怀亭小声说道，看那人还是不说话，他咽了咽，嘀咕了一句，“不会买那个东西了。”
    余琛伸手摸了摸这人的耳垂，觉得很柔软，肉肉的。
    “再看吧，下班了我先陪你去。”他说着拍板道，没有陆怀亭小心思的发展之地。
    陆怀亭“哦”了一声，乖乖地点了点头。
    离新年还有十四天。
    下班后坐在余琛副驾驶的陆怀亭正举着手机碎碎念，他看着日历心里算着时间，他的年假可以一直休到过年，他是先回家住几天，然后带妈妈去周边玩玩的，顺便置办年货之类的。
    他家也没什么亲戚，正月里就不需要操心这个，可以去找余琛……想到这里他侧过头去看开车的男人。
    真好看。嘀咕一声，他还是眼也不眨地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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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页

    余琛到车里的时候把西装外套脱了，空调开着有些热，他又示意陆怀亭帮他把衬衫的袖子挽上，陆怀亭替他挽上，“鱼鱼，过年你有时间吗？”
    余琛想了想，“有什么事吗？”
    陆怀亭道：“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我家里玩。”
    余琛闻言笑了一下，“你怎么像邀请小女朋友回家的愣头青啊？”
    “啊？”陆怀亭连忙摇头，“我不要女朋友的。”
    “……笨蛋。”余琛带着笑意的气音听得陆怀亭手指微微发麻。
    再也说不出话了。
    陆怀亭红着脸抓着安全带，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
    到了小区门口，余琛又和他手牵着手一起到楼下，陆怀亭一路脸红红，指尖发麻不敢动弹，周围人如何他也在意不了，脑袋像浆糊，被余琛这条鱼滚得黏黏糊糊，
    除了余琛，什么都想不了了。
    出发前给陆妈妈发了消息，陆妈妈说花花在屋里睡着呢，她在陈阿姨家打麻将，让陆怀亭自己收拾收拾完事了锁好门就行。
    陆怀亭说自己上去接花花，让余琛在楼下等着，自己十分钟就下来。
    余琛想了想，点头。
    陆怀亭上楼的时候和他挥手拜拜，余琛看着，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溢了出来。
    他轻笑一声。
    第16章
    陆怀亭踩着台阶，心中雀跃，想到今天也许能让余琛留下来，能和余琛多待一会儿，他很开心。
    论坛上的帖子被大家调侃得多，祝福得也很多，他心想，我和鱼也是被祝福的一对啦。
    明天的便当也多做一些好了。
    他思绪万千地想着，做着未来的打算。
    走到台阶的最后一级，陆怀亭顿住了，凝望着前方的眼神变得震惊，他瞳孔微微缩起，垂在身侧的双手发起抖来。
    清脆的开锁声从寂静的楼道中爆开。
    陆怀亭张张嘴，看着正弯腰俯着身子用铁丝开锁的中年男人，他良久说不出话来，直到那人直起身子回头望了一眼。
    陆怀亭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原本挂在手指上的钥匙圈因为发抖而互相碰撞，发出叮叮铃铃的声音。
    “你是——亭亭？”中年男人愣了半秒，突然笑起来喊了一声，“你妈呢？”
    _
    余琛回复了几条朋友发来的消息，顺手还给陆怀亭上午发的朋友圈点了个赞——是插满玫瑰花的花瓶照片，这人还在花朵上贴了个猫猫贴纸，倒是没发文字。
    余琛随意扫了一眼，翻了过去。
    又等了几分钟，他看了看时间，抬头看了一眼陆妈妈房子的方位。
    手机里没有陆怀亭发来的新消息，余琛将手机屏幕按熄，随手装进口袋，长腿一迈，径直上了楼。
    他心里莫名有些躁动，像是有什么事使他不安，他一步跨三个楼梯往上。
    楼道里时不时传来的重物击打声窜进耳中，余琛忍不住抬高声音喊道：“陆怀亭？！”
    他快着步子上到五楼，陆怀亭半边身子从楼梯扶手上擦过，险些栽了下来，余琛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小心！”他连跑了两步，想要去接住陆怀亭。
    陆怀亭一把抓住扶手，稳住了，他第一次没有理会余琛，只是沉默着看向面前的男人，那个男人相貌与他极其相似，却恶心得令人作呕。
    余琛没再出声，他看着陆怀亭像疯了一样朝那个男人扑了过去，像是撕咬猎物一般，陆怀亭伸手死死掐住那人的脖子，眼睛通红，呼吸间的急促叫人听起来心痛。
    被扑倒在地上的男人挣扎着踹了陆怀亭好几脚，他的腰侧还放着一把刀，明晃晃的亮光透进余琛的眼中。
    眼神一窒，余琛猛地上前将陆怀亭扑到一旁，轻薄的刀刃划过余琛的手臂，带出一串血花。
    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余琛发出很轻的一声痛吟，陆怀亭一个激灵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他看着男人手里拿着的刀，表情愤怒地望了过来，怒骂道：“x你妈的兔崽子！你老子你都敢打？！我x你妈你这没良心的狗玩意儿！要不是老子你他妈现在是个屁！”
    陆怀亭伸手挡在余琛面前，眼神冷漠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几乎是冷笑道：“你是谁老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下三滥的强奸犯，你怎么不死在监狱里？”
    男人听罢举起刀就要冲过来，嘴里骂骂咧咧，陆怀亭漠然地看着，举起手直接抓过刀刃，抬腿把男人踹了出去。
    刀刃从他的手心划过，陆怀亭麻木地看着男人失足从楼梯上滚下，像个砸烂的大西瓜，他突然笑了一下。
    回头看了一眼余琛，那笑便消失了。
    余琛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他，这人手臂在流血，只是微微拿没受伤的左手捂着，血又从手指缝隙淌下。
    陆怀亭突然有些慌张，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句话，余琛没听清，就见他满手的血往屋子里冲，没多久就拿了一卷纱布来。
    手忙脚乱地撕开包装要给余琛包扎，“对不起，对不起，鱼鱼……”陆怀亭看着余琛衬衫上的血，还有手臂划得很深的伤，眼眶瞬间起了雾气，“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给你包一下，我们现在就去医院！”说着他又要去找手机，整个人慌慌张张。
    余琛伸手将他拉住，伤口是有点深，但是只是手臂而已，并无大碍，倒是摔下楼梯的那个和眼前这只血淋淋的手才需要解决。
    --

 第25页

    余琛看了一眼摔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微微皱起眉，他没管，只是伸手拉着陆怀亭往下走。
    “鱼……”陆怀亭被他握着没受伤的手，有些紧张。
    余琛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凶道：“闭嘴！”视线落在仍旧滴血的手掌，余琛一把将陆怀亭拿着的纱布抢了过来，站在原地给陆怀亭压着绑住伤口止血。
    他神情非常焦躁，看着像是忍不住要把陆怀亭打一顿。
    一路开着车到医院，起初陆怀亭要替他开车，被余琛骂了一顿。
    到了医院余琛径直拉着人去了急诊，等包扎好他才打电话给家里的保镖，让他们去处理一下楼道里的那个男人。
    陆怀亭就乖乖地坐在他身边听他打电话。
    余琛偏头来看他，两个人都负了伤，一个吊着手臂一个包成猪蹄，余琛突然伸手捏他鼻子，惹得陆怀亭微微张嘴，被余琛低下头亲了一口。
    “那是……你妈妈的老公？”余琛斟酌了半秒说道。
    陆怀亭点点头，“是坏人。”
    余琛摸摸他的头，问道：“他踹得你痛不痛？”
    陆怀亭摇摇头，“还好。”
    “下次不能这样了，听见没有？”余琛使劲揉了他一把。
    陆怀亭又点头，“他再来再说。”
    余琛捏他后脖子，压低声音道：“不行。”
    陆怀亭觉得痒痒，但是没舍得挣开，他觉得有点幸福，虽然看见自己亲爹让他觉得很恶心，但是余琛心疼他的模样，他看着心里暖洋洋的。像是在冬日里晒到了世界上最令人舒服的太阳。
    “鱼，对不起。”害你受伤。
    听到小猫低声的道歉，余琛低着头摸摸他的脑袋，将下巴贴近蹭了蹭，他是有些生气，陆怀亭当时的模样太疯，看着不正常，伸手握凶器的那一瞬间更是看得余琛头皮发麻，心都提了起来。
    平时这么乖，怎么发起火来这么疯？
    他贴着陆怀亭细软的头发，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拿了开好的药，余琛带着陆怀亭又上了车。
    “那个人出狱，阿姨知道吗？”余琛问道。
    陆怀亭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不知道吧。”
    “那要和阿姨说一声。”余琛道。
    陆怀亭想了想，摇头道：“还是别让我妈知道了，我妈很怕他。”
    余琛沉默，陆怀亭也没说话。
    他很少在余琛面前这么安静，他总是会找不同的话题和余琛说，总是很开心。
    余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车子开到楼下的时候，余琛拉上手刹，突然撑着椅子吻住了陆怀亭的唇。
    大约是真的心情低落，陆怀亭愣愣的，他甚至没反应过来，余琛将舌头探了进去，勾着他的唇舌，甚至伸手捏着陆怀亭的下巴微微抬起。
    陆怀亭微微睁大眼。
    余琛将手从他的上衣衣摆探了进去。
    “亭亭。”余琛拉开细微的距离，轻轻吐息，“虽然时机不对，但是我想了。”
    “在这里？”陆怀亭傻不愣登冒出一句。
    余琛简直被他气笑了，“这里你有草莓味的套啊？”
    “……”陆怀亭默然。
    余琛将他一顿揉圆搓扁，“回家路上买，赶紧上楼把猫抱着，我去给阿姨打个电话说一声。”
    陆怀亭一边躲一边挣扎道：“……等等，你和我妈说什么？”
    余琛扬眉，“说你这阵子出差，不然你这个手？”
    “……好吧。”
    余琛看着陆怀亭像粽子一样的手，说了一句，“那个，你爸的事，我会处理的。”
    陆怀亭道：“……怎么处理？”
    余琛亲他一口，“去抱猫吧。”
    陆怀亭眨了眨眼，余琛这意思就是不愿和他说，他倒不介意这件事，只是觉得给余琛添了麻烦。
    他打开车门下车，想到那人出狱就跑到他妈这里来要钱，要不是自己今天正好过来，妈妈又正好不在家。
    他脸色惨白地走着，双手微微发抖。
    余琛透过车窗看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他掏出手机给自己的保镖打电话。
    第17章
    抱着猫坐上车，陆怀亭一路沉默着。
    余琛中途交代了一嘴男人的去处，陆怀亭迟钝地抬起头，打了个激灵，“哦……好，”他意识到对方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便笑了笑，“谢谢你。”
    余琛没觉得这谢谢多实诚，只是看着陆怀亭苍白的脸色觉得心里有丝丝入扣的痛感。
    “不用担心，他不会再来了。”他安慰道。
    陆怀亭偏头朝他笑，乖巧点头道：“我知道呀，你做事最厉害了，我很放心的。”他大约是怕余琛烦他的情绪，说起话来带着软软的气音。
    他一直是这样的，从小时候知道自己也是能被人照顾的时候就学会了撒娇。
    余琛一直在照顾他，所以这么多年他等着余琛也并无怨言。
    余琛开着车，没法伸手摸他，便说了一句，“心情不好的话晚上我请你吃饭？”
    陆怀亭望着他的侧脸，笑道：“又吃泰国菜啊？”
    余琛道：“我亲自下厨怎么样？”
    陆怀亭讶异了数秒，“好。”
    到了小区，陆怀亭带着猫先去了小区的宠物医院，余琛独自去买菜，陆怀亭走前把自己的钥匙递给了余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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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你先回家，就先进去，要是我先回家，就在门口等你回家。”陆怀亭这么说道。
    余琛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钥匙，没说什么，等陆怀亭走了，他才将钥匙装进口袋，去超市买菜。
    小猫还有点病怏怏的，陆怀亭抱着花花上楼，余琛已经买好东西在门口等他俩了。
    看见一人一猫，余琛将手里的东西提起来给陆怀亭看，“喏，没手开门了。”
    陆怀亭抿着唇，半晌没说话。
    余琛笑道：“钥匙在我口袋里，麻烦你开个门？”
    “……”陆怀亭垂下眼，走近一些拿钥匙，“我知道了。”他这么说着，摸出钥匙来开门。
    余琛哪里是没手开门，只是不想接受他的钥匙而已。
    自己这小心思在对方眼里一定很可笑吧。陆怀亭进门的时候瞥了一眼余琛的脸色，倒是出乎意料的平和。
    好似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陆怀亭抱着猫猫进屋，将钥匙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那里是固定摆放钥匙的位置。
    余琛跟着进屋，把门带上，“也不早了，我去做饭。”说着拎着菜进了厨房，没过一会儿探出身子来，“花花能吃东西了么？”
    陆怀亭正给窝在猫窝里的小猫盖被子，闻言抬起头答道：“可以。”
    余琛便钻了回去，厨房里很快便传来砧板被剁动的闷响声。
    “花花。”陆怀亭半蹲着，轻轻抚摸着小猫的脑袋，舒服得小猫眯着眼睛哈气。
    陆怀亭叹气，沮丧道：“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余琛做得够好了，人家只是不想顺着他的心思来而已。
    不接受钥匙并不代表对方不喜欢自己。他这么想着，心却像是被惶惶不安烧了一个洞，漏出来的焦虑几乎要将他淹没。
    晚上七点半，余琛将菜全部端上桌，还另外给花花做了一份碾碎的虾滑蛋。
    陆怀亭提前洗了个澡，正在浴室吹头，余琛瞧瞧猫窝里呼呼大睡的小猫，忍不住蹲着看了一会儿，听着浴室里传来呼呼啦啦吹头发的声音，他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想着口袋里那盒草莓味的套，余琛突然起身，走进浴室——开了暖灯的浴室温暖而明亮，陆怀亭顶着一头乱发，吹风机的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像是风筝，左飘右摆。
    余琛靠在一旁的墙上，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以前说过你讨人喜欢吗？”
    陆怀亭手腕一抖，将吹风机关掉，回过身来，“……什么？”
    余琛愣了半秒，像是没想到自己怎么会问出这句话，他顿了顿，笑道：“没事，就是觉得你挺好的。”他往前走了一些，接过陆怀亭手中的吹风机，重新启动，呼呼啦啦地给陆怀亭吹头发，“我给你吹，赶紧吹完了吃饭。”
    陆怀亭“嗯”了一声，“我今天没有帮你忙……”
    余琛闻言道：“做个饭要帮什么忙？”
    “你没有不高兴就好。”陆怀亭其实是想帮忙的，但是他情绪不太好，怕余琛一眼看出来觉得心烦，所以早早躲起来整理房间，顺带洗了个澡打发时间。
    余琛道：“我有经常不高兴吗？”
    语气听起来倒是有些委屈。
    陆怀亭连忙否认，“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不高兴。”
    又沉默下来。
    只剩下吹风机的声音。
    陆怀亭想要回头看一眼余琛的表情，他微微侧过身子，余琛直接亲上了他的耳朵。
    “你对我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余琛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我是你的恋人，不是你的债主，为什么总是害怕我生气？”
    陆怀亭咽了咽，“没有，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你不理我。”
    “……”
    余琛沉默着给他理了理头发，将吹风机放到一边，拉着他的手出了浴室。
    “我不会无缘无故就不理你。”他亲亲陆怀亭的嘴巴，让陆怀亭坐在饭桌前。
    陆怀亭眨了眨眼，眼角微微泛红，“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想你。”
    余琛替他擦了擦眼角，轻声道：“我做了你爱吃的菜，不打算夸奖一下我？”
    “……嗯。”陆怀亭点点头，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挤了点笑容出来，“鱼鱼最厉害。”
    余琛道：“不写个论文论证我怎么厉害可没诚意啊。”
    陆怀亭：“……”还最坏！
    “哭唧唧的。”余琛捏捏他的鼻子，“跟个小孩似的，就会撒娇。”
    “……”陆怀亭很想说我没有，都是因为你说的话我才这样。
    余琛给他夹菜，“吃饭了，傻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菜给你下饭啊？”
    陆怀亭乖乖点头，默默吃菜。
    一口吃下去当即痛苦面具。
    “……”
    余琛：“？”
    陆怀亭：“……”
    余琛也吃了一口，“呸。”
    陆怀亭：“……”
    “我第一次下厨。”余琛抿了抿嘴，羞涩地笑道。
    陆怀亭默然，又伸筷子夹了一些往嘴里放，“很厉害了，就是盐放多了而已。”
    “难吃就不要吃了，我还买了些速冻饺子，我给你下点饺子吧？”余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陆怀亭摇摇头，“还好。”
    “对了，今晚……你回家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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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看他手腕微微发抖，开口道：“我买了草莓味的。”
    “……”
    “试试吧？”余琛问道。
    陆怀亭抖得差点拿不住筷子。
    “……哦。”于是应了一声。
    听起来有些草率。
    第18章
    夜半时，余琛伸手将被子拉起来一些。
    陆怀亭手软脚软，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软绵绵地窝在余琛怀里，额头抵着余琛的颈窝，半睡半醒间含糊了一句：“……真奇怪。”都说和爱人做那种事会得到莫名的安全感，但是他却觉得更冷了，忍不住就想将自己往余琛身上贴去，汲取一丝丝的热度。
    余琛伸手将他抱紧，低声问道：“哪里奇怪？”
    某只软趴趴的家伙没说出来，闭着眼睛，指尖都在发麻。
    “睡吧。”余琛淡淡道，轻轻摩挲着陆怀亭的蝴蝶骨。
    两人睡到正上午，余琛先醒，一眼望见陆怀亭跟只小猫似的迷迷糊糊往他怀里钻，他敞开怀抱重新将人抱着——大约是习惯问题，他昨晚睡到一半翻身将那人松开了，后来侧过身也没抱住那人。
    陆怀亭蹭蹭他的肩窝，睡得安心了一些。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这么没安全感？像是曾经被人丢弃过一般。
    余琛想起陈洋说过的话，眼神黯了两分，倒也不后悔和陆怀亭做了这档子事，他不觉得陆怀亭会像陈洋说得那样死缠烂打。
    这人懂得分寸。
    大约十一点，陆怀亭睁开眼睛，看到余琛正单手举着手机看邮件，另外一只手搂着自己的后背。
    陆怀亭默默侧着头贴近一下，数了三秒，慢慢起身道：“……我去做早饭吧。”余琛瞥了一眼他半坐起身微微颤抖的腰，掀了掀眼皮，“我给你下点饺子吃吧，你再躺会儿。”说着就要下床。
    陆怀亭手扶着腰靠在床头，愣了一下，脸突然红了起来，他有些尴尬地喊了一声：“鱼鱼……我，好像没力气下床了。”
    余琛疑惑地回头看他，“不躺会儿？”
    陆怀亭微微低下头，不敢看余琛，耳根滚烫地说道：“……你昨天，我没清理……有点不舒服。”
    “……”余琛怔了怔，耳根也发起热来，说起来他也是第一次，昨晚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他张张嘴，半晌没说出话，只是走近一些将陆怀亭抱了起来。
    陆怀亭惊了一跳，自己可是什么都没穿，赤、裸的肌肤贴在那人的衬衫上一阵冰凉，他羞赧的连话也说不出，没力气挣扎，也不想挣扎，就当自己是在占便宜好了。
    再贴近一些。
    家里没浴缸，淋浴和洗手台是分开的，中间挂了一条淋浴帘，余琛忍不住皱眉，怀里偷摸蹭他的人一点都不老实，明明都没力气了。
    没浴缸都没法好好洗个澡，在心底叹了口气，余琛认命的半抱着人洗澡，“那个……”他说着看看下面。
    陆怀亭跟着看了看，“……这里不用。”
    余琛又瞟到后面，陆怀亭立马搂住他脖子，挡住他视线，小声道：“你闭上眼睛。”
    余琛只好伸手抱紧他的腰，轻轻给他按揉着，语气不由温柔道：“怎么还害羞，昨天你不是……”
    陆怀亭抬起头，鼻子蹭过余琛的下巴，小声嘟囔道：“这种事不要讲出来。”
    “知道了，撒娇鬼。”余琛微微垂首亲他鼻子，拿起花洒给他洗身子。
    陆怀亭这下老实了很多，除了……他自己来，余琛都贴心地帮他揉揉捏捏，擦洗干净。
    “好像在洗菜。”穿衣服的时候陆怀亭咕哝了一句。
    余琛第一次伺候人洗澡穿衣服，也觉得新奇，啃了一口陆怀亭的脸蛋，让人在沙发里坐好，他笑道：“好像在伺候儿子。”
    “……”
    “我去下饺子，你坐会儿。”给陆怀亭递了一个抱枕，余琛转身进厨房去煮早餐。
    陆怀亭将抱枕垫在腰后，虽说有些酸痛难忍，但是只要想到余琛昨晚和自己在一起……也没有多难受了。
    他此时心里想着的未来满是希望，他以为余琛会越来越喜欢他，会容忍他的小心思，会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安心了许多，于是拿出了一丝曾经小心翼翼遮掩住的情绪，高兴地自言自语道：“……他不会再走了，他和我在一起，就不会再走了。”因为那件事情，他也对自己做了。
    他固执地认为那件事像一些人嘴里说的，是责任，是永不分离，是能给予他安全感的东西。
    大约要很久以后他才会明白，这种事情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
    余琛若是不愿意，那就什么都不是。
    饺子很快就煮好了，余琛装了盘也没让他过来，径直端着盘子过来喂他。
    陆怀亭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很喜欢余琛这样关心他，像个乖巧的小朋友似的，余琛喂一口他吃一口，不急不缓，只是偶尔盯着余琛看。
    “你的年假开始休了吧？”余琛给他泡了一杯热牛奶，说话时递了过去。
    陆怀亭凑着喝了一口，“嗯，你下午要回公司吗？”
    余琛道：“要的，年底了比较忙。”
    “那你……”陆怀亭想说你晚上回来吗，看看余琛关切他的模样，一时哑了声。
    “你晚上好一些了帮我准备一下明天的便当吧？好不好？”余琛接了话道，他垂着眼睛也喝了一口陆怀亭的热牛奶，一脸的若无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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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心中一动，“好啊。”那就是会回家。
    余琛“嗯”了一声，摸摸他的头，“吃饱了吗？”
    陆怀亭点头，“嗯，你赶紧吃一些吧。”
    “待会儿我抱你回房睡一会儿。”余琛道。
    其实手脚没有这么软了，陆怀亭还是应了一声，“那你晚上回家记得买菜，明天的便当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余琛叹了口气，“知道啦，快把牛奶喝完。”
    “喝了长高吗？”陆怀亭问。
    余琛眨眨眼，“能，正好能让我家亭亭长到一米八。”
    陆怀亭望着他，情不自禁地笑弯了眼，一双杏眼半眯着，像是含着光。
    第19章
    两人连着这么过了四天，余琛每天下班先带陆怀亭去医院换药，然后带着他在家附近的餐厅里随便吃点——那天说便当只是想让陆怀亭安心，他可没打算让陆怀亭一只手还得给他做饭。
    陆怀亭乐得轻松，也懒得动，每天在家陪着闺女耍，其余时间都在网上更新他的帖子，睡睡觉，看看肥皂剧，他是个感性的性子，看到伤心时还会发朋友圈。
    于是今天的余琛空闲时间刷了下朋友圈发现某人发了一条——
    ［女主等了男主十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又被男主抛弃了……这个男人也太烂了吧为什么这种男人也会有人喜欢？］
    底下林娴评论了一句：小陆，你休个假怎么天天看烂剧。
    陆怀亭回复：……嗯是有点狗血，不过看起来停不下来。
    白远跟着评论了一条：哎你说的是那个最近很火的剧吧？我女朋友也看，哎哟，昨天更新那集给她哭的！
    陆怀亭：是挺那什么的，一直等……总也等不到。
    余琛的指尖贴在手机侧面，微微顿住，他看着陆怀亭说等这个字，总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不相信真的会有人愿意一直无所求的等着另一个人多久。
    就算有，等不到迟早也会放弃。
    看看时间快下班了，他给陆怀亭发了条消息去。
    「公司楼下今天有个卖煎饼果子的，要不要吃？」
    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要！要加两个鸡蛋！
    余琛：还要什么？
    陆怀亭：要你快点回来［］
    动作卡了壳似的，余琛莫名脸红，忍不住回了条语音：胡闹。
    桌上的文件处理的差不多了，余琛收拾了一下桌面，给电脑旁边的仙人掌浇了水——说起来这还是陆怀亭送给他的，说是花瓶的回礼。
    关好电源，余琛瞥了一眼隔壁秘书处，径直走了出去。
    他还赶着楼下那煎饼摊收摊前把饼买好。
    回到家的时候，陆怀亭在门边，看到他开门便笑吟吟地接他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馋嘴猫。
    但是余琛知道他不是为了吃的，他就是喜欢在门口等他回家。
    给他拿拖鞋，余花花也喜欢凑上来，父女两个眼睛里都是明晃晃的亮光，一齐抬头望过来，瞧得余琛无奈，只好伸手抱起猫，和陆怀亭往客厅走，边走边道：“路上堵了下车，饼有点凉了，热热再吃。”
    陆怀亭嗯嗯应声，借着摸猫的动作蹭只胳膊到余琛怀里。
    余琛想笑，只好从了他，伸手将人带猫一起抱着坐在沙发上。
    “哎，你怎么还和猫呷醋？”
    陆怀亭靠着他的胳膊，一脸高兴地捧着饼啃了一口，“没有啊。”
    “馋猫。”看他顾着吃饼，余琛逗他一句。
    陆怀亭看着两份煎饼果子，一份加了葱一分没有，听见余琛的话他点点头，其实没怎么听清说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高兴。
    “鱼鱼，我最近好开心。”他望着自己这间小房子的摆设，余琛不过来住了四天，屋子里便都是他的气息。
    浴室有他的牙杯牙刷，厨房有他新买来的餐具，客厅的茶几上有他添置的茶具，书房里有他从公司带回来的文件，卧室里摆放着他新买来的盆栽。
    余琛沉默着摸摸他的发顶，感受着身旁人安静的气息，还有小猫咪暖绒绒的触感，他轻轻叹了口气。
    就是舍不得。
    没来由的。
    这四天是他硬生生从自己的规划中挤出来的时间，他已经被自己所谓的恋爱打破了常规的生活，兴许是陆怀亭给他的感觉很特殊——但他高中时期也没觉得陆怀亭有多重要。
    在他眼里，如果非要在爱情和前途中间来选择，当然是后者更重要，毕竟爱情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不值得影响生活。
    陆怀亭啃了一口饼，包在嘴里慢慢吃，鼓起来的半张脸像仓鼠，余琛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
    陆怀亭鼓着脸看他，从喉咙里闷出一声“嗯？”的疑惑来。
    余琛勾勾唇，笑道：“今晚我还住一晚上，明天可能就不能来了，家里有很多事要处理。”
    “……”陆怀亭咀嚼的动作停住了，没听明白似的微微蹙眉，过了两秒，大约是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他慢慢眨了下眼，很轻很轻地点头。
    余琛压下心底强行冒出的心软，“新年也没有空。”
    陆怀亭这下愣了愣，眼巴巴地看了过去。
    余琛还是道：“事情比较多，而且我爸病了，回头董事会那边我还得交差。”
    陆怀亭停住动作，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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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页

    “乖，我抽空会来找你。”余琛最后安抚性地捏捏陆怀亭的脸，笑得很是温和。
    陆怀亭也觉得这事很重要，余琛更没必要拿这种事骗他，所以点点头，他想着余琛还会来就好。
    晚饭两人就吃了煎饼，陆怀亭的手好得很快，在家消消毒擦药就好，余琛赶他去洗澡，等出来了帮他换药贴纱布，嘴里还教育道：“握刀子这种行为以后不能再做了，医生说你这再割深点手就要废。”
    陆怀亭只会傻乐和点头。
    余琛瞪他一眼，“小孩儿啊？”
    陆怀亭摇头，“就觉得高兴啊。”
    余琛动作半顿，“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对你又不好。”
    “嗯？”陆怀亭伸着手给他包扎，一双眼透着刚刚沐浴后的雾蒙蒙，脸色泛着红润，他想了想，说道：“很好啊，你是除了妈妈以外对我最好的人啦。”
    “高中的时候也是，只有你对我最好。”陆怀亭想起过去的事，暖黄的浴室灯光落在身上，替陆怀亭微微扬起的眉上染了一层温柔，“这世上，除了妈妈，我最喜欢你。”
    “……”余琛垂下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说的话。
    好在陆怀亭并不需要他的回应，他只是一直这样，一直一厢情愿地说着。
    已经习惯了。
    “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觉得对我不好的想法，但是，我能够得到你的回应。你的喜欢就很好了啊。”
    “我觉得很开心。”
    因为过去的那十年，我发出去的每一封邮件，每一条短信，每个打过去的电话，一丝回音也没有。
    鱼：论人间清醒，我永远第一
    猫：瞳孔地震。
    第20章
    傍晚的云霞撒下璀璨的余晖，淡粉色的霞光缀着点同奶油似的柔软在天空中。
    陆怀亭提着购物袋走在路上，余琛这几天有些忙，只偶尔在微信上回两句消息，回得并不频繁，经常陆怀亭上午八点发的他晚上八点才回，两人一来二去聊不来三句，一天就过去了。
    陆怀亭只当他忙，也不敢多问。
    他照常过他的日子，手好得差不多，于是今天回了妈妈家。
    他到了楼下，掏出手机来给余琛发消息，两人的消息页面还停留在早上陆怀亭的问好。
    他又发过去一条：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呀？我回妈妈这里了，打算蹭过晚饭再回家，花花有些闹，不愿意跟我出门。
    默默等了一分钟，他将手机收了回去，回头看一眼淡粉色的天空，又摸出来给余琛拍了张风景照过去。
    这才圆满收工。
    找话题真是人类十大困难最首，他深深觉得如此。
    余琛任由手机连续响了两声，没打算看，手里拿着的合同已经签好字递给助理了，助理在一旁站着，他想了想问道：“晚上还有事么？”
    助理闻言推了推眼镜，将手里的日程表拿出来翻了翻，有些犯难道：“晚上要参加城西花园徐总的生日宴会……前两天老余总吩咐了，城西花园和咱们的业务往来很重要，请您务必要去。”
    余琛指尖轻敲着桌面，“除了宴会还有什么？”
    “阳城地产的小陈总也约了您……如果您没时间的话我可以找理由推掉。”
    余琛看了助理一眼，“陈洋什么时候约的我？”
    助理沉默了两秒，“昨天下午，他给我打电话问您的行程，原本这个是不能透露的，但是他一直说有个项目要和您谈，耽误不得。”
    “……”余琛意识到陈洋此举是捏了他下面人的死穴，在他爸管理公司的几十年里，基本只会选择公司第一，老总的心情是什么，老总没有心情。
    无奈地扶了扶额，想到这助理是他爸给他留下来的，只能轻轻叹口气，做了个掌心朝内挥手的动作，“行了，会去的，你出去吧。”
    陈洋约他不过是因为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后，他拒绝陈洋的一切交往，两人共同的朋友撮合也没用，陈洋这才寻了心思来公司找他。
    余琛不太喜欢别人主动触及他的底线，陈洋这样寻他惹他厌烦，只是公司尚有合作，他爸也还没死，面子上也得做做。
    心烦意乱地看了一份文件，一行字看了十遍没看明白，余琛将文件合上，拿起手机，那两声果然是陆怀亭给他发的消息。
    他打开看了看，看陆怀亭发来的话就能想象这人说话的语气。
    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余琛回复他道：是不是又说花花胖了？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这你都知道！
    余琛笑起来，打字道：因为你常常这样招惹它，我这叫唯耳熟尔。
    陆怀亭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给他回消息，厨房里是油烟机嘈杂的声音，陆怀亭却觉得一点也不吵闹，耳边仿佛不是嗡嗡作响的机器声，是余琛笑着同他说话的声音。
    陆怀亭：我好想你啊。
    他下意识的发出一句话。
    那边却没了回应。
    他只是等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抱着抱枕蜷缩着靠在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
    他又不是笨蛋。
    他只是愿意相信他而已。
    余琛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份重要的文件忘了让助理拿走，起身送了个文件出去罢了，回来的时候想到陈洋的事觉得烦躁，拿手机给陈洋打了个电话，“今晚不见，累了。”
    --

 第30页

    陈洋在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余琛声音微微拔高道：“你有项目？你有什么项目啊？老子参加完酒会就大半夜了你什么项目非得大半夜跟我谈？”
    “城南那块儿地送你你要不要？”陈洋听余琛发脾气，忍不住着急起来。
    余琛原本是想着晚上抽空回一趟陆怀亭家，闻言顿了顿，语气不太好道：“你观世音菩萨？明天赶着去升仙？”
    陈洋沉默半晌，说道：“是你先生气的。”
    余琛脾气说不上好，但是很少骂人。大部分时间他都生活得游刃有余，用不着动气。
    “为什么针对陆怀亭？”余琛冷声质问道。他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为此还想过跟陈洋彻底闹掰，大家都别好过。
    陈洋良久没说话，开口就哽了一下，“不是他这个下贱……反正就是他逼你走的。”
    余琛听了紧紧皱起眉，语气淡淡道：“他逼我走？他有什么资格逼我走？”
    “不是他一直缠着你吗？娘们唧唧的，天天在你那儿找安全感。他缺爱是他活该。要你给他什么狗屁安全感！”陈洋在那头嚷嚷道。
    余琛只觉得好笑，甚至笑出了声。
    “陈洋——你疯了吧？”他说着，“我只是因为母亲离世才走的，他怎么能影响到我？”
    陈洋疑惑地停顿了一下，“可是你走的太突然了，都是他一直死缠烂打，大家都说你对他太好了他还一直得寸进尺……”
    “怎么得寸进尺了？”余琛问了一句。
    陈洋道：“说起这个就恶心！他不让别人碰你的东西，课本书桌试卷文具包括你丢掉的垃圾，他都会自己收好……你说他恶不恶心啊？我记得有一回班里那个班花借了一下你的校服还被他说了呢，还把你校服带回去洗了，以为自己是谁啊？！”
    余琛微微眯起眼，“那我走了之后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没你罩着他他可狂不起来了。”陈洋得意地说道，“你看班上谁爱搭理他。”
    余琛阖了阖眼，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他不觉得陈洋应该多得意，这种行为愚蠢至极，他只是想象不到那样的陆怀亭在他走后会怎样。
    第21章
    「你在等谁？」
    时间的罅隙中落下一束来自远方的声音。
    「他走了。」
    陆怀亭皱皱眉，翻了个身。
    「余琛走了，他不来学校了，都是因为你一直在缠着他，都是因为你。」
    少年人激动扭曲的声音撕裂开岁月的薄墙，轰然击破了过往的回忆——
    「因为你这个垃圾他才会离开这里！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不配得到他的喜欢——」
    「没有他的喜欢你算什么？！」
    算什么？
    陆怀亭抬起手臂挡住窗外透进的灯光——他晚上躺下的时候忘记拉上窗帘。
    角落里传来小猫呼噜呼噜的声音，陆怀亭轻轻喘息着慢慢转过身，他有些喘不上气来，大约是因为刚刚的梦魇是回忆。
    他想起陈洋问他的话，想起余琛的一走了之，想起自己当时的茫然和慌张。
    心口闷闷的钝痛绕着他的半边躯体，手指微微发麻，他辗转反侧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坐起身。
    就算有他的喜欢我又算什么。
    他想着，然后笑出声来。
    新年将至，街道各处挂满了红澄澄的装饰物，高楼大厦投放着各式各样的宣传广告，灯光四射，难免有一二漏网之鱼落进旁人的窗里。
    陆怀亭看着这时而蓝绿时而红黄的灯光落在地板上，微微发起愣。
    放在一旁柜子上充电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两声。
    陆怀亭抬手揉揉眉间，他有几年精神压力大，经常失眠，晚上听不了任何声音，轻微的响动也会影响他的睡眠，从那以后晚上是一定要把手机静音的。
    今天却忘记了。
    他一边想着最近真是过得太混乱了一边取下充电线，把手机拿了过来。
    「鱼：我也挺想你的，刚出宴会，喝了点酒。」
    「鱼：最近很忙，我刚坐进车里，司机还得送我去签个合同，今晚还是不能见你，有些可惜。」
    ……
    落在地上的灯光炸开了一朵烟花。
    陆怀亭抬起眉，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微微笑起来。
    「陆怀亭：好巧呀，我刚刚醒来就收到你发的消息啦。」
    那边回复得很快：「怎么这么晚醒？做噩梦了吗？」
    陆怀亭听着小猫睡着的呼噜声，心底软乎乎的，「没有，只是梦到高中和你在一起的事啊。」
    那头过了一会儿才回：「那肯定很不愉快，不然怎么会让你醒过来？」
    “……”
    陈洋给余琛倒了杯美式拿铁，还拉了个花，看得余琛直皱眉，“我不喝美式，太苦了。”
    陈洋搁下咖啡壶，微微挑眉，“给你块儿地，陪兄弟喝杯苦咖啡怎么了？”
    余琛的手机震了震，是陆怀亭回的消息。
    「没有的，你不要乱讲。」
    余琛忍不住笑了一声，回了一个［我错了］的表情包。
    陈洋盯着他看，看他嘴角那抹止不住的笑意，他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你和那姓陆的上过床了吧？”
    余琛放下手机，抬头看了他一眼，眉间微微透出的半分寒意让陈洋微怔。
    --

 第31页

    “我那天看到你去超市买安全套了。”陈洋解释了一句。
    余琛冷冷地望着他道：“我不管看到这件事的是你本人，还是别的帮你办事的人，最好收敛一点，我心情不好打你跟打个沙袋没什么区别。”
    “……”陈洋噎了一下，“你这算什么狠话，也太不会说狠话了。”
    余琛不置可否，他并不觉得自己在放狠话，他在说事实而已。
    陈洋尴尬了两秒，从一旁的桌子摸来一盒方糖，给余琛面前的拿铁放了一些，讨好地笑笑，“哎，我说真的，那家伙真就这么好？”
    余琛不耐烦地瞥他一眼，“什么好？”
    “干起来就这么爽，让你连兄弟我和你十几年的交情都丢了？”
    “……”
    余琛抬手给了他一下，打得陈洋得意的模样丢了一半，脸色阴郁了起来。
    “陈洋，你这张嘴真的太脏了。”余琛起身，看着陈洋阴沉的脸色，他笑了一下，冷声道。
    陈洋冷笑地看着他，“你瞎了眼啊余琛，你他妈能看上他，你说你是不是瞎了眼？”
    被这么说，余琛也没动气，反而冷静了一些，他微微俯下身撑住桌子，平静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看不惯他的？”
    陈洋和他对视，半晌，轻轻道：“因为他不配得到你的喜欢。”
    陆怀亭囫囵睡了个觉，凌晨五点就爬了起来。
    新年当天余琛没有时间来，他也没有时间过去，想着今天得空可以去看看余琛，带些他喜欢吃的——而且，这人昨晚也说想他了。
    他在厨房乒乒乓乓地做菜，余花花四处乱窜，先从沙发里打着旋起跳落在饭桌上，脚踢牛奶杯拳打木桌垫，反身一个极速飞跃窜进厨房，在陆怀亭的脚上踩了好几下，它这才得意洋洋的摆着尾巴离开了案发现场。
    陆怀亭无语地回头看一眼“牛逼猫咪从不回头看身后”的某猫，决定把刚剁好的虾肉沫收进冰箱。
    吃你的猫粮去吧。
    第一万零一次这么想着的陆怀亭打开冰箱，残忍地用行动去践行。
    他包了香菇虾仁馅的饺子，煎煮油炸各一份，全部打包好放在饭桌上，路过正在吃猫粮的某猫，他又被踩了两脚。
    幸而他今天心情好，想着好铲屎官不与坏猫斗，进卧室换了一身上次被余琛夸过好看的衣服，又悄咪喷了点余琛常用的那款男香，他收拾好便当盒，出门前嘱咐了两句猫要听话，把门一关，下楼打了辆车就往公司跑。
    因为是惊喜，所以没有给余琛打招呼。
    公司九点上班，六点钟基本不会有人，陆怀亭下了车本来想悄悄上余琛办公室，结果公司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动手动脚，另一个面无表情，像是说了一句什么，另一个人伸手去抓他的衣服。
    “我疯了？！余琛！我他妈早就为了你疯了！！”陈洋抓着余琛的外套，眼眶通红，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着。
    余琛冷冷地伸手拽下他的手。
    “陆怀亭配得上你吗？他有什么好？下贱又窝囊，我到底哪里比不过他？！”陈洋情绪激动地控制不住。
    陆怀亭远远看着，觉得不真实，手里的便当被他死死攥紧。
    汽车的声音总是呼啸而过，余琛冷然的声音远远传来，“他很乖，也很懂分寸。”
    “哈哈，这他妈也叫比我好？”陈洋笑出声，“你是找一条狗还是找恋人啊余琛？”
    第22章
    陆怀亭犹疑地往前走了一步，他听见余琛夸他比狗强，至少不黏人。
    怀里紧紧攥住的便当烫得他掌心发红，陈洋还在说着什么，陆怀亭却好像在耳朵边上蒙了层膜，不大听得清陈洋是怎么骂他的了。
    反正陈洋每次骂他都是那几句，从读书的时候骂到现在。
    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现在还早，这两人吵架目前除了自己还没人围观。
    余琛在他走近时，眼神就投了过来。
    眼中冷漠且凛冽的光落在陆怀亭身上，他难得在清晨开了第二次口：“陆怀亭，你来干什么？”
    陆怀亭在他那寒意秉然的目光中顿住动作，傻愣愣得将手里的便当拿给他看，“给你送早餐。”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余琛推开陈洋，径直下了楼梯走过来。
    陆怀亭望着陈洋透过来的怨恨眼神，眨了眨眼，低下头去轻声道：“你很忙，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余琛刚刚得知陈洋喜欢自己的事情，心烦意乱，整张脸都冷得阴沉，看着陆怀亭的眼神也不温和，语气连带着冷硬，“昨晚不是说了有空我会去看你？”
    陆怀亭的指尖摸索着便当袋子的边缘，他讨好地笑了笑，“可是你说你想我了呀。”
    滚烫的触感在掌心夯实，陆怀亭望着余琛面无表情的模样，想着这人还是变了许多，过去他生气时是不理人的。
    现在好凶啊。
    陆怀亭在心底默默道，故意讨好卖乖地牵了下余琛的衣袖，小声道：“不要生气，还有一会儿才上班，我们先吃早饭好不好？”
    “……”余琛冷眼看着他，“你早知道陈洋的事？”
    陆怀亭抿抿唇，微微绷紧后背，“……那又如何？”
    “所以上次我说他喜欢你，你不告诉我是什么意思？”余琛压低声音。
    陆怀亭冷笑道：“告诉你做什么？说他不是喜欢我，他是喜欢你，因为喜欢你啊所以读书的时候恨不得踩死我——你高兴了吗？余琛，你高兴了吗？我现在告诉你了，他喜欢你，和我喜欢你一样，对你不是什么兄弟之情，就是喜欢你，想跟你接吻，想跟你做爱的那个喜欢——你——”
    --

 第32页

    余琛突然低头亲了他嘴巴一口，打断了他的话。
    陆怀亭睁大了眼睛，被他亲了个猝不及防，亲他的人亲完了若无其事地望着他，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便当袋子，看他手心烫得发红，还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休假也不会休。”说完拽着陆怀亭的手就要往公司走。
    陈洋就这么一直看着，余琛头也不回地路过他。
    陆怀亭被拉着走了一段路，回头看了一眼陈洋，对方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是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嘲讽。
    见陆怀亭看着自己，陈洋拿起手机朝他挥了挥，用口型无声地说道：“你等着。”
    陆怀亭：“……”
    走到一半，陆怀亭问道：“余琛，陈洋从小就这么……这么……”
    “有病。”余琛替他说完了。
    陆怀亭有些不好意思道：“有钱人可能都这样吧。”
    余琛垂着眼看他的脸，“……我和他不一样，我没病。”
    “……没说你，”陆怀亭别别扭扭做了个笑脸，“我们不理他，我给你做了饺子。”
    余琛撇了下嘴角，“你昨晚睡得不好，一大早又做这么多吃的，不累吗？”他按下电梯按钮，伸手牵过陆怀亭的手，觉得暖和。
    “只要想到能见你就还好。”陆怀亭轻声道，他低垂着眼，视线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情不自禁喃喃道：“你总不来见我，那我就去见你。”这句说得太轻，余琛并没听见。
    余琛把他带进办公室，顺手还把门锁上了。
    陆怀亭趁着上班前半小时抱着空下来的便当盒从后门逃窜而出，一路遮遮掩掩，像是在搞地下情。
    什么地下情，我这叫办公室恋爱。
    嘀嘀咕咕，陆怀亭在公交车站停下步子，刚刚被人嘬过的两边脸蛋像是高原红。
    “今晚没什么事。”临走前余琛说了一句话。
    所以陆怀亭决定去超市买些今晚要做的菜。
    除夕那天陆怀亭陪着他妈在家看了一上午电视，他家不兴中午过年，两个人中午随便煮了些饺子凑合，直到下午两点多，陆妈妈和陆怀亭才开始忙活年夜饭。
    好在只有两人一猫，不需要做太多。
    早晨给余琛发的消息还没收到回复，陆怀亭倒也不急，前两天余琛晚上来家里就说了很忙，也没有过夜，陪着陆怀亭吃了顿饭就走了。
    忙到六点准时吃年夜饭，陆怀亭给余花花做了豪华肉蛋虾滑羹，花大哥勉为其难地舔舔他的指尖，意思意思讨好地蹭了蹭。
    ‘“花花，来奶奶这里。”陆怀亭这只猫陆妈妈一直以为是叫花花，并不知道免贵姓余。
    陆怀亭将豪华羹放到他妈脚边上，看着刚刚还热情似火迷人小猫咪立马舍他而去奔向了他妈的怀抱。
    “哎，亭亭，前两天我在城西那边的公园还看见小余，人家对我可热情了。”陆妈妈看着猫咪呼噜食物，冷不丁冒出一句。
    陆怀亭打哈哈地应了一声，“我都说了他对人很好……”
    “我觉得这孩子有些怪，不过从商的，多少是比你精明。”
    “……”陆怀亭微微蹙起眉，“妈，余琛不会害我的。”
    陆妈妈给他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汤，淡淡道：“我没说他害你，你有什么好害的……又没钱又没本事。”
    “……”
    “我是觉得这孩子的性格，有些急功近利，可能也跟他生活环境有关吧。”陆妈妈继续说，“你性子温吞，做事也磨蹭，和小余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不说你帮小余多少，别欠别人的就不错了，那如果你欠了他什么，或者想找他要什么，他肯定是要叫你付出代价的。”
    “……”陆怀亭沉默了两秒，“妈，你最近在看什么电视剧啊？”
    “你管我看什么。”陆妈妈说道。
    他肯定是要叫你付出代价的，这味儿也太重了。陆怀亭心里默默想着。
    “妈，没事少看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
    陆妈妈看着他，“就是让你少跟他接触，你俩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回头吃了亏哭都没地儿哭去。”
    “哪里会啊，余琛又不图我什么……”陆怀亭下意识辩解道。
    “他是不图你什么，万一你图他点什么呢？”
    “……”
    陆怀亭哭笑不得，“妈，到底谁是你亲儿子啊？你怎么看似为我说话暗地里在为余琛抱不平……”
    “你跟妈一样，眼光不好就算了，人也不聪明。”陆妈妈叹了口气，“这么大岁数一个朋友也没谈过。”
    陆怀亭嘀咕一声道：“妈，我眼光很好的。”
    “那你谈个女朋友回来呀，成天跟在小余屁股后**什么，那天他还说起你，说你俩总是一块儿玩，两男的总在一块玩什么啊？”
    好玩的多着呢。陆怀亭不敢说话，装鹌鹑。
    “陆怀亭，妈跟你说，你要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和妈说，让妈心里有个底，也别耽误别人姑娘，前两天你陈阿姨还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
    陆怀亭一头雾水：“陈阿姨管我找对象干嘛，我不要，妈你帮我拒了。”
    “你是不是真不行啊陆怀亭！”
    “……”陆怀亭欲言又止，看他妈脸色都青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妈，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啊，让你少看那种三流小说改编的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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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页

    “那你行不行？是不是真有毛病啊？妈认识一个治这方面特别好的中医。”
    “……行，没毛病，谢谢妈，暂时还不需要。”
    陆妈妈看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忍不住拿筷子抽了他几下，“那你不搞对象干嘛啊！！”
    陆怀亭心道我搞了啊！！
    但是不能说，只好委屈巴巴地受了他妈两计暴力筷子，“回头搞了就带给你看啊，别打我了，妈！我给你准备了一个超级大的红包！”
    “明年搞个对象听见没有？”陆妈妈收回筷子。
    陆怀亭捂着胳膊看她：“知道了。”他此时想着的是总有一天可以让他妈接受自己喜欢余琛的事实，他妈虽然常常揍他，对他‘蛮不讲理’，但是他知道，在这世上，只有妈妈最爱他。
    零点的时候余琛打了电话来。
    陆怀亭抢先说了一句：“新年好！”
    余琛大约是喝了酒，声音有些醉醺醺的音调，“你怎么抢我话，我先说新年好才对。”
    陆怀亭在床上打了个滚，“好吧，就算你先说。”
    余琛轻笑，低哑的声音透过电流传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躺着守岁呀，我妈在客厅看春晚呢，花花非得窝我妈怀里。”陆怀亭雀跃地说道。
    “亭亭。”余琛喊道。
    陆怀亭应道：“怎么了？”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你平安顺遂，心想事成。”余琛突然卡了一下壳，“嗯？祝你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八方来财，好长，不念了，余晨晨你给我拿走，我和我家猫打电话，别吵！”
    陆怀亭听见那边还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表哥，你跟猫打电话啊……那猫会说你好吗？”
    “会。”余琛凑近手机音筒，认真的对陆怀亭道：“来，说一个你好。”
    “……”
    “说啊。”
    “你好。”
    手机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余琛的声音远远传来，“余晨晨你听见没有，猫会说你好——”
    “表哥，你喝多啦！！快叫姑姑来啦！！”
    “……”
    陆怀亭没忍住笑了一声，轻轻将手机贴在耳边。
    第23章
    正月，陆怀亭宅在家里逗猫更贴，他家没有亲戚，他妈也不逼着他出门，成天穿套熊猫睡衣满屋子瘫着——除了偶尔买菜要出门。
    熊猫睡衣还是套着的。
    余琛那天的醉酒实况被陆怀亭录下来偷偷存进了电脑c盘，备注「醉鱼打拳」。
    余某尚且不知，并且在第二天醒酒之后断了片，陆姓男子只憋着笑，又同他道了一遍新年好。
    “亭亭，家里蚝油用完了，正好你下去再带点菜回来。”陆妈妈刚打完麻将回家，瞥了一眼厨房，又走出来同陆怀亭说道。
    陆怀亭正捧着猫犯困，冷不丁听见自己的名字，怵了一下，瞬间惊醒。
    “……怎么跟个熊似的。”陆妈妈看他忍不住冒出一句。
    陆怀亭轻咳一声，“好哦，妈，你先坐着喝点水吧，我半小时前在保温壶里泡好的金骏眉，红茶养胃。”
    他将余花花放进陆妈妈怀里，随手在鞋柜上的钱包里抽出两张一百的，趿拉着棉鞋就出了门。
    熊猫睡衣上有个带耳朵的帽子，刚下楼被风一吹，陆怀亭手忙脚乱给自己把帽子戴上了。
    “……”余琛远远看着一只熊猫人走了过来，脚上大红色的棉鞋像是黑夜里的星星，明亮耀眼，光彩夺目。
    熊猫人埋着头，冻得吸气。
    余琛瞧他从自己身边路过，还差点被洒在地上的水滑倒，余琛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双颊，克制住了自己的笑意。
    他伸手扶了陆姓熊猫人一把。
    熊猫人：“谢谢谢谢，我没事……”
    熊猫人抬头：“……”
    余琛：“噗。”
    “……”陆怀亭半晌没能说出话，熊猫耳朵顶在脑袋上，在他把帽子戴上的那一瞬间仿佛把脑子丢去了外太空。
    “熊猫睡衣？”余琛忍着笑道。
    陆怀亭恨不能以头抢地，怨天怨地，为什么？为什么？
    “……”陆怀亭默默垂泪，“你怎么会来？”他低声说道，心里在想，为什么在我没有打扮得像个人的时候来……
    余琛笑得肠子都要打结，“挺可爱的啊。”
    陆怀亭的头更低了，“我下楼买菜，我平时不这样的。”手里还攥着两百块钱，他一低头就看见了，“……”
    余琛顺着他的视线，笑得简直睁不开眼了，哈哈道：“我来的时候给你发了消息，你没看手机吧？”
    下楼没带手机，只有两百块钱！
    陆怀亭哑巴吃黄连，巴巴地抬头看余琛，小声道：“你不要嫌我丑就好了。”
    余琛眨眨眼，看着熊猫陆有些不高兴，换位思考也没想明白，他只是觉得眼前人很可爱，忍不住就想亲一口。
    余琛抬手摸摸他的熊猫耳朵，凑近一些蹭蹭他的额头，轻轻叹气道：“真的很可爱。”
    陆怀亭想要伸手把帽子摘了，被余琛一把捧起脸，亲了一大口，还啃了脸蛋。
    “……”干嘛黏糊糊。
    余琛把他手里的两百块钱拿过来揣他兜里，轻声道：“手冻得冰凉，钱不知道放衣服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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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亲完人心情好多了，家族繁琐的事务压得他头痛脑热，应酬多得更是上桌就想吐。
    他开车出来透气，停下车时却发现自己到了陆怀亭在的地方——这人说过他过年要陪着妈妈。
    他知道自己对陆怀亭的眷恋已经影响到了生活，像是滚雪球，越滚越大，他看不得这人委屈，不开心，永远小心翼翼的模样。
    陆怀亭傻笑了一下，“急着买菜回家。”
    余琛伸手将他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牵着人去小区那生鲜超市，“晚上回家吧？”
    陆怀亭默默用另一只手把帽子摘了下来，“嗯？”
    “我想你了。”余琛朝他笑了一下，摸摸他因为戴帽子翘起来的一缕后脑勺上的头发。
    陆怀亭的脸噌地一红。
    “我中午有个应酬，可能要喝酒，晚上去你那儿。”余琛先报备自己的行程，再说自己要去陆怀亭那儿。
    听得陆怀亭直点头，“好啊。”
    “你什么时候来都好。”他补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
    余琛“嗯”了一声，伸胳膊搂过陆怀亭的肩膀，犹豫了几秒说道：“亭亭，年后我要出趟差去德国，那边有个新研究的机械项目，原本想带你去的，但是合作方那边指定了公司的林娴。”
    “出差啊，很久吗？”陆怀亭的语气低落了一些。
    余琛跟他好哥俩似的搂搂抱抱，闻言摇摇头，“半个月吧，林娴是那边合作方老板之一的……呃，爱慕对象？你不要担心。”
    陆怀亭义正言辞面无表情道：“我没有担心这个。”
    余琛只笑，“事办完了就回来。”
    陆怀亭点点头，“好。”
    两人进了超市，陆怀亭手速飞快把东西拿好付了钱就要出去，余琛在后面磨磨蹭蹭，出来的时候正往口袋里放玫瑰味的超薄001。
    陆熊猫从头到脚红了个通透，对这人热衷于尝试各种味道感到奇怪。
    余某面不改色，一把握住陆怀亭的手，“走，我送你回家。”
    “……那、那个，上次家里还有没用完的。”陆怀亭结结巴巴。
    余琛沉思了两秒，“我今晚又不只搞一次。”
    第24章
    余琛将箱子推到门口，进厨房给陆怀亭蒸了一笼速冻小笼包，挂上陆怀亭昨晚睡前送给他的手机链，偷偷俯下身子亲了陆怀亭一口这才出门。
    这次德国的项目是他读书的时候就在接触的行业，那边新上任的老总是他师兄，想着熟人好办事，余琛打算速战速决，多余的时间给陆怀亭带些纪念品回来。
    他轻轻带上门，陆怀亭在昏暗的房间里睁开眼，嘴唇擦过脸颊的温热已经消散，陆怀亭沉默地抿了抿唇，伸手抚上被亲吻的地方。
    从心底叹了口气。
    余琛昨晚抱着他说了好多遍喜欢，他挣扎着也没能让那人停下，就因为他胡乱说了一句想听。
    就一直说给他听。
    热情得像水，将他瞬间溺毙。
    春节假期过后，陆怀亭捯饬捯饬开始上班了，尽管某人出差，他还是每天把自己捯饬得人模人样。
    办公室的白远新年调了回来，重新见到陆怀亭的第一眼，他惊呼：“呔！何方妖孽！快把小陆速速还来！”
    陆怀亭额头黑线，“白哥，是我啊。”
    徐贤在一旁笑道：“小陆谈恋爱啦，知道打扮了。”
    白远哽住，“儿子大了都是要嫁人的，幸而我儿打扮起来人模人样，貌美如花。”
    陆怀亭：“……”
    徐贤嫌弃道：“林姐不在你就抽风，看把小陆人吓得！”
    白远道：“说起来也是怪，小余总出差带谁不好，怎么把林娴给带上了？”
    徐贤：“嗯，我也觉得奇怪，林姐也不是对接业务的……带小陆去还差不多。”
    心知肚明的陆怀亭闻言眨眨眼，“我能力不行的，林姐干什么都行，所以余总才带她去吧。”
    白远点点头，“不过小陆你哪里不行啦？男人不要说不行！”
    “……”
    为什么最近总围绕着行不行的问题转。
    陆怀亭郁闷地坐回工位，登上内网通讯，开始做新一天的ppt与行程安排。
    午饭前收到余琛发来的消息，他忙着给人做反馈，过了半小时才看到。
    余琛发了一张照片，大约是落地的时候在机场拍的风景，一排排色彩鲜艳的店铺，堆满了鲜花。
    陆怀亭照旧是存图在单独给余琛开的相册文件夹里。
    他想了想，回复道：很漂亮，我第一次见到。
    余琛那边大约是还没开始工作，很快就回了过来：下次我带你来玩吧，我念书的时候经常坐几个小时的飞机专门来这边看风景。
    陆怀亭：看风景？
    余琛：不过主要是来考察的，当地的医疗事业发展得非常迅速，医疗企业发展也很好，我有个师兄家里专门做医疗器械方面的生意，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和他签订国内购进器械的渠道约。
    陆怀亭习惯性思考的时候额头抵着东西，他歪斜地靠在工作台，额头顶着竖起来的桌挡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道：那你加油。
    余琛正接过林娴递过来的咖啡杯，一手打着字，看到回复时忍不住笑了一下。
    林娴觑他一眼，“女朋友呀？余总。”
    余琛抬头看她，想起这个女人和陆怀亭关系不错，便点点头，“是。”
    --

 第35页

    “哎，那真不错，您刚来的时候公司好多小姑娘还盼着哪天和您……”林娴说到一半顿住了，心道自己这嘴门上没把的，当着老总的面都敢乱说。
    余琛倒不计较，只是轻声笑道：“是多年前就在一起过的人了。”
    “啊？”林娴眨眨眼，八卦欲呼之欲出。
    余琛喝一口咖啡，边回消息边道：“别的人都没机会的，除了他。”
    新挂上的手机链还在随着打字的动作左右晃动——是一条被蓝色海水圈住的鱼，四周都是亮晶晶的贝壳与珍珠，海水是滴胶凝固的，只比小鱼大了一圈，贝壳与珍珠嵌在里面，像是被填满了的心。
    小巧而又精致。
    林娴生硬地啃了一嘴狗粮，整个人都不好了。
    余琛没再说什么，陆怀亭那边看着时间也是要吃午饭了，他便收了手机，拿起资料专心查阅。
    陆怀亭见对方不回消息了，他又等了一会儿，心道余琛大约开始忙了。
    收起手机，发了几个文件给同事，他起身去楼道的自助机那里买饭团吃。
    昨晚做得太狠，早上他起来的时候浑身都软绵绵的，实在做不了便当，吃了余琛给他留的小笼包，勉强给余花花做了猫饭就出门了。
    余琛昨晚很热情，含着半分冷静的克制，陆怀亭敏感地感觉到了那一丝怪异，但是还没等他探究出是什么，余琛就将他弄得乱七八糟。
    陆怀亭叼着饭团，实在想不出，便只好不想。
    下午下班他磨蹭了一会儿，因为想给余琛屋里的仙人掌浇水，他还打算明早去买两盆新鲜的绿萝摆过去，正好去看看还缺什么。
    陈洋是在他浇完水帮余琛擦完桌子正准备出门丢垃圾的时候来的。
    这人神情冷漠，倚靠在秘书处的办公室门边，抱手望着陆怀亭，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陆怀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他尽力克制住了，抬起头来盯着陈洋看。
    陈洋冷笑一声，“余琛出去了吧？”
    陆怀亭抿紧唇，并不回答。
    陈洋动了动，他朝陆怀亭走了过去，眼神轻蔑而又冷漠，“就你也配和他在一起？怎么不掂量掂量自己？”
    陆怀亭后退了一些，语气冷硬道：“我又不和你在一起。”
    “嗤。”陈洋好笑，“我是真想不到你还敢这么大胆，就不怕我当年对你做的事重演一边吗？或者说——”他压低声音，凑近陆怀亭耳边一字一句道：“你喜欢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女厕所拍照啊。”
    “……”陆怀亭指尖轻颤，额头青筋神经质地抽动，他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与陈洋对视，良久，他才轻声道：“就算这样，余琛也不会喜欢你。”
    陈洋脸色一变，抬手就给了陆怀亭一巴掌，被陆怀亭举手挡住了，这人捏着陈洋的手腕，用力地手臂发颤。
    “他不会喜欢你。”陆怀亭一字一句道，全身都在发颤，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他被这人踩在脚底的痛苦与欺辱中，他颤抖着，心脏剧烈跳动，可是有一股莫名的勇气。
    余琛喜欢我。
    陆怀亭一遍遍地在心底说，他压住心中的阴影，对陈洋咬牙切齿道：“你是个疯子，没有人会喜欢疯子。”
    “那我把你的照片拿去给余琛看，你说好不好啊？”陈洋恼过头了反而清醒下来，他看着陆怀亭，只是看着就让陆怀亭手脚发麻，这人的眼神像蛇一般滑腻，令人恶心。
    “反正他喜欢的是你——让他看看你浑身赤｜裸，被我踩在脚底下的模样啊？”
    陆怀亭脑袋发懵，怎么也找不到声音来开口。他在害怕，心跳得要坠出身体，手脚发麻像是置身冰水，冻得浑身僵硬。
    “那照片我都留着呢，就怕你哪天又缠上他，没皮没脸，看他心软就一直死乞白赖。”
    “其实那会儿我想过干脆让人把你开*算了，可惜你又丑又下贱，别人看了你都倒胃口……你最近缠着余琛，余琛干得你爽么？”陈洋伸手拍拍他的脸，“你说要是他看了你当年那照片，还会继续干你么？”
    陆怀亭的耳边蒙了一层水，他泡在水中，隔离了四周的声音，只剩下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
    陈洋见他没反应，抬脚就要踹他，陆怀亭突然动了，他摇摇头，低声道：“你真可怜，没人喜欢你，你才会想出这样的事吧？”
    “余琛喜欢我，又怎么会介意我只是因为被欺负而拍下那样的照片呢？”
    “你没有人喜欢，就不要胡乱揣测旁人了。”陆怀亭抿抿唇，抬腿把陈洋踹过来的脚踢开，他冷下脸，“当年你欺负我也不过是仗着人多，那照片你喜欢就留着吧，给余琛看也行，反正我也会告诉他为什么——”陆怀亭停了停，“你猜猜他是会选择你，还是我？”
    _
    回家的路上，陆怀亭进小区上楼梯时摔了一跤。
    他的心依旧跳得很快，像是被鼓棒击打。
    他捂着心口，浑身轻微发颤，从楼梯半路滚了下去。
    好在不高，只是蹭破了膝盖，额角也撞了一下，一旁的保安连忙把他扶了起来，看他摇摇晃晃站稳了，要招呼他去医院，陆怀亭摆摆手，舌头发僵，说不出话来。
    朝保安鞠躬道了谢，他慌慌张张地往家走。
    冬日的寒风撞在他破开的伤口上，冰冷刺骨。
    --

 第36页

    他很害怕。
    他也没有刚刚表现得这么有底气。
    他根本不敢跟余琛提起这件事。
    他知道余琛对他的喜欢没有这么多，他都知道。
    他只是想赌一赌。
    希望余琛像他希望的那般，站在他身边。
    第25章
    那你就不怕你妈或者余琛他爸知道这件事？
    你就能保证余琛会在家族利益面前选择你？
    陆怀亭心不在焉地看着桌上的仙人掌，花瓶里的白玫瑰干枯发黄，花瓣偶尔坠一片在桌面。
    陆怀亭已经在饼干盒里攒了半盒干花瓣，他想着以后做一些书签或者花包之类的送给余琛——虽然也不值钱，不过他先想想。
    他那天回家之后陈洋还给他发了两条短信，他本来想删掉，手指发麻却不小心点了进去。
    他不能保证，也不能向余琛求证。
    至于让妈妈知道的话，陆怀亭垂下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知道什么叫喜欢以来就在喜欢余琛了，整个年少乃至如今，他也只喜欢过余琛一个人，他没办法和正常人一样去结婚生子，祸害无辜的女孩子。
    如果妈妈不同意的话……
    陆怀亭恍神间下巴猛地磕到了桌台，痛得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
    “……嘶！”
    余琛仿佛有所感知地给他发了条微信：提前完成任务了，大约后天就可以准备回来了。
    陆怀亭痛得眼泪汪汪，一边揉着下巴一边看消息，脸色白了一瞬。
    他回道：就回来啊？
    余琛觉得诧异：怎么了？不想我回去？
    ……
    才不是。
    只是不知道怎么办。
    余琛看着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中，等了两分钟，正在输入消失了，那人也没回复。
    他以为陆怀亭有什么事便耐着性子又等了等，直到林娴从楼下拿着盒饭进来陆怀亭也没回复。
    林娴提着盒饭，心里纳闷这项目明明半个月的时限，怎么就非得急着三天弄完，时间紧凑得她和余琛根本没时间轻松地吃顿饭。
    余琛脸色沉了些许，林娴担心他是累过头身体不舒服，便问了一句。
    余琛摇摇头，“没事，吃饭吧，下午陈总会让助理把具体报告书拿来给你，你先收着，我要出去一趟。”
    “好的余总。”林娴应声，给余琛把盒饭打开，一份椰子鸡加木桶饭，是甜口餐。
    余琛将手机收起来，抿了抿唇。
    陆怀亭第一次没有回他的消息。
    心里说不出得烦躁，他吃了一口饭，皱起眉。
    “……是不合胃口吗？”林娴看他脸色难看，忍不住问了一句。
    余琛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没。”
    “胃不舒服？”她记得小陆提过一嘴来着。
    余琛摇摇头，带着点迷茫地问询道：“我……朋友不理我怎么办？”
    林娴“咦”了一声，“你惹她生气啦？”
    余琛反思了一下，提前回去他生什么气？
    又摇摇头，“是他莫名其妙不理我，我没有惹他生气。”
    “哎呀，女朋友不就是拿来哄的嘛！你还和她置气？怎么能说她莫名其妙呢！”林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还有啊，对女朋友要温柔，她想要什么你就答应她嘛。”
    余琛想了想，“我这次出差他很不高兴，但是刚刚我跟他说我要提前回来了，他反而不理我了。”
    林娴道：“啊？这姑娘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余琛低头啃了一口鸡肉。觉得还没陆怀亭做的好吃，“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烦意乱。
    林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看着余琛明显心情不好的模样，默默给陆怀亭发了个消息吐槽。
    「小陆啊，你怎么跟我说余总好相处的啊，好凶的感觉。」
    陆怀亭慢慢吞吞回了：怎么了？他一般不会发脾气的，你是不是说错话了？
    林娴：……没啊，他女朋友不回他消息他不高兴，吃饭就吃两口，一直在皱眉，也不知道他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位变脸成这样。
    陆怀亭顿住了，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女朋友说的是他。
    因为他没回消息所以心情不好吗？
    林娴：不过他那女朋友也是，出差不高兴就算了，小余总这三天连轴转胃病都犯了，我俩天天吃盒饭，就为了快点把事情做完回去，她没事跟小余总撒什么气啊。
    陆怀亭哑然，不知道怎么回，把对话框切进余琛的，对着余琛发来的消息看了好几遍。
    他回复道：「我听林姐说你们吃得不太好，你胃病犯了，要不，你在那里先休息几天再回来吧。」
    余琛冷着脸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林娴悄咪咪偷看了一眼。
    “我今天就要回去。”他对林娴说道。
    林娴连忙道：“陈总还说明天一起吃饭……”
    余琛乌黑的眼睛看着她，微微抬起眼皮，淡声道：“他吃饭主要是为了你，我以为你知道？”
    林娴脸色微变，“余总，我这也是为了公司，你这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随陆怀亭喊你一声林姐，大家都是朝夕相处的同事，这个项目我师兄牵头，他暗恋你许久，所以这个机会给了你我，剩下的抉择看你自己。”余琛这话说得生硬，大约是情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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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页

    林娴垂下眼，“如果你不是公司老板，就你这态度我现在就脱鞋抽你，亏得小陆说你心地善良是个好人。”
    “我并没有强迫你，林姐，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和我一同回国。”
    林娴切了一声，“拉倒吧，我和你师兄当年谈过一段他不可能没跟你说，你俩一个烂学校出来，心思一样坏。”
    “随你说得高兴就好。”余琛道。
    林娴翻了个白眼，“明天那饭我不吃，告诉你那王八师兄，我这次来全看在公司面子，他当年因为家族事业抛弃我，我和他这辈子就不可能。”
    余琛疑惑地看她一眼，“人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选择，为什么不能试着原谅或者说体谅对方？”
    林娴皱眉，看到他是真的在问问题而不是挑衅，语气平静了一些，“为什么要原谅呢？那不是他自己选择的吗？”
    余琛顿了顿，“人类不都会优先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方吗？”
    “那就说明他不够爱我。”
    余琛沉默着看她，好一会儿。他轻声问道：“如果他足够爱你了，又为什么不接受？”
    林娴扬了下眉，听了笑话一般笑了两声，“因为我不爱他了啊。”
    第26章
    余琛凌晨两点下的飞机，他没再理会陆怀亭给他发的消息。
    只有道歉，没有解释。
    余琛沉着脸让来接他的司机将车直接开到陆怀亭家楼下，司机开着车，进主道的时候突然说道：“余总，今天我出来的时候老余总让我问问您……什么时候回家一趟？”他放慢了车速。
    余琛微微抬眼，“怎么？他快死了？”
    司机连忙摇头，“没，就是说您过年的时候都没在家待两天，夫人想您了，希望您回去看看……”
    余琛腿长，在后座舒展不开，加上这几天连轴转让他心情很不好，出口的语气几乎是冷嘲热讽：“她想我？我是她儿子吗？”
    司机立刻噤声，不敢再提。
    余琛抿了抿唇，微微往后靠，放松下来。
    他知道那两个老东西最近又要在他这里折腾什么，可惜他最近心情实在很差劲，除了很想把姓陆的整治一番，他别的暂时都没心思做。
    “我记得你家离那儿挺近，那到他家楼下之后，你把车停那儿就行，不用送回去了。”快到市区时，余琛突然出声。
    司机连声应好。
    余琛合眼，将口袋里的手机按熄，黑屏的一瞬间跳出一条信息。
    「陆怀亭：你晚一些回来的话，会休息得好一些，是我任性，闹着要你早点回家，对不起。」
    消息发出去的时候陆怀亭鼻子微微泛酸，他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余琛说自己担心的事情。
    他总是在想着，他给余琛添麻烦了。
    那余琛会不会因为他招惹麻烦而讨厌他。
    如果余琛晚一些回来，他就能好好想想怎么应付陈洋了。
    可是余琛不理他了。
    他翻着自己给余琛发的十几条消息，自从他让余琛晚些回来，那人就没再理他。
    他感受着说不清的恐慌和不堪，期盼着余琛不会因为这些而讨厌他。
    余花花今晚吃了两口猫粮精神得很，连夜跑酷，陆怀亭心情低落，管不了它，被它连着踩了好几脚，鼻子不酸了。
    手机也管不了了，从床上爬起来就要把猫关房门外。
    刚穿好拖鞋，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陆怀亭站在原地狐疑地看了一眼余花花，小猫歪着头和他同款狐疑。
    “不会是什么半夜杀人狂吧……”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趿拉着拖鞋去客厅，扒在门后看了看猫眼。
    “……”哦，不是杀人狂哦。
    陆怀亭看着猫眼里的男人，好半晌才伸手擦了把脸，小声咕哝，“我半夜见了鬼吧。”
    余花花啪叽啪叽的拍门，余琛站在门外又敲了敲门。
    陆怀亭连忙把门打开，余花花一巴掌拍空，不满地抬头凶他，“喵！”
    陆怀亭心思却没放在它身上，他有些拘谨，还有些慌张，看着余琛身上的西装有些皱褶，脸上神情也很疲倦，他抿了抿唇，将余琛的行李箱拖了进来，余琛没搭手，径直走了进去。
    陆怀亭重新将门锁上，行李箱被他送进主卧。
    余琛坐在沙发上将西装外套脱了，两腿随意舒展着。
    陆怀亭想了想去浴室给他拧了条热毛巾，出来的时候余琛点了根烟，星星红色被客厅的暖色灯光照得像橙红色的小太阳。
    陆怀亭拿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怎么还是回来了？”他轻声细语。
    余琛一把攒住他手腕，看人自带三分笑得桃花眼此时正冷冷地瞥向他。
    “我不知道你又在想什么，但是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在耍我。”余琛的语气冷然，有些说不出的厌烦夹杂其中。
    陆怀亭的手腕被抓得很紧，可是他还是微微发起抖。
    “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他飞快地想出理由。
    余琛却推了他一把，眼神又冷又不耐。
    “没人告诉过你你不会说谎吗？”像个笨蛋，遮遮掩掩的时候，顾头不顾尾。
    陆怀亭脸色白了白，“没有说谎……”
    余琛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随你。”说完他起身接过陆怀亭手里的毛巾，将一口未抽的烟随手丢进盛了水的纸杯里——这个纸杯还是他出差前随手拿来浇仙人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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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一盆，公司里一盆。
    他进房拿了毛巾去洗澡，仿佛对此前的争执毫不在意。
    整间客厅只剩下陆怀亭站在原地，微微伸着手，毛巾被余琛拿走了。
    余花花跟着余琛跑了几步被关在浴室门外，于是又窜到陆怀亭脚下。
    “喵喵～”
    陆怀亭蹲下身，余花花扑上来亲吻他。
    他将小猫抱住，软乎乎的身体贴着他的胸膛和手臂，温暖又柔顺。
    “他果然生气了。”他小声同猫咪说道。
    余花花难得没有揍他，只是轻轻地蹭蹭他的肩膀，“喵～”
    “我能和他说吗？”他反问自己。
    浴室的水声传到客厅，很快便停了，陆怀亭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浴室门打开，从中投到卧室的一束夜色里的光。
    还是算了吧。
    他起身将余花花抱着放进猫窝，小猫还是有些犯困了，软绵绵地张着嘴，一边蹭一边要流口水。
    余琛穿着浴袍在洗手台前面吹头发，听见陆怀亭哄小猫咪的声音，眼神沉了半许温柔，他吓吓陆怀亭而已，等他跟自己坦白从宽。
    这个人好像和年少时不太一样，更加的……怯懦？
    余琛将吹风机放好，重新回到客厅，小猫睡了，陆怀亭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看到余琛出来，他轻声问道：“很晚了，睡觉吗？”
    余琛没理他，四处找了找，有些不耐烦。
    陆怀亭默默站在一边看了大约三四秒，将他收进茶几柜子里的玻璃杯拿了出来，“是找这个吗？”
    余琛瞥了他一眼，将水杯拿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陆怀亭又开口道：“是胃不舒服吗？我去给你熬点粥吧。”说着要去厨房。
    余琛喝了一杯水，将水杯重重磕在茶几上，压根没搭他的话，径直回了房将门带上了。
    陆怀亭僵了僵身子，好一会儿，他才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垂在身侧的指尖隐隐抽搐，他用了力气，才使右手抓住了左手，不至于整个人抖得太厉害。
    余琛睡了一觉，凌晨五点的时候惊醒，摸摸身侧，一片冰凉。
    他皱起眉，不知道陆怀亭是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是压根就没进来。
    他掀开被子直接光着脚开门走了出去。
    天色很暗，昨晚开的小夜灯还没关，阳台的窗帘透着一点白色微光，映出了星星点点的花纹。
    陆怀亭坐在沙发上，脊背崩得很紧，仿佛被人轻轻戳弄就要断开。
    这让余琛想到了磨损已久的琴弦。
    他走近一些，刻意触碰墙壁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陆怀亭被这响声惊动，他震了一下，连忙起身，一双眼透着红，刚刚望到余琛的眼睛，他连忙将视线移开。
    “你、你起来啦。”声音浸泡在沙哑中。
    余琛知道这人是压根就没睡了。
    他皱起眉，语气冷硬道：“你干什么？大冬天的在沙发干冻着？”
    陆怀亭紧张地用手背蹭蹭衣角，不自觉露出一些讨好的神色来，“没有啊，我在给你熬粥。”他的答话里还刻意带着一抹笑意。
    余琛深吸一口气，不能理解地看着他，“熬粥？我是没钱随便找家店吃完粥？你他妈大半夜不睡觉你干什么啊？”
    陆怀亭瑟缩着眨了眨眼，努力解释道：“我、我睡不着……看看还有时间，就给你做一些早餐，你胃不好……”
    “我胃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余琛话赶话冒出一句，出口就后悔了。
    陆怀亭这个人敏感自卑还拧巴，心思多又重。
    这一句话能让他伤心好久。
    余琛再补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显得很丢人，他绷着脸没说。
    看到陆怀亭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半天才低着头“哦”了一声，还要加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对不起我你倒是说啊？”余琛心里的火气直冲上头，他语气加重道。
    陆怀亭抿着唇，不开口了。
    余琛猛地踹一脚茶几，上面的水杯被重力拉拽到地上，乒乒乓乓地破碎声将小猫闹醒。
    余花花龇牙咧嘴瞪着正向铲屎官撒狠的男人，连续喵了好几声，被余琛看了一眼，余花花往后退了一步。
    余琛冰冷的眼神落在陆怀亭身上，他沉声说道：“陆怀亭，你要跟我继续过下去。就什么都不要瞒着我。”
    “你任何小心思我都可以容忍，但是我不喜欢你因为莫名其妙我不能理解的东西对我撒气，你的情绪不是我的，你不能放在我的身上，让我去体谅你。”
    陆怀亭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余琛冰冷的眼神像是滚烫的钢针，扎穿了他的心。
    “我能理解你的性格如此，我也说过我喜欢你，我还可以尽量满足你的需求，所以我很不喜欢你现在这样，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如果现在接受不了那以后也不会接受，所以不要浪费时间。”余琛伸手摸摸他的头，觉出一片冰凉的冷汗，他软了软，放轻了声音，安慰道：“如果是我能帮你解决的事，我直接帮你解决掉。”
    “你乖一点。”他这么说着。
    陆怀亭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听着他的话，对上他像是期待小朋友回答问题的眼神。
    陆怀亭轻轻摇了摇头。
    第27章
    余琛单方面同陆怀亭冷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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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旧每天回陆怀亭的家，每天和陆怀亭睡在一张床上，每天吃陆怀亭做的饭。
    只是不再和陆怀亭说话，对方说出来的话他完全不搭理。
    花瓶里的花彻底死掉了，花瓣枯黄地掉了一圈，叶子也变成浅黑色。
    陆怀亭这些天愈发浑浑噩噩，林娴休完假回办公室看到他的第一眼还以为他生了什么病，脸色差得唇色都在发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半天都维持一个动作。
    林娴看看白远，用口型问道：怎么了这是？
    白远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失恋了？
    林娴轻轻蹙眉，靠近陆怀亭的工位，看着他正对着电脑上的文件做修改，刻意走到他视线范围里，小声唤道：“小陆？”
    陆怀亭恍若未闻。
    “小陆，余总说待会儿要开方案会，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伸手轻拍陆怀亭的肩侧。
    陆怀亭回过神，“啊？林姐啊，没什么……我没事，余总开会的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放心。”
    林娴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那就好，我先去熟悉一下材料，待会儿有德方的代表过来。”说完回了工位。
    陆怀亭低着头看看花瓶里枯萎的花，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站起身将花瓶拿起来，愣了一会儿，将里面的残枝丢进垃圾桶。
    “……都死掉了这么久了啊。”他想道。
    余琛多久没给他送花了？
    心里苦笑，别说送花了，那人压根就不理他。
    都快半个月了，怎么还在生气呀。
    林娴在门口喊了他一声，“开会了，小陆，别发呆了！”
    陆怀亭“哦！”了一声，急匆匆将花瓶放好，随手抄起一旁的文件夹跟了上去。
    德方这次是来考察研究销货渠道及运输途径费用各方面的具体落实。
    前两天余琛的助理把这事跟他说了，让他准备一下运输途径及费用等方面的落实方案，有几个数据他还特地跑了三天现场勘察才得到。
    余琛坐在左侧的第一个，陆怀亭刚进去就看见他正笑着同身旁的男人说话，大约就是那个什么师兄，见林娴进来眼睛就没挪开过。
    余琛今天穿了身浅黑色的修身款阿玛尼套装，衬得身长肩宽，早晨他急着出门，忘了打领带，只随意系了个领结——若是长得再稍微普通一些，这领结的装扮像极了门童。
    可他好看。
    陆怀亭直勾勾地看着他，余光看到他身旁的师兄依旧落在林娴身上。
    陆怀亭又低下头，心道，他一眼也不愿意看向自己。
    会议开始，余琛起身介绍项目策划的几个负责成员，他的声音透着冷静，介绍项目本身时只用了寥寥几句便将框架建了起来。
    林娴坐在陆怀亭身旁，德方代表的对面——没办法，对方要求她必须在。
    陆怀亭也就被迫坐在了余琛的对面。
    他有些忐忑，待余琛说完回到位置，他才鼓起勇气微微抬起头看向对方。
    余琛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刚好避开了他的视线。
    “接下来请负责运输途径及费用的同事说明一下你的案子和数据分析。”等林娴下来，余琛的声音平平淡淡地响起，没有一丝情绪。
    陆怀亭抿抿唇，站起身，拿着文件夹上去放ppt，结果在找数据分析表的时候突然想起昨天夜里他做完忘记导入云电脑，早上急着给余琛做早饭和中午的便当他把这事完全忘记了。
    没有数据分析表，他的案子是没有任何依据和用处的。
    他紧张地搓搓手指，抬头看着余琛，余琛这时也看了过来。
    面无表情地表达了不耐烦，“可以开始了吗？”
    陆怀亭垂下眼，手足无措地低声道：“余总，对不起，我把数据分析表落在家里了……你们先继续，我回去拿一趟，很快就回来可以吗？”他的语气透着深深的不安和愧疚，他工作以来没出过错，这是第一次，偏偏是对余琛很重要的会上。
    德方代表闻言看看余琛，“Yu，就按这位先生说的吧。”
    余琛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陆怀亭，看他那双泛着浓重情绪的眼睛，看他微微低着头道歉的模样，他心底的火烧得几乎要烫上喉咙，以至于他开口时吓了陆怀亭一跳。
    “不用了。”冰冷的声音和难以容忍的语气，“现在把你的东西拿着，出去。”
    空间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会议室的空调风吹得发出轻微呼呼声，随后是陆怀亭不小心把文件夹磕到桌面的声音。
    林娴想出声给陆怀亭解围，陆怀亭却收好文件夹朝余琛这边鞠了个躬，很快就拿着文件夹低着头出去了。
    林娴看着他的背影，还有在门口踉跄了一下的模样，她觉得陆怀亭不太正常——这不是被领导批评的反应，倒像是觉得理所应当需要接受现实，舒了一口气又觉得痛苦的模样。
    小余总真的好凶。林娴看着余琛的脸，心里默默道。
    结果发现小余总脸色好像白了一瞬，还看了一眼门口。
    她再看过去，余琛收回了视线，轻咳一声道：“继续。”
    陆怀亭将文件夹整整齐齐地放在架子上，白远从茶水间接水回来还笑着问了他一句，“这么快就开完会了啊。”
    陆怀亭“嗯”了一声，也朝他笑了一下。
    笑得太奇怪了，白远莫名地多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小陆？最近感觉你精神不太好，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跟哥说说看能不能给你点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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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摇摇头，“没有，只是工作压力大，睡得不太好。”
    “那你可要注意啊，要不抽空去看看医生，让医生给你开点安眠药？”
    “嗯，谢谢白哥。”陆怀亭认真地道谢，觉得手心有些发痒，他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白远看他情绪不太好也没继续啰嗦，给他拿了包甜巧克力放在桌上也回了工位。
    陆怀亭看着那块白色包装的巧克力发了一会儿愣，脑子里全是余琛冷冰冰的声音，那双漂亮的眼睛原来也会变得这么让他害怕呀。
    手心传来刺痛，陆怀亭下意识低头去看——手心被他挠出了血，是指甲挖出来的伤口。
    怎么这么痒，他一边想着，一边去翻驱虫用的花露水。
    血滴在了桌面上，白远本来是想起来最近出了个新电视剧，准备问问陆怀亭看没看，一打眼看见这人拿着花露水要往手心倒，那手心不知道被什么伤的，流得整个手掌都是血。
    白远吓得眼皮直跳，伸手就把那花露水抢了过来，“疯了吧你！干嘛呢！”
    陆怀亭皱着眉看自己的手，“很痒，被虫咬了。”
    “这什么虫啊！给你咬成这样！你还要用花露水？我不得给你送医院急救？”白远想想花露水往伤口上倒下去的酸爽，一个激灵，抽空几张纸给陆怀亭捂着，“干嘛啊这是，虫子咬了也不要挠成这样啊？我送你去医院吧，这什么虫啊这么牛……”
    陆怀亭还是摇摇头：“没关系的白哥，我洗个手就好了。”
    “那不感染了吗？我给你擦点碘伏吧。”白远还是碎碎念。
    陆怀亭突然抬起头，轻声道：“不用了，没关系的。”
    下了班陆怀亭还是先去超市买了菜，路过水产区的时候他突然特别想吃鱼，买了条鲫鱼，还特地在隔壁货架上拿了一罐番茄黄豆，打算回家做锡纸黄豆鱼。
    他觉得余琛今晚应该不会回来，所以早早做了饭菜，在等墨鱼排骨汤的时候顺便洗了个澡，出来刚好七点半，汤也煲好了。
    余花花吃了罐头，正在追尾巴，乍一眼看到铲屎官在吃鱼，它倏地窜了过去，扒住裤脚就喵喵咪咪地叫唤。
    陆怀亭低头望着它，莫名冒出一句，“做小猫要乖，不然主人就不要你了。”
    余花花歪着脑袋卖萌：“喵喵～”
    陆怀亭默默它的小脑袋，给它夹了一块鱼肚上最好的肉。
    “被丢掉的小猫咪很可怜的。”他抱起小猫，放在自己怀里，有些出神道：“不过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陆怀亭后背猝然绷紧，他怀里抱着猫，碗里盛的汤才喝了一口。
    是余琛回来了。
    余琛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瞥了一眼正朝他望过来的一人一猫，穿着棉拖鞋径直去了厨房。
    洗手，盛饭，走出来坐在陆怀亭对面。
    他抬头望过去，陆怀亭飞快埋下头。
    “今天——”他开了个头。
    某人像猫咪一样微微动了动耳朵，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眼中的紧张简直要溢了出来。
    “当时心情不好，有些着急，不是针对你才发脾气。”余琛解释道，有些不自在地垂下视线，落在了陆怀亭拿着筷子的右手上。
    好像有奇怪的颜色。
    陆怀亭没说什么，点点头，示意他听懂了余琛的意思，他没在意。
    余琛又道：“你最近工作不太专心，我和你的事只能算私事，我希望你不要再影响到工作方面，明白吗？”
    陆怀亭“哦”了一声，还乖乖点了点头。
    余琛看他这样心软了半截，忍不住问道：“手怎么了？这是什么颜色？”手掌那里呈现一种土黄色。
    陆怀亭看看自己的手，低声道：“没什么，被虫子咬破了，涂了点碘伏。”
    余琛淡淡“嗯”了一声，“那吃饭吧。”
    陆怀亭便乖巧地听他话埋头吃饭。
    这是和好了吗？
    他在心底茫然地想着。
    可是余琛愿意同他说话了。
    第28章
    晚上睡觉还是隔了条被子海，余琛背对着他，因为知道某人不喜欢夜灯，陆怀亭上床的时候顺手将夜灯摘了下来。
    他睡不着，眼也不眨地盯着透光的窗帘，努力去分辨窗帘上的花纹。
    半夜余琛翻身踢了踢被子，长手一伸，搭在了陆怀亭的心口上。
    陆怀亭微微侧头看着他，黑夜中的呼吸声有些压抑——他的心口正在被爱人的手触碰着。
    陆怀亭抬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余琛的手背上，手心贴手背。
    余琛醒来的时候，陆怀亭正在厨房做早饭，他五点多下楼去买的鱼，准备片好了炖乌鱼干贝粥。
    余琛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手机免打扰模式终止，叮叮当当的手机提示音断断续续响起。
    粥的香气从厨房漫开，陆怀亭拿汤勺搅了搅，撒点盐和切碎的葱花滚一圈。
    余琛起身洗漱，牙杯上放着挤好牙膏的牙刷，他的洗脸巾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置衣架上。
    陆怀亭将砂锅飞快端上餐桌，用烫红的手指捏捏耳垂。
    余琛擦干净脸，习惯性拿牙杯盛水浇房间里的仙人掌。
    陆怀亭摆好碗筷，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余琛打开卧室门，懒洋洋地走了出来，神色有些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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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页

    陆怀亭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朝他笑。
    余琛愣了一下，大约是觉得这人笑得莫名其妙，他走近一些，看看饭桌上的粥，轻声道：“闻起来不错。”
    陆怀亭顿时连眼角都弯起来了。
    “很好吃的。”他说着递给余琛盛好的一碗。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余琛瞥了他一眼，就着碗吹了吹抿了一口：“嗯。”
    陆怀亭高兴地给自己盛了一碗，又拿出一边的盘子推到余琛面前：“我还做了蛋饼，卷了土豆丝，你尝尝。”
    “好。”余琛尝了一口，沉默了几秒，“挺好吃的。”
    余琛和他和好了，还夸他做的东西好吃。这个认知使得陆怀亭心跳得砰砰。
    余琛又道：“今天周六，我要去给朋友新开业的会所暖场，你有空吗？”
    陆怀亭抬起头，轻轻点头，又摇摇头，低声说道：“会不会打扰你们，我和你的朋友完全不认识……”
    余琛轻微蹙眉，“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陆怀亭闻言眨眨眼，问道：“真的呀？”他总是喜欢问问题的时候带点好奇的尾音，听得人心痒痒。
    本来就因为冷战大半个月没搭理陆怀亭，余琛听见他这傻乎乎的尾音，轻轻咽了咽。
    “嗯，我的朋友介绍给你又没什么不可以。”余琛端着碗喝一口粥，舒坦得微眯起眼，“不过晚上可能要在他那儿过夜。”
    “……哦。”陆怀亭反应迟钝地应了一声，半晌抬头看了看余琛，被对方眼里的揶揄逗得耳根微红。
    “听说他那个会所有些不正经的房间——”余琛故意顿了顿，看到陆怀亭疑惑地直起身子一脸茫然，他继续道：“晚上我带你玩。”
    “……”玩个屁，花里胡哨。
    陆怀亭喝着粥，低眉顺眼的。
    余琛看着他就忍不住想离他近一些，但克制住了，只是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陆怀亭察觉到什么，微微抬眼，看见的只有余琛颔首低眉的模样。
    周六的市区依旧车水马龙，滴滴作响的喇叭声比着谁更响亮似的此起彼伏。
    余琛在花店拎了俩发财树出来，陆怀亭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坐在副驾上，看着余琛将树丢进后备箱，拍拍手上了车。
    “两棵发财树，你朋友会不会觉得……”陆怀亭欲言又止，断断续续说道。
    余琛开着车，微微侧头听他说话，“嗯？他觉得什么？”
    “好像有点少。”陆怀亭含蓄表达了自己“并没有说你寒酸”的意思。
    余琛闻言笑了笑，“魏西他就喜欢这东西，我还给他订了两面锦旗一条大横幅呢——还特地在百度上搜了一句「愿你的发财梦梦想成真，愿你快乐享受发财的乐趣。」给他写上了。”
    看着陆怀亭又一次欲言又止的模样，余琛忍俊不禁，“不用担心，那小子很好说话的——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车窗外倏然划过的风声与行车，陆怀亭些许发愣，良久才轻轻点头，心里冒出一茬茬的期待。
    “好哦，我会尽量让你的朋友喜欢我的。”他认真地说道。
    魏西家里是做房地产的，早年家里只有他大哥一个人，老头子龙马精神，二十年后又得了他。
    他家有大哥撑着，平日里也用不着他操心，更何况……家里还有个私生子二哥，着实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不像余琛他家，横竖就他一个，做什么都得被老头子管着。
    魏西每次见到都要感慨，还好老子有两个哥哥。
    余琛懒得搭理他。
    今天拎着发财树和对象来，魏西终于不再感慨他有两个哥哥了，跟个狗儿似的上蹿下跳嗷嗷叫，“靠，几天不见啊，还跟男的搞上对象了！”
    陆怀亭紧张地揉揉衣角，朝他浅浅笑了笑，没说话。
    余琛让门口保安把发财树拿进去，随口和魏西解释道：“高中那会儿喜欢的人，你不知道而已。”
    魏西大惊，“草！你丫高中就搞男人？！”
    余琛凉凉斜他一眼，他立马捂着嘴，摇摇头。
    陆怀亭听着这些话没什么感觉，可是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余琛的衣摆，很轻，轻得余琛压根感觉不到。
    魏西没坏心，就是看着陆怀亭很好奇，他嘿嘿笑道：“你好你好，我叫魏西，余琛这家伙一直也没说过他喜欢男的啊，我比较惊讶哈哈哈，没别的意思哈哥们！你别介意！”
    陆怀亭轻轻点头，“没关系的，您好，我是陆怀亭。”他轻声细语，声调平平，但是很有礼貌，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魏西觉得这人真够好玩的，不像自己平时接触的那些人，这人有点呆板又有点拘谨，看着余琛的模样像一直寻求安慰的小猫。
    “行，进去吧，我还请了另外几个哥们呢，大家一起认识一下。”魏西说着招呼他俩人进去，说着又回头看余琛，“诶，老余，上次你爸来找我哥商量南城那块地的事，我怎么没听他提起你啊？算算你爸那个时候都退了，老头子都在想什么啊——”
    余琛闻言淡声道：“谁跟你说他退了？”
    “陈洋啊！”魏西说道：“上次他不是还给你送了块儿地吗？他舅国土局的，渠道多着呢，我家老爷子上次还让我和陈洋说道说道，你说这说道啥啊，兄弟有生意自然想着我们不是？”
    --

 第42页

    陆怀亭听见陈洋的名字整个人僵住了，半晌才恢复，他有些忐忑地去看余琛的脸色，余琛也朝他看了一眼，两人对视，陆怀亭很快低下头去，听见余琛回魏西的话道：“这事你哥操心就是了，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魏西道：“嗐，我也是想着多一门渠道好些，说起来陈洋这几年怪里怪气的，中间有一段都不和我来往了，还是上次你回来，我们聚一聚才重新联系上。”
    “嗯，他这个人不行，你让你哥和他做生意提防点——”余琛话说到一半，正好看见陈洋从拐角处走出来。
    魏西刚想说我今天还请了陈洋呢——他瞪着眼睛，看到陈洋走了过来。
    余琛抿了抿唇，第一眼看得却是陆怀亭。
    “……”陆怀亭咬紧牙根，克制了良久，才能抬起头。
    余琛见他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身形几乎摇摇欲坠一般，狠狠皱了下眉。
    陈洋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同魏西和余琛打招呼，“今儿兄弟办喜事，我来一趟不为过吧？”这话却是问的余琛。
    余琛没搭理他，轻轻握住陆怀亭的手。
    一片冰凉的冷汗浸透了手心。
    魏西觉出气氛尴尬，打哈哈笑了两声道：“是啊是啊，都是兄弟，余琛今儿可有心了，还送了我两棵发财树呢——”
    陈洋笑吟吟，温声道：“那可巧了，我也送了你两棵发财树，刚让人拿进去的。”
    这下见魏西都说不出话了，张着嘴，呆了呆。
    陆怀亭的手被余琛捏了捏，五感回神，他便冲余琛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余琛凑近亲了亲他的脸，“那我们去超市买今天的晚饭吧？”他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陆怀亭愕然地看着他，“可是魏西——”
    余琛扫一眼过去，魏西连忙摆手，“得，老余说了算，今儿你俩有事咱就下次再聚。”
    余琛满意地点点头，敷衍道：“那祝你发大财。”
    陆怀亭像呆瓜，跟着说了句，“祝你发大财。”
    余琛笑出了声，牵着陆呆瓜跟魏西道别，“下次再聚吧。”
    “知道了，任性的家伙。”魏西看着陈洋脸色发青，嘴里说不出啥味儿，觉得今天真是倒大霉，这俩什么时候闹掰的，余琛也太给人下面子了吧！！
    两人走了出来，上车的时候陆怀亭突然想起什么，于是问道：“你晚上想吃什么？”
    他心里很高兴，所以话语中带着笑意。
    余琛也跟着笑了笑，伸手替陆怀亭系安全带，轻声喟叹道：“大好周末，当然是吃我家亭亭啊——”
    “……”亭亭脸红红，磨磨唧唧半路上才回应道：“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过了两秒，又补一句，“好的吧，那你晚饭想吃什么？”
    看着正经人亭亭，余琛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
    “吃番茄鸡蛋面吧。”
    第29章
    陆怀亭弓着背微微倒气，他刚刚呼吸太急促，接不顺畅，险些背过气去。
    余琛伸手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抚了一把被汗腻湿的碎发，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亭亭，你刚刚的模样真可爱，还会咬人。”他称赞道，听起来不太真心，用着调笑的语气。
    陆怀亭顺过气，舒缓下蜷缩着的身体，声音微弱道：“说了太快……为什么不停一下，很、很累的。”
    余琛给他揉后腰，酸得他眼角都泛起泪。
    “快吗？”余琛问道，说着把陆怀亭抱着翻过身，凑近亲了亲鼻尖，“哪有快。”
    陆怀亭难受得微微仰起头，“……坏东西。”他委屈地嘟囔了一句，手脚发软，眼眶里都是盈满的泪。
    他之前还打算陪余琛那个完下床去做面条，结果余琛把他翻来覆去揉面团似的，现在别说做面条，做梦都嫌累。
    余琛看着面团泪眼汪汪，忍不住又啃了两口，沉思了两秒，决定再来一次。
    “啪——”易拉罐拉环被扯开，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陈洋瞥一眼魏西手里的可乐罐，眼底掩住一丝不耐。
    魏西喝一口可乐，长出一口气，“啊～真爽。”
    陈洋凉凉道：“看我被余琛下面子很爽？”
    魏西看他一眼，突然笑道：“关我什么事？”
    “你刚刚为什么让他们走？你让留下来余琛就不会走！我不信你看不出他是故意的。”陈洋声音拔高，眼眶张大，看得魏西蹙起眉头，懒懒道：“故意的又怎么样啊？你看看你现在，跟疯子有什么区别？”
    “我疯子？魏西，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余琛？”陈洋咄咄逼人。
    魏西嗤笑，“兄弟诶，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吗？你这就把自己当大房了啊？陆怀亭怎么了，斯斯文文长得也不难看，还有礼貌，我要是余琛我也喜欢陆怀亭。”
    陈洋冷冷地看着他，“他？他恶心得要命。”
    魏西“哦”了一声，喝口可乐，敷衍道：“怎么恶心了？”
    陈洋撇嘴古怪地笑了一下，“他的裸照我这里还有呢，你要看吗？”
    —
    余琛下床穿鞋，陆怀亭躺在床上泪眼朦胧地半眯着，整个人像被云朵包裹着，可惜是流心云朵，黏糊糊。
    他浑身软趴趴，粘腻的体液和汗液混杂在一起，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

 第43页

    “……”努力睁了睁眼，喉咙里发出低低地气音。
    余琛弯腰给他掖被子，问道：“嗯？”
    他含糊了半晌，在被子里闷闷地支出声，“要洗澡，不舒服。”
    “等会。”余琛手伸到被子下面，不知道干了什么，陆怀亭脊背登时像被人打了一棍，倏地狠狠颤了一下。
    他蜷起身子低低呜咽了一声，眼眶里的泪不禁掉进了枕头里。
    “你先休息。”余琛亲亲他的脸，笑着摸摸陆怀亭的头，“我去煮面。”
    陆怀亭抽噎着把头埋进枕头，心里混混沌沌地想着，太不正经了，这条鱼太不正经了，屁股真的好痛，好累。
    余琛也不知道自己不让人清理是什么意思，只是看这人被自己弄得浑身发抖手脚发软的模样感到很愉悦。
    让这个人全身都染着自己的气息，占有他，搅乱他。
    这个想法莫名使他兴奋，想着刚刚脑海里的画面，余琛下面的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把面条掉了几根在台面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声，余琛将脏掉的面条扔掉，盖好盖子，顺手按亮了手机。
    ［来自魏西的消息］
    余琛挑了挑眉，扫了一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上午1:47。
    魏西抽什么风，他心里想着。
    点了两下打开手机，魏西发来的一串“！”刷了满屏。
    魏西：我操！老余啊！！！！！！！
    余琛皱着眉：你他妈疯了？
    魏西：靠靠靠！我吃了一个瓜！
    余琛：……跟我有关系？
    魏西：我刚刚看了陆怀亭的裸照。
    余琛右眼皮跳了一下，还没想着怎么问，消息很快又弹了出来。
    魏西：［照片］
    魏西发了一张照片，严格上来说是裸照。
    五分钟前他还看过这张照片的主人。
    余琛点开照片，发现背景是在厕所，陆怀亭浑身赤｜裸地躺在地上，眼神呆滞，脸上的表情很模糊，余琛发现他看着这样的陆怀亭，居然感觉不出来这人的情绪。
    魏西：不是，你搞对象都不看这人是不是正经人啊？
    余琛看着照片上的陆怀亭，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回复魏西道：他很乖的。
    魏西操了一声，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什么鬼啊？乖还能拍这种照片啊？”
    余琛抿了抿唇，看着锅里煮沸的面条，他伸手捏捏眉间，温声道：“这照片能证明什么呢？你怎么就知道这是他自愿拍的？”
    “你看出他有一点不情愿的表情了吗？”魏西反问道。
    余琛拿筷子搅了搅面条，加了一勺盐进去，淡淡问道：“哪儿搞来的照片？”
    “陈洋给的啊，他不是和你那对象一个班？”
    余琛眼神微沉，“……行，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还不分手留着他拍片给你看啊？恶不恶心啊？”魏西性子急，心里想着都他妈绿成呼伦贝尔大草原了你还这么慢悠悠的，干嘛呢你！
    余琛放下筷子，把火关了，声音一时变得清楚干脆，“把照片删了，这事以后不必再提，陈洋那里你少搭理他，我看他已经疯透了。”
    他声音沉下来的时候很能唬人，兄弟几个认识这么久，魏西最怵的就是他，知道他说一不二，翻脸不认人能把你当场宰了。
    魏西只得“哦”一声，乖乖把照片删了，挂电话前还不忘嘱咐一句，“能拍这种照片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趁早别和他在一块儿了。”
    余琛眉毛抖了一下，“你操心得还挺多，你有对象了吗？尽扯淡。”说完挂了电话。
    面条煮太久，筷子一夹立马就断了个干净。
    余琛冷眼看着面条，仿佛想对面条撒气，表情变了三变，筷子一撂，不干了。
    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去客厅给余花花添粮加餐，冷静了十来分钟，他握着手机点了个潮汕砂锅粥，加了几份酸口小菜。
    余花花借着他的手吃猫条，呼噜呼噜的，余琛看着它，心里一阵阵泛起的烦躁强行压下去半厘。
    陆怀亭半梦半醒，总觉得回到了高中时期，被陈洋踩在脚下，逼迫着做不情愿的事情。
    他喉咙里呜呜咽咽地哽着，余琛拎着外卖进房间，陆怀亭突然惊地睁开眼。
    房间内的暖黄灯光落在他湿透的睫毛上，滚下一串泪。
    余琛突然就心软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将被子掀开，将陆怀亭抱进浴室给他洗澡。
    陆怀亭抽噎地看着他，眼泪簌簌下落，他因为梦感到难过，又因为余琛刚刚不给他洗澡感到委屈，心里的情绪上来怎么也止不住。
    余琛瞧他哭得可怜，实在无奈，只能一边亲他一边哄道：“怎么了宝贝？还疼啊？”
    “……”陆怀亭摇摇头。
    余琛给他清理，他又开始掉眼泪，双腿发抖，喉咙里哼哼唧唧的。
    “怎么这么好哭，都二十六了，还哭得像小朋友？”余琛嘴里说着嫌弃的话，眉眼尽是笑意，他抱着陆怀亭给人擦干身子穿衣服。
    陆怀亭也觉得很丢脸，将脸埋进余琛肩窝，闷声道：“……心里，怪怪的。”
    余琛心中一动，“怎么了？刚刚看你睡觉还哭，做噩梦了？”
    陆怀亭点点头，被余琛抱到床边坐着，余琛打开外卖，商家连砂锅一起送来的，余琛盛了一小碗，夹了点小菜放在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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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刚准备接，余琛喂了一勺给他。
    “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余琛问道。
    陆怀亭沉默了两秒，“没什么。”
    余琛拿勺子的动作顿了顿，他微微抬起头，眼里闪过一起阴霾。
    “什么叫没什么？那你哭什么？”
    陆怀亭眼眶发红，闻言瑟缩了一下，“我没……”
    “梦见了什么？”余琛又问了一遍。
    陆怀亭犹豫地看着他，灯光投下来显出半边阴影在余琛脸上。
    “真的没……”
    砰——！
    陶瓷的小碗被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散发着香气的粥飞溅得到处都是。
    余琛眼神像是在看垃圾一样看着陆怀亭，他微微偏过头，冷声道：“什么叫没什么？”
    “你总是跟我说‘没有’，‘没什么’，‘没关系’，‘没事’，那你哭什么？”余琛半眯着眼，这眼神看人自上而下，十分冷漠。
    陆怀亭被吓了一跳，回过神连忙解释道：“真的没有什么……一个噩梦而已。”
    “哦，没什么，那这张照片呢？”余琛将手机打开往他身上一丢，突然笑了一声，“这他妈也叫没什么？”
    那笑声太凉了，在看见照片的第一眼，陆怀亭的心像是被这声笑狠狠浸在了冰冷的水中，刺骨的痛一贯而入。
    他望着那张相片，余琛也没再说话，大概是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他又讨好地对余琛笑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捡起手机，想要删除照片半天又操作不当，反而把照片放大了。
    他吓得要命，立刻闭上眼睛。
    余琛看到他这样又有些心软了，刚想把手机拿回来，陆怀亭突然伸手抓住了余琛的胳膊，他不敢睁眼，只哽咽道：“……好痛啊鱼鱼。”
    余琛愣了一下，“什么好痛？”
    “……挨打，好痛啊。”陆怀亭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办呀，妈妈好累的，他们打人真的好痛啊，我痛得好想死，可是舍不得妈妈和鱼鱼。”
    “鱼鱼对我真的很好……”陆怀亭的声音放得更低了一些，低得余琛几乎听不见——“可他走了。”
    走得好远，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第30章
    「拍照啊，你摆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干什么？家里死了人啊——」
    「你看什么？余琛早就走了，他根本不会再回来了，你再怎么看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你家这么穷，你还没拍过照吧？摆个姿势会不会？不行我让你妈来帮你拍怎么样？」
    「笑一下，我给你拍得好看点，好不好？」
    你觉得余琛还会愿意继续看你一眼么？
    「陆怀亭，你又招惹陈洋干什么？那是你能招惹的吗？他爸是校董，他舅是局长——你呢？你爸呢？你爸是强奸犯！」
    「不是老师不帮你，实在是你不该去招惹他们啊。」
    「亭亭，上学不开心吗？」
    亭亭，为什么不开心呢？
    “……”没有为什么。
    亭亭，和妈妈说说呀？
    “……”说我爸爸是强奸犯还是说你儿子是同性恋？
    怎么说，没法说，也不能说。
    余琛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抖动了一下，他伸出双手将陆怀亭抱进怀里。
    陆怀亭不停颤抖的身体登时抖得更厉害了，他开口就哽，半晌才能重新说出完整的话来，“我怎么能说呢，你这么好，有原则而且说一不二。”
    “也不是喜欢我到非我不可的地步。”
    “万一你有一点不喜欢我又要走，我怎么办才好？”
    “我是继续等吗？”
    “万一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余琛突然伸手止住了他的话，他的声音放得很轻，透着无尽的温柔与耐心，哄小孩一般温声软语道：“可是你要知道，两个人恋爱的过程中是需要互相信任的。”
    陆怀亭吸了吸鼻子，微微抬眼看着他。
    余琛叹了口气，“无论未来如何，我还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什么都可以同我说，也什么都不用担心。”
    “你总是一个人伤心，什么都瞒着我，我会觉得你对我并不真心，没有信任，这样的恋爱毫无意义。”
    他说着伸手替陆怀亭擦擦眼泪，心里默默念了句哭唧唧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陆怀亭任他在自己脸上乱摸，明明是个基佬，一点都没有基佬的情调，擦个眼泪像在擦地板。
    “余琛。”陆怀亭窝在余琛怀里，看着头顶的灯，眼睛里满是彩色的光影。
    “嗯？”余琛低头看着他。
    陆怀亭侧过头，伸手环住余琛后背，淡淡道：“陈洋威胁我要和你爸爸说我们的事。”
    余琛闻言挑了下眉，“我爸？”
    陆怀亭点头，“如果他真的这样做，我可以主动辞职……至少不给你添麻烦，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随便找家公司都可以。”
    余琛捏捏他的脸，还是叹了口气，“老头子管不了我，也不会管我这个。”
    陆怀亭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余琛拿被子给他盖了盖肚子，手贴在陆怀亭手背，低声道：“他知道我有自己的目标，他不会多加干涉。”
    “……”陆怀亭看起来很想问目标是什么，余琛却避开了这点不说，他也不好意思再提，只能问了句别的，“那以后我和你一直在一起，他会为难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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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页

    余琛愕然地愣了一下，他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被人打了一棒子，但是克制住了没出声，满脸的欲言又止和诧异。
    “应该不会吧。”过了一会儿，余琛才淡淡道。
    陆怀亭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眼睛都亮了，他今晚着实太累，卷着被子窝在余琛怀里，高兴没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要睡。
    余琛突然想起来两人吵架前是在喝粥，还撒了一地的粥。
    “别睡，起来喝粥。”说着把陆怀亭平放在床上。
    陆怀亭滚了半圈，含糊道：“鱼鱼摔碗，凶凶嘞。”
    余琛：“……”
    余琛上手薅住他屁股，“起来喝粥，不然你胃又要痛了。”
    陆怀亭吸吸鼻子，睁开眼，委屈道：“屁股好痛。”
    “待会儿你胃也会痛。”
    “……都怪你。”
    “嗯嗯，都怪我，起来喝粥再睡。”
    “……”
    乱七八糟收拾完哭唧唧的某人，余琛又给魏西发了条微信：这件事情以后就过去了，我介绍他给你认识，是想让他高兴，你别给他添堵，他胆子小。
    魏西：……
    魏西：你是被鬼附身了是吧是吧是吧？
    余琛不理他，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抱着人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陆怀亭睁眼的时候余琛已经走了，给他在床头柜留了字条说是公司临时有事要回去一趟，让他乖乖吃饭，在家好好休息。
    陆怀亭默默点点头，发了一会儿呆，把手机摸出来给余琛回了个：
    微信好友有个红点点，陆怀亭疑惑了一会儿，点开来看——为人民服务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点了点同意，消息立马就跳了出来——
    为人民服务：你真牛。
    陆怀亭满脑袋问号：？
    为人民服务：你老家云南大山里的吧？这么会下降头。
    陆怀亭知道这是谁了，更疑惑了：？
    为人民服务：老余是真爱你啊。
    陆怀亭抿了抿唇：……哦，怎么了？
    他给魏西打上备注，起身下床穿鞋，身上还有些发软，去浴室洗漱了一番又去厨房端余琛给他留的奶黄包和虾饺，保温瓶里还有一整瓶的鲜打豆浆。
    怎么像是喂猪，他想着，魏西又发了消息来。
    魏西：我的意思是你要好好对老余，不要做对不起他的事。
    陆怀亭啃着奶黄包一头雾水：？
    余琛正好这时回了视频来。
    大约是刚刚才忙完，余琛脸色有些倦，靠在他办公室那张老板椅上半躺着和陆怀亭说话：“身上还难受吗？”
    陆怀亭拿着手机看他，包子都忘了吃，闻言摇头道：“不难受了，公司的事很棘手吗？我看你脸色有点不太好。”
    余琛靠在椅子上懒洋洋道：“是昨晚被你折腾的。”
    陆怀亭一脸“？”，低头啃了一口奶黄包。
    余琛觉得他傻乎乎的，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屏幕上陆怀亭的嘴角。
    “豆浆我放了挺多糖的，你喝得惯吗？”
    陆怀亭点点头，“很好喝，是你早晨做的吗？”
    余琛低低“嗯”了声，想了想还是说道：“昨天的事，不要放在心上。”
    陆怀亭呆了两秒，“……嗯。”
    余琛还是觉得他乖，胸膛里的一颗心被人熨烫得平整踏实起来，温热的情绪从心底漫延，他的指尖触碰着屏幕，若即若离。
    “亭亭，我走之后，你害怕吗？”他突然问道。
    窗外的风声绻绻，透着罅隙落进屋里。
    余琛听见陆怀亭那头传来轻轻搁置杯子的声音，吞咽的声音显得有些梗塞。
    陆怀亭的声音大约是昨夜使用过度，哑了大半，鼻音深重，轻声说起话来的时候像是哭泣。
    “还好吧，你不是有自己的想法吗？我的情绪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呀。”陆怀亭摸摸鼻子，语气带着点不确定道：“我总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拦着你不让你走。”
    “嗯，确实是我自己要走的。”余琛拧了拧手腕，长久维持一个姿势让他手臂有些发麻，所以错过了陆怀亭听见这话时眼底坠下的一缕光。
    “我当年因为妈妈的原因不得不在那个地方生活，所以妈妈去世之后，我也需要考虑一下未来的路。”
    陆怀亭小声应道：“我没有说你不该走的意思呀，你是不是因为陈洋他们欺负我的事不高兴啊，没关系的，已经过去了。”
    余琛噎了一下，眉目染了一层薄怒，“他们欺负你你就不能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吗？！”
    陆怀亭听完沉默地看着余琛，好一会儿才微微笑起来，“没关系的。”
    他甚至又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小口，示意自己真的不是很在意「因为余琛不在而被欺负」这件事。
    余琛也不知道自己在恼怒什么，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就算陆怀亭给他打电话说他也根本接不到甚至于不会接。
    陆怀亭察觉到他的情绪，为他因为自己感到恼怒而生出一起开心来。
    “真的没关系，这是我的事情呀，是因为我懦弱才会被人欺负，我怎么可能怪你，这个根本就和你没有关系。”他绞尽脑汁地说一些自以为能安慰对方的话。
    余琛脸色愈发得难看，“陈洋喜欢我才会这么看不顺眼你，你不知道？”
    陆怀亭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余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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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不会欺负你的。”
    “可是你喜欢我呀。”陆怀亭轻轻叹了口气，“你不喜欢陈洋。”
    他还是觉得高兴，“可怜的人并不是我啊。”
    余琛的心顿时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贸然闯进了陆怀亭那一片春意暖阳花丛里。
    满布的温柔包裹着他的心，散发着甜腻的花香气。
    “你为我生气，是因为你喜欢我。”陆怀亭傻笑出声，“我觉得我好幸福呀鱼鱼。”
    “我以前总觉得大家都对我不好，全世界除了妈妈没有人喜欢我，在意我，甚至妈妈有时候都是痛恨厌恶着我的，如果不是我，她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妈妈没有抛弃我。”
    “高中的时候你离开了……”陆怀亭垂下眼，还是鼓起勇气笑了笑，“可你现在回来了。”
    “你也没有抛弃我。”他的声音满是雀跃与迫不及待的激动，“你重新来喜欢我了。”
    余琛沉默了良久，心跳得快要窜出胸膛。
    他仿佛能感觉到这人的快乐，就连指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第31章
    陆怀亭愈发得黏人。
    余琛察觉到这点的时候，陆怀亭正在他办公室提着小水壶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
    余琛将签好字的文件摆好在一旁，拿过手边泡好的茶喝了两口。
    陆怀亭浇完水，四处转了两圈，看了好几眼墙上的挂钟，待到了十一点四十他立刻把茶几上放着的便当袋子打开。
    余琛看着他将便当盒一一摆放好，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鲜花，还像模像样摆了个盘。
    “下班吃饭了！”十一点五十某人凑过来高兴地说道。
    余琛观察了他半个多小时，自然知道是要吃饭了，但是他没动，想看陆怀亭接下来怎么做。
    果不其然这人喊了一声见余琛没动，他有些不解，看看办公桌上的文件处理得干干净净，他微微抬眼去看余琛，轻声问道：“不吃饭吗？”
    余琛道：“嗯，吃饭。”
    他就笑吟吟地道：“今天我给你做了照烧鸡呢，前两天我听林姐说附近有一家照烧鸡饭特别好吃，我还说哪天和你一起去吃。”
    余琛起身坐到沙发上，“哦，怎么不去？”
    陆怀亭给他盛饭，笑着解释道：“你太忙啦，我只好自己学着做给你吃。”听起来有些抱怨的意味，但是余琛知道这人只是想要表达这件事，并不是怪他。
    而且，两个大男人谈恋爱，总不要每天都黏黏糊糊在一起。
    “前两天我在王总办公室碰到董事长了。”陆怀亭给余琛夹菜，嘴里说着话。
    余琛筷子微顿，“他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问了些你的工作情况，让我好好给你分忧解难。”陆怀亭平铺直述，想了想，还是疑惑道：“这话听起来真是奇怪。”
    秘书处这么多人，他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如果不是因为和余琛关系亲密，他这不起眼的小人物是如何也入不了大人物的眼里。
    余琛却一听就明白了，他爸是知道他俩的关系了。
    微微皱了下眉，余琛低声道：“不用理他。”
    陆怀亭忧心忡忡地看着余琛，“可是，你爸爸并没有完全把公司交给你……”
    余琛猛地抬头，语气莫名有些冲，“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陆怀亭正好要给他夹菜，被他吓得一抖，夹起来的一块肉掉在了桌上。
    余琛凶完皱着眉扫了他一眼，陆怀亭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朝余琛尴尬地笑了笑，默默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余琛没再开口，陆怀亭也不敢再说什么，两人安静地吃完午饭，午休的时候陆怀亭抱着毯子在余琛办公室的沙发上小睡，平日里他是在余琛的休息室和那人一起午睡的。
    今天他不敢去余琛的休息室，怕余琛烦他，结果根本睡不着，闭着眼睛越想越沮丧。
    余琛也没睡着，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发起呆——他很少这样，他不允许自己浪费时间在情绪上。
    因为陆怀亭他已经破了太多次戒。
    他让陆怀亭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为曾经在一起过，他觉得这人很乖，因为乖所以事少，甚至于他只是在重新遇见他的那一瞬间，心动了而已。
    但是心动并不代表什么。
    他不喜欢太粘人的恋人，而且，仅仅是恋人。
    陆怀亭不明白余琛怎么又生气了，中午的事情他下午上班前和余琛道了歉，那人也说没什么，结果等陆怀亭买完菜回家，余琛还没回来。
    以为是有什么事耽搁了，陆怀亭先做好了饭，看着时间给余琛发了条微信。
    坐在摆好饭菜的桌前，陆怀亭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和手足无措，他能察觉到自己越来越依赖余琛，就好像他本该和余琛是一起的。
    这样很不好，他知道的。
    这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只是觉得，余琛重新来喜欢他了，又一直说着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坦诚，他渴望爱，所以向余琛索取爱意，有什么不对吗？
    他只要不做得太明显，余琛是能够接受的，不是吗？
    余琛没回他的消息。
    陆怀亭看着手机，墙上的挂钟转了一圈，时针拨了一格。
    他又发了一条消息：今晚做了你爱吃的泰餐，你在哪里？几点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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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余琛喝了一口手里的酒，看着魏西正搂着一个女孩坐在一边嘻嘻哈哈。
    “哎你他妈终于是让我请来了啊！”魏西笑着同余琛说道。
    余琛给自己又倒了一些白兰地，闻言说道：“有空就来了，之前公司忙。”
    魏西才不吃他这套，“少和我胡扯哈，我还不知道你，上个月还看到你和你那小情在超市你侬我侬得买菜呢！”
    余琛目不转睛地看着魏西，冷不丁问了一句：“我看起来很喜欢他？”
    魏西一脸问号地看着他，“你不喜欢他？？？”
    “还行。”余琛喝了一口酒，看着手机第三次震动着跳出消息，神色不变道：“前两天我回家，老头子又催我结婚，说是结了婚立马就把公司股权全部转给我。”
    魏西抱着姑娘的手顿了一下，“哎，你怎么想啊？陆怀亭不还和你在一起吗？”
    余琛看着他，表情有些奇怪，突然问道：“你不是看他挺不顺眼？”
    魏西白他一眼，“大哥！我看他不顺眼是我的事好吗？你如果要结婚可一定要提前和人分手啊，别搞那种脚踏两只船的破事，丢人！”
    余琛又不说话了，两口将杯子里的酒喝干净，杯子搁在茶几上发出铿的一声，余琛微微眯起眼。
    “我说真的啊，你可别干出那种事啊。”魏西跟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
    余琛没有不耐烦，他只是在想他自己想了两个月也想不清楚的事。
    手机最后响了一次，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陆怀亭：我想你了。］
    他莫名觉得恼火，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因为陆怀亭而烦恼，他不是向来都明白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的道理吗？
    屏幕亮起的白光映在他的脸上，乌黑的眼睛里是沉沉的情绪，飘飘荡荡坠在眼底，浮起心底漫延出的恍然。
    “嗯。”他应了一声魏西的话。
    第32章
    清晨的花还染着露水，陆怀亭站在路边卖花的小摊前面，低头挑了一捧半开半合的桔梗花。
    付了钱，顺便看一眼微信的消息。
    “要帮您包一下吗？”摊主看他付了钱迟迟没走，便问了一声。
    陆怀亭被他的声音唤回神，轻轻摇摇头，“谢谢，不用了。”
    他是要拿去放在花瓶里的。
    余琛不给他送花，他自己买就是了。
    早晨的公司很安静，他抱着花在楼下的粥店给余琛打包了一份瑶柱鸡丝粥，再拎着打包盒去余琛办公室。
    上班前那人还没来，陆怀亭抱着花回了自己的工位，花束被插进擦得锃亮的花瓶中，踩点来上班的林娴瞧见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那姑娘和好了啊？”
    陆怀亭微微抬起眼，茫然地望了过去。
    林娴以为他害羞呢，笑着道：之前不老有人给你送花吗？你白哥就猜是不是你女朋友，后来有一阵又没送了，你那阵子不是状态不好还被小余总骂了嘛，今天这花……是和好了呀。”
    陆怀亭听完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花瓶，笑了笑，“啊，对，和好了。”
    “那就好。”林娴拍拍他的肩膀，“会议的事你别担心，小余总也不是真生气，我上次和他解释了，他说没什么。”
    陆怀亭用力点点头，“知道啦林姐，谢谢。”瞥了一眼门口，他突然问道：“林姐，你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余总办公室有人吗？”
    林娴道：“没啊，小余总出差了你不知道吗？”
    陆怀亭像是被人从后面狠狠打了一棒子，眼前发黑了一瞬。
    “……出差？”
    “嗯，说是S省那边的子公司有些事，不过不是我说啊……这事也用不着总经理出台吧，这不要把人累死啊，小余总还真是有够热爱工作的。”林娴撇撇嘴，看着陆怀亭脸色明显白了下去，瞳孔有些涣散，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小声问道：“要走多少天？”
    “没什么事估计两三天也就回来了。”
    “哦。”陆怀亭应了，心里却在想，不过是不愿意见我而已，何必跑这么远。
    上午下班后，陆怀亭趁着大家都去用餐的时间，去余琛办公室把早上那份打包好的早餐拿出来丢进垃圾桶。
    下午处理完手头的事，同人事请了两个小时的假，陆怀亭提前下班回了妈妈家。
    余花花在他怀里犯困，一人一猫从公交上下来，小猫扭扭屁股，迷迷糊糊凑近陆怀亭的心口，蹭了蹭。
    陆怀亭被他蹭得心痒痒，冰凉的指尖在抚上小猫的一瞬间温暖了起来。
    “花花，喜不喜欢爸爸？”
    “喵喵。”
    “我也喜欢花花。”
    “喵咪呜。”
    “知道啦知道啦，爸爸带你去看奶奶。”
    “咪喵～”
    “鱼鱼不在，不想他。”
    “喵呜！”
    “他凶你啦？爸爸给你摸摸，不怕。”
    “呜呜～咪～”
    “好好好，买小鱼干吃。”
    “怎么突然跑回来？”陆妈妈坐在沙发上，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望着陆怀亭的神色有些恹恹。
    陆怀亭将手里提着的菜放进厨房出来的时候余花花轻车熟路的从他怀里跳上了沙发，蹭着陆妈妈的胳膊滑下来。
    陆妈妈顺势抱过小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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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笑道：“回来看看你。”
    “要你看什么！又不是要死了。”陆妈妈突然拔高了声音道。
    陆怀亭笑意戛然而止，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妈，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陆妈妈轻咳一声，偏过头去揉猫，“没什么，刚刚睡起来。”
    陆怀亭点点头，“那我去做饭吧，吃过晚饭我再回家。”
    陆妈妈看着他进厨房的背影，总觉得这孩子精神不太好，看着满腹心事，她忍不住喊了一声，“亭亭啊。”
    陆怀亭回过头，“怎么了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陆妈妈问道。
    陆怀亭的手指轻轻颤了颤，抬起头便笑，“没有啊妈妈，我就是想你啦。”
    心里有些清不干净的痛感，所以偷偷跑来妈妈这里寻求安慰。
    余琛挂完电话扫了一眼微信，陆怀亭半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捻起手机一角，冷漠地打量着陆怀亭发来的消息。
    “怎么出来和我办个事还一直拿个手机？”余庆安坐在余琛对面，见他挂完电话又只顾着看手机，说话语气便重了一些。
    余琛懒懒地扫他一眼，“到底办什么事？莫名其妙把我弄上飞机。”
    余庆安道：“什么莫名其妙？！我没让小齐跟你说吗？”
    “说分公司有急事必须要我来，然后呢？”余琛将手里揣回口袋，语气冷冷道。
    “见你一面难如登天啊余琛！”
    余琛冷漠地瞥一眼余庆安，“到底什么事？”
    “你妈妈上次给你介绍的姑娘为什么不去看看？”余庆安道。
    余琛嗤笑一声，“我妈早就死了，哪还有妈啊？”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跟男的乱搞！那个男的你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吗？不就是贪你的钱！”
    余琛抬抬眼皮，拖长了调子故意道：“是啊，我也是贪你的钱。”
    余庆安噎了一下，怒道：“当年读高中就是他勾引你吧？！”
    “这种事情有必要在意吗？”余琛觉得厌烦，并不想和自己的父亲讨论自己的感情问题，沉着声道：“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资助陆怀亭把陆怀亭放在我身边不都是因为这个吗？怕我忘记自己的目标？还是说，怕我没资格继承你的公司？”
    余庆安脸色缓和一些，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我不管你在外面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是人还是垃圾我都不会管，只要你结婚。”
    余琛冷笑道：“那你就别把手伸这么长，和陈洋他家的合作你动什么手？”
    “谁让你看起来真的挺喜欢那姓陆的。”余庆安的声音像是惊雷下的雨声，打在余琛心上，觉得惊诧，又觉得厌烦。
    他实在不愿再和余庆安说下去，起身扶住桌子冷冷丢下一句，“喜欢算什么，就算喜欢我也会结婚的。”
    他抬脚就走。
    余庆安也没拦着他，他知道余琛不会走远，只是性子霸道，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心里不舒服罢了。
    余琛确实没走远，只是出了个门，在门口站着发了会儿愣。
    陆怀亭的微信又发来了。
    很有规律，两小时一条。
    余琛一条都不回，看也不看。
    “明天就不做便当了，等他回来再做吧。”陆怀亭站在厨房这么想着。
    握在手里的手机被他反复解锁锁屏，怕是手机出了问题，但是手机性能还挺好。
    “晚点再发晚安好了。”他碎碎念道。
    离上一次发消息才过去十分钟呢。
    第33章
    #总是惹恋人生气该怎么办呢？#
    陆怀亭半夜泡在论坛上看各种奇怪的恋爱帖子，因为余琛没回消息，他估摸着是上次的气没消，他反省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发个贴子问问论坛里的人。
    和他比较熟悉的姑娘立马就回复道：因为什么呀？
    陆怀亭回忆了一下和余琛这大半年的相处，回复道：大概是我经常说错话做错事，他性格比较冷清，不太喜欢吧。
    那妹子没多久回复一堆话来：你很喜欢他的话根本就不会做他不喜欢的事吧？他是不是不够喜欢你啊？我以前有个对象也是，若即若离的，说的跟做的完全不一样，后来被我发现他只是无聊跟我玩玩而已，我捡了块石头把他脑袋砸了。
    陆怀亭看得眉头抽筋：他没欺负你吧？
    妹子回复：他敢吗？他问心有愧。
    陆怀亭想了想，说道：我爱人应该不会是这样的，他和我说过了，相爱的人要互相坦诚，他还说过喜欢我，所以应该不会是和我玩玩而已，毕竟……玩玩挺浪费时间的，按他的性子是不会浪费这个时间的。
    陆怀亭：他人很好的，应该是我的问题，我性格不太好，都是他在包容我，我有在改了，只是有些难……我想让他再等等我，我会变好的。
    妹子看了他的回复，回了一句：……到底是什么事他总是生气啊？你哪里不好了？
    陆怀亭打字的手顿住了，他回想了许多，发现都是因为自己怯懦自卑余琛才发脾气，还有自己说话总是犹犹豫豫，余琛也会生气。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
    他回了妹子一个苦笑的表情，退出了账号，关闭了网页。
    余花花这几天晚上都不睡觉，在房里跑酷，之前因为怕打扰到楼下住户，陆怀亭特地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

 第49页

    小猫在毛毯里翻滚，没一会儿又跑去咬陆怀亭睡衣裤脚，天气热起来了，陆怀亭穿了薄款的丝绸睡衣，被猫咪一咬，立马两个洞跃然而出。
    陆怀亭不恼，伸手去摸猫猫头。
    余琛一大早就被老头子不停敲门的声音弄得低气压，浑身浸出一阵阴沉的情绪。
    “干什么？”他皱着眉开门。
    余庆安道：“你赶紧收拾收拾，那姑娘今天才有空过来见你！”
    余琛只穿了条睡裤，上身赤｜裸，闻言抬抬眼皮，冷冷问道：“什么姑娘？”
    “禾颂集团的柳澄媛，他爹只生了她一个，这么大的公司以后注定是她一个人的，你这次要是能和她结婚……”余庆安说着让一旁的助理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余琛。
    余琛心底不耐，阴郁的眼神落在资料袋上，良久，他伸手接过，心里莫名想到了陆怀亭。
    伸手捏了捏眉间，将心里的人强行压下去，他开口道：“见人可以，我上午见完下午就回去。”
    余庆安沉默地看着他，突然笑道：“可以，你只要能和这姑娘结婚，你背地里和那男的搞我也不会管你。”
    “……恶不恶心？”余琛皱眉，讥讽了一句，“也是，你当初有老婆还来找我妈，一直都挺恶心的。”
    余庆安脸色微变，冷笑道：“没有我，你又算什么东西？”
    “私生子啊，爸爸，要不是你那老婆生不出孩子，我又算什么东西？”余琛嗤笑，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余庆安身旁的助理，“秦助理，你说是不是？”
    秦助理低头，“少爷，您就听老爷的吧。”
    余琛冷笑。
    看着余庆安离开，他关上门，洗澡换了身休闲一些的西装，随便整理了下仪表，带着手机直接上了余庆安给他安排的车。
    在车上秦助理叮嘱了他一些事，余琛没听，打开手机看陆怀亭给他发的消息。
    ［陆怀亭：早上出门看到一只小麻雀在地上蹦蹦跳跳吃米，好可爱，你出差累不累呀？有好好吃饭吗？］
    莫名其妙让余琛心里有些难受。
    他犹豫了两秒，终于回复道：你有好好吃饭吗？
    秦助理道：“柳小姐脾气可能有些不太好，老爷让你多忍让一些。”
    余琛抬头回了一句，“我是娶老婆还是娶公主啊？你要不让余庆安自己来娶？”
    手机震了两下，余琛低头看陆怀亭回他的消息。
    ［吃啦！］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是没忍住要问。
    余琛微微垂下眼，［下午吧，你晚上做什么好吃的？说给我听听，看看要不要快些回家。］
    陆怀亭报了一长串菜名，还发了猫猫照片，余琛听见秦助理说了句“到了”。
    他收起手机，在秦助理开门请示的动作中下了车，修身的西装衬得他气质脱尘，换了符惯常待人的温和表情，回头笑着像日常谈评似的轻声道：“秦助理，回去记得同老头子说一声，我和陆怀亭的事我自己解决，我答应他结婚就不会反悔，让他不要动陆怀亭。”
    秦助理点点头，解释道：“老爷没那个打算的，他了解您的为人，知道您有自己的目标，这次实在是迫于无奈……您的表现让他有些担忧。”
    余琛心底冷笑，面上镇定道：“我进去了，你回去复命吧。”
    他的嘲讽溢于言表，秦助理只是略有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余琛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结婚接管家业，现在这种类似于赌气的情绪从何而来。
    难道真的是喜欢那个男人？
    他摇摇头，弄不明白。
    怎么又不回了。
    陆怀亭长叹一口气，刚刚高兴的劲头又被情绪的潮水冲散了一些去。
    不过这人说晚上回家。
    他又开心起来，脑海里还在想着晚上要做的菜，工作效率出奇得快。
    柳澄媛笑着看向余琛，“你来了。”
    余琛入座，朝她笑了笑，“你好，柳小姐。”
    “别叫我柳小姐，叫我澄媛吧，你不记得我了吗？”柳澄媛微微笑起来，她长得很漂亮，同余琛一般拥有一双笑起来十分璀璨的桃花眼，说起话来轻声细语。
    余琛无所谓称谓如何，轻声道：“澄瑗？”
    “师兄，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呀？”柳澄媛语气放轻一些，失落道。
    余琛记忆力确实没这人，也不好直说，只是笑着，听柳澄媛自己说道：“大三那会儿，我的导师cherry派我去你们商学院做调研，你还帮我一起做了测试卷呢。”
    余琛温声道：“你是学的统计学吗？女孩子学这个还是挺厉害的。”
    “嗯，还好，主要还是你们商学院的厉害……”
    陆怀亭下班赶巧，超市新上了海鲜和蔬菜，他推着购物车买了满满一车，结账之后提着两个超大的购物袋，走路的时候都晃晃悠悠，惹得路人看了好几眼。
    他有些不好意思，手指被勒得发疼，只能微微蜷缩起手指，低着头走了一段路。
    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坐公交也不方便，想了想还是打车回了家。
    心里算着打车费，轻轻叹了口气，好贵。
    不过今天买到了好多鱼鱼爱吃的东西。
    陆怀亭微微勾起嘴角，心里的期待像是手指钝钝麻麻的刺痛，一点点地涌出来。
    --

 第50页

    他回到家先给余花花做了晚饭，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有几个红点，是工作上的事，看着不着急他也就没管。
    厨房的水池里堆满了海鲜还有蔬菜，他给余琛发了一条［几点到家？］，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转身系着围裙进去做菜了。
    余琛看到消息的时候，刚送柳澄媛回酒店，折回自己住的酒店已经有些晚了。
    想着陆怀亭这个点估计也快睡了，应该不会真的等他回家，他顺手回了消息：［临时有些事耽搁晚了，我明天再回家。］
    陆怀亭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震，同时听见厨房里传来微波炉的声音，他动了动，一时之间居然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先看消息还是先拿热好的菜呢。
    是鱼鱼到家了吗？
    那菜要不要先摆好？
    他抬手扶额，过了好几分钟缓过神来，打开手机锁屏看到了余琛发来的消息。
    他愣了几秒，眨眨眼，又看了一遍才打字回复道：［好哦，那你早点睡，明天到家前给我发消息说一声呀，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余琛回了一句：［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陆怀亭放下手机，饭厅的灯有一个灯泡时坏时好，大多时候照出来的光有些沉，今天大约是陆怀亭做了许多菜，它觉得沉沉的光衬不出菜色，十分难得地亮堂了起来。
    照得陆怀亭的脸毫无血色。
    他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等了一整晚，等到满心的期待落空。
    其实也没什么。他安慰自己，起身将微波炉里热过两次的菜拿了出来。
    他明天就回来了不是吗？
    他这么想着，心口的刺痛贯穿了整个身体。
    又觉得不解，真是奇怪，怎么好好的会难受。
    鱼鱼又不是不要他了。
    第34章
    陆怀亭早上在公司门口摔了一跤，他昨晚昏昏沉沉却又睡不着，精神不济，上楼梯的时候往前崴了一下，直接从后面几节台阶上倒了下去。
    在医院拍了片子打好石膏，白远站在一边说他，“你说说你，多大的人了啊？怎么走路还摔跤！”
    陆怀亭脸上也蹭破了皮，涂了红药水，一抬头跟个花猫似的。
    “……没事的。”他小声道。
    早上还是白远提前到公司发现他摔倒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
    白远叹着气，坐到他身边，“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状态不对，你林姐说你和女朋友和好了啊，怎么又这样了？”
    陆怀亭手里提着装药的袋子，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好一会儿，陆怀亭轻声说道：“没什么啊，是我不小心才摔倒的，”
    “……”白远看着他，“唉，那你小心点啊，我看你状态这段时间特别差，要不抽空看看心理医生？”
    “嗯。”陆怀亭点点头，“那白哥你先回去工作吧，医生让我在这里等ct报告，我晚点再去公司。”
    “好，那你有啥事给我打电话。”
    白远走了，陆怀亭低头看着自己打了石膏的手臂，无奈地笑了笑。
    他能清楚察觉到自己情绪的不正常，也努力克制过，但是控制不了情绪的大起大落。
    等过段时间空闲一些再来看医生吧，最近公司里的新项目还有些忙呢。
    等了三个多小时拿到ct报告，医生看了说没什么大碍，让他一周以后记得来换石膏就好。
    走出医院大门正想着坐公交回公司，一辆大切在身边停了下来。
    陆怀亭低着头径直走路，大切的车身蹭了过来，喇叭声在耳畔响起，吓了陆怀亭一跳。
    余琛降下车窗，喊了他一声，“发什么愣？上车。”
    陆怀亭提着药的手抖了一下，偷偷看了余琛好几眼，他仿佛才确定了一般，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坐好，余琛弯腰给他系安全带。
    余琛答道：“九点多下的飞机，回了一趟家放行李，到公司找你就听白远说你早上摔了还在医院。”
    陆怀亭点点头，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余琛偏头看他一眼，心里恍然有些空，他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又转回头，“吃过了。”
    “我没做中午的便当。”陆怀亭想起什么，微微蹙起眉头，“你中午想吃什么呀？”
    余琛道：“我待会儿找餐厅订鹌鹑汤，你喝了补补，气色太差了。”
    “哦。”陆怀亭偏头看他，脸上的红药水蹭了些在头发上，“那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去买菜。”
    “……”余琛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了，他一脚刹车停在路边，表情怪异地看着陆怀亭道：“为什么一直问这个？”
    陆怀亭眨眨眼，“怎么了？”
    “怎么一直问这种问题？”余琛伸手把他微微侧过去的脸轻轻抚近了一些，看陆怀亭不说话，他突然拔高声音说道：“你在确认什么？”
    “……”陆怀亭的红药水被余琛蹭了一些在指尖，他垂下的视线望着这刺眼的红药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如果是蜗牛就好了，缩起来躲进壳里，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余琛却一脚踩烂他的壳，“说啊。”
    陆怀亭装不了哑巴，也没有壳可以蜷缩，他好像一颗光溜溜的实心球，被余琛摔在地上，还和原来的模样一般，看不出受了什么伤，仿佛永远不会受伤。
    --

 第51页

    “是。”他用力发出声音，发出来的却很低微，“我在确认你还会不会回来。”
    余琛是知道这个答案的，他恶劣的情绪主导了他的思想，他逼迫陆怀亭剖出真心来回答，他得到了一丝快意。
    他看到了陆怀亭挣扎不得的痛苦。
    情绪过后那份快意变成了不堪言的痛苦。
    他又心软了，决定再给陆怀亭一丝机会，并不是全部的，就一点点，到时间了他会收回。
    所以他亲了亲陆怀亭的嘴角，温柔道：“我会回来的，所以你不要紧张。”
    他暂时确实会回来，所以，陆怀亭确实不需要这么早就如此紧张。
    陆怀亭便放下心来，笑了笑，有些温柔地望着余琛，“好。”
    如果他知道余琛此时给他的承诺不过一句施舍，他也许会多加小心一些，不会感到更加深刻的痛楚。
    余琛总是温柔的，为他考虑着的。
    他要到后来才知道，余琛什么都好，只是不够喜欢他而已。
    陆怀亭的手不方便，余琛想让他回家休息，他也没多言，听从余琛的话请了下午的假。
    余琛也跟着没去上班，一起回了家，到家之后陆怀亭去浴室清理因为摔跤弄脏的地方，避开了伤口还洗了自己换下的衣服。
    余琛不知在客厅做什么，偶尔传来小猫叫的声音。
    等他出来的时候才看见余琛在厨房，系着围裙切菜，见他过来还说了句，“冰箱里怎么这么多剩菜，我都倒了啊。”
    陆怀亭应声，“好”垃圾桶里都是他昨天做的菜，一口没吃。
    余琛在切肉，不知道要做什么，架势摆到位了。
    “亭亭，月底开始我会很忙，不一定天天都回这边来。”他突然说道。
    陆怀亭觉得耳熟，好像听过，点点头。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趁着还有十来天到月底，我陪你四处逛逛。”余琛放下刀，背过身子去冰箱拿东西，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有些沉闷。
    陆怀亭呆了呆，余琛的背影像是要离开，他恍神间摇摇头，将自己拉回现实，笑道：“好啊，那我待会儿列张表。”
    “有这么多想去的地方啊？”余琛打趣了一句。
    陆怀亭“嗯”了一声，“和你一起的话，都想去。”
    余琛重新拿起刀切菜的动作停了两秒，“行。”
    “你在做什么？”陆怀亭走近一些，试探着伸出手拥抱余琛，手绕过腰握在一起。
    余琛觉得他有些黏人，回头和他接了个带橘子味儿的吻。
    陆怀亭一边想着余琛偷喝了他买的橘子汁一边轻轻抓住余琛的衬衫。
    “做你爱吃的油焖大虾，怎么样？”余琛松开他的唇，笑道。
    “很好。”陆怀亭觉得被余琛亲得嘴唇发麻，忍不住舔舔嘴唇，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做什么都好。”
    第35章
    陆怀亭吊着胳膊光脚站在地毯上，余琛正在洗澡，小猫在地毯上打滚，偶尔扑过来咬咬陆怀亭的裤脚。
    他就这么站着望小猫，清晨的阳光从半开的窗帘照进，小猫沐浴在阳光下，翻着肚皮蹭他。
    好乖。
    余琛出来的时候他正弯下腰去抱小家伙，见状余琛站着瞧了瞧，等陆怀亭转过身来他才动作，走到床边穿衣服。
    “上午下班别乱跑，直接去停车场等我，带你去喝昨晚没喝到的十全大补汤。”余琛打着领带，偏头冲陆怀亭说了一句。
    陆怀亭埋头在猫猫背上，闷闷地应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找个时间去看医生，昨晚余琛回来躺在他的身边他也没能睡着，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空气中都是粘腻窒息的焦虑缠绕在周身。
    “花花的猫粮是不是不多了？我昨天在柜子里没看见新的。”余琛叠好被子，将窗帘彻底拉开，让阳光整个扑撒在床铺上。
    陆怀亭回想了一下自己去年双十一抢来的猫粮，“唔”了一声：“没有了，猫罐头也快没了，今天回家我去宠物店买些应急吧，过阵子淘宝活动有折扣我多屯点。”
    余琛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解地皱皱眉：“今天我买就好了，不用去淘宝买，太便宜对猫不好。”
    “……”也没有太便宜，陆怀亭哽了一下，没说出口。
    余琛收拾好房间，去了客厅，陆怀亭跟着他，余琛突然说道：“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今天还是休息一天？”
    陆怀亭摇摇头，“那下班还是我先去买猫粮吧，你先回家。”
    余琛道：“这个分那么清楚干什么？”虽然说出来的语气很平静，尾音却是带了些许恼意。
    陆怀亭知道自己这是又惹他生气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多想……那你下班带我一起去买吧，花花只吃那个牌子。”
    余琛从喉咙里哼出一声，“随你。”
    “……嗯。”陆怀亭抿抿嘴唇，将小猫放在沙发上，看了眼四周好像没什么要整理的，他走近一些，伸手帮余琛理了理衣领，轻声道：“不要生我气呀，我请你吃鸡蛋仔好不好？”
    余琛看他吊着胳膊还踮着脚凑近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微微前倾亲了亲陆怀亭，故意说道：“那我带你去卖鸡蛋仔的店铺吧，今天我一定要吃到不可。”
    陆怀亭跟着笑，乖乖点头应声，“给你买两个。”
    --

 第52页

    “你说的啊。”
    “嗯。”
    中午余琛带着陆怀亭喝了十全大补汤，喂猪一般，逼着陆怀亭喝了一大碗鸽子汤，抬手就要喊鲍鱼鸡汤，陆怀亭伸手拉着他的袖子巴巴地望过去，“喝不下了，鱼鱼。”
    余琛拿纸巾给他擦擦嘴角，垂下眼道：“真的喝不下了？给我摸摸肚子。”
    陆怀亭的脸蹭地红了起来，包厢里还有服务生在，余琛就这么平淡地说了出来。
    余琛并不在意周围，他是真的担心陆怀亭故意撒娇不要喝，毕竟这人有前科。
    他才走几天，这人又瘦了一圈，看着忍不住又说了一遍，“给我摸摸。”
    陆怀亭羞赧地看看周围，服务生知情识趣地退了出去，还帮他俩带上了门。
    余琛的目光如同深海里的星星，坠在陆怀亭的心上，感到丝丝缕缕的滚烫与炙热。
    他往后靠了靠，轻轻撩起一点上衣，脸色通红。
    余琛很认真地摸摸他的肚子，陆怀亭瘦得厉害，腹部以上是根根肋骨，看得余琛心里不是滋味，下手没个轻重，回过身来陆怀亭低着头望向他的目光中透着些水光。
    “为什么捏我腰？”陆怀亭有些委屈。
    余琛收回手，若无其事道：“惩罚你不好好吃饭。”
    “……”陆怀亭沉默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别人的对象怎么都是亲亲抱抱哄哄外加举高高，我对象怎么这么凶，还欺负我呢。”
    余琛将他没喝完的汤拿过来接着喝，听了他的话冷笑一声，“因为别人不挑食啊，我对象不仅挑食还能耐得很，走路上都能摔跤。”
    陆怀亭：“……”
    “这阵子给我好好养肉，瘦得眼窝都凹进去了，是不是要余花花给你一记拳头才听话？”余琛喝完汤擦擦嘴，伸手把陆怀亭拎起来出门结账。
    陆怀亭被他牵着手，故意打趣道：“知道啦鱼老大。”
    余琛捏捏他的手指，“养好了就卖掉。”
    “那我把自己买下来给你吧。”陆怀亭说道。
    余琛看着他，微微抬起眼，眼底掠过的情绪像水面的波澜。
    “笨蛋。”忍不住骂了一句。
    陆怀亭便笑起来。
    一天的工作结束，陆怀亭在网上预约了第二天的精神科门诊，向人事请了第二天上午的假。
    他和余琛一起去了宠物店给余花花买猫粮还有罐头，余琛是第一次去宠物店买这些玩意儿，对一旁架子上的零食很感兴趣，随手拿了几样塞购物袋里。
    陆怀亭看了也没说什么，付钱的时候他想先付，被余琛看了一眼，默默站在了一旁，等余琛结完账，拎着购物袋牵着他出门，他才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鱼鱼，等我手好了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他不擅长表达这种不知所措的情绪，总觉得是占了别人的便宜，况且他和余琛家境悬殊太大，他很害怕余琛觉得自己是贪图他的钱。
    小恩小惠他也害怕。
    他只能尽自己所能把能够拿出来最好的都给余琛，
    余琛“嗯”道：“过两天我们去水族馆玩吧，上次你不是说想看海豹吗？”
    “好。”陆怀亭被他转移了话题，思绪也跟着飘了过去，闻言有些高兴。
    和余琛在一起，去哪里他都高兴，更何况这人记得他前两天说过的话。
    余琛看他高兴的模样，轻微顿了顿，莫名喊了声“亭亭。”。
    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喊这句。
    但是在陆怀亭疑惑地望过来时，他还是笑着说道：“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值得被人爱着的。”
    所以就算我离开你也没关系。
    你迟早会遇见另外一个人，他会比我更喜欢你。
    兴许他能够像你一样去回应你的喜欢。
    陆怀亭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心满意足地轻声道：“嗯，谢谢你。”
    我有什么好谢的，我只是要离开你了。
    余琛这么想着，心口钝痛，促使他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胸膛。
    第36章
    “现在还会因为这些事情做噩梦吗？”安静的诊室里，医生轻声地询问着。
    窗台上有两盆黄色小花，陆怀亭看着觉得很可爱但是叫不出名字，心里记着回头也要去买两盆放在家里。
    医生很有耐心地看着他，他眨眨眼，习惯性地笑道：“没有，因为睡不着。”
    “这两张测试表的结果显示你焦虑较抑郁的情况强烈一些，生活中是否有你不可控的事情占大多数呢？”医生指着桌面上打印出来的两张自测表，语气稍显温柔。
    大约是很少接触这类人，陆怀亭觉得医生的气质让他很舒服，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绷的脊背，往后靠了一些。
    “嗯。”他点点头，想要多说一些，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医生朝他笑了笑，“有烦恼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哦，憋着我就不能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了呀。”
    陆怀亭沉默着垂下眼，他在思虑诉说能给他带来的利弊如何，他从未和心理医生打过交道，过往的痛苦他总是习以为常，没想过办法让自己从其中脱离。
    他只是怕余琛觉得厌烦，怕自己的情绪让那个永远理智的人感到麻烦，从而被抛弃。
    医生见多了沉默不语的病人，并不着急，只是拿起口袋里的圆珠笔在自测表底下的空白页上写着什么。
    --

 第53页

    陆怀亭听着耳边沙沙的写字声，突然开了口，“我父亲是一名……”大约是鼓起巨大的勇气，他哽了半秒，说完了后面的话，“强｜奸犯。”
    “他在我三岁那年强｜奸了一个姑娘，甚至做出了一些……很残忍的事情。”
    陆怀亭咽了咽，朝医生的眼睛望过去，他害怕从内里瞧出避而远之的厌恶来。
    可医生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轻声道：“接下来呢？”
    陆怀亭放下心来，“这件事镇上的人都知道，他被警察带走的那天妈妈就牵着我的手站在路边，听着旁人指指点点，‘她就是那个强｜奸犯的老婆啊，真是恶心啊，自己男人都管不住，眼光也不好，怎么看上了这么个男人啊！’，‘她的孩子看起来也不行，长大以后会不会也是强｜奸犯啊’。”陆怀亭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有些艰难地说出了下面的话，“我讨厌这些人。”
    医生温柔的目光透着一丝宁静，“讨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对，你不需要因为这种情绪而产生道德的悖论，随意的评价无辜者促使无辜者的痛苦是一种暴行，无声且深刻。”
    陆怀亭抬头看着医生，低声道：“他们对我和妈妈深恶痛绝，因为那个人渣。”
    “我不明白，妈妈是很好的人，很温柔，会给我买很多糖果，漂亮的画纸，还会带我去游乐园，可是妈妈再也不带我去了，也不给我买漂亮的东西。”
    “因为她不再出门，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有我出门去帮妈妈办事情。”
    “后来我们搬了家，妈妈才开始变得像以前一样，外出工作，偶尔带一些糖果给我，但是大家突然有一天又开始说起那个人渣的事了……我很害怕。”陆怀亭瞳孔缩紧，有一瞬间他仿佛真的感觉到了过往的惧意。
    医生道：“害怕什么？”
    陆怀亭抿了抿唇：“害怕被妈妈丢掉。”
    “……为什么？”
    “因为妈妈恨我。”
    阳光下的黄色小花愈发明亮，落在陆怀亭的眼中。
    “她是为了我才留下来的，如果她丢掉我离开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曾经的丈夫是谁，但是带上我，大家都知道，我是‘强奸犯的儿子’，未来的‘强奸犯’。”说到这里陆怀亭自嘲地撇了一下嘴角，“如果是我，我也会恨。”
    “我曾经在半梦半醒里听见她在哭，她在痛恨我，甚至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我，她因为我过得非常痛苦，想要杀了我。”
    医生迟疑了两秒，轻轻说道：“……可是她并没有不是吗？她为了你忍下来了。”
    陆怀亭“嗯”了一声，“是的，为了我。”
    正是因为我。
    深重浓烈的自我厌恶感涌了上来，陆怀亭眨眨眼，“现在想想，她如果丢掉我会过得更好，是我小时候太过自私，故意在她面前装可怜。”
    “什么装可怜？”
    “也没什么，我念书的时候一直被欺负，其实也习惯了的，妈妈没空管我，受了伤我自己包扎就好了，但是那次被人从二楼楼梯推了下去，虽然爬起来了……但是回家之后一直在吐，被妈妈发现了。”陆怀亭回想了一下，“也不是很严重，轻微脑震荡而已，但是我选择了告诉她，我被人欺负了。”
    医生连忙道：“这是对的，这并不是自私，你要知道你那时候只是个小孩子。”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提过任何对我的怨恨。”陆怀亭抬手摸了一下鼻子，低声道：“如果她那时候就走了，会比现在要幸福很多。”
    “这种事情是未知的，不能确保其中的准确性，也许她并不会比现在幸福。”医生道。
    陆怀亭沉默了一会儿，“后来我又遇见了一个人，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救了我。”
    医生缓了缓神色，浅浅笑了一下，“是什么样的人呢？”
    陆怀亭回忆着初次见到余琛的场景，嘴角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声音不由温柔了起来，“像是真正活着的人，十分灿烂，像是春天的风一样温柔，但是接近了又会觉得是冬日里的太阳，很温暖。”
    “我好喜欢他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让人看着就想紧紧拥抱着，像珍贵的宝石。”
    医生闻言笑道：“听你的语气，她一定是个很棒的姑娘。”
    陆怀亭眨了一下眼，“是男人，我喜欢的人是个男人。”
    医生只顿了顿，还是笑着道：“你喜欢的话，什么样的人都可以，不必有太大负担。”
    陆怀亭轻轻点头，“嗯。”
    医生问道：“听你的话你们应该感情很好，我能冒昧问一句，今后你和他有什么打算吗？”
    陆怀亭半晌没发出声音，他一时之间甚至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医生换了种问法，“虽然性向不是法律问题，但是在大众眼中这是个社会问题，你们小众群体面临的困境比普遍性伴侣要多。”
    陆怀亭默了两秒，“他很大方，对我很好，只是性格一直都很理性……不太像我，我性格很差劲，又黏人。”
    “理性是指什么？”
    “没有特指什么，他对待什么都很理性。是我性格比较阴沉，喜欢黏着他，我已经知道他不喜欢我过于拘束他，所以在改了。”陆怀亭回答道：“但是总是很难，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个词语，叫做lt;爱意过剩gt;，讲得是太过浓重的爱意对待恋人来说是负担，我想了很久，可能我的爱对于他来说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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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真的确定他爱你吗？他对你的感情做出了回应并且付出了一些清晰明了的情感吗？”
    “……”陆怀亭猛地抬起眼，眼底的情绪如水面上的波澜，大约是被医生问的问题难住了，他忍不住偏过头去逃避。
    医生并不在意这个问题是否被回答，他只需要大致了解病人的病因。
    但是他看着陆怀亭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停发颤，下意识的握紧，他轻轻叹了口气，“没关系的，陆先生。”
    “爱别人并不是错，爱的多少也不是，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爱太多而感到痛苦以至于喘不上气，只有不爱你的人才会厌恶你的爱。”
    医生将医嘱写在病历本上递给他，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试着学会爱自己吧，我听你的话感觉到的是你一直在爱别人，可人类总要先爱自己，才知道什么是爱，才能去感知他人的爱。”
    陆怀亭哑然。
    医生给他开了一些安眠药，“睡眠质量和情绪有很大关系，你的焦虑症状比较严重，最好和家人和爱人多多沟通，初步来看我还是不建议你用治疗抑郁焦虑的药，所以只给你开了一些帮助睡眠的安眠类药物，谨遵医嘱来吃就不会有问题……至于焦虑方面的药物，我希望你能和家人沟通一下，积极有效的引导沟通是能够减轻一些焦虑症状的，吃药的话副作用还是挺大的。”
    陆怀亭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低着头看了一眼，还是问道：“医生，我的爱人最近好像不太喜欢我了，我能感觉到，但是他说没有，我是不是要放轻松一些，多给他一些自由，或者说顺着他的心意来。”
    医生想了想，说道：“为什么要顺着他的心意来呢？你不是他的爱人吗？”
    “……”可是他没这么喜欢我啊。
    陆怀亭说不出口，脸色苍白。
    医生叹了口气，“改变一下相处方式吧，你退让太多他自然不会当回事。”
    “……嗯。”
    “陆先生，爱情毕竟不是唯一，你还是要学会爱自己的。”
    “嗯。”
    “那今天的时间就到这里，你先去拿药，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可以按照自测表上的联系方式联系我，尽量避免一些负面情绪主导你的思维，如果实在控制不了，你可以顺从情绪。”医生站起身，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陆怀亭点点头，也站起身，朝医生礼貌地道谢。
    医生看着他，和他握手，“陆先生是很棒的人，太过妄自菲薄也不好的，以后要好好生活，要爱自己比爱旁人多一些，这样才会觉得快乐。”
    陆怀亭用力点点头，告别了医生，去楼下西药房拿了药。
    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觉得连空气都新鲜了许多，手机被他静音了一上午，此时拿出来还看见了余琛发来的消息。
    ［问林娴说你请假去医院了，怎么回事？要我过去吗？］
    ［刚刚路过宠物店，上次给花花买的零食我看吃得差不多了，又买了点，晚上回家拿给你看。］
    陆怀亭站在医院门口给他回消息。
    马路对面有一家花店，陆怀亭走了进去。
    “这花像小雏菊吧？名字还挺好听的，叫玛格丽特呢！”花店老板这么同他介绍。
    陆怀亭弄清楚了那黄色小花的名字，买了两盆同样的小花。
    老板一边给他拿袋子装好一边笑道：“这花花语也还不错呢。”
    陆怀亭好奇道：“是什么？”
    老板将花递给他，“是期待爱情。”
    陆怀亭忍不住莞尔一笑。
    期待爱情。
    那他买两份回家，希望期待能够双倍实现。
    第37章
    余琛给他请了半个月的假期，说是手伤不能工作。
    陆怀亭忍不住吐槽，人事回头就要因为我左脚先进门把我开除。
    余琛听完撇撇嘴：“谁敢开除我老婆。”
    陆怀亭就傻乐，他自从和医生聊过天之后心气郁结的状况好了许多，晚上配合着药物睡眠质量也好了大半，更何况余琛要求他睡前一杯奶。
    余琛这半个月翘班陪他四处游玩——游乐场，水族馆，七佛山，茶叶园……
    陆怀亭写的愿望清单被一条条划过去，余琛有时候看着他走在身侧那副心满意足的高兴模样也会有些许犹豫。
    仅仅是几秒，他又将心底的犹豫压了下去。
    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照例是在外吃的饭，今天刚刚换了石膏，陆怀亭有些小心翼翼地端着手，怕弄脏被余琛凶。
    余琛看他低着脑袋走路，突然开口道：“我明天会比较忙，要出个短差。”
    陆怀亭点点头，“好呀。”
    余琛伸手呼噜了一把他前额汗湿的头发，露出他饱满的前额，给他擦擦汗，轻声道：“天都热起来了，怎么还穿外套。”
    陆怀亭歪着脑袋笑，“也没有很热。”
    “那出这么多汗？”余琛皱眉，给他扒拉下外套放在自己胳膊上。
    陆怀亭看了好笑，这人穿西装穿多了，拿衣服的架势像在拿西装。
    “去哪儿出差啊？” 他笑了一下，突然问道。
    医生说人要学会爱自己。
    他想了想，偶尔表达自己的情绪应当也没错，总是小心翼翼，谁看了都会生厌。
    余琛动作停了停，乌黑发亮的眸子盯着陆怀亭看，“短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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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页

    陆怀亭听这个回答知道他不想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笑道：“那什么时候回来？”
    余琛难得有些卡壳似的，走在路上踉跄了一下，陆怀亭连忙伸手抱住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踢到石头。
    陆怀亭抱着他胳膊，又觉得有些怪，松了一些，“怎么连石头都欺负鱼鱼，真是坏石头。”
    余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哄小朋友？”
    陆怀亭说道：“我在凶石头给你出气。”
    余琛道：“幼稚。”
    陆怀亭注意着身前，保持着快余琛半步的速度，把一切会对某条鱼造成困扰的石头树枝捡起来，到了楼下集中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余琛就这么看着，觉得他傻乎乎的。
    胸腔那处怪异的痛楚蠢蠢欲动。
    “回来会和你说的。”余琛回答道。
    陆怀亭丢完垃圾回来，乍一听还愣了愣，想起是自己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便点点头，露出一抹笑容。
    “好呀，那给你做好吃的。”
    余琛第二天一早便出差了。
    陆怀亭老老实实身残志坚地去上班，同事们驱寒问暖，就差给他端茶倒水了。
    林娴说，“小陆你真是多灾多难的倒霉蛋啊，好好的手也摔着了。”
    陆怀亭嗯嗯点头，“这半个月辛苦你们替我分担工作了。”
    白远插嘴道：“你那工作都是余总给你分担了，他线上办公给你做完了。”
    “……”陆怀亭呆了呆，心道他都和我一块儿，什么时候办的。
    “不过你的事不多，王总知道你手摔着了没给你安排太多活儿，项目的事匀了一部分出去。”林娴说道：“说起来小陆运气也不错，王总对你一直挺好的，小余总也不错。”
    陆怀亭默默点头，想了想，“王总是提拔我的老上司了，小余总……”他笑了一下，“小余总是我老同学嘛。”
    “余总就是性子冷了点。”林娴嘟囔了一句，“让人亲近不起来。”
    白远连忙接话，“你要跟老板亲近什么，麻烦，钱货两讫是我们打工人的原则！”
    林娴赞同地点点头，陆怀亭顿了顿，没点头。
    毕竟他喜欢和余总亲近，和余总贴贴。
    余总出差的第一天，陆怀亭跟他分享了自己早饭吃了什么，午饭吃了什么，晚饭吃了什么，路上遇见几只小鸟，碰到了什么人。
    余总出差的第二天，陆怀亭跟他分享了新买的小电驴，他没舍得买小车，想省钱再买套大点的房子，把妈妈接来住。
    余总出差的第三天，陆怀亭给他发了一张自己抱着花花的自拍。
    第四天，陆怀亭斟酌着发了一句，“很忙吗？”
    怎么一句话也没发过来。
    他发过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波澜无声。
    “说起来也奇怪，小余总昨天回来给了我一份文件让我给他写策划书，今天我上他办公室他又不在，小齐说余总有点事，最近白天不上班。”林娴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陆怀亭本来捧着手机斟酌消息该怎么发，闻言一怔，听见白远道：“有事呗，董事长迟迟不放权，太子爷不得着急？”
    林娴锤了他一下，“声音小点，被齐韵听见明天你就会因为开车上班而不是走路上班被开除。”
    “……”
    陆怀亭微微皱眉，没忍住问了出来，“余总昨天和回来了吗？”
    林娴“唔”了一声，“嗯，昨天下午，那时候你外出给城西花园送文件了。”
    陆怀亭回想了一下时间差，闷声问道：“那林姐你给余总发的消息他回了吗？”
    “嗯？当然回了啊，很多文件报批都需要经过余总的手呢，他暂时失联我们这活儿可干不下去了。”
    “……”陆怀亭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里卡了一团气，吞不下吐不出，他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笑道：“对啊，我问得这是什么问题啊，好傻。”
    林娴道：“这方面主要还是我对接得多，小陆多可爱啊，一点都不傻。”
    陆怀亭笑笑，“……傻透了。”
    哪里都傻透了。
    第38章
    陆怀亭做了第二天的便当。
    他收拾厨房的时候一边想着今天做的是什么菜，一边想着也许是误会。
    他烧了开水准备泡牛奶，又想起来余琛同他说过不要拿热水牛奶，要用温水。等他做好泡牛奶前的准备，又摸出手机给余琛发消息。
    ［你休息了吗？］
    其实已经凌晨了，陆怀亭将牛奶泡好端在手里喝了一口，他神色恹恹，有一刻钟他意识不到时间。
    待他喝完牛奶，瞥了一眼手机右上角——00:14。
    便不再发消息了。
    他睡不着，又踩着拖鞋去洗牛奶杯，磨磨蹭蹭过了半小时，他开始拖地，收拾茶几和沙发，余琛离开前丢在沙发上的卧室抱枕以及半盒安全套被他如获至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沙发最旁边的一角。
    他忙完一切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3:24，他扫了一眼墙上的钟。
    算了。轻轻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向卧室。
    医生开的药他吃完了，没有多余的能让他今晚入睡，他心里有些小小的埋怨，明明热牛奶也喝过了，平日里余琛在的话，有牛奶就够了。
    得知余琛已经回来的消息，甚至知道林娴能收到余琛消息的时候，他有那么一小会儿是失魂落魄的，他知道这人又在避开他了，用出差的名义保持理智，每次都要在难得进一步的时候，骤然清醒。
    --

 第56页

    他这么了解余琛，这么了解。
    可他又想着，兴许是有难言之隐。
    他辗转反侧，在清冷的月色下为余琛寻找理由。
    想着便笑出声，不是不知道自己这行为像失了心还死乞白赖的下贱货色，但是贱便贱了罢，他喜欢余琛又不是一天两天。
    已经十三年了，这么多年他就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心里想着念着也只有这么一个人。
    他什么都做不好，唯独爱他做得最好。
    他舍不得放弃，也放弃不了。
    余琛清晨去了公司拿报批用的公章，齐韵跟在他身边汇报工作。
    七点多，余琛收拾好东西让齐韵随他上车回了余家的别墅。
    陆怀亭的消息又发了过来，余琛坐在车上破天荒地把文件材料丢到一旁，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我知道你回来啦，没关系的，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的。我能够帮你吗？你是有什么苦衷吗？是董事长的原因吗？］
    余琛沉默地看着陆怀亭发来的消息，有那么一刹那他简直要笑出声了，他不明白这个人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能‘自以为是’。
    什么苦衷，哪来的苦衷。
    为他不需要苦衷。
    但是他下意识又觉得这人可怜，看起来真可怜，太缺乏爱意就对旁人死缠烂打汲取爱意，像个依附旁人而生的鸡肋残次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余琛知道自己是喜欢这个人的，但是对这人的喜欢还不足以让他舍弃自己的规划。
    他不值得影响自己的生活，所以舍弃是最好的选择。
    陆怀亭等了一中午，便当还是原模原样地拿了回来。
    余琛没来公司，或许是来过了，只是自己不在。
    消息也没回，陆怀亭下午上班犹犹豫豫凑到林娴身旁，半晌才说道：“林姐，我手机信号有点问题……可是我找余总有事，能不能将你的手机借我用一用？”他很不好意思，所以低垂着眼，憋红了脸。
    林娴笑着递给他手机，“嗨呀，我还以为多大事呢！一直在我边上也不说话，小陆你也真是的。”
    陆怀亭连忙道谢，握着手机的手指甚至有些发颤。
    他拿着手机去了茶水间，斟酌犹豫了几分钟，还是按下了余琛的电话。
    “……”手机里的呼叫音响起，陆怀亭在心底默数，知道数到十，电话那边接通了。
    带了点沙哑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喂？林姐，怎么了？”
    陆怀亭想要开口，但是喉咙卡住了，只发了出短促的气音。
    余琛那边也静了下来，过了两秒，他突然用肯定的语气喊道：“陆怀亭。”
    陆怀亭的呼吸瞬间提了上来，他紧张地手心都在冒汗，浓浓的自我厌弃几乎要将他溺毙，他甚至想要挂断这个丢人现眼通过走捷径得到的‘机会’。
    但是他舍不得，这是他的‘机会’。
    余琛也难得没有挂断，只是问道：“你又怎么了？”
    陆怀亭闭上眼睛听着手机那边轻微的响动，轻轻说道：“我给你做了便当，鱼鱼，你不用躲着我了。”
    余琛沉默两秒，“再说吧。”
    陆怀亭道：“那你什么时候来公司，我做你喜欢的便当。”
    余琛心烦意乱，忍不住带了些许烦躁的情绪：“再说吧。”
    陆怀亭怕他挂电话，又寻了话题，“……你上次让人在国外寄过来的猫罐头已经收到了，我今天打开看了一下，真的很……”
    余琛把电话挂断了。
    “很……不错。”陆怀亭把话接完，他在那一瞬间没有感觉到任何情绪，就像一片空白的纸张，他甚至还习惯性地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控制不住情绪开始流泪。
    情绪如同开了闸的水一般，冲散了他摇摇欲坠的那一堵心墙。
    将手机还给林娴的时候他还将路过过道买的果汁递给了林娴，笑道：“谢谢林姐。”
    林娴看他模样觉得他眼睛有些红，心道不会是被余总骂了吧，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又拍拍陆怀亭的肩膀。
    陆怀亭笑着回了工位，继续做下午的工作。
    下班回了家他将便当热一热当做晚饭，一如既往的喂猫、做家务、洗澡、做便当、发呆、做家务。
    他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为什么总是没有准确的时间呢？一直要等，一直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不怕等，他只是怕等不到。
    第二天他照旧带了便当来，下班将便当带回去。
    第三天他去看了医生，让医生帮他开多一点安眠药，他实在睡不着。医生建议他和爱人多多沟通，不能积极应对生活，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便摇摇头，“他有苦衷吧，不然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我了呢？”
    他有苦衷吧。
    他这么劝慰自己。
    两周过去，市区正式入了夏，陆怀亭换了短袖西裤工装，公司临时派他出外勤，因为项目做得好，又分了个外销的业务给他。
    林娴在办公室叽叽咕咕说，当我们小陆是牛啊！啥都要做！工资也不见长！
    陆怀亭还是那副老样子，不好意思得手足无措。
    林娴最见不得他这般模样了，瞧起来很招人疼，叮嘱了一大堆在外面要注意防晒之类的，惹得陆怀亭点头之余还脸红地试图从林娴手里解放自己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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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娴拍拍他的肩，“你这精神气不行啊小伙子，在外面跑业务注意安全啊。”
    陆怀亭应声，和她道别，坐上外勤同事的车一起去目的地。
    从早上开始就在跳的眼皮突然抽了抽，陆怀亭不得不伸手揉了揉，总觉得是昨晚被余花花打的。
    他揉着左边眼睛，空闲的右眼瞥了一下窗外，他正要去的那栋大楼底下站着两个男人。
    同事去停车，将他放在路边，那两个男人还站在原地说话。
    陆怀亭看了好几眼，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大约是余琛今天心情不错，看见陆怀亭走过来他也没转头就走，而是等到陆怀亭走近，他才停止和魏西说话，偏头看向了陆怀亭，甚至挑了挑眉。
    陆怀亭紧张地捏衣服边角，小声道：“鱼鱼。”
    余琛道：“上班时间还是叫余总吧。”
    魏西以为他俩早分手了的，也就没说什么，朝陆怀亭打了个招呼先离开了。
    陆怀亭的脸色实在难看，一双眼满是血丝，余琛看着他就会心软，他太清楚‘以可怜博取同情’的陆怀亭是什么样，所以他在电话里压根没给陆怀亭机会。
    “余总。”陆怀亭喊了一声。
    余琛打量着他，觉得这人精神简直差到了极点，大约下一秒被他拿重话一刺激就会不堪一击。
    他沉着脸扫了一眼陆怀亭的眼睛，皱着眉道：“这段时间你吃饭睡觉了吗？”
    这话是关心吗？陆怀亭抬眼看着他，思索着。
    余琛见他又傻又呆不知道回答，抬手捏捏他的双颊，入手简直硌人，一股子邪火从他心里炸开。
    “你干什么？拿自残来威胁我？”
    这话一出口陆怀亭就被骇了一跳，不明白余琛怎么会这么想，他明明好吃好喝得过日子了。
    “鱼……余总。”卡了一下，陆怀亭咧嘴笑道：“……今天能看见你，真好啊。”
    余琛神色一顿，“……”
    “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呀，花花都想你了，天天在家闹腾。”陆怀亭拐了个弯，不敢说自己想。
    余琛没说话，他想着，果然，只要不见到陆怀亭他还是能继续狠心下去，但是只要见到……他就狠不下心。
    他舍不得陆怀亭这样可怜的眼神望着他。
    “下个月，我生日回去一趟吧……这段时间家里有事，真的不行。”他还是给了陆怀亭一个答复。
    闻言陆怀亭眸子都亮起来了，笑意登时爬上了他的眉眼。
    余琛眨了眨眼，心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他一定要断了这人的念想。
    不能再继续了。
    陆怀亭不值得他赔上自己的前程。
    第39章
    陆怀亭以为那次见面之后余琛会回来上班，照旧做了便当。他早晨去公司打了卡就要和外销的同事出去跑业务，只能将便当放在余琛的办公桌上，期待余琛回来会看到。
    只是日复一日的无人理会，他等不来余琛，却又不能不等——因为余琛说过‘再说吧’，‘也许’，‘可能’。
    那他就只能慢慢等了，不能擅自做决定。
    大半个月过去，他的精神依靠着药物好了起来，平日里跑业务和同事相处得也算不错，客户诸多也是好相与的。
    他在家中翻起了日历，每过一天就画一笔，看着离画红圈的14号只剩下几天，他突然高兴起来。
    余花花吃着进口罐头，抬头瞥了一眼铲屎官莫名其妙轻快起来的步伐，它停下吃罐头的动作，转而凑近陆怀亭蹭了蹭。
    陆怀亭抱起它，小声咕哝道：“花花，这次我要好好表现，让他不要再生我气啦。”
    小猫不明白，伸舌头舔了他一下。
    陆怀亭拿鼻子顶它的小脑袋，“他是有苦衷的。”
    离余琛的生日越近，陆怀亭便越期待，他还在空闲之余去附近的蛋糕店报了个翻糖蛋糕的速成班。
    余琛嗜甜，很多年以前这人的生日蛋糕就曾和他分享过——双层的翻糖蛋糕，到处都甜涔涔的。
    陆怀亭买了很多准备材料，做便当之后还练习一下如何裱出漂亮的花朵。
    也许是他没有做蛋糕的天份，烤出来的蛋糕胚不是塌了就是缝隙大，蛋白总也打不发，磨磨蹭蹭好几天，终于做了个失败百分之七十的翻车蛋糕。
    余花花路过，跳上流理台，围着‘翻车蛋糕’转了两圈，嫌弃地跑开了。
    陆怀亭：“……”
    算了，明天再做一次吧。
    正好明天还要去蛋糕店学一次呢。
    余琛最近确实有些忙，他心里记挂着公司的事，却又被他爸逼迫着和柳澄媛培养感情——一方面没时间去公司，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想再见陆怀亭。
    他的生日快到了，他爸会借着生日宴会将他介绍给公司的合作董事们，渐渐放权。
    他心里门儿清，所以也不推脱柳澄媛的事，平日里陪着柳澄媛逛逛，便回去工作。
    柳澄媛也不在意他陪多久的问题，瞧着很是欣赏余琛的模样。
    魏西正同余琛聚着，对余琛带着女朋友过来并不介意，所以当柳澄媛问起“阿琛是有喜欢的人吗？”时，他些许诧异，“柳小姐这是什么话？他都要娶你了，当然最喜欢你。”
    柳澄媛只是笑，她实在是个漂亮的女人，身姿优雅，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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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页

    魏西瞧了心底暗自咋舌，莫名其妙把柳澄媛和陆怀亭做了个对比，实在没有对比价值，云泥之别。
    “也算不上喜欢吧，余琛是个念旧情的人。”他左思右想，还是嘟囔一句。
    声音很小，好似不确定。
    柳澄媛闻言眸光闪动了一瞬，“是吗？阿琛的模样真是瞧不出来。”
    魏西直言道：“他就是人太好，什么阿猫阿狗都怜惜着。”
    所以才被人赖着不放。
    余琛生日的前一天，陆怀亭终于将翻糖蛋糕做了出来，他还借着色素面团捏了好几个小摆件。
    他没做第二天的便当，因为知道余琛明天会回家来，他便将家里又打扫收拾了一遍，早早上床准备睡觉。
    躺了一会儿，他摸出手机来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只有一张图，是他摆放在蛋糕上的小摆件。
    两个小男孩，是他和余琛。
    两只小猫，是花花和勾勾。
    他很喜欢自己做的这四个小玩意儿，欢喜之意透过图片映在了余琛的心上。
    余琛指尖悬在图片上，有一刹那想要给陆怀亭打电话，他被那只叫勾勾的猫勾起了一丝过往的回忆。
    僵持了半晌，倒是陆怀亭先发了消息来。
    ［已经凌晨啦，祝我们鱼鱼新的一岁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好俗。余琛默道。
    大约过了半分钟，陆怀亭又发来一句：［明天记得回家。］
    那期盼太深了，透过图片，透过话语。
    余琛看一眼就觉得心被人握紧，他实在不喜欢这感觉，便将陆怀亭的消息框删了个干净。
    眼不见为净。
    第二天一早，陆怀亭以去医院复诊为由和同事换了一天班，小猫今天也格外的活泼，清早便从猫窝里翻出来咬陆怀亭裤腿。
    陆怀亭一边拾掇家里的食材一边思索着做些什么菜好，他的手要到明天才能拆石膏，这段时间用单手虽然慢了些，但是也算习惯了。
    随意做了个煎蛋饼做早餐，他想着余琛可能给他回消息，便折回卧室去拿手机。
    余花花跟在他身后，小爪子勾着陆怀亭的裤脚不放。
    陆怀亭低头看着手机，还是没有消息。
    “唉。”他失落地叹了口气，脸色苍白地笑了笑，“花花，你看他，好像苦衷都要成了真呢。”
    余花花歪着脑袋看他，“喵～”
    “小孩子不懂，爸爸抱。”陆怀亭将手机揣进口袋，单手将猫猫捞了上来。
    小猫龇牙咧嘴地扑腾，被陆怀亭抱着蹭蹭脑袋，“花花乖，爸爸想花花了。”
    小猫哈了他一下，逗得陆怀亭微微眯起眼，眼底的失落与丧意淡了一些。
    还好有只小猫陪着自己。
    为余琛找了一天的借口，陆怀亭已经将午饭变成了晚饭，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从他认识余琛以来，余琛喜欢吃的菜便都在桌上了。
    还有那个巨大的、半人高的翻糖蛋糕，被他用灯光修饰，在夜色里显得温暖和熙。
    陆怀亭坐在饭桌前，他只开了小壁灯，暗黄的灯光散在四周，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找不到借口了。
    他等得很着急，很心慌。
    还很难受。
    小猫都犯困地打起呼噜，窝进了沙发里。
    陆怀亭给余琛发的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他甚至给魏西发了消息，因为那天余琛是和魏西在一起的。
    魏西也没有回复他。
    墙上的挂钟走针声叠着往耳畔钻，陆怀亭终于忍不住给余琛拨了电话过去。
    他想质问余琛在忙什么？为什么这样避着自己？就算是分手……那也要，说一声。
    更何况，他还答应了自己要回家的。
    一起过生日。
    响了好一阵忙音，陆怀亭不禁伸手握紧自己的手腕，他很紧张。
    直到电话终于被接起，陆怀亭才轻轻舒一口气，刚要出声：“鱼……”
    魏西的声音突然传来，“干嘛啊你？怎么一直打啊？”
    陆怀亭愣了一下，“这，这不是余琛的手机吗？”
    魏西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漠：“是啊？你有事？”
    “他人呢？”陆怀亭问道。
    魏西道：“你要干嘛啊？他现在不在这里，你有什么事我待会儿跟他说一声。”
    “他，他今天生日，说了要……要回……回我这里的。”陆怀亭怔愣地想着，我这里算是他的家吗？他不要的，这个家是他不想要的。
    魏西大概实在受不了他说话磨磨唧唧，语气不耐道：“回你那儿干什么啊？他生日多得是人要上赶着祝福他，他哪儿有功夫回你那儿啊，你俩不都分手了吗你怎么还缠着他啊？”
    “分手？我……我不……”陆怀亭惊讶地解释。
    魏西打断道：“他刚刚才陪他女朋友出去拿酒呢，你别说了，半天说不清一句话，什么东西！”
    陆怀亭怕他挂电话，连忙问道：“什么女朋友？”
    魏西沉默了两秒，“余琛有女朋友了，过两个月准备订婚，你别给他打电话了，被人女朋友知道了还说不清呢。”他说完飞快地挂了电话。
    陆怀亭怔愣地看着微微晃动的灯光——是挂在蛋糕上方的小灯被风吹动，他的心便像风中坠落一般，摔得不轻。
    疼得他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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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余琛接过魏西递过来的手机，看到魏西神色有些怪异，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刚刚去家里的酒柜里拿酒，手机落在客厅了。
    魏西别别扭扭问道：“你和陆怀亭分手了吧？是分了吧？”
    余琛低头看着手机，低低“嗯”了一声。
    魏西这才吐一口气，“草，刚刚他打电话过来了，说什么你答应和他过生日，还说你要去他那里，我把他骂了一顿。”
    余琛解锁的动作顿了顿，语气淡淡道：“你骂他干什么？”
    “他这人痴心妄想，听他说话我就烦。”魏西摘了桌上的葡萄往嘴里塞了一颗，含糊不清道：“都分手了还过毛生日啊，他那个不敢置信的语气整得我还以为你们没分呢，吓我一跳。”
    余琛抿了抿唇，想了想才道：“……分了的，你以后别接他电话。”紧接着又跟了一句，“也别说他什么，我和他没关系了。”
    魏西吐葡萄皮，“哦，我也不稀罕说他啊，就是刚刚你出去了他打电话过来一直不挂……”
    余琛是非常了解陆怀亭这个人的，所以他知道魏西说的是真的，微微颔首，“以后不会了，对了，澄媛呢？”
    魏西闻言看看四周，今天余琛生日，在余家老宅办的宴会，已经散了场，剩下他们几个熟悉的同龄人留在屋里继续聚，柳澄媛是一早便来的，还以余琛未婚妻的身份替余琛送了客。
    “刚还在呢，是不是你爸把她喊去了？”魏西说道。
    余琛交际了一晚上，脑袋里乱糟糟的，闻言坐在魏西身旁的沙发里，淡淡道：“老头子防我防得紧，以后我妻子就是他的眼线。”
    魏西瞪圆了眼睛，“……”
    余琛偏头朝他笑了一下，眼底却是一点笑意没有，“不然你以为我有多讨人喜欢吗？”
    “……不讨人喜欢吗？”
    余琛大概是晚上喝多了，一反常态得有些兴奋，还拿手拍了他一下肩膀，“你还小，你没谈过恋爱，你还没看过一个人真正爱你是什么样子。”
    魏西语塞，“那和不喜欢你的人结婚有什么意思？”
    余琛沉默地想了想，“没意思啊，怎么可能干什么都有意思呢。”
    早晨七点，陆怀亭喂了猫，做了中午的便当，将昨晚的菜全部倒掉洗干净碗碟，翻糖蛋糕他舍不得丢，便一直放在桌上。
    出门的时候小猫围着他转了两圈，蹭蹭他的裤腿，他便笑着同小猫说再见。
    他看起来很正常，一点不高兴也没有，和同事打招呼也如同往常一样。
    林娴给他送自己做的饼干，“哎，小陆，你知道余总回来了吗？”
    陆怀亭接东西的手都僵了一下，本就瘦得满是血管的手背暴起青筋。
    林娴“啊”了一声，“咋了这是，你不吃小饼干吗？”
    陆怀亭沉默地将饼干接了过来放在抽屉里。
    林娴觉得他有些奇怪，如果是平时的小陆肯定脸红红地摇头了。
    “余总回来的话，你之前堆着的文件就要给他送过去哈。”她嘱咐了一句，觉得自从余琛回来继承公司之后，陆怀亭就变得很奇怪。
    陆怀亭点点头，终于露了个笑，“谢谢林姐。”
    林娴瞧了他，打趣道：“谢什么谢，年中发奖金那顿饭少不了我的。”
    陆怀亭应了一声，起身整理要给余琛的文件，林娴看着他忙碌起来的背影微微出了神。
    想起白远那天开玩笑说：“你不觉得小陆对余总太好了点吗？两个人跟谈恋爱似的，要不就是小陆暗恋余总吧，这小子看起来闷声闷气的，每次看余总的眼睛都亮了，在余总那儿话也多一点。”
    轻扣的敲门声响起，余琛埋头看文件，低声道：“请进。”
    开门声有些小心翼翼，余琛微微抬起头，看见来人他微微抿了抿唇。
    陆怀亭最是关心他的，第一眼便看见了余琛的动作，他低眉顺眼地将文件在桌上放好。
    余琛道：“文件放好了就出去吧。”
    陆怀亭站在原地没动，他不再低眉顺眼，反倒是直勾勾地盯着余琛，眼神跟针刺似的落在余琛身上，惹得余琛皱着眉抬头看他，“你还有什么事？”
    陆怀亭轻声说道：“为什么不回家？”
    余琛看着他，语气不快道：“我和你分手了，那不是我的家。”
    “……你没有和我说分手。”陆怀亭垂下眼，视线落在余琛握着钢笔的手上，那手好看极了，骨节分明。
    余琛沉声道：“那我现在和你说，我要跟你分手。”
    陆怀亭咽了咽，他仿佛没听进去一般，垂在身侧的手抓了抓衣服，有些紧张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怎么不回家呢？”
    “你没有哪里做的不好，我只是要结婚了，所以不能继续和你在一起。”余琛看他情绪不对，稍微软了下声音。
    陆怀亭哽了一下，“为什么要结婚？”
    余琛道：“没有为什么。”
    “可不可以不结婚？”陆怀亭用力眨了眨眼，将眼中打转的泪坠了下去。
    余琛避开他的伤心，微微偏头，平静道：“我是要结婚的。”
    “为什么要结婚？”陆怀亭又问，他双眼堆满了透着红的泪，声音比先前带了些颤抖。
    余琛不耐听下去，“说了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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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页

    “我想和你在一起啊，鱼鱼，你结婚了我怎么办……”陆怀亭抽噎了一声，他本可以更好地和余琛商量，但是他的心好痛，痛得没办法想明白怎样更好地说服余琛不要丢下他。
    余琛蹙着眉头，“你怎么办？离了我你就活不下去了吗？陆怀亭，你什么时候能学着自主一些？为什么你谈个恋爱像是赌上一辈子一般？恋爱和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顿了顿，与陆怀亭那双红起来的眼睛对视，冷声道：“更何况，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我现在不喜欢你了，分开难道不对吗？”
    陆怀亭半晌没发出声音，哽咽的细细喘息声被呛在喉咙里，他流着泪，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要如何呼吸。
    他抽噎着说道：“……可是我喜欢你。”
    “你明明，你明明也喜欢我的，高中的时候你不是自己想走的对不对？你是因为阿姨去世所以很伤心才走的……对不对？不是你自己想走的……不是故意不和我说的，对不对？”他小声哭泣的抽噎声像是冬天的雨声，听得余琛心里一片冰凉。
    余琛冷冷道：“没有，我妈去世之后我才拥有自由，能够掌握自己的人生，我有出国的机会当然要出国，我为什么要留在那个破地方和你们一样？”
    “……”陆怀亭微微睁大眼睛，眼中的泪顺着下巴往下掉。
    余琛觉得他真的傻透了，忍不住嘲讽了一句，“我就是不想和你说，你真的很没用，知道以后一定会哭，也一定会求我留下来，你永远这么自私，永远只会汲取别人的爱，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没有人有义务爱你，甚至去救你。”
    “我真的非常不喜欢你把我当救命稻草一样拽着不放，甩都甩不掉。”余琛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怀亭，“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陆怀亭怔愣着，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琛冷笑，“我甚至能猜出来你下一句要说什么。”
    “……”
    “求我不要结婚，求我继续跟你在一起，看在你可怜的份上继续拉你一把让你无止境地缠着我。”余琛停了两秒，他看见陆怀亭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着衣服，可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陆怀亭浑身都在颤抖，他分辨不出来余琛这是为了让他伤心说的话还是这是事实，他吞咽下心口涌上来的血腥味，哑声问道：“那你回来……为什么要说喜欢我……你可以不理我，为什么要……喜欢我，和我在一起……”
    余琛合了合眼，复又睁开，眼中空茫茫的一片。
    “因为那是我父亲的考验。”
    “……”
    “他知道我们高中在一起过，他不排斥我们在一起，但是他不希望我真的喜欢你。”
    “……”陆怀亭听完还配合地笑了一下，“那你……那你怎么……”他说不下去。
    余琛看着他，轻声道：“他将公司握得很紧，如果不是因为他老婆生不出孩子也轮不到我来接班，我从小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顺着他就是了。”
    “他怕我喜欢你，怕我玩物丧志，所以把你放在我身边，看看我是否会真的爱你，如果我真的爱你那在他眼里就是玩物丧志，不配得到他的继承权，我是觉得挺没意义的，很蠢，他把你放进公司这件事本身就很蠢，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喜欢你而去放弃我的权利呢。”
    陆怀亭闭上眼睛，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他想看看余琛的表情，被眼泪模糊得太厉害，他看不见。
    等他将余琛看得清清楚楚的时候，他看见余琛朝他温柔地笑了一下，淡淡道：“所以我只是逗他玩玩而已。”
    第41章
    余琛抬手捂了一下眼睛，有些发酸，他想起刚刚陆怀亭闷声不语只掉泪的模样，他有些懊恼，心底星星点点的痛感涌了上来，滴涓成汇，手底下的文件他再看不进眼，只是一直想着，连唇色都疼得微微发白。
    陆怀亭从他的办公室走出去，眼里的泪止不住，他抬手擦了擦，路过自助机时他还对着上面的玻璃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想要显得稍许正常一些。
    外销的同事来买饮料，见他站在那里，还同他打了招呼，他语声有些模糊，闷重沙哑，但是带了一丝笑，“早上好……你喝什么呀？”
    同事从底下掏出一罐饮料，“哎呀，小陆你这是感冒了吧？记得吃药啊，今天我们部也不是很忙，你要不要去医院挂个水？”
    陆怀亭犹豫了两秒，“……秘书处还有些文件，你喝的是什么啊？”他又问了一遍。
    同事觉得有些奇怪，干巴巴答了一句，“可乐。”
    陆怀亭皱着眉头，“葡萄汁好喝。”
    他说完投了三个币进去，选了葡萄汁。
    同事愣了一下，“啊？那我回头试试，小陆你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是不是有些发烧啊？”
    陆怀亭摇摇头，他蹲下身去掏那罐掉下来的葡萄汁。
    同事没再说什么，和他说了声“先走了，你不舒服记得请假哦”便离开了。
    陆怀亭觉得头晕，蹲着将葡萄汁放进怀里，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回家。
    回家抱一抱小猫，在小猫那里汲取一些爱。
    他扶着自助机起身，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自己确实是自私的，没有人给他爱了，他还要去找一只小猫寻求爱意。
    --

 第61页

    小猫又凭什么要爱他呢。
    余琛又凭什么要爱他呢。
    他将那罐葡萄汁攥紧在手里，突如其来的剧痛从心口炸开，他觉得好痛啊，他这么喜欢那个人，真的好痛啊。
    ……怎么爱意也能让人痛不欲生呢。
    爱不是好东西吗？
    怎么他的爱就如此让人避之不及？
    如此，令人厌恶。
    中午林娴订了外卖，看见陆怀亭坐在工位发呆，双眼红肿脸色惨白，整个人瞧着摇摇欲坠。
    她想了想，走过去替陆怀亭倒了一杯热水，轻声道：“小陆，要不你先回家休息吧？”
    陆怀亭摇摇头。
    林娴以为他又被那位女朋友怎么了，轻轻叹了口气，劝道：“感情强求不来的，小陆，你如果一直和对方吵架，那就没有继续磨合的必要了，多累啊。”
    “……”陆怀亭低下头，沙哑着嗓子小声道：“没有吵架。”
    “那你怎么啦？”林娴温声道。
    陆怀亭摇摇头道：“没有事情。”
    林娴很想说你要不要照镜子看看你的没有事情是什么模样。
    “还是请假吧，你这状态也没法做事。”林娴劝了一句。
    陆怀亭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难看，很丢人，林娴都这样善意地提醒他了，他确实不该继续给别人添麻烦。
    在公交站等公交的时候，接到妈妈电话，陆怀亭接通后先咳了两声，等妈妈问他怎么的时候，他哑着嗓子小声道：“感冒了。”
    妈妈在那边凶他，“怎么大夏天的还感冒，你是不是吹空调不盖被子！死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陆怀亭随着人流上公交，没有位置了，他扶着车门旁边的栏杆有些站不稳道：“嗯。”
    “嗯什么嗯啊？妈能操心你一辈子吗？这么大人了。”
    “妈，怎么啦？”陆怀亭低着头看自己的鞋面。
    “也没什么，就是你陈阿姨她儿子不是在四川开那个火锅店吗？带了好多火锅底料和川粉，我说你爱吃，你陈阿姨送了好多呢，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回来拿一下啊。”
    陆怀亭听着妈妈的声音，微微出神，直到安静下来，他才点点头，“好，谢谢妈。”
    “那行，你忙吧，有空回趟家，妈先挂了。”
    “好。”陆怀亭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看四周，形形色色的人，沉默与喧嚣从耳朵里划过去，他抬手捂了一下眼睛，觉得眼睛也有些疼。
    回到家的时候，钥匙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陆怀亭弯腰捡起钥匙，想起这串钥匙送给过余琛，但是余琛没要。
    余琛总是这样有原则，他说不要的话，就一定不会要的。
    小猫大约在挠门，陆怀亭打开门的一瞬间就被小猫扑了个满怀。
    他蹲着抱小猫，小猫亲他下巴。
    他握紧钥匙圈的手用力到发青，钥匙碰撞的时候叮叮当当。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说不出来。
    小猫被他温柔地抱着，小心翼翼。
    “喵～”
    陆怀亭闭上眼睛，小猫贴近他的脖颈，呼噜呼噜地蹭他，“喵喵！”
    “……”陆怀亭没力气站起来了，他一下靠在门上，怀里的小猫受惊一般将爪子勾在了陆怀亭的衣领上，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下，带出一丝血线。
    陆怀亭垂下眼看着小猫，小猫大约是知道自己做了坏事，立马伏低做小两爪握在一起整只猫蹭了过去，要亲亲。
    陆怀亭喉咙一哽，眼泪就掉进了小猫软乎乎的身上。
    他的小猫愿意爱他。
    第42章
    陆怀亭生了病，刚刚入夜便烧了起来。
    小猫不安地围着他转，他撑着意识给小猫放好猫粮和罐头，迷迷糊糊给自己泡了药，坐在沙发上等药凉一些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他随手点开，发现是余琛发来的消息。
    ［城西花园那个文件怎么没有徐总的签字？］
    他有些头晕，打字总是打错字，觉得很不舒服，只能闷声发语音道：“我去城西花园的时候，徐总外出了，李助理说徐总交待了他下个月月初来签字。”
    余琛那边的消息回得很慢，陆怀亭抱着手机，一边喝药，眼睛半睁半阖，一脸的倦容。
    ［知道了，你不舒服就多请几天假。］余琛回了一句。
    陆怀亭晕乎乎地瞥了一眼，将杯子放回茶几上，拿着手机起身进了卧室。
    他没急着回，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回什么，他心里很难受，手脚发软，眼睛火烧了似的疼。
    他躺上床，给自己盖好被子，过了一会儿，他翻身去翻自己和余琛的聊天记录。
    「睡觉还要听故事呀？丢不丢人。」
    「要你讲。」
    「那你想听什么故事？」
    「想听小猫的故事。」
    「那我讲一个小猫的故事吧。」
    “说是从前有一只在外流浪的小猫，它每天担惊受怕，怕被野狗咬死，怕被大猫打死，又怕饿死，更怕被车撞死，它每天想着都是‘要努力活下去啊’，每天都活得灰扑扑的。有一天它遇见了一只光鲜亮丽的小猫，它有温暖的大房子，有可口的食物，还有给予温暖的漂亮衣服，小猫非常羡慕它，每天都想和它一起玩。”
    --

 第62页

    「那另一只小猫理他了吗？」
    “嗯，另一只小猫每天都和它一起玩。”
    「那后来呢？」
    “另一只小猫实在过得很幸福，很多朋友，拥有很多爱，渐渐的，他就将小猫忘记了。”
    「……小猫没有和它一起玩吗？明明天天一起，怎么会忘记？」
    “因为它有更多漂亮可爱的朋友啊，小猫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存在，所以被忘记是很正常的。”
    「……那我怎么睡？」
    “哈哈哈哈不要睡了，起来加班，我还在公司审德国那边的文件呢。”
    「睡着了，掰掰。」
    陆怀亭下意识露出一抹笑，热意使他意识渐渐沉去。
    他想，我睡一觉就什么都好啦。
    我只要睡一觉。
    余琛发完消息觉得有点奇怪，想要撤回，但是低头一看已经两分钟了。
    他垂下眼有些烦躁，魏西又发消息来，［老余，我刚刚在陈洋那个咖啡厅看见柳澄媛了！］
    余琛皱起眉，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你去陈洋那儿了？”
    魏西道：“是啊，我去他那儿喝卡布奇诺。”
    “……”余琛懒得吐槽他，“陈洋让柳澄媛去的？”
    魏西咋舌，“这我哪儿知道啊，我从包厢出来就看见柳澄媛坐在角落里吃甜品，我还跟她打了招呼呢。”
    “陈洋什么反应？”
    “……面无表情，我觉得有点奇怪，你上次跟我说她不喜欢你，我怎么觉得最近圈子里老有她？她是不是刻意接近你的圈子啊？”
    余琛抬手揉了揉眉间，“不知道，不用管她，你哥那边的事处理完了吗？用我继续帮忙吗？”
    魏西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哥说上次你帮他够多了，现在他收个尾，回头等吃你喜酒的时候再去找你喝两杯。”
    “……”听魏西说喜酒余琛心底莫名不舒服，低低应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让你哥有事再找我。”
    挂完电话余琛起身出去了，他走到自助机旁边，想要买罐葡萄汁，结果在角落里发现有一罐没有开的葡萄汁正倒在地上。
    余琛伸手将葡萄汁捡起来，发现罐体有被狠狠捏过的痕迹。
    “……”
    他忍不住抚摸这痕迹，心里生出一丝痛意。
    真是怪了……这是谁掉在这里的。
    陆怀亭烧了一天，中途小猫跳上床推了推他，把他推醒了，他迷迷糊糊伸手去摸额头，还是很烫。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撑起身子，下床给自己喂了退烧药，又给小猫放了猫粮，再烧了一壶热水，灌了几口，又回床躺下了。
    一连三天这烧才完全退下，他感觉精神好了许多，这三天小猫总是到点就推它，他下了床便给小猫做大餐，叫小猫高兴得喵个不停。
    陆怀亭也很高兴。
    他做了一场梦，梦见余琛都是骗他的，是他爸爸逼他的。
    还梦见自己被陈洋欺负，余琛回来救了他。
    就像是黑色天空的一束光。
    小猫吃着大餐，喵喵两声，陆怀亭拖着地，想说些什么，给余琛发了消息过去。
    ［我明天去上班！］
    余琛收到消息的时候表情略微有些奇怪，魏西正坐他对面喝卡布奇诺，喝得眉头紧皱，“唉，不是我说，这家的卡布奇诺也太难喝了，还没陈洋家的美式好喝呢！拉的花也不漂亮！”说着便看见了余琛的表情，“哎？老余，干嘛，见鬼了？”
    余琛放下手机，蹙着眉头，“……没有。”想了想又问道：“魏西，你说……一个人跟你分手了，还跟你发些日常，是不是因为还没断干净？”
    魏西嘴唇微微抽搐，“那不神经病吗？都断了还发什么日常？”
    “……”余琛也想不明白陆怀亭什么意思，毕竟自己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索性将这人放在脑后，举起杯子和魏西的卡布奇诺碰了一下，“你怎么最近天天往陈洋那儿跑？”
    魏西道：“他不是失恋了吗？我去安慰安慰他啊。”说着眼睛抽筋似地看了一眼余琛。
    余琛面无表情道：“他行事太离谱。”
    “毕竟兄弟一场……”
    “你以后找老婆，我给你老婆拍裸｜照，天天找人打你老婆，你高兴和他做兄弟？”余琛脱口而出。
    魏西瞪大眼睛，“草，什么东西，陈洋哪里打柳澄媛了？不就是拍了陆怀亭的裸｜照吗？我操，他不会还拍柳澄媛那个了吧？！”
    余琛瞪他一眼，“收起你的脑回路，什么东西。”
    “真的假的？”魏西咋舌。
    余琛突然噎住了，顿了顿，低声道：“举例子而已，我又没结婚，哪来的老婆。”
    魏西瞳孔地震，“……这什么鬼例子？”
    “喝你的卡布奇诺，闭嘴。”
    余琛喝一口酒，又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陆怀亭的消息实在是刺眼。
    第43章
    “我要去上班了，花花乖，在家里等爸爸。”揉了揉小猫的脑袋，陆怀亭将便当盒拎着出了家门。
    在路上顺便买好咖啡，到了公司陆怀亭先是做了一会儿工作，瞥见余琛来上班了，他端着咖啡走了过去。
    余琛刚坐在办公桌前，听见开门声的时候抬起头，看见陆怀亭他还愣了一下，沉默地看陆怀亭笑着走过来，他道：“有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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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页

    “没有啊。”陆怀亭将咖啡放在他面前，高兴地说道：“我给你做了鳗鱼饭，上个月你不是想吃吗？”
    其实当时就做过了，余琛心道。怪异地瞥了一眼陆怀亭，对方笑吟吟的。
    “我中午约了女朋友，你自己吃吧。”他抿了抿唇，冷淡道。
    陆怀亭还是笑着，“好，那你喝咖啡。”将咖啡杯推过去一些。
    余琛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你做什么？”
    陆怀亭好似听不懂，“喝咖啡呀，我今天看你朋友圈，你昨天很晚都还在酒吧，今天会困吧，我原本想买牛奶的，对胃好，但是牛奶喝了想睡觉，要不你回家休息吧……我也觉得咖啡不好。”他说着有些懊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余琛微抿的唇。
    余琛皱着眉，“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陆怀亭？”
    陆怀亭眨眨眼，“那我不说了，我回去上班。”
    余琛当他的面，伸手将咖啡朝他猛地一推，语调冷冷道：“我问你听不懂我说话吗？你在干什么？”
    咖啡泼了出去，溅了一些在陆怀亭白色的衬衫上，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脏污，不太明白似的又瞧瞧余琛。
    “你不要生气，不喝咖啡，我给你买牛奶来。”他轻声说道。
    余琛听了一脑门的火气，“你发什么神经？”
    陆怀亭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解释道：“我没有发神经，你不高兴那我就出去了……”他说着，想了想还是先给余琛把桌子地上擦干净了，又小心翼翼地觑一眼余琛，见对方没再看自己，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鱼鱼真是凶。
    他出去以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在办公室里忙了一上午，中午的便当他做了两份，可惜余琛不吃，他只好将那份给了同事。
    “小陆手艺真是好啊，你每天带两份还有一份是给你那个女朋友吧？她也在这附近上班啊？”白远嘟嘟囔囔道。
    陆怀亭吃着便当，点点头，“嗯，他今天中午有事，所以不和我一起吃了。”
    “哎，真不错，给哥蹭到一回，你是不知道我那婆娘啊……”
    陆怀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做给嫂子吃呀，嫂子不会做饭你就给她做啊。”
    “我哪儿会做啊。”
    “那嫂子不会做也很正常啊哈哈。”陆怀亭眨眨眼，说完看白远顿了一下。
    白远道：“也是。”
    余琛坐在车里面翻自己的朋友圈，昨晚他去酒吧捧几个朋友的场，要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被逼着发了条朋友圈。
    没想到被陆怀亭看到了。他想着便将陆怀亭的资料页翻出来，设置了一个‘不让他看’的权限。
    他不太喜欢陆怀亭时时刻刻盯着他的感觉。
    而且这人不知道又发什么疯，明明说了分手，倒是装得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余琛头痛。
    尤其中午还要和柳澄媛约会。
    “学长，来啦！”刚进餐厅就听见女人清脆的声音。
    余琛调整了下情绪，笑着走过去，“怎么来得这么早？”
    柳澄媛支着下巴看他，“当然想要快点见到你。”
    “……嗯。”余琛应道。
    “对了，学长，我前两天听说你一些八卦，你猜猜是什么？”
    余琛抬头，淡淡道：“是什么？”
    “他们说你喜欢一个男人呢哈哈。”柳澄媛笑得微微弯起眼角，和余琛相似的桃花眼十分灵动。
    余琛笑了一声，“所以呢？”
    “……那学长到底有没有喜欢男人啊？”柳澄媛支着下巴，微笑着说道。
    余琛沉默了两秒，“这不重要，如果你不愿意结婚我可以现在退婚。”
    柳澄媛闻言‘啧’了一声，“学长也太不经逗了，怎么就说到退婚上面了？你就是喜欢男人也没关系啊，让你不喜欢就好了。”
    “……”
    “我只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被学长喜欢啊？那他肯定很优秀，很好咯？”柳澄媛依旧是笑着。
    余琛莫名想到了陆怀亭，但是实际上他并不觉得自己对这人有非常多的喜欢。
    但是他也没喜欢过别的人。
    摇摇头，在心底说了句，他是个很普通的人，比平常人还要傻一点。
    “没什么，吃饭吧。”只是商业联姻而已，都无所谓吧。
    余琛喝了一口手边的红酒，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他设置权限之后页面框停留在朋友圈，一刷新就看见白远发的朋友圈。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都来瞧瞧我们小陆的手艺！那叫一个绝！］
    配图是陆怀亭做的鳗鱼饭。
    余琛放下酒杯，盯着手机好一会儿，直到柳澄媛开口，他才将手机关上。
    眉眼间有一丝阴沉。
    “那我先走了，林姐拜拜，白哥拜拜，小徐也拜拜！”陆怀亭下午要去外销干活，提前结束了午休。
    路过总裁办的时候瞥了一眼，余总还没回来。
    他拎着包买了罐葡萄汁，下楼蹭同事车去了。
    “今天我们要去河琅那边的公司，小陆你身体好点了没？坐车要坐半个小时呢。”
    “OK的。”陆怀亭笑着点头，摸出手机给余琛发消息。
    ［我下午在外面干活，不回公司了哦。］
    ［亲亲.gif］
    知道余琛不会回复，他索性将手机装进包里，开始翻阅下午要用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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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页

    倒是余琛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将红酒杯碰下去，他抬手捏捏眉间，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找这个人谈谈了。
    到底是发什么神经。
    第44章
    余琛放下叉子，将酒杯中的最后一口抿了干净。
    柳澄媛一直笑吟吟地望着他，见他用完餐仔细擦拭干净手指和桌前，有些诧异，“学长怎么连桌子都要擦？”
    “习惯了。”余琛轻声道，他有一点小洁癖，但是不严重，对他不仔细观察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柳澄媛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诶，学长，前两天伯父还说起让我去你公司参观学习的事，你看着安排个时间？”
    “学习什么？”余琛道。
    柳澄媛乐了，“学习一下你怎么工作呗。”
    “……”余琛抿了抿唇，觉得心烦，“知道了，到时候再说。”
    “好，学长——”柳澄媛突然拖长了尾音。
    余琛原本低着头要看手机，闻声抬起头，“嗯？”
    “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你熟人吗？”柳澄媛伸手示意了一下门口，那里站了一个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个。
    是陆怀亭。
    余琛和他对视，他立马露出一抹温柔地笑容，
    余琛微微蹙眉，见他走近，居然还从拿着的公文包里摸出一罐葡萄汁放到余琛面前，“好巧呀，鱼鱼，你在这里吃饭啊。”
    余琛闭了闭眼，又睁开来，仔仔细细把陆怀亭的表情看了一眼。
    “你来干什么？”他问道。
    陆怀亭轻声道：“下午有外销的活儿，我和同事出来办事啊。”
    “来餐厅干活？”余琛声音冷冰冰地响起。
    陆怀亭还是笑着，“没有，只是路过餐厅看见你，进来和你打个招呼。”
    “行。”余琛压下心底的火，笑着给他介绍了一下对面坐着的女人，“这是我女朋友，柳澄媛。”
    陆怀亭没说话，只是看着柳澄媛，脸上的笑也散了去。
    “我和她很快就要结婚了。”余琛继续道。
    柳澄媛便笑着伸出手，“你好，你是阿琛的朋友吧？”
    陆怀亭低头看着她的手，纤细白皙，骨节分明，很漂亮。但是他并不想握住。
    他连话也不想说，径直往余琛那边凑近了一些。
    “真没礼貌。”余琛语气淡淡道，说着起身，擦过陆怀亭的肩膀，冷冷道：“我不知道你这一天都在发什么疯，但是你现在都看见了，我女朋友在这里，很快就要和我结婚，你有什么想法最好都收收。”
    陆怀亭回头还是对他笑，“葡萄汁给你啦，我先走了。”
    “……”余琛感觉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他不解地望向陆怀亭，“你不要再装听不懂了，我要结婚了，你听得懂吗？”
    陆怀亭抿了抿唇，“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我愿意等……”
    “没人逼我！”余琛突然拔高了声音，“你等什么啊？！我不会回头的！我要结婚了！”
    “……”陆怀亭抖了一下，克制住自己的颤抖，还是说道：“我知道你是被你董事长逼的……我……”
    余琛深吸一口气，简直被他气笑了，可他笑不出来，他甚至想剖开陆怀亭那脑袋看看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没人逼我，陆怀亭，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谁能逼我？没人能逼我！”
    “但是……”
    “没有但是。”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
    “可是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我要结婚了。”余琛冷冷道，他瞥了一眼陆怀亭身后看得呆住的柳澄媛，眉头紧皱。
    陆怀亭还是不太明白一般，继续道：“那你不要结婚好不好？”
    余琛冷冷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讽刺陆怀亭一句，缺人爱的东西真是自私自利。
    但是他实在懒得再说什么，他简直受够了这个人，耗费十足的耐心也不过是对牛弹琴，跟他说不明白。
    这个人根本就没为他考虑过。
    “离我远一点，还有这个东西，我不喜欢喝。”余琛拿起桌上那罐葡萄汁，重重地丢在陆怀亭身上，掉在地上的时候砸出很响的碰撞声——
    “离我远一点。”他又重复了一遍，看也不看陆怀亭，转身便走。
    陆怀亭愣了愣，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地蹲下｜身去捡那罐被砸得凹进去的葡萄汁，“真奇怪，怎么又不喜欢喝了。”
    柳澄媛看着余琛面无表情地离开，神情自若地坐回位置，出声喊道：“陆怀亭是吧？”
    陆怀亭捡起葡萄汁，看着柳澄媛的眼睛很平静，但是心里闪过一丝狐疑，明明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喂，也太没礼貌了，难怪阿琛都不喜欢你。”她打趣着说了一句。
    陆怀亭后背倏地绷紧，站起来警惕地盯着柳澄媛看，然后轻轻说道：“他也不喜欢你。”
    柳澄媛耸肩，“可他是我的了。”
    “……”陆怀亭抿紧唇，“他不喜欢你的。”
    “那又怎么样？”
    “他不喜欢你，又有什么意思？结婚也不会快乐……”陆怀亭小声碎碎念道。
    柳澄媛摇摇头，啧声道：“可是他更不喜欢你啊陆先生，你瞧瞧你，长得也没多好看，性格还这样烂，听魏西说还是个不害臊走下三路的主……你哪一样配得上阿琛啊？就你买那两罐饮料，几顿便当？你也真拿的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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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页

    “丢不丢人啊。”
    陆怀亭瞬间白了脸，事实上他年少时听过很多比这更难听的话，但是每一次听还是觉得有一股上上不来下不去的郁气堵在喉咙。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有个限度，你能给阿琛带来什么？还整天一副阿琛欠了你的模样，看来陈洋说得没错啊，你真的非常非常的没出息，你但凡硬气一回，他都懒得欺负你。”柳澄媛轻笑两声，看陆怀亭苍白的脸色她觉得十分有趣，就连这种人都敢妄想自己一生无法企及的月亮。
    他哪里配？
    “不过你也挺有勇气的，都这样了还死缠着阿琛不放，你也不想想，他这种态度……是喜欢你的样子吗？也得亏今天餐厅没什么人，传出去会给阿琛带来多大麻烦你知道吗？”
    柳澄媛说完也走了出去。
    陆怀亭站在原地，良久才动了动，他将葡萄汁放在桌上，无意中将手腕擦过了桌沿，他瑟缩了一下，低头看过去才发现手腕红了一块，有些发青泛肿，可能是刚刚被葡萄汁砸到的地方。
    有收拾桌子的服务生来询问他是否有事，他连忙摆手，这才走了出去。
    同事已经去了目的地，他借口上厕所才出来的，这时着急赶过去，可是刚走两步他就有些难受地蹲了下去。
    不是很明白心脏为什么会这么痛。
    他摸出手机给余琛发消息，［那个人是坏女人，你不要结婚好不好？］
    ［明明你也不让我去接触你的朋友，那她为什么可以呢？］
    ［……为什么要结婚呢，我都没有要结婚？］
    他发完消息，扶着脑袋站起身，有些头晕，只好站在原地晃晃脑袋，甩开脑袋里晕沉沉的情绪——他实在是拎不清了。
    他真的想不明白。
    他的鱼鱼明明就很喜欢他，只是被逼的而已。
    第45章
    陆怀亭回家做了一遍家务，抱着小猫下楼转了一圈，结果小猫在路上看见一只流浪狗，喵喵叫着要陆怀亭过去。
    陆怀亭看着那只小狗浑身脏兮兮，眼睛却水汪汪的，又圆又亮。
    他将口袋里给小猫带的肉零食放在狗狗身前，小猫小声朝小狗瞄了一声，小狗俯身呜了呜，舔了舔零食。
    陆怀亭陪它吃完东西，看看小狗抖了抖身上的毛，他揉揉小猫的脑袋，轻声道：“花花，跟狗狗说拜拜，我们明天再来看它，今天太晚了。”
    小猫在他怀里轻轻蹭蹭。
    陆怀亭抱着小猫往家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小狗。
    它正在看着他，像是祈求一般。
    他将小狗带去了宠物店洗了澡打了疫苗，折腾到半夜，然后抱着一猫一狗往家走。
    “给你取个名字好了。”他一路碎碎念。
    “叫发财？还是有钱？暴富怎么样？”
    “要不叫小鱼吧？”
    “也不太好哦……那，叫小爱吧，每天都有人爱好不好？”说着陆怀亭笑起来，好土的名字。
    小狗抬起头贴近他，“汪。”
    “土是土了点，可是寓意很好呢。”他小声说道。
    小猫也跟着“喵！”。
    陆怀亭打开门将两个小家伙放了进去，然后拿起手机给它俩一起拍了张照片，发给了余琛。
    ［捡到一只小狗，取名叫小爱，现在花花也有伴啦。］
    第二天余琛一上午都没来公司，他的便当又分给了同事。
    他总觉得余琛是在生气他那天给他买葡萄汁的事，后知后觉地想，原来他不爱喝啊。
    他又发了微信去道歉。
    看着满屏幕只有自己发出去的消息，他有点茫然，余琛好久没有回他的消息了，每天只有他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翻了好久才翻到余琛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我出差了，你好好照顾自已。］
    哦，出差了。
    陆怀亭看了一眼他的头像，已经将小鱼简笔画换掉了，变成了一朵云，大概是随手找的风景图。
    他想不明白余琛为什么要把自己给他画的小鱼换掉，心里闷闷的，忍不住又点进余琛的朋友圈——他已经好久没有刷到余琛的动态了。
    以前可以看到的动态消失了，变成了背景图的一条直线，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背景图也从他，变成了一片空白。
    陆怀亭觉得心口一阵阵地发闷，头也很痛，捂着头缓了好一会儿，他决定去找余琛问问为什么。
    不是董事长逼的吗？为什么好像真的？
    好像真的不要自己了一样。
    “好奇怪，想不起来了……”他总觉得余琛和他说过一些事被他忘记了，可他记不起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给余琛发消息：［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可以去找你的。］
    余琛不搭理他。
    他翻了翻手机里的信息，发现自己的联系人只有几个同事，剩下的就是妈妈和余琛，好像还有一个魏西？
    他点开魏西的消息框，斟酌着发了一句：［你知道余琛在哪里吗？］
    那边倒是很快就回过来了：［你要干嘛？？？］
    ［我有事情要找他，能不能告诉一下我。］陆怀亭回复。
    ［那你问他啊？！你问我干嘛？你有病吧？］
    ［他不回我消息，我找他有事的，你能不能告诉一下我？］陆怀亭微微垂下眼，他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情绪在脑海里漫延开，宛如拨动出的琴音，坠了一坠。
    --

 第66页

    魏西一头雾水，他正在朋友家做客呢，余琛在阳台的休闲桌前面办公，他觑了一眼，还是觉得不能告诉他。
    陆怀亭有病吧？怎么跟个神经病似的！
    他心里骂骂咧咧，给陆怀亭发了一句［有病治病，别给我发了！傻逼！］，他将手机揣回兜里，都没想起来把陆怀亭删掉。
    陆怀亭被骂了没什么感觉，魏西不喜欢他他知道的，他们都是和陈洋一样，不会喜欢自己的。
    他有些失望，随手看了眼魏西朋友圈——
    ［嫂子手艺真好！真羡慕老许啊！］
    ［配图配图配图］
    ｜定位：江山悦小区
    28分钟前
    ［鱼 回复 你能不能发张拍得能入眼的图？ 10分钟前］
    “江山悦小区……”陆怀亭摩挲着手机屏幕，皱着眉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刚好还有五分钟下班。
    他收拾好东西，决定去小区找找。
    余琛今天是来给朋友乔迁新居暖房的，说是暖房实际上只是换个地方办公，忙得有些头痛。
    最近他爸开始放权，导致他对接得十分繁琐，老式的管理方式有很大一部分不适合公司的发展，他修修改改起草了一份新的章程。
    等结婚后，权利全部握在手里，他就可以将他爸直接从公司移出去了，到那个时候做事就可以彻底放开手脚。
    他叹了口气，看着魏西傻了吧唧坐在沙发上像条咸鱼，起身开口道：“走了，魏西，你哥还让我送你回家。”
    “哦，行！上次我哥说给你买的泰国神油你用了吗？”魏西也站起身。
    余琛一脸冷漠，“泰国神油，你哥脑袋坏掉了？”
    “你不是说脑袋痛吗？我哥特地让人给你寄的呢！”魏西和许承挥挥手，“老许，我和老余走了嗷，谢谢今天嫂子招待我们！”
    余琛也跟着挥手，“行吧，我回去试试，许承，我就先过去了，下次去魏西那个会所聚聚。”
    “行，走吧走吧，路上小心。”
    两人坐电梯下楼，车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余琛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门口一个角落里的路灯。
    他眯着眼看了两秒，一脚刹车踩了下去，打好双闪让魏西在路边等他。
    “干嘛啊你！”魏西跟着打开门追过去。
    余琛深吸一口气，觉得心上那一股子闷痛的郁气涌了上来。
    看着路灯底下站着的人，他伸手直接推了过去，推得那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余琛伸手抓过他的衣领，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陆怀亭吓了一大跳，连忙解释道：“……我和你说过我要来找你的。”
    “我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余琛又问了一遍，抓着陆怀亭的力气愈发得重。
    陆怀亭被迫抬起了头，他眼中落进了路灯暖色的光。
    “我在魏西朋友圈看到定位，你回复他了，我就想试试看，你会不会在这里。”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被抓着的衣领歪歪斜斜，勒着他的脖子。
    余琛沉默地看着他，突然冷笑，“你干嘛啊？陆怀亭？你装疯卖傻不够，现在还来骚扰与我有关的人？你是不是还给魏西发消息了？”
    魏西正好走到旁边，听见自己的名字瞪圆了眼睛，再看这两人的架势，他还是第一次看余琛发这么大脾气……
    陆怀亭有些难堪地挣扎了一下，想让余琛松开手，但是余琛还是抓得很紧，仿佛在握着他的喉咙一样，让他上不来气。
    “是……因为你不理我，我只能问他。”他挣扎着说出一句。
    余琛还是笑，“我为什么不理你你不明白吗？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你是累赘？今天你让我意识到喜欢你这种人真的让人觉得很恶心，你真的就没想过反思一下你这么让人讨厌是为什么吗？”
    陆怀亭张了张嘴，“……”
    “我为什么要结婚？因为你给不了我这一切，你甚至需要抓着我不放才能稍微正常一点，我又为什么要去做你那根救命稻草！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想救，你能不能别烦我了？！”
    路灯的光落在两个人的头发上，像染了一层薄薄的雪。
    余琛的声音听在陆怀亭的耳朵里，像雪一样冷。
    他的头好像没有这么痛了，脑袋清醒了一些。
    “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很烦，也不要带什么便当，我不需要。”余琛松开手，语气轻了一些，“你一直以自己的标准来对待我，是不是还想着你对我很好？……真是可笑，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你的爱你的喜欢给别人造成多大困扰吗？”
    “你走吧，别再来骚扰我的朋友，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你真的无药可救。”余琛像是累了，他扶着额头往后退了一步。
    陆怀亭的衣领乱糟糟得翘起来，可是它的主人并不在意，只是看着对面的人，沉默着看。
    余琛转身要走的时候，陆怀亭终于动了起来，他伸手抓了一下余琛的衣角，小声道：“我的爱很让人讨厌吗？”
    余琛反问道：“你这个也配叫爱？”
    陆怀亭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他的手也有些抖，“……那我的爱，怎么才会不让人讨厌呢？”
    余琛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别爱了，没人会爱你的。”
    陆怀亭的手终于松开了。
    余琛转身便走，看见一旁目瞪口呆的魏西，他冷冷扫了一眼，径直往车子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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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西跟着走了一段路，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陆怀亭——那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望着余琛离开的背影，像是一只被主人丢下的猫。
    魏西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可他也理解不了陆怀亭的爱。
    第46章
    上了车，魏西坐下系好安全带，看着余琛面无表情地将车发动开上路，他犹豫了一下，突然说道：“他之前给我发消息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你刚刚……是不是有点太凶了？”
    魏西是被余琛那种冷酷无情的模样骇住了。
    虽然陆怀亭是有点疯病，但是看起来真挺可怜的。
    余琛抿了抿唇，开出很远一段路才低声道：“不这样对他他根本不会放弃，他这次来骚扰你，下次呢？他要遇上不好惹的我也不在呢？”
    魏西听了沉默了一会儿，“但是没人爱他这也说的……”
    余琛没说话，城市灯光擦过他的侧脸，魏西看着总觉得余琛脸色不太好。
    “不过你觉得没什么就没什么，我也就随口问问，他又不是我的谁，谁管他怎么样啊哈哈。”魏西打了个圆场。
    余琛看着前方，不小心将远处的灯光看成了陆怀亭泪汪汪的眼睛。
    他咬了下舌头，将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出脑海，冷漠道：“我既然要和他分开，那就有必要断干净，毕竟他这种人你一旦给了他希望，他就会死抓着不放，一点点也能重燃，我不希望他这样消耗自己的人生。”
    “这样啊，老余，你对陆怀亭可真好。”魏西感慨了一句。
    余琛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微微颤了一下，他在心底嗤笑，我对他哪里好？我只是不愿再浪费任何时间在他身上了，我将他抛弃了。
    陆怀亭在路灯底下看着他们离开，其实没有什么感觉，他好像只是站着，突发奇想伸出手去抓一束光，然后发现抓不住，光是亮的，可他生在无边的黑暗里，就连光也不愿意贴近他。
    他多站了一会儿，消化掉了那束光对他说过的话——「没人会爱你的。」。
    他开始确信了，毕竟光说的话，都是对的。
    他说没人爱自己，那确实就没人爱自己了。
    他打算回家，家里的猫狗还没喂，只是天有些晚了，公交停运，他只能站在路边打车。
    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他给猫和狗分别做好食物，浑身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草草洗浴完便上了床。
    睡不着。
    翻了个身坐起来，在抽屉里翻出上次剩下的安眠药，他咽了几粒下去，打算睡一个没有梦的好觉，可惜最后没能如愿。
    第二天他还是早早爬起来给小猫小狗做食物，整理家务，一切做完了才七点，他便又在家磨蹭了一会儿。
    他好像有些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在公交上发起愣，结果坐过站，到了终点站司机问他还往回坐吗？他看了眼周围，恍惚回过神，摇摇头，下了车。
    快上班了，他只好打个车去公司。
    “小陆！快来快来！看姐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一跨进办公室，林娴便朝他招手，言语间颇兴奋。
    陆怀亭闻言抬起头，加快了步子，走近了才发现林娴给他带了一束花——花束并没有特别的包装，只是各式各样的花都有一支，用绳子缠绕着根部。
    陆怀亭眼睛亮了亮，林娴笑道：“姐昨儿特地在花店让老板留下来的，漂亮吧？你看看你这段时间都没怎么打理这个花瓶，多可惜啊。”她指了指那个被摆放在陆怀亭桌上的漂亮花瓶，里面什么也没有，空落落的。
    陆怀亭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但是从昨晚开始他好像就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想了好久也想不出来要怎么说。
    “……谢谢林姐。”只能说了句白话道谢。
    好在林娴并不介意，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小陆，我们认识三年了，虽然是同事……但是你如果实在有困难，真的可以和我们商量。”
    “花你拿着，别客气，这段时间白远和小徐也都挺担心你的，你要振作一点呀。”林娴继续说道。
    陆怀亭怀里被她塞满鲜花，傻乎乎地点了点头，“谢谢。”
    “谢啥啊！哎，昨儿让你给我写那策划书写好了吗？待会儿我要和王总开个会，资料先拿来我熟悉一下。”
    陆怀亭应了一声，将鲜花放在一旁的空桌上，回工位拿资料给林娴，说起工作来他反而不苦恼了，得心应手，说起话来也精神了一些，“这个案子我查了很多资料，同类比的竞争对方似乎在运输链上有些欠缺，我从这方面入手写了优势，大致估算在一单上我们能为对方省下一百二十万的运输费用。”
    林娴翻着手里的资料，时不时问两句，两人正说到竞争公司的时候，白远走了进来，一脸八卦道：“你们怎么还有闲工夫工作啊？”
    陆怀亭一脸茫然，林娴翻了个白眼，“不工作干嘛？”
    白远凑近一些，小声道：“余总把他女朋友带来啦，我刚刚在门口路过听见齐特助吩咐楼下的小李，中午多订一份饭，要好一些的。”
    “……余总这个岁数有女朋友不正常吗？”林娴默默想起自己曾经还以为小余总和小陆有一段呢，忍不住咋舌，“唉，男人就是容易变心。”
    “变什么心？余总以前有女朋友啊？”白远插嘴跟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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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低下头去，将鲜花抱过来插进花瓶。
    “我有说变心吗？你在乱讲什么，我只是感慨一句……我偷偷磕的cp没了。”林娴嘟囔一句，看着陆怀亭沉默的背影，她突然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
    “不说了，白远，还不去工作！下午那计划书交不出来我就把你从二十二楼丢下去！”
    “……”
    陆怀亭将花一枝枝插进去，又一枝枝抽出来，根枝摩擦间破了皮，被他突然泄了气，放在了手边。
    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小幅度地趴在了桌边。
    他的手臂甚至抖个不停，手肘撞出轻微的响声，他觉得自己的心很酸，很涩，像被人泡在柠檬里，好羡慕，好嫉妒，好痛苦。
    因为余琛确实要结婚了，还带了女朋友来。
    他确实不会再爱自己。
    这世上没人会爱自己。
    “你要不要出个差什么的？我让我爸给你丢几个项目来？”柳澄媛望着余琛桌上摞高的文件说道，表情透着点心不在焉。
    余琛批着文件，听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缺失温度，显得冷冰冰。
    “出差干什么？”
    “躲一躲难咯，被个讨人厌的家伙死缠烂打，很累吧？”柳澄媛笑着站起身，微微凑近余琛的脸，“更何况，我让我爸把余氏一直都很想要的那个项目给你，还不好吗？”
    “我出差回来，他一样可以纠缠。”余琛微微眯起眼，眼中闪过的光让柳澄媛笑得弯起眼角，“那就让他滚出公司，再也见不到你啊。”
    “你说好不好？反正到时候你把那项目做成了，继承家业岂不是更稳妥？”柳澄媛的声音带了些许兴奋。
    余琛不解地扫了她一眼，他确实不太想让陆怀亭继续在这里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个人就会一直好不起来，更何况当初陆怀亭进公司也是被自己亲爹当工具，还不如给他换个好点的工作。
    “为什么？”余琛问道，即便想通了事情的后果，可他想不明白原因，柳澄媛是真的为他考虑，还是针对陆怀亭？
    柳澄媛撇了下嘴角，叹了口气道：“看你为了他的事一直很苦恼，再说了，我可不想结婚的时候还见到他……早一点快刀斩乱麻，你快活他也快活，何必让他继续缠着你呢。”
    一直缠着你，那你要怎么喜欢我呢？
    余琛闻言顿了顿，还是点了下头，“行。”
    “那个项目我记得是在威尼斯，利润很大，你确定你父亲会给我这么大的便宜占吗？”
    柳澄媛闻言轻轻笑起来，“当然啊，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你又是他女婿……不过可能就是分红上面，我爸为了保证我的利益，也给我分了一些，想必学长你应该不在意的吧？”
    余琛心知这利润多大，匀出去一半他也有得赚，自然不会介意，更何况，这个女人将来还是他的妻子。
    他点点头，“行，那我明天出差去那边考察。”
    “那你回来我们就要准备结婚了。”原本还有场订婚，但是柳澄媛不想再拖一年，毕竟像余琛这样的人，是很难再遇见第二个的，
    要不然，那样的人，怎么敢也往月亮上攀呢。
    第47章
    “这次的策划大家写得都很不错，我也拿去给徐总看了看，初步拟订了三个，分别是陆怀亭，林娴，还有陈家源的，你们拿回去商量出一个综合性的方案再拿过来。”王总在会议室的长桌前温声说道。
    林娴和陈家源连忙应了声好，陆怀亭反应迟钝地跟着点点头，王总突然看着他，冒出一句：“余总去威尼斯考察去了，上次给你那文件你待会儿送我办公室里。”
    陆怀亭停住点头的动作，应道：“好的，王总。”
    散会之后，林娴和他一同回办公室，路上说起余总出差的事，陆怀亭轻轻舒了一口气，他觉得心里稍微松了松，可以好好想想后面该怎么打算。
    回办公室拿了文件，他径直去了王总办公室，门刚刚合上，王总便开了口：“小陆啊，你在这儿工作多久啦？”
    陆怀亭将文件放在王总的办公桌上，闻言有些茫然道：“三年半。”
    “有没有考虑换个工作啊？你看你在这这么久，上头的人也卡着你。”王总笑了笑，“我有个侄子今年回国开了家主做营销策划的公司，正缺人呢。”
    陆怀亭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微微皱眉，“我有做错什么吗？王总。”
    王总道：“没有，你做得很好，我只是推荐更好的机会给你。”
    陆怀亭点点头，“可是我学的并不是营销学，我在余氏集团干了三年多，已经足够熟悉自己的工作内容了，待遇也并不低……王总，谢谢您的好意，我想我不太适合您说的那份工作。”
    王总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敛了去，他看了一眼陆怀亭，轻轻叹气道：“还是去吧，余总也想你去的。”
    “……”陆怀亭后背一僵，“为什么？”
    王总愣了一下，笑道：“这我上哪儿知道啊？早上刚起来就接他电话，说让给你安排个新工作。”
    陆怀亭听完抿了抿唇，闷声闷气道：“……那您让他给我打电话，给我说。”
    王总看着他不同以往的态度，微微皱眉，“小陆，这事你应该自己和余总沟通，有什么矛盾也尽早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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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垂下眼，“知道了，王总，您和他说是我自己不愿意走的，不关您的事，他如果说什么，您让他给我打电话。”
    他说罢便不再吱声，王总问原因他也说不出来，惹得王总深吸一口气，忍住了脾气，让他出去。
    陆怀亭便乖乖出去。
    只是心里在想，余琛是不愿意再看见他，可是自己在公司做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不想再换工作了，这里有相熟的同事，林姐昨天还送了他那么多的花，还有帮他消化便当的白哥，很关心他经常帮他在网上淘各种二手专辑杂志的小徐。
    去了新的公司，又要花多久才能习惯，还能遇见这么好的同事吗？
    回到办公室，林娴立马凑了上来，“小陆！你快过来帮我揍白远！他刚刚点外卖非要吃麻辣烫，我说吃就吃吧，给我也点一份，不加麻不加辣多加葱花，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嘛？”
    陆怀亭笑着看白远一眼，“加麻加辣不加葱？”
    “对！可恶啊！”林娴咬牙切齿。
    白远在一旁辩解道：“谁让你去厕所了，我突然记不起来你要什么了，灵光乍现……”
    “小徐都说你是故意的！”
    “你让小徐拿证据来！”
    陆怀亭连忙打圆场，“我给林姐点新的就好啦，正好我中午没带便当，也想吃麻辣烫。”
    林娴道：“还是我的小陆好，那你能吃辣吗？”
    “能的呀。”陆怀亭低头拿手机点外卖，给林娴备注好不加麻不加辣多加葱，笑着解释道：“我妈妈也很爱吃辣，我口味随我妈妈。”
    “那下次聚餐我们去吃重庆火锅吧？算算那时候我也不用忌口戒辣了！”林娴突然提议道。
    陆怀亭想到自己拒绝了王总，以后还能和这群同事一起工作，便高兴地点点头，“好，或者你们到时候来我家吃火锅也可以，我做火锅也还可以哦。”
    “那敢情好！”
    “嗯。”
    “我就说我们小陆干什么都行……”
    “是啊，小陆真是我们办公室的大宝贝～”
    “团宠。”林娴发话。
    “是是是，团宠！”白远跟着附和。
    陆怀亭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好像收获了一份意外的快乐。
    如果时间能维持得稍微长一些就好了。
    他晚上回到家，看一眼手机的消息，余琛并没有打过电话或者发来信息，大约是宁肯放弃把他弄出去也不愿意和他沟通。
    陆怀亭心里第一次因为没有收到他的消息而感到心情愉快，他像是逃避太阳照射的绿阴地，为自己难得自由一些的情绪喘口气。
    说起火锅，他又记起来妈妈让他回家拿底料和食材，便在微信里给妈妈发了条明天过去的消息。
    他满心期待着明天回妈妈家拿东西，过两天就可以请同事们来聚餐，他的家总是冷冷清清，只有小猫跑酷的时候热闹一些，但是小猫不会说话，他还是很孤单。
    泡好牛奶，他坐在沙发上，左边一只猫，右边一条狗，猫猫哈气狗狗呼呼，陆怀亭呼噜呼噜灌牛奶。
    一人一猫一狗坐到晚上十一点，电视里放得综艺节目嘻嘻哈哈，陆怀亭没怎么看明白，但是放着总是热闹的。
    他还是没什么困意，蹭蹭小猫，又蹭蹭小狗。
    他想，随缘吧，困了再睡。
    第二天难得睡到八点才自然醒，陆怀亭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换衣服，然后做了四人份的便当。
    到公司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他特地穿了自己新买的衣服，想让林姐他们夸一句自己的新衣服好看。
    兴许是新衣服衬得人精神，路过的不认识的同事也看着他，陆怀亭走到电梯的时候才觉得怪异，因为他们看他的眼神让他非常熟悉——那是厌恶，嫌弃和避而远之。
    抱着便当包的双手忍不住地发颤，他在电梯里将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想让自己尽量不引人注意。可惜大家因为避让他，在他周围留出一个空出来的半圆。
    陆怀亭低着头，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耳边很安静，听不见窃窃私语声，只有脚步避让的声音。
    到了楼层，他最后一个出来，有一瞬间看着过道上那扇落地的透明窗，那上面映出他微微佝偻的身影，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熟悉于这好像是他的十年前，陌生于这是他的十年后。
    他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办公室里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
    “小陆……怎么会这样？”
    “那家伙居然还干出威胁的事情来？”
    “同性恋就算了，怎么还这样纠缠余总，还和这么多人搞过，连那种照片都拍出来了……亏得我还觉得这家伙因为女朋友伤心够纯情，原来骨子里这么脏。”
    “……白哥，这样说不好吧？可能是误会啊。”
    “林姐，别看了，赶紧把那封邮件删了吧，被小陆看见就不好了。”
    “……”
    到底是什么呢，什么东西呢。
    陆怀亭心里有些麻木，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每次都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怀里的便当包被他紧紧攥着，攥得手指发青。
    里面传来林娴的声音：“还是问问他本人吧，弄错了不好的，白远你别说了！”
    陆怀亭眼睛微微亮了一瞬，他因为这句话生出了半分勇气，所以决定推开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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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的人也因为他推开门的声音突然静了下来——
    林娴正坐在电脑前面，白远和徐贤站在她身后，门声一响，三个人直勾勾地望了过去。
    陆怀亭咽了咽，手指抖着握住包的边缘，他走进来，小心翼翼地，讨好地笑了一下，“怎么了？”
    白远被他这笑看得恼怒起来，“你笑什么？干了这种事恶不恶心啊？！”
    林娴沉默着看向陆怀亭，没说话。
    陆怀亭僵了僵动作，“……干了什么？”
    “……陆哥，你过来看看这个吧。”徐贤在一旁指了指林娴的电脑，小声说道。
    陆怀亭动了动，朝这边走了过去，他还是抱着便当包，滚烫的触感熨过他的心口，他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某些没皮没脸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资本，年纪轻轻练就一身贱骨头，表面可怜兮兮，背地里却干尽了脏事，你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入眼看见的邮件标题让陆怀亭眼皮一跳。
    邮件内容开头就很刺激，是他的裸照，重点部位倒是打了码——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张呢，大约是精挑细选过的，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点不自愿。
    还有一些陌生男人和他的床｜照，陆怀亭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大约是被陈洋下药直接搬上床的，虽说没有被人开｜苞，但是看起来真脏啊。
    就连他自己第一眼看过去都觉得这人恶心又下｜贱。
    底下是一些文字，大意是说他从高中开始就跟男的乱搞，勾引有妇之夫，工作之后还纠缠余总，在余总将要结婚的时候要挟余总给他好处，这位群发邮件的正义人士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才向公司举报了陆怀亭的所作所为。
    陆怀亭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回头去问那三个人，“这是什么？是我吗？”
    林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陆怀亭笑了两声，“林姐，这是我吗？”
    林娴抿了抿唇，半晌才说出一句，“小徐看了，不是ps的。”
    “所以呢？这就是真的吗？”陆怀亭看着她，语带嘲讽道：“为什么就相信了？不是ps的就是真的了？你们不是认识我三年了吗？为什么要……”
    白远打断他道：“认识三年又怎样，这三年我们只是上班时间见面，你下班和别人乱搞我们能知道吗？”
    “……”陆怀亭愣了一下，“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陆怀亭，没有为什么。”白远扫了一眼电脑屏幕，表情嫌恶地偏开脸，“真的太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班长站在他的课桌前说，“陆怀亭，太脏了，你怎么每天都脏兮兮的，好像路边的流浪狗，你妈妈从来不给你买新衣服吗？”
    可是那天穿的就是新衣服，被人踩得脏兮兮而已。
    陆怀亭闭上眼睛，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对着林娴温柔地笑了笑。
    “林姐，对不起啊，我可能没办法再养那瓶花了，你帮我养一下好不好？”
    他不想要那个花瓶了。
    就丢在这里吧。
    他将手里的便当包整个丢进垃圾桶，收拾了工位上的一些小零碎，转身出去了。
    他觉得浑身上下都泛着刺骨的痛意，再多留一会儿，他可能就要哭出来了。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这么期待。
    原来不是越期待就越会获得快乐的？
    期待只会让人变得痛苦啊。
    真的好痛苦。
    第48章
    零碎的东西装在纸箱里，陆怀亭抱着纸箱失魂落魄地走出公司大门——他想回头再看一眼，偏过去的一瞬间被他克制住了。
    别看了，别想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这样劝慰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公交车站的人不多，他随着几个人上车投币，看了一眼，只有最后一排还剩一个空位置，旁边坐着三个小朋友。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小朋友，半搂着箱子坐下。
    心中发涩的痛苦令他的喉咙发痒，他靠在窗边，看着车窗上倒映出一双泛红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想要舒一口气平复下情绪，却被呛得连连咳嗽。
    如同破了闸关的水势，冲击得陆怀亭眼泪倏地坠了下去。
    啪嗒地撞在纸箱上。
    他不明白余琛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想让他离开公司明明可以直接打电话来和他讲，为什么要用这种办法？
    为什么还要和陈洋一起欺负自己？
    他倒抽一口气，痛苦地弯下腰，伸手捂住脸，细细的哽咽声从他绷紧的胸腔中传来。
    明明，可以好好说出来的，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他伤心地擦眼泪，觉得很丢人，在公交车上哭成这样，真的很丢人。
    就连一旁的小朋友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他往一旁缩了缩，怕看见别人眼中的情绪，他不想看了，他受不了。
    “哥哥，给你纸。”一只细细葱白的小手突然伸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张柔软的纸巾。
    陆怀亭顿住了，他微微偏过头来，一双红通通的眼睛里敛满了泪，好半晌，他才用沙哑的声音道：“给我的？”
    小朋友点点头，“嗯，哥哥不要伤心。”
    陆怀亭怔怔地望着他，带着闷闷的鼻音应了一声，“……谢谢。”他的手中被小朋友塞了纸巾，听着小朋友细细软软的声音说道：“哥哥要是有伤心的事，可以和妈妈讲啊，我有难过的时候就会告诉妈妈，妈妈会抱抱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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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页

    “……嗯。”陆怀亭眨了眨眼，朝他笑了一下。
    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愿再去想刚刚发生了什么，看着小朋友乖巧可爱的模样，他有些羡慕。
    “你妈妈对你很好吗？”他莫名问出一句。
    小朋友点点头，“那当然啦！妈妈是最爱我的人！”
    “世界上所有的妈妈都会爱自己的孩子，哥哥的妈妈也一定是很爱哥哥的！”
    是啊。
    我的妈妈也为了我，忍受那般命运给予她的痛苦。
    她只是偶尔怨恨一下我而已。
    回到家还是先给小猫小狗上吃的，他太累了，窝在沙发上闭着眼躺了一会儿。
    母亲的消息是下午一点多发来的，回复他昨天说去拿火锅底料的事，让他今天晚上顺便来吃饭。
    他现在没有同事了，也用不着聚餐，心里第一反应是并不想去拿，或许是因为公交车上小朋友说的话，他蜷缩在沙发里给母亲发消息。
    ［妈妈，我想吃麻辣香锅。］
    ［那你早点回家呗，妈给你做。］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
    ［好。］
    他等余琛回消息总是要很久，很久可能才只有一句“嗯”之类的语气词，他太久没有得到过这种被爱护着的感觉。
    他握着手机，看着和妈妈的聊天对话，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下午洗了澡，给自己敷了很久的眼睛，他才带着一猫一狗出门，想着是时候买辆便宜点的代步车，以后找工作也方便一点。
    买了些杂七杂八的蔬菜水果，他背着猫包，左手拎着东西，右手提着狗包，两个小家伙在包里呼噜呼噜对着哈气。
    陆怀亭上楼梯，轻轻喘了口气，实在没手掏钥匙了，只能贴着门用额头轻轻敲门。
    以为妈妈很快就会来开门，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只好放下小狗，从随身带的钱包里摸出一把钥匙开门，将东西先放进去，弯腰拎起小狗，嘴里喊了一声“妈——！”。
    厨房里有抽油烟机的声音，他以为是没听见，又喊了一声，“妈——我回来啦——！”
    他一边将买来的蔬菜水果放进冰箱，一边说道：“我最近养了一只小狗，今天特地带来给你看看，花花也来了，小猫今天还挺乖呢。”
    他将小猫和小狗放出来，“妈，我买了葡萄，你要吃吗？我去洗一些出来好了。”他起身去拿水果盘，要去洗葡萄，刚刚走进厨房，手里的水果盘就砰地掉在了地上。
    “妈？”他看见妈妈躺在地上，锅里还有烧焦的菜在滋啦作响，连忙冲过去将火关掉，蹲下去查看妈妈的状况。
    他轻声呼喊了两声，不敢随意搬动，立马打完了120才大声起来，他怕再不喊回妈妈，妈妈就不要他了。
    他一声声喊着，眼泪掉下来的时候他突然痛恨起自己。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
    就像，他总是想不到妈妈为他做了什么。
    他只考虑了他自己有多可怜。
    他在急诊室外守到大半夜，直到妈妈被安排进病房输液，他才打起精神跟着走了进去。
    妈妈已经醒了，看见他进来还朝他笑了一下，不像以往对着他总是凶巴巴的，这次的笑容很像她年轻的时候，很温柔，充满爱意。
    “亭亭。”她唤了一声。
    陆怀亭浑身一颤，走到她身边，护士离开的时候关了病房的灯，病房里的窗帘只拉到一半，窗外的路灯照进明亮的灯光，映得陆文秀脸色青白。
    他应了一声，望着自己的妈妈，鼻子泛起酸意。
    陆文秀笑着感慨了一句：“好快呀，我儿子都这么大了，你陈阿姨总说孩子长起来跟草似的，一转眼就窜起来了。”
    陆怀亭不明白他妈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妈手心的温度，觉得有些凉，便给她掖了掖被子。
    陆文秀突然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轻声道：“亭亭，我病了。”
    陆怀亭垂下眼，闷闷道：“我知道，医生说过了。”
    “胃癌，晚期。”陆文秀说起来倒也轻松了，她前两个月查出来的时候每天精神恍惚，又不敢和陆怀亭说，怕孩子听了也跟着吓到，但总不能一直不说，突然死在家里岂不是把孩子吓得更厉害。
    “前阵子查出来想跟你说来着，但是你那时候看着状态也不好，妈不想你担心。”她解释了一句。
    陆怀亭的手狠狠颤了一下，再抬起眼的时候他眼眶通红，“所以呢？有什么能比你重要吗？”
    陆文秀自知理亏，安慰他道：“人活着总是要死的啊，亭亭，别想太多了啊。”
    陆怀亭闭上眼睛，轻声道：“那我现在去死，反正都是要死的。”
    陆文秀抬手就打了他一下，“你是要气死我啊！个死孩子！我是病了！还没死呢！”
    陆怀亭难受得像被人摁在水里，呼吸间鼻腔肺部满是窒息的水，他呼吸不了，胸腔的痛楚卷了大片脏器，他良久才有力气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妈，我想不明白。”
    “我真的想不明白。”
    陆文秀也沉默了，听着陆怀亭哽咽道：“我活着怎么就这么难？你活着怎么就这么难？我们俩做错了什么？我们俩做错了什么？！是你故意找了强奸犯的吗？我又是故意成为他的儿子吗？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活得，稍微……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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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
    “我怎么办啊！”
    “……我怎么办啊……”他倒气的声音听在陆文秀的耳中，心中的痛密密麻麻涌上喉间，以至于她根本说不出来安慰陆怀亭的话。
    是啊，她死了一了百了，亭亭呢？
    亭亭就只有他自己了。
    第49章
    陆怀亭在病床旁守了一夜，早晨护士来查房陆文秀醒了一会儿，陆怀亭打算回去给她煲汤，先去医院食堂给她买了一碗粥垫垫肚子，又嘱咐他妈有事打电话。
    这才回了妈妈家。
    花花和小爱在门后面蹲着，见他开门进来便亲昵地凑了上去，陆怀亭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去管他们，备好了猫粮狗粮，便动手煲汤。
    他妈最爱喝玉米排骨汤，他将食材一一放进去加配料和水，盖上盖子的一瞬间他抽了一口气，有些痛苦地拧起眉。
    小猫和小狗在厨房外看着他微微弯下身子，控制不住情绪地委顿不振。
    良久，他重新直起身子，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开始收拾昨天厨房的狼藉，顺便洗了一些水果。
    好在医院离得不远，他又做了一些好消化的饭菜，待汤煲好一同拎着去医院。
    “你们乖乖在家等爸爸，爸爸要去看奶奶了。”走之前他这样告诉小猫和小狗。
    到了医院，他妈正在和护士聊天，有说有笑，要不是脸色惨白，陆怀亭其实看不太出来她生病。
    她总是这样坚韧，以至于他总是觉得她可以陪着自己很久很久，仿佛永远不会离去。
    他和护士打了声招呼，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妈，喝点汤吧。”他的语气平静又温和，只是嗓子哑得厉害，总让人觉得他在哭。
    陆文秀看了他好几眼，才小声道：“不生气啦？”
    陆怀亭朝她笑了下，有些无奈，“您干什么？逗自己儿子很好玩吗？”
    陆文秀接过他递过来的汤，放在立起来的床上桌，微微抿了一口，心满意足道：“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不能逗啊？”
    “能。”陆怀亭坐在一旁，看着陆文秀，突然问道：“妈，如果不是我昨天回家刚好碰见，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陆文秀喝了一口汤，“其实昨天就打算告诉你的，我三天前复查了一次，医生说情况不太好……确实不能拖下去了。”
    陆怀亭沉默地垂下眼，听见他妈窸窸窣窣喝汤的声音，他问道：“妈，我是不是很没用？”
    陆文秀皱皱眉，“你又想什么？我说你这孩子最烦人的一点就是心思多，从小到大就这样。”
    “如果我有用一点，您就不会这样担心我，就不会病了也瞒着我。”他固执道。
    陆文秀静了两秒，语气软了下去，“我是你妈，我不担心你我担心谁啊？”
    窗帘被风吹开，阳光落进来。
    陆怀亭问道：“您不害怕吗？”
    陆文秀顿了顿，忍不住伸手替陆怀亭揉了揉眉心，将他那紧紧皱起来的眉心揉得舒展开。
    “有什么好害怕呢？妈妈已经看到你长大成人，能够自己好好生活了呀。”她温柔地摸摸陆怀亭的头发，“当年……还是亭亭让我活下去的呢。”
    “可是你没为自己活过……我知道。”陆怀亭痛苦地皱起眉，“是我拖累你。”
    陆文秀听到他的称呼更亲昵了一些，便揉揉他的脑袋，轻轻叹一口气，“亭亭，这不重要，因为我是你妈，我爱你，所以我愿意。”
    “……”陆怀亭哽了一下。
    陆文秀继续摸他脑袋，“哎，别苦着脸了，妈真的不害怕。”看着陆怀亭难过的模样，她放轻了声音，哄孩子的语气说道：“你这么大人了，也不要害怕。”
    因为妈妈永远都会爱你。
    所以不要害怕。
    “而且，不是还有小余陪着你吗？”陆文秀突然笑起来，小声说道。
    陆怀亭猛地抬起头，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说起来我三个月前收到一封信，内容大致是说你喜欢男孩子，从高中就和小余在一起之类的。”陆文秀说完低头喝了两口汤，再抬起头来便看见陆怀亭惊慌失措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子，脸色苍白。
    “哎，当时确实有点生气，想打电话问你来着。”
    “但是后来想想就算了，你喜欢谁、爱谁，那是你自己的事，身为你的母亲，我只需要帮你看看人怎么样，是否值得你为之付出感情，再多的我也管不了。”
    陆文秀的汤喝得差不多，便放在一旁，陆怀亭还是一脸的无措，似乎很避讳和她谈及此事。
    他张张嘴，下意识道：“妈，我和余琛不是……”
    “如果是的话，也没关系。”陆文秀说道，她眼底闪着光，“当年我就觉得你对小余的态度很奇怪……你是喜欢他的，如果妈妈走了之后，你能有小余陪着，妈妈也能放心。”
    “妈妈只担心一件事，你们家庭悬殊太大，日子长了我不知道他会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么？”
    看着妈妈担忧的神情，陆怀亭如鲠在喉，他想说余琛已经不要我了，也从来没有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过我。
    但是妈妈希望他过得好。
    所以他短促地笑了下，“他不会的，他很爱我。”
    “妈妈你不知道吧？当年我在学校被人欺负就是鱼鱼帮的我，他一直一直都在帮我，后来回国在公司和我遇见的时候，立马就和我告白啦。”
    --

 第73页

    陆文秀闻言捏了捏他脸颊，“哇，现在还和妈妈炫耀起来了？怪不得之前让你去相亲你不去。”
    “您不都说您都知道了……”陆怀亭撇撇嘴角，“那封信是不是还写了别的？”
    陆文秀停顿了两秒，“……也没什么，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寄过来的。”
    如果她不是想通了，她是会将陆怀亭狠狠揍一顿让他分手的。
    陆怀亭沉默地想，原来陈洋当初威胁他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件事让他妈妈知道了。
    “我其实不太喜欢小余，不过你既然觉得和他在一起开心，妈妈也就为你开心。”陆文秀说道。
    陆怀亭愣了愣，“嗯。”
    “他对你好的话你就要好好对人家，你知道吗？”
    陆怀亭点点头：“……嗯。”
    陆文秀有些累了，她喝的药起了效，眼皮微微垂下来。
    “亭亭啊，妈妈可能时间也不多了，如果小余有空的话你让他来见见我，我想和他说些话。”她小声碎碎念。
    陆怀亭收拾好桌子，让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好一会儿才应道：“好。”
    “他对你好吗？”陆文秀问道。
    陆怀亭答：“对我很好。”
    “那他知道你喜欢吃火锅吗？”她又问道。
    陆怀亭眼眶微微氤氲起湿漉漉的水汽，“知道。”
    “那就好，亭亭开心就好。”她睡过去了。
    陆怀亭静静地望着她，风声穿过窗，悠然的声音漂浮在空中，坠落在耳畔。
    他在这热夏中狠狠打了一个冷噤。
    余琛的手机放在一旁充电，他正端着一杯热茶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桌面上的甜点被他拿勺子戳掉一半，漂亮的月亮船变成了触礁的牺牲品。
    柳澄媛坐在他的对面，时不时发出翻书页的声音。
    手机冷不丁亮了起来，一条微信消息显示在锁屏上——［余总，我有事想拜托你，能不能接一下我的电话？］
    柳澄媛扫了一眼，神色微微变动。
    余琛没注意，视线落在窗外的船只上，偶尔看见成群的飞鸟掠过，他才会微微动动身子，喝上一口茶。
    “学长，这是你养的小猫吗？”柳澄媛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动了余琛的视线，他微微转头过来，看见柳澄媛指着他的手机锁屏，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来的，锁屏上的小猫照片很是显眼。
    余琛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看着电也差不多了，他轻声说道：“不是。”
    “那是谁养的？好可爱的小猫啊。”柳澄媛笑着望着他。
    余琛犹豫了一下，“……随手找来的图片。”
    “是吗？不过我觉得那后面的衣服还挺眼熟的。”柳澄媛还是笑着。
    “你看错了。”余琛直接否认，没再说话，随手解了锁，入眼又看见了陆怀亭给他发消息，他习惯性地看也不看内容径直删掉。
    柳澄媛微微勾起嘴角，“对了，学长，我爸爸说这边的项目组对接资料还有一个多月呢，我们恐怕还要在这里多待一个月，你没什么要紧事吧？”
    余琛抬起眼皮，“还好。”
    “我听说你们公司那个总是对你死缠烂打的人辞职了，倒也挺有自知之明。”柳澄媛突然转了话题。
    余琛愣了半秒钟，如果不是一直盯着他的神色，柳澄媛几乎发现不了他眼底的波动。
    “可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吧。”他说道。
    月亮船被他下意识又捣烂一角，“你听谁说的？”
    柳澄媛神秘地朝他眨眨眼，笑盈盈道：“上次不是去学习那次吗？大家都拿我当老板娘了呢，有些事自然而然就会告诉我，这很正常。”
    余琛沉默地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心道，这一点也不正常。
    在背后乱嚼舌根的人，最喜欢挖人隐私。
    “我们还没结婚。”搁下茶杯，他淡淡道。
    手机的消息大多是些狐朋狗友发来的闲话，余琛随便看了两眼，不感兴趣也懒得回，他一直想把陆怀亭删掉，但是一直下不了决心，所以每次看见以他的名字出现的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删除，省得见了心烦。
    手机握在手中太久出了汗，有些滑腻，陆怀亭沉默地坐在他妈床边，看着手机里自己发出去的消息。
    余琛依旧没有回复。
    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起勇气，又发了一条：［我不是要烦你，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拜托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再也不出现了。］
    他发出去之后将手机关上放在床头柜上，心口有些瑟缩的疼，他只好将头靠在妈妈的手边，寻求安慰地闭上眼睛。
    第50章
    “我记得你上学那会儿老是去小余家门口等他，你不会那时候就喜欢他了吧？他家那个保姆我记得还挺不好说话的。”陆文秀手里端着她儿子给她煲的瑶柱乌鸡汤，一脸八卦地问道。
    陆怀亭心里难受，笑了一下，“是啊，妈妈，我从小就不学好呢。。”
    “确实。”陆文秀低头喝汤，咕哝了一声，“好在成绩也不太差。”
    陆怀亭解释道：“……那个时候余琛都出国了，我当然不能太差。”
    陆文秀抬眼瞅他，伸手戳他脑袋，“说到底是为了谈恋爱啊，陆怀亭啊陆怀亭，你怎么年纪轻轻满脑子谈恋爱！”
    陆怀亭垂下眼，有些委屈道：“这个我又控制不了。”
    --

 第74页

    陆文秀突然叹了口气，“也是妈不好，你小时候妈不够关心你……是不是小余对你很好，你才喜欢他？”
    陆怀亭犹豫了两秒，点点头。
    “他对你真有这么好？”陆文秀看着他。
    陆怀亭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陆文秀顺着问道：“现在对你也很好？”
    “……”陆怀亭不知道作什么反应才好，第一时间露了一抹笑。
    “对你好不好呀儿子？”陆文秀没明白他的意思，又问了一遍。
    陆怀亭笑道：“好。”
    “那你让他来见我。”陆文秀要求道。
    陆怀亭又哑了，“……”
    他知道妈妈为什么提出这种要求，无非是担心未来的他没有人照顾……没有人爱。
    可是余琛不理他，他怎么跟妈妈说呢？
    说完之后妈妈会难过吗？
    他的儿子是没有人爱的，没有人愿意要的，像是一件橱窗里的残次品，没人会将目光投向他。
    “他在出差，可能晚一些……我打电话问问他。”陆怀亭笑着给他妈又盛了一碗汤，低声说道。
    他不能说，他不能让妈妈最后这段时间还在担心他。
    晚一些的时候他去楼下的店铺里买了一些甜口的零食，他妈妈嗜甜，最近喝药喝得多了嘴里总是泛着酸苦，他将买来的零食放在床头柜上，跟负责护士打了声招呼，便往家赶。
    他早晨只匆匆给家里的猫狗添了口粮，忘了放水，他一路小跑回了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杂念仿佛被风吹得散去了一些。
    他重重喘息着，打开家门，小猫第一个冲了上来，喵喵叫个不停，小狗在小猫后面，巴巴地眼望着他。
    “花花……呼、小爱，爸爸回来了、你们有没有乖一点啊？”他伸手抱起两个小家伙，起身看了一眼供小家伙们饮食的区域，早晨果然忘记放水了，他顺手将饮水槽的开关打开，摸摸两个小家伙，哄它俩下去喝水。
    “喵喵。”花花跳了下去，围着陆怀亭的小腿打转，等小爱也下去，它才凑到水槽边舔了舔。
    陆怀亭轻轻呼了口气，他在小家伙们这里获取了一股勇气，便想着联系余琛……最少，求他帮一帮自己，起码让妈妈没有遗憾。
    他做好病人的午餐，提着午餐在楼下的公共电话亭投币打了一通电话给余琛。
    拨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有些紧张地抓住话筒，原地小步地左脚垫右脚。
    “……”电话接通了，他屏住呼吸，听见话筒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喂，哪位？”
    “我、我是……你别挂！我真的有事找你，别挂！”大概发出第一个音节，那边的人就想挂电话了，发出的窸窣声让陆怀亭的神经整个绷紧了，他只好抬高声音哀求道。
    余琛手里端着热牛奶，他这几天没睡好，只能沿用老方法，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他第一反应就是挂断，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后面的哀求他顿了顿，将手机重新贴近耳畔，淡淡道：“什么事？”
    陆怀亭有些难堪，不好意思占据了他的心头，他只好轻声细语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余琛直接把他电话挂了。
    陆怀亭愣了愣，一瞬间要说出口的话被咽了回去，喉咙被人掐紧似的，他连气都喘不上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问了余琛最讨厌的问题上去了。
    他只好又打一通过去，果然没人接了。
    “……”他站在电话亭里，看着透明玻璃罩上倒映出来的自己，没忍住低笑了一声，也真是够蠢的。
    他只好翻出手机里魏西的微信，指尖在播出语音通话上犹豫地磨蹭了两下，还是拨了出去。
    魏西居然没把他拉黑，通话成功拨出去之后他在心里想道。
    魏西大约是上次碰见他俩吵架，心怀同情，居然真的接了他的电话。
    “喂，你又怎么了？”魏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陆怀亭不敢乱说话，怕也是被直接挂断，连忙说道：“你和余琛在一起吗？”
    “不在啊，老余出差去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啊？”魏西回道。
    陆怀亭抿了抿唇，轻声道：“能让他接一下我的电话吗？麻烦你和他说一声，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拜托他，让他听我说完……”
    魏西沉默了一会儿，答应道：“行吧，我给他打电话说一声，让他给你回个电话啊。”
    陆怀亭感激道：“好，谢谢你啊。”他的语气充满了感激和欣喜，听得魏西心口莫名一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什么，那我先和他说一声，挂了啊。”
    陆怀亭应了一声，“好的，麻烦你。”
    魏西挂断电话，陆怀亭握着手机有些开心，他笑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也没什么好高兴的，还要等余琛答应他。
    他将午餐带去医院，这几天陆文秀开始化疗，效果不大，反应却很大，没什么胃口，偶尔还吐血。
    陆怀亭每次看见都很害怕，他妈总是用一种无奈的神情望着他，他一边抖着手替他妈妈擦脸擦身，一边安慰他妈道：“会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
    大约是陪着陆文秀吃到一半，余琛的电话打了过来。
    陆怀亭连忙起身去了病房外接起电话，“喂，余…余总。”
    余琛的语气说不上不快，只是有些冷淡，“什么事？”
    --

 第75页

    他问得太直白，陆怀亭在心底小小地叹了口气，也是，他跟自己能有什么好说的。
    “我妈妈病了。”陆怀亭只好说起原因，余琛紧接着道：“你要我给你钱？”
    陆怀亭连忙否认，“我不是找你要钱，是这样的，我妈妈想见见你…”
    余琛反问道：“你妈想见我？见我干什么？”
    “……”陆怀亭沉默两秒，突然小声道：“她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余琛也静了下来，他有些躁动不安地用脚推了一下茶几，沉声道：“你脑子有毛病？”
    陆怀亭垂下眼看着自己的鞋面，轻轻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妈性格比较……嗯，你也知道，她这个病，治不好的。
    “所以她很担心我，想有个人能够照顾我，她就能安心放下我……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所以想要见见你，和你说说话。”
    余琛深吸一口气，觉得陆怀亭说的话简直不可理喻，而他又为什么要答应这种荒唐事。
    想着拒绝，嘴里却问着，“什么病？什么时候的事？”
    陆怀亭小声道：“胃癌晚期，三个月前就检查出来了，医生不建议手术，只能靠保守治疗，最近做化疗也没什么作用。”
    余琛道：“……情况很不好吗？”
    陆怀亭抿紧唇，想起医生说过的话，他低声说道：“不太好，医生说最多还有两个月。”
    “我让魏西给你找个专家去看看，他家有长辈也是这种病，看过之后状况好了很多。”余琛沉默了两秒，松了口，“我这边项目有些紧张，明天尽量安排好，我最多后天就回国，到时候再说。”
    陆怀亭下意识点点头，“好，谢谢你……余总。”
    余琛没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他其实觉得这事情很没必要，陆怀亭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听着陆怀亭沙哑放低的声音，又想起年少时感受到那个女人对陆怀亭的温柔，他莫名难受起来，虽然打定主意不再给他星点火苗。
    但是这种事上便是随了他的愿，也没什么。
    第51章
    余琛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将手头上事做得差不多，柳澄媛又以她父亲的名字塞了个船舶的项目，余琛看了眼时间，沉默地思考了一下，将这个项目推了。
    利益虽然丰厚，但是等他处理完差不多就要等到下周了，陆怀亭的母亲不一定等得了。
    柳澄媛也没说什么，原因也没问，只是听余琛说要赶凌晨的飞机，她挑了挑眉，“余家有事？”
    余琛收拾自己的行李，头也没回道：“我的私事。”
    “那什么时候回来？这边的项目光靠我可不一定能成哦学长。”柳澄媛顺手帮他将整理好的衬衫放进行李箱。
    余琛想了想，“再看吧，不行就算了。”
    柳澄媛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余琛没说话了，将行李箱一拉，直接让保镖来接自己。
    陆怀亭每天从家里到医院两头跑，看着陆文秀的状况并不好，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医生说到了后期昏迷的时间会比较多，这样对病人来说也是好事。
    他有时候盼着妈妈多睡一会儿，有时候又怕妈妈再也醒不过来。
    低着头握住妈妈的手，陆怀亭沉默地弯下腰轻轻将妈妈连着被子一起虚虚抱着。
    余琛下午落地，刚出机场就直奔医院，到医院楼下的时候他买了些新鲜水果，然后给陆怀亭打了电话去。
    “喂？”陆怀亭的声音透着沙哑的哽咽。
    余琛顿了一下，“病房号多少？”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是走路的声音，陆怀亭惊喜道：“你来了？”
    “嗯，我买了点水果，不知道阿姨喜欢吃哪种？要不你下来帮我一起挑挑？”他的语气稍微放轻了一些，像是在安抚一只小猫。
    很快，手机里就传来乘电梯的声音。
    然后是小跑带起的风声。
    直到陆怀亭看见他，才放慢脚步，小声地喊了他一声。
    那一瞬间，余琛的心被细微的针戳了一下，疼得他的心瑟缩起来。
    “你刚刚回来的吗？”陆怀亭眼睛发亮地看着他，伸手就去接他手里拎着的水果。
    余琛便松了手，说道：“没有，昨晚回来的，休息了一晚过来的。”他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太过关心，又给陆怀亭生出莫名的心思。
    陆怀亭点点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突然说道：“你买的香蕉果篮啊？我妈妈不可以吃这个。”
    余琛皱了下眉，伸手就要把香蕉拿起来丢掉，“不好意思，我以为香蕉比较好消化……”
    陆怀亭连忙摇头，“不、不是，留着吧，丢了浪费，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买点葡萄苹果，医生说多吃那些补充维生素。”
    他说着便往一旁的水果店走，余琛抱着一袋子香蕉在后面看着他。
    等他买好了，余琛伸手直接接了过来，“钱转给你了。”
    陆怀亭愣了愣，后知后觉意识到余琛说的是买水果的钱，“……哦。”
    余琛看他发愣，凑近他一些说道：“走了。”
    “嗯，好。”陆怀亭回过神，朝他笑了笑，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你待会儿见了我妈，她如果说什么奇怪的话你别和她生气，她都是为了我……你也别当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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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页

    余琛在电梯里拎着两袋子水果，没说话。
    陆怀亭偷偷瞄一眼，看他没怎么生气，放下心继续道：“她总是会操心一些奇怪的事，不过都是为了我……你如果愿意，可以的话，能不能稍微表现得爱我一些？我不是要你爱我啊，我的意思就是你看起来对我很好，很爱我的样子，她就会放心了。”
    余琛偏头看了他一眼。
    陆怀亭低着头没敢看他，声音失落道：“也不用装多久。”
    余琛走出电梯，轻轻点了点头，“嗯。”
    “走吧。”他伸出一只手，握住陆怀亭的手，淡淡道。
    陆怀亭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眼眶微微发红。
    “谢谢。”他闷闷地说道。
    余琛听罢没说话，径直推开了病房门。
    好像瘦了很多。余琛握着陆怀亭的手心里默默想道。
    陆文秀刚挂完水，护士小姐正在和她说些什么，病房门突然打开了。
    “阿姨，您要少食多餐，吃不下也是要吃点的……”护士小姐说着看了一眼门口，便打了声招呼，出去了。
    陆文秀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眨了眨眼，直到余琛松开陆怀亭的手，陆怀亭回身关门，她才回过身来，笑道：“小余来啦！来来来，坐那儿，亭亭啊，你把那折叠床打开坐吧，让小余坐椅子上。”她指了指陆怀亭平日里坐的那把椅子，有些高兴。
    陆怀亭把自己守夜睡的折叠床搬出来，示意余琛坐椅子上。
    余琛将水果放在床头柜，喊了声“阿姨”才坐下来。
    陆怀亭摸了摸他妈的手，又去翻了件薄外套给她披着。
    “妈，你饿了没？我给你洗个苹果吧。”
    “行，你去吧，我还想吃你上次买的糖，你下楼去买吧。”
    陆怀亭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余琛，余琛道：“去吧，我陪阿姨一会儿。”
    陆怀亭应声，又给他妈掖掖被子，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陆文秀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余琛安静地坐着，听陆文秀终于开口道：“你和亭亭在一起多久了？”
    他道：“一年多。”
    “我听说你们高中就一块儿？”陆文秀笑着问道。
    余琛愣了半秒，不明白陆怀亭怎么连这个都和他妈说，还是老老实实点头，“嗯，他总被人欺负，帮过他几次，我嫌麻烦，就走哪儿都把他带着了。”
    陆文秀轻轻点头，“是啊，他念书那会儿总被人欺负，还有一次回家一边哭一边吐，我带他去医院检查他才说是被人从楼上推下来了。怪不得后来没怎么听他说过被人欺负，原来是你帮了他啊。”
    余琛喉咙里哽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小余啊，你觉得亭亭怎么样啊？”
    “一包糖，一罐葡萄汁，多少钱啊老板？”
    “八块五。”
    “好的。”
    “挺好的。”余琛答道。
    陆文秀顿了顿，突然低声道：“我这病也没几天好活了，直接跟你说了吧，你是真的喜欢亭亭吗？”
    余琛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喜欢吧，是喜欢的。
    所以他半点犹豫没有，“喜欢的。”
    “我儿子我最清楚，他怕是很喜欢你了，我清楚你和他身份悬殊太大，以后也许你会丢下他……但至少，在我离开以后的一段时间，你陪陪他。”其实这话说得有些强硬了，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但是余琛只是点点头，“我知道的，阿姨你别担心。”
    “如果不是要死了，我还想多陪陪亭亭呢。”陆文秀长叹一口气，无奈地笑道：“亭亭没什么朋友，从小到大我只听他说过你，小余，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是能够看出来的。”
    余琛错愕了一瞬，以为陆文秀说的是他喜欢陆怀亭的事。
    陆文秀继续道：“他好像在用他拥有的所有去喜欢你，不过也不奇怪了，亭亭缺爱，我和他父亲并没有给予多少的亲情给他，他生性敏感，是能感受到的。”
    “我有好几年甚至刻意忽视了他，一转眼他便长大了……后来我一直在后悔，他是我的孩子，我却那样待他，再去弥补他已经缺失了的那部分，我如何也补不回来了。”
    余琛张了张嘴，为陆怀亭辩解了一句，“……他明白的，他很爱您。”
    “他在情感的感知方面是有问题的，所以可能会给你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困扰，你能感觉得到，对吗？”
    余琛哑然，轻轻点头。
    陆文秀深吸一口气，“我没办法，他上大学那几年我试图纠正过，但是没用，他的思维扭转不回来，他甚至可能以后会因为情绪冲动而做出不好的事。”
    “……不会的，他很努力了。”余琛试图回想陆怀亭与人相处的模样，平静地说道：“他和同事们的关系都很不错，还会给大家带便当，您知道的，他做饭很好吃，大家都很喜欢他。”
    陆文秀的眼睛微微红起来，“真的吗？他一直都一个人，我很担心。”
    “……嗯，大家都很喜欢他，他和大家相处得很好。”余琛答道。
    陆文秀“哎”了一声，轻笑道：“那可能是喜欢你之后被你引导的吧？”
    余琛也不知道，只好说：“是他自己做出的改变，他比高中那会儿勇敢多了。”和对方的母亲说起这种话，余琛总觉得像是在说幼儿园的小朋友，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他如果还有问题的话我会监督他去看医生，您不用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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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文秀连声说好，“亭亭就拜托你了，以后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会长大的。”
    怕是看出来了自己对陆怀亭的冷淡，余琛心里默默想道。
    “阿姨，别担心，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就算不在一起，也是很好的朋友。”他轻声细语地安慰她，“更何况，我们现在还在一起。”
    陆文秀抬头看了眼病房门上的那扇小玻璃，陆怀亭的半张脸一晃而过，她眨眨眼，笑着点点头。
    “麻烦你。”
    陆怀亭推开病房门，第一时间去摸摸他妈的手，觉得柔软温暖便笑着把糖拆开，给他妈剥一颗，“妈，吃完糖我给你削个苹果好不好？”
    陆文秀摸摸他脑袋，“好。”
    他就高兴地站起身，将手里的葡萄汁递给余琛，快递到余琛手里的时候，他手腕突然一阵抽痛。
    葡萄汁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想起来了，余琛是不爱喝葡萄汁的。
    他连忙捡起来道歉，“不好意思，我给忘了，我给你倒杯水吧？”然后将捡起的葡萄汁随手放在床头柜上，他去找杯子给余琛倒水。
    余琛伸出一半准备接东西的手悄无声息地缩了回来，指尖微微有些发麻。
    第52章
    自从见过余琛之后，陆文秀一病不起，大约是彻底放下心来，所以松了那一口气。
    陆怀亭整日整夜地陪着，他舍不得离开妈妈半步，家里的两个小家伙他实在没心力去照顾，本来打算联系相熟的宠物店寄养一阵，余琛却说他先帮着养养。
    陆怀亭不置可否。
    ［要我带饭过去吗？］余琛发消息问道。
    陆怀亭安静地坐在病床边，手机振动的声音传来，他只是伸手摸了摸妈妈的手，觉得有些凉。
    余琛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回，将手机放到一旁的桌上，伸手去拿柜子里的猫粮和狗粮，小猫跟小狗围着他打转——大约是他身上有陆怀亭的气息，所以小家伙们很亲近他。
    中午他打包了两份餐厅的饭菜去医院，陆怀亭正提着开水瓶从楼梯间走出来，撞见余琛时他下意识想笑，但是嘴唇一直在发抖，忍不住抿了抿，像是在哭。
    余琛愣了几秒，走过去一把抱过他，摸摸他的头发，小声安慰道：“不要难过。”
    陆怀亭将脸埋进他怀里，余琛怀里的热度传来，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无意识地轻轻握拢。
    “饿了吗？我给你带了午饭。”余琛伸手摸摸他的脸，并没有意想中的湿漉漉，他收回手，拍拍陆怀亭的肩膀，拉开一些距离，“阿姨吃了吗？”
    陆怀亭站直了身子，摇摇头，“妈妈还在休息。”
    两人走进病房，陆怀亭给他倒了杯热水，自己也捧着一个茶杯，他将位置让给余琛坐，自己站在一旁。
    余琛看着病床上削瘦的人，想安慰两句，半天也没找出话来，他看了一眼陆怀亭。
    陆怀亭眼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
    因为每天都会去楼下买鲜花，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很快就被花香气盖了过去。
    “……吃点东西吧，你累病了阿姨会担心的。”余琛起身将带来的盒饭打开递给陆怀亭。
    陆怀亭眨眨眼，有些呆愣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说了一句，“我以前如果能多陪陪她就好了。”
    余琛默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母亲去世时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也许是因为母亲不爱他。
    “吃饭吧。”余琛说道。
    陆怀亭闭上眼，复又睁开，朝他笑了一下，“嗯。”
    家里的猫狗离不开人，余琛晚上又去了他家，因为实在不方便，他只好在陆怀亭家住了下来。
    公司的事他基本要到晚上才能处理，堆积的事情压在一起，余庆安又打电话来催促他。
    余琛端着牛奶坐在沙发里看文件，小猫蹭到他的怀里，“喵～”
    小狗也蹲在他的脚边，乖巧地望着他。
    余琛忍不住伸手摸摸小狗的脑袋，“你是叫小爱，对吧？”
    “陆怀亭取名字也太难听了。”他这么说道。
    陆文秀离开的前一天大约是她这一个月来最清醒的一天。
    她看着陆怀亭趴在床边，一个人瞧起来好孤单。
    她昏睡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她的儿子在陪着她，小心翼翼地和她说着话。
    她伸手摸摸陆怀亭的脑袋，万分不舍地喊了声亭亭。
    “别睡了，陪妈说说话。”
    想着还是将这个笨蛋儿子弄醒了。
    陆怀亭睡得很不好，几乎是陆文秀摸他脑袋的时候他就醒了，听见妈妈的声音，他一个激灵，连忙抬起头去摸妈妈的手。
    妈妈的手很温暖。
    轻轻呼了口气，陆怀亭看着陆文秀笑着看他，还俏皮地捏捏他的手，“妈看你这么傻都舍不得走了呢。”
    陆怀亭抿了抿嘴，平复了一下心情，试图笑了一下，但是没笑出来。
    “别说这种话。”
    陆文秀伸手摸摸他的脸，叹了口气道：“妈是不是变丑了？”
    陆怀亭摇摇头，“你最漂亮。”
    “哈哈，臭小子，尽瞎说。”陆文秀笑了一声。
    陆怀亭垂下眼，给陆文秀掖掖被子，小声道：“妈。”
    “嗯？”
    “妈。”他还是喊了一声。
    陆文秀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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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页

    “……不要走。”
    “……”
    轻轻叹气，陆文秀用柔软的眼神看着他，突然伸手抱了抱他。
    “亭亭，你要勇敢一点。”
    “妈妈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妈妈走了之后，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努力地去爱你自己。”
    她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陆怀亭说，叮嘱他别总是一个人，要多交些朋友，多和朋友出去玩，吃饭要按时吃，别总是吃凉的，也别随随便便糊弄，胃又不好。
    到最后她却只是摸摸陆怀亭的头发，轻声道：“你和小余要好好相处，如果以后你俩不在一起了，也别难过。”
    “他有他的路，你也有你的路，不要求着人家，不要轻贱自己，妈妈舍不得。”
    “妈妈只希望你未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想你受委屈，也不想你难过。”
    “听到了没有？陆怀亭。”
    陆怀亭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控制不住地哽咽道：“你不要走。”
    陆文秀沉默了两秒，低声道：“妈妈也不想走。”
    陆怀亭泣不成声，感受着陆文秀抚摸他头发的手温，他的心抽搐成一团，全身都在发抖。
    “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不要走……”
    “我给花花织的毛衣还有袖子没织好，你有空学学织毛衣吧？把它织完了。”
    “不要走，妈，不要走……”
    “别哭啊，妈妈以后就换个地方看着你了，你有空就带花花来看妈妈。”
    “不……”
    “家里的钱我都存在那张蓝色的工行卡里了，密码是你生日，你都知道的，妈妈走了以后，那套房子就可以卖掉了，你多存点钱，以后有点事肯定要用上的……亭亭，别哭了，你这样妈妈看了心里难受。”
    陆怀亭抬起头，痛苦地抿紧唇，他止不住地颤抖，想要再多看一眼陆文秀，眼里朦胧的泪浸透了他的眼帘。
    陆文秀心疼地给他擦擦眼泪，眼底也浮起一片氤氲，她实在是舍不得，她的儿子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
    突然想起住院前陆怀亭说想吃她做的麻辣香锅，她伸手拿过手机，同陆怀亭道：“麻辣香锅很好做的，妈妈把方法写给你吧。”
    陆怀亭眼泪登时掉了下来。
    第53章
    病床空了下来。
    病房的床头柜上余有一捧鲜花，是昨天早晨陆怀亭下楼买的。
    余琛接人回家的时候，陆怀亭还对他说了声谢谢，他没多说安慰的话，只是陪着他。
    陆怀亭回到家找了些证件，余琛默默在一旁看着，小猫此时蹭了过来，被余琛拎着脖子轻轻放在了沙发上。
    “妈，妈，你身份证呢？”陆怀亭突然在房里喊道。
    余琛垂下眼看着小猫，有些不知所措。
    陆怀亭蹲在柜子前翻证件，实在翻不到，起身四处翻动，又翻得卧室里的摆设乒乒乓乓。
    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他坐了一会儿，起不来，眼里又泛起泪，看着模糊的视线里有个人影，是余琛。
    余琛走到他身前，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埋进自己的怀抱里。
    “哭吧，不要忍着。”他微俯下头，亲昵地贴近陆怀亭湿透的眼角，温柔道：“哭出来就好，什么都会好。”
    陆怀亭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想要忍着不在余琛面前哭出来，眼泪却越流越多，打湿了余琛的衬衫，他开始小声抽噎，试图止住自己的情绪，却被余琛轻轻摸了摸脖颈。
    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在余琛的怀里痛哭失声，攥紧余琛衣服的手指用力到颤抖发白。
    他想，这世上再也没人爱我了。
    唯一一个爱我的人也离开我了。
    他哭得全身都在发抖，手背爆起的青筋一条条梗在一处，余琛只好伸手握住他的手，怕他太用力伤到手。
    他低下头蹭蹭陆怀亭的额头，小声安抚道：“我在这里。”
    陆怀亭哭得满脸泪水，通红地一双眼湿漉漉地抬起看着余琛，他颤着唇，委屈地呜咽道：“……妈妈……也不要我了。”
    妈妈也丢下我了。
    余琛深吸一口气，这句话像是有人在他心上扎了一针，痛得他松开了握住陆怀亭的手。
    他想说你还有我在的，没能说出口。
    他也不在，他也把陆怀亭丢了的。
    晚些时候，余琛将陆怀亭抱到床上睡觉，这人哭得蜷成一团，渐渐平息下来反而睡着了。
    余琛给他盖好被子，站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觉得陆怀亭又瘦了。
    他走出卧室，给自己的保镖打电话，处理陆妈妈的后事，又给猫狗喂了粮。
    晚些时候陆怀亭起了烧，余琛给他拿热毛巾擦了擦身子，又请家庭医生来看了看，确认只是情绪过激导致的发烧，他才放下心来，进厨房去给陆怀亭熬粥。
    柳澄媛中途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威尼斯，他想了想，说道：“没时间回。”
    柳澄媛闻言着实愣了一下，“那项目怎么办？”
    余琛淡淡道：“这不进行得挺好的？”
    “那你还要在你那个老相好家里待多久？他妈还没死吗？”柳澄媛难得嘲讽了一句。
    余琛脸色微变，声音冷下几度道：“你的家教就让你说出这种话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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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澄媛自觉失态，沉默地平复了情绪，才开口道：“学长，对不起……今天有些忙，我有些累，不是故意……”
    余琛冷着脸把电话挂了。
    粥煮到一半陆怀亭走了进来，连鞋也不穿，光着脚踩在地下，一脸的茫然无措，看着余琛在煮砂锅粥，他微微吸了吸鼻子，哑声问道：“你今天不走吗？”
    余琛脸色几乎是看见他穿个短袖短裤的睡衣还光着脚踩在地上时，就冷了下来，仔细看还有些怒意。
    他冷冷道：“你病了。”
    陆怀亭知道自己发烧了，但是无所谓的，睡了一觉好了很多。
    见他还无动于衷，余琛伸手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来往卧室去，“光着脚，嫌自己烧得不重？”
    陆怀亭吓得手脚发软，被他抱着，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半晌才想着回一句嘴，“没关系的。”
    余琛把他放在床上，挽起袖子准备回厨房，刚走没几步，陆怀亭喊他，“你今天走吗？”
    余琛回头看他一眼，床头灯的暖光落在他脸上，衬得他红肿的眼睛透着些期许。
    看起来真可怜。
    “你还病着。”他这么回答，然后转身离开了。
    陆怀亭想起厨房那一锅粥，混沌的脑袋已经想不了太多，他只是感觉到心底有一丝熨帖，痛苦好像消失了一厘，多出半块容他喘息的小口。
    喝过余琛熬的粥，陆怀亭躺回床上，余琛给他掖了掖被子，轻声道：“阿姨的……我让人去处理了。”
    陆怀亭不安地动了动，余琛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不要想太多，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
    “我……多陪你几天，之后就不会再来了。”他还是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陆怀亭，他可以帮陆怀亭一次，拉他一把，但是他还是要走的。
    陆怀亭睁着眼睛看他，没说话，红肿的眼角洇出未干的眼泪。
    余琛伸手替他擦去了，“阿姨和你说过的话你都要记住，以后要好好生活。”
    “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另一半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个人，等我结婚之后，我就要彻底接手余氏了，也许会比现在更忙，更累，但是想想还挺开心的。”余琛低声说道。
    陆怀亭眨了眨眼，问道：“结婚就会开心吗？”
    余琛顿了顿，没找到可以回答的话，毕竟结婚对于他来说只是夺权的工具，他并不喜欢对方，就连对方本身也是清楚的。
    婚姻不过是交易，谈不上开不开心。
    “也许吧。”他这么回答陆怀亭。
    陆怀亭弯了下嘴角，“……那我也努力找个喜欢的人结婚好了。”
    余琛心口莫名一动，被他强行压下去了，“好，未来你好好生活，肯定可以遇上的。”
    陆怀亭垂下眼，微微带着感激说道：“这次还是谢谢你，没有你我肯定照顾不了家里的事情……也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的谢谢你。”
    余琛不置可否，“没事，阿姨对我也很好。”
    陆怀亭抿了抿唇，试探道：“那，以后不做恋人，做朋友可以吗？我还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客厅传来小猫喵喵叫的声音，卧室却一片寂静。
    余琛仔细思考了一番，摇摇头，对陆怀亭说道：“没必要吧，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事可以来找我，就像这次一样。”
    “……朋友而已。”陆怀亭喃喃道。
    余琛叹了口气，“因为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在同情你，做不做朋友都没有意义，我们根本不会有未来可以发展。”
    “我不想和你有发展，什么关系都不好。”
    “……”陆怀亭觉得有些伤心，又觉得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他知道余琛说的是对的，余琛总是对的。
    可他还是伤心。
    “那好吧。”
    第54章
    陆怀亭的病一直没好，躺着的几天都是余琛在照顾他，兴许是那天说的话起了作用，这人不再动小心思来试探，余琛松了一口气，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他一日三餐都给陆怀亭做好了端过来，菜色看着还行，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但是陆怀亭每一碗都吃得干干净净，还和他说谢谢，总是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让余琛气恼，回过神反而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把这种状况精简过后说给魏西听，魏西说：“这是好事啊！陆怀亭终于不缠着你了啊，老余，等过段时间他病好了你也就可以和他彻底断干净了。”
    余琛“嗯”了一声，挂了电话，转过身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难以言喻的烦闷从他心里漫延而出。
    随便吧，他想着，于是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家里的小猫小狗很是可爱，他拿着手机拍了一些照片发朋友圈，高兴了还去厨房给两个小家伙做了鸡肉辅食，惹得余花花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晚些时候陆怀亭睡醒，他刚刚给小狗洗完澡，正准备吹风，陆怀亭穿着拖鞋路过，余琛低头去拉门外的插板线，察觉到视线，他猛地抬头，正好撞进陆怀亭温柔地望着他的目光里。
    “……桌上有我给你留的饭。”余琛愣了半秒钟说道。
    陆怀亭眨眨眼，“嗯，给小狗洗澡一般去宠物店比较方便，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给小爱洗澡。”他尾音带着点笑意，是吐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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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页

    余琛顿了下，解释道：“小家伙打翻了我放在茶几上的热牛奶，只能给它洗洗了。”
    “哦。”陆怀亭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趿拉着拖鞋往饭厅去了。
    他的情绪仿佛一时之间完全收拢，再也没漏出那令人可耻可恶的痴缠和依赖。
    余琛倒有些不习惯，但是看陆怀亭这般放手，他又舒了一口气，继续动手给小爱吹湿漉漉的身子。
    陆怀亭走到饭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留着的三菜一汤，放在保温箱里还滚烫着，他动手将菜都拿出来，余琛做菜手艺实在不怎么样，一点也不好吃，只是他吃在嘴里没舍得吐出来。
    大概余琛也不怎么试他自己做的菜，陆怀亭默默地想。
    余琛抱着吹干的小狗走出来，喊了声陆怀亭，“怎么样？我今天特地问了家里的保姆做出来的菜。”
    陆怀亭把心里的吐槽咽下去，笑了笑说道：“很好吃。”
    “真的吗？”余琛做菜从来不尝，炒完了就装盘，这几天他做完饭就出去办事了，也就没有尝过自己做的东西。
    陆怀亭乖巧点头：“嗯。”
    余琛自己拿筷子尝了一口，“……”
    什么东西。他一口吐出来，瞪了陆怀亭一眼，“这能吃吗？”
    陆怀亭抿了抿唇，“只是咸了一点，还可以。”
    余琛皱眉，“别吃了，我给你点外卖，都倒了吧。”
    陆怀亭一向听他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见他停下筷子，余琛又道：“放桌上，我来收拾。”
    陆怀亭没说话，拿纸巾擦擦嘴，起身坐到沙发上去了。
    余琛这几天都在照顾他，知道他待会儿坐在沙发上就会犯困，也许是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他几乎睡不好，所以这段松懈下来的时间总是晕沉沉的。
    “你看会儿电视，别睡觉，待会儿我让人送的牛腩煲就来了。”余琛提醒他一句。
    陆怀亭点了下头，把电视打开，余琛让两只小家伙去沙发上陪他，自己进了厨房洗碗，心里想着要买台洗碗机，每天都动手洗碗实在是太麻烦。
    结果等他忙完了出来一看，电视里在放小猪佩奇，陆怀亭抱着小猫正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余琛蹙着眉头绕到沙发前看他，见他往前一栽歪进沙发里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把人弄醒了——他用力捏了一把陆怀亭的脸颊。
    陆怀亭猛然惊醒，脸颊上的痛意让他眼角泛泪，睁眼看到是余琛在捏他，他有些委屈地垂下眼，小声问道：“外卖不是还没到吗？”
    “别睡太多了，晚上还睡不睡了？”余琛语气沉闷道，他觉得陆怀亭这状况不对，但是又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这几天他还能照顾一下，以后呢？
    陆怀亭摇摇头，“困，不会睡不着。”
    “吃了再睡。”余琛看了眼手机，酒店的人刚给他发了消息说到了楼下。
    陆怀亭老实点头，“嗯，对了，你什么时候……走啊？”
    空气中飘着一股茉莉香，是陆妈妈种在家里的几盆茉莉花开了苞，早晨余琛刚给喷过水。
    余琛轻声道：“后天吧，她要去试婚纱。”
    陆怀亭“哦”了一声，“那你也要试婚服了啊，真好。”
    余琛含糊地应了一声，“你以后也要试的。”
    陆怀亭闻言愣了一下，笑道：“也许吧。”
    “你在王总推荐的那个公司好好干，我听他说干得好了还可以外派去发达国家干领导层。”余琛突然提了一句。
    陆怀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他不明白余琛为什么要提这个。
    外派吗？是想他离他远点吗？
    不过外派是没机会了，陆怀亭想，有机会去别的城市找个工作吧，在这里不会再有人要他了。
    “嗯。”
    余琛显然很满意他的态度，又说道：“以后你有难处可以来找我的，我一定会帮。”
    “嗯。”陆怀亭应道，“那你结婚会请我去吗？我听说有钱人结婚都在很大很漂亮的别墅里呢。”
    余琛猝不及防卡了壳，半晌冒出两个字，“……不会。”
    陆怀亭看着他，浅浅笑了一下，“那真可惜，我还没见过你家的大别墅呢。”
    余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看着陆怀亭湿漉漉的眼睛，总觉得这人要哭了，但是他还在笑，并没有失态，也没有歇斯底里，像是在闲谈一般淡然处事。
    “余琛，就这样吧，我觉得你说不做朋友也挺好的。”陆怀亭想了想，说了一句。
    余琛怔怔地看着他，“你……”
    门铃突然响了，陆怀亭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我去开门。”说着穿上拖鞋就去门口了。
    余琛那剩下的半句话却是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你愿意放下了？
    他不能问。
    他比谁都清楚。
    送来的牛腩煲很大一份，陆怀亭端到桌上，从厨房拿出两幅碗筷，一人一幅，他招呼余琛道：“来吃饭。”
    余琛便坐在他对面，“今天太阳不大，还有些风，你吃完饭要不要下去走走？”
    陆怀亭咬了一口牛腩，摇摇头。
    余琛安静下来，不再说什么。
    陆怀亭很快便吃完饭，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回了房。他要回去睡觉，仿佛要把医院那阵子缺失的睡眠补回来，他最近总是昏昏沉沉得提不起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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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好，他再也不用为了看那个人离去的背影而去费力打起精神。
    那感觉太痛了，他不想再试一次。
    窗帘被风轻轻吹起，昏暗的天透过窗浸透出黄昏的暖色。
    陆怀亭迷迷糊糊听见阳台传来的声音。
    “按照我们一开始说好的，柳小姐，我希望你懂得分寸。”
    ……
    “我们之间你应当明白，如果你觉得不妥我们可以签一份……”
    ……
    陆怀亭翻了个身，听见余琛说道：“这和他没有关系，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不会爱上我的婚姻对象，但是婚后我会承担对你应有的责任，不会在外面和任何人纠缠不清。”
    ……
    “和他没有关系，他什么都不是，你针对他没有意义。”
    ……
    他什么都不是。
    陆怀亭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这是梦还是现实，怎么这么让人不痛快。
    他合上眼睛，想要继续睡下去。
    他有一天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在梦里他的妈妈还在，余琛也没有离开，他们在一起很久很久，家里的茉莉花被妈妈当做送他们新家的礼物摆放在卧室里，香气扑鼻。
    余琛和他躺在这温柔的花香中，在缱绻的灯光下，余琛对他说，“我爱你。”
    所以他一直想要再回到梦里。
    在梦里，他的一切都在，一切都很好。
    在梦里，还有人爱着他。
    第55章
    陆怀亭坐在阳台上看书，快要入秋，这几天起了大风，倒也凉快。
    余琛是早晨走的，走之前还给他蒸了一锅小笼包，没叫他起床，也没和他说再见，只是家里属于余琛的东西都消失了。
    陆怀亭坐了一上午，中午自己动手做了午饭，顺便给小家伙们做肉糜，他现在没了工作，一时也不急着找，反而空闲下来。
    前几天余琛陪着他将妈妈的骨灰放进了墓园，妈妈的旁边是余琛的妈妈。
    陆怀亭听见余琛说起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此时赋闲在家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余琛这是让他不要担心墓园好坏。
    轻轻叹了口气，陆怀亭抱着小猫小声咕哝了一句，“他对不是朋友的人都这么好吗？”
    小猫圆滚滚的身子在他怀里扭了扭，“喵呜～”
    小狗在一旁巴巴地望，陆怀亭便伸手摸摸它的头。
    “算了，先这样吧。”他自言自语，窝在沙发上看着一猫一狗，心里茫然若失。
    余琛是要结婚了，朋友也没得做，老同学更是谈不上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
    他往沙发里缩了缩，摸着余花花的脑袋，一边想一边摸，心里做起了打算。
    他现在丢了工作，名声也不好，同行业的工作肯定是不能做，而且就算做了也会遇见熟人……大家都看过他的高清大图，确实是没什么必要再相遇了。
    那市中心的房子也可以卖掉，现在房价高，他最少可以卖个两百多万呢，妈妈留给他的这套房子就留下来。
    再换个居住幸福度高的三四线小城市，随便找个清闲点的工作，凑着手里卖房子的钱，生活是不成问题。
    小猫小狗都过去，一起生活。
    察觉到这一年来自己的情绪问题，他还想着去新城市之后也要看看心理医生，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最少要让他变得稍微讨人喜欢一些。
    余琛陪着柳澄媛在婚纱店试礼服，手机里的信息源源不断，大多是工作上的事，还有朋友发来的派对邀请——热烈庆祝余琛同志迈入婚姻的单身派对。
    余琛眼皮翻了翻，回了一句：你们自行了断吧。
    魏西在群里大打感叹号：！！！！！别啊老余，你今儿不是陪你老婆试婚纱吗？拍张照看看呗～
    余琛抬头看了一眼刚从试衣间走出的柳澄媛，没什么感觉，低头回复道：没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没见过她。
    许承：什么时候办啊？也没个准信，昨儿我家老爷子遇见你爹，也没听见提这事。
    余琛思忖了两秒：下周二吧，都是我后妈定的，我爸忙着铺场子，周末就有准信了。
    魏西：行吧，到时候再说，那单身派对你来不来啊？老许还让简家那小王八蛋回来了呢，你不见见啊？
    余琛见柳澄媛朝他走过来，敷衍了一句：不见，不熟。
    柳澄媛笑吟吟地看着换上婚服的余琛，俊朗的面容显出一丝淡淡的冷漠，反而衬得一双眼愈发得灿烂。
    “学长，我这婚纱怎么样？”她问道。
    余琛觉得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但是开口时还是给女方留了面子，“挺好看的。”
    “你的西服也很帅！上午阿姨还和我说你这身材最适合收腰的衣服，果然很好看！”柳澄媛说起余琛的‘家人’十分熟稔。
    余琛微不可察地皱眉，“嗯。”他并不喜欢他那后妈。
    “我爸爸今晚要我回家用餐，我妈让我问学长你今晚有时间吗？”柳澄媛试探着问出一句，她一向有分寸，自从上次电话里不小心透露出不满的情绪被余琛直接挂断电话后，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在余琛身边。
    余琛微微颔首，“嗯。”
    找中介挂好房源信息，陆怀亭回了趟市中心的家，家里还是上次匆忙离开的场景，那时候他情绪崩溃，只想回家寻求妈妈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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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情恍惚了一瞬，陆怀亭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甲压进手心，迸发绵密的刺痛。
    他这才能重新控制自己的情绪，顺利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些零碎东西都被他装进行李箱，但他的东西有一半都与余琛有关，等他全部收好，整整齐齐裹好软绵绵的隔层，放在箱子里，想找搬家公司来，又怕搬家公司弄坏任何一角。
    最后只能在租车公司租了辆车，老老实实一箱箱放在车子里分了三趟扛回了家。
    扛回家也不愿拆开了，就这么放着，封在箱子里。
    又过了两天，周六上午中介打电话说房子有人买了，还是全款成交，房都不用看。
    陆怀亭还是窝在沙发里，他又睡不好了，余琛走了之后，他不再昏昏沉沉，只是每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没觉得自己心里有多少事，偏偏睡不着。
    睡眠不好导致他情绪又开始躁动不安，他想去看医生，可是并不想出门，连着两天也不愿意做饭，小家伙们倒是高高兴兴地吃了两天罐头。
    中介说过两天流程走下来就开票打款，他回复说好，中介便发了个OK的表情过来。
    他内心浮躁难耐，手指不由自主地发颤，想看些能够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却在手机里毫无目标地乱点。
    朋友圈没几个朋友，好不容易刷新一条，原来是魏西晒余琛的结婚请柬。
    陆怀亭眼光凝住似的看着那图片上的请柬，下意识保存在手机里，请柬上的男女十分相配，样貌出众，气质相吻，任是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天作之合。
    陆怀亭也不例外，只是他心里那躁动不安的情绪让他下意识避开了就柳澄媛。
    他嫉妒她。
    请柬做得十分精致，陆怀亭看了一遍又一遍，连请柬边上的玫瑰花纹都被他看了个仔细。
    “九月初三，上午十点钟……”他念着请柬上的时间，若有所思地看着余琛的脸。
    他决定给余琛送一份结婚礼物。
    就当是他对余琛照顾他的谢礼好了，
    他不会再贪求更多了。
    做好决定他立马就换衣服出门，准备去买材料，小猫喵喵叫着要跟他去，被他抱起来搓搓脑袋，哄得晕头转向，再回过神铲屎官已经关上门跑了。
    “喵！”余花花不满地拍拍门。
    小爱默默地走过去蹭蹭它的小脑袋，“汪。”
    陆怀亭也不着急，他揣着手机，回忆着上次做翻糖蛋糕的材料，直接去了马路对面的超市。
    上次满怀期待给余琛做的生日蛋糕最后被他丢进了垃圾桶，这次他还是打算做一个翻糖蛋糕，结婚嘛，蛋糕总是少不了的。
    他看过余琛的朋友圈，对他来说已经是一条封了顶的白线，不是他能窥探到的，也就不看了。
    甚至有一天晚上他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一些零碎的事情，想起来abandon是抛弃和放弃的意思。
    所以他不能再期待，也不会再期待，他只是给余琛送个礼物而已，作为他帮助了自己的谢礼，而已。
    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准备零零碎碎的材料，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做好蛋糕胚，打好奶油，还做了很多黄澄澄透明的星星糖，将蛋糕胚掏空，用星星糖填进去，再用奶油封胚，
    这样如果切开的话第一眼看见的就会是亮闪闪的星星糖。
    他又做了两只小猫的小摆件，一只勾勾，一只花花，中间做了一个小男孩，穿着帅气的婚服。
    他好嫉妒柳澄媛，做了好几次都没做下去，只能让小男孩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蛋糕上面。
    ……真是讨人嫌，人家结婚你送个只有新郎没有新娘的蛋糕做礼物。
    陆怀亭难受地看着蛋糕上的小男孩，心口的闷痛让他呼吸都泛着酸苦，不能这样……对人不礼貌。
    还会让余琛讨厌。
    他磨了又磨，最后还是做出了一个新娘的摆件，轻轻放在了新郎的身边。
    用裱花袋装上漂亮的浅蓝奶油，在最前面写上［新婚快乐］。
    陆怀亭看着做好的蛋糕，觉得比当初那个做得还漂亮了一些，可他高兴不起来。
    他捏了自己的小摆件，找不到地方放，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他将蛋糕包装好，想着明天就是余琛的婚礼，虽然不能去观礼，但是送个结婚礼物总是可以的吧。
    他又不抢亲。翻了个身，陆怀亭有些委屈地想。
    抢了也没用。
    第56章
    简津京一大早就被魏西夺命连环call从床上嚎起来，他一边应声一边穿衣服，“西西啊，你怎么见天儿地咋呼，以后怎么嫁出去啊。”
    魏西在那头炸毛，“伴郎团就差你一个了，你能不能快点，今天是老余的大喜日子你不知道吗？”
    简津京手机扩音，整理起衣服，“什么大喜日子，他结婚跟谈合作有什么区别吗？你也太当回事了。”
    魏西噎了一下，“简晶晶你他妈整快点，小心余琛让他保镖去你家揍你！”
    简津京嗯嗯敷衍道：“好好好，西西乖，哥就来。”
    “……”
    魏西猛地挂断电话，回头看一眼正在让化妆师上底妆的余琛，余琛听了全程，眼皮都没抬一下，“简津京什么时候回来的？”
    魏西道：“上周呗，说是专程为你结婚赶回来的，让你去见你说你不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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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闻言笑了一下，“你信他说话？”
    魏西想着简津京那句“结婚谈合作”，摇摇头，“不信。”
    “多半是为了开他那个心理咨询室。”
    “不是说他回国就要继承家业么？”
    “年初他大哥回来继承家业，轮不到他他自然就跑回来了。”
    魏西了然地点点头，忽而又问：“老余，你紧张吗？”
    余琛语气淡淡道：“有什么好紧张。”
    陆怀亭给家里的小猫做好猫饭，他昨晚睡不着爬起来订好了要去哪个城市生活，早晨还特地在网上看了看那边的房子，有一间中意的，还带院子，想着家里的小家伙们可以在院子里玩，陆怀亭心里惦念着，先给对方打了个电话咨询，商量好了下午视频看房。
    小爱有些打喷嚏，陆怀亭出门的时候顺路带它去了小区里的宠物医生那儿，医生说是有些着凉，要注意保暖，还开了一些药，陆怀亭想了想还是先将小爱寄放在宠物店，让店员帮它洗个澡，等他送完蛋糕回来再带小爱一块儿回家。
    和宠物店的店员说再见，陆怀亭拎着蛋糕打了辆出租车，他隐约记得高中时候看到的余琛家的地址，便让司机去了那里。
    下了车，他看着面前高高耸立的玄黑铁门，上面束了白色的气球和花团，铁门两旁的墙上挂满了漂亮的彩带和鲜花。
    他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绳子，自言自语道，果然是这里。
    不过他进不去，余琛没有邀请他，他也没有请柬。
    两边站着的保安看他的眼神也有些怪异，陆怀亭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在门口站得有些久，来往的宾客都在注意他了。
    他抱歉地冲保安低了一下头，小声说道：“您好，我是余琛的……同学，听说他今天结婚，所以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能不能拜托您帮我拿进去给他。”他说着将手里的蛋糕盒子递了过去。
    保安没接，只是看着他问道：“您有请柬吗？”
    陆怀亭摇摇头，“就是没有才要拜托您帮我送一下，余琛他不知道我要来呢，忘记给我请柬了。”
    “不好意思，没有请柬我们不能帮您。”保安说道。
    陆怀亭无奈道：“有请柬就不用您帮我了。”
    保安还是摇头，“不好意思。”
    陆怀亭听他这么说也就作罢，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突发奇想去为难别人，他朝院子里张望了一下，没看见认识的人，同保安道了声谢，便准备离开。
    “诶，你是那个——”身前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陆……陆亭亭？”
    陆怀亭抬头望去，发现面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笑起来一双眼亮晶晶的。
    不过他不认识。
    简津京又道：“陆亭亭同学，你怎么在这儿？”
    陆怀亭一脸茫然，“……我吗？”
    “……你不是陆亭亭？”简津京警惕起来。
    陆怀亭摇头道：“我叫陆怀亭，怀念的怀。”
    简津京沉默了两秒，啧了一声，“对，你看我这记性，给记岔了。”
    陆怀亭默默看着他，想不起来这人是谁，正要问，对方倒是自我介绍道：“我是简津京，你不记得了吗？高中那会儿我，你，还有余琛一个班呢。”
    陆怀亭还是摇头，老实说，他的高中除了余琛就是念书，后来余琛走了就换成了天天欺负他的陈洋，他还真没记住别的同学。
    “没事，这不重要，你在这儿干嘛呢？余琛也请你做伴郎了？”简津京看他那短袖牛仔裤的打扮也不像是来参加婚礼的，略微迟疑地问了一嘴。
    陆怀亭摇摇头，“我给余琛送礼物，但是没请柬，送不进去。”
    简津京扫了一眼他手里拎着的蛋糕盒子，笑道：“那我帮你拿进去吧，我正好要去他那儿。”
    对方实在太热心，陆怀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是我同学吗？”
    简津京眨了眨眼，“嗯，我和你高中三年都是同学。”
    “……”真奇怪，怎么还会有同学愿意搭理自己。陆怀亭心里奇怪，他只记得因为得罪陈洋的关系，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就连老师都劝他不要去招惹陈洋。
    简津京看着他，觉得他一脸茫然有些傻，忍不住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蛋糕。
    “给我吧。”
    陆怀亭便松了手，对方对他的态度很好，让他心里泛起一些柔软的情绪。
    很少有人这么对他。
    “那就麻烦你了。”他朝简津京点了下头，温声道。
    简津京摇头示意没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莫名冒出一句，“做人还是要靠自己，别人是不可能把你拉出泥沼的。”
    陆怀亭怔愣了一会儿，简津京朝他挥挥手，“怀亭，我先进去了，拜拜。”
    陆怀亭连忙伸手和他拜拜。
    他记不起来对方是否真的和他同班过，但是这样的人能够温声细语地同他说话，没有任何不耐烦，一双眼睛里满是漂亮的光，像是用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陆怀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就算是骗子，也不过骗一个蛋糕而已。
    没什么的。
    他只是好久没晒过这样舒服的太阳了。
    “他来干什么？”柳澄媛看着铁门外站着的人，微微眯起眼，同一旁站着的陈洋说道。
    陈洋看着简津京从陆怀亭手里接过那个蛋糕盒子，眉头微挑，他刚刚还准备喊保安把陆怀亭打一顿呢，没想到被简津京插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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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犯贱吧，他这种贱胚子，怕是不死心。”懒洋洋地答了一句。
    柳澄媛深吸一口气，“你就不能想办法让他再也不来找余琛吗？”
    陈洋侧头看了柳澄媛一眼，这个女人一身洁白的婚纱，妆容精致的脸上透露着几分阴郁的不耐。
    做女人还真好，能嫁给余琛。他心里想着，嘴上答道：“有啊，不过我做这事如果被余琛知道，他可能会杀了我哦。”
    柳澄媛瞥他一眼，“……你要弄死他？”
    陈洋撇撇嘴，“那多没意思啊，我让他再也不敢来见余琛不就得了。”
    “他都不敢来，余琛怎么会知道你做了什么？”柳澄媛轻笑了一声，“你帮了我，我自然会让余琛跟你和好，你们都这么多年兄弟了，因为这么个贱人闹掰多可惜啊，余琛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多和他说说你，他自然就会想着你了。”
    陈洋抬了抬眼皮，“你能让他跟我和好？”
    “可以。”柳澄媛一口答应，心里却想着反正和不和好余琛也不会是你的。
    陈洋冷笑一声，“行。”
    陆怀亭回程路上搭的公交，他的房款拿到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卖方，凭着对方买主下单秒打钱的速度，他会觉得对方是骗子。
    不过也好，他急着出远门，刚好解了急用。
    他坐在公车上翻着自己的余额，想着在那边盘个店下来，赚点能养猫狗的钱，给别人打工总归是会遇上各种需要相熟的人，他不想再去接近其他的什么人了。
    至少暂时不想。
    等店盘下来，想想卖什么，不过先要在店里专门给猫狗辟出一块儿容它俩溜圈的地，花花实在是太活泼了，不知道会不会把店里弄得乱七八糟呢。
    他想了一路未来的规划，下了车往小区走去，路过宠物医院想要带小爱回家，结果医生说小爱被店员带去遛，陆怀亭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回来，医生便同他说，“陆先生，你先回家吧，等小屏回来了我让她把小爱送回去。”
    家里的小猫中午不知道够不够吃，他心里本来就有些担心，闻言道了声谢，往家走去。
    上楼梯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之前余琛来这里，迈开腿可以上四个台阶，他只能上三个。
    他三个台阶三个台阶地往上走，临近家门突然听到小猫嘶哑叫嚷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往前跑过去了，听着门内越来越尖细的猫叫声，陆怀亭连忙掏钥匙开门，结果门轻轻一推便开了。
    他记得自己走之前锁了门，因为怕小猫跑出来。
    他推开门，第一眼看见的是陈洋踩着小猫的那只脚，尖头皮鞋踩着小猫的脖子，小猫的爪子推在他的鞋边上，怎么也挣脱不开。
    陆怀亭一个激灵，才看到陈洋身旁站了两个高大的男人，陈洋见他进门，微微抬起头，狠狠踩着小猫的脖子，听着小猫发出的尖利猫叫，他笑道：“陆怀亭，你怎么还不死心啊？”
    陆怀亭听着小猫的惨叫声，脸色惨白，见陈洋还要用力，他猛地冲过去推了陈洋一把，陈洋倒没想到他有这个胆子，被他推得歪了一下，松开了踩着小猫的脚。
    陆怀亭立马扑过去抱起小猫，小猫在他怀里发出细微的喵喵声，浑身发颤，陆怀亭心疼坏了，将小猫轻轻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的脊背。
    陈洋抬腿就踹了他一脚，他进门的时候被这只猫挠了一下，心里正上火，看陆怀亭这么宝贝这只猫，他倒是生出点别的心思来。
    陆怀亭被他踹到后腰，疼得眼角泛泪，他抱着小猫微微直起身子，想要趁着陈洋没发难得时候跑出去。
    “这样吧，我也不跟你计较太多，你这只畜牲挠了我，我本来想把它打死就罢，但是看它对你这么重要，你来帮它赎罪怎么样？”
    陆怀亭打了个冷噤，余光瞥向陈洋身后的两个人。他打不过。
    “……我明天就走了。”他试图让陈洋放过他。
    余琛不爱他，也不喜欢他，因为结婚干脆就不要他了。
    陈洋怎么还是不放过他？
    他想不明白。
    陈洋闻言点点头，“怎么？不打算回来了？”
    陆怀亭嘴唇发颤道：“……余琛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继续缠着他，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当然不满意啊，你的猫挠了我。”陈洋站起身，冷冷地盯着陆怀亭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
    陆怀亭往后退了一步，怀里的小猫还在发颤，他恨恨道：“是你无缘无故跑来我家！”
    “那又如何？我只是好心来看看你，余琛都结婚了，我这不是怕你自杀？”
    陈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触感微凉，“你看我多关心你，怕你出事。”
    陆怀亭抿了抿唇，看着陈洋轻蔑的视线，他往后退了两步，陈洋也没有再往前走，依旧说些不知所云的话，陆怀亭转身就往门口跑。
    陈洋身后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立马就冲了上去，抬腿将陆怀亭猛地踹倒在地，一个人甚至抬腿踩在陆怀亭的腰上，迫使他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
    陈洋见状忍不住发笑，“跟条狗似的，真丑。”
    余花花被陆怀亭紧紧护在手里，可还是摔在地上哀哀叫了一声。
    陆怀亭试图直起身将小猫抱在怀里，被身后的人狠狠踩了下去，疼得他眼泪瞬间就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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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也没多少要求啊，亭亭。”陈洋蹲下身，凑近他，轻声说道：“反正余琛也不喜欢你，但是为了避免你继续纠缠他，我就帮他做个了断，你看看这两个人你选哪个？”说着他抓住陆怀亭的头发，抬起他的脸，让他看看自己身旁的两个保镖，“我帮你们拍个好片子，你再缠着余琛，我就让余琛看看，怎么样？这个比照片有说服力吧？上次那照片余琛还不信呢，说你乖，不可能做这种事。”
    “那你这次也乖乖的，好好拍啊。”陈洋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说着他还伸手去抢陆怀亭手里的小猫，那小猫疼得直倒气，陆怀亭的腰实在抬不起来，使不上力，被陈洋一把将小猫抢了过去，陆怀亭猛地挣扎起来，被重重踹了一脚，痛得陆怀亭低低叫了一声，浑身都在发颤。
    “乖一点不好吗？余琛最喜欢你乖了不是吗？”陈洋站起身，捏着小猫的脖子将小猫提起来，小猫的惨叫声一声叠过一声。
    陆怀亭痛得一双眼全是泪，听见小猫的叫声他突然哽着声音哀求道：“陈洋，别这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把小猫放下来，我不会再纠缠余琛了，真的不会了，我不敢了……你把小猫放下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把小猫放来好吗？它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错，你惩罚我就好了……你放下它……”
    陈洋轻笑道：“可是不放下它，你也要听我的啊，亭亭。”
    陆怀亭重重喘息，他咬着牙微微抬起肩膀，在对方踹下来的一脚前狠狠咬在另外一条腿上，血腥味瞬间漫了满嘴，陆怀亭被那人一脚踹得撞在门上，剧烈的撞击声惊得陈洋挑了下眉。
    陆怀亭疼得蜷起身子，整个胃被重击得痉挛。
    被他咬伤的保镖朝他走过去，还想补一脚，被陈洋喊住了，“别打死了，把他衣服扒了就行，赶紧把东西拍完。”
    陆怀亭双耳耳鸣，听得模模糊糊，但是能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他往里缩了缩，被人猛地拽了出来，粗暴地拉拽他的上衣。
    小猫的惨叫声依旧在响，陆怀亭用力咬破嘴唇，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却被人猛地甩了一巴掌，头朝地上撞了过去。
    “……”
    “快一点，脱衣服都不会吗？那桌上不是有把刀吗？割总会吧？”陈洋的声音突兀地坠进耳朵里。
    陆怀亭呛咳出嘴里的血，安静了下来，保镖要去拿剪刀，另一个被他咬伤的保镖走过来看着他。
    陆怀亭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洋，紧接着又被人扇了一巴掌。
    陆怀亭咳出一口血，甚至来不及擦，他就看见陈洋将小猫高高举起来，他瞳孔微缩，用力挣扎着要过去。
    “把花花还给我！”
    陈洋猛地将小猫朝地上摔过去，小猫这次连叫声也没有了，四肢抽搐着，一小滩血从小猫的身体周围流去。
    陆怀亭愣住了，血液仿佛从他的身体里被抽空，他浑身都在发颤，嘴角的血滴滴答答地坠在地上。
    他也发不出声音了，他甚至分不清躺在地上的是他，还是他的小猫。
    有人拽着他，用剪刀戳弄他的腰腹，衣服被撕开的声音冲进耳中。
    陆怀亭突然安静下来，他死死盯着地上的小猫，小猫不再动了。
    “快一点。”陈洋催促着。
    陆怀亭闭上眼睛，眼泪或者血往下掉。
    “陈洋。”他的声音仿若撕裂后的沙哑。
    陈洋听他喊自己，忍不住得意道：“怎么？”
    “为什么要杀我的小猫？”陆怀亭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陈洋走近一些，几乎贴近陆怀亭的腿，保镖看他凑近也停了动作，陆怀亭突然回身肘击拿剪刀的保镖，剪刀划过他的手臂，猝不及防掉在地。
    陈洋一顿，陆怀亭捡起剪刀直接朝他捅了过去。
    “……没有为什么，那为什么要杀掉我的小猫？”陆怀亭痛苦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他的喉咙里卡着倒灌上来的鲜血，倒出这口气，便都从嘴里涌了出去。
    剪刀插进了陈洋的腹部，陆怀亭松开手，被身后的保镖拉拽着拳打脚踢。
    陈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鲜血从喉咙里涌出，他猛地吐出一口血。
    远处的小猫安静地躺在地上，再也不会凑近他，不会龇牙咧嘴地闹他。
    “为什么杀我的小猫？”陆怀亭低声喃喃道，他好痛，哪里都好痛。
    可是爱他的小猫呢？
    爱他的小猫也死了啊。
    第57章
    余琛换好婚服从房间走出来，与白色婚纱相配的白色燕尾服，收腰处映出淡金色的花纹，给魏西看得呆了呆，“啧，老余你真好看。”
    余琛摆摆手，问道：“几点了？”
    简津京正好拎着蛋糕进来，回了一嘴，“十点三十七，中午开始吧？”
    余琛见他进来也没什么表示，点点头道：“嗯。”
    简津京将蛋糕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喏，给你的。”
    “放外面桌上就好，拿进来干什么？”余琛扫了一眼天蓝色的蛋糕盒子，语气淡淡道。
    简津京没理他，将蛋糕放在余琛手边的桌子上，自顾自地把蛋糕打开来。
    漂亮的翻糖蛋糕散发出甜甜的奶香味，余琛忍不住看了一眼，只看一眼便顿住了。
    “……你哪儿来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去。
    --

 第86页

    蛋糕上的小猫和小男孩实在是眼熟，余琛只是看着就从心底泛起那人当初的期待，那张发在朋友圈的图片满满都是对他的渴求。
    简津京看着蛋糕上写的异常漂亮的［新婚快乐］，轻声道：“陆怀亭给的，他刚刚在门口进不来，我顺路帮他带给你。”
    余琛同样也看见了新婚快乐那四个字，那个人将生日快乐换成了新婚快乐，将他自己换成了柳澄媛。
    “……你怎么认识他？”余琛半晌问出一句。
    简津京皱着眉瞥他一眼，“我说你留学在外是不是被人打了头啊？我们仨，还有陈洋，我们四个人是高中同学。”
    余琛说道：“后面两年你还和他同班吗？”
    简津京点头，“对啊，你不是留学去了吗？陈洋把他欺负得很惨，不过我那个时候在外面学艺术，很少回学校，再后来大家都毕业了也就没见过。”
    余琛偏头看着蛋糕，上面有彩色奶油画出的花朵，看起来娇憨可爱。
    “喂，余琛。”简津京微微凑近他，小声道：“我说你回国不会又招惹他了吧？你高中招惹完了就跑，也没管他，不会回国又来了吧？刚刚我在门口看见他觉得他不太对劲啊。”
    余琛喉咙里哽着什么，缓了缓，淡声道：“他喜欢我，我正好有空，对他也有好感，在一起一段时间不是很正常吗？”
    简津京蹙着眉头盯他，听他这么说，嘴角抽了一下，忍不住说道：“你还真是不要脸。”
    魏西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听到简津京骂余琛，他憋不住插了句嘴，“简晶晶，大喜日子你干嘛呢！”
    简津京回头白他一眼，“小王八蛋，哥说话你插什么嘴？一条单身狗还管天管地，没事找个对象调剂一下你的狗生吧。”
    魏西心塞地噎住了。
    余琛被骂了也不计较，“我选择结婚这件事，他是知道的，我也明确告诉过他，也给了他反应的时间。”
    简津京啧啧两声，“这年头真是狗都会说人话了。”
    余琛微微挑眉，“你又是什么立场？”
    简津京与他对视，轻声道：“没什么立场，就是当年没帮过他，后来后悔了。”
    余琛动了动，想要问些什么，他一直都知道陆怀亭被人欺负，但是不知道究竟被欺负得多惨，就连简津京这样的人这么多年依旧难以忘怀。
    垂下眼，余琛语气放得低了一些，“……你能帮他吗？我可以跟你说说他现在的一些事。”
    简津京沉默地看着他的脸，余琛这种人太过利己，他并不太喜欢，如果不是家里有合作，他也不愿意和余琛成为朋友。
    更何况两人从来就不对付。
    但是余琛的脸上透露着一种真心实意的担忧，仿佛是真的在为陆怀亭考虑。
    “可以帮到他的话，所有费用可以由我支付。”见简津京打量着他却不说话，余琛又补了一句。
    他知道简津京在国外做心理咨询收费很昂贵，自然不会因为同情而去做免费活。
    简津京摇摇头，“再说吧，我只和他交谈过几句，猜到了你回国之后又骗了他……回头我再去看看。”
    余琛点点头，想了想反驳了一句，“我没有骗他。”
    简津京敷衍道：“嗯嗯，你没骗他，你只是选择了对你最好的未来。”
    余琛噎了一下，沉默下去。
    魏西被简津京凶过之后委屈巴巴地坐在一边，听余琛又被凶了。他抬头看一眼简津京，哪知道简津京正好回头看他，还对他笑了一下，“西西啊，没事的话可不可以去外面看看风景，顺便帮哥哥拿一把切蛋糕的刀呢？”
    魏西“哦”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化妆间一时安静起来，简津京拿出手机问道：“把陆怀亭手机号发给我，我回头约他出来系统做个心理测试，他人看着就不太对。”
    余琛说道：“你这样直接他会不高兴的。”
    “我觉得有人关心他，他并不会不高兴。”简津京头也没抬地说道。
    余琛开口报了一串号码，下意识的。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用看手机就能将陆怀亭的手机号背出来。
    简津京存好手机号，“待会儿婚礼仪式我帮你站台，记得给我一小时十万的站台费。”
    余琛道：“我可以让你哥给你十万的站台费，顺便请你回家做基层员工。”
    “……切。”简津京嘟囔一声。
    余琛说道：“陆怀亭的事，有什么要我帮忙记得和我说一声。”
    简津京道：“再说吧，我要和他多接触一阵。”想了想，他又冒出一句，“不过这两个月不行，我营业资质还没下来，还得回趟美国的诊所做研究收尾。”
    “嗯。”看了一眼时间，余琛道：“有点晚了，我先出去看看，津京，这蛋糕先别切，帮我装起来吧。”说着他就要出去。
    简津京应了一声，看他走出去时突然踉跄了一下脚步。
    “……真是怪人。”他嘟囔一句。
    明明看着也挺关心陆怀亭的。
    余琛走在路上，心口的悸动一阵叠过一阵，痛得他微微蹙眉。
    婚礼快要开始，他爸和他后妈看他过来便着说了好些话，余琛耳朵发蒙似的，只听清了一句“澄媛好孩子啊，你以后可要好好对人家。”。
    余琛伸手捂住心口，痛意漫过掌心，疼得他微微拢起手。
    --

 第87页

    “走吧，要上台了，阿琛。”
    “……好。”
    陆怀亭坐在公安局的拘留室里，脸上的血已经擦得干净了一些，只有两边的巴掌印又红又肿，消不下去。
    对面坐着的女警同一旁的男警道：“先送医院吧。”
    “上面不让送。”男警低声说道。
    陆怀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浑身都很疼，意识模糊不清的时候女警帮他擦干净了下巴上的血迹。
    趁着男警不在，她小声同陆怀亭道：“你有能帮忙的人吗？你捅伤的那个人家里有关系，对你很不利，你有帮忙的人会好一些。”
    陆怀亭眨了眨眼睛，反应了一会儿，从喉咙里挤出支离破碎的两个字：“……没……有。”
    女警叹了口气，“我和同事审过那两个保镖了，知道你是正当防卫，但是，唉……你有人可以帮忙的话我帮你联系一下。”
    陆怀亭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这世上谁还能帮他呢？谁会帮他呢？
    没有人了，再也没有人了。
    余琛赶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从酒席上匆匆赶过来，婚服都来不及换。
    听警察说清前因后果，又暗示了陈洋背后的关系，余琛脸色登时变得阴沉。
    “你那朋友挺可怜的，赶紧带去医院吧，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好在没耽误很长时间，也多亏了李乾说看你朋友眼熟，要不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办事也难。”接待的男警察叹了口气，打开拘留室的门，让余琛进去领人，“余少，你先把人带走吧，手续回头来补也行，至于陈少那边还要你多多费心，不然这事怕是难了。”
    余琛脸色阴沉地应了一声，他看着坐在小凳子上面的人，满身的血污，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陈洋的，脸颊又红又肿，眼睛也红通通的。
    “亭亭。”他喊了一声脱口而出的声音居然有些沙哑。
    陆怀亭没反应，只是呆呆地坐在小凳子上，身上的痛让他时不时颤抖。
    余琛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他身前蹲下去，小声安抚了一句，“没事了。”
    陆怀亭还是没反应，余琛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将陆怀亭抱起来，走到警局外，保镖跟了上来，两人一齐坐进车里。
    路上余琛联系了私人医院，陆怀亭窝在他怀里，余琛同他说话他也不理，闭着眼睛不知是休息还是痛晕过去了，急得余琛出了一身的汗。
    快到的时候，陆怀亭突然伸手拉了一下余琛的衣袖，很轻很轻地问道：“你结婚了吗？”
    他的声音像被狠狠撕裂一般，沙哑低沉。
    余琛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点点头。
    陆怀亭疼得整个人都想蜷缩起来，余光看见自己身上的血弄脏了余琛的白色婚服，但是他太疼了，实在动不了。
    余琛伸手护着他的头，抱他下车，医院里的推床被推了出来，余琛小心翼翼地将陆怀亭放在上面，低着身子的时候被陆怀亭抓住了手。
    他连忙问道：“哪里不舒服？”
    陆怀亭想了想，说道：“祝你新婚快乐。”
    余琛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陆怀亭已经松开了手，他实在太痛了，抓不住余琛的手。
    第58章
    余琛看着病床在急诊停了十来分钟直接推进了手术室，心里一口气怎么也缓不出去，手术室门口的红色灯光投进眼底。
    余琛眨了眨眼，低下头去，看见白色婚服被殷红的血迹染了大片。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手机锁屏被碰亮，一只可爱的小猫在屏保上龇牙咧嘴。
    “余琛我真服了你，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简津京听完余琛给他说陈洋找陆怀亭麻烦的事简直想脱下伴郎服从酒席上奔袭到医院，看看余琛这精于算计的脑子里是不是灌了水泥。
    陆怀亭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刚刚推进病房，一张脸青青紫紫被医生涂了红药水，创面大的地方还用纱布贴了起来。
    余琛看着这人露在外面的手指都肿了起来，伤痕像是被人狠狠踩过。
    “我没想到陈洋敢这样……”他的喉咙里卡着一团不上不下的郁气，脱口而出满是懊恼的声音里掺杂了些痛苦。
    简津京深吸一口气，“你不是和他回国又搞在一起了么？就陈洋那个疯子能不找他麻烦吗？你难道没遇见过？”
    余琛沉默地咽了咽，想起了之前的事，开口道：“遇见过，我没有太在意。”
    “……”简津京语塞了两秒，“那你在意什么？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被人欺负了你还不在意？”
    余琛垂下眼，“我以为我和陈洋断交了他就会知道自己错了，会收手的。”
    “……”简津京轻啧了一声，“您真牛，把您烧了舍利子都能照大地了吧？你以为你谁啊，还陈洋知道错了？你怎么没想到你跟他断了交情他一气之下弄死陆怀亭啊？”
    余琛抬手揉了揉眉心，没反驳，只是低声道：“津京，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他，他昏迷之前有些不对劲，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洋说过什么。”
    “行。”简津京思忖了两秒，“你跟我说说下午什么情况吧。”
    余琛坐在陆怀亭身边，给他掖了掖被子，轻声道：“李乾给我打的电话，他说陆怀亭出了事，因为上次我带他去魏西那个开业派对，李乾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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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小区宠物店的店员送小狗回家发现家里有人斗殴所以报了警，陈洋被陆怀亭捅了一刀，立马就送医院了。”说到这里余琛眼神有些冷，“陈家人施压，没让警察送陆怀亭去医院，反而将人扣在拘留室。”
    简津京插了一句道：“……陆怀亭没什么事吧？”
    余琛看了一眼陆怀亭，“不太好，等他醒了你抽空来一趟吧。”
    简津京只能点点头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手机里还有几个来自亲爹后妈的未接电话，余琛懒得回，将手机放进口袋。
    陈洋的事他确实没能料到，大家都是成年人，需要负担的责任和义务远远要高于影响情绪的感情。
    这样针对陆怀亭又能得什么好？
    微信响了一声，余琛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自己的保镖发过来的。
    ［余少，陈少已经醒过来了。］
    眼光微冽，余琛看了一眼窗外暗下的天色，又看看床上正安安静静躺着的人，他突然生出一点想要抚摸陆怀亭脖颈的心思来。
    那是相爱的人才有的特权。
    余琛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只是给陆怀亭盖好被子，开了盏小夜灯，走出了病房。
    陈洋也在这家医院住院，余琛上了一层，在陈洋房门扫了一眼。
    看见里面只有陈洋，他径直推开了门。
    陈洋麻药刚过，疼得眉头直抽，一抬眼看见余琛，他愣了两秒，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来，“你怎么来了？不用陪你老婆？”
    余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笑容，“我和柳澄媛怎么样你不清楚？”
    陈洋笑容一顿，“你跟你老婆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余琛撇了下嘴角，隐约是个笑容，“你什么不知道？你都知道陆怀亭的家在哪儿。”
    那笑容彻底消失了，陈洋抿了抿唇，“所以呢？你是要为了这贱胚子来找我麻烦？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余琛看着陈洋轻蔑的眼神，轻声道：“反正不会喜欢你。”
    陈洋动作一顿，眼神有些受伤地看着余琛，“那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陆怀亭，你现在跑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替陆怀亭出气？你要知道我手里可是还有我们两家的各种往来账目。”
    余琛心里沉甸甸的郁气吐不出，听了也没什么感觉，“所以呢？”
    “你就不怕你们余氏少了我们陈家的支持，批块地都难吗？”陈洋冷笑一声，得意又渴求的情绪染上了他的眼睛。
    余琛看着那眼中的渴求突然觉得有些恶心，那和陆怀亭眼中的渴求不一样，陆怀亭的渴求是一种向往、期待、小心翼翼的爱意。
    陈洋只是侵占。
    余琛皱着眉头，忍着那股呼之欲出的情绪，沉声道：“好好养着吧。”
    他再也待不下去，走出了病房。
    陆怀亭的爱意和别人的爱意是不同的，满满的融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你只是轻轻一瞥，都会觉得这人十分爱你。
    保镖被他安排守在病房门口，见余琛过来，小声凑近说道：“余少，陆先生醒过来了。”
    余琛心中一动，“喊医生了吗？”
    保镖连忙道：“刚刚才醒，我这就去。”
    余琛应了，自己都没意识到加快了脚步往里面走去。
    陆怀亭正在看小夜灯的模样，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猫形状，尾巴还有漂亮的蝴蝶结。
    余琛见他看得出神，停顿了片刻才喊了他一声。
    陆怀亭转过头来看他，小声回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余琛走近一些，夜灯的光很暗，只能看见陆怀亭有些黯淡的眼睛，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左右只问出一句：“身上哪里痛？”
    陆怀亭心想，哪里都痛，但是这怎么能跟余琛说呢。
    “还好。”他说着带了点笑意，眼睛都微微弯起来。
    “陈洋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他也会付出应有的代价。”余琛紧接着说道。
    陆怀亭迟疑地应了一声，“……他能有什么代价呢？”
    “做错事当然就要付出代价。”余琛说道。
    陆怀亭听了只是笑，“那是我这种人吧，陈洋那种人不会有的，谁敢找他要代价呢？”
    余琛盯着那被灯光照得微微发亮的眼睛，觉得有些呆滞，他听着陆怀亭的笑有些难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轻声安抚道：“我敢，我帮你要。”
    陆怀亭瞬间沉默了下去，气氛太过安静，他又觉得怪异起来，只好傻笑道：“……无所谓吧，陈洋家不是很厉害吗？他和你关系这么好，对你的前途有帮助吧，何必为了我这种人去得罪他……对吧？”
    余琛想说些什么打断他，但是陆怀亭三言两语便说完了，“你今天晚上不用陪你的妻子吗？”
    余琛下意识恼怒起来，想让陆怀亭闭嘴，但是陆怀亭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
    “你受伤了，我陪着你。”余琛固执道。
    陆怀亭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余琛站在床边就这么看着自己，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可是我不可能每一次都要你陪着我，余琛。”
    “你已经结婚了，你的妻子还在等你，你又朝我伸手，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已经抓不住你的手了，余琛，我已经不能抓了。”
    他的语气平静又温和，是实实在在想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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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再欺骗自己，没有给自己构想一个‘余琛还爱着自己’的世界，他甚至从醒来就不曾去想余琛，因为他不能，他不敢。
    余琛又不喜欢他，要他这般自作多情做什么。
    “……我这次有自知之明的。”他轻轻笑了一声，受了伤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实在不好听，所以他只笑了一声，便不再笑了。
    余琛思绪万千，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陆怀亭的话叮叮当当将他脑子里搅了个遍，他竟不觉得头疼，只是换了心口疼，仿佛心被人掏空了，空得厉害，一阵凉风灌了进去，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捂了又捂，可惜没什么作用，实在是疼。
    第59章
    陆怀亭的胃因为重击导致胃出血，术后的第一天医生不建议吃东西，他精神也不好，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第二天余琛才陆陆续续给他喂了一些清粥，还有牛奶。
    可惜胃实在是不舒服，喝进去的牛奶趁着余琛外出全给吐了，一旁的护工连忙给他拿热毛巾擦擦弄脏的下巴和手。
    护工给他喂温水，小声询问道：“陆先生啊，你要不要叫医生？”
    陆怀亭摇摇头，也不说话，弄脏的被子被护工换了新的，他伸手拉过被子又窝回了被窝。
    那晚过后余琛还是留了下来，说是怕他有事情，陆怀亭思维混沌，实在是没有精神和他多说，便也默认他在这里。
    平日里有护工照应着，陆怀亭对余琛非要给他喂东西擦身子这事感到很莫名，花钱请护工不就是做这些事的吗？
    晚上余琛从公司回来，陆怀亭正醒着让护士给他测体温，下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了烧，挂了两瓶药水，护士测完在病床挂着的病历本上写了个记录，回头一看余琛在旁边，又拉着余琛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陆怀亭一脸困顿地望着，没什么感觉，只是不太明白护士为什么不跟他说，反而要和余琛说。
    余琛又不是他的谁。
    余琛带了海鲜粥，里面大一些的食材都被搅碎了拌在粥里面，上面撒了翠绿的葱花，陆怀亭看了一眼，眨眨眼睛，下意识道：“香香。”
    余琛笑道：“我特地让人熬的，喜欢就多吃一些。”说着就要喂陆怀亭。
    陆怀亭摇摇头，“我自己吃。”
    余琛停顿了两秒，把床上桌竖起来，将粥碗放在桌上，陆怀亭这才点点头，握着勺子自己喝。
    余琛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又好像只是在撒娇，看着陆怀亭脸上的青青紫紫渐渐消退，他心情好了一些。
    “你那个新工作还没来得及请假吧，王总最近去外地考察还没回来，我现在给他去个电话，让他帮你跟新老板请假。”余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着就要拿手机打电话。
    陆怀亭一口粥刚咽还没下去，顿时咳了起来。
    “咳咳——咳——”那口喉咙里的粥呛得他眼泪直流，余琛连忙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帮他把那口粥吐了出来。
    护工拿了拖把来打扫，余琛伸手给陆怀亭擦眼泪，陆怀亭避开了，伸手抽了几张床头柜的纸巾给自己擦。
    余琛又坐回去，“请假的事你不要担心，没关系的。”
    陆怀亭垂下眼，轻声道：“我没有担心。”
    余琛说道：“那就好。”
    陆怀亭偏过头去看他，突然问道：“你不用和你的妻子度蜜月吗？”
    这话问得十分突兀且没礼貌，余琛自他入院便一直照顾着，他心里都明白。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要这样问。
    余琛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微微蹙起眉，“这个和你没有关系。”
    陆怀亭闻言顿了顿，想想余琛说得也对。
    “那你不要在这里了，你都帮我请护工了，已经是帮我很多。”
    说到这里余琛反而不接话了，指尖敲敲桌面，轻声道：“喝粥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陆怀亭沉默地看着他，余琛用询问的眼神看过来，“到底怎么了？”
    陆怀亭摇摇头，“我不明白你……你是以什么立场待在这里呢？”
    他是真的不明白，他和余琛算不上爱人，也做不了朋友，他是以什么身份立场站在这里照顾自己呢。
    别人问起来他该怎么回答？
    余琛愣了愣，陆怀亭的眼神很平静，脸上的疑惑真真切切，看得余琛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出来要说的话。
    “这很重要吗？”他含糊出一句。
    陆怀亭皱起眉头，“很重要。”
    “我只是帮你……”余琛下意识道。
    陆怀亭打断他的话道：“你已经帮我请了护工。”
    “……”余琛哑口无言，是啊，他都帮陆怀亭请了护工，甚至医院也打点好了，他要继续帮陆怀亭什么？
    “如果你只是因为陈洋打了我而愧疚，我觉得你对我的补偿已经够了，不需要更多了……”陆怀亭低下头，无意识地盯着粥发愣，“再多我会贪心的。”
    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余琛找不到话来解释，也没法继续以‘余琛’的身份立场待下去，分手是他说的，不当朋友也是他提的，他不能继续去做一些可能会让陆怀亭误会的事。
    沉默良久，他才松口道：“……我约了津京过来看你，等他过来之后我再走。”
    陆怀亭松了一口气，朝他笑了笑，重新拿起勺子喝粥，“简先生吗？他人很好。”他嘟囔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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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应道：“还好吧，你记得他？”
    陆怀亭点点头，“他在你家门口帮我送了东西进去，还很有礼貌的和我说话。”
    余琛心口一痛，转移话题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陆怀亭听他说起这个，眼神空了一瞬，顿了一会儿，低下头去微微笑道：“我想去别的城市。”
    余琛是第一次听他说对未来的憧憬，虽然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走，但是他没舍得打断。
    陆怀亭眼睫微微颤动，“市中心的房子我已经卖掉了，反正也不在余氏工作，不需要那个房子了……我卖了好几百万，比我妈当年买给我的时候赚了一百多万呢。”
    “要是我妈知道的话肯定会开心。”他笑了一声，“……我拿着这些钱就可以找点轻松一些的活干，或者不干活。”
    余琛插了一句嘴，“这点钱不够的，我再给你添点吧。”
    陆怀亭抬眼看他，“我才不要。”他的语气有些闷声闷气，听在余琛耳朵里有些痒。
    “我要开一家店，蛋糕店或者其他的，每天卖掉可以养家糊口的东西就够了，在店里我要专门辟一块地方给花花，小家伙最活泼好动了，还要摆很多猫玩具，店太小也不好……我还是去房价便宜的城市好了。”他嘟嘟囔囔心里想着那只总是龇牙咧嘴的小猫，笑意微微漾在眼角。
    “余琛，你说我要不要给花花再买一个猫爬架，就是上次我们路过购物中心的那家宠物店，那里面的豪华猫爬架，我觉得花花会喜欢。”他碎碎念起来，喊了一声余琛。
    余琛一个激灵，将自己的视线从陆怀亭的脖颈收回。
    “那听听小猫自己的意见，看看小猫喜不喜欢。”他回了一句。
    陆怀亭眼波微动，眼角泛起湿意，“小猫是笨蛋，什么都喜欢。”
    简津京第二天来医院的时候，余琛正在给陆怀亭按摩，护工被余琛找理由打发出去了，陆怀亭困得迷迷糊糊，听他说要给自己按摩，便答应了。
    简津京手里提了一些东西，余琛见了说道：“放那边的桌子上就可以。”
    简津京放过去，给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余琛旁边，看余琛给陆怀亭按摩小腿，他问道：“腿也受伤了吗？”
    余琛点头说道：“嗯，现在走路还有些拐，医生让我帮他多按摩，抻抻筋。”
    简津京脸色不大好看，“什么烂人，就会欺负老实人。”他骂的是陈洋。
    陆怀亭听见他骂人，便睁开眼瞧了瞧，迷迷瞪瞪地看着简津京，傻乎乎冒出一句，“简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简津京看着他就笑，“刚刚到的，你还好吗？”
    陆怀亭点点头，“还好。”
    他的小腿被余琛握在手心，裤腿挽上去了一半，被人盯着瞧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余总，你让护工来就好了。”他试图收回腿，余琛也没拦着，松了手给他把裤腿拉好盖进被子里。
    陆怀亭不知道什么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有外人在的时候只会喊他余总。
    余琛第一次察觉到的时候还有些介怀，但是看陆怀亭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作罢。
    简津京瞥了一眼余琛，然后笑着同陆怀亭道：“本来上次就说来看你的，家里临时有点事，老余也在电话里跟我提过了，说你最近恢复得还不错，我这就跑过来了。”
    陆怀亭认定了他是好人，看见他确实很高兴，一边点头一边开心道：“谢谢你来看我。”
    简津京也很高兴，两人相见恨晚一般说起话来，衬得余琛像根木头，硬邦邦地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陆怀亭。
    中途简津京踢了余琛一脚，示意他滚出去，余琛想着陆怀亭最近一段时间不对劲的情绪，听话地出去了。
    他还是想着陆怀亭工作的事，毕竟他对未来的设想暂时还只是想想而已，本来想打电话给王总问问，发现手机落病房里了。
    不过明天刚好王总回来，明天问问再说。
    “嗯，我也觉得那个故事很有意思，你还喜欢什么故事呢？”简津京说道。
    陆怀亭想了想，“小猫吃鱼的故事。”
    简津京愣了一下，“小猫吃鱼是什么故事？”
    陆怀亭被他问得呆了呆，费力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沮丧道：“忘记了。”
    “……没关系啦，我们不说这个了。”简津京垂着眼，掩去一丝诧异，转移话题道：“你跟我说说你出院之后想干什么吧？”他想先通过一些计划性的设想让陆怀亭先放松下来。
    哪知道陆怀亭抿抿唇，苦恼地看看左右，问了一句，“我手机呢？”
    简津京也不知道他手机长什么样，看见床头柜有个手机便递给了他。
    陆怀亭摁开屏幕，看见锁屏上的猫猫照片，他弯起眼角，指着那只小猫对简津京道：“我要去找这只小猫。”
    简津京凑过去看看那只小猫，问道：“你要养猫？”
    养猫也不错，能够缓和人的情绪。
    陆怀亭点点头，“嗯，我要去找小猫回家。”
    第60章
    简津京从病房出来，余琛让人送的午饭也到了，正拎着要开门进去，撞见简津京出来，他顺手把门给带上，凑过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陆怀亭。
    简津京也没走，在一边站着，等他回过身来才开口说道：“典型的回避型人格，贬低自己，妄自菲薄，遇事退缩，害怕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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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微微眯起眼，“嗯，他性格有问题，他母亲离世前有和我提过这个问题。”
    简津京轻叹口气，“高中的时候我也听过他的事，家庭环境是影响性格的一大因素，更何况高中他还遭受校园欺凌，现在想要回转过来是有些困难。”
    余琛默认了他的说法，“也不是没法子，我看书上说需要有人引导？”
    简津京轻微点头，“差不多，不过主要还是看他自己，你就算引导，他不去做又有什么用？而且……”他稍稍停顿了两秒，才说下去，“他现在很排斥你，不是吗？”
    忘记和鱼有关的故事，刻意疏远的称呼，还有数次鼓起勇气提出关于余琛妻子的话题。
    余琛微微拧眉，“我只是在帮他。”
    “问题是现在他很不适应你的帮助，这时候你应当稍微松开对他的限制，减轻对他的困扰。”简津京皱了皱鼻子，“毕竟你已经结婚了，你甚至招惹来了对他怨恨的‘情敌’，他的不幸是你带来的，你在这里岂不是让他难受？”
    玻璃的另一面，陆怀亭正拿着手机低头看着什么，余琛扫了一眼发现他拿的是他的手机，陆怀亭又没有他的密码，要看也是看那只小猫。
    余琛想，怎么看自己的小猫也会流泪。
    “那我就不管他了吗？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管他你能保证他做出什么事吗？”余琛眼神沉了些许，他不是不明白简津京说的话，但是陆怀亭母亲的托付，还有这个人本身的脆弱，总是牵扯着他的心，让他的胸膛里一阵阵的闷痛。
    简津京抿起嘴角，“我不能保证，但是你继续待下去，我能保证他会情绪崩溃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余琛陡然一滞，沉默了半晌。
    简津京说道：“他说他想换个城市生活，这样也好，毕竟在这里有你还有陈洋，你们都是伤害他的因素，能避免就避免最好。”
    余琛抬手捏捏眉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简津京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自己安静一阵子也许会好一点，我给了他我的所有联系方式，有事的话他自己知道要找我的，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也别想太多，说到底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俩就不是一路人。”
    “……知道了。”余琛低声应道。
    “我明天就要去美国了，有事联系我。”简津京叮嘱了一句。
    余琛点点头，将给他买的那份饭递过去，目送他进了电梯才转身推门进病房。
    他将午饭放在床头柜，陆怀亭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瞧，瞧见余琛正在拆饭盒，他开口道：“你怎么还没走啊？你妻子不会生气吗？”
    余琛动作停了停，回头来看他，“我走了你不会寂寞吗？”
    陆怀亭呆了呆，看着余琛低垂下的睫毛微微颤抖。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但是克制住了。
    他手里还握着手机，所以只是轻轻答道：“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有什么寂寞。”
    “你的手机摔坏了，我怕旧手机里有重要的东西，所以让人送去修了，等修好了你看看还要么？或者我让人给你送给新的来。”余琛给他将床上桌立起来，摆好特地给他点的干贝乌鸡粥加一小碟海盐鱼干。
    陆怀亭垂着目光看手里的手机，后知后觉道：“这是你的吗？”
    余琛瞥一眼他递过来的手机，点点头，“你要用的话我给你打开。”
    陆怀亭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用不上。”我只是觉得屏幕上的小猫眼熟而已。
    他将手机还给余琛，握起勺子喝粥。
    余琛坐在一边端了份盖浇饭，扒了两口，看看陆怀亭，试探着问道：“出院的时候我来接你吧？”
    陆怀亭依旧摇头，“不用。”
    余琛眼神泛起微光，“那我待会儿就走了。”
    陆怀亭偏头看他一眼，笑了笑，“好啊，这样你的妻子就会放下心了。”
    他说完继续喝他的粥，余琛也没再开口，很快就将饭吃完了。
    收拾好东西，余琛在病房看了一圈，觉得陆怀亭可能需要的他都说给护工听了，等护工收拾好陆怀亭用过的餐具，准备给陆怀亭按摩后腰的时候，余琛突然咳了一声，在陆怀亭看过来的时候朝他说道：“那我走了。”
    陆怀亭眨眨眼，“拜拜。”
    余琛闭上眼睛，轻轻舒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病房。
    护工帮陆怀亭掀开上衣，陆怀亭抿了抿唇，趴在床上，鼻腔的酸意涌上来，他只好闭上眼睛，缓缓自己的情绪。
    “陆先生，是疼了吗？用我轻一些吗？”护工看他的脸上有眼泪，略带惊讶问道。
    陆怀亭垂下脑袋，闷声道：“不用，这样就好。”
    一个人又不会寂寞，所以没关系。
    这样就好。
    余琛第二天去公司上班，特地抽空去了一眼王总办公室。
    王总倒是有些惊讶，听到余琛说起陆怀亭工作的事，他猛然蹙起眉头，一脸不解道：“什么工作啊？”
    余琛眼皮跳了跳，“上次不是让你帮他介绍工作吗？”
    王总好似突然想起来，‘哦’了一声，说道：“他没答应啊，他说他和同事相处得很好，工作也做习惯了，不想换工作……唉，这人也是可惜了。”
    余琛疑惑地问道：“……可是他不是辞职了？”和他说起新工作的时候他也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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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总神情复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道：“唉，您不知道这事啊？！他被人发了一些桃色交易的证据到公司邮箱，人言可畏啊，他不辞职怎么办啊？”
    余琛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青白，“什么证据？给我看看。”他下意识想到陈洋拍的那些裸｜照。
    王总转身给他在公司内网邮箱翻出那封邮件，“每台电脑都有，您没看见估计就是发件人没勾您，也许是不想让您看见吧。”
    “……”余琛俯下身子去看邮件里的内容，瞳孔微微紧缩，脸色愈发得难看。
    “这东西其实没人在意，但是饭后谈资小陆肯定是受不了的……辞职了也好，这种东西估计也是得罪了人，唉。”王总心里有些惋惜。
    余琛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的眼中映不出屏幕上的内容，反而从脑海里漾出陆怀亭对他说“我不担心”时候的安静模样。
    什么都没有了，当然就不担心。
    余琛青白着脸，连和王总打招呼都来不及，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秘书处还是过去的老样子，忙忙碌碌，只是陆怀亭辞职，四个人变成了三个人，余琛发现自从陆怀亭离职之后他就很少去关心这个地方了。
    今天走进去看见陆怀亭桌上那个花瓶，他才恍如隔世一般。
    林娴和白远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余琛，表情都有些奇怪。
    林娴问道：“余总，你有什么事吗？”
    余琛看着花瓶，只有花瓶，他已经太久没有给陆怀亭送过花。
    “没什么，我来看看。”出口的声音像被什么碾碎似的，沙哑低沉。
    林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是陆怀亭空出来的那个工位，她心中一空，不由自主问了一句，“小陆，还好吗？”
    余琛低声问道：“他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总是这么敏感，又这么脆弱，最初只是看见照片就吓得闭上眼睛浑身发抖，怕得连声音都带上哭腔。
    林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想起陆怀亭离开时候的模样，她心头有些发酸，事后她也觉得这内容应该大部分都是假的，只是照片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有些难过吧，好像要哭出来了。”她只能这么回答。
    余琛深吸一口气，走到陆怀亭的工位上，伸手拿过那花瓶，有些失声，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林娴看他有些奇怪，问了一句，“……这些都是假的吧？”
    余琛轻咳一声，哑声道：“对，都是假的。”
    “那照片呢？”白远问道。
    余琛喉咙有些发紧，“……被人逼迫的，不是真的，你们……他走的时候，你们没有说难听的话吧？”
    林娴‘啊’了一声，脸色瞬间变了。
    “……”
    第61章
    被风吹动的白色校服微微扬起边角，余琛偏过头去看陆怀亭，笑着问道。
    陆怀亭右边耳朵塞着余琛的耳机，听着里面的歌声，用力点点头，「好听。」
    余琛笑得一口白牙，难得孩子气地朝他眨眨眼，「那当然，我很满意这次的编曲，歌词写得也挺满意的，不过歌名还没想好。」
    「好好听。」陆怀亭又嘟囔一声，篮球场上充满活力的身影从眼前滑过，他偷偷瞄一眼余琛，余琛刚刚跟他说要打篮球，结果等他到了只是把他拉到旁边坐着听他写的歌，他总是这样，写出来的歌第一个要给自己听的。
    陆怀亭看着余琛苦恼的神情，想了想说道：「既然唱的是你家的小猫，那就叫猫猫之歌怎么样？」
    余琛闻言一脸欲言又止，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陆怀亭的头发，「陆勾勾同学，你取名字真的太俗了。」
    陆勾勾才不理他，偏过头去嘟囔一句，「那你自己取吧。」
    最后歌名还是很俗，叫勾勾之歌。
    陆怀亭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每天除了睡觉就是被护士强行要求复健，他的左腿走路还有点不自然，护士要求他在走廊里走三四圈才能回病房，他只好在护工的看护下走圈，偶尔下去散个步。
    护工经常会跟他说一些医院的八卦，少数时候也会抱怨一下家里的小孩，陆怀亭就会朝她笑，“小孩子都会闹腾的吧，我妈妈也很烦我小时候不听话呢。”
    护工阿姨就笑，“陆先生提到妈妈就笑得这么开心呀，妈妈一定很爱陆先生吧～”
    陆怀亭弯了弯嘴角，“嗯。”
    余琛的助理前两天给他送了新手机过来，旧手机也修好了，陆怀亭便给齐助理转了新手机的费用，毕竟人家买都买了，他不能占别人的便宜。
    “陆先生啊，明天就要出院了，东西我帮你收拾收拾吧。”护工给他拿完药，回身拉开窗帘，让太阳照进来。
    陆怀亭摇摇头，轻声道：“阿姨，今天不是最后一天吗？你下午就不用来了。”
    护工以及住院的费用都是余琛出的，陆怀亭心里算好了，打算明天就去银行取钱打给他。
    护工阿姨应了声，“那我先给你把东西收拾好，下午还用的就不收，明天走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陆怀亭顿了顿，默认了，他看着护工阿姨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妈妈。
    念高中那会儿被人推下楼梯摔到头，妈妈陪他在医院做检查，看他吐得脸色青白，就抱着他，轻轻抚着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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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亭，妈妈在啊。”
    第二天他约了平台上的出租车，将病房里一些生活用品和衣服装进行李箱里一起带回家。
    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走了没两步，身后就听见有人在喊陆先生。
    他回过身去看，发现是常去的那家宠物店的店员，他有些疑惑，轻声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店员表情有些为难，犹豫了两秒，低声说道：“您好，我是那天报警的那个店员……您家的小狗还在我这里，当时情况比较乱，有位余先生支付了小狗在这里寄养的费用，给的有些多了，可能是给小猫的……我们店长说这个多出来的钱是不能收的，但是我联系不上余先生了，所以我想还给您。”
    陆怀亭轻微蹙眉，“知道了，您给我吧，我转交给他。”
    店员连忙点头，领着她要去宠物店，陆怀亭便跟着去了。
    店员走进店里先是给他看了账单，解释道：“这里有一笔费用是支出给小猫的，我们这里去世的小动物是要火化的，因为怕有细菌滋生和蚊蝇传播，火化后都会统一放进小木盒子里，我去给您拿过来，你看看账单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她说完走进内室。
    陆怀亭脸色微微变了变，拿着账单看了一眼她刚刚指过的位置，他住院的时候思维有些停滞，梦里梦到的东西总是和现实分不清，他有次梦见小猫还在家里，在他的床上打滚撒泼，把他的床单咬了好几个洞。
    ……原来小猫没有回来啊。
    店员将小猫的骨灰盒递给他，小声说了句，“陆先生，您别太难过啊，这种事也不是您能避免的。”
    陆怀亭看着红木做的骨灰盒，上面还有小猫的照片，一点都不像它，很是乖巧的模样。
    陆怀亭有些失神，被人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他接过骨灰盒，小声说了句谢谢，店员将钱递给他，他也接了过来，又说了声谢谢。
    店员紧接着又道：“那小狗您也要接回家的吧？我去抱小狗，您稍等。”
    她刚走没几步，陆怀亭突然拔高了声音道：“不要！……等等，不要，我能不能还在你们这里寄养一段时间？我给钱。”
    店员微微疑惑了一瞬，点点头，“当然可以啊，只是小狗已经很久没看见您了哦，您不用去看看他吗？”
    “……”陆怀亭咽了咽喉咙里阻塞的哽咽，声音颤抖道：“不用，我不看。”
    “……那，那好吧，那我给您开个单子，您签个字吧，我们会定期给您发小狗照片让您放心的哦。”店员只是顿了一下，很快就笑着说道。
    陆怀亭耳鸣，听不清，将钱包里的钱都掏出来递了过去，胡乱签了字，简直跟逃似的，紧紧抱着小猫的骨灰盒就离开了宠物店。
    路上因为走得太快他还摔了一跤，小猫的木头盒子被摔在地上，陆怀亭突然就哭了。
    他不敢带小狗回家了，如果小狗也没有了，他该怎么办才好。
    小猫被他轻轻抱起来，抚干净照片上的灰尘，陆怀亭坐在地上抱着骨灰盒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哦花花……”他哽咽着小声同小猫道：“爸爸摔倒又爬起来了，爸爸带你回家哦，爸爸在医院还给你买了上次……上次给你买的进口罐头，很好吃的……”
    他爬起来，顾不上拍灰，连行李箱也没拿，抱着骨灰盒就往家跑。
    风声从耳畔划过，骨灰盒的棱角硌在他的心口，痛得他眼泪直流。
    原来梦才是美好的。
    那他一直做梦多好。
    第62章
    余琛这阵子有些忙，每天从公司出来的时间基本都是凌晨两三点，新婚的房子他还没回去过，只是住回了自己原先的公寓。
    余庆安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催促他回家，他一概不理会，也不知道哪儿生出来的气，感觉浑身都是情绪，稍微碰到一点，几乎要炸开。
    他明明是做好打算的，现在却因为不可控的情绪乱成一锅粥。
    走出电梯，抬眼便看见齐韵站在门口等他，余琛面无表情地眯起眼，齐韵看见他，连忙凑过来喊了声“余少”。
    他是余庆安的助理兼心腹，平日里在公司喊他余总，此时喊余少却是代表了余庆安来的。
    余琛心生厌烦，面上却不作色，只应了一声，“太晚了，齐助理。”
    齐韵微微弯腰，毕恭毕敬地说道：“董事长特地来接您了。”
    余琛霍然皱眉，扫了一眼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车，冷着脸直接走了过去。
    看来是他不回家和柳澄媛见面，老头子着急了。
    “舍得下班了？”余庆安见余琛坐上车，轻哼一声。
    余琛往后靠了靠，松开了领带，淡淡道：“德国那个海运工程一期刚刚完成，威尼斯的协谈合同这两天也需要敲定，和陈洋家的合作也在铺场，您觉得我舍得下班吗？”
    余庆安被他堵得半晌没说话，车开了一半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也不急这么一时，澄媛那孩子自会帮你。”
    余琛眉毛都懒得动一下，只笑道：“爸，您说得对，人家都会帮我的。”
    余庆安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很不舒服，“那你不要对人好点？刚结婚就跑去跟那个不三不四的男人牵扯不清，他那些脏东西都传公司来了！要不是澄媛帮着让人清理公司内网，那些脏东西岂不是要坏了我们余氏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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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垂下眼，阴沉的情绪从眼底散开，“柳澄媛帮着清理的？”
    余庆安道：“可不是人家帮你的！”
    余琛的声音陡然变冷，“知道了。”
    余庆安还想说些什么，看到余琛有些倦怠的神色，终究还是作罢。
    余琛闭上眼睛，细细想了一遍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魏西在陈洋的咖啡厅见过柳澄媛，陈洋喜欢自己，对陆怀亭怀有恶意，对柳澄媛却没有。
    陆怀亭来过婚礼现场之后陈洋就去找他了。
    那柳澄媛那时候在干什么？
    很快便到了余家大宅，大约是提前通知过了，余琛刚下车就看见穿着一身绸缎睡衣的柳澄媛站在门口，夏末初秋的季节，夜晚的风还有些凉，吹得女人精致红润的脸上有些发白。
    余琛冷冷地瞧她，她脸色苍白，眼眸中的脆弱清晰可见，声音都有些颤抖道：“阿琛，你回来啦？”
    “这种天怎么不多穿件衣服？”余琛回了一句，往家内走去。
    柳澄媛笑起来，肉眼可见的高兴，“妈说你快回来了，我就想着去等你啊。”说着伸手挽过余琛的胳膊。
    余庆安和陈欣就这么看着他俩，陈欣突然说道：“琛琛啊，媛媛等了你很久呢。”
    余琛听见他后妈的声音微微蹙眉，回头冷冷地扫了一眼，理也不理地转身就走。
    柳澄媛挽着他的手被他抽走，动作带起的凉风让她打了个激灵。
    “……学长！”她在余琛身后喊道。
    余琛心底厌倦疲惫，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和自己想的都不一样，最不明白的是，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游刃有余置身事外的方法仿佛此时此刻全然丧失了效用，逼仄、痛苦、令人厌烦的情绪环绕着他的周身，惹得他方寸大乱。
    到底是为什么？
    他有些累了，回了自己的房间，婚房在另一边，他却顾不上。
    躺上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陆怀亭某次窝在沙发上抱着小猫打瞌睡的场景。
    暖色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半睁半阖的眼睛润出点点水光，跟小鸡啄米似的脑袋后面还扎了个小揪揪，可惜后来被陆怀亭拿剪刀剪掉了——怕被人盯着看。
    余琛当时看得心里暖洋洋的。
    此时此刻想着那时的感觉，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听说陈洋出院了，他招来秘书去给陈洋送了个礼，陈洋还特地打电话来跟他说谢谢。
    他轻轻笑道：“兄弟一场何必这么客气，上次那块地的事还要你多多跟陈局打招呼……你恢复得怎么样，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陈洋受宠若惊，和他在电话里说了许多好话，还承诺一定帮他办好。
    挂断电话，余琛单手支着下巴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消息，陆怀亭的朋友圈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最后一条还停留在翻糖蛋糕的照片。
    他突然想起婚礼上的那个漂亮的翻糖蛋糕，他那天急着去警局捞人，后来也不知道那蛋糕去哪里了。
    有些可惜，两次他都没吃上。
    柳澄媛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问他今晚回家吗？一起吃饭吗？
    他回了一条，嗯。
    他有必要让柳澄媛知道，他们俩的合同款项上并没有相爱这一条。
    下午处理了一些公司的杂事，将将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余琛回了句请进，抬头看到林娴和白远还有徐贤走了进来。
    “余总，我们……嗯，想问一下，您和小陆还有联系吗？”林娴开口问道。
    余琛看着他们脸色都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满心的焦躁轻缓了一些，“怎么了？”
    林娴叹了口气，“……你说的事我想过了，是我们三个不对，但是我现在怎么联系不上小陆了，我们想跟他道歉。”
    余琛抿了抿唇，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他不会回来了，道不道歉无所谓吧，你再和他说这件事，很难保证他会不会受刺激。”
    毕竟简津京走之前还特地叮嘱过他了，最好别再刺激陆怀亭。
    让他自己顺着心过日子就好了。
    林娴犹豫了几秒，“……小陆是不是有点问题，要看医生吗？”
    余琛摇摇头，“那是他的事，你们不用管了。”
    林娴终究是有愧，奈何余琛说的话也没问题，她既联系不上陆怀亭，陆怀亭也不会再回来了。
    被那样对待之后，确实不会再回来了。
    “那你……如果哪天碰到他，就和他说一声，我们三个对不起他，跟他道歉，他原不原谅都没关系，最起码知道那是我们的错，不是他的错。”
    余琛突然觉得有什么卡在喉咙里，迟疑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等他忙完这阵，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处理掉，能够给陆怀亭看那些人付出的代价，他就去见他。
    第63章
    夏末时节，反而多起雨来，淅淅沥沥下上整个白天。
    魏西提议晚上大家聚个餐，最近各自都忙工作，见得少了。余琛便在群里附和了一句，私底下戳魏西，让他把陈洋也邀来。
    魏西发了个我觉得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的表情包，余琛回道：你不是一直想我跟他和好？正好我这里有个企划需要和他合作。
    魏西：你只是为了企划吧？
    余琛脸色不变：就当是为了兄弟，大家和睦，我和他闹翻也不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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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魏·头脑简单·西，秒回：好哦，我这就去联系他！
    余琛垂下眼，漠然地扫了一眼魏西回的消息，没再回复。
    内网的邮件被他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秘书处发的比较多，先前是陆怀亭和他对接比较多，一溜下去的发件人都是：陆怀亭。
    余琛看着这三个字略微出神，手指下意识摩挲着桌面。
    “……算了。”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微微蹙着眉头，闷闷不乐。
    下班的时候柳澄媛打电话来说要同他一块儿吃饭，余琛也没拒绝，开着车去了柳澄媛订好的餐厅。
    “听妈妈说你最近很想吃泰餐，这儿的泰餐在本市很有名的。”柳澄媛坐在烛光后面，笑意盈盈地同余琛说道。
    余琛低声说道：“陈欣不是我妈。”他说完给柳澄媛递过去一张餐巾，“口红晕了，擦一下。”
    柳澄媛愣了一下，接过餐巾，有些惊喜道：“学长，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余琛看着餐厅特地打暗的灯光，凑着烛光的色调，对面的柳澄媛周身像是围了一圈白色漂浮的微光。
    “……还好。”余琛低头喝了一口酸汤，想起陆怀亭给他做过一次泰餐，他没回家。
    余琛吃了一小半的餐点，又看了一眼柳澄媛，不经意间提起道：“听我爸说内网的信息被你清理过一次？”
    柳澄媛顿了顿，放下汤勺，笑道：“因为爸爸说有不好的东西，我就让朋友帮忙清理了一下。”
    余琛没什么表情，语调也很平淡，“爸爸什么时候跟你提的？”
    柳澄媛想了想，“就是你去威尼斯那天呀，爸爸在家里发脾气，说‘那种贱东西怎么还有脸缠着我儿子’‘真是脏’，所以我就问爸爸发生了什么。”
    余琛轻轻点头，微微笑道：“但是那天爸爸并不在家，因为我让他去徐总那里帮我确认合同去了。”
    柳澄媛的脸色瞬间变了变，烛光下动人的容色变得苍白起来。
    “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她下意识否认道。
    余琛抬抬眼皮，好似惊讶道：“爸爸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柳澄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的话当然会记得更清楚一些，学长你和我说过的话我每一句也记得很清楚。”
    余琛轻笑了一声，客气道：“柳小姐，我们的协议合同中将感情归属划分得清清楚楚，你是不是太过得寸进尺了？”
    柳澄媛拧紧了桌布，辩解道：“我们是夫妻，总不能给人看刚结婚就生分的笑话罢！”
    烛光被开门卷来的风声惊动，微微晃动。
    余琛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有着浓郁的，令他生厌的嫉妒和独占欲。
    “那为什么要结婚？合同上清楚地写明了‘不干涉对方私生活’，甚至你在外面如何我不管，我也保证在我们婚姻期间对你忠诚。”余琛皱起眉头，用一种不解的语气问道：“你有什么不满意？如果你真的很不满意这些已经约定好、白纸黑字公证了的协定，为什么还要答应结婚？”
    柳澄媛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余琛的眼神有些难堪，她犹豫了一下，声音哽咽道：“我喜欢你啊，不是喜欢你我干嘛要受这种委屈？！你都说是约定好的，那你三番两次和陆怀亭纠缠不清又算什么？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什么都要护着他！”
    余琛脸色沉了沉，出口的声音有些清冷，“这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这些？我是和他上｜床了吗？”
    柳澄媛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你敢说你不喜欢他吗？！”
    余琛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令人不解，这和柳澄媛有什么关系呢？
    他俩只是合同夫妻。
    “喜欢又怎么样？”他冷下声音，“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你，所以喜欢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总归是不会喜欢你。”
    柳澄媛的情绪戛然而止，被重击一般她颓然地往后靠去，“余琛，你真的有心吗？”
    余琛抬眼看她，冷声道：“我已经不止一次警告过你，不要对陆怀亭动手，他真的对你造成伤害了吗？你和陈洋要这样对待他？”
    柳澄媛听到陈洋的名字一个激灵，声音陡然变得尖锐道：“哈？陈洋！我对陆怀亭干的事有陈洋干得多吗？我不过是发了几张他的照片，还不是我拍的！你怎么不去找陈洋麻烦？不就是为了那块地吗？那你这么对我就没想过我爸爸撤资？”
    余琛厌恶地蹙起眉头，“陈洋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性格还不错，是你唆使他去的，对不对？”
    柳澄媛听罢冷笑一声，“陈洋性格还不错？笑死人了，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余琛，你真的关心过他或者陆怀亭以外的人吗？他喜欢你才会对你好吧？谁唆使他了？结婚那天是他自己眼红，我不过是问了句陆怀亭，这疯子就冲上去为你出气呢！”
    余琛抿了抿唇，“你和陈洋早就认识了？我之前看你从他的咖啡厅出来。”
    柳澄媛狐疑地皱起眉，“陈洋没告诉你？”
    余琛支着下巴，淡淡道：“没来得及。”
    柳澄媛警惕地看着余琛，“学长，你在套话吗？”
    余琛撇了下嘴角，微微叹了口气，无所谓道：“没有，柳小姐，我们的婚姻状况实在堪忧，要不抽空结束了吧？”
    柳澄媛脸色一沉，“我们两家的合作才进行到一半，你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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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眨了下眼睛，“实际上我想了想，你都能帮我清理公司内网，匿名发送内网邮件，我这公司指不定哪天也是要落在你手里的。”
    柳澄媛一下急了起来，伸手拉住余琛的手，低声道：“学长，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会安分的。”反正陆怀亭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余琛抽回手，冷冷道：“我连喜欢的人都能丢掉，你算什么东西？”
    第64章
    夜间的宴席上觥筹交错，余琛看着一旁坐着的陈洋，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眉目间显出一丝寡淡无趣的意味来。
    陈洋抬头望去，余琛在对方看过来的一瞬间，扬起嘴角，朝他递了水杯过去，温声道：“你刚出院，还是别碰酒了。”
    陈洋受宠若惊地接过装了温开水的玻璃杯，脸色红润地笑道：“……谢谢。”
    他出院半个多月了，那天之后余琛一次也没来看过他，他还以为余琛这次彻底厌烦他，真的不再同他来往。
    好在前天魏西给他打电话，说是余琛想跟他和好，也直说是为了更好的合作——陈洋心里都明白，知道余琛不过是利用他的关系，但是依旧甘之如饴。
    他向往余琛，也向往了十几年，又怎么舍得错过任何一次机会？好不容易让那个贱东西消失，他怎么可能放手？
    “听说榕滨区打算创CBD，政府月底开标，公告已经出了。”余琛突然开了话题，灯光下他的眼睛微微发亮，看得陈洋入了迷，半晌才应了一声，“唔，好像是，那块儿我爸也打算投资商场，地不好搞，得合作。”
    “一个区的商圈而已，不至于。”余琛拿起桌上摆着的小蛋糕咬了一口，他下了班就来赶宴会，心思重没吃多少，此时有些饿了。
    陈洋看他吃东西的模样微微眯起眼，“你想要这块儿地？”
    余琛抬头看他一眼，“倒是没这个打算，今年在威尼斯那边投了个大的，再投这个我爸能削死我。”
    陈洋闻言笑出了声，“你爸哪儿管得着，不行我买了给你？”
    余琛眼神微闪，“不用，你不是没那个意思？”
    陈洋轻轻叹了口气，“你想要就给你买呗，左右让我舅舅帮我一把，不用花这么多钱。”
    “……”余琛眉头微微抽搐了一下，看起来十分纠结，“你打算报价多少？这次竞争的人不少。”
    陈洋撑着下巴轻声道：“其实你知道我要投这块地吧？不然怎么知道我标书都做好了？”
    余琛沉默了两秒，“这块地稳赚不赔，如果我资金链充足，也会选择这块地，更何况你今年还没做出成绩，为了继承你爸的公司，投这块地是个机会。”
    陈洋点点头，“是啊，还是你好，家里就一个，我大哥那人实在难惹，幸亏我爸不喜欢他。”
    余琛抿了抿唇，微微蹙起眉头，“……也不是。”
    陈洋偏过头，“嗯？”
    余琛喝了一口酒，淡淡道：“其实他俩在外面也过继了我舅舅的小儿子，一直养在国外的，我爸嫌他不如我是他的亲生子，也就一直没让他回来。”余琛说到亲生子的时候嗤笑了一声，“不过陈欣倒是很喜欢他，毕竟我不听她的话。”
    陈洋惊得瞪大眼睛，“……”
    余琛微微挑眉，“不用惊讶，祝你竞标成功。”
    陈洋呆愣地点头，“啊……谢谢。”他突然觉得余琛有些可怜，私生子就算了，爸妈还背着自己偷偷养孩子。
    “你问报价是……有什么事吗？”陈洋想了想还是问道。
    余琛抿了下唇，“没什么，只是评估一下。”
    “这样啊。”陈洋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按照每亩35万的标准来的，初步报价十个亿。”
    余琛思忖了一会儿，“有些低了。”
    “最多每亩50万，太多不一定砸得下来，我打算让我舅舅联系一些人，也差不多了。”陈洋一一说道：“回头不行融个资，去我叔叔那里分点钱。”
    “也可以。”余琛应道，低头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说着站起身就要走。
    陈洋紧跟着站起身，“我送你回去吧，你喝了酒。”
    余琛微微偏过头，朝他摆摆手，是个拒绝的手势。
    陈洋顿了顿，总觉得那一瞬间看着余琛的侧脸，心底滑过一丝冰冷的情绪。
    他略微有些失神。
    余琛回到家中，这几天余庆安将手里握着的最后一些东西还有人都给了他，也交代清楚了公司的事宜，并且透露出退休的意向。
    余琛不动声色地将那些人的情绪握紧，他吹一阵风，便有一群人跟着草动。
    柳澄媛和他依旧是分房睡，陈欣几次劝说都被余琛无视，只好作罢。
    大约是那天被余琛吓唬离婚的事，柳澄媛这几天相当安分，基本余琛在家她不会出来招他烦，两家公司的合作也延续得很好。
    余琛洗完澡出来，去阳台上透了会气，他工作十分忙碌，人生规划也完成得很好，可他胸腔里总是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楚，像是被猫抓挠着，灌了惹人发疼的药水一般，疼得他有时候想不起来自己的人生规划到底是什么。
    空荡荡的，缺了什么。
    熄了灯上床，月色落在被子上，房间并不暗，余琛突然想起那个人给他特地买的小夜灯，一只小猫夜灯。
    --

 第97页

    「你怎么还怕黑呀？我记得你小时候在我家睡觉就非要我开灯。」
    「你看，我给你买了这个，是一只小猫，可爱吧？」
    「鱼鱼，晚安。」
    余琛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句，小猫，晚安。
    开标的那天，陈洋有些百无聊赖，已经内定的名额其实他不需要去费心，只是走个过场。
    而且他不相信筛选出来的标书，能有人比他报价高。
    结果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家公司，报价都比他高上那么一些，他屏气凝神地想了想，给他舅舅打了电话。
    查出来那是一家刚开业没多久的公司，按理来说资格审查的时候就应该刷下去，但是不知道是谁在后面保了他。
    陈洋看着那家公司的代理人，眼神略微有些阴沉，那代理人回过来与他对视，突然朝他笑了笑，“恶意竞标是违法的哦，陈先生。”
    陈洋冷冷地看着他，“窃取他人公司的商业机密也是违法的，这位先生，等着收法院传票吧。”
    那人毫不在意，一双吊梢眼轻佻地扬起，轻笑道：“啊，你指的是你这种贿赂行政人员的行为要等着收法院传票吗？”
    陈洋深吸一口气，“你他妈到底是谁？”
    那人摊手，“我觉得你收不到法院传票了，你父亲四年前让你竞的建设工程，与你们公司平分秋色的另一家公司，被人恶性买凶，竞标人遇害，最后自然是你投到了。”
    “我觉得这件事的证据，法官会考虑一会儿是不是先请警局的同志们来请你喝茶呢？”
    “你说是吗？陈先生。”
    第65章
    “喂，快来接老子去吃饭，饿死了。”微微蹙着眉头，一身束身西装的男人倚在余氏集团的透明玻璃门边，手里的电话简直要被他捏得变形，“他家那群烂人怎么这么难缠，他妈把我衣服扣子都拽掉了！”
    余琛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将手里的最后一份文件签好字放在一旁，“知道了，没受伤吧？”说着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径直出了门。
    “我像是会受伤的样子吗？限你三秒内下来，我早上为了赶投标会连早餐都没吃。”男人扬起吊梢眼，眼尾微微发亮，“我要吃之前你带我去的那家烤龙虾！”
    余琛从电梯里走出来，伸手将外套递给男人，轻声笑道：“你家里又管你饮食了？”
    男人撇撇嘴，“说什么忌油忌辣忌重口，天天就让我跟着他吃什么白水鸡胸肉，蔬菜蟹肉沙拉，呕。”
    余琛乐得眯起眼，“宋聿声这不是为了你好？上次那家烤龙虾我也觉得味道重了点，你确定你真的要吃吗？”
    “老子帮了你这么大忙，你请个烤龙虾怎么了？！”男人脸色一变，叽哇乱叫道。
    余琛摇摇头，“知道了知道了，上车，我是怕你肠胃受不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吃那甜了吧唧的东西吗？我们川渝人就要吃辣！”男人坐上车，将掉了三粒扣子的西装脱了下来，换上了余琛的外套，“对了，你这样夺陈家的资源，还把他儿子送去坐牢，不怕陈家报复啊？”
    “俏俏，我以为你帮我办这事是知道后果的？”余琛朝他露出一抹带着自嘲的笑容。
    游俏眨眨眼，“你到底掌了多少权？”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又叫你俏俏。”余琛冷不丁冒出一句。
    被游俏踹了一脚。
    “什么毛病。”游俏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陈家底子不差，我就算帮你收拢地盘，给你找关系，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余琛沉默了一会儿，将车子开进停车场，再领着游俏进餐厅。
    “也没什么，这块地我本来就要买的，只不过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等游俏坐好了，余琛才一边帮他整理餐具一边说道。
    游俏扬了扬眉，“余氏集团不是被你爸攒着？你有什么钱？这可是十个亿。”
    余琛抬手支起下巴，想了想，说道：“我大学其实弄了个公司，不过法人代表不是我……如今那公司市值刚好十四个亿，为了这块地我折价十个亿卖给了慕尼黑那边的地产公司。”
    游俏沉默了两秒，“……靠，还以为你没钱，我早上出门还和宋聿声说借你钱。”
    余琛笑了下，“多谢，下次还想吃烤龙虾尽管来找我。”
    “喂，臭鱼。”游俏有些不解地抬眼看他，“我真想不明白，你突然这样是为了什么？陈洋招惹了你你找人打他一顿不就得了，大不了我让手底下的帮你打，何必花了这么多钱去买一块地来给他设局，还损失了四个亿，简直像是脑子有毛病。”
    “……没什么，就是不想他继续找另一个人的麻烦。”余琛垂下眼，看着玻璃杯里的柠檬水，“而且，作恶多端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游俏一脸茫然，“他对你干什么了？”
    余琛抬头看他一眼，“没什么。”
    “那你让人去坐牢？”游俏瞳孔震惊地看他，龙虾都顾不上吃了。
    “他应得的。”余琛眼底掠过一丝寡淡的冷意，“他早就该收手了。”
    游俏默然，吃了口龙虾肉，“……哎，你小子回国就隐身，上次找我是为了处理掉一个老头，这次又让我帮你出面整陈家，你不会是把我和老宋当工具人吧？”
    余琛闻言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行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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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看在龙虾好吃的份上，老子踹死你，游俏啧了一声，心里想着痛殴余琛。
    “游哥，就是……”余琛突然犹豫起来。
    游俏对余琛喊他哥这件事很是满意，“咋了？小鱼，有什么要哥帮你的？”
    余琛轻轻呼了口气，“……我好像真的有个喜欢的人了，甚至比喜欢多一些。”
    游俏“啊”了一声，震惊道：“你喜欢人？”
    余琛点点头，“嗯，是人生规划之外的一个人，所以我现在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游俏一脸震惊，“你他妈不是只喜欢你自己吗？”
    余琛的动作一滞，有些无奈地笑，“……喜欢我自己就不能喜欢别人了吗？我一直都有喜欢的人。”
    游俏轻啧一声，“难以置信，我上次还和老宋打赌，说你这个婚结了没个五年离不了，不得把你老婆家产耗尽你舍得放人离开吗？看来真离不了了。”
    余琛愣了半秒钟，反应了一下，意识到游俏误会他是喜欢柳澄媛了。
    他伸手扒拉了一下游俏的盘子，挪开了一寸，面目严肃道：“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别人。”
    游俏点头，敷衍道：“嗯嗯，知道了，把龙虾还给哥。”
    余琛这才松手，小声道：“我喜欢的人比你可爱多了。”
    游俏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拉倒吧你，你什么眼光我还不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家产万贯资源多多吧？”
    余琛也不介意他阴阳怪气嘲讽自己，只是想和他说说话而已。
    “那个人穷得叮当响，说要买冰箱最后也没买成，说要买猫爬架，也不知道买了没有。”余琛低低叹了口气，“不过他现在卖了房子应该有点钱了，应该给花花买了。”
    游俏若有所思地啃龙虾，“真喜欢啊？喜欢多久了啊？”
    “……挺久了，我念书的时候就喜欢他了。”余琛回忆道，虽然对过往的回忆他觉得不甚重要，但是如果不是那一丝一缕的念想，回国后他也不会招惹陆怀亭。
    游俏倒有些意外，他认识余琛这十年来可没听说这人有什么喜欢的人，他嘟囔了一句，“那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人？按理来说，你应该会介绍给我认识啊？”
    余琛跟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愣住了，半晌才闷声道：“分手了。”
    “……不会是因为你要结婚吧？”游俏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余琛老老实实点头，“是。”
    游俏龙虾不吃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呢？你现在要离婚追人啊？”
    余琛的手轻轻搭在桌沿，他语气微弱道：“……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跟你说一下我的感觉，我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游俏道：“我告诉你，因为结婚所以分手，你这种人就不能要，我如果是你那个前任，我才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这种人真是狗都嫌，什么东西。”
    余琛脸色微变，“……如果我离婚呢？”
    “你他妈恶心谁啊？”游俏说着火气上来想抽他，忍了忍，“宋聿声当初要是敢这么对我我把他剁了喂狗！”
    “……”余琛沉默了半晌，“我没别的意思。”
    游俏白他一眼，“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你这样玩，真是有够倒霉的。你自己换位思考一下好不好？你如果是他你还能原谅你自己吗？”
    余琛脸色白了白，轻轻摇头，“……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只是……”
    “别只是了，你跟他不合适，赶紧收收你的心思，跟你老婆过去吧，你丫就不配爱别人。”游俏一番讥讽，龙虾索性不吃了，感觉这顿饭吃了一肚子火，已经够饱了，再吃下去会忍不住把对面那混蛋摁在桌上暴打。
    余琛索性也不再说话，游俏说要他送自己去宋聿声那儿，余琛便乖乖把车开到警局门口目送他进去。
    在车上安静了片刻，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其实他和游俏说这些话不过是想理顺自己的心意，但是听游俏的一番话他又有些退却。
    手机乍然响了起来，余琛回过神，轻轻揉着眉间接通电话道：“喂？”
    简津京的声音透着一丝焦急，“喂，余琛，你跟陆怀亭联系过吗？”
    余琛顿了顿，回道：“没有。”怕陆怀亭受刺激，他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简津京深吸一口气，“我联系不上他了！你能联系得了吗？我出国第二天他还给我发过消息，问我可不可以帮他带点进口猫粮回国，他给我转了一笔钱，还指定了猫粮品牌，按理来说这样有目标性在短期内是不会出问题的，但是后来我就联系不上了。”
    余琛手心有些湿，“你等一下，我给他打电话。”说着挂断电话给陆怀亭拨了过去。
    拨通大约三秒，对面传来欠费的语音，余琛轻轻舒了口气，给陆怀亭充了话费，这次拨通了，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余琛喉咙有些发紧。
    「您好，我是陆怀亭，我的手机现在不在身边，如果您有事请在‘滴’一声后留言。」
    可惜是语音信箱。
    余琛没留言，直接挂掉了。
    他从来没有在给陆怀亭打电话的时候听过语音信箱或者无人接听，他给陆怀亭的电话那个人永远在第一时间接起，最后一个挂断。
    他给简津京回了条消息：「没人接电话，我去他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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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余琛开了半个小时的车才到陆怀亭现在住的旧小区，他将车停在曾经陆怀亭给他指的车位上，心里略微有些焦急不安。
    秋天的风有些凉，吹在身上还有些冷。
    余琛下了车就往楼梯间走，愈发心急如焚，三步做两步飞快爬上了楼，直到看见那扇熟悉的铁门，他走上前去敲了敲。
    “陆怀亭？”他喊了一声，又敲了敲，“陆怀亭！”
    楼道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余琛一深一浅喘着气，急得出了一身冷汗。
    “陆怀亭！！”他用力拍了拍门，抬高声音，可是门里毫无动静。
    他抖着手掏出手机，给陆怀亭打电话，电话还是转了语音信箱，
    抬手抹了一把脸，余琛往后退了两步，想要一脚踹开这扇铁门。
    “哎哎哎！干嘛呢你！你干什么的啊？！”脚刚刚抬起来，背后传来一个着急的尖声。
    余琛回过头去看，一个老太太正从楼上下来，步伐慢悠悠的，表情却凶得很，“老大一小伙子怎么还踹别人家门啊！”
    余琛皱着眉头，“阿姨，我找人。”
    “你找人也不能踹门啊！你不会打电话啊？”老太太瞪他一眼，走到门前面挡着，看余琛沉默着不说话，她撇撇嘴角，问道：“你找谁啊？”
    余琛回答道：“……陆怀亭，他家就住这里。”
    那老太太顿了顿，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你找他干嘛？”
    余琛一听这话愣了一下，心道这老太太认识陆怀亭，便乖顺地答道：“联系不上他了，过来看看，您今天见过他吗？”
    老太太见他说得不像有假，轻轻叹了口气，“唉，那孩子啊……我也好几天没见着了。”
    余琛一颗心提了起来，“那您前几天在哪儿看过他？”
    老太太略微皱着眉头，“那孩子疯疯癫癫的，天天在小区里找什么猫……身体好像也不太好，之前社区的小陈说要带他去看医生，他听说人家姓陈还打人呢，还好小陈没在意，又托小区那个保安陪他一起去，被那孩子跑了。”
    余琛皱紧眉头，仿佛听不懂老太太的话，“找猫？”
    “哎，就是啊，他在楼道里贴了很多寻猫启事，还经常在小区发呢，你说猫丢了就丢了呗，再养一只就好了不是？”老太太指了指楼道口那印满了广告的墙上孤零零地贴着的一张寻猫启事。
    余琛看了一眼，认出来那张小猫照片是陆怀亭摆在书桌上的那张，他一时之间居然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老太太看他发起愣，喊了他一声，“你是他朋友啊？”
    余琛眨了眨眼，“……嗯。”
    “你认识他妈么？”老太太问道。
    余琛点点头，老太太一脸高兴地说道：“那就好，上个月我碰到那孩子了，社区管不了说要送他去精神病院，我觉得总归是不太好，就想着说我儿子正好休假在家，带他去医院瞧瞧看到底怎么回事，真有问题也要按医嘱来不是？”
    余琛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唉，我去找那孩子，我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和阿姨去吃饭？他就摇头，说猫丢了，我劝他先和我去吃饭，他就说要和妈妈去吃饭……我又问他妈妈去哪里了？他说妈妈出远门了，等他把小猫找到，妈妈就回来了，还说什么妈妈对他很好而且很快就会回来，我去社区问也没人知道他妈电话？你说说这个妈也是，儿子看起来精神不好她还出远门？也真是舍得！”
    余琛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了颤，张口一时没发出声音，他再开口发声嗓子就哑了，“……阿姨，您开玩笑吧。”
    老太太不高兴地看他一眼，“我有这么闲跟你开玩笑吗？你是他朋友也不早点来！你既然认识他妈妈就赶紧联系一下让她回来，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再过两天要是还没人管他社区就要把他送走了。”
    余琛咽了咽，半晌才说出来，“……他妈妈，他妈妈去世了。”
    老太太跟着一愣，视线正好落在那张寻猫启事上。
    「小猫脾气很差，很闹腾，不讨人喜欢，但是会爱人。
    如有拾到者请联系我，重金酬谢！」
    秋天的风灌进衣服里，冷得余琛打了个抖，老太太的话时不时在他脑海里响起。
    “他不怎么出小区的，多半是窝在小区哪个角落里了。”
    “这几天我没瞧见他，你敲门如果没人开说明是不在家，你最好是在小区里找找……他有些怕人，你得放轻动作，别吓着他。”
    “……你要真是他朋友，就带他去看医生啊，还这么年轻，不能就这么下去啊。”
    余琛从楼梯上走下来，楼道每一处的墙上都有寻猫启事，他深呼吸，直到楼下才重重喘息着吐出一口气。
    指尖抖得连手机都抓不住。
    工作日的白天，小区里的人不多，余琛擦肩而过几个老人，问他们遇到过一个个子将近一米八，可能戴着眼镜，手里拿着寻猫启事或者别的什么的男人么？
    一开始别人摆手余琛还没说什么，后面忍不住加了一句，“有点不正常，看起来像是……精神，精神问题。”
    “哦，你说那个人啊！”一个中年男人应了一声，想了想指着西南角的一处绿化带后面，“我昨天下午路过看见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你是社区的人吧？早该把他送精神病院了，上次跟我家孩子说话还差点把我孩子吓着，也不知道你们社区的怎么回事，现在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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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脸色白中透青，一双眼看得那男人消了声。
    他朝西南角的绿化带走过去，那里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泛黄的叶片坠了一地，余琛踩着这些厚厚地毯一般的落叶层，快步走到了那棵树边。
    看见那人的一瞬间，他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垂在身侧的手抖得握不住，眼神蕴出一圈水雾。
    喉咙发紧，哽了半晌才凑近一些。
    陆怀亭正窝在树底下，怀里抱着一只破破烂烂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猫玩偶，身上穿的脏兮兮，衣服上全是蹭到的泥土灰尘。
    他微微蜷缩起来，在树底下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
    “亭亭。”余琛喊了他一声。
    陆怀亭没什么反应，余琛鼻子发酸，伸手想要抱他起来，结果刚摸到他的胳膊，就被入手的削瘦狠狠抽了一棍子，余琛的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冰冷的风灌了进去，疼得他也想要蜷缩起来。
    “你怎么了……”他伸手要抱，陆怀亭动了动，将猫咪玩偶凑近脸旁，小声呢喃了什么，余琛连忙喊道：“亭亭。”
    那玩偶灰扑扑的，上面都是脏污，余琛想要拿开一些，刚抽出一点，陆怀亭突然睁开眼，抬头看着他。
    余琛一时之间呼吸都滞住了，他难得呆傻了一瞬，看着陆怀亭居然有些紧张。
    陆怀亭将玩偶抓得紧紧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余琛。
    “亭亭。”余琛伸手要给他擦脸上的脏污，
    陆怀亭眨了眨眼，乖乖任由他擦，只发出轻轻的一声，“痛……”
    余琛闻言脸色一变，以为自己把他脸擦疼了，连忙把手抽了回来。
    陆怀亭却伸手抓住他的手，眼泪汪汪地委屈道：“痛，痛。”
    余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看了看他浑身上下，嘴里问着：“哪里痛？”手伸到陆怀亭大腿时却顿住了。
    陆怀亭穿了条黑色休闲裤，但是腿肚那里的布料划破了，他伸手掀开一看，眼皮猛地一跳，再看陆怀亭，他还是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搂着猫咪玩偶，嘴巴微微下撇，有些委屈道：“小猫不见了。”
    余琛没穿外套，浑身的冷汗被风一吹，冻得哆嗦，他抱起陆怀亭，想着他腿肚上已经结了血痂的口子，嘴唇微微发颤，应和了一句，“小猫哪里去了？”
    陆怀亭靠在他怀里，摇摇头，“小猫不见了，我找不到……都不见了，全都不见了。”
    余琛深吸一口气，缓了缓道：“没关系，我帮你找，帮你全部找回来。”
    陆怀亭的脑袋贴在他的肩膀上，闻言动了动，“小猫不见了。”
    余琛抖着手紧紧抱住他，“没关系，小猫会回来。”
    猫咪玩偶依旧被陆怀亭紧紧攥着，陆怀亭没再说话，他只是安静地靠着，仿佛要感受这个拥抱他的人，是否真的会帮他。
    去医院的路上，余琛看着乖巧坐在后座的陆怀亭，哑着声音道：“亭亭，你饿不饿？我让人先把饭送去。”
    陆怀亭抬起脑袋，看看他。
    余琛不知道他听懂没有，又问了一遍，陆怀亭这次伸手抓住他的后衣领，小声问了句，“余琛？”
    余琛眼眶通红，想回头看他又不敢，含糊应了一声。
    哪知道陆怀亭很是高兴，笑了起来，兴奋地说道：“你是余琛，那我叫陆勾勾。”
    余琛喉咙一哽，“……你是亭亭。”
    陆怀亭不管他，收回手窝回去，他看着手里的猫咪玩偶，小声嘟囔道：“不做亭亭。”
    亭亭不好，没人会爱亭亭。
    第67章
    到了医院门口，余琛要抱他下车，陆怀亭乖乖任由他抱着，刚刚关上车门，陆怀亭趴在他肩膀上张望了一眼医院大门，好似受了惊吓一般，抓紧余琛的胳膊小声说道：“不去。”
    余琛闻言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没事的，只是看看腿，你的腿不是痛吗？”
    陆怀亭还是摇头，“不要，妈妈回家会照顾我的。”
    余琛哑了半晌，将陆怀亭抱得更紧了一些，轻声哄道：“可是妈妈会担心，你不可以让她担心。”
    陆怀亭垂下眼，怀里的猫咪玩偶被他紧紧抱着，他有些不开心地将脸埋进余琛脖颈，瓮声瓮气道：“……好吧。”
    余琛亲亲他的脸，觉得他穿得实在是少了些，皱着眉头先去护士站借了件衣服给陆怀亭披着，一边抱着他去诊室一边温声询问道：“还记得腿为什么疼吗？”
    陆怀亭撇撇嘴，低声道：“流血就会疼呀。”
    余琛抚了抚他的脖子，“……怎么会流血？在哪里受的伤？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陆怀亭听不太懂，觉得他说的话好长，皱了皱眉，不高兴道：“它不舒服就会痛！就像这里，很痛很痛！”他瘪瘪嘴，将猫咪玩偶戳在心口上。
    余琛低头看了过去，嘴唇微微发颤，到了诊室门口才说出话来，“现在还痛吗？”
    陆怀亭不理他，收回抱着余琛的一只手，低着头将玩偶蹭在自己的脸旁。
    余琛怕他被细菌感染，伸手拉了一下他手里的玩偶，“脏，待会儿我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医生示意余琛进来，看见他抱着陆怀亭进来的一瞬间微微愣了愣，“是腿受伤了吗？”
    陆怀亭被他将玩偶扯出去一截，空了一只手，怔愣了一瞬，抬起看余琛的双眼瞬间就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砸在了猫咪玩偶，还有余琛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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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一顿，觉得呼吸不畅，一口郁气要从心底把他呛死，堵得厉害。
    他不敢再拿，又给陆怀亭放回手中。
    陆怀亭将手收拢，握紧玩偶的小爪子，余琛伸手给他擦了擦，他索性将头埋进余琛胳膊里。
    医生好心地又问了一遍，余琛摸着陆怀亭的后背，朝医生点了点头，轻声道了歉。
    医生摆摆手，没多说什么，示意余琛让陆怀亭坐在椅子上，余琛点头，要放陆怀亭坐在椅子上，结果陆怀亭眼泪汪汪地将小猫玩偶丢在地上，两手环住余琛的脖子，“你怎么又要走！”
    余琛呼吸一滞，眼眶瞬间就红了。
    最后只好由他抱着陆怀亭，撩起他的裤腿给医生看伤口，小猫玩偶又被陆怀亭要走去抱着，余琛拿他也不给。
    医生看出了点什么，也不介意，问了一句“这伤口看着应该是铁片之类的东西划伤的，不知道有没有锈，我待会儿给你开针破伤风，伤口也不是很深，但是比较长，痛肯定会有点痛的，吃过饭没有？”
    余琛伸手摸摸陆怀亭的肚子，被上面一点的肋骨硌到手腕，惹得他手指轻轻发抖，“没有。”
    医生点点头，“先做个皮试，十五分钟后再去吃饭，这伤口我看着缝几针就好，你在旁边等一下，我去准备东西。”
    余琛点点头，将陆怀亭的袖子捋上去，露出纤细的一截手腕，再握着他的手腕小声说道：“把小猫松开，握个拳头出来。”
    陆怀亭抬眼看他，“拳头？”
    “对。”余琛和他对视，握了个拳头示意他看，陆怀亭笑了一下，学他的样子握了个拳头，结果被医生握着打了一针。
    “……”陆怀亭气鼓鼓地收回手，眼泪汪汪地又将头埋进余琛怀里。
    余琛忍不住笑了笑，眼眶有些湿润，“笨蛋。”
    缝针的时候打了麻药，陆怀亭没生气，只是有些困了，伸手要余琛抱，余琛看他躺在台子上犯困还要撒娇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脸。
    医生说道：“……就快好了。”
    余琛点点头，问道：“再打针破伤风就可以了？”
    医生“嗯”了一声，“一周后来拆线，我还开了点消炎药，每天给他吃四粒，吃完了就可以不用吃了。”
    余琛又点点头，看医生收尾，拿酒精给陆怀亭擦了擦周围的血污。
    “回家这个地方不能沾水的，也不能再这样脏兮兮的，容易感染。”
    “好的，谢谢医生。”
    看完腿，余琛见陆怀亭有些困，去精神科的打算就作罢，出了医院先在门口给陆怀亭买了盒小蛋糕加一杯热牛奶，让他在后座先吃点东西。
    自己将车开回了自己的公寓。
    路上还给简津京回了个电话，大致说了下陆怀亭的状况，简津京沉默了半晌，才说道：“等我回来，我现在就买机票。”
    “……好。”余琛应道，挂了电话，回头看了一眼陆怀亭。
    陆怀亭不知道在犯什么傻，盯着蛋糕上的小模型发愣，余琛以为他要吃那个塑料模型，连忙将车停在路边，伸手要给他把模型扔掉。
    陆怀亭眨眨眼，看着他，问道：“我做的鱼鱼和小猫呢？”
    余琛没听懂，“什么？”
    陆怀亭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他的思维非常滞缓，需要思考很久才能表达一些比较长的句子，可是脑袋里很痛，他想了很久也说不出来。
    不说了。
    将模型拿下来放在盒子里，他拿叉子叉了一点奶油放进嘴巴里，甜得微微眯起眼睛，低头问道：“小猫吃不吃？”
    余琛看他又叉了一勺子喂小猫玩偶，想要阻止，但是陆怀亭突然停住了，叹了口气，“哎，鱼鱼不吃我做的蛋糕，小猫也不会吃的。”
    余琛心尖疼了疼，脸色惨白地朝他道：“……你再做一次，我一定会吃完的。”
    陆怀亭咬着叉子困惑地望着他，“可是我不会做呀？”
    余琛愣了一下，陆怀亭轻声道：“是那个人做的，我又不是那个人。”
    “……那你是谁？陆勾勾吗？”余琛喉咙发紧，问出一句。
    陆怀亭想了想，又叉了颗番茄放进嘴里，微微眯起眼道：“反正不是那个人。”
    第68章
    陆怀亭不承认自己是陆怀亭，余琛心里沉甸甸坠着惶惶不安的情绪，可又在陆怀亭依赖的怀抱里生出半分兴奋来。
    这人还是这么爱自己，就连疯了，也还爱着。
    陆怀亭的腿缝了针，余琛带他回家，一路都抱着，时不时低头看一眼，陆怀亭在他怀里犯困，眯着眼睛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
    余琛回了自己的公寓，想起他的东西还放在老宅，索性不要了。公寓有半个月没住，他怕床铺有细菌灰尘之类的，提前三个小时让家政打扫过了，陆怀亭进门看见一大面漂亮的落地窗，眼睛亮了一瞬。
    “鱼鱼喜欢。”他轻呼道。
    余琛翘起嘴角笑了一下，抱他凑近一些看，“你怎么知道鱼鱼喜欢？”
    陆怀亭眨眨眼，“……杂志里说的，鱼鱼希望家里有一面很大很漂亮的落地窗。”
    余琛抱着他的手顿了顿，想了想才意识到陆怀亭说的是他大学时期以‘Yu’名义参加的一些杂志访谈。
    他没想过陆怀亭居然连这么点一看就是随口说的话也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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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打了个哈欠，抓起小猫玩偶给余琛看，小声地像是说悄悄话般道：“猫猫困了。”
    余琛摸摸他脑袋，轻轻说道：“洗个澡再睡。”说着要去拿他的玩偶，见陆怀亭有些不情愿，他放低声音，连哄带骗道：“猫猫困了，我们也要让猫猫洗澡然后睡觉，对吧？不然猫猫会死掉的。”
    陆怀亭突然抖了抖，一双眼惶然地看向余琛，“……死掉？”
    余琛点点头，“你不听话猫猫会死掉的。”
    陆怀亭用力眨了下眼睛，将小猫玩偶放进余琛的手中，带着哭腔道：“我听话，花花不要死掉。”
    余琛觉得有些怪异，单纯以为是小猫走丢之后陆怀亭在撒癔症，亲亲陆怀亭的额头，他先将陆怀亭抱进浴室坐在浴缸边缘，再将小猫玩偶用稀释过后的消毒液泡着。
    浴室的暖灯一直开着，陆怀亭乖乖坐着，余琛往浴缸放水，一些冲出来的水碰到陆怀亭身上的衣服，淌出一些脏水，余琛微微皱起眉，陆怀亭猛地打了个冷噤，有些无措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角。
    余琛见状愣了愣，连忙握住他的手，小声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我是在想你这几天怎么过的。”
    陆怀亭听不懂，委屈地抬眼看他，一双眼泪蒙蒙的。
    “不要难过。”余琛替他擦了擦眼角，温柔地亲吻着他的脸颊，“我帮你脱衣服，我们洗澡，然后睡觉，好不好？”
    陆怀亭被他亲了好几口才点点头，自己伸手擦了擦眼泪，又拉过余琛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小声哀求道：“不要讨厌我。”
    余琛垂下眼，心里发涩，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敢再说什么，眼前的人这么脆弱，仿佛只要一句狠心一些的话就能将他击碎，将他推下深渊。
    他帮陆怀亭脱下上衣，看着胸腹的根根肋骨，还有新鲜的伤痕，半晌说不出话，替陆怀亭脱了裤子，怕伤口碰到水，他用一圈保鲜膜包了起来。
    陆怀亭眨眨眼睛，问道：“你为什么不脱衣服？”
    余琛将他抱进浴缸，抬起他的腿放在浴缸边缘避免碰到水，闻言轻声笑道：“你的伤口不方便我们一起，等好了再陪你一起好不好？”
    陆怀亭“哦”了一声，好像正常了起来，手放进水里，在里面搅了搅，看见有泡泡他就抬头朝余琛笑。
    余琛给他擦洗身上，又重新放了一遍水，“你在家都吃什么呀？”他想弄清楚这段时间陆怀亭是怎么过的。
    陆怀亭吸吸鼻子，不解地抬头看他一眼，“吃？”
    “对，你在家吃什么？”余琛问道。
    陆怀亭歪了歪头，“吃妈妈做的饭。”
    余琛沉默了两秒，给他擦洗没受伤的那条腿，“……可是妈妈不是走了吗？她还没回家。”
    陆怀亭被难住了，摇摇头，“我不知道。”
    余琛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陆怀亭这下飞快地应了，“要吃麻辣香锅！”
    余琛其实想让他吃清淡点，毕竟受了伤体内有炎症，但是看他眼里亮着光，下意识点点头。
    洗好澡换了身棉绸睡衣，余琛抱他回房间睡觉，折腾了一天，天色跟着晚了，余琛拉开半边窗帘，让夕阳的余晖落进卧室。
    陆怀亭盖着被子微微侧过身子看他，出声问道：“你要走吗？”
    余琛回头，走过去坐在床边，给他掖了掖被子道：“我去给你买吃的。”
    陆怀亭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道：“你不要走。”
    余琛沉默了一会儿，拍拍被子，温声道：“我点外卖，你先睡觉，睡觉起来吃饭。”
    陆怀亭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这才闭上眼睛，“……你不要走。”
    余琛应了一声，摸摸他的头发，“这次不走。”
    等陆怀亭睡着，余琛将他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起身去将泡了一会儿的玩偶丢进洗衣机漂洗，又点了两份外卖，将陆怀亭换下来的衣服打包扔进了垃圾桶。
    忙了大约半小时，简津京登机前给他发了消息，他刚要回，余庆安又打了电话来，问他今天怎么请假了，去做什么了，怎么还不回家？
    余琛冷声道：“公司倒闭了？没倒闭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挂了电话刚要回消息，身后突然传来又闷又钝重的一声，他下意识回过头去看。
    陆怀亭摔下了床，疼得爬不起来。
    余琛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抱他起来，“做噩梦了吗？”他以为陆怀亭是做噩梦吓住了才会摔下床。
    陆怀亭抓住他胳膊，在他胸前摇摇头。
    余琛又将他抱起来，两人一同坐在床上，陆怀亭摔疼了，鼻尖都红红的，余琛有些心疼，想要撩起他裤腿看看，被陆怀亭一把抓住了手。
    “怎么了亭亭？”余琛以为他闹脾气，只好哄哄先。
    陆怀亭还是不让他动，卧室的空气一时顿滞了一般，好半晌才听到陆怀亭小声说道：“你不要走，一个人……我害怕。”
    第69章
    余琛陪着他躺了一会儿，陆怀亭闭着眼睛却睡不着，手指抓着余琛的衣袖，被余琛伸手包住，他微微睁开眼，觑了一眼余琛的表情，小声道：“你真的不走吗？”
    余琛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微点头，“不走。”
    陆怀亭终于放下心来，朝他笑了一下，“不可以骗人。”手依旧紧紧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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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瞥了一眼，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温声道：“还困吗？不困的话我抱你去沙发上坐着喝杯牛奶，外卖也快送到了。”
    陆怀亭点点头，松开抓紧他的手，扬声说道：“要鱼鱼抱。”
    余琛见他变得有活力了一些，轻轻笑了声，一边下床一边给他掀开被子，等微微弯下腰去，陆怀亭双手朝他伸来，被他一把抱住，两人相拥着，陆怀亭搂着他的脖子，将头轻轻贴在他的脸旁。
    余琛一手托着他，另一只手抚着他的后背，朝客厅走去。
    陆怀亭显然很高兴，光着的脚微微蹭过余琛的大腿，还试图蹬了一下，蹬完赶紧去看余琛的表情，见对方只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笑着亲了余琛一口，“……好玩！”
    余琛将他放在沙发上，又拿了条小沙发被给他盖肚子，打趣道：“踹我好玩吗？”
    陆怀亭朝他傻笑，摇摇头，“喜欢鱼鱼。”
    “我也喜欢亭亭。”余琛回了一句。
    陆怀亭“啊”了一声，“那你不喜欢勾勾吗？”
    余琛抿了抿唇，伸手揉揉他的脑袋，“都喜欢，最喜欢你。”
    陆怀亭张大眼睛，“……真的吗？”
    余琛点头，“嗯，我喜欢你。”
    陆怀亭高兴地伸手抱住他的胳膊，贴近蹭了又蹭，像小猫在撒娇，“要最喜欢我。”
    余琛任由他贴着，面上的表情很温柔，望着陆怀亭的眼中透出两分爱怜，“我最喜欢你。”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余琛点的麻辣香锅不麻不辣，陆怀亭吃得皱起眉头，“不是妈妈做的！”
    余琛给他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妈妈还没有回来，这是我买来的，我们先吃这个，等你伤口好了我们再吃有味道一些的好不好？”
    陆怀亭还是摇头，委屈地往后面缩了缩。
    余琛见他碗里的饭没吃两口，有点着急，“不能不吃，最少要把这碗饭吃完。”
    陆怀亭垂着眼睛，不理他。
    余琛皱起眉，给他盛了一碗汤，“那你把这个喝了。”
    陆怀亭还是不理他，偶尔瞥一眼余琛的脸色，见余琛脸色不好，他瑟缩地伸出手去，要拉余琛的衣袖，余琛忍着没动，被他一把抓住。
    “困。”陆怀亭小声说道。
    余琛就这么看着他，总觉得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了，瘦得手脚都像麻杆，稍微一动手上的青筋整个凸出来，和病重的人一般。
    余琛心里空荡荡地灌着寒风，冷得心尖发疼。
    他将陆怀亭的手轻轻拉开，径直站起身去了阳台。
    关上阳台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怀亭，陆怀亭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怕再待下去他会说些令人痛苦的话出来。
    他双手微微发颤，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看简津京什么时候能到，正好碰到简津京发消息过来。
    ［刚打到车，我马上过来。］
    余琛脸色变得缓和了一些，他回了一句：［路上小心。］
    等他又缓了一下心情，从阳台回来的时候，陆怀亭已经乖乖将饭吃干净了，汤也喝得很干净。
    见他走过来，陆怀亭微微露出个轻微的笑容。
    余琛有些诧异，不过这人把饭吃完了是好事，他伸手摸摸他的头，夸了一句“亭亭好乖”。
    陆怀亭沉默地抬头看着他，良久，朝他伸出了手。
    余琛一把抱起他，轻叹一口气，“哎，我家亭亭太轻了，要多吃点啊。”
    陆怀亭趴在他怀里，安静地靠着他的肩膀，余琛抱着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有什么想看的电视吗？”
    陆怀亭摇摇头。
    余琛随便找了个放猫和老鼠的台，又拿过茶几上的坚果，给陆怀亭抓了一把放进手心，“吃点这个。”
    陆怀亭想摇头，顿了一下，默默拿起一个夏威夷果放进嘴里。
    “亭亭，津京你还记得吗？”余琛说着拿出手机，在相册里翻了翻，找出自己和简津京还有魏西的合照，指着中间的人给陆怀亭看。
    陆怀亭凑过去看了一眼，有些迷茫地发起愣，余琛又问了一遍，他才点点头。
    余琛笑道：“那你还记得谁？”
    陆怀亭偏头看他一眼，嗫嚅道：“……你说我才会记得。”
    入了夜，客厅的灯被余琛拿遥控打开，看着落地窗投进来五彩斑斓的光，陆怀亭眨眨眼睛，“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余琛沉默了两秒，低头亲他一口，“那以后我全部都说给你。”
    电视里的小老鼠即将远行，它给猫写了一封信，然后从家门走了出去，它想着再也不回来。
    陆怀亭盯着电视看，突然问道：“不会舍不得吗？”
    余琛疑惑，“什么？”
    “……”陆怀亭往嘴里塞了一块核桃，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余琛没听清。
    余琛正要再问，门铃突然响了。
    陆怀亭一个激灵，往他怀里缩了缩，余琛拍拍他的背轻声道：“没事的，是津京来了，我去开门。”
    陆怀亭摇摇头，余琛又说了一些话，他还是摇头。
    余琛见他听不懂，索性作罢，只说道：“我去开一下门，你坐在这里。”
    陆怀亭想要摇头，可是门铃又响了一声，余琛的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有些暗，他理不清楚余琛是否不高兴了，只能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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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页

    余琛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开门。
    望着他的背影，陆怀亭有一两秒突然很难过，他将手心里余琛抓给他的那一把坚果抓得很紧，像在抓着自己的心。
    简津京带了一些给陆怀亭的特产礼物，临时在机场买的，说给余琛听的时候余琛还有些惊讶，觉得简津京对陆怀亭确实太好了，不像同学，大约是真的很愧疚。
    简津京进门就瞧见沙发上的陆怀亭了，他高兴地喊了声“亭亭！”，东西也不管了，径直走过去和陆怀亭打招呼。
    陆怀亭蜷起腿，有些不适应地靠在沙发里看着简津京。
    简津京也不计较他不理自己，还是笑着，把口袋里的水果糖还有巧克力什么的都掏出来放到茶几上，“尝尝这个，我买了好一些放在盒子里了，你先试试看好不好吃，不好吃丢给余琛吃。”
    余琛跟着提了东西进来，闻言看了一眼陆怀亭的反应。
    陆怀亭抿了抿唇，朝余琛看过来，一双眼瞬间泛起泪，要哭。
    余琛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简津京知情识趣地退让一旁，眼睛却盯着陆怀亭不放，看着陆怀亭被余琛抱在怀里逃避的模样，他微微皱起眉。
    余琛本来想安慰简津京一声，看见简津京正认真地盯着陆怀亭想些什么，也就没说话，抱着陆怀亭哄了又哄，陆怀亭突然带着哭腔说道：“我的小猫去哪里了？”
    余琛第一反应是自己放在烘衣机里的小猫玩偶，便说：“洗干净了，我去拿给你。”
    余琛同简津京道：“在烘衣机里，津京，帮我拿一下。”
    简津京很快拿了过来，递给陆怀亭，陆怀亭摇了摇头，还是接了过来，有些委屈地抱着，小声道：“鱼鱼，小猫不见了，天黑，要去找。”
    余琛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家里那只小猫，也不知道是怎么走丢了的，他轻轻抚摸着陆怀亭的后背，解释道：“天黑了，我们现在不在那个小区，明天带你去找好不好？”
    陆怀亭开口就是哭声，他摇着头，用力拽着玩偶，想要说些什么，却吐了出来。
    晚上吃过的东西被他吐了余琛一身，他呕得脸色惨白，浑身打颤，余琛立马站起身帮他轻轻拍着后背，喊简津京去拿毛巾和温水。
    “来，要不我帮他，你先把你自己擦擦吧。”简津京递毛巾过去。
    余琛摇摇头，将毛巾在温水里打湿，给陆怀亭擦了擦嘴巴，温声问道：“还想不想吐？”
    陆怀亭摇摇头，脸色青白地看着他，眼里的泪倏地滚了下来。
    余琛看得心痛，给陆怀亭擦了把脸，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不怪你。”
    陆怀亭抽噎了一声，余琛亲了亲他的脸颊，轻轻说道：“都怪我，你都说吃不下我逼着你吃，下次你要和我说知道吗？”
    简津京在一旁看得微微眯起眼，“什么逼他吃？你凶他了？”
    余琛动作一顿，“没，就是去了一会儿阳台，估计吓到他了。”
    他将陆怀亭擦干净，见他衣服上没有便指使简津京抱陆怀亭去另一边的沙发，陆怀亭兴许是吓到了，简津京抱他的时候他很乖。
    余琛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微微蹙起眉头，简津京正要劝他先和陆怀亭说一声再去洗澡，余琛站在原地突然喊了一声，“亭亭。”
    陆怀亭抬起头看他，一双眼哭得红通通的。
    余琛笑了一下，说道：“我要去洗个澡，换身睡衣，你先和津京待在一起好不好？我很快就出来，津京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他不会欺负你的。”这段话有些长，他的语速放得很慢，确保陆怀亭听懂之后点过头，他才往浴室去。
    进去没一分钟又在里面喊简津京，“你给他泡杯盐水漱漱口，再喂点冰箱里我今天新买的小番茄！”
    简津京无语地朝浴室翻了个白眼，听话地做完这些事，陆怀亭看到他手里端着的水果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
    简津京以为他爱吃，便拿了两个递给他，哪知道陆怀亭拿了反而往睡衣口袋放，还小声嘟囔道：“鱼鱼爱吃的。”
    简津京愣了愣，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明白，情爱怎么能造成这样的后果？
    又怎么能让一个人，在这样的困境中，都依旧在坚持爱着另一个人？
    第70章
    余琛洗完澡出来，简津京刚刚拖完地，将弄脏的沙发垫丢进洗衣机，回身看见余琛，说道：“看起来像精神分裂，伴随着焦虑，还有点应激反应，具体的还是要去做我那儿做个正规测试和检查。”
    余琛脸上失了血色一般发白，“……这种病是治不好的吧？”
    简津京沉默了两秒，摇摇头，“也不是说完全治不好，药物干预可以很大程度恢复人的精神，一生的复发性只有10％，我看他现在还不是很严重，明天检查完我先给他开点药，你要按时让他吃。”
    余琛脸色还是白得厉害，看了一眼沙发上正低着头不知道干什么的陆怀亭，喉咙里淤塞的痛意吞咽不下，好半晌才点点头，“……好，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和我说。”
    简津京“嗯”了一声，“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管你现在是不是真的爱他，反正你是又把他捡回来了，他好歹是个人，不是什么随手就可以丢弃的垃圾，不能再把他随随便便就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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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页

    余琛轻轻吸气，点了点头，“不会的，我已经决定好了。”
    简津京瞥他一眼，“最起码他病着的时候你不能。”
    余琛回了一句，“不会的。”
    陆怀亭兜里装着小番茄，都被他捂热了，见余琛走过来，他连忙掏出来拿在手里，献宝似的递给余琛。
    “你吃。”
    余琛接在手心里，试了试他的手温，还暖和着。
    “你吃了吗？”他给陆怀亭倒了杯温开水，坐到他身旁。
    陆怀亭就着他递过来的杯子喝水，一边点点头，等嘴里的水咽下去才说，“鱼鱼吃番茄。”
    余琛笑着亲他嘴角，将番茄放进嘴里，“吃了，你饿不饿？还要不要吃点什么？”
    陆怀亭摇摇头，微微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他有些累了，怀里的小猫被他揉了揉，“小猫困了。”
    余琛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真的困了，想着简津京还在，余琛和他打了声招呼，抱着陆怀亭进卧室睡觉。
    简津京在外面洗洗晒晒，看看手机回回消息，等余琛出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了。
    “饿了吗？我去给你下面条。”余琛挽着袖子要进厨房。
    简津京叼着坚果摇头，招手示意他坐沙发上，余琛便坐了过来。
    “我想了想，这类精神疾病的恢复期会比较长，你要没耐心可以把他交给我，我的咨询室有专门针对这类病人的住所。”简津京拿出手机给他看相册，翻了几张咨询室的图给余琛看，“国外有很多心理咨询室都带这种长期托管模式，我虽然刚开业，但是执业资格已经很多年了，不用担心会出问题。”
    余琛表情冷淡地扫了一眼照片，微微蹙眉，“我说了我不会没耐心，也不会把他丢了。”
    “我是觉得在我那里会比较好。”简津京抬起头和他对视。
    余琛突然笑了，“这钱我虽然会出，但是你真没必要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他呢？”
    简津京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冷着脸道：“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蠢东西，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不是你他会病成这样吗？”
    余琛被他打得侧过脸，抬手擦了一下嘴角被咬破流下的血，表情平静地看着简津京，没说话，也没恼羞成怒。
    简津京冷哼一声，“贱得慌。”
    余琛沉默地看他，简津京继续道：“给他看病我不要钱，我当年没帮过他，我心里愧疚。后续治疗费用我也会承担，就当我给自己求个心理安慰。”
    “至于你的钱，留着你跟你的公司吧，谁稀罕。”
    余琛抿了抿唇，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你不用再说我会把他丢掉之类的，我不会。”
    简津京撇撇嘴，“反正你不要我就带他走。”
    “他又不是东西。”余琛忍不住回了一嘴。
    简津京瞧他一眼，“你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余琛咽了咽，双手微微交叠，“简津京，我做决定那是我的事，他可以说可以追究，你不行。”
    简津京掀掀眼皮，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可以，等他好了我和他说。”
    余琛轻微抿唇，“嗯。”
    “今晚我睡这儿了，明早带他去我那儿，你要是有事就去忙。”简津京拍拍沙发，试了试软硬程度。
    余琛见状说道：“有客房，我给你拿床被子就能睡了，明天我送你和他。”
    “嗯。”
    余琛又道：“我给你下碗面条，你先去洗澡，正好出来吃。”
    简津京不置可否，道了声谢把自己的衣服从行李箱拿出来，径直去了浴室。
    余琛回房看了一眼陆怀亭，对方睡得蜷成一团，被子被拱起一块，余琛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给他掖好，将小猫玩偶放旁边一些，省得硌着他的手臂。
    睡得跟只小猫似的，还抓枕头。
    余琛亲他一口，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余琛起了个大早，做了三份早餐才去喊陆怀亭起床，简津京听见声音也爬了起来，刚走到客厅就听见陆怀亭委屈巴巴的哼唧声，像是撒娇。
    余琛给他穿衣服，秋天的早晨很凉，他怕陆怀亭感冒，给他多穿了一件针织衫，听见简津京的动静，余琛在房里喊了声，“牙具在洗手池上面的柜子里，早餐在桌上。”
    简津京应着声，一边进去刷牙一边听陆怀亭摔东西的声音，“不要！”
    “多穿一点才会不生病，必须穿。”余琛给他拉好外套拉链。
    陆怀亭伸手拽里面的针织衫，“不舒服，不舒服！”
    余琛皱着眉头，不能凶他，讲道理又不听，索性亲了他几口，抱起人就去了浴室。
    小猫玩偶被落在了床上，陆怀亭伸手朝余琛后背打了一下，“猫猫，我的猫猫！”
    余琛被他打得一愣，见他瘪瘪嘴要哭，连忙妥协道：“好好好，我去给你拿，你坐在这里。”
    陆怀亭坐在浴缸边缘点点头，“你笨蛋！”
    余琛闻言乐了，“谁笨蛋？”
    陆怀亭吸吸鼻子，“你把小猫弄丢了，你是笨蛋。”
    余琛摸摸他脸，觉得还挺暖和，“好，我是笨蛋，笨蛋现在去给你拿小猫，你乖乖坐着。”
    简津京看余琛走出来，问了一声，余琛摇摇头说没事，忘了把陆怀亭的小猫玩偶拿过来了。
    简津京道：“什么猫啊？他怎么老说猫不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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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页

    余琛将小猫玩偶拿出来，闻言顿了顿，“他养了一只猫，前阵子丢了，一直在找。”
    简津京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回头问问他。”
    余琛将小猫递给陆怀亭，又帮他洗漱，等把人抱出来，陆怀亭光着脚在他大腿上蹭了蹭，余琛愣了一下，伸手抓着他的脚，教训道：“不要闹，我给你穿袜子，然后擦药。”
    陆怀亭闻言睁大眼睛，看着余琛，突然连亲他好几口，又抱着余琛不撒手。
    简津京：“……”
    简津京：“你对他干什么了？”
    余琛一脸无辜，“是他亲我。”
    “他昨天不还……”
    “他今天高兴。”余琛回了一嘴，给陆怀亭穿好袜子，擦了药，继续抱着吃早饭。
    陆怀亭不爱喝牛奶，被他亲着灌了小半杯进去，简津京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不是，我怎么觉得我看见了狗粮？”
    余琛将剩下半杯一口喝干净，给陆怀亭擦擦嘴，自己也擦擦，“上午能检查完吗？我下午想带他回一趟那边的小区，看看猫的事。”
    “行。”
    用过饭后，余琛要抱陆怀亭下楼，结果陆怀亭摇摇头，非要自己走，简津京在一旁示意他顺着陆怀亭，余琛也就帮他穿好鞋，没说什么。
    陆怀亭腿疼，走起路来有些拐，但是走了两步他就很开心，还回头叫余琛看。
    余琛在后面护着他，见状微微弯起眼角，“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简津京接了句，“可不就是，你以后还得每天这么照顾他，跟朵花似的，要好好呵护，一点不好的情绪都不可以对他发。”
    余琛点点头，“好。”
    简津京的咨询室离他家不算远，十五分钟车程就到了，陆怀亭要进去检查，余琛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
    小猫玩偶被陆怀亭放进余琛怀里，简津京带他进去，他一步三回头地望着余琛。
    余琛便朝他挥手，“我在这里等你。”
    陆怀亭愣愣地站着，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余琛等待的时间有些长，手里的玩偶被他捏成奇怪的形状，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小猫耳朵开了线，要掉不掉。
    也不知道哪儿捡来的，他想。
    面前的茶几上有一个花瓶，插了一束康乃馨，余琛将小猫玩偶放在旁边，拍了一张照。
    然后发给了陆怀亭的微信。
    可惜他从前删除了两人的对话框，聊天记录已经找不到了。
    _
    简津京示意陆怀亭看桌上的图册，陆怀亭眨眨眼，一脸的戒备望着他。
    简津京耐心地指指图册，又解释了一遍，“我们来看图识物，我指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好不好？”
    陆怀亭犹豫着点点头，脸色微微青白。
    过了这个项目，简津京给他泡了一杯热巧克力，不经意地提起，“小猫是怎么走丢的呢？”
    陆怀亭瞳孔微缩，准备拿杯子的手一颤，神色慌张地盯着简津京。
    “是走丢了吗？”简津京紧接着问道：“它自己走丢的还是你不小心让它走丢的？”
    他的声音平静温柔，像是涓涓细流淌过人的心绪。
    “亭亭，你在害怕什么？”
    「亭亭，你在害怕什么？」
    「我就是杀了这只猫，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
    陆怀亭闭上眼睛，往后缩着微微蜷起腿，他听见眼前的人又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并不想听。
    “余琛！余琛你进来一下——！”简津京看陆怀亭窝在沙发里双手抽搐，有些着急地喊了一声，他不确定陆怀亭有无病史，并不能很好地给予物理治疗。
    余琛听见声跑了过来，见陆怀亭发着抖，明显受了刺激，他连忙走过来轻轻抱起对方，小声哄着，安慰道：“没事的，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都没事的，没关系的。”
    陆怀亭抽抽噎噎地哭了几声，克制着又不敢哭了，只是抱着余琛，用力地抱着。
    简津京叹了口气，表情严肃道：“我觉得那猫不是丢了，你回头找人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余琛怔愣了一瞬，“好。”
    “还有，他的焦虑躯体化很严重，伴随着的应激也会促使他情绪不稳定，很容易躁郁，你平日里要注意别让他碰刀之类的尖锐物品，精神分裂症也不是治不好，你不用将他当成弱智或者低龄，他有自己的意识，只是和我们隔了一层，你要尽量耐心地去理解他，不要凶他，也不要吓他。”简津京写了病历给他，“我开了氯丙嗪、利培酮两种药，你可以让他同时服用，会减轻一些症状，但是需要定期来我这里复查，如果你没空带他来就打电话让我过去。”
    余琛接过病历，还有一大袋药，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简津京，“会有副作用吗？”
    “精神类药物不可能没副作用的。”简津京脸色也不太好，紧紧皱着眉。“这两种药会导致思维迟钝，言语迟缓，嗜睡……不过能稍微让人舒服一些。”
    余琛深吸一口气，“好，我知道了，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简津京看了一眼陆怀亭，对方抱着余琛不放手，脸色青白，眼泪挂在眼角，很快就坠了下来。
    “你可以尝试用一些过去的事情刺激他，人的心理和精神是很奇怪的，有时候他会给人编织梦境，但是梦境其实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东西组成的，加以人的幻想。他曾经试图幻想过你很爱他，从而不肯相信你选择结婚……你或许就可以通过过去的一些事情来打破他现在的保护罩，虽然很痛苦，但是也是一种很好的办法。”
    --

 第107页

    余琛迟疑了两秒，点了点头。
    简津京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选择问了出来：“……你是真的爱他吗？”
    余琛凝神注视着陆怀亭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那手纤细，削瘦，突兀地爆起青筋。
    睫毛微微颤了颤，余琛抬起眼，重新正视简津京的眼睛，郑重道：“嗯。”
    他不会再丢下怀里的这个人了。
    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他可以将陆怀亭拉入他的规划中，可以和他一起，甚至可以将喜欢变成爱。
    他想，他是爱陆怀亭的，他想要和陆怀亭在一起。
    想要满足陆怀亭的心愿。
    毕竟，陆怀亭是这样的爱他。
    第71章
    “晚上想吃什么？”余琛背着陆怀亭走进电梯，侧过头去问。
    他们两个刚刚从简津京那里回来，原本打算下午去郊外的那个小区也作罢，余琛打算下午陪陆怀亭睡一觉，然后起来做晚饭。
    陆怀亭趴在他背上，小声道：“想吃肉。”
    余琛打开家门，托了下陆怀亭的后背，“好，晚上给你做番茄牛腩煲好不好？”
    陆怀亭点点头，“好。”
    “喝不喝酸奶，我去给你拿。”余琛将他放在沙发上，拿小毯子盖住他的腿。
    陆怀亭抱着小猫玩偶摇摇头，有些困顿地窝在沙发里面，他回来前喝了药，睡意正翻涌。
    余琛见状摸摸他的额头，坐下贴贴他的脸颊，觉得不怎么热，给他喂了点温水，让他坐在沙发小憩一会儿。
    陆怀亭乖乖窝在沙发里，看余琛拿起手机给人打电话，他没办法听懂，只觉得昏昏沉沉，眼皮倏地坠了下去。
    “嗯，游哥，麻烦你了。”等余琛挂断电话，转身一看，陆怀亭已经睡着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想到这人是吃了药嗜睡，心中突然浮起几分怅然，他揉揉心口，而后抱着陆怀亭回床上睡觉，他也跟着窝了进去，将人抱在怀里，额头贴着额头。
    晚饭吃的番茄牛腩煲加玉米饭，余琛的手艺还是不太好，番茄牛腩咸了点，陆怀亭吃了一口就往外吐，说什么也不吃第二口了。
    余琛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明天去报个烹饪班吧，今晚给你下点饺子吃。”
    陆怀亭吃了两口饭，委屈巴巴地看着番茄牛腩煲，“吃了中毒，鱼鱼也不要吃！”
    余琛跟着道：“还会中毒呀？”
    陆怀亭点点头，“好苦！”
    余琛笑着起身亲他一口，端起菜要进厨房，“我去给你下点饺子，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
    陆怀亭“嗯”了一声，看了眼厨房，他很听余琛的话，所以一直乖乖坐着。
    饺子端上来的时候也要鱼鱼先吃。
    余琛有些无奈，只能先吃一口，陆怀亭这才高高兴兴地吃了一口，突然说道：“妈妈说等开学了让我喊你来家里吃饭。”
    余琛愣了愣，陆怀亭吃了一口，停下来看着他，用一种可惜的语气说道：“可是你走了，我没有找到你。”
    “妈妈那天做了很多你爱吃的东西。结果只有我一个人回家，被她骂了，她说我就这么一个朋友也不懂得珍惜。”
    陆怀亭咬着筷子有些郁闷，“可是你走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我给你买的一箱葡萄汁你也没有拿走，我放坏掉了。”
    余琛心里堵了什么，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陆怀亭，那人若无其事地又吃了一口饺子，朝他笑，“下次不可以这样，你走的话要给我讲，不然我一直等，要等很久。”
    顿了顿。陆怀亭摇摇头，“不对，你不要走，不可以走！”
    余琛愣神，看着他渐渐躁郁起来，连忙伸出手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不走，我不走，去哪里都带你好不好？”
    “好！”陆怀亭高兴地应道。
    余琛也笑了一下，只是心口难受，要伸手一直揉。
    “这么多年，你很想我吗？”余琛给他多夹了几个放进碗里。
    陆怀亭咬了一口饺子，没听见他问的话，抬起头来看余琛，“好吃，你怎么不吃呀？”
    余琛脸色发白，看着他总觉得自己心口疼，疼得有些受不住。
    陆怀亭思维还是很迟钝，他问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便忘了，继续埋头吃东西。
    余琛等他吃完收拾碗筷，陆怀亭起身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他其实看不太懂，但是有声音就很热闹，他很喜欢。
    下午拜托游俏调查的事很快就有了结果，余琛擦干刚洗过碗的手，拿过手机扫了一眼消息，游俏发了一个录音过来，他扫了一眼客厅里坐着的陆怀亭，暂时没点进去，只给游俏回了消息，又从冰箱里洗了点水果。
    “吃点水果，待会儿喝药。”他抓了一把车厘子放进陆怀亭的手心，拿了笔记本坐到陆怀亭身旁开始处理工作。
    陆怀亭看一眼他的电脑，往嘴巴里塞了一颗车厘子，“你要工作吗？”
    余琛点点头，陆怀亭突然喂了一颗车厘子到他嘴边，他顿了顿，咬进嘴巴里，含糊不清道：“你寄几吃。”
    陆怀亭笑了一声，很是开心，“我寄几吃！”
    余琛叹了口气，“怎么学人讲话，没礼貌。”
    陆怀亭学他讲话，“没礼貌！”
    余琛打开电脑，嘴角含笑，“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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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页

    “……”陆怀亭皱皱鼻子，不学了，有些不高兴，“谁可爱？”
    余琛偏头看他，“你呀。”
    陆怀亭抿了抿唇，这才轻哼一声，“……嗯。”
    余琛刚想说还挺自恋，陆怀亭咕哝一句，“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余琛便说不出话来，客厅一时之间只有笔记本发出的轻微响动声。
    客厅只开了电视墙的背景灯，暖色的灯光映得整个屋子温馨舒适。
    陆怀亭吃车厘子吃到嘴角边微微发红。余琛就这么瞧着他，忍不住心中汹涌澎湃的冲动。
    很轻很轻地给了陆怀亭一个吻。
    像是在擦拭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器，他小心翼翼，温柔地触碰着。
    “……快些好起来。”他小声说道。
    陆怀亭迷茫地抬眼看他，“好？”
    “嗯，我们亭亭要快点好起来。”余琛一手揽着他，一手打开自己的邮箱，一天没去公司就堆了一些工作。
    陆怀亭靠着他，看他工作，时不时给余琛喂点水果。
    余琛处理了一个多小时才完全弄好。回头看了一眼陆怀亭，问道：“困了吗？”
    陆怀亭摇摇头，伸手指着余琛的邮箱页面，“……你在用这个吗？”
    余琛道：“嗯，这是工作要用的，你以前也有。”
    陆怀亭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那你收到我发给你的东西了吗？”
    余琛滑动鼠标，回道：“你发给我的工作邮件我都看过了，你并没有给我发过私人……”他顿了一下，眼神微微变了，他突然想起什么，试探问道：“你说的不会是我高中用的那个吧？”
    余琛问完觉得自己是笨蛋，这种话陆怀亭都不一定听得懂。
    哪知道陆怀亭点点头，“你有给我发过好听的歌，我一直记得。”
    余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可是没有人会一直用这种……”他有些说不下去。
    陆怀亭就是这种人，他是知道的，不然陆怀亭不会从学生时代就这样一直喜欢他到现在。
    “……你给我发了邮件吗？”余琛小声问道。
    陆怀亭抬起眼皮看了他好一会儿，微微蹙起眉头，“可是你都没有回。”
    余琛喉咙哽了哽，“因为我不知道你会给我……我一直没有用过那个邮箱。”
    陆怀亭垂下眼。有些委顿，“你也没有给我新邮箱……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你的电话打不通。余琛，我找不到你。”
    “我很想你。”
    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第72章
    ［你那天对陆怀亭做了什么？］
    ［能做什么？不过是找人打了他一顿，他还了我一刀还不够？］
    ［除了打他，你还做了什么？］
    ［什么？］
    ［陈洋，我劝你老实跟我说话，没查出什么我还能让人少照顾你一点，要是查出来了，我就让人好好在里面伺候你。］
    ［……说了我只是打了他一顿！］
    ［那你看见他家的那只猫了吗？］
    ［猫？］
    ［对。］
    ［被我摔死了，怎么？陆怀亭还惦记着那只死猫啊？］
    ［……］
    ［我可是当着他的面先把那只猫的颈骨踩断才摔的，都没流什么血，不然他那个胆子，不要吓死了？］
    ［你很得意？］
    ［游俏，你他妈不会也喜欢余琛吧？劝你别他妈喜欢他了，看看我的下场，他这种人根本就不会爱人的，你以为他又有多喜欢陆怀亭？］
    ［……］
    余琛将耳机摘下来，脸色阴沉的几乎能与窗外的阴天媲美，他坐在卧室的床边，陆怀亭刚刚玩累了有些犯困，他就将人哄睡，等人睡着，他立刻就将游俏发给他的录音戴上耳机听了一遍。
    陈洋语气里的嗤笑听得他指尖发颤，阴沉的戾气从他的心底倒灌翻涌，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让陈洋直接消失的。
    可说到底也怪他自己，如果不是他放任柳澄媛和陈洋才会害陆怀亭这般，他甚至还在陆怀亭面前说过“不听话小猫就会死掉”这种话。
    余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陆怀亭恰好此时翻了个身，左手无意识地垂在床边，余琛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对不起。”他想了一会儿，微微俯下身去亲了亲陆怀亭的眼睛，轻声道。
    晚些时候他带陆怀亭下楼去散步，有个小朋友拿了一瓶饮料从陆怀亭身边走过，陆怀亭被吸引了注意力，紧跟着那小朋友走了两步，惹得余琛愣了一下，“亭亭？”
    陆怀亭站在原地，回头朝他指了指那小朋友手里拿着的饮料，小声道：“你喝吗？我去给你买。”
    余琛原先以为他是想喝小朋友手上那瓶饮料，闻言心软了软，无奈地笑了下，“我不喝，也不用你买。”他走过去伸手拉住陆怀亭的手，触感有些凉，他拉着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陆怀亭“哦”了一声，“知道了，鱼鱼不喝的，我不会买的。”他记得鱼鱼不喝葡萄汁的，他买的都被鱼鱼丢掉了。
    被握住的手轻轻蜷起手指，余琛侧目看了一眼陆怀亭，“怎么了？”
    陆怀亭摇摇头，心情明显低落下去。
    余琛以为他累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温声问道：“困了吗？我背你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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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页

    陆怀亭有些委屈地垂下眼，“不要。”
    余琛听出他语气里的委屈，笑了一下，“怎么了这是？你想喝的话我给你买。”
    陆怀亭还是摇头，拉着余琛的手，微微向余琛靠过去，余琛抬起另一边的手将他环抱着。
    “……鱼鱼不喜欢我，是一条坏鱼。”陆怀亭嘟囔了一句，特别小声。
    余琛顿了一下，“嗯？”
    陆怀亭将头埋进他怀里，不说话了。
    余琛权当他在撒娇，只好任劳任怨地抱了他一会儿，再背着他回家。
    晚饭喝的干贝粥，陆怀亭最近因为喝药肠胃不太好，余琛咨询了医生，又将做粥的手艺从手机上学了几分。
    陆怀亭觉得晚饭的粥特别难吃，咸得发苦，可是听到余琛哄他多吃两口的话，他又多喝了一碗。
    余琛刚准备坐下来喝粥，余庆安又打了电话来，他起身去卧室接电话，陆怀亭站起身将他碗里的粥拿去倒了，看看厨房里剩下的食材，他微微发愣，好一会儿才动手从冰箱里摸出一些蔬菜来洗干净。
    “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余琛在卧室的窗户前看了一眼，厨房的窗户隐隐约约有人影闪过。
    “我有时间会去公司的，不会让公司受损的。”
    陆怀亭拿着刀切菜，鲜红的辣椒被他切成丝，乳白色的洋葱被他切成小细碎，圆润的土豆被他切成长条，洗干净的虾仁和切好的牛肉，还有一些配菜被他摆放在一旁的盘子上。
    余琛不耐烦道：“你老婆能不能安分一点？她是我亲妈吗管这么多？”对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余琛冷着脸将手机挂断丢到床上，窝火的情绪扯着他的太阳穴，他禁不住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会儿。
    安静下来就听见水流声，余琛微微蹙起眉，脑子里一根神经抽动着，他猛地想起什么，朝门外跑了过去。
    陆怀亭打开油烟机，回忆了一下做菜的步骤，将食用油倒进锅里。
    余琛快着步子走了过来，看见他平安无事地站在流理台前洗东西，一口气舒了出去，开口竟然有些沙哑，“你干什么？”
    陆怀亭听见声音回头，一看是他，立马弯起眼睛笑道：“我给你做好吃的呀。”
    余琛皱着眉，怕他被锅里的油烫到，走过去将火关掉，“做什么好吃的？我不是做了粥吗？”
    陆怀亭不解地看着他，他能感觉余琛并不开心，甚至有些不好的情绪，他无措地解释道：“可是，可是，我想给你做，我喜欢你吃我做的东西。”
    “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吗？”余琛压着情绪问道，微微蹙起的眉头惹得陆怀亭脸色发白，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去，“粥，很苦，你吃了会不舒服，不要生气，我现在就走，你不要生我气，我让猫猫来陪你。”
    他说完就要走，余琛连忙伸手去拉，他意识到自己将情绪发泄到陆怀亭身上了，有些痛苦地皱起眉，他轻轻喊了陆怀亭一声，陆怀亭抿着唇微微发抖。
    余琛又放低声音喊了他一声，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粥难吃你可以和我说，不要什么都不说，你这样自己在厨房拿刀还用火，我很害怕，津京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不可以碰尖锐物品的。”
    陆怀亭张张口，脑子滞顿着，不知道要怎么说，余琛又道：“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遇到一些……不高兴的事。”
    陆怀亭摇摇头，将自己被握住的手抽回来，低声道：“你做的，我都会吃，我做的……你总是不吃，还扔掉。”
    “我，我觉得，不舒服。”陆怀亭眼底泛起泪，他抬手擦了擦，委屈道：“我也不高兴。”
    他切了这么多食材，坏鱼还把火关掉了，还凶人，他虽然不明白余琛的情绪，但是他的心口闷闷地发疼，很不舒服。
    他不想理坏鱼了，坏鱼不喜欢他。
    他吸吸鼻子，不理余琛，直接往客厅走，他的小猫被他放在沙发上盖着小毯子，他掀开小毯子，抱起小猫玩偶，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余琛，不高兴地撇撇嘴。
    余琛有些不知所措，他是第一次惹这人生气，他不知道怎么哄他才好，他甚至还觉得陆怀亭有些可爱，看起来气鼓鼓的像个小朋友，不知道拿什么才可以换个亲亲。
    卧室里的手机又响了，余琛深吸一口气，留下一句，“我去接个电话，你不要再碰厨房的东西了。”转身进了卧室。
    陆怀亭瞪他一眼，抱着小猫玩偶窝在沙发里，嘴巴里都是粥的苦味，狠狠皱了皱鼻子。
    余琛还是不放心，接着电话又回客厅，看着陆怀亭他才继续说道：“游哥，这次又麻烦你了，等他好一点我带他出门请你吃饭。”
    陆怀亭好奇地回头来看他打电话。
    余琛笑了一下，“你干嘛为了那种疯子的话生气，他说你喜欢我这纯粹是为了气你，不要生气了，我怕宋聿声知道了会找我麻烦。”
    游俏在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余琛微微眯起眼，轻声道：“知道了，这事我不会让陈家人好过的。”
    陆怀亭抬手趴在沙发背上，打量着余琛，余琛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便伸手去摸摸他的头。
    游俏道：“你什么时候抽空把婚离了啊，别他妈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尽恶心人。”
    余琛心里早就打算好了，只是陆怀亭暂时离不开他，他没时间亲自去，这才拖着，不过这点没必要同游俏说，他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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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头一看，陆怀亭眼泪汪汪地盯着他。
    余琛怔了怔，第一反应是陆怀亭哪里不舒服，他走过去把人拉进怀里看了又看，发现没什么问题，前阵子的腿伤也只剩了一条肉色疤痕。
    他摸摸那条疤，问道：“腿疼吗？”
    陆怀亭沉默地掉着眼泪，余琛给他擦了擦，“到底怎么了？还在生气吗？我给你道歉，不要哭。”
    陆怀亭伸手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帮自己擦眼泪，另一只手拿过余琛放进口袋里的手机，哽声道：“我送你的小鱼呢？”
    余琛愣了愣，“什么小……”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还和林娴炫耀过的那个小鱼挂件，他低头看着陆怀亭拿着的手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挂。
    陆怀亭眨着眼睛，眼泪掉了下去，他自己伸手擦了擦，“……我做的小鱼，你也不喜欢。”
    余琛语塞，他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自己将挂件放到哪里去了，只能解释道：“我只是挂着那个不方便工作才摘下来的，我找到了一定挂好不好？”
    陆怀亭苍白着脸，低低道：“你结婚了，你不会挂的。”
    余琛呼吸一滞，“这和我结婚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不方便……”
    陆怀亭没再回答他，只是擦了擦眼泪，抱着小猫玩偶朝沙发里缩了缩。
    余琛看他这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窜了上来。
    陆怀亭的猫死了，他现在将一只假猫当作救命稻草。
    余琛伸手想要触碰他，被陆怀亭躲了一下，陆怀亭红着眼眶望着他，小声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的，你只是同情我。”
    余琛深吸一口气，“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同情你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陆怀亭低低抽噎一声，“你是条坏鱼。”
    余琛被他这句说得一愣，陆怀亭又道：“不和坏鱼讲话。”说着将余琛推得离自己远点，一脸的戒备。
    余琛知道他这又是想起什么受了刺激，轻轻叹了口气，起身给陆怀亭准备药和温水去了。
    他有些后悔今天在厨房凶了陆怀亭，打算给简津京打电话问问会有什么影响。
    还有邮件的事，已经过去了太久，他压根就不记得自己的邮箱账号和密码，还得回一趟曾经的老房子。
    至于小鱼挂件，他也确实该找回来重新挂上。
    第73章
    “他对你表达情绪是好事，不过你可不能对他发脾气啊，不耐烦也得忍着。”简津京在电话那头叮嘱着，“余琛，你听见没有？”
    余琛正在给陆怀亭榨橙汁，肩膀和脸颊夹着手机，皱着眉头回了一嘴，“知道了，你榨橙汁放糖吗？”
    简津京莫名其妙，“榨汁放什么糖啊？”
    余琛道：“知道了，这么说他有情绪是好事情，我会注意的，他的药这几天也按时吃了，睡眠还可以，过阵子好一些能不能停药？”
    简津京思考了一会儿，“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吧，到时候再看，过两天我去你那儿给他做个测试。”
    余琛回了声“好”，挂断电话，橙汁也榨好了。
    他今天决定带陆怀亭出去一趟。
    陆怀亭刚刚换好衣服，修身的大衣穿着很是漂亮，只是怀里抱个玩偶，与大衣衬托出的气质格格不入。
    余琛将橙汁递给陆怀亭，轻声道：“我尝过了，还挺好喝的，你先试试看怎么样。”他这次知道了要先尝尝味道。
    陆怀亭低头喝了一口，点点头，“甜，好喝。”
    余琛伸手摸摸他下巴，跟摸小猫似的，温柔地笑了笑，“那我去准备出门的东西，你坐在这里喝橙汁，喝完了杯子放在茶几上，待会儿我来收拾。”
    陆怀亭任由他摸，乖巧地点点头，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口，还试图喂小猫，被余琛出声阻止了。
    “小猫不爱喝，亭亭自己喝。”
    “……哦。”亭亭眨着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余琛这才放下心进卧室，陆怀亭从被他带回来的那天起就没怎么出过小区大门，余琛把要吃的药都拿分装盒装好，一个陆怀亭用惯的小抱枕也带着，看了眼天气，他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围巾。
    出来的时候陆怀亭已经喝完了，他很听话地将杯子放在了茶几上，看见余琛出来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要余琛夸他，余琛便走过去亲亲他。
    “你是一条好鱼。”陆怀亭被他亲得晕乎乎，突然嘟囔一句。
    余琛想起陆怀亭式“你是一个好人”的夸人方式，轻笑出声，“宝贝，那你是什么？”
    陆怀亭苦恼起来，伸手要余琛抱，余琛连忙放下手里的小书包坐下来抱他。
    “鱼鱼。”陆怀亭趴在他肩膀上低低喊了一声，“我是你养的小猫。”
    余琛怔愣了一瞬，“为什么？”
    陆怀亭贴贴他的脖子，小声道：“因为，比起亭亭你更爱小猫。”
    “我要做小猫，虽然小猫走丢了你也不会去找，但是……我是会不让自己走丢的。”他信誓旦旦，一本正经地说道。
    余琛默然，脸色变得些许苍白，他回忆起了高中时期走丢的那一只叫勾勾的小猫，那时候他总是喊陆怀亭勾勾，把陆怀亭比作家里的小猫。
    “如果我更爱亭亭呢？”余琛听见自己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
    陆怀亭好喜欢贴近他，所以紧紧抱着他，蹭着他的脖子，否认道：“不会的，你不会爱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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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喉咙发哽，心尖陡然发冷，好一会儿才摸摸陆怀亭的后颈，哆嗦着唇道：“如果我爱呢？”
    陆怀亭觉得奇怪，于是皱起眉头抬起眼看他，一脸的不解，“可是你不会啊。”
    “……为什么？”余琛睫毛微微发颤，垂着眼，他看着陆怀亭，试图在陆怀亭眼里找出这人有半分说笑的证据来。
    陆怀亭撇撇嘴，“没有为什么，余琛就是不会喜欢陆怀亭。”
    余琛眼皮都有些颤抖的麻意，他伸手揉了揉眉间，想要排解被陆怀亭这句话击中心口的疼痛，好半晌他才伸手去拉陆怀亭的手，“不会的，会喜欢亭亭的，不做小猫，要做亭亭。”
    陆怀亭执拗道：“不做亭亭！”
    余琛默然，没再开口，只是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儿才起身要出门。
    陆怀亭被他围上围巾，手里揣着水杯，牵着下了楼，陆怀亭非要带那只玩偶，余琛也没说什么，他有些精神不振，也许是因为陆怀亭的话，他总是要揉揉心口，想一些别的事情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路上开着车，陆怀亭在副驾驶巴望着车窗外，时不时同余琛说话，说一些‘树好漂亮呀’‘好香的饼饼味’‘鱼鱼要抱’。
    余琛开着车不好看他，只能温声回一句，“到了再抱，现在只能亲亲手，你把手伸过来。”
    陆怀亭便伸出手凑到他旁边，被余琛轻轻咬了一小口，陆怀亭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把手收了回来。
    眼睛瞬间就红了。
    “你怎么还咬我？”陆怀亭委屈地控诉道。
    余琛只觉得好笑，“再伸过来亲一下。”
    陆怀亭气得瞪他，“不给坏鱼亲！”抱着手往一旁缩了缩，不愿意再理坏鱼了。
    余琛飞快地觑他一眼，唇边含笑。
    过了一会儿，陆怀亭看着车窗外一排排挂起的星星灯，轻呼一声，“鱼鱼看灯，漂亮！”
    余琛鼻腔莫名一酸，应了一声，“好。”
    “好多人！”
    “看到了，不要把手抻出去，你冷不冷？我关窗户好不好？”余琛担心地扫了一眼。
    陆怀亭摇摇头，“不关，好看。”
    “不生我气了？”余琛问了一句。
    陆怀亭眨眨眼，“嗯？”
    “那亲一口吧。”余琛知道他是忘了自己咬他的事了，抿了抿唇，低声喃喃道。
    陆怀亭回头看他一眼，半点犹豫也没有的凑近亲了他一口。
    余琛瞳孔微缩，愣了愣，他以为陆怀亭会伸手过来，结果陆怀亭亲完又若无其事地去趴车窗。
    “哇！好大的树。”
    余琛伸手摸摸被亲的位置，微微眯起眼，应声道：“嗯，确实很大。”
    余琛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才到目的地，他今天带陆怀亭回了过去的小镇，拆迁的范围没有波及余琛曾经住过的家。
    保姆阿姨见到他的车子连忙打开院门，让他的车停进去。
    余琛先下车给陆怀亭开了门，牵着人下车，同阿姨打招呼，“阿姨，这是陆怀亭，初高中那会儿我同学。”
    阿姨笑着应声，“哎，这是小陆啊，我记得，我记得的。”
    陆怀亭看见陌生人有些瑟缩，往余琛怀里靠了靠，余琛便伸手揽着他，见阿姨一脸的欲言又止，他也没放下来，带着陆怀亭进了屋内。
    陆怀亭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胳膊，余琛安抚地摸摸他的脖子，“不要怕，我在这里。”
    阿姨跟了上来，“琛琛啊，中午想吃什么啊？阿姨去买菜。”
    余琛看了一眼陆怀亭，“做点清淡的家常菜就好了，阿姨，我房间的电脑还在吗？”
    阿姨点点头，“在啊，当年你去了你爸爸那里，阿姨就把你和夫人的东西一直好好收着。”
    余琛笑了一下，“嗯，那阿姨你去忙吧，我上楼去了。”
    阿姨立刻点头，“哎，好，你和小陆好好玩，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说着又看了一眼陆怀亭。
    余琛瞥了她一眼，突然沉声道：“阿姨，你在看什么？”
    这声音太过突然，吓得保姆激灵了一下，看着余琛的神色也有些变了。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小陆好像不太对。”她解释道。
    余琛默了默，“他病了。”
    “唉。”阿姨叹了声气，“这孩子也是可怜，当年你出国之后他就经常来找你，看着也没什么朋友，不会跟人来往，傻里傻气的。”
    余琛蹙起眉头，“他来找我？”
    “我记得是开学那阵吧，你刚走不久，他抱着一个大箱子过来，问我说你去了哪里？我说你走了，去国外了。他又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就跟他说了，他就巴巴地来等，我劝他你是出国念书，哪会这么快回来，他又让我告诉他你的手机号，我没给，我听附近跟你同班的同学都说这孩子心术不正，贪你的钱才和你玩，我后来就没理他。”阿姨说道，陆怀亭好奇地看看她，又看看余琛。
    余琛抿了抿唇，眼神示意阿姨继续说。
    “再后来过了两个月，他又来了，跟我说你再不回来他要送你的东西就过期了，我就和他说你不会回来了，让他不要再过来了，他也确实没再过来……不过有一次我陪我爱人下馆子，在那餐馆看见他了，他又来问我你回来了没有，他说他在这里打工攒钱，会重新给你买礼物的……因为这孩子太奇怪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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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深吸一口气，“后来呢？他还说什么了？”
    阿姨叹气道：“还说要买个手机，又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还是没有给，后来具体怎么样我是不清楚，我只是接小孩的时候偶尔会看见他被一些人欺负，他也不反抗，我听我儿子说他在学校很出名，因为每天都会被人欺负，还被人推下过楼梯，老师也没有帮他，反而要求他道歉，我听了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本来想给你打电话，但是你又能如何，你在国外，他的生活与你何干？”
    「大学兼职？」
    「高中，我想要买手机，所以就做兼职。」
    「你妈那会儿同意你买手机？」
    「我妈不知道。」
    「你不会高中还跟人谈恋爱吧？」
    「……差不多吧。」
    陆怀亭迟疑的回答，微微发涩的笑容瞬间闯入余琛的脑海，他艰难地抿了抿唇，牵着陆怀亭的手轻轻发颤，手指不禁蜷缩。
    原来那个时候他说的恋爱对象是自己。
    他偏头看看陆怀亭，陆怀亭伸手摸摸他的脸，“鱼鱼不要难受。”
    余琛伸手握住他的手。
    陆怀亭眨眨眼，“我把我的小猫给你，不要难受。”
    余琛将他的手轻轻贴近自己的心口，哑着嗓子闷闷道：“……好。”
    第74章
    二楼的阳台外种了一棵树，细细瘦瘦的枝丫伸出阳台外，顶部有被修剪的痕迹。
    陆怀亭站在屋子里看着那棵树，觉得小树很孤单，他忍不住走过去陪它。
    “亭亭，不要靠近栏杆。”余琛坐在电脑桌前开机，见陆怀亭往外走喊了一声。
    陆怀亭停住脚步，看着外面的小树，神色隐隐恍然。
    余琛开了机，起身去看陆怀亭在做什么，陆怀亭发着愣，直勾勾地盯着阳台上的小树瞧，余琛顿了顿，牵起陆怀亭的手，低声道：“这是我母亲离开的第一天，我栽下的树苗。”
    陆怀亭偏头看他，茫然道：“你种的树，怎么在阳台？”
    余琛也看着那棵树，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不希望它长得太高，就一直那样，还有个念想。”
    陆怀亭点点头，想了想，朝他笑道：“是哦，我也把东西埋起来，它就一直在那里，不会出问题了！”
    余琛好奇道：“你把什么埋起来了？”
    陆怀亭抬头看着他，抿了抿唇，轻哼道：“不告诉你。”
    “……”余琛挑了挑眉，觉得新奇，“怎么不告诉我？我不是你喜欢的人吗？”
    陆怀亭挣脱开他的手，没回答他的话，又看了一眼小树，从口袋里摸出刚刚阿姨拿给他的橘子递给余琛，“……想吃橘子。”
    余琛接过他递来的橘子，任劳任怨地给他剥橘子，“行，别站这里了，我给你放电视看。”
    “好哦。”陆怀亭走到电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余琛将剥好的橘子递给他，给陆怀亭喂了两口温水，又摸摸他的脸试试温度，觉得还算暖和。
    陆怀亭好奇地看看开机页面，看到要输密码，他偏头去瞧余琛，嘟囔道：“锁住了。”
    余琛这几天摸出了他的一些行为方式，知道他很难集中注意力，关注一件事情可能刚开了个头就忘记要问下面的结果了，也没回答他，只是让他看着自己输密码，陆怀亭眼也不眨地盯着，嘴里念出声：“10030217——是什么？”
    余琛垂下眼，有些失落地叹道：“我的你不记得，你自己的怎么也不记得？”
    陆怀亭沉默了半晌，突然伸手摸摸余琛的头，“不要难过，你说了我就会记得，你说给我听呀。”
    余琛默然，抓着他的手亲了亲，“迟早会记起来的。”敲了下回车键，回头看看陆怀亭的表情，果不其然陆怀亭迷茫了一阵，也就不记得要说什么了。
    “你发了很多邮件给我吗？”余琛看了一眼还在缓冲的页面，顿了一下问道。
    窗外的风吹进屋内，陆怀亭缩了缩手，微微皱起眉头，“不知道。”
    “我听阿姨说你要打电话给我，你打了吗？”余琛看着屏幕突然顿住了，有那么一瞬间陆怀亭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凑过去看着他的眼睛，“嗯？”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电脑屏幕，一张十年前的桌面壁纸钻入眼帘，陆怀亭‘咦’了一声，笑道：“这是我啊。”
    余琛眼也不眨地盯着屏幕看，这是他十年前刚拿到母亲给他买的新相机时拍的——陆怀亭那天正好约他出去打球，手里抱着五六瓶汽水，傻乎乎地穿着大棉袄，远远走过来像个猫猫球。
    他站在二楼朝他喊一声，陆怀亭便抬起头朝他笑，还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和他挥挥，他那时候觉得怎么会有这种笨蛋啊，拿起相机就忍不住拍了好几张，后来整理照片时选了最傻的一张做壁纸。
    果然好傻，余琛看着屏幕心想，但是看着……好招人疼。
    陆怀亭有些高兴，伸手指着屏幕问道：“我在干什么？”
    余琛嘴里有些发涩，“你在看我。”
    陆怀亭歪着头不解道：“我干嘛要看你？”
    余琛垂眼和他对视，温柔道：“因为你喜欢我。”他揽过陆怀亭，继续道：“傻乎乎的，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放手，他走了你就不会走吗？等了这么久，又被欺负，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傻瓜，下次见到这种烂人你就打他，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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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觉得莫名其妙，“干嘛要打人，打人是坏东西。”
    “打坏人就不是坏东西。”余琛说道，“坏人欺负你，你就可以打坏人。”
    陆怀亭眨了眨眼，“那你是坏人吗？”
    余琛喉咙有些发哽，“是，我欺负你了，还说不喜欢你，害你伤心。”
    陆怀亭轻哼一声，“那你现在喜欢我吗？”
    余琛怔愣着，望着陆怀亭明亮的眼睛，他抿着唇，轻轻和陆怀亭贴紧，小声道：“喜欢。”
    十年前就喜欢。
    陆怀亭打了个哈欠，抱住余琛的肩膀，小声嘟囔：“困困，鱼，要睡。”
    余琛舒了口气，将人抱起来，“那睡一会儿吧，待会儿阿姨饭熟了要起来吃饭，好不好？”
    陆怀亭点头，余琛将他放在后面的床上盖好被子，又说了几句话，陆怀亭困顿地睡了过去。
    窗外是阴天，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余琛起身将阳台上的门关好，窗帘也细细拉好，陆怀亭窝在被子里，他又拿了一条法兰绒的轻薄毯子给陆怀亭掖了掖后背。
    柳澄媛早上给他打了电话，他没接，想着离婚的协议已经让律师寄给她，余琛已经懒得再和她多费半点口舌。
    他的心还是一阵阵的闷疼，好像从结婚那天起，就在隐隐作痛，要将陆怀亭抱在怀里才会好一些。
    真是奇怪。
    他重新坐在电脑前，想看看十年前的陆怀亭给他发了什么邮件，邮箱密码他试了几次才出来，刚登进去电脑就卡顿，好一会儿右下角才源源不断地跳出提示框。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陆怀亭，按住鼠标的手指微微拢起，将不停跳出的提示框设置不再提示，电脑的动静才消停下来。
    收件箱未读邮件3671。
    余琛眼皮不禁跳了跳，一阵浮在心口的哽意从喉咙涌出，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了下去。
    手指微微发颤地点开一封10月3号发来的——
    鱼鱼，生日快乐！
    今年也是我最早给你发祝福对不对？我刚刚问余花花说你爸生日你有什么表示吗？它给了我一记猫猫拳，哎呀，好气人，等你回来教育它！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前两天给你打电话，都停机了，给你充了话费，记得回我电话哦。
    不回也没事，就，能回就回一个吧，怪想你的。
    余琛抿起唇，脸色被屏幕映出一丝苍白，他翻到最前面的第一封，是他走了一周后的日期——
    9月10日
    余琛，我问了你家阿姨你去了哪里，说是德国，听起来很遥远，我上地理课的时候特地在世界地图上拿比例尺算了算，11682公里呢，我到你家才10公里，没办法去找你，好可惜。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存钱给你买了一箱葡萄汁！超级多！老板还给我打折了呢，省了两块五毛钱，我拿来买了一根巧克力雪糕，是你上次买给我吃的那种，好贵，但是好好吃。
    想给你打电话，但是阿姨不给你的电话给我，感觉阿姨讨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过段时间再来问吧，也许阿姨心情会好一点。
    10月7日
    阿姨果然很不喜欢我，可能是上次和陈洋打架被学校通报批评，阿姨的儿子也在这个学校，估计是知道我是坏学生了吧，唉，算了，我自己去找好了。
    10月8日
    今天干了件不好的事情，我去老师办公室翻花名册了，没被抓住，但是感觉很不舒服，像偷东西。
    不过知道了你的电话，等我攒钱买手机，就可以给你打电话啦！
    10月25日
    用妈妈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了，没有人接。
    今天被陈洋找人揍了，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他就是很讨厌我要找我麻烦，讨厌他。
    鱼鱼，你收到我发的邮件了吗？
    可不可以回我一下，我很想你。
    2月17
    今天妈妈给我买了一个生日蛋糕，上面有画小鱼，很喜欢，我带了一小块去学校分给了同桌，他是为数不多在班里还愿意搭理我的人了。
    结果他把我的蛋糕扔在垃圾桶里，还骂我是讨厌鬼，说都是因为我才害他被陈洋打，他不理我了，我道歉了他也不和我讲话，我有些难过。
    下午陈洋果然又来找我麻烦了，我跟老师说，他又叫我忍忍，为什么总要我忍，就因为他爸爸是大人物吗？
    老师说谁让你的爸爸是个强、奸犯呢。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鱼鱼，你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不再理我了吗？
    余琛有些难受地捂住自己的心口，良久也没能呼出一口气，他觉得有些窒息的痛苦盘桓在周身，缠绕着他。
    他过去只知道陈洋欺负了陆怀亭，却从来没仔细想过陆怀亭到底是什么感受，‘被欺负’的时候怎么办呢，会难受吗？会痛吗？会渴望一个救命稻草来拉他一把吗？
    那他这种说出‘你不要拿我当救命稻草’的人，又是凭什么能被他喜欢呢？
    十年前到十年后，拥有他这么多的喜欢。
    他这么害怕陈洋，我又做了什么？余琛心里反问自己，是拿着他的照片对他发脾气质问他还是因为自己和陈洋是朋友让他不要在意过去的事？
    为什么没有问一问呢？
    余琛咽了咽，起身有些趔趄，他走到床边，看着正蜷着身子睡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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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问一句，一直没有得到回音为什么也能继续喜欢呢？不应该早早就转身离开吗？
    怎么就叫我这么后知后觉地疼上了？
    这么疼，这个人怎么舍不得放手呢？
    第75章
    吃过午饭，余琛带着陆怀亭在周边转了转，陆怀亭看起来有些焦虑，神色张惶不安，余琛只好将人打包带回家，阿姨拿了好多自己做的腌菜，还有一些老家带来的特产，余琛原本不想要，陆怀亭却早早抱着阿姨给他装好的小书包，一脸高兴地看着余琛，“阿姨给的礼物。”
    余琛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同阿姨道了谢，让陆怀亭坐进副驾驶，自己去了驾驶位。
    “刚吃的药，困不困？”余琛开着车，问了一句。
    陆怀亭打开书包，想要看看阿姨给装了什么，听见询问摇摇头，“要回家。”
    他喜欢阿姨，但是不喜欢别人的家，他要回自己的家。
    余琛默然，心里又因为陆怀亭将他和自己住的房子当作家而感到开心。
    中途余琛接到齐韵的电话，对方沉稳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余总，我今天接到一通电话，是陆先生寄养宠物的那家店铺打来的。”
    余琛猜测道：“……是小猫的事情？”
    齐韵顿了两秒，“是陆先生寄养了一只小狗在那里，店主觉得这么长时间陆先生没来看小狗，有些奇怪，所以打了上次我留下来的电话，想要问一问。”
    余琛这才想起来陆怀亭还养了一只小狗，他看一眼抱着书包发愣的人，咽了咽，说道：“知道了，麻烦你给店主回个电话，我下午去接。”
    齐韵应了好，临挂电话前又问了一句，“您什么时候回公司？德国的林总约了明天的行程，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您商讨。”
    这话说得很温和，但是不容置喙。
    余琛皱了下眉，“你把明天的行程安排发给我，明天再说。”
    他挂了电话，又看了陆怀亭一眼，陆怀亭因为他徒然坠下的心情，略微担忧地看了过来。
    余琛试图露出一抹笑容，被陆怀亭抬手摸了摸耳垂，对方笑吟吟地说道：“鱼鱼耳垂厚，有福气。”
    余琛说道：“那你呢？”
    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陆怀亭听着风声，眨了眨眼睛，轻轻说道：“我啊，我没有哦。”
    “只有被人爱着的人才是有福气的呀。”他笑了笑，有一瞬间，余琛觉得这人像是恢复正常了。
    待他仔细看过去，陆怀亭又迷糊起来，“我们要去哪里？去找津京玩吗？”
    余琛解释道：“我们去接小狗。”
    陆怀亭疑惑道：“小狗？”
    余琛道：“是你养的小狗，叫小爱，一只灰扑扑的小狗。”
    陆怀亭还是不知道，没说话，也没再看余琛，偏过头去看窗外。
    余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缄默不语，一路开着车去了郊区那个小区，陆怀亭看到熟悉的地方微微发起愣。
    余琛牵着他的手，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待他进了宠物店。
    陆怀亭身体微微僵硬起来，被余琛牵着坐在宠物店里面的软椅上，余琛去找店员办手续，陆怀亭就这么坐在那里，周围的猫猫狗狗很安静，偶尔有一只小猫朝他喵呜，陆怀亭浑浑噩噩，竟然站起身就往外跑。
    店员拦了一下没拦住，喊了余琛，余琛正抱着小爱走出来，听见声音还没反应过来，视线首先扫在了刚刚陆怀亭坐的位置，他连忙将小狗放进店员怀里，追了出去。
    余琛刚到门外就看见陆怀亭摔倒在一旁的草地上，他走过去，怕吓着陆怀亭，放轻了脚步，听见陆怀亭蜷缩在草地上小声哭泣。
    “亭亭。”他喊了一声。
    陆怀亭没理他，他只是想起他的小猫丢了。
    余琛不再开口，难以言说的痛苦漫延至四肢百骸，他甚至想坐在地上和陆怀亭一样，想要舒掉心里浓郁沉闷的痛意。
    陆怀亭哭了一会儿，小声说道：“猫猫，变成盒子，我把猫猫摔，摔在地上，痛。”
    余琛动了动，走过去将他抱进怀里，将头埋进陆怀亭的肩颈，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哽咽道：“没关系，猫猫会原谅你。”
    陆怀亭猛地抖了一下，他突然躁郁起来，看着余琛起了泪意的眼睛，用力地说道：“是我害了它，是我害了它！我不去你的婚礼，陈洋不会来杀它！”
    “……”余琛愣了愣，陆怀亭又哭起来，“我为什么要去你的婚礼，我为什么要去喜欢你？”
    “都是我，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去，它就不会被陈洋害死！”
    余琛觉得浑身有些发冷，好一会儿他才发出声音去安慰陆怀亭，他安抚着他，让他平缓下来，“不怪你，你不要这样想。”
    陆怀亭抽抽噎噎地哭。
    余琛垂下眼，只能亲他，抱他，让他舒服一些。
    他给简津京打了电话讲明情况，又将陆怀亭哄睡放在后座睡着，小爱很乖，睡在陆怀亭的鞋子上，轻轻吐了吐舌头。
    回到家的时候，简津京已经等在了门口，余琛背着陆怀亭，手里抱着狗，十分艰难地抬起头看他，“津京，你来了。”说着将小狗递过去，等人抱好了他才伸手开了门锁。
    魏西也跟着简津京来了，见状简直惊掉下巴，看着余琛背着陆怀亭进了卧室，他站在门口朝简津京道：“那是余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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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津京看他一眼，把他拽进来，关好门，“不然呢？是我？”
    魏西一句“我擦”脱口出了一个我，被简津京瞪回去一半，他觉得有些凉飕飕，抖抖手，低声道：“你说陆怀亭变成疯子了，余琛咋还稀罕上了呢？人好的时候都不稀罕。”
    简津京难得地沉默了半晌，斜了他一眼，“亏你这种智商还能说句人话。”
    魏西：？？？？
    简津京冷哼一声，“因为某人终于不做畜牲，改做人了。”
    余琛从卧室出来，听见后半句，没什么想法，魏西眨着眼睛瞅他，生怕下一秒他给简津京一拳，教简津京做人。
    结果余琛只是动手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水，然后拉着简津京开始说狗的事。
    “他反应很大，我听他的意思是上次他取回小猫骨灰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他很愧疚。”余琛说道。
    简津京想了想，问道：“还有什么？不至于这一条就刺激成这样吧？”
    余琛眼神暗了暗，他觉得喉咙有些发紧，难以出声，挣扎着吐了口气，“……他说他不该去我婚礼，被陈洋惦记上害死了小猫。”
    简津京怔了两秒，没说话，余琛以为他要冷嘲热讽结果简津京只是叹了口气，“你命真好啊余琛，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爱你啊？”
    余琛被他说得眼眶发热，“……是。”
    两人沉默了一阵，简津京开口道：“他应激严重，小狗不能放在他身边了，如果可以的话找个人领养吧。”
    “……”余琛抿了抿唇，他只是觉得这是陆怀亭养的小狗，如果要送走，他……回头会难过的。
    魏西见他俩又开始沉默，突然说道：“我养成么？我家还有一只布偶猫和一只柯基，我养宠物有经验的。”
    简津京瞥了他一眼，余琛思忖了一会儿，觉得暂时这样是可行的，于是也望着魏西，“那麻烦你了。”
    魏西能帮上他觉得很是高兴，“兄弟一场谢啥啊，你老婆现在这样你也不容易。”
    余琛被他说地一顿，简津京瞧着，觉得不阻止余琛，下一句他要说出一句，感谢我的好兄弟。
    他连忙打断，“他现在情况咋样了啊？认知方面有没有好点？例如和你之外的人接触呢？”
    “好了很多，我今天带他去见了以前照顾我的保姆阿姨，他很喜欢阿姨，不过对以前生活的地方他不太喜欢，会不自觉的发燥。”余琛道。
    简津京皱着眉头，“你可以让他多接触一些陌生人，过去的事情虽然能刺激他，但是要有一个度，他的神经比较紧绷，你别哪天给他刺激得恢复不了……不过能够情绪表达情绪是有好转的现象，他的药再吃一阵子，你没事陪他多看看书，给他多讲讲以前发生的比较美好的事情，让他感觉到生活给予他的希望和快乐，我觉得他很快就能恢复。”
    余琛听见最后一句话，眼睛闪了闪，“嗯。”
    “他如果哪天恢复了。”简津京说到一半顿住了，想了想，“我是说如果，他不想喜欢你了，他要走，你怎么办？”
    大约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余琛笑了一下，含了点不屑的成份，是无意识的。
    “这怎么可能？”
    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清楚，陆怀亭有多爱他。
    所以他才会因为他的爱而感到痛苦和欢喜。
    简津京闻言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我觉得没什么不可能，你最好做好准备，别到时候来找我哭。”
    “……”余琛蹙起眉头，“为什么？”
    简津京垂下眼，“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永远地爱着另一个人。”
    余琛反驳道：“可是他会。”
    简津京瞧他一眼，觉得余琛眼底那一抹不安的情绪很是让他舒爽，他耸耸肩，轻描淡写道：“我只是说也许。”
    爱了十年，也不过十年而已。
    你都能变得喜欢上他，他又怎么不能变得不喜欢你？
    第76章
    简津京等到陆怀亭醒来，进卧室给他做了一些引导和干预，留在客厅的余琛打电话让酒店送晚餐，魏西在一旁逗小狗，余琛刚挂电话，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余琛，轻声问道：“老余，你这次是认真的吗？”
    余琛起身将客厅的大灯打开，给魏西拿了一小袋奶酪棒，让他垫垫肚子。
    “我看起来像在玩吗？”他平静地问道。
    魏西拆开袋子往嘴里塞了一个奶酪棒，小声道：“你这公司也没完全接手啊，伯父肯定会有意见，你准备这么久……”
    余琛垂下眼，沉默良久，沉声道：“这已经不重要了，公司持股数最高的人是我，他已经没资格拿这个威胁我。”
    魏西有些哑然，心里觉得奇怪，“那也没必要跟伯父翻脸，你和柳小姐没离婚吧？这样对陆怀亭也不好，我现在都看不透你在干什么？”
    “我已经把离婚协议给她了，我会给亭亭一个交代。”余琛解释道。
    魏西狠狠皱了皱鼻子，“你很奇怪诶，你怎么谈恋爱跟买东西一样，想要就去买，不要就丢掉，你当初那样说陆怀亭是没人爱的，还在车里跟我说你这是为他好，你既然为他好你现在就不应该又来说爱他啊。”
    “……”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了颤，余琛看着正在被魏西摸着脑袋的小爱，小狗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地看着他，余琛伸手也摸了摸它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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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病了，我不可能放弃他。”
    魏西轻啧一声，“余先生啊，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找个护工能花几个钱，用得着你这样把人搁在家里养吗？”
    余琛皱着眉头，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冷声道：“护工能有我照顾得好吗？”
    “那你是不是认真的啊？你要是认真的兄弟我回头就去道歉帮你追老婆，你要是同情他而已，我就道个歉，然后跟陆怀亭说让他离你远点。”魏西说得一脸严肃，眼神里透着一丝愧疚。
    余琛顿了顿，不摸狗头了，改摸魏西的脑袋。
    “你看我像因为同情就去费心劳神的人吗？”余琛抿着唇，温声道：“我当然是因为喜欢他才会这样。”
    魏西眨眨眼睛，“……我就觉得你这样挺不好的，对你自己，对陆怀亭都不好，他要是真不喜欢你了，你可怎么办呀。”说着叹了口气，“晶晶跟我说陆怀亭这样都是你们逼的，还问我以前陈洋欺负人的时候你帮没帮陆怀亭，我想了想发现你好像很少表态，说你喜欢陆怀亭吧总有些奇怪，说你不喜欢吧你又说喜欢，我也不能确定了，我现在觉得挺对不起陆怀亭的。”
    余琛拿起桌上的凉水喝了一口，“他能感觉到我的爱就行了，我不需要别人看到我对他的爱与否。”
    魏西撇撇嘴角，“希望人家真的继续喜欢你。”
    余琛听他语气闷闷的，没说什么，只是起身走到卧室旁边，想要听听里面的声音。
    晚些时候四个人一起用了晚饭，陆怀亭好了很多，只是话少，吃完了自己去浴室洗澡。
    余琛有些诧异，简津京见状说道：“你这么惊讶干嘛？他是病了但是又不是傻子。”
    余琛沉默了两秒，心道每次都是我帮他洗澡。
    “对了，明天我要回公司一趟，如果让他一个人在家，就在家一个小时左右，没有关系吧？”简津京临走前余琛突然想起来明天的行程，出声问道。
    简津京皱着眉，“按理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你把家里的尖锐物品都收好，门窗关好，最好是把他哄睡了，实在不行带他去公司吧。”
    余琛犹豫了两秒，“他在公司有些不好的传闻，最后离开的时候不太愉快，我怕带他去他会害怕。”
    简津京点头示意自己懂了，丢下一句，“看你自己吧，他最近是好了很多。”
    送走了他们两个，余琛准备去拿睡衣，刚走到卧室门口就见陆怀亭站在床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余琛走过去想抱他，陆怀亭摇摇头，爬到床上自己拿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余琛觉得他有些奇怪，但是说不上哪里奇怪，只能掖掖被子，哄了两句，见陆怀亭还是不理他，他只好拿起睡衣进去洗澡，打算速战速决出来抱着人睡觉。
    陆怀亭起得很早，他思维依旧有些迟缓，隐隐约约却记起一些什么。
    他去厨房做了玉米烙，又翻出前阵子他和余琛在商场买的漂亮便当盒，等余琛惊醒摸到身旁冰冷的枕头，他已经做好了便当，用保温袋装好。
    余琛步伐有些着急，听见厨房的响动他径直走了过来，鞋也顾不上穿，直到看见陆怀亭的身影，他才轻吐一口气，觉得紧绷的情绪松了下去。
    陆怀亭回身看到他，赤｜裸着脚一脸说不出的茫然，陆怀亭抿了抿唇，眼底掠过一抹微光，“……便当做好了。”他温声同余琛说道，余琛动了动嘴唇，陆怀亭又道：“不要扔掉。”
    余琛的心被一只虫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他去接的手忍不住颤抖，“好。”他从喉咙里哽出一句，有些沙哑。
    他不知道陆怀亭这是恢复了多少，可他又给自己做了便当。
    是被自己以各种理由逃避丢弃的便当，是自己毫不在意的属于陆怀亭的心意。
    陆怀亭今天重新做给他了。
    临出门前，他紧紧抓着陆怀亭给他装好的保温袋，同陆怀亭道：“我只出门一小时，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在家不要跑出去，阳台和厨房也不要再去了。”
    陆怀亭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微微蜷缩着手脚，有些困顿地眯着眼看余琛。
    余琛凑过去亲了亲他，“困了就去床上睡，我回来给你带糖炒栗子吃。”
    陆怀亭朝他笑笑，神色间涌现半分寂寞，他同余琛挥挥手。
    余琛摸摸他的脖子，这才放下心出了门。
    他将近一个月没去公司，许多需要亲自处理的事堆在一起，他先是去见了德国的合作伙伴，又掐着点让齐助理将堆积的文件拿来给他处理。
    陆怀亭在沙发上囫囵睡了一会儿，被开门的声音惊醒，他以为是余琛，便扶着沙发撑起上半身来，刚想说话，就见两个女人站在门口冷冷地打量着他。
    站在前头的是一位女士，尽管保养得十分好，眉眼间细微的皱纹还是显出了年龄的端倪。
    女士身后的那位小姐是余琛的老婆。
    陆怀亭眨了眨眼，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微微发抖。
    他听见那位雍容华贵的女士冷漠地开口道：“你就是勾引我儿子的贱东西？玩得一手装疯卖傻，我儿子是结了婚的人啊，你这脸皮也不知是什么做的？！”
    陆怀亭愣愣的，好半晌才听明白，他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他的脑袋混混沌沌，想翻出一些自己没有勾引余琛的证据来，但是反反复复都是余琛离开前给他的那个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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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惶然的情绪抽中了他的心脏。
    “……对不起。”他小声道歉，为自己的厚颜无耻感到痛苦，他弯下身子去拉抽屉，想翻出药来吃，他的心很痛，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药。
    “你一个大男人，装什么不好装可怜？也不嫌丢人啊，我儿子为了你连陈家人都得罪了，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赶紧滚！”
    “……”
    “愣着干什么？！这是我儿子的房子！你待在这里干什么？！”
    陆怀亭顿了顿，有些迷茫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一个多月的家。
    原来这不是我的家？
    只是余琛的房子，但是不是我的家。
    那我的家呢？
    余琛有爸爸和妈妈，还结婚有了老婆，那是他的家，他的家幸福又美满。
    那陆怀亭呢？
    陆怀亭的妈妈呢？
    陆怀亭的小猫呢？
    陆怀亭的家呢？
    余琛紧赶慢赶还是多用了二十分钟，他有些焦虑不安，紧紧皱起的眉头看得齐韵发怵，劝了一声，“陆先生虽然现在不同以往，也不至于担心成这样。”
    余琛抬头瞪了他一眼，“我走了，让你老板没事少给我打电话。”说完起身就要出门，他的心慌得快要喘不过来气。
    便当盒被他又从公司拎了回去，他没时间吃，但是他可以带回家吃。
    着急地赶回家，打开门的第一眼却看见了柳澄媛，余琛眼神空了一瞬，他后妈同他说着话，像是刺耳的卡带声，余琛看了一圈也没发现陆怀亭，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惊慌失措。
    他推开挡着路的女人，径直朝卧室走去，猫咪玩偶还和早晨一样放在枕头上。
    “亭亭！”他拔高声音喊道。
    柳澄媛连忙阻止他，轻声解释道：“学长，你还找他干什么？他的病都是装的！他又不是没有家！妈妈已经赶他走了，你也松了一口气不是吗？”
    余琛深吸一口气，盯着柳澄媛的眼神简直要掐死她，他从来没有这样动过气，看得一旁的陈欣都有些心悸，怕余琛动手，连忙拉过柳澄媛，好声好气地劝余琛道：“媛媛也没说错啊琛琛，你都是结了婚的人，何必为了这么个下贱男人和家里人置气，你爸爸为了让你管理公司费了多少心思你不知道吗？这阵子你爸爸的身体又不好了，你偏偏这样，你既然现在这么在乎那个男人，当初又何必结婚呢？已经结婚了也该放下了，是不是？”
    余琛被她的话刺得脸色惨白，心脏的痛苦促使他微微弯下腰，深深喘着气，好半晌才咬着牙道：“他去哪里了？”
    陈欣道：“你非要这样执迷不悟是吗？你爸爸也不止你一个儿子！”
    余琛冷笑一声，“是啊，他又不止我一个儿子！给我滚！早点接回你儿子吧！还有你。”余琛看着柳澄媛，神色阴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陈洋我都能送进去，你最好给我安分一些，少来招惹我。”
    他说完再也没有理会这两个疯女人，直接出了门，他不知道陆怀亭傻乎乎的能去哪里，这个人已经失去了一切，他就算要回家，又能回哪里？
    余琛在小区四处张望，冬日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他陡然停了下来，一声哽咽从喉咙窜了出来，他抬手抹了把脸，抖着手指给游俏打电话。
    他不知道陆怀亭能去哪里，只能拜托游俏让手下人一起帮忙找。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沮丧和痛苦，他很害怕陆怀亭出事，他怨恨起了早晨出门的自己，后悔为什么没有对陆怀亭多上一层心。
    天色带了点微红色，一阵阵透着刺骨冷意的寒风，他将整个小区所有角落和店铺都转了一圈，天空渐渐坠起了雪花。
    游俏打电话来问陆怀亭常去的一些地方，余琛站在原地发起愣，突然想起柳澄媛那句‘他又不是没有家’，他顾不上游俏说什么，径直朝小区外跑去。
    雪花坠在了睫毛上，陆怀亭打了个哆嗦，眨眨眼，将雪花抖落下去。
    他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出门的时候只是穿了毛茸茸的睡衣，现在冻得直打哆嗦，天上的雪花时不时就掉进衣服里面，他郁闷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真好看。”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高空飘落，坠在世上的每一处角落里。
    他看了许久的雪花，连冷也不太顾得上了，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急切的风声，是人带起的，他才微微垂下脑袋望过去。
    余琛整张脸红扑扑的，大约是冻得，眼睛却比脸还红，泛着水光。
    陆怀亭平静地看着他，余琛出声有些哽咽，“冷不冷？”
    陆怀亭偏头看着他，总觉得余琛比他看起来还冷，他摇摇头，“你怎么了？”
    余琛走过去抱他，陆怀亭并不想他挡着自己看雪，推了推，没推动，叹了口气，“你挡住我了。”
    余琛两手抱着他，小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陆怀亭看着公交站牌，不高兴道：“我要回家。”
    “……那怎么坐在这里？”余琛问道。
    陆怀亭撇撇嘴，委屈道：“因为没有钱，没钱就不可以上车。”
    余琛轻轻吐一口气，贴着他的脖颈道：“跟我回家好不好？”
    陆怀亭摇摇头，“那不是我的家。”
    “……”余琛沉默地用力抱紧他，眼中泛起的泪冷不丁砸进了陆怀亭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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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回抱住了他。
    “跟我回家。”余琛低声说道，“谁也不能做我的主，我带你回家那就是我们的家，现在是，以后也是。”
    陆怀亭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微微发起愣，他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突然觉得没有家好像也没什么。
    随时都会被抛弃的家，有什么意义。
    第77章
    雪下得很快就铺满了整个视野，陆怀亭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路上，余琛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他穿好，想要背他结果被陆怀亭拒绝了。
    陆怀亭闷声不吭，余琛走在他的身侧，看了看路边有卖炒栗子的，他停下来拉了一下陆怀亭的衣袖，“说了给你买糖炒栗子的，着急回家忘记了，你等我一下。”
    陆怀亭怔愣地看着他朝卖炒栗子的推车走过去，余琛有些着急，大衣脱下来给了他，只穿了件羊毛衫，一路奔过来衣服有些凌乱，看着没了平日里的冷静淡然，反而显得毛毛糙糙，毫无章法。
    一包糖炒栗子被余琛捂着递了过来，陆怀亭只是看着，莫名心动起来，他伸手去接，却被余琛握住手，听余琛嘟囔着抱怨了一句，“怎么还是这么凉，你把手放进口袋里。”
    雪花将余琛的手打湿，他哆嗦了一下，把陆怀亭的手揣进大衣口袋里，自己伸手给陆怀亭剥板栗。
    “冷不冷？”余琛将剥好的栗子仁喂到他嘴边，陆怀亭垂下眼看余琛冻得通红的手指，低头将栗子仁咬进嘴巴里，摇摇头。
    余琛继续给他剥，时不时逗他开口，陆怀亭有些沉默，到了家门口，余琛手冻得解不了指纹锁，这才想起来自己没给陆怀亭录指纹，他手输了密码将门打开，和陆怀亭说录指纹的事。
    陆怀亭抬头朝他笑笑，“鱼鱼，你好奇怪呀，因为我是你的情人，你才对我这么好吗？”
    余琛将栗子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拉着陆怀亭过来录指纹，磨蹭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情人，是爱人。”
    指纹录好了，余琛将板栗拿到茶几上，又牵着陆怀亭进卧室换衣服，脱了自己的，又去脱陆怀亭，两人坦诚相对，余琛眼神微微发暗，憋着气冒出一句，“除了我的，谁的话你都别听。”
    卧室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的声响，陆怀亭觉得身子暖和起来了，伸手摸摸余琛的手，觉得慢慢回了温，便低声问道：“只听你的吗？”
    余琛还是怕他冻着，给他把柜子里翻出来的新衣服穿好，自己随便套了件卫衣，穿了条带绒的牛仔裤，陆怀亭瞧了他一会儿，嘟囔道：“你怎么学我？”
    余琛看他也是一身卫衣牛仔裤，挑了挑眉，“谁学你？我们两个人这么穿叫情侣装。”
    陆怀亭噗嗤笑出声，觉得余琛今天特别奇怪。
    余琛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耳根发起烫，只好跑去客厅拿起那大雪天里炒出来的栗子，全部剥皮放在碗里。
    陆怀亭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一个接一个的吃。
    晚些时候余琛突然想起什么，在玄关附近找到早晨带的便当，当着陆怀亭的面吃了起来。
    陆怀亭啃着板栗仁，看余琛吃冷饭，心里泛起一丝丝细软的情绪。
    “余琛，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安静的客厅里，他突然发出声音问道。
    余琛滞顿了两秒，“……什么电话？”是结婚前那些，还是……
    “花名册都写了你的号码，可是我打过去都没人接，为什么？”陆怀亭皱着眉头，手里的板栗仁被他无意识地捏碎，撒了一些碎末在地板上。
    余琛顿了一瞬，解释道：“我出国的时候没有在用那个手机了，我在国外买了新的手机和手机卡。”
    “为什么？”陆怀亭偏过头来问道。
    余琛噎了一下，“……没有为什么。”
    “那我呢？”陆怀亭眨了眨眼，“你不喜欢我吗？”
    余琛回答得很肯定，“喜欢。”
    陆怀亭眼神变得茫然，喃喃道：“那为什么你连联系你的方式都不留给我？”
    余琛哑然，这个他可以回答，但是他并不想回答。
    陆怀亭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通了，“是因为我很烦人吗？我粘着你让你很难受吗？所以才会什么都不告诉我地离开。”
    “……”余琛深吸一口气，想解释说不是的，但是说不出口，他确实不是因为陆怀亭粘人才走的，事实上高中和陆怀亭恋爱是他整个高中最快乐的一件事。
    他只是因为有了更好的机会，他并不认为未来的自己还能和陆怀亭有交集。
    他只是这样认为。
    陆怀亭将手里的板栗仁放进嘴巴里，甜得微微眯起眼，好像有些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余琛这么果断的放弃，所以他舒了口气。
    余琛将便当里的饭吃得一干二净，先给陆怀亭喂了药，这才去厨房洗碗。
    已经快天黑了，他决定晚上叫酒店的外送，前两天陆怀亭看电视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的炖汤，他让酒店送了盅佛跳墙，配上一只甜皮鸭，问陆怀亭还有什么想吃的么，陆怀亭迷瞪着眼看他，一副要睡过去的模样，余琛只好叹了口气，其他菜随着酒店安排。
    余琛去卧室给他换今天新到的枕头，想让他待会儿直接睡一觉再起来吃饭，等弄好了去客厅一看，陆怀亭手里拿着半个板栗仁放在嘴边，人已经闭上眼睛歪倒在沙发靠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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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如果欺负精神病人是很没有公德心的，只能忍痛抱着老婆进卧室，给人盖好被子，进浴室冲了个澡。
    第二天一大早齐韵就来门口要死要活，余琛被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吵得起床气简直要掀翻屋顶。
    趿拉着拖鞋开门，刚刚还在打电话的齐助理立刻正襟站直了，朝余琛看一眼，沉声道：“余总，我昨天就说了你那样不行的，德国的代表肯定不会满意，今天果然就说要撤案子。”
    余琛皱着眉头，冷冷道：“让他滚。”
    齐韵抿了抿唇，叹气道：“……少爷，您到底怎么了？陆先生是很重要，但是这公司你也付出了心血，难道你要在这房子里陪着陆先生一辈子不出门吗？”
    余琛冷漠地看着他，“我想的话就可以。”
    “公司的事情不可能只靠我们手底下的人，少爷，你自己想想老余总对你寄予的厚望和你自己付出的代价，你现在这样真的是达成了‘你的目标’吗？既然接手了就要负责，我想如果被陆先生知道这件事，他也只会觉得你这个人不值得他托付终身吧。”齐韵一板一眼地说道，他是不怕余琛的，他看过余琛是怎样为人处世的，在公司的事情上看得比什么都重。
    余琛掀了掀眼皮，有些不耐烦，他很讨厌齐韵，毕竟作为他爸手底下的一条狗，齐韵很是忠心。
    可惜做了别人的狗，到他这里来表忠心就没意思了。
    余琛刚想开口拒绝，让他滚，陆怀亭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鱼，是要去上班吗？”
    余琛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陆怀亭，他穿着和自己的同款拖鞋，一身毛茸茸的睡衣像个大猫，手里还抱着猫咪玩偶，刚睡醒还有些迷糊，伸手揉了揉眼睛，又问道：“便当吃什么好呢？”
    齐韵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陆怀亭，“陆先生早上好。”
    余琛冷冷扫了齐韵一眼，转身去抱陆怀亭的肩膀，想让他回去再睡一会儿。
    陆怀亭摇摇头，“不困了，你要去上班吗？”
    余琛摇了摇头，“我去上班那你去哪里？”
    陆怀亭眨眨眼，“我也去上班呀。”
    余琛僵了僵，哄道：“……我们在家里做好吃的，别去上班了。”
    陆怀亭皱起眉，“不干活就没有钱给花花买猫粮和罐头，要去上班的。”
    余琛沉默地看着他，陆怀亭狐疑地看着他，“你不去上班吗？要我养你也可以的。”
    余琛：“……”
    余琛轻咳一声，“那倒是不用，要么我去上班，你在家里等我养你。”
    陆怀亭懒得理他，一脸的‘你在胡说什么’，转身就去衣柜边上翻出门的衣服。
    余琛没辙，只好动手帮他找，帮他换好，又给自己换好。
    余琛换好了先去厨房做早饭，出来一看齐韵坐在沙发上，他皱着眉头，“你干嘛呢？”
    齐韵正襟危坐，“我给你们当司机。”
    “用不着你，我自己有手，你早上不用打卡？”余琛问道。
    齐韵抿了抿唇，“已经迟到了。”
    余琛“啧”了一声，“别想蹭我面子，你迟到扣钱我迟到可不扣钱。”
    “……”
    陆怀亭中途凑进来做了午饭的便当，余琛就在一旁喂他吃早餐，看得齐助理欲言又止。
    等三个人都出门了，已经上午十一点了。
    齐韵一脸难以言喻，余琛看着陆怀亭抱着便当袋一脸高兴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
    齐韵看着他的表情安慰了一句，“那些邮件，还有传播的渠道我已经让人再三确认清理干净了，也严令禁止了公司内部讨论。”
    余琛抿了抿唇，“亭亭，待会儿跟着我，不要乱跑。”
    陆怀亭点点头，“好，鳗鱼饭香香，想吃鳗鱼饭。”
    余琛闻言笑了一下，“哪有鳗鱼饭？”
    陆怀亭抬手指了指窗外的大楼，最近有个鳗鱼餐厅开业，偌大的招牌挂在楼与楼之间。
    余琛应了一声，“下班带你去吃。”
    “嗯！”
    第78章
    桌台上的仙人掌正好沐浴在窗台洒进的阳光里，余琛这段时间来得少，几乎没有精心打理，只有林娴偶尔会进来帮忙整理文件，齐助理主要还是擅长商谈方面，对余琛办公室的布局装扮表示爱莫能助，最多让清洁阿姨多擦一遍桌子。
    听到余琛跟过来交表的行政说迟到的事，齐韵眯着眼睛在心里默默感激了一下陆怀亭。
    陆怀亭正在开窗，阳光下的头发微微泛起微黄的光芒，行政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齐韵朝行政使了使眼色，走到陆怀亭身边轻声道：“陆先生，您要不要喝茶，我让小陈给您煮杯热奶茶吧。”
    陆怀亭回过头，茫然了一瞬间，“嗯？”
    “齐韵问你喝不喝奶茶，要不要吃蛋糕，我让人送一些。”余琛接过话，将桌上的文件随意摆好。
    陆怀亭凑过去，看看他的桌子，又看看仙人掌，笑了笑，“是我送你的吗？”
    余琛颔首，“嗯。”
    “我之前问老板仙人掌开花吗？他说开呢，我买了去学校送你，这么多年它还在呀。”陆怀亭伸手摆弄仙人掌上面的刺，语气有些雀跃。
    余琛愕然地看着他，“……嗯。”虽然这盆是陆怀亭去年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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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页

    陆怀亭左右看了一圈，“我的办公桌在哪里？”
    余琛抿着唇，缓了缓情绪，朝他笑道：“和我在一起，我让人送张桌子来。”
    “……”陆怀亭怔愣了一会儿，“你记错了，我在……我和别人一起呢。”
    “不说这个了，你想不想吃蛋糕，我让齐韵去买好不好？”余琛决定岔开话题打乱陆怀亭思路，果不其然，陆怀亭眯了下眼，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要不要吃蛋糕。
    午饭是一起吃的便当，陆怀亭做菜的手艺比余琛好了大概一百个米其林的程度，余琛一边看着陆怀亭埋头扒饭一边吃着猪排盖饭心想自己是错过了多少个米其林。
    吃到中途，门口突然出现一抹人影，磨磨唧唧，余琛皱着眉头准备起身去看看，就见林娴提着两个大袋子进来。
    陆怀亭拿勺子扒了一块炸里脊放到余琛碗里，对进来的人他后知后觉抬头去看，有一瞬间整个办公室都寂静无声，余琛紧张地看着他，林娴呆站着也看他。
    “……鱼，你朋友吗？”陆怀亭咬着勺子，看了看林娴，“你吃午饭吗？我有多做一份。”他说着站起身去翻便当袋，原本是给齐韵做的，但是余琛说他有员工餐，就留了下来。
    林娴连忙走过来，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余琛办公桌上，轻声喊道：“小陆。”
    陆怀亭弯着腰，闻言回过头来，“嗯？”
    林娴眼眶有些湿润，她听齐韵说了，知道陆怀亭生病，虽然也做了心理准备，真正看到听到的那一刻还是觉得嘴里发苦。
    “欢迎回来哦。”
    她不知道陆怀亭是否能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只是这样温柔地望着他，希望得到他的原谅。
    陆怀亭微微侧过身子看了眼余琛，喉结上下动了动，低声问道：“是林姐吗？”
    余琛点了点头，陆怀亭下意识瑟缩地往后退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啊，我不是故意要来公司恶心你们的。”他攥了下自己的衣摆，低下头去，“……我很快就出去。”
    余琛原本坐着的，筷子还拿在手里，闻言将东西放好，起身的动作带动椅子，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他伸手拉着了陆怀亭的手，不让他再用力地攥紧衣摆获取安全感。
    “林姐没有讨厌你的意思。”他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低下身子贴近陆怀亭一些，“林姐给你买了花，还有蛋糕，林姐喜欢亭亭的。”
    林娴从怔愣中回过神，连忙凑着余琛的话说道：“是啊，林姐不讨厌你，我给你带了花，你看看喜不喜欢？”林娴将桌上的袋子打开，将里面的小捧花拿出来给陆怀亭看，“老板说是新出的品种，我买了一点，顺便明天给你带另外一种好不好？”
    陆怀亭轻轻瞥了一眼，微微抿唇，回身抱住了余琛，“鱼鱼，真的会有人喜欢我吗？”
    “为什么不会有？你这么好，当然会有人喜欢你。”余琛慢慢引导他，“你不是要给林姐拿便当吗？林姐还在等着你呢。”
    陆怀亭为难地看看自己的便当袋子，半晌才期期艾艾道：“……不好，不好的，看照片，脏！讨厌我。”
    余琛咽了咽，有股难以言喻的痛感从他的手心传来，忍不住蜷了蜷手指，“那是他们误会了。”
    陆怀亭摇摇头，“……不要花，不要蛋糕，他们讨厌我。”
    “……”余琛沉默了半秒，抬头望向林娴，“林姐，把东西拿回去吧，他不想要。”
    林娴有些着急，“你和他说我想跟他道歉啊。”
    “……我试过了，他听不太懂。”余琛垂下眼，摸了摸陆怀亭的耳垂，“我这几天会和他沟通的，你先回去吧，你待在这里他害怕。”
    “……”林娴沉默地看了陆怀亭一眼，“东西留在这里。”
    余琛拿她没办法，只好道谢收下了，“他最近在恢复了，我会找机会和他解释清楚的。”
    林娴轻轻点头，红着眼睛看了一眼陆怀亭，“我都听齐韵说了，没想到他这么喜欢你，你现在结婚了拿他怎么办啊？”
    余琛迷惑了一瞬，“齐韵说什么了？”
    “他说小陆是为了救你被车撞傻了，你是造了什么孽啊小余总。”
    “……”余琛沉默地掀了掀眼皮，“我通知柳澄媛和黎律师下午来公司了，你接待一下他们。”
    林娴愣了一下，“啊？你让你老婆来就算了，让律师来干吗？”
    余琛有些不耐烦地蹙眉，“离婚。”
    一个协议签字让她拖了大半个月，余琛的耐心已经耗尽了，最近还一直拖着他后妈拿公司的事威胁他。
    林娴噤声，瞥了瞥陆怀亭，转身出去了。
    陆怀亭沉默地被余琛揽着，好一会儿，他轻轻挣脱开余琛的手，将那份便当从袋子里拿出来，“……真的会有人喜欢我吗？”
    余琛见他表情牵强，动手捏捏他的脸，小声道：“不仅是喜欢，还有爱。”
    陆怀亭让余琛将便当送去给了林娴。
    下午两点，柳澄媛和黎律师被带到会议室。
    柳澄媛开口第一句便是，“听说你把那贱男人都带公司里来了，怎么没看见他？”
    余琛眼也不抬地将黎律师递过来的文件接在手里，翻了翻，重新在协议上签名。
    “怎么，看到我爸最近身体不好影响了我家生意，就这么急着离婚去找下个名媛千金了？”柳澄媛冷嘲道，满脸的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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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望着余琛的眼中除了冷冷的嘲讽外还满含痛苦。
    余琛抬起头与她对视，脸色分毫没变，语气也轻飘飘，很是平静，“签字。”
    柳澄媛深吸一口气，“余琛，我不签字你又能怎么样？”
    余琛微微皱起眉，“事实上你没权利不签字，你父亲的一些事虽然明面上是查不出什么，暗地里的丝丝缕缕可是一环扣一环，我相信你这种人是不会舍弃名媛千金的身份，更不会让你父亲去牢里安度晚年。”
    柳澄媛拔高声音，瞪着余琛道：“那你呢？你没有吗？”
    余琛淡淡道：“没有。”
    柳澄媛回敬他道：“哈，你没有？你其实杀过人吧？那个贱男人的爸爸，我如果拿到证据你也会去坐牢吧？”
    余琛抬了抬眼皮，“……可是你拿不到。”
    “……”柳澄媛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婚？要这样逼我？！”
    余琛神色冷了下来，他想起一些事，所以忍不住厌恶起面前的女人来。
    “我们只是利益关系，柳小姐，我和你，和陈洋没有区别，我们都只是因为利益才会联系在一起，你什么都很好，很完美，但是你不该动陆怀亭。”
    “你又不喜欢他！”柳澄媛歇斯底里道，“你明明谁都不喜欢！你明明都做出了那些伤害他的事，你怎么可能喜欢他？”
    余琛抿了抿唇，“事实上我一直都喜欢他，说不喜欢他是因为我要结婚，如果你安分一些不去招惹他，不联合陈洋欺辱他，我依旧会和你维持婚姻关系忠于对你的责任。但是你们没有放过他，更没有收手。”
    “我固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也不能让你们这样欺负他。”余琛再一次将协议递了过去，“你应得的补偿我都放进合同里了，签了离婚协议和补偿合同你就离开吧，过去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了，是我的错，我会自行向陆怀亭乞求原谅，但是我希望你能和陆怀亭道歉，他不是什么贱男人，更不是我的小情，他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热爱生活的人。”
    “我后妈的话你也不用全然都听，她这种人一辈子贪图的无非是自己的利益，和我大约也没什么差别，你在我这里吃了亏，索性和我家断了关系，免得遇见麻烦。”余琛语气放轻了一些，他觉得这场荒谬的婚姻里，最令人厌恶和恶心的是自己。
    “签了吧。”
    柳澄媛的眼泪瞬间掉了下去，一颗颗地砸在地上，她嘴唇微微发颤，抖着手拿起笔要签字。
    “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喜欢你吗？”她带着哭腔问道。
    余琛心里有一丝倦怠，“后来知道了。”
    “你真的一直都喜欢他吗？”
    余琛顿了一下，“嗯。”
    柳澄媛闭上眼睛，抽噎着道：“那你为什么要放弃他？”她睁开眼睛，将自己的名字签好。
    余琛嗤笑了一声，“因为我要我的前途。”他的嗤笑满是嘲讽，是对自己的自嘲和讥讽，冷冷地染上眉梢。
    「陆怀亭，这是你手机吗？」
    「嗯。」
    「你在给谁打电话？」
    「……我，喜欢的人。」
    「你家这么穷你哪来的手机啊？不是偷的吧？」
    「……不是！是我做兼职买的！你们不要动我的手机，我在打电话啊！」
    「……」手机落在地上破碎的清脆声响使整个室内都安静了片刻。
    陆怀亭看着碎掉的后盖和摔出来的电池眼睛都红了，他的电话已经拨通了，万一余琛这次接了呢？
    万一他回拨了呢？
    他着急忙慌地把手机捡起来重新拼好，重新开机，手机是买的二手，卡顿闪退，他捣鼓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空空如也的消息主页看得他鼻子发酸。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为了手机摔破了后盖伤心，还是为了余琛又没接他电话而难过。
    「怀亭，又出去做兼职啊？你妈上周不是给你寄钱了吗？」
    「嗯，有点不够。」
    「你都攒很多了吧，怎么还不够啊？你要买什么啊？」
    「机票，我想去德国。」
    「你做兼职挣几个钱啊，别想了吧，青天白日里做什么大头梦呢我的亭亭诶。」
    「……先试试看吧，也许能够呢。」
    够了之后也没能去成。
    「你是，陆怀亭？」
    「既然喜欢，我们就在一起吧。」
    「……」
    「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的意思你也听不懂吗？」
    余琛冷漠的眼神盯着无所遁形的他，他瑟缩着，就这么茫然地望向余琛，听见余琛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别爱了，没人会爱你的。」
    陆怀亭一个激灵，从沙发上惊醒。
    四周安静无声，原本拉开的窗帘被合上了一边，阳光只透过一边窗户落在余琛的办公桌上。
    陆怀亭撑着自己的额头，良久才轻抽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眼睛。
    是噩梦吧。
    第79章
    年终总是忙碌而又倦怠的，陆怀亭虽然依旧和林娴他们无法正常交流，却习惯了给大家准备好吃的便当。
    他只有偶尔才会想起来要工作的事情，余琛一开始有些烦恼让他做什么好，还是林娴提出让他按序号整理档案。
    --

 第122页

    余琛在办公室里换了一个柔软的新沙发，上面放了温暖的羊绒被，陆怀亭喜欢在那里休息，抱上自己的小猫。
    “快过年了，你过年把亭亭送我这儿吧。”简津京路过余氏的时候，正好上来看看陆怀亭。
    余琛埋头看合同，闻言微微抬起头，“为什么？”
    简津京一脸‘你明知故问’的不满，“你过年不回家啊？”
    余琛看看窝在沙发里面小睡的陆怀亭，轻声道：“我和他一起过年，回我们自己的家。”
    简津京沉默了两秒，“不怕你爸把你扫地出门啊？我听说你那后妈可是盼着把她那儿子接回来呢。”
    陆怀亭翻了个身，朝被子里缩了缩。
    余琛起身走过去，怕他着凉，便伸手替他提了提被子，“嗯，没关系。”
    因为很期待和陆怀亭一起过年。
    简津京坐了一会儿，看到办公桌上有个漂亮花瓶，里面插了两支红玫瑰，忍不住问道：“这花瓶还挺好看的，不过这个颜色配淡雅一些的花比较适合。”
    余琛扫了一眼桌上的花瓶，是他曾经送给陆怀亭的那一个。
    “每天是不一样的花。”余琛回了一句，这个花瓶还是林娴那天突然提到的。
    「小陆很喜欢这个花瓶哦，之前他女朋友……呃，是你吗？余总。」
    「你每天送给他的花他都很用心地修剪好放进去，每一枝都爱护得很好，后来有段时间你不是和他吵架吗？也没送花，那些花都掉光了，我看着他有些沮丧，就给他带了一束花，他还挺高兴的。」
    「后来你俩又和好了吧，我看他每天都有带花来上班……嗯？大概是九十月份的时候吧。」
    九十月份的时候他在想着怎么摆脱陆怀亭，怎么可能给陆怀亭送花。
    “我早晨出门送给他的，他很喜欢。”余琛接了后半句，温柔地用拇指轻轻蹭了蹭陆怀亭的脸颊。
    “行。”简津京起身，“既然过年你不打算回家我也就放下心，如果他状态很好的话这段时间的药你稍微停停，看看戒断期会怎么样。”
    余琛认真记下，“好的，我送你下去吧。”
    简津京摆摆手，“不用了，好好照顾陆怀亭吧，这段时间我和魏西都挺忙的，正月里再去给你拜年，回见。”
    余琛送他到办公室门口，看着人进电梯，他有些出神。
    陆怀亭在沙发上惊醒，小猫玩偶掉在地上，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将被子推下一半，小声地喊余琛。
    余琛闻声回头，见他醒来当即弯了弯眼角，“别推被子，我给你捡。”
    陆怀亭依旧迷瞪着眼，良久才哼唧一声，接过小猫，“要鱼鱼抱。”
    余琛轻叹一声，舍不得给他把暖呼呼的被子掀了，只好弯下腰将人连被子一起抱着窝在沙发里。
    余琛蹭了蹭陆怀亭的鼻尖，小声问道：“这么久都没撒娇，今天怎么突然要撒娇？”
    陆怀亭眨眨眼，“没有撒娇，喜欢鱼鱼。”
    “过年也和鱼鱼一起过好不好？”余琛问道。
    陆怀亭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想和鱼鱼一起过年。”
    “有多想？”余琛调笑了一句，伸手替他理了理睡乱的头发。
    陆怀亭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就是很想，因为鱼鱼要回家，不和我一起。”
    “……”余琛垂下眼，伸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温声道：“以后不会了。”
    公司提前一周放了春节假，余琛碍于堆积的事情只能多加班几天，好在陆怀亭病情好转，已经很少哭闹了，甚至偶尔还能帮他处理一些杂事。
    他和陆怀亭的事情整个公司人尽皆知，影响算不上很好，但是都被他压了下去，后果就是余庆安简直要将他的电话打爆，余琛忍无可忍地拉黑了他爸。
    齐韵被逼无奈又来劝，“好歹注意一下啊余总，您和小陆的沙发照都在内网传遍了。”
    “……”余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人事部做什么的？学不会开除是要我教他们吗？”
    齐韵语塞，看了一眼一旁的陆怀亭，低声道：“小陆，你也劝劝余总吧。”
    陆怀亭正在做余琛安排给他的画圈圈工作，闻言提着笔发了会儿愣，余琛趁他开口前说了一句，“还有多少没画完？”
    陆怀亭思绪一断，也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齐韵：“……”
    齐韵抿了抿唇，再开口声音严肃了一些，“您的事我相信您有打算，我归根结底不过是余氏的员工，为您还是为老余总，都是给你们余家打工，您针对我无非是和老余总有矛盾，但我扪心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做得是不利于公司发展的。”
    “如果小陆精神正常，我相信他也不愿意您这样将他暴露在悠悠之口被批驳嘲讽，您不为自己不为公司考虑，好歹为小陆想想。”齐韵说完微微弯下身子，这才出去。
    他该说的都说了，至于余琛怎么样实在不是他能左右。
    余琛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发呆的陆怀亭，陆怀亭有些委屈地看着齐韵离开的背影，察觉到余琛的视线，他小声问道：“齐是生气了吗？”
    余琛耸耸肩，“不用理他，他没有老婆。”
    陆怀亭若有所思点头，突然问道：“你有老婆吗？”
    余琛一愣，心想自己已经离婚了，这才稍稍轻松一些，“我老婆不是你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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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皱了皱鼻子，“可我是男的。”
    “……”余琛失笑，“没关系，我就喜欢男的做我老婆。”
    陆怀亭又点点头，余琛觉得他好乖，摸摸下巴，“收拾一下，回去过年了，今晚我做饭好不好？”
    窗外的天色昏昏沉沉，余琛抬眼望出去，高楼大厦的外墙霓虹灯渐渐亮起，两人手牵着手下了楼，街道满是张灯结彩的喜庆。
    陆怀亭很是开心，牵着余琛的手甩啊甩，“和鱼鱼过年！”
    “有什么想要的新年礼物吗？”余琛走在他身侧问道。
    公寓离得很近，余琛这段时间为了让陆怀亭锻炼身体也就没开车出勤，两人一路走在喜气洋洋的红色灯光里。
    陆怀亭好奇地四处看看，新年的气氛很浓，开店的人并不多，四处挂满了灯笼，陆怀亭盯着一间卖煎饼果子的小店看了好一会儿，才拉拉余琛的衣袖，小声道：“要吃这个。”
    余琛挑眉，“待会儿要吃年夜饭。”
    “要加两个蛋，多放葱。”陆怀亭不理他，继续说道。
    余琛想了一会儿，还是妥协地叹了口气，“走吧，正好买个饼你路上吃，待会儿去超市买菜要点时间。”他往前走了几步。
    手牵着手被拉扯着快了一步。
    陆怀亭反应迟钝地被余琛拉着走，他垂着眼看向握在一起的手，突然心尖抽了一下，发起疼来。
    明明看起来这么快乐，为什么还是会想到那些噩梦。
    陆怀亭呆滞许久的大脑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他只是垂下眼，忍下那丝丝缕缕的不适应。
    “年货我已经让人买好了，待会儿去超市顺道看看甜品怎么样？”余琛低下头朝他问了一句。
    陆怀亭抬头看着他，轻轻点点头。
    “新年快乐，亭亭。”余琛凑在他的耳边，含着笑说道。
    陆怀亭眼睫微微发颤，喉结滚了滚，发出一声极轻地哽咽，“新年快乐，余琛。”
    第80章
    过往的春节，余琛总是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后妈和几个伯母聊家事，父亲和他还有几个伯伯谈论公司的事，剩下他的几个表妹表弟嘻嘻闹闹在一旁。
    余琛对此一直没什么过节的感觉。
    此时此刻看着陆怀亭弯着身子给他夹菜，手忙脚乱地拿果汁和红酒，余琛突然生出一丝过年的喜悦来。
    客厅的电视传来春晚的欢庆声，余琛接过陆怀亭给他倒的红酒，眉眼间满是笑意地抿了一口，“……嗯，亭亭不要忙了，快吃饭。”
    看着一大桌的饭都是陆怀亭做的，自己的厨艺只配打下手，余琛微微眯起眼，“今晚要守岁呢。”
    陆怀亭坐下来，夹了一块排骨放进余琛碗里，“嗯！”
    “今晚不吃药了吧，我给你泡牛奶喝。”余琛说着夹起排骨咬了一口，“说起来我给你准备了压岁钱，待会儿你记得放进枕头底下。”
    陆怀亭点点头，咬着一根白菜，双眼发亮地看着余琛。
    “那我也给鱼鱼发钱！”他咽下嘴里的东西，突然说道。
    余琛愣了半秒，笑道：“好呀，”他伸出手，掌心朝上递到陆怀亭面前，“老板给多少？”
    陆怀亭瞪大眼睛看着余琛的手心，瘪了瘪嘴，委委屈屈地道：“……我没有钱。”
    余琛刚要说“我只是逗你玩”，就听陆怀亭认真地说道：“但是我有很多爱，全部都给鱼鱼！”
    电视里的欢歌笑语一时之间灌满了整个屋子，余琛微微抬起眼，有些出神地看着陆怀亭，觉得心口像被包裹在蜜糖中，泡得甜蜜发涩。
    “……好。”余琛应承道，脱口而出的声音隐隐颤抖。
    他在今天又一次收到了陆怀亭全部的爱。
    这一次他会小心翼翼地收好，万分珍惜地藏进心里。
    吃完饭他抱着陆怀亭去浴室泡澡，两个人闹了一番，再出来时陆怀亭有些腿发软，余琛心里想着怎么就没忍住呢，抱着陆怀亭就往卧室钻。
    “宝贝儿，困不困？”他替陆怀亭披上毛茸茸的棉外套，棉外套的后背还有个带毛的帽子，陆怀亭往余琛怀里一窝，整张脸都埋进了帽子里。
    等了许久也没人回答他，余琛又问了一遍，陆怀亭才轻哼出一句，“不。”
    屁股疼，才不困。他泪眼汪汪地想着，坏鱼欺负人。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贴在一起，好一会儿，陆怀亭扭过身子抱紧余琛的肩膀，闷声道：“鱼鱼，今天梦到你了。”
    余琛想起他中午小睡了一会儿，“嗯？”了一声，“是好梦吗？”
    陆怀亭抿了抿唇，摇摇头，“……你说我的爱一文不值。”
    “……”余琛顿住，掩饰着情绪笑了下，“所以是梦吧，我怎么可能会说你的爱一文不值？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也不会说，毕竟每个人的爱都是无价之宝，更何况是你对我的爱。”
    陆怀亭轻轻点头，“嗯，我很爱你，你不可以这么说我。”
    余琛摸摸他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亲，“不会的，我也爱你。”
    两人说着细细碎碎不着边际的话题，电视里的倒数声传入耳中，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声音。
    三……二……一……
    钟声敲响，数以万计的烟花光芒在窗外的天空中飞溅。
    陆怀亭默默许了个愿，余琛听见后偏头亲了他一口。
    --

 第124页

    “会实现的。”余琛说道。
    因为陆怀亭的心愿是余琛永远陪在他身边。
    两人黏糊糊地腻在一起到大半夜，余琛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伸手压下被自己动作带起一角的被子，对陆怀亭望过来的视线回应道：“想起一件事，要出去一会。”
    陆怀亭皱着眉头，也半爬起身，“怎么了？”
    余琛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我想起你送我的小鱼挂件在哪里了。”
    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两点四十分，陆怀亭穿好袜子坐在沙发上等余琛给他泡牛奶，等出门的时候将将三点，陆怀亭捧着装了热牛奶的保温杯，被余琛背着下了楼。
    “困不困？”余琛开着车，问了一句。
    陆怀亭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牛奶，舔了舔嘴巴上的一圈白色奶沫，“不困，你要去哪里？”
    明明刚说完出门就一定要跟着，结果去哪里也不清楚。余琛眉梢微微上扬，看着陆怀亭的眼睛充盈着柔软的爱意。
    “去我们一起住过的房子里。”他这么回答，虽然不指望对方能记起什么，但是看着陆怀亭得到答案乖乖点头应声的模样他觉得心口又松动了一些，变得暖和起来。
    当初只是因为听保镖说了一句陆先生在卖房子，一丝犹豫也没有直接就以朋友的名义买下了。
    买下来的用处他从来没想过，如今想来……兴许是怀念那段和陆怀亭同居的日子。
    屋子的装潢和物件摆放都同原来一样，陆怀亭走进去四处张望着，回过头来朝余琛说道：“这是我家。”
    余琛跟着打量屋子，那段时间的事情密集而又凑巧，他也未曾来过。
    “嗯。”
    陆怀亭走进书房，这里原先摆了他的书桌和电脑，整个墙面贴满了他给小猫拍的照片，他抬眼看着，四周空荡荡，墙壁干净地一丝痕迹也没有。
    “小猫照片不见了。”他嘟囔一句，伸手摸了摸墙壁，试图找出一丝照片存在过的印记。
    这是陆怀亭的心结，余琛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贴近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他，轻轻开口道：“我帮你找回来。”
    “嗯？”陆怀亭偏头来，“小鱼挂件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怀亭岔开了话题。
    余琛怔愣了半秒，跟着换了话题道：“是啊，已经记起来在哪里了，很快就能找到。”
    他走出书房，直奔卧室，想要快一些找回来，这样兴许能让陆怀亭高兴一些。
    不再去想那一只永远也回不来的小猫。
    “说起来，津京说今天白天要来家里拜年，待会儿回家路上顺便去买些菜吧。”余琛刻意提起话题，他怕陆怀亭沉浸在情绪中，于是碎碎念起来，“前两天我让齐韵给你买的蛋糕好吃吗？说是什么国内市场非常受欢迎的连锁甜品店，你要觉得好吃，我下次去谈一家来送给你怎么样？”
    “感觉你还挺喜欢蛋糕之类的……”极轻微的声响传入余琛耳中，他微微顿了顿，停下了说话声。
    陆怀亭捧着保温杯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停下来，跟着走了一步，余琛突然转过身来。
    陆怀亭下意识朝他笑，余琛却瞪大眼睛，猛地向他撞来。
    没关上的保温杯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里面装着的牛奶撒了一地，陆怀亭被余琛猛地推到地上，呆了一瞬，再抬起头时瞳孔猛然收缩，他挣扎着要爬起来。
    余琛被陆怀亭身后举着刀的男人一刀砍在后肩，拉拽着又在背肌划了一刀，疼得余琛倒抽气，抬手挡着那陌生男人再一次捅过来的刀。
    陆怀亭被余琛溅出来的血染了一脸，呆愣愣地坐在地上，余琛挡着刀给了对方一脚，怕陆怀亭吓到，他偏过头来看了一眼陆怀亭，飞快地说了一句，“不要害怕。”
    陆怀亭眼神沉了沉，有些痛苦地抬手扶了下额头，余琛的血在脸颊上变得冰冷起来，陆怀亭用手背擦干净，这才恍惚地从地上爬起来。
    余琛一个顶肘撞膝将陌生男人狠狠压在地上，后背的血顺着衣服下摆流在地上，他怕陆怀亭受刺激，回头迅速看了一眼陆怀亭，见陆怀亭呆呆地望着他，他想要说些什么，被地上翻起的男人打得一个趔趄，头重重撞在了桌角上。
    有一瞬间他痛得整个后背抽搐不停，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和陆怀亭害怕地喊他，他咬咬牙抹掉脸上的血，肾上腺素促使他绷紧了身子，一脚踹飞了对方手里的刀，俯冲过去的时候抬腿踢中了对方的脖子。
    “……”余琛重重喘息着，看着对方瘫软在地上，一小滩血从陌生男人的身体下扩散开。
    余琛看着陆怀亭恍惚的神色，还有眼底的惊慌，估摸着受了惊吓一时难以平复，他走过去轻轻亲了一口陆怀亭的嘴角，这才抖着手报警，给自己叫救护车。
    失血造成的一阵阵发黑让余琛喘不上气，陆怀亭像是才反应过来，青白着脸伸手抱住他，触手的感觉是温热的血，“余琛！余琛，你还好吗？”
    余琛浑身使不上劲，趴在他怀里，身上发冷，忍不住蹭了蹭陆怀亭的脖子，“亭亭，不要害怕。”
    他的语气轻微又虚弱，陆怀亭惊慌失措地扶着他，“……你不要闭眼，”
    余琛心道亭亭吓坏了啊，一直在发抖，可他实在没力气，只能蹭着陆怀亭的衣服，小声安抚道：“不要害怕，亭亭，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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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页

    窗外的警笛声和救护车声由远及近，陆怀亭红着眼睛半蹲下身子坐在地上，将余琛小心翼翼地放平在腿上，尽量避免压着余琛的伤口。
    “亭亭。”余琛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陆怀亭喉咙发紧，“医生在上楼了，我听见声音了，你不要死。”
    余琛弯了下嘴角，无奈地笑了一声，费力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鱼挂件伸到陆怀亭面前，“找回来了。”他小声地说道，满含着笑意。
    陆怀亭抿了抿唇，眼泪突然掉在了余琛的手背上，警察开门的声音传来，余琛动了动手，将小鱼挂件放在陆怀亭的手心。
    “没事的。”余琛安抚他，“医生来了，没事了，你把这个……收好，等会儿给我。”
    陆怀亭深深吸了口气，“嗯。”
    他用力地将小鱼挂件攥在手心里。
    第81章
    简津京忍不住笑得眉梢发颤，眼尾透着泛红的泪光。
    陆怀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替余琛削苹果，简津京乐得简直要翻到凳子底下去了，余琛扫了他一眼，哑声道：“什么这么好笑？”
    “你知道我去警察局找李乾打听情况，李乾说什么吗哈哈哈哈！说你今年可能命里犯太岁，让你出院了去庙里多拜拜！”简津京笑得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说真的啊，那小子趁着过年夜偷东西也能被你撞上，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你倒霉。”
    陆怀亭听了个来回，终于明白简津京的意思了，便开口问了一句，“那个人是为了偷东西吗？”
    简津京对着他收敛了一些，轻声点了点头，“是啊，那小子是个小偷，趁着大年夜专门偷一些空屋子，捡漏嘛，哪知道昨天晚上你俩刚好回去，恶壮怂人胆，所以对你们动手了。”
    “……”陆怀亭垂眼扫了一下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是余琛的，这人麻醉刚醒就疼得一边抽气一边要陆怀亭将小鱼挂件挂在他的手机上。
    简津京见他情绪不对，朝余琛使了个眼色，刀口疼得余琛蹙起眉头，缓了缓才道：“亭亭啊，喝不喝热牛奶，我让津京泡给你喝。”
    陆怀亭看他疼得脸色发白，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止痛棒，“你不要这样用力躺着，侧躺着微微趴一些。”他放下手里的苹果，擦干净手，起身帮余琛挪了挪姿势。
    简津京望着他的眼神变了变，“喝牛奶吗？”
    陆怀亭摇摇头，看点滴速度不慢不快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苹果被他削太久，表面氧化了一圈，他看看苹果，又看看余琛朝他望过来的眼神，连忙避开，拿着苹果的手也往后缩了缩，好一会儿，他将苹果丢进垃圾桶里，略微焦躁地起身又检查了一遍止痛棒。
    余琛以为他是因为药物戒断的反应变得不安，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了下他的手指，又无力地垂了下去，“亭亭，饿不饿？”
    陆怀亭摇摇头，“……不。”
    余琛撑起精神看着简津京，问道：“怎么回事？我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对，吓着了？”
    简津京瞥了一眼陆怀亭的表情，对方一脸茫然地看了过来，简津京抿了抿唇，回余琛道：“吓着了吧，没什么的，你赶紧好别让人操心了就成。”
    余琛觉得有些怪，觉得今天的陆怀亭特别像从前的陆怀亭，藏着掖着什么，并不像‘陆勾勾’那般直白。
    他想了想，同简津京说道：“我现在没法照顾他，别人我不放心，你最近有空吗？让亭亭去你那儿住一段时间。”
    简津京道：“行啊，不过你这……你爸知道了吗？”
    陆怀亭闻言沉默地给余琛将手盖进被子里，耳朵微微抖动。
    余琛轻声道：“没必要，我请个护工就行了，你待会儿吃完晚饭就把亭亭一起带回家。”
    简津京毫无异议，故意同陆怀亭开玩笑道：“那待会儿我就把陆亭亭同学领回家给我烧饭洗衣啦。”
    简津京以为他会说些不愿离开的话，陆怀亭却点了下头。
    陆怀亭又坐回椅子上，没有再削苹果，只是偶尔看一眼点滴瓶的药水。
    余琛倦怠地眨眨眼，想和陆怀亭说说话，刚嘟囔一句眼皮就垂了下去。
    陆怀亭抿了抿唇，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发，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简津京拧眉瞥了一眼他微微蜷缩的手指，沉默不语。
    晚饭是简津京让人从酒店送来的海鲜粥，余琛实在没胃口，被陆怀亭喂了两口就抽着气摇了下头。
    陆怀亭忧心忡忡地盯着他的脸色看了好一会儿，被简津京打岔说道：“魏西刚刚打电话说今晚来陪夜，你要他带点什么来么？”
    余琛忍痛道：“……不用了，让他别来。”
    “那可不成，万一你半夜起夜摔着那可真成咸鱼干了，得在病房里晾一晚上肉。”简津京说话间注意着陆怀亭的神情。
    余琛抿着唇说不出话，止痛棒的药效过去了，身上缝了针的刀口火辣辣的痛。
    “余琛啊，魏西给我发消息说还有十分钟就到，我先带亭亭回去了。”简津京收拾着东西起身，陆怀亭低着头，闻言跟着站起身，走了一步忍不住回头去看余琛。
    余琛正皱着眉头望他，见他回头，便笑了一下。
    “……先说晚安。”余琛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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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页

    陆怀亭一个激灵，连忙背过身，跟着简津京出了门。
    余琛没多想，疼得简直想嚎一嗓子，老婆面前也不敢哼唧，老婆走了也只能忍着痛埋进被子里小声哼哼。
    电梯里，简津京拎着垃圾，陆怀亭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到达音响起的一瞬间，简津京突然开口道：“好了？”
    夜风拂面而过，凌冽的使人发颤，陆怀亭眼睫轻微颤动，小声道：“……记起来了。”
    简津京随手将垃圾扔进垃圾桶，回身朝陆怀亭温柔地笑了下，“哎，这是好事啊，咋不高兴呢？”
    陆怀亭咽了咽，脸色发白地解释道：“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我不想，不想让他知道。”
    “没事。”简津京打开车门让陆怀亭坐进去，轻声细语地安慰道：“人类的精神是一种很神奇的领域，这也算不上瞒不瞒吧，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因为你看余琛的脸色很不对，如果你不想让他知道，最好别在他面前做出那样的表情。”
    陆怀亭默然地想了许久，“什么样的表情？”
    简津京抬起眼，淡淡道：“伤心，又不舍的表情吧，毕竟余琛现在爱你了，你怎么会伤心又不舍呢？”
    车窗上映出灯光，陆怀亭的视线落进这些璀璨的光色中，些许出神。
    他有些窘迫地攥紧了自己的衣服，想要若无其事却又做不到，挣扎了半晌才咧嘴笑道：“……怎么可能，余琛不会爱我的，只是同情我，我都明白的。”
    简津京偏头看了他一眼，“兴许他是真的爱你呢？同情一个人也不会为了照顾你做这么多吧。”
    陆怀亭一丝犹豫也没有地摇了摇头，“他人很好的，所以他可以因为同情做到这些，他不会爱我的。”
    简津京纳闷这到底是哪来的歪理，好奇地问了一句，“他怎么就不会爱你了？我觉得你挺好的啊。”
    “……”陆怀亭低下头去，用力咬了咬下唇，仿佛将痛苦从身体中排解出去，获得一丝倦怠的勇气，小声道：“因为余琛告诉过我的，没有人会爱我的，他说的话都是对的，所以是不会有人爱我的，他更不会了。”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朝简津京笑了一下，很浅很淡的笑容，很快便收敛，他只是觉得简津京为他操心得太多，给别人添了许多麻烦，他实在没有办法还人情。
    简津京这下反而说不出话了，惊了一下，在心里暗暗骂了余琛一句“死王八鱼”，深吸一口气。
    打算到家找个没人的地方打电话骂一顿余琛。
    第82章
    余琛伤得不算轻，在医院住了一周才能自己下床，魏西不放心他平日里一个人住院，又给他从家里派了两个保镖，余琛无奈地摸了摸魏西的脑袋。
    魏西一脸高兴地说道：“得亏你运气好，那一刀没砍你腰上，不然陆怀亭可怎么办哦！”
    余琛刚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差点呛住倒灌，连忙拿纸巾擦了擦漏出来的水，啧声道：“你想什么呢。”
    魏西轻叹了口气，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向余琛，“……唉，我最近有点烦。”
    护工从西药房领了余琛的药，进门看见魏西也在，礼貌地问了声好。
    余琛看着护工拉开窗帘，窗外的阳光坠了进来，他微微眯起眼，笑道：“怎么了？你爸又让你哥教你管理公司？”
    “我不是去晶晶那里混了两个月班上嘛？我反正无聊，他让我去我就去咯，结果看他看多了，最近去会所看那些漂亮妹妹没感觉了。”魏西惆怅地从口袋里摸了条口香糖塞嘴里，“你说丫脾气这么差，我怎么还看上他了？”
    余琛闻言表情有些复杂，一脸的欲言又止，等魏西抬头看他，他才轻咳一声，安慰道：“喜欢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两家还住对门，我觉得还挺正常的，就是你这个性格，让津京接受是不是有点……困难？”
    “你也这么觉得吧！草，就是说啊！丫从小到大最烦的就是我了！”魏西一个激动拍大腿，迫使余琛往后仰了一些，对他道：“好好说话！别激动。”
    魏西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去，“救命啊老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简津京就是喜欢一条狗也不会喜欢我的。”
    余琛想笑又怕魏西揍他，只能抿着唇，挣扎道：“……有志者事竟成吧，你多腻歪下他，他烦了说不准就把你收了。”
    魏西撇撇嘴，“唉，小时候算命的就说隔壁那男的是我命中大劫，我妈还以为是简伯父呢，那段时间把我丢我奶家住了好几年。”
    余琛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你和他说，兴许他也喜欢你呢。”
    魏西苦着脸，撑着下巴开始冥思苦想。
    余琛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消息，又翻到电话黄页，犹豫着点到简津京的号码上。
    中午吃完饭，护士来给余琛挂点滴，魏西坐了一会儿就说要回家，余琛点点头，看着他离开，立刻就将手机摸出来给简津京打电话。
    等忙音时他莫名有些紧张，眨了眨眼睛，盯着葡萄糖注射液的点滴，心里默数一二三。
    简津京过了很久才接起来，开口第一句透着一股子刚睡醒的烦躁，“喂？”
    余琛问道：“亭亭呢？”
    简津京道：“在厨房给我做午饭呢。”
    “他怎么不……”来看我。
    余琛脱口而出了一半戛然而止，些许理智闯进喉间，咽了咽，他重新开口道：“他好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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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页

    简津京放轻了语气，“挺好的，最近我带他四处转转，周围的旅游景点都去了一遍，能看出来他很喜欢。”
    余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麻烦你了，回头我会带他多出去的。”
    简津京大约听出他语气的别扭，轻笑一声，“你干嘛？吃我的醋啊？”
    余琛沉默了两秒，并未否认。
    他这一周都在医院，陆怀亭自从那天跟着简津京走了就一次也没回来看过他，连一通电话也没有。
    余琛自然知道陆怀亭是因为生病了不懂人情世故，那为什么……作为他喜欢的人，他的爱人，连一丝牵挂也记不起来吗？
    “别吃醋了啊王八鱼，都是你自己做的好事。”简津京说起话来自带嘲讽。
    余琛习惯他这个态度，没跟他计较，只是纳闷道：“什么好事？我最近做了什么？”
    挂点滴的手变得发冷，余琛掀起被子捂着，听到简津京说道：“你是不是说过贬低他的话？说这世上没人会爱他之类的话？”
    “……”余琛蹙起眉，“这只是气话，谁会当真？”
    简津京抬手扶了下额头，回头去看正在厨房围着围裙做午饭的男人，觉得心都有些发凉。
    “那你还挺会说气话，专挑人痛处下手。”简津京说完挂了电话，他穿好拖鞋，又是一副笑颜，走进厨房，高兴道：“哎，亭亭这是啥菜啊，闻着好香～”
    陆怀亭同他相处一周，已经适应了很多，没有从前的窘迫和紧张，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炸脆的豆腐干递到简津京面前，“你吹吹，变冷一些吃掉。”
    简津京吹了两下，一口吃进嘴里。
    “……”心里暗自骂了一句，狗日的余琛，这么会做菜的人你他妈也敢辜负？下辈子喝泔水去吧你。
    陆怀亭期待地看着他，简津京连忙道：“嗷！也太好吃了吧！”
    陆怀亭笑了下，“你喜欢就好，快去洗手，我把菜装起来就开饭了。”
    简津京应了一声，趿拉着拖鞋准备洗手，余琛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简津京：“……”
    “干嘛？”
    余琛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我刚刚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至少我现在绝对没有那种意思！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
    陆怀亭看着简津京接电话，放轻动作，端菜去了客厅。
    简津京叹了口气，“知道了，你到底干嘛啊？有事直说。”
    余琛当即道：“能不能给你打视频，然后你把手机给亭亭。”
    简津京皱起眉头，“行是行啊，我问问他。”
    “……好。”
    陆怀亭看简津京走出来，开口问道：“津京，你是先喝汤还是盛饭？”
    简津京捂着手机凑过去问道：“王八鱼要给你打视频，你愿意的话我就给你接了。”
    陆怀亭顿了一下，眼神瑟缩地收了回去，盯着手机像是看见深渊巨兽似的，好一会儿，他接过简津京的手机。
    余琛正好打了视频来，他抖着手接了。
    “……”陆怀亭深吸一口气。
    余琛在那头问了一句，“亭亭吗？”
    陆怀亭低低“嗯”了一声。
    余琛的语气变得高兴起来，“好想你。”
    “……”太过直白的话语让陆怀亭在一瞬间痛苦地蹙起眉头，很快又收敛起来，说话间还是轻轻笑道：“我也想你，伤口还疼吗？”
    余琛嘟囔了一句，“疼，可疼了，你是不知道，前两天负责我病房那个小护士，给我换药，刷刷两下，跟切西瓜似的，疼得我咬牙切齿，小护士还说我是在啃床单，你说她过不过分。”大约以为病着的陆怀亭记性不好，余琛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轻声细语地同他抱怨道。
    陆怀亭下意识心疼起来，“怎么还疼呀？不是说最多疼三天吗？医生没给你用止痛棒吗？”
    余琛顿了两秒，一双眼满是笑意，“逗你的，没这么疼。”
    陆怀亭还是有些担心，眉眼染上了一层忧虑，“真的不疼吗？医生到底怎么说的？”
    余琛沉默良久，突然瓮声瓮气道：“都没我心口疼，你怎么一直不来看我？”
    “……”陆怀亭错愕地拿着手机，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摇了摇头，拍拍额头。
    只听余琛又咕哝一句，“给简津京做饭，没给我做。”
    陆怀亭看着视频里余琛略微苍白的脸色，心里泛起一丝丝的疼，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克制住了。
    “……我下午去看你。”他舍不得余琛这样吃苦头，忍不住就脱口而出。
    他可以一周不看余琛，不听余琛的消息，但是看见余琛的一瞬间，那坚持了一周的刻意便偃旗息鼓，走投无路，只能忍着痛一步步地又走回去。
    余琛应了一声，笑得眉梢都微微上扬。
    “那你想吃什么？我让保镖去买，上次你在便利店买的那个奶油泡芙要不要？”余琛的语气带了点雀跃，眉眼间都是亮晶晶的快乐。
    陆怀亭看着他，能感觉到余琛在同他说什么，只是他体会不到余琛的高兴是真是假。
    他想，余琛真是好人啊，同情一个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第83章
    诊室预约的病人提前到了，简津京看了眼时间，才一点半，想着先送陆怀亭去医院，便让陆怀亭穿好棉服出门。
    --

 第128页

    陆怀亭做了一些开胃营养的饭菜，正犹豫着要不要带，被简津京一喊，他一个激灵，咬了咬牙，将装好的饭菜丢在流理台上。
    路上的街景从眼底滑过，简津京瞥了他一眼，觉得他神态沉闷，忍不住开口道：“不想去的话跟我去诊室坐一会儿，我忙完了送你回家。”
    陆怀亭垂下眼，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摇了摇头，“……医院附近有个便利店，我想给他买点东西，你知道他爱吃什么吗？”
    简津京是知道他饭后还在厨房忙活了很久的，闻言皱起眉，“你不是给他做了饭？”
    陆怀亭抬头苦笑了一下，“我忘记带了。”
    “我送你回去拿。”简津京松了口气，看了眼前面的路，还有五十米就到了转弯路口，“你便利店能买什么东西啊？而且做了这么久没吃上多可惜啊。”
    陆怀亭半分犹豫也没有，“不用了，直接去医院吧。”
    简津京顿了一下，车子直接开过了路口，“……那我送你到门口下吧，晚点你要回家如果打不通我的电话就打我助手的。”
    陆怀亭点了下头，“麻烦你了。”
    他对简津京依旧客客气气的，觉得给别人添了很多麻烦，事实上他并不需要对方这样小心翼翼地看顾他，只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他没舍得打断。
    这次去看余琛，看完就回自己的家好了，把上次的打算再捡起来，免得留在这里继续给大家添麻烦。
    他口袋里还有上次简津京给他装的一些钱，让他拿着应急的。
    下了车之后简津京叮嘱了一些话便开车走了，陆怀亭低头将口袋里的钱拿出来看了一眼，转身去了不远处的一家装潢雅致的餐厅，大约是开在医院边上的平价饭店太多，餐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五六个服务员四处分散着整理桌椅。
    陆怀亭径直过去点了一盅当归乌鸡汤，一份三鲜饭加清煮牛肉片。
    结账的时候陆怀亭眼也不眨地将钱掏出去一大半，之前妈妈住院的时候余琛陪他来这家餐厅买过饭，他知道这家餐厅的味道和价钱成正比，余琛应当吃得惯。
    他拎着食盒出来，看了一眼住院部的大楼，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添了两份勇气。
    没什么的。
    余琛被小护士一把夺过电脑，语气严肃道：“你只能坐起来一会儿，什么工作这么重要啊？坐一中午了！腰不要可以送给别人！”
    余琛皱着眉头，处理了一半的合同正飘在他脑子里，他刚想开口说拿过来，病房门被敲响了。
    余琛顿了一下，小护士把电脑揣在怀里径直走过去开门。
    小护士站在门口同外面的人说话，余琛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微微探出头，陆怀亭朝小护士道谢，客客气气地接过电脑送走对方，这才带上门进来。
    余琛眼睛一亮，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浅浅笑了一下喊道：“亭亭。”
    陆怀亭惧怕他这样温柔，嘴唇微微发起颤，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他只抬头看了一下余琛，很快低下头去，将带来的食盒放在床头柜上，小声道：“护士让你别坐着了，你躺一会儿吧。”
    余琛扫了一眼食盒上的logo，有些小失望地说道：“……你在对面买的啊。”
    陆怀亭拘谨地蜷了蜷手指，回答道：“是津京买的。”
    余琛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皱了下眉，不解地看向陆怀亭，“……好吧。”
    陆怀亭避开他的视线，转身去给他拆食盒，又将床上桌立起来，摆好饭菜和汤，将筷子亲手递到余琛手里。“汤是刚做好的，还有些烫，你先吃饭吧，汤冷个五分钟就适合入口了。”陆怀亭的声音发着哑，余琛抬头盯着他看，听见他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这些都是补血的，你多吃一些。”
    余琛抿了抿唇，低头吃了一口三鲜饭，入口的咸鲜十分开胃，他吃在嘴里却有着寡淡无味，他心里猜测的一些事得到了证实，却好像并不快乐。
    他吃饭的时候陆怀亭就站在一旁，浑身上下充满着瑟缩的惊慌感，余琛忍了忍，将筷子一放，端起汤喝了一口，动作大的陆怀亭瞥了他一眼，连忙问道：“……烫到了吗？”
    余琛放下汤碗，语气依旧平和温柔，问出口的话却让陆怀亭有些痛苦，“你好了？”
    陆怀亭的心脏一瞬间被重击，因为余琛那满含期待的眼神。
    是因为终于不用再同情我了吗？
    他最终并没有回答，是余琛又说了一句，“那也是好了很多啊，看着又要变回从前的亭亭了。”
    陆怀亭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手了，他强撑着朝余琛笑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回答，而是让余琛误会他还没好，他那虚伪作祟的理智，贪得无厌的期待将他变成了哑巴。
    他借口要上厕所，从病房走了出去，一路快着步子走到窗台前，深深喘了一口气。被风吹来的刺骨冷意瞬间笼罩在周身，陆怀亭抬手揉了揉眼睛，觉得眼尾有些湿。
    又要变回从前的亭亭了。
    陆怀亭抬手捂住脸，重重吸了一口气，再轻轻吐出，反复几次他才缓和下来，不至于被自己那肮脏贪婪的欲望给淹没。
    他想，我是要走的，我不能再利用余琛的同情和好去满足自己的欲望。
    他是知道余琛有多讨厌从前的那个陆怀亭，他不想被余琛讨厌，所以赶紧走吧。赶紧离开他身边。
    --

 第129页

    回到病房的时候，余琛靠在枕头上朝他笑，仿佛他真的爱上了自己一样，陆怀亭想。
    余琛不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也没再提起刚刚的事，只是笑意盈在眼睛里，轻声道：“穿得太少，鼻子都冻红了。”
    陆怀亭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
    “我和医生商量过了，他同意我下周一出院，但是这周末还得在医院待着挂消炎药，所以我想你这两天陪我。”余琛叠着手在身前，陆怀亭突然意识到对方饭吃完了，动了动，走过去给他收拾桌子，余琛静静地看着他，“津京那边我会打电话说一声。”
    陆怀亭低着头，小声道：“……我好了的，你不用这样，我刚刚只是没反应过来，不是故意骗你，你也不用再把我当……精神病带回家照顾，我现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更何况……我知道你烦我黏着你的，我今天只是来看看你，明天就不来了。”
    余琛错愕地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神色微微变了变，他想了一会儿，朝陆怀亭眨眨眼，拉过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温声道：“这样就更好了，你病的时候我们已经重新在一起，所以现在的我们是恋人关系，既然是恋人，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杂七杂八的事情不需要你做的，你只是在这里陪陪我，不好吗？”
    陆怀亭不动于衷地看着他，神色透着茫然。
    余琛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也已经离婚了，从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想得太过理想，没考虑过一些细枝末节，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如今很想弥补，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陆怀亭张张嘴，他想要鼓起勇气说要回家的事，一眼偏偏望进余琛的眼里，那眼睛十分漂亮，他过去就常常看着这双眼睛沉浸在快乐里。
    他离婚是为了我吗？陆怀亭心里想着，他离婚只是因为对方给不了他好处吧，听说柳小姐家的公司最近出了问题，是这个原因吗？
    或许，余琛是又无聊了想要寻点乐子？拿同情心继续当理由来探究他剩余的爱？兴许在对方的眼里那并不是爱，只是一场游戏。
    疯疯癫癫的陆怀亭玩够了，又要来玩他这个贪得无厌没人爱的陆怀亭。
    “……知道了。”但是他确实没有人爱，并且欠了别人很多人情，虽然知道余琛说得不是真的，他还是答应了。
    总有再一次玩腻的一天，那时候被丢掉也就理所当然，可以走掉了。
    第84章
    冬日的太阳晕着光圈落在树梢上，余琛透过半开的窗帘朝外看，被映入眼中的光芒晃得微微眯起眼。
    陆怀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刚刚和简津京打电话说了一些问题，自己新买回来的菜和零嘴还没来得及放进冰箱和储物柜，又仔细问了对方今天有没有好好用餐，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将手机还给了余琛。
    余琛和简津京说完陆怀亭留在他身边的事便挂了电话，再抬头看过去，陆怀亭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想问题。
    余琛抬手挡了下阳光，陆怀亭立刻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了起来。
    余琛错愕了一瞬，愣愣地看着陆怀亭站在窗前的背影，被透过白色窗帘的浅淡光芒笼罩全身，显得温柔又寂寞。
    他喊了一声亭亭，对方后背略微僵直，转过身后看着他的时候表情微微有些怪异，张了几次口才问出，“怎么了？”
    余琛喉咙发紧，朝他笑了一下，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温声道：“你坐过来。”
    陆怀亭便走了过去，坐在余琛的身边，余琛将头靠在他肩膀，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陆怀亭盯着窗帘上的白光看，闻言摇摇头，“没有。”
    余琛又问道：“是不喜欢我了吗？”
    陆怀亭顿了一下，偏过头看他，突然笑了笑，“喜欢。”
    那笑显得十分真诚，余琛向来是最了解陆怀亭的人，所以他心满意足地抱着陆怀亭蹭了蹭对方的脸颊，突然问道：“那为什么要把给我做的饭丢在津京家里？”
    陆怀亭瞬间白了脸，余琛埋着头，没有看见他眼中那摇摇欲坠的水光，“津京给我发微信了，感觉做得很不错呢，没吃到好可惜。”
    陆怀亭咽了咽，感觉身子被桎梏，心也被卡在狭小阴暗的角落里，不能动的窒息感遍布全身。
    为什么？他想问余琛，为什么要在乎这个？他不是很讨厌吗？
    “是忘记带了吗？”余琛试探着问了一句，因为简津京发消息说得是［陆怀亭给你做了营养餐，忙了挺久呢，可惜走得着急忘了带。］。
    陆怀亭看着余琛温柔的神情，心尖泛起一丝痛楚，他轻轻挣脱开余琛的怀抱，借口给他倒水站起身，抬手摁了下自己的心口，胡乱说道：“是忘记了，因为津京要赶着去诊室，有病人提前到了，你知道他责任心很强的，他不会让病人多等的，我当时有些着急，就，就忘记了。”
    余琛的笑淡了些，他能确定陆怀亭不对劲，但是琢磨不清楚为什么，因为目前为止陆怀亭也一直在好好地照顾他，同他说话，除了像从前一样话少一些。
    “你喝点水吧，我看你嘴唇有些干。”陆怀亭递过来一杯温开水，又接了一句，“……冬天到了，你自己要注意。”
    余琛抿了一口水，盯着陆怀亭看，冷不丁说道：“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不要什么都不说闷在心里，你要什么都可以说。”
    --

 第130页

    陆怀亭站着有些呆呆傻傻的模样，闻言微微抬起头朝余琛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余琛皱起眉，“你到底怎么了？”
    陆怀亭敛了笑，不太明白余琛在说什么，又是怎么了，他只好凑近一些，亲了一口余琛，小声道：“我没有事情哦，你怎么了吗？是不舒服所以不开心吗？”
    余琛被他亲得脸色缓和许多，拉过陆怀亭的手，让他坐过来，“你回来就一直不怎么说话，是在生气我结婚的事情吗？”
    陆怀亭的手微微颤抖，很快就被他握紧了，他摇摇头，轻描淡写道：“我没有生气。”
    余琛语气冷了下来，“为什么不生气？”
    陆怀亭还是摸不着他的意思，只能老实说道：“我生气你也是要结婚的，不生气你也要结婚，我生不生气都没有意义。”
    余琛脱口而出，“可是你生气我就会知道你喜欢我。”
    陆怀亭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余琛才意识到这句话是能叫人伤心的，他开口就要道歉，被陆怀亭制止了。
    陆怀亭好像有些明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怀疑这个呢？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大概爱就是不平等的吧，被爱着的人总是在对方的心上加砝码，一个又一个，那付出爱意的人费心承受着，苦苦支撑着，却因为表面的平衡叫人怀疑他的爱。
    那平衡不过是他的日渐枯萎的心撑起的假象，终归是会被碾成泥。
    余琛出院的那天陆怀亭跟着坐在车后座，余琛的话好像比以前多了些，总是拉着陆怀亭说一些话题，陆怀亭很多都接不上话，只能听着余琛讲，然后在对方期待他的反应中点一下头。
    到了小区附近有买煎饼果子的摊车，余琛叫司机停车去给他买加两个蛋多加葱的煎饼果子，陆怀亭有了一些反应，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余琛，眼神里是不甚明白的疑惑。
    不过想到从前的余琛就是这样待他好的，他渐渐有些明白了，余琛原来是想回到过去。
    那这次他要做好一点，让余琛没有过去这么讨厌他。
    煎饼果子被陆怀亭一路拎回了家，保镖先将余琛住院的一些东西拿进屋子，余琛走到门口突然问了一句，“不是饿了吗？我刚刚在医院看见你望了一眼路边的煎饼摊。”
    陆怀亭顿了顿，拿起煎饼果子咬了一口，“嗯。”
    余琛摸摸他的脑袋，牵着他进了屋，保镖整理了一下屋子很快就出去了，余琛就抱着陆怀亭坐在沙发上，客厅没开电视，两个人之间安静的只有陆怀亭偶尔咀嚼的声音，余琛觉得很舒服，心里平静且安然，抱着怀里的人像是在拥抱柔软温暖的云朵，忍不住用手指在对方的脸上摸了摸。
    陆怀亭任由他摸，吃完煎饼收拾好垃圾，他起身去烧水，准备做晚饭。
    余琛是被他照顾惯了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觉出了幸福的滋味。
    窗外的夕阳映照得整间屋子都变得像橙色的天空，家具像是被渡了颜色的云朵。
    余琛转身趴在沙发背上，露出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看得陆怀亭扭开头，从一旁的餐桌上取走胡椒粉。
    余琛就这么盯着系好围裙的他，看着他从饭厅走回厨房，脸色不像刚开始的苍白，变得有些发红。
    余琛忍不住摸出手机拍了一张他的背影，用来做朋友圈背景，又在朋友圈发了一句话——［漂亮的颜色。］
    底下很快就有狐朋狗友的评论。
    魏西问了一句，漂亮的颜色是什么啊？
    余琛心想如果是陆怀亭评论的，那他一定会告诉他。
    是夕阳和你。
    第85章
    陆怀亭的手机银行卡和一些证件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想着兴许在家，他趁着出门买菜的功夫搭了地铁回郊区的那个家。
    余琛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出门上班，陆怀亭起早做了早饭，在余琛起床前借口出了门。
    坐在地铁上，陆怀亭靠在透明的窗户微微出神，眼睛看着对面那块广告背景板上的「找工作不过是动动手指！扫描下方二维码，下载创动力APP将有无数机会与您相遇！」，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坐起身子，看了一眼广告板最下面的那个二维码。
    明天去找找工作好了。
    小区里的广告定期有环卫清理，楼道的却半年清理一次，陆怀亭看着楼道里的寻猫启事，当初是他一张张贴上去的，他如今一张张轻轻地撕下来。
    “……花花呀。”他看着寻猫启事上的小猫照片，露出痛苦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对着照片温柔地喊了一声。
    “爸爸回来了哦。”
    余琛起来洗漱之后就没见到陆怀亭，第一反应是要出门找，但是刚走到门口就被保镖拦住了。
    “余总，陆先生只是去买菜了。”保镖低下头轻声道。
    余琛皱着眉头，“几点走的？”
    “六点，说是今天要去远一些的菜市场买东西。”
    余琛问道：“派人跟着了吗？”
    保镖愣了一下，“……呃，可是您没有让人跟着陆先生。”
    余琛抿了抿唇，冷冷地扫了一眼保镖，“赶紧让人去。”他回到卧室，换了一身衣服，想要开车出去看看，路过饭厅的时候发现保温盒的开关是亮着的，他走过去打开看了一眼，里面都是陆怀亭给他做的早餐。
    --

 第131页

    保温盒底下压着一张纸条，是陆怀亭平平整整的字。
    ［余总，我出去买菜了，可能会晚一些回来，你先用早饭然后去上班，我回来之后会收拾的。］
    余琛将纸条拿在手里，看了两遍，脸色沉了下去，保镖在门口打电话，余琛突然抬高声音道：“跟着保证他的安全就行，不要让他看见你们，会吓到他。”
    说完他脱下外套，挽起衣袖坐在椅子上吃陆怀亭给他留的早饭，陆怀亭写的那张纸条被他揉成一团，又展开，皱巴巴地平放在桌面上，好一会儿，余琛嘟囔了一句，“什么余总……”
    叫这么生疏干什么。
    余琛想着又将纸条揉成团，却没舍得扔。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陆怀亭了，陆怀亭的一切他都怀着柔软的不舍。
    刚到公司就接到保镖的电话，说看见陆先生回了家，在楼道一张张地撕寻猫启事。
    余琛喉咙被掐住一般，好半晌才问道：“他什么表情？”
    保镖公事公办的声音冷冰冰道：“是笑着的。”
    “……”余琛的心猛地一跳。
    “老板，陆先生进屋了，我现在只能在楼道口这边守着。”保镖觑了一眼窗户上的人影。
    余琛“嗯”道：“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先挂了。”
    上午有些忙，余琛连开了两个会，等出来的时候看到保镖发来的消息。
    ［陆先生买了一些菜，准备回家了。］
    行政来定午餐的时候，余琛摆摆手，温声道：“今天要回家吃饭。”
    行政一脸茫然，一旁给余琛拿文件过来的林娴闻言“啧”了一声，“得瑟吧小余总，回家吃小陆做的饭啊。”
    余琛笑了一下，“怎么叫得瑟，你最近不也有了新男友？天天中午在医院楼下那个茶餐厅你侬我侬当我没看见吗？”
    “……”林娴皱了皱鼻子，“你住院是有多闲啊老板？”
    “新男友比师兄好吗？”余琛突然问道。
    林娴顿了顿，“怎么说呢，虽然比不上你师兄有钱，也没有你师兄长得好，但是他比你师兄更加始终如一的爱我。”
    “简而言之，他的目标在与我在一起时就只有我，而不是其他别的什么，”
    余琛依旧是不解，“那人生中岂不是只有恋爱，怎么能做大事？”
    林娴白他一眼，“做什么大事？这么牛怎么不把火星都扒拉下来搞房地产啊？对自己的恋人都不够始终如一，指望他能干嘛啊？恋爱怎么了？你有本事别追小陆回来啊？你别恋爱，你把小陆让给别人，我保证小陆过得很快乐。”
    余琛语塞，他觉得他说不过林娴，只能闷声道：“陆怀亭离不开我的。”
    “……”林娴蹙起眉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离不开你你就跟他重新在一起了？”
    余琛觉得她这说法不对，连忙说道：“我没这个意思，我现在也很喜欢他，我只是想说他和你不一样的，他不是那种要求很多的人，当然我也不是说你要求多，就是单纯的，他对我的要求很少。”
    林娴闻言扬了下眉，“你确定？这样的状态你也会觉得舒服？”
    余琛迟疑地点了一下头，“也许？”
    林娴耸耸肩，笑道：“那恭喜你啊小余总，你真是找了一个好伴侣。”
    不缠着你也不烦你，对你不闻不问，给出你最大的自由空间。
    真是好伴侣。
    余琛开着车回家，路上一直在想林娴说的话，虽然表面看起来是笑着的祝福，但是语气听起来十分怪异。
    在小区门口看见卖冰糖草莓和冰糖橘子，余琛下车买了五串带回家。
    期待陆怀亭看见这些小玩意儿的表情。
    他打开门，朝屋里喊了一声“我回来了！”，将钥匙放在玄幻的柜子上，换下皮鞋，手里提着装小玩意儿的袋子，趿拉着拖鞋朝屋里走去。
    屋里并没有人回答他。
    余琛走近了才听见厨房里的炒菜声，干脆倚在门边看着陆怀亭，这人今天穿了一身之前余琛给他买的套装，纯白色的毛茸茸，系着围裙，从背后看显得像绵羊。
    温驯又柔软。
    陆怀亭将炒好的菜装好，洗干净手，摘下围裙，正准备端着菜转身去饭厅，被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余琛吓了一跳。
    “……”他受惊地睁大了眼睛，见余琛满脸笑容地朝他递上手里的袋子，他轻微吐了口气，放松了表情，接过余琛的东西，另一只手端着菜盘子放上饭桌，顺手将余琛的东西放到茶几上，问道：“放在这里可以吗？”
    余琛挑眉，“随你。”
    陆怀亭便将东西放在茶几，刚想给余琛倒杯温开水，是他上午回家特地烧了冷好的，但是想起余琛曾经说过不用他操心，他放下了拿起来的水杯，重新站起身，对余琛笑着问道：“你回来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吗？”
    余琛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陆怀亭对他买的小玩意儿没有反应，但是想着对方可能不爱吃，他笑了一下，“没有，你今天都没有给我做便当，我就回家来吃饭了。”
    陆怀亭后背有些发僵，很轻很轻地“啊”了一声，小声地说道：“我以为你不回来吃，只做了一个菜。”
    余琛怔愣了两秒，扫了一眼餐桌，那里只有一盘孤零零的炒辣椒，忍不住皱起眉，“你一个人就吃这种东西？你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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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页

    陆怀亭立马打断他，神色慌张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重新炒别的菜。”
    他的眉眼惊慌得像撇下的哭脸，眼中的情绪融着余琛语气中的责备变成了无措，他就这样看了余琛一眼，着急地走进厨房。
    余琛追过去，开口道：“我不是怪你……我是说你的身体……”
    陆怀亭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从冰箱里拿出他准备今晚给余琛做大餐的食材，小声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中午会回来，对不起，我以为你晚上才会回来，我买了好多你爱吃的菜，我现在就给你做。”
    余琛深吸一口气，微微抬高了一点声音认真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陆怀亭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余琛拿下他手里握着的冰虾滑，随手放进冰箱，“不冷吗？一直拿着。”
    陆怀亭抿了抿唇，微微向上抬眼看他。
    余琛低下头握住他的手，觉得冰得冻人，只好抬起来捂在自己的脖子上，轻吸一口气无奈道：“我是说，你一个人在家也不可以吃这么随便，你的胃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总是这么随便会坏掉的。”
    陆怀亭想抽回手，动了动，被余琛握得很紧，温热的脖颈和跳动的血管贴紧他冰凉的手背，烫得他手腕都在打颤。
    “我要做菜了。”半晌才憋出一句。
    余琛轻笑，“再捂热一些，以后在家暖气不够暖和的话你就把空调打开，好像不太安全啊……我给你买个小太阳回来烘烘手吧。”
    陆怀亭听到这里忍不住回了一句，“暖气不会不暖和的，我只是因为拿了冰的东西，没关系的。”
    余琛依旧握着他的手贴在脖子上，突然说道：“亭亭，没有手机很不方便，我下午回家给你带一个回来吧。”
    陆怀亭抿紧唇，摇了摇头，他上午回家的时候把自己的旧手机找了回来，虽然有些坏了，时不时黑屏，但是里面有很多花花和妈妈的照片，反正他暂时也用不上，等他找到工作再去买个新的就好了。
    何必要余琛的东西。
    “你的手机找回来了？”余琛想起他上午回了一趟家。
    陆怀亭点点头，趁机把手抽了回来，他有些急着做菜，因为余琛下午还要上班，午饭吃晚了午休就变少了。
    余琛见他没有回答，正要再说些什么，陆怀亭转身走到砧板前面开始切肉了。
    余琛凑过去喊了他一声，陆怀亭低着头切肉，“你有什么事吗？”
    余琛错愕了一瞬，感觉陆怀亭的态度莫名其妙，他低声抱怨了一句，“……我就是喊喊你，感觉好像最近没怎么听过你喊我。”
    陆怀亭停下动作，“喊你？”
    余琛点了下头。
    陆怀亭疑惑道：“为什么要喊？你不是在这里吗？”
    余琛也被问得一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喜欢所以就想要一直喊你的名字……这样。”
    陆怀亭点了点头，“这样啊。”他又继续切东西，想着给余琛先做一碗肉汤。
    余琛在他身后磨磨唧唧地不走，陆怀亭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余总，你有什么事吗？”
    “……”余琛脸色变了变，看着陆怀亭无辜的眼神，反复确定了他不是故意的，余琛深吸一口气，“不许叫我余总。”
    话尾破了音，吓了陆怀亭一跳。
    陆怀亭茫然地看着他，“对不起，可是我不知道要喊什么了。”
    鱼鱼是不给喊的，余琛也会被嫌弃很烦，过去明明可以喊余总的，怎么连余总都不能喊了。
    余琛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他几乎是凶狠地看着陆怀亭，语气含着一丝痛楚道：“我们是爱人，你过去喊我什么，现在就可以喊我什么啊。”
    不可以的。
    余琛会生气的。
    他又在让我故意犯错，然后把我丢掉。
    他是故意的，他会生气的！
    不可以这样。
    陆怀亭紧张地用左手抓自己的衣服，用力地攥紧，他仿佛听不见余琛在说什么，他只是不想离开余琛，又很想快一些结束这场游戏。
    他好喜欢余琛啊，能够看见他真的很高兴，虽然痛得要命，但是总想着再努力多待一些时间，再多看看余琛。
    他不爱自己也没关系了，反正都不会有人爱他。
    他已经认命了，他只是想借着余琛的游戏来满足一下自己的肮脏欲望。
    他不能犯错让余琛讨厌他的，余琛会非常干脆地把他丢掉。
    他的牙齿被咬得轻微作响，在余琛满怀期待的眼光里，他僵硬地笑了一下，朝余琛喊道：“……余少。”
    他听过门外的保镖这么喊余琛，那这样总不会再错了。
    他得快一些让余琛消消气，午饭时间都过去很久了，该没有午休的时间了。
    他拿起刀重新切菜，将满脸不敢置信甚至痛苦的余琛甩在脑后。
    「鱼鱼，吃饭啦！」
    「鱼鱼，我好高兴呀。」
    「鱼鱼新年快乐！」
    「鱼鱼，你收到我发给你的邮件了吗？你为什么还不理我呀？」
    ……
    「你还是喊我余总吧。」
    “……”
    余琛望着陆怀亭认真做菜的模样，简直想要笑出声，为了自己那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他是如何对待陆怀亭的那一片真心？
    --

 第133页

    他再说不出话来，让陆怀亭喊自己鱼鱼，他说不出口，也不敢再提。
    他没这个资格。
    第86章
    余琛下班拖了一会儿才回家，他下午给陆怀亭的手机充了话费，还用微信给他发了消息，结果等到下班那个人也没回复。
    到家如同往常一般，陆怀亭在厨房忙活，饭菜的香味从饭厅飘到玄关，余琛换下西装，趿拉着拖鞋去厨房。
    陆怀亭正在洗龙虾，低着头，拿刷子清理表面，余琛走过去的时候他有所察觉地回过头，“很快就吃饭，我做个龙虾烩面。”
    余琛偏着头瞧他的表情，突然问道：“下午没看手机吗？”
    陆怀亭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客厅的挂钟坏了，我对着手机调了下时间。”
    余琛点点头，说道：“……我今天给你发消息了。”
    陆怀亭“哦”了一声，“我看到了。”
    余琛一口气堵着，愣是把卡在喉咙里的那句“怎么不回”给咽了回去。
    陆怀亭见他没话说了却迟迟不走，不知道要做什么，左右地打量着自己，不由有些发懵。
    可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又闷声不吭地埋头去拆龙虾，准备做面的小料。
    余琛就这么瞧着他，时不时递个东西。
    陆怀亭做好面端上桌的那一刻轻轻舒了口气，他总感觉余琛跟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似的，他稍微不留神，就要被这柄剑捅个对穿。
    他小心翼翼地顺着这柄剑的毛，看着这柄剑吃饭吃得眼睛发亮，他忍不住问了一嘴，“我明天可能要出去找工作，你明天……”明天回来吃午饭吗？刚说一半他立刻止住了，有些僵硬地转了话题，“……我，我突然忘记要说什么了。”
    余琛耸起眉，重点却是另一个，“你明天出去找工作？什么工作啊？”
    陆怀亭答道：“……明天看看吧，我去人才市场，有合适的就去面试。”
    余琛立刻皱起眉头，“人才市场那都是春秋招的大学生，你去那儿机会不多，要不回公司吧，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你的事情是误会……没有人会说你的。”
    余琛说完就见陆怀亭拿筷子的手一抖，低下头，嘴角微微抿起，那是个拒绝的动作。
    余琛心里被刺了一下，伸手拉过他的手，小声道：“不想去就不去了，我只是随口提一下，你想找工作当然是好事，但是你身体还没好，做一些费心费力的工作我会担心。”
    陆怀亭的手腕轻微发抖，半晌应出一句，“不工作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我不想每天都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干。”
    会胡思乱想很多，会一直做噩梦，会一直看见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无法控制的情绪。
    这些东西一旦被余琛发现，他会讨厌我的。
    余琛想了想，说道：“等会儿再说好吗？我问问津京，你先吃饭。”
    陆怀亭垂下眼，埋头喝了一口汤，没回余琛的话。
    晚上陆怀亭先洗的澡，平日里他都是放好水让余琛先洗自己才会去洗，因为还要收拾房间和拖地，余琛前几天要请保姆，他想想又算了，余琛现在养着他，他和做保姆也没什么区别。
    余琛在阳台上和简津京打电话，不知说什么，语气听起来有些沮丧，“寻找自我价值以后有得是机会，他身体又没好，行……知道了，我回头再跟你联系。”
    见余琛转身要进卧室，陆怀亭拉过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铺在床上，余琛走过来的脚步声响在耳边，像在听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捶在心上，他难以呼吸地蹙起眉头。
    余琛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地说道：“累了吧？我和津京通过电话了，他说你要多出去走走，明天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陆怀亭被他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余琛停下声音等他的回答，他只好睁开眼，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余琛的脸，问道：“津京说我可以工作吗？”
    余琛噎了一下，有些不高兴地应道：“嗯，我有个朋友开外贸公司的，和你也算专业对口，你去他那里试试吧。”
    陆怀亭诧异地望着他，“……你的朋友？”
    余琛笑了一下，伸手摸他的脸，觉得最近陆怀亭好像长了肉，脸摸起来软乎乎的。
    “嗯，就是……”余琛脸色微变，“他人很好的。”
    就是住在你之前找过去的那个小区里的朋友。
    陆怀亭没在意他的脸色，反而有些沉思，在余琛朋友的手底下做事，做得不好不坏都不行，更何况如果做得不好……
    余琛又低头亲了亲他，哄他道：“就这样决定了，我先去洗澡，明天送你去上班。”
    陆怀亭想说些什么，余琛转身去了浴室。
    房间的小夜灯是淡淡的暖光，陆怀亭从被子里搂紧自己的小猫玩偶，翻了个身，背对着余琛平日睡的一边，微微蜷缩起身子。
    好想回家。
    余琛洗完澡出来，陆怀亭已经睡着了，蜷缩在被子里，轻浅的呼吸声几不可闻，余琛轻手轻脚地上床，睡在陆怀亭的身侧，他望着陆怀亭的后背，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腰，小声嘟囔了一句，“晚安，我的亭亭。”
    夜半陆怀亭被噩梦惊醒，余琛抱着他的手像是桎梏他的绳索，吓得他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余琛的手，才得以大口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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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是难受，他只好坐起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刚刚推了余琛，他惊慌失措地去看余琛，正好对上余琛一双透着困倦的眼睛。
    余琛是熟睡中被推醒的，开口的声音有些哑，“怎么了？”
    陆怀亭心有余悸，小声道：“做噩梦。”
    余琛伸手抱他躺下来，温声询问道：“梦见什么了？”
    陆怀亭抱紧小猫，回忆道：“梦见有绳子绑着我，然后有一个人敲门，我以为是你，就用很大力气跑去开门，结果是陈洋……他突然冲进来掐住我的脖子，面目狰狞地踩死我的小猫，我想要去救小猫，但是被绳子绑住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只有手臂轻微的颤抖能透出他的惊慌和痛苦，余琛的手贴着他的手臂，感受着他的惊慌和痛苦，眉梢禁不住拧紧。
    “……绳子是我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空气安静下来。
    陆怀亭良久才小声否认道：“怎么可能呢？”
    第87章
    新年后的天气很适合出门散心，余琛让齐韵预约了周边几个景区的中心度假酒店，打算休三天假带陆怀亭出去散散心。
    早上起来同陆怀亭提起这件事，陆怀亭有些犹豫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地挣扎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是要带我去找工作吗？”
    余琛愣了一下，“……怎么这么着急？我想着你身体还没好。”
    早晨陆怀亭起床晒衣服，将阳台的门打开了，外面风吹拂进屋，客厅的窗帘跟着飘荡。
    陆怀亭走过去将门关好，低声道：“我已经好了，可以工作的。”
    余琛皱起眉头，他不明白陆怀亭为什么这么执着工作，之前陪他出去玩他不是很开心的吗？
    “你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可以和我说。”他斟酌着话语问道。
    陆怀亭走到沙发边上收拾昨天余琛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小声道：“没有啊。”
    余琛闻言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语气冷淡道：“你不想出去我就让齐韵取消行程。”
    陆怀亭点了下头，又道：“……那现在是要去你朋友那里吗？”
    余琛觉得有一口气堵着，他很不喜欢陆怀亭现在这种状态，感觉闷声不吭无法沟通，半晌应了一句“是”，他转身回了卧室换衣服。
    陆怀亭将收拾好的衣服放在一边，手脚发软地坐在沙发上，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拒绝余琛是不对的，余琛是会生气的。
    但是他真的不想和余琛去什么地方散心，他想找个地方静一静，让自己能够稍微透口气，能够去做些什么逃避现在的情绪。
    余琛很快就换好衣服出来，陆怀亭想着他没吃早饭，又去厨房给他做了早饭，余琛看了一眼，淡淡道：“我带着去公司吃，先送你去许承那儿。”
    陆怀亭连忙拿保温盒给他装好，匆匆忙忙跟他出了门。
    许承是做外贸生意的，公司开得很大，连不怎么关注外贸形势的陆怀亭也听过公司的名字。
    余琛领着陆怀亭直奔许承的办公室，路上一句话也没开口，陆怀亭埋头跟着他，也不敢说话。
    许承倒是出乎陆怀亭的意料，是一个非常温柔儒雅的男人，不同于魏西的任性和活跃，他显得安静又成熟。
    余琛和他打了个招呼，抬手轻轻推了陆怀亭的腰，将人拉进自己的身旁，同许承道：“这是陆怀亭，是我爱人。”
    陆怀亭连忙朝许承喊了声，“许先生好。”
    许承温声笑着应了，“不用这么客气，和老余一样喊我许承就好了。”
    “就昨天跟你发消息说的事。”余琛说道。
    许承轻微颔首，“当然可以，正好我缺一位秘书，有怀亭帮助再好不过了。”
    话音落地，陆怀亭微微抬起头朝他看过去，余琛下意识偏头来看陆怀亭，见到他正以一种迷茫的眼神盯着许承看，不由皱了下眉。
    “那你在这里，我先去公司了。”他突然出声道。
    陆怀亭像是才回过神，回头来看他，“……嗯，记得……”他想说记得吃早饭，但是看到余琛冷淡的脸，他抿了抿唇，默默将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
    算了，余琛哪里需要他担心。
    余琛转身便走了，陆怀亭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转过来，被许承探究的眼神扫了一圈，他才有所察觉地抬起头，登时很不好意思起来。
    “抱歉。”他轻轻道了一声。
    许承摆摆手，轻笑道：“没关系啦，热恋期都是这样的，我和我老婆也是新婚三个月，她早晨看我出门也是跟你一样，黏糊糊的眼神都要把我拉回去了，超可爱。”
    陆怀亭笑了一下，“真好。”能够对爱人表达自己的喜欢并且被爱人包容接纳并喜欢，真好啊。
    “老余对你也挺好的吧，我很少看他这样情绪外露的模样。”许承眨眨眼，眼中有调侃的笑意。
    陆怀亭不解道：“什么情绪外露？”
    许承一脸‘你居然不知道’的惊讶道：“刚刚你多看了我一眼，他脸色都变了，啧啧。”
    陆怀亭：“……”
    陆怀亭心道那是怕我缠上你让他为难吧，他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余琛为什么要把他送到许承这儿来工作，其实他自己可以找到工作的。
    见陆怀亭对聊这个兴致缺缺，许承给陆怀亭倒了杯水，解释了一遍陆怀亭日常要做的工作，陆怀亭聚精会神地听着，偶尔问个一两句。
    --

 第135页

    许承抽空给余琛发了条消息去。
    ［你老婆还挺可爱，感觉有点迷糊。不过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对你没什么兴趣啊？］
    余琛刚拎着强行变成爱心早餐的玉米烙坐下来，看见消息的第一眼就皱起眉头，回了一句：［你对他说什么了？］
    许承：没什么，我说他多看我一眼你呷醋，他没理我。
    余琛打开饭盒，将手机屏幕摁地轻微作响：你别在他面前乱说话。
    许承：嗯，他现在工作去了。
    许承：［照片］
    余琛点开照片，是坐在电脑前整理资料的陆怀亭，他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陆怀亭轻微蹙起的眉头，嘟囔道：“怎么顺着你又不高兴啦？”
    他将照片保存下来，给许承回道：谢了，下次你老婆看中我家什么盆栽我一定连夜让人送去。还有，他身体不好，少安排点事。
    回完消息他想说什么似的，在图库里创了一个名「我家小猫」的新相册，将手机里存着的陆怀亭的照片全部放了进去。
    心里想着“怎么这么可爱”，“这张也很可爱，好喜欢”，结果弄完了咬一口玉米烙，一片冰凉。
    “……”行，这就是小猫的魅力。
    陆怀亭干了一会儿就没活了，同办公室的同事对他很冷淡，没人主动打招呼，陆怀亭本来烦恼着和同事如何相处，见大家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放下心来，索性乐得轻松。
    中午他随便在楼下的食堂吃了点，许承上午还叮嘱过让他午休去他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陆怀亭磨磨蹭蹭回了办公室，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
    他断断是不会去给许承添麻烦的，被人说闲话的感觉他太明白了。
    更何况许承是余琛的朋友。
    陆怀亭的手有点不舒服，趴了一会儿又爬起来，将手机拿出来看时间，正好看见余琛的消息跳出来。
    ［亭亭，下楼，接你去吃午饭。］
    陆怀亭木讷地看着消息，良久没有回复。
    余琛索性打来电话，陆怀亭只好接了。
    余琛的心情听起来不错，没有在生气的样子，话语间带着笑道：“林姐说最近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猪扒饭，我们一起去吃吧。”
    陆怀亭张张嘴，想说自己吃过了。
    余琛又道：“我想了一上午呢，饿死了，你忙完了吗？”
    陆怀亭立马说道：“嗯，你等我一分钟，我现在就坐电梯下楼。”
    “小心点，不着急的。”余琛叮嘱了一句才挂断电话。
    第88章
    急匆匆地上了车，陆怀亭扫了一眼车上导航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余氏通常十一点四十下班。
    他刚坐好，余琛就凑过身子替他系安全带，晴朗的天气投下泛着彩虹色的阳光，一小半从车窗坠在余琛的头发上，陆怀亭忍不住伸手想摸一下。
    余琛有所察觉地抬起头，他的手便猛地缩了回去。
    “我帮你请了下午的假。”余琛笑着拿手摸了一下陆怀亭的耳垂，重新启动车子。
    陆怀亭问都没问为什么，直接应道：“好。”
    余琛瞥了他一眼，边开车边说道：“今天林姐来我办公室问你给我做什么好吃的，我就提了一嘴说你今天开始上班了，没空给我做便当。”
    陆怀亭“哦”了一声，不知道接什么话。
    余琛继续说道：“她提议大家下班一起聚个餐，说上次跟你约好了一起吃火锅最后没吃上有点可惜。”
    陆怀亭左手抓住安全带，皱着眉头抬起眼，看着余琛不解道：“有什么可惜？”
    余琛被他说得一愣，“你们之前的关系很好，就这样断掉很可惜。”
    陆怀亭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余琛在透露着什么，但是他实在看不出来，也不想思考这种事情。
    “你不是饿了吗？现在是要去吃猪扒饭吗？”他突然转移话题道。
    余琛“嗯”道：“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我带你去新开的商场买衣服。”
    陆怀亭毫无异议地应了一声。
    一时间两人又安静了下来，陆怀亭有些不自在地瞥了余琛一眼，见余琛正目视前方认真地开车，他忍不住多盯了一会儿。
    总觉得，余琛和他在一起很不开心，只是因为同情，何必做这么好。
    吃饭的时候余琛食欲很好，甚至还多要了一份猪扒和溏心蛋，问陆怀亭要不要的时候，看见陆怀亭连忙摇头的模样他不禁笑出声，就连眉眼都微微弯起。
    惹得陆怀亭一直看他，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余琛突然就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小声道：“怎么了宝贝，感觉你今天心情很不好。”
    陆怀亭对他的亲密很不适应，躲了一下，“周围这么多人。”
    余琛低头又亲一口，“都在低头吃饭，谁会看别人。”
    陆怀亭羞得耳根红了一大片，低声道：“没有心情不好，和你在一起心情很好的。”
    “……”余琛轻笑了一声，“哎，宝贝，你念大学的时候真的没有人追过你吗？”
    陆怀亭茫然地摇摇头，“要兼职，很忙的。”
    余琛原本是想说你这么可爱，结果听到陆怀亭理所应当的‘兼职’回答，话音微顿，伸手揉了揉陆怀亭的发顶。
    “现在不忙，就好好和我谈恋爱吧。”
    余琛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在陆怀亭的脑海中却变成另一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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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页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我现在不喜欢你了，分开难道不对吗？」
    他用力抓紧手边的桌沿，手指都变得发白，余琛好像在说下午要先去哪里，但是他听不进去，促然急切的心跳声简直要从胸口跳出来，他只能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摸桌上的水杯，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他颤抖不已的手腕。
    “我早上翻你的柜子，感觉没几件毛衣，下午去买几件毛衣，还有昨天我去商场视察的时候看中了一款手表，本来准备买给你的，但是怕你不喜欢，所以今天一起去看看吧。”余琛兴致勃勃说着话，看见陆怀亭突然端起水杯喝水，呼吸声微微变得急促，他顿了顿，停下动作去看陆怀亭的脸色。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伸手试了试陆怀亭的额头温度。
    陆怀亭摇摇头，小声道：“没有不舒服。”
    余琛看他脸色微微发白，皱着眉头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不要藏着掖着。”
    陆怀亭看他从刚刚开始就没动筷子了，饭都有些冷了，心里很是难受，他又因为控制不住情绪给余琛添了麻烦，“我真的没有不舒服，你快吃饭吧。”
    “……”余琛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陆怀亭几乎没动筷子的饭，放缓了语气道：“你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就走。”
    陆怀亭连忙点头，又摇头，“你还没吃饱吧，凉了重新叫一份，我去找服务生。”说着他就要起身去叫人。
    余琛站起身将椅子往旁边一推，皱眉看着陆怀亭，平静道：“走吧。”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余琛完全不在乎，只盯着陆怀亭看，“不吃了，走。”
    陆怀亭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也不敢抬头看余琛，餐盘上的小猪印花被他看了好几遍，余琛直接伸手牵过他的手，结完账走了出去。
    以为余琛会一直不理他，陆怀亭想要把手抽回来，心说自己还是回公司好了，和余琛在一起总是惹他生气。
    余琛走到一半骤然停了下来，回过身来看着他，吓了陆怀亭一跳，本来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模样被他吓得变成傻乎乎的模样。
    余琛看见他这表情突然憋不住笑了。
    “怎么了你这是？”他朝陆怀亭开玩笑道：“生气啦？”
    陆怀亭连忙摇头，“……你没吃饱。”
    余琛轻轻叹了口气，“有事情一定要和我说，不要憋在心里，亭亭，我们都是独立个体的人，我不可能熟知你的每一个想法，也没办法随时随刻了解你的心情，这种时候就需要你主动告诉我，就和以前一样，你懂吗？喜欢，讨厌，还是痛苦或者厌烦你都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样我就不会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行人道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骑单车的学生，陆怀亭偏过头去看，看见一个男生攀在另一个男生的车后座，动作太大直接将车子带倒，两个男生摔作一团，很快一个爬起来就跑，另一个边爬起来便大声喊：“草！你跑个屁啊！老子烦死你了！让你别扒拉别扒拉！”
    陆怀亭看得太认真，不禁笑了一声。
    真好啊，能够这样完全不需要考虑后果地表达情绪。
    “亭亭？”余琛喊了一声。
    陆怀亭回过神，朝他看了一眼，敛了笑道：“知道了。”
    “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就说出来。”余琛去拉他的手。
    陆怀亭任由他拉着，“没有不高兴。”
    “……”
    两人逛了一下午余氏的商场，逛到最后一家珠宝店的时候，余琛看中了一款戒指，陆怀亭逛商场被余琛逼着平均十分钟换一件衣服，就差精神涣散拜见周公，一晃眼就看见余琛在买戒指，他心猛地一抽，人精神了。
    听见余琛跟导购小姐说，“请拿这款给我的先生试一下。”
    陆怀亭木讷地看着导购从玻璃柜中端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戴着白手套的纤细手指将戒指取出递到了陆怀亭的方向。
    戒指是个很简单的素圈，只是环圈上有长短不一的刻度线，五个短的刻度线过去就有一道半长的刻度线。
    导购说这一款戒指寓意着时间，上下共有一百条，每五年是一个节点，一节扣一节最后组成一个圆，有祝愿百年好合的彩头。
    陆怀亭低头看着明亮的灯光中那一枚散发着微光的素戒，微微出神，被余琛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手臂，他才反应过来，看了余琛一眼，像是在确定这是给自己的吗？
    余琛叹了口气，直接接过戒指替陆怀亭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恰好合适。
    余琛当即弯着眼角笑了，“很好看，你喜欢吗？”
    陆怀亭的手指被他轻轻捏住，手温从指尖传来，陆怀亭下意识想要蜷缩手指，但是余琛一直盯着他的手，“……嗯。”
    余琛让导购将另一枚拿给他，他看着陆怀亭，眼中含着期待，陆怀亭却低下头去没有看他。
    余琛手指微抖，自己将戒指戴上右手无名指，一把抓住陆怀亭的左手，微微抬高道：“帮我看看好不好看？”
    陆怀亭盯着两人贴在一起的手指，还有一模一样的漂亮戒指，咽了咽，露出一抹笑，“很好看，很适合你……”
    余琛举起他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一口，对导购道：“麻烦帮我装一下盒子，戒指就不放进去了，我先生很喜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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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页

    陆怀亭在心里跟了一句，嗯，很喜欢。
    导购一脸了然地开单装盒送礼物。
    余琛忍不住在别人背过身去的时候偷偷亲了陆怀亭的嘴角，低低笑道：“请问我的先生，有没有心情好一点呢？”
    陆怀亭微微觑他一眼，想笑，鼻子却发酸，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哽着，他只好低下头，将自己凑过去亲亲余琛的手指。
    很喜欢。
    非常，非常喜欢。
    喜欢余琛。
    晚上聚餐的地方定在了陆怀亭以前提过的一家火锅店，余琛口味清淡，很少来这种地方，刚到门口就有些不适应地蹙起眉，陆怀亭松开他牵着自己的手，低声同他道：“你先回家，我去和他们吃吧。”
    余琛想牵他的手，被他躲了过去。
    陆怀亭指指人来人往的门口，小声道：“这里人真的很多，如果被人拍了对你影响很不好的。”
    余琛其实不太在意这个，刚要解释，陆怀亭已经将手揣进大衣口袋里，缩着脖子朝他道：“我先进去了。”
    余琛觉得他这样可爱得要命，故意装作要走的样子，刚走了一步，陆怀亭看着他，“回去路上去餐厅吃点饭，不要饿肚子。”说罢转身就走。
    反倒叫余琛一愣，连忙跟了上去，陆怀亭埋头走，心想着自己这次学聪明了，不喜欢看他的背影，那就比他先走。
    余琛追过来连忙解释道自己刚刚是逗他玩，和他出来聚餐没什么不喜欢的。
    陆怀亭疑惑地看着他，“……哦，那我让他们点鸳鸯锅吧。”
    包厢里坐着三个人，都是秘书处里的老同事，陆怀亭推门进去的时候有半秒滞顿，余琛走进来将门一关，他径直走向了三人的对面坐下。
    林娴见陆怀亭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道：“小陆，听说你今天开始新工作啦，恭喜啊！”
    白远和徐贤也跟着说，“是啊，小陆工作能力这么厉害，肯定也很讨新老板喜欢的！”
    陆怀亭抬起头朝对面的老同事笑了一下，眼神有些空泛，眼中没有笑意，只有不解的茫然。
    林娴又说道：“上次你说来吃火锅，我们……我们也一直没吃成，有些可惜，正好听小余总说今天你也有时间，我就跟小余总提议大家一起来吃火锅。”
    陆怀亭点了下头，“嗯。”
    气氛有些尴尬，朦胧的白气中余琛观察着陆怀亭的脸色，忍不住开口道：“林姐他们早就想跟你道歉了，你当时精神不太好，所以也不清楚，正好今天凑这个机会，他们就说一起来看看你。”
    陆怀亭抿着唇，抬头看了一眼正望着他的林娴还有白远跟徐贤，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需要道歉。”
    林娴听了立马就着急道：“怎么不要道歉，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们啊？当初是我们仨不相信你，还那样说……这段时间我们也一直很愧疚，害得你工作也做不下去只能辞职，小陆，你是不是还怪姐啊？”
    陆怀亭眨了眨眼，朝她温柔地笑了笑，“林姐，真的不需要道歉，你们没有错，如果换位思考，我的同事这么脏这么恶心，我也会像你们一样。”
    林娴愣了一下，“……不要这样想自己。”
    陆怀亭无所谓地笑笑，“林姐，白哥，小徐，真的没关系，没事的，说什么原谅不原谅啊，你们又没有做错，工作是我自己辞的，跟你们没关系。”顿了顿，他又说道：“你们点的什么汤底呀？余少不吃辣的。”
    林娴顿了一下，皱眉看了一眼余琛，对这个“余少”很纳闷，寻思着小余总又搞什么花样。
    白远回答道：“是鸳鸯锅，林娴说小余总口味清淡，所以就点了这个。”
    陆怀亭点点头，给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满可乐，正要喊服务员拿葡萄汁，他手刚抬起一半又缩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端起自己的可乐喝了一口。
    余琛全程看他动作，心里说不出的涩味萦绕在舌尖，他觉得很苦。
    一顿火锅吃得各有心思，气氛算不上火热，偶尔他们同陆怀亭开个玩笑只换来一个茫然的笑，陆怀亭好像在听他们说话，又像是听不见他们在说话，像是个被强行断掉信号的旧手机，很努力地融入了，但是总是慢半拍，显得格格不入。
    回去的路上，余琛开着车，陆怀亭盯着车窗外的霓虹灯看各种亮着灯的商铺，来来往往的人热热闹闹，有互相牵着的情侣，有孤单的行人，他们都步履匆匆，却能融入那热闹，凑成一幅画。
    陆怀亭盯着这副变动的画，有些心动。
    “你是不想原谅他们，和他们继续来往吗？”余琛乍然出声，音调有些低沉。
    陆怀亭一脸迷茫地偏头看他，轻声道：“他们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余琛听到他真是这样想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出口的声音都抬高了两分，“什么叫没有错，那样对待你也叫没有错吗？人家这样说你，你不是很难受吗？”
    陆怀亭觉得自己真是搞不明白余琛了，他抿了抿唇，问道：“每个人都这么对我，是大家都错了吗？”
    余琛严肃道：“对，大家就是都错了！”
    陆怀亭愣了愣，无奈地笑笑，“无所谓吧，这有什么计较的必要啊。”
    余琛深吸一口气，开了一段路，一脚刹车停在路边，他想克制情绪，想对陆怀亭再温柔一些，但是看见这人一脸的无所谓，他感觉心里有一把火直接烧上了头。
    --

 第138页

    “你能不能硬气一点？是他们欺负了你，为什么无所谓，你是真的不难受吗？”他抬高声音质问道。
    陆怀亭抓着安全带，低低应了一声，“……那也没办法，不是吗？”
    余琛像是被他戳中什么按钮，气得曲起手指，被戒指硌得微微发疼，“你能不能不这样？挺直腰板争取自己的权益你不会吗？”
    路灯的昏暗光芒投在四周，陆怀亭望着余琛乌黑发亮的眸子，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那又怎么样呢？还是会被打得很惨，就算告诉老师也没有人管，不管怎么用力就是会被摁在地上，踩在地上，像个肮脏的臭虫，谁会看我一眼？”
    “可是那已经过去了！”余琛道。
    陆怀亭咬了下嘴唇，“过去了吗？”
    余琛怔愣，陆怀亭苦笑道：“……我已经不想尝试了，随便吧。”
    怎么样都好。
    余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陆怀亭已经完全不想听了，如果余琛还要说一些你争取我的喜欢，陆怀亭想，我可能会忍不住打面前的这个人。
    他什么都争取过，最后只换来所有人的厌恶和嫌弃，被当成疯子和垃圾。
    他已经不想争取了，就这样顺其自然，随随便便再死掉就好了。
    要什么，就什么也得不到。
    他最清楚不过。
    第89章
    车窗外有个小朋友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一路都在喊着“妈妈等等我呀！”“等等我呜呜！”……
    陆怀亭偏过身子去看，苍白的脸色在路灯暖色的笼罩里显出几分动容。
    余琛被他那苦笑中透露出的自我厌恶和无可奈何的自暴自弃僵住身子，感觉手脚都在发冷，自我僵持了一会儿，想要说些什么，例如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但是当他转头去看陆怀亭时，陆怀亭正看着车窗外，嘴角微微带着一丝笑。
    “好可爱的小朋友。”陆怀亭看着小朋友委委屈屈地扑向女人的怀抱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但是这样吓唬小孩子还挺不好的。”
    余琛不理解他怎么吵架吵到去看热闹，闷闷地应了一声，“可能是小孩子不听话吧。”
    陆怀亭回头看他一眼，轻声说道：“好好和他讲道理，让他明白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才对，直接威胁说丢掉，讨厌，然后躲起来或者转身就走，他们会当真的。”
    余琛好奇道：“你喜欢小孩子？”
    陆怀亭沉默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淡淡道：“没有，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还不回家么？”
    余琛想听他继续说话，又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只好发动车子往小区里开。
    陆怀亭撑着下巴看窗外，被余琛瞄了好几眼，依旧无动于衷地沉默。
    上楼的时候余琛咳嗽两声，清清嗓子道：“你晚上没吃饱吧？”他有些尴尬，情绪过去之后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老是对陆怀亭这么凶，看着陆怀亭的发顶，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想到去年陆怀亭因为比他矮十厘米而气鼓鼓的模样，心尖氲出些柔软的欢喜。
    陆怀亭垂眼看着电梯亮灯的按钮，上面不知道被谁拿红笔画了一个圈，他出神地望着，被余琛伸手揽过肩膀，听见耳边传来余琛低沉的嗓音，“宝贝儿，我给你做蛋炒饭怎么样？”
    陆怀亭微微抬起眼看他，笑道：“好。”虽然不知道之前很生气的余琛为什么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但是陆怀亭还是松了口气。
    他正想着怎么讨余琛开心呢，原来今天只要吃他做的蛋炒饭就行啊。
    余琛果然开心起来，牵着他的手去开门，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戒指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陆怀亭低头看着亮晶晶的戒指，心底默默念了句“喜欢”。
    余琛进门放好下午买的东西直奔厨房，在厨房喊陆怀亭去洗澡，陆怀亭偷瞄一眼余琛在厨房的背影，走到阳台去收今天晒的衣服。
    余琛的手艺不好，但是陆怀亭都会吃光，所以余琛这次先给自己盛了一些出来尝尝，觉得能吃的程度，他将蛋炒饭盛好了端上桌。
    正要去浴室门口看看人出来了没有，陆怀亭随手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余琛下意识扫了一眼屏幕，备注名是‘李老师’，他无意探寻陆怀亭的隐私，便拿着手机朝浴室走去，“亭亭，洗好了吗？你有电话。”
    陆怀亭在穿衣服，闻言应了声，“知道了，马上出来。”他草草套上睡裤，连塞在里面的上衣也没抽出来，打开门就要去接手机。
    好像是很重要的人，余琛看着他有些着急地接过电话，礼貌客气地笑道：“喂，李老师，您好。”
    余琛伸手给他把衣服抽出来放好，被陆怀亭转头看了一眼，余琛无辜地朝他摊手，无声道：“饭在桌上。”
    陆怀亭边点头边朝饭桌走去，“您说的是真的吗？那我过阵子去您那边看一看，可能会晚一些呢，手头还有一些复杂的事情，不好意思……”他颇为沮丧地笑了一声，“麻烦您帮我问了，嗯，好的……谢谢您，嗯嗯，那再见。”
    听见他挂了电话，余琛走过来，一边将陆怀亭的衣服塞进洗衣机一边问道：“谁啊？”
    陆怀亭坐下，拿勺子戳了一块之前买的腐乳放进餐盘，小声道：“以前的客户。”说完意识到不对，连忙解释道：“不是余氏的，跟余氏没关系……我就是托人帮我问一些事情，你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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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停下动作，过了两秒，朝陆怀亭笑了一下，“就算是也没关系，我什么都不会多想。”
    陆怀亭埋头吃了一口饭，没说话。
    余琛朝他走过来，坐在了对面，问道：“好吃吗？”
    陆怀亭猛地点头。
    余琛又问道：“今天开心吗？”
    陆怀亭又点头。
    余琛轻笑，“喜欢我吗？”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你的爱你的喜欢给别人造成多大困扰吗？」
    陆怀亭点头的动作顿了一下，朝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等了半晌，余琛轻轻垂下手臂，低声道：“你困了就先睡吧，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可能会晚一些。”
    陆怀亭认真地点点头，余琛看着他，补了一句，“做噩梦的话就喊我，不要一个人伤心。”
    陆怀亭依旧没有回答他。
    陆怀亭习惯性早起，余琛起床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他第一时间翻身下床要出门找人，结果听见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走过去，看见陆怀亭正在做便当，大概是他新买的便当盒，和过去他经常用的那个不一样。
    余琛洗漱完吃过陆怀亭做的早饭，收拾了一些文件，陆怀亭也洗好了餐具，擦擦手拿起便当包跟着他出门。
    他送陆怀亭去了许氏楼下，看着陆怀亭拿起便当包径直下了车，见他没走还回头朝他挥挥手。
    “你中午不用来接我，我带了便当。”陆怀亭弯腰对着车里说道。
    余琛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便当，发现确实装不下两个饭盒，这才作罢，朝陆怀亭笑笑，“嗯，那下午我来接你，快上去吧。”
    陆怀亭点点头，听话地进了公司，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见里面有同事在聊天，他一走进去空气瞬间滞怠了一般，停了下来。
    陆怀亭同以往一样，坐在工位上，放好自己的便当，开始工作。
    上午去了一趟许承的办公室，许承说自己今天要去新加坡出差半个月，可能没办法很好的照顾他，如果在公司有事情的话可以给他打电话。陆怀亭感激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他总是拒绝不了别人的好意，就像简津京几乎三天就会给他打一个电话，问他最近的状态，他万分感激，有时候想回报一些什么过去，但是挑挑拣拣发现自己拥有的东西都不过是些别人看不上眼的垃圾，拿出去兴许不是回报，而是亵渎。
    他便作罢，于是接受得忐忑起来，只想逃避。
    中午吃便当的时候余琛给他发了两条微信，第一条是一个哭哭脸的表情包，第二条是语音条。
    陆怀亭在办公室有人的情况下默认转文字——亭亭，行政今天订的饭居然是麻婆豆腐和辣炒鸡丁。
    大概语气十分委屈，转文字的话尾带了一个哭脸的黄豆表情。
    陆怀亭回道：行政没有问你吗？你不吃辣就重新订。
    那边秒回：行政说我很难搞，餐厅只有这两道菜可以做了。
    陆怀亭皱着眉头，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接通的时候，他有些生气道：“那就不要在这家餐厅吃了。”
    余琛那头顿了顿，委屈道：“肚子饿了，重新订又要半小时。”
    陆怀亭皱紧眉头，想了想说道：“让楼下的餐厅送一份清淡点的行吗？我有楼下一家很好吃的餐厅电话，他们出餐大约十分钟，送到楼上大约五分钟，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订餐。”
    看着餐盒里的菜，余琛沉默地撇了撇嘴角，陆怀亭没听到回应，又说道：“不会很久的，我让老板加急。”
    余琛连忙道：“不用了，我吃这个够了，明天让林成新换餐厅就好。”
    陆怀亭好像还有些生气，语气严肃道：“行政的怎么能说你难搞，饮食习惯本来就是固定的，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给你订餐，难道不知道你不吃辣的吗？林成新是不是和你爸爸一伙的，怎么这样欺负你？”
    “……”余琛愣了一下，“啊？”
    陆怀亭气得声音轻抖，“他居然敢说你难搞。”
    余琛抿了抿唇，忍住了自己的笑意，安抚道：“也没有……哎，你在吃午饭了吗？”
    陆怀亭被打断，顿了一下，低头“嗯”了一声。
    余琛犹豫了两秒，“……我早上看见你做便当了，看起来还不错。”
    陆怀亭静了一会儿，低声道：“还好吧。”
    余琛咬了咬下唇，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儿，“那什么……如果你有空的话，下次能不能帮我也做一份？我是说你有空，没空就算了。”
    陆怀亭举着手机瞥了一眼自己的便当盒，这是他上周因为要做新工作的时候特地去便利店买的，之前买的贴了余花花贴纸的饭盒被他收起来放在柜子里了。
    余琛说过的话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很烦，也不要带什么便当，我不需要。」
    陆怀亭心口闷闷地发疼，他还是不敢。
    即便很想也不敢。
    “……你很忙的，还是让行政配合你的时间给你订好了。”
    “我做得又不好，是吧？”他干笑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
    余琛心口一阵刺痛，他只好伸手捂了捂自己的心口，轻声笑道：“嗯，也是，没事……你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了，我下午去接你，你就在早上的那个地方等我。”
    --

 第140页

    陆怀亭应声，余琛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心口疼得厉害，只能匆匆挂了电话。
    陆怀亭看着自己的便当，轻轻叹了口气，想着还好拒绝掉了。
    余琛又想起过去的事情，又想引诱他去做这些招人烦的事了。
    他才不会再做这些不讨人喜欢的事呢。
    第90章
    许承出差之后，陆怀亭明显变得忙碌起来，一些不知所谓的‘比他职位高’的同事开始吩咐他做事情，他不知道怎么拒绝，毕竟人家职位比他高，也确实没有办法拒绝。
    余琛依旧每天接送他上下班，路上偶尔同他说一些公司里的事，陆怀亭倦得厉害，很少和他谈论公司的事，即便许承走之前叮嘱过他一些事，他还是不想麻烦对方。
    这是余琛的朋友，不是他的朋友。
    周末的时候余琛陪他去超市采购，说起魏西和简津京的事，惹得陆怀亭一脸诧异，“什么？”
    余琛见他终于有点反应，连忙解释道：“魏西喜欢津京，已经追了两个多月，昨天跟我说似乎成了。”
    陆怀亭觉得不可思议，想想简津京的行事风格，再想想魏西那不着调的脱线模样，脸色都变了。
    “……津京同意了？”他问出一句。
    余琛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一包零食丢进购物车，“没，但是……他喝醉了把魏西给，呃，应该算是他主动做了承受方。”
    陆怀亭一阵咳嗽，明显岔了气，余琛伸手抚抚他的背，趁机摸了摸他的脖子，低声道：“有这么惊讶吗？”
    陆怀亭轻轻摇头，“……只是觉得反差很大。”
    余琛推着购物车，突然朝他伸手，笑道：“还好吧，他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津京最会治他，我倒觉得他俩在一起挺合理的。”
    陆怀亭低头看着伸到自己身前的手，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余琛，“怎么啦？”
    余琛将那只手收拢，朝一脸迷惑的陆怀亭笑了笑，突然将合拢的手朝他五指一张，轻声道：“砰——”
    陆怀亭瞳孔微张，“什……”
    余琛伸手牵过他的手，小声道：“给你看烟花。”
    陆怀亭恍然地眨了一下眼，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什么烟花只有声音。”
    余琛被他逗笑，将他的手揣进口袋，“过阵子带你去日本看烟花大会好不好？那里还有千鸟居，带你去许愿。”
    被包裹在口袋里的手渐渐发起热，陆怀亭轻轻蜷起手指，心道，我许的愿望从来就没有实现过，去哪里都一样。
    但是他知道不要扫余琛的兴，于是点点头，“好哦。”
    余琛很高兴，当即凑过去亲了他一口，陆怀亭神色冷淡地扫了一眼四周，被余琛拉着手走到进口零食区，听着余琛拿各种零食，边拿边问道：“你上次说想吃泰国那个海苔，我多拿点吧，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陆怀亭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自己几时说过想吃。
    “还有这个薯片，我给你买过的，也拿点好了。”余琛仓鼠藏粮似的搂一大堆塞购物车里，转头一看，陆怀亭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他挑了挑眉，问道：“还想吃什么？”
    陆怀亭数着购物车里的数量，微微蹙起眉头，“不吃，买这么多，浪费。”
    余琛‘咦’道：“可是你之前闹着要。”
    陆怀亭嘟囔道：“这么贵。”
    余琛眨眨眼，笑道：“你说的我都记着呢，你还想吃那边的芝士饼干。”
    “……”陆怀亭着实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想吃了，他平日里最多买点牛肉干吃半个月，是不可能在进口零食区大采购的。
    余琛大概看出他在纠结什么，解释道：“是你生病的时候。”
    因为生病什么也不顾虑，所以有什么说什么，想要什么就开口，讨厌什么就气鼓鼓。
    余琛还挺喜欢他这模样的，只是不希望他是因为生病。
    “就和之前一样，对我有什么说什么，不好吗？”余琛望着他，轻声道：“我都会认真地去记。”
    陆怀亭和他对视，望着余琛亮晶晶的眼眸，那里面充斥着的期待是他无法理解的，他不知所措地曲起手指，逃避似的将手放在推车上，若无其事地说道：“嗯，我一直对你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呀。”
    余琛眼神黯淡了些，轻轻笑道：“……我是指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陆怀亭笑了一下，眼神有些冷淡，应道：“嗯。”
    余琛顿了半秒，伸手覆在陆怀亭放在推车上的手，温柔道：“好吧，我知道你还不适应，慢慢适应就会好一些的。”
    快到打烊时间，超市里的人流渐渐变少，余琛伸手将陆怀亭的手捉进他的大衣口袋，边走边道：“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陆怀亭原本低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闻言一僵，有些不解地抬眼望向余琛。
    余琛语气有些低落，“明天我要出差去德国考察。”
    超市的大灯照得人脸色凸显苍白，陆怀亭耳边嗡嗡作响，好一会儿先露了个笑，平静道：“好呀。”
    “这次去不会很久的，大概三四天，主要是去那边验收一下货物运输的通道工程，顺便落实基地的工厂制度。”余琛在生活区拿了些陆怀亭喜欢的小物件，扫到角落货架上的东西，他走过去拿了两盒丢进购物车，若无其事道：“还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没有的话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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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页

    陆怀亭还在发愣，下意识就点头，他向来是余琛说什么都好。
    付钱的时候看到余琛拿的两盒东西，脸色刷地红了起来，瞥一眼收银发现对方正好在看他，他稍微往后躲了一些，想起余琛常上财经新闻，他连忙跨出来挡在余琛面前，伸手去拿购物车里的东西。
    余琛“嗯？”了一声，伸手将他半揽着，“怎么了？”
    陆怀亭红着脸，小声道：“……被人看见了。”
    余琛无辜地瞥一眼小盒子，轻声抱怨道：“这不是正常需求吗？干嘛看我们。”
    “……”陆怀亭嘟囔了句，“快点回家。”
    余琛表示很听他的话，结完账牵着人就窜上车往家开。
    回家等陆怀亭洗澡，等到一半寻思着不对，赤条条拿了条毛巾朝浴室窜了进去。
    一盒五个装，被用到只剩一个。
    陆怀亭泪眼朦胧，手脚发软的被余琛从浴室抱出来，用毛绒被将两人盖得严严实实，余琛抬手抹了一把陆怀亭泪湿的眼角，望着陆怀亭湿漉漉的眼睛和泛着红润的脸，轻声问道：“不舒服吗？宝贝。”
    陆怀亭连头发都湿了，手指动也动不了，浑身疲累，闻言从喊哑的嗓子里吱出一声，“……嗯？”
    余琛心里泛起一片柔软，将脸埋进他肩窝，低声喃喃道：“我出差你要记得想我。”
    陆怀亭累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抱他。
    想的，会很想。他在心里默默道，却说不出口。
    这种情绪太过黏糊，余琛不会喜欢的，他问出来不过是再次确认自己不会去烦他。
    余琛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口，轻声嘱咐道：“在家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觉得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津京或者魏西，想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会记得给你拍好看的照片，给你买漂亮的礼物回来。”
    陆怀亭被他抱得有些上不来气，眼泪从眼角流了下去，他有些委屈地将脸埋进余琛的颈窝。
    余琛松了一些力气，低下头去亲他的眼角，“太久没做了就会有些不舒服，我很想你……所以没忍住，亭亭。”他小声说道，“等我回来多做几次就好了。”
    陆怀亭吸吸鼻子，朝他怀里缩了缩，“不、不做了。”
    余琛抚了抚他的背，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你看我买的都还没用完呢，不可以不做。”
    陆怀亭抽噎了一声，差点同过去一般，脱口而出一句‘坏鱼’，结果哽住了，还是没能说出口。
    余琛看他是真累了，眼泪流个不停，这人一难受就流泪，他只好帮人擦着眼泪，小声哄哄，“亭亭乖，再给老公亲一口。”
    陆怀亭听见老公两个字，呼吸微顿，没再说话，只是稍微离余琛远了一点。
    这让他想起余琛是有过老婆的人。
    余琛单纯以为他是难受，给他理了理头发，轻拍着背温柔道：“睡吧。”
    陆怀亭微微偏过头去，看着沉浸在夜色中的窗，余琛抬手将卧室里的夜灯关了一盏，窗帘投下的影子笼罩在了地毯上。
    陆怀亭闭上眼睛，身体的难受劲和令人惊恐的焦虑感杂糅成一团，朝心上涌了过去，心中泛起浓重无措的惶然。
    “要记得想我。”余琛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陆怀亭默然装睡，听见余琛咕哝了一句，“怎么办，我现在就在想你了。”
    陆怀亭麻木地想，没关系，很快就会过去的，你很快就会感到厌烦的。
    他沉默着，心里暗自决定，绝对不回应余琛任何一句与爱意有关的话。
    他的爱是余琛的负担和包袱，他只需要让余琛在感到舒服的时候施舍他一点甜头就好了，反正很快就会厌烦，他很快就会被赶走。
    “你睡着了吗？”余琛放轻声音问道。
    果真没人搭理他。
    他叹了口气，不知是抱怨还是沮丧，语气低沉了些，“你好像没有那么喜欢我了。”
    我好像感觉不到你的爱意了。
    第91章
    余琛大概能算得上是个非常好的情人，他凌晨六点的飞机，出门前还给陆怀亭打了豆浆放进保温盒里，陆怀亭睡眠质量很不好，他蹑手蹑脚在客厅写了一张纸条再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
    齐韵刚准备按门铃，余琛的微信就发了过来，［不要按门铃，我准备出门了。］
    齐韵一脸无语地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监控，默默地等他老板提着个行李箱出来。
    余琛轻轻带上门，这才将行李箱放在地上，齐韵一脸麻木的意思意思问道：“陆先生在休息吗？”
    余琛皱眉看着他，一脸‘你怎么这么笨’地说道：“齐助理，现在是凌晨四点半。”
    齐韵吸了口气，忍了又忍，说道：“……好的，司机在楼下等着了，我们下去吧。”
    他们刚进电梯，陆怀亭就从卧室走了出来，余琛虽然已经够小心了，但是陆怀亭睡眠质量实在太差，平均两个小时醒一次，后半夜更是压根就没睡着，可是他一动余琛就会醒，只好装了大半夜。
    他走到阳台，将窗户打开，探出头去望楼下——余琛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车旁，齐韵正在和他说些什么。
    陆怀亭痴痴地望着余琛的身影，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发颤，余琛转身将要上车，他望着他的背影，眼睛有些许模糊。
    余琛仿佛察觉了什么，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只看见阳台上的窗开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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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眯起眼，转身坐进车里，他知道陆怀亭的手机放在客厅充电的，刚坐下就摸出手机给陆怀亭发消息。
    ［记得关阳台窗户，多穿衣服，不要着凉。］
    陆怀亭躲在墙根，听见手机传来消息声，他眼也不眨地继续蹲着，过去良久，他才起身去洗漱收拾，余琛给他做的豆浆被他倒出一半放在保鲜盒里，盖紧了拿袋子装好藏在冰箱的角落里。
    早餐懒得做了，只做了中午的便当就匆匆赶去公司，同事之间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关系，只有在让他帮忙做事情的时候才会亲热地喊一声‘小陆’。
    倒是简津京上午同他打了个电话，他起身走到会议室接起，耳边是简津京充满活力的声音，“亭亭宝贝儿，在干嘛呢？”
    身后是同事的窃窃私语。
    “他又要去偷懒啊，一天天的做几件事啊光躲懒。”
    “还假模假样的每天带便当呢，瞧不起我们一起订的餐吗？”
    “人家是许总的姘头，你就别要求人家和你一样吃猪食了好吗？”
    陆怀亭关门的动作顿了顿，笑着回答简津京道：“在上班。”
    简津京语气很是雀跃，“下午有空来一趟我这儿吗？我让人空运来的车厘子到了，你拿两箱回去，顺便一块儿喝个下午茶。”
    陆怀亭犹豫了一下，为难道：“工作有点多，我可能要下班才能去了。”
    简津京闻言纳闷道：“你不是上许承那儿了么？他给你这么多工作干嘛？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啊？”
    陆怀亭无奈地笑了笑，“我身体很好的，而且许总要付我工资……哪有白拿钱不干活的道理。”
    简津京轻哼一声，“你身体好什么好啊？精神差成那样，电话里我都听到你情绪不稳定了。”
    会议室的长桌上放着一本公司宣传册，陆怀亭伸手翻了翻，轻声道：“哪有这么严重？我是因为停了药，最近睡眠不好，有一点焦虑反复罢了。”
    “行吧，反正下班你来我这儿一趟，顺道做个测试，指标不合格药还是不能停的。”简津京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昨晚余琛给我发消息说他今天出差，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要不晚上就在我家睡吧。”
    陆怀亭轻声拒绝道：“没关系的，我一个人习惯了。”
    简津京道：“OK，那晚饭在我家吃吧，不许拒绝，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挂了电话，陆怀亭在会议室将那本宣传图册翻到底才出去，路过茶水间的时候正听到有人在讨论他是许承的第几任姘头。
    陆怀亭心道，人家夫妻这么恩爱，怎么还被他玷污了名声。
    他内疚起来，恰好碰上许承在微信里问：听津京说你很忙，是不是公司里有人欺负你了？
    陆怀亭停在原地，望着屏幕上的消息，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莫名加速的心跳平静一些，跳得太快让他很想吐。
    大约是看他没回，许承打了电话来，开口第一句话问的是，“怀亭，公司里有人欺负你吗？”
    他给的多少工作量心里是有数的，实在算不上很忙。但是简津京在几个人的群里把他一通批驳，还让余琛回来揍他，许承实在无奈。
    陆怀亭手抖起来，强行稳住声音，笑道：“没有啊。”
    “工作如果不想做了让李助理帮你做就行，这本来就是他的事情。”许承叮嘱了一句，“不然我放一周假给你，你让津京带你出去玩玩怎么样？”
    陆怀亭皱起眉头，伸手扶住墙壁，小声问道：“是我做得不好吗？”
    许承“啊？”了声，“没有没有，我是怕你累着，老余会心疼的。”
    “我会努力做好的，你不要和余琛说。”陆怀亭轻声回了一句，语气带了些哀求。
    许承不解，又实在弄不明白他和余琛到底怎么回事，只好说道：“你做得很好，但是公司里如果有人欺负你，你要和我讲，知道吗？”
    陆怀亭轻轻应了一声，“谢谢许总。”
    挂完电话，他伸手揉揉心口，将手机放进口袋，若无其事回了工位工作。
    他当然不能什么都和许承说，那余琛就知道了，他做得不好余琛会嫌弃他的，如果因为他做得不好还惹事生非连累余琛的朋友，余琛会赶他走的。
    他不想走，至少现在还不想。
    他像浮在水面上的独木，将心烂空，一个人在水上飘荡，追逐着能够拉他一把替他挡一挡的救命稻草，依赖而眷恋。
    可是人家不想当，也不屑当他的。
    他只好借着这人一点兴起的玩心偷些用以欺骗自己的念想回来。
    他过去常常做梦，梦到余琛是爱他的，所有的理由都是苦衷，是被逼无奈，在梦里，余琛只爱他一人，为了他舍弃一切。
    后来梦醒了，他知道余琛是绝对不会爱他的，也绝对不会为了他去舍弃什么。
    如今他再也不做梦了。
    余琛到目的地先给陆怀亭发了张自拍过去，周围都是保镖，齐韵帮他推着行李箱，抬头就见自家老板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站在机场的标志性站牌前，笑得格外灿烂地按下了拍照。
    拍完立马面无表情地低头打字，齐韵心想陆先生管得也太严了，怎么时时刻刻都要联系。
    消息发过去，余琛等了十几秒，对面连个正在输入都没有，估计是没看手机，他想想又给陆怀亭发了个语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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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页

    ［宝贝，我现在要去酒店了，待会儿给你拍海景，看看喜欢么，下次带你来度假。］
    陆怀亭工作间隙看到他的消息，默默凑到耳边听了好几遍，把余琛发给他的自拍照也保存在专门的相册里。
    想看看余琛的朋友圈有没有发东西，点进去发现对方还是屏蔽着他的，只是背景图换了，他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只觉得夕阳很好看，背影很像他，倒是很碍眼，余琛可能是觉得夕阳很漂亮才放上去。
    看不到动态他只好退出来，有些难过地盯着余琛的头像发呆，头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原来的那条小鱼。
    他应该开心的，可是怎么也提不起劲来‘开心’，余琛高兴的时候可以顺他的意用他画的东西拿他的照片做标志，不高兴的时候可以立马换掉。想来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事，随他的心情变化。
    陆怀亭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前额，警告了自己少自作多情，他只是看你可怜又在给你甜头吃了，吃过就算，不要当真。
    这么一想果然轻松许多，将手机关机丢到一旁，专心开始工作。
    有两个同事说是要去参加什么音乐会，买好票了不能退，其他同事都有自己的事忙不过来，只能拜托他，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接了。
    反正他一个人在家也没有事可以干。
    下班一个小时后他才做完手头上的事，将手机开机，简津京的消息跳出来十来条，余琛的未接来电也有十几条，他正要回，余琛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陆怀亭右滑接听，“喂？”
    余琛的声音有些着急，“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陆怀亭瞟了一眼墙上的钟，突然想起来自己下班应该要去简津京那里的。
    “没……没电关机了。”他磕巴地答道。
    余琛舒了口气，“你回家了？津京联系不上你，很担心。”
    陆怀亭道：“没有，我现在就给他回电话。”说着就等余琛挂电话。
    余琛迟迟不挂，听着陆怀亭的呼吸声，他突然问道：“你看见我的消息了吗？”
    陆怀亭“嗯”了一声，“看见了。”
    “那你……”怎么不回我？余琛觉得这句话太傻了，实在问不出口，含糊其辞地说了些别的，就挂了电话。
    陆怀亭没听懂他要说什么，懵了几秒，给简津京回了电话。
    果不其然简津京很生气，说要克扣他半箱车厘子，还要他来做晚饭。
    陆怀亭连声应好，说自己现在就打车去他家。
    简津京轻哼一声，“赶紧下来吧，我刚从你家找过来，正好在你公司楼下。”
    陆怀亭下意识问道：“你去郊区啦？”
    简津京疑惑道：“什么郊区？我说的是你和余琛住的房子。”
    “……”陆怀亭顿了一下，笑道：“没事没事，你说的是余琛的家，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什么余琛的家，那是你和他的家。”简津京嘟囔了一句，看见他从大门出来，轻声道：“看到你了，挂了哦。”
    陆怀亭走出来就看见他的车子，拿着手机快步走了过去。
    他有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但是没必要说给别人听了。
    那只是余琛的家。
    第92章
    “最近睡眠情况怎么样？”简津京推了魏西一把，把人打发去厨房洗碗，顺手给陆怀亭拿了一把草莓，轻声问道。
    陆怀亭手里还有魏西给他拿的车厘子，他双手捧着车厘子和草莓，“唔”了一声，轻描淡写道：“还好，两个小时醒一次吧。”
    简津京眼皮抖了抖，用一种无法理解的语气道：“这叫还好吗？你压根就没怎么睡吧？你怎么回事啊，药物戒断反应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陆怀亭低头在手捧里咬了一个草莓，在嘴巴里吃完慢条斯理道：“白天也不怎么要睡，没什么影响的。”
    “……”简津京伸手捏捏他的脸蛋，又抬起他的下巴对着他上下瞧了瞧，然后打开手机的自拍镜头对着陆怀亭道：“这黑眼圈都赶上大熊猫了，怎么？明年各国友好关系不靠国宝靠你啊？你这么上赶着变大熊猫？”
    陆怀亭抿了抿唇，眼底泛起几分疲惫，但还是朝简津京笑了一下，“……那有什么办法呢？忍一忍也不是活不下去。”
    简津京深吸一口气，一把把他手里的草莓车厘子薅走丢到桌上，然后拽着他的手进了书房。
    “谁教你的什么都要忍？这是什么王八道理！叫你忍的都有谁？我明儿就找游俏借人打他们一顿！”他动作噼里啪啦地翻起书桌上的资料，从里面抽出两张测试表，“你给我把SAS和SDS重做一份，今晚我先根据你的情况给你拿点药，明天别去上班了，去我诊室系统做个检查。”
    陆怀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拢，又松开，老实说他觉得做这个很没有意义，他不想把自己的问题都跟简津京说一遍。
    简津京和余琛的关系因为魏西变得不错，他如果把心里的顾虑说给简津京听，那余琛就什么都知道了。
    但是他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拒绝，只有在测试表胡乱填了一些，确保自己在正常阈值内，打算明天随便找个借口忽略过去。
    简津京看他皱着眉头，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眉间，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倔？以前我看别人欺负你你就倔得要命，可以服软非要撑着，被人打得吐血也没有忍气吞声地受着，会拼尽力气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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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页

    陆怀亭心里反驳了一句，打回去是因为被打得很痛，不打回去就会一直痛个没完。
    简津京看着他，神情复杂道：“你的勇气去哪里了？以前倔得不知道低头看自己，现在倔得不知道抬头看世界。”
    陆怀亭微微抬眼看着他，没听懂他的意思，所以没有回答，他将填好的测试表递给简津京，小声道：“明天我没有空去你那里，上次检查不是才过了三个月吗？不会有问题的。”
    简津京低头看测试表，皱着眉头，“你明天干嘛？”
    陆怀亭脱口而出，“我答应了同事要一起出去见客户，不好推脱的，不然和同事关系不好我在办公室也不好待。”
    “你是去看病的，他有什么不能谅解？不行我让许承给你批假。”简津京瞪了他一眼。
    陆怀亭顿了顿，哑然失笑，“……我不想和同事关系不好，你知道的，我在余氏最后很不光彩……和前同事的关系也很烂，好不容易有新环境认识新的同事。”
    大概像余琛这种阶级的人，思维模式都是一样的，什么都可以用钱权解决，津京同样也也是这个阶层的一部分，实在没什么大惊小怪。
    陆怀亭心里门儿清，不然余琛的目标怎么会这么坚定，周全的计划里除了他什么都有。
    测试表被简津京拿红笔画了几个圈，他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颔首，“行吧，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就过来，不然老余也不放心，今天没打通你电话他立马就要回来，人都到机场了，被齐韵拦住不给走才没走成，下次别这样啊。”
    陆怀亭愣了愣，小声道：“……他怎么电话里没和我说？”
    看着结果显示的阈值区间还挺正常，他将信将疑地瞥了陆怀亭一眼，“他跟你说这个干嘛？他最后又没回来。你这表不是乱填的吧？我跟你说啊，对待医生要坦诚，早日坦诚相待早日甜蜜恩爱。”
    “……”陆怀亭沉默了两秒，“津京，你是不是被魏西带坏了，说话好奇怪。”
    “……”简津京反思了一下，咋舌地说道：“没办法，谈恋爱的时候人的思维是会被带动的。”
    “哦。”陆怀亭点点头。
    简津京眯着眼瞅他，“你真没乱填？”
    陆怀亭顿都没顿，立马点头，“没有。”
    简津京撇下嘴角，“那不应该啊，你这睡眠质量……那我先给你写开个安眠药的药单，待会儿路过医院去取药。”
    陆怀亭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好。”
    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小声密谋了一阵，陆怀亭拿着药单起身准备回家，简津京拎起车钥匙陪着他下了楼。
    路上取了药，简津京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一定有问题要说，他一一点头，简津京看着他下车，突然出声道：，“反正一辈子也不长，干嘛一直不开心呢？就算丢失了很多宝贵的东西，但是未来这么长的道路，又会遇见很多宝贵的礼物。”
    “人类与生俱来的烦恼数不胜数，所以人类才要在喘息之间寻求快乐。”
    他的话说起来轻轻巧巧，听在陆怀亭的耳中却有些负累，甚至喘不过气。
    那如果感受不到快乐呢？他在心里问道。
    简津京静静地望着他，“用心去感受或许会好一些，亭亭，人终究是要走出来的，余琛又不是你的全部，你最大的问题还是过于依赖他人给予你的爱……或者说能够汲取的爱意，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多关注一下自身，寻找一些自我爱好，发展兴趣，多出去散散心也很好。”
    我一直在走，很努力地走了很久，而且我已经不是一直想着余琛了，也没有汲取他的爱意，我只是在他身边就会快乐一些，所以才会死乞白赖地利用他的同情。
    不过幸运的是我已经学会不找人讨取爱了。
    也算解决最大的问题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回答，简津京说的每一句话都沉沉地压在他的心上，使他难以呼吸，回余琛家的一段路显得格外漫长，像是他朝余琛走过去的距离，太长了，太累了。
    他好想回家。
    陆怀亭回到屋子先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开始做家务，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一些什么好，脑子里空空荡荡的，用手捶也记不起来自己准备想的事情，可是却停不下来要去想些什么。
    到底想什么呢？他在脑子里问着，手里的水壶被他用来浇花盆旁边的地板，回过神来吓一跳，连忙找了拖把来拖。
    放在茶几上充电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只顾着拖地板，像是压根没听见似的，任由手机响了几分钟也没接，直到挂断他才转过身去看，觉得很奇怪，不明白到底谁这么晚还给他打电话。
    拿着拖把去洗，又将水壶重新拿起来给花浇水，卧室里余琛的那盆仙人掌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浇水。
    忙得差不多了，他洗洗手，在沙发上抱着余琛给他买的进口零食躺了一会儿，翻出前两天他自己在便利店买的牛肉干往嘴里塞了一块嚼上十来分钟。
    手机又响了，他瞥了一眼，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串问题。
    ‘银行还有多少钱来着？’
    ‘明天去办公室他们又不理我怎么办？我要继续帮他们做事吗？’
    ‘公司宣传册做得还挺漂亮。’
    ‘明天回家把小电驴骑过来好了，省得干什么都要麻烦别人……不知道小电驴被人偷走没有？’
    --

 第145页

    ‘好讨厌，为什么睡不着。’
    ‘好喜欢余琛。’
    电话声停了，他起身穿鞋，想着‘楼下的便利店到底卖的是蝶尾金鱼还是熊猫金鱼’，关上卧室门躺在了床上。
    思维过于活跃让他有些难受，相比之下他很喜欢一片空白的脑海，不用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翻身靠近平日里余琛睡的那边，伸手抓住余琛的枕头角，小声道：“今天不等你回来了，晚安。”
    他往日里总要等到余琛回来，看着余琛入睡，他心里才会踏实一些，可是总要等，就总怕等不到，他觉得好累啊。
    他前段时间将自己的衣服和零碎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放在衣柜的角落里，等余琛又一次让他走，他就不用一点点地去整理了，那要花太多时间，余琛会很烦的。
    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去看看银行账户有多少余额，便摸到客厅将手机拿了起来。
    刚点亮屏幕，余琛的微信就发了过来，“睡觉了吗？”
    他眨眨眼，想回一句没有，但是余琛很快就发了一句“那晚安，好梦。”。
    陆怀亭找不到回他的措辞，只好不回。
    他看着余琛今天给他发的零零碎碎的消息，几乎十几分钟一条，他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见了什么样的人，看了什么样的风景，中途给陆怀亭打视频，陆怀亭也没有接到，他就发了视频过来。
    这些陆怀亭都看过一遍了，忍不住又看了一遍。
    看了许多遍，他才退出来想看银行余额，消息栏上却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半小时前余琛打来的，陆怀亭这才反应过来，想拨回去又放弃了。
    他都发消息说晚安了，那肯定没什么事的。更何况余琛最烦他打电话了。
    他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明天再回消息跟他道歉好了。”
    他点开银行余额，估摸着未来的花费，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脑子里又窜出奇怪的念头来，他摇摇脑袋，抬手捶了额头一下，“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他碎碎念着说道，起身准备去床上。
    余琛看着落地窗外的海景，海水冲上岸的海浪声像是寂静夜色中的交响乐，奏在耳边令人无端品尝起寂寞。
    他有一些想念陆怀亭。
    今天给陆怀亭发过去的消息只收到一条他报平安时的回复，期间发出去的消息都宛若石沉大海一般。
    他在群里旁击侧敲地问简津京，简津京倒是给他拍了某人做晚饭的照片，表情瞧起来还挺平静，他默默保存下来，问道：“他手机又没电了？”
    简津京回他：没有啊，晚饭的时候还拿手机百度了食谱呢。
    简津京：［图片］
    简津京：车厘子蛋糕，真好吃啊，亭亭不当我老婆真是可惜了！
    余琛面无表情地保存，回了一嘴，“这是我老婆，你吃就吃，别想太多了。”
    逗得简津京在群里哈哈刷屏，许承也跟着起哄，说给陆怀亭打电话，对方客气得不行，搞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余琛皱起眉，怎么连许承都和他打上电话了。
    他心里闷闷的，虽然发了晚安但是还是想找陆怀亭聊天，瞥一眼时间，12:01，只好作罢。
    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海景图，配了一个［委屈］的小黄豆表情。
    ……他不是最爱看我朋友圈给我点赞评论么？明天总该问我一句吧？
    第93章
    陆怀亭起了个大早，与其说是起床不如说是一夜没睡，他精神过于亢奋，闭上眼就是稀奇古怪的东西。
    什么树上的星星，水里的自行车，高楼大厦间漂浮的气球……
    无关紧要的东西也想了许多，他只好去翻上次在医院拿的预约卡片，照着上面的电话预约了上午的精神科医生。
    冰箱里还剩下前天买的蔬菜，他随便做了一个时蔬炒饭当便当，又将余琛给他打的豆浆摸出来热了一小杯喝掉。
    余琛和他的时差大约七个小时，他这边早晨六点半，余琛那里大约十一点半，照余琛平日里的作息估计已经睡了。
    他扼杀了准备给余琛发早安的想法，将家里的地拖了一遍，拎着便当盒出门去。
    九点才上班，他预约了八点的医生，先去公司打了卡，将便当放好，搭公交到医院的时间刚好卡在七点半。
    陆怀亭坐在等候区发呆，余琛的视频突然打了过来。
    陆怀亭第一时间直接挂断，等反应过来他连忙回拨过去，还没等余琛接起来，他又挂断视频。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医院，他不是不相信简津京的专业能力，只是不太想对着简津京去诉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毕竟简津京是余琛的朋友。
    余琛如果知道他偷偷来看新的医生，肯定会误会自己对他的朋友有意见。
    陆怀亭有些焦躁不安地抓紧衣袖，余琛却没再打过来，只是在微信里问了一句：你在哪里？
    陆怀亭咬着下嘴唇，脸色苍白地打字回复道：我在厕所，不方便接视频。
    余琛很快就回了消息：OK，那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打视频和我说一声。
    陆怀亭：好的呀，你那边凌晨了吧？怎么还不睡？
    余琛蜷着手在被子里打字，脸色被手机的白光照得有些惨白，他删删减减一些字，复又重输，最后全部删掉了，对着手机的语音输入轻声道：“我晚上发了个动态，想让你来问一问我，但是你一直没理我，我躺在床上就一直想你怎么了，但是刚刚我突然想起来你根本看不见我的朋友圈。”
    --

 第146页

    陆怀亭看见语音条的时候，习惯性地点了收藏，然后才点开放在耳边。
    听完脸色微微有些怪异，不明白余琛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且那语气十分低沉沮丧，余琛说这话的模样陆怀亭几乎想象不到，他脑海里的余琛一直都是意气风发，冷漠果断，说一不二的，这人的目标太坚定，执行力太强，如果不是他从来都没有被划进余琛的人生规划里，他也是要在旁对余琛的能力夸赞不已的。
    他不知道回复什么，怕回复错了被余琛厌恶，只好沉默不语地盯着手机看。
    余琛的语音又发了过来，“可能这么说你会很在意，因为那时候我确实很烦你，所以选择屏蔽了你的信息，也对你时时刻刻都要盯着我的动态感到无奈，我那时候觉得爱一个人是需要距离感的，心知便可，不必太过亲密，两个人都是男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一直黏黏糊糊在一起很奇怪，不是吗？”余琛轻轻吸了一口气，温柔道：“可是我现在发现爱不是这样的，爱就是想念和亲密，是想要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
    陆怀亭听了一半就有些出神，他心道自己果然猜得没错，余琛就是很烦他很讨厌他，同情他失去妈妈和小猫才会留住他，不过也没关系，他不要和以前一样就好了。
    他忽略了余琛后面的话，回了一句，［要上班了，我先工作啦。］
    他看见医生在门口朝他打招呼，问他是不是显示屏上的一号病人，陆怀亭收起手机，点了下头，跟着医生走进去。
    余琛收到他的回复愣了一下，心里闷得慌，他这段时间总觉得陆怀亭没有过去那般将他看重了。
    像是刺猬，只要是他认可的、心甘情愿的便只对自己露出柔软的肚皮，一旦不是他给予的，余琛伸手只会碰到他的刺。
    只有那么一小块，陆怀亭朝他露出的柔软，包裹着他的柔软尽是他用来防身的刺，冷不丁扎中余琛，痛得他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所措。
    “陆先生，这次来是有什么问题呢？”医生在系统里调出了陆怀亭的就诊记录，眉头轻微耸起，时间间隔略微有些长了，他莫名对这个病人还有一点印象，记得他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
    陆怀亭两手平放在腿上，略微局促地坐直了，小声道：“一直想问题，觉得很累，又睡不着，闭上眼睛会看见很多害怕的东西。”
    “是什么令你害怕的东西呢？”医生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
    陆怀亭稍稍闭上眼睛，“……是恶心的虫子，还有以前的一切。”
    医生依旧是那个温柔宁静的模样，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以前的一切和恶心的虫子一样吗？”
    陆怀亭愣了一下，摇头道：“不，以前……以前有我的爱人。”
    “是分开了吗？”医生故意避开了分手、离婚之类的词语，他觉得眼前的人谈起爱人的眼神摇摇欲坠。
    陆怀亭看着眼前的玻璃杯，突然想起自己放在柜子里收好的那个杯子，是余琛的，被余琛在茶几上磕出了一个缺口。
    “……没有，我们重新在一起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揪着衣摆的手指拧在一起，对自己生出无比的厌恶。
    “小余总，你给我发来的文件不是西穗集团的。”林娴翻着手里传真来的文件，对着电话轻声道。
    余琛坐在床上，将笔记本放在被子上翻阅着电子版的文件，微微蹙起眉，“……嗯，我看到了，稍等一会儿。”大约是叠在一起的文件传错了，余琛将笔记本放在一边，起身披了件大衣，踩着拖鞋去找酒店借传真机。
    “这不是好事情吗？是……患得患失吗？”医生温声细语问道。
    春分的天还有些寒凉，陆怀亭今天穿了余琛给他买的棉大衣，帽子上一圈白色毛毛，他微微侧脸，就可以感觉到柔软的绒毛拂在脸上，有些痒，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觉得很对不起他，他并不喜欢我……”他眨眨眼，有些无奈道：“只是因为我的家人去世，养的小猫被人踩死，同情我是个疯子罢了。”
    “……”医生顿了顿，“他是因为你的遭遇而回头来和你在一起的吗？”
    陆怀亭抿着唇，过了会儿道：“我有段时间受了刺激，疯疯癫癫地给人添麻烦，他看不下去就把我带回了家，一直照顾我直到我好起来……我以为他会让我离开，但是他说我们这算重新在一起了。”
    医生拿起笔在白色画板上画了一个圆，对半落下一条线，轻声问道：“为什么分开呢？”
    陆怀亭的视线落在画板上，回答道：“因为他只是很无聊所以和我玩玩，没有将我纳入他的人生规划里。”
    医生将一半的圆又添上一条线，“你们恋爱期间，你有感觉到他的爱吗？”
    陆怀亭顿了顿，笑道：“……老实说，我分不清楚爱和喜欢，他过去常常说喜欢我，可能是真的喜欢我吧，只是我当成了爱。”
    医生下意识蹙起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那他现在和你在一起，开心吗？”
    陆怀亭被他问住了，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注过余琛因为什么能开心，反而一直在关注‘做什么会让余琛觉得厌烦’。
    医生在画了线的半圆里又画了两条线，轻声道：“过去你们的相处状态是你付出得更多吗？”
    --

 第147页

    余琛将文件重新传真给林娴，桌台上的透明玻璃杯投射着灯光落在垂放在台面上的指尖，映出淡淡的红色。
    他拍了一张窗外的夜景，发给了陆怀亭。
    ［昨天和师兄碰了面，他最近打算娶缪世集团的千金，在准备婚礼，我问他不追回林姐了吗？他说有些东西失去了是找不回来的，他为了利益选择了如今的人生，所以要为了利益将人生走到底。］
    手机嗡嗡作响，陆怀亭恍惚间回过神，第一反应是看医生的表情，医生朝他笑笑，“没关系哦，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你先看看吧。”
    陆怀亭摇摇头，将手机关机，开口道：“……应该算是他付出得多吧，年少的时候保护我，后来在一起也是他先提出来，他会给我讲各种各样奇怪的故事，会给我唱很多他自己写的歌，还会告诉我很多正确的选择，其实仔细想想他也从来没跟我说过未来，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一头热地去为难他。”
    ［但是，选择是错误的，有机会不是更应该去争取，重新选择自己最想要的那个吗？］
    “他真的很好，人很善良，经常心软，其实我才是坏人，利用他的同情和心软去纠缠他……好在他自己也明白，所以非常果断地远离我。”陆怀亭回忆起那个夜晚，路灯投下的光落在身上变成影子坠入地面，他的声音变得极轻，“可是那个时候真的很痛……他说不会有人爱我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痛在哪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医生伸手递给他一颗糖，“……如果不愿回想的话，我们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可以吗？”
    ［这里的夜景也很漂亮，下次带你来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陆怀亭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喜欢他呀，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利用他的心软和同情了。”
    手里的糖果被他剥掉糖纸，放进嘴巴里，尝出一丝丝甜味。
    “我也好怕他啊，怕他走，怕他赶我走，怕他讨厌我，怕他再也不理我。”陆怀亭垂下眼帘，“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他又要结婚，又要追逐自己的人生目标，那我呢？”
    “我是继续等他吗？还是……趁早消失掉好呢？”
    ［再过一天我就可以回家啦，宝贝，想吃你做的锡纸黄豆鱼。(委屈.jpg)］
    医生沉默了半晌，将手里的画板递给了陆怀亭，那上面的圆画了大半的线条，对半分的圆形中，两边的线条数量却不一样。
    陆怀亭低着头看，医生说道：“假设你和你的爱人分别是这两个半圆，你对他的爱就是你圆里的线条，他对你的爱是他圆里的线条，你觉得谁爱得更多一些呢？”
    陆怀亭指着线条多的一边，小声道：“这是他的……”
    医生点头，“我的线条是根据你的描述画出来的，你对他的付出，和他对你的付出，那你觉得你的爱比他的少吗？”
    陆怀亭哑然片刻，突然道：“我不知道，他又不爱我……”
    医生轻轻巧巧地拿笔将圆画了一个大大的X，“你觉得他付出得多，但是他不爱你，只是因为同情……据我了解，大部分人尽管拥有过强的共情能力和同理心，却并不会因为同情某个人而去做自我牺牲，他可能会为了一群人，并不会为了一个人。”
    “为什么？”陆怀亭迷茫地抬起眼。
    医生解释道：“这就涉及到群体性和自主性，你说到他的人生规划和目标性，以及执行力，说明这个人的性格十分强势，在对待关于自身的问题上一定会谨慎考虑的，这种人再怎么拥有共情能力和同理心也不会因为同情而去爱一个人的。”
    “可是他就是不爱我呀……”陆怀亭无奈地笑了笑，“好奇怪，怎么变成恋爱咨询了。”
    医生严肃道：“这算不上恋爱咨询，这是你的问题症结，你得把它理清楚才能知道你究竟该怎么办。”
    陆怀亭沉默地看着那被画了X的圆，心里觉得怪异，思索着医生说的话，他有些茫然。
    余琛比他付出得多，但是不是爱。
    他爱余琛，却没有余琛那般付出。
    余琛救了他，在这么长的岁月里顺手拉了他一把把他带回家，因为他太讨人厌所以将他赶离了身边，结果看他可怜又来捡他回家。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觉得余琛像一个笨蛋，明明很讨厌像他一样的垃圾，却专门捡没人要的垃圾。
    “陆先生，我觉得您有些太过妄自菲薄，您的爱人固然是爱你的，您是否因为自身的原因而选择了逃避他的爱呢？”医生复又提起。
    陆怀亭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他不爱我的，他爱我的话我会很开心的，怎么舍得逃避。”
    “……您有问过他吗？”医生觉出他的偏执，忍不住看向他的眼睛。
    陆怀亭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中透着不解，“我怎么可能会去问他这个问题？”
    医生松了口气，觉得这个问题还有余地，继续道：“为什么不问呢？”
    陆怀亭理所应当地道：“因为他告诉过我呀，没有人会爱我的。”
    “……”
    “余总，基地那边给了结果，明早我们复勘一次这次的任务就算搞定了。”齐韵大半夜收到合作方的消息，只好试探着来看余琛睡没睡，结果看见自家老板正站在酒店的过道上，手里拿着手机，大约是在看什么消息，表情有些清冷。
    --

 第148页

    齐韵走上去说了合作方的答复。
    余琛从手机上回过神来，点了下头，于眉梢处露出些高兴的情绪，“那订明天上午的票吧，正好下午五点左右就能到，我可以去接我老婆下班。”
    齐韵莫名其妙吃了一嘴狗粮，在余琛背后龇牙咧嘴，“好的。”
    余琛没顾上看他，低头又敲字准备给陆怀亭发消息，敲到一半顿住了，将敲好的字全部删了，闷声闷气嘟囔道：“……我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
    齐韵心道，确实，都撒上娇了，
    余琛将手机塞回口袋，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房间。
    “检查的情况不太好，我给你开些药，不可以多吃，也不能少吃，按量来。”医生写好病历，将药单递给陆怀亭，温声道：“没关系的陆先生，如果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请一定要来医院，不能硬抗，至于您的爱人……我建议您还是多与他沟通，您的用药情况也要和他说清楚。”
    陆怀亭接过药单道谢，他这次的咨询让他有些茫然，虽然医生和他说了很多，但是他有些记不清楚了。
    “谢谢医生。”他朝医生弯下腰，拿着药单下了楼。
    回公司的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的车，陆怀亭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办公室的同事忙忙碌碌的，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了一会儿，正要走进去，一个同事道：“你去哪儿了？电话也打不通，不想干就不要来上班啊，占着地方不干事，许总是你姘头了不起啊？今年本来招的是我朋友，结果因为你要来许总直接不要新人了！”
    陆怀亭手里还提着装药的袋子，闻言顿了一下，“……我只是堵车迟到了，财务自然会扣我的全勤，我的工作也没有给你们做，更没有要你们做。”
    那位同事也不知道是第一次听陆怀亭反驳太过惊讶还是被陆怀亭气到，直接瞪着陆怀亭，冷哼一声没再开口。
    另外一位男同事突然出声道：“你个卖｜屁股的很拽吗？在余氏待不下去就来勾搭许总？做事也没看你做多少，每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装给谁看啊？卖惨也轮不到你这种下｜贱｜货色，跟谁没看过你裸照似的？我朋友在余氏上班被你恶心到不行，我当初还挺同情他的，现在反而是他同情我，跟你这种人做同事。”
    “……”陆怀亭嘴唇微抖，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内网邮箱看见那封邮件的时候，被人唾弃和侮辱的痛苦促使他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他用力捏紧袋子的提手，想要辩解些什么，可是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他不明白。
    怎么这样的事情要一直缠着他，为什么？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每一个朝他投来厌恶眼神的同事，他简直要笑出来了。
    这大概也是医生说的群体效应，他们真的了解我吗？就可以这般痛恨我？
    实在是没什么可以说的，他转身下了楼，朝公司大门走去。
    随便吧，谁要跟你们做同事。
    谁要你们喜欢。
    谁要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被折腾。
    陆怀亭走到台阶那里突然手脚发麻，小腿软了下来，只好搂着他的一大袋子药坐在台阶上。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走出来才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可是这是许承的公司，他又把事情搞砸成这样，余琛会怎么想他？
    难道要回去道歉吗？然后继续和这群同事一起工作？
    他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药搂紧，微微弯下身子，压下心中的痛楚。
    好想妈妈啊，他不想跟欺负他的人道歉，也不想再回去了。
    他好想回家。
    余琛急匆匆地赶去机场，齐韵给他拖着行李箱，看他在机场买了一堆特产，还时不时回头问，“你觉得这个亭亭会喜欢吗？”
    齐韵麻木地点头，“别买了余总，带不回去的。”
    余琛头也不回地继续购物，“让人寄回国就好了。”
    “……行。”
    上飞机前余琛给陆怀亭打了一通电话，他笑着喊亭亭，换来一声淡淡的“嗯”。
    余琛没在意，笑道：“今天有没有好好工作啊？”
    陆怀亭顿了顿，“……有的。”
    余琛想说自己马上就回来了，准备去接他下班，但是又想给他一个惊喜，支支吾吾问起他要什么礼物，陆怀亭瓮声瓮气道：“……随便吧。”
    余琛愣了一下，“好，那我随便买咯。”
    陆怀亭：“嗯。”
    余琛又道：“工作很累吗？感觉你没什么精神。
    陆怀亭那头停顿了许久，才笑道：“没有啊，还好……你工作忙吗？昨天这么晚睡。”
    这又是余琛熟悉的陆怀亭了。
    余琛果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答道：“差一点收尾了，很有可能明天就能回去了，你在家做好黄豆鱼等我。”尾音带了点撒娇的语气。
    陆怀亭笑了一下，“……好呀。”他抬手擦了擦眼睛里打转的泪水，努力克制情绪道：“不和你说了，同事喊我送文件呢，晚上聊哦。”
    “嗯，好。”余琛应声，等陆怀亭先挂电话。
    陆怀亭抖着手把电话摁断，回头看了一眼高耸的许氏大楼，起身离开了。
    第94章
    许承收到公司的消息时正躺在病床上挂水，顿时脸色沉了下去，给余琛打电话却没打通，他只好打电话给简津京。
    --

 第149页

    “怎么了？”简津京手里忙活着收拾，轻声问道。
    许承伸手揉了揉眉间，解释道：“我在新加坡误诊了白血病，被医生留着住了几天的院，昨天才查出来只是伊蚊感染的登革热……还要挂两天水才能出院。”
    简津京“啊？”了一声，“这也能误诊啊？你没什么事吧？用我过去吗？”
    许承叹了口气，“我秘书给我打电话说办公室里面的几位同事和小陆吵起来了，还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现在小陆离开了公司，我给余琛打电话他没接，你有空的话帮我去他家看看小陆，别出问题。”
    “……说什么了？”简津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我现在去看看。”说完就拎车钥匙往外去。
    许承愣了一下，皱眉道：“说是我姘头之类的，还有一些关于之前在余氏上班的桃色传闻，总之是很没礼貌的话……涉事员工我会开除的，你先帮我找到小陆，让他回个电话给我。”
    “开除干什么，别让他跑了，我要告他。”简津京打开车门，语气不耐道：“余琛这个傻逼到底在干什么？他老婆精神有问题他不知道吗？公司里那点破事也不说清楚，他老婆的名声没他名声重要是吧？”
    许承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与陆怀亭相处之间也确实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但是具体什么情况他还没弄明白，实在不能评价什么。
    “那你先找小陆，我给余琛发个消息。”
    简津京“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陆怀亭坐上了公交，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好像自从余琛回来，与他重新相遇的那一天，就是一场梦。
    梦太美好太易碎，又太残忍太桎梏。
    他深陷其中，被压抑着清醒，被困顿着茫然。
    离开许承公司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拿，手里只有医院开的药，七七八八一大袋。
    陆陆续续有买完菜上车的老人，陆怀亭起身给一位老太太让座，老太太看着他直说好，陆怀亭笑了一下，帮老人拎着东西，快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和自己是一个小区，他便一路帮老太太提着东西回家，将人送到楼下才准备回余琛的房子。
    在楼下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突然想起自己的便当还在许氏，他摸出手机来给许承的秘书发了条短信，麻烦她帮自己扔一下。
    公司他不想去了，也不会去了。
    至于怎么对余琛说他还没想到理由，待会儿给许承打个电话随口找个理由让他配合自己骗一下余琛好了。
    他边走边琢磨着说辞，路上接到简津京的电话，陆怀亭一边想着说辞一边接听，“津京，怎么啦？”
    简津京听他这轻飘飘的语气愣了愣，连忙问道：“你在家吗？”
    陆怀亭轻声道：“我刚到小区，在买菜呢。”
    “公司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你别担心，我到了就联系律师，看看这事到底怎么解决，最少要让那种人跟你赔礼道歉。”简津京说着觉得窝火，“你都遇到些什么烂人。”
    哪知陆怀亭听完只是无所谓道：“不用了，随便吧，这又没有什么。”
    “……”简津京皱了下眉，“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什么，你买菜怎么没声音？你在哪儿呢？”
    陆怀亭走到小区的中央花坛那里站住脚，“买完了，正准备回。”顿了顿，他笑道：“真的没什么，你别紧张……我好很多了，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情难受，也确实没必要难受，他们只是陌生的同事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怎么可能在乎他们说什么。”
    简津京犹豫了两秒，“我快到你那儿了，我们见一面吧。”
    陆怀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提的东西，药盒子明晃晃的特别显眼，他沉默着坐在花坛边的凳子上，小声道：“我想睡一觉，下次再见可以吗？”
    简津京顿了顿，“你能跟我视频吗？”
    陆怀亭应了一声，挂断电话拨了视频过去，画面出来的一瞬间他朝简津京笑了笑，“没有事情对吧？我在小区里面。”他将摄像头对着这个小区的标志性喷泉，“我真的只是工作累了想睡一觉，我跟你保证我不会有事情。”
    简津京看着他的表情，想从他那故作轻松的表情里看出痛苦的神色来，却只看见眼中的茫然和无奈。
    “那许承那边的工作你怎么办？”他问道。
    陆怀亭眼神空了一瞬，很快就笑道：“继续工作呗，我今天算翘班啦。”
    “……那我今天不去，明天中午陪我吃个午饭可以吧？”简津京妥协让步道。
    陆怀亭乖乖点头，“那我明天去你那里，先不说啦，我得回家做饭吃，好困。”
    简津京看他面容倦怠，果真是可怜巴巴犯困的模样，只好应声道：“好，那你记得抽空给许承打个电话，他很担心你，打余琛电话又打不通。”
    他正要挂，陆怀亭轻微蹙眉，出声道：“这件事先别和余琛说，我明天就回去上班了，以后还是要相处的。”
    简津京看着他道：“……不跟余琛说，那他就不知道你被人欺负了啊。”
    陆怀亭闻言一愣，心道让他知道他不就会嫌我麻烦吗？我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嗯……这样最好，让他知道的话这件事情肯定就会变得复杂，我回头稳定下来就自己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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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页

    简津京沉默片刻，答应道：“行吧，那你自己注意点，别巴巴地搁那儿受委屈，余琛让你去许承那儿不就是想有人帮着照顾你？”
    陆怀亭没接话，笑了一下，和简津京拜拜。
    挂断视频，他立刻敛起笑，给许承打电话。
    许承语气很抱歉，开口就和他道歉，说自己出差前应该准备周全一些的，平白让他受委屈。
    陆怀亭抿抿唇，低声道：“许总，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您已经很照顾我啦。”
    许承轻轻叹了口气：“欺负你的员工我把他留下来，你要告他我会提供监控记录和证明的，以后也绝不会录用这种人。”
    陆怀亭垂下眼，轻声道：“随便他们怎么说，没关系的，您不用为了我费心，我打这个电话是想求您一件事。”
    许承道：“你说。”
    陆怀亭抓紧塑料袋的提手，用手指轻轻拨弄绷紧的提手，轻轻道：“我这种人待在您的公司其实挺不好的，我也知道您为难，所以我就不去您那儿了，就当我主动离职，离职手续……我，我不太想去公司，就暂时先这么和你说一声行么？”
    许承有些不知所措道：“没有这种事，什么你这种人，我觉得你很好，工作认真负责，在企业中你这种负责任有想法的人都是很难得的……但是如果你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放松一下心情对身体好。”
    “……”陆怀亭笑了笑，道了谢，继续道：“我想求您别和余琛说这件事，就让他当我继续在你的公司上班……”
    “这件事怎么能不和余琛说呢？”许承皱起眉头，“这不是小事，如果以后还遇见这种人也是个麻烦，不如让余琛帮你解决掉。”
    “他会讨厌我的！”陆怀亭忍不住抬高声音道：“我总是给他惹麻烦，他会讨厌我的。”
    许承怔愣了一下，“他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
    陆怀亭打断他道：“假的，他不喜欢我的，他只是看我病了很可怜所以同情我，我不可以给他添麻烦的。”
    “……”许承一时哑然，甚至找不出话来安慰陆怀亭，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是这样相爱的，这样隐瞒，这样小心。
    “求求您，他出差就快回来了，真的不能让他知道我给您添了麻烦，还玷污了您的名声……他会让我走的！”陆怀亭的尾音轻微颤抖，仿佛极力克制住了，间断数秒，他轻轻抽气道：“可以吗？”
    许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回了一句“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陆怀亭，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和余琛说。
    “谢谢您。”陆怀亭很是感激，连忙道谢，又说了一堆好话才挂断电话。
    他的心情好了一些，觉得许承真是个好人，这样余琛就不会知道他因为名声不好给许承添麻烦，还任性的辞职了。
    这样余琛就不会有理由让他走了。
    他提着东西回了公寓，天色有些晚了，他打算回去先做个简单的晚餐，然后洗澡睡觉，想要做个好梦。
    余琛刚下飞机开机就收到七八个未接电话，还有简津京几个小时前给他发的消息，他粗略扫了一下未接来电，看到许承，他立马拨了回去。
    结果许承只是和他说自己生病住院可能要晚回来的事，余琛安慰了“误诊的倒霉蛋”两句，笑骂道：“你晚回家跟我报备干什么？你老婆没空理你吗？”
    许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我回家啊，刚下飞机，急着回家见我老婆。”余琛坐进车里，让齐韵给他拿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道：“给你老婆带了她要的东西，你让她今晚别出门，我让我司机送过去。”
    许承“嗯”了一声，又说了几句别的才挂电话。
    余琛低头翻了翻简津京给他发的消息：［你怎么还没把你公司那破事处理好？你老婆名声不重要吗？］
    觉得莫名其妙，也拨了电话过去。
    简津京语气也变得很奇怪，期期艾艾，半天冒出一句：“没什么，就是上次还是有听到说亭亭照片那事，你反正也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直接在公司说清楚让大家别传谣言了不好吗？”
    余琛皱起眉头，“嗯，谁说的？”
    简津京抿了抿唇，“你管谁说的，这么多张嘴总有人说。”
    “知道了。”余琛语气沉下去，“我明天去公司直接开会澄清，你这两天和亭亭见过面吗？”
    简津京心虚，含糊其辞道：“我有些忙，不过说好了明天一起约下午茶呢。”
    余琛闻言眉目舒展开，笑了一下，“嗯，你多约他出去玩玩，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发现他这段时间兴致都不怎么高，可能刚恢复还不习惯吧？你说我要不要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
    简津京实在是心里发慌，连忙道：“你顺着他就没事，不跟你说了，我要开车了。”
    余琛被他挂了电话，一脸无奈，不明白简津京怎么谈了恋爱性子变得急急躁躁，倒是越发像魏西了。
    齐韵看着前面就是余琛家小区了，问了一声，“余总，是先去公司放文件还是先回家？”
    余琛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拧着眉头道：“都这个点了，先回家吧。”
    原本还打算接陆怀亭下班的，结果在机场延误两个小时，信号还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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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买的礼物塞了两个行李箱，加上自己的行李箱一共三个。让齐韵帮着拿上楼，趁着按门铃等人开的时候，他连忙让齐韵回家，义正言辞道：“明天见，齐助理，今晚就别打扰你老板的夜生活了。”
    齐助理：“……”并没有很想打扰。
    陆怀亭刚洗完澡，正拿着毛巾擦头发，听见门铃声犹豫了一下才去开门。
    余琛打着腹稿，想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是说宝贝还是老婆呢，要不要说一句surprise？
    “好土。”余琛忍不住抬手锤了一下墙，对自己稍感鄙视。
    陆怀亭打开门的时候他正皱着眉头反思自己自从和陆怀亭重新在一起后过于得意忘形，吓了陆怀亭一跳，连手里拿着的毛巾都掉在了地板上。
    “……你怎么回来了？”陆怀亭小声问道，紧张得手腕轻微发颤。
    余琛没看见他的神情，弯下腰拣毛巾，闻言愣了愣，“事情做完了就提前回来了，你在擦头发吗？怎么不吹一下，小心着凉。”
    他将毛巾拿在手里，又将行李箱拿进来，锁好门，回身看见陆怀亭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出了慌张什么高兴的表情也没有，余琛的心沉了沉，“……高兴傻了吗？你以前不老念叨着喜欢我早点回家吗？”他试探着开了个玩笑。
    牵着陆怀亭的手进浴室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呼噜呼噜，他有些听不清陆怀亭说的话，只好关了问道：“你说什么？”
    陆怀亭小声道：“你不用管我的，你按照自己的生活节奏来就好。”
    “可是我迫不及待想要见你。”余琛理了理他的头发，柔软地像是在抚摸棉花糖。
    陆怀亭眨眨眼，没接话。
    余琛继续给他吹头发，等吹完他一把从后背抱住陆怀亭。嗅了嗅他身上的沐浴香味，温柔道：“在外面就是很想回家，想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他顿了一下，问道：“你有想我吗？”
    陆怀亭心里着急明天怎么办，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直到余琛又问一遍，他才抬起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靠在他的肩上露出期待神色的余琛，低声道：“我有好好工作的，不是经常想你的。”
    要是一直想个不停，被你知道了，又会觉得黏糊糊的多讨厌啊。
    第95章
    吹风机的声音重新又响起。
    陆怀亭以为自己说的话让余琛很满意，不由地笑了一下，望着镜子里自己稍显苍白的脸色，心里闪过一丝茫然，余琛会因为他这样知情识趣而感到开心吗？
    他微微掀起眼皮，偷瞄镜子里余琛的脸色，却看见余琛低着头，眼睫垂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的双眸，一双唇微微抿起，双颊显得绷紧，是一副克制的神情。
    陆怀亭瑟缩着将视线收回来，惶恐地在吹风机的声响中低下头。
    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说想他吗？
    他实在是不明白余琛到底要的是什么答案，听着余琛关掉开关，将吹风机挂在一旁，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说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感觉又瘦了。”
    陆怀亭还没想好说什么，先朝他笑，余琛捂住他的眼睛，低头亲他额头，温声问道：“晚饭吃了吗？我前两天在酒店吃了一个非常好吃的菜，找厨师学了一下，今晚做给你吃好不好？”
    陆怀亭眼前暗了下去，只有余琛唇间柔软的触感，正要说吃过了，余琛突然松手，转身要出去。
    陆怀亭来不及想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几乎是哀求脱口而出道：“想了，我想你的，没有不想你，我只是没有一直一直想，我有很想你的。”他怕说多了又害余琛误会他粘人，声音越来越小，“不要生气。”不要转身就走。
    余琛只是想出去给他做菜，闻言怔愣了片刻，看着陆怀亭望过来的眼睛，那眼睛他一直觉得十分漂亮，明亮有神，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扬，但是此时此刻这双眼睛里只有孤零零的哀求，干巴巴地坠在眸中。
    余琛想，他有多久没看见那微微上扬的眼尾了？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陆怀亭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沉声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余琛的菜做得终于能入口了，陆怀亭老实巴交地坐在桌子前边吃饭边听余琛讲这道菜的背景。
    余琛道：“你猜我做完第一次那个厨师尝味的表情？”
    陆怀亭咬着筷子看了他一眼，“唔，觉得很惊讶？”
    余琛摇摇头，笑道：“那厨师直接说了句‘oh my god！’然后冒出一串德语，他们经理给我翻译说是厨师请我远离厨房，他感到害怕。”
    陆怀亭没理解到他的笑点，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碗里的菜道：“也还好啊，没有很难吃。”
    “嗯，因为我重做了七八遍吧，就觉得自己很笨，不是这个放多了就是那个放少了，精准了克数但是又会糊锅，我可能真的不适合下厨。”余琛故作低落地叹了口气，觑了陆怀亭一眼，用一种期待的语气说道：“不过还好我有你，你什么都会做，也都做得很好。”
    陆怀亭捧着饭碗扒了两口饭，鼓着脸细嚼慢咽，没回他的话，也没什么表示，像是听不见一般。
    余琛眼中的期待一点点在他的沉默中湮灭。
    他动了动手指，试图抬起手，想要喊一声“亭亭”，但是陆怀亭突然看着他，才反应过来似的，抿着唇轻声道：“不是的，我什么都做不好的。”他想说我做得你从来都不要的，为什么一直要我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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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页

    他说完瞄了眼余琛，他发誓他绝对没有像过去那样装可怜，余琛过去骂他装可怜他明知道自己错了，却还是很难受，他不喜欢余琛这样骂他。
    他只瞄了一眼就飞快地别开了视线，余琛的眼神让他心尖没来由地疼了一下，他没能说出口，只好埋着头继续吃饭，不是很饿，可是实在和余琛无话可说。
    ［什么害怕什么？没有在害怕啊。］陆怀亭咬住嘴唇，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露出个笑容，轻声回应道。
    余琛抓着他的手，沉声道：［你害怕我走？］
    ［……］陆怀亭眸中闪动着浴室内温暖的微光，他用一种余琛听得心口抽搐的微弱语气叹道：［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余琛脑海里尽是之前在浴室里的对话，他颤动着眼睫看向陆怀亭，这人已经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碗饭，大约是有些撑，眉头微微蹙起眉头，面容倦怠。
    这是他能决定的吗？
    这难道不是他能决定的吗？
    余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突然开口问道：“你有将我当作你的爱人吗？”
    陆怀亭眼皮跳了跳，坐直了去看余琛的脸色，忐忑不安道：“……嗯？”
    “有吗？”余琛的音色变得低哑，语气却很温柔。
    陆怀亭下意识将手缩在身侧，餐桌顶上的灯光明亮直射，笼罩在他的身上，这种明亮使他无所遁形，无论如何小心翼翼都逃避不了余琛那蕴着选择的凝神注视。
    “你不是说我们重新在一起了吗？”陆怀亭在脑海里翻翻找找终于记起了余琛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连忙倒豆子似的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余琛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我要你亲口说。”
    陆怀亭听话地重复了一遍，“我们重新在一起了。”
    余琛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摸他的脸，温声细语道：“我们是爱人，你可以对我更有信心一些。”
    他不想看见再有人欺负陆怀亭，这个人这么温柔，这么脆弱，被他拍拍打打重新又找回来放在了心窝里，是不能再让任何人欺负的。
    包括他自己，也是不能的。
    他伸手去抱陆怀亭，隔着个桌角，卡在他心口，他却伸了手去够。
    他想让陆怀亭知道他的爱意。
    他想让陆怀亭重新对着他笑。
    陆怀亭不知道什么行为能够称为对他更有信心，他坐在椅子上，就这么任由余琛搂紧他。
    看见余琛的心口被桌角碰到，他连忙伸手捂住桌角，“我起来，我们去沙发上抱。”他一只手抱着余琛的肩膀，另一只手捂着桌角，小心翼翼说道。
    余琛沉默地抱着他，陆怀亭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再开口。
    他在想着柜子里那个有缺口的玻璃杯，因为缺口可能会割伤嘴角所以想要丢掉，可是盛水不会洒出来，只要稍微注意别碰到，就不会受伤。
    只要注意就不会受伤的，所以可以留下来。
    第二天早晨也如同以往一般，陆怀亭做的早餐在余琛刚起床就摆上了餐桌，因为刚出差回来还有一大堆需要批复的工作，余琛匆匆忙忙吃过早饭就要出门。
    陆怀亭就这么送他到门口，余琛抱歉地亲亲他，说道：“刚刚才想起来有份八点就要用的文件我还没看，都说好了早晨送你去公司……亭亭，对不起。”
    陆怀亭围裙都没摘，被他亲得一脸茫然，听到他这么说下意识点点头，回了一句，“没关系的，你的工作要紧。”
    余琛磨蹭了一会儿，拉着他说了一些诸如‘下班等我，我去接你’的话，陆怀亭照旧点点头，嘴上说着，“没关系的，你赶紧去公司吧，开车慢一些，路上小心。”
    他想了想，将围裙摘了，跟着余琛出了门。
    余琛这才动手去按电梯，问道：“你要送我下楼吗？”他嘴角忍不住上扬。
    陆怀亭垂下眼，怕他觉得自己粘人，连忙摇头，“……我下楼去买瓶酱油，家里的生抽用完了。”
    余琛还是很高兴，在电梯里拉着他的手要亲亲，“老婆，亲一下好不好？”
    陆怀亭被他吓了一跳，瞳孔微张，“……有监控。”
    余琛挑了挑眉，“别人谈恋爱关它什么事。”说着一口亲在陆怀亭的嘴角，遗憾道：“要不是津京昨天和我说他终于约了你吃饭，我中午还想和你一起吃午饭。”
    电梯门开，陆怀亭先他一步走了出去，刚到门边停了下来等余琛，余琛看着他的眼眸泛光，墨迹了一会儿才道：“那我先去开车了。”
    陆怀亭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注意安全。”
    他望着余琛的背影，停留了一小会儿也朝小区里走去，他要去超市里随便买点东西。
    花坛边上有俩小孩在嘻嘻哈哈，陆怀亭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走出了十来米就听见扑通一声，像是有人落水。
    “哈哈哈哈——你看他好像青蛙！”
    “你爬上来啊，你爬上来我们就不把你书包丢下去了！”
    小孩子清脆的童音扬在耳畔，陆怀亭停住脚，回头看了一眼。
    有个小孩正在半人高的花坛水池里扑腾，刚刚路过的两个小孩正站在旁边嘲笑他，陆怀亭想都没想径直冲了过去，将落水的小孩抱了起来。
    他身子削瘦，险些被小孩泡了水沉甸甸的衣服拉了个趔趄，等将小孩抱进怀里，他才舒了口气，浑身发抖地将小孩的湿衣服脱下来，裹上自己的棉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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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看热闹的两个小孩子还站在原地，像是吓住了，陆怀亭摸摸怀里小孩子的头，将小孩放在一旁坐好，叮嘱道：“等叔叔一会儿。”
    小孩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乖乖点头。
    陆怀亭站起身朝那两个小孩走过去，冷声道：“你们知道今天有多少度吗？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如果他没有爬起来或者抽筋，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关你什么事啊大叔！谁让他不听话的啊？！”一个黑色衣服的小孩一脸戾气地瞪着陆怀亭，恶狠狠道：“在学校里混就得听我的啊！”
    陆怀亭深吸一口气，阴沉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小孩一愣，抬腿踢了陆怀亭一脚，骂骂咧咧道：“我爸爸是区长，你才是什么东西！”
    「他舅舅是局长，他爸爸是校董，你有什么不能忍的？你能得罪他们吗？」
    “他就是欠揍！你他妈以为你谁啊大叔？你信不信我让我家保安把你从这里赶出去？”
    「他就是欠揍！谁让他逼走了余琛？他以为他是谁？装什么可怜啊，以为装可怜我就会放过他吗？他有种就退学啊！」
    陆怀亭闭上眼，长长舒了口气，睁开眼的一瞬间他甚至朝那两个嚣张跋扈的小畜生笑了一下。
    余琛刚到公司楼下，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一手开门一手摸手机，扫了一眼屏幕居然破天荒的是陆怀亭打来的电话。
    他连忙接了，“喂，怎么啦？”
    陆怀亭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忐忑，但是还算坚定，开口便道：“……我刚刚好像给你惹了麻烦，不过我没有说你的名字。”
    余琛倒是不在意有没有报他的名字惹麻烦，只关心陆怀亭现在安全与否，“怎么了？你现在安全吗？我让保镖过去一趟？”
    陆怀亭连忙拒绝，期期艾艾道：“我，我刚刚在小区……看见一个小朋友被欺负，就，就把欺负他的两个小孩得罪了。”
    余琛闻言愣了一下，笑道：“得罪两个小畜生也算麻烦啊？”
    陆怀亭抿了抿唇，一边给刚刚带回家的小朋友换新买来的衣服一边道：“可是那是区长的儿子……”
    余琛轻声问道：“那你没有事吧？”
    陆怀亭摇摇头，意识到余琛看不见之后才出声道：“没有。”
    小朋友突然插嘴道：“哥哥被那个坏家伙踹了一脚！”
    陆怀亭伸手捂他的嘴巴，“不许乱说话。”
    余琛闻言不爽道：“什么？有这种事？我这就回家去找他们！”
    陆怀亭忍不住道：“……小孩子踢的能有多大力气。”
    余琛还是哼哼道：“区长的儿子算什么，集团每年纳税指数是他竞选指标，他别来得罪我才是。”
    “……”陆怀亭听到威胁不大也就放下心，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余总，都怪我一时冲动……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自己承担。”
    余琛被他这话说得浑身都不舒服，憋着气没回话。
    陆怀亭又道了一遍歉，余琛依旧没说话，他咽了咽，紧张道：“不要生气。”
    “……嗯。”余琛最听不得他慌慌张张的无措语气，只好应了声。
    陆怀亭听完沉默了两秒，说了再见，正要挂电话，听见小朋友肚子饿得咕噜叫的声音，他便起身去给小朋友拿吃的。
    他拿了一些零食，觉得小孩子吃多了不好，又下厨做了煎饼，左右不过十分钟，小朋友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上望着他。
    “你是住在这小区吗？”他问道。
    小朋友摇摇头，“我住在另一个地方，是李柘远他们骗我来的。”
    陆怀亭看着还没他半人高的小孩子，心里难受，“人家欺负你你不要忍，告诉家人也会好一些。”
    小朋友沉默着摇摇头，吃了一口煎饼，才道：“妈妈让我不要得罪区长家。”
    “……”陆怀亭痛苦地皱起眉，这种似曾相识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灌满。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这种没有尽头的折磨从他的年少伴随到了现在。
    “哥哥，不用担心的。”小朋友伸手摸摸陆怀亭的手指，清脆干净的声音笑道：“他们打我我都会跑的，再不行就还手呗，还能把我打死吗？”
    “……没用的。”陆怀亭低声喃喃道，这是他经历过的，他知道没用的，无论是还手还是逃避，最后还是很痛。
    小朋友闻言也沉默了，眼神微微黯淡了下去。
    “不过，你现在有叔叔，他们在欺负你你就过来，叔叔帮你赶走他们，学校待不下去就让你母亲帮你转学。”陆怀亭伸手揉揉小朋友的头发，温声说道。
    余琛听着一直没挂断的手机里传来陆怀亭和小孩说话的声音，心尖的痛意涌上喉间，泛起一阵酸楚。
    “你在学校有没有很好的朋友呢？”他听见陆怀亭问道。
    小朋友道：“有哦！他家里很有钱很有钱的，所以他很厉害！他不怕李柘远他们！还会帮我打回去！”
    陆怀亭笑了一下，“那很好呀。”
    小朋友的声音变得低沉下去，“可惜上个月他突然不来学校啦，听说是要去国外念书呢……也是，他这么厉害，当然要去更厉害的地方。”
    余琛屏住呼吸，想听陆怀亭的回答，可惜直到电话挂断也没听见陆怀亭的声音。
    --

 第154页

    第96章
    中午和简津京约了饭，陆怀亭提前和他联系，得知对方在诊室忙得脱不开身，他提议自己做了便当带过去，还没等简津京回答他连忙又道：“便当也不太合适，我随口说说而已，要不我们下次再约吧。”
    简津京忙得没功夫听他后面的话，只听到上半部分的便当，说道：“好啊，就吃你做的便当吧，我先挂了啊，助手在喊我了。”
    他电话挂得飞快，陆怀亭还没来得及回复，只能呆愣愣地望着挂断的电话，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做了别人不喜欢的话也是要被人讨厌的。
    简津京实在太忙，他送去的便当对方扒了两口就放下往诊室里钻，陆怀亭一边夹菜一边看小助手在旁边用心地往嘴里扒拉，问了一句，“今天很多病人吗？怎么这么忙？”
    小助手摇摇头，“简哥看病人可不敢这么毛燥，是为了争取国内最新引进的医疗机，下午就要开会投标了，他忙活了好几天呢，本来也没这么忙的，昨儿有事出门耽搁了半天。”
    陆怀亭了然地点了下头，心知是自己昨天叫简津京耽搁了，可是他心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能够抒发，干巴地发了一会儿愣，没什么胃口，收拾好桌子才同小助手说了声自己要走。
    小助手擦着嘴巴连忙应声：“陆哥你做饭真好吃，常来啊～”
    陆怀亭朝他笑了一下，“好的，你帮我跟津京说一声，我回去了，有事电联。”
    他刚离开简津京的诊室走到公交站旁，接到了余琛的电话，余琛说自己在吃饭了，问他有没有吃饭，是让津京送他回公司还是打车，早上那个小朋友回家了吗？
    陆怀亭一一答道：“去公司之前我已经送小朋友回家了，刚刚才和津京吃完午饭，正准备回公司。”
    公交到了，陆怀亭径直上去，也没看是哪一路，去哪儿。
    余琛在那边听到公交关门的声音，默了默，“明天去报个驾校吧，回头给你买辆车。”
    陆怀亭沉默地想，我有驾照。
    但是他不想要余琛给他买车。
    “再说吧，公司最近很忙呢。”他笑了笑，坐在了最后面靠窗的位置，朝街道看去。
    余琛“嗯”道：“对了，我上午和琏宜那边的开发商要了以前咱们住的那片老城区的照片，我回家带给你看看，还挺多呢。”
    陆怀亭眸光微动，“好。”
    余琛见他语气微微有了起伏，连忙又道：“晚上去吃烤肉吗？我听齐助理说最近新开了一家很好吃的日式烤肉店，吃完正好可以去商场买上次你说喜欢的零食回家。”
    “……”陆怀亭很想说自己也没有这么爱吃零食，轻轻叹了口气，他无奈道：“好，都听你的。”
    余琛在那头轻笑，冒出一句，“想你了。”
    陆怀亭抿了抿唇。看着街道上一闪而过的梧桐树，工人正在摘上面挂着的彩灯。
    沉默太久，他回过神来补了一声“好”。
    余琛松了一口气，继续道：“那先这么说，你到公司给我发消息，我先挂了。”
    陆怀亭道：“好。”
    他微微侧着身子去望街景，对余琛的情绪没有过多思考，他想不明白的，于是决定放弃去想。
    就这么坐了半个小时，他给余琛的微信发了条“到公司了”，余琛回了个ok手势，还拍了拍他的头像。
    Yu 拍了拍 你
    陆怀亭没看懂这个，回道：“你在干什么？”
    Yu：在上班，下班之后去接你。
    陆怀亭：……
    他不是想问这个。
    Yu：亲亲
    陆怀亭将手机锁屏放回口袋，算着时间下了车，他在这个城市几乎没有朋友，也着实没有去处，只能找了间超市在里面消磨时间。
    他习惯性地逛到蔬果区，买了一堆余琛爱吃的菜和水果，又在水产区买了一堆海鲜，突然想起余琛前段时间念着想吃翻糖蛋糕，他去甜品区买了个八寸大的翻糖蛋糕。
    在超市磨蹭了三个多小时，他先回了一趟余琛的家，将东西都放好，收拾了一下，走路去了许氏大楼——走路正好四十分钟，到那里还有五分钟就下班，余琛每次来接他几乎都是这个点，他只要装作提前打卡在楼下等了一两分钟的样子就行了。
    余琛抿了口咖啡，接过林娴递来的文件，随意翻看了一遍。
    林娴正要出去，余琛喊住她，冷不丁问道：“……你男朋友平时管着你吗？”
    林娴一脸懵逼，“啊？”
    “就是，假设你去出差，他有没有给你主动发消息，表达希望你快回来之类的，或者是经常给你打电话发消息问你在干什么，你今天午饭吃的什么。”余琛一本正经说道。
    林娴皱了皱鼻子，“一般来说，热恋中的情侣都会这样吧，不过也有些人性格不一样，不喜欢主动，也不能说对方就是不够爱。”
    “但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余琛拧紧眉头，“他……”
    林娴恍然大悟，“你不会说的是小陆吧？”
    “……”余琛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承认道：“嗯。”
    “那没办法了，你两个月前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这样的爱人最完美’。”林娴耸肩，“难道不够完美吗？”
    余琛哑然，他想说他不是想要这样，他的爱人在他身边如同隔了层单面玻璃罩一般，看得见摸得着，可是他却感受不到爱人对他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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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页

    他甚至开始怀疑陆怀亭是否还喜欢他，
    林娴看他微微蹙着眉，是真的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一动，叹气道：“你和他沟通啊，你想你的，他想他的，你们俩谈什么恋爱啊？”
    余琛说道：“……我已经很努力在和他沟通了，但是我感觉他根本听不进去。”
    林娴淡淡道：“那是你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要么就是他不喜欢你了。这种事你自己都不清楚，你问我有什么用？真想不明白就摊开了和他讲。”
    余琛蹙着眉头，良久，轻轻点头，“好。”
    他让林娴出去，心里细细琢磨着林娴的话，没多久保镖打来了电话——早晨陆怀亭打电话说得罪了区长家的儿子，他就让保镖去守着了。
    余琛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刚问了句“怎么了”，保镖的语气有些奇怪，“不是什么大事，余少，我觉得陆先生有点奇怪。”
    余琛眉头绷紧，“怎么？”
    保镖道：“您让我今天跟着他去公司，可是陆先生今天没去公司……他现在正在走路，我看了下方向，是去许氏集团的路，但是这个点应该快下班了。”
    余琛沉默了两秒，“他没去公司他去了哪里？”
    “一个小朋友的家，还有简先生的诊室，再就是小区门口的超市。”保镖一一答道，“陆先生快走到了。”
    余琛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声音低沉道：“行，我知道了，你继续跟着他。”
    保镖很快挂了电话，余琛站起身，有些烦躁地看了眼电脑桌面的时间，离下班还有五分钟，往常这个点他正要准备开车去接陆怀亭。
    他翻出手机上陆怀亭给他发的‘到公司了’的消息，余琛轻轻摩挲着陆怀亭的头像，一股从未有过的沮丧感将他淹没。
    他给陆怀亭拨了电话过去。
    很快就被接通，话筒里传来一阵风声，陆怀亭的声音又轻又低，“喂？”透过来的话语带着通信的微弱电流音。
    余琛撑着办公桌，手指轻叩桌面，平静地问道：“下班了吗？”
    陆怀亭道：“下班啦，工作提前做完就打卡了。”
    “那我来接你。”他垂下眼，望着电脑桌面上的时间，“别站在楼下傻等，旁边不是有咖啡厅吗？让人给你弄杯热牛奶暖暖手。”他将一开始说好要带回家的照片册拿起来，径直走出办公室。
    陆怀亭的嗓音有些沙哑，鼻音很重，“嗯，那你路上小心，开车注意安全。”
    余琛道：“你上午几点去的公司？送完小朋友都迟到了吧？”
    陆怀亭毫不犹豫道：“差一点呢，还好小朋友家离公司很近。”
    余琛简直要气笑了，“是吗？那还真是巧合，明天我也去小朋友家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助的么？”
    陆怀亭连忙道：“我已经和他妈妈说好了，你不用过去的。”
    “……”余琛深吸一口气，没能忍住，将电话挂了。
    陆怀亭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同他撒谎？
    他不明白，就这种小事，为什么都不能对他坦诚？
    第97章
    余琛过去也常常因为不耐烦听他讲话而挂掉电话，所以陆怀亭被挂断电话并没有什么感想，只是指尖触碰屏幕时轻微发颤，他没有感觉，将手机揣回口袋，抬头看了眼旁边的咖啡厅，他一向很听余琛的话，于是进去买了杯热牛奶。
    刚捧着牛奶出门，就看见余琛停在路边的车，他下意识加快脚步往余琛那里走去，拉开车门见到余琛的表情，他愣了一下，喊道：“余少。”
    余琛敛眉，迅速收起刚刚微微出神时蹙起眉头的表情，朝陆怀亭笑了一下，伸手摸摸对方的手，试着还热乎，便捏了捏。
    “今天工作累不累？”他轻声问道。
    陆怀亭呆了一瞬，摇头道：“还好，同事都很好的，一直在帮我。”
    余琛侧着脸看着他，良久才“嗯”了一声，说道：“许承在新加坡因为一点事耽搁了，昨天和我打电话说了你的事来着。”
    陆怀亭僵了僵，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光芒，从后背生出一阵冷意窜袭全身。
    余琛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将车发动往一开始订好的烤肉店开去。
    陆怀亭低着头看自己今天穿的白色毛绒靴，觉得前面灰扑扑的，忍不住拿手拍了拍。
    余琛开着车，心渐渐往下坠，忍不住又道：“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
    陆怀亭立刻就摇头，“没有的，大家都很好，许总对我也很照顾。”
    余琛握住方向盘的手用力到发白，他笑了一下，“是吗？许承这小子够意思啊，给了你一个这么好的工作。”那你怎么不愿再做？
    陆怀亭看着他的笑沉默地弯起眼角，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夸许总，余琛总会开心吧？
    那么今天也算是平安度过了。
    陆怀亭难得翘起嘴角，心情好起来，他端着牛奶喝了一口，喝得一圈奶沫，眼睛四处望着找纸巾，舌头也伸出来舔舔。
    余琛偏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看见他舔嘴唇，人都愣了一下，险些望出神，好在行驶路段没有车辆，他连忙从一旁的车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陆怀亭接过纸巾擦擦嘴，又嘬了一口牛奶，小声哼起歌，含糊不清的。
    余琛听着旋律很熟悉，突然想起这是他写的第一首歌，时间很长了，热度也不高，听过的人大概不超过一百人。
    --

 第156页

    他想，亭亭还是很喜欢我的，我的什么他都记得。
    到烤肉店的时候，陆怀亭先下车，余琛将车开到地下停车场，走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陆怀亭两手插兜低着头在走台阶。
    先一步三阶上去，再转身一级级地走下去，看起来有些孤单。
    他大步走过去，伸手牵起陆怀亭的手，对方一惊，抬头看见是他，神色即刻软下来，乖乖地任由余琛牵着手走进店里。
    余琛定了间小包厢，服务生带着他们进去，刚进去就介绍起今日菜品，陆怀亭认真地听着，余琛先给他倒了杯荞麦茶，轻声道：“先漱漱口。”
    陆怀亭捧着茶杯边喝边听，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余琛见他精神难得好一些，忍不住盯着他瞧，服务生刚出去，他就抓住陆怀亭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好几口。
    日式装修的小包厢灯光朦胧，照得人神情温柔，陆怀亭看着余琛那荡着光芒的乌黑明亮的双眸，心中一动。
    他张张嘴，下意识就想说喜欢，结果发不出声音。
    “……”愣了一下，他朝余琛笑笑，捧着茶杯又喝了一口，然后小声道：“这家店好像比我们之前出差的烤肉店高档很多。”
    “价格差了一点，不过那次也不错。”余琛听他提起过去的事情，脸上带了点笑意，“你烤肉技术很好。”
    陆怀亭轻轻点头，“嗯，我技术很好的。”
    兴许是今天的气氛实在太好，他大胆地回应起余琛的话。
    余琛眸色都亮了起来，“嗯，我老婆做什么都很好。”
    开始上菜，陆怀亭低头看着先上来的前菜，借此忽略了余琛的话。
    这种话听听就罢，他可不会自以为是的当真。
    陆怀亭习惯性地帮他烤肉，余琛吃着还要说话，陆怀亭有时候被他问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不回又怕他生气，只能傻笑，然后低头吃东西，装作没办法说话的样子。
    余琛并不计较，他只是旁敲侧击想让陆怀亭对他说实话。
    吃完饭余琛提出去逛商场买点零食回家，陆怀亭实在是倦得很，怕扫兴，强打着精神坐在车里两分钟就开始眼皮耷拉。
    余琛见他这模样只好开着车回家。
    陆怀亭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说梦话，余琛将车停在楼下，将车上的毯子翻出来给他盖好。
    “喜欢……”
    余琛将车窗开了一小半，暖气调高一点，听着陆怀亭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他此时此刻很想抽根烟，他在国外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里迷上了香烟带给人的上瘾感，这东西堪比做｜爱，烟雾缭绕中你的孤独和痛苦仿佛丢去了脑后，余下那么一点快感足以让你享受情绪上多出来的快乐。
    只是这种快乐很短暂，他很快便连同香烟一起戒断。
    他坐在车里望着陆怀亭，下坠的心起了波澜，夜色中生出的茫然和刺痛使他的不知所措无所遁形。
    陆怀亭突然哼出一句，“……嗯，想回家。”
    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和谁说话。
    余琛忍不住凑近他，蹭蹭他的鼻尖，亲吻他的嘴唇，夜色坠下的点点星光落在车窗，隐约的人影埋在玻璃上，像是烛光一般晃动。
    陆怀亭睡梦中被堵住了呼吸，难受地睁开眼，余琛的舌头正在舔他的唇角，吓得他一个激灵，将余琛推开了。
    余琛被他推得后腰往方向盘上一撞，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陆怀亭，陆怀亭眼中充盈着惊慌失措。
    他想看余琛有没有撞疼，伸手又不敢真的去摸余琛，半晌才道：“对，对不起。”
    余琛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想骗一个主动的吻，结果面前的这家伙一点也不晓得撒娇，反倒硬邦邦地道歉。
    “没事。”他叹了口气，摸摸陆怀亭的头发，凑过去亲他一口，笑道：“睡醒了就上楼啦，来，把大衣穿好下车了。”
    商场没去成，都是因为自己贪睡，陆怀亭心中忐忑，怕余琛嘴上没说心里在怪他，偷瞄了余琛好几眼，确定对方的眼中并无一丝不满，他穿好大衣，乖乖地推门下车，然后站在一旁等余琛下车和他走在一起，两人一同上楼。
    刚到家，余琛怕他一会儿又要睡，先去浴室给他放洗澡水，陆怀亭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愣，心里想着余琛怎么这么早就洗澡，平时都是九点之后忙完才洗澡的。
    他起身烧水，又将放在冰箱里的翻糖蛋糕拿出来，这种蛋糕新鲜的最好吃，让余琛先吃一小块也好。
    余琛放好水在浴室喊他的名字，陆怀亭刚把包装拆开正准备拿刀切，闻声连忙走过去，“怎么了？”
    余琛指着满是白气的浴缸道：“给你放好水了，你先洗澡吧。”
    陆怀亭眨眨眼，看看浴缸，又看看余琛，喉结滚了滚，轻声道：“……哦。”他想去找睡衣来，突然想起蛋糕的事，便开口问道：“你还吃得下东西吗？”
    余琛以为他要给自己做什么好吃的，眼睛放光，“能。”
    陆怀亭笑了一下，“有蛋糕。”他微微吐了一口气，那是个放松下来的动作。
    “你做了蛋糕？”余琛朝他这边走过来，眉眼微扬，“现在可以吃吗？”
    陆怀亭连忙点头，转身就要去给他切蛋糕，余琛跟着他走，入眼就看见饭桌上一个八寸的翻糖蛋糕，上面画着花束，看着很是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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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却微微蹙起眉，“这不是你做的吗？”
    陆怀亭很快就给他切了一块，正要递给他，闻言怔愣着望他，小声道：“我在超市买的，很好吃的，我有试吃过，日期也很新鲜，材料表我也研究过了，没有问题的。”
    余琛皱着眉头，没有接陆怀亭递过来的蛋糕，他用一种失落的眼神看向陆怀亭，轻声道：“我以为是你自己做的。”
    陆怀亭端着蛋糕盘的手轻微发抖，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又递过去一些，讨好地笑道：“可是买得更好吃呀，这个真的很好吃，你尝尝看。”
    余琛深吸一口气，“我想吃你做的。”他不敢说之前做的他都没吃到，也不想让陆怀亭回忆他婚礼的事。
    他这样固执，陆怀亭垂下眼望着手中的蛋糕，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问为什么，残存的理智阻止了他。
    他手腕抖得没有拿蛋糕的力气，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漂亮的奶油花束在地上滚了一圈，塌了下去。
    陆怀亭麻木地盯着那不成样的蛋糕看，余琛想说什么，却见他突然蹲下身去伸手将蛋糕捡了起来，然后连同桌上剩下的蛋糕一齐丢进了厨余垃圾桶。
    他甚至在厨房洗了个手才出去，看见余琛皱着眉站在餐桌旁看他，他觉得难以喘息，还是不明白，自己做的他不要，买来的他也不要。
    余琛看他踉踉跄跄地要去卧室，他不想就这样让陆怀亭继续逃避下去，迈开步子跟了过去。
    陆怀亭只是坐在床边发呆，他突然记不起来自己进卧室是要做什么，好像是准备洗澡，那就是要找睡衣。
    他又起身走到衣柜前面，翻动着自己放在角落的一处衣服角。
    余琛平静地开口道：“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陆怀亭停下动作，微微侧过脸来看他。
    说什么？他不知道余琛要他说什么，是要道歉吗？
    他便开口道：“对不起，我不该买蛋糕。”他很真诚地低下头，俨然是一副知错的模样。
    也下定决心再也不买余琛不喜欢的东西了。
    余琛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乎要被他的道歉噎死，他走近一些，指着陆怀亭那一小块衣服角，卧室里的衣柜很大，三个大立柜，装余琛四个季节的衣服还剩下一个半的空间，可是陆怀亭就用了那么一小块，折叠起来只有半个行李箱那么大的位置。
    不可以叠起来的衣服他就挂在一边，只用一点点的位置，好几件压在一起。
    余琛光是看着这个场景心底的火就被勾了起来，他加重语气问道：“我限制了你生活在这里的权限吗？你有没有将这里当作是家？衣服叠成这样，你是打算随时就走吗？”
    陆怀亭睁大眼睛听着他的质问，惶然地看着他气得蹦出青筋的额头，没有否认。
    余琛简直气笑了，他伸手将陆怀亭的衣服都扯出来丢在床上，“都给我挂上去，像我的衣服一样，听见没有。”
    陆怀亭下意识就要全部拿回来，被余琛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还是不明白余琛这是发的什么脾气。
    余琛见他吓呆一般站着，语气微微放软了一些，“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陆怀亭目光落在余琛的脸上，他琢磨不透，所以试探着问道：“例如什么？”
    余琛见他愿意说，便愈发地放轻语气道：“例如在公司受了委屈，同事欺负你，或者工作很不好做，做得不开心之类的。”
    陆怀亭低下头去掩饰自己忍不住皱起的眉头，心道余琛怎么又给他下套呢，就一定要让他亲口说出自己是麻烦精才高兴吗？
    “没有。”他开口道，“许总人很好，同事也都很好，工作也不难做。”
    这次他学聪明了，是不会坦白的。
    坦白暴露出自己的喜欢和爱意就会被抛弃的。
    他早在那时候就知道了。
    他的回答让余琛沉下脸，甚至连思考的理智都被排空，他开口便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做？”
    他的语气平静而冷淡，质问像是陈述，听得陆怀亭脸色刷地变白。
    他紧张起来，下意识牙齿打颤，他的焦虑很长一段时间都让他无法正常思考问题，此时此刻更是慌张地掉下眼泪。
    “没有不想做，没有不想做的。”他觉得眼前的余琛变得像是那天要他离自己远点的余琛，冷漠地抿着唇，眼中是恼人的怒火。
    余琛不理他，他也不敢去拉余琛的衣袖，只是反复道：“真的没有不想做，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许总很好的，这个工作也很好，真的没有不想做，你不要生气，我会去和许总道歉的，真的会道歉的。”
    “那就是同事的问题，同事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余琛心底泛着疼，他有些舍不得陆怀亭这样可怜的模样，语气软了下去。
    他以为陆怀亭会告诉他事情的经过，抱怨也行。
    空气滞顿了一瞬间，陆怀亭低低地笑了一下，摇摇头，“怎么会是别人的问题呢？都是我的问题，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就是想听这个？”
    余琛怔了怔，当即就要反驳，陆怀亭却道：“对不起，我这样只会装可怜的人浪费了许总和你给我的机会。”
    “……”余琛有一瞬间甚至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谁说你装可怜了？”
    “不用别人说。”陆怀亭抬起袖子给自己擦了擦脸，他的眼泪一直流，心口痛得厉害，明明不是自己想流泪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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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心尖疼得难受，想要帮他擦眼泪，陆怀亭却避开了他的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得病才会同情我，妈妈死了之后我还失去了小猫，听起来是有点可怜呢。”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有些神经质地看着余琛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我装出来的，和从前一样，为了骗取你的喜欢。”
    “我的独占欲这么强，这么会粘人，你最讨厌我这种人吧？”陆怀亭朝他笑了笑，那许久不见的真诚的笑容，笑得眉眼都微微弯起。
    余琛一愣，“我没有同情……”
    陆怀亭打断他道：“是同情吧，你的人生规划里又没有我，难道不是迟早要把我赶走吗？没关系的，今天我会自己走。”
    “谁让你走了？！”余琛被他堵得火大，一直插不上嘴，听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谁说我的人生规划没有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为什么要离婚？离婚很好玩吗？你知道柳澄媛带给我的利益有多大吗？可是她欺负了你，我是因为你才放弃这些。”
    陆怀亭难得听他用这种失控的语气说话，愣了一下，轻声道：“我知道的，你会在下一个更大的利益面前因为要和女人结婚然后赶我走。”
    “……你说什么？”余琛冷下脸，心底发冷，“我已经离婚了，哪有什么女人？我的未来只有你。”
    陆怀亭沉默了两秒，低声道：“假的，除了柳澄媛，还有很多张澄媛，李澄媛……她们都有可能是你的未来。”
    余琛咽了咽，伸手将他推到墙上，一脸寒意道：“你他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如果真要和别人结婚我为什么要离婚？”
    陆怀亭的语气有些无奈和温柔，他仍然因为情绪在发抖，心底却因为晚饭后吃的药物而平静，“因为她没有给你更大的利益。”
    余琛闻言像是被他狠狠抽了一棍子，心脏痛得他忍不住弓起背，试图缓解自己的痛楚，声音几乎是从颤抖的嘴唇迸出，“我不要利益，我只是因为爱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陆怀亭听着这句话，思维难得努力跟上了意识，促使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余琛的意思。
    但是他只是漠然地看着余琛，看他痛得直不起身，无动于衷。
    “我爱你，你听不见吗？”余琛颤声道，他伸手去抓陆怀亭的手，这人一向很乖，从来都不挣扎，也就任由他抓握着。
    陆怀亭眨眨眼，低下头去，他听见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些都是假的，是余琛为了以后赶他走让他很痛下的套罢了。
    “我想吃你做的便当，想吃你做的蛋糕，想要你给我买的葡萄汁，也想要你时时刻刻的关心，你为什么不给我了？”余琛用力握紧他的手，颤抖着送到唇边亲吻，他甚至去舔舐陆怀亭的指尖，希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爱，能够回应自己的爱。
    陆怀亭皱起眉，他听不懂余琛这句话的意思，这些事情难道不是惹人厌的吗？惹人厌的事情怎么还能做呢？
    他抿嘴不答，余琛却不依不饶，“再像从前一样爱我，好不好？”
    话音刚落，陆怀亭一阵颤抖，脸色惨白地看着他，被他握在手里的手也猛地抽了回来。
    莫大的痛苦仿佛从过往的回忆中抽离倒灌进了他的心脏，他痛得手脚发软，如果不是靠着墙几乎要摔倒在地。
    “你一点也不关心我，就好像不爱我了，我出差这么久你也不问我一句，宁愿给简津京做便当也不理会我，你像从前一样不好吗？让我们回到从前。”余琛没察觉到他的反常，只是将心里憋闷了许久的委屈说出来。
    良久，陆怀亭的声音变得轻飘飘的从耳边传来，“是你不要的。”
    余琛想说我现在要的。
    陆怀亭却红着眼睛望他，轻声道：“是你不要我的。”
    余琛鼻子发酸，伸手去抱他，亲他，告诉他道：“我要的，我爱你，我当然会要你。”
    陆怀亭抽噎一声，带着哭腔道：“那以后呢？你不爱我了，你又不要了，那我呢？我去哪里？你有想过吗？我去哪里？”
    “你的人生规划和目标都没有我，你可以选择结婚来实现你想要的一切，那我呢？我就要一直等你吗？”陆怀亭哽咽着，眼泪顺着下巴下坠，他的嗓音变得沙哑起来，却还是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道：“没有人会爱我的，你说得对，你这么坚定不移的人，也一定会按照你说过的话去生活。”
    “我没有这个意思，那只是气话，那天你不该跟踪我去找我的朋友……”余琛开口反驳道。
    陆怀亭并不在意，这句话传达的意思在他心中根深固蒂，他最听余琛的话，所以永远都不会忘记，也时刻铭记着。
    余琛有些气馁，他并不想听陆怀亭这样妄自菲薄的话语，也不希望陆怀亭对他这样没信心，他替陆怀亭擦了擦眼泪，轻声问道：“……你感受不到我的爱吗？”
    陆怀亭闭上眼睛，眼泪一直往下流，他抽噎出声，“对不起，我做不到像过去一样，我害怕。”
    余琛亲吻他的眼泪，嘴里发苦道：“那你稍微爱我一些。”
    陆怀亭微微抬眼，与余琛对视，两人的眼中都是泪，那是陆怀亭第一次看余琛流泪，他伸手替余琛抹掉，对余琛认命一般的语气感到害怕。
    他已经足够爱余琛了，为什么余琛感受不到？
    爱意是要通过这些东西来表现的吗？可是余琛不喜欢他这样，他如果又做出讨人厌的事情，余琛又该要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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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我可以喊你余琛吗？”陆怀亭突然开口问道，他不配喊余琛，那如果他不再去巴巴地求余琛爱自己，成为陌生人的存在，可以喊吗？
    余琛猛地抬眼，他满怀希冀道：“可以，你喊什么都可以！”
    陆怀亭低下头去，不愿再看余琛的表情，他有些累了，很想回家。
    “余琛。”他喊道，忍住了多喊一声。
    余琛干脆地应了一声，“嗯。”
    陆怀亭轻声说道：“我要回家了。”
    “……”余琛不解地看向他，“这不是你的家吗？”
    陆怀亭摇摇头，他只是对余琛的人生规划和目标感到疲惫，也不想再继续渴望余琛的爱意，那种海底月一般的妄想，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他甚至愿意舍弃继续待在余琛身边的机会。
    太累了，太痛了。
    得到一个人的爱太难了。
    他还是摇摇头，将余琛丢在床上的衣服重新叠起来，对着余琛在身后一声声的问话充耳不闻。
    余琛慌张起来，伸手来抱他，一遍遍地说：“你去哪里？我现在是爱你的！你感受不到吗？”
    陆怀亭将衣服叠好抱起来，他的行李箱一直放在角落里，他轻轻将衣服堆进行李箱里，回头看了一眼余琛，问道：“你难道不高兴吗？”
    余琛简直不敢置信，“我要高兴什么？我说的话你听不见吗？”
    陆怀亭将行李箱合上，看了卧室一圈，发现确实没有自己的东西了，他起身拉着行李箱往客厅去。
    余琛一把抓着行李箱拉柄，陆怀亭回头看了他一眼，疑惑道：“我没有拿你的东西。”
    余琛见他真的要走，慌了神，口不择言道：“你不许走！你的家在这里，我是你的爱人，你不许走！”
    陆怀亭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自己主动要走不是给余琛省事了吗？
    他在客厅看了一圈，将自己放在饭厅那个贴了小猫贴纸的便当盒装在袋子里，还有自己喝水的杯子，从家里带来的丑丑的拖鞋，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要走的，所以几乎没有带什么东西来这里，走的时候果然轻松很多。
    他过去和余琛的那个小房子里尽是他摆放的各种物件，他把那个小房子打造成他们的爱巢，他每日心心念念的爱人和他在一起，他曾经想过会永远在一起，后来分开他一个人将那些小物件一个个的装起来，痛得眼泪直掉。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九点钟，到了余琛平日洗漱准备睡觉的时间，他回头看了一眼余琛，觉得余琛好像哭了。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红得泛起水雾，睫毛轻轻颤动就掉出一串泪珠。
    “以后不用等你回来了。”陆怀亭轻轻笑起来，眼睛微微弯起，他舒了一口气，叹道：“我好高兴啊。”
    那些过于漫长的等待一直没有尽头，他太累了，不管是用不停歇的走还是一鼓作气的跑，他都太累了，他等了太久，想了太久，以至于这种桎梏他的困境永远摆脱不了。
    他从未见过余琛这样失态的表情，那表情貌似忍受着巨大的苦楚，他并不陌生，可他忍住了朝余琛伸出手的动作。
    他转身走了出去，离开了这间房子。
    离开了余琛。
    第98章
    轻轻合上的关门声击在余琛震颤的心房，在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无法思考，唯一盘桓着的念头就是陆怀亭想要离开他。
    怔愣着，直到听到电梯关门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朝门外冲去，电梯屏的显示数字到了五，他扫了一眼便顺着楼梯往下跑，呼吸间都是泛着腥气的甜味。
    陆怀亭拉着行李箱的声音在深夜十分清晰，他刚刚走出了电梯，正朝着小区大门走，身后跟着明显的追逐脚步声，他毫不在意，也不关心。
    他并不怨恨余琛一次又一次的丢弃他，这是他自以为是去爱他人应得的报应。
    余琛跟着他走，在他将要走出小区时突然跑到了他的面前，余琛下楼梯跑太急，拖鞋都掉了一只，现在光着一只脚，就这么红着眼睛挡在陆怀亭面前，哑声道：“和我回家。”
    陆怀亭看他那光着踩在地上的一只脚皱了下眉头，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放在余琛脚边，轻声道：先穿这双应付一下吧，着凉了会生病。”
    余琛鼻子发酸，穿好陆怀亭给他的拖鞋，抽着气重复道：“和我回家。”
    陆怀亭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瞧，觉得他这样乖乖听话的模样很可爱，忍不住笑了一下，问道：“是因为我拿走了不属于我的东西你才追下来的吗？”他的左手原是蜷缩着手指虚虚握成一个拳，此时却垂着手放在行李箱柄上，一枚熠熠生辉的戒指坠入余琛眼帘，在夜色中反射着银光。
    “什么？”余琛不解，他伸手要去牵陆怀亭的手，带了点哄人的语气道：“我追下来只是因为我不想你走。”
    陆怀亭轻巧地抬手避开了，他将左手的那枚戒指摘下来，想到余琛帮他戴上去时那种幸福的触感，现在只剩下了麻木的痛感。
    他还想着偷偷带走呢，他这么喜欢余琛，以后又不会再见了，留个念想。
    “还给你，现在真的没有拿你的东西了。”他将戒指放在余琛的手里，很快就抽回手，拉着行李箱与余琛擦肩而过，礼貌道：“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余琛错愕地低头看向手心里那枚还残留着余温的戒指，不禁咬紧的牙关渗出丝丝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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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他站在原地，抬高了声音喊道。
    陆怀亭却没有停下了，亦没有回头。
    余琛深吸一口气，放软语气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好不好？这么晚了很不安全。”
    陆怀亭在小区门口打了的士，一眼也没回头，上了车直接让司机去郊外的房子。
    余琛跟着到了小区门口，看着他上了的士，忍不住跟了两步，直到看不见车影。
    他难以遏制地感到胸口发疼，呼吸刮过喉间，滚烫得融入血肉，痛得他手脚发软。
    他第一次看见陆怀亭离去的背影，这样果断，而又轻松。
    他曾经也是这样对待陆怀亭的吗？一次又一次的抛下他，让他从学会等待，变得学会麻木。
    这就是他要的完美爱人吗？
    余琛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毛茸茸的，还带着可爱的小熊头，陆怀亭总是喜好这些可爱的毛茸茸，那只被他捡来的小猫玩偶也被他用毛茸茸的小衣服包裹着。
    余琛愣了愣，起身往家跑去，他好像没有看见陆怀亭带走那只小猫。
    到家的第一时间就将家里的灯全部打开，行李箱放在一旁，然后将地拖了一遍，擦干净桌椅，小猫的东西也被他重新擦洗一遍放在了角落里用干净的白布盖好，忙活到快天亮，陆怀亭去浴室洗澡，顺便将衣服也洗了。
    兴许是因为回到了家，他的心情变得很轻松，浑身都懒洋洋，拉上窗帘，上床将被子一拉，几乎是立刻就睡了过去。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舒服地入睡过了。
    很长一段时间充斥在梦中的恶意仿佛被排空，他的梦中只剩下一片空白，没有痛苦和惶恐，也没有余琛。
    余琛第二天按时去了公司。
    陆怀亭的小猫被落在了被子里，大约是走得急，又或许是……他不要了。余琛将小猫搂在怀里，就这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夜。
    齐韵一来就和他汇报公司最近涉及的游乐场项目，他拿着项目书，看了好几遍第一行，没看懂意思，抬头扫了眼齐韵，对方突兀地停下声音，与他对视。
    余琛问道：“谁提出的项目？”
    齐韵愕然半秒，很快便道：“是……余理少爷。”
    项目书的最下角明晃晃的主策划人余理晃进余琛眼里，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间，微微红肿的双眼抬起时满是血丝，“老头子又要玩我？”
    齐韵低下头，没回答，这种敏感问题不是他这种特别助理能够回答的，董事长的贴身保镖秦助理都不敢置喙的东西，他有什么胆子去招惹。
    “有完没完。”余琛低骂一句，将项目书扔进了垃圾桶，正要拿水杯泡咖啡，一不小心抬手将旁边的花瓶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清脆声响砸进耳中，余琛一愣，下意识咬了咬牙，在齐韵连忙要出门喊保洁上来收拾的时候，艰难道：“……不用了，你出去吧。”
    齐韵出去后，余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拿出来给简津京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那一瞬间有些吵闹，过了十几秒才安静下来，简津京的声音透着高兴道：“喂？余琛，有什么事啊？”
    余琛低声道：“亭亭走了。”
    “啊？”简津京茫然的声音带了点无措，“……你不会是，许承公司那事儿找他麻烦了吧？”
    余琛沉默数秒，语气带了点激动情绪道：“你说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和我说实话呢？告诉我他被人欺负了很难吗？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们是爱人，爱人之间有什么不可以说吗？”
    花瓶的碎片被窗外投进的阳光照耀，陆怀亭曾经每天都在给它擦洗，摆上漂亮的鲜花。
    简津京沉默了一时，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余琛现在的情绪听起来很不好，重重的喘息间是厚重的滞涩感。
    “我觉得亭亭还是没有安全感，也不太相信你的爱。”简津京斟酌着说道：“他不止一次跟我提到过‘没有人会爱他’，这个观点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思维，我好几次想要对这观点进行反驳，都被他逃避了，我不知道是谁对他说出这种话或者教他这种观点，或许是因为年少的事，你如果也听到他说这种话，你可以稍微纠正他的思想，我感觉他已经不够信任我了，所以我昨天联系了我师兄，正打算让我师兄给他看看呢。”
    余琛咽了咽，喉咙发紧，他的眼尾几乎要洇出雾气，泛着水光，开口的声音变得喑哑低沉，轻轻道：“是我，是我对他说的。”
    “……”简津京顿了顿，竖起眉头，“也是，倒不奇怪，你就是这种人。”
    余琛轻咳一声，低低道：“……他也确实跟我说过没有人会爱他，我和他解释这是气话，但是他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简津京默了默，有些抓狂道：“大哥，你知道他有心理疾病吗？你知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还气话？你家气话是为了把人气死吧？”
    “对不起。”余琛抿了抿唇，困难地出声道：“我过去对他很不好，也确实没有考虑周全……他昨天晚上因为我的逼问离开了我，他说我这里并不是他的家，我也并不爱他，可是我是爱他的，你也知道的对吧？我是爱他的。”
    “……”简津京安静了片刻，突然开口道：“余琛，我有时候觉得你挺不把陆怀亭当人看的，念书的时候你能因为去接受更好的教育一走了之，你甚至都没有跟他说一句你要走，人家白白等你十几年，等你回来了，勾勾手又把人揣身边了，心情好给个笑脸心情不好让人为你揪着心，到头来因为你伟大的人生目标，说结婚就结婚，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陆怀亭是个人，不是你养的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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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余琛试图解释，却找不到话辩驳。
    简津京“哎”了一声，接话道：“别解释了，这些事情都是事实，再说说陈洋的事，这疯狗因为你对陆怀亭做了多少事你有数过吗？对你有好处你俩就是朋友，等你利用完别人了把人一脚踹开，美其名曰为陆怀亭报了仇，你真的是为陆怀亭吗？你是为了减少麻烦吧？你要为了陆怀亭早该在刚回国陈洋欺负亭亭那会儿就动手了。”
    “还有你前妻，你这么精明一人真看不出来你前妻对陆怀亭做过什么啊？是你默认的吧？为了让亭亭死心。”简津京冷笑一声，“不过联合陈洋欺负亭亭的事我相信你干不出来，虽然你不像个人，做人基本素养还是有的。”
    “亭亭离开你也好，老实说我真看不出来你对他有多喜欢，纠缠这么久了就是条狗也有感情了，你对他的感情差不多就是你对条自家养的狗的感情吧？还能有更多吗？我觉得你这种人应该不会有。”简津京叹了口气，“你这种人才是不会有人爱的吧，真是奇怪，怎么有人敢爱你啊？”
    余琛蹲下身捡碎玻璃，耳边是简津京刺人的话语，他承认他确实做了很多让陆怀亭痛苦的事情，也做了很多无法挽回的事情，可他一直都是喜欢陆怀亭的，过去他和陆怀亭恋爱到分开他都是真心喜欢着对方的，哪怕分开也会偶尔想起，他只是追逐了一个目标太久，他不愿意因为所谓的爱情放弃。
    是啊，怎么会有人敢爱他这种人啊。余琛撑着地，微微弯下腰，心口愈演愈烈的痛楚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碾碎在这破裂的花瓶里。
    第99章
    清晨的雨声敲击着窗台，陆怀亭朦胧间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唤着他的小名，睁开眼却又只看见透着微光的窗帘，他在床上发了一会儿愣，想起还有两天就是清明节。
    他是要去看妈妈的。
    预约的医生在下午，他起身洗漱收拾，将手机充好电，随便做了个早饭垫肚子，上午的时间是空出来的，他只好又将家里打扫一遍，边边角角都擦干净，中午翻了个外套里装着的面包出来对付，拿起手机就出门赶公交。
    他有一种难以克制的紧凑感悬在头顶，时时刻刻像一把剑，如果稍稍松一口气，那把剑就会直插下去，所以他一直凑着时间去适应，闲下来的时间实在是使他焦躁不安。
    中途简津京给他打了电话过来，他还没想好怎么交代自己的事，只好默默等手机挂断，怕对方担心，他犹犹豫豫过了几分钟才回了条微信，［我在外面有事情不方便给你回电话，晚上回家再联系。］
    简津京回道：［好，我晚上去你那里。］
    “……”陆怀亭轻轻叹了口气，倒不是不欢迎对方，只是实在是不想听见碰到有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了。
    算了，随便吧。
    他下午看过医生，回小区时在楼下买了些蔬菜水果，遇见几个眼熟的邻居，对方看他的眼神微微泛着疑惑，他低着头，径直回了家。
    余琛将花瓶碎片捡起来收进一个纸盒里，齐韵又进门给他送文件，见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办公桌前发愣，跟着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林娴正在办公室跟男朋友打电话，笑得满脸灿烂，一回头就看见齐韵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吓得轻叫一声，“哎！齐韵你有病啊？”
    齐韵抿了抿唇，叹了口气，“余总失恋了，估计这段时间的各项工作你们都要多复核几遍，免得传真给客户时出现差错。”
    林娴愣了一下，点点头，“知道了，”说着朝余琛办公室探头探脑地望，“今天那什么的啊？他没事吧？”
    齐韵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看着状态不好，你知道余总这人的，工作第一。”
    林娴心道我能不知道么？陆怀亭在他那儿吃了多少亏。
    两人一时沉默下去，各有所思，就见余琛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林娴觑了一眼，觉得对方神色还算正常，不像失恋，她与齐韵对视，起身凑近门口，看着余琛去走廊的自助机买了一罐葡萄汁，不仅不喝，还跟看情人似的拿在手里傻不愣登地看。
    林娴动了动，想要喊余琛一声，余琛突然抬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葡萄汁微微往下垂了些。
    “余，余总。”林娴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余琛表情冷淡地收回视线，“齐韵，和分公司经理约好的线下会议帮我取消，改到明天上午十点开视频会。”
    齐韵连忙应声，余琛又看了一眼林娴，垂下眼帘，转身回了办公室。
    “……”齐韵皱着眉头，“你得罪余总了？”
    林娴耸肩，转身回办公室，“谁得罪他了？我看是我说话应验了招人恨呢。”
    “你说什么了？”齐韵跟进去问道。
    林娴朝他比了个切脖子的手势，“齐助啊，小心明天因为左脚先进办公室被余总开除啊。”
    “……”
    余琛将葡萄汁放在那个碎掉的花瓶曾经摆放的位置，他拿起看不进去的文件强迫自己看了两行，脑海里尽是当初在公司时陆怀亭傻乎乎朝他递东西的模样。
    嘴里还要说着“你最喜欢这个”，“你常常和我说”，“你以前啊”……
    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字里行间也都是自己。
    所以被葡萄汁砸中手腕时有多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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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么爱哭的人有流泪吗？
    余琛坐立不安地站起身，将文件放在一旁，他拿出手机来想给陆怀亭发消息，翻到微信时突然犹豫了起来。
    他还愿意看自己发的消息吗？当初自己可是一条都没看过，还把他屏蔽了。
    余琛深吸一口气，在办公室来回走了走，一阵难以抒发的沮丧和茫然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起来，他想告诉陆怀亭他真的不会再走了，也不会再抛弃对方。
    许承突然发了条消息过来：［我回国了，刚到公司，我秘书给我送了个干净的便当盒过来说是你老婆的，你有空要不过来拿一下？不然我让我司机送过去。］
    余琛眉头微颤，连忙回道：［我去拿。］
    他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知道了自己要去做什么，拿起车钥匙就往外去，心里的念头飘得很远，陆怀亭的小猫还在家里，用这个当借口去看他一眼总没关系的吧。
    简津京提着水果找门铃，结果看了半天发现陆怀亭家这门没装门铃。
    抬手刚要敲门，里面就传来拖鞋走路的声音，啪啪哒哒的，简津京将水果背在身后，陆怀亭拉开门，正要同他说话，简津京将水果朝他一亮，“锵锵——！买了你最爱吃的黄桃还有草莓！魏西说我买这玩意儿来看你寒碜，非要给你带两箱新鲜的车厘子和他上周买的非洲大坚果，我让他自个儿回家搬去了。”
    陆怀亭原本被他吓得往后仰了一下，闻言噗嗤笑出声，给人放好拖鞋，接过简津京手里的东西，边往里走边道：“还好今天多煮了点饭，下次魏西来你得提前和我说一声，不然饭做少了我也挺寒碜。”
    简津京笑吟吟地瞥他一眼，看他脸色平和，知道他是故意打趣，毕竟自己这傻对象是个蠢东西，曾经也欺负过面前这人。
    “寒碜什么啊？不给魏西吃就好了。”他打量着陆怀亭的家，茶几上摆放平整的药盒堆在桌子边角，两个水杯放在中间，旁边是装着水果的白色水果盘，干净整洁。
    陆怀亭看他视线落在药盒上也并未遮掩，他换医生的事对方迟早是要知道的。
    “我也买了你爱吃的水果，你尝尝看？”他笑着说道，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茶叶，给简津京泡了杯茶。
    简津京随手拿起一个洗好了的车厘茄塞嘴里，接过陆怀亭递过来的茶，顺手捞了一盒药，轻声道：“我今天本来是想让你去我师兄那儿看看的。”
    陆怀亭一顿，“我……”
    “我看了一眼这上面的药，医生找得还行，没有乱开药，你自己觉得状况好点了吗？”简津京笑了笑，他伸手将陆怀亭拉着坐下来。
    陆怀亭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道：“……对不起，我想换医生并不是因为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简津京轻声叹了口气，“我才应该说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后面我们的交际太多，按理来说是不能让我继续给你做咨询的，这段时间我也比较忙，没能顾上你，你换医生是对的，只要能够帮助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陆怀亭抬起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觉得鼻子酸涩，轻轻吸了口气，笑道：“嗯，谢谢津京。”
    “那最近觉得怎么样？”简津京眼神里满满都是忧心。
    陆怀亭心中一暖，说道：“还好，吃了药舒服很多，我最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好哇，有考虑去哪里玩吗？我有朋友最近在组织周边自驾游，他很厉害也很会玩，我让他把你带上吧！”简津京说着拿出手机要给陆怀亭翻联系方式，被陆怀亭伸手摁住了手腕，抬起头看见陆怀亭有些尴尬地笑道：“津京，你知道我的……我还是一个人比较自在。”
    简津京的性格开朗阳光，朋友多得世界各地都有，在哪里都十分讨人喜欢，大约从来也不需要为交“朋友”烦恼，陆怀亭常常羡慕他，偶尔想想以前尝试过的几次“交朋友”，便只好作罢。
    简津京望着他微含哀求的眼神沉默了，这样软的性格不知道要被多少爱撑起才能变得稍微勇敢一些，如果早一点有人爱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陆怀亭默默收回手，从桌上拿起简津京买的黄桃，站起身笑道：“我去洗个桃子吃哦，顺便给你拿点我上午做的炸丸子。”
    厨房的水声响起，简津京沉默地拿出手机看消息，魏西给他发消息说刚出家门，他回了一个注意安全，陆怀亭啪嗒啪嗒走路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刚准备收起手机，就听见门铃响了。
    简津京愣了一下，心道魏西开车这么快？
    陆怀亭看了他一眼道：“是魏西吧？我去开门。”说着便走过去打开门锁。
    余琛站在门口，手里提着袋子，怀里抱着小猫玩偶，听到里面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他轻轻弯下腰凑近猫耳看了看。
    拧动门把手的清脆声响起，余琛难得有些紧张，喉咙里提着一口气，在看见陆怀亭的一瞬间呛在了喉咙里。
    “咳咳……”
    “魏西，怎么来这么快？”简津京的声音远远传来。
    余琛手背抵着嘴唇轻咳两声，抬头看见陆怀亭轻微蹙眉的模样，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他找话题先开口道：“那什么，我给你送东西。”
    陆怀亭眼中掠过一丝迷茫，将东西接过来，小声道：“谢谢。”
    余琛见他没有让自己进门的意思，抿了抿唇，沉默地看向陆怀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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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回头看一下简津京，简津京听见声儿就知道是余琛，此刻憋着声坐在沙发里，一言不发，陆怀亭看他没什么想说的，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话想说，于是开口道：“还有事吗？”
    余琛想问你是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吗？问不出口，陆怀亭眼中的平静使他不知所措，从前的陆怀亭不是这样的从前，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像是在看着全世界。
    魏西扛着两大箱水果从楼梯爬上来，累得半条命都要送给这栋楼，刚直起腰就见余琛站在门口，他‘霍’了一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余琛偏头看他，伸手帮他把东西接过来，趁机一脚踏进了陆怀亭的家，边走边道：“我来给他送点东西，你今天和津京来做客？”
    “对啊，晶晶来看亭……怀亭。”魏西尴尬了两秒，朝陆怀亭笑笑，“我新买那玩意儿贼好吃，你记得趁新鲜吃啊。”
    陆怀亭愣了一下，朝他笑笑，点点头，再看已经坐在沙发上的余琛，他有些迷惑，不明白余琛进来要做什么。
    “开饭了吗？”魏西坐下来拿过简津京的水杯喝了一大口，重重喘气道，“妈的我刚进小区结果保安说没车位了，让我停大门口，那俩箱子扛得我胃疼。”
    陆怀亭顾不上去想余琛，连忙说道：“快了，我炒两个菜就可以开饭，你先吃点炸丸子垫垫肚子好吗？”
    简津京插嘴道：“不着急，亭亭你别慌慌张张的，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说着起身也要跟着进厨房。
    陆怀亭轻轻摆手，“没有，我都准备好了，你出去和他们喝茶吧。”
    简津京偏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和魏西说话的余琛，微微挑眉，“你让他进来的？”
    陆怀亭切菜的手顿了顿，低声道：“……没关系的。”
    简津京沉默了两秒，突然道：“你自己有决定就行。”
    陆怀亭抿着唇，点点头。
    第100章
    魏西上次在余琛家的时候已经偷摸拉着陆怀亭道了歉，两人相处之间稍稍尴尬，不过每次都有简津京打岔，倒也还算融洽。
    菜端上桌，简津京招呼大家吃饭，陆怀亭从厨房里拿出上午做的炸丸子下进热汤里，看得魏西直呼“以后还能不能来蹭饭啊？”，简津京简直被他气笑了，“你丫能不能收敛点，笨蛋。”
    余琛默默地坐在一边帮陆怀亭拿碗筷，看陆怀亭一脸笑意地望着简、魏二人斗嘴，他鼻子莫名泛起酸涩，轻轻朝陆怀亭那边凑近了一些。
    “吃饭啦，不要闹。”陆怀亭低下头去分碗筷，唇边的笑意在看见余琛递过来的碗筷时微微收敛，他伸手接过碗筷，抿着唇望向余琛，很快便又低下头去坐好。
    简津京给魏西夹了一筷子排骨，“亭亭，你这蒸排骨怎么做的，好香啊，我上回在酒店吃就没你这个香。”
    陆怀亭盛了一碗汤，白气飘飘雾上双眸，他轻声解释着做法，然后小声嘀咕道：“我看电视上是这么做的，但是做的时候感觉有些细节不好，就自己改变了调料。”
    “嗯，真不错。”简津京咕噜一口热汤，“开店准能发大财了，说真的，你厨艺这么好是可以考虑去餐厅应聘，现在的好餐厅厨师一个月七八万呢。”
    陆怀亭闻言摇摇头道：“我要先休息一段时间再想找工作的事情。”
    余琛突然插了一句道：“你想做什么工作？有想法了吗？渠道之类的我可以帮你介绍。”
    陆怀亭原本嘴里包着一块土豆，闻言斜了余琛一眼，将土豆咽下去，小声道：“不用你管。”
    余琛愣了一下，被他这种全然抗拒的语气刺得心口微颤，他想说些什么，但是胸口堵得慌，半晌没能发出声。
    陆怀亭见他脸色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了，语气变得温吞一些，说道：“谢谢，我可以自己找的。”
    餐桌上一时无人开口，余下魏西汤勺碰撞碗壁的清脆声响，陆怀亭突然朝他笑道：“今天的菜合你口味吗？”
    魏西看看余琛的脸色，又瞥瞥简津京，略微尴尬道：“哈哈，很好！而且这些看起来好像都是老余爱吃的，你对老余真好！”
    说完被简津京拿筷子抽了一下，骂道：“说什么呢，赶紧闭嘴！”
    陆怀亭怔愣地望着，后知后觉才明白魏西的意思，思绪万千，心里的念头崩裂开来，他抬头看向余琛，发现对方的眼底燃着一抹亮晶晶的情绪。
    用完饭，余琛主动收拾碗筷并且挽袖子洗碗，等陆怀亭擦完桌子进厨房一看，对方已经打好泡沫在擦洗，他顿了一顿，走过去。
    余琛感觉到他的气息，心口稍稍熨帖，正要开口，陆怀亭突然凑近问道：“为什么？”
    余琛比他高半个头，微微垂下眼看他，呼吸的气息萦绕在陆怀亭身边，陆怀亭轻轻皱起眉，听他不解道：“什么？”
    水池里的温水满是白色泡泡，余琛的手泡在里面露出一半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掌。
    陆怀亭望得入神，抬手揉了揉眉间，略带迷茫道：“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你不是说过吗？”他复述了一遍曾经听过的话。
    余琛张张口，急于解释，却发现这些出自于自己的话全部都是他曾经对陆怀亭做过、说过的事实，是他将这些一字一句楔进陆怀亭的心，血淋淋的真心被他踩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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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页

    他如今回过头来找，好像只看见空荡荡的躯体，那颗曾经被双手送上的真心如何也找不到了。
    他在水下紧紧捏着一只碗，用以缓和自己的情绪，他轻轻吸了口气，温柔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陆怀亭顿了顿，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只自顾自说道：“离了你我可以活下去啊，又不是活不下去，而且我也在学会自主了，没有像赌上一辈子一样去和你在一起，更何况，恋爱和分手都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吗？”
    ［“你怎么办？离了我你就活不下去了吗？陆怀亭，你什么时候能学着自主一些？为什么你谈个恋爱像是赌上一辈子一般？恋爱和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我也没有哭，没有求你留下来，我没有这么自私的，我以后不会再要别人爱啦，毕竟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爱我，救我。”
    ［你真的很没用，知道以后一定会哭，也一定会求我留下来，你永远这么自私，永远只会汲取别人的爱，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没有人有义务爱你，甚至去救你。］
    ［我真的非常不喜欢你把我当救命稻草一样拽着不放，甩都甩不掉。］
    “我以后不会把你当救命稻草的，不用担心甩不掉我的，我现在真的真的会为你着想了，你看到了对吧，这样不是很好吗？”陆怀亭露出一抹笑容，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一种轻松快意的笑。
    他并非是因为说出这些让余琛疼得发颤的话感到快意，而是将心底那一直卡在伤口里的种子挖了出来，他以后不会再期盼了，期盼着种子长成大树，那是不可能的，他就算一直等也等不到的，所以丢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约是将他说的话听进去了，余琛没有再开口问些什么，陆怀亭很高兴余琛也同意他的做法，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伤心和难过，但是他只要忍忍就没关系啦。
    他也没什么可以说的话了，于是转身去客厅招呼简津京吃水果，
    客厅里传来魏西和简津京说话的声音，时不时有陆怀亭插话的低声传来，余琛的手泡得指尖发皱，不适地抽出手，突然有水滴在了指尖，他尚未反应过来，又滴下来了。
    “……”轻轻吸了吸鼻子，余琛闭上眼，水滴般的眼泪从眼尾坠了下来。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陆怀亭当初究竟有多痛，满怀期待地来公司见他，心里还在惦记着给他做的蛋糕和便当，兴冲冲地来见他，却被他说得这样不堪。
    他这样欺负他。
    怪他这样深爱着自己，怪他这样付出真心。
    陆怀亭这样爱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爱他。
    可他爱着陆怀亭却为了所谓的人生规划，踩着陆怀亭的真心和爱意去结婚，去完成目标。
    余琛太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那些话，真正自私的人是他，汲取别人爱意的人是他，摒弃爱人真心的是他，如今后悔的人也是他。
    “余琛洗个碗掉池子里了吧，半个小时不够洗四个碗？”简津京拿着手机给陆怀亭做的饭菜照片加滤镜，看看觉得原汁原味也挺好看，调了个原图发朋友圈。
    陆怀亭应了一声，“他有洁癖，可能在洗手吧。”
    简津京瞥他一眼，“亭亭，你怎么傻乎乎的？”
    陆怀亭歪着头“嗯？”了一声，不经意间学嘴道：“亭亭没有傻乎乎。”他嘟嘟囔囔，凑过去看简津京的手机，“你的朋友圈好多人。”
    简津京知道他没朋友，可能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也就自己一人，他心疼地摸摸陆怀亭的头发，温柔道：“以后也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陆怀亭抿着唇，没回话，他拿简津京当朋友了，不是余琛的朋友，是他陆怀亭的朋友，这个朋友不会因为他做错事情而讨厌他，也不会因为余琛不喜欢他也跟着不喜欢他。
    所以一个朋友也很好。
    “背景图是魏西吗？”他指着简津京的朋友圈背景问道，那是一个光着屁股，眉间一点红的小男孩。
    简津京笑，“这你都认得出来？这家伙小时候长得特像猴子。”
    魏西：“……”
    陆怀亭跟着笑，“现在也像。”
    魏西：“？”
    见魏西一脸问号，陆怀亭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很好看的。”
    魏西轻哼一声，“你也怪好看的。”
    分不清对方是褒义贬义的陆怀亭只好摸摸捧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突然想起什么，他小声道：“津京，我这几天可能不在家，有事找我电话联系。”
    简津京凑过去，“你去哪里？要我陪你吗？”
    “我之前认识了一个中介，对方有‘念苏’加盟的渠道，我想去鹤溪市实地了解一下。”陆怀亭从茶几上拿过手机，翻开之前查资料的链接给简津京看，“这是鹤溪非常有名的连锁甜品店，本市还没有人开过，正好我手头有点钱，就想着要不盘个店凑合着过日子……”陆怀亭轻描淡写道，他本来之前是想着去隔壁庆涟市的，连房子都看好了，可惜后来花花出了事。
    简津京想起对方之前还在和他说没想好未来的打算，甚至在饭桌上也闭口不谈，此时却朝他坦白，眼神微亮，简津京知道陆怀亭是对他放下心，真正拿他当朋友了。
    “挺好的，资金方面你不要担心，不够我可以入股。”他翻着陆怀亭给他看的资料，觉得这个店还挺适合陆怀亭这人的，“明天就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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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页

    陆怀亭点点头，“嗯，我先去看看，合适的话大概还要多待段时间和他们总店的经理谈合作。”
    简津京余光瞥见余琛出来，抬手搭上陆怀亭的肩，温声道：“好，那回头电话联系。”
    第101章
    陆怀亭一大早就乘车赶到了鹤溪市，中介找了总店的人来接他，在车上对方问了一些关于他开店计划的事，他一一回答，试探着问起甜品店的情况，对方也尽量详细地给出了分析和建议。
    他稍稍放下心，给简津京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已经到了，随后跟着总店的人进了总店的代理中心。
    余琛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看陆怀亭的朋友圈有没有发新的，这人过去很爱分享一些零碎的生活片段，余琛偶尔点个赞还会被他回复谢谢，过去他觉得这人挺死板，傻乎乎的，没有更多的想法。
    如今翻到过去陆怀亭回复他的那条，心口像是触碰到滚烫的容器，一瞬间蜷缩起来，不仅疼还憋闷着。
    陆怀亭已经很久没有更新新的动态了，在他被余琛丢弃之后，他仿佛将自己也丢弃了。
    最后一条停留在他捏的那两个小人和两猫一狗上，余琛摩挲着图片，眼前泛起白雾。
    他轻吸一口气，将手机收回口袋，进卧室换了衣服照旧准备下楼开车去公司。
    门刚打开，就看见秦淮站在门口，看见他出来毕恭毕敬地微低下头，轻声道：“早上好，余少。”
    余琛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一个齐韵，一个秦淮，都是他父亲底下的人。
    秦淮见状还是温声道：“老爷请您回家一趟，小少爷回来了。”
    余琛微眯起眼，“我知道他回来了，怎么？他回来还得我去给他接风？”
    秦淮笑了一下，“老爷想您了而已，请您务必跟我回一趟家。”
    “我不回呢？”余琛冷声道，抬腿就要走。
    秦淮抿了抿唇，抬头望着他，恭敬道：“今天陆先生在鹤溪市老爷是知道的，少爷，何必同老爷作对呢？”
    余琛眼皮一跳，猛地回头看他一眼。
    秦淮像是说了句无伤大雅的话，脸色平静地与他对视，并未再开口。
    车子停在了老宅的院子里，余琛甫一下车便看见了熟悉的保姆阿姨急匆匆从门里跑出来，一边喊着少爷回来啦一边给余琛递热毛巾擦手。
    余琛眉头轻皱，问道：“阿姨，您怎么在这？”
    阿姨上下打量他，叹气道：“老爷喊我过来的，上次你回去的事老爷也知道。”
    余琛紧皱眉头，秦淮在一旁等他，他安慰了阿姨两句，和秦淮走进了家门。
    严格来说这也算不上他的家。
    陈欣坐在沙发上，看他进来也没有过往的活络，余琛并不在意她的态度，眼神瞥向秦淮，秦淮低声道：“老爷在书房等您。”
    余琛抬腿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余庆安正在练字，点横撇捺一气呵成，被余琛开口的第一句话打断了落笔的点，一滴墨坠在了刚落成的横批上。
    余庆安抬眼冷冷地望着余琛，一副被打断兴致的模样，毛笔‘啪’地拍在纸上，溅出的墨点飞落在地板。
    余琛与他如出一辙的冷眼叫他看得心头火起，当即开口道：“我看你是疯了！离婚这种大事也不和我们商量，还敢私自将项目解约，谁给你这么大的本事！你要知道我这董事长还没换你余琛做！”
    余琛轻微蹙眉，转身就要走，被余庆安拿砚台狠狠砸中了脊背，砚台落地的破碎声惹得他低头看了一眼，后知后觉才察出被砸中的地方刺痛。
    “为什么要和你商量？这是我自己的事。”他回过身，朝余庆安走过去，冷笑道：“迫不及待就把陈理接回来，您真是我爸么？我看陈理压根就是陈欣生的亲儿子吧。”
    “关余理什么事？他过继到我们家就是一家人，你这个反应是要干什么？！”余庆安抬高声音道，“你对你后妈不客气，她哪里得罪你了啊？她生不出孩子不是拿你当亲儿子了吗？她哪里做错了？要你这样对她！”
    余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笑道：“她没做错，是你的错，是你在外面乱搞欺骗我妈感情，逼我做了你的私生子，现在因为一破公司又开始折腾我这私生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余家是有皇位呢，还搞出过继夺权的事，丢不丢人。”
    余庆安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脸涨得通红，怒骂道：“我对你还不好？！你看看你什么态度？！早前是你要结婚，说了那男人就是玩玩，你现在后悔，还怪你老子头上了？！”
    余琛被巴掌带得微微偏头，抬手擦了下嘴角，他凉声道：“那都是我的选择，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是你老子，我不管你谁管你？”余庆安怒气喷薄而出，看着余琛的眼神格外凌厉，“你的目标呢？像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真的会爱人吗？”
    余琛原是与他对峙，眼中浸透了对他的嘲讽，此刻满腔的怒火却被他这句话狠狠击碎了。
    ［你会爱人吗？］
    ［余琛，你真的会爱人吗？你真的爱陆怀亭吗？］
    那个人很无奈地眨眨眼睛，笑着对他说道：“……你又不爱我。”
    余琛嘴唇微颤，伸手扶住桌沿，听余庆安语带不耐道：“我不管你爱谁，是人是狗我都不管，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结婚生子，做不到就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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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风声透过窗缝，余琛偏头看了一眼窗外发亮的天，眼中升起一片雾蒙蒙的氤氲。
    他好像并未因为家人的指责感到难过，而是无尽的不耐和烦闷，他难过只是想到谁都如此了解他不会去爱一个人，陆怀亭明明是最了解他的，却义无反顾地来寻觅他的爱。
    这么一点点的，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的爱，被陆怀亭抓进了手心，温柔地爱护着。
    “随你。”余琛抬起头嗤笑道，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秦淮依旧守在门口，看他出来时是笑着的，难得变了神色，询问道：“少爷，还好吗？”老实说相比那个刚回国的小少爷，他还是比较欣赏大少爷这种人。
    余琛偏头看他一眼，情绪突然一松，轻声道：“嗯，还可以。”
    秦淮点点头，“那恭喜少爷了。”
    余琛没再说话，下楼径直去了厨房，阿姨还在厨房给他准备点心，他上前去打招呼，阿姨拉过他的手小声道：“我听老爷说你离婚了是吗？是因为小陆吗？他生病了你照顾他当然可以，但是也不能照顾一辈子啊。”
    余琛望着阿姨满是皱纹的手，温柔道：“阿姨，他是我喜欢的人，当然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可是你爸爸不会同意的，你好不容易才回这里，夫人当年在的时候就盼望着你回这边来，你不要惹你爸爸生气呀，我还看见陈欣的儿子了，他是回来和你抢家产的吧？你可不要犯傻呀！”阿姨劝慰道。
    余琛沉默了两秒，将手抽了回来，嘴角抿起，好一会儿才道：“这不重要。”
    “小陆毕竟是男人，也不能真跟你过一辈子吧？你要是被老爷扫地出门，我怎么和夫人交代呀！”阿姨着急地抹泪，余琛见了有些无奈，他知道阿姨是真的这么想的。
    “妈妈也会希望我能和爱人厮守一生的，她一辈子没能和我父亲生活在一起，盼得大概也不是我回这边，而是盼着我父亲多看她一眼。”余琛声音变得低沉，“阿姨，我有自己的选择，也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您不用担心我，您先回去吧，别在这里待太久。”
    阿姨见他不听，着急地落泪，余琛看着心里熨帖，安慰了两句，便让秦淮送对方回家了。
    陈欣还坐在沙发上，脸色平静地望着余琛，见余琛朝她走过去，她突然开口道：“理理回来是你爸决定的，你要怪别怪我头上。”
    余琛沉默地垂下眼，他对眼前的女人虽然并不喜欢，但是对方待他于情于理都很合适，除了对陆怀亭那次。
    余琛道：“知道了。”
    陈欣顿了顿，二楼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头看了一眼，余琛亦循声望去。
    “妈！是哥回来了吗？”穿着天线宝宝睡衣的男人几乎是三步作一步从楼梯飞快地跑了下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带起，白皙漂亮的侧脸落在众人的视线里，颇为赏心悦目。
    陈欣应了一声，“对，理理，你……”看了一眼余琛脸色，见对方一脸面无表情她默默咽回了下半句。
    余理刚睡醒，睡衣睡得七歪八倒，肩膀都露出来一半，整个人看起来天真又单纯，漂亮的脸蛋微微发红，大约是害羞，他看着余琛，半晌才好奇道：“上一次见哥还是十年前呢，哥真是越长越帅了！哥你平时用什么保养的呀～”
    余琛眉头微皱，问道：“时差倒好了吗？”
    余理点点头，乖巧道：“嗯！哥要带我去玩吗？”
    “……”余琛轻微撇嘴，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道：“下午来公司报道，正好跟我讲讲你上次的珠宝策划书是什么意思。”
    “……”余理愣了愣，突然偏过头去和陈欣咬耳朵，“妈，哥是不是失恋了啊？怎么看起来这么重的怨气。”
    余琛冷冷道：“闭嘴，下午按时上班打卡，迟到了扣你两个月工资。”
    “……”
    第102章
    “这是我们的总经理，苏总，他刚好要去一号店，听说您准备去看看就说和他一块儿比较方便。”带路的员工给陆怀亭倒了杯茶，指着不远处的一位青年说道。
    陆怀亭抬眼望去，青年衣着简单，卫衣长裤，背影看着有些像大学生，大约是察觉到视线，对方回过头来，朝陆怀亭身边的员工打了声招呼，再望向陆怀亭，笑道：“小林，这就是你说的那位陆先生吗？”
    小林点头，陆怀亭朝对方问好道：“您好。”
    苏舍眨眨眼，一脸柔和道：“您好，待会儿就由我带您去参观，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会提前告知您的。”
    陆怀亭被他如沐春风般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紧张的情绪，用力点点头，跟着对方乘车去了一号店。
    ‘念苏’是白氏集团旗下产业，品牌做了好几年，资金链稳定且不缺合伙人，负面新闻更是为零，陆怀亭很心动，参观了实体店之后简直立刻就想和对方签合同。
    倒是苏舍笑得很腼腆，听他夸自己店铺发展得好，轻声道：“喜欢的话就会负责任，负责任就会做得好呀……签合同的事还不急，我们这边规定新加盟的店主都得培训一个月才能正式签约，也是为了保证品牌效应，您需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呢？”
    陆怀亭看着左边那个漂亮的橱窗里用作展品的水晶糖丝蛋糕，晶莹剔透的糕体搭配着牵起的几千条白色糖丝，一只白天鹅落在那柔软的糖丝上，仿佛在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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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了一眼苏舍，对方眼中亮晶晶的笑意莫名让他心中一动，高兴起来，鼓起勇气轻声说道：“不用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尽快安排我参加培训。”
    培训和签约的事就这么敲定，苏舍是工作时间抽空带他来参观，很快便道别，陆怀亭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先去酒店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正式参加培训，第一堂课是做蛋糕，蛋糕师傅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妹子，人很开朗活泼，见了陆怀亭就逗他，“你就是新来的帅哥啊？哪有三十岁？我看着像二十出头。”
    陆怀亭腼腆地低下头，小声道：“三十了，不帅。”
    妹子愣了愣，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笑道：“哪来的天然呆啊，怎么这么萌！”
    “是有点呆，不萌。”陆怀亭认真地点点头道。
    妹子觉得这人真逗，多打趣了两句，这才开始正式上课。
    余理正式上班半天，刚去公司就被余琛抓去会议室开了四个小时的选案会，针对珠宝项目还让他现场做了个讲解，会议结束后，余理满脸透着‘我很好’和每一个同他打招呼的同事笑，然后回过头去幽怨地望着冷面Boss臭大哥道：“哥，我饿了。”
    余琛扫他一眼，让林娴去自助机给他买泡面去了。
    余理吸了吸鼻子，“怎么还虐待人啊？我中午连饭都没吃就过来公司打卡了诶！”
    余琛皮笑肉不笑地朝他勾了下嘴角，拿过整理完的文件径直回了办公室。
    他对这个过继来的弟弟半分感觉都没有，如果不是老头子威胁他，他是决计不会让这人走进他公司半步，谁要同这种人兄友弟恭。
    林娴望着余琛冷冰冰的背影，忍不住走过来安慰余理，“哎，小余，别搭理余总，他失恋了。”
    余理皱皱鼻子，偏头朝林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原来如此，怪不得哥最近怨气这么重呢！”
    林娴觉得余琛他弟笑得还挺可爱，将手中的泡面递过去，细心叮嘱道：“千万别在余总面前喝葡萄汁芒果汁之类的饮料，也不要买花，更不要跟他提起任何有关爱人的话题。”
    “是姓陆？我以前貌似听说过。”余理好奇问道。
    林娴立马比了个‘嘘’的手势，还朝余琛办公室张望，见门关得紧紧的，她才道：“千万别提这个，余总真的会生气的。”
    余理耸肩，“生啥气啊？谈个恋爱分手怎么脾气还变差了？这姓陆的欺负他了？”
    “……”林娴瞥他一眼，“这世上谁敢欺负他啊？”
    余理无语，“……”
    吃过泡面，余理偷摸打开余琛办公室的门，被余琛冷冷望了一眼，余理嘿嘿笑道：“哥，我今早上在爸的书房里看见隔壁鹤溪市有个新的地产项目，和一个叫什么sustain的公司合作，要不我找爸要过来？”
    余琛听见鹤溪两个字睫毛微颤，抬起头，问道：“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事？”
    余理依旧是那副笑脸，无辜道：“我看你今天在会上因为和柳家的地产项目中断心情不好，就说要不把这个项目给你要过来吧！”
    余琛微微蹙眉，“爸哪来的这个项目？公司的决定权如今在我手里。”
    余理‘啊’了一声，轻轻说道：“朋友介绍的吧，听说这个公司在国外很有名呢，是近期入驻中国，特地找爸合作的。”
    “那为什么选中鹤溪，毕竟按地级市的差距来说，我们市更恰当。”余琛在浏览页搜了一下关于‘sustain’公司的信息，“是一家美企，主要经营医疗，机器制造，实现的是跨区域经济合作……今年为什么突然转地产？还选中鹤溪。”
    余理静了片刻，突然撇嘴笑道：“爸年纪大了，不能甄别是很正常的事，这不正需要我们去实地考察吗？”
    余琛沉默地想了想，他昨天其实有听见陆怀亭说去鹤溪的事，不过这种事情最多一周也就处理完了，自己需要跑过去吗？会不会太烦人了一点？他看见自己会觉得烦吧？
    余理观察着他的脸色，凑近了一些小声道：“听说那里的甜品很好吃，哥，去看看吧，顺便带我一起去呀，这样爸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余琛轻一瞥眼，望了他一眼，默认了。
    “老师，翻糖蛋糕我实在学不会，这个就不做了吧。”陆怀亭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旁也有学员在点头，“对啊，束师傅，这蛋糕胚太容易塌了，反正我们了解蛋糕的制作步骤就可以，不用每一个都学会吧，那都不用请糕点师傅了。”
    束星星瞥了陆怀亭一眼，笑道：“好。”
    课后束星星特地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陆怀亭，她发现上课两天这位每次都是第一个来教室，最后一个离开。
    陆怀亭将笔记整理好，背着小书包眼也不眨地径直朝外走，被束星星喊住，他一愣，有些腼腆道：“束老师，有事吗？”
    束星星扬眉，指着他的笔记本道：“不是会做翻糖吗？干嘛说不会？”
    陆怀亭怔了怔，束星星直接伸手翻开第一页。“这不是翻糖的做法？而且照你这学习态度翻糖有什么难的？”
    “……”陆怀亭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微微发红道：“对不起，老师。”
    束星星被他这反应整得愣了愣，‘嗐’了一声，笑道：“我就是好奇，没啥事，别怪我多事啊，我就跟你相处感觉特像我认识一人，怪熟悉的，加上他都快两年没上线了，我突然有点怀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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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点点头，正要找机会说再见，他不太习惯和女孩子相处，紧接着束星星便说道：“你去吃饭吗？最近有家很好吃的泰餐，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陆怀亭同样不习惯拒绝，又点点头，“好的。”
    束星星和他一同下楼，忍不住叹道：“你真的又呆又萌啊，好可爱。”
    陆怀亭抿抿唇，不敢说话，他活这么久还从来没被人说过萌，来这三天被这姑娘接连两次说萌，也不知道萌在哪里。
    束星星开口道：“说回我那个朋友吧，也算不上朋友，就是网友，我念西点学校那会儿特爱听一个歌手唱的歌，就跑去那个歌手的论坛蹲，其实那个歌手退圈好多年了，但是那个论坛就一直被那个网友维持得很好，他也跟你一样呆得不行，不过还有点傲娇，谁说那个歌手不好他就飞快地冲上去封号删帖，人家骂他他就回人家一句‘骂人是不好的’……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觉得，咩啊，这人也太可爱了吧。”
    陆怀亭听着有点耳熟，于是问道：“……什么歌手啊？”
    新来的泰餐在商场二楼，束星星与陆怀亭并肩走，说着抬起眼指指二楼一个广告牌，“好大的肉肉牌！”
    陆怀亭顺着望过去，正好与站在二楼的余琛对视，他一愣，低下头去，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再抬头望去，那里站着一个漂亮的青年，打扮时髦，是如何也不可能成为余琛的。
    他舒一口气，听见束星星高兴道：“哦，你刚刚问我歌手来着，你知道Yu吗？就是很多歌名都是字符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如果你听过肯定就知道。”
    两人乘着扶梯上了二楼，陆怀亭默默无言地听着束星星继续道：“我那个朋友就是他的论坛版主啦，人超级好也很可爱的，可惜自从他恋爱之后发帖子的频率就变低了，后来人干脆就消失不见，也许人家也没拿我当朋友，不然离开的时候肯定会和我打声招呼的。”
    心中砰砰跳动的声音有些剧烈，陆怀亭红着脸埋头走路，他有种隐私被人揭开的尴尬感，期间夹杂着一丝暖意。
    “也许他只是忙忘记了，不一定是故意的。”陆怀亭老实巴交地接了一句，意图替自己辩解。
    束星星觑他一眼，“不会是你吧？我感觉你和他给我的感觉特别像。”
    陆怀亭眨眨眼，“那，那怎么可能呢？我这个年纪，不做这种事情的。”
    “你最好是。”
    “……”
    第103章
    “哥，你干嘛呢？”余理刚下飞机就念叨着要吃泰餐，余琛难得搭理他一回，两人刚到附近的商场找餐厅，余琛突然就愣住了，往旁边的广告牌后一躲，余理一脸茫然地站在他刚刚站的位置笑问道。
    余琛轻微拧眉，看着他没说话，大约过了五分钟，余琛突然起身朝一旁的过道走去。
    余理紧跟着他，看他走进一家泰餐，神色还算正常，动作却有点鬼鬼祟祟。
    “哥，服务生都在看我们了。”余理拉了一下余琛的衣袖。
    余琛伸手将衣袖抽回来，冷冷地看他一眼，“闭嘴，别再问了。”
    他在前台接待处扫了一眼店内，发现陆怀亭和刚刚那位陌生女士正坐在窗台旁的餐桌，陆怀亭正背对着他，余琛从口袋里摸出早晨用来防风的口罩戴好，径直坐到了与陆怀亭背靠的餐桌。
    “你在找人吗？”余理坐下忍不住小声问道。
    余琛刮他一眼，没出声。
    余理习惯了被他这样对待，也没抱怨什么，撇撇嘴将刀叉拿起来摆弄。
    店内的环境很安静，每张餐桌的边缘都固定了一盆时令鲜花，香味怡人，空气中食物的香味混杂着花香，使人胃口大开。
    陆怀亭他们来的早几分钟，已经上了前菜，束星星戳了一口土豆泥道：“我跟你说，跟苏总他们签约没问题的，我刚毕业就在这里工作了，他们无论是品牌口碑还是人员素质以及待遇都是一流的。”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前天是苏总陪我参观的，和他相处感觉很舒服。”陆怀亭低头喝了一口芒果汁，微微笑道，“他看着跟学生似的，没想到这么年轻就当了总经理。”
    束星星一脸八卦地小声道：“他都36啦，看着特年轻对吧？也不知道咋保养的，那个脸蛋嫩得都可以掐出水了。”
    饶是陆怀亭这样迟钝的人都震惊道：“36？可是看着像二十岁，真的好年轻。”
    “嗯，而且签约还有一个好处啊，你也知道我们店是挂在白氏集团的，白氏的那个白总是我们苏总老公呢，他俩结婚好多年了，这个可是财力丰厚到完全不需要考虑总店骗加盟费跑路的……”
    陆怀亭怔愣着，丝丝惊诧掠过眼底，半晌他才道：“这样啊，那真不错。”
    “当然啦，‘念苏’就是白总为苏总开的呀！”束星星笑得诡异，“嘿嘿，陆先生的‘念苏’为谁开呀？”
    余琛心口猛地一动，他微微坐直朝后靠，听见陆怀亭傻里傻气地碰倒了芒果汁的罐子，随后是束星星咋呼的声音，陆怀亭小声道歉道：“不好意思，我笨手笨脚的，束老师你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你这人怎么这么怕别人生气啊？赶紧把衣服擦擦，我重新给你叫罐芒果汁。”束星星从包里拿出抽纸递了过去，看着陆怀亭脸色红中带白的模样，她莫名觉得面前这人活得有些像蜷曲在壳里的小动物，不由放轻声音道：“你没有做错事情就不要总是和人道歉，人家会觉得你很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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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页

    陆怀亭擦干净衣服，点点头，“嗯。”
    束星星见他这样可爱，摸出手机在培训群添加了陆怀亭的微信，继续八卦道：“所以说你怎么想着开店呢？”
    陆怀亭抿着唇，听见手机声，他连忙低下头去拿手机，然后看见束星星的好友申请，他点了同意，然后若无其事道：“为了赚钱呢，我又不像苏总这样好，自然也没有苏总这样的好运气。”
    余琛口罩下的双唇紧紧抿起，放在桌沿的手指用力捏紧。
    余理扫了他一眼他也没发觉，直到余理开口问道：“哥，吃饭就别戴口罩了吧？”
    陆怀亭道：“能够被好运气眷顾的人自己也一定很厉害，像我这种人还是算了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所以我开店也没有什么浪漫的理由或者故事呢，只是因为看着很好，也能赚钱，所以就开了。”
    束星星‘嗷’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也有一位很爱吃甜品的爱人呢？不过这么说自己可不对呀，咱们人类就得自信。”
    余琛垂下眼，轻轻吸了口气，朝余理摆摆手，开口的声音像不对轨的齿轮，变得稍稍哽咽和沙哑，“你吃吧。”
    陆怀亭被束星星逗笑，“看出来了你很自信。”
    束星星撇撇嘴，撩撩头发道：“老娘年纪轻轻就是‘念苏’聘请的糕点师了，怎么能不自信？”
    “确实，束老师很棒，我想着开店之后也请一位像你一样厉害的老师，有合适的人选希望老师帮我推荐一下。”陆怀亭双眸流露出笑意，温柔地说道。
    害得束星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着耳根道：“行吧，不过不要喊我老师了，喊我星星就可以了。”
    陆怀亭愣了一下，知道对方是将他当朋友。心底稍稍放下心，轻轻地喊道：“星星。”
    束星星格外满意道：“唔，选人的事我会注意的，你店弄好了可以先知会我一声。”
    “好。”
    陆怀亭想着这件事，当下把装修的事提上了日程，他来鹤溪之前已经将店面定了下来，市区的租金很贵，他特地在市郊中间的地段租了一间店面，一年才十万的租金，而且政府扶持地段还租一送二，相当于三年才支出租金十万。
    他和束星星商量了一下店内装潢，说得起劲还从包里摸出笔记本来记录，余琛就这么静静地听着，直到对方二人用完餐要出门，他才偏过头去避开陆怀亭认出他的可能。
    说起来他觉得自己这种跟踪一般的行为很可耻，但是看见那个陌生女人和陆怀亭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一瞬间，余琛的心好似被人狠狠捏紧，将内里的血肉捏得破碎，疼得四肢都微微抽搐。
    余理吃了一顿饭的瓜，望着余琛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见余琛还没回过神，一直盯着离开的那个人看，他吃完最后一口虾，将余琛面前他特地帮他哥点的葡萄汁拿了过来，笑道：“哥怎么也不喝口水？是不喜欢这个饮料吗？”
    余琛脸色在望见余理手中的葡萄汁那一刻瞬间苍白如纸。
    当初在餐厅，他那样冷静甚至高高在上地对着陆怀亭道，他不需要陆怀亭给他买的东西，也不需要陆怀亭的爱，因为他要结婚了，他身旁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
    陆怀亭是什么表情呢？
    哈……这个女人还不是陆怀亭的未婚妻，就这么疼了。
    陆怀亭培训了半个月，总感觉有人在看着他，但是每一次都没有发现有人，他将这事在微信和简津京说了，对方说出一大堆‘连环杀手深夜无聊杀害路人’，‘变态杀手恶意活体解剖’‘剥皮抽筋挖眼珠’等社会新闻，吓得陆怀亭连着两天都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简津京被他乐得不行，说要不我去鹤溪陪你吧？
    陆怀亭听了直摇头，他可不想给简津京添麻烦，这倒霉事真遇上了也没办法。
    余琛跟着看了他几天，自己这边的工作已经处理完了，打听了一下陆怀亭的培训还有半个月，他只好提前先回了仰光市。
    刚回去就被魏西他们几个拉出去喝酒，酒桌上简津京提了提陆怀亭被人跟踪的事，魏西义愤填膺道：“不是吧？光天化日的还有这种变态？陆怀亭没事吧？要不晶晶你去陪他？”
    余琛默默喝了一口酒，被简津京瞟了一眼。
    许承接话道：“说得也是，现在这社会变态挺多，小陆精神看着也不太好，人又瘦，真碰上身强力壮的坏人还不一定打得过，余琛啊，你要不找两个保镖过去陪着，虽然你们分手了但是毕竟过去也是一对，适当关心也正常。”
    余琛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是我前两天出差去那边。”
    简津京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呛了出来，吐槽道：“您老这是拍电视剧呢？还整这出？把亭亭吓得不行。”
    余琛有些郁闷，瓮声瓮气道：“我怕他不见我，惹他讨厌。”
    简津京：“……你终于动一回脑子了，知道他不喜欢你不能强迫啊？”
    余琛抿了抿唇，没说话。
    简津京轻咳一声，轻声道：“他现在也有自己的生活，你应该也看见了？没有你他过得也挺好的，你要不就算了吧？”
    余琛依旧没说话，眼尾却微微发红，他就这样满眼透着心碎的神情望向简津京。
    “……”简津京愣了一下，有些无奈道：“你冲我装可怜有什么用啊？祖宗，你真是个傻子，把你工作用的脑子分点出来追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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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页

    魏西突然插嘴道：“谁谈恋爱用脑子啊？”
    简津京皱着眉头，“那是你没脑子。”
    魏西被骂了也不生气，酒喝多了脸红红道：“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哦，看见你浑身上下唯一的念头就是喜欢，整个人都很幸福。”
    “……这就是你没地方放脑子的理由吗？”简津京憋着冲上头的热意，轻轻说道。
    余琛抬手捂住了眼睛，他觉得顶上的灯照在玻璃杯上有些晃眼，这晃眼的光芒总让他想起陆怀亭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回家，开着灯，就这么一直等。
    他想等自己的爱，结果等来的是彻底的抛弃。
    余琛轻轻抽气，起身朝洗手池走去，他这几天跟着陆怀亭，看着他每天按时上下课，有时一个人，有时和朋友，虽然生活平淡，但是能够感觉到他是真的很满足，也许正如他所说，想到不用爱你就会轻松很多。
    余琛看着他一如既往地坐在在沙发上，被灯光笼罩着的身影变得很轻，投在地上的影子变得黯淡，一点点走向光，从黑暗中消失。
    余琛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滚落，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眼神迷茫，身后的影子被黑暗叠起，厚厚的一层。
    他伸手摸向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用沙哑的声音轻轻道：“原来是在我这里。”
    第104章
    月底陆怀亭正式和‘念苏’签了约，带着总店送的一堆特产礼包回了仰光。
    束星星送他去机场的时候有说有笑，给他安利Yu的歌，陆怀亭笑笑，说回去一定听。
    登机前束星星开始情绪低落，泪眼汪汪道：“你要常来看我。”
    陆怀亭用力点点头，“嗯。”
    “那你装修好就给我说一声，我给你找蛋糕师，”束星星朝他挥手，“拜拜。”
    陆怀亭眨眨眼，转身进了闸口。
    大约是一个月没在仰光，下飞机的一瞬间反而觉得心情很奇怪，像是在冰箱里看见一个快要坏掉的红苹果，舍不得扔，但是吃起来又很没味儿。
    简津京昨天出差去新西兰开研讨会，让魏西一大早就蹲机场接人，陆怀亭刚走到出口就看见魏西穿着一身西装，手里拿着一袋水果，迎面看见陆怀亭就笑着打招呼道：“这里这里！怀亭！”
    陆怀亭走过去，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没有简津京在中间缓和气氛他不知道要怎么和魏西交流。
    好在魏西是个粗神经，将手里的水果递给陆怀亭，便让他跟着自己出去，“我待会儿有个会要开，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你要不要现在我公司坐会。”
    陆怀亭望着手里的水果袋，后知后觉道：“……哦，好的。”
    “水果是买给你吃的，待会儿你就在会客室等我哈，还想吃啥就去柜子里拿，晶晶在那里面放了很多零食。”魏西打开车门让陆怀亭坐进去，很快发动车子朝他家的公司开去。
    陆怀亭坐姿端正，眼神往窗外飘，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话题来，“你不是开会所吗？现在也开公司了吗？”
    魏西说道：“我哥最近陪我嫂子散心去了，我爹把我薅去公司帮忙呢，下个月就回会所。”
    “这样啊。”陆怀亭点点头，两人之间又安静下来，陆怀亭实在是想不到话题了，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装休息。
    魏西瞥他一眼，觉得这人怪有意思的。
    余琛接过齐韵给他递来的文件翻看了两眼，魏西的助理从门外走进来，“小魏总来了，我先给您们分发资料。”
    余琛点了下头，指着手里的文件对齐韵道：“这里的比例有问题，地产趋势图的横纵轴反过来了，这表谁做的？”
    “……”齐韵脑袋一空，咯噔的声音从脑海爆开，他抿抿嘴，低声道：“余理少爷。”
    余琛无语至极地沉默了两秒，冷漠道：“他是白痴？谁让他动这些东西的。”
    齐韵尴尬道：“呃，您不是说让他学习学习怎么做秘书……呃，就……”
    余琛瞟他一眼，“齐助理，不想干了我帮你辞职。”
    “……”
    会议室的声音断断续续，大多是翻阅资料带动的窸窸窣窣，余琛不再开口，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一旁，拿起魏西助理发放的资料，刚翻开一页，就听见门口一阵响动。
    “哎，大家都来了啊！不好意思哈，刚去机场接了个人，资料都看了吧？这块地估值评价和可行性分析报告都在这里了。”魏西迈着大步走进来，咋咋呼呼的语气。
    余琛听见‘机场’两个字顿了一下，抬眼与魏西对视，对方朝他眨了眨眼。
    余琛心中一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陆怀亭的朋友圈毫无动静，他想发点什么过去，但是找不到理由。
    会议速战速决，只花了一个半小时，余琛想确定陆怀亭是否今天回来，起身的时候稍微快了点，齐韵察觉到这细小的动作，愣了一下，问道：“余总，怎么了？”
    魏西闻声看了过来，没说话，见余琛起身出去，他一把拉过齐韵，笑道：“小齐啊，我看你做事挺麻利的，要不要考虑来给我工作啊？”
    齐韵满脑袋问号，“魏总，我不卖身啊，怎么去会所工作？”
    魏西：“？”
    魏西：“妈的我这是正规场所！不信我给你看营业执照……”
    余琛关上门，将他俩的声音关在身后，拿出手机拨简津京的电话，朝会客室走去，那里通常没什么人，非常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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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声轻响，陆怀亭抬起头望过去，余琛举着手机在耳边，望见他的那一瞬间顿住了，直到手机里传出简津京的声音，余琛才回过神，轻声道：“没什么事，挂了。”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看着陆怀亭手里还有吃了一半的桃子，眸中蕴出柔软的微光，他稍稍走近一些，心口砰砰跳，装作若无其事道：“刚回来吗？”
    陆怀亭咽了咽，他刚刚被余琛吓到，嘴里的桃肉卡在了喉咙里，重重咳了两声，他有些尴尬地应道：“嗯。”
    余琛听见他咳嗽，微微皱眉，很快反应过来，眨眨眼，缓和语气轻声嘱咐道：“小心点。”
    陆怀亭“哦”了一声，拿着桃子不吃，稍稍往后挪了挪凳子。
    “我听津京说你打算开个甜品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告诉我。”余琛停住脚，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陆怀亭闻言立即摇头，“没有，谢谢。”
    余琛抿紧唇，垂眼看了他一会儿，温声笑道：“就算不做恋人，难道我们连朋友也做不了吗？”
    手中的桃子因为氧化微微发黄，陆怀亭低着头望了一会儿，伸手将剩下的那部分丢进垃圾桶。
    他重新抬起头，朝余琛笑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又因为觉得我很可怜在同情我吗？”
    余琛反驳道：“我没有同情……”
    陆怀亭打断他道：“‘因为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在同情你，做不做朋友都没有意义，我们根本不会有未来可以发展。’，我觉得这句话你说得很对，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是我不自量力非要去缠着你，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可以发展，做不做朋友都无所谓吧。”
    大约是被影子反噬的痛楚太过强烈，余琛一时耳鸣，缓了一会儿，看见陆怀亭起身朝他走过来，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轻声道：“我有时候会梦到你对我说的一些话，以前不明白你的好意，现在才知道你是为我好。”
    余琛想问什么好意？什么为你好？问出口的却是另一句，“那你为什么非要开甜品店？”连朋友的关系你都不要，又为什么要……
    陆怀亭拿纸巾擦擦手，淡淡道：“我是打算开甜品店，不过只是因为甜品店好赚钱，正好手头也有积蓄。”
    “……”余琛深吸一口气，语气放轻却颤抖道：“好，好，我明白了。”
    “嗯，就是这样。”陆怀亭回了一句，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自言自语道：“黏糊糊的，要去洗手。”说着就朝旁边的洗手间走去。
    余琛的视线跟着他，陆怀亭走进去，手心黏糊糊的一片，还有些湿滑。
    他将双手放进水流下，心里清楚地明白因为和余琛说话他的心有些慌张，手心也紧张地直冒汗。
    可是他真的是这么想的，没有骗余琛。
    第105章
    店铺装潢是陆怀亭一手操办，他大学念的经济管理，后来工作一直做的行政策划之类，不太懂设计，每天抱着书死磕，加上在设计之类的论坛里混经验，断断续续搞了大半年，终于布置出一间看起来十分敞亮舒适的甜品店。
    分了几个窗明几净的小隔间还有一些甜品店常用的桌椅，漂亮的窗格上面摆放着迷你的小物件，给自己留的小房间旁边有一块专门辟出来的角落，放了一个豪华双层的猫爬架。
    只是店里没有小猫。
    完工后简津京第一个进来参观，眼睛亮晶晶的，摸摸这里摸摸那里，笑道：“有一手啊你，不会是偷偷找的设计师吧？这地方谁进来了不想多待一会儿，看着敞亮，真舒服。”
    陆怀亭傻乎乎地笑，“是有请教网上的人，你觉得好就好。”
    简津京走到几个隔起来的小间旁边道：“这是干什么？包厢？”
    陆怀亭走过去把小布帘拉开，“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出来买东西或者坐在店里吃东西会很尴尬，尤其性格内向孤僻的人可能会因为公共场合感到不适应，我就想，如果这样做一个独立空间，那这种客人是不是会更舒服一些呢？而且是选择向的，如果实行起来不方便我到时候拆掉就好啦。”
    简津京眨眨眼，心里散落一丝丝的柔软，他抬手捏捏陆怀亭的脸，轻声道：“你做得很好。”
    过于亲昵的姿势也没让陆怀亭感觉不自在，他已经完完全全将简津京纳入自己人行列。
    魏西也不爱吃醋，大约是真心知道自己从前过分了，对待陆怀亭一直很有耐心，也很袒护，相处久了陆怀亭渐渐也能和他开两句玩笑。
    “糕点师之类的请了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赶紧开口，我有钱捧个钱场，有人捧个人场，总之要把你捧出花来。”简津京说着顺手扒拉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拉花图片，陆怀亭倒是有趣，挂的不是复刻花，是各种‘念苏’甜品的裱花图。
    “对了，余琛前两天来我诊室咨询失眠的问题，看着状态不太好，你最近见过他吗？”简津京状似无意间提起，拿眼角偷偷瞟了陆怀亭一眼。
    落地窗抖落出阳光，陆怀亭表情平静地问道：“在电视新闻上见到过。”
    简津京动动耳尖，“这样，行，我还以为他又抽风来跟你掰扯了，他之前离婚不是惹了他爸不满吗？后来逼他去相亲他也没去，你知道他是私生子的，他后妈在外面又过继了个儿子回来，跟着余琛在公司大半年了，权利渐渐也分了一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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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指尖微动，轻声喃喃道：“……我不知道他是私生子，我以为他家人都很爱他。”
    “我们这种家庭能有多少真正的爱，我爸妈是自由恋爱稍微像正常人一些，余琛他家太复杂了，我也不喜欢，你没见过他就好，少跟他接触，我感觉他都快被他爸折腾地要抽疯。”
    陆怀亭抿了抿唇，轻浅地弯了下嘴角，“知道了。”
    不会接触他的，他也不会再来接触我的。
    自己毕竟对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说出那些话，余琛那永远悬在头顶的自尊心是不允许他再次来到我面前的，他是这样骄傲且自负的一个人。
    开甜品店是为了什么，陆怀亭有时候也不太明白，但是看到装修好的店铺是属于自己的，心里便漫出快乐的情绪来。
    他的情绪好像在一年前被彻底湮灭，再次离开余琛后他才开始一点点拾起一些不会遭人厌恶的情绪。
    余琛睡不着，已经是这周的第三天失眠，好像自从半年前与陆怀亭的那次正面对话之后，他的睡眠质量就开始下降，牛奶，温水，热巧克力，统统都不奏效，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陆怀亭的话。
    还有他伤心的模样。
    他是见过陆怀亭很多伤心的，多得一颗心怎么装也装不下，他试图去拿手捧，发现自己只是伸手推开了陆怀亭。
    “……”轻微的叹息，睡不着闭上眼睛也很难受，他只好坐起身，将小夜灯打开，这还是陆怀亭给他买的那个，他从两人曾经住过的房子里拿了回来。
    手机上的时间是3:45，余琛打开微信，陆怀亭的聊天框一直是他的置顶，他点进去翻到最上面，只有陆怀亭后来拿回手机给他发的消息，不多，零星的一些回复，加起来也许三十个字都没有。
    余琛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眼眶突然湿热起来，他眨眨眼，惦记着第二天给技术部的经理发个消息问问能不能恢复以前的聊天记录。
    前两天他去简津京的诊室听到魏西说八卦，提到陆怀亭的甜品店快装修好了，余琛出了诊室大门就开车去了陆怀亭那间店的外面，车停在视线盲区，他站在外面遮遮掩掩地看里面，看见陆怀亭正背对着他抬头看顶上的灯，装修工人站在楼梯上，陆怀亭伸手去扶梯子，看了一会儿，师傅下来，陆怀亭急忙忙地去一旁给师傅拿水，他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模样，笑起来含蓄又腼腆，看起来好乖。
    没来看他的时候很想他，来看他的时候特别想他。
    余理的工作开始得心应手，余琛有时候放权给他让他独自去谈项目，惹得余庆安时常给他发消息来，提醒他谁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余琛状态不好，连日来的失眠和克制情绪促使他有些浑浑噩噩，有时候一份文件要看许多遍才能理解意思。
    齐韵一直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他，窗外的阳光从落地窗投进来，余琛端着温水抿了一口，重新拿起笔在起草的合同上勾画。
    “余总，您最近身体不好，是否要休息两天？”
    余琛停了一下，抬起头看他，好一会儿才道：“挺好的。”
    “是太累了吗？需不需要我帮您一起分担一些，您过于细致同样也为自己增加了负担，基本的我都可以帮您，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让秦淮或者林娴一起监督。”齐韵心里明白是什么事，但是他不能提，看着余琛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他心里有一丝不好受。
    这半年齐韵确实帮了他很多，余琛提不起心思来想，默然地重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齐韵也不再说话，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触犯对方的底线。
    余琛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合同，突然起身要去外面，结果一个趔趄往前踉跄，齐韵动作迅速将他抱住，将人稳住他飞快地松开了手，退了回去。
    余琛抬手揉了揉眉间，低声道：“谢谢。”
    “您是要回家休息吗？我开车送您吧。”齐韵接了一句。
    余琛摇摇头，朝门口走去，“我要去技术部，陈经理今天有没有出外勤？”
    “没有。”齐韵答道。
    “知道了。”余琛径直乘电梯去了技术部那层楼，将手机带了过去，同陈森道：“你会恢复微信的聊天记录吗？还是说要联系他们总部？”
    陈森接过他递来的手机，低头看了会儿余琛已经打开的页面，低声问道：“是什么原因呢？时间段有吗？”
    余琛沉默了两秒，嗓音略微沙哑道：“删了，时间段在前年到今年，能恢复吗？”
    陈森微微点头，“可以的，不过图片之类的……有可能因为您之前清理内存一些缓存之类的操作会加载不出来，您先等我一会儿吧，我看看再说。”
    “好。”余琛点了下头，目光落在手机上的小鱼挂件，那条被海水包裹着的鱼像是溺在其中，随着空气中轻微的风声晃动。
    桎梏在海水里的鱼，余琛垂下眼，眼睫微颤，指尖下意识地抚上桌面。
    “数据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余总您要不坐下喝杯茶吧。”陈森见余琛一直站在他面前一脸的惨白失色，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余琛回过神，摆摆手，“不用管我，我先上楼，恢复好了你让人送上去给我。”
    陈森想说这不太好吧，毕竟有老板隐私呢，欲言又止间余琛已经走了出去，一直在茶水间的小余总反倒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同陈森打招呼，然后状似无意问起，“这手机是我大哥的吧？这手机链真是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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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森应了一声，“是啊，余总的手机链还挺有少女心，怪好看的。”
    余理撇了下嘴角，微微眯起眼道：“我待会儿正好要上楼去，你弄好了给我就行，我送过去。”
    陈森对他突然提及此事愣了一下，笑道：“不好吧，怎么劳烦您，我坐个电梯也不是花多少时间。”
    余理手撑着下巴，人靠在桌边，轻笑道：“我正好想问问手机链的事，而且刚刚行政那边新购进的桌面主机有些问题，报修单我放在你助理桌上了，你还是提前抽空去看看吧，不要耽误事啊。”
    陈森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头，“还有一会儿呢，我放在这里，麻烦您帮我看一下，让人不要动就好，我先去行政区那边看看。”
    余理轻轻点头，“不麻烦，快去吧，耽误事不好呢。”
    “嗯。”
    余理目送他出去，重新转回头，垂眸扫了一眼余琛正在恢复数据的手机，微微眯起眼。
    “大哥的痴情来得可真晚啊。”
    第106章
    陆怀亭一大早就打了辆出租去机场接人，他决定下个月月头开张，店内员工招聘得差不多，唯独差个糕点师，结果束星星头天晚上说给他搞定了，糕点师今天六点的飞机到怀光。
    陆怀亭有点紧张，怕糕点师对他这个老板的第一印象不好，在机场旁边的花店买了一束漂亮的黄色郁金香，又买了一些怀光特产的小吃和饮料，站在出口巴巴地望。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
    “哎！亭亭！俺来啦！！！！”束星星穿得一身橘黄，拉着行李箱就从栏杆后面冲了出来。
    陆怀亭愣了一下，一颗悬起来的心瞬间安稳下来，他高兴地朝束星星走过去，将花递给人家，手里任劳任怨地拿着吃的喝的，空着的一只手同时接过束星星的行李箱。
    “饿不饿？我给你买了一些吃的。”他也不多问，见束星星看郁金香，他小声说道。
    束星星伸手在袋子里摸了个饼出来，眉飞色舞道：“惊不惊喜？前两天你和我说糕点师的时候我正和苏总聊培训的事呢，糕点师是挺多的，但是既然你是我朋友，那我来当然最有保障啦！苏总可舍不得我了，一年要给我开六十万呢。”
    陆怀亭呐呐地哑了声，他本来想说谢谢，但是听到六十万还是有些发愣。
    束星星咬了一口煎饼，轻声道：“不过那玩意儿也没啥挑战性，没意思，我跟着你干你算我入股，每年给我分红，怎么样？”
    陆怀亭给她拉开出租车的后门，自己去放行李，完事坐上车稍稍辟开手掌大的距离，笑道：“当然可以，回头我去律所找人拟合同，不过我这边没有苏总能给的多，糕点师对外我只给了二十万，加上年终还有一些福利提成大概三十万，这些是基于营业利润来说。”
    束星星看他还有后话，静静地听着，陆怀亭垂下眼，轻声道：“但是我算你入股二十，每年分红按二十的来，工资另算，如果干了两年你觉得不好，我可以补偿你两倍的薪资，你再回苏总那边去，也是可以的。”
    束星星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你亏大发了啊亭亭。”
    陆怀亭好笑，勾了下嘴角，轻叹道：“你值得。”
    两人去了店里，陆怀亭在店附近给束星星租了间小公寓，两人上午一同去了仓库点货准备展品，中午一块儿在店里吃的快餐，束星星性格开朗，陆怀亭话少，也被她逗出不少话来。
    “我妈说生完我回病房那会儿天特别黑，躺在床上看窗外，满天都是星星，我爸弄了个夜灯回来，光落在我妈眼里，像看见了一束星星，所以我妈就给我取名束星星。”
    “……阿姨真浪漫。”陆怀亭感慨一句，回忆着自己的过去，不禁笑道：“我妈说当年生我以前以为我是个姑娘，就取个名字叫亭，寓意亭亭玉立，结果生出来是个小子，就中间加个怀，期盼着下一个是一直想着的姑娘。”
    束星星叼了根棒棒糖，余光朝外一瞥，轻声道：“老板啊，有人盯着咱们看呢，你没感觉到吗？”
    “臭鱼，你不饿吗？盯着四小时了，那男的是脸上有花啊？”游俏坐在车后座捧着根法棍啃，时不时空出嘴叭两句。
    余琛几乎要将眼珠子掉车窗外了，贴了膜的车窗影响了视线，他只能贴得很近。
    闻言他回头看了一眼游俏，纠正道：“不是‘那男的’，是我喜欢的人。”
    游俏掰了半根法棍给他，“小心胃病又犯，疼哭了哥可不管你。”
    “没哭。”余琛咬了一小口，回头去继续盯着陆怀亭看。
    他微微皱起眉头，发现陆怀亭正朝这边张望，还有那个陌生女人，在鹤溪见过的……
    “没看见附近有人，是在车上吗？”陆怀亭嘟囔一句，盯着角落的那辆骚包红的迈凯轮看了好几眼，这不是余琛喜好的，应当不会是他。
    束星星撸起袖子，皱着眉头朝外走，“把家伙都带着，老娘对视线最敏感，不可能看错，到底是哪个狗蛋敢偷看老娘！”
    陆怀亭怕她招惹麻烦，连忙跟过去，“不一定……星星……”
    迈凯轮的后车窗突然降了下来，露出一张笑靥如花的漂亮面容，那面容的主人是个扎着长发的英俊青年，乍一看还有些清丽的女性美。
    “先生，这地方是禁停路段，您在这有事吗？”束星星的语气微微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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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俏撑着下巴，打量了一眼陆怀亭，笑道：“没什么事，只是我爱人说很想吃甜品，看着你们这儿有家甜品店，想进去瞧瞧来着，但是貌似没营业？”
    束星星凉凉道：“停一上午了，确认营业要一上午？要不我们去警局解释一遍？”
    游俏眨眨眼，轻笑道：“行啊，我爱人正好在警局上班，再说了，小姐，这段路停车与否貌似你无权干涉吧？我乐意交罚款您又奈我何呢？”
    陆怀亭见气氛剑拔弩张起来，连忙起来打断，他将束星星拦到身后，小心翼翼地同游俏道歉道：“抱歉，先生，是我朋友不懂事冒犯了您，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这边送您和您的爱人一份新品蛋糕如何？”
    游俏身后坐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天气逐渐暖和，却还穿着件警用棉服，陆怀亭好奇地扫了一眼，很快别开视线。
    游俏感觉屁股有点不舒服，连忙点头，“成啊，还是小哥讲道理。”
    等陆怀亭和束星星背过身离开，他抬手给了余琛手臂一巴掌，“淦，你他妈没长嘴说话啊？用手捏我屁股干嘛？哥的屁股你也敢拧？”
    余琛：“……”
    “我只是让你别为难他，没有捏你屁股，那明明是腰。”他解释道。
    游俏冷笑一声，“你完了，我屁股肯定青了，让你宋哥知道了你就等着蹲局子吧！”
    “……”
    “算你那对象还懂事，蛋糕送过来你吃吧，我不爱吃这甜了吧唧的玩意儿。”游俏又咕哝一句，觉得余琛忒没出息，盯人都不敢自己盯。
    “嗯。”余琛乖乖点头，把警用棉衣脱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陆怀亭很快就把蛋糕送了过来，还同游俏说了一些下月开业的客气话，游俏同样也很礼貌地回应，将蛋糕递到旁边，他同陆怀亭道：“下次一定光临，加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陆怀亭连忙拿出手机加了对方微信，再目送对方离开，他才微微收回视线，指尖轻微发颤。
    余琛的身影他再怎么糊涂也是认得的。
    也许这位是他的新情人？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甩甩头，警告自己别浪费时间想这些压根就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束星星气鼓鼓地坐在店里，瞪了他一眼，“明知道对方是坏东西，你干嘛这么客气？”
    陆怀亭心下叹气，“那种人一看就很不好惹，比我们有权有势还有钱，能化干戈为玉帛当然最好。”
    束星星撇撇嘴，“我刚刚还没反应过来，这人一看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陆怀亭沉默了两秒，轻声道：“别人可能只是单纯来看我笑话的，不用理会。”
    “心满意足了？”游俏瞥了一眼身旁抱着蛋糕盒子发愣的余琛，冷不丁道。
    陆怀亭很大方，给了一个八寸大的蛋糕，余琛摩挲着蛋糕盒的触感，垂眸轻声道：“嗯。”
    “蛋糕就这么好吃？”游俏问道。
    余琛眨眨眼，眼睫微颤，“……就是，一直都属于你的，有一天你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你再一次轻轻地触碰，就会觉得……很喜欢。”
    车窗外的阳光飘洒进来，游俏瞥了一眼蛋糕盒子上面画着的猫猫头图案，轻声刺了一句，“那怎么一直都握在手上的时候不珍惜？”
    余琛脸上那陷在美梦里的幸福神情被狠狠击碎，他错愕地抬起眼，看着游俏，眼底的惶然失措悄声浮起。
    游俏被他这副神情吓了一跳，眼皮都跳了几跳，想说些什么补救，余琛却重新低下头去，良久才轻轻倒抽一口气，小声道：“因为我得到过他太多的爱却没想过为什么……”
    “以后不会了。”
    第107章
    甜品店正式营业那天，陆怀亭久违地穿了一套修身的黑色西装，那是他刚工作时妈妈买的，款式略微老旧，却保存得很好。
    束星星签了合同后算小半个合伙人，台前台后地忙，陆怀亭被她晾在一旁，想帮她做些什么，刚拿起收银台的花瓶，束星星喊道：“老板，让小李他们来就行了，我现在要回蛋糕房，你站门口接一下客。”
    陆怀亭还不习惯做老板，凡事讲究亲力亲为，闻言“哦”了一声，起身去门口站着招揽客人。
    阳光明媚的天空泛起淡淡的光晕，街道旁的梧桐树随着风声轻微摇晃，时不时落下几片青绿的叶子。
    陆怀亭拿过一把氢气球正要分发，就见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了门口，车上下来的是熟人。
    齐韵大包小包的礼盒提了一堆，见到陆怀亭他客客气气问好道：“陆先生，您好，这是余总让我送来的东西，还有一些鲜花篮和盆栽稍后会送过来的。”
    陆怀亭睫毛低垂，笑了一下，婉拒道：“替我谢谢余总好意，东西就不收了。”
    齐韵大包小包提在手里也不放下，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良久，才为难道：“您也知道我是给人打工的，这样拿回去余总会炒我鱿鱼的。”
    陆怀亭抬眼去望车后座坐着的人，眉头微微拧起，迟疑道：“不行的话……那让我和余总说吧，他在车里吗？”
    齐韵刚想说些什么，陆怀亭径直走到了车边，轻轻摸了摸车窗。
    齐韵后背汗毛直立，将东西往店里面一放，赶紧躲到一边。
    余琛全程望着陆怀亭的，见状只好放下车窗，正要喊他一声，陆怀亭却先开口道：“余总，谢谢你，不过礼物太贵重我就不收了，你有空的话来我店里坐坐怎么样？”
    --

 第175页

    余琛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他面容平静，眼底却隐隐波动，“好。”
    陆怀亭只是客套，见他真的伸手开车门，眼皮跳了跳，有些无措地往后让了让，看到余琛的白衬衫加黑色牛仔裤，微微眨眨眼，心底冒出点新奇的情绪来。
    他看得太久，以至于余琛朝他望过来时，他依稀沉醉其中，半晌，被余琛看得不自在，便倏地低下头去，小声道：“那请进吧。”
    余琛目光落在他身上，几乎不眨眼地直勾勾地望。
    他今天特地偷闲一天不去上班，试着和从前一样穿衣服，从陆怀亭发愣的神色中他窥见一丝属于这人对过去的怀念。
    他沉默地跟着，看陆怀亭忙忙碌碌地去给他拿吃食，手里挂着的一串氢气球被风带动四处游荡，他突然伸手握住陆怀亭的手腕，轻声道：“给我吧。”
    陆怀亭在他面前好像总是这样着急，怕什么好东西都没及时拿给他。
    陆怀亭顿了顿，将手里的气球递给了余琛，小声道：“……是要送给客人的。”
    余琛眨眨眼，“嗯。”
    陆怀亭欲言又止地望他，还是作罢，走进后厨。
    余琛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到门口，将一大串气球发给了每一个进屋的客人，唯独留下一个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陆怀亭端着六个一组的小蛋糕出来，齐韵正在角落对他打手势，他不解地望着，齐韵朝余琛那边挑眉，陆怀亭呆了一会儿，朝他笑了一下。
    余琛坐在角落，手里的氢气球是只小猪佩奇，衬得他特别像外出打暑假工的大学生，只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冷冰冰的，生人勿近。
    陆怀亭犹豫了两秒，决定以身试法，客客气气地走过去放下手里的蛋糕，“余总，来尝尝我们这里的新品。”
    余琛抬起头的一瞬间周身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味便散了个干净，他看了陆怀亭好几眼，温声道：“是你做的吗？”
    如果是指蛋糕胚的话，昨天自己确实帮忙做了，但是余琛是不想吃他做的东西才这样问吧？
    陆怀亭摇摇头，保证道：“不是，是请来的糕点师做的。”
    余琛眼光微微黯淡，低低应了一声，兴致缺缺地拿起一块小蛋糕啃了一小口，怕陆怀亭离开做别的事，他连忙找话题道：“那天路过你这里，看见一个漂亮的姑娘，是你……女朋友吗？”
    这话题实在找得太烂，陆怀亭闻言都愣住了，余琛心底气馁，简直想给自己两巴掌，问得什么蠢问题。
    陆怀亭有些尴尬地回头看看后厨，小声道：“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女孩子。”
    余琛心底舒了口气，嘴上却道：“也是，那你最近有什么……”
    陆怀亭连忙摇头，尴尬笑道：“哪里还会想这个，我现在只想把店做好，余总工作最近也很忙吧？待会儿我给你包一些甜食回去。”
    余琛眼波微动，“……我今天休假，留在这里顺便帮你忙。”
    他动动手腕，将氢气球微微带动，“今天人这么多，我看你这边忙不过来。”
    陆怀亭脸色轻变，低声嘟囔了一句，软软糯糯道：“……忙不过来我可以关门，不用麻烦你的。”
    余琛听罢抿了抿唇，望着陆怀亭的双眸轻微漾出几分失落，他复又低下头，伸手拿着一个泡芙咬了一口。
    瞧起来有些可怜，偏生奶油爆了出来，蹭了半边脸，陆怀亭还没反应过来，一旁蹲着的齐韵忍不住笑了出声。
    “……”原是要装可怜的余琛像是被奶油玷污一般，愣住了。
    陆怀亭脸色有些怪异，连忙拿纸巾帮他擦，虽然不知道余琛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过今日的余琛瞧起来同年少的他像了三分，让陆怀亭的心变得很软很软。
    他轻笑一声，说道：“喝点什么吗？星星做奶昔也很厉害哦。”
    余琛摇摇头，眼尾坠着沮丧的情绪，蛋糕也不吃了，就连氢气球也和他一样，焉头巴脑。
    陆怀亭想说点什么，和余琛在一起他总有些紧张，虽然现在不需要余琛继续施舍爱意，但是总归是自己喜欢的人，见他不开心心里便会泛起酸涩的愧疚来。
    他打了声招呼便跑去后厨，让束星星做了葡萄汁，拿到余琛面前三令五申，这是糕点师做的，不是他买的也不是他做的，是糕点师推荐的，他才会拿过来，希望余琛尝一口。
    “……”余琛看着冰晶一般的玻璃杯承载的淡紫色果汁，眼波微动，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见陆怀亭拘谨讨好的眼神，一串泪珠从眼尾滚落。
    他轻吸一口气，没察觉地朝陆怀亭点了下头，开口的声音略微沙哑哽咽，“不爱我怎么还对我这么好？”他的问话温柔又偏执，问得陆怀亭觉得心中莫名刺痛。
    只好伸手捂住心口，淡笑道：“可是今天你是客人，如果实在不喜欢的话，那就不喝吧。”
    余庆安的书桌上摆放着余氏最新的项目企划书，余理端着杯牛奶正翻页解说道：“地产方面固然要保持原投资指数，新进行业同样也要，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爸爸给我一个机会，在珠宝业做出一番天地给您看。”
    余庆安撑着桌沿，沉思了一会儿，指着珠宝项目那一行字轻声道：“理理，你大哥怎么说？”
    余理眼神微冷，轻笑道：“大哥是有给我建议，不过大哥专业不在此，我另外咨询了这行业的经理人，虽然科技金融方面来钱快，但是矿产珠宝是实业，余氏的实体经济需要这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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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庆安想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想给余琛去个电话，抬眼看见余理笑得一脸温顺，他微微皱着眉头将手机扣在桌上，放缓语气道：“你让你大哥给你拨经费，另外成立一个子公司，一切开销走你大哥名下。”
    “……”余理面容扭曲了一瞬，很快便抿了抿唇，应道：“这次我想自己来，以大哥名义会给大哥添麻烦。”
    余庆安撑着下巴，打量着他，沉声道：“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爸爸，您决定就好。”余理乖巧地回答，“大哥最近有些忙，可能没时间管我……您要不和他先打声招呼，我怕大哥对我有意见。”
    “他有什么意见？为个男人昏了头一样！”余庆安提起这个忍不住动气，拍了下桌子，狠狠道：“那个男人有什么好？迟早要毁了他！”
    余理淡淡地扬起眉，语气却毕恭毕敬道：“大哥是有分寸的人，今天虽然休假去看那个人，但是前一天将工作都安排了，没有耽误公司的事呢。”
    余庆安心头火起，“他还敢去？！”
    余理吸吸鼻子，“没有啦，爸爸，大哥只是工作太忙出去散散心……可能只是碰巧知道那人的甜品店新开张吧。”
    “……”余庆安扭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睛，眼里的戾气几乎要将余理穿透，他轻轻往后退一步，小声又委屈道：“爸爸，我先出去啦，妈妈做了午饭在喊我们呢。”
    他退出书房，脸色瞬间变得冰冷，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被他拿出来看了眼时间，前几日从余琛那里导来的信息已经被他整理成文档归纳在保密应用内，短期内应当无人能察觉。
    更何况是那种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可怜虫？
    饭点的生意渐渐淡下来，稍微能歇口气，束星星从后厨出来，换陆怀亭去厨房做午饭，她在前台换店内的BGM。
    余琛听着耳熟，小声跟着哼了两句，他想去厨房，但是怕陆怀亭不自在，只好巍然不动地坐在原位置，偶尔啃一小口甜点，生怕吃得快了陆怀亭找理由赶他走。
    “哎？你也听这歌啊！”束星星离得近，听到他的声音立马触电般反应道。
    余琛不解地瞥了她一眼，束星星屁颠屁颠地坐到他对面，高兴道：“你也喜欢Yu呀？你是老板的朋友吧？”
    余琛礼貌地点了下头，轻声道：“我是他的朋友。”
    束星星觉得他说话有点怪，但是不要紧，同好就是姐妹！
    “Yu的歌超级好听对吧？我安利给亭亭他就一直推，说会听会听，但是就一直没看见他听！”
    余琛抿了抿唇，心道他才是我的头号粉丝，面上却不显，反而一本正经道：“Yu是我，他不知道。”
    “……”束星星一顿，明亮有神的大眼睛连着眨了眨，她先回头看了看厨房里陆怀亭的背影，又结结巴巴地望着余琛道：“Yu？不是说Yu常年在国外，而且三十多岁吗？你是大学生吧？”
    余琛沉默，“……”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应不应该道谢。
    “嗯，三十了。”余琛笑了一下，温声道：“今天只是恰好打扮得年轻了一些，您是这里的糕点师吗？听亭亭说你也是他的好朋友。”
    束星星震惊地瞳孔紧缩，“……真是Yu啊？陆怀亭真是捡了宝而不知，他是笨蛋吧？救命，Yu居然在我面前？能给我一个签名吗大神！”
    余琛了然地点了下头，“我家里还有一些过去出的cd，我下次来可以给你带过来。”
    束星星眼睛发亮，“好！那，那这个事可以跟亭亭说吗？”
    余琛思忖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冒昧问你个问题，你对亭亭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吗？”
    “……”束星星咋舌，“那当然啊。”
    余琛嘴角带了点笑意，“他身边最近有什么追求者吗？”
    束星星轻微蹙眉，轻声道：“应该没吧，感觉他每天就差住店里了，哪有什么私人空间。”
    余琛轻点了点头，将手机拿出来朝着束星星轻声道：“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束小姐，我想起还有一些没公布的歌，需要的话我发给你。”
    束星星在心里噫呜半天，赶忙加上了，余琛问一些关于陆怀亭的事，她一一答了，直到陆怀亭做完饭出来，余琛突然住了嘴，束星星狐疑地回头看了眼，“咦，老板，饭做好啦？”
    陆怀亭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俩神色各异，点点头，“嗯，吃饭啦，”顿了顿，他道：“余总，中午不回去吗？”
    余琛立马巴巴地望着他，“……”
    陆怀亭牙齿莫名打顿，吞回了让他回去的话，任劳任怨地回厨房拿碗筷。
    齐韵这时候从角落窜出来，走到余琛身后，俯身低低道：“余总，老余总刚刚打电话来了，我需要先回公司写份相关报告，陆先生打烊后我来接您。”
    余琛看着陆怀亭走出来，故意抬高声音道：“你先回去忙吧，我最近状态不太好，在这儿偷闲半天，回头你来接我。”
    齐韵点点头，朝陆怀亭打了声招呼，转身走了出去。
    陆怀亭送他到门口，还给他拿了两份甜品，这才折回来给余琛盛饭，状似无意间问道：“听津京说你最近睡眠不好，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余琛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扑扑。
    第108章
    在陆怀亭的店里蹭了午饭和晚饭，余琛莫名兴奋，在店里帮忙整理桌椅时都透着情不自禁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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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页

    束星星视线跟着他，直看得陆怀亭朝她望去，低声问道：“你认得他？”
    束星星连忙摇头，心里记着余琛叮嘱的不能让他掉马，故作茫然道：“不认得，但是这么帅一男的谁不想多看两眼啊？”
    陆怀亭了然地点点头，附和一句道：“确实。”
    束星星忍不住八卦道：“你这朋友……他有对象吗？”
    陆怀亭擦桌子的手顿了顿，淡声道：“他不是我朋友。”
    “呃，那他是谁？”束星星反问。
    陆怀亭被她噎着，也不知道怎么定义余琛和自己的关系，想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是同学，以前帮过我，是个好人。”
    束星星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面粉袋要进糕点房，“我先进去准备明天的东西，老板，你先下班吧，别守这儿了。”说着还朝正看过来的余琛眨了一下眼，转身走了进去。
    陆怀亭轻轻应一声，将东西都收拾妥当，再抬起头来便看见余琛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卡顿了两秒，客气道：“……齐助理还没来吗？”
    一小时前给齐韵发了威胁消息，叮嘱他最好明早再来接自己的某人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陆怀亭抿抿唇，微微蜷起手，将钥匙和手机装进随身背包里，这才背着包朝门口的方向站着。
    “我帮你打个车吧。”他示意余琛跟他走。
    余琛耷拉着表情，有些不高兴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齐走，陆怀亭总要比他微微多出半步，或者退出半步，余琛想要一起走，可是陆怀亭总是避开。
    走了五六分钟，余琛突然伸手拽了一下陆怀亭的衣袖，轻声道：“不能让我去你家休息一晚吗？”
    “……”陆怀亭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余少，我家在郊区，会耽误你明天上班的。”
    余琛果断回道：“这不重要。”
    陆怀亭瞬间就想问道，那什么重要？这不是你的目标，不是你最重要的事业吗？
    但是这实在不是他有资格管的事情，悄无声息地压下心头的想法，他温柔地说道：“那我给齐助理打电话吧。”
    齐韵的手机号他都是早前就存好了的，余琛的几个秘书，贴身助理，还有一些兼顾杂事的工作人员，联系方式他都存好了的，为了了解余琛，能够第一时间帮余琛，他都尽力去做了。
    现在想起来才觉得自己占有欲难免太强，也能体会当初余琛对他说过的那一些话。
    他说着就要拨电话，还没按下去，余琛突然摁住了他的手，微微抬起的眼眸中涌动着委屈和愤怒，他略微恍惚，再想仔细望去，余琛低下了头，发出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我过得不好，在家连觉也睡不着，每天都在想你。”委屈的情绪沾满了情真意切。
    陆怀亭闻言恍了恍神，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念头，捏紧了包带，忍住了去抚摸余琛的冲动，他用一种很轻，带了点失措的无奈笑道：“因为睡不好觉所以过得不好吗？那确实是……我有一段时间也睡不好，医生给了好几个方子，我明天整理一下发你手机吧。”
    余琛深吸一口气，他想要的不是这种回答，他想要陆怀亭再说一次喜欢自己，想要自己。
    “我想你，我爱你，你知道吗？”他低低地在他身旁说道，浑身上下渗透着心底漫布而出的伤心。
    陆怀亭听完垂下眼，睫毛微颤，他的心里窜起令人难以平静的疼痛来，是他如何用力捏紧包带也消除不了的，只能微微曲起身子，用一种防备的姿势对着余琛。
    耳边是余琛低沉而又寂寞的声音，“我过得不好，陆怀亭，你这么疼我，怎么舍得我过得不好？”
    “……”他弓起背，企图从中获取一丝安全感，却被余琛用力地在心上砸出一个大坑，空荡荡的，漏了鼓足的勇气。
    “我做错的事情我都一一跟你道歉，我不求你立刻和我重新开始，但是能不能让我像从前一样守在你身边，等你感觉到我对你的爱，你再选择好不好？”余琛大概实在不擅长做陆怀亭常常做的角色，这让陆怀亭觉得很惶恐。
    他压下心底的惶然，僵硬地朝余琛笑了一下，开玩笑道：“别说笑了，余少……从前，也是我一直守在你身边，与其说爱你不如说是在麻烦你，我现在都想明白了，你应该松口气呀。”
    “我松什么气？”余琛回了一句，他每次说出去的话都像打进了棉花里，软绵绵地毫无回应，他觉得痛苦，他想要让陆怀亭听见，然后回应，而不是像听不见一样忽略。
    陆怀亭不明白怎么又绕回这个问题了，赶忙闭紧嘴巴，再也不提。
    余琛靠近他，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让你重新喜欢我？”
    “……”陆怀亭往后退了退，尴尬地笑了一下，被余琛看得不知所措，很快败下阵来，小声道：“睡不着可以适当吃点助眠药的，不会有太大副作用，我吃过一些觉得效果还不错，我推荐给你好了。”
    余琛深吸一口气，“我睡不着只是因为我在想你。”
    陆怀亭听在耳朵里像是‘都怪你这个麻烦精我才睡不着’，他抿了抿唇，低声下气道：“那你不要想我了，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余琛眼前发黑，抬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哑声道：“你还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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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页

    陆怀亭心中警铃大作，立马闭口不谈。
    余琛瞧他那模样觉得好笑，很无奈，很痛苦，可他只能自嘲地笑道：“也是，我这种烂人谁会喜欢？唯一一个这样爱我的你，也早被我抛弃了。”
    “还有谁会爱我呢？”他问道，问自己，也问陆怀亭。
    可是陆怀亭紧闭嘴巴，如临大敌般看着他。
    “我很后悔，亭亭，我很后悔。”他只能这样结束他所展开的话题。
    这样才能不显得狼狈，他像是追逐自由而被冲到沙滩上的鱼，遇到危险的海鸟，又遇见无可避免的太阳，垂死之际回头望了一眼大海。
    他很后悔。
    第109章
    齐韵抱着一摞资料回会议室时，正听到忍无可忍冲到公司的董事长在茶水间吼余总的声音，余家人的修养都不错，骂人很少带脏字，只是骂得实在动静太大，齐韵左顾右盼看着集中来开会的八位高层，头冒冷汗地退了出去。
    余琛长期睡眠不足，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昨天和陆怀亭分开之后他也没回家，晃晃荡荡走到了公司，在公司批阅文件到清晨，齐韵刚到公司他就说要开会，听到余庆安骂他脑子不清醒时，余琛有些厌烦地抬头看了一眼，冷声道：“我就是太清醒。”
    余庆安被他一堵，一时没说出话，余琛抬手扶着额头，头晕目眩地眼冒金星，揉揉太阳穴，他放轻语气，低低重复道：“我就是太清醒……”
    余庆安从来没见过他这骄傲的儿子用这般语气说话，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直冲心尖，顿了顿，也放缓了语气道：“就算你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你起码要结个婚吧？”
    余琛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轻蔑地笑道：“爸，您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懂什么叫爱啊？我如果爱他，还去结婚，您觉得我是人吗？”
    余庆安反驳道：“你之前这样做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余琛心想，想着又觉得自己可笑，可惜笑不出来，只觉得痛。
    他垂下眼，嘴唇发颤道：“我后悔了……”
    我太后悔了。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
    余庆安见他实在讲不通道理，生气得甩手便走，余琛浑浑噩噩地回过神，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个人对他失望透顶，可这不重要。
    他的头实在很疼，精神萎靡，想要睡觉，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
    齐韵见董事长走了之后立马走了出来，询问会议是否还要继续，余琛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摆摆手，“散了吧。”
    齐韵立马领了命出去，还顺手帮他带上了门。
    余琛独自待了一会儿，这才下楼去，他突然想起来陆怀亭说要给他打包甜品，昨天却又忘记了。
    “哎，哥——”余理从会议室出来，一眼便看见走进电梯的余琛，电梯下去的速度很快，追是追不上了。
    余理撇撇嘴，朝走廊的窗户走过去，刚把头探出窗户朝下看，便看见余琛走了出来，走到台阶那里也不知道是走快了还是腿软，余琛就这么从台阶上栽了下去。
    陆怀亭失手摔碎了一个玻璃杯，客人都偏头看了过来，他连忙弯腰去收拾，对过来帮忙的员工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是自己手滑。
    “星星，柜台里的白胖子和奥利奥慕斯都缺货了哦。”收拾完，他起身去糕点房门口，敲了敲门上的玻璃。
    里面传来束星星的声音，“知道啦，老板，你有空联系一下供货商，我们这里的泡打粉还有淡奶油不太够了！”
    陆怀亭应声，去前台打电话，和对方联系好，他又在店内清理了一下招待完客人的桌子，却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忙忙碌碌到了中午，束星星坐在饭桌前说新品的事，陆怀亭心不在焉地发起愣，他是有事就藏不住的人，束星星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拿手指戳了他一下，“思春呢？”
    陆怀亭眨眨眼，“唔，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真的假的？不要封建迷信啊？”束星星啧声连连。
    有客人开门时的风铃声清脆叮铃地响起，陆怀亭正要起身招呼客人，就见齐韵一脸尴尬地站在门边，和他打了个招呼，“陆先生，叨扰了。”
    “……”陆怀亭哑然，不知道对方是有什么事。
    齐韵脸色不太好，语气也有些干巴道：“余总也来了，他去给您买花了。”
    陆怀亭一头雾水，“啊？”
    齐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简直想钻进地缝里，就见余琛拿着一大捧花走了过来。
    陆怀亭微微皱着眉头，“齐助理，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来买东西顺便看看你。”余琛接过话去，等齐韵帮他开门，才走进来。
    进来先将花递给了陆怀亭，陆怀亭一脸茫然地望着他，目光刚落在余琛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的手微微怔愣，开口便道：“你手怎么了？”
    余琛不好意思说自己想事情从台阶上滚下去了，只能用花转移话题道：“你上次不是说喜欢这种桔梗花吗？”
    陆怀亭看了一眼被迫接过来的花，突然回忆起自己说喜欢这花的时候是三年前发的一条朋友圈。
    “吃饭了吗？”他不愿意说陆怀亭也就不再问。
    余琛连忙点头，“没吃。”
    陆怀亭偏头去问齐韵，“那齐助理呢？一起留下吃个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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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韵本来想拒绝，看了余琛一眼，认真地点点头。
    于是几个人又凑在一起吃了午饭，余琛只有左手能用，几乎吃不了筷子，陆怀亭拿了勺子给他，如果不是怕他烦，只怕是要亲手喂了。
    余琛一边吃一边巴巴地望他，陆怀亭叫他望得毫无胃口，草草扒了两口便端起碗筷说吃饱了。
    他起身余琛也跟着起身，陆怀亭走到前台整理单子，余琛便走到桌子前面装作若无其事地打量着桌子上的摆设。
    就连束星星都觉得不对劲，拉着刚认识的齐韵问道：“……他俩，怎么整得跟闹离婚的一样？”
    齐韵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余琛，用特别小的声音道：“你不要靠近他们任何一个就好。”
    “……”束星星瞳孔震惊，用气音问道：“臭情侣？”
    齐韵表情空白了一瞬，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陆怀亭从单子里抬起头，轻声道：“快上班了，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
    余琛看着被随意搁置在桌子角落的花束，眼也不眨地望向陆怀亭此时的表情，低声道：“我想买些甜品回去给公司当下午茶，大约三百份，需要多久做完？”
    陆怀亭顿了顿，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低头列了个单子出来，“大概两小时吧。”
    余琛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坐到吃饭的那张桌子旁，陆怀亭知道他来这儿的理由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喊束星星给他倒了杯热水，表情都松懈下来，只是偶尔瞥向角落里的花——他原是想等余琛离开之后将花插进花瓶里。
    但是余琛不走，他不想表现地这么迫不及待。
    束星星去糕点房忙碌，陆怀亭就坐在店内招待客人，余琛吊着胳膊，齐韵给他在隔着帘子的小包间里开电脑。
    陆怀亭见他干坐着，忍不住问道：“你要不要吃蛋糕？”
    余琛错愕地抬头看他，“……好。”
    于是陆怀亭就给他拿了一块黑森林蛋糕后，继续招呼客人。
    齐韵走出来，说道：“人齐了，余总，可以开会了。”
    余琛便端着蛋糕走进小隔间，开了一个小时的视频会。
    “余总今天摔一跤去医院了。”林娴揣着手在窗户边往下看。
    接话茬的白远嘟囔了一句道：“还是小余总下楼救的人，你说，这小余总到底在想什么？”
    “和上次小陆在同一个地方摔的，啧啧。”林娴觉得还挺造化弄人，两年前陆怀亭在这把手给摔了，如今换余琛，在某种意义上，这两人也算得上天生一对。
    白远小声道：“你不觉得小余总最近有些锋芒毕露了吗？”
    林娴懒懒道：“这跟我们下面的有什么关系？左右这公司都是他们老余家的。”
    “但是内部斗争还挺影响福利的吧？”
    “那你觉得哪个好？”
    白远瞥了一眼门口，低低道：“那还是余总吧，余总太强了。”
    林娴抿着嘴笑了一下，心道余总怕是不稀罕了。
    视频会开得吵吵嚷嚷，余理听着余琛那边传来的嬉闹声，心里忍不住将余琛骂了一顿，手摔断了还要去姘头家显摆，怎么没干脆摔死。
    “余总，商业街的投资比是否高于标准太多？若是一期投下入不敷出呢？”他装乖扮傻有大半年了，偶尔给余琛找个茬还是很轻松的。
    余琛面无表情地对着视频，冰冷的声音透过屏幕带着一丝凉意，“各项可行性分析报告已经发放到各位的邮箱中，开会前阅览还需要我教吗？”
    余理抿了抿嘴，笑道：“哥，这东西写的不够清晰明了，是我唐突了。”
    余琛道：“这里没有你哥，你的珠宝项目申请书我已经审批发放，明天开始你就可以拉团队开始做一期，三个月内我要看到项目内核。”
    余理垂下眼，笑道：“好的。”
    余理笑得有些俏皮，满脸说错话的无辜和无措，惹得几位年纪大的董事纷纷笑着安慰了两声。
    余琛皱着眉头说了散会，将电脑丢给齐韵，用叉子戳了一块奶油放进嘴里。
    他向来喜好甜食，只是医生最近让他忌口，甜食会影响他的睡眠，而他已经很久没有一个很好的睡眠了。
    束星星忙碌完余琛的订单，陆怀亭打好包装，等余琛收拾好装蛋糕的盘子出来，他迎过去连忙接手盘子，客气道：“已经都打包好啦，是我叫车子送过去还是你这边直接拿走？”
    余琛扫了一眼已经插进花瓶里的鲜花，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笑，被余理蠢出的不耐都变得软化起来。
    “陆老板，麻烦帮我一起送到车里吧。”他笑着对陆怀亭说道。
    陆怀亭被他这声无意间的‘陆老板’打乱思绪，耳根窜上些红。
    “好、好的。”
    “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这边。”上车前，余琛突然回身同陆怀亭道。
    陆怀亭用力点点头，于情于理余琛这是在给他做生意，他没什么理由拒绝，而且……而且他也可以不用在新闻上看余琛。
    余琛突然伸手摸上他的眼角，陆怀亭一愣，笑意僵在嘴角，以为余琛看出他的心思，一时思绪百转千回，连‘看帅哥是人之常情’的理由都从脑中穿过。
    余琛却收回手，温柔道：“看你过得开心，每天都这样高兴，我也很高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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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走了，陆老板，明天见。”余琛坐进车内，却没收回视线。
    陆怀亭待在原地看他的车渐行渐远，束星星从身后窜来，幽幽道：“不是朋友。”
    陆怀亭没说话。
    束星星接着道：“是对象吧！”
    陆怀亭连忙否认，“不是。”
    “臭情侣说的话老娘是一句都不会信的！”束星星气鼓鼓地在他耳边说道。
    “……”陆怀亭垂下眼，不知道怎么解释。
    余琛是个好人，因为是好人所以才会这样对我好。
    但是要说出口他也觉得很奇怪，世上好人这么多，怎么偏偏就余琛对他这样好呢？
    他们又不是朋友，更不会是恋人。
    余琛就算是同情他也没必要，他已经过得很好了，值得同情的人太多太多，何必要来同情他呢？
    “对了老板，刚刚齐韵说以后每天下午都要订三百份的蛋糕，你抽空把原材料补充登记一下。”
    “嗯。”陆怀亭抬起头正要转身回店里，感觉到有视线盯着自己，他皱起眉，瞥向一处的拐角，低声道：“今晚你别在店里留着了，我送你回家。”
    “干嘛？这年头可不兴基佬把妹啊？”
    “……”
    第110章
    余琛的手不太方便，在家总是磨蹭许久才能收拾好日常家务，可他每天中午都要按时去陆怀亭那里，蹭顿午饭，偶尔还和束星星聊聊音乐的事。
    陆怀亭经常吃完午饭坐在前台后面理单子，耳根子听着余琛讲起乐理稍稍雀跃的声音，他会偷偷摸摸去瞟余琛的表情，但是每次都被余琛抓包——对方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过来，亮晶晶，像夜晚的星星。
    今天听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因为束星星喊余琛唱歌，还激动道：“那首勾勾之歌我很喜欢，听说你是唱给猫听的？”
    陆怀亭竖起耳朵，听见余琛道：“唱给爱人的，我念书那会儿给我爱人取了个外号叫勾勾。”
    “啧，偶像也早恋啊。”
    ……！
    陆怀亭手一抖，把桌上的水杯碰倒，浇在了单子上，他连忙起身抢救单子，刚拿起来，余琛没受伤的左手就伸了过来，帮他把单子拿走，轻声询问道：“烫到了没？”
    陆怀亭飞快地摇头，瞥了一眼束星星，他极小声道：“星星怎么知道你是Yu？”
    余琛微微勾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人家还知道你是陆勾勾呢，笨蛋，怎么有人网名全部取一个的？”
    “……”陆怀亭低下头擦桌子，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余琛对他过于亲昵，实在太奇怪。
    不过束星星既然知道他是陆勾勾，那必定也知道他和余琛……
    陆怀亭微微抬眼瞥了一眼束星星，被束星星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他立马心虚地低下头去。
    余琛轻轻叹口气，单手撑在桌上，温柔道：“亭亭，你看你最近也没有喜欢的人，就抽空喜欢一下我如何？”
    陆怀亭一如既往地当没听见，进厨房洗抹布，束星星八卦地凑到余琛身边，“偶像，老板这么傻一人，你怎么追这么久啊？不应该勾勾手就追到了吗？”
    余琛闻言没觉得高兴，反而觉出点舌尖的苦味。
    是啊，勾勾手就能追到，以前他甚至都不需要追，陆怀亭的爱如此馥郁，像夏夜的花香，扑面而来。
    但是为此轻蔑辜负于他的自己又有多可耻。
    晚些时候，齐韵临时被派去出差，余琛打算独自开车去医院换药，陆怀亭见他开车门的动作都不太利索，有些着急地追了出去。
    “没有其他人可以帮你开车吗？”他张望了一下，平时再不济余琛也会带保镖的。
    余琛眨眨眼，表情有些无辜道：“我爸比较疼我弟，保镖都给我弟了。”
    “……”陆怀亭一听立马就皱起眉头，“你爸爸怎么这样，那个弟弟不是今年才找回来的吗？”
    余琛胡说八道：“我是私生子，最近又因为受伤不能像以前一样工作，我爸很不满意。”
    陆怀亭沉默地将视线落在余琛打了石膏的胳膊上，心里莫名替他难受，他一直认为余琛是天之骄子，原来也是要苦苦支撑着自己的一片天。
    “那你等一会儿，我去和星星打个招呼。”陆怀亭说一声，转身回了店里嘱咐了几句，又装了一袋纸巾和矿泉水在包里。
    陆怀亭的驾照考了很久，一直没舍得买车，坐在驾驶座，他凑过去给副驾的余琛系安全带，问清楚了哪家医院，才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地开车。
    “我听星星说你最近打算买车，想好了买什么样的吗？”余琛开口问道。
    陆怀亭目视前方，回道：“每次收货拉材料都得找车，收费也不便宜，我打算买个七座的面包车，拆了位置还能拉东西。”
    “……”余琛不禁挑了下眉，“要不买辆大切吧，也安全点。”
    陆怀亭果断拒绝道：“全部弄完都得九十万了，我没这么多钱。”
    “我给你买就……”余琛脱口而出，被陆怀亭瞥了一眼，补了一句，“你自己决定吧，不过我建议还是买好点的，对自身安全有保障。”
    “嗯，谢谢。”陆怀亭松开眉毛，心里明白余琛是为他好。
    余琛是复诊换药，不用挂号，陆怀亭跟着他进了骨科，就坐在一旁等。
    说来好笑，余琛摔的伤势和他三年前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他一个人住着方不方便？不过他应该回老宅了吧？请个保姆也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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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页

    陆怀亭想了许多，抬眼看着余琛被医生捏胳膊疼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面目表情十分失态，可他一点都不觉得余琛难看，只觉得可爱。
    “你这骨头都有些移位，上次换药不是让你少动这边胳膊吗？”医生语气严肃道，手指用力捏得陆怀亭都能听到余琛的骨头响。
    余琛疼得轻吸一口气，半晌才道：“知道了，麻烦您。”
    “多注意啊，回头长好了位不正只能打断重长啊！”医生说着拍拍余琛的肩，“回去吧，下个月再来换药。”
    余琛认真道谢，回头朝陆怀亭笑道：“走吧。”
    陆怀亭默默起身跟着他一块儿下楼，临上车突然问道：“你有人照顾吗？”
    余琛一愣，“我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
    “你爸爸也不让你回家吗？”陆怀亭拧紧眉头问道。
    余琛也不知道他究竟脑补了什么，但是他依旧点点头。
    陆怀亭果然立刻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道：“你爸爸真不好。”
    “嗯，他比较疼弟弟。”余琛跟了一句。
    陆怀亭有些心疼，他和余琛谈恋爱的时候把余琛照顾得毫无后顾之忧，不像现在，余琛每次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都是无精打采，他憋了好一会儿，用特别小的声音问道：“那我给你请个保姆吧，我认识一个特别特别好的阿姨，她办事特别利索，你在家的时候她也绝对不会打扰你。”
    余琛以为他要亲自来或者收留自己，凑过去只听见这么一段，脸色都变了，可他不敢再对陆怀亭发脾气或者摆脸色，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头发都跟着耳朵耷拉下来。
    陆怀亭瞧着觉得他不像鱼了，像淋了雨的小狗。
    瞧起来让人心尖发软。
    陆怀亭连着下午茶一起将余琛送去了公司，他对这地方避而远之，将车停好，和余琛说过再见，转身就往公交站走。
    余琛意欲挽留，却没能说出口，这是陆怀亭的伤心地，他再怎么自私自利，也不能把陆怀亭拉进来。
    他站在门口望着陆怀亭的背影，余光瞥见一抹镜头反射的白光。
    心底沉寂的戾气涌上喉间，他皱着眉头，肩膀绷紧，却朝着另一边望去。
    陆怀亭回到店里才想起余琛下班的事，纠结着要不要下班去接他，但是又觉得自己太过自作多情，实在是没必要，余琛再不受他亲爹的宠，好歹也是偌大一个余氏集团的掌权人。
    好像稍稍能理解余琛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目标和规划了，要是自己是余琛，恐怕也会这样做吧。
    晚些时候打烊，束星星回了出租屋，陆怀亭还在店里磨蹭了一会儿，他心里事多就喜欢做家务来转移注意力，最近一个月被余琛打乱了生活节奏，他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和习惯，理智告诉他这样很容易做错事情，所以他决定明天余琛来他就跑出去，尽量不和他接触。
    “余总，需要我安排人守在陆先生身边吗？”本应该在外出差的齐韵正现在余琛的办公桌前汇报情况。
    余琛眼神微冷，左手轻轻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文件上画了一个‘X’，锁眉道：“他太敏锐，你让负责银行那边的几个人去，跟在我身边的几个人调去汇丰。”
    齐韵诧异地顿了顿，应道：“是，还有余理少爷那边的珠宝项目……秦淮查出来是个洗钱的黑项目，老爷只许他用您的名义，一旦出事……”
    余琛心道老头子人老连带着头脑也不清楚了，物极必反的道理抛在脑后，看来是真的掌权掌够了。
    “他既然要，那送他好了。”余琛轻描淡写地笑道，文件上的一行‘股权转让书’映在眼底，他心中却很平静。
    齐韵立在一旁，垂眼的余光能看见余琛深感疲倦的双眸，那眸光比过往要黯淡许多，初来的自负与意气风发渐渐平息下来。
    他没谈过恋爱，不太能理解爱怎么会将人变得如此彻底，好像将人束缚着，又好像让人重获自由。
    “不是可以拜托游少吗？余总，您付出这么多心血……真的要放弃吗？我虽然没什么权利帮您，但是秦淮和我都是站在您这边的。”齐韵半晌还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余琛沉默一瞬，眸中沉甸甸的情绪几乎要将眼底泛起的波澜撞出去，他闭上眼，复又睁开，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我为了这些所谓的人生目标和规划抛弃了自己的爱人，你一路看在眼里，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齐韵为难地僵住，“……二者可以兼得试试。”
    “不行，”余琛摇摇头，脸上流露出一抹悔恨和自责的痛苦，近乎颤抖道：“他的心里，我永远都会将这些东西摆在第一位，永远都会抛弃他，曾经或许可以，但是现在不行，我现在只能选择他一个。”
    第111章
    余理放下手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桌旁微微低着头的秦淮，这人西装皮鞋，一头碎发衬得人格外清爽，他忍不住望着这人咧嘴笑道：“秦特助，爸爸将你送给我，又不是嫁给我，有必要这副表情吗？”
    秦淮眉梢微颤，抬眼看着身着粉色短袖的男人，那头鲜艳的粉色头发特别打眼，看得秦淮嘴角都跟着抽搐。
    “小少爷，我只是来协助您工作的，请您务必不要多想。”他客客气气说道。
    被余理伸手摸了摸后颈，他一个激灵，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瞳孔紧缩地盯着不知何时窜到他面前的余理，余理朝他微微一笑，“帮着余琛打探我好玩吗？要不要更加深入相处一下呢秦特助？我在墨西哥那边可是跟人学了不少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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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页

    秦淮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收敛表情，淡淡道：“小少爷，您多虑了。”
    余理眼神微冷，抬腿将他踹了出去，语气满是戾气道：“余琛就有这么好？一个你，一个齐韵，还有公司里那群人，个个都像狗一样效忠他。”
    秦淮不明白他突然发什么疯，忍着没动，听他又问道：“你们还查出什么？”
    “……”秦淮心道您段位实在比不过大少爷，该查的都查出来了。
    余理见他不回答反而不生气了，神经质地笑起来，“查到汇丰保险柜的那几本账簿了吗？还有去年那个捅伤余琛的小偷了吗？”
    秦淮目光凛冽地望了过去，余理看乐了，“我做生意是不如我大哥，但是弄死他还是很轻松的，你们查出来的东西一大半和余氏相关，如何也是奈何不了我的，至于账簿，我想我大哥自有决断。”
    秦淮沉默了两秒，说道：“您就算交出去，机关单位最后查处的结果同样也会使您什么也得不到。”
    余理耸肩，俏皮地笑道：“这个轮不到你和我讨论，秦特助，每天穿着西装不热吗？里面的衬衫干脆不要穿了。”
    秦淮眉峰一耸，警惕地瞥了一眼余理伸过来的手，被余理猛地拽了过去。
    “……”
    “我常年混迹于美国和墨西哥的黑帮，你查到了对吗？”余理轻声问道，温柔地解开秦淮的西装扣子。
    秦淮被他一只手捏紧手腕，另一只手扭到了一旁，疼得冷汗直窜，闻言脸色白了一瞬，“小少爷，快住手！”
    余理用一只手拽开他的衬衫，舔舔嘴唇，笑道：“有查到我最爱淦｜你这种胸｜大的男人吗？”
    “……”
    “余理当年因为父母双亡被夫人送到美国的一间托管机构寄养，校园生活并不好，导致他经常外出和社会人员厮混斗殴，十七岁在墨西哥的三角区被当地老大收作弟弟，开始混迹于墨西哥。”齐韵将资料页念了一遍，忍不住小声道：“……您觉得那个小偷是他的人吗？”
    余琛当初看完警局送来的笔录复印件就觉得很奇怪，世上的巧合哪有如此多。
    余琛撑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是不是不重要，如果可以他完全能找几个黑社会把我一枪崩了。”
    齐韵：“……”
    余琛板着脸，琢磨道：“国外混成这样，有什么理由回国内？”
    齐韵闻言连忙翻了翻文件，解释道：“……资料上说是那老大突然死了，帮派里支持与不支持余理的人分成了两个旗鼓相当的势力，而且据说余理因为厌倦了每天都要打打杀杀所以退出了帮派。”
    余琛有些郁闷地皱起眉，“你看得出来他干这种事？”
    齐韵想了想，摇摇头，“……他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
    “算了，”余琛抬手揉了揉眉间，“那小子我看是要狗急跳墙，最近盯着亭亭不放，上次让你给亭亭发消息说最近不能去他那边发了吗？”
    齐韵道：“发了，陆先生说希望您没空就不要去了，蛋糕他可以自己送。”
    “……”余琛抿了抿唇，脸色沉了下来，“你没跟他说我只是最近忙不是一直忙吗？”
    齐韵眨眨眼，“我觉得是陆先生不想见您而已。”
    余琛冷冷地瞪他，“我觉得你今天想卷铺盖走人。”
    齐韵：“……”怎么摊上这么个追老婆都追不到手的老板。
    “我今天要回一趟老宅，你帮我联系秦淮。”余琛将桌上起草的文件收进抽屉，起身拿起外套，“上次说珠宝项目的文件让他拿给我。”
    齐韵连忙应声，“好的。”说完跟着余琛朝地下车库走，余琛的手还没好，虽然有保镖护着，但是开车的一般还是齐韵。
    陆家老宅在市中心，四周的篱笆墙上种满了茉莉，余琛走过时带起一阵茉莉香，他突然想起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他和陆怀亭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陆妈妈还送了两盆茉莉花给他俩当结婚礼物。
    陈欣穿着白裙子坐在客厅，见余琛来她并不热络，只是问了一句在家里吃午饭吗？
    余琛轻声回道：“不用了，谢谢。”
    余庆安听见声音从楼上下来，还是那副看到余琛就烦的模样，一双与余琛相似的眉眼高高在上地望过去。
    余琛不禁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他很想问问面前的男人，给自己亲儿子以‘为你好’的名义招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是否心里会有半分愧疚？
    想来是没有的，这个男人太过自私太过薄情。
    余琛看了一眼陈欣，陈欣立刻就要上楼，她是个识大体的人，余琛不喜欢她，她尽量避开对方，刚走出两步，余琛突然开口道：“不用避嫌，我这次来是想和你们两个说件事。”
    余庆安听他语气平和，也微微松缓眉头，“你听话爸爸的东西自然都是你的。”
    余琛撇嘴笑了一下，眼底略带些嘲讽出来，语气温和道：“我打算将股权转卖给余理，退出余氏。”
    余庆安没反应过来，还在说，“余理担不起这个担子，余氏迟早是要给你的，正好我和你妈也打算下个月去瑞士那边定居，也是时候把我手里的股份全部转给你了。”
    余琛眼神清冷，笑道：“爸，这些话我已经听腻了，十年前我出国您就说这话，四年前我回国您也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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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余庆安猛地抬高声音，“你疯了？”
    余琛面不改色道：“我清楚您将余理折腾回来只是为了威胁我，不过那前提是我稀罕您手里的权利，现在我不稀罕了。”
    “这由不得你说了算！你稀罕不稀罕都得给我继承！”余庆安气急直接上手，余琛微微抬手挡了一下，冷笑道：“早知道您这么稀罕我继承，我何苦还要在您的手底下和别人斗得这么久？”
    “是不是为了那个男人？是不是？你又发什么疯啊余琛！”余庆安眼眶发红，疾声道：“你之前不是做得很好吗？你这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能带给你任何好处的废物做出这种荒唐事？你是要气死我啊！”
    余琛的神情纹丝不变，平静道：“您应当了解我，怎么如此讶异？这种结果您应该早就想到，弟弟做您的继承人也并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齐韵找了半天的秦淮都没联系上人，最后等到了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余琛吊着一条胳膊走出大门，齐韵连忙冲过去扶他，让旁边不知所措的佣人联系医院。
    “没事，秦淮人呢？”余琛抹了一把额上涌出的鲜血，眉头微松道，“余理刚刚给我发了条消息，你让亭亭那边的人看紧点。”
    齐韵从口袋里摸出帕子给余琛捂住额头的伤口，董事长也真够狠心的，看起来像是硬物件砸出来的口子，血糊糊的横在眼睛上方。
    “秦淮联系不上了，他昨天被董事长派去余理少爷那边。”齐韵拉开车门扶着余琛进去，余琛有些头晕，轻声道：“晚上我要去见余理，明天开发布会你将新闻周刊那几个熟人请过来，让他们尽量按照‘弱势在我’去写。”
    “……”齐韵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他要干什么，嘴角微抽，“呃，余总，您就为了博取陆先生的……呃，怜爱？这么写对您后期发展名声不好吧？”
    余琛轻啧一声：“权势内斗输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齐韵在心底默默吐槽，这算个屁的权势内斗啊！分明是你主动让的吧！是怕被人找黑社会一枪毙了吗！
    “您说得是，陆先生那里我一直盯着的，您无需担心。”他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道。
    余琛头晕得很，没再开口。
    他选择将事情轻拿轻放，不与余理争斗，只想快速脱身，大约在齐韵这种人眼里是很可笑的，为了情爱放弃手中的利益，还是他曾丢弃过的情爱。
    可是利益随时可以得，老婆却只有一个。
    一个人在家里很冷清，很想看某个小猫窝在沙发上小鸡啄米似的犯困，很想吃小猫做的饭，很想抱着小猫躺在温暖的被褥里。
    很想念小猫。
    他失眠太久，是真的很想和小猫一起，睡一个好觉。
    第112章
    余理换了身西装去见余琛。
    他在余琛的面前总是装乖扮傻，将自己不务正业的心思放到最大，可惜他这大哥心眼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他的手段实在入不了大少爷的眼，他心里清楚，心底说不上是嫉恨还是厌恶，空落落的，像被人揉吧揉吧捏成一团，疼得难受。
    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映在眉眼，秦淮眼睛有些发痒，有些艰难地睁开眼，觉得脖颈疼得厉害，头晕乎乎的。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余理拽他扣子伸手摸他腰的一瞬间，秦淮扶着床头的栏杆坐起身，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后颈有些疼，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他醒神好一会儿，发现自己正在余理的休息室里，窗边的衣架上挂着余理五六件粉色短袖，秦淮抬手捂了下额头，这种被人戏耍后的劫后余生使他一时说不出话，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辞职跑路，卷走他的粉色短袖气死他。
    “……”算了，跟小孩计较干什么。
    秦淮无奈地揉着后颈下床，他的手机放在一旁的矮柜上，他摸过来先给齐韵回了个电话。
    齐韵正在余琛身后站着，对面坐着的余理少爷听见他接电话第一句喊的“秦哥”，微微向上瞥了一眼，轻笑道：“秦特助终于醒了啊，要不要来这儿一起吃个饭？”
    齐韵被他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机里秦淮的声音也跟着静了静，啐了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余琛眼神沉寂，望着余理的一双眼微微眯起，开口道：“你招惹秦淮做什么？”
    余理撑着下巴往前靠了一些，轻飘飘道：“不是你派他来查我的吗？大哥。”
    余琛扬眉，淡淡道：“你动作这么明显还用查？我只是好奇你这种人在外面能做什么而已。”
    余理闻言眉峰轻微抽动，也不生气，只抿抿嘴笑道：“我这种人当然只能做点烂人的勾当啦，可是哥你还是要把公司送给我诶。”
    “……”余琛牙根发酸，实在听不得余理撒娇的语气，伸手从齐韵那儿取过文件，翻开指着上面的一行字道：“是出售，不是赠予。”
    余理撑着下巴应了一声，将文件拿过来扫了一眼，若无其事道：“这么着急是怕我对嫂子做什么吗？”
    余琛看着他那双略带挑衅的眼睛，突然觉得很好笑，他微微眯起眼睛，淡声笑道：“我觉得你挺可怜的，为什么要在不爱你的人那里找存在感？”
    余理神色微变，语气阴沉道：“你不可怜，除了陆怀亭还有谁爱你吗？”
    --

 第184页

    余琛默然，思考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他和他的爱比任何人或者事都要对我更重要。”
    “……”余理深吸一口气，“所以就利用我？”
    余琛耸肩，“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帮你完成，你有什么不满意？”
    “你就不怕嫂子知道？”余理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
    余琛突然将文件丢到他面前，语气平静道：“折让两个点的价格卖你，还有手头几个即将完工创收的项目，你觉得呢？”
    余理撇撇嘴，“珠宝项目你也帮我解决掉。”
    余琛轻啧一声，简直想给他一耳光，想想还是忍了，“这东西你申请子公司破产清算，资产重组不就可以了？笨成这样怎么做生意？要是一年内余氏倒闭了你看爸爸会不会杀了你。”
    “我把他送加拿大养老去了，没有我的允许，他和妈妈回不来呢。”余理乐地微微挑了下眉，“我专业是设计又不是金融，不会做生意不是很正常吗？再不济我请经理人代理不就行了？”
    余琛一脸‘懒得和蠢货多说’，用手指敲敲合同，“签字。”
    余理轻哼一声，一边嘟囔一边签字道：“我知道你就是嫌我烦，我回来确实是为了公司，但是现在又不是特别想，我觉得嫂子挺可爱的，就是眼光不好，对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人能这么好，我偶尔会想如果嫂子喜欢的是……”
    再说下去就是余琛不爱听的了，所以齐韵连忙出声打断道：“小余总，这份合同签完之后还需要几天的公证和交易对接流程，能否先将您的人都从陆先生那儿抽回来呢？”
    余理笔尖一顿，斜了齐韵一眼，“怎么？你一个助理连家务事都要管？”
    齐韵怔愣了半秒，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想要解释，余琛突然出声道：“合同签完之后公司就算你的了，就当你和我之间是我输了，我也不会再和你争这个家能给我的所有东西，你同样也要清楚，我并不是怕你，也不是斗不过你。”
    余理还想反驳你就是怕我，结果余琛居然笑了一下，还笑得特别甜，要用公司里那群美女姐姐的话来说，应该是迷人。
    “我只是很想和他过平淡清闲的日子。”
    齐韵在一旁吓得脸都白了，心道你这么说小少爷更要让你平淡清闲不了了吧？！
    余理来之前余琛点的菜此时才上，余理垂着眼看到桌上都是他爱吃的菜，微微挑了下眉，看向余琛。
    余琛难得松了口气，轻声道：“我听陈阿姨说你喜欢扬州菜，今天就当是哥哥请你吧。”
    “……”余理白了他一眼，拿起文件递给齐韵，硬邦邦道：“一式两份，拿去公证，下午送到我办公室。”
    齐韵连忙接过应声，看了一眼余琛，余琛颔首。
    “明天的发布会开完我就不去公司了，东西也会提前收拾好，公司方面的一些事你不清楚可以问王总，至于爸爸那边，他如果一直想不通你干脆就不用让他回来了。”余琛继续对余理说道，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平静地仿佛真的是在指导自己的弟弟。
    余理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很看重公司，爱有这么重要吗？值得你放弃这么多？”
    余琛起身正要要走，闻言望着他，百感交集地说道：“等你爱上别人，就会知道身外之物是远没有他重要的。”
    余琛吊着胳膊走了，一点也不像失去了公司的失败者，反而像卸去了厚厚的重负，变得一身轻松。
    这让余理吃进嘴巴里的菜变得寡淡无味
    这也太没意思了。
    余理低下头去，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心里憋闷着，如何也出不了这口气，回到公司想去休息室换衣服，结果发现衣架上的粉红色短袖一件也不剩了。
    “……”
    第113章
    夏至刚过，天气愈发的炎热，陆怀亭这几日有些中暑，早上是束星星开的门。
    陆怀亭八点多才抱着冰袋有些晕乎乎地到店里，上周余琛突然销声匿迹一般，没再来过，倒是齐韵前几天给他打来电话，说余琛有一些事要忙，最近可能没空过来。
    陆怀亭连忙道：“以后都可以不用亲自来的，下午茶我可以自己送过去。”
    齐韵大约也很忙，支支吾吾两声便挂了电话。
    放暑假的季节，早晨店里很空闲，陆怀亭晕了一会儿，听见束星星喊他，他迷迷瞪瞪地起身过去，束星星指着电视上的新闻发布会直播惊讶道：“偶像怎么了啊？”
    陆怀亭心道你这么惊讶他总不至于在财经频道唱歌吧？说着抬头朝电视看过去。
    余琛一身沉沉的黑西装坐在会场的台上，一脸平静地说着退出余氏的话，轻捏着文件的手指修长分明，骨骼轻微突出的痕迹衬得青筋微凸，骨折的那只手依旧吊在脖子上，看起来有些可怜。
    “余氏不是好好的么？又没破产，偶像干嘛要退出余氏啊，而且这个余理是不是上次齐韵跟我说的偶像弟弟……偶像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束星星一脸的义愤填膺，大有余理在她面前她上去给人两口的趋势。
    陆怀亭却安静地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她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陆怀亭。
    陆怀亭脸色苍白地盯着电视看，记者提问过于犀利，大多围绕着余琛是私生子以及是否在商业竞争上不如弟弟之类的言论，齐韵挡了一部分问题，剩余余琛还是亲口回答了。
    --

 第185页

    “是，我是私生子，我的父亲并不爱我的母亲。”
    “商业能力也许只有和我合作过的公司伙伴才能得知。”
    “没什么太大的原因，是我的私事，您没什么必要知道，我也没必要向大家交待。”
    有传闻说是您的弟弟威胁了您？逼迫您让出手中的股份。
    余琛眼光一凛，看了过去，皱眉道：“您是否有证据？无端指责他人是需要负责的。”
    余理在一旁扫了他一眼，大约是没想到余琛会这么回答。
    “余理虽然还年轻，但是他的能力公司上下有目共睹，以后也会好好带领余氏走向更高、更大的舞台，向世界展现余氏的风采。”余琛放下手里的文件，语气低沉道，“对于一些不实言论，法务部会集中起诉的，希望各位在一些公众平台上的言论要拒实而发。”
    “……老板？”束星星又喊了一声，语气有些担心。
    陆怀亭回过神来，应道：“嗯？”
    束星星面露忧色，问道：“偶像没和你联系过吗？”
    陆怀亭摇摇头，“我待会儿给齐助理打个电话问一问吧。”他安抚着束星星，将小姑娘哄去吃东西，拿起手机破天荒地给齐韵发了条短信去。
    ［齐助理，麻烦你忙完了给我回个电话。］
    余琛是很好面子的人，当着这么多记者还有公众的面，他是不会承认自己被欺负的，而且兄弟不和睦也会影响余氏的发展，于情于理都是不能说的。
    陆怀亭心里焦虑，他最了解余琛，余氏对余琛有多重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手也没好……”他望着电视上微微低着头看话筒的余琛小声喃喃道，这段时间肯定又没休息好，估计也没吃什么东西，瘦了一大圈，脸色也不好。
    齐韵手机振动了一下，悄悄进了后台瞥了一眼，原以为是记者给他发的消息，结果打开是陆怀亭发来的短信，他不知道该不该回电话，犹豫了两秒，重新回到台上，走近余琛俯身说道：“陆先生很担心您。”
    余琛微微抿了下唇，朝余理望了一眼，余理被他望得嘴角抽搐，忍无可忍地咬牙切齿轻声道：“滚吧。”
    余琛果断起身退场，走路时带起的风扬起桌布一角，陆怀亭看着他突然离场的动作有些怔愣，可是接下来就是余理发言，陆怀亭看了来气，用遥控器啪地关上了电视。
    他开始频繁地看手机，在搜索框搜余琛的消息，大多是贬低余琛的新闻，看了更来气了，陆怀亭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觉得中暑的头更痛了，冰袋捂着也难受。
    束星星还在厨房咋呼，“有钱人家就是事多，专门欺负好人！”
    陆怀亭听了心里突突地跳，坐不住，很担心余琛，很想给余琛打电话。
    但是又清楚地明白自己没这个资格在这种时候去浪费余琛的时间。
    更何况这么狼狈的样子，余琛应该也不想让他知道。
    门口的风铃声叮铃地响起，随后是门被轻轻推开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陆怀亭猛地抬起头，只见余琛头发凌乱，满头是汗地单手撑着门，正满脸通红地朝他笑。
    “……”陆怀亭顿了顿，手中的冰袋险些掉在地上，他一把搂住，起身朝余琛走过去，关心道：“余总，你怎么了？”
    余琛手使不上劲，差点被门打出去，只好蹭过去用身子压住，开口第一句话却是纠正道：“我已经不是余总了，喊我余琛或者你爱喊什么都可以。”
    陆怀亭心里瑟缩了一下，觉出些刺痛的疼来，余琛已经没有公司了。
    他将冰袋捏紧，小声喊道：“余琛。”
    余琛笑着应道：“哎。”
    “……余琛。”陆怀亭不知说什么好，下意识又喊了一声，他心里有太多对余琛的担忧，可是张嘴却说不出来。
    余琛又应了一声，“不请我进去吗？”
    陆怀亭连忙点头让人进来，他让余琛坐到靠近前台的那张椅子上，给余琛倒了一杯冰柠檬水，又拿纸巾递给余琛。
    余琛接过擦了擦汗，解释道：“齐韵也来了，路上我们堵车，我着急就先跑过来了。”
    “着急？”陆怀亭不解地看着他，手里的冰袋贴着手臂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他忍不住蹭蹭。
    余琛笑了一下，叹道：“齐韵说你担心我，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从头来过而已。”
    陆怀亭静默半晌，心疼得厉害，装柠檬水的玻璃杯壁上沁出水珠，倏地往下滚落，浸湿桌面。
    “正好也可以彻底休假，以前总没时间陪你……”余琛自说自话，语气轻松又平静。
    陆怀亭打断道：“我不需要你陪，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应该将公司拿回来，那是属于你的东西。”
    他很少在余琛面前锋芒毕露，模样总是温顺乖巧的，第一次大声说话让余琛一愣，眼睛微微瞪圆，仔细看有些发懵。
    陆怀亭一本正经地说道：“是不是那个弟弟威胁你的？我看新闻有评论说他不是好人，如果真的是他欺负你，我们就去报警，把他抓起来。”
    余琛突然低下头去，沮丧道：“我不是总裁，你也觉得我很没用，不喜欢我吗？”
    陆怀亭心里着急，当即说道：“我喜欢你跟你是不是总裁没有关系！我只是因为你是你，是余琛……”话尾突然没了音。
    因为余琛笑眯眯地看着他，眼角都弯得像天上的月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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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那我就因为你是陆怀亭而爱你。”
    第114章
    车流终于泄出一条双通行的路线，齐韵紧赶慢赶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到了陆怀亭的店门口。
    夏至刚到陆怀亭就在门口放了一个透明小冰箱，里面摆了琳琅满目的各类冰淇淋小蛋糕，齐韵走过去看了一会儿，没忍住拿手机拍了张照。
    一声轻咳从门里传来，齐韵背后一绷，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发现是束星星站在门后面，手里拿着拖把，见到他抬头，她微微一笑，打趣道：“小齐同志，我做的蛋糕漂亮吧～”
    齐韵闻言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机放回口袋，指着一个小熊蛋糕解释道：“是我侄女喜欢这种布朗熊，我拍给她看的。”
    束星星不置可否，“那待会儿你带两个给她，我今天做了好几个小熊呢。”
    齐韵顿了顿，微微点头，“好啊，束小姐，您有看见我们余总吗？”
    束星星弯腰拖地，嘟囔了一句，“老板中暑了，偶像在小房间照顾他呢。”
    齐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瞥了一眼小熊蛋糕，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小熊蛋糕看着味道很棒，我拿一个替小侄女尝尝味道好了。”
    束星星眉头微耸，头也没抬地说道：“自己拿吧，我拖地呢，你侄女多大啊？下次带她过来玩呗，我会做很多种小熊款式的甜品呢。”
    “唔，好的。”齐韵眼也不眨地从冰箱里端出小熊蛋糕，走进店内，让了一下束星星拖地的路线，轻声道：“谢谢束小姐。”
    “叫这么生疏干嘛？喊我星星就好，我偶像是你老板，你老板娘是我老板，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是不是？”束星星拖着地也不忘逗他。
    齐韵也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点点头，“确实。”
    “起来喝点水，我摸摸看还热不热？”余琛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微微俯下身子用额头贴着陆怀亭的额头试温，还有一些烫。
    陆怀亭睁着眼睛泪朦朦地看他，小声道：“你让星星把藿香正气水拿过来我喝就好了。”他之前本来准备起身给余琛拿吃的，结果刚站起来就腿软跪了下去，吓得余琛连忙冲过来……连受伤的手都撞到了。
    此时见余琛还要吊着手照顾他，陆怀亭心里的愧疚涌上喉间，想说些抱歉的话，但是又怕余琛生气。
    余琛见他这般执拗，只好放下水杯，用单手将陆怀亭扶起来，放好枕头垫在身后，轻声安抚道：“那你乖乖坐在这里，先把水喝了，我去给你拿药。”
    陆怀亭望着他，有些茫然地点点头，余琛喂他喝水他就抿了一小口，见余琛一直盯着他，他又埋头喝了一口，示意自己真的乖乖喝了。
    余琛放下水杯，摸摸他的头发，又亲亲他的眼睛，感觉到一丝温热的触感，他内心变得柔软起来，忍不住放轻声音哄道：“额头还有点热，你把冰袋捂着，我去拿药，”
    陆怀亭听话地捂着冰袋，脑袋晕乎乎地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中暑原来还会有做梦的症状？余琛像梦里的余琛一样对他好。
    余琛的手一开始为了护着陆怀亭撞在了桌角，出了房间门才觉出丝丝缕缕钻心的痛，他微微蹙着眉头用左手摁了摁，余光瞥到齐韵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吃小熊蛋糕，他皱着眉头看了过去，齐韵对面的束星星正手脚并用地在说什么，这大约是齐韵第一次没有注意到他老板的存在。
    余琛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从前台的急救箱里拿出一小瓶藿香正气水走进小房间。
    门口的阳光洒落进店内，折射在地砖上的彩色光芒透着微小的尘埃。
    余琛怕陆怀亭嫌苦，先在嘴巴里含了一颗糖，陆怀亭时冷时热，四肢发麻，头晕得厉害，要不是最听余琛的话，他恐怕就要一头栽倒在地，此刻见余琛拿药来了，他微微扬起下巴，望着余琛，哑声道：“麻烦你。”
    余琛用刀剪了个口子，拿着喂给陆怀亭，陆怀亭犹豫了两秒，轻轻咬牙，还是喝了。
    他不是怕苦，只是觉得这样麻烦余琛很不好。
    “不麻烦，你现在要重新学会多依赖我。”余琛轻轻抚上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俯下身去亲吻着他的唇，入口的药味酸苦到极致，余琛将嘴里的糖送到陆怀亭嘴里，忍不住亲了亲陆怀亭来不及收回去的舌尖，笑道：“甜不甜？我特地挑的芒果味。”
    陆怀亭嘴巴里的药味被清甜的芒果味掩住，他还是迷迷糊糊的，被亲完半分钟才瞪大眼睛看着余琛，半晌憋出一句，“……不喜欢芒果味了。”
    一分钟后又小声道：“……我们不能这样莫名其妙地做谈恋爱才能做的事。”
    余琛心里发软，又酸得很，想把人抱着，伸出去一半又缩了回来。
    “怎么不喜欢芒果味了？”他打趣地笑道。
    过去他俩一块儿念书那会儿，他爱葡萄汁，陆怀亭爱芒果汁，陆怀亭几乎没有零花钱，买一罐饮料要省三顿饭钱，大多数时候他都会让陆怀亭去买葡萄汁，带一瓶芒果汁是给他的辛苦费，恋爱之后，就光明正大的买给他。
    陆怀亭低着头，抱紧冰袋，低低地道：“你都可以不喜欢葡萄汁，我也可以不喜欢芒果汁。”
    “……”余琛心脏猛地一缩，这种说过的话反噬回自己的心上，后知后觉才能感觉到的痛楚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好像温柔的阳光突然让他养在院子里的鲜花全部烧成了灰，他试图用手去握，却什么也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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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他伸手摸摸陆怀亭的额头，觉得没这么热了，便开口道：“躺着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杯稍微热一些的水。”看着陆怀亭没说话默默躺下的模样，他弯了下嘴角，摸摸陆怀亭的头发，拿着水杯出去重新接温开水。
    他现在已经将公司这种人生目标从人生规划里拿了出去，他希望能重新将陆怀亭以爱人的身份放入他的人生规划里，希望陆怀亭能像过去一样接受他——他不求陆怀亭像过去一样毫无保留地爱着他，那对陆怀亭太不公平，他只是希望陆怀亭能稍微保留爱他的本能，剩余的爱意由他来填满。
    他万分期待，并且渴求重新获得陆怀亭的爱。
    同样的，也希望陆怀亭能够感知到他的爱，哪怕万分之一，那也是夜空中的点点星芒。
    第115章
    陆怀亭下午退了热，身上舒服了许多，刚要起床做晚饭，余琛就拦下他，说自己去做，陆怀亭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心里却想着今天还有星星和齐助理吃饭呢。
    大约是他目光里不情愿的成分太浓重，余琛轻咳一声，小声嘟囔道：“我不做就是了，你也不要做，再休息一会儿，厨房又小又热，不行我点外卖大家一起吃。”
    陆怀亭又有些不好意思，余琛的姿态放得很低了，他还要说些什么是很没有礼貌的，于是微微点头，余琛便弯下腰亲亲他的脸，嘀咕一句“我出去了”才走出房门。
    陆怀亭垂下眼默默地盯着余琛给他盖肚子用的小毛巾好一会儿，突然撇撇嘴，伸手摸了摸被余琛亲到的脸颊，不知所措地蜷了蜷手指。
    听到余琛说没人做晚饭时，齐韵冷不丁冒出一句，“老板，我会呀。”
    余老板点点头，“那你做。”
    吃了好几个小熊蛋糕的齐韵瞥到一旁束星星明亮的眼睛，咽了咽，连忙应声，一头扎进厨房。
    束星星在他身后忍不住笑出声，余琛有些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束星星眨眨眼，乐道：“笑你的助理和你一样呆头呆脑。”
    “……”余琛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形容他‘呆头呆脑’，眉头轻微耸起，觉得非常神奇，“我还以为我在你心里算不上卓尔不群，也能用一个家骥人璧。”
    束星星轻啧一声，“偶像滤镜在的话确实算得上，可惜看老板对你那个态度，你以前对老板不怎么好吧？”
    余琛沉默一瞬，低低“嗯”道：“我对他不好。”
    晚上闭店后，齐韵先送束星星回家，陆怀亭坐在前台整理单子，余琛原本拿着拖把在地上乱蹭，见陆怀亭将单子理得差不多，正要起身倒水，他将拖把往旁边一放，整个人都凑了过去。
    “亭亭，什么时候关门啊？”
    陆怀亭拿着水杯，呆愣愣地，看着他问道：“现在就关门了，你不回家吗？”
    门口的风铃被风吹动着，带起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
    余琛苦笑着压下嘴角，轻声道：“我和家里闹掰了，我爸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他不喜欢没有用处的人……家他是不会让我回的。”
    闻言，陆怀亭瞪圆了眼睛看他，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才不是没有用处的人！”
    余琛微微抬眼，眼中的情绪显得他有些失落，低眉耷眼的，“可以让我去你家借住吗？”
    他是有房子的，所以有些心虚，语气轻飘飘地，放得很小声。
    陆怀亭心里又气又替余琛不值，一时之间想不了太多，当即说道：“当然可以。”说完才愣了一下，连忙补充道：“不过我这里你可能住不惯，不行的话我帮你租个房子吧。”
    余琛摆摆手，“住你家就好。”
    陆怀亭再想拒绝就没了理由，心里忐忑地应下，将店里的东西收拾好，门锁好，余琛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陆怀亭，示意他来开车。
    陆怀亭将车开到小区对面的超市，和余琛解释道：“我下去买一些东西，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
    余琛想说我和你一起去的话被他遏在了喉咙里，咽了咽，笑道：“好。”
    他望着陆怀亭小心翼翼关上车门，关好那一刹那轻轻出了口气，像是终于能够放松下来，余琛的心突然瑟缩了一下，发起疼来。
    陆怀亭在超市里挑了一些比较贵的生活用品，还有新鲜的蔬菜瓜果，又急匆匆赶回车旁。
    他放好东西坐上驾驶座，绑安全带的时候听见余琛问道：“买了些什么？”
    他发动车子，一一答道：“牙刷牙膏毛巾剃须刀拖鞋睡衣还有几条男士内裤……然后就是明天要吃的菜和水果，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余琛说不上来让鼻子发酸的是什么感觉，轻轻咳嗽遮掩了过去。
    “没有了，回家吧。”
    陆怀亭住的还是他母亲的那套房，余琛来过很多次，却是第一次将这里当作家。
    是他认为的，陆怀亭给予他的家。
    陆怀亭一回家就把买的东西捯饬捯饬，又给余琛收拾房间，余琛跟前跟后，看到他铺床，开口问道：“我记得上次来你的房间在右边？”
    陆怀亭应了一声，将枕头套好，解释道：“这里虽然是客房，但是很干净的，我家基本不会来人，所以客房从来没住过人，床铺被套也全部都是新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余琛耐心听他说完才道：“我是想说，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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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一顿，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睡？”
    余琛抿了抿唇，没说话，陆怀亭也没想通到底为什么，见余琛不回答他又折回去默默铺床，把一些生活用品给他放好，进浴室给他放洗澡水。
    余琛跟着他，陆怀亭也没问为什么，心里觉得余琛可能是最近受了刺激。
    这是他的家，他的心里很踏实，不会害怕余琛赶他走，所以和余琛说起话来他稍稍放松了一些。
    “因为开店比较早，我早上洗漱可能会有动静，你如果觉得吵的话记得和我说，我明天下班回来带个隔音板给客房装上。”
    余琛摇摇头，吊着的胳膊有些疼，陆怀亭见他脸色苍白，目光落在受伤的胳膊上，关心道：“很疼吗？”他记得当初一到晚上伤口就疼得比白天要厉害。
    余琛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想要亲吻他，浴室的灯光暖色朦胧，可他清楚地知道陆怀亭还不能接受自己爱他，他收回视线，垂下眼睛，在心底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不疼，你先去休息吧。”
    陆怀亭犹豫地看着他的手，“……嗯。”
    余琛对他笑笑，灯光下的面容显得温润明朗。
    他走出浴室，对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感到难过又茫然，不明白余琛怎么会叫人欺负了，不明白明明深受董事长喜欢的余琛怎么会被这样对待，更不明白余琛最近怎么一直在说爱他，
    余琛怎么会爱他呢？
    是因为受了委屈所以才来自己这里求安慰的吗？
    陆怀亭越想越觉得这样才是对的，心里也跟着失落了一阵，他忍不住小声自言自语道：“失落什么啊，他早就告诉过你的……你不是也接受了吗？怎么才尝到一点甜头就又自以为是了？”
    “不过这样的余琛……也好喜欢。”
    夜里两人各自在房间里辗转反侧，余琛睡眠质量不好，陆怀亭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迷迷瞪瞪一整晚，陆怀亭干脆就不睡了，四点半就起来洗漱做早餐，余琛反而听着远处传来的锅碗瓢盆碰撞声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陆怀亭已经搭公交去了店里，余琛有些懊恼地在家里转了一圈，他原本打算跟着陆怀亭去的，现在却只有饭桌上的早餐在冒着热气。
    陆怀亭什么都要给他用好的，摆放在洗漱台上的牙刷毛巾都比陆怀亭的贵出许多，余琛扫了一眼开了线的淡黄小猫毛巾，抿了抿唇。
    早餐的花样很多，余琛吃了一半就有些饱肚子，想着陆怀亭中午是不会来的，他留了一些用保鲜袋装好放进冰箱。
    上午给齐韵回了个电话，嘱咐了一些事情，他打开电视，在微信群给几个相熟的朋友说了下近况——毕竟手机都快被他们几个的消息轰炸了。
    简津京回了个鄙视的表情，魏西+1，许承回了六个点。
    简津京最后总结道：“余琛你丫真不要脸，这种装可怜的手段也玩得出来？”
    余琛解释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也不算装可怜，我真的被余理摆了一道。”
    “……”
    “不过公司确实是我自己不要的，我想让亭亭重新获得被爱的信心，那道被我推倒的坚实壁垒，我要重新把它建好。”
    大概是被他的话酸到肺管子，群里几个纷纷表示要吐了，余琛不跟他们计较，收了手机看了眼时间，决定下楼去扔垃圾。
    他吊着胳膊拎着一袋厨余垃圾慢腾腾地下楼，想着陆怀亭的洗脸毛巾破了，他去超市给陆怀亭买了条新的，上面画了几朵小红花，他看着挺可爱便拿了。
    回去的时候在楼道里遇见上次的老太太，老太太手里拿着两袋鸡蛋，余琛走在她身边发出轻微的响动，让对方意识到身后有人，这才上前去问道：“阿姨，我帮你拿上去吧？”
    老太太看了他一会儿，惊呼道：“哦——你是上次那个小伙子吧？就是小陆那孩子的朋友？”
    余琛接过鸡蛋，点头笑道：“是啊，阿姨记性真好。”
    老太太慢腾腾地上楼，边走边道：“你这小伙子不错，今天又来看小陆吧？这手是怎么啦？”
    余琛轻声道：“阿姨，我住他家，手是不小心摔的。”
    老太太点点头，“也是多亏了你，小陆那孩子恢复得挺好，这大半年住这儿经常碰见，他还常常帮我拿东西，多好的孩子啊，幸好老天爷长了眼，没让这孩子继续受罪。”
    余琛附和了一声，“嗯，亭亭是很好的人。”
    老太太看他顺眼，眉开眼笑道：“我寻思着那孩子做人德性好，想把我侄女说给他来着，上次和他说这事他支支吾吾也没个准信，你是他朋友，你要不帮我跟他再说说？我那侄女性格很好，感觉和他能合得来，两人年纪也差不多，看着也般配。”
    余琛却没接话，微微蹙起眉头，老太太见他没吱声，回头看了他一眼，余琛为难地看着她，解释道：“阿姨，他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啊？也没听他说过，上次问他他还说自己单身呢！”老太太惊讶道。
    余琛喉结滚了滚，出声道：“闹别扭了，他是有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老太太叹了口气，“哎呀，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一点小别扭就闹挺要分手，我还说他没对象我给他找个呢，不过有当然是最好，那你呢？我看着觉得你也不错，你耍朋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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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一愣，“嗯……我也有喜欢的人。”
    “有就赶紧追啊，可别等人跑咯！”
    余琛点点头，“嗯。”
    老太太拍拍他的肩，感慨一句，“小陆也多亏了你这样好的朋友，小陆能遇上你也算是一种福分。”
    余琛垂下眼，心里默默道，不是朋友，是爱人。
    福分同样也是他给我的，能被陆怀亭喜欢，是我余琛的福分。
    第116章
    夏天的傍晚晚霞染上天空像是一副璀璨的画，陆怀亭在公交上看着这样漂亮的晚霞，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拍好了又不知道分享给谁，他久违地发了条朋友圈。
    ［好看。］
    他今天心神不宁地在店里待了一天，心里担忧着余琛有没有吃午饭，晚饭怎么吃，有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坐立不安，导致束星星还没等他做晚饭就把他赶出店门，让他提前下班。
    不过也不完全是担心余琛，他心里给自己找理由，到了小区门口买了一些菜拎着回了家，刚到楼下，楼道里突然探出一个头，轻声道：“今天下班挺早。”
    陆怀亭叫这声音和人影吓了一大跳，手里的塑料袋都掉在了地上，余琛微微皱起眉头，走过来弯腰帮他捡起，小声道：“吓着你了？我以为你听见我下楼的声音了。”
    陆怀亭支吾了一声，“嗯……你刚刚站在阴影那里，很像我上次看的那个恐怖片里面的……”
    余琛是急着下楼来没想太多，他刚刚看见陆怀亭的朋友圈，便去了阳台，也想看看陆怀亭喜欢的晚霞，结果瞥见陆怀亭正往家走，他想都没想径直下了楼。
    有些不好意思，余琛伸手摸摸陆怀亭的头，转移话题问道：“你胆子这么小还看恐怖片，晚上一个人不会害怕吗？”
    陆怀亭和他一块儿上楼，习惯性要落后半步，但是他稍微落后余琛就会停住脚等他，最后只能两人并肩走在一起。
    “害怕呀，但是在家里不害怕，家里有小猫和妈妈在保护我。”陆怀亭温柔地回答道，“我小时候总觉得人死后成为灵魂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但是作为被剩下留在世间的人，不如此便不能安慰自己。”
    手心残留着的柔软触感被余琛蜷起手指挽留下，他偏过头望着陆怀亭认真埋头上台阶的侧脸，喉咙有些发哽。
    “嗯。”
    陆怀亭闻声朝他笑了一下，又在意识到自己的突兀连忙偏过头去，耳根发红，有些尴尬地问道：“……今天晚饭做花胶鸡火锅好不好？”
    余琛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笑道：“你做得都好。”
    陆怀亭哪能让折了一只手的人拿东西，要去拿回来，被余琛一把连提耳带手都抓在手里。
    “我下午碰见楼上那老太太了。”余琛握着他的手，站在门口，等陆怀亭开门。
    陆怀亭想抽回手，被捏了一下手心，心里说不出什么味道，只想快点打开门避开余琛。
    他抖着手把门打开，进屋显得若无其事地连带塑料袋一块儿把手抽了出来，再偷偷瞥余琛的表情，见对方只是很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脑袋嗡地一声，脸就红了。
    他觉得余琛好奇怪。
    余琛见他这样情绪反复，怕吓到他，默默收回想要继续牵手的冲动，继续说道：“她和我说想给你介绍对象，你……”说到一半，陆怀亭打断他道：“你，你知道我的，我不可能去和女孩子在一起的。”
    “嗯，我知道。”余琛说道。
    陆怀亭小声道：“就算没人爱我，我也不能去害别人。”
    余琛沉默地望着他，想说一些安抚的话，兴许是目光如炬太过专注，陆怀亭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说你和女人结婚不好，我没有那个意思……”
    余琛看他解释得这样艰难，出声道：“是不好，尽管我和对方协商过，但是这还是不负责任没有道德的行为。”
    “……”陆怀亭没能接上话，他不太明白余琛的意思，不过也没觉得余琛说错。
    他从前一直以为结婚是因为爱情，后来才发现像余琛这个阶层的人，婚姻不过是交易。
    “但是有一点我要申明。”余琛开口，眼神温和地望着陆怀亭，轻声道：“我对你的感情，从始而终都没有和我任何的利益沾上关系，我对你的所有感情都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唯一能和利益沾上边的只有抛弃你。”
    陆怀亭哑然，神色微微发怔。
    余琛凑过去亲他一口，轻叹道：“是我错了，我很少会判断失误或者选择错误，这让我拥有了一种刚愎自用的盲目自信，在爱你的这件事上我没能分清主次关系，甚至没能认清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内心低估了自己的感情。”
    “当我在寻找理由，我才发现这些都算不上理由，一个人怎么会在爱人的时候犯错？”余琛的声音稍许低沉，自嘲地笑道：“后来发现是因为拥有得太多所以才不懂失去的滋味，离开你之后，我常常回想起一些我们在一起的场景，我多半是被爱环绕着的，幸福的，我几乎没有不开心，这些都是因为你的爱。”
    “我抛弃你的爱时，我是轻松的，我以为我终于将你那过多的爱维稳在了平均线，自以为将你爱人的方式纠正了过来，同时我脱离了你的爱，开始感到怅然，感到痛苦，感到怀念。”
    “这些你都可以认为是我的借口，你甚至可能会想，余琛只是因为失去的太多才会重新来寻找你对他的爱，你对他的好。”余琛深吸一口气，垂下眼说道：“是的，你的爱对我很重要，我的确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愿意为了你的这份爱失去一切除了你以及与你有关外的人或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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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页

    “我心甘情愿自己的世界只有你。”余琛轻轻揉了揉陆怀亭的后颈，温柔地在他耳边说道。
    年少时他大约从未想过未来有一天他会因为陆怀亭而放弃一切，他总是朝着目标往前走，朝着规划不回头，他何时回望过一眼站在后面安静等待着他的那个人？
    从年少等到如今，他怎么舍得。
    陆怀亭怔愣地被他拥抱着，听着他温柔的话语，一时之间不能思考，只是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余琛被他的眼泪砸懵，伸手就要替他擦，陆怀亭深吸一口气，自己抬手擦掉眼泪，摇摇头，将余琛抱着他的手轻轻推开，他试图平静了一会儿，才哑声道：“我听不懂。”顿了顿，他拿着菜，朝余琛说道：“你去休息吧，我做饭了。”
    余琛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陆怀亭的背影，他这次没有像过去一样任由他逃避，而是径直跟了上去，他不再开口说一些陆怀亭所谓听不懂的话，他只是在厨房给陆怀亭打下手，招惹得陆怀亭手足无措，要他出去他说要留下来帮忙，让他去洗澡他说单手不好洗，陆怀亭忍无可忍，将锅盖盖上焖煮，自己跑去客厅烧水。
    余琛默默跟到厨房门边上，盯着陆怀亭瞧。
    说话听不懂，眼神总能看得懂吧。
    第117章
    第二天为了能跟陆怀亭一起去店里，余琛早晨五点就起来去厨房给陆怀亭做早餐——黄油煎吐司，两个爱心荷包蛋，想要做玉米烙结果把手烫出一溜水泡。
    陆怀亭从睡梦中惊醒，拉得紧密的窗帘遮掩住天光，他起身下床，心悸得难以平静，抚摸着心口朝客厅走去。
    油烟机的声音呼呼啦啦，陆怀亭拔高声音喊了一遍余琛，余琛正端着盘子走出厨房，一边将盘子放到桌上一边招呼陆怀亭，“洗脸了吗？吃早饭了。”
    陆怀亭看了一眼桌上的吐司和荷包蛋，想说些什么，余琛凑过来，吧唧一口先亲在他脸上，笑道：“怎么傻乎乎的，是没睡醒吗？”
    陆怀亭捂着被他亲过的地方，摇了摇头，怕他又亲自己，他嘟囔一声要去洗漱，转身就往浴室钻。
    余琛微微扬眉，轻声笑道：“那你快点啊，我还打了豆浆。”
    “唔。”陆怀亭应了一声。
    余琛跟着陆怀亭去上班，陆怀亭只能放弃公交，转而开着他的车，毕竟余琛手还没好，上班高峰期人挤人如果磕碰到哪里反而得不偿失。
    路上余琛找了几个话题，陆怀亭支支吾吾应声，接不了几句话就让余琛没话可说，兴许是察觉到他沮丧的情绪，陆怀亭突然说道：“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我到现在都没怎么明白，是有人欺负你了吗？董事长是被人挑拨离间才会这样吧？”
    余琛没说话，看着他连侧脸都显出一丝不安，余琛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微发颤。
    “如果还是在意我害你离婚的问题，我可以去求董事长，告诉他是我纠缠你，我虽然人微言轻，但是你是他的亲儿子，他只是缺一个台阶下。”陆怀亭看着路，余琛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能听见他那‘自以为是’为你好的一番话。
    余琛生硬地打断道：“好了，这些都不重要，我有卖掉手里的股份，钱也足够我生活，我入股你的店好不好？”
    陆怀亭偏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确认他的情绪，他有些不能理解，甚至是果断拒绝道：“不好，你不应该只做这种事情，你过去的人生目标不是一直都很好吗？像你这样厉害的人也应该继续沿着那条人生轨迹走下去。”
    “那你认为我的人生目标是什么？”余琛顺着他的话问道。
    陆怀亭默了默，说道：“像从前那样，站在高处，什么都做得很好，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做到顶尖，能发挥自己的亮点。”
    余琛反问道：“那你呢？你在我身边看着我实现人生目标吗？”
    陆怀亭顿了顿，笑了一下，说道：“我……我当然是看着你的呀，可是我不能在你的身边，你的身边需要的是能够给你更多帮助的人。”
    周围的风景如倒影疾驰，陆怀亭的车速不算快，只是余琛觉得上不来气，视线泛起花来。
    他咳了两声，低声道：“我曾经这样做过，最后的结论是我不能没有你，你明白吗？”
    陆怀亭担忧地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尚可，便放心地说道：“这，这很好解决啊，我把我会的都教给陪着你的那个人就好啦。”
    余琛深吸一口气，沉默了许久，陆怀亭将车停好，见他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便下了车要去给他开车门，刚刚伸出一只手，余琛猛地把他拉回了车里，呼吸间急促的节奏让陆怀亭轻微蹙眉，余琛的身体好像是不太对劲。
    他逡巡着余琛的身体，试图看出点什么来，可是对方只是捂着心口，沉着语调哑声道：“我爱你，不能没有你，和你会做什么，为我做了什么没有关系。如果我只是为了合胃口的菜我可以去餐厅，为了睡得好我可以找医生，为了生活舒适我可以请一堆保姆，那我为什么还需要你呢？”
    陆怀亭怔愣了一会儿，小声道：“对啊，所以你并不需要我呀。”
    余琛被他这执拗的观点狠狠捶了一棍子，痛得他半天没抓住陆怀亭的手，那人挣脱出去，一脸无辜地说道：“你看，你没有靠近我的时候意气风发，运筹帷幄，什么事都能把控的很好，但是遇到我你的情绪好像会变得很奇怪……是因为我太烦人了吗？这样的话你离我远一些就会恢复的。”
    --

 第191页

    余琛垂下眼，试图打断他却又想听他到底想说什么，听完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咬了咬牙根，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自我定义为‘余琛不需要陆怀亭’呢？”
    陆怀亭觉得这句话简直奇怪透了，余琛这半年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他狐疑地盯着余琛看了好一会儿，解释道：“这难道不是对的吗？你也说过你完全不需要我，我觉得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你确实是这样的，所以这有什么问题吗？”
    余琛一听这话是自己说的，简直想给当时的自己毒哑了去，表情都扭曲了一瞬，他吸了吸鼻子，觉得心里发酸，喉咙发哽。
    他对陆怀亭真不好，什么伤人的话都敢对这只乖小猫讲。
    “那是错的，是我说错话。”他轻抽了一口气，拉过陆怀亭的手贴在自己的嘴角，亲亲吻了吻，哽咽道：“怎么只听我胡说八道的话，不听我说爱你呢？你这样也不公平。”
    陆怀亭愣了一下，怎么还有这种说法？
    “你说的话我都有听，哪里不公平？”陆怀亭摸摸口袋里的钥匙，看到门口有人在等开门，他眨眨眼，偷偷摸摸抽回自己的手，“……要开门，我们去店里说好了。”
    余琛吸吸鼻子，鼻音重重道：“嗯。”
    两人一起下车，陆怀亭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余琛那只打了石膏的手，手里的钥匙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余琛跟在他身后小声道：“能不能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
    “嗯？”陆怀亭回过神看了他一眼。
    余琛抿唇想了想，重新组织语言道：“……让我重新来爱你，好不好？”
    “……”陆怀亭顿了顿，正要开口，“我……”
    身后的店门被人拦住了，准确来说是那个人正靠在门上，半倚着，一身亮白色的运动服衬得那人身长肩宽，粉色的碎发迎风招摇，额前稍稍长长了的刘海被一只胡萝卜发夹夹住，粉色中的一抹橘红色。
    大约是盯着他俩很久了，余理瞧见陆怀亭看他，他连忙站直了凑过来，笑脸迎人地道：“嫂子今天来得挺晚啊。”他抬头朝余琛瞥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余琛一脸的‘你找死’。
    陆怀亭被这声嫂子喊得头皮发麻，觉得这人眼熟得很，再一合计，这不是新闻里面那个余琛的坏弟弟吗？！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回头一看余琛，余琛满脸的‘再给我一次机会’，他默默咽了咽，吞回了发言欲望。
    余琛见他往店里走，自己也跟着去，余理跟着他俩，刚进门，余琛一脸冷漠地盯着他道：“余氏都不够你撒泼了？”
    余理笑得一脸荡漾，“我是重新来和嫂子签合同的。”
    余琛冷冷说道：“那个合同我已经签了三年期，你又签什么？”
    余理耸肩，难得怼他一句，“你管我呢？你都辞职了，签过的合同我说无效就无效，我乐意重新签。”
    “……”余琛深吸一口气，真想给这混小子两脚。
    陆怀亭听说是要重新签合同，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余理倒了杯白开水，他心里不满余理抢了余琛的东西，想着干脆不要这笔生意了，和星星商量一下。
    余琛在一旁看出他的心思，直接开口道：“亭亭，签吧。”
    陆怀亭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等星星来了再说吧，三百个蛋糕任务量并不轻松。”
    余理“啧”了一声，扬眉道：“嫂子，你不会真以为是我欺负了他吧？”
    余琛脸色一变，抬腿给了他一脚，“喝你的水，你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合同呢？拿过来我看一下。”
    “……”余理被他踹得差点翻下凳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从手机里发了个电子档给余琛的微信，“发你了，如果可以我就让秘书盖了章送过来，省得嫂子跑一趟。”
    陆怀亭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俩的相处方式，“你们……”
    余琛立马解释道：“他还欠我钱，你放心，合同我会帮你审核过再拿给你……星星那边如果不好做的话不签也可以的。”
    哦，欠钱。
    ……余琛好奇怪。
    陆怀亭摇摇头，觉得这个自己也没多大关系，到时候看看再说也行。
    他打了个招呼回蛋糕房收拾起后台的东西，把兄弟俩留在前厅，余琛脸色冷了下来，看着余理说道：“再在他面前乱说话我就把你舌头拽了。”
    余理撇撇嘴，“哥，你真出息，至于吗你？”
    余琛冷眼看着他，“今天过后不许再来。”
    “切，不来就不来。”余理站起身，嘟囔道：“合同看好了说一声，你对嫂子好点，你看他为了给你出气只给我倒了一杯凉白开！”
    余琛抿了抿唇，心底荡漾了一瞬。
    余理嘟嘟囔囔，觉得余琛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干什么都被护着，公司的事爸爸护着，感情的事陆怀亭护着，这个人到底吃过什么苦头？
    摔个跤吊了俩月的胳膊了，脆皮鱼，垃圾。
    没听清余理骂骂咧咧说什么的余琛把余理扫地出门，心情略微荡漾地钻进后台。
    “亭亭，我说的事你考虑一下怎么样？”
    “那个合同我待会儿就帮你看。”
    “这个是什么？”
    “我想亲你一口，给我亲一口好不好……不亲也行，我来帮你拿东西。”
    “……”
    --

 第192页

    第118章
    余琛就这么跟着陆怀亭每天开店关店，有外送的活儿他比陆怀亭还先一步爬到车上去等陆怀亭进来开车。
    束星星时常和失业青年齐韵感叹，“你说偶像当年拿这种花招来哄老板，老板早就傻乎乎地跟着他跑了吧？”
    齐韵回想了一下，欲言又止，磨磨唧唧冒出一句，“……哪用啊，陆先生疼他像儿子。”
    陆先生带着他儿子开着车送完货回来，又送儿子去医院。
    “石膏拆了之后还是要注意用手，不能提重物，尽量避免使用太大的力气，”医生叮嘱完，朝等在一旁的陆怀亭道：“家里人帮着注意一下。”
    陆怀亭连忙点头，“好的，麻烦您了。”
    一回头，余琛正巴巴地看着他，“去吃鳗鱼饭好不好？”
    他生病那段时间很喜欢吃鳗鱼饭，医院过去不远正好是那家新开的饭店，陆怀亭透过窗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刚上前菜，余琛突然将手机递给陆怀亭，指着屏幕上打开的文档说道：“我决定重新开始做生意了。”
    陆怀亭接过手机仔细阅览了一遍，轻声问道：“咖啡厅？”
    余琛给他搅拌土豆泥，解释道：“嗯，你隔壁的店面我已经盘下来了，交给我朋友装修，大约两个月就能开门。”
    “但是这个……”陆怀亭想说这东西不怎么赚钱，他以为余琛说的生意是房地产之类的。
    余琛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捏捏他的脸，笑道：“咱不差钱。”
    那干嘛开咖啡厅？
    陆怀亭盯着他想问，被上来的鳗鱼饭打断了思路。
    “咖啡厅？”束星星撑着下巴好奇道，“让你当店长吗？”
    齐韵咬了一口束星星给他做的布朗熊冰淇淋，冰得支支吾吾地道：“陆先生的蛋糕店好像不怎么卖饮品，受众群体虽然大多是学生，但是像OL这类女性，会更多地选择搭配咖啡之类的下午茶……就是设想一下，具体我们还没做过餐饮，也不太清楚，可行性分析还在评估，不过余总又不缺钱，就当夫妻店呗。”
    束星星挑了下眉，“……引流啊？”
    齐韵轻吐一口气，“嗯，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最好，不可以大不了就把店面送给陆先生扩店。”
    “呵，男人。”束星星低头扫了眼手机，陆怀亭已经不上论坛了，他发的几个帖子经常有新人顶上来，束星星抽空把这些都重新都看了一遍，导致最近一周看余琛的眼神越来越怪，余琛也不在意，还找她要论坛域名，束星星微信发给他了也没见他回。
    “既然买了店面，搬出去也快了吧？”陆怀亭闻声问道，他没有赶余琛的意思，只是觉得余琛一直住在这里，以后的爱人会介意。
    余琛心里咯噔一下，有些紧张道：“没什么合适的房子，可能还要麻烦你。”
    陆怀亭咬了一口鳗鱼，眨眨眼，含糊不清道：“哦……那好吧。”
    余琛见他没赶自己走，脸上露出点笑来，殷勤地给陆怀亭夹小菜，摆盘，递刀叉，陆怀亭被他照顾地有些习惯，并没露出从前那般惊讶或者惶恐的神色，他只是懵懵懂懂的，余琛给了他就接，余琛说了他就听。
    他不再否认自己爱余琛。
    也不会拒绝余琛对他的好——因为他对余琛也很好，他下意识将这定义为朋友，而在心里拒绝余琛定义的爱人。
    是爱人就会有期待，期待了就不再是爱人。
    余琛渐渐忙起新生意来，他们依旧每天一起进出，余琛偶尔会去隔壁监工，更多的时间还是窝在陆怀亭店里一边电话指挥一边当跟屁虫，陆怀亭走到哪儿他跟去哪儿，有次跟去厕所还被束星星辱骂，说他不知廉耻，男男授受不亲不懂吗？
    余琛表示不懂，陆怀亭红着脸躲进了小房间。
    “那帖子你看完了？”束星星见陆怀亭走远了，忍不住阴阳怪气问道。
    余琛收回看陆怀亭的视线，点了下头，“嗯。”
    束星星心直口快地问道：“什么感想啊？有没有一点愧疚？”
    余琛顿了顿，微微垂下嘴角，轻声道：“……觉得他很爱我，我配不上他这样的爱。”
    束星星点点头，“说得不错，我也这么觉得。”
    “但是配不上我也要上，亭亭只能是我的，所有的人都可以来爱他，”余琛一句话说得微微带了点蛮横，声音瓮声瓮气，语气却有些偏执，“我希望大家都很爱他，喜欢他，但是全世界只能我最爱他。”
    “……”束星星在心底骂骂咧咧道，狗男人说起话一套一套的。
    陆怀亭在门后面轻微发起愣，他只是想出门拿个抹布来擦桌子上的水渍，却听见余琛说的话，好像一滴水掉进了路边的小水洼，瞬间荡起碧波的涟漪。
    他听见外面没动静了，推开门走了出去，齐韵正好走进来让余琛选招牌的样式，说起取名字的事，余琛想了一会儿，说道：“叫怀亭吧。”
    齐韵：“……”
    束星星：“……”
    正要走过来的陆怀亭：“……”
    “余总，这不好吧？这是陆先生的名字……”齐韵艰难地吐字道。
    陆怀亭的双颊窜上一片红，想让余琛换个名字，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余琛说道：“那就叫亭亭咖啡厅？”
    陆怀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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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页

    齐韵看看余琛，觉得这人没救了，转而去看陆怀亭，温声道：“陆先生，要不您取一个吧。”
    陆怀亭被他问到，心里明白如果自己没取出来余琛是真的会用亭亭咖啡厅这个名字的……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冒出一句：“猫猫鱼吧。”
    齐韵轻出一口气，“余总觉得呢？”
    余琛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怀亭，笑了一下，“好。”
    “logo设计概念我有想法了，那余总陆先生你们先忙，我去联系设计师。”齐韵记下东西就跑了出去。
    陆怀亭有些尴尬地抬头瞥了一眼余琛，余琛还是盯着他看，见他要跑，余琛突然拉过他的手，小声说道：“我在追你了，有空给个机会好不好？”
    陆怀亭想说不好，看着对方那双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生着闷气，抿着唇不说话。
    余琛扫了眼四周，见没人看他俩，他低头飞快地亲了陆怀亭一口，“没关系，明天我继续追。”
    陆怀亭红着脸躲了一下，被亲到下巴，某人又伸手摸摸他的后颈，小声道：“下次想亲后背。”
    “……”陆怀亭手忙脚乱地把他推开，心里一边嘟囔着什么亲后背，后背怎么亲，一边往束星星那儿躲。
    束星星正在盘点，见他来了问道：“干嘛啊老板？脸红成这样？姓余的欺负你啦？”
    余琛跟着到了门口，陆怀亭瞥了他一眼，小声道：“……店里有流氓。”
    束星星一个窜起，“什么？哪有流氓？”
    “……”
    第119章
    ‘猫猫鱼’咖啡厅开业当天联合隔壁‘念苏’搞活动，在‘念苏’消费满一百可去‘猫猫鱼’领取老板特制饮品一杯。
    陆怀亭看着卖得空荡荡的橱窗和冰柜，堂厅的位置却没有坐满，大多客人都买了去隔壁堂食——陆怀亭在心底小声嘀咕了一句“招人”，转身去厨房薅束星星。
    “星星，今天差不多可以打烊了。”
    束星星走到堂厅看了一圈，又跑去隔壁凑热闹，回来的时候还给陆怀亭带了一杯生椰拿铁，是余琛特地调制的。
    “余老板问你什么时候关门，他打算和你一块儿回家。”束星星问道。
    陆怀亭接过拿铁喝了一口，小声道：“他这么忙……”
    束星星“嗐”了一声，“不是还有老齐么？余琛那张帅脸一走，那咖啡厅还能有什么生意？”
    “……”陆怀亭默然，觉得这么想对齐韵好像不太好。
    余琛果然过了几分钟就跑了过来，见束星星背着包准备回去，他笑着问道：“要我送你吗？”
    束星星轻哼道：“别吧，眼珠子都要掉我老板身上了。”
    余琛也不否认，立马转头问陆怀亭，“好喝吗？”
    陆怀亭愣了半秒，点点头，还喝了一大口给余琛看，逗得余琛弯起眼角，亲了他一口。
    “……不要，不要老是突然就……”陆怀亭红着脸有些结巴道。
    余琛凑近他轻声问道：“那打招呼就可以亲是吗？”
    陆怀亭舌头打结，“不，也，也不可以！”
    余琛哈哈笑道：“那我只能偷袭啦。”
    闹腾着关了店门，余琛的手已经可以开车，给陆怀亭系好安全带，他将车开去附近的商超，让陆怀亭等在车上，他买了一大堆的蔬菜果肉和零食，一只手使不上力，慢腾腾地将东西用单手挪了过来。
    陆怀亭原本晕乎乎地坐在车上回想余琛刚才摸他脑袋亲吻他喉结的一幕，再一抬头就见余琛拿了一堆东西，他一个激灵，连忙下车去帮忙。
    余琛一边乐一边道：“也没多少东西，你下来干嘛？”
    陆怀亭是个非常谨记医嘱的人，他很害怕余琛的手落下伤病，听到余琛笑眯眯的说话，他有些生气，将东西全部接过来，语气闷闷道：“以后老了手就会每天都疼，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余琛帮他开后备箱，被陆怀亭轻轻拍开手，好笑道：“那你帮我呼呼。”
    陆怀亭气呼呼地白了他一眼，“你三十一了，不是十一，不给你呼。”
    “那今天当我十一怎么样？”余琛和他一块儿上车，陆怀亭把他赶去副驾驶，怼他道：“今天有这么多小姑娘对你笑，真十一谁搭理你。”
    余琛怔了怔，忽而咧嘴笑道：“吃醋啦？”
    陆怀亭觉得更生气了，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有什么资格吃你的醋？反正你又不会喜欢对你没用处的人。”
    “……”余琛噎住，摸了摸鼻子，有些无辜道：“就当是这样，那你就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对我有用处的人。”
    陆怀亭目不斜视地开着车，没说话，余琛又伸手摩挲着他的衣角，小声开口道：“不要生气啦，我是坏鱼，又惹小猫生气了。”
    “不许撒娇。”陆怀亭想了半天只憋出这句。
    余琛一愣，笑出声道：“好好好，不撒娇，只许小猫撒娇。”
    “我没有撒娇……你不要乱说，余琛，你怎么，怎么这样？”
    “哪样？”余琛明知故问。
    陆怀亭觉得这人不讲理，以前讲道理的时候说不过他，不讲理更说不过他，想想觉得很郁闷，索性不说了，闷着气开车。
    两人一同回到家，陆怀亭早上帮人搬了材料，身上有些脏，他和余琛打了声招呼，拿了毛巾先进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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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页

    余琛给他拿好衣服放在门口的架子上，说道：“睡衣放在外面了，出来的时候小心滑倒。”过去这些事情陆怀亭都做得很好，余琛从未给他做过。
    陆怀亭闻言愣了一下，半晌发出声回道：“哦……谢谢。”
    余琛安静地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过了会儿，他走进厨房，将一些蔬菜和肉洗干净，他厨艺不好，心里也明白陆怀亭是给他面子才愿意吃，但是他切菜还行，替陆怀亭做了准备步骤，做菜也能轻松一些。
    咖啡厅开业很顺利，帮陆老板的甜品店带动了生意，余老板心满意足，洗着菜刀哼起歌。
    “余琛，看见我那条……那条，白色的……”陆怀亭下半身围着浴巾，上半身穿了件白色睡衣T恤，有些尴尬地站在厨房门口小声问道。
    余琛洗了下手，走过去，“什么白色的？你裤子呢？”
    陆怀亭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内裤，我白色内裤……昨天你洗衣服不是把我内裤都洗了吗？只剩下那条还干了，你有没有拿？”
    余琛眨眨眼，突然一个挑眉，“你说的不会是上面画了一条小鱼的内裤吧？我寻思着怪可爱的，给你洗了。”
    “……”陆怀亭表情扭曲了一瞬，心里忍不住叹气，余琛昨天看太阳很好给他把衣柜里七八条内裤全洗了，说是这样杀菌除螨对身体好，结果下午下起雨，两个人都在外面，没来得及收衣服。
    余琛看他沉默地思考，忍不住出招道：“要不你穿我的？”
    陆怀亭抬了抬眼皮，“……”
    余琛难得有些心虚，弯腰扒拉开裤子一脚，指着内裤边边的logo对陆怀亭说：“你看，是小猫，穿了不亏。”
    “……”陆怀亭被他逗笑，脸红地白了他一眼，“耍流氓，没有素质！”
    他提溜着浴巾回了卧室，心想着总不能真穿余琛的，一边拉开抽屉翻找。
    余琛摸摸鼻子，他真不是故意的，新闻里都说贴身衣物要常常洗晒，不行他现在让人送台烘干机来也可以。
    晚饭依旧是四菜一汤，两个人每天都吃不完，但是陆怀亭在有余琛的饭桌上坚决不做少于四菜一汤的标准——余琛心里纳闷，但是不敢问，问错了又要叫小猫伤心。
    余琛拿不准小猫是不是和自己在一起了，但是小猫好像对他恢复了一部分曾经显露出的情绪。
    “津京说明天要来看你，我们是去餐厅还是在家做饭？”余琛试探着问道。
    陆怀亭也不排斥他说‘我们’，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餐厅吧，我做的也不好……”
    余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望着陆怀亭的微微低垂的眼睛，下意识伸手触碰他的眼角，温柔道：“‘你那从未厌倦过我的眼睛，忧伤地藏进低垂的眼睑了，因为爱已褪色。’”
    “嗯？”陆怀亭睫毛轻颤，微微发懵道：“你在说什么？”
    “突然想起叶芝的一首诗。”余琛嘴角微微勾起，温声解释道，他由陆怀亭那低垂的眼失落的神态想起了这首诗，想起了陆怀亭那经受百般磨难的爱，皆因他而起，他摸摸陆怀亭的侧脸，认真道：“那用我的爱唤醒你爱意的颜色，可以吗？”
    “……”陆怀亭顿了顿，没有理他，低着头去扒拉碗里的饭。
    他是习惯逃避了的，余琛的爱他不能确定，有就要，没有就罢，但是他不能期待，也不会去要。
    余琛小小失落，很快便笑道：“明天的餐厅想好是哪家吗？”
    陆怀亭松了一口气，“你决定就好。”
    余琛沉默了两秒，继续笑道：“你有想去的餐厅吗？”
    陆怀亭又绷紧来，小声道：“你和津京满意就好。”
    余琛觉出的怪异被他压了一下，埋进心底，他给陆怀亭夹了一些菜，提起其他的话题。
    陆怀亭明显放松下来的状态让他眉头不禁轻皱，很快舒展开来。
    “你的生日快到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余琛记得陆怀亭给他发过的邮件里面有十几封说起生日愿望的事。
    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和鱼鱼见面，鱼鱼陪我过。
    今年的生日愿望是想见鱼鱼。
    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希望鱼鱼回来。
    ……
    陆怀亭紧张地咽了咽，不明白他提起这个是做什么，他们重逢相处的这三年里余琛也从未提起过这种事来。
    没有意义的事提起来是为了什么呢？
    余琛鼓励地看着他，“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空气一时沉寂下来，桌上的菜已经半凉，一顿饭吃了太久，陆怀亭惊觉自己同样沉默了很久，他抬手掩饰了一下自己僵硬的笑容，轻声道：“没有，我不过生日。”
    余琛顿了半秒，“阿姨之前和我提到过，你很喜欢她给你过生日……我不是强迫你，就是，这是个很好的日子，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陆怀亭默了默，抿了抿唇，才说道：“可是妈妈已经不在了，我每年的愿望也都没有实现，我已经不需要生日了。”
    余琛还想说些什么，陆怀亭打断他道：“真的不用，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日子。”
    余琛哑然，目光微微黯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同陆怀亭沟通过去的痛苦和悲伤，他在极力触摸陆怀亭丢失的情感，结果碰到的除了玻璃和墙壁只剩下灌着风空荡荡的心。
    --

 第195页

    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余琛不要忘记我。
    ……
    第120章
    简津京是对自己很好的，余琛的好朋友——陆怀亭是这么定义的。
    他早晨起床时余琛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了，陆怀亭窝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听着余琛在厨房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耳尖轻颤，犹豫着想要起来帮忙。
    余琛打好豆浆，摆好餐盘，进浴室给陆怀亭挤好牙膏，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先瞧一眼陆怀亭是否醒来，结果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余琛下意识笑了一下，说道：“今天我做了蔬菜饼，快起来趁热吃。”
    陆怀亭不好意思地将被子拉开，红着脸起身要下床，余琛顺手将空调温度调低一些，见陆怀亭光着脚踩在地上找拖鞋，他走过去一把将对方抱起来，若无其事道：“昨天我起夜倒水不小心泼在你拖鞋上了，我抱你去客厅拿鞋。”说着托起陆怀亭的屁股就往外走。
    陆怀亭在被他抱起的一瞬间立马伸手搂住了余琛的脖子，闻言尴尬又羞赧，半天咕哝一句，“你怎么天天欺负我的东西。”
    欺负人不算，东西也不放过。
    余琛心道不然怎么占你便宜。话埋在心里，手上动作却很快，给陆怀亭拿好拖鞋，就赶人去洗漱，看陆怀亭望着自己牙刷的傻样，余琛颇为得意地翘起身后不存在的鱼尾巴。
    陆怀亭轻微顿了一下，将牙刷塞进嘴里，余琛又给他放洗脸水，陆怀亭望着他动作，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有些堵，有些奇怪。
    因为简津京中午要来吃饭，陆怀亭只打算开半天的店，两人在各自的店内忙了一上午，余琛给他发了三十多条信息，陆怀亭忙里偷闲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发的都是一些无意义的话，例如“刚刚看到一个小姑娘背着那小书包特像你之前用的那个。”、“刚刚倒热水的时候把手烫了，要老婆吹(委屈.jpg)”、“好想你，喝不喝生椰拿铁？给我个机会溜出去见你。”……
    陆怀亭瞥了一眼在前台收银的束星星，背着身子回了一条，“午饭订在哪里？津京刚刚发消息给我说快到了。”
    余琛撑着下巴坐在老板专用位蹲消息，好不容易震了一下，他支棱起来，想了想，回复道：“你订吧，津京的口味你最清楚。”刚发出去他立马撤回，重新道：“你决定就好，你看你做的每一道菜，还有带我们去吃过的每一家餐厅都很棒，所以你决定的话大家都会满意的哦。”
    陆怀亭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了一眼余琛撤回后重新发来的消息，目光卡顿了一下，心底涌上一股暖融融的温度，浸透了冰冷的角落。
    “……那我选得不好怎么办？”他下意识问道，意识到不太对的时候准备撤回，余琛的消息就回了过来，“虽然我很想说谁选得都有可能不好，人之常情，你不需要有负担。但是我现在只想说亭亭选得什么都好。”
    “……”陆怀亭一时无语，被余琛打岔反而轻松了一些，也就发了个［好的］的系统表情敷衍了事。
    余琛倒是很高兴，回了一串［亲亲］。
    简津京领着家里的小狗和魏西来店里，进门就说了一句，“哟，你俩搁这儿搞夫妻店呢！还买蛋糕送咖啡？”
    陆怀亭听了热度直冲大脑，整张脸都被情绪熏红了，余琛正摘了围裙从隔壁店出来，闻言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本正经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简津京一脸‘鱼皮真尼玛厚实啊’，噎着似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去望陆怀亭，笑道：“好久不见感觉你养好了一些，脸颊上都有点肉了。”
    陆怀亭点点头，开口说道：“津京你吃蛋糕吗？我给你拿一些你待会带回去，都是早晨新鲜做的，很好吃的。”
    简津京乐了，拍拍他的肩，打趣道：“不着急，怎么每次见你都要把好东西拿出来，一人掰上一瓣才舒坦。”
    陆怀亭一直是这么为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余琛停在耳朵里却明白简津京的意思，走上前摸摸陆怀亭的头，小声解释道：“我最近看了一些有关心理的书，津京的意思是说你有一些付出型人格，待人很好，也会很辛苦……我回去翻翻资料看看怎么解……”
    被简津京一脚把话尾踢了回去，“背书呢你，早跟你说了非专业看了也白搭，你那鱼脑子不适合这个。”
    陆怀亭若有所思地想着余琛的话，问道：“那我不对人好不就解决了吗？”
    余琛被踢了也不生气，摸摸鼻子心虚道：“呃，按理来说是这样。”
    陆怀亭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不过待人好也没问题吧？不给人添麻烦都可以的对吧？”
    “……”简津京挑了下眉，剩下余琛魏西和狗一脸欲言又止，最后作罢。
    陆怀亭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三个人都清楚，无论是付出型人格，还是生来天性如此，这个人都是极好的，像一块被生活百般雕琢的璞玉，周身落下深刻的痕迹，内里却明亮温润，泛起光泽。
    吃饭的餐厅是陆怀亭订的，他很紧张地跟简津京介绍，说这家餐厅他来过好几次，觉得很不错，今天点的菜他综合了三个人的口味，大家应该会觉得不错……
    余琛插嘴问道：“那你的口味呢？”
    陆怀亭一愣，“啊？”
    余琛给他倒柠檬水，说道：“我们今天一共四个人。”
    --

 第196页

    陆怀亭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耳根微微发红，小声解释道：“我都可以。”
    余琛沉默了两秒，他不想听这句话，他想听陆怀亭明白清楚地说自己的喜好或者需求，不过这种事急不来，他很快便笑起来，给陆怀亭拿湿纸巾擦手，说道：“上午星星跟我告状说你在厨房偷摸着吃奶油，让我问问你奶油好吃吗？”
    “……”陆怀亭抬起眼，眼神明晃晃的‘她怎么这个也跟你说’，见余琛等他开口，他支支吾吾道：“是新品，做翻糖蛋糕很好，我就想试试。”
    余琛微怔，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凑近陆怀亭亲了一口，轻声道：“嗯，很甜。”
    第121章
    四个人一块儿吃着饭，魏西是个话唠，和余琛逼逼叨叨说些他离开余氏以后的事情，余琛笑着偶尔回几句，目光却落在陆怀亭认真听简津京说话的模样上。
    “上个月我在新西兰的交流会上遇见咱们以前的那个学习委员，她和我聊天还提起你，说当年你学习这么好大家还挺嫉妒你的。”简津京说起话眉飞色舞。
    陆怀亭半出神地回忆道：“啊，我不记得学习委员是谁了……”
    “嗨呀，甭管她是谁了，我早就和你说过没必要在乎过去的那些人或事，大部分是旁人的不对。”简津京拿起酒杯和陆怀亭轻轻碰了碰，随后转头看向魏西，正要说什么，余琛突然开口道：“我和魏西不喝酒，待会儿我俩开车。”
    简津京瞥了他一眼，觉得这厚皮鱼的情商近来大幅度提升，陆怀亭训鱼真有一套啊。
    魏西“哦”了一声，放下酒杯，看向陆怀亭道：“怀亭啊，我这周出差泰国带了很多猫山王回来，待会儿让人给你送三箱去，你吃榴莲吧？”
    陆怀亭想拒绝，但是又怕坏了人家好意，犹犹豫豫正准备点头，余琛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不能闻榴莲那味。”
    魏西皱着眉，“也没让你闻呐，我给怀亭的。”
    余琛面不改色道：“我在他家蹭住。”
    魏西还想说些什么，简津京立马拦住了，“好了好了，我吃嘛，明天让阿姨给你烤榴莲龙虾好不好？”
    陆怀亭虽然觉得不好意思，瞥了一眼余琛，默默松了口气。
    他想着，还好余琛不爱闻这味儿。
    下午一块儿去家里坐了坐，简津京拉着陆怀亭进卧室谈心，余琛就在客厅陪魏西打游戏，魏西将游戏柄捏得咯吱响，电视上巨大的ko——还是很突兀。
    他索性将手柄丢到一旁，叹气道：“老余啊，你这辈子真就打算在咖啡厅干了吗？”
    余琛将手柄拿过来放回原处，给魏西倒了杯橙汁，轻声道：“生什么气？咖啡厅老板不能给你做兄弟了？”
    “你家老头都被送出国了，你最大的隐患也解决了，干什么得给你那个弟弟让位呢？”魏西心烦意乱地等着他。
    余琛毫不犹豫道：“不想要了。”
    魏西噎了半秒，“那你总不能真在咖啡厅做一辈子吧？”
    余琛扬眉，拿起陆怀亭放在茶几上的裱花书，随意翻了几页，解释道：“我在哪里干取决于亭亭在哪里最快乐，最安心。”
    “那支围绕着‘怀亭’命名的捐赠基金是你做的吧？”魏西突然放低了声音问道。
    余琛平静地眨了眨眼，“津京和你说的？”
    魏西沉默了两秒，“余理和我说的，上周他来我这里开会，他说如果你想要公司，他随时可以还给你。”
    余琛难得无语地沉默了一会儿，冷冷道：“傻｜逼。”
    “……”魏西瞳孔震惊，“你骂人啊？”
    余琛冷笑，“告诉他，这烂摊子谁都不会帮他收拾，让他自个儿玩蛋去吧。”
    魏西若有所思，“哦，那他说你在外面搞公司的事也是真的咯？”
    余琛眼皮抬了抬，“让我老婆知道了我就把你们嘴巴都缝起来。”
    魏西立马做了个在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
    “嗯？药停了没有反复就很好。”简津京指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word页面说道，“你看这里，我给你写了一些调节情绪的方法，还有一些相关我认为你性格中欠缺的一些问题，当然，这些问题不是说你个体有任何问题，而是一种对调节自我改善心态的初步认知。”
    有些绕口，陆怀亭点点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嗯，再就是，如果你不喜欢余琛了，就可以让他离开你，我认为你对他还是过于柔软了一些，合理的避让虽然能逃避，但是终究是个隐患，一根导火索就能让你们的现状分崩离析。”
    陆怀亭垂下眼，半晌嘟囔道：“……我挺喜欢他的。”
    简津京摸摸他的头发，“那你有将他当作爱人的勇气和自信吗？”
    “那什么才能算作勇气和自信呢？”陆怀亭茫然地问道，星星点点的茫然布满眼底。
    简津京想了一会儿，解释道：“例如这次余琛主动舍弃了自己的公司，你是什么感受？”
    陆怀亭皱着眉头道：“很生气，他怎么能这样。”
    简津京眼皮跳了跳，失笑道：“除此之外呢？还有其他的感受对吗？”
    沉默的空气蔓延开来，陆怀亭抿了抿唇，难堪道：“高兴，我为他失去人生目标而感到窃喜和一丝安心。”顿了顿，他苦笑道：“我没有你们说得那样好，我的龌龊心思肮脏得很，我为自己拥有这种想法感到羞愧，可是没有办法，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我恨透了他的人生目标和规划，因为那些东西我被抛弃了一次又一次，但是奇怪的是，我怎么能定义是他抛弃了我？我是有着自我思想的人，却要依赖着他而生存，是不是很可耻？我是没理由怨恨他的，他所作所为都是最正确的抉择，哪怕他如今没有那些人生目标，我也不能将自己重新像寄生虫一样依附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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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津京放轻呼吸，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陆怀亭出神道：“我很害怕听到他对我说难听的话，也很害怕辗转反侧的深夜，窗户外面的霓虹灯，地板上的影子，我觉得很寂寞，很害怕……我的小猫没有了，不会再有人陪着我的，我要余琛陪着我，他难道没有自己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简津京脸色轻变，打断他问道：“那如果不是余琛，换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陆怀亭顺着他的话思考，下意识道：“我想不出来，我不会对其他什么人产生任何想法……”
    “……”简津京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无奈地叹气道：“你俩怎么跟锁和钥匙似的，天生一对，还都是生了锈的榆木脑袋。”
    陆怀亭默默听着，也不辩驳。
    简津京又摸摸他脑袋，轻声道：“那要怎么样才能相信余琛呢？”
    坠入花瓶中属于花瓣的露水轻而易举地消失。
    陆怀亭沉默许久，脸色轻微泛白，出口的声音又轻又淡，“……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希望能够快一些，他如果不耐烦了会跑掉的。”
    简津京顿了顿，“他都要跑掉了你还要他干嘛？”
    陆怀亭失落地回答道：“舍不得。”
    第122章
    “那个老板长得特帅，做的咖啡也好喝，他和隔壁那个甜品店老板好像是亲兄弟，对那个老板贼好！”大学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挽着手的女孩们笑嘻嘻地八卦。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那个咖啡厅老板明明就是一直在奶甜品店老板嘛！我看像一对！”
    “……现实里YY人家不好吧？话说我最近做家教每天都要去买咖啡，那个老板好几天都不在呢。”
    “咦？那甜品店老板呢？不会去度蜜月了吧？”
    “……！！说了不要YY真人啦！！”
    哈秋——！
    陆怀亭连打了两个喷嚏，手里端着的冰淇淋球都栽了下去，造型毁于一旦，陆怀亭抬手揉揉鼻子，心虚地瞥了一眼正在冰柜前摆商品的束星星。
    束星星头也不回便道：“余老板想你了吧？”
    冰淇淋球扭扭捏捏又晃了晃，陆怀亭心一横，端去给了角落里坐着的齐韵，“齐特助，给你吃。”
    齐韵“！”了一瞬，接过来，小声嘟囔道：“我要小熊冰淇淋。”
    陆怀亭“唔”了一声，“星星今天没做小熊的，将就着吃一下吧，给你打五折。”
    “……”齐韵含泪默默拿起勺子，总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好似自家老板来自远方的凝视，他今天不吃就会横尸街头。
    陆怀亭看着他吃，过了会儿突然问道：“他出差怎么这么突然？”
    齐韵眨巴着眼，“突然吗？不是上次在店里和您提过一次，供货商那边出了差错，余总这次是去调货，加尝新品。”
    陆怀亭心道余琛每天都说很多话，他那边刚好在想问题，没听余琛说的话——想到这里他心生愧疚，虽然一直说着喜欢余琛，但是这大半年对余琛确实算不上全心全意。
    他生活的重心已经逐渐转向甜品、朋友、客人，不像从前只有余琛一个人。
    犹豫了半晌，陆怀亭小声说道：“他什么时候……”他倏地顿住，像是被人按下止音符的一架钢琴，突兀地僵硬在原地。
    齐韵抬眼望着他，温和地笑了一下，“他没和您联系吗？”
    陆怀亭轻轻咬了下嘴唇，说道：“有，但是……”
    齐韵直接道：“有问题可以直接问余总的，我相信他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陆怀亭目光瑟缩了一下，躲避地转过头去，若无其事道：“……好。”
    余琛不在家的日子，陆怀亭的生活恢复了初始的模样，下班后随便做一个菜，下面条或者煮一点米饭，然后做家务洗澡睡觉。
    重复了三天他才觉得心底的那烟头大小的洞变成黑魆魆的无底洞，又空又长，仿佛无止境。
    他无法安心地睡眠，却也不做梦。
    空荡荡的，总让他回忆起过去的事来。
    余琛偶尔会发消息来，不够频繁，大约是真的很忙，可只要是陆怀亭发过去的，他都会认认真真地每个字都回复到。
    黑魆魆的无底洞亮起一小束光。
    余琛出差的第四天，陆怀亭开着早间新闻，将昨日余琛派人送来的一大捧鲜花拆掉包装重新插进余琛新买的那个花瓶里，一枝枝的黄玫瑰被尤加利叶包裹住青绿的身姿，斜边挂着贺卡，陆怀亭翻开来，只见上面落笔“没能陪着亭亭的第三天，私心希望亭亭想我，但是不想也没关系，亲一口就好。”
    陆怀亭脸颊一热，听着早间新闻的背景音，摆弄起花。
    “据当地红十字消息透露，‘怀亭’基金会的创始人近来投资了多家福利院，正待与当地政府合作开发助力“贫困乡村儿童读书”等助学基金项目……”
    陆怀亭听到熟悉的名字，微微抬眼看了一下新闻，这是鹤溪所属省份的电视台，播的是鹤溪的当地新闻，字幕条上的基金名称和他的怀亭一模一样。
    陆怀亭看着新闻右上角巴掌大的捐赠剪彩图，很模糊，人影很小，还戴着口罩，陆怀亭只觉得怪异，却没认出是谁。
    下意识的答案也被他否认了，他不认为余琛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陆怀亭拿出手机搜了一下关于‘怀亭’基金的信息，发现创始人的名字叫‘胡萝卜’，估计是做好事不留名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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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亭眼皮跳了跳，心里舒一口气，余琛最讨厌吃胡萝卜了，万万不会是他。
    这么想着，底下关联的几个基金看得他眉头轻微蹙起。
    这人又像余琛了。
    陆怀亭点进去阅览，发现还有一个‘避雨亭基金’，他莫名有些喜欢，截了张图发给余琛看。
    ［你知道这个吗？］
    余琛那边显示正在输入，过了很久才回道：［略有耳闻，花收到了吗？］
    陆怀亭拍了花瓶给他看，余琛立马回消息道：［那亲不亲我？］
    陆怀亭皱了皱鼻子，想回一句不亲，但是黄玫瑰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美丽，陆怀亭心一软，发了个亲亲的表情过去。
    这次余琛倒是没有很快就回，陆怀亭也不等他回，放下手机收拾了一下就赶着去开店门，路上和一只小流浪猫交流了几句，他给小家伙买了几根猫条放好，很快便抽身离开。
    余琛舒了口气，他刚刚因为某人的亲亲去浴室洗了个澡，现在穿着浴袍坐在房间的电脑前，酒店的环境很好，早晨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余琛抬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海景，心里想着下午解决完赞助的事，明天就能回家见媳妇，心里雀跃起来，对着电脑上的邮箱开始敲键盘。
    “老板你明天有事啊？”束星星从后厨探出头，刚刚听见陆怀亭和客人说明天休店，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陆怀亭点了下头，走进后厨和她说道：“明天我有事情要办，大家都放假一天吧，你也和齐特助出去玩玩，人家约你这么多次。”
    后厨的桌台上放着边角料，束星星扒拉了一下，小声道：“齐韵这么傻，我和他出去干嘛。”
    “……”陆怀亭对于这种事不好评价，顿了一下，“可以去公园坐坐。”
    束星星：“……”
    无语，谈恋爱只会去公园的憨批！
    陆怀亭正要再说些什么，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总店的微信群有人艾特他，说是让大家在各自的邮箱确认一下新品材料订单，陆怀亭之前都是用另一个邮箱，结果上个月那邮箱公司倒闭下架，他只好重新换了学生时代一直用着的邮箱。
    甫一登录，收件箱的提示音就响了几声，陆怀亭打开一看——收件箱5。
    他疑惑地打开一看，发现公司只给他发了一封，其余四封都来自于那个从来没回复过他邮件，却被他不厌其烦骚扰了将近四千封邮件的余琛。
    日期是这几天，陆怀亭点开第一封，里面开头是一串用书名号框起来的标题。
    《关于陆怀亭接受余琛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陆怀亭愣愣地望着这行标题，有那么一瞬间错愕，再回过神来就忍不住笑出声。
    束星星被他笑得茫然，“什么东西这么好笑啊老板？”
    陆怀亭笑得眼角都泛起泪花，他抬手揉了揉，止住笑，又忍不住翘起嘴角。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余琛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着，动作也很快，当真给余琛发了消息去。
    ［回家前给我发个消息。］
    惶然未曾消散，他又添了一句，［我好提前回家给你开门。］
    他没有给余琛钥匙，所以当作理由是很合理的。
    第123章
    余琛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回到了十三年前——
    陆怀亭依旧背着他那个黑色的小书包，包侧放着一个蓝色保温杯，上面印着［XX手工］的广告logo，他低着头，几乎是贴着墙根走，身上穿着的蓝白色校服有几处补丁，大约是磨损严重陆妈妈帮他补的。
    余琛张口就要喊他，追着走了两步，发现陆怀亭突然往后退到路口拐角，一行人大大咧咧从路口经过，余琛打量着陆怀亭的神情，发现对方的面容上混合着麻木疲惫的平静。
    “余琛那小子说走就走，真不够意思，陈洋啊——你说我们今天怎么玩那个人啊？”笑嘻嘻的调笑声从不远处传来，余琛抬头望去，十多年前的陈洋高高在上地恶意笑道：“看见三里湾路边那条臭水沟没？今天谁把他推下去，我请谁去香居阁吃大餐！”
    “行！陈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今晚我要吃大龙虾啊，谁都别跟我抢！”
    “哈哈哈哈那小子弱鸡一个，一脚踹下去不就得了！”
    “……”
    陆怀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又轻轻松开，他探出半张脸看那群人走远，才贴着墙根快步往学校走。
    余琛跟着他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教室，丢掉其他人扔在桌肚里的垃圾，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书本，将被踩得脏兮兮的凳子擦了一遍，将书包放进桌肚，拿起课本开始预习。
    余琛试图张嘴喊他，发出来的却不是自己的声音，“亭亭？”
    陆怀亭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一瞬间的迷茫露出他眼中的脆弱，好一会儿才应声道：“……怎么了？”
    余琛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窗户，玻璃上倒映出的人影他有些陌生，“唔，没事，就是……你吃早饭没有？”
    陆怀亭对这个坐在旁边莫名其妙和自己说话的同桌露出半分茫然，他深刻怀疑对方可能是被陈洋威胁着要做什么，于是微微绷紧身子，警惕道：“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余琛心道天天念着我吃早饭，感情你丫高中不吃早饭？
    --

 第199页

    他顾不上许多，拉着陆怀亭就往外走，要去买早饭。
    陆怀亭害怕他拉自己出去是见陈洋的，挣扎着道：“季屏丛，我不吃早饭，你不要……你不要这样拉着我……”
    余琛一个止步，握着陆怀亭的手心感到冰冷的汗意，他心里明白陆怀亭害怕什么，第一时间解释道：“早饭必须要吃，我刚刚在街角碰见陈洋他们了，他们暂时不会来学校，以后我罩着你，你不要害怕了。”
    陆怀亭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半晌期期艾艾道：“你昨天……昨天才，丢掉我的蛋糕，是，陈洋让你来……来说这些的吗？”
    这句话让余琛猛地想起陆怀亭曾经说过的那个同桌，原来自己变成他的同桌了？
    余琛下意识蹙着眉头，一边想着这人怎么舍得丢我老婆给的蛋糕一边笑着对陆怀亭道：“不是啊，我昨天那是演给他们看的，让他们以为谁都跟他们一群蠢货是一样的，放松警惕，下次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替你出气。”
    陆怀亭愣了一下，“打架不好……我们惹不起陈洋的。”
    余琛本就心疼他，见状跟被人狠狠捅了心窝子似的，疼得一个抽气，赶紧牵着人去买早饭吃。
    他俩就这么腻腻歪歪度过了高中，陆怀亭偶尔会跟他提起余琛，但是渐渐得开始不再提了。
    他们又一同上了大学，陆怀亭是个十分会撒娇的人，总是惹得身边的人下意识惯着他，起床气，小脾气，还挑食，所有的缺点放在他身上都让余琛觉得很可爱。
    他们一起毕业，各自找了喜欢的工作，余琛没有致力于自己的人生目标，他所有的规划都与陆怀亭有关，他了解所有陆怀亭喜好的餐厅，每天都会买爱人喜欢的花，上班送爱人出门，下班等爱人回家。
    他们乔迁新居时，陆妈妈还送了两盆茉莉花给他们，浓厚馥郁的花香气四溢在整间卧室里，陆怀亭坐在床边朝他笑，他便伸出手去抱 他，听着陆怀亭小声喊道：“我爱你，季屏丛。”
    他们相爱了十三年。
    不是余琛。
    余琛猛地从床上惊醒，僵硬的后背冒着冷汗，良久才从窗帘隐约透进的光中缓过神来。
    梦中那种幸福的感觉在心底砸出了一个洞，空魆魆地贯过数不清的情绪，他会下意识去想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陪着陆怀亭，去想陆怀亭会爱上别人……
    他抬手将前额汗湿的发捋上去，拿过床头的手机，给陆怀亭订了每日鲜花，然后打开微信给陆怀亭发消息。
    ［今天就回家啦，给你买了礼物，店里太忙可以和齐韵说，他会给你找几个熟手帮忙，你别累着自己，要多注意休息。］
    发过去对面没有回应，余琛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梦杂糅进现实，问道：［如果，如果假设当初我离开你，而有另外一个对你很好的人出现，一直陪着你爱着你，你会忘记我吗？］
    那边出现了正在输入，余琛精神一振，等了好一会儿，陆怀亭回道：［没有人会爱我，这世上也没有假设。］
    “……”余琛心中一凉，一时之间不知道回复什么好，也不觉得这个答案令人轻松，是的，这世上没有假设，如果有也许现在站在陆怀亭身边的就不是自己了。
    ［我是爱你的。］他收起手机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打好，发送过去。
    上午还有个和政府的仪式要参加，行李打包好送到车上，余琛下楼买了若干特产，还拍了许多照片，全部发给陆怀亭看，伴随着余琛细细碎碎的解释词，陆怀亭坐在店里光顾着手机，被束星星说了好几次。
    “啧啧，又是红玫瑰，余总最近酷爱红玫瑰啊？”束星星嘟嘟囔囔吐槽。
    陆怀亭接过捧花，耳根微红，“红玫瑰好看。”
    “好不好看我觉得倒是其次，主要是用来示爱。”束星星拿起抹布擦了擦台面，看了一眼陆怀亭，她总觉得这人最近长好了一些，虽然还是那个病态的模样，但是精神好转许多，不像是他俩刚认识那会儿，她总觉得这人是会做出傻事的，所以她抱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婉拒了高薪来到这儿，不过看着银行卡里的分红，倒是赚了。
    “说真的啊，我要是你我是不会原谅余老板的。”她真心实意地感慨道：“最少得让他明白自己做错了，并且付出应有的代价吧？不痛不痒说回头就回头，当你是什么啊？你又不是萝卜白菜，菜市场里挑一挑就可以带回家。”
    陆怀亭低头嗅了嗅玫瑰香，温柔道：“那你觉得他应该怎么样，我再回头最合适呢？”
    束星星想了想，“最少得把他那傻缺弟弟打下来，把公司送给你才行吧？他这么喜欢搞事业，那你就抓他事业源头呗～”
    陆怀亭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这算什么代价？这是勒索吧，我会不会坐牢？”
    “他送你的你坐什么牢！”
    “哈哈，可是我要了也没用啊，我又不会经商，”陆怀亭摸摸花瓣，笑道：“其实无所谓原不原谅吧，一个人最重要的应该是自己，掌握了自己才会做什么都快乐，一味从别人身上获取快乐还有什么意思呢？”
    束星星皱着眉嘟囔，“老板你最近在看哲学吗？在说什么天书。”
    陆怀亭微抿起嘴角道：“不跟你说了，你忙完赶紧回家。”
    “哦，好勒！”
    --

 第200页

    陆怀亭将花束带回家放好，他今天约了医生，但是余琛发消息说今天回家，所以他要趁早看完医生去买菜，然后做晚餐。
    余琛收拾好文件，起身和人握手，接待的领导说道：“余先生，让我司机送你去机场吧。”
    余琛抬眼看了一下时间，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从市区赶去机场都得四十分钟，他点点头，让随行的保镖拉着行李箱跟他一同上了公务车。
    险些误机，余琛赶得匆忙，保镖劝他赶下个航班，这样急急躁躁兆头不好。
    余琛没功夫理他，掏出手机给陆怀亭发了条语音：［如果太晚你先睡，不要等我了。］
    机场信号不好，他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信号就挂了‘x’，他只好收起手机，和保镖急忙登机。
    寂静的夜下了点淅淅沥沥的小雨，树叶被雨滴敲打的声音穿透了夜晚的静。
    陆怀亭做了很大一桌子菜，像三年前一般等在饭桌前，手机屏幕上是余琛的微信，那条语音被他放了好几遍，他听见余琛在跑动，呼吸间的急促喘息令他感到一丝不安，或许还有些许的期待。
    他查了航班信息，发现余琛的那班飞机延误了两个小时，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他打开电视听着新闻里说台风天多地狂风暴雨，距离较远的仰光市近日阴雨连绵。
    余琛去的那个城市离沿海较近，估计也会受台风影响，陆怀亭心下平静，又坐着等了两个小时，看时针落在十二点，他起身无奈地笑了一下，心里很清楚因为不可抗力是没办法的事情，也没觉得失落，只是可惜了做了很久的菜。
    不过明天也能重新做。
    他这么想着，正要把菜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一些不易留的菜倒进垃圾桶，楼道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夜里的细微响动都会轻易鼓动人的耳膜，陆怀亭站在桌前，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随后是轻叩三下的敲门声。
    他静了静，听着一门之隔的细微响动声，一股从心底漫起来的期待感让他的手指都轻微颤抖起来。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动作很快地走过去开门。
    外面的雨下得不大，余琛却是从很远的风雨中赶回来的，身上湿淋淋的滴着水，一头被雨水浇得凌乱的头发挂在脑袋上横七竖八。
    见到陆怀亭开门时微微怪异的表情，他很着急道：“对不起，回来晚了……我本来以为开车能快点，结果路上遇见一些设卡，耽误了很久才能通行。”
    陆怀亭没有说话，余琛以为他在生气，深吸一口气擦干净脸上的水，轻声解释道：“我不是给迟到找理由，这次我确实还是做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太晚了，生气不好，我给你带的礼物你要不要看？我拿很大的袋子把它们都重新打包了一遍，没有弄脏。”说着便弯腰要去拉行李箱的拉链，结果被陆怀亭一把拽住衣襟。
    余琛错愕地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进陆怀亭同样湿漉漉的眼睛里。
    陆怀亭吻上了他的唇，起初是温柔的、克制的，后来他拥抱着陆怀亭，那人变得热烈又盎然，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肉里，撕咬开裂的嘴角被亲吻得刺痛。
    两人在过道与屋子里杂糅在一起的灯光下拥吻，陆怀亭感觉到滚烫的热意从下巴滑过，他下意识伸手捂住了余琛的眼睛，松开对方的嘴唇，小声气喘吁吁道：“我很高兴。”
    余琛在他的手心里眨了眨眼睛，动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陆怀亭又用力亲了他一口，告诉他道：“我真的很高兴。”
    “我好像摸到一点边了。”陆怀亭笑着说道，但是温热的眼泪还是一直掉，掉在余琛的手背，余琛透过指尖的缝隙看到光，他能感觉陆怀亭的情绪，所以他摩挲着伸手触碰到陆怀亭的眼睛，轻声问道：“还有很多，你要吗？”
    陆怀亭闭上眼，让眼底的水光下坠，极小声问道：“可以要吗？”
    这样不贪心吗？
    他心里的顾虑大约像富士山或者喜马拉雅之类的山那样高。
    余琛却站在山顶，一点点挖，温柔又强硬地拥抱着他道：“你要什么都可以。”
    那些顾虑总有一天会被他挖的一干二净。
    用他的真心和爱意。
    梦境无法成为假设的现实，那他就重新给予一个美好的未来给陆怀亭。
    他们要相爱三十年，六十年，甚至是九十年，一辈子。
    第124章
    余琛飞快地冲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陆怀亭正在厨房热饭菜，暖光灯光下的单薄背影映在眼底，余琛发出轻微的动静，在不会吓到对方的情况下走到陆怀亭的身后，伸手揽住陆怀亭的肩膀，整个人依偎在陆怀亭的身旁，温柔道：“亭亭，做这么多菜辛苦了。”
    陆怀亭心中雀跃的感觉一直未消停，闻言微微动了动肩膀，小声道：“你爱吃就好，就是冷了重新热没有一开始的口感那么好……要不我给你重新做好了？”
    余琛哪里舍得他这样劳神费力，连忙道：“已经很好了，是我自己赶回来太晚。”
    陆怀亭心里明白他回来得有多不容易，轻轻摇头道：“我看了新闻，知道你今晚是回不来的，所以看到你回来……我很惊讶。”
    余琛听着他语气里透露出的细微担心，将脸贴在陆怀亭脖颈上，温声解释道：“嗯，飞机迫降在西岚机场，我和保镖租车开回来的，路上为了分流一路设卡，我找了关系所以耽搁了一会儿，本来应该给你发个消息说一声……但是手机完全没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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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页

    陆怀亭垂下眼，望着余琛伸到自己身前的双手，那手指修长，掌心的纹路像河流，他下意识将手放进余琛的手心，被一把握住。
    余琛低低笑道：“亭亭，亲一口好不好？”
    已经亲过了的，陆怀亭一边想着刚刚在门口的事，被余琛一边按在流理台上亲吻。
    温柔的痕迹坠落在皮肤，像是黑夜中的星星，点缀密布。
    两人重新吃上饭时，菜又凉了，好在是夏末初秋，不必再热第三次。
    “胡萝卜多吃对身体好。”束星星上午出去办事堵车，回来迟了一些，刚进门就听见某人在挑食，自家老板好言相劝道：“你实在不喜欢就算了，我下次炒土豆。”
    余琛现在最怕陆怀亭失望，闻言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丝就往嘴里放，还乖巧点头，‘囫囵吞枣’似咽下去，开口道：“今天你做了我就吃，早晨出门得急，没给你买花，待会儿一起去拐角处的花店看看么？”
    陆怀亭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不用了，昨天的花还很新鲜。”
    余琛瞥了一眼柜台上的花瓶，里面放着的白玫瑰果然很新鲜，花瓣上的露水晶莹剔透。
    “嗯，那你待会儿记得午睡，店让员工看着。”余琛又叮嘱一声，见陆怀亭点点头，他笑了笑，“下午我要去一趟银行办事，可能回来稍微晚一些，你在店里等我接你下班。”
    束星星已经见惯了腻腻歪歪的臭男人，目不斜视放下东西就进厨房拿碗准备吃饭，余琛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准备出门，陆怀亭送他去门口，回来一看，束星星坐在饭桌后面捧着个碗问道：“余老板怎么这么清闲啊，也不开店，当真不挣钱啊？”
    陆怀亭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他有自己的事要忙。”
    束星星喝了口汤，啧声道：“你是他对象你咋啥都不知道啊？”
    陆怀亭一愣，脸上的错愕十分明显，他想解释一些‘这种事情属于隐私’的观点，但是半晌也没找出说辞来。
    “你真的在意余琛吗？”
    “陆先生，关于你提出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多与你说的那位朋友沟通，你最大的问题是因为环境造就的自卑和偏执，这并不是你本人主观意义上造就而成的，又为什么要因为这个而去逃避呢？正视自我，与他人和解，两人之间的信任不就建立起来了吗？”
    “你说他并不够爱你，这是你认为的，还是你所能感受到的呢？……不不，这区别很大，你认为的来自于你的先入为主，你所能感受到的才是你的真心。”
    “你和他在一起，觉得快乐吗？”
    “既然有快乐，那自然就会有痛苦，可是这世上并不会有人因为痛苦太多就去放弃寻找快乐，我打个比方，如果让你放弃你的爱人……是的，我知道他不是你的爱人，我只是打个比方，你愿意放弃他吗？”
    【我放弃过了，可是他回头我就会再重新去抓住他……】
    “那为什么不抓住他呢？他既然让你快乐又让你痛苦，为什么不自私一点，抓住他只让自己快乐的部分呢？”
    【医生，人怎么会只有快乐的部分？】
    “是的，所以你也需要接受他让你痛苦的那部分，因为你爱他。”
    【那不是绕回来了吗？】
    “还是那个问题，你爱他，却不信任他，你在害怕什么？”
    【……怕他走。】
    “他会走吗？他怎么向你描述的呢？”
    【他说他不会走。】
    “陆先生，让我们试着相信自己是一个能够被人爱着的人好吗？”
    【……好。】
    “在我看来你很棒，坚强勇敢，温和纯善，你的温柔是千万人中耀眼的存在，过去的挫折和痛苦只是人生路上的垫脚石，你踩着他们才能走向更高更远的地方，那里有着温暖的阳光，美丽的鲜花，还有爱着你的人……他们希望你平安，健康，和天底下数千万的普通人一样，快乐地过好生命的每一天，你值得拥有爱，值得被爱，你的爱意同样也是拥有者的幸福，你要忘记过去的折磨，不需要用他们淬炼你的恐惧，你要学会在他人的爱意中寻找自我。”
    医生温柔如水的嗓音轻飘飘地落进耳中，陆怀亭过了许久才微微抬起眼，看着医生充满鼓励的表情，他轻轻动了动嘴角，低声道：【医生，我来之前想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如果他再一次走了，我是没有办法的，我唯一能够报复的也只有‘讨厌葡萄汁’这条路了……但是现在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我的恐惧并非来源于他，而是我自己。】
    【我如果一直想着他会走，就完全没有办法感受他的爱意。】
    “是的，所以你很在意他的话，就需要试图去相信他。”
    陆怀亭那天下午看过医生后心态放平了许多，此时听到束星星的问话，他想了想，说道：“我爱他算在意他吗？”
    束星星愣了愣，“你爱他当然算在意他？不然你爱他什么呢？”
    “嗯。”陆怀亭笑道：“我很爱他。”
    束星星被他爱来爱去绕得头晕，在她看来这俩臭男人每日腻腻歪歪跟老夫老妻已经没啥区别了，不知道为什么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和好？
    “那你们赶紧和好啊？整得跟小学生谈恋爱似的，磨磨唧唧，别过两年我和老齐孩子都生了你俩还在爱来爱去。”束星星放下筷子，哼唧道。
    --

 第202页

    陆怀亭眨眨眼，“……你和齐助理，已经到要生孩子的地步了吗？”
    “……”束星星瞪他，“你重点错了好不好！你们年纪也不小了，纠结啥啊，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就赶紧拜拜，别耽误各自找新欢的时间啊！”
    陆怀亭觉得好笑，摸摸她的头，笑道：“知道了，难为你操心。”
    下午下班的点，陆怀亭在店门口等了几分钟，远远就看见余琛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个花瓶，瞧见陆怀亭时他抬手挥了挥，然后加快了步子。
    “送你。”花瓶里有一枝红玫瑰，余琛递给了陆怀亭。
    陆怀亭顺手接了过来，低头看了看，想问余琛是什么意思，余琛却走过去帮他将店门关上，他没问出口，两人一同往余琛的车走。
    车上余琛说起下午去银行的事，陆怀亭望着花瓶接了几句话，余琛又道：“昨晚……”
    陆怀亭猛地抬头看他，脸色轻微泛红。
    余琛唇边含笑，开着车温柔说道：“我很喜欢。”
    大约是过了会儿，陆怀亭还没回答，余琛一个激灵，解释道：“我不是指我喜欢那种事的意思，也没有跟你在一起是为了那种事的意思，我说的我很喜欢，是指我很喜欢你。”
    陆怀亭还是没说话，余琛只好将车停在路边，偏过头去看他。
    陆怀亭正笑得眉眼微微弯起，一脸无辜地望着余琛，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余琛脑袋嗡嗡作响，脸瞬间就红了。
    这大概是他三十岁的人生中第一次这样狼狈，连遮掩的机会都没有，一双眼望进陆怀亭明亮的眸中，觉出里面的爱意，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脑袋空白，心底涌出的滚烫汹涌冲破胸膛，就连呼吸都带着滚烫的气息。
    “……那，那，我们回家。”半晌，他憋出一句结结巴巴的话来。
    脸红得彻底，心口滚烫，什么情绪也掩饰不住，全部落在陆怀亭的眼中。
    这叫陆怀亭一颗落入尘埃已久的心怦然而动。
    “回家亲一口吗？”他好奇地问道。
    余琛手一抖，差点把车钥匙拧断，不明白陆怀亭怎么这么大胆，他连脖子都红了一大片，蔓延进衬衫的衣领内。
    不明白余琛脸怎么这么红的陆怀亭懵了半秒，伸手去摸他的头，“你发烧了吗？”
    余琛微微偏过头，没回答。
    陆怀亭小声道：“那你发烧我们就不能亲了。”
    余琛猛地回头道：“没发烧，要亲！”
    第125章
    国庆节期间的甜品店很是忙碌，陆怀亭早出晚归，还有些着凉，连续咳了两天，余琛天天在家里炖冰糖雪梨，还熬了两罐秋梨膏。
    中午难得清闲片刻，陆怀亭捧着泡着秋梨膏的保温杯坐在门口晒太阳，隔壁的咖啡厅生意也很好，从门口望去能看见坐满的客座。
    余琛早晨送了他一支黄玫瑰，被他放进那个新买的花瓶里，阳光照在台子上，花瓶的玻璃折射光芒泛起彩虹色，陆怀亭端详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余琛拍了张照发过去。
    那边虽然忙得看不见人影，回消息倒是很快。
    ［别做午饭了，我现在就收工，你在门口等我。］
    陆怀亭微微抬头，五秒后果然看见余琛走了出来，陆怀亭刚想说些什么，余琛将手里的温牛奶递了过来，低声问道：“喝点牛奶，早晨新到的鲜牛奶。”
    陆怀亭拿起保温杯给他看，被他接了过去，“前两天医生说你免疫力低，这几天多补补。”余琛一边说一边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
    “……”陆怀亭沉默地在他的注视下将牛奶喝干净，余琛又将空杯子拿走扔进垃圾桶，折回来的时候还替陆怀亭的保温杯添了点热水。
    “我订了一家餐厅，就在拐角不远处，”余琛顿了顿，看了眼陆怀亭穿着单薄，他忍不住问道：“你冷不冷？要不要多穿件外套？”
    已经被慰问很久的陆怀亭此时才找到说话的机会，弯了弯眼睛，他笑道：“不用了，今天天气刚刚好。”
    余琛不放心地摸摸他的手，觉得温热，心里踏实了点，下意识低头亲了一口陆怀亭的手背。
    “……”陆怀亭一愣，被余琛捉着手十指相扣了两秒，那人才松开。
    “午饭吃完我送你回店里睡一觉，晚些时候我们去商场买点衣服，昨儿收拾柜子我觉得你衣服少了点……顺便，嗯……买点生活用品。”余琛领着人往餐厅走，说话间总是望着陆怀亭，仿佛挪不开视线。
    陆怀亭在他身侧，应声道：“好啊。”
    “昨天齐韵说想下个月休两周的假，你觉得怎么样？”余琛说道。
    陆怀亭偏头与他对视，笑着说道：“当然要给，他是要带星星出门约会。”
    束星星女士为了他俩的爱情属实付出太多，余琛闻言也笑了一下，“知道了，这确实不能不给。”
    午餐余琛专门订了一大盅佛跳墙，端上来的时候陆怀亭都有些无奈，一个小感冒加轻微咳嗽，医生就说了一句可能是免疫力低导致，余琛这几天简直要拿人参鹿茸给他补出内伤。
    “这么多我们两个根本吃不掉，很浪费的。”他看着余琛兴致勃勃地给他盛汤，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他很少会开口去对余琛指手画脚，日常生活中也尽量避免对余琛做的事情说的话语去开口，此时说完又开始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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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3页

    想要补救说些什么，余琛将碗放在他面前，笑道：“没关系，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来的我吃，我吃不下就打包带回去多吃两顿，不会浪费的。”
    陆怀亭埋头喝了一口汤，咽下心底莫名涌上来的情绪。
    余琛看着他吃东西，时不时给他加点，看他实在吃不下碗里的便拿纸给他擦了擦嘴角，然后拿过陆怀亭的碗直接吃完。
    陆怀亭怔怔地盯着他的动作，憋出一句，“不是有这么多……”
    余琛装无辜道：“不能浪费嘛。”
    陆怀亭后知后觉想起道：“可是我感冒了，你怎么……”
    余琛盛了碗新的，咕噜两口汤，说道：“我免疫力很好的，不会感冒。”
    “那……”那也用不着这样。
    陆怀亭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双眼巴巴地望着余琛。倒是惹得余琛心痒难耐地看了他好几眼，想亲。
    想着吃完再亲，余琛两口喝完，拿纸巾一抹嘴，对着陆怀亭的脸就亲了两口，还含糊道：“吃老婆的剩饭有什么关系？”
    “……”陆怀亭叫他占便宜惯了，也没躲，任由某鱼亲了好几口，这才叫服务生将剩下的打包。
    出了餐厅，余琛又伸手握住他的手，捏捏手心，摸摸手指，突然顿住了。
    陆怀亭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轻声道：“怎么了？”
    余琛朝他抿唇笑了下，“走吧，送你回店里。”
    他不愿意说的事陆怀亭是绝对不会强求的，闻言也沉默地跟着余琛往回走。
    国庆节的长假路上总是熙熙攘攘，余琛的手臂贴着陆怀亭的手臂，两人在路上并行。
    到了店门口，陆怀亭想开口让余琛也午睡一会儿，余琛却先开口道：“我失败了，以为你会问我呢，看来老婆对我这种没用的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陆怀亭一个激灵，当即就要解释，余琛抢先亲了他一口，“稍等一会，先听我说。”
    “我知道我这是无理取闹的要求，想要你对我多一点信任，不要再萎缩，坦诚相待，但是目前看来还是有些困难，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过去对你的所作所为。”余琛微微垂下眼，他比陆怀亭高一些，刚好能望进陆怀亭的眼底，那震颤着的迷茫让余琛心尖发疼，但是他忍住了，这些疼也是他曾经让陆怀亭经受过的。
    “我知道心理上的问题可能需要一辈子去治愈，不能一蹴而就，所以没关系，我刚刚说的话并不是在指责你，更不是质问，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任何事情任何问题都可以和我说，我一切与你有关的都能够理解并且接受，因为这源于我爱你，这是你的底气，我希望这同样也能给你带来勇气，希望你不要畏惧我，更不要放弃我。”
    陆怀亭张张嘴，余琛伸手捏捏他的鼻尖，笑道：“我刚刚摸着你的手指，发现自己忘记给你戒指了。”
    陆怀亭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他动了动，被余琛握住蜷缩起来的手指，很轻很轻地低头亲吻了一下。
    “想和你结婚。”
    “亭亭，和我结婚好不好？”
    第126章 完结
    节假日的商场通道熙熙攘攘，陆怀亭被余琛牵着手逛了几家服装店，买了一堆秋冬季的衬衫毛衣风衣棉服，签单签到陆怀亭脸色都有些发白，把余琛偷偷拉到试衣间，小声道：“够啦，不用再买了……你现在也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我们要省着点花。”
    余琛觉得刚刚门口的那件毛衣还挺好看，想拿进来给陆怀亭试试，闻言低头看了一眼陆怀亭的脸色，好笑道：“给你买衣服的钱我还是有的，而且衣服穿着舒服就很好，不用太在意价格。”
    陆怀亭抿了抿唇，“太贵了，一件衬衫六七千……没必要买这样的。”
    余琛没说话，只摸摸他的脖子，安抚地亲了他一口。
    衣服贵有贵的道理，他收拾陆怀亭的衣服总觉得这人过于节约了些，衣服质量毛毛糙糙，手感也很一般，洗了两次就开线，实在是没什么穿的必要。
    留下地址等店员送货，余琛牵着陆怀亭去了旁边的懒人沙发坐下。
    “不回家吗？”陆怀亭左右张望地看着路过的人群，像他们一样牵手的情侣很多，他安心一些，望着余琛小声问道。
    余琛温柔道：“等一会儿，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一楼商超给家里添点菜和水果。”
    陆怀亭听着就要起身和他一块儿，被余琛笑着安抚坐下，听着余琛轻声解释道：“感觉你今天有些累，坐着休息一会吧，我很快就回来。”
    余琛说罢转身走向扶梯，中途顿了顿，朝另一边走去，陆怀亭望着他的背影发起愣。
    果然余琛的身影很快又从人群中冒出来，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快步走过来递给了陆怀亭，边笑边说，“二楼原来也有茶饮店。”
    陆怀亭接过热乎着的巧克力奶茶，低头喝了一口，抬头望余琛，嘟囔道：“快点回来。”
    陆怀亭捧着奶茶看着来往的路人，一家人居多，小孩多半是蹦蹦跳跳的，大人跟在后面念叨，也有许多情侣，男人牵着女人，十指相扣，仿佛一刻也不能分离。
    想到这里陆怀亭笑出声，觉得自己和余琛也是这样的，余琛只是下楼买个菜，他坐在这里倒是想念了起来。
    “秦哥，你说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像嫂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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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4页

    “余总，你眼睛有问题的话我可以帮你挂眼科。”
    “哎，哥怎么这么讨厌，我视力5.5好不好～”
    “……余理，现在是在工作，你再这样胡说八道乱撒娇我就把你头发全部剪了。”
    “啧。”男人轻微地发出一声不满，陆怀亭听得格外清楚，微微抬头，眼前站着的男人果然是那个欺负余琛、惹讨人厌的坏弟弟。
    身旁站着的另一个男人陆怀亭没见过，望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嫂子晚上好啊。”余理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
    陆怀亭捧着奶茶喝了一口，没理他。
    “怎么还生气，骗你的是我哥，又不是我。”余理蹙起眉，有些委屈地说道。
    见陆怀亭还是不理他，余理蹲下身，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说道：“嫂子明知道我哥在外面有好几家公司还这样护着我哥，真是不公平。”
    陆怀亭抬起眼，目光凝住了，“什么？”
    余琛将陆怀亭爱吃的零食丢进购物车，电话响了，皱着眉头接起电话，顺手又拿了两包陆怀亭拿来磨牙的牛肉干丢进去。
    “喂？……审批有困难？”他停住动作，听着手机那头略微慌张的声音微微眯起眼睛，“官方那边与我们的协议签得好好的，有什么理由不批，我们所有的申报程序都是符合国家规定的，谁不批？卡在哪里？今晚出相应的情况说明给我，明天我去谈。”
    “嗯，公益性的基金项目是政府扶持……行，你沟通完再回个电话给我，我在外面，先挂了。”
    挂了电话，余琛打开微信对着货架上的新产品拍了张照发给陆怀亭。
    ［你喜欢这种零食吗？］
    手机震了震，陆怀亭却顾不上看，听着余理笑吟吟地举着手机同他道：“他没同你讲吗？他大学时期就在德国那边创办了信息技术类企业，主要经营信息技术服务与咨询，现在发展已经很好啦——年营利上百亿吧，虽然年初他置换公司卖了一部分股权，还得给股东分红，不过也够赚啦，还有为了把你讨厌的那个陈洋送进监狱，我哥可是把刚起步的化工企业折价卖了出去。”
    陆怀亭皱起眉，“说大话也有个限度，他这么有钱了，还卖刚起步的化工企业做什么？”
    余理顿了顿，笑起来，“是，不过十四个亿的流动资产可不是想拿就能拿出来的，他还得通过股东大会决议，我哥一心想替你出气，哪里等得急呢？”
    “……”陆怀亭表情微变，“……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余理站起身，轻“哎”了一声，乐道：“他这么厉害，不差钱也不差权的，把余氏送给我也全是他自愿，嫂子再生我的气就不应该了吧？”
    一旁的秦淮拧眉看向陆怀亭，那人一点也不像‘早知此事’的模样，脸色苍白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
    陆怀亭指尖微微发颤。
    怪不得余琛一点也不着急，也完全不在乎，原来是一切都准备好的，自己对于他‘失去人生目标’的沾沾自喜反而显得格外可笑。
    他沉默良久，抬头看见余理笑着的模样，他冷声道：“那你为什么拥有了余氏还不知足？”
    “余琛不稀罕和你争抢，你反而咄咄逼人，是生活过得不如意吗？这么喜欢找存在感？”他话里话外带着刺，刺得余理脸色沉下来，反驳道：“那你呢？你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现在他还要骗你，你过得很如意吗？”
    简直莫名其妙，陆怀亭暗自心想，他不耐地站起身，转身就要走。
    “你除了逃避还会做什么？爱他爱得跟条狗似的，他对你很好吗？”余理跟着说道。
    陆怀亭皱着眉头回头，“余先生，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我和余琛的事和你有关系吗？我是否逃避，他骗我与否，与你何干？”
    “你们过得不幸福。”余理半晌憋出一句。
    陆怀亭简直气笑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谁让他天天说你最爱他。”余理说道。
    陆怀亭抿了抿唇，“……”
    陆怀亭觉得和这人完全无法沟通，像个神经病，他抬腿就走，也顾不上在原地等余琛了。
    倒是秦淮急忙追了过来，看了一眼气呼呼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余理，他出声喊住陆怀亭，轻声解释道：“陆先生，我是秦淮，余总的特助……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是请您务必不要听余理胡说八道，这小子脑子不正常，心理有问题，他不喜欢大家说余琛好，所以对您出言不逊，您也不用和他计较，余总自然会收拾他的。”
    陆怀亭脸色稍缓，语气跟着温和道：“我明白。”顿了顿，他又道：“但是公司的事，是真的对吗？”
    秦淮一愣，许久才开口道：“我个人认为事业与爱情并不冲突，你们过去的事我了解一二，明白余琛追求的目标对您造成的伤害，但是……一贫如洗一无所有的余琛，真的还是您爱的那个人吗？您真的舍得他这样的人一事无成吗？”
    陆怀亭沉默地垂下眼，没说话。
    他当然不舍得，余琛是天之骄子，天天和他一块儿守着个咖啡厅，他每天看着心里也很焦虑难安。
    秦淮又道：“他这样辛苦地隐瞒您，是因为知道过去的伤害无法弥补，并非是故意骗您来取乐，陆先生，真心与假意都是很好分辨的东西，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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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5页

    “琛啊，你明儿有空吗？晶晶说他明天要做下午茶请亭亭来玩，让我顺便问你一嘴。”魏西的视频刚接通就冒出一大串。
    余琛正刷卡付钱，闻言道：“我老婆有我就有，还有事么？没事挂了。”
    “德性，谁没老婆啊！”魏西回了一嘴，率先挂断。
    余琛无奈地笑了一下，将东西都拿好先送去车里，陆怀亭的微信还没回过来，他折回去找人。
    刚到扶梯口就见陆怀亭从上面下来，余琛连忙喊了声“亭亭！”，陆怀亭闻声望过来，余琛笑得眼角微眯朝他伸手。
    陆怀亭抿着唇，琥珀似的眼睛望着他，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闷闷道：“怎么这么久？”
    余琛立刻道歉道：“抱歉，一不小心就买了很多。”
    陆怀亭抬头瞥他一眼，“……买了什么？”
    余琛牵着他的手往车子走去，边走边道：“牛肉干，芒果汁，芒果味的软糖……”
    到了车边他还在讲，“你上次不是说想吃银鳕鱼，我今天正好碰上了刚出库的，还有你总念叨的白蛤炒蒜苔……”
    除了几个日用品，每一样都是陆怀亭爱吃的，想吃的。
    余琛转过来先给陆怀亭开了车门，等人上去了，他才坐回驾驶室，给陆怀亭系安全带，“不过我这厨艺堪忧，家里还是得看我们陆大厨。”
    陆怀亭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余琛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以为他是感冒发困，摸摸额头觉得也不烫，又怕他在车上睡着着凉，开口挑起话题道：“津京让我们明天下午去他那儿喝茶，你说带什么礼物去比较好？”
    话音落地，好一会儿，陆怀亭眨眨眼，淡淡道：“你决定吧。”
    余琛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舒服吗？”他觉出了陆怀亭的情绪。
    陆怀亭沉默了两秒，“有点。”
    “喉咙吗？还是肚子？”余琛明显的着急起来，语气都微微不稳，“我现在开车去医院，你冷不冷？车后座的毯子你拿来盖一下。”
    陆怀亭就这么瞧着他，听着他说的话，恍惚间想起年少时的余琛。
    高高在上意气风发，却又唯独对他这么个孤僻又懦弱的怪咖好。
    好又只比别人好一点点，说走就走。
    回过神来，余琛已经把车停下来，要去拿毯子，一起身就被陆怀亭抓住衣袖，很轻很轻地问道：“真的不会走了吗？”
    那语气太轻，太淡，仿佛被风一吹就能像云一样散去。
    余琛停下动作，认真地点点头，“对，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不会走，谁也别想让我走，包括你。”
    陆怀亭闭上眼睛轻微抽气，睁开眼又笑了笑，“你觉得我像不像笨蛋？”
    余琛惊讶地挑起眉，“不像，像小猫。”
    “小猫是笨蛋。”陆怀亭喃喃道，鼓起勇气又问道：“你会一直爱我吗？不为人生目标抛弃我，将我纳入你的人生规划中。”
    余琛这次停顿了十来秒，在陆怀亭呼吸都变得轻浅起来的时候，他突然笑出声，“你是不是没有看我写的那份可行性报告？那上面写着我所有的人生规划。”
    陆怀亭确实没打开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
    此刻他想去看又觉得没必要，开口问道：“是什么？”
    余琛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好一会儿才道：“我余生的所有人生规划都是爱你。”
    “不为任何目的利益选择抛弃你，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对你的约定。”
    言语的冲击力实在太过强烈，有那么一瞬间，陆怀亭是听不见任何来自周围的声音，他的所见所闻所能触及只有余琛。
    过去的伤害和折磨在他心上刻画出了许多伤痕，此时此刻仿佛被余琛爱惜珍重地捧起来放进了温柔的水中，心漂浮在爱意里。
    陆怀亭忍不住抬手捂住眼，觉得自己很没用，也很可笑，他总是执着地抓住无人在意的细节反复徘徊，总是捂着伤口促使溃烂，不敢打开看，也不敢让别人看。
    他平复了一会儿，微微带着哭腔问道：“那……你愿意和我这样无趣的人，过一辈子吗？我不能给你造就任何成就，不能给你任何生意上的帮助，甚至可能会因为心理原因和性格因素对你造成困扰，你愿意吗？”
    余琛静静地看着他发红的眼尾，忍不住半起身凑过去亲了陆怀亭一口，又一口，再一口。
    “爱你是我最大的成就。”他温柔、克制地说道。
    他很想告诉陆怀亭这些都是不需要你去烦恼的问题，这一切我都会解决掉，我要用我的爱我的真心去抚平过去对你造成的一切痛苦，但是人的一生太长，他要在最后才能完完全全地看到陆怀亭因为他的爱而抚平伤痕，才能告诉陆怀亭。
    温热的触感滴在手背，余琛抬手替陆怀亭擦了擦，无奈地将人抱在怀里叹气道：“怎么感觉你把我求婚的台词都说了一遍，到底谁是谁老婆？”
    陆怀亭抽抽噎噎地哭湿了他的衣领，余琛心里又酸又涩，黏黏糊糊揉成一团。
    他想，小猫才不是笨蛋，小猫什么都明白。
    余琛的戒指一直是戴在手上的，他安抚着陆怀亭，低头亲了好几口，“还难受吗？”
    陆怀亭在他怀里摇摇头。
    三十岁的人了，当真像一只猫，可爱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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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琛吧唧亲一大口，将手上的戒指取下来替陆怀亭戴上，郑重宣布道：“现在我就是你名副其实的老公了。”
    陆怀亭听着一愣，余琛又道：“能不能喊一声给我听听？”
    陆怀亭头一偏，没搭理他，却蜷缩起手指，用力地将带有余琛手温的戒指握在手心里。
    “余……鱼，明天，陪我去看妈妈，可以吗？”半晌，他轻声问道。
    余琛先是愣了愣，而后眼睛一亮，情不自禁道：“嗯，明天去看……去看妈妈。”
    属于陆怀亭的那枚戒指余琛放在了自己的行李箱里，回家的第一时间就要换给陆怀亭，对方却接过戒指给他戴上，然后笑着，小声说道：“下次你再走，我手上的戒指刻的是我的名字，我就不还给你了。”
    余琛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真这么想的，半蹲着身子严肃看向坐在床边的陆怀亭道：“我再也不会走，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陆怀亭乖巧地应道：“好。”
    卧室里放着余琛前两天去花店买来的茉莉花，含苞待放也香气怡人，陆怀亭闻着花香，被余琛轻轻地推倒，听着余琛窸窸窣窣在床铺翻动的声音，很快，他抱着自己开始碎碎念，陆怀亭闭上眼睛任由他亲吻，唯有那句“我爱你”最清晰。
    他迷迷糊糊地想，这不是过去的梦吗？
    那个他曾经万分渴求成为现实的梦。
    原来余琛真的帮他实现了。
    陆文秀的墓在余琛妈妈的旁边，余琛先带陆怀亭去了自己妈妈的墓前，介绍了陆怀亭，很快就带着陆怀亭走到陆文秀的墓碑前。
    “阿姨。”他看了一眼陆怀亭，轻轻喊道：“我和亭亭来看你了。”
    陆怀亭紧张地手心都是汗，余琛平静地与他十指相扣，继续道：“我和亭亭擅自私定终身了，所以就擅自改口喊您妈妈。”
    陆怀亭抬头看他，他摸摸陆怀亭的后颈，轻声道：“妈妈，亭亭有像你所期望的那样逐渐成长，他很坚强，也很勇敢，大家所谓的心理疾病和性格怯懦造就了他的痛苦，他努力地去生活，去改变，我相信您在天之灵也会感受到他有多棒。”
    “我过去做了许多的错事，给亭亭带来了许多麻烦和折磨，您如果知道也会很生气吧，捧在手心的宝贝被人这么欺负……”余琛说着垂下眼，语气真诚道：“您放心，往后余生我会连同您那份家人的爱加倍去爱他。”
    余琛沉默了片刻，“……谢谢您把他带给我。”
    陆文秀的弥留之际对他所说过的话有诸多都是祈求，她希望这个人能够善待他的儿子。
    余琛回忆起那些话，心中百感交集，只好捏捏陆怀亭的手心。
    陆怀亭眨眨眼，朝他笑了笑，“……妈妈很满意你的，不要愁眉苦脸啦。”
    “嗯，你在这儿陪妈妈一会儿吧，我去买瓶牛奶给你。”余琛知道他早就想来看妈妈，便找了个理由专门给他留出独处的时间来。
    陆怀亭微微点头，将手里捧着的一捧茉莉花放到碑前，轻声道：“妈妈，别人都说看过世的人要送菊花，但是您喜欢茉莉，我就给您买茉莉啦。”
    秋日的阳光泛着凉风，吹动的草地夹杂着枯黄的落叶，鲜绿的茉莉花独树一帜，形成花香四溢的一道景。
    “刚刚和你说话的，是你最宝贝的那个小余，在医院的时候您都知道，对吗？您这么聪明。”陆怀亭嘴角含笑，“兴许是妈妈替我许了愿，他当真回头来爱我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爱我，但是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是爱我的。”
    “我做人实在差劲，也许世上只有妈妈和他能够容忍我，知道他有公司的时候我是很心灰意冷……觉得他欺骗了我，自己又变成天底下最笨的那个笨蛋了，可是他是为了什么？他天之骄子，高高在上，有什么必要因为需要我爱他去遮遮掩掩吗？我想不明白，唯一能解释的只有他爱我，所以学会了骗人。”
    “他还为我做了许多，就当我是全世界最记吃不记打的笨蛋好了，我真的觉得很喜欢。”陆怀亭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喜欢他为我做的一切，这让我觉得很满足。”
    “昨天趁他不注意我偷偷百度到了他的公司，还有旗下的基金会，果然那个‘胡萝卜’就是他……傻乎乎的，可是看到他最新设立的‘心理健康专项基金’，觉得心里很奇怪，说不出来的感觉……”
    茉莉花的花朵被风吹得晃动，陆怀亭俯下身将额头贴近墓碑，很轻很轻地问道：“妈妈，我想再尝试一次，无论结果如何，您也会支持我的对吗？。”
    他不再这般没有安全感，他鼓起勇气、全心全意地相信了他的爱人足够爱他。
    不会像曾经那般弃他如敝屣。
    不会像那只被丢掉的小猫，再也回不来。
    他赌他的爱人爱他，再也不会丢弃他。
    余琛的牛奶买得很快，在墓园口等了一会儿才往上走，准备接陆怀亭回家。
    走到一半正好碰到陆怀亭下来。两人相视一笑，余琛向前举起自己买的牛奶，喊道：“快过来喝牛奶。”
    陆怀亭快着步子朝他跑来，脸色红润，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余琛帮他拧开盖子，他便就着余琛喂他的动作喝了一口，还舔了舔嘴角的奶沫。
    秋天的风有些凉，余琛摸摸他的手，觉得还算温热，便握着一起朝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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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妈妈说什么了？这么高兴。”他温声问道。
    陆怀亭偏过头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用力亲了他嘴唇一口，紧接着在余琛耳边笑道：“我问妈妈满意你这个媳妇吗？”
    余琛挑起眉，“然后呢？”
    陆怀亭小声说道：“妈妈说，小余是个好人。”
    余琛神色一顿，忍不住地笑出声，“是，你们陆家祖传的‘好人’卡。”
    两人走出墓园，陆怀亭回头看了一眼，余琛在他身旁陪着他，好一会儿，陆怀亭回过头拉起余琛的手，“走吧，回家了。”
    余琛点点头，牵着他，“中午回家做打卤面你吃，待会儿去小区门口买点葱，上次你说的那个溏心蛋我学会了。”
    “好。”
    “老婆。”余琛喊了一声。
    陆怀亭应声道：“嗯？”
    余琛张嘴又顿住了，磨磨唧唧才冒出一句，“想吃你做的翻糖蛋糕。”
    “……”陆怀亭脚步一顿，低头闷闷地笑了笑，很快便道：“好。”
    阳光实在太好，凉凉的风吹在脸上也不觉得冷，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稍稍一动，就把里面灌满了的糖水溢了出来。
    路边一只小猫钻进了余琛的车底，余琛发动之前莫名察觉到了什么，下车转了一圈，将小猫抱了起来。
    “亭亭，这有只小猫。”
    “……”
    “带回家吧？快入冬了，很容易冻死。”
    陆怀亭沉默了一会儿，心中的刺痛被温暖的阳光融化了些许，他鼓起勇气看了一眼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猫，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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