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昊》 招魂幡21 第1章 罗喉计都得到一件宝贝,是一面不知用何种天材地宝造就的招魂幡。 这招魂幡是禹司凤和褚璇玑送来的,两人感谢罗喉计都给了禹司凤半颗心,让他们得以相守,不知从何处寻来这个宝贝帮助罗喉计都吸纳天地精华提升修为。 既然是招魂幡,当然也有招魂引魄的功能,但奇怪的是这面尺寸不大的幡旗上光华流转,没有一点儿阴损气息,一看就是上等法器。只是这面招魂幡一到罗喉计都手上反而黯淡数分,虽然催动煞气时招引炼化之能并无区别,但他心中还是略感不适。 就好像被嫌弃了一样,他罗喉计都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于是这面不讨人喜欢的招魂幡被他随手丢进宝库,蒙尘生灰。 妖帝斩荒不知怎么听说了罗喉计都的这面招魂幡,亲自登门拜访要借之一用。罗喉计都故作不舍,言明自己与褚璇玑夫妇的深情厚谊,直到从斩荒那里换得满意的东西,才取出招魂幡予他。 罗喉计都的目光停留在妖帝面具掩映下熟悉的面部线条上,自然没有注意到招魂幡上一闪而过的银亮光芒。 他还想留一留斩荒,于是便问:你要用它去找谁? 斩荒动作一滞:与你无关。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回答:其实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 待那招魂幡再被送回来时,竟然生出了灵智,被递到罗喉计都手上时会嗡嗡作响。 你这面旗,着实有趣,也好用得很。斩荒脸颊旋出一个莫名熟悉的酒窝:只是别再把它随意借给别人,费了人家一番心意。 罗喉计都以为他指的是褚璇玑和禹司凤,默认是妖界有意与天界示好,于是冷声回答:干卿何事。 不识好歹的人和事他斩荒懒得再理,挥手便回妖界,继续照看聚魂灯里的那个人。 罗喉计都不以为意,翻看起这面招魂幡道:是不是因为那妖帝生得英俊你就心动所以开了灵智吧? 那招魂幡毫无反应,就像个寻常的死物。 这么不喜欢留在我身边,不如就把你送给斩荒。他垂下眼说,像是真的在打这个主意:再问他要几个妖气煞气充沛的地方做交换,壮大我魔族。 人家已经物尽其用,你何必吓唬这面招魂幡,这哪里有个魔尊的样子。无支祁拎着酒壶大步上前:不如与我把酒当歌,看看我们魔界如今治下,再尝尝紫狐的拿手小菜? 修罗善享乐,罗喉计都也不例外。他将招魂幡收入怀中,与无支祁双双离去,大有不醉不归的意思。说也奇怪,这明明只是招魂幡,但将它贴身而放时,心中总会涌起一股安定平静,心绪渐稳之感。 魔界长夜难明,也没有人间那白日饮酒兴致不够的缺憾,无支祁和罗喉计都推杯换盏,加上紫狐的爽朗劝酒,两人喝得十分尽兴。后半程两人醉卧在凉亭中,紫狐舍不得无支祁吹风,满心满眼都是他,又贪恋两人相处的每时每刻,干脆扶着无支祁一步步回屋。罗喉计都微微睁眼,眼前是紫狐和无支祁相互依偎的模糊背影,他心中渐渐升起某种熟悉感,仿佛他也曾和谁一起携手前行,相依相偎。 他想起来了,那是高高在上,无情无心的柏麟帝君。 那日在天界柏麟自毁神格,散去神法后便下落不明,想来天道法则对他们这种先天神祇总是多有庇护,不过是经渡厄道重新历劫再寻仙缘。千年之前他确实心系柏麟,可是千年后看见禹司凤对褚璇玑所做的一切,他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当初对柏麟到底是何种情感。 是执念,是倾慕,还是一时见色起意,日日相伴下痴心妄想走火入魔?又或者是柏麟这个伪君子当初有意勾引?他卑鄙无耻无情无义,自诩为天界之尊就妄图掌控一切,做出什么都不稀奇,真是罗喉计都闭上眼睛,真是不愧为柏麟。 抽筋拆骨之痛,灭族之恨,哪是区区演一出苦肉计可以偿还的。 眼见罗喉计都已沉沉睡去,褚璇玑和腾蛇才从暗处现身。腾蛇三步并作两步靠近,想要下手又瑟缩回去,面上纠结。 你说要看,我带你来了。褚璇玑拍了拍腾蛇的肩膀安抚道:柏麟的那颗心你已经见到,我们得快些回去,这魔界终究不是天界,我们久留又会多生事端。 可是腾蛇瞪大双目,眼眶泛红:我不甘心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中落下:当初领兵的不就是他罗喉计都吗?帝君说过,是他妄念太深不该让罗喉计都灭了修罗全族,他罪无可赦可是罗喉计都手上又何曾少沾过天界将士的血?凭什么他罗喉计都可以在这里饮酒长醉,帝君就要他身上渐有黑气自脚下缭绕上升,泪水蒸腾,眼中泛起红光,一时间分不清是魔气还是心中情难自禁。 腾蛇!住口!璇玑打断他:你这是入了执,柏麟自己都想开的事,你为什么纠缠不放?那是他们两者间的事,我们不该妄下断言即便,即便是我也一样 腾蛇闻言心中稍动,但仍有不平。直至罗喉计都怀中隐隐泛起白光,腾蛇似有所感,仔细一看又泪水涟涟:帝君帝君我知道了,我不会惹事 第2章 神魔是不该做梦的,但罗喉计都近来却频频梦见那个天界之神。他越不想见越是喝得酩酊大醉,越是喝酒又越是于迷蒙间见到那个人。 那人总是不说话,总是呆呆看着他,就像个木头美人。 那日罗喉计都闭目养神,胸口灵气一盛,招魂幡兀自现了灵体,光团渐渐变化而成的竟是柏麟模样,遥不可及,似乎一碰就碎。 你又想搞什么鬼?罗喉计都怒目圆睁,而那团灵体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原来那些天的都不是梦,是这团灵气在看他。 他心中稍起一种无由来的期待又被很快压下:这面招魂幡到他手上已有数年,柏麟应该早就受了天道庇护在历劫飞升,哪里分得出精力陪伴自己。何况柏麟无情无爱冷心冷情,就连愧疚都不知是否因苦肉计而故意演出,又怎么会如此助他固神魂,进修为。 罗喉计都想起斩荒与柏麟肖似的外貌,心中有了决断:你是幻化成了你见过的人? 那团灵气还是呆呆不动。 罗喉计都思忖他当初高估了这面招魂幡,于是在指尖划破一道小口,喂给他几滴血珠。 刹那间光华大盛,白光渐渐成了灰烟,那化作人形的灵气终于点头。 我不喜欢这张脸。罗喉计都说,换一个。 那团灵气仍旧有点迟钝,它缓了好一会儿才散去又化形,这下是罗喉计都的外貌。 罗喉计都心中肯定了八九分一定是见了斩荒的脸以后幻化而成,果然死物就是死物,愚不可及。 你还是变回招魂幡吧。 于是它又重新变为一面幡旗落在罗喉计都手上。 罗喉计都这才稍觉满意,果然喂了血就乖顺听话许多。如果那位也能像这面招魂幡这样好对付就好了。 算了,一切都已过去,何必徒留遗憾。 褚璇玑与罗喉计都的关系密不可分,她带着腾蛇溜到魔界自然可做到无迹可寻。但褚璇玑现在事务繁多,需要看护照顾的人也不少,哪里有空时刻陪腾蛇胡闹?现在海晏河清,三界安稳,故人已去,她也不想再扰乱这一切,徒增事端。腾蛇嘴上不说,眼神里却怨恨失望。 她突然想起人间的昊辰师兄温润亲切翩翩君子,而天界的柏麟帝君却冰冷无情,刚愎自负。她后来知道一切,只觉得柏麟心机深沉善于伪装,却没想到在这天界待久了,她也开始渐渐看淡人世之情,被现今的新任少阳派掌门说不顾旧情,被腾蛇所怨。 神也好,人也好,终是惧怕力量多于惧怕仁慈,柏麟如若没有那样的心性,也未必可以统领天界那么久。 褚璇玑不肯再陪,腾蛇就自己到魔界去找罗喉计都。他不敢太近又舍不得离开太远,只好化作一个小妖藏在左右。这一藏就听见了许多对柏麟的辱骂诅咒:那些妖本来惧怕天界神君,也对柏麟先前的雷霆手段心有余悸。它们将修罗族作为同类,颇有兔死狐悲的意思,又加上现在天帝都说柏麟无药可救,是三界的罪人,那跟着骂几句过过嘴瘾,以彰显自己的胆识总是可以。 腾蛇听得火大,偷偷施法让那几个说得过分的妖怪当众出丑,却引起了罗喉计都的注意。他不过左手伸出虚空一抓,就将腾蛇带到眼前。 我当是谁,原来是本座的灵兽。罗喉计都放缓声音:褚璇玑怎么没管好你? 老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管不了。腾蛇别开头。 罗喉计都冷哼一声:我倒是忘了,柏麟那个恶毒小人养大了你,他故意让你目无尊长,终有一天到无法收场,自取灭亡的地步。 腾蛇气得发抖:我不许你这么说帝君! 许他做,不许我说?罗喉计都看不惯腾蛇这样护着柏麟:柏麟不仅恶毒无耻,还卑鄙阴毒心狠手辣 你腾蛇指着他发颤:罗喉计都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腾蛇:我怎么了? 你现在胸膛里跳动的,不就是那颗被你说是阴毒狠辣的心吗?腾蛇怒吼道:你这样看不上帝君,那你就把帝君东西都还回来! 罗喉计都微微一怔,自天界那日,他确实觉得血脉调和,灵气顺畅,却从未多加思索,原来竟是,竟是 那不过是是他柏麟心中有愧,自作自受他这颗心,肮脏难忍罗喉计都感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更快,痛感难忍,他不由伸手抚上。 腾蛇大骇,以为罗喉计都要挖出那颗心,暗骂自己一时意气坏事,毁了帝君的一片真心。 可现在,罗喉计都面上不屑,眼中赤红:只能让这低劣替代之物在此柏麟这小人,果然卑鄙毒辣。 对别人是,对自己尤是。 第3章 柏麟原以为他修习无情决多年,即便如今做了昊辰气海重修,功力远不如在天界时深厚,也应当小有所成,怎就如此失态,控制不住自己? 是这具肉体凡胎实在太过软弱,还是他的无情决在种出心灯的那刻被破而不自知,又或者是更早 柏麟不可置信地盯着指尖那滴泪。 这是第二次了。 前一次他因为恒阳惨死,旭阳峰弟子除他和褚璇玑外全部被杀而悲怒交加,落下热泪。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早就看淡了人情往来,对同门多是礼节性的照顾。而恒阳虽然是他师父,实质却是他的小辈,但毕竟照顾他多年,且颇有悟性,他才愿意与之相处,却没想到入了凡尘,因果牵扯在身,心就容易沾染俗世之情。 他不再是冷心冷情的柏麟,成了血肉之躯的昊辰。 一时间他竟真的难以忍受这些人惨死在眼前,恨不得立时要人偿命。 为情牵绊,所困,全无格调,是为最下之流,愚不可及。 他那样责备褚璇玑,又何尝不是在痛骂自己。 他生了心魔。 他以为这千载万载,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变的,到底还是托大了。禹司凤为褚璇玑不顾生死,褚璇玑为禹司凤枉顾性命,如若是两个普通的凡人,他或许会嘉奖其至情至性 可偏偏褚璇玑是那个人啊! 那个在白玉亭中与他饮酒长醉,朝暮相伴的 昊辰面无血色,嘴唇微颤。 他原也是有过情缘的,只不过亲手斩了那线。他还记得,那日天帝让他选是逍遥自在还是上承天命。他答万物有则,枯荣有序,儿女情长过眼云烟,他既生于天地,造化成神,自当倾尽所有护三界太平。从此他成了柏麟帝君,他日日夜夜殚精竭虑,为天界,为人间,为三界。 身为神,便不可有偏爱,不可贪恋欲念,不可享口腹之欲。所以天界的摆设冷清,食物无味。可他还是在某日做了错事,私酿美酒,这才结识罗喉计都,有了后来的一切因果。 看起来很美好又有诱惑力的事物,往往都不可靠。 每每他告诉腾蛇时,腾蛇总是左耳进右耳出,认为他思虑太过,可他是真的付出过代价。 酸涩和愤怒自胸腔而生,他怨恨禹司凤抢走了属于他的人。明明不过是一只善于伪装的妖,偏偏就引得褚璇玑动情,禹司凤何德何能! 他付出过一次代价,为什么这代价竟然越来越大,不断增长? 身为帝君,他从不敢徇私,不敢去人间看战神转世一眼,怕违了天道,乱了命数,他知道自己受人间供奉所应该付出的 可为什么还要夺走属于他的东西?就因为他枉顾天道私自下凡吗? 他是存有私心,但也是为了三界,渡化褚璇玑不就可以维护三界安宁吗? 他只不过只不过就藏了一点儿私心 不管你喜或忧,哭或笑,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昊辰放在腿上的双手渐渐捏紧,他虽然来得晚了些,但也许并不算太迟。禹司凤已经自认为罗喉计都,只要让褚璇玑能放下情爱再修仙道,他从此一定谨遵天规戒律。 不再有痴心妄想。 自知道这颗心的来处,罗喉计都便闭关不出。无支祁坐立不安,暗骂柏麟果然居心不良,竟然还留了这一手,又骂罗喉计都千年过去还是那个死样子,一涉及柏麟就性情大变。紫狐跟在边上不住劝慰,她见不得情郎着急,便出了主意去寻万劫八荒镜,好让罗喉计都看看柏麟如今的处境,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糊涂!无支祁甩手,他看柏麟过得好,心中必定恨极,看见柏麟受苦也未必爽快,这样徒增烦恼的事你别做,随他去! 说到这个,我倒是一直好奇。紫狐望向紧闭的石室:起先柏麟还是昊辰的时候,曾与褚璇玑心意相通,共修有情决。我那时只当褚璇玑脚踏两条船,既喜欢禹司凤又喜欢昊辰,后来看她对禹司凤情深不弃,哪怕昊辰受伤她眼里也只有禹司凤,我就奇怪非常,她不在意昊辰,又怎么会心意相通? 你现在懂了?无支祁斜睨石门。 紫狐摇头:不,我更不懂了,他们之间明明隔着那么多的恨和怨。 无支祁叹气想:你也说了,是他们之间,你我又何必徒增烦恼。 第4章 无支祁喜欢至情至性,坦坦荡荡的人,而天界的柏麟心思深沉,所以哪怕他的确是个美人,无支祁看见柏麟的第一眼也不喜欢。罗喉计都却与他截然相反,他偏偏一眼就爱上了柏麟那种含而不露的君子姿态,也爱极了那张脸清风霁月的脸。 那个柏麟,无趣得很。无支祁曾在背后提醒罗喉计都:天界的人都爱端着,固执又虚伪。不如到到我那儿尝尝小狐狸新做的菜,那才是能吃进嘴里的。 那时候罗喉计都怎么说来着,是你怎么知道柏麟不可以还是你以为我是谁,反正无支祁只记得罗喉计都留下的那个轻蔑眼神,让他气了半天。他始终觉得罗喉计都在自寻烦恼,柏麟只不过在恰好的时间让罗喉计都碰上了而已。情爱这东西就是这样,不论在对的时候遇上的是谁都会爱上,虚无又随机。所以后来知道褚璇玑就是魔煞星,而褚璇玑爱上了禹司凤他也不足为怪。 恋耽美 招魂幡21(2) 直到后来他承认紫狐的心意,失去又重新得回紫狐以后才终于承认,或许命运使然,那个时候只有一个唯一会为他出现。 没有如果,没有侥幸,没有其他选择。 腾蛇曾说天界冰冷无情,但他现在有些后悔了。青龙对他多有关照,而帝君这几千年来,他做了不少顽劣之事,柏麟帝君多是小惩大诫,他心中自然尊敬。但如若让他在褚璇玑和帝君间选一个帮,他十有八九是会选褚璇玑的。盖因他觉得褚璇玑性格活泼,与天界众人多有不同,又见了那些褚璇玑历劫的记载,觉得她无人可帮甚是可怜,而帝君贵为天界之尊,手段强硬无所不能,手下可用之人多得是,有什么得不到的? 可原来,柏麟帝君也有得不到的东西,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 腾蛇盯着柏麟还是帝君的时候常坐的那张椅子,在他还未化为人形的时候曾经爬过,宽大却并不舒适,硬邦邦空荡荡的。 他那时候只觉得帝君坐在上面很好看,很有气势,却不知道想要坐得好看,就必须挺直了脊梁,时刻提着精神,因为他的周围无所依靠。 他曾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遵从本心,极尽所能不伤害周围的人,自柏麟离开后却不断怀疑起是不是自己那一点点的动作把帝君逼到无可退让,最终削神格,散神法,抽神筋腾蛇打了个冷颤,光是想想他就已经觉得疼痛难忍生不如死,那真正做的那个人又该如何? 与众人设想不同,魔域的石室内此刻空无一人。罗喉计都假借闭关之名,早已用钧天策海破开虚空到了少阳山。他记得褚璇玑为免天界滥用,曾把万劫八荒镜藏在昔年的少阳山秘境内以作不时之需。 不知便罢了,如今既已被他知晓柏麟那个鼠辈竟然偷偷把心换给他,连句话也不敢留下,他就必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大胆!何人敢闯少阳秘境!一声清脆的娇喝传来。 罗喉计都循声看去不由一愣。当年他觉得柏麟那张脸天下独绝,可惜的是藏在天界没多少人可以看到。结果千年以后怎么谁都可以有那张脸?相识已久的斩荒就不说了,那面蠢笨的招魂幡也算了,现在这个穿着少阳派服饰的女弟子竟然也和柏麟有七分相似。 不过是株兰花也敢和本尊叫阵,少阳派现在是连妖都收作门下了吗?柏麟啊柏麟,你要是看到这幕又该做何感想?罗喉计都手指微动,那女弟子就重重撞在山壁上口吐鲜血。她挣扎起身,刚要用符咒联络褚璇玑就被罗喉计都定住:你胆子倒大得很,这张脸也敢用! 这本就是我的脸,什么用不用的! 胡说八道!罗喉计都单手悬空收紧,那花妖呼吸滞塞,脸色涨红。 住手! 一把利刃向罗喉计都袭来。 罗喉计都松手一挥,褚璇玑就趁机接住那花妖安抚:若兰,若兰你赶紧调息,你别怕,他没想杀你,他就是吓唬你。 我就是想杀你这花妖。罗喉计都说。 你想杀她挥手即可,何必拖延许久!褚璇玑反驳。 罗喉计都残酷一笑:当然是因为我想看这张脸向我跪地求饶,狼狈不堪。 冤有头债有主,你折磨她做什么,她不过是当日昊辰师柏麟,柏麟化作人身丧命之际,被他的血所浇灌而开智的一株普通兰花!褚璇玑护在若兰面前。 罗喉计都不屑道:那种卑鄙之血浇灌出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花。 那你呢!沾染了那位天神气息的你呢!若兰忍不住出声反驳。 罗喉计都虚空一抓,万劫八荒镜便落入他手中:我自然要找他算账!话音未落,罗喉计都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作者:本来我觉得姐弟长得像一起收后宫不现实吧,但是现在我想看刘心悠演清河公主,刘学义演慕容冲,然后郭妃丽演他们麻麻 第5章 禹司凤曾说罗喉计都必定嫉妒璇玑,因为她拥有罗喉计都不曾有过的情谊。当时罗喉计都虽然嘴上不认,但他心中又何曾反驳。万年来他所倾心相待的不过一个柏麟,而柏麟别说为他死,为他削去仙骨,就连为他受伤都不曾有过,他满心满眼只有天道法则,三界苍生。 万劫八荒镜中仍是若水之滨,他与柏麟对坐饮酒。 你忧虑过重了。他都对柏麟说。 修罗族善战,不日天界即会被攻破。柏麟闷闷不乐道:只怪我天界,没有一位像计都兄这样三界无敌的能者坐阵。 罗喉计都能与柏麟交往至今,自然相互了解。他是听懂了的:柏麟久居上位,这已经是明晃晃地在向他示弱。 他沉思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时他以为自己已经全然从柏麟的角度考虑,应当天衣无缝才是。现在作为旁观者,才看到柏麟的神色从期待不安渐渐冷下,直至罗喉计都说出与我族女子联姻时才脱口而出隐含怒气的不可。他那时只当柏麟是瞧不起妖魔族,于是又想逼上一逼,而后来柏麟对他下了狠手,他又只当柏麟卑鄙无耻。 这万劫八荒镜或许也怕罗喉计都一怒之下将它打破,竟然直接转向了柏麟改造完战神后从殿中出来。 他还是一袭白衣,不沾凡尘的样子,但罗喉计都知道那双手有多污秽肮脏。 柏麟施法将殿中封闭,还是自持威严的样子。一路上天兵不断汇报战况,大小神官频频询问计策,柏麟一一安抚,直至入了自己的神殿才松懈下来,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何曾看过柏麟颓废虚弱至此的样子,就连后来他再度打上天界,柏麟自毁神格,散去神法那日也不如此刻的十分之一。 计都兄,你何以他低头呢喃,话音未落,门外又是急急的禀报声。柏麟用宽大的袖袍一挥,站在眼前的还是那个冷静果断的柏麟帝君。 帝君!司命敲开门后不住擦汗:那妖魔两族同进同退,又早过弱水,我等天兵实在难以招架。 柏麟低头,好一会儿才问:司命,你觉得我和魔族女子联姻如何? 万万不可!如今交战之际,妖界魔界势如破竹,恐怕联姻也仅做修整之用,即使此刻妖魔族同意联姻,到时必定卷土重来,帝君岂不为难?司命偷偷看了看柏麟的脸色又道:何况帝君为我天界之尊,如若在此刻与魔族联姻,岂不就像那人间的和亲公主一样,忍辱退让不说,还让天界成了笑柄? 柏麟面无表情:是啊,你都能看出来,你都能想到的事,他竟以为我毫无知觉真是狂妄至极 罗喉计都曾为柏麟抱不平,说天帝把他当成管理天界的工具,柏麟当时笑说罗喉计都不懂他的责任,要他不得妄议天帝。可按罗喉计都如今所说,他又何曾不是把他当做暂缓战事的工具。 司命小心翼翼地问:他是? 罢了。柏麟闭上眼:天界的这场大劫,今日就要解了。 罗喉计都此刻终于想起那日他原也是存了心思的。柏麟是天界帝君高不可攀,但罗喉计都偏偏想把他拉到身边来,所以他特地选了那妖魔界战乱之时赴约。 他在柏麟面前陪他做了太久的君子,也顺着柏麟的心意太久,现在也该让他意识到自己修罗的一面了。 明知柏麟手下无人可用,明知柏麟已经在向他示弱,罗喉计都还是穷追不舍不曾心软。他了解柏麟,柏麟那么重视天界,他最终还是会妥协屈服的。到时候再告诉柏麟没有什么修罗族的女子,有的只是罗喉计都,柏麟的心中还会不感激吗? 哪怕最后修罗王反悔,只要他在柏麟身边,修罗王也会忌惮于他,不再随意行事。 说到底这天界的其他人与他何干?既非同族,又非柏麟。魔界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没有足够的心计、武力和狠绝,罗喉计都早就被夺取一身力量取而代之。他强横的实力让许多自以为是设计于他的人,最终只不过是作茧自缚。 能自在至今,他当然不是天真稚子。 他当初想的是,如果柏麟喜欢,可以为了柏麟让天界残存一丝喘息之机。 作者:其实前章不必骂腾蛇,想想自己和父母吵架不听话的样子,大概就可以理解腾蛇做事的内因行为了,不至于不至于,开心看文嘛!角色为剧情服务! 第6章 雕虫小技。罗喉计都面色不善挥手抹去残存影像:柏麟如今身在何处? 如果不是早知这东西空有神力是个死物,他已经要怀疑万劫八荒镜是不是向着天界,为了让他对柏麟心生不忍无所不用其极。 白雾聚拢又散去,镜中映现出罗喉计都本尊。 罗喉计都皱着眉又重复了一次,那镜面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他心念一转,想起胸腔中跳动的那颗本属于柏麟的心,莫不是万劫八荒镜错把那颗心当成了柏麟本尊? 这就是柏麟的目的!罗喉计都恍然大悟。 把心给他,那些探寻的目光就全然被这颗心吸引,柏麟然自可全权脱离所有人的控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他罗喉计都是什么人,他偏偏不会让柏麟如愿,这千年万年,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利用万劫八荒镜寻找柏麟的蛛丝马迹! 看不见柏麟的,他就去看那个跟在柏麟身边的司命,司命身上找不到,他再去寻腾蛇的。 有天道庇护又如何,只要是他罗喉计都想要做的,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罗喉计都将镜子收起,又想起那个与柏麟有七分相似的花妖既然她是得了柏麟的造化才修成人形,用她的血会否激起万劫八荒镜的能力,进一步感应到柏麟的位置? 天界众人已经极少看见司命如往日般拿笔记录话本题材,偶尔有人打趣,司命也总是一脸痛心疾首地说受伤了,现实太残酷,我得缓缓之类奇奇怪怪的话。虽然不是十分明白,但是大家都知道司命那本《三界恩怨录》的主角之一已然失踪,哪怕就此停笔也算不得惊讶。 司命在柏麟的寝殿睹物思人,一会儿看着柱子唉声叹气,一会儿望向主坐,忽地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谁,谁?他结结巴巴地问。 自柏麟离开后,这寝殿就空了出来,除他之外也没什么人愿意来这里。 罗喉计都在司命面前显形问道:柏麟去了哪里? 司命瞪大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怎么进来的?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当年罗喉计都与柏麟相交,柏麟连怎么渡过弱水的法子都告诉了他,就算罗喉计都知道怎么直通寝殿也不足为怪。再加上当年战神的居所与柏麟的寝殿也十分相近,罗喉计都只要残存十分之一的记忆必定可以到达。 帝君的下落我,我不知道啊!司命说。 罗喉计都不愿与司命废话,稍一用力司命便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如火灼烧。挣扎之中从身上掉下一本书册。罗喉计都手指一勾,那东西就落入他手中。 司命被定在原处,眼睁睁地看着罗喉计都翻阅起来。 越是翻阅,罗喉计都的脸色越是不好。 司命心中暗暗叫苦,他心中愤懑停了《三界恩怨录》的编写,又在那不知名情绪的怂恿之下写了新的话本。偏偏那些东西是一件都不该让罗喉计都知晓的,这下他可真是犯了大错。 一派胡言,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柏麟也让你写?你们天界可真无中生有。罗喉计都掌中燃火,册子顷刻间化为灰烬。 那话本写的是一个叫昊辰的凡人,修的是心如止水无情之道。所有同门都以为他天资聪颖,却不知他毫无根基日夜苦修,为了一个人受尽剜肉剔骨之苦,彻夜难眠。门派即将被覆灭,唯昊辰所修之道可力挽狂澜。他不该有情,却偏偏生了情,功法难成。昊辰被分成了两个元神,一个成了门内新弟子,于危急时刻力挽狂澜;另一个追随在意之人,成了邪魔歪道 罗喉计都觉得可笑无比,因为他记得柏麟在人间的化名就是昊辰。昊辰分明是为了阻止他罗喉计都现身而下凡,偏偏司命竟将一个冷清无心之人写得情深义重! 心血被罗喉计都付之一炬,司命心中不由大火:我所知都在册上,件件都有理有据,你看去就算了,还要毁了我的东西,你们魔界真是不可理喻!人间如此多美好故事,全靠这话本传承,一个话本故事就是一个世界,你这无异于毁了一方天地 有理有据?罗喉计都冷笑一声:昊辰生了情? 司命猛地闭上嘴。 昊辰为了心上人受剜肉剔骨之痛?他也会痛?罗喉计都松开司命:石头怎么会痛?他连自己的死都要用作设计。 可那也是会痛的。司命想起来就发颤,昊辰是凡人,是血肉之躯,受煞气攻杀又忍着剜肉剔骨的痛施展功法,怎么会不痛呢?作为昊辰死去以后,帝君回了天界也闭关了好一段时间。 司命不知道,罗喉计都更不知道,柏麟自落仙台私下凡间已经入劫,而这一劫,他不仅没有参悟反而元气大伤无情道已然被破,他也因着昊辰的一世生出了贪嗔痴。再加上与罗喉计都间纠结已深不可解,后来的一切不过是早晚的事。 只剩那面招魂幡无知无觉地躺在罗喉计都的怀里。 第7章 罗喉计都,你来天界作甚? 在未觉间已有一人翩然而至,将司命护在身后。罗喉计都正想发难,却因眼前熟悉的样貌怔愣在当场。来人白发束冠,清冷华贵,说话的语气不急不徐,平白比他记忆中多了丝缓和感。 那直挺的鼻,那多情却无情的眼,除了柏麟还会有谁? 帝尊。司命行礼。 吾早知君应当在此。罗喉计都低低道:这天道还真是偏心于君明明犯下那样大罪,竟还能当上天帝 他早听闻天界易主,只是未尝在意,却没想到天界众人竟然如此大胆,任由被视为罪魁祸首的柏麟重登天帝之位。看来前任天帝的一出苦肉计着实有效,竟连他罗喉计都和天下都骗过了。 我不是柏麟。那人垂下眼:你既已见过斩荒,就该知道人有相似。何况你与柏麟相交万年,难道连他也认不出? 罗喉计都眼中仍是怀疑不止。 与其说我是柏麟,不如说是罗喉计都你希望我是柏麟,如此就应了你心中所想天道对柏麟多有庇护,他已历劫飞升。可你究竟是希望他永世沉沦受苦,还是希望他早归天界?恐怕你自己都不明白。天帝嘴角浅浅笑意,在罗喉计都眼中与柏麟如出一辙。 如果柏麟过得不如你所想,你又当如何?大道无常,天衍万物。柏麟从这天地间生出,得了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修炼之便,自然也要担起更多责任,承担更多的因果。天帝的笑意渐渐收敛:罗喉计都,何必纠缠。 罗喉计都冷笑一声:恐怕天帝忘了还有鸿蒙熔炉一说。如果打翻鸿蒙熔炉,重塑天地间法则,因果岂不是也要重生! 天帝问:重塑之人还是现世之人吗? 恋耽美 招魂幡21(3) 罗喉计都心中不安,眼前之人虽与柏麟多有相似,但言谈间的超然绝不是他所认识的柏麟帝君。他没由来地想到司命被他毁去的话本:昊辰被分成了两个元神,一个成了门内新弟子,于危急时刻力挽狂澜;另一个追随在意之人,成了邪魔歪道妖帝和天帝与柏麟的样貌皆有相似,世间哪里有这么多巧合?何况司命信誓旦旦地说他所写件件有理有据 看来你心中自有决断。天帝说:柏麟与你纠缠已久,他的寝殿你自随意。不过天界的其它地方,望魔尊慎行。 不过一瞬,天帝连同司命已在罗喉计都眼前消失。 罗喉计都仍是恍惚,良久才回过神来。天界之人一个个都虚伪至极,说话模棱两可,尤其是居于高位者,真是险些又中了他们的计策。他定下心神,四下打量柏麟的寝殿这个地方他曾来过一次,就是柏麟告诉他渡弱水之法的那天。那时他满眼只有柏麟,也不觉如何,今日再看这寝殿未免冷清了些,比那战神殿的布置还要少,除去床榻就是书册。细细回忆起来,当日昊辰的卧房还比这温情一点,会摆放几株花草。 他唤出万劫八荒镜,鬼使神差地又一次入了镜中。 这次的柏麟立于寝殿之内,出乎意料的是此刻殿内并不空旷,反而摆满了各类仙植缤纷。他皱眉摆弄几下,又最终懊恼地把它们一一抹去。消失片刻后,柏麟再回来便是与罗喉计都一起。 君这里与魔界大不相同,清净得很。彼时罗喉计都的眼睛一直只盯着柏麟看。 柏麟浅笑:计都怕是要觉得无趣了。 怎么会,罗喉计都摇头:与君把酒言欢的日子再多都嫌少,只是上来一趟太麻烦了,平白耗去许多在路上的时间。 毕竟天界与魔界来去不便柏麟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收紧,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计都,这三界之中我最信你其实有个度弱水的法子 后来的事他都记得,魔界抓住了天兵拷打,其中几个说出了渡弱水的不同方法。魔族考量下来选了其中最为便捷的一种,而这种偏偏与柏麟告知他的如出一辙。尽管事后他与柏麟言明,并将叛徒捉到他的面前,但二人到底是生了嫌隙。 他那时只觉得柏麟不够信他,暗叹造化弄人,却不曾如现在这样看柏麟面色苍白地肃整衣冠,寻天帝去请罪。 是我私欲作祟,害得天界遭此劫难。柏麟拜伏在前天帝面前:可天界将士无辜,请帝尊明示,我当如何补救? 居上位者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偏私,不可妄为。往日你是最懂的,怎么也犯了这样的错误?前天帝叹气道。 此皆柏麟之罪责,天道警示也应落于柏麟,而不是我天界将士,恳请帝尊助天界退敌! 前天帝摇头:如若我助天界将士,是否偏私?已经错过一次,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吗?昔日我与那妖族公主是如此,现在你与罗喉计都也是相同。 可是帝尊柏麟再次抬头时天帝已然不见。 柏麟颓然起身,眼中尽是迷茫与愧意。 后来所有人都说柏麟想要的是一个供他驱使的提线傀儡,一统三界,可其实柏麟想要的只是一个真正能维护天道法则,稳三界安定的人。 只不过他运气不好,这一生都不曾碰见。 第8章 谢谢喵咪酱小可爱的打赏,受宠若惊! 罗喉计都决定去一趟北荒。 他想弄清楚柏麟、天帝和斩荒之间的关系。斩荒欠他一份人情,正好可以讨要回来。 北荒妖族横行,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到底惧怕魔族煞气,因而躲躲闪闪。罗喉计都一入北荒地界就有小妖向斩荒禀报。 斩荒轻捻一缕黑发反问:怕什么?是罗喉计都的样貌格外吓人,还是觉得我不如他? 那小妖吓得瑟瑟发抖不住求饶,大呼妖帝无人可敌。 逆云看不过眼,忙打发了那小妖。他知道斩荒近来心情很是不错,因为聚魂灯中紫宣的元神渐稳,现在已经将之移到自身灵珠中温养,所以才有闲心在这里逗弄那只刚刚化成人形的小妖。 主上前些日子才用了心头血,仍需调养还是不宜与罗喉计都硬碰。逆云低声提醒:那罗喉计都会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日斩荒取了罗喉计都招魂幡上的某样东西,虽说作为补偿也还了一些东西,但罗喉计都阴晴难定,到底是让人摸不透想法。 斩荒嘴角勾起一个算计的笑:他倒是来啊,我正愁苦肉计怎么演呢。 妖界不比天界庄严,也没有魔界那么暗无天日。 斩荒一袭红衣坐卧于石上饮酒。他将小酒坛中的液体直直倒入口中,放肆随意。酒液顺着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流入衣襟 罗喉计都来时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这绝对不可能是柏麟,柏麟身为天界帝君最为自持,他们对饮许久,所用的酒器也只有酒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柏麟绝不会失态至此 魔尊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告知,好让我有个待客准备?斩荒单手撑头,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 吾向来不需通传,想去何处就去何处。斩荒,吾有一事要问 罗喉计都未尽之语被斩荒打断:不错,你那面招魂幡上的神筋是我取了些许。我斩荒既然敢做就敢认下。 神筋?罗喉计都皱眉。 斩荒拿着酒坛的手顿至口边:你不知道?他眨了眨眼睛,哈哈大笑起来:罗喉计都啊罗喉计都,我提醒过你:别把它随意借给别人,别费了人家的心意,却原来你连看都没有仔细看它一眼,这神筋的主人真是太可怜了。他旋身坐起:我本略觉亏欠,却原来是我想多了。早知如此,不如将它尽数用了至少还物尽其用! 趁着罗喉计都恍惚之际,斩荒率先出手飞身而来,目标直取罗喉计都怀中的招魂幡。罗喉计都右避几寸,调整身形迎面抵挡。斩荒催动身上的上古血脉,罗喉计都亦以魔族煞气相抗,一来一去间互有胜负。只是斩荒为了救助紫宣耗费太多,渐渐不敌。罗喉计都一掌轰下,斩荒躲闪不及,神魂遭重创。 吾无心伤你,你且说清楚,你和柏麟什么关系? 笑话!斩荒喉中血腥之气上涌,吐出一口鲜血。他擦了擦嘴角道:你恨不得扒皮抽筋的敌人没了,倒来追问我?罗喉计都,你是想趁机吞并妖界吗?! 扒皮抽筋扒皮抽筋 罗喉计都胸腔中那颗心焦躁不安猛烈跳动,他心神不稳兀自纠结,一时间戾气丛生。 为什么这么耳熟,为什么这么熟悉,到底是哪里,哪个时候说过? 他听过,一定有谁说过! 什么时候,是谁? 怀中的招魂幡上渐渐生出一阵灵气,安抚罗喉计都血脉中的怒意和杀气,那团灵气的感觉是如此熟悉,他的样貌他的样貌 罗喉计都那么聪明的人,一个可怖的想法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难不成难不成 若你没有命回来,我就杀上天去,把柏麟一根筋一根筋抽出来,为你织一面招魂幡。 那日他是这样亲口对禹司凤说的。 他周身发冷,难道那日的话一语成谶,那面招魂幡竟真是用柏麟的神筋织成的? 柏麟已经散去神法,毁去神格,又没了心,没了神筋,他如何经渡厄道入轮回?天道不是应当庇护柏麟?可毁去一切的散仙还能得天道庇护吗,柏麟已经非神,天道还会在意他吗? 禹司凤!褚璇玑! 当初是他们把这面招魂幡送来的,他们一定知道柏麟的下落! 罗喉计都脑中纷繁杂乱,他从未想过柏麟会做到如此地步。柏麟应当好好地躲在众神之后,做个胆小卑鄙的鼠辈,偷偷摸摸地好好活着,而不是而不是 这样从此不见踪影。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眼见罗喉计都化作红光直冲天际,斩荒又咳了一声,止不住的血从他口中涌出,早就躲在一旁的逆云急忙送上备好的灵药。 紫宣,昔年我被困在你的元神碎片中,我们百年相伴,今日我又帮你断了这借神筋的因果,来日你可不能抛下我去找别人。他低低呢喃,好似说给自己听。 可是他知道,在他灵珠中的那个人会听见的。 作者:被小庄迷昏了头,带着冲庄滤镜看斩荒 PS:冲庄的为你而来那个mv好好看 谢谢你看这有一只喵gn打赏! 无以为报,唯有努力! 第9章 其实已经回了天界,就该叫羲玄而不是禹司凤了。褚璇玑心里明白,但是她总忘不了两人曾经在人间的悲欢离合,就像她提到柏麟,总是习惯性地先叫他昊辰师兄。 禹司凤也懂她的心思,所以他只叫她璇玑。 褚璇玑从不认为自己可以肩负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因为在苍生和禹司凤中间,她只会选择禹司凤。而禹司凤也是如此,他会尽己所能做到最好,可如果璇玑万劫不复,禹司凤也不会放任。因而在前任天帝期限已满时,禹司凤担忧许久:放眼望去,天界众人皆不堪重用,万一落到褚璇玑和自己头上,二人未必能行帝君之道。 仙人寿命千万年,万万年,若没有彼此真不知如何度过,他们只爱寻找昔日的朋友谈天说地。 幸而上天所择,源自上古神兽麒麟一脉的新任天帝很快出现,禹司凤和褚璇玑才放下心来。可没想到天帝竟然与柏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张脸让人何其不安! 一时间天界众人疑窦丛生。 这张脸又让人何其信任 新天帝不像柏麟事无巨细揽于一身,只挑拣除己外无人可行之事完成。众仙手上有事,各司其职,也偶尔有人会好奇新天帝是否由柏麟转生而成。 只有禹司凤和褚璇玑从未想过。 因为他们是亲眼见了柏麟于三界中消失的。 自从把招魂幡给你,我就一直在等你来找我。褚璇玑立在罗喉计都面前。他们本是一脉,此刻表情却大不相同。 每一天,我都在想应该怎么和你说,可是你一直没有来。那日的场面太过残忍,回忆起来都让褚璇玑心中难受哪怕她也曾觉得柏麟是罪有应得。 那日之后,我夜夜难安,司凤为了让我入睡,将一部分记忆封存抽取。如今我虽不记得内容,但不愿记起的心却是没忘的。褚璇玑别开眼,将手中香囊交给罗喉计都:你自己去看吧。 禹司凤在一旁拉住褚璇玑的手带她离开,他想让她知道,不管何时何地,他总会支撑她。 可这些和现在的罗喉计都有什么关系?他们何时离开他并不关心,他满心满眼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柏麟究竟去了哪里。香囊上封着一层金印,罗喉计都破开封咒,便看见了眼前的柏麟。 一头白发,虚弱地靠坐在石壁边的柏麟。 我与禹司凤打了个赌,他赌你不是弑杀的魔头,他赢了。柏麟苍白的唇朝罗喉计都的方向牵起一个无力的笑。 我应过,如果他赢了,我就不再出现 柏麟的每一句话都很吃力:我毁了一切害了一切罪无可赦 承蒙帝尊垂怜,用他的心造了一个幻影。如今罗喉计都想必已经与他的幻影一同离开, 即使中途幻影消失,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柏麟贪生怕死又跑了。 只是柏麟的目光落在罗喉计都的方向,又垂下头:罢了,终究 柏麟,你到底想怎么样?罗喉计都听见褚璇玑的声音从自己的位置发出,原来这段记忆始终是褚璇玑的视角。 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我已经没了力气,要劳烦你帮我画完这个法阵。 褚璇玑在少阳派时算不得用功,自然也不认得这个法阵,她警惕道:你想耍什么花样? 柏麟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好半天才继续:最后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褚璇玑冷冰冰地回答:柏麟,你怎么对我和罗喉计都的,还用我再说一次吗? 那你就快点画了,回禹司凤身边。柏麟的声音愈发虚弱。 褚璇玑或许实在不想和柏麟纠缠太久,又念在柏麟已经自毁神格,散去神法,不是对手,最终还是动了。 随着褚璇玑的动作,罗喉计都却是愈发心惊,每按照柏麟的要求多画一笔,他的猜想就验证一分。 停下!他不由喊道:褚璇玑,停下! 可那回忆已然发生,又怎会听从。 阵法已成,柏麟才又抬头:你三日后再来吧,我有一件东西托你转交罗喉计都。 你到底想做什么?褚璇玑皱眉:什么东西现在不能给?我劝你别再有害人之心。 柏麟难得温和地笑了一下:不会了那东西还没完成,做的时候场面不太好看 我不关心那是什么,我只是警告你,如果你再伤害任何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褚璇玑抛下话转身就走。 回去!把那法阵给擦了,褚璇玑你听到没有!罗喉计都目眦欲裂。 那是折磨神的东西,是上古的祭献阵法,是将神筋硬生生抽出炼制成神器,以血肉躯体为献祭的阴毒东西! 没走出几步,那石洞中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利痛呼。褚璇玑立即转身回去,却发现石洞已被密封,即便是定坤也无法劈开。 柏麟,你在做什么!柏麟!你打开封印!褚璇玑大叫着。 他只会轻柔地对她笑,告诉她不必刻意早起,他只会劝她,甚至还求过她他从没有发出过这样狼狈失态的声音,这样凄厉的叫声,他一定是出了大事! 昊辰师兄,你让我进去!她捶着石门:我原谅你了,你让我进去! 可是那门微丝不动,尖叫也从未停止。 她和禹司凤守了三日,第一日未归之时,禹司凤就已经来寻。禹司凤说柏麟求天帝用他的心造了一个幻影,在合适的时候,那颗心会自动填补入罗喉计都的心中,而罗喉计都不会有丝毫记忆。对他来说,不过是柏麟消失了。 第四日天刚破晓,声音忽然停止,不多时封印打开。褚璇玑冲入室内,却发现那里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场面,除了一面招魂幡静卧在法阵之上外,四周干干净净,还是她走时的样子。 褚璇玑伸手想拿起那面招魂幡,却在触碰的刹那缩回禹司凤的身边,不忍再碰。 罗喉计都从褚璇玑的记忆中抽离,他想拿出怀里的那面招魂幡,又停下了动作。 恋耽美 招魂幡21(4) 他怨恨柏麟将他的心魂囚在琉璃盏中,恨他将他抽筋分骨,恨他害他屠尽族人,于是他在禹司凤面前撂下狠话,如果禹司凤回不来,就把把柏麟一根筋一根筋抽出来,织一面招魂幡。 那是他亲口对禹司凤说的。 所以柏麟就真的还他抽筋拆骨之痛。 罗喉计都的手掌按在胸前为何突然剧痛难忍。 第10章 招魂幡的事,柏麟是怎么知道的?!罗喉计都冲上天界,当着同在殿中的腾蛇,司命等人的面揪起禹司凤的衣领:是你和他说的?你怎么敢!吾同柏麟的事,也是你可以插手妄断的?! 褚璇玑和罗喉计都关系敏感,又事关柏麟,禹司凤忙让司命设立结界,阻隔殿中声响。 我没和他提过。禹司凤说皱眉:他不该知道。 罗喉计都冷冽的目光猛地转向褚璇玑:难道是你! 不关璇玑的事!禹司凤下意识回护:罗喉计都,是你自己提的要把柏麟一根筋一根筋抽出来织成招魂幡,且不说不是我和璇玑说的,即便是,我等又何曾添油加醋一个字?你何苦要迁怒到我们身上? 你究竟是希望他永世沉沦受苦,还是希望他早归天界? 罗喉计都想起天帝也曾用与柏麟如出一辙的口吻问他。 如果柏麟过得不如你所想,你又当如何? 罗喉计都目中怒意横生欲下重手,却因褚璇玑持剑袭来而被迫松开。 什么招魂幡的事,我什么都没说过!罗喉计都,你现在是要为了柏麟找我们报仇吗?你不是恨极了他吗?!褚璇玑心慌不止,她尚且不明白柏麟为何用如斯惨烈的方式将自己化作招魂幡,现下却突然发现这或许与禹司凤和罗喉计都有关。一个是她的挚爱,一个是她的半身,而这两人间的秘密她却毫无印象。 这与当初人间的褚璇玑又有什么区别,她还是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褚璇玑扶起禹司凤,强自镇定:一切都是柏麟自愿的! 一派胡言!罗喉计都喝道:若不是你们说了什么,柏麟怎么会用那么阴毒的祭献阵法,哪怕哪怕他要抽出自己的神筋,也有别的方法,何必受足三日酷刑! 什么抽神筋,什么祭献,什么酷刑?!腾蛇一把捉住罗喉计都的手臂:帝君怎么了,你把帝君怎么了! 腾蛇只知柏麟求了天帝,把自己那颗心换给罗喉计都,却不知道他竟然还将一身的神筋化成招魂幡也给了罗喉计都。如今猛然间听到这些秘闻,不由恸切:帝君已经失了神法神格,你们怎么狠得下心 罗喉计都本就因柏麟的事心中悲怒交加,面对腾蛇的追问更是烦躁,一挥手腾蛇就被重重摔至石柱上,呕出一口鲜血。 魔尊息怒!司命生怕他再痛下杀手,急忙为腾蛇求情:腾蛇年幼无知,自小被惯着长大,失了礼数望请见谅。 柏麟此前最为疼爱腾蛇,如今帝君不在,即便护不下别人,也得守住腾蛇。司命心中暗下决心。 招魂幡一事或许小仙略知一二。司命见罗喉计都没有再度攻击的打算,才继续:听闻万劫八荒镜如今在魔尊手中,魔族何不用万劫八荒镜看一看?如若真与羲玄殿下和战神有关,再来问罪也不迟。 罗喉计都一言不发从众人眼前消失。 司命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罗喉计都毕竟是曾经攻破天界的妖魔,实力无人可敌。如若硬来,即便褚璇玑在此也未必护得了他们的周全。何况他们对褚璇玑而言不过是天界同僚。 世上再没有谁像柏麟一样会管着他们了。 他连滚带爬跑到腾蛇身边,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却发现腾蛇周身黑雾弥漫,泪水涟涟的眼中红光闪现:司命,我不甘心! 腾蛇放在司命胳膊上的手抓得司命生疼:老子的帝君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我不甘心! 腾蛇腾蛇你冷静!司命睁大眼:你快念清心咒,切不可因执念入魔,帝君万万不愿你 早前趁腾蛇与罗喉计都纠缠之际,将禹司凤安置远处的褚璇玑也遥遥叫道:腾蛇,你冷静! 你倒是让帝君阻我啊!腾蛇大喊一声,从地上爬起:我过去我过去就是太软弱了,才会让帝君落到这步田地,这样被人抽筋拆骨他顿了顿:我以为我以为帝君绝不会出事我才一丝迷茫从他眼中转瞬即逝: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了! 腾蛇!司命低低呵斥:帝君如何我不知道吗?!你可知千年前的神魔大战,帝君如何夜不能寐,呕心沥血,元气大伤?你可知他造战神前枯坐整个日夜,一言不发?你可知帝君为了渡战神,曾生生从落仙台跳下,强行化为人身?你又可知这样会被天地法则排斥,剜肉剔骨一般剧痛难忍!算上罗喉计都口中的招魂幡,即便是还当年的抽筋拆骨之仇,也是第二次了!桩桩件件我看在眼里,心中就不为他难受吗! 那你为何 这天界,不止你一个腾蛇,也不止我一个司命,如果我们都不在,来日帝君归来,谁能助他?又有谁知道昔日帝君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三界? 腾蛇心中一痛,却还是摇头:司命,我不想坐以待毙了,我走了,你保重。语毕,他化作一道白光下界而去。 司命,腾蛇去哪儿了?褚璇玑和禹司凤匆忙赶来。 司命道:腾蛇神君堕入魔道不知去处。 天眼,可看世间万物。曾被金翅鸟妖一族的柳意欢盗取,后在柏麟的授意下被追回。 柏麟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眼之中,罗喉计都对禹司凤许下承诺,倘若禹司凤被杀,他便要杀上天去,把柏麟一根筋一根筋抽出来,为禹司凤织一面招魂幡。 他缓缓闭上眼睛,罗喉计都对禹司凤当真是不同,护他周全,做其靠山。对比昔日白玉亭边的和亲言论,恐怕此刻才是真正情之所至的话语。 一挥袖,柏麟将天眼收好,负手立于大殿之上。 全然恨他也好,这恨意如果只冲他一个来,至少与三界无虞。 不就是这神筋吗? 柏麟张开自己的手,目光细细落在掌间、手腕的青紫色脉络上,缓缓收紧手掌。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给他就好了。 昔日跳下落仙台的时候,浑身灵气滞塞,血液停止流动,仿佛血肉骨头被剜下剔除的疼他也受了,这抽筋拆骨的疼,不过是又一次而已。 只是既然罗喉计都如此恨他,想必只是抽筋消解不了他的怨气吧? 他记得有一个阵法阴毒,惨烈或许符合罗喉计都的期待。 只是没想到最后一眼他看见的是褚璇玑而不是罗喉计都。 那如此可怕的场景,还是不要让那张脸看到吧。 第11章 超感谢歡义、你看这有一只喵、荒郊gns的厚爱和打赏! 计都的态度终于开始软化啦! 万劫八荒镜中映现出了完完整整的经过,包括柏麟是如何通过天眼看到罗喉计都与禹司凤的对话,包括柏麟长长久久地盯着自己的掌心。 刹那间,罗喉计都心中涌出一鼓悔意,他那时怒上心头只顾说得痛快,也懒得想柏麟听到又会怎样。 他本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的,但现今看到柏麟的表情才惊觉原来自己还是舍不得。 那张脸他曾千百次地想起,那人说话时的语调和神态,一颦一笑,几乎刻在他的记忆里。这万万年的日子中,最令他惊才绝艳难以忘怀,又恨之入骨的唯有一个柏麟帝君。 君做昊辰的时候,会求褚璇玑再想一次,罗喉计都掏出怀里的招魂幡:君求她,怎么不早点求吾?吾并未真的要君 柏麟是隐晦地求过他的,只是他那时候心中有了私欲,想要柏麟应下。 那招魂幡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灵气化成柏麟的模样立在他眼前,又想起罗喉计都曾说的不喜欢,想要散去形态变化为他人。 柏麟!罗喉计都伸手一抓,却空无一物。 罗喉计都心中一痛:君君这样就很好,不必变了。 即便是神筋,那也是属于柏麟的神筋,怎么能让他委屈幻化作他人样貌?除去柏麟那张脸,还有谁配得上这团灵气呢? 那灵气像是反应不过来,踌躇了一会儿,才再次在罗喉计都面前复形。 罗喉计都本来不知道,这时才意识到这张脸,这幅打扮,正是柏麟将自己送入阵中的样子。 雪白的发,苍白的唇,温柔的眼,是他许久许久都未见到的眼神。 很痛吗?罗喉计都想起那尖利挣扎的叫声,下意识地问。 灵气自然不会回复。 他只是看着罗喉计都,就像过去在白玉亭中千百次一样,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会有回复呢? 柏麟的神法神格散于天地间,柏麟的神筋化作招魂幡在他的手上,柏麟的心在他的体内,柏麟的躯体成了祭献品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与他交心交情,饮酒长醉,于白玉亭中毫无戒心的柏麟。 也没有一个心机深沉,将自己为苍生献祭的柏麟。 罗喉计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几乎笑出眼泪。 怎么可以这样决绝,怎么能够这样狠绝。 柏麟他开启诸天陨星大阵,他献祭自己曾与之日夜相处的少阳山,他诛杀疼爱的褚璇玑,他对自己唯一的知己罗喉计都抽筋拆骨这一切都是为了三界。 没有人信他,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利欲熏心,他妄图一统三界,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狂念! 所以为了三界安定,为了止罗喉计都心中的怨,柏麟也可以让自己被剜肉剔骨,挖心抽筋,剧痛加身,折磨致死。 还是没有人信他,因为柏麟没让人知道。 斩荒再见罗喉计都,已经是一月有余。 他为了紫宣日日以麒麟之血滋养灵珠,又因有了招魂幡上的些许神筋相助,前些日子已经聚魂固魄,送紫宣再世为人了。待他调养过来,他便去人间再寻紫宣的转世。 因为虚耗过度,斩荒此刻形容憔悴,自觉见不了人。其实在逆云等下属眼里,斩荒毕竟剑眉星目,即便面色不佳也别有一番病美人的弱柳扶风之态。 但斩荒没想到许久不见,罗喉计都的神色竟是比他更显颓态。 聚魂灯借吾一用。罗喉计都并无客套,一来就问斩荒讨要。 肉身重塑于罗喉计都而言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即便是神体,罗喉计都相信他也总能找到办法。只是柏麟的神魂却不知藏在何处,他寻了整整一月都不曾发现。先前他已经寻过天帝,可天帝避而不见,如今他只得再来寻斩荒。 哦?不知魔尊这是要聚谁的魂?斩荒起身负手而立:我们妖界与你们魔界一样,借东西讲究一个等价交换,不知道魔尊准备用什么来和我换? 你想要什么?罗喉计都问。 斩荒绕着发尾道:你知道我近日身体欠佳,想借你的招魂幡吸纳天地精华以做调养。上次我也借过,他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放肆!罗喉计都召出钧天策海:斩荒,你心里清楚,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斩荒面色一沉:你这是要硬抢了? 如若你帮我这一次,算我欠你一笔人情。他日你有需要,我必定相助。斩荒两相权衡,最终应了下来的,从识海中取出聚魂灯交予罗喉计都。 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聚魂灯找不到你要找的人,这个人情也算是你欠我的。斩荒提醒道。 无需多言,我罗喉计都一言九鼎。罗喉计都回道。 第12章 罗喉计都左手持聚魂灯,右手施术催动。聚魂灯上白光闪烁,有碎魂散魄被吸引而来,然而罗喉计都一眼便分辨出它们都不属于柏麟。 怎会如此! 分明斩荒已经用聚魂灯聚了一个神仙的魂魄,怎么轮到他罗喉计都反而不行? 论实力,论计谋,论执念,他罗喉计都哪样不如斩荒? 罗喉计都沉下心又再次施法,一步一步,谨慎小心可正如斩荒所猜测,聚魂灯始终没有招来柏麟的魂魄,反而一些浑水摸鱼的脏东西接二连三凑来假冒。罗喉计都看不上这些投机取巧的蠢货,指尖微微一抹就将周围一片湮灭。 聚魂灯招不来的魂魄,唯有两种可能:一是魂魄已有躯体,生出元神,二是魂魄早已消散于三界,哪怕聚魂灯也不能将之聚齐 柏麟散仙之体被剜心抽筋,神体又被祭献,哪里还有新的躯体修出元神? 而消散消散罗喉计都一挥袖,柏麟绝不会消散于三界! 心中又是一痛,罗喉计都身上煞气丛生。自胸口溢出的灵气又循着罗喉计都的心脉血气小心安抚还是那面招魂幡,来自柏麟神筋的招魂幡。 君就如此担心吾倾覆三界,竟然要劝我至此吗?罗喉计都忍不住将它拿出端详,喃喃自语。 突然,他眼中一亮。 既然这是招魂幡,除去吸纳天地精华提升修为,也必定可以招魂。 当初斩荒也向他借过招魂幡,说不定正是这招魂幡起了作用,才将斩荒所在意之人的魂魄招回! 只是这毕竟是柏麟留给他的唯二之物,如若有损坏,那便是再难恢复。 损坏 罗喉计都垂下眼,这招魂幡已然是损坏了的。 那时候斩荒说他取了招魂幡上的些许神筋。人情归人情,如若柏麟因为这些许差错出了事,他必定杀入妖界,要斩荒一寸寸筋地还回来。 他要的是完好无缺,活生生的柏麟! 能为魔界尊者,必然杀伐果决。 罗喉计都聚力凝神,同时催动招魂幡和聚魂灯,两件灵物间气息逐渐交融,飞升至半空发出轰鸣碰撞之声。 光芒之中,隐隐有一个身影显现,肌骨苍白,瘦削却如钢镌铁铸。 似是一步一步,自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走向罗喉计都的身边。 罗喉计都喉咙发紧,他朝着那抹身影伸出手,想要触碰仙人的衣角。 柏麟 伴随着罗喉计都轻微的呢喃,那身影却在霎时间粉碎消散。 手还未收回,罗喉计都虚空中尝试留下那个身影,却什么也抓不住。 聚魂灯与招魂幡直直下坠,一阵黑烟以极快速度将之卷走。然而罗喉计都虽然心神大恸,却也在眨眼间看清那团黑雾不是别人,正是昔日柏麟座下的腾蛇。 奇怪的是,那腾蛇似乎已经不再是上神之身,反而成了魔体。 电光火石间,罗喉计都心念百转。 他早在招魂幡上留了一丝魔息,无论腾蛇去往何地,他都能有所感知。腾蛇曾受柏麟诸多恩惠,必然不至于害柏麟。而此次失败,就是又断绝了一种柏麟复生的方法。究其劫症,恐怕还在天帝的身上。 恋耽美 招魂幡21(5) 明知生不如死,还要竭力求生,明知徒劳无功,还要苦苦挣扎。天帝闭目,收拢指尖点点荧光才睁开:何故如此。 既然天帝已知吾来,想必也知吾来意。罗喉计都不再掩饰:吾欠了斩荒一个人情,却并未欠天帝人情。 话已至此,天帝已然知晓无可再避。罗喉计都必然已经明了他同斩荒间的关系,才能如此威胁。 罗喉计都,我上次问你的话,你想清楚了吗?你究竟想要柏麟如何? 罗喉计都冷冷一笑,并未作答。 天帝却毫不在意:你觉得柏麟为人如何? 罗喉计都答道:骄傲自负,偏执成性。 哦?天帝奇道:不是卑鄙无耻,冷心狠绝了?话锋一转,天帝又道:这天界之中,唯有天帝修习无为道,柏麟帝君修习无情道。后,前天帝离去,由我承接,而我所修也是无为道。 罗喉计都,你就不好奇,这万万年中,我为何从无消息,直至前天帝离去? 罗喉计都,你就不好奇,柏麟怎知战神制作之法,彼时事态紧急,他难道就不怕弄巧成拙? 罗喉计都,柏麟处事果决,以三界安危为己任,如此大志,如此胸怀,非千百历劫不可得。 罗喉计都眉心微皱:难道说 无情并非惩罚,唯有无情才可超脱世间之情。天帝之情不为一人,而是为众生。先有无情,才有无为。天帝叹息:柏麟因你破了无情道,于他而言,有情便是过错。 可柏麟又怎敢让三界众生因他之过而受罚呢? 所以,才有了我与斩荒。 第13章 那是在柏麟遇见罗喉计都之前的事。 柏麟自天地间降生,因造化而成神体。前任天帝见他天资聪颖却懵懂无知,便将他投入轮回之中尝遍凡人百态,以堪重用。在一世又一世的人间,柏麟磨炼出坚毅的心性,对众生万物的怜悯,以及,斩妖除魔的决心。 人既有七情六欲,彼此相处就有爱憎怨。某一世,柏麟所在门派修行双剑飞升之术,柏麟天资上佳被选为宿体。飞升之法,需二人配合,而修行关键之时,恰逢妖界进攻,掌门被害。与柏麟同修的另一宿体弟子眼见杀孽过重,经此一役,竟与柏麟的师弟携剑出逃。 双剑相辅相成,这次出逃导致柏麟一人不可再修,内息大乱,最终走火入魔,更因打伤门派弟子,惨被冰封数十年。后来柏麟破冰而出,执念终深不可解苦修无进之伤,经络逆变之痛,日夜火焚之苦,无人顾其生死之怨逐层递加,誓要率领门派飞升。 可逆天行事已经犯下滔天大罪,天界派出神君镇压,斥责柏麟所在门派人心恶念,天道不容。柏麟妄言既然天道不容,他便转入魔道,终有一日杀上天庭。后因所持之剑耗费灵力巨大,于最终飞升之战中身亡。 此世结束后,尚且年少的柏麟忆及前尘往事,与师弟间种种遗憾纠结,对妖界的偏见中伤,无一不让其愧疚,更自认心念不纯,无力承担天道之责。前任天帝爱惜柏麟之天资与才华,又念及其于众生之博爱心性,将特殊修炼之法皆赠与他。 柏麟自知修炼之后,心境便又会再转,对此时此刻之所为或许心生狂妄轻视之念,因而只做保留,长久未修。后来柏麟与罗喉计都相遇,隐隐又觉道心不稳,贪恋之欲念更胜从前,因而终于决定修行无情决。 只是于妖界,于天界,他依旧心有不安,怕这将来的时光湮灭此刻所想。 于是柏麟分出血肉与几分元神,留下斩荒于妖界以弥补当日之愧,留下现今天帝于天界以护初衷。而斩荒与天帝自柏麟之血肉中生出,便有如他一般的样貌,后又因各自遭遇不同,所修功法不同,生出不同心性。只是柏麟留下他们之时,道心不稳,心中执念隐约露头,因而斩荒与天帝还是沾染了些许。 后来柏麟无情道道心被破,执念更盛,于是请求现天帝服下了无草再修无情决以护三界。没想到现天帝虽自柏麟的血肉中生出,却因心无外物极具天赋,又有了无草相助,最终领悟的并不是无情道,而是天帝的无为之道。 至此,天帝、柏麟与斩荒间的秘密已经悉数被罗喉计都所知。往日司命所书,众人皆以为胡言乱语,却没想到隐藏了天界如此秘辛。这样想来,招魂幡能开灵智,想必也与斩荒身上与柏麟出于同源的气息有关。 你倒是放心,就不怕吾把这秘密说出去?罗喉计都沉声问。 天帝一笑并未回答,转而提起了复生之法:柏麟祭献躯体后,神魂归于我和斩荒处。想要柏麟复生必需要我与斩荒联手。只是斩荒向来心中怨恨我与天界,想必是不肯的。 罗喉计都心想,斩荒这点倒是让人心生好感。若不是为了柏麟,他与斩荒联手反上天界也未尝不可。 其实招魂幡能开灵智,靠的不仅是斩荒身上的同源之气,更是斩荒的心头血。尽管取这血本来是为了滋养灵珠,护紫宣的魂魄,但因斩荒身上的血与紫宣的魂魄之力相斥,最终当做取神筋之答谢,用在了招魂幡上。 斩荒、现天帝、柏麟三者间的关系,因柏麟有意掩盖,唯有他一人知晓,后来柏麟于现天帝面前现身,现天帝才了解因果。如今又多了一个罗喉计都,偏偏只剩下身在局中的斩荒不曾了解,日后获悉又是一段伤心。 因而,你需先寻回招魂幡,我再告知你一段口诀,待从斩荒身上取回柏麟的部分神魂后,我自会将自己身上的部分抽出。 天帝修的不是无为道吗?怎么如今也干涉起吾与柏麟的事了?罗喉计都半信半疑道。这不怪他多想,毕竟现任天帝的行事风格让人捉摸不透,且那张清雅俊俏的脸又与心思深重的柏麟一模一样。 有人和我说,天帝无为而治,无为至极就是弃之不顾,不理世间疾苦。我想告诉他,无情本是为了超脱世间之情,是不为一人,为众生。如今天帝之位在我,于我而言,柏麟也是众生之一。天帝不愿再多言,点头以作告别后消失不见。 罗喉计都虽仍有疑虑,但此刻也别无他法,只得先去寻腾蛇,再去找斩荒。 循着魔息,罗喉计都在一处灵气颇丰的山上找到腾蛇。 柏麟虽然宠腾蛇,却也把他教得很好,即便入了魔也未曾伤及无辜之辈。 可这在罗喉计都看来却是毫无必要。魔界以强者为尊,弱肉强食,能登顶者必然手中流血无数。柏麟把自己的座下都宠成了这样的性子,难怪当日天界羸弱至此。 神魔从来不同路。 交出来。伴随话音的是罗喉计都的进攻。 罗喉计都!你不是不稀罕这面招魂幡吗?你不是还把它借给那妖帝吗?!如今问我讨要什么!腾蛇即便在招招紧逼下,毫无还手之力,嘴上却并不软弱:你从来怨恨帝君,何不把它给我! 吾的东西便是弃物也非旁人可碰。罗喉计都终于不耐烦起来,折了腾蛇的手臂取回招魂幡。 这伤在魔族眼里不算严重,罗喉计都手下的无支祁和元朗不知断过几次。可于腾蛇而言却是第一次。他虽在天界有过不少争斗,却多是点到为止。后来于人间帮助褚璇玑他们,青龙等人也并未真的伤他。 看什么,自己接回去。罗喉计都将招魂幡小心翼翼收好,连想要的都护不住,还有何脸面哀痛! 连所在意的都护不住,还有何脸面哀痛。 腾蛇恍惚地看着罗喉计都,他记得这句话那时候他还未化形,常缩了尺寸盘于柏麟手臂之上。 有一日柏麟回来后很不对劲。 腾蛇顺着以往的习惯往他的身上爬,却被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吓到不敢上前。 柏麟的喉间一阵闷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他没有动一下,腾蛇却偏偏觉得柏麟的身体在挣扎,在尖叫。 连所在意的都护不住,还有何脸面哀痛。 那时候柏麟就是这样说的。 柏麟眼中似乎看到了什么噩梦般铺天盖地的场景,但他红着眼眶一动不动。 腾蛇认定了柏麟是为天界与妖魔族的大战而忧虑,幸而不久战神就出现了,柏麟帝君再也没有露出过那样的表情。 作者:柏麟人间门派那段用了仙剑奇侠传四玄霄的故事 我觉得他真的好合适!!! 我脑内了一百个学长cos玄霄的小片段!!! 好想看!!!! 第14章 取回招魂幡,下一步就是寻找斩荒。 面对罗喉计都又一次突如其来的造访,斩荒心生不悦:罗喉计都,你不要欺人太甚,难道你还真当我这北荒是你们魔族的后花园,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吗? 吾这次来,是向你讨要一样东西。 斩荒冷笑一声:前次人情尚未还清,这次又要讨什么?你魔域就是这样行事的? 罗喉计都并未回应,直接将斩荒困在原处,低声念起天帝告知的口诀。 罗喉计都!斩荒身上青筋暴起,神魂割裂之感撕扯不断,他又急又怒道:这就是你还我的人情? 罗喉计都眉间微皱,朗声道:事出突然,以后吾自会请罪,是吾对你不住。 口腹蜜剑!你也要和那天界同流合污吗?!斩荒怒吼出声:是他!是他教你的!他就这么容不得我吗,碎我元神还不够,还要叫我魂飞魄散?! 罗喉计都心中一怔,他确实急着要将柏麟复生,但天界之人的话从来不可全信。如若天帝有别的心思,白白搭上身为妖界之主的斩荒又有何用,不是平白成了那天界之刃? 他想起柏麟的那杯酒,谁知道天帝的这段口诀又不是另一杯勾魂之酒? 正是这一瞬的犹豫,让斩荒寻到了破绽。 斩荒手中虽有万象令,但妖帝之位从不只是靠万象令。血腥厮杀从未少过,阴谋诡计也不曾落下。 斩荒施起钩沉之术,自罗喉计都的破绽处强行冲撞,不惜燃起自身灵珠。罗喉计都眼见斩荒有玉石俱焚之势,既怕伤及柏麟的神魂,又有怀疑不断,最终几乎让斩荒逃逸。 是的,几乎。 那招魂幡不知为何又白光大盛,自罗喉计都怀里飞入天帝手中。原来天帝不知何时竟也降临至北荒,他口中念念有词是一串繁复而艰深的咒语,引得斩荒疼痛到跪倒在地。 一小团微弱的光自斩荒的额间飞散而出,渐渐隐入招魂幡中。 为何如此?斩荒喘着气。柏麟的神魂与他自同源而出,因而归于斩荒处时他并未感到异样。而不久之前斩荒才为了紫宣以自身麒麟之血滋养灵珠,如今又被强行剥离神魂,自是痛不欲生难以维持。 那双愤恨而痛苦的眼睛落在罗喉计都和天帝的身上,恍然间罗喉计都似乎看见了那日大殿之上,一心要剿灭修罗的柏麟。 你我与柏麟本就渊源颇深,来日我自会告知你因果,今次你且好好休息。 不必!斩荒跌跌撞撞起身,站立不稳:罗喉计都既然找上我就说明他也知晓其中原委。他闷下一口血:天界与魔界向来隔阂颇深,如今为了那个柏麟,为了对付我,竟不惜联手大哥,我就让你忌惮如斯吗? 我从未想过。天帝道:你的胸襟不应只是如此。 好一个不应只是如此!斩荒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且等着,只要我活着,终有一天我会杀上天界,让这三界秩序重定!话音未落,斩荒已自罗喉计都和天帝身侧被逆云掩护消失。 倒是护主,不枉斩荒一直重用于他。天帝叹息:罗喉计都,我们去复生柏麟吧。 他们来到了那个褚璇玑记忆中,柏麟将自己抽筋拆骨的石洞。 必须在此地?罗喉计都心中不适。仅仅站在这里,他耳边似乎又想起了柏麟那日痛苦失态的惨叫,心中隐隐泛起疼痛。 天帝点头:因出结果,果出生因。 他将招魂幡置于一石台上,撩起广袖,用利刃切下自己臂上部分血肉融于招魂幡。 怎么这样看我?是觉得天界之人都该爱惜自身,这行为不该发生?天帝面色温和,抚过那块伤处,将血止住后藏于衣袖之下。 罗喉计都摇头: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柏麟如此,天帝也是如此。柏麟为了三界,可以将当时的至交好友罗喉计都抽筋拆骨,天帝为了避免他搅乱三界,也可以因此对自己的至亲剥魂裂魄如此对身边人,也如此对自己,仿佛自己也只是维持这天地间平衡的工具之一。 这天帝和柏麟的个性真是如出一辙。 天帝运气凝神,自灵识中分出属于柏麟的部分,也将之融入招魂幡内。 听闻魔尊罗喉计都挥手间即助元朗重塑肉身天帝垂目,言语中已有虚弱之态:此次 吾也可助一臂之力。 不,此次我请你想清楚。天帝缓缓说:若我帮柏麟重塑肉身,他虽没了神格神法,却还是仙身,以他的资质不消百年又可重回天界。如若你帮他重塑肉身,那柏麟必定魔气入体 天帝的话停在此处,罗喉计都已经明白。 如果柏麟仍为仙身,以他的个性必然又将三界置于一切之上。而若果柏麟醒来发现成为魔身必然心神不宁生不如死,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报复了。 吾与柏麟之间自会寻他法解决,天帝不必担心。罗喉计都回答简洁。 以吾之血,助汝以生,以汝之身,成吾之愿。 天帝不再多言,画下法阵施起神术。 柏麟自黑暗虚空中醒来,毫无预警的,噩梦般的记忆铺天盖地袭来。 他茫然地沉默着,半晌才反映出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绷到最紧的那根神经骤然断裂,身体死命挣扎,声音突兀地叫了出来。 让我走!他终于明白过来,尖声哭叫起来,用尽全身力气还是无法挣脱。 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一片混沌的前景之中,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根深蒂固的场面根根筋骨化成幡旗,寸寸血肉吞噬殆尽。 眼前的肉身已成,甚至由于天帝重塑柏麟身体的原因,连一头华发都恢复如初般墨黑。他们等着柏麟醒来,可那具身体除去拥有平稳的呼吸和温度外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罗喉计都心感不妙:柏麟怎么还不清醒? 天帝面色苍白也皱起眉:本不该如此神魂有了,筋骨也有了 究竟是因为缺少一颗心,还是因为柏麟不想醒来? 罗喉计都右手伸向胸口,却被天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阻挡: 你这是作甚? 把这颗心还给柏麟,他的心不要也罢。 柏麟给出去的东西,他绝不会再要回。天帝闭目探查柏麟的神识:他现在神魂俱在,无法醒来恐怕还是那个阴毒阵法的原因。待我回去再查查相关典籍后另作解法,这段时间还劳烦魔尊照看柏麟这具肉身。 恋耽美 招魂幡21(6) 第15章 果不其然,天帝去了大半日后回来脸色并不好。 原来想叫柏麟醒来,需神魂与躯体两部分。柏麟的神魂藏于天帝和斩荒处,如今已经得来,而躯体却是由天帝之血肉所塑。天帝本以为自己与柏麟自同源而出,他的血肉便是柏麟的血肉,自然不会有问题,却没想到柏麟并未苏醒。看来是因为他们各自分离后所修之法不同,因而异变徒生,躯体所认不同。既然天帝不可,那同理,罗喉计都虽有柏麟之心,但那颗心已在罗喉计都的身体里过了数年,也已经沾染魔气与煞气。 这便成了死局。 想让柏麟苏醒,必须以柏麟的血为引唤醒神识,而那阵法先前以柏麟的躯体为祭,连一滴血都不曾留下。 罗喉计都沉默不语。 不如我先将柏麟的躯体带回天界护好,你且去万劫八荒镜中寻找线索?天帝思忖片刻提议。 自柏麟毁去神格散去神法,又将自己抽筋拆骨已经过去数年,即便柏麟曾受伤流血,那处的血迹也必然早已消失,这世间何处还能寻得到呢?天帝的说辞不过是给他罗喉计都一个希望罢了。 可罗喉计都不信天也不信命。 柏麟活了万年,而他身为魔界至尊,他就不信自己将这万年间一日日看过来,还不能找到一处。 不必。罗喉计都将柏麟那具躯体打横抱起:吾自会护这具躯体周全,有他在身旁,万劫八荒镜中找起来也更为方便。 天帝眼里闪过几分诧异:罢了,那等你寻到线索我们再来复生柏麟。 一神一魔分别后,罗喉计都将柏麟带入自己闭关的石室中,加了隔绝魔煞之气的法物。他沉思片刻,又在柏麟的腕上绑了一根手链那上面穿着两颗灵气颇盛的良缘花所化成的珠子。 布置妥当,他又再次进入万劫八荒镜之中。 时间越久,血迹的踪迹便越难追寻,罗喉计都决定从自己被封于琉璃盏中那段时间找起。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柏麟为了那褚璇玑殚精竭虑,不惜被天地法则排斥,强行化为人身。不过是他罗喉计都的肉身所化,不过是拥有了天界的身份,褚璇玑对柏麟的种种何曾及得上自己对柏麟的分毫,偏偏柏麟就愿意为了褚璇玑付出这许多? 这些他何曾不可以为柏麟做到? 罗喉计都心中微感酸涩,看着柏麟跳下落仙台,被道道罡风伤得皮开肉绽,稍动一下就是剜肉剔骨的疼。 柏麟落在人间的时候正逢暴雨,他身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小小的水洼染成一片赤红,被天降的雨水填满稍浅,又被柏麟未好伤口中的血迹重新晕染。 他化成了一个凡人少年,比他们初次见面时还要小上许多。 那落下的地点想必是悉心选过的,人迹罕至,不会引起凡间民众的骚动。可柏麟就没想过万一真的没人路过,他这样凡人少年的躯体,用不了多久就可能死这里吗?哪怕他尚能行动,一个重伤的少年又如何爬上那高高的少阳山,去拜师学艺? 幸而小半个时辰后,少阳派的恒阳长老举着油纸伞路过,看见重伤的柏麟后,不顾柏麟身上的血污将他抱入怀中,脚下轻点回到少阳派。 甫一回门派,恒阳就招来影红帮这来路不明的少年治伤。影红伸手把脉,皱眉间告知恒阳少年受伤颇重,但没有妖怪作祟的痕迹,或许是遇上了强盗。 罗喉计都看着只想笑,这凡人的修仙门派连罡风天雷之伤都看不出来,又怎么敢以名门自居?柏麟投身于此,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恐怕就是来自讨苦吃的。 待柏麟醒来后,恒阳虽然对柏麟的言谈举止十分满意,但毕竟柏麟已过了最佳的修行年纪。他也让柏麟试了几个简单术法的练习,却发现他的天资连寻常的入门弟子都不如。 这是自然的,被天地法则所排斥的人,怎么能聚气练法? 褚磊见师兄犹豫,提议既然柏麟孤身一人,不如先留他在山上暂住,待替他寻到家人再行决定。 柏麟姿貌出色,初时想要亲近他的人并不少,可他不管不顾,只是日夜苦修。新鲜感过去,又是冷清不讨喜的性子,且名不正言不顺地留在少阳派,注意他的人便少了,只剩下几个存了恶毒心思的弟子。 人也好,神也好,魔也好,妖也好,总是有善有恶,有好有坏。 柏麟再次重伤,可那几个人也没占到便宜。 柏麟的苦修和坚持让恒阳动容,而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也让他对柏麟心存愧疚。终于,恒阳正式将柏麟收为亲传弟子,改名昊辰,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而那几个东西,被褚磊逐出了少阳派。 何必呢。 罗喉计都想,如果柏麟肯把他对褚璇玑的心思用一半到自己身上,何至于到如今这样被凡人侮辱的地步? 他本是决计不会让柏麟受这样欺负的。 第16章 自从昊辰跟在恒阳身边后,他再没有受过什么欺负。一来恒阳门下弟子都将为守护秘境奉献一生,因而争强好胜之辈较少;二来昊辰逐渐发现适当的接触反而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矛盾,因而对门内师兄妹们温和起来;三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昊辰虽然品行外貌出众,但入门之后不论如何苦修,境界依旧久难提升。这莫大的问题反而带来同门间的同情和怜爱,因祸得福。 做了太久的神仙,昊辰总觉得自己不需要进食,有一次竟饿晕在室内,还是恒阳见昊辰早课未到,叫弟子去寻才发现。 下次别忘了。恒阳的提醒不过如此。 那段时间,昊辰除去必备的吃喝睡,就是修炼。整整十年的光阴,昊辰未去看过褚璇玑一眼,也未得到恒阳的任何偏爱。 直至气海重修,昊辰于一次门内比试中力压同门,恒阳才注意到,当初那个被捡回来的弟子已经长成如此优秀的栋梁之才,甚至假以时日可以背负起本门的兴衰存亡。 无人不服,无人不叹,昔日连招架最晚入门的师弟都无法超过三招的昊辰,竟然有如此进步。 恒阳与昊辰谈及过往,昊辰只谈昔年的救命之恩,心中毫无怨怼。恒阳满意非常,而昊辰的眼神却飘落至前方。 那里有一名少女在树上打盹偷懒,时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 昊辰的嘴角微微牵起,头一次有了松懈和快乐的笑意。 罗喉计都看得心烦气躁。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毫无知觉的柏麟,突然恶向胆边生,单手抱着柏麟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戳上柏麟的脸颊向上提,逼出一个笑脸。 不好看。 果然真心实意的笑是不一样的。 镜中的昊辰还在长大。不久之后他遇见了褚璇玑,为了褚璇玑费尽心思,又是教她功法又是准备食物,哪怕褚璇玑离远了还要她写信回来。 沾染了凡人气息的柏麟变得婆婆妈妈敏感易怒起来,他会为褚璇玑笑,为她和别人亲近生气,还会忧心她的安危不顾自己的生死。 这些都是柏麟身上没有的。 罗喉计都记得,哪怕后来褚璇玑再去见柏麟,那些情绪也很少再出现了。 除了一样。 怒气。 尽管隐藏得很好,但他似乎一直在为某件事生气。 万劫八荒镜中,褚璇玑为禹司凤种出了心灯。昊辰怔怔地站在一旁,纠结半晌,终于毁去那闪闪发光的心灯,自己将昆仑木的树皮种下,又以灵力灌注。 他眉间的忧虑终于稍稍平缓,不忍地垂下眼,自言自语道:这样心灯不生,就该死心了。 可第二日,褚璇玑仍然兴冲冲地捧起心灯冲了出去。昊辰大惊失色,直想冲上前看个究竟,却因司命的到来强行让自己留在原地。 他强装镇定地听着司命在一旁不断言语,开始的时候难堪,不甘,耻辱的表情在脸上接连出现,可最多的表情却是怔愣。哪怕后来昊辰恼羞成怒,少有失态地咬牙切齿威胁司命,罗喉计都脑子里还是那个呆滞空白的表情。 昊辰是真的没想过自己能种出心灯。 柏麟是真的没想过自己能种出心灯。 天上地下柏麟修的都是无情道,后来元朗也评价说那盏心灯至真至诚,种灯人的心中却有一个愿意倾心相待的人。而众所周知,心灯只有在倾心相待之人的手中才会光华如初。 褚璇玑捧着心灯走了一路,那心灯始终亮光大盛。 褚璇玑是他罗喉计都的分身。 罗喉计都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却不敢确定。 柏麟的心思太深,太沉。 褚璇玑准备将那盏心灯交到禹司凤的手上,昊辰在暗处看着这一切。他的手微微抬起,似想挽留那唯一的证明,却最终放下,眼睁睁看着属于他的那盏心灯在禹司凤的手里消散。 他闭上了眼。 于他而言,说出口与不说出口的,留得下与留不下的,都不重要。 其实消散了也好,这不过是无情道被破的一个证据而已。 知晓这件事的只有司命和他二者而已。 天界战神尚未归位,若被人知道柏麟帝君的无情道也被破,那才是危险重重。 天道无情,不必有情。 他可是柏麟帝君啊。 再睁开眼时,还是那个沉稳端方的昊辰师兄,三言两语将禹司凤和褚璇玑间的情义拆解,要褚璇玑与他离开。褚璇玑与禹司凤依依不舍,众人也在看二人间的情深义重,自然不会注意到那昊辰先一步挺直腰板离开,而中途却已低下头似是落荒而逃。 本该无心无觉却动了情念,陷落此中的情状再没有人比昊辰更清楚。 若水之畔无意识的靠近,白玉亭中让他心神不宁的蛊惑话语,无论是几遍静心咒都起不了作用褚璇玑如今所想,他做柏麟时又何曾未经历过? 却原来,他与他之间已如奔流到海之水,再难复回。 第17章 人世的情不过沧海一粟,何等渺小。柏麟也好,昊辰也罢,总是认为那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是浪费时间,这世间总有更重要的事等待他们去完成。 可是哪件事更重要又是谁定下的? 浮玉岛上,褚磊信誓旦旦地说褚璇玑属火,昊辰属木,说被姻缘石笼罩的二者天定姻缘。罗喉计都略微思索就感到讽刺:五行中说木生火,火生土。因为木性温暖,火伏其中,钻灼而出。而当火热以后却能焚烧木,木焚而成灰,灰即是土。 所以昊辰可能成就璇玑,而璇玑却只会为另一个人毁去昊辰,这算哪门子的天作之合? 昊辰还是罗喉计都熟悉的柏麟,一面委婉推辞了这门亲事,一面斥责司命的不着调。字字句句间都是他与褚璇玑无心无情,不该被这麻烦事牵连。司命跟在柏麟身边已久,熟知柏麟性情,为他找了个理由推脱说红光是因柏麟对命柱所施之法。 可如果不在意,如果真的只觉是噱头,又何必如此动怒? 是不想和褚璇玑扯上关系,还是因为看到褚璇玑,心中就念及种种愧疚难当? 即便姻缘石是噱头之物,那心灯呢? 罗喉计都道:君何必自欺欺人。 怀中的柏麟自然是不会回答的。 后来昊辰为救褚璇玑而中地煞之气,兴冲冲赶来却只见褚璇玑撕心裂肺求他救下禹司凤;后来他替褚璇玑用九转还丹之法不顾性命救禹司凤,出门却只得褚璇玑一句司凤如何?;后来褚璇玑心志坚定,说禹司凤是她此生都盼望与之相连相共,永远都不想分开的人,如若禹司凤离去,她也绝不独活,昊辰目光失神,反问她禹司凤哪里有那么好。 既然禹司凤是她渴望相连相共的人,那愿与之日日把酒言欢的人又是谁? 他真是愚不可及,竟然听信了司命的话,以为自己真的还有机会可以用情渡褚璇玑。 明明他和他之间的纠结已然深不可解,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为情牵绊所困,是为最下之流,他明知如此,心中竟生出了如此丑陋的妄念。 罗喉计都察觉异样:自昊辰种出心灯,无情道被破后,他总是被一再激得失了分寸。他甚至失态大骂愚蠢,将怒气发泄在无辜器物的之上,却在看见褚璇玑将他所赠的良缘花送入禹司凤口中时转身就走。 他从前只属于我,现在,将来,也只能属于我!属于天界! 这情感与欲念强烈如斯的话语,罗喉计都也是第一次听闻,而昊辰眼中的执着更是他前所未见。 这还是天界那个冷心冷情的柏麟帝君吗? 此后种种,昊辰行事愈发偏颇。 他愿与褚璇玑成婚,愿在人间修行大道有情诀,然后眼睁睁看着褚璇玑为了禹司凤不愿杀妖,不愿做战神,与他的一切愿望大相径庭。 真是可笑,柏麟修了千年万年的无情诀,竟然仗着自己在人间无万年无情决之基,为渡褚璇玑与她共修有情诀。天界与人间的功法即使起源相同,这中间修行之处又是千差万别。 他难道不知自己越是修有情诀,这条路越是相悖。倘若此世有情诀大成,他日回归天界,岂不是与他的万年功法相斥,平白增添隐患? 又一次两相对垒,褚璇玑又一次放过禹司凤。 我会如何,你又不会真的关心,何必勉强自己。昊辰说话的时候重伤未愈,但一眼也没落在褚璇玑身上。 于情爱一事中,昊辰始终是不讨喜的。 他已然认命,可褚璇玑偏偏字字句句说自己从未放下师兄。 那禹司凤呢,你是否又放下了他?昊辰抬头询问。 褚璇玑哑然无语。 昊辰不出意外的平静道:果然还是如此。 这就是你,这就是你们,一字一句入耳深情,偏偏做不得数。 你们自己都不信的话,却用来对我诉说? 昊辰之于褚璇玑,柏麟之于罗喉计都,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直至此时此刻,褚璇玑和罗喉计都终于重合,这五年的少阳山,那千年的白玉亭终究是同一条路。 你是不是还以有很多次机会?昊辰摇头:没有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褚璇玑不懂,以为昊辰是为了大道有情诀被破,她对禹司凤心软而痛心失望。但罗喉计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司命的那个话本中,主角是昊辰。 恐怕柏麟在下界之时确实只是想着要渡战神的最后一世,但途中变故太多,他种出了心灯,生了情于是一心只为三界的柏麟帝君也生了私心:即便明知道法相斥,却仍装作被恒阳的有情诀之理说服,仗着一身术法被封,愿修一世有情诀。 全渡战神之责,也了己私心。 他与他同处一方,朝夕相处,再无立场之相对与为难。 罗喉计都本以为话本中的昊辰分为两人,暗指天帝和妖帝,却原来真的只是指昊辰。昊辰有两条路,一条是舍弃私心,于危急时刻匡扶正道救下少阳派,而另一条是因情生执,失了道心。明明只是二选一的路,司命却偏爱柏麟,仍是希望他二者都可得到 可罗喉计都终究不是柏麟,他只能猜出一半。 柏麟已经下定决心,只这一世,用偷来的时间做一次昊辰,而不是柏麟帝君即便回归天界后的修行中可能埋下隐患。 可柏麟的运气总是不够好,这一世的战神有了自己的心和情,又先遇见了禹司凤。 于是柏麟看见了。 即便褚璇玑和禹司凤立场不同,褚璇玑仍会为了禹司凤违抗父命,违抗师门,她不愿与禹司凤敌对,她总是拒绝,而到了不得不对上的时候,也是痛苦不堪。 原来褚璇玑和禹司凤是一对有情人。 原来这才是一对有情人。 所处的是不是同一方并没有那么重要,情是藏不住的。 罗喉计都和他那时候又是怎样的? 恋耽美 招魂幡21(7) 罗喉计都可曾犹豫,可曾为难? 不是他领兵破了天门。 痴于情,又困于此情,必生执念。 柏麟不该有私心的,他每一次动了私心,结果都不好。 第18章 罗喉计都渐渐收紧扶在柏麟腰上的手。 原来柏麟有情是这个样子,原来他也会为人殚精竭虑,隐忍苦涩。 可为什么偏偏遇上这份情的不是他,而是他那无知无觉的分身褚璇玑? 为什么偏偏这份情来得这样迟? 他们总是错过,在不合适的时候碰上合适的人,在本该合适的时候碰上不合适的人。 没有人比罗喉计都更清楚,柏麟不喜欢懒散的性子,他自己本就遵循天道不敢懈怠,自然也看不惯过于随心所欲不顾苍生的人。褚璇玑也好,禹司凤也罢,那样的性子本是一辈子都入不了柏麟眼的,偏偏她是战神转世,偏偏她和罗喉计都有牵扯,所以柏麟到底是在意她。 二者相交最初,一是志同道合,眼界心胸皆有相同之处;二是互有裨益,修罗界与天界虽有不同,但各自势力盘根错节相似,二人言谈中的内容于各自所辖之地的管治有所借鉴;三是赏心悦目,毕竟柏麟帝君容貌清俊脱俗,而罗喉计都也英姿勃发。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们所谈及的各自喜好与烦扰渐渐多了。 近一点,再近一点 试探渐渐隐去,安心逐步包围。总有几次,他们忘了面前的人与自己并非同族。 恐怕越是相近,越是了解,心中的担忧和期望也越盛。 他们想的从来不同。 魔界讲求能者居之,即便修罗族的王换上别人,只要实力足够强横,罗喉计都也毫不在意。族类生而不同有何意义?天界又凭何自视甚高?罗喉计都不喜这三界的划分,于是当修罗王游说他时,他心动了。 三界都应当有能者居之:人间的帝王,天界的天帝,妖魔界的修罗王和妖帝皆是如此。 虽然尚且没有足够完善的规则和方法,但只有推翻了天界固有的统治,各界各族的能者才有机会涌现。 如同柏麟。 若天界也以能者居之,柏麟就不至如此被动。 罗喉计都始终觉得天界规则是柏麟的枷锁。就像那锁住鸟雀的笼子,保护它免受野兽禁锢的同时也毁去了它的自由。 柏麟知道目前的规则或许有一些纰漏,但法则已定,虽有不足却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此刻至少三界安稳,凡人不至流离失所,天界与魔界也各自安好。 罗喉计都想要逼着柏麟出来,实际上却是打碎了柏麟。 等罗喉计都意识到的时候,战事已起,再难停手。 所以他想到了联姻。 他存了私心,想将柏麟拉到身边,却从未想过柏麟会将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原来在柏麟眼里,他自己即是笼子本身。 他是天道的维护者,规则的执行者,甚至于是让天地法则得以运行的工具。 罗喉计都为柏麟抱不平,说天帝把柏麟当做管理天界的工具时,他是真的心疼柏麟,柏麟虽然笑着岔开话题,却也是真的曾被罗喉计都所打动。 他以为他是在意他的。 可后来罗喉计都提出了联姻,他以为自己的手段虽然强硬,也夹杂私心,但却是真的可以帮到柏麟,却不知在柏麟的眼里这样罔顾自己意愿与情感的提议,让柏麟彻底失望。 罗喉计都也把他当作工具,这种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 又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他本不该奢求太多。 可是为什么他又不可以? 那一刻开始,柏麟的隐患便已经埋下。 所以后来的种种选择,私心与应做之选择,时时刻刻撕扯柏麟。 罗喉计都将柏麟带出万劫八荒镜。他本该立刻动身将那唯一一株尚且残存柏麟之血的兰花带回,却突然间犹豫起来。 柏麟走得那样惨烈决绝,他真的该把柏麟带回来吗?如果柏麟不想回来又该如何,如果这世间于他而言并无留恋和快乐呢? 他想了片刻,感叹自己被万劫八荒镜中的种种所影响。 他是谁? 他可是罗喉计都,何必思前想后,在意柏麟所想?如若柏麟想回来,那他便是从了柏麟的意,如若柏麟不想回来,那就权当将他绑在身边继续折磨他了。 反正当初柏麟自化为招魂幡,不就是想解了罗喉计都心中的怨吗? 如今,只有柏麟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这份怨才能解开。 第19章 因为柏麟化作人身丧命之际的血所浇灌,若兰生出了灵智,从一株缺乏灵气,本应寿命短浅的兰花成了少阳派的弟子。 她的运气真的很好,先是碰到了那样一位天神让她化作人身,后来又因为褚璇玑和禹司凤的缘由,修仙门派对非人一族不再视若豺狼,因而得以拜入少阳派门下。她潜心修炼,自愿守护少阳秘境因为她听说那位天神和褚璇玑都曾共同拜入旭阳峰一脉,她也想走他们的那条路。 其实旭阳峰一脉早已断了。据说正是她生出灵智那一年,旭阳峰长老及弟子,除褚璇玑和那位天神外,全被残杀。而后天神也死了,褚璇玑去了天界,这后来的旭阳峰一脉只是根据恒阳长老和那位天神曾留下的笔记修炼。 直到褚璇玑看见了她。 若兰始终记得褚璇玑看见她时的惊喜,那不像是个天神,倒像是哪个门派娇憨的小师妹扑到她身上,喊着她昊辰师兄。 她懵懵懂懂,不明白人家都喊自己师姐师妹,怎么这个战神却叫自己师兄。 后来她才知道,是那位天神的血让她有了这样一张相似的样貌。 自那之后,褚璇玑常常下凡来找她,指点她招式和身法,告诉她如何练气凝神。每一步都细致无比,不厌其烦。有时候若兰也会不好意思,但褚璇玑却是一派理所当然,仿佛这就和吃饭喝水一样,本应如此。 直到有次褚璇玑看见若兰如今的同门对她的指点:粗略的几句口诀,几个大致的招式,然后便相互拜别。 他这指点未免太不用心了。褚璇玑待人走后小声问若兰:他是厌烦你吗? 没有啊,这位师兄一向对我很有耐心一般的指点都是几个招式的演示,他还说了口诀提醒呢。若兰急忙解释,她不想这位战神对她的师兄有什么坏印象。 师兄对她真的很好,知道褚璇玑和她亲近的时候还让她小心一些师兄喜欢读典籍,知道褚璇玑曾与那位天神间有嫌隙,怕她迁怒于她。 褚璇玑喃喃自语道:我还只是褚璇玑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步步教我的原来却不需要这样吗? 若兰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褚璇玑为何对她总是与众不同。 师兄的修仙资质不算很好,很快若兰就超越了他。若兰性子冷淡,他就常常来看她,陪她说话。她总是不爱说话,于是就总是听师兄讲。 师兄讲有情人难长久,讲帝王将相,讲天界的神仙,讲魔界修罗,也讲书里写的少阳派曾经的辉煌和没落和几乎倾覆的险境。 师兄一天天老去,若兰却还是少女的样貌。 他最终比平常人的寿命长了许多,却也不能陪伴若兰永远。 师兄走的那天,他难得没有讲故事,只是要若兰陪他坐一会儿。 我总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我怕你寂寞,我走了,你怎么办? 师兄一直陪着,我从未寂寞。若兰回答。 她坐了很久,直至其他师弟师妹找来带走了师兄已经冷硬的躯体,她还是坐着。 幸好他们只有人间短短的百年光阴,没有身不由己,刀剑相向,只有一次别离。 罗喉计都来找若兰的时候,若兰很平静。她了解来意后,点点头便化出原身落入罗喉计都手中。 罗喉计都心中微动,问她还有何心愿未了? 她从没经历过愁苦,始终无人欺骗她,背叛她,始终有人一直将她放在心上,这一世仿佛只为她一个而存在。这样的不真实,就好像把谁一世的幸运都补偿给她了一样。 若兰说自己这一生很幸运,想要的都有了,别无他念。 若兰主修少阳一派心法,又由褚璇玑亲自教授,与当初昊辰所修相同。且兰花性情温顺,甚少掺杂他念,对柏麟复生影响也最小。罗喉计都将之收入囊中,一面联系天帝,一面将柏麟如今的肉身等物带去那间石洞。 法阵再起,天帝施术再次重聚柏麟的神魂。 良久之后,白光减弱,柏麟睫毛微颤,双眼缓缓张开。 他的眼睛突然睁大,声音尖利突兀地叫了出来:让我走!杀了我杀了我吧! 于他们而言,柏麟不过刚刚醒来,于柏麟而言,自那日复生失败后,他便时时刻刻于黑暗虚空中无法挣脱,只有那根深蒂固的场面根根筋骨化成幡旗,寸寸血肉吞噬殆尽。 第20章 在天帝灵力刻意的安抚下,柏麟渐渐趋于平静重新昏睡过去。虽然现下柏麟面目安宁,但刚刚的场面着实让罗喉计都惊骇不已:那般失控求死的意志是他所料未及的哪怕当日在大殿之上柏麟痛心失神,一心求死,也极力维持身为天界帝君的体面,何曾如今日这样? 灵力游走至柏麟全身后,天帝才渐渐松开紧皱的眉头道:这具躯体如今已无大碍,只是刚才那般着实不太对劲。 可这一切究竟缘何,还是得等柏麟醒来以后才能知晓。 为了便于恢复,天帝带着柏麟和罗喉计都辗转几处人间灵力充沛之所和天界僻静之处,并逐步撤走术法。柏麟虽然仍未苏醒,但自身灵力已慢慢流转运作,不再需要天帝辅助。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柏麟自短暂的苏醒后又兜兜转转,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待他再次醒来已经过去整整十六日。 第一眼落入柏麟目光的,就是那一袭黑衣的罗喉计都。 不消片刻,天帝也出现在他眼前。 多谢帝柏麟一愣,犹疑地看着那张与自己肖似的面庞:怎么是你,帝尊呢? 天帝叹息:我既在此处担责,帝尊自然已离去。 柏麟垂目不语,良久才继续:是我没做好,害得你回来。言谈间柏麟已试过,这具躯体虽身法不足但灵气更纯,也毫无他在人间修习大道有情诀后,回归天界形成的滞塞悖之隐痛这不是他原先的身体。 那具躯体已祭阵不存,天帝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天帝生于天地间,造化成神,而柏麟和斩荒都是天帝所分化。 先天帝见天帝天资聪颖,便将他投入轮回之中悟道。而历经种种的天帝心中疑惑更重,不明这天地为何划分三界,又为何有三六九等,可如若没有,又应当如何相处? 这世间却并没有足够的时间留给他,三界秩序混乱,急需有大能者匡扶。天帝心中迷惑亦放不下众生,于是狠下心肠将自己血肉与元神分出,有了斩荒和柏麟。 为天界造柏麟,为妖界留斩荒。 柏麟执着于倾尽所有护三界太平,正因为他是天帝为了天界所造,所以才有如此强烈的使命与责任加诸于身。 于天帝而言,柏麟、斩荒和他虽然自同源而出,但毕竟已经长成了不同的个体。谁是源头已经不再重要。他们三个本是一个,所拥有的经历也是。而自柏麟与斩荒诞生之日起,他也不再是原本的他,那个曾经的神祇终究是不存在了。 三者之中,他一心求道,与原来所差不多,斩荒和柏麟却因种种因缘,心性大相径庭。 哪里的话,你已经做了许多。天帝将目光移向一直盯着柏麟的罗喉计都:此番你回来,魔尊亦是劳心劳力。他也已知晓我和斩荒是自你的血肉元神分出,不必再为我遮掩。 柏麟心中不解天帝为何这般说辞,但还是按下心中疑虑看向罗喉计都。 此前一直被视若无睹的罗喉计都突然成了目光的焦点,心中虽有不适,但还是坦然迎上。 相顾无言。 他们两个之间的爱恨仇怨太多,但此刻并不适合提起。 彼此间都怕开口后又是难以挽回的境地,于是现在这静谧却成了心照不宣的示弱。 这几日君且先休养,魔域突现异象,吾去去就回。还未等柏麟开口,罗喉计都反而先行离去,刹那间踪影全无。 日日夜夜守在边上,此刻却逃跑了。天帝无奈地摇摇头:罢了,让他自去想想。 柏麟抬起双手对天帝行礼:帝尊何以对罗喉计都说是我分化出您和斩荒,分明我和斩荒是 我们三个曾是一起的,但如今我们谁都不是当初那个,究竟谁分出了谁又有什么重要?天帝温柔地看向他:当初妄言要杀上天庭之旧事和后来分化之因我都同罗喉计都说了。 受那些苦和那般坚毅心性的都不是我,是您。柏麟说:怪不得他是这个态度帝尊您不该这样,不管他如何恨我,所有的一切也是我应当承受的。 可做那些事的时候我们还是一个人,不能因为我记得的多一些就只算是我做的。天帝按住柏麟的肩膀:如果真要这样分,让你对天界如此执念的不也是我吗?你所做的一切也应当由我承担,而不是你。 柏麟,你不是为了天界而创造的工具,你只是当时的我们想给天界留下的希望。就像斩荒一样,妖界群龙无首自相残杀,他的出现只是为了让妖界拥有兴盛的希望。 魔域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罗喉计都不过借个由头暂时离开。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复生柏麟,如今柏麟活生生地出现,他反而不敢接近了。 接下来应当如何? 是继续报仇折磨柏麟,还是忘却前尘往事从头开始? 柏麟将他抽筋拆骨一次,又还了他一次抽筋拆骨。柏麟害他屠杀同族,又用阴狠阵法将自己制成招魂幡为他招引亡魂。追至源头,又是他想既想替柏麟打破钳制,又想逼一逼柏麟他们之间种种缘由太多,算到如今,谁欠谁更多一些,已然是算不清了。 罗喉计都正想着柏麟,那一张脸就已印入他的眼中只不过多了几分妖异,少了些清冷。 罗喉计都,你可还记得曾说过欠我一个人情,如今我要你还我了。 第21章 先前为救柏麟,罗喉计都曾欠下斩荒的人情,且在未还清的情况下被迫重伤于他。今次只要斩荒的要求合理,他罗喉计都必定千难万险也帮他完成。 不错,我确实答应过。 你既然肯认那就好办了。斩荒负手立于罗喉计都身前:我要你护一个人渡天雷之刑。 这个要求倒是出乎罗喉计都的意料。那日斩荒曾言只要他活一日,终有一天会杀上天界让秩序重定,这次罗喉计都也做好了替斩荒打上一架的准备,却没想到斩荒放弃了这三界能者的力量,反而让他去帮一介凡人。 你确定?不过区区天雷,凭你的功力足以应付,你要动用我? 斩荒垂下眼道:确定。 斩荒身负贪狼命格,司命曾批言他事事都差临门一脚。他原本不信,可不论是他元神破碎之因还是与紫宣日日相伴却不得相守,又或者是如今与那紫宣的转世,许宣间的种种,他总是棋差一着,慢人一步。 明明计算好一切,明明也付出足够的心力,舍了心头血,到头来却还是为他人做嫁衣。 恋耽美 招魂幡21(8) 斩荒因取心头血和受神魂分离之苦,于人间闭关休养。罗喉计都复生柏麟的时间正好让他拥有了喘息的机会。待他出关之时,紫宣的转世许宣已经成了药师宫的新任宫上。说来也巧,那药师宫正好建于他昔年化形渡劫之地,他修炼时参悟的心得被药师宫的立宫之人参透,还衍生出药理毒经。 而如今许宣竟阴差阳错掌管了那里,这就好像是冥冥中的缘分让他们二人纠缠至此。 药师宫因斩荒而存在于世,许宣亦是如此。 斩荒仗着自己法力高强,又有上古神兽的血脉不易被发现,有意与许宣结交,陪许宣赠医师药,夜游闹市。紫宣是神仙不谈情爱,许宣却是一介凡人。斩荒学识广博,药师宫赖以存世的基本又源自于他,于是每当紫宣修炼不通之处,斩荒总能提点一二。日日相伴出生入死之下,难免情谊渐深,心底生出不同来。 紧接着,白夭夭出现了。 白夭夭性格爽朗,与许宣多有接触却有些莽撞。直至前次在许宣面前现了妖身,许宣毫无防备受到的惊吓,又被慌乱的白夭夭咬了一口蛇毒入体几近死去。斩荒日日照料,以自己的灵珠之力辅以上古麒麟之血巩固许宣本就不稳的元神又帮他解毒。但只是稍稍离开,白夭夭便已经归来,用她盗取的灵芝喂许宣服下。 许宣醒来的第一眼只有白夭夭,从此也只有白夭夭。 大抵男人都是这样,看到一个愿意为自己不顾生死的貌美女子就心生怜惜和感动。 逆云心中不服,斩荒却拦住他:还不是合适的时候。现在哪怕说了,他也不过是将这感激均分为两份。有人和我说过:悔意远比情思来得更重。我要他从此生生世世忘不了我。 何况那日在北荒所受之辱,斩荒终有一日要向天帝和罗喉计都讨回来。如若许宣在身边,难免太过分神易被掣肘。 他终究是舍不得。 后来白夭夭盗仙草一事败露,被困于苦寒地受天雷之刑,许宣走投无路之下求到斩荒的头上。若是平日里斩荒尚能抵挡,但他为了许宣强行破关,又接连使用灵珠与麒麟血,如若再接下天雷,恐怕不仅自身行踪将被发觉还将拖累整个妖族行事。 再者说,许宣身负七杀命格,久居药师宫影响地势灵气。许宣在这药师宫一日,斩荒便一日不可恢复到全盛时候的法力。 可他还是舍不得让许宣离开。 所以他想到了罗喉计都。 好。罗喉计都问:何时? 斩荒将时间和地点一一与罗喉计都点明,甚至直言不讳要学一学那柏麟的方法,让许宣忘不了他。直到说起那个凡人时,罗喉计都才后知后觉:那个凡人难道就是你先前用聚魂灯 斩荒面色不善:与你无关。 罗喉计都不解道:既是你心仪之人,你又为何放他与蛇妖双宿双栖,你应当将他留在身边,最好与那蛇妖生生世世都不再相见。 不见心中就不念了吗?斩荒眼底闪过一丝讽刺,罗喉计都连自己和柏麟间都弄不清楚,还敢来这里教他做事:你与柏麟也许久未见了吧,你可曾忘记他?哦,我忘了,你们当初取了我的神魂复生柏麟,现在已然相见了。怎么,你现在将他留在身边日日相见了? 罗喉计都哑口无言。 这张脸的主人似乎总能让他无话可说。 罗喉计都按照约定之时到达,看见斩荒正将白夭夭推入许宣怀中,并将二人困住,自己则留在牢里为白夭夭受刑。白夭夭要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如今不过一半未到。斩荒在许宣面前不过是个修行中的肉体凡胎,不该受得了天雷的重击。所以才落下两道天雷,斩荒便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从口中溢出鲜血。 许宣再顾不得怀里的白夭夭,嘶吼着要斩荒快些出来。 斩荒眼见罗喉计都已经来到,便依计强撑起身体,冲着许宣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许宣,我喜 第三道天雷落下,斩荒在许宣面前重重摔倒,刹那间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开来。斩荒已死,困住许宣和白夭夭的结界自然消失。许宣冲入牢笼之中,伸手想要拢住光亮,却再难感受到斩荒的一丝气息。 罗喉计都适时出现,抬手化解天雷道:斩荒托我来救你们却没想到晚了一步。 许宣仿佛捉到救命稻草,红着眼睛跄踉到他面前:你既能化解天雷,必定可以带回斩荒,求你救救他!这一切全都因我而起,不该不该是他命陨于此! 罗喉计都只欠斩荒一个人情,懒得帮他演戏,干脆打晕许宣丢给白夭夭,要她带许宣赶紧离开。 监管天雷之刑的小神只看到魔尊出现,急忙上报天帝。罗喉计都待了一会儿见天雷不再落下,就当此事已了回到魔域。 他只觉得好笑。 斩荒要许宣忘不了他,所以在许宣面前生生消散,让他彻骨伤痛。柏麟的智计不逊于斩荒,却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一丝因伤痛造成的软弱,即便受再重的伤也隐于人后。 柏麟如此,昊辰如此。 他罗喉计都也是如此。 如果像斩荒这样主动一些,又或者像禹司凤和褚璇玑那样重伤之时都能让对方得见,是不是又会不同? 第22章 斩荒因天雷而消散,许宣一介凡人,不知该去哪里将他寻回。药师宫也好,集市上也罢,入目之处皆有他和斩荒相谈甚欢的影子。就连他想静下心修炼功法,却也忍不住想起此处自己曾多有不顺,是斩荒陪坐在身边与他细细探讨。 白夭夭看他整日失魂落魄,心中五味杂陈。她当然也为斩荒的离去而难过,但他们二者好不容易才能再次相聚,劫后余生下许宣的心思却全然在斩荒身上,除去刚回来时体贴礼貌地询问她是否不适,后来却再也没有管过她。 这该是两个互相倾心的人应有的相处方式吗? 最近太多不好的事了。小青趁着许宣和白夭夭都在场时提议:不如你们两个成亲吧,让我们大家伙儿都沾沾喜气。 许姣容恰好来看许宣,一脚踏进门槛就听见这句,顿时眉开眼笑:我还以为我弟弟这杯喜酒这辈子是没希望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喝到!她知道这段时间有个漂亮的白姑娘总是和许宣来往,如果他们两情相悦倒也不错。前段时间许宣总和那斩公子来来往往的,这下总算开窍,知道要找个姑娘成亲了。 现下药师宫事情颇多,而且许宣恹恹道:他生死不明 许姣容不知白夭夭和小青是妖,对于许宣那些药师宫的事情也不甚了解,疑惑地问道:谁?谁生死不明? 一旦谈及斩荒就必然会牵扯上白夭夭以及许宣中毒之事,小青反应极快:是前些天来药师宫求药的村民,许宣宅心仁厚,担心他而已。 许姣容安慰道:生死有命,你能做到的不过是尽人事,我们还得听天命。 白夭夭又与许姣容稍稍聊了几句,与许宣一起将她送出药师宫。看着这对郎才女貌的璧人,许姣容忍不住犯了老毛病,做起媒来:弟弟,白姑娘这样善解人意,你不抓紧可就真来不及了。 许宣置若罔闻。 待许姣容走后白夭夭才问:生死不明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斩荒是生死不明? 是,许宣点头道:斩荒只是在我面前消失了,说不定他另有机缘 或许有云游的仙人正好看到这一幕,被他的情义感动许宣思索道:又或者那个救了我们的人也救了斩荒 哪里来的机缘,许宣你清醒一点!白夭夭不忍见他执迷不悟:斩荒一介凡人,天雷加身别说活下来了,连魂魄都未必可以保全!他硬生生受了三道,绝不可能 什么,许宣如遭重击:你的意思是,斩荒灰飞烟灭了?! 白夭夭捂住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仅仅是为了帮我怎会遭此大难 若是若是早知如此,我一定不会找他 许宣喃喃道。 让他伤心至此,倒是我的不对了。斩荒咳嗽两声,撤了玄光镜。 天雷到底是天雷,凭斩荒现在的功力去抵挡还是少不得受点伤。 逆云为他递上丝帕,好让斩荒擦去嘴角的血渍:属下已经派人将聚魂灯的消息散播给那许宣,相信他不久便会去寻聚魂灯,到时候主上再与他相见定然可以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斩荒垂下眼:我这一生何曾得过所愿。 紫宣身负七杀命格,注定一生孤寡,斩荒身具贪狼命格,做什么都差临门一脚。 这样两个人竟然还妄想会有什么好结果? 也就是斩荒从来不服天命,偏偏要争上一争。 罗喉计都日日念着柏麟却又不敢与之相见。他怕他们相见就必然要为过去的事求一个结果。可是过去的事来来去去纠结已深。让他对柏麟下手,他必然做不到;让他与柏麟从此摒弃前嫌,他又觉得愧对修罗一族;让他与柏麟从此死生不复相见,他更是对不起自己。罗喉计都心中千回百转,最终化作日日拉着无支祁去喝酒。 好好的相处全被罗喉计都破坏,紫狐心中愤恨,嘴里也忍不住带刺:即便是魔尊也不能日日坏人姻缘吧,小心坏了自己的姻缘。 姻缘?罗喉计都哂笑。 无支祁怕罗喉计都迁怒紫狐,急忙与他碰杯痛饮:什么姻缘不姻缘的,喝得高兴才是人生快事!我们做妖魔的何必像那群自命不凡的神仙凡人那样曲折百转! 你想见那柏麟就去见,不想见就离得远远的别再想他,何必拉着无支祁作陪!紫狐枉费无支祁的一番心意,依旧大大咧咧说出口:老娘倒也想知道,修了千万载无情诀的柏麟是怎么和人心意相通共修有情诀的。 紫狐不过是气罗喉计都总是拉着无支祁,却不知这句话让罗喉计都刹那间心念百转。 柏麟化作昊辰,与罗喉计都的化身褚璇玑共修有情诀这件事虽不是人所共知,但有心人查探一二仍能获得端倪。 此事一旦稍有不慎泄露风声,柏麟就成了这三界的笑话。天界修万年无情道的帝君,竟与妖魔界的修罗心意相通,以柏麟的心性难道他会不曾考虑? 罗喉计都本就有了七八分醉意,念及此处再难顾得上眼前的紫狐和无支祁,直直往柏麟苏醒地而去。 柏麟盘腿坐于榻上,正闭目打坐。罗喉计都离开了这么久,他却与最后见的那日并无差别,还是一身白衣,做的是当初柏麟帝君的打扮。 我自知罪无可恕。柏麟似是察觉了罗喉计都的到来,缓缓开口:如今无论如何都难以弥补,计都魔尊想如何惩治我自会一力承担,绝无怨言。 好一个绝无怨言。罗喉计都道:你都已经自化招魂幡,我还能如何惩治你? 招魂幡三字一入耳,柏麟浑身一震,脸色微变。 除去招魂幡柏麟说:更甚之法也有 还要有什么办法!罗喉计都大喝一声:你就这么想死!他连当初为了柏麟用的那些咬文嚼字的自称也不管了:你怨我救活了你我就不该管你,我就该让你做一面无知无觉的招魂幡! 其实这话倒是言过其实,招魂幡是柏麟的神筋而做,虽属柏麟却并不是柏麟。只是此刻罗喉计都因着酒水口不择言,脑袋也不十分清楚。 柏麟垂头不语。 褚璇玑心里从来只有禹司凤,可她却与君心意相通,修成了有情诀。罗喉计都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柏麟,告诉吾这是怎么回事?君究竟是与谁心意相通? 罗喉计都话语里的暗示太过明显,逼得柏麟节节败退。 还能是谁,既然不是褚璇玑的心意,那就是身体本来的情义与之相通。 那是属于罗喉计都的身体。 罗喉计都以为柏麟想死,恐怕这天底下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想死。 罔顾众生,为一己之私酿成弥天大祸,阻战神归位致使天界面临倾覆之灾。身为天界帝君,应当为天界竭力付出永修无情道,却偏偏动情动心,系于魔界修罗。 如此这般行事又有何面目苟活,难道还不该愧怍而亡? 可是,他却是想活的。 他自知犯下大错,却仍想活。 他自毁神格,散去神法,还是苟延残喘,想看这三界河清海晏。 可他却不该活。 他活着,就对不起这世间万般生灵。 柏麟死了,天地万物生机再现,他不死,天界何以对众生交代,修罗之怒何平? 一个柏麟和三界相比,该选什么? 当然是三界了。 你还是不说话?罗喉计都捏住柏麟的下巴打量眼前这张不言不语的脸。 就是这样一张脸,让他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柏麟唇色发白,双目紧闭自罗喉计都进来开始,柏麟就没有睁眼看过他一次。罗喉计都的心中怒意夹杂失落,又带着得偿所愿的坦然。 覆上柏麟唇的那刻,他心中安慰:不是冰冷的。 是热的,是软的。 至少是一个活生生的柏麟。 罗喉计都无视身下那具躯体的不情愿,牢牢摁住柏麟脖颈让他动弹不得,良久之后才放开。 柏麟已被逼得睁开眼,带着喘息不甘愿地开口回答:你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我。 昊辰不过是人间愚念,当我还你。昔年你在白玉亭中提及婚事被我断然拒绝,后来昊辰被褚璇玑毁去婚约也不过是因果循环,一厢情愿的报应。褚璇玑不在乎昊辰,我也不在乎魔尊。 千万年来那张无情无欲的脸与昊辰为褚璇玑泫然欲泣的样子交织在一起,罗喉计都沉声道:万劫八荒镜中,那些褚璇玑没看到的,有关昊辰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这话落在柏麟耳中何其讽刺,他半晌才反问:那又如何? 你修万年无情诀,自诩事事为了三界而为,不曾动情,不曾徇私 罗喉计都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柏麟心上。自昊辰二字落下,柏麟的喉间就已经发紧,他想要制止罗喉计都又觉得欲盖弥彰。 你用自己的心灯偷换了褚璇玑的心灯,罔顾廉耻拆散禹司凤和褚璇玑柏麟,你怎么会有心灯,你怎么能种出心灯? 天界帝君,从来看不起妖魔族的柏麟帝君,竟也动了情念,起了私心吗? 如今新天帝在位,即便让人知晓无情道被破也不再危险重重。柏麟极力规劝自己,心中却还是羞耻难堪。他的手脚冰凉,双唇微微张开,勉力克制许久才将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吐出那是他的心魔,是他一切错误的本源,是他本该永远藏好的秘密 恋耽美 招魂幡21(9) 还是说,你不仅动了情,还生了嫉妒? 罗喉计都急切地想把柏麟从冰冷无情的神座上拉下,桩桩件件只求他与自己的牵扯更深,但柏麟却觉得自己不必再说了。他该早些说的,柏麟心中涌起悔意和如释重负。如果他早些将这个秘密吐露,也不必等到现在让罗喉计都一字一句将他的一切过往撕扯在眼前,接受罗喉计都不屑的审视。 是嫉妒禹司凤敢为褚璇玑倾尽所有,还是嫉妒褚璇玑可以为禹司凤不顾三界赤忱相待? 不错。 出乎罗喉计都意料,柏麟竟然直接认下。 即便是此刻头脑略有昏沉的罗喉计都也隐隐觉出不对来。 璇玑不顾父命反对,总站在禹司凤身边确实让我羡慕。所以我心生妒忌,屡屡拆散二者。身为天界一方帝君,我以私欲狂念推波助澜还谎称是为了三界。只不过自始至终无人敢言罢了。柏麟自榻上起身,至罗喉计都面前站定。 当初在轮回受那些苦的,心性坚毅的是天帝,是天帝分出我与斩荒。此前天帝所言,是为了保我性命的无奈之举。柏麟深吸一口气:我为这三界而生,自当遵循天命,无所偏私。罗喉计都,那心灯是我为褚璇玑所种,自始至终我对你从未有过半点心意,你动手吧。 罗喉计都本想逼出柏麟心中所想,却未料到即便死过一次柏麟还是和千年前一样。罗喉计都怒极反笑:柏麟,昊辰的大道有情诀需心意相通,心意相通是二者之间的事。褚璇玑心中只有那禹司凤,你却与我的分身练成了你还能与谁心意相通? 兜兜转转,他们的对话又回到了开始。 自然是褚璇玑!柏麟不愿再纠缠下去:魔尊,如若你不动手,我便自去寻天帝,今日开始你我两清! 你爱她什么?难道因为褚璇玑是我的分身,而你是天帝的分身,即便族类不同,你也当她是同类吗?罗喉计都抓住柏麟的小臂,将他拉扯回身边却发现了不对。 柏麟他心如鼓擂,神情激动,而在罗喉计都手中的那一小节手臂,竟然还在微微颤抖。这绝不是冷心冷情的柏麟罗喉计都恨自己来时饮酒,现在才会找不到头绪。他拼命把散乱的思绪收拢,重新开始审视柏麟的一切。 这是柏麟新生之躯,灵气更纯柏麟周身灵气并无滞塞现在柏麟被他轻易制住 原来如此。罗喉计都低低笑起来:你要我折磨你,要尽快离开我的眼前,原来是为了掩盖这个 柏麟,没了无情诀,你就忌惮如斯吗?你在担心什么? 这具新生的躯体不曾修炼过任何功法,现在的柏麟与当初人间的昊辰,几近相同! 传闻中聚魂灯最后一次现世是在魔族手中。即便知之甚少,许宣依旧踏上了寻找聚魂灯的旅途。白夭夭不放心许宣一人,紧随其后,而小青不放心白夭夭,亦是陪伴。小青莽撞,许宣又是他的朋友,齐霄考虑再三还是跟了上来。 凭借白夭夭和小青的障眼法,齐霄和许宣顺利进入魔域。但进入魔域不过是第一步,究竟聚魂灯藏在何处尤未可知。这头一行四人犹如无头苍蝇四处乱找,那头已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们。 昔年龙族作乱,上神紫宣替天界平定纷争,而龙王亦死于此。其子饕餮辗转流落多处,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他们。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饕餮正要下手,却被人抬手阻下,随即一同消失。 饕餮无视一桌子的佳肴美味,质问道:一个散尽了元神的紫宣你也不敢出手,难道你是怕了那神界?如果不是,你就随我去要了紫宣的命! 斩荒在一旁抚摸手下温润的棋子:何必急在一时?如今他不是紫宣,而是许宣,你即便杀了他也不算报仇再说,我几时同意过要与你一起对付许宣? 饕餮怒道: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敢? 不是不敢,而是不愿。斩荒放下棋子,面色不善。 你真是一点没变,千年前就做尽了两面三刀之事,如今还想周旋其中。饕餮闪身近至斩荒身边,两人不过一指之隔。 逆云皱眉想要上前,却被斩荒抬手制止:出去。 可是主上!他逆云还想争辩,却被斩荒再次喝止,只得不甘离去,守在门前。 饕餮说斩荒一点没变,饕餮又何曾变过?逆云想,千年之前便是如此,他毫不遮掩对斩荒的那些心思,开始的时候甚至说过要让妖帝成为他的妖后之类大逆不道的话。但不知从几时起,饕餮真的和斩荒越走越近,甚至也成了可以看到面具下那张脸的其中之一。 逆云猜测斩荒是为了饕餮背后的龙族。 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主上为何要与他共处一室!逆云无法想通。 斩荒感觉身上疼痛稍轻,又运行一个周天后终于开口道:多谢。 你和我客气什么。饕餮停下施术的动作:身体这样还去招惹天雷,恐怕你早把我们的计划忘到九霄云外了。 你帮我疗伤不代表你可以管我。斩荒见饕餮脸色微变,又露出一点笑意安抚道:我可还想和你来日方长。 第23章 本章又名罗喉计都风评被害 许宣一行人在魔域逗留数日一无所获。从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聚魂灯极有可能在如今的魔尊罗喉计都手中。传闻罗喉计都是三界无敌的能者,虽身为修罗厌恶天界,但曾于人间门派修行,或许对凡人尚有几分情谊能网开一面。 这些当然都是斩荒刻意让他们得到的消息。先前许宣与罗喉计都已经见过一面,再见难保不会露出马脚。何况罗喉计都也不全然可信,族类不同各有打算,万一罗喉计都有意挑拨打乱斩荒的计划,也是一份麻烦。所以斩荒早已安排他人假冒罗喉计都,反正只要他斩荒能在许宣面前再次出现,哪管是真聚魂灯还是假聚魂灯。 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许宣随白夭夭外出打探之日恰逢罗喉计都偕柏麟入魔域。单是罗喉计都一人,即便许宣与之有一面之缘也不会冲动行事,可偏偏柏麟与斩荒那张如出一辙的脸直直戳在许宣的伤痛处,让他霎时间忘记其他冲到二者面前。 斩荒!是你吗?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他激动伸手想要触摸对方却被罗喉计都不悦地拦下:他不是斩荒。 许宣不死心道:可他分明 柏麟觉得眼前凡人有几分眼熟,他掐指一算,发现此人竟然是昔年同袍当初紫宣平定龙族之乱时,他曾替天帝封赏过紫宣,没想到如今他竟然与斩荒纠缠到一起。想到斩荒绝不输于自己的好强偏执,柏麟心中隐隐感到几分不安。 我的确不是斩荒。柏麟说:斩荒算我胞弟,我们 自从看到斩荒为紫宣用尽心机,罗喉计都不免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此刻又怕柏麟言语中戳破斩荒的谎言,惹得斩荒恼羞成怒转而设计破坏他与柏麟间的关系,因而出声打断: 你一介凡人,为何擅闯魔域? 许宣才被柏麟的否认搅得失魂落魄,此刻又仿佛抓住一线生机道:我来魔域是为了找聚魂灯重聚斩荒的魂魄。他不理询问的罗喉计都,反而抓住柏麟:你既是斩荒的兄长,定然不舍斩荒这样魂飞魄散,求你帮我! 斩荒又出事了?柏麟惊疑不定地望向罗喉计都。 罗喉计都轻咳一声:回去再与你细说。 传闻聚魂灯在魔尊罗喉计都的手上,不知二位可与他有交情吗?许宣见柏麟似乎对斩荒尚且关心,急忙继续开口。 柏麟话头一滞,眼神瞟向罗喉计都。只见这位三界大能说起谎来面不改色:有些许交情,不过今日不是说话的时候,明日我们再做详谈。 许宣听见有些许交情时已经觉得眼前满目光明,不由点头同意。待罗喉计都与柏麟走后,白夭夭才现身陪许宣回到落脚处。等许宣把来龙去脉一说,小青和齐霄也很高兴,唯有白夭夭面色沉闷。 夭夭,你怎么这个表情?斩荒有救你不高兴吗?许宣奇怪道。 白夭夭摇头:能救斩荒当然好,但是我觉得他们说得不是实话。 这怎么说?小青凑到白夭夭边上: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呀? 那是因为你不在边上。白夭夭说:上次我就感觉到了,那位救许宣的身上魔气缭绕深不可测,但这次见面,他身上的魔气却被有意隐藏。而号称是斩荒兄长的那位,身上仙气很盛但法力看来并不高强。他们二者在一起非常奇怪,因为天界与妖魔界一直不对付我当时躲在暗处也是怕因为我的身份牵连许宣。 你的意思是,许宣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救我的那位或许在欺骗斩荒的兄长? 等等,小青猛地一拍桌子:那日斩荒在我们眼前消失,我们又从没见过斩荒的尸体,当时在场法力最强的不就是那个人吗?如果按照话本里说的,他偷偷藏下了斩荒我们也不知道啊? 这这应该不会吧?齐霄结结巴巴地说道:我觉得那位看起来并不像 斩荒确实没提过他有兄弟。许宣沉思道:但斩荒是凡人,而他兄长是天界之人,这 你不是老说斩荒造诣颇深见识广博,他就算是个装成凡人的仙人你也看不出来的!小青大大咧咧地坐下才发现另外三人的目光都聚于她的身上:我说错了什么? 没,没有只,只是,我们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白夭夭努力将小青言语暗示下的奇怪联想从脑中剔除:我们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斩荒的身份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至于那位魔者是敌是友,那位斩荒的兄长还是等明天见了面再说。 第24章 魔域深处是罗喉计都的休憩之所,在天界和妖魔族大战未起时柏麟也曾来过几次。 故地依旧,人已不同。柏麟轻叹,罗喉计都当他因为这具躯体在魔界不适而叹息,悄悄抬手施了几个结界。 柏麟权当不知。自那日罗喉计都戳破他的心思后,那些平日里的关切动作就愈发多起来,桩桩件件都让柏麟无所适从。罗喉计都仗着自己武力强盛而柏麟法力大不如前,把他强留在身边。想必他也猜得到,柏麟那么要强,让他去求天帝搭救他是万万做不出的。 现在柏麟最怕的就是罗喉计都与他旧事重提。往日他总因斩荒惹是生非的能力以及他与自己、天帝的关系而头痛,今日倒成了个转移注意的好借口。 罗喉计都只答应还斩荒一个人情,并没打算帮他保守秘密,于是将斩荒的筹谋所求一五一十对柏麟说了个清楚。 越是听下去,柏麟的眉心越是拧紧:真是胡闹!他把天规戒律当什么了,天雷之刑是他谈情说爱的调剂吗!不堪渡化! 吾倒是觉得斩荒至情至性,实属难得。罗喉计都想,尤其是在你们三者之中。新天帝服下了无草,忘情见众生,柏麟修习无情道,唯有一个斩荒为所爱费尽心机,简直像个异类! 却又让罗喉计都忍不住猜想另一种可能:会否有一日,柏麟也如此对他。 呵,这便叫难得?柏麟被罗喉计都言语里的赞赏之意刺痛:白夭夭在凡人面前现妖身致使命数更改已是错,又偷盗天界宝物,错上加错。如若没有天雷之刑的责罚震慑,这天界宝物岂不是谁都可以偷盗?何来太平?再说若是人人濒死便可求得重生,又有谁会在意生之欢愉,珍惜每一日? 罗喉计都略显意外,柏麟能说会道他一向是知道的,但是这样牙尖嘴利的时候并不多。柏麟毕竟是天界帝君,自恃身份,开口闭口总是教化众生,仿佛这世间并无让他动怒之事。 他以为柏麟一直是这样的。 所以后来哪怕在万劫八荒镜中看见了更生动的昊辰,罗喉计都也并没有一种实在感。 罗喉计都问道:死是为了更好地生? 不错。柏麟点头。 那君为何偷偷化作招魂幡?也是为了更好地生? 招魂幡是柏麟心里的一根刺,也是罗喉计都心里的一把刀。如今这样直白地被挑出,饶是柏麟心中已经做好准备,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别说了。柏麟想,留一些颜面给我吧。 罗喉计都无愧魔尊之名,真是让人难受的个中好手。 斩荒装作消散是为了得到许宣的情,那是他的为生而死,柏麟,你又是为了求谁的情?罗喉计都走近柏麟,声音渐低。 柏麟强装镇定:自是为了平你罗喉计都之怒,以我死换天下苍生。 他总是这样,总是如此!罗喉计都心中暴怒,挥手间房内桌椅摆设化作灰末。 什么都是天下苍生,永远都是为了三界! 好一个你死换天下苍生,柏麟,你觉得自己的命与天下苍生一样重要?罗喉计都咬牙切齿地问。 柏麟一怔:我不 好一个柏麟帝君,你怎知身死我就会平下怨与怒?你将我制成战神,你害我屠杀同族,这样的一个无耻小人,却将自己与天下苍生并重? 柏麟脸色煞白,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再说不出话来。 这都是他该受的,他确实自视甚高了。 还是你曾确信在我心中,你确实与天下苍生一样重要? 罗喉计都的话如重锤敲破柏麟所有的防守。 第25章 三界苍生对罗喉计都而言当然没那么重要,不过也没那么不重要。他最在意的是修罗族安好,人界天界如何与他并无关联。后来与柏麟相识,也不过是在修罗族上再加一个柏麟。 可对柏麟而言却没有比天下苍生更重的东西。他们之间曾经的情谊也好,柏麟自身也罢,统统被排在这众生之后。 罗喉计都与柏麟确实恩怨纠葛刀剑相向,也确实曾是知己相通。 用自己的死换天下苍生,柏麟心中必然是认定了他对罗喉计都而言极有分量。 柏麟曾那么笃定,如今罗喉计都真的戳破这点,他却觉得张不开口难堪极了。 我记得你曾对故天帝说过,我自削神格也无法让你修罗全族复生,废了神法也无法让你忘记抽筋剥骨的苦痛,柏麟眼角微红,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三界之中你最恨的是我而我已然没有别的可让你解气。你怨气不消,迟早还是要毁去鸿蒙熔炉的我自然责无旁贷。 所以即便是化作招魂幡,即便受了那么多的苦楚,柏麟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还是为了三界苍生的福祉,和他罗喉计都又有什么关系? 左右在柏麟心里,罗喉计都不过就是个企图颠覆三界的隐患罢了! 恋耽美 招魂幡21(10) 长久再无回应的寂静让柏麟心中忐忑。他略略抬头,眼角余光里看见罗喉计都的脸上明明还是怒意不止却无由来让人觉得伤痛。 在意识到前,手就自发抚上了罗喉计都的脸颊。 指尖的温度让柏麟突然清醒,大脑一片空白。 他这是在做什么?! 罗喉计都猛地攥住柏麟正想收回的手,引导他按回原处。 柏麟的手莹润白皙,指尖总是冷冷的,就像他的外表一样,但罗喉计都掌心的温度却不低。手掌覆在柏麟指节分明的指上,罗喉计都分明感到柏麟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在怕什么? 罗喉计都和柏麟谁都没有说话。 又一次,这样心照不宣地同时沉默,害怕把对方推向更远的地方。 这三界之中,他们应当是最水火不容的。仇怨如此之多,手段如此之决绝,生死不复相见才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可偏偏三界之中,除了对方再没有人可以入得了彼此的眼睛,再没有人像对方一样了解自己。 自我,狂妄。 他们一字一句嘲弄对方,却又不断践行着对方的话。 罗喉计都也好,柏麟也罢,都透着褚璇玑和禹司凤看另一种人生。 罗喉计都在意禹司凤对褚璇玑的一往情深,柏麟感慨褚璇玑对禹司凤的真挚与用心。不断地假设,不断地比较,不断代入,可禹司凤再深情,褚璇玑再炽热又有什么用,到底不是他和他。 柏麟!斩荒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一掌拍下,几案霎时碎裂为二! 取我神魂又坏我大事,处处与我作对!这天界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他旧伤未愈又心神震荡,一口鲜血竟从口中喷出。 逆云急忙从怀中掏出绸帕递上:主上,身体为重!如今一切尚未落定,只要小心筹谋 不错,斩荒接过绸帕轻拭嘴角厉声道:逆云,你去帮我把饕餮找来,就说我要与他共谋大计。 明日许宣他们便要与柏麟和罗喉计都再遇,如果顺利过渡那斩荒只当不知,可倘若柏麟又要提那劳什子天界和妖魔界间必有异心,那就不要怪他心狠了。 不消多时,饕餮便随逆云而来。无论何时见美人总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更何况斩荒此刻要与他谈及三界之谋划,显然是想起了曾经的雄心壮志。饕餮心中暗喜,直至进门时发现血腥之气尚未散去。他眉头一皱,捉起斩荒的手腕细细查探。 斩荒任由他动作左右不过是说两句,然后再为他输送些许灵力。饕餮的所作所为全在掌控之中。 伴随查探的时间,饕餮的脸色愈发阴沉:竟然已经亏损到这个地步,连神魂都有失天下之事不是皆在你算计中吗,你做了什么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 我做了什么?斩荒冷笑一声:不如说是天界对我做了什么。他高高在上,却要我如丧家之犬摇尾乞怜,任凭他们处置!当日我就发过誓,总有一天要将天界搅得天翻地覆,以洗当日之辱! 饕餮与斩荒相识已久,从未见他如此怒形于色,不由担心道:到底发生什么,你不如说于我听? 斩荒收敛心神道:你只需知道,如今我与天界之仇怨已深,只待时机合适便会反上天界。 好,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今日找我就是为了告知我此事? 斩荒摇头:不止。明日罗喉计都、柏麟与那许宣相约。如若许宣承了他们的情,对我们的计划有百害而无一利。 那你想我做什么?饕餮问。 斩荒反手握住饕餮:魔域左使无支祁与你的相貌十分相似,我要你假扮无支祁,把聚魂灯抢回来给我。他虚弱一笑,又猛地咳起来:能在罗喉计都的眼皮底下将聚魂灯带回,我身边除了你再无他人可想。 逆云将一切收入眼中。不过短短时间斩荒已由失态到筹谋,就连自己的伤也被用作将饕餮纳入棋局的筹码。有此心机智谋,妖族前路何愁? 许宣一夜未眠,心中忐忑反复。小青的胡言乱语到底是入了他的心斩荒从未提过他有兄弟,要是那个魔族自恃实力强横,洗去了斩荒的记忆将他化作所谓的斩荒兄长又该如何是好?可那个魔族如若想霸占斩荒,也没必要将自己救下再多生枝节 他心中纠结,身边却无一人可说。小青跳脱,白夭夭天真,齐霄不够变通,往日都是斩荒听他诉说一切并与之讨论。许宣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他想起斩荒垂下眼时纤长的睫毛看起来绒绒软软,无数次想要触摸却硬忍了下来,他想起来斩荒笑时酒窝动人好似美酒一坛。 越是想念,斩荒在他眼前化作点点荧光的那幕就越是清晰。 他总是无数次在心中补全那句斩荒未说完的话:我喜 还能是什么,自然只有那一句。 我喜欢你。 原来斩荒是那样看他,原来斩荒对他的感情是这样的。 明明是个男人,他应该觉得怪异,应该觉得不适,可对象换成了斩荒,他又觉得似乎没那么难接受。肆意妄为的斩荒,不惧天命的斩荒,他做出什么都像是理所当然。 可他喜欢斩荒吗?那夭夭呢? 直至罗喉计都派人来请,许宣仍未理清,但目标却渐渐明晰当前最重要的仍是救回斩荒。只有救回斩荒,他才能做出无愧天地,无愧自身的选择。 许宣一行人到了魔域深处,站在前头等待他们的并不是那个魔族,而是昨日那位自称斩荒兄长的仙人。 前因后果我已然了解。仙人说:聚魂灯也在我手上。 可还未等许宣谢过,那位仙人又再度开口:斩荒既因天雷之刑魂飞魄散就是他的命数,你从出生就担负着苍生道义的责任,万不可深陷迷局。 第26章 紫宣身负七杀,斩荒则具贪狼,这两种万年难遇的命格本就有混乱天下,生灵涂炭之象,好在紫宣天生仙骨又拜入名门,一心护卫苍生从未偏离。而斩荒则不然,被现天帝分出不久便由前天帝教导,随即投入妖界由他自己去闯荡。柏麟自然也知晓这一切,他曾问前天帝为何不将斩荒与他留于一处,前天帝称斩荒性情桀骜难驯,随心所欲。如果让斩荒知晓自己的由来必定闹得天翻地覆,因而得经过一番彻底的磨炼方能成事。 后来龙族作乱,斩荒率妖族平乱,柏麟心中也为他高兴孤身一人收复妖族,又平三界之大祸,斩荒的这番作为足以算做大功。却没想到斩荒一言不合认定天界毁诺瞒骗,转头竟帮起龙族,最终招致弥天大祸元神碎裂。 前天帝说斩荒本就肆意纵情,如今又在妖族耳濡目染下行事愈发为所欲为,终成大祸甚至害了三界。柏麟心中惊惶,他与斩荒同源而来,斩荒的此刻极有可能是他的某日。如若有一日他也祸及三界,又当如何? 没了斩荒,妖族各自为政,心中又都有称王之心,渐渐开始依附修罗一族,这才有了后来的修罗王野心膨胀攻上天界。再后来他与罗喉计都的一遭实在牵涉颇多,如今再见紫宣,柏麟难免不忍,怕他步上自己的后尘。 而对斩荒,柏麟心中也实在不忍,因而并不打算戳破他的谎言。 天下苍生?许宣重复道:自担起药师宫宫上一责时,我便立志要清妖邪,行正道,尽己所能护一方百姓。可如今斩荒因我而亡,我好端端站在这里,他却烟消云散,这哪叫公平?我连一人都护不得,如何护天下苍生? 那倘若斩荒为祸三界呢?柏麟又问。 许宣一怔,霎时间无话可说。 白夭夭不忍见许宣为难,上前一步道:为什么斩荒就要为祸苍生,如若他护卫苍生呢?今日不救他,不就少了个拯救天下苍生的人吗?再说你们这些天界众神都在,难道还打不过斩荒一介凡人吗? 好个伶牙俐齿的蛇妖,只不过你口中的一介凡人可是妖帝,他在鼎盛时期或许仅仅逊于我。罗喉计都心想,柏麟在吾面前总是句句有理,吾倒要听听他如何反驳于你。 柏麟面色自若取出聚魂灯要递于许宣:许宣,这蛇妖虽然替你答了,但你总要想明白,如若有一日 话音未尽,夹带妖毒之力的一记便直冲柏麟面门而来。如今柏麟尚无多少仙力护体,罗喉计都心神一颤,急忙召出钧天策海与之相抗,自己护在柏麟身前。 他好不容易才救回的柏麟,没人可以在他面前伤他! 谁知那只是个障眼法,真正的目标仅是柏麟手中的聚魂灯。罗喉计都关心则乱,一时间竟没看出来。钧天策海顺着妖力之源再度进攻,以雷霆万钧之力冲击而下,那人重伤跌落,罗喉计都仔细一看,竟是无支祁! 魔尊,柏麟无耻之徒包藏祸心,如若将聚魂灯轻易交予许宣,恐怕于我妖魔族是大患!饕餮擦去嘴角血迹,仗着无支祁的身份想来一出忠心劝主。 谁知罗喉计都面色冷峻道:我倒不知无支祁何时像那元朗一样在意妖魔族的未来之势了。你到底是谁,竟敢冒充我魔域左使? 魔尊与小人纠缠不清,左使沉醉温柔乡,这妖魔界还有何前途可言!饕餮又吐出一口血,身上力道一懈,聚魂灯从手中掉落,正好被许宣接住。 甫一入手,却觉眼前片片光影。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许宣耳畔诉说衷肠: 元神被伤又日日蛰伏黑暗,我本生不如死,全靠有你。 昔年我被困在你的元神碎片中,虽非你我所愿但到底百年相伴。 你心中可有我? 繁花盛景我已备下,你何时与我一同再去? 我送你的东西,这一辈子都不用你归还。 紫宣,来日你可不能抛下我去找别人。 聚魂灯中光华大盛,柏麟心道不好,抓住罗喉计都的手臂道:你快将聚魂灯取回,他自聚魂灯所出,恐怕残留了那人的记忆。如今尚未到时候,不该记起的绝不能记起! 罗喉计都应下,抬手汇聚术法,只见魔气缭绕轰射而出,仙魔之力两相冲撞,爆出巨大威力,生生断开了许宣与聚魂灯的连接。饕餮见势不妙早就逃之夭夭,而其余众人除柏麟有罗喉计都的结界护下外,全部震昏过去。 柏麟轻咳两声:你还不出来,是想要我戳穿你吗? 罗喉计都回到柏麟身边,防备地将柏麟挡在身后。 斩荒冷哼两声,从隐身处出来:怎么,高高在上的仙人也想趁我实力大不如前,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 柏麟丝毫不理会他言语中的讽刺:斩荒,情之一字,彻骨寒伤,为情所困更是愚不可及。紫宣与你毕竟有别,你既担妖帝之责,就不该只顾私欲,应以苍生 等等,等等,斩荒不耐烦地打断:柏麟,你把我当成你的那些天界属下了吗?仙要灭妖,人要除妖,我若不争,妖族何以自存?我如今所做,正是为了我这妖族!还是你要说苍生就只有天界和人界?他踱步到柏麟跟前,无畏眼前的罗喉计都:柏麟帝君,我当然不如您,即便您将人抽筋拆骨,也可以被那人救回安稳无忧地坐在这里。而我而我! 柏麟皱眉不语。 斩荒到底还是忌讳罗喉计都的面色不善。 他来到许宣身边将之揽入怀中,动作轻柔:我神魂碎裂之时,你和那天帝可曾想过我?偏偏你一出事,他就着急了,还把主意动到了我头上。要我说什么无为道,什么无情道,这就是世间最大的谎言!柏麟,如果你还念及一分旧情,我劝你不要妨碍我和紫宣,否则,我一定会让你追悔莫及。 第27章 许宣转醒,他还未发声便有人将他的肩背抬起,让他靠入自己怀中。那人身上的衣服熏了木香,他熟悉得很。 斩荒!你回来了?!许宣慌忙直起身望向对方的脸。 映入眼连酒窝醉人的除去斩荒还有谁? 斩荒纤长的睫毛颤悠悠痒入许宣的心里:我被柏兄长重聚魂魄,他告诉我你为我不顾生死,不惧艰险。仙人寿命绵长,而凡人不过区区数十载若你愿意,这数十载我想同你一起度过 面前这个人又何尝不是为他不顾生死?许宣心中一片柔软。自他苏醒后便仿佛再抑不住对斩荒的在意,那些往日的点点滴滴一颦一笑如细雨春风浸入心扉。 好。他应承下来。 眼见二人情到浓时不由自主,罗喉计都不忍目睹,于是收回术法冷然道:君就这样放任妖帝?这可不似君平日行事。 我应当如何?柏麟端坐一旁:如今我法力低微,如何动得了妖帝。 他到底是被说动了,但不是被斩荒,而是被自己。那日他斥责斩荒不顾妖帝所担之责,恍惚间竟想起曾经被前任天帝所质问之时的哑口无言。他对前天帝尊崇、信任,但有些许小部分并不完全赞同,可那日他却惊觉自己与前天帝如出一辙。 斩荒到底不是他,字字句句的质问让他即便有满腔话语也不忍再逼。 如若天道认为斩荒有失,必将降下大罚,那这稍许的欢愉时光不过是最后狂欢,应当尽兴。可柏麟不由又想起自己昊辰那一世,因私心欲念作祟,最终剜肉剔骨地开始,抽筋拆骨地结束。 那时他自不量力,但现在他清醒了。 他不该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他也不想斩荒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不想斩荒也落得这下场 柏麟双目微睁心中突然震惶,他好似明白了自己回来的意义。 罗喉计都旧怨未消,斩荒新恨又起,这三界之劫当然需要有人化解。 他和紫宣这不就被选中了吗? 竟是如此柏麟低低笑起来,笑声渐渐愈发肆意,不像那九天之上的仙人,倒和妖帝别无二致。 罗喉计都本就疑心招魂幡之阵法在柏麟身上仍有未尽的隐患,如今见他癫狂大笑心中更是翻腾忧心:君这是怎么了? 柏麟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我?我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他挺直身躯道:计都兄,请你送我上天界一趟,等面见天帝回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必定如实相告,再无欺瞒。 当日柏麟与罗喉计都离开之时,天帝忧心柏麟独立难支,曾交予柏麟一物用作联系。柏麟于白玉亭中催动此物,不多时天帝便应邀前来。 你都知道了。天帝施然前来,看见柏麟并不意外。 柏麟转身一拜:参见帝尊。 你这样叫我,你是在怨我? 柏麟起身没有说话。 天帝叹气:我为求大道无情博爱众生,饮下了无草,又自以为经过千万年的修行应有所得。无情可以摒弃世间烦扰,不为情所困却显得空虚,有情处处掣肘却有磅礴丰沛之所感。 柏麟仍是沉默不语。 不论是信与不信,我仍是想告诉你,直至我接下天帝之位,才方有机会窥探天机,真正知道天道的可怕。你我也好,斩荒也罢,我们存于世间从不是来逆天改命,而是为了维护世间现行秩序。道不同,行事不同,有情无情皆是自我选择,并无定论。天帝望向亭外一片芙蕖,荷瓣惹人怜爱,但根植淤泥之下。 恋耽美 招魂幡21(11) 如你所言,我们仅是为了维护这世间秩序,柏麟终于开口:那斩荒现在这般行事,也是天命所定? 天帝面有不忍:斩荒他偏离所定,必将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 所以你将我救活,是为了给斩荒求一线生机? 不是我将你救活,是注定你不该命丧于此。天帝道:罗喉计都活一日,你便注定要活一日,你是天地为了制约罗喉计都的关键一步。 柏麟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以玉桌勉力支撑:我原以为化作招魂幡是为了三界太平,是不得已而为之,却没想到唯有那一步才是真正跳脱命数所限。 不错,但只要偏离一步,便有数步紧紧逼上。那日你复生失败,我百思不得其解,直至知道斩荒的所作所为我才明白,原是要我们去化解。 第一次柏麟复生失败,他在黑暗虚空中无法挣脱,只有化作招魂幡时筋骨血肉被吞噬殆尽的场面不断重复。而斩荒元神被伤,蛰伏黑暗中生不如死时也是如此。虚空黑暗中,他动弹不得,只有眼睁睁看自己的元神寸寸毁坏,痛彻心扉。 他发不了声,说不了话,唯一只有紫宣元神碎片的微白光芒陪伴。 这既是对柏麟偏离的惩罚,也是让柏麟进一步与斩荒命运相连。 是我的错,是我当时一念之差如今害了你和斩荒。天帝闭目:只是我如今无能为力。 天帝之位难道是人人可以坐得的?这个位置才是真正被天地法则束缚之位,如同前天帝对羲玄不得出手,他如今也无法对柏麟和斩荒的命运横加干涉。 与其说天帝修无为道,不如说天帝只能行无为道。 第28章 自与天帝再见归来,柏麟便再未说话。 罗喉计都猜测柏麟与天帝间所说之事的严重程度绝不亚于昔日他攻入天界之时,前天帝斥责柏麟心魔附体的言论。可到底说来现天帝与柏麟也自同源而出,有必要对自己那么狠吗? 君以前说妖魔皆是背信弃义之徒,如今君一言不发,不也违背了自己的诺言?罗喉计都到底没什么耐心。 柏麟去天界前曾说面见天帝回来后,必对罗喉计都如实相告再无欺瞒。 久闭的房门被打开,柏麟为罗喉计都沏好茶:我不知该如何说起。 面对柏麟递来的茶水,罗喉计都接过后放于桌上:那就说君接下来想如何维护君之三界? 柏麟沉默半晌道:不想了。 不想了?罗喉计都显然不信:君将三界看得最重,竟然也有不想的一天? 我已不再是柏麟帝君,天界行事我也无法左右。只是若有一天需我以身殉之,我也绝不推脱。 柏麟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在不该死的时候死了,所以法则惩处修正,借天帝之手将他复生;斩荒借用了柏麟的神筋复生许宣,又妄图杀上天界,因而还有更大一劫在等着斩荒;他与斩荒、天帝自同源而出,照理说应该是三者命运相接,却如今只提到他与斩荒命运相连,恐怕天帝当初分出元神和肉身,妄想帮扶三界就已经违背了天地法则,应当受到惩处和修正。天帝当时不知,只当阴差阳错,如今当了天帝才参透其中奥妙,可也只能高坐帝位,眼睁睁看着斩荒和柏麟落难。 罗喉计都想,说得好听,到底是放不下。只是这话语中透露出的不详意味让他很是不喜:那吾呢?君不是信誓旦旦说要为了天下苍生任吾为所欲为吗? 柏麟坦然道:在那之前,计都兄的怨气仍可在我身上随意发泄,我任君处置。 随意发泄,任君处置?罗喉计都重复两遍,心中愈发生气:说得好听,君哪次不是自行下手了断。明知吾 柏麟自不会知道,在他与天帝细谈之后,罗喉计都也找上了天帝。他到底担心柏麟的身体复生的头一次失败了,招魂幡又曾被斩荒取了些许神筋,柏麟如今尚未修行任何一门道法,自保都成问题。 天帝问他是否记得曾经问过他的问题。 他到底想要柏麟如何? 至少留在吾身边,赎清他犯下的罪。罗喉计都这样回答。 天帝直言柏麟确实有错,但他的错桩桩件件也认了罚。抽筋拆骨之错,柏麟先为罗喉计都跳过一次落仙台,受剜肉剔骨之痛,又将自己抽筋拆骨化作招魂幡。至于修罗一族的灭族之错,柏麟确实行事过于狠辣。可柏麟当时毕竟身为天界帝君,行事若不狠绝,如何服众,如何立三界之规则,又如何敲山震虎,止其余各族蠢蠢欲动之心? 罗喉计都毕竟是修罗之身,报复也是理所当然。可天帝仍旧请罗喉计都想一想,昔日他为战神之时,对柏麟所说深信不疑,于是依言行事。柏麟对自己所行之道又何曾怀疑,又何曾不听命行事?他眼见妖族连同魔族造反,身为妖魔族的天帝帝妃与自己的至交好友接连与自己刀剑相向,此时此刻如何能秉持本心? 罗喉计都神色晦暗不明,但到底没有反驳。他身为上位者,其中枝节盘根错绕他并非完全不知,只是万物都有私欲偏心,总会对自己熟识的,从小所认识的那些心存亲近和爱护。 对他好些,珍惜安稳的好日子。天帝最后说。 罗喉计都给柏麟买来凡间的吃食。 他偶尔会看看斩荒和许宣,每当许宣拿着莫名其妙的东西给斩荒时,斩荒总是欣然接受。花枝是插起来的,食物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并肩吃完的,奇怪的小玩具是斩荒收入袖中,然后趁着许宣不注意回敬一点亲密动作的。 送花枝和小玩具对罗喉计都来说有点幼稚,他想起以前的褚璇玑和禹司凤,所以选择送吃食。柏麟第一次收到时有些为难,但到底是一口一口吃完了。罗喉计都心里隐隐失落他们并没有一同分享。 每一次他送给柏麟的食物,柏麟都会吃完。 他以为他是喜欢的,直至来偷看柏麟的腾蛇制止他。 你怎么给帝君吃这些?帝君他现在不能吃!腾蛇身已入魔,自觉无言面见柏麟,因而只能偷偷跟随。 罗喉计都斜睨他一眼:灵兽还要挑三拣四? 你好歹也在少阳山上修行过,忘了道士修行的第一步是什么了? 罗喉计都这才隐约记起来,道士修仙是要辟谷的。 常说神仙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其实不是不食,而是不能食。 上古时代的人都是神的子孙,是具有神力的。后来人心思动羿射九日,为了免除更大的祸患,人神隔绝,封印了人应有的神力。这封印就是五谷杂粮,五谷杂粮维持生命的同时一点点地破坏神力的积蓄。 罗喉计都确实想将这个仙人从天上拉到身边,但没想过依靠这些东西坏了柏麟的修行。他急忙来到柏麟住处,却发现一片狼藉,人去楼空。 第29章 想要带领众妖登上天界,必从昆仑而入。而想要破昆仑结界,必要柏麟的上神之血开阵。饕餮对天界厌恶至极,本想杀了柏麟却被斩荒拦下。 斩荒明言虽然天界未必会为柏麟一人动手,但妖魔界确实有那个可能为柏麟大动干戈的存在。与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不如留柏麟一条性命。 饕餮面上仍有不忿毕竟其父龙王之死与天界那帮神仙都脱不了干系。 斩荒道:那罗喉计都毕竟是三界能者,我鼎盛时期也未必能胜得了他,何况是如今这个身体。若龙族愿意相助恐怕我们还能多几分胜算,你劝得动他们吗? 饕餮终于闭口不谈龙族蛰伏万年,早就失掉了原来的锐气,如今所求不过是安宁。 牢狱之中,柏麟一袭白衣盘腿而坐似已入定。他如今虽是阶下之囚,却处之泰然,好像与他昔日端坐中天神殿并无差别。 斩荒缓步入了结界,见到被困于此无处可去的柏麟心情大好,面上不免带笑:柏麟,你也有今日?昔日高坐九天之上的仙人怎么下界了? 柏麟兀自打坐,不理会斩荒。 你们天界不是最看不上我们妖魔吗?怎么你一个仙人成日与那罗喉计都厮混?果然是足够强横就没了办法吧?到底是群欺软怕硬的虚伪小人。 这讽刺对柏麟而言不痛不痒,于是他充耳不闻。 待我率领妖魔联军直取天界,恢复妖族昔日的荣光,到时候我看那天帝如何向我俯首称臣,对我摇尾乞怜! 柏麟依旧沉默。 如此不识时务冥顽不灵,斩荒甩袖欲去,未想到才走两步柏麟却开了口。 斩荒,收手吧,你这样终会招致弥天大祸,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斩荒转身故作惊奇:哦?如果你是我的前车之鉴,那我觉得即便失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不是还好端端地在我面前吗? 好端端吗?那万年的道法终究是没了,这一身血肉仙力说到底也算不上他的。他所信奉之道,他所遵循之法一一坍塌于面前又再度重构。 他是柏麟,却也不再是柏麟。 斩荒看似胜券在握,心却也沉下去。柏麟能在他面前坐着,其中少不了罗喉计都的功劳。但是一介凡人的许宣做不到,而紫宣罢了,要是闹到罗喉计都和柏麟这种局面,他宁可许宣永远只是许宣。 天地法则不是你我可以撼动。斩荒你捉我来,是想破了昆仑结界吗?可你如果不是即时去破,提前捉我罗喉计都必然寻上门,这无异于打草惊蛇。我想,你原本并不是这样打算的吧? 罗喉计都好歹是我妖魔族的人,难道还会向天界通风报信吗?我怎么打算自有因由,与你无关。 话虽如此,柏麟的猜测一点没错。捉柏麟确实是饕餮自作主张为之,当初甫一得知此消息,斩荒发了好大一通火。 天帝也曾与你万象令助你统帅众妖,他对你的拳拳爱护之心难道你忘了吗? 斩荒不屑道:爱护?那是天帝怕我威胁到他,便以万象令来安抚,这万象令也是经由我手不断修炼而成的,你吃他这套,我可不吃! 你身负贪狼命格,比常人多了许多的机缘和造化,但事事差临门一脚却也是无法更改的命数。远的不说,就说那许宣。你做了许多才换来和他的一世情缘,倘若你此时攻上天界,就不怕坏了这段姻缘吗?柏麟还在劝斩荒。 他们二者在世所承之情并不多,有所牵绊的也不过寥寥几段。斩荒如此看重许宣,皆因为只有凡人的许宣才能与他这样双宿双飞。而一旦许宣重归仙位,恐怕以紫宣的个性,斩荒再难与之厮守。 等我攻下天界,我就将这三界都送给他,到时候他希望三界如何就是如何! 斩荒不愿再与柏麟多言。这天界之人总是这样,惯是说些他不爱听的丧气话,还是许宣好,总能和他说到一块儿去。 却没成想不过半日,柏麟又见到斩荒来寻他,只是这次斩荒失魂落魄。柏麟以为斩荒要来寻他出气,但斩荒只是取了酒要他陪他喝。 与平日里不同,喝酒的斩荒很是安静。乌黑的发,嫣红的唇,还有水光潋滟的眼睛,一杯接着一杯。这倒给了柏麟一种新奇的体验,毕竟对面那个人长得与他一般无二。如果不是此时此刻,此景此地,与这般样貌的人喝酒谈天确实令人胸中愉快。 柏麟眉毛一挑,他倒是有些明白昔日罗喉计都的心情了。 你应该去找许宣喝。这句话柏麟是出自真心的。 斩荒喃喃道:许宣呵,许宣。 罗喉计都从暗处现身,柏麟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先行离开。 一日前罗喉计都已经找到柏麟,但柏麟却不肯跟他回去。他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劝斩荒停下,行事作风没有一点曾经平日杀伐果决的样子,走起了天帝那派循循善诱的调子,倒有点少阳派昊辰师兄的风范。 柏麟的嘴动了动,罗喉计都看清他说的是无事。 第30章 三日之前,许宣与白夭夭和小青去了月老庙。白夭夭说当地的大小姑娘都去那儿,特别灵验,就要许宣和斩荒也去,反正试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斩荒听后只觉得白夭夭可笑,已经修炼千年的蛇妖竟然还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天上的神仙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吗? 他一不想拜那些虚伪的神像,二没什么兴趣在人堆里窜,三还担心饕餮鲁莽坏事,于是回绝了。 然而斩荒没想到许宣却是一个人去了。 许宣,斩荒。 他虔诚地把自己和斩荒的名字一笔一划写在红纸之上,按照白夭夭所说再系了果子往高处的枝干抛。 斩荒是个无拘无束的性子,却肯在他身边日日陪伴。他希望他们两个从此无病无灾,最好可以早早找到药师宫的继承人,然后他就陪斩荒。浪迹天涯也好,村落定居也罢,从此相伴一生。 回程的时候白夭夭和小青先行一步,许宣去酒肆边上给斩荒买他喜欢的桂花糖,却被一个算命相士拦住。许宣自己也算修道之人,对于窥测天机并无兴趣,但那道士口口声声说自己最擅卜算姻缘,倒是让许宣起了点心思。 一卦下来,那相士摇头叹气说可惜可惜,有缘无分。许宣笑问多少银钱可以化解,那道士只说上天注定不可更改,这位公子你注定一生孤寡,切莫贪恋一时相聚害了身边人。 许宣如遭雷击,他刹那间想起许多:自己缘何自小被送入药师宫,斩荒为自己死过一次,白夭夭受了重刑他心下惊慌不定,回了药师宫就开始推演并寻找门派长老。 原来他是七杀命格,注定一生孤寡。 斩荒个性执着,百折不回,如若让他知道这些,要么不管不顾陪在他身边,要么哪怕逆天改命也要帮他脱离命格,这些的代价都不是许宣希望斩荒付出的。 唯一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 有意识的疏远,面对亲密动作的犹豫,以及请白夭夭帮忙做的几场戏。 他说,不知道如何拒绝斩荒,毕竟斩荒为他付出太多。 他说,自第一次相见,自她喂他服下灵芝,苏醒的那一刹那,他便再忘不了她。 他说,再给他一点时间,想想如何不伤了斩荒又能与他说清楚。 他知道斩荒就在外头,他也看到他日渐失望的眼神可是斩荒为什么还不走! 他希望斩荒走。 仙人问妖魔:一旦去了昆仑山,妖帝的身份再瞒不住,你和许宣也回不到最初,你一定会后悔。 妖魔说:后悔又如何?我不仅是斩荒,还是妖帝。我既已传令,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何其相似,何其讽刺。 柏麟不忍叹息,天帝当初为天界留下他,为妖界留下斩荒,他虽立场不同,所修之道不同,面对的境地竟如此相同。 到达昆仑山结界外时,除去部分天界将士外,竟然还有一个许宣。 大概是斩荒用万象令号令众妖时白夭夭得了风声,她身为妖族却对现今世道并无不满,更担心斩荒这一攻打反而毁了来之不易的平和境遇,所以找许宣来劝他。 到底是涉世未深,天真可爱。柏麟心想,如今这样的声势浩大,若斩荒真的因一个许宣停手,他如何还有颜面继续做那妖帝? 就像那千年前的罗喉计都。 箭本就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恋耽美 招魂幡21(12) 更何况,斩荒如何想在这种情况下与许宣相见?白夭夭怕是弄巧成拙了。 许宣面前的斩荒不再是人间的一袭青衣,而是妖帝装束。 斩荒,即便你是妖,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情谊,你收手和我走吧。 斩荒几乎笑出声:许宣,我不仅是妖,还是妖帝,若我和你走了,我身后的这些妖族当如何自处? 他侧头对饕餮道:许宣交给你了。又低低吩咐道:不许伤他性命,否则我要你给他偿命。 饕餮面色不善地应承下来。 你看,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斩荒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神识之中罗喉计都毫不在意地说着风凉话斩荒与柏麟饮酒那日,罗喉计都到底是心中不快,施了新法让柏麟与他神识相连,以免发生意外。 毕竟是柏麟自己说的,要与他再无欺瞒。 你照顾一下许宣,别真让饕餮把人打死,到时候让斩荒没了退路,柏麟提醒。 得了罗喉计都的承诺,柏麟就专心致志观察起斩荒。他虽带着面具,但柏麟却能感受到面具下那张脸的不安。 是担心昆仑结界,还是担心许宣? 罗喉计都却不愿让柏麟静下心,不停向柏麟讲解许宣与饕餮的战况。 这饕餮不愧是四大凶兽之一,你知道他对许宣说什么?他说,许宣,你还真以为斩荒对你痴心一片吗?他的种种所为不过是为了骗你离开药师宫!那药师宫建于斩荒昔年化形渡劫之地,你身负七杀命格,影响地势灵气。你在一日,斩荒便一日不可恢复到鼎盛!许宣脸气得铁青,他说他一个字都不会信,但是吧,我觉得他八成是信了。 那饕餮还说,你以为你与斩荒的缘分是怎么来的?罗喉计都学了一声冷笑,他当初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将元神离体,才会遭受元神碎裂之苦,阴差阳错被困入你的元神碎片之中。杀人诛心啊! 闭嘴。 柏麟觉得耳边嗡嗡直响,脸上显出些不耐烦。 别急,斩荒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等我收拾了这些残兵,马上用你的血去破昆仑结界,接着就放你和罗喉计都团聚。 柏麟目光清朗毫无惧意:破昆仑结界不难,你真的想好要挥兵直上吗?许宣出现在此处,必然是有通风报信的,为何要通风报信你就没想过吗?是他们不愿,是他们不肯! 那是他们被欺压惯了,忘了昔日妖族上古之时的自在肆意! 斩荒将柏麟置于阵中:开始吧。 那头罗喉计都突然神识一震,再管不得饕餮与许宣的缠斗。他先是一掌重伤饕餮,又将聚魂灯丢给许宣:这法宝或许能护你一时,接好了! 声犹在耳,人已消失。 许宣接住来物,又是那片片光影。 紫宣,昔年我被困在你的元神碎片中,虽非你我所愿但到底百年相伴。 来日你可不能抛下我去找别人。 他记得那人为他取心头血,日日以自身精血滋养灵珠只求帮他投胎转世。 那人是 妖帝? 千里之外,斩荒心中一痛,支撑不住单膝跪倒。 主上!逆云和蝶蔓急忙上前。 斩荒抬手制止:不必。 是紫宣回来了,那百年的情谊,人世的一遭,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柏麟说得一点没错。 幸而 斩荒看着微微散发妖异红光的巨阵,这昆仑结界已转为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屠戮之阵。 作者:倒数第三章 可能看的人不多啦,但谢谢每一个留言的gn!爱你们! 第31章 预警:他人X斩荒少量描写,自行选择观看 昆仑妖阵已成,罗喉计都靠近结界处便觉心神不宁,再往前一步魔气渐消就,竟是那大阵在倒吸他的力量。罗喉计都经历大小战场不下千百次,所受之伤更是不计其数,却唯有这个大阵让他感到棘手如斯。 但凡阵法都有一个通病,就是阵法越强,对布阵者的要求就越高,容不得丝毫闪失。一旦稍有疏忽就可能让整个阵法崩毁,反噬自身。罗喉计都对阵法虽有涉猎但并不喜欢,因此大多时候都强行以外力破解天地间本就少有实力在他之上的。但如今这阵法的中心是柏麟。他强行冲撞,斩荒重伤自不必说,柏麟如今只是散仙之体,若有个万一 他正暗自思忖,耳畔已有人仙风道骨,乘风而来。 紫宣? 紫宣行礼:多谢魔尊,过往种种我都想起了。 不必,吾所行不是为你。罗喉计都抬手制止。 紫宣随罗喉计都的目光望向邪气横生的大阵,目光一暗:此阵我有解法。 哦?罗喉计都斜睨一眼:若是强行破解,吾自可行,但柏麟在阵中 也不会伤柏麟帝君。 罗喉计都虽与紫宣不熟悉,也听闻过紫宣是个君子,所言应该不虚。不过念及斩荒曾为许宣和紫宣所做的种种,又不免心中不平:都想起来了? 紫宣答道:是。 那斩荒为你所做的一切也都想起来了? 是。 如今你有命站在这里,全靠斩荒为你做了许多。一旦破阵,斩荒必定生不如死元气大伤,你真的舍得? 魔尊不必试探,我既是天界之人,自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我同斩荒之间我们自会解决,不劳魔尊忧心。 紫宣统统都记得:昔日斩荒温养聚魂灯时的种种,后来为许宣所做种种他已知斩荒身为妖帝必然不会魂飞魄散,但也是为他受了天雷之刑。只是这一切犹如观看别人的故事,他到底是没了局中人之感。若要斩荒死,他必定犹豫,但如今只是伤伤总会养好的。 紫宣抬手挥剑在腕上一划,顿时血流如注。他将自己的血分别涂抹在兑位、乾位和震位,昆仑妖阵之红光渐渐暗下,银白之光微弱亮起。 眼见法阵被破,罗喉计都即刻向阵中的柏麟冲去。那人虽昏迷未醒,但经罗喉计都查探暂时无虞。 紫宣心中稍松,紧贴耳畔之处便传来声音:你还记得。 这阵法推演之术,斩荒曾与许宣在闲暇之时说过,当时便是以妖阵雏形为例。紫宣既能破阵,他必然存留着与斩荒间的点点回忆。 紫宣下意识挥剑一防,剑锋在斩荒的衣袍之处留下缺口。 二人皆是一怔。 斩荒面色晦暗不明:你这是要与我割袍断义了? 如今天兵将来,你已身负重伤,不如束手就擒。紫宣道。 这语气听不出丝毫懊悔与情绪,好似那千万般的情谊终敌不过仙妖之别。 身负重伤身负重伤,我落到此般地步究竟是为了谁?!斩荒怒道:好一个大义凛然的紫宣仙上! 不管我有什么目的,我想护下你之情是真,爱慕你之心亦是真。斩荒一腔深情,却在紫宣淡淡的眼神中骤然冷却了。 他的眼中满是爱慕和纠结,但眼前的紫宣却是意料之中的清醒。 斩荒将头别了过去。 罢了,快乐,悲伤,从来都是他斩荒一人之事,和紫宣有什么关系? 那边厢柏麟已悠悠转醒。 他睁眼一看,自己倚靠在罗喉计都怀中,看地势距离昆仑不远。 特地选的,如果君醒不过来,吾就去找斩荒麻烦。罗喉计都说:知道君放不下,留了腾蛇在那儿看着。 腾蛇?你倒是真把他当灵兽用了。柏麟眨了眨眼睛。 是君太宠他。罗喉计都不欲多说:连说话的力气都还没有,君还是好好躺着休息吧。 你在教我做事? 君的脾气真是一点儿没变。不过吾倒是理解君为何想救斩荒了。 斩荒有柏麟的相貌,有柏麟的偏执,他就像是另一个不服天命不服管教,纵情妄为的柏麟。柏麟虽然对他的所行所为仍有不满,但终究又想在有限的范围内给予他一定的自由。 大抵自己达不到的妄念,总该有另一个人达成。 斩荒总比柏麟有情,紫宣总比罗喉计都圆融一些。 若紫宣与斩荒有个好结局,那柏麟和罗喉计都又有何不可? 罗喉计都闭目凝神:腾蛇说打完了。 打完了?柏麟稍作休息终于可以出声:紫宣怎如此不济? 不是紫宣,是斩荒。腾蛇说白夭夭夺了斩荒的万象令,众妖没了万象令的挟持纷纷四散而逃。外有天兵,内无支撑,斩荒又被重伤,自然跑了。 柏麟皱眉,白夭夭一介小妖如何能夺了斩荒千辛万苦修炼而来的万象令?这其中曲折到底是天帝有意助力还是别的造化弄人? 但总而言之,斩荒必是天命不归。 龙族旧部顾念旧情,以玄水为饕餮疗伤,如今饕餮安好,斩荒却重伤难支。 刚为斩荒疗伤完毕,饕餮收势调息,心中任然不忿:你伤得这么重,我能帮你不过十之一二。要是当初将紫宣杀了就一了百了,你非不肯。 斩荒冷然:我心中自有谋划。 哦,你又有了谋划?饕餮不置可否。见斩荒再没有交谈的意思,他添了一支烛火:秉烛照明,斩荒,你得看得清楚些才好。 斩荒兀自调息,神识种种却毫不间断。 他被夺万象令勉力强撑。 白夭夭不过修炼千年,即便夺了我的万象令,她也难以应用!三界中唯有莲火可以蚀骨锻髓。只是这莲火乃是我的本命灵力,你猜我会不会帮她? 紫宣与白夭夭患难见真情。 斩荒,从今往后,你若敢再伤她半分,我定屠你妖族! 许宣对白夭夭诉说衷情。 自第一次相见,自你喂我服下灵芝,我第一眼看见你,我便再忘不了你。 许宣应承他的。 好,我与你一同。 唔斩荒心神俱乱,胸中血气翻涌。 阵阵浓香压过了那阵血腥之气,烛火都灭了。 静默的空气中,有人缓步走到斩荒的身边。 紫宣,你还在生我的气?斩荒伸出手想要将对方拉到身边。他此刻其实没什么劲儿,头脑昏沉,但紫宣不会让他用太多力气。 你靠我近些。斩荒说。 如今他们间一切都已言明,昏暗的氛围下只能隐约看见人影,斩荒不由心动起来。他们好久没有如此靠近,也好久没有这样暧昧。来人似乎也与他想法一致,呼吸渐渐加重,顺着斩荒亲昵的动作坐在床沿上。 你知道我的心意,你一直知道。夹杂着快意喘息的句子不断从斩荒的嘴里吐露。 匐在他身上的人动作轻缓而温柔,斩荒希望时间就此停留不要有尽头。 忽然的举措让斩荒呼吸一滞,哀哀要那人等一等。 斩荒,这个世上没有人真心待你。 不是紫宣。 不是紫宣! 他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厉声喝道:滚开! 不。一声嗤笑,斩荒的头发被猛拽了起来,那人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处,逐渐更暖。 完结撒花! 第32章 完 当我这便输了吗 瓢泼大雨之下,斩荒并未捏起法决遮挡,任由衣衫淋透,冰冷水滴拍打在他面无血色的脸上,身体疼痛但头脑从未像此刻清醒。 过往种种皆是虚妄,他本应与柏麟、天帝同时同处,却自先天帝起便被舍下,三者独独他被送入妖界。 这天地既然对他不公,那他就自己讨要回来。 早晚你们会弄明白的,怨憎会求不得爱离别这三苦会让人变得多可怕哈哈哈哈 人间洪水滔天,妖魔横行,异象横生。 紫宣先见天帝又至魔域找柏麟寻求解决之法。罗喉计都心中不快,柏麟早不是天界帝君却还要事事劳烦到他身上,难道这天上就没人了吗,禹司凤和褚璇玑呢? 但柏麟不顾罗喉计都的推阻,立刻同意与紫宣相见。紫宣将人界凄惨一一陈述,又提及种种小妖的变化异动。 柏麟沉吟许久问他天帝如何说? 紫宣坦言天帝闭关无法相见,羲玄殿下和战神忙于堵塞妖魔之乱,也无法提供彻底根治之法。 那白夭夭如何,她可曾炼化万象令?柏麟又问。 万象令她并不熟悉。紫宣叹息一声:到底是他和斩荒的不是,将白姑娘牵扯其中。 柏麟心说这可不仅仅是牵扯,白夭夭自此可是得了大造化。他收敛神色道异象恐是因为三界的运势已然大乱,白夭夭身负万象令,即是新任妖帝。而斩荒身负贪狼命格,实力更盛,万象令更承认他。 但这天地间只容得下一个妖帝。 或将万象令还给斩荒,或将斩荒的贪狼命格抽离给白夭夭,又或者没有斩荒。 若抽离命格以斩荒如今的伤势看,那必会让他形神俱毁。 紫宣脸色煞白,他当然知道天界的答案会是什么。 魔尊,你可知柏麟帝君为何当即同意与我相见?紫宣拜别时又似想到旁的。 罗喉计都不耐:他说你必定是没了办法才来寻他,他就是放不下三界。怎么,还想赖在这里不走?前些时日柏麟太虚弱,罗喉计都断了神识相连之法,让柏麟得以积攒身体。 紫宣一双慧眼洞察人心,把罗喉计都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必定是同样经历过走投无路的情形,才能如此感同身受。 正是经历过被辜负、被遗忘、被忽视的滋味,才明白其中的绝望。 罗喉计都心神一震,他想起千年前之战。万劫八荒镜中的一切犹在眼前,柏麟的决绝和自己如今应有的恨意又被摊在眼前。 其实他有一段时间没想起那段记忆了,先是忙着为柏麟聚魂,又是斩荒纠葛不断 现世之人应当做现世之事,过去种种皆是虚妄,不如怜取眼前人。 紫宣正欲离开又被罗喉计都叫住:那你的眼前人呢? 自是尽己所能。 前些日子他神魂初归,过往于他而言犹如雾里看花全无情感。可是日复一日,记忆纠葛闪现,脑海中斩荒的种种便越来越多温柔浅笑,开怀畅饮,有意捉弄,烦扰蹙眉,情到浓时后来他再去找寻斩荒,却发现他隐匿了行踪,就连手下的逆云和蝶蔓两个小妖都全无气息。 他一边担忧,又一边心中升起不合时宜的自豪果然是斩荒,不愧是斩荒。 但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寻斩荒,无法再放任的地步。 这边紫宣未得消息,柏麟却从司命处得了些有用的只言片语。司命有个爱好是写话本,是以喜欢搜罗三界中的大小事宜。前些日子他准备写一对兔妖豺妖间的悱恻缠绵故事,却发现这两位主人公失了踪,周边一查探竟有恰好四十九只妖失踪。联系斩荒重伤,十有八九这些小妖是被抓去炼了妖鼎。 恋耽美 招魂幡21(13) 柏麟能想到,天界其他人想到也是早晚的事。他急忙让罗喉计都通知紫宣,一起查探炉鼎位置,争取在天界其他人寻到斩荒前找到他。 却是晚了一步。 又不如说偏偏早了一步。 斩荒所见的,便是紫宣、柏麟与白虎领头的天兵一同捉拿他。 斩荒,你已犯下弥天大错,还不随我回天界领罚!白虎充作先锋叫阵。 斩荒勾起嘴角,抬手之间妖力充盈,直接轰得白虎爬不起来。 这委实不对劲,那日斩荒伤得极重,虽有多日不见,也不可能恢复到如斯地步。紫宣怕他人重伤斩荒,更怕斩荒再造杀戮,因而提剑迎上。 斩荒,收手。他挡在斩荒面前,也挡在他人面前:你已经输了。因为贪权,导致妖界上下受尽三界的围捕,因为贪胜,你毁了妖族的大好势头,紫宣说道:如今收手尚有 贪?我如果不贪,这三界还会记得有我一个斩荒吗?斩荒神色乖张,语气中尽是不屑:你生来就有人将一切双手奉上,自然不会理解我之苦闷。 斩荒的状态不对。 在场之人唯有紫宣与柏麟意识到这点,紫宣与斩荒曾朝夕相处,情感甚笃;而柏麟与斩荒一体同源,所猜所解更胜于旁人;其余人等只觉得斩荒嚣张至极,不思悔改。 紫宣,由你而起便由你而结,不如我们打一场!若我赢了 他低低道:仇也好,怨也好,只要你活着,我便将你囚在身边一生一世。你死了,我也会为你在三界之中重聚魂魄;来世再见,你也必然是我的。 斩荒不似在做山盟海誓,倒像是陈述一桩人所尽知的常识。 若我今日败了败了我也认了,活该我这一生不悔不悟。他转身背对着紫宣,是以紫宣并未有机会看到他脸上的失落惨然。 好。紫宣回头道:尔等暂且等候,我先与斩荒一战。 紫宣与斩荒缠打起来,斩荒时而步步紧逼出手毫不留情,时而且退且让只作抵挡。术法招式看似狠辣歹毒,却都伤在不重要之处。紫宣心中染起点点希望斩荒仍对他有情,他在竹林中祭了一道阵,可以暂且困住斩荒若斩荒应承了他顾及苍生不再谋算,他必倾尽一切护下斩荒。 战及阵中,斩荒嗤笑:以血祭阵,莫不是想与我同赴黄泉? 今日我绝不会让你再危害三界苍生!许宣勉力支撑。 苍生如何,与你我何干?道义如何,又与我们有什么牵连!斩荒恼怒更甚,紧接着的一掌震得紫宣肺腑剧痛。 白夭夭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斩荒的实力怎会如此强盛,如今许宣已恢复仙身成了紫宣,怎么还是被压制成这样!目之所及见白虎星君偷偷入了西北方的山洞,白夭夭悄步跟上。只见山洞之中有一巨大妖鼎,饕餮伏倒在一旁不知是死是活。 白虎星君按照下界前羲玄的嘱托,将玄武星君的几滴血融入其中,妖鼎突然剧烈晃动。 斩荒耳内嗡嗡作响,胸腹间气血翻涌,勉励张开双唇开口呛出的却是腥热的血。他将自己与炉鼎相联,又让饕餮抓来四十九只小妖炼炉鼎以作妖力之源。现在有人用至阴的神血断了他与炉鼎的关联,先前的伤势再也压不下去。 他败了。 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他与紫宣之间,他以为自己知紫宣远胜于紫宣了解他,却是他错了。 他一世小心,也精算于阵法,没想到今日遭了天界和紫宣的算计。 天兵将近,紫宣也不由紧张起来:斩荒斩荒!你听我说,过往种种我都还记得此次你暂且束手就擒,跟我同上天界,别再生事端无论如何我也绝不会让他们伤及你性命。 我平生不依天地不靠父母,最恨旁人左右,我要生便生,要死便死,何人能定我去留!许宣,你终究是将我看轻了。说到最后,斩荒甚至微微笑了起来。 他自认平生所行之事,无愧天地。 灵珠之力,麒麟之血,还替紫宣承了借神筋的因果。 这都是斩荒自愿的。 如今不过是再送他一个三界太平。 他送出的东西,永远都不需要归还。 那是罗喉计都最后一次看见斩荒。 他对着紫宣粲然一笑,灵珠在他手中堙灭,于是他也散做点点。 他的灵珠原来是紫色的。 斩荒曾经做过一次这种事,他和紫宣都见过,不过那次是假的,这次是真的。 斩荒一死,万象令承认了白夭夭,异象皆平。 他们也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吗? 众人心中总怪柏麟无情,可如今看看,有情的斩荒最终落得的又是什么下场? 天帝悬于高位,眼睁睁看着斩荒魂飞魄散消失于三界之中。 一开始便错了,从他当年分出元神和肉身,妄图匡扶天界与妖界开始就错了,这是对天地间法则的挑衅和冒犯,应当被予以惩戒。 三界自有其枯荣顺序,哪里轮得到他指手画脚。 所以有了斩荒与柏麟的一生。 所以他被法则困于帝坐之上,看柏麟与斩荒挣扎求生,徒劳无功。 一个抽筋剔骨,一个湮灭于三界。 这只是个开始。 很快,伴随着斩荒的彻底消散,那妖帝的面目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模糊不清,渐渐消失。 先反应过来的是天帝,随后是柏麟。 妄图犯上作乱,致使三界面临大劫,本就不应存于世的斩荒逐渐被抹去。 与许宣相遇相知相爱的是白夭夭。 天帝分出血肉所成的是柏麟。 世间本无妖帝,是白夭夭无意得了万象令又勤加炼化。 天地法则的修正中,必要有一人去填补。 那当然不该天帝,天帝是不可替代的共主,也不该是现在的柏麟,没了柏麟,罗喉计都无法圆融过去。 无人等候无人期待无所依存的才应该消失。 等错误被纠正,天地法则自然重新生效。 自然也没有人记得,这三界中曾有一个斩荒。 却有一人不服这天命! 他从紫宣身上夺了聚魂灯,催动起来。 明明自己都是水中的泥佛挣扎求生,还要拼命把别人送上岸。 过去的柏麟或许不会,但如今的柏麟,目睹了所有,经历了所有的柏麟再难停手。 斩荒的欢欣绝望,心如死灰,痛苦挣扎直至一无所有,他统统明白。 一个所剩不多的人,硬是奢求把另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拉回这人世。 柏麟!罗喉计都目眦欲裂,他看见柏麟皮肤下隐隐泛起的金光,他知道柏麟如今是怎样的强弩之末。 还能如何,还要如何! 他留在柏麟身旁,与他一同催动起聚魂灯! 光华大盛又渐渐熄灭,一团魔物的元神浅浅留在灯中。 柏麟稍一松懈,整个人便跌入罗喉计都的怀里。 他为了带回斩荒虚耗太过,如今又有散神之势。 我还不可以死。柏麟强撑着抬头扯住罗喉计都的衣领:现今三界不稳我必须必须 褚璇玑说,为了禹司凤宁可不做这个战神。 斩荒说,他一身只求快意,若不再是妖帝,他愿意与紫宣相携而去。 可是他不行,他做不到。 自生出神识的那刻起,自通晓天地之理起,他便放不下。 哪怕不再是柏麟帝君,哪怕不再是天界之人。 他不忍看纲常颠倒,生灵涂炭。 罗喉计都心中疼痛不已,柏麟血脉崩裂,一身白衣已成血衣:君别担心,有吾吾会帮君会护下三界。 柏麟道:你说真的? 罗喉计都硬扯出一个笑:真的,不骗君,君且稍作休息,等准备好了吾就叫醒君。 有什么可准备的,有什么好准备的,强如罗喉计都从未需要准备任何事。 啊,是有的。 很多年很多年之前,他初识一个仙人,便是准备再三才与他招呼。 柏麟面目柔和道:好。 他沉沉睡去,衣襟处却被点点打湿。 罗喉计都将聚魂灯交予紫宣,抱起柏麟就想寻那天帝,却听见紫宣低低啜泣: 这不是斩荒。 全靠柏麟当机立断,几乎散尽神法的一搏,斩荒在这世间终于留下了痕迹,不至被完全消弭。 然而召回的却不是斩荒。 斩荒的元神与紫宣相伴百年,怎么可能认不出! 而这只是一只很小很小的,若不是靠着一点魔息,根本辨认不出的东西。 是穷奇。罗喉计都看了一眼便认出来,原来斩荒腹中竟有了孩子。 那不是和紫宣的孩子,因为它并不是妖神之体。 那是一只凶兽,它的另一个父亲必然也是一只凶兽。 黑暗之中,斩荒心神俱乱,错把别人当成了紫宣,腹中阴差阳错有了一团魔息。 它果然是一只凶兽,抢夺了斩荒回来的机会,竟然鸠占鹊巢无耻至极! 却是斩荒唯一留下的东西 罗喉计都看了看怀里的柏麟,又看向纠结难明的紫宣,心下突然一片后怕和庆幸。他少有地安慰道:既然已经留下斩荒存在的证明便无须担心,三界之中必然有办法为他再聚魂魄。 紫宣捏着聚魂灯:我会找到他,灵力,心头血,百年,千年,万年,我都会等他回来。 罗喉计都点头。 他现在要去找天帝,柏麟虽然伤得有些重,但到底是还在身边。他想起怀中还藏着糖,又安心几分哪怕等会儿药苦了,他还是能让柏麟得到一点甜。 作者:感谢看到这里的你?,如果可以完结给一个留言最好啦! 如果想不到说什么,留下一个已阅我也非常开心! 挥挥! 2021/02/05 01:21 【都昊】冰心在玉壶(招魂幡番外2) 单纯感谢所有的帮助和仗义执言 pb重发 番外2:《冰心在玉壶》 秋日的凉风吹过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罗喉计都斜倚在船上,伸指帮柏麟挑开几缕遮挡了视线的发丝乌黑如墨,不似他昨夜梦中那般苍白无力。 柏麟与罗喉计都昨晚是在这船上过的,四面一望无际的湖中唯有这一叶轻舟,没有繁杂喧哗。所以今日柏麟贪了懒,不想梳洗这其实也要怪罗喉计都和柏麟自己,若不是他们昨夜贪图似真似幻的烟波水... 单纯感谢所有的帮助和仗义执言 番外2:《冰心在玉壶》 秋日的凉风吹过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罗喉计都斜倚在船上,伸指帮柏麟挑开几缕遮挡了视线的发丝乌黑如墨,不似他昨夜梦中那般苍白无力。 柏麟与罗喉计都昨晚是在这船上过的,四面一望无际的湖中唯有这一叶轻舟,没有繁杂喧哗。所以今日柏麟贪了懒,不想梳洗这其实也要怪罗喉计都和柏麟自己,若不是他们昨夜贪图似真似幻的烟波水色难以把持,情难自己,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可他们如今还要担忧什么呢,轮也该轮到他们休息了。 穷奇那小子终于等来了斩荒和紫宣亲自管教,三界间的运转自有天帝和众神各司其职 柏麟曾为这三界殚精竭虑,为斩荒拼着一身修为,如今他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只是这做自己做得也太过奔放不羁了 柏麟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他可没想过做回自己的第一天,就要在这湖光秋月的夜色下幕天席地与罗喉计都 君是哪里还有不适?罗喉计都稍坐起身关切地问:是吾昨夜太过? 这种事适合放在台面上说吗? 柏麟皱眉道:无碍,不过我觉得或许此类事宜可稍作减少,它委实容易乱人心绪,迷蒙间也易影响行事。 罗喉计都忍不住笑起来,一把将端坐在他面前的柏麟拢入怀中,双手轻轻扣住对方的动作:都说这叫有情人做快乐事,怎么到了你这里反而避之不及? 一只手沿着如玉温润,抚过腰线挺留在胸前。 白天呢。柏麟的蹙眉更甚。 罗喉计都点头:就要白天,清清楚楚,这样你才看得清我对你到底如何。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曾经是桀骜不驯,但如今已被岁月磨出温和,倒映出的唯有湖光山色间的柏麟。 罢了罢了,就让他心中快慰一番又怎么了? 柏麟将酒囊递上去,罗喉计都一口气灌进喉咙。辛辣的味道刹那涌上,酥软伴随香气融入口中,一下一下颠颠弄弄。罗喉计都本想若是柏麟不同意,顺着硬做他一回也别有风味,却没想到高高低低,柏麟倒是一直颤笃笃地承受着,任凭他轻薄癫狂。 一动一动,船板震荡,水面荡开轻轻的波纹。这副欲语还休,低声呜咽的模样倒教他罗喉计都恣意怜。 柏麟,吾想到了一首诗。罗喉计都起了逗弄的心思,喉中不由泛起痒意。 柏麟压下喉咙里的呜咽:什什么? 所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始为君开。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够了! 这肆无忌惮东拼西凑的调子果然是罗喉计都的手笔。柏麟本想将罗喉计都随意打发了,却没想到青天白日遭着絮浪翻腾,逼迫之下只得小语低声唤计都名字,要他别再糟蹋东西。罗喉计都得了令,只能转而糟蹋柏麟。云雨行事,罗喉计都能征惯战,喉急如扇火风箱引得柏麟眉峰紧皱兴动如渴者得水,腿上粘粘黏黏。 柏麟早失了道心,于此事之上亦难以把持。不过片刻,脸上便少了平日温润清绝之姿,反横生娇媚体态。罗喉计都喜不自胜快意畅然,却不知柏麟半羞半怯,只觉血脉俱乱,时而腾沸灼灼,时而流水潺潺,如梦贪欢,又恐作散曲。 罗喉计都念出柏麟不安又极尽缱绻,至后半段柏麟已是苦不堪言,只等他鸣金收兵。 湖光秋月两相和,一晌贪欢。 修罗果真是强盛可怕。 千万年前柏麟如此想,如今亦是。 天界之人到底孱弱了些。 千万年前罗喉计都如此想,如今亦是。 第二卷 【宣荒 都昊】孽子 第1章 延续《招魂幡》之后的剧情,可以算2。 二月初就有相关的构思和大纲,但是因为发生了非常恶劣且恶心的事件(见置顶),直到今天才能够调整并面对其中的人物。 希望角色、演员和所有创作者都不要沾染上那种垃圾了。 孽子 罗喉计都不喜欢他。 穷奇从小就知道这件事。 恶意来得毫无缘由,仿佛自他出生起就带了某种罪过。 穷奇以为那是因为他占据了柏麟太多的精力,罗喉计都嫉妒,又或许柏麟就是他的生身父亲,正是罗喉计都以强大的武力介入了他的父母之间,害得如今他与柏麟不得相认。 可后来穷奇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罗喉计都是真的在提防他,好像他会做出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伤害柏麟一样。 恋耽美 招魂幡21(14) 他怎么会害柏麟? 柏麟教他三界的道理,在他重病之时悉心照顾,在他骄纵之时严厉指导,在他无力之时点明方向,他爱柏麟又敬柏麟。 他绝不可能害柏麟! 计都,你对穷奇太冷漠了。 那一日柏麟的身体又是不好,穷奇特地去采摘了荷花,粉白的花瓣含苞待放,放在室内渐渐展露身姿刚好可以供柏麟解闷。他隐隐听见了这句,心里有些高兴即便罗喉计都不喜欢他,终究柏麟还是向着他的。 你知道他的身世,他是只天生的凶兽,一出世便与生母抢夺生机鸠占鹊巢罗喉计都的声音急了起来,像在劝一块冥顽不化的石头。 柏麟笑出了声:生母?斩荒要是听到这话,恐怕非得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你还有心情和我打趣,罗喉计都的表情并不轻松:你当初为了带回斩荒虚耗之大隐有散神之势,多亏我几番调养才将你照顾成如今模样。他害你功败垂成,你却还悉心照料,真是 真是令人忧心! 罗喉计都好似渐渐有些懂了当初柏麟于妖魔族的担忧:时刻害怕他们扰乱三界秩序,那就像高悬于头顶的利剑,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让人心神不宁。 穷奇亦是大惊柏麟成了如今这幅病态竟是与他有关? 斩荒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这就是他的生身之人的名字吗?他还在这世间吗,若在这世上,他为何从来不寻他这个儿子? 自知道斩荒这个名字又过了数百年,穷奇多次下界去寻却一无所获。典籍记载也好,民间传说也罢,统统没有斩荒的名字。近三百年,又因他伤了那个与柏麟相似的凡人,便被禁足院内,再不得外出。 为何如此对他?他不过是被那凡人身上的香味迷惑了心神,他不过是看不惯那凡人有着柏麟的脸却惊恐可欺,他只是要那凡人臣服于他明明是紫宣折辱柏麟,为何要关他禁闭! 可是柏麟要他在这儿,柏麟要他不得外出 他愿意为了柏麟留在这里,他愿意听从柏麟的话。 于是他盘腿于院中静静打坐,时时提醒自己这是柏麟的要求,这是待他如亲子的柏麟所希望的 此地倒是风光秀丽,我也十分喜爱。那声音与柏麟像了九分,唯有一分的肆意骄纵远比柏麟更甚:不如闲暇时我们多来串串门?毕竟,罗喉计都和柏麟不高兴,我就会很高兴。 你啊刚好一些就急着出来 你别念我了,我好不容易才透透气 那声音近了,愈发近了!穷奇睁开眼,还未见人便有一种熟悉的香萦绕在心头,刻入骨髓,难以忘怀 你是谁?那人红衣艳艳,两旁的金色发饰将大半碎发束于脑后。他饶有兴致地蹲在身旁:柏麟竟然在院中藏了这么个东西 这张脸这张脸就该是这样的! 张扬肆意,明媚动人! 我是柏麟帝君的弟子。 穷奇近乎贪婪地盯着面前这张与柏麟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明明他看了最久的是柏麟微微带笑的沉静,为什么偏偏觉得这个表情,这个动作才是他最熟悉的? 弟子?那人哈哈大笑起来:真有意思,罗喉计都的醋坛子难道没有打翻吗?他竟然容忍柏麟收你这个小东西做徒弟?你不会是柏麟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往日要是有人在穷奇面前用这样的语气谈论柏麟,他必然会动手拆了对方,但今日却不知为何,竟然耐下心来解释:我倒是希望师傅是我的父亲,可惜他不是。 小子,马屁拍得不错。只要你抱紧了柏麟,罗喉计都不成气候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男人拉着往门外走去:别胡说了,帝君他们还在前厅等我们呢。 穷奇记得他,三百年前,他便是跟着这个男人才找到了那个凡人那阵一样的香气,难道! 穷奇蓦然瞪大眼睛,难道是他? 山间微风拂面,天色虽然已暗,但对紫宣和斩荒而言前路并无不同。自那日拜访罗喉计都和柏麟后,斩荒又与紫宣故地重游,走遍了曾经的许府,药师宫旧址和他们的桃花林。一圈下来又过了大半个月。 紫宣拂去他发上枯叶:你很高兴? 当然,和你一起我无时无刻不高兴。斩荒握住那只尚未收回的手,按在自己的脸颊旁:与我一起,你不高兴吗?妖族本就从心而为,斩荒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他说起情话做起亲密动作一派自然。 紫宣轻咳一声,到底舍不得让对方失望:我心自与君心同。 他们相携回到住处,却已有身影等在门口。 此处紫宣仅有两名小童看家护院,断然是没有这样身量的。 你怎么从柏麟那儿跑我这儿来了?斩荒先认出了眼前究竟是谁。 紫宣瞳孔一缩,心道要坏。 果不其然,穷奇转身望向他们:斩荒,我便是那个被你舍弃的孩子。 孩子,我哪儿来的孩斩荒正要发笑,却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 你为什么从没找过我?我知道你出了事可你都有空和他到处游玩,为什么还是不来找我?我的另一个父亲是谁?穷奇还在苦苦追问,而斩荒只觉得浑身发冷。 孩子,他哪儿来的孩子?分明分明那时候他走之前并没有 紫宣就在一旁,可他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对方。 难道是真的? 斩荒闭目施展妖力,他是最纯正的上古大妖血脉,自然能看清眼前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只穷奇,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凶兽。 与他斩荒有关的凶兽,有可能的凶兽 滚! 穷奇并没有等来他所期待的父子团聚,只有一声充满暴戾和愤怒的痛苦的嘶吼。 第2章 本章宣荒,无都昊主要剧情 @流年一场醉(该更自然会更) 谢谢老板呜呜呜! 斩荒的记忆刚刚复苏时,紫宣就提醒自己要对他更好一点。 当初在紫宣和许宣中,他选择了做紫宣,而在三界与斩荒之中,他又选择了三界。如今再没有不得不做的选择,没有三界众生安危的桎梏,他终于可以同斩荒一起把过去那些已经失去的都找回,弥补往日的错误和遗憾。 他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以为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和未来。 斩荒的状态时好时坏他在慢慢地,零碎地想起一些过往。 正因如此,斩荒对待紫宣的态度也是反复无常,或许他们前一日如胶似漆,第二天斩荒便因想起了紫宣在昆仑山的种种行为而冷言冷语,含讥带讽,第三天又因为曾经许宣的桂花糖而心软时光悠悠,日复一日,斩荒想起来了一切,他的情绪渐渐趋于稳定,越来越像曾经的自己,时不时还会开口调戏紫宣几句,紫宣放下心来只有一点奇怪,晚上两人就寝时,室内必须灯火通明。 紫宣记得,以前斩荒和许宣在一起的时候分明没有这样的癖好。 这这不是和光天化日一样是不是有点过分?紫宣扶着额角试图和斩荒商量:不管是洞房花烛,还是秉烛夜谈,暗暗两根蜡烛意境才比较深远 斩荒顿了顿,貌似意外地回头:深?深不深就看你的本事了。言毕目光在紫宣的双腿之间打转,极尽揶揄之意。 他竟是一点儿也不害臊。紫宣想,那我可不能输了。 那晚斩荒当然知道了紫宣的本事,而紫宣也看清了斩荒所有失态至极哀哀求饶的表情,也不知道斩荒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心中感叹,人家夫妻一般都含羞带臊,屋内是呼吸交缠越黑越好,唯有他的斩荒要他次次看得分明也难怪,斩荒眉眼鼻梁无一不精致,被撩拨到无法自制的时候皮肤更是透出艳色,就连喘息都勾人遐思,曾经的妖帝当然知道怎么善用自己的样貌,实在是让人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兴趣更甚。 上次去看望柏麟和罗喉计都也是斩荒提出的。 斩荒想看看曾经修习大道无情诀,后来又从天地法则间留下他的柏麟如今是什么样子。 紫宣正好也有些事想请教柏麟,于是欣然同意。 他们碰到了穷奇。 紫宣心里并不安宁,他还记得斩荒投身为人孱弱的那一世,这只凶兽是如何尾随他,又是如何杀了斩荒的。 可是斩荒不记得那一世,他只把穷奇当成了柏麟的小徒弟,还逗了几句,觉得挺有趣。因着离开时相安无事,紫宣便当此事已了,把它抛之脑后毕竟那是斩荒的骨肉,他本就无法对其痛下杀手。更何况穷奇伤了斩荒,或许也有几分命中注定的意思在。 却没想到穷奇追了过来,更没想到斩荒的反应如此剧烈。 对于这个孩子,斩荒似乎只有恨。 那个晚上竟然有了那么个东西 明明紫宣已经打发走了穷奇,他已经回到了和紫宣的卧房内,但止不住的寒意仍然侵蚀他的身体。斩荒想要倒一杯茶水,可拿起茶盅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克制不住地在发抖不止是手,甚至连牙齿都在打颤。 他死之前不知道,后来复活也没人和他说 柏麟,紫宣,罗喉计都甚至天帝,他们都知道,但是没有人和他说 耻辱,恼怒,羞愧,痛恨,庞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即刻就想去杀了那个东西 吱呀紫宣推开房门,斩荒当即放下茶杯,强装无事发生。 紫宣在他身边坐下柔声道:你好些了吗?他他只是你别担心,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在乎的只是你,至于孩子别的我都不在意。 紫宣把柏麟如何想救下他,却阴差阳错带回了穷奇原原本本地告诉斩荒。他没说出口的是,依照时间推算下来,斩荒怀上穷奇的时间应当就是紫宣从许宣变回紫宣的时候。可是那时紫宣选择了三界苍生,抛下了斩荒,即便斩荒与他人有了肌肤之亲,紫宣也无话可说。紫宣当然知道妖魔族行事向来喜怒随心肆意妄为,所以当时的他也没资格要求斩荒为他坚守什么 斩荒脸色发白,他向来聪明,紫宣没说出的他又如何猜测不到?可他怎么能对紫宣说出口,告诉他这个孩子真正的来历? 你不相信我?紫宣误会了斩荒的意思,他眼底渐渐涌上一阵不安,想在斩荒空空荡荡的目光里找到自己的影子: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变,我还是紫宣,而你依旧是斩荒。 斩荒的眼神紧盯着紫宣:不错,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有变化!他急急地拉住紫宣的手往床上带:从来也只有一个紫宣,从来也只有一个 等等!紫宣来不及制止,斩荒已经踩上了他们临走前紫宣设下的法阵,屋内霎时间漆黑一片。 斩荒的心脏猛地往下一沉,脚步僵硬在原地,屋外的风雨之声如利刃刺入他的耳朵,让他无法动弹,那个晚上,也是如此 紫宣的声声呼唤他听不分明,只有那句话在耳边不断响起,颈间似乎也有灼热的呼吸在喷洒 斩荒,这个世上没有人真心待你。 一道惊雷轰然劈过,噩梦骤然再现。 火焰瞬间炸裂在紫宣眼前,整栋屋子被红莲业火点燃成一片火海,赤色一片,灼烧斩荒的不甘和痛苦。 斩荒,我在你身边,斩荒,停下! 无论紫宣如何劝说,业火中间的人只是低垂着头充耳不闻。 紫宣并不放弃,他还是呼叫着对方的名字:斩荒!你听得见吗,我是紫宣! 他缓缓抬起头,与紫宣之间以火焰为壁遥遥分隔,目光刺刺却能穿透阻隔。 他说:你不是紫宣,休想再骗我! 那一道狠厉的攻击夹杂着焚烧一切的业火向紫宣袭来。 第3章 前些天来看望柏麟的时候,斩荒说要和罗喉计都练练手。 其实就如今斩荒的恢复状态而言他必然不是罗喉计都的对手,可柏麟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又狠不下心拒绝。他递给罗喉计都一个注意分寸的眼神才与紫宣进屋详谈。 帝君紫宣犹豫半晌还是提问:您怕黑吗? 柏麟诧异的眼神让紫宣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毕竟曾是天界掌管生杀大权的柏麟帝君,区区黑夜有什么可惧怕的? 再者说来,那黑暗中的邪祟不正是柏麟想要诛灭的对象吗,又何可怖? 但斩荒不也是妖帝?他也掌管着妖界的生杀大权,可他说自己惧怕黑暗啊。 那天忘了是他还是斩荒想起两人往昔在人间的日子,一时兴起玩上了凡人情趣。 既是凡人,那必然无法随心所欲于是二者各自下了禁制,封了一会儿灵力。 微风拂过,烛火闪烁绰绰约约,一根蜡烛悄无声灭了。 室内暗了些许。 只有些许而已,紫宣分明还能清晰地看到斩荒的表情和轮廓。 可斩荒不这么觉得,他不顾二人皮肤贴着皮肤,身体容纳对方,已然渐入佳境,硬是要下床去点上那根熄灭的蜡烛。 没事的,不要紧。紫宣安慰他:这样也很好,没事的。 不。斩荒开始挣扎着想要从紫宣的身上爬起来。他固执的目光死死地盯住那根蜡烛,对紫宣视若无物:我去点亮它 似乎上天也在和斩荒作对,突然间,那些蜡烛全部熄灭了。 屋内漆黑一片,紫宣发觉身上的人紧绷着,冷得像一块冰,僵硬无比。 怎么了?紫宣在黑暗中问他,你难受吗?他用温暖的手抚上斩荒纤细的腰肢:我去帮你点? 不。斩荒又一次拒绝,他把整个人都贴在紫宣身上,细细地发颤,像是在汲取对方的热度:没事,你一直和我说话就没事。 你是不是怕黑?紫宣有点好笑,你都那么大人了,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好你的。 斩荒嗯了一声,少见地没有和紫宣争执下去。 可是那天晚上,斩荒始终很紧张,他进入不了平时的状态,不停地要紫宣发出声音和他对话,甚至连接吻都不肯。 那天晚上他们都没有尽兴。 自那以后,他们做的时候再也没有让屋内暗过,更遑论封去各自的法术。 事后紫宣问过斩荒这件事,但斩荒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有时是说自己小时候在黑暗中被妖兽伏击过,有时候是说天帝怕黑,影响了他和柏麟,有时候是说夜晚影响他欣赏自己的容貌听来总是缺乏可信度。 不管怎么说,斩荒示弱怕黑,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恋耽美 招魂幡21(15) 斩荒他好像有一些后遗症,他惧怕黑暗会不会和帝君当初化作招魂幡,被困于黑暗之中相似? 罗喉计都刚与斩荒比试完毕推门进来,听见这话神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他正欲发作,柏麟却拦下他:当初说得高兴,如今却不许别人提,真是霸道极了。 生怕柏麟和罗喉计都之间又起间隙,紫宣急忙打断:斩荒呢? 母子连心。罗喉计都嗤笑一声:去看那只穷奇了,他要是这么喜欢,不如你们早点把那只穷奇领走,省得柏麟费心。 如同罗喉计都担心穷奇伤了柏麟一样,紫宣又何尝不怕穷奇害了斩荒? 斩荒怕黑?柏麟的脸色很是怪异:他是这样说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他倒是没说。 他是不是有意在逗弄你?柏麟问,黑暗中一定曾经发生了某些事。不过斩荒当年若是就惧怕黑暗,那么北荒的漫漫长夜他是如何度过的?再说妖族本就不少昼伏夜出的族类,斩荒若是惧怕黑暗,他怎么能够一统北荒,成为妖帝? 确实如此。 妖族向来以强者为尊,从无恭谦让之德。即便斩荒真的曾经惧怕黑暗,在他雄踞北荒的多年时光中也该克服了。 那日紫宣的拜别到底有些仓促。柏麟心中不安,但好在没出大事。直至今夜他心中一悸,忙呼身旁的罗喉计都去紫宣和斩荒的府邸查看。 我若走了,万一有敌来袭,你如何是好?罗喉计都不愿离去,说到底,斩荒和紫宣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柏麟见斩荒和紫宣处隐有火光,灵力之纯更非凡品,急切之下不由冷了几分:若是你不肯,我便自己去。斩荒要是有闪失我能带回他一次自然可以带回他第二次。 这话直往罗喉计都痛处戳去,他无言捏起一个结界,匆匆赶往去处。 那一日,室内灯火通明,紫宣明显有些不好意思:这这不是和光天化日一样是不是有点过分?紫宣扶着额角试图和自己商量:不管是洞房花烛,还是秉烛夜谈,暗暗两根蜡烛意境才比较深远 斩荒的表情微不可查地一僵。 紫宣会怎么想他呢?认为妖族之人就是喜欢这样灯火通明席天幕地?还是认为他就是纵情声色玩乐放荡? 可他向来对待所钟之人才可以交出一切。 他埋下眼底的不安,故作意外回头:深?深不深就看你的本事了。言毕目光在紫宣的双腿之间打转,极尽揶揄之意。 相拥之际,斩荒抱紧了紫宣将他拉向自己,紧贴着,寸步不让。 这样紫宣就不必看到他脸上扭曲的表情和懦弱的眼泪。 每一次,每一次的触碰他都在告诉自己,身上的那个人是紫宣,只会是紫宣,也只能是紫宣。 事毕之时,紫宣看他脸上未来得及掩藏的泪痕不由得一惊,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斩荒不在意地笑说没事,爽的。 紫宣并不相信,他吞吞吐吐问是不是自己弄疼了斩荒,下次他慢一些,一定不让斩荒难过。 斩荒只觉得心里柔软一片,翻身骑上紫宣的腰:那就给你看看那到底是痛的还是爽的看起来和平日里没有丝毫不同。 痛,斩荒渴求痛。 他故意让自己痛,他逼着不让紫宣温柔。 只有痛才让他觉得自己是在人间而不是地狱,只有痛才让他意识到这是真实的。 或许这就是他得以回来和紫宣相守的代价,所有的苦难疼痛都是他应受的。 这样他才能为自己和紫宣积攒下未来 斩荒低头冲紫宣勾起嘴角,而紫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样的斩荒看起来分外迷人漂亮。 这样生机勃勃的斩荒,活生生在他面前的,真实存在的斩荒。 还有比这分幸福的事吗? 刚一现身,红莲业火便向罗喉计都面门袭来。罗喉计都左手一动,钧天策海夹杂修罗之力替他当下一记。两股力量的冲击震得罗喉计都倒退数步,斩荒亦是在数丈外口吐鲜血。 他是疯了吗!柏麟帮他求得的生机,他就这样浪费!罗喉计都又惊又怒:数日前他与斩荒过招,斩荒万没有如今这股力量,他这分明是在调动本命灵力,玉石俱焚之姿。 魔尊手下留情!紫宣亦是狼狈不堪,衣衫破烂,边角焦黑。他先前已与斩荒对上数招,怕伤了对方终究招招留情。他以为斩荒是想杀他的,可直到看见罗喉计都与斩荒对上的那下他才醒悟,斩荒虽然不认他是紫宣,可进攻间又何曾用上全力? 即便只是这一张脸,即便认定这是伪装出的一张脸,斩荒依旧无法下死手。 斩荒说,你不是紫宣,休想再骗我! 再骗我 再 是谁在黑暗中,曾经冒充他骗了斩荒吗? 第4章 本章宣荒主,无都昊主要剧情 谢谢 @红英洛 gn的打赏!谢谢喜欢它! 是我对不住你。 斩荒被罗喉计都制住后陷入昏迷,再次醒来对紫宣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斩荒藏于身侧的手将被褥捏出皱褶条条:你还好吗,我伤到你了吗? 紫宣沉静地坐在他身侧,轻拍斩荒的手安抚道:我没事。不过,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吗?他一字一顿,逼着逃避他眼神的斩荒面对:黑暗之中,烛火熄灭,有人冒充紫宣。 紫宣若是不提,斩荒可以憋一辈子,是以不如直接挑明。 胡说八道!斩荒抬高了声音,是谁与你说的,从未发生过那种事! 紫宣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过是将适才的场景与斩荒的话结合后一一描述,却未料到斩荒的反应如此剧烈。 那气到浑身剧颤的模样和苍白的唇色让紫宣刹那间便明白了七八分。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可怕的猜想映入脑海。 那团斩荒并不知晓的魔息,一只天性伤人的凶兽,天地法则的修正和惩处 紫宣张了张嘴,他想要劝慰斩荒却觉得无从说起,生怕触及斩荒的又一个伤心处。那所有的痛心和担忧,最终化作一声又忧又疼的叹息,落在被揽入怀中的斩荒耳畔。 好似被灼伤似的,斩荒猛地推开紫宣:你在可怜我?! 不错,我确实和饕餮有了一个孩子。不过那时是你先舍弃了我,我即便和他人发生了什么,也轮不到你来追究吧?斩荒好似抓住了某种关窍,讥诮道:妖族向来纵情声色,我那时空虚寂寞,意乱情迷间与饕餮各取所需我是故意把他当成你的,其实你们也没什么分别,他陪伴我的时光还更久些 一字一句恶意地曲解他的本性,斩荒越说越流畅。他想紫宣向来不喜欢这些荒唐事,现在走了好过因为同情他而留下。 这世间本就没有人需要他,他自然也可以舍弃任何人。 你是把我当傻子吗?紫宣的声音里只有痛心疾首:你那么怕,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自愿,还是怎么可能会走? 斩荒想要的这个答案,紫宣并没有给他。 他阻绝了斩荒说话的机会,仗着自己已经将斩荒揉在怀里,不断地亲吻着,轻轻拍抚。 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斩荒自统率北荒起,尔虞我诈心机算尽,甚至得过不少巧舌如簧两面三刀的咒骂,无用的宽慰对他来说最是厌恶。 斩荒懂,紫宣也懂。 往日斩荒最怕安静的时刻,但是此时有紫宣的陪伴却渐渐安心了。 就像当初斩荒被困于紫宣的元神碎片中一般,只有彼此相伴。 起码这个晚上。 柏麟与紫宣千里传音,他会嘱托罗喉计都看管穷奇,让他好生看顾斩荒,紫宣当然应下。这些时日,他觉得斩荒似乎好上许多,又开始与他嬉笑谈天,不仅没有前几日的阴郁,甚至还能打趣柏麟向来固执醉心三界,如今无事一身轻恐怕多有不惯,嚷嚷着要去给柏麟找些麻烦。 不过三界要是再起波澜,恐怕你也不会置身事外吧?斩荒晃荡着酒壶,眯起一只眼看向空空如也的底部:为了你,我放过柏麟了。 紫宣笑道:那么大方,那你打得过罗喉计都吗? 这就戳中了斩荒的痛处,柏麟钦定的三界第一能者并非浪得虚名,上一世斩荒或许还能够与之相博,可这一世的麒麟之躯着实还是弱了一些。 我那你帮我一起打!斩荒说得自然,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到时候柏麟要你住手,你看在他的面子上也未必会帮我。 他到底还是在意。 三界众生和他之间,紫宣总是会选择三界众生,斩荒不觉得紫宣有错,但心里总是有些微失望。 说到底斩荒和柏麟、天帝不同,从来不是个想要肩负苍生拯救天下的人,他愿意管束的范围很小:对他好的,和他想要的前者如逆云、蝶蔓,他上一世已妥善安置,而后者如紫宣,他把能交出的尽量交出。 与其等到紫宣主动放弃他那一天,不如他先帮紫宣做好选择。 我也不会让他伤你,现在我是你的紫宣紫宣言之凿凿:正如那个孩子只是个孩子而已。紫宣轻抚着斩荒紧绷的肩背,妄图开解: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也无法改变,我们以后 紫宣不在乎穷奇,可是他在乎斩荒的痛苦。埋在心里总是难以愈合只会腐化的伤疤,只有让他暴露出来才会愈来愈好。 我不想说这件事。斩荒收敛脸上的表情,像是融进深不见底的江海。 紫宣这才发现,但凡他提到这件事,不论斩荒原本是高兴还是安静,他都会迅速进入防备状态他从来不想与紫宣谈论这件事,更不想紫宣记得这件事。 那像是一种逃避,又像是最后的遮挡。 其实我没什么感觉,斩荒的语速很快也很平稳,好似练过千百遍:肉体不过是白骨加皮肉,发生了就是已经发生了,想也没用他讲得洒脱,像是在说给紫宣听,又好似在说服自己。 还是你在意?斩荒微微勾起嘴角,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如果你在意,我就去杀了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 紫宣深吸一口气,心底刺痛:在乎的人到底是谁? 他了解斩荒,斩荒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 或者说斩荒的声音低下来:发现我原来是这样的,你便想要离开我了?斩荒的声音阴冷而黏腻,如同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紫宣,我告诉你如果 手臂是暖的,胸口是暖的,肩膀也是暖的。 是紫宣又抱住了他,自他回来以后,紫宣好像总是喜欢用这种方式确认他的存在。 怀抱又被收紧几分,紫宣在斩荒的耳畔小声斥责:你在胡说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带回了你,我怎么会抛下你! 你当然会了,斩荒想,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告诉过我,悔意远比情思来得更重,你还是许宣的时候我就骗过你一次,你中计了,你一直很吃这一套。 你不过是对我充满愧疚和后悔。 第5章 穷奇在房内盘腿默念静心咒。 柏麟命他在房中思过,并告诫他罗喉计都会在房外守着,若是哪里不对一定要及时告诉他。 柏麟的话穷奇一向很听,只是这次带上了罗喉计都,让穷奇心里难免不适。 就因为他擅自去找斩荒,所以柏麟便不再信任他了吗? 不,柏麟还是在意他感受的,否则柏麟大可以直说是让罗喉计都看管他,监管他。 可是他又有什么错?不过是去看了斩荒一眼,不过是想讨要一个说法。 紫宣是天界之人,绝不可能是他另一个父亲。 再看他与斩荒亲密无间的样子,恐怕 那他的父亲呢,斩荒已经忘了吗?即便忘了那个父亲,也该记得他记得这个因为自己诞生的孩子吧。 他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他哪里不好? 因为他误杀过斩荒? 是紫宣告诉他的?! 杂念愈多,穷奇的呼吸愈发急促,身上凶兽之煞渐起,如黑雾缠绕不断。 凝神!静心咒! 却有人不知何时立于身旁,指尖聚精纯之灵力注入穷奇的眉心,将他一身的凶煞之气压下。穷奇浑身一震,当即定下心绪,口中不由自主念起静心咒。 他已然听出此刻立于眼前的是这天地间唯一维护他的柏麟。 一炷香后,柏麟长舒一口气:怎么,不是让你有事告诉计都吗?刚刚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此刻你已经 穷奇慢慢睁开双目,眼中映出柏麟的倒影:师父,为什么我的父亲不是你,而是那个人? 柏麟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把我当父亲也并无不可。 那不一样!穷奇不由抬高了嗓音。 柏麟抬眼看他:所以你生气并不是因为我不是你的父亲,而是因而他对你不如我。 师父,我记得小时候你说过,天下的父母都会疼惜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偏偏他不是这样!他是有病吗! 柏麟默然。 在此之前,世间无一人知晓穷奇的身世。他与斩荒虽同源而出,亦是如此。因而柏麟只单纯把穷奇当做斩荒的孩子更何况它是斩荒存在的唯一证明。 既是斩荒的孩子,那也算是自己的孩子,于是这些年来柏麟对穷奇的教导可谓是尽心尽力。考虑到凶兽本性,柏麟与罗喉计都多番尝试,平日讲学多为仁善,又帮穷奇重新调整了静心咒的口诀。直到那次穷奇下界后斩荒因他而死,柏麟才觉出不对。 凶兽血脉中的残酷和傲慢恐怕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穷奇之于斩荒,恐怕也并不只是子嗣,而是惩罚。 再就是上次斩荒动用本命莲火重伤紫宣,事后他与紫宣交谈了几句,对斩荒的经历也略有猜测。若真如他所想,此刻柏麟便再也无法对穷奇说出天下父母都会疼爱孩子的话,他只能尽量看住穷奇,让穷奇和斩荒不再有接触。 有气你朝斩荒去,别对柏麟大呼小叫。罗喉计都不知何时推门进来:柏麟对你的好都忘了吗?这些年到底是谁在照料你? 罗喉计都是三界能者,让他愿意低声细语的不过一个柏麟。此刻他对穷奇的语气更是谈不上安慰,倒好似在责骂。 多年的默契让柏麟刹那间已经明了罗喉计都的计策,当即垂目做出一副暗自伤心的模样,果然引得对面的穷奇吞吞吐吐道歉。 好歹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性格如何怎么会捉摸不透? 经此一闹,穷奇竟然又安稳下来,老老实实在柏麟身边修炼。 他们那时只当穷奇是个孩子,全然忘了他身上的血脉。 恋耽美 招魂幡21(16) 穷奇的一个父亲是斩荒,斩荒身上最大的缺点便是偏执斩荒当年为了紫宣不惜动用招魂幡,聚魂灯,心头血,甚至借天雷假死,反攻天界炼聚妖鼎,桩桩件件皆是执念。柏麟与斩荒同源而出,对保全三界的偏执亦是不遑多让,否则当初他也不会甘心舍弃罗喉计都,又舍下自己的一身血肉神法。 而穷奇的另一个父亲饕餮想要得到的,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斩荒善弄人心,饕餮本甘心受他摆布,只是当他发现行至最后斩荒依旧不把他放在眼里,一颗心只挂在紫宣身上,他便觉得退无可退,于是在斩荒心神大乱之际破釜沉舟对斩荒下手。而饕餮的兄弟睚眦,气量狭小好勇斗狠,些微相让都不肯。 作为他们的孩子,穷奇骨子里血脉延续的程度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穷奇又偷偷溜出山门去找斩荒。 柏麟的身体一向不好,每过一段时间,罗喉计都就需要陪柏麟闭关。穷奇不想惹柏麟生气,又放不下斩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走一趟。 他才来到紫宣与斩荒的住所之外,便觉心神震动血脉沸腾。耳畔似有掌风袭来,他下意识躲开,斩荒已转身收势立于门前面色冷漠。 你想做什么?斩荒问。 他连正眼都不肯给我一个。穷奇看着斩荒漠然的侧脸想,他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穷奇稳了稳心神:我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你从来没想过找我? 他问得有些急,听起来又软弱又渴求。 为什么?斩荒眼里的痛苦一闪而过。待他说话之时,每一个吐字都清晰而有力,带着报复的快感:那当然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我从不期待你。 穷奇在心里曾为斩荒找过千百个理由,诸如他有苦衷,紫宣不愿意,或者他不喜欢自己的另一个父亲,甚至他以为自己死了 可是现在斩荒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他不喜欢,他不期待他! 穷奇动作僵硬,跄踉一步几乎跌倒。他不想被斩荒讥讽嘲笑,可下意识看去,斩荒已经背对着他,好像多看一眼都是嫌恶。 柏麟说的都是假的! 他从来就是个不受期待出生的孩子! 穷奇落荒而逃。 紫宣带着他已经为斩荒埋藏了千年的桃花酒回来,他想要给斩荒一个惊喜,故而偷偷离开。 走近的时候,斩荒背对着他站在门口,好似在观察门上的匾额。 看什么呢,专门堵我的?紫宣说笑着上前,眼尖地发现斩荒的手指微微发颤。他假装并未发现,只是揽住斩荒的腰:我们先进去唉,晚饭的惊喜这就没了。 斩荒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回来就好。 第6章 穷奇在世间游荡,他耳边时而响起柏麟对他的谆谆教诲,时而又是斩荒狠厉无情的话语。 谁对谁错? 烦躁和急切在他的胸腔中四下碰撞,他感到体内血液沸腾,压抑不住地想破坏。 为什么他的一生要掌控在柏麟和斩荒的好恶之下呢?他们就是对的吗? 难道没了他们,他穷奇就不能凭借自己的心意做事吗? 人间更迭换代,老去的一辈最终无力再变,只能屈从于年轻一辈,那斩荒和柏麟又为什么不能听从他的安排? 他不想再压抑自己,他要活得肆意随心,喜怒由己! 斩荒想和紫宣隐退世间,想不问世事,他偏不! 罗喉计都要他远离柏麟,做梦! 他要让斩荒臣服于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要柏麟永远在他身边教导他! 可是他如今还是太弱了 性情软弱,法力薄弱。 修道难,为魔易。 千年修道不及一夜成魔。 穷奇眼中一暗,他本就是只凶兽,又有什么不可以做?道法本就与他的本性相悖,正是如此他才会进展缓慢 又或者是柏麟和罗喉计都怕他更强,有意如此? 眼前有一山洞,似是妖力浓郁,他便暂入洞中,再做打算。 闭关结束,柏麟与罗喉计都一同去寻穷奇,可房内早已人去楼空。 柏麟叹气,罗喉计都在一旁劝慰,妖魔族从来弱肉强食,若是他这么大了还保护不了自己,也是命该如此。就当这孩子出去历练吧,不必为他忧心 柏麟被他这幅事不关己的敷衍态度气到:毕竟是个孩子,我若是不管他,他必将 必将永坠魔道为祸三界?生灵涂炭?柏麟,你不是天界帝君,这一生已算再世为人,前车之鉴还不够多吗? 柏麟一怔:我只是 穷奇的事,说到底是斩荒自己的事,你这个菩萨还要做多久?罗喉计都探上他的灵脉,滞塞不前依旧让人忧心万分:你为了斩荒所做的已经足够,该过自己的日子了。难道这世间竟然没有一个能替你照拂三界吗?在你之前,你之后呢?若是若是你当初真为了斩荒而去,如今哪里还有这么多心力照拂他的孩子! 柏麟皱眉:你说的我何曾没想过,可是天帝分出我与斩荒,原本就不只是为了让我们在这世间享受的 所以你就觉得自己不该快乐,不该顺从自己的心意?罗喉计都似是从未想过柏麟存了这种心思,沉思片刻又道:喜乐悲苦都是之一,你我之间本就都有。你救了穷奇,那往后别人呢?若是穷奇又有了子孙后代呢?若是斩荒和穷奇对上,你又帮谁?难道准备再死一次! 我不会,柏麟打断罗喉计都,我只是尽己所能你我都明白,死不会解决问题,只会纠缠得更深。 他们和千年前一样,又和千年前不同了。 柏麟仍是要为三界护一人,只是那人不再是罗喉计都,因而所行手段也柔和不少。 爱之深惧之切,以雷霆手段断宿世恩怨,大抵如此。 那日的桃花酒喝得很快。 紫宣取酒原是为了让斩荒想想他们往昔饮酒长醉的日子,却没想到那成了斩荒消愁的苦酒。 一杯又一杯,开始他与紫宣轻碰几下还撑出丝丝笑意,后来便成了一人独饮面无表情。 在妖族的漫长岁月中他便是如此度过的,后来与紫宣算着日子相见时也是如此。 紫宣,斩荒唤着他的名字:以前我与你一起都很开心,可现在我却怕见你。他趁着醉意,终于把潜藏许久,舍不得说出口的话一吐而出:我向来最恨命运摆布,想要肆意而活不如我们就到这里。 那时紫宣生机全无,他从未放弃,后来行至绝路,他也曾有一丝奢望。可如今两人终于安稳,斩荒却先生了退意,要紫宣留他一个。 他想紫宣向来温和,应该不会拒绝。与其两个人消耗彼此的情感,不如早做决断。 没门。紫宣抿了一小口酒,不仅对斩荒提出的建议置若罔闻,甚至开始贴心布菜。斩荒到底舍不得对紫宣甩脸,闷闷地吃起碗里的菜肴。 他也没有那么想离开紫宣,只是觉得比起两看生厌这个选择更好。如果紫宣同意,他二话不说立刻走人也不是做不到。只是如今紫宣二话不说拒绝了斩荒,斩荒反而有些高兴紫宣还是舍不得他的。 斩荒的小动作紫宣最是清楚。 喝酒的坐姿,饮下的分量,看向窗外的眼神和逐渐靠近自己的距离。紫宣估摸了一会儿,按住斩荒的手:今日差不多了,饮酒也要适度。 他好像发现斩荒并不喜欢自己纵容他,反而喜欢自己再强势一些,管着一些。 这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自被送入妖界,斩荒便愈发没了规矩。弱势时他捱了不少苦,后来强了他便是规则。那些所谓循循善诱的教导他没听过多少,倒是阿谀奉承在耳边响到起茧。后来得入人间,看父母师长对小辈的殷切期盼和教导,他也暗地里好奇过这种情感,化身成孩童走过一遭学堂。可惜凡人的学识终究受年岁所限少他太多,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天帝和柏麟与他关系密切,也能教他一二,只是一来他那时尚且不知身世,二来他心高气傲,也不屑被天帝和柏麟教导。 后来因心生喜欢,斩荒半哄半装,有意伏低做小,在紫宣这里倒是得了不少当初没体会的情感。 若是我就要喝呢?斩荒挑衅地将杯盏换手,大喇喇一饮而尽。 透明的液体顺着斩荒莹润如玉的脖颈细细一条流入松散的领口,紫宣觉得周围突然焦灼起来,他松开抓住斩荒的手想将窗再开大些,让更多的风带走此刻不合时宜的暧昧,斩荒却反手抓住他,一双眼带着探究的春意。 不是应该惩处一下吗? 第7章 一晌贪欢。 斩荒由得紫宣制住他的一切,任由对方动手动脚。紫宣是个君子,会的那些招数也有限,料想玩出花来也不过如此。斩荒念及这些才肆意撩拨,却没想到今夜的紫宣不似平常,使起手段让他这个被妖界热辣大胆作风浸淫多时的妖帝都不免面红耳赤,急急呼停。 够了。到后面他不由出声阻止,紫宣却好似充耳不闻,一下又一下依然故我。 斩荒皱眉按下破口而出的闷哼:嗯我说停下! 但此刻哪里还由得斩荒说了算。 由他开始自然不能由他结束,否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紫宣想。 穷奇久未出现,紫宣也渐渐放下心,一门心思陪伴着斩荒。只是这一切到底与当初不同彼时斩荒围着他转,只要是他给的全然接受,可如今斩荒时好时坏,看到的听到的总会多想,他也不免要多注意些许。 但找上门来的柏麟和罗喉计都打乱了一切。 柏麟进门便问斩荒近日行事如何,可有异常之处,如今又存有多少往昔的实力。紫宣虽有疑惑,但秉持素来对柏麟的态度,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斩荒的这具身体虽与先前不同,但于红莲业火和勾陈之术上的修习却毫无阻碍。甚至由于麒麟之体更加坚不可摧,斩荒的修行更加肆意坦荡,比之往昔年少时的进度或许更为精进也不一定。 柏麟越听越是眉头深锁,终于长叹一声:到底是躲不过。 原来前些天腾蛇来看望柏麟,想着法子说些山野见闻给柏麟解闷,期间就说到某个小村落附近的妖怪近日来销声匿迹,再无滋扰之事,当地村民喜笑颜开,认定了是某方神仙庇护,全成了虔诚的信徒,日日烧香不断。 这听起来是件好事,于是腾蛇随口一说,不过柏麟却上了心。三界秩序难乱,突如其来的变化定是某种先兆。反正没了穷奇在身边看管,他与罗喉计都商议一番后打着半是游览,半是探查的心思到了腾蛇所说的那处村落。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处地方正是昔日斩荒炼制妖鼎又命陨之所在。当初的山洞内已然空无一物,联系那些失踪的妖怪,若不是有人凭借残物再起炼制妖鼎之心那就是斩荒或许又再度 不可能。紫宣断然否认:斩荒如今已无贪狼命格在身,他与我一起也不再想着问鼎三界,他他如今只想与我安稳度日。 你这般确定?罗喉计都冷笑一声:他没有一刻离开过你的视线吗? 斩荒固执偏激,他难道就不想着报复天界报复你?说不定他如今这幅可怜相都是做与你看的,背地里还不知道做了什么丧心病狂霍乱三界的事。你做许宣的时候还没被他骗够吗? 柏麟正欲阻止,却听紫宣道:斩荒的心性我总比你了解,那时他总是为了我,以后不会再骗我。如果再用这般语气说起斩荒,即便我比不上魔尊也会拼上性命!若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让他为祸三界。 不知紫宣上神能如何阻我? 人未到,声先至。 斩荒旋身出现在众人面前,微微抬头似笑非笑只盯着紫宣:是准备拘了我的元神还是碎了我的灵珠? 未等紫宣开口,斩荒又转向罗喉计都走进一步,放慢了声音:或者封印我的心魂,将我制成天界战神? 紫宣怔愣片刻,忙上前将斩荒的手腕捉住护在身后。 斩荒的话直指柏麟和罗喉计都的心结,触怒罗喉计都在所难免,如若罗喉计都发难,他们便是联手也难敌眼前这位前任魔尊,但他好歹还可以为斩荒挡上一阵。 乌云蔽日,猎猎风声愈演愈急。凝滞的空气中,罗喉计都黑沉的眼睛越过紫宣望向斩荒,就似在看一件死物:你让开。 斩荒却不领紫宣的这份情,依旧出言挑衅:只准你说,不许我说罗喉计都,你好大的派头,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我如今重活一遭,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对紫宣耀虎扬威! 只恨他如今力量不够,可恨他如今实力不足! 煞气于罗喉计都手中源源不断地汇聚,山岳震动飞沙不断,柏麟终是叹了口气道:计都。 我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对他纵容至今,可有些话不是他能说的。 计都。柏麟并未辩解,只是再喊了一遍。罗喉计都僵持片刻还是败下阵来并未出手,只是他也不想斩荒好过。 斩荒,我现在才发现,柏麟白救你一命,你和你儿子果然是一脉相承,都没什么良心。 这一下真真是直往斩荒的心上戳,他哪里还能忍得住。如果说先前还是半真半假,此刻便是全然的怒不可遏:他和我没关系!抬手一挥,业火直直向罗喉计都袭来,罗喉计都亦是用煞气相撞。 罗喉计都心里盘算,斩荒此击比之前次斩荒失控的夜里稍弱,又比二者比试那日稍强,或许斩荒这段时间有所修炼,但妖鼎之事应当与他无关。 生怕罗喉计都伤到紫宣,斩荒拉开自己与紫宣的位置,却见罗喉计都再无第二下进攻,反与柏麟有离开之势。他心念一转脸色竟是更加难看:你你们是在试我? 亏他还以为柏麟真的出言回护他。 亏他还当紫宣真的信他。 罗喉计都连钧天策海都没有唤出,他怎么就轻信了他会动手,他怎么愚蠢到如今这种地步?难道重活一世,就连原来的智计都没了吗 那一日开始,斩荒不再与紫宣说话。 第8章 本章都昊出场在背景板,戏份不多 斩荒与紫宣府邸的后头原本有一片竹林,后来紫宣在等待斩荒魂魄重聚的时光中将之改种为桃花林他想让斩荒回来后一眼就能看到喜欢的一切。 自从罗喉计都那次试探后,斩荒整宿整宿地在桃花林中长醉。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地意识到其实早再昆仑山结界之外,他和紫宣的这段情就已经结束了。他们在世所承之情并不多,有所牵绊的也不过寥寥几段。过去那百年的情谊,早在许宣消失,紫宣归位的时候走到了尽头。 当时情况紧迫,紫宣又初初归位,对斩荒的感情犹如雾中看花,无亲身之感,也更能下手。巧就巧在斩荒死得够快也够惨,所以在后来紫宣和许宣的回忆渐渐融合之时,紫宣想起斩荒为他承了取神筋聚魂的因果,想起他为他殚精竭虑聚魂的种种,当然心中更是愧疚,宁可舍身饲魔了。 恋耽美 招魂幡21(17) 他也确实贪心,本来只想要紫宣在身边就好,如今紫宣已然在身边,他又希望对方只是纯粹地爱他。真是报应,用自己灰飞烟灭骗许宣爱他,后来重走一遭,又失望于紫宣是靠这爱上他的。 原来他做的一切都是要还的。 于是他喝酒,他不想再清醒。 斩荒,这个世上没有人真心待你。 那句话总在他不高兴时钻出来,像是一颗深埋在他心底的种子,在隐秘处生根,窥伺他的一切。 他本不在乎没有又如何?真心之下的那些行为,他有的是办法让别人替他做到,威吓,讨好,哄骗只要他们畏惧于他臣服于他,又何愁达不到目的? 只是 斩荒。昔年药师宫的许宣宫上喊他。 毫无记忆,像凡人一样嬉笑怒骂的许宣宫上,想着有朝一日择定继承人后,与他远走高飞的许宣宫上。 与你一同去桃花林是我最高兴的时候。 那个面对柏麟还会维护于他,说着连一人都护不得,如何护天下苍生,誓要带回他的许宣。 有谁一手扶住斩荒的肩背,一手穿过他的膝窝把他打横抱起。斩荒抬头,看见的是枝丫上的桃花层层叠叠,微风吹拂而过,粉白色的花瓣掉落在他的衣襟之上。 许宣 原来他贪心得很,什么都想要。 充盈的妖力在穷奇的掌间流动,穷奇玩弄着烛火的样子让逆云隐隐觉得有几分眼熟,可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谁像主上这样强大。正因如此,妖族总是四分五裂,被魔族和天界踩在脚下。现有穷奇在,说不定真能将妖族一统,从此以后不再被欺压! 逆云,穷奇放下手微微侧头:你在妖族已久,可曾听过斩荒这个名字? 逆云愣了愣:主上是说紫宣身边的那只麒麟?他好像自出生起就跟着紫宣,总是同进同出,从未听闻他有和谁动过手。不过他年岁尚小,应当不足为惧。只是有些可惜,明明是妖族血脉却成了天界的走狗。 穷奇点头,看来逆云对斩荒也知之甚少。 不过主上,妖鼎的炼制险中又险,您还是多加小心。逆云忍不住提醒:妖鼎的炼制本是秘法,直至饕餮不知从何处寻得才隐有传闻。据说当初饕餮正是被破了妖鼎才败于天界紫宣。 据说?据谁说?穷奇不由追问。 逆云回忆了一番:妖族总有人这样传说,久而久之也找不到源头了。其实若不是当初白夭夭得了万象令又对妖族毫无建树,反而处处规制妖族行事,饕餮也未必需要做到这样地步。 看来你对白夭夭不满已久。穷奇和白夭夭有过一面之缘,确实是个毫无野心的蛇妖。可穷奇也是如此,他毕竟由柏麟和罗喉计都养大,对妖族毫无感情,当然也没有复兴之心。 逆云皱眉:属下觉得手中掌有万象令者,应当承妖族之责,多为妖族行事,而不是偏帮人族。 穷奇不愿与逆云就此多聊,他转而打听起柏麟的过往。柏麟与罗喉计都那些事虽然不知细节,但总有多多少少的传闻。逆云为穷奇寻找了几个版本再将相似之处加以整合,于是就明白了大概,无非是修罗一族攻打天界,柏麟为了维护天界对至交好友下手,于是你来我往纠葛颇深。穷奇听着听着,心中渐渐生出一种妄念:柏麟与罗喉计都如此纠葛的恩仇,如今也能相安无事,那他与斩荒会否也有一天如罗喉计都和柏麟这般相安无事?只要他如罗喉计都一般强,又或者至少如同紫宣一般 妖鼎需要如何炼制,穷奇并不熟悉,逆云也不过一知半解。于是穷奇决定循序渐进,初始时他每日投入一只小妖,接着是两只,三只身为妖族的逆云自然不忍,但想到妖族千百年来的境地他还是狠下心肠。 穷奇起势调息,恍惚中鼻尖仿佛又闻见了那熟悉的香渐渐靠近,穷奇睁开眼一把抓住那人细瘦的手腕,于是着红底黑纹的男子蹲在穷奇身前对肆意张扬地笑起来:你帮我疗伤不代表你可以管我。顿了顿,又露出一点笑意安抚道:我可还想和你来日方长。穷奇正想答话,斩荒却突然对他厉声喝道:滚开! 不。他听到自己边说边猛拽起了斩荒的头发,在斩荒的脖颈处轻佻一咬,低笑出声。 第9章 谢谢还在看的姐妹,看到还有人在等,更新一下。 他好像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他从未与斩荒亲近,从未一同算计过天界之人,从未帮助斩荒疗伤,更遑论为了斩荒去捉柏麟。 他明明从未和我这样和颜悦色,穷奇想。这妖鼎似乎与饕餮有关系,难道说这些幻象也与那饕餮有关吗?可是依逆云的说法,饕餮的身边并未出现过斩荒这号人物 饕餮,也是一只凶兽。算算饕餮失踪的时间和自己的年岁所差也不大穷奇隐隐有了猜测:或许为了安全,饕餮和斩荒是一对秘密的情人,两人私相授受才有了他。而紫宣则是那个横刀夺爱,介入斩荒和饕餮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斩荒如今和紫宣在一起却不肯认他。 穷奇看到的只是现在的斩荒,他当然没有机会知道以斩荒的个性,喜欢一个人恨不得闹到天上地下人尽皆知。斩荒从未怕过谁,也不屑于隐藏自己的爱意。 贪婪,争抢,那是斩荒命格中注定的。 知道妖鼎与斩荒无关也算是一件好事,柏麟在罗喉计都不满的态度中再度入世,去追寻妖鼎的下落。 君为何又要蹚这趟浑水,天界会有人管的。罗喉计都拧不过柏麟,还是随他在山林间查访起来炼制妖鼎需要妖力充裕或者灵气充足的地方,北荒暂且排除。其余尘世间皆有可能,不过顺着小妖失踪的方向也可大体判断出范围。 柏麟停下等他:我担心穷奇,他毕竟孤身在外,难免遭遇不测。再说妖鼎与斩荒的牵连甚大,而我与斩荒的关系你也知晓,难道你让我同天帝一样看着他再死一次吗? 罗喉计都默然。斩荒若是出事柏麟还会再救,他是决计不想再看到柏麟虚弱到几近死去的样貌了。而穷奇虽然他一直不喜欢穷奇,但柏麟确实是将穷奇当做孩子教导,也确实对他寄予希望。他猜想柏麟或许也想看看,是不是只要好好教导,那凶兽的血脉是可以平复,是可以诱他向善的。 但恐怕柏麟注定要失望。 他们寻了数次皆无所获,无论是妖鼎还是消失已久的穷奇。 转眼间又到了柏麟应当闭关的时刻,罗喉计都不断催促柏麟,可柏麟似乎心有所感,要罗喉计都将紫宣也寻来,说是有要事相商。等罗喉计都见了紫宣才知道原来斩荒今早之时便已不见,想必柏麟正是对此事有感才让罗喉计都来寻。 他们一同回去也不过转瞬之间,而柏麟竟已消失不见。 蠢货。斩荒冷笑着吐出两个字。你把柏麟带来,是害怕罗喉计都不肯找你麻烦吗? 穷奇恭恭敬敬地请柏麟坐下:我师父不是你,他不会任由罗喉计都伤害我。 这么肯定?斩荒挑眉:哪怕你滥杀无辜,危害苍生? 穷奇疑惑地转头: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斩荒,你本就做尽了两面三刀之事,现在换了副躯壳就自以为是个好妖了? 斩荒哈哈大笑负手而立:愚不可及的蠢货,你把自己同我比较,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 斩荒!柏麟低低地打断他:你知道我最不想看到这种场面,你们不该走到这样的地步。 斩荒别过头懒得看他们。 他并非是怕了柏麟,只是柏麟为他所做的他还记得。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在斩荒即将堙灭于三界的时候,是柏麟第一个催动聚魂灯,试图将他拉回来。 明明自己都是水中的泥佛挣扎求生,还要拼命把别人送上岸。 一个所剩不多的人,硬是奢求把另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拉回这人世。 傻子,真是个大傻子。 他不和傻子计较。 斩荒自顾自坐在柏麟身旁,听着柏麟苦口婆心地劝解穷奇不要误入歧途。他觉得这些年和罗喉计都一起的修身养性把柏麟养软弱了,要是当初的柏麟一定杀伐果决,让这碍眼的东西立刻命丧当场。 难道柏麟就看不出如今的穷奇身上妖气缠身,比当初在柏麟身边时强上千倍吗? 别废话了,看到后面斩荒也厌了:他炼了聚妖鼎,当初天界是怎么对我来着?是不是如今也该杀一杀他了? 穷奇心底暗暗一惊,觉得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斩荒和饕餮确实关系紧密,就连聚妖鼎之法都互相分享。 还是说,因为他是在你身边养大的,所以就连天界都会对他网开一面?斩荒冷哼一声:他果然更喜欢你。 柏麟皱眉刚要开口,穷奇却似乎感应到什么,劝柏麟先调息。 师父,我给你准备了一个适合闭关的地方,我应承你,这段时间里我绝不做不该做的事。穷奇是特地算好了日子,在柏麟闭关前夕带走他的。这段时间柏麟的法力不济,时常疲惫,他会无暇顾及自己的所作所为。 柏麟不在正好,省得他看见自己动手又啰啰嗦嗦地劝阻。斩荒想到这里也抚上柏麟肩头,少见地劝道:等一段时间我还是做得到的,你这副病恹恹的样子还是早点闭关,省得罗喉计都到时候找我和紫宣算账。你放心,罗喉计都要是来了,我会和他说清楚的,算是你和这个便宜徒弟叙旧。 得了两人的保证,柏麟这才入定,任由穷奇送他去一处密室。 谁知柏麟的踪迹刚刚消失,斩荒便一掌袭出直攻穷奇的面门,紧接着又是唤起钩沉之力往他的胸腹处攻击。二者缠斗在一起,可斩荒和穷奇都知道,关键还是在于聚妖鼎,只要聚妖鼎和穷奇间的联系不断,斩荒不可能动得了他。 何必做无用功。穷奇制住斩荒的双手将他锁在怀里:父亲或者说母亲。 我会杀了你,就像杀了饕餮一样!斩荒剧烈挣动起来,似是要祭出本命莲火 穷奇制止他:嘘,嘘你不是要杀我吗?你现在花再多力气也杀不了我,不如你留在我身边,想一想怎么骗我说出聚妖鼎的位置。你甘心留在紫宣身边,做一只普通的麒麟吗?你本来可以是更高贵的存在。 第10章 完结 谢谢所有看过这个故事的人,谢谢所有留过言的,点过心和转载的人。 一直很舍不得完结它,想给它一个更好一点的结尾,但是又觉得心高气傲的他们怎么能忍受。 结束它,意味着和故事里的斩荒,柏麟,紫宣,罗喉计都真的说再见了。 但是故事总要有结局 那就,再见吧。 最后感谢 @流年一场醉(该更自然会更) 没有你,这个故事恐怕早就半途夭折。 聚妖鼎斩荒露出怀念的神色:那确实是个好东西,可是即便在你的手里,你会用吗? 这一问恰好戳中穷奇的心事。他确实不会用聚妖鼎,目前的使用之法也不过是根据可寻到的典籍和类似的修炼之法强行摸索。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穷奇强硬地截断斩荒的话:你安心在这里,我会让你看看我到底懂不懂。 斩荒双手使力冷笑道:你可真是狂妄。 剧烈的疼痛自穷奇和聚妖鼎相连之处传来,穷奇的耳内嗡嗡作响,一时间感到胸腹之间似有气血翻涌作痛,裂骨般的撕扯感自全身上下而来。他猛然意识到不对想要离开斩荒,却被斩荒牢牢反扣住双手。 聚妖鼎的亏我吃过一次,现在换你也尝尝。 这一世斩荒虽然没有动再造聚妖鼎的心思,但他向来争强好胜,对于自己上一世被至阴神血断了炉鼎的联系导致全盘皆输伤势难压始终耿耿于怀。重活一世,他翻阅无数典籍法术,又趁着和紫宣游历之时从各个小妖身上研习族类法术,可惜所得甚少。于是他又以自身为引,借助身上的各个法门反推聚妖鼎与妖身的相联强弱,终于找到一个命门所在。 虽不足以完全切断聚妖鼎和穷奇的联系,但是足以让他一时间心神俱乱,再无安宁。 红莲业火自斩荒的掌中凝出实体,麒麟之血催动燃燃灵火:多亏你设下结界斩荒的眼中充斥着疯狂的笑意:才能让这地狱之火将你焚烧殆尽! 疼痛在穷奇的四肢百骸翻滚不息:疯疯子!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成型:你是你是故意让我掳走你你算计了我!这这是你设好的圈套! 你为什么要杀我!穷奇的喊声凄厉又绝望:是因为那些死去的小妖?是为了讨好天界和紫宣,还是你从来就恨我?!斩荒,你可是我的母亲! 此话一出斩荒杀意更甚,他有一股需要发泄的疯狂怒火灼烧着自己所有的理智。 他想要杀了穷奇,只要杀了穷奇,这一切才会改变。 红莲业火让穷奇再难忍受。他深知若再让斩荒制住必然会命丧他手。可聚妖鼎之力斩荒远远比他熟悉,贸然使用不知还有多少命门皆掌斩荒之手。 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他想着斩荒刺激之下必然有空隙失态容他逃脱:是你和父亲一起才有了我!若不是你们翻云覆雨情到浓时,哪有今日的我?斩荒,你休想将自己的失败迁怒在我身上,是你管不住自己! 够了斩荒声音不高却听得人浑身发冷:我这不是在悔改了吗。 他再度催发本命莲火之力,穷奇的周身的皮肤筋脉寸寸断裂却又以肉眼可见之势寸寸回复。穷奇一来一往中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可斩荒也杀不了他。 为什么! 为什么他死不了! 斩荒不可置信地一遍遍调动,却一遍遍失败。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阵绝望。 有人在洞门之外强攻,算来应该是罗喉计都或者紫宣。 斩荒面白如纸,刹那间穷奇不医自愈的伤口和罗喉计都迅速寻到目标的缘由在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乍现互通。 原来不止他一个做了算计。 即将获救的穷奇脸色也不好看,他最讨厌的两个家伙,分别抢走他最重要的两个人的家伙一齐来了。 他宁可死在斩荒手上也不想看到他们。 斩荒!罗喉计都一轰开洞门见到斩荒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柏麟在何处! 斩荒有片刻想要发笑,他和穷奇斗得难分难解,罗喉计都竟然视而不见只问柏麟,看他这架势恐怕还不知道柏麟在这穷奇身上做了什么。 这洞府之中应当有一处密室。斩荒似是累了,竟撤去对穷奇的钳制:柏麟虽然并无大碍,恐怕此刻并不好受。这孽种嘴硬得很,等你从他嘴里撬出来,不如直接轰开此方天地。 为什么!穷奇开口,他刚刚被斩荒好一顿折磨,再度开口时口中夹杂不少鲜血:我师父为什么会不好过,那处密室我精心为师父挑选 恋耽美 招魂幡21(18) 蠢材,你到如今还看不出。斩荒垂眼:他进去前又在你身上加了一道法术,否则我也不会不能杀你。 不是无力,而是不能。 斩荒若是真有玉石俱焚之心,穷奇今日未必有命活下来只是柏麟也必然因此重伤难愈。斩荒向来是多情之人,即便不论柏麟与他的同源情谊,单就救他那一次 何况斩荒也不想死。 重活一世,还有人在等他。 罗喉计都已去寻柏麟,如今只剩下斩荒、紫宣还有被罗喉计都顺手困住的穷奇。 有紫宣在,斩荒必不会轻易动手。罗喉计都不放心,又给穷奇的禁止上添一重结界。 斩荒麻木地坐在一旁,穷奇笑了几声又要出言挑衅,紫宣从未有过地凌厉瞪向他,让穷奇一时噤若寒蝉。 斩荒,过去的事没有意义。紫宣柔声安抚,仿佛刚刚狠绝对向穷奇的不是他:我们的以后才重要。他缓步走向斩荒,想要将身前的人拉回自己怀里,宛如过去无数次一样,劝他不要沉溺于过去。 哪儿来的以后,没有以后!斩荒的胸口剧烈地抽痛起来,脑海里某些东西被拉扯得一抽一抽地疼,他最终抑制不住地怒吼道:你还在妄想什么!你看看这就是我永远无法摆脱的东西 斩荒骨节分明的手指向在一旁的穷奇:他就是我的报应,他就是我的惩罚,你还不懂他为什么存在吗?斩荒的手指渐渐捏紧成拳:他活一天,就在提醒我一天若是有一天我危害苍生,若是有一天我害了三界斩荒的声音一哽:你知道结局。 穷奇是天道的惩罚。 斩荒这时候才想明白,不是他回来就摆脱了惩处和天地法则的修正,而是这一切刚刚开始。 他才学本事也好,真心魄力也罢,在这个时刻全无作用。 隐瞒不了,也掩盖不去。 紫宣呼吸一窒连退两步:原来你怕的一直是我。 春夏秋冬更迭不断,过去了那么些年,斩荒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也从未停止过惧怕。他怕紫宣一如当年与他分道扬镳,怕紫宣抛下他和别人双宿双飞,怕紫宣终有一天代表天界拿他赴命。他们天界的人就是这样,天下苍生永远在爱人和自身的前面。 紫宣永远会选择苍生弃了他,他永远和天帝,和柏麟是不一样的。 他的身后没有人。 穷奇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斩荒,他曾经多么无能,曾经一败涂地。 穷奇的每一次出现于斩荒而言都是一次凌迟。 可是只要你让我杀了他,斩荒话锋一转:我就好了!我会忘了那些,和你从头开始。你知道的,我能记住,愿意记住的也没有那么多,看不见他我或许就会忘了那些,我们会过上曾经的日子就像在人间的斩荒和许宣。 我从来不想做什么父母,他泛着血丝的眼睛又死死盯着穷奇:可恨你生在这世上,不该降生于世的东西生来就有罪。 他知道穷奇无辜,他知道这些事并非只怪穷奇可是为什么该过去的总是过不去!斩荒颤抖着大口呼吸。 穷奇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为什么不喜欢你斩荒的嗓音对穷奇而言如刀割在耳,他突然害怕起来,不再想听原因。他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罗喉计都留下的禁制却让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真相往他的耳朵里刺。 因为你是我的报应我的惩罚。斩荒低低地笑了起来:黑暗之中,我心神俱乱他手掌握得死死的,拒绝紫宣的靠近:我以为那是他就冒充了他就有了你这个孽种。细细密密的丝线缠绕住斩荒的心,绞出碎肉和血液,可他连痛都不敢说。 是他要和紫宣纠缠的,是他选择与天界开战,甚至连饕餮都是他自以为可以掌控,所以留在身边的。那都是他玩弄人心的报应。 既然不让我杀他,那就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柏麟确实受了点伤,但好在斩荒聪明,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在造成难以预估的后果之前停了手。罗喉计都不屑地想,也算是为他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他本想带着柏麟直接回去,但柏麟非要去看看穷奇和斩荒,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洞中。 那里只有紫宣和穷奇。 他呢?柏麟问。 紫宣的手指抹过斩荒坐过的石凳:走了,他不想见到我们。 斩荒说他杀了穷奇才能好过,可是柏麟和紫宣都不让他杀他。 斩荒又失望了,觉得他们为了一个算不上无辜的性命,又放弃了他。 其实紫宣只是后怕,若真是天道惩罚,没有了穷奇,这世上斩荒留下的痕迹又少一分,会否有一天他都记不下他。 痛苦无法被遗忘,只能自己选择放下。柏麟和罗喉计都对视一眼,又是劝他。 发生了就是已经发生了,再逃避和掩饰都没有用。他们曾经经历过比紫宣和斩荒更惨烈的过往,到了一个剜肉剔骨,不死不休的地步,可如今还能相伴。 我和斩荒没有到达过那样的伤痛,紫宣想,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好的。 终有一天,哪怕斩荒一直被天道惩罚着,惴惴不安,旧恨难消,旧伤难平。 紫宣知道斩荒会去哪里,就像罗喉计都能找得到柏麟一样,他在斩荒的身上也不着痕迹地留下术法。 斩荒的气息很弱,紫宣知道斩荒没有受那样重的伤,或许他只是选择沉睡下去。 到一个他以为别人找不到他的地方沉睡。 等处理完穷奇,紫宣就会去找斩荒。不管多久,不管千年万年,只要斩荒睁开眼睛他就会发现,紫宣在他的身旁。 END 期待下个故事相逢 2022/06/04 20:02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