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我》 第1页 《敌我》作者:楠木花开【完结】 文案 沙雕版: 我是卧底,字面意义上的。 然鹅,派到正派混日子(划掉)探查的这些年,我似乎啥也没干。 不对,我拐了个媳妇。天上地下第一好的那种。 但是媳妇不是一蹴而就的,于是我的计划表上除了吃喝玩乐逗鸟折花还多了一条追美人。 随着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媳妇到手,任务居然来了??? 我仔细一看,麻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正经文案: 这或许是一份回忆录。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存在于一个人的记忆中。 卧底卧底,便是我与敌的较量,你死我活,不留情面。 可是,如果有朝一日,你分不清敌我,该怎么办呢。 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不要忘了记清楚,你、是、谁、哦。 这只是一个脑洞,突发奇想,没头没尾,看的时候就当个乐子吧(顶锅盖逃跑 原定只有几千字,结果写了这么些() 内容标签: 强强 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晚亭(我),许寒云 ┃ 配角:谢翎,老头子(?),其他人 ┃ 其它:小脑洞 一句话简介:卧底,敌我,是是非非 立意:忘却的不一定是初心,遇见的不一定是仇敌 ================== ☆、恰似韶时少年游 我是卧底。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想当年老头子偏要派我这么个吊儿郎当的货来,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好好一个本着管天管地你也管不着我的信念的魔修,硬生生逼得我跟着一帮剑疯子整天早起练剑、晚睡打坐的,我更加坚定了他派我打听情报只是美其名曰,真实目的是派我来坐牢的。 哦错了,坐牢也没这么玩的。 唯一有可能成为原因的,就是我明明成天泡在阴无境一群精神病中间,一没变成精神病,二没太多怨气外露这个可能是因为我修为浅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派我确实比派个满脑子里装的都是怎么把人炼成傀儡的硬茬来得稳当。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主,除了不让乱跑不让上房揭瓦不让调戏美人不让先不提这个,再提估计可以念到明天去,夜里悄悄溜出去喝个酒逗个鸟,只要不被长老抓到,一切都好说。 就这样混日子,估计我也算是命好,两年摸鱼还真让我摸进了内门继续摸鱼而没被踢出去。话说回来,这帮剑疯子眼里天天除了剑就是剑,还能练成这副德行,三两下就能被我撂趴下,还要秉持君子风度郑重道谢,我就纳了闷了你谢我什么,谢我不杀之恩吗? 由于我天生丽质,成功得到了众峰主青睐,就比如我师父,也是剑门怪胎,收徒只收漂亮的,对,漂亮的,不分男女。 殿上就他一个身边簇拥一众俊男美女,看起来不像来挑徒弟,更像是来选美。 师父转过头,声音压得极低,虽然谁都知道他在说话,就是听不清而已,你看这小子,是不是长的和你挺配,不如本座收了他,你俩凑一对? 我看见他对着身后一人挤眉弄眼。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漂亮。这些年万花丛中过,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片叶不沾身了。 老子是弯的。 从那以后,我每天的计划除了摸鱼摸鱼再摸鱼,还多了一条追求美人。 追美人第一步,打听他叫什么。 按入门顺序来讲,我应该算他的师弟,尽管我打探了一圈,他明明比我小,道门这边规矩真奇葩,这不明摆着当哥成瘾吗。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从善如流地改口,三天之内我就打听明白了两天用来拐弯抹角,失败,一天,错了,不到一刻,我就问出来了,嗯,找他本人。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我一手执剑,大踏步走到他跟前,躬身一礼:师弟亭晚叶,见过师兄,久闻师兄剑法高明,师弟心中仰慕不已,特来讨教,只不知师兄名姓? 虽然我并不知道前后这些事有什么关联,不过他成功抓住了重点。许寒云。来战。好家伙,还真是一个多余字都不给。现在,唯一的代价就是我收敛实力,被揍了一顿。 步骤一getradic;。 追美人第二步,打听他喜欢什么。 这次我长了记性,直接就去找他,直奔主题,许师兄,你喜欢什么? 许寒云皱起了眉,似乎很苦恼,我心说这不会是个木头吧,好在他眉目一舒,剑。我眼前一亮就黑了。得,还真是个剑疯子。 步骤二勉强算过。 追美人第三步,邀请他出去玩。 我预料到这将会是一个极大的难题,因为这帮人是不是除了有任务在身,剩下时间压根就不会下山综上所述,我的战略计划就是坑蒙拐骗大法。当然不是用糖葫芦拐小孩,对于这帮人,只能采用出任务这一种借口。 我故作严肃敲响许寒云的屋门,许师兄,师父有任务交给你。 -- 第2页 果然这个方法奏效了,许寒云提剑走出,何事? 我沉重地转身,并没回答,只自顾自御剑向山下城镇而去。许寒云在身后跟随。 我算是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的劲,有他在身后,我终于不用承受每次出门都要经过重重盘问的事了逃课,不是,算了好像就是,逃课专业户伤不起啊。 到了镇上我就直奔酒铺,许寒云很显然并没反应过来我在干什么,甚至主动掏出了灵石要付钱,好在我眼疾手快拦住了他,微服私访,许师兄,这样的地方是不收灵石的,要付银子。 许寒云一愣。很显然,平日下山他还真的是除了任务,什么都不干,连食宿钱都是别人付的不对,他都可能干脆不需要食宿,林子里找棵树一靠就可以闭目养神了。 我心里暗暗吐槽,反正只要我脸上不显,谁都别想知道。 于是乎,我拽着许寒云东逛西逛,骗吃骗喝(划掉),从一大早一直逛到日落西山。 许寒云居然就这么跟着,也不问我究竟要干嘛,只默默看着不说话。 饶是我脸皮再厚,此时也不免有点心虚,转头看看他:许师兄,你就不问问我咱们下山到底要干嘛吗 我听见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实在是不足,毕竟我还没想好一个理由,急忙掏出酒壶抿了一口以掩饰。 没想到许寒云摇了摇头,师弟品性纯正,不会做出伤天害理、有违正道之事,既如此,偶尔下山一遭,也并非坏事。 我刚含在嘴里的酒差点没喷出来。 品性纯正不会伤天害理不会有违正道,不是这些词有哪一个是与我沾边的??麻烦你把不会都删掉谢谢,不然我觉得我身为魔修的最后一丝尊严都没有了。 不过我同时抓住了关键,许师兄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我是下山来玩的了? 是。许寒云点点头。 现在我觉得许寒云的头上似乎盯着个巨大的光环,上面写着大慈大悲大恩大德宽宏大量举世无双大善人。 我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温和,暖如春阳,柔和而不失温度。 该回去了。我脑中只想着这个,不能再晚了,再晚,我俩估计就要一起跪静堂了。 我倒是不要紧,跪着都能睡着,几个时辰随意打发打发就过去了,他可不行。 步骤三,完美,嗯。 追美人第四步,重复第三步。 没错,重复第三步,开启软磨硬泡死皮赖脸模式。 其实之前的三步哪一步都经历过这个,毕竟摸透一个满心满眼只有剑和修炼的家伙实在是需要耐心。能够完成这些,还是要归功于自己天天跑到他面前刷存在感。 我再一次,行吧其实是再不知道第多少次,手里折了枝花溜达到亭云居。 许寒云的住处与他的性格极为相配,雅致清冷,不像我那吊儿郎当的师父,选徒弟跟选美一样的货住处也净是花花草草,怎么鲜艳怎么来,就好比寒玉清池中有那么一条花里胡哨的锦鲤直扑腾,搔首弄姿之态让我都自愧不如。 不过我也不赞成许寒云把自己的居处整的这么单调,于是天天跑到山门外没错山门里面除了师父那里压根都不长,对这一点我也是服气的找新绽的花枝,往屋门、榻前、桌上之类的地方一摆,登时屋里面就明丽了不少。 哦偶尔我也会偷摸溜进师父的院子,也不管是什么品种反正我也不认识,就挑那长得最好的花,折两支放到许师兄房里。 这样一来每天的节目就又多了一条:看着师父十分心痛地抚着断口处惆怅,哪次要是动了他最喜欢最稀有的品种,还能免费收获绕山跑运动一天,整个门派听着我师父咆哮小兔崽子今天我不打你一顿我就不姓谢! 我师父,姓谢名翎字令羽,人送绰号裕华仙尊。风流倜傥,容华绝代,三界美人榜首。 先不说我师父了,回来接着说正事。 送完礼那自然要看看收礼人地反响如何,下次好投其所好。可我去了好几次都扑了空。 我不甘心,天天送完花就蹲在附近,可好几个月了我也没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这天夜里我又悄悄趴在窗户上往里瞅。反正我修为高,他想发现我还是需要一番功夫。 我轻轻将窗棂纸戳开一个小洞,往里看去。 问题出现了。 我记错窗户了。这个窗户对着的是,是,是浴池的屏风。 还好还好,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其实想想还有点可惜,呸,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屋里烛光摇曳,隔着屏风隐约可以描摹出一个轮廓,伴随着清亮的水声,我脸上不自觉地有些发热。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突然一愣。 在这正派的地界呆久了,居然也学上了这些规矩,想到这我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行侠仗义,胸怀天下,要是自己现在的样子被老头子看见了,怕不是会气个倒仰,揪着自己的耳朵丢到蛊涧里好好涮涮脑子。 我转过身蹲下,后背倚着墙,将自己正好缩在窗户下面。 -- 第3页 话说回来,这都几年了,老头子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要求自己做?从来没听说过卧底啥都不用干,只需要呆着就行的。 倏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吓得我一哆嗦。 我缓缓转过身,再抬起头,正对上许寒云一双带有杀气的眼睛。 完了。刚刚想得太入神了,完全没注意到头顶上窗户开了不过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但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谄笑着站起来悄悄地动了点灵力,站起来之前先把自己平着送出去一小段距离。 哟今天天真热啊哈哈哈你看看给您老人家热得,都想起来开窗了是不是啊哈哈哈我努力地在找话题,但很明显对方并不吃我这套,周围的空气感觉更冷了。 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我趁许寒云还没来得及彻底发火,直接运灵力就跑,临走前不忘把手里纸包着的桂华糕丢给许寒云,别忘了吃哈不然凉了就不香了 我没敢回头,一门心思往前冲,愣是一憋气跑到了住处才停下来。 步骤四,出大问题,不过我会补救的。 追美人第五步,补救。 说起来要不是自己当时不知道咋就走神了,这一步根本就不会出现。 接下来的小半年,我依然每天送花,但我实在是不敢见他。起码晚上是打死都不敢再去趴窗户的。 可是这么做一点补救的效果都没有,毕竟我之前天天都是这么做的,一点突出的作用都体现不出来。 这天我坐在屋里胡思乱想。 突然门外一声尖叫吓得我差点没三魂出窍。 我稳了稳心神,冲出去刚想开骂,话到嘴边硬被我噎了回去。 许寒云站在门前,旁边一个小弟子跟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呆在那里。 我有点懵,这什么情况?刚刚话噎得急了点,加上最开始被吓得还没完全缓过劲来,我现在的脸色应该是不太好看。 许寒云皱了皱眉。 我更懵了。我躲了他快半年了,他这突然跑来,还吓得人家小弟子直接尖叫,现在还皱着眉,这到底是要干嘛? 睁眼也是一刀闭眼也是一刀,我硬着头皮说道:许许师兄,不知今天来此有何贵干?这位小兄弟我转头看看那个呆在原地的鸡,不是,呆在原地的小弟子,又是怎么了? 许寒云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最后直接伸出手,一个精致的小食盒出现在我眼前。给你送点吃的,这些日子没怎么见你出屋,下山的时候带回来的。 行了,这下我也明白为什么那个小弟子吓成这样了,我也直接傻了。 千年冰山,高风亮节,不食人间烟火,生人勿近(?)的许大师兄,居然知道自己下山买吃的,还能顺道给人带一份了???天才知道小弟子看见高冷的大师兄手提食盒站在门口,认认真真护着不让里面的吃的凉了,该受到了多大的震撼。 而将要接受这份震撼的我,脑子里转了一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多、多谢许师兄关照 我接过食盒,盒柄上还残留着许寒云掌心的余温。 打开看看吧,许寒云突然说,饿了可以吃一块。 我点点头,转念一想,此时不追更待何时。我咧嘴一笑,可能还有点傻,许师兄,一起? 许寒云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迈步走进屋。我紧随其后。 外面的小弟子下巴已经要合不上了。 我脚步一顿,转过头对他笑笑,谢谢。 小弟子不知道为什么,脸噌地红了,没事没事,亭师兄不用谢!转身就跑了。 我有点懵,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这个反应? 已经走进屋的许寒云轻咳了一声,我回过神。 算了,我已经拥有了一个世界,还管外界如何呢? 步骤五,我想,应该是成功了? ☆、入世成双逍遥侠 两年后。 门派迎来了一件大事入世礼。 入世,意味着弟子有资格独立闯荡,不论你志在行侠仗义,还是向往游戏人间,门派都将予以支持。 前提当然是不能为祸世间,违者,诛。 自从上次许寒云来找我送吃的,嘿嘿嘿那我还怕什么,每天送花之余顺道溜到镇子里去,死皮赖脸求酒楼大厨教我手艺,回头就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鼓捣,手艺学成就变着花样给他送去。 俗话说得好,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说这个和入世礼有什么关系呢?关系大了。 因为这个破入世礼,就是给我俩准备的。 那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关系更大了。 许寒云在此之前闭、关、了。闭关了就没有理由跑去送花送吃的了,嘤。 那为什么我也要迎来入世礼呢? 那必须是因为我要和他同一天突破。反正我境界在那,突破不就是像模像样闭两天关,再释放一部分修为境界,搞定。保证那边出关,我这边同时结束,哼。 好在闭关的时间并不算长,这不,入世礼也筹划的差不多了,我俩也出来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呸不是,串台了。 -- 第4页 其实师父这事办的不地道,谁听说过境界还没突破先办礼的?这不就跟孩子还没出生,就筹办抓周礼一样吗? 我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衣冠,一边嘟嘟囔囔碎碎念。 敲门声响起,我赶紧把最后一件外衣系好,跑过去开门,许师诶呦! 一不小心,脚踩在衣摆上了,什么破礼服这么拖拉! 好在门还没打开,我摔在地上的惨状还没有人看见我刚高兴一下,就听见房门被一掌拍开,许寒云冲了进来。 我转过脸,他低下头。四目相对。 个屁啊。我默默地在心里把上一句话接完。 许师兄看这架势是担心我出了什么事,才不顾礼仪冲进来的,眼见得我这个样子,他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整理好表情,轻咳了一声,伸出手。 我赶紧爬了起来,手搭上去,借着劲站起身。 许寒云见我站稳,略打量我一下,确认无事,点点头,小心。说完,便要抽回手。 我手一翻,牢牢抓住,阻止了他的动作。常年握剑的手略有粗糙,骨节分明,劲瘦有力。 许寒云盯着我们交握的手。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生怕他会生气。 四周环境似乎静了下来,我清楚地听见我的心跳声。 走吧,许寒云突然开口,可能是低着头的缘故,声音有点闷,再不走可要误了时辰。 我心中一喜,展颜一笑,走。 是啊,再不走,可就要误了吉时。 我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牵着他的手向外走去。 脸上有点热。天气太热,嗯。 花瓣漫天飘洒,簌簌而落,映衬得周围素色的琼楼玉宇此时也添上了一抹艳色。 不用想,我师父干的。全门派就他一个像花孔雀似的,好不容易捞着一个打扮全门派的机会,那恨不得把门派每个角落都整的花枝招展。 我们相携步入殿中,正位上师父端坐,扫了一眼我们交握的手,眼里流露出一抹讶色,不过很快就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欣慰? 两侧还有几峰长老别问我为什么没有掌门,这些年在派中混日子就没碰见过一次。他们自然也看见了,不过无人多言,只隐晦地看了眼师父,师父含笑轻轻摇头,他们也就不再多想。 这算不算长辈同意了?反正我自打记事以来就没见过父母亲人,老头子不算,天天除了想着丢我到哪个旮旯训练之外,三餐都不一定能记得住,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做饭那么轻松。 这么说,只要师父他们点头,嘿嘿嘿我嘴角不住上扬。 许寒云轻轻咳了一声,捏了捏我的手,我这才反应过来,收拾了一下表情。十分严肃,嗯,我可是正经人。 师父笑道:当真是年少有为,瞧瞧,这两个年纪轻轻,境界却是已经到了如此高度,真是叫本座都嫉妒。周围长老自是附和。 当真是其乐融融啊,我心中暗笑。一派祥和,花团锦簇,醉生梦死,镜花水月。 师父接着说,寒云,晚叶,你二人如今已可自行外出闯荡,可此前尚未取字,不如今日本座一并取了?凡界那套繁文缛节,便尽皆省了。 确实,正道这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字便是未有立世。如今我们都要自立门户,若是再没有就实在是不太合适。 我松开许寒云的手,撩衣袍双膝跪地,许寒云亦是跪下,执大礼,请师尊赐字。 没办法,正式场合,不喊师尊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 师尊点点头,寒云。 许寒云垂首,在。 师父正了正神色,许寒云,五岁入门,虽年幼经变然道心澄澈,入本座门下二十载潜心修炼,如今修为有成,深得吾心。今赐字琼瑾,望汝此生如玉端方,不负大道。 琼瑾我轻声念着,妙极,妙极。 谢师尊,徒儿铭记在心,必不负师尊厚望。许寒云叩首在地。 免礼。 师父转头看向我,晚叶 我恭敬答道,在。 师父似乎顿了一下,不过并不明显,亭晚叶,十六入门,虽曾修他门道义,然入本尊门后一心向道,不骄不躁,天资卓越而勤勉善思,今与吾门下大弟子同日成道,实是后生可畏。 我静静听着。十年潜修,与魔门几无交集,如今自己魔气封印入体,一身正气,灵力清正,对过去那些污沼中的日子竟是有些模糊了,心下不禁感慨。 今赐字清宁,望汝此后一世清宁,无忧无惧,随心所欲而本心依旧。 我心中一震,忍不住抬头望向座中人。师父脸色平静,双眸中似乎蕴藏着多少意味。 此后、一世、清宁。我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如何。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我来自哪里。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我一个从污泥里爬出的魔,怎么敢妄想一世清宁? 叶清宁。业清宁。罪业清而一时宁。 师父你到底看出了多少?或者说,你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呢?刚入门的时候吗 -- 第5页 不论我内心中是何等惊涛骇浪,表面上我自是分毫不能显露。我叩首行礼,谢师尊赐字。 我没有保证任何的东西。 师父笑了,好孩子! 我刚站起身,紧接着就见他一脸心痛地捂住胸口,可惜喽,儿大不中留,泼出去的水不回头哟好不容易绷着的稳重劲在顷刻间崩塌。 他笑得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心大,以至于我现在有些搞不清刚才他的反应究竟是不是我多想了。 现在你二人算是真正可以独立门户了,就是没有趁手的兵器啊 我和许寒云这要是反应不过来那这些年就白活了,异口同声道:请师尊赐宝。 然鹅我是真没想到师父如此实诚,他脸不红心不跳,本座确有不少,只是不知你二人擅长何物?虽说本派以剑入道,可既已入世,尝试其他亦未尝不可。 不是师父这话咱私底下说说就行了您老人家何必在这么个场合说啊这是满门剑疯子的剑门您这么说简直是离经叛道! 整得我连个标点符号都没了。 其他长老也是脸色微变,不过估计也是知道我师父这人想一头是一头,极为不靠谱,很快都调整好状态。 其中一人清清嗓子,有话要说,师父也笑眯眯看过去。 我一瞅,嗯,方青玉,为人极为腹黑,你敢惹我我就敢直接暗地里捅死你的那种,对,不捅死不收手。不过话是这么说,其风评还算不错,所坑之人也确实是不良之辈。 小羽毛这玩笑开得还真是不小,看把人孩子吓得,都没敢吱声。方青玉展开随身携带的扇子,柄尾缀着一块青玉,物肖其主。 师父必须是顺坡下驴,滑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真的瞎蹦跶,不然修为再高也早就挂了。 哈哈,不就是随口一说嘛,师父嬉皮笑脸道,随后转头看着我和许寒云,声音终于严肃起来,寒云,晚叶,过来。 我二人应声站起,走至近前,师父招招手,一旁侍童捧上两个匣子,一为墨玉镶金,一为白玉嵌银。 师父手诀翻飞,匣上符文亮起,启! 一声令下,两匣应声打开,其中两柄剑静卧其中。 师父一挑眉,示意我们接过,却没告诉这两柄剑各属于谁,看这样子让我们自己挑? 我和许寒云交换了个眼神,我接过墨玉匣,他取走白玉匣。谢师尊。 师父笑呵呵看着我们的选择,微微点了点头,既已入世,便无需事事都由本座决定,你们不如自己为兵器想个名字?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就是记住一点,可别太辣耳朵,日后本座可不想听见什么小花小草之类的,闹心。 我嘴角一抽。您老人家还真是心细如发,咱就不能关注点重点 许寒云并未在意这些,他转过头看向我,不知师弟可有想法? 我微微一愣,迅速收好抽动的嘴角。许寒云居然先问我? 想到是想好了,我点点头,枯离,怎么样?枯木逢春,暗夜尽离。 师父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转过头看向师父,却发现师父还是笑得一脸风骚样。 不错不错,小叶子这脑瓜挺灵光!师父抚掌大笑。 我差点没噎住。行,这个入世礼过的够本,又喜提个名号。就是这品味算是可以,和某人出奇的一致。 许寒云似乎也笑了一下,但转瞬即逝。不过这已经足够我忘掉刚刚的尴尬了。 心里突然有个疯狂的想法,要不师父你再多损我两句? 但显然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抱着剑,这剑委实是上上之作,炼器之人的水准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算与我原来的兵器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一声清啸利刃出鞘,指尖划过剑刃,血珠溅落,我阖眸念决,血液游走剑身,最终停留在末稍处,缓缓凝集成两个篆字枯离。 我微微出神。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我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魔门的日子。 想那些作甚,我轻摇摇头将画面赶走,睁开眼,一脸期待地看着许寒云:许师兄博览群书,可比我这种游手好闲的家伙强多了,不知道许师兄取了什么名字? 许寒云想了想。 追烨!是追烨!本来已经要绝望自刎的人惊呼。 我站在一侧,剑尖滴落鲜血,在地上划过一道暗色。 这不公平,我委屈巴巴地看着许寒云,为什么明明我也出了不少力,他们眼中却只有你的追烨,没有我的枯离 许寒云无奈摇摇头,他们只是吓得不轻,第一眼看到什么就喊出来了罢了,枯离剑身不如追烨亮,天色又暗,可能他们一时没注意。 行吧,谁让寒云替他们求情了呢,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了。 我走上前,扶起一个受创倒地的人,暂时应是安全了,你们不如速速离开此地。 许寒云掏出一瓶药扔给我,我一伸手稳稳接住,兄台伤势不轻,先服下此药,再好生将养一番吧。 -- 第6页 周围其他受伤较轻的人此时也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许寒云上前一一递了伤药。有些人自己也带了药,互相之间分着服下。 刚刚被我扶起的那人此时终于从惊惧中缓过神来,多谢亭公子!多谢许公子!若是没有你们,我等今日就要丧命于此了,请收我一拜! 不必。许寒云已经走到了我身边,一伸手正好扶住那人。 那人也是个爽快的,见许寒云阻拦也就不再强求,我等来自青都胡家,若有朝一日恩公有事,胡家必将倾全族之力相助! 那就多谢了。我点点头。 一旁几人护着一位小姐,虽说刚遭劫难衣衫有损,也瞧得出相貌姣好,看这样应是这胡家的千金,脸颊微红偷偷看着我。 我发现了这一点,转头报之一笑,胡小姐忙低下头,揪着衣角。 许寒云瞅了我一眼。我连忙转过头讨饶似的笑着。 那边胡家人休整得差不多了,亏着他们修为尚还算是不错,服完药略一调息这伤也就不妨事了,唯一一个修为尚浅的胡小姐也被中仆保护得很好,几乎没受伤,此时已经准备好离开。 我与许寒云见此,也就不打算多留。 谁知这时胡小姐开口叫住了我们,不,准确来说,是叫住了我,亭公子,不知日后可还能再见? 我知她是什么意思,像胡家这样的家族,从胡小姐这堪称浅薄的修为来看,就知道,还是个保守到堪称迂腐的大族。一个久在深闺的姑娘家,此时开口已是破天荒的了,只是 若是有缘,我必将与许公子一同,我牵过许寒云的手,宣示主权一般地,登门拜访。 胡小姐微微瞪大了眼。她即便是不得已被困于闺阁,却也听过这世上有除了男女以外的炽烈感情。 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转过身离开。再也没回过头。 许寒云至始至终都没说话。只低头静静看着我们交握的双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指不定这伙人背后有什么势力撑腰,最近天下可不那么太平。人走后,我转过头,对许寒云说道。 他点点头。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嘿嘿,我心里美滋滋的,我俩的心意,其实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没挑破罢了,至于我为什么一直拖着嘛还没找到个合适的时机呢。 一声清亮剑鸣,我召出枯离,趁许寒云不注意,刚刚握着的那只手一松一伸,直接揽住了他的腰,略一使劲就跳上了剑,走喽~ 许寒云的双颊飞上红霞。 ☆、悲喜离散祸患起 枯离稳稳降落在玉城外。 早就听闻此地盛产美酒,可惜出门游历几年竟是一直没空来,今日终于是圆了心愿。 我哼着小曲往城中走去,许寒云默默在身后跟着,嘴角微微上扬。 进了城我直奔醉欢楼,这可是玉城最有名的酒楼,其所酿的玉门醉可是天下闻名,酒液清凉毫无杂色,甫一启封则香飘十里闻者皆醉,对于我这种拿酒当水喝的人,玉门醉必须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只可惜我托腮看着对面安静品茶的许寒云,不愧是剑门琼玉,滴酒不沾,丝毫不肯破戒,这难得的佳酿居然尝不到,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我眼珠一转。 想当年戏弄老头子的时候,自己研究出个鸳鸯壶来,还能随心意而改换外形。 那次自己拿出壶,一侧装酒一侧装醋,先给自己倒一杯美酒,引得老头子来要;自己呢,再把机关一拨,酒封而醋启,偏偏我还施了个小法术把醋味掩饰成了酒香,老头子也是着急,仰脖一倒,灌了一口醋,啧啧啧,脸都绿了。 此时这小壶可就在自己的储物戒里。 我借口取酒离了座。许寒云不疑有他,独坐品茶。 我来到柜台前,小二,再来坛玉门醉!要那最大坛的! 小二倒是没来,帘一掀出来个布衣账房来,眯眯眼笑得挺热情。不过他为啥要往后厨跑? 我心里疑惑,面上不好多问,只点点头,把酒壶放在桌上。 抱歉,玉门醉今日卖完了,那人开口了,语调轻快,看起来倒甚是高兴。 我点头,转身要走,可他接着说,不过,这玉城可不止一种好酒啊,您不尝尝? 真的?有好酒不尝王八蛋,我再度走回柜台前,什么酒? 他从柜台下拿出一样东西,剑底闲卧,守空山。 一阵天旋地转。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裂了,碎了一地,伴着清脆的声音在脑中迸溅。我试图去抓,可转瞬间连星点碎末都不剩了,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过。 我走回桌,收拾好表情,努力扬起一个笑容,琼瑾。 许寒云抬起头,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就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许。 他在担心我吗? 我尽力稳住声线,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短则一月,长则三年。 为许寒云微一蹙眉,但是他顿了一下,改了口,好,我等你。 -- 第7页 三年后等等,不急。 突然间一个念头,我止住了话音。 今天的酒还没喝完呢,我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是真心的笑,再说了,咱之前不是说好,要一起去城墙上赏日落吗。 我拎起酒壶,晃了晃,哟,还真是不给面子,忘了之前是去拿酒来着,这壶里早空了。 没事,茶也不错,我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半分喝茶的意境都没有,以至于连点味都没来得及品,算是糟蹋了。 我站起身,许寒云跟着站起,放下几两碎银。 我牵过他的手,忍不住攥得紧了点,走,带你看日落去。 最后的一点时光,我不想留下遗憾。 我看向许寒云。他似乎知道我要做什么,红着脸,点点头。 没有任何一刻能如现在这般令我喜悦。 我揽住他的腰,几乎是怀抱似的,脚尖点地,从窗户,一跃而下。 夕阳,正好。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会有人说,那天,一个黑衣青年抱着白衣公子,乘着夕阳跃在空中。 那时的他们,金光映照下,宛若一对被天道祝福的恋人。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我活动活动手腕,笑着看着对面的人。 那人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您不记得了,我走到近前,长鞭在地上拖出一条鲜红长线,诡谲妖冶,本座就帮您回忆回忆,您是怎么把我,扔进归狱享受的? 他猛地一颤,不不要,我不不不,贱奴、贱奴求您,求您放过奴! 他转过头,连滚带爬到了后面蜷缩在一起的家眷面前,狠狠拽着女儿的头发将人拖了出来,吓得小姑娘尖叫大哭。 他胡乱拨开小姑娘额前散落的乱发,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娇俏面容,只是惊恐万分,眼泪啪嗒啪嗒直落。 您、您看,他激动地拽住我的衣摆,献宝似的将小姑娘拽到我面前,小女虽说不算绝色,但也算是美人,您若是喜欢,大可收下当个玩物,还有贱奴家中所有女眷,您若喜欢,都可以收用!只求您放过奴一条贱命吧! 我嗤笑,你的众亲,换你一条狗命?这买卖,似乎不太划算啊。 是是是,不过贱奴亏了便亏了,大人您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他更加激动,语调愈加尖锐,差一点就要扑到我身上了。 我弯下腰,一手掐住他的下巴,抬起,其实在本座眼里 手指微一用力,骨裂声清晰可闻,伴随着他的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她们的命,可比你的 更值得留下啊。 我松开手,他的身体重重坠地,再无声息。劲用的大了些,手一时不留神往下滑了滑,掐脖子上了。 你们我看向地上哭晕的小姑娘,以及不远处吓懵的众人,本座心情好,你们就自生自灭吧。 就当积德了,我甩甩长鞭,血迹逐渐干涸,暗色中透着煞气。 手一震,长鞭扬起正好缠在腰间。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抓紧离开,换身干净衣服,好去赴约呢。 双手掐诀,好久不见的枯离再度现世。我踏上剑身,御剑离开。 我回头瞥了一眼,见地上众人面面相觑,挣扎着将女孩抱起,面上表情不知是喜是悲。 摊上这么个家主,他们也算是倒了霉。 收回视线,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换好一身崭新的黑衣,我迈步走出客栈。 三年了,无一刻安歇,于刀尖上舐血,在黑暗中蛰伏,自己多年来在剑门中养成的一身清气,也被杀戮掩盖。 时至今日,再站在这玉城之中,竟有些近乡情怯之意。 或许只是担心,许寒云见到这样的自己,会感到陌生吧。 老头子的任务还真是煞费苦心。 我摇摇头,想这些作甚。 现如今再度自封魔气,只留当年所习清灵之力傍身,想必也不会太令人难以接受。 我安慰着自己,抚了抚胸口。 哼着歌,我戴上斗笠,走向醉欢楼。 三年前世道便不太平,魔道中人时常出没在正道地界,好在那时自己还不算多出名,没什么人认得,自不用藏着掖着。 可现如今我苦笑一下,三年的生死拼杀,恐怕没什么妖魔鬼怪不知道自己了。 唯一的慰藉,应该是自己的活动范围在阴无境内,正道不识,最多只是耳闻过凶名废话,当然不是我在剑门用的名。 易容?那可不行,起码得让寒云认得出我才行。 所以保险起见,我只能带斗笠了。放心,老头子出品,必属精品,防御阵法一流,你敢窥探,我就敢让你光明永绝。 哦当然,没有恶意的那种,自然不会这么狠,最多就是阻拦一下而已。 我哼着不知搁哪听来的乡野小调,迈步走上二楼临窗茶座。 此时天色尚早,大街上小商小贩不过刚刚开张,吆喝都没吆喝几句。醉仙楼里更是清净少人,正是吃早点的工夫,谁还上酒楼来。 -- 第8页 不急。我叫来小二,上壶清茶,要了几盘小点,一个人悠哉悠哉坐在这里。 斗笠摘下,我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此时的心境较三年前大不相同,遇见同样的茶,自是要细细品味。 或许这就是人生,我笑着望向街上。初来乍到时一身锋芒急于求成,品茶也就与喝白水没什么区别;茶需要慢慢品,人生需要慢慢过,沉淀几分下来,褪去杂质,再去回味之时,就发现似乎这苦涩与清香早就交织在了一起,难舍难分,长相厮守。 可能有的人喜清茶,甘甜淡香,不过分突出,却也绝不逊色;而有的人呢更爱浓茶,醇厚浓郁,颇似人生之轰轰烈烈,敢爱敢恨。 一样茶百人品,一般世道万人经历,总是难以得到尽然相同的结果。追求不同。 长街喧嚣,人间烟火,世味纷繁,我心所向。 又在胡思乱想,我摇摇头抽出思绪。而今的我,不过就想再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过一番平平淡淡却又幸福美满的生活罢了。至于心意,他若是接受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愿,那便当做是挚友,共闯天下,览尽山河。 我独坐窗边,从朝阳初升待到日暮西沉。 却还是一个人。 他呢?许寒云呢?他忘记我了吗?忘记了今日的约定? 我心下隐隐不安,伴随着怨怼与愤懑魔气被唤醒的时日太久,杀戮之气过重,一时间这股煞气还未完全平息,魔的本性有些死灰复燃的意思。 我闭上眼,默念清心诀,平心静气。 许是有事耽搁了吧。我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我抱着一丝侥幸继续等。酒楼关门,我就倚在房顶上数星星。 两天。毫无消息。 出事了。根本不作他想。许寒云的性子,不可能弃约定不顾,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 心中郁气翻涌,如果这时有人盯着我的眼睛看,泛着黑气与血光的双眸足以吓得对面落荒而逃。这种感觉,和之前厮杀成狂时一模一样。 好在斗笠遮住了我的神情。 我咬紧牙关,左手一翻一转,机关触动后一根细针弹射出来。 我伸手截住,两指夹住针尾,对准右手手背刺了下去。 每个魔修都有一处命门所在,倒不至于要命,但是短时间内魔气运转会受阻,等同于此时除了肉身力量,毫无反击之力。我将命门留在手背,根本没打算防别人。就是给自己准备的,不时之需。 疼痛感席卷全身,我忍不住浑身一颤,不过这一番折腾终于使魔气平复了下来。 要不是之前被老头子逼着练了一身好武功,在这种动用灵力相抗只会火上浇油的情况下,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清醒过来。 冷汗涔涔而下。再怎么说,如此作为对身体也是损耗极大。 我跌跌撞撞走在街上,瞅准时机,拐弯钻进个无人小巷,盘膝打坐恢复元气。 幸亏没有仇家注意,否则调息结束前自己的小命可要不保。 一炷香的功夫,我睁开眼,运转灵力毫无滞涩,这才真正冷静下来思考何去何从。 回山?自己离开这三年,走至各地几乎没怎么听到许公子追烨流光的英名,按理说之前我二人闯荡时名声早就立下,除非许寒云不曾行走江湖,否则必会留下踪迹。 死马当活马医,我踌躇片刻,召出追烨御剑回山。 ☆、途生插曲惊慌心 赶路着急,下方光景也没细看,一扫而过间似乎见到某处隐隐有黑雾弥漫。 奇怪。这分明是魔气所致,可莫非魔修已然猖獗至如此地步,能在仙门的地盘上肆意妄为而无人理会了? 坐视不理实在是不能,况且心中莫名觉得,如果错过我会后悔终生,我降落下来,手握剑柄观察眼前景象。是个道观。 此处距离最近的城镇其实不过几里地,可这般情形全然没有引起城中人的注意。 我稍一盘算,恍然大悟,收敛一身灵力,褪至毫无修为的模样,果然,眼前建筑焕然一新,古朴庄重,没有丝毫的问题。 看来这旁边竟是个凡人组成的城池。倒不是说这不可以,只是一般这样的城镇也会有修道之人看顾,尤其是在现如今魔道蠢蠢欲动之时,断不可能放任不管。 怪哉怪哉。 我提着剑走进观中。灌注灵力至全身,那种阴郁之感再次包裹周遭。 哎呦连日赶路,甚是疲倦,途经贵宝地顿觉亲切不已,想来是天要我在此停歇一段时间,还望观主担待。我高声呼喊,算是打个招呼,而后找个蒲团坐下,闭目养神,似乎是毫无戒心。 就算是来者不善,我也能收拾了你。 我悠哉悠哉坐着,时不时哼着小曲,惬意极了。 心里再急,此间事不了,怕是抽身难矣。 入夜。 这家伙还真是有耐心,我一点魔气未露,一身的精纯灵力足以让任何魔物心动,可他居然还真能挺到晚上,这定力,在下佩服佩服。 没办法喽,只好我主动出击。 我取出酒壶闷了一口,烈酒直烧入脑,却正好可以让自己保持清醒。见酒疯一个,没辙。 我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假作不经意地向周围看去,神识放开悄无声息地探查着屋内地每一寸不寻常。 -- 第9页 最后,锁定在角落里一个破破烂烂地蒲团上。 确实是个不错的藏身之所,若是稍一大意可就给略过去了。前提条件当然是,对方不能有足以同时探查整个院子的强大神识。好巧不巧,本人就有。 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迅速收回。心急吃不来热豆腐,更何况我想把他引出来抓活的,要是只想料理了他,十个他这会儿也都没了。 我耐着性子又在屋里转了两圈,随便寻摸几个蒲团拼凑拼凑,凑了个地铺出来,横卧其上闭眼假寐。 当然我也没忘了恶心他,挑选蒲团的时候我还特意把它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尘,翻着个瞅了几眼,然后一脸嫌弃地把它丢在一旁,使的劲还不小,蒲团掉落激起烟尘一片,咕噜好几圈才停下来。 这下他总忍不住了吧,我心底暗笑,凭借耳力判断周围情况。 果然。一片静谧少有鸟叫的夜里,那细微的擦地声就显得突出许多。 我不动声色,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耳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稻草蹭着地面,好家伙,这是拖着蒲团过来的啊。 等到了一定距离,声音消失,蒲团不动了。 哟呵还挺谨慎。我继续等着,可是好半天没有动静。 嗯?怎么回事? 担心事情有变,我猛地睁开眼,同时抓起枯离掷出,正钉在蒲团之后三寸远处,光芒大绽,一道结界将其封锁住。 说说吧,你是什么东西?想干什么?我溜溜达达走到近前,蹲下,笑眯眯看着蒲团。 可惜没把它真的逼出蒲团,只好连着蒲团一起圈住了。这么想想,自己之前真是多此一举。不过也算是抓住个把柄,天道想记自己一笔杀孽也得看看情况。 蒲团没动静。不吱声。不挪窝。 我又问了一遍,一个结果,就是没反应。 你确定你不说吗?我将手放在结界之上,轻轻描摹其上流转的光纹,你如果决定好了,我可就动手了呀。 蒲团装死。 我也不闹,指尖溢出一缕魔气,在接触到结界的一瞬间将整个光屏染成暗色,隐隐透着血芒。而后,魔气逐渐渗入界内,逼近蒲团。 最后一次机会,我引导着那缕魔气在蒲团周围绕圈,似是一下没控制好,魔气轻轻擦过蒲团边沿,瞬间腐蚀下一层干草,蒲团没忍住颤了一颤,说,还是不说? 饶是如此,蒲团还是一声不吭。 难不成这东西只能移动真不能出声?否则都这样了还没反应? 就在我一晃神的功夫,身后锐利的破空声乍响,直逼后颈。 我脑中警铃大作,来不及动灵力挡住箭矢,只得猛地向左一纵,箭尖堪堪蹭着我的发丝掠过。 我躲开了,但是蒲团无处躲藏,那只箭直直穿过结界,正中圆心。蒲团炸裂,沾染上四周尚未散尽的魔气,尽数化为灰烬。 什么人?!好剑法好修为,尽管我确实没使全力,可想要破开我的结界也非易事。 我平静下来,转过身向暗处点点头,道友好身手,只不知是哪门高人,竟是爱极了这背后偷袭之事,在下佩服,佩服。 我眼瞅着就要问出话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货暗下毒手,要不是我修为高身法快,这时候别说蒲团,我都升天入轮回了。 黑暗中的人向外走了两步,但并没有完全显露身形,我只能看见一道模糊身影静静站立。唯有其手中湛银色长弓上淡芒流转,映亮了一小片天地,显出紧握其上的五指。 我看向那只手。骨节分明,瘦削有力,美中不足的是,其拇指之上纵贯着一道伤疤,略显狰狞。 我收回目光,继续问,道友为何不说话?光风霁月的正道,可是不愿与我这等魔修交谈?真对不起,可惜我生来骨子里就是魔气,不然还真想与道友同门相伴。 来不及易容,斗笠也没戴着,我只能寄希望于对面之人不曾与我相见过,把自己身为魔修的一面尽皆展现出来,努力和那个道门中的自己划清界线。 对面之人还是不说话,接着向外走了几步,隐藏在暗处的面容逐渐展现出来。 不认识。我暗自呼出一口气。 这就好办多了。 我双手叉抱在胸前,笑吟吟点点头,暗自收起压制住魔气的清灵之力,双瞳由茶色逐渐转为墨黑色,深邃恍若可吞噬一切光芒,毫无感情,甚至可以说毫无生气。 这才是我本身的瞳色。 对面之人明显是注意到了这一变化,略有惊异,又很快被压下去。 同时我略施小计,一道术法施于脸上,颜御看我自是无甚影响,可是一旦我二人分别,我在他脑中的印象会逐渐模糊,最后混淆于众生千面之中。 对面之人定了定神,颜御,瀚光门,见过道友。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倒不像他面容上所显露的那般冷峻,温柔而醇厚。 我表示了然,一拱手,叶烬华。 想了想,我决定留一手,报的不是名,而是号,也就是我这几年拼杀之时,立下的名号。 很显然,我这凶名可是不小,颜御听后瞬间浑身紧绷,攥着长弓的手此时已是指节发白,戒备极高。 -- 第10页 我摆摆手,道友不必紧张,我等魔修向来我行我素喜怒无常,根本不在乎你背后是个什么势力。既然如此,如果我有杀心,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颜御一愣,随即淡笑一声。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真是,要不是我今天并不打算多增杀孽,这帮道门的人还真以为我有多闲在这跟他们磨磨唧唧。骨子里我还是魔,谁都别想拿道门那一套条条框框圈住我。 所以道友,今日来此,背后偷袭,是为何故? 除害。颜御答。 哟还真是不避讳,不过你说谁是害呢?我除了这三年接了任务掀起不少风浪之外,我还干什么了?再说我弄的是我们魔修的家务事,我招你惹你了? 我心里骂了他几个来回,可面子上还是要注意一下的。那道友倒是说说,害在何处? 颜御看着我不说话。 气大伤身,气大伤身。 既如此,道友不妨说说,我是做了什么乱?我压着火,继续嬉皮笑脸。 魔气四溢,戕害生灵,灭此处生机以作修为养料。 哦是吗,我还真是人在庙里坐,祸从天上来。 笑话。我语气微冷,本座向来不屑于干这等破事,就算做,也绝对不止这么点花草树木。我不喜欢与人交谈时摆架子,可是总有那么几个不识好歹的能惹我生气。 颜御颇有些意外。他看起来将信将疑。 过一会儿他摇摇头,不会。我追随魔气来此,发觉气息与道友同源,且方圆百里内再无其他魔修出没,最近之处又是凡人城镇,敢问道友,如何令我相信? 是,你把作乱的家伙一箭捅死了,可不就只剩我一个路过的倒霉蛋了吗。我来此之前的那个预感看起来是大错特错,这不是不来会后悔,这分明是来了更后悔。 我成功地被气笑了,他应该感谢我之前卧底那么久天天修身养性脾气好,否则这时候,他早就没了。 本座说过了,不是本座做的,本座又如何承认呢?我冲着结界原来所在的位置抬了抬下巴,现在那里就剩灰烬了,道友想知道真凶,麻烦把那堆灰拼起来,看看能不能把蒲团拼回来。你不是想除害吗,恭喜,你已经把他一箭射成灰了。 颜御一愣,看看我,又看看那些灰,深感震惊。 合着是个实心眼的,就是有点古板,自己认为是什么就什么都不听。现在好了,傻眼了。 那道友如何解释,气息同源之说?颜御不太死心,垂死挣扎。 唉。行吧,我给你上堂课。 魔修之道与你等不同,功法中常有掠夺之义,遇见同为魔修的对手,极有可能不自觉地便掠夺其魔气修为,短时间内,气息当然会显出同源来。我耐着性子讲。 不信,我运转灵力,一个小周天过后,你现在试着分辨,可有不同? 这孩子还真是死心眼,放出神识感受,很快便收了回来。 他整理衣冠收好弓箭,长揖倒地执晚辈礼废话,我修为比他高的不是一星半点,敬我为前辈毫不过分。 是我冒昧,冤枉了道友,还请道友见谅。 免了。我摆摆手。 这年头还算是不错,正魔道纠纷尚还算可以,尽管有魔道的不肖子弟出来惹事生非,正道人士也还不至于见魔修就想砍的。更何况我名虽凶,但并不恶,他也犯不着冒犯我。 还有,就算他想打,也打不过就是了。 误会解开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想查清楚的事也被毁了,我转过身,打算走。 突然我站住了,转回身,道友,我有一事不明,欲打探一下。 颜御正觉得心里别扭呢,抓紧机会连忙回道,道友请讲,我定知无不言。 我曾听闻道门中分四宗八门及若干小门户,我并不打算以这般身份和剑门扯上关系,只好绕个弯路,尤以四门之中剑门名望至盛,可近日来我却再未听闻任何讯息,敢问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谁知颜御听后,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摇摇头,抱歉,这我不能说,也不敢说。 我心里一惊。不祥的预感于心中升起。 不能说,就说明出了事,还不算如何光彩。不敢说,说明道门上面有人在封锁消息,否则无法解释为何魔门中一点风声也无。 无妨,只做聊天之用,我心里焦急却不能表现,只能故作轻松,只是好奇,究竟是何等大事,能使道友如此守口如瓶。 颜御苦笑,道友还是莫要继续问了,就算问,道友也不能从我这里探出什么,毕竟我对于此事也只算是听个风声,内情如何,只有各宗派上面的人才知道。 观其神色不似作假,我暗暗叹了口气,看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自己亲自去打探了。 匆匆道了声谢,我不欲多待,一心只想抓紧赶路,飞身到了院中。 这时颜御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急忙追出来,道友留步! 我停下,头也没回,只微微偏转了个角度,示意他接着说。 -- 第11页 若道友真想知道,我劝道友莫要以卵击石,道友虽修为高深我无法探知,可,想必,还是不够。 话里有话。我一皱眉,自己的修为自己心里有数,可如果还是不够 又听颜御接着说,我有一物,此乃我偶然所得,但不知其用处,此番便奉送给道友,权当赔礼。此番误了道友大事,实在愧疚,只以此聊表歉意。 颜御从储物囊中取出一灵珠,浑身通透,红玉雕镂,嵌以金纹咒样,华丽贵气,但确实看不出有何作用。 我也不客气,收下灵珠。多谢道友提醒,我必多加注意。灵珠我收下了,今日之事是误会所致,不完全怪道友,不必记挂。 随后我也懒得继续藏拙,直接动灵力撕裂空间,身形一晃窜入其中,消失不见。 留下颜御目瞪口呆。 ☆、师门再会真相浮 我来到雾华山脚下。 想要进剑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换回身份光明正大走进去。 现在我满心满意都是对老头子的无限感激,让我感恩他老人家当年煞费苦心劝活了我,让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跑剑门来修习,才能认识我的寒云,才能现在有理由走进剑门而无需经受盘问。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心里感慨,可是现在很明显不是抒情的时候。 我闭上眼,运转功法,眉心一道墨色花纹若隐若现,最后隐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同样形状的金色花纹,闪了闪,也隐没下去。 我理了理衣冠,大踏步走上山路。 剑门规定,凡欲从山下入山者,非紧急情况,必须步行以示尊重,违者,剑门有权利将之永远驱逐。 现在不明情况,该守的规矩还得守。周遭景色随着我不断前行而逐渐变化,缤纷之色逐渐褪去,到山门附近时,入目已尽是翠松劲柏,再无艳花灵禽。 我走至门前,一身衣服早已换成通身雪白缎袍,玉簪挽发,其余青丝洋洋洒洒披散于后背,好一个俊美少侠。 手中灵光一闪,寒玉令牌现于掌心,上雕玄奥花纹,隐隐有剑意附于其上。 我手执令牌,高声喊道,剑门,裕华仙尊座下二弟子亭清宁,游历归来! 守门弟子听见喊声执剑走出,不知为何,似乎有些过分紧张,一直在提防什么似的。 见到我后稍一愣神,其中一个弟子反应过来,连忙收剑行礼,亭师兄,果然是您! 我看着眼前之人,一时间没太想起在哪见过,突然,眼前之人和脑中一张面容重合,我这才想起,这是之前我未曾入世时,经常值守在我院落附近的小弟子。 没错,就是之前那次,被寒云吓到的小弟子,林双。 我一还礼,林双,还有这位小兄弟我看向另一个守门弟子,那人赶紧行礼道,李文来,见过亭师兄。 我点头还礼,我离开多年,本打算与许师兄同行,结果有事耽搁这才回来。你二人可知,许师兄在何处? 这门派里能被我喊许师兄的,除了许寒云不作他想。 两个小弟子脸色一变,对视一眼. 我心里一沉。之前我问颜御时,他的反应和这两人如今模样如出一辙。 种种迹象表明,许寒云,真的出事了。 我正胡思乱想,林双终于开口说话了,只不过有些沉重,亭师兄,此地并非讲话之所,您还是先去见过裕华仙尊吧。 现在看来只好如此,问他们是问不出什么了,但师父必然知晓内情。 我点点头,不等他们如何,我运灵力直奔裕华峰。 师父的院落不用进去,从外面看就知道,还是一如既往地花里胡哨,可这些目前根本不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站在门口,不肖弟子亭晚叶,求见师尊。 没多久,院门一开,师父悠哉悠哉从门里走出,笑得吊儿郎当的,哟小叶子,这么客气,还知道喊师尊了?这么多年没点消息,本座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我看着他,不说话,尽管如此,我满脸都是嫌弃。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用来耍贫嘴的,我心里挂念许寒云,哪有功夫跟他扯皮。 师父您老人家可真是多虑了,再着急,必要的怼一句不能省,您都还健在呢,我哪敢先走一步。 师父哈哈一笑,一身华丽首饰衬着他红衣潇洒,显得更为绝色。是啊,我不定还剩多少日子,你小子可有的是时间。俗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啊他转过身走入院中。 我心里一动,跟着他走进,来到屋内。 刚一坐下,我懒得继续绕弯,师父,寒云呢? 师父看着我,一扬眉,这么着急? 废话,我大老远连夜赶回来不是为了在这唠闲话的。 当然,我现在对情况一无所知。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三年前我与他分别,如今他为何杳无音讯?为何外界对剑门中事也是讳莫如深? 师父倒了杯茶,轻抿一口,你可听说剑门掌门是何人? 掌门?真不知道。我摇摇头。 师父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剑门掌门,不在这里,而在那里。他抬起手,指了指天。 -- 第12页 天?上界? 且不说飞升之事已有数百年不曾有人做到过,既然掌门飞升,理应在下界重选掌门执掌全门派事务才是,何至于虚位多年? 你以为是仙界?师父笑了,怎么可能呢。我说的,是下界之上,上界之下,禁云巅。 一声雷鸣轰然在脑中炸响。 这三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修者,不论是道魔妖,还是佛鬼灵,其最终目的都是飞升上界,求得与天地同寿。 可是近百年不知何故,再无一人成功。尽皆陨落于天劫之下。 然而,当一人修为达至下界顶峰时,天劫不问情形必定降临。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死局。人们绞尽脑汁也难以解局。 十年后人们迎来了转机。车到山前必有路,虽解不了局,但可以稳局。 以身作祭,几位大能联手开辟了一片空间,与上界相隔,却不受下界天道钳制,无拘无束得以安然度日。 此地,便是禁云巅。 可为何人们逐渐淡忘此地?其实也不是淡忘,只是修为不到,根本无从探知。就算发现,上去之后,命也保不住。 禁云巅,可不分正邪区域。没有足够修为,魔修可能会被道修诛杀,道修可能被魔修当作养料。不是没有人选择相安无事,可架不住有人试图挑事。 但是平白无故某位大能消失,难以对天下人交代。便对外宣称如今上界形势有变,天道降劫往往悄无声息,故而飞升之时也就无人知晓。 当然这鬼话只能唬一些身份低微之人,但凡是资历深修为高之人,谁都清楚飞升就是扯。 久而久之,人们不约而同地选择隐瞒,只有上了年纪或者修为极高的人才有资格知道。 实在是太久不曾听他人谈起,我竟是一时间没想起来。 师父见我沉默,便知我对这个名词有所了解。 奇怪的是他并不惊讶,仍旧云淡风轻地对我说:剑宗第十代掌门,柳寻璃,便在那里。 可是师父,这与寒云有何关系?寒云修为不到,资历不深,何以有资格与禁云巅扯上关系?我实在是想不通,只得问道。 再问你个问题,师父并不回答,你可知为何数百年无人飞升? 不知。 师父站起身,走至书架前,数至第二列第五本书取出,我偷瞧了一眼脸色瞬间十分精彩。 师父,我知道你这么做应该是为了伪装什么,那也不至于弄本小画册的封皮吧。 我在想什么师父大概也能猜到,不过并不搭理,掌心放至书封皮之上,阖眸念诀,金光一闪,那本不可言说的小画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本看似平平无奇的古老簿册。 这是我看着它仔细想了想,没见过。 师父将其摊开在桌上,手指一点,瞧瞧吧。 我凑上前,刚看完第一行,我脸色唰地沉了下来。 古有混沌,清浊二分,至臻元灵,万载现世。天道钟情,予其极致,睥睨众生,得享大道。 脑中有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师父看向我,点点头。 但是这和不能飞升又有什么关联? 师父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平日里你小子脑袋灵光得很,怎么这时候就糊涂了? 他手指敲击着桌面,随着他接下来每一个吐出的字句,一下一下,如果记载属实,真的有天道钟情之人,那么上界的局势,你说,会不会变呢 最可怕的答案出现了。 根本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上界势力不愿被天道钟情之人压制,所以,干脆断了下界所有人的飞升路。 不是所有上界之人都如此想,但是一旦领导层动了心思,此事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虽不知其间究竟如何做,但也可以猜个大概。 恐怕,是上界的入口,涤尘渊被毁了。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权势的向往,就可以让他们罔顾人命阻他人通天之路吗? 上界之人,就可以高人一等? 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只有师父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个禁云巅的人,恐怕全都知晓。老头子,也会知晓。 此番场面皆是由于一个莫须有的记载,一个所谓的预言,引发了这一切。 那么矛盾中心,就是,天道钟情,也就是 许寒云。他是贴合这一切要求的不二人选。 那么现在呢?他们打算干什么?是以寒云为关键试图破局,颠覆上界势力? 还是妥协上界的无理要求,为重启飞升路,献、祭、寒、云。 我不敢细想。我不敢赌。我赌不起。 师父见我久久不曾说话,走至我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接。 你打算怎么办?师父脸上终于显露出凝重。 我站起来,双瞳茶色愈来愈深,直至被黑色彻底吞噬,深邃而毫无光芒,直直盯着师父。 师父笑了,毫不怯惧。也毫不意外。 -- 第13页 去吧。他摆摆手。尽量把人带回来,带不回来,直接杀到上界也没什么问题。掌门会帮你。 还有,他长袖一晃,其上暗纹随光而流转,似是某种咒诀,可惜我并不认识,只感受到其上道意深奥,似有洪荒气息,宏大飘渺,悠久迷蒙。 别忘了,天道,也会帮你。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让我感到迷茫,只有两个人。 一个在这,一个在那。 ☆、傲气凌云直入霄 任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谁猖狂到了这个地步。 我来到极峰之巅。抽出枯离,阖眸念诀,眉心金纹光芒大作,被压制的修为尽数放出。 几乎是一瞬间,全域的修者都感受到一种令人战栗的威压从云端之上释放,精纯灵力可滋养灵物,至高修为直触此界巅峰,却又在距天劫仅有一线之处收住势头不再增涨。 这人是谁?要做什么?这两个问题迅速在众人心中炸开,不知是恐慌还是艳羡的情绪弥漫在下界紧张的气氛中。 我无心多去揣测众人想法,接下来的步骤才是重头戏。 我将灵力灌注于剑身,一声高喝,挥剑直斩云霄,一道利闪划过天空,霎时间似有电闪雷鸣,云雾被剑光逼退聚于他处,独见我一人立于山巅,猎猎疾风扬起墨发狂乱,一袭白衣在金光照耀下更显恣意洒脱。 凌空中轰鸣声大作,一道裂缝现于天际,从中浓郁的仙灵之力倾洒而下,极峰四近奇兽开蒙,灵植生长,恍若仙境。 禁云巅,开了。 我收剑入鞘,脚尖点地腾身跃起,直入云霄消失不见。裂缝于我身后合拢,金光渐散,云雾重归,风平浪静。 可下界人们心中,再也不能平静。 在长达百年的岁月之后,因为我这一举动,使禁云巅终于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我缓缓降落于一处灵阁之前。 一时间眼睛不太适应光线变化,我眯眼缓了缓,趁机把瞳色再次掩盖成茶色,而后睁开。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其实禁云巅有正常的入口。一般来说,当下界之人有资格知晓后,会有禁云巅中人做出接引,不论是传递信物,还是说直接开门引领,都可以顺利来到此处。 我不是不知道怎么来。早在魔域之时,老头子便和我讲过禁云巅的存在。后来等我修为增涨,具备资格时,禁云巅里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兄就开始天天邀请我,言辞恳切到了肉麻的地步。 我不胜其扰,干脆把修为一封,直接封到了平平无奇的地步。那位未曾谋面的师兄这才放弃打扰我。 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走的这条路,是几百年前禁云巅未被隐藏之时,一些散修或者想要展示实力的人的方式。后来人们达成了某种共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藏,这些散修也好炫耀也好都收敛了锋芒,或找关系,或听从长辈安排,进入禁云巅而不露声息。 我今日如此,就是要让禁云巅重新公诸于世,让下界的人知道,现在的飞升路被某种阻力断绝,而顶峰的战力目前都居于何处。 我要激起的,是下界的公愤。我要让下界之人众说纷纭猜测不定,然后一步一步触及真相。 我定了定心神,笑着向周围一作揖,晚辈亭晚叶,见过各位前辈。 周围人一愣,估计是在想嚣张成这个样子的小崽子还能有心作揖,真是不容易。 人群中走出一人,面带戒备,淡态度还算说得过去,不必,道友能凭一己之力斩开霄门,如今还能如此云淡风轻与我等交谈,修为之深,恐怕要远高于我们其中的一些人啊。此地不分晚辈前辈,有能力者居上。 呵,能来这里看热闹的,大多都是觉得自己有两把刷子的;真正远不如我的,权衡利弊过后,根本就不来,也正是因此,看热闹的人实也不多,不过二三十人有的修为够高,但是追求一个清闲度日,也不来。 多谢道友提点。我笑呵呵接了他的夸奖,至于里面的刺,权当听不见。因为来的这些人,饭桶也大有人在,我怕他们作甚?敢问道友是? 瀚光门,颜梓暮。 颜?瀚光?我突然想起一人,反正得罪人也不差这一点,不问一下岂不可惜,我有一事,想向道友确认。不知下界中,瀚光门有一人名叫颜御,可与道友有关? 那人显然一惊,不过能站在这里的人都是老狐狸,惊疑之色只是一闪而过。 不错,颜御是我侄子。道友与之相识?怪不得道友一来,我便觉得道友似乎与我有什么渊源,故此抢先一步说话。 我点点头,有缘相会,还请道友日后多有关照。 当然。 客套来去,谁能相信谁的鬼话。在这里说的话,只当放屁。 见无人再出言发问,我又是一作揖。烦请哪位为我解释一下,来到此地,可有什么规矩? 一人站了出来,一身翠色长袍,腰悬玉铃,木簪挽发,手摇折扇风流倜傥。扇柄下缀以墨玉,长穗飘摇。 很好,我来这不是打听事情的,是来认亲的。 这人特征实在是过分明显,让我忽视都难。 -- 第14页 我想起之前师父给我讲的门派中人物关系,不待那人说话,我先开了口,假若我不曾认错,道友可是剑门前长老,方墨玉? 不错不错,道友因何识得?那人一挑眉,哈哈一笑,收起折扇笑眯眯看向我。 这性子和方青玉那张臭嘴还真是相差甚远,你看这人多好说话。早就听闻方墨玉洒脱逸然,为人正直,此时一见确实不假。 我急忙执晚辈礼,假作惶恐,晚辈方才不曾通报门户,实在失礼。前辈来此日久,不知下界变化,晚辈于数十载前带艺拜入剑门,得幸蒙裕华长老不嫌,修行大道这才来到此地。按辈分算,晚叶实乃小辈。 我其实已经有意掩盖自己的修行速度了,按我刚刚话里话外的意思推算,我起码也得年近双百。但要是说实话,我如今年岁不满百,虽然说和寒云比起来,我实在是有老牛吃嫩草之嫌,可是在这帮老狐狸里面,我实在是年轻的过了分。 幸亏年纪这种东西不会影响容貌,当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时自然会容颜永驻,不至于让我刚刚这串瞎话暴露。说句题外话,我这是当年死死压制修为境界,才让自己现在看起来不至于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年。 就这样我的速度也让一些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有些人来此之时年岁足足是我现在的一倍,甚至更大。 方墨玉了然点头。他确实是早在百年以前就来到了禁云巅。 听完我这一串自我介绍,他笑着走上前,原来是小羽毛的徒弟,江山时代人才出,年轻人果然是前途不可限量。一下就拉近了我二人的关系。 走吧,边走我边与你讲述此处的事情,再为你找一处住所。他唰一声展开折扇,悠哉悠哉转过身示意我随他同行。 背靠大树好乘凉,虽然背靠时我得使劲缩一缩身子才能不造成他背靠我这样的奇景,我顺势走下玉阶,跟随方墨玉来到一处竹林。 他停下脚步。我也在他身后一步远之处站定。 突然,方墨玉折扇一拢,手握扇柄转身向我袭来。 我脑中警铃大作,条件反射一般往后一仰,纸扇从我鼻尖之上掠过。 我脚尖点地身子一转,顺势一掌击向方墨玉腰间。 方墨玉旋身躲过。我脚腕较力直身站立,而后紧接一掌直奔其胸口。 掌势太快,方青玉来不及躲闪,只得运灵力于右掌硬接了我这一掌。 双掌相接,灵力激起的强大气浪激荡开来,掀起一阵狂风。竹枝剧烈摇摆,其上竹叶被击落崩碎,飘飘扬扬漫天飞洒。 我二人各退两步,这才站定。这一下,我也震得不轻。好在我当时留有余地,方墨玉也未全力相接,这才能相安无事,只是惊吓不浅。 我脸色极其难看,任谁被这么偷袭一下,都会怒气难抑。 方长老,我敬你是前辈,未曾提防,你又因何偷袭?! 方墨玉也半天没缓过来,他这一下接得太急,更何况他的修为本就略逊于我,此时右臂隐隐作痛,稍有受伤。 他终于平复下混乱的呼吸,定了定神,折扇别于腰间,躬身一礼,后生可畏。我本意是打算试验一下你的修为如何,没想到竟惹得你不快,更未想到你的修为已达此种境界。 我皱着眉点点头,还了一礼,多谢长老赐教。只是此举极易令人误会,容易造成些不必要的后果,还请长老以后莫要再试。 方墨玉抽出一柄新的折扇。腰上那柄是他的法器,名叫墨云扇,与他弟弟方青玉的青莲扇是一对。此时他不想再引起我的提防,故换了一柄,扇了扇额上未消的冷汗。 不敢不敢。你修为已臻化境,再动手,吃亏的只能是我自己。 我这才脸色稍缓。所以长老,您带我来此,是为何故? 此地是我居所,竹墨苑。今日恰巧来了位客人,带你来见见。 客人?还要带我见见?我心里疑惑,也只好暂且点头答允。 方墨玉一手掐诀,眼见得空中银光一闪,结界褪去,方墨玉迈步走进,我紧随其后,结界于我身后收拢。 走至竹林深处,一处阁楼庭院显现出来。灵花绿植点缀其间,清泉凉爽叮咚,闲云野鹤之境界,想来也不过如此。 长老好雅致。我开口赞道。这可比我师父那一院子的花里胡哨看起来品味高雅。 方墨玉笑着,不过就是闲着没事捣鼓的,要我说,你师尊的兴致可不比我差到哪去。 别,真的,您比他强多了。 我嘿嘿一笑,不多搭言。 走至院中,方墨玉将我带到客房。站在门口,方墨玉难得收敛了些,觅谨兄,今日可是个好日子,有客人来访。 门一开,里面走出一个人。墨冠雪发,肤色白皙,剑眉斜飞入鬓,目若朗星夺目摄魄,五官棱角分明,有刀刻斧砍之锐气。白色里衬外着紫袍,与其发色相衬,尊贵庄重。腕上银铃随动作而晃动,却不闻有何声响。 初玄,该是怎样的客人,能让你如此高兴? 我脑中飞速运转,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 剑门掌门,柳寻璃,字觅谨。 -- 第15页 ☆、道义真情两难全 亭晚叶,裕华长老坐下二弟子,见过掌门。我执弟子礼,恭敬一拜。 掌门点头以示回礼。 方墨玉一笑,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屋内坐吧。 此处无侍童服侍,凡事都须自己亲力亲为。方墨玉取来上好灵茶,沏上一壶,茶香浓郁,弥漫在屋内,令人神清气爽。 我想起来在玉城品的那壶茶,心里沉重。我想到寒云了。 掌门浅尝一口,放下茶杯转向看我。早就听闻裕华收了个好徒弟,前些日子传话于我,说到你要来此,本座和方长老便在此等候,终于是见到了你。不错不错,是个好孩子。 等等,也就是说,禁云巅和下界是有联系的?禁云巅中人可以了解到下界情况?师父还给他俩传过信知道我要来? 我转头看向方墨玉,正看见他在那里偷笑。 所以说我刚来那会儿,编的那一串自我介绍,合着是耍我自己呢。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了方墨玉一眼。 方墨玉笑眯眯晃着扇子,这时候右胳膊也缓得差不离了,看起来是舒服得很。 别生气别生气,方墨玉收起折扇,这整个禁云巅也就我二人知晓你的底细,别人分毫不知,哪怕是剑门其余隐居在此的长老也不知道。禁云巅不能随意打探下界情况,除非有人传信,否则很难主动与下界取得联系。 我这才放下心来。还行,被耍的不止我一个。 这时掌门开口说话了,我们不仅知道你要来,还知道你要做什么。 您知道?师尊确实与我说您会助我,那敢问掌门,寒云现在何处? 我蹭得一下站起,又觉失礼,赶忙坐回,强忍着心中激动问道。 不必着急,目前他尚且安好。掌门并不责怪,示意我跟他来。 而后掌门看向方墨玉,方墨玉会意,站起身走至屋中央,那里放着一张檀木雕镂八仙圆桌。 他将掌心贴于八仙桌上,银光闪烁,一张地图模样的卷轴展现在我三人眼前。 这是禁云巅的布局?我问道。 方墨玉点头,不错。此图是我自来到此处起便筹备绘制,耗时数十年最终落成,又因为此处局势来回变化,每每需多加完善,我便常游历在外。要不是小羽毛传信于我,此时我还不知正在何处游览。 这幅地图绘制精细,其上因灵力灌注,目光落及之处似可见当时所记录的山川楼宇模样,果真是修为高绝,技艺超凡。 我连声赞叹。 掌门清了清嗓子,我收回思绪不再多想。 禁云巅虽说不分门派,可仍旧是道魔对立,妖佛不容。大致划分,便是东部以道、佛、灵为主,西域以妖、魔、鬼为首,少有越界混居之人。掌门不疾不徐地讲解而今势力,指尖划过之处金光闪烁,形成一道分界线。 我尽可能地将图上地点大致在脑中拓印下来,继续听着。 但两地界限并非十分清晰。方墨玉补充道,来此之人皆是因为无法飞升,不得已而为之,谁会甘于就这样眼见得离大道只有一步之遥,却再也无法迈进一步呢?真要是能忍受的,早就在下界一封修为,安然度日了。 这说的好像是我。我稍一溜号,又赶紧把自己薅回来。 既然如此,因着共同的目标,那些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理论暂时也就行不通了。私人恩怨你该解决解决,但并无大仇的人便会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确实如此,我想起我刚来此地时那群看热闹的,里面道魔皆有,妖佛并立。 那这么说,一定有一个地方供各势力商谈事宜?我问道。 掌门点头,看这里。他手指尖点指交界线上一处泛着紫光的亮点,隐隐约约有建筑模样的光影呈现。 此处离霄汉阁不远,名叫无极楼,常有几位轮番值守。凡有大事,皆会有人事先来此,鸣钟传信召集我等。 方墨玉指了指自己腰上挂着的小玉铃,又示意我看向掌门腕上同款式的银铃。看样子,是用来接信的。 按理说你初来乍到,当去无极楼登记取铃,可初玄直接将你引来此地,就未来得及去取。掌门解释道。不过,听完我讲述再去,也不为迟晚。 方墨玉摇摇扇子,我看呐,都不用晚叶去,过一会儿就该有人送来了。这么大本事的人,有的是想要打探你底细的。 我一笑,不做多言。 掌门不理方墨玉调侃,三年前,我和初玄接到传信,来到无极楼。话题的中心,就是天道钟情的预言。 我心里一紧。三年前?不正是我接到老头子传信让我回去的时候?! 要是说我相信这两者之间没有关联,那我这将近百年岁月可算是白活了。 老头子,也参与其中了吗? 掌门看出我脸色有异,也不多说什么,继续道,有人称上界动了手脚断绝飞升路,其根源便在于他们不愿有人压制他们一头,那么如果可以找出天道钟情之人,事情或可有转机。 -- 第16页 这与我之前的猜测如出一辙。 我与掌门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什么,都不认为将人交出会得到什么解决,方墨玉啪地一声收扇走到我身边,上界之人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今日除掉个人,明日毁一座门派,这算什么? 大部分人不支持,不论是何门何派修行何道,我们不接受委曲求全。掌门对方墨玉的话表示认同。 我稍稍放下心来,这么说,寒云短期内当是还安然无恙。 但是,这或许也给了我们另一种思路。掌门看向我。 我一皱眉。 方墨玉拍拍我的肩头,当然不是利用许师侄干些什么不正当的事情。 既然有这样一则预言,那是不是说明无论发生什么,天道钟情之人都或可有能力破局? 掌门袍袖一挥,凌空中出现一幅星图,无数星斗状光点闪烁其间,明灭可见。 我不仅于剑道小有造诣,对于演算之术也有涉猎。掌门话语间说的十分客气,可是谁心里都清楚,可以随意召出星图卦象,而不需如何依附星盘法器者,岂会是一般之人? 掌门神色严肃,接着道,经我推演,基本可以将人选锁定在许寒云身上。若是单论天赋与修为高低,也有几人可以相比;可预言中至之一字,唯有许寒云可以相比。 所以,方墨玉下了结论,我们设法传讯剑门,为许寒云开辟道路,来到禁云巅。 等等我有个问题,我出声打断,掌门可以推演出人选,那上界竟无人可以做到,以至于大动干戈毁所有人之路? 方墨玉笑了,执扇敲了下我的脑袋。笨。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干这事我腹诽,面上不显。 何以见得? 掌门制止方墨玉不让他继续敲,所谓星算推演之术,究其根本建立在天道之基础上。上下界由两天道分掌,又如何跨界推演? 我恍然大悟。 那么,叫寒云来此,能有什么用?我问道。 来此之后,你应该可以感受到,此地具有些许仙灵气息,与下界单纯的灵气不同。掌门手指图上一处山川,而这里,是全域仙灵之气最浓的所在。在此修行,可一日千里。 我心中一动。 所以,你们将寒云接来,是为了促其修炼? 没错。我们需要他快速提升修为,达到此界至高,然后,尝试飞升。掌门神色平静。 ?! 飞升?!强行打通涤尘渊?! 你们疯了?!我猛地拍桌,也不管什么狗屁礼仪了,逼问道,寒云他也是人,天道钟情他也是人!凡人!你们怎么敢保证他能够突破限制飞升! 要是真的能做到,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不行呢?!你们是能把他救下来还是能帮他把道路打通?!我越说越激动,牵扯到寒云的生死安危,我没办法劝自己冷静。 方墨玉默然。掌门也不说话。 突然间,一种无助自心中升起。我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就是师父说的,你们会帮我?帮我什么?我轻轻问道。 一瞬间也不想隐瞒什么了,就好像是自暴自弃。我这么多年,一直封锁修为,任凭别人再怎么邀请我都不愿意来到禁云巅。为什么? 我顿了顿,因为我根本就对劳什子的飞升不感兴趣。如果我不曾遇见寒云,如果我不曾喜欢上寒云,如果不是寒云突然消失,我根本就不会打破封印劈开霄门。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不是不愿意为了大局而做出什么牺牲,前提条件那个牺牲的人必须是我而不是我身边的人,不是我放在心尖上尽全力呵护的人。 我想要的,一直都是寒云安然无恙。我看着他们。 你们能满足我吗?能帮我吗? 又是一阵沉默。 方墨玉张了张口试图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掌门平静地站在那里,开口道,我们会帮你。 我笑了。一开始只是微微咧了咧嘴,而后轻轻的笑声从嘴中溢出,再然后放声大笑,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歇斯底里。 帮我?你们舍得?舍得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我停下笑声。 掌门继续说,许寒云是我剑门弟子,我不会放任他走上死路。 那你愿意让他不去冒险吗? 我会尽全力保证他的安全。 放屁!我声音猛地提高。 从天劫底下抢人,你要有这本事,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去尝试飞升?哦对你不是天道钟情之人,那就是不如寒云?那如果寒云都会遇到危险,你又有什么把握救他? 掌门沉默了。 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放轻声音,想飞升,简单,自己想办法打通涤尘渊。 眼睛逐渐变成墨黑色,隐隐的血光泛起,而我,要带走寒云。 -- 第17页 方墨玉终于没忍住开了口,可是那里有人护法!而且,许师侄若是不愿意呢? 有人护着?不愿意?我笑着盯着方墨玉,盯得他浑身发毛。那就谁挡杀谁,然后把寒云打晕带走啊。 周身魔气乍起,扬起一阵气浪。 掌门一惊,挥袖召出一道结界将他二人护住。不得不说掌门还是比方墨玉厉害。这一下算是挡住了魔气的侵袭。 我破门而出,按照脑中的记忆,飞身赶赴隐仙涧。 这霸道的魔气小羽毛还真是说的不假。 好歹是没演砸 不过为什么觅谨你到最后也不愿告诉他,星图指向,还有一人?除了把他逼上这条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是我们这场博弈中最后的底牌,不容有失。只有这样,上界的耳目才不会怀疑他。甚至,还会帮他。 而且,他二人命里注定的劫数,不是飞升之劫可比的。谁也破不了,只有看他们的造化。 生劫死劫。端看最后他们的选择了。 我们会帮他,但不是帮他飞升,是帮他渡劫。 ☆、意气用事魔念狂 一番赶路,我终于来到隐仙涧。 方墨玉说的不假,确实可以看见几个人在涧外值守。倒不是怕有人下毒手,毕竟整个禁云巅都知道寒云修为大成于他们皆是有利,而是为了防止一些不明力量的阻挠。 虽然没人听说上界之人可以打破界限到下界来,但是以防万一总是没错。 下界消息封锁得那么严,众人都守口如瓶,也是担心上界发觉。 可是好巧不巧,这禁云巅里,真的有我这么个人来抢人啊。 我降落在涧外。 有人注意到我,走过来询问。 巧了,居然是颜梓暮。 亭道友?不知亭道友来此可有事?可曾去过无极楼了?颜梓暮不明情况,但也感受到我身上的气息不太对劲。不像是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气息平稳端方清正,此时的我周身上下,似乎戾气环绕。 他心里不太安稳,表现出来的就略有戒备。 我来找人。我笑着看着他,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这才注意到我瞳色的巨大变化,惊愕之态难以掩盖。 但他不好多言。明显是来者不善,而且对方是自己难以招架的,颜梓暮不会选择主动惹事。 他试探着回答道,找人?可是找哪位值守的道友? 不,我来找寒云,许寒云。 这他有些为难。有心拒绝,似乎无法承受后果。可若是同意,是否会影响大局,他也难说。 我看着他。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亭道友可能告知,你要做什么?颜梓暮经过一番挣扎,还是决定让步。 就是叙叙旧,没什么要紧事。我笑得似乎十分真诚。 颜梓暮松了口气,但是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他叫来其他值守在此的人,几人商量一下,觉得也不是不行,其中一人取出信物,光芒一闪,结界打开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还请道友抓紧时间。莫要误会,只是希望许道友早日修为有成,少一个人打扰,速度就快一分。颜梓暮代表几人对我说。 我点头称谢,一闪身进入隐仙涧。 结界收拢,闪了闪。一点微不足道的黑色细丝藏在阵纹之上。 刚一进来,确实能感受到,此地的灵气不论是浓度还是品质都要远高于外界。 隐仙涧可是不小。这要是靠我自己慢慢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颜梓暮还是藏了个心眼。 我取出一物。是寒云当年一根坏了的剑穗,被我捡了回来,细心收着。寒云其实很喜欢这根剑穗,就是打斗之时一时不慎毁坏了,不得已将其弃用。 我捡回来悄悄修好补齐,本来是打算给他当个惊喜的。现在居然派上了这个用场。 我念起觅踪咒,剑穗晃晃悠悠从我掌中升起,闪了闪,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我运灵力随它而去,来到一处瀑布下。 剑穗在原地转了两转,不动了,向下坠落。我连忙伸手接住,小心翼翼收好。 看来就是这里了。 我打量着周围环境,放开神识探查。别的地方都无甚异常,唯有瀑布落下之处,有什么东西阻挠了我的神识。 我上前两步,脚尖点地跃起,轻轻落于水上,不湿鞋袜。 细细分辨了一下,有阵法隔绝。面积不大,但是十分精巧,防御力堪称绝伦。 只可惜,我天生对阵道便有极高天赋。这可不是我吹,目前为止,我见过的阵法还没有能难倒我的。 稍一思索,我双手翻飞,掐莲花诀,转! 这个防御阵法是单向的,里面的人可以随意出来。我施加了一道镜像阵,直接倒转阵法作用,再进入便畅通无阻。 我抬手,水幕向两侧分开,显出里面的石窟。 我落在地上,迈步走入。撤回镜像阵,防御阵法再次生效。 里面并不黑暗,相反,两侧琉璃灯高悬,内含长明焰,加之随处可见的明珠散发出柔和白光,倒是明亮温馨的很。 -- 第18页 这还差不多。要是让我看见寒云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闭关修行,我恐怕会直接扛着人出去大杀四方找他们算账。 我走至洞穴深处,显出一间居室。床榻桌椅应有尽有,朴素而雅致。 中央修建了一座石台,无甚装饰,正上方洞顶一道阳光自孔洞映入洞内,抚在居于正中盘坐的白衣人身上。 我呆立在原地。 三年不见,寒云的修为确实是堪称一日千里,如今竟有要臻至圆满之意。修为的提升令他周身气息愈加温润包容,有匪君子,不过如此。 身上并无什么配饰,只着了一件宽大白袍,广袖流云,衣摆散布于身后,其上未拢的三千青丝倾泻而下,极致的黑与白交织缠绵,视觉上的冲击让我忽然感觉,眼前之人有些不真实。 太美好了。我可以用这世上一切赞美之词去形容,可是又无法找到最合适的词来描摹。 寒云闭着眼。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出现。 我不忍心打扰,细细感受了一下,寒云目前的气息逐渐平和,应当是快要结束这次修炼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差这一小会儿时间。 我席地而坐,托腮看着寒云近乎于完美的五官。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我似乎还在剑门摸鱼,寒云也还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追烨流光。 只可惜。 我静静等着,直到台上之人睁开眼。 目光交汇,我收敛气息,一笑。 寒云有些惊讶。可是这三年的静修,让他本就显得淡漠的七情六欲再次削弱,以至于如今竟是有些冷漠地过了分。若不是发自内心极大的惊奇,恐是连面上这点变化也不能够。 一时间竟无人说话。我与寒云就这么互相望着。 你怎么来了。寒云终于开了口。三年来少与人有交集,声音似乎有些干涩。 我站起来,净尘诀一掐除尽身上灰尘,迈步走向寒云。 一步,两步,我缓缓走近,然后一个飞扑跃上石台,将台上人拥入怀中。 寒云有些不自然,稍微挣了挣。 我声音略有些颤抖,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三年,不,三年多的时日,我再次深陷泥潭,唯有脑中无时无刻不想着的这缕月光能给我最后的慰藉。 可当我意识到寒云要出事时,世界于一瞬间轰然塌了,什么都不剩。 直到现在,将人搂入怀中,感受着他的体温时,我才感觉,人生再次有了希望。 你怎么就爽约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轻声说着,一度有些哽咽。 寒云默然,而后伸出手,一下一下,抚了抚我的后背,莫怕。 如果说最初的好感源于寒云惊为天人的容貌,以及那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悸动,而今的我早已与寒云无法分离。不是因为什么皮相什么缘分,只因为这个人是他。 又是一阵静默。我看着我的衣摆与寒云的交织在一起,象征着剑门亲传的银纹月白缎袍与寒云此时的一袭白衣纤尘交叠,确如九天蟾宫,柔和而淡雅。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我心里慨叹。 我松开手,扶着寒云站起。寒云面添薄霞,超凡脱俗的谪仙终于是染上了人间烟火。 我算计了下时间,不能再耽搁了。和掌门已经是撕破脸,若是继续拖延,恐怕会出问题。 我端正了神色,寒云,跟我走。 寒云一愣,面有不解。为何? 你可知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寒云沉默了一下,待修为臻至化境,得道飞升。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形势?涤尘渊被阻,怎可能飞升?!我有些着急。 我知。可我不能让步。寒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压了压心中的郁气,努力克制着自己不爆发出来,为什么,凭什么这一切需要你来承担?就因为那个不知道哪个神棍算出来的天道钟情? 寒云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终是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不是? 疑惑自心中升起,什么叫不是? 抱歉晚叶,许寒云平静地转过身,沿石阶走下石台,我不能说。 我只能告诉你,所有的这一切没有人逼迫我,是我自己的选择。不为预言,只为此心。 所以,你不愿意走?我周身气息有些不稳,被我简单压制下去的魔气有些涨起来的架势。 寒云眉心微微一皱。 不能走。 哪怕是为了我,你也不能走吗?最后一丝希望,我黯然开口。 寒云似乎犹豫了,可是接下来的话让我如坠冰窟,抱歉,天下与你之间,我只能选一个。 天下,天下,好一个天下!一群胆小怕事的东西,一个不公平的禁令,居然要一个人承担!凭什么上界的私欲要我们受了报应,凭什么下界的懦弱要寒云独挑大梁! 好吧,我轻轻笑了,魔气渐渐溢出向四周弥散,既然如此,那我可要接你走了哦。 -- 第19页 寒云这次是真的惊在原地,看他之前的反应,应该是知晓我是魔修,但很明显,他没料到我的实力究竟如何。恐怕在我暴露之前,他都认为我是和他一样被接引而来的吧。 师父你这人可不地道,都决定告诉人家的事情,怎么还藏了一半呢? 我不可能下毒手,而魔气暴虐难以控制,因而我放出魔气只为了屏蔽外界,真正使用的,还是学来的道门术法。 寒云若是论对于这些招数的熟悉程度,常年刻苦修炼反复演习的他当然是比我更精,更合况三年潜修,更让他修为暴涨。 可架不住我根基比他深。境界上的巨大差异,足以让任何招数都无计可施。 我一挥手,一道白光直扑寒云。不是攻击招数,是我自创的,锁灵阵。 速度不算快。但其散发的压迫感,足以让寒云毫无招架之力。 敛起魔气,我踱步上前,横抱起被锁住的寒云。 乖,好好待着,我带你回去。我的声音温柔到近乎于诡异,眼里尽是疯狂与痴迷。 似乎有什么东西溅落在石地上。 我看向寒云。眼角水痕未干。 惊愕,不解,痛苦,无奈。没有愤怒,没有失望。 这是好事吗。 走出石窟。尽管有阵法束缚,小范围的活动还是可以的,再次见到如此强烈的阳光,寒云一时间不大适应,忍不住缩了缩。 我抱得紧了些,想了想,挥手一道结界削弱了阳光,寒云这才舒服了些。 不必如此浪费灵力。寒云默了默,终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心里泛起一丝喜悦。这是关心我吗? 无妨。 我这次便不像来时那么着急,也不动用多余的灵力,一步一步走向出口。 从如日中天,走到日暮西沉。 就这样我仍觉得不够。一旦离开这里,一旦一时心软我放了手,寒云真的能接受我留在我身边吗? 脑中两道声音争吵着。一边是道义,一边是魔念。劝诫着,叫嚣着。 ☆、心魇胡乱扰心神 涧外守着的几人早已急得坐立不安。我进去了太久,也无有回信。虽没感受到洞口阵法的异动,可是结合我来到这里时的异常表现,他们实在是不敢保证。 终于看见了我的身影,几人聚在一起望向我们。 其中一个人眼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许许道友怎么了?亭晚叶,你干了什么?! 我瞅了一眼,不认识。慢慢悠悠走到距结界一段距离处,不再向前,没干什么啊,就是限制了下行动,抱着走罢了。要是说伤害什么的,我可不舍得。 颜梓暮也变了脸色。他在这些人里面算是修为最高的,不然其他几人也不能隐隐奉他为首。 他硬着头皮上前两步,隔着结界与我交谈,同时左手向后比划了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暂时不打算放我出结界了。 亭晚叶,你这是何意?许道友于隐仙涧静修,你因何强行打断,将人束缚? 这还不明显吗?我耸耸肩,笑了,我以为我做得够明显了。我要带他走啊。 颜梓暮紧锁双眉。为何?许道友在此修炼,修为可谓是一日千里,况且此举可谓是造福全界大有功德,许道友此后道途可受益颇深,你为何要阻拦? 哟这心眼还不少,他这是绕来绕去全是好事,压根没跟我提强破飞升路之事?这是赌我不知道? 是吗!我竟成了耽误许道友道途的罪人!我故作惊讶,同时轻轻放下寒云,扶着他站稳。 颜梓暮神色稍缓。 亭道友,此事事关重大,你初来乍到并不清楚其间内情,此时做出过分之举,也尚还算有情可原。颜梓暮看着我。 不过道友终究是坏了规矩,烦请道友解开许道友束缚,随我等去无极楼讲明情况才是。 我点点头,好啊。一扬手。 颜梓暮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绽开,就僵立在了原地。 其他几人不明情况,疑惑上前,颜道友? 颜梓暮缓缓转向他们,然后,向前,直直栽倒在地。 脸朝上。 刚刚身子是转过来了,可惜的是,头没转动。直接拧断了。 啊啊啊啊啊有个年纪轻的反应过来,惊声尖叫。 我勾勾手指,一道黑影从颜梓暮颈部窜出,轻而易举地穿过结界,落在我手上。一小缕魔气罢了,此时十分温驯地绕着我的指尖转圈,宛如毒蛇吐信。 我之前留在结界上的。这么长时间沾染了结界的气息,随意穿梭。 亭晚叶!你竟然堕入魔道,戕害同门,裕华仙尊的名望尽皆毁在你的手里! 我轻声嗤笑。色厉内荏,形容这说话之人还真是合适。这时候还想着搬出师父妄想压我一头,话术还行,就是心眼缺了不少。 我抬起头,深邃的墨瞳盯着那人,放屁。你真以为我如今的修为境界,能是你们道修教出来的?那个老不死的废物,不过是我找来当挡箭牌的罢了。 连禁云巅都上不来,修为怎能与我相比?你们捧着当宝贝的,在我这里,就是垃圾。 -- 第20页 不用看我也能想到寒云如今的表情会是怎样。 眼睁睁看着我以魔气杀了人,又亲耳听见我肆意辱骂师父,恐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指的不是杀颜梓暮,而是骂师父。 我不能让师父因为我而名声扫地。只有将他也变成受害者,我才能尽可能地保他平安。 狼心狗肺!魔道之人,果真是畜牲不如!又一个人十分激动地向我吼道。 我看看他。嗯,这我还真认识,丹门的,百年前和其道侣遭遇魔修截杀,力竭昏迷后,其道侣拼死将他送出,这才保住了他的命。从此对魔修恨之入骨,遇则杀之。 当年那几个追杀他的到最后他也没找到,可是其修为已经不容他继续留在下界,这才不得已来到禁云巅。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别误会,当年杀人的可不是我,我才懒得干这样的蠢事。只是恰巧路过看见了这一幕,顺手救了他把他转移到安全地带,再让他自生自灭罢了。不然他真以为道侣身陨、自己昏迷,能跑得了? 现在这场面,算不算恩将仇报?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计较这些,本来也只是顺路。 我一点也不生气,笑盈盈看着他。 哦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们我叫什么?我抚掌大笑,反正都暴露了,名字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呢? 你究竟是谁?! 我啊,阴无渡中人,叶晚亭,无名小卒一个。这两年在外溜达,也不知是谁给我想个绰号,烬华煞,难听的很。 对,我起假名就是这么敷衍,倒着念就算是伪装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回魔界遛弯时,不得已管自己叫叶烬华,这要是用了真名,我还真担心被人发现端倪。 不过叶烬华也不算撒谎就是了,老头子闲着没事,老早之前就给我想了个名号,只是一直不用罢了。 这些人怎么会知道我呢,尽管他们没上来之前我修为就不浅了,可是我常年和老头子在家里窝着不出门,上哪知道我是谁去。要不是老头子突然把我喊回去让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的名号就是现在估计都传不出去。 那几个人愣了一下,确实是没听过。 你欲劫走许道友,又杀害颜道友,罪大恶极,其心可诛!今日,我几人定要替天行道! 敢这么放肆,这是看准了我不可能胁持寒云当人质啊。想法没错,就是 谁给你们的信心,能拦得住我? 废话真多,我揉揉太阳穴,再耽搁下去援兵就该来了,道门就是拖沓,道貌岸然。 我向前迈了两步。 几人大喜,一看机会来了,猛地催动结界阵法,我所站立的位置正好被阵法围困了个水泄不通。刚刚他们一直用话激我,就是因为我距离阵法作用范围就差一步。 可我等的也是这个机会。 阵法即将开始攻击时,我周身魔气暴涨,瞬间充斥整个空间。 几人只听见嘶嘶腐蚀声响,而后,阵法轰然碎裂,结界也直接被强行炸开。 解开阵法也不难,但是费脑子,还不如直接拆。这样多好,他们担心困不住我把所有阵法都用上了,也就全都暴露了,一举解决干净利落。 他们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我已经闪身来到他们面前。 再见。我轻轻在他们耳边说道。下辈子别这么没眼力价了。 魔气散去,只剩下我一人还站在那里。周围干干净净。 我收敛气息转回身找寒云,寒云木然站在那里,神色无悲无喜。 我心下暗叹。可是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 真的好累啊,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拼杀,那么多次绝望,那么多次死里逃生,都没有现在这么累。 我费尽心思将朝思暮想的人带走,可同时又是硬生生地将我们之间的所有可能都断了个干干净净。 我自然是希望寒云会接受我的心意,可是我也了解他的性格。他绝对不允许任何有悖他心中道义的事情发生,就算勉强接受,此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活在无穷无尽的自我怀疑乃至否定中,直到哪一天道心破碎,轻则道途断绝失心成疯,重则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我怎么可能答应?怎么可能忍心? 可是我已经做了啊,做了那些我口口声声说不答应不忍心做的事情,亲手在寒云的心上捅了一刀接一刀。 或许自古以来道魔两立是必然的,两个观念截然不同的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即使其中一方可以隐藏可以忍耐可以改变,可假的就是假的,错的就是错的,终有一天当血淋淋的真相被揭露在众人眼前时,那道横贯二人之间的沟壑只会更加险恶,不可弥合。 我开始怀疑我强行抢走寒云究竟是对是错。之前愤懑焦急失望痛苦一拥而上将自己淹没时,与柳寻璃方墨玉撕破脸时,满脑子想的只有不能让寒云成为牺牲品,哪怕这只是一个可能。 从魔的立场上,毫无问题;从道的角度来讲,大错特错。 从我的角度来讲,若有重活一次的机会,还是,莫要相见。 我无法克制我对你的心意,但与此同时我也无法停止对你的伤害。 -- 第21页 错错错,莫莫莫,与其左右为难、痛不欲生,不如从未有过、陌路天涯。 下一秒我就为我此时的纷杂思绪而后悔。 寒!!! 猛地头痛欲裂,一阵天旋地转。 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炸裂一般地疼痛。 我踉踉跄跄来到寒云身前,眼前一阵黑一阵亮,耳鸣声阵阵作响。 魔修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如何。心绪易乱,难平难抑。若是我真的像阴无渡那些个精神病一样还好说,最不该的就是,我的修为半魔半道,我的心性,正邪难分。 道心可以压制魔性,可是一旦心绪繁杂不可收拾,魔性暴起,道心此时反而成了使我不得脱身的累赘. 就比如说现在。我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犯了毛病。我甚至无法动用灵力使自己离开这里,更何况我想要带走寒云。 我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不是修为流逝带来的,而是我空有强悍的修为却无法掌控。 现在能打破僵局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我舍弃道行,放任魔气吞噬;要么,我毁去魔心,彻底转为道修。 可这两种方法都会把我逼上死路。半数修为彻底斩断,我相当于自折羽翼。 就算我现在的修为再高,折一半,足以让我面对强敌而毫无招架之力。 左右为难。 渐渐要站不住了。所能掌控的修为十不存一。 这也就意味着,寒云身上的禁制,正在松动。他现在只需要动灵力稍一挣,就能挣脱。 竹篮打水一场空。果然呢,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可我偏偏是这么个性子,也就注定了我一事无成。 甘心吗?我不甘心。 耳鸣声中混进了些许不寻常的声音,嘈杂,吵嚷,愤慨,指责,辱骂。是援兵到了。 身侧也有声响。寒云终究是破开了限制。 我强打精神看去。模糊的视线中隐隐约约能认出两个人。柳寻璃和方墨玉,二人站在人群最前面,周围似乎还站着几个人,看服饰,哦,也是剑门装束。 我看不清他们究竟在干什么,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样也好,耳不听,心不烦,眼不见,心不乱。我自嘲地想着。 他们为什么不上前来?以我现在的状况,谁我都无法招架。他们也不可能看不出来我的异常。 不知是怎么商讨的,终于有人走了出来,一袭粉裙,绫罗飘摇,是个女子。 不认识。就算认识,我现在目难视物,根本也看不清五官。 她手中似乎托着什么,放出七彩流光,是座灵塔? 想不到啊,自己最后还能落个被镇压塔下、而不是被直接抹杀的好命?能被镇压的,可都是为祸世间荼毒天下的大魔啊,这么对待我还真是抬举。 我强行支撑着自己站直,面带戏谑,痛苦到失焦的双眼此时也尽可能拢了拢,直勾勾盯着来人。 与其被镇压再无天日,我选择在法阵起的那一瞬间,借着法力,自绝生路。 她逐渐走近,五官渐渐有了形状。印象里似乎真的见过她,可是根本想不起到底是谁。 模模糊糊地,她似乎说了一句,亭公子。好久不见。 亭?我不是早就自报名姓了吗?当时那几人腰间的铃铛闪着光芒,很明显是在向外传讯啊?为什么她仍旧叫我亭公子? 而且这个声音也实在是耳熟。我仔细想着这些年和自己能有交集的女性范围真的很小,你想,剑门清一色雄的,也就是和寒云出门在外这些年能见过几个。 实在想不起来。头痛已经使我有些神志不清,此时维持清醒已是勉强,哪还有精力去想这些没用的。 来人在我身前五步远处站定。手一抬,灵塔飞起悬浮在空中,光芒大作。 我调动起最后的力量。 寒云会是什么反应呢?麻木,冷漠,释然,还是能施舍给我一些怜悯,或者我根本不敢期待的心痛。很快,我就不用在意这些了。 我闭上眼。 ☆、敌友真假辨别难 料想中的效果并没有出现。 相反,光芒落下之时,炸裂一般的头痛逐渐缓解,翻涌的气息在某种力量的安抚下缓缓平息,四肢渐渐有了力量。 ?! 来不及细想其间原因,我抓紧机会,借此力调息运转灵力,几个大周天后,耳鸣渐止,目光清明。 我这才看清眼前之人。 这是胡小姐?!那个青都胡家的深闺大小姐?! 她不是修为浅薄待字闺中吗,为什么会在这里?!三年,哪怕算上这些日子的折腾,也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可以说根基全无的人修为涨到这个地步! 我心中大感惊愕,加上心绪尚未完全平定,面上也就显露出来。 胡小姐笑着召回灵塔。走到我身边,转回身看向那些人。 很明显,受惊的不止我一个。身侧的寒云,周遭包围我们的人群。 胡悦然,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助纣为虐吗?!终于有人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怒吼道。 胡悦然柔柔行了个万福礼,阮明道友此言差矣。亭公子本就并未达到需要我等合力镇压的地步,更何况小女此举不过是报恩罢了,怎么能叫助纣为虐呢? -- 第22页 说完她转过身,青都胡家家主长女,胡悦然,昔日曾蒙二位公子搭救,本以为此生也无报恩之日,没想到今日当真是遇见了。 我点点头,不动声色。 可能会有人觉得我不通人情。可是眼前事情实在是古怪,胡悦然的修为暴涨,此时公然与众人为敌,与之前唯唯诺诺截然不同的表现,实在是让人一时间无法放下戒心。 更何况,刚刚她这灵塔里的力量,不对劲。不是说对我有害,相反,极为有利,可以与魔气和灵气共融,也可以起到中和的作用。但是,这股力量,不应该是下界能拥有的。 或许是我见识短浅,可是我走过这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典籍,没有任何迹象告诉我这种力量在下界是存在的。 多谢胡姑娘相救。冒昧问一句,姑娘这灵气,似有不同?我也懒得拐弯,直接问。 胡悦然一笑,不过是家传的功法奇异罢了,登不了大雅之堂。 我也不好多问,只能是提高了警惕。 如果说谁这时候会帮我,真心都不一定比得上利益相关。 而和我利益相关者,只能是救走寒云之举可以达成目的的。 谁会这么认为呢? 我不是不相信真心,可是形势所迫,我不得不想得多一些。 不论如何,叶晚亭,你叛出剑门,使裕华仙尊面上无光;破禁制劫走许道友,又残杀颜道友等人,足以证明你魔性难除,乖戾成祸!胡悦然,你当真还要继续助他?!阮明火更大了,这几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 旁边又一个人过来,还没说话先一道寒光射向阮明。 阮明光顾着冲我龇牙咧嘴了,没料到这一手,匆忙之间只能猛地一低头,银针正打在发髻上,插了个稳当。 阮明简直要气疯了,段问琴,你又发什么疯! 段问琴白了他一眼。我看了看情况,了然。 无他,这阮明一瞅就是道门这边某派的长老,而段问琴呢,我还真见过,魔道的,不在阴无渡,在囚仙台。 刚刚阮明骂我的时候,连带着把魔道的一起骂进去了,段问琴是个斤斤计较的性子,铁定是要找回来。 我当然是不会去劝架的,很快这俩人也不需要我劝架了,毕竟俩人最终目的是一致的,放着我这么个顶级大矛盾不管,扯那点小破事,实在是得不偿失。 段问琴身后负着一架玄阴木琴,把阮明的那些话权当是耳旁风,看着我,叶晚亭,别人没听说过你,我可知道。百年前本座尚未来此时,你还在阴无渡鬼混,竟是不知道你何时有了这等修为。 那是那是,我笑呵呵回答道,段尊主日理万机,当然不会有闲心关注我这等无名小卒。 段问琴嗤笑,看起来付立青真是有点本事,想当年我二人相见时,我还真当他是个混日子的酒囊饭袋,没想到居然能把你教成这样。 我笑成了眯眯眼,心里已经把他万剐凌迟了。 他口中的酒囊饭袋付立青非是旁人,正是我天天一口一个老头子喊的顺口的那位,付靖,字立青,诨号逍遥冥。老头子其实长得不老,看起来和我年龄相仿,我嫌他岁数比我大太多还装嫩试图跟我称兄道弟,所以直接喊他老头子。 但是呢,不好意思,在我这里,我可以天天不尊老,别人不行。谁不尊重老头子,我保证把他脑瓜子拧下来当球踢。 段问琴当然是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的,继续叭叭,就算你能耐再大,要不是有人相助,他看了胡悦然一眼,此时你早就深陷魇障再难脱身了。 我还是不说话,看着他的独角戏。 本座与身边各位虽有私人恩怨,可大局当前私怨便成了笑话,你想要挟持许家小娃娃逃走,难于登天。 段问琴说罢,将身后木琴取下捧于胸前,琴弦上隐隐泛着冷光,还沾染着斑斑血迹,看起来甚是吓人。 不过是个抢来的法器罢了,琴灵被你抹杀换了个假芯子就以为你能掌控了?我嬉皮笑脸地怼了回去。 你!段问琴双眉倒竖,戾气涨起,死鸭子嘴硬! 谁是死鸭子还不一定呢,我趁他不注意先发制人,一道阴风袭向段问琴。 段问琴一惊,人群密集左右不能躲闪,他只能向前平摔在地,堪堪躲开。 他是躲开了,身后人没躲利索,有个佛修被风撩到,奇怪的是,眨么眨么眼没什么事。 可是再往后,是个魔修被击中,当时脸就变了色,一声惊叫跃起,落地后双眼通红状似癫狂,跪地抱头,口中不住念叨着什么。 有个人不明情况上前一步,不料魔修猛地扑向来人,吓得那人拼命往后退,灵力有些不受控制,脑袋上露出两个毛绒兔耳。是个妖修,那我刚刚还说错了,是灵力内化转换成的妖力。 魔修一击不中,但也稍微清醒了一点,拼命以手捶头试图让自己清醒,可终究是徒劳,魔气暴涨又迅速跌落,死于非命。 众人骇然。段问琴连滚带爬起来,抱着琴站回人群中。我抱着胳膊在这边远远看着。 我刚刚动用的不是攻击性的术法,而是惑人心神的,心思不正者皆会被此术干扰,从而深陷其中,到最后爆体而亡。那个佛修果真是一颗通透纯澈的慈悲心,毫不受扰,可这魔修就不一样了。 -- 第23页 说起来这还算是段问琴给我提的醒,要不是他提及我深陷魇障,我还真就忘了老头子教我的这一招。只可惜此术击中一人便不再继续扩散,不然这一下子可是能收拾了不少奸邪。 够了,终于有人回过味来,讲什么一对一君子战,我等是来解救许道友,除恶扬善的,不是来跟他单打独斗比试较量的,何至于如此损兵折将? 哟这居然还有个明白人,不容易不容易。我早就准备打群架了,可神奇的是对面这帮人只知道耍嘴皮子。要是说道修佛修向来是这种做派,魔修妖修呢?和一群道修待久了也开始修身养性了? 这些人也是看准了我不会伤害寒云,才敢在人质尚未解救出时如此猖狂。 但是要真的一拥而上,再加上身边这个不明底细的胡悦然,我还真有些难以招架。 打不过就想着群殴?好呀,我奉陪到底。我甩掉外氅,召出枯离,右手持剑,看着对面的人。 胡悦然也向前一步,托举灵塔看向对面。 这么长时间,寒云一直站在原地,不发一言,不动一步。 禁制早就解了,他完全可以在我尚未清醒的时候离开,也可以在我刚刚与他们周旋时离开。 可他没有。就站在原地。 我摸不清寒云的态度。若是愿意与我走,一开始又为何拒绝我,以至于出现如今的局面;若是不愿与我走,又为什么还站在原地? 我不能在继续想。如果再出现之前的情况,我可不敢保证胡悦然还会帮我。 对面的人也不会给我胡思乱想的时间。不知是谁第一个召出了法器,而后各色光芒绽放,这法器样式,可比我在百锻谱上看到的多得多。 大战前总是静谧无声的,谁都在等着一个动手的契机。 我脑中飞速计算着灵力消耗,挨个解决明显是不现实的,更何况我也并不想杀了他们,毕竟他们并不是错,只是与我所追求的不同罢了。要是真算起来,恐怕谁都会指责,我才是不顾大局的那个。 谁挡杀谁终究只是气话,我修魔这么些年滥杀无辜之事还是少见。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 至于寒云我也不想继续困着他了,他若是跟我走自是最好,他若是不走 师父的话音在脑中响起,带不回来,直接杀到上界也没什么问题。 大不了,我去试试飞升。到时候,尽人事听天命。 打定主意,我活动活动筋骨,感受着骨节清脆的声响,然后,突然消失在众人眼前。 对面一阵骚动。他们谁也没看见我去了哪里。离开禁云巅确实不用像来时那样大动干戈,可是出口也绝对不在这里,更何况我还没有封锁修为,又怎么敢下界? 所以我一定还在这里,还在他们身边。 突然有人觉得光线不太对劲,抬头,瞪大了眼,你你 其他人不明情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见,我笑呵呵悬在他们头顶上方,手里拿着枯离。 之前被我吓到缩进人群中间的段问琴也震惊抬头。 我心里一乐,就拿你下手了。 左手掐剑诀作势要攻击,我右手却并没有斩出剑气。相反,我左手一晃,食指蹭过剑刃渗出血珠,飞速在空中画出一道血色符咒,落! 符印直扑段问琴,可这次他没有上次那般的好运。 我左手手势一变,改换成真正的剑诀,右手挥剑,两道剑气先符印一步袭向段问琴左右,逼得他站在原地,生生凭护体灵力挨了这一道符咒。 他以为他要命丧于此,可惜了我并没打算要他的命。 以段问琴为中心,咒符闪烁绽起光芒,而后一道阵法落成,将这二十几人笼罩了个严严实实。 幸亏来的人不算太多,不然这阵法要是再大一点,必须得有特殊阵脚做辅才行。 刚才我消失其实也不是一直悬在他们头顶,而是远远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布下许多极品灵石,做了个简易的囚笼阵。这个阵法范围,灵石足矣应付。 你问我有这般身法为什么不趁机逃走?废话,这身法我一日只能动用一次,距离短时间也短,于自身还消耗极大。我就算借此术先一步逃走,后续体力不支的我还得被撵上。 倒不如把他们直接圈在这里,这样一来我就是溜达着走他们都没办法抓我。以我在阵道上的造诣,我有足够的信心保证一个时辰之内他们冲不出这座阵。 你以为这是个大阵,可这大阵之中每个人又都被困在小分阵中,要想合力破阵,必须要按照特定的顺序击碎小阵,顺序错了阵法又会自动合拢。强拆?他们自然可以试试,但要准备好承受力量转移的后果。 而这里面最难受的就是段问琴了。位于阵法正中央的他,不是阵心也胜似阵心。 每一次解阵,阵法都会发出一声鸣啸,声音最大最尖的区域就是他那里。可是解阵的最后一步,才是破除他那个小阵,也就是说廿数小阵带来的音波攻击,他要从头听到尾。 这样一来,他也出来了,神智也基本毁了。听说他早年也干了不少缺德事,加上不尊重老头子这一条,我就费费心把账一起给他算了吧。 -- 第24页 ☆、尘埃将落真假面 我落回寒云身前,脸色略苍白,额上汗珠将落未落。 再怎么说,要困住二十多个大能,我就是有再好的阵道传承,也消耗极大。好在之前老头子送我件小法器,里面存有相当于老头子半数修为的灵力,本是留给当年初出茅庐的我保命用,如今被我用在这里,也算是适得其所。 此时虽然精力有些耗损,灵力还眼含期待,,可心里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死心地再问一次,寒云我话,还有另一个作用。 就比我心里一动,表面上不动声色,仍旧眼含期待看着寒云。如说,余光扫到的胡悦然我的心思,更不会想到去怀疑胡悦然,沉默了。似乎经过了一番的挣扎,最终,轻轻摇了摇头。 好。我缓声回答道。既如此,寒云,我送你一份机缘如何? 寒云不解地看着我。 胡悦然脸色更加难看,攥着灵塔的手指节发白。 我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左手背在身后,悄悄晃动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随后,我假意走向寒云,趁胡悦然微一晃神的功夫,左手突然扬起,袍袖掩映下一道黑影直奔胡悦然袭去。 胡悦然再想躲已经来不及,被黑影捆了个结结实实。 一根墨色长鞭内嵌赭玉,闪烁之处宛如蛇瞳般阴冷危险。鞭首与柄牢牢锁在一起,扁身绑缚在胡悦然身上。 你!叶晚亭,你要干什么!我救了你,难不成你还想恩将仇报!胡悦然吓得花容失色,试图挣脱却反引得长鞭捆缚得更紧。 寒云也是一愣,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天生的默契,哪怕他没真正经历刚刚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可通过我的一系列反应,和之前他没放在心上的一些异常,足以让他明白其中因由。 恩将仇报?您可真是有脸。我冷笑,走到寒云身边,将他拽到身后护好。 胡悦然依旧嘴硬,怎么,叶晚亭,你这是打算卸磨杀驴还不认吗!我告诉你,要是杀了我,你的神智也别想好! 是吗?我可真是害怕得紧。我打个响指,绑住胡悦然的长鞭再次收紧。胡悦然这身粉色长裙被鞭上魔气划得破烂,微微露出的肌肤上伤痕渗出血珠。 我皱了皱眉,好在这衣服大体上算是完整,还能敝体,不至于出现什么香艳场景。 让我来说说你的马脚吧。我一边调息一边说道,你那法器中的灵力,根本不是下界所有。当然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在下界混了这么多年竟没找到仙灵之气如此浓郁的地方,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救我。 我上前两步,一指她此刻仍死死护住的灵塔,顷刻间灵塔碎成齑粉,一道魔气飞出回到我身边,隐匿起来。胡悦然脸色瞬间灰败下来,形容憔悴,枯槁蔓延。 谁也没注意我是什么时候毁掉她的灵塔的。 你更不该,在我说出要帮助寒云之时,试图搞小动作。我盯着她,猛地瞬移到她身前,右手提剑,左手掐住她的下颌逼迫她抬头看着我。 最后,我下了结论,所以,胡悦然,上界的光景,是不是漂亮的很啊。 胡悦然沉默了。突然,她紧闭双眼,神色痛苦,容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最后,断了气,再无声息。 我心里一沉,糟了。 这身躯确实是胡悦然本人,可里面的芯子早已被来自上界的人替代。我本打算将这人魂魄毁去,若是当时夺舍选择的只是封印原主灵魂,胡悦然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按现在的情形来看,胡悦然当时,是被直接抹杀了。不入轮回,无迹可寻。 上界的渣滓,真是灭绝人性。为了护住他们那点食,不择手段。 形势极其危险。柳寻璃呵方墨玉说上界之人无法算出下界天机这点不假,可是他们若是探听完情报送回,又该如何是好? 胡悦然的情况如此,这说明上界可以分魂夺舍,混入我们中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处在上界的监视下。我如今抓出了一个,可是还有多少?我将他除去,会不会惊动上界,引起他们变本加厉的报复? 阵法里的那群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变化,估计他们还得以为我忘恩负义卸磨杀驴呢,也懒得和他们计较。 我本来打算缓一缓再进行下一步,看来是不能再拖延了。 我转过身看向寒云。 寒云也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旦不成,这可能就是我们最后一次交谈了。 最后,我走上前,放下枯离,伸出手,试探着。 寒云似乎知道我想做什么。他点点头。 我双眼一亮。似乎以后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再也忍不住,飞扑上去把寒云拥在怀里。明明距离上一次的相拥不过只有半天光景,我却格外珍惜这一瞬间的温暖。 最后,我缓缓松开手,看着眼前面染薄霞的心上人。 反正都是最后一次了,再过分一点,应该也没事。 我趁他不注意,突然凑上前,感受着对方温热的气息与自己相接,轻点薄唇。 -- 第25页 寒云微微瞪大了眼,更多的,似乎是惊喜? 那就好。不然这最后的温存居然还留了个不好的印象,那我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我自嘲的想想。 我捡起枯离,收剑入鞘,刻了一道封印,将它放在寒云手中。 留着吧,可以当个纪念。当然,如果你觉得它碍事,也可以扔掉。我笑着对寒云说。 然后,反手一道阵法,将寒云护了个严严实实。 这道阵法是我早就刻好的,本打算着什么时候送给寒云做防身只用,现在以这种方式出场,也算是殊途同归。 我脚尖点地,跃至空旷地带。 寒云眼中的惊喜尚未褪去,就变成了惊慌。 叶师晚亭,你要干什么!你回来!寒云的声音略有些模糊,不过我能听出其中略带的颤音。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寒云如此神态。心里是该欣喜,还是痛苦? 我笑了笑,也不知他能不能看清。 我伸出右手,轻轻念道,骷璃,过来。 原本缠绕在胡悦然身上的长鞭闻声而动,鞭身舒展,胡悦然的尸身摔下。 抱歉,如果有机会,我送你回下界安息。你原定的命运本不该如此,若不是你曾经遇到过我们,上界人也不会盯上你。相夫教子对于一个女子,虽然不是最好的,可是也比无缘无故受了这灭顶之灾强。 可此时我也无暇多想这些事。 我盘膝打坐,灵力一次一次冲刷着经脉,又逐渐被魔气染成纯粹的墨色。 这才是魔修的正道。魔修从来都不只是那些不入流的腌臜玩意,最正统的,当以浊气为本源,剔除邪物,从而得享大道。 时机成熟了。 我猛地腾身跃起,对准地面,破! 磅礴浊气扑向地面,而后,直接撕裂了空间。我窜入其中,回归下界。 晚亭!!!!是寒云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喊。 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我了。 来到下界的一瞬间,天道法则便注意到了我,瞬间天色黯淡,阴云密布。 好在此处是座荒山,应不至于连累到村庄镇店。 我调息定神,站稳身形,右手持鞭严阵以待。 世人不曾见此景已逾百年,我强闯禁云巅的风波尚未消止,飞升雷劫的阵仗便再次激起千重浪。 我向来不喜欢被动。几道扩音符甩出,足以让方圆千里之人听清我的话语。 百载悠悠,我选择逍遥人间不问天下,可如今这天下竟要我心上之人独自承担,我绝不允许!上界之人狼狈为奸,为一己私利不顾下界生灵道途永绝,其心可诛! 我,叶晚亭,定要破了这飞升禁制,宁魂飞魄散,也绝不委曲求全! 我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天下太大,我承不住。我只求一人平安,不求两全其美。 可若是那人的性命早已与这天下绑缚在一起,那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用身躯护住天下。 我不知道这些话会让下界之人怎么想,但我知道,如果我成功了,就能保住寒云。 这就够了。 一道雷劫猛地劈向我,来势凶猛不容我分神多思。 我扬鞭而起,运足灵力与雷劫相抗。两股力量相撞,气浪激荡震得周遭树木山石轰然粉碎,扩音符早已灰飞烟灭。 但我发现有些不对劲。这雷劫,似乎留着情面,状似凶恶,实则力量有些虚浮。 嗯? 别忘了,天道,也会帮你。师父的话语再次响起。 先前我以为,是天道会帮我护好寒云。但现在看 我突然有一种大胆的猜测。 这时第二道雷劫也劈了下来。 据典籍记载,飞升雷劫共九九八十一道,力量逐渐增强,若无万分把握切莫尝试,否则雷劫未过便身死道消,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根据刚刚迎击第一道雷劫的力度,我掂量了一下,又是一鞭。 果然。当我真正承受这一击时,就发觉其实雷劫的力量可以说是几乎不变,仍旧是雷声大雨点小,较为轻松地便接了下来。 有意思了。看起来,被骗的,可不只是一两个人啊。 柳寻璃和方墨玉,还有师父,老头子,这几个人里一定有人知道实情,却瞒住了几乎所有人。 结合老头子三年前突然把我叫走,师父意味深长的嘱托,柳寻璃和方墨玉与我争吵之时略微表现出的一点不自然,啧啧啧,好大一局棋啊。 既然如此,这几道雷劫是不会为难我了,我可以攒足全力面对最凶险的部分。 可是再怎么说,八十一道雷劫也不是好惹的,将它们全部承受下来也委实费了我好大力气。 当最后一道雷劫散去,我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轻松。相反,一种强大到令人战栗的压迫感袭向我,我短暂调息后便必须动用周身灵力相抗。 旁人无法看见,我上方的天空中隐隐现出一道灰暗的裂缝,阴冷死寂,毫无生机。 这就是,涤尘渊吗? 面对这种场景,我就是实力再强也未免有些茫然无措。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活动活动筋骨,右手持鞭,一跃而起蹿入云霄。 -- 第26页 越靠近那道裂缝,里面透出的那种死气就越令人浑身不适。 当我即将进入其中时,猛地一阵怪风朝我扑来,似有厉鬼嚎哭之声。我寒毛乍立,就算是在阴无渡里混了那么些年,也没见过怨气如此浓重的怪风。 看起来,之前那些陨落的大能,都是着了这怪风的道。 我试图挥鞭击破。可是骷璃鞭身刚刚触及怪风,便感受到一股巨力将鞭身硬生生挡了回去,力量之悬殊是我根本无法想象的。 我脑中警铃大作,使劲一翻身,突然这股怪风分从四方向我夹击,令我无从闪躲。 糟糕。一旦被这风击中,我就算是不死也得少半条命。 就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一只手轻飘飘挡在我身前,灵力纯粹温和,发出柔柔白光,将怪风轻松截住。 小叶子,你这也不行啊,本座教你的东西都被你还回来了? 师父?! 我震惊甩头,看向一旁笑吟吟的俊美仙人,果真是师父。只不过此时的花孔雀难得换下了一身艳丽的服饰,白衣之上绘有泼墨山水,潇洒飘逸。 师父,你怎么来了?! 别急,还有人呢。师父挥手将怪风化解,腾出手来一指我身后。 我转过身,老老头子??你这会儿不应该还在闭关吗?? 老头子身着翠竹云纹袍,墨发披散,手持双刀腰别暗器,怎么,你师父能来,我就不许来?你小子还真是艺高人胆大,一个人就敢强开涤尘渊?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升起一股委屈,险些要哭出来,不过很快就被我压下去了。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我没时间叙旧,直入主题,事已至此我绝不会退缩,若想要重启涤尘渊,需要我怎么办? 这还是要看你喽~师父甩甩手腕,从腰间抽出令羽剑,毕竟,此局,只有天道钟情之人才能解啊。 到此,一切事情都有了解释。寒云,只不过是个推出来迷惑上界的靶子,我才是真正的 天道钟情之人。 ☆、天道钟情定乾坤 古有混沌,清浊二分,至臻元灵,万载现世。天道钟情,予其极致,睥睨众生,得享大道。 人们都只注意到了至,却忘记了清与浊共存才是真正的混沌。 寒云强大吗?强大。有天赋吗?有。 可是他不如我。他是纯粹的道修,而我,是道魔并修。 这么看,师父和老头子,是从一切开始前,便算好了所有变局。 就连我这百余年的修炼以及我名为卧底实为学艺的这段经历,都是局。天道钟情之人,不光需要天命,还需要真正的实力,才能睥睨众生。 三年前,老头子要求我扫清仇患,我重归魔道,气息转换之时糅杂不清,蒙蔽了禁云巅的推演,使得寒云成了挡箭牌; 三年后,时机成熟,我的修为也已经足够,他们算准了我会冲上禁云巅讨说法,进一步加强对上界的蒙蔽,坐实寒云的身份。 这一切的目的,最终都指向我。将我保护起来,作为抵抗上界的底牌。 好大一盘棋,好妙一盘棋。两个人,或者再加上方墨玉和柳寻璃,竟是把天上地下的生灵全部算计了进去。 你问我可是有些生气?不,相反,我很高兴。这样一来,寒云就可以全身而退。 师父,老头子,你俩还真是看得起我。事到如今我反倒觉得轻松,不必再连累什么人,只我一个,成败便是独身一人承担。 老头子飞身来到师父身旁,我们两人好歹是把你培养出来了,送你到了这里,就算是这些年的苦心没有白费。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们最多只能做到这一步,上下界泾渭分明,我们无权干涉,也该回去了。 说罢,老头子摘下一只飞镖,师父从腕上卸下一只玉镯,二者相遇一道金光闪过,显出一块形状奇特的圆台,墨纹白玉,中心圆形镂空似可嵌物。 收着吧,师父笑笑,天道送你的,若是有缘,你便会知道该怎么使用它。 天道送我的?我心中一动,看向并肩凌空的二人。 走喽,下次出来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喽。不过,最好还是别有那一天。师父最后冲我笑了笑,老头子挥挥手,去吧,命运,从来都不只有天意使然。 二人身形渐渐模糊,而后,消失在风号雷雨之中。 我猜了许多次老头子是干什么的,又好奇了很久为什么师父在剑门中地位特殊,独独没想到最后这一种可能 他们,是掌管下界的天道,一正一邪,一清一浊。天道钟情之人,自然只有天道可以教导,只有天道可以使其达到至臻。 下界有难,作为其法则的天道自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便有了付立青与谢令羽。 付靖,字立青;谢翎,字令羽。下界天道,一分为二。 他们无法直接对抗上界,但他们可以竭尽全力打造一柄可以对抗上界的利剑。 上下界天道无法擅自改动某人命运,所以他们无法改变预言,他们只能顺势而为,既然此人有着天道钟情的命格,那天道插手他的成长也就顺理成章。 -- 第27页 我立于风声之中,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二人离开后,被天道法则喝止的怪风再次扑向我。 但是这次我不会再手足无措。 我抬起手,感知着这股怪风的力量,而后猛地抑制魔气、灌注灵力,纯粹光明的灵气与怪风相撞,怪风似乎被腐蚀一般发出嘶嘶之声,而后哀嚎着消散。 奏效了。 我精神一振,直接用灵力包裹全身,而后直直冲向裂缝。我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变化。 上界本应是仙灵之气浓郁,可当我来到涤尘渊时,只能感受到更加阴沉的死气,远远强于我在裂缝外感知到的,令人毛骨悚然。 这究竟是干了什么,才能让圣地变为废墟。 我不敢掉以轻心。九九天劫,就是一次洗筋伐髓,此时我的力量与过去自不可同日而语。可是涤尘渊只是上界的入口,说通俗些,两不管,下界天道无法触及,上界天道难以掌控。 这种地方,才是最危险的。 就在我双脚落地的一瞬间,一道蛮横剑气直袭我咽喉要害。 我侧步闪身,骷璃一挥截断袭击, 可那人并不打算给我喘息的机会,又或者是那些人不打算,各式攻击铺天盖地而来,足有数十道身影齐齐显现。 这可不是下界那帮乌合之众。若真的论起修为,我恐怕难讨便宜。 我集中精力,瞅准空隙之处,闪转腾挪躲开攻击,同时放出灵力形成屏障尽力护住自己。 可就算如此,我也是挨了几下,火辣辣的疼,好在不曾伤及根本。 这第一波攻击,我就有些招架不住。 唯一的办法,就是逃。竭尽全力跃出涤尘渊,到达真正的上界,到那时,上界天道就足以阻止这些人。 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他们防的就是这个,所以几乎所有的攻击都是自上而下,截断我向上的道路。 他们人多势众,而我人单势孤。看起来希望渺茫。 但我不死心。进也是一刀退也是一刀,就是舍了这条命也得冲出去拓开飞升路。 我就不信,这些被一己私欲蒙了眼的腌臜东西能笑到最后。 我身上的命格是这一切的祸端,我就注定了承担起最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今天就算是命丧于此,我也没什么遗憾的。唯一就是,我还没来得及正式向寒云表露心意。不过这样也好,过两年,寒云就能把我这个生命中的过客忘掉,不至于牵挂。 听说经历过雷劫的人,就能得到天道馈赠,说不定,我还有来世可以再续前缘? 骷璃鞭身上的光芒渐渐变得黯淡,不知是我的鲜血还是别人的,糊了个彻底。 这鞭是老头子在我十六那年送给我的生辰礼物,跟了我这么些年,哪怕我给枯离剑起名时想的都是它。今天,看起来它也要保不住了。 嘶喊声,惨叫声,耳鸣声,剑尖破体的声音,鞭抽血肉的声音,灵力相撞的声音。 意识有些模糊。看看上面,看看下面,我已经走了一半了。所经之处,不仅有血迹与坑洞,还有不易察觉的一丝灵气。 再一次挥舞骷璃,一声轻响,骷璃断了,鞭身摔在地上。 就止步于此了。我看着迎面扑来的魔气,居然没有了吞噬它的欲望。 突然一道剑光闪过,却不是冲我来的,而是为我挡下了魔气。 我微微睁大了眼。这种气息,我太熟悉了。 我猛地回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就被塞了一柄灵剑。剑身略暗,但有金光闪烁。 枯离。 我抬起头。寒云。 或许是雷劫刚过,不像我在渊外耽搁了那么久就直接闯了进来,寒云身上隐隐还有雷光,法则的力量竟一时间逼得那些人不能近身。 你怎么来了?!你闯出了我的阵法?你这是送死!我一把抓住寒云的手,喊道。 寒云一改之前沉稳冷漠的性子,此时的他也不顾仪态了,吼道,那你呢?!你不就是来以卵击石的吗?! 你跟我说天道钟情是个笑话不值一提,那你怎么就当真了?! 我哑然。 寒云越说越激动,被我握住的手微微颤抖,你以为当时我为什么不走,是,我是想为天下苍生搏一把,可你知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要护住你吗!我要是不去,你就会被发现!你就会被盯上! 等等,我惊愕问道,你早就知道你是我的替身,是靶子? 废话!我上禁云巅之前,师尊就把真相告诉了我!寒云说到这,反而平静了不少。 那你还来!你没有天道法则相护,在他们眼里你比蝼蚁还不值一提!我一边挥舞枯离击退来敌,一边吼道。 寒云旋身接住一道剑气,上一次我二人并肩作战还是三年前,我不来你早死了!我宁可自己杀出条路来,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差临门一脚! 周围的敌人死了一波又顶上来一波,我二人就是再能打也终归是寡不敌众。寒云强行破阵本就消耗甚多,又不知如何提了修为飞升来此,气息不稳实在是力不从心。 此时的他身上早就受了不知道多少伤,白衣被染成了红裳,惊心动魄,快要撑不住了。 -- 第28页 我一晃神,一道攻击正击中我腰间储物囊,强大的破坏力将其击碎,空间毁坏东西散了一地。 一片混乱光影中,我看见了那颗丹珠,颜御送的,不知是何作用。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轮廓和它逐渐嵌合。 玉符!我急攻几招逼退近身的几人,迅速念诀将灵珠召至左手,而后剑悬身前,腾右手从怀中摸出师父留下的玉符,也管不得许多,将丹珠直接嵌进中央缺口。 强烈的金光爆发出来,我双眼一阵剧痛,而后漆黑一片,竟是短暂地失了明。 糟了。外界现在是和光景我不得而知,只能凭着听力辨别,似乎有人的惊呼。 晚亭!一阵风动,寒云飞扑至我身前。我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寒云急忙扶住了我。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气力似乎在飞速流逝,周遭环境也渐渐安静。 是敌人收手了?还是我不知道。 恍恍惚惚地,眼前终于有了景象,我似乎来到了长河之畔,滔天水势波澜壮阔,岸上花草生机盎然,隐隐还有人声。 我转过头,这才恍觉自己此时并无实体,只是天地间一团灵华,观览世间。 身前左右出现了人影,三两结伴,亦或独身观望。 我不知他们在干什么,只能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此时的长河与我刚刚所见大不相同,浪涛渐缓,水波之上隐隐有金光流转。 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想凑上前,突然一股水柱冲天而起,吓得我连连后退。这水柱轰鸣似有雷霆之势,而后骤然跌落,从中显现出一个略显狼狈的人影。气息圆融,浩渺高深。 我心中一动。这里难道是,涤尘渊?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中,画面一闪,眼前出现数百人。还是涤尘渊,但是很明显此时气氛非比寻常。 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清,只能看见这些人齐齐掐诀画符,口型变化念着不知名的咒语,而后,一座巨阵凌空而起,闪着不祥的血光,笼罩住这片仙境。我从未见过这种邪门的阵法。 我不自觉地发抖,在灵体状态下,一切污浊都成为了极大的威胁。 看来,这就是当年涤尘渊被毁的场景。 阵法光芒越来越盛,这些供奉阵法的人脸上神色也逐渐诡异,挂着莫名的笑,但是双目涣散,神智不清。 突然阵法一声啸叫,我忙关闭耳识。 阵法下的人也终于察觉出不对,神智恢复,但是也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神色逐渐变得惊恐、扭曲,而后双目彻底失了光采,面容枯槁,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纷纷倒下。 邪阵得了滋养威力大增,涤尘渊的水流被强行吸走,花木枯死化为灰烬,灵兽哀嚎最终消失,偌大个涤尘渊,再也没有了声息,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这些人算是遭了报应,怀着私心使用不知从哪得来的邪阵,却又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参与布阵,只是作为护法处在涤尘渊上空未曾下来,侥幸逃过一劫,成了截杀我们的人。 前因后果,自此全都有了交代。 那么复原涤尘渊的关键,就是找到邪阵,逆转阵法释放被其束缚的神泉。至于那些人的魂魄,早就化为能量滋养了邪阵,不复存在。 不知是什么时候我离开了那片空间,回到了战场。五感恢复,精力充沛,而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被定格,寒云面上的震惊与恐慌仍未消退。 阵法在哪?我低下头。 我看见了手上的玉符嵌珠。 玉符里,是天道的记忆,虽说涤尘渊两不管,上下界天道无法插手。可是对此地发生了什么还是清楚的很。 那么这颗丹珠就是阵法的缩影了。也不知道颜御是怎么得来的,这小子机缘不浅啊。 我托起玉符,定格的时间再次流动,来敌不明情况不敢再轻举妄动,寒云走至我身边。 寒云,我轻声唤道,你还欠我一壶酒呢。 寒云刚想说我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个,突然神色大变。 我趁他不注意,将他一掌推开,然后运足灵力将毕生修为注入丹珠。 想要逆转阵法,就必须以世间至清涤尽阵法之污浊。没有什么,比我的修为更合适。 光芒再次绽放,狂风大作,寒云再想过来已经来不及,任他如何努力,都会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挡回来。 而对面的敌人就没有这待遇了,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阵光芒,而后就再没了知觉。 像这等阵法都有阵灵生成,驯服阵灵,也得满足他的愿望。而这个阵灵的愿望,就是把当年逃走的美餐吞咽入腹。本来若要洗尽邪性我就不该纵容,但是留着他们,对寒云没有好处。 我最后看了一眼寒云所在的方向。 等我啊,寒云。飞升上界,在那里等我。 神魂被抽出躯壳,在狂风中被撕裂,磋磨。 可是我还在。 ☆、尾声 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似乎少了一些东西,多了一些东西。 少的,是神魂出窍后的记忆。涤尘渊恢复了吗?寒云飞升了吗?下界的仙途如何了? 多的,是奇怪的东西。之所以奇怪,是因为 -- 第29页 我在这些记忆里,看见了我自己,而没看见一个对我而言极为重要的人。 我漫步在虚无之中,不明方向,不辨昼夜。 最后,我好像看见了谁在跟我招手。 我奔向他。牵住他的手。 眼前,是彼岸花盛放。 我一袭黑袍,骷夜琉璃;他广袖流云,追烨流光。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