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蔗糖》 第1页 《查无蔗糖》作者:绊倒铁盒【完结】 文案 年念×付鲸梦 白色小猫咪受VS民谣歌手攻 付鲸梦初遇年念的时候,他正在公厕的隔间里蹲着,且非常悲催地从壁挂抽纸盒里抽出了最后一截卫生纸。他敲敲隔板,让旁边坑位的兄弟再给他递几张,从门板下面的缝隙里伸过来一只非常好看的手。 等他好不容易出了坑,扭头一看,发现旁边坑位出来的是一个长得好乖的男孩子,只是,他没有穿衣服…… 后来自家小朋友经常背着自己去找朋友玩,还带回来好多小道具,付鲸梦吃醋好久,才发现那两人原来都是0(╬ ̄皿 ̄)! 年念(喜悦):哥哥你看,我找到了气球! 付鲸梦(崩溃):极致享受,加倍快乐?? — 副CP:酷拽黑猫受×纨绔忠犬攻 费南:我们可不可以试试看? 齐橙:行啊。 费南尾巴摇成螺旋桨。 齐橙:在我这里,试试看的意思是…… 齐橙:随便你怎么试,反正我不看。 — 小猫咪救赎人类的日常向小甜饼,建议睡前随便看看。 自我治愈产物,不会收费,喜欢的话只求收藏和关注下作者,欢迎不开心时来吸猫! @绊倒铁盒盒盒盒 可以聊天or可能有随机掉落的未放出段落 — 我生来自由,天性浪漫,不做锦笼鸟,惟做琼海鲸。 第1章 带我回家 ======================== 付鲸梦从三十米高的天台上狂奔下来,钻入路边破败的公共厕所。开门关门蹲下,一气呵成。 人有三急,就算是再生死攸关的事,都比不过这个急。 付鲸梦有些懊恼,他刚刚想做的事被打断了,很丢人,也有点迷茫。 一时间他想起很多刚刚在天台上没来得及考虑的琐事,比如垃圾没有倒,卧室里的龟背竹还没来得及浇水,屋外的床单忘记收回来,而天气预报似乎报了今晚有雨。 应该是那种很酣畅很凉爽的秋雨。 在公厕潮湿又熏人的气味里,他脑袋难得放空了一阵,直到脚麻,他将身体重量移到另一只脚上,在电流窜过脚面的迷人感受中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向了一旁的壁挂卷纸盒。 他用力一抽,最后一截纸软塌塌地、很不情愿地被拽了出来。 这么一小节,单薄,羸弱,还没有巴掌大。 一张屁股大约是三个巴掌的大小。 他心脏抽搐了一下,伸手在卷纸盒里又摸索一圈,只扒拉出一个空空的卷纸芯筒。他面色惨白,思考了两秒将卷纸芯拆开擦屁屁的可能性。 最后他选择放弃,相比之下,努力将剩下的那截纸分成三份,显然更具有可行性。 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的隔间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好像有人走进去。这人脚步声轻悄悄的,像是刻意垫着脚尖。 付鲸梦没有多想,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敲敲两个隔间之间的隔板:“兄弟,没纸了,递一点纸过来可以吗?” 他自觉话说得很诚恳,很卑微,谁会拒绝一个这样令人尴尬的请求呢? 可对面沉默很久,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来回应他。也许是他也没有纸?还是他已经走了?付鲸梦没勇气再催问一次,上厕所没有纸这种事,怎么也不值得大肆宣扬,他有点不好意思,在这样令人忐忑的寂静中他的耳根烫了起来。 突然对面隔间传来抽纸的声音,咕噜噜地,过了没多久,从隔板最底下的缝隙中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 作为一个男人的手,它生得极漂亮,纤细修长,骨骼分明,青色的血管隐没在几乎看不见毛孔的皮肤之下,像是一盏精致的汝窑瓷。 付鲸梦愣了愣,将手伸过去接住,指尖碰到对方的指尖,是有温度的柔软。他收下纸,磕磕绊绊道了声谢。 对方没有说什么,那只手从缝隙里又消失了。 不论对方多没礼貌,总归是救命恩人。付鲸梦忍住没有腹诽,他推开门走出去,瞥了一眼旁边的隔间。 斑驳的木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一丝声响。 他踏过湿漉漉的地面,走到洗手台洗手,刚把水龙头拧开,那扇隔间的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浑身一个激灵,脑袋蹭地扭过去看。 扶在门沿上的还是那只白皙的手,紧接着一只赤裸的脚踏了出来。 这就有点奇怪了,付鲸梦蹙着眉,谁进公共厕所不穿鞋? 随后一个身子从门后闪了出来,付鲸梦只觉眼前一花,顿时白茫茫一片。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头发有一点卷,灯光下泛着栗色。他身材高挑,长得极清秀,嘴唇是湿漉漉的浅粉色,眼睛很亮,长长的眼睫绕着那颗很亮的星辰,像是守护珍珠的蚌。 付鲸梦眼睛瞪得像铜铃,努力将目光锁定在自己适宜观看的那部分人体部位上,两瓣嘴唇开开合合,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最后好不容易结巴了一下:“你……你他妈……” 男孩抬头看过来,眼神有一点好奇,又带着询问。 那眼神太亮了,水汪汪的,顶上的灯光都显得黯淡。 付鲸梦被那纯澈的目光一噎,瞬间就自我反省、立地成佛了,想到对方成没成年还不好说,硬生生把脏话咽了回去:“你怎么不穿衣服?!” -- 第2页 有什么会比蹲坑时抽出最后一截纸更窒息的场面吗? 有。 那就是出来以后,看到一个裸男。 其实付鲸梦平时很斯文,戴个银色细边框的眼镜,挺矜贵的一个人,父亲做珠宝生意,母亲是大学教授,管教也严,他平常不怎么说脏话的。但此情此景此人,他没忍住。 付鲸梦第一反应是,这个年轻的男孩子在公共厕所的隔间里跟小情人脱了衣服云雨。 他下意识抻头瞧了瞧隔间里面,空无一人。 男孩好像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迎着付鲸梦的眼光抻了抻赤裸的身子,那身体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我没捡到合适的衣服。” 付鲸梦觉得口舌干涩,艰难追问:“你家里人呢?” 那男孩摇头。 智商低下的流浪儿童? 付鲸梦心软了,回过神想起水还开着,连忙拧紧关掉。 哗啦啦的水声消失了,厕所里变得过分静谧。 付鲸梦一时觉得自己在一场梦里,好像很不真实。那个男孩试探着朝他走了一步,付鲸梦忍不住啧了一声,他觉得干干净净的一个男孩子踏在这地上,脏了。 男孩立刻站住了,很乖巧的样子,两只脚上下搓着,像是在等他发话。 “你别动了。我回去给你拿一套衣服。”付鲸梦推着男孩精致的肩胛骨将他藏进隔间里,“我家很近,很快回来,你别这样乱跑。” 他也不是没想过立刻报警,但总归要让这个孩子先把衣服穿上。 一个人总要有些体面和尊严,更何况,他长得还那么好看。 珍珠蒙尘,总归是令人不忍的。 付鲸梦带着一身衣服鞋子风尘仆仆跑回公厕的时候,月亮刚爬上来,秋日的夜晚凉意渐深,他穿着风衣都觉得并不暖和,他很担心他。 有人刚从厕所出来,蛮奇怪地看了手上大包小包的付鲸梦一眼。 他照直进了厕所,待那人走远了,他拍拍紧闭的隔间门。 “你还在吗?” 敲了两声,没有回音,就在他以为男孩出了什么事的时候,隔间门开了。 男孩睡眼惺忪地好像刚刚窝在马桶盖上眯了一觉,眼尾有点泛红,额上的红印从碎发下露出一点来,像是条不慎滑走的金鱼。 他将衣服递进去:“你先把衣服裤子穿上。” 男孩乖乖穿上了,套头卫衣搅扰地头发乱蓬蓬的。付鲸梦没忍住,抚平了他高高翘起的呆毛。 “然后我们再去洗脚。”付鲸梦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步—— 第一步打开冰箱。 第二步把大象放进去。 第三步…… 男孩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涮洗拖把的地方,把脚冲干净,又用纸巾擦干,俯下身将付鲸梦递过来的运动鞋穿上,干净利落地将鞋带系上一个蝴蝶结。 待他站起身,一身白色的连帽卫衣和一条牛仔裤,一双运动鞋,虽然付鲸梦的衣服他穿起来有一点点大了,但还是好看得不像话。付鲸梦突然觉得他一点也不像一个智障儿童。 “你几岁了?”付鲸梦问。 那男孩数了数手指,仿佛算了一笔大帐,最后说道:“大约该是19岁。” 倒是成年了,付鲸梦松了口气,就是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现在看起来暖和多了。”他又问,“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男孩又摇头。付鲸梦想,既然已经成年了,又没有家人,警察来了估计也很难办。这么大的男孩子,自己总有去处吧。 他如此想到。毕竟他自己也是自顾不暇了。 “那你……”付鲸梦刚想说“你从哪来回哪去,江湖再见,就此别过”,男孩先开口了。 他将手揣进腰间的口袋里,像是一只嚼着树叶的树袋熊,歪着脑袋天真地看着他。 “我给你递纸了,你得带我回家。” “……” 付鲸梦有点被他的幼稚威胁到,扶了扶眼镜,有些无奈:“好吧,那你家在哪?” “是回你家。”男孩笑了起来,“我没有家。” -------------------- 谨以此书献给Hanny、阿毛、擎天柱、颂和碳酸诗,献给一切追而不及的人,求而不得的爱,得到过又失去了的生活梦想。愿我们,都能像小猫咪一样一往无前,像付鲸梦一样得偿所愿。 第2章 哥哥 ==================== 他眉眼弯弯,笑起来像一颗软糖。有很多颜色的那种。 付鲸梦没想到一个笑容的冲击力竟有如此之大,他有点乱,他想,姑且让他在我那将就一夜吧。 月亮被乌云压住了,夜风潮湿得很,天空正在积蓄雨水,沿着河道有很多低飞的蜻蜓。 男孩很感兴趣,伸出手去抓他们,他总是能精准地抓到它们的翅膀,再将它们放走。付鲸梦知道在一些小村庄,孩子们是很擅长同昆虫玩耍的。 他看了他一会,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刚放飞了一只蜻蜓,眸子里有细碎的笑意:“年念,过年的年,思念的念。” “我叫付鲸梦。” 年念似乎对这个名字不是很感兴趣,过了好一会他问:“哥哥,哪个是你家?” 付鲸梦有点儿为难,被叫名字是萍水相逢,被叫哥哥,就变成了一种责任。他抬起扛着重任的臂膀,遥遥指向路尽头一栋亮着灯的小平房,那是他外公外婆留下来的老房子。 -- 第3页 “那个就是我家。” 灯光在年念的眼底像是一抹绽放的烟火,走得越近,绽放地越明亮。付鲸梦发觉年念漂亮的眼睛有些奇怪,他好像可以整个瞳仁里只装着一样事物,这或许正是他双眸澄澈的由来。 人们总是看得太多,乱花渐欲迷人眼。只有年念不同。 一进家门,付鲸梦显得很局促。 他为人整洁,但敌不过房子太小太拥挤。这间平房很老,有些破败,外墙的墙皮有几块不翼而飞,电线盘根错节着飞跃上空。 它就像是一个被城市现代化进程遗忘的角落。 “条件比较简陋。”他对年念说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他得先出去,年念才能错身坐进沙发里。 年念将腿盘到沙发上,整个人陷进去,笑眯眯地说:“我不觉得啊,我很喜欢,特别喜欢房子外面的……植物。” 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有一些是绿油油的,有一些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随风摇曳多姿,泥土的清香很迷人,会引来蜜蜂、蜗牛、蚯蚓和鼠妇。他想象了一下,真的很喜欢。 付鲸梦笑了,他一向很有植物缘,他说:“门口种的是绣球,刚开败了一季,要到明年夏天才开花,架子上盘着藤的是葡萄,小花是雏菊,能开很久。” 年念很认真地听付鲸梦说完这些,他又说:“哥哥,我有点饿了。” 付鲸梦打开冰箱,几乎算得上空空如也。 他从角落里翻出一盒牛奶,一块巧克力,和一根火腿肠,摊开掌心:“只有这些,先凑合一下。” 年念伸出手飞快地拿走了牛奶和火腿肠,又瞥了巧克力一眼,眼神有一点嫌弃:“我不吃糖。” 笑起来像是软糖一样的男孩子不喜欢吃糖,付鲸梦哑然失笑。 年念吃得很快,像是饿极了,吃完又开始喝牛奶,他好像不是很会用吸管,但学得也很快,他一边凹着腮帮子用力吸着,一边两个眼珠子挤在鼻梁两侧,去盯着吸管里上上下下的乳白色。 最后吸不动了,盒子呼哧呼哧响,一对儿斗鸡眼也酸了,这才扔了牛奶盒,去玩沙发上靠枕的穗子。 见付鲸梦没有吃饭,年念一边挠穗子一边问他:“哥哥,你不吃吗?” 付鲸梦淡淡回答:“我吃过了。” 年念看着付鲸梦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拿起了他的……一个像芭蕉扇一样的箱子。 年念看到不解的事物就会不自觉得歪脑袋。 “这是什么?”他不知道它的名字。 “吉他。”付鲸梦说道。 付鲸梦取出他的吉他,笑了笑:“我是个街头民谣歌手,有了上顿没下顿的……” “但是今天不一样。”付鲸梦随手拨出一个跳跃的音符,“今天我出门前吃了一顿饱饭。” 这一顿饭几乎花光了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他养不活自己,也养不活年念。 他害怕“哥哥”这种称呼,他不知道一个都无法对自己负责的人,怎么能够负责别人的人生。 他选择坦白:“年念,我没什么钱,明天你饿了我可能也没有饭给你吃。” 年念说:“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也许,哥哥明天会有好运气。” 这安慰并没有多受用。付鲸梦起初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但好运气并不会常来,最近更是不曾光顾。 但凡他还有一点希望,冰箱里还有一些食物,这老房子里还有一点温暖,他也不会这样自甘堕落。 但现在好像有了一点温度。 他将床单收回来后不久,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空气里有泥土和腐叶的味道,风染着水汽很凉,他起身将窗户掩上。 年念很乖地趴在沙发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气息很均匀。这一点温度便是从这具年轻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的。 这个男孩将过分漂亮的眼睛闭上之后,其他的优点才被凸显出来。 比如他的颧骨很饱满,这样使得他看上去很乖,但是下巴上又弯着一道好看的弧度,这平添了三分清秀和灵动。 他的手脚颀长,衣服因为睡觉而被扯高,露出柔软白皙的腰身。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久经流浪。 付鲸梦只怀疑了一瞬,又想到,在别人眼中,自己恐怕也不像一个街头民谣歌手。 他的父亲很有钱,母亲是一名教授。 他曾家境优越,也曾拥有过最热烈最高亢的舞台,舞台下面是一双双炽烈而明亮的眼睛,带着希冀与信仰,仰望着他。 纵使他如今一无所有,在别人眼中,他依然是矜贵的,自傲的,像一只孔雀,第一次开屏尚惹得人惊艳,开屏得多了,就让人厌烦。 像李思铭,就曾指着鼻子骂过他。 “付鲸梦,你他妈能不能不要这么清高?” 付鲸梦苦笑,听到年念的梦呓与呢喃,走过去,将他的手脚放进毯子里。 温暖又熨帖地放好。 吃不饱饭,这一夜的安稳,他还是能给的。 第二天醒来,已然快到中午。 付鲸梦并不在家,一同不在的,还有他的吉他。 年念记得付鲸梦昨晚说过,如果今天醒来时,他不在家,那一定是去市中心表演了,到时候,假如他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 年念站起身,将鼻子靠近毛毯,仔细嗅了嗅,除了他自己的味道,还有付鲸梦身上好闻的青草味混着一点若有似无的药香,他走到窗边,在温暖的秋阳下,揉揉惺忪的睡眼。 -- 第4页 屋外的植物鲜明油亮,昨夜吸饱了水分,今天在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 他眨眨眼,白色卫衣与牛仔裤从空中倏然落到地上,男孩不见了。 从杂沓的衣服堆中缓缓走出一只踏着猫步极度优雅的白色小猫咪。它毛发蓬松,身形优美,眼睛是剔透的宝蓝色,尾巴的尖尖上总是打着弯。 它从窗户轻巧地一跃而出,顺嘴还衔走了今早开得最艳的那朵粉色雏菊。 -------------------- 小猫咪为什么叫年念? 因为年年(念)有鱼~ 第3章 好运气 ====================== 今天是星期六,市中心人很多。 这里有海河市最大的购物中心,还有一条最宽阔的露天美食街。 年念窝在花坛里,透过郁郁葱葱的绿化带植物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它伏低身子嗅了嗅,在浓郁喷香的红烧鳜鱼、椒盐小鱼干和麻辣小龙虾的味道里仔细甄别,最终朝街道的北侧飞奔而去。 它要给哥哥送去今天的好运气。那朵雏菊还新鲜、漂亮,沾染着未干透的雨露,就像昨晚半梦半醒时,瞥见的付鲸梦眼中的水汽。 吉他声远远地飘过来。 年念放缓了步子,穿梭在街道上,躲避人类杂沓的脚步。 “我生来自由,天性浪漫……” 是付鲸梦在唱歌。 “我曾困守笼中,羽毛凋零。” 付鲸梦坐在一道高高的台阶上,他个子很高,腿要跨三级台阶才勉强摆得下。 他的头发有点长,细碎地遮住一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那只银色细框的眼镜,掩住他深邃的眼窝,下颌线绷得很紧,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袖子卷了一半露出小麦色的手臂,他抱着他的木吉他,连着一个看起来并不昂贵的音响和麦克。吉他盒中有一点路人给的零钱,但不多,不像是能吃一顿的样子。 但他没有看这些,只是闭着双目,万分投入地娓娓吟唱并没有人在意的歌。 人来人往,男人牵着女人,母亲牵着孩子,他们被歌声所动远远回望一眼,可没人驻足。 年念其实并不能理解,在它的世界里,有才艺的小公猫总是很惹大伙嫉妒。因为会有很多小母猫喜欢它,并且它也会有很多小弟。 更何况,付鲸梦唱歌很好听。 像是这座城市里唯一的河流,潺潺的,无止无休地流过。 也像是它从河里捞起小鱼时,银色的小鱼摆着尾巴溅起水花时的声音。 清凌凌的。 让它上瘾。 一条又一条,鱼总是没得够。一首又一首,听付鲸梦唱歌,也一样听不够。 它离付鲸梦越来越近,心脏砰砰不停,它加快脚步,穿越车流与人海,飞奔过去。 将嘴里衔着的粉色雏菊,小心地放进了付鲸梦的吉他盒里。 它歪着头在付鲸梦身前坐下来,做他唯一的听众。 “我还是想做一只琼海鲸。 生于海里,死于海底。” 一曲唱罢,付鲸梦按下最后一个和弦,他没有睁眼,他还沉浮于海。 ——喵~ 付鲸梦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喵呜~ 他睁开眼,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站在他破旧的吉他盒边,用剔透的蓝眼睛望着他。 它歪着脑袋,神情让他有点熟悉,他想起昨夜那个叫年念的男孩子,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它见他看向自己,雀跃地钻进吉他盒里,用前爪扒拉那朵粉色的雏菊。 付鲸梦展开笑颜,他避开那些刺眼的硬币,将花朵拾起来,细细嗅着。 “这是你送我的小礼物?”他问这只可爱的小白猫。 小白猫喵了一声,算是回答。 “谢谢你。”付鲸梦低低地笑出声,既觉得猫咪可爱,又觉得自己可悲,但他还是很爱自己的小观众的,他问:“我可以摸摸你吗?” 在年念的猫生里,人类摸它,都是不容商议的。他们用一根火腿肠引诱它,然后猝不及防地捏住它的脖颈,揉弄它的身体和脑袋,碰到不讲究的,也会握着它的前爪将它提起来,亲吻它的嘴巴和肚皮,它会挣扎避开,用爪子挠花人类的脸颊。 它才不是这么随便的小猫咪。 付鲸梦眼镜背后的眼神很柔和,金色的阳光碎在他的每一缕发丝上。 年念主动凑过去,将脑袋放进付鲸梦的手心里。 一个干燥温暖又宽阔的手心。 付鲸梦没想到这只小猫咪这么亲人,手心里毛茸茸的,两只耳朵从自己的指缝里钻出来,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他突然觉得今天好像没这么坏了。 或许他可以用这一点点钱,给它买一根火腿肠。但是年念就要饿肚子了,他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他那么贫穷,年念那么好的孩子,也许已经离开了他那贫瘠的家。 他的家中再次空无一人,昨夜积攒的一点点温度很可能早已消弭殆尽。 “小猫!”一个孩子激动的声音拉回了付鲸梦的思绪,“妈妈,一只小白猫!” 付鲸梦将游离的眼神落到眼前的孩子身上。 是一个小女孩,用粉色的丝带系着公主头,身着长袖蓬蓬裙和连裤袜,脚上是一双锃亮的黑色小皮鞋。 这孩子的眼中闪着光,她伸出手想去摸年念,被她妈妈用手拍了一下。 -- 第5页 “不知道哪里来的脏猫,咱们不摸啊,乖。” 年念无所谓。它知道人类觉得它们脏,有细菌或者跳蚤。但它每天都很精心地清理自己的皮毛,它白得耀眼,是流浪猫里最靓的仔。 小女孩很委屈,眼底蓄着泪,她妈妈有些心疼,看了看付鲸梦,问他:“这猫是你的?” 付鲸梦想说不是,但小白猫一个劲儿往他怀里拱,最后爬到他胸前,一下一下湿漉漉地舔他的下巴,他一瞬间有种错觉,这或许是一只小白狗,而不是一只猫。 他迟疑片刻,说不是也没人信,他只好说:“之前不是,现在算是吧。” 那女人往琴盒里扔了一些钱,然后说:“给我女儿玩一会,可以吧?” 年念往付鲸梦身后缩了一下,他感受到小猫咪的颤栗,他答道:“给我钱是听我唱歌的,猫不卖。” 他又俯下身对小女孩说:“咱们看一会猫猫,不动手,好不好?” 小女孩用力点头,转眼又开心起来。 付鲸梦抱起吉他,给小女孩唱了一首大乔小乔的《去远方》—— “如果有一天奥特曼不会变身 小怪兽一定很伤心。” 年念觉得付鲸梦好温柔,它坐下来,点着脑袋给他打节拍,它的尾巴绕成了一个心形,柔软地晃来晃去。 越来越多的小朋友和女孩子围了过来,他们脸上红红的,激动而热切地看着这只小猫咪,在付鲸梦低沉又柔软的嗓音里,优美地摇摆着,将它雪白的尾巴从所有人的眼前缓缓掠过,给每个人比着小心心。 “只有不停变化 才适应这座城市 向前走,才不会被遗忘 去远方 仰望 流浪 看不清未来和今天。” 付鲸梦尾音落下,他睁开眼,看到面前站满了人,吉他盒里堆得满满的。他的小白猫,骄傲地挺着饱满的胸脯,耸着尾巴,站在人前,站在高高的硬币堆前,像是一个准备一掷千金包养他的霸道总裁。 它扭过头,看向付鲸梦,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跳动着细碎的光点。 喵~ 哥哥。 今天,我就是你的好运气。 第4章 一起睡 ====================== 过了四点,付鲸梦终于准备回家,他喝了口水,望着他的小白猫。 今天是他赚的最多的一天,以前从没有过。这只小猫像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就在他的腿边,揣着小手,乖乖趴在自己的前爪上。 他倒了一点水在手心,凑过去:“喝么?” 小白猫累了,将头伸过来闻了闻,轻轻舔了一下,有一点痒,付鲸梦好看的手指跳了一下。 它站起来,如细磨砂一样的舌苔划过付鲸梦掌心的薄茧,一下一下舔着他手心的水,直到全部喝完。 “还要吗?” 小白猫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不要了。 付鲸梦挺奇怪,他好像与它有一种默契,他没有养过猫,却似乎明白它的每一个动作。 付鲸梦拍拍裤子上的灰,背上吉他拎上设备准备回家,小白猫跟着他,他走它也走,他停它也停。 付鲸梦想,它是饿了。白嫖它一天,也没喂点粮,确实说不过去。 路过超市的时候,他蹲下来挠小白猫的下巴和脖颈,那里的肉嫩嫩的软软的,用手指勾一勾,它就会眯起眼,整个背松弛下来,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他对小白猫说:“你在这乖乖等我哦,我给你买好吃的。” 年念站在原地,看着他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里面琳琅满目、五颜六色、光怪陆离。 付鲸梦买了一些食材,又买了一盒猫罐头,再出来时,猫不见了。 他看着手里的罐头,有些失落。他觉得小白猫会喜欢的,尽管他买不起太过昂贵的,可是这一盒里有小虾和小鱼,是他能给予的最好的罐头。 他拎着这些东西回到了他破败的小屋。 房子里很寂静。寂静得同他以往每个回家的傍晚一样。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他认命般地推开门,看到年念从沙发上垂下来的修长的双腿。 “年念?!”付鲸梦的尾音有点颤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个男孩子还在是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但明明下意识的,他的食材都买的是两人份。 年念转过头,从窗户透进来的玫瑰色晚霞中看向他,他眉心蹙着,好看的眼睛里有点儿生气,他扔下手中的遥控器:“哥哥,我打不开电视。” 年念能够化形其实有好几年了,但他更喜欢做猫,变得次数并不太多。所以虽然他拥有基本的生活能力,对人类的生活了解一些,但又了解得并不深,尤其是电器,以及人类的情感。 他有一个好朋友,叫齐橙,是一只小黑猫,他化形比较早,比年念大三岁,对人类了如指掌。 他会开车,懂得看百度地图,也能自己坐公交和地铁,年念很羡慕他。 付鲸梦的电视很小,也很老旧,但是年念看得很带劲。 付鲸梦看到他蹲在沙发上,将卫衣拉下来将整个腿都罩在里面,像是一个小矮人。他笑着摇摇头,走到厨房,打算做一顿微薄的晚饭。 他问年念:“你想吃什么?” 年念眼珠子跟着电视机里的人在转,嘴里答道:“想吃小鱼。” -- 第6页 付鲸梦没有买鱼,鱼太贵了,何况还给小白猫买了罐头,但他买了香肠,他问:“煎香肠可以吗?” 年念吸了吸鼻子:“好呀。” 过了一会儿,油刺啦响,香肠的味道飘了出来,飘进年念的鼻子里。他看不进电视,心猿意马,狠狠咽了一下口水。 齐橙说,人类很讲究礼仪,他们要将饭端上桌,然后一起吃。 年念想,他不是流浪猫了,不可以抢,要和付鲸梦一起吃小香肠。 一起被端上桌的,还有一盘香菇油菜,一碗米饭。他不是很爱吃蔬菜,但还是吃了一点,他也不想吃米饭,只一个劲儿往嘴里塞小香肠。 付鲸梦面对挑食孩子很有一套,他将煎小香肠的油水给年念拌饭,年念眼睛亮了。 付鲸梦看年念吃得很香,呼哧呼哧的,动静很大。他是一个爱安静的人,但此时却并不厌烦。他孑然一身惯了,和寂寞对峙太久,早已丢盔弃甲。 他喜欢厨房里灶台是热的,屋子里有食物的香气。 有人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乐队刚刚成立的时候,他和李思铭、大张、陈柯,四个人挤在这间老房子里,一个个翘手架脚没个正形围坐在这张小小的餐桌四周,桌子上用电磁炉煨着火锅,红灿灿的油辣子咕嘟咕嘟地翻腾着,菜一倒下去,再捞就没了。 大家嫌大张吃得多,大张说,鼓手不多吃一点怎么有力气打鼓。 陈柯和李思铭就伸手去揉他的大胖肚,大张怕痒所有人笑作一团,等吃够了吃饱了,大家就抱着贝斯和吉他,在门口的院子里对着漫天繁星唱歌。 葡萄的藤蔓与叶子沾在他们的发上,将他们紧紧相连。 他们唱周云蓬,唱宋冬野,唱赵雷,他们也唱自己写的歌,他们的第一首歌叫《鲸》。 “我曾困守笼中,羽毛凋零。” 他凋零很久了。那些繁星,就连他的梦里,都不再来。 年念从饭碗里把头抬起来,他盯着正在发呆的付鲸梦:“哥哥,我吃饱了。” 付鲸梦回过神,看到年念的脸上粘着米粒,他伸出手碰到了年念的下巴,年念忽然眯起眼睛,将头仰了起来,露出柔软白皙又修长的脖颈,是一种毫无防备的索求的姿势。 付鲸梦傻了。他有点吃这套。 他赶忙收回手,低头收拾碗筷:“好了,去玩吧。” 夜晚就这样缓慢而柔软地落下它的帷帐。 电视机在响,年念在捉窗户上一只飞蛾,付鲸梦吃过药在调吉他,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想要写歌的欲望。 他好像突然想要好好活下去了。 到了要睡觉的时候,年念穿上了付鲸梦的睡衣,淡蓝色的,胸口的口袋边缘绣着一个音符。他很喜欢。 付鲸梦让他今晚睡床,他睡沙发。 但是他并不开心,他喜欢沙发上带着流苏的抱枕,昨天他刚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味道。 付鲸梦自诩家长,抱着手臂看着年念:“那允许你带这个抱枕上床。” 年念抱着他的宝贝,不情不愿地挪到床边,他回头看着付鲸梦。 “我们不能一起睡吗?” 付鲸梦一愣,他决定坦白。 “年念,我的性取向有些不同。”付鲸梦干咳两声,说得很委婉, “所以我不能和你一起睡。” 年念歪头眨眼:“性取向,是什么?” 付鲸梦心中警铃大作,按理说,十九岁不应该啊,他十九岁的时候男女生理常识,基本都懂了吧。 “呃,就是……”他在年念澄澈的目光中艰难开口,“就是我喜欢男人,你明白吗?” 年念点头:“我明白啊,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所以我们应该在一起睡呀。” 猫猫们都是这样的。互相确认过气味是自己喜欢的小朋友,才会团在一起睡觉。 他和齐橙也在一起睡过,齐橙也喜欢小公猫,不喜欢小母猫。 好像没什么问题啊。 付鲸梦说不出拒绝的话,像个傻子一样被年念拖到床上摆好躺平。 年念整个身子蜷缩起来拱到付鲸梦的怀里。他的脚勾着付鲸梦的脚。 他身上有一股很香甜的奶味儿,像是一颗牛奶糖。 “哥哥,晚安。” 他乖乖闭上眼睛。 付鲸梦的一只手做了年念的枕头,一只手被他抱在怀里。他只得用下巴蹭了蹭他被淡黄色月光照亮的发顶。 “晚安,年念。” 第5章 亲亲 ==================== 第二天早上年念是被卧室门外的说话声吵醒的,付鲸梦的声音很冷清,他好像总是能敏感地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到他的喜怒哀乐,至少此时,付鲸梦并不愉快。 年念瞪大了眼睛,伏在抱枕上竖起耳朵听着,鼻息里还残存着付鲸梦身上的青草香。 “我昨天去医院,碰到孟医生,她说你现在在吃抗抑郁的药。怎么回事?”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得好听。 付鲸梦眉心紧蹙,推了推眼镜,脸上还有刚睡醒的潮红:“没事,不要紧。” “什么叫不要紧?”那声音提得很高。 “李思铭,你不要在这里装好人。”付鲸梦觉得大清早的耐心已经耗尽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是,你骄傲,你清高,你看你现在把自己活成什么样了?” -- 第7页 付鲸梦冷笑:“那是比不上您,音艺唱片的头号歌手,上一张专辑怎么样,卖了二十万张?” 李思铭别过脸去:“别给我在这阴阳怪气,当初音艺要签你,是你自己拒绝的。” “我怎么答应?他们只签你和我,大张和陈柯怎么办?”尽管过去了这么久,付鲸梦依然感到很恶心,“他们要我们解散乐队!” “三年了,你他妈怎么还想不明白。”李思铭笑出声,“你是不想解散,那现在呢?大张在哪,陈柯在哪,你保得住他们吗?” “还不是一样的。”李思铭的声音有一丝颓唐,“一样的,付鲸梦,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不一样。”付鲸梦的眼神很冷,“至少我没有背叛他们。” “呵。”李思铭冷哼一声,将手插入发间胡乱地揉搅,他其实长得很英俊,五官立体,目光有神,但是眼神之中有一股近乎癫狂的怒火,“你骂我是叛徒?” “行吧,付鲸梦,我觉得这些话翻来覆去我也同你讲了很多年了,没必要再说一遍。” 付鲸梦在沙发上坐下来,并不管对方是站着坐着,只是冷淡地瞥他一眼:“所以呢,你是为何而来,是想关心一下我吃的什么药,还是看看我有没有一个人死在家里?” 他忽然笑了起来,又说:“对不起,我还是把你想得太良心了,是鲸乐队的歌被你拿去出唱片出得差不多了,想找我要别的歌?” 李思铭阴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付鲸梦好像已经失去争吵的气力,他塌陷在沙发中,塌陷在年念牛奶糖般的气味里,他疲惫又无奈地说:“我以前写的,后来写的,能签的我都签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李思铭的目光有些狂热,年念透过门缝看过去,觉得他的眼睛像是鹰隼闪着精光,叫人不寒而栗。 “我要《鲸》。”李思铭坐下来,坐在付鲸梦的身侧,抓住他的一只手腕,目露渴求,“我只要《鲸》。” 付鲸梦眉心拧得更紧了,他用力地将手腕从李思铭的手中抽出来:“这首歌我不可能给你。” “为什么?”李思铭其实知道答案,但他还是绝望地问道。他江南才尽已久,很需要这首歌再上巅峰,他没得选择。 “为什么?!你有脸问为什么?”付鲸梦冷漠地看过去,看着那张他曾经不能再熟悉现在却已经很陌生的脸,他现在问他为什么。 “因为《鲸》是我们鲸乐队的第一首歌,我亲手写的,你、我、大张、陈柯,我们四个人在舞台上一起表演,唱给我们的粉丝的。” “它是《鲸》啊,我不可能签给音艺。”付鲸梦最后对李思铭说道,“你要点脸吧。” 李思铭沉默半晌,眼中凝结寒霜,他冷冷地看着付鲸梦:“真可笑,我他妈瞎了眼,竟然还爱过你。” 门被很用力地关上了,震得这幢老房子簌簌地响。 年念从门缝望出去,付鲸梦像雕塑一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光看背影就很哀伤。过了很久很久,他的背才有了微不可察的抽动。 年念从枕头下掏出他的手机,给齐橙发微信。 昨晚他半夜溜出去见齐橙,顺便还吃掉了付鲸梦买的猫罐头。 这手机是齐橙送给他的,他说,几乎每一个人类都拥有自己的手机,就像每一只猫猫都拥有自己的尾巴,他们用它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年念打字打得很慢,他问:“怎么能让人类开心?” 齐橙回复很快:“亲他。” 过了一会,他又发过来一条。 “如果还不行,那就睡他。” 年念想到人类确实很热衷与小猫咪亲亲,也许这样他会高兴的。 他回道:“亲可以试试,睡倒是睡过了。” 齐橙:“怎么样?他开心吗?” 年念:“呃……不好说。”他想起昨晚付鲸梦不是很愿意同他一起睡觉,后来他睡着了,也不知道付鲸梦高兴不高兴。 齐橙:“……看起来不是很顺利啊。” 他又说:“或许你可以考虑,穿一些漂亮的衣服。” 后面加了一个挑眉的表情,看起来别有深意。 什么样叫漂亮的衣服?年念的脸不知怎的有点烫,他对齐橙说:“下次你带给我。” 他放下手机,打开门,付鲸梦听见声音,扭过头去,他的眼睛有点红,隐在碎发之间。 “对不起,吵醒你了吧。”付鲸梦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他看到年念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朝他走了过来。逆着光,年念的眉目从昏暗到清晰,眸目里有一点懵懂,淡粉色的眼尾,是刚睡醒的样子,脸颊上还飘着红云。 他走到他面前,忽然驻足,盯着他的五官,似乎在估量着什么。 付鲸梦被盯得忐忑,他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忽然,年念又往前一步,面对面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领口因为睡觉不老实而被扯得往下,露出一对精致的锁骨,在晨曦之下白得发光。 他说:“哥哥,接吻吧。” 付鲸梦瞳仁骤缩,不由得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答话,年念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地用嘴唇触碰了他的嘴唇。 初遇年念的时候,付鲸梦就知道他的嘴唇是浅粉色的,就像昨天那只小白猫,也是浅粉色的。 年念用他浅粉色的嘴唇,亲吻了他。 -- 第8页 有一点潮湿、温软,奶糖般地甜。 付鲸梦的心脏极度充血,脑子里轰隆隆风云际会,山崩地裂,他言不由衷:“这其实……不叫接吻。” 年念不解地睁大眼睛,歪头。 他甚至还感受到付鲸梦未来得及刮的初露头角的胡茬,他深红色唇上细密的纹路,牙膏的清香,还有急促的呼吸。 这不算接吻,算什么? 付鲸梦将年念从他身上整个端下来,如无头苍蝇般地在客厅里徘徊了一阵。 他说:“年念,你不可以这样。” “你不可以亲一个你并不喜欢的人。” “我很喜欢哥哥。”年念很笃定,而且他也很喜欢和付鲸梦接吻。 小猫咪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亲的。 “不是。”付鲸梦觉得好像对年念很难解释得清“喜欢”二字,“不是这种喜欢。” “你怎么知道不是这种喜欢?”年念微微咬着下唇,认真地看着他。 付鲸梦有点恼火:“会接吻的喜欢,是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愿意和他在一起,你愿意和他一起老,一起死,你明白吗年念?” “你真的愿意吗?” 年念被付鲸梦的一段话击得头昏脑涨,他从第一次见到付鲸梦的时候,就很喜欢他,他热衷蹲在花坛里,听付鲸梦唱歌,懒洋洋地晒太阳。 他愿意听一辈子。而且他化形以后跟人类的生存年龄一样了。 但什么叫一起老,一起死。 他依稀觉得这好像是一件十分郑重的事。 看到年念茫然又无措的眼神,付鲸梦颓丧地靠着沙发坐下来,将脸深深地埋进掌心里:“对不起年念,你才十九岁,要学的东西很多。你会遇到很好的人。” “我没有钱,没有事业,我还要吃药。” 三年前,音艺签走了他们的主唱李思铭,鲸乐队解散。 他亲自送贝斯手陈柯和鼓手大张上了回老家的高铁。从此以后他们有了新的身份,金融行业从业者陈柯和公务员大张。 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他埋怨却也理解,李思铭签约音艺后,很高兴的说,等他以后在音乐圈站稳脚跟,会再把兄弟们组起来,再现鲸的辉煌。 付鲸梦很天真,他相信了。 曾经他的每一首歌都是写给主唱的,为李思铭量身定做,他一个音一个音地改,李思铭就靠在他的身侧,一个音一个音地试。他知道李思铭爱着他,他懂那种眼神,可就算没有这种爱,也彼此默契了太多年,正因为这样,他无条件地相信了。 他将乐队以前的歌,打包卖给了李思铭,那些钱用来偿还鲸乐队欠下的广告违约金和一些场地费。 最后两手空空,他一穷二白也没能等来李思铭兑现他的诺言。 前几年他还能写歌谋生,有时候也做兼职,今年是他罹患抑郁症的第一年,药物使他拮据,更使他终日昏沉灵感殆尽,他也很难适应一份全新的工作。他唯一可以接受的事情就是去街头唱歌。 只有沉浸在歌声里,他才能暂时忘记自己的失败。 年念不再反驳他,他蹲下来,将付鲸梦环进自己的手臂里,用额头抵着付鲸梦柔软的头发。 “没关系的,哥哥。” -------------------- 年念:本小猫咪直接上二垒。牛不牛批! 第6章 我疼 ==================== 付鲸梦其实很清楚,年念没有家人,他给了年念一个家,所以年念喜欢他,这很可能只是移情,没有什么错。 他只要教给年念,什么是家人的喜欢,什么是情侣间的喜欢就可以了。 他不想吓到他。 付鲸梦出门前,年念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带上门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年念,你看到我昨天买回来的猫罐头了吗?” 年念心想,看到了,在我肚子里。 但是他摇摇头。 付鲸梦没多想,关上门出去了。 路过超市的时候,他进去又买了一个猫罐头。 这个行为其实挺傻,一只猫,也许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它周游城市,拥有自己没有的自由。 昨天它可能只是恰好路过,大发慈悲。 他将设备调试好,吉他抱在怀中。 这世界依旧匆匆忙忙,他唱他的歌。 慈悲猫咪再次下凡。它又出现了,从花坛里箭一般蹿出来,走到近前又觉得要矜持些,踏着好看的猫步走到付鲸梦的身前,它踩着吉他灵巧地蹦上他的肩头,安安静静坐下来。 付鲸梦微微侧过脸,亲昵地磨蹭它柔软的耳尖。 年念觉得,付鲸梦爱自己的猫猫形态远超过人。 做猫的时候,他会主动抚摸它,与它亲热。做人的时候,他避之唯恐不及。 早上亲他的时候,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睫毛颤动不止,瞳仁放大,他的小臂和肩背绷得像一张弓弦,那是惊恐的反应。 人类真的很复杂。 但他觉得自己的脸很好看的,连齐橙都说,十九岁,他举世无双。 他有点不高兴。 今天围观的人依旧很多,还有人给他们拍照片,录了短视频,但是它不再比心心了。它的尾巴低垂着,像是一个泄气的气球。 付鲸梦察觉今天小猫猫的兴致不高,特意早早结束,打开了早就准备好的猫罐头。 -- 第9页 小白猫凑过去,没有闻,直接吧唧吧唧吃了起来。是熟悉的味道。 付鲸梦低头收拾设备,等他再一抬头,猫又不见了,只给他留下一个空空的罐头盒,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点,像是一枚指环。 他当然不会知道年念很生气。 年念飞快地穿梭在街道上,它不仅生着气,还要赶在付鲸梦回家之前钻进家门,穿好衣服,打开电视,装作又在家混吃等死了一天的样子。 它隐隐觉得付鲸梦不喜欢自己,正是因为自己的无所事事,他想起那个叫李思铭的男人,他卖出去很多专辑,一定赚了很多钱。他曾经爱过付鲸梦,那付鲸梦呢?他是不是现在还爱着他? 可是它并没有混吃等死呀,它每一天跟付鲸梦一起出门,一起养家。 小猫咪感到很委屈。 它心不在焉,忽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一辆黑色的现代如同巨兽一般朝它猛冲过来! 付鲸梦回到家的时候,年念不在。 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却又空空如也。 他隐约有些担心,既害怕他走了,又害怕他出去闲逛出什么意外。那种心情有点像第一天送孩子去幼儿园的老父亲。 忐忑不安。 心如刀绞。 他将买回来的东西统统塞进冰箱,今天给年念买了鸡蛋、小香肠、一点牛肉,还买了一条鱼。 他突然想,要是年念也不要他了,他就得一个人吃掉这些。他有点儿像溺水一样喘不过气。没有炉火的冬日难捱,但总归能熬下来,可有了炉火又撤掉,那是会死人的。 他努力抛掉那些胡思乱想,又逼自己拖地,不知道为什么,拖出来很多白色的绒毛。 但因为是秋天,他想,也许是蒲公英吧。 做完这些事以后,他还是没有听到敲门声。 他走出门,站在葡萄藤架下,望向道路尽头。白云像棉花糖一样,蓬松雪白,从天际这头悠悠然飘向那头。 年念还是没有回来。 直到晚霞隐没,付鲸梦把小鱼煎好,屋子里都是香喷喷的味道。这时,他才听到敲门声。 他几乎是飞奔着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年念并不是他想象中玩得兴高采烈、神采飞扬的模样,而是形容伶仃、面色苍白的。 他好看的脸上有两道擦伤,洇着血迹,他手肘上的皮全蹭掉了,一直在往外冒血,一滴一滴落在他门外的地垫上。 付鲸梦惊讶地问:“怎么回事?” 年念本来忍着不哭,眼底蓄着泪,可一见到付鲸梦关切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如同开闸之水般涌了出来。 他在抽噎中低低地回答:“不小心摔了一跤。” 付鲸梦用指腹轻轻抹掉那些掉落的珍珠,拿上外套和钥匙出门,带年念去医院。坐在车上的时候,年念在他怀里瑟缩着,眼睛里蕴着细碎的水色,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哥哥,能不能不去医院。” 年念很怕疼,尤其不喜欢医院里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而且听别的猫猫说,医院会让他们做不成男孩子,变成既不是小公猫也不是小母猫的太监猫猫。 太监这个词他是知道的,电视里有清宫剧,就是那种说话阴阳怪气的男人。 他不喜欢这样。 付鲸梦说:“不行,但一会回家可以给你吃鱼。” 年念想了想小鱼,他不说话了。 晚上医院人不多,很顺利地进了诊室。女医生看看年念的手臂,很诧异:“哟,怎么感染成这个样子。” 年念没敢说,是他自己舔的。 他被车刮伤以后,躲到花坛里面,他很害怕,想让血不要再流,就一直舔舐伤口,流一点血就舔一口。伤口很疼,但是血止不住。 他不知道怎么办,他不想这样回去见付鲸梦。 付鲸梦那么好,当然会收养它,给它看病,治好它的前爪,但是付鲸梦就没有年念了。 他还想做年念,想作为一个人类守在付鲸梦的身边。 于是他忍着疼,趁着付鲸梦在厨房,悄悄从窗户溜进屋将衣服叼出来。在外面换好衣服以后,再敲门回家。 女医生在病历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诊断,然后说:“去护士站消毒包扎,然后挂一针消炎吧。” 针刺进血管的时候,付鲸梦用手遮住了年念的眼睛。 年念的手很白皙,血管不太好找,护士扎了两针才扎进去。 年念长长的睫毛在付鲸梦的掌心扇动,像是握着一只小小的蝴蝶。付鲸梦觉得掌心有一点湿,年念呜咽了一声:“哥哥,我疼。” 付鲸梦更用力地将年念抱入怀里。 -------------------- 集美们我突然有一个冷笑话脑洞。撞年念的人应该叫姜壮。因为—— 姜撞奶。 哈哈哈哈我是不是有大病……但姜壮并不会出现,就让他活在冷笑话里吧XDD 第7章 传染 ==================== 挂完水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打不到车,最后一班公交也停了,付鲸梦开了一辆带后座的共享单车载着年念,在夜色浓重的小路上骑行。 深秋风凉,年念披着付鲸梦宽大的风衣,看付鲸梦在风中冻得脸色铁青的样子。 他揽住付鲸梦的腰,将风衣往前裹了裹,想把自己的温暖分一些给他。 -- 第10页 像付鲸梦这么温暖的一个人,他暖别人,怎么就不会暖自己呢。 年念想。 繁星之下,车轮咕噜噜沿着河岸,一直向前,载着两个人向破败而又光明的家中而去。 到家以后,年念就开始发烧。 付鲸梦将他安置在床上,给他擦干净脸,脸上的伤口很浅,大约很快就会结痂不会留下痕迹。 他信守承诺地把小鱼热好,一根一根挑掉鱼刺,只剥下来雪白细腻的鱼肉,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年念。 年念脸烧得红红的,更显得双眸晶亮,他好像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盐渍过的,有葱的香味,油花雪亮,咬到嘴里会蹦出汁水。 鲜嫩而入味。 他贪婪地看着付鲸梦埋头细细挑鱼刺的样子,专注地有些可爱,他衣袖挽到臂弯,小臂因为手上使着筷子紧绷着,那线条就算是整条河流的鱼都没有他好看。他的发丝笼在灯光之中月影里面,整个人柔和得不像话。 年念觉得付鲸梦好温柔啊。 他想,也许付鲸梦这么细腻的一个人,喜欢细水长流,日久生情的情感,早上他骤然亲他,一定把他吓坏了。 齐橙或许了解人类,但他不了解自己的付鲸梦。 付鲸梦是特别的。 就算他不喜欢接吻,不喜欢一起睡觉,但还是他最爱最爱的付鲸梦。 年念又高兴起来了。 他躺下去,钻进被子里,任付鲸梦将被子拽到他的颈下掖好。付鲸梦转身要走,被年念抓住了手。 年念脸颊绯红,他说:“哥哥,我好像烧得更厉害了。” 付鲸梦看过去,伸手过去摸摸他的额头。 “好像跟刚才一样。” “不,不一样,肯定是更烫了。” 付鲸梦俯下身,将额头抵在年念被汗打湿的额上。 他的镜片前面就是年念如星辰般的眼睛,他像是站在银河跟前,那里面深不见底,光华流转,璀璨夺目。 年念灼热的气息洒在他的面庞,铺天盖地的牛奶糖,甜蜜地将他淹没。 他被灼得丢盔卸甲,立刻直起身,目光看向别处:“好像是有一点。” “我去给你拿湿毛巾。” 年念从被子下面露出两只眼睛,乖巧地点头。 看着付鲸梦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的背影,小猫咪狡黠地笑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付鲸梦也有一点打喷嚏。 屋外是个阴雨天,地上落了好些枯叶,有鸟雀路过,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两个人裹着被子,一人捧着一杯姜茶,熏得四只眼睛里都是水汽。 准确来说是一对眼睛,一对眼镜。 年念退了烧,伤口也好多了,换过纱布,重新包扎过,他正饶有兴致地将付鲸梦的眼镜摘下来,在雾气上作画。 他的手指很精巧,在狭窄的镜片上勾勒出一条小鱼,只不过很快就干透不见了。 付鲸梦喝了一口姜茶,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他从床头的盒子里抽出纸擦得鼻头红通通的,一回过头,年念的脸凑了过来。 他学着昨晚付鲸梦的样子,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付鲸梦的额上,刘海被压得扁塌。 “年念你做什么?”付鲸梦胸如擂鼓,没了眼镜就像是没了铠甲,他直视那道银河,忍住纵身一跃的欲望。 年念盯住他的双眼,用鼻尖亲昵地蹭付鲸梦的鼻尖:“你把感冒传给我,这样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感冒没传过来,发烧却传过去了。 付鲸梦的双颊和耳根沾染了红霞,他猛地向后拉开距离。 “年念!”他有点焦躁,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 他跳下床去煮粥,锅碗瓢盆碰撞地当啷作响,他问年念:“加糖吗?” 年念因为感冒,糯糯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不加。” “这么不喜欢吃糖啊。”付鲸梦把粥盛出来,又给年念煮了一个鸡蛋,实在算得上是一顿奢华的早饭。 把早饭端进去的时候,他看到年念捧着一个相框。 他走过去,低眉瞥了一眼。 年念指着照片中付鲸梦身侧的两个人,一个神色严厉、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个齐腰卷发、知性端方的女人。他抬头看着他:“这是哥哥,和谁?” “我父母。”付鲸梦神色很淡。 “他们不跟你一起住?”年念不懂,他从来没见过付鲸梦的父母来看他。 “闹掰了。”付鲸梦随口说道,将鸡蛋切碎了喂过去,“他们反对我搞音乐,想让我继承家里的公司。” 年念啊呜一口吃掉鸡蛋,付鲸梦说:“已经不来往很久了。” “继承公司不好吗?” “继承公司当然好。”付鲸梦笑,“有衣穿,有饭吃,像你这样的馋嘴,什么样的鱼吃不到。” “这些都很好,但我不喜欢。” 西装革履,笑面逢迎,推杯换盏,尔虞我诈,言不由衷,每一个词都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将他牢牢锁死在其中。 等待他窒息,等待他腐朽。 他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想,也不能,成为同父亲一样的人。 年念想起付鲸梦唱的歌—— 我生来自由,天性浪漫。 他说:“我懂了,哥哥。” 付鲸梦笑了起来,瞳仁像是太阳照射过的湖面,波光粼粼。 -- 第11页 “年念真棒,懂得好多。” 年念心想,我只是特别懂你。 喂完了粥,付鲸梦站起身,他问年念:“那你的父母呢?”年念没有提起他过的父母,他这么好的男孩子,为什么会流离失所。 年念抬起头,有些茫然:“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其实他明白,他们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被抓走了,总归是再也不回来了。小猫咪的家总是很难整整齐齐,年念就成了一只流浪小猫咪,住在社区里,和齐橙他们在一起生活。 付鲸梦揉揉年念柔软的卷发:“不要紧,凡是美的都是没有家的,比如流星、落花和萤火。” 两天没有去街头唱歌,付鲸梦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年念收到了齐橙的微信。 齐橙说:“嚯,你和你的小男朋友火了。” 年念看着“小男朋友”四个字发了一会呆,有点高兴又有点害羞,他私心并不想反驳,又问:“怎么了?” 齐橙发了一个视频过来。 年念点开一看,是上次他变成小猫猫站在付鲸梦的肩头,被人拍下来的。 右下角有五百多万的赞,和十几万条评论。 他点开评论,手指一条一条往上滑。 「啊猫猫太可爱了,它会打节奏!」 「上次我在购物中心那的美食街见过,这个猫猫的尾巴还会比心心!」 「别光看猫猫了,你们没觉得这个男人也很帅吗,十秒钟,我要拿到这个男人的微信!」 「这好像是原来鲸乐队的吉他手兼副主唱?」 「实名落泪,没想到我孩子都三岁了,还能听到梦梦唱歌!」 就连很少看手机的付鲸梦,也开始接到一些电话。 他站在葡萄藤架下给花花草草浇水,一只手划向了接听。 “梦梦,最近怎么样,出来见一面?” 打电话过来的是苏琼,一个音乐制作人,以前鲸的歌基本都经她手,自从鲸乐队解散后,慢慢就不再联系了。 付鲸梦念旧情,他说:“琼姐,你定时间地点,我过去。” -------------------- 年念:就算你不喜欢接吻,不喜欢一起睡觉,但…… 付鲸梦:不,我很喜欢。 凡是美的都没有家,流星,落花,萤火,最会鸣叫的蓝头红嘴绿翅膀的王母鸟,也都没有家的,谁见过人蓄养凤凰呢?谁能束缚着月光呢?——沈从文 第8章 硬骨头 ====================== 年念走过来,靠在门边,看他收了电话。喷壶喷洒出细密的水珠在雏菊上空形成一道五色的彩虹,映在他眼里绚烂斑斓,有希冀的光。 “哥哥,我陪你一起去吧。”年念怕他拒绝,“你看我好多了,一直不出门也很无聊。” 付鲸梦心情很好,也愿意带年念出门逛一逛。出门前付鲸梦穿得很郑重,他问年念这件好不好,那件好不好。 好像一旦跟音乐沾边的事情,付鲸梦做的时候就会非常开心。年念眉眼弯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帮付鲸梦挽袖子,很认真地说道:“虽然哥哥穿什么都好看,但白衬衫总是不会出错的。” 面对年念毫不遮掩的夸赞,一向内敛的付鲸梦有点脸皮薄,他别过头,拿起一件风衣外套,又把年念裹好,一起出了门。 约定地点是一家小众咖啡馆。深蓝色的外墙,里面的墙壁上彩绘着非常抽象的图案,看上去似乎是一只巨大的鲸鱼。 付鲸梦推门进去,苏琼已经在了,面对门坐着正在看手机,一见到他就展开笑颜,冲他招手。 付鲸梦笑起来,快步走过去,对苏琼说:“琼姐,这是年念。” “你的……”苏琼将碎发别到耳后,笑眯眯地打量着年念,“漂亮小男友?” 付鲸梦的性取向在旧友里并不算秘密。 年念扭过脸,看向付鲸梦。 付鲸梦抿唇,淡淡答道:“别瞎说,人家哪儿看得上我。” 年念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怎么看不上?”苏琼坐下,招呼服务员再上两杯拿铁,“你这么帅,又这么有才华,复出不过是时间问题。” 付鲸梦没接话,他叮嘱服务员:“有一杯不加糖。” 苏琼玩味的目光在付鲸梦和年念两个人脸上逡巡了一阵,看到付鲸梦把不加糖的那杯咖啡推到年念面前,她低头抿了一口咖啡。 “你现在挺好,有伴也有猫,看到你活得不错,我就放心了。”苏琼笑笑。 付鲸梦明白她的意思:“视频里那只猫不是我的。” 年念抠着手指,心想,就是你的。 “哦?”苏琼明显并不相信。 “我知道你们不信。”付鲸梦苦笑,“萍水相逢的一只猫,只是它特别亲我。” 苏琼不笑了,她往后一靠,有点儿委顿:“那还真是巧。” 付鲸梦笑:“怎么?琼姐请我喝咖啡,是想看我的猫?” “当然不是。”苏琼身为天籁音乐的资深制作人,失望归失望,这点体面还是要有的,“我想买你的歌。” “你知道,现在你在网上有很大的流量。”苏琼说道,“如今各家音乐公司都非常重视歌曲的网络热度,我们想试着跟你签一首,你自己写,自己唱,试试水。” -- 第12页 苏琼艰难地补充道:“当然那只猫,能出镜的话就更好了。” 年念低头抿了口咖啡,酸苦的味道在味蕾里炸开,他拧紧眉头猛然呛咳起来,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付鲸梦抚着年念的背,把咖啡从他面前拿开,又要了一杯牛奶。 此间他一直沉默着。 “怎么样?这是一个好机会。”苏琼追问,“我们可以给你这个数。” 她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 苏琼愣了愣:“三千。” 付鲸梦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琼感到自己受到了嘲讽,脸色铁青:“梦梦,你认清现实,当年鲸乐队最火的时候,一首歌是五万十万,但现在时过境迁。试水期天籁不会给你很多,假如后面效果好的话,会再追加。你眼光放长远一点。” 付鲸梦并不是自视甚高,但他很清楚,这个价格远低于市场价。 “琼姐,你说的很对,是我没认清现实。” “我总以为故人待我如昨,却不料你是来和我谈时过境迁的。”付鲸梦用修长的手指点着桌子。 “我知道你是个硬骨头,不肯跟父母低头,你现在很缺钱,而且还需要吃药。”苏琼显得很恼火。 “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付鲸梦从眼镜片后审视着她,“李思铭告诉你的?” “付鲸梦!”苏琼直起身子,“你想清楚,你不是李思铭,他的舞台在草莓音乐节,在台北小巨蛋,你的舞台在哪,购物中心门口美食街的台阶上?他唱一首歌多少钱,你多少钱,你心里得有数。别我给你一根杆,你就敢往上爬。” “你配吗?”苏琼将这三个字扔到付鲸梦的脸上,看着他的脸色倏然苍白。 年念在桌子下面攥住了付鲸梦的手,两只手茫然地交汇,最终坚定地十指交握。 付鲸梦将他拽起来,对苏琼说道:“李思铭能在那样的舞台上演出,别人不知道,你不会不知道,他是踩着我,踩着大张和陈柯上去的,你应该问问,他配吗?” 没有等苏琼回应,付鲸梦牵着年念走出咖啡馆。他攥得很紧,尽管有些疼,但年念还是回握住他的手。 付鲸梦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天旋地转,脑子里回荡着苏琼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刃一般在他心脏上反复刻划,留下血淋淋的创口。 他最后在一个巨型广告牌下面站定。 他仰起头,看着广告牌上那个熟悉的人。 李思铭,他形容灿烂,光芒万丈。 他不禁想起五年前他们一起站在舞台上,台下山呼海啸,高喊着鲸乐队的名字,他们的粉丝呐喊着“鲸梦不止,万籁铭心”,声浪一波胜过一波,他们的应援牌很亮,像是一簇簇的烟火,流光溢彩,遍地开花。 他回过头,是大张和陈柯满是汗水的脸,他们笑得那么开怀,每一个音符每一个鼓点都是生命最极致的宣泄。他闭上眼,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在那一刻,他的生命与舞台紧紧交融。 不死不休。 -------------------- 明天小猫咪要哄梦梦开心,会穿漂亮衣服╰(*°▽°*)╯ 第9章 漂亮衣服 ======================== 年念攥了攥他的手,他转过头,音乐声消失了,呐喊声消失了,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他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付鲸梦。 年念看见他眼中的光像萤火一般四散湮灭,黯淡地如同深渊。他想,付鲸梦应该是很喜欢李思铭的吧。 至少曾经很喜欢,所以现在才会这么伤心。 他想让付鲸梦开心一点,他联系了齐橙。 齐橙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年念见他都像是谍战接头,此时他正靠在付鲸梦家后面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嘴里叼着一枝烟,吞云吐雾。 他和年念长得不同,是那种很张扬冶丽的美,眼梢高挑,眼尾还有一颗美人痣。 一身机车服将他劲瘦匀称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手里上下抛玩着车钥匙,不时看一眼小巷的入口。 过了一会,年念小跑着过来,带来一阵奶糖味的风。 齐橙撩起眼皮,站直了身子,随手将未抽完的烟在墙上摁灭,拎出一个塑料袋:“喏,衣服给你带来了。” 年念急急接过来,低头打开塑料袋一看,里面种类繁多,五颜六色,黑白相间。 齐橙挑眉:“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玩什么花样的。天使系、恶魔系,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你带了些。” “还有,我也不知道你的小男友喜不喜欢吸猫。” 年念想起付鲸梦会主动同他的猫猫形态亲热,他应该是喜欢的吧。 “我还给你带了猫猫穿的水手服、小鹿服、兔兔服什么的,你们看着玩。” 齐橙眯起眼笑得很暧昧:“挺好,小孩子总算长大了。” 年念有点懵,穿漂亮衣服就是长大了? 他也没顾上细问,又问齐橙:“你说,什么是一起老、一起死的那种喜欢?” 齐橙不笑了,他正色道:“他跟你表白了?” “没有。”年念摇头,“只是聊到这个,他说喜欢一个人就得是这样的,可我不是太明白。” “嘁,矢志不渝、从一而终,骗小孩子的。”齐橙大手一挥,“谁喜欢谁能一起老一起死啊,你别说,你的小男友还信这个?挺纯的!” -- 第13页 年念好像有点懂了。 “咱们小猫咪玩玩可以,千万不要投入全部的感情。”齐橙揉揉年念的头发,“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说完又觉得自己疯起来连自己都骂,齐橙赶紧补充:“我是说男性人类。” 付鲸梦找了一圈没见到年念,坐下来准备写首新歌,刚试了几个音,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没有标注姓名的电话号码,这段时间这种号码很多,他基本不怎么接,但这个号码又有些眼熟,它好像已经打过来四次了。 付鲸梦有些烦躁,但还是接起电话。 刚说出一个“喂”字,对面的声音就激动地传过来,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是付老师吗?哎呀您终于接我的电话了!” “您是……”付鲸梦皱眉,他对这个声音并不熟悉。 “啊!是我冒昧了,我是创博文化的费南,我们是一个MCN机构,在网上看到您的视频,想问问您有没有签约的意向……” “对不起,我没有猫,也对拍视频不感兴趣。”经过苏琼的事,付鲸梦有些心灰意冷,他和盘托出。 “哎哎哎,等一下!”费南声音很急迫,“付老师,我是您的粉丝,鲸乐队那会我就特别喜欢您,求您出来见一面,您可能对我们还不太了解。” 付鲸梦准备放下手机的手滞顿了一下,对于鲸乐队的老粉,他有感情,也很珍惜。 对面的人发觉付鲸梦没有说话,立刻抓住话头,语气里有三分恳求:“付老师,今晚五点半我请您吃火锅,就当圆我这个粉丝的梦吧,您看可以吗?” 付鲸梦犹豫半晌,回答道:“我考虑一下。” 这时候年念正在卧室里试衣服,他刚刚溜进屋的时候,付鲸梦正在打电话,好像并没太注意他。他心跳得很快,一溜烟跑进卧室,将门小心地关上了。 他将塑料袋里的衣服全倒出来,小零碎很多,什么小帽子、小围裙、兔耳朵,一时有些难以判断谁和谁是一套搭配。他看到有几件都是白色的,镶嵌着粉边,判断这几件是一套应该总没错。 很艰难地穿戴整齐之后,有点奇怪。他觉得好像是他特别讨厌的医院护士穿的衣服,连护士帽都一模一样,只是领口特别低,正中还有一个镂空的心型,这也许是特别的设计吧,年念心想。 但最奇怪的还是屁股后面靠近尾椎骨的地方竟然没有缝好,是裸露着的,从那里可以隐约看见自己的腰窝。年念扭过头用手拨了拨那里,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正好适合放尾巴。 他将蓬松的尾巴变出来,确实严丝合缝,显得刚刚好。 付鲸梦推门进来的时候,就恰好看到年念侧对着镜子盯着自己尾巴的一幕。 两个人对视很久,假如将付鲸梦拍成视频,大概需要打上“非静止画面”五个大字。 付鲸梦木然地发现年念一身纯白,瞪着一双尤为纯澈晶亮的眼睛,他匀称的腰身被精心勾勒出来,胸口的爱心更是惹人遐想,露出的一抹小腹虽然不似肌肉般紧实,但也没有一丝赘肉,看上去平坦又光滑。 他最后将目光落到那对漂亮的腰窝和那条美貌的尾巴上,尾巴倏然动了一下。 付鲸梦骇然,这个尾巴尖尖似乎有点熟悉。它是怎么安装的,又装在哪里? 他胸中烧着一团火,一直烧到了耳根,必须要非常努力才能止住思绪。他不由得感慨,现在的小玩具,做的挺真。 总归要有人先打破沉默。付鲸梦口干舌燥,艰难开口:“你这是……” 年念心跳如雷,慌忙用手遮住自己的尾巴,但那尾巴实在太过漂亮,并不能遮住多少,此地无银之余倒显得矜娇,平添了一丝情趣。 他急忙答道:“我朋友送给我几件衣服。” 为了增加真实性,他又补充道:“我的手机也是他送的。” 送这些衣服的交情,并不像普通朋友,是年念的小男友吗?好像没有听他说过。不过年念确实有时候会不在家,恐怕是去找他了。 付鲸梦心里有点别扭,又问:“你朋友?” 年念在付鲸梦审视的目光中低下头,好像对隐瞒这件事有些愧疚:“之前流浪的时候认识的,他叫齐橙,比我大三岁,他有工作,是个化妆师,特别厉害。” 他有工作,特别厉害。 付鲸梦的心脏像是被针细细扎了一下,他知道年念没有别的意思,但在他听起来有些刺耳。 他没有工作,也没有钱。 “那你怎么没有和你朋友住在一起?”付鲸梦失落地问,假如年念要搬走,他会很不习惯,虽然在一起住并没有多久,但他已经习惯了这样有温度的日子。 可他没有立场阻止,只能祝福。 “那不一样。”年念攥着手,很快地回答,“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我们不在一起住的。” 这个意思是,他们只睡觉,不谈感情,不负责任? 付鲸梦有点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 脐橙的感情观:撩完就走,睡过就跑。渣猫本猫。 第10章 粉丝 ===================== 他觉得年念年纪不大,感情观有点歪,大概率是那个叫齐橙的小男友教的。 他有点生气:“这些话谁教你的?他说的吗?” 年念摇摇头:“我们都这样觉得。”他为什么要跟齐橙住一起,他喜欢的是付鲸梦啊。 -- 第14页 付鲸梦觉得年念这是经年累月被彻底洗了脑,他眉心紧蹙:“这样不对,年念,你们既然已经是……朋友了,那就应该相互照顾,不能说你是你,他是他。” 年念不太明白,他歪着头茫然地望着付鲸梦:“我们相互照顾呀,他给我买了衣服。” “我是说,除了……玩这些……东西……”付鲸梦狠狠揉着眉心,难以启齿,最后决定放弃,“以后这些衣服放在他那就行,别带来了,被我看到不太好。” 年念见他没有追问尾巴的事,倒松了口气,可还是很委屈,他小心翼翼地问付鲸梦:“我穿着不好看吗?” 当然好看。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初次见面就见过年念没穿衣服的样子,但真正的美,还是要欲露还羞才更加动人心魄。 他百转千回,心头悸动,甚至对那个叫齐橙的渣男有点儿嫉妒,怎么会不好看? 但他也因此高兴不起来,没有正面回答。 “把衣服换掉,一会儿我们出去吃晚饭。”他说,话还是说得很温柔。他的小孩永远是他的小孩。 他关上门,拨通了费南的电话。 “晚上见。” 他想,或许他该有一份工作了。 晚上的火锅店人很多,热气蒸腾,辣油很香,付鲸梦也是走进去的那一瞬间才发现,自己很久很久都没有吃火锅了。 费南订了一间包厢,说是什么事情草创的时候都是大事,得郑重些。付鲸梦甚至觉得,他已经在包厢里架了香炉,摆上关公,就差他一到直接原地桃园结义。 他推开门进去,费南一身正装,正在和身边一个圆脸姑娘说话,见到付鲸梦和年念,立刻起身走过去。 他脸上笑得璀璨,目光盈盈,激动的神情几乎要溢出来了。 “付老师!” 付鲸梦正要同他握手,他扑过来一把将他抱住。 付鲸梦瞬间石化,两只手悬在半空,半晌才想起来拍拍对方的背,以示回应。费南将付鲸梦放开,又对年念点头致意。 “这位是?” 那一抱确实效果显著,付鲸梦觉得氛围轻松不少,他回答道:“我家小朋友,带来蹭饭的。” 这话说得模糊,就是不让他细究的意思。 费南很懂,立刻拉开椅子让两人就座,喊服务员上菜上锅底。 “点的鸳鸯锅,菜点了一些,想吃什么随便加。” 他又对付鲸梦和年念介绍:“这位也是我们公司的,曹洛洛,以后就是付老师的助理,拍视频、写歌、录歌、生活上的事情,都可以找她。” 进展太快了些,助理都带来了,付鲸梦沉默着没接话。 年念自从下午一直兴致不高,付鲸梦挑了嫩白的鱼肉,给他烫小鱼吃。 可年念根本心不在焉,低头在碗里翻腾,用筷子把鱼肉夹得细碎。 齐橙在骗人。付鲸梦根本不喜欢他穿那些漂亮衣服。 他不仅没有高兴,反倒更生气了。 付鲸梦从来没有对他这么严肃过,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但是今天他看起来似乎对他很反感,那双温柔的眸子里罕见地出现冷淡的神色。 他不知道付鲸梦会不会讨厌他,再也不喜欢他了。 曹洛洛敏感地感到二人之间的低气压,连忙起身夹菜:“烫菜这种事,我来就好了,你们多吃一点。要喝什么饮料吗?可乐、雪碧、橙汁?” 付鲸梦瞥了一眼年念:“他不喝甜饮料,一盒牛奶吧。” 费南道:“那咱们喝点酒吧,来点啤酒,不耽误事儿。” 酒过三巡,场子暖了起来。毛肚在火锅里上下沉浮,数过七秒,曹洛洛果断捞出来,妥帖地放进每个人的碗里。 拌上香油、芝麻、葱花和香菜,香气四溢,咬在口中脆生生的,鲜嫩爽口。 费南额上发汗,他脱下外套,解开最上面两颗衬衫扣子,将袖子一卷,整个人松快不少。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估计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脸生得很英俊,肩宽腰窄,像是个练家子,可一对狗勾眼又让他硬朗的线条变得有几分可亲,热情洋溢起来,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几杯酒下肚,他开始热络地揽着付鲸梦遥想当年。 当初他去给鲸乐队应过援,台下万千璀璨的目光中有一对就是他的狗勾眼。四个人里面他最喜欢付鲸梦,因为鲸乐队的歌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写的,他觉得付鲸梦才是鲸乐队的灵魂,那个李思铭不过是有一把好嗓子。 “李思铭就是个屁!”费南又一杯下肚,慷慨激昂。 付鲸梦知道,在一些鲸乐队的死忠粉心里,李思铭是导致乐队解散的罪魁祸首。 费南又提到,自己还以鲸乐队的名义捐款做过慈善,他家中是做生意的,最不缺钱,这个创博文化,也是他爸投资,本意只是给他找点事情做。 但他很喜欢这行,尤其是在网络上发现了隐退多年的付鲸梦。 当年民谣的梦想再次星火燎原,熊熊燃烧。 他拍着付鲸梦的肩膀,脸上红通通的:“付老师,你们的歌我每一首都会唱!” “看我给你唱两句哈!” “别了吧,费总。”曹洛洛慌忙使眼色:“人家唱歌费嗓子,你费听众。别再把付老师吓跑了。” “不会!”费南清清嗓子,范儿起得很高。 -- 第15页 “我是多年没来过的春天……” 付鲸梦眉头拧住了。他好像依稀记起,有一次表演,李思铭唱到高潮处,将麦克风对准台下,有一位观众抻直了脖子,用震撼全场的嗓门唱出了这一句。 费南闭着眼睛,继续引吭高歌:“每一朵花都开得不像样……” 付鲸梦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捂住了年念的耳朵。 “颓败 腐朽 任人宰割!” 像是磁带卡带,到这里戛然而止。费南有些激动。 “怎么样怎么样?”他兴奋地问道,“太久没唱了,请付老师指教。” 付鲸梦夹菜的手都有点抖:“指教算不上。” 五音不全,确实教不了。 “精气神还是挺好的。” -------------------- #灵魂歌者费南# 付鲸梦:今天又是从渣男手里解救小猫咪的一天,誓做打工人,勇敢梦梦,不怕困难! *文中歌词都是自己写的,不是自己写的会注明。有搞广播剧的需要ed可以康康我[bushi] 第11章 好像睡过 ========================= 费南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付老师夸奖,怎么都值了!” 年念低着头噗嗤一声笑出来,付鲸梦莫名,转头用口型无声地对年念说道:“我真没夸他。” 年念埋头吃鱼,憋笑憋得整个人都在抖。 酒足饭饱之后,年念嘬着最后一口牛奶,看费南称兄道弟。 他把椅子往付鲸梦身边搬了搬,凑近了些,显得很郑重。 “付老师,咱们相谈甚欢,现在可以谈点正事,我先把话放在这,生意成不成是生意,不影响咱们还是朋友。”费南眼神亮晶晶的,“朋友也不太对,应该是不影响你还是我爱豆,你不用有压力。” 付鲸梦有点感动,他点点头。 费南又说:“我一个月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付鲸梦很有经验,立即说道:“三千?” 费南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哪能啊,付老师!你看不起我!” 付鲸梦连忙说:“没有没有。”只是有点PTSD。 费南当即忏悔:“怪我怪我,一定是我诚意不够,我自罚一杯。”说着举起杯子咕噜噜一饮而尽,干了个底儿掉。 付鲸梦没来得及阻止,牵起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三万,付老师。”费南坐下来又凑过去,“一个月三万。你就保证每个月至少上传八个视频,账号我让洛洛给你开好,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费南摆弄着腕表,又显得有些局促:“付老师,你别嫌少,我知道鲸乐队那会,这钱算什么呀。你先试试水,等后面流量起来,能变现了我再想办法给你提高待遇。” 付鲸梦脱离时代太久,听到“流量”“变现”这样的词有些陌生,也很有些抗拒,他害怕以后为了迎合流量要让他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眉心刚拧起来,费南立刻说道:“付老师,你放心,有我们创博文化在,你就放心做歌,有猫也行,没猫也行。我看重的就是付老师你这个人,其他都不重要。赚钱的事情交给我们。” 他话说得得体,顾及了付鲸梦的里子和面子,诚恳又昂扬,付鲸梦的血热了起来。 一顿饭罢,费南递过来一份合同,他说:“付老师,你别着急,回家好好考虑,如果同意你就签,喊我来取。” 在他热切的目光中,付鲸梦接过合同,拍拍他的肩:“多谢。” 同费南和曹洛洛告别后,因为吃得太饱,付鲸梦和年念两个人没有坐车,顺着街道缓缓地走。 市中心总是灯火通明的,车来车往像是一条永不枯竭的河流。 付鲸梦不动声色地跟年念换了个位置,让他走在里侧,他的眼神很亮,整个人像是蓬勃的麦苗。 年念挺喜欢费南的,他抬头问他:“哥哥,合同你会签吗?” “应该会吧。”付鲸梦点点头笑着说,“为了之前支持我的人,总想再拼一把。” “为什么那闪耀荧幕上就该是李思铭,而不能是我呢?” 他路过白天时路过的巨幅广告牌下,没有再抬头看一眼。 李思铭不配被仰望。 直到走得累了,付鲸梦带年念坐公交,因为他住的地方偏远,车上人很少。 两个人并肩坐着,车晃着晃着年念就开始迷糊,他吃得实在太饱了。 付鲸梦看到他坐在飞逝的光线与阴影中,头一点一点的,离玻璃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抬手扶住了他。 他就这么扶了一会,手贴着年念的耳朵。他的耳朵很神奇,非常非常柔软,像是没有耳骨,仅仅只是贴过去还没用力,就会立刻熨帖地躺平。 就像年念这个人一样,柔软地像是冬日里被暖阳镀上金边的云朵。 自从遇见他,他带给他太多温暖而和煦的时刻。 他似乎也在渐渐变得好起来。因为他在被他需要着。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年念的睡颜,数着他睫毛的颤动。过了许久,直到他的手酸了,他将年念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三天后,费南来找付鲸梦取合同,曹洛洛跟着,她看到这幢小平房也是稀罕地不行,简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她自己种啥死啥,看着付鲸梦满院子郁郁葱葱,她恨不能当场拜师学艺。 -- 第16页 付鲸梦把他们当朋友,给他们看了自己新写的歌。 “刚写了一半。”付鲸梦看到费南眼睛亮了,“想听吗?” 费南疯狂点头。 付鲸梦抱着吉他,轻轻拨弦,哼唱了两句。 唱得很随意,有点湿乎乎的,随着唇齿开合唱出来,筋骨不全,但很动听。 费南眼睛都湿了,他狠狠擦了下眼睛,说道:“付老师,你一点都没变。” 付鲸梦喜欢听人说自己没变,他把合同递过去。 “我没什么意见,就是不值一月三万,你改改,改成一万就好了。” “付老师……”费南不同意。 “单曲假如有人要买,或者走商业,咱们再单独收费。”付鲸梦一锤定音,“就这样定了,不然我不签。” 费南无法,他寻思后面想给付鲸梦塞钱还不容易,随便找些理由就是了,只得说:“那行,先这样,后面再说。” “那我明天带化妆师过来,找付老师拍视频。”曹洛洛很高兴。 付鲸梦说道:“明天你直接去购物中心美食街,我还在那唱歌。化妆师不用带了。” 曹洛洛有些为难地看向费南。 “听付老师的。”费南道。 费南出了付鲸梦的住处,让曹洛洛先赶回去改合同。他追星成功,心潮澎湃地想随便走两步。 刚出巷子,看到齐橙很酷地踏在机车的踏板上,瞬间就要嗖地飞出去。 他大喊:“齐橙!” 齐橙遥遥看过来,看到穿一身卡其色薄呢大衣的费南,风度翩翩人模狗样地站在那里招手。 齐橙当机立断,立刻点火,正要踩下去,被费南一个箭步扑过来按住车头。 齐橙决定为五斗米折腰,他摘下头盔,牵起一个礼貌得体又疏离的微笑。 “费总。” “你怎么在这里?”费南手上没松,咬牙切齿。 “我朋友住这,来找他玩。”齐橙勾起唇角,眯着眼笑得很漂亮,“怎么?费总这也要管?” “你口口声声叫我费总,我见你一面都难,是不是挺好笑。”费南道,“都不知道是谁给谁发工资。” “那自然是费总给小的发工资。”齐橙见他眼睛里泛着水汽,有点莫名。 说起来,他不过是费南手下诸多化妆师中的一个罢了,上个月绩效也不过是勉强完成,算得上藉藉无名。 费南越看他无所谓的样子越来气,他逼近一步攥住齐橙的手腕,眼睛盯住了他的眸子。 “齐橙,你还真是薄情寡义。” 齐橙看到一向神采飞扬人美心善的费总罕见的收起笑意,感受到危险的小猫咪立刻将一腔凉薄的话全都咽回到猫肚子里。 他抿抿明艳的唇:“费总,咱俩谈不上情义吧。” 费南眯了眯狗勾眼,他压低声音凑过去,在齐橙耳边一脚直球。 “你跟我睡过,不会不记得吧?” 齐橙噎了一下,但是面上灿若桃花的笑容却没变。 “记不清了,费总,好像睡过。” 第12章 儿童不宜 ========================= 费南被“好像”两个字杀得片甲不留。 齐橙一脸歉疚:“对不起啊费总。人一多吧,真是记不住。” 其实,他躲着费南是有原因的。 上个月费南出去应酬喝多了酒,打电话叫齐橙开车去接他。费南此人酒品极差,喝醉了酒抓着人不让走,哼哼唧唧的,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活像只粘人的金毛。 齐橙摆脱未果,费南长得也不差,出于不睡白不睡的心情,干柴烈火,孤男寡男,跟费南你情我愿地滚了一觉。他甚至因为费南是第一次,技术不行全靠蛮力,他还给人努力上了一堂教学。 没想到一觉醒来,他的上司竟然认认真真看着他,想和他谈恋爱。 他当即滚下床来,穿裤子便走。 齐橙知道费南的为人,花钱不会精打细算,纨绔是纨绔了些,但人很不坏,死心眼,一根筋,被他盯上那一定是“凶多吉少”。 但男性人类不值得。 齐橙从此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费南不明白,在床上的时候齐橙搂着他的脖子很主动,光华四溢的瞳仁里映着他一个,水汽蓄在眼底,情到浓时柔软的腰身弓起来,是可怜又动情的样子。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说翻脸就翻脸,穿裤子走人没一点犹豫。 他咬着后槽牙,瞪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齐橙笑得没心没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怎么?动真心了?” 费南耳根有点红,他问齐橙:“可不可以试试看?” “行啊。” 费南以为自己听错,先是瞪大了眼睛,趁他眼里的笑意还没放大,齐橙再次把火打着,不容拒绝地说:“在我这里,试试看的意思是……” “随便你怎么试,反正我不看。” 刚刚齐橙过来,年念发了点脾气,倒也不是冲他,就是觉得他的主意不行。 齐橙认为付鲸梦这个人,太纯,导致他那套不太顶用。 他建议年念,杀人诛心,还得靠纯。 以纯制纯。 战术很到位,但多少有点虚。年念不知道他要怎么纯。 “你这样,你就常常装作不小心,碰他一下,他看你你就脸红红地看着他。” -- 第17页 “和他一起看恐怖片,你肯定很害怕,然后你就自然而然地钻进他怀里,理由很充分,男人绝对吃这套。” 年念好像有点明白了。 晚上吃过饭,他主动帮付鲸梦收拾碗筷,一不小心筷子掉在付鲸梦脚边。年念觉得机会来了。 他俯下身,想趁捡筷子的时候,装作踉跄一步撞进付鲸梦的怀里。不料付鲸梦也急急忙忙起身捡筷子,说时迟那时快,年念一头撞上了他的……裆部。 付鲸梦倒吸一口凉气,脸色肉眼可见的青了。 年念吓了一跳,状若泥塑,举着孤零零的一只筷子,做双手投降姿势,如果是猫猫形态,那绝对是当场炸毛。 付鲸梦忍了忍,没说话,忍痛俯下身捡起另一只筷子,颤抖着递过去。 他摸摸年念的头问:“你撞疼了吗?” 年念摇头。他想,以石击卵,石头肯定是不疼的。 他觉得以后都很难直视这个词了。 年念不信邪。过了九点,他缠着付鲸梦一起看电视。 他穿着付鲸梦宽大的白衬衫窝在沙发里,用遥控器换了很久的台,付鲸梦问他:“你想看什么?” 年念咬着下唇,手臂伸得长长的,对着电视机锲而不舍。 最后真的让他找到一个恐怖片,他放下遥控器,抱着膝盖看得仔细。 恐怖片是美国的,有点血腥,但是他不觉得恐怖,甚至觉得里面的鬼丑得有点好笑。 结果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他慌忙侧过脸去偷瞥付鲸梦,看到他蹙着眉屏着息,腮帮子紧绷,看得很艰难地样子。 年念有点紧张,他的喉头滚了滚,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他一点点往付鲸梦的怀里靠过去,一点点,再一点点。 他脚趾蜷起来,抵在沙发柔软的布料里,眼睛还瞪着电视,但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视神经像是被暂停了功能,完全没有往大脑传递画面,嗅觉和对温度的感觉却变得灵敏,青草香近在咫尺,付鲸梦的体温好像也比自己要高一些。 忽然,付鲸梦伸手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一片橘红。 原来被手掌遮住眼睛,不是黑色的。 灯光从付鲸梦的指缝间透过来,将所有黑的、血的、脏的,都挡在了外面。 只给他一片橘红色的暖光,充斥他整个世界。 年念猝不及防,手抖了一下,杯里的水溅出来打湿了衬衣。付鲸梦赶紧又放开手,起身去抽纸巾。 年念的胸口洇湿了大片,白衬衫本来就薄透,一被水打湿更显出身体曲线和皮肤的颜色。 付鲸梦帮他擦着擦着,就擦出了火花,他想起年念穿着那身纯白的衣服,胸口有一颗镂空爱心的样子。 当时因为震惊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在此时突然被放大,他甚至记起,在那颗心偏下的位置,有一颗淡褐色的痣。 他呼吸急促起来,猛然将纸团在手里,侧过身去拿遥控器:“太血腥了,我换一个。” 电视机一闪,换到了一个电视剧。画面里的男人和女人正抱在一起亲吻,镜头切得很近,两个人半睁的眸里都湿漉漉的,唇与唇间辗转厮磨,男人的手掌扣着女人的头,两个人贴得很紧。 付鲸梦手心发汗,慌忙按下调频键,几乎要将遥控器按出一个窟窿。 年念看着他,惶惑不解。 付鲸梦理不直气也壮:“儿童不宜。” “我都成年了!” 人类真的很奇怪。 关于恐惧死亡的不能看,关于肌肤之爱的也不能看,那什么是能看的? 付鲸梦最后调到了晚间重播的新闻联播。 他放下遥控器,正襟危坐,很是满意。 “你看,河南又丰收了。”付鲸梦说道。 -------------------- #对河南的美好祝愿# 脐橙,一个重新定义“试试看”的男人,啊不,男猫。 第13章 绝育 ===================== 付鲸梦第二天仍旧要去市中心唱歌,其实已经有几日没去,他听说有不少人在市中心寻找他和他的那只猫。 他也不知道那只猫还会不会出现,他有点希望,却又不敢希望。 秋季似乎格外短暂,一眨眼就有了初冬的迹象,不过落了两场冷雨,树叶几乎掉光了,光秃秃地朝阴恻恻的天空伸出它的枝桠。 付鲸梦背着吉他,站在市中心的台阶上搓着手,冻得鼻尖有点泛红。 过了一会,曹洛洛拎着大包小包从远处跑过来。 她戴着一条红色的薄围巾,整个人看起来喜气洋洋。 “开门红啊,付老师!”她笑着冲付鲸梦打招呼,圆圆的脸上泛着漂亮的粉色光泽。 她掏出手机给付鲸梦简单介绍了一下账号和操作,然后掏出固定支架和设备:“付老师,您不用紧张,平时怎么来就怎么来。” 说完就想起付鲸梦并不是新手小白,毕竟鲸乐队什么世面没见过,又有些尴尬。 付鲸梦很温和地微笑:“你别说,是有些紧张呢。” 话音还没落,一只白猫从一旁的绿化带里步出来,像是见到老熟人一般,喵呜叫着围着付鲸梦的脚边打转。曹洛洛发出惊喜的叫声,她蹲下身,想抚摸它的脑袋。 付鲸梦记得这只白猫有点怕生,并不喜欢人的触摸,正要阻止,却见那只白猫向前踏了一步,主动迎上来,允许曹洛洛草草揉了两下。 -- 第18页 它挺着胸脯,头昂得很高,尾巴翘起来款款摇摆,显得十分矜骄,像是刚刚的触摸只是它大发慈悲的特许。 付鲸梦笑起来,他俯下身也去抚摸它柔软蓬松的皮毛,它湛蓝的眸子微微眯起来,显然是对他的手法十分认可。 一号技师正有点手酸,它忽然又原地躺倒,将雪白温热的肚皮露出来给他看。 它四肢乖乖蜷在肚皮上,露出大片的柔软,浅粉色的肉垫像是春日开得最好的樱花瓣,尾巴轻扫,偶尔掠过付鲸梦的下巴,惹得他心头微痒。 付鲸梦伸出手挠它的肚皮。像是一捧温水,指尖探进去,沉进去,毛孔舒张。 小白猫舒服地微微侧了下身。付鲸梦忽然瞥见它的前爪上有一块残破的痕迹,蓬松的毛发甚至掩不住。那里破过皮,甚至现下已经结了痂。 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很多细碎纷繁的线头,他一时竟无法将他们续接在一起。 人群慢慢聚拢过来。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直播的效果不错,第一次直播数据就涨得很快。 大家对美的东西总是有一种本能的追求,无论是音乐、美男还是萌宠。 录制的视频要拿回去后期,曹洛洛打了个招呼,说要先回,付鲸梦点头答应。 他背好吉他,蹲下身伸出两只手,小白猫不解,歪着头盯着他,半晌还是走了上去,被付鲸梦抱进怀中。 付鲸梦小心地查看它的前爪,然后将它带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天气有些冷,也怕它见到人多受惊,他用外套将它虚掩着,到了医院推开门,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只猫。 前台的护士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还以为你揣了什么宝贝。” 付鲸梦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朗声笑起来。 医生一边检查伤口,一边跟付鲸梦聊天,脸上带着点稀奇。 “说真的,一般没有你这样带猫出门的,也不带个猫包。” 年念瞪着她,它不喜欢猫包。 “猫不比狗,蹿出去你到哪找。”医生掰开年念的嘴,检查它的犬齿,差点被它挠伤手腕,“你瞅瞅,脾气还挺大。” “在你身上倒还乖,竟然被你一路抱过来,也不跑。” 在付鲸梦的印象里,它一直很乖。他们之间好似有一条特殊的纽带,但他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医生检查完说:“没什么大问题,挺健康的,伤口也快好了。” 付鲸梦松了口气。 她将年念还给付鲸梦,由衷感叹:“它眼睛真漂亮,像一颗蓝宝石。” 付鲸梦禁不住带入铲屎官的角色,不无自豪地答道:“谢谢。” “对了。” 在付鲸梦准备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医生又喊住了他。他看出付鲸梦是一个新手铲屎官,十分尽心地叮嘱他。 “你这个猫,到年纪了,可以考虑绝育。” “不然到明年春天,你恐怕招架不住。” 付鲸梦不明白“招架不住”是什么意思,他低头看看小白猫,耳朵尖尖立刻竖起来,瞳仁骤缩,抻着脖颈开始挣扎。 付鲸梦多加了些力气,将它箍紧在怀中,回头朝医生笑笑:“谢谢,以后再说。” 它不想要的就可以不要,它想要的,付鲸梦想,只要他有,他也会悉数奉于它面前。 到了惯常一猫一人分开的路口,付鲸梦将小白猫放下来,假如它不需要,他是绝对不会豢养它的。 它应当自由。 果然小白猫没有回头,轻巧地跃出他的视线。 有了工作以后,日子变得飞快。 天气好的时候付鲸梦会去街头唱歌,给小白猫喂粮,实在太冷的话他就在家创作。最近卖出了一首歌,视频数据也很好,付鲸梦的账号粉丝快达到五百万了。费南很满意签下付鲸梦这一笔投资,算是一本万利,有不少广告商找到他,他为付鲸梦谈下一单乐器品牌的广告。 本以为说服付鲸梦会不太容易,可他很快同意了,他记得大张用的就是他们家的鼓。 他知道费南不容易,并不想让他太为难。理想与现实,他早已学会在一定限度里和平共处。 年念在人类社会里也进步飞快,他会做很多之前不会做的事情,最近最热衷的事情大约是厨艺。 大部分时间他都陪着付鲸梦,有时候也出门和齐橙一起看电影、逛街和吃饭。 他很喜欢看电影,只是看3D电影的时候闹了点笑话,有一只流光溢彩的金色大鱼从屏幕里游出来,游到他面前勾尾巴,他心痒难耐没忍住,站起身伸手一捞,在周围人奇怪的目光中被齐橙抱住头一把摁回到座位上。 看完电影,齐橙送他回家。齐橙的机车很酷,人也好看得没话说,年念自然也是亮眼的,两个人并肩而行,一动一静,一暖一冷,总惹得那些年轻姑娘回头。 时间已经很晚,夜色凉如冰,呵出的水汽熏得鼻尖痒痒。齐橙怕不安全,一直将年念送到家门口,年念还环着齐橙的腰跨坐在机车上没来得及下来,付鲸梦突然出来了。 付鲸梦不抽烟不嗜酒,是一个看上去就会让人感到干净且温和的男人,因为家庭的缘故,他身上还有几分矜贵的气质,叫人无端安心。此时他正穿着深蓝色的家居拖鞋,头发些微凌乱,站在门槛上伸长手臂收衣服。 -- 第19页 而齐橙就完全不同,他跨坐在轰鸣的机车上,黑色的机车服融在夜色里,从头盔中依稀能瞥见他亮眼的眉目,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看起来桀骜不驯。 付鲸梦一直知道年念有个叫齐橙的朋友,说是说朋友,但联系之前的小道具,付鲸梦觉得就是男朋友。 但年念始终刻意没让两人碰面,这下兜不住。 他隔着院子里昏黄的灯光,神思不属地盯着年念环在齐橙腰上的手,环得很紧,指尖泛着冷白色的光。 飞蛾扑在灯泡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年念慌忙摘下头盔跳下来,拍了一下齐橙。 不拘小节如他,也乖乖摘下头盔熄了火,但人没下车,就这么似笑非笑地与蹙着眉心的付鲸梦对视着。 -------------------- #居家必备付鲸梦# 年念:误会了误会了! 付鲸梦:我没有误会!别打扰我吃醋! 第14章 情敌 ===================== 年念不让两人见面,主要是怕齐橙捅漏了他们猫咪的身份。齐橙这个人,口无遮拦,很多事情他不在乎也无所谓。但年念不同,他害怕吓到付鲸梦,他要慢慢来。 可尽管他设想过很多次这样令人尴尬的情况,但没有一次是这样暗流涌动、剑拔弩张的,不知从何而来的火药味让生性敏感的小猫咪感到不安,且无所适从。 尽管只是单方面的,但已经足够浓郁了。 年念试探着开口:“你……还没睡啊?” 付鲸梦细微地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他心里有点酸苦,垂下眸子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像是个老父亲,在宵禁的夜晚当场捉住溜出去约会的未成年儿子。 人家你侬我侬,自己何苦来哉。 他一步跨出去,齐橙的眉目在眼前变得清晰,确实是非常明艳的一张脸,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偏见,付鲸梦觉得,那也是看上去十分薄情的一张脸。 但他还是伸出手去:“你好,我是付鲸梦。” 齐橙亦伸手握住:“齐橙。” 果然是他。 齐橙的手有点凉,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几乎算得上不走心的一个握手,没什么戾气。 “谢谢你送年念回来。”付鲸梦说道,说完之后又很奇怪自己是什么身份,“要进来坐一会吗?” 齐橙还是懒洋洋的打量着他,一个传说中过分纯情的男子,简直是世间少有。 他的脑子里关于付鲸梦的事情很多,相较之下付鲸梦的脑子里关于他的几乎空空如也,但看着齐橙的脸上笑得别有深意,时而柳暗,时而花明,一脸莫测,更是情绪不佳。 就在付鲸梦脸上绷不住的前一秒,齐橙终于说道:“不进去了,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年念。” 他说罢朝付鲸梦身后的年念眨眨眼,戴上头盔,一脚油门,潇洒地掉头远去。 我们家? 我们家! 年念这才反应过来齐橙说了什么,他害怕付鲸梦误会,连忙解释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齐橙,我们只是朋友。” 付鲸梦没说什么,将最后一件年念的睡衣收下来挂在手臂上,转身进屋。 年念跟在他身后,换拖鞋也换得急,左脚踩右脚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付鲸梦身上,眼神显然慌乱不知所措。 “下次早点回来。”付鲸梦表情有些疏离,“天太冷了,厨房灶上刚温过的牛奶,你可以喝。” 其实也不是刚温过,而是一直温着,就想等他回来还是热的。 但付鲸梦没有说。 年念“哦”了一声,去厨房把牛奶倒进杯里,又捧着温热的杯子出来,暖着冰凉的手心。 他从杯子上露出两只眼睛,忐忑不安地注视着付鲸梦收拾好衣服,坐在那里擦拭吉他,他擦得显然心不在焉,吉他已然锃亮,他的手还没停。 餐桌上散落着几份文件,年念好奇地凑过去看,是一份合同,上面有付鲸梦筋骨分明的签名。 付鲸梦的“鲸”字是年念刚学会的一个字,因为笔划比较多有点难,他之前一直不会写,付鲸梦手把手教过他,他咬着笔看付鲸梦写下一个“鱼”又写下一个“京”。 原来付鲸梦的名字里是有一只小鱼的。 他想,果然他喜欢付鲸梦,就像喜欢小鱼一样。 没有小鱼,他可以吃别的,但总归是不开心的;没有付鲸梦,也会遇见别的人,但总归不是付鲸梦。 “这是什么?”年念问道。 付鲸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刚刚费南送过来的合同,签了一个广告,后天要去郊区拍几天。” 他想到年念一个人留下来,他和齐橙会不会夜不归宿,年念会不会穿那些衣服给他看。他又有些不甘心似的,抬头问道:“你去不去?” 年念的喜悦溢于言表:“要去的。” 付鲸梦又说:“齐橙如果不放心你去,或者你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说到底,齐橙还能算年念的男朋友,他算什么呢? 没有名分的家人?同居的室友? 但他又觉得远不止这些。 “没有不想。”年念眼睛亮亮的,“我明天就收拾行李。” 到了出发那天,年念因为激动醒得很早,脑子里通透地像一面明镜,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入睡了。 -- 第20页 他转过头,看见付鲸梦还睡着,呼吸很均匀,下巴上有点儿泛青,眉心因为长期戴眼镜习惯性的有点皱着。 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抹平。 付鲸梦有所感觉,眼皮颤动,但意识还不清晰,下意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按在自己微凉的唇畔。 “年念。”付鲸梦呢喃,“别闹。” 睡梦中的声音很粘稠,音与音之间几乎没有分隔,加上付鲸梦本来嗓音就低沉好听,此时听起来更让人心动魂颤。 年念屏住呼吸,用目光仔细描画付鲸梦的睡颜,心脏仿佛就要爆开。 这时候付鲸梦幽幽醒转,看到自己握着年念的手,离自己的唇不过咫尺,一副小情侣清晨梦醒的做派。他老脸有些挂不住,不动声色地松开手,翻了个身揉着眉心。 因为起得早,待费南开着车到院子门口时,两个人已经穿戴整齐拉着行李箱在等待了。 曹洛洛从副驾跳下来帮忙放行李。费南开的是一辆大商务,后备箱不是很好开,付鲸梦只得放手,让曹洛洛帮忙。 “费总,很奢华啊。”他同费南已经过分熟悉,笑着打趣,四个人一辆普通轿车就足够了,商务实在是太大了些。 可下一秒,笑容僵硬在脸上。因为后座的车窗摇下来,露出齐橙过分张扬的脸。 但他这次没有挂上笑容,靠在车椅后背上眼神有点惫懒,神情很是苦大仇深,像是被硬拽上这辆车的。 费南见两个人愣怔着没有说话,连忙过来介绍:“这是齐橙,这次拍摄的化妆师。” 付鲸梦没想到这么巧,他看到年念又惊又喜,神采飞扬地拉开车门坐进去,齐橙侧过脸在跟他说些什么。 光影交错,一对璧人。 他有些无言。本以为自己的行程隔开了他俩谈恋爱,现在倒好,自己变成一盏硕大灯泡。 发光不算还助了攻。 这边费南盯着齐橙,心思也不坦荡,是他故意叫上的齐橙。 自从上次齐橙重新定义“试试看”以后,他就想重新定义齐橙的“试试看”。 简而言之,烈女怕缠郎,他就是想死乞白赖缠着他。 无法。为了混口饭吃,齐橙只能踏上这辆车。 -------------------- 脐橙:皮一下就跑很开心(??▽?)? 年念:吓死我了,我以为齐橙要说出来我们是小猫猫。 付鲸梦:他吓死了,一定是害怕我为难他小男友,我要气死了! 第15章 泡芙 ===================== 初冬的风光算不上很好,没有太多景致,好在今天天气不错,冬日的暖阳伴着湛蓝晴空,倒也算是胸怀舒畅。 年念带了不少小零食,还有他最爱吃的虾片,他分给齐橙的时候,齐橙先是拒绝,后来烟瘾上来,嘴里太闲,只得抢了一包咔嚓咔嚓咬着。 曹洛洛拿了蛋黄派和橙汁,要和年念换,付鲸梦接过去看了一眼又递回去。 “他不爱吃甜的。” “那这个呢?”曹洛洛递了一瓶苏打水过来,“这个好像不甜的。” 付鲸梦仔细看了看配料表说声“谢谢”,将水递给年念:“看过了,这个没糖。” 年念垂下眸子去接,付鲸梦犹豫片刻帮他拧开才递过去。 “慢点吃。” 年念腮帮子有点鼓,他点点头,又划开齐橙递过来的平板,打开了他最近十分沉迷的名侦探柯南。 费南正在专心开车。表面上专心,实际上路口等灯的时候不时通过后视镜去瞥后面的齐橙。 齐橙今天穿一身黑色大衣,耳上缀着一枚耳钉,同他暗黑眸底的一抹光芒交相辉映,是一种锋芒毕露的好看。 齐橙从窗外收回目光,两片唇中间夹着一片金黄的虾片,正要咬下去,恰好往前看了一眼,在镜子里和费南对上了。 费南有点雀跃,可齐橙又把目光撇开。 到了住宿的地方,大家都有些疲惫。曹洛洛拿着大家的身份证去开房拿房卡,等拿回来付鲸梦发现是两个标间,一个单间。 单间不必说,自然是曹洛洛住。 标间就有点费思量,他是该和费南住,还是和年念。 他正在犹豫,费南先开口了。 “我和齐橙一间。”他朝付鲸梦点点头,“你和年念一起住吧,这样你们比较习惯。” 年念有点开心,抬起纤长的眼睫偷偷去看付鲸梦。 付鲸梦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中好似巨石落地。不过接过房卡后又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人家男朋友在呢,自己这算怎么回事? 他握紧房卡看了一眼齐橙,齐橙神色淡然,没有拒绝。 他有点意外。 齐橙去敲年念门的时候,付鲸梦正在里面埋头收拾行李,年念给开的门。 他穿着一对咖色的毛绒拖鞋,上面有一对搞怪的猫猫头,被齐橙狠狠耻笑。 这鞋是年念自己挑的,他很是茫然:“我觉得挺好看的。” 齐橙抱着手臂,脸上的笑意未收:“小孩儿,虾片还有吗,给我再拿一袋。” 年念小跑着到行李箱里去翻,齐橙的视线越过年念的后背,跟付鲸梦的视线交汇。 付鲸梦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种跟别人男朋友开房被抓包的效果,头皮有点发麻,他只好撩起眼皮,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 第21页 齐橙也朝他扬扬下巴。顶上的灯光打在他脸上,酷得不行。 这人拽什么啊。付鲸梦酸了吧唧的,心里直犯嘀咕。 年念终于翻出来一袋,直起身,递过去。 “我记得你不是很爱吃零食啊。”年念问。 齐橙有点郁闷,摸着下巴:“费南那个傻B,不让抽烟。” 这声音不大不小,被付鲸梦听见了。齐橙不跟着喊费总,竟然直呼其名,他觉得齐橙很粗鲁,简直不讲礼貌。 年念听了这话,又翻出一袋鱿鱼丝,诚恳安利:“那这个也给你,这个好吃。” 齐橙接过鱿鱼丝,挥挥手,这才关上门出去了。 其实他倒也不是真的想吃,只是自己房间里实在待不下去。 费南每收拾两件东西就湿漉漉的抬头看他一眼,就像金毛盯着喷香的肉骨头,看得他头皮发麻,只能落荒而逃。 费南的私心他怎么会看不出?两个标间,真他妈有你的。 齐橙心里暗骂,抱着一袋鱿鱼丝和虾片,站在酒店门口的角落里抽烟。好不容易喘口气,他满足地吐出一溜烟圈。 刚抽了一口,一只棱角分明的手伸过来将那枝烟抽走,摁灭之后将它以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扔进了垃圾桶。 “费南!!”齐橙怒道,眼神简直要将眼前人一刀毙命。 费南被眼刀捅了两下,还兀自热情洋溢:“别抽太多,对身体不好。” “你跟那些纨绔子弟在一起娱乐的时候,也这么洁身自好?”齐橙觉得他是装的。 “那当然!”费南的表情仿佛在说全天下的好男人就剩他一个,“不抽烟,酒量差,不赌博。” “真无趣。”齐橙抬了下眼皮。 “你这样说不对,有趣的事太多了。”费南眼珠子转了转,“餐厅有下午茶,我请你吃蛋糕。” 费南将齐橙的肩头一搂,连推带端,带进了三楼餐厅。 看着橱窗里各色的裱花奶油小甜品,上面搭配着红艳艳的草莓或者明黄色的芒果,费南一时无法同身后那个穿着黑色大衣浑身冷冽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他犹豫片刻,回头问道:“你吃哪款?” 费南垂下眼睫随便瞟了一眼:“我不吃甜品,你挑你的。” “看着很好吃的,你不来一块吗?” 费南真的很烦人。齐橙气得想笑:“我不吃,吃了我会变成猫。你怕不怕?” “?”费南白了他一眼,哭笑不得,“不想吃就算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费南最后给自己要了一个草莓泡芙,又给齐橙要了一杯美式。 泡芙吃起来不是很方便,费南长腿长手,却吃相难看。这边用力咬下去,雪白的奶油从那一头飚出来,落到了齐橙的手腕上。 “啊那个……”费南感觉自己有些口吃,他印象里齐橙好像有点洁癖,“对不起啊。”他连忙半站起身,用纸将齐橙腕上的奶油轻轻抹掉了。 说来也是奇怪,两个觉都睡过的男人,还在这里客气,疏离地仿佛是第一次见面。 齐橙有点好笑,他指指费南的嘴角:“那里,还有。” 费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没有舔到,又举着纸去擦:“这里吗?” 完全南辕北辙。 “……” 齐橙叹息,身为化妆师的职业强迫症,他无法接受费南好看的五官上还粘着食物残渣。 他忍了又忍,没忍住,拿起纸站起身帮费南擦掉了。 擦得有点凶,费南的脸皮太嫩,立刻就红起来一丢丢。 但费南毫不在意,眼神变得晶亮,假如他有尾巴,恐怕此时已经摇成螺旋桨上天了。 他立刻又低头咬了一口。 “还有吗?” 齐橙眼皮都懒得抬:“没了。” 费南感到懊恼,他几乎将嘴整个陷进泡芙的奶油里,抬起头又问:“这次有了吗?” “……” 齐橙喝干咖啡,看了一眼长了一圈白胡子的费南,简直可爱得刺目,他丢下纸,扔下三个字扬长而去。 “自己擦。” -------------------- 曹洛洛:这算什么旅行,一个单身狗,两对基(╯‵□′)╯︵┻━┻ 第16章 “气球” ========================= 曹洛洛不知道为什么晚饭的气氛有点奇怪。 让齐橙跟付鲸梦沟通第二天化妆事宜的时候,两个人都显得极其平静而冷淡,像是早已相识了几百年,又相恨了几百年。 一向最爱吃的年念,也停下筷子,绞着手坐在旁边,屏着呼吸瞪大眼睛,好像随时就要从他们两个人口中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 唯一正常一点的是费总。 他一如既往的话多且激情四射。他已经在齐橙的碗碟里锲而不舍地堆出一座小山,从蒜蓉粉丝扇贝到红烧带鱼再到青椒五花肉。 要知道摆成这样也是一门技术,仿佛他正在玩一款益智类挑战游戏。 但是齐橙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一点也是非常奇怪。 曹洛洛自觉职业素养很强,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但是她第一次有点看不懂这个饭局。 不过她还是很适时地结束了付鲸梦和齐橙的对话,因为两个人火花带闪电,似乎下一刻就要电闪雷鸣了。 她匆忙说道:“齐橙你往左边挪一点,方便上菜。” -- 第22页 齐橙从善如流,立刻同付鲸梦拉开距离。 付鲸梦看到年念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他更郁闷了。 吃过饭,费南提议去周围转转,这酒店临着水库风景不错,夜晚虽然寒冷,但视野宽阔,能看见朗月疏星。 费南跟着齐橙,齐橙只好追着年念,年念又走在付鲸梦身边,到最后一个挂一个,四个人走成了并排一条直线,把整个人行道都占满了。 曹洛洛低头系了个鞋带,抬头一看。 ? 这是什么情况? 付鲸梦也有点不解。 看着齐橙眼含笑意,贴着年念,时不时低头跟他说话。年念仰着头看他,是十分信赖的眼神。 他想:那我走?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年念忽然兴奋地大喊一声:“好多鱼!” 原来一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水库旁边,为了方便大家安全地戏水,还专门修了一截到水边的台阶。 年念俯冲过去。 透过灯光,确实能看见岸边的浅水区里游弋着几尾淡青色的小鱼,但因为夜晚看得不太清楚,只能在水中捕捉到一些细碎的淡影,和如同雨落池塘般的细小涟漪。 年念伸出手捧出一汪水,小鱼在里面惊慌地摇着尾巴。 他的眼睛很亮,比此时夜空中最亮的星星都要亮。 齐橙怕他当场表演个大吃活鱼,当即将他的手摁进水里洗干净,又光溜溜捞出来,湿淋淋的一时找不到纸巾,曹洛洛小跑着过去递。 付鲸梦有点儿难受,他发现自己知道年念有男朋友和自己在现场看到两人卿卿我我,心情还是大有不同。 他几乎无法控制这种酸涩的感觉了,从胸腔一直蔓延到喉咙里。他机械地别过头,挪开了目光。 这一挪,他看到了费南。 费南的眼神很灼热,是那种任何人一眼就能发觉的热度,他直直盯着一个方向,付鲸梦顺着目光看过去. 曹洛洛正在包里翻纸递给齐橙。 曹洛洛这姑娘挺好的,细心真诚,情商高,工作也利落。脸圆圆的,弯弯细细的眼睛,长得也很可爱。 付鲸梦觉得,费南眼光不赖。 他凑过去,压低声音:“兄弟,看上人家了?” 费南愣了一下,也顺着付鲸梦的视线看过去,以为他知道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迟疑了一下,也压低声音答道:“对呀。” “你不觉得,他特别好看吗?”费南笑得灿若桃花。 付鲸梦觉得曹洛洛挺耐看,不算是惊艳的那款,但是他觉得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都要捧场的。 “是……挺好看的。” 付鲸梦真诚地夸赞道。 付鲸梦不知道为什么,来得时候,还各自为营的一群人,一瞬间,费南看上了曹洛洛,齐橙和年念黏在一起,自己倒成了唯一的单身狗。 他心里越想越膈应,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年念追在他屁股后面,一直追到了酒店房间里。 他面无表情地对年念说:“我先去洗澡了。” 年念“噢”了一声,看付鲸梦转身进了浴室。 尽管关着房门,淋浴间里的热气还是热腾腾地从门缝里钻出来,沐浴露也很香。酒店的淋浴条件比家里好,是顶喷式的,水流很大,砸在地上哗啦啦地响。 年念有点心痒,神思不属地盯着平板电脑里的名侦探柯南。 里面放到山庄绷带怪人一拉开衣服,里面掉出一个面色惊恐的人头,年念吓了一跳。 水声也跟着停了。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过了好久,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哥哥?” 尾音有点颤栗。 付鲸梦拉开浴室门,整个人热气腾腾的,像是一个发光发热的小太阳。他一手拿着毛巾在擦头发,靠近脖颈处的发尾还滴着水,将睡衣的领子沾湿了。 “怎么了?”付鲸梦问。 年念轻轻松了口气。 “有点被吓到了。” 付鲸梦拧着眉,走过去将平板抽走:“快去洗澡。” 年念从床上跳下来,抱着换洗衣服到浴室一看,付鲸梦怕他不会用宾馆的淋浴,将吸水毯放在浴房玻璃的门口给他擦脚,水温也调好了,年念怕烫,水温特意调低了一点。 他关上门,有点开心,除了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有点不开心以外,一切都很开心。 因为实在是太舒服,年念洗了很久。他好不容易依依不舍地从浴房走出来,擦干净套上睡衣,想找吹风机的时候,他从抽屉里翻出了两盒他不认识的东西。 上面都是英文,他看不懂。唯一的中文大字写着“极致享受,加倍快乐”。 他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会,以为房间里都是免费的,于是拆开小心翼翼地取出一袋。 银色的包装,里面好像是软的,摸起来有圆圆的棱,有点像是气球! 他好像依稀明白“加倍快乐”的意思了。气球确实很好玩,他很喜欢,根本没有小猫咪能抗拒这种快乐! 年念将包装拆开,果然是橡胶材质,他眼睛亮了,飞快地跑出去。 “哥哥,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 #这是一道解法各异的排列组合# 曹洛洛:我不过是一个工具人罢辽。 第17章 分床 -- 第23页 ===================== 付鲸梦正饶有兴致的观看名侦探柯南。 他本来不爱看动漫,但看年念很是沉迷,便随手捞过来看两集。他觉得,总得和小朋友有一些共同话题。 糟糕,有点香。 他正有点投入,忽然听见年念激动万分的声音,他先是茫然地将眼神落在年念的身上。 他的头发刚洗过,湿漉漉的,没有来得及理顺,栗色显得比平时看起来更深,近乎黑色。他的皮肤被热水浇洗得粉红,脸颊红灿灿的,像是一个可口的水蜜桃,眼睛里氤氲着水汽,水色潋滟。睡衣穿得急,最上面的扣子大敞着,露出纤细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 他细白的手臂高举着,衣缘被拽得很高,腰肢裸露在空气里,因为天冷的缘故,泛起细小的颗粒。 整个人生动鲜活地让人移不开目光。 付鲸梦就这么呆呆看了一会,感觉胸腔很满,满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他几乎是艰难地把目光移到了年念高高举起的手上。 那两根手指间捏的是…… !!! 付鲸梦想立刻搭乘最近一艘火箭离开地球。 他脑子一片空白愣在当场,脸上红白变换,过了许久,他清清嗓子,坐直身体,让自己看起来足够镇定且有说服力,他沉声道:“把它扔掉。” 年念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瞳孔微微放大。 但看到付鲸梦并没有改口的意思,他奇怪地问:“为什么呀,气球还是崭新的,没有吹,就要扔掉吗?” 哥哥有点浪费。年念心想。但他明明连一根菜也不让我剩。 “你还想吹?!”付鲸梦头有点痛。 但好在经过两人一段时间的相处,他觉得,无论年念做出什么事,他都能勉强接受了。 他生怕年念下一步就要动嘴,立刻走上前一把扯过,转身扔进垃圾桶。 年念还有点恍惚,他摩挲着手指,觉得指腹有一点滑腻,他想,这个气球是有点奇怪。 在年念不解的目光中,付鲸梦又在整个房间仔仔细细搜罗一通,最后将两盒“气球”统统扔进垃圾桶。 处以极刑。 付鲸梦不得不说,他害怕极了。 他好像又惹付鲸梦生气了。 年念躺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 自从出了家门,付鲸梦就不是很开心,今晚更是要跟他分开睡。 付鲸梦说,在家的时候,只有一张床,那是没有办法,现在标间有两张床,他们应该分开睡。 年念张了张嘴,好像没办法反驳。 现在付鲸梦背对着他躺在另一张床上,习惯性地睡在床的左侧,留出一半的空位,似乎已经睡熟了。 他从来没有背对着他睡过。 小猫咪感到有点难过。他闭上眼睛努力入睡,脑海中却又突然浮现柯南里突然滚出来的流着血的脑袋。 他猛地睁开眼,冷汗涔涔地瞪着黑暗大口地呼吸着。 过了良久,他缓缓掀开被子,垫着脚尖走下床,在付鲸梦的身侧悄悄躺下。 他身上牛奶糖般的味道使付鲸梦的睡梦变得更深沉而甜蜜,他十分熟稔地,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将年念搂紧在怀里。 第二天早上醒来,付鲸梦惊讶地发现,年念又睡到了他的身边。 但从他搂着年念的姿势来看,他一时无法判断,到底是年念自己过来的,还是他半夜梦游将年念抱过来的。 因为他几乎是主动地将年念抱在怀中。 他感到困惑不已。 他缓慢地将酸麻的胳膊抽出来,轻轻地起身。就在他换衣服时,年念也醒了,他迷茫地坐起身,揉着惺忪睡眼,朦朦胧胧地看着付鲸梦露出小麦色坚硬的小腹和结实的臂膀。 付鲸梦把头从衣领中伸出来,催促道:“别赖床了,快去洗漱,今天拍摄要早一点出门。” 年念抱着漱口杯哐当哐当地跑进洗手间,低头一看发现穿错了鞋。 付鲸梦的拖鞋是深蓝色的,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素了,年念心想,他也要给付鲸梦买一双猫猫头拖鞋。 吃过早饭,广告公司的拍摄人员也来了,曹洛洛和费南带着付鲸梦去沟通台本和细节,然后齐橙要给付鲸梦上妆。 拍摄地在昨晚的水库附近,邻着一大片宽阔水域,今天天气有些多云,阳光时而明亮时而阴翳,像是在玩捉迷藏。付鲸梦脸上忽明忽暗,齐橙努力在他脸上捕捉两边化得不够对称的地方,为了让阴影看起来不会太暗,又加了一些高光。 年念双手插在兜里,踢开脚下的石子,从围巾里露出两只看什么都好奇的眼睛。他一个人有些没趣,便跟付鲸梦和齐橙说,自己要去旁边的公园里玩,付鲸梦看他无聊,便同意了。 齐橙没有付鲸梦那么操心,他忙于找到一款适合付鲸梦肤色的高光,完全没有给年念回应。 付鲸梦皱起眉。 设备架好,付鲸梦到位,导演正准备喊action,一道白色的影子喵呜一声如箭一般蹿出来,摄像大哥吓得一蹦,大肚腩撞上摄像支架,眼瞅着上万的镜头就要不保,齐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身扶住了。 摄像师连声道谢,齐橙没说话,抿着唇看着人群的焦点。 是一只白猫,看过付鲸梦视频的人不会不知道,就是那只常在美食街出没的,会跟着歌声打节奏比心心的白猫。 -- 第24页 导演激动起来,他知道现在这只猫猫有多吸睛。 曹洛洛也惊呼一声,蹲下身,将手呵得暖和伸过去抚摸它的皮毛。 它咕噜噜呜咽着,眯起眼,等待付鲸梦也俯身抚摸他。 可是付鲸梦没有动,他有点震惊。 他此时和其他人想的事情完全不同,他不明白这只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说美食街是它的地盘,每次去那里唱歌遇到它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可现在远在郊区,这只猫还能跟过来? 他托着猫猫的上肢将它举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它也歪着脑袋全神贯注地回望着他。 它两只剔透的蓝眼睛里,有一点疑惑懵懂,左前爪搭在右前爪上,侧面会露出一线粉色的肉垫,尾巴朝前勾着,在付鲸梦胸前的扣子上蹭来蹭去,将他的高级衬衣上沾上白色的猫毛。 付鲸梦捏住它的前爪,在毛发深处,找到了那一点愈合得快要看不出的伤口。 白猫挣扎起来,它挥着前爪挠开付鲸梦的手。他没来得及躲避,但是等他查看自己的手时,却发现并没有划伤。 这只小猫根本没有张开自己尖锐的指甲。 这确确实实就是一直陪伴自己唱歌的那只小白猫。 付鲸梦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好像是每次柯南在场时就一定会死人一样的,那种奇怪的预感。 他被一只猫上天入地、千里奔袭地给尾随了! -------------------- #尾行の变态猫猫# 第18章 化妆 ===================== 齐橙心知肚明,哪怕付鲸梦再怀疑,也不可能有人类会相信猫咪会化形,他根本想都不会去想。 他看到付鲸梦几乎是僵硬地同尾随他至此的猫猫一起,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中完成了后面的拍摄。 齐橙有点好笑,他插着兜站在一旁,笑意含在唇边。 费南看得心痒,凑过去低声搭话:“你有没有觉得付老师有点紧张。” 齐橙不置可否:“面对镜头,多少有点。” 费南点点头:“也是,我第一回 拍商务硬照的时候,也有点紧张。” 齐橙没有说话。 费南不死心:“那时候还是你给我化的妆呢。” “你不记得了?”费南没从齐橙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费南有点伤心,狗勾眼的眼尾垂得更低了,有一点可怜。 齐橙低眉斜乜他一眼,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记得。” 费南一瞬间高兴起来,摆弄着腕表。 齐橙知道,他一紧张就习惯这样。所以腕表的表带内侧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就是他反复掰出来的。 那时候费南刚接手这家MCN公司,第一天到任要拍网站上公司简介里的商务硬照,那时候只有齐橙在公司,就委派他给新来的老总拾掇拾掇。 那时候费南大学毕业没多久,还有点青涩,脸上的棱角还没如今这么锋利,额上有一个上个月跟人在酒吧打架后留下的浅淡疤痕。 也正是因为这次事故,他父亲一怒之下,将刚刚收购的公司给了他,让他干点正经营生,不许没事去酒吧闲晃。 除了遮盖这道疤,齐橙觉得,这个新来的费总,几乎不需要多施粉黛。 从化妆师的角度来说,他皮肤很好,毛孔细微,没有什么瑕疵,一对剑眉形状很规则,眉心也没有多余的杂毛,倒是省却了修理的工夫。鼻梁很挺拔,在两侧投下深邃的阴影。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漂亮的双眼皮却勾勒出一对狗勾眼。 微微下垂的眼尾几乎将那种硬挺的气质败坏殆尽了。 他考虑了一下眼皮贴和新入手的眼线笔,觉得这里有点拯救不了,遂放弃。 他凑得很近,化得有些漫不经心,几乎将费南的紧张尽收眼底。 他知道公司里对于这位空降总裁有不少流言蜚语,大抵是个纨绔公子。此时看来,有点乖,倒也没那么坏。 他一边给他扑定妆粉,一边饶有兴致地看他在一片细密的粉末中半闭着眼,五官都有点扭曲。 “喂,我说。”费南清清嗓子,总裁要有总裁的架子,“别给我化得娘里娘气的,差不多得了。” 齐橙给他额角的疤又加了一道遮瑕,做好定妆,适时地收了手,转过身叮铃咣啷地收拾化妆箱,又吹了一声颇为轻慢的口哨。 “好了,费总。” 费南有点生气,但“费总”两个字又很恭敬,他没怎么听过别人这样喊他。 他看看镜子,很满意。 齐橙一直觉得这次化妆跟他化过的千百个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 但偏偏费南记到现在。 而他如今回忆,似乎倒也能精细地记起,从百叶窗缝隙里投来的被切割整齐的阳光下,费南低垂的眼睫上落着微小粉末的样子。 眼睫不甘地颤抖着。 像是金色余晖下蜻蜓的翅膀。 令他感到不妙的是。 他很喜欢蜻蜓。 超过球类、蝴蝶和小鱼。 一天的拍摄很顺利,除了付鲸梦,所有人都很喜欢天降猫咪的神迹,也觉得成品异常完美。 他一直有些恍惚,恍惚到不知什么时候,小白猫已经溜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年念出现在他的身边,晃着他的手。 -- 第25页 “哥哥。”年念喊他。 “你看到那只猫了吗?”付鲸梦回过神,低头看向年念,“白色的。” 年念歪着头笑了,付鲸梦觉得这神情有点熟悉。 “看到了啊,很好看的那只。”年念几乎掩不住自己眼底的兴奋。 “是很好看。”付鲸梦喃喃道。 直到费南搭上他的肩膀,喊他去吃晚饭,他才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杞人忧天。 他最近拥有太多好运,或许这只是巧合罢了。 完成了此行的正事,大家晚饭时都很轻松,昨日剑拔弩张的氛围也消解大半,费南格外放得开,让服务生开了一瓶红酒。 吃到一半,觉得红酒不得劲,红酒杯也矜持,细细的高脚,相碰时还得小心翼翼,完全不过瘾。他又让开了几瓶啤酒,倒在结实的广口杯中,咕嘟咕嘟浮着一层雪白充盈的泡沫。 齐橙完全不明白,一个酒量这么差的人还敢混着酒喝。 他冷眼看着费南搂着付鲸梦,频频碰杯,呯呯作响。 付鲸梦抵不过他的热情似火,也喝了不少。 年念嘴里啃着油黄锃亮的鸡腿,两只眼紧紧盯着付鲸梦的酒杯,气泡在里面起起伏伏,探头探脑,像无数只小鱼。 他抻着脖子看着,脖颈后面凸起一小块骨头,那是渴望的象征。 他有点嘴馋。 付鲸梦不知道哪里来的多余的眼睛,似乎黏在年念身上,敏捷地将酒杯挪开。 他有点头晕,一向沉静的眼神里有跳跃的细碎的光点。 他一边用肩膀挡住费南要过来碰杯的手,一边攥住年念伸出去的手腕:“这个你不能喝。” 可能是他的神情太过认真,让年念迟疑。他缓慢的缩回手,垂下眼睑安静地吃着曹洛洛夹过来的小黄鱼。 但小猫咪,心里痒痒。 就像你不让它动桌子上的遥控器,它总要趁你不注意将它们推到地上。 年念舔舔嘴角,趁付鲸梦去洗手间的时候,将杯子拿过来偷偷抿了一口。 第一口有点苦,但咽下去咂咂嘴又很香,是小麦在阳光下暴晒好多天之后特殊的香气。 他悄悄抬眼,看到齐橙面无表情地在玩手机,曹洛洛正拦着费南表演跳舞。 他又埋头闭着眼睛喝了一大口。 这一口气很足,在肚子里翻滚,小麦的香气在胃里膨胀,翻腾到胸腔,然后直冲喉咙和鼻腔。 他很小声地打了一个酒嗝。 刚进门甩着湿淋淋双手的付鲸梦一眼就看见,年念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以及只剩了半杯的啤酒。 年念双眼迷离,笑眯眯地站起来,大声喊他:“哥哥!嗝——” 付鲸梦还没来得及反应。 “昨晚那个气球……” 付鲸梦飞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唔……” -------------------- 付鲸梦:我体育考试都没跑得这么快过。 第19章 嘴唇破了 ========================= 在曹洛洛心里,付老师是一个非常温文尔雅的男人。 就如同他写的歌一样,婉转悠扬,像浪花和海风,又掺杂着一点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 他做事稳妥,就像每一份交给她的合同书上的签名。 一笔一划,横折撇捺,筋骨俱全。 但她从来不知道,他也可以这么敏捷而矫健。 她停下阻止费南踩到椅子上的手,看着付鲸梦捂着年念的嘴巴,神色莫测。 付鲸梦很惊讶自己此时竟然还能思考,他镇定地说:“年念喝多了,我送他回去。” “那个……”他看一眼费南,决定助攻一把,“洛洛,你送费总回去吧,他也差不多了。” 齐橙一看好不容易局要散,捏着手机就起身,眼珠子都没离开屏幕。 付鲸梦奇怪地瞥见齐橙在玩miracle warm,是一款化妆穿搭类小游戏。 齐橙正在和一个线上网友pk,萝莉音的音效声响起,好像是齐橙赢了。 他眯起眼重新感受了一下齐橙冷酷的机车男气质,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喝醉的费南从椅子上跳下来,板着脸说:“不要,我要齐橙送我。” 齐橙的后背僵硬了一下。 付鲸梦皱眉:“洛洛送你,让她回去再给你买点解酒药。”他觉得自己助攻到这份上了,没道理还拉胯。 费南用力挣开曹洛洛扶他的手,挤到齐橙身前,揪着他的衣领,逼迫他仰头看着他。 “你送不送?” 齐橙目光闪烁,面色难看。 付鲸梦心想,这人他妈活该单身。 但他来不及再施一计,只感到年念像一条活鱼一般在手里挣扎,他选择立刻依势而行。 “那齐橙送费总回吧,你们本来就住一起。我带年念回去。”他朝曹洛洛点点头,“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累一天了。” 曹洛洛抱着羊毛大衣,提着西柚色包包,站在电梯口,注视着费南揪着齐橙的领子,付鲸梦搂着年念的腰,分别进了各自的房间。 她想,是他们不对劲,还是我不对劲? 年念感觉脸很烫,付鲸梦的手是凉的,他很喜欢。 门一关上,他就把付鲸梦的胳膊抬起来,将脸埋在他的两只手心里,像是付鲸梦手心里长出来的小宝贝。 -- 第26页 付鲸梦无奈地看着他,神色温柔,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比以往所有的温柔都还要温柔。 年念脸红红的,半眯着湿润晶亮的眼睛,微微吐出一口酒气,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锅锅……” 他用力往手心上凑了凑,贴得离付鲸梦更近了。 “我……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付鲸梦不知道是自己喝多了还是怎么回事,心跳得很快,里面像是有人蹦迪,扑通扑通扑通。 他深吸一口气。 “我喜欢你。” 年念说道。 付鲸梦的心脏忽然漏了半拍。 “很喜欢很喜欢。”年念仰着头,白皙的脖颈修长又漂亮。 此刻付鲸梦不得不承认,他再也无法忽视,他对年念很在意,非常非常在意。 在意到,他的呼吸随之改变,他的心脏随之跳动。 呼吸与心跳,是他活着的标志。年念早已不知不觉中,占据他整个身体和全部的生活。 与其说,当初他拯救了流浪的年念,不如说,是年念给予他新的生命。他像一道光,照进自己狭窄逼仄如同废墟一般的人生。 但这多少有点自私。 他一直认为,年念虽然依赖他,但是是亲人间的,他还有一个竹马男朋友,所以他更不应该因为自己需要一根浮木而占有年念的人生。 并且他认定,年念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但是今夜,现在,此刻,他看着年念深黑又清澈的瞳仁中,倒映着他的脸,他眼底有一种如蜜糖般胶着浓郁的情感,那种痴迷和沉湎,仿佛他一辈子都不会挪开自己的眼眸。 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喉头滚了滚,就在他努力组织语言的时候。 年念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响在他的耳畔。 “我一年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付鲸梦的脸倏然变得苍白。 他屏住呼吸,好像灵魂抽离开他的身体,一时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在一片寂静无声之中。 付鲸梦感到自己的心脏迟钝而缓慢地重重跳动了一下,随后趋于平稳。 一年前,年念根本还不认识他。 原来他浓烈的喜欢,喝得神志不清也要迫不及待说出来的喜欢,那双包容宇宙银河流转的眼眸都装不下的喜欢,从来不是给予自己。 而是给那个叫齐橙的男人的。 他发现自己很可笑。 人对光明总是心生向往,但却不能强求光明俯身迁就深渊。 在这一天的最后时刻,他将他的光明小心翼翼安置在床上。 年念沾着一点酒气,阳光下麦子的香味,带着奶糖般的甜,迷迷糊糊地说着他的喜欢,最后沉沉睡去。 而付鲸梦自己,则留在黑暗中辗转难眠。 第二天是年念先醒来的。 他瞪大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床上,付鲸梦睡在另一张床上。 付鲸梦背对着他,这使得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并不仅仅只有床到床之间的距离这么简单。 他没来由的有点心慌,他想起自己昨天喝醉了,后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完全不清楚。 但他有点冷,他想贴贴。 于是他抱着枕头轻手轻脚地下了地。 冬日的太阳升起得很晚,外面还灰蒙蒙的。 他在付鲸梦的身侧蜷缩下来,在床上沉下一个十九岁少年的身躯才会留下的凹陷。 付鲸梦闭着眼,但他好像忽然醒了,又或者根本没有睡着。 黑暗中,他感觉到年念将温热的脸贴到了他微凉的脖颈后面,有非常细碎的气息潮湿地喷洒在发尾,有一点痒。 这一刻,付鲸梦忽然发现,他根本没办法对年念生气。 早上退房的时候,付鲸梦眼下有两个显而易见的黑眼圈,但好在他的皮肤是小麦色的,所以看上去没有那么骇然。 年念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背着双肩包,将脸贴在酒店大堂新加的鱼缸玻璃上,看里面五彩斑斓的小鱼悠然自得地甩尾巴,里面有加水泵,咕嘟咕嘟地冒着硕大的气泡。 付鲸梦刚把房卡递出去,一回头,看到费南拎着行李下楼,背后跟着嘴里叼着鱿鱼丝的齐橙。 费南很阴沉,神色非常不悦,走近之后,付鲸梦发现,他的嘴唇上破了一小块皮,刚刚结出深褐色的痂,像是被人咬的。 “怎么回事?”付鲸梦不解,笑着打趣他,“你喝多了酒半夜出去耍流氓了?” 这话猜的的一半对一半不对。 费南脸上神情莫测,好不容易牵出一个讪笑。 “昨晚喝多磕了一下。” 付鲸梦侧头看向齐橙,眼神像是在判断真假性,又像是在询问怎么没有照顾到。 齐橙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臂:“你问问费总,我昨晚把他照顾得好不好。” 费南咬咬牙,牵扯到破处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口凉气。 “好,非常好。” 付鲸梦看得莫名其妙,正要再问,身后的前台服务生娴熟地将账单摆在面前的托盘中,带着标准笑容,声音清亮地说道:“您好,先生,您使用了两盒避*孕套,请您单独结算一下。” -------------------- #这一章信息量太大# 热心红娘付鲸梦:牵线失败。[沮丧] -- 第27页 第20章 社死 ===================== ??? 付鲸梦眼前一花,感觉脖子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瞬间僵硬到无法回头。 费南瞪大了眼睛,嘴巴以缓慢的速度张开,像是有人往里塞进去一个鸡蛋。 就连一向波澜不惊的齐橙,也将目光紧紧锁定在付鲸梦的脸上,虽然表情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惊讶,但付鲸梦还是被盯得心虚。 他一瞬间脑子里想到了很多理由。 比如抵赖版本的“不可能,你们再找找,我根本没用”,以及谎言版本的“拿吹风机时不小心弄掉到马桶里只好扔了”等等。 最后他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他避开两人的眼神,僵直着舌头说道:“年念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好奇拆开了,我只好扔掉。” 齐橙知道年念是个什么都兴致盎然的小猫咪,这种事他确实做得出来,一时间忍俊不禁。 可费南不信。十九岁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付鲸梦一定是在撒谎。 他看付鲸梦的眼神多了些意味不明的颜色:“可以啊,付老师。” “老师”的字眼配上“禽兽”的行为,费南一瞬间还觉得挺刺激。 他有点激动。 “两盒,啧啧啧。”费南咂着舌头,“这才住两晚呐,年念这么小,他受得住吗?” 站在不远处的年念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抬起头看过去。他柔软的头发睡得有一点翘,倔强地支棱着,显得有些呆萌。当他发现三个人都在看着他,他甚至还冲他们弯起眉眼笑了一下。 笑得颇为天真无邪。 费南更觉得付鲸梦禽兽不如。 付鲸梦根本不想理他,他只担心齐橙的想法,他怕齐橙误会。但看看他的表情,倒像是有点好笑,绝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愤。 好似电闪雷鸣、狂风过境,付鲸梦严阵以待,却偏偏没有落下一滴雨。 连一丝水汽都没有。 他有点窘迫,也有些迷惘。 没有任何时候比这时候看到曹洛洛更激动人心。 付鲸梦发现曹洛洛站在车门边,在门外挥舞着双臂招呼他们上车。他强自镇定地回身付钱,然后说道:“走吧。” 齐橙错过费南的身侧,跟着一道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留下费南在原地,他激动过后忽然有些怅然,他不无难过地想,为什么别人的感情进展如此顺利,而自己却水深火热? 昨夜他喝多了,但又不完全多。 他提着齐橙的衣领将他推进房间。 他踉跄着,齐橙也踉跄着。两个人脚步颠倒,星辰月夜,天旋地转。 当他好不容易将注意力集中到齐橙的脸上,他发现,齐橙颇为冷淡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他恨透了这个表情,几乎是咬着牙,将对方摁在了门板上。 齐橙身材已算得上颀长,但他更为高大,几乎是遮天蔽日般的将齐橙圈在他身前投下的一小片与门板形成的阴影里。 费南的眼睛一向是灵动而深情的。但齐橙此刻发现,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狠意,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犬,流露出狼一般的原始本性。 出于猫咪的本能,齐橙感到一丝没来由的焦躁。 他伸出手要推开他。 他甚至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因为他觉得,以费南对他逆来顺受的性子,他怕他真的生气,必然会乖乖退开。 但费南没有。他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它们反扣在齐橙的头顶。 费南掌心滚烫,灼地齐橙竭力挣扎,他的手腕通红,臂膀也开始堆积乳酸。最后齐橙放弃动作,静静对上费南的眼眸。 “你到底想怎么样?”齐橙喘息着。 费南盯着黑夜里齐橙眸底的那一点闪烁,盯着齐橙开开合合的漂亮的唇。 他刚刚急切的甚至没有开灯。 此刻他也几乎是急切地,俯身吻住了他。 他同齐橙接过吻。第一次睡的时候就亲吻过。他们也不是没有耳鬓厮磨、水色潋滟唇齿相依的时候。 但好像当时流光溢彩的情色,都不如此时的黑。 费南感到自己在不住地颤栗、颤抖。 齐橙没有张开嘴。 费南不死心,右手执着地插入他的发间,扣住他的后脑,想加深这个吻。 他忽然发觉齐橙齿间打开了一条缝隙,正当他惊喜的时候,齐橙狠狠咬了下来。 血的腥味顺着唇瓣涌到舌尖,铁锈一般的味道冲淡了刚刚的一抹甜。 下一秒疼痛反馈到大脑,费南酒醒大半,张皇地推开了齐橙。 回程的时候是齐橙开车,鉴于昨天一晚上都很尴尬,费南决定坐副驾缓和一下关系。 齐橙没管他,兀自把车打着,从后视镜依次扫视了落座的各位一眼,淡淡说了句:“系好安全带。” 其他人,除了年念,都觉得这句话平淡地不过是一句惯性的提醒。 直到十分钟后,大家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必要性。 年念晃着脑袋还在看柯南,这时候费南已经有一点想吐了。 副驾驶座位视野太好,他能够近距离感受到齐橙汹涌澎湃的速度与激情。 齐橙开车,有如神迹,他从不违章,但速度与时机卡得极精准,超车迅速,宛如出击的猎豹。一脚刹车一脚油门,跌宕起伏,不搓搓背,枉为坐车。 -- 第28页 费南仿佛坐在一股波涛上,忽上忽下,面色难看,他好不容易咽下刚刚泛到嗓子眼的酸水,转头看向付鲸梦。 付老师蹙着眉,艰难地闭眼忍耐。曹洛洛倒是还好,似乎已经有点迷糊着了。 见没人救他,他决定自救。 费南对齐橙开展驾驶指导:“你开慢点,计算好制动距离再踩刹……” 齐橙没理他,呼啸着路过了第一个服务站。 费南打开导航看了一眼,痛苦地发现,竟然还需要一个小时。 到第二个服务站的时候,齐橙终于将车停下,放大家下车透口气。 宛如刚刚走出修罗地狱,每个人都脚步虚浮,神情恍惚,颠三倒四地往洗手间和便利店而去。 费南打开车门,还没走到马路边就开始吐。 齐橙斜乜了一眼他铁青的脸色,去车里掏出一瓶水扔过去。 费南眼睛里水雾弥漫,眼睫上都是不自觉流出的泪水,整个人很是狼狈。 费南低垂着腰抬起眼,瞪着齐橙:“你报复我!” 齐橙听了觉得有点好笑:“费总不要这么自作多情,感觉良好。” “我一向是这么开……” 费南忽然直起身扑过来,将齐橙护在了靠里侧的位置。 与此同时,一辆摩托车从刚刚齐橙站立的位置尖啸而过,留下沉重又刺耳的轰鸣。 齐橙猝不及防被费南护在怀中。 他的双手也不知是恰好还是特地掩在他的耳上,将他与马路上的噪音隔开。 齐橙发现,这个人的掌心哪怕在冬日都分外灼热,像是一个不竭的太阳。 齐橙不由得整个人都僵硬半分,直到费南又毫无所求地松开他,蹲下身继续呕吐。 “你能不能小心一点!”费南已经没什么好吐的了,他不由得干呕一声,还不忘记抱怨,“让人不省心。” 齐橙沉默地看着他,然后无话可说地走开了。 费南有点伤心。他看着自己日头下孤零零蹲伏在地上的影子发呆,有点恍惚。 突然他的影子旁,又多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那影子一手插在兜里,一手递了一个东西过来。 他回过头,看到齐橙举着一枝橘色的橙子味棒棒糖,逆着光站成了一道剪影。 天色湛蓝,晴空如洗。 齐橙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喏。” “爱吃不吃。” -------------------- 费南:[委屈]被小猫咪咬了,要不要打破伤风啊,在线等挺急的。 *我真的很沉迷门咚,顺便提醒注意行车安全,不要学习脐橙小朋友哦! 第21章 讨厌你 ======================= 费南一整天都高兴的像个傻子。 就连剩下的路途都不难受了。 他高高大大,穿得像个精英,嘬着那枝小小的棒棒糖,不伦不类的。 他发现这颗糖跟别的橙子糖完全不同,他用舌头仔细勾勒它的形状,酸甜的味道在味蕾上以指数级增长爆炸开来,然后咽下去,食道、胸腔、胃里好像都是甜的。 就好像他整个人就是一个硕大的味蕾,充盈在酸酸甜甜的快乐水里,整个人都要飞起来。 快到付鲸梦家的时候,那颗糖也快化没了,他的口腔已经感觉出那根棒的隐约轮廓。 费南恋恋不舍。 付鲸梦带着年念下车,曹洛洛帮着去后备箱取行李。费南凑到齐橙的耳畔问道:“以后还能吃到吗?” 齐橙根本没把那根棒棒糖放在心上,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他说的是那块糖。 齐橙冷着脸扔下三个字。 “自己买。” 付鲸梦和年念跟车里的三人告别,拉着行李箱回到他们的小院。 年念发觉虽然外面很好,有很大的淋浴喷头,豪华的卫生间,还有养着好多小鱼的透明玻璃鱼缸。 但归根结底,还是他与付鲸梦的小家最让他感到安心和舒适。 门口的雏菊开得有些败了,花瓣边缘变得焦黄,但葡萄很好,一颗挤着一颗带着奶白色的霜,缀在深绿色的叶子下面,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付鲸梦显然心情不是很好,昨晚又没怎么睡,坐下来沉默地收拾行李。 年念坐在地上,略微别扭地屈着双腿,先是吃了一会洗得水灵灵的葡萄,然后又凑过去帮他一起折衣服。 小猫咪聪明且敏感。年念大概意识到了什么,颇有些懊恼,但最后还是决定说清楚:“哥哥,我是不是昨晚喝醉说了什么胡话?” 付鲸梦手上滞顿片刻,没有回答。衣服被折好又散开,留下细碎的抚不平的褶皱。 年念就当是肯定了,他立刻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说:“我是不是……表白了啊?” 他皱着一张脸,说话声音很小,几乎像是耳语。 但付鲸梦还是听到了,他的心脏像是被捅了一刀,眼皮下意识地颤动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年念的心脏跳得很快像是要跃出胸腔。他早上看到付鲸梦的神色,就觉得不对,他果然是酒后吐真言了。 年念悄悄抬起眼睫,看付鲸梦的表情。 那表情疏离冷淡,不像是听到表白后喜悦的样子。 年念立刻泄了气,他脸有点红,迟疑着问道:“那是……被拒绝了?” 付鲸梦有点奇怪,他觉得年念在自己这里说胡话,跟齐橙表白,齐橙是拒绝还是欢喜,他怎么会知道。 -- 第29页 但他实在是太难过了,脑子里像是一滩浆糊。他十分诚实地说道:“我不知道。”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尾音带着气声,手埋到发间揉乱了头发,看起来有些燥郁。 年念想,他突如其来的表白一定让付鲸梦很为难,他大约还没有做好准备。 年念垂下睫毛,有些执拗地说道:“没关系的,我会等。” 付鲸梦感觉,年念又猛地朝他胸前扎了一刀。 他带着这两刀颤巍巍恍然起身,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感情上一塌糊涂,却被费南以为顺风顺水的付鲸梦,视频账号粉丝很快破了五百万。 虽然被大多数人所喜欢,但网络上也不乏一些充满戾气的声音,比如质疑猫猫那么乖是因为他虐待猫猫等等,但是付鲸梦惊讶的发现,他好像不是那么在意这些人的恶意了。 他后来去医院复诊,医生说他状态很好,甚至允许他减少药物,替换一些副作用更小的药物进行治疗。 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费南开着车在门口接他。他们今天要去创博讨论一下五百万粉丝福利的方案。 付鲸梦习惯性地拉开副驾驶的门,费南努努嘴:“你坐后面去。” “怎么了?” “今早车旁边捡了只猫。” 付鲸梦低头一看,发现副驾驶座位底下放着一个废纸盒,里面趴着一只瘦的皮包骨的小花猫,浑身脏兮兮的像是流浪许久。它好像还哪里受着伤,皮毛上沾着浑浊的血渍。 付鲸梦俯下身仔细看了看,很乖,几乎没什么力气折腾,看到人就用力仰起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沉静地看着你。 “是个文静的小姑娘。”付鲸梦有点儿经验。 “可以啊,付老师。”费南啧啧称奇,“我先带它去宠物医院。” 到了医院检查了一番,挺不乐观,长期营养不良,有一只腿还断了,估计要住一段时间的院。费南平常也没时间照顾猫,花钱倒是毫不犹豫,手机一刷立刻交了一个月的住院费。 护士给猫猫稍微清洗了一下,露出雪白和黄褐色相间的皮毛,柔软好rua,倒是一只睫毛很长、很漂亮的三花。 费南和付鲸梦这两位男士没忍住,一人上手揉了一把。 护士小姐姐看着这两个人高马大、样貌英俊的男人,笑嘻嘻直乐。 两人到创博的时候,因为是周末没什么人。付鲸梦在一间小会议室坐下,费南到茶水间给他接咖啡。 一推门,齐橙正好在。 他今天穿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看起来很蓬松,像是一颗爆米花,掩住了他平日生人勿近的气场。 费南又开始蠢蠢欲动,贴过去清了清嗓子:“帮我递一下糖。” 齐橙暗叹一声出门没看黄历,撩起眼皮道:“你没有手?” 费南眨着眼睛:“你给拿的话,可以没有。” 齐橙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正转身要出去,被费南攥住了手腕。 一时间两人挨得很近,齐橙发觉费南今天喷了橙花味道的香水,尾调是一种轻扬的柑橘果香。就在他觉得有点好闻的一瞬间,他发现还有一种别的什么味道。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费南:“你养猫了?” 费南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问:“没有啊。” 他冷笑了一下:“这么重的味道,你跟我说没有?” 他说罢几乎是愤怒地掰开费南的手,扬长而去。 费南手上根本没有用太大力气,被挣开地猝不及防,他完全不明白齐橙为什么这么生气,只得不甘又郁闷地看着齐橙离开的背影。 他拉住他,是想悄悄让齐橙闻闻他的香水,他也觉得此举非常像一只求爱的雄性孔雀,一味要在雌性面前炫耀自己漂亮如扇的尾羽。事实上,他早已做好了被齐橙嫌弃的准备。 可谁能想到,他根本没有闻到香水味,却说他身上有猫的味道。 他低下头闻闻自己的袖子,鼻翼狠狠扇动了两下,除了橙花的香甜微苦,明明没有其他异味。 他心神不宁地晃回会议室,路上他才想起早上捡到的那只猫。齐橙是有一点洁癖的,可能他比较敏感,发觉他碰过小动物? 有的人是比较容易过敏,他想。 付鲸梦看到他脸色有点难看,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费南苦笑了一下,并不对付鲸梦隐瞒:“我喜欢的那位,刚刚发现我早上捡了只猫,发了好大脾气,可能是讨厌猫吧。” 付鲸梦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记得曹洛洛很喜欢小白猫,每次见到都上手揉个不停,而且曹洛洛看起来脾气很好,每次对费南也毕恭毕敬,真看不出私底下会发脾气。 他纳闷地说道:“不会吧,我记得她挺喜欢猫的。” 费南摊着手,显然陷入苦恼之中。 “那是为什么?” 付鲸梦逗他:“可能她不是讨厌猫,是讨厌你。” 没想到费南的脸一下就沉下去了。 -------------------- 付鲸梦年念:想不到吧,我们鸡同鸭讲还能对话十分钟! 第22章 哥哥网恋吗 =========================== 这句话正中费南的心思,无论他找多少理由来解释齐橙为什么生气,归根结底都是齐橙并不喜欢他。 他无法完全忽视这种挫败感,尽管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 第30页 付鲸梦看到他兴致恹恹,整个人一下就委顿下来,自觉玩笑开大了,刚才话确实说得并不好听。 他之前也没想到费南对这段还没展开的恋情如此认真,现下想来,是自己言语有失,不禁抱歉道:“对不起啊,我没别的意思。” 费南摆摆手,表示没有放在心上,过了半晌又拖着椅子凑过去问:“付老师,你有没有什么建议啊?” 付鲸梦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建议?” “追他的建议啊。”费南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付老师挺有一套的。” 从费南精光熠熠又含羞带怯的眼神中,付鲸梦体悟出了两晚两盒的那件事给费南留下的深刻记忆,他登时尴尬地咳嗽两声。 见付鲸梦避而不答,费南又给出了一些具体方向:“就比如……付老师给年念送过什么礼物?” “年念啊。”付鲸梦仔细想了想,他发觉他好像没送过年念什么像样的礼物,这让他感到有点诧异。但他也意识到年念是男孩子,曹洛洛是女孩子,没太多参考价值。 他答道:“还是不太一样,你送的话,可以考虑首饰或者包?” 费南有点惊讶,但还是有商有量的,他觉得或许付鲸梦采用的是一种什么另辟蹊径的撩汉方式。 “付老师,这样会不会……太娘了一点啊……”他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高冷齐橙拎着各式各样的包包摆pose的模样,潜意识里觉得齐橙会杀人。 付鲸梦奇怪道:“女孩子不大多喜欢这些吗?”但他立刻觉得这样说有失偏颇,过于刻板,又解释道:“当然有的女孩子也会喜欢篮球、滑板、电子游戏,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你选择对方喜欢的东西来送就……” “??”费南忍不住打断了他,“什么女孩子啊?” “你不是喜欢曹洛洛吗?”付鲸梦茫然且无辜。 “……” 费南喉头一哽,一口气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那神情像是见了鬼。 “齐橙!”费南哭笑不得,“我在追齐橙啊,付老师。” 付鲸梦当场傻眼,手中的咖啡摇晃了几下险些泼出来。他在崩溃边缘反复横跳,半晌才斟酌着问道:“齐橙,他是单身吗?” 费南隐隐觉得重点似乎并不在此,但付老师一向严谨,先问这一点倒也符合他的人设。 他十分严肃地答道:“他目前没有稳定关系。”表明自己和齐橙孤男寡男,是随时可以发展为男男朋友的。 付鲸梦神色复杂:“你怎么知道?” 费南就将自己和齐橙之前的那段事情说了,最后总结道:“齐橙这个人,有点寡情,但我觉得他很可爱。” 他这时才察觉到付鲸梦的脸色青白,握着水杯的指节泛着白光,指尖用力地抵住杯身,血液凝聚在那里,变得通红。 付鲸梦在费南惊诧的目光中,倏然起身,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怎么了,付老师?”费南支吾。 “我有点事,先回了。”付鲸梦眉心紧蹙,转身拿起外套,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顿住步伐对费南说道,“对了,我记得齐橙喜欢玩一款miracle warm的游戏。” 他阔步走出会议室,撂下一句:“祝你好运。” 车窗外风景疾驰而过。 付鲸梦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他还没有缓过神来。 他感觉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往心脏涌去,整个人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亢奋感,好像既震惊又高兴。 他一直以为齐橙和年念的关系不一般,现在看来,确实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想起自己之前不相信年念的话,简直愚蠢,又很可笑。 他甚至坐在车上就不自觉勾起唇角笑了起来,前排的司机欲言又止,透过后视镜神色异样地瞥着他,以为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患。 但付鲸梦本来就有病,他没管他,又自顾自继续想到,既然是这样的话,年念那天晚上喝醉了酒说的喜欢,到底是不是对他说的? 年念口中所说的“一年前”,又到底是指什么? 他确定一年前,他同年念还不相识。像年念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假如曾经见过,一定不会轻易忘记。 但无论如何,年念没有男朋友,这让他轻松不少,之前沉重的负疚感和道德感让他喘不过气来。 现在他终于可以好好正视自己的感情。 他点亮手机,从群里找到了齐橙的微信,添加好友。 齐橙通过得很快。 上面显示“正在输入”很久,就在齐橙以为付鲸梦是来开战的时候,发过来一行字。 “请问,年念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齐橙翘着二郎腿,咬着烟笑了起来,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快地输入着。 “圣诞。” 消息发过去后,付鲸梦只回了一个“谢谢”。 齐橙划掉微信,又打开miracle warm,刚刚赢了一局,“victory”的提示还在屏幕正中闪闪发光,他装扮的哥特萝莉穿着一身层峦叠嶂的暗夜礼服,项链和耳饰选的是一套游戏限定款“倾城绝恋”,搭配着精致的暗黑系的妆容,非常完美。 忽然他看见右上角有一个红点,是加好友申请,系统提示是通过附近的人功能添加的。 他点开那个人的个人信息页看了看,发现是个稀有的男号,叫无敌棒棒糖,头像是一只金毛狗狗,侧着头对着镜头笑得十分憨傻,发来的验证消息是:哥哥你好,网恋吗? -- 第31页 最后还加了一个可爱的颜文字表情,看起来十分幼齿。 这个游戏像他这样的男号很少,他觉得多半是一个想通过游戏试试看同性恋爱的未成年小男孩。 他对这件事毫无兴趣,果断点击拒绝。 但第二天早上齐橙揉着惺忪睡眼一上线,就发现自己的信箱上挂着十八个红点。 他点开一看,都是那个叫无敌棒棒糖的男孩送给他的衣服首饰化妆品道具。 几乎都是需要氪金且非常昂贵的游戏限定款。 齐橙想起来,这个游戏允许陌生人之间送礼。他从床上弹坐起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待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还想倒头睡个回笼觉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有些良心不安。 一个未成年人花这么多钱并不好,而且还花在了他的身上,这就很难安慰自己说与自己无关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翻到昨天的申请好友记录,点击通过。 -------------------- 付鲸梦:大无语。为什么大家不能把0和1写在脸上?! *后面几章会甜甜,付老师开始主动追妻啦!有亲亲有掉马!不要急~ 第23章 日语教学 ========================= 对面几乎是一秒钟就给他发来了消息,就好像一直守在手机边上。 资料显示,这个无敌棒棒糖十五岁,齐橙知道几乎很少有人会在资料里填真实年龄,像他填的十八,而未成年人一般会更乐于将自己的年龄往大了写,所以这个男孩恐怕连十五都没到。 而且他发的消息看起来非常幼稚,他问了一个游戏基础操作问题:“哥哥,腮红是抹在这儿吗?” 他在聊天界面发来了一张游戏截图,他将腮红抹到了虚拟形象的腮上,而不是眼下的颧骨位置,这使得这个人物看起来非常像是高原上的原住民,穿着一身春莺款古风襦裙,两腮通红,极度淳朴。眼影也涂得像是烟熏火燎过的,令人不忍直视。 在发来这张图之前,他本来打算无论这个无敌棒棒糖问什么问题,他都不回答。可是看到这张图之后,他有点窒息,他的脚趾抵进了床单里,手指不受控制地将手机摁灭,又摁亮。 他无法容忍有人把腮红抹在这个位置。 几番挣扎之后,他在试衣间里邀请了无敌棒棒糖。这种模式下,可以两个人共同完成一个装扮。 齐橙沉默地给虚拟萝莉画了一个全妆,在这个过程中,无敌棒棒糖问题不断,但齐橙都没有再理会他。 期间,无敌棒棒糖还将脚链戴到了萝莉的脖颈上,萝莉发出尖锐的窒息提醒,警报声吵得齐橙脑壳疼,他赶忙将脚链取了下来,替换上他刚刚合成的一款项链。 最后他点击完成,疲惫地发出去三个字“学会了?” 那边回复道:“嗯,谢谢哥哥。” 做完这一切后,他立刻将所有无敌棒棒糖赠送的服装首饰道具全打包好又给他送了回去,然后冷淡说道:“退给你,别再给我发了。” 对面发过来一个大哭的表情。齐橙冷脸看着,然后直接关掉了游戏。 年念在跟齐橙微信聊天,听他抱怨这个奇怪的无敌棒棒糖男生。 听说这个男生还是每天给他送限定服装首饰,大多数是氪金的,有一些是需要做任务合成的。无论齐橙何时上线,那个无敌棒棒糖几乎都在努力耕耘着,积攒材料,然后第二天将购买和合成的道具发送到齐橙的信箱里。 附言——这是朕给哥哥打下的江山。 神经病。 齐橙一边疯狂点击退回道具,一边无能狂怒。 但是年念觉得,这个男生还是挺可爱的。 他好不容易稳定好齐橙的情绪,放下手机,扭头看着卧室紧闭的门。自从那天付鲸梦风风火火回到家之后,他就经常非常神秘地闭门不出,说是在准备五百万粉丝福利活动。 其实那天好险,当时年念正用猫咪形态趴在卧室窗户下的一片冬日暖阳里睡觉。 天气很冷,老房子暖气也不是太好。变成猫猫形态之后,有皮毛的话会感到更温暖一些。 他正在做梦,梦到好多鱼,正要逮上一条,忽然门锁微动,他就敏锐地醒了。 他赶忙跳起来,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付鲸梦就已经快步走到了卧室门口,他看起来很急切,有些风尘仆仆,额上的发被吹得碎乱。 付鲸梦本来有一肚子话想问,都堆积在嘴边要溢出来了。忽然看见浑身赤裸的年念出现在视野里,不过才几个月,因为营养实在太好,男孩长得越发挺拔,小臂与小腿上的肌肉线条变得优美而饱满,他抱着手臂光着脚站在冬日的暖阳下,几乎辨得清他身上纤细的绒毛。 他一下子背过身,有些窘迫。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年念手忙脚乱地把睡衣套在身上,艰难地伸出头来,顶着一头漂亮又凌乱的栗色卷发:“没……没关系的。” 付鲸梦回忆了一下过往阅读过的医学类公众号,非常诚恳地建议道:“但我觉得,换不换衣服,内裤最好还是要穿的。” “……” 年念的脸不可遏制地红了。 经过这一幕,付鲸梦突然觉得那些话他不想说了,至少不应该是这个场景下来说。 他想,他或许应该更主动,更有仪式感一些,之前年念已经做到他所能做到的最好了,现在理应轮到他了。 -- 第32页 门铃声忽然响起,年念雀跃地从付鲸梦身边蹿了出去。 过了一会,他抱了一个快递盒回来。 他急急忙忙拆开来,几乎将那张过分秀气的脸埋到盒子里面,好半天掏出一样东西递到付鲸梦眼前,高兴地说:“哥哥,你喜欢吗?” 因为距离乍一下太近,付鲸梦一时没能看清,他略略后退一步,垂眸去看,发现是跟年念的拖鞋配成一对的另一双猫猫头拖鞋。 两只斗鸡眼,支棱着三五根透明的猫咪胡须。他的猫咪是大橘,年念的猫咪是小白。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笑起来:“我很喜欢。” 这是他的年念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付鲸梦伸手接过,放在地上将脚踏进去刚好合适,脚感也很柔软,只是毛茸茸的猫猫头搭配着他此时没来得及换的深灰色西服款毛呢大衣,显得有点儿搞怪。 他自己也觉得很好笑,眉眼带笑地抬起头,忽然看见年念的神色低沉了下去。 他刚刚俯身的时候,年念离他很近,他发现付鲸梦身上有一种陌生的气味。 付鲸梦问道:“怎么了?” 年念神色复杂,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过了一会,他才十分认真地问道:“哥哥,你不打算养宠物吧?” 付鲸梦不知道为什么年念突然这么问,他环顾了一下自己十分拮据的居住空间,显然没有余地再饲养一只动物。 他揉揉年念的发顶:“目前不打算。年念这么高,都要不够住了。” 但年念听了以后,只是脸色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显然还是不放心。 其实付鲸梦偷偷有个打算,他现在有了不少余钱,打算换一个居所,重新租住一间更大一些生活也更方便的房子。除了自己一间房,给年念一间房以外,还需要一间房间用来拍摄视频或者做直播。 这些天他也一直在为此悄悄准备着。 很快就到了年念生日那天。这一天也正是圣诞节。 但其实说是说生日,年念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准确的生日是哪一天,事实上,有很多流浪猫猫都不清楚自己的出生日期,大家会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一天当做自己的生日。 年念最喜欢圣诞节,因为他很喜欢绿色和红色搭配在一起。这个节日的夜晚总是有五颜六色的灯光,有挂满铃铛和礼物的圣诞树,有很多很多气球,还有站在街头穿红色衣服的白胡子圣诞老爷爷。 路上有很多男朋友牵着女朋友,有父母牵着小孩,他们头上会戴那种非常可爱的小鹿角,大家互相交换礼物,目光里流光溢彩,总之这是一个充满惊喜的节日。 假如这一天,恰好还下雪的话,那就是非常非常完美的一天。 年念早上醒来时,天很阴沉,但不影响他的好心情,虽然他知道付鲸梦并不清楚他的生日,但他不是很在意,因为本身也不是真的生日,就当作一个节日过,也很好。 他一边喝牛奶,一边收下了齐橙发过来的大红包。齐橙这些天和棒棒糖男孩相处得渐入佳境,准确来说他已经放弃退回礼物这件事了。 年念滑动着齐橙发来的消息,将腿舒服地盘在椅子上。他穿着浅咖色珊瑚绒织成的厚袜子,只露出一截漂亮的脚踝。 付鲸梦将烤得焦脆喷香的面包片递过去,年念咔嚓一声咬下,掉下来很多细小的面包屑,年念饶有兴致地将他们抹到一起,堆积成一座小山。 付鲸梦垂着眸子语气平淡地说道:“白天你自己玩一会,晚上我带你出去吃饭。” 年念抬起头,有些高兴:“就我们两个人吗?” 付鲸梦愣了一下,十分体贴地问道:“你还希望邀请谁吗?齐橙?费南?” 年念连忙摇头:“不用,我觉得就我和哥哥,特别好。” 付鲸梦将脸掩到杯子后面,低眉轻轻地笑了。 下午付鲸梦比原定时间要早地赶回家接年念,下午五点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坐进了饭店里。 但冬日天黑的早,加上天气并不好,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不清了,路上的灯火依次点亮,将年念的眸底映得光华四溢。 今天选的餐厅是一家日料,因为年念喜欢吃鱼生。不过他不是很喜欢跪着吃饭,也听不太懂这家店里服务员说的话。 他们说的是日语。 但年念还是很感兴趣,因为他喜欢看名侦探柯南。他一边大口地暴风吸入,一边兴高采烈地问付鲸梦:“刚刚那个姐姐说的‘空你几哇’是什么意思?” 付鲸梦正在和帝王蟹搏斗,努力地把嫩白的蟹肉剥出来放进年念的盘子里。 他好不容易夹碎了坚硬的蟹钳回答道:“是‘你好’的意思。” 年念的腮鼓鼓的,仰起脸又问:“那日语的‘我爱你’要怎么说呢?” 付鲸梦下意识答道:“a yi xi tan lu.” 直到他将鳗鱼饭拨到年念的小碗里,再均匀地洒上酱汁,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一时间耳根有点烫。 年念听得入神,嘴唇开合,描摹了半天,这才也学着说了一遍:“a yi xi tan lu?” -------------------- 年念:高级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 ̄) 第24章 生日快乐 ========================= 他说得有点蹩脚,是一个音一个音拼凑出来的,在模仿的过程中他眼神有些懵懂,好像浑然不知自己在说的是使人惊心动魄的告白。 -- 第33页 只有付鲸梦胸膛中一颗心脏怦然跳动,来回应着年念的语言。 一顿饭罢,年念吃得很餍足。最后一颗烤过的香菇,让他觉得回味无穷,唇齿留香。相比之下,他觉得付鲸梦今天有一点莫名的紧张,而且全程非常迁就他的感受,这让他既觉得开心,又有一点忐忑。 或许是因为过节吧,他想到。 他刚把羽绒服套上,就被付鲸梦扯到身前,将拉链仔细拉整齐,又用围巾将他裹了起来,几乎只露出两只眼睛。 付鲸梦说:“下雪了。” 两个人推开门向外面走去,呵出一口白气。雪下得很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地上已经盖上薄薄的一层,非常松软的样子。年念踩上去的时候,可以清晰地感觉出鞋子与雪之间缠绵的触感。 付鲸梦抬起头,看着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以倾城之势落在年念纤长的眼睫上和米黄色的围巾上,他的眼神非常明亮,倒映着街道上暖橘色的灯光。 空气里是各种各样甜蜜小吃的气味,有泡芙,有巧克力,或许还有奶油蛋糕,夹杂着玫瑰花的香气和一些美丽的女孩子的香水味。 商场里传出来圣诞歌的吟唱,高耸的教堂门前聚集着很多张笑脸。有的人在拥抱,有的人在接吻。 年念戴着毛线手套牵着付鲸梦的手,新奇地将他从这里拉到那里,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到了八点钟,天气变得愈加寒冷,地上的雪积得已有鞋跟那么厚。付鲸梦将年念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说道:“我们走吧。” 年念点点头,眼底满是笑意,他看着付鲸梦打车,然后将他带到了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地方。 这里看上去是一个小区,有很多树掩映着,现下每一棵树上都戴着白色的帽子,堆积着晶莹剔透的雪色,偶有人行道上留下杂沓的脚印和连贯的自行车辙,有无数灯火从一幢幢高楼的窗户里透出来,显得静谧而又温情。 年念本以为他们要回家,回到那个破败的老房子,他奇怪地问道:“这是哪里?” 付鲸梦牵着他的手,跟小区门口的保安笑盈盈地打招呼,然后将他带上了一栋楼的十层。 年念心跳的很快,脸被因激动涌入的鲜血涨得绯红。他隐约觉得有一个十分巨大的惊喜在等待着他,就在这样一个充满惊喜的节日里。 付鲸梦在年念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门。 付鲸梦的身后是一个跟现在的住所比起来过分宽敞的屋子,屋子里亮着灯,在那暖黄色的灯光下,放着崭新的淡灰色沙发,有着巨大屏幕的电视机,沙发上放置着跟他最喜欢的那个抱枕一样的一个流苏抱枕。 他激动地踏进去,玄关处放着两双猫猫头拖鞋。 他的是小白,付鲸梦的是大橘。 年念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巨大的惊喜将他瞬间淹没,他就好似一个快要溺死的人,紧紧攥着付鲸梦的手,在他掌心留下一层薄薄的汗。 付鲸梦带他参观了他自己的专属房间,面积不是很大,但已经足够温馨。桌上摆放着很多他喜欢的猫猫摆件和饰品,还有一个台灯年念最喜欢,底部有一个虚拟鱼缸,里面有很多五彩斑斓的塑料小鱼,只要轻轻一按,下面打出的水泡就会将它们推得四处漂浮。 年念蹲在那里玩了很久,他开心地转身说道:“我很喜欢!” 这时候,他发现,付鲸梦不知何时捧着一块漂亮的裱花奶油蛋糕,蛋糕上用好看的粉色写着他的名字和祝福,中央插着一支火光闪烁的蜡烛,映着付鲸梦过分英俊和激动的脸。 付鲸梦有点紧张,他望着年念说道:“二十岁生日快乐。虽然我清楚你不喜欢吃甜食,但我也不知道如果不用蛋糕,要怎么许愿怎么带给你这份仪式感,所以我还是买了一块小蛋糕。” 他解释道:“你许完愿吹完蜡烛就可以了,不用吃掉它。” 年念眼睫颤动,他惊喜地问道:“哥哥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付鲸梦垂下眼睫,很不好意思:“我问的齐橙。之前跟他有点误会,不过现在都清楚了。” 年念拉着付鲸梦在餐桌前坐下,他穿着白色的圆领毛衣,盘着腿伸着脖子盯着这块漂亮的蛋糕,他突然很想吃一口,只因为是付鲸梦送的,看起来好像好吃程度加倍,但是他竭力忍住了。 他闭上眼,付鲸梦为他唱起生日歌。 他的歌声很动听,声音轻轻的,像是雪落下来的声音。 呼—— 蜡烛熄灭了,一时光线昏暗,气氛有些暧昧不清,空气里好像纠缠着温暖甜腻的气息。 年念睁开眼,与付鲸梦对望着,欲言又止。 付鲸梦笑着说:“我不会问你许的什么愿望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年念撇撇嘴,还是很想说的样子。 他正伸出手要去摘蛋糕上的蜡烛,忽然被付鲸梦握住了。他抬眼,有些意外。 付鲸梦喉头滚了滚,正色道:“年念,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年念露出疑问的目光。 “也不是问你,是想告诉你,我不需要你今天给我答案。” 付鲸梦的掌心滚烫,他的碎发垂落遮住了一半的眉眼,但他没有松开年念的手,还是自顾自说下去。 “年念,你今天已经二十岁了,我觉得你已经足够大,来理解并且接受我的心意。” -- 第34页 年念的眼睛缓慢地瞪大了。 “我喜欢你。” “这句话你曾对我说过,但当时我太自卑了,我没有钱,我还生着病。但是现在一切都在变好,我想我重新拥有了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也重新拥有了被一个人喜欢的权利。” “所以,我想对你说,我喜欢你。” “我不要你现在回应我,我之前说过,喜欢是一起老一起死,现在还算数,我给出我的承诺,但你还可以考虑。” 年念脑目昏沉,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的七零八落,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并不需要额外的思考,几乎可以立刻答应下来。 可是他又听到付鲸梦说:“我觉得之前有一些事,我对你不够信任,也不够坦诚,所以才导致一些误会,让我一直没能敢于同你表白。但我想以后,我会对你绝对坦诚。” 年念的脸色蓦地苍白下来,他是只猫猫这件事他始终无法跟付鲸梦摊牌。假如付鲸梦知道自己并不是单纯的人类,他还会喜欢他,愿意和他一起老去,一起死亡吗? 他拿不准,也很害怕。 第25章 直播 ===================== 年念轻微的颤栗引起了付鲸梦的注意。 年念一直没有回答,也让付鲸梦多少有点沮丧。他觉得或许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年念不像之前那样愿意托付太多情感,他收回了一些他的喜欢。 他需要一点时间重新接受他。 他立刻握住年念的手,安慰道:“别紧张,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太晚了先去洗漱睡觉吧。” 年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麻木地僵直着身体趿拉着拖鞋去了洗手间,里面已经放好了崭新的毛巾、牙刷和漱口杯。 他关上门,有一点难过。 他觉得自己的幸福好像是偷来的,付鲸梦的真心也是偷来的。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很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在哭了,泪水一滴又一滴地顺着脸颊落进洗脸池里。 这一夜,年念罕见地没有闹着要和付鲸梦一起睡,他安安静静地睡在自己的床上,侧着身子屈着腿,面目朝里,叫付鲸梦看不清神情。雪地白得透亮的光透过窗帘洒进这间卧室,将所有的一切镀上柔和的银白色。 付鲸梦替年念关上房门,既忐忑,又有些怅然。 原来满腔满腹的喜欢,说出来之后没有得到回应是这样的感受。 他再次责怪自己太过凉薄,之前对待年念的喜欢,更积极一些就好了。 第二天付鲸梦起时,年念已经不在房子里,他给付鲸梦留了微信说出门找齐橙。付鲸梦觉得他或许想找朋友聊聊昨晚的事,便也就嘱咐他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刚放下手机,敲门声就响起来。 他看了看猫眼,头发凌乱地将费南和曹洛洛放进来。 今天他们打算做一场直播,算是五百万粉丝福利活动。 曹洛洛不愧是一个合格的助理,不仅人来了,还提着设备和早餐,还有一兜啤酒。 付鲸梦奇怪道:“带啤酒干什么?” 费南热络地揽着他的肩膀:“直播结束之后庆祝一下呀!” “没必要吧。”付鲸梦将他的胳膊拍开,走到洗手间洗漱,在刮胡子的间隙听到费南大声说道:“当然要庆祝,你的第一个五百万。” 费南又走到年念的房间玩了一会台灯,赞叹道:“这儿真不错,这几天都在忙着布置这里?” “对,不过现在也只是暂时能住,还是缺不少东西,回头有空了再慢慢往这搬。” 曹洛洛倒是很可惜,她还是很喜欢那个小院子,阳光充足,花朵烂漫。 “我还是会经常去打理的。”付鲸梦笑道,“上次给你们送了点葡萄,尝了吗?” “特别甜!”曹洛洛不无夸张地说道。 曹洛洛看到付鲸梦走出来,将豆浆递过去,又把装着鸡蛋和油条的塑料袋解开,问道:“年念呢?” 付鲸梦喉头翻飞着喝了一口豆浆:“出去找齐橙了。” 他瞥了费南一眼,踢了一脚他的凳子,小声问道:“你和他怎么样?” 费南清清嗓子:“洛洛你把设备支一下,就在那个直播用的小房间。” 看到曹洛洛走远了,费南这才苦着脸道:“跟他一起玩过几回游戏,但我对这种游戏真的没有天赋。”他顺便给付鲸梦展示了他腮上涂着腮红的暗黑萝莉和大刀眉的汉服姑娘。 付鲸梦还留意到,费南开的是一个未成年号,叫无敌棒棒糖。他脸上已经有点绷不住笑了。 末了费南两手一摊:“我除了给他花钱,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付鲸梦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他乐不可支地拍拍费南:“钱就是你的优势,请务必多砸一点。” 过了一会,曹洛洛来喊付鲸梦进去试一下拍摄位置,二人结束对话,朝里屋走去。 付鲸梦靠在宽大的电脑椅上,初晨的阳光洒在他的发间,亦将他英俊的眉目勾勒得很漂亮。他用小麦色的手臂抱起吉他,轻轻地试了几个音,整个人显现出一种英挺又慵懒的姿态。 “紧张吗?付老师。”费南的肘搭在付鲸梦的肩上,翘着二郎腿,“将观众的评论直接现场谱曲唱出来,这可难度不小,你当时说的时候,我都很惊讶。” 付鲸梦笑笑:“既然是粉丝福利,应该让他们有点参与感。我想他们会喜欢。” -- 第35页 “一定会喜欢的。”费南道,“只是你压力比较大,不愧是创作型歌手!” 付鲸梦在网络上爆火以及卖掉几首歌之后,被听众和媒体赋予了“创作型歌手”的称谓。当年在鲸乐队的时候,因为有李思铭做主唱,他只被誉为音乐才子,唱歌的优势倒被压下去了。如今唱作一体,更让人看得出他的才华。 付鲸梦摆摆手,谦虚地垂眸。 眼见着就要到中午,正是一天中人流量仅次于晚上的时候,他们按照原计划开机直播。 付鲸梦还是不太擅长即时性互动,太多观众涌入,叫他措手不及、手忙脚乱。 不少观众在评论里接龙,语义各异,有的押韵有的不押,付鲸梦努力从里面甄别出一些适合形成旋律的词格,然后谱曲唱出来。 有的观众借此给爱人表白,被付鲸梦选中之后非常高兴,连连打赏。 他之前做了一些功课,知道要和进来的观众打招呼,要对打赏的观众表示感谢,但是现场谱曲非常费脑,而且有时候他在唱歌,唱歌时往往沉浸其中,他习惯性地闭着眼,睁开以后发现太多被刷上去的内容,也不知道该不该再给予回应。 但这样的付鲸梦看上去极度真诚,反倒很引起好感。他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观众的名字念出来:“谢谢‘奇变偶不变’送的鲜花。” “感谢‘送我火箭我就是你的了’来听我唱歌。” 评论里开始刷“好家伙,付劳斯亲口说的,送他火箭,他就是我的了”。 忽然屏幕中间出现一个冉冉升起的火箭,然后屁股着火,一直蹿出屏幕。 付鲸梦知道这是一笔巨额打赏,他赶忙又感谢道:“谢谢‘付鲸梦的’……”他突然愣住了,有些说不出口。 评论里开始笑嘻嘻催他:“哈哈哈哈,金主爸爸值得拥有全名!” 付鲸梦垂下眼睫微微笑了下,其实是缓解尴尬的无奈之举,但在观众的眼里却有点宠溺,又引起粉丝们的一波刷屏尖叫。 他不得已用好听的声音继续说道:“谢谢‘付鲸梦的小娇妻’送的火箭。” 这时候,门突然被大力推开,费南、曹洛洛和付鲸梦齐齐回过头去,发现门口站着的是脸色通红的年念,连额头都泛着晚霞一般的粉色。 他没有换衣服,显然刚刚从外面回来,还穿着外穿的羽绒服,从围巾里挣扎着将脸探出来,鼻尖和耳朵都冻得泛红,眼底是懵懂而又闪烁的微光。 付鲸梦几乎是诧异地将视线越过他的身侧,看到年念背后的餐桌上,费南带来的啤酒被拆开,其中有一个空瓶似乎刚刚被撂下,还在桌上叮铃咣当的滚动着,直到滚到桌缘,这才停住不动了。 -------------------- #付老师被迫营业的日常# 付鲸梦:说来也奇怪,为什么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亲亲和掉马,下章见! 第26章 甜甜的吻 ========================= “怎么了?”付鲸梦觉得这时候的年念跟往常很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他喝了酒,更多的是他的眼神中有一种他捉摸不透的情绪。 年念没有回答,付鲸梦也不管还在直播,放下吉他拧着眉心大步走到门边,用身形将年念遮住,在镜头里只看得见他挺拔的背影。 “怎么了,年念?你说话。” 年念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浓烈的酒气遮住了惯有的牛奶糖味,还带着一点凌冽的寒意。 年念忽然拦腰紧紧抱住了他。 他将脸靠在付鲸梦的锁骨处,用炙热的脸颊贴着他微凉的皮肤,他大声说道:“付鲸梦,我想过了……” 他喊他的名字,他喊他付鲸梦,没有喊哥哥。 “我想过了,我愿意。我愿意和你一起老,一起死,我愿意的。” 付鲸梦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才环抱住年念,将双手放在年念因为紧张而颤栗的脊背上。 这时候屏幕上已经刷疯了,虽然付鲸梦尽力挡住了年念,可还是有不少眼尖的网友,看到了年念的脸。 「这是谁?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希望他和付老师原地出道!」 「他们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这是我不付钱能看的东西???」 屏幕上礼物刷的飞起,费南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跟观众打过招呼下了播,拉着曹洛洛赶紧离开。 “年念,你怎么……”付鲸梦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我……我怕我说不出来,我还喝了酒。只要我喝得足够多,我就能说出来了,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年念打断了他,打了一个细碎的酒嗝之后,终于仰起脸来,面孔因为刚刚埋在付鲸梦的毛衣上磨蹭地泛红,眼底还泛着水光。 付鲸梦轻笑了一声:“傻子。” 他看着他被酒沾湿的唇上下开合,他忽然有一种冲动,要尝尝那酒是不是比以往喝过的酒都要美味。 “我犹豫了好久,齐橙说,我还是应该告诉你,我想说……” 年念用尽了全部的勇气,想说出他的秘密。 可就在这时,付鲸梦已经情不自禁地垂头吻住了他,这让他未说出的语言都化成了一句呜咽。 不同于上一次轻微的嘴唇相碰,这一次,付鲸梦吻得很深。 他用力扣住年念的后脑,将他抵在墙边,另一只手揽住他羽绒服下露出的一小截被温软毛衣裹住的腰肢,他的身影将年念笼于其间,有一种不容拒绝却又使人安心的力量。 -- 第36页 他将他淡粉色的唇,含在嘴里轻吮,在得到默许后才缓缓加重。年念几乎是茫然而又虔诚地高仰起头,微微张开嘴,让付鲸梦肆意深入,与他唇舌勾缠。 这件事他从未学过,却又像与生俱来。 他惊讶又幸福地发现,他的哥哥,是甜的。 就像每一样东西都有它自己独特的味道。铁锈的味道,纸的味道,皮革沙发的味道,雨水的味道,雪花的味道,花瓣的味道,鱼的味道,付鲸梦的味道。 付鲸梦是甜的,独特的甜,让人脑目昏沉、血液奔流的甜。没有什么其他的甜可以同他比拟。 突然他在汹涌的潮湿和甜腻之中感到,他的耳朵不受控制地变了出来。 而且变不回去了! 他惊诧地睁开眼睛,付鲸梦还闭着双目,气息很乱,好看的眼睫微微颤动着,是十分动情的一张脸。几乎是一瞬间,年念心慌地放开了揽着付鲸梦腰肢的手。 他想,或许一切都要结束了。 付鲸梦感受到年念突如其来的冷淡,他停止了亲吻,但年念真的好香,他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鼻尖,这才拉开一点距离,迷离地看向他潮湿且略带红肿的唇瓣,淡绯色的眼尾,目光迟滞地向上移动,他不由得松开手倒退了一步。 这一步完全是下意识的,付鲸梦脑子里还是情欲带来的一片空白,直到下一秒他才意识到他的疏离可能会伤害到年念,毕竟他们刚刚还在紧紧相拥。 他的目光游移不定地落在年念的头顶,努力牵出一个笑容,但其实非常难看:“这是……什么玩具?” 他甚至有些僵硬地伸出手去,开玩笑似的触摸了一下,是想象中毛绒绒的触感,甚至还有点温热,这点热度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什么时候戴上的?”他其实很茫然,尽管他知道年念刚刚根本没有空闲的手也没有时间戴什么耳朵。 就在这时,那对耳朵动了一下。 付鲸梦瞳孔地震,骤然又退后一步,意识几乎离家出走了。 年念认命般地垂下眸子,低头看着两人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这是……我的耳朵。”他觉得喉头干涩,每一个字都万分艰难,耗尽全身力气。 “你的耳朵?!”付鲸梦提高了音量,不可思议地轻笑起来,“人怎么会有白色的毛绒绒的耳朵?” 付鲸梦捶着眉心,几乎是恳求道:“年念,你别开玩笑了。” “这就是……我刚刚想跟你说的事。”年念说道,“我不是普通的人类,我是猫化形成为人的。” “但是你放心,我们化形成为人之后,寿命就和人类一样了。只是不能吃太多甜食,如果摄入太多的糖,有些部位就会不受控制地变回猫。” 付鲸梦惊讶地看着他,神色很复杂,脸色难看。 “刚刚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哥哥很甜。”年念苍白地苦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我太喜欢哥哥了,它们就变出来了。” 这一套甚至自成体系,逻辑自洽,付鲸梦感到莫名:“你是从哪本书看来的恶作剧?还是魔术?”他很想上前再摸一下那对耳朵,以证明自己的猜测,但他又害怕,自己是错的。 年念知道付鲸梦怎么都不会信的,他迟疑了片刻说道:“哥哥你不要怕,我变成猫给你看,你就都明白了。” 付鲸梦感觉眼前一花,过于臃肿的冬日服装倏然落地,从羽绒服和毛衣堆中钻出来一只雪白的小猫,眼睛是剔透的宝蓝色,尾巴尖弯弯的,正小心翼翼地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脑子里像是劈过一道惊雷,轰隆作响,这是每天陪伴他去美食街唱歌的那只小白猫! 仿佛有一只神仙之手点醒了他,初遇年念时他奇怪地赤身裸体,他没有家,对人类社会与情感一知半解,还显现出正常十九岁男孩不应该有的懵懂和过分旺盛的好奇心。 而且年念手肘上的伤口和白猫前爪上的伤口位置一致,拍摄广告那天白猫和年念一起出现在郊区,而且白猫出现的时候,年念恰好不在场。 他猛然间发现,他好像从未见过年念和白猫同时出现。 之前那些琐碎而纷繁的线头,一切明显或晦暗的线索,突然之间全部串联起来,都在印证着,年念就是那只小白猫的事实。 付鲸梦颓然跌进椅子里,好像已然被真相冲击地无力站立。 年念就这么悲伤地看着他。 他又变回长着两只尖尖猫耳朵的漂亮少年,他赤裸着,将手臂环在身前遮住自己颀长又白皙的身体。他的眼睛已经有些肿了,眼尾很红,低低地垂着,他用颤抖的声线可怜巴巴地问道:“哥哥,现在,你还喜欢我吗?” -------------------- 作者按头:给我喜欢!把爱给他,必须给他!!! 年念委屈巴巴:我可以求一些收收和海星星吗? 第27章 我要吻你了 =========================== 付鲸梦头皮发麻,像是踩进了一滩沼泽之中,脚步沉重又混沌。 可照顾对方的习惯使然,他下意识地走过去将衣服捡起来给年念一件一件套上,看着率先伸出领口的两只尖耳朵,他迟疑着伸出手去,指尖陷入一片温软之中,就像年念此时的眼神,裹挟着他,让他觉得既幸福又无措。 在年念期待的目光中,他又缓慢地缩回了手。 -- 第37页 尽管手感不错,但还是有一种奇怪的不真实感。 他想起有一次不小心碰到年念的下巴,他微微仰起头,露出一种十分受用的表情。现在想来,确实非常像一只仰起下巴等待主人rua的小猫咪。 他发觉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有所缓和,终于可以开口讲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年念……我不知道,我想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了解。”付鲸梦是一个非常诚恳的人,他并不擅于巧言令色,或许他可以装作立刻接受的样子哄年念开心,但他并非毫无芥蒂,他不想骗年念。 “我不太清楚,如何跟你这样的……小猫咪相处。” 事实上,如果让付鲸梦养猫,他或许会得心应手,就如同收拾花花草草一样,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细心,再学习一点知识,对于他来说并不会太难。 但是这只猫猫会变成人之后,成为自己的伴侣,这件事似乎就变得不那么简单。 比如倘若误吃了甜食,他会不会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变成猫猫,又比如以后可不可以接吻,如何向朋友介绍他,以及他隐隐有一点庆幸,因为自己性取向的关系,早就没有把生育这件事划进考虑范围。否则的话,他禁不住动用自己高中水平的生物知识,去考虑这样生出来的孩子究竟是猫猫还是人类。 付鲸梦将年念的刘海抚开,露出他纯澈的眼眸,那双眼睛黯然得失却星辰,他诚恳地请求道:“给我一点时间。” 付鲸梦离开以后,年念从冰箱里捧出了昨晚没有吃的奶油蛋糕。 不知道是因为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缘故,还是因为付鲸梦不在,这蛋糕看起来不如昨晚那么诱人。奶油有一些凝固住,看起来有一点点结块,远不如昨晚看起来那么香甜柔软。 但是他还是挖了一勺,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 尽管如此,还是很甜的,夹层里有新鲜的草莓,带着点冰沙的口感,能想象得出,就算本不打算给他吃,付鲸梦还是很用心地挑选了这块蛋糕。不过跟哥哥的味道比起来,差远了。 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吃着,耳朵抖动了一下,绒毛细小地舒张,尾巴不受控制地变了出来。 他缓缓扭头看向自己蓬松的漂亮的尾巴,发现一滴泪水啪嗒一声掉到了椅子的边沿。 泪水中倒映着他哭红的双眼,和鼓鼓囊囊塞着蛋糕的腮。 在他看来,“给我一点时间”就是被拒绝了。 付鲸梦说要去跟费南讨论这次直播的善后事宜时,他才知道自己刚刚打断了一场非常重要的直播,这一下,付鲸梦更没有原谅他的可能。尽管付鲸梦一直是那么温柔又周到,他考虑他的感受,才委婉地表示需要一点时间。 但年念从付鲸梦陡然转变的神色中察觉出,“一点时间”将会是“永远”。 付鲸梦直到很晚才回来,因为涉及到同性问题,被录像的视频在网络上疯狂转发,一瞬间付鲸梦的短视频账号涌入大量粉丝,被怀疑买粉导致账号被封禁,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争取回来。 他有些疲倦地打开门,发现房间里熄着灯,只有些许窗外投进墙上的潺潺流动的光斑。 就着这些微的光亮,他看见年念趴在餐桌边睡着了,几乎是哭着睡去的,脸上还挂着晶亮的泪痕,他的耳朵已经看不见了,只是鼻头有一点红晕,嘴角沾着抹奶油,看起来很软很甜,叫他忍不住想吻他。 他这时才意识到,年念一天都没有联系他,而他又诸事缠身,竟然也没有得空再过多问候。中午他离开的时候,年念显然有些不安和委屈,不过表现得并不明显,他以为他安抚住了,现在看来,年念显然是胡思乱想了。 他脱下臃肿的外套,踏上他的猫猫头拖鞋,走过去俯身将他抱起。他刚抄起年念的腿弯,年念就非常自然而流畅地拱进了他的怀里,他以为年念醒了,垂眸凝神看时却发现没有。 年念只是往他的臂弯里拱了拱,哼哼唧唧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梦话。 他将年念放到他的床上,盖上柔软的被子。 他站起身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年念呢喃道:“哥哥……别不要我……” 付鲸梦的心钝痛了一瞬,他回头,看见年念蹙着眉心,睡颜紧张,手指攥着被子的一角,整个人绷得像一张弦。 他俯下身,吻了吻他的眉心。 吻罢仍不舍,又蜻蜓点水般轻轻吻过他的嘴角。 年念的眉目稍稍舒展开,乖巧又漂亮。他发现,不管年念是人类还是小猫咪,他都一样移不开目光。 他爱他,视若珍宝。并没有一丝一毫减少。 第二天年念醒时,屋外的雪色已融得差不多,只在罕无人迹处还残存着一些被冻得坚硬的白皑皑的冰雪,在阳光下闪烁。 他的卧室被付鲸梦布置得很温馨,白色的纱帘和深蓝色的遮光帘分外垂坠,窗台置着一小盆绿萝,油绿绿的用力绽着新的嫩叶。暖气开得很足,倘若不是那些残存的雪色,几乎要让他忘却已经是冬日。 而且明显付鲸梦像一只筑巢的鸟一样,不断往家里搬进老房子里的东西,他常用的闹钟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 上面两根猫咪胡须指示着时间,竟然已经上午十点了。 他打开门,本以为付鲸梦应该不在家,却发现他穿着宽松又柔软的睡衣,坐在餐桌边垂着头,头发耷拉下来碎碎地遮住眉峰。年念瞪大眼睛呆了一瞬,正觉得有点尴尬,缓慢地挪动脚步想再回到房间躲一躲,不料付鲸梦却已经抬起头来。 -- 第38页 年念这时才看清付鲸梦在剥鸡蛋,白嫩嫩的鸡蛋在他指尖辗转,然后骨碌碌被放到小碟上。 付鲸梦擦擦手站起身,隔着餐桌的距离认真地看着他:“我上网查了查,说小猫咪要多吃鸡蛋。” 年念盯着脚尖,木然地点点头。 “我还听说……猫咪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都会表现得很明显,假如它把肚皮袒露让你摸的话,就是很喜欢你。”付鲸梦问道,“是这样吗?” 年念的目光从脚尖移开,最后茫然地落到付鲸梦的脸上,他想起付鲸梦在街头唱歌的时候,他确实把肚皮给他挠了。付鲸梦的手掌有一点粗粝,但很温暖。他喜欢他的抚摸。 思及此处,他再次点点头。 “我想说……”付鲸梦走近几步,两双猫猫头拖鞋,头对着头,“我想了一晚上,我好像已经很了解要如何照顾你了,这早已经变成一种习惯。” “你喜欢吃小鱼,喜欢鱿鱼丝和虾片,喜欢喝牛奶。你喜欢看名侦探柯南,最近又迷上了神奇宝贝,你最喜欢喵喵,大概只有你在期待他真的能抢走皮卡丘。” “还有你晚上喜欢抱着我的胳膊睡觉,不喜欢吃甜食,但也可能只是害怕会变出耳朵,但是以后没关系,假如你想吃的话,吃多少小蛋糕都可以。” “我会像爱你一样地爱你的尾巴和耳朵。” “爱你的掉毛,爱你的……发情期。”付鲸梦谨慎地动用着自己昨晚查到的一些词汇与知识,他看到年念微微歪着脑袋,又露出了可爱的疑惑的神情,让他心里痒痒,他继续说道,“我会爱你的一切。” “假如你也喜欢我的话,我还有什么其他不会的事情,你可以慢慢教我。” 付鲸梦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年念只是静静听着,最后他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还是很消沉,但付鲸梦看出他的眼睛很亮。 年念担忧地问道:“你真的不害怕吗?” 付鲸梦笑起来:“如果我吻你,你会咬我吗?” 这句话很突兀,年念懵懂地摇了摇头。 “那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付鲸梦舒了口气,像是终于通过努力得到了自己渴慕的糖。 “那我要吻你了。” -------------------- 后面的每一天,他们都要亲来亲去! 第28章 忍不住 ======================= 明明前一天刚刚亲吻过,但付鲸梦却觉得他念着这个吻很久了。 从昨晚年念挂着眼泪睡着,到今早他侧着头听他表白。他不止一次想吻他。 没有了毛衣的裹挟,年念的身体变得非常有实感,薄薄的睡衣下面柔软而有温度。他搂住他的腰,将他带进怀中,从嘴角的触碰开始,然后慢慢加重这个吻。 年念的犬齿有一点点尖,他舔到了锋利的尖端,年念害怕咬到他,仰起头将嘴张得更开。 付鲸梦悄悄睁开眼,看他呼吸急促眼尾绯红的样子,他的耳朵又从头顶冒了出来,像是某种感应情欲的装置,轻颤颤地抖动着。他好像有点摸清楚小猫咪的脾性了。 直到年念喘不过气来,付鲸梦才略略退后一点。他的额抵着他的额,他细细吻着他的鼻尖,然后流连于额角。 年念整个人都软下去了,脸上飘着玫瑰色的晚霞,有些站不稳地趴在付鲸梦的怀里大口呼吸着,聆听他的心跳声,静静感受付鲸梦的爱意。 与昨天的忐忑不同,年念略略安心地发现付鲸梦看到他的耳朵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他稍稍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仰起头问道:“哥哥,你喜欢我的耳朵吗?” 付鲸梦揉揉他的耳朵尖:“很可爱。” 年念高兴起来了:“那你想看看我的尾巴吗?” 不待付鲸梦回答,年念掀起睡衣的下摆,从尾椎的边缘升起一条白色的蓬松的尾巴。 年念牵着付鲸梦的手,让它握住了尾巴尖尖。 十分好摸,付鲸梦心中不禁感叹,实在是太可爱了。 但他最好奇的还是同人体衔接的部分,他伸出手从那里顺着绒毛捋下去,年念红着脸发出了轻轻的呻吟。 付鲸梦立刻停住手:“让你不舒服了?” “没有。”年念将脸埋到掌心,小声答道,“是很奇怪……有点点舒服。” 付鲸梦觉得他好像发现了年念一个了不得的敏感点,他耳根也有一点热了。 “我去冲个澡。”付鲸梦赶忙松开手,两个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你去把鸡蛋吃了。” 付鲸梦觉得上午自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并且也经过了初步的熟悉,却没想到最难熬的竟然是晚上。 年念照例抱着枕头去找付鲸梦一起睡觉。 他发现之前对年念的想法还相当单纯,可一旦接过吻后,又见过他红着脸摇摆尾巴的样子,似乎很难摆脱这个画面带来的诱惑。 他一面四仰八叉认命般地被年念八爪鱼似的缠在身上,一面回忆起年念穿着那身纯白的样子,他轻轻喊了一声:“年念。” 年念闭着眼睛,应得模糊。 “嗯?” “你松开一点。” 年念下意识地稍微侧了侧身子。 “还是不行,你压到我……那里了。” “噢……”年念懵懵懂懂地选择了其中好理解的部分,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哥哥……不行……” -- 第39页 “……” 付鲸梦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 其实就算年念在清醒状态下,都很难理解什么是“那里”,此时睡意朦胧使他更无法思考,只好干脆翻了个身。 付鲸梦得空喘息,他盯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侧过身犹豫着问道:“年念。”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唔……”年念眼皮沉重,“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过了好一会,待银色的月光流转,从窗帘的缝隙间洒进来,年念才喃喃答道:“一年前吧。” “在花坛里晒太阳,听哥哥唱歌。” “唱《鲸》……”年念的声音渐微,“很好听……” 年念是以猫猫形态同自己相遇的,难怪他没有印象。 那是他街头落魄的时候,他狼狈、沮丧、失望,他从未想过,那时候就有人在悄悄爱着自己。 他想,如果把人类也当做一种动物来审视的话,人类没有厚实的皮毛,迅捷的肢体,很多外在的能力退化了,如果一定要衡量人类的能力,那么金钱、名望、健康、学识、智力、长相这些大概才类似于动物的皮毛和爪牙,用以在同类竞争中脱颖而出。 在他皮毛残缺、爪牙崩裂的时候,年念还爱着一无所有的他,他却因为年念的耳朵和尾巴而感到犹豫。 他的年念明明那么漂亮。 付鲸梦胸中大石坠地。他在开口前还一直担心年念口中的一年前另有其人。原来竟是他自己。 这些天他不仅吃着齐橙的醋,连自己的醋也吃了好几缸。 他哑然失笑,暗叹爱情使人脑目昏沉,像个傻子。 他侧过身从背后搂住年念,将他的手指插入年念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年念呼吸均匀,显然已经进入梦乡,他不知道付鲸梦偷偷亲吻过他薄薄的耳垂和干净的发尾。 因为这次直播事故,付鲸梦莫名其妙地喜提热搜,圈子里传言他公开出柜,也有一些声音说他在故意制造营销事件,哗众取宠。 当然也有很多好奇或者善意的声音,付鲸梦偶尔打开微博和短视频号进行回复,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不看的。 可无论正面还是负面,他的人气毋庸置疑地大幅提升了。除了正常的短视频拍摄以外,找来约歌的需求也越来越多,他每天都在写歌、录歌和工作,几乎鲜少有闲暇的时间。 这让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的两个人都倍感煎熬。 因为付鲸梦怀里抱着吉他,就抱不了年念。 付鲸梦还是习惯用非常传统的方式创作,他在纸上写写画画,修修改改,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年念就变成猫猫,在他的桌上踏着猫步晃着尾巴闲庭信步,然后趁他不注意时用前爪将他的笔推到桌子下面去。 这支笔在第三次骨碌碌滚到地上之后,彻底出不了水。付鲸梦无奈地将吉他放下,把生气的小猫咪摁在桌子上,挠它毛绒绒的雪白肚皮。 小猫咪很好哄。还没揉一会,就发出舒服的咕噜噜的声音。 “年念乖,我还有最后一段旋律就写完了。” 年念睁着蓝宝石般的眼眸盯住他,绵长又缓慢地喵喵叫了两声,显然是不满意。 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缘故,年念的毛长得更长了一些,探下去的指尖几乎被猫毛埋起来,留下一个软软的小坑。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扫出来的那些“蒲公英”,上细下粗,原来是年念掉的毛。 “中午想吃什么?”付鲸梦讨好着亲了亲小猫咪的鼻子,强忍住埋首吸猫的冲动,声音有一点哑,“我特别想喝你炖的香菇鸡肉汤。” 年念眨了眨眼睛,脸有点热。付鲸梦的模样就好像他想吃的并不是他做的饭,而是他本人。 然而他很吃这一套。 -------------------- 但是小年念还没有开窍鸭! 第29章 无敌棒棒糖 =========================== 年念优美地跳下地,从房间里再出来时就是穿着睡衣系上围裙宜室宜家的年轻男孩,他哼着歌大发慈悲地给付鲸梦炖汤去了。 付鲸梦让年念炖汤是有原因的,高压锅上面有一个很小的出气口,一炖上汤,便会蹭蹭往上蹿滚烫的白色气柱,小猫咪特别痴迷这个,又怕又爱看,有时候可以全神贯注地盯一个上午。 一开始付鲸梦特别害怕年念烫到,后来发现他对热源很敏感,只是看看,绝不伸手去碰,便也放下心任他消磨时光。 小猫咪可谓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到了中午,厨房果然飘来肉汤的香气。付鲸梦放下吉他要进去帮忙,正碰上年念戴着厚厚的防烫手套,将一大锅热汤战战兢兢地端出来。 他将锅往桌垫上哐当一放,这才吁出一口气。 “下次喊我去端。”付鲸梦板着脸,看他脸颊被熏得泛红,又心疼地抢过他的手来搓着,见它白白净净没有烫伤,这才放下心来。 年念摩挲着微热的手指:“我还煮了面,可以吃香菇鸡汤面。” 付鲸梦正要夸他,忽然响起敲门声。他走到猫眼处,看到费南顾盼生姿神采奕奕的脸。 确实,饭点到别人家来蹭饭的,除了费南也想不出别人。 付鲸梦打开门,费南闻着味咽着口水就踏进来了:“巧了不是,我没吃饭,你们呢?” -- 第40页 付鲸梦搡了他一下:“你就差捧个要饭的碗来了,还装。” 年念又去多煮了一口面,一人盛出来一小碗,泡在鸡汤里,面上浮着一点金灿灿的油花和碧绿的小葱,面里还埋着几块看起来十分软烂的鸡肉以及小伞状的香菇,色香味俱全。 费南将两根筷子一并,在桌面上跺齐,伸进碗里大捞特捞,埋头大口地吸溜,吃得一脸动情又汗流浃背,一边说道:“害,也不是故意要来蹭饭的,正好有个事儿要找你。” 付鲸梦没顾上理他,兀自从面里夹出一块残缺的鸡翅根,透过蒙着雾气的镜片对着上面嶙峋的牙印发了会呆。 年念连忙红着脸说:“刚刚煮汤的时候尝……尝了一下咸淡,就咬了一小小小口。” 付鲸梦知道他是嘴馋没忍住,又不舍得吃完,反手从费南那里虎口夺食,把两个鸡腿都扔进年念的碗里。 年念嘴里叼着香菇,吸了吸鼻子,眼睛晶亮。 “嚯,我狗粮吃饱了。”费南停下碗筷,脸上有一点嫌弃。 “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付鲸梦抬起脸,“说吧,什么事?” “有个音乐人慈善酒会,邀请你去。”费南擦擦嘴,掏出一张邀请函,“机会不错,可以认识一些知名制作人。” 付鲸梦并不喜应酬,尤其是这种场合恐怕会遇见一些旧人,但他在网络上已经活跃了将近半年,一直没有一个在圈子里正式亮相的契机,如果还想在音乐的道路上有所精进的话,光靠他一个人琢磨显然是不行的。 他想了想说道:“机会不错,那就去。” “不过……”费南看起来有些为难,“李思铭也会去。” 年念停下筷子,面条从筷子上软绵绵地又落回碗里,他抬起头看向付鲸梦。 付鲸梦沉默片刻,答道:“这个圈子里避不开,也没什么,怕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我。” 参加酒会需要一身不错的行头,在气势上决不能输。费南花钱可以,但审美不行,在他一连挑了几件花里胡哨的西服被付鲸梦婉拒之后,他约了齐橙给付鲸梦挑西服,最后好不容易选定一家小众奢侈品牌。 这家的西服没有那么高调,Logo缝得很隐蔽。纯黑色带着另一种织法织就的暗纹,款式和质感都很称人,配上亮色的袖扣和袋口的深蓝色条纹帕巾会非常出挑。 付鲸梦穿这一身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年念有些看得呆了,他小麦色的皮肤被衬得格外有高级感,略长的发被打理妥帖,偏冷色的灯光打在他的发上,面目阴影冷峻,搭配着他银色细边框的眼镜,显得矜贵非凡。 年念忽然想到,婚礼上的付鲸梦,应该也会如此英俊吧。 “这身可以。”费南讨好地凑到齐橙身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齐橙不过才动用了自己绝佳审美的一点点零头,并没有任何想接受夸赞的意思。尽管今天的费南闻起来还带着橙花的清香,气味单纯且怡人,但他还是嫌弃地往沙发右侧挪了挪,几乎要藏进沙发里。 到结账时,费南抢先一步:“别跟我争,这是公司合理投资。” 付鲸梦拉不过热情洋溢大呼小叫的费南,在路人的注目下只得讪讪收手道了谢。 除了领结、袖扣,最后又配了一双高定皮鞋,付鲸梦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费南像是比自己买了衣服还要高兴,乐呵呵地盯着满满的后备箱:“看看!这都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 齐橙轻轻倒抽了一口气,拧住眉心,挺奇怪地看着他。 费南浑然不觉,关上后备箱坐进驾驶位,侧过身想帮坐副驾的齐橙系安全带时,齐橙冷着脸躲开他的手,自己扯住安全带塞进了扣里。 明明来时还有问有答,早上趁他在前座对着空调热风暖手的时候,看着玉杆般纤长的手指,费南没忍住强硬地攥了会他的指尖,当时齐橙瞪着他挣扎半晌,没能挣开,倒也由他静静十指相扣了一会。 这会子怎么突然就冷淡起来了。 费南不禁感叹,齐橙心,海底针。 一路无言,送年念和付鲸梦回到家,少了那两个人之后,车里显得更加空旷。沉默像是有实体,瞬间将车里占满了。 费南脖颈后面发凉,细小的绒毛立起来。 “中午你想吃什么?我请你。”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寂静。 “怎么?”齐橙斜乜了他一眼,“你还想去饭馆里打江山?” 费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冷汗从毛孔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目光看着前方,耳垂绯红,决定装傻充愣:“购物中心那边有一家西餐不错,牛排很好吃。” 导航里女声悦耳的声音传出来:“左转,在第一个红绿灯掉头。” 他慌张地把路都开错了。 齐橙冷眼看了他一会,从手机支架上把他的手机摘下来。 费南心里一凉,赶忙将车停到路边。等他想抢手机时,已经来不及了。 “无敌棒棒糖?”齐橙把手机扔回到他怀里,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miracle warm充盈着粉色泡泡的游戏界面。 -------------------- 你们猜下一章他们要在车里做神马? 第30章 车子震了 ========================= “你觉得这样耍我很有趣?”齐橙冷冷一笑,舔了舔腮内软肉,叫人猜不出想法,“我说哪个未成年人这么大方呢。” -- 第41页 费南局促地挠挠头,精心收拾的精致发型有些许凌乱,他支吾道:“你资料不也写的十八,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齐橙给噎得没话说,半晌又问:“你怎么找到我的号的。” “附近的人里,就你叫Qrange Q。”费南垂着眼,“我又不傻。” 对,是我傻。 齐橙恨得舌头都要咬掉了,竟问出这种白痴问题。 这款游戏并不很流行,他朋友又不多,本以为周遭熟人不会玩这款游戏,所以在名字上都没多做掩饰,却叫费南追到了游戏里。 “你真……”齐橙咬紧后槽牙,想说几句重话,心里又闷闷的,半晌憋出两个字来。 “幼稚!” “你真幼稚。”齐橙气得想笑,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费南太熟悉他这种冷峻得过分的神情,这意思就是没得谈了。过去他这样离开之后,基本几个月都很难再跟他说上一句话。 费南下意识伸出手一把将他圈住困在座椅里,两手撑住他的肩。他的衣袖因为急切被瞬间牵到了小臂上,紧紧绷着,像是下一刻袖扣就要飞出去。 “你别走。”费南道。 齐橙紧盯着他。 “你一下车,是不是就要把我游戏好友删掉,是不是又要很久不理我。” 齐橙还是沉默。 “我好不容易升到跟你一样的53级,可以和你一起跟别人PK,你不许删掉我。” 现在还是游戏的事情吗?齐橙看着费南紧张的样子,有点想笑。说实话,费南对于他来说,是一方过于透亮清浅的池塘,只要稍微侧目,便能一眼见底。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时常猜不透费南下一秒要说什么,因为他实在是太跳跃了。就像你饲养一只小狗,你知道他眼巴巴的时候想吃,撒欢的时候想玩,却很难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对吃和玩失去兴趣,转眼又喜欢什么别的去了。 “你只是缺玩伴的话,你可以再去附近的人里找一个跟你等级一样的。”齐橙说道。 “我不要玩伴。” “那你这样在游戏里为我一掷千金是想包个床伴?”齐橙勾起唇角笑起来,他笑的时候是很好看的,唇色艳艳,眉眼柔和,他抬起低垂的眼睫同费南对视,“这我倒是还可以胜任。” 他说着伸手推开费南:“别闹了,费总。上个床而已,犯不着闹得这么难看。” 他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没有触动他分毫,反倒是被费南一把攥住压至头顶,费南迅捷地用另一只手按下按钮将齐橙的座椅椅背调低,整个人将齐橙压在了下面。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叫齐橙眩晕了一阵,半晌才发现自己几乎是平躺在130度的座椅上,只能堪堪抬起眼皮,仰视着费南。 费南的眼神侵略性十足,目光沉沉,并无一丝笑意。齐橙也不知究竟是哪句话又触了费总逆鳞,又或是每句话都在对方的底线上横跳终遭报应。这会儿只得心慌地拧着手腕挣扎,不仅未能逃出半分,还惹得车身轻震。 在这小幅度的震荡里,气氛愈发暧昧不清,空气粘稠得叫他失去气力。他觉得实在不像话,只得又安静下来,强自镇定道:“费总喜欢在车上?” “也行。” “你松开我的手,我就……” 未及齐橙说完,费南的手掌已经从他的毛衣下端伸了进去,滚烫地贴紧光滑微凉的皮肤,齐橙整个人一下绷紧了,抻直脖颈喉结一滚,不受控制地低低“嗯”了一声。 “费南!”齐橙眼睛已经有一点红了,咬牙瞪视着他。 费南的手贴在他的腰上,乖乖没有再动,他俯下身凑近齐橙的耳畔,潮湿的热气惹得齐橙纤细的汗毛竖起,脖颈上起了细小的微粒。 “你看,我知道你腰最敏感,还有……耳垂。”他垂下眼眸,盯着齐橙粉白色的耳垂,像是分外垂涎,但他没有再低下头去。 “我了解你所有的敏感点,是个合格的床伴。” “但是我已经厌倦再做床伴了。” 他压制着他的手肘。 “我想你做我的伴侣,做彼此的男朋友。” 齐橙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他从未见过费南这幅样子,笃定深邃的眼神中掺杂些受伤的痛意。他身上与生俱来阳光明朗的一面好像在这逼仄的车内消失了,他瞻前顾后,害怕被拒绝,切切又怯怯。 “我不是要耍你。”费南用鼻尖亲昵地磨蹭着齐橙从高领毛衣中裸露出的一小片脖颈,低声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和你玩一样的游戏,想和你有其它共同的话题,想在你不理我的时候,仍然能了解你在做什么、想什么,想在二十四个小时里,每天都有哪怕一分钟属于我们。” 齐橙想起每天他不论多晚下线,无敌棒棒糖都会显示在线,有时候是在打PK参与奖励活动,好在第二天把奖励道具发进他的信箱。有时候只是挂在线上,不时点进他的PK场观战。 他知道费南挺忙,公司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有时还要应酬喝得烂醉。但他晚上还是要抽出时间,玩这个他完全不擅长的游戏,并且在第二天八点的晨会上,准时打开会议室的门。 不清楚他究竟每天睡几个小时,但齐橙发现,费南的黑眼圈确实比以往重了。 “我心甘情愿为你花钱花时间,不是为了耍你的,齐橙,我没有那么闲。”费南终于将头抬起些许,“是因为我喜欢你。” -- 第42页 不知何时,齐橙的小臂已经麻木,早已不再推拒,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听着费南的表白,在他炙热的气息中不动声色地颤栗又平息。 他的眼睫在眼下投下小小的一片阴影,很难从那双低垂微掩的眸中猜测出他的情绪。 “我一直想问你。”齐橙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是说,公司那么多人,你的圈子里也不缺喜欢你的,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这个问题萦绕在齐橙的脑海中很久了,在他的记忆里,除了费南初到公司的那次化妆,两人并未有过分亲昵的交集,再到后来就是他从酒局接到他,两个人上过床。 仅仅是这样的交往,远不足以让纨绔公子费南用情至深沦落到如此地步。他虽然无不良嗜好,对女人兴致缺缺,但他那种阶层的圈子里,玩得很花,只要他想,他不可能缺床伴,亦不可能少对象。 为什么一定是他,只能是他? 是因为他退避三舍,反而激起了费南的征服欲? 他只是想将他纳入麾下,只是玩玩,以证明自己的魅力? -------------------- 费南(委屈):放你妈的屁,你竟然这样想我。 *求求海星,求求收、评(*^▽^*) 第31章 回护 ===================== 但其实在费南的心里,齐橙与他并不只是上下级以及上过床的关系。 当然他很喜欢齐橙,他的颜值身材都踩到他的点上,在床上他们也很契合,他喜欢他动情时的眉眼,喜欢那颗小小的美人痣,喜欢他教他如何取悦自己,喜欢观察他从冷漠到动情时的变化。 但仅仅是因为这些皮相就太浅薄了,因为做短视频行业的关系,漂亮的网红主播他也见过不少,几乎全部都止于应酬与工作。 他对齐橙抱有更为深沉的情感,起因也是一件小事。 还是他刚到公司那日,齐橙为他化完妆就离开了。他拍完照片打算去会议室开首次会,还未到门前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声说了一句:“我看新来的老总八成是个草包,谁不知道是有个好爹。” “听说上个月还在打架闹事,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咯。”另一个女员工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文件夹扔到桌上。 费南在门外蜷紧了手指。 他们这样大声,就是也不怕他听见的意思。 他透过百叶帘未拉紧的缝隙悄悄瞥见齐橙也在其中,倒是未参与讨论,只是时不时滑动手机屏幕,眼底反射出屏幕的一抹亮,看得认真。 “我看公司迟早要完。那草包能做得成什么啊,大家还是赶紧找工作得了。” “倒也不一定。”齐橙忽然开口,目光没离开屏幕,就像是随口一答,“我觉得他想做好的话,就能做好。” 齐橙正放下手机端起桌上的咖啡,被旁边的人一肘子怼过去,险些将咖啡洒出来溅到他宽大的白色休闲衬衣上。 “稀奇啊齐橙,你竟然替他说话。”那人凑近了些许,目光中透着八卦的精光,“刚刚你去给费总化妆了吧,他怎么样?” 齐橙浅浅啜了一口,喉头滚动,那深色的液体被他咽了下去,他眉目舒展开,像是四肢百骸都熨帖了。 “真香。”他由衷感叹。 旁边的人也听不出是说咖啡,还是在说人,只得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坐正了身体。 费南从小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他在富二代里不算特别调皮的,但就是普普通通,念书普普通通,做生意也普普通通。但好在没有沾染什么恶习,家里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指望他继承家业讨个营生,他做得好与坏,早已没有人抱有期待。 以前他或许还抗争过,努力学习,早出晚归,到最后发现自己拼了命也不过是从三十名,提高到二十八名,与别人家小小年纪就已经在学校做起生意赚的盆满钵满的小孩又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渐渐也开始麻木,习惯被一堆纨绔子弟裹挟着,安安稳稳做他的公子哥,明里暗里被人说他一事无成,只不过有个好爹。 听到这些,他好像已经很难产生波澜了。 但齐橙却说“我觉得他想做好的话,就能做好”,这句话,很特别。 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他想不想做好,能不能做好,早就没人关心。 但是齐橙却觉得,他可以。 后来费南推门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大家恰好讨论得告一段落,偃旗息鼓,没有人知道他在门外听了许久。 齐橙也不知道。要不是今天听费南提起,他根本不清楚自己随口说的几句替他回护的话,竟被他收入耳内,还记到如今。 费南此时已经松开了齐橙,刚刚的对抗在齐橙的手腕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费南有点后悔。 齐橙已经抢先一步夺回自己的手腕,轻轻揉着,并不想让费南再触碰。 他只得讪讪地收回手。 齐橙确实没想到,叫费南惦记他至今的竟是这样一件小事。他一时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感受,但好像之前的愠怒随着这些解释消散不少。 尽管他意识到费南待他一片磊落,衷心喜欢,但他紧绷起下颌线,奋力咬咬牙,牵起一个分外理解却又疏离的笑容。 “可是费总,当时就算是别的什么人,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样说的。” -- 第43页 “任何一个。” 他再次强调道。 但是他明明很清楚,也许是费南那如蜻蜓般颤动的眼睫,又或是他不谙世事却又故作深沉的青涩面庞打动了他,仅仅只因一面之缘,他就已然心生好感,不忍听到别人对他腹诽诘责。 一直以来,只有费南,仅有费南。 费南的眼眸黯然下去,像是温柔夏夜被乌云遮住星子。 他不确定齐橙到底是不是如他所说,会对任何人施以援手。但是他很确定,他后来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回应齐橙的信任。 这绝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到的事。 有时候你给出你的信任很容易,但能得到同样的回报却很难。 费南几乎把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这件事上。 他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和技能,就从零开始学,骨头再硬也要啃。报表看得头大,会硬着头皮看下去。出去拉合作应酬的时候,多少酒也不要命似的往肚里咽。 签付鲸梦是为自己圆梦不错,但事实证明他看中付鲸梦的潜力,眼光一点也没错。 他在努力成长着,至少如今,公司里有些人肯真心实意地叫他一声费总,不是因为他是老费总的儿子,只是因为在他的带领下,公司的效益在提升。 他第一次发现,只要他想,他真的能将事情做好。 这些都可以归功于齐橙的一句话。 可齐橙却说,任何一个人,都值得他的青眼,亦都配得上他的信任。 费南感到喉头哽咽得难受,他看着齐橙打开车门,临了回过头对他说道:“费南,你很好,但你想要真心,那我们就不合适。” 车门砰得一声被关上了,尽管克制,可还是震得费南耳朵闷了一瞬,有点隆隆作响,像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冬日雷雨,浇得费南透心凉。 经过一星期吹得彻骨的大风天,日历一眨眼便翻到了酒会当天。 付鲸梦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慈善酒会要开在腊月里,太冷了,尽管会场暖气非常足,但路途上也很难不仅仅穿着西装经过没有暖气的地方,这让注重养生的老干部付老师感到不悦。 这场酒会只邀请了他,连带费南也是沾了光才来的,尽管年念表现出不放心但也没办法让他跟来。 年念其实并不担心付鲸梦在这样的场合受委屈,他只是担心李思铭,这是这场酒会里唯一的巨大变量。 费南今天找司机开的车,穿着锃亮的皮鞋,打着领结,一身行头并不输付鲸梦。两个人从车上下来,一个炽烈如艳阳一个冷峻似海水,观之分外养眼,二人阔步而行神色熟稔地倒像是在圈子里混迹多年,门口的门童险些忘记找他们出示邀请函。 酒店非常豪华,一层有一个灯光璀璨的巨大宴会厅,正是这次酒会的主场,楼上则是客房,有不少外地来的音乐人直接下榻于此。如果当晚流连太晚不方便回去,也可以直接领取房卡上楼休息。 这次酒会的主题是为留守儿童募捐,硕大的展板与海报立在宴会厅门外,展板上已经有不少知名音乐人与制作人的签名。 付鲸梦知道,费南没少捐。 两人签到时,付鲸梦便觉得有一道目光跟随,他未寻到来源还觉得是自己多心。待一踏进厅内,便有人主动来打招呼,正是之前买过他歌的一个制作人叫李丞,身边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 李丞看到付鲸梦能出席这样的场合很高兴,握着他的手寒暄几句,又向他介绍身侧的男人。 “这是Lion音乐的音乐总监管识君。” 管识君身高并不高,身材有一点发福,白色衬衣外一件浅蓝色针织搭在肩上,显得很有几分知识分子的儒雅,笑容极有亲和力,付鲸梦微微俯身伸出手与他握了握,态度很敬重。 他望进管识君满是笑意的眼底,好像忽然知道签到时感受到的视线是来自谁了。 Lion音乐是这几年杀出来的一匹黑马,专做小众风格的音乐,格调很高,但是却做出来不少爆款,有不少死忠粉丝,拥趸甚众。 本以为搞小众音乐的多多少少有些个性,没想到背后的音乐总监却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和蔼毫无架子的男人。付鲸梦有些意外。 “我很喜欢你的音乐,很有灵气。”管识君主动示好,“鲸乐队的事情我知道,很可惜,假如你还有兴趣,可以来找我。”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又十分抱歉地对费南笑道:“对不住,不是想当你的面挖人,只是术业有专攻,一个好的音乐人应该有一个更好的平台。” 费南笑笑表示理解,其实他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尽管万般不舍,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于他而言,他已经孵化出一个非常好的案例,付鲸梦面前也有了进身之阶,二人同行到此时,也算是各取所需。 四人正在寒暄,忽然阔步走进来一个身影,在付鲸梦面前堪堪站住了。 “好久不见。”来人声音沉沉,叫人听不出情绪。 付鲸梦眼皮都未抬就熟稔地喊出了那人的名姓。 “好久不见,李思铭。” -------------------- 情敌出现ヽ(#`Д′)? 第32章 3003房间 ========================= 一见李思铭出现,李丞和管识君便识趣地打招呼离开。 李思铭与付鲸梦的关系虽人尽皆知,但内里纠葛却不足为外人道。周围的人群不时遥遥望过来,投以好奇的目光。 -- 第44页 费南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李思铭,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或许是长期的舞台经历养成的,有一种夺目而不张扬的气质。 一身深蓝色的高定西装显出他肩宽腰窄的身材,精心设计过的发型与淡妆称得他五官精致,举止投足间带来的气息还掺杂着淡淡的古龙水香气。 他指间捏着高脚杯,内里盛着琥珀色的香槟,玻璃杯的反光投进他的眸底,他勾起唇角对付鲸梦道:“最近怎么样?听说你过得不错?” 其实不止是听说,光这一眼,就足以看得出。若不是他太过熟悉付鲸梦的脸,简直要认不出来。 面前的这个人利落挺拔,状态很好,像是回到了当年鲸乐队还在的时候,与上一次见面时苍白、颓废、发丝凌乱的付鲸梦判若两人。 李思铭就这么睥睨着他,缓慢地打量,更丝毫没有分出一个眼神给费南,态度傲慢自负。 费南正要发作,付鲸梦拍拍他,示意他可以先离开。 费南自知鲸乐队的旧事他也没有立场插手,便咽下这口气,到远处拿酒去了。 付鲸梦复将目光投向李思铭,不知为何,他觉得他比上次见面时清瘦了些,尽管带着妆还是苍白不少。反观自己,精力旺盛,面色红润,日日都要逗猫喂猫,抱着猫猫亲几个回合。倒像生病吃药的人是李思铭,而不是他。 他思及年念,心情颇好,难得给了李思铭一个笑容:“还不错。人生很多时候,没有坏事,就是好事。” 李思铭见他笑得粲然,反倒蹙起眉心收了笑意,嘴唇绷成了一道直线。 “你恋爱了?”李思铭问道。他了解付鲸梦,看这神情,明显是处于一段让他非常自在的亲密关系中。 付鲸梦亦不奇怪他会这么问,毕竟网传他出柜,他也没有想过澄清,就这么不回应,低调地生生将热度给熬没了。不知情的人可能将信将疑,但是像李思铭这种清楚知道付鲸梦性向的,不可能不信。 “嗯。”付鲸梦大方地承认,并不在意身边有摄像机在场内跟拍。 李思铭愈发神色不悦:“也是个音乐人?” “不是,是圈外人。”付鲸梦答道。其实是只圈外猫。 “听说还是枝嫩草。”李思铭笑笑,随即笃定地说道,“他不适合你。” 付鲸梦挑挑眉,不以为然地露出一副“你又知道了”的神情。 “像我们这种以音乐为生的人,伴侣和音乐分不开。” “所以呢?”付鲸梦垂眸,透过薄薄镜片盯着略略比他矮半个头的李思铭,他观察到对方眼光灼灼,闪烁不已。 李思铭微微眯起眼,倏然上前一步,与他鼻与鼻之间只相隔了一拳的距离。 付鲸梦下意识对这种过近的距离感到排斥,正要后退,却听到李思铭用极低的声音凑到他耳边,吐出潮湿温润的气息,“所以我们才更合适。” “你想复出,我可以给你介绍最好的资源。” 借着这咫尺之间,他用肩膀挡住摄像机,顺手将一张卡片塞进了付鲸梦襟前的口袋,还用指尖在他胸前缓慢地摁了摁,优美地像是给信封封边:“3003,我等你。” 未及付鲸梦回应,李思铭后退一步,略略举起酒杯示意,随后潇洒地离开。 他最后的笑意看来颇为自信,付鲸梦觉得有点好笑。 费南黑着脸走过来,显然是看到了刚刚过分亲昵的那一幕。 “他想干什么?”费南打量着付鲸梦,好像生怕李思铭刚刚顺便带走了他的胳膊腿儿。 付鲸梦耸耸肩,淡然地从费南手中接过一杯香槟,施施然抿了一口:“他给了我一张房卡。” 费南瞳孔地震,看着付鲸梦若有所思,城府颇深的模样,话都说不顺溜了。 “你……你……不会真的要去吧?” 付鲸梦从口袋里抽出那张卡片,夹在指缝间辗转。 “我只是在想,这酒店看起来不高,竟然有三十层。” “……” 费南想,付鲸梦的华点好奇怪。 到酒会结束,付鲸梦收获名片若干,还跟一位金牌录音师相谈甚欢,相约周末去棚子里试音。 在这个圈子里,付鲸梦还是很高兴,跟志同道合的人聊感兴趣的事,让他能从一些消极的想法中走出来,如沐春风。 他偶尔能感到李思铭从人群中投射过来的赤裸裸的目光,他坦然地举起酒杯频频示意,到最后李思铭也不好意思再看他了。 最后一支钢琴曲结束,付鲸梦决定回家,他想起口袋里的那张房卡,四处寻觅着李思铭的身影。 李思铭在人群中是很亮眼的,让人绝不会错过。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找到他。他或许已经回3003了,付鲸梦想到。 他思忖片刻,将房卡交给了费南,让费南去前台退掉,自己则打算去一趟洗手间。 此时洗手间人已经不多,他刚进门,就看见李思铭打开隔间的小门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你喝多了?”付鲸梦蹙眉,在这样的慈善酒会喝得烂醉可不是什么好新闻。 李思铭摆了摆手,一边模模糊糊说着“没有”一边朝付鲸梦重重跌过来。 付鲸梦不得已扶住了他。但他意外地发现李思铭身上的酒气并不重。 “阿梦。”李思铭眼波迷离,抬眼望着付鲸梦下颌线绷得很紧的侧脸,“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像现在这样。” -- 第45页 那还是付鲸梦上大学的时候,他们省高校联合会举办了一场晚会,晚会结束后,大家开了庆功宴。学生时代,就兴喝啤酒,一箱一箱地搬进来,又一箱一箱空瓶地搬出去。付鲸梦记得所有人都没少喝,他中间去了一次洗手间,打开门,就看到刚刚吐完有些狼狈的李思铭。 他记得这个人是他隔壁学校的,比他低一级,刚刚在台上唱的是朴树的《生如夏花》,唱功很好,有技巧但又不炫技,唱得非常自然,很少有人能把这首歌翻唱得那么动人。 李思铭长得也很俊逸,那时候面目还有些青涩,但足以看出在舞台上对镜头和感染力的把控已然十分老道。 这一切都使付鲸梦印象深刻。 他递了一张纸巾过去,李思铭抬起眼皮看着他,想伸手来接,却头晕目眩地跌进了付鲸梦的臂弯里。 付鲸梦有点诧异,他没想过场面会变成现在这样。 -------------------- 大家跟我念:李思铭是炮灰,李思铭是炮灰,李思铭是炮灰。 小插曲!他活不过三集的!不会虐! 第33章 缪斯 ===================== 但很快李思铭努力站直了身体去洗手池边用凉水冲脸,直到眼神清明不少,才接过付鲸梦的纸巾揩拭着滴着水珠的脸庞。 他额角还沾着残留的水滴,额前的发湿湿地粘在额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付鲸梦略略点头:“谢谢。” 那时候的李思铭有些寡言,付鲸梦常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因为自己的乐队差一个主唱,他想李思铭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后来付鲸梦作曲编曲作词,李思铭演唱。李思铭又是乐队最小的,付鲸梦很照顾他,有时候他感情不对,付鲸梦还会不惜熬夜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帮他分析如何理解歌词与旋律之间的关系,在什么地方用真假声转换,什么地方用气音,第二天还会起大早给他买来早餐。 有时候李思铭觉得,付鲸梦就是他的缪斯,他所拥有的鲜花、掌声、灯光、目光,皆拜他所赐。 直到有一次聊音乐至深夜,付鲸梦去冲凉,他在屋外听着哗哗的水流声,想象着付鲸梦温柔炽烈的眼神和小麦色的皮肤,还有那两瓣温润潮湿,掺着一点棕色的唇。 他慰藉着自己。 他可悲地发现,他爱上了他的缪斯。 他并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爱意,事实上,他知道付鲸梦清楚他心中所想。但付鲸梦没有给予过更多回应,他待他,大约同对大张和陈柯是一样的,可以两肋插刀,却不能上床。 他知道付鲸梦对音乐有野心,这种心情在每一次舞台上他都能看出来,付鲸梦的眼里有光。 为了维系这点光亮,为了鲸乐队更好,他不竭地唱下去,但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好,不足以配得上他。 后来他获得了音艺唱片的机会,他以为他的人生即将改写。 他想过了,和付鲸梦一起签约音艺,比肩而立,付鲸梦待他也一定会和以前不同。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付鲸梦这个傻子,竟然因为陈柯和大张而选择放弃音艺。 他觉得此举很愚蠢,愚蠢得可笑,他和付鲸梦开始经历一段长时间的博弈和较量,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他的崇拜与爱也开始慢慢消解。 最后他决定单飞,他的想法很单纯,如果自己功成名就,他可以给付鲸梦想要的一切,到那时,也许付鲸梦又会回心转意。 但他再一次失算了。 付鲸梦对他很好,为了他飞得远飞得高,将以前写的歌公开的未公开的都卖给他卖给音艺,可偏偏就是不愿意低头,他在街头像个乞丐一样,也不愿意来找他,服一句软。 他确实答应过他要重组乐队的事情,但签约音艺之后,由人不由己,他自顾不暇,音艺这几年效益又有所下跌,他万无可能开口要公司再签几个无用的人,而且他也知道,他老板绝不会同意。 所以最后,他变成了骗子,变成了叛徒。 有时候人的选择就是这么奇妙。他觉得他选择更好的生活更高的发展,并没有错,但到最后,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的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 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当年。 付鲸梦再也不会将他引为知己,当作小幺捧在掌心了。 但这次洗手间的偶遇,让李思铭有了一瞬间的错觉,仿佛付鲸梦的怀中空空,他还有机会。 看,付鲸梦这样的人,就是做不到冷眼看他跌到洗手间肮脏的地板上,他舍不得。 但付鲸梦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唯一在意的事就是将李思铭扶起来,然后飞速离开。 李思铭身上滚烫,但好在他还有意识,他将李思铭拖到洗手台边,让他有一个可以支撑的支点,然后松开手,毫不留情道:“房卡我退掉了,我不会去,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思铭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揪住付鲸梦雪白的衬衫衣领,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付鲸梦的身上:“我都已经这样了……” 他脸色苍白,妆容有些黯淡,话语中竟然有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哽咽:“我出卖色相来求你……” 付鲸梦有点莫名:“求我什么?” “求你……” 这时候最里侧一间隔间突然发出了一点响动,像是衣襟在墙面摩擦的声音。 -- 第46页 这间洗手间非常大,里面一排隔间被一堵墙遮住了视线,付鲸梦刚刚甚至没有留意。 他立刻捂住了李思铭的嘴,他忽然意识到,李思铭所求之事,恐怕是要他卖掉《鲸》。倘若被人知晓,李思铭一直从他这里买歌,还卑微如斯,恐怕在圈子里都很难再混下去了。 “你别说了。”付鲸梦最后说道,他拍了拍李思铭的肩,“好好唱。” 李思铭唇上来自对方掌心的温度骤然消失,他看到付鲸梦大步走出去,背影挺拔,再没回头。 直到此时,他才有机会喃喃说出未说完的话。 “求你……爱我。” 付鲸梦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他轻手轻脚地进屋,却发现客厅里还亮着灯,年念正蹲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电视,这个点只有动物世界还能获得他的青眼。 这一周是猫咪特辑,电视上正播放着一只英勇的大橘捕食老鼠的画面。猫咪这种生物真的要命,哪怕它龇牙咧嘴撕咬猎物的时候,你都觉得它甚是可爱。 一看到付鲸梦进门,年念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就跳进了付鲸梦的怀里。 “你怎么还不睡?”付鲸梦两只手托着年念,亲了亲他的额角。 付鲸梦的衬衫衣领有一点皱,年念用手给抻了抻,委屈巴巴地答道:“有点担心。” 付鲸梦隐约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主动交代收了哪些名片,遇到了哪些人,最后说道:“李思铭也在,不过没什么,就寒暄了几句。” 他觉得房卡这件事太过火了,如果说出来,年念八成要气得睡不着觉,横竖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他打算略掉不表。 可没想到年念不依不饶地追问:“寒暄了什么?” 寒暄其实就是“你好,最近如何?”“还不错,你怎么样?”,换成英文就是“Hello,how are you?”“Fine,thank you,and you?”,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 “寒暄就是……寒暄啊。”付鲸梦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年念骑在付鲸梦腰上,将他的两只耳朵拉长,生气道:“你说不出来。” “啊对。”付鲸梦灵机一动,“他问我,是不是恋爱了。” 年念睁大了眼睛,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你怎么说?” “我承认了,我说对。”付鲸梦看到年念高兴起来,抬手刮他的鼻尖,“这样可以了吧?我抱你去睡觉。” 他端着年念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年念攥着他的手指,迷迷糊糊地问他:“你也来睡吗?” 付鲸梦俯下身:“我收拾一下就来。” “要亲一下。”年念指指嘴巴。 第34章 绯闻 ===================== 付鲸梦吧唧亲了他一口。 “还要亲一下。” 付鲸梦摘下眼镜,在模糊的光晕里又低下头吻他。两个人鼻尖蹭着鼻尖,黏黏糊糊亲了好一会,直到付鲸梦忍到喉咙发紧,这才松开气喘吁吁的年念。 他声音有点哑,唇在年念的脖颈轻轻磨蹭着:“还要吗?” 本来衬衣在他身上是一种很禁欲的风格,可此时袖子不规整地挽到臂弯,他眼尾湿漉漉的,嘴唇也泛着水色,看上去倒是有种别样的动人心魄的苏感。 年念心尖一颤,忙用被子蒙住脸,闷闷地答道:“不要了。” 付鲸梦低低笑了一声,这才站起身,替他关了灯将门带上。 黑暗中年念从被子里探出耳朵和眼睛,他觉得身体很热,心跳剧烈,两条腿不由得夹紧了,他好像有点儿难受但又说不出是哪里难受,身体里像是有一个大洞,空落落的,亟待填补。 他翻了个身,蓬松的尾巴兴奋地立在身后,他将手缓缓探下去,像在摸索一个从未玩过的玩具,忽然他倒吸了一口气,整个脊背都绷紧了,弓起的脊椎在他背部薄薄的皮肤上微微隆起。 过了好一会,他揪紧床单的手指松开,尾巴软乎乎地垂下来,呼吸又恢复了均匀。 第二天醒时,年念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往常这个时候,他都能搂住付鲸梦的脖子,付鲸梦也会将他揽到怀里,两个人再热乎乎地抱上一会,可今天另一半床上空空如也。 有时候付鲸梦也会早起,年念没有多想,趿拉着拖鞋打开房门。 一开门,发现费南、曹洛洛和付鲸梦围坐在餐桌边,每个人都沉默着,神色很凝重。 大家都没来得及收起表情,就被年念尽收眼底。付鲸梦也没想到他这么早就醒了,牵出一个笑容说道:“起这么早,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做早饭。” 年念并不在意早饭,他的直觉告诉他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他走过去问道,眼神在每个人脸上反复游移。 费南瞥了付鲸梦一眼,谨慎答道:“网络上有些谣言,需要公关处理,我们在讨论方案。” 昨日的慈善酒会很顺利,费南也没少捐,本身是一个公益行为,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些需要处理的负面新闻,年念不太理解。 付鲸梦揉着眉心,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事情怪我。” 他答应过要对年念绝对坦诚,他打断费南试图掩盖的话语。 “昨晚李思铭跟我有些接触,他塞给我一张房卡,让我去房间里单独找他。”付鲸梦飞快地说道,“我当然没去,但是有些画面被拍到了,某些照片里我和他的距离……有些近,被媒体歪曲了。” -- 第47页 “这个我作证。”费南高举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做起誓状,“付老师绝对没有出轨。” “……” 这句话听起来并没有多少安慰效果,反倒像是此地无银,为人包庇,付鲸梦无语地斜乜他一眼。 “什么照片?”年念的嘴唇有一点轻微的颤抖,看面前的三个人都没有动,年念转身跑进房间里拿手机,付鲸梦抬脚跟了进去。 年念快速地点开微博,看到热搜那里挂着李思铭的名字,后面还有一个hot的小标志,点开一看,原po是一个营销号发出来的。 “吃瓜了吃瓜了,看来鲸乐队解散另有隐情,知名歌手李思铭与前鲸乐队副主唱付鲸梦绝对有私情。付鲸梦之前没出柜,大家没往那方面想,如今emmm……可怜他现在的小男友被蒙在鼓里。所以之前大家都说鲸乐队解散是因为李思铭签约音艺,我看没准是两个人闹分手,把乐队闹散了,还害得李思铭背了好久的锅,被鲸乐队的老粉骂!” 配的照片正是昨晚慈善酒会中李思铭凑过来往付鲸梦口袋中放房卡的照片,两个人距离贴得很紧,几乎是胸膛挨着胸膛,尤其是李思铭的眼神,眼波流转,目光深沉,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什么爱意深藏的狗血桥段。 如果第一张照片可以说是借位拍摄,两个人根本没有碰到一起的话,第二张照片明显更为劲爆。 那是付鲸梦在厕所偶遇李思铭时,他跌入自己怀中的照片。付鲸梦的手实打实地扶在李思铭的小臂上,而他眯着眼睛微微仰着脸望向付鲸梦,英俊的五官意外地柔和下来,像是非常享受这个怀抱。 付鲸梦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带着照相机在卫生间干偷拍这种事,真的是下流透顶。也怪他千算万算,以为3003才是真正的陷阱,连退房卡都谨慎地交给费南去退,却没想到在这些地方依然有坑。 这段博文配上这两张照片,评论里是一边倒的为李思铭鸣不平的粉丝。更有评论断言,付鲸梦重回音乐圈就是为了李思铭,两人没准很快就会旧爱重燃。 一场破镜重圆的大戏在别人口中风生水起,却不料绯闻正主正苦着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面前“小男友”的脸色。 年念面色苍白地放下手机,神情恍惚。 “第一张照片是他递房卡的时候被借位拍到的,第二张是我去洗手间,他喝醉了没站稳。”付鲸梦发觉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都听起来像个渣男。 付鲸梦担忧地说道:“总之你一个字都不要相信就是了。” 年念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发呆,半晌才说道:“我相信哥哥。” 与其说他在同付鲸梦说话,倒不如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相信哥哥。”他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声音更大了一些,“你跟李思铭没什么的,我知道。” 付鲸梦感到心里发酸,牵住年念的手,郑重地说道:“我会处理好的。你相信我。” 年念点了点头。 后面一连几天,付鲸梦都在处理这件事。 这几日谣言仍然甚嚣尘上,李思铭的公关团队和媒体势力非常强大,只要他们给出一点暗示,几乎所有的娱记都会倾巢出动,把舆论往付鲸梦这边压。 付鲸梦背后只不过是一个MCN机构,面对音乐圈和娱乐圈里的这些手段,几乎毫无关系又没什么背景。这也惹得费南头痛不已。 一时间,说付鲸梦负心的有之,说他街头唱歌卖惨入圈的有之,还有说他利用李思铭的热度炒作,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重返音乐圈的前戏。连带着他的粉丝以及鲸乐队的老粉也一并收到攻讦。 付鲸梦自然清楚,李思铭耍的这点手段,除了想惹恼他以外,恐怕还想以此威胁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付鲸梦不管他想得到的是歌还是其他什么,他都不会低下头去求他。 尽管这张舆论之网看上去牢不可破,但解决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无解,其实只要当年的陈柯和大张开口澄清,绯闻就会不攻自破。 但陈柯和大张都已经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他并不想将他们二人再放进媒体的视野范围内,带到这个鱼龙混杂的网络上来。李思铭的粉丝必然会攻击他们,甚至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 几乎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付鲸梦正在看今天买好的通稿,有一个小媒体愿意收钱替他们发一篇稿子。 忽然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电话打进来。 这几日打进来的陌生电话数不胜数,付鲸梦都动了换号码的心思,但一思及个中麻烦,再加之倒也没有吵得影响睡眠,所以一时也没有顾上。 他缓慢地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开,正准备随手摁掉来电,却被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所吸引。 他牢牢盯着手机。 竟然是大张。 -------------------- 春天将至,小猫咪的发情期要到啦o(* ̄︶ ̄*)o 第35章 电话 ===================== 他同大张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自从他罹患抑郁症以来,几乎将社交全断了,更不想触碰一丁点让他回忆起失败岁月的人或事。 但他依稀从别人口中得知,大张已经生了娃,在小城市过得挺幸福。 他迟疑片刻,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大张过分热情的声音,还是那么爽朗粗犷,让人一下就想起他揣着大肚子坐在架子鼓前,挥洒汗水甩着头打鼓的模样。付鲸梦几乎一瞬间湿了眼眶。 -- 第48页 “大张。”他喉头有些酸涩,“好久没联系。” “害,我还以为你小日子过得不错,才不联系我们的。”大张大笑,“谁知道你小子,又是抑郁又是搞街头艺术的……” 付鲸梦闻言亦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有点起色,还被李思铭那臭小子摆了一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点窝囊?” 付鲸梦听到电话那头背景音里有一个隐约的女声说道:“别说脏话,小孩在呢。” 大张压低声音唯唯诺诺应了两声。 付鲸梦含着笑:“嫂子在呢?代我问好。” “害!”大张也朗声笑起来,旋即又悄声说道,“现在可不比那时候自由,连‘他妈的’都不让说了。” 话虽如此,但语气里满是得意,仿佛不许他说“他妈的”是上天的恩赐。 付鲸梦心里笑得不行:“你日子这么美,怎么想起来关心兄弟了?” “还不是你让人不放心?”大张啐了一声,“我听说你的事儿了,李思铭不地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和陈柯说好了,上微博说几句大实话,你别管了。” 付鲸梦眼睛有点热:“这样不行,你们都有家有口的,万一被李思铭的粉丝人肉出来……” “随便他们。我不犯事,但我不怕事。”大张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我退圈这么多年了,微博密码都是刚刚找回的,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闹怎么闹,这回我是肯定要帮兄弟的,你好不容易有点起色。” 付鲸梦百感交集,又是感激又是担心,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半晌道了一句“谢谢”。 这一声真心实意的“谢谢”忽然暴露了时光流逝的印记。 当年付鲸梦护着他们,如今他们要护着付鲸梦。 大张那边沉默片刻,似是也忆起当年怀抱音乐梦想的峥嵘岁月,他回头又看看正在逗弄孩子的美丽妻子,心里五味杂陈。 生活的舍与得真的很难准确计算。 他挂电话前最后说了一句:“付鲸梦,替我们的那份唱下去。” 付鲸梦挂断电话呆坐在椅子上,既有大石坠地的解脱感,又有一种不真实感。 听大张的语气,似乎是最近才了解他的近况的,付鲸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鬼使神差般地拿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往下翻了几十页,终于在诸多陌生来电中,看见一个拨出给大张的电话。 通话时间半小时,时间是前天晚上十二点。 那天他因为太疲惫已经睡下了,这个电话绝不是他打的。 费南正咋咋呼呼冲进来,看到付鲸梦还坐着发愣,他在他眼前拼命挥动着自己的右手:“付老师,稿子你看得怎么样了?” 付鲸梦蓦地站起身:“我回去一趟。” 费南奇怪道:“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我让司机送你?” 付鲸梦道:“不要紧。这个稿子你先别发,等下午大张和陈柯的微博发了,让结合一下他们说的内容,重新写过再发。” “什么?”费南感到惊诧,又夹杂着兴奋,“大张和陈柯下午会在微博声援你吗?” 付鲸梦没再回答,已经阔步迈出去走远了。 他打了个车回到家,年念正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猫罐头。 搬来新家之后,冰箱里专门有一个抽屉是给他储存猫罐头的,付鲸梦给他买了好多以前没吃过的口味,三文鱼加鸡胸肉的,吞拿鱼清汤的,还有翡翠明虾混蟹肉的。 他今天更想吃鸡胸肉,所以拿了三文鱼那款。 他刚舀了一勺含进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就听到门锁一动,付鲸梦竟然回家了。他有点奇怪,还有点手忙脚乱,大多数时候,他都和付鲸梦在一起吃人类的食物,很少让他看到自己更像猫的一面,他觉得对于人类来说,看到另一个人类在吃猫罐头,多少还是会有点介意。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啦?”年念把猫罐头丢下,有些不自然地搓着手。 付鲸梦发现他在看一档健身节目,屏幕里的男人有着硕大的胸肌和肱二头,正对着镜头“搔首弄姿”地展示。 付鲸梦神色一凛,危机感袭来,他问道:“什么时候对健身节目感兴趣了?” 他想,或许有必要去小区对面的健身房办一张卡了。 年念舔了舔微凉的唇:“你看到他的腹肌了吗?” 付鲸梦注意到年念的眼神,有一点渴慕。 “我觉得特别像菠萝包。” “……” 果然。 这小孩还是完全没开窍。 但好在省下一笔不菲的健身费用,付鲸梦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将年念拽到身前来,轻轻地把玩着他的手指。 “你是不是给大张打电话了?”他开门见山。 很明显这句话过于突然,毫无铺垫,年念脸上的表情完全失去管理,他想瞒也瞒不住。 半晌他点了点头,又小声问道:“张……张哥跟你说的?” “不是。”付鲸梦掏出手机,调出了那条记录,“你忘记删掉我手机里的通话记录。” 人类的电子设备真的很难用。年念不禁气红了脸。 “我知道背着你这样不好。”年念垂着眼睑低声说道,“但我看你太累了,就想帮帮你,你常说大张和陈柯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想你的朋友会支持你的。” -- 第49页 那天他听到费南给付鲸梦出主意,让他找大张和陈柯出来辟谣,付鲸梦不置可否,思考半晌又像是不太同意。 但年念觉得费南说得很有道理,在他心里,好朋友就是可以相互帮助的,就像他给齐橙鱿鱼丝的时候,只会想鱿鱼丝好不好吃,不会想自己吃不到了怎么办一样。更何况假如李思铭是骗人的,他们也有责任说出真相。 年念半夜醒时,付鲸梦睡得正沉,月光淡淡照在他微蹙的眉上,抚都抚不平,显然是累坏了,他觉得心疼。 他想起白天接连不断的电话,他拿过付鲸梦的手机帮他调成了静音。这时候他忽然想,如果他能联系上大张,大张愿意主动提供帮助的话,或许付鲸梦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于是他悄悄下地,溜到满是星辉的阳台,冻得跳脚打了这一通电话。 意料之中的,大张诧异于付鲸梦这几年的遭遇,并且欣然允诺澄清事实,还答应年念绝对不跟付鲸梦透露二人通过话,只说是坊间听说。 年念以为万无一失,却漏算一筹。 付鲸梦这才明白为何手机一到睡觉时间就安静了,并不是那些媒体大发慈悲的给他留了充足的睡眠时间,而是他的年念给他调成了静音。 “你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年念的成语已经用得很娴熟。 付鲸梦捏捏他的手指,仰头看着他,认真道:“谢谢你。” 年念缓缓眨了眨眼,似乎没能理解。 “不要紧吗?” “不要紧。”付鲸梦答道,“你说得对,朋友,就是应该相互帮助的。” 有时候猫猫的逻辑很简单,却又给人茅塞顿开的感觉。 付鲸梦对此深有感触。 他考虑问题很周到,会替别人想很多,但或许有时候,也该给别人留一些考虑的余地。 别人是不是接受自己的安排,是不是真正需要他认为别人需要的,并不一定。事情是不是一定会向他所想的最坏的方向发展,其实也不一定。 就像大张和陈柯愿意给予他帮助,或许会收到一些攻讦,但他们之间的关系重新变得紧密起来,他跟大张、陈柯约定,开春以后他们带着妻儿来海河市玩,到时候一定请他们吃饭。 大家并肩向前走着,这也很不错。 或许他们的交集不止音乐与过去,还有更广阔的生活与未来。 果不其然,下午陈柯与大张发布微博后,舆论又发生了逆转。 他们的话语很诚恳,也很真实,只简单说了当年四个人肝胆相照的兄弟情谊。 昔日鲸乐队成员都出来澄清李思铭与付鲸梦的关系,使这件事几乎没有太多辩驳的余地。更何况大家都知道陈柯与大张退圈多年,也没有故意站队的必要。李思铭那边只能立刻公开表示,和付鲸梦只是多年的好友,并非营销号所说的情侣关系。 随着正主出来发声,这个不大不小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下去,尤其是快要过年,能吸引注意力的事有很多,吃瓜群众也渐渐散了。 街道上过年的气氛愈浓,路灯边挂起了红灯笼,尤其是到了夜晚,沿路走过明亮又温暖。微博上的热搜也被春晚节目和邀请嘉宾所占满。最料峭的时节已经过去,温度在缓慢地回升着,让人禁不住向往春天。 这是和年念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关,付鲸梦想同他商量,问问他是更想出门旅行,还是就在家里吃一顿温馨而丰盛的年夜饭。 不过这一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了,年念经常想吐,化作猫猫形态时会觉得稍微好一些,所以它常常萎靡地窝在卧室床上的一小块和煦的阳光中,好像一株正在进行光合作用自我治愈的植物。 付鲸梦带年念去看过医生,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只开了一些帮助消化的药。但尽管如此,效果并不显著。有时候它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吐出来。一开始只是偶尔,后来就变成了经常。 付鲸梦不得不趁着猫猫呕吐技能释放的前摇阶段,揣起猫猫飞奔到卫生间,这样才能保下他们如今仅剩的干净床单。他甚至已经养成了某种神奇的条件反射,只需要看到猫猫抻直脖子非常轻微的喵一声,就能够立刻做出反应。 他怀疑哪怕自己住进ICU,也能在听到猫猫发出yue的声音时,从病床上跳起来狂奔着带猫猫去厕所。 直到有一天,费南恋恋不舍地告诉他,之前他捡到的小三花被人领养了,让人带走前,他给买了好多猫粮、猫砂和化毛膏。 付鲸梦像是忽然被点醒了,周末就带着年念去看了兽医。之前以为是人类形态下的肠胃不适,去看的海河市三院,搞了半天才发现,应该带着猫猫形态去看兽医才对。 检查过后,发现是季节性掉毛加之经常舔毛导致的吐毛球,收获了一瓶化毛膏,一瓶化毛球片,医生揉揉年念毛绒绒的脑袋,对付鲸梦说,这两种药是不同的口味,看哪一种小家伙更喜欢。 年念喵呜一声,吓成一对飞机耳,抻直脖颈将小脑袋瓜埋进付鲸梦深灰色的毛呢大衣里。 就算做成小鱼干的味道,药也还是药,他不喜欢吃。 但他也知道,想尽快好起来还是得吃药才行。晚上他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地盘着腿,对着化毛膏和药片发呆,他的珊瑚绒睡衣连着一个有尖尖猫耳朵的帽子,能罩住他整个脑袋,小巧的五官拧巴地几乎要看不见了。 -- 第50页 他点了半天手指,最后药片获胜。他仰头一口吞下药片喝了口水,好像是虾仁的味道,但余味还是有点苦,他咂咂嘴,嘴角扯下去,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猫咪受不了这种委屈,他跳下沙发,跑到厨房,向正在洗碗的付鲸梦讨了一个甜甜的吻。 -------------------- 从ICU跳起来的新手铲屎官付鲸梦:我太难了QAQ 第36章 大新闻 ======================= 付鲸梦怕手上的水沾湿他,张着双臂,被年念扑过来抱了个满怀。 两个人黏糊半天刚要分开,付鲸梦的手机响了,他侧过身,要年念帮他拿手机。年念将手机从他的裤兜里抽出来,盯着屏幕:“是费南。” “嗯。”付鲸梦觉得不会是什么大事,转过身继续洗碗,“你帮我划到接听。” 年念将手机举到付鲸梦耳边,付鲸梦微微躬身就着手机的高度。 电话刚一接通,就传出费南响亮又激动的声音:“你们看微博了吗?” “没有啊,怎么……” 付鲸梦的“了”字都没说完,费南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 “快去看!李思铭被封杀了!!” 付鲸梦一时愣住,好像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很快他挂断电话,放下碗筷擦干手。 其实都不必上微博,光是通知栏里收到的APP推送就已经让他知道了这个大新闻。 李思铭本来是被邀请上电视台春晚的,最近的关注度一直很高,可就在彩排前夕被曝出吸du丑闻,这下官媒更不可能姑息,立刻表态,直接封杀。 付鲸梦联想起慈善酒会时见到的李思铭,好像是消瘦不少,脸色看起来也很苍白,尤其是后来在洗手间碰见他,身上没有酒味却摇摇欲坠的样子,确实可疑。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是吸du。 “这个……”付鲸梦扔下手机,站起来在房间里徒劳地转了两圈,愤怒无处发泄,抵在唇齿边随时要爆发出来,“蠢货!” 他半晌又挤出两个字。 “愚蠢!” 颤抖的尾音里有太多怒其不争,年念明白,付鲸梦虽然恨李思铭之前所作所为,但涉du并非小事,到底多年好友,不忍见对方走至绝路。 付鲸梦回到沙发边坐下,颓然将额头埋到掌心里狠狠揉着,将头发也揉得乱了。年念钻到他怀里,热乎乎地贴着他,伸手捧他的脸。 “今年哥哥好辛苦,过年的时候,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安安稳稳吃一顿年夜饭吧。” “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学着做。” 付鲸梦没说话,只是手指微动将他搂得更紧了。 年念又接着说:“我们一起吃鱼,看电视,裹着被子喝奶茶,吃爆米花,变出猫耳朵了也没关系。你说好不好?” 这描述太暖,带着温度与香甜。付鲸梦被他拉回思绪,指尖缓缓回温,他将下巴贴到年念柔软的发顶,栗色微卷的发挠着他的下颌,年念身上牛奶糖般的味道莫名有种安心又治愈的力量,让他嘴角不自觉上扬,轻声答了句“好”。 年前的工作已经基本收尾,只需要在小年夜出席一台商业演出,就可以稍微清闲一段时日直到过年。这台商演总得来说很轻松,算是短视频平台组织的大V线下见面会,氛围是比较轻松愉悦的,付鲸梦只需要上台演唱一首歌,与观众做一些互动。也正因如此,费南多要了几张工作证,让齐橙和年念一起去热闹热闹,顺便齐橙还能包下付鲸梦的妆造。 但自从那次在车上不欢而散之后,齐橙与费南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齐橙大有公事公办的态度,见到他会眯起漂亮的眼睛毕恭毕敬地喊一声费总,布置的工作无一落下,但费南再往上凑,那就眨眼间溜得没影了。 每当这时费南就会想,齐橙就像一只猫,只有在它需要你的时候,你才能找到它。 打开游戏看看,Orange Q也已经半个月没上线。 但费南还是会往对方账号里送限量道具,有时候自嘲自己像是上供,每天早上都得拜一拜才能下床,齐橙也总能不负众望的给他一天的元气满满和好运气。 恋爱互动全靠脑补,费南觉得自己挺可笑。 “遮瑕。”齐橙正在给付鲸梦上妆,五指间夹着各式各样精致的化妆刷,他用肘推了推费南,“帮我递一下,在那边。” 费南回神,拿了一个小罐子递过去。 齐橙伸手去接,被费南轻触了一下指尖。他没在意,低头一看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遮瑕!”齐橙告诉自己为了五斗米一定要忍耐,“费总,你拿的是散粉。” 费南也不生气,立刻挑出对的那罐,再次递出去。 又一次,指尖相触,心头生花。 他这点烂八七糟的小心思,齐橙总算咂摸出味来了,他抬眸杀他一记眼刀,却见费南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儿,喜不自胜、双目晶亮地眼巴巴望着他,倒先把他看得不好意思。 他立刻低下头,继续折腾付鲸梦的脸去了。 年念这几日吃了药已经好了大半,此时正坐在人声鼎沸的台下安静地戴着耳机听歌,耐心等待付鲸梦上台。 他的歌单几乎全是付鲸梦的歌,偶有几首不是,也是付鲸梦推荐给他听的。他在口罩下悄悄跟着旋律对口型,摇头晃脑,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 第51页 其实他的音色很好听,清亮的少年音,可惜就是五音不全,付鲸梦用吉他给他校,他太温柔,do是do,ri是ri,教得耐心极了,可有那么几个音怎么都不在调上,小猫咪好像天生少几个音似的,最后年念用流苏抱枕遮住羞红的脸,两个人脚抵着脚笑瘫在沙发上起不来,付鲸梦的手指在弦上随便拨了拨,留下一段明快的和弦。 不知道是不是受现场音响的影响,耳机里的声音忽然变得断断续续,年念低下头重连蓝牙,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往化妆室方向去了。 他抬起头,目光追逐那道背影,那人穿着深蓝色连帽卫衣,戴着帽子,看不清面目,只一刹那便绕过转角消失不见,迅捷地像一阵风。 现场人又太多,路过的穿着五光十色演出服的人群很快将脑海里的印象抹得淡了。年念有些茫然,努力思索片刻,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或许只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哪位付鲸梦的音乐人好友。于是他低下头,继续看起手机。 付鲸梦已收拾停当,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他站起身捋直了略微皱起的西服裤脚。 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像工作人员的人快步走进来,反手将门带上。 费南转身问道:“要上场了吗?” 那人身材高大,却躬着背低头不答话,眉眼掩于帽子的阴影里,只虚虚地将目光垂在地上,手揣在卫衣口袋中,径直朝付鲸梦走近。 齐橙皱起眉,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付鲸梦身前:“这里是付老师的化妆间,闲杂人等请出去。” 付鲸梦以为是狂热粉丝,缓下语气道:“我要上台了,等表演结束后,你再来找我,我们再聊,好吗?” 他话音未落,一道寒光从对方手中骤然扬起,齐橙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挡,被费南一把推开。 “小心!” 血液飞溅出来,零星地落在齐橙的白色毛衣上,他的眼睛睁大了,双臂禁不住颤抖,身前的费南朝自己倒了下来,像一座垮塌的山峰,他抬手撑住他的肩,两人一齐跌到了地上。 齐橙感到手上湿漉漉的,滑腻不堪,他先是茫然地用手侧蹭了一下被血珠溅湿的眼睫,却发现自己满手是血。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好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知道机械地动着嘴唇喊了一声:“费南,你看着我。” “费南!”他用力撑起他的头,看着他肩胛骨上翻卷着血淋淋的巨大创口,以及那对漂亮的狗狗眼的眼底,光亮虚弱地涣散开来,像是四散的萤火。 齐橙手抖得厉害,他尽可能用力地捂住伤口,将汩汩的血流止住,“费南,你不是要做我的男朋友吗?” “你得活着才行!” “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忘掉,把游戏卸载,你辛辛苦苦收集的道具全都没用了,费南。”齐橙喉咙紧得像是拧到最后一圈的弹簧,再多一句就会崩断,“你必须睁开眼睛看着我。” -------------------- 费南:我棺材板压不住了。 第37章 幼稚鬼 ======================= 费南被掉落在颊上的一滴冰凉泪水激得回神,半晌才将目光重新聚焦到齐橙满是血渍泪痕的脸上。 “你别哭。”费南有些吃力地挪动了一下疼痛的身体,想减轻一点压在齐橙身上的重量。他模模糊糊看见付鲸梦正愤怒而焦躁地打电话叫救护车和报警,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好似这样才能喘得过气。那个身穿深蓝色卫衣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逃了出去,化妆间的门大开着,往里嗖嗖地倒灌着冷风。 齐橙眼底漾着一片摇摇欲坠的水色,但还是瞪着眼凶他:“你他妈能不能别乱动!” “好好好,你别急。”费南虚弱地嘶了口气,不再在意会不会把齐橙的毛衣弄得更脏,手臂一软干脆而直接地倒进齐橙的怀里大口喘息。 等年念闻讯赶来的时候,救护车刚到。因为救护车只能上一个人陪护,齐橙扶着费南跟车去医院,付鲸梦带着年念打车。 坐在出租车上时,年念还感到后怕,他惊魂未定,不断蒸发的汗水让他脊背发凉,脑子里雾蒙蒙的,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跑到付鲸梦的化妆间去袭击他,亦不敢想如果付鲸梦真的被人捅上一刀,将是怎样的后果。 付鲸梦则更多的是懊恼,毕竟费南是因为他才受这么重的伤,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危险。 两个人一开始都没有说话,出租车飞驰着,冰冷的空气急速流动,他们默默牵着手,掌心扣着掌心,用温度安慰彼此。 过了好一会,年念觉得自己的心跳渐渐恢复平稳,这才开口问道:“那个人是谁?” 付鲸梦扭头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拧着眉心抿紧唇瓣,在一片灰白色的掠影中留下长久的沉默。 直到远远能望见医院青灰色高楼的一角,他才忽然开口。 “我抵住他举着刀的手腕时,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恍然间他又忆起对方抬脸的一瞬,房顶的光晕打在他狰狞而又苍白的脸上。因为用力而咬紧的脸部肌肉微微颤动,他攥在手里的匕首上还沾着费南的血。 年念不由得绷紧身体:“什么?” “他对我说。”付鲸梦艰难开口,“你毁了我,我要你和我一起死。” 费南病床旁的机器有规律地鸣响着,这是生命体征稳定的表现。 -- 第52页 齐橙听多了并不觉得烦,甚至是贪婪地数着一下又一下。他不敢合眼,看着刚刚下意识挡在他身前的这个男人,苍白着一张脸沉睡着,眼睫不时颤动,不知做着什么梦。齐橙又想起蜻蜓之翼,原来是载着梦,载不动,才颤成一道虚影,浮在空中。 费南出血量很大,输过一袋血,发着低烧。 付鲸梦追到医生那里问过情况,听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放下心。他和年念并肩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盯着地面的一小块污渍发呆,任光影渐短又拉长。 一朵游荡的云将阳光遮掩住,光线骤然昏暗下来。年念起身,将自己柔软的红色围巾摘下来,在付鲸梦的脖颈上绕了两圈。 期间付鲸梦到警局录过一次口供,人已经抓到了,据说是在一道铁轨边发现的,他还穿着沾染血迹的深蓝色卫衣,踉跄着踮脚踏在铁轨一侧的轨道上。 他想唱歌,唱了一会《鲸》,唱到“我还是想做一只琼海鲸。生于海里,死于海底”又哑了口。 每一个字像是黄连,从舌苔苦到胸腔。 他想,要是能得到鲸鱼的爱就好了。 轨道上的风格外大,他伸开臂膀,欲登琼楼玉宇。 可始终没有车开过来,他没死成。 在警局有些晦暗的转角,他们完成了一次短暂的擦肩。付鲸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解地,质问地,他却始终没有转头施舍任何一个眼神。 这一刻,付鲸梦意识到,他与李思铭之间,彻底死了。 按照警察的结论,李思铭以为自己吸du的丑闻,是付鲸梦为报复他而曝光的。 因为他靠du品追求灵感的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李思铭认为,那次慈善酒会之后,付鲸梦大抵已经猜到。之前他又以绯闻给付鲸梦施压,叫他难堪,所以付鲸梦利用这件事对他进行了反击。 可事实上,付鲸梦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涉du加之故意杀人,李思铭恐怕要在监狱里度过不少暗无天日的年岁。费南靠坐在病床上,听过这些不甚唏嘘。 他比前两日状态好了不少,脸上多少有了点血色,人也打起些精神。年念将一捧盛开的粉色百合放进床头柜上的花瓶里养起来,一边问道:“齐橙呢?” “打饭去了。”费南嘴角含着笑,一副说起自家媳妇的骄傲神情。 “把你照顾得不错?”付鲸梦忍俊不禁,坐在椅子上,顺手给他掖了掖被子。 费南扬起下巴:“那当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 门砰得一声被推开,齐橙端着一饭盒金灿灿的小米粥和两个小馒头进来,粥热气腾腾地熏着他的眼睛,叫人看不清轮廓,只能依稀看出他眼底闪烁的流光。 费南脸色微变,但还是强颜欢笑:“辛苦了。你……” 齐橙把饭盒往床头柜上哐地一搁,语气没什么波澜:“饭打来了,你自己吃吧。” 费南圆睁着一双无辜的狗狗眼。 “唉?我……” 齐橙背影果决,门再次被关上了。 付鲸梦全程看戏,硬是将笑忍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这……不是吗?都给放床头上了,有什么不满足?”费南强行挽尊,艰难地侧过身,要去拿粥,可肩膀一动就疼得不行,嘶地止住动作,眼巴巴望着饭盒,香得咽口水。 “我看你怎么饭来张口……”付鲸梦气他死要面子活受罪,正要起身给他端,费南眨眨眼,手指挥舞:“小米粥飞来!” 付鲸梦僵硬在原地,半晌笑出来。 “你别是个傻……” 话语未毕,年念立刻认真纠正:“是饭盒飞来,你光说小米粥,饭盒还在原地,粥会洒床上的。” 付鲸梦哑然。 “得,两个幼稚鬼。” 直到夕阳西下,天边最后一抹淡粉色的云霞散去,付鲸梦伺候费南吃过晚饭,齐橙才回到病房将他们两个人换出来。 “晚上你还熬得住吗?我们看一晚也是一样的,你回去休息休息。”付鲸梦问道。 齐橙摇头:“没事,你们回吧,我应付得了。” 临走之前,年念故意落在后面,将一小袋鱼干和猫罐头悄悄塞给了齐橙。里面有他最爱的那款三文鱼加鸡胸肉的,他想多少给齐橙补充些体力。费南受伤,除了付鲸梦以外,最难受的应该就是齐橙了,他跟着熬了好几个大夜,看起来黑眼圈很明显,也很憔悴。 付鲸梦没打扰,只是往前多走了几步然后遥遥停步,回头等年念。待年念走得近了,他早早伸出手,年念展颜笑起来,紧跑了两步,牵住他的手。 付鲸梦将两个人的手一并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和年念肩靠肩在明亮的月光下走,危险过后的安逸让人倍感珍惜。街道上的红灯笼融着他的侧脸,眼镜后的双眸很静也很亮,与这夜色一样柔软,叫年念想踮脚吻一吻。 -------------------- 下章非常甜!就算要取收也一定要看完下一章(我在说什么)!不然会很亏! 第38章 糖分过量 ========================= 就在此时,一只飞蛾扑扇着翅膀从眼前掠过,小猫咪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两只眼珠子倘若有脚,早就跟着蹦远了。 付鲸梦忽然开口。 “齐橙,也是一只猫吧?” -- 第53页 这件事其实并不难猜,流浪猫猫一起长大的朋友大抵也是只猫。尤其是在观察到家中冰箱里的猫罐头在出发之前陡然减少之后。 年念点点头。 “是一只小黑猫哦。”他很羡慕齐橙,“尾巴超级优美,非常非常……嗯……怎么形容……?” 过了好一会,词库检索完毕,他掏出一个词。 “性感!” 付鲸梦脸色有点难看:“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性感吗?” “知道啊。”年念答道,“就是很有吸引力。” “反正我们之前流浪的那片地方,几乎所有的小母猫都想和他交配。” “……” 骤然从年念口中听到交配两个字,让付鲸梦窘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不好意思,明明那个最该不好意思的小猫咪还在“厚颜无耻”地絮絮叨叨。 虽然明知年念与齐橙并没有友谊之外的感情,但听到年念夸别人性感,还是忍不住冒酸泡,心里介意得厉害,付鲸梦忍不住又问:“那你呢?” “你不……喜欢他吗?”他说不出交配两个字。 “我喜欢的呀。”年念顺口反驳,并未察觉出付鲸梦的不悦。可忽然间与生俱来的求生欲又使他想起人类对喜欢的定义有很多种,他立刻强调,“不过不是想交配的那种喜欢。” 付鲸梦有点缓过来,还来不及让心头那一点点甜意放大。年念突然转过身,向后倒着步子走,看着付鲸梦问道:“那哥哥呢?哥哥对我是想交配的那种喜欢吗?” 他仰着脸,眼睛睁得很大,清凌凌的,华灯初上映在眼底漂亮得紧,像是一簇火树银花。可眼神纯澈如许口中却吐露虎狼之词,这份天真叫付鲸梦汗颜。 他嘴唇干巴巴地动了动,发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加“想交配的”四个字? 说不想,那是假话;但要承认是那种喜欢,好像……又有点…… 付鲸梦为难得喉咙发紧,手心泛湿。 年念修长的眼睫缓慢地眨了眨,没能等来想要的答案。 他有点丧气地垂头:“没事的,哥哥。”好像一切的底线到了哥哥这里都可以被放得更低。 下一秒,他的下巴被付鲸梦抬了起来,他提起湿漉漉的睫毛,迷惘地望着付鲸梦。 被盯得受不了,付鲸梦将他抱到花坛的边沿上坐着,立在他身前细细吻他。 不知是什么冬日里还盛放的花朵,盈着幽香,洒在两人的发间,散在鼻息里。 年念被吻得仰头,细白的脖颈扬起来,两只手在身后撑着,身子受不住地往后靠,几乎整个人陷在半人高的明黄色花丛中。花坛有些高,脚尖触不着地,虚妄地在空中晃了两下,攀不着什么,只能用脚跟努力蹭住花坛边缘寻找支点。 付鲸梦抬眸看了一眼,年念粉色的唇被吮得艳红,他眸色更黯,又俯身用力去吻,不知吻的是花,还是年念。 付鲸梦似乎比以往更动情,他顺着面庞的轮廓第一次吻到年念的耳朵。 那里皮肤薄,血管多,只伸出舌尖轻轻一舔就变得通红,湿热的气息涌入,叫年念呜咽一声,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这感觉叫他陌生又喜欢。 付鲸梦离远了些对着耳廓,他声音压得低,轻轻的,蝴蝶都惊不走。 “想,怎么会不想。” 这声音如晨雾远山,叫年念眯起眼睛,分外着迷。 “太想了,也太喜欢了。” 年念的脸烧起来,幸福这个词好像一瞬间有了实体,就在此时就在此地就在面前这个人的眼睛里,唇齿间。 他勾住付鲸梦的脖子,主动迎上去糯糯地啄吻他的脸庞,然后亦学着咬上付鲸梦的耳垂。 犬齿有些许尖锐,就浅浅地刺下去一点又抬起来,转而用舌尖碾了碾,像含着一颗晒干的青梅。 付鲸梦的呼吸沉了,从腋下扶了一把将他抱下来,用围巾遮住他露出的两只雪白的毛绒绒的尖耳朵,又戴上羽绒服背后宽大的帽子。 他双眸里萤光四溢,含情带欲,眼帘开开合合,大雾不散,消退不尽。 “回……回家吗?”年念没反应过来,有点茫然,唇上还湿漉漉的,他下意识地抿了抿。 付鲸梦低下头同他抵着额头,小声说:“不回家,你想,在这里继续吗?” “继续什么?”年念眨眨眼,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头似葡萄般滚过,付鲸梦把目光沉沉地落在那里。他好像有点懂了,又不是完全懂。身体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出现了,迫切想要填补。 付鲸梦不答他。 两个人加快了步子,不知道在赶什么,但好像都在着急,在期待。体温缓慢上升,手指在做缱绻的游戏。 口袋已经盛不下,两个人在冰凉的空气里牵手,奔赴一场繁花似锦。 开锁要转两道,头一回等不及。 门被打开,又被随手带上,屋子里黑着,没开灯,窗户透进来一点细碎光亮和斑驳车影,将年念的眼眸映得像一对黑曜石。 年念没来得及穿鞋,穿着袜子踏在地热很足的地板上,被付鲸梦按靠在墙上,用着火的目光专注地一寸一寸地烧过去,烧得他皮肤泛起粉色,脊背渗出细小的汗粒。 付鲸梦接近,捻他唇瓣。 先用指腹捻过,捻得红了,捻得暖了,再将嘴唇压上去。 -- 第54页 花香淡了,但还残余。闭上眼时,这余香竟像是光,照得脑海里炽亮。臃肿的衣服落下来,散乱一地,像是雨后白玉兰坠下的花瓣。 付鲸梦太温柔,年念昏昏沉沉,裹着一半微凉一半滚烫,甘愿被他带着走。 最后陷进柔软的床里,仿若在云端上。昭彰爱意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出来,被付鲸梦握在手心,从尾椎那里顺着揉下去,年念颤栗着,呜呜咽咽出了声,尾音被喘息声吞尽,悬而未决地停在那里,是勾了一半的吉他弦。 付鲸梦停了拨弦的手,蹭住他的鼻子。 “可以吗?” 年念难耐地点头。 “你知道……我们是在做什么?”他再三确认他的心意,话语间隙忍不住,又亲吻他的眼皮,和胸口淡褐色的小痣。 年念扯过被子捂住脸,闷声闷气地回答。 “交配。” “……” 付鲸梦惩罚性地轻咬他的唇:“不对。动物才叫交配,对人类来说……”他顺着他的小腹和腰线一路流连下去,荡开一朵朵涟漪。 “这是春日阳光,夏日雨水,是一朵花盛开。” “是我爱你。” -------------------- #付老师の情话# 费南:我还躺在病床上,你们两个竟不要脸做这种事! 年念(伸出毛绒绒的爪爪安慰):你和齐橙也快啦快啦! 第39章 偷吻 ===================== 付鲸梦不想让他第一次不舒服,放得很缓,也未尽全力。 一朵花开了一半,也是极美的。 待年念觉得够了,忍着生理性的泪水求他停下,他也就欣然放他一马。 求的时候他逗着他说了些浑话,年念一对眼睛里蓄满水汽,从眼尾到双颊都晕染着绯色,拖着尾音喊哥哥,叫得他心都化了。 他想过了,下一次,要叫他喊老公。 得慢慢来,慢慢试。这小孩脸皮薄,不知道能不能答应。 月亮爬得很高,以往冬日的月色总是冷冽,但今夜却格外柔和。床头的钟指针又走过一格,付鲸梦吻过年念的睡颜,将汗珠拭尽,揽着他一并睡下。 小猫咪累坏了,长手长脚的舒展着,睡得香甜。睡衣被自己无意识的动作卷起来一半,露出柔软匀称的小腹和一星半点或深或浅的玫红色吻痕,像是覆盖着几片玫瑰花的花瓣。付鲸梦半夜醒时,给他盖了一次被子。 相较于这间小房子里的热气与安稳,躺在病床上的费南却有些辗转反侧。 他白日里睡得足,并不觉得多困。齐橙却太累,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下巴垫在手背上,一半脸被压住显得嘴唇有点翘起,另一半侧脸被窗外的灯火映得极漂亮,颧骨饱满托着淡淡月辉,鼻翼与眼窝下阴影明显,又显得深邃,每一处都比例精美,像是造物主格外的优待。 他动了动手指,轻轻拂开扫在齐橙额头上的碎发,拨而复落,落而复拨,撒娇一般。连那几缕碎发都好像在缠绵悱恻地引诱他。 无意识的吞咽让他发觉,他的失眠好像来源于,他想吻他。 他坐起来,肩膀的伤口还痛,但好像多巴胺又让那痛淡了好几分,相比之下倒不那么让人在意。他缓慢地凑过去,小心翼翼的,床褥朝齐橙那一侧塌陷下去。 气息近了,看得清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睫毛很长,浓密,上翘的弧度也是恰到好处的。耳垂晶莹剔透,坠着一枚月牙似的耳钉。 他的呼吸沉下去,屏住了。 距离上一次亲吻好像相隔了几辈子。他紧张又渴望,忍得胸腔发痛,蜷紧藏在被子里的手指。 多日的流食让人味蕾寡淡,他迫不及待想尝这一口甜。 忽然,床头监测仪的鸣响声变得尖锐。齐橙身子一颤,睫毛抖落浮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费南凑得极近的面孔,和监测到心跳爆表的仪器。 他陡然向后拉开距离,有点好笑地看着窘迫的费南。 费南揉着眉心,急中生智:“我想……我想去洗手间。” 齐橙也没戳穿,站起身拧开灯,尽心尽力地扶费南下地。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并没有人真的想去洗手间,不过是为了忍住呼之欲出的喜欢,一个爱演一个配合罢了。 费南身材高大,要搀扶住他并不容易。齐橙搭着他的手,从背后环过去用力搂住他的肩臂。 “下次,别做这种事了。” 齐橙说道。 “什么?”费南停住步子,两个人的影子在暖黄的落地灯下暧昧地交叠。 “挡刀,这种事。” “你平平安安的,就不会有下次。” “假如受伤,那也是我的事。你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齐橙轻叹了一口气,费南以为自己漏听了什么话,侧过脸投去探询的目光。 “费南。”齐橙转过身,神色很认真,“你根本不了解我。” “公司楼下有个收破烂的老奶奶,你每次都会把不要的废纸箱千里迢迢地搬下来送给她。” “你看上去不喜欢猫,但是园区里的流浪猫窝都是你熬夜做的,你会画简笔画,那些猫窝上的手绘都是你亲手涂鸦,特别可爱。” “你不喜欢甜食,不喜欢吵闹的饭局,喜欢看电影,喜欢海河,不开心时总要去桥上抽烟,一待待很久。” -- 第55页 “你胃不太好,工作原因总是不按时吃饭。但你也不说,忍着直到收工。” “你喜欢的游戏,我已经78级了。” “你最好的朋友是年念,最讨厌的人……”费南苦笑了一下,“大约是我。” “我可能没有我想的那么了解你,但也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你一无所知。齐橙,你其实非常善良,善良的人理应有人爱,我想做那个爱你的人。” 费南以为自己说了这样多的话,齐橙总该有所回应。 没想到齐橙沉默半晌再开口,却问了一句:“你喜欢猫吗?” 费南哑然片刻,迟疑着回答:“喜欢,很可爱,但养起来有点费劲。” 他想起那只被领养出去的三花,之前有一次他去缴费看了看,揉它脑瓜的时候被它挠破了手背。 齐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费南更觉头皮发麻。 “你有糖吗?” “啊?” “糖。”齐橙又重复一遍。 费南指了指自己黑色的手提包,内袋里有一盒口香糖。 齐橙扶着费南坐下,走过去从包里翻出糖来,飞快地撕开包装纸,塞进嘴里。 他一身黑色大衣,半斜倚在墙边立着,双手插在口袋里,垂下眸子聚精会神地嚼着一颗甜橙味的口香糖,脸上的表情非常淡然。 腮在运动,牙齿在咀嚼,眼尾的痣亦变得生动。费南不知道为什么会把目光聚焦在那里,他隐隐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过了一会,齐橙抬起头,表情有些无奈。 “哎呀,这次竟然是爪子,不可爱了。” “爪子?”费南茫然地看着他。 只见齐橙伸直手臂,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毛绒绒带着嫩粉色肉垫的黑色猫爪呈到费南眼下,他没张开指甲,看起来就像一个软乎乎肉墩墩的毛绒玩具。 费南顺着这个“玩具”一路看上去,细密的绒毛蔓延着直到在齐橙光洁有力的小臂处隐没,人类的皮肤和猫咪的毛发竟微妙地连结在一起。 他感到呼吸困难,大脑好似短路的电线,擦出火花,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却无法理顺其中逻辑,重新恢复到通路的状态。 “你看,你觉得我不喜欢猫,却还做了很多猫窝,其实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一只流浪猫。” “你只知道我不喜欢吃甜食,却不知道我吃了糖,会变回猫咪。” “还有,我胃不好不光是因为工作时间太晚吃不上,更多的时候是由于,组里的盒饭,菜里永远要加那么多的糖。” 齐橙露出遗憾的神情:“我是猫化形的人类。费南,你看,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 费南:我差点没厥过去。 第40章 真心 ===================== 费南自认一直是有些迟钝的,他知道自己几乎没有第六感,也知道自己抽奖一次没中过。但这一次,他发现,他时常觉得像猫的那个人,竟然真的是一只猫。 “我是不是没睡醒?”费南狐疑地环顾四周,月光静谧,灯火温馨。他觉得这或许是一个过分荒诞的梦境,猫咪会变成人,人还会变成猫咪,他刚刚睡着了,其实一直都没有醒。 齐橙勾起唇角,表示理解。 “再过四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是梦是醒,他交给费南自己定夺。 说罢他摇身一变,大衣翩然落地,凌乱的衣摆盖住了费南从拖鞋里露出的一部分赤裸的脚背。毛呢的面料,触感很真实,并不似做梦。 一只黑猫晃了晃脑袋,将覆盖耳尖的一片布料甩掉,这才踏了出来。它尾巴细长而优美,全身皮毛锃亮,身形如流水一般柔软流畅,看起来很是矫健,是一只非常非常健康又威风的小黑猫。 它的眸底闪着一抹很亮的橙黄色,像是暗夜里的一盏白炽灯,又或是夏日暴烈阳光下枝头上反射着耀眼光芒的甜橙。它迟疑片刻,粉嫩的鼻尖微动,湿漉漉地凑过去轻触了一下费南不知所措的低垂的指尖。 像被火燎过,他条件反射般地收起手指,攥成了虚握的拳。他望着自己的手,惊愕写在脸上。 齐橙愣了愣,跟着后退一步,旋即扭头摁灭了灯。费南在黑夜里只能隐约辨认出他复又变回人形的轮廓,肩头圆润地反着一点淡淡光芒,衣物窸窸窣窣摩擦着,使他的心一阵阵发紧。 齐橙沉默地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光裸的皮肤微凉但终究套进温暖的毛衣里面。 他不是很介意费南的反应,事实上,是意料之中,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穿起最后一件衣服,莫名有些焦躁,伸手在裤兜里找烟,又想起病房不能抽,食指与大拇指尴尬地摩挲在一起,重重地碾了碾。 在一片透不过气的黑暗里,他看着沐浴在窗下唯一一片淡光里的费南,近乎绝望地继续说道。 “而且你知道,为什么我不相信你的爱吗?” “我知道你做了很多事。” 玩他爱玩的游戏也好,为他受伤也好,甚至是努力工作,经营公司也好。这些都很用心,齐橙都明白。 “但你知道吗?我本来并不是一只流浪猫,我是一只家猫。” “我原本也是有项圈的。橙色的皮带,坠着银铃铛,跳动的时候叮铃铃地响,很清脆。” 齐橙抿唇,深吸了一口气。 -- 第56页 “我的主人是一个小男孩,叫孔祁,小名是豆豆。” “他是一个很细心和也很有耐心的孩子,那时候才八岁吧,但是每天都按时给我喂食,陪我玩球。” “我们朝夕相伴,他的房间很拥挤,床也不大,但是晚上会允许我上床,跟他一起睡。他的怀里很小,我挤进去,满满当当。” “他的床……是浅蓝色的床单,上面印着机器猫,很奇怪对吧,我到现在还记得。” “他说要我陪他一起长大。我知道我会死得比他早,但没关系,那时候他已经长大了,想来伤心一阵子,也就过去了。我想,只要死之前,他还是我的主人,我也还是他的猫,就很好。” 费南目光沉沉地听着:“后来呢?” “后来他要搬家了。” 齐橙忽然笑起来:“你是不是想了很多原因,生老病死,潦倒坎坷之类的?” “其实没有。就是他要搬去别的城市,这么一个很小的原因。” “那时候宠物不可以上飞机,他的父母跟他说把我寄养在别人家了,但根本没有,他们只是把我丢掉了。” “他们的车开去机场的那天,我跟在车后面跑了很久,摔过跟头,爪子上都是石子的尖楞刺出的血。但凡他能回头看一眼……”齐橙闭了闭眼,停顿了一下,“但他没有。” “我化形前的那么多年,一直在那个小区流浪,他一次都没有回来找过我。” 费南嘴唇动了动,想安慰些什么,但齐橙打断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这样,之类的话,我也同自己说过。” “别人的事我不管,年念要和付鲸梦在一起,付老师很好,我没意见。年念年纪小,单纯,生来就流浪,觉得天大地大自由最大,也没经历过什么伤心事。但是我不行,我有过家啊,我怎么敢……”他哽咽了一下扭过头去,耳钉反射着窗外的车灯,闪烁出星光,又归于平寂,“我怎么还敢付出真心?” 两个人骤然沉默下来,像是夏日午后落雨的前兆,扇着扇子也撩不动的风,闷热,破不开那道口子,下不下来雨。 过了半晌,费南的声音穿破黑暗,雨点落在地上,打破寂静。 “过来。” 齐橙没动。 “到我这里来。”费南再次说到。 齐橙这才机械般的晃动身形,走到窗户下有些微光亮的地方,走到费南身前,走进费南的眼睛里。 费南忽然拦腰抱住了他,齐橙的腰线很细,费南的手臂宽广,像是生来契合一般,正好毫无缝隙地环住一圈。 齐橙想躲,又碍于费南的伤,只能寡淡地站着不回应,任他抱,任他将脸隔着柔软的毛衣贴在他的腹上。 “你说我一点也不了解你。”费南的声音微哑,“我不同意。” “你的善良不会因为你是人还是猫而改变。从这一点来说,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我不介意你说的……猫……这件事。”费南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毛绒绒的光晕,轮廓朦胧又温柔。他侧了一下脸,鼻尖的磨蹭让齐橙有一点痒,“我很惊讶,确实,但我不介意。” “而且我终于知道自己被拒绝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不够好,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这让我有一点开心。” “齐橙,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既然我明白了原因,我就知道要怎么努力了,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费南抬起眼,望向齐橙幽暗的眼底,任自己深陷其中,像鱼游在深海之中,花瓣融在风里。额前的碎发有些扎眼,他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大雾弥漫。 “我给你一个家吧,齐橙。” “让我给你一个家。” “请你把项圈交到我手里,我将用我一生的忠诚与你交换。” 第41章 猫薄荷 ======================= 齐橙讨厌意料之外的事。 比如临时取消的化妆需求,突然决定的饭局,已经做好规划的周六上午,被停水打乱的一切。 按原本的计划,他拒绝一切亲密关系,拒绝爱人和为人所爱。他也几乎肯定,费南在知道真相之后,一定会离他远远的,他甚至可能丢掉工作。但现在一切都被改变了,他莫名领会到了变数带来的喜悦。 他凝望着费南,微微侧头分辨气息与诚意。 他发觉费南的承诺是一枚闪着光的钻,与豆豆的不同。豆豆想要的是他的陪伴,一具温暖相依、柔软跳跃的身躯;而费南要的,是他的灵魂。 他们生来平等,彼此珍惜,在这世间,独一无二。 这种感觉他从未拥有过,陌生到颤栗,又像山崩地裂,不可抗拒。 他享受剖白之后这具身体可以在他面前尽情的舒展,心头巨石坠地的感觉,让他一再明晰,自己早已爱上对方的心意。 他的眼神由暗至明,点燃一束光。 “忠诚”与“家”,多好的字眼,都依傍着费南而生。 费南紧张地凝视着他,颤动的眼睫依旧是盘旋的蜻蜓的翼,叫齐橙喜欢,喜欢得不行。 这蜻蜓主动来啄他的唇,要一个吻。 他缓缓闭上眼,任费南站起来吻他,将他捺进身体里。 似沙漠里的旅人,渴极了,气息纷乱着饮水。 费南抵着他用力,齐橙的脚后跟倒退着踉踉跄跄磕到了背后的衣架,两个人又弹回来,唇瓣交迭,密不可分。 -- 第57页 因为牵动伤口,嘶了一口气,齐橙攀住费南的脊线,带了他一把,将他轻轻推倒在床上。主动跪上去,腿撑在他身体两侧,俯下身迁就他的吻。 他的发垂下来遮两人的眼,无穷无尽的黑,又无穷无尽的瑰丽。 年念醒的时候,日头已经升得很高,冬日暖阳晒着他。 他缓缓睁开眼,付鲸梦在身侧撑着头看他,眼神中有某种沉溺其间的温存的光。 付鲸梦见他睡得懵懂可爱,修长的眼睫缓慢地眨,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睡得好吗?” 因为折腾得太累所以不能更好了。但小猫咪说不出口。 他点头:“中间没醒过。” “想吃什么?”付鲸梦坐起来套衣服,裸露坚实的麦色脊背,有淡淡的几缕血痕,“我给你做。” 瞥见昨晚欢爱的痕迹,年念一时脸热,也想坐起来,后背一挪,不禁嘶了一声。 付鲸梦有点紧张,但原因也不难猜。 “怎么样?没事吧?” “腰有点痛。”年念将脸埋到被子里,只露出绯红的耳垂。 付鲸梦揉他发顶,把玩他的手指:“那你再躺会,我一会把早餐端到床上来。” 但到付鲸梦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年念还是起来了,从背后环腰搂住他,闭着眼将脸颊贴在他的肩胛骨上,像一只半睡半醒的树袋熊。 锅里在煎鸡蛋,油点蹦跳,蛋黄金黄,蛋白边缘略微泛焦,正要出锅。 “你怎么下来了?” “又没那么痛了。”年念小声说。 付鲸梦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噢,又不痛啦。那……” “不行不行。”年念吓得松开手。 “那去吃饭。”付鲸梦装盘转身,点他鼻尖,笑意更深,“小家伙,你想什么呢?” “……” 年念遮不住羞,变成耷拉着耳朵的猫跃走了。 吃过早饭,两个人打算去超市采购,明天就是除夕,既然要在家过的话,新鲜的蔬菜肉类总要备一些,猫粮也不多了。 超市里挂大红的彩带,歌放的是《恭喜发财》,喜庆得很,让人一走进去,就忍不住胸怀满溢地勾唇角。 辞旧迎新,总有种独特的魔力,叫人脱胎换骨,暂时丢掉烦恼。 付鲸梦推着购物车在后,年念兴奋地在前面走,想拥有的东西太多,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我那天看电视广告,这款猫罐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年念拿起一个暗蓝色包装的,给付鲸梦看,罐头上印着一只跟年念很像的白色小猫咪。 付鲸梦凑过去,两个脑袋抵在一起看后面的配料表。 “有虾,有鱼,蛋白质含量也高,还不错。” 小推车里又就着缝隙塞进去几罐。 “这里有猫薄荷棒棒糖!”年念激动地跑过去,拿起来凑近鼻下,隔着包装纸嗅了嗅。 鼻翼狠狠扇动两下,其实散出的味道不大,但还是有点儿陶醉,他仰头看向付鲸梦,眼神亮晶晶地表达渴望。 虽然只是新手铲屎官,但对这个付鲸梦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他的神情有些微妙:“怎么?有我还不够?” 年念的脸颊泛热:“那不一样,这就是小零食。能催吐毛球,还可以……保持身心愉悦。” 付鲸梦接过,扔进购物车,掷地有声地抛出一个字:“买!” 提着两大兜东西放进后备箱,尽管天寒地冻,但付鲸梦觉得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不必一个人下速冻水饺凑合,他和他的年念,可以一起过一个有家的春节,四肢百骸都暖意蒸腾。 路过老宅时,付鲸梦停下车再搬一些东西回新家。 院子里已没有什么冬天能观赏的植物,倒是墙根处有几株鸟儿衔来种子天生天养长出来的报春花。 抽条得快,也不娇贵,阳光雨露滋养,抢先一步绿油油的和春天一起来。 付鲸梦去里屋收拾东西,年念站在门边,这间屋子虽然破旧,但好像永远受到光明的偏爱,在日头下立着,有一种古旧沉静的美,这是光阴赋予它的魅力。 他和付鲸梦曾在这里相互依偎着取暖,每天只吃一根小香肠,为生计担忧,也为琢磨不明的情感忐忑。 但好在他们还是努力向前走,一直向前走,相携的心没变,交握的手不放开。 “怎么了?”付鲸梦走出来。 年念抱了抱他:“我就是想等你出来,跟你说我爱你。” 付鲸梦笑起来,将手上的东西扔到地上,头一回对于凌乱不去管,不想管,他不管不顾地搂住他,手臂嵌进年念蓬松的羽绒服里,在柔软里箍紧一个独一无二的躯体。 “我也很爱你。” 除夕的前一晚,两个人在家里包饺子。 第二天还要贴春联和窗花,事情太多,怕来不及做,打算包好了先冻上。 年念鼻尖沾一点面粉的白,撑着身体,两条腿跪在餐椅上,抻直脖颈看付鲸梦的手法。 一道褶一道褶地捏过去,白白胖胖的弧度被挤出来,漂亮得不像话。 “我可以……?”尾音带一点小心翼翼的疑问,年念抬了抬眼睫。 “可以啊。”付鲸梦递过去,“你试试。” 年念指尖也一样动,但好像就是不对,最后捏出来是扁平的,肚子那里没有凸起来,甚至变薄了,透出里面的馅儿。 -- 第58页 “你看,大拇指要往里使劲。”付鲸梦又示范一个,再抬头,年念已经用剩下的面皮捏了一个猫猫头,用牙签戳了一对眼。 “怎么样?”年念举起来,透过猫眼的洞眨着一只眼看付鲸梦的表情。 付鲸梦哭笑不得:“挺好的,明天煮了给你吃。” 全都包好以后,付鲸梦蹲在冰箱下层的冷冻室外面往里搁饺子,收拾妥当洗干净手,却发现年念并不在客厅里,四周静谧得反常。 他有些奇怪,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他。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有点慌,往卧室里寻。 只见年念倒躺在卧室的床上,裹着白棉袜的脚搁在枕头上,头却睡在床尾那侧。四肢舒展,摆一个大字,眼神迷离地看着天花板。深蓝色的被子凌乱地垫在身下,他像是蔚蓝天际里的一朵云。 “你怎么了?”付鲸梦皱眉,快步走过去,“哪里不舒服?” 年念的眼神好不容易聚焦,将付鲸梦框定在眼底:“没有啊,我特别开心,就是有一点热。” 在付鲸梦探手到他额头上的一瞬间,他伸出一根手指:“就一点点。” 倒确实没发烧,付鲸梦思忖。 下一秒,脚下一个踉跄,年念伸出一只手将付鲸梦扯到床上,仓皇间他用手撑住在他身侧,俯瞰他。 “哥哥,我好像有点难受。” “你帮我……揉一揉。” 付鲸梦看到他的脸和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红晕,似盛夏的晚霞,热度还未彻底消散,温柔的炙热的,红。 “哪里难受?”付鲸梦喉头发涩,声音沉下去,在他看见枕头下露出一半猫薄荷棒棒糖的棍子的时候。 舔得很干净,只有顶端还余一点残湿和深绿。 “那里。”年念牵着他的手,向下走,脊背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你吃了一整根?”付鲸梦惹他呜咽了一声。 年念早已顾不上回答,闭上眼微微伸舌,急促地喘息。 他觉得自己像刚刚包过的饺子,被付鲸梦的手指牵引着、揉搓着,一点一点展开又绷紧,最后变成柔软又可爱的样子。 -------------------- 这里多说几句哈,评论我有看到。关于齐橙的转变,其实是因为,费南不光是救过他,给他承诺,其实他很早以前就对费南动了心,而费南恰好也不在乎他是猫猫还是人,他爱他的灵魂,他们天生一对,彼此契合。所以我个人是觉得齐橙与费南的爱,和对主人豆豆,是完全不同的。退一万步说,假如这是赌局,齐橙也愿意赌,费南已经给出了足够让他动心的筹码。他花了很多年,努力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人类,他早已不是流浪猫,就算赌输了,他也能给自己一个家,这让他变得更坚强。另外因为他这条线是副线,我本身也不想着墨太多,所以很难让每个读者都满意啦,睡前小甜饼我还是希望能够尽量给大家呈现比较轻松的感觉,就不多阐释了,希望宝儿们理解。 第42章 真心话 ======================= 除夕,费南办了出院,和齐橙一起早早到,曹洛洛回了老家没法赴约,于是就他们四个人。 费南热心地帮付鲸梦洗菜打下手,拦都拦不住。厨房装不下更多人,齐橙坐沙发上翘着脚,看年念玩动森。 过一会,付鲸梦提着锅铲走过来,背着身:“年念,帮我系一下围裙。” 年念放下手柄跳起来,系一个蝴蝶结,系完了又顺着腰搂一下,付鲸梦扭头给他额头印一个吻。 费南在厨房伸头,手上滴着水,眼神从围裙转到齐橙身上,眼巴巴的,也想讨一点温存。齐橙亦抬眸回望他,没什么表情,漂亮的眸眯了眯,美人痣尤为生动。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穿大衣,开门要出去。 年念问:“你去哪?” 齐橙搓了搓手指:“去楼道抽根烟就回来。” 楼道有扇小窗,半开,往外望是小区的花园,不知名的树枝上已经冒嫩芽,一骨朵一骨朵的初生的绿。 他烟抽到一半,楼道的门被打开,费南裹着屋内的热气走进来。 齐橙笑:“怎么出来了?” “垃圾满了,倒垃圾。” “垃圾桶在外面,倒完不就该回去?”齐橙两指间夹烟,飘飘袅袅地指了一下门外。 费南凑近一步:“就是来找你,倒垃圾只是顺便。” 齐橙得逞般地望着他笑起来,像刚刚钓到一条愿者上钩的大鱼。他缓缓将一缕烟吐到费南的脸上,唇珠凝着一抹亮。 白色的烟圈扩散开,费南的眼神不可遏制地变得深邃,他搂住了齐橙的腰。 “想接吻吗?”齐橙问,一手回抱,另一手仍夹着烟。 费南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低头咬住他的唇珠湿湿地吮,带着温热的气息。 再一点一点探进去,齐橙的舌迎接他,似迎接春天。 越吻越是动情,费南的动作越来越大,将他抵在了墙上,齐橙推住他的臂弯,他的眼神往上勾了勾:“监控,费总。” 费南笑起来,埋在他耳廓低低地说:“不是更刺激?” 齐橙轻搡了他一把,挑眉:“别闹。等回去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费南稍微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但还相拥着,他抬手捧住齐橙的下颌,温温柔柔地摩挲,哀哀地求:“齐橙,你也搬到我那里去,好不好?” -- 第59页 “就像年念和付老师那样。” “我们可以一起做饭,一起打游戏。”费南说,“随时随地做|爱。” 齐橙微微睁大眼,烟灰燃出一截,寂静地落到地上。 只这几秒的犹豫,费南忐忑,立刻又说:“我说过要给你一个家的,你……” 这一次话未说毕,齐橙应下。 “好。” 费南的眼睛一亮,高兴起来。 “你先把手从我脸上拿开。”齐橙皱了皱鼻子。 费南茫然地撤开手。 “你刚刚是不是切大蒜了?” “……” 两人腻腻歪歪再回去的时候,菜已经上桌,鸡汤热气腾腾,鲜香扑鼻,红烧鳜鱼盛放在浅口的长盘里,还有一大盘的虾,红灿灿的。 胡萝卜炒肉片,椒盐蘑菇,都看起来色彩丰富,引人垂涎,不过一大盘绿油油的蚝油生菜,让不爱吃素的小猫咪撇过头去。 “快来!鸡汤是我做的!”年念招呼二人,待走得近了,他吸吸鼻子:“你俩一起去抽烟了?” 费南低头去嗅,低一半,想起自己大约是被齐橙的烟味浸透了。 “没有。”齐橙否定。 费南扭头看他,眼神有一点黯淡,以为他不想公开二人的关系。 不料他指间把玩着打火机,坐进椅子里接着说:“只有我抽了烟,他只是……吻了我。” 年念瞳孔地震:“你们……也交配了?他知道你是……” “……”齐橙扶额,点点头。 一个“也”字,无差别攻击,让在场的三位男士齐齐脸热。 “咳咳。”付鲸梦已经被锻炼出坚强的心脏,将年念一把按坐在椅子上,淡定地打圆场,“他俩老大不小了,什么事不能做?” 年念有点兴奋:“那潇潇和玥玥怎么办?” “潇潇和玥玥?”费南看齐橙,眼梢挑起来,意味深长。 齐橙瞪着年念,用口型说了一句:“关我屁事。” 付鲸梦看得一头雾水,年念扭头解释:“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都想跟齐橙交配的小母猫啊。” “挺受欢迎啊。”费南笑,拾起筷子在桌面狠狠剁了一下。 “那可不,齐橙是世界上最好的猫……唔……”付鲸梦将剥好的虾塞进年念的嘴里,堵住下文,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吃吧,一会都凉了。” 齐橙神色自若地夹起一筷子蘑菇,腿在桌子下面悄悄伸出去,裤脚被拽高露出一小节赤裸的脚腕,搭在费南的脚踝处轻轻磨蹭,细细密密地安抚。 费南愣怔,喉结滚了滚,咽下一肚子酸水,由醋缸瞬间变成了糖罐子。 开了几瓶无伤大雅的酸甜果酒,碰过杯盏,气氛变得热烈。费南撸起袖子,撺掇大家玩游戏。 一个空酒瓶在桌子中心骨碌碌转,对于这种旋转的物品,小猫咪出于本能没法不在意,齐橙和年念目光落在那里收不回来,直到停下,瓶口指向了年念。 费南笑起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吧。”年念丧气地捂住脸。 “来来来,付老师想一个!”费南看热闹不嫌事大,“把平时的小委屈小情绪啊,都发泄发泄。” 付鲸梦微妙地看着他给自己挖坑,求生欲颇强地说道:“剩下的生菜,年念承包了吧。” “这也算冒险?!”面对这种程度的放水,夜店小王子费南直呼好家伙。 “对我来说,算是了。”年念一脸苦相,将生菜的盘子抱到自己面前,咬牙一口一口吃。 第二轮又转,到齐橙停了。 “真心话。” 费南摩拳擦掌,别人也不跟他争。 “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 齐橙抿抿唇:“傻狗。” “??” 费南本以为不说表白,总能听到些浪漫话,不料遭受当头痛击。他瞪大眼,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像极了想出门玩结果被主人骗了带点抱怨的大狗。 年念在杯子后面偷笑,橙色的酒映得他眼底发亮。 费南无可奈何地怒喝一杯,仰头闷干的时候忽然想,不能只有自己受委屈,他放下杯盏敲碗:“年念和付老师,你们也说说,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好了。” 付鲸梦也大方,扶了扶眼镜,看着年念笑:“第一眼觉得是特别漂亮的男孩子。” “就是有一点可怜。” 费南对“可怜”表达不解,年念将高领毛衣扯上来遮住下巴,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当时太着急,没有来得及穿衣服。” “那你对我呢?”付鲸梦问。 “唱歌很好听,然后……”年念垂眸,提起筷子在汤汁里戳剩下的零星生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和欲言又止。 “总之,我能感觉得到,我们彼此需要。” 有一点玄妙。付鲸梦感觉出他似乎心里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但又或许是囿于人前不好意思,无论如何,他很喜欢这个回答。 “你看看人家。”费南怒对象不争。 齐橙赶着时间点登录miracle warm领取新年礼包,目光留在手机屏幕上,非常平静地说道:“那人家就是郎才郎貌,不像你,唱歌都跑调。” 付鲸梦舒服地往椅子后背一靠,忍俊不禁:“嘿,押上了。” “……” 费南大无语,再次转酒瓶。 -- 第60页 这一转,转空了一回。再拨一次,转了很久好不容易停下,命中付鲸梦。费南不怀好意地笑,付鲸梦不自觉抻直脊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付鲸梦在心里思忖,最后觉得真心话比大冒险多少安全些,“真心话。” 费南立刻问:“你和年念,谁更主动?” 齐橙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他不理:“我是说,那种事。” 付鲸梦没拦住,年念茫然地脱口而出:“哪种?” 费南一咬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交配。” “……” 付鲸梦揉揉眉心,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他玩这个游戏。 他犹豫片刻:“我。” “是我主动要。” 其实倒也不完全是,年念是只食髓知味的小猫,第二次的时候他明显主动多了,但付鲸梦不可能把他推出来。 年念耳垂发热,悄悄看了付鲸梦一眼。 费南头一回见付鲸梦窘成这样,笑得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高兴了?”付鲸梦冷着脸。 “高兴。”费南点头,“很满意。” 第43章 压岁 ===================== 到饭菜吃得差不多,上饺子的时候,春晚开始了,开场几个节目都是歌舞,也不必细看,当作热闹的背景音。 付鲸梦给年念盛饺子,把一片饺子皮也带进去,年念用筷子扒拉着看,认出来是自己戳出来的猫猫头,煮熟以后不太好看,呆得很,但沾着付鲸梦调出来的饺子醋还是挺好吃的。 月亮升得很高,遥遥听得见爆竹声。饱食微醺,恰到好处,费南和齐橙告辞回家。 离开前两个人的眼神就很粘稠了,付鲸梦狗粮吃得够够的,在二人身后利落地关上门,就差说一句好走不送。 年念收拾碗筷到厨房,温水里浸着,倒洗洁精,清爽的薄荷味弥散开,水柱冲开,冒出大朵大朵的白色泡沫,有透明的小气泡被气流顶起来,在空中飘,古灵精怪地落到年念的额发上,停留一会又碎开,残余一点湿渍。 付鲸梦走过来帮忙擦碗,一件一件仔细拭去水珠。屋外的电视机还在响,热闹喧腾,只需微微抬眼,就能看见窗户外面,天际之处,不时绽开的耀眼烟花。 虽然有些小品节目年念看得不是很懂,但他还是嘴里咬着脆生生的焦糖爆米花,跟着台下的人大笑,夜深了也不困,很有精神。他屈膝团在沙发上,斜倚靠在付鲸梦怀里,不时将怀中甜蜜的爆米花抬手塞进付鲸梦的嘴里。 这是一个不眠夜。新年的钟声要敲响了。 5——4——3——2——1—— 爆竹声齐齐迸发出来,经久不歇,绚丽的烟火簇拥着瞬间划亮夜空,年念走到窗前眺望。 刚刚食过甜食,他两只耳朵支棱出来,白色的毛绒绒立着,空中每爆开一朵花,耳尖就下意识地随之抖动一下。 以往过年他也和别的小猫咪团在一起看过烟火,但好像混杂着不少惊恐。花朵自然是美丽的,可同时产生的巨大爆破声和坠落下来的带着火星的细小灰烬,会让它们有点点害怕。 除此之外,夜晚的极寒与别家遥不可及的饭菜香气裹挟着它们,它们渴望有更温暖的所在。 而今年,年念找到了他的猫窝,而且一生一世都不打算离开了。 付鲸梦从身后环住他,将一个红包递到他眼前。年念瞳孔微微放大,瞳仁里映着鲜亮的红。 “给我的年念压岁,让他永远做我的小猫咪。” 年念心里暖意沸腾,有些羞赧地垂眸回身,吧唧给付鲸梦的脸颊上印一个吻,留下一点奶糖味的香气。 吻过他又笑,眼眸流光溢彩得漂亮:“那我还是小猫咪,你变老头了怎么办?” 付鲸梦下颌贴着他的发顶,脸颊贴着猫耳,细软又温暖。两个人依偎着一起看窗外美不胜收又充满希望的新年。 “那也是爱你的小老头。” 付鲸梦觉得自己向来很土,行为板正,情话老套,说不出什么新意。但他只会经营一份世俗的爱情,并且立志将它经营地有声有色。 这里面包括红包,以及新年的第一顿早餐。 但一个电话打乱了他的计划,在他的闹铃之前,手机就固执地响了起来。 他半梦半醒,心脏被惊得有点快,手指在床头柜上摸索,好不容易摸到手机接起来。 “喂。” 对面刚一说话,就如兜头泼了他一脸冰水,使他瞬间清醒,他撑着自己坐起来,床垫的骤然塌陷也惊醒了年念。 他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付鲸梦一脸凝重地说了一句:“我马上来。”然后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年念问。 昨夜睡得晚,此时还隐隐有些头痛,太阳穴跳个不停,付鲸梦狠狠揉着眉心,戴上眼镜披衣下床。 “我妈的电话……” 如果只是问声新年好,大可不必这样的神情,年念知道不止如此,耐心等他的下文。 “她说,爸在医院,情况不太好,要我过去一趟。” 付鲸梦同他父母关系并不好,之前几乎是决裂的状态,年念自然清楚。但到底血缘至亲,年念知道他不可能放得下。 大年初一的清晨,街上很空旷,道旁散落红色的鞭炮碎屑,仿若一地残花败叶,热闹过后更显得寥落。 -- 第61页 很快驱车到医院,年念第一次见家长,攥着一手的汗,忍不住紧张,但又知道现在不是在意自己心情的时候。 待问过路,付鲸梦捏一捏年念的手:“别担心。有我在。” 付鲸梦总能无时无刻地照顾到他的情绪,几乎像是一种难以割舍的习惯。他只一个眼神,就能被洞悉,被理解,被包容。 年念点点头,回握他的手,也是一样的冰凉。 两个人在门外驻足,透过门上的小窗,付鲸梦看到他的母亲坐在床边,肘搭在床头柜上,手背托着腮,闭目小憩。 有几个年头未见了,又奔波未及染发,竟叫他看见她最真实的一面。 头发花白不少,脸色也不好,整个人都瘦削。但穿着依旧体面,发梳得一丝不苟,端庄地盘起。 她好像永远在自己规定的轨道上进行,不允许任何的失序。 这让付鲸梦忆起她厉声斥责自己时的神情,好似世间除却他们安排好的路,其他一切道路都是死路,都是大逆不道。 他不由得倒退一步,想逃。 年念牵住了他:“哥哥,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进去顶多是挨一顿骂,撕扯、眼泪都无所谓,但如果就这么离开,见不到最后一面,可能真的是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付鲸梦深吸一口气,敲了两声门,踏了进去。 第44章 伤疤 ===================== 病房里仪器的声音规律、有条不紊。他没想过这一个月竟会跑这么多趟医院。 “妈。”他尾音禁不住沉下去,像是踏在深渊的边上。 他不知道现在这样喊还合适不合适,她也许不乐意听,也许要骂他。 但预料之中的,都没有到来。 黄丽萍一惊,下意识站起身看过来,半醒之间还有些朦胧,待眼神聚焦,才看清是付鲸梦,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子。 两个人来得这样仓促,围巾上露出的脸被晨风吹得泛红,发也凌乱,野草一样旁逸斜出地翻卷着。 她的表情像半融化的湖面,既有松动的迹象,又坚守着不可挑战的威严。 付鲸梦道:“这是年念。”他让了一步,好叫她看清他。 年念将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恭恭敬敬地喊:“阿姨好。” 虽然让开一步,但付鲸梦半边身子还坚守着挡在他前面,爱护之意太过昭彰,生怕她给他难堪。 “我猜得到他是谁。” 黄丽萍察言观色,自然明白几分,她微微颔首算作打过招呼,牵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软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年念,一个漂漂亮亮、清清楚楚的年轻男孩,倒也不坏。 她继续说道:“你的事,你的感情,你的工作,我们都不管。” “但你爸爸病了,好多天了,他说不要联系你,但我觉得,你和你爸一样,都是犟骨头,我不能这样由着你们。” “万一他真的没了,我……”黄丽萍突然哽咽,眼圈先红了,付鲸梦从她身上忽然看出些失序又混乱的东西。 “我怎么跟你交代。” “我要怎么说,我说就因为你的忤逆,所以你爸连死都不想见你?” “这会毁了你的,孩子。” 付鲸梦的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了,溺水般地透不过气。 “你爸爸明天会做一个心脏手术。”黄丽萍颓然坐下,看着病床上昏睡的憔悴的丈夫,“能不能挺得过去,就全看天意了。” 下午的时候,听说消息的费南来了一趟,送来些水果,还要包钱,付鲸梦没收。 看得出付鲸梦心情是真的不好,费南陪他坐在过道里的长椅上。 一缕阳光碎在付鲸梦的发上,直到他十指插入发间将它们揉散。 费南安慰道:“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就等你爸爸好好做手术,然后胜利归来。” “这种感觉挺奇怪的,费南。” “之前吵得那么凶,那点亲情都消耗光了。我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或者至少不那么在意,但看到他躺在那里,胡须和头发都白了,变成糟老头,又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原本他雷厉风行,多体面的一个人。在家也是付总,不是付鲸梦的父亲,黄丽萍的丈夫。这样一个人……说垮就垮了。” 费南笑笑:“能理解。血缘是一方面,更多的大概是刻入骨血里的习惯和依恋,第一次用筷子,第一次学骑自行车,解第一道数学题,大部分第一次他们都在场。我们总渴望,被他们承认。” “你看到家人垮了,就会觉得是自己的一部分垮了。尽管你们的三观不同,追求不同……” “有时候想想,思想完全不同的人,竟会成为一家人,真神奇,不是吗?”费南靠进椅背里。 “你知道我这个疤是怎么来的吗?”费南指指自己额头上浅淡的疤痕。 付鲸梦随口答道:“说是在酒吧打架?” “也对,也不对。”费南摩挲了一下疤痕的位置,指腹掠过几不可查的细微凹凸,又将手放下来,“都说我是在酒吧闲晃,发酒疯跟人打起来的,我爸也这么想。” “但其实是因为,那天我在酒吧,听到有人说我爸的坏话。” “说我爸没能力没手段,生意越做越小,还有个不顶用的儿子。”费南苦笑,“话说得挺难听的,我是不顶用,但我爸再不济,也轮不到别人讲吧?” -- 第62页 “然后我就打了那个人,要他闭上他的臭嘴。” “这事儿把我爸气得够呛,但是我又不想告诉他实情,就这么梗着。”费南不在乎地晃了晃脑袋,“我总不能像个乖儿子一样跟他邀功,说我出去打架,是因为听到有人说了您的坏话。” “多没面子。” 费南垂头哼了一声,发出一点气音。 “确实幼稚。”付鲸梦忍不住笑,勾着他的脖颈,拍拍他的肩。 “不过那老头有一件事做对了,就是把这个公司给了我。我现在干得不错,他对我也有所改观。中午我们还在一起喝了几杯。”费南噙着笑意眯起眼。 “说到底,他就是想让我过得好点,这一点上虽然殊途但到底同归。”他亦拍拍付鲸梦的肩。 “所以,认命吧,付老师。”费南在起身前说道,“或许,上帝让想法完全不同的人做家人,就是希望我们彼此抵抗、彼此影响、彼此改变,到最后,彼此拥抱。” 这是上帝的恶趣味,且乐此不疲。 付鲸梦回到病房的时候,透过门隙,看到年念坐在黄丽萍的身边,两只脚蹬在病床下面的栏杆上,专心致志地给她剥橘子。 澄黄的橘子在指间辗转,连皮带丝,全都剥得干净,最后带着橘的清香捧过去,黄丽萍五官舒展开,浅浅笑了笑,说“谢谢”。 当初跟家里人出柜的时候,也很不愉快,如今看到眼前这场景,付鲸梦不得不承认,光阴改变了很多事,他们也确实在不断互相改变着。 晚间付鲸梦的父亲付岑醒了一次,看见付鲸梦,先是沉默,继而骂妻子多事,然后又掀翻了付鲸梦打回来的面条。 床上躺着的,明明是一具乏力的躯壳。手背肿胀着,青筋明显,留下的针眼也多,额上皱纹很深,斜飞两道花白的剑眉,脸色苍白,却偏偏能从灵魂深处爆发出这样大的力气。 饭盒像羽毛球一样轻飘飘飞出去,落到地上发出一声瓢泼的钝响。 汤面飞溅到付鲸梦的头发上,他呆立着僵持,在母亲眼泪落下来的一瞬间,他避开眼神,俯身捡起饭盒到卫生间处理,年念寸步不离地跟着。 水龙头的水声哗啦啦响,付鲸梦撑着洗手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发上滴着油汤,滑落到鼻梁上,发间粘着软绵的挂面,眼镜片上也花了。 年念帮他一点一点摘头发上的面条,眼圈泛红。 “哥哥,你别难受。叔叔只是要强,面子上下不来,他看到你肯定还是高兴的。” 最狼狈的一面被目睹,付鲸梦油然而生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感。半晌他眼皮动了动,回过神将年念的手掌夺过来用水冲干净。 浑浊的水流尽,他说:“我没事,习惯了。” 水流关停,卫生间里突如其来的静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年念给付鲸梦一个坚定的怀抱,将他的肩膀一并揽在怀里,臂不很够长,用足了力气。 他挠着他的发尾,像哄小孩子:“明天会好的,哥哥和叔叔,都会有好运气。” 第45章 被需要 ======================= 手术室的灯亮起来。 上午十点推进去,两个小时还没出来。 家里料理家务的王姨送了饭菜来,年念接过先给黄丽萍,又递付鲸梦一份,但到底食不知味,随便扒拉两口而已。 黄丽萍看付鲸梦往嘴里推着饭,下颌棱角分明,颧骨处紧绷,忽然感叹:“你瘦了不少。” 付鲸梦手一滞,呆望着虎口:“还好,现在好多了。” “我知道。”黄丽萍垂眸夹餐盒里的芹菜,夹起一半又掉回去,“你最近在做短视频吧,我有看到新闻。” 付鲸梦没想到她会关注自己的消息,喉头哽了哽,没说话。 “你爸爸也有看。” “其实你在市中心唱歌,你爸爸开车从那过好几回,每次回来就发脾气,可下一次又偷偷绕道去看。”黄丽萍苦笑,“他以为你受了苦遭了罪,就知道回来了。” “没想到你真的犟,把自己过成那个样子,也不回来。” 眼睛酸涩地不行,付鲸梦合目,他没留意过,不知道父亲来瞧过他,仍然会对他牵肠挂肚。 不过又怎么样呢,到底没有人先多退一步。 饭菜已经凉下来。黄丽萍欲言又止,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你现在又赚得到钱,要不是你爸爸生病,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付鲸梦反驳:“您应当清楚,不是我不想回来。” 未说出口的后半句,忽而叫他恨,恨自己的人生竟被旁人左右,竟顾不得自己的欲与拒。 儿时还不这样,他姑且还能在店里择一架自己喜欢的琴,抱回自己喜欢的书包,到底还能选。 后来却渐渐发现,能任他选的,不过是可用钱买来的东西,真正不能用钱买的,最宝贵的,反倒不再任他选了。简直像一场与年岁渐长一同布局的阴谋,待他发觉时,再难逃脱。 他看着亮灯的手术室,发怔。直到年念小猫一样,小心翼翼侧头靠他肩膀。 下午四点,人从手术室推出来,手术成功。 麻醉的效力还未退去,呼吸罩下面的五官模糊,却意外地柔和下来,那对剑眉头一回不是剑拔弩张,而显出苍老和脆弱。付鲸梦替了他母亲回家休息,年念不愿意走,留下来陪他守夜。 -- 第63页 两个人在床边比肩坐着,星光稀疏地穿透纱帘,零星落在矮柜花瓶里一大束百合上。 窗外遥遥还有烟火,大抵要一直放到年十五,吃过元宵才作罢。 起初年念还有精神,到了凌晨实在扛不住,不住点头,眼皮也抬不动,付鲸梦将他的头靠到肩上,轻轻巧巧的,呼吸声均匀,万籁俱寂。 年念的陪伴似乎本身就是一记纾解的良药,付鲸梦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就着月光数他乖巧垂下来的眼睫。 凌晨两点,昏睡良久的付岑忽然醒了,呢喃着要水喝。 付鲸梦已是迷糊的状态,一听到动静瞬间惊醒。他撑住年念的头轻轻靠到另一侧,加了个软枕垫着,起身给付岑倒水。 抬一点头喂进去,水温试过,恰到好处的温度。还不能多喝,他又取了棉签吸饱水沾湿付岑干得发焦的嘴唇。 湿意让人舒服不少,也使人清醒,付岑这时才睁开眼,他本以为床边喂水的是妻子,结果竟是那个逆子。 眉头刚要皱,付鲸梦抢先开口:“您现在没力气跟我吵架,等好了再说。” 实在太了解他,微表情都死死拿捏住。付岑粗喘一声,像泄了气,扭过头不再说话了。 一连几天,都是付鲸梦守夜,眼下熬得青黑,黄丽萍劝他回去休息也劝不动。请过护工,不是水烫了就是饭凉了,要扶着付岑上卫生间的时候,付岑发了好大脾气,被他骂跑了。 不过黄丽萍不得不承认,儿子陪护丈夫确实比护工细心,也比她得心应手,她撑不住付岑的身体,付鲸梦却能将他轻巧地翻身擦洗,下地的时候也是他扶着,到底方便一些。 半夜付岑要去卫生间,非要一个人强撑着下地,付鲸梦强硬地从他腋下将他撑起来,付岑嘴里话就不好听,似刀劈斧削,砍得人生疼。 “不用你管。”付岑甩他的手,有气无力的,“我死活犯得着你操心?” 付鲸梦知道他一辈子要强,忍受不了自己要别人伺候着小解。 “爸,一时的无能为力并不代表你脆弱。”付鲸梦握住他的手腕,“偶尔依赖一下别人不好吗?” “我不需要!” 手腕在掌心挣扎,像随时出奔的犀牛。 “好,那就算我需要。”付鲸梦忍无可忍地加大力道,“我需要,妈也需要,我们需要被你需要。” 挣扎突然停滞下来,倒叫付鲸梦意外,措手不及。 战役未打响,便偃旗息鼓。 两周时出院,正巧是元宵。 付鲸梦将付岑搀扶到车上,年念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递过去,付鲸梦又回身塞进车里,是做告别的准备。 黄丽萍降下车窗,看看付鲸梦,又看付岑,欲言又止。 眼见着司机打火要走,付岑忽然拧着眉开口:“上车。” 付鲸梦发怔。 “愣着干什么?”黄丽萍打开后排的车门,拉着年念的手腕将他拽了进来,年念坐稳了,以祈求又讨好的眼神,回头望向付鲸梦。 下是不可能下来,这一回胳膊肘要往别处拐。 见他犹豫,年念扯了一把,将付鲸梦亦拽上车,司机适时地发动汽车,没给人后悔的机会。 “阿姨,今天元宵节,家里还差什么,我去买。”年念悄悄捏付鲸梦的手指,扭头跟黄丽萍说话。 这几日处得熟悉了,两个人挺聊得来。年念与付鲸梦不同,情感是外露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不是顶顶聪明的,却真诚纯净,像未经雕琢的美玉,无时无刻都无瑕温润,倒叫黄丽萍真心实意地喜欢。 “不缺了,王姨应该都有准备。你喜欢吃什么,就跟王姨说。” 年念抿抿嘴唇,馋鱼的鲜味了,又有点不好意思说,只好低眉笑,于腿侧悄悄将五指从付鲸梦的指缝里穿过去,十指扣紧了,亲密无间。 “烧鳜鱼吧。”付鲸梦说,“他喜欢吃鱼。” 黄丽萍愣了愣,神情舒展:“好,我让王姨做一条鱼。” 到付宅,倒不像年念以为的富丽堂皇,装潢风格颇内敛,门口院中一棵高大梧桐,叶子掉光了,粗枝却还遒劲地蓬勃朝天。树下悬吊一架秋千,绳索坐板都擦拭得干净,漆皮却有些斑驳了,明显有些年头。 别墅踏进去竟有些清冷,名贵的字画不少,却没什么照片,似乎只能算是一个生活场所,却没有家的痕迹。 王姨在门口迎接,拖鞋早备好了,付鲸梦看玄关,竟还是多年前自己离家之前穿的那双棕色毛绒拖鞋,踏进去脚感熟悉,知觉唤起记忆,一瞬间摧枯拉朽,攻城略地。 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转身扶付岑,对方没挣他的手,顺从地被搀扶着一路到楼上的卧房躺下。 付鲸梦默不作声,替他盖好被子。正转身欲走,付岑冷声问:“这条路你真不走?” “不走。”付鲸梦没犹豫。 “你自己的路就是把自己过成一个废人?” “您到现在还不明白。”付鲸梦留给他一个背影,“让我一蹶不振的不是音乐,而是人情。” 被挚友欺骗,被家人抛弃,事实上,他只剩下音乐。音乐是他的救命稻草,一度是他与这世间唯一的牵系。 楼下传来盘碟杯碰撞的脆响,年念似乎在与黄丽萍说笑,王姨附和着什么,罕见的热闹,家的烟火气。 -- 第64页 他带上主卧的房门正想下楼,忽然瞥见自己的房间,门紧闭着,兢兢业业地静立等待不回家的主人。 光阴神奇,倒真叫它等到。 他走过去,微凉的门把手刺破掌心的温热,门没锁,悄无声息地拧开,窗外的日光倾泻,洒在白净的纱帘上,屋内陈设竟多年未变,当年没带走的键盘、节拍器、录音设备都还在,他本以为早就被付岑当破烂扔掉了。 若说变化,倒也是有的,屋内多了很多相框框起来的照片,是从屋外挪进来的,一家三口的合影,还有付鲸梦小时候的照片,坐在屋外的秋千上,脸脏脏的,淋漓着汗水,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与其说这是他的卧房,不如说被布置得更像是一个缅怀室又或是储物间,把曾经的记忆都锁在这里,在屋外人前装作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回到屋内,将门一关,又可对着照片怀念,袒露脆弱、愤怒与不甘。 人心到底不是磐石。 是弦。 尘封多年,拨一拨,总耐不住要响。 他坐下来,手指一格一格抚过迷笛键盘,指尖轻轻敲下去,音节如泉水,清脆地流淌—— “我生来自由,天性浪漫。” “我曾困守笼中,羽毛凋零。” “可我还是想做一只琼海鲸。生于海里,死于海底。” 梦想说来容易,难的是,历经变迁,行至谷底,却始终如一。 楼下欢笑声渐息,无不屏息聆听。音乐这些年在这幢别墅中宛如禁忌,不准提,不准响,可没了它人又如何会快乐呢。 王姨揩揩眼睛,好在它又回来了。 -------------------- 小猫咪最擅长缓解家庭矛盾,因为没有人会不爱小猫咪。 下一章小猫咪的发情期要到了(*/ω\*) 第46章 更热了 ======================= 日色渐昏,饭菜的香气浓郁。 付鲸梦下楼,看见年念在厨房和王姨学做菜。 锅盖刚揭开,腾起白茫茫热气,用手拨尽了,露出刚烧好的鲜美鳜鱼,年念用力吸鼻子,将香气席卷入怀,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看到付鲸梦出来,年念跑过去抱他的手臂:“阿姨在捣鼓电视呢,我也不太懂,你去看看。” 付鲸梦走到客厅,黄丽萍戴着老花镜,认真在读密密麻麻小字遍布的说明书,电视机指示灯亮着,却显示黑屏。 “我看看。”付鲸梦伸手。 黄丽萍抬头,说明书连同遥控器一起递过去,露出求外人帮忙时的小心翼翼的神色:“年前找人新装的机顶盒,当时还学会了,现在又忘了。” 末了又加一句。 “年纪大了。” 潜含义似乎是“别嫌妈妈麻烦”,付鲸梦心里似针尖扎了一下,垂眸专心摆弄起遥控器。 好在在饭菜上桌的前一刻,修好了电视机,有些背景音吃饭时总不至于太尴尬,付鲸梦轻轻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到黄丽萍扶着付岑下了楼。 木质椅子总归太硬,年念拿了一个软垫过来给付岑靠,两个人一时挨得很近,付岑皱了皱眉。 雄狮的领地被自己不喜欢的小动物靠近,付鲸梦以为他要发脾气,正要将年念往身后拉,却听付岑伸手点点面前的菜:“鳜鱼放到我面前做什么,我又吃不了,放到小孩儿面前去。” 年念转头朝付鲸梦笑,凑近他耳畔说悄悄话:“沾你的光,叔叔可疼我呢。” 付岑还不能吃太硬的食物,特地给他熬了粥喝,热气腾腾之中,脸色也红润起来。 付鲸梦拘谨,只夹面前的西蓝花,年念给他夹了一筷鱼,就又低头只吃那一筷子鱼。 “我要吃西蓝花。”付岑生硬地说,“换一下菜。” 黄丽萍心领神会,起身将红烧排骨摆到付鲸梦面前,把西蓝花挪走了。 晚饭到了最后,王姨端了元宵上来,一个个团得精致,加了金黄的桂花浮在茸茸的汤上。 付岑不爱吃甜食,却难得兴致高,也吃了一碗。 但到底刚手术过,肠胃比较脆弱,饭后就开始腹痛,到卫生间吐了一场。 吐的时候势必牵动伤处,付鲸梦看他额上冒汗,疼痛难忍,帮他细心擦掉呕吐物,倒水漱口,又用温水袋捂着肠胃。付岑本想推开他,可见他面对酸臭的呕吐物也没太多嫌恶的神色,照顾得又周到,便又敛下力气。 折腾了一夜,总算好转,付鲸梦替他关了灯,恰好指针过了零点,窗外骤然升起灿若霓虹的烟火。 有关新年的庆祝在落幕前愈加盛大。 一父一子齐齐转头看外面,这一隅寂静被烟火点亮,莫名被卷入庆祝的队伍。 付鲸梦眼热,心里也跟着热,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说过又后悔,怕是自己被气氛感染地自作多情。 床上的付岑沉默,吝啬地连句一模一样的四字也不施舍。 付鲸梦无声地咧嘴嘲笑自己,拉上窗帘转身出去。 “随你想做什么。”付岑忽而在身后说,“常回家看看你妈就好。” 父亲总将母亲推出来,掩饰自己欲盖弥彰的思念。 付鲸梦愣怔,下意识“嗯”了一声,待关上门,背结结实实靠在门板上,才真正晓得自己刚刚听了一句什么。 他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再踏进这个家是怎样的情形。 -- 第65页 势必要清算,要宣泄思想、诉尽委屈,可事到如今,在生与死的边缘,真正站到父母的面前,却全然没了这些念头。 甚至算不上不战而屈人之兵,他根本没想分个输赢。 在旁人看来,父亲退让,他似乎是得偿所愿了。可事实上,每个人都吃尽苦头,没人全身而退,也没有人真正毫发无伤。 他并无狂喜,只是油然而生一种解脱感,替自己,替付岑,也替黄丽萍,正如费南所说,他们经历了漫长的抵抗、影响、改变,终于,求同存异,彼此拥抱。 好在不算太迟,好在上天还给了彼此机会。他不能不心存感激。 这一晚宿在自己房间,好几天未好好洗澡,年念洗了足足半小时才出来,发上还滴水,说自己找不到吹风机。 付鲸梦把人抓过来摁在椅子上吹头发,指尖湿漉漉的发丝,在热风之下变得逐渐缠绵柔软,和煦的风将洗发露的香气蒸腾起来,是栀子花的香味。 “晚饭吃饱了吗?” 年念点头,下颌抬起的一瞬,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不能更饱了。”年念将付鲸梦没握着吹风机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你摸摸,滚圆的,” 指腹游移,睡衣下的皮肤饱胀,柔软温暖,像一个小火炉。 “倒是哥哥你,吃得不多吧。”年念急不可耐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指随便梳了两下半干的栗色头发,呆毛支棱着,额发凌乱,“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付鲸梦要拦他再吹一会。 “差不多干了。”年念转身走到衣架边,在自己刚刚穿的裤子口袋里掏,他咬着下唇眼珠骨碌碌转,让付鲸梦觉得那个口袋并不普通,更像是机器猫的口袋。 听到钥匙、手机碰撞出的脆响,他的手飞快地掏出来,掌心里躺着一捧白莹莹的开心果。 付鲸梦认出这是楼下客厅干果盘里的,哑然失笑。 “之前好像没吃过,这个真的很好吃,一旦吃了根本停不下来。” “怪我。”付鲸梦想了想,似乎确实没有给他买过开心果,“带你吃的好东西还不够多。” “以后要带你去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他走近一步,却没有要伸手接的意思。 年念问:“哥哥不吃吗?” “不吃。” “那你没吃饱怎么办?” 付鲸梦将对方温热的身体搂进怀里,按住后脑,鼻尖蹭着鼻尖,呢喃着给他显而易见的答案:“吃你。” 情侣之间水到渠成的默契使然,手掌下意识合紧,开心果被手指覆住,年念闭上眼,一个轻轻柔柔的吻落下来。 这个吻不同以往,不带太多欲念,只传递一种心安的情绪,像是彼此安慰。 “爸妈接受我做音乐这件事了。”付鲸梦微微离开年念淡粉色的唇,又啄一下,说出口的时候还有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年念的出现也是不真实的,他带来的爱,带来的暖,在他的世界里一往无前地破冰,让他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一切。 “他们还让我有时间多带你回家。” “他们接受我了,对不对?”年念抬头,额发扎得眼皮跳,被付鲸梦撩开,露出的一双澄澈眼眸溢满期待。 付鲸梦给予他肯定的答复:“你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真好。”年念吁出一口气,将这几天的忐忑都呼尽了。这幢房子里有太多他喜欢的圆满。 “嗯,真好。” 开春后付鲸梦在医生的指导下彻底停了药,继而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前一年卖的几首歌陆续发歌,反响很大,他在业内更是声名大噪,工作比年前多了不少,经常在外地飞。 行程不满的时候,他会带着年念一起,两人顺便在外地尝一尝美食,可当行程很满的时候,就不太方便带人。 这一次付鲸梦出差去国外,倒时差不说,还几乎一天换一个地方,年念留在家没跟去,约定好实在太想念的话,就给付鲸梦拨视频电话。 年念算好对方那边大概是晚上十点钟,应当是没有工作了,这才打电话过去。第一遍响了很久没人接,拨到第二遍付鲸梦才接起来。 视频由暗转亮,年念俯卧在床上,看付鲸梦皮肤上沾着水珠,下身只围了一条浴巾的样子。 “到底是国外的小野猫更性感?”年念鼓着腮佯装气他这么久才接通。 “月亮是国内的圆,猫还是家养的香。”付鲸梦低低地笑,声音有点疲惫:“刚刚洗澡,没接到。” “好吧。”年念翻了个身,“原谅哥哥啦。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还行,这几天稍微有些降温。” “我这几天总觉得很热。”年念抱怨道,被褥缠在身上,被他嫌弃地抛开。 付鲸梦打开APP看了下国内的天气,跟他出国前似乎变化不大。正是气候最好的初春,柳叶都刚发芽,又能热到哪里去呢。 “是不是发烧了?”付鲸梦凑近屏幕,镜头从上到下晃了一下,“药箱能找到吧?电视柜底下,你找温度计出来……” “没有,不是发烧,但就是……”年念在镜头摇晃的一瞬觑见付鲸梦结实的麦色小腹,再往下隐没在浴巾里,有隐约起伏的轮廓。 年念无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唇。 更热了。 -- 第66页 第47章 特殊时期 ========================= 年念难耐地哼了一声,撒手将手机扔到一边。 “怎么了?”付鲸梦离镜头更近,低沉微哑的声音从听筒处传过来,带着让人颤栗的暖。 “有点难受。”年念艰难地说,“我好想你。” 画面歪斜,付鲸梦从余下的部分,于一片褶皱起伏、混乱不堪的湖蓝色背景里,看到年念绯红如海棠般的耳廓和侧脸。 口干,像沙上的鱼,极度渴慕水。付鲸梦亦在床上靠下来,下身的浴巾愈发凌乱,仅能遮住一隅。 “乖,我帮你。闭上眼。” “照我说的做。” 付鲸梦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他重回他的怀抱,被拥紧,被覆盖。 年念环抱自己,在剧烈的喘息声中,依稀听到听筒另一边,付鲸梦同样沉重的呼吸声。 不必真实相拥,也能获得美妙的体验。小猫咪食髓知味,晚上总要缠着付鲸梦电话里玩一会。 可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又腻了,没有爱人的温度,那些动作不过是煽风点火,第二日更盛的空虚注定要反咬一口,叫小猫咪无处发泄。 在暴风吸入第五个罐头之后,躁动的小猫咪咬破了家里的沙发,顺便蹿上窗台挠花了纱窗,到了下午,又不小心勾断了付鲸梦的吉他弦。 晚上打视频电话的时候,画面一亮,付鲸梦就发现年念眼圈是红的。还没等他问,年念就低着头将吉他抱起来,在镜头前向他展示断成两截的琴弦。 “对不起,哥哥。”年念嗫嚅道,脸上是随时要哭出来的神情。他知道付鲸梦宝贝他的琴,跟音乐相关的他平常拿起来都小心翼翼,“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它是你的宝贝。” “我这些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年念垂头丧气,他很想在哥哥忙的时候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小猫咪,他本来计划这些天好好锻炼身体,学几道新鲜的菜式,读一读自己喜欢的书,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不叫付鲸梦休息的时候还要挂心他。可是这几天的情况完全没有向他规划的方向发展,他觉得自己很叫人厌烦。 付鲸梦又跟着镜头“参观”了小猫咪破坏过的沙发和倒霉的纱窗,看着几乎将脸埋到被子里乖乖等待挨骂的小猫咪忍俊不禁。 “对我来说,你才是最宝贝的。” 听付鲸梦这样说,年念抬起头。 “弦可以再换,沙发和纱窗可以修,都不要紧。”付鲸梦很想立刻穿到年念身边,给他一个足以安慰他的熨帖拥抱,揉揉他的脑袋告诉他没关系,可惜他们现下相隔万里终究是不能。 他只能把声音软下来,再软下来一些,不叫年念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而且你只是发情期到了。”付鲸梦将电脑转过去,叫他看得清上面的百科词条,“成年的猫咪到了春天多半会如此,年念你真的不用太紧张。” “也怪我。”付鲸梦说,“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应该在家陪你的。” 年念仔仔细细读完,这才有些恍然,其实他大抵也是知道的,只是没往那方面去想,倒叫爱侣先点出来,现在细思,之前的“贪得无厌”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年念摇头:“这怎么能怪你呢,反倒是我,总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你,影响你工作了。” “我喜欢你分享给我的一切。早上煎的心形鸡蛋,新尝试的好吃的罐头,还有楼下刚开的小花,小区池塘蓄了水,养了金鱼,这些小事我都很喜欢。” “我也喜欢被你需要。” “白天,夜晚,都被你需要。” “我会尽快赶回来。”付鲸梦说,“等我。” 事实证明,白天、夜晚都被需要这件事,说得还是草率了。 还不至于扶着腰,但付鲸梦确实已经有一天没有下床了。 本来计划一个月的工作,付鲸梦紧赶慢赶在第二十天时回了国,他是悄悄回的,想给年念一个惊喜,到家的时候是清晨,拿钥匙轻手轻脚开了门,窗帘半掩,年念还未醒,四仰八叉地在床上睡着。 很奇妙的是,他一向睡相恣意,可这五官和手脚搭配在一起,却又看起来很乖,并不让人觉得不雅,反倒可爱。 衣领睡得歪斜,露出一半圆润凸起的锁骨,怀里抱着付鲸梦的枕头,四周用付鲸梦的衣服筑起一个巢,想来上面有自己的味道,付鲸梦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扔下行李脱下外套,将自己的枕头替出来,挤进年念的怀抱。 年念醒得突然,一时间还以为在做梦,直到付鲸梦吻他的额头,说了一句“我回来了”,他才整个贴上去,紧紧环住了付鲸梦的脖颈。 “想我吗?”付鲸梦笑,怀抱里满当当的,手掌顺着脊线轻抚。 “小猫咪从来不会说想主人。”年念将脸埋在付鲸梦的颈项里深吸了一口气,敏感地分辨出风尘仆仆的气息,还有他从异国他乡撷回来的郁金香的一缕淡香。 他心疼他赶着回家,闷声闷气、软软糯糯地答,“但它会在主人的气味里睡觉。” “还会用鼻子蹭主人的鼻子。”他说着抬起下颌,以温热的鼻尖磨蹭付鲸梦的鼻尖。 “假如有以上行为的话,就说明……”年念拉开一些距离,用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付鲸梦,“你的小猫咪忠诚于你,也爱极了你。” -- 第67页 四目相视,万千情意,难言语,道不尽。 第48章 交给哥哥 ========================= 两个人缠绵悱恻地接吻,要更深入一步的时候,年念红着脸推开他:“哥哥,你等我一下。” 付鲸梦愕然地看年念跳下床,从衣柜里翻出一个包裹,跑到卫生间里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人还没有从里面出来,付鲸梦有些担心,走到门口,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他敲了敲门:“年念?” “等……再等一下。”年念的声音从里面闷闷地传出来,惊慌失措得厉害,“就一下。” 这一回过了一分钟,门咔哒一声开了。但只打开一小半,年念的头先露出来,白色的猫耳中间戴着一对黑色的小恶魔角。 付鲸梦瞳孔微微放大了,下一刻门彻底洞开,年念垂着眼睑走出来,通身竟穿着黑色的连体衣,布料很薄,几乎能看得清下面掩盖的粉色皮肤,前面的衣领开叉很低,能看到浅浅的胸线。 年念脸耳垂都红得似霞,扭了半天脚尖才走过来,鼓起勇气问付鲸梦:“好看吗?” 付鲸梦愣怔,根本移不开目光:“这是……” “我前两天收拾衣柜,发现你从老房子那把之前齐橙给我的……衣服都拿过来了,我想,哥哥大概是很喜欢我穿这些。” 谁会不喜欢呢。纯真天使般的容颜,搭配暗黑系的网纱和小恶魔的角。 年念转过身,将栗色的发拨一拨,从脖颈下露出一条银色的拉链,他牵着付鲸梦的手放到拉链上。 “从这里,拉下去。”年念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整件衣服就会打开。” 像蜕壳的蝉,衣服落下去,会露出里面新鲜赤裸的身体。 “这具身体。”年念说,“全交给哥哥。” 就因为这一句话,除了吃饭,他们一整天都没有下床。 到第二日,付鲸梦躺在床上疲惫地放空的时候,才恍然当初宠物医院的医生所说的“到明年春天,你恐怕招架不住”这句话的深意。 到了晌午,春光无限,年念心情大好,在厨房兴冲冲地做午饭。付鲸梦打开电脑,查一查工作邮件。 忽然目光落到一封新邮件上,来自Lion音乐管识君。 恰巧手机响,付鲸梦接起来,是费南。 没有太多寒暄客套,咋咋呼呼地直奔主题。 “Lion想签你!” 付鲸梦的鼠标还停在这封邮件上:“我看到了,他给我发了邮件。” “嚯,这老贼。”费南痛骂,“我还以为他们倒规矩,知道先找我接洽,没想到同时还给你发了信。” 这封邮件不长,付鲸梦反复读了多遍。他没想到Lion这么快竟真的正式抛来橄榄枝,说不激动是假,心脏跃动地厉害。 “你怎么打算?”费南问,“我觉得挺好的一个机会,不用考虑我这边。” 付鲸梦沉默片刻,坦言道:“我应该会接受。” “那就好,我生怕你顾虑我,倒让我不自在了。”费南爽朗地笑起来,“恭喜你。” “谢谢。”付鲸梦说得诚恳,这是他在谷底相携而上的挚友。 “在你离开前,我想代表创博再送你一份大礼。”费南收了笑,话筒传过来的声音罕见得郑重。 “我想给鲸一个舞台。” “让鲸再唱一回。” -------------------- #付鲸梦,不行 快收尾了宝儿们!! 第49章 我有猫了 ========================= 这个提议自然让付鲸梦心动,这是他多年的梦想,但且不说一场演唱会成本高昂,大张和陈柯愿不愿意重登舞台也是一个问题,再加上李思铭的缺席,老粉丝还买不买账,会不会引起反向的舆论,这都是问题。 他本以为费南会知难而退,他也没抱太多希望,却没想到费南说干就干,竟真的风风火火办了个八九不离十。不仅花重金租下了海河市体育馆,还成功谈妥了陈柯与大张,事实上,他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非常亢奋,早已跃跃欲试地在家做起“康复”训练。 与Lion的合约已经签下,付鲸梦对着签好的合同发了一会呆,过往的一切如流水般潺潺而过,他想起质问他“你配吗”的苏琼,想起说他“什么也改变不了”的李思铭,想起痛斥过他的付岑,时至今日,他有伯乐、有挚友、有家人、有爱人。 胸怀满溢,繁花似锦。 他到底还是改变了一些事情,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 他如约打开摄像头,开始他以创博付鲸梦的身份做的最后一场直播。 因为有提前预告,大量的粉丝涌进来,要听他即将公布的重磅消息。 “今天有一个消息想跟大家分享。”付鲸梦面对镜头,“我即将签约Lion音乐,可能要离开这个平台一段时间。” 这句话刚一说完,评论就疯狂地刷了起来,哀嚎的哀嚎,兴奋的兴奋,纷纷表达自己的惊喜与不舍。 付鲸梦继续说道:“我觉得Lion会是一个很好的平台,能够满足我真正做音乐的心愿,也希望能够做出更好的歌回馈给大家,所以非常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 评论里很多见证付鲸梦一路走来的老粉,都感慨不已。 「付老师,加油啊!」 「恭喜恭喜!」 「我本来就觉得这里庙小,付老师迟早要回音乐圈。」 -- 第68页 「泪目了!有一种养成的快乐!」 “我从鲸乐队到街头歌手,再到现在,这些经历我并不讳言,但我相信给很多支持相信我的朋友带来了很多困扰,你们可能被身边的人质疑,也可能为一些言论愤怒。我很想在离开这个平台前,再为大家做一件事表达我心底的感谢。” “5月16日,海河市体育馆,鲸乐队的最后一场演出,献给你们。” 评论瞬间炸裂,打赏的火箭直蹿天际,让平台的服务器倍感压力。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还能再听鲸乐队的演唱,“啊啊啊”“天呐”“期待”“太惊喜了!!”各式各样的评论刷爆了屏幕。 很快有人刷起当年鲸乐队的应援标语。 混乱的评论渐渐统一,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都齐齐刷着同一句话—— 「鲸梦不止,万籁铭心。」 似万千流星,照亮付鲸梦的眼眸,一时分辨不清那是屏幕的微亮还是激动的泪光。 “谢谢。”付鲸梦有些哽咽,“谢谢大家。” 一只白猫蹿进付鲸梦的怀里,用爪上柔软的肉垫,轻触付鲸梦的脸颊。 “哦对了。”付鲸梦收敛泪意,噙着微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他将年念从自己的腿上提起来,撑住腋下托举着展示在镜头前面,年念身体悬空,因重力自然地伸展开,毛绒绒的尾巴害羞地向内竖起遮住屁屁。 “我有猫了。” 突如其来的操作让年念不知所措地呆呆望向镜头,宝石蓝的瞳仁澈亮。 第50章 久别重逢 ========================= 很快有人发现这就是最早在市中心陪付鲸梦唱歌的那只小白猫。 付鲸梦笑,将猫猫形态的年念重新抱回到怀里,揉它柔软的脑壳:“对,就是它。” “说起来,它真的陪我度过了一段非常艰难的时光。” “所以,我想给它一个家,从今以后,我们在一起生活。” “我会很爱很爱它。”付鲸梦在数十万观众的见证下,郑重说出自己的诺言,“不离不弃,死生如一。” 没有人感到对一只豢养的小猫咪做出这样的承诺过于奇怪,因为这只小白猫扭头望向付鲸梦的眼神,竟也是充满依恋和爱慕。 他们就像是被命运捆绑的天作之合,又像是两个严丝合缝的齿轮,彼此成全,无法分割。 5月12日,机场。 付鲸梦终于接到久别重逢的挚友,之前的忐忑显得多余,彼此拥抱之后大家熟稔地寒暄,好像不过是刚各自回去过了个春节。 只不过大张带着妻子孩子,陈柯却是一个人来。 年念帮着接行李,不时逗人类幼崽玩。大张的孩子小名南瓜,刚两岁的小男孩,话还说得囫囵,皮肤生得很好,奶白奶白的,胳膊像截莲藕,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路盯着年念,过了一会,吮着指尖奶声奶气地喊:“哥哥,你真好看。” “完了,差辈分了。”大张乐不可支地用胳膊肘捅付鲸梦,“啧啧,老牛吃嫩草的下场。” 刚刚好不容易支使小孩儿喊了付鲸梦一声“叔叔”,这会却无师自通叫年念“哥哥”。 年念样貌显小,但到底也有将近二十的年龄差,更何况跟付鲸梦是一对,也不好意思觍着脸应下“哥哥”的称呼,只好低头耐心教:“我是叔叔。” 南瓜愣愣地看着他:“是哥哥,是哥哥。” 一时半会纠正不过来,年念无可奈何地捏他胖嘟嘟的小脸。 “你倒有孩子缘。”大张撇下没啥情绪变化的付鲸梦,重新找到有趣的目标,他笑着搂过年念的脖颈,虎背熊腰地将纤细的年念遮住一半,“付怎么样?是不是个好男人?” 年念有点儿脸热,支吾着:“……他很好。” “是吧!”大张砸了一下他的肩,“付鲸梦这个人,好得不能再好了。” 付鲸梦也不跟他贫嘴,故意落在后面跟陈柯并排,悄声问:“你爱人呢?怎么没一起来?” 陈柯双手插在裤兜里,耸耸肩:“她不太理解,这把年纪还要玩音乐这种事。” 付鲸梦露出抱歉的神情,感觉是自己为他带去了困扰。 “不过没事。”陈柯拍拍他的后背,笃定地说,“我是肯定要来的。我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恰是夕阳西下,一行人披着一身绚烂晚霞上车,本以为要开到酒店饭馆,却一路开出了市区,停下车,才发现开到了以前住的老屋。 年念下车拉开车门,费南和曹洛洛从院里迎出来打招呼。 “辛苦了辛苦了,晚饭准备了火锅,大家别嫌弃!” 院里葡萄藤发了新叶,绿油油地披挂着,藤架下摆一张大桌,上面放置电磁炉,咕嘟咕嘟煨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一半红油一半菌汤。鲜红的肥牛片,毛肚最新鲜,红薯片和山药片浸在水里,水灵灵的白菜和豌豆尖,还有一钵竹荪和白玉菇。 “还有菜,摆不下了,一会再替上来。”费南张罗道。 春夜温柔,星月朦胧,连风都是恰到好处的安逸,有小虫低吟,被笑闹声冲淡了。 大张的大肚腩这些年又大一圈,望着啤酒馋得厉害,好不容易经媳妇批准,痛饮一口,四肢百骸都舒坦了,懒洋洋瘫在椅子里回味,南瓜躺在他的肚皮上,随着呼吸起伏,全当海盗船玩。 -- 第69页 过了一会,年念拿刚削好的苹果喂他,南瓜吃美了就笑,笑声铃铛似的清脆,眼睛眯得几乎不见,憨憨地往年念腿上爬,过来示好。 小手小脚都软得很,年念又新奇又喜欢,把南瓜抱在怀里,揉他的小肚皮,把他挠得咯咯笑。一向是别人把年念当宠物,这一回他倒享受到了玩人类幼崽的快乐。 他眼睛亮亮的,抬眼时看见付鲸梦跟陈柯碰杯,两个人说起大张打鼓的姿势又忍不住朗声笑,他真的很少见到付鲸梦笑得这么开怀,这么轻松。生活的沉重悉数卸下,怀一颗赤子心,付鲸梦只是付鲸梦。 到半夜,杯盘狼藉,冷炙换下,端上果碟,桌子搬下去。付鲸梦取了吉他过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唱歌,从李志唱到五条人,每个人的眼睛都很亮,大张的媳妇竟然也唱得不错,给大家献上一首曹方的《最小的海》—— “无论走了多远无论分开多久时间 无论地球在变无论风景多扎眼 无论世界尽头无论你身上什么行头 无论沉默寡言也对你坚定不移 你最可贵无论如何” 声音轻轻的,像朵被太阳烤得蓬松的云,漫无边际的周游,他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自由无迹。 年念跟着节拍轻轻摇摆,眼底炽热,自然而然地握紧了身侧爱人的手。 最后大家一起合唱《鲸》,夜好深,深得只剩下院里悬吊的白炽灯还亮,大家唱得轻,却整齐。 生来自由,天性浪漫的人们,终于重回这片海。 陈柯的眼先湿了,然后是大张,付鲸梦投入地拨动琴弦,合闭双目,只有年念看清他颤动的眼皮,他哭了。 第51章 最后的演唱会(上) =================================== 经过三天的现场彩排,一转眼来到正式登台的5月16日当天。 演唱会的票是早已卖光了的,本来只是怀怀旧,再加之李思铭的影响,费南没有想到会如此畅销。 齐橙率其他几个化妆师在给演出人员化妆,大张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几年没注意保养,我这老脸是不是让你们难办了?” “就付老师那愁眉苦脸我都能给化成喜上眉梢、春风得意。”齐橙转了一下指缝中夹着的化妆刷,“您这种生活如意、红光满面的,可是最好化不过,稍微遮一遮瑕,就能登台。” 付鲸梦拉开帘子,从换衣间出来:“我有这么苦大仇深?” “现在好多了。”齐橙也不尴尬,胳膊肘搡了一下年念,“爱情滋润得好。” 年念正直勾勾看着身着演出服的付鲸梦,他今天穿一件极具设计感的白色暗纹衬衫,挺括有型,襟前的花边又在英挺以外增加了浪漫柔软的色彩。衬衫底部一半被扎进去,腰线勾勒得很完美,有一种法式的慵懒感。新做的头发,蓬松地覆盖住额头,显得整个人俊逸又干净。 这件衣服本来是前几天就到了,也试过装,但当时付鲸梦故意瞒着年念,没叫他看见。 “发什么呆?” 手在年念眼前晃了晃,才叫他回过神。 “哥哥,这一身好衬你。”年念说,他缓慢地眨了下眼,说完又记起大庭广众,是不该忙不迭说出心里话的,热度在耳垂上燎原。 付鲸梦揉揉年念柔软的发,凑近他的耳廓:“你喜欢就好。” 他手指捏住年念发烫的耳垂,轻轻捻了一下:“今晚的歌,全部献给你。” 年念惊讶地抬头,眼底亮得如夏夜星辰。 “兄弟,说什么悄悄话,不说给我们听听?”陈柯走过来拿水喝,笑呵呵地打趣。 “哪能说给你听。”大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齐橙给画眼妆,嘴上还不忘贫,“和人家睡一个床的又不是你。” “草。”陈柯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骂了一句,“我一会开两倍速,累死你。” 大张吓得屁滚尿流:“我错了,哥,现在手速不行了。” “准备得怎么样了?”费南推门进来,看起来有点紧张,“曹洛洛说外面快坐满了。” “差不多了。”齐橙说,“再给我五分钟。” 费南抬起手腕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登台。” 时隔多年再登台,说不紧张是假的,付鲸梦对上陈柯和大张的眼睛,每个人都收敛笑意,眼里几乎都是一样的情绪,期待、渴望,但又担心将一切搞砸。就像是做一场梦,梦太美,怕醒不过来,又怕醒过来一无所有。 三个人互相揽住肩膀围在一起打气,这是以前鲸乐队上台前一定会进行的仪式。付鲸梦攥紧汗涔涔的掌心,说道:“音乐是我们的老朋友,不会辜负我们。” 久违的,失意的,真诚的,炽烈的,音乐永不辜负。 音乐声响起来。 年念坐在台下看台上,付鲸梦有点紧张。特别熟悉的人会发现,他的咬肌是紧绷的。他先深呼吸,垂眸笑一笑,同大家打招呼,然后抬起手腕一圈一圈往上卷衣袖,这是他开场表演前的标志,小臂上的肌肉刚露出一半,已经引得满场尖叫。 年念的心脏跟着激烈地跳,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应援牌,连接鼓动成一片潮湿汹涌壮阔的海洋。 付鲸梦拨一拨吉他,音符珠串一般清脆滚落。开场是一首节奏较快的新歌,一唱开台上的三人似乎都忘记了紧张,忘情地沉浸到音乐里,跟随鼓点律动,付鲸梦踏着拍子,合目唱: -- 第70页 “你是我跋涉三千里的理想 是画廊 高悬斜曳折枝花 你是我平凡又不凡的渴望 是临火 奋不顾身的刹那。” 年念看见付鲸梦忽然睁开眼,朝他遥遥看过来。 那目光如炬如火,瞬间将年念照亮了,他在那一刻清楚地知道,他的余生,将甘愿为这目光所捕获,他们将成为浩瀚人海中,彼此独一无二的理想,乐此不疲的渴望。 副歌一出来,场子立刻被点燃,歌声盘旋,如白鸽一般飞出体育场。 年念正听得入神,费南在身边忽然小声说了一句:“坏了。”曹洛洛的神情也立刻跟着紧张起来。 年念侧首:“怎么了?” “大张的耳麦掉了。” -------------------- 明天完结 第52章 最后的演唱会(下) =================================== 鼓手因为动作比较激烈,耳麦没有别紧的话,是非常容易掉的。 陈柯先注意到这件事,加上漏进了几个鼓点,他朝大张看过去。 大张一手一个鼓槌正在敲,腾不出手戴回自己的耳麦。 陈柯反应很快,一边弹贝斯一边朝付鲸梦那边走,佯装走位要和付鲸梦换位置,付鲸梦看了他一眼,又侧首瞥了一眼大张。 三个人对过眼神,3、2、1。 所有的乐器忽然都停下,只剩下付鲸梦的清唱,浮华洗尽,纯净而又沙哑,将结尾几句淡淡的哀愁演唱得淋漓尽致。 在如雷的掌声、口哨与尖叫中,大张淡定地重新别好了耳麦。 这种默契只存在于多年的同伴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矣。 一曲唱罢,费南似重回少年时,心潮澎湃,站起身鼓掌呐喊,掌心拍得通红。 为音乐至死方休,为友谊地久天长。 最后一首歌是《鲸》,其实三人犹豫很久,这首歌是作为开场,还是收束,最终他们决定,从哪里开始,也从哪里结束。 灯光变成清澈的蔚蓝色,付鲸梦弹起他最熟悉的一首歌,在最难最难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将它贩卖。它是他们的起点,是梦想开始的地方,他们因此爱着彼此,也为人所爱,它更是他们自由的宣言: “我生来自由,天性浪漫。 我曾困守笼中,羽毛凋零。 我还是想做一只琼海鲸。 生于海里,死于海底。” 副歌响起,现场所有的粉丝都蓄着泪水跟唱,歌声整齐划一,响彻墨色的夜空,与熠熠星光作伴。 深蓝色的应援牌齐齐高举,如海浪一般涌来荡去。付鲸梦激动地眼底含泪,搂着大张和陈柯,三个人肩并肩不停地深深鞠躬,感谢包容他们的浩瀚海洋,向自由与爱致敬。 这一刻,促烈的呼吸是丰韵的,它不仅仅只是活着的证明,它本身还有意义。 “音乐多么伟大。”费南感叹,他的脸颊滚烫。 年念眨了眨湿润的眼睫,好让眼底熠熠生辉的付鲸梦更清楚些:“嗯。伟大的音乐。” 它将世界上不同性别、不同语言、不同生活的人以相同的情绪粘连在一起,他们彼此拯救,彼此相惜,彼此共鸣,像是一架钢琴上不同的琴键,吉他上不同的琴弦,他们交相呼应,互相成全,构成完美的乐章。 这不只是鲸乐队的演唱会,这是所有人的演唱会。 再热烈的相聚总有落幕时,一曲作罢,两轮安可,演唱会终于散场。 人去场空,空荡的寥落不是寥落,是余韵,在每个人的心头不朽震荡。 彼时他们还不知道,第二天的媒体将会以“无与伦比”四个字献给这场演唱会,他们在头版极力按捺住激动的口吻诉说这场演唱会的精彩绝伦——“尽管5月只是今年的开始,我们却已经看到今年最好的一场演唱会,可预期的是,往后将没有任何一场演唱会可以出其右。这是一场伟大的落幕,一段震撼人心的自由颂歌,也是付鲸梦音乐生涯再次展开令人惊叹的开端。” 繁华落尽,大张抱着南瓜,牵着爱妻,登机前,他拥抱了付鲸梦。 “谢谢你帮我们圆梦。”他把怀里要往外蹿的南瓜往回掂了掂,牢牢抱紧了,“老实说,你拖着我们这群兄弟往前走已经够久,你没有亏欠我们任何。” “往后,是各有各的生活。” 陈柯跟着点点头,他刚刚接过电话,是他的爱人催促他回家。他深吸一口气,最后拍拍付鲸梦的肩膀,说了一句:“音乐不是我的唯一,但它是你的,你何其有幸。” 是啊,何其有幸。 他选择音乐,音乐也没有辜负他,这一场双向奔赴,只有他守到了。 相隔人海,付鲸梦遥望着二人的背影,他知道,漫长的人生,他们总会再次相遇。 回程的路上,年念挽着付鲸梦的手,夏日初见端倪,绿油油的叶片上光斑在跳舞,枝头的粉白色花朵摇曳,白云漂浮,暖风盈盈。 年念步履也跟着轻快,紧追了几步,跃到付鲸梦的身前,倒着走和他说话。 “这么开心?”付鲸梦笑他,“别一会乐极生悲摔一跤。” 心情大好的年念手揣在口袋里,浑不在意:“哥哥,我没想过,会像今天这样。” “像今天哪样?” “能看到哥哥自由自在的,唱想唱的歌,开演唱会,做自己喜欢的事,总之是生活充满希望的样子。” -- 第71页 “这些坎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难以跨越,是不是?”年念说。 付鲸梦说:“你陪我一起,所以才没有那么难。” 年念眨了眨眼:“你知道吗,一开始,我跟哥哥在一起的每一天,最害怕的事就是哥哥会死掉。” “我怕你出门唱歌,然后一去不复返,怕你出车祸,或者从楼上掉下来……” 他忽然顿住,付鲸梦若有所思地站住了:“第一次见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在天台上……做的事……” “嗯。”年念盯着脚尖,恨自己失言,他本来不想提起这件事的,既唤起付鲸梦不愉快的回忆,又让他难堪,如果可以,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提:“其实,那天我跟着你到了天台……” 他们初遇的那一天,付鲸梦其实是想死的。 猫猫形态的年念,从付鲸梦出门没多久就跟上了他。原本它以为这个唱歌很好听的哥哥又要出门去唱歌,他想听歌,就亦步亦趋地跟了一路,没想到爬了良久的台阶,最后跟到了一个很高的天台上。 它瞳孔放大,讶异地看见付鲸梦双脚跨过栏杆,坐在生锈的栏杆顶端,两只脚半搭在延伸出去的水泥平台的边沿。 它不知道该不该冲过去,又怕自己突然出现吓到付鲸梦反而增加了危险。 此时,一阵大风袭过,将付鲸梦的衣服吹得鼓起,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悬在那里,他伸展双臂,像一只腾空欲飞的鸟。 它听到他面对一览无余而又广袤灰蔼的城市,一字一句地说话,是万念俱灰的遗言,也是百折不挠的宣言。 他说一句,年念跟着在胸腔里复诵一句。 “我生来自由。” ——“我生来自由。” “天性浪漫。” ——“天性浪漫。” “不做锦笼鸟。” ——“不做锦笼鸟。” “惟做琼海鲸。” ——“惟做琼海鲸。” 这一刻,他是一个伟大的诗人,一个孤独又孤傲的灵魂。他生命的最终章狠狠地袭进了年念的心脏。 它屏住了呼吸。 “幸好,幸好,最后你放弃了。”年念说,“然后我就一路跟着你,我看卫生间没有别人,就想着变成人形陪着你,或许你就不想死了。” 付鲸梦瞬间理解了除夕那天,年念说“我们彼此需要”时的欲言又止。 他确实没有想到,并不是他一时的收留善举得到了年念的回报,而是从最一开始,年念就是打定主意要拯救他的。为了拯救他,他安排了一场猝不及防的相遇,给予他温柔笃定的陪伴。 “不过我很忐忑的。”年念嗫嚅着说道,“我害怕哥哥会不喜欢我。” “我担心自己不好看。” 付鲸梦哑然失笑,将年念牵到身侧来,揽在怀里并排走。 “你不好看的话,请问我在《山海经》第几页?” “《山海经》是什么?” “一本写了很多上古鬼怪神兽的书。” “里面有你吗?”年念狐疑地说,“如果有的话,我可以买来看看。” “没有。”付鲸梦哭笑不得,“随口一说。” “那……书里有猫吗?” 淡粉色的嘴唇开开合合,年念还在碎碎念地计算:“我们猫猫也是祖祖辈辈很多年的,上古时代,应该有吧……” 付鲸梦忽然站定了,揉年念栗色的柔软的发,四目相对,年念下意识噤了声。 “谢谢你。”付鲸梦说道。 谢谢相遇,谢谢相伴,谢谢你的不离不弃,也谢谢你的傻里傻气。 “别管《山海经》了,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车水马龙的街头,花枝招展的世间,年念仰起头,乖巧地闭上眼。 这个盛夏,有人发现,在音乐平台上,鲸乐队的简介这样写着—— 贝斯手宠妻无度,吉他手撸猫单飞,鼓手全能奶爸,江湖再见。 —END— -------------------- 付鲸梦身上其实有我自己的私心,他有为了自由放弃一切的勇气,而最后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在我笔下,我也不希望小猫咪只是可爱而已,年念看似不谙世事,但他有自己的处世逻辑,简单直球,较之想法比较复杂的付鲸梦,有时候恰好能解决他的困境。所以他们如此契合,天生一对。 付鲸梦去天台究竟做什么,这个伏笔也是从头埋到最后一章,其实这一幕是我想写这篇的初心,一只小猫看到一个想要自杀的人类,他们一字一句的说着共同的宣言,在一个宏大的城市里,渺小又伟大。 借此书,希望每一个当下处于困苦或抑郁的读者,能够从这里获得治愈的力量。愿不孤独的瞬间,降临你我。 番外随缘,求个关注。 祝今夜安眠,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