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失败后我揣了正道的崽》 第1页 《渡劫失败后我揣了正道的崽》作者:糖雪球啊【完结+番外】 简介: 权宜之计,不愧是我! ★本文文案: 忘忧谷魔尊渡劫失败后,被正道名门的大师兄捡了回去。 整个师门都知道大师兄带回一个小包子,小包子唇红齿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做了坏事,还会到大师兄怀里哭唧唧。 得知真相的魔界众人,纷纷前来围观。 魔尊:权宜之计,不愧是我。 再后来,恢复灵力后重新叱咤风云的魔尊,怀——崽——了! 魔尊:…… 魔界众人:权宜之计,不愧是你! 狂拽酷炫伪软萌魔尊受×外冷内热美人攻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长星,柳青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权宜之计,不愧是我! 立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第一章 养鸡种田开荒地,画符打坐修法器。 沈长星自问这辈子从来没做过一件有违天理之事,可这天雷确确实实劈了他。 “……” 难道闭关修行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 兀溪畔,残缺不全的玄色锦衣盖着小小的身子。白嫩的手动了动,原本紧闭的眼眸睁开来。 “唔……” 沈长星看着自己稚嫩的手,心下一惊,这不是他的手,绝不可能。 兀溪清澈的水倒映着小小的人影,明眸皓齿,白雪冰肌。沈长星的眉心蹙在一起,心下一时五味杂陈。 难道,是天雷咒。 “嘶……” 脖颈处火辣辣,被烧灼过一般。沈长星贴近水面,入眼的是一抹淡淡的火纹。 沈长星记得数百年前魔界中曾有一位前辈也有过同样的遭遇。被天雷劈后灵力被封,样貌如同五六岁的孩童,一直到身死,那位前辈还是此等样貌。 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那些每天盯着忘忧谷的人,不知要如何大显身手。 沈长星哭丧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来。他撕了些衣料围在脖颈之上,又胡乱用衣裳把自己裹紧,起身淹着兀溪往下游去。 水尽处应该有人家,眼下得先找个地方修养一下。 此次闭关之前,沈长星故意将闭关的消息放出去,闭关之地也宣扬成了忘忧谷。 好在早有准备,不然若是被那些正道中人仔细查起来,他修行的地方一定会被泄露。 这些日子闭关该也有月余,魔界也不知如何了。 明月光穿过枝叉照着小小的人,原本就不平坦的路走得异常艰难。 从泼墨长夜,到天际泛出鱼肚白,沈长星走了整整一夜,眼皮发沉,腿愈发重了许多。这样的身子,既不能回忘忧谷去,也不能在外头多逗留。 水尽处是一座小镇。 街上的包子味儿飘香十里,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唯有沈长星衣不蔽体的,窘迫十分。 他扶着墙,坐在巷口的石阶上,小腹几乎要凹下去,他好饿,既没有灵力也没了体力。 不远处是一条比他还大的黑犬,地上的破碗中是茶楼主人刚刚放下的一个肉包子。 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还愈发响亮。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沈长星长这么大第一次明白这句话的的意思。 想当初在忘忧谷的风月楼是何等的风光,吃的是玉盘珍馐,穿的是锦衣华裘,哪里会想到如今还不如一只狗。 “狗兄,你看你如此壮硕,就可怜可怜兄弟,将这包子让与我吧。” 沈长星说罢,起了身正要过去,那黑犬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沈长星被吓了一跳,好歹这狗被拴着才没咬伤人。 犬吠声惊动了茶楼的主人,不多时一个年余四十的男人腆着肚子走了出来。 “青天白日的胡乱叫喊什么,谁也没亏待过你。”他低眉扫了台阶下的狗一眼,又转而将沈长星打量一番,末了撇撇嘴道,“哪儿来的叫花子,咱们这儿都是雅士名居,快些离开,莫要搅扰了公子们的兴致。” 沈长星听这话心里直咋舌,从前不知道,如今想来这狗眼看人低大致如此。 当年魔界所到之地,可还没有敢这样与他高声说话的人。莫说高声,只怕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那男人刚说罢,从茶楼中出来个小厮,一把拎起沈长星就要往远处扔。 “诶诶诶,我自己会走!”沈长星挣扎了两下,人落在地上,他看了那茶楼的匾额一眼,高声道,“什么雅士名居,我看都是些道貌岸然,金玉其外之人。” 这话十足的不招人待见,那茶楼的主人眉毛一动,身前的小厮立马会意:“你混说什么!” 一把巴掌扇正要过来,却突然间被人扼住了手腕。 “谁敢……阮公子?”小厮看见身后的人,突然没了刚才的气势,忙退后了几步,低声道,“惊动了几位,小的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 那身后的男子也不恼,只浅浅勾唇,和声道:“开门做生意,别为了一个孩子坏了心情。” 沈长星这才瞧清了这人的脸,别的不说光是这薄唇桃花眼就十足的出挑。 那小厮方才叫他阮公子,又是一身白衣,莫非是天伏山的二弟子阮流云。 -- 第2页 阮流云这才瞧见小厮身后的沈长星,他走近了几步将沈长星打量一番,俯身问道:“小孩儿,想吃东西么?” 沈长星心下冷笑一声,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会为了点吃食被人引诱吗。 “想……”他听见自己如是说。 男子汉大丈夫,断没有饿死街头的道理。 阮流云听见这一个字,眉眼弯了一弯,心道这孩子到也好说话的很。 “随我来。” 沈长星看了那小厮一眼,才迈着大步跟着阮流云进茶楼去。 茶楼中是很简致的陈设,十分清净,想必是方才在外头高声说话惊动了里头的人。 一行人上了二楼,一直到一处隔间才停下来。 “师兄猜的没错,楼底下果然有人。” 阮流云说罢才缓缓掀开帘子进去,他见沈星云停步不前,直接伸手把人拉了进来。 屋中端坐着的人一身白衣,手中执扇,眉眼皆若画工精心勾勒过的一般,说是并世无双,也丝毫不觉半分夸张。 沈长星记性不大好,便是魔界中人也记不得几个,不过眼前这个他绝对不会忘记。 天伏山大弟子柳青裁,沈长星还记得与他第一次见面时是在烟花之地,那日没有防备被这人夺去了他的折扇,正是眼前手中的这把。 也不知道他的东西,在这三伏天里好不好用。 “这位是……”柳青裁垂眸看了沈长星一眼,目光略略沉了一沉。 “见过大师兄……”沈长星先行道了一句。 柳青裁闻言,沉默了片刻,垂眸问他道:“你想,叫我大师兄?” 沈长星心道这不顺嘴么,不过面上还是蹙了眉头,假意惶恐道:“这个哥哥这么叫的,不可以吗?” 这一问奶声奶气的,让站在身后的阮流云不禁笑了一笑:“我瞧这孩子在街上流浪,无依无靠的,不如咱们带回天伏山去。” 柳青裁没有开口,听闻这人向来冷的很,也不知会不会答应。 天伏天可是个宝地,若能去此地修养,必然大有益处。沈长星看着柳青裁,心下有了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ovo ★下一本也开了《被装O的Enigma标记后》感兴趣的宝贝可以收藏下~ #Enigma可以标记Alpha宋凌可以理解,但一场标记长达36小时,书上没告诉他# 洛闻川:凌哥辛苦了 宋凌:滚 第二章 正道名门向来同情弱小,只要他他够弱够惨,就一定有被柳青裁带回去的机会。 沈长星思及此处,眼眶一红,低声道:“不,不用麻烦的,方才巷口的一位哥哥说会带我去个地方,那里有好吃的,还有很多心善的姐姐。” “你可知道是什么地方?”阮流云问他。 沈长星顿了一顿,道:“天,天香楼。” “天香楼?”阮流云眉心微蹙,看着他道,“你这小孩儿倒是也肯信他,那天香楼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沈长星见柳青裁依旧不为所动,一咬牙,继续道,“那位哥哥说,只要我让天香楼的姐姐哥哥们开心,就能有东西吃,有地方住。” 这下阮流云也不说话了,他这样年纪小,若当真去了那等地方,日里夜里的被折磨,只怕活不到几时。 柳青裁依旧无话。沈长星都有些着急了,行不行您给句话,总这么沉默着算怎么回事? 半晌才听见柳青裁启唇道:“流云,带他回天伏山。” “诶……”居然还真挺心软。 阮流云闻言,面上略有喜色,他低头看着沈长星,道,“小孩儿,你有福气了。” “我?” 沈长星诚惶诚恐,这下算是心想事成了,一切顺利地让他有些心虚。柳青裁这为人,还算是可以。 天伏山一行人的马车停在后院,来的人不多也不少,除了柳青裁和阮流云二人,还有十来个弟子。出门在外不御剑,反而乘马车,这次他们出来,一定不是为了什么事关人命的要紧事。 毛色雪白的骏马停在眼前,沈长星站在马车下思量了半天该怎么上去,阮流云看了一眼直接拎住他把人提了上去。 而后上去的是柳青裁,阮流云一拍手,深藏功与名,翻身上了一旁的马。 这居然是柳青裁独乘的马车。 沈长星窝在角落。柳青裁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他人不说话,沈长星也不好有什么大的动作。 魔界中人天生是异瞳,沈长星的眸子平日里看不出什么不同,在日头好的地方便能看出些许殷红色来。 沈长星特意背对着窗户,垂下眼眸看着地面。 二人皆是无话,马车一路晃晃悠悠走了老远。 到中途,沈长星实在憋不住了才问道:“大师兄,咱们此刻是要回天伏山么。” “是。”柳青裁抬眸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折扇放下,问他道,“可是饿了?” 沈长星点点头。 他一身灵力都被天劫咒封着,一夜都没吃东西,确实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此去天伏山路途遥远,也不知挨不挨得住。 柳青裁见他点头,低声道:“你旁边的箱子中有点心。” “点心?”沈长星左右看了看,果然在角落看到个小桌一样的箱子。 他将箱子轻轻打开,里头有些纸包齐齐整整的摞在一起。 -- 第3页 居然是桂花糕,还是南济斋的。 沈长星如获至宝,没想到南济斋的东西这样有名,柳青裁的马车都备着这许多。 柳青裁静静看着他。 小小的一个人,吃东西的样子像极了小动物,或许是兔子,又或许是仓鼠。 柳青裁的眉心舒展了些,已经很长时间,他的眉心始终都凝着,像是有心事,久积不化。 昨夜的雷声蹊跷,他派人去查了兀溪,只可惜除了烧焦的古树再没有其他的发现。 “叫什么名字。”蓦地,柳青裁问了一句。 沈长星嘴里吃着东西,含糊道:“沈……” 柳青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人的平时的目光很冷,带着些凌厉,仿佛一眼就可以看透一个人。 沈长星掩了掩领口处的衣裳,即刻改口道:“叫沈星云,寓意灿若星辰,青云直上。” “好名字。”柳青裁的目光沉了一沉,也没再说其他,继续闭目养神。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到天伏山脚下。 沈长星无聊的很,不知道途中睡了多少次。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然停下。 “到了。”柳青裁轻声道了一句。 沈长星清醒过来,准备下车。 马车有些高,沈长星犹豫了一下,下一刻被柳青裁抱进了怀里。 沈长星愣了一愣,以为柳青裁只是像阮流云一样把他抱下来,没想到一行人上到山上,他还在人家怀里。 这种被别人抱着不用走路的感觉,莫名有些舒爽。 “大……” “嘘——” 从进门开始,就不断有弟子的目光落在柳青裁身上。他们的大师兄,向来独来独往,这次居然带了个半大的孩子回来,还是抱回来的,这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沈长星低着头,窝在人怀里。眼下太阳大的很,他一抬头定是要坏事的。 阮流云跟在后头看的真切,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走在路上的场景说不出的和谐。 一行人走到玉琼楼外,柳青裁才把人放下。 “在外头等着。” “是。” 柳青裁交代完,只身进了园子。 阮流云与他一道等在园外。 天伏山风景一向好,绿竹清溪,亭台楼阁,无处不成景。 阮流云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抵了抵沈长星的肩膀,低声道:“跟我往那边去。” “那边……” 阮流云带他来的是不远处的竹林,特地避开人,一定有什么要事。 阮流云看了一眼四下,俯身问他道:“小孩儿,想不想出人头地?” 这是个什么问法,天伏山是旁人挤破头也要进来的地方,这样的问题还用问么。 阮流云见他发愣,弯了嘴角,道:“告诉你个很简单的方法,不用冬练三尺也不用夏练三伏。” “是什么……” 沈长星合计着,这是要把天伏山的秘籍交给他?阮流云不像是这么蠢得人才是。 阮流云轻笑一声道:“你这样的,定是要被送去外苑,外苑皆是所有弟子中天资稍逊的,你想进内苑就好好巴结巴结那个刚才抱了你一路的人。” “啊?” 沈长星觉得他一定是听错了,投机取巧,这话不像是天伏山弟子该说的。 阮流云道:“就这一条路,你做好了就青云直上,也算不辜负你父母的期望。” 沈长星心里直冷笑,他父母怎么也是魔教的风云人物,见他如此谄媚一个男人,只怕他们在天之灵还不得给气活了。 “要我怎么做?”沈长星忍不住好奇,还是问了一句。 阮流云道:“师兄的住处很僻静,等会儿我带你去认认路,你记下来,到时候有事没事往那儿跑一趟,就说初来此地不认识路。最好再红个眼睛,落个泪,说自己怕黑也行,饿也行,实在不行就说外苑的人欺负你。” “这……”阮流云这是吃饱了撑的吧,这种事多招人厌呢。 阮流云见他一脸疑惑,只道:“你且放心,你这模样,大师兄不会说什么。这可是个捷径,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 他脸上带着不太寻常的笑意,像极了不怀好意。 沈长星心道这事就是知道了也没人愿意去做,这不找死呢。柳青裁是谁,天伏山大弟子,能看不穿这点技俩。 “二师兄,这样不太好吧。 “不会。”阮流云自信道,“我让师兄把你带回来就是为了这个,能逗师兄开心,就是你的使命。” “……” 这算哪门子破使命,别人行侠仗义,达则兼济天下。他堂堂魔尊,使命难不成就是为了逗别人开心? 沈长星这就更不明白了,这阮流云还不会是个断袖,喜欢柳青裁吧,那他干嘛不自己上。 俩人说完话,柳青裁正好从玉琼楼出来。 阮流云即刻带着沈长星回去,恭恭敬敬行了礼。 “师兄,这孩子……” 柳青裁低眉看了沈长星一眼,道:“掌门说,带去外苑。” “是,那我亲自带他去。” “也好。” 阮流云领了这个差事,二话不说领着沈长星消失在了玉琼楼外,在去外苑的途中,他当真带沈长星去认了认柳青裁的所住的翠竹轩。 沈长星心中的疑惑装了整个天伏山,可他不能说,这感觉当真是憋得慌。 -- 第4页 外苑,领头的弟子刚送走阮流云,转头就把他安置在大树后的一间屋子。不见太阳的地方,屋中泛着些霉味儿。 那人缓声对沈长星道:“你别看这屋子阴暗,可清净的很,是个修行的好地方。我见你是二师兄带来的,这才把你安置在此等宝地,待他日你修成正果可别忘了谢我。” 按理阮流云带来的人得好生待着才是,可这人一旦进了外苑,就再无晋升去内苑的可能。这孩子,也只有待在外苑受苦的命。 沈长星打开门,迎面一身灰尘,蛛网多不胜数。 “多谢这位师兄。”小小的人学着大人作揖的模样,实在可人疼。 “乖。”那人临走前还伸手掐了一把沈长星的脸蛋。 沈长星背过身好大一个白眼,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掐魔尊的脸。 他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屋子,实在没有收拾的心思,那桌子比他都高,这怎么够得着。 沈长星在魔界向来是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儿,这地方虽如此不堪,却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休息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工具人沈长星实锤 第三章 高处碰不到,就把床上的杂物一股脑先推了下去。 人间烦忧千千万,不闻不问我自在。那领他来的弟子说的没错,这地方清净,是个修养的好地方。 沈长星往床上一躺,随手拿了桌上的一面铜镜,脖颈上的火纹深了几分,带着些赤色。这印记他得藏好了,不能叫天伏山的人知道。 眼下离忘忧谷太远,消息送不回去,身上又没什么法器……法器,他的扇子还在柳青裁手中,那是他母亲留下的,其中灵力无穷,得想个办法夺回来才是。 沈长星翘着腿,看着房梁,怎么夺回扇子,这是个问题。越是动脑子,便越是困乏,很快沈长星便阖了眼。 从当烈日当头到日落西山,沈长星头一次有时间睡这么久。从前魔界,总是夙兴夜寐,睡觉也得防备着。 梦里比醒着还要困顿。 这一觉醒来,整个人都懵了。 “几时了……” 他晃悠着出去,门外许多年轻的弟子一窝蜂地朝着一个方向跑。 沈长星伸手随便拦了一个人,问他道:“这是失火了?” 那人嗐了一声,道:“吃饭去呀,晚了就没了!” 说罢一把推开沈长星的手,没了影子。 沈长星挑眉看着挤在一起的人,抬步出了外苑。方才点心吃的多,眼下还不饿,抢饭这种事他不做,也懒得做,这不比大街上,总不会饿死就是。 外苑四周是茂密的竹林,沈长星跨过石子路,往内苑去。他记得阮流云的住处,该在附近才是,眼下天伏山中说的上话的,只有这么一个人,沈长星想从他口中知道点有关魔界的事。 内苑不少穿着素衣白裳的弟子抱着书册走在路上,皆是目不斜视,走的十分稳重。 沈长星一个个看过去,终于在一处点着灯火的屋子前发现了阮流云的身影。 正打算过去,有人从背后撞了过来。 沈长星摔在地上,还没开口,那人却先声道:“什么人,敢在内苑横冲直撞!” 沈长星心道横冲直撞的是谁还不一定。他抬眸,只见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年垂眸看着他。 那少年面色微愠,拍了拍自己的衣裳。 一旁的弟子即刻上前道:“顾师兄,这小孩儿一看就是外苑的,下三等的人没见识,师兄别跟他计较。” 这话听着难听,自古看人皆是论才华能力,哪分什么三六九等。沈长星看这两人,实在太年少轻狂了些。 “既是外苑的,就记得自己的本分,少来内苑碍眼。”少年冷哼了一声,一脸嫌恶的看着他。 沈长星不知道这年轻人哪里来的这么大脾气,看这一身修为,也不过是灵根好些而已。 阮流云那边儿得了动静,起身缓步往这边来。 那少年见人过来,忙拱手道:“见过二师兄。” 阮流云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了沈长星身边。 沈长星刚起来,阮流云本想把人扶一扶,手伸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直接暗中给了他一脚。 沈长星一个踉跄,又滚出了不少距离,这一回摔得着实没面子。 “这……”身后的少年惊呆了,他分明什么都没做。 阮流云一脸的慈悲为怀,这才上前不紧不慢地把人扶起来,道:“天伏山弟子向来无有高低贵贱一说,寻风又何必如此呢。” “二二二……二师兄,我没有!” 顾寻风话未说完,已然有阴影投沈长星脸上。 柳青裁垂眸看着身下的人:“沈星云?” “是……”沈长星麻溜地站起来,阮流云这一手做的好,外苑弟子被内苑弟子欺负,正好把柳青裁引过来。 顾寻风百口莫辩,一双眉头锁的紧紧地,眼下数双眼睛都看的真真的,撞人的就是自己。 柳青裁看了顾寻风一眼,启唇道:“寻风离开,流云和星云跟我来。” “是。” 星云流云,叫着跟兄弟俩似的。沈长星黑着脸和阮流云走在他身后。 三人往柳青裁的住处去。 阮流云这人,做事忒不厚道,一上来就把他往风口浪尖上推,实在居心不良。看来要想在天伏山落脚,得先解决了阮流云才是。 -- 第5页 待进了屋,也没人说话。柳青裁坐在凳子上看着一大一小两人,道:“既然在外苑待不下去,就与流云住在一处吧。” “啊?”阮流云闻言,略略蹙了眉头,道,“这不合规矩吧师兄,他一个孩子……” 柳青裁看着他,道:“你既然无事可做,我正好给你找个事。” “师兄……” “莫要再多言。” 阮流云这才住了口,他垂眸看着沈长星,心道好歹是近了一点,不亏! 沈长星挑眉,阮流云这家伙也不知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这种小把戏柳青裁会看不出啦?他姓柳又不姓猪。 正思量着,那头柳青裁已然站了起来,问他二人道:“用过晚膳了么?” 阮流云摇头,沈长星亦是摇头。晚膳这种东西,到今天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求。 柳青裁垂眸,淡淡道:“留下吃吧。” “多谢师兄。”阮长云欢欢喜喜地道了谢。 天伏山的膳食,向来可着好的往内苑上。尤其是柳青裁的膳食,因着身份不同,总格外精致些。为此阮流云没少来蹭饭,沈长星对膳食无所谓,能填饱肚子就行。 不过当东西摆上桌时,沈长星还是惊叹了一下,跟天伏山这吃食一比,魔界跟茹毛饮血没什么两样。 头一次,沈长星很没出息的吃撑了。 “嗝……” 阮流云看他这样子,不禁笑道:“你这人有福气,一来就有这样好的口福。” “外苑的东西不能吃么?”沈长星问了一句,他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便是树根草皮将就着也无不可。 阮流云闻言,特意放大了声音,道:“能吃,只是太少,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些委屈了。” 这一听就是说给柳青裁听的,沈长星彻底放弃和他的交流。阮流云这家伙,分明就是对柳青裁有什么贪图,总是拿他做幌子算什么大丈夫。 过了许久,柳青裁才走过来,他扫了一眼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对他二人道:“吃完了,就回去。” “多谢师兄。”阮流云向来的厚脸皮,客气话说出去,什么样的事都能做出来。 对于这一点,柳青裁是习惯了的,也不会多说什么。 沈长星跟着阮流云走在石子路上。 风吹着枝杈上的灯笼晃了几晃,人影在地上斜的厉害。 阮流云走了老远才叹了一声,缓缓开口道:“你这孩子忒不上道,你就是留在那儿,师兄也不会赶你走的,跟着我回来做什么。” 沈长星心说自己是上山来躲清闲的,不是来搞什么特殊化的。在柳青裁那儿躲着,谁知道柳青裁是个什么人呢。 “二师兄为人随和,大师兄看着不爱说话,我不敢去。”沈长星随口道了一句。 阮流云闻言低头思量了片刻,拉过他的手道:“以后别叫大师兄,他生分你不能生分,以后要叫就叫……青裁哥哥。” “啊?”沈长星算是看出来了,阮流云这是可着劲儿的想把自己弄进柳青裁屋里。 简直是衣冠禽兽,他现在可是个孩子! 沈长星抽回手,看着他道:“星云还是回外苑吧。”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阮流云挑眉,也没拦着,只缓缓点了头。迟早有一天,这人会明白他今日所说之话。 沈长星与阮流云分开,天色更重了几分。 四下里亮着的灯火不多,沈长星夜里看不清楚,走的格外小心。他记得外苑附近的亭子,回廊都有灯的。 沈长星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跑,果然到了一处小亭。 “……” 嗐,好一个人生何处不相逢。眼前这个不是白天那个倒霉孩子寻风么。大夏天的不睡觉,来打什么亭柱子。 顾寻风打的手痛,刚停下来就看见了走进来的沈长星。 不是冤家不聚头。 “站住!”他叫住了准备开溜的沈长星。 “小小年纪,哪里学的勾心斗角?”怪不得来内苑晃悠,原来是安了这门心思。 顾寻风看着他,脸上带着一身正气。 沈长星觉得自己实在冤枉,他堂堂一个魔尊,怎么会屑于做这种下九流的事情。 “误会,误会。”沈长星一向不喜欢给自己招惹麻烦,像顾寻风这种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能不招惹就尽量不招惹。 那头顾寻风冷笑一声,又道:“大师兄纵使是断袖,也不会断到你这种货色身上,你还是迟早死了这份心。” “自然自然……嗯?”他刚才说,柳青裁是什么? 沈长星正思量着,一片阴影从背后打了下来。 “寻风。”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中,这语气伴着微凉的夜风更添几分寒意。 “大,大师兄。”顾寻风蹙了眉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我不是有意……” “罢了,你且回房去,眼下已近亥时,歇息吧。” “是。”顾寻风咬着唇,愤愤看了沈长星一眼,扭头去了。 亭中灯笼的烛火有些明灭,气氛有些微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沈长星正打算开溜,被柳青裁一句“星云”叫得停下了脚。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ovo 第四章 “星云随我来。” “是……”沈长星还是跟着柳青裁去了内苑。 -- 第6页 这算是二进宫,屋里烛火摇曳,二人相对无话。 沈长星琢磨着,柳青裁这是打算杀人灭口?断个袖而已,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事,不用这样讳莫如深吧。不成,他得想个法子离开这是非之地,大不了不在天伏山,先找个地方把灵力恢复了再说。 刚打算开口,对面柳青裁启了唇:“星云是否觉得,此事太过荒唐。” 荒唐?他哪儿敢。 “大师兄问的,可是寻风师兄口中的断袖一事?” 柳青裁轻轻点了头,他的目光如平湖水,写着波澜不兴,可周围的气氛却不大像。 沈长星看着眼前的烛火,道:“寻风师兄口中的断袖,乃是人之常情,无非是爱恨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哪里说得上是荒唐。” “你……”柳青裁隔着烛火看他,眸光略略沉了一沉,沈星云,这个名字何其耳熟。 沈长星琢磨不透这个人的意思,他和阮流云不同,阮流云做事轻浮嚣张,柳青裁却总喜欢把事情放在肚子里,叫人一眼看不穿,也想不明白。 “你想留在内苑,还是外苑?”蓦地,柳青裁问了一句。 沈长星的心滞了一滞,阮流云说的没错,柳青裁仿佛格外照顾小孩儿一些。,往后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眼下这个机会摆在眼前,若是能在内苑,自然比外院的要好一些。 “我……”沈长星假意思索了一番,道,“自然是内苑,可是星云年幼,又是二师兄捡来的,会不会不太好。” “无碍,只说愿或不愿。”柳青裁的话很少,可就这一句,沈长星有种自己今后可以在天伏山横着走的感觉。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为了这一点好处,就屈居他人篱下呢。 “我愿意!” 他听见自己很没出息地道了一句。 好汉不吃眼前亏,且等他恢复灵力,扇子和人他都要带回魔界去,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沈长星如是想,不由的弯了嘴角。 “星儿在想什么?”柳青裁问了一句。 沈长星回过神来,道:“在想今日之事,星云能入天伏山实在是三生有幸。” 这个三生有幸,便是家门不幸的意思。他堂堂一个魔尊跑到天伏山来做弟子,实在是丢人。 等等,方才柳青裁叫他什么?星儿这个称呼,还真是说不出来的别扭。 沈长星把自己恶心了好一阵子,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怎么说柳青裁也是个正人君子,便就是个断袖应该也不会对他这个孩子下手。他如是想,心下也放心了不少。 片刻后,柳青裁将他带到了西偏房,很干净的一间屋,里头的东西也很齐全。 沈长星看着房中的香炉书案,青纱罗帐,心道这才像是人住的地方。内苑外苑,果真天差地别,阮流云说的一点没错。 柳青裁与他交代了一些事,待人走后,沈长星立刻脱了鞋子瘫在床上。 下午睡得多,这会儿还没有困意。 这屋子实在干净,不落一丝尘灰。像是经常打扫,特意留给谁的,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这会子被他捷足先登。 内室的墙上挂着一幅字,“春风不识路,打马入星河。” 沈长星自己的字犹如狗爬,但不影响他欣赏别人的字儿。瞧瞧这笔力和气势,实在是难得,柳青裁此人果真是绝世仅有。 这人在天伏山,也不过是个大弟子,熬死掌门才能担大任。要是去魔界,他不介意让柳青裁做个城主。 不计恩仇,只讲能力,他真是这天底下难得的魔尊。 沈长星看着墙上的字,很快犯了困。 又是日上三竿,沈长星刚醒来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他披上衣裳,忙去把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大师兄让你把这个穿上。”他手中的是一身白衣裳。 沈长星最不喜白衣,这东西虽说好看可着实不耐脏。穿在别人身上还好,穿在自己身上,不出半日就得糟蹋了。 “替我多谢大师兄。”他恭恭敬敬道了谢,把东西接过来去里屋换了衣裳。 一身白衣,腰缚锦带,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包子。 干净贴身的衣裳,他已经很久没穿过了。 沈长星收拾好,看着桌上的发带犹豫了一下。 他不会束发…… 小时候给她束发的是娘亲,长大以后帮他做这些琐事的是他的内侍五陵。 “……” “还不出来么。”门外传来少年的声音,柳青裁院里的人跟他很像,音声温润,这一声不像是催促,更像是问候。 “快了。”沈长星扯起发带把头发随意一扎即刻出了房门。 少年带着沈长星去柳青裁的屋子。 彼时的柳青裁正在饮茶,就这身段和模样往桌旁一座就是一幅画,说是赏心悦目也不为过。 “大师兄,人带到了。”少年言罢即刻退了出去。 “大师兄好。”沈长星拱了拱手。 柳青裁见到沈长星,放下手中的杯盏,道:“衣冠端正,是天伏山的规矩。” “这个……我不会束发的,娘亲没教过。”他小小的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带了几分水气,十足的可人怜。 柳青裁听见这话,静了片刻,把人带进里屋。他让沈长星坐在铜镜前,将他的发带解下。 -- 第7页 “诶——” 墨色的头发散下来,遮住两侧白皙的脸颊。沈长星正要去抓发带,柳青裁已将发带放在了桌上。 小手心,大手掌,沈长星头一次觉得自己还挺有意思。辛辛苦苦十数年修为,眼下说封就封了,这白白嫩嫩的小手,也不知能不能提的起来东西。 忘忧谷忘忧谷,他好想回他的忘忧谷去,又好害怕回去,只希望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他的好兄弟杜月龄能帮他遮掩遮掩。 不消片刻,沈长星的头发已被束在了脑后。这发带制的精巧,上头坠了两个小铃铛,行动发声,却并不过分吵闹。 “大师兄,这铃铛是做什么的?”沈长星问了一句。 柳青裁道:“天伏山的弟子走路时步态要稳,缀以铃铛,行动却并不能发声,若是有声音,是要受罚的。” “……”沈长星想了想自己平时嚣张的走姿,他现在退出天伏山还来得及吗。 “等下与我一同来,我带你去见过掌门和几位长老。” “长老……” 听着像是一群老古板,沈长星自然是没这个耐心的。不过寄人篱下,总也要做点什么。 柳青裁出了内苑,沈长星在他身后乖乖跟着,身为一个魔尊,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 内苑的人起的早,往来的弟子见到柳青裁都会请安问好,这一来谁都知道柳青裁从外头捡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包子回来。 是私生子还是别的什么,闲言碎语也传了起来。 铃声细细碎碎的响了一路,清脆的很。柳青裁 没说什么,沈长星听着只觉得心烦。这天伏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这世上,活的自由自在最是惬意。越是正道,越是这样的名门正派,就越是有许多规矩,越是身不由己。 沈长星看着缓步向前的柳青裁,他的背影很很宽广,却无端多了些落寞。 听说天伏山上的人都是要清心寡欲来修身养性的,柳青裁这样喜欢男人的,也不知会不会觉得憋闷。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是在青楼,他莫不是,是寻欢作乐去的。 “……”应该不会,看着不像,而且那地方,姑娘多过男人,对他这种人来说也没什么意思。 这么想了一路,无聊的时光也被打发了去。 掌门承韵与各位前辈常去的地方叫眀烛苑。 沈长星一路跟着,等到地方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上,地方还挺远。也不知这天伏山多久拜见一次长老,一月一次还好,若是几日一次可把要把人累坏了。 人走近屋里,扑面而来的是十足的压抑感和强盛的灵力,这些个人,还真有点本事。 层层珠帘被掀开,屋内充斥着檀香的气味。 香料之中最易被人做手脚,尤其以合欢宗的合欢散和五毒派的金蚕蛊最难被人察觉。所以沈长星在风月楼时从来不用任何香料。 “弟子柳青裁,见过掌门,见过师叔。”柳青裁拱手行礼。 沈长星这才看清堂上坐着的人,一位须发皆白,一位正当壮年。闻得天伏山的掌门承韵乃是鹤发童颜,堂上这个便就应该是了。 几人沉默了片刻,只听得承韵缓缓开口道:“昨日听内苑的弟子说,你与带回来的这个孩子过分亲昵了些,我原是不信的,今日算是信了,你带他来想做什么?” 柳青裁道:“这孩子是兀溪镇来的。” “兀溪。”承韵看了沈长星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沈星云。”沈长星低低道了一句。 “星云,这个名字有意思。”有点子忘忧谷的味道,风花雪月,长夜星辰,这些有的没的一贯是忘忧谷取名字的风格。 承韵收回目光,道:“眼下濯月山庄派了不少人暗地里搜寻那小子的踪迹,兀溪那日起了惊雷,你从兀溪带回来个人,岂不是要让他们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星:断袖怎么了又不是杀人放火 阮流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第五章 “清者自清,弟子愿做担保,这孩子与那人无关。”柳青裁这话带着几分坚定。 沈长星没想到,柳青裁能说出这番话来,明明才认识几天而已,实在不至于。 一旁坐着的长老开口道:“你相信,仙门百家可不相信,若是督护府认定了这孩子就是忘忧谷那位,你该当如何?” 柳青裁恭敬道:“督护府从仙门百家而来,又有约束仙门百家的职责,行事向来严谨,甚至于谨小慎微。只凭一道天雷就可断定此人的身份,实在是荒唐。” “荒唐,你还知道荒唐?” 那长老正要再说话,承韵看了他一眼,叹道:“樊若师弟,青裁所言不无道理,那人好生生的在忘忧谷风月楼坐着,咱们也无须草木皆兵。” “草木皆兵……”樊若看了承韵一眼,又将目光放在柳青裁身上,他突然有些不大明白,承韵对柳青裁向来严苛,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一个两个是都觉着时光百无聊赖要和督护府作对吗。 好半天承韵才才开口道:“青裁想做什么,且随意就是。这孩子带到何处去都好,但有一点,莫要搅扰了眀烛苑的清净,他既已被安排去了外苑,要进来就得按规矩。” “弟子明白。” “下去吧。” “是。” 柳青裁言罢,带着沈长星出了眀烛苑。 -- 第8页 方才听那二位的意思是濯月山庄已经动手调查这事了,这濯月山庄的庄主和督护府的总督乃是同一个人,也不知是不是督护府的意思,若是濯月山庄调查,那便是个人恩怨,若是督护府的安排,只怕要惊动仙门百家。 耳畔是风吹竹林之声,沈长星看不清柳青裁的目光。督护府这事他不能和柳青裁细谈,只能说些天伏山里的事,听那承韵掌门说按什么规矩,莫不是外苑到内苑还有擢升的途径。 “大师兄。”沈长星拽了拽柳青裁的袖子。 柳青裁垂眸看着他。 沈长星示意他低下头来,待人果真俯身倾耳才道:“方才师父说要按规矩,不知这规矩是什么?” 柳青裁道:“外苑子弟入内苑要经过甄选,数百上千的弟子,每年只有三位可以有机会进入内苑。” “三个。”这也太少了,沈长星琢磨着,纵使外苑弟子天资稍逊,但也总得有那么几个刻苦的。这能进内苑的三个,往后的造诣应该更大。 柳青裁接着道:“秋月夜,八月十五前,流云将三样东西藏在指定的三个地方,或是天伏山,或是山下某处,最先得到的便可以获得进入内苑的机会。” 在指定的地方找东西,应该不会太难。沈长星看着柳青裁,问道:“那岂不是人人都愿意找天伏山的东西。” 离得最近,地形最熟悉,找的应该也最快。 柳青裁摇了摇头,道:“非也,如若此物藏在掌门身上,你如何得到?” “这……”这倒是有些难了,以承韵掌门的修为和灵力,想从他身上取东西,谈何容易呢。 柳青裁看他不说话,只道:“无妨,若是你找不到,照样可以留在翠竹轩。” “那不一样,我要名正言顺。”沈长星这一句话,眸中是十足的自信。这世上,还没人能难得住他,莫说是从承韵身上取一样东西,便是十件也未尝不可。 名正言顺。 柳青裁垂下眸子,目光有些许明灭。 用过晚膳后的时间是留给内苑弟子们沐浴的,沈长星这么多日还从来没好好洗个澡。 他带着东西,趁着天黑跟着几个弟子去了后山的泠光泉。 这水灵力旺盛,去浊通络是最好的选择。一旁的弟子大大发放地脱了衣裳,一个个往池水中去。 沈长星看着赤条条的一池人,有些犹豫。 眼下天黑,可灯火之下,依旧能看的清人。正思量着,突然腰上一重被人给推了下去。 “噗——”沈长星吐了一口水,这才看清岸上的人。 却是顾寻风,正领着几个人准备看他的热闹。一旁的弟子被这声水吓了一跳,有的赶忙穿衣出来,有的愣在一处,却并无一个过来帮他一把。 顾寻风家世好,天资也是一等一的,没人会为了一个孩子,跟顾寻风过不去。 顾寻风看他那狼狈的样子,不由大笑道:“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莫不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 “你……”沈长星是打心底里不想跟这毛孩子一般见识,可这个顾寻风未免也太难缠了些。 顾寻风见他不说话,径直走到了池中来,他一手拎沈长星,打量了片刻,道:“确实长得不错,在屋里怎么伺候大师兄的,也让我看看。” 沈长星没有回他,此人也就是在天伏山狂些,成不了气候。 顾寻风最讨厌这种轻蔑人的态度,他将沈长星按在池边,一把将他的领口扯开来:“我今天就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脖颈之处,是沈长星尤其要藏的地方,火纹在灯火底下若影若现。沈长星的眸子一瞬间闪出些赤色来。 “说,在屋里头都做些什么?”顾寻风咄咄逼人,沈长星原也不是善茬。 四下的弟子皆不敢拦着,却也有一两个敢走上前来。 “师兄他怎么说也是大师兄院里的人,咱们……” “怎么,敢做这种事,就不敢让人说么。小小年纪就这样就这样深的心机,长大可……嘶……你咬我!”顾寻风松了手,腕上的咬痕很深,鲜血顺着手腕往池子里滴。 沈长星啐了一口血,没与他再说话。莫说是咬一口,这样不懂得尊重人的孩子走出去,少不得哪天让人断他一只手。 顾寻风看他如此心里的火蹭一下烧了个满怀。一旁站着的弟子现在是既不敢劝,也不敢拦着。 正在此时周遭突然静了下来,顾寻风有所察觉猛然回首,一眼望见了站在身后的柳青裁。 “师……师兄。”顾寻风捂着手腕,往后退了几步,这几日是怎么了,大凡出门都能碰见柳青裁。 柳青裁并未开口,他的目光落在沈长星身上,小小的人被浸在冷水里,雪白的衣裳湿了个透彻。腕上脖颈上都带着红痕,眼睛也红红的,分明是受了欺负。 唯有沈长星自己知道,是方才水渐进眼中再加上天生的赤瞳,眸子才如此通红。 “去琢文阁,面壁。”柳青裁缓缓道了一句,不像是让人去面壁,倒像是叫他去用膳。 “大师兄,是他先……”顾寻风还想解释,在看到柳青裁的眼睛后,忽又住了口。 “弟子遵命。”顾寻风明白了,沈长星就是条狗,狗咬他一口,再跑去给柳青裁吹吹风,少不得受罪的又是自己。 一行人拾了东西,往琢文阁去。 -- 第9页 天伏山的规矩不少,可再多的规矩,也管不住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仙门子弟。 柳青裁将沈长星从冷水中抱起来,离了后山。 良禽择木而栖,在此地,柳青裁算是值得倚靠的人。沈长星把脸埋进人怀里,眉心略略蹙了一蹙,阮流云的话虽然荒唐,可也甚为有用,他或许需要在这人面前低一低头。 柳青裁将人带回屋中,亲自为他擦净了脸,又放下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沈长星换完之后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吓着了?”柳青裁问了一句,将手中的药膏放在沈长星手边上。 沈长星思考了一下普通小孩儿受惊时的模样,片刻后,红着眼睛道:“我想娘亲了……” 带着点哭腔,十足的招人疼,他这辈子都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可把自己膈应坏了。 柳青裁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坐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沈长星脑子里突然闪而过一个十分危险的想法,他如是想,还没来得及再三思量,就已经付出了行动。 “青裁哥哥……”他扑进人怀里,十分敷衍地啜泣起来。 柳青裁愣了一愣,看着怀里的小包子,突然有些束手无策。 “无事的。”他拍了拍沈长星的后背,算作是安慰。 沈长星埋在人怀里的脸有些喜色,阮流云这家伙可当真是柳青裁肚子里的蛔虫。这一声“青裁哥哥”,在柳青裁面前再有用不过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忍得了这一时。 人哭了好一会儿,依旧在柳青裁怀里。 柳青裁就这么端端正正的坐着,抱着怀里的小包子。 沈长星哭了累,就窝人怀里睡,柳青裁也不打扰他,好半天才把人抱去了西偏房。 药膏悉数被柳青裁抹在了沈长星的手腕和脖颈处,屋内未点灯,只能摸黑。也幸好未点灯,否则定是会被看出端倪的。 沈长星翻了个身,被子被踢在一边,暑日天热,想是睡的并不安生。 柳青裁见状轻轻打开了里屋的窗子,有夜风缓缓吹来,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墙上的字。柳青裁看着其中一句,久久不曾回神。 昨夜那一闹,天伏山中无人不知沈长星是柳青裁房里的人。五六岁的毛孩子,被柳青裁这样偏爱,这其中定然有个原因。至于原因是什么,有了顾寻风这个前车之鉴,所有弟子便对这事绝口不提。 谁还没有点私情,大师兄也不例外。 消息传到明玉轩的时候,阮流云略略笑了一笑。 “二师兄笑什么?”来报信儿的弟子一脸不解,柳师兄偏爱一个孩子难道不是一件坏事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星:大丈夫能屈能伸 第六章 阮流云金穿着一身紫衫,他摇了摇手中扇子,往藤椅上一仰,通身带着说不出的慵懒之意:“人皆有七情六欲,大师兄为什么不能有。” 那弟子闻言略略蹙了眉头,道:“我听外头的人说,濯月山庄前些日子去了趟兀溪镇,那孩子是从兀溪带回来的,会不会……” 阮流云眯了眼睛,看着他道:“掌门都不管的事,你操什么心。兀溪的人这么多,哪个都有嫌疑不成。” “二师兄说的极是。”似是还没想明白,但他得做出些回应,他不想叫阮流云觉得自己是块木头。 “下去吧。”阮流云摆了摆扇子,接着躺在藤椅上。 这一身紫衫,修长的身形收在眼底,十足的惬意。天伏山喜穿白色,唯独阮流云,除了正事极少穿白衣,理由也很简单,不喜庆。 一旁的弟子行了礼,倒着退出去。 阮流云眯着眼叹了口气,心道这心思也算没白费。 愁云惨淡,沈长星坐在屋外看着天。 天伏山清净的很,四下能听见鸟鸣,却从未见一只鸟飞过。说来也奇怪,此地连信鸽都不见一只,难道人人都可用千里传音之术么。 “大师兄,不好了!”园外有个弟子慌慌张张地进来。 沈长星坐在台阶上,淡定看着来人。 那弟子看见沈长星,问他道:“大师兄现在何处?” 沈长星如实道:“后山,这位师兄有什么事啊。” “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去找大师兄去!”那弟子说罢,慌慌张张地又窜出了园子,脑袋顶上的铃铛一阵乱响。这可不太稳重,十分的不稳重。 沈长星挑眉,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其实原也不必再去后山找人,眼下快到正午时分,不出一刻钟,柳青裁必然回来用膳。 传饭的弟子陆陆续续地过来,没一会儿沈长星便看见柳青裁与刚才那位弟子一道而来。 柳青裁脸上没什么变化,倒是那弟子脸上比这阴天看着还要惨淡些。 “来要人的,是哪几家?”柳青裁问了一句。 那人俯首道:“濯月山庄的大弟子宋亦笙,还有灵秀宫的白念桃师姐,都在迎客堂等着,带了不少人前来,掌门说这是让您处理。” “只有两家。” “两家还不够吗!”那弟子十分惊讶。 灵秀宫和濯月山庄都是仙门中数一数二的门派,特别是濯月山庄,和督护府有那么一层关系。两大门派的大弟子亲自前来,指着要这兀溪镇带回来的这小子,难道会空手回去么。 柳青裁依旧面色不改,他冲沈长星摆摆手,沈长星很自觉的进屋坐到了桌前。 -- 第10页 屋外那弟子的声音屋内可以听见,沈长星听着像是濯月山庄和灵秀宫来天伏山要人的。他自醒来,是从兀溪一路往镇上去的,怎么会惊动这两大门派呢。 片刻后,柳青裁才进来,他端坐在沈长星对面,试了试菜的凉热:“还不吃么。” 沈长星的手滞了一滞,问他道:“大师兄不用去见一见来的人么。” “不着急。”柳青裁将碟子里的菜放进沈长星的碗中。 沈长星低头吃饭,一直听说柳青裁虽不与人过分亲密,待人却礼数周全。眼下让濯月山庄的人等这么久,可一点不像礼数周全的样子。 两个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一直到菜都尽了柳青裁才起身。 “大师兄要过去吗?”沈长星又问他。 柳青裁看了他一眼,替他将发带正了一正。 “衣冠端正,是礼数。”他淡淡道了一句。 沈长星“嗯”了一声,他觉得柳青裁可能压根儿就不想去见那两家人。 待两人收拾好出去,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 未至迎客堂,便能看见院内乌泱泱的一大片人,皆是濯月山庄的弟子。沈长星瞧这架势不像是来抓他的,倒像是抓什么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 一进大堂便看见了黑着脸的宋亦笙,濯月山庄的人向来金玉其外,眼看着这一身的上品法器,和满绣的衣裳料子,就知道是何处的弟子了。 另一边白衣白裳的女子带着面纱,该是灵秀宫的白念桃,闻得灵秀宫的女子无论样貌还是修为皆是仙门中的佼佼者,也不知这轻纱之下是怎样的一张惊世绝艳的脸。 “在下柳青裁,见过二位。”柳青裁行了礼。 宋亦笙懒懒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白念桃站起身来,拱手道:“灵秀宫弟子白念桃见过柳师兄。” 这声音极为甜润,让沈长星也忍不住看了一眼。 翩翩君子最易得美人芳心,沈长星听白念桃的语气,就知道这人对柳青裁有那么点好感。 柳青裁回了礼,堂上只这几个人,柳青裁言罢坐在了位子上。 宋亦笙见他这不慌不忙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道:“柳公子好大的架势,从翠竹轩到此地,就当真需要两个时辰么?” 柳青裁回道:“消息一来一回,自然耽搁。” 宋亦笙听这话,不由挑眉道:“耽搁不耽搁,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只一件事……” 他的目光落在柳青裁身边的沈长星身上,旋即问道:“这个,就是你从兀溪带回来的孩子吧。” “是又如何。”柳青裁看着他。 宋亦笙道:“六月二十七夜里的天雷,你可曾听到?” “听到。” “天雷劈渡劫之人,你可明白?” “明白。” 宋亦笙闻言,笑了笑道:“这不就好了,这孩子是从兀溪镇出来的,必然有些蹊跷,把他交于濯月山庄,如此天伏山也少惹些是非。” 柳青裁未打断他,等人说罢了,才缓缓道:“星云是我天伏山的弟子,既是天伏山的弟子,就无有交于濯月山庄的规矩。” “你……”宋亦笙蹙了眉,高声道,“柳青裁,濯月山庄的庄主身负仙门总督一职,监察仙门百家,更可随意调遣各门派中人,莫说是要一个孩子,便是要你家掌门去一遭,也并无不妥。” 督护府乃是数百年前正道中人推举出用来监察仙门百家的。因历届总督皆出自濯月山庄,故而督护府与濯月山庄在众人眼中常有混淆。 但清楚其中关系的,便会知道濯月山庄的命令与督护府的命令乃是天差地别。 “若当真是督护府的意思,便要拿出督护府的密令。”他看着宋亦笙,淡淡道了一句。 “你……” 宋亦笙是濯月山庄的大弟子,世人大多因为督护府的缘故对他格外恭敬,但柳青裁深知其中厉害干系,自然不会被宋亦笙简单几句话给唬住。 沈长星心里觉得好笑,这个宋亦笙的名号他也听过,嚣张无礼,常在仙门百家之间游走。不过是借着庄主葉汝的名号狐假虎威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眼下柳青裁此番话,可是在美人面前打他的脸呢。 白念桃听得此番言论,只静静坐着,笑而不语。 密令自是拿不出来,总督葉汝日日万机,即便是要查天雷一事也断断不会交给宋亦笙这个莽撞货。 良久,灵秀宫那边才开了口。 白念桃起身,行过礼后道:“灵秀宫此来,亦是为了天雷一事,不过不是为了要人,是为了送一样东西。” 她言罢,看了一旁的宋亦笙一眼,道:“此物事关重要,烦请濯月山庄一行人回避。” 柳青裁没有做声,只静静等着。 宋亦笙冷冷哼了一声,起身拂袖出了大堂,屋外一片脚步声远去,还挺挺吵人。 沈长星见屋里再没别人,直接翻身坐在了白念桃对面的椅子上。这椅子比他稍高一些,沈长星动作麻利,白念桃略略愣了一愣。 “不知白姑娘要送的,是何物?”柳青裁问了一句。 白念桃略略笑了一笑,道:“我家宫主要我送一样东西给柳师兄和……星云师弟。” 她言罢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白瓷做的小盒子。莲花纹路,带着点冰裂,是灵秀宫的细致风格。 -- 第11页 沈长星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这东西没有封印,也不是什么特殊材质,其中放置的一定不是什么危险之物。 “烦请白姑娘替我多谢秋宫主。” “自然。” 柳青裁双手接过东西,放在了桌上。 灵秀宫的宫主乃是仙门第一美人秋月白,这人向来独自一人,到如今的年纪连蓝颜知己都不曾有过一个,怎么会轻易给柳青裁送东西呢。 沈长星心下正疑惑着,那边两个人已经告了别。 他看了白念桃的背影很久,实在想不明白这两家同时来天伏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看什么?”柳青裁问他。 沈长星随口道:“听说灵秀宫的姐姐们长的好看,不知这位姐姐面纱下是怎样倾国倾城的一张脸。” 柳青裁目光微沉,没有回他,只待白念桃的身影远去才打开了那白瓷盒子,一股淡淡的茉莉味传至鼻息之间,像是女人家用的胭脂膏子亦或是香粉。 莫非是那秋月白动了春心,心慕柳青裁?可惜了,柳青裁喜欢的事男人。沈长星心下正感叹着,喉间莫名燥了起来。 “关上!”他听见自己道了一句。 柳青裁闻言,即刻合上了那盒子。 “是合欢散……”合欢宗的合欢散,无色无味,混入何种香料中便是何种香料的味道。沈长星中过一次计,故而对这东西尤为敏感。 堂外,白念桃略略笑了一笑,她抬手,一只百灵鸟落在指尖。 白念桃将字条塞进鸟腿上的竹筒中,缓步离开了园子。 “春夜落天星”短短的五个字。 灵秀宫,百灵鸟飞入堂上的笼中。 秋月白点着手上的香料,眉眼稍稍弯了一弯,眉如远山,眸似春水蕴繁星,说的就是这样的美人。 “沈长星……”朱唇微启,道出的是这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ovo 第七章 一旁的婢女将桌上的香料拿开,递上了一块锦帕。 秋月白擦净了指尖沾染的香料,轻声叹道:“天伏山有好戏看了……” 翠竹轩,白念桃送来的盒子被摆在桌上。 沈长星洗了把脸,脸上的红晕才散开了些。好在这香粉里的合欢散量不大,否则那还了得。 他想起方才迎客堂的事,忽觉有些不妙,当年合欢宗往他的酒水里下这东西险些要了他半条小命。这件事除了合欢宗和忘忧谷应该无人知晓,希望这不是白念桃用来试探他的把戏。 此来天伏山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眼下前脚刚到,后脚濯月山庄和灵秀宫就派人前来,看来不只是因为兀溪的天雷,更可能是忘忧谷中有人走漏了风声。能靠近风月楼的大都是他的亲信,只希望这眼线不要出现在他的亲信之中。 沈长星眉心微蹙,手中的帕子落在水盆里。 方才着实有些冲动,希望柳青裁别再问他为什么会认识合欢散这种东西。他实在编不出来了,胡说也是有个度的。 柳青裁调整完气息后看着桌上的瓷盒思量了许久。合欢散,白念桃说这东西早晚有一天会派上大用场。如此低劣不堪的手段,他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用途。 “将他拿下去吧。”柳青裁吩咐了一声,并未提及方才的事。 “是。” 沈长星带着东西出去,本想找个地方扔掉,却又想到这东西得之不宜,没准今后也能有些用途。 他屏息再次打开了这小盒子,细腻的一层粉被颠的有些乱,白色的一角藏在粉里。 这里头有东西,沈长星将那东西取出来,是一张被揉起来的字条。 “沈兄,别来无恙。” 是合欢宗宗主的亲笔。 沈长星将东西撕碎了扔进水中。苏锦飞,这个混小子已经知道了他的所在,想不到这臭名昭著的人会和灵秀宫有来往,真是脏了灵秀宫的宝地。 小小的手将瓷盒子揣进怀里。沈长星在外头吹了好一会儿风才回屋里去。 今日柳青裁如此言说,算是当面得罪了濯月山庄,庄主葉汝不追究,可宋亦笙不像是什么宽宏之人,日后少不得要在暗中使绊子。 夜里睡不着,沈长星还是想不明白。青红阁说魔尊在忘忧谷闭关的消息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如今看来,一定是那头又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眼下这时侯,要是他灵力被封的消息传出去,少不得要被那些惩恶扬善,诛邪卫道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可着实有些伤脑筋啊。 柳青裁正睡着,忽觉身边有些响动。他睁开眸子,只见沈长星坐在榻边正看着他。 “如何还不就寝。”柳青裁问了一句,没打算起来。 沈长星往边上歪了一歪,道:“睡不着,在想白日里发生的事,大师兄认识灵秀宫的人?” “有些交道,却并不熟悉。”柳青裁答他。 “是吗?”沈长星想了想,对他道,“大师兄要是觉得难做,把我交出去就是了,不必为了我得罪他们。” 他在试探,柳青裁没有理由护着他,他想知道柳青裁以后会拿他怎么办。 柳青裁沉默了良久,才道:“叶汝明面上不会插手此事,闹翻了天也是濯月山庄的人。你从兀溪来,少不得被人盯着,若是就此将你交给别有用心的人,必然酿成大祸。也无须太过担心,在我身侧他们动不了你。” -- 第12页 “嗯……”怪不得要他进内苑,原来是早有打算。 “大师兄为什么不怀疑我,与他们口中那人有关呢?”沈长星问了一句。 柳青裁略略弯了唇角,道:“是或不是,不在你三言两语之间。” 这人看的倒是挺开。反正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 “那些人抓住想住想抓的人以后,会对他做什么呢。”沈长星问道。 柳青裁闻言,思量了片刻道:“会将他锁起来,手脚,脖颈,琵琶骨,用长长的锁链。” 沈长星被柳青裁说的肩头一凉,他往人身上一趴,低声道:“我有些害怕。” 害怕是假,他说这话是为了让柳青裁觉得他的确是个孩子。 脑袋被人轻轻抚了一抚,沈长星抬头看着柳青裁,烛火幽微,这个人比白日里还要好看一些。 只可惜是个断袖,不知道要叫多少仙门中的小姑娘哭红了眼。 沈长星的目光微沉,合欢宗,他得想办法找到合欢宗的宗主,他得问问那小子是如何与灵秀宫搅在一起的。 “阿嚏——” 月夜下,苏锦飞打了个喷嚏,他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随手扔在了路边。 “宗主……” “叫公子。” “是。”身后的小厮应了一声,问他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咱们可住店?” 苏锦飞双眉微挑:“住,找家好的。” “是。” 夜色中两个高挑的身形往客栈中去。 翠竹轩,沈长星在柳青裁的榻上窝了一夜。 他现在有点怀疑,天伏山也有青红阁的眼线。看来这最安全的地方,还是柳青裁的身侧。 一大早,沈长星就等在了阮流云的门外。 外头有弟子三言两语的说着些话。说是忘忧谷派了不少人往南济斋去,买了不少的桂花糕。 沈长星得知这个消息,心放下来一些,这些事一定是杜月龄做的。只是闹得人尽皆知,未免太刻意了些。 他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被花朵压弯的枝子落在他身前。阮流云这家伙,就喜欢这些花红柳绿的玩意儿,不务正业。 大门被推开,沈长星回身,阮流云正巧看见他。 “是你?”阮流云走出几步,伸了个懒腰问他道:“一大早不在翠竹轩待着,来我这儿做什么。” 沈长星开门见山:“你认识合欢宗的人吗?” “合欢宗……”阮流云闻言,思量了片刻,道,“天伏山弟子向来洁身自好,无人与合欢宗来往。” “是么。”沈长星瞧他这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就知道其中一定有猫腻。 “你这孩子,问合欢宗做什么?”阮流云问他,这句话里“孩子”这两个字,咬字极为重,像是在提醒沈长星。 沈长星咳了一声,道:“没什么,我家与他有些愁怨。” “哦?”阮流云挑眉看着他,这合欢宗向来只采花不杀人,沈长星能与他有什么愁怨,说假话之前也不想想。 沈长星看他要往外走,忙将人拦住,问他道:“当日去兀溪的人,二师兄都信得过吗?” 阮流云停下脚步,回眸看着他,思量了片刻后,道:“大师兄从不与人交往过密,君子之交淡如水向来是天伏山的处事风格。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好像明白些。”阮流云的意思是说那日来的弟子并非他们亲信,也不一定可靠。 沈长星看了他一眼,阮流云背过身道:“你今日所言,我会着手处理,切记在大师兄面前莫要提及今日所谈。” “你这样信我……不怕我就是他们口中说的人么。”濯月山庄那边一得消息就马不停蹄的来抓人,阮流云对他当真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阮流云闻言,仍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无论你从前是谁,眼下叫沈星云,是我天伏山的弟子,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多谢。” “不谢。”阮流云言罢,迈开步子往院外去。 这人做事,实在叫人有些猜不出所以然来。平白故无的带回个麻烦来,总不会是觉得光阴悠长,想找点儿时做。 沈长星回来的时候柳青裁正在屋里喝茶,一大早就喝茶也不知是什么习惯。 “去了何处?”柳青裁淡淡问了一句。 “二师兄的明玉轩。”沈长星没打算瞒着他,这事儿也瞒不住。 柳青裁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一顿:“他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八章 “是我找他。”沈长星走了几步,到柳青裁跟前儿才接着道,“当日在兀溪是二师兄带我去见的您,我想去谢谢他。” “你很感谢他?”柳青裁问了一句,脸上仍旧没有太多的表情。 这人总是把心思藏在腹中,跟诸多顾虑一般。 沈长星看着他道:“算是救命之恩,星云会记得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恩德。” 昨日宋亦笙那样的架势来要人,柳青裁都回绝了。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说是记得就一定记得,来日他回忘忧谷也一定不会忘记他。 柳青裁没有说话,两人坐了好半晌,人才开口道:“该用膳了。” 只这么一句,是真的让他用膳。 站在门外的弟子开始传菜,沈长星坐在桌边开始吃饭。 一顿饭没吃完,就有弟子进来通传。 -- 第13页 “大师兄,兀溪镇死了一户姓王的人家,当日在府中的一个不剩。” 柳青裁闻言,放下手中的碗筷道:“此事,该是报官。” “报过了,说是管不着,也不敢管,那户人家留下这么一样东西,没人敢管。”他说罢,将自己手中的一个牌子递道了柳青裁的桌上。 沈长星夹菜的时候顺道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愣住了。那牌子上刻着熟悉的双鲤纹路,是忘忧谷的风月鉴。 柳青裁将风月鉴拿到手中,片刻后才道:“哪来的?” 那弟子道:“听今早回王府的小妾说,是在他们老爷尸身旁发现的。” “我知道了,告诉掌门,我随后便去。”柳青裁放下手里的东西,接着吃饭。 沈长星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魔界从前是做过不少事,可也事出有因,自从他接手魔界,一直带着那一众人在忘忧谷清闲。 忘忧谷是风水宝地,也从来不缺银钱,出去买桂花糕可以,但断不会做出无缘无故就屠人满门这样的事。是谁要借他的名义杀人? 沈长星看着桌上的风月鉴,略略凝了双眉。 待吃过饭,柳青裁带着沈长星去了趟眀烛苑。王氏上下几乎被灭门,又是发生在兀溪镇,此行是不得不去了。 承韵掌门见柳青裁时也未多言,只叮嘱他小心行事。王氏一家的尸首皆在原处不曾动过,看样子是非等到天伏山的人过去不可。 “咱们怎么过去,坐马车么?”沈长星问了一句,柳青裁既要出门,想必是不会将他留在山上的。 柳青裁抬眸看了一眼晴空,抽出自己腰际的长剑,道:“御剑。” “御剑?”沈长星看着柳青裁手中的剑,这剑比寻常的剑要细些,听说还有个挺秀气的名儿,叫什么……沈长星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并不记得。他这记性,比之风月楼的鱼都要差些。 沈长星往柳青裁手边儿看了一眼,柳青裁即刻懂了他的意思:“这剑叫花摇。” 花……摇?还真挺秀气,像是哪家姑娘的名儿,也不知道谁给取的,不太合柳青裁的气质。要他说,怎么也得赤霄,青云这样的方能显出心中气魄。 心下正想着,耳畔响起阮流云的声音:“花月春风,乃是四大宝器,大师兄手中的这把花摇剑,正是四宝之首。” 阮流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在沈长星的脸上,接着道:“其余三宝分别是忘忧谷的落月扇,灵秀宫的春水绫,还有一个乘风刀至今不知所踪。” 沈长星知道其余几个法器的名字,但是头一次听到“花月春风”这个说法,此前只知道他母亲留下一把扇子,其中藏着不少灵力,也好用的很,只可惜现在在柳青裁身上。怪不得柳青裁初见他时,就夺去了那扇子,原来有这么个缘故在。 思及此处,沈长星对柳青裁的剑也有了点兴趣。 他不大会用剑,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想把这东西据为己有,柳青裁霸占他的扇子这么久,总得给点补偿。身在天伏山,心已经不知飞到了何处去。 此去兀溪,唯有柳青裁、阮流云和沈长星三人。 柳青裁和阮流云御剑,沈长星看了一眼那细细长长的花摇剑,转身坐在了阮流云的剑上。 阮流云挑眉,负手跟在柳青裁身后离了天伏山。 “怎么不去大师兄那儿?”阮流云悄声问他。 沈长星看了一眼柳青裁笔直的背影,道:“我瞧他那剑不结实,还有,我有一事想问你。” “问我?既然如此,有话直说。”阮流云喜欢跟他开门见山。 沈长星道:“若是有图纸,天伏山可以打造风月鉴么?” 阮流云道:“风月鉴并不是太难得,赝品也容易仿制,这些年里不少门派都是打着忘忧谷的旗号做明面上不能做的事。正道惩恶扬善,魔界杀人放火,百姓习以为常的事了。” “是么。” 那忘忧谷可着实是冤枉。 沈长星一时没什么话说,阮流云又道:“说来也是忘忧谷的那位性子太软。” “旁人害他,关他什么事?”沈长星问他。 阮流云道:“整日里在忘忧谷躲着不出来,才让那些人有机可乘。我若是他,碰见有人敢拿我的命号就做恶事,就先屠他满门,以儆效尤,看谁还敢以魔界的名号做事。” “这……”看不出这阮流云心还挺狠辣。 阮流云见沈长星不说话,低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却也只是说说,我终究不是魔尊,也断断不会行此等事,怎么……你为他抱不平?” “哪儿的话,我也不认识。”沈长星就算是被骂了,也没什么法子回应,他现在是沈星云不是忘忧谷的魔尊。 不过,阮流云的话到也提醒了他,忘忧谷是他的世外桃源,可不是那些正人君子的挡箭牌。 阮流云将沈长星往自己这边拽了一拽,低声道:“别想这么多了,你这样可不像是五六岁的人。” “那你说五六岁的孩子应该做什么?”沈长星反问他。 阮流云道:“哭鼻子,不过哭多了也惹人厌。但起码会害怕,待会儿到了兀溪就听我的,见到地上的死人后,多往大师兄身后躲躲。” “那倒不至于。”沈长星觉得不是每个人胆子都这么小,总会有一两个胆大的。 -- 第14页 “至于。”阮流云看着柳青裁的背影,道,“我有预感,等会儿来的不只是咱们,你只有躲在大师兄身后,他们才拿你没办法。” “这样啊……” 这阮流云想的倒是周到。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ovo 第九章 三人到了王府前,府门外已有不少人把守,看衣着打扮像是濯月山庄的人。 阮流云说的没错,兀溪镇出了事,肯定不只天伏山的人会来。只是不知道是王家就请了这么多人,还是有的人不请自来。 柳青裁亮出了天伏山的令牌,把守的弟子让他三人进去。 从门口到回廊,再到院里,都能看见横在地上的尸身。这些尸体都睁着眼,脖颈处是红痕。 沈长星正打算蹲下去查看,背后阮流云暗中拉了他一把,先行俯身查看了一眼。 “脖颈断了,其他的没看出什么。” 每个人皆是同样的,不像是一个人的手笔,更像是一群人。 屋里这才有人走出来,是个年轻的美妇人,珠光宝气,十分美艳。也正是王府出门拜神免于一死的小妾云若。 “几位仙师替小女子做主啊……”云若娇滴滴的,走三步便要喘两声。柳青裁往后略略退了一步,人这才没扑到身上。 屋里又有两人出来,皆是穿着濯月山庄的衣裳。这两人沈长星都不认识,不后出来的女子模样实在是好看,十二三的样子,并无刚才的妇人美艳,但莫名带着几分可爱。 “在下柳青裁。”柳青裁先行报了名号。 男子即刻行礼道:“在下洛书怀,濯月山庄的弟子。” 阮流云闻言看了洛书怀一眼,问道:“怎么不见宋师兄?” 洛书怀闻言摆了摆手道:“师兄未得庄主的命令私自派人去天伏山闹事,眼下正在面壁思过呢,还请二位公子海涵。” 面壁思过,看来他昨日前来,庄主葉汝事先不知情了。 “哪里哪里……”阮流云展了扇子,道,“咱们还是先做正事要紧,看洛兄早来一步,可有什么眉目?” 洛书怀道:“我却也没有,这王府上下除了在外头的不留一个活口,皆折颈而亡,实在不像是普通人的手笔。” “洛兄也觉得此事是魔界中人所为?”阮流云问他。 洛书怀摇了摇头,道:“却是不大像,我方才瞧过了,这院内有灵符,魔界中人自带魔族灵力,若是一次来此地超过五六人,必然会被察觉,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这洛书怀倒是实在,沈长星朝他那边儿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人往后退了一退,胆子还挺小。 几个大人在一处说话,沈长星便把注意力放在了这女子身上。 “你叫什么名儿?”沈长星问了一句。 那人没有说话,目光垂了一垂。 倒是洛书怀笑了笑,对他道:“这是在下的小徒弟金铃子,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哑巴?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问的。”沈长星恭恭敬敬给给金铃子行了个礼,这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金铃子,怎么念怎么顺口。 金铃子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又往洛书怀身后去。 几人一同往屋中去,沈长星正打算迈腿,一把被阮流云拽住了衣裳领子。 “二师兄,放手。”沈长星低声道了一句。 阮流云看着他,嘴角噙着笑:“放手可以,我让你来,是为了跟着大师兄,离那金铃子远些。” “为何?”这金铃子身上没什么灵力,一看就是个普通人,缘何不能与之打交道呢。 阮流云道:“记住就好,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言罢才将沈长星放下,沈长星这人,越不让他做什么就越是想做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金铃子的身上,这人的腰很细,桃腮粉面的,格外的好看。 沈长星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光是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铃儿师姐,敢问你可是洛书怀的徒弟?”沈长星问她。 金铃子愣了一愣,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惊讶,半晌才凑近了一些,直接抓住了沈长星的手。 还挺热情,沈长星静静看着,只见金铃子在他手心开始写字:不是师姐,是师兄。 “师……兄?”沈长星看着他,小小的脸上写着大大的困惑,这个人这样一副皮囊,怎么可能是男子呢。 金铃子对他笑了一笑,只这一笑便叫人的目光忍不住流连。 他怎么就能是男子呢。 身后阮流云咳了一声,沈长星这才道:“我家师兄叫我了,先告辞。” 金铃子点了点头,看着沈长星离开。 “在问什么?”阮流云问他。 沈长星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是个男子。” 阮流云闻言轻笑道:“叫你不要招惹那人,春梦一场空,好受么?” 沈长星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不像是该对孩子说的话。” 阮流云挑眉:“你也不像个孩子。” 两人正说着,柳青裁那边已经在找人。 “走吧,去大师兄那儿。”阮流云看了柳青裁的方向一眼。 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归宿,沈长星走过去时步子有些发沉。 堂上的尸体是王府的老爷王铮蕴,左手旁的地方被人圈了一个圈。 “这是什么?”沈长星问了一句。 -- 第15页 洛书怀弯腰看着地面道:“原来放置风月鉴的地方。” 风月鉴,沈长星俯身看了一眼,那王铮蕴的干瘦的手边确实尘灰少一些。 一同进来的小妾若云捂着胸口道:“奴家今早回来的,一进大门便发现了此等景象,实在是吓人。” 柳青裁看着若云,问她道:“不知夫人此前去了何处的神庙?” 若云道:“镇外不远,足足十日,今早回来的。” 也就是说,今早发现死了人,不到晌午消息和风月鉴都送到了天伏山。 “去神庙看一眼。”柳青裁道了一句。 阮流云道了一生“是”,沈长星觉得这是个探查周遭的好机会,正打算跟他一起去,却被一把推了回来。 “你跟着大师兄。” “……” 眼睁睁的看着人御剑而去。沈长星一时无话,便又回到柳青裁身侧。 那小妾接着诉苦,沈长星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老爷一生行善积德,也无与人结过什么仇,眼下才而立之年,除了魔界,哪里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便要灭门的。” 沈长星心下冷哼一声,偏偏就是她口中的魔界,没有缘由绝不会轻易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十章 他俯身,盯着脚下王铮蕴的尸体。这小妾娇滴滴的,老爷看上去年纪可不小,手都枯成这样。 不对,刚才那小妾说这人今年才三十,三十岁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枯槁的手。 沈长星伸手去解那尸体的衣裳。 “你这孩子,为何如此无礼!”一旁的小妾看见正打算去阻止,沈长星直接起身抽出柳青裁的花摇剑,一下劈开了王铮蕴的衣裳。 层层衣衫下是一副尚且健壮的身子。 “怎么会这样……”沈长星握着剑的手滞了一滞。 “老爷啊,你生前被人害了性命,连死后的都要受人侮辱……”那小妾哭的厉害。 洛书怀将人扶了一扶,对沈长星道:“小师弟莫要冲动。” 沈长星眉心微蹙,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剑。 “对不住了。”他道了一句,下一刻手起剑落直接划开了那尸体的肚子。 却并无血痕,亦无内脏,破口的阴影之下满是棉絮稻草。 一旁的小妾尖叫一声,即刻晕了过去,直直倒在洛书怀身上。 很快,整个尸体的皮肤开始枯槁,不过片刻之间,原本的皮相便换成七旬的老者。 “这……”洛书怀略略一愣,将怀里的人扶到椅子上,即刻俯身下去查看王铮蕴尸身的情况。 “被吸干了阳气,还有灵力。” “他有灵力……”柳青裁垂眸看了一眼王铮蕴,双眉微蹙,道,“等夫人醒了再说。” 既有灵力,就不是普通百姓被害了。 “也好。” 有濯月山庄的弟子进门将那小妾扶去了里屋。 沈长星跟着几人等在堂上。 洛书怀仔仔细细查看了周遭后对沈长星道:“这位小兄弟眼力可真好。” 沈长星挠头:“歪打正着。” 按理,稍微仔细些看出这个并不难。 “过谦了。”洛书怀看了看边上的金铃子,和声道,“你若是害怕,就与他出去玩儿吧。” 金铃子看了洛书怀一眼,又探头看了看沈长星,正打算过去,只听得柳青裁启唇道:“在屋中要好些。” 这是实话,沈长星从这句平淡的话语中,听到点命令的语气。 “也是,我给忘了,眼下这事还没查明白,你们还是就在这儿。”洛书怀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金铃子的脑袋,金铃子往他身后缩了一缩,小兔子似的,十足的可爱。 沈长星却觉得此地不会再起波澜,眼下濯月山庄的人把王府上下围了个密不透风,凭他是谁也断断不会在这时候出手。 屋内静的很,沈长星能清楚的听到屋外的鸟鸣声。 阮流云没回来,也就没人跟他说话,屋里的人要么是哑巴,要么不爱说话,在这夏日里实在憋闷的很。 沈长星有点想念杜月龄和自己的內侍五菱。他们二人一个少年意气风发,总有说不完的奇思妙想。一个沉默寡言,但会宠着他,由着他。不像是天伏山,规矩多,人也各自敛着心思。所为君子之交,也不过是用人如器。 整个人都蔫蔫的,不曾再说一句话。 柳青裁看他垂着脑袋,低声问他道:“可是饿了?” “没有。”沈长星哪里有这样好的胃口,他抬头看着柳青裁,问道,“二师兄何时才能回来。” 柳青裁闻言,眸光沉了一沉:“快了,应该不到晚间。” “嗯。”沈长星言罢,直接坐到了大堂口的门槛上。 原是出来吹风的,在旁人眼里越发像是翘首以盼。 那王铮蕴的小妾若云足足昏了两个时辰,天将入暮的时候人才醒过来。府中没有下人伺候着,进去出来都是濯月山庄的弟子在扶着。但碍于男女有别,濯月山庄的人除了扶人也没再进过里屋查看。 府中其余的尸体也被仔细检查过了,皆如王铮蕴一般,表象安好内里被人用棉絮稻草填满。皮象被划破,才会失去显出被夺灵之后的模样。 能做完这样的事,所耗时间应该不少,况且这些稻草和棉絮的用量也不太小。 -- 第16页 “老爷啊——” 沈长星这里正想着,若云那里又是一声。这女人,除了样貌好看些,也不知还有哪里招人待见,吵嚷的很。 大门外,阮流云负手而来,一身白衣却掩不住的风流倜傥。 阮流云见沈长星蹙着眉头坐在门外,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小孩子蹙眉不好看,包子褶似的。” “你管我……” “倒也管不着。”阮流云勾了唇,口中喊了句“师兄”,继续往堂上去。 神庙中无有异样,几位守庙人也已证实那王府的小妾确实在神庙中待了整整十日,今早才回来。 如此,神庙中再无什么线索。 天色更沉了一些,几个人在堂上,鸦雀无声。 事情了无头绪,沈长星有一种预感,不是没有线索,而是这几个人,都不曾把话说开来。 柳青裁是何等的人物,当日在青楼轻易猜透了自己的计策,又毫不费力夺取了他的东西。可今日从进门到现在,几乎还未曾说出一句有用的话。 院内,身穿白衣的人负剑站在树下。死尸横在地上,事情一天未解决,王府的尸体便不能入殓。 “大师兄在想王府的事么?”沈长星问了一句。 柳青裁闻言,垂眸看了他一眼,道:“今日你此行,有些冲动。” “可那王铮蕴不确实是……” 柳青裁道:“洛书怀的心思与修为远在宋亦笙之上,可与我相较一二,你觉得他会看不出来王铮蕴是被人夺灵而死么。” “那为什么不说呢。” 沈长星话一出口,便已经知晓柳青裁这番话的意思。洛书怀是在试探,包括宋亦笙来天伏山的那一次,也是在试探。明面上宋亦笙擅自来访受到了惩戒,可这极有可能是庄主葉汝做给外人看的。他的本意,只是想确认忘忧谷的魔尊是否在天伏山。 “我……”沈长星失策了,他确实有些冲动。从那天雷落在兀溪开始,无数双眼睛就已经盯上了这个地方,盯上了他。 打从一开始遇到柳青裁一行人,他就已经躲不下去了。或许更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来恢复灵力,可现在为时已晚。 柳青裁将剑收回鞘中,低声道:“督护府的总督葉汝自上任以来一直小心行事,不曾出过一丝错漏,历届总督在这位子上不过十年,三年之后,便是葉汝卸任之时。仙门百家都盯着这个位子,虎视眈眈,而那一声惊雷就是葉汝将总督一职揽入濯月山庄的希望。” 沈长星没有说话,他确实曾听过,历届总督出于濯月山庄之说,可如今仙门之中人才辈出,总有一天总督一职会落入旁人之手。 “诛魔尊,收忘忧谷,不只是葉汝的心愿,也是各个门派一直想做的事。”柳青裁抬头,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光微微颤动。 这世上,真正醉意山水之间的人不多。他曾经是那样的人,可现在不会了。 “大师兄,其实你可以将我……” “不会的。”柳青裁的声音很平和,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为什么,要帮我。”非亲非故,实在不至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十一章 柳青裁看着他,道:“你有事瞒着我,我亦不想将我的理由说于你听。” “我……”沈长星不是不想告诉他,是不能告诉他,纵使现在柳青裁可能早已猜出他的身份,可这话还是不能说开来。 沈长星抬眸望向柳青裁,这人总是一副风轻云淡,诸事置身事外的表情,不像是红尘中人。也不知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他这谪仙似的人着急上火。 柳青裁抬手,有阵法从脚下散去,早在沈长星走近的那一刻,他就布下了阵法。 “今日之言不会被他听到,来日你若有话想对我说,青裁愿意恭候。”柳青裁带着剑,绕过沈长星入了大堂。 几个人在大堂上,与王铮蕴的尸身一同过了一晚。 沈长星一夜未合眼,除了风月楼的人,他不知道有何人还值得相信。 柳青裁曾经是他的敌手,现在却在帮他,当真是造化弄人。 翌日沈长星早早去探查府中的情况,他将园中的灵符揭了下来仔细看了一看。 符纸是上等纸,符文不拘一格,看似乱写一通偷工减料,却又比当下通行的符文更为灵敏。看着不像是普通修士所绘。 看来这王铮蕴不是自己有些修为就是与修行中人有点子交道。 绘符是入道所必修,也有人因此沉迷符阵而大有造诣,成为符阵师。风月楼就这么一个人,名唤轻如燕,无须朱砂黄纸,何处都可绘符布阵,其阵法之精妙,非各派掌门,不能破解。 他幼时有幸跟那轻如燕学过几年,可惜实在没什么天赋,所绘符文皆不堪入目。 符阵师向来难得,技艺精巧的更是万里挑一。王铮蕴这符,是从何处而来呢。 心下正思量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长星将灵符重新贴在门上,转身看着来人。 却是阮流云缓步而来。 “是你。” “是我。”阮流云绕过沈长星,揭下了门上的灵符。他垂眸看了良久,道,“绘此符之人,符阵之法造诣不小,只可惜没多少灵力,难成大器。” 同样的灵符,灵力深厚之人所绘的威力远比寻常人要大些。这一点轻如燕曾经告诉过他。 -- 第17页 “你昨日去神庙,当真没有线索么?”沈长星还是不相信阮流云的话。 阮流云捏着手中的灵符,道:“守庙人告诉我每次王府的若水来拜神,都会为他们带去一些灵符,皆是避祟的,我看过了,虽然形式各不相同,但手法与这门上的如出一辙。” “这也能看出来。” 阮流云道:“是啊,绘符如同写字,再没有章法也能看出是否一人所绘。” “你的意思是,绘符之人就是王府中的人,甚至是同一个?” “是。”阮流云揉碎了手中的符纸,道,“我去官府查看了兀溪镇的名册,王铮蕴一家是三年前搬来的,虽是富贵之家,可一直没有具体的财源。兀溪的钱庄也未有过王氏存取银钱的记录。这诺大的王府,没有财源,那是靠什么来养活这满府的人呢。” “或许是从前存下的银两足够。”吃老本这种事,是不少富家子弟的做派。 “这倒也有可能。对了,还有一事,我方才将王府查了一遍,这里仿佛少了点东西。”阮流云故意没有说完。 “你说……”沈长星思量了片刻,恍然道,“你说宗祠,不,应该是祖宗牌位。” 阮流云点头道:“他是外地迁来的,没有宗祠实属常事,可这诺大的王府,竟无一处供奉宗祖之地,实在太过奇怪。” 而这一切,唯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不能供奉。王铮蕴这个名字,极有可能并非他真名,而这王府,也不一定是他自己置办的府邸。 一个不供奉宗祖的人家,却偏偏喜欢去拜神,还要整整十日之久,实在有些奇怪。 “那若水送去神庙的符纸,你可有带回来?”沈长星问他。 阮流云挑眉看着他:“确实有。” 他言罢,从袖中取出两张符纸,皆是一模一样的材质,连朱砂的质地也十分相像。 不过这些符文仿佛各不相同。 沈长星仔细看了一番,用手在地上比划了两下。 “这些仿佛不是用来驱避邪祟的灵符。” “不是?”阮流云俯身。 沈长星把灵符伸到他眼前,道:“你仔细看着符文,有些地方是用上好的朱砂绘制,有些地方却是普通的染料。” 阮流云将其中一张拿到手上端详了许久,道:“确实如此,可有什么不妥?” 沈长星接着道:“你仔细看朱砂所绘的地方。” 沈长星将阮流云带来的符纸摆在花架下的土地上,随手捡了一枝枯枝在地上开始描画。 “他们好像可以连起来。”沈长星将朱砂所绘的符文画在地上,印入眼中的是一个并不完整的符文。 阮流云的目光微沉,二人正看着,有人从身后而来,沈长星先一步划乱了地上的土。 “洛师兄!”沈长星甜甜叫了一声。 洛书怀看见他,眉眼弯了一弯,在他手心里放下几个铜板。 “这是……”沈长星不明白他的意思。 洛书怀看着他道:“是若水夫人给的,她非修行中人眼下一整日未曾进过膳,想让咱们帮忙买些吃食。” “府中没有么?”粮食这种东西,家里户户都会存一些。 洛书怀道:“府中刚死过人,想来她也不敢再吃府中的食物,还是帮她买一些,解解心疑。你与金铃子在府中也闷的很,不如一起去转一转。” 沈长星看了金铃子一眼,金铃子的双眸含着光,湿漉漉的。 阮流云悄悄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门。 “好,那我去。”沈长星确实很想出门查探。 洛书怀见他答应,又从腰侧取出一些银子,道:“几个铜板买不了什么,你把这些也带上,想要什么就去买些,找回来的就自己留着” “嗯。”沈长星应了他,扔下手中的枯枝与金铃子一同往大门外去。 街上的人不太多,金铃子默默跟在沈长星的身侧。如果不是偶尔侧目看一看,沈长星会觉得此次出来是一个人。 “你想吃什么吗?”沈长星问了一句。 这人看起来也有十几了,怎么胆子这样小。 金铃子的目光滞了一滞,良久在他手上写道:都可以,没有忌讳。 “那我随便买了。”沈长星惦着手里的铜钱。 摸着手感不错,他将铜钱放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看,忽觉出一丝异样。 这些铜钱仿佛是去年新制的。一个没有财源的人,居然用的是去年新制的铜钱。 金铃子静静看着他,片刻后拉过他的手写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长星略略笑了一笑:“没有,咱们去买东西吃。” 两人走了许久到一处巷口的包子铺,这地方离柳青裁曾经住过的客栈不远。 这几个铜板没用到,沈长星用的是洛书怀给的银两。 店中小哥找给他的铜板沾着些油,沈长星擦了一把才装起来。 金铃子握着手里的包子,小口吃起来。 洛书怀出手大方,沈长星用这些银两买了不少东西。包子,烧饼,糖葫芦,甚至还有桂花糕。 卖桂花糕的年轻人从盒子里取出几个铜板找给他。 沈长星看了一眼磨损的不成样子的铜板,问他道:“哥哥可以给我些新的铜板吗,这些不好看,回去要被姨娘骂的。” “这……”小哥愣了一下,从盒子里有取出几个铜板,道,“也就只有这些了,咱们这地方,新出的铜钱还没有呢。” -- 第18页 “没有吗?”沈长星从自己袖中取出几枚铜钱,道,“我有,哥哥怎么会没有。” 那小哥见他手中的铜钱,眉心若蹙,只往前探了探身子,问他道:“你是王府的孩子?” 沈长星点头:“哥哥怎么知道?” 小哥思量了片刻从盒子中取出方才沈长星给的银两,递还给他道:“镇上唯有王府一家用的是新制的铜钱,所以我才知道。这些都拿回去吧,王老爷的事,我也知道,眼下府上孤儿寡母也不容易,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多谢哥哥。”沈长星抱着两小包桂花糕和金铃子一起出了店。 若云说的没错,他家老爷的确是积德行善。 一个没有正当的财源,又可以得到去年新制的铜钱,并且出手阔绰的人,一定有人在背后与他有往来。 或许是什么人,到一定的时间就会来送一些铜板和银子。 金铃子帮他提着东西,垂眸看着思绪早已到九霄云外的人。 沈长星抬眸,正对上他一双清澈的眼眸。 “濯月山庄的人待你好吗?”沈长星问了一句。 金铃子愣了一愣,在他手心写道:各位师兄带我如亲人一般。 “是么。”果然人长得好看,待遇也不一样。他在天伏山,也就柳青裁和阮流云肯理他一理。旁人见他,如见瘟神一般。 两人回到府中时,洛书怀正在与若云说话。 沈长星把阮流云叫出来,将自己心中所想悉数告知。 阮流云俯首听了片刻,道:“怪不得要将此事推于魔界,看来这王铮蕴说不定是哪门哪派手底下的人,没了价值,或是发生冲突,才会招致此等杀身之祸。” “二师兄觉得,这幕后之人是谁?”沈长星问他。 阮流云看着,弯了弯嘴角道:“我不知道,也不能说。不过我却知道另一件事,既然要灭门,便就是灭口的意思。王府的小妾去神庙的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习惯如此,既然这样,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个时侯,留下一个活口呢。” “师兄的意思是,那若云……” 阮流云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小声一些。 “纵使她不是杀人之人,也应脱不开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ovo 第十二章 “我……知晓了。”看来这小妾若云与王铮蕴被害脱不了干系。 阮流云直起身子,接过沈长星手中的点心和包子,道:“你想这么多也该歇一歇,接下来的事让大人来做。” 他略略笑了一笑,转身往堂上去。 那若云梨花带雨,此刻还在给洛书怀诉苦。大抵是说今后无依无靠,不知何处可以为家。 沈长星看着堂上的人,仿佛从今早开始就不曾见过柳青裁,这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若云瞥见阮流云来,正要起身行礼,被阮流云又按了回去:“夫人劳神许久,就不必起来迎我了,这是我师弟给您带回来的东西,也不知合不合胃口。” 阮流云天生眉眼含笑,桃花眼一弯,有那么点摄魂夺魄的意味。 若云略略晃了晃神,接过了他手中的吃食,低声道:“多谢仙师……” “夫人不嫌弃就好,阮某有一事想问。” “仙师大可直言。” 阮流云勾唇,从袖中取出两张符纸,道,“这是昨日神庙之中,守庙人给我的灵符,说是驱邪除祟,我看着和府中院子里的仿佛不大相同。” 若云闻言,略略滞了一滞,道:“我不懂这个,或许家家户户用的灵符皆不相同吧。” “是么。”阮流云将灵符放在桌上,道,“可是守庙的人说,每逢十五,王府都会派人送去一些灵符的,这件事夫人不知道么?” “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知道老爷的事。”若云垂着眼眸,原本拿着东西的手有些颤抖。 阮流云道:“夫人说去了神庙整整十日昨日早上才归来,仔细一算夫人到神庙使正是这个月十五,夫人当真不知道这件事么。” “当真不知。”若云说的果断,可神色已然出卖了她。 一旁的洛书怀见状,开口道:“夫人若是当真知道这件事,万望不要瞒着我等,否则你家老爷之死,永无水落石出之日。这其中利害,夫人可千万要想清楚。” 阮流云假意长叹一声,道:“夫人虽是妾室,可府中却并无正室,想来这位王老爷对夫人必然是极好的。您就真的忍心,让杀害他的真凶逍遥法外么。” “我……”若云眸中泛着泪光。 阮流云和洛书怀一唱一和,一口一个“夫人”,叫的若云已然乱了阵脚,她抬眸看着两人,目光闪烁不定。 洛书怀又道:“夫人大可放心,有濯月山庄的弟子在,不会让您身陷险境。” 这句话似乎彻底击溃了若云的心锁,顷刻之间,人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手中的吃食落在地上,若云启唇道:“我与老爷到此地不过三年,我虽不知他底细究竟,可深知他为人。这些年中老爷行善积德,断没有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他们如此狠心……” 他们。 沈长星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若云。 若云用手帕拭了眼泪才道:“老爷每月十五会让我去镇外的神庙之中送驱邪的灵符,三年来从未断过。为掩人耳目便叫我便在庙中祈福,我深知这送灵符也积德之事,也向来放在心上。只这一件,其余的,便再没有隐瞒。” -- 第19页 “那府中上下需要使用的银两从何而来?”阮流云问她。 若云道:“老爷无事,便在书房之中练字,每月初三会出一趟门。” 洛书怀闻言,即刻吩咐人去探查书房。 沈长星仔细回想着若云说过的话,片刻后轻叹了一声。人总是这样,总以为自己的谎话天衣无缝。 既知道所做之事是积德行善,为何还要用掩人耳目这样的词。这小妾从他们一进府邸就开始说王铮蕴是个大善人,现在居然连送灵符这样的事都要隐瞒,可实在是太过矛盾。 看来这其中蹊跷还是在神庙之中。 沈长星正思量着,门外柳青裁带着一袋东西而来。 满满的一大袋,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不小,听着分量不轻。 若云一惊,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这……” “是银两。”柳青裁道了一句。花摇剑往布袋子上一落,白花花的银子印入眼中,另有数十吊新制的铜钱堆在一起,小山似的,颇为壮观。 柳青裁从袖中取出风月鉴,一并掷在了地上,道:“这风月鉴上沾了脂粉,与夫人房中的是同一种。” 若云道:“这小木牌是我送给报信人的,想来是那时候沾上的。” 柳青裁垂眸看着她道:“既如此,还请夫人解释一下,在神庙您住过的房中为何会有如此多的银两。” “我……” 几双眼睛都落在若云的身上,若云握紧了拳头,道:“不可能,我与他们说好了,他们不会说出来的,怎么会……” “那守庙人已经死了,死在昨夜。”柳青裁的话,叫沈长星心中一悸。 “怎么会!”若云看着他,像是在质问。 柳青裁接着道:“王府的钱出现在夫人拜过的神庙之中,守庙人全部被杀,王府上下惨遭灭门,唯独剩下夫人一个。尽管忘忧谷的风月鉴落在堂上,您说谁的嫌疑更大些呢。” “你信口胡言。” 阮流云展扇道:“这可不是我师兄信口胡言旁人就会信的,而是证据确凿,夫人若再不说实话,只怕此事今日就可交于官府定论了。” “我……”若云的双眉紧紧蹙着,似乎还有所顾虑,许久,才松了一口气道,“没有什么每月初三,银两是每月十五我去神庙之中,那人给我的。” “那人?” 若云点头道:“只要将灵符带去神庙之中,让守庙人贴在显眼之处,那人第二日便会把银两送到我的房中。这次在银两中,多了一个木牌。” “所以呢……” 若云垂眸看着地面,道:“我不知是何用,便提前回来想问一问老爷,可一回来,便看到如此惨象。我害怕,我怕官府怀疑到我的头上,又见这牌子制的精巧,想着说不定是哪门哪派的令牌,便放在了堂上,又报了官。” “谁知是魔界的令牌,官府管不得,所以连夜派人去请了天伏山和濯月山庄的人。”洛书怀道了一句。 若云点头道:“我有什么办法,倘若不这么做,就是百口莫辩。” “你现在也是百口莫辩。” 有了濯月山庄和天伏山的调查,眼下就是证据确凿,坐实了她的罪名。 看来这幕后之人,一早就安排好了替罪羔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大家注意戴口罩,出门可备酒精棉片_(:з」∠)_ 第十三章 “我,我……”若云当场愣住,她揪着手中的丝帕,蓦地将丝帕一扔,冲向了沈长星。 “就是你,若不是你,他们怎么会知道!”一双手掐在沈长星的脖颈之上。 沈长星被掐的喘不过气,这女人看着娇滴滴的,发起狠来气力可不小。 蓦地,只觉脖颈上一松。却是柳青裁送去一道灵力,将若云的双手缚了起来。 “仙师救救我,我还不能死……”若云哭的凄惨,面色也渐渐狰狞起来。 沈长星着脖子,往柳青裁身后站了一站。人到了这一步,只怕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若云只是哭,口中喊嚷着,神识也渐渐迷蒙。 洛书怀想送一道清心的灵力过去,正打算抬手,蓦地若云已然没了动静。整个人瘫在地上,宛若没了骨头。 “师兄……”阮流云唤了一声。 柳青裁俯身试探若云的鼻息和脉搏。 “死了。” 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阮流云再看之时,若云的五窍有血,双眸还睁着,像是惊惧过度。 无论是官府,还是督护府,到此都可以下结论了。可所有人都知道,事情远非如此简单,那送银子的人还并未找到。 濯月山庄的弟子开始处理尸体,有弟子从房中找到画废的灵符,每一个都残缺不全,叫人辩识不清。 沈长星将这些灵符放在书房的案上,试图把它们拼起来。 柳青裁站在书房中,挨着架子一本本书翻过去。 到一本旧书,有东西掉落下来。 沈长星俯身拾起来,是一封看着十分久远的书信。 “春秋五载,有入此道之缘,却无入道之天赋,世间天高地阔,道法万千,非符阵所能困尔,且去莫归方能保全自身,轻如燕留。” 沈长星看到此处,拿着信的手略略一滞。他曾跟随轻如燕学习绘符,也识得轻如燕的字迹,这确实是轻如燕的亲笔无误。 -- 第20页 柳青裁看着他手上的东西,道:“原来是轻如燕的徒弟,怪不得有如此待遇。” 这王府一家每年所需银钱不少,能这样望着他,必然是看上了他曾师从轻如燕。 轻如燕是绘符大家,一生收徒无数,赶出师门的也不少。沈长星就是被赶出来的那一批,轻如燕赶他的理由是画技拙劣,不可教诲。 只看这封信,王铮蕴被赶出来的原因一是因为天赋,二极有可能是轻如燕为了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原因,要他出去保命。 轻如燕向来惜才,若真是因为第二个原因,那些王铮蕴可极有可能在绘符布阵上天资卓越。 想来这王铮蕴是拜别轻如燕后又投靠了他人,被安置在兀溪专心绘符。 “大师兄觉得王铮蕴所绘灵符如何?”沈长星问他。 柳青裁看着书房中张贴的灵符,道:“若说其中灵力,不及内苑弟子一二,若说其形,可称精妙。” “精妙。”有柳青裁这两个字,便够了。 沈长星正愣神,柳青裁从袖中取出几张东西递给沈长星,问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沈长星将东西接过去,是几张黄纸,皆被折成了小小的三角。 “是续命符,若人已死但尚有一丝余温,一缕精魄,可用此符续命。” “可续多久?” 沈长星道:“短则三日,长则十日。身负续命符者,言语心情异于常人,或涕泪满裳,或常常昏厥。” 柳青裁闻言,双眸微动。 “这东西莫不是在若水夫人身上学得的?”沈长星问他。 柳青裁点头。 沈长星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从进门以来,若水所说之话总是循环往复,没完没了,人又总动辄惊惧昏迷,原来是被人贴了续命符。 柳青裁道:“我问过流云,昨日神庙中的人亦有如此非凡之举,只是今早再过去,人已没了气息,身上也没有灵符。” 一定是什么人趁昨夜,取走了守庙人身上的续魂符。 或许从一开始,若水发现王府尸体之时,自己便也已身死。 而那幕后之人之所以使用续魂符,又让若云做出接下来的事,就是为了将所有责任推在这个女人身上。 谋财害命,却将事情推给魔界。被仙门修士调查之后,露出马脚,再关入大牢。 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可那人万万没有想到,续魂符被柳青裁提前揭了下来。 若水当场暴毙于大堂之上,也有有了理由继续将此事追查下去。 续魂符是近些年魔界新制的灵符,还未来得及大量使用,故而不被修士所看出。那人纵使不是魔界中人,也一定与魔界中人相交甚密。 柳青裁沉默了良久,片刻后,启唇道:“灵符之事莫要告知濯月山庄,咱们出来两日,今日也该先回去了。” “嗯。” 院内,尸体已被陆续送去了北山坟地。 洛书怀见他们三人,拱手行礼道:“二位师兄是要走了?” 阮流云展扇道:“旁人精心所布之局,只怕再留在此地也查不出蛛丝马迹了。” 洛书怀叹道:“正是,若水夫人死的蹊跷,濯月山庄会将此事上报督护府。” “有劳了。” 阮流云与洛书怀两人凑在一起,便是相互客气,相互行礼,正事说不了几句。 待好容易客气完了,三人正打算出府。洛书怀“唉”了一声,道:“柳师兄,仙门百家中的修士正在寻找你身边的这位小师弟,还望今后一定要小心。” 这是在提醒柳青裁。 柳青裁闻言,和声道:“多谢提醒。” 只着四句,再无其他。 沈长星很欣赏柳青裁的做事风格,废话不多说,直接行动。为人当如柳青裁,沈长星第一次懂君子之交的好处。 三人御剑回天伏山。 一路上皆各自沉默着,沈长星坐了半路才发现自己上的柳青裁的剑,怪不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沈长星抬眸望向同行的阮流云。 阮流云开口道:“沈师弟有话说?” “嗯,没……”他将到嗓中的话又咽回去,思量再三还是觉得憋闷。 “大师兄不查一查那王铮蕴的身份么?” 柳青裁闻言,垂眸看了他一眼,道:“消息已然送回天伏山了。” “嗯?”已经送回去了,不愧是他。 沈长星就不该担心这个,柳青裁是谁,心里门儿清,就是不往外说。 “那王府发现的灵符……” 阮流云道:“师兄已让我悉数勾勒下来,不会被洛书怀看出端倪,你且放心。” “嗯……” 怪他嘴欠,天伏山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说的这些事,怎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翠竹轩,柳青裁在眀烛苑与掌门汇报兀溪一事,屋中只有沈长星一人。 沈长星躺在软榻上,看着手中的风月鉴。 这东西货真价实,绝不可能是仿制,到底是谁,将风月鉴给了别人。 这下正思量着,耳畔传来叩门声。 沈长星翻身而起,阮流云已站在眼前。 “你来的正好,天伏山可能找到信鸽吗?” 阮流云闻言,坐在边上的凳子上,自己道了一杯茶,道:“天伏山向来不用信鸽。” -- 第21页 “那用什么?”难不成真是千里传音。 阮流云缓缓饮尽杯中的茶,道:“用这个。” 他抬手,袖中发出点点荧光,有亮晶晶的东西飞出来,是黄纸折成的纸鹤。 “你要给何人送书信?”阮流云问他。 沈长星坦言道:“轻如燕,我与他有过师徒之缘,想来能问出些东西,你这纸鹤可能找到他?” 阮流云道:“你说个地方,它总能找到。” “那好……” 沈长星起身去寻了纸笔,片刻后将纸给了阮流云。 “我该怎么做?” 阮流云闻言,将他递过来的纸揉成了一团,修长的手指在纸团上一抚,一只精巧的纸鹤现在眼底。 “你心里想个地方。” “嗯。”沈长星闭了眼,心下念了一句风月楼。 片刻后那纸鹤缓缓升起,在二人眼下,飞出了大门。 “就这样?” “就这样。” 阮流云又倒了一杯茶,道:“我没想到这么麻烦,还以为你只是个流落在外的孩子。” “二师兄后悔了?”这事儿搁谁谁后悔,阮流云说不后悔他都不信。 阮流云勾唇道:“是祸躲不过,我相信大师兄。” “这事和大师兄有关?” 这人总是三句离不开柳青裁。 阮流云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宝儿们新年快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ovo 第十四章 两人坐到晌午,柳青裁才从眀烛苑回来。 西偏房的大门开着,阮流云正和沈长星坐在软塌上比划着什么,远远看着沈长星脸上还带着笑。 柳青裁的目光沉了一沉。 只有沈长星自己知道这是苦笑,天伏山不是人待的地方,阮流云把所有规矩一说,沈长星才觉得这地方实在不适合自己。 内苑弟子每日晨起得修炼功法,上午要上早课,午间用过饭下午还有符阵法术之类的要修行。一天之中,也只有晚膳过后才有片刻沐浴休息的时间。 “大师兄来了。”阮流云道了一句,把手里的话梅放下起了身。 沈长星抬头,果然看见柳青裁迈步进了大门。 “大师兄。”沈长星忙起来,站到阮流云身侧。 “都坐吧。”柳青裁道了一句。 阮流云看见柳青裁坐在椅子上,这才找了地方坐下,问他道:“师兄这一上午可有什么收获?” 柳青裁看见桌上的纸笔,将笔拾起来,边写边道:“掌门调取了青红阁的记录,魔界的轻如燕三年前赶出师门的徒弟唯有五个人,其中两个结伴往南疆而去,想来也已娶妻生子,另外三个便是谢灵和刘文渊。” 沈长星看着纸上的两个名字,道:“师兄说三个,怎么只写了两个人。” 柳青裁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另一个是魔尊,沈长星。” “……” 好像确实如此,沈长星还记得轻如燕赶他时,让他不到万不得已莫要涉及布阵绘符。没有天赋到如此地步,可能也是世间少有了。 阮流云看着纸上的名字,道:“这个刘文渊我好像听过,现在似乎在岭南一带算命。” “算命?” 阮流云点头:“听师弟们说的,有去过岭南回来的,还在他那儿求过姻缘符。” 沈长星迷了眯眼:“你说的这个师弟,是哪个师弟?” 阮流云略略一笑道:“顾寻风。” 内苑,拢月轩。 顾寻风吃饱了饭,正打算换身衣裳开始下午的练习,未进院子就看见阮流云和沈长星将大门挡了个严严实实。 “师兄……小师弟。”顾寻风觉得自己每次见到这两人,仿佛都不会发生好事。 阮流云阖了手中的扇子,道:“我听人说,你有一道姻缘符。” “是……” “可以借师兄我看看么?”阮流云注视着他的眼睛,明明是含笑说出的话,顾寻风却感到背后一阵凉意。 “可以。” 这种压迫感,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天伏山中的弟子向来洁身自好,专心修行,接触女子的机会少之又少。又因门派内女修寥寥无几,故而有双休道侣的人还从未出现过。 顾寻风的这道姻缘符,是求自己和天水苑小师妹妙妙的姻缘。好容易从岭南神算那儿得来的,如今就这么送出去,顾寻风心下还有些不舍。 “二师兄,你看完,还会还回来么。”顾寻风低声问了一句。 阮流云含笑道:“二师兄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 “……”顾寻风就当是自己根本没去过岭南,一狠心,将手中的姻缘符递给了阮流云。 “多谢师弟。”阮流云道了一声,接过姻缘符带着沈长星离开了拢月轩。 一个是笑面虎,一个是狐假虎威。顾寻风望着一大一小两人的背影,心里颇为郁闷。 翠竹轩,柳青裁垂眸看着桌上的姻缘符。 “大师兄看出什么玄机了?”沈长星问他。 柳青裁道:“走笔出于一门,而且这张姻缘符中的灵力蕴藏不小。” 阮流云垂眸看了一眼道:“既然刘文渊要靠这个吃饭,那肯定对送出去的灵符十分上心。如此就只剩下谢灵了,这个人倒是还从未听说过。” 柳青裁道:“若是离开师门不久,便转投他人门下,从此改名换姓,那未听说也属常事。” -- 第22页 “师兄想的极是。”阮流云往凳子上一坐,道,“兀溪王府被处理的干干净净,轻如燕躲在忘忧谷不出来,如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全然断了线索?” “也不一定……”沈长星突然道了一句。 柳青裁抬眸看着他。 沈长星道:“既是同门便有些交情在,这谢灵与刘文渊说不定也有那么一点交情呢。” “你如何知道?”阮流云看向他的目光带着点警告。 沈长星顿了一顿,道:“猜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关系就挺好。” “却也有些道理。”虽然一下便可听出是谎话,但阮流云对这个谎话,还算是比较满意。 柳青裁没有说话,三人静了半天,只听得柳青裁启唇道:“我与星云去一趟岭南,你注意看着兀溪之后的情况。” “是。”阮流云应了一声,正打算起身,却发现衣角被沈长星攥在手中。 阮流云回眸看着他。 沈长星低声问道:“我的纸鹤何时能回来。” 阮流云俯身道:“不到一日可以过去,回来应该又是一日。” “好,你走吧。”沈长星问完了话,即刻松开了他的袖子。 阮流云笑了笑,给柳青裁行过礼,出了西偏房。用人如器,阮流云觉得这四个字沈长星做的比他好。 房内寂静无声,沈长星很欣赏柳青裁,可他受不了这个人总是不说话,老这么闷着得憋坏了。 “师兄……” 柳青裁垂眸看着他。 沈长星思量了片刻问他道:“您说这姻缘符有用么?” “试试。” “嗯?” 柳青裁浅浅勾唇,没再理他。 这一笑让沈长星晃了晃神,这个人可真好看,虽然他喜欢男人但怎么看怎么顺眼。沈长星突然开始明白那些女修的心情,他要是个女子,也喜欢柳青裁这样的。出身名门,英姿俊朗,除了话少,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不妥。 “在想什么?”柳青裁问他。 沈长星如实道:“在想大师兄如此的样貌为人,若是喜欢男人,可不知要叫多少女子哭红了眼睛。” 好在魔界中人一向不喜欢出门溜达,不然要是哪位姐姐看上他可就麻烦了。 翌日一早,柳青裁将沈长星从梦中唤醒。 沈长星晚上忙着想风月楼的事,睡了不足两个时辰。柳青裁来的时候,睡得正沉。 “我想再睡一会……”沈长星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接着睡。 柳青裁垂眸看着他:“路上再睡吧。” “路上?” “嗯。” 不消片刻,沈长星被拎上了花摇剑。 这哪儿还睡得着,沈长星望着剑底下的风光,一边吹冷风,一边打瞌睡。不得不说,仙门百家正流行的御剑之术可真是落后,他们魔界都是直接飞的,再不济也有七宝车。 岭南一带距忘忧谷不远,翻几座山就到的距离,是仙门百家驻守的薄弱之处。刘文渊选这样的地方安身立业,想来是不愿意卷入各大派的纷争之中。 要他说,哪儿都不如忘忧谷好,山水之间,清静自然。 洛城,二人停在城外。 城中的人不少,皆穿着样式各异的衣裳。 柳青裁指尖捻了一道灵力,那灵力化作彩蝶翩然而去。两人跟着彩蝶,一路到一处巷口,巷口有个卦摊,却并没有看到人 “咱们……” “等着。” “是。”沈长星往边上一站,静静看着巷口的来人。 一个俊朗不凡的仙门子弟,带着一只软软的小包子,是很养眼的画面。路过的不少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沈长星觉得他们两个这样有点招摇,特别是柳青裁。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ovo 第十五章 “大师兄,你说这人会不会知道咱们来找他,提前跑了呀。”这等了有一会儿了,除了过往的行人就没看见别人。 柳青裁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巷口:“不会走太远。” 他言罢抬手握住了挂摊旁一人来高的旗子。 “诶诶诶二位且慢!”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年轻人,俯身道,“二位找我就好,不要动鄙人的招牌。” 这招牌花了点银子,万万不能再坏了。 “刘文渊。”柳青裁道了一句。 刘文渊点头道:“正是鄙人,看公子也是修行中人?” 看着刘文渊还想客气一番,沈长星直接把姻缘符拍在了桌上:“这个是你画么?” 刘文渊看着桌上的灵符,片刻后道:“正是,不知是哪位求的,可曾灵验?” 沈长星道:“一位师兄,他没来。” 刘文渊闻言,抬眸将柳青裁端详一番,了然道:“想起来了,是位小公子,与这位公子穿的衣裳差不多。” 柳青裁道:“不知先生现在可方便,在下有一事想问。” 刘文渊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沈长星,又看了一眼柳青裁腰际的剑,挑眉道:“我想应该有。” 茶楼,伙计上了一壶好茶。 刘文渊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总结道:“好茶。” 柳青裁看着他没有说话,刘文渊默默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道:“鄙人乃回纹小县人士,自幼喜爱符阵,一十七岁师从名师轻如燕,五年后因擅改灵符阵法被赶出师门。如今二十有五,至今孤身一人,无儿无女。这位公子还想知道什么。” -- 第23页 “……”这人倒是自觉,沈长星听他说这么多,自己都觉得有些口干。 柳青裁沉默了片刻,道:“先生可认识谢灵。” “谢灵?”刘文渊喝了口茶,道,“乃是同门师兄,与我一道被赶出来的,师父说他心思太纯,若是再学下去恐被人利用,便赶出来了。” 这么听着轻如燕赶人的理由还真是不尽相同,但也只有沈长星这么一个,是实打实的不可教诲。 “先生这三年来可与谢灵有联系?”柳青裁问他 刘文渊道:“前些年他说找了个好地方,专门为别人绘制灵符,银钱待遇甚好,其余的就没听说过了。” “敢问此人的长相何如。” “身高七尺,今年也有三十。” 柳青裁将从王府拓回来的符文摆在桌上,问道:“先生可识得这个。” 刘文渊看了许久道:“符文不大认识,不过看着风格像是师兄所画。” 十有八九就是了,只是那幕后之人请谢灵画这些没人认得的灵符,难不成是在琢磨禁术。 刘文渊问他们道:“二位见过我师兄?” 沈长星道:“见过,已经故去了,全家上下,一个不留。” “这……”刘文渊愣了一愣,道,“投于他人门下,想来是被人利用。只是不曾想那人竟如此狠绝,能做出灭门之事。” 柳青裁道:“王府发现了忘忧谷的风月鉴,先生觉得此事可与魔界有关?” 刘文渊长叹了一声,无奈道:“这世上杀人放火皆可说与魔界有关,这风月鉴有与无,没什么关系。我也算是半个魔界中人,怎么可能不知魔界到底如何。” 沈长星有这种体会,早在许多年前便有不少门派将此等恶事推给魔界。他一开始没当回事,不成想世人皆习以为常。如此督护府在仙门百家之中的作用,想来也有些变味儿。 桌上的茶有些凉了。 该问的话也已经问完,柳青裁抬眸道:“今日我与师弟至此,想必已被不少人知晓,先生可愿与我等同回师门。” “这,敢问公子是哪门哪派?”刘文渊问了一句。 柳青裁道:“天伏山。” “成。”刘文渊说的果断,眼下这时候,待在天伏山远比躲着不见人要安全许多。 洛城来的容易,要回去就麻烦许多。柳青裁的花摇剑只能载两人,刘文渊怎么回去是个问题。 “我有办法。”刘文渊说罢从袖中拿出一道灵符,“此乃传送符,片刻之间可到千里之外,二位说出要去的地方,马上就到。” “天伏山。”柳青裁道了一句。 “好嘞。”刘文渊言罢将传送符掷了出去。 不大的一张黄纸在空中被明火点燃,待其燃尽之时沈长星只觉两眼一黑。 再睁眼时已不是岭南洛城,只是,仿佛也不是天伏山。 “刘兄,敢问这是何处?”沈长星看着满眼的翠色问了一句。 耳畔有鸦啼之声,刘文渊挠头:“我却也不知晓,想来是前些日子对此符做了该改动,这才出了问题……” 他言罢,正打算从袖中抽东西,抽了半天只抽到几张银票。 “没了……”刘文渊道了一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将银票揣回去。 “……”沈长星没有说话,怪不得轻如燕要赶他走。 柳青裁看了四周良久,道:“此地离洛城不远,咱们走一走再看看。” “好。”刘文渊道了一句,将自己垂下的长袍系在了腰上。 沈长星看了他一眼。 刘文渊笑道:“昨儿新制的衣裳,上好的料子,坏了可惜。” “……”沈长星没话说了,如此在意身在之物,也不知是表象还是其人本就如此。 山路不好走,路上颇多泥泞。 沈长星觉得这条路有些眼熟,仿佛再走下去就是…… “忘忧谷”三个大字镌刻在石碑上,沈长星愣了一愣。 刘文渊一拍大腿,道:“糟了,错了,忘忧谷常有魔界中人来往,咱们还是快些离去。” 柳青裁望着石碑没有说话,亦没有动作。 沈长星迈不动腿,眼下忘忧谷距自己一步之遥,他到底要不要回去。 “快走呀,二位在想什么?”刘文渊有些着急,伸手拽了拽沈长星。 正僵持着,只听林中风声大了起来。 “何人在此驻足不前?”说话的人音色如泉水清灵。 沈长星抬头,只见一男子从翠色间走来。那人身着玄衣,手执长鞭,眉眼微垂。细腰之际,正是风月楼的风月鉴。 杜月龄,这个沈长星想念已久的人。 杜月龄将他三人打量一番,目光落在沈长星身上时略略勾了唇。 他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沈长星年幼时的模样,他绝对不会认错。这样子时隔多年再看,仿佛还有那么点可爱。 “敢问几位可是路过?”杜月龄问了一句。 刘文渊忙拱手道:“这位小哥,我等皆是路过,还望高抬贵手,放我等北去。” 杜月龄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刘文渊不足为患,他抬眸看了一眼刘文渊,道:“我没问你,问他。”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柳青裁。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ovo 第十六章 柳青裁启唇道:“天伏山弟子,前来拜见轻如燕先生。” -- 第24页 刘文渊听见这话,愣了一愣。说好的回天伏山,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轻如燕是他想见就见的人么。 他“嗐”了一声,正打算去拽柳青裁的衣袖。 没成想那头杜月龄道:“可以,你们敢跟我进来,我就带你们去。” 刘文渊想说这个“们”字大可不必,虽然他也想见一见自己的师父,但他不是很想再踏进忘忧谷。 “劳驾了。”柳青裁言罢垂眸看了沈长星一眼。 沈长星即刻道:“大师兄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算了,我跟着你们。”眼下在忘忧谷附近,前有狼后有虎,刘文渊也没得选择。 杜月龄笑了笑,收了手中的长鞭转身开始带路。 轻如燕其人虽然身在魔界,但不听命于忘忧谷。 当年沈长星之所以能有幸师从轻如燕,还是多亏了他父母与轻如燕有那么点交情。不然就凭他那一笔破字,轻如燕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多看他一眼。 三人跟着杜月龄,一路往忘忧谷深处去。 沈长星看着杜月龄的背影,有些话已然在喉。奈何柳青裁和刘文渊都在,实在没这个机会。 “既是这位公子要见轻如燕先生,另两位就在此驻足吧。”许久,杜月龄停下脚,含笑道了一句。 “天机阁”三个大字题在牌匾之上,此地是轻如燕修行之地。 沈长星看了一眼柳青裁,柳青裁沉默片刻,道,“若我的人,在忘忧谷有闪失。” 杜月龄即刻道:“魔界从不滥杀,本座保证,你进去时他们如何,出来时便如何。” “好。”柳青裁道了一句,抬脚进了天机阁。 杜月龄跟留在外头,他看了刘文渊一眼,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是。”刘文渊乖乖应下,拉过沈长星的衣裳跟着杜月龄走。 三人到一处大殿,刘文渊让他们在殿中等着,说罢只身离去,在殿外等着。 不到片刻的时间,杜月龄看见沈长星一个人向自己走来。 “沈……”杜月龄想了想,把“沈兄”这两个字咽进了腹中。 “当真是你?”他问了一句。 沈长星咳了一声道:“是我,天雷所致。” 杜月龄闻言,将他打量一番道:“方才我见那纸鹤,还不大相信。现在亲眼所见,是不能不信了。从前听闻魔界一位老前辈也是如此,返老还童,终身未解,你这是步了他的后尘?” “就当真没有法子可解?”沈长星问他。 杜月龄挑眉道:“这个我是确实不知晓,不过各门各派的能人异士不少,你不妨借着这幅皮囊多去转转,找找门道。” 沈长星蹙眉道:“此事不妥,我向来不会撒谎,一准儿会露馅。” “不会撒谎?”杜月龄看着他,道,“我看刚才那一声‘大师兄’,不是叫的挺顺口么。” “你懂什么,这是权宜之计……”俯首做小这种事,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去做呢。 杜月龄闻言,挑眉道:“我可听说柳青裁是个断袖,你这一天天大师兄的叫着,他能不动心?”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杜月龄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他现在可是个孩子。 杜月龄撇嘴道:“青红阁的密档。” 沈长星冷笑道:“青红阁长于搜集天下秘闻,你去一趟就为了看点仙门八卦?” “嗯!”杜月龄应的理直气壮,他揣着手道,“忘忧谷太过安逸,修行又实在无聊,没点子秘闻野史解闷儿怎么活得下去?” “你……我让你做的事去做了么?”沈长星不想现在跟他一般见识。 杜月龄略略勾唇,道:“做了,我给轻如燕前辈说了,所以今天才放柳青裁进来。要说你这事安排的还挺紧俏,消息传来没多久,自己就先过来了,” “……”沈长星心道也不是他想过来的。 杜月龄又问他道:“往后你打算怎么办,是先回来,还是留在天伏山?” 沈长星叹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回来亦是无用,倒不如留在天伏山。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或者五菱扮成我的样子,先处理忘忧谷的事宜,最好让旁人觉得我还在。” “没问题,只是时间不能太长,过几个月是仙门大会,按规矩忘忧谷也得去露露面。” 这是条不成文的规矩,一来了解仙门之中有能力的小辈,二来也让那些人知道魔界的势力远非他们一时所能吞并。 若是沈长星不露面,必然会让他们抓住机会挑事。 “我会尽快想出办法。”沈长星如是说,心下却也没底儿。他的老前辈,一生过去也是孩童的模样,几个月的时间,确实太短了些。 杜月龄看着他,良久才道:“我有时在想,你行事未免小心了些,魔界从不缺人手。仙门中承认的高手,我魔界占了一半。既然如此,又何必担忧,若是他们下了决心要攻打忘忧谷,咱们奉陪就好了。” “不,这不一样。”沈长星坐在台阶上,道,“数百年来魔界众人居于忘忧谷中,不是为了躲避,是因为忘忧谷是故乡,是需要守护的地方。多思,不是害怕,是为了减少战争,无论是忘忧谷中的人,还是百姓,不会有人喜欢杀伐。” 有战争的地方,就有杀戮和瘟疫。不论输赢,到最后,会多出无数荒凉的土地。仙门修士尚且可以保全性命,可绝大多数人再也见不到日出。 -- 第25页 杜月龄没有说话,他抬眸静静看着远处的天际。 忘忧谷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可太重要了,如果要问他一统天下和忘忧谷哪个更重要一些,他会说忘忧谷。因为靠杀伐夺来的,是沾染鲜血与哀嚎的土地。 “我会想办法,瞒过他们的眼睛。”杜月龄道了一句。 “多谢了。”沈长星了解他,这个人不会随意拿别人的性命做赌注,哪怕是阿猫阿狗。 二人正在说话,不远处柳青裁负剑而来。 几乎是转瞬之间,沈长星起身拽住了杜月龄的衣角,他放软了声音,问道:“哥哥说给我的点心在何处?” “……”杜月龄挑眉看着他,心道这声“哥哥”听着怪舒心的。 柳青裁走近来,正看见两人拉扯着。 “柳公子谈的如何?”杜月龄拉过沈长星的手,问了一句。 第十七章 柳青裁看了他一眼,启唇道:“符文,前辈只说线索在符文之上。” “是么。”这个杜月龄就不懂了,既然轻如燕只跟柳青裁说的这事,他也就不打算再过问。 柳青裁想了片刻,问他道:“不知可否借忘忧谷的七宝车一用。” “七宝车?”杜月龄垂眸看了看沈长星,沈长星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几位就随我来。”杜月龄不是天生的好性子,但也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意识,柳青裁没有触及忘忧谷的利益,只一辆七宝车,送他也可以。 有了七宝车,就可以顺利回天伏山了。 柳青裁将花摇剑插在七宝车座位前的槽中,然后靠着花摇剑启动了七宝车。这东西原来是沈长星的母亲小时候做给他的玩具,不成想就这么在忘忧谷风靡开来。但凡有一点灵力亦或是法器,九重天上也可去得。 刘文渊这一错,也算是错的恰到好处。 三人一路往天伏山去,到日暮才落了地。 翠竹轩外绿竹掩映,刘文渊进去之前还犹豫了一下:“我与二位非亲非故,待在此地岂不是惹人猜忌?” 沈长星笑了笑道:“你不招惹流言,流言自会找上你,安心待着吧。” “也是。”刘文渊想了想,叹气道,“刘某身正不怕影子斜,凭他们怎么说去,我自一身浩然正气。” 这话说的挺激动人心。他言罢,如上虎山一般,蹙着眉头进了翠竹轩。 合着这人是奔死来了,一幅活不到第二天的表情。 柳青裁将与轻如燕所说的话告诉了两人。 沈长星不擅画符,自然听不出门道。 刘文渊打从进来就盯着桌上拓印的符文,蹙着眉头许久没有说话。 “你看这么久,想到什么了么?”沈长星问他。 刘文渊砸了咂嘴,道:“符阵师绘符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想不会有哪个门派招揽了符阵师之后会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先生的意思是……” 刘文渊道:“除非所绘之符是禁符。” 这一点沈长星也曾想过,只是不知道他口中的禁符究竟是什么。 刘文渊看二人不为所动,又道:“当日师父曾说过,这禁符不过三种,一为换魂夺舍,二为杀人夺灵,三便是摄魂夺魄。夺舍本质上没什么意义,耗费也实在太大,但是后两种,若是夺人灵力为己用,摄人魂魄制法器,对于修行可是大有助益。” “杀人夺灵乃是邪魔外道所为。”柳青裁略略蹙了眉头。 沈长星心道此等符阵在魔界亦是禁术,仙门中有人想碰这个,也不知是个什么想法,要一统千秋么? 刘文渊道:“这几种我都没见过,既然师父给仙君说这蹊跷在符文之上,您不妨就按着禁术来查,对外宣扬出去,就说仙门中有人妄自使用禁术,让他们自乱阵脚。灭门之事已经是十恶不赦,再加一条,也不能算是冤枉他们。” 这话并无不可,与其让那幕后之人自己查出来他们的进程,还不如提前透露出去。 此话一出,仙门百家必然人人自危。 柳青裁没有说话,他看着桌上的灵符陷入了沉思。 好半天才听柳青裁道:“此事我告知掌门师尊,至于禁术一事就让他们来说。” “成。” 既然是承缨开口,便无人不信了。 沈长星看了刘文渊一眼,这人看着没什么志气,做起事来胆子到挺大。 三日后,承缨去了一趟督护府,不到一日的时间,各派的掌门都收到了督护府的密信。 所有门派严查符阵禁术之事,务必将每一个可疑之人送往督护府。 沈长星坐在竹椅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手上的密信。 这么一来,少不得叫符阵师们心中担惊受怕,不过督护府的做事风格一向是宁肯放过一百,也不会错杀一个,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沈长星将密文盖在脸上,准备午睡一会。 还没睡着,刘文渊又拿着一封密文过来:“大事,大事,柳仙君在不在?” 沈长星把密文从脸上拿下来,道:“你这‘仙君’两个字,听着跟得道飞升了似的,还不如公子顺口。” 刘文渊道:“没什么差,柳仙君这样的修为人品,迟早飞升。” 沈长星心道这自古以来,入魔的可远比飞升的多,飞升二字谈何容易。 -- 第26页 刘文渊去屋内找了一圈,没看见人,一把揭了沈长星脸上的密文,问他道:“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日头有些刺眼,沈长星略略蹙了眉头道:“早上跟二师兄走了,你等会儿就是了。有什么大事这么着急?” 刘文渊闻言,往石凳上一坐,道:“不出我所料,这督护府让人把各地修习符阵的名册都报上去了,另外还召见了青红阁的阁主。” “阁主……”坏了,他忘记了青红阁,这地方掌握天下秘闻保不定就会知道谢灵的所在,现在人从督护府出来,秘闻还可靠么。 刘文渊看他的表情,安慰道:“你且放心,此事若是督护府为之,一定一早就派人去青红阁抹了谢灵的名字了,还用等到今天?” “也是……” 刘文渊说的没错,怪只怪,一切都发下的太迟。 刘文渊接着道:“不过他们确实追查到了轻如燕那里 ,几个徒弟如今的所在被查的清清楚楚,唯独这谢灵师兄写的‘不详’二字。” “不详又如何?”沈长星问他。 刘文渊道:“依着督护府和青红阁的势力,能查不出他已经死了么?既然写着不详,就一定是在刻意隐瞒,不管他们是不是幕后之人,都跟此事脱不了干系。” “这……”沈长星想了想,道,“你这脑袋不留在忘忧谷可惜了。” 轻如燕符阵绘的好,识人这一方面可实在不尽人意。要是早说,他就把谢灵和刘文渊都调去风月楼做事了。 沈长星起身拿过他手里的密文看了看,道:“这东西乃是绝密,掌门就轻易给你了?” 刘文渊笑了笑道:“能被领到翠竹轩的,他们不会不信。” “是么?”看来这柳青裁是一早就把刘文渊的底细查清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冒失的把人领回来。 他将密文往桌上一放,道:“眼下就看大师兄怎么做了。” 谢灵既然写着不详,天伏山身为诛邪卫道的大派就有义务去追查。如此,柳青裁前去,就是名正言顺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第十八章 沈长星叹了口气,她母亲说的没错,忘忧谷以外的地方水太深。待了结了这些事,他一定老老实实待在忘忧谷。 柳青裁不在,两人便在翠竹轩坐着翻古书。 天伏山琢文阁的书不少,有关符阵也有许多,既然谢灵是在外头得出的这些门道,他们也一定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一直坐到傍晚,柳青裁才从外头回来,沈长星正趴在桌上打瞌睡,手里的书还翻着。 每一次相见,几乎都是在不太安宁的时候。 柳青裁垂眸看着沈长星,略略愣了一愣,片刻后,进屋取出一件外袍盖在沈长星的身上。 沈长星睡得不大安生,小小的人蹙着眉头,口中在呢喃着什么。 柳青裁静静听着,只听到“月龄”二字。 杜月龄,这个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仙君。”不远处,刘文渊唤了一声。 柳青裁回眸,只见刘文渊带着密信过来:“这是掌门要我交给你的。” “多谢。”柳青裁接过密信,垂眸看了一番。 是说督护府的事。 他坐在石凳上,目光还落在密信上。斑驳的光打在人身上,此时之景远比真实状况要平静许多。 “天伏山过几日要安排内苑弟子的选拔,若是再请缨追查谢灵一事,恐怕惹人怀疑。”柳青裁将密信放在桌上,那信随着风化作了粉尘。 “选拔,听沈小兄弟说,好像是在八月十五前后,怎么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刘文渊问了一句。 柳青裁道:“再过些时日是仙门大会,这一次尤为重要。迟则生变,趁此时机要早做打算。” “也是……” 符阵禁术一事和仙门大会先后而来,只怕那时候再没有有精力放在弟子的选拔之事上。 柳青裁垂眸看着沈长星,许久没有说话。 外苑弟子皆是天资稍差的,但也有个别可以勤能补拙。这一次的选拔,所有的外苑弟子期盼已久。 “那……”刘文渊想了想,道,“谢灵是我的师兄,若是以我的名义,会不会好一些,只挂个名字,背地里还是请你们派人去。” “如此,并不不可。”柳青裁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早知刘文渊会如此言说。 有那么一瞬间,刘文渊觉得是柳青裁在给他下套,可是他没有证据。 七月初十,外苑弟子的第一轮选拔依据符文绘制与修行常识留下了五十人。 沈长星的成绩尤其好,以往在忘忧谷中他每日所做的就是修行,再加上曾师从轻如燕,符文绘制虽差,但在外苑弟子之中,也算得上是翘楚。 而这排名在旁人眼中,便成柳青裁因为私心,一早将题目文都泄露与他。 也只有沈长星自己才知道,为了避嫌柳青裁对选拔一事只字未提。便是选拔的流程,还是他头一天早上问了问阮流云才知道。 今日需要做的便是要选择寻所藏之物的地点。 这三个地方分别是灵秀宫,洛城与天伏山。 洛城在沈长星意料之中,前些日子他跟着柳青裁去过,南临忘忧谷,看似凶险实则最为安宁。 至于灵秀宫……要说这宫主和天伏山没点子交情,沈长星都不信,难不成这宫主秋月白还和承韵掌门有过什么前尘往事?早知如此,该问一问杜月龄,那小子看的仙门八卦最多,说不定会知晓一二。 -- 第27页 最前面的第一挤作一团,挣着在选地方。 轮到沈长星选地方的时候,他看着纸上的名字挑了挑眉。 要说这些人还真是了解他们师父和师兄,洛城与灵秀宫人满为患,天伏山居然只有寥寥几个。 反正他也不是非进不可的,沈长星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的名字填在了天伏山之下。 站在一旁的弟子一看这个,自己先乐了:“小师弟,换个地方吧,其他地方进城说不定就能瞧见你要找的东西。天伏山,你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另一人忙道:“便是瞧见了,也拿不到。” “就是就是,你有多大的能耐呢。” 这算是忠告。 沈长星笑了笑,道:“我天生懒惰,不爱出门,多谢几位师兄提点。” “嘿,你还不听。”那人摇了摇头,把笔又给了后头的外苑弟子。 前头这么一说,后头写名字的便都写在了洛城与灵秀宫。 到最后宣布名单的时候,天伏山只有三个人,比以往还多了一个。 沈长星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少年笑了笑,问道:“这位师兄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眉清目秀,薄唇微启:“在下陆文双,这位便是星云师弟吧。” 这声音端的是悦耳。 沈长星点了点头,又有一个个子稍高的弟子走来,却只是与两人擦肩,并未打招呼,想来是个不爱说话的。 沈长星也没在乎,只站好了等着阮流云宣布选拔的诸多事宜。 这场选拔为时三日,最先找到的三个人可入内苑修行。 阮流云说罢,只听不远处一声锣响,原本聚在一处的弟子顷刻间四散开来,唯剩下留在天伏山的三人。 “这……”沈长星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陆文双笑道:“星云师弟是要自己找,还以与我一同。” 既然已经受邀了,沈长星也不想自己一个人闷着。 “那就先多谢陆师兄了。”这人体内的灵力不少,不像是天资差的,也不知是内苑识人不清,还是这人短短几年就修炼到如此地步。 两人结伴到天伏山各处搜寻,竹林清溪,书阁密室。 陆文双看他不紧不慢的跟着自己,不由笑道:“沈师弟看起来没什么灵力,待会儿若是打起来,你往我身后站就是了。” 这人心眼还挺好。沈长星仰着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若是咱们两个同时拿到那东西,又该怎么算呢?” 陆文双道:“若真是如此,咱们可以一同入内苑。” “有这么一说?”阮流云可没跟他说过这个。 陆文双闻言,叹道:“确实有这么一说,只是以往的师兄都不愿意罢了,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哪里会愿意分给别人呢。” “那陆师兄怎么如此慷慨大方?”闲着也是闲着,好容易碰上一个愿意跟他说话的,沈长星就没打算放过他。 陆文双迈过脚下的石阶道:“修行亦是修身,我与星云师弟是同门,又是一起从外苑而来,我实在找不出不给你的缘由。” 他笑了笑,这人眉眼弯弯的样子很好看,尖利的虎牙露在外头,平添了几分俏皮,是少年该有的无忧恣意。 沈长星跟在他身后,与他一同走在回廊之中。 记得之前曾听说,阮流云在天伏山藏的东西即使找到了也不易夺出。如此想来,或许就在何人的身上。 这一会儿阮流云几人应该都在内苑等着他们前来交东西。掌门今晚去督护府未归,那么这东西极有可能就在几位师兄身上,或者房间之中。 净水台,几张桌子摆在当地上。 阮流云一手执扇,一手翻着桌上的古书,想来是在操心符文一事。 沈长星远远看着,方才阮流云念规矩的时候有这么一条,除了身上带着那东西的人,其余弟子不准向外苑弟子出手,只可防不可攻。 既然有这么个规定,那就好办了。 “星云师弟是怀疑……” 沈长星点了点头,对他道:“我身上没什么灵力,烦请陆师兄对二师兄打出一道暴击来。” “这……”陆文双抬头看了看阮流云的方向,心下有些犹豫。 沈长星怂恿道:“无妨的,以二师兄的修为,你伤不到他。” “那好吧。”陆文双言罢,抬手调动了身上的灵力,不消片刻,已有不少灵力汇于掌间。 只听得陆文双高喝一声“二师兄”,那道灵力应声而出直直被打了出去。 这人出手挺有意思,打之前还通知一声,这让沈长星险些笑出声。 不远处阮流云抬眸看了一眼,却并未有大的举动,只折扇轻抬,那道灵力被挡了一挡,偏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沈长星清晰的看到,阮流云的扇骨黑了一片。 原来只是普通的扇子。 “灵力不错。”阮流云道了一句,展扇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册。 没有还手,亦没有起来的意思。 沈长星略略眯了眼睛,沉声道:“不是他。” “师弟怎么肯定,若是二师兄的障眼法呢?” 第十九章 沈长星叹道:“二师兄桌上的这摞书看了有些日子了,今日选拔还在看,必然是夜以继日。只怕在他看完这些书之前是不会出手了。” “师弟所言也有道理。” -- 第28页 二人说罢离了净水台。 整整一日都没什么收获,阮流云这家伙这几日正忙着,不像是会把东西藏得很深的样子。 参与选拔的弟子可照旧用膳,沈长星既然留在了天伏山,便仍是在翠竹轩用膳。 心下忖着事,便也没吃多少东西。 柳青裁见他心不在焉,问他道:“在想何事?” 沈长星趴在桌上,道:“在想二师兄藏的东西。” 柳青裁沉默了片刻,道:“不必刻意劳神,若是找不到也无妨。” “我自知是无妨,只是心中不服气,天伏山就这么大,人也是有数的,既然这东西在,怎么能找不到呢。”他抬眸看着柳青裁。 柳青裁今日穿着浅色的寝衣,在烛光的映衬下格外俊朗一些,朦胧而微弱的光把人平日的棱角淡去了许多。 沈长星觉得这人再多笑一笑,一定更招人喜欢。 “大师兄可以把发冠解下来么?”沈长星问他。 柳青裁滞了一滞,问道:“为何?” “解一下么,师兄晚上还这么拘谨多累啊。”沈长星声音软软的,这么一声带着点期许。 柳青裁想了想,伸手将自己的发带解了下来。 纯白色织着暗纹的发带,尾端是一颗明晃晃的明珠。 眼前的人墨色的头发披在肩上,目光中映着烛火。 沈长星在此之前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杜月龄的长相在魔界算是出挑的,可也没到让他挪不开眼的地步。 “师兄这样就挺好看的。”沈长星记得柳青裁以往束发的该是白玉冠才对,怎么突然换成发带了。 “束发乃是礼仪,披头散发不可见人。”柳青裁淡淡道了一句。 这人总是这样,一点情/趣都没有,也幸亏他不喜欢小姑娘。不然人家姑娘嫁给他,只怕洞房那日也得穿戴整齐早睡早起了。 沈长星思及此处,忽觉自己有些无聊。思绪都飞到天际了,哪儿还能找到东西呢。 夜里早早躺在榻上,却睡不着,两只眼睛睁着看着墙上的字。 天伏山快转了一圈了,既然不在房间里,肯定在什么人身上。 眀烛苑不常去人,应该不在几个长老身上。阮流云忙着翻古籍,没准儿会在柳青裁身上。 他想罢,当即翻身下榻。 西偏房的大门被打开,院墙之上,他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陆师兄。”沈长星走过去,陆文双刚好翻过墙头落在地上。 “陆师兄怎么来了?”沈长星低声问了一句。 陆文双见他就在地上,心中略略一惊:“星云师弟怎么还不入睡?” 沈长星笑了笑道:“睡不着,在想二师兄藏的东西。” 陆文双一听这个,把他往边上拉了拉,躲在翠竹之后才道:“我亦是在想此事,晚间回去,妙妙师妹告诉我说,上一次选拔,天伏山的那件东西就在二师兄身上,是块灵玉做的扇坠。我想这次既然不在二师兄身上,那就极有可能在大师兄身上。” “妙妙师姐是哪位啊?”沈长星的重点落错了地方。 陆文双道:“内苑的,乃是樊若长老的弟子。” 沈长星“嗷”了一声道:“我懂了。” “……”陆文双略略蹙了眉头,看着他道,“眼下就别懂这个了,一日时间过去了,咱们得查一查大师兄。” “这个交给我,你在外面看着,莫让别的什么人进翠竹轩来惊扰了大师兄。” “也好。” 沈长星是住在翠竹轩的,自然比他熟悉一些。陆文双言罢,直接守在了翠竹轩的大门之后。 柳青裁的屋子已然吹了灯,房门只是关着,并未锁上。 沈长星夜里看不清东西,但借着月光还可以行动。他将门打开,悄悄进去。 既然是在人身上,就一定在里屋。 他猫着腰,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放轻。 方才见柳青裁解发带之时带着几分犹豫,说不定那发带上的明珠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看那明珠的光泽,想必在夜色下也格外亮一些。他沿着墙一路到里屋,有什么东西闪烁在黑漆漆的屋中。 沈长星静静听着,周围没有异常的响动。 泛着亮光的东西近在眼前,沈长星正打算过去,蓦地手腕被人抓住。 “师……” “子时已过,为何还在走动。” 是柳青裁的声音,沈长星静了一静,道:“没有找到二师兄所藏的东西,故而睡不着。” 话音刚落,屋内的烛火已被点燃。 幽暗的烛光照在人脸上,沈长星看到柳青裁的发带还安然束在脑后。 一定是这个,原本都解了如今又重新戴上,一定有什么蹊跷。 柳青裁抓着他的手腕,问道:“那院中之人可与你一样,也是睡不着?” “哪有什么院中之人。”沈长星索性装糊涂。 柳青裁松开他的腕子,起身打开窗,正打算指给他看,蓦地直觉脑后一松。原本束在头发上的发带落在了沈长星的手中。 “得罪了,大师兄。”沈长星言罢,从窗子翻了出去。 如今这身子到底是不中用,不高的距离落下去,险些崴到脚。 未等柳青裁追出来,沈长星高喝了一声“陆师兄”。 原本在北门的陆文双闻声而至,明晃晃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在了陆文双的手中。 -- 第29页 待柳青裁出来,东西已经不在沈长星手上。 柳青裁抬手,一道灵力向着陆文双而去。 出手了,是那珠子假不了。 陆文双自知灵力拼不过他,也没过多逗留,拿着东西寻了最近的地方□□而出。 柳青裁正要追过去,沈长星从袖中取出几张灵符掷在了柳青裁的脚下。 “这……” “传送符。”沈长星道了一句,转瞬之间,柳青裁脚下的灵符便被明火燃尽。 话未说完,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沈长星蹲在地上看着脚下符纸烧过的灰烬,略略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刘文渊这东西虽然没个准头但是还挺有用。 耳畔听得重重一声响,沈长星起身,见陆文双又翻了进来。 “’如何,大师兄可有为难你?” 沈长星看着他,略略一笑道:“暂时不会,待他回来就不一定了,咱们快去净水台。” “好。” 第二十章 眼下才过子时,内苑的弟子还在休息,唯有守在净水台的几个人还点着灯。 阮流云看了整整几日的书,白天夜里都没合过眼,眼下当真是困极了。 一个哈欠还未打完,只听得不远处沈长星的声音传来。 “二师兄,我们找到那东西了。” 两人过来时还喘着气,看样子是拿了东西直接就过来了。 “这么快。”阮流云觉得柳青裁一定是放水了,不然没这么快。不过按理这事儿,柳青裁不应该放水才对。 “东西拿来我看看。”阮流云看着两个年轻人。 陆文双将手中的发带放在了桌上,天色本就沉,发带尾端的明珠在月色的映衬下格外亮了几分,像是个小月亮。 阮流云看了良久,问道:“大师兄在何处?” “嗯……这个得问刘文渊。” 用这灵符之前没说地方,这种情况他也不清楚。 阮流云挑眉看着他:“算是你们过了这次选拔,真不知你们两个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便是他也难从柳青裁手里抢出东西来,阮流云越来越觉得沈长星这个人有点意思。 陆文双心下欢喜,面上也显露出来,他是有些灵力在身,可今次若是没有沈长星的帮助,他是一定进不了内苑。 “星云师弟。”陆文双叫住了准备回去的沈长星。 沈长星回眸看着他:“忙了大半夜,陆师兄也回去休息吧,只怕今晚是最后一日在外苑了。” 能进内苑来,算是件喜事。 “多谢你。”陆文双不大擅长表达这个,但是他一定得说出来。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说谢谢,以往在忘忧谷,那些人总是没大没小的。 沈长星不曾多言,他与陆文双到底只认识一日而已,以后怎么样还得看以后的造化。 了结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比较重要。 柳青裁还没有回来。 沈长星一回翠竹轩就进了刘文渊的屋子,这人鼾声如雷,睡得正沉。 “刘大哥……”沈长星唤了一声。 刘文渊翻了个身,没有理他。 “刘大哥!”沈长星发力,直接把人推了下去。 刘文渊好梦正酣,蓦地被人推下床去,醒来时懵了好一阵。 “何时如此惊慌?他捂着胳膊问了一下。 沈长星趴在床上看着他,问道:“想问问您那传送符若是没说地名,贸然用给别人,那人会去何处呢?” “这……”刘文渊坐起来,摸了摸下巴,问道,“你用给谁了。” “大师兄。” “……”刘文渊沉默了片刻,道,“那应该没什么事,这传送符若是没说地名儿,会把人送到他平日里想得最多的地方。柳仙君的话,应该是在藏书阁,或者他的故乡吧。” “那还好。”沈长星送了口气。 说不定直接送人去后山打坐了,他这么一想,心中的愧疚之感顿消。 两人正说着,只听得屋外的门“吱呀”响了一声。 “柳仙君回来了。”刘文渊往外扬了扬头。 沈长星闻言,直接翻窗跳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老走窗户。”刘文渊砸了咂嘴,披了衣裳往屋外去。 柳青裁的脸色不大好。 沈长星正打算打招呼,鼻息间忽然嗅到一股胭脂味儿。这个味道他熟悉,是女人身上的,能染这么浓的气味,总不会是去了胭脂铺子。 “师兄……”沈长星轻轻唤了一声。 柳青裁没有答话,只往自己的房中去。 沈长星正打算进去,房门忽然从里面锁上了。 “吃了闭门羹不是。”刘文渊笑话他。 沈长星道:“是他日思夜想的地方,干我何事。” 罪魁祸首完全忘记了事情是因自己而起。 刘文渊摇了摇头,也不打算继续站着吹风,只拢了拢衣裳往屋里去了。 沈长星仍旧不死心,他站在柳青裁房间的窗外,开口道:“大师兄,我知道错了,今日之事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对您用传送符,日后再也不会了,您把门开开好不好。” 里头仍然没有回应,只能听见水声。 这是要沐浴,可是仿佛也没烧热水啊。沈长星把耳朵听在窗户上,里头很快静了下来。 -- 第30页 “大师兄!”沈长星唤了一声,里头仍然没有动静。 难不成是昏过去了? 沈长星想到此处,从竹林下取了一块石头,砸开窗户翻了进去。 屋内并没有缭绕的水汽,沈长星一眼看到了浴桶中的人。 “大……” “站住。” “好。” 沈长星乖乖站在原地,怪不得能听见水声,原来是里屋的窗户。他悄悄抬了头,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柳青裁的白皙的脖颈。 “师兄,我错了。” “你错在何处。”柳青裁问他。 沈长星道:“不该对您用传送符。” “还有呢。” “还有啊……”沈长星想了想,道,“还有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您告诉我,我下次改?” 回应他的是很长的沉默。 好半天才听见柳青裁启唇道:“为何传送之地是魅香楼。” “那还不是您自己……” 等等,柳青裁刚才说魅香楼,那地方不是青楼么。柳青裁日思夜想的地方居然是青楼! 沈长星震惊了,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柳青裁传送地点在魅香楼的原因。但是如果他今天不说,柳青裁应该也不会放过他。 “我问过刘大哥了,他说,倘若没有说出地点,所去之地便是那人心中常常想着的地方……”沈长星觉得自己说的已经比较委婉了,不知道柳青裁能不能接受的了。 “……” 对面彻底没了声音。 沈长星能听到柳青裁的呼吸声,仿佛重了一些。一定是在生气,他惹柳青裁生气了。 沈长星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他,可转念又一想,能去魅香楼柳青裁也有一半的责任。不过说来,柳青裁的眼光还不错,魅香楼他也去过一次,那里的姑娘和小倌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大师兄,这种事乃是人之常情,你不用……” “出去。” “我……” “出去。” “是。” 沈长星看柳青裁这么坚决,也没再说什么,他从窗户翻出去,将窗户关好,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想不到柳青裁这人,内里还挺放浪。这一身白衣飘飘,心下想的却是烟花巷柳之地。 沈长星砸了咂嘴,安然睡去。 第二天,沈长星去明玉轩阮流云处蹭了饭。 在翠竹轩时间长了,他渐渐开始挑食。 “小孩子,不能只吃肉的。”阮流云提醒他。 沈长星不以为意:“大师兄从来不会说我。” “那你怎么不回去吃饭。”阮流云问他。 沈长星沉默了一会儿,道:“因为,我吃腻了。” “那就多吃点菜。”阮流云说罢,将盘子里的小白菜夹进了他的碗里。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二十一章 沈长星默默吃东西,他不说缘由阮流云倒是有些好奇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能叫柳青裁和沈长星闹脾气。 “你昨日怎么赢的他。”阮流云问他。 沈长星道:“用了传送符。” “送去了哪里。”沈长星出其不意,柳青裁确实可能会输。 “魅香楼。” “魅香楼……”阮流云闻言略略静了一静,道,“你的主意?” 沈长星想了想道:“刘大哥说,大师兄去的应该是心中最常想的地方。” 阮流云:“……” 怪不得柳青裁不高兴。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阮流云问他。 沈长星摇摇头:“烟花之地,是个男人不都该去过么,有什么不高兴的。” 阮流云挑眉,心道这个沈长星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柳青裁的心思。 魅香楼,魅香楼,当日柳青裁初见沈长星就是在魅香楼附近。 这傻孩子,就像是天生少了一窍。 不过此事,也怪柳青裁,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不曾坦露自己的心思。叫一块木头,又怎么自己醒悟, “吃过饭就回去吧,今日是第二日,我还要去净水台守着。”阮流云说罢,放下碗筷开始换衣裳。 沈长星也放下碗筷:“我跟你一起去。” “不妥。”阮流云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回翠竹轩去。” “我还回的去么。”沈长星还想着等公布了内苑弟子的名册就搬出去,跟其他弟子一起住着。 阮流云笑了笑,道:“旁人或许回不去,你一定可以。” “何出此言?” 阮流云俯身,在他耳边道:“慢慢猜,不着急。” 他说罢,整好了衣冠,依旧带着自己的折扇而去。 这人好生奇怪。 沈长星看着阮流云的背影略略蹙了眉头,从一开始到现在阮流云就好像要告诉自己什么事,可又偏偏将话只说一半不说开来,这让他有些苦恼。 仔细想来,所有的事又都与柳青裁有关。 他说让自己跟着柳青裁,又让自己叫他哥哥。 难不成,柳青裁曾有一个跟他很像的弟弟? “……” 沈长星挠了挠头,出了明玉轩。 离着净水台不远,绿竹掩映之下,沈长星发现了柳青裁的背影。 沈长星想了想,唤了一声大师兄。 柳青裁停下来,回眸看着他:“何事?” -- 第31页 沈长星低声道:“我错了,您原谅我好不好。” 柳青裁没有说话,他不是生气,是不知道改如何面对这样的沈长星,他像是个孩子,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 “你没有错。”柳青裁道了一句,正打算转身,蓦地被沈长星拽住了衣袖。 “大师兄,星云在天伏山,只有您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柳青裁闻言,略略愣了一愣。信赖,这种事可不止是嘴上说说。 “倘若你真心信任,又为何仍叫自己星云。”他言罢,从腰际抽出了落月扇,放在沈长星手里,低声道,“拿着吧,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 他松手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从沈长星心头离开。 柳青裁知道他是谁,他一直在等自己对他坦言的那一天。而现在,柳青裁似乎失望了,他要放弃了吗。 沈长星看着自己手中的落月扇,它一如从前,满怀灵力。 柳青裁的背影渐渐远去,他一个人走进沈长星的眼里,如今又一个人走了。 翠竹轩,沈长星将西偏房的钥匙放在了石桌上。 他的心有些乱,他不明白柳青裁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对于仙门百家来说,魔尊就是一个隐患,无论身在何处。 “你这是要去哪儿?”刘文渊背着包袱问了一句。 沈长星道:“二师兄说,过几日会给新来的内苑弟子分配住所,我想我该住到那儿去。” 他看着桌上的钥匙,这把钥匙看着有些年头了。 柳青裁园子里刚刚住满了人,如今又要一个一个离开。 刘文渊叹了口气,道:“我不知你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却知道一件事。” “何事?”沈长星问他。 刘文渊道:“事有因果,但凡人有相逢总是为了做些什么,若是错过了,就再难见到。” 就如同当日谢灵曾邀他一起云游江北,他拒绝了,如今在想起来,实在太令人唏嘘。 刘文渊看着沈长星,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刘大哥要去哪儿?”沈长星问他。 刘文渊看了看天,道:“我托长老向督护府递了密信,谢灵的事我先去查了。” “不用一起么?”沈长星问他,虽然他现在的情况也帮不了什么忙。 刘文渊笑了笑,道:“不用,你们先忙,山水有相逢,咱们会再见的。希望下一次见面,事情会有些进展。” “好……” 沈长星又看着一个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天渐渐凉下来,也没有以前燥热,沈长星提前感到了一丝萧瑟之气。 “春风不识路,打马入星河。” 这是很有气势的两句诗。 沈长星坐在石凳上,看着手上的落月扇,有些事浮现在脑海中。 “你这人看着端端正正的,怎么一上来就抢人家扇子。” “想要这个,自己来拿。” 后来,沈长星再也没见过柳青裁。 魅香楼,他第一次去魅香楼的时候被柳青裁夺去了落月扇。 柳青裁日思夜想的地方是魅香楼,难道他…… 沈长星不敢确定,他没有那个自信。 耳畔传来脚步声,是柳青裁抱着书回来。 “大师兄。”沈长星唤了一声。 柳青裁的脚步顿了一顿,他没想到沈长星还在。 “我饿了。”沈长星看着他,亦如从前。 “明玉轩为你留了午膳。”柳青裁头也不回地往房间去。 沈长星低头想了想,道:“没有翠竹轩的好吃,也没有大师兄在。” 柳青裁停在房门前。 沈长星又道:“对不住,不是有意隐瞒,是怕连累你。” 他不想让旁人因为自己的事而受到牵连,可仿佛进天伏山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拉扯上柳青裁了。 柳青裁静静听着。 沈长星低着脑袋,道:“我想,我知道大师兄的意思了。只是,苦于天劫咒在身,现在还无法回应。”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看都没看柳青裁。连天劫咒都告诉他了,应该算是信赖了吧,沈长星想。 柳青裁垂眸看着怀里的书,眸中略有动容。 沈长星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道:“不知道大师兄愿不愿意等我,等我解了这天劫咒,到时候长星与你——” 柳青裁口中的“好”字还没吐出来,只听得沈长星高声道:“就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砰”的一声响,柳青裁的房门被关上。 沈长星歪了歪脑袋,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有些疑惑,难道他说的还不够么。 怀里的书放在桌上,柳青裁叹了口气。 沈长星就是块木头。 作者有话要说:  柳青裁:? 第二十二章 而他居然妄图一块木头开窍,实在可笑。 沈长星还是打算留在翠竹轩,他不能抛弃柳青裁,身为能和柳青裁比肩的好兄弟,他应该担负肩上的担子与柳青裁携手共进。 三日期满,净水台又来了两名弟子,一位从洛城而来,一位从灵秀宫而来。 从洛城回来的少年意气风发,从灵秀宫回来的跟被人欺负了似的,脸上带着些许窘迫。 没有人会料到今年进内苑的弟子会有四个,包括承韵掌门。 四个人前来拜见他的时候,承韵沉默了很久。除了沈长星,这一届的弟子仿佛都不是很过关。阮流云今年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是把东西都扔在了大路边么。 -- 第32页 “弟子慕影拜见掌门。” “弟子水灵渊拜见掌门。” 沈长星是跟着陆文双一起来的,初见水灵渊时心下一愣。 这眼,这眉,这腰,这腿,只怕是个男人都遭不住。 “不知是位师姐还是师兄。”自从见过金铃子之后,沈长星淡然了不少。 水灵渊闻言略略一笑,道:“师弟叫我师兄就好了,乃是金华县人氏,今后咱们几个多多照应。” “师兄好……” 沈长星差点叫不出师兄这两个字,就这模样穿上一身红装,说是女子又有何人不信呢。 陆文双鞠了一躬,道:“几位一同从掌门处出来,不如午间一同用膳。” “恭敬不如从命。”水灵渊笑了笑,眉眼含情之态,让人心神恍惚。 慕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头,跟在水灵渊身后。 能从外苑弟子中脱颖而出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沈长星跟着陆文双去内苑用膳,午间没有回翠竹轩去。 一桌四个人坐在大殿之中正在说话,另一边又有几个人朝这边走来。 “这是顾师兄的平日里用的桌子,你们几个到别处去。”那弟子声音很大,叫其他正在吃饭的人纷纷将目光落了过来。 给新来的弟子一个下马威,是内苑公子哥儿们常做的事。 “不知是哪位顾师兄。”水灵渊抬起头问了一句。 那弟子见水灵渊,脸红了一红道:“顾家庄顾诚大人家的公子,还不起来么。” “顾家庄……”听着有些耳熟,这个顾诚如果他没记错应该在督护府做事。 沈长星抬头,正对上人群中顾寻风的眼眸。 “是你!”顾寻风蹙了眉头。 沈长星笑了笑,凌厉的虎牙露在外头:“是我,顾师兄找我?” “……”顾寻风愣了一愣,道,“既然是沈师弟,咱们几个就另寻他处。” “师兄!” “走。” “是……” 顾寻风当真是怕了沈长星,每次遇到沈长星他还没开始做什么,就是阮流云和柳青裁轮着番的给他撑腰。无论这背后原因是什么,顾寻风都不打算给沈长星再找麻烦了,他惹不起。 水灵渊看着顾寻风一众人远去的背影,笑道:“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是这样,傲气的很,没吃过什么苦头。” 陆文双笑了笑没有说话。 慕影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如果不是因为阮流云说新来的四个弟子都很健全,沈长星会怀疑慕影是个哑巴。 几个聊得十分的融洽。 水灵渊人长得好看,性子也很天真,便是“哑巴”慕影也被逗笑几分。 下午几个人一同修行,刚到内苑的慕影被来教授符阵的长老夸了很久。 “走笔十分流畅,其中灵力蕴藏的恰到好处。” 这是清初长老对慕影的评价,早在选拔的第一轮他就发现慕影上交的符阵,不曾想居然真的挨到了最后。 清初看到慕影之后对新来的几个弟子好感很强,直到看到了沈长星的灵符。 “你这是用脚画的?”清初不给他留一点情面。 沈长星:“……” 好歹他曾经是符阵大家轻如燕的徒弟,这话也太伤人心了,外苑好多弟子画的都不如他呢。 清初对新入内苑弟子的好感到此为止,他有些不明白沈长星这个小不点是怎么有资格到内苑的,柳青裁该罚。 于是,傍晚用膳的时间,柳青裁与阮流云同时出现在了眀烛苑。 两人一同进去又一同出来。 几位长老听完两位弟子的话,皆陷入了沉默。 洛城的东西阮流云走了个远路,放在了忘忧谷门口,当日忘忧谷口有恶兽出没,水灵渊几乎是从恶兽口中将东西抢出来的。 而慕影孤身入灵秀宫,闯过了灵秀宫摆下的所有阵法,直接从密室拿走了东西。 这两个人所做的事,便是修行多年的内苑弟子也不一定能办到。 承韵:“……” 众长老:“……” 清初有异议:“师兄为何不问那叫沈长星的人。” 承韵摇了摇头:“此人,此刻,为时太早。” 这便是不要叫他插手。 尽管有这句话,清初还是觉得沈长星不配,没有天赋就算了,人还怠惰。 “沈星云留下。”在符阵修习完成之后,承韵点了沈长星的名字。 沈长星看了陆文双一眼,陆文双道:“我会帮你留着鸡腿。” “师兄真好。”沈长星笑了笑,转身往清初长老的方向走。 清初垂眸看着这个最多不过五六岁的小包子,道:“写两个字给我看看。” 沈长星提笔在宣纸上刷刷写下了“花月春风”四个大字。 清初表情有些复杂,虽然沈长星看着年纪小,可内苑之中不能容忍字迹如此拙劣之人。 “今日用过膳,不要回去了。”清初冷冷道了一句。 沈长星看着他,等着清初说后面的话。 清初看他还不明白,不由得又在心中扼腕叹息,他端起手中的杯盏,缓缓饮了一口茶,道:“来这里,练字。” “长老——” “就这么定了,如若你不曾前来,明日我便告诉青裁让他亲自来一趟。”清初说罢,放下手中的杯盏,拂袖远去了。 -- 第33页 沈长星趴在案上叹了口气。 莫说是用吃过饭的时间,便是日日夜夜不吃不喝他也是这一笔破字。 轻如燕当年为了让沈长星把字写好,把符绘好,曾让沈长星在密室中待了整整一年,除了吃饭睡觉只能写写画画。一年之后,沈长星把自己画的大作给他看,轻如燕挑了挑挑眉,直接把沈长星赶出了师门。 这事不能给清初说,他也不想劳烦柳青裁来走一遭,所以只能匆匆用过午膳来碧水阁练习。 一连三日,为了节省时间,沈长星都是直接与内苑弟子一同用的膳。 他很用心,练字的时候便把所有的心思放在练字上,每日回去累的倒头就睡。有时候饭也顾不上吃饭基本上西偏房和碧水阁两头跑。 柳青裁这几天很少见沈长星露面,所以午间吃过晚饭便去了一趟碧水阁。 小小人坐在软垫上,正在执笔写字。 单凭字来说,确实像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沈长星有些累,往后一倒就躺在了地上。这一倒直接看到了身后的柳青裁。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清初说过如果自己在这儿,就不会请柳青裁过来的,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柳青裁正要开口,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却是水灵渊带着食盒过来。 “今日各位师兄都去看园子里贴的告示了,用膳的人少的很,我和文双特意给你留了好多菜。”水灵渊刚进来就看在了站在屋内的柳青裁。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他将手里的食盒往身后放了放。 水灵渊是天生的媚颜,就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眼前,也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 第二十三章 沈长星翻身起来,走过去接过水灵渊的食盒,道:“知道了,师兄快些去歇息吧,下午还要过来绘符的。” “嗯。”水灵渊点了点头,看了柳青裁一眼匆忙去了。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因为柳青裁看他的目光十分不友好,那是一种如果自己轻举妄动,柳青裁岁时都会出手的目光。 水灵渊出来的时候打了个冷颤。 碧水阁只剩下两人。 沈长星转过身的时候,柳青裁已经坐在了方才他的位置。 “修行,亦是修身。”柳青裁提笔写下几个字。 沈长星将食盒放在一边仔细看着。 落笔是不尽的汪洋恣肆,如若当真是字如其人,沈长星觉得柳青裁心中有个天下。 “大师兄的字很好。”一如他的人,举世无双。 柳青裁抬眸看着他,问道:“还不曾用膳?” 沈长星点了点头:“用膳的地方人多,懒得去了,就让陆师兄他们几个带了一些。” 柳青裁没有说话,他将目光又落在沈长星的大作上。这世上可能很少有第二个人,字迹这么不堪入目了。 “明日我会回禀长老,今后不必练下去了。” 多少年都是这个样子,有些事情不必强求。 沈长星愣了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柳青裁已然起身离去了。 也不知道柳青裁到底和清初说了什么,第二日再来的时候清初的脸色不大好,但还是忍着火气告诉他,以后不必再用其他的时间练字绘符了。 沈长星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内苑,他自来此地就无形之中打破了好些规矩,而打破内苑的规矩,对天伏山无益。 午间用膳的时候,水灵渊看着堂上寥寥无几的人,道:“这些日子,大家都围在园外看告示,你们有人知道那纸上写的是什么吗?” 陆文双闻言,问他道:“你没看么,是仙门大会的告示。” “仙门大会?” 陆文双点头道:“再过一月便是仙门大会,仙门百家各显神通。” 水灵渊想了想道:“就是上次咱们天伏山把魁首夺了的?” 陆文双点头道:“不止魁首,前三个皆出自天伏山。” “那还有什么好看的。”水灵渊笑了笑,道,“我看今次,也与上次差不多。” 陆文双道:“大不一样,以往的仙门大会魔界都是要派人来的,前些日子坊间传着魔界的魔尊沈长星灵力被天雷所封,流落在外,魔界群龙无首。这说法是真是假,大家可都等着一个月之后揭晓呢。” 水灵渊压低了声音问他道:“倘若是真的呢?” 陆文双道:“今日所言也是我的猜测,我想倘若是真的,只怕这就是督护府联合百家进攻忘忧谷的最好机会。” 沈长星听到此处,握着筷子的手滞了一滞。陆文双所言,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多日过去了,自己还是老样子。 “仙门大会,仙门中的弟子齐聚于濯月山庄,陆师兄的想法也不一定就是臆想。”水灵渊咬着筷子,道,“你如此言说,我倒是想去看看。” 陆文双笑了笑,道:“自古参与仙门大会的皆是个中楚翘,你我几人,恐怕……” “不一定哦。”水灵渊弯了弯眼睛道,“如若次次都是一样的人,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翠竹轩,沈长星晚间回来之时,柳青裁正在处理密文。 沈长星站在门外看了一眼,为了不打扰柳青裁,还是打算直接接去西偏房。 正要抬腿离开,屋内柳青裁的声音传来。 “是星云么。” -- 第34页 “是。”沈长星应了一声,站在原地。 “进来。” “好。”沈长星乖乖进去。 柳青裁正坐在案前,他见沈长星过来,只将手中的密函递给了他。 是督护府发来的密函,此次仙门大会的参与人是入内苑不满三年的弟子,每个门派有三个名额。 “这……” 天伏山不是每年都会有内苑弟子选拔的,记得阮流云说过,选拔的日子和仙门大会差不多。督护府要让入内苑不满三年的弟子参与仙门大会,不就是让陆文双他们去么。 柳青裁道:“此次仙门大会,是在针对你,濯月山庄要动手了。” 若以沈长星现在的灵力修为参与仙门大会,必死无疑。 沈长星笑了笑,道:“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天伏山今次内苑弟子的选拔,最后会有四个人。” 柳青裁垂眸看着他,没有说话。 仙门大会是各派弟子露脸的时机,按理是点到为止,可若是有人蓄意针对,或死或伤便是不可意料的了。 许久,柳青裁才启唇道:“慕影擅攻符阵,与人打斗行踪诡秘。水灵渊天生神力,出招凶狠至极。我唯一担心,是陆文双。” “水灵渊,凶狠至极?”沈长星很难想象。 柳青裁瞥了他一眼,沈长星这才知道自己的重点放错了地方。 “此次仙门大会我会带你们几个前去,你跟着我或是流云,最好不要露面。” “是。” 沈长星应了一声。柳青裁挥挥手,让他下去。 夜里无眠,沈长星心下还想着这事,柳青裁的意思是不让身为天伏山弟子的沈星云露脸,可是身为忘忧谷魔尊的沈长星却不得不出现了。 当真是难为他。 翌日一早柳青裁便叫来了陆文双等人。 初得知这个消息,几人皆缄默不语。 都是十五六的少年,柳青裁以为他们心中害怕,便说了几句安慰之语。 谁知水灵渊眉眼一弯,问他道:“师兄只说打到什么程度便好,是点到为止,还是留他一条性命就好。” 柳青裁:“……点到为止。” 看上去,仿佛完全不需要担心。 接下来的几日,阮流云亲自给几个人讲了仙门大会的流程。 头一日,先是各派掌门坐上一坐,接下来的几日是一对一的比试。留下的便可参与最后的夺宝。 而这所谓的夺宝与天伏山内苑弟子的选拔很像,只不过地点选在了濯月山庄附近的长龙源,其中灵兽恶兽横行,天象变换莫测,能从其中把东西带出来不是易事。 交代完了事情,便是准备往濯月山庄去。 参与仙门大会是件大事,天伏山选择提前半月乘马车出行。 沈长星与柳青裁同行,一路打盹浑浑噩噩的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地方有些水土不服,沈长星这几日总是容易困倦,心下也极为憋闷,最后的几日几乎没有醒的时候。 柳青裁为他把了脉,一切正常,可看起来就是不正常。 天伏山的车队到时,正逢忘忧谷的七宝车队从天而降。浩浩荡荡,壮观的很。 柳青裁下车时把人抱进怀里,沈长清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一辆七宝车直接驶入了山庄。 “来着何人。”守门的弟子将车拦下。 片刻之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子,一身玄衣,背负长剑。 是五菱,沈长星的內侍。 五菱垂眸冷冷看了那弟子一眼,将手中的风月鉴亮了出来。 那弟子见是魔界中人,忙让开了路。 不出所料的话,车里的人应该是杜月龄,是杜月龄扮成了他的模样。今日还好,明日仙门百家都在,不知他要如何应付。 天伏山的弟子被安排在了随园,沈长星帮着柳青裁收拾完东西,心下便开始思量。 他跟着柳青裁,必然不会有危险,可是明日杜月龄就要露脸了,他必须得想个办法。 第二十四章 沈长星翻身看着桌上的烛花,蓦地原本稳稳地烛花跳跃了一下。 什么人?沈长星翻身起来,鼻息间有花粉的味道传来。 这味道好生熟悉。 “沈兄!”床帐上垂下一个脑袋,沈长星一拳打过去,被那人握住了拳头。 “沈兄好大的脾气,再相见还是拳脚相加,我是来救你的。”说话的正是合欢宗的宗主苏锦飞,却不似仙门中传闻的那样妖冶。一身紫袍,星眸潋滟,端的是俊朗的少年郎。 苏锦飞眉眼弯了弯,翻身到了沈长星的榻上。 “你干嘛,大半夜一身花粉味儿,又来给我送合欢散?”沈长星看他还攥着自己的手,问了一句。 苏锦飞摆了摆手,道:“非也非也,来给你送天劫咒的解药。” “这种东西有解药?”沈长星难以相信苏锦飞口中的话。 苏锦飞双目微垂:“信不信由你,明日一早各大掌门齐聚濯月山庄,你不露面必然惹人怀疑,倒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 “解药在何处?”苏锦飞这话不无道理,反正吃了他的药不会死人就是了。 苏锦飞略略一笑,道:“当日你初到天伏山,我已托灵秀宫的师姐给你送去了。” “你打量着蒙我呢,那东西不可能是解药。”沈长星曾经中过一次计,不会再上他的当。 -- 第35页 苏锦飞往近凑了凑,道:“我加了几味药,《上古元方》上记着的,这书是中过天劫咒的前辈留下来的,今日你信我尚有一线机会,若是不信,明日葉汝趁着这个机会,联同百家起兵,我看你怎么跟忘忧谷的人交代。” “我……” “我给你拿来了,信不信在你。”苏锦飞手中是一个小瓷瓶。 是合欢散的气味。 沈长星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略略蹙了眉,倒不是怕苏锦飞趁着这时候做点什么,而是他天生受不住这东西,上次中计饮下,足足难受了三日,小半条命都差点去了。 “我若吃下它,明日定是走不出去的。” 苏锦飞“诶”了一声,道:“堂堂魔尊哪里需要走路,找人抬着便是了。” “如此……” “嗯?”苏锦飞垂眸看着他。 沈长星心一横,接过了苏锦飞手中的瓷瓶。 细细绵绵的东西入喉,火烧一般,不消片刻沈长星只觉腹中也有一团烈火,整个人烧的厉害。 “你……不是说……” “书上是这么写的,方才纸上谈兵你莫要怪我。”苏锦飞眼角垂了一垂,似乎也有些慌张。 沈长星看着他,一双眸子滴了血一般。 蓦地有东西从身后伸出来,是带着鳞片的尾巴。 “沈兄,你,快现原形了……”苏锦飞更慌了,沈长星是魔族,唯有重伤之时才会露出尾巴和鳞片,眼下这种情况,得找个人彻夜看着,别断了气。 沈长星想说一句,拜你所赐,可一张嘴只觉得说出一个字都十分困难。 渐渐有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沈长星现在的想法是给苏锦飞一个暴击消消火。 “沈兄,我对不住你,大不了今天我守着你。” “滚……” 好不容易沈长星才说出一个字。 苏锦飞看他还能说话,心下放松了不少,还能说话,应该死不了。 蓦地耳畔响起敲门声,柳青裁的声音传来:“星云可在。” 苏锦飞:“……” 沈长星闭着眼睛。 苏锦飞想了想,低声道:“对不住了沈兄,今日不能陪着你了,咱们明日再见。” 他说罢,从窗户翻了出去。 去无踪迹。 沈长星只觉心口处,喉咙中,皆有大火在烧灼。 柳青裁站在门外,他听见了房内的声音,手凝在半空中。 “星云,长星……”他唤了几声,却没有人回应。 “若是你不说话,我要进去了。”柳青裁言罢,房内还是没有人回应。 柳青裁深吸了一口,推门而入。 有甜腻的味道窜入鼻中,柳青裁封住了自己的穴道,往床榻边去。 苏锦飞走时掩住了罗账,窗户大开着,有风不断吹着,罗账翻飞而起。 隔着一段距离,柳青裁看清了床上的人。 轻纱掩印间,原本的衣裳已被撑裂,修长的腿不安的蜷在一起。一双通红的眼眸,含着泪光。 柳青裁的心凝滞了片刻。 “长星,你还好么……”柳青裁问了一声,他的声音有些发沉。 沈长星想回答,却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只道出“大师兄”三个字。 柳青裁的心悸了一悸,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很快。 要送一些灵力过去,为沈长星压制体内的灵力,他这么想着,伸手抬起了罗账。 榻上的人蓦地坐起身来,正对上柳青裁的脸。 这一张,柳青裁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 “长星……”他唤了一声,将灵力打入沈长星的体内。 原本的烈火被一点点浇灭,可是还不够。 未待柳青裁反应过来,沈长星的双臂已将人环住。 柳青裁觉得他此刻神识不清,将人挡了一挡,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沈长星看着他的眼睛,赤色的眼眸勾出更大的火,他将脸凑过去,低声道:“大师兄,青裁……哥哥。” 短短的几个字,将柳青裁原本的弦挣断。 沈长星的唇落在他唇角,到肩头的时候狠狠咬了一下。 柳青裁垂眸看着他,片刻后抬起他的脸,将唇覆了上去。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如果明日沈长星要杀了他,他愿意承受。 日上三竿,沈长星是被窗外的日光晃醒的。 他的头很痛,他记得昨晚苏锦飞来过,然后…… 沈长星看到了自己的手,修长的被阳光照耀的手。 他恢复了,沈长星勾了勾唇。还没来得及笑出来,昨夜所发生的事浮现在了脑海中。 第二十五章 他转头, 床榻之上,是个赤条条与他紧紧相拥的男子。 沈长星:“……” 床榻上只有一个软枕,他方才枕着的是那人的手臂。 身侧的人被沈长星的动作吵醒, 一双好看的眸子睁开后望向沈长星的脸。 这双眼眸, 好生熟悉。 柳青裁? 沈长星在看清身侧躺着的人是谁之后, 吓得坐起身来,然后发现自己身上也是未着寸缕的。 柳青裁正要启唇,沈长星先声道:“大师兄,对你不住,是我……冲动了。” 作夜的回忆翻涌而起, 他清楚的记得,是自己扯了柳青裁身上的衣裳,又是他将柳青裁拉到了榻上。 -- 第36页 也是他, 缠着柳青裁不放。 沈长星想到这个, 脑海中浮现出柳青裁紧致的细腰,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昨日之事, 你就当是大梦一场,或是被恶犬咬了一口,咱们一如从前, 兄友弟恭好不好。” 兄友弟恭倒也谈不上, 但沈长星不想失去柳青裁这个兄弟,这几日相处下来, 他已经拿柳青裁当忘忧谷的人看待了。要是因为这些个事伤了和气, 他有点舍不得。 “你昨日……” 柳青裁没有忘记昨日这个人是如何邀请自己, 是如何缠着他的腰,勾着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唇, 叫他不要离开,拥得再紧一些。 一觉醒来,昨日就像幻梦泡影。 兄友弟恭,怎么可能,来世也绝无可能。 “沈长星。” “大师兄……”沈长星有些愧疚。 “你有心么?”柳青裁问他,这人眉宇微蹙,看着心下有些许不悦。 柳青裁很少有失态的时候。 沈长星愣了一愣,指着自己的心口处,道:“有的,在这里,会跳,还是热的。” 柳青裁闻言,垂眸道:“你没有,那处跳动的只是让你可以活动,可以吃饭的一团软肉而已。” “师兄……” 沈长星不知道该怎么办,柳青裁是个男人,不是小姑娘,难不成还得旁人哄着? 况且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好像是他在下面才对,他现在腰还酸的很。 沈长星正要说话,忽然心下微惊,今日是几位掌门见面的日子,都这时侯了,该叫杜月龄为难了。 “师兄,你可有我能穿的衣服?” 都叫师兄了,柳青裁也不能不管不顾。 他深吸了一口气,穿好衣裳,去自己的房间拿了一套深色的锦衣丢给他。 沈长星看到柳青裁身上的衣裳边角处被人撕坏了,心下不由的又开始骂起了自己。 他沈长星算是个什么东西,柳青裁怎么也算是做他了几日的师兄,自己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论剑台,众位掌门已经等候多时。 魔界划定的位置一直是空的,唯有五菱一人站在右侧。 也不知是谁按捺不住,问了一句:“你们魔界都是什么习惯,日上三竿了,魔尊还在休息不成?” 五菱没有说话。 又听见一人道:“师兄莫急,若是睡过了头,早晚有见到的时候,只怕……只怕从今往后再见不到这个人。” 此话刚落,四下里立刻议论纷纷。 五菱双眉蹙了一蹙。 不远处,一身玄色衣裳的人缓步而来。 墨色的头发飞扬在脑后,一只厉鬼面具遮住了脸。 他走到五菱身边,慢条斯理坐到了席位之上。 又有人笑道:“来都来了,还打扮成这样,是没脸见人么,嗯?” 四下皆笑了起来。 仙门百家中,有些人的嘴脸,有时候实在不配一个“仙”字。 柳青裁亦是此刻入席,众人的眼睛皆落在沈长星身上,没注意还有一个人过来。 沈长星懒得搭理这帮人,以往魔界出来,这些人毕恭毕敬的很。现在觉得他落了难不可能来,一个个原形毕露,实在可叹。 “小主人。” “无碍。”沈长星低声道了一句,抬眸看着人群里的柳青裁。 这人大概是唯一没笑出来的人,他的表情很凝重,眉宇若蹙。 四下里的议论越来越多,沈长星也不在乎,只默默去端矮桌上的杯子。 五菱见状,忙先一步将杯子取了出来。 修长的手指捏着麒麟刻纹的金盏,是极为好看的画面。 “若是当真来了,不妨露露脸,难不成咱们这些人,都没什么资格见魔尊一面不成。” “谁说不是呢。” 附和之声渐多,五菱握紧了腰侧的剑。 沈长星慢慢品着自己杯中的酒,这酒香醇无比,却远远比不上忘忧谷的百花酿。 他叹了口气,道:“仙门大会,忘忧谷不过是陪衬,诸位何必将目光落在沈某人身上。” 话音刚落,远远有弟子列队而来,后方,叶汝的轿子被抬过来。 在座的人安静下来,皆起身相迎,唯独沈长星歪了歪身子,倚在矮桌之上,不为所动。 这是魔界一贯的作风,忘忧谷乃仙门之外的地方,无人能约束的了。 若是细说起来,叶汝也不过是个仙门总督。 当日仙门百家推举这个总督,为的是监督百家,地位并不算高。怎么今日他一来,像是皇帝来了一般。 叶汝从轿中出来,捋了捋垂下了胡须,略略抱拳道:“各位不必如此,实在折煞叶某,入座就是了。” 他言罢,缓步去了自己的位置。 沈长星跟他离得远,但能看出来,这叶汝的目光方才在自己的身上停了很长时间。 看来,除了柳青裁和五菱,再没人相信他是真正的魔尊。 仙门大会,百家联合,铲除魔尊。 好打算,只可惜这个打算,要落空了 沈长星转着手里的酒杯,缓缓往台上看。 几个弟子耍了会儿剑,算作是助兴。 不知道哪位掌门起了个头,说要让各家的弟子活动活动筋骨,一对一地上去做个小比试。 -- 第37页 来这儿都是少年人,巴望着有展示自己一身本领的时候。 不多时,濯月山庄的一个弟子走了上去,濯月山庄的弟子,没有人想得罪。好半天,也没个人出来跟他比试。 叶汝看了看,道:“年纪轻轻,都没到这个时候,也就会耍点儿花架子。我看,不如各位给他个面子,让他指人,指到谁谁就上去,可好?” 众人皆没意见。 那弟子授意,垂眸往各个掌门处扫了一扫,在扫过沈长星时略略停了一停,但还是没有叫人。一直到柳青裁时,才抬手指了指。 一旁坐着的人看见,不由笑道:“这位小兄弟,换个人吧,柳仙尊你可打不过。” 柳青裁喝着杯中的茶水,纹丝不动。 那弟子开口道:“是他身后的人。” 柳青裁身后站着的是水灵渊,粉雕玉砌的一个人,看着活像个女娃娃。 “你这人倒是会挑,居然跟个小姑娘比试。” 不知是谁道了一句。 四下里皆笑出声来。 那弟子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 水灵渊看了柳青裁一眼,缓缓走了出去。 这人看着腰细胳膊细,但一点儿不容小觑。能从外苑选到内苑的弟子,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沈长星静静看着。 两人行了礼,转瞬之间便打了起来。 水灵渊背着两把剑,一直不曾出鞘。 那濯月山庄的人,力气极大,一招一式,都是照着人的要害之处,不像是什么点到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生气了~ (一位作者突然更文) 第二十六章 看的沈长星都有点着急了。 不过, 好在这水灵渊也有法子,一招不攻净躲着他,时间短了那叫敌不过, 时间长了, 那叫溜狗。 那弟子似乎也觉出了水灵渊的用意, 一鼓作气,招招不给水灵渊喘息的机会。 蓦地,只见那弟子从袖中抛出了两枚东西。 那东西嗖“嗖”地一声,朝着水灵渊的脑袋过去,水灵渊侧了侧身子, 躲了过去。 那两枚东西直接朝着沈长星的席位而来。 五菱握紧了腰侧的剑,沈长星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叫他莫要轻举妄动。 转瞬之间的功夫, 那东西劈在了沈长星的面具之上。距离太长, 已不足以伤人,但整张面具被劈出一个小小的缝。 地上落下一枚飞镖,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沈长星的身上。 那鬼面具裂开来,四下安静的异常。 只见一双赤色的眼睛,落入眼底,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修长的食指挑起刻有濯月山庄符文的飞镖, 薄唇轻启:“这就是濯月山庄的……待客之道?” 谁都没有想到面具之下的人真的是沈长星,众人怀着看笑话的心思而来, 如今居然全部落空。 台上的弟子发现异样, 忙停了手。 叶汝这才缓缓站起来, 开口道:“失礼了,才来没几年的弟子,不懂规矩, 希望沈小公子看在老朽的薄面上,莫要与他计较。” 这一声沈小公子,就把沈长星叫成了晚辈。 沈长星略略眯了眯眼睛,道:“叶总督言重了,想来忘忧谷的人在此,迟早会乱了众人的心,仙门大会是各门各派期盼已久的,本尊还是从来里来的,便回哪里去吧。” 他言罢,站起了身。 这一站,身上的灵力便从本身向四下铺开来。 在座的人,无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有人的手已经暗暗落在了剑柄之上。 “五菱,走。”沈长星道了一句。 五菱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在众人眼下离开了席位。 能在仙门大会上来去自如的人,也仅仅这么一个。 一直到出了山庄,忘忧谷的七宝车正好停在不远处。 “长星。”杜月龄原本倚在车上,见两人过来,忙跳下了车。 沈长星即刻过去。 五菱在车下站了许久,迟迟没有动作。 沈长星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五菱漆色的瞳子盯在沈长星的脸上,许久才道:“他们对尊主不敬,该杀。” 沈长星闻言,笑了笑,道:“这世上,异心的人是杀不绝的,快些走吧,方才泄了些灵力,眼下我也有些撑不住了。” 五菱握紧了剑柄,这才往后面的车上去。 沈长星与杜月龄共乘一辆车,车刚从地上离开,沈长星便昏了过去。 杜月龄探了探沈长星的灵力,略略蹙了眉。 濯月山庄外,白衣之人站在屋檐抬眸望着天上的七宝车。 折扇轻展,鸟语之间,夹杂了一声轻叹。 沈长星这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柳青裁那边想来是不太好了。 . 仙门大会一开便是两月,沈长星也足足在忘忧谷的风月楼昏了整整两个月。 一直到仙门大会结束,沈长星才睁开了眼睛。 五菱日夜不休地守在他的身边,瞧见人醒了,忙派人去通知了杜月笙。 杜月龄来的时候,沈长星正坐在床边喝水。 整个人看起来孱弱的很,远没有那日在濯月山庄时八风不动的气势。 沈长星一连喝了好几杯水才缓过来,水刚下去,肚子又叫了起来。 -- 第38页 杜月龄挑眉看着他,“哟,饿了?” 沈长星点了点头,问他道:“有肉吗,熟的,放八角,花椒的那种。” “矫情!” 杜月龄高声道了一句。 半个时辰后,从忘忧谷外买的猪肘,烧鸭送进了风月楼。 沈长星饿死鬼投胎一般,吃了整整一桌子的东西才打了饱嗝。 杜月龄站在一边,托着下巴道:“你这是要把两个月的东西都吃回来?” “饿的厉害,我梦里都是这些个东西。”沈长星擦了擦嘴,又喝了杯水。 许是灵力消耗的太厉害,又或许是因为天劫,反正肚子里总觉得没吃多少东西便又空了,无底洞一般。 杜月龄仔细打量着他,好家伙,流落在外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点都没瘦。 “说说,去天伏山做小师弟,做的还舒服么?” 沈长星看了他一眼道:“我那是权宜之计,当时那状况,身子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若是回来,叫那些仙门百家的探子知道,得惹出不知道多少麻烦。” “也是,叶汝那老东西身在濯月山庄,眼睛可紧紧盯着忘忧谷。你在濯月山庄那么一下子,能叫他在安生许久。”杜月龄往桌子上一坐,一个酒盅被挤落下去。 五菱眼疾手快接住了酒盅,又稳稳放了回去。 沈长星吃饱喝足了,便该说正事了,他叫五菱关紧了门,才道:“兀溪镇王氏一家的事,你们知道了吗?” 杜月龄道:“知道,打着忘忧谷的名号杀人,我早就派人去看过了。” “查出来了?” “差不多,我查到那每月给王氏送钱的人,头一日查到,第二日便死了。浑身灵力耗尽,一身枯槁,应该是被什么人夺去了灵力。哦,还有,我去的时候,那地上有用血绘制的符文。已经绘下来,送去给轻如燕前辈看了,他只蹙眉,并未说什么,后来再去的时候,血迹便没了。”杜月龄说罢,看了沈长星一眼,道,“杀人夺灵,我怀疑仙门之中有人想用禁术增进自己的修为,亦或是,豢养走尸。” “不是豢养走尸,王府上下那么多人,多少尸身都白白放着,他不用岂不是可惜。至于修为,用这样法子实在太过凶险,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走火入魔。”沈长星说罢,自己用指头沾了沾水,在桌面上胡乱画着。 蓦地,只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尊主可在?” “是药娘,我请来给你把脉的。”杜月龄说罢,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背着比自己还大的药箱。她走进来,将药箱放到低声,甜声道:“早知道长星哥哥回来了,我一直想来看,可是五菱哥哥老拦着我。” 沈长星把手伸过去,“他也是怕你担忧。” 药娘将脉枕垫在沈长星的腕子下,道:“我未亲眼见到便更是担忧,且不说已经个把月过去了,叫我如何能心安。” 白嫩嫩的小手搭在沈长星手腕的寸关尺三处,药娘诊脉时不喜他人说话干扰,沈长星便不再说话,连呼吸也屏了一屏。 过了许久,药娘的手并未离开,眉心却是蹙了一蹙。 “脉象不好?”沈长星问了一句,他说罢,另一只手拿了茶杯准备给药娘倒一些水。 药娘收回了手和脉枕,摇头道:“脉象很好,可是看着……看着……” “看着什么,脉象好就没什么了,你大可说出来,风月楼里没什么忌讳。”沈长星道了一句。 看着像是有喜了! 药娘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尤为突兀。 沈长星手里的杯子,蓦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人,皆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ovo 第二十七章 有喜了, 这是什么概念。 风月楼里,上一个有喜的人还是尊主夫人,也就是沈长星的娘亲。可现在药娘却说, 沈长星, 有喜了? 魔族的血统, 果然不一般。 “……” 沈长星沉默了,整间屋子的人都陪着他沉默。 没有什么话能表达出此刻的震惊,就连杜月龄看沈长星的眼神都变了。原来一直以来的兄弟还有这种能力么。 “你这也是权宜之计?” 不愧是他,杜月龄实在佩服。为了维护忘忧谷而奉献自己的魔尊,千古以来仅仅有这么一个。 “孩子是谁的?”杜月龄又问了一句。 沈长星没有说话, 五菱会意直接把五娘连人带箱子送出了风月楼。 这种事情,少儿不宜。 屋里只剩下沈长星和杜月龄两人。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沈长星肚子里头居然揣了一个, 这让杜月龄, 有点不适应。 沈长星又沉默了许久,才道:“那日苏锦飞跟我说掺了合欢散的东西, 可以解我的天劫咒,我就试了试。你也知道,合欢散那种东西, 我情不自禁, 刚好柳青裁过来我就……” “嘶……” 居然真的是柳青裁,这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杜月龄缓了缓, 问他道:“你情不自禁, 结果柳青裁没事, 你肚子里揣了一个?” “嗯……”沈长星这一声如同蚊蝇,十足的没底气。 这事儿搁那个男人身上都看着不是那么回事,人家都是一时冲动辜负了哪位姑娘, 偏沈长星不一样,把自个儿给辜负了。 -- 第39页 杜月龄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忘忧谷几百年来,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事。” “现在不就有了……”沈长星委屈成一团。 沈长星也算是个开先河的人,年少就做了魔尊,一度让仙门百家闻风丧胆。 现在这个男人,肚子里居然揣——崽——了—— 杜月龄眯了眯眼睛,“你打算怎么办?” 沈长星即刻:“孽种留不得,我打了他!” “不行。”杜月龄果断拒绝,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留着,养着,不止养大,更要养好。” “你……什么意思。” 杜月龄道:“忘忧谷指望不上你,就只能指望指望你肚子里这个了。” “它他都没成形呢。”沈长星道了一句。 杜月龄道:“总之你不能动我的小侄子。” 要杀就杀柳青裁,灭了柳青裁的口,也就没人知道这小家伙是谁的孩子了。 杜月龄想罢,抽了腰间的鞭子就要出门。 沈长星一把按住了他,“你要去哪儿?” 杜月龄抻了抻手里的鞭子,道:“找柳青裁算账,他睡了忘忧谷的人,下辈子再做他的大师兄吧。” “不行”,沈长星拦在他面前,道:“要杀他先杀我!” 杜月龄“哟”了一声,道:“怎么,夫夫同心?” 沈长星摇了摇头,道:“他帮过我,当初濯月山庄找他要人,他没把我送出去。不然现在我都见不到你们。” “就因为这个?” “嗯!”沈长星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我强迫了他,这事儿不能怪他。” 沈长星不怀疑杜月龄有杀柳青裁的能力,但是如果就这么杀人,实在对他不住。 “罢了。” 杜月龄现在觉得沈长星的脑子有毛病。一个巴掌拍不响,就凭柳青裁的本事,被人强迫,怎么可能?也就沈长星这缺根筋儿的才会相信。还对他有恩,如果不是因为别有居心,怎么可能会护着沈长星。 杜月龄没话了,迟早有一天他得让沈长星看看到柳青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说,这事怎么办,总之不能拿走我的小侄子。” “我,我再想想。” 这件事他总得缓缓,濯月山庄的事才刚有了头绪,这边又来一桩。他刚刚醒过来,一身灵力都还没有恢复,实在有些难以回复。 “你想着吧。”杜月龄说罢,拂袖出了大门。 沈长星说想想,却也并未多思。好歹是个男人,不能为了这样的小事而焦头烂额。 忘忧谷的风波未平,天伏山亦是不太平静。 仙门大会中,天伏山的三个弟子成绩都不错。 可柳青裁却始终冷着脸,一回山便在后山闭关修行,一修行便是两月余。 除此之外,小师弟沈星云也不见了踪迹。 水灵渊看着碗里的清粥,道:“这水谷精微乃是修行的助益之品,大师兄这么不吃不喝的,能行吗?” 陆文双道:“大师兄是有大本事的人,跟咱们怎么能一样。” 水灵渊道:“我不是担心他,他不出来,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星云师弟。” “师弟……” 提起这个,陆文双心下也有些低落,他虽与沈星云相处不过几日,但这个孩子,他是真心喜欢,早已将这人视作了自己的手足。 眼下凭空就消失了,对外又不能说,实在叫人心里不爽。 慕影静静吃碗里的饭。 蓦地,水灵渊把筷子一摔,起身道:“不吃了,小星云指不定在哪儿受苦呢,我吃不下。” 水灵渊生的好看,看着可人喜欢,却是个脾气大的。他看了慕影一眼,道:“你也是个闷葫芦,这么些天也不说句话。” 慕影闻言,也放下了手中的碗,许久才道:“探灵符。” “探灵符,那是什么?”水灵渊问了一句。 陆文双道:“得其一物,便可寻人的灵符。” 水灵渊闻言,心下一喜,“有这种好东西,你怎么闷了两月才说出来。” 慕影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不能坏了规矩。” “人命关天的大事,大师兄平日里那门疼爱星云师弟,同吃同住的,应该也会想找他回来的。你快把探灵符拿出来,咱们去找人。”水灵渊看着他。 慕影道:“我不会画。” “你不会,你不会,你说什么呀?”水灵渊觉得自己被人溜了。 慕影又道:“二师兄会。” “二师兄,这,咱们也没什么交情呀。”陆文双道了一句。 水灵渊闻言,坐下来思量了片刻,道:“咱们没交情没事,只要二师兄跟小师弟有交情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ovo 第二十八章 入夜,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后山的崇明洞口。 沈长星用符文掩住了自己身上的灵力,往门口的大石头上坐了一坐。 听外头的人说柳青裁已经闭关了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在修炼什么法术。 这几日入冬, 虽未下雪, 也冷的很。沈长星屁股底下坐的生凉, 就站起来拍了拍身下的土。 这边正拍着,那边洞口处走出个人来。 是柳青裁。 沈长星拍着屁股的手滞了一滞。 -- 第40页 “大……大师兄。”沈长星叫习惯了,一时也改不过口来。 柳青裁的眸光动了一动,走上前来,解了自己的外衫直接罩在了沈长星的身上。 沈长星愣了一愣, 道:“我,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柳青裁对他这么好, 他却做出这种事来。这人呐果然不能做坏事, 会心虚的。 “兀溪王氏一事,我, 我有头绪了。”沈长星憋了好半天,才道了这么一句。 “屋里说吧。”柳青裁说罢向前走了几步。 沈长星还愣着。 柳青裁回过身,问他道:“你不敢去?” “敢, 自然敢。” 又不是没去过, 他堂堂一个魔尊,还怕去翠竹轩吗? 沈长星跟在他身后, 两人从后山一路到翠竹轩。 弟子们都睡下了, 路上没人, 沈长星也不说了,会情郎一般。 一直到进了院里,沈长星才开口道:“柳兄这里有吃的吗?” 他这几天胃口大的很, 待会儿要说正事儿,没点子吃食撑不住。 柳青裁抬眸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在屋中等着,然后一个人出了翠竹轩。 内苑的小厨房,留着不少弟子们晚上没吃完的东西,柳青裁直接把竹罩子底下,阮流云的宵夜给拿走了。 沈长星等了没多久,柳青裁就端着两盘东西来了,一盘是桂花糕,一盘是还没凉下去的炒笋尖。 屋里的灯火有点暗,沈长星坐在榻上看着他。 柳青裁将东西摆在了案几上,问他道:“魔尊找我有何时?” 沈长星听见魔尊这两个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之前阮流云和柳青裁也都知道他的身份,可到底没挑明。 “我前儿又拿着那符文去给轻如燕前辈看了,前辈说那符文看着像是夺灵用的。我想,谢灵改了名姓,应该就是为了给雇他的主子,研究这道符。至于夺这么多人的灵力有什么用处,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增进自己的修为这么简单。”沈长星说罢,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桂花糕。 柳青裁闻言,也坐了下来,他思量了片刻,道:“言之有理,常人,尤其是各门各派有些本事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想这种法子。如此说来,那幕后之人必然是陷入了困境,亟待解决,才使出如此非常之法。” “是……”沈长星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道,“而且这个人,一定跟濯月山庄有什么关系。仙门大会时,我有事先回了忘忧谷,柳兄留在那儿,可发现有什么异动么。” 提起仙门大会便少不得几分尴尬在,沈长星觉得好歹两个人都是男人,这点子尴尬比不上正事要紧。 柳青裁垂眸思量了片刻,道:“仙门大会有夺宝一项,有几个弟子进去之后不曾出来。夺宝之地也算凶险,小门小派也不能说什么,就没与叶汝理论,白白损失了十几位弟子。” “十几位,竟有如此之多。” 看来,那位有点等不及了。 “水灵渊说,进入之后,便觉一身重的厉害,叫他无法使剑。他是天生的力气大,连他都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别人。” “如此……” 只可惜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种种猜测便也只能算作猜测。 沈长星思量了片刻,道:“濯月山庄的人,想要我。” 柳青裁抬眸看着他。 沈长星接着道:“倘若给他们这个机会呢。” “什么机会?” 柳青裁大抵知道沈长星的意思,可他不想沈长星所说的,便是自己心中所想。 沈长星道:“魔尊渡劫失败后,化作几岁的小儿潜在天伏山中,残害了不少无辜弟子。天伏山众人事后才得知此事,趁着沈长星灵力未恢复之际,天伏山将魔尊镇压在后山的崇明洞中,那人知道之后,一定会……” “不可。” 以身犯险,柳青裁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沈长星道:“柳兄,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此番,算是我还你的,咱们早日将那人钓出来,也省的更多的人遭毒手。” “此事你不必插手。” 沈长星是魔尊,但不是无所不能。倘若真的这么做,那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不会讨到什么好处。 “柳兄……” “你不必叫我柳兄。”柳青裁起了身,隔着灯火看着他,蓦地问他道“你知那日为何传送符,将我送去烟花之地么?” 沈长星摇了摇头,他原以为是柳青裁内里放浪,可事后一想似乎不是这样的。 柳青裁沉默了片刻,道:“我见你那日,你是在魅香楼。” 沈长星闻言,手里的桂花糕突然捏了个粉碎。 柳青裁说,柳青裁说,他说…… 沈长星的心陡然间乱了起来。刘文渊说,传送符会送柳青裁心中一直想着的地方,柳青裁心下一直想着的地方,居然他们两个初见的地方。 柳青裁看着他,一双眸子映着案上的烛火。 那是个春日,斜风卷着细雨入茶楼。 沈长星去魅香楼偷富商张洵化的玉牌。 柳青裁与阮流云在对面的茶楼,守着魅香楼的消息。 沈长星的背影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落入柳青裁的眼底。 那是柳青裁第二次见沈长星,可沈长星却觉得那是他们的初遇。 一个早已经不记得,一个不知道记了多少个春秋。 -- 第41页 所以他生气了,他拿走了沈长星的扇子,但是这个人,竟然丝毫不在乎。 . 内苑,阮流云摇着扇子进了小厨房。 用他的说法讲,文人墨客皆是扇子不离身的,无论初夏秋冬都得做个样子。 他收了扇子,将竹罩子掀开。 空空如也的地方,连盘子都不剩下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ovo 第二十九章 这倒是怪事。 阮流云丢了一张灵符在灶上, 柳青裁的灵力隐隐约约现在眼底。 “大师兄?”他挑了挑眉,突然明白了什么。 翠竹轩,沈长星和柳青裁还在僵持着。 满手的点心渣, 沈长星已经顾不得收拾。他现在在极力回忆着当日在魅香楼, 自己对柳青裁到底做了些什么。 不过一面之缘, 柳青裁为什么要想他这么久…… 柳青裁看他思量的模样,便已知这人的记忆所剩无几。 当日仙魔大战,沈长星的父母为了守着忘忧谷,散尽了灵力与修为。沈长星受到的影响应该也不小。 “你莫要再多言语,我是不会答应的。”柳青裁不会让沈长星身处险境, 这是他的原则。 沈长星此来的目的,就是让柳青裁帮忙施行这个计策。眼下柳青裁不答应,不知道又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去追查。 “柳兄, 不, 青裁,此事与我紧密相关, 我不会躲在忘忧谷袖手旁观。你若是不答应,莫要怪我再强迫你第二次。” “你……” 沈长星的态度强硬,未等柳青裁把话说完, 已抽走他腰间的花摇剑。 花摇剑并非一般人能拔.出, 沈长星能拿这剑,让柳青裁心下一惊。待反应过来, 正要夺剑, 沈长星已带着花摇剑去往后山。 身上的灵力外泄, 一时间整个天伏山魔气四溢。 不少地方已经掌了灯。 星星点点的亮光布满了天伏山,不出半刻的时间。仙门百家的人都会知道,天伏山有忘忧谷的人来过。 柳青裁见沈长星头也不回地往后山去, 突然明白了什么。沈长星这是要用符阵,将自己压在崇明洞中。 杜月龄已悄悄在后山潜伏多时,他见沈长星的灵力已到,直接将自己手中的符丢在了洞口。 一时间符阵从洞口的地面向四面八方铺开来。 沈长星看到符阵的光,将花摇剑丢了下去。 剑身直直插在符阵中央,沈长星化作一缕青烟冲往洞中。 柳青裁晚来一步,待人到时,只能见到洞口仍然亮着的符阵,却不见沈长星其人。 “是你……” “是我,实在对不住,忘忧谷不想拖下去了。”杜月龄道了一句,就此散去了身形。 面前的是锁灵阵,仙门用来镇压邪魔的阵法,沈长星对旁人尚念着几分情,不会将人逼入死路,对自己倒是下得去狠手。 柳青裁伸手拔剑,却已经取不出来。 “……” 柳青裁深吸了一口气,撩了袍子直接坐在了洞外。 沈长星一日不出来,他就守着沈长星一日。 天伏山今夜之事,不用过多言说,仙门中人便会知晓。有这花摇剑在,外人看来,只会以为是柳青裁下手镇压了沈长星。 月亮还挂在梢头,这是第二次,他与沈长星独处。 这一次,他在阵外,沈长星在阵内。 洞内漆黑一片,沈长星从袖中取出了一颗夜明珠放在了地上。 不是他着急,是再拖下去,不知道这腹中的小崽子,会消耗他多少灵力。到时候再找到幕后之人,于忘忧谷实在不利。 这是他第二次对不住柳青裁了,不过细说起来,这事对天伏山应该也无害处。顶多打起来,坏几处房屋,到时候赔给他就是了。柳青裁这人,怎么这么执拗。 天伏山发生了动荡,濯月山庄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不到三日,闭目养神的人便察觉出了洞中的异样。 沈长星做足了戏,捆仙锁缚在身上,手脚还加了施过咒的锁链。十足的阶下囚模样,叫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洞内属于他人的灵力先是一点一点萦绕在周身,久久不散。 这人是在试探,试探沈长星,还有没有还手的能力。 不知多了多久,似乎是对现在的状况还较为满意,四周的灵力聚在一起,很快汇成了一团。没什么形状,如一团火焰悬浮在空中。 “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沈长星道了一句。以他现在的状况,该是这人下手的最好时间。 那火焰跳了一跳,一个近乎于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没有这个能力。” 沈长星愣了一愣。 那火焰,贴近了几分道:“我亦是忘忧谷的人,为了忘忧谷鞠躬尽瘁,可是现在落了个魂不附体的下场。尊主,你得帮帮我。” “你是忘忧谷的人……”沈长星心下微惊,从方才起,这里的气息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孤魂野鬼,会随着时间的消逝失去自己的记忆,但永远会有对故土的眷恋。这个人,难道真的是忘忧谷的人么。 “尊主……”那团火焰晃了一晃,蓦地化作了人形,那是沈长星永远不会忘记的一个人。 为了引人前来,沈长星外泄了一些自己的灵力。 那孤魂贴近了几分,贪婪地汲取着沈长星的灵力。是他要找的人,沈长星是他要找的人。 -- 第42页 沈长星看着面前的魂魄,眉间略有动容。 “我如何帮你……” “带我回家就好。” 哪怕是一缕精魄,好生将养也有修炼之后重新化回人身的机会。 沈长星看着他,眸光闪了一闪。 那魂魄在这时候缠住了沈长星的身子,一点一点向沈长星的体内去。 “长星!” 耳畔听得一声唤 ,沈长星猛然惊醒。 一道灵力向着阵中而来,直接打散了沈长星身上的魂魄。 那魂魄散开之后,很快又在不远处聚成了一团。 “柳青裁?”他冷冷笑了,道,“柳仙君,诛邪卫道的好事,你何必要与我作对。” “阁下自己便是邪魔,何必如此义正言辞。”柳青裁说罢,收起了手上的落月扇, 沈长星看了看自己的腰侧,心道这柳青裁出手忒快,偷人扇子的本事越发长进了。 落月扇的光芒在昏暗的洞中尤为显眼。 那魂魄将柳青裁打量了一番,道:“落月扇,花摇剑,你们二人,真是有趣。” 柳青裁未多言语,直接展扇挥出了一道暴击。 那魂魄先一步消散开来,转而又道了柳青裁的身后,低声道:“小后生莫要着急,咱们都在锁灵阵中,只进不出有的是机会切磋。”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三十章 柳青裁不曾理会他, 只将扇子掷向沈长星的方向。落月扇打碎了缠着手脚的锁链,绕了一圈又回到柳青裁手中。 捆仙锁也从身上落下。 沈长星调运灵力,将灵力打在了柳青裁的身后。 那魂魄再次散开来, 重新在两人之间聚集成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儿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魂魄生前确实是忘忧谷的人, 可为何死后这么多仍年飘荡在外。 “都说了只进不出的地方, 着什么急。”那魂魄看了沈长星一眼,很快又窜过去攀在了沈长星的身上。 柳青裁手中无剑,唯有一把扇子。 那影子攀在沈长星的肩头,低声道:“尊主,不如把这身子给我, 我替你守着忘忧谷。” “休想。”沈长星运了灵力,正要抬手,蓦地只觉后颈一阵凉意, 什么东西钻了进来。 天杀的, 这魂魄原来不是想要他的灵力,而是想要他的身子。 “长星。”柳青裁上前, 抬手攥住了沈长星的腕子。 “大师兄。” “如何?”沈长星觉得自己神识尚且清楚,还没到被人夺舍的地步。 从手腕处缓缓传来柳青裁的灵力。 沈长星只觉一副身躯中有四道灵力融汇在一起。 自己的,柳青裁的, 那魂魄的, 还有一道不知从何而来。 腹中骤然痛了起来,似是四道灵力缠在了一起, 刀绞一般, 痛得人一张脸变得煞白。 豆大的汗珠子滚落下来。 柳青裁心急如焚, 却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那魂魄。 自古恶灵夺舍,会先吞噬原有的魂魄,倘若沈长星的灵力更胜, 意志更坚,便不会让那恶灵得逞。 柳青裁如是想,便将自己的灵力不间断地注入了沈长星的体内。 沈长星是魔族中人,原也有夺取他人灵力为己用的天赋。可架不住柳青裁的灵力太盛,现在又是四道灵力同时纠缠,只觉身子快要炸开来一般。 “大师兄,停下。”沈长星道了一声。 柳青裁这才缓缓收了自己的灵力。 沈长星此刻已维持不住原本的人形,有尾巴从身后露出来,一双眸子红的厉害,眼角下出现了几片鳞片。 “长星。” 柳青裁心下有些痛。 世人皆说魔族中人狠戾,杀人如麻,人人得而诛之。可他所遇见的,都不是如此。 “吓到你了。”沈长星稳了稳气息,道,“锁灵阵是我布下的,你也知道,我的符阵向来是不好的。一开始就在阵中留下了缺口,你现在出去,把缺口补全,这事就算了结了。咱们之间,两不相欠,可以吗?” 可以吗? 这个人这么问,实在是生分。 “这是你想做的吗?”柳青裁问他。 沈长星再没了话,这是他想做的吗。或许是,又或许不是。他只不过是想早些除了这个祸害,也省的那么多人平白无故失去性命。 轻如燕前辈说,这人不惜一切也要活捉忘忧谷的魔尊,不像是一般的仙门中人。知晓忘忧谷诸事,又在仙门中潜伏已久,定然与魔族脱不开关系。 花摇剑是上古的神器,若是做压阵的法器,必然无懈可击。他一个人的身躯,带着两个人的魂魄被镇压着锁灵阵中,或许是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 对于修仙之人,千百年不过一瞬,他有信心在被镇压的这些时日里,吞噬掉对方的魂魄。 只可惜了腹中的小东西,还没见过人,就要跟着他一起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柳青裁起了身,却并未离开。他伸手,有血顺着指尖抹在地上。 他在绘符。 渐渐的整个锁灵阵完整起来。 “你……” 柳青裁这是什么意思,陪着他一起被镇压么。 “你得出去了。”沈长星提醒了一句。 柳青裁不曾言语,最后一笔落在地上,洞内的符阵从脚下开始,渐渐散出了光芒。 -- 第43页 沈长星想给他一掌,将人打出去,蓦地手腕被人掣住,整个人落入了柳青裁的怀里。 “大师兄……” 唇上微热,原被要说出口的话,被柳青裁的唇堵住。 沈长星滞住了,原本躁动的尾巴,渐渐被安抚下来,缓缓缠上了柳青裁的腰。 灵力入喉,像后山的泉水一般带着凉意,通向四肢百骸。 有什么东西渐渐从沈长星的体内出来。 身上猛然间轻了许多,腹中的痛感也渐渐消失。 柳青裁禁锢着怀里的人,仍未结束这个吻。 不是片刻的温存,柳青裁这是想替自己留在锁灵阵中。 沈长星反应过来,极力推搡着面前的人。 柳青裁却岿然不动,宛若一具石碑。 有东西渐渐从口中而出,沈长星将灵力蕴在掌心,猛地打了出去。 柳青裁胸口挨了一下,整个人被推出去。 沈长星脱离了禁锢直接向后摔去,那魂魄彻底被牵引出体外。 似乎是有些惊讶,那团魂魄在空中跳了一跳朝着柳青裁过去。 柳青裁后退一步,在那东西冲过来之前,用指尖的灵力凭空汇出灵符来。 那团黑影惊了一惊,似是灵符在吸引又像是已来不及掉头,那黑影猛地撞在了灵符上,浑身缠满了符文。 沈长星愣了一愣。 柳青裁将那缠着符文的黑影推到阵中。 “走。” 他道了一声,拉过沈长星的手。 脚下的符文变成血色,想四周而去。 待最后一圈也变了颜色,两人才从缺口的地方出来。 锁灵阵,噬魂阵。 两个阵法相互交汇,很快有光柱从洞中向上直入云霄。 于此同时,濯月山庄弟子的院中,一道天火,烧去了大半的房子。 院门外一把折扇挡住了洛书怀和金铃子的去路。 “阮兄,你这是何意?”洛书怀问他,眼下熊熊大火烧了山庄,阮流云拦着他们是想与他们一起葬身在火海么。 阮流云看着他,淡淡笑了一笑,道:“不是拦着洛兄的去路,而是洛兄身侧之人。” 金铃子的眉心蹙了一蹙,然后躲在了洛书怀的身后。 洛书怀道:“他不过一个没有灵力的孩子,你们天伏山要欺负人不成。” 阮流云眯了眯眼睛道:“皮囊最易蛊惑人心,洛兄说他是孩子,他可不一定是孩子。” “你让不让开。”洛书怀抽了腰侧的剑。 阮流云道:“不让又如何?” “那要问我手中的剑!”洛书怀言罢,执剑刺了过去。 锋利的剑刺在檀香木的扇骨上。 阮流云退了一步,长剑再来之时,蓦地被长鞭卷起丢了出去。 “什么人!”洛书怀道了一声。 杜月龄手指长鞭,轻轻落在地上,他看了洛书怀一眼,道:“仙门中人诛邪卫道,如今濯月山庄姑息养奸,算是什么道理。” “他只是一个哑巴!”洛书怀有些激动,金铃子是他捡回来的,也是他一手教到如今的。叫他怎么能相信这两个人说的话。 似乎是知晓了洛书怀的心意,金铃子握紧了洛书怀的手。 洛书怀摸了摸他的头,道:“你放心,师父不会让他们将你带走。” 金铃子点了点头,伸手在他手心里写了“多谢”两个字。 未等洛书怀转过头去,金铃子的眸子蓦的红了起来。 有东西从他的身上缓缓泄出。 杜月龄趁此时挥了鞭子,狠狠抽在金铃子的身上。 金铃子和洛书怀分开,魂魄直接抽离了体外。 “徒弟!”洛书怀唤了一声。 不远处,书金铃子的身子,在顷刻间化为了一具枯骨。 被抽离的魂魄跳了一跳,向远处逃去。 阮流云抬手捏了一道符,黄色的符纸追过去,将黑漆漆的一团东西包了起来。 四下的火愈发大了起来。 洛书怀瘫坐在地上,定定看着远处的枯骨。 “还不离开?”杜月龄看了阮流云一眼。 阮流云道:“得带着他们一起。” “麻烦……”杜月龄十分不屑地道了一句,然后挥鞭卷起了地上的洛书怀和金铃子的尸骨。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三十一章 两人到天伏山后山时, 沈长星正和柳青裁正面面相觑。 “走吧,还在这儿呆着做什么,正邪不两立, 人家未必看起的咱们。”杜月龄将昏倒的洛书怀放在地上, 道了一句。 阮流云静静看着几人。 沈长星似是有话想说, 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他不确定,柳青裁会不会想要这个孩子。也不想叫其他人知道,毁了柳青裁的名誉。 “柳……”沈长星想叫一声柳兄,但想了想柳青裁不乐意, 改口道,“青裁,再会。”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沈长星拱了拱手, 转了身。 这一次回去, 他大概不会再来天伏山了。 沈长星和杜月龄带着金铃子的尸骨和那魂魄走了。 这魂魄一半被封在了天伏山,一半被带回了忘忧谷。 沈长星把带回来的一半送给了轻如燕前辈。 几经盘问, 才知晓原来这个魂魄,就是当年被天雷击中的那位前辈。 -- 第44页 他没有死,而是在自己的肉身腐烂透了之后, 转而夺取了旁人的身体, 金铃子便是被夺取身体的其中一人。 可是旁人的身体终归不似本身那样灵力旺盛,所以要寻找下一任魔尊。 沈长星的父母双亡, 他的目标也落在了…… “我身上?”沈长星看着轻如燕, 瞪大了眼睛。 “是啊, 你这身子正好,灵力充沛,又是魔族, 与他正相契合。”轻如燕笑了笑,俯身看着沈长星的肚子。 沈长星后退了一步,问道:“前辈看什么呢?” 轻如燕沉默了片刻,道:“若不是你腹中的小东西,你这身子早就是别人的了。” “你是说,第四道灵力,就是他的?” 轻如燕点头,“还未成型就有这样强劲的灵力,想来是个好苗子,生下来给我吧,我教他符阵。” “你不怕他的天赋随我?”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轻如燕,就沈长星那些个鬼画符,确实很有可能传给孩子。 “再说吧,你先去把这魂魄封入通灵塔。”轻如燕还想活的时间长一些,再遇到一个沈长星,他可受不住。 “是。” 沈长星授命,带着封存那一半魂魄的金丝锁去了通灵塔。 通灵塔只有历届魔尊可以进入,沈长星将金丝锁放在密室,鞠了一躬,道:“是前辈夺灵再先,晚辈多有得罪。” 事关数百条人命,祸从忘忧谷而出,如今总算又回到忘忧谷来。 通灵塔可度化恶魂,还灵魄入轮回。 这一半魂魄所吞噬的无辜魂魄,百年之后便可入轮回了。 大门渐渐关上,沈长星蓦地又想起一件事来。 他的扇子还在天伏山! . 五年后。 柳青裁执扇,刚踏入忘忧谷的地界,脚边突然滚过来一个小家伙。 手拿着桂花糕的小包子正在抬眸望着他,“这是忘忧谷!” 小家伙控制不住灵力,一说话把尾巴露了出来。 以往守着忘忧谷边界的不是杜月龄就是恶兽,这次居然换了这么个小家伙。 柳青裁将人抱起来,道:“告诉你家尊主,有人找他。” “你要找我爹爹做什么?” “爹爹?”柳青裁看着怀里人,这人确实像极了幼时的沈长星。可是并未听说,这些年来,忘忧谷的尊主有过婚事。 握着扇子的手滞了一滞,柳青裁问他道:“你娘亲是何方人?” 小家伙的眉蹙了一蹙,道:“小柳儿没有娘亲,爹爹说娘亲是正道名门,丢下我们就跑了。” “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柳青裁又问了一句。 小柳儿看着他,正要回答,远处忽有人高声唤了一句。 “小——柳——儿——” 玄色锦袍的人骑着一只白虎,漆色的眸子,在见到柳青裁之后滞了一滞。 “你……” “别来无恙。” “你不是要做天伏山的掌门了么?”沈长星记得前不久密信都传遍各大门派了。 柳青裁看着白虎上的人,道:“要做掌门的是阮流云。” “那你做什么……”沈长星看他仍是一身白衣,问道,“还来我扇子吗?” 那扇子是他母亲留下来,要给儿媳妇的。 柳青裁的眉眼弯了一弯,道:“来做尊主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正文到这里就完了,一个短篇,感谢大家的陪伴ovo 感兴趣的大宝可以收藏一下正在更新的连载~ ★《被装O的Enigma标记后》 伪病弱绿茶心机Enigma攻×出类拔萃顶级Alpha受 ★《反派帝师身死后》(快完结啦) 能说骚话绝不说人话演技派小皇帝×处处受难步步该灾冤种帝师 ★《朕以为他弱小可人》(已完结) 励志一个好皇帝的三好少年×腹黑小狼狗质子 第三十二章 番外:前尘 1. 柳青裁第一次见到沈长星的时候是五岁。 那日雪下的很大, 沈长星跟着父母来南济斋买桂花糕。 柳青裁靠在对面巷子的墙上,快要饿晕过去。 “你冷吗?”蓦地,一张稚嫩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彼时的沈长星被裹在雪白的袄子里, 整个人像个漂亮的娃娃。 柳青裁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然后面前这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孩子,解了衣裳裹在他身上。 “再吃些东西吧。”那孩子把自己的手里的桂花糕全部给了他,一块都没给自己留。 柳青裁想把东西还给他,可那孩子摇了摇头,说自己有灵力, 不会冷。 “你有家吗,我送你回去。”那孩子问了一句。 柳青裁摇了摇头,他没有家, 他家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然后柳青裁就被小家伙捡回了忘忧谷。 那一天, 他知道了这个小家伙的名字。 沈长星,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2. 柳青裁是没有名字的, 他只记得自己姓柳。 沈长星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那我就叫你小柳儿吧,你可以叫我长星哥哥。” 柳青裁想说自己其实比沈长星大一些, 但想了想, 还是叫了他一声长星哥哥。 他觉得这四个字很好听,尤其是“长星”二字。 3. -- 第45页 沈长星的父母很恩爱, 他们对忘忧谷的人都很好。 忘忧谷中的人有个奇怪的嗜好, 他们做饭不喜欢全熟, 往往血淋淋的东西就往口中送。 沈长星知道柳青裁吃不惯风月楼的东西,便带着他偷偷去山上采野果,打山鸡, 再用火烤熟了吃。 沈长星说,等柳青裁长高一些,就教他怎么调运体内的灵力。 这些话柳青裁从来都是记在心里的。 4. 第一次跟沈长星去忘忧谷前辈的屋中上课的时候,前辈夸了柳青裁的天赋。 沈长星吃醋了,非要老师教他更厉害的法术。 柳青裁心下也有些惊讶,原来自己也是可以修行的。 5. 沈长星的母亲有一把扇子,听忘忧谷的人说,那扇子叫落月扇,是当初尊主娶夫人的时候,送出去的聘礼。 夫人说等沈长星长大了,就把扇子送给沈长星,叫他送给未来的儿媳妇做聘礼。 沈长星把扇子拿过来看了看,说他不想娶媳妇,不如送给小柳儿。 柳青裁从此记住了那把扇子。 很漂亮的东西,跟沈长星一样好看。 沈长星说,那把扇子以后会送给自己,这句话他也记住了。 6. 柳青裁在忘忧谷的第二年,开始修习符阵。 一日,忘忧谷的天突然变成了红色。 尊主和夫人说,要带他们两个去忘忧谷之外的地方。 然后,柳青裁就被带到了天伏山。 夫人将他放在门外,告诉他在这里等着,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等他们回来。 柳青裁点了点头。 他看见沈长星走的时候眼睛是红的,像是哭过一般。 为什么这样难过呢,明明不久之后就可以再见到的。 7.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 柳青裁仍站在他们分别的那个门口。 他们都没有回来,一个都没有。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雪,便只剩下自己。 8. 天伏山的承韵长老将柳青裁捡了回去。 柳青裁快要被冻死了,他昏迷了整整三日,醒来的时候,嚷着要找长星哥哥。 照顾他的阮流云说,忘忧谷的尊主和尊主夫人死了,他的长星哥哥可能已经死了。 9. 柳青裁三日没有出过房门。 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紧靠着一点灵力续命。 他想去忘忧谷,可是掌门封住了天伏山的大门。 10. 忘忧谷有了新的魔尊。 沈长星还没有死。 柳青裁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原本死掉的心活了过来。 他要回去,可承韵掌门说,眼下他回去只能给忘忧谷增添负担。 11. 柳青裁留在了天伏山。 他是入门最晚的人,却因为天赋与刻苦成为了天伏山的大师兄。 他要快些长大,快些见到他的沈长星。 12. 春暖花开的时节,柳青裁与阮流云一同去探查宿在魅香楼的富商。 那一日,天气晴好。 一个穿着玄色锦衣的人,走进了柳青裁的眼底。 是沈长星。 13. 沈长星不记得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加一 第三十三章 番外:今生(一) 1. 沈长星对睡了柳青裁的事很是愧疚, 所以在知道自己揣了柳青裁的孩子后,并没有声张。 一来这是他自作自受,二来柳青裁那样一个清高的人, 马上要做掌门了, 要是知道他的兄弟怀了他的孩子, 一定会承受不住。 这人该不会觉得耻辱,就杀了崽崽吧,那些名门正道的人眼儿可多了。 沈长星想到此处,看了襁褓中的孩子一眼,蹙紧了眉, 在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绝对不能给柳青裁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要护着这个孩子平安长大。 2. 沈长星给孩子取了一个小明儿,叫小柳儿。 小柳儿这个名字并没有多好听, 但莫名听着顺口。 “小柳儿, 小柳儿……” 沈长星拿着拨浪鼓逗小柳儿的时候,总觉得这三个字, 他仿佛在哪里听过。 可是,他始终想不起来。 他的记性从那次仙魔大战后就一直很差,柳轻如燕从前也这么说过, 或许他确实忘记了一些事, 一些人吧。不过没有关系,即便他忘记了, 那些人应该不会忘记他。 若是想见, 自会相见的。 3. 小柳儿的天赋很好, 三岁提笔,四岁便可绘制低阶符文。 轻如燕对小柳儿很是喜欢,准备来日收小柳儿为徒弟。 “不亏是我的孩子。” 沈长星看着小柳儿绘制的符文, 不由叹了一句。 轻如燕对这话嗤之以鼻,要不是这孩子身上带着柳青裁的血,那算是彻底完蛋了。 4. 小柳儿五岁的时候,就已经骑着忘忧谷的白虎四处乱窜了。 要处置忘忧谷大小事务的人无暇顾及,只是想起来的时候,才会去找到小柳儿,把人带回来,送给杜月龄,让杜月龄喂小柳儿吃饭。 小柳儿的脖子上有一颗红惑珠,这东西带在身上,不论人走多远,沈长星都能知道。 小柳儿动起来的时候像他,静下来,又很像柳青裁。 -- 第46页 沈长星希望小柳儿能更像柳青裁一些,连轻如燕也说话柳青裁这样的人物世间少有。他的小柳儿是柳青裁的骨血,将来必然也大有作为。 5. 这日傍晚,沈长星骑着白虎出门寻找小柳儿。 在忘忧谷的边界,沈长星发现了小柳儿,以及……柳青裁? 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来做尊主夫人。” 柳青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长星愣住了,他说他要来做尊主夫人。 “我们忘忧谷,可从来没有男人做尊主夫人,被旁人知道了要笑话的。” 沈长星的脸有些红,柳青裁这是在跟他开玩笑么。 柳青裁看着沈长星,淡然道:“若是你嫌弃,我可以穿红装。” “不必了。” 沈长星想了想柳青裁穿女装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像话,堂堂仙尊怎么能穿女装呢。 6. 沈长星还是把柳青裁留下了,这人为他辞去了天伏山掌门的活计,他怎么怎么也不能亏待了这人。 尊主夫人是不能做了,沈长星决定让柳青裁做小柳儿的师父。他从小失去了父亲母亲,又没有像柳青裁这样谦卑有礼的师父,所以养成了散漫性子,他希望小柳儿比他更好一些。 沈长星没有告诉柳青裁小柳儿的身份,他怕柳青裁嫌弃小柳儿,他怕别人说小柳儿败坏了仙家血统。 7. “爹爹,我的娘亲是谁呀。” 打从小柳儿会说话起,就一直问这个问题。 沈长星一开始还会说他的娘亲跟别人跑了,后来就懒得回答了,他不能告诉小柳儿,这孩子是从自己肚子里跑出来的。 这不像话。 8. 沈长星发现自己的魔族血统被小柳儿完美继承了,这孩子只要一激动,尾巴和龙角都会露出来。 小柳儿的龙角很好看,是蓝盈盈的,不像自己黢黑一片,是条玄龙,可能是因为柳青裁比较好看吧。 这么一想,睡了柳青裁他也不算亏。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更新崽崽 第三十四章 番外:今生(二) 9. 沈长星发现柳青裁是个带孩子的高手, 这人修为高,人又好,简直完美无缺。 每天天不亮, 柳青裁都会做好早饭在风月楼等他和小柳儿醒过来。这人会给小柳儿穿好衣服, 喂好饭, 再送小柳儿去轻如燕那里学习绘制符文。 魔界从来都是吃生食,小柳儿吃过柳青裁做的饭以后,就再也不吃魔界中的食物了。 沈长星对此有些担忧,柳青裁毕竟不是魔界中人,外一他走了, 小柳儿想他怎么办。 柳青裁这么个好人物,他可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10. 柳青裁好像很很喜欢小柳儿,这人对所有人皆是一张冷脸, 唯独见到小柳儿时笑意盈盈, 柔情满怀。 沈长星犹豫着,要不要把小柳儿的身份告诉柳青裁。突然多了个孩子, 他是会高兴,还是会生气呢。 回想起来那日清晨,这人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仙门修行, 最讲究断情绝爱, 他不止睡了柳青裁,还弄了个这么大的孩子出来, 如此不是妨碍柳青裁修行么。 这件事, 还是不能说出来。 11. 小柳儿最近吵着非要和柳青裁睡觉, 这让沈长星很苦恼。 “不可以的小柳儿,青裁叔叔还有要紧的事做。” 小柳儿不听,直接闹了起来, 大有沈长星不同意,就不停下的意思。 沈长星想揍他一顿,但想了想,小孩儿想要见他的父亲好像没有什么错。他小时候每每在夜里,也会思念父亲母亲,他已经没有父母了,但小柳儿是有的。 对面不相识,该是多么痛苦。 12. 沈长星还是带小柳儿来到了柳青裁的房间。 正在绘制符文的人,在见到抱着孩子的沈长星时愣了一愣。 “这孩子非常吵着和你睡。”沈长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如实说是小柳儿想他。 柳青裁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把小柳儿抱起来,放在榻上。 “你也留下吗?”柳青裁问了一句。 “我……”沈长星看着一脸期待的小柳儿点了点头,“我留下看着他吧,他很淘气的。” 这孩子体内天然有一种灵力,力大无穷,要是伤了柳青裁就不好了。 13. 小柳儿和柳青裁玩儿了半夜才准备睡觉,睡前非要柳青裁给他当娘亲。 柳青裁把小柳儿哄睡了之后才从床帐里出来。 “我说了,他很调皮吧。” “很可爱。” “有时候也很可爱,他很像他娘亲。” 沈长星垂了垂眸,柳青裁性子沉些,小柳儿静下来写符文时的样子很像他。来日,定会如柳青裁一般傲骨仙姿。 “他的娘亲是谁?”柳青裁问了一句,他目光灼灼,看着略略晃神的人。 “他他他……他的娘亲……” 沈长星没能说出话来。 他有些害怕,他曾经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却害怕柳青裁生气。 14. “小柳儿的娘亲是谁?” 柳青裁好像喜欢上问这个问题了。 这个沈长星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任谁哪个名门正派的人知道自己有个魔族血统的孩子,都会觉得不妥吧。 -- 第47页 记得从前还有用自己孩子除魔证道的仙尊呢,这位仙尊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时造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什么,孩子生出来了,又要诛邪卫道,真是没有担当。 15. 沈长星喝醉了,今日是他多年前接手忘忧谷的日子。 他接收忘忧谷时,只有八岁,那一年他失了父亲和母亲,只剩下孤零零艺人。 打从他接手忘忧谷,忘忧谷就彻底和外界断了联系,沈长星不喜欢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 他的父亲母亲明明没有杀过一个人,但还是被各大门派围剿了。 他身上有无穷无尽的灵力,但他从来没有动手杀过什么人,身上有魔族血统就罪不容诛吗。 沈长星很难过,但这份心事无人可以诉说。 16. 柳青裁回来的时候发现沈长星走错了屋子。 这个人坐在地面上,目光空洞又迷茫。 “长星?”柳青裁唤了一声,想把人扶起来。 沈长星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抽泣了一下:“大师兄。” 这一声十分委屈,像只无家可归的灵宠。 “青裁。” “大师兄,你可不可以不要杀小柳儿。” “我,怎么会杀他。” 柳青裁的心被刺了一下,原来沈长星是在担心这个。 沈长星抱着柳青裁的胳膊,道:“小柳儿很乖的,他不像我,不跟我一样顽劣。” “顽劣”二字是所有人对他的定义。 柳青裁看着面前的人,直想把他拥进怀里,柔进心里。 “我不会的。”柳青裁对他道,“我不会杀他。” 他恨不得把这个孩子捧在手掌心。 “他是……是你的孩子。”沈长星还是说出来了,如释重负,这个埋在心底五年的秘密终于在今日说出来了。 “我知道。” “你知道?” “我一直知道。”柳青裁看着面前的人,道,“从我在茶楼见到你时,便知道是你。” “那会儿就……”沈长星愣住了,这些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不是说正邪不两立吗。 柳青裁深呼了一口气,沉声道:“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懂呢,我喜欢你,你是魔尊也好,是乞丐也罢,我的你目光始终追随于你。你不记得我,不记得小柳儿,但是小柳儿一直记得你,长星哥哥。” 长星哥哥。 四个字,让沈长星如梦初醒。他曾经在混沌时做过无数个梦,他梦见一个和小柳儿很像的人,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人。 “你是,小柳儿。” 怪不得觉得这个名字,如此耳熟。 柳青裁脸上带了谢苦涩的笑意,沈长星到底会不会抓重点,他可是在坦露心迹呢。 “你呢,你的心意呢?”柳青裁问他。 “我……”沈长星听见这句话,眼睛蓦地红了,“我他妈的要是不喜欢你,我会给你生——” 沈长星突然停住了,他看着柳青裁,下一刻,衘住了他的唇。 沈长星的身子抖的厉害,这个人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可偏偏不告诉他,要他自己去猜。他怎么会知道堂堂天伏山的大师兄会喜欢自己一个魔界中人呢。 二人之间向来是越说越乱,沈长星不会说肉麻的话,只能行动起来。 尾巴悄悄从衣衫下露出,缠住了身前人劲瘦的腰。 他与柳青裁相拥,唇与舌纠缠,激烈而又缱绻。 像是在宣泄这年来的纠结与遗憾,沈长星的动作有些急切。 “长星……”柳青裁痴迷地看着眼前的人。 玄色的锦衣落在地上,沈长星微微一笑,带着微醺酒意的模样十足勾人。 “大师兄,让我知道……你有多心悦于我。” 低沉的音声传来,如同诱惑人心的妖在他耳畔吟诵。 沈长星的话刚落下,腰被柳青裁带得沉了一沉,直到二人之间再无隔阂。 烛火摇晃,一如此刻浮在海上的心惴惴不安。 风月楼中风月事。 沈长星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人前端方有礼的柳仙尊,在榻上是这样的…… 17. 小柳儿六岁这年被柳青裁带去了天伏山。 沈长星想让小柳儿看一看柳青裁长大的地方,所以准备了好些东西,准备让他们在天伏山很久一段日子。 柳青裁和小柳儿一走,忘忧谷就静了下来。 沈长星突然觉得,他原来不是很喜欢这样的静谧。 18. 小柳儿回来了,这一去,带了不少好消息回来,其中嘴上沈长星震惊的,小柳儿跟着阮流云去参加了仙门大会,然后夺魁了。 夺魁了。 小柳儿? 他们仙门百家没人了? 小柳儿只有六岁!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