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 第1页 《二婚》作者:东施娘【完结】 南陆跟一个二婚男结婚了,后来他自己也成了二婚。 -换攻 -狗血小短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陆 ┃ 配角:蒋昼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离婚就离婚,下一个更乖 立意:比起离婚,更可怕的是跟错的人结婚,并将就一生 第1章 当朋友们知道他要跟一个二婚男结婚的时候,都觉得他疯了。 “你这么年轻,才刚刚大学毕业,还长得好看,干嘛想不开找老男人结婚?是老男人吧,都35岁了。” 在这群刚毕业的大学生眼里,他们浅薄地给35岁定下老男人的标签,仿佛自己活不到35岁——不过当他的朋友知道老男人的身份时,加看了照片,马上改口。 “哇,嫁给他赚死了,他还有什么兄弟姐妹或者同事之类的吗?” 老男人叫徐知休,是三甲医院骨科的副主任医师,可所谓前途一片光明。 他第一次知道对方名字的时候,笑了好久,暗里想这人名字都想休假,结果当了一个最没有假期的医生。 一年365天,几乎天天要去医院报道。 后来才知道原来徐知休的名字出自一首诗——“抱才既沾禄,知休即辞官。” 文化家庭,他比不上。 他跟徐知休的认识非常的戏剧化,他去外面吃饭,结果碰到餐馆人爆满,等了好久都没等到空位。 他死活不肯放弃,最后服务员出来问他愿不愿意跟人拼桌。 他拼桌的对象就是徐知休。 第一眼见到徐知休,他就觉得对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不仅好看,还很有韵味,比他的同龄人好多了。 因为拼桌对象是个好看的男人,他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偷看对方,但徐知休除了刚开始他走过来抬了下头,就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 直到他发现徐知休准备结账,一时着急,使了不干净的手段。 他将手边的果汁泼人家衣服上了,借此交换微信,赔了洗衣费。 此后,他隔三差五骚扰徐医生。对方很忙,很少回复他,但他字典里没有放弃两个字。 在知道对方是骨科医生,他利用网上各大医院的挂号系统查到徐医生任职医院,又从挂号系统里得知对方出门诊的时间后,他开始第二步不干净的手段——对徐医生线下嘘寒问暖。 送下午茶、送夜宵,下雨天跑过来送雨伞。 总之很快的,骨科的很多医护人员都知道有个漂亮的小男生在追求徐医生。 而他也从打入求偶对象内部的这段时间,了解到徐知休结过婚,前两年离的。 前两年是徐知休评副主任医师职称的那年,据说是工作太忙,两个人一拍两散。 他听了之后,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但转头又安慰自己,像徐知休这么优秀的男人之前没结过婚才奇怪,反正都离了两年了。 而且徐知休的前妻是男人,证明他完全符合徐知休的性取向。 — 在长达半年的追求下,他和徐知休终于开始了第一次正式约会。 第五次约会时,他们确定了情侣关系,然后在同一年的年底,他和徐知休结婚了。 结婚证上照片他笑得牙龈都快露出来了,相反一旁的徐知休依旧冷冷淡淡的模样。 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他就喜欢徐知休这副冷淡清高的模样。 再冷淡,在床上弄他的时候也很热情呢。 他屁股十分受罪,幸福的受罪。 结婚真好! 结婚第一年的他想。 然而他没想到,新婚才过了一年,他就开始对徐知休产生极度不满。 “他生个病,为什么要你去看他?他没有亲人朋友吗?徐知休,我不许你去看他!” 他说的是徐知休的前妻。 徐知休捏了下鼻梁,似乎很厌倦,但又不得不跟他讲道理,“南陆,你别闹小孩子脾气,他是外地人,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我只是去看看他。” 南陆堵住门,脸色很不好看,“反正我不许,你今天别想去。” 话刚落,他被狡猾的徐医生抱了起来。他气得想抓对方的脸,但临到关头又舍不得,最后咬了一口,咬在脸颊。 但这一口还是惹徐医生生气了,对方把他往柔软的主卧大床一丢,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陆听见开门、关门声,第一次后悔自己嫁给了二婚男。 - 徐知休在晚饭前回来了,证明他没在医院待多久,但南陆依旧很不高兴。他板着脸躺在沙发上,故意不戴耳机打游戏,还说脏话。 徐知休看了南陆几眼,径直去洗澡换衣,然后就去做饭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医生,徐知休有洁癖,每次从外面回来做的第一件事是洗手、洗澡,而且他不允许穿着外面的衣服躺在床上和沙发上。 这是南陆跟徐知休谈恋爱前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对方一开始就跟他讲得很清楚。 南陆恋爱脑上头,自然一口答应,但他有时候会忘记。 有一次他太累了,没换衣服就倒在床上睡觉,被下了晚班的徐知休抓个正着。 那天他被脱了个精光,床也没得睡,在地上生生被弄了一顿。 -- 第2页 他呜呜地哭,徐医生都不为所动,事后还逼着他自己把床上用品换了,还要擦地板。 换床上用品都算了,为什么还要他擦地板? 他膝盖都跪疼了,也许明天还会变成青紫色。 但冷淡的徐医生说:“我东西都在套里,这地上的东西都是你的。” 南陆脸变得通红,最后老老实实用抹布把地板擦干净,一边擦一边骂徐医生,又被抓了个正着。 后腰下方挨了一巴掌。 — 徐知休是个很强势的人,方方面面都是。 南陆故意当着对方面打游戏,说脏话,是想让人跟他吵架,然后他再指责对方去看前妻的可恶行为。 都说一个合格的前任,就是懂得如何扮演死人。 徐知休的前妻为何要学前朝僵尸,非要诈尸?明显心怀不轨。指不定是后悔了,想破镜重圆。 但徐医生没给南陆吵架的机会,他心平气和地做好饭,并叫人来吃。哪怕看到南陆跟个小猫崽似的只扒拉两口就又去打游戏,也没说什么。 可在南陆看来,这是徐知休心虚的表现。 他气得要死,晚上也不愿意跟徐知休同床睡觉了。 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原本睡在客房的他不知道何时回到主卧,而且还在徐知休怀里。 徐知休这个老男人大清早做不和谐运动,他昨晚没吃什么,饿得不行,没坚持多久就哭着叫饿。 徐医生叹了口气,退出来去做早餐了。 躺在床上的南陆心情大好,他把徐知休的枕头从自己后腰下抽出来,心满意足地抱住。 老男人还是很爱自己的,那个前朝老僵尸不足为惧。 刚这样想,现实就打他脸。 当天,他看着下了白班的徐知休做了个饭,又拿出一个保温桶。 他没见过这个保温桶,看样子不像新的。 南陆察觉到危机,“你装饭做什么?” 徐医生十分诚实,“他住的医院,食堂饭菜太油腻,不利于他伤口愈合。” 似乎看出南陆生气了,他顿了下,“我今天不去看他,我叫了网上的配送。” 南陆知道自己不应该乱发脾气,可是他真的好生气,生气到他又吃不下饭。他低下头,死死咬住唇。 他要去会会那个前朝老僵尸。 第2章 徐知休的前妻是个长得很柔美的男人,南陆暗里明里将自己跟对方做对比。 现在看来,明显是他更好看。 但徐知休的前妻35岁了,比他大了12岁,现在还生了病。如果等到他35岁,又生病,还会比对方好看吗? 找到徐知休前妻所在的医院和病房很简单,徐知休的手机有他的指纹,这是他非要加上去的。 他趁徐知休去洗澡,解锁徐知休手机,点开和前妻的聊天框,往上翻了翻,就看到详细地址。 徐知休的前妻叫江昱之。 知道这个名字,南陆更生气了。 知休,昱之,可真配。 据说他们两个还是竹马,从小就认识。江昱之家庭条件很好,但父母不同意他跟男人结婚,于是他就从家里脱离出来,义无反顾跟着徐知休去了外地。 南陆已经知道江昱之做的什么手术,甲状腺癌切除术,他上网查过了,只是个小手术,有的病人甚至可以第二天就出院。 江昱之赖着不出院,肯定有问题。 他和徐知休的前妻面面相觑,对方脖子动了手术,说话难受,便用手机打字给他看。 “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徐知休他老公。”南陆抿唇笑了一下,“最近我听徐医生说你生病动手术,所以过来看看你。对了,你饿不饿?我特别带了徐医生煲的汤。唔,反正我一个人也喝不完。” 玩心机,给人添堵,他也很会。 果然这话一出,江昱之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白了,他好半天才打字,“谢谢你,我不饿。” 南陆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他下定决心要让前朝老僵尸知难而退,于是当读不懂对方赶客的意思,非要坐下来跟人聊天,还削苹果给人吃。 江昱之不吃,他硬推。 推推搡搡之时,江昱之的手机亮了。 他看到屏幕上硕大的“老公”二字,以及背景上徐知休笑得温柔的照片。 那应该是二十几岁的徐知休。 南陆手里的苹果一下子掉了,砸得江昱之惊呼了一声。 声音难听得像鸭子。 南陆恨恨瞪对方一眼,一把抢过手机先接起。他不开口,徐知休在那边先说话。 “今天好点了吗?” 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 南陆此时另外一只手还捂着前朝老僵尸的唇,他咬唇不语,徐知休似乎察觉到什么。 “江昱之?” 叫的全名。 南陆心里舒服点了。 但没多久,他又听到对方叫他的全名。 “南陆,是你吗?” — 徐知休赶来的时候,南陆已经把手机还给了江昱之,他不知道徐知休是怎么在短短两分钟发现接电话的人是他。 他根本不敢看徐知休的眼睛,在对方跟江昱之道歉时,他乖巧地站在老男人身后,可是老男人太无情了,居然要他亲自跟江昱之道歉。 “道歉。”徐知休眼神很冷地看他。 -- 第3页 南陆那点心虚愧疚彻底化为乌有,“我不道歉,我凭什么道歉?” “就凭你不懂事,来打扰病人休息,还凭你抢人手机,冒犯别人隐私,还有抢占他人财产的嫌疑。” 徐知休说话不留情,南陆很早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想到在江昱之面前,徐知休还是这样不给他留面子。 在他看来,徐知休是在前妻和现任当中,义无反顾选了保护前妻。 他气得红了眼眶,抖着声音说:“你骂我,你觉得我不好是吧,那你以为你这个前妻是什么好人?跟你离婚三年了,还给你备注老公,电话背景还是你的照片——不要脸!” 后面三个字,他是骂江昱之的。 江昱之被他骂得快化为透明,一张脸青青红红十分挂不住。 南陆依旧怒火难消,他见徐知休表情一愣,越发生气,拿出吃奶的劲用力地踹了老男人一脚,转身跑出病房。 - 南陆跑出去医院没多久就关了手机,他认为这不是吵架,是他和徐知休前妻之间的一场战争,徐知休在这场战争里必须选择他,要不然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对方。 他不想回家,心里又烦,想联系朋友,但他不想让朋友知道他过的不幸福,这太丢人了。 于是南陆独自一个人去了网吧,他本来在想要不要去酒吧的,转念一想,万一他喝醉了,被奇怪的人带走了怎么办? 他再生徐知休的气,也不会贸然拿自己的安全去开玩笑。 南陆有轻微的网瘾,他不打游戏还好,一打就上瘾,这次也不例外,打到后面,他完全忘了自己手机还在关机,也忘了徐知休。 他在网吧包厢包夜,打得天昏地暗,等被人扯住后衣领站起来的时候,他还有些生气,他的角色马上就要赢了。 但对上徐知休明显一夜没睡苍白憔悴的脸,他那点气像被放出气球的气,没了。 回家的路上,南陆一声不吭,徐知休也是。等回到家里,他发现徐知休直接换了衣服就要出门,立刻慌了,连忙上前抓住对方的手臂。 “你要去哪里?” “去医院。”徐知休冷声道。 啊,他怎么忘了徐知休每天都要去医院。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要不今天请假吧?”南陆一边说一边想冰箱里有什么吃的,他想徐知休回房间补眠,他去煮个粥什么的。 可徐知休甩开他的手,还扯了一张玄关处的酒精棉签擦了擦他刚刚碰过的地方,“我不能请假,今天有几台手术,你回房睡觉,记得先洗澡,吃了早餐再睡。” 南陆知道徐知休是嫌弃他在网吧泡了一夜,本来明明是他有理,但现在闹得没理了。他心里懊悔,又不知道怎么办。 徐知休一走,他就没出息地哭了。 — 这一觉睡得南陆头晕身疼,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大半,卧室外静悄悄的,他想徐知休肯定还没回。 徐知休会回吗? 他们医院有值班室,如果徐知休很累,可能会睡在医院。 南陆越想越伤心,把脸埋进被子里,因此他没听到进来的脚步声,等连人带被被抱起时,他才惊讶地把脸从被子里挣扎出来。 抱他的人是他前一秒还在想的徐知休。 徐知休拿纸巾把南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语气里还有倦意,“哭成这样还跟我闹什么?” 南陆眼睛瞪圆了些,明显要炸毛,不过徐知休很快就亲了亲南陆的耳垂,又轻轻含住,舔咬,成功把一只炸毛兽变成无骨蛇。 他安抚性地一下下轻摸南陆的背脊,南陆的脊柱长得很标准,他用手指摸过每一块椎骨,摸到脖子处的棘突时,南陆身体变成更软,如果咬住,对方整个人会在他怀里发抖。 “我昨天要你跟江昱之道歉,是因为你的确过分了——不准闹,先听我说。你要生气,跟我闹没关系,但他是外人,是你不认识的陌生人,你去找他毫无道理,而且很丢脸。”徐知休捏了下南陆的鼻子,“让人家知道我徐知休的老婆是个不讲道理的疯醋坛子,在外面就动手打老公,还夜不归宿,你知道我昨天打了你多少个电话吗?你那些朋友被我烦了个遍。我先去酒吧找你,把市里一大半的酒吧翻了一遍,又去网吧找你。” 南陆垂下眼,他不说话,只是紧紧抓着徐知休的衣服。 徐知休手指转而捏住南陆的下巴,“南南,跟老公道歉。” “对、对不起。” 这场战争南陆稀里糊涂输了,他自己还没意识到,只窝在老男人怀里抽噎。 而这场战争也远远没有结束,现在只不过是上半场。 第3章 因为那晚的事,南陆的所有朋友几乎都知道他和徐知休闹别扭了,但他死鸭子嘴硬,在面对朋友的询问时咬死不承认,毕竟当初朋友们都劝他别那么早结婚,再多玩几年。 他是可以再多玩几年,但徐医生年纪大了,玩不起了。 这件事后,徐知休依旧很忙,徐知休的前妻没有再出现,他的生活似乎重新回复平静。 但有一天,南陆发现自己微信上的零钱不够了,就去拿徐知休的手机,可是他发现自己解锁不了徐知休的手机了。 他愣了一会,才把手机放回原处,等徐知休从厨房出来,他抬起脸,模样瞧上去有些无助,“徐医生,我微信里没零钱了。” -- 第4页 徐知休什么都没说,拿起手机给他转了两万。 南陆点了收款,又抬手揉了下眼睛。他没有问徐知休为什么要删掉他的指纹,其实答案已经心知肚明,你知我知,徐知休肯定是烦他过份干涉他的生活,侵犯他的隐私。 在见江昱之的那天,徐知休骂他的话,大概不完全是替江昱之打抱不平,徐知休估计很生气他随便翻他手机。 是不是夫妻之间也要保持距离呢? 南陆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粘人。 并没有反思出结果,他准备先当一段时间小棉袄。 最近医保科审查,徐知休忙得昏天黑地,他没有告诉徐知休,带着做好的饭菜准备给人惊喜。 但惊喜变成惊吓。 他在徐知休的科室看到了徐知休的前妻。 对方手里也提着保温桶,他定睛一看,发现跟他之前在家里见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江昱之站在护士站,并没有注意到他,护士站前还有个医生站在那里,他正在跟江昱之闲聊。 “嫂子,你这保温桶我好久没见到了,还怪想的,原来你都是拿这个给徐哥送饭,每次特意装好多,我们就厚着脸皮蹭几口。” 江昱之温温柔柔一笑,刚想说什么,徐知休从病房里走出来。他眼睛一亮,刚想迎上去,先看到一个小旋风擦过他,扑进徐知休的怀里。 徐知休拧起眉头,试图把抱住自己的南陆扯开,这是他的工作地点,不仅有同事,还有病人,让别人看到很失颜面,也会让病人怀疑他的专业素养。 可南陆不管不顾,像牛皮糖,贴上了就扯不下来,“老公,我来给你送饭了,我亲手做的,你现在应该可以休息了吧,十二点了。” 徐知休正想说什么,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知休。”江昱之叫了一声后,把手里的保温桶往后藏了藏。 徐知休目光在保温桶上浏览一瞬,就点点头,随后再拽住南陆的手腕,把人带去值班室。 一进值班室,南陆就甩开徐知休的手,“我可不是故意跟他同一天来的,我是觉得你最近辛苦,才准备给你惊喜。哪知道会碰到他,晦气!” 徐知休先脱下白大褂,拉着人一起洗手,再用湿巾纸把南陆的脸仔细擦了三遍,才亲了亲自己的小爱人的唇,“医院细菌多,我身上白大褂不干净,下次不许在医院抱我,要抱也等我把衣服换了再说。” 南陆愣了愣,他有些狐疑地打量徐知休,“我刚刚骂了你前妻,你怎么不骂我?” “骂你做什么?让你再跑一次?我再找一个通宵?” “我……”看到徐知休眼里的戏谑,才知道对方在开他玩笑,没等他生气,徐知休又点头说,“是挺晦气的。” “啊?”南陆傻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徐知休在赞同他刚刚说的话,脸一下子笑开了,飞快地坐人腿上,捧着着徐知休的脸亲了个遍,“老徐,我好爱你啊。” 老徐脸黑了,“叫我什么?” 南陆龇着白牙笑,“老!徐!”说着,还用爪子大胆揉徐知休俊朗的脸,“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还招人惦记,真烦人。” 徐知休白了南陆一眼。 南陆虽然心情好,但也没忘记告状,他扯着徐知休的耳朵,跟他说先前护士站他的所听所看,特意把那个嘴贱的医生名字告诉徐知休。 什么嫂子? 那是前朝老僵尸。 他都没有被叫嫂子呢。 这个疑问被南陆问出口,徐知休破天荒沉默了片刻,“大概是你太小了吧。” 南陆哦了一声,故意嗲着声音又叫徐知休老徐,后面被狠狠打了屁股才连忙住嘴。 但这事过后,南陆也明白了,江昱之这人明显是旧情难忘,想要破镜重圆。 哼,想的美,只要他还在的一天,江昱之就永远别想跟徐知休破镜重圆。 况且也不叫破镜重圆,是不要脸地想挖墙角。 南陆单方面开始婚姻保卫战,但他在打小三这方面毫无经验。为此,他不得不找到他一位经验丰富的朋友。 此人倒不是打小三经验丰富,是他总是遇到小三想挖他,跟他在一起。 南陆时常骂他烂人。 朋友失笑,“这骂得好没道理,又不是我让他们当小三,况且我也没答应他们啊。”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肯定是你先开了缝,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要当你的小三,你个烂人!” “好好好,我烂人。” — “问你,原配要怎么做,才能既赶走小三,又不让老公生气?”南陆问。 朋友回:“你那个医生老公出轨了?” “你才出轨!他没有!”南陆气得要死,恨不得把人打跑,但想想跑了没人给他出招,只能忍住,“是他那个前妻,想复合了吧,又是生病叫他去看,又是跑去他科室送饭。” 朋友沉吟道:“前妻啊?那不好搞。” “为什么?” “因为他们之间有过感情啊,南陆,你跟你老公才结婚多久,他们多久?况且男人都一个德行,在他们看来前妻也是自己的所有物,如果前妻想回头,就算不出轨,心里也会痒痒,若是前妻过的不好,那就更痒痒了,他们会大男子主义爆棚,恨不得亲自去照顾前妻。南陆,你这次怕是不妙。” -- 第5页 南陆越听越生气,把朋友打走了。独自留下来的他越想越害怕,甚至扩散了很多。他有些神经质地咬住自己手指,想徐知休原来是不是很爱江昱之,一定很爱吧,他就从来没见过徐知休那么温柔开心地笑。 而且他们曾经是夫妻,朝夕相处,会躺在一张床上过夫妻生活。 徐知休那些本事……是不是在江昱之身上练出来的? 南陆有些想吐。 他早就知道徐知休结过婚,他也绝不是什么洁癖的人,但现在他好难过,如果先遇到徐知休的人是他好了。 不过南陆很快就恢复战斗力,如果他先遇到徐知休,说不定前妻身份就是他的。 现在陪在徐知休身边的人是他,江昱之只会心里比他更添堵。 不是装可怜吗?那他就让江昱之更可怜点。 这夜,南陆把自己淘汰下来的旧手机放在飘窗,然后等徐知休看完文献回到房间,他爬上对方的腰。 第4章 徐知休今天站着做了一天手术,已经很累了,他看见南陆的动作顿了顿,而南陆也知道徐知休累,他凑近了亲徐知休的脸,“今晚我自己来,你躺着就行。” 南陆不止一次说过这种话,但每次都半路哼哼唧唧,这次也不例外。 等房里彻底安静,并没有全程躺着的徐医生抱着人去浴室洗了一番,回到床上没多久就彻底睡熟了。 他们两个睡觉很少抱着睡,南陆虽然很想被徐知休抱在怀里,但徐知休说抱着睡只会让两个人都睡不好,而且如果南陆枕着他的手臂睡一晚,第二天他就别想上手术台。 南陆对此,虽然能理解,但也抱怨,“你这人一点情趣都没有。” “睡觉之前的情趣还不够吗?”徐医生一本正经地说。 南陆脸红了红,“可是我更喜欢做……完之后你抱着我,会让我觉得你很爱我。” 徐医生嗤之以鼻,“这种爱的表达只会让两个人第二天都身体不舒服,严重的话还要做理疗,你想做理疗吗?” 南陆果断摇头,但还是有些不死心,直到徐医生拿了张卡给他,“好了,我要去上班了,你今天无聊的话去找你那些朋友逛街吧,多买点东西,我喜欢看你穿新衣服。” 这是暗示他去买色色的衣服,南陆脸更红了。徐知休见状勾唇笑了笑,低头用手指刮了刮小自己十几岁的爱人的脸颊。 — 今晚自然也没有抱着睡,南陆心里有事,忍着没睡。他等到徐知休呼吸平稳了,悄悄爬起来去窗台拿手机,再溜进浴室。 过了许久,他从浴室出来。 徐知休的手机放在床头柜那里,南陆拿的时候看了眼徐知休。 徐知休睡熟了,长睫笼下一片阴影。睡梦中的徐医生比平日看上去容易亲近多了,南陆看呆了一瞬,心想但凡这老家伙丑一点,他就不要了,谁稀罕做妒夫。 他用徐知休的手指解锁了手机,再将自己发过去的几张照片,转发给徐知休微信里的另外一位好友。 发完之后,他把图片、聊天记录都删除,再心满意足地躺回徐知休的旁边。 虽然晚上他独自折腾很久没睡,但第二天早上徐知休一醒,他也跟着醒了,还很热情地低下头张开嘴。 徐知休这下子是真的惊讶了,结束后,他把南陆捞起来,一边帮还在咳嗽的人擦嘴,一边问:“你最近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南陆心虚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瞪着徐知休,“什么啊?我是看你最近累,所以才……” 瞪归瞪,只是满脸春情,毫无威慑之意。 徐知休目光依旧狐疑,“你要是做了坏事,现在告诉我,我还能宽大处理,不然……”他冷笑一声,“你屁股会被我打烂。” 南陆气鼓鼓地推开徐知休,口里骂着坏人,一边往外跑。没跑几下就被捉回来,他便在徐知休怀里扭来扭去,哼哼唧唧说:“老徐你不许家暴我。” 说完就被打了屁股,老徐很不喜欢老徐这个称呼。 南陆被打了屁股后,开始假哭,说自己屁股烂了。他明明是假哭,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竟然真哭出来,而也因为他的眼泪,徐知休差点迟到。 南陆被着急上班的徐医生放下时,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整个人像个香气四溢的艳尸,白的肤,红的唇,膝盖以上都是粉色的。 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以及被男人用嘴狠嘬的痕迹。 南陆窝在地板上,腿一蜷缩,抱着自己睡着了。 — 南陆以为自己做的事情会可以成功逼退徐知休的前妻,却不懂他这件事却是送了把柄给对方手里。 一周后,从外面回来的南陆看到已经在家的徐知休,立刻眼睛一亮,扑过去要抱住对方。但快抱上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徐知休怎么还穿着外面的衣服? 是要带他去外面吃饭吗? 南陆脸上笑意更深,手臂缠住徐知休劲瘦的腰身,“你今天不是说要写出院病人病历,要晚一点才能回家吗?” 徐知休眼睛微微一转,他垂眼看着一脸天真烂漫的小爱人,“家里有点事所以先回来了。” “家里有什么事?”南陆到处看,“有电器坏了吗?” 徐知休扯了下唇,他拉开南陆,“不是电器坏了,是人坏了。南陆,你上周用我手机发了什么?” -- 第6页 语气是那么冰冷,南陆几乎马上脸就白了,但他强撑镇定,“什么手机,我不知道。” 原来他跟徐知休科室的同事打好关系的时候,得知徐知休的学生都很怕徐知休,因为徐知休一旦发起脾气来很恐怖,那时候南陆正单相思徐知休,根本不会因为几句话被吓到,可现在他开始亲身承受徐知休的怒火。 徐知休看他的眼神像看仇人,“你还装傻是吧。”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大尺度的照片。 南陆一眼就看出这是他发给徐知休前妻的照片,他噤声不语。 他对照片做过处理,照片上的两个人都只露出了小半张脸,但以江昱之对徐知休的了解,他肯定能看出那个正在打桩的人是徐知休。 南陆是故意隔应江昱之的,江昱之再爱徐知休,徐知休现在也是他的,只会在床上跟他睡觉。 他不说话,徐知休往下翻了一张,这张是徐知休在舔他。 一张张翻过去,南陆也反应过来问题所在,他气江昱之不要脸,居然还敢把这事告诉徐知休。 “我只是故意气气他……” 话没说完就被粗暴打断。 “气他?气他就可以随便拍这种照片,把这种照片发出去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照片传的满世界都是,我以后还怎么当医生?病人还会信任我吗?同事又如何看待我?我的职业生涯都会被你所谓的气气别人全部毁掉。” 徐知休说得好严重,直接把南陆吓哭了。他慌张地解释,“我……处理了,别人认不出的……徐医生,你别生我气。” “徐医生”是南陆对徐知休亲昵的称呼,但在这个时候变成了火上浇油。 徐知休冷笑,“我知道你幼稚,爱无理取闹,但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长脑子。像你这种每天混日子的废物,天天就想着情情爱爱。江昱之是我前妻不错,但你以为他拿到这个照片就一定不会威胁我吗?现在好了,他用照片威胁我,要么我一次性给他五百万,要么跟你离婚,跟他复婚,不然这照片会贴的我医院满医院都是。” 南陆彻底慌了,一个劲说对不起,说他不知道会这样,后又说:“我们报警吧,他拿照片威胁你是可以报警。” “报警?然后让更多人知道我徐知休被人拍了这种照片吗?!” 徐知休说完要走,他满眼的厌恶刺痛了南陆。南陆现在只剩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徐知休离开,徐知休离开的话,也许就不要他了。 他伸手拦住徐知休,抱着人不肯松手,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可徐知休还是一步步走到玄关处。 他太慌了,便用更大的力气,用全身的力气,“别走,别走!徐医生,你别离开我,我知道错了,我去跟江昱之道歉,我再也不任性了,不闹了,我以后会乖乖听你话的……” 南陆的话并没有成功安抚徐知休,徐知休只想离开这里,在扯开怀中人的时候,他的手臂重重打到玄关处的貔貅摆件。 貔貅摔破在地,而同时南陆还抱着徐知休,他想用身体重量把徐知休推回去,却没想到会弄得徐知休一个重心不稳摔坐在地,手还正好按进貔貅的碎片里。 南陆转眼看见血,唇张大了,他无声地啊了一声后,就立即起身,“你的手!我现在打120,打120……” 一巴掌把南陆的话打没了。 他从来没挨过巴掌,还是这么重的。从下而上的一巴掌打得他跌坐在地,身体的血仿佛全部涌到脸颊,疼痛致人生不如死。 第5章 徐知休自己是医生,家里常年备着医药箱。他从地上起来,看也没看旁边的南陆。 紧急处理了伤口,出门去医院前,他终于看了南陆一眼。 南陆还坐在地上,低着头捂着脸,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淋了水的猫,往日漂亮的皮毛失去光泽。 徐知休想说什么,但眉头一皱后什么都没讲,直接出门了。 这一夜注定很忙,在医院找值班的同事处理伤口,对方与他相熟,有些惊讶,“你这是做了什么?”仔细看后,“还好伤得不严重,但你近来做不了手术了,最近你们科室主任要高升,他的位置……。” “我资历还浅。”徐知休表情没什么变化。 同事唉一声,“就算位置跟你没关系,但你也是你们科室顶梁柱,这手伤到,不得请好长的假,你们主任估计正怕这段时间有人给他添麻烦,挡了他高升的路……你这是怎么搞的嘛?” 徐知休不想多谈,只说意外。 同事摇头,见问不出人的八卦,只好交代几句注意事项,就连忙把冷面冷情的徐医生送走。 重新从医院出来,徐知休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用目光送走一辆又一辆出租车后,他回到自己的科室。 等他回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南陆不在家。 在家里找了一圈后的徐知休脸色很差,他想拿出手机打南陆电话,可最后却是生气地把手机砸了。 永远不会给他省点事,不爱在家里待着就别回来了。 砸了手机,徐知休喝了一大杯水平复心情后,将手机重新捡起来,只是摔坏了屏幕。他也懒得再用这部手机,索性将手机卡换到备用手机。 开机没多久,南陆的妈妈打来电话。 “知休啊,你现在在忙吗?” -- 第7页 “没有,阿姨,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最近阿姨学做了一道新菜,你叔叔那个挑了一辈子嘴的家伙都说好吃。今天南陆回来了,你看你有空过来吃个饭吗?” 原来是回父母家了。 徐知休依旧面无表情,“阿姨,我最近医院有些忙就不过来了,也顾不上南南,就让南南就家里多住一段时间吧。” “这……”南陆的妈妈显然是打电话过来软和气氛的,她今早出门买菜看到蹲在门口的南陆时吓了一大跳,把人带进屋,才发现南陆脸肿了,还有指印,这明显是被打了! 老头子一看到南陆脸上的巴掌印,气得要拿跳广场舞的假剑去砍人,“妈的,谁敢打我儿子?我砍死他那个龟孙!” 她不好容易把老头子劝下来,南陆已经钻进了房间,怎么问都不肯开门。她和老头子对视一眼,都反应过来下手的人是谁。 南陆的性格他们当父母的是清楚的,从小就不肯吃亏,小时候被抢了棒棒糖,都要报复回去——红着眼眶去跟对方父母告状,还是在接小孩的高峰期,告状后,还故作体贴地问。 “叔叔阿姨,严君在家里是不是没有糖吃啊?好可怜,家里都买不起糖,那我不要你们还了。” 南陆从没有一次在外面受了欺负是这种样子回来的。 老头子气得马上要打徐知休电话,被南妈拦下,“知休现在可能在上班,万一在动手术呢,别打别打,待会中午的时候我打电话问问。” 现在电话打了,南妈叹了口气。 坐在客厅的老头子吹胡子瞪眼,“我当初说了吧,让他别跟这个医生结婚,那个医生一看就是南陆降不住的,还比南陆大那么多。他家父母我也不喜欢,上次跟我们见面,摆的谱可真大,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又读了书,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好了,跟落水狗一样回家,人家都不当回事。” 越说越气,要把南陆从房间里抓出来,结果走到房门口,听到里面门都遮不住的哭声,瞬间哑火了。 南妈气得拍了老头子手臂几下,“你说你干嘛说这些,孩子本来就不舒服,你去吃饭,别在这里添乱!” 老头子嘴唇动了动,哼了一声走了,没多久声音从客厅传来,“这清蒸小排骨可真香啊,有的人再不来吃就没得吃了。” 一直到了晚上,南妈才终于让南陆开了门,她提前把老头子赶出家门,哄着儿子吃饭。 但儿子神情恹恹的,对往日喜欢吃的菜毫无兴趣。他窝在床上,眼皮肿得厉害,仿佛随便一碰,都能戳出水,是泪水。 “再难过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是不是?南南,来,吃一点,要不妈妈喂你?” 南陆摇头,他有些失神地问:“妈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吗?爸爸总是打你。” 提到这个,南妈先是沉默,后又神色尴尬地说:“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你爸…你爸他那时候年轻性子急,你看现在都是我骂他打他的份。” 都说小孩子记忆力不好,可南陆有些事情记得清楚。有一次他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吵起来,然后爸爸开始动手,妈妈试图还击,但力气太小,反被男人抓住头发往墙上砸去。 他被吓哭了,而妈妈在这个时候还对他喊,要他跑,去外婆家。 南陆每次看到南爸动手,整个人都会很害怕,他怕妈妈被打死,也怕爸爸打他。事实上,南爸从没有打过他,但不妨碍他对暴力的恐惧。 “妈妈,你原来想过跟爸爸离婚吗?”南陆轻声问。 南妈脸色顿变,“夫妻之间拌嘴吵架常有的事,如果随便闹一闹就离婚,这怎么行。南南,你别闹小孩子脾气,徐知休心里肯定是有你的,只是他比你大,肯定不会把甜言蜜语挂嘴边。但你想想,你那些同学朋友,有一个过得比你舒服的吗?” 他舒服吗? 毕业后找的工作在结婚后没多久就辞了,他当时并不觉得可惜,因为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份工作。 后来他再也没有上班,徐知休给家用大方,也从不问他拿钱去买什么。 在朋友们当社畜,加班累成狗的时候,他在外面吃大餐。 在朋友们蜗居在出租屋的时候,他在300多平的房子里放立体环绕音响。 在朋友们跟对象头靠着头一起规划未来的时候,他□□,紧紧抱着徐知休的背。 南陆眨了眨眼,又落下一滴泪。 — 在家里住了一周后,南妈把南陆赶了出去,她叫南陆去给徐知休送饭,夫妻两个人总要有一个要低头,先和好,其他事以后再说。 南陆不想再去徐知休的医院,他在街上晃悠大半天,从临近中午晃到下午,怕父母念叨,决定独自去看电影。 但他没想到会那么巧,碰到一起从车上下来的徐知休和他的前妻。 徐知休依旧是冷脸模样,江昱之则笑容满面地挽上徐知休的手臂。 几天后,南陆回了他跟徐知休的家。 他大清早回去的,等了一会等到从主卧出来的徐知休。 徐知休看到他,似乎愣了一下。 南陆抬起脸,他脸上的印子早就消掉了,“你明天早上有空吗?” 徐知休去倒了杯水,才说:“什么事?” “如果你有空的话,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吧。” -- 第8页 徐知休立刻转过头,他眼神仿佛骤然凶恶,“民政局?” “嗯,民政局。”南陆点点头,他不再看徐知休,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离婚。” 第6章 徐知休盯着南陆看了十几秒后,旋即把水杯里的水饮完了。水杯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沉声道:“还没闹够?” 南陆转过脸,他脸色很白,显然这几天没有睡好,“我没有闹,发照片的事是我不对,那天也不该拦着你害得你手受伤。你说得对,我太幼稚了……” 那天徐知休说的原话不仅仅是幼稚,还说他废物,他用力地抿了下唇,继续道:“所以这次我想清楚了,我们离婚后,他应该不会继续拿照片威胁你。还有,你放心,离婚协议我找人拟好了,我净身出户。” 结婚后他基本没赚过钱,就不去抢徐知休的东西了。 南陆自以为把姿态摆低,能落个好分好散的结局,可徐知休听到他的话,却是冷嘲,“然后呢?” “嗯?”他有一瞬的迷茫,衬得那张脸更加稚气。 “然后你准备怎么谋生?你跟我结婚前那份工作工资才三、四千,你现在身上的一件短袖就差不多要这么多钱。” 南陆顿了一下,“几十块钱的短袖我也能穿。” “好,就算你以后全穿……”徐知休没接着说完这个话,就话锋一转,但他的神情已经透露出对此的不屑,“净身出户,接下来住回父母家对吗?你父母——你妈之前是全职太太,连退休金都没有,你爸是不是没有跟你说清楚你家里的情况?” 南陆的确对家里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他只知道他大学的时候家里出了些变故,当时他问爸妈,爸妈都说没事。 他跟徐知休结婚那年,有奇怪的人往家里打电话,可他刚说了两句,就被他爸抢走了电话。后来各种旁敲侧击,才知道是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 紧接着,他们家开的门店因经营不善而关门,还在外欠了钱。 南陆一度很慌,但只是一度,因为徐知休站了出来,和他爸一起解决了那些债主。 他爸也顺势退休了。 南陆发现他爸退休后每天清闲地打打牌、钓钓鱼,偶尔跟他妈跳广场舞,日子看起来倒比破产前悠闲,便没想那么多。 其实主要也是那段时间他正陷于新婚热恋中。 “你爸现在手里根本没什么资产,除了一套现在住的老房子,老两口现在都是靠一份退休金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他们不愿意让你知道,我只好也一直不告诉你,免得打破你象牙塔的美梦。” 他每说一句,南陆的脸就更白一分。 “你要净身出户那么有骨气,替你爸妈想过吗?他们希望你离婚,希望你跟我结次婚什么钱都不要,就又住回那套老房子里,继续啃老?”徐知休眼神很冷,“南陆,你爸妈还知道要我结婚前把这套房子写你的名字,你现在倒是大方,什么都不要了,你连你爸妈那点聪明都没学会。” 南陆听不下去了,他近乎崩溃地对徐知休说:“求你别说了,徐知休,你别再讽刺我爸妈了!” 本来就难过,此时像洪水开了阀门,他立刻就哭了,还是哭得喘不上气的那种。 原来徐知休一直瞧不起他家,瞧不起他爸妈,瞧不起他。在徐知休眼里,他们家三个人可能就像吸血虫。 吸血虫……吸血虫怎么会得到尊重呢? 南陆一哭,徐知休的神态立刻缓和下来。他轻步走到沙发旁,把哭得抽噎不止的南陆搂进怀里,“好了,别哭了,我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意气用事。照片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今天回来了正好,待会我去医院查个房就能回,中午去你爸妈家吃饭?阿姨的腰不是不好吗?我买了个按摩椅,今天刚好到。叔叔和阿姨明天一起去做个全身体检,很久没检查了。” “不、不要。”南陆从碰撞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他的抽噎尚未止住,眼泪让他看上去脆弱无助,可他却拼了命把自己从温暖的怀抱脱出来,“徐知休,我不要你这些,我只要你跟我离婚。” 他把放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递给徐知休。 徐知休的手还停在半空,他静默地审视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很多的爱人,慢慢接过离婚协议书。 “我看完后会签字的,你现在离开吧。”他面无表情地说。 第二天早上八点四十五,南陆抵达民政局,徐知休向来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可他没想到今天他足足等了对方几个小时。 接近11点,他才看到徐知休姗姗来迟。 徐知休下了车后,几步走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医院有点事耽搁了。”他瞥一眼民政局里面,“现在排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今天离婚的人很少。” 不知道是不是南陆的错觉,那瞬间徐知休表情额外难看,看他的眼神仿佛已经在揍他。这不禁让他回想起那巴掌,不由得退了一步。 好在徐知休很快收回眼神,率先往里走。南陆跟上去,他已经了解清楚在哪个窗口办理,一边给徐知休指路,一边问徐知休东西带齐没有。 “那个离婚协议书你签好了吗?”他问。 徐知休脚步一停,似笑非笑地瞅他,“原来做事总是丢三落四,今天不一样了。” -- 第9页 南陆哪里听不懂话里的奚落,他不反驳。他不想在这里吵起来,耽误离婚。 他充耳不闻,徐知休也变得沉默。最后还是南陆打破僵局,“走吧,人家工作人员要下班了。” 一年前他和徐知休结婚那天,他记得自己全程挽着徐知休的手臂,心情太过雀跃,忍不住叽叽喳喳个没完。 徐知休偶尔应他几句,就低头处理平板。结婚当天,徐知休这个工作狂还在看学生的全英文论文。 终于,南陆说累了,靠着徐知休的肩膀叹气道:“怎么还没排到我们?我腿好酸。” 徐知休在批注上将学生训得一无是处,头也不抬地说:“谁让你非要在今天结婚。” “今天是520,多有意义啊,证明我们会一直爱对方。”南陆嘟嘟嚷嚷,有些不高兴地说。 徐知休不以为然。 南陆见徐知休这种态度,马上不开心地松开手,只是才松开几秒,他的手就被反握住。 徐知休的手修长却不柔软,因为常年洗手次数更多,还经常有医用酒精味,常人闻不惯,但热恋中的南陆很喜欢。 他就这样被哄好了。 — “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徐知休问南陆,“你还在介意江昱之?我现在已经没有……” 南陆打断了他的话,“已经跟他没关系了,是我不想再被你当猫、当狗、当一个永远不平等的物件看了。我想要尊重,可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你一个不高兴就可以冷落我。我总是患得患失,怕自己做错了惹你生气,而每次你生气都是我的错,你让我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人,除了你能接受我,其他人都会嫌弃我。” 南陆咬了下唇,他眼眶又红了,但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我不想爱你了,我也不会爱你了。” 年轻人总喜欢把爱挂在嘴边。 徐知休听了这番话,从唇到下巴都是紧绷的,他克制地点头,“好,我成全你,让你去外面找尊重。但现在我们住的那套房子还是归你,我重新叫律师拟了离婚协议书,如果你不同意,那就不用离了,你给的那份我已经撕了。” 南陆想离开徐知休的时候有骨气些,可人家都这样说了,他纠结片刻,还是离婚的心更盛一头。 徐知休赠给他的那套房子有个条约——不许出租、售卖,不然徐知休有权收回。 南陆飞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交换时,他看到徐知休受伤的那只手,上面的纱布还没拆。 “对不起。”他小声地道歉。 他好像总是在跟徐知休道歉,他们第一次见面说的第一句就是,“对不起,我、我刚刚没注意,你衣服被我弄脏了,我赔你洗衣费吧。” 不知道徐知休听到没有,他盯着面前的离婚协议书许久,拧开笔帽,缓慢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徐知休”。 这一天,南陆离婚了,从前夫那里得到一套房子。 一周时间,徐知休搬走了。 第三周的时候,南陆收到物业的消息,要交今年的物管费了。 糟糕,他没那么多钱。 第7章 现在找工作不景气,大学生如地里的白菜,一茬又一茬,而南陆就是过季白菜,更不值钱。他从电脑里翻出自己的简历,修改修改后,开始正式找工作。 一开始还投自己感兴趣的,薪水也还可以的。后来他投没什么兴趣,薪水还行的,最后他像渔夫撒网。 他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一个感觉是万金油,但同专业的兄弟姐妹们特别多的一个专业。南陆毕业的母校也说不上多好,找工作三周,他只接到两个电话。 一个健身馆,明面让他当健身实习教练,实际去大街上拉人,问人要不要健身,给人发传单。 另一个是一家小公司,要他当客服。 这两份工作还不如他毕业找的那份。 在南陆眼前一片黑的时候,物业来消息,催新一年的物业管理费。他现在住的房子足足有300多平,每平方米来算钱,一年12个月,居然一次性要掏1万2! 原来从来不觉得一万2很多,现在—— 南陆原来用的副卡、信用卡都还给徐知休了,他自己的银行卡比他脸还干净,手里的钱只有微信的零钱几千块。 这几千块要撑到他找到工作,并发了工资。 一万二的物业管理费他现在根本出不起。 把房子还给徐知休? 不行,如果徐知休知道他是交不起物管费,所以还房子,肯定会很瞧不起他,而且他没有把离婚的事告诉爸妈,他想等他自食其力再说。 现在还了房子,要么回家住,被爸妈发现离婚事实,要么租房,他那点钱也租不起房子。 找朋友借钱? 朋友们要是知道他借钱,就能知道他离婚。 也不是不能说,但真的很丢人,离个婚,连物业管理费都出不起。 南陆焉了吧唧地坐在餐厅,捧着水杯吨吨吨地喝水,有情饮水饱,他现在是离婚饮水饱。 喝着喝着,他的目光盯上餐厅的双开门大冰箱。 这个冰箱是他买的,花的还不是徐知休的钱,当初结婚的时候,他爸妈给了他一笔钱。家里其实还有一个大冰箱,但这个冰箱平时用来放他需要冷藏的面膜、护肤品,还有各种他喜欢的冷饮、冰淇淋。 -- 第10页 要不把这个卖了? 他以后也没钱买高档护肤品了,其实不用也没关系,他感觉用不用他的脸都是这样。 一边安慰自己高档护肤品那些是智商税,不如早睡早起,一边上网看把这个冰箱卖了可以换多少钱。 这冰箱原价特别贵,国外空运过来的。 南陆先是挂7折,随后五折,最后三折,去掉手续费,运费,人工费,堪堪到手1万5。 成交! 第二天,来上门运冰箱的快递小哥上门。 南陆往人身后看了看,又看了看面前人数为1的快递小哥,“就你一个人?” “嗯。”快递小哥戴着鸭舌帽,虽然高,但属于修长的那种,并不壮。他鸭舌帽戴得深,就只露出下半张脸。 南陆没怎么看快递小哥的脸,他为难地说:“可是冰箱很重,你一个人会背不动的。” “试试。”快递小哥言简意赅,要进门时,顿了一下,从鸭舌帽下探出眼神,“能进吗?” “能,不过要换鞋。” 南陆想拿客鞋,但客鞋被他昨天全部洗了,因为找不到工作,心情烦所以大洗特洗,现在鞋架上只有徐知休没带走的拖鞋,他本来准备今天丢掉的。 犹豫几秒,南陆抓起徐知休的拖鞋放到快递小哥面前。 快递小哥没犹豫,直接换了鞋,“冰箱在哪?” “这边,跟我来。” 看到冰箱后,快递小哥上下一打量,就开始打包。南陆见状,凑上前问要不要帮忙,发现对方已经开始背着冰箱往外走,更是慌张地问:“你真的能背的动吗?这个冰箱要是倒下来会压死人的,要不再叫两个人吧?” “不用。” “可是……这样真的很危险,我、那我帮你吧。”南陆想上去扶,可快递小哥看他一眼,忽然的,眼神对上了。 快递小哥这张脸似乎年轻得过份,感觉像没有成年,“你实在想帮我,帮我按电梯。” “啊,好!”南陆愣了一下,连忙往外走。 他在电梯口等了一下,等到出来的快递小哥,对方应该是觉得吃力的,但脚步没停过。 等下了电梯,大冰箱被运上车,南陆还有些回不过神,明明车上还有两个人,居然就让快递小哥一个人上去。 他眉头一皱,想说些什么,旁边伸出来一张纸,“麻烦签个字。” 快递小哥出了好多汗,南陆看着对方透明的汗珠从下颚滑落。他手指都有细汗,将笔递给南陆后,他浑不在意地扯起下衣摆,一手摘帽子,一手擦汗。 大暑天,热浪席卷而来,南陆闻到属于同性身上的汗味,不算难闻,但他之前从不会在徐知休身上闻到,他自己出汗也少。 快递小哥从挎包里翻出一瓶水,像狗狗洗澡一样,往头上倒,一边倒一边摇头。其中两三滴水珠飞溅到南陆脸上,他情不自禁躲了一下。 “抱歉。”快递小哥发现了,衣服被他放下,重新盖住腹肌。他把水瓶里剩下来的水一口气喝完,再一个投掷,准确无误投进垃圾桶。 南陆用手背擦了下脸,“没事。” 第8章 就在南路奔赴在找工作的路上时,他在朋友圈里刷出来一条动态—— “XX路快递点招快递分拣工 250元一天8小时,包两餐 日结,不拖欠工资 18-30岁男性优先 要求:认识字,没有心脏等重病” 是那天那个帮他搬冰箱的快递小哥,因为要联系人上门,他们提前加过微信,事后并没有聊过天。如果不是刷出这条动态,他都忘了自己的朋友圈还有这号人物。 250块钱一天,那一个月是7500,差不多是他原来工资的两倍,现在快递员工资都那么高吗? 南陆可耻地心动了,但又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正经本科毕业,现在是卖苦力,是不是太丢人了?可是钱更重要啊。 他又点开自己微信的零钱。 这段时间他面试了几家公司,要么一眼看得出加班特别严重,面试官眼袋都快掉到颧骨,要么底薪加提成,底薪还只有1600,问提成,就说提成要看自己本事了。 还有的公司一开口就说实习期半年,实习期间不交五险一金。 南陆从不知道找工作是那么艰难,他愁的开始晚上失眠。 以为离婚是迈向独立人生的第一步,哪知道第一步之后的第二步就把他卡得死死的。 太丢人了!是不是很快就要交电费了?这房子怎么那么多耗电的家具! 南陆趴在意大利进口地毯上,把自己当成一条废鱼。咸鱼还有吃的价值,他没有。趴了好一会,他将手缓缓摸向手机。 “你好,你朋友圈发的那个快递分拣员的工作还招人吗?” 弱弱地发过去。 大概几分钟后,那人回他消息,“招”。 标点符号都不带。 南陆漂亮的手指在手机上轻点,“我可以吗?” “面谈”。 对方回,过了一会又发了定位过来。 南陆却不敢回了,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想去当快递分拣员这种日结工,这种靠体力的工作一看就很累。他把手机丢开,重新打开电脑投简历,他就不信他不能靠自己找到一份靠谱的工作。 翌日,南陆被微信的新消息振醒。 -- 第11页 是那个快递小哥发的消息。 “来了吗?” 这人好像是个急性子,南陆眯着眼看手机的短短几分钟,对方不断弹出新消息。 “你人呢?” “我怎么没看到你?” “你不会放我鸽子吧?” “……” 南陆睡意彻底醒了,他蹭的一下坐起,开始打字,“对不起,我昨天忘了跟你说,我……” 话还没打完,那边又发来一条语音。 跟纷至沓来的文字消息不同,语音里快递小哥的声音很平缓,也很平静,“我这边很忙,待会你跟我发消息,我可能会看不到,你如果过来的话,直接进来,找到最左边的货架里面的电脑,那里有人接应你。” 南陆愣了愣,昨天不是说面谈吗?今天怎么搞得好像他已经上岗了?那他现在是去还是不去啊? 在床上纠结了五分钟后,他还是爬了起来。就这样放人鸽子不好,他还是去看看吧,再苦再累也不过是八小时,他一个壮年小伙子有什么不能干,反正也就干一天。 壮士割腕一般,坚决的南陆踏上了去快递点的道路。然而这种志气在开始工作一个小时内就开始消退。 他刚到那里才自我介绍,就被安排了活,然后他跟其他几个一看就是打暑假工的学生一起分拣快递。 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可过了一会,他的手臂开始发酸。两个小时后,他的腰也不是他的腰了,动一动仿佛能听到咔嚓的响声。实在累得不行,他想找个地方休息,可刚坐下,就听到有人在用喇叭喊话。 南陆听了好一会才意识对方凶的是自己,他有些愣愣地抬着头,那位好像是主管的人指着自己,语速极快,说什么休息一分钟就要扣工资,还说谁介绍他来的,这么不靠谱,弱鸡成这样就干脆回家当大少爷啊,来这样做什么,才干多久的活就要坐着休息,还要不要脸…… 南陆被骂得血色全往脸上涌,原来徐知休说他起码也是私底下,现在这里这么多人。他无措地站起身,想抬腿离开这里,可大家都看着他,那个主管还在骂他。 忽然,他的手腕被拽住。 “喂,你傻了吗?站在这里被人骂?”一道清冽的男声传入他的耳朵里。 南陆还没回过头,一个明显还有热气的鸭舌帽就从上而下盖住他的头。这顶帽子对南陆来说稍微有点大,鸭舌帽的主人还往下压了压帽檐,导致他只能看清地面。 “他是我朋友,来找我玩的,不知道怎么被拉过来分拣快递了。我到时间下班了,我朋友跟我一起走,对了,我朋友也不能白干活,这几个小时工钱要结。” “你朋友?”主管似乎不信。 “对,我朋友,你看他像是来当分拣快递的吗?谁分拣快递穿这么贵的衣服?” 南陆感觉自己身上的短袖被很轻地扯了一下,他忍不住偏过头,但因为鸭舌帽的缘故,他不得不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清旁边人的脸。 是那天的快递小哥。 对方察觉他的视线,瞥了过来,没了鸭舌帽的遮掩,那张脸看得更清楚了,果然是一张很年轻的脸,感觉婴儿肥还在,但侧脸线条很利索,鼻梁很挺。 他还发现快递小哥的头发有些卷,上次人出汗太多,他没看出来。 最终,南陆领了62.5元结束他的日结工工作,坐在树下阴凉处时,他还忍不住揉手,手臂好酸。 一瓶冰水遽然砸进他怀里。 是快递小哥。 他手里不仅有冰水,还有一支雪糕。南陆嗖的一下盯上对方手里的雪糕,可快递小哥视而不见。 这人吃东西怎么跟饕餮似的,两三口一支雪糕就没了。南陆看傻了眼,又见快递小哥一口气把冰水全喝完了。喝水时,他仰着头,喉结不断滚动,有水珠顺着光滑的皮肤往下滑。 南陆又觉得热了。 他低下头,慢吞吞把手里的冰水拧开。 “喂。”快递小哥在他旁边坐下,“你怎么会想来分拣快递?” 南陆还低着头,“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 “所以你就来了?你——” 南陆意识到什么,连忙转头解释,“不,不是那个意思,是我最近、最近很缺钱,我没找到工作。”声音弱了下去。 快递小哥哦了一声,神情惫懒地看向远方,南陆已经把鸭舌帽还了回去,“这工作不适合你。” “我知道。”南陆又一次羞愧地低下头。 快递小哥哼的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南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嘲笑自己,反正他开始坐立不安,只好拿出手机,“我把水的钱还给你。” “不用。”快递小哥很大方地说,“请你喝水,我还是请得起的。” 南陆顿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仅仅请他喝水。 两块钱的水。 快递小哥发现他笑,自己倒不笑了,还问:“你笑什么?” “那你刚才笑什么?”南陆反问。 “我笑你。” “那我也在笑你。” 两个人对视十几秒后,不约而同再一次笑开了。 南陆又发现快递小哥一个特点,这人笑起来眼睛居然会弯成一条线,还……怪可爱的。 “你成年了吗?”他突然问。 快递小哥眼睛瞬间瞪圆,“当然。”仿佛怕南陆不信,他直接把自己的身份证掏了出来,上面显示三天前成年的。 -- 第12页 南陆眨了下眼,对着身份证念出对方的名字。 “蒋昼。” 第9章 念完名字后,周围忽然静了下来。南陆后知后觉不是周围安静了,是他和这个快递小哥,啊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蒋昼,他和蒋昼突然没话说了。 毕竟自己比人家大五岁,南陆勉强主动开拓一个新话题,“你是做暑假工吗?” “你觉得像吗?”蒋昼不正面回答。 南陆仔细打量蒋昼,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蒋昼的外表,不像是那种干惯了体力活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蒋昼有点细皮嫩肉,不过这个细皮嫩肉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年龄还小。 但蒋昼干活的利索样子却不像一个暑假工,他跟人打交道的样子也像是在社会里待过不短的时间。按年龄估算,跟蒋昼一般大的这会子应该是刚刚高考完,或者读大一,他们应该做不到蒋昼这样。 南陆思考半天,“我不知道。” 蒋昼抬手拨了一下帽子,“我不是暑假工。” “你不读书了吗?”南陆替蒋昼可惜,“是家里困难吗?” “不想读,读了出来又有什么用。”蒋昼的话听起来很小孩子气,南陆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大人应该反驳他,最好劝学,可他一时间竟想认同对方——毕竟自己作为读了书的代表,现在并没有什么用。 忽然的,他有一种冲动跟蒋昼说自己的事。 这个冲动来得突然而迅猛,等他意识到自己跟蒋昼还是陌生人关系的时候,他已经像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对徐知休一见钟情,再到他离婚后找不到工作的事全部说了出去。 说完后,南陆先是尴尬的沉默,后又破罐子破摔式的沉默。反正说都说了,说给陌生人听最好,反正下次就不用见面了。 被当成垃圾桶的蒋昼对南陆的遭遇没有点评,他没有说徐知休人渣,也没说南陆人蠢,他只是眯着眼抬头看了下头顶上方的阳光。 太阳在不断上爬,他们这一块的阴凉即将消失。 “走吧,回去了。”蒋昼说。 “欸?去哪?”南陆惊讶。 蒋昼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是各回各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蒋昼多嘴了一句,“你今天赚的钱可能不够打车费。” 南陆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他从小就白,哪怕大夏天依旧雪白。烈阳下奶白的一张脸板着,像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雪糕,没什么威慑力,倒让人想咬一口。 “谢谢你关心,你先走吧。” 蒋昼点头,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后,回头问:“你为什么突然生气?” 不问还好,一问南陆就瞪他。 蒋昼扬了下眉,似乎想到了,“我没有小瞧你,你要是还有精力骑车,我借一辆电动车给你,比大夏天挤公交车舒服,离这里最近的公交车人爆多,司机还喜欢急刹车,好像不弄吐人他心里不畅快。” “你借我电动车?那我怎么还给你?”南陆第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不会骑电动车。 蒋昼笑,“不用还给我,共享电动车。” 南陆:“……呸。” 最后南陆还是一个人坐上公交车,因为他不会骑电动车,单车倒是会,但是他没力气骑单车了。 蒋昼果然说的没错,公交车上的人真的很多,南陆觉得自己是网里的鱼,被挤来挤去,呼吸都快被抢走了。 就在他苦苦坚持的时候,忽然看到车窗外的一道影子——蒋昼戴着白色头盔,骑着电动车跟他所在的公交车并行。 南陆还看到蒋昼扭头冲他笑了一下。 牙还真白,眼睛也又弯成一条线。 炙阳下,男生的白色短袖被风吹得鼓鼓的,腰身也因此若隐若现。一路穿过高大树木下的绿荫,偶尔他会像只小狗一样晃一下头。 南陆本来还想蒋昼干嘛老晃头,后来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头盔戴着不舒服。 并行了十几分钟后,蒋昼的身影消失了。过了一会,南陆收到一张照片。 是他被车里人挤得生无可恋的照片,也不知道蒋昼什么时候拍的。 愤怒的南陆回复:“删掉!” “好。” 嗯? 怎么好说话吗? 南陆还以为要纠缠一下,他想了想,又问:“你真的删了……” 字没打完,对方发来新消息,“我删了,你别看手机,免得晕车。” 南陆不回了,他默默把手机塞回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南陆没怎么跟蒋昼联系。其实蒋昼在那天后给他发过一次消息,发的是心灵鸡汤文章,大意是只要坚持,他肯定可以找到工作。 南陆回了六个点过去。 等再联系上,是南陆找到工作之后了。新工作在电台,他负责文案编辑。 找到新工作的第二天,南陆把家里的烘培机卖了,这次不是因为缺钱,是他看烘培机碍眼。 他原来一心想做甜品给徐知休吃,可徐知休很少赏光,现在他一看到烘培机,就想到自己热脸贴徐知休冷屁股的事,非常令人生气。 上门取件的快递小哥又是蒋昼。 南陆看着对方搬烘培机,忍不住解释,“我这次不是没钱所以卖这个,我找到工作了。” “恭喜。”蒋昼说。 南陆眨了下眼,这个人好像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涌出。 -- 第13页 “我请你吃饭吧,算谢谢你上次帮我解围,你想吃什么?”过了两秒,南陆补充道,“不要太贵。” 蒋昼答得毫不犹豫,“火锅。” 大热天吃火锅吗? 行、行吧。 原来跟徐知休吃过火锅,但都是冬天,次数也很少。徐知休对火锅没什么兴趣,他认为火锅店的油都不干净,也嫌弃吃完火锅后的一身味。 于是南陆一般等徐知休出差不在家,再跟朋友一起去。 — “羊肉…羊肉好了吗?”南陆着急地看着锅里,对面的蒋昼用公筷捞起一块羊肉,再在南陆亮晶晶的眼神下,夹进自己碗里。 南陆:“……” 他果断叫服务生多拿一双公筷,本来觉得夏天吃火锅很奇怪,但越吃越觉得舒坦。 冷空调的加持下,南陆还是把自己吃了个鼻尖都是细汗,他没时间擦汗,一心怕自己刚放下去的肉被饕餮怪蒋昼捞走了。 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张纸忽然凑了过来。南陆还没反应过来,他鼻尖的汗就被擦了,还擦得很仔细。 他愣愣地抬头,发现蒋昼还没收回手,本来就被热得脸颊浮出薄红,此下变得更红,而蒋昼似乎也愣了一下,旋即飞快收回手,“你怎么吃得跟小孩似的?” 说完,发现南陆还盯着自己,他丢开手里的纸,“你还不吃的话,那刚刚你放下去的肉就归我了。” 南陆看着对方抢走自己的肉,冷不丁问:“你不喜欢男人吧?” “什么?”像那天被怀疑年龄一样,蒋昼眼睛又瞪圆了。 南陆放下筷子,认真问:“你是直男吧?” 蒋昼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有,他像只猫咪一样眯了下眼,“当然。” 南陆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还不想那么快开始一段新感情。 吃完火锅,南陆和蒋昼照旧各回各家。刚想脱了衣服去洗澡,家里的座机响了。 南陆顿了顿,才走过去接起。 他不说话,电话那头的人径直开了口,“你去书房左边第二个抽屉找一下,看有没有一个黑色的u盘,我这边急着要,你找到后就送过来,我把地址发给你。” “我……” 电话挂了。 第10章 南陆的手机收到一个地址,徐知休还发来消息说:“东西很重要,我不放心其他人送,麻烦你了。” 言下之意是要南陆本人跑一趟,他不信闪送那些。 南陆被傲慢又事多的前夫气得打了一套很不标准的军体拳——其实就是对着空气乱打,再认命地去书房找U盘。 还说他丢三落四,自己倒好,还能落下有重要文件的U盘。 找到U盘后,南陆重新出门。徐知休住的地方离他这里不远,离任职的医院很近,看距离好像只要步行五分钟。 南陆本来想托楼栋管家送上去,他不想见到徐知休,可楼栋管家在拨打电话询问后,抱歉地对他摇摇头,“不好意思,还是您亲自上去一趟吧。” 南陆跟徐知休谈恋爱半年,结婚一年,多多少少知道这人的毛病,对陌生人信任感极低。发现自己避不开跟徐知休见面,他只是略微郁闷地扁了下嘴,没想太多,就坐电梯上去了。 他还没来过这个小区,出了电梯左右转了转,才找到1603的门牌。 门铃响了十几秒后,门开了。 徐知休好像是刚洗过澡,穿着天蓝色的真丝睡衣,发尾略湿。他看到门外的南陆,修长的中指轻轻推了下鼻梁处的眼镜,“进来吧。” 他让开位置。 南陆脚不动,只把手里的U盘递过去。 徐知休眉头一皱,又舒展开,“你帮我跑腿,我总不能都不请你坐坐,就让你回去,你又不是送外卖的,而且我也要检查下U盘里的内容,看有没有问题。进来吧,要喝点什么?” 南陆犹豫了下,还是踏了进去。 一进房门,他忍不住悄悄打量起徐知休住的这套房子。这套房子虽然没有他现在住的那套大,但也不小,客厅都是双阳台。南陆注意到南向的阳台落地玻璃是打开的,夜风从外吹进来。 这是套湖景房,装修什么的都很新,也不知道徐知休是租的,还是买的。 南陆第一次仇富。 在他自以为不动声色端量徐知休的新住处时,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现在不早了,喝茶、咖啡都容易失眠,还是喝牛奶比较好。” 南陆受惊地回过头,房子的主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在他后面。没等他问徐知休为什么要吓他,徐知休先开口,“这么热的天去吃火锅了?” “嗯。”南陆答完,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回答徐知休的话。他微微低下头,不肯接递过来的牛奶,“我不喝,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一阵沉默后,南陆听到徐知休说:“你一定要这种态度?离婚后连朋友都不能做吗?”徐医生好像叹了口气,还叫他的小名,“南南,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你过得好不好。” 一句话而已,南陆眼眶就控制不住地变红。发现徐知休伸手过来,仿佛想握住他的手,他才避如蛇蝎般地避开,“你别碰我,我、你……离婚后当朋友,所以你跟江昱之也是朋友,哪怕你打了我,也可以若无其事地跟朋友看电影。” 徐知休表情有一瞬凝滞,“你那天看到了?” -- 第14页 南陆不说话,身侧的手早就不知不觉握成拳。 离婚前没说的怨怼此时重翻出来。 为什么离婚的人还能当朋友?相爱过的人闹得一拍两散后怎么还能当朋友?他做不到,一点都做不到,他做不到跟徐知休当朋友。 他的人生,对徐知休的感情要么爱,要么恨。 但徐知休却想跟他当朋友,不仅跟他当朋友,还跟江昱之当朋友。想到江昱之,南陆更加难过,难过到他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只想尽快离开。 可是没走两步,手臂就被用力抓住。 “我可以跟你解释,那天我跟江昱之去电影院只是换回照片的条件,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直接打电话问他,用我的手机打。” 南陆用力想把手抽出来,“我不打,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徐知休看南陆的眼神像看无理取闹的小孩,“南南,你成熟一点好吗?如果一开始你是为这件事吃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闹得——算了,你身上火锅味太重,先去洗个澡。” 南陆呆了一下,旋即瞪向徐知休,“徐知休,你当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在你这里洗澡?” “你说什么人?南南,你还没有告诉你爸妈我们离婚的事,不是吗?”徐知休轻勾了下唇。 以往南陆最爱看他这样很轻的一笑,但现在看了只想痛扁徐医生那张极其俊朗儒雅的脸。 他生气地说:“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想我爸妈担心我,但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我很快就会跟我爸妈说的。” 看徐知休脸上笑意消失,南陆一时上头,继续讲:“你别以为我离不开你就活不下去,你是不是想看我过得惨兮兮,然后再跑来求你,说老公我后悔了,我们复婚吧这种话?你想也别想,我跟你那个前妻不一样,我过得再惨都不会联系你,麻烦你以后也识趣点别来烦我。 我跟你离婚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原来那么精彩了,你今天知道我跟什么人一起吃火锅吗?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男生,你的年龄是他的两倍诶,我今天吃火锅出了汗,他还帮我擦汗!” 边说边在心里跟蒋昼道歉,他不是故意拿蒋昼出来当炫耀的资本,是他实在没有什么能炫耀的东西。 刚刚说那些话时,他恍然明白自己一直对徐知休说他的话耿耿于怀。 为什么他离婚后过得那么艰难?要靠卖东西出物业费,找个日结工都干不下来,被嫌弃,被骂,而徐知休把大房子让给他,转头就住进一套不相上下的房子,离工作单位还近。 他不想在徐知休面前那么丢人,不想再当被人看不起的吸血虫,他想要徐知休尊重他。 南陆陷入自厌自弃的状态,没发现徐知休的神情变化。一向矜贵傲慢的徐医生此时脸黑得厉害,尤其是听到十八岁的小男生那段,他盯着南陆一张一合的唇,直接亲了上去。 “唔、唔唔!” 南陆奋力挣扎,却挣不开,发现徐知休舌头都探进来,他气得头发昏,不管不顾下牙就是一咬。 徐知休吸气吃疼退出,眼镜后的双眸幽深沉蕴,负面情绪肆意滋生。而南陆在这种眼神下,本能地觉得危险,他先是退后一步,然后绕过对方想跑。 可是晚了。 他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被抓进浴室,像洗猫一样被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算25号的更新,接下来我要去写白月光。 第11章 因为新住处离医院很近,最近徐知休可以七点半起床,但今天稍微晚了一点。他一边打领带,一边走到床边。 床上的被子拱起一团,人只露出柔软的发丝。徐知休空出一只手将被子扯下去一点,再低下头在南陆的脸蛋上亲了亲。 他的唇瓣刚贴上去,被亲的人就抖了一下。南陆紧紧地闭着眼,等听到脚步声远去,他才用手背狠狠地擦自己的脸。 几乎是徐知休前脚去上班,南陆后脚就爬起来了。他的衣服昨晚湿透了,还扔在浴室没有洗。他撑着酸软的身体,将衣服丢进洗衣机。 等衣服洗好的时间里,南陆抱着腿坐在地毯上。他身上的睡衣是新的,很合身,他还能闻到上面洗衣液的香味,证明徐知休给他换上之前,这套睡衣是洗过的。 他双眼愣愣的,眼皮因昨晚的哭泣还有残余的红。 “叮——” 衣服洗好了,南陆爬起来再把衣服放进烘干机。 南陆走之前把身上的睡衣丢进了徐知休家里的垃圾桶,丢完后,又忍不住回头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对着沙发泼,泼完砸了水杯。 此时,正在医院查房的徐知休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瞥了一眼,是家里门口的监控预警,显有开门、关门的动静。 他拧了下眉,把手机重新放回去,沉默三秒,才面无表情点了个年轻医生问35床病人的术后康复锻炼时机。 等查完房回到办公室,徐知休重新拿出手机。他拨打南陆的电话,却显示无法拨通,意识到自己被拉黑后,徐医生差点捏碎手里的中性笔。 “老师,26床病人……” 徐知休一个回头让正在说话的学生立刻噤若寒蝉。他见状表情更加严肃,“有话说话,吞吞吐吐做什么,26床病人怎么了?” 一边问,一边将定的早餐的地址改成原来的住处。 -- 第15页 另外一边,南陆已经打车回到家里,还好新工作是下周一再开始上班。他站在玄关,先是很轻地呼吸,再变成缓慢而深的呼吸,几个回合后,情绪依旧没有绷住,他无声地哭了出来。 他再也不爱徐知休了…… 离婚后他其实对徐知休还有一点点期待,他期待对方会意识到自己的错。他都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决意独立起来,可徐知休没有。 他不仅没有,还强迫他。 结婚时做亲密的事只觉得甜蜜,可离婚后再做,便成了恶心人的事情。南陆将阵地从玄关转移到床上,将自己变成乌龟,藏在被子里。 装乌龟一段时间后,他从被子里伸出乌龟的爪子把手机摸进被子里,他眼眶和鼻尖都是粉的,抖着手按下三个数字。 可数字按下后,迟迟下不了决定拨打。他呜咽一声,十分自厌自弃地又把脑袋藏了起来。 这时,门铃声响了。 是外卖到了。 南陆把外卖拿进来,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点的。徐知休平时不做早餐时最喜欢点这家酒店的早餐。 原来结婚的时候,南陆单独在家很少享受徐知休这种体贴,现在离婚后,徐知休倒知道特意帮他叫一份早餐。 这算什么? 徐知休就爱对前妻体贴是吗? 南陆很有骨气地把早餐丢了,然后准备自己点。 好贵,为什么配送费都要35? 他收回点单的手,决定不吃早餐了,直接补眠到中午。睡前他刷了下朋友圈,发现蒋昼在十几分钟发了状态。 这人大清早就在吃冰。 南陆点了个赞。 没两分钟,蒋昼发消息过来,“醒了啊,吃早餐了吗?” 如果昨天没有经历徐知休的事,他多半不会回蒋昼的消息,因为他觉得这小子怪怪的,但现在他太脆弱了。 “没有。”南陆委屈地回。 蒋昼火速发了几张美食照片过来。 南陆:…… 蒋昼也气他,亏他昨天还请蒋昼吃火锅。心如死灰的南陆又藏进了被子里。 他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是因为门铃声。 “你……你怎么来了?”南陆开门看到蒋昼有些不可思议。 蒋昼今天一身潮牌,整个人嫩得像地里的刚长出来的葱。尤其是他头上的额带,衬得他青春活力十足。微微一偏头,小卷毛从鬓角飞起来,露出丰盈健康的皮肤。 南陆忽然明白一些老男人为什么喜欢年纪小的了。 他都被迎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弄得一愣。 蒋昼提起手里的袋子,“请你吃早餐。” “啊?” “给你,我还要去上班。”蒋昼把袋子往南陆手里一塞,就急冲冲走了,似乎真的急着上班。可五分钟后,他又发来消息,“你之前哭了吗?为什么哭?” 南陆回:“做了噩梦,不过还好,现在已经醒了。” 也不知道蒋昼在哪里买的早餐,味道居然比徐知休喜欢的那家酒店的早餐还好。看来,一些小店的手艺可能更好。 — 那件事后,南陆把徐知休的任何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新工作对南陆来说还挺有挑战性的,他从没在电台工作过,他负责的板块是深夜心事,每天都要写好多矫情的话。 除此之外,他还听了很多痴男怨女的故事。 南陆不负责电台播放,但负责文案的他有时候会要求在旁听着,根据情况现场编写话语,供主持人念。 南陆涉世太浅,经常被故事感动得稀里哗啦。主持人回头,对上一张泪汪汪的脸,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正在说心事的观众:…… 很快,主持人被投诉了。因为投诉,还被扣了工资。 南陆很愧疚,连连说对不起。 主持人比南陆大几岁,人称森哥。森哥很大气地说没关系,甚至还请了南陆喝奶茶。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看现在年轻的小男生都喜欢喝奶茶。” 南陆到新单位上班后第一次碰到这么好的同事,于是拍了奶茶的照片发了朋友圈。 一堆点赞中,有个饕餮怪冒了出来。 “我也想喝。” 南陆想起前段时间的早餐,客气地回:“请你喝。” 只是饕餮怪好不客气,把森哥请他喝的奶茶喝了。 “你怎么刚好在这边啊?”南陆坐在公司一楼大堂的会客厅,旁边是快递员打扮的蒋昼。 蒋昼大概很渴,没几口把奶茶喝完了。只是表情看上去不像是享受,而是痛苦。他喝完了,呆滞了几秒,才回答南陆,“来这一块配送快递。” “你不是负责我家那边的区域吗?” “我现在负责两块。”蒋昼含糊地说。 南陆沉默片刻,“我觉得我以后再也不能在你面前抱怨生活了。” 蒋昼突然咳嗽起来,好半天他扭过头,白皙的脸有些红。 “为什么呀?”他憋出一句话,因为末尾的“呀”字,整句话古怪地带上撒娇的意味。 南陆还没发现这位酷弟弟的变化,他很深沉地望向远方,“我现在觉得诗和远方都是妄想,人应该注重眼下。普罗大众都在生存,而非生活,我已经属于幸运的万分之一。” 蒋昼:“……?” 南陆还想说些酸不溜秋的话,但自己先打个了哈秋。 -- 第16页 一旁的蒋昼忽然站起身,南陆见状,“要上班了?” “嗯。”18岁的小男生冷酷地走了,头也不回。 南陆看着蒋昼高挑的背影,又一次觉得可惜。他觉得蒋昼应该去学校读书,而不是这么烈的太阳下当快递员。 这样想着,导致他下次见到蒋昼的时候提出了这样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读书,我可以借你钱。”对上蒋昼的眼睛,他摆手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很可惜。钱是借你,你要还的。” “你不怕我不还?”蒋昼敲敲快递盒,示意南陆签字。 南陆一边签字一边说:“唔,不会,我知道你工作地点,还看了你身份证,我记住你身份证号码了。如果你不还,我就去你公司官博下留言,说快递公司员工骗钱骗身……不是……” 最近电台的人老凑一块开玩笑,弄得他也会无意识贫嘴。贫嘴完发现眼前的人不可以贫,正要解释,蒋昼先一步说:“我没有骗身。” 皱皱眉,又说:“不许污蔑我。” 好认真的回答,好严肃的一张脸。 说完,他把快递盒以及一瓶酸奶一起往南陆手里一塞。 “酸奶抵你上次请我喝的奶茶。” 年轻小卷毛快递员走了,只是前几步好像同手同脚了。 错觉吧。 南陆摇摇头。 — 时间走到8月,南陆发了工资,到手有7000多,比大学刚毕业的工资高不少。恰好朋友约他出去玩,他一口答应了。 一群人一起玩的最后一个地方是酒吧,大家还不知道他离婚,在酒吧包厢里戏谑他,“你今天这么晚还不回去,你那位医生老婆不会揍你屁股吗?” 南陆喝了两杯酒,有点醉醺醺了。他皱皱鼻子,“不是老婆。” “哟,之前一直嘴硬说医生是老婆,现在终于承认自己才是小老婆了。” 小+老婆,小其实是说南陆年龄小,没别的意思。可朋友们不知道南陆前几个月经历了什么,他听到小老婆三个字,马上就想到江昱之。 他是小老婆,江昱之是大老婆吗? 他生气地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怕自己在朋友面前发野火,只好跑去上厕所。 拒绝好心朋友相陪,他一个人起身去,回来的时候却迷路了,在酒吧弯弯曲曲的路里打转。 转来转去,找不到自己的包厢,想打电话给朋友。碰巧微信弹出来消息,是蒋昼发的。 喝醉的南陆误把蒋昼当成自己朋友,发:“我迷路了。” 还窝在角落拍了一张酒吧照片过去,示意对方来这里接他。 蒋昼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要把坐在地上的南陆扶起来,还是往怀里扶。 正义的快递小哥二话不说冲上去,十几秒功夫而已,南陆换了个怀抱。 蒋昼把南陆抱紧,还来不及质问刚被自己用泰拳技术攻击的人,怀里的南陆先哼哼唧唧说难受,他立刻低头,“哪里难受?” 南陆的朋友:“靠,南陆都找小三了?” “他早就离婚了。”蒋昼皱眉。 “靠,还为了小三甩了那个医生。” 喝醉的南陆还不知道今晚的朋友圈注定是热闹的,他这人喝醉了就爱撒娇,还喜欢说乱七八糟的话。 此时,正用头抵着蒋昼胸膛,“我、我胃不舒服,想睡觉……我想睡觉!” 南陆的朋友眼珠子一转,识趣地原谅南陆的“小三”给自己的一拳,并说:“你带他回去睡觉吧,我去跟其他人说。” 蒋昼也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对方,低声说了对不起,就半扶半抱的把南陆带走了。 他知道南陆的家庭地址,可到了门口,南陆却说自己找不到钥匙了。蒋昼摸了摸南陆的口袋,也没摸到,怀疑是掉在酒吧了。 现在再回去找,也未必找得到。蒋昼只好把人又带回自己的出租屋。 蒋昼的出租屋是三室一厅的合租房,隔壁分别住着一对情侣和一个单身男。情侣还没回,单身男紧关房门。他准备直接让南陆睡觉,可南陆闹,说不洗澡睡不着。 得,只能让人去洗澡。 怕南陆在浴室摔跤,蒋昼不敢把浴室门关紧,他自己也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用手机打游戏。 游戏打到一半,一张冒着香气的脸突然凑到他面前,“我也玩这个。” 蒋昼偏头,发现南陆光溜溜的,雪白的一条,像人形白炽灯。 唔,也不算完全光溜溜,头发有泡沫的遮掩。 这更糟糕了,南陆说话的时候,泡沫流到他眼睛,他立刻丧着脸说眼睛痛痛! 直男蒋昼哪里见识过这种撒娇,呆滞了两秒,竟对着南陆的脸吹了一下。 一个泡泡被吹到空中,在气氛有些焦灼的空间里啪的一下破了。南陆还在说眼睛疼,疼得要揉眼睛。 蒋昼抢先抓住南陆的手,他呼出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只是帮忙洗个眼睛,没事的。” 说完,果断把手机往旁一丢,抓着小白炽灯进了浴室。 第12章 南陆这一觉睡得格外熟,他感觉自己被暖洋洋地泡在温水里,偶尔有光滑丝绸拂过他的背脊。露出被子外的足踝接触来自空调的冷气,一切都刚刚好。 他脸上挂着笑意,翻了个身,忽然觉得不对劲。 -- 第17页 为什么感觉面前有一堵硬邦邦的墙? 睁眼。 一张异常年轻英俊的脸跃入眼帘。 南陆近距离看着对方跟小刷子似的长睫毛,以及长睫毛上方的野生眉。 这人眉毛可真浓烈,像野草一样生长。 大清早的南陆还有些犯迷糊,野草的主人醒了他也没啥反应。 蒋昼两颗眼珠子很漂亮,窝在眼眶里,在昏暗的房间里隐隐透出点绿。他的脸仔细看有一种异族美,既英俊又漂亮。 再配上修长的四肢,美洲豹一般的野性。 此时,他修长的四肢正把人锁在怀里。 蒋昼只穿了睡裤,他一向习惯裸睡,昨晚他倒是给南陆穿得整整齐齐睡的。可南陆发酒疯,开了空调还哼哼唧唧说热,非要把衣服脱了,蒋昼护住上衣,他脱裤子,护住裤子,他脱上衣,折腾半个晚上,南陆最后含泪穿着上衣睡的。 蒋昼也累得不行,心想他的上衣给南陆穿能遮到大腿,勉勉强强也算遮体了。 但人的睡觉姿势会动,衣服也会。 好软。 蒋昼一整个晚上梦里都充斥这两个字,他梦见自己抱着一只小白猫睡了一晚上。小白猫身娇体弱易推倒,还用柔顺的皮毛贴着他。 南陆迟钝的大脑开始慢慢运转,渐渐觉得蒋昼现在看他的眼神不太清白,像西门庆看金莲,吕布看貂蝉。 但还没反应过来,一张唇倏然贴上他的。 小男生亲了一下他,就分开了。可没有退回原处,依旧支着脑袋低头看他,还吧唧了下嘴,仿佛在回味味道。 三秒后,小男生又亲了上来。 这回南陆反应过来了,他胡乱地手脚并用推开对方,再一个翻滚,从被子里逃窜出去。逃到一半,发现自己没裤子,又手臂一扯空调被,堪堪挡住光溜溜的腿,整个人缩在墙角。 “你、你……你不是直男吗?”南陆结结巴巴。 蒋昼脸有些红,但话很不要脸,“我现在弯了。” 南陆:“……” 直男是说弯就弯的吗? 三秒后,他发现蒋昼想下床,整个人便跟惊弓之鸟一样,吓得到处乱飞。终于看到房门,就想往外跑。 “等等——” 蒋昼来不及拦住,就看到南陆开了门。 门很快又重新关上了,鸟飞了回来,还发出惨叫。 “啊!客厅怎么会有人啊!” 蒋昼把笑意藏起来,“因为我是跟人合租。” 南陆没想到刚刚一个开门会跟陌生女孩子打个照面,对方吃惊地盯着他,吓得他连忙退回来。 但这个房间显然也不是久待之地,他裹着被子到处找自己衣服,找不到。 “我衣服呢?” “洗了,晒在阳台。”蒋昼回。 阳台…… 蒋昼这房间不连阳台。 南陆生气地抿嘴,再看看又躺回床上的蒋昼,更生气了。自己一个大人为什么要被一个小男生吓成这样啊?虽然这个小男生比他还大只,可是他比人家大五岁! 五岁什么概念,他读大学的时候,这小屁孩说不定还是小学生。 想到这里,他凑到床边,推了推蒋昼,“帮我去拿衣服。” 蒋昼睁开一只眼,“可以,但你不许穿了衣服就跑。” “嗯…嗯,不跑不跑。”南陆哄人。 人信了,然后被骗了。 蒋昼下楼买个早餐,回来发现他房间空了。正跟猎狗似的在不大的房子里到处找,隔壁房间小情侣中的女生出来了,“你在找那个漂亮男孩子吗?他走了,走之前还让我带话给你。” 蒋昼把狗狗脸收起,一脸冷淡,“什么话?” “他说他不跟你一般计较,但你不要再去找他。” 蒋昼挑眉皱鼻,脸色十分难看,活生生一个被辜负的贞洁烈男。 — 另一边,南陆算得上逃回家,仿佛身后有鬣狗在追。回到家门口,发现钥匙不见了,只好打了个开锁师傅的电话。 在等师傅上门的时候,他无聊地刷手机,旋即发现他昨天收到了一堆人的消息。 怎么都在问他小狼狗弟弟睡起来舒不舒服? 他们怎么知道蒋昼的啊?! 还有,蒋昼算什么小狼狗,那是野狗,臭不要脸说弯就弯的野狗! 南陆把所有狐朋狗友的戏谑都删掉,再看朋友圈,才发现万恶之源在朋友圈。 最初是有个朋友发—— “昨天一位之前身份明确是有夫之夫的朋友被一个看起来是高中生年纪的男生从酒吧接走了,那人是谁我不说。” 底下一堆接龙。 “我也不说。” “我也也不说。” “我也也也不说。” “……” 还有人留言:“好野!让我看看谁的帽子绿了?” 什么帽子绿不绿的,他都跟徐知休离婚了! 生气的南陆把手机赛回兜里,在逃回家之前,他把蒋昼也拖进了黑名单。 现在他黑名单里只躺了两个人。 一个是前夫,一个是人设崩塌的直男。 “叮——” 电梯到了的声音。 南陆以为是开锁师傅到了,毕竟他们这个小区是电梯直接到户,而走过去却看到前夫的脸。 前夫还拖着个行李箱,见到他本来是要说什么,却突然严肃地拢起眉头。南陆顺着对方眼神看向自己,没有哪里不对吧? -- 第18页 不对,徐知休为什么会来这里? 南陆像被侵犯领土的小兽炸毛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南南,今天是你生日。”徐知休说,“我连夜开车回来的,需要补眠,待会蛋糕和中餐会有人送上门,晚上我们再出去吃,已经订好了餐厅。” 说着,他要把南陆搂进怀里。 虽然猜到了南陆会挣扎,但他不知道南陆居然一个头槌来撞他。 “咚”的一声闷响,徐大医生的额头被撞得通红。 “吃你爸!” 南陆用新学的播音腔发扬国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预警,前夫搞事,南南哭哭。 第13章 徐知休一张俊脸横眉冷目,显然开始动气。他盯着南陆看了一会,连连说了几个好字。 随后便是南陆的一声惊呼,他像被飓风卷走的小羊,带进了房子。等被压在沙发上的时候,他才发现徐知休居然还有备用钥匙。 他想骂徐知休,可这时电话先响起。 是开锁师傅的电话。 南陆要呼救,但被捂住唇,只能看着徐知休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他气得踹人,却反被扯下裤子,一双雪白长腿就此露出。 “徐知休!你王八蛋!我们离婚了!已经离婚了!”南陆尖叫出声,他讨厌徐知休这种行为,对方到底把他当什么? 相比南陆此时的歇斯底里,徐知休很冷静,也很残酷。他眼神冰冷地盯着南陆,不带情.欲的那种,证明此时他只是想惩罚南陆。 “离婚就不能复婚吗?南陆,我现在真是后悔签了那个字,要不然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什么样子?我再怎么样也比你好!老畜牲,老流氓!” 不愧昔日是枕边人,非常清楚对方厌恶什么,三两句话,南陆彻底激怒徐知休。 见过医学生做实验怎么绑兔子的吗? 南陆没有见过,如果见过,他会意识到自己很像操作台上等待被解剖的兔子。 手臂被自己的背压在后面,时间一长就麻了,指尖到肩膀那一块像针扎一样。一开始还能大吼大叫,到后面没了力气。 这套房子隔音极好,哪怕徐知休杀了他,外面的人都听不到。 徐知休真要杀了他吗? 南陆脑海里闪过一堆杀妻新闻。 原来跟徐知休结婚前,有人问他:“你不怕啊?” “怕什么?” “你没看那些电影,好多杀人魔都是医生。我原来看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医生有严重职业病,做梦都梦见自己动手术,就在睡梦中真的把他老婆给切开了,等他清醒,床上、地板上,墙上都是血!” 南陆有点被吓到,但还是说:“那都是编出来的。” 现在他在想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徐知休要杀他! 徐知休杀了他会把他放进冰柜里面吗? 越想越害怕,南陆眼泪滑落。他开始小声喊救命,不大声喊是因为他没力气,嗓子也哑了,他从早上醒来还没喝过水。 救命没有回应,他此时晕乎乎的大脑转了转,只能叫徐知休。 徐知休被召唤出来。 他凝着泪看一眼徐知休,“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不说脏话了。” “还有。” “我…我该不骂你是老畜牲,老流氓。” “继续。” “我不该撞你。” “……” 南陆一连说了好多,可徐知休都没有松开他的意思。他反骨又起,刚说不骂徐知休,又开始骂了。 这回徐知休没沉脸,反而扯唇一笑,然后当着南陆的面,按手术标准,开始无菌消毒洗手,给双手戴上医用橡胶手套。 南陆被迫分开嘴,他漂亮的眼睛里闪过愤怒、痛苦、委屈,最后剩下崩溃。他哭着求饶,说自己再也不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福灵心至,他含糊不清说:“我不……该去酒吧,不该喝醉,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我没有!我是干净的!” 终于找到通关秘籍,戴着手套的手指从他口里抽了出去。徐医生脱下手套,丢进黄.色塑料袋垃圾桶,再松开南陆。 南陆被抱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哭晕过去,手臂好疼,腿也疼,大脑更是一抽一抽地疼。 等泡进温水里,被喂了满满一杯水,他才慢慢缓过神。 一缓过神,他就用空水杯接了一杯自己的洗澡水,对着徐知休的脸泼了过去。 徐知休被淋了个满头满脸,好不狼狈。南陆见对方没表情看向自己,立刻抱住脑袋。 徐知休胸膛起伏数回,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起身洗脸,用干净的毛巾擦水。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从镜子里跟南陆对视上。 这间浴室几乎四面都撞了镜子,原因是情.趣。 南陆还缩在浴缸里,刚才对徐知休的反抗已经是他鼓起很大的勇气。他发现徐知休走回来,慌乱地在浴缸里爬,想躲开,但还是被对方用抱小孩的姿势抱了出来。 背贴着冰凉的镜子,他被体检了一遍。徐医生摘下手套,再次抱起南陆。 这次的目的地是餐厅。 南陆坐在徐知休腿上吃完了今天的第一顿饭,这是他的二十三岁生日当天,确切说是阳历生日,他爸妈一向给他过阴历生日,朋友也是,只有徐知休给他过阳历生日。 -- 第19页 他用叉子将甜津津的蛋糕放进嘴里,没几下,丢开叉子,用手指去抓蛋糕。 他故意地像小孩一样吃,可当徐知休眯着眼看他时,他又先一步吓得一缩,眼泪也落下来。 漂亮的小脸此时白兮兮的,像从贝壳里挖出来的珍珠。徐知休拿过湿巾将南陆的手指和脸擦干净,“别故意惹我生气,南南。你知道的,这没什么意义。” 徐知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先前物业打电话过来,说有人找你。我问物业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他说是个送快递的。” 做惯了手术的手抚摸南陆的脸,他摸过很多病人的皮肤,但那些皮肤往往都伴随血淋淋的伤口,或者是各种骨折引起的青紫发黑,“南南,就算你想找别人来气我,眼光也该好些,不该找个这么低档次的,对不对?” “我跟他接吻了。”怀里的人冷不丁说。 像是怕徐知休不信,两根手指也竖了起来,“两次。” 第14章 南陆的另外一只手不知何时握着徐知休的手机。 他报警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足以让南家二老和徐知休的母亲赶到现场。徐知休的父亲是教授,在外地出差,无法过来。 然而父母赶到,已经录完口供的南陆等来不是关怀。 南妈一句“你好端端为什么要跟知休闹离婚”率先发难,然后是徐知休母亲脸色略僵硬但又不得不打圆场地说:“我想这件事肯定是两个孩子闹着玩呢。”最后是南父不发一言,但神色明显也是不赞同南陆的。 他想着既然结了婚,就应该好好携手过日子,在家里小打小闹都算了,何必闹到警局来。还离婚,弄个离异的身份多难听! 南陆觉得自己又成了乌龟,是淡水龟的他却被丢进海水里。爱自己的父母变了,他们变得不理解自己,还面目可憎。 他死死咬住唇,在三位老人的共同攻击下,试图坚持自己的立场,但他失败了。 徐知休最后只是被教育了。 签了和解书的南陆头也不回地跑了,他再多呆一秒,三位老人又会劝他们复婚,还说都是没孩子惹的祸,要他们去领养一个健康的孩子,这样夫夫的感情会更稳固。 从警局离开后,南陆如游魂似的,等他走到房子的小区,却不敢上去了。这套房子是徐知休买的,哪怕徐知休赠与他,依旧可以用主人的姿态想进来就进来,连物业都听徐知休的话。 父母家那里也去不了,现在去,他妈只会苦口婆心劝他跟徐知休复婚。 复婚? 他怎么可能跟徐知休复婚,他现在对徐知休再也没有一点感情。徐知休就没有把他当作一个人来当看待。原来陷在对徐知休的爱里,很多事情都看不清楚。 徐知休的强势,他误当情.趣,而等跳出婚姻关系,他感觉自己只是徐知休养的宠物。 他可以不会赚钱,可以是废物,但不能不听话。徐知休跟自己离婚,也只是想让自己尝尝苦头,想让他明白外面的残酷,以便以后更听话。 他还记得签谅解书的时候,徐知休朝他看来的眼神,淡漠下藏着震怒。徐知休没有、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南陆觉得自己曾经的爱情是彻底死了,死得干干净净,连灰都不剩。 无处可去,南陆呆呆地坐在小区的凉亭里,可是好多蚊子,蚊子咬得他手臂、腿上全是包,弄得他继续伤春秋悲,怀缅自己死去的爱情都做不到,只能更委屈地起身往回走,他要回家拿衣服去住酒店。 “南陆!” 一声呼唤让他回过头。 是蒋昼。 他本是生气地看着南陆,可在看清南陆后,表情顿变,同时快步接近跑步到南陆跟前,“你手腕怎么了?为什么红成这样?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父母故意忽略的地方被蒋昼一眼发现了,南陆看着蒋昼想检查他的伤势,却又怕弄疼他的小心翼翼模样,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几乎是立刻痛哭起来。 哭的时候,总有人会这样安慰他,“别哭。” 可蒋昼却是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现在我在这里,没人可以再欺负你。” 南陆哭得更大声了,这还是他上初中之后第一次哭得这么惨。导致事后坐在蒋昼的出租屋床上时很不好意思,自己居然在比自己小五岁的弟弟面前哭成这样。 蒋昼正在铺地铺,一边铺一边问南陆,“空调温度要不要再低点?” “不、不用。”南陆尴尬地低着头。 “要喝牛奶吗?”蒋昼皱眉,“隔壁那对情侣好像买了牛奶。” 说着,他准备出去问人家能不能卖一瓶给他。 南陆见状,连忙喊住蒋昼,“我不喝,你不用去。”等人回过身,他又连忙转开脸,眼神闪躲。 过了一会,房间熄灯。 南陆独自睡在蒋昼的床上,他抿抿唇,小声问:“其实我可以睡地上。” “我请你来住,怎么能让你睡地上。” 南陆往蒋昼那边看了一眼,房间够黑,他只能略微看到地上有道模糊身影,“床其实挺大的,两个人也能睡。” “不行,我不能趁虚而入,你今天受了委屈,心情不好,我请你来住,是想保护你,属于正人君子行为,但如果我靠着这个趁机跟你挤一张床上,就是厚颜无耻。” -- 第20页 蒋昼答得正直,但南陆找出问题,“可今天早上我们就睡在一起,你还、还趁我没完全醒那个呢……” 这话说了,南陆就后悔了,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人君子蒋昼沉默几秒,诚实认罪,“对不起,早上的我比较禽.兽。下次我再这样,你直接打我就是,我不会回手的。” 南陆不吭声了。 蒋昼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认为人是生自己气,一个弹起,从地上凑到床边,像小狗一样把下巴抵在床上,“你生我气了吗?” 南陆依旧没声。 “南陆。” “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我气了。” “要不你打我几下发发火?” 发现自己不说话,蒋昼就没完没了地道歉,南陆只好含糊地说:“我困了。” “好,那晚安。”蒋昼重新躺回去。 南陆想了想,也回道:“晚安。” 说了晚安,却没睡意。南陆翻来覆去,无论什么姿势都无法助眠。正在他烦躁的时候,地铺上的男生突然开口:“你也睡不着吗?要不我们去看星星。” 南陆先是被吓一跳,随后又被话吸引,“星星?去哪看?” “天台,走。”蒋昼利索地爬起来,他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挂脖式风扇给南陆,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样东西。 等南陆跟着蒋昼爬到顶楼的天台,才知道对方拿的是望远镜。 蒋昼的望远镜只是普通的望远镜,并非天文望远镜,可他好像真的能靠这个看清星星,还指导南陆看。南陆听着对方的话,仔细去看,发现自己看清了一些星团,当即惊讶地说:“真的能看到啊!” “当然可以,我家……”蒋昼顿了下,“以后我买了天文望远镜,再带你来看,更漂亮。” 南陆陷入看星星的神奇中,忽略了蒋昼的话,过了一会,他主动问蒋昼这是什么星星,那是什么星星。蒋昼都清楚,还清楚星星背后的典故,弄得南陆忍不住感叹道:“你要是去读大学,一定很厉害,说不定比我前夫还厉害。” 这不是南陆第一次在蒋昼面前提起徐知休。 南陆说完就觉得自己失言了,蒋昼现在没大学读,他这样说是在戳人家的伤心处,刚想道歉,却听到蒋昼说:“我本来就比他厉害,他算什么。” 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嚣张的话。 南陆觉得不能打击年轻人,于是安抚性点点头,又转移话题,“好神奇,这里都没什么蚊子。” 快被蚊子吃掉的某位刚放了狠话的年轻人:“……” 男子汉不能怕区区蚊子!可恶,好痒! 第15章 稀里糊涂在人怀里哭了一顿,稀里糊涂跟人回家,还稀里糊涂在天台看了好几个小时的星星。 下楼的时候,手机不知何时双双没电。有轻微夜盲症的南陆下楼下得很慢,在这个时候,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漆黑的楼道间,热气从衣服透出来,从贴着的手心传过来。 “我牵着你走。”蒋昼说,“不用怕摔。” 脖子处挂的风扇也没电了,没有旁的嘈杂声,只有他们下楼的脚步声,以及藏在脚步声里轻微的呼吸声。 这一夜南陆睡得很深,深到翌日他虽听见耳边有声音,却依旧不愿意醒。 有一只烦人的蚊子非要在他耳边说话,他拼了命想把脸藏起来,可声音能穿透被子,弄得他不得不开口说话。 “别吵我啦,我好困啊。” 非本意撒娇,纯纯是没睡醒,只是南陆没睡醒时声音黏糊,像含着糖,再配上他从被窝里伸出来以示抗拒的手。 嘶—— 有人心跳骤然加快,迅速遁走。 等南陆彻底睡饱,已经临近中午。他拥着空调被坐起来,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床头柜留有便签,上面的字龙飞凤舞—— “我去上班了,估计要傍晚才能下班,早餐放在桌子上。” 书桌上放着面包和牛奶。 蒋昼睡的这间房是主卧,自带一个独立卫生间。南陆爬起来洗了个澡,想出去把衣服洗了,却发现门外有声音,好像还是一对男女说话的声音。 南陆没有社恐,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非常不适合见外人。昨天哭得太凶,双眼皮变成积水单眼皮,还不一样大。看看镜子里的丑样子,他还是决定暂时躲在房间里。 手机有好多未接来电,父母的,徐知休父母的,还有来自陌生号码的。南陆点开短信,发现有条来自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原来这个号码是徐知休的新号码,看来徐知休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他没点进去,只在收件箱看到前面几个字。 徐知休问他在哪。 南陆不想让自己的父母报警找他,发个消息回父母自己在朋友家当报平安,就不再回任何人消息。 把手机放下没多久,他想起蒋昼还在自己的黑名单。现在他坐在人家床上,还吃了人家买的早餐,怎么都不应该还把人丢在黑名单里。 把蒋昼从黑名单拉出来没多久,南陆收到消息。 “醒了没?” “醒了。”南陆回了后,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蒋昼的下一条消息。他心想对方可能在忙,而再过一会,他的手机拨进来一个新号码。 是外卖。 -- 第21页 南陆不得不从蒋昼的衣柜里借一个帽子戴在头上,再走出房门去拿外卖。沙发上坐着一对情侣,女生看到南陆想打招呼,但话还没开口,就被男友堵住嘴。 南陆余光瞥到这么亲密的一幕,脚不沾地地逃回房间。 “你给我点的外卖吗?”回到房间的南陆给蒋昼发消息。 蒋昼那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他好像刚刚在忙,说话时候声音有些喘,“好吃吗?” “我还没吃呢。”南陆开扩音,一边拆塑料袋,“你吃了吗?” “没有。” 南陆看向手机,“那你快点去吃饭,不要跟我打电话了。” “我想跟你一起吃。” “啊?” “我是说我想跟你打着电话一起吃,我……”蒋昼支吾了下,“我刚送完一批快递,现在就一个人在外面,闷。” 南陆闻言瞬间心软,蒋昼才刚成年呢。 话说他一直这样送快递也不是个事,南陆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劝人去读书。虽然大学毕业也不一定多有出息,可至少不用那么早进入社会,十八岁,刚成年,心智都没成熟。 这还是南陆第一次跟人隔着电话一起吃饭,他不自觉地把咀嚼声放得很轻,他吃相其实挑不出毛病,连一向龟毛的徐医生都不说他,但他总觉得电话会把一些声音扩大。 一顿饭吃完,南陆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匆匆挂了电话后,他又去洗了个澡。 客厅的那对小情侣怎么还在? 南陆把打开一条缝的门再合上。 明天才是周一,没事情做的南陆先是打游戏,后又开始搜索贷款读大学的事情,不知不觉时间过去,等到房门被人打开,他才猛然坐起。 进来的人是蒋昼,他似乎是跑上来,面色微微发红,连敲门都没有就直接进来,虽然说这房间就是他的,他可以不敲门。 他开了门就走到床边,盯着南陆看了足足五秒,又一个转身钻进浴室,全程一言不发。 南陆被蒋昼的行为弄得一懵,想问人是怎么了,等追到浴室门口,发现玻璃磨砂的门能隐约透出里面人的身影,他又连忙退回去。 水声在浴室响起。 蒋昼洗完澡出来,跟上次晨起不同,他这次穿得整整齐齐,小卷毛头上顶着毛巾,“待会出去吃?” “不急,你先看看这个。”南陆把自己手机递给蒋昼,上面是他找了一下午总结归纳出的信息。 他盯着蒋昼,过了十分钟,发现蒋昼还看着他手机,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还没看完呢?” “看完了。”蒋昼把手机还给南陆,不知是不是南陆的错觉,他觉得蒋昼有点别扭。 没等他追问,蒋昼先一步说:“我好饿,我们出去吃饭吧。” “那先说好,这一顿我请。” “可以。” 继稀里糊涂之后是莫名其妙,南陆莫名其妙跟蒋昼同居了。其实南陆本来想请蒋昼吃个晚饭就离开,但他们吃的是烧烤,他哪知道蒋昼比他还不能喝,喝了三口就醉了。 好不容易把人弄回来,南陆正犯难怎么给蒋昼洗澡,忽然他的脸就被捧住了。 是双手捧住的那种。 蒋昼把南陆的脸往内一挤,挤出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后,继而不客气地上嘴就啃。 南陆发出一声惨叫。 第16章 南陆要气死了,被蒋昼那个白痴气死了。上班的时候他一直试图遮掩伤口,可伤口在嘴巴上,怎么遮得住,贴上去的创口贴黏糊糊的,他想喝个水都不方便。 最郁闷的是今天来上班,所有看到他的人都露出古怪的笑,尤其是跟他比较熟的森哥,先看看他,再望望天,又盯盯他,嘿嘿了两声。 嘿嘿是什么意思啊! 南陆决定把所有的债都记蒋昼身上,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一眼看到在公司门口等的男孩子——蒋昼很打眼,年轻朝气,像每本校园小说里的高中校草。 他对往来的视线毫无察觉,或者察觉了也不在意,冷着一张脸站在阴影处,直到看到南陆。 变脸速度还真快。 刚刚还是冷面校草,现在变成苦情剧男主,巴巴地贴过来,“南陆。” 南陆不理他,转身往公交车站走去。这个点等车的人很多,南陆挤在人群里,只感觉浑身被蒸汽包裹着,闷得他喘不过气。 好想吃冰啊。 好想吹空调。 炎热的炙阳烤着树木、柏油路,南陆伸出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南陆!”身后传来呼唤,他知道是谁在叫他,但他不回头。 他正在生蒋昼的气呢。 衣服被轻轻扯了一下,一只雪糕无声递了过来。 两分钟后,南陆坐上蒋昼的电动车后座,戴着头盔,一边小心翼翼地舔雪糕。 舔是因为嘴巴受伤了,只能用舌头吃。 傍晚的风吹在他身上,让人忍不住眯了眯眼。道路上全是归家的行人,大的铁皮车,小的两轮车,南陆听着蝉鸣,圈住他人腰身的那只手臂皮肤在晚阳的照射下透白。 车夫蒋昼正在劳心劳力开车,身上沐浴液的香味随风拂面。 蒋昼是洗了澡过来吗? 南陆想了一秒,就没管这个问题。他戳戳蒋昼的腰身,没注意到男生一瞬间的僵硬,“喂,你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吗?你当时只给你自己买了雪糕。” -- 第22页 记仇的南陆上线。 蒋昼偏过头,“什么?” 风声太大好像没听清。 南陆又重复了一遍,这回蒋昼听清了,他毫无犹豫地说:“以后我都给你买。” 记仇的南陆下线了,他眼神飘忽,慌乱地去啃雪糕,结果碰到伤口,疼得他直吸气。 记仇的南陆再次上线。 因为记仇,上楼的时候他不理蒋昼,也不许人跟他并排走。 蒋昼则是附小做低,一直问南陆晚上想吃什么,吃这个好不好,如果嫌出去吃热,他去买了回来。 两个人扭扭捏捏,正要开门的时候,房门从里面先打开,是那对小情侣。 女生跟他们打招呼,情侣中的男生则是倨傲地点头当打招呼。 南陆没生气,因为他旁边的蒋昼更傲慢,直接把那个男生当空气。 而且很奇怪的是,那个男生的倨傲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反正不和谐,给人感观不好,而蒋昼却像是本该如此。 南陆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蒋昼。当时的蒋昼神情可真冷,字也少。 再看看现在,这蠢狗是谁? 蠢狗最后还是哄好了南陆,凭借他高超的游戏技术。南陆打游戏不算烂,但第一次碰到跟他配合那么好的辅助。 打到晚上11点,南陆还不愿意放下手机。最后是看到蒋昼在偷偷地打哈欠,他才想起对方的工作比他辛苦很多,连忙催人洗澡睡觉。 这一夜还是南陆睡床,蒋昼睡地板。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 每天早上蒋昼送南陆去上班,下午接南陆下班,两个人在路上讨论吃什么,就像一对寻常的情侣。 其实南陆还没有准备开始新恋情,他甚至有些害怕谈恋爱。 徐知休给他留下了阴影,他这几天都不敢回那套房子,他怕又看见徐知休。 但一直这样跟蒋昼住在一起也不是事,住不起长期酒店,要不租个房子吧? 父母那里肯定不能去,他不想被劝复婚。 盘算着事的南陆检查自己的存款,边刷着租房App,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合心意的房子有些贵。 余光瞥到睡在地上的蒋昼在揉肩,他意识到什么,抿抿唇,“蒋昼。” 蒋昼手飞快放回身侧,看过来,“嗯?” “今晚你睡床吧,我们换一换,我觉得地板可能睡起来更凉快。” “是空调温度太高了吗?那我再打低点。” “不,不是!”南陆结巴了下,他看着撑起身体已经要去拿遥控器的蒋昼,踟蹰片刻,还是下了决定,“一起睡吧。” “欸?” “我说一起睡床,你不愿意就算了。”南陆说完就缩进被子里,连小夜灯都没来得及关。 过了好一会,躲在被子里的他感觉到床的另一边有了重量。小夜灯被关了,蒋昼探身过来的时候,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的味道。 跟他身上一样的味道,他们用的同一瓶沐浴露。 其实这张床不小,他们两个又是各盖各的被子,按道理说也没什么。 可南陆刚有点睡意,就发现旁边的人悄悄起床,然后浴室传来水声。 连续三回后,他发现蒋昼还要爬起来第四次,真的是无奈死了,从被子探出手,一把摁住蒋昼。 好烫。 南陆缩了下手,但还是抓住了蒋昼,“白痴,你要冲几次冷水澡?不怕把身体冲坏吗?” 蒋昼那边什么声都没有,像个滚烫的死人。 想睡觉的南陆以过来人的身份凑过去,“算了,我今天帮你一回,就一回,明天醒来就给我忘光光,行不行?” 第17章 南陆第二天感冒了。 空调还是开太低了,坐在公交车上的他想。他今天没让蒋昼送他,因为太尴尬了。 昨天不知道是他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蒋昼,反正很久都没办法睡,他本就困,累得不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一抽…… 想到这里,南陆不自觉地抿住唇,抿完,又很烦躁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湿纸巾狠狠擦了擦,不仅是擦唇,把整张脸都擦了一遍,包括眼睫毛。 混蛋蒋昼! 真是混蛋,当时事情忽然发生的时候,他还来不及说什么,蒋昼先跑了,还是往外跑,不是钻浴室那种。弄得他心里一慌,以为对方要想不开,连吐都来不及吐,脸也没擦就跑去追蒋昼。 最后在门口堵到人,南陆觉得委屈,他都这样帮他了,蒋昼还跑,什么意思啊,是嫌弃他吗?要是嫌弃他是同性恋,恶心这样对同性对待,干嘛要带他回家,安慰他,带他看星星,还说自己弯了,还每天接送他? 满腹的委屈在对上蒋昼的脸后,一个字都吐不出。 他恨恨地松开对方的手,刚想转身却被抱了起来。一点征兆都没有,整个人就悬空了,一秒后屁股落在到腰高的鞋柜上,紧跟着炙热急切的吻铺天盖地般落下来。 明明没有技巧,可他却觉得自己魂都要没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耳旁只剩下唇舌交缠的声响。南陆眼睛生生被逼出水光,他不知自己在此时是什么情态,只觉得蒋昼要把自己吃掉了。 他们亲了多久? 十几分钟肯定有吧,从鞋柜下来的时候南陆腿软了一下,如果不是蒋昼及时扶了他,他肯定要摔地上。 -- 第23页 “南陆。”他听到黑暗中蒋昼叫他的名字。 他当时太慌了,慌到立刻开口说:“别叫我!”开了口,后面的话仿佛说出来也容易些了,“只是帮忙而已,你别想那么多。” 身旁的人沉默了,而慌乱的南陆也趁机将蒋昼的手打开,闷头钻回房间睡觉。第二天早上他趁蒋昼在浴室洗澡偷偷溜了——蒋昼每天早晚都要洗澡。 等下了楼,南陆才发现自己头重脚轻,像生病了,去最近的药店测体温的时候,他看到马路对面蒋昼的身影。 蒋昼似乎在找他,眼睛到处看,而南陆当起了缩头乌龟,他不敢接蒋昼的电话,只回了一条短信,“我自己去上班了。” 本来还有点愧疚的,毕竟蒋昼还跑下来楼来找他,但在南陆发现自己发烧后,那点愧疚彻底没了。 都是蒋昼的错。 他必须找点旁的情绪来掩盖自己很乱的心绪。 一整天南陆都在走神,还好今天他不用跟森哥搭档去电台直播,可以写一会文案想一会蒋昼。 南陆的感情经历并不丰富,虽然读书的时候没少被人追过,但他那时候都觉得那些追求者都很肤浅幼稚,他喜欢成熟的,以致于一看到外貌优越又明显是精英人士的徐知休,就对人一见钟情了。 可经历了徐知休后,他又开始害怕这种成熟的。他跟徐知休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基本上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他看不懂徐知休的英文医学期刊,跟徐知休参加他的那些朋友聚会,自己也插不上嘴。 有一次他听懂了,因为他们在讲一件医院的趣事。 说的是有一次手术病人是丙肝患者,大家进了手术间就互相提醒,结果其中一个医生进来,他被提醒后,反问一句:“饼干?饼干在哪里?” 这事还没结束,后来主刀医生戴了两层无菌手套做手术,结果手术的时候手一抖,手术刀划到了手。因为划到手,那医生一紧张,刀都飞了出去,差点弄伤一旁器械护士的脸。 幸好的是里面那层手套没破,护士的脸也没出事。 当时南陆听了后直乐,回去的时候还在笑,他觉得故事里的两个医生都太逗了,一个把丙肝听成饼干,另一个医生胆子太小。他回到家后想问徐知休知不知道那两个医生是谁,是不是他们科室的,结果徐知休没等他开口,就批评他今晚表现不佳。 “这种手术间出的差错值得你笑那么久吗?” 南陆不敢笑了。 徐知休跟他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他喜欢的,徐知休看不上眼。比如他爱玩的游戏,他的那些朋友。但徐知休一定程度也纵容他,只要徐知休在家的时候,他不打游戏,不跑去跟那些朋友玩,徐知休就不会生气。 而蒋昼。 南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蒋昼比较准确,蒋昼比他小了足足五岁,初见面的时候觉得这家伙好冷漠,后来觉得幼稚,还有点暖心,再后来——昨晚他在蒋昼身上感觉到侵.略.性。 他意识到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岁的男孩子也属于男人,就算没吃过猪肉,也会依照本能行事。 这让南陆有些害怕。 南陆叹气,如果他真的是乌龟就好了,现在就可以躲在乌龟壳里什么都不用想。眼看离下班时间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乱,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蒋昼。 而在面对蒋昼之前,另外一件事先发生了。 南陆之前加了小情侣里女生的微信,对方突然拨打电话过来,他以为是有什么事,就接了起来,哪知道拨打语音电话的人是女生的男朋友。 那个男生冲着他说了一长段脏话,他好半天才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这个人居然怀疑他偷了女孩的内.衣。 电话那头,南陆依稀能听清女孩的哭声。 “……别说了,可能是被风吹下去了呢,阿历,你别说了……” 南陆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听着听着火气上来了,他刚想反口骂回去,电话挂了。 再打回去,不接。 这把南陆气坏了,他下了班就要往出租房奔,都顾不上面对蒋昼的尴尬,看到蒋昼就跳上车,言简意赅讲了先前电话的事。 随后—— 等他站在出租屋,还没来得及语言攻击,蒋昼先一步进了房子。他面无表情地走近情侣当中的男生,对方看到蒋昼先是一慌,后又哈的一声,“哟,回来了,正好,我有事问问你们两个,我女朋友……” 话没说完,迎面猛然一拳打得他咚的一声摔倒在地,变身涎水直流的爬虫。 站在门口的南陆吃惊地张开嘴。 靠,好酷! 第18章 被打趴在地的男生痛嚎几声后,不干不净地骂起来,还想爬起来反击,可他刚向蒋昼扑去,就又被一拳打翻在地。 那对情侣当中的女生立刻冲过去,哭着护住自己的男友,“别打了!别打了!” 躲在女孩身后的男生怨毒地望着蒋昼,“好啊,你动手打人,我现在就报警,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嚣张!” “报警?可以啊,但在之前先说清楚一件事,你污蔑我们家南陆偷你女朋友衣服是吧。”蒋昼把自己的房间门打开,他的眼睛在此刻有些上挑,眼神自然而然流露出居高临下的轻蔑,“来搜。” 那个男生被眼神一激,登时站起来,“搜就搜!”他不顾女友的拉扯,硬生生闯进了蒋昼的房间。 -- 第24页 南陆本还因为“我们家南陆”几个字而愣神,见到此幕忍不住跑过去,“怎么能让他……” 话没说完,被蒋昼拉住手腕。 “没关系。”蒋昼说。 于是南陆只能看着那个男生将蒋昼的房间翻得乱七八糟,无论是衣服,还是蒋昼收好的望远镜,全部都丢在地上。那个人就像蝗虫过境,几乎把蒋昼的房间毁了。可蒋昼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直到男生盯上南陆当初搬出家准备先住酒店时带的一个小行李箱。 那里面是南陆的东西。 “你别动那个。” 男生以为捉住了蒋昼的把柄,本应找不到想找的东西而暴躁的表情瞬间转为得意,“藏在里面了是吧?”一把就要抓起行李箱,但还没打开,就被蒋昼夺了过去。 蒋昼比那个男生高了足足半个头,只是微垂着眸,就有了压迫感。男生原本嚣张的模样不自觉变得萎靡,他鼻翼扩大,一副想跟蒋昼动手从而维护自尊却又不敢的模样。 一旁的南陆忽然伸手,这次变成他轻轻抓住蒋昼的手腕,“没关系,打开给他看就是。” 不等蒋昼开口,南陆就拉过行李箱。 里面自然是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整间房都被翻遍了,情侣中的男生哑口无言片刻后,又勉强道:“你们肯定是藏在外面,没藏在房间里,谁会那么蠢藏在房间里?” “所以你还觉得是我们偷的?可以,那报警,看到底是不是我们偷的。”蒋昼声音冷了下去,“如果不是,你——” 他嗤笑一声。 这时,另外一间房忽然打开了。 这套房一共有四位租客,另外一位南陆很少碰上,此时那个租客神色尴尬打着圆场,“你们这是闹什么呢?还闹上警局了?何必呢,大家就算不是朋友,也算有缘,何必闹到报警,我看你们就互相道个歉,各退一步。小蒋,你看虽然阿历他们是误会了你和你朋友,可你也把阿历打成这样对不对?都退一步,当没事发生,就是误会,可能……可能就是风吹的。” 蒋昼闻言扯了下唇角,“各退一步?我才不要,我就要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叔,你在房间听了多久了?先前不出来,怎么听到报警就出来了呢?你在怕什么?” 短短几句话,现场的气氛骤变。 南陆才搬过来借住没多久,除了蒋昼,他跟其他租客都不熟,但也觉得这个租客怪怪的。像是想到什么,他惊讶地微微分开唇,旋即又露出嫌恶,“是你?” “不是我!”租客立即反驳起没头没尾的两个字。 南陆懒得再理这个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恶心,他把脸扭向蒋昼,“报警吧,我也支持报警。” - 最后在那个租客房里搜出了情侣女生的私密衣服,还不止一件,最恐怖的是在公共卫生间发现了针孔摄像头。南陆见了都头皮发麻,哪怕他和蒋昼都不会去公共卫生间洗漱。 一搜出东西,那个租户就被警察带走了,蒋昼虽然动手打了人,但毕竟是情侣中的男生先血口喷人,加上女孩劝说住男友,最后只说是小摩擦,便没什么事。 “对不起,我明明承诺过不会让你被人欺负。”房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蒋昼没急着去整理他的房间,先跟南陆道歉。 他看上去很沮丧,眼角、卷发都好像都耷拉下来,一点都没有先前轻轻松松压制住在场所有人的气势。 南陆的确是第一次受这样的委屈,但也是第一次见人这样维护自己。蒋昼跟徐知休真的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如果是徐知休,肯定不会上来就动手打人,可是南陆莫名为这种偏袒心动。 蒋昼就是明明白白地偏袒他。 而且蒋昼也不是没脑子,先教训人,再亮证据,甚至很会捕捉怀疑对象。 南陆主动凑近蒋昼,他觉得自己应该摆出大哥哥的模样,“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很快就把我受的委屈都还回去了。” 一个微微抬头,一个稍微低头,目光相触。原来看电影,不明白为什么主人公总要长久地对视,可这会,南陆也像是忘了时间流逝,他被蒋昼的眼睛摄住了——一双干净透彻的,明明已经踏入社会,却没怎么染上痕迹的眼睛。 或者说,他们被彼此的眼睛摄住了,谁也没有先挪开眼神。 直愣愣地望着,当唇要贴上的时候,南陆才慌乱地转开脸,而蒋昼也立刻转过身,以面对墙,不仅仅是面对墙,几乎把侧脸都贴了上去,仿佛这样就可以降温。 过了一会,蒋昼转了回来,如果不看他还在发红的耳根,表情算得上很自然,“我们不住这了,今晚先住酒店。” 南陆想起住酒店的高昂费用,蒋昼打工那么辛苦,他脱口而出:“要不住我那吧?” 唔。 带别的男人住进前夫买的房子是一种什么体验? 南陆可算体会到了。 第19章 仔细算来这是蒋昼第三次来南陆家,但正式来说,其实是第一次,前两次都是以快递员的身份。 南陆给蒋昼倒了一杯水,一周多没回来,除了房子里空气有些闷,其余基本没变化。 等等,沙发上的绳子…… 南陆余光瞥到,刚想拿抱枕挡住,但蒋昼已经看到了,还拿了起来。眼看绳子在男生修长的手指间穿梭,还被问:“绳子怎么在沙发上?你要绑什么东西吗?需要我帮你吗?” -- 第25页 “不,不用!”南陆飞快夺过来。 这绳子是之前徐知休绑他的绳子,其实绳子是特殊材质,跟寻常绳子不一样,南陆怕蒋昼看出问题,差不多是胡乱往茶几下一塞,又转移话题道:“那个……要不你先洗澡?” 啊! 好奇怪的话! 南陆脑海里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些小电影,那些小电影都是他在大学的时候跟着室友们一起看的,那时候就是凑个热闹,可现在莫名的一些情节就纷纷涌入他的大脑。 冷静! 不要胡思乱想。 第一,他已经离婚了。 第二,蒋昼才十八岁。 南陆移开眼神,“你先去洗,我点个外卖,待会一起吃。” 还好蒋昼毕竟年纪小单纯,点点头就先去洗澡了。蒋昼洗澡的功夫,南陆先点好外卖,再去到客房。 住这里自然不用两个人还挤同一间房,南陆给客房重新换了四件套,又提前将空调打开。做好这一切后,他一个转身看到门口的蒋昼。 蒋昼不知什么时候洗完澡的,也不说一声,闷不做声地站在门口,吓得南陆不由低呼一声。等缓过神,他有些恼怒地开口:“你干嘛站那里吓人啊?” 蒋昼每次洗完澡都有个习惯,总是用他那头小卷毛顶着毛巾,这次也不例外。浑身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穿着五分裤睡裤的他露出一双笔直有力的小腿——明显是锻炼过的那种,不像南陆,一身软绵绵的白肉。 蒋昼又因长期户外工作,皮肤趋向于健康的颜色,他此时立在门口,很像是一只野性十足的美洲豹。眼睛有一瞬懒洋洋地眯着,但迎上南陆时,眼睛又恢复原样。 “你帮我在换床上用品?”他不回答南陆的话,反问道。 南陆顿了顿后,唔了一声。 蒋昼见状,微微一笑。 奇怪,明明开了空调,怎么感觉房间热了起来? 南陆不敢在这间房间多呆,快步想离开,走到门口时脚步不停反而加快地从蒋昼身边擦过。 而他刚走出房间,就听到后面跟着响起脚步声。 蒋昼正跟着他。 南陆不仅觉得客房热了,他觉得这套房子哪里都热。好在外卖小哥及时打破了僵局,坐在餐厅吃晚餐的时候,南陆借食物来忽略坐在旁边的人。 他本来还怕蒋昼吃饭的时候盯着他,弄得他没食欲,后来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个饕餮怪真的很喜欢吃,还吃好多。 不过今天也有奇怪之处。 南陆看着还没吃完的肉,“你今天不怎么吃肉?味道不好?” 蒋昼眼神有些游离,“不是,是我觉得我最近好像胖了点,少吃点肉。你看你好瘦,你多吃点肉。” 蒋昼哪里胖了? 明明是个完美的衣服架子,让他都心生嫉妒。 这个饕餮怪是不是在讽刺他? 南陆狐疑地打量蒋昼,想找出对方嘲讽他的证据。他越盯着蒋昼看,蒋昼的眼神就越游离,后面几乎快把脑袋勾下了。南陆觉得自己捉住把柄,立刻说:“你是不是嫌弃我胖?” “没有!我怎么可能嫌弃你胖,我喜欢你还来不及!”蒋昼的话脱口而出。 南陆愣了一下,本能想逃离这个地方,可他才刚站起来,就被起身的蒋昼挡住了去路。 昨天晚上逃跑的是蒋昼,今天他就打起了直球。 “你跑什么?”他问南陆。 南陆死鸭子嘴硬,“我、我没跑,我是觉得……口渴,对,口渴,想去厨房倒水喝。” “哦,那我们一起去,顺便你回答一下刚刚你听到我说的话是什么感觉。” 南陆抬起眼,他控制不住地更磕巴了,“什么、什么啊?我……你……我才不要回答。” 蒋昼现在看起来特像高中时期特意在学校后门堵住心上人的痞坏校草,因为年轻,加上没有故意的肢体接触,不仅不给人油腻的感觉,反而觉得格外青春。 好像他们所处的环境不是房子里,是盛夏的午后,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耳边还有蝉鸣声。附近的篮球场有人在打球,身后的教室里同学们趴在桌子上午休。 他们两个躲在阴影处,瞒着所有人。 南陆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如雷。 怎么会这样啊? 突然,门铃声打断了南陆乱七八糟的心绪。他忙用这个借口脱身现场,可等他通过玄关的监控看到按门铃的人,又马上匆匆跑了回来。 要死了! 徐知休怎么又来了! 南陆大脑一片空白,第一反应是绝不能让这两个人撞上,于是他二话不说地推着蒋昼往房间去。蒋昼不明所以,“怎么了?谁来了?” 直到他被莫名其妙塞进衣柜,才得到答案。 “我前夫。”南陆一脸后怕,手忙脚乱,“你别出来,我没叫你出来,千万不准出来,你要是敢出来,我以后就、就再也不理你了!” 蒋昼在听到前面三个字当即就想出衣柜,但听到后面的话,他磨了下牙,又缩了回去。 “砰——”的一声,南陆关上衣柜,又忙不迭跑出去,把蒋昼带来的东西藏进客房。 糟糕! 他怎么把蒋昼藏主卧衣柜去了! 门铃声似催命符,让南陆没有太多时间思考,他下意识地觉得绝对不能让徐知休跟蒋昼撞上,如果撞上,说不定就是一场大型流血事件。 -- 第26页 南陆想起原来看过的动物世界,一头年轻的流浪雄狮闯进了地主雄狮的领地,正在它和母狮勾勾搭搭的时候,巡视其他领地的地主雄狮回来了…… 等等! 什么乱七八糟的,南陆摇摇头。 徐知休才不是什么地主雄狮,他们离婚了,而他也不是什么海王母狮,蒋昼…… 他倒是挺像流浪雄狮的。 呸! 南陆把大脑里那些嘎七马八的念头清空,力求转换心态,门口是他那该去“吃公家饭”的前夫,他不能怕,他要把徐知休赶走。 第20章 面对徐知休,他总是处于弱势,仿佛从他们相遇那天就决定了。 南陆朝玄关走去,他想自己不能像妈妈那样,他和徐知休该是平等的,他不应该惧怕,哪怕假如他们没有离婚。 况且他们已经离了,他有自己的工作,能养活自己,真正拎不清的人是徐知休。 通过玄关监控的语音,南陆对外面说:“你来做什么?” 徐知休的脸在监控下看起来格外阴森,尤其是眼镜后的一双眼,像午夜的树丛,拨开后不知道是会冲出来野兽,或是潜伏在树上的猛禽。 “我来和你道歉,南南。”跟面容的森然不同,徐知休的语气很好,甚至明显有哄的意味。 南陆没被打动,他似被人侵犯领地的小动物,正竖起耳朵认真打量外面的不速之客,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会逃跑……不,他这次不会逃跑。 “如果你真的想跟我道歉,就不要再来找我。”南陆抿了下唇,严肃地叫前夫名字,“徐知休,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会接受你那套做朋友的理论。” 徐知休沉默片刻,“南南,至少你出来跟我说,有件事我也想跟你谈谈,上周你妈妈去我们医院体检,体检结果出来了。” 南陆是很在乎自己父母的,尤其是妈妈,哪怕上一次南妈劝他原谅徐知休。听到是南妈的事,他差点就要开门找徐知休问清楚。 但手已经放在门把上,却又停住了。 他深呼吸几口气,松开手,转身跑向餐厅,将先前落在餐桌上的手机拿起,拨打南妈的电话。 电话没多久通了。 “南南。”电话那头传来南妈温柔的声音,“你终于愿意给我打电话了,你现在住在哪里?还是朋友那里吗?” “妈妈,你上周去体检了吗?”南陆紧张地说。 南妈沉吟道:“去了,放心,没什么事,都是些老毛病,是知休告诉你的吗?最近这段时间知休帮了家里不少忙,哎,我们都老了,陪不了你多久,你身边总不能没人照顾,南南,你原谅知休吧,他都跟我们解释清楚了,他跟他前面那个什么都没有。他心里也很在乎你,不在乎你哪里会这样呢,你啊,听妈妈一声劝,别闹了。” “别闹了。” 这三个字徐知休跟南陆说过很多遍,仿佛他永远都是不理智的,他所作所为都是在闹,目的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 南陆揉了下眼睛,“我不会跟他复婚的,妈妈,我原来结婚结得太冲动了,很多事情我都没有看清楚,我现在出去工作,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用依附别人,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更适合我。 妈妈,我知道你爱我,但你的观念已经过时了,人不能从别人身上找幸福,而是应该自己立起来,靠他人的小情小爱过日子多苦啊,妈妈,你这辈子不苦吗?” 南妈在那头咳嗽了起来,这声音立刻把南陆吓着了,他慌乱地问南妈那里不舒服,但南妈缓过来后,却是用冷漠的声音回他:“你连我的话半点都不听,干嘛还来关心我?你上次连个招呼就跑了,还不接我们电话,一心把父母当仇人看待,好像我们要害你一样。算了,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电话被挂断了。 南陆再打过去,那边已经不接了。他怕南妈身体真的出什么大碍,一时也顾不得太多,直接冲出去问徐知休。 “我妈体检有问题吗?”他精神紧绷,害怕从徐知休口里听到不好的答案。 徐知休一边安抚道:“南南你别急。”一边眼神凌厉地看向没关紧的门,他在玄关处看到一双明显属于陌生男人的球鞋。 款式像是年轻男孩喜欢的,他不可避免想起南陆说的那个十八岁的男孩。 想到这里,徐医生唇角有一瞬间凝固,旋即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南妈体检的复印件。南陆立刻浏览起来,可他非医学专业,很多地方看得似懂非懂,不由抬头无助地看向徐知休。 徐知休收下求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更靠近南陆,用手指在体检单上指了指,“这次全身体检,除了原来的老问题腰间盘突出,阿姨的膝盖不是很好,有点积水,但不严重,我给她开了药,请了中医科的同事帮忙,每周做一次理疗外敷。” 手指翻过页面,“这次我最担心的是阿姨会不会有子宫方面的问题,这个年龄段的中老年妇女很容易出现子宫病变,好在阿姨没事。” 南陆松了一口气,南妈的一个老朋友在去年查出子宫癌,南妈去医院探望回来后怕自己也得,当时他就叫徐知休帮忙挂号,查的结果是好的,而且在徐知休的建议下,南妈把年轻时候上的节育环给取了。 知道南妈没什么大事,南陆认真地跟徐知休说:“谢谢。” -- 第27页 徐知休眸光微动,声音忽地低沉下去,“你不用跟我说谢谢。” “用的,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谢谢你还愿意帮忙,但我也只能跟你说一声谢谢,你之前做的事情我还是不会原谅你,你走吧,以后别去我爸妈那里了。” 南陆自认为他说的很清楚了很礼貌了,毕竟曾经相爱过,他也不想闹得两个人都难堪,从此是陌路人是他和徐知休最好的结局。 可他这话却仿佛撕下徐知休身上的人皮,眼前的男人明显情绪不对劲起来。南陆对上徐知休好似能吃人的目光,立刻想起上次的遭遇,但他逼自己不能害怕。 怕什么啊,他和徐知休都是男人。 “你想做什么?徐知休,你要是敢胡来,我还会报警的,这次绝不会签和解书!” 南陆鼓起勇气想吓退徐知休,可徐知休扫他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目光极冷,南陆感觉他恍惚看到徐知休拿手术刀准备将人大卸八块的样子。 “你应该先解释一下他是谁。”徐知休说。 南陆还没回头,就听到另一道声音。 “你就是南南那个前夫吧?久仰久仰,你比我想象中的年轻嘛,我以为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都像我爸那样呢。” 第21章 徐知休一向忌讳人说他年龄,南陆是很清楚的,他原先每次撒娇故意拖长声音叫老徐,屁股总要挨揍。 蒋昼一上来就扯老虎胡须,这么剑拔弩张的场景本来不该笑的,但南陆实在没忍住。他幻想了一下徐知休努努力,是真的可以生出蒋昼这么大的孩子的。 一想就乐了,一乐就噗嗤笑出声。 笑完,南陆反应过来,连忙抬手捂住唇。 但笑声已经被听到了,徐知休的眼神似乎更寒了些,但他这人要面子,要体面,现在不是掰扯南陆为什么笑的时候。 他瞥了南陆一眼,当是警告,便全身心放在了眼前这个十八岁的男孩身上。 第一眼,年轻。 第二眼,幼稚。 以为抓着人的年龄说话,就能踩中他的痛脚。 冷冷扯开唇,徐知休一副不太搭理人的模样,“抱歉,南南没跟我介绍过你,请问你是?” 南陆这时有空回头了,但他不知道蒋昼离他这么近,一个回身,撞人怀里了。这也罢了,问题是蒋昼怎么把上衣脱了,露出紧实的上半身,他的手一时不知道该放哪。 很快,蒋昼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南陆的手被一把握住,先是整个拢进去,后又轻轻捏着揉着,就当着徐知休的面。 十八岁的男生不动都透出热来,明明空调开得够低了。 “南南之前一直住我那,是没怎么有空向您介绍我。”蒋昼把“你”换成了“您”,听上去更不对劲了。 徐知休冷漠,他其实也不热情,面上是明显的漫不经心,仿佛徐知休不值得他全心对待,他的心思全在握住的那只手那里,“我是蒋昼,南南的现任。” 前夫,现任。 好家伙。 南陆没顾得上蒋昼自认男朋友的事,他有些怕徐知休待会大开杀戒,拿手术刀把他们两个都给片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对蒋昼使了个眼色。 蒋昼收到了,但会错意。只见他轻轻勾了下唇,微微低头,就在南陆白嫩的脸颊处蹭了蹭。 其实唇没有碰到,严格上说算借位,但在徐知休面前做这种事,加上蒋昼温热清新的气息落在他脸颊,南陆直接红了脸。 南陆皮肤白,是几乎能跟雪糕、跟白炽灯相提并论的,他脸颊一红,就透出浮艳色。 这般情态徐知休原先没少见,可现在他是亲眼目睹自己的小妻子在他人的手段下露出这般模样。 如果南陆知道徐知休在想什么,定是要呸他一口的。 什么小妻子,早就离婚了。 南陆不知道徐知休在想什么,他现在觉得自己好丢人,便不敢再到处乱看。但他越这样乖巧,在徐知休看来就越刺眼。 在他面前还时常像个小刺猬的南陆凭什么在这个乳臭未干的男孩面前乖巧? 徐知休再一次尝到怒火攻心的滋味,这种滋味在离婚后总是出现,他不可控制地眯了眯眼。徐医生这辈子也算得上顺风顺水,任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屡屡会因为南陆……因为这样的小东西大动肝火。 越是大动肝火,面上就越要不动如山。 “蒋先生,幸会。”徐知休冷声道,“不知道蒋先生成年没有?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瞧着蒋先生的样子,你应该还在读书,不知道完成学业没有?” 南陆听到徐知休问学业,不禁担忧地看向蒋昼。蒋昼再一次收到眼神,安抚性地又揉了揉南陆的手。 白白嫩嫩的,还软,跟年糕似的。 “还没有,九月十五才开学,也不知道A大怎么开学那么晚。”蒋昼轻飘飘丢出全国top10,本市排名第一的大学名字。 南陆忍不住舔了下唇,吹牛吹得太过度会不会马上被揭穿,A大也能随便拿出来说吗?蒋昼这个笨蛋! 徐知休颔首,继而问道:“A大?我去A大开过座谈会,蒋同学考上了什么专业?说不定专业老师我认识。” 蒋昼顿了一下,这样子落在南陆眼里就是吹的牛马上要被戳破了,他立刻抢先道:“你问那么多干嘛,查户口?” -- 第28页 他一副袒护蒋昼的模样,落在两个男人眼里,滋味大不一样。 “南南,我是为了你好,现在很多年轻男孩仗着有张嘴到处骗人。”徐知休停了一下,看向蒋昼,眼里的轻蔑和怜悯同时流出,“抱歉,蒋同学,我不是说你骗人,只是觉得你连大学还没读,就住进南南的房子里,有点——当然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虽然这套房子是我和南南结婚时买的婚房。” 恶意十足的话。 南陆不由抿了下唇,他不想蒋昼因为他而被徐知休贬低。 因此他想叫徐知休住嘴,停下他刻薄的话语,但在此之前,蒋昼先道:“原来是婚房啊,那我倒是要好好借鉴一下装修,就是有点太小了。南南,我们结婚后住水郡庄园那里吧,不过你要是不喜欢别墅,住雅林阁怎么样?那里离你公司地点近,缺点是我叔叔是开发商,他每次送我礼物都送房子,还送的是装修好的房子,如果我们要改装修,要先把汤克?林大师的装修敲掉。” 他看向徐知休,这次他伸出了手,“刚刚忘了说,我爸是蒋爱国。” 这个又红又专的名字,南陆都听过,他们大学就有一栋楼叫做.爱国楼,因为是蒋爱国先生捐赠的。 等等,好像徐知休的医院也有——爱国五住院部。 第22章 蒋昼也太能吹牛了吧,如果不是他才跟蒋昼从拥挤的出租屋里搬出来,恐怕他都快要当真了。 南陆一边佩服起现在的小朋友,一边觉得自己不能拆蒋昼的台,因此他配合地露出崇拜的眼神。 蒋昼说的时候,忍不住朝南陆那边瞥了一眼,他怕看到南陆生气愤怒的目光,然后等眼神对上后,他呆了呆,旋即控制不住地翘起唇笑了一下。 这情景落在徐知休眼里格外刺眼,以至于他手都握紧一瞬,哪里还有心情回应蒋昼伸出来的手。 脑海里迅速过了些东西,他平静下声音道:“蒋总最近身体可还好?” “我爸?挺好的,不过他今年也四十出头了,我当儿子的多少有些放心不下,您身体看起来挺健朗的,又是当医生的,应该很会保养身体吧,要不我引荐您和我爸认识认识?就说我在外面有缘认识了一个徐叔叔。” 年龄回旋镖扎了回来。 南陆可算知道蒋昼这张嘴毒起来是真毒,跟他的拳头一样快准狠。 不得不说挺爽的,他见过徐知休很多模样,但从没一次是这样的。 徐知休在压制自己的愤怒,以及藏在骨子里的狼狈。 当他的优势不再是优势,这个体面的男人也不再体面。 南陆觉得徐知休的皮囊越发逊色,就是蒋昼吹那么狠,到时候被发现的话,他们会不会被打脸得太惨? 不行,他要行动起来! 南陆晃了晃蒋昼握住他手的那只手臂,撒娇一般说道:“你爸爸那边忙,应该没有时间见外人吧?” 之前就说过了,蒋昼很难吃得消南陆的撒娇。虽然这次撒娇没有上次醉酒厉害,可现在是在情敌面前。 蒋昼眼里笑意更深,酷弟弟模样要彻底维持不住了,“没事,我爸还是能抽出五分钟见见你前夫的。” 徐知休听不下去了,也站不住了,他脸色几乎到了发青的地步。 他在南陆面前永远是居高临下的,他习惯南陆以及其他人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而现在…… 徐知休不认为自己是输了,他觉得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一定是在撒谎,就算没撒谎又如何,不过是靠父母庇佑长大的花架子。 他决定先离开这里,先把这个男孩的底细摸清楚。 徐知休刚转身就被叫住。 “站住。”身后传来蒋昼懒洋洋的声音,“您招呼都不打一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会不会太没礼貌了?” 徐知休牙关咬紧又松开,侧过脸,“你还有事?” “当然有。”蒋昼声音冷下去,“上次欺负南南的人是你吧,沙发上的绳子也是你用的吧。徐医生您这人还真有意思,离了婚还三番五次过来找南南,以为南南是你个人所有物吗?想当不要脸的小三也看看你那张老脸有没有资格——” 话音没落,蒋昼挨了恼羞成怒的一拳。 而他等的就是这一拳,轻笑着擦了擦唇角的血迹。 他现在还手至少是个双方斗殴,如果他爸的律师努努力,就是正当防卫。 徐知休其实算得上正值壮年,可他再怎么样也打不过从小练泰拳且今年才十八岁的蒋昼。 当他被扭住手臂摁在地上的时候,羞辱感比起疼痛更让他头晕目眩,尤其是当他跟南陆吃惊的目光触碰到。 眼镜被打碎了,他从喉咙里发出嘶鸣声,想将用膝盖压住他的蒋昼掀翻,但痴人做梦。 蒋昼用标准擒拿术控制住徐知休后,转头对南陆勾勾手,“来。” “来什么?”南陆从没见过徐知休这个样子,他现在感觉世界观受到冲击。 “打他,我记得你跟我说你跟他离婚前,他打了你一巴掌,现在还回去。”蒋昼抬起下巴,他这样子莫名让南陆想伸出手指挠一挠。 蒋昼说的是他们第二次见面那次交谈,那时候他们还很不熟,他把蒋昼当成不会再见面的垃圾桶,把心里的苦闷全部倒给对方,那时候蒋昼反应特别冷淡,没想到他居然记得。 -- 第29页 南陆手指蜷缩了起来,眼眶有些发热。 蒋昼望着他,“不用怕,有我在,打回去,受的欺负就应该原封不动全还回去。” 南陆吸了吸鼻子,很慢地挪了过去。他低头看着徐知休,从没发现对方原来这么渺小,原来徐知休也有这样的一天。 在他被徐知休绑住的时候,在他因徐知休的手段而哭泣的时候,他那时候觉得自己要死了。 现在徐知休呢? 他也觉得自己要死了吗?还是说生不如死? 大家都是人,干嘛要这样糟蹋别人呢。 南陆蹲下身,抬起手,徐知休看到他的手,本因愤怒而涨红的脸血色瞬间褪去,他咬牙闭上眼,等着那报复性的一巴掌。 但没等到。 南陆的那只手半路转了方向,他轻轻拉了下蒋昼,“他这样子好丑,我打不下去,走啦,我们回去。” 蒋昼皱眉,明显不太乐意就这样放过徐知休,但当南陆的吻落在他被打破的唇角时,他挣扎了一秒,果断选择丢开这个自尊心被击得粉碎的老情敌,起身,一把将南陆牵回房子。 门关上了。 临关门前,徐知休听到南陆惊呼一声。 “蒋昼!”半抱怨半撒娇的声音。 原来南陆也总是这样叫他。 “徐医生。” 其实房子里并没有发生徐知休想象中的虐狗场景,蒋昼把人抵在门上后,很雷声大雨点小地亲了下脸颊,就跑了。 南陆愣在原地,过了一会看到穿回上衣重新出现的蒋昼。 蒋昼表情心虚,“我…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是因为我……” 他支支吾吾,声音还很小,南陆没听清。 南陆以为蒋昼是在为之前的吹牛皮心虚,故而摆摆手,“没事,我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我?”蒋昼声音提上去,他的眼睛蹭的一下亮透了,好像狗看到了肉骨头,“我离家出走后根本没人明白我,他们都觉得我是傻逼富二代,为了不读爸妈选的专业就从家里跑出来,挤在厕所大的破房子里闹独立。” 南陆:“……等等。” 他把蒋昼的话理了好几遍,“你的意思是你爸真是蒋爱国?” “是啊,怎么了?”蒋昼觉得不妙,果然下一刻南陆就扑上来锤他。 “你骗我!你居然骗我那么久,啊!你怎么好意思让我请你吃火锅,吃烧烤?啊啊!气死,原来生活中真有电视剧里那种不愿意继承家业的超级傻逼富二代!” 超级傻逼富二代蒋昼:“……” 比别人骂他的形容词还多了两个字,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第23章 这次南陆是真的生蒋昼气了,他想起他曾经傻乎乎地劝蒋昼读书,以为对方没钱,还想着借钱给对方,后又怕伤对方自尊心,给蒋昼搜助学贷款的信息。 结果! 结果蒋昼是个身价不知道多高的富二代,还是独生子,也就是说,不出意外他父母的财产以后都是他的。 南陆说生气就生气,不理蒋昼了,虽然他没有赶蒋昼走,但他也没有搭理蒋昼,他要把那个骗子加超级傻逼富二代当空气。 不过仔细回想他们之前发生的对话,蒋昼好像没有骗他,他只是全含糊过去了。 南陆更生气了,他觉得自己被糊弄了,于是看到蒋昼的时候,表情更加凶恶,恶狠狠地瞪对方。 蒋昼接收到目光,刚想说什么,就得到一声哼。南陆哼完钻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在南陆生气的这几天,蒋昼自然是变着法地求和,追着人屁股后面说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 效果不是很好。 南陆气性很大,上下班也拒绝坐蒋昼的电动车,宁可像沙丁鱼挤在罐头里,待在满是人的公交车。 蒋昼则是每天坚持骑着小电驴跟着载着南陆的公交车。 电台的同事发现南陆最近不高兴,问:“跟你的小男朋友吵架了?” “你们怎么知道?不对,他不是我的小男朋友。”南陆反驳。 同事忽略后面的反驳,“你们因为什么吵架?说出来让我们重尝初恋感觉。” 南陆想要倾诉的话吞了回去。 吵架进行到第十天的时候,蒋昼那天破天荒没来接南陆下班。南陆在公司门口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到蒋昼的身影,最后独自上了公交车。 习惯真可怕,不过才这些天。 公交车上的南陆垂下头,回家的一路都很沮丧,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沮丧什么,总之闷闷回到家里,发现蒋昼也不在家后,更沮丧了。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接近午夜,他在房间里听到外面有动静,爬起来偷偷打开门缝,发现是蒋昼回来了,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又更生气了。 他一言不发地关上门,躺回床上。 旋即,他的门被敲响了。 “南南,你睡了吗?”蒋昼自徐知休来的那天后,就自作主张改了称呼。 南陆不吭声。 蒋昼又敲了几下门。 南陆依旧不作声。 放在身侧的手机响起铃声,门外的人也听到了。南陆一般睡觉前会调成飞行模式,如果没调,就代表他还没睡。 铃声暴露他正醒着,果然几秒后蒋昼的声音隔着门响起,“我进来了?” 门开了。 -- 第30页 南陆闭着眼听见脚步声接近,忽然脚步声被生日快乐歌替换。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南南生日快乐~”年轻男生的声音清冽,驱散夏夜的一丝暑气。南陆怔了怔,没忍住将眼睁开。 蒋昼端着蛋糕站在他床边,蜡烛的莹莹光辉将他的脸虚虚笼罩,黑发下的双眸润泽有神。 南陆是个死颜控,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对徐知休一见钟情。他看着蒋昼,觉得自己的心跳再一次加速。 上一次跳这么快,也是在蒋昼面前。 “你……你怎么知道零点过后就是我生日?”他小声问。 “因为你的快递名字,你快递名字后面跟了四个数字,很像日期,你跟那个人离了婚,数字肯定不是他生日,我就猜是你生日。”蒋昼好像有些得意,似猫科动物一样眯了下眼睛。 南陆并没有想夸蒋昼的意思,他爬起来,双手合十准备吹蜡烛许愿,却被这时叫了停。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蒋昼将蛋糕放到一旁的飘窗,再走回他面前单膝跪下。 单膝跪下! 南陆觉得自己猜到什么,他本能反应是离开这间房,可蒋昼抓住了他的手,“南南,别走。” 那只手紧紧地拉着他,让他不知道该不该挣脱。因为犹豫,蒋昼的话已经见缝插针地说了下去。 “南陆,我人生至今最高兴的事情是遇见你,原来的我觉得世界上每个人都很相似且无聊。我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谈恋爱,要携手走进教堂,要跟一个人共度漫长的几十年。 遇见你之后,我觉得我明白了,原来遇到自己爱的人,真的会忍不住想告白,想告诉他我有多爱他,想每天和他在一起,睁眼是他,闭眼梦里也是他,永远不觉得腻。 没有跟你坦白我的家庭是我犯过非常愚蠢的错,我之前总想要找个最佳的时间跟你说,后来我才明白最佳的时间其实就是当下。我以后绝不会再向你隐瞒任何事,所以我也不能再隐瞒我对你的爱。 南陆,我爱你,蒋昼爱南陆,我希望你可以嫁给我。只是我现在的年龄还不能结婚,所以你愿意与我订婚吗?让我有这份荣幸成为你的未婚夫,爱你,保护你,用漫长的岁月来证明我对你的爱。” 南陆也不清楚自己何时把头扭了回来,他呆呆地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蒋昼,这肉麻的情话几乎把他的心理防备彻底攻碎。 他其实并没有做好接纳下一段恋情,甚至是婚姻的准备,他害怕自己急冲冲地开始,会落下跟上一段婚姻相同的结果。 可是他无法控制地心动了,他的心因为蒋昼而加速跳动。 南陆抿住唇,想将自己慌乱的心安定下来的时候,蒋昼从背后拿出了一些东西。 前面是一些文件,南陆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蒋昼的体检报告、征信报告、户口本复印页(证明他和蒋爱国的亲子关系)等。 另外一样东西则是一个红丝绒礼盒,蒋昼对着南陆打开,里面是一枚钻石戒指,“这个戒指是我自己打工赚来的钱买的,钻石很小,但我以后会赚更多的钱买一枚更大颗的钻石戒指。” 他仰着脸看着南陆,一向自信的男生在这时也露出怯意,“南南,你愿意戴上这枚戒指吗?” 南陆不答反问:“你今天下午没去我公司,是去准备这些了吗?” “是也不是,我……”蒋昼皱巴了下脸,罕见地露出少年的害臊窘迫,“我骑车摔了一跤。” “啊!摔到哪?疼吗?”南陆立刻想检查蒋昼的伤势,但被拦住。 蒋昼眼睛真亮,里面映着一个他,“只是小腿碰了下,没事,就是手机、车还有蛋糕都摔坏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让你找不到我。” 南陆不由看了眼飘窗处的蛋糕,刚刚他就发现那蛋糕模子是他的生肖,而且还画了一个Q版的他,要重新做一个这样的蛋糕肯定废了不少时间,难怪蒋昼这么晚才回来。 “下次就算要给我惊喜,也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你是不是骑车太快了?” “不是,是有人突然冲出来。”蒋昼解释后,又强调,“不会有下次了。” “是一定不能有下次。”南陆说着,伸出左手。 蒋昼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亲手给南陆的中指戴上戒指。 — 南陆许的生日愿望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觉得说出来就会不灵。因为时间不早,他和蒋昼都只吃了几口蛋糕,就躺回床上。 嗯,躺到一张床上。 之前都是分房睡。 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水到渠成一般就亲在一起了。蒋昼觉得南陆的唇瓣像果冻,软软弹弹的,原来看电影觉得腻歪的吻戏真落在他和南陆身上时,居然怎么亲都嫌不够,一个对视就忍不住亲上去。 他将舌尖探入南陆口腔,像个搜罗糖味的小孩。手也抱住南陆,想将人融入自己怀里、身体里,但又怕抱疼了对方。 蒋昼看着南陆迷蒙的眼神,听着他从鼻子里哼出来的细声,不由地轻轻唤对方名字。听到南陆软软应他,心跳如雷。 他们像俗世里的两条鱼,在遇见对方之前孤零零地游着,可能会被一些看似漂亮的珊瑚吸引目光,但在遇到对方后,眼里就剩下彼此。 吻到中途停下,蒋昼深呼吸几回合,躺到一旁。南陆忽然发现吻没了,有些愣愣地睁开眼,等发现蒋昼正看着天花板平复呼吸,想到什么,他伸出手勾住对方手指,“今晚我们可以……” -- 第31页 “这样太快了……” 南陆觉得纯情的蒋昼好可爱,他主动安抚,“没事,我不怕。” 蒋昼沉默片刻,闷声说:“我怕。”翻个身爬起来,“还是分房睡吧,要不然我真怕我做出……” 他回头看南陆,“等我们订了婚,我就不怕你后悔了,因为你到时候后悔也没用。” 故意凶狠地露牙龇了一下。 南陆努力忍还是没忍住。他闷笑出声,后又越笑越大声,最后差点笑得肚子疼。 被笑话的十八岁男生恼羞成怒跑了,只是没跑几步,又一个箭步回到床上,压着南陆对着唇,重重地亲了两口。 然后,又跑了,跑前还不忘抱走南陆一直睡的枕头。 — 小电驴修好那天,南陆坐上蒋昼开的小电驴去见他父母。 坐车前,蒋昼帮他戴他的专用头盔,还给他买了一只雪糕。 咬着冰凉凉的雪糕,南陆抱着蒋昼劲瘦的腰身,穿过一个又一个绿荫。这个盛夏,他的恋爱比雪糕还甜。 两个月后,南陆和蒋昼订婚了。 订婚那天,南妈偷偷抹着眼泪,私下跟南陆说:“妈妈的观念的确过时了,还好……还好你现在……你过得好,妈妈就放心了,我看那孩子是很不错……” 几度哽咽地说不下话。 南陆握着自己妈妈的手,轻声说:“妈妈,你也可以,什么时候去寻找自由和幸福都不晚。” 南妈并没有跟南爸离婚,但她没多久就和几个老姐妹一起自驾游了。 她们年轻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被困在那个小家里,围着男人和孩子转,将就着过。如今从家里走了出来,才发现世界如此广袤。走出来,也才发现当下的每一天都是最年轻的一天,既然处于最年轻的时候,何必畏手畏脚呢。 听心声去过自己的人生。 四年后,南陆和蒋昼结婚了。 南陆如蒋昼许诺的那样换上了大钻戒,这是用蒋昼在大学期间赚的钱买的。南陆虽然也很喜欢这枚戒指,只要是蒋昼买的他都喜欢,但有时候的确觉得钻戒太大有点碍事,比如写文案的时候总是容易被晃一下眼。 忘了说,南陆现在已经在电台当上了小主管,年薪加起来也有十几万了。 还有件事忘了说,是订婚当天的事。南陆那天吃了好大的苦,他没想到零恋爱经验的蒋昼只会蛮力,眼泪汪汪的他忍了好久,眼看酷刑还没完没了,忍不住开口:“不…不是这样,别、蛮……我教你、呜……” 还好蒋昼学东西快,就是他每个月总有几天返璞归真,害得南陆老师重新引导教学。 — 南陆这辈子结了两次婚,第一次跟一个三甲医院的骨科副主任医师,婚后一年离了。 第二次,跟一个离家出走的富二代,新老公比前夫小了十八岁,一直没离。 他在二十三岁生日凌晨许的愿望是—— 1.希望所有人都身体健康,无病无痛。 2.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和幸福。 3.我爱蒋昼。 3不算愿望,是他心里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