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囚》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 第1章 入梦 叶拟瞎了。 救他的人坐在对面,用低低的声线问他:不记得了? 叶拟点头。 不记得你是怎么受的伤? 不记得,说实话,我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 对面的人安静了一段时间,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叶拟自打苏醒后发现自己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之后,就很容易在安静的环境里走神,一走神,对时间的掌握也就不明晰了。 对面的人重新开了口。你必须想起来。 叶拟问:你是谁? 他虽然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受伤,但自打他清醒之后,就一直是对面这个人在照顾自己,他对这人很感兴趣,之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现在是因为对面的人强行要求自己想起来的行为。 叶拟在乎自己的眼盲,但对于记忆,他好像压根没有想起来的欲望。 对面的人没有和他说自己的名字,只说:你的记忆对我来说很重要。 叶拟问:为什么? 等你想起来,你便会知晓。 叶拟静默一阵,忽然笑了。若是我想不起来呢? 对面的医者声音冷了。那你就在这里瞎一辈子。 医者并不都心善,至少叶拟觉得救自己的这个人心就很毒,他没有答应医者的话,能下床之后,他摸黑走了几步,就发现自己脖子上系了条锁链他身上缠了很多绷带,起先他以为脖子里的压迫感也来源于此。 他四处摸索,发现自己被医者关在了一个没有窗,除了一张木床没有任何物件的房子里。 叶拟不想瞎,更不想在这种被囚禁的情况下瞎一辈子,他是一个已经金丹后期的修士,寿命长达五百岁,他不想在这种地方把自己逼疯。 他浑身都是伤,受创的经脉还不知何时能恢复,脖子上的锁链他摸了许久,发现至少是一个地阶法器,莫说他现在这种近乎废人的状态,便是他巅峰期想要挣脱束缚,怕是也做不到。 医者的修为比他高,叶拟在房里摸索的时候,每次医者来,叶拟都没有察觉,他瞎得太彻底,如果不是医者发出嗤笑,他甚至连医者就站在他身后都不知道。 叶拟决定屈服。 他喝完医者的药,问:其实我的眼睛能治好,对不对? 医者答:只看我心情。 叶拟好脾气地问:我想起是谁害我,你就替我治好眼睛放我离开? 医者冰冷声线中掺杂了几许愉悦。是。 叶拟说:可以。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问:你要怎么让我想起来? 医者道:入梦。 叶拟笑得很礼貌。做梦? 医者道:以后每夜我会在你床头点一炷往魂香,直到你想起谁是害你的凶手,我便放你离开。 往魂香,以忘川河畔彼岸花为引,糅合各种魔界妖植而制出的灵器,可令人在香中入梦,在梦中重渡人生。 若能在梦中修炼,醒来便会平白多出相对应年岁的功力,可闻得多了,这香也可致人沉于幻梦难以自拔,最后在现实与梦境的碰撞中沦落癫狂。 叶拟苦笑:若是在想起之前我就疯了? 医者冷冷道:不会有那么便宜的事。 叶拟被刺了一道,发现这人对自己的态度着实太过奇怪,分明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灵丹妙药救他性命,偏又敢让他用这等危险的灵器强迫他重拾记忆。 他重拾记忆这件事,当真对医者如此重要? 当夜,叶拟躺在木床上,听医者在他旁边拨弄香炉,最后点上一炷往魂香。 叶拟凭着感觉抓住了医者的手,彼时夜凉如水,屋中静寂万分,医者的手上传来缓慢而强劲的脉动,而叶拟则透过自己身上浓厚的药味,闻见了床前人身上的一股浅淡花香。 医者冷漠地拨开他的手。做什么? 叶拟问:大夫,你我之间,从前是不是相识? 医者似是嗤笑了一声。相识? 只是简单两字,其内深藏的感情,却令叶拟控制不住地起了身冷汗。 叶拟道:若是相识,我岂不是也有可能在梦中遇见你? 医者没答。 他缓慢地将手覆在了叶拟的双眼之上,即使叶拟如今已经是个瞎子,他依旧坚定地做了一个抚合他双眼的动作。 不知为何,叶拟竟觉得这个动作充满了熟悉感。 再有意识时,叶拟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船上,船头分开潺潺流水,迎面是一阵伴着花香的夏夜凉风,四周有喧闹人声,细密虫鸣,叶拟环视一圈,发现这竟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小城。 他的小舟四周,有闲暇游船的年轻人,也有往来贩货的商贩,更多的则是漂浮在水上的莲花河灯,三三两两的,时而随着水波聚在一处,又乘着波纹漾开。 点点烛光在隔火的莲瓣之中,显得格外朦胧。 水上有船有灯,也有高楼。 不知为何,叶拟的心跳忽然躁动了起来,一片乌云不巧地在这时遮去了一半月光,带着浅浅凉意的阴影移来,光影的界限渐渐离叶拟近了。 眼底月光被遮去的一瞬,叶拟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了一处亮着光的窗口。 有人正坐在窗上喝酒,一只腿支在窗框上,手里拿了酒,还拿了一束已点燃的烟花。 他穿着一身鸦青色的衣裳,侧着脸,正对着屋里的人说着话,俊逸面容上笑容十足灿烂,那双幽深的桃花眼似敛尽了无边月色,叫人看了一眼便舍不得移开。 他随意地晃动着手上的烟花,说得开心了,身子一动,似是想从窗上下去,却不知怎么滑了一下,竟朝窗外跌了出来。 叶拟按压着激烈的心跳声,身子一跃,在一片惊呼声中接住了落下的公子。 他落回舟上,将这个十足马虎的公子扶稳站好,听他笑道:多谢公子相救! 其实不用救也没关系,叶拟早看出眼前人修为虽不高,却也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真落入水中。 只是不知为何,他就这样下意识动了。 叶拟看着他的脸,胸膛里的心可耻地越跳越快,脑袋却清醒地分成了两半,一半迷醉,一半疑惑。 迷醉于这人潇洒风姿,一半疑惑为何会如此心动。 公子眼如星子,笑容也十足明丽。 我名唤叶宁,不知公子名讳? 叶拟张口预言,脑中却突然一阵眩晕,再清醒时,已听见了自己不受控的声音。 戚胥之,他看着叶宁,怔怔地说,我是戚胥之。 第2章 入梦 叶拟惊醒了。 囚禁他的房间里静得能清晰地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低低的,似乎离他不远。他想起入睡之前,医者搬了一个椅子到这间房里来,说是为了避免他陷在往魂香中醒不过来。 叶拟睁着眼,在梦里看过了热闹喧嚣的城市之后重回黑暗,他忽然有些不习惯,比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失明还要不习惯。 他盯着上方看了很久,发现医者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急促,甚至还低低闷哼了一声,像是梦魇了。 叶拟从现实与梦境中的巨大落差感中将自己剥离出来,听着医者粗重的呼吸声,忽然有些想笑他还是第一次发现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医者这样脆弱的一面。 说起来,明明是守着他不让他深陷梦境的,怎么还自己被梦困住了。 叶拟撑起身子,循着那呼吸声来源,慢慢地摸到了医者坐着的椅子,医者一只手撑着额头,被他摸到了曲着的手肘,立时从梦里醒了,叶拟的手顿时被反扣住,被修为高深的人按住的经脉几乎要再次断裂。 做什么?医者话里有怒火。 叶拟很是无奈。你梦魇了。 医者的呼吸一窒,松开了叶拟的手,他站起身来,走到新搬来放往魂香的案台边,就着那里放着的冷水洗了一把脸。 你梦到了什么?他问。 叶拟想了想,说:一个叫叶宁的男人。 还有呢? 叶拟站起身来,按了按心口,发觉心跳已不再像梦境里那样强烈。 我的名字是戚胥之,叶拟看着医者的方向,即使他的视线里只有一片漆黑,我好像对那个叫叶宁的男人一见钟情。 医者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咬着的字音显得温柔而又危险。一见钟情? 叶拟答:一见到他,我就心跳得厉害。 医者低低说了句好,将水盆端起来,留下一句今晚继续,便离开了。 这一夜再入梦,叶拟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处高台上,面前的桌上横着一把长剑,剑鞘乌黑,其上嵌有数枚灵钻,灵光跃动间,隐约可见微型法阵。 高台之下设了三处擂台,四周围了乌泱泱的人,看着台上的你来我往,时不时爆出一阵喝好声。 旁边的侍者小步上前,恭敬道:仙长,下一场便是云岭宗对合气阁。 叶拟想起来,眼下正是修道界十年一度的修道大会,大会前三名可得入修道界第一大宗门静岳凝仙宗的聚宝楼择一宝具。 他面前摆着的剑名为勾月琉璃,是他百年前在修道大会上摘得桂冠,入聚宝楼选出来的宝剑。如今他已入洞虚之境,当世再少敌手,勾月琉璃也已有数十年未再出鞘。 西南角的擂台上了下一组选手,叶拟不受控制地将视线移了去,竟看见昨夜才梦到的叶宁上了台,他今日换了身蜀锦白衫,襟角袖口绣了几朵金丝盘云,甚是淸俊。 侍者又道:叶宁公子上轮胜得勉强,这轮怕是有些不妙。 话音刚落,叶宁已与对手缠斗到了一处,叶拟身子坐直了些,眼神沉沉,看了一会,道:还有几场? 侍者答:这一轮比过,便该决前三了。 嗯。 叶拟不知叶宁上一次胜得有多勉强,但也难不过这一场了,叶宁艰难取胜,身上划了好几道伤,原本洁白的衣衫浸了血,格外的艳丽,他原本使的三把灵剑折了两把,最后一把握在手里,剑身上也裂开了三道口,他将对手击下了擂台,自己在台上勉强站着,眉角沾了几滴血,眼神看着有些迷茫。 灵气消耗过大,身负重伤,怕是明天决前三之前吃再多回灵丹也恢复不过来。 这打法,怕也只是想争个进聚宝楼的名额,压根没想抢个第一。 叶拟站起身来,看着叶宁身上的血,心下无端躁动。他心知这人是自己一眼看中的人,自己应找个机会去看看他,却迟迟没有动。 修道大会在静岳凝仙宗举办,叶拟身为静岳凝仙宗的长老,比擂结束之后便回了自己的瑶芝峰,到了夜间,合气阁的掌门在峰下求见。 叶宁是合气阁的弟子,修道界以静岳凝仙宗为首,往下大宗门有三,再往下,还有无数不出名的宗派,合气阁便是其一,往年修道大会前三基本都会被静岳凝仙宗包圆,再不济留一名额给三大宗门,像今年这种被一介不入流的小宗门挤进前三的情况,是百年来的第一例。 叶宁乃是合气阁掌门之子,掌门爱子心切,知瑶芝峰上有一灵泉,有治愈灵效,还可充盈灵力,便动了心思来求戚胥之。他本是不抱希望地一试,没想到戚胥之竟应了。 瑶芝峰下有禁制,非主人允许不可入,一点寒芒落在叶宁身前,引着叶宁上了山路,到了灵泉之前,叶宁恭敬地朝不远处的阁楼行过一礼。 谢仙长慷慨相助。 不必。 叶宁解了衣,在泉中泡了许久,他身上的伤在灵泉治愈下肉眼可见地结了疤。叶宁心知不可太过叨扰这位修道界近乎传说的大前辈,没泡多久就准备起身,肩上却被人一按,将他按回了水中。 还未好全。 叶宁下意识回过头,撞上了远处缓步而来的人的视线。 叶拟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看一个人看这么久,他就坐在自己房中,用神识看着叶宁从山下一步步走上来,解了衣,露出布满伤痕却依旧结实有力的身材,再慢慢浸入泉中。 甚至在人家想走的时候,他还将人留了下来。 叶宁看着他,忽然笑了,说:竟然是你。 叶拟道:我并未隐瞒身份,怎会不知道是我? 叶宁的笑向来是很好看的,他就这样仰头看着站在池边的叶拟,不卑不亢,像是对着自己熟悉已久的友人说话。 谁也想不到修道界赫赫有名的戚仙长竟会孤身前去洛神水榭看流水花灯更何况你闻名太久,人人提起你也只敢称一句戚仙长,若非你主动告知,我也不会知晓你名叫戚胥之。 叶拟静静看着他的双眼,只听着他说话,便觉心头发热,熨烫得浑身都是舒服的。 你不畏我?叶拟问。 叶宁对他说话的态度未免太过随意。 世间谁人敢不敬畏仙长?叶宁眼神不退不让,丝毫畏惧也没有,我盼着上回与仙长您定下的酒约,只是若对象是只能敬之畏之的戚仙长,这酒约即使赴了,怕也是味同嚼蜡,不如不赴。 叶拟道:确是如此。 叶宁双眼弯弯。仙长救我两次,来日入聚宝楼,我必然会为仙长取出酒神觞,让仙长尝到世间最美味的酒。 修道界曾有一大能,好饮酒,酿酒百年,手中仙酿无数,更是曾造一酒觞,寻常液体倒入其中,便会变成这世间最美味的酒。后人名作酒神觞。 叶拟一愣。你入聚宝楼,只是为了拿这种无用之物? 静岳凝仙宗乃修道界第一大宗门,已有数百年历史,聚宝楼里宝器无数,常人进去恨不得多拿几件天阶法器,怎么叶宁为争个前三宝剑都毁了,还只想拿个于修行无益的酒器。 怎能算无用,叶宁依旧是那副倜傥风流的模样,潇洒道,既是我自己挑,自然是挑我想要的东西,如今我想与仙长你共饮世间最美味的酒,那酒神觞与我而言便是最有用的东西。 叶拟还是不懂,这又是何必 叶宁看着他的眼,笑道:我自是心甘情愿。 他伸了手,试探着抓了叶拟的一角衣袂。 仙长,你当真不知我心意? 第3章 入梦 叶拟感到很惊讶。 医者给他准备了药浴,他坐在浴桶里,被充斥着药味和高温的水蒸泡得有些难受,索性开始和旁边的医者搭话。 他也心仪我。 医者问:谁? 叶宁。 医者声音带着讥讽。那不是正好? 叶拟笑了笑,觉得医者可能是在因为他成天梦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在生气。 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叶拟想了想,说,我对他一见钟情,他说他也仰慕了我许久,怎么想也未免太巧了,嘶! 叶拟肩上被滚烫的水一烫,差点从浴桶里跳起来,手滑泼了他半肩热水的医者站在原地,摸了把被他无意打出溅在脸上的水。 所谓缘分天定,不正是如此?医者道。 叶拟本来还疼得龇牙咧嘴,听了医者的话,竟奇怪地看向医者,讶道:叶宁也是这样说的。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2) 若他双眼还能视物,便会发现医者面上露出了一抹阴戾的笑。 是吗?医者说。 叶拟本对找回记忆保存着抵触的态度,现下接连几日在梦里和一见钟情的对象谈情说爱,回忆彼此之间的点点滴滴,现下心情莫名的好,虽知医者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却还是忍不住问他:大夫,你可认识叶宁? 知道,如今修道界谁人不识合气阁的叶宁叶公子? 听医者说知晓叶宁的事,叶拟不免欣喜。虽然我如今记忆还未完全恢复,但若是能见他,说不定不必依托往魂香来找寻 他死了。医者打断叶拟的话。 叶拟眉间的喜悦还未消散,眼底却已被震惊占据了,他瞪大了那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呆呆地看着医者声音来的方向,呐呐地重复:死死了? 医者无情地说:已是半年前的事。 叶拟一腔柔情瞬间凝结做冰,又伴着医者吐出的字寸寸龟裂,心脏竟无可救药地疼了起来。 怎会叶拟喃喃,我是修道界人人敬畏的戚胥之,修为已至洞虚,怎么可能护不住他说着,他又想到了些什么,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我如今只是金丹之境,果然是没护住吗? 修道者数百年来再无人飞升上天界,戚胥之是当世唯一修为炼至洞虚境界的强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令他没能护住叶宁,自己的修为也连着倒退了三个大境界? 叶拟双手紧紧攥着,话里带上了些许阴狠。大夫,叶宁与我的事,你应当也知晓的罢? 医者道:戚胥之与叶宁之事,天下皆知。 叶拟道:你既知晓我是戚胥之,还敢将我囚禁在此处? 医者睨他一眼,看见了他无神眼中盈满的恨意。那又如何? 叶拟道:你这是在与静岳凝仙宗为敌! 医者笑了,这还是叶拟自清醒以来第一次听他笑,可向来冷冰冰的人即使是笑出了声,那声音也惯常的如冬月寒风,凛冽刺人。 我知你想为叶宁复仇,医者不无恶意地说,只是我早说过,你若无法重拾你的记忆,我便囚禁你至死这世上能治你眼睛的人只我一个,纵使是你逃出去了,修为大损还瞎了一双眼的你,怕也回不了静岳凝仙宗! 巅峰强者从来不缺对手,即使戚胥之向来不问世事,鲜少出手,也少不了人眼红嫉恨。莫说同道中人,如今修道界中混杂的妖修、魔修数目不可小觑,个个都馋着戚胥之那一身天雷淬炼过的躯体,叶拟就是逃了,境况也不会好到哪去。 叶拟心中恼怒,却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你究竟是谁?叶拟压制住怒火,沉声问,为何救我,又为何偏要我想起从前? 医者丝毫不在意他的试探与话语间的狠意,声音甚至还轻快了许多。 待你想起所有事,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是谁。 这一夜,再情意旖旎的梦也熨烫不了叶拟那颗恼怒的心。 叶宁伏在他身上,轻轻吻着他的唇,一只手还在叶拟后穴里动作,温柔地按压着里面的每一寸软肉。 放松些,他低低笑着,不无暧昧地说,都这些次了,怎么还是这么紧张? 叶拟配合着他的亲吻,身体火热,脑袋却清醒得可怕,他看着叶宁满是爱意的眼,想着医者的话,就想问问叶宁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有没有遇过什么危险。 可出口的话还是不受控制,他咬着下唇,情色的呻吟从唇缝中逃出,叶宁压着他一条腿,腰部下沉,将身下的巨物严丝合缝地插入了他的身体里。 哈 记忆终究是记忆,即使叶拟再如何想从叶宁口中问出端倪,也依旧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只能继续说着那些已经说过的话,做着那些已经做过的事。 叶宁叼着他的唇,缓缓舔过,又将舌尖探进入,勾着他也伸出了舌来,叶拟满眼迷醉,舌尖忽然一痛,下身也被人重重顶到了深处,他腰肢一绷就想叫出声来,声音却被叶宁全部堵在了口中,化作了痛苦的闷哼。 叶宁狠狠地抽插了十数次,叶拟的感官几乎都要被撞坏了,被人肆意蹂躏的唇舌才被放开。 怎么不专心? 叶宁一边轻轻摆着下身,似在安抚被他肏疼的小穴,一边摸着叶拟的耳垂,轻声道:今日一别,就只有成亲之日才可见面了,要这样长的时间不见面,还真是不习惯。 叶拟粗喘着气,心底因叶宁的这句话也漫出些不舍来,他攀上叶宁的后颈,将正在舔咬自己喉结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再再快些射进来 叶宁的齿便在他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上重重咬了一口,按紧叶拟的腰线,猛力冲撞了起来。 戚胥之与叶宁之事,天下皆知。 医者说这句话时,话里藏着嘲讽,修道界虽不歧视同性之间结为道侣,却也少有人会将这事拿出来宣传。叶拟原以为是医者瞧不起他与叶宁之间的事,却原来,是他看不惯静岳凝仙宗的戚胥之主动向合气阁的叶宁提了亲、向天下昭告两人婚事的行径。 天下皆知,原来是这么个天下皆知。 第4章 背叛 成亲之日定在戚胥之与叶宁相识满一年的日子。 修道界上前来祝贺的宾客几乎比修道大会前来的人还要多上几倍,宴席摆满了三个山头。 戚胥之寻常基本不会出现在人前,更别说这样人多的场合,之前的修道大会若非叶宁有参加,他也不会露面。 此次大婚,叶拟换下了惯常穿的月白宗门制服,穿上了大红婚服,与叶宁一起拜了天地,洞虚强者的跪拜无人敢承,合气阁的叶掌门连高堂之位也不敢坐,叶拟亦不在意,只拉着叶宁拜了高堂座椅与天地,最后的夫妻对拜,两人相视一笑,在众人的屏气凝神中拜了下去。 无人敢主动上前灌叶拟酒,叶宁便成了众人敬酒的对象,叶拟跟在叶宁身边,为他挡下了许多人敬来的酒。 叶宁喝得高兴,他的酒量少逢敌手,喝了几轮也不见醉意,叶拟却已喝得醉了,本就寡言的他话越发的少,叶宁见状,便凑过来与他咬耳朵。 醉了? 嗯。 那我们回房? 好,叶拟抓紧了叶宁的手,还有一杯合卺酒。 等不及了?叶宁笑道。 叶拟低低应了一声。这杯酒我念了许久了。 叶宁忍不住,在他耳上落下了一个吻,声音带上了丝沙哑:纵有酒神觞,与你的这杯合卺酒,也必然是世上最美味的酒。 修道界第一人的洞房无人敢闹。 叶拟与叶宁相携回了瑶芝峰,刚进门便被后者按在门上剥去了外衫,叶宁的吻带着浓厚的酒气,香醇得让叶拟几乎忘记了对未来的忧心。 红袖相叠,合卺酒喝了一半,叶宁便已撑了桌,含着剩下的酒液吮住了叶拟的唇,将酒液哺了过去,叶拟张着唇,酒液从他唇角滑下,又被叶宁舔入口中。 嘶 叶宁倒吸了口气,缩了在叶拟腰间的手,对叶拟道:怎么你我大喜之日,你还把勾月琉璃系在身上。 勾月琉璃为天阶法器,本就是世间罕有的至宝,伴随叶拟多年,更是生出了些许灵智,其上附着阵法,若除叶拟之外的人碰触到勾月琉璃,即使只是剑鞘,也少不了会被剑气所伤。 叶宁解叶拟衣裳时不当心碰到,手指上立时划了道口子。他竖着手看了看,将溢出血珠的手指刺入叶拟口中。 舔舔。 叶拟一边解下勾月琉璃,一边伺候着口中不安分的手指,他喉间有低低的喘声,不时随着叶宁探得深了的手指而痛苦几分。 叶宁退出手后,叶拟从他指上取了一滴血,沁入了勾月琉璃上的阵法,原本乌黑的剑鞘立时划过了一道耀眼的光芒,正亲着心上人锁骨的叶宁瞥了一眼,含糊不清地问:你做了什么? 认主,你如今已是我伴侣,自然也是勾月琉璃的主人。 叶拟轻轻一抛,让勾月琉璃落回了房间另一侧的剑架上。 叶宁微微吃了一惊,笑道:你可真是怎么就这么宠我,也不怕我哪天偷了你的勾月琉璃就跑了? 叶拟醉意朦胧,闻言便笑,笑了半天,双手环住了叶宁的肩,他将脑袋轻轻靠在叶宁的肩上,十足依赖的模样。 都是你的他喃喃,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要,我都可以给你 回应他的是叶宁落下的重吻。 洞虚之后为大乘,若要晋大乘之境,修者必先渡命中死劫,再经九道雷劫,重塑仙体,如若失败,轻则倒退一大境界,重则身死。 医者坐在床边为叶拟施针,见叶拟仍受不住头疼死皱着眉头,突然开口道。 他已有一段时间没有过问叶拟的梦境了,叶拟白日的状态越来越糟糕,显然是受往魂香影响,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最常见的反应便是他的头痛。 叶拟轻轻抽着气,医者难得开口让他分心,他也只能对这个唯一能接触到的人交流。 我梦见,我的大劫将至。 医者淡淡道:既是如此,你的记忆也差不多该恢复了。 叶拟苦笑:总不至于是我的九重雷劫害了我与叶宁。 医者道:自然不会那样简单。 叶拟沉默一阵,无神的眼睛看着上方,才缓缓道:大夫,我总觉得,你其实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 直觉。 医者发出一道嗤笑。 叶拟道:你救我,却好似也很恨我,你既恨我,我是否能想起从前,对你来说,到底为何这样重要? 医者问:想不明白? 叶拟问:我在梦里,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你我究竟是否相识,还是你我之间早年有仇,才 梦里虽大多都是与叶宁的相知相惜,但叶拟始终有在留心是否有像是医者这样的人出现,可时至今日,他也没在梦里找到一个和他相近的人物。 医者扎针的力道一重,叶拟脑海顿时一痛,额上泌出了细密的汗。 你自然没有见过我。医者道,他安静半晌,又用力抓了叶拟的发根,强迫叶拟抬起了头,他看着叶拟没有焦点却遍布痛苦的眼,一字一顿道,你可是满心满眼都是叶宁呢 叶拟不知什么时候又昏过去了。 他渐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睁眼时五脏六腑疼得厉害,还以为自己又被医者丢进了满是药材的热水中。 他眨了眨眼,过了良久,才发现自己正跪在雪地里,双手抓着勾月琉璃支在地上,膝前的雪上溅了他吐出的血,红得刺眼。 他体内灵府受了重创,灵气无以为继,丝丝缕缕游走在经脉里,完全无法凝起。这许是他自出生以来受过最重的一次伤,而他的记忆告诉他,是他自己重重一掌击溃了自己的灵府。 他又咳了咳,险些昏厥,只能狠狠咬了咬舌根,令自己清醒过来。 没想到戚仙长为了自家道侣,竟真能做到这种地步。前方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叶拟抬眼看去,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魔修正站在阶上,一手扣着叶宁的脖颈,指尖下几道血痕。 叶宁惶然地看着自己,眼底满是懊悔与心疼。 第5章 背叛 胥之 叶拟心颤了颤,强迫自己将全副心神都放在挟持着叶宁的魔修身上,他迎着魔修的视线,冷声道:第一件事我已做到,第二件事是什么,你说。 魔修笑道:第二件事不难,仙长既然都能自毁灵府,想来再自剖胸膛,给我三滴心头血,应当也是易如反掌。 于修道者而言,身体最重要的部分一为心脉,二便是灵府,灵府若毁,修为尽损,心脉若断,命数亦断,叶拟心知今日之劫必然不会好过,不在鬼门关前走这一遭,谁也不会放心在得罪戚胥之后放他离开,即使戚胥之已是个灵府已毁的废人。 近乎是要他一命换一命了。 不行叶宁声音忽然大了,别听他的,胥之! 说着,竟是忽然错开身形,手腕翻转,朝着身后魔修的双眼插了过去,魔修境界远在他之上,叶宁一动他便全部防备好了,只两招便把叶宁重新制了住,谁知叶宁竟像是预料到了他的招数,竟撤去护体灵力,扬起了脖子就将颈间动脉往魔修尖锐利指上撞去。 叶宁!叶拟暴喝。 魔修眼瞳缩作一线,稍退了身子,稍稍错开招式,只听噗一声,裹挟着冰冷魔气的五指还是深深插入了叶宁的胸膛。 定!魔修喝道。 叶宁原还想咬牙再撞深一些,却还是被定在了原处。 叶拟咬牙,想骂叶宁怎么这么傻,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和无神的双眼,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他闭了闭眼,听魔修调笑道:没想到你们两人都这样情深,愿意为对方牺牲性命,不过,我原也不想闹得这样难堪。 魔修说着慈悲的话,手指却仍插在叶宁胸口,叶拟丝毫不怀疑,只要他不自取心头血,那覆着魔气的指尖必然会抓破叶宁的心脏。 说起来,不过三滴血,只要角度和速度到位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又不是一定要仙长你自断心脉,何必将事情想得那般严重。 说着,魔修从袖中取了把匕首,扔到了叶拟面前。 哦,对了,我还看中了戚仙长你手中的那把勾月琉璃,我拿这把匕首跟戚仙长换,想必仙长也不会吝啬罢! 勾月琉璃已与叶拟结契,叶拟活一天,旁人便一天碰不得勾月琉璃,魔修嘴上说着不想要二人性命,话里却着实已当叶拟是个将死之人。 叶拟深深看了叶宁一眼,叶宁被定住身形,连话也说不出口,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不住划过脸颊。 魔修给的匕首极利,叶拟刺入自己胸膛的动作也很快,取心头血并不等于必死无疑,叶拟完全有能力飞快地取完血然后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可匕首刚扎入胸膛,叶拟便僵住了。 心口的血顺着刀锋流出来,颜色不复鲜艳,黑沉沉的,叠落在之前叶拟吐出的鲜红血液上,在大雪铺就的雪白画卷上泼出了深重的斑驳。 匕上有毒,只扎入身体的一瞬,叶拟眼前便黑了,控制不住的手轻轻颤了颤,紧接着便软软垂落了下去,紧接着,连带叶拟也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叶拟怕了,想从梦中醒来,神志百般挣扎,也没能从混沌的黑暗中寻到出口。 只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了身边有人在说话,他拼尽全力去辨认,竟从音色中认出了叶宁与魔修二人的声音。 叶宁的声音依旧清亮,丝毫没有虚弱之相,只是褪去了平日里的温柔,公事公办地说着话,透着些凉薄。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3) 你我之约,不是看他是否愿为我取心头血?怎么你还在匕首上下了毒? 怎么?当了一年多的情人,还真有感情了? 叶宁轻笑一声,叶拟向来喜欢他笑,只他一笑,叶拟便觉得世间万物都有了颜色,可现在听到,竟宛如横空落下了把巨刃,狠狠刺透他的身体,将他死死定在了地上。 叶宁说:怎么可能,左右不可能留他性命,你事先没和我说下毒之事,我突然间吓到了罢了。 魔修也笑了。也是,看你当时做好了大哭一场的准备,戚胥之这一倒,你那眼泪卡在半截要哭不哭的样子,还真是难为你了。 不说这事,戚胥之只身来救叶宁的事瞒不了多久,还得在静岳凝仙宗找到这里之前把他处理了。 那好办,他虽灵府破败,到底身体还是洞虚强者的肉体,用来锻造法器再合适不过,只要你破了勾月琉璃上的阵法,打开魔界大门,我们将他带回去,便是静岳凝仙宗看见他魂灯灭了,也没办法来魔界找公道。 也是,容榭,合气阁中我那盏假魂灯,你寻个人替我灭了,省得到时候麻烦。 你不想再当叶宁了? 怎么,你还想我以戚胥之遗孀的身份逃回去,待来日两界开战,我继续做内应? 哈哈哈,听起来不是也不错?到时候你便跟着静岳凝仙宗那陆掌门冲进来,冷不丁给他一剑,再甩下身份告知别人是你与我容榭二人联手杀了戚胥之,那场面,必然能名流千古! 可省着,这身份原就只是戚胥之看上了才有用,他死了,叶宁这身份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也跟着一起葬了就是。 看你这样,是真不愿当戚胥之的未亡人了你当真对他一点情意也没有? 有,当然有,快,将药给我,他若是在回魔界之前死了,你我就该被人追杀了,还得吊着他的命才行。 名为容榭的魔修笑着怼了几句,将药丢给了叶宁,叶拟此时疼得浑身上下都难受,心也有如被万千钢针来回穿刺,感觉叶宁到了身边,伸手来掰他的嘴想给他喂药,叶拟悔恨到了极致,纵然神志还未恢复,还是凝了些力气,在叶宁粗鲁地把药倒进自己嘴里时咬了他一口。 嘶 叶宁收回手,皱起眉,在容榭的闷笑声中一抬手,狠狠扇了叶拟一巴掌。 合该先卸了你下巴。叶宁不耐烦道。 脑中嗡鸣声阵阵,叶拟那薄弱的意志力终是再撑不下去,头一偏,彻底昏了过去。 叶拟猛地睁开了眼,他翻身而起,动静惊动了一旁的医者,医者站起身,靠近来将往魂香掐断,对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的叶拟问:怎么了? 叶拟浑身紧绷,目眦欲裂,齿关亦咬得死紧,听医者问话,脑海中的记忆迅速重整,那满是仇恨的字眼便一个个自齿缝间挤了出来。 叶宁是叶宁与他人联手害我 医者竟是一笑。 叶拟现下便如一根绷紧的弦,任何一丝力气的汇入都会让他崩断,医者的笑无疑成功激怒了他,他循着竟能依稀看到轮廓的视线,一把抓过医者,将他死死抵在了床上。 你笑什么?叶拟不顾往日医者远高于自己的实力,恨恨道,叶宁究竟在哪里?说! 他不信叶宁死了,骗了他的人,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就死了! 医者看着叶拟额上暴起的青筋,十分满意似的,声音里沁入了三分快意。你真以为叶宁是你的仇人? 叶拟怒吼:是他故意与人联手害我! 不,叶宁没有害你,医者缓缓握住了叶拟的手腕,叶宁害的是戚胥之。 我就是戚胥之! 医者喉间溢出了一串低低的笑声,他抓着叶拟的手收紧,忽然之间将他重重掀翻过去,面朝墙面扣住。 医者按住了叶拟所有的挣扎,甚至朝上扯高了紧紧箍着叶拟脖颈的锁链,让情绪暴走的叶拟瞬间窒息,紧接着便只能眼角沁泪地猛烈咳嗽了起来。 他的脸贴着冰冷的墙,喉咙里发出破败的呜咽。 你不是。 呜 医者凑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像是情人间的耳语,你不是戚胥之。 叶拟猛地一怔。 医者笑了,那笑宛如奈何桥边开满的彼岸花,冷艳而可怕。 我才是戚胥之。 第6章 背叛 叶拟如遭雷劈,僵立当场,一时间连挣扎都忘了,好半晌,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身子依旧不受控地发着抖,连声音也失了调。 你说什么? 戚胥之攥着系着他脖子的锁链,不知是不是看叶拟如今这副模样心里高兴,竟好心地重复了一遍:我才是戚胥之。 你你是戚胥之?不可能那我是谁?叶宁面色苍白,牙齿打着颤,那分明是我的记忆,我才是戚胥之 他全然沉浸在了自我怀疑之中,口中喃喃愈来愈低,到后来身体也顺着墙沿缓缓滑了下去,在木床上痛苦地蜷作了一团,抱头呻吟。 戚胥之看了一阵,似是看够了,便不再理会狼狈不堪的叶拟,松开锁链,跨下床去,他掐断了案上的往魂香,拿起香炉将香灰尽数泼进了旁边的水盆中。 这些日子他借法器之力将自己的记忆强行转托给叶拟,此时闻着房中余下的往魂香也是十足难受。 身后有细微的响声,他侧身一躲,利落地躲开了从后方箍来的锁链,不知何时恢复神智的叶拟一击不成,竟双手一扬,将他不知何时藏起的一根银针射向了戚胥之双眼。 他早不是当初那个毫无防备满心情爱的戚胥之,吃一堑长一智,碰上叶拟更是将那些不该有的慈悲尽数收了起来,当下便身形飞闪,双指夹了银针,又一击将叶拟击开,一脚踩在了他的膝弯上,让他跪伏在了床边。 叶拟半身无法动弹,一手支在床沿,勉强转过半身,恨恨道:你究竟与我何仇何怨,竟要如此恶毒地戏弄我! 他全无记忆,原以为自己找回了过去,却是被人强灌了属于他人的回忆,他猜测过许多有关医者的事情,或许许多件都错了,可唯有一点,他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猜错压制在自己身上的人,恨毒了自己。 他就这样不清不楚地与人相爱,然后被人背叛,万念俱灰百般怨恨,最后被人告知那都是假的,是别人的故事? 开什么玩笑! 戚胥之踩着他膝弯的脚加了劲,疼得叶拟额上滚落了豆大的汗珠。 戚胥之用与他狠毒动作截然不同的淡然语气问:猜不出来?你向来聪慧,怎么会不知我为何这样对你? 叶拟一窒。 戚胥之捻着那根银针,缓缓从叶拟发间划过,算不得疼痛的触感从他耳后一直蔓延到了他的眼下,一种会被银针刺穿眼球的恐惧随之侵袭了叶拟的大脑。 你猜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身下人发起了颤,戚胥之心底闪过无数恶毒的念头,最后还是扭紧了这人背在身后的手腕,让他疼得愈发绷紧了腰身。 叶拟紧闭着双眼。我不知道 戚胥之嗤笑一声。这句话说得像你,你的嘴里,向来是说不出真话的。 叶拟一顿,眼底霎时酸得可怕。 戚胥之扔了银针,手指抚上叶拟的眼底,只摸到了一手冷汗。他低头看着叶拟紧闭的眼,想起那个风雪天里叶宁的眼泪,轻声一笑。情绪崩溃都未流泪,那日在他面前汹涌落下的泪水,还真是假得令人心寒。 他松了对叶拟的压制,抓了叶拟的手腕,想将人提起来,叶拟的腿却早被他压得发麻,站也站不稳,顺着力道就往他怀里倒,戚胥之眉毛一拧,提着叶拟往开扯,叶拟看不见东西,手在空中挥舞两下,身形后倒,勉强抵住墙,滑稽地稳住了身形。 叶拟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将下唇咬得死紧,却再不敢说些什么了。 他虽还是没想起属于自己的记忆,可他又不傻,戚胥之那样浓烈的恨意只会对两人,一个是叶宁,一个是容榭,他不是魔修,自然就只能是叶宁。 他觉得可笑,可能是往魂香的影响,他脑袋混乱得可怕,有声音在告诉他快杀了戚胥之,不然他便会被戚胥之杀死,还有声音在说你不是也体验过了被背叛的那种痛苦,戚胥之恨你是应该的,你早该偿命了。 他恨着戚胥之,更恨着造成如今局面的叶宁。 可他自己就是叶宁,那个故意伪装身份接近戚胥之,从他手中骗走勾月琉璃、害了他性命的叶宁。 叶拟勉强挤出声音,问:你想怎么样? 房间里有锁链的响声,他话音刚落,便听一声裂响,是戚胥之将锁链扯断的声音。 叶拟微讶,下意识站直身子,手从脖间的项圈摸下去,摸到了一截尺余长的断链。他猛然抬头看向戚胥之模糊不清的轮廓,似是想问为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戚胥之淡淡道:我与你不同,不喜说谎,当初承诺你只要你想起往事,便不会继续将你圈在此处,我说到做到。 叶拟握着锁链断口,手指攥得死紧,他站在原地呆了一阵,忽然道:杀了我。 嗯? 叶拟抬了眼,声音大了些。既恨我,何不直接杀了我? 戚胥之像是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双狭长凤眼都睁大了不少,他看着叶拟,好心地为叶拟这句荒唐的话施舍了几声笑。 杀你?那不是便宜了你? 叶拟早知问题的答案,却还是止不住的难受,他刚醒来时遍体鳞伤记忆全无,戚胥之就能想出那种阴毒的法子,陪他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来报复他,如今却这样轻易地放他离开,天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招在等着他。 叶拟道:你不将我交给静岳凝仙宗? 他与魔修联手骗走勾月琉璃,意欲打开魔界封印,只这一条,只要戚胥之泄漏出去,叶拟便会陷入修道界上下所有人的追杀中。 戚胥之没回答,他似是烦了叶拟的询问,冷冷道:说了放你走,我就不会拦你。 叶拟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戚胥之笑:你猜? 叶拟深深呼吸,知觉脑海中的声音又开始混乱了起来,他握紧双拳,刺入掌心的疼痛将他的理智拉回来了些许,他没再继续问下去,戚胥之早不是记忆里那个一心修道毫无心眼的慈悲仙长,即使门外之路已被戚胥之布满了荆棘,他也只能就这样瞎着眼踩出去。 戚胥之不要他死,而要他痛苦。 叶拟摸着墙缓步出了门,意外的,只走过了短短的走廊,再推开一扇门,一阵久违的炽热阳光便泼洒在了他身上。 他与凡世,竟只隔着这样短的距离。 叶拟闭了闭眼,忍住了眼底汹涌的酸痛,脚一抬准备彻底离开身后那禁闭了他许久的小屋,却听身后传来了一道温柔至极的声音,那个残酷男人的声音。 戚胥之说:叶拟,出门这么久了,记得回家看看。 炎炎夏日下,唯有一股森冷寒意,飞快地自叶拟脊尾蔓延了开来。 第7章 恶意 夏日的雨来得快且急,一眨眼的功夫便噼里啪啦地泼湿了天地,枝桠被细且密的豆大水珠打得低下了头,汇聚成一条条细线的雨水沿着枝叶向已然泥泞的地面扑落下去,坑坑洼洼的泥地被人飞快踏过,溅起了土黄色的脏水。 双眼已盲的青年躲过了半月以来的第三波追杀,顺利地掠出了山林,挤在进城的人群之中混入了小城中。 他的衣下俱是伤,始终系在颈上的玄铁项圈之下尽是青紫痕迹,严重之处甚至磨出了血,他抹了把脸,将厚重的雨水拂开,闯进了一家丹药堂。 易容丹,回灵丹,纱布,青年将从追杀者那里抢来的一袋灵石啪地一下砸在了柜台上,语气沉沉,还有最好的伤药,都拿出来。 小城镇的丹药堂极少遇见这样的客人,修为才筑基的掌柜立刻从柜里一一取出了青年要的药物,摆在了台上,青年将装着易容丹的药瓶扔进了储物手环中,回灵丹则一口气吞下了小半瓶,也扔进了同样的地方。 掌柜的瞅见青年伤口上冒着的隐约黑气,小心翼翼地问:小店后面有间小屋,若修士不嫌弃,可去屋里上了药再走。 门外是瓢泼大雨,青年身上的伤一道叠着一道,有些血肉甚至还翻在外面,其上隐隐黑烟代表着这些都是魔修的杰作。 自戚胥之与叶宁齐齐身故、勾月琉璃失踪后,魔界的魔族便破开了时逾近千年的封印,自破灭的阵口窜入了修真界。 一时间天下大乱,以静岳凝仙宗为首的宗门们组建了封魔组织,遣出宗门内修为有成的弟子们镇压越界的魔族及躁动反击的魔修,只半年时间,魔界那边停息了进犯修真界的势头,连魔修们也老实地消停了。 只是像青年这样独自为伍的散修被魔修袭击的现象仍是比从前严重了许多。 掌柜的只是出自好心给青年提供了帮助,青年却是淡淡扫了掌柜一眼,道:不必。 掌柜的这才发现,青年双眼无神,似是看不清东西。他心道怪不得青年戒备心如此之重,索性转到一侧从一处台上取了把伞,又从柜台后摸出一件干净衣裳,放在了青年面前。 难得做这样大的生意,便当是谢修士你来照顾生意,还请修士不要推拒。 青年花了很大功夫才看清柜台上放的东西,他沉思良久,接了衣裳,撑开伞又扎进了雨幕之中。 青年遁入一家酒楼里,躲在角落的一间厢房开始给自己上药,半个月过去,他的眼睛已勉强能看清一些东西,不过重影十分严重,颜色也辨不分明,就像他脑海里渐次恢复的记忆,模模糊糊的,理不出个前因后果来。 可破碎的记忆汇聚在一块,也能拼凑出一个事实他的确是那个谋害了戚胥之的叶宁。 勉强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后,叶拟靠在墙上出神,不知为何竟想起了戚胥之。他在梦里顶着戚胥之的身份,清醒之后是个瞎子,想着想着,竟是连戚胥之到底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 他放空脑袋想了半天,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门外吵吵闹闹的,叶拟凝神听了半天,是有人在楼里说书,讲的是戚胥之渡九天雷劫的事。 且说那静岳凝仙宗出动了门下四百弟子、五大长老,四处搜寻戚仙长与道侣叶宁的下落,遍寻不至,正是焦头烂额之时,西南角忽然汇起雷云,只片刻,方圆三百里皆被那乌云遮蔽了日光,白日作黑夜,云间闷雷声好似雷兽低吼,惊得鸟兽四处逃窜,近处元婴修为之下的修士们尽皆远走,要知晓,那可是晋大乘之境的九重天雷,但凡刮到一丝雷电之息,轻则灵府受创,重则可就是形魂俱碎! 静岳凝仙宗五位长老一见这动静,便知渡劫之人必然是戚仙长,立时喝退了周身弟子,前往渡劫之地助阵,谁知还没见到戚仙长,便抓住了几名逃窜的魔修,周判长老心生怀疑,抓了魔修逼问,才知竟是魔界的魔君容榭胆大包天,捉了戚仙长要以仙长仙躯锻造法器! 说书人讲至此处,台下已是闹成了一片,纷纷唾骂那魔君容榭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对待修道界第一人,更有甚者,骂过容榭,又骂起叶宁来。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4) 戚仙长法力通天!那魔君怎么可能轻易就能将他抓了去,定然是叶宁拖累了戚仙长! 说书人面色不变,只一拍惊堂木,接着说了下去。 且说五大长老击杀了逃窜的魔修之后,终于在雷劫降下前赶至了戚仙长身边,这仙宗五大长老皆是化神期高手,只半个时辰便合力布下了八层法阵,但求能替戚仙长挡下几道天雷,只可惜戚仙长已是身受重伤,无力抵抗雷劫 叶拟猛然站起身,从窗口翻出,撞入了已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 他不必再听下去了,说书人非当事人,并不知全貌,他没有记忆,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有一点可以确认,世间皆传戚胥之死于九重雷劫,但戚胥之没有死。 他虽没死,却也的确是被叶拟害得在灵府破损、身中剧毒的情况下迎来了九重雷劫,他能活下来,与叶拟无关,但活下来了,便与叶拟有关了。 叶拟自问,若他是戚胥之,早扒了叶宁的皮,洒了叶拟的血。如今戚胥之对他做什么,都是他该受的。 叶拟离去,酒楼中的说书人仍在继续。 戚仙长与叶宁魂灯皆灭,天阶法器勾月琉璃亦不知所踪,到如今,连流烟飞玉阁的阁主,人称万事知的晓月明都不知勾月琉璃下落 厢房内,斜挽了一头乌发的晓月明晓阁主摇了摇头,道:我只晓修道界万事,勾月琉璃早被叶拟送进了魔界,我如何能知晓它的下落。 他给对面的人倒满了桌上的空杯,无奈地问:你这样跟着他,真觉得容榭会出来找他? 会。 容榭遣叶拟潜入丧礼刺探你的死亡虚实,你将叶拟囚禁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怕早就生了怀疑,叶拟十有八九已成弃子。 戚胥之道:魔界封印尚未完全破开,叶拟能使勾月琉璃,只这一点,容榭就不敢放弃叶拟。 晓月明曲起指在桌上叩了叩,思虑一阵,道:也是。 他盯了戚胥之的眼,忽然问:你既能让叶拟入你的梦,你可有入他的梦,看他为何那般对你? 戚胥之道:看了。 全看了? 我只需知晓他为何要来骗我,就已足够。 晓月明蹙眉。你不是说被抓去祭器之前,有人偷偷给你送来了解药,才让你不至于死于雷劫之中?怎么没想通过叶拟的记忆看看是谁帮了你? 戚胥之喝了杯酒,望向窗外细雨,淡淡道:他不会是救我之人,也不会是遣人救我之人,既然两者皆非,记忆里怎会有那人踪迹。 他早知晓叶拟假扮的叶宁待他毫无情意,入梦的第一日,就已对这个事实通晓得痛彻心扉。 在梦里,他成为了叶宁,坐在高高的窗上,一边喝酒一边对桌后的容榭道:戚胥之是断袖。 容榭扬眉:你说什么? 戚仙长,戚胥之,喜欢男人,叶宁笑得开心,对容榭道,他正站在楼下的小舟上看我呢,那眼神,活脱脱就是话本里情窦初开的小少爷。 容榭怔愣一瞬,却道:我不信。 叶宁道:戚仙长戚胥之是个断袖,有什么不敢相信的。 容榭道:我与你赌我手中的化雪金蝉,他不是。 叶宁应了,然后假作不经意,从窗上滑落了出去,夜风旖旎,醉意迷人,他就这样跌进了戚胥之的怀里,对上了戚胥之一双掺了纯真情意的眼。 原来,一切的起因,只是个醉后的玩笑,他百年来初次萌动的情爱,只值了一个小小的化雪金蝉。 第8章 恶意 若问修道界第一大宗门是哪个,谁都会答静岳凝仙宗,而若谁问修道界第一大不能得罪的门派是哪个,答案也只有一个,流烟飞玉阁。 流烟飞玉阁中或许元婴以上的强者不多,但流烟飞玉阁强的从来不是战斗力,而是情报,说得好听一些,是流烟飞玉阁无事不知无事不晓,但说得难听些,便是修道界往下到散修往上到第一大宗的掌门,都有把柄在流烟飞玉阁。 例如,修道界谁人都不知晓戚胥之戚仙长还未出生时就已与人定了娃娃亲。 但流烟飞玉阁的前阁主知道,他不仅知道,他还在戚胥之一战成名之后,把阁主之位传给了这个娃娃亲的对象,也就是如今的阁主晓月明。 晓月明与戚胥之有交情,也是个秘密,秘密到戚胥之与叶宁大婚,晓月明以流烟飞玉阁阁主身份前来祝贺,也没有人发现他和戚胥之早已相识。 更甚之,戚胥之渡九重雷劫时,谁也没察觉还有一个晓月明也在。 九重雷劫整整劈了四个时辰,最终雷云散去,百里之内枯焦遍地,山陷成谷,河水断流,过了足足三日,才有水蜿蜿蜒蜒自低洼之处流下,辟出了新的河道,可惜纵有清水哺育,这片枯地未来百年,也再难长出生命。 戚胥之置放在宗门高堂里的魂灯未灭,没有一个人敢说戚胥之已死于雷劫之下,然而就在搜寻的第五天,静岳凝仙宗高堂里属于戚胥之的那盏魂灯,灭了。 寻人换作寻尸,依旧没有下落。 静岳凝仙宗的弟子们在这片渡劫之地搜寻了整整一个月,即使苏醒过来的五大长老也加入搜寻队伍,也没能找到戚胥之。 毕竟要论搜寻功夫,静岳凝仙宗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流烟碎玉阁。 谁也没想到戚胥之竟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渡劫成功,晋升大乘之境,晓月明原只是想给这个名义上的娃娃亲对象收个尸,没想到戚胥之不仅没死,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想个办法去静岳凝仙宗把我的魂灯给毁了。 晓月明纵使能知万事,也不知自己这好友脑子受了什么刺激,当场只有一个回应:你傻了? 却见这往日脾气温和的好友冷冷剜了自己一眼,黑色眼瞳看向远方,底下凝结出无限恨意。 有仇未报,难回宗门。 晓月明问:是叶宁之仇? 好友眼中仇恨更深,恨至深处,唇角竟还勾了勾,露出了个戾气十足的笑。 叶宁?戚胥之话音轻柔,咬字却似在撕扯话中之人的骨血,我要他生不如死 晓月明一震。 之后便从戚胥之那里知晓了叶宁与魔修勾结之事,晓月明看着面无表情的好友,历经一场背叛,甚至因一己私情危及修道界安危,眼前的人已全然变了样。 你的魂灯我遣人取回了阁中,换了盏假的灭了。 多谢。 晓月明将一个小册放至戚胥之面前,这是这些时间搜集起的消息,若不是你说,我还真难查出合气阁的叶宁公子早就被人顶替了。 流烟飞玉阁效率何其高,短短五日便将结果呈了上来,往日但凡戚胥之不要那般信任叶宁,甚至被叶宁一句所谓缘分天定,不正是如此给诓骗,只来流烟飞玉阁走一遭,何至于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戚胥之翻了晓月明给的册子。 合气阁所在的望灵山下有处城镇,名为舟涉,镇上有户叶姓人家,叶拟便是这家人的幺儿。魔族虽因封印无法出界,却也想尽办法在各派宗门附近安插了暗桩,意在监视,叶家是其中之一,叶拟顶替叶宁是在五年前,他劫走了游历归来的叶宁,自那之后使了法术变化样貌,替代叶宁回到了合气阁,现下想来,应是想借合气阁来探听更多消息。 晓月明说着,又叹了口气,道:这事倒提醒了我,该想些办法清查一下阁中上下是否也像他这样的人。 戚胥之摇头,道:他身份不低,入合气阁是想借修道大会来静岳凝仙宗,进聚宝楼寻找可破魔界封印的法器。 晓月明看了戚胥之一眼,想到戚胥之竟在叶拟还没到静岳凝仙宗之前就无意成为了叶拟的棋子,被人盯上了勾月琉璃,不由为好友感到悲伤。 比起聚宝楼中可能无法使用的法器,深陷情爱的戚胥之更好骗,毕竟若能在骗到勾月琉璃的同时除掉戚胥之,魔族卷土重来之时又能少一大阻力。 戚胥之看着手里的册子,对晓月明的同情目光似是毫无所觉,窗外月光走了半梯,他忽然抬起眼来,道:静岳凝仙宗必然会为我行丧葬之礼,魂灯会在当天送入宗门禁地,在此之前,容榭必然会遣叶拟来探真假。 叶拟放在合气阁的魂灯便是假的,他们能来这一招,就会怀疑戚胥之的魂灯到底是不是真的。 晓月明问:你要杀他? 戚胥之将手中小册放回桌上,冰冷眼中溢出杀意。 他是破了魔界封印、背叛了整个修道界的罪人,于公于私,都别想能轻易了断。 丧礼当日,叶拟伪装宗门弟子夜探静岳凝仙宗供奉魂灯的宗门重地,被晓月明派出的人无声劫杀,重伤落入戚胥之之手。 叶拟正在望灵山脚下发呆。 他想起了自己出身合气阁,所以他来了,可他没有进去。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戚胥之临别时的那句话叶拟,出门这么久了,记得回家看看。 合气阁的大公子叫叶宁,他不是叶宁,所以戚胥之指的应该不是合气阁。 那戚胥之指的会是哪里? 叶拟想了很久,久到眼前的视线又开始扭曲,他按着额头,走进了一条小巷,背靠着墙缓缓滑坐下去。他的灵力透支得很严重,最近一次来追杀他的魔修身上并没有灵石,导致他压根没有办法去买足够的伤药来治疗。 离开戚胥之已有一个多月,往魂香带来的折磨在渐渐散去,但时不时的,还是会让他头疼欲裂。 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巷外传来。 听说城北的叶老爷一家和魔界勾结,家里都在修行魔族心法! 刚刚过去的是合气阁与掩霄宗的封魔弟子? 这种和魔道搅合到一起的人就该死! 真是吓人,平时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一家子,怎么就和魔界勾结在一起了。 脑袋好似被个大摆锤砸了一遭,剧痛之下,叶拟面色惨白,撑着墙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冲出小巷,循着声音抓住了一人,厉喝道:你说的叶家人是不是茅角小巷的那一家? 那人被他吓了个半死,差点软坐在地,周围的人立时退开了几步,壮着胆子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凶狠,就算是修士,也不该这样欺凌普通百姓! 叶拟横去一眼,纵是没有焦点的眼神,也堵住了那人的话。 叶拟又问:是不是?快说! 被他抓着的人连忙点头。是,正是茅角小巷的那户叶家。 叶拟脑中一空,想起戚胥之那语焉不详的冰冷话语,心中不祥之感更甚,他旋即咬紧了牙,恨声道:带我过去! 那人魂都要被这么个凶狠的人给吓飞了,连滚带爬地被叶拟拽着颈后衣裳,带着人去了茅角小巷。 还未进巷,里面便走出了几人,身上满是血腥之气,还有一人正在弹手中的软剑,擦肩而过之时,那剑上的血便溅在了叶拟面上。 叶拟心中一痛,猜出这几人做了什么后满脑子都是杀了他们四个字,抓着身前人的手背上青筋几乎要爆裂出来,可他到底忍住了。 他如今只是个重伤的瞎子,闹起冲突,只是以卵击石。更何况,这几人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真正想害他,想看他痛不欲生的人,是戚胥之。 叶家大门大开着,被叶拟抓来的人蹭着墙角跑了,叶拟发着呆,站在门前没敢进去。 他站立了许久,空气里蔓延开的血腥味刺入嗅觉,在他肺中化作了钝刀,无情地来回切割。 他不能进去,不能给他的家人收尸,因为可能会有人认出他是叶家失踪了多年的幺儿,其实他甚至不该来这里,在这扇门前站这么久。 可叶拟还是没忍住,膝盖一弯,就这样在石阶之前、家门之下,缓缓地跪了下去。 改了晓明月的名字 第9章 恶意 舟涉的夜晚很清凉。 叶拟醒来时,睁眼是漫天璀璨的星河,月亮远远地悬在夜幕之中,光芒几乎要被那明亮的星光掩去。 他下意识眨了眨眼,才意识这曼丽的美景并不是梦境,他正躺在一叶随水飘荡的小舟中,耳畔有虫鸣风动,眼前是无边夜色。 戚胥之给你下了禁锢,封住了你的记忆和视力,旁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叶拟微微侧过脸,看见了正把玩着手中酒盏的容榭,后者倚在舟上,冲他一笑,如今你既能看见了,便说明过往都该想起来了罢。 叶拟眯起眼,缓缓坐起身,他身上的伤基本都被处理好了,原本损耗严重的灵府也已蓄满灵气,经脉通畅无比。 他的确想起了很多事,从他在魔界与容榭一起长大,到移魂至叶家幺儿身上,再到后来与戚胥之相爱,最后是他夜探静岳凝仙宗,被人伏击。 一桩一件,全部无比清晰地回到了他的脑海之中,不清楚的,也只有这些日子因为吸入过多往魂香而昏昏沉沉的记忆。 容榭看他久久不说话,心生忧虑,身子坐直,神色正经了些:你既能找到藏在舟涉的暗堂,应该是想起来了才对 叶拟敛起思绪,转向容榭:你早就在跟踪我? 容榭挑眉。是。 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而已,你灵气耗尽外加忧虑过重,幸得暗堂设在了药铺里。 叶拟叹了口气,伸手取了容榭手里的酒盏,将里面余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你不该露面,戚胥之放我离开,一是想看我受苦,二就是要引你出来。 容榭一笑,道:我与你打赌,戚胥之不会现在杀我。 叶拟瞥他一眼,苦笑:我早先就是中了你的激将法,才和你越赌越大,如今堪堪保住一条命,还不知戚胥之想怎样对付我,你还要和我赌? 容榭很执着:那你还赌不赌? 叶拟将放在他身侧的酒壶拿了,给自己重新倒满了一盏酒,倚在舟上,慢慢抿了口酒。 不赌,这些日子戚胥之定然也跟在我周围,眼下你既然能带我泛舟饮酒,就已说明他暂时还不想杀你。 就像戚胥之暂时还不会取他的性命一样,他留他们性命,不是因为不恨,而是为了让他们更痛。 叶拟想着那日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握盏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 容榭从袖中摸出一个储物手环,丢给了叶拟。喏,你的东西, 叶拟接了,将之前抢来的那个破旧的手环直接扔进水里,放出神识在手环中探了一圈,想了想,问:勾月琉璃怎么不在? 容榭道:自你在静岳凝仙宗失了消息,我便想办法把勾月琉璃带回了魔界,你不在,勾月琉璃无人可用,放在魔界总比放在修道界安全。 勾月琉璃是如今唯一能破魔界封印之物,叶拟早先实力不足,执剑在手,只堪堪破了一半封印,剩下一半仍旧是阻挠魔族大举进犯修道界的锁链,不然也不至于这半年来只遣出了一小部分魔族来修道界作乱。 叶拟与容榭对视一眼。 容榭道:如今魔界只有你能用勾月琉璃,戚胥之若想防止你彻底破开封印,让魔界举兵攻入修道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了你。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5) 叶拟轻笑,道:你我现在还能在此举酒对月,就说明他不满足于这个方法的结果,他在想能彻底断绝两界往来的方法。 容榭了然:两界通道现在只能由魔界主动开启,他找不到通道,想利用你我找到之后,毁掉它。 叶拟皱眉:你近来没有再放族人来修道界,是在防他们找到通道? 先前放来的,也只是在探探路而已,目的达到了,也不必再冒险给他们送把柄。 容榭冷笑一声,目有不屑,修道界所谓的封魔组织,杀的也不过是他遣来的小喽啰,近来的安宁也不过是假象,修道界上下倒是以为他们怕了。 叶拟道:你我已被盯上,暂时还不能回魔界。 容榭看他一阵,忽然问:难道我们二人联手,还斗不过戚胥之? 叶拟道:他如今修为已至大乘,凭我如今的身体,不行,若是能回原本的躯体里,还有几分可能。 容榭这才想起叶拟只是以禁法换了具凡人的身体,时间太久,他都忘了这回事。 这倒是件大事,来日你回到魔界,要是不换回去,定然会有不少麻烦。容榭道。 叶拟摆手。不说那么远的事,眼下如何对付戚胥之,才是当务之急。 容榭闻言,睨他一眼,问:你说的对付是这回一定要杀了他? 叶拟一愣,悟出容榭话里的试探,心底不由得打起鼓来容榭莫非知晓当时拿走匣子的人是他面上却不显分毫,甚至还笑了笑,道:他如今恨你我入骨,对我更是恨不得食肉寝皮,我们不先想办法制住他,难不成还真让他每日追在你我身后、等着他先动手? 他话说得无情,听起来如从前一般冷漠,显然没因这几个月的失踪而有所改变。 容榭的试探点到为止,给了个最近才探到的消息,道:他现下隐匿行踪,是有流烟飞玉阁的晓月明在帮忙。 晓月明?叶拟将这名字念了一遍,狐疑道,戚胥之从未说过他与晓月明有私交。 流烟飞玉阁向来有两个阁主,一明一暗,晓月明是明主,暗主从未露过面 叶拟道:不无可能。 容榭揶揄道:原来他还有事瞒你。 叶拟淡淡道:他原也不是什么事都会告诉我。 足够了,他现在还未动你,容榭从自己腕上的储物手环中取出两个瓷瓶来,道,你失踪三个月,药也断了许久,记得之后要按时服用。 叶拟眉睫一颤,不动声色地将其中的碧玉瓷瓶开了封,取出一枚药丸服下,容榭看他吃得毫不犹豫,指了指另一瓶,道,戚胥之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还得你出面替我绊住他,我好继续后面的计划。 叶拟微怔,随即无奈道:你真不怕我主动接近他,他恼羞成怒后当场送我上黄泉路? 容榭似笑非笑:我是信他还疼你,你落在他手上这么久,他除了给你下了个禁锢封住你的视力和记忆,还做过什么伤你的事? 确实没伤他的身体,伤的不过是心罢了。叶拟从生下来就是个冷心冷肠的人,也不怕他人折磨,更不怕死,偏生戚胥之剑走偏锋,让他切身品尝了自己做出的背叛到底有多残忍,连带着对自己本身都生出了恨意。 即使恢复了记忆,即使他清楚而自私地认为自己应该恨如此折磨自己的戚胥之,可他最恨的,依旧是那个记忆里顶替了叶宁的叶拟。 戚胥之的棋下得太狠,任他再薄情寡义,也再无法抽离这场自作自受的爱恨。 叶拟有口难言,只得饮下了最后一盏酒,浓烈的酒滚入喉头,刺痛了原就隐隐作痛的胸膛。 与容榭分别后,叶拟重回了舟涉小镇。 镇上已宵禁,百姓们都陷入了夏日睡梦之中,踏上小道,只听得晚风徐徐,虫鸣阵阵。 叶拟拎着一壶酒,慢慢踱进了茅角小巷,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步伐沉沉的青年靠近了那扇大门,忽然一顿。 他放轻了呼吸,脚下一点,轻盈拔起,无声地落在了院墙之上。瞧见院内景色,叶拟睁大了双眼,前几日死气沉沉的小院此时竟一如旧时那般清幽,绿草盈盈,花叶茂盛,微掩的房门里还有绵长而安宁的呼吸声。 叶拟快步朝后院走了几步,手上气劲飞出,轻轻撞开了一角小窗,屋内床上,叶父正在沉睡。 叶拟沉默半晌,连着开了几扇窗,一一确认过叶家几口的情况,往后踉跄几步,一手覆在面上,露出的薄唇撇了撇,似是生气,却又像在笑。 他哑着声音,拎着酒壶的手在发颤。 又骗我竟然又是在骗我 纵然知那人恶意满满,他竟也控制不住地感谢起了那人卑劣的骗局。 希望是用来打破的 第10章 交锋 叶拟在叶家的屋檐上坐了许久,家人都还活着,之前拎来的酒也没了本来的用途,被他放在一边,空出来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从储物手环中取出来的碧玉瓶,冰凉的温度贴在指尖,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自己从聚宝楼中拿出酒神觞,一路直上瑶芝峰的那一夜。 修道大会结束,各宗门及散修们具在静岳凝仙宗西北角的越琴台上饮酒作乐,瑶芝峰与越琴台遥遥相对,静得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他一路上山,沿路只有无边的静及清亮的月光。 戚胥之一处高台上练剑,勾月琉璃脱开了乌黑的剑鞘,在男人手中游走出七彩辉光。叶拟停下了脚步,站在碎石小路上含笑看着,那比烟花还要灿烂的光辉长入天际,映亮了他的眼。 戚胥之没有使用灵力,那辉光却已接连天地,久久不散。 你怎么来了?戚胥之问。 叶拟一举手中酒神觞,理所当然地回答:说了要与仙长你共享美酒,自然要来。 戚胥之面上显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怔愣片刻,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 事实难改,他也只得和叶拟坐在了瑶芝峰悬空的一处石台上,伴着无边隐没在夜雾中的山景夜色,饮下了一杯杯酒神觞中流出的仙酿。 叶拟问:久闻戚仙长常年闭关不出,多少人难求见上一面,不曾想竟能在洛神水榭与仙长结缘,我定是耗尽了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戚胥之修为虽高,于情事却是懵懂,每次见面都要被叶拟说上这么几句柔情蜜语,仍是听不习惯,心中情绪翻涌难平,却也只淡淡回了句:我修道百年,命中有一死劫将至,师父曾为我卜算,算得这一劫起于那一日的洛神水榭,我才会下山前往。 叶拟好奇。仙长那日可遇着了什么事? 戚胥之看他半晌,酒意攀升的脸颊浮着浅薄红云,抿作一线的唇缓缓张开,吐出了五个字。 只遇见了你。 叶拟不由怔愣,随即眼底烧起喜悦,他大着胆子抓了戚胥之的手,道:我是你的劫?又看着戚胥之羞赧面色,问:是情劫? 戚胥之迎着他视线,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想了许久,饮下一杯酒,又对叶拟说:是情劫,亦是死劫。 从前的戚胥之,情感真挚,虽羞怯,却也从来坦白,该说出口的话,他从未从叶拟有过一丝隐瞒。他用他的一言一行向叶拟传达着自己的爱,向叶拟表明即使两人相爱会令他九死一生,他也毫不后悔。 可惜 叶拟睨着云间月,掂着手中碧玉瓶,想着戚胥之过往的真心错付,禁不住自嘲一笑。 他从前说过太多谎话,为了骗到勾月琉璃,为了赢下和容榭的赌约让戚胥之自愿为他剖心头血,他什么话都能对戚胥之说出口,只有一句空口白话,他竟头脑一热地兑现了。 戚仙长,若有一日你当真因我性命垂危,我必然会来救你。 可惜,还是可惜。 两人走到如今境地,他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甚至于他是不是真想戚胥之死,都没了意义。 叶拟将手中碧玉瓶高高抛起,收手回袖,静静看着那瓶子落下,在瓦片上砸出一声轻响,又缓缓滚落至屋檐边,落了下去。 只是没听见落地的响声。 叶拟等了一阵,忽然坐直了身子,便看见不知何时出现的戚胥之正站在院里,手中躺着他丢下的碧玉瓶,微微蹙着眉。叶拟心脏猛地一停,他害怕戚胥之认出那瓶药,连忙翻身滑下屋檐。 戚仙长怎么来了?叶拟立在门前,平静地问。 戚胥之冷冷睨他:来看你被骗的样子。 叶拟笑了。那日仙长以幻境骗我,早该看得心满意足,怎么今夜还要来? 戚胥之漆黑眼瞳中透出诡异的笑意,他喊了叶拟的名字,让叶拟不由得因他话中威压起了一身冷汗,接着又问了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看见的幻境,只是为了骗你? 叶拟心中敲起了鼓,面上仍是不显。仙长这话是何意? 戚胥之一招手,一股劲风划过叶拟,叶拟登时明白了戚胥之想做什么,正打算回身入屋,大乘修士的威压随之碾压而来,让他双脚死死定在了原地,他只金丹修为,被这威压压得全身上下连一处也动弹不得。 戚胥之负手在后,冲叶拟露了个笑。 叶拟立于院中,额上滚落下了豆大的汗珠,他听见了屋里传来的动静,叶家众人正一一醒来,忐忑不安地循着强者的命令朝此处聚来。 很快,从叶父到叶夫人再到叶家三位公子,最后是在叶家侍奉了多年的奴仆,一共十一口人,在叶拟身后站作一排,面色苍白地朝着戚胥之徐徐跪了下去。 叶拟脸色阴沉。你想做什么? 戚胥之没回答他的问题,但他身侧浮起的十一柄细剑已告诉了叶拟他的打算。 戚胥之问了第一个问题,他扬了扬手里的碧玉瓶,问:这是何物? 叶拟咬牙,飞速回道:特制回灵丹。 既是回灵丹,为何要扔? 手滑而已。 戚胥之又问:容榭是什么人? 叶拟挣扎一瞬,答:魔界尊主之子。 戚胥之显然没想到容榭的身份竟如此尊贵,既是这样尊贵的身份,流烟飞玉阁的人许是十有八九会追丢。他顿了顿,对眼前这个明显是容榭遣来绊住他脚步的人下了命令。带我去找他。 不可能。叶拟答。 戚胥之没再说话,他身旁的剑眨眼间少了一把,叶拟只听身后一声利器入体的轻响,紧接着便是身体落地的声音,浓烈的血腥味在小院里随之四散开来。 身后还剩的十人立时有了细碎的声音,巨大的恐惧之下与尸体的刺激之下,他们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已有人细细啜泣了起来。 叶拟脸色空白了一瞬,他死死盯着还飘浮在戚胥之身侧的十把细剑,突然懂了戚胥之的那个问题。 他以幻境骗他,从来不是因为他仁慈,而是要他品尝到绝望后的心安之后,再亲手毁掉这一切。 你叶拟牙关几乎咬碎,他将戚胥之这个名字在心底来回念了许多遍,好不容易压制住那股子暴戾的情绪,何必 戚胥之看着叶拟,神情丝毫没有因自己杀了一个普通人而有所改变。 从他们与魔界勾结的那一天起,他们就该有随时殒命的觉悟。叶拟,你怜惜他们是你家人,觉得他们命不该绝,可你从未想过,你破开魔界封印,放出魔族,终有一日会使两界大战,到那时,又有多少命不该绝之人会因你们的野心而死。 戚胥之恨叶拟,恨不得让他生不如死,可叶拟做的错事不只是骗他害他,还牵连了整个修道界。 叶拟,为护修道界,我谁人都杀得,戚胥之身侧又有一细剑浮出,携着冷冽剑气,逼近了叶拟身后一人,我再问一遍,容榭去了何处? 叶拟红了眼,声音沉沉:我不知道。 砰。 叶拟眼角余光可见一弯血液自身后漫了过来,绕过自己脚下的石板,沁入了石板路旁的花草之中,身后哭声又大了些。 戚胥之身后又浮出了一把细剑。 叶拟道:你故意放我出来吸引容榭露面,如今你既来追我,他身后必然早安排了流烟飞玉阁的人去追踪,你不过是想折磨我,何必苦苦做戏。 戚胥之挑眉,重复了两字:做戏? 叶拟听出他的嘲讽,面色愈发难看。 戚胥之毫不动摇,换了个问题:魔界通道在何处? 叶拟却仍只一句话:我不知道。 戚胥之眼神一寒。 叶拟眼见着戚胥之又要引剑杀人,终是再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戚胥之,戚胥之神色一凝,细剑堪堪定在了叶父额前,便见叶拟唇角咬出了血,竟是顶着他有意释放的巨大威压,膝盖一弯,缓缓跪了下去。 他膝下沾了身后尸体流出的血,染红了一处衣角,叶拟跪在不知是哪位家人的血泊之中,仰头看向戚胥之。 别杀他们,叶拟哑声道,别杀他们,我将勾月琉璃还你。 第11章 交锋 小院里静默了很久。 戚胥之的视线落在叶拟身上的时间很久,久到叶拟垂下头去,克制住了身上的颤抖,久到叶拟身后跪成一排的叶家人也没有了声音,久到叶拟几乎要以为自己这一跪,真的动摇了戚胥之的杀意。 可是他错了。 戚胥之只说了一句话。 你口中所言,不是谎言,便是空话,我不会再信。 话音落下,他身侧余下的剑尽数消失在原地,院中的血腥之气霎时浓郁,叶拟首当其冲,被扑鼻而来的铁锈味熏得双眼发胀,鼻头发酸。 他脸色苍白,下意识数起了身后的声响,一声,两声,三声 戚胥之收起威压,叶拟身上紧绷的肌肉下意识放松了,人却还跪在原地,半晌没有回神,直至颈间的锁链又被人牵起,他才仓皇地抬起眼,对上了戚胥之那漆黑的眼瞳。 只一眼,心内大痛,他瞬间想起了如今的境况,身子一扭就想转身去看死生两隔的父母家人,戚胥之却把锁链往后拽得死紧,让他只能一手抓着锁链尽力让自己不要窒息,侧过身去看身后惨状。 十一口人,尽数伏尸在冰冷月下,身下是浓稠的血。 流烟飞玉阁离舟涉镇不远。 戚胥之牵着重新接上的锁链,带着叶拟走过山下法阵,沿石阶一步步向山上走,他戴了面具,腰上悬了晓月明给的令牌,沿路有不少人来来往往,或是好奇或是猜忌的视线从未断绝,却没有人敢上来询问。 叶拟很安静,戚胥之自从认识他之后,除却睡觉,从未见过如此沉静的叶拟。 戚胥之将叶拟关进了晓月明拨给自己的阁楼,锁链系在房中刑架上,以阵法加固,又提了叶拟的袖,将他右手抬了起来。 叶拟坐在凳上,看出这人连如今肌肤相触都不肯,抬起眼皮扫了戚胥之一眼,没等他开口,已主动脱下腕上的储物手环,丢给了戚胥之。 戚胥之托着手环,神识扫过一圈。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6) 叶拟知他在找什么,久未使用的喉咙里发出干哑的声音。勾月琉璃不在里面。 戚胥之道:若我真应你,你准备何时还我? 叶拟道:回魔界后。 戚胥之嗤笑一声。 他拿了叶拟的储物手环,直接去了主楼找晓月明,晓月明早听见他带着叶拟回来的消息,便遣走了正在回报任务的下属,让楼下守卫的侍卫领戚胥之去书房。 晓月明推门而入时,戚胥之正在将叶拟手环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他简单扫了一眼,道:这估摸是容榭刚给他的新手环,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戚胥之的动作就停了。 晓月明在他身旁落座,随手拿起他摆出的物件掂了掂。容榭目前下落不明,跟出去的人没多久就跟丢了。 戚胥之早有预料。他有意把叶拟送回来。 晓月明笑道:我早说叶拟消失那么久,容榭肯定会怀疑他如今的立场,撑死出面安抚一下叶拟的情绪,短时间内也不会让叶拟跟在身边,是不是真成弃子,还得看叶拟后面的表现。 戚胥之道:我杀了叶家满门,叶拟点滴不肯透露,此事传回去,想来他会放心许多。 还不够,他送叶拟回来,定然还有其他事情交代叶拟去做,叶拟没做到之前,他不会对叶拟彻底放心,晓月明想到密信里提到的细节,不犹奇怪道,说起来,叶拟只是个移魂到叶家幺儿的魔族,便是有情分,也该是对着魔族,怎么会对只是暂居之地的人家产生感情。 戚胥之道:说不定也只是做戏。 晓月明一愣,道:的确有可能。 戚胥之如今对叶拟是满腹怀疑,只一个字也会去猜测真假,虽说对叶拟多些戒备是好事,但戒备到这种地步,晓月明倒觉得没有必要。一次幻境试探,一次亲身经历,晓月明奇怪叶拟对叶家人的情谊,却并不觉得叶拟两次都是在伪装悲痛欺骗戚胥之,不过他并非当事人,也不好提醒什么。 暗主已潜入了魔界,传回消息说魔尊至今仍在沉睡,魔族现在是由容榭在做主,晓月明将心头那点疑虑抹了,提起正事,他还未探到叶拟的真实身份。 戚胥之问:他没提魔界通道? 晓月明苦笑:这点没提,许是通道之事在由容榭心腹负责,他暂时还没办法查到要我说,咱俩现在最紧要的,还是想明白怎么利用叶拟才对。他轻叹了口气,忽然见戚胥之拿出一个碧玉瓶来,递到了他面前。 这是叶拟丢的,从前我也见他吃过几次,你看看是什么。 晓月明顺手接过,解开盖一看,眼神一沉,想了想,答道:一瓶药而已。 戚胥之道:他说是特制回灵丹,可往日无事之时他也在吃,我不是很信。 晓月明打起笑容:你哪知他是不是真缺灵力了,这东西左不过是补药,平日没事吃两颗也没事 说着,他突然瞧见了一件方才被戚胥之放在桌角的小瓶,话音一断,随即唇角微翘,拿了起那个小瓶,道:我知晓容榭要叶拟回你身边来是要做什么了。 戚胥之见他小心翼翼掀了瓶嘴,闻见了瓶里传出的刺鼻气味。蛊虫? 莲生蛊,子蛊会吸食附身之人的灵力,供给母蛊,平日里不会有所影响,待到母蛊召唤,子蛊便会一次性抽空灵力,晓月明瞅了眼空荡荡的瓶底,道,叶拟应已经服下蛊虫了。 戚胥之被晓月明饱含意味的眼神一扫,脸色已经沉下了,果不其然,晓月明的话还未结束:惯常来说,这子蛊需经交合方可与母蛊分离,侵入人体,数百年前还曾导致一场大乱,应早就全数销毁了才是 戚胥之开始收捡东西,一件件飞快地丢进叶拟的储物手环里,顺带着晓月明手上曾装过蛊虫的瓶子也一起干脆扔了进去。 晓月明托着脸笑,明知故问:这几天有没有看叶拟和人被翻红浪? 两人心里都明镜似的,知道这莲生蛊是要种到戚胥之身上才有用。戚胥之剜了晓月明一眼,冷声道:他痴心妄想。 晓月明强调道:他若做不到,容榭不会对他放心,只要容榭能找到其他破开魔界封印的方法,叶拟就是枚弃子,叶拟若能真能在你身上种下莲生蛊,容榭才会放他回魔界。 戚胥之懒得再听晓月明故意调侃,拎了叶拟的手环就走了。 晓月明起身靠在窗前,看戚胥之一路出了小院,身影消失在重重回廊之中,才长长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了趁戚胥之不注意时藏起的碧玉瓶。 怪不得,你肯为叶家下跪,偏偏对他无情他摩挲着瓶身,想起戚胥之说的碧玉瓶来历和叶拟的回答,无奈低喃,早先不断,现下是有心要来补偿吗那莲生蛊又是为何唉。 早不是赔罪悔恨就能解决的私情,即使一方回了头,也已于事无补。 从魔界封印破裂的那一天起,戚胥之就已不会再原谅叶拟。叶拟扔的这瓶药究竟是不是回灵丹,对戚胥之来说都已不重要了。 第12章 交锋 叶拟被困在房中许多天,第一天戚胥之回来,将已经空了的储物手环丢到了他身上,狠辣剜了他一眼,就进内室打坐去了。 第二天戚胥之出来,叶拟还坐在那把凳上,只是已趴在了桌上,双臂盘着枕在面下,露出的小半张脸上还有衣褶压出的痕迹。 戚胥之看他指尖压着昨日丢给他的手环,没有戴上,看了半日,还是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之后戚胥之再回来,已是半月之后,他推门进屋,就见屋里没了人,长长的锁链自刑架上牵起,绕过内门、红木描金翠玉屏风,轻轻荡着。 人没走,只是在屏风后的小榻上斜靠着睡了,一只手还搭在窗上,青色衣衫半落下,露出一节小臂。 戚胥之负在身后的手缓缓伸出,按在锁链上,微微收紧,又空握着让链条自手掌间滑过,漫步到了榻边。 他看着榻上的人,想起他身上的蛊,目光渐渐冷下,正要抓紧锁链狠狠一扯,叶拟便醒了。 叶拟神态自若,好像没看见戚胥之抓着锁链的手,也好似忘记了不久前还跪在地上求戚胥之放过叶家的事,只迎着戚胥之的目光,平静道:你回来了。 戚胥之睨他一眼,道:滚出去。 叶拟讶道:我以为你将锁链放得这般长,是准我进内室的意思。 戚胥之道:你想多了。 见他掌下锁链泛起荧光,叶拟猜这是要缩短链条了,只得从榻上下来,一步三回头地往屏风外走。 戚胥之负手而立,只当没察觉叶拟的动作。 叶拟在外间的桌边坐了,视线落在刑架上,这上面的刑具样式不多,戚胥之不在,他已看了许多遍,甚至还想过戚胥之会怎么用这上面的刑具折磨他。 叶拟抬手,一根半臂长的铁针自架上飞入他手中,戚胥之出来正巧看见,嘲道:想撬锁? 叶拟坦然:若能轻易撬开,这玄天锁便算不上地阶法器了。 天地玄黄四阶法器,世上能入玄阶的法器不少,能入低阶的却少之又少,身为天阶法器的勾月琉璃更是世间罕有,勾月琉璃放在聚宝楼中数百年无人敢取,也是因着天阶法器会认主,强取之人若拿去,也只会自伤而已。戚胥之成名多年,瑶芝峰法器无数,叶拟前去看过,玄天锁那时便被随意置放在一处角落,谁能料到日后它还会悬在叶拟脖上。 叶拟把玩着那枚针,视线凝在针尖的微型阵法上,余光瞅见戚胥之取了样东西又要走,便开口喊住了他。 戚胥之回头。 叶拟道:你留我,却不杀我,也不以刑具罚我,还是说你还有第三招在等我? 第一招让他仇恨自己,第二招灭叶家满门,第三招又会是什么? 戚胥之道:你那般聪慧,不妨自己猜? 叶拟不猜,他对戚胥之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与我之间的事,我知是我对不起你,往日种种罪过,我都愿一力承担。 戚胥之听出他话中之意,挑眉:你要我放过容榭? 叶拟道:是我利用了你的情意,若非我心怀不轨,也不会害得你性命垂危。 戚胥之冷冷道:你的罪我一条也不会忘,自然也不可能忘记他那日的嘴脸,和他淬在刀上的枯木毒。 叶拟蹙眉。 戚胥之补道:还有,我从未说过,我不会杀你。 叶拟猛然抬头,他怔了片刻,竟是一笑,口中喃喃:原来如此 戚胥之冷面对他。于私,我想你生不如死,于公,待魔界事了,我必会在众人面前送你下黄泉。 叶拟凝着他的视线,眼中沉沉,辨不清情绪。 戚胥之忽然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推到了叶拟面前,他行为奇怪,叶拟看了看茶,又看了看戚胥之,平静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戚胥之道:茶水有毒。 叶拟道:我知道。 戚胥之道:我虽不愿对你用刑,却想让你尝尝每日被药吊着性命的感觉。 叶拟苦笑:我也知道。 他骗戚胥之的感情,戚胥之便骗他,戚胥之受过的那些罪,原就该让他这个罪魁祸首一一尝过。 叶拟缓缓弯下腰,伏在了桌上,一层层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与衣衫,铁针从指间脱落,在桌上滚过一圈落在了地上,戚胥之附身将它捡起,越过叶拟走到刑架前,把针放了回去。 枯木毒毒性极强,洞虚之境的戚胥之中了尚且疼得锥心刺骨,更何况是只有金丹修为的叶拟,没一会儿,叶拟便疼得失去了意识,身子软软地从桌上滑下,瘫在了地上。 戚胥之冷眼看着,确认叶拟是真的陷入了昏迷,才绕过叶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绕去书房寻了晓月明,戚胥之三言两语交代了叶拟的事,晓月明不免有些吃惊。 枯木毒没有解药。 戚胥之道:容榭必然有。不然他那日性命垂危,怎么可能有人那么快就能配置出解药偷偷喂他服下。 晓月明了然。你想逼叶拟自己去找容榭。可万一叶拟想不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戚胥之道:他不是会轻易求死之人。 晓月明想了想,道:这的确也是个方法,只是他身上莲生蛊未动,容榭未必肯见他,若连见都不肯见,更别谈要枯木毒的解药。 戚胥之给自己倒了杯茶,面上依旧冷漠。那是叶拟自己要烦恼的事。 晓月明失笑,他知道戚胥之如今再不肯跟叶拟亲近,莲生蛊必然是不会有用,但戚胥之这招未免不太稳妥,毕竟容榭有枯木毒解药也只是猜测,若是没有 晓月明道:我有更好的法子了。 戚胥之立马道:我不会碰他。 晓月明笑骂:谁要你碰他了!他将戚胥之面上面具取了,勾在指上绕了绕,道;我在牢中寻个与你长相相近身形相似的死囚,你将叶拟灌醉,两人扔到一处,第二日再换回去。 戚胥之皱眉:你 晓月明问:舍不得? 戚胥之不语,叶拟心思太深,今日示好,他第一反应便是叶拟另有所图,是想软化他的态度,借机在他身上种下莲生蛊。即使他能用枯木毒逼叶拟去求容榭,也不能保证叶拟会放弃莲生蛊。 晓月明也不催他,只伏案继续看这些日子传上来的公文,他对叶拟印象极差,即使知晓叶拟如今有心示弱也不会将他视为良善之人看待,更不会有不该泛滥的怜悯心,这计谋是不道德,可用在叶拟身上,负罪感便可以少到忽略不计。 过了许久,戚胥之将面具戴回面上,说了句好。 晓月明抬眸看他,叹了口气,道:你虽没死于九重雷劫,可看你如今模样,怕是无望飞升上天界了。 叶拟的出现与背叛,毁了戚胥之修道百年的纯灵心境,给戚胥之种下了一枚名为仇恨的种子,此后戚胥之纵然还是修道界唯一可被称为仙长之人,修为也再难有所长进。 戚胥之很平静。 无望飞升而已,早自遇见叶宁的那日起,我就做好了觉悟。 第13章 情局 枯木毒伤的是修道者的经脉,若无解药,纵使以灵药吊着中毒者的性命,毒素亦会随着时日推移渐渐侵蚀至灵府,时间拖得久了,纵然有救,中毒之人的经脉也再无法负担灵气运转。 叶拟整日陷在折磨里,只在戚胥之每日给了药后方得几刻安宁,能探查自己经脉的损毁程度,这日他终于熬不住痛,拽住了要出门的戚胥之,后者斜他一眼,缓缓将被扯住的袖摆从他手中抽出来。 琼华液叶拟求道。 戚胥之道:你若现在服下,夜里发作时会更痛。 叶拟额上冷汗涔涔,苍白面上竟扯了个笑,他舔了舔干裂的下唇,说:无妨左右你入夜才会回来,不是正好能赶上 赶上看他疼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戚胥之听出他话中意,探入袖中的手一顿,目光凝起,正要说话,却有一人推门而入,笑道:戚胥之,我允你在流烟飞玉阁长住,是惦记着你我的情分,可你未免也太过分了,琼华液是何等珍贵的东西,你竟从我阁里取了那么多,天天吊着你这个小情人的命。 戚胥之拿药的手便垂下了,叶拟看向立在门前的人,视线一时疼得有些模糊,他眯了眯眼,辨认出来人身份。 晓阁主 晓月明笑脸吟吟,好似眼里看不见叶拟这个人,只对着戚胥之道:我流烟飞玉阁不养无用之人。 戚胥之道:你要他做什么? 晓月明道:世称枯木毒无药可解,我家曲大夫不信,他潜心研究枯木毒多年,早些年就想出以毒攻毒之法,可惜始终没能真正试验一番,这些日子若不是我拦下,他怕早就冲来你这海晏楼抢人了。 戚胥之蹙眉:你要让他试毒? 晓月明道:他吃了我这么多琼华液,总该给些回报。 戚胥之扫过叶拟一眼,叶拟连站立的力气也无,正尽力伏在桌上,用一双幽深的眼看他。 戚胥之将琼华液拿出,叶拟眼中瞬时有了光,可那装着药液的瓶子竟是一转,被丢进了晓月明手中,叶拟脸白如纸,双眼瞪大,迎上了晓月明狡黠的眼。 晓月明畅快道:我去通知曲大夫来接人。 戚胥之叮嘱:魔界之事还未解决,小心分寸。 那是自然。 晓月明应着,与戚胥之一路走了出去,独留叶拟在房中,缓缓将手臂收拢,将脸埋在了里面。 没过多久,门外便来了人,抬了个担架,解了系在刑架上的玄天锁,将已经浑身无力陷入昏迷的叶拟自海晏楼抬去了后山的药苑。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7) 主楼中,晓月明与戚胥之正议论着近来的变化。 静岳凝仙宗已寻到了重新填补封印的蛰天石,也请来了可重设封印的元济真人。只是魔界通道已关闭数月,原来的封印到底裂开了多少还不清楚,无法预估重新封印要多长时间。 如果封印魔界,魔族必然会倾巢而出狙杀元济真人,修道界虽会尽全力护元济真人安全,但所需要的时间不定,危险也就无法预估,终究不可轻举妄动。 魔界那边没有消息?戚胥之问。 晓月明道:暗主潜伏在魔宫,传递消息本就困难,只传了句容榭已回魔界的话来,怕是不妙。 两人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容榭突然退守魔界,要么是找到了破解封印之法,要么便是准备趁戚胥之不注意突袭抢回叶拟,无论哪一种,对修道界都是大为不利。 戚胥之率先开口:叶拟晚上还是要回我房里。 晓月明道:你我本就是在做戏,我作为旁人折磨他,你终于于心不忍,骗他信你已心软,要是你夜里只身直接去药苑看他,岂不是更真实?他拿出一片与戚胥之面上一模一样的面具,晃过一晃,左右人已替你备好了。 戚胥之抓了晓月明拿着面具的手腕。 晓月明眉一挑:怎么? 戚胥之缓缓松开手。无事。 入夜,叶拟并未被送回海晏楼。午后曲皖曲大夫查完他体内状况后,小心翼翼给他喂了一剂药,叶拟喝到一半便失手打翻了药碗,药汤洒在地上发出嗞啦的刺响,灼黑了地面,叶拟则直接扑倒在床沿,彻底昏了过去。 戚胥之来时,已是三天后,叶拟面容紫胀,双目紧闭,发根处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湿了个彻底,整个人仍陷在昏迷中,被梦魇和痛楚折磨得不时呓语。 曲皖刚给他施过针,逼出来小半碗气味难闻的毒血,毒血已被曲皖带走研究,房里还隐约有着股刺鼻的味道。 戚胥之在床前坐下,没有点灯,房里一片灰暗,只从窗棂外透进影影绰绰的微光,放置在床头的熏香隐着一点红星,蜿蜒着升起暗淡的烟。 隔间睡着曲皖留下的药童,夜深人静,隐约还可听见药童绵长的呼吸声,却听不见叶拟的。 气若游丝,夜再静,也抓不住那丝生气。 戚胥之抬起手,袖摆下半露的修长手指带出了一截冰冷的手腕,缓慢地落在了叶拟额上。 温度滚烫。 叶拟颤了颤,眉心皱得愈发紧,仍是没有醒来。 那手在他额上停了许久,伴着一声冷硬的轻叹,分开些许,只留了两根微凉的指尖抵在眉间,沿着皱起的纹路徐徐滑落下去,到了鬓边。 月上中天,戚胥之才从房中离开。 门里安静许久,隔间发出声轻响,药童从小榻上爬下来,蹑手蹑脚到了床边,从怀里取出个小指大小的管子,从中折断凑到了叶拟鼻下。 叶拟呛了一道,悠悠醒转,视线落在了药童面上。药童恭敬地接过叶拟伸来的手,轻手轻脚地扶着叶拟半坐了起来。 何事寻我?叶拟阖着眼,手按在眉间,满面疲惫。 药童低声道:启禀主上,三殿下已将主上圣体从依凉境中请出,移魂鬼阵也已设好,想问主上预备哪日回宫,好共商大计。 叶拟皱眉:这么快? 药童道:主人身中枯木毒,三殿下心忧不已。 叶拟沉默一阵,原是轻揉着眉间的手停了,又轻轻覆在了额上,仿佛困住了不属于自己的那缕体温。 再过些日子你告诉容榭,他声音有着轻轻的沙哑,像夜间晚风温柔地拂起了落叶,再过几日许是就回去了。 每天都会看几遍评论,非常感谢小天使们的分析、感想和捉虫,但是因为我社恐晚期加怕语死早,所以一直没有回复,土下座 不过要是遇到我自己无法接受的言论,我自己会吐槽的 大家点进来只要负责看文就好啦!比心 第14章 情局 药童不大明白叶拟的打算,面露疑惑之色,叶拟不太有说话的欲望,挥了挥手,示意药童退下。药童将疑问藏起,伺候着叶拟重新躺回去,再蹑手蹑脚地退回隔间,动作轻柔地躺下了。 叶拟自服下枯木毒后,被毒物带来的痛楚磋磨了大部分的精神,此时闻了药童用的秘香,难得清醒,便躺在床上思索起了如今的境况。 容榭从魔尊手中夺取魔界大权之后,有心谋求修道界的资源,便先以傀儡行走在修道界中,寻找可破魔界封印的方法。后来知晓部分天阶法器可破封印,就盯上了静岳凝仙宗的聚宝楼,毕竟普天之下,最多的天阶法器都聚在聚宝楼中。 他早在容榭掌权之后就借移魂鬼阵将两魂六魄移到了叶拟身上,知晓容榭想进聚宝楼,两人一合计,叶拟便囚了叶宁,顶替了叶宁的身份,准备借修道大会之机入聚宝楼。 只是没想到会先遇上戚胥之。 洛神水榭那一赌,他知容榭是在激他,不过能接近修道界唯一能被尊称为仙长之人的机会着实让他感到兴奋,他才会应下赌约。 赌约越赌越大,赌戚胥之会不会先表白,赌戚胥之会不会愿意雌伏于他,赌戚胥之会不会为他自剜心头血,一切赌约,虽是容榭在故意引他,却的确是他有意放纵,才会一错再错,错到如今无法挽回的地步。 两界之战避无可避,他和戚胥之都一清二楚,不一样的是他对两军交战毫无波澜,而戚胥之至今还没有放弃将两界交战扼杀在摇篮里的想法。 想起戚胥之,叶拟眼底浮起了浅浅的笑意,他闭上眼,想起方才半昏半睡时戚胥之放在自己额上摩挲的手。 那日和容榭分别前,容榭问了他一个问题。 戚胥之如今待你如何? 他答:方才不是说过,恨不得食肉寝皮? 当真? 当真。 容榭指了他手上的储物戒指,里面存着容榭刚刚递来的碧玉瓶和白玉瓶。 他若当真恨你入骨,你便还是和以前一样,每月服一枚相思枯,去了那些不该有的情意,他若还对你存有一丝余情,你便服下莲生蛊,为日后留一招后手。 他无语半日,道:莲生蛊要交合方可生效。 容榭道:谁知他会不会假情假意利用你算了,不管他对你如何,你都服下去,万一有用呢。 他看容榭烦躁不堪,忍不住逗他:母蛊归上者,子蛊入雌伏者之体,从前是他疼惜我才愿躺下,要是他反制住我,我岂不是送了个把柄给他? 容榭眼一瞪,他便笑了,当着容榭的面把莲生蛊的子蛊母蛊一同放入脉中。 想来那日戚胥之拿走他的储物手环,将里面东西尽数清空,身边又有晓月明,十有八九已经知晓莲生蛊的存在。 现下晓月明送他入药苑,戚胥之又来反常地来示好,是认为他有意借莲生蛊利用戚胥之,想将计就计,还是想反借莲生蛊来控制如今只有金丹修为的他? 叶拟闭了闭眼,发紫的唇瓣抿起一丝细微的弧。 左右不管是什么目的,且看看戚胥之能伪装到什么程度罢。 叶拟在药苑里足足待了二十日,从一开始的昏迷不醒到这几日的精神十足、只会偶尔突发经脉刺痛,好转得像是回光返照。 曲皖猛拍了语出不详的药童一把,吹胡子瞪眼道:这说明我以毒攻毒的思路对了! 药童一指明明在边晒太阳边看书、耳朵里却忽然溢出褐色血液的叶拟:可他又毒发了。 曲皖连忙上前去,用帕子细细沾了叶拟耳中的血,又把仔细把了脉,对叶拟问:感觉如何? 叶拟微笑看他。 曲皖:叶公子? 叶拟仍是笑。 曲皖细细看他,抬起手来,在他面前挥了挥,叶拟没有反应,曲皖又抬高声音大吼了声:叶公子! 叶拟这才有了反应:曲大夫? 曲皖便叫药童靠近来,记录叶拟的状况,药童飞快在写得密密麻麻的册子上记下,又听曲皖指挥,到药房里去取药材。 没等药童回来,叶拟眼盲耳聋的状况又渐渐好了,他看着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前正和曲皖说话的戚胥之,眨了眨眼。 戚胥之斜他一眼,话语未停,告知曲皖今夜流烟飞玉阁要宴请贵客,商量重事,需曲皖前往,这几日他要将叶拟接回海晏楼。 曲皖没意见,只说要等药童熬好药汤,待叶拟服下后再走,说完便匆匆出了园门。戚胥之睨了叶拟一眼,在叶拟对面坐下。 叶拟摸不准戚胥之有没有发现自己又可以看见了,他不是很想与戚胥之在这种情况下对话,索性保持了一阵姿势,手摸索着去拿桌上的书,想回房里去。 戚胥之这段时间会经常来看他,有时是白日,有时在入夜后,大部分时间都只静静看着他,偶尔说话,也是冷言冷语。 叶拟心想,这人还是做不来伪装这种事的。 他有过当瞎子的经验,装聋子也简单,拿了书就往门里走,走得虽慢却稳,只是后背上的视线实在让人心绪复杂。 容榭已托药童探过两次他的口风,问他何时回魔界,他都在说,等等。 他在等什么? 叶拟问过自己,尤其是戚胥之立在曲皖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受数种剧毒折磨的时候。 叶拟心想,可能是一壶酒,戚胥之如果想佯装亲近他,拿一壶酒来,你一杯我一杯,酒尽之后,该清楚的就会清楚了。 自他不再服用相思枯后,那些从前被压制在角落的东西便全部倾涌了出来,铺天盖地的,让他近乎崩溃,情绪难以遏制的时候,他还会一遍遍地想起那天戚胥之贴在他耳边说的话。 你不是戚胥之。 我才是戚胥之。 他不是戚胥之,他是叶拟,他压制住了自己所有的情动,却以另一种方式体会到了戚胥之的深情和自己的无情。 他是叶拟,他恨叶拟。 待魔界事了,我必会在众人面前送你下黄泉。 戚胥之要在天下苍生面前审判他,他便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如果戚胥之还愿意听他回答,他会告诉戚胥之一切答案。他做好了准备回答戚胥之的问题,不必戚胥之用在舟涉那样强势而血腥的威胁,只要戚胥之来问,他就会说。 叶拟站在廊下,忽然听见了药童喊自己的声音,他转过身去,戚胥之依旧坐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可你不会问我。叶拟看着戚胥之,明媚的阳光在他面前割裂,戚胥之坐在那里,他站在阴影里,平静地想:你说过,你不会再信我。 药童从戚胥之身边经过,将热度适宜的药递到了叶拟手里,叶拟敛回视线,喝下了这段时间早习惯的苦涩药汤。 药童很快就退下了。 戚胥之站在廊下,身上披着耀眼的阳光,他对着叶拟说:过来。 叶拟问:不知戚仙长寻我何事? 戚胥之聚起了手里拎着的一壶酒。 叶拟唇角微翘,问:酒神觞可在? 戚胥之目光闪了闪,淡淡答:在瑶芝峰。 叶拟道:喝酒可以,戚仙长可愿应我一个请求。 戚胥之难得的顺从。你说。 叶拟道:来日身死,还望戚仙长能将酒神觞葬入我的墓中。 戚胥之眼神微沉,唇角抿起,半晌,反问:你这样的罪人,还妄想能得人安葬? 叶拟眉眼微动,浅浅露了个笑。也是,若来日我死无葬身之地,便请仙长将酒神觞碎了,洒下山崖罢。 他缓步走下矮阶,神态自若地说:还请仙长引路。 第15章 情局 戚胥之并没有带叶拟回海晏楼,流烟飞玉阁在近山顶的一处平地修了个奔月台,台上西北角植了一株白玉荷,荷生三叶,一大二小,平日束在沁着一抹红的花苞下方,就像一株普通的花。 入秋后,山上的温度低了许多,台上铺了薄薄的狐皮毯,踩上去既软也暖,戚胥之将酒坛放在席上,垂下眼在白玉荷上注入了一缕灵力。 那顶端微红的荷花霎时开了,四周漾开一抹盈盈的微光,微光拂过叶拟,随着浅浅花香沁开,那原本束拢起的荷叶也缓缓伸展了开来,最大的那片生长了足足三米高,远看便似一片洁白玉石作成的亭盖,遮去了大片月光,却也往下投散了幽幽荧光。 戚胥之与叶拟对坐在叶下,由戚胥之斟了第一杯酒。 叶拟在看台下一株且留树,树生得低矮,不甚好看,但叶生得极茂密,葱郁枝叶间,隐约可见斑斑灯火,叶拟数了数,共十一盏。 今日是月归节,是祭祀故人亡魂的日子,去年的月归节戚胥之与叶宁一起寻了一株且留树,由叶宁为戚胥之已仙逝的师父奉上了一盏安魂灯,今时今日,这十一盏安魂灯,安的是叶家十一口亡魂。 戚胥之对叶拟的视线落处视若无睹,向前推了酒杯,叶拟缓缓收回目光,饮下杯中酒,道了句:多谢。 戚胥之没答,只又满了一杯,推至叶拟面前。 叶拟心道这人的怀柔政策与美人计使得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多做,谁会这样轻易上钩,却还是一杯杯地喝了下去。 戚胥之也喝酒,但他不想醉,喝得再多也不会醉,叶拟想醉,一坛酒下肚,便已眼带红云,一手支着脑袋,浅浅笑了起来。 戚胥之问:笑什么? 叶拟道:想起开心的事。 戚胥之又给他手中的空杯满上了酒。 叶拟垂眼看着那杯酒,笑容便似缓缓绽开的花,愈发浓郁。我和容榭小时候相识,我是伺候他的仆从,容榭他小时候是个哭包,每天都掉金豆豆,我,是这个,他哈哈笑起来,三、三殿下,三殿下你怎、怎么又、又、哭了结巴!你都想不到我是怎么好的! 戚胥之: 叶拟猛灌了一口酒,拍着桌子大笑,好半天才平息下来,把一个空酒壶放桌上,垫在下巴下抱着,口里絮絮道:魔尊看不中容榭这个小姑娘似的儿子,容榭的日子过得苦啊,就带着我一起苦,每天都遭他那两个哥哥欺负,我不服气,每次都会把宫人送来的食物和衣服扣下大半,给他吃我吃剩的,穿我不要的,容榭那个傻子,也没发现,被人打得一身伤,还老哭着告诉我他不疼。 他压低声音:我天天都在想怎么逃出去,后来有一天跑了,魔宫,魔都,我东躲西藏了半个月,才到魔都外的鄞城河,就被师父抓回去了,我挨了教训,被丢回容榭宫里,就看见容榭趴在我床边哭,然后边哭边往外掏食物,整整半个月的饭菜,他一口没吃,全摆我房里了,他跟我说,他什么都愿意给我,让我别走。 戚胥之分不清这是叶拟在扯谎,还是真事,脑中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脸色不免有些复杂。 叶拟也在想当年的场景,想着想着,低低笑了一阵,才接着说下去:我那时候骂他,说你能有什么好东西,我说我就想要个普普通通的家,不想当什么魔宫暗卫,你能给我吗?可能是我结巴得太厉害,他也忙着哭没有听完全,就没有回答我。 他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戚胥之,醉意朦胧的眼里显出一抹温暖。可后来几百年过去,我和他一起杀了他两个哥哥,扳倒了魔尊,他站在魔宫主座上,跟我说,他给我找了一家人,刚生了一个儿子,问我愿不愿意去。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8) 舟涉叶家。戚胥之心底浮现了这四个字。 他们之于叶拟,是乞求了数百年的普通家庭,是容榭替他完整的一个心愿。 不对,我还不够醉叶拟喃喃着,忽然抢过桌上另一坛空了一半的酒坛,仰头灌起了酒,酒液自坛口溢出,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流下,在项圈处聚了一小滩,打湿了衣襟。 酒坛空后,被叶拟扔到毯上,缓慢地滚了出去。 叶拟伏在桌上,指尖曲起,勾了一抹酒液,在桌上随意描画。 叶拟还不够醉,他画着画着,又说:容榭像是我的兄弟,我再对不起你,也不会为了你杀他。 戚胥之道:正邪两界,势不两立,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叶拟笑道:可你是我所爱之人,我也不会为他杀了你。 戚胥之一震。 叶拟支起身来,一双迷蒙眼直直盯着戚胥之。我是不是从来没对你直说过? 是你是我所爱之人?还是不会为他杀你? 戚胥之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叶拟道:我想带你去魔界,你肯不肯跟我去? 他话题太跳跃,戚胥之虽早就有前往魔界之心,现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平素叶拟说话,他只当全是谎言,可世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叶拟说了这么多话,哪些会是真,哪些会是假? 没有得到戚胥之的答案,叶拟索性撑着桌子站起身,又盘腿在戚胥之身侧坐下,他扯了戚胥之的衣摆,靠在桌上,从下往上看戚胥之姣好的侧脸。 我为容榭开魔界封印,只是因为他想开,魔界与修道界之争,我从来不在意结果我带你去魔界,还你勾月琉璃,你要不要? 我不会再让容榭动你他在匕上抹毒,我确实事先不知情好在他带了解药,我才能偷来一颗给你你随我进魔界,我 戚胥之眼瞳一缩,打断了叶拟的话:你说什么? 叶拟看他今夜神情终于有了变化,静静看了戚胥之好一阵,直至被戚胥之抓住的手腕开始发疼,才翘了唇角,笑道:你信了。 戚胥之一怔,深沉的恼怒烧透了漆黑的眼眸。你又在信口胡说 叶拟学着戚胥之之前的模样: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不如你自己来猜猜? 戚胥之恼火至极,再顾不上原本的剧本,一把将他狠狠推开。 叶拟双手撑在身后,笑了半天,又坐回来,在戚胥之起身的前一瞬,问道:你后来有没有想过,你的情劫到底是在洛神水榭的我,还是合气阁的叶宁? 这个名字太过遥远,却也太过深刻,一下子就将戚胥之定在了原地。 叶拟问:戚仙长,你想不想见一见真正的叶宁? 戚胥之回过头来,一把扣住了叶拟的下巴。你话太多了。 他抓起一坛酒,不由分说地往叶拟口中灌,叶拟原还在笑,喝着喝着,眉头皱在了一处,双手托住了酒坛,竟是随着戚胥之的力道一起灌起了自己酒。 咳咳咳 一坛酒空,叶拟猛咳良久,脸上不知是咳红还是醉红,他安静了一阵,双手缓缓环住了戚胥之的腰。 从前叶宁彻底醉时,便是这样的乖巧。 戚胥之正要拨开叶拟的手,靠在自己肩上的人茫然地、小猫似的,软软喊了一声瑾瑕。 戚胥之的字,是在他们定情的那一日,叶宁从戚胥之口中问出的。 世上早除了戚胥之,就只有他一人知晓。 戚胥之坐了许久,终是打横抱起安静得像是睡着的人,朝原本备好的屋里走去。 叶拟却环紧了他的脖子,轻声道:瑾瑕。 瑾瑕。 嗯。 我硬不起来了,你来? 第16章 情局 奔月台左近有个小园,名为暖池,园内立了个二层高的小楼,楼后有一温泉,一进暖池园,便可闻见隐约的硫磺味。 为今日计划,晓月明将暖池园周围清了场。戚胥之抱着叶拟直进了后园的温泉池,将人放在了池边,叶拟醉得厉害,自己摸索着坐进温泉里,低着头打瞌睡。 他应该被自己抱进准备好了催情香的房里,而不是这里。戚胥之想着,叶拟忽然扯扯脖上的锁链。 难受他咕哝着。 戚胥之眼神复杂。 叶拟本来还皱着脸,抬眼看见戚胥之的表情,却又痴痴地笑了起来。瑾瑕? 戚胥之没应。 叶拟站起了身,他的衣服早在下水之前就脱光了,赤裸的身体浮出水面,戚胥之下意识避了一眼,叶拟已走到他身侧,轻轻勾了他的腰带,引着他朝小楼后门走去。 戚胥之鬼使神差跟了几步。 他看着叶拟的背影,湿透的乌黑长发在男人赤裸的脊背上粘连出一副泼墨画,水滴自发间落下,沿着湿漉漉的肌肤向下,有些落在了地面上,有些则汇入了深谷。 叶拟和叶宁长相完全不一样,叶宁唇红齿白,面容隽秀,叶拟眉眼深邃,英气逼人。戚胥之一见钟情的是叶宁,可他的死劫,却是至今都不知晓真正面容甚至姓名的叶拟。 戚胥之闭了闭眼,心中滑落一道冷光。 叶拟走着走着,身后的人就不在了,他奇怪地喊了几声瑾瑕,小楼里却无人回应,他茫然四顾,一线浅香随风而来,勾住了他迷糊心神中的一根绳。 叶拟跟着那抹香走了,他上了楼,看见了一扇透着暖黄灯光的门,门半掩着,溢出浓烈的香。 晓月明来时,戚胥之正坐在奔月台,眼神凝在桌上倾倒的酒杯上,听见晓月明的脚步声渐近,也一动未动。 流烟飞玉阁今日有贵客是真,晓月明忧心戚胥之与叶拟也是真,宴中寻了个空隙来见戚胥之,意料之中地看见了戚胥之这幅沉默的模样。 晓月明拾起被叶拟丢开的酒坛,放在桌上。 叶拟是不是说了什么? 戚胥之扫他一眼,将叶拟酒醉后说的话三言两语说与了晓月明,晓月明思索一阵,道:我只当他与容榭是主仆关系,没料到他与容榭情谊如此深厚。 你信他? 晓月明道:世上最难辨的谎言,往往藏在真话之中。 戚胥之不言。 晓月明叹气,道:你不信他所有的话,是不是怕信了,你便不知该如何对他了? 从舟涉的大开杀戒,到如今的酒约,戚胥之执拗地抗拒相信一切叶拟的话,叶拟的欺骗让他成为了惊弓之鸟,只一丝动摇,都能让他回想起当初的痛彻心扉。 晓月明问:胥之,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是在恼怒他对你的背叛,还是在恨他破开了魔界封印,彻底让你们走到了对立面? 恼怒和恨是不同的,恼怒会消散,恨不会。 可这样的恨,起源于爱。 戚胥之垂眼看着桌上干涸的酒渍,那是叶拟随手画的,还有叶拟饮酒时溅出的点滴酒液。 叶拟在桌上画了盏河灯。 暖池园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戚胥之猛然从沉思中回神,与晓月明对视一眼,两人纵身掠入园中,甫一入门,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二楼上开着一扇门,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赤脚踩在木板上,发出沉沉的响声,他脖上悬了一根长长的锁链,锁链的中端染着大片的血,随着走动,猩红的血蹭在了他冷白的腹上。 叶拟赤身裸体站在栏后,手上拎着被他用锁链生生勒断的人头,他的胸腹之上溅满了血,乌黑的眼睫上凝了血珠,顺着弯翘的弧度,悬在了深邃的眼眸前,染红了叶拟的视线。 戚胥之站在楼下,对上了叶拟血红的眼。 滴答。 不知是叶拟身上的血,还是人头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打在了地板上,打破了三人间的沉寂。 叶拟眼神很沉,沉得像深渊。 你怕我身上的莲生蛊?他看着楼下的人,轻声问,你以为我要用它对付你? 他没有等戚胥之回答,只是把人头狠狠砸下了楼,右手则是一翻,取出了柄短刃,狠狠扎入了自己的小腹。 戚胥之翛然睁大了眼。 叶拟唇瓣发颤,刀尖一转,剜出了一团碎肉,肉上赫然团着两只扭作一体的小虫,叶拟连刀带肉扔在了地上,血迹之下的脸纸一般死白。 他知道戚胥之想进魔界,但戚胥之不会相信自己真的会保他在魔界的安全。他说过的谎太多,早就不能轻易取信于人,他本想借莲生蛊让戚胥之对自己放心,可没想到戚胥之竟然和晓月明打着这样的主意。 他不再信他,也不会再碰他。 叶拟捂着小腹上的伤,冲戚胥之沉沉一笑,血迹斑斑的面上显出狰狞笑意,随即再支持不住,身体一软,昏倒在了满地的血中。 这一夜后,叶拟深陷昏迷,再未醒来。 时至深秋,暗主自魔界传来密信,魔尊苏醒。 随后,魔界通道大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修道界,近千年未曾踏入修道界的魔尊忽然现身于静岳凝仙宗,于重重围剿之下一刀割下了元济真人的首级。 修道界大哗。 晓月明紧紧攥着一封信,直直闯入了药苑,见到戚胥之,他急急道:魔尊向你下了战书。 戚胥之在修道界已是身死之人,除却晓月明与暗主,便只有叶拟和容榭知晓他还活着,魔尊只将战书送来流烟飞玉阁,便是没有向修道界挑明戚胥之还活着的真相,其中蹊跷,非同一般。 元济真人身死,魔界封印难以重补,叶拟昏迷,也无人再能用勾月琉璃替魔界彻底破开剩余的一半封印。 魔尊此战,是要从流烟飞玉阁手中赢回叶拟。 戚胥之接了邀战。 晓月明眉头紧皱。此战若败,魔界救醒叶拟,修道界危矣。 戚胥之淡淡道:道魔两界终有一战,我若此时胜不了他,纵使没有叶拟,结果也不会有改变。 戚胥之胜不了魔尊,修道界也不会再有其他人能战胜魔尊。 晓月明只得接受,他让人取了流烟飞玉阁的重宝云鸣剑,送到了戚胥之手边。 戚胥之坐在堂前擦拭剑身,屋后传来吵闹声,药童的声音夹杂在里面,激动十分。 叶公子醒了!叶公子醒了! 叶拟倚在床头,曲皖正在替他把脉,戚胥之推门而入,叶拟抬眼扫来,一见他,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曲皖叹了口气。 叶拟小声地问曲皖:曲大夫,他又是谁? 第17章 赌约 戚胥之眯起眼,曲皖擦着汗,跟他解释叶拟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不知为何失忆了,叶拟安静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那双总是像藏了无数秘密的眼如今清澈如溪流,不时好奇地看看自己,又看向曲皖。 曲大夫?像是只有这一人他熟悉,他看着曲大夫,又催促似的唤了一声。 戚胥之在流烟飞玉阁住了许久,晓月明从未在其他人面前唤过他的名字,阁中之人只知他姓戚,修为难以窥探,曲皖也是,便对叶拟说:这是戚道长。 叶拟吓了一跳,因为戚胥之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他下意识后退了身子,胆怯地喊了声:戚、戚道长 戚胥之问:你是谁? 坐在床上的人眼神怔然片刻,从记忆里挖出了一个名字:阿四。 曲皖以为这是叶拟的小名:阿四是吗? 戚胥之闭了闭眼,收回在阿四身上扫过一圈的神识,对曲皖道:不是失忆。 曲皖不大理解戚胥之的意思,反问:戚道长是何意?若不是失忆,他怎会前尘尽忘。 他自然不会记得,他本就不是叶拟。戚胥之声音一顿,又深深看了满脸奇怪的阿四一眼,再不愿在这屋里待下去。 曲皖一惊,夺舍二字涌入脑海,随即又混乱起来。夺舍之法甚是阴毒,一般施展此法,大多会寻找刚死之人的尸体,也有少数会找上活人,但这种情况下,主体魂魄往往会魂飞魄散。此前从未有过夺舍后归还身体的事迹,更何况还是阿四这种主体魂魄重掌肉体的情况。 若这人不再是叶拟,那他身上的毒 曲皖脑中混乱一片,还想问戚胥之为何如此笃定,之后又该如何安置阿四,戚胥之已消失在了原地,只好招来药童,将阿四托付给药童,自己急匆匆地去找晓月明。 相比一头雾水的曲皖,晓月明显得沉稳许多,他本就查到叶拟是以禁法移魂到了叶家幺儿身上,只是禁法往往损耗巨大,更会对施法之人带来难以预估的伤害,他与戚胥之从未想过叶拟竟然再施展一次移魂。 叶家除叶拟之外还有三个儿子,阿四阿四,如今药苑中身中枯木毒的人,自然便是被叶拟从小占据了身体的叶家幺儿。 他安抚过曲皖,嘱咐曲皖老实去治阿四身上的枯木毒,再不许试药,曲皖离去后,又坐在桌后按了按眉角,才转入侧间,看坐在榻上打坐的男人。 晓月明道:这回是你我大意了。从一开始猜测容榭与叶拟关系不好,便已是大错。 戚胥之缓缓睁开眼,晓月明看他眼带血丝,面带疲色,转念一想,明白了情况。你在找叶拟? 自从在静岳凝仙宗抓回叶拟后,戚胥之为避免叶拟再逃脱,便在叶拟魂魄之上打下了魂印,锁在叶拟脖上的锁链不过是明面上的禁锢,唯有魂魄之上抹不去的魂印,才是他给叶拟的真正枷锁。 床上坐着的阿四魂魄上并无他留下的印记,他才能笃定醒来的人并不是叶拟,不记得所有人的状态,更不是所谓简单的失忆。 戚胥之收敛回几乎延展至整个修道界的神识,淡淡道:他已不在修道界。 晓月明吃了一惊,声音都高了些:你疯了!还过半月便是你与魔尊决战之日,你竟然这样消耗你的灵力! 戚胥之垂眸,静静调试着灵府陡然亏损的灵力,只道:他在魔界。 晓月明气笑:他本就是魔族中人!移魂自然是回到他的本体。 戚胥之道:还没查到他的身份? 晓月明被他云淡风轻的态度气得脑袋疼,忍不住讥讽:你不是不信他的话?还叫暗主去查与容榭一同长大的人? 戚胥之道:我要知道他的名字。 晓月明瞪眼,好半晌,才勉强按捺住怒火。容榭掌权之后,清理了不少从前的旧部,暗主只查到他幼时的确有个说话结巴的仆从,再往后,就没有人知晓那个仆从的事情了,他有意让叶拟在修道界生活,从前的痕迹抹得很干净。 戚胥之安静一阵,道:此战之后,我会去魔界走一趟。 晓月明皱眉:我知你早想去,但如今的情况并不乐观,你若孤身前往魔界,且不说危险重重,万一身份暴露,只怕会被有心之人搬弄是非。 戚胥之有心遮掩自己还活着的事实,晓月明之前以为是他想私底下报复叶拟,可如今戚胥之明显不会再对叶拟做出任何私情方面的报复,根本不再需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晓月明不由怀疑起了戚胥之隐瞒身份的深层动机。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9) 无妨,戚胥之看着自己的指尖,上方好似还缠着那日叶拟身上的血,我会亲手把他抓回来。 魔尊与戚胥之之战定在修道界极南之原。 戚胥之乃大乘之境,魔尊魔境也已炼至八重境,两大高手决战,声势必然浩大,魔尊无意暴露戚胥之身份,才选中了这方圆数千里皆无人烟的冰雪寒原。 修道界如今动荡不安,晓月明身为流烟飞玉阁阁主,完全腾不出时间来陪好友奔赴约战,他不能来,其他人来了也无用,戚胥之奔赴极南之原,身边只带上了魔尊要求的赌约阿四。 魔尊也带了一个人,却是叶拟口中一同扳倒了魔尊本人的容榭。 容榭举着一把伞,站在魔尊身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却没有一片飘至二人身上。只有容榭旁边放置的半人高玄铁剑架,落满了三寸多厚的雪,其上放置的勾月琉璃也已隐没在了雪中。 而黑云倾轧的天空上,还有一道漆黑的巨大裂缝,足足三十丈长,凡有寒风刮去,皆被吞噬进了那深不见底的黑中。 容榭打了个喷嚏。 魔尊睨他一眼。冷? 容榭翻白眼。你选的好地方。 魔尊道:若不是决战在即,本尊实在该好生调教你一番,这也是你该对父上有的态度? 容榭:儿臣知错。 魔尊满意了。 容榭面无表情地指了远处掠来的一道剑光。 父亲,您等的人来了。 第18章 赌约 修道者身躯与常人不同,寻常冰寒早奈何不了他们,连身为魔君的容榭都感受到了寒冷,更何况是如今空有金丹境界却丝毫不懂得运转灵力的阿四。 刚踏入极南之原的边缘,阿四就冻得一张脸青紫不匀,戚胥之自储物手环中丢了一件火狐裘给他,他连头一起披上之后,勉强能从扑面的寒风之中找到自己的呼吸。 戚胥之御剑飞行速度极快,阿四站在他身后,好不容易缓过来,想张口说话,风却直接灌进他的嘴里,吹散了他的疑问。 早在来之前,听闻到魔尊与戚胥之约战的赌注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阿四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他把自己关在药苑居住的小屋里,说什么也不肯开门,甚至拒绝喝下曲皖为他调制的药汤。 修道界因魔尊的现身及元济真人之死陷入大乱,晓月明赶往静岳凝仙宗与其他宗门共商对魔大计,早已离开流烟飞玉阁,阿四身份敏感,曲皖只能请来戚胥之规劝阿四服药。戚胥之一袖挥开房门,才发现被取了锁链的阿四已偷偷摸摸下了山。 找回阿四后,戚胥之在阿四面前细细将云鸣剑擦拭了很久,久到阿四双腿战战,几乎要给戚胥之跪下。 戚胥之睨了眼他那张叶拟物归原主的脸,语气淡淡:你可以不去。 阿四警惕看他。 戚胥之缓缓吐出后续:左右,魔尊也没声明要的是活人。 阿四面色惨白。 戚胥之似乎说得还不够劲,他将云鸣剑归入鞘中,冲阿四露了个近乎讥诮的笑。 这世上至今还要保你性命的人,原就只有我一个。 叶拟是除戚胥之之外唯一能使用勾月琉璃之人,修道界如今无人再能填补魔界封印,元济真人死后,晓月明不止一次向戚胥之提过杀了叶拟的事。即使叶拟的魂魄已离去,留下的是只是诸事不知的阿四。 极南之原的风刮得人面上生疼,阿四揉了揉快要冻僵的耳朵,远远看见了天上的巨大裂缝,他扯了扯戚胥之的衣袖,想提醒戚胥之去看,戚胥之却没有理他,属于大乘强者的威压释放出来,从这一瞬开始,风雪再未能接近戚胥之周身五丈之内。 他随地划了个结界,将阿四丢了进去,阿四的惊叫被吞噬在风中,纷扬大雪拉起的帘幕里,魔尊的轻笑声却清晰如在耳畔。 戚仙长便如此对待我魔界贵客?他着了一身玄色窄袖长袍,负手立在雪中,微侧过脸,对身后执伞的容榭道,去,将勾月琉璃也扔远点。 容榭平静地回答:父亲,我碰不得勾月琉璃。 魔尊道:准你连剑架一起扔了。 容榭抹了把脸,回头一脚踹翻了放置勾月琉璃的剑架,泼撒开的雪中,勾玉琉璃乌黑的剑鞘显露了出来。 戚胥之飘然落下,丝毫没因魔尊与容榭这一唱一和故意让他难堪的戏码而动摇,他缓慢抽出云鸣剑,身后亦浮出了三把窄剑,直指魔尊与容榭。 容榭将伞收起,交给魔尊,缓步后退。 魔尊抚着伞面上的积雪,面色从容。今日一战,若本尊不敌,自当双手奉还勾月琉璃。 戚胥之道:还未战,你便知你一定会输? 魔尊道:不过先定下赌注,让戚仙长心安罢了。 戚胥之一眼未看已半截埋入雪中的勾月琉璃,甚至也没有看容榭,他直盯着魔尊的双眼,一字一顿道:魔界封印之事一日不定,我一日不会心安。 魔尊抚掌:戚仙长心系天下,本尊钦佩不已。 他向前伸手,伞在掌中转过两圈,伞中机关变化,再停下时,已成了一柄乌色重剑。 他横剑在前,笑道:来战。 下一瞬,漫天剑光搅乱了雪色。 两大当世高手决战,原本平静的极南之原只在短短几息之间便多出了数十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浩瀚剑气震碎长云,乌云低压的天幕也险些被划破。 容榭早已不见踪影,阿四脸色苍白地瘫坐在结界之中,每当剑气劈来,他都觉得下一秒迎来的便是死亡,幸得这窄小的结界坚固至极,看也看不清的剑气如啸浪激荡,竟分毫没有撞破这光华流转的结界。 阿四依旧吓得几乎要昏过去。 察觉魔尊在不断将战场拉近守护着阿四的结界。戚胥之脸色阴沉。 他招式变急,万千飞雪刹那间融化,不断袭向魔尊的剑早已增至十把,魔尊手中重剑挥得霸气十足,磅礴魔气附于其上,只听吭的一声闷响,袭向他右腿的长剑被震出了窄长裂纹。 戚胥之怒火滔滔,十把飞剑兼手中云鸣舞得愈发凌厉,魔尊躲闪之际,重剑又在眨眼间机巧变动,化作了双锏。 再过百招,魔尊武器已又变了三种形态,戚胥之双眼危险眯起,心底愈发沉着,寻了一个间隙,竟任魔尊挑开了手中云鸣剑,身形一侧,右手化掌为爪,飞快地掐在了魔尊颈上。 随之左手并指为剑凝结剑意,狠厉斩断了横扫而来的长枪,再一抓,断裂的枪头已被他握于手中。 戚胥之一手将魔尊狠狠按进雪中,左手落下,枪尖抵在了魔尊心口,只需再推进些许,便能刺穿魔尊胸膛。 戚胥之眼神戾气翻涌,死死盯着魔尊微讶的眼。 你输了。戚胥之语气沉沉,你究竟想做什么? 魔尊挑眉,丝毫不见败将之色。 戚胥之收紧了掐在他颈上的手,直恨不得再召出锁链锁住这人。 身后却忽然炸裂一声轰隆巨响,戚胥之下意识俯下身子,手上劲道一松,魔尊便猛然将他翻了过去,消失在了原地。 戚胥之猛然抬头,便见悬于空中的漆黑裂缝已龟裂,疯狂地在这极南之原的天空之中蔓延了开来。 沉沉巨响不断,浩瀚如海的魔气亦随之充斥了整个冰雪平原。 阿四站在这渐渐阴沉的灰暗天色之下,身披赤色火狐裘,手持勾月琉璃,冲戚胥之缓缓露出了一个满是恨意的笑。 雪被染上了深沉的黑色,风渐渐停了。 啪。 勾月琉璃自三分之一处断开,断刃落在了黑白掺杂的雪中。 魔界封印,自此彻底毁去。 第19章 赌约 叶拟巅峰时期以勾月琉璃破魔界封印,生生被震得在床上修养了半个月才能下床,直至后来潜入静岳凝仙宗时,都未能完全恢复。阿四身中枯木毒已久,体内经脉早已残破不堪,他在结界裂开的一瞬间,飞掠出去拾起了深埋雪中的勾月琉璃,朝魔界通道前的破裂封印挥出了惊天一剑。 这一剑,凝聚了他所有的灵力与力量。 勾月琉璃断裂开的下一瞬,阿四合上了已溢出血的双眼,缓缓跌入了雪中。 魔尊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俯下身去,小心抹去了阿四面上耳中流出的血迹,以火狐裘将阿四裹起,打横抱在了怀中。容榭领着一列士兵列阵在前,护住了静默无声的魔尊。 许是过往被骗得太惨,如今察觉自己再次被人骗过,戚胥之并未太过震惊。他隔着身着黑甲的魔族士兵,冷冷看着风雪之后的魔尊,抬起手,召回了长剑。 魔族纷纷执刀在手,摆出护卫架势。 魔尊道:容榭,将勾月琉璃奉与仙长。 勾月琉璃已断,历经千百年凝练出的灵识亦散,容榭这次拿起断裂的两截勾月琉璃,便如同拿一把普通法器一般,高高扬起,扔到了戚胥之面前。 戚胥之眼神一沉,便要上前,一道光华忽从魔界通道落下,在他面前飞快地圈住了魔族众人,戚胥之一剑挥去,方才还在面前的魔族竟一个不落,眨眼间消失在了原地。 戚胥之当机立断,御剑而起,直直闯进了魔界通道之中。 魔界通道彻底大开,只在半个时辰内,所有修道宗派皆感应到了弥漫而来的魔气。 晓月明还在和人争辩对付魔界的方法,便见一个静岳凝仙宗的弟子匆匆而来,在陆掌门耳边说了几句,陆掌门面色大变,晓明月心底顿时翻起不详的预感。 陆掌门长身而起,眉心皱得仿佛再也打不开,他徐徐叹出一口气,语带歉疚:众道友,极南之原传来消息,魔界封印已彻底被破。 众人哗然。 然而陆掌门的下一句,更是跌碎了每一人的下巴。 破印之人,乃是我宗长老,戚胥之。 有人惊诧道:戚仙长不是早已 陆掌门摇摇头,悲悯道:已有人亲眼目睹戚胥之前往极南之原,极南之原劈开魔界封印的剑气,也的确是由勾月琉璃留下。 魔宫之中,容榭正搂着一人笑得开心。什玉什玉,你快猜,修道界现在是气魔界封印被破,还是更气戚胥之不仅假死,还疑似叛出了修道界? 他怀里的人被他缠得无奈至极,本不想搭理他,奈何容榭缠人功夫一流,只得认真地答道:自然是气戚胥之更多,两界之战,他们本来就因为如今修道界高手不足而焦头烂额,戚胥之要是真死了倒也罢了,结果戚胥之不仅没死,还帮魔界破了封印,他们现在要防的就不仅是魔界,还有戚胥之这个修道界第一人了。 容榭在他面上亲了一口,笑道:人心向来最是伤人,戚胥之一心向着修道界,我就让他尝尝被修道界上下猜疑防备的痛苦,看他还会不会为了修道界那么尽心尽力。 什玉道:你这样污蔑戚胥之名声,当心魔尊寻你麻烦。 闻言,容榭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我看他那样子就来气,要不是这次他被折磨得狠了,我察觉到不对劲,还真不知戚胥之居然那么对他。 什玉无语一阵,小声道:不是你和他先招惹人家的吗? 容榭傲然道:那戚胥之也该先来找我寻仇,是我故意引他去招惹戚胥之,逼戚胥之自毁灵府、在匕首上抹毒的也是我,想要戚胥之性命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他呢?要不是这次我逼问他为什么会中枯木毒,他还不肯承认当初是他偷了匣子里的解药给戚胥之,结果戚胥之首个报复的就是他! 什玉微微蹙眉。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戚胥之那样的人,你要他性命,他许是不在意,可骗感情就不一样了。 容榭哼哼道:说到这个我也来气,他以前还能为了赢我自己主动吃相思枯,现在就自己折磨自己不肯吃了,从前他还在魔界的时候我猜他的心思一猜一个准,他这次回来,我真是一点都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什玉低低道:他在想怎么弥补罢。 容榭骂道:放屁!戚胥之都把他送别人床上去了,弥补个屁!怎么?戚胥之中枯木毒就给他喂枯木毒,当初他睡了戚胥之多少次,现在就要被别人睡多少次吗? 什玉: 他想说容榭未免太不懂感情,尤其是两心相知的爱情若被辜负,带来的苦痛远远大过于生死,可他还是忍住了。 容榭将什玉的手指握在手里揉弄,犹在愤愤:叶家人也都死了我不知他还欠戚胥之什么,要不是当初赌约输给了他,我是绝不肯让他再和戚胥之对上了。 什玉目光微闪,轻声道:可即使是为了你,他也不会躲开戚胥之的。 容榭一窒,叹道:也是,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让阿四那样做戏骗戚胥之,叶家最后一点血脉,是因我而死。 当年叶家幺儿出世便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叶拟移魂而去,将阿四魂魄收敛在体内一个绝密的法阵之中,若不是因为容榭想破魔界封印,叶拟也不会在归还身躯的同时,教阿四如何欺骗戚胥之。 阿四知晓戚胥之屠戮他叶家上下十一口人,自知无法夺取戚胥之性命,才愿以性命为代价,替魔界彻底破去封印。 什玉疑惑:我实在好奇,你们两个为何那么喜欢打赌,赌注还一个比一个奇怪他压低了声音,连魔尊的身体都能给他 容榭想起魔尊苏醒后被反复调戏的日常对话,脸色一黑,话却还是柔软,他将脸埋在什玉颈侧,道:他原本就不能再用从前那具身体了,他帮过我那么多,除了你,我也没什么不能给他的。 什玉摇了摇头,容榭将他抱得更紧了些,长长松了一口气,喃喃:也不知他现在去了哪里,阿四葬下之后,就没见他再出来了 他口中之人正在魔都之外的行宫中煮茶。 魔尊自苏醒后,身边再未安排人手伺候,堂堂魔界之主一人拿了茶具,坐在殿前石阶上,悠闲地品着茶香。 戚胥之来时,魔尊坐得依旧稳当,他放下茶杯,分外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戚胥之道:不如猜猜? 魔尊摸了摸如今空无一物的脖子:你莫非在我身上留下了什么东西? 戚胥之眯了眼,道:我如今是修道界叛徒,听说修道界上下都贴了悬赏令。 魔尊:咳! 戚胥之抬手,断开的勾月琉璃出现在掌中,他的声音冷得宛如极南之原的飞雪。 叶拟,这便是你说的,带我入魔界,还我勾月琉璃? 贴个微博上写的小剧场 很多年前 叶拟:要不我当你爸? 容榭:你想得美,给你找好爸了,去给别人当儿子吧。 叶拟: 多年后 叶拟:嘤嘤嘤戚胥之骗财骗色还把我送到别人床上去了! 容榭:他找死! 叶拟:急需一个能坑死戚胥之并能不被他按着揍的身份! 容榭:我给你!!!坑死他丫的!!! 现在 叶拟:叫爸爸。 容榭: 叶拟:这是你对你爸该有的态度? 容榭:你滚!滚滚滚!!!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10) 第20章 暗涌 任谁来听,都会觉察到戚胥之话中的不满,那渗人的语调让人听了都忍不住背后发寒,叶拟却是勾唇一笑,乐道:你这是信我了? 戚胥之下意识想否认,看着叶拟面上的笑,说出口的话到底改了:或许我的确不该再信你。 叶拟忙放了手中茶盏,急急道:别,别,我当真不是诓你,你且信我,修道界传闻并非我授意,是容榭自作主张,日后我自有办法替你澄清。 他站起身来,眼神在勾月琉璃上扫了扫。你是为勾月琉璃而来? 戚胥之道:不是。 咦? 是为你。 叶拟眨了眨眼,先前的笑意消去大半,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戚胥之随自己进门,转身缓步朝宫中行去。 自然,我不止折了你的勾月琉璃,叶拟背对着戚胥之,还欠你一条命。 戚胥之跟在叶拟身后,转入正殿大门,又穿过一扇扇宫门、行廊,叶拟始终未开口说要带他去何处,他孤身入魔界,亦未有一丝畏惧,只跟着叶拟,细细看着他这幅身体。 叶拟昏迷后,晓月明问过戚胥之许多问题,戚胥之答了大半,知晓晓月明是在担心自己对叶拟的心意会不会再危及到修道界安危。 你心有魔障,晓月明问得多了,面上堆叠了无尽的疲惫,我早该看出来,困住你的,从不是叶拟对你的背叛,是你自己。 若是他始终在魔界,来日两界交战,你必然能毫不手软地为修道界斩杀他,可我却帮着他在你身边藏了这么久 我不该替你抓他来,也不该伪造你的死讯,早知你是为了拖延时间,我早在找到你的那一日就该把你归还给静岳凝仙宗。 戚胥之始终在拖延叶拟的死期,他若真是为了修道界着想,早该在伤愈之后立即击杀叶拟,而不是顶着私情报复的幌子,把叶拟困在身边。 晓月明气得脸色发黑。 戚胥之答了他一句话。我对叶拟说过,为了修道界,我谁人都杀得。 这话,从来不是说来诓人的。 戚胥之不会背叛修道界,即使他已在名为叶拟的泥沼里泥足深陷。 他舍不得叶拟死,可终有一日他会亲手杀了叶拟这便是他的心魔。 魔障已生,自舟涉那夜起,他每一次凝望叶拟,他都会想,还会有多久?如果魔界封印始终不破,那他们会怎样?还是会继续彼此折磨? 叶拟那夜问戚胥之想不想见真正的叶宁,戚胥之灵府一滞,恼怒的同时,心中滋生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想见真正的他。 不是顶着叶宁的脸坐在高楼上手执烟火随性洒脱的叶拟,也不是孤身一人前往静岳凝仙宗探他生死的叶拟,而是真正的他。 叶拟回了头。戚仙长? 戚胥之止步。何事? 叶拟指了他的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按在自己颈侧:你再收紧点,我就喘不过气了。 戚胥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从后锁住了叶拟的咽喉。他抿了抿唇,目光凝在如今和自己一般高的魔尊面上,风自廊外吹来,拂动了檐下系着的金玲,摇晃出清脆的铃响。 戚胥之笑了,语气带着嘲讽:你不是说,你与容榭扳倒了魔尊,助容榭成为了魔界掌权人? 可如今却附在了魔尊身上,连容榭都不得不逢场作戏。 叶拟感觉那冰凉的手指正擦过自己颈间动脉,背上因这近乎暧昧而危险的触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早在我没去修道界之前,我就重伤了魔尊的魂魄,叶拟感受着肌肤上略低的温度,徐徐道,魔尊沉睡不醒,容榭未得传位帝印,只能摄政,此次我要回来,索性就用了魔尊的躯体,一来魔尊法力高强,足以震慑修道界,二来也可出入容榭此前无法进入的禁地,寻找传位帝印。 戚胥之冷笑:你还真是一条忠心的狗。 叶拟谦虚道:方才说的是明面上诓他的理由,实际是我想占他便宜,听他喊声爹。 戚胥之: 他几不可见地磨了磨牙,低声道:你真是又在叶拟听不真切、疑惑看他时,收敛起了不该用的情绪,冷冷问道:你原本的身体呢?既是暂时借用,岂不是又可假死一次? 叶拟笑道:移魂鬼阵损耗巨大,容榭为我布了两次,已是仁至义尽,再来一次,莫说他,我也要吃不消了。 戚胥之道:你总是用他父亲的身子,他也不会习惯。 叶拟志得意满道:那便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戚胥之眯起眼,问:叶拟已死,你到底是谁? 他话中始终带着试探,叶拟插科打诨几句,到底被戚胥之绕回了这个尖锐的问题上。叶拟面色不变,迎着戚胥之探究的目光,坦然道:死的是阿四,我才是叶拟。 戚胥之手指收紧:我要听真话。 我是叶拟,叶拟丝毫不动摇,他看着戚胥之漆黑的眼瞳,看着里面印出的自己坚定的脸,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是叶宁。 这是一句情话,戚胥之听出来了。 他的手松开了些,眼底擦出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有厌恶,有恼火,也有不知所措,微白的唇又细细抿起,像是在酝酿将要出口的恶语,叶拟心跳得厉害,莫名地害怕再听到戚胥之的冷言冷语,便垂下眼去指了戚胥之的储物手环,扯开了话题。 行宫后有一处禁地,名为魇岭,此处传说与鬼界、上天界、混沌界皆有重叠,凶兽恶灵、灵芝仙草繁多。若要修复勾月琉璃,需得上古凶兽之骨方可熔炼,修道界凶兽绝迹已逾数千年,除却此处,再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捉到凶兽。 说着,叶拟已走到了一处拱门前,唤出了之前那把千变万化的伞,在手中按动机关折作两把细细窄刃,分别拿在手中。 你是在此处等我,还是和我一起进去?叶拟问。 戚胥之视线落在那扇拱门后流转的透明结界,道:你若不是想我与你一同进去,不会在此等我前来。 叶拟诚实道:上古凶兽皆有摧山裂海之能,难以制伏,我自然想得仙长助力。 戚胥之道:我怎知你是不是故意骗我进去? 往日作孽太多,报应总是不断,叶拟知道这人被自己方才的轻薄情话激起了逆反情绪,只得叹口气,道:那便请仙长在此处等我,魇岭广袤,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两三月,我必然会带凶兽之骨归来。 戚胥之冷冷道:我不会等你那么久。 叶拟面色一紧,随即妥协道:一月之期,我必会奉上凶兽之骨。 戚胥之便退了一步,在廊下坐定,看着叶拟手执窄刃,慢慢摸索进了结界之中。 第21章 暗涌 无尽黑雪覆盖了原本雪白一片的极南之原。 十二盏青铜盘龙高鼎分落在平原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灭灵阵,涤净了方圆数千里的灵气,凡是前来此地查探情况的修道者,皆不得不因为体内飞速散尽的灵力而打道回府。 平原上空早没了所谓的天幕,滔天骇浪般的魔气之后,是广袤无垠的魔界山岭,城镇密林错落其中,宛如一幅倒扣在天上的罪恶画卷。 山雨欲来,修道界人心惶惶,无数修道者齐聚离极南之原只千里的行云岭,每时每刻防备着可能随时压境而来的魔界大军。 漫天黑雪之下,一架巨大的车辇自平原上空一掠而过,载着辇上的魔君穿越无尽魔气,回到了魔宫之中。 容榭抱着一人自辇上下来,快步入了寝殿,他将怀中人剥去衣裳放置在了床上,自己也褪得只剩一件纯白内衫,环抱住那人运起了体内魔力。 什玉被他抱得死紧,好半天身上才起了热,面色渐渐好转,容榭抚着他的后颈,心疼道:你本就是修道之人,那灭灵阵对你也有害,你还偏要随我去。 什玉舔了舔干裂的唇瓣,轻声道:你孤身前去掩盖阵眼,我不放心。 容榭糟心不已:我就不该心软!灭灵阵是叶拟教他设下,若不是只有他和叶拟知晓阵法机密,他也不会亲自前去,还累得什玉受这灵力抽净之苦。 什玉脆弱地笑了笑,道:无事你再多抱我一会儿,我便舒服多了。 容榭在他发间重重吻了一下。大军出发后,你定要老实待在宫中,不许再出去了,尤其不许靠近聚灵阵。 什玉将脸埋在他颈侧,低低应了一声,容榭又将什玉抱紧了些,四肢相贴,替他注入少量魔力梳理灵脉。什玉听着容榭在他耳边不断的低语,意识逐渐模糊,忽然觉察容榭心口处一烫,眼又睁了开来,便见容榭大开的衣襟之下缓缓隐没了一个字。 容榭面色微沉,见什玉抬头奇怪看他,又将阴冷神情敛起,冲他温柔一笑,问:怎么了? 什玉不满道:你心口处方才显现了一个决字,是谁的名字? 寻常人哪可能在身上落字,这动静分明是旁人在容榭体内留了道符咒,以字为媒介,方才短促亮起光,便是符咒起了作用。 容榭觉出他话中醋味,连忙道:我从前不是与你说,叶拟与我情似手足,相互扶持了数百年岁?这符咒是他以自身鳞甲化成,护在我心口处,若是彼此遇险,便能感知。 什玉眼睛微微睁大了些:那方才符咒生亮,岂不是 无妨,容榭眼底掠过一抹暗色,他在怀玉额上轻轻一吻,道,自他再遇戚胥之,这符咒便时常示警左不过是小打小闹,真要重伤,就不是这样小的动静了。 什玉怀着容榭的手卸了些力,喃喃道:你与他关系当真好得 见他这醋越吃越酸,容榭连忙堵了他的双唇,细细纠缠了许久,方才放开眼角微红的什玉,小声哄道:要是早知道你会醋得这么厉害,当初你好奇我与叶拟的从前时,我就不和你说这么多了。 什玉抿唇不语,他轻轻抚着容榭胸口,好半晌,才低声问:鳞甲作符叶拟他原来不是普通魔族吗? 容榭笑了。你明明在吃他的醋,还要继续听我讲他的事? 什玉横他一眼,底气略显不足。你待他的情意与待我不同,我又不是不知我只是、只是想多知晓些你从前的事罢了,谁叫你和他一同长大,若将他剖离出去,你还能与我说些什么? 容榭听得心里熨帖,便一手抚着什玉腰骨,叮嘱了句听了可别不开心,继续说了下去。 那年我随父亲前往城外行宫,不知怎么就接近了行宫后的禁地魇岭,还没进去,一只小兽就从里面滚了出来,那小兽 另一处,原地等待了三日的戚胥之猛然睁开了眼。 自来到魔界后,他便能以神识感知叶拟身上的魂印,叶拟此去魇岭,他虽然没有亲身进去,却也能凭借魂印感知叶拟安危与行进路线,方才一阵剧烈感应冲击而来,魂印光芒霍然残缺,是附主魂灵受损之兆。 戚胥之眼神沉沉,脚下一点,云鸣剑长啸而起,载着戚胥之眨眼消失在了原地。 魔界被封印多年,修道界留存典籍之中也曾提起过魔界魇岭,记录虽少,但无一不强调魇岭中上古妖兽横行,危险异常,戚胥之沿此前记下的路径而去,一路剑光闪耀,将拦路恶兽精怪尽数片作了血雨,待绕过一个山谷,便见前方高云之上,近百丈长的羽翼高高扬起,遮天蔽日,周身云彩刹那间泯灭,显露出其下巨大的赤红鸟身,再往上看,此兽颈上竟是十只蛇首,个个硕大无比,冰冷蛇目好似深涧中遗落的黑石,尚未直视,已叫人止不住胆寒。 妖鸟鬼车! 鬼车能食人魂魄,叶拟魂魄受损,十有八九是与鬼车对上了的缘故,戚胥之祭剑在前,一面准备迎战鬼车,一面分出神识寻找叶拟踪迹,恰在这时,那十只蛇首竟齐齐转向了戚胥之的方向,戚胥之运灵在手,正待迎战,一人就直直撞入了他怀中,高喝道:快走!别和它对视!魂魄会被吸走! 魇岭凶兽众多,鬼车能力棘手,戚胥之也并不一定要取眼前这只鬼车之骨,便立即与叶拟一同遁入了深林之中,缩地成寸逃了开去。 叶拟面色苍白,没多久脚步就慢了下来,身后鬼车仍在追逐,双翼延展开的阴影几乎要追上二人,眼见数道迅猛而来的风刃便要扎入叶拟身体,戚胥之头也不回,扬手一挥,剑气四荡而开,掠过叶拟头顶的同时亦将风刃搅碎,浩瀚剑意直直划向撞来的鬼车蛇首,只听噗呲一声,伴随鬼车痛苦哀嚎,血雨喷洒了出来。 戚胥之一把拦过要被刮走的叶拟,一手运剑阻拦身后暴怒的鬼车,寻隙附灵在剑,朝前一挥,眨眼间在半空破开了一道裂缝。 叶拟头昏脑涨,被戚胥之搂在怀里,直直撞入了裂缝之中,随即空间闭合,将鬼车彻底隔绝在了身后。 耳畔鬼车怒吼戛然而止,叶拟按了按脑袋,下意识地往戚胥之身上倚去,睁开眼看清了四周。 修道界中,唯戚胥之能以勾月琉璃劈开异度空间,穿越两地,此次剑换作了云鸣,法器层级有差,两人仍在魇岭之中,不过没了鬼车追杀,已算走运。 周围仙气淡淡,仙芝灵草满目,莫说凶兽气息,连魔气都感应不到分毫,叶拟道:这是到了上天界重叠之处了。 戚胥之侧眼看他,脸色不甚好看。《海山录》有记,魇岭与上天界交界,为防有心人自此处窥探上天界,此处设有迷踪梦阵,凡入阵者,唯有破除心中幻象,方可寻至离去之法。 叶拟认真盯他,唇角微翘,似笑非笑,戚胥之皱眉。看我作甚? 叶拟真诚道:那是假的。 此处只有一个普通的回环阵,行运一月之后,便会将来者赶出阵外,修道界记载,不过是为了吓唬住来人罢了。 戚胥之无言。 叶拟扶着一株仙藤缓慢坐下,放松之后,魂魄受损的症状彻底显现了出来,他倚着藤蔓,眼睛半阖,脸色青白,却不忘褪下手上的储物手环,扔到了戚胥之手中。 我抓了只鬼车,左右无法出去,你若着急,便先将它抽骨炼剑罢。 戚胥之一愣,神识在手环中一扫,果然瞧见了只只有方才那只一半大小的鬼车蜷缩在手环中,他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看向叶拟。 你是怎么捉到的? 叶拟如今身是魔躯,纵周围满是滋补灵药也吃不得,只能靠体内魔力慢慢疗养,正是难受,听戚胥之问,还是撑了力气,尽量平稳地答他:我掏了那只鬼车的鸟窝,这只小的正在睡觉,刚扔进去,鬼车就回来了。 戚胥之: 他又看了看手环,半晌,在叶拟面前盘坐下来,叶拟听见声响掀了一线眼皮,见戚胥之近在眼前,吓了一跳,就要往后缩,却见戚胥之伸了两指来,按在了自己眉心。 此前戚胥之在他魂魄打下魂印时,就发现叶拟只从魔界移魂来了两魂六魄,如今他与鬼车缠斗一番,体内竟只剩下了一魂四魄,魂体远比从前暗淡了许多。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11) 戚胥之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你 不用担心,叶拟拂开了戚胥之的手,我的命只能由你来取,我记得。 第22章 暗涌 戚胥之反握住了叶拟的手,叶拟有些意外,经奔月台饮酒一夜后,他已知戚胥之不愿碰他,便再没动过那方面的心思,可除却方才被鬼车追杀戚胥之搂他,这已是戚胥之第二次主动来接触他,让他不得不睁大了眼,脑袋里高速思索起戚胥之此番动作的缘由来。 是动摇了吗?叶拟视线凝在戚胥之抓着自己的手上,心中莫名酸胀。 你魂魄已失近半数,有离体之险,但凡再受些冲击便会魂飞魄散,戚胥之语气沉沉,方才若非我来,你早已是一抹残魂。 叶拟细想了想,说了句多谢戚仙长前来相救,戚胥之面色愈发阴沉,那双黑眸死死盯着他,里面像是禁锢了只随时可能冲出来将他撕成碎片的恶兽。 叶拟腕间却是一暖,是戚胥之渡了些许灵力,一寸寸抚过他激荡未平的灵脉,最后流转入灵府,包裹住里面颜色暗淡的元丹。 裂魂之痛非人所能抚平,叶拟是魔躯,戚胥之也只能以些微灵力去安抚他剧痛的灵府。 叶拟舔了舔嘴唇,看着戚胥之缓缓垂下的眼眸,耳边响起了一声又一声沉稳而沉重的心跳。 叶拟很少有后悔的事情,即使他被戚胥之整得神魂混乱,他也没有后悔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情。 他几乎快忘了后悔是什么感觉,所幸他又想起来了。 容榭摆下移魂鬼阵将他接回魔界后,他熬过魂魄入体的剧烈痛楚,隐去之前种种,只对容榭坦白了枯木毒、奔月台之事,容榭气得在房中走来走去,既懊悔当时不该赌戚胥之对叶拟会手下留情,又生气叶拟不再服用相思枯自作自受,碎碎叨叨许久,坐回床前,就要把相思枯往叶拟嘴里塞。 叶拟还是没有吃。 容榭骂他:你傻了吗?他都把你送别人床上了,还指望他喜欢你吗?见叶拟不应,容榭更气,将相思枯摔在他床边,声音愈发高:你后悔了吗?以前他满心都是你,你自愿消去自己对他的情意,现下他恨你入骨,你为什么不继续吃下去? 为什么后来不想吃了? 因为戚胥之将他囚禁后,没了相思枯,那些被禁锢的感情便一点一滴重新涌入了早先干涸的心池。 他吃了容榭给他的相思枯,心里便似被挖去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难受,叶家屋檐上的风吹得那样温柔而温暖,如丝绸拂在他面上,却又像一只无情的手,扼住了他空洞的心。 所以他把相思枯丢了。 再后来,那池子愈涨愈满,只是待在和戚胥之相近的地方,听着他的声音,嗅着他的气息,那满池的心意便在不声不响中,满溢而出。 原来他从前藏起来的,是这样的喜欢。 容榭说的不对,他没有消去那些独属于戚胥之的情意,这些感情只是被关起来了,禁字大门倾塌之后,相思缱绻便遮天蔽日般,覆住了他的满心满眼。 叶拟静静看着戚胥之低垂的细密眼睫,有许多话想说,却一个字也舍不得说。 他许久没有与戚胥之有这样亲近的时光了,多一分,多一秒,都是他往生前的宝藏。 戚胥之放开了叶拟的手,眼神在叶拟面上一扫,顿住,叶拟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戚胥之皱了眉,语气僵硬道:擦擦脸。 叶拟一把抹上自己的脸,摸到了一片温凉。 太难受了,叶拟眨眼间重整了表情,语带埋怨,我受不住这样注入的灵力。 戚胥之脸一黑。 叶拟暗示:道魔自古不相容,唯有双修之法可相通。 戚胥之长身而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地回环阵乃上天界仙神所设,玄妙万分,戚胥之只走了几步,便直接失了踪迹,叶拟知道他这一走两人怕是几天几夜都不会再见面,放下心来,整个身子彻底瘫倒在了藤上。 太累了。 自从第一次劈开魔界封印开始,他的身体就没有彻底好过,更别说这次换了身体后还没将养好,就去了修道界诛杀元济真人,和戚胥之一场大战后又对上凶兽鬼车。 不过还算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叶拟出神地看着蔚蓝澄澈的天空发了许久的呆,慢慢爬起身来,重新修补体内魂魄。 戚胥之这一走,再出现在叶拟面前,已是十数天后,叶拟一直留在原地没有走动,正坐靠在藤蔓间睡着,一张苍白面上,眉头皱得死紧。 唔 叶拟茫然醒转,捂着留有余痛的头坐直,差点撞上正往后退的戚胥之的脸。叶拟眨眨眼,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嘴唇,戚胥之却又一把擒住了他的颈。 叶拟彻底清醒,一阵无言。 戚胥之道:你手环中的鬼车体内魂魄也有缺失。 叶拟问:咦? 戚胥之道:只有两魂两魄。 叶拟恍然:怪不得我抓它时那么大动静,它居然一直没醒,原来是个傻的。 戚胥之: 叶拟很诚恳地发问:它魂魄有缺,对你补剑应没有妨碍罢? 闻言,戚胥之眼中戾气更盛,他手下劲紧了几分,沉沉问道:你手环中为何还备有炼剑用的各类材料? 叶拟脸一红,话说得还是坦荡:自然是为了你。 戚胥之斥道:少油嘴滑舌。 叶拟叹气:我是真心诚意。 戚胥之盯他神情,却一丝矫饰之迹都看不出来,他那日离了叶拟,为防着鬼车尸骨血气会引来其他恶兽闯入回环阵冲撞叶拟,便想在补剑成功后再找叶拟,结果拖出鬼车之后便看见手环里叮铃哐当地掉了一堆材料出来,熔剑炉,七阳火,悬业锤每一样,皆是叶拟精心准备的补剑道具。 魇岭,轻易得来的残魂鬼车,事先备好的道具,太巧合了,巧合得戚胥之都能直接感觉到自己又被叶拟套路了,偏生他怎么想,也想不出隐藏在这一片好意后的用心到底是什么。 勾月琉璃修好了么?叶拟问。 戚胥之退开半步,召出勾月琉璃,浮至叶拟面前,叶拟伸手握剑,勾月琉璃中的剑魂仍沉睡着,没有抗拒他的触碰,乌黑剑鞘被叶拟褪下,露出其中沁入了丝丝红光的剑刃。 叶拟闭眼感应了一阵,讶道:你炼入了鬼车残魂? 戚胥之冷冷道:剑魂受损,会自动摄食剑下亡魂。 叶拟啧啧称奇:鬼车向来以食人魂魄为长,这回被一把剑给吞了魂,真是一出好戏。 话音刚落,剑又脱了手,剑刃横来,抵在了叶拟眉间。 叶拟: 他一摊手,正要问戚胥之又想干什么,腕间忽然生出刺痛,同时射出了耀眼红光,叶拟面色一变,立即跳起身来,掀开了衣袖,一个红芒凝作的榭字正在腕上回旋。 戚胥之瞧见,神情古怪一瞬,见叶拟头也不回地踩着玄门鬼步走了,眼神沉下,立即学着叶拟的步子跟了上去。 只短短一个时辰,阴寒鬼气扑面而来,两人竟就这样提前离开了回环阵,戚胥之心中警铃大响,一股冷意倾涌而来,寒彻了他看向叶拟的眼神。 叶拟早知回环阵破解之法! 来不及询问,叶拟身形如同鬼魅,只慢一步都有可能追丢,戚胥之咬牙跟上,握着勾月琉璃的手指攥得越发紧,手背青筋暴起。 两人疾行半日,竟是直接越过了上天界回环阵、鬼界,最后悄然无声地出了魇岭,直直奔向了魔界与修道界的通道。 血腥气伴着寒风扑面而来。出现在极南之原上空的那一霎,戚胥之再忍不住,一把扼住了叶拟的手腕,指了下方早是千里焦土、遍野横尸的战场,恨恨道:你又诓我! 他原以为阿四隐藏身份只是为了破坏魔界封印,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阿四那一剑不过叶拟连环计的开始。 你替我捕杀凶兽,为我准备补剑材料,只是为了引我前去回环阵,隐瞒魔界出兵之事! 好一招声东击西。 戚胥之扼着叶拟的手腕,几乎要将那腕子掐断。 叶拟回头,脸色苍白,他投向戚胥之的双眼压抑了太多情绪,晦涩难辨,微颤的唇略张开,却又在瞬间闭紧,紧接着,一把赤色重剑以劈天裂地之势斩向了戚胥之拉着叶拟的手臂。 戚胥之运剑回防,叶拟如灵蛇般瞅准他分神的一刹那抽回了手。 砰! 赤色重剑被云鸣剑架住。 叶拟手执窄刃,一剑挑飞了远处冲来的修道者的法器,深吸一口气,冲戚胥之露出了一个笑。 还是被你发现了。 话语轻松,剑气却磅礴,他操控着重剑不断朝戚胥之袭去,手中的窄剑一挥,剑意荡平了不断袭来的攻击。 戚胥之目眦尽裂。 重剑归手,化作玄色弓弩。 叶拟执弩,黑红魔气凝作弩箭,对准了被魔族挡住的戚胥之。 勾月琉璃舞出数千剑花,潋滟光辉染上绯红,戚胥之穿过那妖异辉光而来,剑尖亦直指叶拟。 叮! 弩箭击中勾月琉璃剑柄,赤色一闪而过,没入剑身,攀沿着剑槽延展出一团又一团血色花纹。 天阶法器被击散冲劲,向下落了几丈,又回到了戚胥之手中,而下一瞬,其后紧随的云鸣剑狠狠刺入了叶拟右肩。 叶拟喉头一滚,到底把那口血憋回了喉中,他紧咬牙关,定住险些被击溃的魂魄,眼见戚胥之又要靠近,他展臂一挥,劈出雷霆一剑,云间陡然降下万丈巨雷,雷光只在一呼吸间,就夺去了所有人的视线。 而叶拟则早闭上了双眼,背后隐约展出一双数十丈长的羽翼,只一扇,就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第23章 永生 魔宫暗卫护着昏迷的容榭直直朝魔界赶了一半路,就被叶拟引来的万丈雷光给闪了眼,再恢复眼前清明时,目带红光的叶拟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叶拟持两柄窄剑在前方开路,一路斩杀修道者十数个,直直将容榭送入了魔宫之中,早就等候在寝殿的五名药师立刻围了上来,紧锣密鼓地开始诊治伤重的容榭。 魔尊坐在外殿,阶前跪着始终随行容榭身边的暗卫首领。 三殿下率五万士兵进入极南之原,未曾想灭灵阵早被人所破,中了修道界的埋伏,缠斗之际,什玉忽然现身,三殿下为护什玉被六位宗门大能围攻,随后 什玉趁他不备,捅了他一刀。叶拟冷冷接道。 暗卫首领微讶,随即隐去情绪,续道:是。 叶拟闭了闭眼。 容榭掌权之后,他吞噬了魔尊魂魄,离开魔界成为叶拟,便是在那段分离的时间里,容榭有了心上人,只短短相守一年,那人不辞而别,此后容榭借寻找破魔界封印的缘由,也想办法进入了修道界,同时寻找那位消失的修道者。 什玉出现的时间太巧,他始终存疑,可容榭太过高兴,他也不禁把心倾斜给了另一个人,才会没有对容榭提起要防备什玉的事。 叶拟垂眼,看向从容榭身上取下的鳞甲,上方正中间有一个深深的洞,四周放射开裂缝。 还好,他有给容榭留下护心鳞甲。 此次之后,容榭便该死了心。 叶拟起了身,暗卫首领跟在他身后,随他一同入了内室,五名药师只留了一人伺候在容榭身边,见叶拟前来,行过一礼,退去了侧间。 容榭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却没有光。叶拟站在床侧,喊了他一声,他才慢慢移过眼来,茫然的目光里汇起仇恨。 长决容榭哑声道,我好恨。 叶拟轻轻道:我知道。 什玉之于容榭,便如当初的他之于戚胥之。 容榭眼里流出泪来,叶拟静静地垂眼看他,时间好似瞬间被拉回当年容榭伏在床上养伤,叶拟陪在他身边的时光。 杀了他,替我把他的人头带回来。容榭说。 叶拟摇头。 为什么? 容榭不解,眼泪流得更凶,他还记得,从前叶拟从凶兽化形成人,说不来人类语言,结结巴巴,被人嘲笑,却肯为了替他要来伤药,磕磕巴巴地去给故意刁难他的人讲话本。 叶拟抚了抚容榭的额,说:我不愿你痛苦。 他从袖中拿出一瓶药,容榭只看了一眼,认出这是能清除人所有记忆的忘思量,立时顾不得身上刚包扎好的伤口,猛烈挣动起来,叶拟一手将他按了,揭开了瓶口。 我不吃长决、长决叶拟! 叶拟将药抵入容榭口中,运起魔力,将药化入了容榭咽喉,容榭泪流了满面,声音被叶拟的手掌捂得模糊不清。 你唔 叶拟一手拂过容榭双眼,让他睡了过去,一如那年九重雷劫降下最后一道时,他跪在戚胥之身边,拂过戚胥之无神的双目。 容榭睡沉了。 叶拟回眼看向暗卫首领,寝宫寂静无声,暗卫首领好似什么也没看见,只盯着脚下的玉石地面,一言不发。 将他送入莲方宫。叶拟道。 暗卫首领记得,那是从前容榭住的宫殿。他领了命,唤来守候在附近的暗卫,将容榭与药师一同移去了莲方宫,再回来时,寝宫里的人已换好了一身玄色战甲,站在镜前,手抚过镜中与容榭一般无二的脸。 首领心中大惊。 那人却转过脸来,平静问他:知道该唤我什么吗? 首领忙道:三殿下。 那人执了容榭的画心戟,一张苍白面上浮了丝笑,随即笑意消散如烟,缓步出了寝宫。 极南之原上,厮杀仍在继续。 原本修道界堪堪能抵住魔界进攻的局势在戚胥之的加入后彻底倒向了修道界一方。 修道界众人杀红了眼,直至戚胥之屠戮了近半数魔族士兵,他们才陡然惊觉这浑身煞气的杀神便是传说中背叛了修道界一剑劈开了魔界封印的戚胥之! 晓月明亦在其中,他早发现了戚胥之的到来,直到这时,方才大笑道:我早说戚胥之不可能是修道界叛徒!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座极南之原。 戚仙长!暗主毁了灭灵阵阵眼,还需毁去那十二尊杀屠鼎方可彻底破了这灭灵阵! 话音刚落,戚胥之已如落星一般,直直冲向了一尊近处的杀屠鼎,只浩荡一剑,就将那修道界之前怎么也无法毁去分毫的杀屠鼎劈作了两半。 被遏制的灵气霎时如河流入海,从破落的阵角涌入了战场。 晓月明高声喝了句好! 戚胥之剑尖一扬,十一道剑光自天际显形,纷纷驰向其他镇守于雪原的杀屠鼎,只听震天巨响错乱响起,大地震颤,无尽灵气终于完全回到了这血流遍地的战场。 随之出现的,还有静立半空的魔君。 戚胥之回眸看去,漆黑双瞳如恶兽咆哮的幽林,冰冷神色比之这落了万千年的雪原还要森冷。 魔君执戟而来,长戟燃起滔天火焰,雪原上陨落的尸体亦随之燃起,几乎要烧变天际。 纷扬黑雪被火舌烫化,连着空间也似被这热度烫得扭曲了起来。 魔君一击,惊天动地。 而破解得也很简单,戚胥之迎战,勾月琉璃绕过长戟,直直穿透了魔君胸膛,缠绕着魔气的血液溅出,沿着剑槽汩汩滴下。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12) 魔君手中长戟落地,火焰随之散去。 修道界第一的戚仙长,他低头看了眼那把闪烁起妖异红光的剑刃,忽然朝前,任凭长剑透出身体,靠近了执剑之人,他喃喃着,说出了下半句话,怎么可能是叛徒呢 戚胥之看着低眉垂眼的魔君,握剑的手很稳,体内灵气却岔了一道,连带着灵府也乱作了骇浪。 魔君握住了戚胥之的手,口中喃哝几句,听不清晰,戚胥之体内渐渐转黑的金丹却又流转出了金色辉光。 察觉他做了什么,戚胥之眉眼一动,声音发了哑:叶 魔君轻声一笑,软下身子,在他指上落了一吻。 还你一命,我说到做到。 下一瞬,魔君散落的魂魄消失在了眼前,勾月琉璃红光大盛,几乎照亮了整片极南之原,一只巨大的鬼车忽然自半空之中显形,透明的魂魄引颈高鸣,再次点燃了滔天火焰,修道者,魔族,皆乱做了一片,可那火焰却只如幻象一般,转瞬即逝。 随着火焰散去,天地间猛然巨颤了起来,十二道金光自之前十二尊破碎的杀屠鼎中射出,交织出赤色天幕,直直朝极南之原上空的魔界倾轧而去。 怎么回事! 阵法?灭灵阵不是破了吗? 退兵!退兵! 修道者的声音与魔族交杂一处,无数人都瞪大了双眼,逃难的,运起法力抵抗的,仍在厮杀的 唯有晓月明猛然将视线投向了戚胥之手中的勾月琉璃,震惊道:补天印 鬼车十条蛇首高昂,随着赤色天幕彻底遮掩去魔界之景,凶兽咆哮响彻天际。 交织其中的,还有一道陌生的嗓音。 燃我残魂,封境永生。 魔界封印,再度重现。 雪色悠悠,自低矮的云中落下了人间。 鬼车魂影自斑斑飞雪间悠然飞过,缓缓没入戚胥之的剑中。 第24章 永生 戚胥之回到了瑶芝峰。 修道界上下送来赠予他的法器宝物送不上瑶芝峰,皆被掌门代收进了库房。戚仙长自将魂灯从流烟飞玉阁接回之后,便闭了死关,连晓月明前来递拜帖也不见。 寻常人问起戚仙长近况,陆掌门只摇头不言,渐渐的,修道界流传起了戚仙长极南之原一战后修为倒退了一个大境界的消息,其中缘由愈传愈奇怪,有说戚仙长屠戮过万杀业过重,有说戚仙长封印魔界灵府受损众说纷纭,却无一说可信。 正主避世,连带着之前戚胥之魂灯熄灭、叶宁身死的真相,也成了修道界的难解之谜。 晓月明再见到戚胥之时,已是五年之后,戚胥之渡九重雷劫,重归大乘境界。 渡劫当日,炸裂雷光之间,隐有鬼车魂魄翱翔其中,凶兽嘶吼响彻天际。这次的雷劫远比上一次凶险许多,连静岳凝仙宗数百年来的镇山结界都被震裂了足足十一条裂痕。 可戚胥之一人熬下来了,他闭关三月稳定修为,修道界送上几乎可以堆满山脚的贺礼依旧没能送上瑶芝峰,晓月明亦遣人送去了一份,想了想,还是自己揣了本小册,亲自到了瑶芝峰下。 然后他见到了正在练剑的戚胥之。 晓月明耐心等戚胥之练完,冲走来的好友道了声祝贺,见戚胥之手中只是把普通竹剑,便问:怎么不使勾月琉璃? 戚胥之淡淡道:勾月琉璃身负魔界封印,若非必要,我不会再用。 渡劫之日,勾月琉璃擅自飞出,化出鬼车魂魄替他抵挡雷劫,那一整日,极南之原的天空都在随之震颤。 晓月明面色复杂一瞬,道:你知道了? 戚胥之垂眼看手中剑,缓缓抚过剑刃。 嗯。 如今世上,人人都道是戚胥之以补天印封印了魔界,可灭灵阵是叶拟设的,杀屠鼎下隐藏的阵法是谁设下不言而喻,戚胥之所做的,不过是将勾月琉璃刺入叶拟体内,让剑魂吞噬了叶拟魂魄,触发了叶拟留下的补天印。 叶拟给他的残魂鬼车,叶拟故意射向勾月琉璃剑柄的那一支弩箭,均是叶拟做下的准备,只待剑魂吞噬他仅剩的魂魄,便能让他依附天阶法器,封印住整个魔界。 晓月明看他神色,欲言又止,手伸入袖中,几度想拿出藏在里面的小册,还是忍住了。若要说实话,他的确敬佩叶拟敢背叛容榭,以身殉剑,封住整个魔界,但逝者已去,是否还有将过往言明的必要,他实在不清楚。 戚胥之忽然问:暗主如今身在何处? 晓月明隐约猜到他问什玉的原因,想了一想,道:他如今去了灵境,你寻他做什么? 戚胥之道:我立了个衣冠冢,想问他可知亡者名姓。 晓月明一愣,过了片刻,还是咬了牙,从袖中拿出了那个五年前就没能送出的小册,递到戚胥之身前。他回来后记下了许多有关魔界的事,与叶公子有关的特意单独理了一份。 戚胥之接了小册,垂下的眼里渐渐沉淀出一抹暗色。 小册上写的事情并不多,什玉知道的消息大多来源于容榭的回忆,容榭说得天南海北,有用的信息精简下来也不过数条。 叶拟生于魇岭,是一只鬼车,幼年自魇岭走失进入魔界,从此跟在了容榭身边,作为凶兽修炼出了三魂六魄。 他爱食人魂魄,法力高强,协助容榭夺权时,甚至与容榭联手打败了魔尊,吞噬了魔尊近一半的魂魄。 容榭许他做一个普通人,送他来了修道界,平平淡淡多年后,为了替容榭破开魔界封印,他成为了叶宁。 他偷了枯木毒的解药,戚胥之渡劫之后,他带着一身伤藏在舟涉修养了很久。 他原本的身体被潜入魔界肆虐的鬼车抢走,致使他难以融合留在魔界的一魂一魄,直接回到原本的身体里。 他用魔尊的身体杀入静岳凝仙宗,斩杀元济真人后,遣人洗劫了元济真人的洞府,潜心钻研出了灭灵阵。 戚胥之坐在树下,看了很久,也看了很多遍。小册不厚,字里行间,与他相关的事只寥寥数字,拿在手里,却沉得让他难以动弹。 那个人许是喜欢自己的。 自那日手指上的冰凉一吻后,这个念头在脑中盘旋了许久,直至今日,终于有了真实感。 他遇上了自己的情劫,因一个荒谬的赌被牵连进了一场谎言编织的美梦,再往后,梦境破裂,剥落出的现实成为了一个笑话。 他不再信任叶拟,叶拟不再对他说爱。 算计,算计,算计,叶拟算计了那么许多,让他恨得牙都痒了,却是为了偿还对他的债。而一切尘埃落定,他终于在漫长的时日中,琢磨出了这人深藏其后的情意。 到底是被骗得太痛了。 置于柜格中的酒神觞被取出,戚胥之立在一座冢前,缓缓倒下了一杯酒。冷风烈烈,吹得酒液四溅,几滴落在了戚胥之的长衫边角,沾湿了几点深色的花。 碑上无名,到最后,他也不曾得知叶拟真容与名姓,唯一知晓的只有那日传遍了整个极南之原的低沉嗓音,说的却只是冰冷的法咒。 原是那样的声音。 戚胥之矮下身,将酒神觞放入匣中,埋在了碑前,许是被酒气冲了眼,他闭上眼在冢前静立了许久,久到衣衫上的酒渍干涸,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晓月明再来已是二十年后,他因公前来拜见陆掌门,事情说到中途,瑶芝峰上忽聚了漫天雷云,惊动了静岳凝仙宗上下所有人,晓月明瞪眼望去,惊道:他要进渡劫之境了? 戚胥之心有魔障,能再度晋大乘之境已是匪夷所思,怎么才二十年时光,便又引来了劫云? 陆掌门细细看过,摇头,道:不是胥之,这雷劫声势不大,应是有其他机缘。 晓月明神念一动,刚想到可能,便见陆掌门探出了神识,抚须笑道:是勾月琉璃化出了剑灵,此劫是为淬炼剑灵而来,不妨事,不妨事。 法器化灵原是千年一见的奇事,落到了戚胥之头上,倒也正常。 陆掌门为戚胥之欣喜,晓月明却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双眼亮得惊人。 雷云不多时便落下了数道惊雷,道道直入瑶芝峰,总共落下十二道后,天光破晓,乌云尽散,唯有绯色光华,侵染了大片瑶芝峰上的天空。 晓月明耐心与陆掌门谈过正事,告辞后直直奔上了瑶芝峰,刚一进门,便见戚胥之对面坐了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形透明,散发着微光,正磕磕巴巴地对戚胥之说话。 我我我、我忘了少年神情沮丧,披散着的乌发遮了小半张脸,尤其可怜,你你你你你再、再说一遍好、好不好? 觉得叶拟死得好、想看BE的可以不用继续往下看了。咱就不要干那种看了HE后还要骂HE不合理叶拟就该死的糟心事。日子这么苦,咱给彼此留个退路,不想看HE的右上角,你好我也好。 第25章 永生 晓月明吃了一惊,推门的动作还未收起,便见少年向他睨来一眼,那双狭长的眼只一眨,便有绯光凝作剑气直朝自己射来。 戚胥之沉沉道:住手。 少年略显委屈,眉眼微动,那剑气刹那间在晓月明眼前散去,只余了微微风动,吹动了晓月明额前的发。 晓月明无奈:你这剑灵忒霸道。 戚胥之拿来一页纸,垂眼在纸上写了起来,他一动,少年就忘了还站在门口的晓月明,好奇地凑过去看,身子横跨两人间的小桌,额头几乎要贴在戚胥之面上。 不过是心智未开,又护主心切罢了。戚胥之说着,在纸上写好了三个字,转过纸递到了少年手下。 少年狭长的眼睁大了些,期期艾艾地问:这这、这是什什么? 戚胥之依次指了那三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戚,胥,之。 少年眉开眼笑,指尖描过纸上字迹。戚戚胥、胥滋 是之。戚胥之纠正。 少年又说了一遍,双眼期待地看着戚胥之,等戚胥之朝他一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双眼里立时溢满了纯粹的欢喜。 戚胥之将笔塞进少年手中,道:学着写,等会我回来检查。 少年笑着说好。 戚胥之便起了身,引着频频回头的晓月明绕去了楼外的一座凉亭。 晓月明惊奇道:他是叶拟? 戚胥之颔首。 晓月明不禁疑惑。你怎知他不是你那本就要修成的剑灵? 戚胥之淡淡道:燃我残魂,封境永生。既是永生,若是剑灵吞噬了他,魔界封印早已再次崩裂。 叶拟以魂魄封印魔界,又自行修炼成了剑灵,此后纵使戚胥之遇难抑或羽化飞升,只要勾月琉璃仍在,剑魂不散,魔界封印便永世不破。 晓月明想清其中门道,心中对叶拟的敬意不犹又深了几分。他看向戚胥之,发现好友眼低垂着,神色冷淡,唇角抿起了个细小的弧度。 晓月明忽然意识到,戚胥之虽坐在此处,却在以神识看屋里的少年一遍遍描写他的名字。 咳。晓月明轻轻咳了一声。 戚胥之抬眼看他,还有什么事? 晓月明隐约觉得今日好友见他的兴致并不高,原因绝对与屋里刚化形的剑灵有关,若不是知晓叶拟事情的人只有他,怕是今日早已被挡在了山下禁制外。 他心知早些离开好,念头转了一圈,还是忍不住问:那你与他之间待如何? 戚胥之眼神一瞬有些迷茫,他转头看向了被自己微阖上的门扉,垂放在袖中的手无意识收紧,抓握住了手心的一缕空气。 能如何?戚胥之看着门缝后少年的一角衣袂,蜷曲的手指抵在掌心,他虽在我身边,却也只是一抹灵罢了。 晓月明一怔,心中无端为好友泛起了股苦涩与悲哀。 剑灵有形却无体。 少年能与戚胥之对坐,能执笔写字,可那是他在以灵力操纵器物,伪造了他能与实物接触的错觉。 他长发披散在鬓边,戚胥之想替他撩起,可戚胥之碰不到,他认真而准确地念出戚胥之的名字,戚胥之想抚摸他的额头以示嘉奖,可戚胥之也碰不到。 他若伸手,触到的只会是少年运起的灵气。 叶拟还在,他成了世间比天阶法器还要宝贵的存在,无人会无故毁去天阶法器中的器灵,他可以陪伴戚胥之一生一世,甚至活得比戚胥之还要长上许多倍。 可他们二人再也无法触碰彼此。 即使来日戚胥之身陨,陪他一同葬入陵墓的,也只会是一把冰冷的长剑,而不是实实在在的,能与他共赴黄泉的爱人。 晓月明走了,戚胥之目送好友离去,在亭中静坐良久,微阖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少年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戚胥之回头,撞入了少年清澈的双眼,那双眼底写满了恋慕, 熨烫心头的同时,亦牵动了其上密布的针,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写好了?戚胥之冲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便飞奔而来,冲击过头,竟一下子撞入了戚胥之怀中,绯色微光浮动散去,戚胥之身体一僵,失去了灵力的纸向地上飘落,他下意识去捡,剑灵又重新化出人形,出现在了他面前。 对、对对不起他结结巴巴地道歉,我我太着、着急了 戚胥之抬眼,脸颊微微颤动,是牙关在用力咬起的动作。 他到底把要抓住少年的动作按捺住了,只展开了那张写满自己名字的纸,尽量温声地问:名字难不难写? 少年摇头,凑过来,将他手上的纸转过半圈,指了角落上三个歪歪扭扭的字,道:你看。 他初学写字,笔画不对,字体也难看得很,满满一页纸,也只有他指出的这一遍写得勉强能认出是戚胥之的名字,戚胥之认真看了许久,微微一笑,道:写得很好。 少年眨了眨眼,想了想,说:可你你、你之前说,你你你你叫他歪着头,皱起眉,勉强从脑海中翻出晓月明来之前的记忆,静静静、瑾下 戚胥之失笑。是瑾瑕。 少年道:可、可我从前从前在、在剑里,听他、他们喊你仙、仙长话太长,他咬了好几次舌头,越说越急,眼底都泛了泪,还、还有胥、胥之。 戚胥之点头。世人皆唤我戚胥之,抑或仙长,唯有瑾瑕,是只有你知晓的字。 少年一双狭长凤目猛地睁大了,满满都是惊讶与欣喜,戚胥之下意识期待起他的回应,却见少年忽然消失在了眼前,再出现时,手里又拿了张白纸。 他将纸一下子拍在了桌上,激动道:教、教我写 戚胥之微愣,想去抚少年的脸,手抬起的动作顿在一半,少年抬了眼,期待地看他。 瑾、瑾瑕? 戚胥之闭了闭眼,拿了笔,一笔一划写下了这两个字。少年仔仔细细看他写完,面上喜色渐退,他看着纸上独属于他的名字,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13) 好、好难。他沮丧地说。 剑灵的容貌天生就好,戚胥之不知晓叶拟化成的这幅模样是不是与他从前一般无二,可现下只看他年幼的面上露出这样难过的神情,到底还是不忍心了。 他起身站在剑灵身后,抓住了少年的右手,隔着那层少年无意识运起的灵力,让少年握着笔,跟着他的动作慢慢写下了自己的字。 少年垂着头,披散的长发垂落两侧,遮住了他眼底的幽光,也挡住了他勾起的唇角。 瑾瑕。戚胥之教他。 少年看着纸上沾着斑斑墨迹的字,跟着念了两遍,又转过头去,问:我、我也要、要有名字,你你不能叫、叫我勾、勾勾月 你有名字。 诶? 戚胥之看着少年侧过来的脸,将他垂落在脸颊两侧的长发撩起,拢在耳后。 你是叶拟。 不是容榭的幼时玩伴长决,也不是合气阁嫁来静岳凝仙宗的叶宁。 你是我的叶拟。 万万没想到一篇文下来我一次车都没有开,惊呆.jpg 为了对得起我亲手点的受转攻tag,开车番外,安排! 非常感谢一路追更新的仙女们,如果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回馈,我还真指不定写了没几天就坑了OTZ 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有缘江湖再见!?( ???` )比心 第26章 番外秘境 一般情况下,修道界很少有事能惊动到戚胥之,叶拟没有成功化形之前的二十五年里,他出静岳凝仙宗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后来的次数稍微多了些,因为多了个总想下山走走的叶拟。 随着年岁增长,叶拟的化形已经近似于一个真正的人,身形不再透明,甚至旁人触碰时,也不会察觉自己碰到的是一层无形的灵力。 这个旁人自然不包括戚胥之。 时移事迁,若非必要,他依旧不大喜欢触碰叶拟。 这日,几乎数十年未见的什玉忽然出现在了戚胥之面前,叶拟本在剑中沉睡,一听见这道声音,便悄无声息地化了形。 什玉的话说到一半,顿在了中途。 戚胥之回头,看见叶拟面无表情地站在剑架前一把一把地数上方的剑。 什玉讶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剑灵? 他只听晓月明向他提过戚胥之的剑灵,但剑灵是叶拟之事,出于戚胥之那诡异的独占欲的缘故, 晓月明并没有对什玉提起。 叶拟露齿一笑。 戚胥之低咳一声,叶拟便冷冷转过头去,不再看什玉。 北厦那处数百年没有出现秘境的记录,此次突然出现了一个这样大的秘境,前去查探的人还称秘境之中有魔族踪迹,着实令人担心,什玉声音依旧像数十年前在魔界那样,温声细语的,兔子一般无害,元婴之下的修者连入口都靠近不了,阁中能入秘境之人太少,阁主忧心此事与魔界有关,想请戚仙长出山,前去北厦走一趟。 戚胥之思忖片刻,道:好。 叶拟忽然端了茶过来,放了一杯在什玉面前,什玉并未察觉面前的少年曾是故人,礼貌地说了声多谢,便见少年好奇问他:你也要去吗? 什玉颔首:自然。 少年道:听闻暗主曾在魔界潜伏,此次事件若与魔界有关,暗主不怕魔族趁机报复? 什玉面色微变,却很快掩饰了起来。无妨,左不过只是去看看,何况有戚仙长在侧,也出不得什么岔子。 叶拟转头看向戚胥之:你要与他一道? 这些年来,他与戚胥之出门,从没有与他人搭伴的说法。 戚胥之听出他话中的不满,对什玉道:你们自去查探,遇事可以传声符唤我。 这便是不会一起行动了。叶拟眉开眼笑。 什玉略感惊奇,总觉得剑灵与戚胥之之间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却不好再多说什么。 前往北厦秘境之事就此定下,什玉离去时不经意地瞥见了林中一处小冢,冢前有无字碑,不由多看了一眼。 他正奇怪这是谁的无字碑,忽觉不对,猛然回头,便见那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剑灵不知何时坐在了身后的大树上,支着一条腿,一双漆黑的眼瞳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什玉心中翻涌出异样的感觉:你怎么出来了?可是戚仙长还有事要嘱咐? 叶拟摇摇头,掂着手里树枝,指了无字碑的方向,问:暗主想知晓那是谁的墓碑? 方才看见无字碑的冲击太大,什玉脑袋一时没转过来,现在被剑灵一吓,他又依稀猜到了什么。 自是心怀想念之人的墓碑。什玉道。 叶拟问:你不好奇为何没有名字? 什玉道:心怀想念,却不可宣之于众。 叶拟问:暗主答得这样快,是不是心中也同样有座无字碑? 什玉一愣,随即敛起了眼中不小心溢出的情绪,微笑着答:我常年身处暗处,身边皆是见不得光的伙伴,若论无字碑,这世上怕是没有人心里比我多。 叶拟眉眼微冷,无意再问下去,什玉也不愿继续深入这个话题,朝叶拟一拱手,快步下了瑶芝峰。 北厦数百年未曾有秘境现世,甫一现世便是高级秘境,元婴之下修者不得进入,其内玄机与危险可见一斑。戚胥之独自前去,只备了流烟飞玉阁给的传声符,便直直踏入了那道众人望之生畏的秘境大门。 秘境广袤,戚胥之入境后,大乘境界的神识一散开,不少妖兽连连遁走,直走了十日,没见着其他入境的修者也罢了,连只高级妖兽也未见到,连叶拟都被磨得没了精神。 正打着哈欠,戚胥之袖中的传声符便响了起来,两人侧耳一听,竟是晓月明的呼救声,叶拟心中不免幸灾乐祸。 戚胥之御剑而去,在一处接天瀑布处顿住了脚步不再前行,宛如巨龙般的水柱自上落下,竟一丝声响也无,显然是一处幻境。 叶拟从剑中出来,眨了眨眼,看见了水幕之后的晓月明,道:晓月明快出来了。 戚胥之只能看见汹涌的水瀑,闻言微微侧了眼过来。你能看见? 叶拟身为剑灵,一般幻境骗不了他的眼睛,这在戚胥之眼里除却没有声音之外与真实瀑布完全一致的假象在他看来,就像一道有颜色的会动的浅色画。 他指了晓月明站着的方向,开始给戚胥之转达实况:他在和人吵架,说他并没有所爱之人,不会娶亲。 戚胥之: 他好像在被人逼婚,叶拟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看一阵说一句,啊,生气了,开始抽剑了这怎么可能刺得中呢?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诶,他脸红了。 戚胥之开始找幻境破解之法。 叶拟含笑跟在他身后,口中不停,戚胥之听得无奈,少年的声音忽然停了,紧接着戚胥之的袖子被他扯住,用了极大的力气,扯得紧紧的。 戚胥之回头看他,叶拟一双眉皱紧,唇角下撇,双眼几分迷茫几分悲伤地看着他,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戚胥之第一反应便是叶拟也被扯入了幻境,连忙去抓他的手,他一动,叶拟就像怕他跑了,慌张地扑进了他怀里,双手绕后,把戚胥之抱得死紧。 戚胥之心如擂鼓,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叶拟埋头在他怀中,声音被灵力压得闷闷的。 他说,他要真嫁人,也只嫁一个人。又抬了头,万分不舍地看着戚胥之,他说,他与你有娃娃亲,你答应过他,会亲自去娶他。 第27章 番外秘境 晓月明出幻境的第一眼就撞上了戚胥之冰冷的眼。他冲不知何时赶来的好友一招手,正要说话,便被戚胥之狠狠瞪了一下。 晓月明:我犯了什么错? 戚胥之面无表情:剑灵能看穿这个幻境。 晓月明四下看了一圈,没看见叶拟,想了想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一哽。 晓月明:他听见了? 嗯。 从哪里开始? 戚胥之拒绝复述,晓月明心知自己嘴快说错了话,连忙保证。你叫他出来,我给他解释? 他不肯出来。 这么气? 戚胥之做了个演示,他将勾月琉璃召出,长剑刚现形,就又消失在了面前。 晓月明头疼:他都失忆了,醋劲怎么还这么大? 闻言,戚胥之眼瞳一动,眼神扫过方才叶拟抱过的长袖,微暗了暗。 晓月明试了诸多方法,解释了个遍,叶拟还是不愿意现身,无法,只得先与戚胥之谈起了正事。 他入秘境已有一段时间,近几日阁中散在秘境中刺探的手下传回消息,称有人在秘境中寻到了一件魔族的天阶法器,后来被魔修夺去。 这件魔族法器上附了诸多秘术,其中有个七杀引魔阵,近些时日秘境里散出的魔气便是这位魔修在画阵召魔。 晓月明蹙眉道:方才那个幻境是那魔修所设,我被困在里面足有半月,实在担心魔修出去作乱,才传了消息引你来。 话音刚落,东南方向便传来了巨兽嘶吼声,两人抬眼看去,那方天幕蓦然暗下,翻涌云间,隐隐可见漆黑鳞片流过。 当年两界大战虽成功将战场封锁在了极南之原,魔界被封之后却有诸多未能及时返回魔界的魔族被留在了修道界。修者集合剿灭之下,仍有脱逃者与魔修为伍作乱于世,故而近些年魔修势力隐有壮大,被魔修炼化的魔物也愈发强大了起来。 都是当年留下的债,戚胥之偶尔出山,也是为了偿还当年过错,为修道界斩杀难以制伏的魔修,抑或魔物。 秘境中不止戚胥之与流烟飞玉阁之人,还有其他人在寻求机缘,戚胥之与晓月明直奔魔龙作乱之地,并没出手,只隐藏行迹,放任其他修者围剿魔龙,循着魔修留下的踪迹寻找始作俑者。 围攻魔龙的修者里有什玉假扮的宗门子弟,晓月明与其交换过眼神,假作不识,跟着戚胥之越过山峡到另一头去了。 两人进入一处山涧,眼前一下子暗了许多,浓重的魔气几乎要在此处凝结成雾,远方魔龙爆发出一阵哀嚎,再无声响,戚胥之回头看去,就见一陌生面容穿着宗门服饰的青年跟了进来,正是什玉 什玉道:我在魔修身上留了印记,方才感应时断时续,大抵是他召出魔龙后灵府已油尽灯枯,已一只脚踩进鬼门关了。 戚胥之与晓月明皆是一凛。 寻常修者陨落,也有不死心妄图再行修炼以窥天机之人将自己炼作鬼修,更何况是本就已经手握众多秘法的魔修? 什玉上前来,正要指路,勾月琉璃忽而出现,剑灵也在三人面前现出身来。 晓月明下意识就想先解释娃娃亲事件,还未出口,便见叶拟朝戚胥之道:打晕他。 下一秒,什玉被戚胥之出其不意攻击了神识,顿时昏了过去。 晓月明赶紧将人捞起,一时不知是该质问叶拟为何如此行径,还是大骂好友见色忘义。 前方七杀引魔戮仙阵已成,叶拟冷着声,洞虚境界之下的修者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换言之,只能他与戚胥之进去。 晓月明大惊,咬牙道:他连唤出魔龙都已耗尽魔力,怎么还能召出更厉害的杀器? 叶拟脸色难看,不欲再做解释,戚胥之不声不响,划下结界将两人圈起,又将勾月琉璃放了进去。 发觉自己被拉入结界的叶拟: 戚胥之:我去去就来。 戚胥之离去后,叶拟的脸色一度阴沉得可怕,晓月明本以为这个每日化形只为陪伴戚胥之的剑灵会回到剑里,没想到叶拟竟然操控起勾月琉璃,一剑又一剑地劈向了结界。 没有人比叶拟更清楚戚胥之设下的结界有多牢固,当年他以魔尊身份与戚胥之缠斗,骗得戚胥之往结界劈了近三百次,才堪堪破出了一条缝隙供阿四逃出。 如今要劈多少剑? 远处已传来斗法之声,高手过招,地动山摇,不一会儿便有落石滚滚而下,砸在结界上迸出火花。 叶拟仍在挥剑,专注得仿佛听不见晓月明的疑问。 终于,结界裂开了一道缝隙,没等晓月明阻拦,叶拟已附身在剑上,顺着缝飞了出去。 晓月明目瞪口呆。 戚胥之不欲波及山涧中的人,已将战场引远,叶拟赶到时,便见重重鬼影之中,数百道剑光犹如冥蝶飞舞,戚胥之穿梭其中,嘴唇紧抿。 而他的对面,亦有一人将手中长戟舞得如携雷光,杀气四溢。 叶拟看清那人面貌,猛然停下,一阵悲伤无可避免地蔓延了开来,随之涌起的,便是滔天的怒火。 第28章 番外秘境 七杀引魔戮仙阵虽万分凶险,但到底引来的不是真正的魔族本体,只是借托法阵而暂时生成的分身,要想破阵,要么杀了布阵者毁坏阵眼,要么杀了所有阵中引出的魔族。 戮仙阵中一共有三个魔族,戚胥之本想走后一条路直接强杀,叶拟出现后,戚胥之微微一停,改了选择。 且不说恩怨已过去多少年,当年叶拟封印魔界之前,为何要先将容榭救回魔界、自己却顶着容榭的容貌出来求死,戚胥之要说自己不清楚,那便是在侮辱叶拟。 多年后的今时今日,戚胥之已不想在剑灵面前对容榭下杀手。 阵中浩渺魔气与恢弘剑光相互交缠,叶拟御勾月琉璃直向布阵者冲去,布阵者灵府亏空,惊愕无比,还未来得及逃脱,便见这传说中的勾月琉璃直直朝自己劈了过来。 噹! 一只长戟拦住了这一击。 叶拟立在剑上,对上了阻挡在自己面前的魔族的双眼。 容榭面上杀气四溢,长戟一收,朝叶拟袭去。 叶拟心中难免刺痛,遁入剑中,无意与容榭缠斗,绕过容榭再次追上了布阵者。 容榭还要追来,被戚胥之强行拦在了身前。 叶拟想起他那双毫无情谊的眼,心中又是爽快又是难过,剑身散出强压,生生让四周草木低下了头,逃难的布阵者都软了脚,脚下一滑,摔了结实一跤。 叶拟一丝犹豫也无,穿透布阵者灵府,又以剑气划破了他的咽喉。 叶拟脚踏飞剑转身,弥漫近百里的魔气眨眼间消散。 远处,容榭仍与戚胥之斗在一处,只是身形已渐渐透明,他杀意鼎盛,追着且战且退的戚胥之,仿佛丝毫未察觉到自己正在从这个世界消失。 戚胥之跃出了戮仙阵。 容榭长戟定在阵沿,一分也推不出那无形的界线。 他眉头皱起,不满至极,张口想说话,这才发现自己竟口不能言。 容榭面色沉沉,身形已趋透明,不知为何,他心口一痛,视线不受控制地从戚胥之身上移开,转向了远方的一处狭窄山道。 那处站着一个穿着不知哪个宗门服饰的青年,正怔然地看着他。 容榭紧皱的眉宇不自觉地松开了些。 戚胥之竟然看见他迷茫半瞬后,木然的面上唇角微勾,笑了起来,像极了看见心爱宝贝的小孩。 他的嘴唇动了动,说了四个字,没有声音。 然后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 入夜后,三人一剑灵围坐在火堆边,叶拟靠着戚胥之坐,后者随意与晓月明说着些话,最后剩下什玉,一双眼直直看着跳动的火苗,一言不发。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14) 戚胥之忽然问:容榭最后说的话,你听见了? 什玉一愣,下意识回答:嗯,听见了。 戚胥之问:说的什么? 什玉沉默片刻,道:找到你了。 晓月明皱眉,下意识觉得这句话是容榭要报复什玉的意思,戚胥之瞥了叶拟一眼,淡淡道:他没有记忆。 什玉猛然抬眼。 戚胥之道:他不记得我。 晓月明一时没想通其中关联。既是不记得,那他对什玉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戚胥之将勾月琉璃抱在怀中,倚在树上,阖起了眼。 许是丢了记忆,偏只记得一人罢。 只是那仅剩下的记忆,想来并不涉及后来的背叛,才会让明明杀气四溢的人,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 戚胥之在秘境中多留了几日,循着踪迹剿灭了剩下的魔修,便带着叶拟回了瑶芝峰。 叶拟浮在半空中,看戚胥之擦拭勾月琉璃。 戚胥之保养宝剑从来认真,少则一刻,多则半个时辰,专心致志,眼神都不会移开分毫。 叶拟想起前几日的经历,难免出了神。 忽听戚胥之问了个问题,他胡乱答了句话,随即僵在原地,一点一点地,似坏死的机关一样,艰难地把视线转向了戚胥之。 勾月琉璃横放在戚胥之膝上,戚胥之慢条斯理地收起帕子。 原来如此。 漆黑的眼睫抬起,露出下方溢着微光的黑眸。 叶拟心慌了。 容榭失忆,是你的手笔? 嗯,离开魔界前给他喂了药。 糟糕。 说漏嘴了。 第29章 番外摊牌 说漏嘴后,叶拟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在思索戚胥之到底是什么时候看穿他没有失忆的同时,也在思索戚胥之为什么会突然以这种方式来揭穿他的谎言。 难不成是见了容榭一面之后还是气不过当年的事? 叶拟深知戚胥之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奈何头都想得发痛了,还是没想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反观戚胥之,从前什么态度,现在还是什么态度,好像那天问的问题只是叶拟做的梦。 叶拟郁卒了近半个月,决定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下去,他要主动出击。 这天戚胥之出门时听到了挖土的声音。 他循声找过去,发现自家剑灵正在操纵三把铲子挖那座无名的衣冠冢。 戚胥之: 叶拟坐在树上,忍住了没有像往常一样贴过去。 戚胥之抬眼看他,表情从容,仿佛剑灵挖的不是坟,只是菜园。 铲子哪里来的? 表面万分淡定内心极度紧张、准备良久备好了各种回答的叶拟: 戚胥之:药园?理事堂? 叶拟:药园。 借的? 叶拟面无表情,借的。 找谁借的? 叶拟彻底无言了。 话题不该是这样的。 他设想了各种戚胥之可能的态度,或是勃然大怒,或是大打出手,或是拂袖而去,万万没想到戚胥之居然会和他讨论起铲子的归属问题。 药园每日都会清点园中器具药物,日后要用,记得去理事堂领。 言下之意,偷药园的东西容易被发现,以后少去。 叶拟磨牙:太远,懒得去。 戚胥之表情有了变化。 嗯。 戚胥之回院里了。 叶拟想着戚胥之最后那个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于是三把铲子铲土的动静更大了,气的。 戚胥之出了趟门,回来时无字碑倒在了半山腰,衣冠冢下的棺材盖不翼而飞,露出了空荡荡的棺材芯。 剑灵估计是气着了,没见着人影。 戚胥之淡定地睡下,到了第二天一早,被子就被人掀了。 剑灵站在床边,双眉竖起:理事堂要搬过来? 戚胥之没有起床气,倚在床头揉了揉额角。不是说离得远? 叶拟震惊了:你昨天出门,就是要他们搬过来? 戚胥之淡淡道:左右邻峰无人居住,搬过来有何不可? 当然没人,您老知道瑶芝峰占地多广,离宗门其他地方多远吗?理事堂何等重要,您说让搬他们就搬? 还真搬了,天不亮隔壁就传来了各种器物搬运的动静。 叶拟很想知道是他还在做梦还是戚胥之被人夺舍了,怎么突然就让他品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一股红颜祸水的味道。 叶拟:太吵了,搬过来扰人清梦。 戚胥之:好。 他作势下床,叶拟眼角一跳,问:去哪? 戚胥之:理事堂。 叶拟: 已经搬了一小半的理事堂又搬回去了。 戚胥之回来的时候,叶拟正坐在那块半山腰的无字碑上,目光幽深地盯着他。 戚胥之仿佛只是出去喝了杯茶,神态自若,看见叶拟,也只道一句想要什么让理事堂的人来送。 叶拟气笑了:我想要聚宝楼,你让他们搬过来呗。 戚胥之转头要走,一片树叶破空而来,直直插在了他脚边。 叶拟在他身后站起来,语气沉沉: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戚胥之回过身,道:有怀疑,但不确定。 那日不是给了你回答?还不确定? 戚胥之颔首。 叶拟心头有些发冷。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终究就像一面镜子,裂开了缝后再如何修补,也始终无法恢复如新,即使他自己捧了一面新的来,想重新来过,戚胥之手上抓的,依旧是从前那块碎得不能再碎的旧镜。 咎由自取,到底是他妄图以谎言重新开端,才会白白做戏这么多年,空闹了笑话。 叶拟跳下无字碑,召出勾月琉璃。 什玉曾调查过你的过去。戚胥之忽然道。 叶拟身形已透明了大半,只差一点就要回到剑中。 他闻言停了动作,镇定地问:所以? 戚胥之道:什玉转述的鬼车长决,性格顽劣,无法无天,惯使诡计,睚眦必报,纵处于弱势,也决计不会让人讨了便宜,白挨人欺负。 这么多年,叶拟都快忘了自己当初在魔界是个什么德行,现在听戚胥之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脑门不由爆起几根青筋。 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不想让戚胥之知道自己的过去,不光彩,也不是戚胥之会喜欢的故事。 他还记得,戚胥之一眼喜欢上的是叶宁的外表,是他伪装出的光风霁月的假象。 戚胥之的手按住了勾月琉璃的剑鞘,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叶拟的身前,垂眼看着低头不说话的剑灵。 你太乖了,不像我听来的故事。 叶拟扯了扯嘴角。 那当然乖,除了对戚胥之的独占欲他控制不了,其它的坏脾气他都不想让戚胥之看到。 结果问题还就出现在了乖上。 戚胥之忽然按住了叶拟的后颈,手微微滑动,托住叶拟的半张脸,强行让叶拟对上了自己的视线。 叶拟多年来早习惯下意识地模拟触感,反应过来后就是一慌,眉心一蹙,就要散去。 却听戚胥之道:这么些年,我时常在想,你究竟是当年的叶拟,还是合并了叶拟魂魄才拥有了叶拟记忆的剑灵。 叶拟一愣。戚胥之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他,唇角微微抿起。 他竟然从戚胥之这样简单的表情中看出来一丝不安。 叶拟脑中忽然有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分明只是个剑灵,不会有所谓的生理性的反应,此时却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他张了口,哑声道:是我。 戚胥之:嗯? 叶拟覆住戚胥之托着自己脸的那只手,轻轻蹭了蹭。 你那剑灵早被我吞了,他又哭又笑,是我,从来都只是我 第30章 番外大事 叶拟自摊牌之后,伙同戚胥之干了一件大事。 起因是他和戚胥之的一场争论。 戚胥之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定要叶拟干两件出格的事来证明他自己。叶拟表示自己已经长大从良,心有所属,从此只想甜甜蜜蜜安安分分和他相守一生。 戚胥之唇角一掀,吐了两个字。说谎。 叶拟当场来气,鬼使神差地带着戚胥之去了趟青楼。 作为剑灵他还真干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事,可光看着戚胥之一脸冷漠地进青楼喝酒,吓得周围人离他五丈远,叶拟就笑得要打跌。 回去之后戚胥之保持友好地和叶拟进行了一番交流。 以后再不许去了。 叶拟问:不,我喜欢。 戚胥之眉头拧起:喜欢什么? 叶拟:你坐立不安强装镇定的样子,看得我很开心。 戚胥之: 当晚戚胥之擦剑擦得很用力,擦得叶拟看着就觉得勾月琉璃可能随时被擦出划痕。 入夜后戚胥之没把勾月琉璃像往常一般放床头,而是当着叶拟的面直接挂到了外间的剑架上。 叶拟:小气。 戚胥之不说话。 叶拟在他床头浮着。我老实你说我假,我逗你你就生气,戚胥之,你好难缠。 戚胥之翻回来。你故意气我。 叶拟摊手:你这醋吃得不好,我和容榭小时候的事又不是什么美好回忆,你怎么还就一定要和我也来一遭。 戚胥之:是你不信我会配合你。 叶拟一窒。 好半晌,他屈服道:难不成我要做坏事你也配合我? 戚胥之眼神一动,坐起身来。说来听听。 叶拟: 他想起之前因他三言两语被搬来搬去的理事堂,额角发疼,他还没想过戚胥之性格里竟然还有这样出格的一面。 叶拟:我要去偷陆掌门种的莲三心。 戚胥之:什么时候去?给你望风? 叶拟: 完了,他好像把修道界第一人带坏了。 叶拟来了股气,话开始不经脑子往外蹦。 要去装鬼吓唬宗门弟子。 戚胥之手一挥,拿出弟子名册。 还要去禁地。 戚胥之招手,勾月琉璃应声而来。 要进聚宝楼偷心经。 戚胥之沉思。 叶拟一看他没回应,很是满意。只做前三件也可以的。 戚胥之摇头,抽出勾月琉璃轻轻一划,半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缝,叶拟回过头,看见裂缝之后正是他当年进过的聚宝楼第三层。 叶拟: 戚胥之起身:还有一炷香时间,聚宝楼守卫便会替换,快去快回。 叶拟无言至极,看戚胥之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戚胥之莞尔:不去? 叶拟眯眼,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然后叶拟就从聚宝楼里拿出了一本当年他找酒神觞时看见的一本秘籍《魂修妙法》。 戚胥之视线落在那四个字上,眼神一定,随即可疑地沉了下来。 叶拟盘膝与他对坐在床上,正中间的位置放着的《魂修妙法》打开了第一页,其上附着的文字漂浮而起,在两人面前翻转变化。 叶拟笑得很开心,舌尖在唇上缓缓一舔。 最想做的,果然还是这种事。 戚胥之眼神危险。 叶拟前不久才想起来聚宝楼里有册这样的秘籍,才起了心思想试试。作为剑灵,他虽然本身也有魂魄,却不知这秘籍对他到底有没有,所以一直瞒着戚胥之没有提起。 事实证明是可以修炼的。 叶拟睁开眼时,看见了一株白玉荷,荷花开得素净美丽,其后映衬的夜幕更是美如星海。 他身下是一层狐皮毯,躺在上方十分柔软,是叶拟许久没有感受过的真实触感。 叶拟静默一瞬,忽然感到了危机。 两人魂修,向来是以强势那方来主导魂灵幻境,他想的自是当年第一次勾搭戚胥之时的洛神水榭,现在他身处的却是流烟飞玉阁的奔月台。 叶拟诡异地脸红了,连带着下体也开始躁动。 魂灵幻境虽是幻境,但毕竟是修士魂修的地方,触感真实得可怕。 他意识到了一个事实戚胥之想肏他。 来不及想魂灵幻境被戚胥之掌控后他会被怎么折腾,叶拟看见那株白玉荷就忍不住想起之前他故意灌了自己一堆酒然后对戚胥之说的那句话,翻身就要跑,结果一只温热的手从身后探过来,绕至身前一把箍住了他的腰。 叶拟贴上了一具高大的身体,耳根被人喷洒出的温热鼻息撩得浮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又麻又热。 戚胥之咬着他的耳垂,声音变得黏糊不清,却又字字清晰地进入了他的脑海里。 乖,躺下。 第31章 番外大事 习惯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举例来说,叶拟之前当了几百年的人,碰到别人想对自己动手动脚,他第一反应绝对是正面和人打一架。 现在剑灵做久了,被戚胥之拧着手臂反制住的前一瞬,叶拟的第一反应是解除化形。 然后没有成功。 魂灵幻境给了他一具和现实一模一样的身体,而幻境由戚胥之掌控,叶拟面朝下被戚胥之捞起腰肢后,戚胥之甚至一抬手,化出了一条锁链,咔嚓一声,套住了叶拟的一只手腕。 叶拟半张脸压在狐皮毯上,暗骂一声,然后在戚胥之要把他另一只手也捆起来的时候,反手握住了戚胥之的手腕。 别,叶拟道,难受。 戚胥之挑眉,手臂横过叶拟身前,把他抱起来,叶拟趁机用没被抓住的手搂住了戚胥之的脖颈,扭头去和他接吻。 戚胥之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喘息声,时过多年,他依旧很喜欢与叶拟唇舌交缠的感觉,离别太久,几乎要忘了滋味,可舌面接触的瞬间,那股子让人燥热的冲动便又回来了。 黏腻的水声在二人口中翻搅,叶拟脱着戚胥之的衣裳,将大半身体压上,而那只始终被戚胥之掌控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扯,只听哐的一声,叶拟神魂归位,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戚胥之系在奔月台的围栏上了。 戚胥之坐靠在栏边,狭长双眼锁着他的脸,微微眯起,其下压着沉沉的情欲。 他轻而易举地顶开了叶拟的一条腿,让叶拟坐在了他的腰间。 叶拟头皮一炸。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他都打不过戚胥之,这是个不论向后多少年都会始终存在的事实,更别说魂灵幻境的特殊性让戚胥之拥有了充分压制他的能力。当年他能让戚胥之乖乖躺下是因为那时候戚胥之还单纯,对他言听计从,现在这个,光是每天相处,他都觉得压迫感十足。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叶拟看着面前又凑上来舔吻自己唇舌的男人,认栽的想法自脑海中一闪而过。 恋耽美 小说去全文免费阅读-匿名咸鱼by(15) 他按住戚胥之在自己脊背上抚摸的手,拎着那只手腕,让戚胥之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封上。 脱下来。叶拟在和他接吻的间隙下了命令。 戚胥之便将他腰封解了,叶拟手被锁着,脱不下衣服,戚胥之也不愿干那种将人衣服撕裂的事,只退了叶拟的裤袜,让人裸了两条长腿,岔开来坐在他身上。 叶拟身前衣衫大开,戚胥之将手探入其下,看不见他手指如何动作,只有胸前那块的衣面被不间断地顶起,变化,叶拟随之蹙了眉,佝偻了腰,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压抑的低喘。 戚胥之手下不停,唇也自叶拟唇上离开,顺着那绷直的下颔线,一路吻到了他胸前。 垂落的衣襟被掀开,露出下方被他扣弄揉搓得发红挺起的乳粒,戚胥之俯首上去,以舌面重重碾过。 叶拟呼吸一重,霎时挺直了腰背,起伏不定的胸膛似乎是在往戚胥之口中送去一样。 都是从前叶拟在戚胥之身上用过的手段。 叶拟不免有些臊得来火,他一只手还被锁着,只能用另一只手强行托住戚胥之的脸,让他抬起脸来看自己。 戚胥之顺着他的动作,将视线落在了叶拟带着红晕的面上。 叶拟被他漆黑的眼瞳看得心下一震,面上绷着,带了几分挑衅地说:你想肏我? 戚胥之眼底欲望成川:不行? 叶拟道:那你得先让我舒服。 戚胥之:好。 叶拟一手按在他胸前,衣摆下两条裸露的长腿换了姿势,膝行向前,直至身下勃起的性器抵到戚胥之的唇边。 男人硕大的龟头压在戚胥之因亲吻而红润的唇角,侮辱似的蹭了蹭,将因兴奋而溢出的粘液涂在了上面,衬着戚胥之那张如霜似雪眉目如画的脸,格外让人兴奋。 叶拟跪坐在他身上,手托起戚胥之的后颈,满脸深重的情欲。 舔它,含进去伺候。 戚胥之眼睫下压,张开口将那根勃发得凶猛的阴茎顶部舔了舔,由上而下逡巡,粗糙的舌面甚至在舔过弯弯绕绕的青筋时,会以舌尖去用力舔舐。 他以舌在性器的冠状沟上重重舔过,然后张开双唇含住了兴奋的性器顶端,也一把锁住了叶拟的腰,骨节分明的手指自叶拟会阴抚过,指尖抵住了紧闭的穴口。 叶拟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粗喘。 戚胥之将他的性器含入口中,再吐出些许,又深深吞入,束得端正的发冠随他的动作前后移动着,高温的口腔一次又一次地刺激着叶拟新生且陌生的身体。 叶拟抓着戚胥之后颈的手发了狠,身前身后同时被掌控的快感直窜上了大脑,让他舒爽得快要控制不住呻吟。 戚胥之将手指刺入穴口,在叶拟不自觉地抓紧自己颈项的同时,让叶拟的性器探入了自己喉管之中。 深喉带来的快感太过激烈,叶拟一瞬忘记了身后失守的领土,脑袋空白,腰身发软,几乎要跌坐下去,他连忙以双手扶住了戚胥之背后靠着的栏杆,随即红了眼,含着一点清醒后的恼羞成怒,迎着戚胥之吞吐的动作,略带粗暴地去顶戚胥之的喉眼。 戚胥之眼尾发红,唇舌迎合着叶拟的抽出撞入,手下也毫不留情地抵入了他穴道深处,按压起了紧致的肉穴。 叶拟腿根酸软,双眼紧盯着戚胥之埋在自己身下的脸,顶入的动作一重,在戚胥之控制不住地紧缩喉咙的时候,将精液狠狠射了进去。 戚胥之呛了一下,叶拟不由分说地将性器抽出,托起戚胥之的脸,略带粗暴地用还在喷发的性器在他脸上蹭来蹭去,把精液射了戚胥之满脸。 戚胥之闭着眼由他弄,待叶拟伏在自己身上,一下又一下的舔去那些白浊的时候,他才睁开眼,侧脸去缠住叶拟的唇舌。 叶拟果然含了一口自己的精液,报复性地全喂入了戚胥之口中,戚胥之从善如流地吞下,然后抚开了叶拟面上垂落的发,问他: 舒服么? 叶拟满脸餍足,但顾忌着戚胥之还插在他后穴轻轻抽动的手指,还是忍不住说反话:不怎么样。 戚胥之细细吻着他的脸颊、耳后。不要胡闹。 叶拟笑起来:翻脸无情,进来之前你还想着法要和我一起为非作歹,现在就说不要胡闹?嘶 因着戚胥之突然抵入后穴的第二根手指,叶拟发出的声音变了调。 戚胥之双眼微眯,伸出舌头舔了舔被叶拟粗暴行为撞破了一角的唇瓣。 不要逃避。 我才没有,我说了,想肏我,得让我舒服才行。叶拟故意耍赖。 戚胥之短促一笑。 叶拟心底一颤,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笑什么? 戚胥之托着他的脸,插在他后穴里的手指抽出来,缓缓抚摸至后穴与囊袋间的会阴处,温吞的手法让叶拟不舒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个幻境里,你的身体是我给的。 叶拟:你什么意思? 抚摸他那块本就敏感的皮肤的手指忽然一顶,抵着那处重重研磨了两下,叶拟头皮瞬间发麻,两条腿夹紧了戚胥之的身体。 他紧咬牙关,泄出了一声变调的呻吟。 戚胥之心情很好,方才还被叶拟操弄过的唇瓣艳得发红,分明眉梢眼睫上还挂着叶拟留下的精液,神态却依旧自若,甚至惬意。 他看着叶拟,缓缓道:意思是,如果你不敢让我进入你的后穴,我也可以在这里,他以手掌研磨着叶拟腿根下脆弱的皮肤,磨得叶拟双眼发红,胸膛不住起伏,给你开一道女人的缝。 一道惊雷在叶拟脑中轰然炸响。 几年没有开过车了,在找手感。 炖肉是个精细的事,需要慢慢来才能好吃,不是故意卡在这里,是还要酝酿。 PS.戚胥之吓叶拟的,不会真开双性车,我太懒,懒得把文移进边限。 我真的好喜欢跪在别人脸上让人口这个梗【流口水.JPG】 第32章 番外大事 夜色无边。 原是带着凉意的夜,却无端多出了令人躁动不堪的热度。 叶拟好似一只被叠起的木偶,背靠着两根坚硬无比的横栏,双膝曲着,抵着落满吻痕的肩头,他的小腿绷得死直,白玉葡萄似的脚趾随着身上人的撞击,一紧一松地缩着。 汗水自他颈间落下,滑过被揉得发红的乳肉,再淌过溅着点点白浊的腹间,正要滑向泥泞不堪的腹下阴毛时,插在他后穴里的巨大阳具忽然狠狠一顶,伴着叶拟拉长的呻吟,叶拟终于受不住侧过身去,被紧紧攥住的脚踝踢蹬起来,想躲开戚胥之蛮横的抽插。 始终被锁在栏上的手晃荡出冰冷的锁链碰撞声,骨节分明的五指死死抓着那一根竖木,几乎要将它掰断。 魂灵幻境无日夜,全凭戚胥之掌控,那轮月自戚胥之沉腰插入时便高高挂在那里,叶拟被冲撞得失去意识再醒来,它依旧在原处,让叶拟连自己被压着肏了多久都摸不清。 叶拟缩起的身体被不容拒绝地强势打开,露出了他被系紧的阴茎,那勃起时堪称凶器的阳具如今可怜极了,冠部布满淫液,顶端的小孔一翕一张,分明快感早已过载,却因着绑在根部的细绳无法射精,只能卑微地往外溢出点点黏液。柱身发了紫,上方盘虬的经络更是可怕。 饱胀的囊袋在这时被男人用冰凉的手托起来,戏弄似的在手心揉搓了两下,叶拟双唇张开,发出无声的喘息,尚且自由的那只手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扼住了戚胥之的手腕。 他哭着把戚胥之的手放在了自己急需释放的阳具上。 放开放开想、啊想射。 戚胥之俯首亲了下他被汗水与泪水流得湿淋淋的面。忍着。 叶拟快被他逼疯了。忍不了了,戚胥之、胥之瑾瑕戚瑾瑕! 他侧过脸,讨好地去含戚胥之的舌,后者却直了身子,握着他脚踝的手上推,将他曲在狐皮毯上的腿举高,坐压在叶拟的另一条腿上,一下一下地狠插被这种姿势袒露出的红肿穴口。 叶拟犹在哀求:瑾瑕、解开 戚胥之不理他,甚至开始揉搓他急需喷发的性器,温柔而磨人。 叶拟的指甲已深深刺入栏中。 戚胥之扫了眼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大发慈悲似的挑起了细绳一角,俯下身去,含住了叶拟的耳垂。 叶拟? 叶拟仿佛窥见了折磨结束前的曙光,眼泪流得更凶。放开放开吧 戚胥之像是笑了声。 忍着。 叶拟似一下子又被他按入了快感的深渊,被吞噬得没了声音,紧接着,叶拟再克制不住,口中泄出了一长串骂声。 他本就不算好脾气,身在魔界时谁都知道他是个喜怒无常容易记恨的笑面虎,来了修道界后也不过是掩饰得更好了些,这些年成了剑灵,没了威胁后过得随性许多,可并不代表原本那个他就消失了。 戚胥之听着叶拟那串带着甜腻呻吟不断被自己动作打断的叫骂,身下动作愈发凶猛,性器只抽出些许便狠狠撞入其中,仿佛要将叶拟的斥骂以这种支配彻底封缄。 遍布淫液的腿根紧贴着戚胥之不断挺入的阴部,发出可耻的水声,伴着一串突兀的锁链响声,叶拟被翻过身去,趴伏在了卷曲的狐皮毯上。 戚胥之覆在他身上,一只手支在叶拟脸旁,另一只托起叶拟向下落去的腹部,让他高高抬起了被拍得红透的臀部,以及臀缝中已无法聚拢的褶皱。 叶拟的声音随着身下性器的挺入,被封了声,他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随后将脸埋入不知被什么液体打湿的狐皮毯中,低声哭了起来。 戚胥之掐着他的腰,用性器浅浅戳弄那紧致的穴肉,又在叶拟声音渐渐弱下时悍然一顶,令他发出破碎而高亢的呻吟。反复几次,叶拟竟抓住了戚胥之支在他脸边的手臂,控制不住地咬了上去。 戚胥之眼神一沉,身下抽出插入愈发狠厉,叶拟起初还能报复似的咬他的手腕,后来就只得卸了劲,讨好似的在他咬出的伤口上舔吻,猫儿般求道:轻些轻些 他像是彻底放弃了下身还被绑着的痛苦之源,只求戚胥之能温柔地对待他那头一次被贯穿的后穴。 戚胥之将叶拟还挂在栏上的手解开了,他一边缓慢出入着舔吻他性器的小穴,一边引着叶拟那只几乎没了知觉的手,按在了囊袋下方被揉得紫胀的肌肤上。 叶拟身子猛然一抖。 那处早在戚胥之插入之前,就被戚胥之玩弄得肿胀不堪,活像熟透了的桃子,只剩一层红得发紫的皮,只需轻轻一触便会破开来。 叶拟仿佛想起了那种像是真要在他身下活活抠挖出一条肉缝般的极致痛苦,高勃的性器都软了些,他大力往回撤着他的手,遭到戚胥之的钳制后又哭道:不能碰了,会破的,会破掉 戚胥之不容拒绝地将他的手放在了那处皮肤上,低声哄他:不会的。 察觉戚胥之在有意带着他的手指掐按,叶拟泪水涌得更凶。疼,好疼。 不疼。 啊疼、嘶 戚胥之放开叶拟已经不由自主开始揉弄会阴的手,转而摸向了叶拟又开始挺起的性器。 乖,用力些,对掐住。 叶拟浑身都在发抖,像是被开发了第三个不存在的性器官。 他后穴含着戚胥之逐渐开始用力挺入的阴茎,自己的则被戚胥之以手圈住,上下套弄,后穴与囊袋之间则夹着他自己的手,狠狠搜掐着那处肿起的肉。 快感如潮水一阵叠一阵地向上冲刷。 叶拟贴着那只又是吻痕又是血肉的手腕,在戚胥之解开细绳的瞬间绷紧了腰肢,双腿狠狠夹住了自己尚在腿间的手掌,眼前一白,被禁锢良久的性器终于射了出来。 早已湿透的狐皮毯接住了那一股又一股的精液,叶拟软下身去,将戚胥之还在不断套弄自己性器的手压在了沾满淫液的狐皮毯上,痉挛似的蹭着他温热的掌心。 他安静地喘了会气,无力的手依旧夹在腿间没有收回。 戚胥之压在他身上,感受过叶拟高潮后那一阵阵近乎要将他绞断般的紧窒后,抽出了还未发泄完全的阳具。 叶拟低低呻吟着,待戚胥之完全退出,已被彻底撑开的穴口甚至还不知足地收缩了两下,想将那大玩意儿再吞进去。 戚胥之坐在他身边,手在叶拟发根处揉了揉,沿着他微颤的脊背,滑到臀缝之间。 叶拟沙哑着声音说:不来了。 戚胥之没吭声。 他将叶拟掐着腰抱起,让叶拟两条面条似的长腿跪在自己身侧,对准那还未合拢的穴口插了进去。 叶拟俯首在他颈侧,随着戚胥之的力道开始吞吐那根粗壮的性器,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 许是知道叶拟之后必然会发脾气,戚胥之在离开魂灵幻境之前,狠狠吃了个够本。 奔月台上到处都溅满了二人留下的液体,雪白的狐皮毯破布般被挤到了一个角落里,白玉荷上都喷溅了斑斑白浊。 叶拟接连五日没有再化形出现。 戚胥之淡定地等了一段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放下剑,拿出《魂修秘法》,开始独自参详。 恼羞成怒的剑灵立马冲了出来,一巴掌拍在了《魂修秘法》上。 叶拟咬牙切齿:我不会再和你魂修了。 戚胥之:嗯。 叶拟:你给我等着! 戚胥之睨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把书从他手下抽出来,道:你若有办法给我好看,原也不必去找这秘法。 一击必中。 戚胥之挑着书页,平静道:魂灵幻境之所以为我掌控,是因我修为在你之上。 叶拟眉毛一挑。 戚胥之看着他,眼中带了些笑意,可察觉魂修之后,你的修为也有所进步? 叶拟冷笑:你要我接着与你双修? 戚胥之:你若愿意僵持,我自然随你。 叶拟:我要你老实趴下。 戚胥之但笑不语。 叶拟牙痒得厉害。 戚胥之看他一阵,忽然问:当真不舒服? 叶拟一顿。 他本是剑灵,又不在魂灵幻境中,不会因羞赧而脸红,而戚胥之愣是从他躲闪的眼神里,看出了叶拟那股子无所适从。 叶拟不吭声,戚胥之也不逼他,垂眸看着那只在幻境中被叶拟咬得遍布齿痕的手腕,低叹一句:可惜了。 叶拟警戒:可惜什么? 戚胥之竖起手臂,叶拟视线撞上他露出的完美无瑕的腕子,呼吸一粗。 戚胥之掂着那截手腕,似有意又似无意。 没来得及看你留下的痕迹。 叶拟咬得厉害,痛感却像是被折叠进了一处密封的小屋,戚胥之醒来时,手腕隐隐作痛,却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叶拟立在原处,目光舔舐着戚胥之的腕,眼神好似一匹饿狼。 啪。 叶拟抽回《魂修秘法》,一把拍在二人之间的桌上,粗鲁地翻了起来。 戚胥之:你能不能再表演下那个。 叶拟:什么?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