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空巷》 第1页 《灰色空巷》作者:独孤扳鸭【完结+番外】 噢,该死,这个男人竟如此的甜美 ——他总像一部默片剪影中某条不起眼的灰色空巷,充斥着幽长静谧的冷调与断壁残垣的荒凉。 落魄双性攻×沉稳闷骚老男人受 一句话简介:虽然他是总受体质可我偏要让他当攻【狗头】 避雷: #非双c,年龄差十二岁,年下 #非甜文,有狗血 #攻前期的形容有点营养不良,其本性偏于凉薄,背景一个大写的惨字,受前期风流浪荡,遇到攻之前都是做1,两个人的性格都不完美 #文案修改过,但内里人设不变,如有接受不了的请不要勉强自己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系青,陆明州 ┃ 配角:雪松,林觅知等 ┃ 其它:康康预收快穿《对象总被虐文套路怎么办》 一句话简介:噢,该死,这个男人竟如此的甜美 立意:发现身边的美,珍惜眼前人 第1章 拖拉机 一瞬间的刺痛,手被刮破了。 裴系青低头看着手掌上那一道长长的血线,很快血迹就开始蔓延开来,他放下手里的砍刀,在原地蹲了一会儿。 一道不知名的鸟叫响彻山林,长久的鸣叫着。裴系青嗅着脚下的泥土腥味,攥着自己受伤的左手,觉得有点麻烦。 他看了看自己摔破的衣角,从上面扯下来一块碎布,匆匆把左手卷起来,扛着今天收集的枯枝柴火向山下走去。 山下停着一辆拖拉机。 以前他还不会开这玩意儿,在怎么捯饬都始终不会然后被二叔刮了一巴掌之后,他就学会了。 裴系青把枯枝一捆捆的扔到车背上,伤口裂开,流出了更多的血,染红了碎布。 他没怎么在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到车头去,用最原始的方法启动这辆拖拉机。 哐哧哐哧哐哧。 家里不止这辆难开到已经快要报废的老式拖拉机,还有辆小货车,开出去拉东西的,但二叔嫌拉柴太脏,不让他开那辆。 裴系青仰头灌了一口自带水,在暮色中开着车走上大路。 这地儿一直挺偏僻的,他二堂叔有那么点儿生意头脑,但性子太懒,所以就这么穷苦潦倒的过了许多年,快三十四的年纪了终于娶到一个本地媳妇儿,日子这才渐渐的好起来,现在开起一个不温不火的小农庄,过得还算不错。 回家的途中路边满是田野乡村的风光,到处开着不知名的野花杂草,夕阳很红,整条不算宽的石子路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裴系青挺喜欢这种感觉的,这种散发着青草香与泥土腥的,旷野豁大的景色,与他十七岁之前的生活大相径庭。 他喜欢乡下,喜欢偏僻,喜欢漫无人烟的平野里填充着橘红色的暮色的光。 虽然这辆拖拉机有点太吵了,哐哧哐哧的很煞风景。 走了半路,还没那么快到达农庄。裴系青把车停在路边,往林子里走了一阵,随后揪出一把草叶带回来,用石头捣烂了敷在划破的手掌上面,被刺激得眉头直皱,止血。 他跳上车,车头冒出的黑气被风迎面吹来,那股呛人的机油味儿让他忍不住偏过身,恰巧看见后面经过的几辆SUV。应该是开了有一段路了,车身裹满了尘土,看上去灰扑扑的,开得不快。 裴系青收回目光,等几辆车过去。 陆明州正闭目养神,这车开了一天了,林觅知却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但他这个坐的人却着实感到不轻松。 头晕。 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林觅知来这劳什子鬼地方郊游放松,想到自己还要在荒郊野外里露营一宿,陆明州就觉得额头抽抽的跳着疼。 太他妈后悔了。 不就是输了一个球嘛?失了个手结果让自己跑这鬼地方来了。 陆明州按着额头,在车辆的又一个颠簸之下往驾驶位上的林觅知后脑勺抽了一下。 林家的大公子瞥一眼手机回过头,看起来有点儿委屈,“州哥,你打我干嘛?” 陆明州闭眼,忍住吐他一身的欲望:“开稳一点,你导出来的什么破路。” 林觅知看看手机导航,又摇头看了看路边,“可是就算不导,我们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啊。” “那你拿着个手机一路上瞅什么劲儿?”林觅知手机连着音响,那一连串的前方左转弯右转弯这一路听得他有些暴躁。 “哦,”林觅知摸摸后脑勺,“那我关了。” 平缓而机械的女声终于停下来,没了耳边堪称聒噪的声音,陆明州终于觉得好了一点。 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儿。 后面跟着的两辆车完全不像他们这辆的气氛这么低迷,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后方震天响的音乐和欢声笑语。陆明州觉得更不爽了,但他没说,往嘴里咬了一颗话梅,慢慢的嚼着,夹在唇齿间碾来碾去。 车跑了一阵,仿佛是在追逐着暮色,路边荒无人烟,全是低而平的草浪和田野,说实话,风景挺不错的,就是路边停着的一辆拖拉机有点煞风景…… 嗯……拖拉机? 驾驶座传来林觅知发出不太聪明的费解声音,“州哥,看到没,”他指了指远处:“那是那啥玩意儿?” -- 第2页 雪松支着下颌笑了一声,“这是乡下的东西,一辆很老式的拖拉机,用来拉东西的,你以前没见过吧?” 林觅知把车开过去许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几眼,嘴里发出一声感叹:“卧槽,这好他妈……酷炫啊…” 陆明州:“……” 车辆贴着路边慢慢驶过,陆明州百无聊赖的瞥去一眼,正巧见到个倒霉蛋儿往手上捯饬着什么。 第一眼,好怪,什么玩意儿,再看一眼。 第二眼,好黄,黄到发黑,什么玩意儿。 陆明州的视线猝不及防和倒霉蛋儿对上了一瞬。跟那身黑黄黑黄的糙皮相反,他意外对上了一双琉璃剔透的眼珠子,平静而麻木,像个对生活没有盼头的劳苦人民。 两辆车慢慢的相近,又慢慢的远离,车辆后方跟着的一辆路虎里传出一声悠长的调侃口哨,伴随着嘻嘻哈哈的笑声,陆明州的注意力被夺走,往同伴的车辆也瞥了一眼,但脑子里仍然映着那双漂亮眼珠,一时盘旋不去。 等他回过神来时,车已经慢慢走远了,拖拉机也被甩到了身后去,看不见了。 裴系青没怎么在意,把手掌处理好后绕到后方确认了一下柴火有没有被抛掉,见仍捆得好好的,他回到车头继续开着拖拉机慢慢的回去。 回到村子里已经将近十九点,裴系青把车子停在大院门口,到院子里去用水瓢从缸子里舀了一大瓢水,直接往嘴里送。 他渴得厉害,喝得也急,一个不慎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起来,响动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一个微胖的女人小碎步的走出来,手里拿着把蒲扇,“回来啦,”她声音偏尖,穿透力较强,说话的时候嗓门难免大了些,“柴火都收拾到了?先去歇歇再卸柴吧,你叔现在不在家,到外面打麻将去了。” 裴系青用膀边的领子擦了把汗,低声嗯了一下,右脸被蹭得微红,但是看不出来,他裹了一身灰尘,连着干好几天活的吃着灰,身上不可避免的脏了许多,整个人都灰扑扑的,整个人又黑又黄,还压抑。 裴系青找了把小凳子在藤架下面坐着,天气很热,汗液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婶婶从屋里拿了一片西瓜小心的塞给他,声音压低了:“天气太热了,吃点西瓜解解渴。” 裴系青咽了咽仍然干涩的喉咙,垂下眼睛:“不用了,婶儿,”他说:“留给嘉骏吧。” 二婶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快点接:“嘉骏吃的还不够多吗?” 这是裴嘉骏吃不下了才会给他的,但是如果裴三良在的话,他更不会去接这个西瓜。 用裴三良的话来说,他顾念着以前那一点点对堂哥残余的情分,能收留他就不错了,不可能会给他过什么好日子的。 裴系青确实很渴,但他并不想吃,只把那片西瓜接过来看了许久,才慢慢在上面咬出一小口齿痕,囫囵吞了下去。清甜的西瓜汁水润泽着喉咙往下滑,但他却觉得饿过头了的胃部一阵抽搐。 裴嘉骏从屋子里走出来,脖子上挂着一个耳机,那价格不便宜,被他贴着下巴很随意的挠着痒痒,问了一句:“妈,有没看到我包扔哪儿了吗?” 林春丽扇着蒲扇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乱扔扔哪儿了自己找,别一天天的找不到就问我,我也不知道你放哪儿。” 裴嘉骏的目光轻飘飘从裴系青身上掠了过去,露出一个莫名的笑,说不上敌意,但就是让人不舒服:“哥你回来了啊。” 他在家里从来不用干活,生活富裕起来了便养得细皮嫩□□红齿白的,和裴系青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裴系青嗯了一下,把西瓜吃完,不欲在院子里和他多待,站起来道:“婶儿,我去卸柴了。” “好,你自己小心点儿。” 裴系青推门而出。 裴嘉骏似乎想叫住他,然而还没开口裴系青的背影便消失在了门后,他撸了一把刚剪的头发,眼珠子转向被扔在垃圾桶里的瓜皮,嘴里说道:“妈,我去学校了。” “唉,”林春丽站起来,“你在学校跟朋友玩就别老是出去吃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你肠胃不好,”她去屋里收拾东西,“我给你带点东西去学校吃,出门的时候记得拿昂,自己家的吃着放心。” 裴嘉骏跟没听到一样,脸上带着一惯的笑直接出了门,“我不要,妈我出门了。” 林春丽拎着袋子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直叹气:“这小兔崽子。” 裴三良的农庄比村子偏僻不少,依着山,裴系青还要把车开出去许远才能看到一个竹制的牌匾,写着依山农庄,很朴实的名字,旁边挂着两个大灯笼,没点亮,显得黑黢黢的。 这两天农庄没什么客人,特别清冷,裴系青把车开到农庄后面的柴房里,戴上布手套开始卸柴火。天色很暗,他开着一盏小灯泡,散发出幽幽的暖黄色光芒,在一片虫鸣的静谧中慢慢的把柴火卸下来。 近几年都在干体力活,身体比以往结实了一点,不至于像以前一般落魄之时落得个人人可欺的地步。裴系青看着堆满的柴房,把门关上,收拾收拾擦了把汗,准备就在农庄里歇一晚。 农庄这边没客人时是半点人影都看不到的,裴三良没有生意时会回村里去,不在这边过夜。 那这里就会成为他一个人的静地。 裴系青偏头瞥了一眼夜色中沉默的深山,星空之下的远方闪烁着一点明灭星火,他摘下手套,转身走向农庄的院子里去。 -- 第3页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在这里祝小天使们一声晚来的新年快乐! 二堂叔这种农庄实际上是办不起来的 很多东西都有我胡诌的成分在里面,小可爱看到有迷惑的地方直接跳过不用考究哈 . 第2章 野营 陆明州和林觅知并排坐在草地上看着底下的青年们在山腰间撒着欢,踢了踢脚边的行礼。 陆明州:“你别告诉我你兴冲冲的把我带出来说要野营,结果自己却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林觅知畏畏缩缩的揪着脚边的草,一声不吭。 山腰下不知谁高声叫了一下,陆明州循声望去,底下的青年男女们打作一团,神色无忧,有攥着华而不实的编织遮阳帽往草丛里钻的,有穿着短裙拗着姿势站在石头边拍照的,还有手里握着烧烤叉在林子里胡乱击剑的,没一个上来帮忙。 陆明州额头青筋直跳。这些一看就是没怎么出来过的公子哥儿,说不定技能比他还不如,如果要依仗他们的帮忙不如自己动手。 他往林觅知屁股上踢了一脚,烦躁道:“起来干活儿。” 林觅知一溜烟儿站起来,“好嘞。” 从午后捯饬到傍晚,好不容易拾好柴架起了炉子,几人去研究帐篷该怎么搭起来,帐篷一抛即开,然而防风钉找了半天位置没钉好,在天黑前众人一起合力把帐篷都勉强搭起来,陆明州算是松了口气。 落日滑至地平线,堪堪留下一点余晖,那放置许久的烧烤炉终于被有模有样的摆弄了起来。 林觅知把便携保鲜箱抱出来,生起火堆将自己带来的碳往里扔,烧红了之后再夹进烤炉里摆好。 雪松将食物一个个穿进签子里,架在架子上面烤。雪兰坐在他旁边撕调料袋子,细长漂亮的十根手指上缀着美甲的碎钻,在火篝边一闪一闪的抓人眼球。 “姐,”雪松挪开快要被闪瞎的眼睛,“你要实在撕不开就放那儿吧,我来弄。” 雪兰直接用指甲戳开封口,倒进小碟子里递给他。雪松朝她竖了下大拇指,看见旁边陆明州准备站起来,“州哥,你去哪儿啊?” 陆明州拎着小铁锅,“找水,洗下锅。” “哦,那你小心点儿啊,这天太暗了,拿个手电吧。” 陆明州随手拎了一个手电,雪兰瞅了半晌,“我也去。” 雪松瞥她一眼:“你过去添乱吗?” 雪兰咬着嘴唇提起衣角,指着上面一块泥巴,“我找水洗洗衣服去。” 雪松用嘴咬开食品包装,含糊不清道:“去呗,小心蚊虫,喷点花露水,这地儿说不定还有蛇呢,你自己个儿注意着点。” 待雪兰真的提着裙角追过去,雪松摇摇头,“想一出是一出的,可又别添乱。” 要找河水得顺着山腰往下走,他们一行人的水没有带够,剩下的水都在山下的车里,谁都不愿意跑那么老远下山去拿,于是洗锅的水只能去河边找找,将就一下。 陆明州顺着勉强能看清的小路往下走,拿着手电到处看顾地形,这地方实在偏僻了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没办法及时送医处理,能小心点就尽量小心点。 雪兰从他身后追上来,堪堪撞上他的后背时一个没刹住差点摔了一跤,陆明州扶她一把,“小心点儿,这里的泥比较潮湿,很滑。” “好,”雪兰稍微站稳点儿,跟在他身后去找水,小声道:“谢谢。” 大概是没怎么出去过野外,她身上穿着不合时宜的米色半身裙,裙角那里拍照的时候蹭了一块儿泥巴,雪兰有洁癖,怎么看都觉得浑身难受,想拿水冲洗干净,又不太好意思用众人拿来喝的水,便跟着来到溪边。 山间的溪水浅浅没过脚踝,有个别依傍着半壁山石的水流处瞧上去意外的深,在夜里泛着森冷的黑色。雪兰赶紧收回目光,蹲在溪边用手捧起一簇水,往裙角上泼了一道,细细的搓洗。 陆明州就蹲在她身边用水冲着锅,不知在看什么。 她洗了一阵,泥巴冲掉了,但留了一块儿脏印在上面怎么也搓不掉,小手磨得发红,终于放弃的直起身来,“州哥?” “等——”陆明州不知什么时候把锅放下了,手里提着一根棍子,见她直接起了身,轻声道,“算了,你先走吧,动作慢点,不要靠水。” 雪兰不明所以,依他的话抬脚慢慢往回走,但见陆明州在她身后猛的将手里的树棍掼进水里,四溅的水花泼到雪兰身上,她下意识惊叫一声,转头看去,那树棍的另一端抵进水里狠狠的摁压着另外一样物什,肚皮翻白,不停的狰狞扭动着。 她白了脸,发现刚刚那玩意儿就在自己蹲的地方不远处,是一条棕色斑纹的蛇。 陆明州拧着眉看了许久,不确定道:“短尾蝮?” 他瞥了雪兰煞白的脸一眼:“真该庆幸你刚刚猛起身那一下没刺激到它冲过来咬你。” 雪兰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别乱跑,”陆明州握着棍子死死的将蛇蛇压住,“夏天野外是蛇虫鼠蚁最多之季,你穿着不方便的衣服,还是别轻易跟下来了。” 雪兰有些哆嗦:“好……好。” 待两人终于回到人群里,这边载歌载舞的热闹与方才溪边的安静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重回人间了似的,陆明州单手拎着锅回来给林觅知,见对方的视线在自己与雪兰身上游移。 -- 第4页 雪兰的衣服有点乱,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有点魂不守舍,坐在火堆边愣愣的。 陆明州皱眉,不耐烦的一巴掌拍林觅知脑袋上:“你想说什么?” “你…”林觅知看看雪兰,又看看他,期期艾艾:“你们……” “想什么呢,”陆明州啧了一下,顺手拿起一根烤翅咬了一口,坐下来:“溪边碰到蛇了,给吓了一跳。” “哦……”林觅知挠挠脑袋:“我还以为……” 陆明州不是很想知道他以为是什么:“你把人姐弟俩叫出来的时候没说是要到这么个偏僻地儿来的吗?” “我说了呀?”林觅知看了看雪兰身上的半身长裙和针织衫,低头抹了下酱料,小声道:“我怎么知道人家没去过嘛,穿这一身可能以为要去景区的呢。” 陆明州没搭话,雪松在低声询问雪兰,给她递了一根烤肠。 两人低语了几句什么,雪松抬头朝陆明州点了几下头示意她没事,陆明州便也收回目光来。远山低平处有零星掩在树影后的灯火,那是个不大的村庄,离这里有点儿距离,明天一早他们回去之前在那村庄看看能不能先歇会儿脚。 雪兰把脏掉的裙角打了个结,低头捏着烤肠有些走神,张开丰润薄红的嘴唇咬了一口,引得旁边几个不熟识的几个小年轻频频侧目,这让雪松微微蹙眉。 这几人都是林觅知为了凑人头叫出来的公子哥儿,可以说是跟他们一伙儿的,雪松虽然跟他们年纪一般大,但这一路上都没说过一句话。那几人里有个穿黑T的青年看向雪兰的目光让他不喜,大抵是因为这个没脑子的傻白甜可能又被人给惦记上了。 黑t的青年叫路冠青,跟他一起的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一个叫黄梓良,另外一对是情侣,男的叫管文杰,女的叫廖雪芳。 这一路上也只有林觅知跟他们聊得来,其它人都不太熟悉。现下路冠青叫住了去找烧烤叉的林觅知,笑道:“觅知,你要烤叉吗,都在我这里。” “哦,正好,”林觅知一拍脑袋,将那捆烧烤叉拎起来,“要烤肘子喽,这玩意儿可不能丢。” 路冠青道:“要不给我吧,我来烤,刚才搭帐篷的时候我都没怎么帮到忙。” “行,”林觅知干脆把肘子和烧烤叉都递给了他,“烤香点儿,外表焦脆的最好,撒点辣椒面。” 路冠青比了个ok的手势,撕开肘子的真空包装并穿到烧烤叉上去,调整了一下碳火,放在架子里烤了起来。 这人看起来耐心不错,该翻面的时候翻面,该抹烧烤酱的时候抹酱,一个人静静烤了许久,倒也没什么敷衍和不耐烦的情绪表露出来,烤好了第一轮,顺手递给旁边的陆明州,“州哥尝尝?” 陆明州吃够了烧烤,有点腻味了,对他摆了摆手,支着下巴坐在暖醺醺的烤炉旁边昏昏欲睡。 炭火上面支起了一个锅,里面咕咕噜噜的炖着一锅汤,林觅知正在往里面下着方便面和调料包,陆明州出神半晌,忽然就想起了白天时见过的那个人。 “诶,”陆明州动了动,见林觅知拎着筷子回头:“怎么了,州哥?” “最近的村庄离咱们这儿有多远?” “七八公里左右吧,”林觅知思考了一会儿,拿刚刚往锅里搅过的筷子放嘴里嘬了一下,“怎么了?你要去村子干嘛?” 陆明州有些嫌弃的皱了一下眉:“我随便问问,”他回想了一下:“那个村子很穷吗?” “不穷吧,”林觅知边搅边说:“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路还是修得不错的,风景也好,旅游业应该带得动才是。”他对白天那辆酷炫的拖拉机印象挺深刻的,看向了陆明州:“不过具体怎么样我也说不准,难道你对这村子有什么想法吗?” 陆明州喝一口饮料,抿抿唇,“没。” 他对村子当然没什么想法。 几个年轻人吃饱喝足围在火篝旁边聊天,林觅知眉飞色舞手脚并用的描述他如何将一个生鸡蛋的蛋壳完整剥开而不伤到里面的那层薄膜。 雪松大抵是觉得他脑子有点什么毛病,有些兴致缺缺的转着烤肠,刚转头就见路冠青将烤好的香喷喷的肘子放到雪兰面前,笑着说:“给你,雪兰姐。” 他生得不错,五官隽秀,笑起来有种青葱少年感,很讨大姐姐们的喜欢。 雪兰没觉得哪里不对,接过肘子笑了一下,客气道:“谢谢。” 雪松看着那小子,忽然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宝,我对你的爱,就像拖拉机上山,轰轰烈烈。 .感谢在2022-02-13 20:57:31~2022-02-14 22:3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子疏、小栗熊?、冰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突发状况 裴系青将柴房的门随手关起来,原想先去洗个澡,但心里总惦记着远山之间看见的那点儿零星火光,有点放心不下。 哪儿来的火光?山里有人么? 是不是白天看见的那几个人? 那些人一看便知道是从城里出来玩儿的,但是这样的天气在野外随便生火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具备这方面的常识做好防护措施,于是将农庄庭院前的落叶都扫掉之后,躺在藤椅上歇了许久,还是决定起身出门。 -- 第5页 吃饱喝足后众人都有些困乏了,在夜幕里搁那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管文杰和廖雪芳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亲吻,甚至大胆的将双手伸进了对方的衣服里上下摸索,陆明州坐在一边都觉得眼睛疼,站起来道:“我困了,我要先去睡了。” 帐篷里铺了地垫,他钻进睡袋里渐渐起了困意。天气很热,但外面起了风,从帐篷的纱网里吹进来,他枕着耳边的细碎虫鸣迷迷糊糊的想:这种安静的环境真挺适合一个人睡觉的。 这趟来得还不算让人太后悔。 夜风拂过周边的树叶,过于吵闹的窸窣声就像许多人在耳边一起轻声低语,陆明州朦胧的醒过来,摸到手机一看,深夜一点多,外面一片寂静。 应该是都睡了。 他觉得有点渴,想起水都在林觅知的包里,于是踢开睡袋爬起来找水喝。 深山的夜里一片漆黑,除了手电之外看不见一点儿光亮,月亮隐没了,整个夜幕都是黑黢黢的,陆明州被风吹得清醒了一点,意识到点不对劲。 火篝里的火和炉子里的碳都被水浇灭了,外面半个人影都没有,显然都在帐篷里进入了梦乡,可他数来数去都觉得不对,少了一个帐篷。 偏巧一阵大风刮来,树叶又是阵阵响动,在深夜里便显得树影愈发狰狞,陆明州沉着眉来到帐篷区域的最外围,发现少的那个帐篷刚好就是林觅知的,临近山腰下坡,晚上风太大,铁定是他自己没把防风钉给钉好,人被吹下去了。 陆明州低骂一声,这倒霉玩意儿。 他拨了个电话把雪松叫醒,两人一起拿着手电匆匆顺着下坡往山下的丛林里面找。 雪松刚睁眼就被他一个电话炸醒了,沿着山下找得满头汗,“这个…傻逼玩意儿,找到…非…打一顿不可……”哪儿哪儿都不靠谱,真他妈的… “他有可能被帐篷捆住了,留心声音和地上的痕记。” 雪松喘着气:“好。” 两人分开找了约摸十来分钟,陆明州的额头上也开始渗出汗液来,很热,他脱掉外套,在一片嗡嗡吟吟的蚊虫叫声中忽然听到了一点声音。 由远及近,像是什么东西踩在枯枝落叶上,非常缓慢。 他提起了警惕,辨别声源的方向。 深夜的山里会碰上什么东西不好说,但一个人的话总归还是太危险了。 陆明州靠在一棵树边,关掉手电,眼睛盯紧了来声的方向。 窸窸窣窣夹杂着枯枝断裂的声音,慢慢的越来越近,随后他听到了一个很模糊的讲话声:“是这边吗?” 另外一个人有气无力的回答:“不知道,我不记得是哪儿了。” 似乎相隔还是有些距离,那声音他听不太清楚,隐约有几分像林觅知。 不是野生动物便好,陆明州打开手电循声而去,而对方也可能察觉到了手电的光,跟着往这边来。随便两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明州试探着叫了一声:“林觅知?” “州哥,”林觅知那焉嗒嗒的声音随着渐显的轮廓传出来,正被人搀扶着,“是我。” 他的额头有擦伤,袖口有点血迹,全身上下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大的问题,不过走路一瘸一拐的,精神也不太好。 陆明州忍不住深深皱眉,“摔哪儿了?” 林觅知看见他那表情就有点怕,讷讷的答:“没摔得很严重,就是一路滚下来骨头架子有点疼,脚踝卡进树干缝子里才把我给停住的。”结果就是他搁那鬼地方喊了半天没人应,夜晚风大,林子里的响声也大,完全把他的声音盖住了,再喊下去他怕招来什么危险的东西,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了半个多钟才遇到一个救星被解救出来。 陆明州才意识到他旁边的人不是雪松,抬头看去。 白天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现下正搀扶着林觅知安安静静的在一边充当人形拐杖。 乍见陌生人,陆明州轻而短促的“啊”了一声,下意识道:“你好。” “你好。”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年轻。 手电的光线边缘很幽暗,勉强将一张轮廓模糊的脸拢在照亮的范围内,陆明州不好直接拿着手电往人家脸上怼,于是道:“将他交给我吧,是你帮了他吗?谢谢。” 林觅知张开双臂像一只飞入归林的倦鸟,一脸感动的扑了过来。 陆明州有些嫌弃的往他胳膊底下架了一下,林觅知整个人差点废了,瘫着身子往下软倒。 “他的脚踝好像伤得挺重的,你们有药箱可以暂时处理一下吗?” 陆明州将手电缠起来,“有应急药箱。” 对方点了点头:“那就好,”他站在原地不动,“不用急着带他上去,你朋友等会儿应该就过来了,两个人没有那么吃力。” 他说完这话没多久,远处果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似乎看到这边有光亮,那人加快了脚步,没多久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果然是雪松。 这青年的听力委实太好了些。 “找到了?”雪松满头的汗,看上去似乎想就地把林觅知揍一顿。 青年笑了一下,“既然你们的人找到了,那我就不跟着一起上去了,伤情我看过了,不算很严重,先处理一下等明天天亮了再下山去医院看看吧。” 陆明州第二次和他的视线对上,这人眼底倒没了白天时那有些漠然的麻木,在夜色里盈着一层很浅的光。他白天时没看错,这人确实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浅褐的瞳孔,睑裂细长,他对视两秒,觉得身体微微热了起来。 -- 第6页 然后对方很快就挪走了视线,“再见。” 陆明州将手电交给林觅知,冷静的将人叫住了:“稍等一下,请问能留个联系方式吗?你是哪里人?今天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林觅知说他想好好感谢你。” 林觅知抓着手电,脸色微微懵逼,“啊?啊…对对对!留个联系方式吧。” “不用,”青年摇摇头,“我就是住在附近村子的村民而已。你们赶快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他走得很快,两三下就在黑暗里没了踪影,陆明州和雪松两人像拎小鸡崽儿一样把林觅知拎回去,摔在地垫上,惊动了其他人纷纷探出一颗还没睡醒的脑袋查看情况。 林觅知柔弱无助,“你们两个臭男人怎么忍心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雪松嘴角抽抽:“我可以揍他吗?” 林觅知面色惊恐:“不要啊,不行,你不要这样,雪兰姐,你看看他一个大男人,现在要对我一个手无寸铁柔弱可怜的寡妇用强啊,你快管管他。虽然我千娇百媚风韵犹存我见犹怜,但是我不能失去我的清白和对丈夫的忠诚,平白成为邻居们的茶后谈资呀~” 他说完不忘翘起兰花指拭一下假惺惺的眼泪,悄悄转移注意力,偷空觑了一眼周围人的神色。 雪松:拳头硬了。 事实证明,一个表演系专业毕业的朋友可以成为生活的润滑剂,但是润滑过头变得滑溜溜的话,实在没有办法好好享受,就难免会让人生出点恼怒的情绪。 林觅知嘴里被塞进一块布,雪松拎着雪兰递过来的药箱冷笑一声,“林大影帝,现在开始请你一定要老实一点儿,不然我怕你挣扎之下出现个什么失误,到时候早间新闻的标题取的是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惊!偏僻的山野丛林惊现断腿男尸,死状竟如此销魂…’ ‘山野抛尸—他们争执的背后竟隐藏着这样残忍的真相……” 脑中闪过种种,为了不成为某震惊部的大头标题,林觅知终于安安静静的消停一会儿,在众人围观下掀开他的裤脚露出肿成猪蹄样的大胖肘子一只,被大家静静观摩。 事实证明事后再怎么样插科打诨,他依然逃不过一顿毒打并被人打包一起扛下山去,众人轮流背着这个傻逼一路汗流浃背的下着山,他还在人家背上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 所以在山下找到车后他又被雪松摁在车里毒打了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宝~三十晚上的鞭炮再响,都没有我想你那么想~啾咪~ 第4章 樱桃 雪松找到陆明州的时候他正靠在车厢后面抽烟。 “想什么?”雪松往嘴里也叼了一根烟,在一片林叶摇摆的风声中点燃。抽了一口,他斜眼看向陆明州:“州哥,你不会看上昨晚林子里那个人了吧?” 陆明州抖抖烟灰,随意把烟头摁灭,“我把这个念头写脸上了?” “没,”雪松犹豫一下,“就是你主动要人联系方式的时候…”他挠挠自己一头亮眼的奶奶灰,搜刮着肚子里的词儿:“就…挺反常的。” 陆明州笑了一下,“我有那么饥渴么?” 他更喜欢会来事儿的小明星,昨晚虽说有那么点儿一时的冲动。但现在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 雪松暗自诽腹。林觅知说要把陆明州叫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想到他能叫得动,这位爹在他们收拾东西嘻嘻哈哈准备读初中抽烟逃课打群架的时候已经着手跟着家里到处谈生意了,九岁的年龄差几乎已经成为相隔一个辈分的压迫感,这让雪松总觉得有陆明州在的地方他就多了个爹,虽然陆明州以前确实带过他们。 雪松很轻的啧了一声,微微不爽,发现陆明州正抱着双臂看他,头顶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投下来,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光下明明暗暗。 雪松的一句话在舌尖上转了转,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别惦记我屁股啊告诉你,我是直男。” 陆明州抬脚踢了他一下:“滚你。” 雪松拍掉小腿的脚印,听见对方道:“你现在也快毕业了吧,你爸怎么说?” 雪松眉间染上一丝不明显的厌恶,“能怎么说,”他笑了一下,“叫我进公司,给他那宝贝大儿子打打下手,干些杂务呗。” 陆明州无话可说。 “走吧,州哥,”雪松抽完一支烟,“该回去了。” 陆明州往远山看了一眼,转身跟着离开,林觅知躺在后座上姿态妖娆的哼哼唧唧,被陆明州兜脸甩了一包烟,顿时安分不少。 他捏着烟惆怅:“还能再见到那位拖拉机兄弟和他酷炫的拖拉机吗?” 陆明州打着方向盘:“你闭嘴吧,要是不说话的话我还能让你全须全尾的安全回到家。” 林觅知:“……好的。” 车辆颠簸,行驶了约摸约摸两个多小时后进入省道,陆明州看着前方路况,忽然问了一句,“那个村庄叫什么?” “嗯……”林觅知半梦半醒,被他一句话惊醒:“什么?” 陆明州心平气和道:“我在问,昨天晚上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帮了你的那个人,他住的地方叫什么村?” 林觅知品了半晌,回过味儿来,“叫田心村,昨天晚上救了我的那人,他声音听起来挺年轻的,那回去的时候我跟人聊了几句,他说他姓裴。” 陆明州没问这个,但也没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 第7页 “昨天晚上不是很晚了嘛,他把我救出来后问过他,怎么这么晚还一个人出现在山里,”林觅知回想:“他说他二叔的农庄在附近,他看见山里面有火光才过来的,怕我们用火不注意引发什么问题。” 陆明州打着转向灯变道,似乎很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那个农庄,我们怎么这一路都没见着,是因为不顺路么?” “不,农庄不在村子里,听他说好像离村子挺远的,我也没问太多,不过位置应该不好找,可惜我们没提前知道,”他摇了摇腿,“不然我们也不至于夜宿野外还出这么一档子破事儿让我成为你们的拖累。” 陆明州通过后视镜瞥他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林觅知直接哽住。 ———— 裴系青回到农庄的时候已经深夜两点多了。 他拉灯关掉了小农庄门口的两个灯笼,去竹廊后面的几个偏僻矮房里洗澡。夏天闷热,他直接用的冷水,将身上的衣物尽数除掉以后,墙上的镜子里映出一个模糊的瘦长轮廓。 大抵是天气真的太热了,他这一路走回来的时候身上隐隐燥热,夜晚聒噪的蝉鸣穿透静谧的小院子,在农庄的上方喋喋不休的回响着。那令人极度厌恶却又无法摆脱的欲.望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缓缓的一圈一圈席卷攀升上来,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畸形丑陋与缺陷。 裴系青有些麻木的阖起双眸,大腿肌肉微微绷紧,他扬手舀起一瓢冷水,直接兜头一淋而下。针扎般的寒意一点一点的浸透皮肤,他望着掌心那道化出脓水的伤口,还有粗糙指腹间大大小小的擦伤和厚茧,有些自嘲的勾了一下唇角。 一场降火的冷水澡洗完,裴系青带着满身湿气离开澡房。距离裴嘉骏放暑假已经不久了,他在心里掂量着什么时候直接搬出去找个临时工作先做着,这样也不用回去天天面对裴三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脸,出神过后连头发都没有完全擦干,他就躺在席子上慢慢睡了过去。 先前已经劳累了一整天,晚上睡得并不好,光怪陆离的梦做了一宿,第二天醒来后简直头痛不已。 裴系青爬起来洗漱,用厨房里的锅随便下了个鸡蛋面匆匆吃完,二叔说今天下午会有客人过来,他得在下午之前把小农庄整理打扫好。 先将后山散养的鸡都投喂了饲料全都栓起来,他将庭院前的落叶打扫干净,将院子里好些天没来过人的景象收拾一番,在窗台摆上一些赏心悦目的盆栽,然后在下午的人到来之前离开。 那些外地人偶尔有时候会请一些本地人带头进山里看看这里的风景,需要的时候二叔自然会把他叫过来的。 那辆拖拉机就直接扔在了柴房后面,反正也快要报废了,没人管它,裴系青直接走路回去。五公里左右的路程,他不停的摆动双腿,最终在下午一点钟左右的时间到达村子里。 林春丽大抵是还在午睡,裴系青轻手轻脚的没有吵醒她,等他回到自己那个偏僻的小房间里,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袋子,袋子里有盒樱桃。 从外面带回来的,而且会放在他房间里,除了裴嘉骏他想不到别人。裴系青慢慢捻起一颗樱桃,眼睛在樱桃饱满光泽的表皮上流连,在那一小片光洁的倒影中看到了脸色蜡黄头发糟乱的自己。 像一头丧家犬。 林春丽刚刚睡醒,把一头浓密的头发捆起来,她看见裴系青拎着一个袋子递过来:“婶儿,我收拾库房的时候看见一袋水果放在那儿,不吃就要烂掉了,是嘉骏随手放那里去的吧?” 林春丽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发现是一盒樱桃,“哎呦,还真是,嘉骏买了东西咋还乱放呢,要是没找到放烂了那不可惜的嘛,”樱桃现在卖的不便宜,林春丽拎着袋子去厨房洗,“系青啊,你啥时候回来的,我怎么好像没听到动静啊?” 裴系青打磨着一张木椅上的倒刺,“一点多,怕打扰婶儿睡觉,所以没出声。” 林春丽笑着,抱着那盆洗好的樱桃坐在沙发上,裴系青便顺手给她开了电视,只见她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嘉骏昨天回一趟家,还在问你怎么不在呢,说想吃你做的葱香烙饼。” 裴系青指间夹着砂纸,眼睛盯着那点儿磨不平的倒刺儿,慢慢道:“下次吧,嘉骏不是快放假了吗?” “是噻,”林春丽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里正在火车站里依依惜别的男女主角,渐渐入戏,“这两天都在期末考,还有几天就放假了。” 裴系青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转身欲回房间,林春丽忽然叫住了他:“诶,今天在农庄看见你叔儿没?” “没有。” “哦,行,没事儿,”林春丽又往嘴里塞一颗樱桃:“你回去吧。” 裴系青放下砂纸,从柜子里拿出红药水和一些外伤药,用棉签沾了细细涂在伤口上,在床边坐久了便觉有些困,于是他又躺回床上,慢慢睡了过去。 梦里有个女人在撕心裂肺的哭,哭声中夹杂着疯癫的笑,那股说不清的烦闷和窒息感如死水慢慢的将他包裹,裴系青在差点把自己憋死之前醒来,发现自己侧着身体团进被子里,一只手卡着自己的喉咙,梦中越紧张手上的力道就收得越紧,如此循环反复就成了他在梦里呼吸不过来的源头。 拢在心口那股喘不过气的感觉挥之不去,裴系青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在尝到血腥气之后才缓慢的吐出一口浊气。 -- 第8页 已经晚上九点四十六分快要十点了,不但过了晚饭时间林春丽甚至已经睡了。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睡了这么久,房间里一片黑暗,客厅也没有任何光源,他来到客厅打开冰箱,里面有几个用保鲜膜裹好的晚饭剩菜。 用剩菜随便弄了个炒饭吃完,他回到房间里计算自己这些年来到底存了多少钱。 裴三良收留他有一个条件。 他要负责裴嘉骏往后结婚用的彩钱,好在裴三良以当地的习俗并结合自身需求给了他一个定数,二十万。 五年前他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在父亲的那帮远亲里面,裴三良是唯一一个愿意收留当时年仅十七岁、不懂任何生活技能且无法养活自己的他,但这并不是无条件的,所以在他被带去偏远山村的同时,也背上了二十万的债务。 他需要在裴嘉骏成年之前还清这笔债,而今他已经二十一岁了,还了这笔债,他也算是还清了裴三良对他的那些人情。这事儿是他来到他们家之前的约定,白纸黑字,只有他和裴三良知道。 时至今日,还差四万,裴嘉骏过了今年就成年了。 他需要提前外出打工的日程,待还清二十万,他想离开这里自己去外面一个人生活。 搁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哥?】 裴系青看了看,紧接着又一条消息浮上来,【看到我放你房间的袋子了吗?里面是给你的樱桃。】 晚上十点多,正是裴嘉骏上完晚自习的时间。 裴系青滑开锁屏,回了个【嗯。】 【我四天后就放暑假了。】 裴系青回:【我知道。】 那边的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一会儿,裴嘉骏发过来一句:【哥,那樱桃挺甜的,你吃了吗?】 裴系青的唇角抿起来,无意识的微微下压,他敲动着面板,面无表情的回道:【不好吃,以后别给我买了。】 那边许久没有动静,约摸过了十来分钟才回了一句:【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玛卡巴卡。 .感谢在2022-02-15 21:45:18~2022-02-16 22:0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笔问浮生不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登山 裴三良是第二天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的,他穿着一身大褂,裤腿上有泥点子,应该是回家路上去田里摸了几只自家的稻鱼回来。 林春丽接过裴三良手中的鱼,让他去洗澡,裴三良挽挽袖子,直接岔开腿往木椅上一坐,抽起了一根烟。 “哎呀!”林春丽略恼的推了一下他的肩,“洗澡去,看你身上脏的,埋汰!” 裴三良生得微胖,有个不大的啤酒肚,个子也不高,但年纪比林春丽大了将近一轮,闻言挥开她的手,不耐烦被管束:“边儿去,抽着烟呢。” 林春丽懒得再管他,提着鱼去了厨房。 裴系青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裴三良叫住了他:“系青啊。” 裴系青转头:“哎。” “明天有几个外乡人,他们说吃完饭后想进山一趟看看风景,你明天去带带他们吧,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 “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左右吧。” “好,”裴系青点一点头:“我明天中午就过去。” 于是裴三良满意的吐出最后一口烟圈,舒爽的深呼吸了一口气:“行,没事儿,帮你婶儿杀鱼去吧。” “嗯。” 稻鱼白花花的肚子被刀刃干脆利落的剖开,里面的内脏流出来,混着裹在粘液里的血丝,一股腥气扑面而来。裴系青表情不变,摘掉了鱼内脏,放在水下面清洗,林春丽在一旁刮鱼鳞。 她的视线稍偏,停了一下,“系青,你手怎么了?” “前几天划了一下。” “唉,”林春丽眉头动动,“你去坐着吧,别碰水了。上药了没?” 裴系青把手洗净,被在衣服后面擦了擦,“上过了。” 裴三良见他从厨房里出来,眉毛微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忍下去了。 他对裴系青闲下来时总归是有点意见的,毕竟这个人是他自己领回来的,吃他们家的住他们家的,虽没培养出些什么无用的二两亲情,但这个人在能让家中那些烦人的琐事减少不少。 裴系青一向识眼力见,几乎事事都顺着他们的心,有时候裴三良偶尔良心发作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刻薄,但是对裴系青的刻薄却已经成为了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还有一点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妙得意。 对于自己那个早死堂兄的得意。 看啊,你当年离开村子一飞冲天成为所谓的上流精英,彼时急于撇清村子里的关系对我们这帮穷亲戚不闻不问,现在你儿子不是依然还要回来这个偏僻地方里还债来了吗? 裴三良又是深深的吸一口烟,从喉咙里缓缓的吐出来,他几乎是带着恶意的愉悦想道:也不知道那二十万裴系青现在凑得怎么样了。 一个连生活都要寄人篱下的孩子,乍然从象牙塔里跌落的小少爷,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能凑到什么钱,又能从哪里凑齐这二十万? 他叫住就要走进房间的裴系青,说道:“系青啊,后天你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吧?” 掌心里的伤口有点发痒,裴系青问:“什么事?” -- 第9页 “嘉骏后天要放假了,你后天去接一下他吧。” 垂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的抽搐了一下,他低着眉,应道:“好。” 第二天他去了庄子里,果然看见三五成团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的客人,裴系青对了一下名字,低眉顺眼的说:“请跟我这边来,低洼处沿河路段湿滑,请诸位小心脚下,带上防蚊工具…”他叮嘱了点爬山的注意事项,随即领着人从小路上山。 山势起伏,走得也不算轻松,身后的人边走边笑闹,没多久便没了力气,爬两步就要歇一会儿。裴系青耐心等着他们,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胡天侃地的聊着八卦。 从家长里短聊到诗和远方,扯着扯着不知怎的扯他身上去了,五人团里有个留长发的小哥,笑着说他的身材比例好,哪怕腰间挂着砍刀也像个乡野风的t台模特。 裴系青还没听到过这种另类的夸赞,回头看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小哥忽然一挑眉,“哇哦”了一声。 旁边大抵是他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话恁多,听他哇了一声,阵阵的笑起来,声音略尖,裴系青觉得耳膜一鼓一鼓的跳。 快要到达山顶时,众人都坐在路旁的石头上歇息,阿姨们纷纷拿出鲜红亮紫的纱巾摆着姿势拍照,长发小伙儿给她们拍了几张,丢下相机凑过来,“嘿嘿,小哥,你姓什么呀,你叫什么名字?” 没等裴系青回答,他又笑了一声,“我从一开始就注意了,你五官比例好好,特别好看,家里人是不是有过混血的啊。” 裴系青:“……”他擦了一把自己一向蜡黄没什么血色的脸,不明白对方的眼神是怎么长的,有些烦躁。 “姓裴。” “嗯?”对方可能没听清,闻言凑近了一点,“什么?” 裴系青没了继续回答的心情,“没什么,”他站起来:“该走了,还有几步就到山顶了,那里的景色更好一点。” 阿姨们闻言纷纷收起自己的纱巾,到了山顶又是好一顿拍照。 下山比上山容易的多,最后送别这一波人的时候,那个青年向裴系青要了他的微信,理由很是正经,直言下次来的时候还找你,仿佛足浴城里执意要给技师五星好评双击666的土豪。 没有下次了,你找别的技师吧。裴系青一边给微信一边冷静的这样想。 他目送小年轻载着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远去,回庄子里喝了一口水,又开始收拾院子,清洗茶具,搬开水壶底下的小灶,用锅刷样式的小扫把扫掉底下的炭块和草木灰。 正将茶具放进消毒柜里,裴三良便过来了,想必是已经收到了客人的付款,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坐在茶盘旁边用茶水洗着杯子,随即挑起热水倒进茶盅里,把玩着一只品茗杯。 “二叔,还有事吗?” 裴三良把品茗杯倒扣在茶盘上,“没事儿。” 裴系青点一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诶,”裴三良叫了他一声,“你走路回去啊?” “嗯。” “我待会儿回去,你坐我车吧。” “……好。” 车轮碾过石子路,裴三良开着他的比亚迪摇头晃脑,跟着音乐开腔,一个字能从喉腔里晃出三个调,泛着涟漪的水面都没有这么一波三折,他大抵是跟着音乐有些入戏: “将爱情肆无忌惮的挥霍” “心都碎了还要计较些什么” “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让你带走” “如果你觉得自由是快乐” “爱是犯了软弱陈旧的差错” …… 端坐在后座上的裴系青跟着车辆起伏摇摇晃晃:“……”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 “为了爱情我也背叛了所有” “如果你想离开我就别再畏畏缩缩”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 “别再问我难过时候怎么过……”① 车辆碾过一颗石头,裴系青的脑袋撞上车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透过后视镜望着二叔沉溺在歌声中深情的脸,沉默了一路。 当晚吃完晚饭的时候,裴系青收到消息。 江逐入流:【在吗?】 头像是一只正飞机耳挠着沙发的英短金渐层,不认识。裴系青正想把人删了,忽的又想起来了这人是谁。 那边恰巧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江逐入流:【小哥,我都忘记了,白天问你名字的时候你都没把名字告诉我。】【猫猫探头.jpg】 。:【裴系青】 对方又发了一个很热情的表情包过来:【你好呀,我叫江檀。】 。:【哦】 极其敷衍的句号昵称和极其敷衍的一个“哦”子。 江檀抱着抱枕啧了一声,连发了好几个猫猫表情包出去,“怎么这么冷淡呢,难道我不是他喜欢的那一款吗?” 他在酒店里对着镜子搔首弄姿,镜中人有一张年轻且很小的脸,眼睛大,额前垂着细碎的凌乱的发,乍一看便觉很无辜似的,细看却也能挖掘出藏在眉眼中的欲色,颇有那么点“纯欲”的风情。 谁都看不出来这张脸快三十岁了。 他把镜子挪过去对着床,还能纳得下窗外的景色,开着两盏床头灯,灯色昏黄,用光线来营造氛围。 江檀抱臂看了会儿,滚到床上去,随后仰躺在镜子前拿手机挡着脸,拍照。 -- 第10页 要突出寂寞男耐的氛围,还得有些不经意的小细节,用细长漂亮的手指做点缀,不经意间漏出的精致锁骨为主题,晃动的灯影,白皙细腻的皮肤,纤细的身形…… 成品出来甚至不需要修图,江檀把头发盘起来,边啧啧啧边从相册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一张p了些花体字母上去,做成海报的样式在朋友圈里发出去,看起来就像一张宣传用的网红精修图,以至于让人一时没分出来他是在打广告还是在秀自己。 他看着朋友圈那一溜串的点赞,托着腮由衷感叹:“我真好看。” 我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必拿下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①歌词来自 《太多》—陈冠蒲 江檀:一个戴上骚.受面具的0.5 .感谢在2022-02-16 22:05:01~2022-02-17 22:4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239215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笔问浮生不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原来他是个变态 裴嘉骏放学那天学校门口堆满了人,毕竟已经放暑假了。 他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耳朵里塞着耳机打游戏,人群互相接攘碰撞,手肘一度被撞导致好几次的发挥失误,他眼底染上不耐烦,最后一个大大的失败字样挂在屏幕上,他摘了耳机吐出一口浊气,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 “嘉骏。” 裴嘉骏蓦的转头:“哥?” “嗯,”裴系青站在他身后:“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弄好了。” “那走吧。” “好。” 校门口确实人多车多,实在太挤了,裴系青开了裴三良那辆比亚迪,因为附近已经没有位置,所以他停得比较远,两人还得走一段距离。 裴嘉骏被路人撞了几下,他拖着行李箱有点跟不上,于是喊裴系青:“哥。” 裴系青在人群里回头看他,裴嘉骏便向他笑了一下,有那么点儿像得意,又夹杂着点儿让他自己都估摸不清的期待,总归是个让人有点儿不舒服的笑,他在裴系青的目光下挤开人群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角:“走吧。” 好像个甩不掉的崽子在向人明晃晃的挑衅:看吧,你不能扔下我。 裴系青没有表示,目光像水一样从他脸上浅而慢的逐一扫过,这让裴嘉骏差点没能绷住脸上的笑,在裴系青将头转回去的时候才敢放肆的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从背后估量着两人的身高。 他只比裴系青矮一点点,少年人的骨骼还在抽长,有着这个年龄独有的,雌雄莫辨的纤细。但他发现他的哥哥似乎比他壮不了多少,可他身上却总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独自的沉默着,忙碌着。 两人穿过人群找到了车辆,裴系青帮他把行李箱放进后车厢里,“上车。” 裴嘉骏上了副驾驶。 一路无话。 车子离开省道进入乡镇,裴系青看见一间超市,顺口问了句:“有什么要买的吗?” “没有,我想买的时候哥你再载我去呗。” 裴系青不置可否,直接载着他回了村子。 林春丽早就做好了一桌好菜等着,好肉好菜一股脑的往裴嘉骏那里放,“吃多点儿,食堂伙食一般,别老往那些小吃街跑,吃了不干不净的。” 裴嘉骏挺挑食的,不爱吃鸡肉,鸭肉也不吃,骨头多的他直接拨到桌子上,看都不带看一眼,转头就去夹排骨,挑挑拣拣专挑肉多的夹。 裴三良看他放假回来了就觉得不痛快,看见他挑食的样子更不痛快,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吓了裴嘉骏一个哆嗦。 “爱吃吃不吃就回你房间去,东挑西拣的像什么样子!” “哦。”裴嘉骏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儿,将桌上的骨头往碗里夹。 林春丽阻止他:“哎呀,都脏了,别夹了别夹了,不爱吃就吃鱼吧。”她往裴嘉骏碗里夹炸小黄鱼。 裴三良简直恨铁不成钢,对着林春丽:“看他这狗脾气就是给你惯出来的!” 林春丽不想跟他吵,好言好语的和稀泥,裴三良的不痛快总算是消下去一点点。裴嘉骏的性格不够成熟,和裴系青一对比更是让他觉得心堵,在他眼里就是慈母多败儿,林春丽要是永远惯着他,他就永远长不大。 饭后裴三良去了院子里抽烟乘凉,林春丽在客厅盯着电视追剧,裴嘉骏百无聊赖,躲进房间里面打游戏,听到了院子里传来裴系青和裴三良交谈的声音。 他竖着耳朵一心二用,隐约听到什么“打工”“过两天”之类的字眼。 屏幕上第二次挂着大大的失败字样,裴嘉骏扔了手机走出房门,裴系青正巧从他门口路过。他约摸是洗过了澡,发尾微湿,裴嘉骏将人拦住了:“哥,你和爸在院子里说什么啊?” 裴系青看他一眼:“没什么,一点小事。” “我明明听到你说打工什么的,你又要出去打工了吗?还是去做什么兼职?” “嗯。” “去哪里呀?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裴系青不太想应付他,扭头往自己房间走,谁知裴嘉骏在他身后跟了过去,那样子似乎想直接跟进房间里来:“哥你手是不是受伤了?” -- 第11页 裴系青单手撑在门框挡住了他,脸上的神色变沉了许多,眼里甚至有几分不明显的冷意,在他一脚踏入房门之前道:“别进来。” 裴嘉骏被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追问,一下子显得有些讷讷,却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用他的狗脾气无理取闹,反而理亏似的退到一边,眼睁睁看着裴系青从里面关上了门。 静止半晌,他的喉头微动,眼睛瞥向正在追剧的林春丽,索性林春丽正追得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让他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裴三良从院子外面进来,瞪着他,“你站这门口干嘛?” “祈福,让上天保佑咱们家。”裴嘉骏丢下一句话回了自己房间,没管身后的裴三良忿忿道“哪有站在门口祈福的…” 好了,现在游戏也没心情打了,裴嘉骏心烦意乱的把自己包堆到桌子上去,用做作业来麻痹自己,高二的作业量已经不轻松,他看着自己杂乱的笔记,觉得更烦了。 裴系青正在同城兼职里找工作。 他往下滑了滑,目光在某个酒店服务员的招聘信息上面停了停…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裴系自己调着面糊准备做烙饼,裴三良路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往里面探了一眼:“你确定好了是明天出发?” 裴系青给自己围上围裙,听见对方道:“在哪里,要我送你去城里不?” 他有些诧异,面糊溅出来粘了一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裴三良毫不意外的把头收回去了,哼着小曲儿去院子里消遣。 裴三良刚出去没多久,又一颗脑袋探进来,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哥,你在煎饼吗?” “嗯。” “怎么忽然想起来今天要煎饼了?” 裴系青低着头没回答,用锅铲将饼的边缘铲起来,他身上那件围裙是林春丽平时用来剁肉碎的时候穿的,她身形较胖一些,印着格子小熊的加大号围裙穿在她身上刚刚好,围在裴系青身上却是显大了许多。 但这件围裙却似乎软化了他平时身上的疏离感,难得的多了一丝可亲,裴嘉骏的目光从他被晒得脱皮的后颈滑下去,那件半旧不旧的藏蓝色圆领衬衫下微微勾勒出一点琵琶骨的形状,再顺着腰线往下走,他知道围裙系带下面的位置藏着两个腰窝,浅浅的。 裴嘉骏忽然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声音之大让裴系青都惊得回头看他。 “怎么了?”他放下锅铲走过来,抬起裴嘉骏愣住的脸看了看:“突然打自己干嘛?” 裴嘉骏闭上眼,睫毛乱颤,忽然一把拂开他的手,那带着敌意的神色又久违的跑出来,将少年人叛逆期时的喜怒无常展现得淋漓尽致:“你管我!” 诚如裴三良所说,他的情绪向来不懂得如何掩饰,直来直去得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幼稚得可以,也全然不知自己勉力藏起来的懊恼早就被人尽收眼底。 裴系青闻言收回手,果真没再管他。裴嘉骏脸上又闪过一瞬间的茫然。 他见裴系青转身回去继续烙饼,而自己脸上很麻,刚刚用的劲儿不小,现在应该已经浮出一个红印子了。他知道自己刚刚那一通可以算得上是毫无来由的冲他哥发脾气了,但是他拉不下脸道歉。 裴嘉骏回了自己房间,深深蹙着眉躺到床上,胸中夹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郁气,他用两腿夹着被子,脑中闪过方才的景象,不自觉轻轻摩挲,待察觉回来后又是骇了一跳,有些颓然的坐在床边,盯着自己手机上的屏保。 屏保就是他们家的院子。 林春丽爱种兰花,院子里有个专门给她侍弄兰花的吊架。 屏保的主题看起来好像是在拍小池子里的锦鲤,实则角落的兰花架边有个不慎入境的身影,正在给花浇水。 他的哥哥从来都很少话。 他的哥哥总是细心且体贴。 他的哥哥曾经是他的仰慕。 现在他哥哥成了他的第一个性.幻.想对象。 裴嘉骏蜷在床角,躲在被子里用微微发抖的手抚慰自己。现在他终于愿意承认了。 原来自己是个变态。 第7章 巧了 裴系青走那天早上裴嘉骏才知道他要出去做长期工的打算,发了好大一通火,把自己关进房间里锁了两个小时,出来后裴系青早坐着车走了。 他哽住许久,又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天。林春丽已经见怪不怪。 这狗脾气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老头还非得说是她惯出来的。 面试很快,酒店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处于市区和郊区边界地,由于比较缺人所以在招人的时候要求没有放得太高,而且食宿条件还不错,住宿分四人间和两人间,集体宿舍,小区房,就是处得偏一点。 裴系青只是面的服务员,很快便面过了,将行礼安顿下来,入职前去了一趟东郊。 他是新来的,恰好被安排在了一个空置的二人间里,上下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住,就相当于是自己住一个房间了。不过卫生间还是共用的,裴系青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错,能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已然让他松了一口气,当前是旅游旺季,酒店很缺人,免不了天天加班,但相应的工资会多一些。 他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尽快凑齐二十万早早把这笔钱给了裴三良,他便可以脱离裴三良一家自行离开生活。 -- 第12页 “你爸还真让你进公司给你哥打下手啊?”陆明州握着手机斜躺在座椅上,把玩着手里的火机。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大抵是带着愤怒的情绪,这让陆明州笑起来,转动着座椅望向办公室的窗外景色,偌大的落地窗让城市远景一览无余:“要来我这儿么?你去了你哥公司里也是打杂的命。” 对方应该是问了句什么,陆明州轻踮着脚推着座椅,前前后后的转,他思索了一会儿,唇角勾起笑:“行政那边好像还缺个后勤管理,你来吗?” 雪松的呐喊透过声筒传过来,透着一股声嘶力竭的恼怒:“陆明州,你吃屁去吧!” 陆明州笑得几乎弯了腰,还想再说什么,发现对方已经把电话给挂了。他将打火机的盖儿啪的一下子合上,“臭小子,真是经不起逗。” 雪松的电话刚刚挂下没多久,林觅知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州哥,你今天来接我呗,我被关了半个月,真的快要憋死了。” 陆明州慢悠悠道:“待在家里不好吗?” “不好,不好,”林觅知似乎十分寂寞,“没有人看我演戏,他们也不准我出去接戏,我难受啊~” 林觅知——用一生来诠释戏精本色的男人,演艺界一颗冉冉升起的猩猩,跑龙套是职业爱好,最喜欢搞热闹的群演,奈何影帝之路毫无起色,是一个“不努力就会被抓回去继承亿万家产”的人。 陆明州唇角的笑变淡,叹道:“令人羡慕的独生子啊…” “独生子也有烦恼,独生子也有忧愁,独生子的苦你们不懂,谁能知道其实我只是一只困在囚笼中飞不出去的鸟儿。” 陆明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甚至还能从他的语气之中想象到林觅知那张拧着眉毛的苦情脸。 “别念了。”陆明州就要把电话挂掉,但那边却似乎能预见他的下一部动作似的:“诶州哥别别别,我闹着玩儿的,真的,我在家里快要发霉了,你把我带出去吧,哪怕是去泡个温泉都行,我得松一松筋骨。” 陆明州忽然意会:“你想去哪儿?” 林觅知在电话里哼哼唧唧:“就是…小梨她有场演唱会在那儿,也就还有几天了,我早早订了票,没人跟我去……” 小梨是个过气歌手,曾经也算有点名气,但近几年已经渐渐的沉没了,这办的可能是告别粉丝的最后一场演唱会,规模不大,林觅知早早买了票,却发现没人能跟自己一起去。小梨可以算是他在这条路上的灯塔,可惜兴冲冲的跟着一脚踏入了娱乐圈才发现自己那一副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根本不合适,于是只能含泪换了一条路继续追逐心中的灯塔。 现在他的灯塔要下线了,他有些迷茫。 “州哥,真求你了,我也不想叫别的人,你跟她一个是看着我长大的,一个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她要退出了,我怎么说都有点难受,我知道你那天刚好休息,就陪我去一次吧。” 林觅知身边不缺朋友,陆明州不知道他什么毛病,正想回绝,林觅知忽然福至心灵:“去呗,我叫上最近认识的一朋友,赵嵩焕,模特出身那个,最近很火一部剧的男二,你记得不?” 陆明州当然记得,上个月这小明星好像拿了什么奖,上台后的细腰和长腿他到现在还隐隐记得。 “好,就去。”陆明州欣然应允。 演唱地点设在市郊交界处的一个体育馆,林觅知不止早早买了票,连旁边酒店的房间都订好了,恰好是个温泉酒店,遂了他的愿。 在那之前陆明州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儿,想来想去想起那个田心村来,林觅知大手一挥:“看完演唱会我就去找他,”林觅知乜斜他一眼,嘿嘿一笑:“州哥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这月黑风高的你也能看得清人长啥样儿吗?” 陆明州啧了一声。和雪松一样的问题。 那人跟小明星一比,是个眼光正常的男人都知道该选哪个。他混不在意的松了松领结,下班。 雪松最终还是选择了进他爸的公司,但是不愿意在他哥手底下打杂,于是这一匹刚刚毕业的骄傲孤狼咬着牙选择去做了门槛最低的一线销售,终于在他爹面前硬气了一回。 陆明州乐不可支,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哪儿搭错了线会想到要去做销售,却也只是笑着等这匹每次考试都险险擦过及格线勉强拿到毕业证的孤狼什么时候哭着喊着要回家找爸爸。 林觅知出发那天满面红光,那样子完全不像是要出去玩的,倒像是要出去约会的,反而衬得陆明州仿佛一个给他开车的司机。 陆明州便忽然觉得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起来。 赵嵩焕早早就到了酒店,林觅知说他快要到的时候赵嵩焕便下来接他们。酒店迎宾帮忙停车,陆明州落后一步,那小明星低头跟林觅知说着话,似乎察觉到视线,抬头冲他笑了一笑:“陆总。” 陆明州的舌尖顶了顶上颚,矜持的从唇角牵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你好。” 三人步入酒店。 演唱会在第二天,今晚倒也没有去作什么妖,三人一起在外面吃了顿饭,林觅知有点喝多了,抱着桌上的细颈花瓶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哭哭啼啼的倒着不知道从哪里背来的台词,导演是他,编剧是他,主角是他和小梨。索性这里是包间,没有人看得到他在丢人现眼。 -- 第13页 赵嵩焕坐在一旁,陆明州能明显感觉到他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陆明州捡起林觅知扔在桌上的一只花,夹在指尖转了转,“你跟他关系挺不错的。”不熟的人面前林觅知不会这样“放浪形骸”。 赵嵩焕轻咳一声:“还好。”两人是因为互相交流演“死人”经验相识的,林觅知作为群演经验丰富,出演过三百六十度不同视角和内涵的“死法”。赵嵩焕最后一场杀青戏也正因为林觅知的倾囊教授,在导演的超高要求下领了一个凄凉而又富有美感的便当,男二角色完美下线。 赵嵩焕声线清朗,“知哥特别喜欢小梨,刚好小梨是我妹妹。” 陆明州挑眉:“亲妹?” 赵嵩焕不好意思的笑笑:“表的。” “所以你跟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你表妹的最后一场演唱会?” “当然不是。”赵嵩焕笑笑,直视陆明州。 陆明州也跟着笑,见赵嵩焕从对面站起走过来,单手撑在桌台边缘,应该是以前没做过这种事,所以动作显得有些生疏,朝他微微俯下身,说道:“当然只是因为陆总在而已。” …… 手机嗡嗡响,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啪的一下子往手机上拍了一下。 微信消息提示音连接着响了好几下,陆明州睡眼朦胧的从被子里钻出来,点开手机看了看。 林觅知:州哥你真的不去吗? 林觅知:不管你来不来我都给你留了位置 林觅知:我和赵嵩焕先去了。 陆明州把手机一扔,缩回被子继续睡。睡到日上三竿,他随便叫了点午餐上来吃完,脱了浴袍去洗澡,里面什么也没穿。 镜子里的人身高腿长,腹背肌肉分明,身上背上都有细细的抓痕,跟猫儿挠似的。 洗完澡又去处理了邮箱里的急件,他把电脑放在腿上点开了一部电影,没有中文字幕,看得他犯困,看到半途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I have trouble sleeping at night. I have bad dreams like l'am falling. I wake up scared. Sometime it takes me a while to remember where I am……”① 陆明州模模糊糊的醒来,发现电影的进度条已经走了一大半,屏幕里是个昏暗压抑的小房间,西装革履的老头拿着小刀在房梁顶上刻弄片刻,蹬掉了脚下的小桌子。 陆明州合上电脑,觉得那台词念得他头疼。 手机里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林觅知打过来的,演唱会应该已经结束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回来了还是在外面继续游荡。 陆明州拨回去,电话里林觅知的语气兴冲冲的,说他已经回来了,问陆明州要不要一起去泡温泉。 “行。”陆明州应了。 说是去泡温泉,但赵嵩焕没有一起过来。林觅知说他有点不舒服,就不跟着一起来了,陆明州听完笑了一下,“那走吧。” 热气氤氲里林觅知掬了一捧水,覆在脸上,开始叽里呱啦的说他家小梨有多人美声甜,给他签名的时候声音有多温柔,还答应了下周末去剧组看他跑新戏的龙套,简直不要太完美。 陆明州在水里靠远了一些,觉得他那嘴跟机关枪似的,让人有点烦躁。林觅知自己一个人在池子里突突突无活靶扫射了一下午,等他察觉到饿的时候陆明州都已经快要睡过去了,他这才发现陆明州身上的挠痕似的,“咦?州哥,你这身上怎么回事啊,长痱子了么?” “嗯。”陆明州随口敷衍了一声,并决定以后都不要和林觅知出来玩儿了。 等两人来到酒店餐厅,赵嵩焕应该是刚睡醒不久,脸上有几分不明显的倦意。几人都不饿,随便点了几个菜,上菜的小服务员穿着侍应生的统一着装,索性衣服十分贴身,反倒穿出了几分旁人没有的味道。 陆明州下意识多看了两眼,觉得有几分眼熟。 他放下手机,正巧对上了对方的视线,一双棕色的眼睛从他脸上淡淡扫过,陆明州挑眉。 巧了么这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引用:我夜间难以入眠 做着从高处坠落的噩梦 醒时恐惧莫名 有时记不起身在何方 ——《肖申克的救赎》 没有在水字数,信我【深情凝视】 晚安,唔西迪西。 . 感谢在2022-02-18 22:42:39~2022-02-19 22:4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004160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老子这张脸都拿不下你? 服务员单手托着托盘,很讲究的用布隔开了手部温度与红酒瓶的直接接触,给他们挨个倒了点润杯底的红酒。 林觅知和赵嵩焕正说着话,完全没发觉身边那个倒酒的小服务员。 待旁边晃动的人影离开了,他刚好向赵嵩焕要到小梨的微信,一张脸上盛满了朴实无华的笑容,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赵嵩焕用指腹轻轻揉着后颈:“你跟她打个招呼,她就知道你是谁了。”说完朝陆明州微微一笑。 陆明州知道他指腹底下按着的是个不浅的牙印,赵嵩焕的皮肤养的太好,那印子定是得留好久才能消。陆明州收到他的眼神,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红酒。 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灯光偏昏黄,氛围很宜人,林觅知全程盯着手机不放,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两人之间的氛围。 -- 第14页 赵嵩焕的目光不算露骨,但鉴于两人昨夜之间有个愉快的夜晚,陆明州便也没有挑明他在桌底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蹭自己的脚。 途中他朝桌上的另外两人微微颔首,说是要去一趟卫生间。 烟瘾犯了,陆明州的拇指食指轻轻搓了一下,前往卫生间。 角落里没人,陆明州路过的时候却听到一点细碎的声音。 “嘿嘿,你别走嘛…”带着醉意的男人这样说道。 陆明州脚步微微一顿,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拐进卫生间。 边儿上的洗手台水声哗哗的流,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呦,还挺倔…嗝,我给…给你点小费,你就帮帮我呗…” 陆明州站在门口,背对着他的微胖中年男一身黑衣皮裤的辣眼睛装备,将一个小服务员按在隔间的门板上说着骚话。他不光说还要动手,牵着小服务员一只手拍在自己翻涌的肚皮上,意图顺着往下… 陆明州两手揣着裤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先生,你喝醉了。”小服务员这样说。 “嘿嘿,我没醉…”他的舌头打着结,凑近一张微微发胖的国字脸,满是酒气:“难道老子…这张脸都,嗝,拿不下你?” 小服务员:“……我送你回去吧先生。” 中年男不依不饶:“说,你直接出个数儿……” 服务员抽回自己的手,慢慢道:“先生,你喝醉了,我是个男人。” 这时中年男的手就像霸道总裁文里的男主勾起女主的下巴一样勾起了小服务员的下巴,邪魅一笑:“老子他妈就好这一口儿…” 裴系青的额头青筋微跳,他抬了下眼,忽然与门口一道饶有趣味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陆明州将被自己搓出烟丝的烟扔进垃圾桶里,边走边道:“嘿,先生,”他唇角噙着笑,随着渐渐逼近的身高优势而带来一股隐隐的压迫感,显得戏谑且从容:“我爱人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体验社会,你现在在对他干什么呢?” “啊——”中年男张了张嘴,逐渐望清对方眼中的暗色,他看了看仍被他按在隔板上的服务员,又看了看这压迫感极强的高大男人,卫生间里小声运转的排气扇让他忽然打了个哆嗦,酒醒了大半。 “你——他……” 陆明州拨开他钳着服务员的手,力道不容置啄,却是轻轻揽了一下小服务员的腰,将人带到自己那边,随口对他道:“您吓着他了,自己上那边玩儿去,好吗?” 中年男便莫名其妙被拨到了卫生间一角,与墙上“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的标语面面相觑。他头昏脑涨的掏出大宝贝就是一顿浇灌,直到空荡冗长的水流落地声忽然他激灵一下子,马上醒了过来。 洗手台上流个不停的水龙头早就被人关了,刚刚的两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滴滴答答的水声是从他这边传出来的,低头一看,裤脚早就被自己六亲不认的大宝贝浇了个湿透,哪儿有什么小便器。 中年男发出异常恼怒且无力的一声土拨鼠叫:“啊——” —————— 陆明州用纸巾擦着手指,袖口沾着一点微湿,“你没事儿吧?” “没事,”裴系青看着他,眼神有点儿复杂:“谢谢。” “不用谢,”陆明州将纸巾团成团,扔进垃圾桶,朝他微微一笑:“毕竟你上次也帮了我们,我们也得感谢你。” 裴系青知道他认出来了,有些迟疑的点了一下头:“顺手而已,人没事就好。” “你出来工作了吗?”陆明州看着他工作服上的胸牌,慢慢念道:“裴…系青,你的名字叫裴系青?” “对…暂时在这里做服务员。” “重新认识一下,”陆明州装起来的时候人模狗样,面色和煦的朝他伸出手,“你好,我叫陆明州,这是我的名片。”他的声线沉且悦耳,听着很舒服,五官轮廓更深一些,身上有种不乏阅历的成熟与深邃,是恰到好处的英俊迷人。 裴系青有些莫名的接过来,听对方继续道:“你帮过我们,以后有什么困难的时候可以打上面那个电话,直接找我。服务员的工作感觉不太适合你,如果以后要换工作的话也可以直接拨我的号码。” “……嗯。” “今天能碰到真是缘分,有兴趣改日一起共进晚餐吗?” 裴系青觉得他的话哪里怪怪的,拒绝道:“不了,我的工作排班已经排满了。”他顶着陆明州的目光,将他的名片放进工作服的前胸口袋里,“我还有工作要做,今天的事谢谢你。” 陆明州看着他慢慢走远,直到背影进入拐角消失不见,舌尖在口腔里卷了卷,将口腔壁顶出一个可爱的小弧度。 “啧。”他低头看了看手臂。 腰比赵嵩焕的还细,一只手臂就能轻轻松松环起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打脸了,关于跟林觅知对“正常男人该选小明星还是小服务员”的探讨,近距离才发现这人其实长得分毫不差,精养细养起来能甩被粉丝称“神颜”的赵嵩焕八条街。 珠玉蒙尘,值得慢慢发掘打磨,索性他应该是第一个发掘者,有幸。 陆明州心情不错,待他回到餐厅大堂,林觅知还在盯着手机,赵嵩焕五指松松托着红酒杯,正托腮百无聊赖的看着大堂墙上一些别出心裁的装饰。 陆明州远远的看着他,忽然就失去了性.致。 -- 第15页 他知道自己喜新厌旧的本质,但这也侧面证明了那小服务员确实对他有足够的吸引力,赵嵩焕想要的资源他会给他,两个人的关系也到此为止了。 陆明州回到座位上,赵嵩焕回头看他。 他似乎察觉到他神色中少了一些之前的什么东西,看了看陆明州面前没动几口的食物,忽的有些了然的笑了一下。 传言不假,陆明州确实风流,也足够薄情。他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罢了,各取所需而已。 但是才一天的时间,多少也让他感觉有些挫败呀…… 三人吃饱喝足,上楼休息,赵嵩焕站在走廊另一边,脸上挂着不变的笑:“晚安,陆总。” 陆明州点头:“再见。”然后率先推门进去了。 一夜无梦,陆明州第二天起床联系林觅知,被告知赵嵩焕已经提前回去了,他没什么所谓的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从酒店离开的时候他想办法弄到了裴系青的联系方式——在对方并不知道的情况下。 若他猜得准,那这个人应当是不会主动联系他的。 从商这么多年,他可以从一个人的外貌,气质,神态或衣着打扮上大致看出一个人的内里和本质,但他实在看不出裴系青会不会真的给自己打电话。目前只是他单方面的有兴趣而已,但没关系,这种事总是可以慢慢来的。 天色暗下来之后意外的下了场小雨,裹着凉风在街道上幽幽刮过。 晚上十二点半,裴系青刚刚下班,他没穿外套,有风刮过的时候被吹起一层鸡皮疙瘩。酒店旁的那条商业街基本上都关了门,寂冷的深夜里只有路灯寥寥的照亮一点星光。 星星点点的雨滴落在头顶上,他顺着街道慢慢走回去,顺手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里几条未读信息,都是裴嘉骏发来的。他白天工作的时候看到了,但是没有空回。 这会儿点开聊天界面,裴嘉骏的话就像在查户口。 裴嘉骏:哥,你找到工作了吗? 裴嘉骏:你现在住哪儿啊? 裴嘉骏:是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啊? …… 后面还跟着一连好几个问题,但裴系青的目光却落在“是不是自己一个人住”这句话上面,一时定住了脚步。 裴嘉骏这句话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仿佛记忆被拉回到了某个下午,充斥着令人恼恨的闷热,院子里聒噪的虫鸣,还有耳边裴嘉骏十六岁初具低沉的声线,句句模糊的话语,声音忽近忽远,裴嘉骏的嘴巴张张合合在说着什么…… 周围的雨淅淅沥沥,淋湿了他的肩头。被雨幕拢在其中的冷白路灯变得灰暗,小小一团,照亮着雨滴从旁划过的痕迹,裴系青忽然握紧了拳头,快步离开。 等回到宿舍里面已经半夜一点多了,同宿舍其它房间的舍友已经睡着了,因为回来路上都在尽量的避着雨,只有肩头部分被淋湿,裴系青进了卫生间脱掉衣服,他的贴身裤子上有一团湿迹,但因为裤子是深色的,这团湿迹并不明显。 裴系青神色不变,却是将裤子狠狠的扔到地上,压抑着自己的喘气声。 扶在墙上的手慢慢的紧握成拳,指骨用力,手背上鼓起黛青色的血管,他毫无自觉的咬破了自己的下唇,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渐渐染了层薄雾,显得有些失神… 迷迷糊糊的舍友半夜爬起来上厕所,刚出来走道的时候裴系青正巧从卫生间里洗完澡出来,他打了个瞌睡,问了句:“这么晚才下班啊。” 裴系青发尾微湿,给他让了让位置,朝自己房间走去。 “欸,”舍友眼尖:“你嘴唇是不是破了,有点儿流血。” “嗯?”裴系青摸了摸嘴唇,“好像是,刚刚不小心磕了一下。” “浴室里没有防滑垫,你以后洗澡的时候要注意小心点儿。” “好,谢谢。” 舍友看着他的背影进入房间,又打了个瞌睡,进卫生间里放水,满室的水汽遗留着温热,到处充斥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 舍友咕哝了一句“还挺好闻,下次问他买的什么牌子”,便又迷迷糊糊的回房间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依古比古。 第9章 兼职 “路冠青他妈的,想泡我姐姐?”雪松抓着电话,声音里全是恼怒,“他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我姐姐看起来好骗就不要脸的凑过来!” 林觅知掏掏耳朵,“你这么激动干嘛?你姐都二十七了,弟弟,你再管着她那她以后是不是都不用结婚了?” 那边传来雪松更加暴躁的声音,跟吞了火球似的,“他比我还小两岁,大学都没毕业他,什么居心啊这?啊?!” “啧,”林觅知觉得他那不好使的脑子就是放在脖子上用来好看的:“弟弟,人家背景虽然比不上你们,但是也不差的好吗?你姐姐被你管了多少年了,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好伐?她不会烦你的咩?” 那满不在乎的语气词听得雪松牙痒痒,但是却无法辩驳。 是啊,雪兰已经二十七了,他不可能一辈子都管着她。虽然她脑子不好,傻透了顶,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被渣男骗了那么多次还不长记性,但是他不管她,那还有谁会管她? 早在他两三岁的时候父母就情感不和,父亲偏宠他与原配的大儿子,母亲给他连生了两个孩子也没能入他的眼,最终还不是只能郁郁寡欢,因病去世。 -- 第16页 他怨恨,叛逆,作得父子关系僵硬,父亲却只会对他们姐弟俩越来越疏远,眼里只有死去的挚爱原配和他们的亲亲宝贝大儿子。 真他妈全是破事儿,雪松摔了手机,原地踱步片刻,心里那股邪火总是压不下去。 “所以呢,弟弟,”陆明州勾着唇角,却笑得有些无奈,“你把我叫出来就是因为这事儿?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都很闲?” 酒吧里的灯光胡乱的从他们身上扫过,雪松眼角洇着一抹凶狠,将被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林觅知的朋友太杂,我不看好,那伙儿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况他还那么说话……”雪松又饮一杯,喝得很凶,爆了一句粗:“老子真应该把手机摔他脸上。” 周遭的音乐很狂乱,陆明州被吵得隐隐头疼,对他循循劝导:“不说那个朋友,从别的角度想一想,雪松,你是不是真的对你姐姐管得太严了。” 雪松瞪他一眼,酒气上头让他的眼底浮出血丝,“雪冬青眼里只有他那宝贝儿子,我不看着点儿她,就没人管她了,”他大抵是真的有些醉了,说了些平时不会说的话:“狗东西…眼里根本没有我们姐弟俩,他大儿子病了,他立马紧张的回去守个几天几夜,我妈没了,他表情却变都没变,他那大儿子就站在旁边,假惺惺的,作什么戏呢?”雪松兀自笑起来,“妈的。” “我确实没出息,没他们那个脑子,也学不来什么金融什么工商管理,”他的声音低下去,“但是…怎么办啊?” 他是真的迷茫,对未来的迷茫,学的个冷门专业,在校的时候确实很轻松,但是毕业了之后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你如果真是觉得无处可去……”陆明州沉吟片刻,“考虑过参军么?去沉淀两年也好,免得像现在这样,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雪松一怒:“什么东西——” “没作出真正的决断之前,你的硬气都不算是硬气,”陆明州晃着杯子,“当然,你要是受不了那个苦也可以当我没说——” 雪松最后是被他拎回去的,这小子看起来怪可怜,跟没家似的,陆明州啧啧啧,然后把他扔在了酒店,孤身一人回了自己住处。 说实话,喝了点儿酒又刚刚洗完澡,身体有点热。 他点开通讯录上下滑了滑,一边看一边回想每个号码相对应的人脸,目光瞥到一个存了没几天的好码,备注裴系青,没有通话记录,他忽然又没了兴致。 没搞到想要的人之前他都没兴趣去找其他人,陆明州在沙发上想了想,忽然乐了。 这算不算另一种程度上的专一? 虽然他知道跟过他的人都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句没有心的狗东西,但是没办法,他或许天生如此,难以将自己的心绪与自由长久的吊死在一个人身上。 那种感觉可太难受了,他不稀罕。 于是陆明州关了手机,回想了下前几日令他惊讶的细腰,微笑硬.着入睡。 忙,脚不沾地的忙,肩膀酸痛,腿也站得很麻,裴系青推着推车装载一车的盘子路过,拐角的时候停下来歇息了一会儿。 酒店的餐厅是独立出来的,分中西餐,因为他是个男生,力气比女生大,被分去中餐厅传菜,右手食指被烫出两个水泡来,现在用餐时间结束了还得帮忙其他人没完没了的撤台。 等真正下班又是十二点半,累了一天,他将工作服换掉,站在员工通道里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手机里除了垃圾短信就是裴嘉骏的信息,他已经懒得点进去看了,就要将手机揣进兜里,发现有个不认识的人也给他发了消息,下午六点多左右。 裴系青缓缓蹙了下眉,点开。 江逐入流:【小青,在不在呀?】 江逐入流:【猫猫探头.jpg】 小青……? 对方的头像是一只飞机耳挠沙发的猫,有点眼熟,好像是叫江檀,裴系青从记忆里挖出他的名字,慢吞吞给他改了备注。 。:【有事吗?】 半夜十二点,裴系青正在回宿舍的路上,他也没想到消息发出去之后对方会立刻回消息,微信叮叮两声,他把兜里的手机拿出来。 江逐入流:【哈哈,应该还记得我吧。】 江逐入流:【上次爬山,我说过你的身材比例很好】 江逐入流:【是这样的,我是个画画的,这次主要是想请你给我当个模特】 江逐入流:【正经模特,时间一到四个小时不等】 最后他补了句薪酬面议,裴系青盯着屏幕许久,对方幽幽蹦出一句:【考虑吗,小青?】 还有四个半月裴嘉骏就十八岁了,这么短的时间,没有学历,没有经验,没有一技之长,他再怎么努力打零工都没办法一下子凑齐四万。 江檀等了许久,对方那边一度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没有消息发过来。江檀耐心的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对方发过来一个【好】字。 他撩了一把身后浓黑的长发,眯眼笑了。 裴系青多了一个兼职,虽然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找上他。 兼职的时间依他的作息时间而定,江檀有自己的画室,但是作为雇主他显得过于迁就,直到裴系青看到他画室里的其他画像,发现他其实有不少其它的模特。 江檀给他拿了一件蓝紫色的衬衫外套,没换,直接套在了短袖外面,接着细细端详着他的脸,挑了一个角度。然后在他肩上压了一支细长的姜兰花,很新鲜,裴系青甚至能闻到花上面散发出来的香味。 -- 第17页 “好了,就这个位置,不要乱动哦。” 裴系青想偏头闻一下花的细微动作顿住了。 江檀用水彩作画,似乎只是拿他做一下练习,所以下笔比较随性。裴系青第一次做这种模特,而江檀没有对他提太多要求,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久了很累,他悄悄松懈了一点,江檀也没有提什么,远看只见到他把一头长发胡乱的抓到一起,作画时的姿态和神色都很松散。 于是慢慢的,裴系青也有点出神。 十六万的存款,他还得多久才能靠自己凑齐那剩下的四万,去贷款吗?离开裴三良一家后继他还得为自己存下一点钱,他想读书,高一没有读完就被迫辍学始终是他的遗憾,往后的计划如何,说来说去依然脱不开一个钱字。 不知过了多久,江檀终于放下画笔,“好了,”他眼带笑意的抬眸,颊边垂着的一绺头发随着动作微微晃荡:“要过来看看么?” 裴系青便走过去看了看。 这幅画看起来确实是拿来练笔的,除了裴系青那张脸,周围的环境甚至包括压在他肩上的那支姜兰花都画得异常随性,用颜色浅浅的勾了个轮廓。裴系青不太懂这些,但画里面的配色给他一种明亮温暖的感觉,画中人低垂着眉眼,甚至因为走神而显出几分漫不经心。 裴系青掩住眼底的惊讶,“这看起来……不太像我,像另外一个人。” 江檀用笔敲敲画板,倒也没生气:“这就是你,”他补充道:“我眼中的你。” 画中的脸是用心最多的地方,眉眼很秀美,连眼底那一点浅棕的光都精致得过了分,偏偏没有表情的时候唇角平直,看起来有种柔软又凉薄的感觉。 奇异,也很吸晴。 裴系青失笑,只当身为画家的审美让江檀将画中人美化了,“我可不如这画中的人好看。” 江檀笑而不语,招手示意他低一下头。 裴系青依言,只见对方轻轻拨了几下自己额头上长短不一的头发,说道:“你的头发理一理还会更好看。”画家柔软白皙的手拂过他的额头,带来一点很微妙的触感。 裴系青直起腰来,“好看这个词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不能触及的高点。”他顿了一下,将后半句咽回下去。因为光是考虑如何生存下去,他就已经足够精疲力尽了。 “还是有些遥远的。” 裴系青走了之后江檀才把风干的画纸拿下来,收藏。 他拿起一个苹果,姿态松散的坐在方才裴系青坐着的椅子上面,很清脆的咬了一口。 很甜,心情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汤姆布利柏。 第10章 二十万成交 脑子有点模模糊糊的。 酒店里的餐厅几乎是独立出来的,周围有个体育中心,不远处还有个旅游景点,这段时间处于旅游旺季,几乎是天天客房爆满,餐厅里的人流也络绎不绝,很多服务员受不了高峰季的忙碌,辞了工作,酒店只能临时在外面招了很多兼职生。 他现在带的这个人有点莽莽撞撞的,今天摔一个高脚杯,明天摔一个餐盘,后天就能把餐车推到经理身上去。 裴系青觉得头痛,一再叮嘱他走路和上菜的时候要注意点。兼职大概还是个学生,看着满口答应,左耳进右耳出,上菜的时候仍是不慎碰倒了酒杯,把红酒溅到客人身上去。 他没上前替对方挨训,将托盘背在身后一脸漠然的旁观,让对方彻底长个记性,等客人发泄得差不多的时候才上前轻轻将人拦在身后,交谈了片刻解决方案后将经理叫过来定夺,索性这是位酒店住客,房间里有自己的换洗衣物。被红酒弄脏的衣物酒店免去洗衣费用帮他加急清洗并送回房间,客人这才面色稍霁。 经理笑呵呵的将兼职生带走,走到后台脸色就沉了下来,单单看他的脸色,裴系青不用猜也知道,这个兼职生今天做完明天就不用来了。 那个学生垂着脑袋挨骂,被客人训完被经理训。裴系青没管他,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临近傍晚,他是真的很累了。他的排班基本上没有午休时间,很多因为缺人的工作量都压到了他身上,从早上九点就开始连轴转。见他实在面有疲色,经理许了他今晚不用加班,晚上九点半左右帮忙宴会那边撤一下台,到点可以直接下班了。 于是他忙到晚上就去帮忙撤台,撤下去的餐具要拉到后厨清洗,后厨在一楼,需要用推车从员工电梯推下去。 员工电梯的梯口有一个坡度,每次推车上下都要特别注意。 刚巧他们这一拨人要下去的时候电梯里同时挤下了两辆推车,还勉勉强强塞进了四个人。裴系青在外边儿,先走出来为他们推车方便,去开电梯口旁边那个门,结果那个自动门不知怎的好像坏了,需要人扶着才行,他便半蹲下去拿过旁边的橡胶门阻,想将要闭合的门顶住。 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他尚未转身,就感觉身后有东西大力撞了一下他的背。餐车发出哐啷一声巨响,有东西从上面倒了下来,他还没得及反应,半起的身形往旁边晃了一下,十来斤重的自助餐炉直接砸在他没来得及收回的小臂上。 等几人都将推车弄出来赶过去看的时候,裴系青的左手脱力的垂在身侧,旁边是一台连盖子都摔出去了的餐炉,已经微微变形了,连地砖都被砸出几丝裂缝。 -- 第18页 他的左手不自觉发着抖,额头疼出一层薄汗,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去医院拍了X片,桡骨远端骨折错位,需要手术进行复位和内固定,后继的治疗费用和所花费的时间已经不能支撑他在酒店里再干下去。 工伤可以赔偿,但后继申赔过程比较繁琐,且骨折的治疗时间太长了,他在这期间没有办法进行体力劳动,做兼职赚来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 短时间内二十万的计划更加遥遥无期。 他思索了许久,几度盘算,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凑齐这些钱,终于在术后的第三天拨通了一个号码。 “嗯…我以为你不会拨通这个号码的,”陆明州眼含笑意,补充道:“或者说短时间内不会?” 秘书敲了敲门,将一份文件送进来。 陆明州松了松领口,向她做了个手势,继续道:“怎么?”他的声音微低,就像在和一位很亲密的朋友在谈话:“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秘书拿起他桌上的咖啡杯,又转身出去了。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只听到他笑了一下,“这个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裴系青右手握着手机,闻言轻轻呼出一口气:“什么?” 那边道:“你陪我吃个饭吧,可以吗?” 裴系青没有答应,他能看出对方的意图,食指在手机壳上慢慢转了一圈,半晌失笑:“这可能没办法,陆先生,”他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我现在,包括将来的一个礼拜左右的时间,可能都会在医院里度过了。” —————— 陆明州推了应酬,下了班就往医院去。 他提前问过了在哪个医院,不紧不慢的去了趟花店,挑挑拣拣要了一束康乃馨,又在半道买了一个看起来华而不实的果篮,提着上了楼。 医院里有他不喜欢的消毒水味,但他通常不会把喜恶和情绪都写在脸上,面色轻松的推开了一个病房的门。 病房里不止裴系青一个人,他坐在床上看着手机。陆明州把水果篮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裴系青这才惊觉有人来看自己,匆匆抬头,两人对视了一瞬,和整个病房都格格不入的陆明州朝他斯文一笑:“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可以。”裴系青似乎忽然有些拘谨,将手机倒扣在枕头边,半靠着床头,脊背有些绷紧。 他把被子往旁边收了收。 “怎么忽然就伤了手?” “被餐车给撞了,”裴系青笑笑:“然后餐车上面的自助餐炉砸下来。” 陆明州端详片刻:“这么不小心啊。” “是啊,”裴系青似乎更无奈了,“我甚至不知道背后的餐车是怎么从电梯里遛出来的,他们说可能是轮子松了,可能是餐车太重了没刹住,总之就是这样了。” “后背也撞到了?” 裴系青点点头,听见对方问:“方便看一下吗?” 他迟疑了一会儿,见陆明州面色清明,并没有其它的意思,便微微侧过了身,“我用一只手可能撩不起衣服。” 陆明州意会,将他的病服后面小心的抬起一截,这个举动对于刚认识不久之间的人来说还是过于亲密了,他看见对方背后的一片皮肤起了层细密的小疙瘩,掩在衣服后面是一大块儿的淤紫,周围泛着青,看起来被撞得着实不轻。 “上过药了吗?” “已经上过了。” “看起来确实挺吓人的。”陆明州放下他的衣服下摆,视线里最后一截流畅的背部线条被宽大的衣服遮住,他在心里啧了一声,“我觉得不管是不是意外,你都应该去找酒店,找一下当天电梯里的监控。” “这是……”裴系青目露迷茫:“什么意思?” “这也算是给你自己一个交代,当然,要是你觉得太麻烦的话,那就没事了。” 见他好像在沉思,陆明州笑了笑,“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裴系青下意识道:“这怎么好意思——” 陆明州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柄小刀来,拆开果篮拿了一个苹果,“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裴系青不知是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还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安静下来。病房里的另外两个病人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反正就没什么动静,一时只有陆明州慢条斯理削苹果的沙沙声。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拿刀的时候分外好看,裴系青便盯着他的手走神。 “为什么忽然就要借钱?”陆明州将苹果皮削出长长一条,“你是不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他说:“就算是为了答谢你之前,我也会帮你的。” “你说想要借四万,其实我可以直接给你,不过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难处,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呢?” “陆先生,”裴系青看着越来越长的苹果皮:“你对谁都这么热心吗?” “当然不是,”陆明州动作不停,“只是对你而已。” 这句话已经可以算是明示了。 裴系青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别人的话。 “你应该是田心村的本地人吧,看你对那里的地形很熟悉,会在晚上出门。” “算…是吧。” 陆明州又道:“你的家人在哪儿?是家境不好吗?” “……”裴系青沉默一会儿,忽然短促的笑了一下,“家境挺好,甚至还开了一个农庄呢。”他避开了家人的问题。 -- 第19页 “那为什么要这么仓促的只身跑出来打工,”陆明州似乎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窘境,“还要上班上得这么辛苦,甚至受了伤也没跟家里说吧?” 毕竟除了他,好像并没有其他人有来看过裴系青的痕迹。 苹果皮被完整的削下来,陆明州将苹果均匀的分瓣切开,递到他唇边,裴系青望着他眼底仿佛已经有所洞悉的神色,张唇将苹果含进嘴里,“因为富裕是他们的,我仍旧负债。” 原来并不是真正的家人,陆明州往自己嘴里也放了一块苹果,“那你这么努力的出来赚钱,是为了摆脱他们吗?” “说不上摆脱,”裴系青垂下眼睛,退了一步:“只是脱离的条件罢了。” 陆明州真正笑起来,好似谈判将到达最后一步的胜券在握,“那你在现实里真正还欠多少?” “二十万。”裴系青吐字清晰。 陆明州放下苹果和刀,用纸巾擦拭着指缝里的汁水:“二十万,会不会太少了些?” 裴系青:“就二十万,多的我也要不起了。”得到的越多,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大,他不认为自己付得起这个代价。 “好吧。”陆明州有些遗憾似的扔掉手里的纸巾:“二十万,”他扳过裴系青的下巴,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上极轻的印了一下:“成交。” 陆明州施施然离开。 裴系青收回面上的茫然和挣扎,躺回床上点开了手机里的日历。 四万的“鸿沟”一抹即消,整整五年的努力抵不过一句“成交”,也不知是对他那五年挣扎的奖励还是嘲笑。 手指冰凉,他用指腹摸了摸自己的唇,忽然自嘲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黑魔仙小月。 第11章 去复诊 裴系青出了院后,住进了陆明州提供的房子里。 作为契约情人,他有必要履行自己的义务,好在契约里并不包括身体服务这一条。因为陆明州对于这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裴系青主观上不愿意,他也不会去强求,毕竟相比于强迫,他更喜欢驯化的过程。 裴系青需要静养,而陆明州也不是没晚都会回这个房子里,所以他们见面的次数其实不算很多,甚至晚上的时候还是分房睡的。 每个月陆明州的账户会划给他二十万,不仅一劳永逸的解决了他长达五年都没能解决的问题,甚至在陆明州没有对他失去兴趣之前,他可以存下一笔可观的数目,保证他很长一段时间能够生活无忧,慢慢的规划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 别墅里有一个管家,是个彬彬有礼的中年男,住在一楼,负责他们的日常饮食和别墅各种问题的维护,裴系青从二楼望出去的时候能经常看到他在小花园里修剪花草。 管家很喜欢花。 管家给他准备了早餐,通常在他醒后就会摆在桌子上等他吃,裴系青把东西吃完,回了自己房间,倒也没有跟管家过多交谈。之前管家跟他说过,这个别墅里他是陆明州带回来的第一个人。 裴系青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别墅”的字眼。 对方在提醒他陆明州一贯的尿性,这个别墅他自然是第一个,但别的房子那可就不得而知了。至于管家是不是在提示他不要陷进去还是别的什么意思,他也并不清楚。 陆明州年三十三岁,大了他整整一轮,一岁不差,家里有矿并富得流油,现在管的只是集团旗下的一个分公司,让普通人焦头烂额的二十万对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 裴系青无心过多了解,他婉拒了江檀那边拢共没去过几次的兼职,日复一日的思考自己以后的去路。 裴嘉骏经常会发消息过来问东问西,好像要迫切的知道离开家里的裴系青时时刻刻的状态和处境,裴系青有时候回他的消息,有时候不回。 他不喜欢这种仿佛时时刻刻都被人监视的感觉,要比起来陆明州给他的自由甚至比裴嘉骏给的更多。何况他和裴嘉骏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家人。 前两晚陆明州都不在,今晚上却意外的回来了,他大概是外出应酬喝了点儿酒,裴系青能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酒气。 “刚醒?”陆明州拿着一杯冰水看着他,目光从他略带困倦的脸上滑过去,落在他的左手上:“恢复得怎么样?” 裴系青坐在桌子边上,点点头:“还好,明天去复诊。” “明天啊,”陆明州将冰水一饮而尽:“我载你去?” 裴系青抬起眼睛看他,似乎有点疑惑。 陆明州读懂他眼里疑问,笑了一下:“我明天休息,去了医院后一起去外面吃个饭吧。” “好。” 陆明州大抵是觉得他的神情有些乖,带着点新奇的走过去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应?” “挺好的,没有不适应。” “你要是觉得没事做的时候可以找一下管家,柜子里有游戏碟。” “好。” 陆明州又笑:“你这么乖,家里舍得对你不好吗?” “他们对我好不好不归决于我的性格怎么样。”只归决于他给他们创造的利润有多少。 当然,这句话他不会说出来,即使他从未觉得裴家是他的归宿,但起码裴三良也是在他无处可去的地方收留过他。 陆明州的手指往下,抚过他的眉眼,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比裴系青大了这么多,但他还是道:“介意叔叔亲一下你的眼睛吗,你的眼睛很好看。”从见第一面的时候就这么觉得。 -- 第20页 裴系青愣了一下,张张嘴:“……好。” 陆明州这次笑得真心实意,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在他微微闭起的眼皮上浅啜了一下。 “谢谢。” 这是两人自签订协议起的第一个亲密动作,很平淡,但陆陆明州忆起他睫毛轻颤的样子,觉得他更可爱了。 裴系青和他以往的炮友都不一样,这孩子是从山里出来的,气质太干净了,靠近对方总让他有种玷污一张白纸的错觉,其中又带着种隐秘的兴奋。 不过他做事素来讲究你情我愿,点到为止,于是放开了裴系青的下巴,“我找到酒店里那个害你受伤的人了。” 裴系青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就是半个月前你在酒店里带过的那个兼职生,还记得么?”陆明州捞起杯子坐在他身侧。 “记得。” “我找人去酒店调了监控,当时你们电梯里有四个人,两部推车,在你出去以后,推车把剩下的三个人堵在里面,等着你一起来把车推出去。” 裴系青眉头微动:“他在里面偷偷对着我把推车推出来了?” “是的,不过做得很隐蔽,监控被反反复复看过许多遍,他并没有动手,而是借着死角位置用脚尖偷偷抵住推车的轮子,用力把车顶了出去。”那辆推车原本就因为位置不够是被斜放在电梯接近门口位置的,轻轻一推就很容易顺着门口的斜坡倒出去。 裴系青思考良久,也没想到这个兼职生为什么要搞他,难道只是因为他挨骂的时候自己没有出去顶替他吗? 陆明州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用指腹摩挲着杯沿,慢慢道:“每个人的性格确实都不一样,且你才刚刚出来,见过的人不多,但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让人啼笑皆非,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别人恨你的理由有时候会小到有多么的无理取闹。” “他是个年轻学生,家境不错,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头,抗压能力自然比社会人要小,显然,现在看来个人素质也很一般,或许在你没有帮他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恨上你了。” “当然,有时候你并没有什么错,只是错在遇人不淑。” 陆明州摸摸他的脑袋:“这种事你不用在意,交给我就行了。” “你查了他的背景?” 陆明州一愣,没想到他会关注到这个,“对,怎么了?”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裴系青看他。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也能一眼望得出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也许是猜出了什么,但是心底并无波动,于是陆明州脸上的笑容加大:“我把他对你做的事都还给他了,”他晃动杯子里的水,继续道:“哦,对了,他看起来心眼儿这么小这么坏,可是实际上比你还大两岁哦,快要到实习的阶段了,我想……小心思这么多的实习生,不会有哪个公司愿意轻易收下他吧。” 裴系青闻言果然没什么触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谢,明天陪叔叔去吃顿饭就好了。” “……”裴系青沉默半晌,“那……你会查我吗?” “不会,”陆明州很快否认,并耐心道:“叔叔信你,你不想的东西我不会贸然去揭开。” 其实他多少知道一点儿,只是查到裴新谷这个人的时候就没继续往下挖了。五年前原本意气风发的企业家因为生意失败,接受不了一夕之间破产并背上巨债的结果,从自家十一楼的阳台上一跃而下,落地成花。 这个新闻彼时也产生过小范围的轰动,但后来很快就被压下去了,没几天就被掩盖在铺天盖地的娱乐新闻之下。 他缓慢的抚摸着裴系青一截柔软漂亮的耳垂,唇角依稀含着两分笑。 啧,落难的小美人。 裴系青没有抵触他的触碰,面上的困倦在这半个小时的交谈里消下去一些,侧脸在无波无澜的平静中透出一种很奇妙的冷淡,陆明州已经隐约摸清了他那客客气气的皮囊下底下真实的性格。 翌日裴系青起得早一些,陆明州还没醒,他去吃早餐的时候管家摆上了豆浆油条包子煎饼,倒是比之前的西式早餐亲切不少,裴系青看他一眼,管家道:“陆先生说,如果早上九点半他还没起来的话,可以去叫一下他起床。” 裴系青又喝了一口豆浆,确定管家是在对自己说话:“我去吗?” 管家穿着一件朴实无华的黑外套,裤脚还沾着小花园里的晨露,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对,等会儿我把早餐热了都端上来,您去叫一下陆先生吧。” “好。”裴系青用纸巾擦了一下指间漏出来的豆浆,转身去二楼。 他敲了一阵门,跟着管家一起叫他陆先生,不过里面没人应答。 裴系青又敲了一阵,里面还是没人应,于是他试着拧了一下门把,发现门没关。然后他微微推开门,和里面正穿着浴袍听到动静从浴室里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陆明州点开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半了?” 裴系青冷静的嗯了一声,“管家让我上来叫一下你。” 陆明州笑笑,浴袍半敞开,“我知道了,你先吃吧,我待会儿就下来。” 他身高腿长,半露出来的胸腹肌肉结实,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仿佛身上还带着蒸腾的热气,袒露几分不经意的欲.色,很是抓人眼球。 -- 第21页 裴系青点头:“好。”随后用右手把门轻轻带上。 他的理智很冷静,但身体却因视觉上的冲击而不可避免的起了一股潮.热,然后逐渐演变成一种隐晦而又折磨的欲.望,是从十七岁那年起就让他极度厌弃、却又无法控制的本能。 他咬住舌尖,企图用疼痛将这不合时宜的潮.热压下去,然而效果甚微。于是他没有回去一楼继续吃东西,而是回到自己房间直接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放了一缸冷水,然后合衣躺了进去。 不能用手,不然会没完没了起来,他早上还得去医院复诊。 于是他硬生生的捱到潮.热退散,然后浑身战战的从浴缸里爬起来,去衣柜翻新衣服换上。 再次来到一楼,陆明州已经快要吃完了,见他来了便一挑眉,“管家说你刚刚没下来,去哪儿了?” “豆浆撒出来了,”裴系青坐在他旁边,“我去换了身衣服。” 陆明州见他穿的衣服果然不是刚刚那一身,便也没有再问。 吃完早餐陆明州便载着他出门,复诊的时候得依裴系青的骨头愈合情况看看能不能拆石膏。陆明州在楼下大堂等他,裴系青自己上了楼,经过门诊区的时候意外看到一个人。 他的骨头愈合得还不错,不过术中植入的内固定需要在术后一年取出,他受医生指引去拆了石膏,回到大堂,神色有些复杂,对陆明州道:“我看到那个兼职生了。” “嗯?” “他也是左手骨折。” 陆明州笑了一下,“怎么?” “你……”裴系青有些犹豫,似乎想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陆明州便揉了一下他的头发:“他非要自己去招惹一些社会小青年,也不能不许别人看不惯他吧。” 裴系青闻言认可道,“是的,”他思考了一下,又点点头:“活该。” 陆明州失笑,觉得他很可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阿伟和杰哥,还有彬彬。 .感谢在2022-02-22 22:43:17~2022-02-23 22:3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羽涅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晚安 陆明州订了包间,吃饭的也就他们两个。 这地方修缮得很雅致,什么轩什么阁的用各种名字隔开,一楼是水池,养了很多锦鲤,水位不高,仅仅没过膝盖的样子,池底铺了很多鹅卵石,很清澈。 其为了方便顾客观看,还架起了不少水上长廊,有模有样的挂着红色的小灯笼,处处都透露着古香古色。 菜早就订好了,人来了之后一样一样的上。 陆明州吃得不多,吃了点东西后便放下来筷子,看裴系青吃。 好在裴系青也没有不自在,他的吃相很好,不紧不慢的,包间里的灯光不会特别明显,显得他的轮廓特别柔和。 陆明州抿了一点酒,“你在那个村子里待过多久?” “五年。” “这五年间都没有出去过么?” “没有的,其实我经常跑出去打工,为了攒钱,不过都是干的短期工,做不长久。” 陆明州的指腹又开始摩挲着杯子,“辛苦吗?” “还好。” 这自然是辛苦的,不然他们见的第一面时陆明州也不会把他误认为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劳苦农民,除了那双眼睛令人印象深刻,否则两人如今也不会产生交集。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 他想念书,补回自己曾经的缺憾,拿到曾经作为学生都会有的□□,然后像个普通的正常人一样出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忙忙碌碌却自由自在,养一只猫或一只狗,然后上班,下班,给自己存养老的资本。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缺陷,也因此并不准备寻找伴侣。无法抑制的需求他可以自己解决,所以在他对未来生活的规划里没有伴侣这一概念和位置。 陆明州却说:“我能够帮你。”所以你可以适当的依赖我。 裴系青夹了一块脆骨放进嘴里慢慢的嚼,陆明州能听到对面传来的慢条斯理的咀嚼声,“你对你的每一任都这么好吗,陆先生?” 他第二次问这样的问题。 而陆明州给的依然是相同的答案,眉眼温和的将酒一饮而尽,呵气道:“不,只是因为你而已。” “还有,叫我先生太见外了,叫叔叔如何?”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但裴系青还是听见了,他从善如流道:“叔叔。” 明明是自己的要求,但听他这样叫了之后陆明州却忽然觉得从骨缝里钻出一种隐秘的羞耻,从后脊蹿起一片痒意,顺着头皮往天灵盖爬,怪怪的,虽然感觉不坏,但还是叫他心底升腾起一种很微妙的背德感。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陆明州忽然就理解那些人各种叫哥哥叫爸爸之类的恶趣味了。 有点儿刺激,倒不如称之为情趣,反正不是讨厌的感觉,反而还挺喜欢。 陆明州轻咳一声,脸上恢复一贯上位者的,包容似的笑:“你接受得挺快的。” “因为我家中的那位也是叫叔叔的,”陆明州的动作一顿,又听对方继续补充道:“不过是叫堂叔,应该算比较远的亲戚了。” 裴系青的视线滑过他的脸,嘴下不停道:“他五十好几了,没有你高,胖胖的,有啤酒肚,也有点秃顶,有时候脾气不太好……” -- 第22页 陆明州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 裴系青难得见他吃瘪,便也轻轻笑起来。他很少主动的笑,即便有也是客气的轻抿唇角,若是将下半张脸遮住,那双眼睛里根本看不出半点笑意。 陆明州大概是真的有点微醺,觉得他笑得不似平常,那是敞然又轻松的笑意,眼睛弯起一个异常好看的弧度,让人产生种要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 心里又啧了一声,当初果真没看走眼。这人挑起的兴趣足够维持他很长一段时间的新鲜感。 “叔叔,”裴系青在桌上支起半边身子,拉进了和他的距离,目不斜视:“你看起来好像有点想接吻。” 陆明州眨了眨眼,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 他托着腮,眼睁睁看着裴系青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桌子半蹲在他的面前,然后倾近…… 裴系青仰着头,闭着眼,张嘴含住了他的喉结。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的动作很生疏,青涩得叫陆明州小腹发紧。 他用舌尖勾勒着他的喉结形状,浅浅的戳弄,呼出的热气都喷洒在对方的颈侧。然而他的学习能力实在不错,很快就能根据陆明州下意识的吞咽动作来应对他的反应,并顺着喉结往上,□□了一下陆明州的下巴,却在将将到达唇畔的时候离开了。 陆明州低了一下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轻的疑问:“嗯?” 仿佛在疑问他为什么不继续了。 裴系青望着他,目光清亮,不含一丝欲.念:“这是初吻。” …… 陆明州不假思索,在他声音落下的一刻便低下了头。 两人长达半个月的疏远距离终于破冰。 源于裴系青的主动。 一吻毕,他们各自喘息着,包厢里的温度仿佛攀升了那么一点点。陆明州拨开他额前的头发,没有再继续,反而看向了窗外:“夜色深了,回去吗?” 裴系青:“嗯。” 陆明州喝了酒,没有再开车,驾驶座位上的人换成了裴系青。 陆明州道:“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开车,本来打算叫个代驾。” 裴系青系上安全带,“我会的东西还不少,叔叔你可以慢慢发掘。”陆明州在后座上笑。 自家姐姐依然被那个看不惯的青年泡走了,雪松大怒,上门闹了一场,将路冠青打得鼻青脸肿。 两家人在生意上多少也有些来往,他忽然来的这一出直接惹怒了雪冬青,任性行为伤了两家面子,被拖回家里关了禁闭。 雪松在路冠青家客厅里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骂了不够还动了手,索性路冠青一伙儿也不是吃素的,和那两个叫什么,管文杰和黄梓良的,这几人恰巧也在,于是他们都打作了一团,路冠青被他死死摁住连接着锤了好几下,每一拳都闷闷作响。 然而他自己也沾不了好,被另外三个人围起来拳打脚踢,每一下都不留余地。 雪兰在旁边哭着劝架,管文杰那个叫廖雪芳的女朋友则坐在沙发上抽烟,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闲散。 雪松骂骂咧咧,看着雪兰光拦着自己不拦对方,一时也有些心灰意冷。 到最后几人身上都挂了彩,雪松问雪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老是管着你,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雪兰只是哭,不说话。 “那我以后也不管你了。”雪松颇觉失望,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再然后,他被他爸逮到了,又给胖揍了一顿,关在家里禁了足。 房间里的灯很昏暗,雪松对着镜子给自己上药,碰一下就疼得嘶一声。 他爸让人打他比路冠青打得还狠,后背还有一大块儿淤紫,旁边破了皮,不知道是被什么利器给刮到的,流了点儿血,但是位置不好处理,他用棉签沾了碘酒,咬牙抖着手怎么也够不着伤口,手臂大概骨裂了,实在使不上劲儿,努力了半晌后他将碘酒和棉球狠狠往地上一砸,深色的液体四溅。 雪松把头埋进膝盖,光着上身坐在了角落。 妈的…… 有点点湿热的液体滴落在地毯上,又无声没入毛隙间,消失无踪。 不知过了许久,寂静的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咔嚓一声,门把手被拧开了,好像有人从外面进来,给关上了门。 房间里多了一道很浅的呼吸声。 雪松缩在角落里不动,那道脚步声便不急不缓的朝他走过来。 “滚!”雪松暴喝一声,头也不抬。 那道脚步声非但不停,还径直停在他面前,一道沉淡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仿若黑水泠泠,“你就打算一天不吃东西了么?” 雪松不动,一只手带着极凉的体温,往他背上的伤口轻轻按了一下,几乎将他冻得一哆嗦,对方道:“姜姨给你熬了粥,凉了又热,现在也快冷了。” 雪松几乎是瞬间抬头,目光恶狠狠的说:“关你屁事!我饿死了你不应该更开心吗?” 雪煜避开地上四溅的碘酒,重新又开了一瓶,面色淡淡:“我从来没有表露过这种意思。” “滚!”雪松拍开他的手:“不用你来假惺惺。” 雪煜并不言语,只是扳过他的身体,用棉签沾了碘酒重新往他的伤口上涂抹。 雪松忍耐得手臂肌肉鼓起,待棉签碰到伤口的那一刻,他终于无法忍受似的猛的转身将雪煜掼到墙上,用的力气很大,雪煜的后脑撞上墙壁,发出沉沉的闷响。 -- 第23页 剧烈的震荡让他徒然升起呕吐的欲望,在他勉力将这股不适压下去后,抬眼便对上了雪松些许通红的眼眶:“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我永远也不可能像你一样。” 他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甚至因为情绪太过于起伏,乃至于整个人的气势都呈现出十足的咄咄逼人,“我挨打的时候你就二楼那里站着看,对,就是这个表情,”雪松喘了口气:“是不是觉得底下这条丧家之犬真是可怜,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剔除了雪姓他就是个身无长物的废物,所以让你大发善心的跑过来施舍你的怜悯,来看看他死了没有……” 他越说越激动,面色很狰狞,想起父亲冷漠的目光,母亲失望的眼神,还有姐姐那不愿意妥协的哭泣,于是手下愈发用力的拽着雪煜的头发,想看这个永远高高在上,神色冷淡的哥哥露出吃痛害怕的表情。 …然后收起那一套多余可笑的怜悯,滚出他的房间,离开这里,有多远滚多远。 雪冬青不要他,母亲也离他而去,如今的雪兰也选择了路冠青,不愿意要他了。他知道自己暴躁易怒,幼稚又执拗,发起怒来的时候连他的姐姐也怕他。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只有在无措的时候才会助长自己的愤怒,用以掩盖自己不被人需要的委屈和悲哀,还有亲人相离的迷茫。 因为愤怒而发红发烫的面皮被一只温凉的手轻轻拭了一下,有人抹去他脸上滚烫溢出的眼泪,低声道:“不是这样,”那只柔软的指腹持续擦去他脸上的水迹,力道很轻,莫名给了雪松几丝被呵护的错觉,他眨去眼眶里的眼泪,面前雪煜的脸因为疼痛而显出几分病白,轻蹙着眉,连带着这两日雪冬青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血色都一并褪了下去,神色却仍是一贯的和缓冷清,甚至称得上是迁就。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 回到家后陆明州就去洗澡了,而裴系青的第一件事是去换条裤子,他也洗了澡,用的冷水,管家煲了汤,敲门叫他下去喝点儿。 等他下去之后发现陆明州也在。 管家擅于养生,煲的汤很清淡,但是味道很不错。 不过裴系青晚上的时候和陆明州出去吃的那一顿还没消化,喝了一碗之后他就搁下了碗筷。 回房前陆明州叫了他一声,裴系站在原地耐心的等待着他要说什么,随后他听到陆明州声音温和的对自己说:“晚安。” 裴系青的身形微不可见顿了一下,也道:“晚安,叔叔。” 两人各回了房间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不晚安了,我叹气都能叹到明天。 唉~这也能锁是我没想到的 第13章 我不做下面那个 裴嘉骏又和裴三良吵了架,臭着脸闷在房间里不出声。 青春期和更年期的碰撞往往只会引出更大的矛盾,父子俩不对付很久了。 邻近午饭时间,林春丽在院子里杀鱼,裴三良刚从农庄回来,额头上有汗,裴系青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忙活农庄多少有点吃力,又见裴嘉骏整个人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游戏,坐没坐相,一时心头火气。 “你放假了就是回来要我们伺候的?坐没坐相像什么样子,就不知道长个眼睛帮下活儿?” 裴嘉骏撇撇嘴,坐起来。 “还玩!没懂我意思吗?帮你妈杀鱼去!” “我不要。”裴嘉骏嫌弃鱼腥味,不愿意动手。 “那就到院子里择菜去,别一天天到晚的捧着个手机!” 裴嘉骏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放下,眉眼烦躁的去院子里择菜了。他做得不情不愿,而且一向没怎么动手做过饭,菜被择得乱七八糟。” 裴三良去换了一件衣服,回来见好好的菜被他糟蹋成这个样,一时怒火更甚,“不愿意做你就不愿意做,做得乱七八糟还一脸不情愿算什么!要是不想吃午饭的话你就别吃了,一放假回来就会净给家里添乱!” 一而再再而三的挨训,裴嘉骏犟脾气也起来了,臭着脸起身回房,将门一摔,好半天没个动静。 裴三良还在原地骂骂咧咧,林春丽听多了也不高兴。 “咱儿子回来又怎么了?他在学校里天天学习那么辛苦,好不容易放个假回家里休息又要被你说道,耳根子都没个清净,这搁谁身上心里会痛快啊?” 裴三良一听也不愿意退步,“他在学校辛苦个屁,他又不赚钱,天天就搁教室里坐着能有什么累的,一回来就知道玩手机,说他还不乐意,没看他摆着那个臭脸给他老子看呢?” 林春丽早就受够了他那说一不二的自大脾气,闻言直接叉着腰跟他吵了起来。 房间里的裴嘉骏听到外面嚷嚷,觉得更烦了。 鸡飞狗跳好一阵,裴三良梗着脖子朝不停维护裴嘉骏的林春丽吼:“你就惯着他吧,你那宝贝儿子就是给你惯出来的,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除了他现在在读书,他有哪点比得上裴系青,让往东他往西,一天天的净给老子唱反调,老子生他还不如生块叉烧!” 林春丽尖利的声音刺破长空,“你那么喜欢你那个堂侄怎么不让他来做你儿子,咱亲生儿子都让你给贬到泥里去了,裴系青算什么?他来我们家五年了,吃我们的住我们的用我们的,你看他就觉得哪儿哪儿都好,老东西你对他那么满意,怎么不让他给你养老送终去啊?!” -- 第24页 裴三良被她顶得很没面子:“老子就让他养老送终了又怎么样?就是老子一句话的事情,我让他去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你就继续惯着你宝贝儿子吧,你看他以后到底有没有出息!” “哥他虽然借住我们家,但你没有权利这样支使他。”裴嘉骏忽然推开窗户探出半边身子,瞪着裴三良,对他那句“老子让他去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句话很不满,甚至很生气。 林春丽恨恨的“哎”了一声,小跑过去恨铁不成钢的拧了裴嘉骏的肩膀一下,“你跟你爹一样向着个外人干啥!” 裴三良未必向着裴系青,说这些话也不过为了在争吵中压林春丽一头,但裴嘉骏却能听出他语气里实实在在的得意,他觉得很苦闷,心口仿佛压了一团东西似的,沉甸甸的。 他向林春丽道:“妈!你忘了我几年前差点走丢山里的那次是怎么回来了的吗?” 林春丽闻言一顿,想了想,终于像只泄气的河豚一样讪讪的萎了下来,不过有些拉不下脸,嘴硬道:“反正我不知道你们爷俩是怎么想的,在我这里他永远都是个外人!” 她暗恨的说完,自己回了屋子里跟着生闷气,裴嘉骏也把窗户摔上了,剩下裴三良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肚子咕咕叫。 他见人一下子都走了,没人做饭,于是骂骂咧咧的自己去杀鱼择菜,自己做饭吃。 裴嘉骏在房间里清理完聊天框架的新消息,又鬼使神差点进了裴系青的对话框,上一次的记录还是在三天前。他手指微动,明知道对方可能有些烦他喋喋不休的追问,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发消息,纠结许久的删删减减,终于发出去了一条:哥,我跟爸吵架了,能给我发个红包吗,我想出门买点东西吃。 下一刻对方很快的转了一笔账过来。 裴嘉骏一怔,单个红包上限是两百,裴系青直接给他转账了五百。颇有种我给你转多点你不要再烦我的感觉。 裴嘉骏知道裴系青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每每找对方聊天的时候对方都很少回,要钱的时候却回得很快,对方明明收到了他的消息,却不太愿意同他说话,这个认知多少让他有点难受。 裴嘉骏慢慢打字:哥,你什么时候会放假回来啊—— 一行字没有打完,他又想到裴系青可能不太愿意回来,毕竟一回来只会被裴三良和林春丽使唤来使唤去,于是想默默把这行字删掉,然而手指一动,不小心把消息发出去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裴嘉骏忽然屏息,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再过几个月好像就你生日了吧。】 。:【应该会在你生日之前回去。】 几个月,太久了,裴嘉骏皱皱眉,但他想到裴系青是出去做长期工,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经常回来,便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失落,回道:【我知道了】 。:【你大概什么时候去上学?】 裴嘉骏答:【半个月后】 。:【好好读书,别惹二叔生气了,他心脏不好。】 裴嘉骏撅起嘴,罕见的没有回话。裴系青的劝说让他有些生气,胸口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的感觉又回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当面质问裴系青,他们都这样对你了,为什么你还要任劳任怨,他们把你带回来根本就不是为了给你一个庇护,为什么你却依然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其实这个“他们”里面还应该包括他自己,因为曾经的他也和裴三良林春丽一样,认为裴系青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他理所应当要给他们做家务,给他们做饭,帮裴三良经营农庄,处理好家里他们不想做的一切繁琐杂事,面面俱全。 他住在他们家,吃穿用都是他们家的,做点事情回报一下又怎么了? 可是到他后来上了高年级之后才从裴三良灌输的思想里渐渐琢磨过来,这不是所谓回报,这是变着法子的压榨,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可是裴系青也从来没有拒绝过。 其实裴嘉骏心底里很希望他能够学会拒绝,可是他也没有站在裴系青那边的立场,因为以前那个不懂事的自己,对裴系青甚至比裴三良还要过分许多。 多说无益,想多了也伤脑筋,裴嘉骏把头埋进被子里,动都不想动。 管家家里有事,请了两天假回去,裴系青晚上从房间里出来,开了大厅的灯,自己去厨房里找吃的。 他的手腕恢复得不错,但是没有完全恢复也做不了太复杂的运动,能避免用力就尽量避免,于是只能单手给自己做饭吃。 别墅里每天都会有人送新鲜食材过来,冰箱里的东西还算多的,但他的左手用不上力,没办法处理其它食材,看来看去也就决定简单煮一碗面好了。 煮到一半,陆明州回来了,正往楼上走,忽然瞥见他在厨房,便走过来看了看:“在弄什么?” 裴系青用筷子搅散锅里的面,“煮面,管家回去了。” 陆明州一拍脑袋,“我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他闻了闻空气中的香气,道:“你会做饭?” “对,平时在家里大多时候都是我做饭。” 陆明州松了松领口,解开腕表:“多煮点儿吧,算我一份。” “好。” 裴系青洗了点小青菜,又煎了两个蛋,面是碱水面,他从冰箱里找出一瓶肉酱,加上一些佐料炒制好,捞出面后用肉酱拌匀了,放入烫好的青菜和煎蛋,炸好的蒜末,生葱花,做了个普普通通的拌面。 -- 第25页 陆明州洗完澡,带着一身热气下楼。厨房的香气蔓延出来,勾起了他一点儿食欲。 他晚上喝了点酒,本来已经不打算进食了,但回来后看到裴系青在厨房里忙活,忽然又改了主意,直到对方把碗筷放在他面前,他才发现对方做的东西虽然很简单,开口尝了之后味道却很合胃口。 管家做的中餐味道也不错,但是实在太清淡了,偶尔吃几次还好,吃多了就总想吃点重口的,所以他大多时候都在外面吃完晚餐,回来的时候刚好能碰到管家煲完汤,喝了正好解腻。 陆明州很快把面嗦完,矜持的夸赞道:“你的手艺挺不错的。” 裴系青:“谢谢。” 沙发前两几本资料书,看起来挺新的,上面有笔记,不是陆明州的,封面看起来也不像是管家会看的书,于是陆明州道:“这是你的书吗?” “是。” 陆明州拿起来翻了翻,挑眉:“你在准备什么考试?” “自考,”裴系青把桌上的碗筷都收去厨房清洗:“高一没有读完,我自己选的路,不管怎么样,可能就是想填补一下心里的那点遗憾。” “自考?”陆明州合上书,施施然跟着他去了厨房,“你有很多渠道可以选择,”他朝裴系青靠近了一点,“怎么不问问我?” 洗菜池里的水哗哗的流,裴系青失神片刻,说道:“我想…靠一下自己。”不管结果如何,了却了这点对于书没读完的执念,他应该就没有其他的奢求了。 这大概是一种对不完整的学生时代的仪式感,毕竟曾经失去的东西太多了,缺憾补无可补,只能亡羊补牢的骗骗自己而已。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陆明州也不会上赶着求他,既然裴系青有自己的决定,那他就不过多的追问了,伸手捏了捏裴系青的左手腕,“手好了?别洗了,留着等管家回来吧。再不济那边还有个洗碗机。” 裴系青顺着他指的地方望了望,走过去研究片刻,“好。” 陆明州靠在门边看他:“当年怎么会辍学了,没有继续读下去吗?” 裴系青动作很明显的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直起身来,“没什么,都是没办法的事。” “啧,”陆明州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朝着他的耳朵吹气,“别什么都憋在心里嘛。” 腰特别细,小腹很结实,丈量起来骨架不算大,身形也偏瘦了点,但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肉的,陆明州微微低头,呼吸都喷在了对方的耳后,看见那周围一片皮肤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一层细密的小疙瘩,带着轻微的汗意。 他沉沉的笑:“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叔叔说一说。” 裴系青的身体僵直,半晌才攥开陆明州的手腕转过身,提起唇角开玩笑似的对喊他:“叔叔,”他的眼睛不闪不避,仿佛要直直往进陆明州的眼底里去,“我不做下面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裴系青不可能回去读高中的。 他的学籍没有保留而且从高一开始辍学五年,各方面包括年龄都和普通高中生相差太大了,回去读书这种说法不太现实。 读书真的非常非常重要,自暴自弃和随意挥霍青春,稀里糊涂错过那几年最美好的时光实在是一件非常让人痛心的事。 如果有处在这个选择多样的黄金时期,宝子们一定要珍惜眼下呀。 第14章 矛盾体 雪松真的报名应征入伍去了。 他自己剃掉了自己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奶奶灰,剪了个寸头,去报名了义务兵征集。 雪冬青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无反应。 报名的流程和审核多,时间跨度较长,等他一样样的流程通过,竟真的自己办了下来,得到入伍的机会。 陆明州和林觅知起先只是以为他真的被雪冬青关了那么长的时间,等他们知道雪松真的去应征入伍的时候,林觅知便笑,信誓旦旦的说:“我觉得这崽子受不了部队里的苦。” 义务兵服务期限两年,没有假期,雪松铁定连一个月都熬不过。 陆明州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要赌吗?”他似笑非笑。 林觅知虽然怂他的表情,但还是豪气万丈的一挥手,“赌,他要是真的撑到服满兵役,我直接倒立窜稀。” 陆明州弹了弹烟灰,笑得林觅知头皮发麻,“我等着到时候叫上媒体直播现场。” 林觅知嘿嘿一笑,转移话题,“州哥,最近都没见你身边有人,收心儿了?” “家里最近养了只小猫崽,哪儿哪儿都好,”陆明想起什么,吐出一口烟圈:“就是不太亲人,近一会儿远一会儿的,得慢慢接触才行。” 林觅知挠挠头,“那正好,其实我来找你就是有点事儿,”他搓搓手,苍蝇似的,“本来我想约小梨去看电影的,里面我正好演个角色,但是小梨说她那天没空,然后我想这票空置了浪费,想来找你去看来着。” 陆明州单手按着眉尾,正想拒绝,便听林觅知抢先一步道:“但你肯定不想和我去的,所以要不这两张票给你俩去看吧,”他作出一副凛然的表情,给了陆明州一眼:“让你们去瞻仰一下我在电影里的英姿。” 陆明州看着他将两张票压在酒杯底下,轻嗤一声,也不知是去还是不去。林觅知摆摆手,“一定要去啊,我好不容易跑了这么多年龙套去演个重要角色,很帅气的,千万不能错过,说不定过几年等我成了影帝就一票难求了。” -- 第26页 陆明州捻着两张票,神色莫辨,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声,“好俗的套路。” 那不亲人的小猫崽真的值得这么上心吗? 想起那双澄澈漂亮的眼睛,他将两张票折起来。 或许值得。 晚上裴系青正看着书,房间传来敲门声。 “在里面吗?” 等他走过去开门,陆明州身上还穿着没换下的衣服,肘弯里搭着西装外套,问他,“我朋友给了我两张电影票,今晚的,”他弯着唇道:“去看电影吗,系青?” 后面的两个字念起来唇形差不多,看起来像是在笑一样。 他伸手拨开裴系青耳边的碎发,不经意道:“你的头发长了许多,感觉需要剪一剪了。” 陆明州的手掌很宽,骨节分明,上面有一点薄薄的茧,很暖,被那只手轻抚的时候有种很奇妙的安全感。裴系青鬼使神差点了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 电影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放映,他们入场的时候还不算晚,找到位置坐下后,又等了一阵,电影才缓缓拉开序幕,然而周围的人并不多,甚至他们两边的座位都是空的,一整排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陆明州想起电影票上面的“中流”两个字,有些迟疑:大概…可能…应该……不是烂片吧? 林觅知做事一向不怎么靠谱,说实话他真没什么底气。 电影缓缓展开,一名古装男子站在堂屋旁,屋外下着雨,等待着什么。 “报,”雨幕中冲进一个披着蓑衣斗笠的黑衣男子,“二公子,那边已经决定今天动手了。” 二公子缓缓阖眸,负手而立,喟叹一声:“我就知道,这一遭若是打乱了计划,我们的胜算便要减少一半。” “你告诉他,今日之事我不能插手,只能旁观以防变节突生。” 权谋?还是历史?但看起来有点无聊。陆明州侧眼看了下裴系青,只见身旁的人似乎注意力都在屏幕上,电影里的画面切换让他的眼睛在黑暗下仿佛流光转动一般。 他觉得裴系青的眼睛比电影更有看头。 然而电影开场不到十分钟,开头那个看起来城府深重的二公子在没有人的房间偷偷拿出一只小黄鸭,狗狗祟祟的搓了搓:“神灯神灯,下一部我该怎么走?”只见鸭子嘴里忽然冒出一股缕缕的青烟。 陆明州:“……?” 他听到后两排嚼着爆米花的声音一顿:“什么玩意儿?” 丫鬟进来有事禀报,二公子在桌前正襟危坐,淡淡扫去一眼:“何事?”声音拖长,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丫鬟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二公子淡淡挑眉:“哦?竟有此事?”他沉思片刻,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丫鬟走后,二公子又摸出那只塑料小黄鸭,恢复了猥猥琐琐的姿态:“神灯神灯,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啊?” 陆明州座后边两排的声音骂骂咧咧:“听说这部电影服化道还行,原来又是部烂片?”后座窸窸窣窣,准备离开,“真他妈上了个大逼当。” 然而画面还没转换多久,忽然就切到了一个极尽花哨的花楼里。 “呦。”看了一眼 大概是觉得里面的配色很有意思,后座的朋友将屁股又贴回了座位上。 陆明州想起这是一部林觅知参演的电影,片头他没怎么注意,也没看到林觅知演的什么角色,看了二十来分钟仍是觉得满头问号,云里雾里不知讲的什么,直到花楼老鸨出场,他忽然就想起身走了。 后座的声音还在吐槽:“这老板娘虽然很好看但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后来的发展也就越来越奇怪了。 “老板娘好妖,但她怎么老用那种眼神看着二公子?” “卧槽他们从房间里出来为什么二公子走路一瘸一拐的?” “二公子说他腰疼?” “卧槽老板娘是细作?” “卧槽老板娘是男的吗?” “卧槽老板娘做了好多,真是用情至深。” “啊?老板娘要死了二公子你快救救他?!” “我靠二公子才是幕后黑手?这踏马什么神转折?” “呜呜呜个臭男人,二公子你没有心!” 直到电影缓缓落幕,画面最后一格定在那风情万种的花楼老鸨在给沉睡的二公子梳头,眼眸低垂,纤长的睫羽投下一小片阴影,那相较于寻常女子来说略显低沉的声音缓声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似乎察觉到了镜头的存在,轻轻朝这边睇了一眼,透骨生花的百般妩媚都凝在了那一眼里,烛影摇红,将他半张脸都隐在了暗处,手里托着二公子的长发,黑暗里有一抹莹光一闪而过。 镜头拉远,将两人在红色的账幔下凝成了回忆里的最后一个剪影。 电影里没有揭露老板娘的性别,只是在一个角色的台词中说他即是男的又是女的,因身体原因惨遭生父母抛弃,沦为流落乞儿,是被二公子带回去收养训练,训成了一个杀手,这才被送进花楼里,为了情报一边蛰伏一边做着皮肉生意,直到把自己的弄得不人不鬼,扶持二公子得到他所有想要的东西后,最后再一次惨遭抛弃。 结局是二公子靠着神灯指引避开走过的老路直达人生巅峰,左拥右抱,美人与江山在怀。着实令人心梗不已。 -- 第27页 后座上的姑娘呜呜的哭,“我靠二公子你没有心,可怜我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呜呜呜……” 陆明州在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动了动,见裴系青还在座位上沉思,“这位用情至深的老板娘…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陆明州:“……你看错了吧,走吧,回去了么?”他要回去洗洗眼睛,立即,马上,刻不容缓。 裴系青站起来,“挺有意思的电影。”平行世界+无数次死亡后原点复活的梗,就是每一条线里的花楼老鸨未免都死得太过凄惨。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明州:“你觉得这故事怎么样?” 陆明州觉得不怎么样,他只觉得辣眼睛,随即听裴系青声音很轻的说:“他死了那么多次,每次都在痛苦里轮回,那么卑微的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身体来给别人砌路,难道只是因为他生了一副与常人不一样的身体吗?” “我觉得不应该,”陆明州牵着他往外走,“他的悲剧应该源于他的自卑,他对二公子予取予求,还有的话,是他不懂得怎么爱自己。” “生了一副异于常人的身体不是他的错,他也只是想像正常人一样被爱而已,”陆明州牵着他走出排排座位:“这都是人之常情的,不是么?” 裴系青沉默许久,慢慢道:“……是。” “要不要顺道去剪个头发呢?”陆明州回头望了望他,掌心温暖。 裴系青张了张口,似乎正想说什么,陆明州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来,“怎么样,州哥,现在的时间电影应该也快完了,”林觅知在电话那头捏起个兰花指,“虽然我不帅气,但是我美吗?这个角色我可是花了好多心思——” 陆明州又想起洗眼睛的事情,沉着脸挂了电话,看向裴系青:“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裴系青笑了笑:“走吧,你带我去剪剪头发。” 两人离开电影院,外面竟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带着丝丝凉意。 陆明州载着裴系青,副驾驶上的人看着车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不知在想什么,陆明州总觉得应该说点话,于是道:“刚刚那部电影里其实有我一个朋友参演。” 裴系青回过头来,“是那个老板娘对吗?” 陆明州有些惊讶:“对…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我记忆力不错,就是上次在山里崴了脚的那位吧,”裴系青盯着前方的路,“而且我对这个角色印象挺深刻的。” 陆明州忽然想摸一摸他的脸,因为怎么说呢——虽然裴系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总能感觉到那张脸下藏着的一点情绪。 裴系青的头发有点太长了,刺眼睛,但前些日子他都在酒店里干活,离开酒店之后又不用在外面任劳任怨的晒太阳,养在陆明州家里,加上管家天天饮食调理,面色好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没什么血色的白唇蜡黄脸,外表看上去便明亮白皙了许多。 他五官本就生得极好,只是之前一直都闷在小山村里天天替裴三良做事儿,气色也不好,调理过来后才见眉间几分被压抑许久的精致秾丽,只是嘴唇太薄,没有表情的时候便显得有些冷淡疏远。 陆明州对发型师说剪个适合他的,裴系青没出声,因为剪成什么样他都没有意见。 发型师看了会儿,比对比对,给他剪了个碎盖,有点前刺,偏短,是个特别清爽的发型。发型师特意将他的前刺弄出微微凌乱的效果,陆明州在一旁看了会儿,很满意。 毕竟裴系青的脸型剪什么头发都好看。 做完头发回去已经很晚了,管家今天刚好回来,看见裴系青的时候还怔了一下,随即对二人道,“今天炖了玉米筒骨汤,要喝汤吗?” “喝。”陆明州放下车钥匙,按了按额角。 管家回厨房去捯饬,裴系青小声问他,“是不是很累?” 陆明州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对他笑道:“挺累的,你能帮我按一下肩膀吗?” 裴系青的目光落在他的肩上。 陆明州坚持常年健身,看上去比他高一些,也比他壮一些,肩膀更宽,看起来很有力量感。 裴系青不懂按摩,于是一知半解的帮他慢慢按揉肩部的肌肉。 陆明州被他按得发痒,笑着道:“往左边一点,左边,对,力道重一些,啊……好痒。” 他反手抓住裴系青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心里忽然一动,干脆揽过了对方的腰身,成功让裴系青坐到了他的腿上。 管家端着骨汤刚从门后露出半个头的身影缓缓的退了回去。 “你现在亲一亲叔叔,可以吗?” 裴系青低头看着他。 陆明州有点失落似的,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叔叔今天好累呀,开了一天的会,又跟合作商谈方案,从早上忙到晚上都没停过——” 他话还没说完,额头落了一片温软,一触即分。 陆明州的话顿了顿,随即道:“太短了,”他点点自己的唇,笑眯眯道:“亲这里,可以吗?” 裴系青眨眼的动作变慢,用指腹轻轻擦过他的下唇,“叔叔,”他的声音变低了一点:“你好像在拿我当小孩儿?” 陆明州脸上的笑容加大,手掌挪到他的臀边捏了一下,坏心眼的成功看到裴系青的身体僵了一僵,“那你告诉叔叔,你是不是小孩儿?” 裴系青用小指将他的手从屁股后面勾回来,低声道:“叔叔,我……” -- 第28页 陆明州从鼻腔里哼出一生绵懒的“嗯?”拉长了尾音,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裴系青用指尖捻了捻他的唇珠,“没什么,就是想亲亲你。”说罢低头衔住了他的嘴唇,轻轻吮了一下,舌尖轻不可察的从陆明州的下唇飞快略过,好似幻觉一般。 “晚安。”裴系青直起身来,回了二楼房间。 陆明州胡乱解开领带,扔在了沙发上。 他能感觉到裴系青本性使然的疏离,却偶尔也能感知到对方一些小动作之下没有藏好的,掺杂着丝丝情.欲的暗示,这些暗示或许连裴系青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只是身体的本能在意识没有顾及到的时候偷溜出来作祟。 说实话,他因此真的很好奇。 好奇裴系青这个人,好奇他凉薄而不自知的本性,还有他充斥着欲.念即将满溢而出的躯体。 ……此时管家这个六千瓦的大灯泡还在厨房里沉思自己现在要不要把汤端出去,因为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周日,我粗不粗长?! 晚安,吉吉国王。 早点睡,宝子们。 第15章 酒醉 林觅知因为老板娘的角色涨了不少人气,他在剧中阴柔妩媚的造型和雌雄莫辨的形象小火了一把,忽然多了很多粉丝,事业呈蒸蒸日上之势,于是高兴的大手一挥,请了一堆朋友来家里开“趴体”庆祝。 他的路子广泛,因为进入娱乐圈的关系跟很多人打过交道,朋友多且杂。 那天路冠青也来了,带着他的新女朋友。 林觅知看见雪兰的时候还有些诧异,没想到她真的和路冠青在一起了,原以为在雪松大闹一场过后两人会断了关系。 路冠青小了雪兰五岁左右,出现在林觅知门口的时候还揽着她的腰,两人在低声说话,看起来感情不错。 “雪兰姐也来啦?雪松今天没来真是可惜,”林觅知在门口迎接他们,笑着说:“平时他也爱凑这种热闹。不过那小子脾气实在太冲了,请他来还怕他拆我台,好在他已经入伍去了,咱小松也算有点骨气…” 雪兰听他提起雪松,笑容有点勉强,林觅知心大的把几人招呼进来,只见别墅里到处都是年轻人,玩牌的打游戏的唱歌的聊天的……林林总总,热闹非凡。 林觅知招呼别的朋友去了,路冠青便笑眯眯的牵着雪兰到角落里坐着调情,安慰她道:“觅知就是这样,他心比较大,你别介意。” 雪兰点点头,见他还揽着自己腰,脸上有两抹浅淡的红晕,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轮廓很秀丽,漂亮的像只洋娃娃。路冠青唇角含笑,同她温声细语。跟他来的几个人已经坐在一边喝酒去了。 过了一阵不知怎的,角落里有人发生了争吵,廖雪芳忽然站起来甩了管文杰一巴掌,拿起包包便往门外走去。 路冠青撑着下颌笑,没过多久管文杰便阴着脸坐过来,脸上有个巴掌印,闷声不坑的喝着酒。 “怎的了?”路冠青笑他:“又吵架了?” “爱走就走,”管文杰脸色沉沉的,“谁特么要管她。” 路冠青凑近来,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笑容有几分幸灾乐祸:“那你们因为什么吵架啊?” 管文杰没回答,仍是喝着酒,雪兰被路冠青一只不老实的手摸着腰,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强忍羞赫,倒没怎么注意他们的谈话。 她对廖雪芳的第一印象很一般,只觉得这个女人确实长得很美艳,但是性格实在算不上太好,她的眼尾是上挑的,看起来很强势,不好惹,像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 她虽说和路冠青确定了关系,但是和他的朋友们都相处得不咸不淡的,总是融不进他们的圈子。 想到这雪兰忽然有些失落,她大了路冠青整整五岁,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和他的朋友处不来自然是十分正常的。她以前的朋友或者同学在这个岁数也都成了家了,然而事实上她至今为止也就交过三任男朋友,路冠青就是那第三个。 第一第二个男朋友基本上都是因为雪松分手的。 雪松管她管得极严,发现一点不对的苗头就会通过大闹来逼她分手。说实话,她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心累,所以这几年来都没有谈过任何人。 但她知道这是因为雪松嫉妒缺乏安全感,潜意识里总想抓住点什么的本能让他变得偏激易怒,掌控欲很强。母亲去世了,父亲不爱他们,她虽然怜惜弟弟,但是对她来说这样长此以往的生活会让人觉得很窒息。 索性他现在想开了要去参军,倒也不失为一种成长,雪兰几乎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路冠青左右看了看,没看见陆明州在,似乎有些惋惜,“陆总没来呀。” 林觅知抱着零食正要离开,“你说州哥?” “是,”路冠青晃着酒杯,“你们关系不是不错嘛。” 林觅知啧了一下,拍拍他的肩:“州哥比我们这些不务正业的人忙的多了,上次野炊还是我好不容易磨着他愿意才去的。” 路冠青没说什么,笑吟吟且毫不客气的从他怀里抓了一把零食出来,放到雪兰面前去。他父亲的公司同陆家有些合作,而他父亲也极力支持他去搭上陆明州这条线,哪怕是混个眼熟也好,他没什么意见。 林觅知抱紧零食白他一眼,从他面前走过:“想吃就自己拿去,别老是顺我的。” -- 第29页 裴系青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甜美和煦,吐字清晰,接通时先是沉默了三秒,然后彬彬有礼道:“您好,请问是裴先生吗?” 不认识的声音,裴系青皱皱眉,没承认也没否认:“您好?” 声音甜美的女人说他是陆明州的秘书,陆明州在外面应酬,喝得有点多了,不方便开车,而她穿的是高跟鞋,也不方便开车,所以想在陆总的电话簿里找一个最常联系的人看看能否将他送回去。 裴系青想了想,放下手里的资料,“可以,你发一个定位过来。” “陆总,这样可以吗?”陆明州低头揉着额角,闻言视线都没抬一下:“嗯。” 裴系青答应下来后下楼找管家拿了一辆陆明州的车,然后按照秘书发过来的地址上开出去,到了地方才发现是一所高档会所,大厅广阔,灯光偏暗,他一进门就看见了接待区沙发上的人,远远的走了过来。 陆明州身旁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穿着很利落,臂弯里搭着一件男士西装,正弯腰拿着纸杯倒水。 裴系青走过去的时候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等他弯腰去看陆明州有点泛红的脸时,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陆明州好像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裴先生。” 裴系青朝她微微颔首,“车就停在外面,不过离大门还有点距离,能麻烦您帮扶一下吗?” 陆明州比他高一些,且常年锻炼肌肉紧实,体重着实不轻,裴系青架着他的胳膊把迷迷糊糊的人带到外面,然后推进了副驾驶,给他系上安全带。 秘书把陆明州的西装外套递给他,裴系青看她自己一个人,“你住哪儿,我开车顺道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等一会儿就好了,家里有人来接,”秘书摆手,冲他客气的笑:“谢谢你,裴先生。” “没事。” 两人道别过后裴系青回到驾驶位开车,陆明州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将手肘搭在车窗支着侧脸,眼睛半眯起来,裴系青闻到满车都是他身上漫出来的淡淡酒气,随口道:“今天怎么喝这么多?” “嗯……”陆明州眨眼的动作有些缓慢,“混了酒,头有点痛…” 裴系青打着转向灯,没注意到陆明州正支着脸看自己,“原来你也会被人灌酒,”因为鲜少见过稳重自持的陆明州醉酒,裴系青脸上还有点不明显的笑意:“我还以为做到像你这样的位置的,已经不会被人灌酒了。” “我这种程度…”陆明州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尾音模糊不清,细听像含着那么点儿撒娇的意味似的,“我这种可远远不够呀,董事会那帮老东西贼着呢……” 他半阖着眼,许久没有动静,等裴系青将车开回去,走到车门的另一边叫他时,陆明州好像又睡着了。 裴系青轻轻将他推醒,“到了。” 陆明州唔了一声,好半晌没动作,直到裴系青无奈的去抬他的胳膊时,他这才懒洋洋的直接将胳膊往裴系青脖子上一挂,借力微微晃着站起来,大半边身子的重量直接压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缓慢的朝大门口走去。 进了门路过客厅,陆明州略有眩晕的视线不稳的乱飞,不知怎的看到了角落里的钢琴,偏过头朝裴系青的耳朵吹气,“带我过去看看怎么样?好久没有碰过钢琴了…” 裴系青眉头微动,任劳任怨的架着他走向钢琴。 别墅里每天都有人打扫卫生,管家做事十分细致,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地方会有积灰的情况,角落里的钢琴崭新发亮,只见陆明州借力坐在椅子上,酒醒了一点点,修长手指按上琴键,顿时流泻出一连串清亮柔缓的旋律。陆明州回头看他一眼,唇角微勾,忽然连续的弹奏了起来。 裴系青没学过钢琴,也听不懂他弹的什么,他就是单纯觉得好听,悦耳。 陆明州确实许久不碰钢琴了,刚刚弹奏的时候还有些生疏,愈至后面愈加熟练,直到流畅的完成最后一个音符,他的酒其实已经醒了大半。 裴系青适时的鼓起掌来,相当捧场。 陆明州站起来面向他,正当裴系青就要疑惑的抬眼时,就见对方身形一倒,忽然将他压在了沙发上。 熟悉的酒气钻入鼻腔,陆明州的身体很热,攥着他手腕的掌心温度几乎烫人,裴系青动了动,就见陆明州慢慢的低下头来,“我弹得怎么样?” 裴系青诚恳而朴实的夸赞道:“好听。” 陆明州低笑,“那看在我弹得这么用心的份儿上,这时候是不是该犒劳一下我?” 陆明州的膝盖顶到他的大腿中间,低下了头。 陆明州的吻很轻柔,在用舌头尝试勾起他的回应,浅浅的撩动,裴系青能觉出他的吻技很好,很舒服,没有丝毫的压迫感。 他试探着略显生涩的回应,陆明州的喉间溢出一声闷笑,手掌干脆托起了他的后脑,两人更加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最后两人分开的时候裴系青的两片嘴唇已经被吮得艳红,微微喘息道:“我不做下面那个。” 陆明州眼里的□□稍稍凝下来了一些,这才意识到裴系青这句话是认真的,他不会退步去做下面那一方。 堪称炙热的身体冷却了一些,陆明州扶额,觉得自己今晚可能真的有点喝多了,于是坐了起来,“好,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 第30页 他按着额角,将手从裴系青衣摆下面的细腰收回来,“抱歉,一下子没收住,今晚喝的实在有点多了。” 裴系青也坐起来,“没关系。” 两人对视片刻,俱都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 “刚刚的吻不错,”陆明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再来一个怎么样?”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无血缘关系,是哥哥(雪煜)攻。 然后就是,这篇文不会很长,预计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万字,如果宝子们对这一对不太感冒的话我会压缩减少他们的戏份。 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去医院看了还是好得特别慢,医生说最近要注意休息,所以近段时间如果来不及更新的话应该会偶尔请假,不会很久一次请一天这样子。 各位宝子们早点睡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超过十一点还没更新就不要等啦。 晚安呦。 .感谢在2022-02-27 21:40:47~2022-02-28 22:3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七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收留的代价 陆明州给裴系青报了班,他白天的时候出去上课,等到下午的时候陆明州也差不多下班了,顺路去接他回来。 “想什么时候报名考试?” 裴系青卷着嘴里的薄荷糖,“下半年吧。”他需要时间去恶补这五年都没拿起过的书本。 “这种事不着急,慢慢来。” 裴系青应了一声,点开手机,陆明州不经意瞥到他锁屏上的消息,笑道:“好像经常能看到这个人给你发消息,是你弟弟吗?” 裴系青点开消息看了看,道:“是,我堂叔的儿子。” 陆明州随口开了句玩笑,“怎么感觉他好像挺粘你的。”裴系青听到这句话后却沉默下来。 察觉到他的气氛有些低迷,陆明州将车停好,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 “我倒希望他像以前那样不冷不热。”裴系青下了车,却见陆明州从对面绕过来,安抚性的亲亲他的唇角,“既然他让你不开心,那就别想他了,晚上想吃什么?” 裴系青一时有些恍惚,他们两个就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一样,陆明州对待情人的方式总是很体贴,也许是因为他比他小了十二岁,陆明州对他非常包容,甚至会各种照顾他的感受,也帮过他许多忙,若是常人的话恐怕很容易便沦陷在对方的温柔体贴里,以为两个人真的在谈恋爱。 他仰头,回应了一下陆明州的吻,弯起唇角:“都行。” —————— 天气炎热,汗液淌过额头,滴落进了黏腻的脖颈间。 二叔穿着一件领子褪色的藏蓝色衬衫,带他走过还未建成的弯曲山路,一语不发。 他在后面游魂般寸步不离的跟着,满脑子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气声和心跳鼓动着耳膜的声音,林子里响彻蝉鸣,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觉得嘴巴喉咙里干得厉害。 这个村子很偏,二叔没开车,是坐着公交将他带回来的,然而镇上距离村子还是有些距离的,二叔带着他为了抄近路走了很多泥子路,他原先体质比一般男孩子稍弱一些,也从未一时走过这么难走的路,眼看就要被步履不停的二叔甩在身后,忙边喘气边把腿追上去。 然后不慎踩到泥团摔了一跤。 他下意识惊呼了一声,惹得身前的人终于愿意回头看他一眼。 裴三良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身上的白衬衫被染脏,膝盖磕破流血,开口道:“我倒是忘了,系青你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没来过这么偏僻的农村,一下子很不适应吧,”他在昏黄的傍晚中朝他笑:“现在你以后的日子都要待在农村里了。” 不知是因为天色实在太晚看错了,还是他走得太累恍惚出现了错觉,他看到裴三良对他露出来一个捎带着嘲讽的笑容,不咸不淡的说:“你没事儿吧,看你膝盖都流血了。” 话虽然如此,可裴三良仍然站着没有半点动作。 于是他咬牙自己哆哆嗦嗦的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块儿,藏起伤口说:“我没事,二叔,我们继续走吧。” 他是从那时候起就知道,自己这个二叔并非是真心想要收留他的。可他二叔也是在那一帮十里八乡的穷亲戚里面,唯一愿意收留他、给他一个去处的人,是他需要感恩的对象。 于是他们在天黑之前赶回到裴三良的家,那个错落有致的小院子,他又意识到,原来父亲口中的这些穷亲戚,也不一定是真的贫穷。 ——只是因为父亲和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往来过,对这些亲戚的想法仍然是多年前深深刻在脑海中的固有印象。 林春丽从里面走出来,裴三良便掰着他的肩颈有些强硬的把他推上来,笑着说:“叫婶儿。” 林春丽本是出来院子里拿东西的,见了他后面色变了变,盯着他道:“你真的把这拖油瓶领回来了?” 裴三良抽了一口烟,“对,我把他带回来了,怎么样,这孩子长得不错吧,很白净,还跟嘉骏有那么点儿像呢。” “哪儿像了?”林春丽面色不对,声音很尖利,“他哪里像咱家儿子了,裴三良,不是我说你,近几年我们日子好不容易好起来,你现在却要把一个外人领进来,白吃白住我们家的,你跟你那堂哥关系有多好?能让你帮他带儿子?!” -- 第31页 裴三良越过他,懒得跟她吵,拽着裴系青的手进了家门。 显然裴三良把他领回去的时候并没有跟家里人商量过,林春丽非常的不欢迎他。 他有些无措。 但是裴三良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也不会在意如果他家里人都不欢迎裴系青的话,裴系青在他家里会过得有多难。 然后他就被裴三良带进了客厅里,看见客厅有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目不转睛,偶尔兴致缺缺的拨弄一下自己手里的小汽车。 “嘉骏,”裴三良把他按在小男孩旁边的沙发上,“叫哥哥。” 小男孩看也不看这边一眼,对裴三良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大抵是被自己亲生儿子落了面子,裴三良训斥了一声,“别这么没礼貌,叫哥哥!” 裴嘉骏瞪了裴系青一眼,冷冷道:“我没有哥哥,他才不是我哥!” “你——”裴三良和裴嘉骏干瞪眼,瞪了一会儿裴三良被他顶得下不来台,冷着脸干咳一声,对裴系青道:“你先在这儿坐着吧。” 他初来乍到,能明显感觉到这父子俩的不对付,一时手足无措又不敢乱看,只能在冷凝的气氛中束手束脚的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 裴嘉骏不说话,直接当他俩不存在,自顾自的任电视里播放着一个动画片,拨弄小汽车的闲暇之余才时不时抬起头瞥一眼。 裴三良心头有火,眼睛轻飘飘的扫到裴嘉骏身上,嘴角隐隐绷直下压,“看什么动画片!作业都还没做完,一天到晚净知道干些其它的事情!”他说完就不动了,眼睛径直停在裴系青身上。 彼时他愣了好久,然后渐渐明白裴三良的意思,踌躇了一会儿,愣里愣气的直接伸手拿到桌上的遥控器,换了一个频道。 当时的裴嘉骏看起来性格很冷,不说话,所以他完全没有想到裴嘉骏会立马摔了手里的小汽车,直接扑过来动手打他并动作激烈的抢他手里的遥控器,尖声大叫:“还给我!!!” 彼时的小男孩正处于最让人头疼的年纪,犟且顽劣,每一丝情绪都非常直白的写在了脸上,又快又狠的将遥控器从他手里一把抢过,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憎色与嫌恶,直直冲着他发泄:“我就要看这个!你凭什么换台,这不是你的,滚出我家!滚出我家!!!!” 这里并不欢迎你。 裴系青大抵永远也忘不了那时的情形。还有裴三良对他们第一面就交恶时暗暗满意的神色。 裴三良并不希望他和自己的家人相处太好。 所以就是在那时候起,他就知道,他和裴三良一家也许永远也成不了家人。 他以为他捱过了这十七年,终于能找到一个暂时的避风港湾,哪怕这个避风所摇摇晃晃的并不牢固,不欢迎甚至十分的排斥他,但他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让这本不欢迎他的避风所慢慢接纳他,但没想到自己这几番兜转,原来只是从一个火坑里面跳出来,然后跌入另一个火坑里面而已。 那时侯裴新谷早与老家的亲戚断绝关系已久,这么多年几乎从未往来过,在他破产跳楼自杀以后裴三良收留了无处可去的自己,基本上在老家已经赢得了一片好名声,没人知道裴三良的收留是有代价的,从自己踏进他们家门的那一刻,便要背上这二十万的债务,在裴嘉骏成年之前都要任劳任怨的提他们家工作,裴三良甚至和他打下了欠条,且这欠条只保留在裴三良一人手里。 诚如他要离开母亲时,江千雪崩溃的朝他大吼,并尖声恶毒的诅咒:没人会爱他,没人会在意他,也没有人会接纳他。他只是一个身体畸形的怪物,甚至无法进行手术,只能孤身一人游走于此间,独自面对他人异样的目光,包括诧异,恐惧,还有白眼,从来都不会停止。 然后他才会知道她才是对他最好的、不会嫌弃他的人。 江千雪疯癫的话语犹在耳边,混合着尖利刺耳的笑,久久的萦绕不绝,俨然成为了他多年来的梦魇。 裴系青忽然惊醒,满额头的汗,惊动了谁在床另一边的人,陆明州打开床头灯,睡眼惺忪的问他:“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三天前他们就已经在陆明州的提议下同居一室了,陆明州美其名日促进感情,裴系青也没拒绝,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和陆明州是契约关系,同居一室还能发展出什么感情来。 他抹掉额头上的薄汗,平复呼吸:“没事,就是做了点噩梦,抱歉弄醒你了。” 陆明州穿着睡袍撑坐起来,衣襟大开,露出了胸膛的大片风光。他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没睡醒,直接将裴系青一把揽进怀里,闭着眼睛拍着他的背,带着安抚性,声音低沉和缓:“没事,我在这,你睡吧,不用怕…” 裴系青的额头贴着他的锁骨,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细微振动,背后有只手哄小孩儿似的有一些没一下拍着他的背,裴系青闭上眼睛,有些发凉的手脚被对方的身体紧紧贴着,忽然便有些迷茫。 陆明州的呼吸轻而缓,很安宁,呼出的气息喷在他的头顶。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哪怕是他的母亲江千雪也从未这样做过。 他不理解,难道陆明州对待每一个情人都是这样体贴的吗?包容他的所有小毛病,解决他眼下的所有困境,从来不提什么要求,甚至还偶尔给出开导,各种帮忙,还表露出过可以让他依靠的姿态…… -- 第32页 这不应该已经……超过了契约中所界定的范围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新开了一个坑:《孔雀鱼》 星网上的人都说博维尔上将和其雄主谢晏的婚姻貌合神离,感情不睦。 他甚至在自己雄主的葬礼上都没能准时到达,姗姗来迟。只是在葬礼结束,众人散去之后,才在墓碑前无言驻足了良久。 副官看着上将冷硬的侧脸和一向绷直的唇角,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众人都道博维尔上将在这场被束缚多年的婚姻中解放了。只有副官看见他手中拎着一个透明的小袋子,袋子中装着一条孔雀鱼。 小小的孔雀鱼在水里拖着瑰美华丽的尾鳍游动,行动迟缓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它已经非常老了,活了足足八年,哪怕是变种,却也已经活到了这个种类所没有的年岁,被照顾得有多用心可想而知。 它是八年前博维尔送给谢晏的礼物。 而它活到了现在,谢晏却没有。 副官有些唏嘘,不由猜测现在的上将心里是否会有些不舍? 可这个猜测的答案总是显而易见。博维尔是天生的战争机器,像冰,像铁,坚不可摧,无可撼动,是星战时代前沿进化最完美的个机体… 用钢铁浇灌筑就的一颗心,对这场长达三十七年婚姻结束的最后一个举动,只是将那只孔雀鱼缓缓放在了墓碑上。 然而那只孔雀鱼实在是太老了,它在水里渐渐游不动了,眼睛里蒙上一层白膜,肚皮慢慢的翻白,在博维尔的目光下。 ——它也死了。 #星际虫族文,文案里的人字可自动脑补替换成虫字观看,后期有生子,受先喜欢攻 #攻有一头粉色长发,是个一米七八的脆皮娇娇,血条很薄(非常薄) #受有病,各种意义上的,是个情感缺失的人形兵器,暴走的时候很可怕(认真的) #身高差十八厘米,受亲吻攻的时候需要低头 第17章 那位朋友好像对你有点儿意思 房间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姜姨提着一颗心赶上去看,只见房间里碎了一地玻璃,雪煜朝她抱歉的笑笑,“不小心用手肘扫下去了。” 他想弯腰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姜姨赶忙阻止他,“我来我来,您小心点儿别割了手。” 姜姨赶忙去拿来扫把将碎片扫掉,仔仔细细的一点渣渣都会从地缝里扣出来,就怕雪煜走过的时候伤了脚底,“您头晕吗?”姜姨问。 “有点眼花。”雪煜靠着转椅的靠背,似乎有些累了。 “头痛不痛?要不要给您请医生过来看看——” “没事儿,我躺一会儿就好了,”雪煜的声音渐小,“小毛病而已……” 等将地板完完整整的收拾干净,换了一张地垫,雪煜已经闭目靠在椅背上,呼吸均匀了,电脑桌上还有他处理到一半的事务,大概是真的太累了。 姜姨有些唏嘘。 雪煜的身体实在不好,三天两头的病一场,像个玻璃窗橱里的瓷娃娃,偏偏雪冬青有意要他接手公司的所有事物,凡事都要求他亲力亲为,折腾得厉害。 姜姨从里面退出来,刚关门转身的时候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将她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姜姨把惊叫险险咽回喉咙里:“雪先生?您下班了啊。” 雪冬青微微一颔首。 他生得高,两鬓边有丝丝的白发,面容冷峻,气质冷沉,令人觉得不好接近,剪裁得体的西装让他显得很挺拔,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觉得有种压迫感。 “小煜在房间里吗?” 姜姨犹豫了一会儿,“在的,不过他大概是处理工作太累了,刚刚在转椅上睡着。” 雪冬青皱了皱眉,“就在椅子上睡,他不怕着凉?” 姜姨没法回答,只见他拧开房门的把手,放轻步伐走了进去。 门没关实,留了一条缝,姜姨看见雪冬青走到椅子旁边,俯下身去,两人的面容似乎贴得很近,没一会儿雪冬青便小心的将椅子上的人慢慢抱起来,往前几步轻轻放到了床上。 雪煜没醒,他吃过了药,睡得很沉。 雪冬青站在床边低头凝视着他的脸,半点动静都没发出。 姜姨看了看,忽然觉得这场景看起来十分怪异。她没敢过多猜想,将收拾起来的玻璃碎拿下了楼。 雪松这回真的硬气得彻底,两个月来一个电话都没往家里给过,悄无声息的自己在新兵营里待了那么久,半声不吭。 林觅知早已忘了自己当初要倒立窜稀的豪言壮志,忙着接戏应付各种工作,他的人气涨得快,大多都是颜粉,为了老板娘一个角色而来,粉丝基数涨了很多但不稳定,网上还有对他各种阴阳怪气的黑粉言论。 林觅知笑呵呵的捧着手机来一句怼一句,阴阳怪气的功力更胜一筹,甚至把这当成了乐趣,守着自己的评论区寻找快乐,倒是少了很多去骚扰陆明州的时间。 —————— “嗯……所以你们都是很好的朋友吗?”裴系青看着窗外,有些漫不经心的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算吧,”陆明州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毕竟他们小的时候我也曾经带过他们,林觅知心大,雪松易怒,这两人能凑在一起,也全归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不然还真的合不来。” -- 第33页 “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的,他们小时候打过不少的架,次次都是雪松赢了,林觅知被摁着打,打完以后告家长哭一顿,第二天又忘了挨打的事儿,贱兮兮的跑去惹雪松。” 咖啡馆装饰得很温馨,裴系青在透着阳光的窗边支着下颌,嘴角噙着一丝笑:“听起来很有趣。” 陆明州失笑,“这有什么有趣的,两个小孩儿甩着拳头鼻涕眼泪乱飞,打起来可没有谁会让着谁的说法。”所以雪兰管不住他们两个的时候都会把他叫过去,俩小孩才会稍稍老实一点儿。 裴系青:“我没经历过,也没见过,听起来确实挺有趣的。” 陆明州一挑眉,“你不是有个弟弟么?”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忘了裴系青和他弟弟关系好像很一般。 “弟弟么,”裴系青笑笑:“我没跟他打过架,打不起来。”小时候的裴嘉骏要打他的话他便只能站着让对方打,根本不会还手。他处在他人的屋檐之下,是不可能对裴嘉骏出手的。 噢,不,其实他有扇过裴嘉骏一巴掌的,还扇得很重,把对方的一侧鼻子和嘴角都打出血了,但那并不是什么值得记起来的回忆,他不愿意去回想。 有人朝这边的座位走过来,一截驼色的风衣下摆停在桌边,伴随着一声略带惊讶的“小青”? 裴系青仰头看去,只见江檀用簪子挽起了脑后的长发,露出一张秀丽的面孔,手里捧着一杯咖啡,讶异的看着他:“没想到这里能遇到你呀。” 裴系青颔首:“真巧。” “这位是……” 陆明州率先伸出手,客气道:“您好,陆明州,我是系青的朋友。” 江檀跟着握上他的手,笑道:“您好,江檀。” 他刚回国不久,跟着一堆阿姨们去爬山认识的裴系青,只是没想到回国后看上的第一个人现在好像是有主的,倒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缺钱不已的裴系青会拒绝了他的兼职模特。 江檀叹道:“看你现在变化挺大的,看来生活应该好了不少吧,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能找你再做一回模特呢,后来找的几个人都不合我的心意,”他看看两人之间喝到一半的咖啡,“原本只是顺道进来买杯咖啡,没想到会遇到你,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 江檀笑了笑,“这样啊,”他看了下手表,“啊,我也有点事情,就不打扰你们了,下次有机会的话再聊哦。” “嗯,再见。” “再见。” 江檀的那件驼色风衣走出店门,在视线里慢慢远去。 陆明州往咖啡里添了一个糖块,“你们是朋友吗?” “不算吧,只是在他那里做过兼职。” “看起来挺有艺术气息的。” “对,他好像是画画的,不过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江檀的身量很具少年感,披着头发的时候有些雌雄莫辨,穿着也比较讲究,整个人看起来确实很有艺术的气息。 裴系青没有再继续谈他,摸出手机看起了资料,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安逸得让他昏昏欲睡。 陆明州支着下颌,目光停在他镶着太阳金边的睫毛上。 裴系青养白了很多,与几个月前的模样有着肉眼可见的分别,就在他身后的窗外,高楼墙上巨大的LED显示屏上正播放着广告,赵嵩焕的近照特写轮番切换播放,他听到了咖啡馆里有女生激动得“啊啊啊”的声音。 裴系青忽然睁开眼睛,“你今天下午还要去公司吗?” “不去,我休息,”陆明州的姿态很松散,“前阵子加班得太多了,要休息一下。” 裴系青收起手机,“早点回去么?我今天下午也没有课。” 陆明州身上还穿着西装,闻言提起自己的外套,“那就走吧。” 两人刚刚上车,安全带还没系上,陆明州忽然扳过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呼吸间都是浓郁的咖啡味道:“你刚刚那位朋友,感觉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裴系青把自己的安全带系上,半开玩笑道:“怎么,陆总吃醋了么?” 陆明州啧了一声,“是有点儿呢。” 他一退开副驾驶,那种空间狭窄带来的逼仄感也褪去了不少,裴系青在右视镜里看到自己被吮得通红的唇,抿了抿,有点麻。 大抵是憋得真的有点久了,陆明州动作间偶尔带着欲.求不满的强势,可能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不过裴系青对他的忍耐力还挺佩服的。 在陆明州身边时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些传闻。 都说陆总风流成性,从来没有固定的伴侣,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即便是刚刚在咖啡馆时,他拿出手机看资料,手机屏幕上映出了窗外高墙上的LED显示屏,上面的明星叫赵嵩焕,他抬眼的时候也正巧看到陆明州在抬头看显示屏。 这一点都不令人意外,不是么,只是他确实没想到陆明州会真的在他这里花费这么多的耐心。 也许是因为自己身上某些特质才能让对方这么沉下心来圈养宠物一样的对他好呢?比如落魄,比如可怜,比如无处可去,比如他认为自己孤苦无依…就好像暂时的圈养了一只流浪猫一样,其未必投注了多少心神,只是给它提供一个优渥的环境,每日回家便喂喂猫粮,梳梳毛,再仔细的撸一撸,届时被猫咪敞开心扉完全依赖的时候潜意识里多少也会有点成就感。 -- 第34页 虽说如此,但陆明州依然是这二十一年以来唯一一个对他最好的人。即使知道这只是一个交易,但裴系青心中的天平依旧会控制不住的向他倾斜,无关情爱。 所以他很配合陆明州对他的好。 陆明州有时候一加班就会加到很晚,而且是连续加班,前阵子确实是太累了,他下午回到家的时候洗了个澡,基本上沾床就睡。 两人的房间在主卧,裴系青坐在飘窗上看书,做了不少的习题,他也有些累了,干脆便躺到沙发上,跟着眯起了眼,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午后的阳光浓烈,空调开到二十一度,只是午睡注定越睡越热,他甚至一反常态的做了一个堪称绮丽的梦。 第18章 他像一只猫 炎热的太阳,林子里传出聒噪的蝉鸣。 他不知为何穿着高中的校服,行走在学校旁边那条几乎要晒化的柏油马路上。 口很渴。 他觉得自己要喝点水,但是在这之前他得找棵树避一避毒辣的太阳。拔起软麻无力的双腿,他仰头盯着不远处那可投下一片阴影的大树,一点一点的慢慢挪走过去。 只是不知为何,越是往前走却越是离那棵树越远,他觉得这不对劲,于是停了下来。 耳边传来学校课堂上老师拔高拉长的语调,“这一段落里的景物描写表达了作者什么样的思想,有同学来回答一下吗?” 周围嬉嬉闹闹的声音不断,忽然有个略显尖细的声音道:“老师,裴系青同学说他知道!” 他有些茫然的抬头,对上了台上的老师堪称锐利的目光,周围响起一片乱糟糟的嬉笑声,很吵,吵得他听不清台上的老师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对方的嘴唇张张合合。 很烦,很热,他这样想道。 好想周围的人全都消失。 下一刻嘈杂的声音一顿,周围忽然一下子全都空了,吵闹的声音,周围的同学,包括台上的老师,全都真的瞬间消失了。 他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到了黑板上用粉笔画着五颜六色的鬼脸,教室里课桌倾倒,试卷和书本撒了一地,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毫无来由的站起来拔腿便往教室外跑去。 快点,快点,再快一点,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可以离开这里。 他跑过走廊,跑下楼梯,离开教学楼,像一阵风,在学校的主干道上一路狂奔,最后他跑到学校门口,看见门口停留着一辆车。 他认识那辆车。 于是他礼貌的上前敲了敲车窗,等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他理所当然认为会在里面的脸。 陆明州单手架在方向盘上朝他笑:“上车了,小朋友,叔叔来接你了。” 他受到邀请,便拉开车门,屁股一抬坐上了副驾驶。 陆明州却没将车子发动,偏头看过来,用手将他后颈上折起来的领子理好,问了一句:“你热不热呀?看你流了这么多汗。” 他想了想,老实回答:“热。” “那叔叔帮你降温好不好?” 怎么降? 他还未问出声,陆明州便吻了过来,灵活的撬开了他的唇舌,在他口中辗转反侧。他觉得陆明州不是在降温,他是在点火。 裴系青被吻醒了,还觉得有点窒息,呼吸不畅的感觉,陆明州稍稍退开,用指腹刮去他唇角的湿迹,笑道:“晚上好。” 他睡觉时惯常穿着浴袍,翻身或动作的时候总是露出大片胸膛和大腿,这么会儿就半蹲在矮沙发面前,大片风光一览无余。 裴系青仍是觉得口干,干到发苦,方才陆明州那一吻竟让他产生一种很甜的错觉,所以他坐起来,附身又朝陆明州吻了过去。 他难得主动,被陆明州带起来的吻技让两方都很愉悦,于是便渐渐的刹不住了,陆明州将他摁倒在沙发上,抚着他的脸,另一只手从他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裴系青的腰纤细柔韧,覆盖着一层轮廓不甚明显的腹肌,腰形很妙,单拎出来看的话独具美感,陆明州特别喜欢。 裴系青的衬衫被剥开了,青年得到细养呵护的良好体态一览无余,全都是他的功劳。陆明州满意的扫视了一遍,食指在他的锁骨上浅浅勾勒了一下,正要挑开下面的纽扣,下一刻忽然看到青年瞬间爬遍肩颈的鸡皮疙瘩。 没有任何衣物遮挡,他能看见那片鸡皮疙瘩在他的目光下一路从脖子延伸至胸口,几乎是他的目光到了哪里便延伸至哪里。 身体的本能无法抑制,裴系青闭上了眼睛,在不自觉的轻微发抖。 陆明州的目光慢慢凝住了,从他身上离开,将自己亲手解开的口子又一颗一颗扣了回去。 气氛一时无言。 将扣子扣好,裴系青身上所有肌肉紧绷戒备的状态依然没有解除,对他来说在他人面前剥下衣服的掩护,就好像被强行剥下了一层皮,血淋淋的血肉袒露在他人面前一样,这让他一时没办法止住自己的轻颤。 “抱歉,”裴系青扶住额头,有些困扰的样子,“过一会儿会自己好的,您不用这样。” “该说抱歉的是我,”陆明州摸摸他的头发,“差点罔顾你的意愿了,对不起。” 青年说自己不做下面,现在看来这不是单纯意愿的问题,背后可能还涉及了其它的什么,就他方才的应.激反应来看,这涉及的东西对他影响还很大。 -- 第35页 陆明州用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也没有贸然询问他这种反应背后的原因,直到他不再颤抖为止,才停下手缓声道:“我让管家热点牛奶给你。” “不用,”裴系青看着他,从沙发上爬起来,摊开了掌心:“我的手上现在已经没有茧子了。” 陆明州顿了顿。 两人再从房间里出来已是半个多钟后,晚上吃得一贯清淡,陆明州叮嘱管家临睡前给裴系青热点牛奶,然后回了房间处理文件。 裴系青的功课做完了,随手从书桌上拾起一本文著,躺在沙发上没翻几页,他犹豫了一下,放下书本爬上床,停在了陆明州旁边,然后碰了碰他的眼镜。 “怎么了?”陆明州扭头,敲击笔记本键盘的手停了一下。 裴系青没说话,欣长的个子在床上盘起来,把脑袋枕在他的胯骨上,“你摸摸我吧,叔叔,”他的神情看起来很乖顺,好像可以任人戳圆捏扁:“像之前那样。” 这模样实在很像一只交付了全身心的流浪猫,终于结束了食不果腹的流浪之后,低下头请求饲主摸摸它的脊背,渴求饲主给予的垂怜与爱抚。 陆明州摘下眼镜,把电脑推到一边,洁白的被单被堆出褶皱,裴系青的下唇被他用拇指按揉着,力道时重时轻,很快下唇便被摩挲得通红一片。 陆明州逗弄着这只流浪猫,看他安安静静的伏在自己的身上,没有半丝反抗。 他唇角含着笑,眉尾轻扬,笑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如愿神色,抚上了对方的脊骨,顺毛一般轻柔的抚慰着,掌心温度温暖舒适,裴系青便闭上了眼睛。 陆明州单手抚弄着他的椎骨,指腹从上面一节节的骨突上划过,没多久再低头去看时,枕在他腹前的人已然是睡着了,呼吸绵长,神情安静。 陆明州的目光凝在他略显细长的眼尾上,发现他闭着眼睛的时候,眼尾处的睫毛上方有一颗小痣,特别小,不仔细都看不出来,一睁眼更是隐没不见了,想来鲜少有人见过这颗痣。 出神间陆明州伸出手指去轻碰一下,裴系青睫毛轻颤一阵,微微沉下脸,半个脑袋就埋进他的睡袍里去了,没醒。 真的像猫一样。 这也算是,某种交付依赖的方式了吧。陆明州的手指插进他发间揉搓着,忽然轻笑了一下。 好像……感觉还不错?倒是他从前没有过的新奇体验。 翌日裴系青照旧去外面上课,陆明州接送他,裴系青上课时走了下神,被人拍了一下后肩,“嘿。” 裴系回过头回头,听对方啧啧了一下。 那人努努嘴,“你脖子后面咋啦,”她暗示道:“被什么刮到了吗?有一片红。” “?”裴系青接过她递来的小镜子,往脖子后面照了一下发现一串深色的吻痕,一路沿着脖子往下,也不知道陆明州什么时候印上去的。 裴系青下意识的直接伸手遮了一下脖子,动作间颇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妹子嘿嘿一笑,“别盖啦,我明白的,是那个经常送你来的帅哥吧。” 她叹了一口气:“好看的小哥哥都内部消化了,多少也让我们有点惆怅呢。” 裴系青把领子立起来,遮住脖子上的痕迹,低声朝她道:“谢谢。” 白思思其实知道那个经常来送他的人是谁,也大概能猜出这俩人的关系,但是怎么说呢,就是有点惋惜,因为平时上课的时候她也没少关注过裴系青。 陆明州此人,委婉说是风流,直白点儿说就是花心,实在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找出来的这么一个人,远远看着就像只很矜持的猫,然而但凡被那双眼睛正式的看一看,都会觉得止不住的心痒痒。 白思思就是个颜狗,自认为阅男无数,冷清的放荡的优雅的莽撞的,各种各样类型的男人,本子她也画过不少,里面甚至有过她的未婚夫。虽然很不妥,但她很快乐。反正她也不爱那个自大的傻逼男。 于是她上课碰到裴系青的第一天,本子里多了一只听话猫猫。 棕色的圆圆瞳孔,白色的毛,表面矜持疏离,被人叫的时候又会伸出一只爪爪回应,实际上很乖也很会撒娇,就……挺反差。 白思思被那一瞬间闪过的画面一击中的,顿时下笔如有神。 一上午的课过去,她啥也没听,转着笔望向窗外,发现外面竟又下起了小雨。 最近似乎总是在下雨。 白思思皱起眉头,看见父母给她发了消息。无非就是让她不要在外面玩儿,早点回家,十一点半的时候会有司机来接她回去,他们还在外地有工作要忙,近个把月就不回家了。 她关了手机,懒得再看下去。 下课后要离开的时候她发现陆明州又来接裴系青了,站在楼梯拐角轻轻啧了一声,看着两人靠在车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双双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她走出楼梯,扭头要离开,然而旁边一辆车猝不及防忽然按响了喇叭,差点将她吓得当街跳起来。 车窗慢慢降下来,江舒望一张欠打的脸从窗子后面露出,戴着墨迹,对她轻佻一笑:“思思,上车。” 江舒望的面皮浮白,虽然长得还算不错,但早年早就让酒色掏空了身子,眼睛底下挂着两个不太明显的眼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浑身散发出叫我靓仔的气息,痞里痞气的朝她道:“哥哥今天特地开了新车来接你。” -- 第36页 晦气。 白思思本可以维持一整天的好心情瞬间消沉,忍着反感摔门上车,看见对方一脸牙疼,“你轻点儿,昨天刚提的车。” 白思思似笑非笑,“既然是这么宝贝的东西,江总怎么不把它捧手上含嘴里,开出来接我这个没用的废物不是暴殄天物了嘛?” 早年她为了离开家里便早早辍了学,虽说没怎么读过书,但装模作样阴阳怪气的恶心一下这个所谓的未婚夫还是没难度的。 江舒望果然气噎,但他平时都是被身边人追捧的存在,动动手指不用开口别人就能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每一次被白思思故意挖苦的时候都无法组织反驳,只能沉着脸开车,故意将车开得极其摇晃不稳,叫人眩晕不已,提起一件事来:“阿姨说最近要开始商量婚礼的事宜了,再不济也得先准备好一些东西,你不能老是避着我。”他透过后视镜观察着白思思的脸色。 婚期都没定,商量个屁。 白思思扣紧安全带看着镜子里倒退的的景色,轻嗤一声。 傻逼。 玩够了就想找下家,去尼玛的。 裴系青低头看着手机,旁边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臂。 陆明州递过去一颗薄荷糖,正逢下班高峰堵车,等着红绿灯:“坐车的时候少看点手机,很容易头晕。” 裴系青乖乖把手机收起来,撕开薄荷脑的包装后扔进嘴里,在唇齿间碾来碾去。 “快三个月了,”他率先开口,“我弟弟生日也快到了,过阵子可能要回去几天。” 陆明州:“嗯?” 车辆还没那么快开,裴系青的手放过去,用小指勾勾他手背上的微突青筋:“想跟你请几天的假。” 陆明州翻手捏住了他的四指,百无聊赖的把玩了会儿,“批准了,给你回去让他们看看,我把你养得多好。”裴系青笑着抽回了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各位黑魔仙, 不要熬夜修炼黑魔法了,早点睡哦。 第19章 混蛋小子 裴系青说了裴嘉骏生日那天会回去,于是裴嘉骏那天便也从学校请了假回家。 他早已经开学了,升上高三之后的时间变得很紧凑,假期也很短,请一天假不容易,等他从外面买了一些零食水果提回家的时候还未天黑,林春丽在客厅里追剧,晚饭是裴系青在做,裴三良不知上哪儿去了,应该是还没回来。 见他进门,林春丽赶紧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回来得挺早的啊,你爸还没回来呢。” 裴嘉骏哪管他爸去哪儿了,他放下东西就直奔了厨房,挽起袖子道:“哥,要做什么菜,我帮你打下手!” 裴系青正在切莲藕,准备做藕盒,旁边的肉碎已经剁好了,他低着头:“不用,水已经烧好了,你先去洗澡吧。” 裴嘉骏低头看了他哥的手,手指修长白皙,掌心里的旧茧早就已经没有了,一双手白如美玉,哪怕拿着菜刀切着莲藕也是赏心悦目的。 裴嘉骏看见他干净利落的短发,看见他洁白昳丽的侧脸,好像一块蒙尘的璞玉终于得到打磨,焕发出它原本就该有的颜色和模样。裴嘉骏手心微紧,目光追随着他的侧脸看下去,谁料对方这时忽然抬头。 裴嘉骏的目光躲闪一瞬,听到裴系青说:“去洗澡吧,我买了蛋糕回来,晚饭后吃。” 裴嘉骏有些结巴的应道:“好…好的。” 晚饭基本上都是裴嘉骏爱吃的菜,开饭前林春丽把在外面喝酒的裴三良叫回来了,一身酒气的入座,吃一口便挑一下裴嘉骏的刺,没几句裴嘉骏便黑了脸,越吃越不开心。 林春丽生怕他们在这时候吵起来,连忙打岔转移话题,给裴三良的酒杯里倒了不少茶水。 念念叨叨到晚饭结束,裴嘉骏好歹压下不服气坚持吃完没有摔筷子,裴三良在沙发上坐着的时候他便跑到厨房去帮着洗碗。 蛋糕是裴系青买的,款式很简单,插着一根数字十八的蜡烛。裴嘉骏完全不知道,别人眼里他那时候到底笑得有多开心,他坐在桌子旁一鼓作气吹灭了蜡烛,然后拿起纸碟分蛋糕。 裴三良不爱吃这腻人的玩意儿,也不爱去凑他的热闹,早早便坐到院子里抽烟去了,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看,似乎在沉思什么。 裴嘉骏给裴系青切了一块大的,上面缀着不少草莓,吃一口腮帮子发酸。 今晚过后明天还得回学校,裴嘉骏回了房间补作业,裴系青进来过一回,给他桌上放了一杯泡好的花茶,擦擦手打算离开,裴嘉骏叫住他:“哥。” 裴系青停在门口。 “我……”裴嘉骏搓搓脸,“你能回来我今天挺开心的,谢谢你。” 裴系青没什么表情,闻言只是留下一句“好好学习”便离开了。他回了自己房间收拾东西,用过的没用过的要么扔了要么丢进行李箱里带走,挑挑拣拣到最后,他在这里住了五年,撇去所有要扔的东西竟然放不满一个行李箱。 裴系青坐在床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转账信息,深深地,长久的呼出了一口气。 今天过后,他们就两不相欠了,他明天离开这里,应该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另一边,裴嘉骏放下笔久久的凝视着桌上的花茶,思绪却渐渐的飘远。 —————— 裴系青在刚刚来他们家那一段时间的时候,其实他们的关系并不好,是他自己单方面排斥的。 -- 第37页 那时候的裴系青身上还有几分内向腼腆,因为知道自己是个外人,所以在他们家时经常会有一些手足无措的小动作。 即使他现在很后悔,但还是没有办法改变自己曾经做过的许多事。 他小时候讨厌裴系青,故意捉弄他,排斥他,并一次次的向他强调:“这里不是你家,你什么时候走?” 他相信裴系青能够察觉得出自己的恶意,所以满意的看到对方在一次又一次的消磨中逐渐变得缄默,隐忍,透明。 他很得意,觉得单方面赢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 但是这种幼稚行为久久没有得到另一方的挑明和反抗,所以没过多久他便失去了“斗志”,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以至于慢慢的接受了家中多了一个透明人的现实,不在故意事事针对他。 他真正产生想要亲近裴系青的这个想法,还是在他十三岁那年。 当熊孩子撞上青春期,摩擦出无法管束的顽劣来,他不听裴三良的话,不听林春丽的话,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无敌,没人能治得了他,那怕裴三良抽他抽断了三根七匹狼,但他依然像头驴一样到处发脾气尥蹶子,哭完之后眼泪一抹又是一条好汉。 而那次他拿着新到手的弹弓在家里上蹿下跳,用捡来的小石头当弹丸打破了家里的电视屏幕,裴三良回家后发了好大的一通火,骂的特别凶,把他按在凳子上抽,抽得他手臂肩背青红青紫的。 那时年纪小可硬气得很,被打的时候半声不坑,只用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裴三良,结果裴三良看了更来火,换了竹条抽,竹条抽起来钻心的疼,他终于哭了,一边哭一边胡乱挥动手脚的挣扎,裴三良一时没按住他,让他一边哭一边跑了出去。 裴三良那时候没管,只当他发脾气不愿意回家,在外面饿一顿晚上就会巴巴的跑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那时候他跑出去之后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让林春丽做好饭在家里急得团团转,夫妻俩又是大吵一架。 从七点等到晚上十点,确定他不是真的赌气不回来,裴三良终于坐不住了,招呼了几个亲戚在夜晚里打手电到处找,找进山里去。 那时的他确实是赌气往山里跑,他知道裴三良最近真正考虑要在山里建一座农庄,觉得自己可以到那里去一个人待一会儿。然而他却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对山里的地势根本不熟悉,跑出去很远以后才猛然发觉自己根本不认识回家的路,心神一慌马上扭头顺着来时的小路往回走,却因为走错道而越走越远了。 直到天气慢慢暗下来,他已经快要看不清路了,恼怒散去,余下的只有恐慌,他在山里面放声大哭,却没有任何人能听得到。 那时候他觉得真的可能真的要在山里面待一辈子了,整个人都被恐惧淹没,被林子里各种动物的怪叫声吓得魂不附体,到后面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出声了,瑟瑟发抖的蹲下来抱着自己小声呜咽。 一个半大的孩子,凭着一腔愤怒一股脑的往山里面冲,冲到认不识路了,这才后怕的想要往回赶,摔了跤,滚下山坡,头晕脑胀的爬回来,结果一直待到天色黑了,林子寂静,伸手不见五指,他都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没有月光,天上连星星都没有,荒野山林里别说看路,甚至有东西走到自己跟前来了也不会察觉半分,那是流水似的,令人窒息的漆黑,仿佛整个世界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力到绝望,只能瑟瑟发抖的把自己抱成一团,偏偏脑子里还在无缝切换自己看过的恐怖电影中最吓人的镜头。 他哭到失语,被自己吓呆了,在小路上抖成一团,碰到旁边的任何一点点草叶都能让他被吓到崩溃。 裴系青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跑的最远,搜的地方最多,举着手电一下子便照到了裴嘉骏身上,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天神。 裴嘉骏扑上去抱着他的腰嚎啕大哭。 裴系青摸上他的头,说了一句:“没事,我带你回去。” 他便是在那时候改口管他叫哥的。 他被带回去后众人都一哄而上的围上来,嘘寒问暖,裴三良面色尴尬,林春丽哭哭啼啼,只有他看到了裴系青身上同样有走路摔出来的伤口,却只是默默退至众人身后。 他也是那时候才惊觉,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对裴系青的偏见。 隔壁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裴嘉骏低头看看自己写了一半的题,走到隔壁去敲门,却不敢探入:“哥,你怎么了?” 门里传来裴系青平静的声音,“没事,不小心打碎了水杯。” 裴嘉骏还想再说什么,但听到房间里的死寂,他还是放下手回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想把冰箱里的蛋糕翻出来吃,但是又实在太晚了,折腾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导致裴嘉骏晚上做了一个梦。 —— 裴三良和裴系青忙农庄的事情去了,林春丽去亲戚家串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家。 燥热的夏天似乎总是伴随着蝉鸣,院子里晒出来的床单在随着热风轻轻摇摆,屋外头的阳光很足,足到让人不想出门。 他听到有人回家的声音,脚步匆匆,用惯性将大门带上,很快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是裴系青在乱翻什么,混合着玻璃杯倒地的声音。 -- 第38页 裴嘉骏在房间里打着游戏,分出两分心神去侧耳听隔壁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了,于是他打完了一把,走出客厅去倒水喝,却在门口时听到了一点很细微的响动。 像是有人在轻吟,混合着衣服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裴嘉骏忽然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听了起来。 里面的声音忽然又断了。 裴嘉骏没走,就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裴系青极为头痛似的叹息和轻喘,很缥缈的一下,然后又被他咽回去了,好似幻听一般。 裴嘉骏一顿,停在了门口。 过了不一会儿他猫下腰,轻声道:“哥?”里面没动静。 他小声的说:“哥,我进来了…” 他轻轻把门推开,里面的桌子有点乱,像是刚刚不小心打翻了什么。随着门越开越大,他也渐渐看到了半趴在床上的裴系青。 “哥,”裴嘉骏走进房间里,向他走去:“哥,你怎么了?” 裴系青半趴的身形没什么动静,待裴嘉骏去拍他的肩膀的时候才轻微的动了一下,想撑起来,又脱力般的滑了下去,裴嘉骏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还有他湿透的全身。 怎么喝酒了?哪儿来的酒,衣服怎么会湿了? 临得近了,裴系青压抑的声音便听的明显了一些。他的脸很潮红烧烫,整个人都很不舒服,从农庄被客人灌了两杯酒便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他完全喝不了酒,反应会很大,便避着裴三良从农庄里跑回来,可是外面太阳实在太大,他有点中暑,看见路边小河的时候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了,跳进河里冷水一泡才清醒了一点点,又从里面跑出来,在自己失控之前回到家里。 床上的被子已经被他的衣服沾湿了,何况还有点中暑,裴系青这身衣服还得尽快换下来,不然会难受得不行。 裴嘉骏的手碰到了裴系青的脸,滚烫嫣红,他想将裴系青扶起来,在对方耳边道:“哥你先起来,还能动吗,我给你换个衣服。” 裴系青不语,眼睛半闭着,喘息声渐渐明显,可以听出其中压抑的不适。 “哥你再忍一下,”裴嘉骏出去找了几件干净衣服回来,“忍着点儿,我现在帮你换。” 裴系青死死咬着唇,“不……用。”半睁的眼睛蒙着一层潋滟,好似神识有点不清。 “不换怎么行?你不能还穿着这身湿衣服啊,头痛吗?我等一下先给你烧点开水吧。” 裴系青想伸手推拒,奈何没有丝毫的力气,而且他已经神智不清,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妙,一直在往旁边躲,避开他的手。 裴嘉骏目光触及到他潮红的脸和泛起薄汗的肩颈,动作慢慢的放缓下来,终于迟钝的察觉到了一点异常,一双眼睛盯在裴系青被自己咬得通红的下唇上,有些挪不开眼。 他从心无旁骛,到察觉,到迟疑,再到暗念渐起,中间隔了不过几个呼吸间,因为裴系青的瘫软无力,而到渐渐的大胆起来,然后说服自己无视了裴系青接连无声的拒绝。屋外的蝉鸣还在继续,窗外有烈阳和微风。 裴嘉骏很记得那时候的每一个细节。 他不小心发现了裴系青隐藏多年的秘密,触及到了一处无人造访过的秘境。 裴嘉骏忽然翻身靠在床上,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隔壁就是裴系青的房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纹杂乱穿插的右手。 仿佛将那天每一分的景象都深深刻进了脑海中,他至今都仍然记得裴系青微微颤抖的肩背,还有望向自己时那双带着水意的,布满红血丝的棕色眼睛。 那天他冒犯了他的哥哥,随即迎接而来的是第二天早上见的第一面,一道重重的,不留余力的耳光,将他扇得侧过了一边脸,唇角和鼻腔洇出血迹。 然后是长达半年的回避和疏远,还有漠视。 两人的关系再也不复从前。 这对他来说是根本无法忍受的一件事,毕竟裴系青以前对他实在太好了,这种好让他产生了一种超越界限的过度依赖和模糊情愫,无法控制,无法停止,直到发酵成为一种隐秘的强烈渴望,终于在那一天里寻到机会释放出来。 他很慌乱,但是他并不后悔。 只是后来他不停的请求对方的原谅,得到的依然只有冷眼相待。 裴系青再也不对他好了,不同他说话,也不同他笑,他们从关系亲密的兄弟,几乎要变成两个全无关系的陌生人。 这让他终于明白了这件事情对裴系青的严重性,才来得及显露过一次的暗念又被他死死的按回心底,再也不敢触及,甚至在那之后还一度产生过很极端的想法,那就是将自己的右手切下来,去向裴系青赔罪。 这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除了他和裴系青,谁也不知道。直到后来过了许久两人的关系才稍稍缓和一点,因为裴系青考了驾照,裴三良让他去接自己放学。 天知道那时候他第一次这样欢喜裴三良的决定。 随后的每一周,每每他从学校放假回来家里,裴系青都要接送他。 两人的关系这才慢慢的,被他慎而又慎的重新修复并维持起来。但裴嘉骏却从此小心翼翼,不敢和他过多接触,也不敢再随意的进他的房间。 即使他表面上依然是那个不变的狗脾气。 但他已经不敢再随意的让心中所想显露分毫,只能藏得严严实实的。 -- 第39页 他认为自己要忍,忍到已经有足够的能力独立时。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20章 再…再别康桥? 翌日裴三良起得早,裴嘉骏原本并不在意,可他发现裴系青从房间里出来,并拉了一个行李箱。 “哥?你打工的地方还有什么没带吗?”裴嘉骏的目光落在箱子上。 裴系青淡淡“嗯”了一声,也没有向他过多解释,直接将箱子扔进车后座。 吃过早饭,上路的时候是裴三良载他们俩的,裴嘉骏不疑有他,一路上玩玩手机,看看窗外,眼角余光偶尔瞥向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的裴系青,很快学校就到了。 裴嘉骏跳下了车,回头对着裴系青道:“哥我进学校了,拜拜。” 他没搭理驾驶座上的亲爹。 裴系青坐在车上,闻言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微微颔首,用一种很平淡的目光看着他,“再见。” 裴嘉骏不知道这是他哥的最后一次道别,在上课铃响起之前向学校跑去,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春活力。 他走后裴三良没有立即发动车子,反而从烟盒抽出了一支烟来:“你真的确定了?” 裴系青目光清明,透过后视镜与他对视:“确定了,”他缓缓道:“我不会再回来,如若真的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也与您这边没有任何关系了,您不必担心。” 裴三良沉默了一会儿,拿着烟的手对着学校虚虚点了点:“我以为这么多年,你至少会对这小子有点感情。” 裴系青并不答话。 “真够冷漠的,”裴三良笑起来,“跟你爸离开村子时一样,不过倒也罢了,”裴三良将烟灰随指一弹,“我以前对你确实太过严苛,你不选择留下来也很正常,只是……你跟他说过了你要走吗?” “没说。” “……”裴三良的嘴角抽动片刻,“好了,走吧,”他发动车子,看了看前方路上的艳阳:“送你离开。” “…回来了?”陆明州在房间时总喜欢穿上浴袍,戴着眼镜半靠在床上,看样子刚刚午睡醒来,手里捧着一本做过批注的资料书,正在查看裴系青做下的笔记。 “嗯。”裴系青踢掉拖鞋爬上床,慢慢俯身将脑袋半枕在对方小腹上,闭上眼睛。 陆明州低头,揉揉他的头发,“怎么样?” “我跟他们都断了,”裴系青抬起眼睛,棕色的眼睛清澈见底,“现在就只剩你了,叔叔。” 陆明州轻笑:“叔叔做你坚实的后盾。” 裴系青的脸颊蹭了蹭:“好。”差点给陆明州蹭一身火出来。他的脑袋碰到一个硬物,直起上半身看着陆明州。 陆明州清咳一声。 “叔叔,”裴系青的脸凑过去,“我帮你?” …… 身体变小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小手,愣了许久,然后被电视机的声音拉回神。 他四处环顾着这熟悉无比的环境,费劲的爬下沙发,下意识的要先去阳台转一下。阳台里没有人,干干净净的。 外面有阳光撒进来,这边光线很充足,旁边有不少一盆盆养在架子上的精致多肉,长势很好,可见多肉主人对此有多么的上心。 仿佛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很大,桌子,花瓶,沙发,抱枕……但这一切的东西在午后的暖色调里又显得那么的温馨美好。 他路过大厅的茶几,听到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清冽脆响,像是很清嫩的蔬菜,得水分非常的充足,才能发出这么脆的声音。 电视里播放着动画片,但是他根本不爱看动画片,到处环顾,想离开客厅去外面看看,然而下一刻厨房里的切菜声停止了。 他忽然很莫名的紧张起来,下意识觉得不好,忙爬上沙发端坐着,假装自己在很认真的看着电视。 脚步声不急不缓的从厨房里走出来,他总听到有声音,却辨不出这脚步声往哪儿去的。 一会儿后脚步声停止了,好像往阳台去了。 他仔细辨了片刻,从潜意识里产生一种要赶快离开这里的念头。于是他跳下沙发,想把凳子搬到门口去开大门,结果若有所感的一回头,一个女人穿着围裙就站在他的身后,脸很白,极漂亮的五官在窗帘后面明暗不定,仿佛阳光永远也照不到的地方,却杵在那儿直勾勾的盯着他笑:“系青,”她的声音很绵软,但是说话的时候惯常提高两调,加上削瘦的身材,给人一种尖锐又矛盾的感觉,轻轻道:“你刚刚是想去哪儿呀?” 他看着这个女人,头皮发麻,徒然失去了所有逃离的勇气。 裴系青惊醒了。 时值深夜三点多,他一腔冰凉,连喘气声都不敢放得太大,直到感知到身旁另一个人的体温,这才慢慢回魂,吐出那口浊气,埋头挪进了陆明州怀里。 陆明州没醒,整一像个人形火炉,但睡姿极好。裴系青把脸贴过去,汲取着他的体温,一只手拨开他的浴袍伸了进去,随后仿佛被胸膛里面的温度给烫了一下似的缩手,隔了几秒后,他再次伸手放进去,这次却不愿意挪开了,轻轻支开对方的手臂,把自己贴得更近一点。 好暖,裴系青发出一声喟叹。 睡梦里的陆明州浅浅皱眉,总感觉仿佛身旁躺了一块儿冰似的,他翻了个身,微微低头,正巧面对着裴系青,下巴搁在了对方头顶上。 -- 第40页 裴系青放在他胸口的手往下,摸了摸他的腰。 屋外下起大雨,混合着电闪雷鸣,裴系青的指尖在他腰间游走,有些漫不经心。应该是在睡梦中觉得有些痒,陆明州很轻的抽搐了一下,引得裴系青的动作一顿。 陆明州醒了。 “怎么了,是不是睡不着?”他的声音里满是困倦。 裴系青不语,两手摁在他的腰上,忽然在黑暗里一翻身,坐到了陆明州的身上来。 陆明州的困意一下子醒了大半。 对方倾下身,一道温热的呼吸喷在额头侧,声音略显沙哑,“叔叔…” 陆明州的腰间睡袍不知何时被他蹭开了,半边身体在雨夜里有些凉凉的。裴系青便在这时低下了头,半张脸埋进他的肩窝里,“叔叔,你好暖啊……” 他的身体确实像冰一样。 陆明州的手掌覆在他的后腰上轻轻拍了拍,带着安抚的意味,“做噩梦了?” 裴系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轻笑一声,笑得陆明州心痒痒。他忽然便醒悟了,此时的裴系青与白天时不太一样,或许不会拒绝他平时想做却没有做的一些事情。 陆明州的手扶上了他的腰时,裴系青也忽然开始细密的亲吻他的下巴。 “叔叔…”他的语调模糊而亲昵,就像一个爱撒娇的情人在耳边呢喃着情话,捉住了他的一只手往下引,鼻息都喷在了他的侧颈上,“你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什么? 疑问还未发出,陆明州慢慢瞪大了眼睛。 “嘘~”裴系青忽然将另一只掌心,覆上他的眼睛,尽管在深夜里谁也看不见谁的脸,但陆明州任然觉得对方的亲吻里面带上了轻微的,不自觉的颤抖。 他感觉到了,正想把灯打开看看对方,裴系青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别看。” 他微微往前倾了一下,仰头又低头,闭着眼睛。 “好了,”裴系青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这是从协议生效那日起我就一直没有告诉你的事,我没有办法和别人进行近距离的身体接触,但你是例外,”裴系青吻了一些他的喉结,“你不一样的,陆明州,所以我才会告诉你。”你是唯一一个,这么多年愿意耐心待我,给予我尊重的人。 我也不是很想再欺瞒下去了。 他要借着陆明州的手,把藏在心里那个几乎要发烂发臭的秘密剜出来。裴系青咬紧了嘴唇。 尽管协议生效期间你我只是暂时的关系,尽管你只是看上了我这么一具乏善可陈的身体。尽管你的耐心,你的细心,你的温柔和尊重都带有目的性。 可这些日子的你对我来说始终是不一样的。 “现在开始,若你是想终止协议亦或者仍然继续,我都不会有异议。”裴系青摸着他的眼尾,轻轻晃动一下,“怎么样?叔叔。” 陆明州在黑暗中费尽力气也只能看到一个很浅很浅的模糊轮廓,他看不清裴系青的脸,更看不清裴系青的表情。 只能听得到对方的声音,在清浅的,哀愁的,小心的问着他。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沉寂许久过后,他缓缓问道:“那么,你会害怕叔叔拒绝你吗?” 裴系青很快给出答案,“会呀。” 陆明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仿佛将白日里工作的压力和各种杂事都挤兑出去,终于腾空了脑子和心来留给这只不远不近坐着观望的小猫崽,然后招招手,看它警惕而又矜持的迈着猫步缓慢靠近,再被他抱进怀里。 小可怜。他在心里喟叹一声。 那叔叔就收留你,疼疼你吧。 …… 裴系青去浴室了,剩下陆明州还坐在床上。床头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夜灯。 他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声音,表情有些奇异的盯着自己的右手。 仿佛那极尽柔软粘稠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 随后他起身换了一张床单,卷成一捆随手扔在地上,等明天上门打扫的钟点家政或者管家来收走,然后铺上一张新的,等裴系青带着沐浴过后的湿气走出来,两人如往常一般相拥入眠,只是不知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们的距离似乎总比平时而言更加贴近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汤姆和杰瑞。感谢在2022-03-05 23:14:17~2022-03-07 21:3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布叻深深 8瓶;北城纳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他不回来了 裴嘉骏放假回家时像往常一样提了一袋子的吃食,结果发现今天来接他回家的人不是裴系青。 裴三良瞥一眼他手上的大包小包各种吃的,忍不住说道他:“别一天天的老是买这么多零食,你吃的完吗?吃不完是不是又要在家里放到过期…” 裴嘉骏无视他的话,心情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忽然不好了,半沉着脸摔门上车,也不说话,就这么一路沉默到家。 裴三良照例喜欢在开车的时候放老歌,听得裴嘉骏心烦意乱,除了上车前那两句话,两人也再没说过其它的,一到家裴嘉骏就拎着东西下车,直奔院子里。 林春丽在厨房里煲汤,用围裙擦了擦手,接过他给她买的爱吃的水果,笑呵呵的让儿子去休息,晚饭就快要做好了。 -- 第41页 裴嘉骏没回房间,回到院子里绕着石桌转了几圈,总觉得家里少了一个人,便好像不完整了似的。 天边的烈日隐没后留下了一丛蔓延了整片天际的晚霞,今日的傍晚是橘红色的。 他看着远处稍纵即逝的瑰丽,一如自己隐藏得很深的,怎么伸手都抓不住的念想。 他觉得自己最近总是有点莫名其妙的焦虑,但这也可能是因为已经高三了,学习压力比较大。裴嘉骏安慰自己。 裴三良在外面停好车,拎着一串叮叮当当的钥匙从院子的大门口哼着歌儿走进来。他也不大搭理身旁的裴嘉骏,先是看了看池子里自己的养的乌龟,便直接从他身边路过,往客厅里面走去了。 林春丽在桌子摆上饭菜,用围裙擦擦手手,招呼他过来吃饭,可裴嘉骏却总觉得心里有止不住的失落,在饭桌上问道:“哥他出去打工,几时才会回来啊。” 裴三良夹菜的动作微不可见顿了一下。 林春丽没搭话,自己儿子总是提这个让她不待见的人,说实话她挺不开心的,但是再怎么不开心她都忍过来了,裴嘉骏喜欢就喜欢,爱粘着这个哥哥,除了沉默,她也没办法钻进裴嘉骏的脑子改掉他的这个想法。 裴三良往嘴里送了一筷子五花肉,“他不回来了。” “什么?!”裴嘉骏马上看向他。 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想到裴嘉骏现在正处于最重要的一个阶段,他没把事情挑明白,而是很含糊的说:“他在外面做长工,很长一段时间大概都不会回来了。” “系青做工很累,你也正处在最重要的阶段,好好上课,别老是因为一些有的没的事情就天天去打扰他。” “哦。”裴嘉骏闷闷不乐的扒着饭,林春丽在他低头的时候向裴三良翻了个白眼。 另外一边裴系青窝在榻榻米上刷资料,他毕竟没有将高中读完,也没有毕业证,光只靠自己的话实在是选择有限。陆明州适时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屁股被掐了一下,裴系青放下书本,陆明州的气息便混合着热牛奶的醇厚味道贴过来。 捧着杯子把牛奶全部喝完,裴系青把杯子递回去,巴巴与人对视了片刻,屁股又被掐了一下。对方用的劲儿带着几分力道,于是他只好自己伸手去揉揉。 然后杯子被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陆明州跟他一起揉揉。 揉着揉着变了味道,两人滚到一起去。那本学习资料被推到一边,倔强的半挂在榻榻米边缘,半卷起来的书页封面看起来是那么的委屈。 半个钟后裴系青瘫在榻榻米上,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缓解不适。 陆明州常年锻炼,手劲儿实在大得很。 他捧着裴系青的脸,像托着一只耳朵耷拉的柔软猫猫头,轻声细语:“去洗个澡,明天上午休息,下午陪你出去外面逛逛。” 裴系青用侧脸往他宽厚温暖的掌心里蹭了蹭,带着鼻音:“嗯。” 陆明州摸摸他的头发,低声叹:“头发又长了。” “明天要顺道出去剪掉吗?”他这样问。 他喜欢看裴系青留短发,因为短发能露出对方立体的五官,整张脸的优势就摆在那儿,哪怕什么也不做依然抓人眼球。短发还能让他看起来显得年轻活力点儿。 裴系青身上总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缄默和隐忍,连有时候的喘息声都压得小小的,到底是被那一帮子乱七八糟的人给慢慢磨掉了脾性和活气,完全不像一个才二十一岁的大小伙子。他有点想把这孩子失去的东西给补回来。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对契约情人应该有的态度和想法,可他并不怎么反感这种感觉,甚至有点放任自己。 他可以从每一段感情里及时冷静的抽身,偶尔放纵一点点的感情也可以很快收回,以前的情人不是没有过这种对待,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的沉溺其中,可是过了那个新鲜劲儿,他还是该抽身便抽身了,没有一点犹豫和留念。 很多人都说陆总的心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偶尔能碰得到,偶尔又是透明的。 老实说这种行为非常狗,吊得别人狼狈不堪,最后等人以为他真的就要为自己收心的时候,他又一脚将人踹了,再给上一笔十分丰厚的分手费堵嘴,甜枣里夹着巴掌,让人一边吃一边被打。 让人呜呜呜的说这个枣好甜一边骂这个狗没有心。 裴系青半睁着眼睛,里面蒙着一层没来得及褪去的水汽,有些乌濛濛的:“不剪先,下次吧这次不想去理发店。” “行。”陆明州捏他的耳垂玩。 先前认为他性子里藏着凉薄属性的初印象褪去,其实裴系青依赖一个人的样子很令人心软。 他哪里都太软了,任人戳圆捏扁,又在亲戚家里受了五年的欺压,当初自己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凉薄呢。明明像只被欺负了都一声不吭的猫咪,晚上的时候却呜呜嘤嘤的跑回主人怀里撒娇诉委屈。 猫咪在他怀里翻个身,晃悠悠的去洗澡。 翌日起得比平时起得晚了许多,临近十点了陆明州才抓抓头发爬起来。 他洗漱完毕穿好衣服,下楼之后看见裴系青在厨房里。 管家在桌子旁戴着眼镜,看手里一份报纸,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陆明州进厨房去,闻到了香味。 “在做什么?” -- 第42页 裴系青表情认真的翻面,“蚵仔煎,有点想吃。”所以动手了。 管家熬了白粥,几人就着点心小吃吃完早餐,作了休息,准备中午出门去逛逛。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明天就入v了,感谢所有愿意看我瞎写瞎逼叨的宝子们~~ 第22章 空巷 午后的阳光变得热烈, 像一丛温暖流动的水,缓缓从每一个行人身上抚过。 车窗大开着,风从外面灌进来, 抚过脸颊时很宜人, 很舒服。 裴系青昏昏欲睡的躺了不知多久, 陆明州忽然说:“到了。” 曾有大户人家遗留下来的一片古建筑, 祠堂外面立着高高的牌匾, 白墙青瓦,古香古色, 是对外开放的, 里面还住了人。 这片地位于隔壁临市市郊, 陆明州驱车走了将近两个小时。 现在很多人的生活节奏都很快,几乎腾不出空余的时间和闲心去干别的事情, 所以这种地方通常人都不多, 何况今日也不是节假日, 人就更少了,在汗意勃发的大夏天里给人一种别样的幽凉。 老砖窄巷, 放眼望去两边立着被风吹雨打多年的灰色墙壁,有着厚重的年代感。 裴系青咬着饮料的吸管, 先往里面探了探,结果越走越远。 陆明州摆弄相机回神, 抬眼瞧见他在空巷里远远凝望的侧脸, 手随心动,按下了快门。 细小的咔嚓声过后, 裴系青没听见,也没回头,还在往巷子里走。 陆明州还想叫他稍等一下, 两个人在巷子里拍张照,于是将相机交给管家,让他等一下帮忙拍张照。 管家接过相机不小心误触拍了一张,镜头里的陆明州看着朝裴系青向他的背影走过去,好像被拉长的巷子对面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管家正要删除的手停顿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删。 等那边陆明州追上了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出神越走越远的裴系青,扳过他的肩膀转过来,两人在巷子里转身朝向镜头,裴系青抓着饮料盒下意识看向陆明州,陆明州看着镜头,管家按下快门,画面便定格在那一瞬。 看够了建筑,几人也走累了,偶尔途中碰到寥寥几个人,却也是很快路过。 陆明州带着人原路返回,在车上休息片刻,问裴系青,“带你去商场怎么样?” 裴系青对行程一向没有什么异议,闻言点点头。 管家觉得自己老胳膊老腿实在逛不动了,于是他自己先回去了,陆明州和裴系青二人去商场。 先把车开回本市,管家下了车,自己回去,当陆明州和裴系青抵达商场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商场里人声鼎沸,与古巷的寂寥天差地别,周围人来人往,嘈杂声不绝于耳,相比于古巷更有人气。 两人边看边走,陆明州给裴系青买了一双鞋,买了两件衣服,虽然他可以让管家联系直接定做,奈何这两身裴系青穿上去实在好看,便也愉快的付了款,拎着坐上扶梯上二楼。 二人逛着逛着进了超市,推着小推车,从洗漱用品逛到女性用品,陆明州的目光从“七度空间”“ABC”之类的字样上滑过,随后的好几分钟里都在低头沉思。 裴系青捏着一串钥匙扣上面的小黄鸭,察觉到他的走神:“怎么了?” “嗯…”陆明州神色不变:“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系青总觉得陆明州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自己下半边身体,语气里带着疑问,“你…平时用得到这些吗,需不需要买一点?” 他的手指向方才路过的地方。 裴系青回想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他刚刚认真端详着“防侧漏,超薄熟睡,天使般的呵护”的广告词字样,忽然语塞。 “叔叔,”他神色复杂的说,“我不用那些的,我也用不上。” 陆明州静静和他对视… 裴系青只好继续道:“以前做过检查,因为器官发育不完整,所以没有那个功能。” 这幅器官除了往他的身体里塞一些无法排解的欲.望,在他体内各种蹦迪制造矛盾,激化激素紊乱的问题,让他失眠,自卑,还有时不时恶作剧般的突然发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偏生他幼年时候没办法把这个器官摘除,长此以往,总是备受折磨。 陆明州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想太多,“走吧,我们继续逛。” “……”只是裴系青那一瞬间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可惜。 可惜什么? 不能给他买卫生巾用吗? 裴系青觉得自己不是很想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 商场很大,两人从超市出口出来,打算继续逛,裴系青说自己想上一下卫生间。 两人顺着路标指引来到卫生间,是个挺偏僻的角落,这会儿刚好人不是特别多,陆明州提着所有东西,在外面等他。 旁边橱窗里陈列的假人模特拗着造型,整体暖色调的穿搭让人看着很舒服,陆明州多看了两眼,从玻璃映面里看到裴系青从里面出来。 他正想着从商场离开后要带裴系青去哪里吃晚饭,然而玻璃映面里的裴系青动作忽然顿了一下,有点停住了。 陆明州疑惑的转头去看他,却见他面色一变,忽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卫生间门口飞奔过来。 -- 第43页 陆明州一怔,正想打趣儿他“离开了三分钟就这么想叔叔吗”,话还没说出口,裴系青大步冲过来,到他面前停都没停,陆明州甚至能看到他细软的头发在空中荡出微小的弧度,好像所有动作都被放慢了一般。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被裴系青用力撞开,毫不迟疑的力道让他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视线里出现一把尖刀,还有一只攥着刀的手,青筋暴起。 这下时间是真的被放慢了,过得十分漫长。 他看到来不及躲闪的裴系青被凶手将错就错,那把刀擦过他的侧颈,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线,然后一寸一寸的没入他的后背。 空中滞出一串细密的血珠,像一排残差不齐的红玉珠子。 时间忽然恢复正常了,血珠砸在地上,连同落地的还有裴系青的身体,与地面一碰撞,发出沉沉的闷响。 陆明州一脚踢开歹徒的手腕,几乎是三下五除二便将对方摁倒在地,刚从卫生间门口出来的另一个人被吓到了,帮忙报了警。 “帮我按着。”他沉沉叫了一声,有听到动静过来查看的好心路人上前帮忙将凶手按住。 陆明州忙去看裴系青。 刀子陷进去了将近一半,血透过他后背的衣服渗出来,裴系青面朝下,动弹不得,闭着眼睛小口小口的喘着气,疼得狠了。 “没事的,没事,”陆明州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他没有贸然的去动地上的人,沉声道:“别动,我叫救护车。” 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指纹解锁了三次才发现自己拿倒了手机,他滑开锁屏,左滑右滑找不到通话,好不容易找到了,点进去了。 112,不对, 122,不对, 1220,不对, 手指不停使唤,直到路人朝他道,“我已经打120了,应该很快就来,你别急。” 陆明州把手机随手搁地上,十指交叉攥紧深深吐出一口气,手仍是抖得不成样子。 不急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的反应已经出卖了他。 被按着的人狂笑出声,遮着脑袋的卫衣兜帽落下来,露出了一张陆明州曾经熟悉的脸。他的脑子乱糟糟的,许久才从记忆里挖出这么一个人来。 “魏珂?” 这是曾经跟过他的一个小明星。 “原来陆总还认得出我?”魏珂仍在笑,“我以为您贵人多忘事,早就记不起我来了。” 陆明州不敢动裴系青,却按捺不住自己,委身过去一把掐住了魏珂的下巴,用力到几乎要让对方的下巴脱臼,“为什么?” 魏珂满脸痛苦,眼里神色却是快意的,艰难道:“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他以前脸长得不错,性格特别听话乖巧,看着挺安分的,不惹事,只是后来因为离开了陆明州而分不到好的资源,慢慢的便沉寂了。 现在的魏珂双颊凹陷,双目无神,眼底下有青黑的眼袋,一看便知过得不好,除却刚开始执刀伤人的一股冲劲儿,现在却只能软绵绵的被人按到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由此可见身体也并不强壮。 陆明州用力往他脸上揍了一拳,声音极冷,然后更加用力的攥紧他的衣领,逼迫魏珂抬起一颗萎靡无力的脑袋:“为什么?!”他的语气又急又重,“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过你的地方——” 两人在一起过一段时间,然而很快便和平分开,至多也只是炮友的关系,他给魏珂资源,给他房子,给了他一笔不少的分手费,结果这个人却在多年以后在商场里举着一把刀要杀他? 陆明州很清楚,如若裴系青方才不将他推开,那把刀将是对着他的脖子捅过去的。 不论魏珂的理由是什么,他都不可能放过这个人。 底下的人却嗬嗬笑起来,沙哑的破锣嗓子像个运作的风箱,脸上的表情十足的招人恨,“当然没有为什么,我只是看不惯你跟你的小男友出现在我面前罢了。” 他三四年前也曾小火过一段时间,也正是跟着陆明州的那时候,原来以为靠自己在娱乐圈里打拼的会是一条漫漫长路,结果没过多久他就被陆明州看上并带在身边,一飞冲天。 他不知道原来赚钱还可以这样容易。 然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过惯了陆明州带他过的那种生活,总认为资源可以自己源源不断的找上门来,早已失了本心和自我认知的能力。最重要的是,陆明州的无时无刻的温柔体贴总让他分不出这是真情还是逢场作戏,生出了错觉来,以为自己让这个风流在外的浪子为他收了心,敛了性,于是就真的起了这种关系中不该有的念头。 当人一旦沉醉在自我臆想当中,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想当然起来,让自己越走越偏。 魏珂便是如此。 他当真以为自己能跟陆明州一辈子,然而忽然有一天陆明州猝不及防跟他提了分手,不,这甚至连分手都算不上,只是结束了两人的交易关系。 魏珂受不了。 两人能断得这么干净全因魏珂还没反应过来,所以才给陆明州留下个乖巧听话的印象。 分手后他不再享有那些资源,接触不到那个圈子里的人,他空有一张脸,一无所长,身上也没有能让大众记得住的特质,单单只凭靠自己的能力,很快便泯然众人。 然而便是这时候,有人告诉他,陆明州身边又有了新的小男友。小男友漂亮,乖张,行事张扬,性子和他完全相反,可陆明州仍是待其他情人一样对他那样好,好到最大限度的纵容,好到细微入致,好到好像他已经爱上他了一样。 -- 第44页 他这时候才惊觉陆明州真正的行事风格,而自己,还有陆明州这位即将钻套的新男友,无疑都只是他闲时的消遣而已。 他的温柔体贴不要钱,这么多任男友炮友一个一个换下来,他两眼空空,能把谁真正的看进眼中去? 可今天这个大抵是不一样的,因为陆明州看他的眼神和他们时都不一样。 这种差别让今日在商场偶然撞见他们的魏珂异常愤怒。 陆明州若是对待所有情人都一个样,那他还尚且可以宽慰自己这个人是没有心的,无论谁在他眼里都一样。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这无疑让他心头产生了一股别样的邪火。 他当年离开陆明州后因为能力不足且性格不够圆滑,在娱乐圈里越来越待不下去。可他不甘,拼了命的证明自己,却只是把事情越搞越咂,反而因为甩冷脸和不会说话的原因得罪了不少人,找不到庇护,只好彻底退出娱乐圈。 因为不甘放下身段在外打工,却也一时找不到别的出路,他把陆明州给的钱花完了,房子也卖了,没有收入来源,现在只能蜗居在一个小出租屋里,过着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今日来商场本只是想应聘当个收银员,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这么多年都没办法再见一面的人。 他跟了他们一路,眼见陆明州曾经对自己的一面现在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再次上演,他没办法接受,于是去超市里买了一把水果刀揣在身上,伺机下手。 朝陆明州挥刀的那一刻,魏珂是真的满怀恨意,“你毁了我。” 用你假意的好毁了我。 陆明州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削瘦扭曲的脸,目光黑沉沉的。 简直不可理喻。 他嘴唇微张,似乎要开口说什么。魏珂那一刻在极度的嫉恨中竟诡异的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希冀和期待。 骂我吧,或者继续打我也好。 你依然是个高高在上,随意玩弄别人感情的冷血胡子手,你不会对任何人特别。 然后下一刻不知谁喊了一声:“120来了!” 听到那句话后陆明州的手立马一松,随即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奔向了裴系青所在的位置。 魏珂眼里的光暗淡下去,被推攘着站了起来,交到随之赶来的警察手里。 ………… 醒来之后眼前模模糊糊的,他定了好一会儿神,才发现自己趴在一张很柔软的床上,背部传来阵阵的疼痛让他微微皱起眉。 “你醒了?” 裴系青很慢的转过头来,看见守在床边的陆明州,他的眼里有明显的红血丝,大概在旁边守了不短的时间,伸出手去摸摸裴系青的脸:“感觉怎么样?” 裴系青似乎想动,然而稍微动一下便被背上刺痛的伤口给劝止了,嘴唇有点发白,“疼。” “那么深的伤口,”陆明州似乎回想了一下,有点后怕,“能不疼么……” 裴系青眨眨眼:“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的本能。 “魏珂那时候是下了死手的,你可真是……”陆明州看着他,“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你失血过多昏迷了一段时间,刚好做完手术,现在需要修养。” 裴系青静静和他对视。 “为了避免压迫伤口,所以在没得到医生的准话之前,你休养期间都要尽量趴着睡了。” “嗯。” “这段时间叔叔都在旁边陪你,好吗?” “好。” “你…”陆明州按了按自己的手指,“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裴系青状似思索了一会儿:“我想喝水。” 陆明州几不可见的稍稍一顿,他以为对方至少会询问一下关于这起故意伤害的原因或由头,以及为什么他会和那个持刀伤人的加害者认识,然而裴系青什么都没有问。 他收起脑中的杂念,对裴系青道:“你现在术后有一段时间了,可以喝一点点水,我拿吸管给你,但是千万不要呛到了,咳嗽会引起伤口崩裂,要小口的喝知道吗。” “好。”裴系青喝水的时候也照他的吩咐喝得很慢很认真,等陆明州拿走吸管,裴系青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叔叔…” 他说了上句没下句,用小指轻轻刮着陆明州的手腕内侧。 陆明州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重新蹲下去,整个人的气息都笼罩在裴系青上方,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肩头,好像整个人终于从紧绷的状态里渐渐松懈下来,嘴唇贴着他的额角说话,“当时冲得这么快,知道这次有多危险吗?”陆明州的手不停揉他的头发,揉他的脑袋,“你这次可真是,吓着叔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叔叔他就是一个对人无差别而且有点坏心眼的中央空调,他是真的很“狗” 晚安,各位舞法天女。 第23章 他的未来 陆明州基本上已经住进了医院里照顾裴系青, 平时都在病房里面办公,几乎成了裴系青的陪护,偶尔除了因为比较重要的会议和面谈需要出门, 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单人病房里陪着床上百无聊赖的病人。 裴系青的刀口很深, 好的慢, 又痛又痒, 什么都不干单单躺在床上都能出一层汗。 陆明州这时会帮他擦擦身体, 顺道干点儿其它事情。 陆明州戴着细框眼镜,端的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欺负完他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小桌像模像样的继续敲电脑, 没过多久的有人敲门进来了。 -- 第45页 裴系青懒洋洋瘫在床上, 听到那个穿着西装拿着文件的人和陆明州低声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 诸如什么“鉴定”“精神病史”“性质还待评定”之类的话, 听得不太真切, 索性他也不听了,闭着眼睛催自己入眠。 不知道那件事的后续陆明州会怎么处理。 虽然他是受害者之一, 但他并不是很想掺和,便全都当做没听到。 等律师走了以后陆明州推开电脑, 跟着一起挤上床:“困了。” 裴系青把他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捏在手里把玩, “还要住院多久?” 伤口太深, 几乎切断了一部分肌肉组织,万幸没有伤到重要内脏, 还要住多久的院陆明州也说不准,一切都听医生的安排,只能安抚裴系青, “再忍一忍,最近都不能有什么大动作,抬手也要小心点。” “叔叔,”裴系青的手指捏着他的鼻梁,“眼睛很红,多久没睡了?” 陆明州叹气,“睡不着呢。”闭上眼睛都是他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那种后怕一点一点的从心底溢出来,着实很难会有什么睡意。 “那一起睡吧,或者我看着你睡,”裴系青的手不怎么安分的在他脸上乱摸,“你睡不着,而我睡得太多。” 陆明州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要处理的东西基本上都处理完了:“好,一起睡。” 在病床上躺了一阵,陆明州真的有了点困意,于是在裴系青的目光下合上眼皮,渐渐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曾经的情人一个接一个蹦出来,那些或多或少,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走马灯般一一的无声从眼前滑过。 年轻而美丽的面容,充满朝气的躯体,他们的目光看向他,总是饱含期待等待着他的一句话,一个承诺,将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情人转变为男朋友。 因为他给了他们太多错觉。 可是这些人最后都无一例外的愤怒又委屈的看着他,控诉他,“你既然对我们没有任何感情,那为什么还要继续给我们传输这种错觉。” “这样耍我们你觉得很好玩吗?” “你很有成就感吗,是不是就喜欢高高在上的遛我们玩?” 陆明州没反驳。 他抱臂看着那些失态的人,轻声道:“我有给过你们承诺吗?我有说过我们不是情人已经是恋人关系了吗?” 那些质问声一顿。 陆明州笑了,“本来就是相互交易的关系,你们把控不住心态生出妄想,为什么要我来负这个责任?”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都说情人情人,不应该都是有点情.趣才好的吗? 他不喜欢只有单纯肉.体的关系,再怎么样也该有点情调才是,这不过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至于他给了他们什么样的错觉,会觉得自己是个深情专一,非他不可的人? 而且他非常讨厌纠缠不清的情人。 玻璃杯落地的声音将陆明州惊醒了。 他反应很快的坐起来,将差点整个人滚下床去的裴系青搂回来,皱眉道:“你做什么?!” 裴系青看了看他的脸色,低眉顺眼道:“想喝水。” “想喝水怎么不叫我,伤口崩裂了怎么办?” “你看起来睡得很好,”裴系青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垂着脑袋:“我不想吵醒你。” 陆明州愣了愣,随即捏了一下鼻梁,“别动。” 他下床去扫掉了地上的玻璃,重新倒了一杯水回来,然后攥着裴系青的手指仔细看了看,确认他没有被玻璃碎片割伤,这才给他小口小口的喂水。 等裴系青喝完水,嘴唇被润上了一层水色,陆明州的脸色稍霁,听对方道:“睡得怎么样?” “还行。”他用手掌把裴系青汗湿的刘海往头顶上方推了推,没过多久又一绺一绺的垂下来,遮住额头。 “头发有点长了,”陆明州随口道:“伤口怎么样?” “还是痒。” “证明它在愈合,要是想拿什么就直接告诉我,不要尝试自己动手,”陆明州叹了一声,用湿巾擦掉他额头和肩颈上的薄汗,“现在叔叔有点事情要告诉你。” 裴系青眨了眨眼。 “那天在商场里伤了你的那个人,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裴系青点点头,“记得,”他说,“我们在商场一楼的时候,他跟了我们一路。” 陆明州一顿,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裴系青早有戒心,注意到了他没注意的地方,才能那么及时的把他推开。 他摸摸这孩子的脑袋,继续道:“他和我有点渊源,是我很久以前的一个情人,现在算来应该有三四年了,”说到这,他竟踌躇了片刻,这才接着往下说,“因为他只跟过我几个月,所以我们之间的纠葛并不是很多,那次跟他断开之后他就沉寂了很久,这人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商场遇到的时候会突然攻击我,还害你受了伤…” “这件事我会给个说法的,他也必然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很抱歉,这件事是我连累你了。” “没什么连累不连累,我自愿的,”裴系青把眼镜拿回来,架在他的鼻梁上,轻抚陆明州因为失眠而略显青黑的下眼睑:“而且这也不是叔叔的错,你不要自责,那个人确实太偏激了。” 在商场里阴恻恻的一路跟踪,偷窥,举着水果刀暴起伤人,当然不是偏激就是有病。哪怕是偏激也还是有病。 -- 第46页 “他会这样是因为当初我跟他断开的时候没有断清楚,”陆明州深知这是自己的劣根性,他有些说不出口,“我曾花心滥情,处处招惹,我有过的情人很多很多,你或许早有耳闻,但你不知道我曾经是怎样对他们的——” “那很重要吗?”裴系青打断他。 陆明州猝不及防,听他继续道:“叔叔,你不用在我面前剖析自己,也不必因为这种事情感到愧疚,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是情人起步,但没有达到爱人的范畴,所以没有必要干涉对方的过往。” “对于我来说你很特别,但我们是基于金钱交易维持的关系,过往的你是怎么样的便是怎么样的,那是你的生活方式,是你的一部分。” 陆明州张了张嘴:“……好。” “只不过是现在你的一部分里多了个我,”裴系青靠近他,眼底清亮,早已不是初遇时那满目冷漠憔悴的模样:“你看,你把我养得这么好,收留我,接纳我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那是不是证明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一席话让陆明州怔怔:“是。” “那不就好了,”裴系青对他浅笑:“我只需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他并不需要别人承诺的以后,还有那些冗杂沉重的纠葛。 在他规划的未来里仍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章鱼哥。 第24章 她撞破的夜幕 裴系青出院那天天气已经开始转凉, 哪怕中午仍然热得与平常别无二致,但晚上却是到了踢被子就要感冒的程度了。 这个夏日似乎过得特别漫长。 两人当天下午回到家,管家又做了自己的拿手好煲热烈相迎。 为此裴系青曾悄悄问过陆明州, 陆明州才告诉他, 管家以前是做西餐的, 但是他喜欢中餐, 所以身为南方人的管家做的最好的中餐只有煲汤。 各种汤, 喝多了晚上会尿频的那种。 “那怎么不请一位中餐厨师呀?” 陆明州挑眉,“你有见过我经常回家来吃饭吗?” 他都是在外面吃完才回来的。 “也是。” “你今天想在家里吃还是去外面?” 裴系青想了想, 选择苟同, “那就出去吃吧。” 两人去了距离最近的一家餐厅, 陆明州订了包间,路过大堂的时候却意外看见一个熟人。 陆明州见他看着餐厅某一处, 问他:“怎么了?碰到熟人了吗?” 裴系青的目光从一脸阴沉的白思思脸上挪到坐她对面的男人身上, 看了片刻, 摇摇头:“认识而已,不过不熟。” “那就走吧。” 裴系青收回视线跟在他身后, 但陆明州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错觉,竟觉得对面那嬉皮笑脸的男人眉眼和裴系青有那么几分相似。 只是形似, 神态却天差地别。 不过这世上长得相似的陌生人着实多了去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稀奇的事儿。 陆明州没想太多, 跟着收回目光, 带上人离开。 “江总,”白思思满眼不耐烦, “食不言寝不语您听说过吗?” 她这一天都实在过得很糟心,江舒望不知道脑子哪里搭错了线,忽然说要跟她出来约会。 他有这样的计划也就算了, 还偏得跟他妈妈提一嘴,江夫人闻言立马打电话知会她妈,然后她就会迫于她妈的压力而答应江舒望的邀请,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出来迎合他。 如果只是单纯的约会,那她忍了。 可这傻逼玩意儿大抵是察觉到她冷淡抵触的态度,可能是第一次这样贴别人的冷脸,一时受了刺激,不知怎的就忽然提起以前的自己有多风流抢手,说他要换男女朋友就像换衣服一样轻松,他们追着他撵都撵不掉,现在要不是因为父母逼着他成家,他都不想那么快结婚的… 是的没错,男女朋友,江舒望他还是个双,是个双也就罢了,但是交过的男女朋友都被他当成谈资和炫耀的资本在别人面前频频提起,这种行为就很下头。 跟个心理幼稚的小学鸡一样。 白思思以前一直以为这种人只存在于段子里,因为看他们犯蠢是真的很有意思。 但是现在她遇到了江舒望,她觉得不那么有意思了。 她是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普通又自信,幼稚又滥情,整个就是一没长大的妈宝巨婴,天真得可怕,还被蜜罐泡得脑子进了水。 江家的那位当家人已经很老了,江舒望作为他们将近四十岁了才好不容易得来的幺儿,金贵得不行,刚出生就被宠得没有下限,至今为止过了整整二十九年的荒唐人生。 白思思不觉得自己如果嫁到这种人家里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何况江舒望他妈妈真不是个好相予的。她至今仍然忘不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老妇挑剔的眼神。 这一家人都很下头。 尽早离开就是脱离苦海。 阿弥陀佛。 吃过晚饭陆明州带裴系青散步去了,去回家路过的一个小公园。 傍晚时分会有老人带着小孩出来散散心,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聊天,不远处的小孩就在滑滑梯上爬上爬下,更远处的夕阳特别应景,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感觉陆明州没试过。 不说他平时工作繁忙,并没有这种闲情逸致,而且也不会腾出时间来特地陪一个小情人去逛他以往最不喜欢的;到处都是老人和小孩的公园。 -- 第47页 可是当这个人换成裴系青的话,感觉却还不错。 陆明州心底微动,忽然牵住了裴系青的手。 前头的裴系青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陆明州回过神来,霎时觉得自己的行为像个热恋上头的毛头小子,他心底难得生出一丝尴尬的情绪,然而隐藏的很好,依然没放开裴系青的手,朝他笑道:“怕你走丢了。” 裴系青看看滑滑梯里快乐玩耍的小朋友,又看看他,“叔叔,你还真挺像陪自家小朋友出来玩一样。” 陆明州捏捏他的手背,“难道不是吗?” 裴系青笑:“那我可是个大朋友了。” 两百六十个月的大朋友。 围着公园散了两圈步,消消食,陆明州怕对裴系青的伤口造成负担,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走了两圈以后衣服里已经汗津津了,陆明州载他回去洗澡换过药,两人便早早上了床休息。 第二天陆明州就回归了正常的上班时间,裴系青仍在别墅里看书刷资料,偶尔累了就从二楼窗子往下去,管家正心情很好的在小花园里栽种玫瑰,拿着把小锄子一点一点的松土。 管家总是彬彬有礼的,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穿着格子衬衫和背心,有一点点秃顶,一脸的平易近人相。 他和管家渐渐熟络起来后聊过几句。 管家是个南方人,以前做过酒店的西餐主厨,妻子是一位菲律宾人。而同时也是因为妻子的原因使他接触到高级佣工这一领域,后来经过反复思索,为了摆脱中年脱发的苦恼,换个方式生活,于是他辞去厨师的工作做了管家。 然后被陆明州聘回来,在这位挑嘴的中餐爱好者家里惨遭人生的滑铁卢。 管家很亲和,然而裴系青是后来交谈才得知这位总是乐呵呵的中年秃顶选手前几年才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了自己的妻子,而两人唯一的女儿才刚上大学,也在那场车祸中致残,下半身瘫痪。 他拿小花洒浇着水,扶了一把不堪重负垂倒的柔嫩花朵,平和道:“那时候真的是多亏了陆先生能够帮我联系医院治疗女儿的双腿,他是个很好的雇主。” 这点裴系青很认同。 毕竟自己账户里每个月都会准时的到账二十万呢。 他的公司员工一定很喜欢这个老板吧。 —————— 雪兰和路冠青吵了架,大晚上的就气冲冲往外跑,直到打到车就要回家了,回头望眼欲穿也没见路冠青从马路对面追出来。 雪兰一咬牙,钻进车里摔上车门,边回家边抹眼泪。 今晚要宿在路冠青家里的打算也取消了。 他们在一起了小半年,但她最近却忽然觉得对方越来越冷淡了。 是因为她的年纪比她大了五岁吗?还是因为失去了最开始的新鲜感? 雪兰无意识咬着下唇。 她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在岁数差距上面,她一直都很自卑,路冠青曾向她说过无数次不在意,可她自己却没法真的不在意。 纠结来纠结去,雪兰把下唇咬得通红,司机却已经把她载到了地点。 雪兰无奈下车,她跑出来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加上等车和回来的路程,到达家门口时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了。 她第一次宿在外面,白日里打电话跟她爸说了今晚不回去,雪冬青只是淡淡应了一下,根本没有要询问下去的意思。 雪兰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知道雪冬青向来不会管她和雪松的事。 然而现在到了晚上她却在半夜自己跑回来,在黑暗中摸黑前行的时候多多少少有点心虚,便尽量放轻了脚步朝自己房间走去,生怕吵醒别人。 她的房间在一楼靠近楼梯,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正要碰到门把手时却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于是她抬头看了看二楼。 二楼是雪煜和雪冬青的书房与房间,各占一边,现在二楼楼梯旁边的那个房间却传来一个细微的响动。 那是她哥哥雪煜的房间。 雪兰的脚步像是被人定住了,她的呼吸放得极轻,良久的沉默以后,她慢慢的抬起脚放在楼梯上,一步一步走到楼梯中间。 离得越近便听得越清晰。 寂静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起起伏伏,动静不大,也并不激烈,雪兰却在黑暗中捂住了嘴,蓦的扭头向楼下跑去,跑到最后一节楼梯,她没看清最后一个台阶,踩空的同时扭了脚,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扑向地面,雪兰痛呼一声,尽管已经极尽压抑,但这一道声音还是在黑暗里显得异常清晰。 房间里的动静没停,也不知道是听到没有,但雪兰却已经是不敢多待,狼狈的爬起来跑着离开这里,也不敢回头。 她无处可去,跑到保安亭里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回到家中,发现只有父亲一个人在桌上吃着早餐。 “爸,我回来了。” 雪冬青将白色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闻言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起身道:“洗洗脸吧,别耷拉着一副狼狈的样。”他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着手,说出口的话却没什么正常父女之间该有的温情:“你哥昨天工作太累了,正在休息,今天别去打扰他。” 雪兰不敢看他,低头绞着手指,讷讷道:“好…好。” 良久的静默之后她再次抬头,雪冬青早已经拿上西装外套离开,但他方才坐过的椅子和经过的空气都仿佛还残留着冷意。 -- 第48页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阿珍和阿强。 第25章 我想 雪兰自那天起就很少再回家。 她和路冠青大吵一架后冷战至今, 又没有办法再联系到雪松,平时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一时竟无处可去了。 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雪兰在咖啡馆里点了一杯咖啡, 坐了一整个上午, 全程什么都没做, 就坐在位子上发呆, 呆着呆着, 她就伏在桌子上哭了。 她的性子太过软弱,在别人眼里就是好欺负的象征, 所以雪松从小就总是跟护犊的母鸡一样挡在她身前, 给她挡掉了许多不怀好意的人, 但现在雪松已经不想管她了,她便觉得身边的人好像都离她很远似的, 看来看去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依靠。 哭到正伤心处, 电话忽然响起来, 她抽噎着看了一眼,屏幕显示是路冠青的来电。 等了这么久才来的电话, 她没有马上接,只是委屈得很, 自己也来了脾气,干脆不接, 直接接着哭了个痛快, 哭完后吸吸鼻涕抹掉眼泪,从包包里掏出小镜子补妆, 然后路冠青的来电再次显示。 一整个上午,前前后后来了二十多个,她一个没接, 化妆掩饰掉脸上的憔悴神色,推开冷掉的咖啡正要出门,路冠青便是在这时匆匆从外面跑进来,额头上带着薄汗。 “终于找到你了,阿兰,原来你在这里,”路冠青满头大汗,听到朋友的消息后匆匆赶来这家店里,连汗还没来得及擦就过来哄她,“昨晚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那么凶,我们回去好不好?” 雪兰抿唇推开他,又见路冠青毫不气馁的继续靠过来,一路跟一路哄,两人从咖啡馆离开,拉扯着往后街去了。 咖啡馆临近的街口对面站着两个戴墨迹的女人,她们目睹全程,稍稍高一些的那个问道:“你觉得他们多久会和好?” 白思思推了推墨镜,“看起来不会很久,”她遥遥看了看雪兰的脸,端详着她的面相,下定论,“因为她看起来实在太单纯好骗了。” 廖雪芳轻嗤一声,“还真的是。” “你呢,”白思思看她,“你和管文杰分了?” “早分了,”提起不待见的人,廖雪芳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冷,“他背着我四处和别人撩骚,给我戴绿帽子,被发现的时候还不肯承认,这不分还等留着过年?” 白思思摘下墨镜,“他不是很喜欢你么,之前追你追了那么久,还装的一副纯良正直的模样,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谁要这种三心二意的喜欢,”廖雪芳也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冷艳的脸,她眼尾微微上挑,看着就不是很好相处的模样,“狗都嫌。” 分手那天就在林觅知办的派对上,后来管文杰来纠缠过几次,被她一巴掌扇走了。 她向来爱憎分明,可这男的没什么优势,也就脸和身材长得不错,要不是当初他装出的那一副样子,她也不会和这种人在一起。 毕竟廖雪芳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那一伙朋友,尤其是路冠青。 这人连笑起来的样子都是假惺惺的,她看不惯。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伙人凑在一起也算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那你不去给那位漂亮姐姐提个醒?”免得被人骗了还傻兮兮的给人数钱。 廖雪芳久久的凝视着他们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半晌冷笑一声:“我跟她又不熟。” 结束一天的工作,陆明州摘掉眼镜,伸手捏了捏鼻梁。 家里近几年准备将产业重心都逐渐移交给他,所以他最近管的并不只是明面上的一个分公司,比往年都要忙很多。虽然内容和难度都比以前繁重,索性他上手快,现在做得还算得心应手。 下了班驱车回家,别墅里只有裴系青一个人。 管家请了假回家看女儿,裴系青见他回来,从冰箱里端出一份芒果抱抱,“尝尝吗,叔叔,”他将盒子打开:“我这几天没事做的时候跟管家学的。”这是做成功的唯一一个。 陆明州喝了一口茶,攥住了他的一只手,端详片刻,“割伤了?” 裴系青的手缩了缩,被抓着没能收回来,“削芒果皮削得太狠了,”他自己都觉得干那么点事儿都能划到手很是不好意思,“就…不小心划了一下。” 止血贴渗血,陆明州将止血贴揭开,露出下面闷了一整天边缘发白失色的切口。 有点儿深。 “没上药吧?” “没找到药箱。”管家那么久才有一天假能回去看看女儿,他也不好意思打扰他,就这么拿止血贴捂着。 陆明州去把家里的药箱翻出来,拿出棉签沾了碘酒,皱眉在他伤口周围轻轻点动,力道很巧,没牵扯出什么痛感。 “下次一定要小心点,”陆明州上完药把药箱放在客厅茶几的下面,“我把药箱放这里了,下次要用的时候可以直接来这里找。” 将裴系青的伤口重新围上一张止血贴,他才将目光转向桌上的芒果抱抱。 看起来像是小女孩会喜欢的那种甜点。 他尝了一口,意外觉得不错,很快就将一份甜点吃完了,旁边裴系青在一旁撑着下颌看他,“叔叔,你唇角还沾着一点。” 陆明州用纸巾擦了擦,听裴系青笑眯眯的对他说:“怎么样,还行吧?” 唇角还带着一点奶油没擦掉的陆总毫不知情,矜持的点了点头,觉得一整天工作下来的疲惫在回到家后消失了许多。 -- 第49页 裴系青没告诉他,直接探出上半身往他的唇角亲了亲,无声舔掉了那一点奶油,“今天工作累了吧,不出门了,你要吃什么我做给你,”裴系青松了松他的领带,像个顾家的贤惠妻子一样凑近了说,“要早点休息,叔叔看你眼角最近都熬出一点细纹了。” 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淡淡的清香,陆明州闻出这味道是放在楼上浴室里的沐浴露。 这沐浴露是两人共用的。 …陆明州抿了一口茶,口腔里依然残留着蛋糕甜丝丝的味道。 他的喉头微动,目光从桌上的水杯一路探到裴系青身上。 对方今天穿了件墨绿的上衣,衬得皮肤很白,额前微长的刘海被他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一个胡萝卜发卡夹了起来,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 发卡很可爱。陆明州微微一笑,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八风不动。 好在有桌子遮挡,裴系青什么都没发现,他把杯碗都洗干净了,围着围裙回头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裴系青想了想,“那焗饭怎么样?” 陆明州点点头,“可以。” 在此期间他往肚子里灌了不少茶,终于把那股邪火浇下去,跑到厨房里看裴系青在处理海鲜。 “是管家教的吗?” “对,”裴系青把小章鱼的腿切碎,说道:“管家见我没事干的时候会问我想不想学做点菜,”他笑着说:“管家把小花园里的土都松完了,他可能也没什么事要干。” 陆明州若有所思,“管家在小花园里种了花?” “对,种了玫瑰,不过能不能长得起来就不知道了。” 焗饭做好后混合着阵阵芝士的香气和海鲜的鲜味,还挺成功的,陆明州难得西餐做法的食物起了兴趣,三下五除二便将焗饭吃完了。 裴系青挺开心。 吃饱喝足回房间洗澡,裴系青坐在飘窗上看手机,上面摆了个小书桌,垫着软垫和软枕,他特别喜欢这个地方。 陆明州洗完澡出来之后就看见他蜷在那里不动弹,抱过去的时候看到了他手机上没有收起来的界面。 “你弟弟又找你了?” 裴系青被暖烘烘的体温包围,半眯起眼睛,明显很舒服:“有事没事都会隔几天找一次,可能高三压力太大了。” 陆明州无意偷看他和他弟弟的对话,但是不小心瞥到上面的聊天记录,还是有些迟疑,“你弟弟…看起来是不是对你太过依赖了。” 裴系青的表情没怎么变化,“可能吧。” “告诉他你已经彻底脱离他们家了吗?” “我没有说,二叔也没有说,看他的样子,现在应该还不知道。” “那你会什么时候让他知道?” “我不会和他说的,”裴系青往他怀里钻了钻,“如果说他什么时候会知道的话应该得看二叔,不过二叔大概会在他高考之后才会对他提吧。” 陆明州顺势揉揉他的头发:“为什么不亲口和他说呢?” 裴系青闭了会儿眼,不知想到什么,放下了手机:“…只是我不想而已。” 他来去之时向来都是孑然一身,何须还要特地向他人道别来周全礼数。 何况那里也不是他的家,充其量他也只是那里一个曾经的租客罢了。租客离开的时候还需要特地去向老板的儿子伤情离别吗? 陆明州没再继续问,亲亲他的额头,“睡了吗?” 裴系青埋头在他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抬起双琉璃剔透的眸子,在灯下就像一对水洗过的宝石,里头湿润莹亮的映出陆明州的倒影:“我不想睡。” “叔叔,我想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大伙儿们。 . 第26章 倔强窗帘 管家拿上工具, 去二楼主卧修窗帘。 裴系青没在房间里,陆明州进来拿手机,看了看掉下来的窗帘架子, 跟他说要换一个窗帘, 这个深色的有点太长了。 管家勤勤恳恳的去一楼仓库翻出一张浅色系的窗帘, 暖黄色的, 跟陆明州简约整洁的房间风格有点不搭, 他去问了一下,陆明州说就这张吧。 管家回到二楼装窗帘, 不太明白两个人昨天到底在飘窗上干了什么才会把窗帘给“不小心”拽下来。 他把窗帘弄好, 收拾好工具, 便将拿开的飘窗软垫摆回去,结果从枕缝中掉出一个蓝色小东西, 四四方方的真空包装里凸显出一个圆形的轮廓。 管家一愣。 他把东西捡起来看了看, 塞回软垫下来, 算是明白了。 客厅里陆明州坐裴系青旁边上,想学对方的姿势把自己整个人像蛇一样盘进软沙发里, 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就放弃了,换了个姿势避免腰腹受力, 用侧臀来承接身体的重量。 裴系青见状往旁边延展身体,摊开四肢来将脑袋枕在了他大腿上, 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按向他的后腰, 按得陆明州差点没忍住跳起来。 昨晚陆明州主动居多,耐心的一点一点引导对方, 虽说他居上经验丰富,但还真没试过这样,以至于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男人仰躺在沙发上, 因为酸痛而导致大腿和小腹的肌肉绷得有些紧。他闭着眼睛揉裴系青的头发,指间发丝纤细柔软的触感能让人稍微放松点儿,像只躺到人大腿上任撸的猫,懒洋洋的。 -- 第50页 管家背着工具箱从二楼下来了,锃亮亮的一路从二楼发光发热到一楼后方小仓库,就好像一个默默的六千瓦灯泡从背景里无声路过。 捏住了他作乱的爪子,陆明州的声音里犹带着一点细微的沙哑,“别动,让叔叔歇会儿吧。” “好哦。” 裴系青收回爪子,两人不久便在沙发上午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陆明州已经不在了,裴系青猜他在书房里处理事务,没去打扰他,自己伸了个懒腰,穿上鞋子去外面溜达。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很好,难得没有那些恼人的欲.望,于是自己跑到外面去散了一圈步回来,到家的时候陆明州正拿着手机下来找人,见他在客厅,走过去将手机交给他,“去哪儿了?” 微信通话申请… 裴嘉骏。 裴系青看了一眼,没有马上接,“去外面散步去了。” 陆明州用纸巾擦了他额头上的汗:“外面很热吗?” “还好。”裴系青就着他的手把汗蹭掉,再低头时语音通话申请已经取消了。 他没在意,正想将手机搁下,陆明州提示他,“这是你弟弟吧,他刚才打了很多个电话过来,没人接,又转成了语音通话申请,一直响。” “嗯。”裴系青应了一声,下一刻一个视频通话的申请又拨过来。 陆明州问:“这是有什么急事吗?怎么突然找你这么急?” 裴系青其实大概能猜得到是因为什么,他就是不太想接这个电话。 最后那个视频通话又转成了语音,终于拨通了,裴系青道:“嘉骏。” 陆明州没有旁听别人打电话的爱好,知趣的回了二楼。 电话那边刚接通就传来裴嘉骏低低哽咽的声音,叫了他一声,“哥。” 裴系青没应。 电话那头的人在哭,可以听得出哭得还挺伤心,一声声的叫他哥。 静了约摸半分钟左右,裴系青说话了,“你想说什么?要是不说我就挂了。” “别挂,”裴嘉骏反应很激烈,“哥,哥,你别挂,我…我知道了。” “我爸做过的那些事,那二十万……”裴系青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嗓子,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道:“对不起…实在很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系青很冷静,语气甚至是平和的:“你没有对不起我。” “不,”裴嘉骏摇头,还是道:“对不起。” 裴系青轻轻呼出一口气,打算挂掉电话,那边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语气里满是慌乱,“哥,那二十万我是不会要的,你没有这个义务要给我们二十万,我爸他,他这种做法是不行的,他真的——” 裴嘉骏带着哭腔道:“你回来吧,我们不要这二十万,我妈知道这事儿后已经把我爸打出院子去了,你能不能别走…” “嘉骏,”裴系青捏着手机,表情毫无波澜,丝毫不知二楼上的陆明州正在书房外抽着烟,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我不是你哥了,以后你们家少了我这个外人,就一起好好生活,好好相处吧,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因为我的存在而闹得处处不愉快。” 电话里传出裴嘉骏的喊声:“可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整整五年啊,哥你不能说走就走——” 通话被挂了。 干脆利落得有些绝情。 五年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是什么? 陆明州端详着裴系青的表情,有些摸不清楚。 下一刻裴系青一抬头,见他站在二楼扶手旁,于是冲他露出一个笑,漂亮乖巧,带着一丝甜意。 他心里想,裴系青这个弟弟属实有些废物,五年的时间还抓不住一个人的心。 这不就让这只流浪猫辗转到他手里了么? 感谢这位弟弟的废物。 裴系青从一楼漫步上来,站在旁边看了看,然后夹过他指间的烟放进自己嘴里,看着他时眸光微动,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 陆明州笑着帮他顺气,把烟拿回来,“小朋友别抽,别跟叔叔学坏了。” 裴系青咳得脸颊都泛上薄红,眼睛里蒙上一层水色。 “冲吗?” 裴系青点点头。 “喉咙是不是很难受?” 裴系青不说话,仍用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他。 陆明州笑道:“知道这种难受以后就别碰了昂,烟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系青一跳,把他扑沙发上了,然后一回生二回熟。 管家出门去了,回来的时候拎着一袋化肥,刚进门就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 刚刚还满面笑容的管家把自己探进去的一只脚收回来,在门口站了会儿,发现自己没地儿去,于是跑到小花园里蹲着叹气。 唉。 爬起来把最后一封工作邮件发出去,陆明州仰在沙发上缓神。 裴系青没被他的动静吵醒,睡姿安静又乖巧。 差不多七点钟了,陆明州忍着异物感去浴室洗了澡,下楼的时候看见管家正在厨房里委委屈屈的做饭。 在外面喝了很久西北风的管家决定今晚做陆明州不喜欢的西餐,再炖个败火利尿的养生茶,让他们今晚跑厕所。 哼。 让你们把我当空气。 管家做好晚餐后裴系青才醒的,陆明州让他多睡了会儿,说自己忙完了这几天会有三天的调休时间,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几天。 -- 第51页 “好啊。”裴系青闭着眼睛,用手去摸索他的位置,被对方一把抓住了五指,放在手里捏了捏,“起来了,管家已经把饭做好了。” 裴系青头发乱糟糟的坐起来,衣服往下滑,露出锁骨下方大片的浅红痕迹:“好。” 陆明州清了清嗓子,别开视线,“那就起床换衣服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蟹老板和珍珍。感谢在2022-03-12 23:15:31~2022-03-13 22:0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4318058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男朋友 安排好公司的事务, 陆明州带裴系青去了海湾。 行程他早就安排好了,下了飞机后坐专车到达海景别墅,他们能玩三天。 今日一下班就把裴系青带过来了,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多少有点疲劳, 晚上也老老实实的什么都没干, 休息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陆明州把裴系青从床上挖起来带去去了南镇旁边的小村景点。 他对那地方有一点执念, 小时候母亲带他来过这里,夕阳的霞色滚落到海平面上, 在拥动起伏的波浪当中熠熠生辉, 母亲戴着遮阳帽一身长裙在风中摇曳的背影深深刻在他脑海中, 以至于长大后他都对这地方一直带着层滤镜。 所以当产生要带裴系青出去玩的想法时,陆明州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便是这小渔村里的一角风景。 天气很好, 风也大, 陆明州一身花衬衫往脖子上挂着相机, 同对方沿着围栏慢慢的往海角的方向走。 可能是他们来的早了,也可能是这地方着实偏了点, 人少,总之就是没什么人来。前头的裴系青头发被风吹得满脑袋乱飞, 经他在身后一叫,回头之时被陆明州抓住那一瞬间的空挡抓拍下来。 那张过于秀美的面孔在镜头里显得有点微微茫然, 过长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身后是漫漫海际与遥远的一方小海角,好像再往前一步就要跌进海里去了。 陆明州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还挺有感觉的。 像写真。 改天带裴系青去拍一套写真好了。 两人还在继续走,陆明州看到路边的一株植物上系着一张纸条,在海风里颤颤巍巍的向路人招摇。 若是在平时他不会去理会, 然而兴许是今天心情实在不错,陆明州放下相机把纸条解了下来,看见里面用外文写着一段话。 “嘿,朋友, 一位在此旅游的外国友人向你祝福, 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条没有被雨水模糊或者损坏的话, 它幸运的到达了你的手上, 那希望你和你爱的人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拥有幸福安康的一生。” 纸条写的西班牙文,陆明州以前上学的时候因为兴趣学过一点,勉强还能看得懂。他在阳光下扬着纸条叫住裴系青,给他看看这个来自陌生人的祝福。 “我看不懂这个,你念给我听好不好?”裴系青朝他软声道。 岸边风大,但是陆明州的声音很稳。他念出来的西班牙语也很好听。 裴系青笑着听,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听不听得懂无所谓,主要他想听陆明州说西班牙语,很奇特,他很喜欢。 “听不见,风太大了。” 陆明州把声音提高,又念了一遍,一遍遍的祝福。 裴系青在猎猎风声中堵住了他的嘴,用自己的嘴唇。 那一瞬间陆明州想起了记忆中夕阳下的母亲,被霞光笼罩的海角,记忆中所有充斥着美好细节的画面,混合着遥远的海浪声,他用力拥住裴系青,反客为主,忽然就产生了一种——要将这人大口大口拆吃入腹的想法。 他有点失控了,陆明州很清楚。 早在他为裴系青退步,默许对方身处上位的时候,他就已经管不住自己那颗叫嚣着胡乱蹿动的心了。 良久以后两人才分开,裴系青的嘴唇通红,陆明州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这次没有一前一后,而是并排走在一起,海角的尽头有一座灯塔。 第一天的行程遥远,回到别墅以后已经傍晚了。 每晚的订餐都在固定时间准时送达,然而味道一般,陆明州只吃了一半,裴系青比他吃的还少。 “周围有条美食街,明天带你去看看。” 裴系青不想吃这个,他想吃点别的,陆明州也想吃点别的,不过他们吃的方式都有点不同。 最后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 陆明州不想起床,听到裴系青也在被子里窸窸窣窣的动,半晌钻出一个头来,抓到了陆明州作乱的手,“叔叔。” 陆明州懒懒应了一声“嗯”,眼睛睁都没睁。 裴系青捏着他的指节和上面的薄茧,“下次手劲儿可以小一点吗?” “怎么了?” 裴系青吸吸鼻子,“肿了。” “嗯?”陆明州睁眼。 最后拖拖拉拉到中午也没能起来,难得休息那么长时间,将近傍晚了他们才收拾好出门。 美食街离得不太远,他们住的地方地理位置比其它各种民宿和酒店都要好一些,走个几百米就到了。 傍晚的阳光变得温和橘红,没有那么热了,美食街的人也多了起来。 人群接踵而至,熙熙攘攘的在街上挤在一起,陆明州握着裴系青的手,在人潮里穿梭。 -- 第52页 这种地方他很少来,只是想到裴系青年纪轻,大概会比较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所以才产生要陪人来这儿逛逛的想法。 但他没想到人会这么多,好不容易找到个能站脚的小档旁歇一会儿,总不好意思老往人家档口边上站着挡人家生意,便上去掏钱买了烤串,递给裴系青吃。 “好吃吗?” 裴系青不住点头,眼里漏出一点坏笑,“叔叔想吃吗,你现在不能吃辣的。” 陆明州不动声色,心里想着下次手劲要更大点才是。 美食街里卖的全是小吃,基本上都是陆明州不能吃的,两人把美食街从头逛到尾,买了一堆小吃,然后去外面找个粥铺,喝了点清淡的。 夜色来临,月亮升起,他们吃饱喝足去了看台,晚上的看台海风很大,吹得身上衣服猎猎作响。 月色皎洁,映着海面波光粼粼,看台所处的位置地势高一些,站在上面能看到整个海湾半弧形的沙滩形状。远处沙滩上有人在海边烧烤,到处牵着彩灯和小彩旗,也是热闹非凡。 相比之下这里就是被辟出的一处静地,好像被世界隔离了一样。 陆明州两手扶着栏杆,裴系青在他旁边撸串。 一串又一串,一串又一串,等了许久,陆明州终于忍不住捏住他的下巴,“别撸了。” “啊?”裴系青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唇角红红的,沾着辣椒粉。 氛围感都给撸没了,陆明州叹气。 咽下最后一口薯塔,裴系青问他,“叔叔,你真的很想吃吗?” “……” “那你不要吃进嘴里,我给你尝个味道好不好?”他给了陆明州一个辣椒孜然味的吻,吻得陆明州的嘴唇都麻麻的。 左右旁边也没人,于是陆明州干脆把裴系青手里那一袋煞风景的烤串拎过来背在自己身后,将人压在栏杆上亲吻。 裴系青的腰因为他的欺压而往后折,几乎小半个人都悬在半空外,风从两人的发梢和耳侧吹过,远处嘻嘻哈哈玩闹的声音不断,但却似乎距离这里很遥远。 陆明州单只手按在他的腰上,把脸考得很近,“喜欢吗?” 裴系青不太清楚他指的喜欢是喜欢什么,喜欢这次游玩?大海?抑或者是手里的烤串? 但他并不需要问清楚,只是眨眨眼,说了一句:“喜欢。” 陆明州背在身后的一只手轻轻握拳,这个小动作代表他此时有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 这种情况很少有,他连平时接受财经采访的时候都能从善如流侃侃而谈,却在这时跟个即将面见班主任的小学生似的。 有点小紧张的陆叔叔继续压着小朋友,对他说:“那你能做叔叔的男朋友吗?” 裴系青没反应,好像没听见刚刚那句话似的。 于是陆明州又说了一遍,略带诱哄的语气:“叔叔很喜欢你,要不要做叔叔的男朋友呀?” 裴系青这时动了动,身体往后蹭,随即脚尖一踮,两只手往后撑着围栏,竟就这样直接坐到了不锈钢围栏上,一旦失去平衡后仰摔下去,三秒钟之内就能摔得四分五裂。 陆明州下意识紧张的用手臂铁一般紧紧箍住了他的腰,脸一下子就绷紧了,明显被他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他的后槽牙咬在一起,正想让人下来,然而裴系青却低头看了他的表情片刻,忽然笑了:“好啊。” 出门的时候本以为不会出去太远,所以他一直都穿着休闲的凉鞋,然而因为刚刚的动作鞋子已经从栏杆边儿上滑了下去,掉进看台下方的林子里不见踪迹。 于是裴系青用脚背蹭了蹭他的大腿,将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带着笑意附耳道:“鞋子没了,叔叔背我回去好不好?毕竟…都是男朋友了嘛……” 陆明州不受控制的低头,将目光凝在那只撩拨他的脚上,足背弧形优美,细白漂亮。 他二话没说,转身将裴系青背起来,真将他一步一步背回去了。陆总虽说经常锻炼,但一个成年男人再怎么瘦也还是不轻的,半途摸到他颈后一手的汗,裴系青说要下来,陆明州没让。 “叔叔,”裴系青在他背上哭笑不得,“真不用背回去,我随便说着逗你玩儿的。” 等到了别墅里陆明州直接敞开腿坐下来喝了好多水,裴系青拿小风扇对着他的脑袋吹风散热:“怎么流这么多汗呀,书上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原来男人也是水做的。” 陆明州看他一眼,意有所指,“你不也是水做的?” 裴系青假装没听懂,一脸懵懂的冲他笑。 陆明州喝完水,喘匀了气,一颗心落到实处,开始着手收拾他。 裴系青身上渗出一层薄汗,他眨掉眼里的水汽,抬起细白的脚踩在陆明州肩头推拒。 “别撒娇,”陆明州不为所动,“谁让你随随便便坐在栏杆上的,那地方那么高,摔下去你就要出现在第二天的新闻上了,”他冷漠无情的说:“今天非收拾你不可。” 第28章 浮萍 裴嘉骏请求见裴系青一面, 被裴系青拒绝了。 “我离开已经半年多了,现在在外面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裴系青用最平淡的语气, 隔着电话说最戳他心窝子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事, 也不要再这样频繁的找我了。” 裴嘉骏明白, 像裴系青这样的境况, 没有说出要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话已经算是留了余地了。 -- 第53页 这显得他这几天来的纠缠十分烦人且无理取闹,徒惹他人反感。 他的嘴唇蠕动片刻, 自知道真相起就不止一次的思考过现在这样的处境, 无奈只能在裴系青面前收起所有的焦虑和恐慌, 忍下几乎要窒息一般的难过和悔痛,“哥…”他的嗓音很沙哑, 反复斟酌的说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会儿:“我也不想这样骚扰你的, 以后我一定注意, 只是……你不要断开和我这边的联系好吗?” 裴嘉骏几乎是在用哀求一般的语气在说话。 他不知道裴系青去了哪里,现在又会在哪儿, 他是否自己一个人生活,会不会为了彻底摒弃过往而换掉所有和他们的联系方式, 独自一个人离开……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无法接受。然而五年的时间了,他仍然没能抓住这个人半分。 “嘉骏——”裴系青顿了顿, 叹道:“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 电话那头没动静, 裴系青继续说下去:“五年前,那时候你才十二岁左右吧, 还没现在这么高,瘦瘦小小的,性格比较执拗。” 裴嘉骏顺着他的话回忆下去, 随即好像触及到了什么点,没有说话。 “我刚刚被二叔领回来的时候,从院子里进来,还记得你在客厅里看动画片,玩着玩具。” “嘉骏,你一直是个聪明孩子,成绩也很不错,只是性格比别的孩子固执了些,这没什么不好的,”裴系青的声线一向清朗,缓声说话的时候很悦耳,“人生总要有点什么坚持,但有时候也需要适时放手一些不适合自己的东西。” “你曾经的话一直都是我的告诫,”他轻轻笑了一下,“我们都有着不同的人生,可你不知道没有根的人就是一丛浮萍,没有办法安定下来,随波逐流不是它的意愿,却只能是它的唯一。” 浮萍没有归宿,只能在没有尽头的漂流中腐烂在水中,它们唯一能获得安定下来的机会,那就是沉底,然后成为一捧河中的残渣亦或养料。 “我们可以成为你的家——”裴嘉骏急急辩解。 “嘉骏,”裴系青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让裴嘉骏心头一颤,“你不懂的。” 电话对面的裴嘉骏使劲儿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停的回想,回想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当记忆扭曲,变形,被拉长到某一个闷热的午后,他紧紧攥着手机,拾到被自己故意遗忘的,塞到记忆角落里的片段时,整个人都几乎要凝滞住了。 昏黄的午后,令人昏昏欲睡的蝉鸣,电视机里杂乱吵闹的动画片,一切都令人烦闷不已。 裴嘉骏梦呓般喃喃着说了出来,与十二岁那个满面憎恶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只是一个不掩恶意满腔愤怒,一个却手足无措挽留无门:“这里不是你家,滚…滚出去。” 这里不是你家。 这里不欢迎你。 滚出去。 坦坦荡荡,明明白白,直白得毫不掩饰,所以如此清晰。 “嘉骏,”裴系青淡淡道:“你想起来了吗?” “哥…”裴嘉骏眼睛一眨,眼泪忽然就泄了洪,他的嘴巴张张合合,那句对不起却始终说不出来,好像失语了一般,“……” “你不会明白的……”这句话太轻,轻到就像空气一样毫无重量,却让裴嘉骏泪流不止,“还有几个月的高考了吧,你要将重心放在自己的学业上,不要再执拗于这种事了,毕竟你还有你自己的未来。”他们两个人的未来都已经划分得清清楚楚,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就这样吧,嘉骏,再见。” 嘟—— 裴系青单手覆在了脸上,久久没有放下来。林春丽在旁边问怎么样,裴嘉骏只是摇摇头,指缝间有湿迹。 林春丽一拍大腿,“造孽啊……” 裴三良在院子外面绷着脸抽烟,一语不发,林春丽跑出去锤他,叫道:“个黑心的老东西,那二十万你提都不提一句,他一个孩子怎么存得下这么多钱,搞得咱们现在里外不是人啊!” 裴三良吐出一口烟圈,像块油盐不进的硬石头,对此没有半点表示。 他不会把那二十万吐出来。 在他看来这是他收留裴系青整整五年所应得的报酬,是他给嘉骏得来的钱,他们不能因为这个而指责他。 他之前确实有想过裴嘉骏可能会闹,但是没想到家里因为这件事能闹得这么厉害。 全因自己喝醉酒在饭桌上说漏了嘴,被裴嘉骏察觉不对一直追问,最后闯进裴系青早就收拾干净空荡荡的房间里,红着眼眶愤怒的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老子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然而裴嘉骏并不领情,还摔了家里的东西逼他把钱退回去。 但他怎么可能会退回去呢?裴三良抽着烟想。 他会这么对待裴系青,当然全是因为故意的,每当看到表哥唯一的孩子在家里各种委曲求全小心翼翼的样子,他都会觉得心里无比爽快。 从小就成绩比他好怎么样? 比他聪明怎么样? 比他有能耐又怎么样? 就算他一飞冲天,离开村子断开所有亲戚的往来,当上了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大企业家,那又怎么样? 最后还不是接受不了破产负债的打击,从楼上一跃而下摔成一摊烂泥? -- 第54页 最后他的儿子不还是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依附他们这些穷亲戚? 最后裴系青不还是得在他们家任劳任怨,忍气吞声? 裴三良很享受这种“父债子偿”的诡异快.感,这个表哥从小就是父母口中别人的孩子,成绩优良,生得俊俏,他的自信与生俱来,往人群里一站就是供所有小朋友仰慕的孩子王。 而他小时候就是另一个极端,长得黑,胖,矮,自卑又怯懦,在学校里总是被人取各种外号,每每被大人拿出来对比时,另一个被单拎出来作正面教材的总是自信又耀眼的裴新谷,他的表哥。 长久的区别对待让他心生嫉妒,而他自己也知道,裴新谷每每在大人面前乖巧的应下要多带带他的要求时,背后又是多么嫌弃他的。 他曾过于关注这个别人口中的榜样,机缘巧合之下撞破了这人的本质,窥得他的内里,知道这个人自私,虚伪,表里不一,却又总爱装得大方而外向,擅于讨取别人的欢心。 他知道他们互相厌弃,却又因为大人的叮嘱而不得不捆绑在一起,直到两个人都长大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裴新谷成绩优异,头脑灵活,高考之后被一所985大学录取,他在那条耀眼的大路上越走越远,远到蜗居在山村里的自己已经无法企及的地步,毕业后进了一家远近闻名的高新企业里积攒经验和人脉,爬到管理层后待了几年,随后辞职自己出来创业,彻底走上一条与他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那时最后一次见裴新谷时,这个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带着价格不菲的腕表,光鲜亮丽的最后一次出现在小山村里,俨然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永远也补不平了,可他的嫉妒仍然无法削减分毫。 他至今仍然记得裴新谷提着礼品到自己那灰扑扑的土瓦房中时,那种无处躲藏的局促一如往年被死死压制的阴影般将他笼罩。 裴新谷笑着,客气着,可他的笑意不达眼底,他的礼貌浮于表面。 裴三良只看得到他一如既往的傲慢和虚伪,好像大自然中某种虫子的拟态,惯会欺骗他人的眼睛。 那一天裴新谷是来和他们所有人道别的,他要在大城市里成家,他要把户口迁出去,他手底下的产业早已做高做大,他永远都不会再回这个偏僻的穷村子了。 从烟屁股落下来的半截烟灰烫了一下手背,裴三良回过神来,林春丽已经累了,坐在大厅里用蒲扇扇着风,无精打采的。 裴嘉骏收拾了书包从房间里出来,垂着头往外走。 裴三良皱眉站起来,“你去哪里?” “回学校。” “今天周六。”裴三良皱眉。 “不可以么?”裴嘉骏头也不抬:“你不是总嫌我在家里这也不做,那也不做吗?所以我就不在家里碍着你的眼了。” 裴三良把烟掐了,站他面前,“你在跟我耍脾气?” “我把你养这么大,我做的东西都是为了你,现在你要因为一个外人跟我耍脾气?” 裴嘉骏抬头冷冷直视他,眼眶的通红仍未消去,话里带着刺,“别拿我当借口,也别说是为了我,那二十万我根本不要,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寻找借口。” “啪——” 裴嘉骏的脸被扇到一边去,裴三良瞪着他,才抽了半只的烟被他叼在嘴里小幅度的抖动,“你他妈给老子再说一遍?!” “干什么!”林春丽听到动静从屋子里小跑出来,拦住他还欲再扇一巴掌的手,“你突然打孩子干什么?!” “他脑子拎不清,该打!” 林春丽尖声道:“我看你才是脑子拎不清的那个!” 三个人乱哄哄的纠缠做一团,裴三良要打,林春丽在拦,并借着空隙掐他,裴嘉骏就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最后把裴三良气得直喘气,林春丽进里屋拿药给他,裴嘉骏直接扭头走了。 吃完药,缓过神来,裴三良的唇角下压,将嘴里剩下的半支烟扔在地上,“爱走就走,老子不稀罕他回来!” 一家人闹得不欢而散,收场难堪。 裴系青窝在陆明州怀里翻绘本。 床头灯的光线并不刺眼,配合着画本里温暖的画面,好像小朋友在妈妈的陪伴下读一个温馨的睡前故事。 绘本是昨天陆明州买给他的。 裴系青小时候没怎么接触过这种东西,觉得很新奇,看了快一天了。 他喜欢那些温暖明亮的颜色被收录在本子里,绘成一幅幅治愈小动物的样子。 很美好。 陆明州半闭着眼,然而眼皮底下的眼球微微震颤,他眉头微蹙,忍耐着。 “睡了好不好?明天还要去上课。”陆明州一只手按在绘本上,掌心渗着薄汗,时不时神经质般的抽搐几下。 “我再看一会儿,”裴系青抚着绘本,“我很喜欢这个。” 他明显的往后靠,压到陆明州身上,陆明州尽量调节着呼吸,没发出动静,又见对方往下一滑,直接将脑袋枕在自己小腹上。 “嘶…”陆明州皱眉,声音很轻。 裴系青听到了,眼睛往上看,和他对视一会儿,忽然来回的转起头来,保龄球一样的脑袋故意在他肚子上碾来碾去。 陆明州攥着床单抖了一阵,自己下床进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陆明州在里面洗澡,裴系青在外面读绘本,里面的小狮子托着自己用简笔画画成的太阳脑袋在给花浇水。 -- 第55页 裴系青一心二用。 啊。 像管家。 越看越像。 过了一阵后陆明州一身湿气从里面出来,裴系青明显看到他瘪下去的小腹。 “东西呢?”他朝浴室里张望。 当然是拿走了。 陆明州回到床上拥着他,避而不谈,“继续看吧,看完睡觉。” 好吧。裴系青只得收回小心思,过不了多久他就感觉困了,闭上眼睛有种要睡不睡的感觉。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摸他的脸,裴系青听到陆明州的声音:“半个月后雪家主办一场宴,有给我发了邀请。” “哝?”裴系青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陆明州平静的抚着他的脸,低头问道:“那天我想带你一起去,好不好呀?” “嗯…”这一声太含糊,也不知是应了还是没应,陆明州便权当他是应下了,“那我给你准备衣服。”虽然因为宴请的人区别而带了一点商务性质,但这种便宴都是非正式的。 他眼里漏出一点笑意,拨着裴系青的睫毛,“带你出去,让他们看看我的男朋友。” 而裴系青渐渐的呼吸均匀,俨然已经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来晚了。感谢在2022-03-14 22:38:37~2022-03-15 23:2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栀青衫 10瓶;日冷月温 2瓶;哈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二楼的人 酣畅淋漓过后, 雪兰与路冠青在床上温存。 雪兰捏着被角玩,瓷白的脊背像一团被床单拥在其中的雪,路冠青抽着烟, 扳过她的脸往上面轻轻呼了一口。 雪兰被呛得不住咳嗽, 路冠青却是笑起来。 气恼他的捉弄, 雪兰别过脸不理他了, 路冠青见状上去轻声细语的哄上两句, 雪兰又马上忘了方才的插曲,半推半就的跟他又胡闹了一次。 烟灰把床单烧出还几个洞, 路冠青丝毫不在意, “雪总好像过一阵子要办个家宴?” “嗯…”雪兰闭着眼睛, 有点没回过神来,“请一些人过来, 爸爸要培养哥哥, 陆陆续续让他接手很多东西…哥哥最近挺累的。” 这个小宴会基本上就是为了雪煜弄的, 他想要把公司交到雪煜手里,各方面都想替他打点好, 手上的资源基本上都会毫不吝啬。 然而雪煜自己有能力,其实并不需要他这样手把手的交接, 他只是身体不好,不宜过度劳累。 这个小宴会不过是一场雪冬青单方面的过于操心罢了。也不见他对小的这两个这么上心过。 路冠青摸着雪兰的背, 脸上带着点笑:“这是不是偏心得有些太明显了?”” 雪兰没反驳, 只是含糊的说:“哥身体不好,爸爸关心他也很正常。” 但是这样事事亲为的关心过度, 是不是就有点不正常了? 他靠上去,拨弄着雪兰的头发,“平时很少见过你哥哥, 有点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对雪兰这个深居简出的哥哥表现出了不小的兴趣。 雪兰想了想,“你想认识他吗?” 路冠青笑了笑,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要是能认识小雪总当然是我的荣幸。” 雪兰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相册给他看了一个人。 “哥他比我大一岁,但是因为身体原因,爸爸勒令他不能经常出门,所以哥哥很少见外人,也很少人见过他长什么样。” 照片里有一人正从楼梯上下来,低着头,身量高,但比普通人还要削瘦一些。脸上泛着病白的颜色,模样很清俊。 咋一看像朵孤弱的伶仃百合。 路冠青琢磨片刻,给出这么个评价,他端详了一会儿,若有所指,“阿兰,小雪总他怎么……好像看着跟你不怎么像啊?” 他的话不知触及到了雪兰的哪一个点,这让她很快将自己手机收回来,木讷的笑道:“我们同父异母,长得不像很正常啊…” 路冠青瞧了瞧她的神色,把自己后半句咽了回去。 可是雪煜看起来跟雪冬青也不像。 —————— 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 陆明州刚刚下班回来,就像一个吻醒公主的白雪王子,床边放着一个礼盒,“我给你带了衣服。” 裴系青挠挠自己的鸡窝头,两臂一伸直接挂在了他脖子上,“现在多少点?” “晚上七点,”陆明州看看腕表,“现在五点半。” 裴系青笑,“怎么忽然有种去参加别人婚礼的感觉。” 陆明州无奈拖着他的屁股把人抱起来,进了浴室去让他洗澡。等裴系青洗完澡,陆明州也把衣服换好了。 两个号数的衣服,明显能看出是一对情侣装,陆明州穿着西装的样子板正帅气,裴系青往他旁边一站,没他那么有气势,但胜在精致隽秀,没有被身边的人埋没了存在感。 小型宴是在雪冬青自己家里弄的,没能舍得让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大儿子出门。 雪家空荡冷清,规模比陆明州那个小别墅要大上许多,二楼一溜烟的排排客房,一楼的大厅很大,能放得下很多聚会项目,摆了不少点心瓜果。 这次找来的人都不多,主要还是雪家主业相关的各路股东与合作方,给雪煜连线搭桥用的,裴系青跟在陆明州身边,终于见了这位传言中的雪总一面。 -- 第56页 雪冬青驭下极严,做事雷厉风行,经他手下的产业遍布领域很广,然而团队节奏太快,万事只求效率,大概就是他人口中公司里人人都惧怕的魔鬼上司。 雪冬青不年轻了,眼角有细纹,鬓边有白发。但他的身姿挺拔,气质冷沉,存在感不会特别强,一旦注意到了却会让人再也难以忽视。 像一头擅于敛藏锋芒和利爪的野兽。 雪冬青的目光淡淡从他身上滑过,与陆明州说了会儿话。裴系青看见他身后有一对夫妻缓缓往这边走来,六七十来岁的模样,老头精神叟烁,老太太从容优雅,显然是要过来和雪冬青打声招呼。 陆明州很快结束和雪冬青的谈话,把时间留给二老,带着裴系青离开。 两人走远,裴系青仍回头看了看那两个人。察觉到他的视线,陆明州也跟着回头看了看,那二老似乎在和雪冬青聊天,根本没有注意这边。 陆明州朝裴系青介绍,“那两位姓江,是白思思未婚夫的父母,他们儿子我们之前在餐厅见过一次面,还记得吗?” 裴系青点点头,收回目光。 “怎么了?”陆明州目带关切,“你好像看了他们很多次,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裴系青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没走出多远,两人又碰见了个熟人,林觅知塞着一嘴点心看过来,像只混进来偷吃的小老鼠。 “卧……槽?”他轻轻发出一个语气词,目光停在两人相挽的手上,这里人基本上都是带着正经伴侣来的,他对于陆明州随意把小情人带进这种聚会的行为十分震惊。 不说他们年轻一辈很少收到邀请,毕竟还都是没接手家中产业的毛头小子,啥也不是,连他今天来都是厚起脸皮蹭着父母一起过来的,就是为了看看雪松这一年来连屁都不放一个,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然而雪松并不在。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不会在。 于是林觅知这一路看着大他整整一辈的人在宴会上各种左右寒暄,用着公式化的商业模式握手交谈,好像在拓展自己的业务和际遇一样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小公鸡踩着高跷混进了鹤群里,又像一只哈士奇夹着尾巴掉进了狼群,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介绍一下,”陆明州在裴系青看不见的地方对着林觅知似笑非笑,笑出他一身鸡皮疙瘩,“这是我男朋友,他叫裴系青。” 他又面向裴系青,连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变化之快令林觅知咋舌:“他叫林觅知,你和他见过的,还看过他的电影。” 裴系青点头,伸出手,“你好,老板娘。” 林觅知,“???”他茫然的看看裴系青,又茫然的看看陆明州,随即反应过来,“啊对对对,你好你好。” 他挠挠自己的脑袋,“我都给忘了,你上次帮过我的,我还把这事抛脑后去了。”他握上裴系青的手。 礼节性的握和,松开,陆明州这个男朋友比以往的都要漂亮些,收腰的西装上衣将他的腰掐得很细,出于本能林觅知多看了两眼,脑中忽然劈过一道灵光。 山村夜里那个帮了他的人不是又黑又瘦吗?跟面前这人根本就被不是同一个啊? 他看向陆明州,眼中难掩震惊。 陆明州不知道他又脑补了什么,但他懒得去理会了,牵着裴系青离这傻逼远了点,到处逛了逛。 渐渐熟悉了周围地方,陆明州又低头嘱咐了他一些东西,随后摸摸他的脑袋,“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谈点东西,无聊的时候可以吃点东西,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一下他们管家或者服务员。” “好。” 陆明州捏捏他的手臂,和那些股东们谈公司上的事情去了。雪冬青不在那群人里,而这边人不多,他看见院子外面有一帮女宾在聊天,偶尔掩着嘴发出细细的笑声。江家那位老夫人盘着头发,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隐隐约约只能透过人群看到半张脸。 裴系青喝了一杯果汁,垂下眼睛。 这种宴会的感觉很新奇,但他并不喜欢。 过了小半个钟陆明州依然没回来,他拦住一个路过的服务员问卫生间在哪里。 那位服务员应该是临时请来的,闻言思索了好一会儿,“这边带您过去吧。” “好。” 他被带去了一楼卫生间,结果这间公卫里有人,再找就要找到别人一楼主卧去了,于是只能改变主意上二楼看看还有没有公卫。 服务员带着他也找不到门,裴系青到了二楼小客厅里,正要绕过去看看走廊里面有没有卫生间了,下一刻他敏锐的察觉到什么,转过头去,正巧透过雪冬青的肩头,同另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那人被雪冬青强硬按在阳台栏杆上,而雪冬青背对着裴系青,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青年被雪冬青掐着下巴牢牢压制在栏杆旁,耳垂让这个压他身上的男人叼在嘴里反复的舔舐啃咬,半点动静也没有发出,黑漆漆的瞳孔落在裴系青身上,半晌眼睛弯了弯。 裴系青从他表情上读出一个信号:嘘—— 所以他下一刻转身就走,没有在原地过多停留,很快就回到了热闹的一楼,好像从另一个被隔绝的世界回到了人间,才发觉自己不自觉屏息了许久。 -- 第57页 二楼的一切都让人有些许压抑,包括那个身处寂静的青年,还有雪冬青。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0章 规划 陆明州谈完事情回去找裴系青时, 在角落里找到了独自喝着果汁的人。 “刚刚有没有去哪儿呀?”陆明州问他。 裴系青抓着果汁杯看他一眼,答道:“刚刚想去卫生间。” “现在呢?去过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找找?” “不用了, ”裴系青幽幽道:“我已经憋回去了。” “……” 在一楼小热闹期间, 雪冬青终于从二楼下来, 身后带着个陌生的青年, 众人于是明白, 这就是那位极少露面的小雪总了。 雪煜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自然而然的同众人寒暄着, 走出雪冬青的身后应付着这些迎上来的人, 一举一动在他人眼中都显得无可挑剔。 他若要真的成为雪冬青的接班人, 第一面就需要给众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一点从现场氛围来说雪煜做得很不错。 而雪冬青在背后凝视他的侧脸,裴系青则在角落里把果汁当成酒, 尽量让自己忘掉不久前看见的那一幕。 他没有窥伺别人家秘辛的爱好, 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林觅知早在和自己父母打过招呼之后就回去了, 陆明州带裴系青转了一圈,在周围人问起的时候便向他们介绍自己的伴侣。按陆明州以前的作风来说, 这已经算是十分罕见的事了,所以这一路下来裴系青身上的关注度还挺高的。 最后轮到这位小雪总面前时, 雪煜看着他笑吟吟的,丝毫没有被撞破了什么惊天秘密的尴尬, 面色正常的同裴系青笑着点点头, 算是打过招呼了。 而陆明州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人间有点微妙的气氛,他注意到的是别的东西。 在他向别人说明了裴系青的身份后, 江家那两位远远的站在院子外,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这位一直站在宴会角落里不言不语的年轻人,而后频频的回头打量着他身侧的裴系青, 目光犹疑不定,带着探究的意味。 陆明州微微皱眉,正想过去探问一番,然而那两人却只是低头互相耳语几句,摇摇头好像否定了什么猜测,随即和其他人道过别,就早早离开了。 陆明州问裴系青,示意了下江家那两个人离开的位置:“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裴系青在他身后,神色并不在意,“兴许是我长得像他们家里什么人吧,世界那么大,撞脸总是很正常的事。” 陆明州笑了笑,想摸摸他的脑袋,悄声问道:“你累了吗,我们要不要早点离开?” 裴系青也靠近了点,悄声回答:“好呀。” 陆明州去和雪煜打过招呼,两人也跟着离开雪家,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了。 管家早早睡下,但陆明州却莫名兴致很高,拉着裴系青要胡来。 然后不出半个钟头管家被二楼胡来的动静吵醒,他睁着眼睛看了十分钟的天花板,然后翻出耳机盖耳朵上,放一首“canon”,净化心灵。 楼上陆明州兴到浓处,问裴系青:“过两天我带你回我家看看好不好?” 裴系青让他迈出了自己以为永远不会迈出去的一步,从宴会回来后他的兴致一直很高昂,甚至在这短短几个钟头里想了许多以前没有想过的事情。 若是按他以前的节奏来说,自己以后如果真的有了一位十分中意的人,那他会和对方慢慢的培养感情,稳定关系,用时间和循序渐进的相处来增进两人之间的关系,最后确定要和这个人度过一生时,他才会带对方去见自己的父母。 和裴系青在一起的过程略过了很多步骤,他现在就想把这个人带回家。 曾以为这么多年来男朋友一任一任接连不暇的换,除了年轻的身体就再也没有任何特质能够提起胃口,自己是否真如他人口中所说的那样花心浪荡,现在看来,原来却只是因为之前没有遇对人而已。 裴系青被他一只手扣着五指,用商量的语气道:“再过一阵可以吗?” 他早就已经报名了考试,日期已经将近了。因为平时拥有很多的学习时间,加上陆明州给他外面报的课程,第一次考试便一下子选择了四门科目。 他现在是自考大专,选择的什么专业并没有跟陆明州说,陆明州也没有去干预过他。 然而自考的时间跨度长,模式是一门一门科目的过关,若是真的考过以后他可能会直接选择专本套读,直到走上自己最满意的那条路为止。 “当然可以,”陆明州往他脑袋上撸了一下,“到时候一定要好好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萎了,漏气了,我瘪下去(瘫) 一千五字,干不动了,希望小天使们不要嫌弃(羞涩) 第31章 别动,让我康康 “哥你跟他来真的啊?” 陆明州就坐在旁边, 闻言睨了林觅知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林觅知拔高的声音幽幽憋下去, 嗡嗡吟吟的低声下气道:“我……我当然没意见呢, 就是你们俩的搭配看起来实在, 很……” “很什么?” 林觅知偷偷觑他一眼, 嚅嗫道:“看起来不太搭。”确切来说, 是差别太大了。 一个是没有学历的无业青年,一个是上市公司的管理者, 将来还会接手家中的全部产业。抛开样貌不谈, 他们之间的阅历, 经验,待人待物和思维方式都有很大程度上的不同, 这种差距会在双方同居下来的磨合中变得越来越明显, 最后很大可能会成为横在两个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 第58页 陆明州的手指慢慢点着桌面, 发出轻轻的哒哒声,林觅知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 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把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 陆明州道:“这些我知道,我可以自己带他, 这根本不是问题。” 林觅知没吱声,他不知道陆明州对裴系青会这么在意。 这种社会地位的差距和主被动的对象区别还是有危险的——如果对方有所图谋, 心怀不轨的话。 可他这么说的话陆明州一定会生气, 于是他乖乖的什么都没说。 但陆明州以前带了他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收起你的小九九, ”他下巴微抬:“你这是偏见。” 林觅知站在原地,一副耷拉着耳朵被班主任训斥的样子,不敢反驳, 从陆明州有些挑剔的眼神中他就意识到对方现在看他不顺眼,可能就要找他的茬了。 果然,下一刻陆明州笑了一下,夹着烟朝他吐了一口烟圈,“你现在和你那心心念念的女歌手了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林觅知的胸脯不自觉挺起一点,带着些许真·追到星的骄傲:“小梨她答应和我试试了。” “哦?试试?”陆明州淡淡道,“追了多久?” 快一年了,才答应试试。林觅知挺起的骄傲胸膛瘪下去一点。 “差不多一年了啊,我怎么觉得…”陆明州一击中的,“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喜欢你呢,人家兴许只是被你这种阴魂不散的追求方式烦得没有办法了。”他一弹烟灰,“她都隐退了,说明意愿已经不在这上面了,结果你还以粉丝的身份到处追着人不。这要是我的话,如果甩不掉你,我只会假意答应你然后相处一段时间,最后会和你说不合适,再提出分手。” “是还没开始就被拒绝,还是开始之后再被甩,反正还是殊途同归嘛,都不差…”陆明州撩起眼皮懒懒看他,“自己选。” 林觅知的一颗少男心被他三两句话扎得七零八落,“……” 很离谱,他以前就没见过陆明州这么护犊子的样子,总觉得他陆哥这次要是真栽了,那可能要吃个大亏。 —————— 裴系青这两天到市里的另外一边考试去了,离这边很有些距离,陆明州不想他来回两边跑影响状态,于是直接给他在另外一边附近订了酒店。 由于人这两天都不在家,陆明州也没有回去,直接在自己办公室里住下了。他的办公室有供休息用的隔间,两天后下了班直接开车去市区另一边把人接回来。 “感觉怎么样?” 裴系青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吹风,“还行。” “出去吃吗?” “回家吧。” “好。” 刚刚回到家,裴系青立马上了二楼洗澡。管家探出一颗脑袋,“在不在家吃,要是在这吃的话我让人送食材过来喽?” 陆明州点点头,“不出去折腾了。”他放下车钥匙,跟着去了二楼。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陆明州拾起他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准备收起来,结果手指不小心碰到一团湿迹。 他眉头微动,拿起裤子对着那个地方看了看,然而深色的裤子看不出什么痕迹,却是能用指腹感知到下面的一团湿意。 陆明州把衣服都放进篮子里,然后解了领带跟着挤进浴室里。 出来的时候裴系青是被他抱出来的,皮肤被水汽蒸得泛粉,一碰到床单就靠着被子蜷缩起来,像只毛发被打湿的小猫仔,好不可怜。 陆明州卷起被水打湿的袖子。 “最后一科没考好,”裴系青在他准备覆上来的时候侧过身,用足尖踩住了他的膝盖,轻轻碾了碾,“想你了,没办法集中精神。” 床上人未着寸缕的踩着他的膝盖头说一些骚话,但凡是个男人都难免不心动,然后陆明州就付出了心动的代价。 裴系青说的话不全是讨安慰的,他前三科考试的时候好好的,但是最后一科确实是发挥失常了,没考好。身体忽然毫无预兆的发作,明明最近一阵状态都很好,但偏偏就是那时候发作了。 整场考试下来他都在想陆明州,想得头疼,手在发抖,根本写不了字,没办法自己控制。 这是因为过于依托另一个人而导致身体心理双重副作用,他自己明白。 对方的存在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场高空蹦极,陆明州就是那唯一一根系紧他性命的缰绳,他们的关系表面看起来有所保障,但其实内里有多脆弱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从未试过这样将自己全身心都全部押在一个人身上的感觉,说实话,其实很美好,但是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场在刀山上游走于钢丝间的甜蜜,一旦陆明州这根钢丝断了,他猝不及防摔下来,可能最后连完整的形状都无法拼凑。 陆明州的珍视,尊重,热情和温暖的体温,这些交往中产生的一时情动可以维持多久,自己并不知道。 所以幼时被长时间训练出来的身体本能在警醒他,他需要让自己有所保留,或者该思考这种过度依赖的关系是不是应该要“适可而止”了。 ——陆明州用各种方法“追问”出了裴系青最后一个科目没考好的原因。当然,这个原因托出来的时候已经被裴系青去掉了一些不必要的部分,挑挑拣拣和陆明州说明了,陆明州在思考过后,想提出让他去医院看一看,但是他想了很久,自己先否定掉了这个提议,然后小心的问裴系青:“长时间这么下去这样对你不好,要不要我找个私人医生来家里给你检查一下,不然你的身体状况总是这样的话,我不放心。” -- 第59页 裴系青凝视着他。 陆明州询问的语气放得更轻,他知道这对裴系青来说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好不好,到时候那个医生我会安排好不会让他——” “好。” 陆明州的话还没说完,难得愣了一下,“你…你刚刚是不是答应了?” 他本以为这件事需要劝导很久,裴系青的身体毕竟与常人不一样,而以前常年顶着这样一副身体四处奔波劳累的他也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或者说根本没办法接受让外人触碰到自己身体的秘密…… 而裴系青会答应得这么快,他是真的没想到。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是关心我,放心吧,”裴系青摸摸他的脸,“我不会抵触,更不会胡乱揣测去想一些其他有的没的东西,我会好好接受检查的。” 太乖了。陆明州微微笑起来,将他揽进怀里,“嗯。” 那之后过了几天,陆明州终于物色好一名私人医生,带到家中准备好相关的器械仪具,给裴系青做相关的检查。 医生的职业素养很好,并没有对裴系青的身体与他人不同而表露任何异常,做完一套流程后他询问裴系青小时候是否做过相关方面的检查。 裴系青点头,“有,小时候也是家中请来的家庭医生做的,他那时候说没有办法动手术,会有很大的风险,最好成年之后再复查看看。”这若是一套完整的器官也就罢了,可以直接摘除,但是裴系青体内的器官发育并不完整,甚至有不少残缺的地方。 医生摘掉手套,推了推眼镜,“我的建议也是这样,可以理解为,它在您体内,具有一定的裙带作用,因为本身缺少的功能被身体自主调节,有可能作用到了其他地方上面。要想摘除的话会和一般情况不同,”他想了想,“副作用比较大一些,并且是终身影响,对身体会有一定的伤害。” 大抵意思是这个手术要动的话还不如不动更好,这个手术并非非做不可,是可以用药物来慢慢调节的。 “这种难以控制的状态并不会经常出现,尤其是在您二十岁以后,体内各种激素的分泌峰值和总量不一样,以后发作的频率会慢慢变低的。” 医生根据他的状态给了一些相关药物作用的建议,并在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裴系青开始断断续续的靠吃药来调理身体。 医生建议的药物并不多,他有时候吃,有时候陆明州不在的时候就不吃,偶尔就会被抓住,免不了又是一顿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医生和手术相关的所有部分全部都是我胡扯的哈,我说他不能手术他就是不能(叉腰),要是真动了手术那以后还怎么搞,嘿嘿 晚安呦。 第32章 小动作 吃了快三个月的药, 裴系青没感觉到什么太大变化,陆明州却感觉到了明显变化。 裴系青现在很少再缠着他,不再如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像只猫猫一样粘人了。 陆明州扼腕, 得知原因的他心情十分复杂, 只是在入睡以后偶尔会在半夜醒来, 发现身边的人还在放轻动作的翻来覆去。 “怎么了?”陆明州揉揉眼睛。 “睡不着。”裴系青被他忽然响起的声音惊了一下, 睁着眼睛, 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这是药物副作用,医生已经跟他们说过了, 这段时间的裴系青有点憔悴。他白日嗜睡, 偶尔头晕, 手抖,伴随着轻微的焦虑情绪, 晚上却睡不着。 “不吃了好不好?”裴系青在黑暗里小声朝他问道, “我真的不喜欢吃这个。” “听话, 吃这个对你的身体好。”陆明州在黑暗里摸到他的脸,沿着他的轮廓用指腹慢慢描绘了一遍, 最后将拇指探进他的唇中,摸到咬紧的两排牙齿。 静了一会儿, 他用裴系青一样的音量小声道:“但是如果你真的吃了不舒服,我们就去和医生反馈一下, 看看能不能调整一下或者把药停了吧?” 裴系青咬紧的牙齿松开, 让他的指腹探到一截柔软的舌尖。 “没事昂。”一切都会好的。 同一时间,在雪家的宅院里却是一片寂静。 雪煜已经睡下了, 而一楼的雪冬青坐在沙发上抱臂,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雪兰坐在对面哭。 她哭得呜呜嘤嘤的,声音尽量压得很低, 但还是不可避免的会发出响动,这让雪冬青眉眼间染上几丝不耐烦。 她攥着手里的血检单,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哽咽得话不成声:“爸……” “怎么办啊……” 雪冬青毫无波澜,神色冷淡。 “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我不想这样,可是他说……他说,他不喜欢孩子,想让我去打掉……” 深夜里空荡荡的大厅回荡着她连不成句的迷茫:“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雪冬青的手指点着手臂,眉毛轻轻蹙起来,“雪兰,”他的音色偏冷,让人听着便觉得有些不近人情,何况面对的还是自己亲生女儿:“你如今多少岁了?” 他的问题让雪兰哭声一哽,慢慢细弱下去。 “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句话你听过没有?”雪冬青的目光直视着她,丝毫情面也不留,“你放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种后果?” “可…可是,他说他不想戴.套……”雪兰抹着红肿的眼睛,做的时候路冠青百般哀求她,一副憋得很难受的样子,不停的求,不停的哄,“不戴好不好?”“我不会弄进里面的”“没事的,事后吃药也可以的…”最后她总是稀里糊涂就顺理成章了,根本经不住路冠青这样磨。 -- 第60页 雪冬青的眉头拧起来,这代表他已经有些生气了,雪兰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听到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压低变冷:“你现在多少岁了?” 不是一出事就要急着找爸爸,不是一有问题就只会不知所措的各种后悔,她不是七岁,不是十七岁,她已经整整二十七了。 二十七的人再怎么样也该有自己独立的思维和判断,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想要的是什么,想要的就该积极去争取,而不是等着心仪之物自己送上门来,不想要的就得学会拒绝,而不是犹犹豫豫导致遗恨一生。到头来句句叹自己命苦,却是只会发泄和哭诉而不会去找问题的原因。 对于雪冬青这种年少时单单只凭借着一股狠劲儿便白手起家,靠自己一路走到如今地位的人来说,雪兰的性格和行为无疑都让他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并且对方还在不停的往火上添油。 火得不行。 “所以呢?”他沉下脸:“你是想留下这个孩子,说服他和你结婚吗?告诉我,雪兰,你是不是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雪兰嚅嗫片刻,没了声音。 “蠢也该有个限度,”雪冬青站起来,冷冷道:“你要知道你们相差多少岁,对方现在又是不是正处于爱玩的年纪,你这么巴巴的把自己送上去,是怕自己将来结不了婚吗?” “这件事我不会管你,你自己看着办,雪松走了没人管着你,你就把自己作成这样,”雪冬青的目光如刀,将雪兰的面皮剜出浓烈的潮红血色:“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吧。” “不过当然了,”他继而笑了一下,因为平时极少笑,这时一笑便带着些讥诮的讽意,冷冰冰的:“如果你非要生把这孩子下来,那我也没有意见,但是怎么负责那就是你的事了。” 二楼忽然传来雪煜的声音,“怎么了?” 两人一惊,转头看见雪煜站在边栏上,大抵是被大厅的光刺得眼睛不舒服,他一只手遮在额头上方,微微眯着眼睛,一脸困倦:“你们在聊什么?” 雪冬青的脸色变得很快,当下拔腿离开大厅顺着楼梯往上,雪兰看着他毫不犹豫走远的背影,看着他爬到二楼站在雪煜面前,低声劝他回去睡觉,语气里是她全然未见的关切和忧心,眉间尽是掩都掩不去的虑色,她忽然就理解了雪松这么多年以来怎么都止不住的暴躁。 雪煜被劝回房间之前问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雪冬青扫她一眼,用一句话淡淡揭过,“没什么,一件小事罢了。” 雪兰仰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消失在二楼门后的身影,心里渐渐冷下来。 —————— “别哭啊,”路冠青将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你还有我呢?” 雪兰擦掉眼泪,仍是止不住的吸吸鼻子。 “所以你说…你父亲亲口说了不管你吗?”路冠青叹了一声,“说实话,就这件事来看,雪总确实做得有些绝情了呀。” “他根本不要我和弟弟,他只要雪煜,”雪兰咬了咬唇,“我怀疑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只有雪煜才是他的孩子,他也只有雪煜这一个孩子——”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某种变化,路冠青安慰性的摸了摸她的肩头,“没事的,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但是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雪兰抽泣道:“哪里不对?” “阿兰,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但是我看到小雪总的照片第一眼时就这样觉得,你和他虽然同父异母,可是长得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雪兰不回答。 “他和你弟弟长得也不像,和你爸爸长得也不像,我觉得很奇怪,如果真要说家里有人不是雪总的孩子,那应该是他才对,”他轻轻摇着雪兰的身体,咬耳朵道:“难道你不这样觉得吗?” —————— 六月份一过,裴嘉骏高考完了。 他之前一直铆着一股劲儿,没日没夜的坐在教室里刷题,林春丽打电话给他也不回家,就这么一直待在学校里直到高考结束。 当考试时间结束的铃声一响,他听着每一楼层沸腾的欢呼声,拿起笔袋离开考场,周围人来人往的学生脸上带着解放时的喜气洋洋,唯有他和欢呼的人群格格不入,有些迷茫。 他快四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不去看手机,每个月的生活费林春丽在那边会定期打过来,每次林春丽期期艾艾的问他这个月回不回家时都被他以学习任务繁重为由拒绝。 他是真的不想回去,回到家会令他觉得压抑。 高考完以后关闭考场,他看到了校门外翘首以盼的每一个监护人将学校大门围得水泄不通,紧张的,期盼的,轻松的,如释重负的,不一而足,只是这么多张陌生的脸,陌生的表情挤在一起,唯独没有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会在他每次放学的时候去接他,因为校门拥挤而把车子远远的停在校围墙外,站在人群身后,目光浅浅的看着他,不出声也不动作,等着他自己先看到他,然后抬高声音长长的叫一声“哥”,便穿着人群不管不顾的一路奔过来。 很可惜这种画面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他慢吞吞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打包好,打开手机,里面显示了足足几十余条未接来电,全是林春丽和裴三良打过来的。 -- 第61页 林春丽打不通就转了语音:“嘉骏啊,你这几天是不是就高考了啊?” “一定要吃好睡好,好好考啊,注意休息。” “嘉骏你啥时候考完,今天下午几点搬宿舍?你爸去接你。” “嘉骏,接接电话,你考完了吗?” …… 相对于林春丽近几天一连串的问候,裴三良显得要直白得多。他打不通电话,直接打开语音大声道:“你几点考完?我在校门口,几时出来?” “别他妈关机了,把你手机开开,老子快等你两个小时了。” “兔崽子不接电话是吧……” 裴三良等得久了脾气暴躁,而这两天裴嘉骏故意关了手机一条消息也没看,裴三良等了有多久他不知道,他也懒得回电话。 裴三良骂骂咧咧的给他发了一连串语音,最近一条都是两个小时之前了,裴嘉骏打包行李的时间太长,等他面无表情的点开最后一条,裴三良暴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他妈的还不接电话,你故意的是吧,好,好,不愧是老子儿子,有本事你今天自己拖着行李走路回来,老子他妈懒得伺候你!” 裴三良开着车自己回家去了,没等他。 裴嘉骏拎着行李站在校门口,学校里的人已经走得寥寥无几了,他点开手机,看到屏保那个吊架角落里拿着花洒给花浇水的人,身体微微前倾,露出半张侧脸,脸上永远是没有波澜的平淡表情。 他忽然很想给他哥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高考完了,考得很好,考场上他心无旁骛,超常发挥,他自己有信心能拿到一个好成绩,他清空了宿舍准备离开学校,他不再是一个还没长大的任性孩子了。 他很想他,想听听他的声音,跟他说说话,再像以前一样撒一场不着痕迹的娇。 可是他现在没有那个立场和勇气。 裴嘉骏站在原地,望着门口公路偶尔往来的车辆,忽然毫无征兆的哭了出来。 一家人因为那二十万的事情而有了裂缝,他没办法原谅自己苛责到如此地步还要借着他的由头来掩饰自己私心的父亲,却更加怨恨曾经处处针对并以欺压裴系青为乐的那个年幼的自己。 到头来他根本不欠他们家任何东西,他们才是亏欠他的那一方。 长久压在头顶上的压力终于随着高考结束而爆发,他站在门口不停用袖子擦着眼泪,可是越擦越多,单单是这样他就已经受不了了,他不知道他哥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面对裴三良表面做派的好意和暗里压榨,面对林春丽处处看不顺眼的排挤与刻薄,和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时不时的恶意刁难,在这压抑而又无力的五年间用单薄的肩膀背起二十万的债务,一声不吭。 他心疼。后知后觉的疼得厉害。 他哥选择不回来是正确的。 分道扬镳,他们不再往来对裴系青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可是…… 裴嘉骏蹲下来,手指微抖的拨去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漫长的等待过后,仿佛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延长,所以在电话那头接通以后,他还有些不敢出声。 “喂?”电话那头传来裴系青的声音,“嘉骏?” 裴嘉骏的右手握成拳抵在胸口上,声音里是雀跃而带着笑意的,但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哥,我考完啦,高考结束了,我现在准备离开学校了。” 那边静了一会儿,“考完了么,觉得怎么样?” “我自己觉得挺好的。” “那就好,”电话那头的声音淡淡道:“这几天应该很辛苦吧,回去好好休息。” 裴嘉骏眼睛一眨,眼眶里又要兜不住眼泪了,滚烫的落下来,砸在手背上,声音不变,“好,我会的,哥你现在——” “嗯?在跟谁打电话?”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饿不饿,管家已经做好饭了。” 裴嘉骏攥着手机的五指僵住,听到裴系青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弟弟”“高考”“等下就去…”,没一会儿那边传来暧昧的水声,夹杂着他哥一点模糊的轻哼,他蹲在原地有些无措,等那边的动静消失之后,神色茫然的小声对着电话问,“哥…刚刚说话的人是谁呀?” “嗯……”裴系青道:“我的男朋友。” 裴嘉骏良久没动弹,慢慢的重复道:“男…朋…友?” 裴系青又嗯了一下,“嘉骏你吃饭了吗?” “还没…”裴嘉骏低着头,嚅嗫道:“哥你,你去吃吧,我待会儿也要吃饭了,妈在叫我。” “好,再见。” 校门口保安见到那名久久没有家长来接的学生结束一个电话后,将头埋进膝盖里良久没有动静,在渐暗的夜幕里远远看去,蹲在一堆行李中间的背影就好像一条被丢弃的,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 裴系青放下手机,那双不老实的手仍在他衣服底下来回的动。 他低头捉住陆明州顺着腰际往下的手,“你刚刚是故意的?” 陆明州朝他挑眉,一脸“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的神色。 若是平时的话他根本不会在人打电话的时候过来打扰,遑论还会在通话状态下干一些故意使坏的事情。 老早就瞟到手机上通话联系人上的备注显示,他总觉得裴系青这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弟弟有时候未免有些太过粘着他,陆明州不喜欢。毕竟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更像是在做一些无意义的挽回,还挺烦人的。 -- 第62页 “吃饭?” 裴系青捉住他还在作乱的手指,“嗯。” 陆明州在他耳边吹气,“唉,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好像变得冷淡了一点,”他用把玩的力道捏捏裴系青的下巴,又叹一声:“小渣男,是不是想在叔叔这里吃完把嘴抹干净就跑。” 裴系青笑笑,低头舔了一下他掐着自己的拇指指背,“那我补偿你?” 他的小动作又轻又快,留下一抹幻觉似的微痒,从陆明州手背一路痒到心底,麻麻的。 陆明州啧了一声,一弯腰直接将人轻松抱起来,咚咚咚上了二楼。 于是管家幽怨的看着自己做了一晚上的满桌菜肴,默默在插花瓶旁边给自己点起一根蜡烛。 今晚的烛光晚餐,看来只属于他钮钴禄氏·管·孤寡·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如花和石榴姐。 第33章 哮喘 雪兰攥着几份检验报告, 手在轻微发抖。 雪煜和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雪冬青,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雪冬青宝贝了那么多年的大儿子, 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吗?她面色发白的跌坐在沙发上, 已经没办法去理顺被这个消息剧烈冲击的思路。 是了, 是了, 他们怎么能有血缘关系,有血缘关系的话他们又怎么能搞在一起, 他们自己知道吗?不, 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被蒙在鼓里的始终就只有她和雪松而已。 雪松渴望了那么多年的父爱, 求而不得,只能看着自己的父亲无下限的宠爱另一个儿子, 连半丝目光也吝得分给他, 如若他知道, 雪冬青给雪煜的爱根本就不属于亲情,那他又会怎么想—— 雪兰无措的咬着自己的指甲, 怀孕后身体激素的变化让她变得很容易焦虑。 不说她能不能接受,但她知道雪松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仇视了这么多年的假想敌, 本以为是分走亲情和雪冬青目光的哥哥,其真正身份, 其实只是雪冬青的情人吗? 他们喊了这么多年的哥哥, 原来是他父亲光明正大养在身边的情人吗? 做好的美甲被啃得乱七八糟,雪兰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为什么,凭什么?他们从小就没了母亲,父亲对他们不管不顾, 两姐弟互相依赖着长大,对着雪冬青这个堪称绝情的家长,哪里敢索求过他的半分垂怜,哪怕他将他的目光从大儿子身上稍稍分给她们一些,这个家如何还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这还能算是个家吗? 雪兰将自己咬得残差不齐的穿戴甲拔下来,一个一个扔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无法冷静下来。 “你的生日是不是快要到了呀?”裴系青攀到正在刷消息的陆明州背上。 陆明州眼睛不离手机,“你在哪儿看到的?” “上网搜的。” 陆明州闷哼一声,被他一把抓住了胸口肉,他的手指又在屏幕上往下滑了几下,最终把手机放下来,覆在裴系青手背上揉揉自己的胸口,笑道:“怎么劲儿这么大。” 裴系青继续揉,陆明州又痒又痛,忍不住躲了一下,“网上搜的都是假的,我生日没那么快。” 裴系青向他附耳,“还有多久呀~” “两个多月吧。” 裴系青叹气,“好吧,你刚刚在看什么那么认真?” “江家出事了。” “嗯?”裴系青侧目。 “江舒望飙车的时候出了意外,”陆明州摸着他的头发,“昨天出的意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 裴系青讶然,“这么严重啊?” “大半夜的在市郊和人飙车,”陆明州叹了一口气,“想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反正撞得挺严重的,说是整个车辆都变形了,人能不能救得回来还另说。” 裴系青沉默一会儿,“人生无常吧。” 然而没过几天江家就传来了江舒望去世的消息,在icu待了几天后仍是没能救回来,他为自己一时寻求刺激的想法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为此江家那位夫人已经哭晕过去了两回。 葬礼在第三天举行,陆家和江家有些渊源,然而陆明州父母都暂时不在国内,最后出面代为参加葬礼的人成了陆明州。 裴系青在他临出发前走上前,问道:“我可以一起去吗?” 陆明州有些诧异:“怎么?” “我就跟过去看看,不会下车的。” 虽然有些不妥,但是陆明州沉思片刻,还是答应了,“可以。” 陆明州本人和江家的来往极少,也没有认识的人,所以他并不需要参加葬礼的所有具体流程,裴系青则一直待在车子里,看着往来的人都穿着黑衣,胸戴白花。 江家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悲痛不可自抑,江夫人露过一面,然而她又在葬礼上哭晕了过去,所以她丈夫江玮代她给儿子参加了全程,守到最后。 江玮很老了,头发花白,天生有一张严肃板正的脸,但全称只死死抓着拐杖半睁眼睛,看不得遗像上的宝贝儿子现在只能悄无声息的躺在盒子里。 陆明州回来后朝他叹气,说江家的孩子似乎运气都不好,大女儿早年就得了精神病,性格偏激多疑神经质,很久以前就被父母嫁出去给舍弃掉了,断开联系消失二十多年,现在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老来子幺儿也没了,那两位所受的打击应该不小。 -- 第63页 裴系青用手指划拉着车窗玻璃,没答话。 “本来不想让你来的,”陆明州又开始撸他的脑袋,“这种事忌讳的人连回避都来不及。” 裴系青把他的手从脑袋上拿下来,“我看到了个熟人。” “谁?” 裴系青不划拉玻璃了,改为划拉着他的掌心,带起阵阵痒意,“之前那个画家。” 江檀。 他原来也是江家的人。 陆明州:“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上次见过他后就觉得很眼熟,之后我才想起来他好像是江家比较远的一个远亲,江舒望还得管他叫小叔叔。” “这样啊,倒也怪不得。” “回去了,”陆明州驱车,“今天早点回家洗个澡吧,这两天都不出门了。” “好。” “下一场考试在什么时候?” 裴系青打了个哈欠,“还有好几个月呢,不急。” 陆明州仔细想了想,恍觉两人从初遇到现在,笼统一算竟也快要有两年了,他叹道:“可是时间过得真快,叔叔现在都快要三十五了。” “男人四十一枝花,”裴系青托着下巴,“仔细算算你现在还是一支花骨朵。” 陆明州没听过这么新奇的比喻,被他逗笑了,“那按照这么算的话,你现在是什么呢?” 裴系青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自己,估道:“大概……还是一株苗苗吧。” 陆明州笑得肩头耸动,“你的说法很有趣,我现在有点想亲你。” 裴系青挑起一边的眉,“开车不允许做一些分神的危险动作,小心摄像头和交警。” 陆明州仍在闷闷的笑,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刚刚才说过,现在考验干部的题目马上就来了。陆明州把车停好了才去接电话,林觅知在电话里叫,像只被烫了脚的窜天猴,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陆哥,我忽然想起来,雪松服兵役快满期限了吧,这么长时间没有见过,我要不要准备点什么惊喜欢迎他回来。” 陆明州觉得他很无聊,并且不知道他在兴奋个什么劲儿,“你到时候可以直播倒立窜稀,用最诚敬的姿态欢迎他王者归来。” “不是…”林觅知挠挠头:“你怎么还没忘了这茬儿?” 陆明州笑,“我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是你没践行过而已。” “不,这不行,我可是一个有颜粉的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陆明州摇摇头,挂了电话,“真够无聊的。”打个电话就为这种事情。 然而还没等到雪松回来,没过多久就传出雪煜忽然进了医院的消息。 因过敏引起的哮喘,没能及时发现送医,那天他被送进医院前已经伴有呼吸衰竭的症状,雪冬青知道后直接中断与合作商的洽谈会议从外省连夜不休的赶回来,姜姨在门口急得团团转,泪花都快转出来了。 那次情况真是太过惊险,雪煜自己一个人无知无觉倒在家里——在雪兰回过家又离开之后,姜姨到外面购置宅院里要新添的家具去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境况,所以在雪煜脱离危险后雪冬青直接在家里的各个角落里安装了摄像头,包括雪煜住的房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满满当当。 ……雪煜已经不想回家了。 他还戴着呼吸机,在床上躺着没力气动弹。雪冬青在床边面无表情的拿着刀削苹果。 他惯会用刀,不管是什么样的刀,而且向来会把皮削得很完整,力道总是用得恰到好处,能把一整条苹果皮漂亮的削下来,一个接一个,直到削完了盘子里的五个苹果,没有人吃,只是放在那里等着表皮氧化而已。 雪冬青放下刀,拇指被锋利的刀刃划出一道细细的伤口,流了一点点血。 他没管那点伤口,把胸中的郁气发出去之后终于能平静下来一点,弓下脊背,将脸靠在了雪煜放在床边的手。 病房里静了许久,雪煜的手指微动,摸了摸他的脸,“我没事,”窗外摇曳着树叶的娑娑声,他缓声道:“你不要气,也别吃那些药了。” 雪冬青直起身看他,眼底仍留着一抹没褪去的猩红。 雪煜的目光好像越过他看向了窗外,又依稀停留在他身上,“秋天了……”他呼出的气将呼吸机的面罩糊上一层水雾,声音模糊不清的:“你长了好多白头发。” 雪冬青缓缓开口,声音暗哑:“我老了。” 雪煜的眼睛微弯,“不老。”他捏住了雪冬青身侧还在发颤的手,“别怕昂,真没事,那药你好不容易戒了,别再吃了。” 雪冬青深深吸一口气。 “实在忍不了的话,就转移一下注意力吧。”雪煜将自己的手背递了过去。 雪冬青注视着上面黛青色的血管良久,很轻的在上面印了一吻:“嗯。” 好。 作者有话要说:  雪煜体弱是天生的,锻炼不了,所以雪冬青很少让他出门。 关于雪冬青这个人,我自己都觉得挺复杂的。原定给他的篇幅其实比较长,但我写文的通病是副cp的戏份总是占比过多,模糊主次,所以砍了副cp的很多戏份(虽然还是很多,捂脸) 雪冬青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对自己的儿女都很冷漠,但是这背后有点原因,主要牵扯到雪兰雪松的生母赵女士。赵女士我就不在正文里提了,一提会拉扯出更多东西,原定字数也会越写越长,所以在有话说里讲一下大概哈,有愿意了解不嫌弃的小天使可以看看。 -- 第64页 雪冬青不是一开始就是弯的,他年轻时候长得很招摇,免不了桃花运旺盛,其中和他的初恋与赵女士牵扯比较深,几个人无非也就是那种你爱我我爱他的戏码,但是后来初恋跟别人有了孩子,孩子生父不详生产的时候她又因羊水栓塞去世了,最后兜兜转转这个孩子实在没处去就跟了他,也就是雪煜。 雪煜和雪冬青之间没有养父子的关系,因为年龄和很多要求都不符合,手续办不下来。雪冬青一开始很潦倒,养雪煜也很费劲,所以对他非常冷淡,后来是因为刚刚工作过度劳累一回到家就晕倒在门口,醒来后看到才两三岁的雪煜一边哭一边擦鼻血,给他烧热水还用尽力气要把他拖到床上给他盖被子,那时候才真正接纳了雪煜的。 而赵女士比较病娇,她得到雪冬青的方式是直接下药,有了雪兰,在雪兰快四岁的时候雪冬青才和她结婚,然后又迫于压力生下了雪松。而在雪冬青将自己的产业做起来的时候,赵女士因为得不到回应而郁郁寡欢,最后因为查出的癌症晚期去世了,那时候两个孩子都比较小,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可以说雪冬青的一生都活得比较压抑,立场也很孤立,和赵女士的婚姻和长期的精神压制让他患有抑郁症,需要靠吃药来缓解。 在很多地方他都和裴系青很像,只是他们处理这些负面情绪的方式不同。 以上都是原本设定(不是为了偏向于哪个角色,只是二十万字实在不容许副cp占有那么多比重,还请看完了之后觉得接受不了的极端控读者不要给我乱扣帽子呦) 第34章 该断的就应该断了(80%雪兰视角) 雪松提着自己的那点行李, 看了看昏暗的天色。他只身一人离开,现在只身一人回来,已经整整两年没有回来过了。 一切都好像和两年前一样, 又好像什么都不同了。 回家的路变得有些长, 好像总也走不到尽头似的, 临到家门口, 步上台阶, 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尖锐呐喊,像银瓶炸裂, 混合着抽泣的声音, “那天我确实回来过, 但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种事,你眼里向来只有他, 只有他!哪里有过我们?!” 雪兰将摆在楼梯拐角的花瓶扫到地上, 情绪很激动, “不是我做的,爸, 你还是我爸吗?为什么不信我,我才是你女儿啊……”她的声音少见的放得很尖, 穿透力极强,却难掩里面的哀意“他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只是你的情人!你把他放在我们家里, 放在我们跟前,养了这么多年, 你眼里有过我们吗?!” “在你眼里,我和弟弟到底算什么啊……”话至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雪冬青冷沉的声音响起, 相比于雪兰的斯歇底里,他则更为冷静一些,“你回来过?那你在家里做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离去的,你回来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跟姜姨打一声招呼。” “爸……”雪冬青审问犯人般毫不留情的字句俨然让她有些绝望,“你为什么就觉得一定是我……” 雪冬青看了她片刻,忽然道:“回家那天你的大衣上沾了很多花粉。” “雪煜对花粉过敏,所以我从来不让他出门,因为花粉会诱发他的遗传性哮喘,”雪冬青低头,难得叫了她的小名,“小兰,所以你能说一说,为什么你那一天明明没有带花回来,大衣上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花粉吗” 雪兰瞳孔微微一缩,忽然愣住了,“花粉?” 她那天和路冠青在外散步,因为发了一层薄汗所以把大衣脱了交给路冠青拿着,路过花店的时候因为门口的鲜花开得太好,路冠青说想送她几枝花,所以拉她进去逛了逛…… 为什么……刚好是那天? 他话题引导,说起家中情况,引得她想起自己已经许多天没有回家看过,一时意动想买两束花回去,可是听雪冬青说过雪煜花粉过敏,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买了些其他的东西想回去看看,没想到雪冬青出差了,姜姨也不在家,那天是雪煜下去给她开的门,把她带进去,还随手替她将大衣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这些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的事情了,若不是一条一条仔细回忆过去,鲜少会发现其中的不对。 雪兰慢慢出了一身冷汗,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雪松提着行李站在大门口,剃了板寸,皮肤晒得黝黑,“怎么了?”他看向里面的两人,没什么表情的淡淡问道。 “雪…雪松?”雪兰张张嘴,“你回来了?” “嗯。”雪松提起自己的小包,路过她,又管二楼走廊的雪冬青叫了声爸,然后径直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雪冬青居高临下的看着雪兰,说了一句:“你最好还是仔细想想,想想身边人对你是真心相待,还是别有用心的耍着你玩。”然后也转身离开了。 大厅里徒留雪兰自己一个人。 她浑浑噩噩的离开,漫无目的的在外面逛了一天,但就是不敢回路冠青家里去。 然而再游荡下去天就要黑了,纵使再如何不敢面对,但她已经让自己无处可去了。 路冠青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听到开门的声音眼皮也没抬一下,挑着空才随口问了她一句:“去哪儿了?” 雪兰抿着唇沉默不语,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水喝。 一盘游戏打输了,路冠青眼里染上一抹不耐,扔了手柄从她后面抱上来,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按着她弧度细微的小腹:“累不累?” -- 第65页 雪兰嚅嗫,“有点,”她伸出手指给路冠青看,“今天又去做了新的美甲。” 雪兰生得一副好样貌,一双手也细白如玉,十指纤长,缀着美甲漂漂亮亮的,赏心悦目。路冠青把玩了一会儿她的手,想将她推到沙发上,雪兰却忽然显露出几分抗拒,带着惊乱下意识捂住了小腹:“不要。” 路冠青眯眼,“怎么?” 雪兰闻言勉强笑了一下,“有点不舒服,今天不要好不好?上一次有点见红。” 路冠青就看着她不说话,看到雪兰连额头上都渗出一层薄汗,他才噗嗤一笑,温柔替她擦掉额头上的汗,“你紧张什么,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目光转而看向雪兰小腹,他低头将脸贴了上去,“阿兰,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吗?” “……” “可是我不想这么早当爸爸,我今年才大学毕业,”路冠青的脸蹭了蹭,像一条凉嗖嗖的毒蛇缠在了她的腰上,“孩子可以以后再要,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他,现在的我可能还没有资格去当一个合格的父亲,”他说:“打掉好不好?孩子以后还可以有的,我们目前还没有足够的条件和准备,这个时间段真的太不合适了。好不好,阿兰?” 雪兰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逐渐收紧,力道大得可怕。 她恐惧起来,不停攒着劲儿向后挣开了路冠青的手,远远的挪到沙发另一头,路冠青有些疑惑的支起身子看他:“阿兰” “你别过来。” “阿兰,你怎么了?”路冠青站起来走向她。 “别过来!”雪兰的声音变尖。 路冠青一顿,果真站在了原地,脸上的温柔神色淡下去了一些,“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出去一回回来就这样了,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雪兰睁大眼睛看着他,盯着他,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得激动,“我要问你那天,就是我回去那天,你是不是在我衣服上弄了什么东西?” 路冠青动作一顿,笑了笑:“你在说什么呀?” “是你对不对?你往我衣服上弄了花粉,还撺掇我回家,害我哥过敏引发哮喘,呼吸衰竭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是你做的,对不对? 路冠青笑着,想将她揽过来,然而雪兰后退一步,让他的动作落了空。 路冠青脸上的笑终于消失了,“阿兰,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能在你衣服上动什么手脚,我又怎么知道你哥有哮喘不能接触花粉?” 雪兰没听,直接一把挥开他的手,看清了他眼中隐藏的冷意。她后退一步,原本这位置就是临着门口,然后忽然很快的转身跑了出去。 路冠青急走两步正要追,然而他又想到什么,冷冷看着她的身影奔跑着在视线里远去,反手关上了门,便再也没出去过。 时至深夜,雪兰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一件,在秋意渐浓的晚夜里孤零零的在大街上游荡,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所托非人吃了亏后才真正后悔,她没脸去见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一个人在外游荡的时候才发现身处无处可去的境地里到底有多悲哀。 雪兰实在走得累了,蹲在路边伏膝,眼泪顺着臂间的缝隙慢慢落在地上,像一尊坐落在路边不会动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好像夜已经很深了,久到她的头已经开始发晕,耳边骤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廖雪芳开着车,雪兰垂着脑袋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攥着一条毛巾,是刚刚廖雪芳扔给她的:“擦擦吧。” 一路开车回到家,廖雪芳自己一个人住,进门前她踢掉高跟鞋,顺便拿了一双棉拖出来,“进来。” 她打量着浑身上下形容堪称狼狈的人,抱臂倚在门框上,“跟你男朋友吵架跑出来了?” 雪兰有些局促。 廖雪芳早听说有她怀孕的消息,目光若有若无的掠过雪兰小腹,这让对方有些难堪,微微侧过了身体。 “坐吧。”廖雪芳去厨房烧热水,“回家之前我给路冠青说了,他说过不久就会过来接你。”虽说路上遇见了还把人带回家,但她总归不会留着人在这里过夜。 雪兰闻言却猛的抬头,下意识说了句“不要。” “不要什么?”廖雪芳刚把水壶灌满。 “不要…叫他……”雪兰的声音越来越小,跟哼哼一样。 廖雪芳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打量许久,忽然道:“你不会是被他赶出来的吧?” “我…”雪兰攥着衣角,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显然因为顾虑什么而难以启齿。廖雪芳其实不大愿意和像她这样的人打交道。雪兰就像一朵菟丝花,需要依附在别人身上才能生存,温柔,软弱,没有主见,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就差脸上写个“我很好骗”四个大字。 “我不想见他,”雪兰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真的被逼得太紧了,也许是终于看清了某些让人心寒的事物,她忽然冷静下来,即使她的手仍在微颤:“我不想见路冠青了,他想带我去打掉孩子。” 廖雪芳看了她几眼,没说话,过了会儿她从厨房里走出来,朝雪兰弯下腰,靠得很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难道你还对他抱有希望,想把这孩子留下来?” 雪兰的的眼睫颤了颤,听她继续说:“我以为你们处了这么久,再怎么样你也该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廖雪芳笑起来,“没想到你天真得让我有些意外,还跟他搞出一条人命来。” -- 第66页 雪兰的脸色发白。 廖雪芳直起腰,叹道:“没办法,他现在可能还有半个钟左右就要到了。” 雪兰眼里原本被她带回家时微不可见的希冀暗下去,静静坐在角落里不说话,廖雪芳也懒得过多管她,去厨房里继续烧水,客厅里放着纯音乐,廖雪芳时不时的跟着轻哼两声,脚步轻快,可想而知她平时生活的状态就是这样一个人逍遥自在,而不是必须要依靠着谁才能够得到精神上的满足。 廖雪芳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人。雪兰的脸色愈加暗淡,喉咙发苦,她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像一个即将被行刑的人等待着枪声响起那一刻。 最后门口铃声响起的时候,雪兰的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纸杯倾倒,让热水撒自己一身。 廖雪芳走过去往猫眼看了看,然后打开门,路冠青就站在门口一脸的关切的往里张望,看见雪兰后他正要开口,忽然被廖雪芳毫无预兆的抬手扇了两巴掌。 力道挺重的,啪啪两声巨响。 路冠青懵了。 雪兰也懵了。 “第一,不管你俩怎么样,但你让自己怀孕的女朋友穿着单衣跑到外面无处可去吹着冷风瑟瑟发抖,自己却在家里躺得舒舒服服跟朋友开黑玩游戏,可见你没什么同理心,不值得托付。 第二,你现在大学都还没毕业,却不做任何措施哄着自己女朋友让她怀孕了,结果现在还不想负责让人去把孩子打掉,可见你是个没什么责任心的烂人,不值得信任。 综上,跳过评估步骤你已经是个烂人了,根本不用鉴定,还有第三点,今天让你上门不是为了让你接人的,只要是我以前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而已。” “对,没错,”廖雪芳唇角牵出一丝冷笑,成功看着路冠青冷下来的表情,脸上不再挂着万年不变的假表情:“我知道你的本质里睚眦必报鬼迷天眼,但我就是看你不爽,所以今天让你上门就是为了这两个巴掌的,现在巴掌吃完了,也没什么事儿了,”她一抬下巴,向楼道里示意:“你可以走了。” 话说完她不待路冠青反应,直接将门往回一摔,路冠青刚想阻止,被她毫不犹豫夹了一下手指,嗖的一下收回手去,在门外攥着手指吸气。 静了片刻,门外知道她真的不会再开门了,于是愤愤的往大门上踹了两脚,良久才离去。 “看到了吗?”廖雪芳道:“哪怕是看出那么一点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你戴着那么厚的滤镜在他身边委曲求全那么久。” “雪兰,”她不留情面的说道:“你是真的脑子不清楚。” 雪兰低头看着被自己攥烂的纸杯,恍惚一阵,忽然点了点头,“嗯。” “洗洗去吧,”她一抬头就被廖雪芳扔来的睡衣兜了一脑袋,“今天早点睡了,明天送你回你家。” 等第二天廖雪芳真的开车将她送回了雪宅,雪兰看见餐桌主位上的雪冬青,刚刚出院的雪煜,还有坐在一旁沉默吃早餐的雪松。 姜姨看到她便立即给她备上了碗筷,放在她以前最常做的那个位置上。 雪煜朝她招手,“小兰终于回来啦,吃早饭没有?” 雪冬青扫她一眼,语气冷淡依旧,“过来坐吧,有什么事吃了东西再说。” 雪兰眼眶里慢慢涌出一层热气,慢慢走过去坐了下来,低声道:“爸……”她搓着手指,尽管声音依然绵软,但现在却终于带上了一丝坚定,总归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这孩子我会打掉的,我不要跟路冠青纠缠了。” 瓷勺和碗碰撞的声音很清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雪松忽然问了一句:“什么孩子?” —————— “嗯,嗯,我知道,”陆明州通着电话还不忘撩拨裴系青的耳朵,将柔软的耳垂捏在指腹间揉搓,“他前两天就回来了,不过我最近两天都没出门,所以没去看看。” 林觅知叽叽喳喳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好像个终于盼归了丈夫的小媳妇,“就这两天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他落魄的狗样子了,一定很精彩,当了两年兵,铁定身体都被掏空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明州:“……我不是很想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林觅知控诉,“难道我的屁股不够翘吗?” “……”陆明州看了眼旁边无知无觉抱着绘本的裴系青,低声咬牙道:“你说话能不能嘴上给我把着点关?骚话留着你跟雪松重逢的时候用吧。” 林觅知讪讪,想起林觅知对他男朋友的那股宝贝劲儿,妥协道:“好——吧。” 拖长的尾音十分欠揍,听得陆明州嘴角抽抽。 等他终于把林觅知那个恼人的烦人精电话给挂了,发现裴系青的目光并不在绘本上,而是看着他,“你要去哪儿吗?” 陆明州清咳一声,“雪松这两天回来了,两年没见,最近应该会抽时间去看看他。” 裴系青贴上去,“他,还有刚刚和你打电话的那位,都是从小你带过的孩子吧?” “对,以前和你说过一些他们的事情,”陆明州理着他的头发,忽然问,“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裴系青思考片刻,点点头笑道:“好呀。” 雪松戒了烟戒了酒,剃个以前从未见他留过的板寸,几人见面的时间他正慢慢的往指骨上缠了几圈绷带,雪兰站在一旁,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 第67页 林觅知出声打破寂静,大喇喇的揽过他的肩,笑道,“兄弟,两年没见,变化挺大的啊。”他见雪松实在晒得一身麦色皮肤,过于利落的发型让他眉眼间都显出几分从前没有的锋利,于是打趣道:“怎么弄成这样,不会是要去打人的吧。” 雪松闻言抬了下眼皮,他扫了一眼雪兰的脸色,忽然跟着笑起来,“是呀。” 见他神色不像作假,林觅知有些尴尬的松开他的肩,笑着掩饰自己刚刚一瞬间的怂气,“要打谁?不会是你姐那个前男友路冠青吧,” 裴系青幻听了一瞬,下意识对陆明州问了一句,“他刚刚说谁?” 陆明州仔细瞧了瞧雪松的通身变化,闻言告诉他,“雪兰的男朋友,叫路冠青,跟你年岁应该差不多,比你大一点儿。” 裴系青眨了一下眼,见他转过头去,自己低声慢慢的咀嚼着这三个字,几不可闻“路…冠…青?”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5章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呢 裴系青问过陆明州觉得路冠青这个人怎么样。 陆明州正在看文件, 戴着眼镜的样子很像一个老干部,“怎么了?”他推了推眼镜:“你以前认识他么?” “以前的高中同学。” “嗯……”陆明州摸摸他的腰,“感觉一般, 太年轻了, ”他组织着措辞, 尽量让自己看人的角度显得不那么毒辣刻薄:“脸长得和善一点, 但眼睛不是。”偏偏装得很失败。 对陆明州来说, 路冠青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缺少阅历和磨炼。 “怎么忽然问起他?”陆明州亲亲他的眼睛, “以前同学的时候跟他关系不好?” 裴系青缓慢的回应他, 微不可见的点头, “对,不好。” 很不好。 路冠青甚至就是导致他直接辍学的原因。 “工作上和他父亲有点合作来往, 而他现在大学快毕业了, 听说他爸想把一部分产业交给他接触, ”陆明州想了想,“以后可能还会有往来, 但是和他不太熟,没怎么交际过。” “这样啊, ”裴系青叹了一声,见陆明州正在看自己, 于是向他扬起一个笑, “没事儿,不是什么大事,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过不去的,怎么都不可能过去。他永远都不会忘了路冠青这个人。裴系青沉下眼中神色,乖顺的任他抚弄自己的脸颊。 “最近都长黑眼圈了, 是不是还是睡不好?” “有点。” “多跟叔叔说说话吧,”陆明州用指腹摩挲着他的眼角,“最近有点低落么?话都变少了。”长期的药物作用让裴系青变得有些冷淡,甚至连欲.望都一度减退至一个很低很低的限度。 他这样让陆明州反而不习惯了,他从懒散的姿势坐起来,浴袍往两边滑开,露出里面一片结实平坦的腹肌,“有什么小烦恼,跟叔叔说一说?” 这暗中勾引的小把戏… 裴系青捏住了他不断摩挲自己下唇的拇指,干脆顺势而为,“今晚叔叔主动好不好,”他将脸贴过去,黏黏糊糊的在上面蹭了蹭,很大程度上取悦了陆明州,“最近有点累,感觉提不起劲。” 陆明州一上头,第二天开车去公司的时候怎么调座椅都不得劲,只能唉声叹气的扶着腰坐后座上,让管家开车让自己去公司。 裴系青站在二楼窗台看着他的黑色车子启动,扬长而去。他抓着窗帘,神色莫辨。 在他记忆里,裴新谷一直是个比较好面子的人,身上的一些毛病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也不至于罪大恶极。他自大,功利心,说一不二,一直是一个有些野心的生意人,对自己家里的人总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们最好的——即使他们不一定需要。 所以在裴系青即将上高中的时候裴新谷突发奇想,加之自己也迫切的想要跻身于那些所谓的“上流圈子”之中,便不顾江千雪的极力反对,托关系将裴系青送进了一个学费高昂的私人高校里。 这所学校里不外乎统一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然而江千雪不同意,闹得很厉害,没办法接受从出生开始就被她养在身边一点一点拉扯大,甚至都没有在外过过夜的儿子忽然之间就进了私人学校,这个学校甚至还是寄宿制,只能一个星期回一次家,并且回家一次只有两天时间。 江千雪一直哭,哭得裴新谷很烦,她见状便去厨房拿着刀出来说要死在裴新谷面前,让他把儿子还给她。 裴新谷不为所动。 这个戏码他实在见得太多了,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麻木,仿佛江千雪当着他的面割开自己的手腕他也不会感到惊奇了。 江千雪见此路行不通,把刀收起来又软言软语的过去求他,求到眼眶通红,求到忍不住哀哀哭起来,却只惹得裴新谷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对她说:“你不能这样控制系青的人生,他迟早是会离开你的。” “千雪,他快要十七岁了,再过一年就该成年了,可你这样事事替他包办,他现在连洗衣机都不会用,以后独立了又该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心疼,”江千雪哭得梨花带雨,惹人疼惜,“他这样一副身体,我怎么能不上心啊……” 裴新谷叹气,江千雪半跪在瓷砖上伏在他怀里哭,裴系青站在他们的身后,并不觉得这哭声如何哀痛,他只看得到江千雪透过裴新谷看向他的眼神,冷寂中掩着一抹疯狂。 -- 第68页 然而哪怕江千雪如何反对,可他还是被裴新谷安排着进了新学校。 他没住过寄宿学校,从小到大,生活上的事基本上由江千雪一手包办,她对他有着近乎病态的掌控欲,什么也不让他碰。 所以临近十七岁的他还是个生活白痴。 他不会用洗衣机,不会洗碗,不知道保温杯要拧紧才不会散发热度,以至于每次喝到的都是冷水,然而他那时候肠胃异常脆弱,在连喝三天冷水之后,他拉肚子了。 虽说现在想想也不过如此,但那时候确实觉得非常难熬,孤身一人在学校里,周围也没有相识的同学,他天生较为内向少话,没有聊得来的朋友,在学校里便只能独来独往,好像游离在所有嬉笑玩闹的同学之外。 路冠青是第一个主动和他说话的人,也可以说是他这么多年来脱离江千雪的掌控之外,所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路冠青性格外向开朗,基本上和谁都玩得来,所以他的朋友很多。 他总是像个孩子王一样,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一群小跟班,虽说有时候那气势像个校霸一样,但总是能做出一些让人忍俊不禁的事,有点搞笑王的潜质,所以在学校里人缘特别好。 裴系青是没有办法不注意到他的,因为路冠青是和他完全相反的性子。 是他向往的性格。 他们有过一整个学期的交集,高一时他成绩一直不错,而路冠青和他不同班,成绩也不好,两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相熟的样子。 可他偏偏就是裴系青在高中里这么久以来的唯一一个朋友。 路冠青带他逃课,带他抽烟,带他看人打群架,甚至自己动手。 “人活着最要紧就是开心,一看你就是被条条框框束缚的人,所以哥哥我打算带你去放浪形骸,放飞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怎么样,有没有很心动?” 裴系青将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老实的摇摇头,“并没有。” 路冠青见他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模样,打量片刻,忽然挑起一丝笑,“要不要带你去看点好玩的?” “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路冠青带他一路狂奔,上课铃响起了,他们却朝教室相反的方向奔跑。 裴系青恍惚中觉得,这是否真的是青春不羁的模样。 他不知道。 他被带到了男厕所里。 私人学校的条件设施要好上太多,厕所里全是干干净净的独立隔间,没有一丝异味,只是有几位男学生在旁边夹着烟吞云吐雾,根本不怕校方发现。 路冠青开玩笑似的将他往里面一推,“来了来了。” 几个学生转过头来。 路冠青熟练的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一支叼进嘴里,问裴系青,“抽吗?” 裴系青摇头,“我不会。” 路冠青递烟的手停在半空,眼里微光闪烁,过了一阵后才收回来,哂然一笑,叹道:“我们的好学生不愧是好学生,怎么教都教不坏,根正苗红啊。” 裴系青微不可见的皱皱眉,不太喜欢那里的烟味。 他想离开了。 路冠青约摸是猜到了他的意图,忽然伸臂一拦,“别走噻,过来给你看点好看的东西。” “什么东西?” 路冠青掏出手机,一顿操作不知点开了什么,旁边几位男学生也跟着凑过来,忽然嘻嘻的互相推攘起来。 裴系青原本并不懂,直到手机里传来一个女生细细的嘤咛声,他终于明白了这一段视频中到底放的是什么。 然而视频里的另外一个主角,待裴系青看清他的脸,赫然发现这人正是路冠青。 彼时对方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 那时候该怎么说呢,有些复杂,震惊,抵触,还带着一丝丝的反胃——这些全是因为路冠青的行为。 几个男学生还在嘻嘻哈哈的笑,偏生眼睛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偶尔说上两句下流粗鄙的话,裴系青看着他们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难受,甚至这整个卫生间的氛围都令他觉得压抑。 他觉得,自己也许是不小心触及到路冠青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了。 他不想待在这儿。 就在他抬脚就要离开了,路冠青第二次拦住了他。 “裴系青同学,”他笑着,眼中意味不明,“这个女孩子好看吗?” 四周的男学生已经若有若无堵住了卫生间出口,当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冷了下来,“我想回教室了,现在是上课时间。” “别呀,”路冠青道:“咱们玩玩儿吧,我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路冠青凑近来,同他歪着脑袋笑,“好奇你跟她,”他指指屏幕上的女生,“你们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共同点呀?” 他忽然觉得浑身的血瞬间都凉了下来。 那天的回忆就仿佛刻在了记忆里一样,那么抹都抹不掉,更像是卫生间一角的肮脏污垢,擦不干净,剜不下来,徒留一块令人反胃的污迹。 他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很天真,不会看人,江千雪近乎囚笼的过度保护让他无法分辨外界的好坏,可他没想带自己会走眼到这种地步,才刚刚试探性的迈出一部就摔得这样惨烈。 他不知道为什么路冠青会知道他身体的秘密。 他只知道那天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有些烦躁。他被堵在卫生间里遭一众人围观,路冠青抓着他的脚踝要掰开他的腿,他们笑着,惊叹着,说你真的有这个东西吗?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 第69页 你是怪物吧? 那天惊乱之下他踹了路冠青一脚,挣开几个人的按压后从二楼窗台一跃而下,小腿骨裂。 救护车惊了很多人跑出来看热闹,他无法自抑的不停发抖,仰头看见二楼的路冠青在探出一张脸居高临下的冲他笑,满含着卑劣的恶意,令人胆寒。 从那天起他再没回过学校,并在不久之后,他家就出事了。 裴新谷生意失败赔了很多很多钱,背负巨债后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从自家十一楼的阳台上一跃而下。 至于路冠青? 他们路家与校方关系匪浅,甚至学校建设初期都有他们家出钱建造的份儿,要压下这种不算事的小事简直轻轻松松。 路冠青不过是换一个人继续耍着玩儿,先教唆学校的同学孤立对方,然后他再装模作样的出来交个朋友,取得信任,再予以摧毁,看对方被他捧起来的信任一把子摔碎在地上,让人从敞开心扉接纳后又重新回到孤立无援的立场时,那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他这样会很爽。 作者有话要说:  路冠青:既然要做个坏人,那就要贯彻到底喽。 晚安。感谢在2022-03-22 23:13:18~2022-03-24 22:4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孚伽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礼物。生日快乐 陆明州的生日快到了, 裴系青倚在二楼阳台看着管家在小花圃里修剪玫瑰的勤劳背影。 送什么好呢? 论礼物的贵重性他当然是比不过陆明州的,毕竟陆明州才是出钱包养他的那一方,所以他直接就问本人了。 陆明州抓着枕头, 汗液浸湿了枕被边缘, “什么都, 可以…”你送的我都喜欢。 后半段他没能说出来, 因为裴系青有时候也会有坏心眼。 结束后陆明州去阳台抽烟, 裴系青百无聊赖的抓抓头发,一只手放在一边, 不小心点开对方放在枕边的手机, 那里面的快捷键方式不知怎么设置的, 被他点进陆明州工作里的行程安排里去了。他看了一眼。 很巧,陆明州生日那天, 他要到临市去做个商谈。 算了吧, 还是不过了, 裴系青闭上眼。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陆明州回来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随后床边塌下去一块, 热热的身体靠上来,“我那天有个会要开, ”他亲了亲裴系青的后颈, “要是能早点回来我们就弄个小会过过好了,回不来就不过了吧。” “你回来我煮个面给你, ”裴系青睁着一只眼睛,比划了下,“长寿面, 一整碗只有一根的那种,噎死你。” 陆明州闷闷的笑:“好,我等着。” 然而有时候生活总是事与愿违的,这就好比你遇到了一个小时候非常讨厌的故人,然后接下来几天内的时间里你遇到这个故人的概率会高出以往你没遇到过他时的好几倍。 这是一种难以解释的玄学。 那天他不知道陆明州在书房里面开远程会议,他只看到门在虚掩着,他走进去找自己的绘本,然后就看到了电脑屏幕上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路冠青,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头发用发蜡固定住了,身上却还混合着股稚嫩的学生气,有种不伦不类的违和感。 屏幕里还有好几个人的分屏,裴系青的忽然出现让人意外,然而他反应过来后离开得也很快,没产生什么影响。这场会议结束后陆明州去找了裴系青,裴系青却先向他道了歉,“我不知道你们在开会,这么突然就闯进来了,有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没事的,都是小事。”事实上陆明州有些心虚,这种感觉好比背着正主在外面偷腥,结果偷的还是正主最讨厌的那个人,这种微妙的情绪让他忍不住解释:“路冠青他父亲替他打点过了,这次会议他大部分只是旁听而已,甚至都不算是参与讨论,全程我们也没怎么交流。” “嗯,”裴系青用脚蹭蹭他的小腿,“这完全不用跟我解释的呀,而且这是你们生意上的正常往来,没什么好忌讳的。” 话虽说如此,可陆明州还是记得他提过以前关系跟路冠青不好。 “今晚出去吃吗?” “好。” 两人收拾一下穿好了衣服出门,等红绿灯的时候裴系青百无聊赖的看向窗外,视线扫过路边的一家金店,若有所思起来。 “你生日那天几点回来?大概。” “不太确定,”陆明州打着方向盘,“那天行程比较多,要是开车去的话……我看看尽量在当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回来。” “好,”裴系青摸摸自己的耳廓,轻声道:“给你准备两个礼物,送哪一个给你取决于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明州没听到,“什么?” 裴系青笑笑,“没什么。” 陆明州放好了车,带裴系青去餐厅里,结果裴系青的目光凝在角落里的人时,又笑了一笑,“真巧。” 越不想见的人越会见到。餐厅角落里的路冠青正笑着同一个面生的女伴说着话,两人桌子底下的小腿都快缠到一起去了,跟两条在餐厅里交.尾的蛇似的。 陆明州也跟着看见了他们两个,目光定在路冠青身上,皱起眉头,想到了雪兰,忽然就意识到了这玩意儿实际里到底有多渣,而以前雪松刚知道他和雪兰在一起之后又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 -- 第70页 他摇摇头,牵起裴系青的手,“走吧。” 吃完饭后回家路上又看见了那家金店,裴系青扭头看着金店在视线里慢慢远去,忽然道:“叔叔,你知道路冠青这种行为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吗?” 陆明州大概知道一点,随口道:“心无所依的状态。” 裴系青看着车窗倒影微微笑起来,“那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让自己从这种状态里脱离呢。”这种心态,明明很吃香就是说。 陆明州看他一眼,“大概是…那些人,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了吧?” “那如果说……” 陆明州分出心神听他的话,闻言问了句,“如果说什么?” “没什么,”裴系青道:“吃饱了,有点困。” 将车停进车库里,陆明州没有下车,反而忽然调低了裴系青的座位,翻身压上去,“有什么心事吗?” “有一点,”裴系青挑起秀丽的眉眼:“但不想告诉你。” “不说?”陆明州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那我自己审。” 然后他开始审,审得满头大汗,闷在空间狭小的车子里差点一口气憋死。 裴系青什么都不做,就半眯着眼睛看他,脸上具是促狭的笑意。 陆明州喘口气,“你不能因为,叔叔年纪大,就…看不起叔叔啊。” “怎么会呢?” 陆明州朝他低头索吻,“再过几天…嗯…等我家里人从国外回来,带你…去见他们。” 裴系青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用难以察觉的巧妙角度避开了他的吻,陆明州丝毫没发现自己一吻落空,只觉得耳垂被人含进了嘴里,一下一下的轻咬,蹿起阵阵酥麻的痒意。 等两人下车后陆明州还有些上头,身上并不如何难受,他低头看见自己沾着白迹的裤脚,有些苦笑不得,“有点胡闹了。” 裴系青从另一边下车,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的提着手提袋晃过来。 陆明州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用手臂将人带了一下,“累了?” “还行。” “那今晚早点上床睡觉。” “好。” 那天早上陆明州早早起床,裴系青给他穿好西装,挑了一条领带出来给他打上。陆明州低着头,见他动作娴熟:“是不是偷偷练过怎么打领结?” “嗯,这都瞒不过叔叔。” 陆明州顺势亲亲他的脸,“为我特意学的?” 裴系青脸上一副很当然的神色,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陆明州低笑,想捏一下他的脸。和裴系青在一起,有时候总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二十多的毛头小子。 “不动不动,要歪了,”裴系青整好他的衣领,将衣袖扯直,退后两步看了看,“帅,陆总今天要开您车库里的哪一辆车去上班呢,劳斯莱斯还是兰博基尼?” 陆明州啧了一声,“哪辆都好,但是要小裴当司机。” “小裴不当司机,小裴今天还要在家里学习一加一是等于二还是等于三,”他学着电视剧里的管家,很做作的行了个躬身礼:“陆总,您请。” 陆明州出门前还是捏了一把他的脸,没用多大劲儿,结果裴系青还是顶着红了一侧的脸在别墅里晃了一天。 他上午在家里刷刷题,看看手机,中午自己煮了点东西吃,午休过后就爬起来着手准备揉面。 他是真的准备做一碗长寿面——好似陆明州已经六十大寿了似的。 揉了很久的面团,揉好后他放在盆里用保鲜膜封着醒面,正准备去偷点管家种的香菜,门口忽然传来铃声。 他订做的东西终于送过来了。 收到东西后他把小盒子打开看了看,觉得里面的装饰有点单调,于是偷偷跑到院子里捏了一朵管家刚种下的月季,专挑那半开不开的花苞,摘下一朵后又偷偷薅了一把管家的香菜,自觉天衣无缝,气定神闲的拎着东西回去。 二楼窗口处正拿着保温杯赏花的管家:“……” 做面做了一下午,一整根不断的长寿面他从来没做过,折腾了很久,晚上将近八点的时候才把面做好,热气腾腾的撒上葱花香菜,等陆明州回来。 九点钟,陆明州还没回,给他发消息,陆明州说还要晚一些。 面凉了,裴系青端去厨房里温着。 十点钟,陆明州给他说会开完了,正在准备回来。从临市回到这里开车约摸要一个多钟的时间,总归十二点之前可以回来。 十一点,门口还是没动静,裴系青昏昏欲睡。 十二点,裴系青被自己定下的闹钟惊醒,管家年纪大,撑不住已经先睡了,陆明州依然没回来。 裴系青点开手机想找找他,忽然一条不知哪个软件推送出来的娱乐消息蹦上通知栏,醒目的推送封面和大字标题猝不及防跃入眼帘,“惊!知名影帝深夜现身郊区酒店,竟是私会这位总裁……” 这个标题…… 裴系青看到熟悉的脸,还是点了进去,里面的陆明州正从酒店方向往外走,身旁站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而陆明州偏头和他说着话,不知是灯光原因还是镜头模糊的效果,陆明州眼神柔和,而他对面那男人的手抬起来,似乎正想要抚摸他的脸。 被抓拍出来的画面显得两人的氛围异常缱绻,有那点儿天设地造的既视感。 裴系青的目光移到这位影帝的脸上。 -- 第71页 这人的知名度很高,被称为国民男神,长得好且会做人,在娱乐圈里风评一向很好。 裴系青知道他。 陆明州以前的情人之一。 寂静里微波炉“叮”的一声响。 “叔叔,”裴系青摩挲着屏幕中陆明州辨识度不低的侧脸,叹道:“不管怎么样,但是看起来…你应该是收不到我的礼物啦。” 半夜两点多,门锁发出咔哒一声,有人轻轻从外面走进来。 大厅里黑漆漆的,他放下车钥匙,顺手开了灯。 沙发上赫然有一个蜷缩的人影,被强光刺得直接团成了一个包。 陆明州没想到他这么晚了还在客厅里等着,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看见裴系青把脑袋整个埋进了沙发里。 “怎么不回房间里去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嗯……”过了好一阵裴系青才适应光线,把脑袋转过来,“你回来啦?”他睡眼朦胧,熟练的躲到陆明州怀里,“好刺眼,快回房间洗澡睡觉了。” 陆明州习惯性的摸摸他的脑袋,“在等我么?” 裴系青在他怀里嗯了一声,声音被衣服闷着,好像带了鼻音似的。 陆明州一颗心都柔软下来,忽然福至心灵,“我的礼物呢?” 裴系青没动静,好像又睡着了。 陆明州轻轻掂了下他。 裴系青从他怀里爬出来,眼睛半睁不睁的往他脸上亲了一下,“生日快乐。” 看起来实在有些敷衍。 可光是他这样一直到半夜都在等着他回来,俨然已经让陆明州很知足了。他像托着小孩一样把人直接抱起来,脸上有笑意:“带你回房间睡觉去。” 裴系青的眼皮抬了一会儿,又困顿的耷拉下去。 嗯。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啊,你要倒大霉啦。 第37章 夜袭与群殴 陆明州从二楼下来, 看见管家戴着草帽正准备出去。 “系青呢?”他随口问了句。 管家一抹脑袋上的汗,“早上的时候很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陆明州有些诧异,“他有没有说去哪里?” “没说, ”管家摘下草帽扇了扇风, “陆先生觉得昨天晚上的长寿面怎么样, 好吃吗?”他笑道:“系青昨天做了好久呢。” “什么面?” 看到对方脸上真真切切的疑惑, 管家脸上欣慰的笑一顿, “他没给你吗,陆先生昨晚多少点回来的啊?” “两点多, ”陆明州回想了一下, “接近三点这样子吧。” 管家一叹, “这么晚啊,面都该坨了, 估计倒掉了, 他做了好久呢。”还薅了我一把香菜。 陆明州想起昨晚在沙发上等到睡着的背影, 心里涌出几分愧疚,“是我的问题, 昨天回来的时候被一些事耽搁晚了。” “陆先生还没看新闻吧?”管家幽幽叹道:“现在网上你和另外一位的西皮都已经铺天盖地了。” 陆明州一愣,“什么西皮?” “我没看到网上有什么我和什么西皮的事情啊?”他上网大多要么看新闻要么看财经, 娱乐新闻他没看过,代沟于是就这么出现了。 两个老年人面面相觑半天, 管家说话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西皮什么意思,但是小姑娘都喜欢这么说。” “那……”陆明州拿出手机, 点进热搜看了会儿,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他打了个电话,让人把热度压下去, 然而照片里另一个主角的粉丝还在一边啊啊啊一边到处传播,让这件事情发酵得沸沸扬扬。 “可恶啊,我的乖崽还没等我成为富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可是他们看起来真的很般配耶” “呜呜呜…他一定很爱他吧” “另一个是不是财经频道上出现过的那个,我乖崽出息!要是陆总敢对你不好麻麻一定会为你出气的!” “嘿…嘿嘿,这一对我先磕为敬” “+1,乖崽要是这个老男人敢对你不好,麻麻帮你骂他!” …… 开完会想着家里还有人在等着给他过生日,陆明州昨天晚上散会以后就直接驱车上路回了临市,可不知怎的,车子忽然半路抛锚,动不了了。 他在车辆来方放了三角架,打了求援电话,但不想这么等下去,就拎着自己的文件下了车,沿着路边一路走出许远,远远的看到一家酒店。 他没想到会遇到以前的旧情人,也没想到两人说话的时候会被跟踪对方的狗仔偷拍下来。 陶白洋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遇见他的时候很惊喜,说自己是出去拍戏回来,实在累得不行了才没办法在这个酒店里暂时歇一歇,现在正要离开,问他要不要搭个便车。 这一搭就搭出问题来了。 陆明州放下手机,深呼吸几下,又打了个电话,“动作快点。” 随即拨向另一个号码的时候,他问管家,“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真没说自己要去哪里吗?” 管家也可能意识到出事情了,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端正,“没有,他只说他要出去散散心,到现在还没回来。” 长达十几声的漫长嘟嘟声,然后通话因无法接通而挂断了。 陆明州连拨出去好几个,无一例外都没有人接,正在他要打第五个的时候,手机忽然收到几条消息。 :今天有点事。 -- 第72页 :晚上回去。 :太晚的话不用等我。 陆明州迟疑了一下,拨出去第五个电话,对方已经关机了。 裴系青咬了咬口中棒棒糖剩下的最后一点梗,将小棒子扔掉,压低了鸭舌帽。 今天的太阳有些太大了。 他要去干一件事——在昨天晚上,等待陆明州回来时,就已经想好了的大事。 雪宅里很寂静,雪煜在二楼书房办公,雪冬青出门去了公司,雪兰刚刚做过了人流从医院回来,在房间里休息,只有雪松自己一个人在外头,看一些关于急救措施的科普资料书。 大厅里落针可闻,雪松垂着眼睛,一动不动。 门铃忽然响起来,很斯文的隔一段时间才响一下,孜孜不倦的持续着。许久后沙发上雕塑似的人才微微动了一下,走去门口开门。 大门一开,遥遥见个年轻人一手插兜,站在院门栏栅外用小指拉下口罩,抬起张漂亮的脸冲他一笑,“你好,”他目光清亮,薄红的嘴唇开开合合:“我叫裴系青。” “想来找你一起去揍一个人。” 雪松神色冷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不去。” “嗯……”青年眼光流转,“如果我说那个人是路冠青呢?” 雪松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 天色渐渐晚了,附近的公园在一片闹市里显得别样寂静,偶尔冒出一两声虫鸣,公园里的路灯有点故障了,黑了好几盏,还没来得及修,显得里面黑黢黢的。 路冠青从会所里出来,旁边的女伴还在不依不饶的缠着他。路冠青同她调笑着,不着痕迹的把她揽在自己身上的手扒下去,叫了辆车把醉醺醺的女伴赶紧送走,他呼出一口气,为了醒酒,也为了散掉一身酒气,他便自己两手插兜走着回去。 临近深夜,周围的车辆呼啸着来往,但是行人却很少,他一个人慢慢走在大路上,途径分叉口时为了抄点近路,干脆往公园方向走。 今天在外面玩闹得有点过了,回去免不了又要被父亲说一顿。想起这个,路冠青眼里染上几抹不耐。 他其实还不想那么快接手他爸的事业,虽说今年即将大学毕业,可他还没玩够呢。 在家里老是天天被念念叨叨的,就很烦,还不如出去自己住,再找个小女朋友,在家里做做饭,陪陪玩,兴致来了还能顺便解决生理需求,又乖巧又听话。 想起这个,他记起来雪兰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联系自己了。 上次被廖雪芳甩了那一巴掌他到现在还记得,如果说要这么快原谅雪兰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对方自己回来和他道个歉,再被他好好的磨上一顿,他才能解气。 雪兰哪里都好,长得漂亮性子安静,什么要求都不好意思拒绝他,特别好哄骗,还有点恋爱脑。 他就喜欢这种天真里带着点傻气的女人的,因为很好掌控。 大概是酒气有点上头,越想越觉得身体热热的,路冠青掏出手机,手指滑过一溜串这阵子找过的所有女伴,终于在联系人夹缝里找到雪兰的位置,准备拨个电话过去。 他点了一下,正在拨号,无知无觉的踏进公园里,忽然兜头一个大袋子套下来,蒙住了他的上半身,路冠青猝不及防被人推到在地,随即一下一下的拳脚便落下来了。 “谁!你他妈——” 裴系青一脚踹他屁股墩上,路冠青“嗷呜”一声,挣扎得更厉害了。 那套住他上半身的是他们从路边垃圾桶里顺手捡的塑料袋,沾着不少脏污的菜汁和废水,散发阵阵臭味,路冠青被那味道熏得想yue,找到窍门一手抠破塑料袋儿钻出来,带着一身臭味儿咬牙进行反击。 夜黑风高的,路灯也坏了,黑抹抹的公园里什么都看不清,连辨别人形的轮廓都很费劲儿,路冠青跳出来张牙舞爪的胡乱挥舞着手脚,被雪松干脆了当的一脚撂倒在地上,发出“啪叽”一声。 他还没得及惨叫,雪松的拳头便雨点似的落下来。 雪松当兵这两年里被分配到了其他地区,环境苦劣,吃尽了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的苦头,他能咬着牙坚持走到如今地步,靠的可不仅仅是当初那些对未来迷茫的不甘与怨忿了。 无数次午夜梦回思考自己曾经走过的岁月,恍惚自己这么多年浑浑噩噩的下来,竟是没能活出个人样来,只会抓着点幼稚的盼头来执着于一些没有必要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不想再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了。 可他今天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胸中埋藏多年的郁气给发泄出去。 只放纵这么一回。 路冠青前面还算硬气,一声不吭的忍着准备反击,然而他分辨出这次袭击自己的人有两个,一个力道特别重,个体力量很大,而另一个角度刁钻,挑着下手的地方都特别疼,两人很有默契的轮番对付他,没一会儿就打得他忍不住了,一边叫一边求饶。 “你们是要钱吧?要钱还是要什么,我都给你们,别打我啊,别打我,嗷——” 黑暗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闷声不吭的把自己因他而产生的所有怨气都发泄出来,没一会儿路冠青被揍得鼻青脸肿,惨叫连连。 确认他真的没反击能力了,裴系青站在一边歇了一会儿,他的力气流失的很快,这会儿已经满脸是汗。 -- 第73页 雪松不愧当了两年兵,可到底还是路冠青更加皮糙肉厚一些,到现在还有力气哼哼。 然而就在他歇这一会儿的空挡,路冠青不知使的什么法子竟攒得力气忽然从地上爬起来,下一刻他急着避开雪松的牵制,一跃竟跳上了花坛边缘,喘着气厉声道:“你们到底是谁?!” 这声质问没有得到半点回应,路冠青声音里的底气不足便格外的明显,还特别傻气。 裴系青在黑暗里看不清他到底站哪儿去了,顿了顿,忽然勾起唇,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带着怒意道:“谁叫你动了我的女人,你打电话约她出去的那一天起就该想到要挨这一顿毒打。” 路冠青愣道:“哪个女人?” 他这些天约出来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不一定每一个都记得,鬼知道这他妈是谁给谁戴了绿帽子? 什么破事儿啊这?路冠青简直想飙国骂。 “操。”他半晌才憋出一个字,靠几句交流隐隐摸清了对方两个人的大概位置。而他现在站得高,于那两个人而言在某些地方有优势,何况打架途中还在花坛里摸到了一柄铲子,分量挺重的,是个杀伤力不小的武器。 路冠青恶从胆边生,攥着铲子在黑暗里目露凶光,忽然一脚跳起来,狠狠朝两人头顶方向拍了下去。 这里没有灯光,处于监控死角,他是绝对不可能乖乖的无缘无故去挨这一顿打。 只是那一铲子甩下去之前他不知道自己会一脚踩空,他也没有想过,放在花坛旁边的警示标语被他们打架的时候踢到不知哪里去了,他站的那个位置,正下方有一截固定铁片。 那里原本有个固定设施,后来因为很多人喜欢把自行车骑进公园里,而这个位置规划不太合理,很容易被车子撞到,于是设施被拆了,留下一截半弧形的锋利贴片,下半段被钉子固定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拆除。 路冠青岔着腿,猝不及防径直摔了下去,在黑暗里响起一声惨烈的惊叫:“啊——” 什么?裴系青一惊。 同在黑暗里的雪松同样一惊,后退两步,马上摸到了裴系青的手,将他往旁边一拽,沉声道,“没事吧。” 裴系青摇摇头,忽然想到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便也压低声音回道:“没事。” 雪松直接带着他跑:“走!” 两人悄无声息的顺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跑出去很远很远,等到路边终于有光了,雪松看见他垂在身侧流血的手,“这是怎么弄的?” 被路冠青的铲子给刮的,小臂划出一道伤口,一路跑过来流了不少血。 “没事,”裴系青喘着气,“走吧,我待会儿回去了会处理。” 雪松皱起眉,“血还在流,我带你去包扎吧。” 他把裴系青带回了雪宅,宅子里冷冷清清的,什么动静都没有,雪松翻出一个药箱给他处理伤口,原本眉头紧锁,用镊子夹着棉球往伤口周围吸了吸血点,片刻后低了头,肩头慢慢耸动。 裴系青伸着左臂,“你笑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雪松才重新抬起头,“没什么,就是觉得陆哥跟你在一起还不算吃亏。” 裴系青品了品这句话,挑眉:“哦?那原来是之前在知道他找我当了男朋友的时候,你们都觉得惋惜的是么?” 雪松继续夹着棉球,没否认,“陆哥人很好,”他看了裴系青一眼,“就是以前找小情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那些有贪念的,有野心的,有欲.望的人,性格不一而足,唯一的相似点却不会相差到哪里去。 陆明州找人总喜欢在那些个小明星里面找,那些人把自己的贪欲都掩藏在一副不错的皮相之下,伪装的一副听话乖巧的清纯白莲花模样,偏偏在他身边待得越久想要的也就越多,久到陆明州要分手了才暴露本性,站在受害者的地位上谴责陆明州没有心。 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获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 当然,他陆哥自己要当大冤种,自己也没有拦着对方的道理。 直到他听说这一次陆明州好像是认真的,和对方谈起了恋人关系,对他的小男朋友可好了,天天守在家里当宝贝一样,几乎都没出来玩过了,跟以往的情况都不一样。 好在这一次陆明州不是大冤种了。 他这次是大情种。 裴系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包扎好的小臂,笑道:“谢谢你哦,包得好标准。” 当天晚将上近三点钟才回去的裴系青看见了依然守在沙发上的身影,好像昨天晚上的两人身份已经对调。 裴系青摘掉鸭舌帽和脸上的口罩,换下室内棉拖,走到陆明州面前对他的大情种陆哥说:“叔叔,要不我们算了吧。” 大情种陨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路冠青受了什么伤? 第38章 可我不爱你 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滴答滴答的响, 明明动静特别小,但在他耳朵里总觉得好像被无限放大了似的。 等待总是漫长的。 大厅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裴系青说是今天晚上回来, 可是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拨出去的号码无一不是无法接通, 提示对方已经关机的。 工作上的事情也没心情处理了, 困意也没有了, 他攥着手机看着那个话题的热度一点一点的降下去, 亡羊补牢的想着,对方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一则消息呢。 -- 第74页 很烦乱,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像这样无法集中精力, 脑子里乱糟糟的状态了。 管家起夜, 看见大厅灯还亮着,劝他去睡觉, 毕竟第二天还要上班。 陆明州摇摇头, 仍守在客厅里, 管家见劝不动他,自己回去睡了, 陆明州便这样一直等到半夜将近三点,门锁忽然发出咔哒一声, 他一直等的人回来了。 裴系青一身黑衣黑裤从外面进来,见他在大厅里也没有说什么话, 摘掉自己脸上的口罩在门口换下鞋子, 这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坐到了他的腿上。 “叔叔, ”裴系青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脸,罕见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陆明州听到了滴答滴答的钟摆声, 似乎比先前等待的时候更明显了。 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不太明白:“为什么?” 因为路冠青吗?还是因为陶白洋,因为昨天晚上的那则热搜? 明明前一天晚上还窝在他怀里撒娇的人,现在却跟他说算了吧。 “是叔叔哪里做得不够好吗?”陆明州揽住了裴系青的腰,轻声道:“你可以告诉叔叔,我去改好不好?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回来晚是因为车子抛锚了,之所以会传出那样的照片是因为遇到以前认识的人,搭了他的便车…” “不是,跟那个无关,”裴系青看着他,“叔叔,我原本真的给你准备了礼物,即便这个礼物我自己也在犹豫,是否真的合适送给你。” “后来我就在想啊,干脆看你回来的时间而定吧,如果你回来得早了,我就把它交给你,我们依然维持现在的关系,哪怕我们之间的未来没有定数,那我也不会主动提出结束,”裴系青摸摸他的脸,“可是如果你回来得太晚了,错过了收到礼物的最佳时间,那我就不会把它送给你,并和你结束这段关系。” “很不巧,叔叔,你现在是后者。这个决定和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关系,它单纯只是我在答应和你在一起时,就已经想好了的结局。” 从未有人对他发出过这样的申请,他觉得很新奇,所以在那一天,被陆明州抱着抵在围栏上时,他一时鬼使神差的,就点头答应了这段关系。 “抱歉,叔叔,那天在风台上面,我不该答应你的,”他在陆明州唇角落下一吻,“对不起,可我不爱你,也不能这样耽误你一辈子。” 灯光冷寂,钟摆还在继续摇晃,发出恼人的声音,陆明州的眼神动了动,“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原本准备给我的礼物是什么?” “是一枚素戒。” 陆明州喉咙阻涩,徒然升起一阵冰凉的荒诞之感,“那……”他的嘴唇张了张,“如果我昨天晚上,回来得早了的话,那枚戒指,现在是不是已经到我的手上了。” 裴系青没答话,但陆明州已经知道答案了。 哪怕裴系青不爱他,但这枚戒指仍然会送给他,用戒指许诺一声,既然送出去了他便不会主动离开,继续维持那样的假象,待在他身边,同他一直生活下去,一直到假象崩离,他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而主动和裴系青提出分手的那一刻为止。 如果他的车子没有抛锚,如果他能回来得早一些,那现在的裴系青依然会同他温存,而不是选择打破这种脆弱的假象,挑明这段关系里的薄弱基底,和他提出结束。 毕竟自始至终,从包养到恋人,维持这段关系的,单向需求的一方,从来也就只有他而已。 也许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只能说是天意,或者说从他动心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合适在一起了。 “我很喜欢你,叔叔,可是无关情爱。”这种情感里里面掺杂了太多东西,连裴系青自己都理不清,可他知道自己单凭这种表象的话,是没有办法永远在陆明州身边陪下去的。 裴系青对别人给不出回应,很多感情都只能被动承接。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两年投注在陆明州身上的感情,已经是他快掏空了自己,林林总总所能给与的,最多的回应了。 他可以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被陆明州收养,也可以是被人抛弃的小朋友,被陆明州牵住手带回家,还可以是听话乖巧的契约情人,被动承接陆明州给予的待遇,可他偏偏不能是陆明州长久的爱人。 陆明州很好,但他回应不了这种好,那接下来对两个人最好的方式,应该就是分开了吧。 如若没有这次生日为契机,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下下下一次。 他们总归不会走得很远的。 “长痛不如短痛,”裴系青抱着陆明州的脖子,“叔叔,谢谢你。” 陆明州愣愣的看着他背后的墙壁,听裴系青吐出一句一句剖白的话语,仿佛听到了一声尖锐悠长的哨响在宣布着这一段不合适的关系终于停止,而他又在这里面败得究竟有多么的狼狈和彻底。 “不,你…你能不能……”陆明州抬起的手又放下,挽留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因为他看到了裴系青的眼睛。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才忽然惊觉,他从这双眼睛里见过太多的感情,依恋的,仰慕的,还有全无保留的亲密和信赖,可他独独没有从这里面看见过一丝爱意。到底是他对自己的魅力太过自满,还是忽略了裴系青平时相处所给予的假象。 恍惚中他升腾起一个念头,就像是走过那么多的岔路口终于在这一刻得机拨开云雾,渐渐看清了隐藏在后面的真实内里,原来在他们初见时,那些曾被他自以为是归类为浮于表面的许多凉薄假象,原来竟都是些隐藏得很深的实际内里。 -- 第75页 那是裴系青像坚冰一样,无法撼动的空虚和凉薄,是他的真正本性。 他从未提及过的父亲,不愿回想的母亲,他对他的家庭只字不提,哪怕是待了整整五年的裴家也是说离开便离开了,仿佛他们与他从来没有半分羁绊,全部都是纯粹的陌生人而已。 他看起来不爱任何人。 而他不是例外,他也不爱他。 大抵是境地和心路被瞬间置换,陆明州忽然便理解了裴嘉骏当初不论如何挽留裴系青,对方都依然不为所动的悲哀。 因为这件事如果要做起来,是真的…很难很难。 —————— 最近朋友里都在疯传,路冠青因为乱搞别人女朋友而被人半夜堵在公园里割掉了篮子,他本人现在正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至于篮子肯定接不回去了,因为他是在公园里失血昏迷了好一阵才被人发现的。 他那玩意儿被勾在一截贴片上面,被整个儿削下来了,连蛋都没了一半,现场血淋淋的,差点把抄近路想早点回家的大爷给吓得当场厥过去。 林觅知早听说了他对雪兰姐做的事,虽说觉得这男的真是活该遭了报应,要跟他绝交,可后来他还是没忍住好奇去医院看了路冠青。 床上的人醒后面色青白,眼睛微突,死死瞪着白色的天花板,一语不发。 看来传闻是真的了,林觅知站在门口评估,不知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站在那里干嘛?”路冠青的目光缓缓从天花板挪到他身上,忽然怪笑一声,“进来啊,不是来看我的吗?怎么样,现在看到了应该满意了吧?” 林觅知虽然要和他绝交,可他还是觉得路冠青现在阴阳怪气的实在让人很火大,也不管对方现在是不是伤患,直接出言嘲讽,“别这么捏着腔调说话,免得跟个太监似的,”他后退一步,“以前都不知道你是这种人,来看你还惹得我一身晦气。” 路冠青斜着眼睛瞪他,太监两个字眼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脸上的表情有点恐怖,“你说什么?” 林觅知一怂,觉得他现在就像西厂里隐藏最深的鬼畜大boss,便缓下声音,显得能屈能伸,“我是说…那些人也太贱了,明明你才是被戴绿帽子的那个,他们怎么不去收拾那个戴绿帽的女人而跑来收拾你,这不是误伤无辜嘛…” “你他妈再说一句……”路冠青激动,然而还没动起来,他忽然大叫一声,“啊——我…我……”扯到伤口了。 林觅知童言无忌,“你的篮子怎么了吗?是不是,你的篮子,你的篮子怎么了?” 他故意句句拱火的行为无疑让路冠青快要气炸了,一边痛得面目扭曲一边吼:“滚,你滚——” 林觅知心满意足的翩翩离去。 后来路家的人有找人去公园那边查过,没查出什么东西来,那附近一片路灯都是黑的,走路都需要借助手电筒,而且附近的监控也不多,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而从路冠青的伤口评估上得知他是自己从花坛边儿上一脚踩空掉下去的,因为姿势问题导致那玩意儿正好给凹形的铁片勾了个正着,被完完整整的贴着胯骨卡着臀削了下来。 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莫走公园有夜袭, 年轻人,一身胆气; 熟料地上有铁皮, 扬铲击,没有注意; 上身腾空下不着地, 噫吁嚱,呜呼哀哉,痛失鸡。 嘻。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痴笑)感谢在2022-03-27 00:07:27~2022-03-27 21:3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椰汁钓金枪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色芊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联系不到了 裴系青将行李搬上滴车司机后箱的时候, 陆明州已经有三天没有回来过了。 管家站在门口送他,反复劝道:“您真的不等等陆先生回来再跟他道别吗?” “不了,”裴系青回头望望和陆明州住了将近两年的这个房子, “他应该不会想回来见到我的。” 管家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离开以后不管在哪里生活, 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再怎么样也相处快两年了, 管家老了,竟觉得有点点舍不得, 平时也是把他当成孩子一样来照顾的。 “嗯, ”裴系青朝他点点头, 笑道:“我会的,管家再见。” 叔叔, 再见。 他坐上车后座, 在管家的视线里慢慢远去。 陆明州是在两天后才回来的, 他脸上的胡茬没刮,眼睛下面有青黑, 显然有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回来后他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手指抚过角落里的钢琴, 问管家:“他走了吗?” “走了,三天前就已经走了。” “那他…走之前没说过什么吗?” “我让他等等您回来, ”管家叹气, “起码道个别再走,可他说您可能不太想见他, 所以那天搬完东西后就走了。”陆明州听完他说的话,背影仿佛凝在了钢琴架前,许久没有动静。 管家忽然有些不忍。 “管家, ”站了约摸十来分钟陆明州才出声,声音有些暗哑,“调你去管理其它房产吧,这栋别墅我要转手出去了。” -- 第76页 管家轻轻叹:唉。 别墅挂出去,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看房,管家领着人进去一一介绍,至于书房他只领着人进去略略看了几眼,陆明州里面的东西和一些文件资料还没收拾走。 一个多月后有买方看中了这栋别墅,和管家商量转手的手续事宜,管家将这件事报给陆明州,隔了一天后陆明州来收拾遗留在别墅里的东西,左右也没什么需要带走的,他去书房里整理了一些自己的资料存档和文件夹,在架子上看见夹在一堆堆黑白资料中几本花里胡哨的绘本。 他买给裴系青的绘本,对方并没有带走。 陆明州的动作一顿,打开绘本看了起来。 大抵是因为童年的缺憾,裴系青总是特别喜欢这些东西,空暇时间老是抱着看,用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绘本的画风很温暖,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目光扫过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陆明州情不自禁的笑了笑,笑过后他意识到书房里的冷寂,而自己现在是在收拾东西离开,神色又慢慢的淡下来。 只是手中绘本还是舍不得放下,他又继续翻了几页,看见一只立起来的北极熊,豆大的小眼,身材毛发都很厚实,一看就知道抱起来会很温暖,被人用铅笔在旁边写了两个字:叔叔。 陆明州用指腹摩挲了一些那两个秀气的字眼,无声垂下了眼睛。 你真的喜欢叔叔吗? 他将几个绘本整理出来放进收纳箱里,准备一起带走,拿高处文件夹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多宝格上的什么东西,有个小小的盒子掉出来,咕噜噜滚到了桌子底下去。 陆明州没怎么在意,把文件夹拿下来,重要的那些他都收进箱子里了,准备带走,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他想起刚刚的小盒子,原本不是很想去捡回来,可还是弯腰到桌子底下找了找,看见那小盒子静静躺在凳子腿旁边。 陆明州轻轻蹙眉。 他没见过这个盒子。 把那深色的小盒子拿起来攥手里,他研究了一下,不知该放哪里,干脆打开来看看,却只见小盒内托正中间夹着一枚素戒,上面有很浅很浅的纹路雕刻,他拿起来看了看,内侧雕着几个字母“LUMZ”。 陆明州鬼使神差的把戒指拿出来,手指有点抖,他转动着这枚素戒,轻轻套进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大小贴合,刚刚好。 盒子内托旁缀着几枚干掉的月季花苞,随着他打开戒盒的动作掉到了地上。 陆明州弯腰将那几个小花苞拾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里,忽然低头慢慢用双手盖住了自己的脸,无名指上的素戒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银色晕彩。 管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陆先生声音更哑:“不卖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卖了,让他们走吧。” 他要把裴系青找回来,不管他爱不爱自己,现在不爱也可以,以后不爱也没关系,他只是想要这个人在他身边,能够和他一起生活,出门前给他打好领带,在他下班回来的时候黏黏糊糊的抱上来,睡前来上一个晚安吻… 他们曾经的生活里填充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细节和小动作,现在骤然空荡下来只会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好像缺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一部分,也是让他感觉到自己还年轻的唯一一部分。 他发现了,原来他们的关系里并不是他和裴系青在谈恋爱,只是他离不开裴系青而已。 他不想他离开,他想让他回来。 可是……陆明州听着电话里“您拨打的是空号”脸色有些空茫,现在他找不到裴系青了。 —————— 裴系青离开陆明州的别墅后找了很远的小房子租着,再找了个兼职先做着,然后利用闲暇的时间来准备下一次的考试。 咖啡馆地处一条稍显偏僻安静的街道里,是一家猫咖。每天都和毛茸茸相处是一件非常让人愉快的事情。事实证明,一名长得漂亮气质斯文俊秀的店员在这种猫咖里非常吃香。 每天的客人里多了不少时不时偷瞥店员两眼的小姑娘,偶尔还有年轻气盛的大小伙汁。那位络腮胡的店主大叔每天都摸着胡子异常欣慰,“挺好,你一来就有客人来了,以前我自己当店员上咖啡的时候总是很少有客人来。”有时候还会有来撸猫却被吓哭的小朋友。 “……”裴系青瞥了一眼他左眼上凶神恶煞的刀疤,轻轻闭了嘴。 店主发出喟叹,摸着趴在强壮胳膊上的猫猫,露出鲜为人见的猛汉柔情,“咪咪,嘬嘬嘬……” 裴系青轻轻别开了眼睛。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礼拜,某一天他在上班路上竟碰到了熟人。 路冠青自从失去了男人的象征以后性格就变得格外扭曲,初时他不愿意去接受这个结果,后来在住院期间恍惚想起雪兰还怀有自己的孩子,便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顾医生劝阻从床上爬起来跑去雪宅骚扰前女友。 毫不例外他被雪松用拳头直接送走了,还搞得差点伤口崩裂要回医院缝针。 路冠青不信雪兰已经把孩子打了,毕竟他曾经想哄雪兰打掉孩子的时候对方都不愿意,一直想把这孩子留下来。 于是心理扭曲的路冠青开启了他的疯狂骚扰模式。 每每雪兰出门都有他,就跟个无时无刻偷窥的变.态跟踪狂一样。 “女人,哈,你说你把孩子打了?我不信。” -- 第77页 “说吧,要怎么样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不过是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你傲气一点我可以忍,不过不要以为我会毫无底线的纵容你。” 裴系青怀疑路冠青被意外割掉篮子的时候是不是连脑子也一起刮走了。 雪兰烦不胜烦,后悔今天自己想透透气出了一趟门,以前的滤镜现在早已经碎得稀里哗啦,孩子打了手也分了,再回过头来看看其实路冠青也不过如此,甚至还有点让她恶心。 “麻烦您让开可以吗,”她皱着眉头,“我要路过。” 路冠青伸出枯瘦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阴鸷,“我说了不许走,你听不到吗?跟我回去。”受伤的打击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他可能真的有点疯了,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不正常。 雪兰使劲把手往回扯,路冠青抓得她很疼,“孩子早就打了,你再纠缠我也没有意义,我们分手了。” 路冠青用上了很大力道,额头突起青筋,“我不信!你明明舍不得!” 雪兰把手抽回来,使劲儿甩了他一巴掌,吼道:“你有病啊,我说打了就是打了,要我把引产报告单甩你脸上才甘心是吧?你有什么资格认为我不会打掉这个孩子?你在外面乱搞了多少个女人,天天夜不归宿,一回来不是精.虫.上脑就是要打游戏,要我把你当大爷一样伺候,”因为长期压抑的愤恨爆发,雪兰恨恨道:“你以为你是我爹吗?!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伺候你这个垃圾!” 周围的路人闻言纷纷对路冠青指指点点。他站在街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着牙瞪了雪兰许久,忽然高高扬起巴掌,用力甩了下去。 雪兰躲闪不及,下意识闭起了眼睛,心内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一巴掌下来,就当她那些犯蠢的过往烟消云散。 然而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来,她再睁眼,只看见个陌生的青年攥住了路冠青扬起的手腕。 “先生,”青年声音不大,但周围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就算您因为意外而失去了男性的象征,无法自主调节接受这个结果,但也不能因此而心理扭曲还阴魂不散的跑去纠缠自己前女友呀?” 青年温温柔柔一笑,“您这种行为不是变态么?” “谁他妈要你多管闲——”路冠青话到一半,忽然瞪着他,瞳孔放大,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你!你是——!” 青年偏头,“嗯?” “你是——” 在他记忆里似乎曾经有过这张脸的痕迹,可是记忆实在是太久远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路冠青“你你你”了半天,仍然说不出他的名字来。 “先生,如果您还要继续这样下去,我们是可以报警的,相比你也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到派出所来捞你吧?” 路冠青攥着雪兰的爪子被他掰开来,带着人后退一步,“如果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我就带我的朋友先走了。”裴系青朝他一笑,眼中带着点点斑驳的冷意,“再见。” 路冠青瞥见他小臂上的伤口,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裴系青! 他记起来了! 这个人,不正是高中那个死了爹还身体畸形的怪物吗! 他抬脚正要去追,然而就在他一愣神的空档,裴系青早已带着雪兰扎入人群,顺着人流不见踪迹了。 路冠青目?欲裂,那天晚上在公园里袭击他的人,肯定就是裴系青!是他,他回来报复他了! 走出去许远,裴系青放开雪兰的手,“抱歉,冒犯了。” 雪兰摇摇头,“谢谢你。” “他现在已经有点心理变态了,就喜欢缠着你不放,以后出门的话尽量小心一点。” “谢谢,”雪兰有些犹疑,想起某天雪松不在家的晚上,“那天……” “什么?” “没什么,”雪兰摇摇头,朝他露出友好的笑来,“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还有你刚刚说他失去了什么男性象征,这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啊,”裴系青实话实说,“雪松没有和你说过吗,他前阵子出了意外,下半身的二俩肉被铁皮直接勾下来了。” 雪兰小小的惊呼一声,眼中讶异褪去过后,又涌上几丝快意,“真是…真是活该!” 见她没有心软,裴系青朝她摆摆手,示意自己走了,雪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只以为他要回陆明州家里了,下意识想劝劝他小心路冠青,又想到陆明州这么宝贝他的程度,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便也跟着转身离开。 只是令雪兰和裴系青都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几天路冠青就打听到了裴系青的住处,竟直接在白天的时候找上门来。 他这段日子里瘦得很厉害,整个人都有些萧条,凹陷的颊肉让他的颧骨变得很明显,眼睛微突,瞪着人的时候尤其恐怖。 裴系青一开门就看到他站在门口瞪着眼睛,一时没收住让两个人差点撞上了。 “裴系青,”路冠青的声音沙哑,身后跟着好几个打手,眼神带着一股子阴冷的意味,像蛇一样攀在他身上游移:“我找到你了。” 裴系青皱眉,后退两步拉开和他的距离,目光看向他身后的打手,“您哪位?” 路冠青细声细气的笑起来,“别他妈装什么糊涂,我知道那天晚上是你,还有一个人,是谁?雪松吗?是不是他?” 他挤进来,霸着门口,“你真不应该被我逮到。” -- 第78页 裴系青神色如常,“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我认错人了?哈哈,那你那时候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没了什么东西的?裴系青,你是不是很恨我高中那样作弄你?”路冠青阴渗渗的说:“我要让你知道,你待会儿会更加后悔让我认出你。” 他一挥手,后面的打手都涌上来,眼里涌动着不怀好意的神色,“你不是身体跟别人不一样吗?可惜高一那时候让你给跑了没能看到,现在就让我好好的看一看,”他勾起唇冷冷的笑,“然后再让他们几个好好的伺候伺候你。” 裴系青后退的脚跟抵到了桌腿,表情冷静,“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现在是法治社会。”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在房子里游荡,寻找着能够反击的武器和逃离的出口。 然而这里是六楼。 “我管你他妈什么法治不法治,”音调拔得很高,路冠青此刻显然非常激动,他发着抖,连眼眶都红了:“你们让我变成这个鬼样子,我怎么可能放过你,我当然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写陆明州这个名字的拼音简体时发现林觅知也叫“LMZ”,所以改成了“LUMZ” 太巧合了,起名字的时候都没注意(捂脸) 路冠青这名字没起好,里面分别有受的姓和攻的名字,总觉得应该改成叫路冠鹏更合适,前期是“路冠鹏”,后期是“路冠朋”,哈哈哈.感谢在2022-03-27 21:34:57~2022-03-28 22:0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糊糊涂涂 10瓶;主角控、姗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找上门来 “你们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当然死也不会让你们好过。”路冠青对身后的打手一示意,后面的四个人都相继挤进这个四四方方的小单间里,对被堵在最里面的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裴系青面无表情,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除了这几天, 我都没有见过你。” 那四个大汉目光在他的脸上扫视, 带着几分邪意, 让人禁不住皱起眉头,实在反胃。 “宁错杀一百, 不放过一个。”路冠青挥一挥手, 四个男人皆向裴系青走去, 要将他捉起来。 裴系青看他们渐渐围堵住了自己所有出路,逼近距离, 而他背后就是六楼的窗口, 跳下去若能及时反应, 顶多也就是半残。 路冠青这是在逼他重演高中时的覆辙,可高中时那只是二楼而已, 现在这个楼层高度,路冠青是真的不打算放过他了。 裴系青渐渐皱眉, 一个大汉捏住了他的手腕,正要将他按起来, 熟料裴系青忽然暴起。他被裴三良磋磨的那五年间练出了不小的力气, 只是近两年一双手被养得白皙漂亮,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可他力气再大明显一下子也敌不过四个人。 路冠青看他脸上渐渐染上惊慌神色, 被逼至七楼窗口,胸中一时快意,“你尽管可以从这里跳下去, 就像你高一时一样——”他话还未说完,裴系青忽然后仰,在所有人以为他要爬上去的时候,他抓住了窗框上方,借力双腿全力一蹬。 毫无预料离他最近的那个大汉被他全力蹬飞出去了,“砰”的一声巨响,他的后脑撞到桌子,晕了过去。 裴系青自知敌不过剩下的三个人,所以从开始他的目的就一直都很明确。攀附在窗台上往里就地一滚,他不顾身上的擦伤从桌子底下在三人的围逼中脱身,一把攥住了柜台里的美工刀,起身过猛差点扭了脚踝,咬牙扯下了路冠青的裤子。 “啊——”下意识捞起裤子的路冠青被他一只手攀住了肩膀,借力爬上来,美工刀寸寸推出了刀尖,稳稳抵在路冠青的脖子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来不及防备,是裴系青的身形和气质给了他们错觉,所以才能叫他博得能够反抗的机会。 因为贴得近,他喘出的热气喷在了对方脖颈上,路冠青后颈一片爬起密密的鸡皮疙瘩,声音都在发抖,“你别…别冲动。”仿佛刚刚还在叫嚣着死也不会放过裴系青的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裴系青手上用力,指背的伤口崩裂,血顺着指骨淌到路冠青肩上,他眼角瞥到一抹红,差点魂都吓出去了,“别动,别动!”那声音尖利,活像个太监。 裴系青笑了一下,“你来的时候是不是特意隐藏了自己的行迹,你既然想来做这种事情,那是不是会给自己做个不在场的证明?” 路冠青吞咽了一下,额头上有一层薄汗,“你要干什么?” 裴系青盯着那三个缚步不前的大汉,声音温柔:“那也就是说,如果今天我把你砌进墙里,那外面别人也不会知道咯。” “你不可能,”路冠青的冷汗下得更欢,“你打不过他们,就算你把我杀了藏这里,可迟早有一天你还是会被查出来,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裴系青笑,“谁知道呢,或许我杀了你再自杀,那不是更利索吗?” “反正我只身一人没什么牵挂,你呢,你身后家大业大,你爸手底下那么多产业做得风生水起,要是你死在了我这里,他们只会知道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不但没了生育能力还跑到别人家里去发疯作妖,结果被人砌进墙里烂成一堆腐肉,或许几天后,或许几个月来,他们才从墙里把你挖出来。” -- 第79页 “他们唾弃你的不争气,恼恨你这么没出息,死都死得没有半点尊严,毕竟你不能人道的消息现在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他笑着,轻轻捏住路冠青的喉结,“或许等你下葬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去看你,他们只会趁着壮年再生一个儿子,娇娇宠宠的养大,给他最好的,告诫他不要跟自己那个没出息的早死哥哥一样,然后等他长大了再把自己所有的产业都交给他打理。” “那时候所有人都会忘了你,他会完全取代你的位置,接手你所应得的一切,并暗中嘲笑你这个作死的哥哥给他留了那么多好东西来继承。” “不,我没有,我没有!” 裴系青附在他耳边,轻轻柔柔的叹了一声,余音不绝,“路冠青,你真的好没用啊。” 你好没用啊。 一流伪装,下等品性,他为人轻佻,记仇,睚眦必报,身上还能有什么优点吗? 大概也就是能装一点罢了。 “我没有!”路冠青受了刺激,变得很激动,却无从反驳裴系青的话。因为他知道这说的都是实话。 自从知道他受伤以后父亲就很少再去看过他,母亲每每以泪洗面,却只是埋怨他为什么要不听劝半夜跑出去醉生梦死,回家为什么要走公园那条路,为什么遇到那些人不赶紧跑还要进行反击,害得自己受了这样的伤。他把她轰出去,把所有来看他的人都轰出去,浑浑噩噩这么些天,却对自己父母准备要二胎的消息毫不知情。若非他撞破了父母在书房间的谈话,否则还会被蒙在鼓里。 他们准备再生一个孩子来替代他了。 他大受刺激,无能狂怒,便跑出来骚扰怀孕的雪兰,因为他是真的不相信雪兰会把孩子打了。 这是他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希望,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却轻描淡写间不停的用刀子戳着他的痛处。 路冠青如何能接受。 裴系青瞥向门缝底下由远及近晃动的黑影,微微一笑,料想到方才在窗口间瞥见的楼下身影也该差不多上来了。 他握住美工刀的手因为用力攥紧而伤口崩裂,血流得很欢,淅淅沥沥抵在路冠青脖子周围,情不自禁抖了一下,路冠青咬牙忍耐许久,为的就是这一刻,锋利的刀尖稍稍离开皮肤,他忽然一把抓住了裴系青的手腕,曲起手肘往后一顶,裴系青因为吃痛而半弯下腰,发出痛呼:“啊——” 路冠青登时脑中充血,一心想着自己终于抓住了反杀的机会,气血上头,便也没有注意到门外迟疑的脚步声在听到裴系青的痛呼后变成了急促的敲门声,劈手把美工刀夺过来,欲借力转身直接往裴系青身上捅一刀。 然而混乱挣扎中裴系青有意无意绊了他一脚,路冠青和他错开了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大门上撞去,恰巧门外人久久敲门没人来开,心急之下直接暴力闯入,门锁被撞开,摔过来的门板和路冠青的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像块破布一样被整个人反弹出去,眼睛一闭,昏过去了。 江夫人跟在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身后进来,哀怆的四处张望,下一刻和裴系青对上了视线,眼睛一眨,眼泪就落了下来,“我的,我的…孩子啊——” 虽然不合时宜,但裴系青那一刻是有点想笑的。这实在很像电影中才会发生的情节。 路冠青带来的那三个大汉看起来很强壮,但也就是他从街边花钱雇来的花拳绣腿小流氓而已,被一律打包和昏迷的路冠青一起送去了警局。 楼下的公共长椅前有一家便利店,裴系青坐在上面捧着一杯热咖啡,指背的血迹已经干涸在伤口上,连衣服上也沾着星星点点的血点,江夫人在远处似乎想接近又不敢接近,只有江玮在他身边同他说话。 “还记得我们吗?”江玮说话彬彬有礼,夹杂几分和善,约摸是想同他亲近。 “不记得。”裴系青直截了当。 江玮衰老的脸皮微不可见的僵了僵,复而微微带着苦笑,“不记得也没关系,毕竟我们现在也不过才见的第二面而已。”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裴系青喝了一口热咖啡。 “孩子,虽然这个消息很难让人一时接受,但是经过上次初见面后求证,我还是想告诉你,”他看了看远处踌躇的江夫人,“我们是你的外公和外婆,而你的母亲,江千雪,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裴系青摩挲了一下杯沿,脸上的表情毫不意外:“所以呢?” “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你在外面过得不好,在你父亲破产之后还被你的堂叔领到乡下去,”江玮抓着手杖的五指紧了紧,“这么多年,倒是我们亏欠了你——” 他似乎不知该怎么继续将这个话题推下去,复而又叹了一声,只见一旁的江夫人期期艾艾的走上来,小心的看着他问:“你的母亲,千雪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丢了二十多年才想起来的女儿,在儿子死后才想到要把自己流落在外的孙子找回来。在狠下心断绝关系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们又有多少时候是真正想得到他们的呢?如果不是江舒望出事的话,恐怕他们永远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亲生女儿在外面的吧? 裴系青用指腹按揉着自己手背上皮肉翻起的伤口,揉出断断续续的血来,疼痛让他微微蹙起眉,神色却是淡然甚至是冷漠的:“死了。” -- 第80页 他知道自己的面容长得肖似江千雪,想起记忆里那个女人笑起来时纤弱秀美的模样,眼中洇出几分微嘲,哂笑着重复:“早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在2022-03-28 22:05:44~2022-03-29 21:5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主角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在阳台 裴系青被认回了江家, 不久后就被江玮送出国了。 在雪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陆哥还在到处找自己人间蒸发的小男朋友。 江家那两位不愿意将消息透露出去,更是怕陆明州知道这件事, 所以将消息瞒了好一阵, 等自己家里唯一剩下的孩子被送出了国, 他们俩才松一口气。 裴系青曾被陆明州包养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 尽管后来已经被陆明州尽力用转正后的男男朋友关系作遮掩, 但两人刚刚签上契约情人的那段时间里并没有特意避着外人,所以别人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一些。 江家二老就怕陆明州知道裴系青要被送出国的事情闻风赶来, 他们这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孙子脑子一热就跟着人家回去了。 他们亏欠他太多, 总不能按头逼着他回来江家, 索性将这件事一瞒到底,等人出了国才向圈子里公布自己家里已经找回了外孙的消息。 路冠青也因为这种种事情被他们送进去蹲大牢了, 尽管关不了太久, 但他身上已经有了案底。 雪松对此没什么感觉, 他在回来以后仍然待在家里,雪冬青对他的去向也仍然是那句话:“要么自己出去单干要么去公司里打下手, 代替在家办公的雪煜传达工作事宜。” 那天雪松听了这话后许久没说话,他看了一眼二楼书房紧闭的房门, 套着卫衣兜帽出了门。 将近傍晚的时候他才回来,而家里几个人这个时间点已经开始吃饭了, 雪兰给他拿上碗筷, 随口嗔道:“去哪儿玩了?这么晚回来。” 雪煜往这边望了一眼,恰巧与雪松对上视线。瞧见雪煜泛红的嘴唇, 他微不可见皱了一下眉,别开视线,“去看一个朋友。” “多出去走走也好, 你回来这些天都闷在家里,”雪兰给他盛饭:“你们去哪儿玩了?” “没去玩,”雪松脱了外套坐在餐桌旁,“去医院了,朋友以前出任务受了重伤,一直在医院修养。” 雪兰轻轻“啊”了一声,没再继续往下提了,等饭盛上来,雪松迟迟没有拿筷子,“爸,”他低着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会进公司的,给哥当助理。” 雪冬青淡淡应了一声,一家人沉默的吃完饭。 饭后雪松去洗澡,雪冬青雪煜回了楼上,雪兰自己一个人在大厅沙发看电视,时间差不多了她就回房间睡觉。半夜起夜,她从房门里出来,看见雪松穿着睡衣立在楼梯中间望着二楼方向,好像一抹孤立的游魂。 雪兰的满脑子睡意顿时打了个颤,下意识跟着看向二楼,可二楼并没有什么动静,里面静悄悄的。 她叫了雪松一声,楼梯上的人转过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雪兰忽然发觉,雪松自从回来后就真的变了很多很多,不只是外貌,气质,还身上的一些别的东西。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雪兰眼皮一跳,下意识朝雪松挤出一个笑,缓声道:“这么晚不睡?怎么站在楼梯中间?” 雪松从上面走下来,“院子外面有猫叫,我想去二楼阳台看看。” “那看到了吗?” “没有,是野猫,藏得很隐蔽,没找到。” 雪兰摸摸他冰冷的小臂,“那快点回去睡吧。” “嗯。” 雪松和她同住一楼,在他的目光下回了房间。眼见着房门轻轻合上,雪兰这才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第二天雪松真的从院子里找到了一只小流浪猫。是只瘦骨嶙峋的狸花幼崽,很丑,毛发大片大片的脱落,身上有猫藓,有口炎,眼睛被一堆分泌物糊住了,叫声细细弱弱的。 雪松把它抱起来送去了宠物医院,看它连站都站不稳在台子上发抖,他摸摸小猫崽的耳朵,表情柔软下来。 午后回家,二楼走廊尽头的储物间里有个没拆封扔在那儿的小型豆袋沙发,他想上楼去拿下来给小猫作休息用,却无意间看到了阳台里的两个人。 二楼那个大阳台临着院子,光线很好,外边儿放了一套木质桌椅,而雪冬青约摸是近些日子有些累了,他才从外面回来不久,就靠在那张椅子上睡了过去,呼吸起伏平缓。 令雪松一时没能挪开目光的人半蹲在木椅旁,阳光照得雪煜整个人白得发光,他正低头很专注的拿着水笔,在雪冬青一个手指头上画着聊天里常用的小表情。 一个圆,两个点,下面还有个小勾。 雪松眸光微动,一时停住了脚步。里面的人并没有发现他,雪煜听不见太远的动静,他小时候发过一场烧,对听力产生了不小影响。 画完了食指画中指,他细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雪冬青的指头,雪色和小麦色的皮肤反差让人禁不住驻目,雪冬青的手很糙,掌心宽厚,上面结着薄茧,所以没那么敏感,几乎是在他将五个手指头都快画完的时候才抽动两下,被笔头的触感痒醒过来。 -- 第81页 雪冬青看了看自己的指头,和五个表情不一的小脑袋对视片刻,忽然伸出手臂一把揽住了雪煜的脖子。 雪煜被他按着脖颈低下了头,结结实实跌进他怀里,然后互相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走廊那边发出什么东西轻轻落地的声音,待两人转过头去看,只见开放式柜橱上,一个宽口花瓶中的一枝康乃馨被风吹落在地上,顺着风吹的方向咕噜噜滚了几圈,白色的窗帘扬起又落下,走廊里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康康隔壁刚开的脑洞预收呀,不过是一本互攻文哦:《沉没成本》 简介:在丧尸肆行的世界里,你是一个么得感情的鲨手。 你服从于你的上级,他是一个alpha,精神力强大的天生领导者,而你只是个b。 但是别人不知道的是,你的上级和你有一腿,你跟他交往已经有十年之久。白天因为工作失误而满脸凌冽的上级用枪管顶着你的脑袋,晚上却在床上亲亲热热的叫你宝贝,说我错了,白天不该对你那么凶。 他有时候很体贴,总给你一种他爱你的错觉,你本以为你们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直到有一天,你的上级因为领导的命令在最危急的时刻抛弃了你。 他一枪击穿你的胸膛,把你扔在丧尸群里扬长而去。 不过很可惜的是,你没死。 所以你黑化了。 后来你让他尝到了这样戏耍于你的代价。 阴暗B×没心没肺强势A #ABO末世,主B视角,前期A攻B受,后期B攻A受且后期有A生子情节,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一本反攻文~ 就…就很喜欢挖一些小众的脑洞~ .感谢在2022-03-29 21:56:44~2022-03-30 22:1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玄卿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挖掘一些过往 雪松说那天晚上他和裴系青出去揍过路冠青。 这是陆明州在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他不知道裴系青到底被江家夫妇送去了哪里, 在那之后便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去了解一个人,了解他的经历和过往,深挖那些无从知晓的细节与一念之差, 试图从别人的记忆里将裴系青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模样。 他们在一起这两年级他竟从未生出过要去了解对方过往的念头, 抑或只是对他二叔那一家子的人形成了固有印象, 从而忽略了他更加长久以前的, 十七岁之前的样子。 他想知道造成裴系青感情淡薄甚至对爱人与亲人这两个词都没有观念的真正原因。当一只吃尽苦头的流浪猫在来到新家仍然有所保留之后, 是否是因为它过往曾经遭受过非人的对待。 这一点变得无比重要起来,他知道裴系青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私心里他只是想让他的猫猫更爱自己一点, 托付得更多一点, 哪怕这种爱是稀薄的, 掺杂了很多其它东西。 可他还是想要。 —————— 人流往复的大街上有个身穿卫衣,学生模样的男生穿过斑马线, 到达街口对面的咖啡店里。他走进去, 左右寻视, 随即见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朝他走过去。 陆明州十指交叉搁在膝头, 朝他微微颔首,“坐。” 裴嘉骏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是为了谁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 陆明州便直说不拐弯了,“你好, 我叫陆明州, 我这次来是想找你了解点事情。” 裴嘉骏看着对面这个男人,一身高定, 俊气沉稳,身上带着久居上位的气质,和这个小咖啡馆格格不入。他的指头捏着自己的手环, 不说话。 “想必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但我这次来找你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他以前的事情。” “…你或许没找对人,”裴嘉骏垂着眼睛,“我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 “可你们一起生活了五年。” 裴嘉骏忽然看向他,“你是他之前说的那个男朋友吧?现在算算你们在一起应该也快两年了,那你有触及到他真正的模样吗?” “……” 裴嘉骏笑笑,目光带着一丝尖锐,还有些不可名状的嫉妒:“你要是知道的话,想必现在也不会在这里问我了吧?” 陆明州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抿了一口咖啡,“小朋友,和人说话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尖锐,”咖啡口感一般,被他推到一边,没再碰过了,“你脸上的敌意一目了然,并且针对的是你哥的男朋友,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想法和言行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他曲起指节轻轻敲了两下桌子,似笑非笑道:“你难道注意不到自己不对味儿的地方吗?” 裴嘉骏脸上的笑一顿,闪过一瞬间的惊慌,没过一会儿复又平静下来,“他是我哥,我就算喜欢依赖他又怎么样?” “至于陆先生您,您有空跑来我这儿说想了解一下我哥的往事,但你却不亲自去问他,该不会你们已经分手了吧?” 陆明州和他对视着,没说话。 裴嘉骏为了刺激他,再笑:“被我猜对了?那我继续猜,哥他和你分手的时候,是不是就跟离开我们家一样绝情,说走就走了?” 不,其实更绝情一点,因为他还说了不爱他。 -- 第82页 但是陆明州不想理会他这种揭自己伤疤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挑衅方式,于是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以前过得怎么样,你没有必要这么针对我,就算他和我分手了,那他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裴嘉骏的表情僵在脸上。 陆明州莫名从这种对话里苦中作乐的品出了一点欺负小孩儿的乐趣。 “他的性格和待人方式上有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我只是想追溯这种不对劲产生的源头,”陆明州目光淡淡,“我很担忧,怕这种不对劲的原因是因为他以前过得不好或者曾遭受过什么重大创伤而产生的,不过你察觉不出来也很正常,毕竟他以前在你们家的时候过得一直都很不好,而且这些东西不仔细的话也根本发现不了。” 裴嘉骏像一只突然被捏住了喉咙的鸭子。 “跟你讲确实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今天这一趟是我打扰了,下次有关于他的事情不会再麻烦你的,”陆明州朝他微微颔首,就像结束了一场例行会议一样公事公办,不含感情:“谢谢,再见。” 裴嘉骏方才出言嘲讽的模样被他的平静反衬得愈加无理取闹。 他没有立刻走,反而捏紧了咖啡杯,忽的有些踌躇和迟疑:“我哥他…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确切来说,我没办法给你答案,因为我也不知道,”陆明州半靠着身后的椅背,没有特意隐瞒,“他自从被认回江家之后就被送去了国外,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换过了,现在我也暂时联系不到他。” 裴嘉骏恍惚,倒是怪不得,他后来给裴系青发的日常消息再也没有被回过,原以为他是厌烦了自己不愿意回消息,却不曾想是屏幕对面的人连联系方式都换了。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没办法留下半点情面,就这样失联了。 裴嘉骏的嘴张开了又合上,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那种难过像是要溢出来将他淹没了,被深深的无力感拖沓着,令他忍不住眼眶微红起来,“江家?” “江家是他的外祖,想来你们应该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不知道这件事也很正常。” 裴嘉骏沉默许久,终于慢慢的说道:“你要是说想找我了解他以前的事,那我只能和你说,”他有些颓唐的承认,“他以前在我们家确实过得不好,但是凭心而言,我并不认为哥他在我们家里面受到过心理方面的重大刺激和创伤,这种事情我不认,也不允许。但是在他十七岁来到我们家之前的事,我是不知道的,那时候将哥从城里领回来的是我爸,再往前一点的事情我也一概不知了。” “我了解了,谢谢。” 吐露完这番话,裴嘉骏站起来,不小心带翻了咖啡杯渐到自己的衣服,他好像连注意都没注意到,像是浑身都被抽掉了一股维持人形的气,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个咖啡馆。 陆明州将目光放在冷掉的咖啡上,极长的吐出一口胸中浊气。 到底还是年轻,情绪大起大伏,一会儿浑身是刺的模样,一会儿又失落低迷,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出来。 他有些无奈的想,儿子不行的话,那就只好去找老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在2022-03-30 22:19:56~2022-03-31 22:1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DASHUANG 10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撸美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窥探的缝隙 裴三良的嘴很好撬, 给他一笔钱他就什么话都抖出来了。 这个在小山村里劳碌了半辈子的男人抽着烟,咂巴咂巴嘴吐出一口绵长的烟气,他裤腿上还沾着泥点子, 毫无心理负担的往台子上一坐, 得知陆明州的来意, 满不在乎的吞云吐雾道:“你给多少?” 陆明州笑笑, “二十万怎么样?” 裴三良顿了顿, 忽然眼睛一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你说真的?” 陆明州脸上的笑淡下来, 他没有表情的时候身上有种淡淡的压迫感, “对,二十万, 买你一个消息, 我只要知道他的过往。” 裴三良掐了烟, 搓搓手,表情不再如一开始那样轻蔑, “我能问问,你跟系青他…是什么关系吗?” “我是他男朋友。”陆明州不假思索。 裴三良吃了一惊, “啊?” 陆明州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裴三良的表情看起来是想说些什么的, 但是被他咽了回去, 摆摆手:“没啥……”他虽然知道有钱人挥金如土,可二十万这个数字多少有些微妙, 他只是想问一嘴,没想到问出这么个结果来。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 第一支烟抽完了, 他想抽第二支,可是看着面前这位“贵人”,他又把烟盒揣了回去,从桌上的牙签盒里倒出一根叼嘴里,咬了咬:“那孩子是十七岁来我们家的,在这之前一直被他爸养在城里,当个女孩儿一样宠着长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爸是我堂哥,很早以前就把户口从这里迁出去了,再没回来过,我都二十多年没见过他了,最后听闻消息的时候是他的死讯。” “堂哥跳了楼,嫂子我没见过,那时候因为没有往来,感情很一般,所以没关注过他们的消息。” “过了小几个月,有人打电话给我,这孩子没人收留,又因为曾经养得太过娇贵,啥也不会干,连饭都煮不熟,”他不停用牙齿磨着那截牙签,“这要是带回来那就是个小拖油瓶,可我看他实在可怜,所以把他领回来了——” -- 第83页 陆明州蹙眉打断,不想再听他这样带有偏颇的自述,“那他母亲呢?” 裴三良愣了一下,“啊?” “他的母亲,江千雪呢?为什么会轮到你来收养他?” 裴三良也跟着蹙眉,使劲儿回想,喃喃道:“怪了,我还真没这个人的印象,当时都没注意过这个……” “不过既然会轮到我来收养的话…”裴三良边想边道:“要么他妈丧失了劳动能力养不起他,要么他妈可能已经没了,所以才会通知到我们这些亲戚里看有没有人愿意收留他?” 陆明州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问题所在。 从来都只有裴新谷的死讯,但是没有听说过江千雪的任何消息,在裴新谷跳楼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江千雪也死了? 裴三良咔哒咔哒咬着嘴里的牙签,“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可以去找找通知我是否能收留裴系青的那些人,不过时间有点久我不太记得了,应该是个什么暂时收容的机构,就是处理这些事情的,福利院吧可能。”至于是哪一方他还真不记得了。 “有电话么?” 好几年前的时候他们偶尔会回访,裴三良想了许久,终于从手机通讯录角落里翻出个电话号码来,“应该是这个吧?我就记得在市区东郊那边。” “好,谢谢。”陆明州颔首,“二十万稍后会转到您的账户里,还有,”他站起来,微微一笑:“系青转到您账户里的那二十万,也请您一定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要受到外界影响而退还回去,我认为这笔钱花得很值。” 二十万买断裴系青与这种家庭的所有情分和联系,确实很值。 裴三良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说话习惯了直来直去,看不顺眼的就直接开骂了,但是在下意识把那句话又在心底里过了一遍之后,感觉有被阴阳怪气到,便站起来臭着脸送客,“慢走,不送。” 陆明州施施然离开。 他去了裴三良所说的那个收容所,其实也就是一所福利院。 那时候的裴系青已经十七岁了,即将成年,还需要依靠福利院来为自己安排以后的事,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可那时候的他确实是什么事都不会做,根本没办法养活自己。 院长想了想,依稀对那个孩子还有点印象,“看起来挺瘦,细细弱弱的,来我们这儿之前他被送去做过几次心理疏导。” 陆明州皱眉,“为什么?” “在他父亲死后不久,他母亲也在家中自杀,”院长叹了一声,“他和尸体待了整整一天,然后才自己报警,告知警察并处理了后续事宜。” “什么?”陆明州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那孩子来这里的时候看起来很正常,如果不是他们告知我这件事情,不然我还看不出来。” 陆明州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裴系青的境地,有些艰难的问道:“那时候他怎么样?” “不怎么说话,”院长回想了一下,“但是见人也会笑,交流也没什么问题,挺好的一孩子,不过比较回避家中的事情,从他身上问不出他母亲在家中自杀的原因。” “后来的时候问他为什么和他母亲的尸体待一夜才报警,他说这是他母亲死前对他的要求,”院长吞了一些唾沫,似乎也觉得不理解:“再后来这个案件就不了了之了。” 陆明州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素戒,无言缄默了良久。 …… 院长送他走的时候满面笑容,“非常感谢陆先生对本福利院的资助,因为您的善举,孩子们将会或者更好的生活条件和福利慰问,也正是因为有您这样的爱心人士愿意伸出援手才会让孩子们感受到真正的人间真情和社会温暖……” 院长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话,就像是上台发表的感谢致辞,陆明州心不在焉的半句话都没听进去,等他坐上了自己的车子时才轻轻扶额,觉得头痛不已。 查不到,需要知道真正的病结所在依然需要从裴系青自己嘴里说出来,可他现在连人都见不到。 他试过了从江家夫妇身上去套话,可那两个人把嘴封得严严实实,好像他一出现便会将他们的小孙子给拐跑再也不还回来了似的…… 好吧,虽说他确实是有这样的意图。 陆明州一皱眉,下意识的又伸手去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俨然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等他自己回过神来,不禁苦笑一声,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后悔那几天因为逃避现实而没能在裴系青离开之前回去。 裴系青在小出租屋里遭路冠青上门报复的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除了能让他更加后悔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头痛,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一些细节。 “叔叔,你好暖。”裴系青在床上的时候总会窝进他怀里,蜷缩着用被包裹着的姿态喟叹,好像从未尝试过的心愿被一朝满足,舒展的姿态像一只猫向他露出柔软的肚皮,“我好喜欢。” 陆明州无法不为他这样全身心交付的姿态动容。 直到现在窥探到了他的一小部分过往,那些沉溺于肢体接触的过度依赖才变得有迹可循起来。越是剖析越是觉得有些压抑。 裴系青也许并非天生凉薄,只是在不合适的环境下再被予与错误的引导,他拥有那样一副不同于常人的身体,一个酷爱追名逐利的父亲,还有他人口中行为些许不正常的母亲,他的家换了又换,可是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人爱过他。 -- 第84页 他的成长环境这样灰暗而压抑,长此以往,以后又该如何来的共情能力去感知他人眼中最寻常的七情六欲。 若不淡化自己的情感,变得再冷漠一些,那裴系青这一路成长到大,恐怕是不疯也难逃偏激的下场了吧? 陆明州转动戒指的动作一顿。 可裴系青哪怕是拥有着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在遇到他以后却依然愿意回应他的邀请和爱意,用自己的方式尽量让这段关系不留遗憾,很努力的回应和配合他,并尽最大所能的向他给予了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 现在回想起来,这真的…很难让人不动容。 动容他与凉薄并存的温柔,同时也爱他游离于世间冷眼旁观的淡然,他的漫不经心,他的过往,他曾经的落魄,他睡觉时蜷缩的姿态,还有他一声一声的叫他叔叔,带着些许甜蜜的乖巧的笑。 他爱这样的裴系青。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又想,关于评论区对副cp的反馈让我有点摇摆不定,现在还是决定改改副cp了_(:з」∠)_ 原定副cp雪煜×雪松最后结局是他们三个人都be其中一人死亡,但是写到这里有点心软不想搞事情了,评论区挺多人站雪冬青的,那就改雪煜×雪冬青叭,至于雪松,想来去建设美丽祖国的这条路应该是他从困囿于家长里短的偏执暴躁小孩儿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最好的结局了,就酱,啾咪~_(:з」∠)_ .感谢在2022-03-31 22:12:34~2022-04-01 23:1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DDASHUA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研究员 10瓶;王容己 2瓶;攻宝是我心头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谢谢 雪冬青说让雪松进公司里先做一段时间的普通职员, 熟悉一下公司的氛围和环境。 然而他做的这个小职员工作内容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多又杂,几乎都是些很磨人的东西,忙乱且没有多大的意义, 做了几天下来, 雪松脸上却没有以往的怨忿和不甘, 回家也没有表露过什么不满, 于是雪冬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让他这样做了半个月。 雪煜知道后捏着雪冬青的手,问他这样做是不是想故意磨一磨雪松的性子。 雪冬青绷着脸不说话。 “他去当了两年兵回来, 能坚持下来已经很不容易啦, 身上都能看得到明显的变化, 再做这些也没有意义,不如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了。” 雪冬青用牙齿研磨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他太苛刻了。”他下意识的弯起拇指, 开始掐自己的其它四个指头, 却发现雪煜早已先一步用自己的手挡住了他的动作,那一下直接掐到雪煜指背上去, 留下一道月牙形的红红指甲印。 雪冬青惊醒一般松了力道,皱眉将他的手拿起来看了看, “痛不痛?” 雪煜摇摇头。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因为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而有了他们, ”他抚了抚雪煜的脸颊, “我从来没有期待过他们的出生,可我毕竟是他们唯一的亲人, 他们管我喊了这么多年的父亲……” “小煜,我总觉得不甘又无力,”他看向雪煜, 两人的额头几乎要抵在一起,“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失败,我强迫你去接手这些东西,你有没有讨厌我?” “没有。” “真没有?”雪冬青将他抱桌子上,微仰着头看他。 “真没有,”雪煜亲了一些他的眼皮,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医生有没有说过你思虑过重,眉毛都打结了,要开心点。” 然而雪冬青开心的时候也很少笑,他只是低头用指尖一拨,解开了雪煜裤腰上的抽绳。 雪煜:“还在桌子上…嗯…等等——” “哈啊…小兰,别,小兰还在家……” “你对他们比对我还上心,”雪冬青的眉毛拧成一团,慢慢的调节着呼吸,“比我这个当父亲的更像个家长。” 雪煜脚上的棉拖掉下去了,他用一截细白如玉的小指勾住了雪冬青的掌心,“因为那是你的孩子呀。”再怎么样都不忍心看他们因为上一辈的恩怨纠葛而受到冷落,他知道那种感觉不好受,所以总是一再心软。 只可惜这两姐弟对他一直都很抵触,雪煜心下暗叹,忍不住小声道:“慢一些。” —————— 雪松下了班,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慢慢走路回去。 晚霞将天边拢上一层秾丽的彩色,远远看去就像燃烧着一片热烈的火焰。他驻足在路边良久,忽然觉得满身落寞,好似这么多年了都找不到牵挂似的,总是孑然一身。 正出神间,他忽然听到一丝惊叫。 惊叫过后,响起一小片驳杂的响声,他看了看人影不多的街道,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寻去,拐过小巷,忽然被一座居民旧楼突起的大火惊了一下,楼道里传来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四楼有人在咳嗽,趴在被铁栏锁住的窗台上给烟气呛得说不出话来,小声的哀嚎:“救命,救命啊…” 周围都没有路人,一路灼烧冲天的大火仿佛要与天边的晚霞融为一体, 他下意识拿出电话拨打119,然后眼睛望着那片大火,仿佛意识与现实断线了片刻,随即脑中忽然被什么点通了一样,隐约摸清了一点方向。他将臂弯上的衣服往背上一披,找不到水源,便直接这样冲进了楼道里。 -- 第85页 在冲进去之前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冲进去,仿佛身体先行一步,脑子在后面才慢慢跟上来,随即想起自己那位出任务时因为救人而发生意外导致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战友。 看来确实是有什么发生改变了,他这样想道。 最终他还是把那个被困的孩子给救了出来,119来的很快,但他的动作更快一些,完全是靠蛮力冲破了火势,但也因此而付出了代价,因为身体部分面积的烧伤而躺进了医院。 那座旧楼处于小巷之中,楼下的大铁门松松的用一根锁链系着,管理很松,楼道里堆积了很多杂物,有人喜欢把电动车推进楼道里充电,结果在没人看管的情况电池忽然爆炸了,点着了楼道里堆积的杂物,谁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导致火舌吞噬易燃的杂物和纸箱,致使火势越来越大,向楼上四处蔓延。 雪兰来医院看到他的时候心疼得不得了,反复的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冲动,都已经报了火警了至少也要等到消防来了再说,自己一个人这么贸贸然的冲进一座着了火的旧楼里去救人,风险那么大,出了什么意外还不好说,幸好他只是烧伤,人现在也平平安安的。 不然不但没能把人救出来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那便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姐,”雪松看了看自己被烧伤的小半边身体,叫了她一声,他说:“我觉得,我现在可能找到自己想要走的那条路了。”随即下一刻他与推门而进的雪煜对上了视线。 雪煜脸上戴着口罩,极难得出一次门,为了来医院里看他。他身后跟着雪冬青,走到床边问,“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雪松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身体宿素质还是好的,闻言道:“没什么大碍。” 几人间的气氛静默一瞬,竟像是一家人之间除了这点寒暄就再也没别的什么可说了。一时只有雪煜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他笑道:“小松刚刚说决定好什么想走的路了?” 雪松停在他身上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慢吞吞往一身肃穆的雪冬青那里扯了一眼,说道:“我想…我可能要选择去报考消防员了。” “啊?这……”雪兰吃惊,明显有些迟疑,“你还受着伤…你,你真的想好了吗?” “已经想好了。” “既然想好了去做便是,”雪冬青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种不为所动的冷硬:“你要走什么路都没人阻拦你。” 雪煜扯了扯他的袖子,随即笑着上前,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雪松没受伤那边的肩膀,不知是鼓励还是肯定,轻轻叹道:“小松长大了。” 两人探视的时间不长,很快雪冬青就要带着雪煜回家去了,临走前他又扯了扯先一步往外的雪冬青,两人对视片刻,雪冬青最终退了一步,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对床上的雪松说:“既然有了自己的选择那就要好好的走下去,别像以前一样总是三分钟热度一时一个想法,受了伤就好好休息吧,我会一直看着你在这条路上能走多远。” 雪松:“我知道了,爸。” 雪冬青说完就走,风一阵似的脚步飞快,雪煜在他身后抿出一个笑,冲雪松道别,“好好休息,等你养好伤回家。” 雪松在床上凝视着他,瞳孔黑漆漆的,目光很深,“我知道,”他的喉咙吞咽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话又临时咽了回去,慢慢别开视线,轻声道:“哥,谢谢你。” 谢谢你。 雪煜朝他摆摆手,出去后轻轻关上了门,咔哒。 病房里徒留雪松自己和满室寂静。 而远在大洋的彼端,刚刚结束一天课程的裴系青抱着书回到自己的宿舍,进门后随意的踢掉鞋子,他将书连同自己的笔记本都搁在书桌上,赤脚走去翻自己的床铺,直到从床头那儿翻出一本绘本。 他靠着床沿就坐在地毯上,一边咬着苹果一边翻开绘本,印入眼帘的第一面是一只身材毛发都很厚实的北极熊,豆大的小眼睛看起来憨憨的,想必抱上去安全感十足。 裴系青的指尖摸摸画页里的北极熊,还没来得及翻开第二页,下一刻门铃就忽然响了起来。 他眉头微动,合上绘本放回床头,去门口开门。 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孩站在门口,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视线下移,在触及到一双踩在地毯上线条漂亮的细白双足后,脸颊泛上一丝可疑的红,有些结巴的说:“我…我看到你回来了。” “嗯?” “达瑞家里今晚有个派对,他们想邀请你一起过来,”男孩星星眼,“你要一起来吗,有很多好玩的节目。” “抱歉,我今晚可能没有时间,还有许多作业要写完,”裴系青向他晃了晃自己的资料书,“今晚我的小叔叔要过来检查,没有完成的话就别想睡觉了。” “好…好吧。”年轻男孩看起来有些失落。 “祝你们今晚玩得愉快。”裴系青排排他的肩。 男孩被他轻轻一排,莫名其妙又高兴起来,把一张俊气的脸笑出一种傻气的哈士奇既视感,“那今晚我把派对上好玩的东西都告诉你,下次你要一起来哦。” 裴系青笑笑,看着他转身走远。 还没到晚上,他的“小叔叔”就过来了。 江檀用一根簪子挽着长发,露出张雌雄莫辨的秀气面庞,朝他微微的笑:“感觉怎么样,系青?”他借着国外的礼仪,很亲密的在裴系青脸上印了一记吻,像个长辈一样询问他:“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有没有适应一些这边的生活?” -- 第86页 作者有话要说:  江檀:没错,是我,我来挖墙脚了。感谢在2022-04-01 23:12:33~2022-04-02 23:0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DDASHUA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布叻深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看错了一个身影 桌上的钢笔被手肘带到地上, 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动。惊得陆明州回神,看见纸页上被墨迹洇出一大团黑色的签名处。 最近总感觉有些心不在焉的,陆明州用指腹按了按额头, 长时间的久坐并对着电脑和这些合同让他的眼睛有点花, 于是闭上眼休息了一下, 让秘书进来处理一下打印份新的合同进来。 秘书很快把合同收走, 发现地上的钢笔被摔出墨水来了, 将地毯染出一片污迹。 这两年来集团旗下子公司合并,经资源整合后他从分公司直升, 被撰至总公司领总裁一职, 办公室换了, 办公位置也换了,下班后他却仍然每天开车跑小半天的路程回到那个小别墅里。 门外秘书在联系别人商量着将总裁办公室整块儿地毯都换掉的事宜, 陆明州便在这时提着西装外套出门, 与她示意提前十来分钟下班。 “陆总, 那我今晚再把合同发给您复核一下。”秘书放下电话。 他点一点头,坐电梯下车库找到自己的车辆, 在里面躺了许久才提起神来,驱车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回家。 管家把那个小花圃整理得很好, 开了一簇一簇鲜艳秾丽的玫瑰,俨然成了院子里的一道风景线, 陆明州推门而进, 管家用用鸡毛掸子扫钢琴架上的灰。 见他回来,管家把防尘的盖布罩回去, 走过来问:“陆先生今晚想吃什么?” 没什么胃口,陆明州把腕表解下来,“随便煮点什么, 面也好。” “要什么样的面?” 陆明州望着厨房方向,鬼使神差道:“做个拌面吧,放点葱油和肉沫,拌一拌。” 这个倒是简单,很家常,管家去厨房里捯饬,陆明州上了二楼房间。 刚刚换下身上的西装,电话响了起来。 是他家里人打过来的。 陆明州接起电话:“喂?妈。” 高佳瑶说自己和他爸从国外回来这么久了,一家人什么时候有时间聚一聚一起吃个饭。 陆明州想了想,“后天吧,我后天休息。” 两人说定,随后他去浴室洗完澡出来,管家早已经把他的晚餐做好了。 管家曾经是西餐主厨,再怎么说做出来的东西都不会差,可陆明州吃了两口,却怎么都觉得似乎没有记忆中的那个味,思考良久,陆明州恍然,第一次吃这种拌面的时候是裴系青做的面,不是管家做的,味道不同也很正常。 想起已经失联了整整两年的人,陆明州的左手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一些无名指上的素戒,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不喜欢吗,要不要做点别的什么尝尝?”管家道:“是太累了吧?陆先生这两年瘦得很厉害。” 总裁也是个拿工资办事的职位,不是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邪魅一笑就好了,他管理集团旗下众多子公司,需要投注的精力不是一般的大,也分不出别的心神去搞一些有的没的东西,有时候太忙了回来后基本是一沾床就睡,也鲜少像以前那样还有精力去找情人消遣,虽说他自裴系青走后便再也没找过情人了。 已经三十七岁的年纪,早就没有半点心思在上面了。 陆明州叹了一下,放下筷子,“不用了,没什么胃口。” 他回到书房去,点开邮箱看见了秘书发过来的合同,于是点开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目,随后自己打印出来用夹子夹好,在上面签上一行流利漂亮的签名。随后继续处理自己白日里没处理完的事务。 电脑叮咚一声响了一下,他以为又是谁发了什么文件过来,将合同放进文件夹里点开消息弹窗,发现那只是林觅知发过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个闭着眼睛皮肤皱巴巴的小婴儿,红彤彤的像只没毛的小瘦猴,陆明州还没说什么,林觅知那边已经喜气洋洋的说,“快看我女儿,怎么样?!” 光是从这语气里陆明州都能想象得到他尾巴快要翘上天的模样。 他指尖微动,敲出两个字,“恭喜。” 林觅知和他一直追求的那位女歌手早在两年前就结了婚,他不再接一些乱七八糟的戏,着手开始担起自己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开始学家里让他学的那些东西,现在到也勉勉强强,成绩还能看得过去。 早在不久之前林觅知就跟他说过自己快要当爸爸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们这一群人里,大抵也只有林觅知是真正得偿所愿,过得最快活快意的了吧。 一晃眼原来都已经四年多了,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林觅知哈哈大笑,发语音过来,“看你孤家老人的,下次请你来喝我宝宝的满月酒。” “一定不会缺席,”陆明州敲着字,“先给你女儿好好物色一下该送什么满月礼物。” 聊过几句过后林觅知陪自己老婆去了,陆明州退出聊天界面,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下意识的用指腹一下一下的摩挲。 寂静里响起轻轻一声叹。 -- 第87页 两天后陆明州回了自己的祖家老宅。 他父母如今已是高龄之年,自从从国外旅行回来后便很少再出门,就盼着陆明州这个自小省事的儿子从外面回来看看他们。 高佳瑶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风韵犹存的脸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盛极的貌美,“瘦了很多,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我叫你爸给公司里交代着点儿,他肯定什么也没交代。” “还好,”陆明州稍稍解开扣到最顶上的一颗衬衫扣子,左右看了看:“爸呢?” “你爸刚刚才出门,遛狗去了,我叫他早点回来,”高佳瑶嗔怪道:“个老头精力这么旺盛,天天牵着狗绳到处遛,一天能遛好几回,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习惯。” “爸身体好,”陆明州笑了笑,“多去外面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两人坐了一会儿,趁他爸还没回来,高佳瑶牵着他的一只手有些踌躇,问了一句,“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嗯。” “明州,你也老大不小了,”高佳瑶一叹,目光掠过他无名指上的素戒:“你现在还在等那个孩子吗?” 陆明州没说话。 “妈没什么别的心愿,但你已经三十七了,”她组织着语言,“妈想看你身边有个人陪着,而不是老这么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你看你都瘦了这么多。” 陆明州按住了自己揉额头的冲动,顺着她的话点头,“我会的,妈,你不用担心。” 他若真的有心想找个人陪着,想必怎么样随便都能找到,只不过是他自己不愿意而已,高佳瑶看出他的搪塞之意,心下暗叹,也不再这样反复提及徒惹他反感,看向门口道:“老头回来了。” 唐寅换下脚上的运动鞋,慢吞吞松开了狗绳,那只毛发蓬松柔软的萨摩耶便噔噔噔的扑过来,差点用舌头给陆明州洗了个脸,他好不容易把身上的两个爪子扒下去,朝换好拖鞋走进来的陆寅道:“爸。” 陆寅目光和煦,摸摸狗头,“嗯。” 他们这一家四口便算是齐了,脾气和煦的父亲,操心爱念叨的母亲,还有一只活泼开朗会扑人的萨摩耶,从小在这样氛围良好的富裕家庭里长大,也就养出了他这么一副待人绅士体贴的脾性,在这种家庭里长大也不可能会缺少幸福感和自信。大抵是和他的小朋友处于两个极端了吧。 在老宅里待了一天,在夜色来临之前他驱车回自己的小别墅里。 下了高速后在岔路口等红绿灯,他打开车载音乐听一些舒缓的钢琴曲,百无聊赖的看着路况,在目光瞥过红绿灯下面的一个身影后忽然浑身震了一下。 他眨一眨眼,挺直了腰板认真的看过去,那红绿灯下面的身影又不见了,好似错觉一般。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唯独没有方才所看见的身影,他的背部贴回的座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一截骨头,有些失神。 红灯跳成绿灯,后方的车辆按了几下喇叭,陆明州回神,有些自嘲的笑笑,随即发动车子离开。 再怎么样,始终不会是他。 两年了,说不定他早就已经打算要在国外定居,不准备回来了。 毕竟就算回来也没有什么能让他挂念的东西。 江檀去买了点热饮回来,发现裴系青站在一颗木棉花树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了?”江檀走过去将热饮递给他,调笑道:“这才刚刚回来,不会这么巧就看到什么熟人了吧?” 裴系青回过头来,左耳上的耳钉银饰在阳光下反着光,接过热饮抿了一口,“确实是熟人。” 他的眉目轮廓比以往要稍稍深邃一点,褪去了曾经的几分学生气,气质介于青年与男人之间,唯秾丽的五官仍然让人挪不开眼,已有路人频频侧目。 江檀用手肘轻轻碰了下他,“走吧,车在对面,我今天的任务是早点把你接回去,家里有人该望眼欲穿了。” 裴系青两三口喝完热饮,将纸杯投进路边的垃圾桶里,淡淡应了一声,“嗯,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陆总自己一个人的那一段,我满脑子都是:三十七岁陆总孤身一人独守空家,网民热心,纷纷发起关爱空巢老人的慰问活动,感受人间的真情与温暖。 人间有大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谢在2022-04-02 23:01:08~2022-04-03 22:4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薇薇爱打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江千雪 江檀带着裴系青回到江家, 江夫人就在门口望眼欲穿。 待人一被领进来,她立马迎上去,牵着裴系青的手左看右看。 裴系青真的长得很像他的母亲江千雪。江夫人看着看着忍不住抹起泪来, 绝情了大半生, 哪怕他们曾经并不那么爱这个神经质的大女儿, 但在知道她早已经去世的消息之后, 还是忍不住会伤心。 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让江夫人的情绪实在变得有些敏感,一见裴系青就跟决了堤的洪水似的。 裴系青脸上似乎微有动容, 然而两年相处, 江檀却能看见他眼底的毫无波色, 他微不可见的喟叹了一下,安慰道:“系青刚下了飞机又坐了大半天的车, 刚刚到家想必已经有点累了, 要不要先去休息, 休息好了再叙叙旧。” -- 第88页 江夫人抽抽噎噎的收起眼泪,“也是, 瞧我一时情绪上头都忘了这茬了,”她拢起裴系青的手, 尽量笑得和蔼,“二楼早就给你收拾出了房间, 被子昨天才刚刚晒过, 你快上去休息吧。” 裴系青微微点头,上楼去了。江夫人望着他的背影, 很清楚的感知到两人间存在着一层隔阂般的生疏。 江玮在身后环住了她的肩膀,安慰她道:“他一个人在外面长大,和我们有些生疏也是正常的, 这种事总是要慢慢来,急不得。” “我知道,”江夫人擦一擦眼角,“只是以千雪以前那种精神状态,如何能将一个孩子平安健康的养大,我就是…有点担忧。” “没关系,慢慢来,”江玮缓声道:“…慢慢来。” 江夫人喃喃着盯着自己手里的帕子,“我是不是很绝情,把自己的孩子扔在外面不闻不问二十多年……” “我们也没有办法,”江玮抚着她的肩头,苍老的脊背也有些佝偻,“她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作为你我二人的子女,可她对我们的敌意太大了…” 江夫人出身并不差,甚至是非常好,她从小被众多家长捧在手心里长大,所以年轻时心高气傲,却意外看上了江玮。江玮娶她的时候还只是个草根青年,因为是个上门赘婿,基本上事事都依着她。 年轻时她从未过得有不顺心的时候,直到后来她生下了江千雪。 人生中第一个无法跨越的难堪和劫难竟然是她的女儿带给她的。 江夫人坐在沙发上,在江玮的安慰下靠在了他肩头,“在他出现在我们面前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我是真的希望…他的长大没有受到千雪的任何影响……” 裴系青到达房间里,四处看了看。房间风格装修得很温暖,浅黄色的窗帘,拉开外面就是阳台,养了几个盆栽。可以看得出房间装修是用了心的,而他进门之前看到有另外一个封起来的房间,在他斜对门,他猜测应该是江舒望的,毕竟这座宅子的大厅里摆着一面玻璃柜橱,专门安放一些赛车模型,一看便知道是江舒望的。 老两口没舍得收起来,毕竟江舒望平时最爱这些东西。 他们两个是真的不年轻了,江玮也早就过了该退休的年纪,公司里的很多事情都已力不从心,只能放权给手下的人去做,想必这次这么急吼吼的把他叫回来培养感情,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他放下手机,先去浴室里沐浴过换了一套衣服,随后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划着国内的一些新闻,乱七八糟的什么新闻他都看,初初筛了一遍过后,看见了林觅知公开晒女儿的日常分享。 滑屏的手指一顿,点了进去。 刚出生的小婴儿就像个皱巴巴的瘦猴,实在说不上好看,林觅知毫不自觉,给襁褓中的孩子三百六十度拍摄了无死角的“丑照”,然后美滋滋的选了几张最丑的发出来,配字:“欢迎你来到这个世上,我美丽可爱的小公举。” ……一时不知道该吐槽照片还是文案,裴系青沉默了一会儿:“。” 他逛了一会儿帖子,忽然心思一动,在搜索引擎上输上了陆明州的名字。 陆明州并没什么消息。 搜出来的仍是几年前的东西。 关了手机,裴系青很快入睡,结果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 翌日他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江玮和江夫人不会去打扰他休息,裴系青去打开门,看见借宿在这儿一晚上的江檀在向他打招呼,“早啊系青,早餐做好了,洗漱一下下来吃东西吧。” 裴系青应了一声,揉着头发去了卫生间。 早餐时间有些安静,一时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江玮夫妇不知是不是和他熟悉还是因为他们平时吃早餐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在餐桌上基本都不说话,寥寥几语都是江檀在一旁随口说的几句话,他们便会稍作应答。 四个人都没有提及餐桌对面那个巨大的收藏柜和柜子里琳琅满目的赛车模型。 早餐结束的时候江夫人看了裴系青两眼,欲言又止,裴系青看见了,问她道:“怎么了?”他顿了顿,“姥姥?” 裴系青在国外这两年他们几乎都没有怎么联系过,江夫人有拨过他的电话,但他要么是因为时间差异没有成功接到要么就是没有空去接,其实里面的漏接还含了些故意的成分,而他在这边的情况也是江夫人向江檀打听过才能详细得知的,所以把他认回来这两年间,他们几乎没有怎么交流过。 裴系青这是第一次叫她。 江夫人大概是老了,情绪特别容易上头,闻言震了震,用帕子拭了一下眼角,这才同他露出一个和善到几近讨好的笑来:“你这两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我们两地时差太大了,都没有合适的时间能联系联系你,跟你好好聊聊。” “挺好的,”裴系青看了江檀一眼,对她微微笑道:“毕竟有小叔叔一直在照顾我。” “也是,”江夫人朝江檀道:“真的是辛苦你了。” 江檀连忙摆手,“我也是到那边有事,顺便看一下系青的,没什么辛苦,”他笑道:“何况系青成绩好又那么优秀,在那边也有不少人追求,甚至有人以为我是他的男朋友而警告我不要接近他,”他打趣:“我们系青这么出色,换个角度想一想我还占便宜了呢。” 江夫人难得被他逗笑了,掩着嘴眼睛弯成了月牙:“是么,你一家兄弟姊妹中真就你最会说话。” -- 第89页 “是啊,”江檀煞有其事,“我每天早上起床后都要往嘴里抹点蜜糖,这是嘴甜的诀窍。” 江夫人脸上笑意更甚。 裴系青不经意扫了一眼,却发现桌对面的江玮在看着他。裴系青冲他回以一笑,江玮脸色没有变化,依然看着他。 吃完早餐后几人坐了一会儿,江檀和江夫人在楼下,裴系青却被江玮叫上了二楼书房。 书房里摆着色泽暗沉的木质家具,装饰得古朴肃正的风格,江玮对他道:“坐吧。”他踱步至另一边,就在裴系青对面坐下。 “孩子,”他在主位上,叹了一声,眼神说不出是不是带着怜惜:“我知道前些年你在外面沦落,受了苦,把你接回来后我们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他与裴系青对视,“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曾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却对自己的大女儿不闻不问这么多年,连千雪早已去世的消息都是两年前你亲口告诉我们的。” 他用食指抵着额头,揉了揉,“我们的年纪大了,有很多事情也做得不好,我知道你对有些事情可能感到不理解,甚至心里对我们有怨,这都是很正常的。” “但我还是想说,把你接回来是我们真的想要补偿你,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和相处来去慢慢解释和释怀的,关于千雪的这件事我们确实是对不起她,可我们也想要你好好的,不要再因为我们以前造成的错误而受苦。” “你能回来我们真的很开心,而我们也已经是这世上所剩下的,联系最紧密的亲人了,”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也谢谢你愿意回归和接纳我们。” “只是你姥姥这两年所受的刺激太多,精神不太稳定,如果你有什么苦处和需求,可以直接和我说的,好吗?” 裴系青的手指轻轻点着椅子的扶手,点点头。 江玮脸上绷着的皱纹缓和下来,目光抚过他的脸,“你和千雪长得真的很像。” “外公,”裴系青缓声道:“我能不能问一问,我母亲当初为什么会和江家断绝了联系。” 为什么?要是真的细说其中的为什么,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得清的。江千雪自幼就与寻常人家的孩子有些不同,江夫人发现她的异样之后带她去医院检查过,便查出了双向情感障碍和躁郁症。 江夫人刚开的不愿相信。 她八岁那年江夫人家中小聚,朋友带来了一只异色瞳的白色长毛猫,江千雪表现得异常喜爱,不停的摸摸它的脑袋。 那个朋友便将猫交给她带到后花园玩耍,那天下午朋友要走了,去寻猫,后花园里到处找不到,而江夫人推开江千雪的房门,只见自己玉雪可爱的女儿掐着猫的脖子,手上都是被抓出来的爪痕,她一声不吭,朝江夫人伸出手向她炫耀自己刚刚得到的两颗宝石。 一蓝一绿,是两颗异色猫瞳,裹在血丝里面瘪下去,玻璃体流得到处都是。 她说海的女儿里美人鱼公主很蠢,为什么不愿意对王子下手?她说阳台里的盆栽很烦人,为什么要养那么多绿色的东西?她说猫儿的眼睛那么漂亮,为什么不能扣出来放在盒子里收藏?她说,妈妈,你为什么要打我?我难道不能喜欢漂亮的东西吗? 江千雪不仅仅只是双向情感障碍而已。 她的性格天生多疑敏感,且常常具有毫无来由的焦躁和神经质的行为,她不爱他们,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异常陌生冷漠且带着敌意的目光看着他们。她有时候的行为会让江夫人恐惧,以至于在与这个女儿的逐年相处中对她产生了极端的反感,乃至厌恶。 这种情况在江千雪成年以后愈演愈烈,最后她和江夫人因为生活中的一点琐事而大吵一架,她拿出刀来抵在自己的手腕上逼迫江夫人低头,江夫人颤抖着对她说:“滚出我的家,为什么我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互相折磨这么多年,她实在是有些崩溃了。 一个天生病态,而另一个高傲不愿低头,两相碰撞的结局只能是其中一方出局。 于是江千雪自己离开了。 她走时仍然笑着同江夫人道别,仿佛之前两人的争执从未发生过一般,柔声道:“那我走了,爸,妈,今日踏出这个家门我们就算断绝关系了。哪怕是我明天就饿死街边你们也不要来帮我,也请你们在我死了以后也别来看我,这都是我罪有应得的,是吧?” 便是如此反复无常。 书房里静默一阵,裴系青道:“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江玮凝视着他的表情,恍然,惋惜,喟叹,他唯独没有在这个孙子的脸上看到半分对于当年往事如此荒唐的不敢置信和惊异,仿佛他早就猜到是该如此似的。 江玮毫无来由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些什么,他见裴系青转过视线,仍然同他微微笑着,浅棕色的眼底清澈透亮,笑起来时唇角翘起的弧度和记忆里某个人一模一样:“谢谢你,外公,谢谢你愿意告诉我当年的事情。” 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面前的人是江千雪。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在2022-04-03 22:44:59~2022-04-06 21:0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凛赫麓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糊糊涂涂 10瓶;执笔问浮生不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90页 第47章 地下车库 江檀请裴系青到他的家里当一下模特, 执起画笔画着画着,江檀忽然笑了一下。 他家中无人,现在早已自己一个人到外面独居, 裴系青从走神中回过头来, 问, “怎么忽然笑了?” “还记得我们刚见面不久的时候吗?” “记得。” “我找你做我兼职模特, 其实别有用心, 不知道你那时候感觉到了没有。” “……” “那张画我到现在还存着。”江檀说罢便起身去他的那一堆东西里面翻找,最终从一个柜子里面翻出一本画册——用画稿订成的。 他展开给裴系青看。 这应当是快要四年前的画了, 那时候裴系青才刚刚从山沟沟里出来打工还钱, 为了攒多一点钱而答应了做江檀的模特。 画上的人半垂着眼睛, 依然是那漫不经心的神色,仿佛在轻嗅着肩膀上的姜花, 江檀笑着指着画上的他, “你看, 是不是和现在的你几乎一模一样,你那时候还说自己不像这画上的人, 说自己黑,比不上这画里的人好看。” 裴系青端详半晌, 最终承认,“确实是。” 与现在的他几乎无二。 “我的眼光是不是特别好。”江檀高兴起来, 用画笔在画中人的左耳上添了一笔银色的东西, 那是一个耳饰。 “现在就一模一样了。” 裴系青笑笑,由衷道:“你真厉害。” 现在时过境迁, 整整四年的时光,这算不算是预见了? 他这样说反而让江檀不好意思起来,放下画笔和画册凑近了一点, 认真的看着裴系青,别在耳后的散发垂落下来,“系青,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嗯?”裴系青眨了一下眼睛。 窗外有阳光透进来,窗帘的纱层被吹起一阵一阵的风浪,江檀望着他:“我们相处已经有两年了,我一直在找机会和你说件事,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我是认真的,”他别了一下耳后头发:“你…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裴系青张了张口—— “先试试好么?不要急着拒绝我,”江檀笑了笑,用食指止住了他欲说的话,“比如说,先从这个吻开始?” 他吻上了裴系青就要说什么的微张嘴唇,眼里带着笑,动作却将近不容拒绝。 “我知道你早有所觉,也知道你对我并无意愿,”江檀拨开他额前的头发,“但是请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 陆明州按住突突跳的额角,喝了一口咖啡,整个书房都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今日休息,本来以为可以稍稍放松一天,但是昨晚实在是太晚入睡,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今天又醒得早,于是久违的有些偏头痛起来。 这是近两年才有的毛病,刚开始接手公司那一阵压力大,睡得不多,久而久之便开始偏头痛。高佳瑶知道后勒令他在家好好休息了一阵,这才慢慢调理好的。 这两日不知怎的这毛病忽然又跑出来了,一阵一阵的刷着存在感,倒是并不如何剧烈难捱,就是有些磨人。 昨晚他得知,江家两年前认回的那位小外孙,不久前从国外回来了。 裴系青回来了。 一想到这个消息他就辗转难寐,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左手上的素戒。 他想上门去看看两年没见的人现在怎么样了,身上又发生了怎么样变化,可是一想到江家夫妇那对他隐隐排斥的态度,又不由踌躇起来,罕见的对一件事情感到这样犹豫不决。 他们毕竟分开了两年,说不定对于现在的裴系青来说,他已经是个陌生人了。 然而还没等他决定下来,没过几天裴系青就被江玮领去了外地看自家的其它产业。 他们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回来,然后江玮直接安排裴系青进公司里去做了一个小助理。他的起点很低,受限于学历和工作经验,然而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的要求。 有些事情需要先去了解才能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去做。裴系青对管理的接触很少,只能先试着去了解。 进入公司月有余,江玮便开始安排一些专门针对他的各种项目考核,包括了很多工作职责范围之外涉及到管理层面的东西,他承认自己也许是有些心急了,但裴系青却入手得异常的快。 这让江玮感到非常欣慰。 因为曾经他逼着江舒望学这些东西的时候,都被对方各种插科打诨蒙混过去,不愿意学,每天只沉迷着各种犬马声色之事,永远认为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自己和他母亲一起顶着,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想起江舒望,江玮有些黯然。 自从那天江千雪离开以后,他和江夫人都过得不太好,那孩子给他们的家里留下了一道经久不愈的伤疤,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们这个家里曾经缺失过什么,江夫人的精神状态每况日下,于是为了填补这种空缺,他们生了第二个孩子。 生江舒望的时候江夫人已经是高龄产妇了,她为了这个孩子遭了不少罪,险些折腾去半条命,所以在江舒望出生以后,他们几乎是在把他当成眼珠子来疼。 最重要的是,江舒望是一个精神正常的孩子,他的情绪稳定,从他眼里看得到属于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温暖,好奇与依赖。他不会毫无来由的斯歇底里,不会反复无常的冲他们发脾气,他不会摔杯子,不会捣烂阳台里的盆栽,更不会用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而故意用刚烧开的热水来烫家里养了好几年的鹦鹉。 -- 第91页 江舒望和江千雪不一样,所以他们把他宠上了天,宠成了一个二十九岁了却依然幼稚不已的妈宝男。 “外公,”他被一个声音唤回神来,只见裴系青坐在对面,指尖夹着资料页的一角看向他,“这是针对那个问题我写出来的解决方案,您觉得哪里还有不足,需要改正的地方吗?” “你给的提议太理想化了,实施的过程中周转肯定要比计划花上一些时间,耽误生产,到时候这批货出来比预计晚几天的话,你要怎么跟你的客户交代?” 裴系青思索片刻,指着某个生产环节,“这个地方可以换一种交接模式,能省一些时间,还有,这里的运作少了一个中间人。” “哦?”江玮这回认认真真的看向他,提起几分认真,“你觉得要怎么做?” 裴系青一边思索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他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针对这个问题提出一套相对完整的解决模式,江玮在一旁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很好,这件事我给你一些权限,你可以独立完成也可以寻求公司里的帮助,但我要具体看到你的操作如何,事成之后我会对结果进行评定。” “好。”裴系青接下了这个任务。 半个月后他拿了一个堪称漂亮的结果回来。于是江玮对他的培养更加用心。 没过几天到了裴系青的休息日,江檀提出要和他出去约会,美其名日培养感情,顺便放松一下。 裴系青问他想去哪里,江檀想了想,说道:“你白日要休息,不如我们就晚上出去看场电影吧。”饭倒也不用吃了,因为他知道以裴系青这样的性格,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每走一步都要徐徐图之,若是一下子占据对方的太多时间,有时候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可以啊,”裴系青合上手里的绘本,有些困顿的撑着下颌道:“到时候你决定好了就告诉我。” 江檀莫名的想摸一摸他的脑袋。 等到了那天,裴系青一觉睡到傍晚被闹钟吵醒,江夫人叮嘱着他吃完晚餐,目送江檀将他接了出去。到达电影院的时候大概八点多的时间。大屏幕上的电影正在拉开序幕,跳跃的黑白画面将观众席映得模糊不清,江檀带着裴系青摸黑找到座位,变戏法一般摸出两杯可乐和爆米花,“来。” 裴系青笑了笑,捻起一颗爆米花放进嘴里,“准备得挺齐全。” “那自然,”江檀将可乐交给他,“听说这部电影服化道不错,我之前就一直想来看看,后来没找到机会,今天可算是来了。” 裴系青随口问了一句:“叫什么名?” “中流。” 裴系青觉得有点耳熟,然后电影开幕不久,他看到了熟悉的二公子和熟悉的小黄鸭,还有那座令人眼花缭乱的花楼跟花楼里美艳妩媚的红衣老板娘。 “……” 江檀看得挺认真的,一直在研究里的服化道和各种配色,半晌赞叹一声,“确实很美,”他指了一下大屏幕里老板娘带着慵懒笑意低眉眨眼的模样,“她身上的那一套衣服和妆容应该是整部剧里最用心的,美得很有冲击性。”美艳,浪荡,看起来颇为慵懒的绵绵柔意里藏着狠绝。 “她拿刀的时候太漂亮了。”江檀轻叹。 裴系青在黑暗里望着屏幕半晌,说道,“这个角色的演员是个男的。” “啊?”江檀大吃一惊,可乐差点撒出来。 “人家虽然长得俊秀,但是是个实实在在的小伙子,”裴系青笑,“他现在连女儿都有了。” 惊裴系青一提醒,江檀才从那种固向思维里脱出来,注意到了老板娘相较寻常女子更高一些的身量和轮廓上的细微变化。 “你是怎么知道的呀?”江檀有些好奇,是不是以前看过。 “对,机缘巧合,”裴系青缓缓道:“我对这个角色的印象很深…”很深。 从影院里出来,两人去了地下车库,江檀还有意无意的想着刚刚的结局,他搓搓脸,“这结局…还挺意外的。” 裴系青对他笑笑,“我也觉得。” 车库里很寂静,左右无人,裴系青不刻意笑的话唇角的弧度很浅,他的眼睛是笑意最浓的地方,微微弯起,像一捧漾着波纹涟漪的水,被昏暗的灯光这么一映,依稀叫人看出点含情的意味。 江檀觉得自己被刚刚那个笑蛊到了,他牵住裴系青的小臂,脚步渐渐慢下来。 裴系青刚刚开口:“怎么——唔?” 江檀猝不及防吻了过来。 柔软的嘴唇相贴,唇珠被一抹异常灵活的物什轻轻.舔.弄,裴系青轻轻蹙眉,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竟看到江檀的背后,车库对面那堵墙后方闪过一抹银白的细微亮光,看那个高度的位置和大小,就像是一只被戴在手上的手表…或者是戒指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在2022-04-06 21:00:49~2022-04-07 23:3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容己、怡晚不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糊糊涂涂 10瓶;攻宝是我心头好、执笔问浮生不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吃错东西了吗 人老了之后有些东西总是憋不住的, 管家披着外套摸黑起夜,不过是睡前多喝了两杯水,在他躺回床上后整个人就会立马变成一个溢满的水壶, 时不时就想倒点水出来。 -- 第92页 管家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听到了外面的狂风暴雨, 雨点密集而有力的拍打在窗子上, 阵阵响声混合着雷鸣, 外面一片吵闹。 担忧花园里的玫瑰同时他又看了看时间,墙上的指针指向将近晚上十一点, 也不知道陆明州回来了没有。对方出门的时候忽然突发奇想说要出去看场电影, 平时休息日他一般都呆在家里休息, 管家很少见他这么想一时是一时的样子,于是注意了一下天气预报, 嘱咐他出门记得带伞。 外面大厅是黑的。 管家刚刚开灯,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一下一下的,有气无力。 他迟疑了一下, 走过去开门,只见陆明州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口, 一只手抵在门框,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过侧脸, 从下巴低落。 可谓落魄。 管家忙将他迎进来, “没有带伞吗,开车回来的怎么淋得这么湿?” 陆明州抹了一把脸, 答非所问,“雨太大了。” 他侧身换掉鞋子,滴滴答答的走进来, 在地上留下一行湿迹。管家让他赶快上二楼洗澡换掉身上的衣服,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他左手的无名指,原本套着一枚戒指的地方变得空荡荡的。 管家怔愣了一下。 陆明州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忽然笑了笑,看不出情绪:“不知道怎么的,掉哪里去了,找不到。” “那——”管家知道他有多宝贝这枚戒指,淋得这么湿是不是因为冒着雨到处找…… “没什么的,”陆明州收起左手,“找不到了也好,被别人捡到了也好,总归它也不是很需要我。”他的发尾还在滴着水,从管家面前路过,上了二楼。第二天毫无意外的发烧了。 过了约摸个把来月,裴系青又被领去分公司走了一趟,回来后江玮开始将他带在身边,不论是出去还是在公司都将他带着,协助参与重要的会议和各种与合作商的洽谈,带裴系青在他圈子里“混个脸熟。” 大多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客气点的会叫他一声裴副总,后来被江檀知道了,总借此事调侃他。 江玮公司底下有个不太重要的项目,但是不好管理,权衡之下他把这个项目交给了裴系青。裴系青接手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项目跟陆明州集团旗下的某一分公司有点合作关系,于是在联系对方公司协谈的时候,本来应该与他交接的那个项目负责人在见面之前忽然替换成了其他人。 所以再见到陆明州的时候他很意外,几乎没想过两人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大抵是临时作的决定,陆明州来得比较匆忙,比预计时间晚了几分钟,用发胶抹起来的头发垂了几缕下来。他进门后朝裴系青伸出手,脸上是工作时专有的客套的公式化笑容,“您好,陆明州。” 裴系青顿了有一会儿,握上他的手,“裴系青。”他的眼睛往下看了看,似乎注意到了点什么,然而陆明州很快把手收了回去,跟他谈起了项目合作的事情,仿佛他这次来的目的是真的为了商谈似的。 陆明州的秘书依然是以前的那个,笑起来的样子和陆明州很像,唇角弯起的弧度堪称模板。 裴系青隐隐觉得有点压迫感,他算是知道在工作上的事情陆明州是什么样子的了。 说实话,挺讨厌的,寸步不让,咬紧了不松口,用词没有很尖锐,但就是让人有种被逼到墙角没有退路的感觉。谈了一个多小时,裴系青没有讨到半分好处。这很正常,他初出茅庐,刚学会跑,和陆明州比还是太嫩了。 但他脸上并没有恼色,临近结束的时候才幽幽叹道:“陆总,我第一次接手的项目就能得到重视,能让您亲自下场真是我的荣幸。”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陆明州的左手指上,微微一笑,出乎意料的说了句和工作无关的事情:“看您似乎已经订婚了吗?恭喜。” 戒指摘掉了,但是常年带着环状物的指骨上有一圈淡痕,这是肉眼可见的,无可遮掩。 陆明州的左手轻轻抽搐了一下,似乎是下意识想藏起来又强自按捺下冲动,表情平静的说:“没有。” 秘书看了他一眼,收拾东西跟裴系青带来的助理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裴系青单手支着下颌,目光从他手上淡淡扫过,却听见陆明州声音沉沉的问了一句,“那你呢,你跟你现在的新男朋友现在怎么样?” 他们两个早早分手,彼时不过刚刚见的第一面,陆明州控制不住问出来的时候下意识用手按了按额头,觉得自己有些不清醒了。 这话其实有些超越界限了,脱口而出的那一刻甚至让他感觉到挫败,可他说不清自己这样像不像是带着愤怒和委屈的质问,但总归那语气里的情绪听着是不太好,像个指责丈夫带着小三回来乱搞的原配。 着实微妙得让人有些难堪。 陆明州从未有过一刻像如此这样,盯着地砖想找一条缝钻进去。刚刚还强硬到仿佛无可撼动的人这会儿却垂着脑袋不与他对视,裴系青一时没出声。 “我没有男朋友,陆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这样说。 陆明州一下子抬头看他,只见他微微笑道:“陆总是不是机缘巧合下看见了什么,所以误会了?” “我——”陆明州张了张嘴,忽然站起来,“你没有男朋友?” “怎么?” 秘书忽然敲了敲门,声音在外面响起,“陆总,有人有急事找您。” -- 第93页 陆明州的眉头深深蹙起,裴系青这时站起来,“进来吧,”他朝陆明州笑笑,“既然陆总还有事要忙的话,那我这边就不好意思再打扰您了,再见。”秘书在门外支棱了半天八卦的小耳朵,结果里面什么也没发生,与裴系青错身而过的时候她看到了陆明州的表情,某一瞬间很难形容。 裴系青出去了。 他没有立马走,而是到楼上逛了逛,助理带他去看了其它东西,中途裴系青去上了一趟卫生间,他低头洗着手,一转身径直撞上了另一个身影。整张脸直接陷进对方的胸膛里,被一丛柔软的肌肉稳稳接住。 陆明州就站在他身后,贴得极近,看起来就像是他在投怀送抱一样,滚烫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裴系青被他抵着往后退去,一路退回到了隔间里,陆明州反手锁上了门。 卫生间里没人,静悄悄的,裴系青轻轻推了下陆明州的胸膛,没推动,他仰头用玩笑的语气笑道:“陆总这架势怎么跟来寻仇似的,气势汹汹的样子。” “不是寻仇。”陆明州低头摸索着,手指轻轻一拨,抽下了他的皮带。 裴系青:“嗯?”他低头:“等等,这里是厕所——” 小助理在外面等半天,裴系青还是没有回来,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被挂了,一条短信发过来:在外面等我。 卫生间里陆明州回完了消息,将手机一扔,面对面架着对方的腿把裴系青按到隔板上,裴系青身后没有能够让他抓攀借力的地方,只能勉强用一只手死死抓着门把维持身体平衡,对自己现在的危险处境毫无自知之明,还在不知死活的冲他笑:“陆总该不会真是来寻仇的吧,两年前我不告而别确实是……啊——” 他抓着门把的手用力攥紧,头猛的往后仰,砰的一下撞到门板上。 陆明州单手托着他的重量,瞧见对方眼里渐渐被逼上的一层水汽,他摸摸裴系青撞到的后脑,凑上去,轻咬了一下这人不住滚动的喉结,“是,没错,我来收拾你的。” 半个多小时过去,小助理终于忍不住走进男厕里看了看,却意外看见个本来应该早已离开的人:“陆总?” 陆明州淡淡瞥他一眼,应了一声,正在洗手台上洗手,他洗得很认真,每一根手指的缝隙间都不紧不慢的用洗手液和温水冲洗揉搓着,水流哗哗的响。 再往里,小助理看到倚在隔间门板旁边的裴系青。他靠得懒懒散散的,颇有几分没骨头一般不成形的模样,给小助理一种错觉,好像他身子软得只能靠着这身后的门墙才能站得起来似的。 “裴副总,回去了吗?”他询问裴系青。 “嗯。”裴系青耷拉着眼皮,尾音带着一点鼻音,朝小助理招招手,“过来扶我一下,蹲坑腿蹲麻了。” 小助理挠了挠头,走过去扶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陆总好像在镜子里瞪了自己几眼,额头青筋微微鼓动。 小助理再次挠挠头,抛开错觉,扶着裴系青往门外走,听到他上司轻轻“嘶”了一下,“慢点儿,腿麻,真的走不动。” “您最近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呀?” 裴系青按着他的脑袋不让他抬头,眨掉眼里的一层水汽,漫不经心道:“可能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9章 我喜欢这个说法 自从那一档子事过后裴系青闭门休息良久, 江夫人还很担忧的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被裴系青给搪塞过去了,然而某一次外出在不小心碰到陆明州时身体还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这男人见面的时候表面上一声不吭但心里面果然是怨念深重, 为了避免再次遭罪于是裴系青决定避着他走。然而事实证明就算他光是避着对方走仍然不够, 因为陆明州会自己找上门来。 江家夫妇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年前他们瞒着陆明州不让对方知道裴系青的下落, 完全是因为怕自己小孙子不肯认自己, 要跟着这个情人跑了。而现在裴系青早已被他们家绑定,他们便没有再故意瞒着四处打听的陆明州上来招人。 毕竟以陆明州现在的身家, 两人现在在一起基本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们便也由着裴系青自己做决定了——倆老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疼爱的小孙子被这位衣冠楚楚的陆总那天按在卫生间的隔板上做了些什么。 不过这男人真挺幼稚的, 自从知道江檀原来不是裴系青男朋友后就开始搞起了各种小动作。 他偶尔订一枝花送过来,或者送一点不太贵重的精致之物, 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更甚还做过直接到裴系青公司里去, 前台认识他不会将他拦着,于是他就可以这么一路长驱直入, 跑到裴系青办公室里在对方抬起的一对不解的视线里坐下,平静淡然的说:“我来找你坐一坐, 聊聊天。” 虽然不知道能聊什么,但他既然能凭自己的本事进来, 裴系青也不好再请他出去, 于是确定他这么就在沙发上坐着什么也不做的时候,就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陆明州自来熟的搁那儿杵着, 从助理端上来的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橘子的味道在办公室里漫开,裴系青轻轻嗅了几下,没管, 沉下心去做其它的,然而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手忽然抚上他的肩膀,一样冰凉的事物递到唇边。 是橘子。 裴系青张唇含下,对方的食指顺势从他的嘴唇边缘贴着探了进去,引导着他咬破口中的橘子瓣。甜味儿瞬间漫开,紧接着就是陆明州手指上沾上去的橘子皮苦涩味,裴系青终于仰头看他,半眯起眼,在他的目光下将牙齿越收越紧,咬住了陆明州的食指,慢慢用力。 -- 第94页 陆明州这下不得不把手指拿出来。 裴系青有分寸,没有咬伤,但是上面印了一个深深的牙印,瞧起来颇不美观,好在陆总不是很在意。 “您今日似乎很闲?”裴系青率先开口。 “没有很闲,”陆明州半蹲下来,视线和他齐平,“就是想见见你。” 裴系青放下手中的钢笔,眉头微动,“陆总——” “别叫我陆总了,听着很不习惯,换个称呼吧。” 裴系青看了看他,终于道:“叔叔…” 陆明州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带着欣慰与喟叹道:“我在。” 下班后两人出去的时候碰到了来公司里接人的江檀,陆明州睨了他一脸,总觉得有种微妙的得意,裴系青向江檀说明了一下情况,说:“我和陆总出去有事,你先回去和外公他们先吃饭吧,今晚不用等我。” 江檀皱着眉头,欲言又止,但在裴系青拍了拍他的肩后,他看了陆明州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 陆明州约裴系青出去吃饭,地点定在两人以前去过的餐厅。 “为什么?”裴系青撑着下颌坐看路边倒退的景色,忽然这样问。 他打了个哈欠,天气炎热,容易夏乏,裴系青脸上挂着下班后的困倦神色,淡淡瞥向驾驶位上的人,“我以为按叔叔你的性格,这种事应该在那天里就已经要点到为止了。” “没有为什么,”陆明州的眼睛看着前方,“你那天不也没拒绝我吗?” 不,其实确切一点来说,应该是裴系青没能拒绝他,一字之差,两重意思之间差的还是有些距离的。 裴系青没搭他的话,嚼着嘴里醒神用的口香糖,陆明州把车停好后迟迟没有动静,裴系青挑眉转头看向他,直到对方忽然欺身吻过来的时候他才道:“等等。” 陆明州的动作停住了,只见他用纸巾把口香糖吐出来,“好,可以了。” “……”陆明州继续吻到他的嘴唇,舌头撬开唇齿探进去,尝到了方才对方嘴里的薄荷清香。他抓住裴系青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低声道:“系青,那次我不想你是因为愧意亦或者其它什么才留下来的,我知道你不爱我,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让你爱上我的机会。 “再给我个机会。” 他在裴系青目光下拿出一枚素戒,套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与那个浅色的痕迹刚好切合。颜色和样式都显示是那枚说之前不小心弄丢了的戒指。 裴系青不知道这茬儿,只是摸了摸他的无名指,指尖滑过素戒的边缘,“原来你看到它了,我有听说过在我走了之后你要把别墅转手出去,本来以为这个已经丢了。” “没丢,”陆明州喉头微动,“一直戴着。” 其实还真不小心弄丢了,那天他在电影院的地下车库里恰巧看见裴系青在和别人接吻,然后那一晚上他整个人都有点浑浑噩噩的,戒指丢了也不知道,冒着雨跑下车沿路回去一边弯腰一边到处找。那天他确实没找到,心里想着可能它和自己真的无缘,所以回去的时候才那般失魂落魄。 可自过了卫生间那天的事后,他知道江檀原来根本就不是裴系青男朋友,便抑制不住满腔乱跳的心又跑回去找戒指了,然后竟真的让他在车库角落的一条缝里给找到。 心情大起大伏之后又失而复得,说不清是怎样复杂的感觉,但这足以让他心里的想法明确不少。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在这两年里,无时无刻。” 裴系青的眼睛盯着戒指,瞳孔黑沉沉的。陆明州看着他这一反常态的的模样,不但没有觉得陌生,反而认为自己可能触碰到了裴系青隐藏起来的最真实的模样。 裴系青在收到告白和爱语之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意外和惊喜,而是很冷静的在思索,考量,辨别这些话语背后的真实性与分量。 他脸上也不再是那种刻意伪装出来的,仿佛微有动容的神色。 小流浪猫家养了那么多年警惕性和心防依旧厚重,可陆明州还是想要把他抱回去养在自己家里,为此不惜千方百计,步步剖白与示弱,只是为了让小流浪猫有点回应。 陆明州用指腹抹了一下他的眼尾,知道自己不能逼得太紧,便突兀的笑了笑,说:“走吧,我定了八点钟的餐时,菜都点齐了,带你尝尝以前没吃过的新菜色。” 裴系青脸上的思索之色散去,露出以前在陆明州面前时一贯的乖顺神色:“好啊。” 陆明州回到家时管家在煲绿豆粥,听到动静从厨房里探出一颗脑袋:“陆先生,喝点儿不?” 陆明州把外套放下,“好,小半碗就可以了。” 管家穿着粉红色小熊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您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的视线下移,看到了陆明州左手上的素戒,讶异道:“您把它找回来了?” “是的,”陆明州低头摩挲着戒指,“找了整整一天,我还以为找不到了。” 管家看了看他的神色,微微笑道:“那说明它应该并不是和您没有缘分,而是你们之间的缘分有些不同。这样小的一样物件都能失而复得,不是更好的诠释了你们之间的缘分哪怕经历了分别,但最后依然还是能找回来么?” 陆明州想了想,笑道:“也是,我喜欢这个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在2022-04-09 23:28:26~2022-04-10 23:0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95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攻宝是我心头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祈沅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耳钉 江檀的生日没几天就要到了, 裴系青一直在思索自己该送他一些什么样的礼物。 以前江檀说过想要他耳朵上的那种同款耳钉,可是江檀自己本人并没有打耳洞。而且这要是送一个同款的耳钉过去,未免就有些微妙的暧昧了。 裴系青捻着耳垂上的银饰, 想了想, 决定找人去订做。江檀生日那天他还要上班, 便答应下班以后去参加他的生日会。 时间一到, 裴系青回家洗完澡换了一套衣服, 坐车去江檀家的路上还靠在后座上睡了好一会儿。 他实在是太困了,公司里经验不足的情况下很多事情做起来都很吃力, 被司机推醒之前他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陆明州一直在撸他的脑袋, 一边撸一边把自己往他胸肌上面怼,看起来满脸慈爱但是能一口咬掉他的脑袋。 被推醒的瞬间他差点“喵”的一声从喉咙里脱口而出。 裴系青摸摸脸, 心有余悸的从后座里爬出来, 把梦中自己是一只猫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拿上了给江檀的礼物上楼。 结果等他到了才发现江檀家里的生日宴会已经散了,对方刚刚把家里收拾干净, 见他来了便把厨房里的食物端出来,一边解身上的围裙一边说:“还没吃饭吧, 我给你准备了晚餐,快趁热吃吧。” 裴系青将手里的礼物递给他, “我来晚了?” “不是, ”江檀唇边抿出一抹笑,“只是我提前结束了和他们的聚会, 想跟你一起过,所以他们都先回去了。” 裴系青看向桌上的冬阴功汤,“那我真是荣幸, 让寿星单独给我做晚饭。” 江檀哈哈一笑,“快吃吧,我特意根据你的口味调淡了的,你试试。” 等裴系青把汤喝完,江檀又变戏法似的端出来一个小蛋糕,看起来很精致,江檀说是他自己做的。裴系青笑:“艺术家果然都有一双巧手。” 把蛋糕切开,江檀递给了裴系青,自己却没动一口,就坐在沙发对面看着他吃。 “怎么看起来好像我才是寿星似的。” 江檀摇摇头,“我之前陪几个朋友都吃饱吃不下了,现在就喜欢看你吃。” 裴系青的动作一顿,“我给你的礼物,你看了吗?” “那介意我现在把它拆开吗?” 裴系青用纸巾轻轻擦了下嘴角,“当然不介意,你看看吧。” 江檀便当着他的面把礼物拆开,从礼盒里看到两枚异常精致的耳钉,跟裴系青耳朵上那枚很像,乍一看就像是同一款式的,江檀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发现内托后面有一方小小的卡片,泛着香气。他用指尖夹出来,唇边的一抹笑还没来得及显露出来,便渐渐的淡下来了。 这不是一对双耳钉,而是两只单耳钉,款式上仔细看会发现两只都有细微的差别。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挺喜欢我这个耳钉的,不过耳钉样式大多大同小异,”裴系青道:“所以我给你订做了一对单耳的,以后若是有喜欢的人可以将其中一只送给对方。” “系青......”江檀喉咙有点发涩,“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小叔叔。” 江檀抬头望他,眼中神色很复杂,“......是因为陆明州吗?他最近是不是在追求你?”他三步并两步走过来,与裴系青额头相抵,“你的感情这么淡薄,可他对你来说始终是特殊的对吗?” “我不知道。”裴系青实话实说。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他的嘴唇几乎要贴到裴系青的鼻尖上,呼出的气息带着凉意,“他在你身边两年,我也同样在你身边待了两年,我有哪点不如他好?还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同你在一起的人,所以你舍不得?” 裴系青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 江檀闭了闭眼。 —————— 从江檀家里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裴系青站在凉意渐深的街道上放空了会儿,掏出手机准备给司机打个电话,然而眼角余光瞥见路灯下闪烁着一点星火似的红色光点,明明灭灭。 他眯了下眼睛,有一个身影自他的视线下从阴影处走出来。 “叔叔。” 陆明州指尖夹着烟,声音被烟熏得有些嘶哑,“我以为你今晚上不准备回去了。” “叔叔,”裴系青看起来很意外,“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明州能说自己是为了去接他下班结果人不在于是一路跟踪狂一样跟了过来守在楼下的吗?他当然不能,于是他淡淡笑了一下,“要不你猜猜?因为我有预感,觉得今晚于我而言可能是个重要的夜晚。” 裴系青摸到他有些冰凉的手,“在这守了多久?” 陆明州轻描淡写,“从你上去开始,两个多小时吧。” “如果我今晚不下来了呢?” “那……”陆明州停顿了一些,低头不看他,轻声道:“可我可能会等到明天早上,然后在你下来看到我之前离开。” 裴系青的五指微微握紧了他的手,忽然说:“走吧,带我回去。” “好。”陆明州伸手将他抱了一下,看向四楼半开的窗户眯了眯眼,他在裴系青看不见的角度同窗户后方的江檀对视着,唇角勾起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微笑,用口型无声道:“我赌赢了。” -- 第96页 而你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四口的窗帘无声封上了。 两人钻进汽车里绝尘而去,陆明州没有载他回江家,反而将人带回了那栋小别墅里。 对此裴系青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下了车便跟着他走进去,反而将门口的管家给吓了一跳,“陆先生?” 裴系青朝他打招呼,“管家。” “真好,回来了,”管家眼里隐隐有欣慰,就像是在欣慰自己的好大儿终于把那个跑了好几年的老婆给找了回来,“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做点什么?” 快十一点了,裴系青看了下时间,“我吃过了,叔叔应该还没吃。” 陆明州:“不吃了,喝点汤就好了,现在时间晚了也没什么胃口。” 于是管家从厨房里盛好汤端给他便回了房间,将空间留给这久别重逢的两个人。 陆明州掐着时间点把汤喝完,把碗一推,将裴系青往腋下一夹,噔噔噔上了二楼主卧。这里的风格和一切的摆件都维持着两年前的模样,裴系青看到床头柜上的几本绘本,望向陆明州:“这个也没扔?” 陆明州老老实实的说:“不舍得,放房间里睡前每天翻一翻,快被我翻烂了。” 裴系青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拾起绘本翻了翻,随后坐在床上,自然而然的翻阅起来。 陆明州先脱了衣服去浴室里洗个澡,等他带着一身湿气出来的时候裴系青已经侧躺在床沿睡着了。 也许是毫不设防,也许是回到了曾经熟悉的环境让他很快放松,当然也有可能是裴系青实在太累了,但这些都并不妨碍陆明州看见他睡着的姿态时内心泛起的一片柔软。 陆明州走过去躺在他身边,拥着一具温凉的身体极快跟着入睡,直到后半夜被推醒。 裴系青看着他,细软的发丝服帖的贴在被子上,他眼里像是浮着一层盈盈水光,耳侧和脸颊泛着不正常的薄红,好像是被憋出来的:“叔叔,你的体温有点高,实在太热了。” 陆明州的眉头动动,不太愿意挪开,干脆凑了过去,“来吗?”他没等人答应,一口咬住了对方的嘴唇。 然后就天雷勾地火,不可名状了一番。 事.后陆明州叼着烟去阳台抽了一会儿,回来看见裴系青正披着他的浴袍裹在被子里放空。 陆明州轻笑了一些,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肉,“魂都没了?” 裴系青没有聚焦的眼珠子动了一下,赤脚走下床去倒了一杯冷掉的水喝。湿润的触感润泽了干哑的喉咙,凉意顺着喉咙直达胃里,整个人都凉快不少,他满足的喟叹了一下,往后一靠,坐在桌子上轻轻晃着两只脚,“叔叔好像憋了很久的样子。” 陆明州抱着手臂看他,“因为在两年前和你分开以后,我没有再找过别人。” 裴系青低头摸索,摸到了陆明州随手放桌上的那包烟,他取出一只叼在嘴里,熟练的点火,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在陆明州目光下缓缓吐出一抹烟圈。 陆明州的目光带着几分复杂和探究:“你终究还是学会抽烟了。” 裴系青身子往后倚,夹着烟含笑道:“总要找点放轻松的法子,烟虽然百害而无一利,但并不妨碍我抽着它的时候觉得它是个好东西。” 陆明州的浴袍穿在他身上实在太宽松,斜倚的姿态加上裴系无肩膀不够厚实,半边浴袍从他肩子上滑了下去,看起来颇有几分风流轻佻的意味。 陆明州心思微动,走过去捏了下他的屁股,力道大得裴系青侧过身轻轻皱眉,“啊...轻点儿......” 陆明州改捏为揉。 裴系青往旁边让了让,他的手不依不饶的跟上来,继续揉。 裴系青也懒得管了,抽了半支烟,剩下半只摁灭,忍着困意就着这个姿势用脚掌抵住他的膝盖,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圈揉动。 “你怎么不累啊,叔叔?” “可能是因为叔叔太想你了?” “......”裴系青觉得他叔叔两年没见,现在变得有点像个老流氓。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他转动着脚踝,足尖踩在陆明州膝盖上,“你看,我也没什么好的,除了身体特殊点儿,可以让你感受到点儿别的乐趣,但其实久了也就这样,”他仰头看着陆明州,“别人有的坏性格我也有,甚至我可能比别人还要坏上一点,何况我两年还那样对你,最后不告而别......” 他轻声道:“你不生我的气吗?我那时候只能依附于你,除了享受你带给我的好处以外身上根本看不到任何闪光点,那时候会依附你也只是想借着你来解决我彼时面临的困境,顺便解决我以后的生活问题而已,”他脸上的疑惑真真切切,“你现在不应该很讨厌我,甚至是恨我的吗?” 陆明州捏他的脸,觉得他脸上的颊肉虽然不多,但是软软的很好捏,“要是真的这样的话我就不会等你两年了,今晚更不会蠢兮兮的跑到江檀家楼下看你会不会在今晚出来。” “我对你有好感,我喜欢你,我爱你,你都可以这样认为,”陆明州道:“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无法理解,但有时候情感这种东西不是理智说想控制就可以随时控制的,我对你的感官一开始有些复杂,但是它能从一时的新鲜感蜕变成如今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猜想便在楼下吹了两个小时的风一直等你的模样,”他捏住了裴系青的鼻梁,声音低沉,“这就说明你并不是自己所说的那样一无是处。” -- 第97页 “我一直都很想了解你,我没听过你的心事,不知道你的过往,猜不透你的想法,这些都会令我感到无比挫败,系青,愿不愿意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他啄了一下裴系青的下唇,“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错了一下身,两人姿势变了一点,裴系青的足尖踩不稳他的膝盖,脚滑了一下,两截小腿交叉着缠在他的一只大腿上,忽然笑了一下,“你想要了解我?这当然可以。” “其实跟你说说小时候的事也可以,反正这些事也不是什么要烂在心底的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 “就说一件你们都知道的事吧。” 裴系青姿态放松,“几年前你应该有查过我父亲吧,新闻上都说他因为接受不了破产负债的打击,变得一无所有,所以从家里十一楼的阳台上跳了下去。就这么一则小新闻,没几天就被其它铺天盖地的娱乐新闻给掩埋下去了,时间越久越显得微不足道。” “其实事实不是这样的,”他舔了一下干得起皮的下唇,“他那天是被我妈亲手从阳台上推下去的,就当着我的面,”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就像一片纸页一样飘下去。” 然后“啪”的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喏宝儿。感谢在2022-04-10 23:01:58~2022-04-11 23:1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玄卿、攻宝是我心头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糊糊涂涂、赵赵早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你想要知道的那些事 房间里传来争吵声和摔东西的爆裂声。 裴系青往耳朵里塞上耳机。他之前因为路冠青一事而从二楼一跃而下, 造成小腿骨裂,在家休养。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是很想在家。 有什么东西猛的一下子摔到门上发出巨响, 乒乒乓乓的落到地上, 男人压抑怒火的低沉声音和女人哭泣着略显尖锐的叫声混在一起, 裴系青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将课本搭在膝盖一知半解的自己研读着。 静了一会儿, 主卧里传来一个重重的巴掌声和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裴系青忍无可忍的站起来去另一边一把拉开了主卧的门, 裴新谷在床边抬起一张带着怒色的脸, 冲门缝外的裴系青大声喝道:“出去!” 裴系青的视线下移, 落在倒地的江千雪身上。那个女人躺在满地狼藉里将身子蜷缩蜷缩起来,身下的白色裙子开始慢慢的漫开一片血迹。 裴新谷顺着他的目光往下, 脸上的愤怒仿佛一瞬间凝住了, 好一会儿后才慌里慌张的把人从地上抱起来, 无措的喊道:“千雪?千雪?!” 那天的争吵说不清是源于什么事情,但总归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裴新谷本就因为事业不顺而满心郁郁,到处寻求帮助却被人避之不及, 心情一直都不好,压力也大。 碰巧那天江千雪因裴系青在学校受伤的事情和他争论起来, 江千雪的指责透着斯歇底里的尖锐, 一旦发起病来时的模样和平时的温柔体贴大相径庭,她会亮出自己的尖刺反复的去扎身边所有最亲最爱的人藏得最深的软肉, 只是为了在一场争吵中取得胜利,因为这能让她本能里的强势和掌控欲得到满足。 于是在激烈的争吵之下裴新谷怒不可遏的动手扇了她一巴掌。 扇了之后他就后悔了,他知道江千雪是个病人, 即使她拒绝治疗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生病了,但他也不能这样因为争吵中的几句气话而对她动手。 然后他看见推开的门缝后面站着裴系青,再然后,他就看到了江千雪身下洇满鲜血的裙子。 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没了,在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因为那一巴掌。 江千雪因为孕前期的激素变化导致性格暴躁易怒,情绪波动起伏很大,加上她本就有些体弱,所以哪怕很快被送往医院也仍是没能赶得及。 流产导致她的体质变得更弱,已经不宜再孕,裴新谷虽说性子里有些大男子主义,但是一直以来都对江千雪很好,他第一次遏制不住的对江千雪动了手便造成这样大的惨剧,所以因此事而对江千雪感到极度愧疚。 在江千雪住院那段时间他天天都往医院里跑,一直到后半夜才回来,给不会做饭的裴系青一下子做好了好几顿份量的饭菜放在冰箱里,然后在天亮之前离开,到处谈客户拉拢投资商,盼望能找到愿意给公司注资入股的其它企业,维持和稳固即将断裂的资金链,度过这次难关。 裴系青那天去看了江千雪一次,床上的女人坐在一堆洁白的床单里静静的梳头,原本一向秀丽的面孔此刻蒙着一层病白,颇为我见犹怜。 裴系青问她,“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千雪笑一笑,不说话。 裴系青陪她坐一会儿,觉得无趣,站起来便要走,脖子上却环了一只江千雪还抓着梳子的手。她的手指细长,用力的时候指背皮肤泛白,绷出一种骨感瘦弱的感觉,指尖上缀着红色鎏金的甲片,看起来既漂亮又病态:“这么快就走了,不多陪陪我吗?” 裴系青坐回来,才一会儿的时间肩膀上已经被她掐出一片通红,藏在衣服下。 “今晚上就在这陪陪我吧,总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寂寞。”江千雪同他道。 -- 第98页 “爸爸每天晚上都来找你。” 江千雪脸上仍是那和煦柔美的笑,“我管他是死是活呢,只要你别一声不吭的离开就可以了。” 裴系青平静道:“可他是我爸。” “可我也是你妈。”江千雪用同样的语气回他。 两人对视片刻,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江千雪摸摸他的脸,“系青,谁都可以抛弃妈妈,但是只有你不能,”她爬到床沿,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看裴系青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的心爱物品 “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我永远不会抛下你,同理,你也不能抛下我,知道吗?” “你不只有我,”裴系青别过头,“你本来还可以有第二个孩子的,没必要抓着我不放,妈。” 江千雪柔煦的表情一变,“你嫌我烦了是吗,系青,你是不是讨厌我?”她逼视着裴系青,神色不再如刚开始时那样温和,透着厉色:“你是不是觉得我天天这样什么都管着你,开始让你觉得烦了,你想摆脱我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裴系青无力道。 “妈妈一直认为只有你就够了,你不能辜负妈妈,更不能想着要摆脱妈妈,”江千雪攥着他的手腕,力道很大,一字一句:“知道吗,嗯?” 裴系青挣不开她的手,只能道:“好,我知道。” 江千雪脸上将近狰狞的神色复又平缓下来,张开手臂抱了抱他的上半身,“系青,妈妈最爱你了,所以不会让其他人来分走你的爱的。你的身体和别人不一样,我把你自小就带在身边事事上心寸步不离,我只会有你一个孩子的。” 她的怀抱就像一个沉重而令人窒息的枷锁,将他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可是他想逃,想挣破这个囚笼,所以他隐隐显露了一个反抗的苗头。 江千雪出院不久后看到他吃的都是冰箱里的剩饭剩菜,发了好大一通火,在裴新谷回来的时候狠狠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权当是把这一巴掌还回去了,厉声道:“我不在的这些天里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儿子的?” 裴新谷惦记着她还没完全痊愈的身体,不敢再同她争吵,于是摸了摸自己些许疲惫的脸,勉强挤出一个笑,“这次不吵了好不好?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系青肠胃不好不能吃剩饭剩菜,都是我的错。” 某一刻裴系青竟觉得他有些可怜。 再过来些许日子,那天的时候江千雪已经出院有好一阵了,可是身子骨还没好透,大抵是那一摔摔坏了她的底子,便总是显得病恹恹的。 于是裴系青便开始试着自己学着去做饭做家务,却在被她看见自己在择菜的时候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满面阴沉的命令他离开厨房,不准再进厨房碰水。 江千雪什么也不准他碰,让他去客厅看电视,自己围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猪排解冻,她捏着菜刀站在菜板旁,不知在想什么。 “我可以做的,妈,”他没走,站在厨房门口同她说:“我已经十六岁了,长大后总归是要自己生活的,不可能什么也不会。” 江千雪转身瞪着他,目光很可怕:“谁说你长大了?谁说你要独自一人出去生活了?妈妈就在这儿,你还能去哪里?” 裴系青沉默了一会儿,“可我以后总归是要离开的。” 江千雪听了那句话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缄默了很久很久之后,她才记起来什么似的,用手里的菜刀一下一下的剁着排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砰砰声。 他坐回沙发上,内心无时无刻的萌发着一种想要快点逃离的想法。 再然后,他的父亲就回来了。他听见一阵虚软无力的敲门声,江千雪走过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酩酊大醉的裴新谷。 他出去应酬喝得一身烂醉如泥,站也没个站相的靠在门框上,以裴系青的角度看不见什么,只能看见江千雪的半边背影,裴新谷像是一脚踏进来把下巴搭在了她的肩上,向她喃喃的低语着什么。 江千雪的背影看起来无动于衷。 她往后退开,裴新谷直接摔到在地上,江千雪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回厨房继续做饭。 裴系青去把裴新谷扶回来,他爸爸靠在椅子上轻轻打鼾,一身酒气熏人,虽然不知道他的事情有没有谈拢,但是总归不会太顺利,因为裴新谷一身的酒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们吃完饭,江千雪没有备裴新谷的碗筷,吃完饭后收拾桌子的时候,裴新谷就靠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是那种有点女气的细声啜泣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他红着一双眼眶慢慢坐起来,目光扫过裴系青和江千雪的脸,道:“我没用,我就要养不起你们了。” 江千雪端起剩菜去厨房垃圾桶倒掉,回来见他还在哭,抱臂道:“你哭什么?” 裴新谷抹着眼泪,一张脸被酒气蒸得通红,这一刻他就像所有失意落魄的中年男人一样,没了往日的体面和意气风发,“救不回来了,过一阵子就要宣告破产了……” 江千雪很轻的嗤笑一声:“所以呢?” 其实后来的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裴系青现在也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性格强势一向注重整洁和体面的父亲在江千雪专挑着痛处的冷笑和打击下节节败退,相比于争吵两个人更像是其中一方对另一方的单方面碾压,他们是怎么去的阳台,裴新谷又是怎么样爬上的栏杆,裴系青都不知道。 -- 第99页 他只看见自己的父亲就像一条失去了威风和依仗的丧家之犬,精神恍惚的哆嗦着蜷缩在栏杆上,被江千雪拿他们第二个孩子的事情一步步打压着诘问着,几乎要逼到死胡同里。 到了最后他实在没有退路可走了,有些错乱的问江千雪,“那你要我怎么样,你想要我去死是不是?千雪,我知道你一直都不爱我,可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就算是一块石头做的心现在也该被捂热了吧?” 那声音里隐隐有几分被逼到绝境的哭腔,在外面遭受各种落井下石和冷嘲热讽,回到家又面对妻子依依不饶的步步紧逼,他现在似乎有点崩溃了。 毕竟事实证明,他可能是真的没能捂热这一颗心。 裴系青对那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只有裴新谷对江千雪说的那一句“要是你真的这么恨我想要我死的话,你现在大可将我推下去”,还有下一刻他真的被江千雪退出去时,身体腾空的那一刻脸上的空白和愕然。 裴系青坐在桌子旁,位置正对阳台,看得清清楚楚,也没有错过江千雪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厌烦与漠然。 杀人凶手。他在心里慢慢的咀嚼着这个词,目光从江千雪的脸上挪开。 我没有爸爸了,他想道。 疑似因为受不了破产的压力所以坠楼而亡,媒体给裴新谷的死去冠上一个自己分析出来的没什么依据的原因。加上裴新谷身上有酒气,当然也不排除失意之下喝醉酒失足坠楼的原因。 江千雪在采访的时候掉着眼泪,十足悲伤的模样,“我总是让他不要喝这么多酒,他非不听,说是为了公司不得已,我们吵了一架,他说对我很生气也很失望,然后把自己锁在阳台说要自己去醒酒,不想看到我们…” “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他会……”她用手帕捂住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平时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就想不开了,我真的不明白,他把我们孤儿寡母留下来,以后我们又要何去何从啊……” 媒体怜悯的安慰她几句,想将话头转向一旁的裴系青,却被她有意无意拦下来了,“抱歉,新谷的死对我儿子打击太大了,他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能不能…不要再——” 媒体遗憾的收回麦克风,“这样啊,真是抱歉,真希望您和您儿子的情况尽快好起来。” 楼下有警.察和医生在疏散底下的围观人群和处理尸体后继,那一整天对裴系青来说都像是在做梦一样,他到现在为止也仍觉得像是做梦。 陆明州听完后久久不曾言语,附身将他慢慢抱住了,拍着他的背,轻声道:“没事了…” “现在有叔叔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2章 感性 裴系青没有因为那天的事就搬回那个小别墅和陆明州同住, 这让陆明州扼腕了好一阵。 裴系青说他一声顺风顺水,应当是没有体验过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热衷上心,陆明州听了后并不气恼, 只是用自己的行动来推翻他的观点。 他托人送去公司里的花和小礼物裴系青再没拒收过, 每次把人约出来的时候对方也是每一次都会答应, 久而久之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了那位陆总在追自己老板, 雷打不动且各种关怀备至, 旁人看了都颇觉动容。 就是不知道他们老板怎么想的,花和礼物也收了约会也去了, 但是第二天回来仍然一如既往的笑吟吟的踩着点上班, 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就这样往复了约摸有两个月, 某一天裴副总上班终于迟到了。 开会的时候众目睽睽,众人分明瞧见他的唇角有破口, 将衬衫袖口挽起来后白皙的小臂上有个牙印, 领子下面大片红色的痕迹, 就跟被□□过了似的,活像个事后的性冷淡, 站在台上用一只手抵着墙侧过身子讲解屏幕上的ppt。 实在很难不让人想歪。 散会后副总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睡了半个小时,小助理准时准点去沙发上叫醒他, 在一旁听到他迷迷糊糊的梦呓:“叔叔…别弄了……” 直男小助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一刻就见裴系青瞬间清醒, 一双眼睛因为角度问题而直勾勾盯着他, 让小助理瞬间气弱的倒退两步,“裴副总?” “没事。”裴系青坐起来扶了扶额头, “你去忙吧。” “是……是。”这名小助理是新招的实习生,很多事情难免思考不周,同手同脚出去的时候还忘了把办公室门带上, 裴系青伏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洗了洗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出了方才醒那一瞬间在助理面前的表情。 跟即将发疯的江千雪有八成像。 他低头洗着自己的手,额头上的水滴顺着鼻梁落下。那天在陆明州面前旧事重提其实对他不是没有影响的,相当于又把那些事情经历了一遍,没办法忘掉江千雪死前的眼神。 同样是想以爱为名将他栓在身边,陆明州和江千雪有什么不同呢? 他皱皱眉。 叔叔是特别的,他和妈妈当然不一样,他说的爱也和妈妈不一样。 但是有什么不同呢? 头痛,不想去想。 被裴三良带回去的那五年里早已湮灭了他对家人这一词的那点微薄期待,以后他只想他自己一个人,不想要任何以爱为名的枷锁。 江玮给他换了一个精炼能干的助理,做事方便许多,原来的小助理便被调走了。 -- 第100页 公司面向高校新招了一批实习生,名单拟好后被送到裴系青桌上给他过目,这份名单裴系青隔天后才看到,并从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裴嘉骏的工位被安排到办公室最外围,刚来没几天,主管没给他安排太多工作任务,他便坐在椅子上整理着抽屉里上一任留下来的东西。 身后正对着门口,传来几个脚步声,他没在意,反正临近门口的工位总是会有人在旁边出出入入,脚步声从他侧边擦了过去,走出许远后才漫开一股非常浅淡的男士香水味。 裴嘉骏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只来得及瞥见一抹背影转进了技术部经理的办公室。 他低头继续收拾着手里乱七八糟落了不少灰的文件,眼皮忽然毫无预兆的跳了一下,猛的抬起头。 小半个钟后那身影才从经理办公室里出来,裴嘉骏看着看着,眼眶忽然热了,嘴唇嚅嗫着吐出了一个没人听见的字眼,讷讷道:“哥……” 裴系青路过的时候似乎这才注意到他,本来向着门口的脚步忽然站定了,朝这边走过来。裴嘉骏一阵心慌的手忙脚乱。 这么些年没见,裴系青似乎长高了点,一米八左右的模样,白色衬衫的下摆牢牢的束进西装裤里,但可能是体质问题,他的身子骨看上去总要比寻常男人要细一点,偏向于纤长羸弱的体态。可那身气质却跟以前不尽相同了,许是这小半年来久居高位的打磨,他瞧起来竟是跟那个叫陆明州的越来越像了。 等裴系青真正走到他面前来,裴嘉骏几乎要抬不起脑袋,那位助理向裴系青介绍,“这位是两天前公司新招进来的运营,裴嘉骏。” “我知道。” “小骏,”助理叫他,“这位是裴副总。” 裴嘉骏极小声的艰涩叫了他一下,“裴…副总。” 裴系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叫助理忽然从他们相同的姓氏里觉出一点其它的意味,只听见他对这位实习生道:“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于是裴嘉骏就只能垂着脑袋跟在他和助理后面,一路上了副总办公室。 助理沏了水,出去的时候将门带上,把空间留给这位看起来曾经相识的二人。 裴嘉骏握着纸杯有些局促,连目光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裴系青忽然说话了,“嘉骏,”他缓缓道:“好久不见。” 裴嘉骏觉得鼻头有些酸涩,“好久不见,哥。” “好巧啊,你实习竟会应聘到我这边,”他笑了一下,背着手道:“你家里现在怎么样?” 其实裴嘉骏的简历不是胡乱投的,他之前有打听过这家公司属于哪个集团旗下,还从一些有背景的同学口中探到了一点消息。 现在看来两人之间的重逢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令人欢喜,他的心头弥漫着一股酸涩,从看到裴系青的那一刻起就难过得不行。 他知道哥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了,现在的裴系青让他觉得陌生,可是哪怕是这样,他依然能清晰的感知到心脏在为此次的重逢而跳动不已。 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压抑?亦或者是少时那些抹不去的悸动在偷偷跑出来作祟? 裴嘉骏觉得自己没救了。 他不自觉的扣着手中的纸杯,慢慢道:“就是……几年前,村里人后来知道了爸他要了你二十万的这件事,妈她不堪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所以跟爸离婚了,我跟了妈,搬出了那个村子。” 裴系青扶额,裴三良的这个下场,算不算是妻离子散了…… “哥,虽然说过很多次,也许现在的二十万对你来说已经不是什么事了,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 “不用再说了,过去的事也不要多提了,”裴系青看看他,“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裴嘉骏声音更低,“挺好的,现在我妈她自己找了一份做纺织的工作,做得还算不错。” “那就好,”裴系青走过来,轻轻拍拍他的肩,“那你以后就好好工作,然后顺利的毕业,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再娶个自己喜欢的姑娘。” 他难得摸了一下裴嘉骏的脑袋,“你现在也长大了。” 这话让裴嘉骏眼眶更热,泪水一下子从眼睛里漫出来,抱住了裴系青的腰,“哥,可我…我好累啊,”他一边哭一边说,“我真的不想长大…” 在他还是一个又皮又犟误入深夜深山里的孩子时,他漫无目的的跌跌撞撞着寻找回家的路,在黑夜恐惧的大山里孤独无依被吓得神经衰弱,可那时候捧着一束光像天神一样降临在他面前,将他带出漆黑大山,带回明亮温暖的山村里,带回众多大人愧疚心疼的怀抱中的人,现在却早就已经离他而去了。 那只不算宽厚温暖的手撑起了少年时期的全部仰慕和依恋,他以为自己能握住一辈子,没想到就是在十八岁生日成年那一天,这只手的主人却是最早离他而去的。 “你始终是会长大的,”现在这只手的主人这样说,“嘉骏,你没有逃避的时候就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已经长大了。 裴嘉骏的眼泪沾到裴系青衬衫上,他闭着眼睛紧紧贴着那件衬衫,有些模糊的想,现在他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远到就要看不见了…… …… 助理拿了一件新的衬衫过来,瞧了眼裴系青惨不忍睹的上衣,“那孩子…还真挺能哭的……” -- 第101页 他对裴嘉骏两只红红的肿泡眼记忆深刻,顺手送了对方两袋冰袋回工位上敷一敷。 裴系青闻言笑了一下,“很多人的选择当中都会有不得已的地方,我明白的。” 虽然明白,但他依然不会给予任何机会。 在他这里感性的影响始终不会比得过理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在2022-04-12 23:26:56~2022-04-14 22:3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怡晚不悔、攻宝是我心头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薇薇爱打蛋 5瓶;流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确实是太过了 江夫人生病了。 黑色素瘤, 这是去体检的时候进行皮肤病理检查查出来的。 好在这个病发现得早,及早进行检查治疗。她的年纪比江玮要大上几岁,如今已经年有六十七八, 但因保养的当, 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但这依然遮掩不了她已经很老了的事实。 人一旦老了总是特别容易感性, 江夫人尤其更甚。裴系青去医院里陪过她几次, 那时她刚刚做完手术切除小臂上的病灶, 自己一个人待在床上的时候总有几分瑟瑟失神之感,只有门外有人推门进来的动静她才强打精神堆起勉强的笑同他们寒暄。 她见他来的时候似乎总想摸摸他的头, 然而摸到之前他一旦有抬头的迹象她又会像被针扎一般嗖的一些缩回去, 有那么点儿欲盖弥彰的意味。 裴系青将江夫人好像精神不太好的状态告诉了江玮, 江玮便抽时间去医院陪了她好几次,不过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外, 一墙之隔, 里面两个人都没注意到。 “怎么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 ”这是江玮的声音,窸窸窣窣一阵响, 他约摸是坐在了病床上,“在想什么呢, 总是在出神的样子?” 江夫人顿了顿,声音低低的, “没什么, 就是…唉,算了。” “嗯?”江玮温声说话, 握住了她的手,“小橙花,你刚刚想说什么?” “……这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不要再叫我这个小名了。”江夫人摸了摸脸,有点害臊。 两人温存好一会儿,看得出来这些年感情是真的很好,裴系青靠在门边,没什么表情的听着里面的谈话。 江夫人喟叹,说:“可能我是真的太感性了,但是我最近总觉得压抑,心口堵着什么东西一样。” “是因为什么?” 江夫人看了看自己术后包扎的小臂,笑道:“我天生性格就是这样,你也不是不知道,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做事总是瞻前顾后的,总是依赖你来哄我,但是有时候我也知道,关于系青的事……” “你说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系青的性子…确实跟我们不怎么亲……” 江玮道:“他是个聪明孩子,什么事都学得很快。” “我知道,我知道,”江夫人喃喃,“可我总觉得,他有时候…特别像千雪……” 她说话一段一段的,仿佛迟疑又心疼,难得主动提起了往事:“我是后来才查出来,千雪在家中自.杀那年他才十六岁。” “听说血流了一地,他自己一个人跟千雪的尸体待了整整一天一夜,说实话我真的挺怕的……”说起以前的孩子,她抹了抹眼睛,“我也不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可是想想他自己一个孩子在那儿,最后还沦落到福利院,我就……就很难过……”她看起来是真的很难过,说着说着掩面细声的哭起来,“这些事情我很想去问问他,可我踌躇这么久还是不敢。” 她对裴系青很上心,所以相处久了总能发现他在生活细节里的一些异常。这些异常她也不敢直接去询问当事人,便只能偷偷私底下去询问其它医生,然而结合以前的经历,无法对当事人进行评定,便只能得出一个模糊的大致结果。 创伤后应激障碍和轻度或中度抑郁,问题不小。 可是裴系青伪装得很好,他们都看不出来。 江玮听后只能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他现在过得很好。” “不,我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真的过得很好,他想要什么,或者想做什么……江玮,我们都老了,”江夫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臂,忍不住轻抚了一下绷带表面:“再过几年我们就帮不了他什么了,到时候我们一走,留下的还是他孤零零一个人。” 江玮轻轻叹了一声,“没办法,我们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 “这是我们唯一的亲人了,江玮,”江夫人眼眶微红,“我们将他带回来,是希望他过得好好的,有足够富足的资本和底气不必再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可是我觉得他其实并不怎么开心。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把江家捆在了他身上,亦或者是舒望?毕竟以前我们对舒望这么好,那个时间段里他只能在外面吃苦,现在客厅的墙面里还有舒望留下来的模型,你说他看到的时候会不会也很难过……觉得我们的感情都是因为舒望走了才转移到他身上。” 江玮搂住了她的上半身,不知道该怎么劝她生病期间不要胡思乱想。 江夫人便在这时忽然道:“我们离开这儿吧,江玮。” “我们带系青去国外好了,远离这里,我们一家人去国外重新开始,最好能让系青忘掉这里的所有事情。” -- 第102页 再怎么样逝去的人始终比不过还活着的人,她知道如果离开的话实在对自己已经逝去的一对子女很残忍,可是继续留在这儿的话却对裴系青更残忍。 裴系青不多话,总是一个人待着,他一般不刷手机,没有事情的时候能拿着一个小物件把玩很久,缄默不语的时候就像跟这个世界隔了厚厚的一层屏障,游离于他们所有人之外。 但是平时生活里别人叫他的时候,和他交谈的时候,他又会笑,其中内敛的,平淡的,掺着点温柔和煦的意味,低眉浅笑,给人的感觉很舒心,像阵轻柔的风,吹过的时候恰到好处。 想必他在公司里处理人际关系时的游刃有余也是基于这种态度。 可是同住了这么久,她分明隐秘的看见他眼角弯起时瞳孔深处雾蒙蒙的一片,里面什么也没有,就像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洞,他们所有人给去的那些迟来的关心和眷存都掉进那个大洞里,变得尸骨无存。她便终于晃觉他的异常,因为他对周围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态度。 系青他…是不是也像千雪那样…… 江夫人不敢往下想,只能想出一个带他离开这里,然后重新开始的想法。 这里对他们来说永远都是一个伤心地,充斥着让人不愿再去回想的悲痛回忆。 “可是系青不是有一位追求者吗?”江玮忽然说:“要是那位陆总能打动他的话——” “没用的,”江夫人打断他,“已经两个多月了,你看清系青的态度了吗?” 江玮再次叹气:“小檀他也……” 病房里的两人沉默片刻,“那样也好,”江玮握着江夫人的手,安慰她:“那就听你的,以前我也有过将公司重心转移的想法,现在是正正巧就碰上了,”他温声说:“那我们就——” 裴系青在门外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离开了。 他很冷静,哪儿也没去,也没去找陆明州,在权衡过所有利弊之后,那天他作下了决定。 这件事情是江玮过了好几天等江夫人出了院后以才试探性给他提的,江夫人要出国去外面进行后继治疗,两个老人端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询问他的意见。 他们本来以为他会问为什么,可是没想到裴系青似乎没有过多思索,将身上外套脱下来,很平淡的点一点头:“可以啊。” 江玮二人都愣住了。 “你——” “怎么了?”裴系青笑了笑,“忽然这么大阵仗,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江夫人讪讪道:“倒也没有,就是我们本来以为,你会问一问原因什么的……” “姥姥你们决定就好,我听从你们的安排。” 江玮清咳一声,“系青啊,这次我们迁到国外,会转移公司重心和面向的市场,很多东西都要转型并重新整合了,公司里的很多东西和政策肯定都会受到影响,而且这次离开,我们很可能就不再回来这里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裴系青仍然是那句话,唇角挂着笑,同他们重复道:“我听你们的安排。” 江玮点头,“那就好。”江夫人看了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姥姥,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江夫人一怔,望着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垂,笑道:“挺好的,也没什么不适,我自己觉得恢复得还挺好。” “那就好,但您看起来好像有些忧心的样子?” “有吗?”江夫人摸摸脸,有些动容,叹道:“可能是最近有点累吧。” “姥姥您刚出院,”裴系青对她轻声道:“好好休息。” 江夫人用帕子轻轻擦了下眼角,点点头:“好。” 江玮早在国外物色好了一座依山傍湖的半山别墅,江夫人会先被接过去休养,裴系青和江玮在这里还需处理诸多事宜。 关于这个消息,陆明州算是最晚知道的那一批。 他找上门的时候裴系青还在加班。 公司里人不多,裴系青办公室的灯尤其长亮,陆明州干脆就坐在旁边沙发上等,没有打扰他,这一等就等到半夜一两点,他是被裴系青在沙发上轻轻推醒的,“陆总,陆总?” 陆明州在一片昏暗的灯光里惊醒,一把抓住了裴系青的手。 “陆总,”裴系青轻声道,“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明州喘息着,就像刚刚做了一个噩梦,到现在还残留这梦里的惊悸,抓着裴系青手的力道很大,直奔主题:“我听说你要走?” 裴系青微微一笑:“您听谁说的?” 陆明州的一双眼睛像狼,盯着他道,“很多人,但是你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裴系青在他的目光下缓缓点头,“是真的。” 他说:“再过一阵子我就会离开这里,去国外,我的外公说要扩展市场,去外面发展,”他笑笑,“不过这次去了很可能就不回来了。” 陆明州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企图从那张脸上找到一点说谎的痕迹。然后他并没有找到。 “为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又要像以前那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裴系青,”他靠得极近,“你说过会给我机会的。” “叔叔,我想过了,这样的话对你对我都好,”裴系青用指尖摸了一些他的脸,意外在眼尾处摸到了一抹湿迹,他有些不相信的看去,陆明州脸上果然没有眼泪,他便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要是这样长久的磋磨下去,其实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意义,长痛不如短痛,叔叔。” -- 第103页 陆明州没有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被那个松一口气的神色刺得直接大动作翻身将他压在沙发上,“可是这样对我不好,我觉得不好,”他低下头,“你总是想这样一声不吭的走掉,你真的有认真去想过、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系青,”他吞咽了一下,咬牙道:“还是说你实在觉得我烦了所以想要急于摆脱我,可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死心,需要让你用这样的方法来将我推到钢丝上面战战兢兢的走一步算一步,你就真的……”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你就真的那么冷血吗?!” 冷血? 他是冷血吗? 他疏离,冷漠,对待所有事情都像是置身事外,永远不愿意把另外一个掏心掏肺在外围祈求的人纳入自己的未来里,还冷眼看着自己和对方各种不清不楚的纠缠。他把自己的心束之高阁,却任由别人的感情泛滥成灾,不加制止劝谏,反而用旁观者的角度与上帝视角审视和剖析着别人的心。这是……这好像确实是很冷血,还掺杂着一点恶劣。 原来这是他。一直把某一种“特别”的标签贴在陆明州身上,但其实这种特别对自己来说又算是什么呢?陆明州对他各种尽心尽力,可他仅仅只是用“特别”一词就将陆明州对自己的付出轻轻揭过,给不出任何回应还要与对方藕断丝连,这样对陆明州来说是否真的公平? 到底是长痛不如短痛。 裴系青没有再看他,目光望着天花板放空,他喉头微微动了几下,眉头蹙起几分,最终还是道:“你就当是这样吧。” 这是放弃辩驳的姿态,他承认自己对他没有感情,他就是冷血。 陆明州捏着他的手腕力道发紧,声音忽然变得激烈道:“你就不反驳一句吗?为什么要承认?!要是这样的话我这些年的努力都算作什么,”他掐着他的下巴,手指都在发抖:“难道在你眼里,我这些年的努力就是个笑话吗?!” 也许自己做得太过了,裴系青望着陆明州通红的眼眶,望着他眼中哀求他否认的神色,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低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一句道歉等同于抹杀了两人之间曾经的所有过往,就像是往回忆里泼了一碰浓硫酸,一切美好和缱绻的东西都在那片呲呲啦啦的焚烧碳化之中化为飞灰。 陆明州的表情凝了一瞬,放开他的衣领往后推开,他从未这么仔细的一寸一寸扫过他的脸,看透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随即推开办公室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确实是太过了。 裴系青在空寂的办公室里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恍惚的坐在沙发上,有些迟钝的这样想道。 太过了。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所有的病理描述和隔空就进行评定这种操作纯纯是我胡诌的哈,大嘎不要当真嘿嘿,下章可能有狗血老梗,也差不多到结局了感谢在2022-04-14 22:33:27~2022-04-15 22:1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攻宝是我心头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糊糊涂涂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离开 裴系青走那天是个阴雨天, 连续下了整整三天的雨,仿佛连外面的空气都裹着一层厚重的湿气,沉重得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距离他们在办公室发生争吵那一次已经快一个月了, 在此之前他都没有再见过陆明州, 也没有再听说过他的消息。 司机站在草坪旁边提醒着他, “裴副总, 您还有其它的行李吗?” 裴系青回神, “没有了,就这些。”他转身同站在门口同江玮道别, 答应对方先过去那边照顾江夫人。 江玮朝他摆摆手, “你先走吧, 去吧。” 司机提上裴系青的行李离开。 裴系青低头看了看手机,没什么重要的消息, 他往下滑了滑, 将通知栏的信息匆匆过目一遍, 随即就清除了里面的不重要通知,把手机给关了。 当然, 他也错过了一则下一秒弹出来的一则新闻推送:陆家的那位儿子今日出狱——消息刚弹出来就被跟着一起清理了,他将手机随手放下。 司机在车里放着舒缓轻柔的音乐, 车程长达两个多小时,机场很远, 还需要上高速, 于是裴系青在后座趁着这个时间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他好像做了个梦, 但是似乎是个不怎么好的梦。梦里的场景扭曲着,变化着,不可名状且光怪陆离, 让人觉得压抑至极。梦里有非常非常多张错综复杂的脸,很多像是熟人又像是陌生人的面孔拧在一起,团成一团,融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奇怪东西,然后一一从眼前晃过,或嬉笑怒骂,或喜怒无常,将他团团围在中间,带着恶意的朝他逼近着,嘶吼着。 他不受这些人面怪的影响,但是最终那些脸都慢慢的汇聚并凝成了江千雪的模样,细瘦的身形,乌黑的头发,雪一样白的肌肤,还有鲜红的嘴唇和眼白异常显露的瞳孔,她就站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 当他按捺自己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假象的时候,江千雪的脸在扭曲里慢慢变色,又忽然变成了陆明州的模样,他就像那晚一样红着眼眶质问他,他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廉价很可笑,我就是个笑话吗?系青,你不爱我,你为什么这么冷血,你怎么这么冷血,你是不是就像杀死了你爸爸的母亲一样……” -- 第104页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你是不是就像江千雪一样,那个弑父食子的疯女人,她要你变得和她一样,你是不是真的和她一样吗…… 一些乱七八糟的呐喊从远处层层叠叠的递进,一声盖过一声的传进他的耳朵里,裴三良的声音在他耳边叫嚣着二十万,林春丽的白眼就像一记又一记的耳光提醒着他自己寄人篱下不被主人待见的处境,他四处打工,四处碰壁,找不到愿意收留自己的地方,便去给黑心老板打工,内容劳苦却工资微薄,干着一些没有水平的脏苦力活,工友嘲笑,路人的指指点点,“嘿,你看啊,他这么瘦怎么能搬得起这个”“你看他一副吃不了苦的样子,猜猜他多久会走”…… 后来当手脚被磨出血泡的时候他也不敢吭声,生怕老板觉得他娇气干不了这种工将他给辞退了不发工资,那到时候他就真的没有工作可以做了。 他攒的每一分钱都来得不容易,可是哪怕这样的话凭他自己依然没办法在五年里凑够二十万,于是他选择了去走捷径,跟陆明州扯上关系,又牵扯出一些让人颇觉头痛的事情来…… 这些年一路走来的负面情绪其实一直都被他压制得很好,可是这道防线崩塌得让人猝不及防,恰好在要离开的这一天里便忽然爆发失控了,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他睡了多久梦魇就持续有多久,被叫醒的时候面前的司机一脸担忧的透过后视镜看他,问他:“裴副总,您很累吗?刚刚一直在出汗说着梦话,咱们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裴系青按了按额头,手指微抖,静默了一会儿,“好。” 正好最近有个服务区,司机将车开下高速跟着前面几辆进了服务区,裴系青休息了二十来分钟,忍着晕车的反胃感让他上路:“好了,我休息好了,继续走吧,再休息下去就要耽误行程了。” 司机还是觉得担忧,但为了不延误行程也只能载着他上路,临到机场大门口,裴系青先下车,司机把行李搬下来,对他说:“您先在这里稍等,我去把车停好了就来找您。” 裴系青点点头,看着他把车开走,随后自己拉着行李箱慢慢往机场放下走,头晕的很,想找个遮阳的地方避一避毒辣的光线,连行李箱侧边上挂着一个遮阳的黑伞都没有发现。 他晕车晕得厉害,甚至还有点耳鸣,现在只是在维持着表面上的正常而忍住不让自己吐出来,拔腿在烈阳下慢慢的行走着,企图将那股反胃感压下去。 但也就是因为神思太过恍惚,所以那一瞬间他没有听到身后轰鸣的油门声,或许他其实也听到了,只是大脑一时没有辨别出这个声音是冲着自己来的。 直到一声轮胎刮擦地面的刺耳响声响起,他听到有人几乎变调的一声提醒“小心——”随即下一刻整个身体被人狠狠搡开,几乎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摔落到地上,他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跟肉.体相撞的巨响,砰——的一声。 裴系青头晕眼花的趴在地上好一会儿,这才有路人手忙脚乱的跑上来将他扶起,他擦了擦鼻子,血色顺着手腕往下蔓延,随后他视线触及一个穿着风衣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身影,眼皮毫无来由的跳了跳。 方才肇事的车辆因为冲得过猛而直接将车头卡在了一个路墩上面,一排拦截机动车用的路墩将他的车头悬空的死死卡住,怎么样都倒不出来,在轮子腾空徒劳的转了许久以后,剃着寸头拿着刀子的路冠青放弃车子从驾驶位里满脸狰狞的钻出来,几乎整个眼睛都是红的,直直冲他这边而来。 路人被吓得腿都软了,很怂的下意识放开了裴系青的手。 裴系青自己站定,将鼻血随手往身上衣服抹了抹,他看着路冠青亮晃晃的刀子,忽然觉得脑中从未有过的镇定。他没学过什么防身术,但是在路冠青目光凶狠的把刀子挥过来的时候,他用一个很刁钻的角度意外将其稳稳挡住。 很好,他晕乎乎的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下一刻路冠青就曲起膝盖往他肚子上狠狠顶了一下,直接破防。 裴系青当即疼得弯下腰去,那只刀子就这样毫无阻碍的挥了下来,划破风声直接扎在了他的后肩里,也不知卡进了哪一条骨缝之间,与骨头擦出一到令人牙酸的声音,裴系青的脸色瞬间苍白。 路冠青一击得逞,当着公共场合所有人的面大笑着,俨然已经疯了,嘴里嚷嚷着恶毒的话“去死吧,统统都去死吧,都是你们把我变成这样的,都怪你们——” 裴系青弯着腰,冷汗一滴一滴顺着下巴低落,血将他的衬衫浸透,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余光不知怎的忽然扫过那个躺在地上的身影,下一刻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随即咬牙蓄起一点力气,忽的一把抓住了放在行李箱侧边的一把遮阳黑伞,闭了闭眼,一鼓作气的用尽全力使劲儿捅向路冠青的右大腿!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路冠青弯腰看着自己被伞尖整个儿贯穿的大腿,一时额头上青筋绷起,却只能断断续续的喘着粗气放狠话,踉跄几步咬牙道:“你……你找死。” 其实今天他刚从牢里出来,在牢里那几年里他吃没吃饱睡没睡好,一出来就收到消息抓紧时间急吼吼的跑到机场来堵人,自己的体力也虚得很,刚刚那一击俨然用了他不少力气,现在因为大腿受伤而不敢动弹,只见裴系青身形摇晃几下,忽然站立不稳的整个人往他这边撞过来。 -- 第105页 路冠青狠戾的表情混合着眼眶里疼出来的泪花一顿,急促道:“等…等等——” 他下意识伸手去推拒,一只手握上了裴系青背上的刀柄,往更深处刺去,企图以此来阻止裴系青朝这边倒过来的趋势。 然而刀柄卡在骨缝里,他一用力反而将之不小心拔了出来,裴系青吃痛,身形反而倒得更快,整个人在压到他大腿上的伞身过后直接撞到他的怀里,带动两个人一起往后狠狠摔下,路冠青:“啊啊啊啊啊——” 伞尖的最尖尖顶上面有一小圈带倒钩的设计,轻易取不出来,整个伞头几乎在路冠青的大腿里来回摩擦了一下,痛出他满身冷汗,整个人直接倒在地上蜷缩起来,也顾不得裴系青是不是还在他身上,一副就要抽搐休克了的模样。 然后下一刻裴系青一低头,因头晕而憋了那么久的胃容物直接就这么吐在了他胸口和肚子上。 路冠青:“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上身) 周围人员在事后把裴系青从他身上拉起来,有人已经报警了,裴系青迷迷糊糊的被人扶起来,视线模糊间觉得自己看见了那地上的身影。 他罕见的愣了一会儿,忽然推开扶着自己的人,跌跌撞撞的朝那边跑过去。 他觉得自己那时的心跳的很快,很快,快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想,他或许知道那个背影是属于谁的。 这么多天电话里都不曾联系过一句,连消息也没有发过的男人,却在他走的这一天里跟在后面开着车偷偷跟过来,暗戳戳的来送他,然后在车辆意外撞过来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并冲上来及时将他推开的人。 裴系青头痛欲裂的几乎要跪倒在他面前,拨开那件染血的凌乱风衣,终于看见了他被掩在一片狼藉后面的脸。 裴系青轻轻咳嗽了一声,看见对方额头上淌下的血和紧闭的双眼,脑中嗡嗡巨响,完全不知自己到底在用什么样的心情提起唇角突兀且神经质的笑了一下,声音散在风里:“叔叔……”他想用手指去摸一摸对方额头上的血色。 可是没能等到他伸出手去,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便已经支撑不住先倒下去了。 他直接陷入了黑暗里,人事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狗血(搓搓手) 晚安。 第55章 自缚 迷迷乱乱的一通梦, 混乱的场景,尖叫,车子, 行人, 还有裴系青推着行李箱越走越远的背影...... 陆明州嚯的一下惊醒过来, 胸口大起大伏, 随即下一刻剧烈的头痛袭上来, 让他忍不住闭起眼睛轻而又轻的慢慢调节着呼吸,双腿的疼痛甚至比头痛还要剧烈, 让陆明州彻底白了脸。 旁边仪器记录着他身体的数值波动,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轻抚了抚他的脸, 像是在安抚着他醒来那一刻汹涌上来的头晕和反胃感,还有一同袭击上来的多方疼痛。 “轻点儿, 不要乱动。”这只手的主人在他床边道。 陆明州头昏眼花的咬着牙凝神看过去, 待眼前的一阵阵黑块儿和重影散去, 他看见了靠在椅子上坐得不伦不类的裴系青,其中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块别人削给他的苹果, 咬了一口,见他看过来便笑了下, “早安呀,叔叔。” “要喝水吗?我给你拿点儿, ”裴系青似乎兴致勃勃, “或者我喂你喝。” 喂他喝完水后裴系青继续叼着那块苹果放进嘴里咀嚼,然后端起陆明州方才喝过的水杯, 将苹果一点一点的送进胃里,他看起来似乎有点想吐,但是面前忍住了, 朝陆明州微微一笑,十指交叉摆正坐姿,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叔叔,现在在你说话之前,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是那天没有说完的,你可以听我讲下去吗?” 陆明州看着他,眼珠子都没偏一下,也不吭声。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朝陆明州微微弯下腰,“那天我说了多少,啊,让我想想,”他一拍脑袋,“好像是我爸被推下楼了是不是,江千雪杀了我爸后没过几天就在家中也自杀了,其实她那时候并不光是要自杀的,她还要我陪她一起。” 自裴新谷去世之后就有陆陆续续的小媒体登门拜访,江千雪一律没有拒绝,她在镜头前表现得很悲伤,轻轻拭着脸上的眼泪,流溢出来的情绪半遮半掩得恰到好处,就像一个无法接受失去丈夫这个事实的普通妻子,不知在这背后承受了多少痛苦,显得哀婉又绝望。 她伪装得完美极了。 等这件事的那点儿微薄热度过去之后,她依然是那个将多年相伴的丈夫推下楼之后也依旧面无表情的女人。 少了裴新谷,江千雪已经不再愿意伪装出那副温顺听话的假象。她把裴系青紧紧锁在家里不让他出门,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的煮各种他爱吃的东西,然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一如既往的浇花,拖地,搞卫生,出门买菜,回家做饭,然后每隔半个小时都要进裴系青的房间里看一看他在做什么。 裴系青试过把门反锁,用桌子抵住门板,将她拒之门外,但他没有想到这一举动会直接让江千雪毫无预兆的忽然发了疯。 她疯狂的拧动把手,但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拧不开,于是耐着性子温言温语的哄着里面的人把门打开让她进去,可是过了五分钟之后房间里毫无动静,她就忽然开始砸门,一下又一下,砰砰砰的发出令人心惊的巨响,砸得自己的指背血肉绽开,白色的门上面糊得满是她的血。她却好似注意不到疼痛一般拔高声调叫着里面的人,声音凄厉:“系青,开门啊,开门!让妈妈进去!妈妈看不到你了!快开门啊……” -- 第106页 任凭她怎么喊里面都没有动静,最后她去厨房拎出一把剁骨刀将门劈开,把缩进被子里蜷成一团的人给抓出来,死死的将他勒紧怀里,细长的指甲陷进他的肩膀中,目光癫狂的大声质问:“我在外面喊了那么久,嗓子都哑了,为什么不开门,你是故意的是吧,你是不是想要跟妈妈作对,系青,告诉我,你不喜欢妈妈了是吧,你不喜欢妈妈了吗?是不是?!” “你怎么能把我锁在外面啊!”下一刻江千雪裹着厉风的巴掌将他的脑袋扇得偏了过去,室内安静得一时只能听见她的粗喘声。 鼻血染红了衬衫,江千雪愣了愣,忽然又神经质的将他的脸捧回来,捂住他不停流血的鼻子,又哭又笑,“对不起,系青,对不起,不要恨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妈妈只是太担心你了,对不起……”她将他拥回怀里,轻轻抽泣,眼泪顺着裴系青的眉骨滑进他的眼里,又从他的眼眶落出去。 裴系青推拒的手抖了抖,终究还是无力的落下去。 他度过了病态的三天时间,用自己的方式来无声抵抗江千雪无时无刻的占有欲和掌控欲,终于在三天之后江千雪再也忍受不了了,儿子所表露出来的每一个拒绝的细节都在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最终她抱着要和他永远捆绑在一起的想法,想到了去死。 “我曾经一直很费解,为什么她对谁都不会这样,却偏偏要这么对我,”裴系青从果盘上重新拿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咀嚼:“后来我才琢磨明白了,她一直都认为我是她生下来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私有物,”他笑了笑,“是物品,不是人。所以从小到大她用那种方法养着我,目的就是要把我养废了,养的我这一辈子都得离不开她她才满意。所以在我想要学着自己去打理生活的时候,她那时候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因为她怕我什么都学会了,不需要她了,然后就会离她而去。” 陆明州依旧看着他,嘴唇没什么血色,安静得一语不发。 “叔叔,”裴系青低下头去,用脸蹭着他的手,“你一直都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他强调道,“你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然后呢?”陆明州声音嘶哑。 他有预感,裴系青所遭受过的远远不止这些,可很多事情都被他三言两语模糊重点的给揭过去了,没有真正的切到要点。 “然后她把我关进房间里饿了三天,让我没有力气逃跑,再然后,她就趁我睡着拿着水果刀进来要抹我的脖子,”裴系青耸了一下肩,“结果我醒了,我避开了,她就笑着说要和我去一个地方,在那里我不用再担心自己畸形的身体会引起别人的嘲笑,她会放我归阳光下成长,还哭着说对不起我,怀我的时候她私底下瞒着医生和爸爸偷偷吃了很多很多药物,还撒泼打滚的拒绝每一次产检,导致我一出生就要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之类的,说了很多这样的话。” “这是不是很像在忏悔的话?”裴系青声音很轻:“但是她怎么可能会忏悔呢?” 他把苹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她其实巴不得我长得见不得人,这样她就有理由把我拴在家里了。那时候她会说那样的话当然也只是为了把我骗过去而已。” “再后来……”裴系青顿了顿,“反正我当然是没有过去啦,然后她就自杀了,还对我提了个奇怪的要求,说不准我报警,要我跟她的尸体呆个一天一夜什么的。” 他笑道:“当时她就躺在地上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搞得我印象还挺深刻的,现在想想还挺怕的呢。” 他说完后就没有再说了,室内忽然变得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裴系青的手指在不自觉的抽搐,颤抖似的痉挛着,下一刻忽然被床上的陆明州给一把按住了,他的目光如刀,紧紧盯着裴系青,“还有呢?” 还有呢? 那一天的记忆就像是藏在皮肉下的一颗毒脓,随着时间的流逝贪婪的在里面不停的发酵壮大,把根深深扎进他的灵魂里,吸食殆尽那些所有供他喜怒哀乐的养分和情愫,将他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样子,勉强拉扯着一副躯壳在人间里苟且存活。 陆明州的刀悬在毒脓上方。 “然后呢?”裴系青喃喃。然后怎么样了? 他听到自己的母亲诱哄失败,用豁出去的姿态狂性大发的扑过来,目光怨毒的一字一句赌咒他。她说:“你不爱妈妈吗,不愿意跟妈妈一起走吗,为什么还想留在这里,除了妈妈还有谁会爱你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畸形怪物?” “除了妈妈,谁会这样一直爱着你,照顾你,把你含在嘴里小心翼翼的拉扯大,你这是在辜负我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她喘着粗气,拉扯他的衣服,力气大得不像话,将自己亲生儿子的尊严和生命一点一点的亲自打碎,踩在脚下,贬进尘土里:“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你就是一个怪物,有谁会愿意爱你,除了妈妈!有谁会愿意爱你!!!” 他的裤子被扒下来,江千雪死死的盯着他大笑,流着眼泪说,“你看看自己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医生说你接近成年的时候体内激素变化,到时候你会不会像个女人一样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取乐,嗯?告诉妈妈,你这样的身体,你会让一个男人上.你吗?啊?!你告诉妈妈啊!” 她的话语宛如魔鬼的呢喃,低低萦绕在他耳边,多年如一日的盘旋不去,就像那团一路扎根到底的毒脓。 -- 第107页 “青青不是小怪物,青青永远都是妈妈的宝贝呦。” “哪怕我死了也依然会一直看着你,看你像个怪物一样孤身一人活在这世上,你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你孑孓一身,余生里都将孤苦无依。” “青青长大了以后相当画家,工程师,还是宇航员呀?妈妈真的好期待,好想看看你长大后的样子呀。” “我要你记着,没有人会爱你,你也不会爱任何人,你能爱的人只有我,你要永远记住我。” “青青真棒,妈妈好爱你,妈妈真想永远永远陪在可爱的青青身边。” “是我放过了你的命,让你看看自己在这个世道里到底要如何立住脚跟活下去,妈妈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看着你的,看着你以后将会活得有多狼狈,有多落魄,有多可怜,像个丧家之犬一样无家可归,系青啊,你别想摆脱我。” “妈妈永远都会一直爱你呦。” “你就是一个怪物,少了我,你什么也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除了我以外,没有人会一直爱着你的…可怜蛋儿,”她躺在血泊里,朝他笑着,哑声重复一次,“...没有...任何人。” 能说出这种话的她已经不是母亲了,她只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用刀子捅向自己亲生骨肉的魔鬼。 裴系青回过神来的时候,陆明州正支着身子坐起来满脸慌乱的用纸巾去擦他的脸,眼泪和鼻血混和在一起,他晕得有些脱力,连坐都要坐不住了,背部的伤口在钻心的疼。 他抓住陆明州的手,扬起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道,“别急啊,叔叔,”他爬回椅子上,自己抽了几张纸覆在鼻子上,眼泪只落了两滴就干了,继续说道:“其实一开始我还会觉得有些难过,也说不清心底里的悲哀到底从何而来,但是后来渐渐的我就不难过了。” 鼻血流得很快,他换了几张纸:“因为后来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就像是假的。” “我的脑子在认为自己整个人都好像已经脱离开了,融不进这个世界了一样。” “我记忆里的那些东西,曾经遭遇过的,经历过的,我周围的一切,那些或笑或闹的人,甚至包括你,我有时候会觉得都不是真的。” 江千雪极端敏感,神经质,占有欲极强,可她没能把裴系青同化成像自己一样的人,反而将他推向了另一个极端。 “叔叔,你觉得我冷漠吗,”裴系青摩挲着他的手背抬起眼睛,目光清澈见底,没能擦掉的鼻血顺着手腕滑下去:“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特别冷漠,又能装又虚伪,好像她的话始终扎根进了我的身体里,对我产生了影响。” “其实有好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我的行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怪异,还总是伤你的心,害你变成这样,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没用,我也不想……” 他不停道着歉,整个人开始发抖,因为呼吸受阻而被鼻血呛得不行咳嗽,陆明州手忙脚乱的将他拉进怀里,然而裴系青落进他怀里的一瞬间忽然卸了力道,整个人都趴着不动了。 陆明州脑子里乱得不行,眼眶通红托起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紧闭的双眼和满脸血色,他马上就慌了阵脚,声音划破寂静的病室走廊,几乎变调:“医生,医生——!” 谁都没有注意到瘫软在门外的江夫人和陪在她身边的江玮,两人具都默默无语,江夫人在一片人影晃动间目光空茫的看着门外医护人员来来往往,她的眼泪将地上晕湿一片,整个人却好像失了魂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章结局呦,晚安宝儿么么。感谢在2022-04-16 21:30:27~2022-04-17 21: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空见隙 2瓶;祈沅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大结局 陆明州出院那天裴系青早就可以出院了, 他到底是占了年轻的便宜,伤口好得比较快,然而陆明州却不像他这么好运了。 路冠青制造的那一场车祸将他撞出了轻微的脑震荡, 但是这么久的住院时间当然不会是因为脑震荡这种小毛病。 他的双腿被路冠青齐齐碾断, 术后休养, 他可能需要坐很长一段时间的轮椅。 裴系青把他带回小别墅里, 从侧门那里推着他进去, 陆明州不甚熟练的操作着轮椅转过来,仰头看着他, “这下子不走了?” 裴系青的脸逆着光, 陆明州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想去拉拉裴系青的手,下一刻手掌被人反抓住了, 裴系青的指腹缓缓抚过他艰难操作轮椅时留下的擦伤, 带着几分缱绻意味的上下摩挲, “嗯,不走了。” 陆明州眼里不自觉带了一点笑意, “那你跟你外公外婆都说好了吗?他们同不同意?” “还没说,”裴系青半蹲下来, 陆明州得以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不想说先, 让我任性一回吧。” 陆明州摸摸他的脸, 浅笑:“嗯。”留下来就好。 裴系青维持着半蹲的姿态,顺势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全然依赖的姿态,肉眼可见的毫无保留。 陆明州低眉,手指揉着他柔软的黑发, 终于把这只警戒性和心防厚重的小流浪猫给全身心的留了下来,他弯下腰去,极轻的吻了吻裴系青的后颈。 -- 第108页 留下来就好。 嗯?他的手指顺势摸到裴系青的耳垂,捏到一样异物。 “这是什么?” “耳环,”裴系青抬起头来,将脸转过去露出那一侧,缀着流苏的耳环晃动着映入陆明州的眼帘,好像风流一词凝成了形,挂在他耳垂上还戴出了一点难以言喻的微妙媚气,反正就挺吸睛的,“新换的。” 陆明州用手指去拨了拨缀在耳环下的银色坠子,一动就会晃来晃去,“怎么忽然想到要换这个?” 裴系青看向他,“不喜欢吗?” “不是,”陆明州夸赞道:“很好看,很适合你。” 耳环不女气,甚至如果换陆明州来戴的话会显得微微英气一点,但戴在裴系青身上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媚气,纯属气质不同,因人而异。 裴系青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之前的那个耳钉有送过江家那位小叔叔差不多的同款,所以我就把自己身上这一枚给换了。” 陆明州眉头微动,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小叔叔?原来你还有别的叔叔。” “亲戚来的。” “是我见过的那位吧?叫江檀是不是?” “嗯。” “可叔叔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我拒绝他了。” 靠,果然,陆明州眉头倒竖,这崽子居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挖过他这么多次的墙角?要不要点儿脸?陆明州后知后觉,大为生气。 裴系青拍拍他的手,“我早就拒绝他了,叔叔不要气啦,”他看看陆明州的侧脸,又补了一句:“我只要你。” 眼看一对小情侣就要在大厅里旁若无人的腻腻歪歪起来,管家拎着洒水壶轻轻咳嗽一声,“咳,陆先生,你们这一路回来累不累,要不要先去房间里休息。” 好吧。 陆明州的房间被搬到一楼,裴系青抱不起他,所以他们请了一个护工在家照顾,陆明州这下也只能在家办公了。 裴系青每天早出晚归,陆明州在家里等他回来,好像当初两个人的角度对调了一样,每晚回来都能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殷殷切切的“小媳妇儿”。 结果上了没几天班,江玮就忽然向裴系青提出让他去休息休息,给他放几天假。这两人似乎有些局促和不安模样,江玮和江夫人站在他面前,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系青你...你要不多休息几日吧,不要对工作上的事情压力太大,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来问我们或者向我们倾述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可以跟我们说,”他们对视了一眼,接着道:“国外我们不去了,你若是跟那位陆总住在一起的话,可以随时回来这边看看我们。” 裴系青望着他们,似乎有点不解的样子。 “系青,好孩子,”江夫人走上来,有些哽咽,“是我们欠了你许多,以后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 她抱了抱裴系青,然后两个苍老的身影在他的目光下携手离去。 他一时有些恍惚,因为这两位老人从来就没有强求过他什么。 电话响起来,陆明州低头划开手机,屏幕对面传来陆明州有些急切的问话:“你去哪儿了,怎么睡一觉醒来就不见了,今天不是休息日么?” “嗯,”裴系青应了一下,再抬头,两个老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就回来了,”他望着天空忽然笑了一下,眼睛微微弯起,“叔叔在家等我。” 陆明州的两条腿都被碾断了,恢复起来实在很难捱,断骨重新生长的时候又痒又痛让人无法自抑,从冷酷霸总变成多愁善感的老男人只需要一把轮椅。 裴系青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只能天天和人在房间里玩游戏,要么和他玩要么被他玩,久了之后他终于发现陆总哼哼唧唧的次数逐渐增多,多到让他发现这个诡计多端的老男人根本就是装出来的样子,着实可恶可恨,偏偏自己还这么上当给他玩了那么多次。 很好,后知后觉的裴系青冷笑一声,怒火上头决定主动勾引,把陆总撩拨出一身火之后自己却将衣服一穿,外套一整,噔噔噔跑上了二楼,徒留行动不便的陆总一个人衣衫不整的推着轮椅在楼梯口转圈圈。 陆明州在楼下叹气。 我真傻,真的。 我光知道卖惨可以贴贴, 却不知道卖惨过头被发现,还会被进行放置play这样残酷的惩罚。 如果苍天再给我一次机会,下一次我一定会对青青的小花温柔一点。 裴系青:? ———————— 关于路冠青的下场,反正他是又被送回监狱里去了,至于他要被关多久,那就要看看陆明州+江家夫妇请的律师到底给不给力了。 放了快半个月的假,好像整个人的骨头都懒了下来。裴系青醒的时候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下来,他伸手过去摸了一下,被窝是凉的,陆明州应该起床有好一阵了。 爬起来洗漱,换下身上的睡衣,他倒了一杯水走到窗边喝了一口,意外在花园里看到那个早起的身影。 窗口的角度正好能瞧见陆明州推着轮椅走到小花园里,起初只是很平静的看着,过了会儿他让管家给他拿了一把剪刀,低着头目光在那一堆玫瑰里面游移。 裴系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思索了一会儿,向楼下走去。 而管家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然后陆明州就在他的目光下捏着剪子手指一动,咔嚓的清脆一声响,剪下小花园里开得最好,最漂亮的一支,捏在手里小心的把玫瑰上的刺给削掉整理好。 -- 第109页 一旁的管家瞬间内心受到暴击,心疼的捂住胸口,拿小铲铲的手微微颤抖:“啊,我的花...这是开得最好的一支……” 陆明州间歇性耳聋,异常专注的低着头把上面的刺儿一点一点削下来,然后往根茎上套了一枚银色的物什,因为其径口和根茎的大小差异有些大,所以这东西只能被提溜在上面,随着动作而微微晃荡。 管家神思恍惚,转身幽幽离去,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落寞。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另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明州这时候便好像预见好了一样,转动轮椅回过头来,将那支没有刺的玫瑰递到他面前,笑得很温和,“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送给你。” 一抹惊人的红被他捧在手里,好像是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又像是从他体内抽出来的生命,这样在他手上凝成了一朵花的形状,如一场盛极而无法挽留的燃烧,一柄炽烈的刀,带着火光劈向裴系青这几十年如一日高高筑起的铜墙铁壁。 裴系青的手指微动,阳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绿色的根茎上套着那枚银色的素戒,跟他送给陆明州的一枚很像,但是那枚戒指现在正好好的戴在陆明州左手上。 陆明州仍是笑,见他原地站着不动,干脆推着轮椅上前攥住了他的手,然后将玫瑰衔在嘴里,朝他的掌心轻轻低头。极尽温软的触感印在掌心里,微痒,陆明州的姿态放得很低,但他仰头看他的时候眼里却又盛满了几乎逼人的光芒。 我最开始做作,傲慢,浪荡不堪,总想要将你当做宠物驯养,我的灵魂不够完美,但与你的记忆就像是一部相机,储存着久未触及的青春色彩和藏在每一帧画面里的暗自悸动。 我日夜无眠的思索,最终在和你分别的那些日子里看清了自己想要摒弃过往,与你长存的决心。 你是否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不完美的灵魂,接受他迟来的悔悟,自白,还有婉转求欢,接受他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对你祈求:请接受我的玫瑰,请接受我。 我不自觉的爱着你,始终如一。 玫瑰被留在了裴系青手里,他恍惚看了片刻,五指轻而又轻的慢慢收拢。自此破瓦颓垣的空巷有了颜色,不再是那满目疮痍的灰,漫上一抹惊人的红。 那枚素戒被他从细细的玫瑰茎里拿出来,内侧刻着一行如法炮制的字母:pxiq。 陆明州将戒指捻在手中,对他道,“左手伸出来。” 裴系青特别听话的把手伸了出去。 “不说什么骚话了,”陆明州把戒指缓缓的套进去,缓声道:“叔叔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要跟叔叔过一辈子吗,小朋友?” 裴系青恍惚几许,他好像忽然就能感知到清晨的朝阳,闻得到泥土的腥气,有风吹过,玫瑰的花香将两人包围其中,当然,其中最让人难以忽视的,还是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炽烈的目光。 “已经不是小朋友了,”他眼里赫然露出轻松的,愉悦且毫无阴霾的笑意,站在阳光之下道:“但是我答应你。” 一起过一辈子。 兜兜转转,小流浪猫终于找到真正的家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暂定两篇番外,主副cp各一篇,感谢所有支持到这里的小天使呦,鸭鸭用屁股给大家比个芯~鞠躬~~感谢在2022-04-17 21:54:55~2022-04-18 23:0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空青、怡晚不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青 30瓶;卡布叻深深 6瓶;羲和、攻宝是我心头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番外1·雪家 最近天气有点凉了, 雪煜总在低低的咳嗽,姜姨给他熬了不少中药,但雪煜不太喜欢喝, 因为这实在是太苦了, 胖胖不小心舔一口都能皱一天的猫脸。 这是雪松当初从院子里捡回来的那只小狸花, 现在已经长到足足有十八斤重,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除了趴雪煜身上就是跑院子里到处溜达,被养得皮毛油光水亮。 雪冬青去外面跑步回来, 浑身发着汗, 他擦擦额头上楼, 看见雪煜正坐在电脑桌前撸猫。 见他来了,雪煜放开手里的鼠标, 将电脑屏面转过去向着他, “你看, 这个东西,”上面显示着密密麻麻的电子文件, 他指了下某个地方:“你看这个地方是不是有点问题。” 雪冬青走过去俯撑在他旁边,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知故问:“哪里?” 雪煜被他靠得极近的姿势逼得微微往后退了一下,指着同一个地方道:“这儿, 条件模糊, 他们耍了点心眼,用词避开了重点。” 雪冬青若有所思的样子, 却久久没有退开。 怀里的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雪煜见他一身汗,说道:“你要去洗洗澡吗, 出了好多汗。” “这倒不用先,”雪冬青拎起他怀里的猫往旁边一放,“可以先做点别的。”他在胖胖喵的一声抗议之下反手锁上身后的门,慢慢靠近...... 雪兰回来的时候雪冬青恰巧洗完澡下楼,姜姨在厨房里从早上忙活到现在,没心思顾及其它,雪兰便换下高跟鞋,同他打了一声招呼,“爸。” 雪冬青微一点头,去桌子旁倒水喝,雪兰瞥见他脖子下面一点点什么红色的东西,像是被小虫子给咬了,“爸,”她拢起身后的长发,点点脖子,“你这里是不是被蚊子咬了,用点药膏捈一下。” -- 第110页 雪冬青喝完一杯水,摸了一下自己没有领子的上衣和后颈,微微蹙眉:“这里?” “对。” “我知道了。”雪冬青转身上楼。 雪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皮烧上一点薄红,有点不自在的回了房间。她脱掉身上的职业装,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 雪松离开之后,她便代替对方成了雪煜在公司里的助理。雪冬青已经开始把很多东西交到雪煜甚至是她的手上,这也让她在公司里愈加的忙碌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一门心思的扑在一些风月之事上面。 她现在发现少了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自己一个人依然可以生活得很好,并不一定要成为依附于谁的存在。 雪兰低头看了看手机,廖雪芳在约她明天出去逛街,她笑了笑,回道:“好。” 睡了一个下午,她被铃声吵醒,在看到来电人之后一激灵的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换睡衣:“喂?小松?回来了吗?” 那边说了几句什么,雪兰一把挠头一把换衣服,“啊......真对不起啊,姐姐睡过头了没去接到你,现在出去给你开门。” 她披着一身来不及换下的睡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跑出去开门,雪松就站在门口,看起来等了有好一会儿了,“刚醒?” 雪兰忙将他带进来,倒了杯热水,打着哈欠道:“对啊,难得请假半天,结果不小心睡过头了,”她眨眨眼,看向弟弟,“你怎么回来的?我睡着睡着把这事儿给忘了,没去接你,自己打车回来的吗?” “坐陆哥他们的车,”雪松言简意赅,“他们上班每天都会经过我那边,回来的时候给他们看见了,说顺道送我回来。” “那就好,”雪兰点点头,去厨房看了看,姜姨自己一个人在准备晚餐,从早忙到晚,“爸爸他们应该也快醒了,你去房间里先洗个澡吧,”她拍拍雪松的肩,笑道:“全家就属你晒得最黢黑,跟挖煤回来似的。” 雪松应了一声拿着背包回自己房间,二楼的狸花猫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拉长脖子往下面张望,看见雪松后马上拖着肥胖的身躯一路屁颠屁颠小跑下来,跟在他屁股后面碎嘴的大叫:“喵喵喵喵喵喵……”听起来好像一串骂骂咧咧的挽留。 雪松转身将它抱起来,回房间里关上了门。 独留在原地不被狸花猫喜欢的雪兰,“……臭胖胖!”可恶的小东西还有两幅面孔。 雪松在房间里脱了上衣,这只绝育过的公狸花立马贴上来,一身柔软的毛毛往他身上腰上腹肌上乱蹭,殷殷切切得像一只正在揽客的不正经喵。 雪松把他拨开,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后腰上的伤口,可能有点开裂,有几丝血色透过棉纱渗出来,隐隐作痛。 医生建议他休养几日,不要做什么大动作,他全都没当一回儿事,搞到现在伤口隐隐有点发炎的迹象了。 雪松皱起眉去了浴室,脱掉衣服,用上半身擦浴下半身淋浴的方式避免伤口碰水,洗好后裸.露着上半身出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箱,开始给自己上药。 伤口狭长,好在不深,里面的碎木刺早已经被挑出来处理好了,他自己给自己消毒,上药,包扎,弄好后套上一件短袖一遮,也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胖胖蹲在床上踩奶,仰头看着他一脸等待被宠幸的表情。 雪松摸摸它的脑袋,把猫抱起来离开房间。 姜姨正在收拾餐桌,把做好的菜往上面放,雪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二楼的那两个人还没有下来。 餐厅里饭菜的香气四溢,姜姨准备了将近一整天的成果显露出来,雪兰循着香味找过来,已经眼冒绿光。 姜姨笑着让她收敛着点儿,雪松才是今天的主角呢。 “对哦,把寿星给忘了,来来来,”雪兰殷勤的拉开座位,“寿星请上坐。” “寿星应该坐主位才是。”远处一个声音响起。 “哥?”雪兰回头,随即很狗腿的拉开另一个座位,“来,哥哥也上坐。” 雪煜笑吟吟的坐下,颔首,“谢谢。” 雪兰嘿嘿一笑,却不知怎的忽觉满身不对劲,一转头雪冬青正绷着脸站在一旁。 雪煜抿唇闷咳两声,“看来你还忘了一个人。” 再怎么样雪兰还是比较怂雪冬青的,讪讪的拉开主位,“来,爸。” 雪冬青微不可见的点一点头,矜持的把屁股放了上去。 “小松回来啦,”雪煜笑吟吟的寒暄,“这么久没见,也是个小麦色皮肤的成熟男人了。” “什么小麦色,他就跟挖煤回来了一样,”雪兰插嘴,“跟胖胖一样,连脚底板都是黢黑的。” 桌子底下的胖胖姿态妩媚的扭着腰来回蹭他们的小腿,像一只正在蠕动的海参,就是不蹭雪兰。 雪煜弯唇笑了一下,“小兰的说法很可爱。”也很贴切。 他低头把这个妖娆的胖子抱起来,看了看它的脚底板,果然是乌黑乌黑的,雪煜用拇指揉着猫爪,“不过这也不是脏的,天生这样,咱胖胖多冤。” 胖胖的小尾巴卷着他的手指。 一家人吃过晚饭后,雪冬青回了书房,雪煜端着果茶去了阳台,他们两个都不怎么喜欢吃蛋糕甜食,分好后雪松犹豫几许,在雪兰的催促下拿起一块送去了阳台。 夜间晚风清凉,雪煜在扶着栏杆揉眼睛,想来是天天对着电脑眼睛实在累了。雪松把蛋糕递给他,低声说:“哥,吃点儿吗?” -- 第111页 “呀,”雪煜接过来,放下手里的果茶,朝他露出笑,“谢谢小松专门送过来的蛋糕。” 他用叉子卷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一点一点的慢慢吃着,问他,“最近是不是哪里有些不舒服,刚刚在餐桌上看你脸上好像没什么血色。” 没什么血色? 雪松没答话。 雪兰和雪冬青都看不出来他受伤了,一个不擅于这些细节,一个根本不在意,雪煜却永远都是最先察觉到他的状况的人。 雪松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嗯,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严重吗?”雪煜转过头来,目光隐有几分忧色。 “不严重。” “那就好,”似乎松了口气,雪煜拍拍他的肩膀:“这些天你也好不容易休假,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养养伤。” 雪松低头看着地上某一点,良久才犹豫着叫了一声:“哥,”他想说些什么,但是有些踌躇,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继续道:“我以前在你面前的样子…是不是特别讨厌。” “没有哦。”雪煜微微一笑。只是缺爱而已,人之常情。 “不,我要为我以前针对你的事情道歉,”雪松低着头,也不知是故意躲着他的视线还是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对不起,以前是我太过偏激。” 雪煜一口一口的吃着蛋糕,“没事的哦,”他把最后一口吃完,放下纸杯,忽然摸了摸雪松的脑袋,声音轻轻浅浅,一如既往的温和,“你是真的长大了。” 他笑道:“蛋糕很甜,哥哥很开心,小松,二十八岁生日快乐。” —————— 大厅里的灯光都暗了下去,众人各回了房间。雪煜摸进书房里,雪冬青背对着他在桌上敲电脑,噼里啪啦的响。 他站在雪冬青身后,压低了上半身,温热的胸膛贴在对方后颈上,低声道:“还不睡吗?”他摸摸雪冬青眼角的细纹,“熬夜会老得更快哦。” 雪冬青动作一僵,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隐隐走向衰老的脸,顿了一会儿才道:“…我就是想趁现在再努力点,多给你留下一点东西……”他大了雪煜这么多岁,最怕自己到时候先走了,没有人像他这么上心的照顾雪煜怎么办。 雪冬青鲜有流露出这么一副落寞的情态,雪煜自觉自己不小心戳了他的痛点,半开玩笑似的安慰道:“不要在意啦,”他抱上面前的脖颈 “你给的已经很多很多了。反正我的身体也不一定有几年好活,到时候能跟你一起走也说不定呢。” 雪冬青攥住了他的手腕,目光直勾勾的:“不。” 雪煜扶额,他在别人面前向来长袖善舞,却总是频频在雪冬青面前说错话,一时也有些愧疚,“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别在意。” 他认真的看着雪冬青的眼睛,忍着喉咙的痒意信誓旦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的,信我。” 雪冬青回身抱着他,将头埋进他的颈窝低低低语:“小煜,我放不下……” 放不下心,断不了牵挂,他强硬了这么多年,唯独就这一处软肋小心护着不该如何是好。 年龄差距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他对自己走后实在没什么心愿,只望雪煜能像以前一样毫无阴霾的活下去。 但愿这抹照亮他的荧光虽然微弱,却能在他死后也将一如既往的永亮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开《对象总被虐文套路怎么办》呦,想搞点无脑沙雕文,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隔壁看看呀~感谢在2022-04-18 23:08:39~2022-04-19 21:2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D钙奶 30瓶;姗姗 6瓶;司空见隙 2瓶;攻宝是我心头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番外2 管家的小花圃被薅秃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采花贼,蹲守在旁边一天薅一朵。 管家对此感到心痛至极,直到后来罪魁祸首又给了他一包玫瑰种子,鼓励他继续种, 他继续摘。 管家的手抖如帕金森:你送给别人, 用我的花,以你的名义? 陆明州轻轻咳嗽两声, 小声道:“给你涨工资, 别生气。” 管家:我会在乎这点小钱……吗? 管家重新拿起小铲铲, 义正严词:“您是我的雇主, 别说种花了, 您要我做什么事都当然可以, 陆先生尽管吩咐。” 没办法, 本来我也不想, 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陆明州勉强支着拐杖站起来, 在大厅里四处走动, 他总想快点好起来,但有时候未免心急了点, 会给还未完全痊愈的双腿带来负荷。 “叔叔, ”裴系青从身后环上他的腰身,擦擦他额头上的汗:“不要急, 休息会儿。” 他把人牵到沙发边儿上,边走边道:“看你这么辛苦我也心疼, 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好吗?” 陆明州坐下来,放下拐杖,取出手帕擦擦汗:“想早点上班去赚钱养你。” 裴系青眼里漏出点细碎笑意, “我也可以赚钱养你啊。” 陆明州听罢装模作样的捂住胸口,“叔叔这么没用,还要家里的小朋友出去赚钱养我。” 裴系青闻言,意会的亲了亲他的脸,“我等叔叔康复。” 陆明州反抓住了他的手,微微笑道:“还没康复也行的。” 他双腿不便,很多时候裴系青为了让着他也就任他胡来,然而胡来的次数多了裴系青吃不消,有时候就会躲着他。 -- 第112页 陆明州一边扼腕一边凑近,“你最近下班回来的时间都变晚了,是不是因为外面有比叔叔好看的小妖精,他们不但年轻漂亮,还比叔叔会玩儿,”他叹气:“叔叔终究还是年纪大了。” 裴系青的唇角微不可见的轻轻抽了一些,“那今天就在家好好陪陪叔叔吧,”他放低了声音,“您宝刀未老,让这不识好歹的小朋友看看您的本事?” 陆明州:啊? 陆明州:啊——! 第二天两人一起躺在床上起不来。 后经多次复诊与康复训练,陆明州终于可以解脱对拐杖的依赖,带裴系青回家去见自己的父母。 高佳瑶和陆寅的性格无疑是一对很典型的顾家父母,不像裴新谷与江千雪的婚姻那样貌合神离,也不像裴三良和林春丽的日常那样鸡飞狗跳,甚至跟江玮和江夫人这一对都很不一样,他们对两个人都太平和了,相处很舒服,且给予了足够的空间和尊重。 一家人吃了一顿饭去外面散步,那只萨摩耶显然很喜欢裴系青,傻狗咧着舌头想往裴系青身上扑,把毛毛细长的尾巴晃得像一把小扇子。 离开送别之时,这两人牵着狗就站在合适的距离外向他们招手,没有那些过分的刻意亲昵和干预,处处都是进退有度的留白,裴系青看了看陆明州,在上车之后忽然小声说:“我有些羡慕你了。” 陆明州一下子没听清,“羡慕什么?” 裴系青笑了笑,靠在他的肩旁低头看手机,“没什么。” 其实再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毕竟那些东西现在他也有了。 再过了些许日子,陆明州的生日即将来临。他提出这次要和裴系青去外面过,并带上了自己以前的那个相机:“让叔叔补补那两年你不在的遗憾。” 飞机落地之后裴系青才发现,陆明州把自己又带去了两人当初度假的那个海边,同时也是两人确定关系的开始。 陆明州租的别墅居然还是上次那一栋,裴系青摘下墨镜笑他,“没想到陆总是个那么念旧的人。” 陆明州提着行李往门口一放,阳台门窗大开,他的头发被海风吹得乱糟糟的,“在你出国那两年,其实我还自己来过几次,都是兴致缺缺,”他看向裴系青,“现在我圆满了。” 裴系青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冲他笑笑,“那这次争取不留遗憾。” 两人去了那条美食节,去了那个风台,去沙滩上踩着沙子看日落,最后在潮涨潮落的时候踩着水像个三岁小孩一样互相奔跑追逐,然后回别墅里继续进行深夜节目。 这几天里他们玩遍了所有好玩的东西,去遍了所以地方,旅行结束的最后一个目的地,是那个小镇旁边的海角。 陆明州带上了自己的相机。 细长的道路蜿蜒着看不到尽头,其中一侧围着铁制的简易护栏,贴在护栏边往下看去,下面是断崖似的礁石,深沉的海水在下方簇拥着暗礁缓缓涌动。 陆明州指着其中一处地方,忽然道:“以前我母亲带我来过这儿,那时候我很怕海水。” 他笑了笑,“她就站在那儿,哄我过去看看,说景色很美,可是这里太高了,我死活不肯过去。” “父亲那时候就在这里给她拍了一张照,我虽然不敢过去,但是对于那个画面却记了很久。”阳光,海风,微微扬起的草帽,摇摆的裙角,他词穷的描绘不出那段回忆的刹那感觉,但只觉得关于美好的一切形容词都可以被砌进这个画面里。 “在那之后这地方就成了我一个执念,”陆明州摆弄着相机,笑道:“虽然我回去之后因为恐高和怕海水这个事被他们笑话了好久。” “系青,你站在那儿,我想给你拍一张。” “这儿吗?” “对,靠右边一点儿,好,回下头。” 裴系青扭头,风把他的头发吹过来,遮住了半边眼睛,他有些惊讶的样子,正要伸手去摸一下被头发刺得痒痒的眼睛,耳环上的流苏因为动作而微微晃动,陆明州按下了快门。 裴系青抬眼,“已经拍了?” “对,”陆明州由衷夸赞,“你的耳环很好看。” 裴系青有样学样的回他:“谢谢夸奖。” 两人对视片刻,忽然都笑起来,陆明州拉住他的手,“走,我们去灯塔。”随即两个人都在道路上奔跑起来。 陆明州胸中充盈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朝气,好像跟裴系青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整个人又变得年轻了,全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拉着裴系青在细长的道路上奔向海角尽头。 “叔叔现在像不像个意气风发的高中生?”陆明州的花衬衫在大风中猎猎作响。 “像,”裴系青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叔叔现在年轻了二十岁。” 陆明州带着笑回头,见身后裴系青正专注的看着他,琉璃似的眼珠子溢着一层浅光。 别停。陆明州在他眼里读出这层意思。 于是他真的没有停,拉着人一路奔跑,哪怕自己跑的气喘吁吁头晕脑胀,等真正到达灯塔之下的时候,陆明州都快要站不住了。 看来最近运动量确实不够了,他扶着额想道。 “这样算不算是跟叔叔一路走到尽头?”陆明州闻言浑身一震看过去,裴系青在一旁仰望着灯塔的视线垂下来,落在了他身上,眼睛微微一弯,“我们这一路上都没有停过哦。” -- 第113页 “……算,”陆明州神色微动,在风中上前一步扣住了他的后脑,同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声音沉稳有力:“算!” 现在算,以后也算。 裴系青于是也抱住他的脖颈,咬了咬他的耳朵,“叔叔,我也爱你呦。” 爱你温柔宽厚,包容我的一切,包括我不完美的灵魂和畸形的肉.体。 爱你如此爱我,始终如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就到这里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