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一梦》 -子泽华 三月。天气宜人,不冷不热。 尽管气温舒适,但在周五下午把会议开到五点半仍然是会犯众怒的。打工人不会因为天气好就能容忍老板以开会的形式导致他们变相加班,他们渴望下班,渴望自由,渴望一个得以短暂歇息的周末。 只轻轻抬腕,安嘉人便能从白色真丝衬衫的袖扣边瞥见表盘显示的时间。已经五点半了,下班时间已经到了。她当然察觉到会议室里二十几个人在桌边已蠢蠢欲动,顿了顿,在众人期盼又害怕期盼落空的眼神中缓缓开口:今天会议讨论到的几个问题,各部门负责落实到位。下周三之前各个负责人把结果交给我。她合上牛皮笔记本,上面还印着安鑫食品的logo:散会。 只是轻轻二字,安嘉人却似乎能听见底下员工内心的欢呼雀跃。 众人已经陆续走出会议室,会议室很快恢复了清净。相比于他们的轻快,她听到自己内心的只有苦闷、不愿、无奈的种种声音。又是周五了。按照利家不成文的规矩,周五晚上大家都得回利家吃饭除非谁能找到什么出差、加班之类且确保日后某天不会被识破的借口。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今天下午的会议能开到九点,那么她就能堂而皇之地缺席今晚的晚餐。 搞卫生的阿姨已经闻声而动,从门外推着吸尘机走了进来:小安总,不妨碍你吧,我进来搞卫生了哦。 没错,阿姨大概也想赶快把会议室的卫生搞好,然后回家吃饭。她点头:你忙吧。她拿上纸笔和手机,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 阿姨讨好地对她笑:又是星期五了,小安总,你又要回婆婆家吃饭了哦。 连清洁阿姨都知道,今天是她要回婆婆家吃饭的日子。对她而言,这是两年婚姻里最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事件。 无论如何心生抵触,要做的事还是要把它做好。安嘉人在五点四十五前离开公司,开了将近一小时的车,才回到了利家。 车子刚开进去,便远远地看到了利苏年的爷爷,利耀华。三月的温度并不冷,但利耀华还穿着毛衣和马甲背心,大概这是照顾他的护工的意思。他正坐在轮椅上,垂着脖子,看起来没什么神气。 利耀华之前身体并不差,没想到过年前不小心摔了一跤,便一下子从生活能够自理变成须护工日夜照料这也是她苦恼的原因。92岁的老人了,健康和生命好像在无形中被摁了倒数键,叫人惶然。 利耀华见她的车子驶进来,似乎定定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安嘉人降下车窗,拔高音量,高声叫了一声爷爷,向他示意她要先把车停好。 车子往车库的方向驶过去。 利家的房子占地面面积不小,三层半的楼,前面是花园、大草坪和泳池,从泳池边过去是车库。虽然整座房子有了一定的年头,但看起来依然气派。据她所知,利家在这里大概住了有十多年了,之前安嘉人还只是利苏年的女朋友时,初来这里作客,便听利苏年的母亲说家里拢共加起来有十来个房间,即使利家四代同堂一起住在这里,完全不成问题,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是让他们婚后仍然住在这里。不过,利苏年另外找了住处,他和安嘉人二人办完婚礼之后,便搬了出去另住。对此安嘉人一度对他心存感谢,毕竟这样能免却不少婆媳问题、妯娌问题。一年多前,利苏年的妹妹利舒颖也搬出去了,现在是利苏年的爷爷、父母还有他的兄嫂、小孩住在这里。 安嘉人把车停好,很快看清,车库里停着几辆车,唯独未见利苏年和他大哥利兆年的车。看来,她得向利苏年的家人们解释利苏年晚归的原因了也可能是不归。 安嘉人停好车,从车上拿了两盒糖果和点心,快步走到花园。 利耀华见了她,眼里仿佛闪过些神采,尽管发音已经含糊不清,但还是很努力地说话:嘉人,你回来了? 利耀华一直是整个利家最让安嘉人觉得亲近的人,她对于他的生病其实是难过的。她对他举举手里的糖果和点心:爷爷,这是我给你和妈妈带的点心,待会儿我问问妈妈,看你吃过晚饭之后可不可以吃一点。 好哇。利耀华又问,安嘉人分辨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苏年呢? 安嘉人早已经准备好稳妥的说辞:他公司还有事要忙,说不准几点回来呢。 利耀华表情有些失望,哦了一声。 护工拿着手机,坐在旁边玩手机,安嘉人无心指责利家请的护工工作态度懒散,只说:爷爷,我们先进屋吧,这里风大。 护工闻言,收起手机,怏怏地起身,其把爷爷推了进屋。 安嘉人拎着糖果和点心走进去,见利苏年的爸爸妈妈正在大厅看电视,她音量不高不低:爸,妈,我回来了。 利正谦扭头看了她一眼:哦,是嘉人啊,你先坐会儿,厨房还在做饭呢。 好的,爸爸。她把手上的东西放在红木柜上,王彤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她,看她身后,果然问:苏年呢? 他说还有事,不一定几点回来呢。安嘉人指了指柜子上的东西,解释,这都是公司的新产品,准备上市。我拿点回来给你和爷爷尝尝,都是低糖低油的。 王彤摇摇头:既然是糖和点心,打着低油低糖的旗号也不见得健康,爷爷就不要尝了。 安嘉人看了一眼轮椅上的爷爷,他果然很失望,她懒得解释太多,只说:少吃一些就是了。见王彤不予认同,便不说话了。 女人和小孩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是利苏年的大嫂杨树和利舒颖,还有两个孩子。 利舒颖人未见声音先出现,一见到安嘉人:二嫂,你回来了,我二哥呢? 安嘉人第三次说出同样的台词:他还有事。 利舒颖从楼梯上走下来,翻了个白眼:我两个哥都是工作狂。 杨树和安嘉人互相看看对方,笑了笑。两个孩子眼尖,已经跑到柜子边要找糖吃。王彤要应对两个六七岁的孩子,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按惯例,晚餐是在七点钟开始。 爷爷生病后便一直是在房间由护工帮忙喂饭的,其他人在自己固定的位置坐下,准备吃饭。无须细看,唯独少了利苏年。 在众人的审视下,安嘉人拿起手机,装模作样地摁了几下,再解释:信息发过了,他没回,估计还在忙。。 王彤语气有微微的不满:别发信息,直接打电话问他。要是正在开车呢,哪看得了信息? 安嘉人正想说话,利正谦皱眉:他又不是不知道家里七点钟吃饭,算了,不等了。 利兆年举起筷子:那就边吃边等吧。 利舒颖边吃边调侃:二嫂,最近二哥是不是挣不少钱?最近这几星期,要不不回来,要不就是迟到,整得比大哥还忙。 利兆年看她一眼:谁像你,吊儿郎当的。 安嘉人说:反正就是忙,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王彤看安嘉人:他平时在家里也是这样,吃饭总没个准时? 安嘉人虚应:也不是,看情况。 王彤摇头:我本不想说,又忍不住不说,你们两个别都只顾着挣钱,世间的钱是挣不完的,别为了几个钱把身体搞坏了,不值得。 妈,我知道了。安嘉人伸筷子加了一根菜心。 多吃点肉。王彤还是忍不住嘟囔,也不想想自己身体的事。 安嘉人的筷子停了一下,最后没说话,内心知道赶快吃完这顿饭就赶快离开便是。 利舒颖见她们二人气氛已经有变,岔开话题:二嫂,听说二哥公司最近来了个新设计师,是你堂姐,是吗? 确实是的,但安嘉人不想谈这些:可能是吧,我也忙,没怎么问他。 王彤正想说话,两个小家伙刚才吃了些点心,现在只是匆忙吃了半碗饭就跑到大厅看电视去了,两个专门负责看小孩的阿姨也跟了过去,她对阿姨们叫:再给他们喂点饭! 一直沉默的杨树开口抗议:妈,他们都多大的人了,别再让阿姨给他们喂饭,这习惯不好。 王彤脸色更不好看了,大概是觉得两个儿媳,都没给自己作为婆婆应有的尊重。她只能对从厨房端菜出来的阿姨展示她当家的权威:给苏年留点菜,别都端出来了。 阿姨说好,又把手里端着的百合虾仁端进了厨房。 就在说话之间,外面闪过两道亮光,利舒颖笑:不用留了,二哥回来了。 安嘉人表情不变,动作不变,继续吃饭。 几分钟后,利苏年果然进了屋。两个小孩子很乖巧地叫叔叔,利苏年应了一声,走到餐厅,叫人:爸,妈,爷爷呢? 安嘉人正在吃虾仁,心里忍不住吐槽,利家就是这样互相问家人在哪的家庭。 王彤应他:在房间里吃饭,你快坐下吃饭。 安嘉人不用抬头,余光便知洗了手重返餐厅的利苏年已经走到她身边,拉开旁边的椅子,又坐了下来。利苏年伸手整理他的衬衫扣子,又抽了几张纸擦手。 最近公司很忙吗?怎么这几个星期总是不按时回家吃饭?利正谦对利苏年说,爷爷身体不好,你也不抽空多回来看看。 利苏年已经伸筷子去夹菜,百合虾仁放在安嘉人面前,他一伸手,便离安嘉人近了些,于是他身上复杂的香水味更显得清晰,她不动声色地避了避。 利苏年夹了一个虾仁,放在碗里:最近要上新的衣服,四月份还打算参加一个时装展。 时装展?喔噢!二哥,公司缺模特吗?缺人的话,我毛遂自荐。利舒颖挤眉弄眼,别的要求没有,薪水高就行。 安嘉人安静吃饭,并不参与他们的对话。 不需要你这么高的模特。利苏年说,看了安嘉人一眼。 安嘉人在心里吐槽,他说他妹高,却看她做什么?利家三兄妹都高,但她并不因次觉得自己个矮,165的个子,不高不矮。 那找二嫂就最适合了。利舒颖笑,最重要的是,二嫂肯定免费。 利苏年又转脸看安嘉人:是吗? 安嘉人根本不愿陪他演这样的恩爱戏码,随口嗯了一声,手指在转盘上使力,那个盛着奶白鱼汤的汤碗便到了自己面前。她正想要往自己碗里盛些鱼汤,利苏年却接过她的碗:我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收回那句不用,转为:谢谢。 谢谢,礼貌但疏离,本不是夫妻之间应有的词汇。 饭后,利苏年去了爷爷房间,王彤在客厅做安嘉人的思想工作:不然今晚就别走了,在家里过一晚,明天周末睡得晚些也没事。 不了,我明天还要去工厂。安嘉人说,事实上也确实要去。 上次听你爸妈说,公司的生意不怎么好了是吗,过年前的销售额不理想,做这些食品生意,春节前的生意不好,那还是真不好了。王彤顿了一下,又给安嘉人圆场,不过也不只是你爸妈一家的问题,现在糖果点心类的市场都不太好。 这确实是事实,所以安嘉人才觉得把爸妈的生意接过来是件难事。她不想再谈这些,想找个理由要回去但利苏年还没出来,她自己先走又不像样子。 你弟呢,明年才毕业?王彤说,等他毕业了,接了你爸妈的生意,你就不用这么忙了。 安嘉人应了一声嗯。弟弟安一言还在读硕士,他比安嘉人小了8岁,安嘉人也希望他赶紧毕业,毕业了好把安鑫公司交到他手里去管。 杨树和利舒颖坐在另一边看利苏年公司出的时装刊,王彤看了她们一眼,厅里就她们几个女人,她微微压低音量,对安嘉人说:你们最近丢这么忙,孩子的事就没上上心? 王彤爱问生孩子的事,这是安嘉人不愿到利家吃饭的原因之一。她停了一会儿:再看吧。 再看,可不年轻了,你都32了。王彤停了一下,也不只是说你,苏年也36了,都不小了,必须认真考虑了,不能每次都把我们的提醒当耳旁风。 安嘉人正想说话,利舒颖听见她们的话了,忍不住插话:妈,你操什么心,现在都是晚婚晚育。 王彤转移战火:你还好意思说,也也不想想你几岁了,30了,找个人嫁了吧,行吗? 利舒颖点头:要是有个好男人出现了,我立马就嫁。 讨论的话题从对安嘉人的催生转为对利舒颖的催婚。安嘉人又喝了一口柠檬水,看到利苏年终于从爷爷房间出来了,如获大赦。 王彤知道他们准备要走了,站起来:既然不愿在家里过夜,那就早点回去早点休息。她一副要去找东西的样子,你爸的朋友知道你们爷爷病了,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我们也吃不了那么多,等等,我拿了给你们带回去吃。 安嘉人起身,扫了王彤拿过来的大盒小盒,粗看都是些名贵滋补品,拒绝:不用,留着给爷爷吃。 爷爷现在根本就不适合吃这些,别人只是借机送礼而已,哪分适宜不适宜。 安嘉人瞥了利苏年一眼,利苏年说:那就带回去。 两年夫妻还真的是没培养起来任何默契,她瞥他这么一眼,是为了让他拒绝王彤,没想到他反倒应允了下来。 无奈,安嘉人便接过了那几盒东西。 利苏年的车停在车库的出口旁边。他先把车子开出去,安嘉人跟在他后边也出了利家的门。 车子刚驶出利家的大门没多久,安嘉人便拿起手机给利苏年打电话:你在前面停一下,我把刚才你妈给的东西拿给你。 利苏年顿了一下:有必要这样吗? 我不需要这些。安嘉人顿了一下,而且,我也不想贪这些便宜。 利苏年的语气有些不快:行。 安嘉人看着前面的车靠边停好,打了双闪,也缓缓靠边,停在利苏年的车后面几米处。 她从后座拿出那几盒东西,走上前,利苏年已经推门下车,站在原地等她。 她走到距离他半米的位置,把东西递给他。 利苏年接过,又去拉后座的门,于是她被迫让了让身体。利苏年把东西扔进后座,看她:收回了,满意了吗? 安嘉人抿唇,后退了一步,因为他明显高过她,她不想离他太近,避免被他居高临下地注视:今晚你去看过你爷爷了? 利苏年笑了一下:我爷爷。他说,他之前挺喜欢你这个孙媳妇的,对你也挺好的,现在就成了,我爷爷了? 恋耽美 -子泽华(2) 安嘉人不想和他咬文嚼字,开门见山:今晚我问过你妈了,他的身体可能没办法彻底康复了。 利苏年点头:我知道,所以呢? 既然这样,我们离婚的事,还是尽快告诉他们吧。她说,想了想,还是强调,在不影响你爷爷的身体的情况下。 利苏年双手在胸前交叉:你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宣布离婚的消息,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们离婚了是一个事实,没必要隐瞒。若不是利苏年的爷爷突然摔跤病倒,这两个月以来她也不必继续以他的老婆的身份在每各周五晚上定点定时到利家吃饭,更不必敷衍应付利苏年的母亲的催生。她甩了一下手:你研究一下,什么时候适合说了,我们就和他们说吧。她补了一句,我希望尽快。 她转身要回到自己的车上,利苏年却叫住她:你这么着急宣告你恢复单身,不会是真的想和那个任秦宣结婚吧? 安嘉人转身看他:即使是,那也是我的权利。 利苏年停了好一会儿,好像是被气到了,也可能是被伤到了男性的自尊心,眼神瞬间变化。 安嘉人不再看他,再次转身往回走。就在拉开车门的那一刹那,她听见他拔高音量:原来你说得没错,余情未了的那个人,真的是我! 第002章 安嘉人第一次见到利苏年是在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二十一日,过了凌晨,就是她的三十岁生日。 在这之前,她没想过自己竟会接受相亲这样老土的交男朋友的方式。除了利苏年的名字,她对即将要相亲的对象一无所知。但她还是答应了介绍人,介绍人是她的舅母的侄媳妇,大家都是亲戚,想要直接拒绝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有应允。 和任秦宣分手已成定局。事实证明,爱和适合完全是两码事。她并不认为他们互相不爱,可是他们真的并不适合。大半年前,她刚接过父亲的生意,正式担任安鑫公司的总经理。正当她为销售月度表、季度表焦头烂额,最需要他的帮忙时,他却出了国,在欧洲各国开始他的漫游,一待就是两个月。 任秦宣家里也有等着他帮忙照看的生意,但任秦宣拒绝了。所以在任秦宣的角度来看,他不像她,他崇尚自由且终将获得自由,而她,只是一个假的自由主义崇尚者。 她确实不像他。弟弟安一言才21岁,还在上大学,而父亲一直心脏不好,在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之后,父母和她三个人商量了一晚,最终决定让父亲做手术。而这个决定,意味着父亲手术后到弟弟毕业前,她得担起公司的管理责任。安嘉人正式关张经营了几年的美术工作室时,心里有淡淡的惆怅,那代表,她告别了她真正想要的生活。 分手是她先提的,最后换回来的是对方几个轻飘飘的字:随便你吧。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安嘉人说服自己要往前看,她从不优柔寡断。 忘掉情伤的好办法之一是转移注意力。安嘉人专注于全新领域的工作,虽然她并不擅长商业和管理,但她很认真地学习看报表,每周她都约一个部门经理谈上两三小时,去了解每个部门在做些什么,看似适应良好。糖果的新包装,点心的地推工作,新的原材料调配表,她都不清楚,但她在学习该怎么做。 第一次真正感觉到疲累且失控,是她对着两份定价表始终无法下决定。一盒核桃酥批发价该定价49.8还是48.9,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最终需要由她来决定?面对她的疑问,市场经理只是一句话小安总,之前安总在公司的,这些都由他决定的。 价格当然是越高越好,可是,若定价高些又影响到到市场份额,她确实无法准确把握两者之间的平衡。 大概父母的建议最正确不过,找个看得懂那些数字和公式的男人,帮助她从纷繁杂事中解脱出来,大有裨益。 听闻相亲对象姓利,是富豪利正谦的二儿子。安嘉人之前少在商场浸淫,但还是在报纸杂志是哪个看过利正谦的名字的。按照母亲郑歆云转达介绍人的话:虽然你家也吃穿不愁,可是利家的钱比你家的只会多不会少。若真的成了亲家,这算是锦上添花啊。 安嘉人不知道这算不算锦上添花不知道,她亦并不觉得自己幸运如斯,能通过相亲遇到一个彼此适合的男人。但,安嘉人想,她可以试着看懂损益表,也可以试着看懂男人任秦宣以外的其他男人。 介绍人两边斡旋,煞有其事把相亲当成两国元首会晤一般慎重,最后把双方见面的时间定在周六晚上。 但安嘉人在周四晚上就意外先见到了利苏年。 她本不知道利苏年也会在表姐夫吴彬彬公司的尾牙上出现,所以应邀过去吃饭,只是捧场。吴彬彬是做粮油生意的,和她爸妈生意上偶有来往,因此私下也比其他一般姻亲更要交好。她刚到宴会大厅,表姐郑梵一看到她便向她招手:嘉人,过来! 安嘉人拎着礼物盒子走过去,把盒子递给她:这是给你们的礼物。 还有礼物。郑梵把礼盒拎在手里,有比礼物更重要的事要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对安嘉人挤眉弄眼,廉业的老婆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姓利的,叫利苏年? 安嘉人点头:是啊。她说,不过你先不要八卦。我还没见过他,信息有限。实在没有办法满足你的好奇心。 利苏年嘛,至少名字没错。郑梵说,刚才我老公和他的客户聊天,我听到了,今晚他也会过来。 安嘉人看着郑梵,摇头:好吧,世界真的很小。她说,我和你是表姐妹,你和廉业是表兄妹,廉业的老婆和利苏年认识,利苏年和你老公认识我真的相信那个定律了,通过每六个人就能认识另一个陌生人。 那个定律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你会看到他。郑梵看她,难道你不好奇? 安嘉人对郑梵扯扯嘴角:如果我没在今晚见到他,那么后天晚上8点钟,我们会在资黎吃饭。现在,只不过是提前见面了,说不上好奇。 但愿他长得并不难看。郑梵说,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他已经34了,还需要相亲,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长相奇丑,或者有什么性格缺陷。 安嘉人抬眉:可能他也是这样揣测我的,30岁了,还需要相亲,很难不让他怀疑我是不是长得特别丑或者是个智障儿。 神经病,你当然不是啊。郑梵笑着打了她一下。 安嘉人和同桌的人交换了名片,再坐下来,听到隔壁桌又是一阵喧嚣。 利先生,你好!、利先生,很久没见。之类的寒暄不绝于耳。安嘉人无法假装淡定,微微转身看那个利先生。 利先生身高很高,穿着黑西装,当然并不难看。安嘉人微微皱眉,对方看起来可不像34岁,起码接近40岁了。虽然马上30岁,她现在仍有种自己是27、8岁的错觉,所以这样一来,便觉得对方大了她许多。 对方也似乎察觉到她的审视,对她微微颔首。 菜上到第五道时,整个宴会厅四五十桌的人已经互相穿插走动,互相敬酒。吴彬彬端着酒杯走过来,目标正是利先生。但经过她时,吴彬彬忽然向她发出邀请,嘉人,来,我们来敬一下利总。 安嘉人明白,吴彬彬一定也知道了她和利先生即将要相亲了。只是想不到男人也热衷于拉红线,她也不推辞,端起酒杯,站起来,和吴彬彬一起走向利先生。 吴彬彬在介绍:利总,这是内人的表妹,安嘉人,就是安鑫食品安铭的千金,她现在是安鑫的总经理,虽然年纪轻轻,很能干。 利先生对她笑笑:你好。 安嘉人不反驳年纪轻轻、很能干的谬赞,向利先生举杯:你好她正想说话,对方却示意她等等,我弟弟也在,我让他过来互相认识一下。说话之间,利先生朝另一桌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招了招手,那男人本来还在喝酒,见他招手,便起身走了过来。 安嘉人皱了皱眉。弟弟,看来此利先生非彼利先生。那个要和她相亲的利苏年先生,现在才正式登场。 利苏年站得近了,安嘉人鼻子不禁轻轻皱了皱。 利兆年为二人做介绍:安小姐,这是我弟弟利苏年。苏年,这是安鑫食品的总经理,安小姐。 安小姐,你好。 利先生,你好。 安嘉人和利苏年礼貌性地握了握手,又很快放开。利苏年看起来确实是三十出头的样子,比他大哥利兆年要年轻些,也不是利兆年那般西装革履。看来刚才是她先入为主误解了,吴彬彬也许并不知道她要和利苏年相亲,他纯粹是带着自己和利兆年打个招呼、混个脸熟而已。 短暂的寒暄过后,四人突然陷入了莫名的尴尬。吴彬彬先打破沉默,说:那,利总,你们先聊,我去打个招呼。 利兆年点头:吴总,你忙。 再聊也没什么好聊的了,安嘉人端着酒杯,向利兆年和利苏年点头示意,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安嘉人重新坐下时,才回想和利苏年意外见的这第一面。从外形来说,他似乎无可挑剔,但正如郑梵所说,一个外形良好、家世不差的男人,却在34岁的年纪仍然单身,应该总有些因由。 晚宴持续到快12点才结束。 安嘉人倒不必和吴彬彬的员工门一样,为了凭运气竞得什么大奖而坚持逗留到最后,只是她和郑梵有些时间没见,抓住见面的机会,聊了不少闲事,包括已成历史的任秦宣,包括马上要认识的利苏年,也包括工作上的种种不如意。她表面没有任何对于吴彬彬的抬举,内心却确实有浅浅的欣羡,同样是做食品生意,吴彬彬的公司业务蒸蒸日上,而她自家的公司却不尽如意。 安嘉人和郑梵出了门,各自往不同的方向离开。她不用怎么细看,便在露天停车场认出了利苏年。他个子高,自然醒目,正站在一辆黑色奔驰旁边,没有上车,似乎正在等人。 利苏年也看到了她,主动打招呼:安小姐。 安嘉人走过去,走近他时因为察觉两个人明显的身高差距,便微微向后退了一退。她看了一眼车子里面,驾驶座门是打开的,司机却并不在:利先生,你的司机呢? 他去洗手间了。他解释,又礼貌性地问,需要我送你吗? 谢谢,不过不用。安嘉人说,我的司机已经在等我了。 利苏年点头:那后天晚上再见? 看来他也知道她除了安铭的女儿、安鑫食品的总经理之外,还有一个身份,他后天晚上的相亲对象。安嘉人看着他,他已经除下灰色大衣,只穿着毛衣长裤,大概是酒喝了不少,需要散散热。她弯起嘴角:如果经过今晚的见面,大家都觉得没有必要的话,不一定需要再见。 利苏年眼神闪了一下,那代表他因为她的话感觉到意外:听起来安小姐对即将有的见面并不期待。 利先生,我只是尊重你的选择。安嘉人说,如果利先生没有使、用女人香水的习惯,那么我猜,也许你目前是有正在交往的女伴的。如果和我见面,只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我肯定不能强人所难。他身上的香水味太复杂了,香的甜的,冷冽的,清新的。 利苏年愣了一下,又失笑:安小姐的鼻子真灵。他摊手,有些对白应该是在后天晚上才说的,不过既然安小姐提出疑问,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我是做时装生意的,不仅仅是做买卖,我也同时在做设计,所以,我身上的香水味他说,可能来自模特的,客户的,或者可能是房间的香薰。 安嘉人听他解释了一番,姑且接受:好吧,看来我是误解了。她又看他,设计?那请问你擅长商业管理吗? 我是设计和工商管理双修,安小姐。 安嘉人点头:哦。 利苏年看着她:安小姐习惯用面试的态度去了解每一个相亲对象吗? 安嘉人回看他:如果冒犯了你,我道歉。不过,你是第一个,所以我正在学习怎么样得体地去了解我的相亲对象,可能唐突了。 利苏年说:无需道歉,正如我其实也问过介绍人你几岁。这很正常,彼此都有了解对方的权利,和必要。 说到年纪,介绍人大概告诉你我29岁。安嘉人抬起手腕,露出在深灰色外套下的外套,既然年纪是你关心的重点,那我得告诉你,还有5分钟,我就30岁了,不是29岁。 利苏年哦了一声:真巧。他说,年龄不是重点,我只是不希望对方特别小,或者,ok比我大很多。 远处有个中年男人缓缓走过来,利苏年只看对方一眼,安嘉人便知道那是他的司机,这代表他们意外的对话要结束了。 安嘉人伸出手:看来你的司机到了,利先生,那就不打扰你了。 利苏年伸手和她相握:那再见? 第003章 周五下午照常是要开会的,这是父亲还在公司时就定下的规矩,安嘉人不想打破他的规矩。对于安鑫的事务,她只求这几年能在自己的手上顺利传承,至于创新,得在日后交给安一言去做。 市场部门在汇报最新的销售数据。上个月底公司推出了一款圣诞节特别包装的巧克力,本以为是迎合市场,市场反响会好,没想到结果并不如人所料。公司甚至受到某些消费者的攻击,说安鑫是被外国资本收买了,真的是费力不讨好。 安嘉人静静听着手下的人在汇报数据,脸上表情不变,但内心并不平静。二三十年之间,消费市场和消费观念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一部分消费者开始不再热衷糕糖点心,更为关注热量、低糖、低油,另一部分消费者虽然仍然嗜甜如命,可是,他们似乎更爱一些舶来品牌。安鑫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下,求存可谓艰难。在去年,安鑫已经关了几间产品旗舰店。 市场经理做完汇报,小心察看安嘉人的表情,安嘉人想了一会儿:对于经销商提出的批发价下降的方案,不接受。至于工厂那边,尽快发通知,1月5号之后就不用供货了。 市场经理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是识趣地沉默了。 安嘉人想,三十而立,还真是压力重重。她当然知道皱纹不会在二十九到三十岁一夜之间爬满整张脸,所以她惶恐的并不是容颜问题。她真正惧怕的是,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不仅意味着自己不再年轻,更意味着父母已经老去,有些责任确实要交棒了。 恋耽美 -子泽华(3) 家中无人记得安嘉人的生日。安嘉人回到家中,晚餐仍是简单的三菜一汤,加上要配合安铭的饮食需求,清淡无味。直到吃完饭,做饭的阿姨已经收走了碗筷,郑歆云才忽然叫起来:哎呀! 安铭被她吓了一跳,有些不满:怎么了,大惊小怪的。他心脏不好,更见不得身边的人咋咋乎乎。 郑歆云说:今天是嘉人的生日。她转头去看安嘉人,今天你生日啊。 安嘉人还坐在餐桌边看手机里的工作邮件,装作也忘记了的样子:哦,好像是。 真的没想起来。郑歆云拿起手机,赶紧让人订个蛋糕。 不用了,妈。安嘉人站起来,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过什么生日。她站起身,为了避免母亲继续懊悔,我要去书房处理一些工作,你和爸爸看电视吧,别看太晚,早点休息。 安嘉人进了房间,安一言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大概是郑歆云提醒他今天是她的生日了。果然,电话一接通,安一言就开始唱生日歌。 安嘉人看到安一言那边的环境并不像是宿舍或者自习室:你在哪里? 安一言吐吐舌头:有个哥们生日,我们去了上海开party。 安嘉人摇了一下头。同样都是生日,心境差远了。21、2岁的年纪,果然是无忧无虑,就像当年在父母的羽翼下未见过风雨的自己:不上课? 今天下午没课嘛,明天周末。安一言对她谄媚地笑笑,姐姐,可以给我转点钱吗? 干什么用? 带女朋友来上海玩,肯定要给她买礼物啊。 安嘉人不想说教,免得成为第二个母亲:等会儿给你转。 谢谢姐姐。我会记得给你买一份生日礼物的! 算了吧,你的礼物并不是我想要的。安嘉人最想要的礼物是安一言赶紧长大,她退位让贤。 安一言怪笑:我知道,你想要的礼物是一个新男朋友。提前祝你相亲顺利。 看来,安一言也知道她即将要和某个男人相亲了。而那个男人,已经有名有姓了,利苏年。 既然利苏年说了要再见,那就不妨再见一次。安嘉人并不急于马上否定一个人,虽然利苏年身上的香水味和他的工作背景确实让她有些意外,但再见一面,对她而言也不是多难的事。 周六晚上7点。安嘉人换好了衣服,拎着手包下楼,一眼便看到翘首以盼的郑歆云。 郑歆云见她的打扮,摇头:不好看。 安嘉人穿的是一身黑色连衣裙,外面加了件更黑的长大衣。虽然她并没有用心打扮,但并不觉得难看:怎么不好看? 太严肃了,换一件吧。 安嘉人的衣着风格是在安鑫上班后才改变的,大半年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改变。她摇头,否决母亲的建议:不换了,我得走了。万一路上塞车,迟到了不好。 男人本来就该等女人,换件衣服花不了多少时间。 男女平等,妈妈。谁也不该为谁浪费时间。 母亲再次建议:那你至少得穿个高跟鞋! 说话之间,安嘉人已经拎着包走出了大门,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平底鞋,红色的穆勒款,穿了两次,是舒适的,所以她才选择穿它出门。她没有告诉母亲,前晚她与利苏年已见过,当时她穿着五公分高的鞋,仍然比他矮了一截,两人身高差显而易见,所以她觉得并无再在身高方面努力的必要。相亲这回事,男女各方都有拒绝的权利,也都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若今日他因为她没有伪装的再高几公分就不喜欢她,那只能说明他们本就不适合。 司机把车停好,安嘉人抬手腕看了一眼表,七点四十分,她提前了二十分钟。她坐着:我先坐一会儿。 司机不问原因:好的。 直到七点五十分,安嘉人才推开车门:你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吧,天气冷。她说,大概九点半前我会出来。 安小姐,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忙完了出来就是了。 安嘉人拎着包,下车,拢了拢外套,又理了理头发,往前走,推开了面前那扇小门。 资黎是某个有钱人的女儿开的餐厅,听说女老板叫王禧。店开了五六年,收获不少粉丝。精致的餐点还是其次,高昂的价格让一些人把来这里消费当成一种荣耀,那才是商人吸引客人的心理战术。三年前,安嘉人来过这里一次,从此再不来。没想到,因为要相亲这样的理由,她竟又再来了。 一推门,她就记得装修已经重新换过了,不过,新旧风格都不让她喜欢。穿着黑色长裙搭配白色羊毛披肩的经理见她进门,就上前打招呼:小姐你好,请问有预约了吗? 暖气开得很足,经理这副看上去就暖和的打扮大概不是因为保暖,而是为了好看。餐厅收费贵,估计有一部分成本是用在工作人员的治装上。安嘉人轻轻开口:请带我去B12。 哦是安小姐对吗,利先生已经到了。我带你过去,在二楼。 安嘉人顺着经理的指引,上了二楼。两人往东南角走过去,经理在最后一间房停住脚步,门是半开着的,但她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利先生,你的客人到了。 安嘉人能看到里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的手正放在女人的腰身处,掐着她的裙布,只一瞬,安嘉人便知自己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 利苏年马上放开了女人,看她:安小姐。 那个女人见她进来,笑着解释,只不过不知道她解释的对象是安嘉人还是底下的员工:刚才我让利先生帮我看看我的裙,好像是宽了些,应该要改。 王禧很快和利苏年和安嘉人道别:利先生,安小姐,你们谈,我就不打扰了。她又说,利先生,若是用餐方面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我联系,我来安排。 安嘉人看着王禧离开。对方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不算漂亮,但气质不差。她扫了利苏年一眼,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浓烈香气,刚才的玫瑰甜味随着王禧的离开也已经逐渐散去。 利苏年向她解释:王禧是这里的老板,也是我的客户。 安嘉人勾了勾嘴角,表示她理解,她看里间有一张小方桌,一左一右摆了两张椅子:我们到里面坐? 随你的意。 安嘉人便径自走了进去。她也许需要一个新男朋友,但并不需要一个和别的女人关系暧昧不明的男朋友。看来这再见一面,是多余的一面。她脱了外套,搭在一边的衣架上,衣架的另一端是件黑色大衣。利苏年那边已经有半杯喝过的茶,所以她直接在这边落座:你点菜了吗,利先生? 利苏年似乎惊讶她这样一气呵成地脱衣、落座、要求点菜,仿佛完成任务,毫无男女初次约会的气氛可言:因为我和老板熟悉,所以按照她的推荐,我点了几个,你再加一些吧。 那就好了,不用再加了。安嘉人看他,忽然笑了笑,利先生,你怎么表情严肃?她笑,是觉得男人气势落于下风,也许是因为心虚,令她觉得可笑。 安小姐好像有点不太愉快,因为刚才的事? 我只是猜测王老板会不会是你的前女友或者交往对象之类,毕竟你们刚才的举止很难不引起无关人士的猜测。安嘉人给他添茶,又往自己的杯里自己倒了大半杯,让我觉得今晚有些多此一举。 安小姐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只要那个男人不是愚蠢到家,那就一定不会让他的前女友或者交往对象出现在他和别的女人的约会里的。利苏年说,不过我很欣赏你的直接,就像你前天晚上对我身上的香水提出质疑一样。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今晚我是直接从家里出来的,所以应该不会带上工作时的气味。 第004章 安嘉人正要说话,经理带着两名服务员敲门进来:利先生,安小姐,这是鲜榨的猕猴桃苹果汁。 利苏年对安嘉人解释:他们刚才泡了茶,但是我在想你也许不喜欢喝茶,所以又让他们另外准备了果汁。 这是体贴的举动。一个男人能懂得体贴,想必有过被女人用撒娇或者眼泪训练的过往。安嘉人说:谢谢。 经理问:两位,请问现在上菜还是再等会儿? 利苏年看安嘉人,安嘉人说:可以上菜了。 经理便领着服务员离开,去准备上菜。 我能理解有些人会被迫和他并不钟意的对象约会。安嘉人转脸,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如果利先生对于和我的见面,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同时另外心有所属又难以开口,我想,我作为你一面之缘的朋友,应该成人之美。 上次是不强人所难,这次是成人之美。利苏年说,安小姐,你中文水平很好。 安嘉人看了他一眼,不接他的抬杠。 利苏年解释:王禧是我的客户,她今天知道我在这里订了位子,特意亲自过来为我点菜,算是给我面子。刚好她今天穿的衣服是特意找公司量身做的,不是量产成衣。上个月才做出来的裙子,她说感觉腰围宽松,我看了一下,确实是宽了大概1寸。除非她是一个月之间突然暴瘦,不然这算是我们公司的工作失误了。利苏年说,这样的解释,不知道安小姐能不能理解?裁缝的手,作用如同一把尺,量身而已。 安嘉人笑了笑:你的说法让我联想到,外科医生的手,如同手术刀,见人上手,就是找准下刀位置而已。她看着利苏年,道理当然是这个道理,可我很少见医生在手术室以外的地方动手术刀。 利苏年失笑,终于投降:好,我承认刚才的举动确实不太合时宜。安小姐,如果我早知道你这么伶牙俐齿,我应该先请教一下我们公司的律师再和你吃饭。 安嘉人摇头:听起来我在挑刺,但事实上,挑刺好像是相亲的必要过程不是吗?本来两个人素不相识,为了博取对方好感,肯定在方方面面努力粉饰自己。我想,为了避免日后的心理落差,倒不如一开始就坦诚一点,了解得多一些?她说,如果你一方面前情未了,另一方面又打算认识新的女朋友,这样就麻烦了。我多问几句,是为了免除后患。 你说得没错。利苏年决定从这个看起来斯文秀气的女人那里拿回发言的主导权,安小姐这么坦白,和我所想的一样。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个人不会有任何情感后患? 安嘉人停了一下:没有。 利苏年指出:可是,刚才你犹豫了一下。 安嘉人说:过去的感情经历当然是有的,但已经处理妥当,没有后患。我停了一下,不是犹豫,是慎重确认。 利苏年点头:很好,看来我们情况一样。 经理又带着服务员进门,开始上菜,安嘉人和利苏年同时结束对双方情史的盘查,开始用餐。 用餐期间他们的话题变得安全,讨论商业上的动态,也谈及彼此元旦的安排,再不涉及个人隐私。 一顿饭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安嘉人停了筷子,以微小的动作抬腕扫了一眼时间。 虽然动作轻微,但利苏年还是注意到了。在约会中关注时间,那可能代表对约会对象不甚满意。利苏年也停了筷子:安小姐,你饱了? 是的。安嘉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新添的热茶,至于利苏年特意为她点的果汁被她冷落在旁。这里的菜品昂贵,但出品配不上价格。奶白色的汤是好看的,但放久了有淡淡的腥气,让她胃口不佳。 如果你有事,或者我送你回家? 安嘉人放下茶杯:不用了利先生,司机在外面等我。她本还在想找什么借口结束约会,见利苏年这样问,猜测他大概也对她无意。她这两次对他的态度并不柔和,她能理解他也急于结束这样不太愉快的约会,她想想又摆手,不急,利先生,你先吃饭。 我也饱了。利苏年也喝了一口茶,代表用餐结束。 安嘉人站起来,去后面的衣架拿她的包和大衣。利苏年跟在她身后,从他的外套拿出手机和一张黑色的卡。 安嘉人转身,离利苏年近了些。因为他身材高大,逆光让她被他营造出来的阴影罩住,眼前除了他,别的地方都有些模糊。他身上有淡淡的佛手柑之类的柑果香,安嘉人有短暂的恍神。 利苏年把他的手机解锁,调到拨号界面:安小姐,不介意的话,留一下你的联络方式。 因为距离近了,所以安嘉人得抬头看他,她还以为这将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单独约会,没想到利苏年还会要她的联络方式,她有些疑惑,但想了想,还是接过他的手机,输入她的号码,又递还给他。 利苏年在手机输入她的名字,又说:还有一件事。 安嘉人嗯了一声:请说。 如果明知道昨天是你的生日却毫无表示,可能会很失礼。但初次见面,在不了解你的喜好的情况下贸然送礼,可能又显得唐突。所以我有个折中的想法。利苏年把那张小黑卡递给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随时到我们公司的门店去看看。女装,或者香水、首饰,店里的物品请你随意挑选,你的消费都可以记在我名下。 安嘉人更疑惑了,这代表他有意继续发展?她低头看那张小卡,她知道这个品牌,她衣柜里有几件他家的衣服,只不过在这之前她并不知道这个品牌与他有什么关系。她把卡攥在手里,礼貌而客套:谢谢,有空了我会去看看的。 利苏年扫了她一眼:你可以考虑十二月刊雾霭系列的小码。 因为利苏年这一眼,以及轻描淡写听不出任何意味的一句,安嘉人有短暂的犹豫。她直觉认为,利苏年这样的男人并不适合她。他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典型的传统的丈夫形象,她想,她再不需要经历第二个任秦宣了。 她虽然收下了利苏年的卡,但一直没有去消费。她知道去或不去,会是一个他们到此为止或是继续发展的信号,但她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是不是要发出这个信号。所以,迟迟没有行动。 介绍人来向她探听相亲的下文。安嘉人的答案可进可退:顺其自然吧。 介绍人也是姻亲,面对她的答案,笑得有些直接: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喜欢他。 安嘉人很好奇她为什么这样说:哦? 利苏年不是长得很好看吗?我还以为你们年轻女孩都喜欢帅哥。 恋耽美 -子泽华(4) 安嘉人并不认为自己还停留在以貌取人的心态。她直截了当地问:他确实不难看。不过,听起来,他方方面面的条件都算优秀,为什么还需要去相亲? 介绍人停了一下:嗐,喜欢和适合,是两码事呀。 安嘉人明白了,喜欢和适合,确实是两回事,她和任秦宣,或者利苏年和某个女性,都陷入了这样的境地。他给她那张卡,也许未见得是对她青眼有加,也可能是因为适合,因为锦上添花。 想到这里,她就更加没有再使用那张卡的兴致了。 直到元旦当天,离他们的约会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有余,安嘉人才想起利苏年的卡。 安嘉人应邀和郑梵见面,行程无非是喝下午茶和逛街之类的常见消遣,郑梵建议先看看新的时装再找个地方聊天,安嘉人没有拒绝。 逛了两三家之后,郑梵很快走进了某家灰蓝色装潢的专门店。安嘉人想,郑梵应该并不知道这个品牌和利苏年的关系,否则她一定会忍不住八卦的。 郑梵用手背感受真丝长裙的细腻度:还不差。 站在后面的是两位专柜小姐,其中一位介绍:小姐,这是店里的新款,小姐眼光真好,可以试试。 郑梵的手翻过价格吊牌,看了一眼,对安嘉人说:接近五位数了。 安嘉人说:你可以试一试。以她对郑梵的了解,价格不是郑梵会考虑的问题。 专柜小姐拿着裙子,领着郑梵进了试衣间,安嘉人坐在一边,专柜小姐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小姐请喝水。 安嘉人点头:谢谢。她并不喝水,只拿了桌上的月刊翻了翻,无意中却看到了几个字雾霭系列。她心里一动,想起来了,她的包里还有上次利苏年递给她的卡。她抬头看向站在两米之外随时准备提供服务的专柜小姐:请问这个系列的衣服在哪里? 第005章 郑梵把裙子穿上身,直接从试衣间出来,找到安嘉人抱怨:衣服不错,但可能不是很适合我。她说,裙子太贴身了,会不会显得我腰很粗? 安嘉人看了她一眼,很中肯地评价:虽然剪裁贴身,但并不显得你腰粗,我觉得还可以。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身材能维持这样已经算是不错,再加上,衣服的设计并不差,是扬长避短了。 是吗?郑梵转身,我再去照照镜子。 专柜小姐重新拉回安嘉人的注意力:小姐,这就是你刚才问的雾霭系列。这是我们老板的设计款哦,这个系列的版型都很特别,像这条裙子的领子,会把肩颈位置修饰得很好看。她又讨好地笑,不过小姐你肩颈线条很漂亮,怎么穿都好看。最重要是气质很适合你,感觉很像艺术家。 她才不是什么艺术家,只是一个正在逐步学习如何精于算计的商人罢了。安嘉人扫了一眼陈列模特身上的衣服,下意识地问:你们老板的设计款? 是呀。我们公司的大老板每年还是会有自己个人的设计款的,这个品牌当初就是他在做设计师时建立的,很多熟客都冲着他的设计来呀。专柜小姐作势要去拿刚才她盛情推介的裙子,小姐,不如试一试? 有小码吗? 专柜小姐查了一下,很快给她回回复:抱歉,小姐,我们店里没有小码了。其他门店有的,我们可以帮您调货。要不您先试试别的,我们马上叫公司安排调货。 下次吧。安嘉人拒绝。其实她也不是非得要买利苏年推荐的衣服,她只是好奇,那个利苏年是基于什么原因会认为这些衣服适合她,还是纯粹随口一说。看过衣服后,她想,那确实是她接手安鑫之前会穿的衣服。 郑梵最后还是买下了那件真丝裙子,安嘉人则一无所获。 两人决定到五楼的露天阳台吃下午茶。郑梵爱吃甜,所以一坐下来就点了两件蛋糕。点完餐,郑梵就把太阳眼镜戴上,虽然有遮阳伞,但冬日艳阳仍有些刺眼:你的相亲没下文,失败了? 确实没有下文。上次和利苏年见面之后,除了他当晚礼貌地发来信息,跟她确认她到家之后,两人再无任何往来。安嘉人不直接否认:怎么这么问? 你们23号约会的不是吗?到现在一个星期过去了,中间又隔着一个圣诞节,这么热闹的节日你们既然没有安排新的约会,所以我想是失败了。郑梵隔着镜片看她,只不过是谁看不上谁,这很难说。 应该是互相看不上。 互相看不上?郑梵说,可是廉业的老婆不是这么说的。她问你,你说顺其自然,她再问利苏年,他说看你意思。怎么,你们两个人在打哑谜? 安嘉人怔了一下,回味郑梵刚才的话,她没有想到利苏年会说看她意思,但先忍不住吐槽:相亲最让人讨厌的一点就是毫无隐私可言。不管什么动静,双方亲友都口耳相传,甚至有些事情当事人还不知道呢,旁边的人先知道了。 这是讨厌的地方,可也是有好处的。通过相亲,你可以用最高的效率去了解一个人的条件,以及他对你的态度,大家都不浪费时间,不是吗? 安嘉人摇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但也正因为我这么做,所以我觉得索然无味。她看郑梵,你当时答应去见姐夫时,心里在想什么?郑梵和吴彬彬也是通过相亲认识后来结婚的,如今已经一儿一女。 在想什么?我忘了,可能是在想他长得丑不丑,身家多少,性格怎么样,人品好不好,未来对我好不好,情感是不是专一,会不会某日出轨、忘情负义。郑梵说,哎呀,我好像要自打嘴巴了,除了可以马上知道对方的长相和对自己的态度,其他的疑问都需要时间才能给出答案,相亲不是万能的。 相亲当然不是万能的。 利苏年很差吗?郑梵问,你不会还在想着之前那个吧?郑梵说,他回来了吗,三十岁的人了,也是够潇洒的哈。 不知道,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来往。她生日那天也没有收到任秦宣的任何短信。这很好,说明他们的关系断得一干二净,安嘉人不想再提任秦宣,论条件,利苏年当然不差,只是他给我的感觉并不踏实。 现在这个年代,谁会喜欢憨厚老实的男人?郑梵看她,再说了,男人有几个老实的?就好比我老公,看上去老实,但耍起心机上来,谁也比不上他。你的标准好像定错了。 不,我只是觉得他好像女人缘很好,我实在没有办法也不想应付一个花天酒地的丈夫。安嘉人喝了一口红茶,冲去嘴里蛋糕的甜腻,最近我们推出的新产品卖得很差,我还没有跟我爸说最新的销售数据,怕他生闷气,所以我更加没心情和他联系。 实业不好做,这是大环境。 要是安一言现在就毕业了该多好。安嘉人对郑梵露出苦笑,那我就能做自己的事了。 算了吧,你之前三十年已经享受过足够的自由了,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郑梵又把话题抓回来,如果你和利苏年确定没有看上眼,等着吧,不需要多久,姑姑肯定又让人给你安排下一个相亲。 安嘉人当然知道,郑歆云已经说过了:对方不会等你太久,若你一直不给人家反馈,就等于是放弃了,他可以和你相亲,也可以和别的女人相亲。 当时安嘉人就是那样回答的:妈妈,你说对了,我可以和他相亲,也可以和别的男人相亲。安嘉人叫停这个话题:先吃东西吧,不然没胃口吃甜点了。 好啦,只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一个建议,如果不是太讨厌,可以再试着接触一下的。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郑梵表示得回家陪小孩了。安嘉人并无异议,她也得回去处理工作了。郑梵对她笑笑:改天我再去帮你问问廉业的老婆,看利苏年是什么意思。既然他说看你意思,那就是对你有意,他作为男人应该主动约你才是! 安嘉人没告诉她,利苏年给了她一张卡,给了她一个主动权。她摇头:表姐,求你不要问了,给我一点隐私空间,谢谢了。 郑梵笑了,摆摆手:ok! 她上了车,司机已经候命:安小姐,是送您回家吗? 安嘉人看郑梵家的车正缓缓开远,想了想,在包里拿出皮夹:我忘了有一样东西没买,你帮我进去买回来吧。 司机说:好。 店在三楼,叫做SU。你进去买一条丝巾,随便一条就可以了。 司机哦了一声,小心确认:你的意思是,随便一条都可以? 是,我送朋友的,有个心意就行了。 司机便应:那好,请你等我一会儿。他推门,正要下车,安嘉人从后座递过去一张小卡:用这张卡,不用付账。 司机接过黑卡:好的。 两百多平方的大房间此刻乱糟糟。架子上、椅子上、沙发上,到处都堆满了衣服。摄影师在发号施令,不断调整服装模特的姿势,偶尔不满意了便吐出几个不甚干净的词。其他还没开始拍摄的模特或坐或站,服装助理跑来跑去,好像忙得不得了。 利苏年直接在角落的一处地板的懒人沙发上坐下。见他坐下,安尼丢过来一个靠枕,利苏年接过,往腰后一塞,头靠在墙上,终于找到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公司一批新的设计师出了一批衣服,为了成功把人和衣服在下个月的时装展中推出去,他这几天都忙,今天整个下午都在公司开会,处理各种大小事,现在才终于落得清净。 今天新年第一天,你不回家吃饭?安尼说,在他身边的地上随意坐下,特意点了烟。 最近在戒烟,你不要诱惑我。利苏年的外套不知道落在哪个办公室了,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撸到了肘弯,他们今天怎么回事?动作慢吞吞的。 安尼笑嘻嘻地收好烟:估计要搞到凌晨。你有事先走,我在这里看着。 利苏年倒没有想到要在这里陪着这些人拍完片子,他只是想到一回家就得面对母亲的各种唠叨,就宁愿加加班。 有个长卷发模特光着脚走过来:老板,你看这件衣服啦,拉链好像坏了。 利苏年抬眼看她一眼,还没说话,安尼已经吼了一声:小肥!给人看看衣服! 人如其名的小胖子小肥马上从十几米外跑过来,把人连拖带拽给带走了。 安尼笑着说:你还是快走吧,你在这里,没人能专心工作。这里一群饿狼猛虎,等着要吃了你。 利苏年摇头:没地方去。除了家,就是公司。 上次你不是说家里给你安排了相亲,那还不找你的富家千金约会去啊。 安尼一说,利苏年就想起了安嘉人。好几天了,他没找她,她也没找他。他没找她,是把主动权交给她,他不讨厌她,但如果她讨厌他,他也不必要自讨没趣。他伸伸腿:富家千金太能说会道了,我可能要先去上一下中文课才能应付。 安尼贼兮兮地笑:那这个聪明的就算了。找一个笨一点的,应付家里就行了,外面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利苏年懒得搭理他:我的衣服呢,给我找找,我要走了。他摸了摸身上,还有我的手机,扔哪里了,刚才还在用。 安尼又吼:小肥!叫人帮老板找找衣服和手机! 几分钟之后,底下的人给利苏年找到了外套和手机。衣服已经有些皱了,利苏年也不想穿了,直接拎着衣服拿了手机,交待安尼: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利苏年边走边看手机,手机里有不少未接来电和信息,其中还有母亲的电话,大概是催他回家吃饭。他也不急着回电话,一一查看各种信息。他突然停了脚步,看着短信界面里的几行字。 短信来自安嘉人:利先生,今天下午我在你公司门店选了一条丝巾,记在你的账上,谢谢你的礼物及心意。 利苏年站在原地想了想,一周多了,安嘉人这算什么? 第006章 安小姐喜欢就好。 安嘉人看着屏幕上寥寥数字,这不是她期待中的反应。她以为,利苏年至少要表现得更热烈一些的。然而,他不仅回复她的信息迟了,态度也不见得多么热情。她放下手机,在桌上找到那个装着丝巾的小纸盒,纸盒是灰蓝底色调,右下角有个小小的SU。 她拿着小纸盒下楼去找郑歆云:妈。 郑歆云正坐在沙发上吃草莓,做饭的阿姨慧姐也陪坐在一边看电视,郑歆云见她下来:你忙完了?来吃点水果。 安嘉人走过去,把纸盒递给郑歆云。司机的品味显然和她并不相同,他挑的是一条白底红色碎花的丝巾,安嘉人觉得无论是上班或者平时约会,都很难用得上它,重点是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花色:这是朋友送的丝巾,我不喜欢。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拿去用。 郑歆云擦干手,打开纸盒去拿丝巾,看了看,马上否决:这花样也太年轻了,不适合我。 慧姐坐在一旁,在这样的事情上,她永远是无条件地支持郑歆云的:不会啊,你不是有几件白色的外套,搭配上这条丝巾,应该很好看。 郑歆云半信半疑:是吗?她看坐在一边的安嘉人,又拿起纸盒看看,研究了一下纸盒上的logo:这是什么牌子?不是名牌东西我不用的。 安嘉人不能让母亲这番说话传出去:妈,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好?这是朋友自创的品牌,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千万别戴着出去又乱说话,失了别人的面子。 我只是在家里说,又没有别人听见。郑歆云把丝巾收起来,先放着吧,要是有合适的衣服,再搭配一下看看效果怎么样。 安嘉人拿了一颗草莓,草莓看上去又大又红,咬了一口,却没想象中的甜,她把咬了的另一半丢进垃圾桶,又去挑一颗看起来更红更甜的。 郑歆云看着她的举动:今天你和表姐出去喝下午茶,晚上呢,今晚没有约会? 安嘉人就知道郑歆云又要问这些,她下楼找她算是自投罗网:没有。 利家的那个二儿子呢,他没有约你? 没有。 现在的男人真是,一点都不主动,他不是说看你意思吗,莫非真等着你约他?郑歆云摇头,想了想,又说,要不你约一下他? 妈,你在想什么呢?安嘉人站起来,你别看太多电视了,医生说了,早睡早起,你和爸爸都是。 恋耽美 -子泽华(5) 她快步走上楼。如郑梵所说,男女之间,除了外表,其他一切都需要时间去了解,那么她确实不应该先入为主。可是,既然她已经给利苏年发出信号了,他却不懂,或者故意装作不懂,那就算了。天下除了女人,便是男人,她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利苏年和他家的那条丝巾才刚被安嘉人抛诸脑后,也不知道郑歆云又托了哪个介绍人去问,没过两天,又给了安嘉人一个男人的联系方式,对方姓谢,听说是金融行业的,比她大两岁。 安嘉人想,相亲果然是高效率的,合则结婚,不合则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可是,她对介绍人解释,公司的最近事务繁杂,得过一阵才能明确和谢先生见面的时间,介绍人也表示理解,说等她忙完再说。不过,安嘉人内心知道,对外说是忙,其实是心生抵触了。她微微叹气,利先生,谢先生,这个先生那个先生,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对先生? 早上,安嘉人正在看公司去年的审计报告,助理敲门:小安总,同城快送给您送来一份邀请函。 安嘉人头也不抬:先放我桌面。 助理哦了一声。 直到六点,安嘉人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收拾桌面东西时,才突然想起她有份邀请函。她打开彩色的包装盒,里面有一张对折的邀请函,封面是灰蓝色的色调,她皱眉,打开一看,竟然是SU的时装展邀请函。她看了落款,虽然这封函知道一定是利苏年的意思,但他竟然是以公司的名义发出的。 这个狡猾的男人。 短短几天,安嘉人再见利苏年。 安嘉人带着助理到了华豪酒店的二楼,刚进大厅,第一眼便看到了他。他正在和一个另一个男人说话话,见到她,马上快步走过来。 助理被人带着去签到,还说要领什么小礼物,安嘉人不打消她的热情:去吧。 利苏年伸手:安小姐,感谢你赏脸过来捧场。 安嘉人伸手和他回握:利先生你好。她解释,我来看看,主要是要了解贵公司的春季新款。 希望让你满意。利苏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安尼,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安小姐,这是我的拍档安尼。他转向安尼,这是安总经理。 安嘉人又和安尼握了握手:你好,安先生,你好。 嘿,看来我们是一家,都是安家人。安尼笑,看着利苏年,看来利老板的人生和和姓安的确实有缘分,你已经认识三个姓安的了。 利苏年瞥了安尼一眼,安尼笑着说:你们聊,我先去看看会场。他提醒,十分钟后开始,二位不要聊得太久。 利苏年扫了安嘉人一眼,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大衣束脚长裤,里面是一件灰色毛衣,白色的平底鞋,并没有多余的配件,堪称朴素,但,仍然是漂亮的。他半真半假:之所以斗胆邀请安小姐过来,是因为希望安小姐对我们公司的产品重新改观。 安嘉人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这话怎么说? 上次我给安小姐的推荐,并没有得到你的青睐。一想到我们公司的产品只有一条丝巾能得到你的认同,这让我感觉我们的工作仍然有大幅提升的空间。他说,请安小姐今晚多多指点。 安嘉人揣测他话里的意思:不,事实上,你推荐的衣服很好,我非常满意。如果要我说实话的话,整个系列我想全部买下来。她顿了一下,只是我有个疑虑。 利苏年很认真地听:什么疑虑? 利先生你给了我一张卡,交代了我的消费可以记在你的账上。可是我忘了一件事,我没有跟你确认卡的限额,所以,我想,如果消费超额了,一来我得自己付账,有失利先生面子,二来又担心利先生觉得我贪心,所以,权衡之下,我想我还是要懂分寸,适可而止。她有意对他微笑,这样,既接受了你的好意,也不让自己显得过分贪婪。你说是吗? 利苏年看安嘉人的眼睛,她有双漂亮的杏眼,笑起来眼神更动人,虽然她语气和表情都认真,但他莫名就觉得,她话里有话。 果然,安嘉人又补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我有一件特别喜欢的裙子,专柜小姐却告诉我,没有小码。她笑着抬头看他,我在想,会不会是利先生向太多人介绍过同样系列同样尺寸,才令它脱销? 利苏年心里想笑。无非是第一次见面被她闻见满身香水味,第二次遇到又恰好被她看见他和王禧有肢体碰触,两次巧合,她就三翻四次抓住这点不放:但你少想了一件事。 安嘉人反问:是吗? 以安小姐你的聪明才智,应该知道,没有哪个男人敢用一张有限额的卡去敷衍你。对于你想要的东西,永远没有贪心的说法,这是我们的荣幸。他说,至于你想要的衣服,告诉我,我保证三小时内让人送到你府上,希望安小姐一定不要拒收。 安嘉人想,几天没见,利苏年大概真的去上了中文课:只要利先生送过来,我一定会收下。 好的。利苏年对她笑,又说,我怎么有种错觉,你这么计较我是不是向太多人介绍过同款衣服,是不是代表你希望在设计师的眼里是独一无二的? 安嘉人皱眉,正要说话,安尼又走过来,打断他们的对话:嘿,秀要开始了。 安嘉人点头:利先生,我们先进去了。她转身,快步离开。 利苏年看着安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安尼拍拍他,唤回他的关注,伸手在空中比了比:最萌身高差?不像你的风格啊。 第007章 利苏年给安嘉人安排的位置是在第二排居中。这当然是很好且安全的位置,她猜,他笃定她会来?如果她不来,他又会把这位置安排给谁? 安嘉人的助理仍然年轻,小心翼翼,在她身边小声询问:小安总,不好意思,我想跟您确认一下,来这里我需要做什么?意思是她把这当成工作了。 安嘉人轻声回应:专心看秀就好了,不需要做什么。她应邀前来,并非为这场秀本身。如果非得要说她来的目的,那最多是为了了解一些需要时间才能给出答案的东西。 助理哦了一声,尝试投入到时装的展示中。安嘉人微微侧脸,看来助理是无法真正投入的,她也是。从繁杂的公事中抽身过来一坐便是两三个小时,这对她来说,已经算是近日来难得的任性。 安嘉人坐着,拿起果汁吸了一口。大概人类擅长模仿,见她拿起杯子,旁边的助理也拿起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小口。 矿泉水是人人都有的,而鲜榨的果汁是她坐下不久之后一个年轻的小女孩送过来的。不论她喜不喜欢,被给予特别对待总会稍微心有异样。 她转脸,看向展台的斜对角。利苏年正和那个安尼站在展台的斜对角,相机不会拍到他们,但她猜他站在那里能看到台上包括台下的一举一动。所以她收起一切表情,重新看回台上。 设计师和模特已经出来谢幕。安嘉人有些失望,她本以为利苏年会像那个专柜小姐说的那样,每年都会推出自己的设计款,但是,尽管她很认真去听每个系列衣服的介绍,但是由始至终都没有关于利苏年的任何讯息。显然,这次没有他的作品。她一度想知道,一个在设计方面有些造诣的人,在精神层面会有她有多大的共鸣。但看来,今晚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又往利苏年站的地方看了一眼。整个晚上,他都站在那个角落里,没有离开过。大概因为他足够高,明明站在暗处,但他仍然显眼。他有190吗?她想,若相亲是将双方条件放在天平的两端来称,平衡者成,那么,身高样貌在诸多条件中占的比重有多少,精神上的契合又该占什么分量?她对未来丈夫的选择,又该将哪个因素置诸首位? 音乐声变小,全场灯光打开,于是展台上不再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来源。安嘉人交待助理:你去找利先生,告诉他,今晚的活动很精彩。她看看表,还有,告诉他,我们先走了。 助理眨眨眼:我去? 安嘉人说:是的,你去。大概他今晚将忙于应酬,她看到不少人跟在他后面往后台走,她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半分钟后,助理回来,丧着脸:不好意思,小安总,他们进房间了,我不敢进去。 安嘉人摇摇头:行吧,我去。不辞而别,算是失礼,不管未来他们之间如何发展,这点礼貌她还是要顾周全的。 安嘉人刚到后台,却看到利苏年和安尼在房间里。房门开着,并没有其他人。安嘉人站在门口,轻轻叩了一下门板:利先生? 房间里的两人同时抬头,安尼见她,马上起身:我出去拿杯咖啡。他又问安嘉人,安小姐,要给你带一杯吗? 不用,谢谢。安尼走出来,和安嘉人擦身而过,安嘉人笑了笑,走进房间里。她快速扫了一眼桌面,明明有两杯咖啡。安尼真是个识趣的人。 利苏年往旁边拉了一张滑轮椅给她:安小姐,请坐。 其实不用坐,我只是来跟你打声招呼就走。她站在他面前,他坐着,真难得,她比他高了,今晚的秀很精彩。 利苏年抬头看她:谢谢。待会儿还有庆功宴,年轻人的最爱,但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了,现在倒宁愿先睡一觉。 我得先走了。安嘉人说,相信你也很忙,就不打扰你了。 利苏年起身,于是她被完全地笼罩在他的身影里:要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有司机。整个晚上,安嘉人鼻腔里都是周边各式男女各样的香气,所以她已经分不清利苏年此刻身上带着什么气味了。 你有司机。两人同时说出同一句话。利苏年半真半假:安小姐总是司机随身,不知道哪位仁兄什么时候会有荣幸能送你回家? 安嘉人顺利接住他的调侃:我也想知道。 利苏年抓起车钥匙: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就做这个幸运儿? 安嘉人摇头。 安小姐行动和语言一样直接。利苏年笑了笑,看着安嘉人:安小姐个性直接,那我也直接地问你一个问题。 安嘉人眯眼,猜利苏年要说什么,想了想:你可以问。但她不一定要答。 今晚你过来,算不算他站起来,打算以女朋友的名义和我交往? 安嘉人笑了一下,一口否认:当然不算。 利苏年似笑非笑:那,安小姐今晚过来就纯粹为了看看漂亮的新衣服? 当然了,没有哪个女人能抗拒漂亮的时装。安嘉人停了停。 那太遗憾了。利苏年挑了一下眉,我还以为安小姐有其他想法。 若要往这方面说安嘉人看着利苏年,她不会害怕他的凝视,若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她羞涩,他就错了,我今晚过来,最多就是考察你是不是可以列为交往对象而已。 已经足够。利苏年说,我和你心意相通,事实上,今晚我请你过来,我也在考虑你是不是可以列为我的交往对象。 安嘉人有些错愕,愣了一下。 利苏年露出得逞的笑,他回身,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又转身看她: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不喜欢我的人。安嘉人还在回味他这句话,他又说,既然安小姐坚持不要我送你回家,那我们各自走吧,我后面还有场庆功宴要露露脸。他顿了一下,要不要猜一下,你想要的衣服到家了没? 安嘉人下车,司机已经调转车头。一楼灯火通明,她看表,已经快11点了,早睡早起的父母平时已经早已入睡。她快步走进屋内,看到郑歆云正坐在大厅看手机,虽然内心隐约知道母亲深夜未睡大概率是因为利苏年送了衣服过来,但当真正看到了大厅里堆着的大大小小十几个纸袋,还是免不了有些惊讶。 郑歆云看着安嘉人:你说今晚有事,难道你的事就是出去买这么多东西?她皱眉,女儿,你爸爸知道了会生气的,做人不能这么大手大脚。 安嘉人草草解释:这是朋友送的。 又是朋友送的?郑歆云看了看地上的纸袋,又看安嘉人,什么朋友这么大方?他是不是在追你? 不是!安嘉人弯腰去收那些纸袋,好不容易全拎在手里,你赶快睡吧,我上去了。想想又回头,真的不是我买的,你不要和爸爸说,他会多心的! 郑歆云的声音追在后面:你到底是不是谈男朋友了?别忘了你还要和谢先生见面! 安嘉人把大大小小的纸袋搬回自己的房间,认真回想,今晚利苏年是怎么说的?他好像是说,至于你想要的衣服,我会送过去,她并不认为他神通广大到能知道她哪天看到的是哪一件裙子,但她隐约期待他会变出什么花样。 没想到,他根本没有猜她想要的是哪一件裙子,直接全部送了过来利苏年真会走捷径。还是说,他已用惯了这种伎俩? 第008章 第二天一早,安嘉人安排人把点心和礼品券送到利苏年的公司。礼尚往来,那些衣服并不能白收。一小时后,她收到消息,东西已全部送到她开始有些期待利苏年的反应。 不过,她似乎期待落空。整个上午利苏年那边并无任何动静。这是欲擒故纵,还是故弄玄虚? 安嘉人在工作中偶尔走神,在她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几次之后,忽然愣了一下想象对方下一步会不会出招,会出什么招,这说明至少她已经开始在乎对方的情绪反馈? 她并没有预计自己能很快投入一段新的感情。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深情的人,但恰恰是因为不够深情,所以在投入一段感情时总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的酝酿过程,对任秦宣如此,对更早之前的男友同样如此,她想了想,并不觉得她喜欢上利苏年。他们也许暂时互不讨厌,但亦未互相喜欢,双方的你来我往,勉强可以当成对彼此的试探,仅此罢了。 到了下午两点半,安嘉人接到了给她介绍那个谢先生的阿姨的电话,客客气气地问她能不能定下和谢先生见面的具体时间,阿姨似是开玩笑,又似是提醒:金龟婿要抓紧,别让别的女人占了便宜哦。 安嘉人见过谢先生的照片,是介绍人发给郑歆云,郑歆云给她看的,模样还算周正。她抚额,想了想,既然答应了要见,还是宜早不宜迟,就像工作要早早完成不可拖延:刚好我今晚没事,不知道谢先生是不是也有空。 恋耽美 -子泽华(6) 介绍人说:行,我知道了,你等我回电话。 没五分钟,介绍人回了电话:谢先生今晚可以见面,至于具体时间、地点,他说尊重女孩子的意见,随你方便,由你来定。 好,我想好了发给你。安嘉人挂了电话,想了想,找了离家不远的一家餐厅,给介绍人发了过去。离家近的好处便是,能在相亲结束后早点回家休息直觉告诉她,第二次相亲也不会顺利。 几分钟后,手机却又响了。安嘉人刚投入到工作中,无奈又去拿手机,本来以为是介绍人,没想到是利苏年。她故意停了几秒,才接起:利先生。 利苏年喜欢安嘉人清脆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安小姐,希望没有打扰你。他刚睡醒,一开机便收到公司的信息,说安鑫公司给他们送去了礼品券,一时之间并没有细想,马上给她打电话。 没事。安嘉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三点了,利苏年的声音听起来像还在床上,而她已经工作好几个小时了,她微微皱眉,有这么懒的人吗? 我刚刚知道你给我们公司送去了礼物,所以特地打电话过来,表示感谢。 安嘉人预见他会打这个电话,也能预见他这番说辞,只是没有准确预见他在这个时间给她电话而已:你客气了。贵公司的产品我也收到了,当然我也十分感谢你的好意,小小回礼不要在意。 公司的同事都说点心味道很好,他们已经开始期待公司把那些礼品券作为员工福利了。利苏年说,如果我这样处理,不知道会不会很失礼? 当然不介意。安嘉人说,所谓礼物,既然送给了你,肯定由你自由处置。 那我代我的同事感谢你。利苏年顿了一下,不知道安小姐会不会把我送给你的衣服自由处置,送给其他朋友? 安嘉人停了一下:如果我的同事也希望我送些员工福利的话,说不定我会。她当然不会,但他既然这样问,她自然不能让他得逞。 利苏年笑了笑,安嘉人不喜欢他这样的笑,感觉他在戏弄她:利先生,如果你没有其他事,那我们先聊到这里?我恰好有份文件要看。 不,还有一件事。 安嘉人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你说。 我原本是在想,如果你今晚没有别的安排,会不会勉为其难地答应和我一起吃一顿晚饭,当是建立我们两家公司友好关系的开端,毕竟我们两家公司的员工都可能通过我们两个人拿到很满意的员工福利。利苏年翻了个身,不知道我的想法有没有出错。 安嘉人停了一下:看来利先生想错了。她说,我今晚有事。顿了一下,给你一个建议,下次你想约人的话,可以考虑至少提前半天。 利苏年刚听到安嘉人说有事,笑容刚收起,却又听到后半句,又笑了: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我约你今晚九点,算不算提前半天? 九点钟,安嘉人准时下楼。不用细看,便看到了利苏年。他站在喷水池边,旁边停着的大概是他的车子。 她走上去,利苏年看她:安小姐很准时,说加班到九点就是九点。 事实上,安嘉人并不是真的在加班。只是既然她跟利苏年说了有事,那就得把这套戏演足。在答应了利苏年晚上九点后可以见面之后,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推了和那个谢先生的约会。当时接到电话的阿姨语气幽幽:下次除非他再问我,否则我就不管这事了。安嘉人知道这是介绍人对她不满的意思,也不想作出多余的解释,只得道歉。 安嘉人也看利苏年:利先生也很准时,约了九点,就是九点到。 不,为了表示礼貌,我是提前到。利苏年说,八点三十分我已经到这里了。 安嘉人挑眉。 不信?你可以问那个保安。他似真似假,我在这里见到了三台宾利,你和他核实一下。 安嘉人不想和他在马路边抬杠,绕过他,走向那台黑色车子:我们走吧。 利苏年跟过去,帮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你也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安嘉人看他:你也不问问,也许是我要你去哪里。 利苏年点头:当一回司机也是可以的。他说,九点了,你还需要晚饭吗?请安小姐指示一下目的地。 安嘉人并没有想去的地方,她只是在谢先生和利先生当中,选择了面前这个家伙而已:不需要吃饭,在我发出明确指示之前,你可以自由前进。 于是,车子真是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上一次和女孩子傻愣愣地开车绕了整个城市一圈,是很多年前。利苏年握着方向盘,微微转脸看了安嘉人一眼,这会不会被列为你最糟糕的约会? 安嘉人正视前方:还不算。我最糟糕的约会是在对方生日那天,被他带到一个舞会去跳舞,然后被整个蛋糕糊得整脸都是,后来因为地上都是砸烂的蛋糕,太滑,我还摔了一跤。 利苏年笑起来。 你呢,你最糟糕的约会是什么? 利苏年想了想:没有,几乎都很好。 安嘉人撇撇嘴:看来利先生艳福不浅。 过程是美好的,结果不如人意。 安嘉人重复他的话:结果不如人意。什么样的结果,才算如人意? 像俗话说的那样,结婚生子,开花结果。 你身边大概八成是女人,可以结婚生子的对象应该不少。再说他的条件亦并不差,不过这一点安嘉人并没有说出口,怕他因此过分自信。 那是同事、客户。如果人和人之间的接触先是基于利益关系,再来谈感情,感觉不对。 如果人和人之间的接触先是基于条件评估,再去谈感情,感觉也不对。 你在暗示,不,明示我们两个感觉不对。 安嘉人侧了一下头,望向利苏年,想起他说过的话:你说过,你喜欢不喜欢你的人。 我是有这么说过。 为什么? 没有解释。利苏年笑着转脸看了安嘉人一眼,我有种错误的想法,你总不会因为想要我喜欢你,所以装作并不喜欢我? 安嘉人撇撇嘴:确实很错误。 利苏年又笑:难道你要告诉我你喜欢我? 安嘉人看了利苏年一眼:好了,停止你的想象。 认真地交流一下,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利苏年表情认真,这样的情况下,怎么样才算是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 第009章 利苏年问的是一个好问题对于两个通过相亲认识的男女来说,怎样才算确立了恋爱关系?如果接受对方的礼物,或者答应对方的邀约,就算是对建立恋爱关系不持异议的的话,那么他们现在算是男女朋友了吗? 安嘉人不答反问:如果现在有人给你介绍别的相亲对象,你会去吗? 利苏年想了想:如果你已经明确拒绝我。 安嘉人皱眉,他真狡猾,又把球丢回给她,她想起另一件事:当初介绍人问你的意思,你为什么说看我的意思?现在你再次这样说,是惯于把责任推给别人去承担吗?她说,不接受不拒绝不负责? 利苏年笑得很开心:看来你很了解男人。 安嘉人就在一瞬间想起了任秦宣。她有些难过,也许不是因为和任秦宣分手,也不是因为利苏年的调侃,只是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们已经离开了市中心。利苏年靠边停好车,探头看她:我不太习惯沉默的安小姐。他说,感谢你,每次和你对话,都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转速飞快,不必担心老年痴呆的问题。所以我期待和你的的对话。 安嘉人转脸看他,多少有些怒目的意思。路灯的光从玻璃射进车内,利苏年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她有双漂亮的眼睛:眼睛又大又圆,让我想起两种动物,猫和猫头鹰,不知道你是哪一种。 我还以为一个绅士提出约会,是要讨女士的欢心的。安嘉人说,没想到利先生是为了拿别人开玩笑。她说,不过,并不好笑。 慢着。利苏年收起笑容,我得想想,怎么突然变成我惹你生气了。他认真想了想,因为我说你很了解男人?他说,我发誓,我没有影射你情史丰富的意思。他顿了顿,即使是,那与我和你之间无关,不是吗? 安嘉人盯着他,也想了想:如果论情史丰富,我大概无论比不上你。不过你说得没错,那与我无关。她说,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过问对方情感过往的资格。 利苏年没想到相亲对象是个辩论高手。这比他想象中的富家千金有意思多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平等交换,怎么样?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但是你同时得给出你的答案。 安嘉人觉得这是一个值得玩的游戏,她坐直身,正视他:你想通过相亲得到 什么? 一个能结婚的女朋友。利苏年比了比,你呢? 一个能结婚的男朋友。安嘉人又问,对你来说,能结婚的女朋友,需要什么条件? 能让我想娶她。到你。 安嘉人质疑:这个答案太宽泛了。一点都不具体。 利苏年看她:可是事实确实如此,我不能概括任何具体的条件。如果你需要具体的条件,比如样子吗?坦白说,女人很多种样貌我都喜欢 安嘉人打断他:算了,下一个问题。 利苏年否决:你还没有回答。 安嘉人停了一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利苏年说,这算什么答案? 安嘉人确实不知道。就像她从未想象过,某一天自己会接受亲朋好友的介绍,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相亲,就为了奔着结婚而去:彼此相爱吧。她抬头,交男朋友的方式可以有千百种,但是,让我愿意嫁给某个男人的动因只有一种,我爱他,他也爱我。 利苏年没想到这一刻她这样认真,想了想:当然。 利苏年把安嘉人送到家门口已经是将近凌晨。 安嘉人推开车门,利苏年也下了车,绕到副驾驶那边,站在她身边,似有话要说。 安嘉人不喜欢总被他俯视的感觉,站到了路边的草坪上,于是他们几乎平视。利苏年看着她,想了想:如果下次约你,你还会出来吗? 好样貌多少是占了些便宜的。对她或对他来说,都是这样。她很诚实,不是为了斗嘴:也许会,也许不会。 会或者不会,是因为什么? 如果答应继续和你约会,代表我仍然把你列为交往对象的,如果不再答应,那就是安嘉人耸肩,你应该可以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在我约你之前,别的男人约你出去,你会出去吗?利苏年问她那个她问过他的问题。 事实上,她今晚是推了与别人的约会和他出去的,但这并不代表什么,更不代表她非他不可。安嘉人想了想:那要看你什么时候约我。她说,我不会因为一个可能永远不会来的约会就放弃一切机会。 利苏年点点头:说得也是。他盯着她的唇,唇色淡红,像三月的樱花,他忽然想到有一件事可能可以证明男女双方确立了恋爱关系如果他们接吻的话。 恰好她站在沥青路与草坪之间砌成的石基上,这样他只需要稍微侧头,毫不费力就能触碰到她的唇。 安嘉人打断了他的浮想:我得进去了。她说,明天早上我还有个早会。 利苏年退了一步:那你先回家,好好休息。 安嘉人拿着包,越过他向家门口走过去。镂空的铁门背后,攀出一枝嫩绿的新芽。安嘉人开门,又关门,却看到利苏年还站在原地,隔着几米看她。她伸手:再见! 话一出口,又后悔。她明明说了,不一定再见的。当她看到利苏年似有意会的笑,懊恼,却又有莫名笑意。 安嘉人的早餐吃得并不太愉快。不知道是不是天下所有的母亲都有个共性,擅长且热爱唠叨。郑歆云一再追问她昨晚为什么推了谢先生的约会,又问她昨晚到底去了哪里。安嘉人无法细说,只能敷衍了事。 郑歆云当然不是她能敷衍得了的:中午我会联系张阿姨,让她想办法再约上谢先生和你吃一顿饭。她说,家庭背景又好,本身条件又好,年纪相当,又是做金融投资的,这样的人才,大把小姑娘排队追,你也上上心好吧。 安嘉人想问郑歆云,在她心里,利苏年条件更好,还是那个姓谢的金融精英条件更好。但她忍了忍,还是识趣地不问了。若又提利苏年,郑歆云一定以为她和他已经在一起了。 她拿起包:我去上班了,早上要开会。 郑歆云跟上她:如果谢先生约你,你去不去?给个准话,不要让我和张阿姨难堪。 再说吧。安嘉人快步走出去,想想又回头,你要是有空,问问安一言什么时候放寒假,得回家过年了!别天天和朋友在外面玩。 郑歆云成功被她转移注意力:也是哦,我中午马上打电话问问他。 利苏年下午2点才回到公司,安尼正在办公室吃饭,利苏年推开玻璃门,进了他的办公室:怎么回事,在公司吃盒饭? 安尼抓起鸡腿,啃了一口:下午约了模特试镜,懒得出去吃了。他眨眨眼,要不要一起看看?看过照片了,美女不少。 你看吧。利苏年在他对面坐下,我下午有个设计要改。 安尼抬头看他一眼:还是说,你打算一心一意搞定你那个安小姐? 利苏年不想和安尼解释那么多:王禧那几件衣服改了吗? 恋耽美 -子泽华(7) 叫人改好了。安尼吐槽,根本不是我的问题好吗?他说,听说她跑过去抽脂了,还搞什么生酮减肥法。我天,就因为这位大小姐的一句尺寸不合,费我们这么多人多少工夫?他对利苏年摇头,你不是让公司送了一批衣服给你的安小姐?麻烦告诉她,短期内不要减肥,哦,也不要增肥。 利苏年竟然在脑海里认真回想安嘉人的身材。其实她并不算矮,只是和他相比,显得娇小了些,他站起来:你忙吧,我回办公室。 嘿,还有一件事,明天晚上去资黎吃饭,王大小姐说的,谢谢我们给她改衣服。安尼说,这顿饭真贵,一顿饭就把手工费抵了。 利苏年想了想,他还在想是不是要约安嘉人的本来约会太频繁不是他的作风,但,若隔太久,好像气氛就不一样了,尤其对象是那个嘴硬的安小姐:再看吧。 第010章 晚上加了好一会儿班,安嘉人差不多到九点钟才回到家。刚进家门,便知道郑歆云早已做主,替她约了明晚和那个谢先生吃饭。早上会议讨论到的新产品研发细节还在她脑子里回旋,现在她的脑袋嗡嗡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顾左右而言:爸呢? 他说头有点痛心也闷,已经回房躺下了。郑歆云看她一眼,你别岔开话题,明天晚上,资黎,和谢先生吃饭,听见没? 又是资黎。难怪资黎频频换装修,看来钱挣得不少,太多人心甘情愿捧着钱送上门了。安嘉人知道郑歆云是不让她见上一面不死心,她松开丝巾,把西装外套脱了:万一看不上呢? 看得上看不上是后话,反正你要先去见一见,不见一见怎么知道看不看得上。郑歆云看她那么一脸倦色,还要不要再吃点东西,我让慧姐给你煮? 不了。安嘉人摇头,又问,你打电话给安一言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下星期。郑歆云摇头,他说了,要再陪女朋友玩几天,我让他把女朋友带回来过年,他又不乐意。你们两姐弟,都是这样,从不听人劝。 我已经足够听你劝了,妈。安嘉人头大,当初她就是被郑歆云这样说服,最终同意回家接过生意的。当然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父母确实一天天老了,我知道,快休息吧! 你还没说你去不去? 我去。安嘉人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自觉的地叹气,好累。一款产品卖得好不好,关乎产品质量、价格、包装、营销手段,太多太多变量,而这些,都不是她擅长的。 找到个好老公,就没那么累了。郑歆云在她身边坐下,妈妈知道你很辛苦,你不是读商业的,适应起来肯定很不容易。可是妈妈做了几十年家庭主妇,生意上的事情什么都不懂,什么也帮不了你,唯一能帮你的,就是帮你和弟弟把关找个好老公、好老婆。她顿了一下,结婚的事情要趁早。别说什么现代人普遍晚婚,你看,弟弟现在22岁,爸爸却已经67了,儿子还没长大,爸爸却老了,不难吗?两难。 安嘉人睁眼,看郑歆云:这些道理我都懂,妈你不用说了。她重新闭上眼,你在家里照顾爸爸也很辛苦,你也要注意身体。只要你们身体都好就好了。 虽然答应了要去见谢先生一面,但安嘉人对即将要来的约会毫无期待。她甚至不记得对方的全名,本想再跟介绍人确认一下,以免见面时失礼,但想想,若再问人也是失礼,只得硬着头皮赴约。 仍然是资黎。在前台候客的经理却不是之前那个美女了。安嘉人对经理淡淡开口:你好,麻烦带我去B10。 这几天天暖,经理只穿着裙子,没有搭配披肩,安嘉人跟在经理后面,因对方身材婀娜,不由得多看两眼。又想起了王禧,上次见她,也是贴身裙装,腰臀线条圆润,大概员工的制服也有老板的审美影响。 又上了二楼。上次和利苏年吃饭也是在这里,也在二楼。世事有些奇妙,若和一个人从无接触,并不觉得每天人来人往有什么奇怪之处,若是和一个人有了交集,去过哪里,吃过什么,见过什么人,生活便多了很多重合、交集甚至巧合。 安嘉人有短暂的走神,若是利苏年知道她和别的男人有约,会怎么想? 经理推开门,安嘉人收起飘远的思绪,稳步走进去。那个听了几次却辗转见面的谢先生已经起身:是安小姐? 你好,谢先生。安嘉人伸手,对方有短暂的错愕,但很快伸手和她相握:你好。 千篇一律的开头。只第二次,安嘉人便不太喜欢相亲的感觉了。她笑:谢先生等很久了? 不,我刚到。谢先生笑,刚泡好茶,安小姐请坐。 安嘉人点头:好。 谢先生很善谈,但谈的都是他的专业。安嘉人忽然怀念起那些让她看着头痛的各种报表了,因为,他口中的金融术语更加深奥难解。 她状似不经意地伸手碰了碰远处的餐盘,想将餐盘拿近,谢先生的注意力果然被她牵走:安小姐,你想吃这个菜? 对。安嘉人说,作势拿起公筷夹菜。 谢先生却拿起他那边的公筷,很眼明手快地为她夹了一块龙虾肉,又解释:我比较传统,始终认为在餐桌上给客人夹菜是礼貌,而不觉得是失礼。他说,用的是公筷,没有不卫生的问题,希望安小姐不介意。 安嘉人笑笑,他先斩后奏,即使她介意也没用:大家习惯不同。她说,我比较不习惯互相夹菜,在我看来,中餐西吃的方式也很好。 谢先生闻言,哦了一声:不过也对,像我们这样的年纪,观念传统是少数,接受西方思想的反而是多数。安小姐在哪个国家留的学? 不,我没留过学,纯粹个人生活习惯,跟中西思想没关系。想来至少有一点利苏年是不讨厌的,尽管他们总有言语相争,但他至少没有在吃饭时试图和她展开辩论,相亲的礼仪之一大概是不要让对方食不下咽。 谢先生还算识趣,转移话题:听说,安小姐在之前是学美术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欣赏你的作品? 不了。安嘉人停下筷子,没有吃谢先生给她夹的肉,只是兴趣,上不得台面的。除非安一言接过安鑫的生意,或者她日后的丈夫给予她生意上足够的帮助以及生活上足够的自由,那她才有可能重拾兴趣,否则只能继续好好学习生意门道,争取销售额天天向上。 安小姐一定是谦虚了。谢先生说,我有个客户也是搞美术的,不过他是把美术当生意,开了一家画馆,生意很好,很多有钱人喜欢找他买画。 能赚钱,这很好。她想了想,转移话题,问她想要了解的,谢先生,恕我直言,你是基于什么原因会考虑相亲?同样的问题,她问过利苏年,现在再问眼前这个看起来斯文的男人。 谢先生愕了一下,又笑:安小姐挺直接的,不过这个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坦白说,像我这个行业,虽然平时也会接触到异性,但是始终是工作上的来往,不涉及私人交情。还有一个原因他说,我的异性客户年纪都比较大。 安嘉人笑了笑:理解。 我不能代表所有男人哈,我只能代表我个人,如果说我比较想要一个相对年轻一些的伴侣,有两个原因。一方面当然是有生育后代的现实考量,另一方面我觉得男大女小的搭配比较符合传统的家庭模式,婚姻关系可能相对牢固一些。可能我是做投资的,我心里有一个底线,就是要确保安全,任何事都一样,包括婚姻。 安嘉人点头:有道理。 不过我很意外,按常理来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应该早就名花有主,竟然还需要相亲。不过,我同时觉得有机会认识你确实很荣幸。他说,不瞒你说,我已经在计划我们的下一次见面了。 安嘉人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是吗?三十岁对你来说,不算年纪比较大? 谢先生愣了一下:所以,如果我们有缘在一起的话,最好尽快结婚、要个孩子。 安嘉人又笑了笑。 安嘉人第三次看时间,已经快10点了。不是他们聊得很好,可能谢先生把她当成他的客户了,整个晚上几乎都在营销他的投资理念,前两次她的暗示都无法提醒他,而她又不忍打断反正,与他大概是没有下次约会了最后不再忍耐,决意打断:谢先生,没想到已经快10点了,我想,不如这次先聊到这里? 谢先生也去看时间:哦,和安小姐聊得太愉快,竟然忘了时间。 谢先生提出要送安嘉人,安嘉人婉拒,告诉他她的司机在楼下等她。 不曾想,话刚一出口,谢先生就微微尴尬,又用笑容缓解自己的尴尬:安小姐年少有为,还能配上司机。 只是父母的庇荫而已,我算不上年轻,也不算有为。安嘉人这是实话,但一瞬间便察觉到谢先生短暂的怯意,她喜欢自信的男人,但方才还侃侃而谈的男人竟然因为她一句话而突然变得无措,大概是二人家境有一定落差,她并不计较,但计较的男人没有太多吸引力,我先走了,谢先生她说,司机也想要早点下班,让他等太久不好。 谢先生点头:我送你下楼。想了一下又说,请稍等,我拿一下衣服,干脆一起走吧。 安嘉人也不拒绝。 门刚拉开,门外的人声喧嚣入耳。走道的灯是昏黄的,光影灼灼。安嘉人走出门口,站在栏杆前,手背在腰后,稍稍探身从二楼往下看,一楼有个大花园,花间点缀无数灯色。也因为那些灯色,所以她能看见这里的花开得大紫大红,可见老板是花了些心思的。只是,各人审美不同,她并不爱这样的热闹的景色。 她收回往下看的视线,余光却感觉远处似乎有个人在看她。 她抬头看过去,当下是真的愣了一下。斜对角最尽头的房间,就是她上次与利苏年吃饭的地方,B12,有两个高个子的男人和几个女人,看起来像是宴席散去,主客尽欢之后的送别,而其中那个正盯着她笑的人,正是利苏年。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该同样回以笑容,还是该借着天色装作没看见安小姐,我们走吧,谢先生已经出门,叫她。 安嘉人没有马上回头看谢先生。她看着斜对面相隔约莫十米远的利苏年,他脸上刚才的笑容很快收起,消失不见,想必是看到了谢先生了。 第011章 这样的尴尬处境之下,若说完全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但安嘉人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对远处的利苏年点点头,便和谢先生一起转身下楼。 安嘉人上了车,谢先生还站在车窗外,对她挥手示意:下次见!怯意依然,但热情有余。 安嘉人微微牵了一下嘴角,并没有应诺,司机说:安小姐,那现在送你回去了? 走吧。安嘉人靠在椅背上,车子缓缓开动,车子转弯时,她看到了利苏年,他也下楼了,正在走向他的车子,跟在他身边的年轻女郎笑容洋溢看样子是要坐上他的副驾驶。 果然,两人一起上车了。 安嘉人小小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既然他们都安排了和异性的约会,就说不上谁骗了谁,或者谁亏欠了谁。 司机却开口了:那位不是利先生吗? 安嘉人装作不懂:什么利先生? 司机见她语气冷淡:没有,只是见到上次与你在这里吃饭、又送你下来的利先生而已。 安嘉人淡淡应了一句:哦,这么巧。果然很巧。 利苏年沉默地开着车。 坐在副驾驶的丛园和坐在后座的安尼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刚从包厢出来时还十分正常的利苏年突然不再说话,几分钟之内周边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安尼想了想,故意开口:老板,我抽根烟? 随便。利苏年应了一声,又马上改口,算了,别抽了。 只要利苏年愿意说话,就说明情况不是很严重。安尼放心调侃,又语带试探:丛园,吃饭的时候王大小姐好像也没说什么哈,既没批评你,也没批评我,更加不敢说我们老板半句不是,反而自己自罚了三杯,你说老板为什么现在一副不太爽的样子? 丛园和他一唱一和:可能觉得我们的招牌,被王禧砸了。丛园笑着看利苏年,老板,要不下次不做她的生意了?要再想要我们的衣服,排队去,号排到后年了。 利苏年不想向他们解释自己的郁闷从何而来,安嘉人让他觉得自己这两天脑子里一些隐隐约约的想法都是笑话:招牌从来不是别人砸的,是自己砸的。他看了一眼丛园,你最近的创意不太行,多动脑子少说闲话。 丛园回头,对安尼吐了吐舌头。 车厢重新恢复安静。利苏年重新投入到思考,虽然不愿纠结,但忍不住又想,女人的耐心是那么有限的吗?才不到48小时,安嘉人就已经认为他不会约她,于是开始安排和别的异性约会?还是她明知道他可能会约她,但还是故意无视他们之间那晚的暧昧气氛? 一个女人答应和一个男人吃饭,代表什么? 安尼和丛园被利苏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和他们讨论的一句疑问吓到,安尼啊了一声:代表什么?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起吃饭?可能性有无数种啊。 可能性有无数种。利苏年脑子拐了一个大弯,突然想到了那晚他站在安嘉人面前却突然有凑近吻她的冲动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才两天,他们的进度不至于那么快吧? 面对郑歆云探询的和谢先生相亲的下文,安嘉人只答一句:并不适合。 郑歆云也无奈:为什么都是你看不上别人?我想,能介绍给你的人,条件应该并不差,你在想什么,在嫌弃对方什么?突然,她又狐疑,还是你还想着之前那个男朋友? 怎么可能?安嘉人说,我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她三言两语想结束话题,再说吧,有合适的自然就在一起了,不适合也没办法强求。她丢下一句话,我去公司了。 安嘉人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是看设计师送上来的新款糖果包装的设计方案。这款糖果是安鑫这么多年来卖得最好的一款产品,旧包装已经用了十多年,一直都是简单的塑料袋,一包就有半斤重。最近这款畅销产品也有销售额下跌的问题,产品经理提了个新方案,建议把塑料袋包装改为纸盒包装,每包改为155克,单价维持不变。这当然是为了迎合消费者的审美需求,安嘉人不马上否决产品经理的方案,还是点头让人去做设计。 恋耽美 -子泽华(8) 但安嘉人看着包装上那些加黑加粗字样来给生活加点甜、比亲吻更甜的甜,诸如此类的词汇,似乎和产品形象本身并不十分契合。她皱眉,看着设计师:你确定? 设计师点头:是的,我想这样会比较迎合年轻人,增加在年轻人、上班族当中的消费。 安嘉人想了想:我觉得并不能达到你所说的效果。旧包装是大红色的塑料袋,她承认,当然很俗。但是,突然来个天翻地覆的改变,大概旧的消费群体很难接受,也不见得能吸引新的消费群体,再改改。 设计师皱眉:小安总,要不你给我一个方向,不然改了几次,你都不太满意。她低头,感觉我们都在做无用功。 安嘉人沉默了一会儿:你们再和产品部沟通一下。她有些无奈,事无大小都由她来想,她该多忙。 郑梵给安嘉人打来电话时,安嘉人正在画画周末她没有安排任何的约会,也不想出去逛街,最后拿起了画笔。也不一定是为了找新产品包装的灵感,可能只是为了发泄内心无处可诉的苦闷罢了。 怎么回事,你和利苏年在一起了?郑梵的语气听起来很震惊。 没有。安嘉人放下铅笔,为郑梵的话感到惊讶,你在胡说什么?自从在资黎和利苏年有过那样尴尬的会面,已经过去两三天了,他一直没再找她,恐怕早已经把那句如果我再约你,你会出来吗抛诸脑后了。 嘿,你还说没有?郑梵一副不信的口吻,他老妈已经迫不及待要见未来媳妇了,你还瞒我? 安嘉人皱眉,站起来,信步走到阳台,从二楼往下看,能够看到郑歆云和安铭正在花园散步,重新回到通话中:我没有要隐瞒什么啊。但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郑梵这才稍稍觉得不对,说出事情始末:今天,廉业老婆去利家吃饭,没错,她以为你和利苏年没成,所以又打算给利苏年说媒,去到利家的时候,利苏年的老妈自然拿些点心招待她,廉业老婆一看,这点心不就是你们家的牌子?她又问是不是保姆买的,利苏年的老妈说不是,是利苏年拿回来的,而利苏年说是朋友送的嘿,除了你这个朋友,还能有哪个朋友? 安嘉人顿时无言。点心确实是她送的没错,但事实却并不如众人所想的那样:不是那么一回事。 且慢,你不要打断我,我继续把事情说完。利苏年的老妈一听,当然上心了,再一打听,嗬,这才知道前阵子他给你送了一批衣服,不是一件两件,是一批衣服。郑梵说,送衣服是不是真的?送点心是不是真的?你只需要回答这两个问题。 是,但是安嘉人正想说话,却被郑梵的尖叫声打断。 那就是你们偷偷瞒着双方家长,瞒着介绍人,已经交往啦!嘿,还说我们多好的姐妹情,你竟然瞒我,好了好了,我现在去汇报给廉业老婆,让她不要再介绍什么人给利苏年了,不要破坏你们刚刚萌芽的感情。 郑梵安嘉人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只几分钟,为什么她理解的世界就出现了偏差? 半小时不到,安嘉人还对着画板发呆,郑歆云已经敲门,声音从门外传来,仍然清晰:女儿! 安嘉人只得再次放下铅笔,起身去开门:妈,怎么了? 郑歆云脸色乍惊乍喜:你和利家的二儿子在一起了? 没有。安嘉人冷静强调,大概知道是郑梵把两人互送礼物的事广而告之了,一场误会,是表姐给你打电话的?她搞错了,不要听她的。 郑歆云打断她:我还特意回房找了那条丝巾,是印着SU没错,和你的衣服同一个品牌。郑歆云点头,可以可以,不错不错。想想又嗔怪,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之前不跟我明说,还枉费你张阿姨介绍那个谢先生。你说白费人家的时间,说不定人家还误会你情感不专一,多不好意思。她说,没事了,你继续忙,我下去了。 情感不专一。安嘉人看着郑歆云似乎就比往日都要轻盈些的步伐,心知这事向父母是解释不清了,除非找当事人作明确澄清。只是,想到那天那个瞬间变脸的当事人,她又觉得莫名烦闷。 安嘉人特意选了周一上午10点给利苏年打电话,似乎这样能显得这是一个不带感情色彩的公事电话:利先生,你好,没有打扰你吧? 哦,安小姐。利苏年是手机响了好一阵才接起的,刚才安尼给他带了咖啡,他才刚喝一口,你有事? 安嘉人停了一会儿:是的,确实有些事情要说。她停了一下,说,是一些私事。 你说。 最近我们两家父母好像对你和我的关系有些误会,所以,我想是不是和你沟通一下,有没有必要和双方长辈做一下解释 哦,是这事。利苏年又去撕汉堡的包装纸,这当然是一场误会,我已经跟我妈解释了,相信她再过一段时间会自动冷却的。如果造成你的困扰,很抱歉,是我的疏忽。 利苏年这么说,好像显得她这个电话毫无必要甚至是多余了。安嘉人嗯了一声:那就好,我只是不希望造成你的困扰,如果因为这个误会而影响了你和其他人的相识机会,就太抱歉了。 不,不会。利苏年说,我的相亲日程没有那么紧凑。他说,我反而希望,安小姐和新的相亲对象的交往不要因为长辈的一厢情愿而受到影响。 安嘉人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当然,他也没有误解,她确实和新的相亲对象去吃饭了:没有影响。 那就好。利苏年说,冒昧地问候一下,不知道你和那位先生相处得好吗,安小姐?是不是你期待中想要的那个彼此相爱的人? 安嘉人顿了一下:是不是期待中想要的人,不是一两天能搞清楚的,需要时间去了解。 也是。利苏年笑了一下,那祝你尽快了解对方,并如愿在他身上实现你的期待。 安嘉人不喜欢利苏年这样的语气:当然,你也是。你身边那位小姐也很好,年轻漂亮,与你很般配。 利苏年愣了一下:什么小姐? 安嘉人笑了一下,正如利先生知道我那晚和一位先生吃饭一样,我也看到你和一位小姐同车离开。 利苏年这才明白了安嘉人说的是丛园:哦,我公司的设计师。他说,她确实十分漂亮,但很可惜,她不喜欢我,准确地说,她喜欢同性。如果安小姐有合适的女性朋友,可以介绍给她。 安嘉人明白自己误会了,有些尴尬。 接下来利苏年的话让她的尴尬更多了些:不知道安小姐对我身边的女性这么上心,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原因? 只是刚好看到,没有别的意思。安嘉人说,我没什么事了,不再打扰你了。 利苏年想了想,还是终于问出口:既然你都打电话来解释那些不必要的误会了,要不要再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还没约你,你就先答应了跟别人的约会? 第012章 利苏年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口的汉堡,安尼拿着咖啡走进来:你看没看见我? 我当然能看见你。利苏年回神,怎么? 为什么陷入沉思?安尼说,泰国那批纱到了,但是有问题,换不换?还是直接不要了? 利苏年把汉堡扔进垃圾桶:有什么问题? 具体还不知道,我也是刚接到他们打过来的电话。要不要去看看? 利苏年站起来:那就走吧。他抓起车钥匙,想想把钥匙丢给安尼,今天你做司机。 安尼为了接钥匙,差点把咖啡晃出去,他跟在利苏年后面:今天的汉堡有问题吗? 汉堡倒是没有问题,心情有点问题,所以影响了胃口。 利苏年向安嘉人问出那个问题时,心里是有预设答案的,他猜她会说因为你没约我,所以我答应和别人的约会,然后他想他可以顺势再约她出来吃个饭当然,他再也不想去资黎了,那个地方去了两次都没好事没想到她说,我想这是我的人身自由。 他瞬间无话可说。他见识过不少女人,当中也有不少能说会道的,但噎人噎得这么有底气的确实少见,看来千金小姐确实有千金小姐的脾气。更让他无可反驳的是,她没说错,这确实是她的自由。双方就此不欢而散。这也让早上匆匆出门的他连早餐都不再吃了。 安尼开着车,又扫了利苏年一眼:才早上10点半,刚开工,你能不能不要这种脸色,这会影响我一天的工作状态。 利苏年身体往后靠,往前伸了伸腿:那很好,说明有难同当。 我不想有难,我想有福同享。安尼说,开玩笑地说,是不是单身太久,最近有些心烦气躁? 利苏年看他:你好像单身更久,那你岂不是要抑郁了? 安尼怪笑:竟然被我说中了,真跟女人有关?他说,不要说远的,就那些模特,应该可以排上十个号,你选一个,联系方式我有。 利苏年不接他的话。 你上次那个安小姐,没戏了?十几万的衣服砸出去,没换得美人一笑?安尼摇头,千金大小姐就是难伺候,眼光挑剔,要求多多。他说,你之前在伦敦追过的那个女孩叫什么,也姓安,忘了叫什么名字了,难道,姓安的女人都难追? 利苏年不想和他追忆往事:你难追吗? 安尼冷哼了一声,表示他对利苏年这个问题的无语。 利苏年刚进门,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王彤先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九点,再扭头看他:今晚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要再给你做点吃的吗? 利苏年否决她的疑问:不用,我在外面吃过了。 利舒颖怪笑:二哥最近蜜运中,把恋爱当饭吃,怎么会饿?她又捧起桌上的小盒子,二哥你看,安鑫出品,甜度爆表,你要是饿了可以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利苏年那天只是想着王彤嗜甜,才从公司给她带回来一些点心,谁料却成了他们眼中他和安嘉人交往的确凿证据,看利舒颖:你还是少吃为妙,看看你的体重。 利舒颖叫起来:喂!不要人身攻击。175,125,很标准好吗! 王彤接腔:那你什么时候把安小姐带回来吃饭? 大概这两母女已经做好一唱一和的准备了。利苏年站在沙发边,问:利舒颖,你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 利舒颖耸肩:我又没有男朋友。 我也没有女朋友。利苏年转身,准备上楼,妈,有空找人给利舒颖介绍个男朋友,她快三十了。 我才28! 王彤叫住他:不如下个周末带安小姐回来吃饭?她爱吃什么,我交代她们多买些菜。 难怪安嘉人早上特意给他打了这么一个电话,大概她家里也有一些人有同样的一厢情愿、自动脑补。利苏年说:妈,请你保持冷静。安嘉人不是我女朋友,就算是,也被你这样的过分热情吓跑了。他想了想,和她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就算真的交往,也没有马上带回家见父母的道理。 利舒颖对他做鬼脸:二哥,这么多年没见过哪个女的是被妈吓跑的,要怪就怪你自己。 王彤说:就是。她皱眉,你和安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被你搞糊涂了,要是真的在谈了,那就好好谈。她顿了一下,要是确实不是,那也得抓紧找女朋友啊。你都几岁了!赶紧结婚,赶紧生孩子! 利苏年指指利舒颖:说你。这是指桑骂槐。拜安嘉人所赐,他觉得自己的中文程度进步了。 安嘉人喝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陷入了沉思。 已经晚上9点多了,现在公司里已经不再有白天的喧嚣,变得清净。安嘉人还不想回家,家里的气息那样沉闷,除了被过问工作,也少不了又要面对妈妈关于感情方面的唠叨,她宁愿在公司加加班。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在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务方面,不止是努力,甚至有些吃力。 桌上摆了十几款加工厂那边发过来的样品,下午产品部的人已经一一尝过味道,表情微妙。安嘉人也尝了一下,口味确实不如人意。 她真想知道二十多年前父亲是怎么靠土灶上制作出来的花生糖一步步建立起安鑫的,为什么当年他能以一己之力俘获那么多食客的胃,而现在,那么多的行业人才、那么多的优质原料还有那么先进的制作工艺,都无法让安鑫在市场竞争的浪潮里保持安全? 安一言才22岁,即使毕业了接过交棒,但始终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的学习期和适应期,这意味着她短期内是不可能脱离现在的困境的。尽管安鑫目前仍占有客观的市场份额,他们仍然享受着过去累积起来的财富所带来的的一切,但安鑫的颓势已经出现,她不能没有危机感。 电话却响了。大概是母亲催她回家了。 安嘉人伸手去拿手机,在看到手机界面利苏年三字时,情绪有些复杂。她以为经过上午的并不算很愉快的对话,他不会再找她,犹豫之下,还是接起了电话:利先生,你好。 希望没有打扰你。 没有。安嘉人定了一下神,有事? 想跟你确认一下,你和那天那位戴眼镜的先生,只是吃饭? 只是吃饭?这是什么意思?安嘉人微微不悦:利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和他只是正常的吃饭,即使也有约会的意思,但如果你和他还没在一起利苏年说,那你可能会愿意接受我约你出去? 安嘉人想了想,并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你有这个想法? 利苏年停了一下:不管因为什么造成了我家里对我和你关系的误会他说,但是,将错就错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 利先生,我提醒你一件事,将错就错本身就是错的。这不是什么合理的解释,我不会接受。 利苏年抓住她话中的漏洞:如果我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你就会接受? 恋耽美 -子泽华(9) 安嘉人冷静了一秒,重新抓回主导权:不,我说我会接受的意思是,我会考虑。安嘉人说,如果你没有合理解释,我甚至不会考虑。 之前我们都认为我们把对方列为考虑对象,所以你说得对,和眼镜先生或者什么先生吃饭,都是你的自由。如果安小姐认为需要做过对比再作决定的话,我不害怕被比较。 你很自信,但又是矛盾的。自贬身价应该不是你的风格。安嘉人说,说吧,你在想什么? 我想追你。利苏年说,虽然预感你会不好追,但我可以努努力。 第013章 把追求说得这么堂而皇之,是十五六岁的小孩子的表现。安嘉人顿了一下,在我的理解里面,利先生应该会更成熟些的。 那是因为我没在十五六岁的时候认识安小姐。利苏年听起来并没有被她的暗讽吓退,不过我想,那时候的安小姐应该没有现在这么难以对付。 哈。安嘉人笑出声,一方面是确实被逗笑,另一方面又觉得利苏年言语之间毫无顾忌,表现得像是坠入情网已久,不禁为他的伎俩感到可笑。她并不会相信短短几次会面,他便对她有如何情难自禁,现在这样大概要么是为了戏弄她,要么是因为男性不敢落于下风的自尊心,是眼镜先生挑起了你的胜负欲吗,利先生?话一出口,安嘉人又觉得自己被带偏了,她竟跟着他称呼那个谢先生为眼镜先生,显得对谢先生无礼。 我倒没有觉得我输给了眼镜先生。利苏年说,同样和你相亲,同样都没办法取得当晚送你回家的机会。眼镜先生和我最多打个平手。 利先生,我纠正一下,他姓谢,乱给别人取绰号是没有礼貌的。安嘉人说,你大概也不喜欢别人给你取绰号,如果叫你某某先生,比如香水先生,你会开心吗? 看来心理学说得没错,第一印象很重要。利苏年说,因为没有预见会和你碰面,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确实是带着很多人的各种各样的香水味。我也向你解释过其中的原因了,但是似乎你对我其他方面毫无记忆,唯独对这一点印象深刻。 当然了。安嘉人说,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那我想想,基于同样的理论,我该给你取个什么绰号?辩手小姐? 安嘉人听利苏年漫无边际的胡扯,再看桌上那些糖果,轻轻皱眉。如果她必须有绰号,大概最贴切的应该是烦恼小姐、跑错片场的小姐:我想,对话到此为止,利先生她想结束这次通话,不管是什么眼镜先生或者什么香水先生,都无法解决她此刻面临的实际问题。相反,他们更可能是问题本身。 利苏年却提议:要不要出去转一圈? 安嘉人竟然对这个提议有一瞬间的心动,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她现在不想面对任何异性,尤其对象是面临着要交往或者不要交往的考量的,工作已经足够让她烦了,她不想在烦恼的时候处理另一个烦恼:不了。她说,坦白说,这样直白地表示你要展开追求,不是我喜好的模式。就好比一个食客在面对足够具有吸引力的美食,最应该做的是放开大吃,而不是扭捏作态,对盘里的食物说,我要吃你了,这样很难让人觉得他真的喜欢那份食物。 话一出口,安嘉人又觉得自己做了无比错误的比喻。她怎么自动把自己比作美食,这太愚蠢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里,一男一女隔着电磁信号,做这样的比喻,太暧昧。 意外地,利苏年像是没有察觉她言语中的错误,更没有顺势而上挑破她不想要的暧昧,他说:我只是惯了直白而已,别扭小姐。他说,如果不介意的话,穿上那天那件你想试穿却没有合适尺码的裙子,我去接你。他说,如果胖了或者瘦了,我给你改。 安嘉人小小地愣了一下。 安嘉人从公司回到家,在自己的衣帽间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那件裙子严格来说,那不是她看中的裙子,只是那个专柜小姐给她推荐而她没有拒绝而已。不过当然,没有拒绝也是因为确实觉得合眼缘。 那件包装妥帖还带着淡淡纸袋的香味的裙子上面,竟然真的附了一张小小的卡片:给安小姐。 没有签名,字迹像是男人,大概真的是利苏年写的。 她在脑海里回忆那天他们的对话,仿似他真的是那样说的,他说的是你想要的衣服,她一直以为十几个纸袋的衣服是利苏年捷径式的毫无诚意的示好,没想到,他还真的专门去问了她那天看的是哪一件衣服。 从小到大,安嘉人的追求者不少。除了郑歆云对她的耳提面命,安嘉人一直提醒自己,别上了异性某些低劣的追求方式的当。但,她不得不承认,利苏年这小小的举动,就好像那杯别人都没有只有她有的果汁,不贵价,但竟然略微有效。 约莫大半小时之前,他们的对话是这样的。她问:什么裙子? 利苏年说:我附了卡片的那件。 安嘉人很是意外,下意识地重复:附了卡片的那件? 利苏年的语气听起来很愉快:是的。他突然笑出声,如果那件裙子确实是你那天要的裙子,那今晚你得出来,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安嘉人把那些衣服搬上楼之后,还没来得及细看,更没有计划什么时候要穿,直觉地反驳:我不一定要和你打这个赌。 不管你愿不愿意打这个赌,我期待你给我一个答案,看我到底有没有弄错。 安嘉人的思绪被他带偏了,不想解释却已经在解释:我还在公司。 看来安总业务繁忙。利苏年笑了笑,所以更需要劳逸结合。他又说,不论你几点到家,我随时等你的回复。还有随时可以等你和我出去。 安嘉人犹豫了一会儿,才给利苏年回了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利苏年笑起来:确认的结果是怎么样,安小姐? 安嘉人说:其实利先生也并没有必要为选中了那一件裙子而高兴。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她找累了,于是坐在地上,看着那件裙子,所有门店都是你的,要搞清楚这么一件小事,对你而言是轻而易举。 利苏年说:我们给出去的消费卡不止一两张,门店也不是一两家,要搞清楚安小姐到底在哪一天到哪一家门店看中了哪一件裙子,还是要花点时间。他说,感谢你至少消费了一条丝巾,给了我很多线索。停了一下,不过,也许那条丝巾不适合你。他说,那个中年男人是你的司机?看来你高估了他的眼光。 安嘉人嘴角微微弯起:确实不适合。她有意看他吃瘪,所以把它转送了我妈。 利苏年笑起来,并不觉得尴尬:那要感谢安小姐为我们的产品做推广,又做了深层次的客户拓展。他说,那你要不要出来?现在10点出头,如果安小姐需要在12点之前坐南瓜车回家的话,还有1个多小时。 看来利苏年还是没有死心,安嘉人皱了一下眉:你说错了,南瓜车是灰姑娘坐的。 是的,安小姐。利苏年说,所以我不会开南瓜车来接你。 安嘉人拎着小手包走到门口,利苏年和他的车已经在铁门外等候已久她有意在二楼阳台往下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姗姗下楼。 利苏年穿着黑色夹克,站在车边笑着看她。 虽然仍然带着审视,但她竟然有着当年和新交的男朋友第一次约会的期待,甚至比几年前和任秦宣出去时的雀跃更甚。她为自己莫名欢欣的心情感到怪异,只是见到利苏年时,又收起神色:我以为利先生会抽根烟,熬过等人的时间。 我在戒烟。利苏年说,希望这不是安小姐对我的又一次考验,或者拷问。 其实并不是。但她满意这个意外的答案,戒烟很好,她不想要一个满身烟味的男朋友或者丈夫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想远了:走吧。 利苏年说:那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今晚的约会预留多少时间?他说,坦白说,我对于今晚的约会毫无准备。 安嘉人抬起手腕,看时间:10点半了,我得在12点回到这里,我明天上午有会议。她说,既然毫无准备,为什么要约我? 我只是下班回到家之后想到你,忽然想为我争取一下机会罢了。他说,我只是两天没约你,你就跟被人吃饭了,要是再不约你,也许下次会收到你的结婚请柬。 安嘉人说:如果我和别人结婚,肯定不会给你发请柬的。 利苏年笑了一下,绕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安小姐,请上车吧。我会在11点59分送你回来。 安嘉人上车前抬头看了家里一眼,父母向来早睡,现在他们的卧房已经没有灯光,因此无人知道她夜里外出,且是和一个男人约会。她微微弯身,在副驾驶坐下。利苏年却没有马上关上门,倚在车边,低头看她:真的不穿那件裙子?我个人认为很搭配你的气质。 安嘉人抬头看他:我什么气质? 利苏年笑了笑,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回到车上,启动了车子:不是灰姑娘但是也要在12点前回到家里的安小姐,出发。 车子驶过大桥,底下是缓缓流淌的江水。透过车窗往外看,江面灯火点点,大概是各类渔船或者工业船。从方向来看,他们是往山上而去。 虽然你不愿意听,但是我得奉承几句,我妈是你们家的点心的忠实粉丝。利苏年握着方向盘,轻轻看了安嘉人一眼,所以我得感谢你的好意分享。 安嘉人将视线从车窗外拉回:你不怕我觉得你居心叵测? 我不理解。利苏年轻笑了一声。 我可没有告诉我妈,那些衣服是你送的。安嘉人说,你把这些东西拿回家倒也算了,为什么大肆宣扬是我给的,好像你是有意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利苏年说:如果你要误解我,我做再多的解释也没用。他想了想,说不定某日就不是误会了。 安嘉人轻声:过分的自信并不会让人觉得有魅力。 我只是表达一种可能性。利苏年握着方向盘,转变了话题,带你去山顶看流星。新闻说,今晚可能达到最大值。他腾出一只手,在旁边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只小小的手电筒,递给她,今晚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这是唯一的观星准备,不,是上山准备。 如果没有流星,就打手电筒当流星?安嘉人把手电筒握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流星和灯光、烛光一样,对它许愿不会真的实现。如果对流星许愿有用的话,她十几岁的浪漫奇想早已成为现实。 利苏年说:我没打算对它许愿。他看她,信自己比较好。 半山腰有不少组团观星的人,大多装备齐全,除了厚外套,还有帐篷雨伞。只有安嘉人和利苏年是轻装上阵,除了她手里的手电筒,别无他物。 安嘉人并不坚信真能等到什么流星雨,新闻的报道也许有无可避免的偏差。她低头,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到脚上的小皮靴已经沾到了一些草屑,她扭头看利苏年:如果11点30分还没等到第一颗,我就要回去了。 利苏年挑眉:这是对我的控诉。其实,我也没有要带你来这里吹冷风的恶意。利苏年说,谁让安小姐留给我的时间这么少呢,我们都要为今晚的突发奇想买单了。他看向远处相拥着接吻的情侣,幸好不是夏天,否则被蚊子咬得一脸包,你会恨死我的。 幸好你没有突发奇想带我去抓鱼。 利苏年笑起来: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考虑。他说,还是你有更想去的地方?等春节放假时,我们可以一起去。 安嘉人说:我家里很传统,从来都是在家里过春节的。她又纠正,即使不是,我也未必跟你出去。 安小姐不要这么谨慎,就算你答应跟我出去,也不代表你就答应了我的追求。你不是说了吗,过分的自信不是魅力的表现,我会提醒自己,不要盲目自信。 利先生,请你不要表现得你非我不可。安嘉人看他,是直言,也是试探,我想你不缺女朋友。被拒绝最多是短暂地伤一下自尊心,又不妨碍和别的女孩的交往。 和自尊心无关。他低头,对她笑,不过既然你答应跟我出来,并且,是第二次了。他说,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多少是有一些分量的?我相信你也不缺男朋友。 安嘉人一时之间没有接话,似是无视,似是默认。他这句不要脸的话却是真的,至少,他不如那个眼睛先生谢先生,已经被她列入再不来往名单。 就在沉默之间,众人欢呼声雷动。安嘉人抬头看去,一颗微红的星划过天际,很快没了踪迹。 只那么一瞬,足以引起观星的人的兴奋。很多年轻人互相抱着跳圈圈,显得安静站着的利苏年和安嘉人和周边环境格格不入。利苏年低头看了看安嘉人,安嘉人察觉到他的凝视,很快转开脸。 接下来是更多的流星,果然像是一场雨。在场的人有欢呼的,拍照的,拥抱的,亲吻的,安嘉人扭开脸,想避免尴尬,想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子,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不会是吹风感冒了吧? 安嘉人揉揉鼻子:我没事,只是鼻子发痒。 一件带着柑果香气的外套却从头罩下。明明是冬天,因为这芬芳气息,却让人想起夏天。安嘉人伸手推了推罩到眼角处的衣服,想抗议利苏年粗鲁的举动。他的衣服那样大,即使她穿了厚厚的羊毛外套,就这样罩在她头上身上,仍是宽大的。 利苏年却伸手把她揽在他身边。虽然隔着他的夹克她的兔毛外套,她仍能感觉他的手虚虚把她的腰扣着,她抬眼看他,他身上只有一件黑毛衣,却有暖的气息,她说:我不会被环境的氛围蒙骗上当。最多,就是被他借机抱一抱而已,放开你的手,你的阴谋不会得逞。 他半真半假:还以为你已经上当。他说,语带假意的遗憾,要是带女朋友上来,现在就可以像他们一样接吻了。 恋耽美 -子泽华(10) 安嘉人伸手,微微踮脚,把手中的手电筒放在他嘴边:这是你今晚的女朋友,和它接吻吧。 我以为我的女朋友好歹也有一百六十几,没想到只有十六公分。 第014章 下山的路被深夜的雾水打湿,变得有些滑。 安嘉人身上还披着利苏年那件夹克,风吹到脸上有微微的凉,身上却完全不觉得冷。她说要把衣服还给他,他却坚持说他不冷,她便作罢,反正冷的不是她。 利苏年见安嘉人脚步过分谨慎,如履薄冰,便伸手过去。安嘉人停了一下,他见她犹豫:万一摔了,我不一定能背着你走半小时的山路。 安嘉人不再扭捏作态,直接把着他的小臂,于是脚步变稳。 利苏年一只手被她握着,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在山路上照出一道不远不近的光。静谧的夜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刚才听没听见有个小妹妹说,12点过后才是可能是最大值?他说,我们走早了。 安嘉人听见了。但,她还是提议要走。刚才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变得旖旎,利苏年那样揽着她,她差点觉得,如果利苏年把她放在他唇边的手电筒拿开,转而低头吻她的话,她未必会避开。意乱情迷之下作出任何冲动的决定,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她不落痕迹地避开他的手,让他带路下山:这个世上美好的东西有很多,不一定每一样东西都要拥有最好。 这是哲学。利苏年说,自从认识你,我发现我在汉语言文学、心理学、逻辑学,乃至哲学,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他说,你确定你是读商业的? 安嘉人想告诉他,她不是读商业的。但她说了别的事:这只能说明你以前遇到的女性都只和你谈情说爱。 这倒也是。利苏年想了想那些在他和安尼面前刻意作状撒娇的年轻女孩,所以我得通过相亲认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安嘉人握紧他的手臂,他身上的毛衣触感柔软:相亲不会让你认识与众不同的人,相反,只会让你遇到一个和你条件差不多的人,让你感觉熟悉又毫无意外惊喜。其实,于她而言,利苏年好像算是意外惊喜本身,否则她现在要么还在公司,要么还是把自己关在家里的书房。也许她这些时间的生活实在一成不变,乏味又苦闷,让她对利苏年分外宽容了? 利苏年说:至少我觉得你是特别的。 安嘉人有被小小地讨好:我只是不需要对你特别阿谀奉承而已,就像你对我,也不需要刻意讨好一样。安嘉人说,相亲这种形式,往往是各种条件的平衡和博弈,往往只能达到长辈满意的目的,而当事者不一定觉得满意。 难怪安小姐对我从无好话。利苏年说,原来是基于你对相亲的偏见。不过也该庆幸,你的偏见至少不是针对我本人。 安嘉人小小地哼了一声,表示反对意见,却并不是真的生气。 利苏年笑了一下,忽然反手把她的手握住,于是他们两手相握,她轻轻使力想挣脱,他却没有像十分钟之前那样轻易放开她:这样你能走得更稳,是不是? 安嘉人瞥他一眼,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她可清晰感受到他指节的温度:利先生,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安小姐,君子随心而为。利苏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他看她一眼,她被罩在他的夹克里,明明表情严肃,在他眼里却像个可爱的小女孩,牵手又不代表你明天就要嫁给我,害怕什么呢? 利先生,你错了,我并不是害怕。安嘉人抬头看他,你说对了,把你当拐杖,确实稳很多。你拥有这样的功能,会高兴吗,拐杖先生?话虽这么说,她却没有再挣开他的手。 两人交握的手一直走到车边还没松开。利苏年把她带到副驾那边,还没开车门,他低头看她:是不是很稳,一路都没有摔跤?说话之间,他松开她的手,为她拉开车门,那一刻,安嘉人竟然有小小的不适应。她把手藏到口袋里,轻轻在里面虚虚地握了一下。 一上车,利苏年第一时间开了暖气,看着仪表盘显示的车内外温度:真冷,山上特别冷。 安嘉人不想笑他,实在忍不住,她把他的夹克抱在胸前:这个不能怪我,刚才逞强说不冷的人,是你。 利苏年说:不让女士受凉,这点绅士风度我还是有的。他看了一眼时间,出发,送你回家。 利苏年把手电筒随手扔在一边,安嘉人看了他的动作一下: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你车上会有这个东西? 它不是这个东西,它是我今晚的女朋友。利苏年看了她一眼,你说的。 安嘉人被逗笑。 利苏年握着方向盘:如果带它回去见父母,不知道我的父母对它满不满意。 你可以试试。 利苏年说:不骗你,送你回家的路上会经过我家。如果你想知道我父母对它满不满意,可以先到我家看看热闹。 安嘉人识破他的奸计:我不一定需要现场看热闹,你可以明天告诉我。 可以。利苏年点头,明天我当面告诉你。 安嘉人低头,隐藏自己隐约的笑意。 车子在安嘉人的家门口停下。利苏年打了双闪灯:到了。 安嘉人看了看表,差6分钟到12点。她松开安全带,把他的外套放在座位上:利先生至少是守时的,这也算是一个优点? 如果我开慢些,12点以后才把你送回来,你会不会突然变身? 安嘉人扫他一眼,不打算应答他这么无聊的问题,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利苏年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在车子的另一边等她。 路灯下,利苏年高大的身材把安嘉人完全地笼罩住,利苏年微微低头看她:你自己说的,明天见。 我原话并不是这样。安嘉人看着他,你可以发邮件告诉我,你带女朋友见家长的下文。 利苏年笑:快过12点了,再过几分钟,那个东西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如果你那么好奇,不妨充当我明天的女朋友。他扭头看看她家的二层半小楼,小楼里只有一些微弱灯光,要不要再打一个赌? 安嘉人抬眉看他。 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先打我的左脸还是右脸? 安嘉人愣了一下。 利苏年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个赌不需要打,因为,你不会得逞。安嘉人这么说,心里却不笃定苏年会不会真有什么举动。 利苏年作势要去揽她,安嘉人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抬手,要去阻挡他。利苏年去抓她的手,把她的手拉下,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快进去吧,你明天早上还有会议。 安嘉人拎着包,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铁门边,又转身对他摇头:你错了,我会先插你的眼睛! 利苏年笑,对她轻轻摆了摆手:我再打给你。 第015章 8点钟不到,安嘉人便回到了公司。此时的公司还是一片宁静,毫无疑问,她是第一个上班的人。 她只睡了三个多小时。昨晚回到家,她始终无法顺利入睡,辗转反侧之后,还是起来去了书房。最终的结果便是她快4点才上床睡觉,7点出头她又自动醒来。少眠直接导致她的黑眼圈,早上出门前颇花了一些时间去遮掩她的倦容。 8点半,开始有嘈杂人声。助理第一时间去敲她办公室的门,语气小心翼翼:小安总,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今天这么早。 是我早到了。安嘉人说,跟她确认,除了早上的会我有其他安排吗? 上午的会议预计会开到11点,所以除了会议,上午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下午2点半约了材料供应商,所有花生芝麻的批发价都要升 我知道了,安嘉人示意她停下来,这样,你先通知市场部和广告部,如果11点我能开完会,让他们来我办公室,我有事要谈。 助理点头:嗯,好。 9点钟助理又来敲门:小安总,有你的快件。 谢谢。安嘉人接过快件,是SU的新品月刊,大概是上次她去看了利苏年公司那场秀,于是顺理成章成为了他们公司的目标客户。她想到利苏年,摇摇头,好多事要做,现在她不能想那个男人。 11点20分,刚开完会的安嘉人和市场部、广告部的同事再开一次会:昨天的新品我看过了,品质不行,我已经让产品部继续跟进了。市场部,我下午要和材料供应商见面,他们要求升价不是一次两次了,估计无论如何推进下午的谈判,最终升价在所难免。即使换供应商,我们一时之间也很难找到性价比更高的。涉及到产品的品质监控和成本控制,希望你们做到平衡。 市场部经理点头:关于门店缩减人手,调整自助下单自主结账的模式,我们正在研究。 好。第二件事,就是上次的广告文案。我看过了,我并不喜欢。不止文案,包装也不行。不需要做市场调研了,我直接否决。她顿了一下,包装方面,有没有可能做一个四季系列?或者贴近自然的,比如星空、沙滩、阳光之类的元素? 广告部经理看着她:小安总,你的意思是? 安嘉人让助理分发几张复印件过的图纸:看看这些。 公司找了新的设计师?产品经理说,我觉得有一款巧克力可以用星空元素,比较贴切。 安嘉人没有说她才是那个设计师:如果没有异议,交给设计师,让她们参考一下。这个没有版权问题,下个星期给我定稿。 产品经理点头:小安总,我们试试。 今天讨论的两件事,下星期三给我反馈。安嘉人低头看看时间,又抬头,你们先出去吧。 安嘉人看着十来个人走出办公室,门被合上,才缓缓往椅背靠过去。她拿起其中一张图纸,仔细地端详,这是她昨晚失眠之后的信手之作。她并不擅长这样的作品,但也许是昨晚的流星让她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手机响了,她心跳了一下,去拿手机,来电的却是安一言。 她接起电话:怎么了? 姐,我下午三点半的飞机,六点钟落地。安一言的声音十分雀跃,叫司机来接我。 安嘉人当然是开心的,但又忍不住皱眉:你跟爸妈说了没有?怎么突然回来也不事先说一声? 这才叫惊喜!安一言叫起来,我准备登机啦!不要在这个时候说教,拜拜拜拜! 安嘉人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忍不住轻轻摇头。还没长大的小孩,真幸福。 利苏年睡到早上10点才起床,洗漱完毕出了房间,在楼梯遇到同样刚起的利舒颖。见利舒颖打了小小的哈欠,利苏年皱眉:你昨晚干什么了? 追剧。沉迷少男少女的爱情,不能自拔。利舒颖看利苏年,二哥,昨晚你不是很早回家了吗?怎么后来又跑出去了?她贼兮兮地笑,妈问我,你是不是去约会了? 不要这么八卦。利苏年快步下楼,见到利耀华正在伺候他的兰花:爷爷。 利耀华头也不回:阿姨出去买菜做午饭了,你们妈妈出去了,听说她那个妇女慈善基金会要募集善款。你们要吃早餐的话,自己动手。 利舒颖伸了一下懒腰,看利苏年:二哥,你来做? 利苏年摇头:我很怕你嫁不出去。 利舒颖对他做了个鬼脸:那你多挣钱,养我一辈子。 利苏年煎了鸡蛋,热了牛奶,端着两个盘子到餐厅,利舒颖已经危襟正坐,等待开吃。利苏年递给她一个盘子,又问利耀华:爷爷,你还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利耀华捧着手里的一盆兰花走过来,在餐桌边坐下,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我半夜醒来还见你开车回来。 利苏年还没应话,利舒颖哈哈大笑:爷爷,二哥最近谈恋爱了。 利耀华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让二哥给你照片看,看看漂不漂亮。 利苏年倒真的没有安嘉人的照片,他慢条斯理地切着面包:当然漂亮,比你漂亮。 利舒颖不服:我自己不会搜哦,她叫什么?她家叫安鑫食品对吧?她浏览了一下手机信息:安鑫食品现任总经理,哟,确实挺漂亮。她像发现了新大陆,叫起来,她是子再叔叔的弟子!她转过头,爷爷,子再叔叔竟然有个女弟子。哇,原来她以前还挺厉害的,好多作品,都是山水国画,怎么怎么跑去继承家业去了? 闻言,利苏年向利舒颖伸手:给我看看。 利舒颖把手机递给爷爷看:我给爷爷看,先让爷爷把把关。 爷爷看着手机里的图片:这女孩眼睛漂亮,明亮有神,鼻子也好,鼻梁挺直,鼻头有肉,代表有夫运。爷爷看利苏年,这女孩可以娶。 利舒颖哈哈大笑:二哥,爷爷发话了,争取今年内把二嫂娶回家。。 利苏年喝了一口热牛奶,没有接话。若让安嘉人听到这样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利苏年回到公司,忙了一整个下午。 当年他本来和安尼是打算做个独立品牌,组建个十来人的工作室玩玩,挣点小钱就算了,没想到十年间公司业务发展迅速,一跃发展成拥有七百多员工、旗下数十家旗舰店的规模,越来越忙唯一的幸事是,他把自己的事业干好了,不用被利正谦逼着要他回去接手家里生意。 安尼来找他:晚上要不要去喝酒?他站在门口,朋友新开的酒吧,听说砸了一千多万,去捧个场? 利苏年摇头:今晚我有事。 安尼走进来,口吻好奇:约了女人? 是正准备约。利苏年对他笑笑,转移话题:不管你今晚喝到几点,明天十点记得去处理那批泰国布料。 安尼向天翻个白眼:我希望下次你不要在我准备放松时提醒我关于工作的事。走了。 走之前,麻烦帮我把门关上。利苏年看着门被合上,拿起手机,给安嘉人打电话。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起,他唤她:艺术家小姐。 什么艺术家小姐?安嘉人说,你可以停止给我取绰号了。 恋耽美 -子泽华(11) 我早上欣赏了一下你的作品。利苏年说,我纠正一下我昨晚的说法,有幸认识安小姐,令我在汉语言文学、心理学、逻辑学、哲学以及艺术领域,都有所提高。 其他方面不见得提高,胡言乱语的水平见长。安嘉人说,利先生一定是太闲了。 事实上我今天下午很忙,不过既然我昨晚说过会打给你,无论如何我要说到做到。利苏年说,如果安小姐忙完了,赏脸今晚吃个晚饭吧。他说,不是资黎,我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 安嘉人语气轻描淡写:真抱歉,我今晚约了人。 利苏年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据他们分开才不到18个小时,一夜之间不至于风云变色:男的? 安嘉人确认:男的。 安小姐,你这他说,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当然不是。安嘉人有浅浅的笑意,听起来似是决定不再戏弄他,我弟弟放寒假回家了,今晚我要陪他吃饭。她说,利先生,我相信你能理解,我弟弟比你有优先权。 利苏年站起来,心情莫名放松:当然。既然这样,我今晚只能回家吃饭了。他说,不过,安小姐对我做出这样的解释,是不是代表,对你来说,我虽然没有优先权,但至少也有知情权了? 哈。 哈。利苏年学着她的语气,我已经跟家里说了,不再接受其他的相亲安排。我的小小意见,希望安小姐在安排以后的行程时,小小参考一下。 第016章 安嘉人还在回味利苏年那句话,助理敲门:小安总。 安嘉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下班了:什么事? 正通公司发来了新的报价方案,我刚才打印出来了。助理递给她第一份材料,安嘉人接过来翻了翻,这是整个下午谈判换来的初步结果,但还不如她所愿。 还有助理又递过来另一份材料,前台刚刚收到了市里一个叫做唯爱慈善基金会的捐款呼吁,还有他们组织的慈善晚宴的邀请函。助理说,大概的意思是,他们正在筹集善款用作贫困儿童的经济救助。 安嘉人愣了一下,接手安鑫的事务以来,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有点犹豫:陈经理下班了吗?找一下她,让她进来。 财务经理五分钟后进了安嘉人的办公室,在听闻安嘉人的问询后,马上确认:往年确实一直有对外的慈善捐款。 安嘉人在脑海里回忆她看过的财务报表,却一直没有想起来:往年是什么样的数目? 之前安总会根据各个基金会的实际情况让我们安排资金。陈经理说了几个数目,主要考量商业形象的建立。 安嘉人点头:我考虑一下,明天跟你答复。她初听到陈经理说到往年的捐款,有些惊讶。公司并非缺少几百万的资金,但上一季度安鑫的利润不甚如意,她有些难以把握。 晚餐时候安嘉人有些心事重重。安一言倒是活跃,他一回来,郑歆云终于找到心情寄托,频频给他夹菜,他也吃得不亦乐乎。 安铭开口:嘉人,你在想什么? 安嘉人想了想,还是把捐款一事告诉安铭。 没想到安铭的态度很明确,毫不犹豫:安鑫捐500万。他顿了一下,再以你的名义捐100万。他说,既然每年那么多广告费都付了,不差这笔钱。 安嘉人无意与安铭在餐桌上讨论公司发展上的颓势,想必安铭虽然在家,但是每天电话监控公司动态,也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他有这个想法,必然有他的深层次的考量。她点头:我知道了。 安一言笑嘻嘻:姐姐,你在公司上班,收入是不是很高?他对她眨眼,给我一点零花钱。 安嘉人记得前阵子才刚给过他一笔钱:你钱用得这么快? 安一言正想辩驳,郑歆云已经为他圆场:也是,交了女朋友,开支是大了点。她对安一言说,先吃饭,等会儿我给你。想了想,又把话题引到安嘉人身上,要是对上次那个谢先生没有眼缘,那是不是趁这段时间,再见见别的人? 安嘉人叹气:妈,你这么频繁安排,不知道的真以为我嫁不出去了。 谁会以为你嫁不出去?抢着娶你的人多的是。 安嘉人还没答话,安一言已经摇头:妈,相亲是找不到真爱的。姐姐,我支持你寻找真爱。 安铭向来不过问这些事,竟然也开口了:爱不爱是其次,适不适合才要放在首位。两个人适合的话,感情自然能培养出来,要是不合适,就算有感情,争争吵吵的,迟早也没了。 安嘉人不知道安铭是不是在影射任秦宣,不过他一直对任秦宣持保留意见,所以她并不意外:过完年再说,我最近很忙,不想想这些。她转移话题,妈,是不是要请人修剪一下草坪,好准备过年了? 已经让慧姐预约物业公司了。郑歆云说,你也知道快过年了,那还不抓紧自己的人生大事? 话题又绕回去了,安嘉人不接这个话茬,转而问安一言,问他修了几个学分,副学位又如何了。 安一言放下筷子,快速抽了两张纸,胡乱擦了擦嘴:我约了高中同学,先出去了。 郑歆云嘿了一声:才刚到家,怎么又要出去?姐姐为了陪你吃饭,特意放下工作提前回家的,你真是不懂事。 安一言瞄了安铭一眼,见他神色没有异常,大家都知道我今晚回来,所以想着聚一聚呀!明天我在家里待一天,好好陪你和爸爸! 安嘉人看着安一言上楼换了衣服,又背着包飞快跑了出去整桌都是他爱吃的菜,他却在餐桌前停留不到二十分钟。 第二天,安嘉人交待财务安排600万资金用作捐款。虽然话已出口,不可能再收回,但一时之间,安嘉人心里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从小到大过惯了优渥生活,她从未确切感受生活的艰辛,反而是接手安鑫的生意以来,才顿觉每分每毫各有来处,又各有去处,无法任性妄为。与钱有关的每一个决定,都如此艰难。 助理又提醒她:小安总,明晚要不要参加他们的慈善晚宴? 当然要。这是花钱做广告,无论她多么不愿,必然要出席。不但要出席,还要在台上摆足姿态。安嘉人说:去。想想又交待,联系基金会,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明晚的点心我们公司提供。 因为内心百感交集,所以安嘉人接到利苏年的电话时,兴致并不高,只轻轻喂了一声。 按安小姐之前的吩咐,至少提前半天预约。利苏年说,今晚六点接你出去吃饭? 安嘉人直接拒绝:今天不行,我很忙。 利苏年似乎并没有被她的冷淡吓到:那,明晚。 明晚也不行。同样是一家公司的最高话语权人,似乎利苏年的日子似乎过得比她轻松多了,有个活动要参加。 如果我这时候还问后天晚上呢,就有点不识趣了。利苏年说,不过,我后天晚上有安排,看来约安小姐并不容易。 安嘉人说:既然都忙,那就各忙各的。她顿了一下,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生硬,过几天再看吧。 这场活动安嘉人预想中的更难耐。基金会的秘书长正在台上发表讲话,发言那样冗长,让她提不起精神。她本来是端坐着的,轻轻换了一下姿势。 助理坐在她身边,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小安总,我去给你拿点喝的。你要咖啡还是茶,今天有点冷,喝热的比较好。 安嘉人并不需要一杯热饮去舒缓情绪,她只希望活动快点结束,但她还是点头:给我红茶,谢谢。 当终于听到感谢安鑫食品有限公司为本次慈善项目捐赠善款人民币500万元,感谢安鑫食品有限公司总经理安嘉人女士为本次慈善项目捐赠善款人民币100万元。现在有请安嘉人总经理上台,向我们交接善款支票,同时接受我们的捐赠证书和真诚的感谢时,安嘉人缓缓吐了一口气,总算等到了阶段性的进展。 她起身,理了理裙摆,快步上台。裙子是她之前在利苏年的门店打算试穿的那件,上次在衣帽间翻找一通过后,她交待慧姐把那些衣服全部送洗。她今晚出门前为穿哪一件衣服花了不少心思,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一件是适合她的,搭配高跟鞋,让她显得高挑而修长。 给她颁发证书的是基金会的一个女性成员,衣着得体,对她微笑:感谢贵公司还有安小姐的善款,感谢您对我们基金会的支持。 安嘉人笑了笑:您客气了。 礼仪小姐正准备送来话筒,准备让安嘉人发言,颁发证书的那个人对安嘉人轻声说:安小姐您好,我是利苏年的妈妈。你们的点心很棒,谢谢你。 安嘉人有些错愕,噢了一声,最后佯作无事:您好。 再下台时,安嘉人手机微震,是利苏年的电话,她接起,轻声:喂? 我在你后面。 安嘉人下意识想回头,但并没有真的做这样的傻事。 一众人被指引去了旁边的餐厅用餐。安嘉人顺利完成今晚的任务,正要离开,身前却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不用想,当然是利苏年。 安嘉人看了一眼助理:你先去吃饭吧。 助理把安嘉人端着的喝了几口的热茶杯子接过去,识趣地离开。 利苏年看着助理离开,收回视线,快速打量了一下安嘉人:如果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我就不用绞尽脑汁思考怎么约你出来了。 如果约我出来需要绞尽脑汁,还不如不约。 这代表约一个人的诚意。利苏年说,安小姐大手笔,一下子送出了600万。 利先生也不遑多让。安嘉人说,我刚才听到了,你个人捐了300万。但刚才上台送出支票的代表人却是一个女孩,她不知道那是他的谁。 我妈是慈善基金会的荣誉成员,既然你又不接受我的邀约,我只好来给她捧捧场了。他转身看了一下四周,不介意的话,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聊天。不然我妈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不用到明天,她今晚就能自动把你当成未来儿媳妇了。 安嘉人交待司机送助理回家,自己却上了利苏年的副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习惯他的副驾:看来你习惯自己开车。 除非知道要喝酒,才会安排司机。利苏年开了暖气,看她,想去哪里?他又看了一眼时间,今晚拥有比上一次更多的时间。 安嘉人说:我不知道。你不是有很多主意吗? 新闻可没报道今晚又有流星雨。 如果天天都能遇上美好的事物,就不会它们觉得稀奇了,更加不会珍惜。 利苏年笑,看着安嘉人的侧脸:哲学小姐上线了。 本来就是。 利苏年再次看她,从上而下,她的外套被放在后座,此刻她只穿着那件连身裙:怎么今晚会穿这件衣服? 如果她早知道会在这里撞见他,她绝不会穿这件裙子:不浪费,是我们家的家训。安嘉人说,你既然送给我了,还要管我穿不穿,什么时候穿? 当然。我只是不得不表达,你穿起来很好看。 安嘉人不动声色:听起来是在夸赞你的衣服,那我不用对你的自夸表示感谢吧。 不。利苏年摇头,看她的眼神深邃,我说的是你。 不要给我这种恭维,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我只是为我的衣服受到你的青睐而感到荣幸。利苏年说,他凑近她,同时也好奇,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含义? 安嘉人察觉他越来越近,却仍然和他四目相对:不要对女人的衣着打扮做任何过度的不必要的联想。 虽然车内光线昏暗,但她的眼神明亮如星,利苏年忽然想起爷爷对她外貌的评价,她的确有双漂亮的眼睛,见她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逗她:你的唇膏花了。 安嘉人有一丝尴尬,马上退开,打开顶灯去检查自己的妆容,左右端详自己的唇色,却发现一切如常。她看他:想不到利先生年纪不大,却已经老花。 利苏年不愿亲昵气氛被中断,再次凑过去,离她越来越近。 近到安嘉人鼻端有他身上的柑果香,她想,利苏年大概是想体会被插眼睛的感受了。她伸手,想去阻挡他下一步的动作,却被他困在了怀里。 我没想到聪慧的安小姐这么容易上当。下一刻,利苏年已经侧头,精准地寻到她的唇,他的唇轻轻浅浅地在她唇上流连,我想,你现在的唇膏真的花了,没骗你。 这是他第三次有吻她的冲动。终于如愿,也符合想象。 第017章 是利苏年先向后退的,于是他们二人稍稍拉开距离。利苏年的头靠在她的椅背上面:想要说什么? 安嘉人还在回想刚才那个吻,严格意义来说,这个并不算亲吻。蜻蜓点水般的两唇相触,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他的一个试探性的偷袭。她看着他,他的唇就在她的眼睛的左上方,她还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被车内的光线打出阴影。他一半脸隐在黑暗中,另一半脸则是明亮的,她说:我想说的是,利先生的水平也不过如此。 利苏年笑起来,弯起的嘴角和眼睛让他的五官线条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你真是一个奇特的女人。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我并不觉得我特别。安嘉人说,别以为给我一些我很特别的奉承,我就会对你刚才的偷袭不计前嫌。 你言行不一。这是成功的企业家必须具备的优良品质吗?利苏年看着她,你刚才闭眼睛了,安小姐。 即使一时心血来潮要感受一下,又怎么样呢?安嘉人说,我三十岁,又不是十三岁,不会把接吻这件事看得如同身家性命一样重要。 你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如此利苏年作势要低下头。 恋耽美 -子泽华(12) 安嘉人把手挡在他的下巴,他下巴微微的胡茬让她的掌心微痒这竟然比刚才的吻更让她心动:小心你的眼睛。我放过你一次,不代表会饶了你第二次。 利苏年笑意带着狡黠:那说明你还是不厌恶的。 利苏年的手机在中控台震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利苏年接起电话:妈。他听对方说话,不,我已经走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他又笑了一下,无可奉告。 安嘉人看着利苏年放下手机,他对她笑笑:我妈问你是不是和你一起走了。 那你该说不是,而不是无可奉告。安嘉人说,这会造成她的误会。 还是误会吗?利苏年半真半假,我还以为至少已经是第一步了。 本应该只是他一句调侃,安嘉人却突然觉得脸热,她去拿自己的包,想找湿巾,想擦自己的嘴唇。 利苏年说:不用担心,你的妆还很好。他说,你应该检查我一下我的脸有无问题。 安嘉人看他,他的唇上有她浅浅的口红色,她把湿巾递给他:自便。 利苏年接过,随意擦了一下,又看了看上面的淡淡朱红,正想说话,便见一个保安走过,保安看似不经意地往车内瞥了一眼,大概觉得没有异样,便又走开了。 利苏年看了看那个渐渐走远的保安,又看回安嘉人:该说他尽职,还是太不识趣? 安嘉人说:他并不尽职,他出现得太晚了。 利苏年把车子停在安嘉人的家门口:我想,大名鼎鼎的安总经理那么忙,明天应该是没办法和我一起再吃晚饭了。除非,安总硬抽些时间吧。 安嘉人识破他的以退为进,没有上他的当:应该。她解开安全带,作势要下车。 利苏年似是遗憾似是不舍:没有道别吻? 安嘉人把手里的花束递过去,在他脸上蹭了蹭:满意吗? 真残忍。利苏年拨开那个花束,和她四目相对,你对待感情总是这么冷静吗? 当然不是。安嘉人不和他扯这些:如果现在你期待我对你恋恋不舍,好像非常不切实际。 来日方长。利苏年推开车门,请回家,早日休息,哲学小姐。 安嘉人拿着她的包和花束下车,头也不回,只往身后动了动手指,意思是道别。果不其然,身后有利苏年轻轻的笑声。 安嘉人推开一楼大木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才缓缓敛起。就在过去的两个多小时里,他们接过吻,吃过饭,甚至在大厦门口接受了一个兜售不知名小白花的老婆婆的交易,用20块买回了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小花束。好像,他们真的是交往中了,在她不经不觉之间。 她甚至还没用足够的理智去判断,利苏年是不是适合她。 谁送你回来的?姐姐?沙发上突然有声音响起,吓了安嘉人一跳。她也因此从今晚虚无缥缈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记起这个家里多了一个人安一言。 你为什么不开灯?安嘉人走过去,打开了落地灯。 安一言正瘫在沙发上,脸色潮红:喝茫了,现在才醒了一下。 安嘉人皱眉:你和谁喝酒?喝了多少?什么时候回来的? 别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突突突。安一言说,我头痛。我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就是怕吵醒爸妈,又说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和朋友在KTV唱歌,喝了一点,不多,但就是红白黄混着喝,有点难受。安一言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刚才那个车子是谁的,不是司机的? 看来安一言没真的醉到意识不清,安嘉人弯腰观察了一下安一言的脸色:要喝点什么吗?她说,我告诉你,没有第二次了,下次你再喝成这样回家,就算爸妈不骂你,我都会骂你。 有下次再说。安一言摸着额头,倒点水。热一点的。 安嘉人把包和花束放在茶几上,又去倒热水,再捧着杯子回来时,安一言拿着那个小花束:你今晚不是去参加什么慈善活动吗?怎么还收了这种花?他拿近鼻子闻了闻,挺香的。 安嘉人不接他的话,把水递给他:喝吧。 安一言把花束放在胸前,接过水杯咕噜噜一口气喝光,把杯子放回去之后又拿起花束:姐姐,你是不是又谈恋爱了? 安嘉人下意识想说不是,但竟然说不出否认的话。 姐姐,你不一定要结婚,但你应该要去恋爱。安一言看着安嘉人,那个任秦宣失去你是他的损失。你不要因为他就放弃一切让自己幸福的机会。不要接受妈妈给你安排的相亲,你要找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自由自在去谈恋爱。 安嘉人别开脸:也没人说相亲就一定不能遇到自己喜欢的。 等我毕业了,回来上班,你会获得自由的,不论是你的事业,还是你喜欢的人,你都可以按你的心去选择。安一言闭上眼,像是醉言醉语,又像是在说心里话,不要委屈自己去接受自己并不喜欢的人。 安嘉人看着安一言。他有一张混杂着少年意气的脸,脸庞是年轻的,但说出的话却似乎有些成熟了。她说:谢谢你,我会的。 第018章 三月初,晨光熹微。 安嘉人还没起床,郑歆云已经来敲门:嘉人,嘉人,还不起床? 安嘉人被吵醒,用了好几秒才从混沌变得清明:什么事? 不是说,你今天去利家吃饭?还不赶紧起床? 安嘉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还以为自己睡过头,一下子睡到下午了。而时间显示,现在才刚过8点。她拉过被子蒙住头,低低叹了一声。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已经清楚告诉母亲是去利苏年家吃晚饭,而现在才是大清早。母亲即使盼她早日成婚,但不至于这样夸张,外面敲门声又响,她扯下被子:我再睡一会儿! 今天是周末,而昨晚她加班到快十二点。上个月推出的新产品卖得不错,她的一时心血来潮,在设计师的完善之后,很快推出市场。大概真是迎合了消费者的审美,市场反馈很不错,而这让她变得更忙。虽然今天确实约了利苏年,但她也希望至少能睡个好觉。 答应利苏年去他家吃饭,也是一时冲动。 尽管她没有主动告诉任何人她和利苏年在交往中她甚至想着除非他们最终决定结婚,她才会公开他们的恋情但借由安一言的大嘴巴宣传,父母很快知道她之前深夜回家不是司机送回来,而是另有其人,而又因为郑梵在利苏年母亲那边收到又传回来的消息,让父母确认了那个另有其人是利苏年。 对于这个消息,郑歆云自然是高兴的。安嘉人甚至感觉不苟言笑的安铭都似乎因为这个消息有些许的欢欣,这大概也算是安家近些时间以来的好消息,她无意消减父母因为这个消息而滋生的喜悦,于是选择了默认。一来二往,两家人便都知道了他们交往的事实。 唯一对此有疑问的是安一言:姐姐,你真的喜欢他吗?在安一言眼中看来,这是安嘉人对这个家庭作出的牺牲他相信姐姐是因为父母的压力、家业的压力,选择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相亲对象。安嘉人无法对他解释她对利苏年的感觉也许她自己一时之间也说不清。 安嘉人和利苏年交往不到两个月,郑歆云已经把关注的重点上升为他们结婚之后的种种。她问安嘉人:他家里的生意都是大哥在打理,那分家了没有?是怎么分的?他自己的服装生意到底能不能挣钱?这些你问清楚了吗? 她反问:如果利苏年问我,要知道你们给我多少嫁妆,我怎么回答? 郑歆云眼尾一扫:怎么会有男人不知道羞耻,问女人这样的问题? 安嘉人心里有对世俗父母双重标准无奈的感叹,却也无力抗议。 对于安嘉人对母亲的吐槽,郑梵不以为意:这很正常,完全是中国传统父母的想法。除非等你成了待嫁女儿的母亲,那时的母亲辈的观念才可能有所不同。 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两个月。安嘉人想,即使是在一起,她和利苏年也几乎是各忙各的,大多数约会的时间都定在晚上,现在谈及结婚,实在为时过早。 当年我才认识你姐夫没几个月,就已经订婚了。现代男女的感情,本来节奏就快,更何况是奔着结婚而去的相亲双方呢,当然是看对眼了就谈婚论嫁了。她说,还有一条,你们都不算小了。 安嘉人还没有具体想象过和利苏年结婚会是什么模样。这一个多月,他们当然有愉快的交往,利苏年有他的魅力,且他让她没有压力,但结婚? 郑梵又笑:说是这么说,当然也不要急。除了样子身高看得见之外,其他看不见的东西也得摸清楚了才结婚。她说,有多少家底,有多少前女友,让他统统报上。她对安嘉人露出更暧昧的笑,各方面的功夫,也要了解到位。千万不要中看不中用。 他们还没有去到那一步,最亲密的程度也只不过是从浅吻变为深吻。安嘉人笑而不语。 郑梵当安嘉人默认她已经验货无虞,笑得暧昧:那就放心嫁就是了。 也许多少受到一些影响,某日利苏年再次传达王彤盛情邀请她去利家吃饭,她竟不再找理由推却,直接答允。反而是利苏年讶异地笑:安小姐答应得这么爽快,有什么说法吗? 她看他:你猜。 安嘉人被利苏年牵着手带着走进了他的家。她第一次见识那样热闹的家庭,他的爷爷和父母都在,大哥大嫂还有两个小孩子也在,他还有一个妹妹。安嘉人家里从来是冷冷清清的,她也惯了那样的氛围,初次体验这样的氛围,她已经有些微的不适应。 一一介绍之后,安嘉人的笑容已经有些僵。所以在利苏年提议带她上二楼时,她也不顾礼仪,马上答应。 利苏年的房间在二楼的东南角。门刚关上,利苏年便把她困在门和他中间,低头看她:怎么样? 安嘉人抬头看他:什么怎么样? 见过了我的家人,感觉怎么样? 人多,热闹。她说,我现在只记得你爷爷和你大哥的长相。 只有这样? 我暂时无法发表更多意见。难道你在期待我发表五千字的演讲? 抬杠小姐又来了。他低头啄她的唇,又放开,我只是确认你不讨厌他们。 当然不。她看他,他们很热情待客。 利苏年放开她:所以我在你被他们的热情击退你的热情之前,带你上楼。他说,怎么样,我对你还算好? 还可以。 安嘉人轻轻推开他,他顺势让开:既然你都带我上来了,那应该不介意我参观一下你的房间? 利苏年跟在她后面:请便。 安嘉人快速浏览了整个房间的大概。起居室并不算乱,沙发上搭着他一件夹克,她之前见过他穿的,几上有两本书。她又信步走进卧房,卧房中间是一张大床,其中靠左的枕头有些褶皱,应该是他惯睡的一侧。她回头看他:你一直在家里住? 利苏年看她:我十几岁到二十几岁都在伦敦,有一段时间公司的生意是在国外的,后来才回来。回国之后一直都住家里。 安嘉人点点头:我可以打开你左边的抽屉看一下吗? 利苏年看起来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点头:你随意。 安嘉人便过去拉开抽屉,里面有几只表,两个车钥匙,还有一个喉炎喷剂。她拿起那只小喷剂,对利苏年摇了摇,他解释:之前我感冒了一场,完全失声,这是喷喉咙的。医生建议我戒烟,所以我开始戒烟。他说,到目前为止,暂时是成功的。 安嘉人说:我以为会在你这里看到一些危险物品。 利苏年走近她:比如? 我不相信你回来这几年没有交过女朋友。她说,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坦白一下,这几年带过几个女人回来过这个房间,香水先生? 我对香水先生这个绰号发出严重抗议。他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就算交女朋友,我也不会带回家里。就算带回家里,我肯定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好让你今日发现。我在你心里不是蠢人吧? 安嘉人放下喷剂,合上抽屉门,又回头看他:过去不留痕迹,很好。 利苏年靠近她,把她搂在怀里:你呢,你的过去也没有留下痕迹了? 安嘉人给他看她的右手食指,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白痕:我十四岁那年不小心被美工刀划伤手指,留下了这个痕迹。 利苏年抓起她的手指,轻轻吻了一下:狡猾的安小姐。他摸她的头发,虽然讨论这个问题,有些为时过早,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结婚,我和我的妻子不会在这里住,我们会搬出去住。 听起来好像是个有吸引力的说法。 当然。利苏年说,抛出好价格,才能吸引买家。 安嘉人想了想,没有马上接话。 利苏年转移话题:参观完我的房间,要不要再参观一下别的? 安嘉人皱了皱鼻子:还有更值得参观的吗? 当然。利苏年说,比如我。 安嘉人看着他:我还不想参观你。 那这太遗憾了,本来还想着假如你愿意参观第一次,以后就可以对你终生开放,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第019章 安嘉人当然不会初到利苏年家作客便要参观利苏年,留下一生话柄。她握着他的衬衫扣子:门票先留着。 利苏年笑,还是放开他,大概他也并不打算真的这样放肆:好啊。 再下楼时,利舒颖看向利苏年的眼神暧昧,安嘉人装作毫无察觉,余光却见利苏年却给了利舒颖一个警告的手势。 晚餐很丰盛,有几道是安嘉人爱吃的菜。大概这一两个月以来和利苏年吃过的饭也不算少了,至少已经让他摸透她的胃口。是不是人类都无法免俗地被这些细节讨好?利苏年给她夹了一勺圆子,她便将飘远的思绪快速拉回,对他笑了笑:谢谢。 恋耽美 -子泽华(13) 晚餐过后,一众人移步到客厅聊天。 王彤是问话最多的那一个,安嘉人能理解这样的母亲,因为她自己的母亲也是如此。所以,她不动声色,一一应对那些有意无意的盘问。无妨,王彤要了解她是不是合格的儿媳妇人选,她也要了解这是不是她想要的夫家家庭。 话题已经从安嘉人的毕业院校讨论到她家里的生意,王彤说:我很爱吃你们家的糖果,过年时你没来,不然你会看到我们家待客的都是你们家的糖果点心。她赞安嘉人,你年纪轻轻能当得起这个家业,了不起。 我也在学习当中。安嘉人说,你喜欢的话,我下次让人再送过来。 好啊。王彤又问,听说你还有个弟弟,怎么没让他帮你减轻一点负担? 大概王彤是明知故问了,安嘉人回答:他还在念大学。她顿了一下,以后,家里的生意还是要交给他管的。 那就好。虽然说你父母生意做得大,公司有不少人才,你也只是在大事上面抓抓主意,不用凡事亲力亲为。但毕竟这么大的公司,你一个女孩子管理起来,还是很辛苦的。王彤笑了笑,我们家持家的都是男人,你看苏年,自己一个人默默开了一个几百人的大公司,我们从不担心他养家的能力。 安嘉人笑了笑。 坐在一旁的利耀华突然开口,安嘉人顺着他的声音看了过去:安小姐,听说你之前是学美术的,听说还学得很好,怎么会浪费那么好的水平,转行去做生意了?他说,我们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你当年是跟着子由学画画儿的,子由是我一个战友的儿子。 安嘉人哦了一声,确实有些意外,这个事情利苏年从未和她说过,不过她总算明白,他当初叫她艺术家小姐是从何而起,大概早已经对她展开调查这个男人,她瞥了利苏年一眼,利苏年看着她,发出一声带着疑问的嗯。她转开头:还是因为弟弟小,我爸刚好这几年身体不太好,所以我才决定帮一下忙。也只是过渡而已。 坐在一边的利舒颖说:那二哥和安小姐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都是画画儿的。 利苏年说:当然,我和我女朋友,当然有共同话题。他看了看安嘉人,她漂亮又能干,哪像你。 利舒颖抗议:二哥,能不能不要拆我的台? 安嘉人第一次知道利苏年在旁人面前这样宣告她的身份且对她作出这样的肯定。她忽然感觉他们两人之间突然建立起某种亲密关系是心理上的亲密,利苏年就坐在她旁边,陪着她接受他的家人对她的一切审视,这一刻,她和他好像是同一阵线的盟友,而不是互相试探的对手。 安嘉人见完利苏年父母的第三个星期,利苏年也被邀请到了安家。 看得出来,安铭和郑歆云对礼貌又周到利苏年很是满意。当然,满意的还有他的家庭背景。可能也是因为太满意了,相比王彤的含蓄,郑歆云的问题简直赤裸得可怕:你们有没有商量过,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郑歆云之前也问过安嘉人这样的问题,安嘉人觉得不可思议。闪婚并不是她的个性会干的事,母亲在她那里得不到满意的答案,竟然直接问利苏年了。她看郑歆云,暗示她不要问这样的问题。 利苏年笑了笑:阿姨,我还没和嘉人商量呢。 这是安嘉人第一次从他嘴里听他叫她的名字。 可以筹备了。郑歆云看了旁边的安嘉人,见她皱眉,却没有改口,结婚的事你来抓主意,不要听她的。她说,我了解我的女儿,年纪不小了,思想还不成熟,要让她想这事,没准儿还想再谈个几年再结婚。 安嘉人倒也没有想谈几年再结婚,母亲真是信口开河。她瞥了利苏年一眼,利苏年趁郑歆云低身去取几上的东西,对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们很早就为她准备好嫁妆了。郑歆云重新坐好,笑着看了一眼安铭,是吧?她又看利苏年,因为我和叔叔结婚晚,要孩子也晚,所以啊,是过来人。结婚和要孩子,除非打定主意不结婚、不生孩子,不然还是早点做比较好。她说,你不是丁克吧? 不是。利苏年又点点头,阿姨,这事我们会找时间商量的,你放心。 好不容易摆脱郑歆云的催婚令,安嘉人把利苏年送出家门,他的车就停在路边,没有开进去:快10点了,你快回去吧。 利苏年却没有上车,看着她,语气调侃:差点以为你是联合你妈妈向我逼婚来了。 不要往脸上贴金,我才不会向你逼婚。他们交往才不到两个月,双方父母都操之过急了。 利苏年继续调侃:还告诉我嫁妆都准备好了,感觉如果我娶了你,下半辈子不用干了。他说,你爸妈不至于怕你嫁不出去吧? 安嘉人反诘:看来你在意的是嫁妆。要是几箱黄金在前,再加几本存折几本产证,是不是即使让你娶一头猪,你也不会介意? 我没见过家境这么富裕的猪小姐。最多是身上肉多一些,在菜市场上卖得出好价钱而已。他低头取笑她,还是你是那个有黄金又有存款的猪小姐? 安嘉人说:别越扯越远了。不然,我妈看我这么久没进去,待会儿又问三问四。 阿姨也年轻过,也懂难离难舍。利苏年说,你就没点不舍? 哈,有什么可不舍的? 利苏年低头看她,忽然问,语气半真半假:要不,今晚跟我走吧。 安嘉人当然懂这句话的含义,却装作不懂:又跟你去吹冷风看星星? 利苏年伸手,双手把她扣进他怀里:门票还留着,你不用,不担心过期作废? 安嘉人已经感受到他身上炽热的温度她竟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大概她至少应该庆幸,她起码不用担心嫁给一个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同性恋她想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但他微微使力,把她揽得更近:作废也没什么损失。她说,世界上又不是独此一家。 嘿,最近你对我态度挺好的,让我短暂地忘记了你有多能说会道。利苏年说,既然这样,你就更要体验一下了。他再次发出邀请,房子我搞好了。 安嘉人愕了一下,还被他揽在他怀里,抬头看他:什么? 上次你不是给我暗示了吗,不与公婆同住,对你而言是有吸引力的。他说,房子一直都有,只不过太久没有整理,这些天我叫人整理好了,随时可以入住。他说,今晚,要不要去看看你可能有机会入住做女主人的房子? 安嘉人挑眉:既然房子是一早买好的,可见不是为我而准备。可能是为了什么猪小姐牛小姐之类,你可以邀请她们。我不缺房子,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利苏年的手在她腰间流连,用手作尺,量了一下她的腰围。 安嘉人去拍他作怪的手:放手了。她看向他的眼神含有深远含义,我们是不是能走到结婚那一步,还不确定,要是真结了婚,再谈难离难舍的事。 结婚?看来我没冤枉你,你都迫不及待要嫁给我了。今晚这顿饭,是鸿门宴。 安嘉人对他摇头:自作多情。 利苏年说:我知道民政局在哪里,362号,应该是带上身份证户口本就能办。他在她的腰臀位置轻抚,这样也好,持证合法参观。他说,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去领证吧?! 安嘉人觉得,利苏年把和她斗嘴当人生乐事了好像她也一样,这真要命我猜利先生不敢。 利苏年挑眉:我猜安小姐敢。 第020章 郑梵说,安嘉人是最漂亮的六月新娘。原因很简单,安嘉人在婚礼当天穿的婚纱是利苏年自己设计找人做出来的,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打探来的消息,一开口就说它价值好几十万:心意无价,比你用好几十万买一件有意义多了。她说,男人有钱,长得好看都并不算特别,但对你肯花心意,那就特别了。你会不会庆幸当初没有一口回绝廉业的老婆给你介绍利苏年,这才嫁给这么一个好老公。 安嘉人只知道婚纱确实是利苏年自己设计的,她也是最后才知道的当然有感动,但并不像郑梵说得那样夸张,还用上了庆幸。 结婚,尤其办婚礼,还是要趁年轻。要是都四五十了,再怎么打扮,穿多漂亮的衣服,感觉跟新娘子该有的样子,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意思。郑梵说,刚刚好,十二月份认识,六月份结婚,正是最好的时候。 安嘉人没有告诉郑梵,早在三月下旬,她就已经和利苏年偷偷领证确实是偷偷,直到办婚礼的这一天,除了她和利苏年,没有别人知道他们已经登记。 安嘉人听到利苏年关于登记的提议,一开始是没有当真的,可是等第二天她接到利苏年的电话,说要接她去民政局登记,她才意识到利苏年是把斗嘴当真了:怎么可能? 利苏年说:昨晚不是说好了吗?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了? 你说我不敢,那我证明一下。 也没有必要这样证明,你当结婚是开玩笑吗? 结婚当然不是开玩笑,但是我我突然觉得,我想和你结婚。 我们在一起才多久,你有多了解我?我也不见得了解你,我们对彼此的了解程度,足以让我们走入婚姻吗?安嘉人已经彻底清醒,别开玩笑了,我等会儿还要回公司上班。 利苏年的声音听起来却不像开玩笑:我认为因为了解而走入婚姻的是少数,因为爱情走入婚姻的才是多数。 爱情。安嘉人下意识想反问,你觉得我和你之间有爱情吗。但她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已经怯了,她不想因为想拒绝他疯狂的提议,而全盘抹杀一切。 反正我准备好了,要是你敢和我登记,你就下来。要是你不敢,那也没什么,只是以后让我多了一个取笑你的理由而已,安小姐。 激将法对于安嘉人是有效的。她快速洗漱过后,甚至连妆都没怎么化如果利苏年看过她的素颜打断他的念头,那也许也算好事一件。慧姐叫住步伐匆匆的她:你不吃早餐就走啊? 不吃了,我还有事儿。安嘉人拎着包跑出去,忽然心情如同私奔,当她看到倚在车边等她的利苏年,没有太多的犹豫,向他跑过去。利苏年伸开双手,等她跑向她。她想,一个家世样貌相当且不为自己讨厌的男人,和自己能说得上话,她甚至不抗拒和他发生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好像没有什么理由不结婚? 年少的安嘉人也做过一些疯狂的事。也许从本质上来说,她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像爱情电影里拍的那样,一时冲动就领证了。 不,严格意义上来讲,在国内根本就没有冲动结婚这个说法。他们要恭敬而谨慎地把自己的证件递递过去,要回答登记员是初婚或者再婚的问题,甚至问他们是不是自愿结婚,最后还要对着登记文书一起宣读我们自愿结为夫妻,那样冗长的过程,要花费那么多的时间,有非常多的瞬间足够让一些不是真心结婚的人成功逃跑但他们还是领到了结婚证可见也许不是真的一时冲动。 安嘉人手里握着两个红本:都放在我这里吗?还是一人一本? 利苏年握着方向盘,侧头对她笑:既然婚都结了,这么重要的家产就由你来保管。 安嘉人打开两本结婚证,都看了看,又合上:和我结婚,你想得到什么?一桩看上去体面的婚姻,一个上得了台面的老婆,一个未来的孩子的妈妈。还有什么呢?她说,可能我的嫁妆并没有那么多的黄金跟存款。 不需要嫁妆,把人送过来就行了。利苏年说,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多。一张结婚证书对我来说并不是不庄重,既然它能表明我想要跟你在一起的诚意,那它肯定有意义。但是如果你把它说得多么的重要,那也未必。 安嘉人喃喃:对,万一后悔了也可以办离婚。她看他,所以,结了就结了。 结婚还没够一个小时,你这话就不太吉利了吧,安小姐,哦,利太太。 安嘉人纠正他:我和你结婚,可没有你顺理成章开始宣告夫权的理由。我还是我。 我同意。利苏年说,因为他戴着墨镜,所以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不管是不是和我结婚,不管有没有这张婚姻的纸,你只需要做自己,你的事业,你的爱好,所有你想要做活着有能力去做的事情,你都可以去做,而不必顾及你已经和我结婚这件事。像我妈说的那些话,你根本不必要放在心上,她说那些男人出去养家之内的话,早已经过时,如果我只需要一个长得好看的放在家里的老婆,也不用到现在才结婚。 但你凭借一时意气就登记结婚,和你现在强调的好像是两回事。 不,是一件事。利苏年扭头看她一眼,你不是说了吗,婚姻里要有爱情。现在不是刚好符合你的要求吗?当然,也符合我的要求。 三月的风吹在身上,带着清新香气。安嘉人开始觉得,和利苏年结婚,当然不够理性,可是理性好像也并不是婚姻的保护盾牌她接受这个事实,今天起,她已婚,丈夫是利苏年,她还是她自己。 其他亲戚朋友陆续进了房间,一一跟安嘉人道喜,要求合照,郑梵很快识趣地退开,不能一人独占新娘子,想要八卦利苏年的细节,以后还有机会。 化妆师给安嘉人整理好妆容,让她面对镜头一次又一次露出得体的笑容。 这场婚礼当然是盛大而体面的,双方父母更关注的是如何通过华丽的仪式去来宣告两家结亲的喜事,他们甚至从未过问他们二人是不是办了结婚登记。对双方长辈而言,表现在外的东西好像更重要。 两家的所有亲戚基本都已到齐,除了远嫁外国的两个堂姐还有留学在外的堂弟没有回来,其他人基本全部到齐。安一言还在她定下婚期时颇有微词,认为她认识利苏年不过半年,马上结婚实在太过仓促,但是今天他在婚礼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待人接物已经俨然一副成熟模样。 恋耽美 -子泽华(14) 安嘉人想,也许结婚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父母脸上看过那么宽慰的笑容了。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至少看起来不会更糟。 婚礼当晚,利苏年喝得不少。尽管好几个伴郎一开始正儿八经地给他挡酒,可是最后他的那些朋友尤其是安尼,直接把利苏年当成围攻的对象,毫不手软。 最后利苏年被送进酒店的蜜月套房时,连路都走不稳了。面对连声恭祝他们有个美好洞房花烛夜的男男女女们,安嘉人心里苦笑,她并不觉得这个晚上还会有什么洞房花烛夜,利苏年能不能自己起来洗个澡都是个问题。 安嘉人给利苏年盖了半张毛毯,慢条斯理地拆头发、卸妆、洗脸,又去洗头洗澡。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快三个小时后,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幸好,她给自己安排了三天的婚假,所以明天她可以睡到自然醒。 坐在那边的太太,能给我倒杯水吗? 利苏年声音低沉,但听起来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安嘉人放下手中的面霜,起身到饮水机旁边倒了一杯温水,再走到床边看利苏年。她把水递给他,他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床头柜:知道为什么婚姻是神圣的吗? 安嘉人不接话,等着利苏年发表高见。 因为办婚礼太累了。如果法律或者制度允许一人一生中可以报结无数次婚,那就意味着要办无数次婚礼,人会累垮的。他说,婚姻必须神圣。 既然你现在可以这样长篇大论了,酒应该也醒了,起来歇一歇,然后洗个澡吧。安嘉人说完,转身想回到梳妆镜前,继续抹她的面霜。 利苏年拉住她的手,让她跌坐在他身边。他的大拇指在她虎口处轻轻抚摸,又摸了摸名指上的戒指。他叹气:婚礼的当晚,表现得这么温情似乎不太对劲。 安嘉人笑出来:不然呢?该表现出无情吗? 应该要激情一点。利苏年说,你怎么样,需要我在今晚证明一下我自己吗? 安嘉人看着他,摇摇头:我比较希望你能洗个澡,证明你不是一个醉汉,你身上的酒味儿太重了。 利苏人也笑了,坐了起身:我去洗澡。 不久之后,浴室便传来了水流声。安嘉人躺下,她也累了。 直到她意识到利苏年洗澡洗了很久,突然清醒,以为他醉到在里面晕倒了。她马上起身,冲到浴室门口叫他:你还在洗澡吗? 利苏年像是应了一声,安嘉人却听不清,于是推开了门。 水雾缭绕,她看到陆苏年全身上下湿透,身上还有肥皂打出的泡沫。她忍不住吐槽:你需要洗这么久吗? 利苏年站在莲蓬头下,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是你说的,酒味太重,我得认真洗干净。他把水流关小了一些,怎么,你想参观一下? 安嘉人转身要走,却被利苏年往前跨了一大步,伸手拉她,让她跌进他的怀里,一起在莲蓬头下享受了热水的洗礼:我不需要再洗一次澡了。 等会儿就需要了。利苏年低头在她耳边轻咬了一下,你好矮,像个小行李箱,我一只手就能把帮你拎起来。他用手把她的头发往后拨,一只手就把安嘉人的右腿抬到了他的腰间,圈住了他的腰。 她也讽刺他:你像根柱子。 柱子没有我灵活。利苏年一手捧着她的脸,低头深深地吻她。水流让他们两个都不太睁得开眼睛,于是他们都闭着眼睛。在水里接吻的感受并不是太舒适,但随之而来的感觉却异常的强烈,让安嘉人想到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那一次,利苏年已经证明了,参观他是值得回票价的。 想要我吗? 安嘉人假意摇头。但双手已经诚实地揽着他的颈脖,承受他的吻。 还是不要浪费今晚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做点事情吧。不然以后想起来,你会埋怨我的。他在她耳边低声,你应该等我回来再脱那件婚纱的,你穿起它,或者脱下,一样漂亮。 第021章 婚后的生活比安嘉人想象中的容易。 如利苏年安排的那样,他们结婚之后并没有住在利家,两人另有住处。房子虽然不是她住惯的独栋别墅,但一梯一户二百多平方米的房子也够他们住了。在他们的房子里,可以看到270度的江景,她躺在主卧的床上,拉开窗帘就能看到远处江面的波光粼粼。也因为环境算是舒适的,安嘉人觉得住起来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 最重要的是,住在这里,她不需要面对利苏年家里那么多的家人,处理那么多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并不讨厌他们,只是不亲近罢了。 对于他们搬出来另住,王彤颇有微词,但也无可奈何。最后定下不成文的规矩,每个人每周五晚上必须回家吃饭,说是每个人,但不用揣摩,主要对象当然是利苏年和安嘉人两个。利苏年向安嘉人转达王彤的意思时,她表示无异议:好啊。没什么不好的,她不至于连这样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直到现在,大多数的中国父母仍未意识到儿女结婚是成立了一个完全独立于原生家庭的新的家庭,而依然惯性地认为儿子娶老婆回来、女儿嫁了出去,她无意要和长辈争执掰扯这些,如能理解则理解,如无法接受则避开便是。 安嘉人跟利苏年之间的相处也没有太多摩擦。尽管他们住在一起没多久,就都同时发现对方的作息和自己有极大的不同。安嘉人习惯早睡早起,安鑫企业毕竟是一个传统实业,上下班时间基本正常,她常常是6点半起床,做一个小时的运动后便吃早餐出门。有时要配合食品厂的一些工作,她甚至会起得更早。她很少有临时、突发的事件需要处理,如果不刻意加班,她一般会在七点钟半之前回到家。但利苏年不一样,安嘉人起床的时候,他还在睡觉。有时候晚上他还没有回来,安嘉人却已经准备入睡。 安嘉人在结婚一个星期后和利苏年讨论分房的方案:如果你没办法在我入睡之前回到家里,那么你睡客房怎么样?反正房间很多。 当然不可能。利苏年一口否决,成年男女 安嘉人打断他,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荤素不忌的话题:成年男女也不会每天都需要怎么样。虽然他们正是新婚,也尚未对对方的身体感到习惯以致失去吸引力。 利苏年露出笑容,安嘉人觉得他大概特别在乎自己的笑好不好看,于是保养了一口大白牙:我的意思是,成年男女一般只会和谁睡同一间房同一张床?不会是自己的父母,也不是好哥们好姐们,不就是和自己的伴侣一起睡吗?如果连这点最大的区别伴侣和非伴侣的特征都要磨灭,那么伴侣的意义是什么?他继续对她笑,我没有说成年男女每天都要怎么样的意思,要考虑体力上的可能性。 安嘉人没想到他那么能说:那希望你以后早点回家。她说,你以前和我约会时,总能在九点找到我的。莫非结了婚之后就这么忙? 利苏年摇头:以前是为了把你追到手,把时间挤出来的。 周五晚上,照常是回利家吃饭的日子。 晚饭过后,安嘉人最喜欢的活动是和利耀华聊天,聊他的花儿、她的画。她给利耀华画了几幅兰花,利耀华很喜欢,挂在了他自己的书房,且常常炫耀:把珠宝啊名表啊金条啊存在银行保险柜是最没有意义的收藏,这样的艺术品才具备真正的美感、真正的收藏意义。 王彤大概是那个珠宝名表和金条的狂热爱好者,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爸,可是人饿了还是得吃饭啊,只看画又不能填饱肚子。 利耀华觉得扫兴,不和王彤说话。这时候就是利苏年打圆场的时候:爷爷,我负责给你挣钱买吃的,你孙媳妇负责让你的精神得到升华,两全其美。 利耀华这才缓了缓脸色。 利舒颖可能是整个家里最闲的人,她冲着利苏年:二哥,今年你没出新款吗?她说,我和大嫂昨天还在讨论呢。 杨树接话:是啊,我们都在期待着呢。 以后还是以推公司的设计师作品为主。利苏年说,我又不能画一辈子。 利舒颖皱皱鼻子:我闻见了商人的铜臭味。 利苏年说:大嫂,明天晚上你没事的话,和小妹一起去我公司,明晚有个内部的设计师作品展,不一定全部推出来,你们可以先看一看。 杨树说:好啊。两个小孩就让阿姨带一下好了。 利舒颖说:二哥,你好像还忘记了一个人还没邀请。 利苏年看了一眼利舒颖,转脸看坐在身边的安嘉人:我老婆?不需要邀请她,领导想什么时候去视察就什么时候去。 安嘉人对他这样高调的晒恩爱不太认同,她不接他的话,只笑了笑。只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那件被她收藏起来的婚纱。他们在新家拥有一间宽敞的衣帽间,他们两个人的衣服分别占据了一左一右两大排衣柜,衣服多得像是可以开时装展览。但那件婚纱绝对是里面最夺目的一件。她走进衣帽间的时候,有时会有短暂的恍惚,像昨日他们还只是彼此的相亲对象,而忽然就变成了结婚证上身边的那个人,变成了夜里呼吸起伏都在一起的枕边人。而她,好像没有觉得后悔。 安嘉人和利苏年回到家,利苏年直接去了浴室洗澡。 安嘉人给安一言回电话:你找我干什么?刚才安一言找她时,她正在电梯里。 安一言谄笑:姐姐,给我5万块钱呗。 安嘉人皱眉,本来他放暑假她就让他来公司见习,但他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还被她看见他在茶水间玩游戏,一玩就是一个多小时: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明天晚上是一个哥们生日,我想请些朋友一起去玩。他们也没什么钱,那钱我就来付呗。 安嘉人觉得安一言大概是觉得家里的钱来得太容易了,从不懂珍惜其实一两年前她也对钱没有如此深刻的体会,直到安鑫用度分分毫毫都在她手里花出去,她才有了全新的认知:你还只是一个大学生,不要年纪轻轻就学会大手大脚的花钱。见安一言没有答话,自觉语气重了,我可以给你几千块钱,你们去唱个歌,吃个饭就行了。 安一言说:姐姐,你觉不觉得你变了,还是说因为你嫁人了所以变了呢。他顿了一下,你是不是怕姐夫生气?以前你可不会拒绝我。 那是因为你以前没有这样狮子大开口。安嘉人下意识地想要帮利苏年维护在安一言面前的尊严,跟你姐夫或者任何人无关,现在是我不让你乱花钱。 我都已经跟朋友们说好了,你就让我给个面子吧,下不为例。 安嘉人无奈:你说的,下不为例。 安嘉人转完钱,正准备换下衣服洗澡,利苏年已经出来,身上只围着浴巾,见她蹙眉:怎么了? 没事。安嘉人想绕开他,却被他挡在身前,她抬头看他,这位先生,好狗不拦路。 拦住你说句话而已,就成狗了。利苏年说,想了想,我还是要诚挚地邀请你,到我的公司,给点意见。他有意奉承,大艺术家的审美当然是最好的。 安嘉人想拒绝,他继续怂恿:怎么说也算是你的生意,关心一下也不为过吧,安总? 安嘉人想了想:看情况。见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她伸手,我可以去洗澡了吗? 当然。利苏年让开一步,对她露出暧昧笑意,床上等你。 安嘉人去了浴室,把她的卷发全部扎起,盘成一个发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和利苏年好像没有签婚前财产协议不是好像,是确实没签。 第022章 安嘉人认真回想,尽管她和利苏年在结婚前后确实讨论过关于钱的话题,但当时两人语气轻松得像是开玩笑,或者像是互相调侃。结婚之后,他一直没问过她的收入如何、安鑫的生意又如何,他甚至不问她怎么处理他们两家给到她手上的钱和珠宝,当然,她也没过问他的钱可能这样是好的,至少他们之间不会因为这些俗事而生了嫌隙。 安嘉人在宁静的深夜里一个人想着很多事,迟迟不能入睡。她想关了她那侧的灯,尽量让自己入睡,但在关灯之前,忍不住回头看利苏年。利苏年面向着她,均匀的鼻息代表他已熟睡。她看着他的脸,轻轻伸手,最终还是放下,没有真的触碰到他。 他们刚才有过很好的身体交流,于是他睡得极好,按理说,她也该是的,但她偏偏在深夜里一个人醒着对她而言,利苏年以及这段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 虽然第二天是周末,但利苏年吃了早餐就出门了,大概是为了准备他晚上的作品展。 安嘉人没有思考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如利苏年所愿,晚上到他的公司看一看。她好像只在婚前应邀参加过一次他们在酒店的作品展,并没去过他的公司。也许以他的太太的身份亮一亮相,也是有必要的。 下午四点,安嘉人打电话给郑歆云,告诉她她今晚回去吃饭。 六点钟,安嘉人到家,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就等她回来。和利家不同,自己家里的饭菜永远都是简简单单。安嘉人在餐桌前坐下:安一言出去了? 出去了。郑歆云说,说是朋友生日,一起聚会。 安嘉人当然知道,聚会资金还是她赞助的。她点头:噢。为了避免父母多问,她也并不多说。 安铭用探究的眼神看她:怎么一个人回来,苏年呢? 大概他以为他们吵架了。安嘉人解释:他在公司,网上有个活动。等会儿我吃完饭也会过去过去看看。 安铭神色缓和:这样啊。 郑歆云在一边盯着慧姐上菜,一边说:下周带他回来吃饭,我让慧姐多做几个菜。 吃过晚饭,安嘉人没安排司机,自己开了车往利苏年的公司那边走。夏天晚上的七点,天空还隐约有着最后的一点亮色,跟路灯的光交相辉映。这座城市已经忙了一天了,总算变得静了一些慢了一些。 安嘉人的心情也不差,她还在家里时,利苏年便发来语音,问她:安总,什么时候到?她回复他说准备出发,他又说:很好,全体公司同仁都在等待老板娘的大驾光临。 安嘉人没再回他,只是心情莫名大好。开了将近四十分钟的车,已经到了利苏年的公司楼下,手机又响起,她以为是利苏年问她到哪了,没想到接通电话,蓝牙耳机里传来的是安一言郁闷的声音:姐姐,我出事了。 恋耽美 -子泽华(15) 安嘉人心里颤了一下:出什么事? 安一言见她语气紧张,反而又振作了精神:不是什么大事。他缓了一下。我们在餐厅和人家起了点纠纷,对方报警了,被警察带过来了,派出所说要赔钱,要谈和解。 什么纠纷? 安一言迟疑:哎,不知道怎么说。你来了再说。 你人有没有事? 我们没事,那个人有事。 安嘉人眉头紧皱:哪个派出所?我现在过去。顿了一下,我让公司的律师也过去,你在那边什么话都不要乱说,等我到了再处理。 利苏年正坐在办公室看着电脑里的设计图,安宁敲门,走进来:我忽然记起来,我们还没吃晚饭。 利苏年从电脑桌面移开眼神,看安尼:好像是。 我现在让人找点吃的,你要吃什么? 利苏年说:随便。想了想,多订一些,不同口味的,清淡一点的,我老婆晚点也过来,不知道她吃了没。 安尼本来已经打算出去了,听他的话又回头:看来是真爱。 利苏年不理他,重新看回电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8点了,按道理说,安嘉人差不多该到了。刚才他给她发了信息,一直没等到她的回复,他想她可能在开车,也没有再问。想想,忍不住又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才发现一分钟之前,安嘉人给他发了信息,却是说:我不上去了,临时有点事要处理。 他皱眉,打电话过去,安嘉人却正在通话中。他脸上一点浅浅的笑意便收了起来,想要再打,利舒颖却和杨树进来了。利舒颖笑嘻嘻:我们来了,你还不起身欢迎我们大驾光临? 利苏年站起来,迎向她们二人:热烈欢迎。 安嘉人在派出所附近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停车位,停好车,飞快跑进派出所,在乱糟糟的大厅里面见到了七八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安一言。 安一言!她叫,安一言马上转头看她。 她走过去,正想把安一言从人群中拉出来,没想到两米外有人叫她,声音熟悉:嘉人。 她扭头去看,无论如何想不到那人是任秦宣。分手一年有余,没想到竟在这样的地方再遇上。他似乎黑了些,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也是,一年多的时间,一个人的外形又能有什么大的变化呢?除非是经历了心境上的无数沧海桑田。她抿了抿唇,收敛起自己的惊讶,不理任秦宣,叫安一言:过来。 旁边一个捧着茶杯喝茶的警官见她:你是家属? 是,我是他的家属。安嘉人把安一言挡在身后,有什么事,我代表他来谈。 警官打量了她一眼:别着急,还有个十七岁没成年的小孩的家长还没到,到了一起谈。他拿着水杯走远,不是什么大事啊。 安嘉人皱眉,把安一言拉到旁边的角落,压低音量:怎么回事? 安一言低头:本来我和我的朋友在餐厅吃饭,后来任秦宣和他的朋友也进来吃饭,我看到他身边还有个女的,一时气不过,就走过去骂了他几句。我的朋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我被他欺负了,双方就吵起来了,后来,他就被我朋友的表弟用酒杯砸了一下手,就流血了。后来,他的朋友们就报警了。 安嘉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你骂他干什么,他身边是男是女关你什么事?她快速回头打量了一下远处的任秦宣,刚才没细看,右手臂还真是有受伤流血的痕迹,你没有砸他吧? 安一言有些不服气:就因为他对不起你,要和你分手,所以你才要去相亲,才要这么急急忙忙地结婚。我就算砸他又怎么样? 我的事情我最清楚,你不要为我乱出头。你进派出所的事,我还没有跟爸爸妈妈说,你也知道爸爸的身体状况是怎么样,他受不了刺激,要是因为你这事他身体受影响,你自己知道后果。安嘉人骂了几句,待会你的态度给我放好一点,不要再嚷!待会儿交给律师和我来处理。 安一言不敢再高声:我朋友表弟还没成年,不会因为这件事惹上什么犯罪记录吧?姐姐,如果赔钱,我们给他赔吧毕竟这件事情是因为我而起。 安嘉人瞪了他一眼:你真够朋友义气! 许久没见,没想到再见面是谈判。 安嘉人看着任秦宣:你没什么大事吧? 没什么,流点血而已。任秦宣解释,不是我想闹到派出所的,是我朋友看到我流血了,坚持要报警的。他看她无名指上的戒,你结婚了? 安嘉人不回答他的问题:不管我弟今晚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代他向你道歉。她说,你要赔多少钱,我来赔,你等会儿和警官说大家和解吧。 我也不差这点医药费。任秦宣说,行了,等会儿我和警官说就是了。 安嘉人转开脸:我们的律师在那边,你和他说一下吧,出一份和解的文件。 任秦宣嗯了一声,见她一脸严肃,忽然笑:你不要这样,我没有要拿你弟怎么样,如果不是我朋友报了警,这事早就散了。他说,不过你弟也奇怪,我们都分手了,他还要管我有没有交新的女朋友。 安嘉人扭开脸,她没在现场看到有像是他女朋友的女人,但即使真有,对她而言,那也不重要了。 第023章 安嘉人沉默地开着车,安一言坐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沉默的时间里,安嘉人想了很多,想自己,想安一言,甚至想任秦宣她有一段时间没刻意记起这个人了,今晚意外再见,说毫无波澜是假的,她还是先处理安一言的事:这个暑假,你除了去公司实习,其他的时间还是少出门了。 安一言不吭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接受了。安一言比她小8岁,可是也不算小孩了,她不应再允许他任性了,你要是再在外面闹事,我会跟爸爸妈妈说的。我也不会随时给你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她的方案,安一言第一时间抗议:不行,他说,姐姐你不要搞错,我是给你出气,不是在外面闹事。 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就是你进了派出所。安嘉人用了一笔小钱解决了今晚的意外。虽然任秦宣坚持不要,但她坚持要给,只有这样她和他才无拖无欠。否则,拖泥带水,又算什么? 安一言拿过她车上的摆件,无意识地耍弄:他看起来过得很好,说明他一点都不难过。我看了不爽。 安嘉人没跟父母说分手的具体原因,更不会和小自己8岁的安一言说她是主动和任秦宣提分手的,至于初分开的当时,是哪一个更难过,可能只有老天才知道:分开了各有各的生活,各自安好,有什么不爽的? 你过得好吗? 安嘉人反问:我过得不好吗? 安一言沉默了一下:我觉得不好。 安嘉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我们已经过得比很多人都要好了,安一言,你要懂得知足。她扪心自问,自己拥有的已经超过大多数。 你爱姐夫吗? 沉默的反而是安嘉人了。她没想到安一言说的好不好,是这个层面。 和不爱的人结婚,生活会好吗?安一言说,虽然姐夫是高,也帅,家里应该也很有钱。他侧头,但是,你正是因为觉得他条件好,才嫁给他的,是不是?他摆弄着那个摆件,虽然我没有办法左右你的选择,但是,我真的觉得婚姻是不能冲动的。 安一言下了车,绕到驾驶座边,安嘉人看着他,语气严肃:今晚的事我没告诉爸妈,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明天安安分分在家待一天,看看书,学学习,后天准时上班还有,上班时间不要玩游戏。 安一言对她挥挥手:知道了,你小心开车。 安嘉人调转车头,开了一会儿,扫了一眼倒后镜,安一言还站在铁门边,看着她开车离开。这一刻,她情绪复杂。安一言是矛盾的,他并不成熟,爱玩又任性,但某些时候他又表现出他对她那样在乎。他在乎她的感受,怕她过得不好安一言又懂事又不懂事,这让她在教育他的问题上摇摆不定,无法做到心狠。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她决定要给利苏年回电话。在派出所时她就留意到了有个来自他的未接来电,但是她没有马上回复电话。后来他又打了几个电话,但她忙于处理安一言的事,忙于处理自己复杂的情绪,也没有接电话。她看了看时间,10点多了,她不知道利苏年今晚的活动是不是结束了,她还要不要过去,好像只有打个电话问一问才好。 拨给利苏年的电话响了三十多秒,还是没有无人接听,安嘉人挂断了电话。如果他在忙,那她就不打扰了。作为他的妻子,她似乎并未享有随时找到他的权利,正如他今晚未能第一时间找到她一样。只是,利苏年不接她的电话,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冒这个白跑一趟的险。 红灯转绿,她向前直行,在下一个路口调头,决定回家。 安嘉人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站了好久,今晚窗外的江景尤其动人,可能是人的情绪会让眼睛对眼前所见加上滤镜。快乐的人看到快乐,伤感的人看到伤感她忽然想,如果她现在还拥有那间工作室,她会用一整晚的时间用来画画,而不是胡思乱想。 挂在墙上的钟沉默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利苏年还没有回来。安嘉人不想承认她在等利苏年,但她确实没有做除了等待的其他事情,任由时间虚耗。 咔哒一声,门终于响了。安嘉人缓缓回头,见到利苏年推开门,进来。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1点了。 利苏年合上门,再转身,大概是有些意外她站在二十多米之外看他,愣了一下,停在原地。 两人隔着长长的距离彼此相看。几秒之后,他朝她走过去,高大的身影很快罩在她面前,他语气平静,但感觉是压抑了不快的假意平静:我以为你睡了。 安嘉人又闻到他身上的各种味道了,香水味、烟味、酒味,混在一起,她说:今晚顺利吗? 只是一项工作,说不上顺不顺利。利苏年说,开始解衬衫的领扣,又去解袖扣,选了一些版,秋冬季会推的。他说,问,你去处理什么事?加班? 安嘉人料想他可能会问,交出内心准备好的答案: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 什么事? 安嘉人没料想他会追问,顾左右而言他:当时在忙,所以没接你的电话,后来我再打给你,你可能刚好在忙,也没接我的电话。 是,产品选好之后,同事们要吃夜宵,我也去露露脸。那边吵,没听到你的电话。利苏年显然兴致不高,见她无心解释,我先去洗澡。 好。 安嘉人看着利苏年的背影,利苏年为什么如此不快,是因为他知道了些什么?她笑自己过分敏感,无论利苏年如何聪明,他总不可能猜到她临时爽约,是因为安一言和人打架,他更不会猜到,她因此见到了有些时间没见的前男友,今晚的心情因此受到一些影响。 也仅仅是前男友而已。一瞬间的失神是有的,但不代表她放不下。这不会成为她和利苏年之间的问题。 但,情况不像安嘉人想象的那样。利苏年似乎真实地不悦,洗澡出来见她侧身而卧,只拉开薄被睡下,一改平日的笑脸相迎她还以为他们今晚可能还会有别的事情要做。 灯已经关了,厚重的窗帘遮去了这座城市的光怪陆离,留给他们安静而黑暗的空间。安嘉人平躺在床上,她知道利苏年还没睡着:如果你是因为我今晚爽约而不开心,她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我道歉。 利苏年开口,语气也是清醒的,并不像喝过酒渴睡的状态:我不是在幼儿园等待爸爸妈妈来看表演的三岁小孩,你来了我很高兴,你不来我也没有意见。他停了一下,我只是很奇怪,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只用一个短信去交待你的爽约,又忙到好几个电话都没时间接?他说,我好像没有从你那里得到合理的解释。 有事在忙,所以会错过电话,这种情况我可以理解。你可以理解吗?他也没解释,在他知道她打过电话之后,直到他回家,那段时间里他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如果说她有意回避问题,他何尝不是? 利苏年微微翻了翻身:你这么说,要是我还不理解,就显得是我智商不足,心眼太小。他说,我被迫理解了。 安嘉人不想去哄他,或许也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他他们太快恋爱太快结婚,快到他们彼此都不太清楚对方性格中的暗处。若是结婚和恋爱一样,把斗嘴当乐趣,该多好? 她也翻身,两人背对着背。 安嘉人闭着眼,努力催眠自己。今晚的江景,可以多一点涂面,不要太多勾线。那只白色的船,可以在画面中点一点,不,其实也可以不用表述出来。她还在胡思乱想,利苏年又翻身:公司都知道你今晚会去,大嫂和舒颖也都知道,结果你只丢下一句话就缺席,她们都在问我你去哪里了忙什么但我却不知道,我只想要一个解释,至少我要知道为什么。 安嘉人能想象那个场景:所以,我道歉了,是真心道歉。她还是告诉他了,我弟弟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和别人吵了几句,对方报警了,所以我得过去看看。安嘉人坦白,却自动隐去了后半段那与他们无关。 看来利苏年终于满意,因为下一刻她便被纳入他宽厚的怀抱:我接受,小舅子这件事比我的事重要。他说,你该告诉我的,我有很多公安 局的朋友。 还不至于要动用你朋友的关系。小事情,已经解决了。反而是他和她之间生起的不快,才是今晚最大的问题。她被困在他怀里,不出声,任由他抱着她,心里猜想他下一步动作。 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用因为这样的事郁闷了一晚。他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气流撩动她的发丝,让她耳朵发痒。 原来利苏年也会郁闷吗?安嘉人缓了缓语气:我爸爸身体不好,这些事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利苏年搂紧她:我知道了。 虽然被揽得胸口微微气闷,但心内那股郁结之气却似乎悄然散去:睡吧,明天哦,明天是周日。 恋耽美 -子泽华(16) 他横在她胸口的手已蔓延向下: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可以睡得晚一点。 第024章 安嘉人比往日要起得晚他们昨晚实在太晚睡了,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她弯着腰,凑近水龙头,闭着眼睛去清洗脸上洗面奶洗出的泡沫,再睁开眼时,却在镜子里看到利苏年,他站在她后面,并没有说话。 她抓了棉巾印干脸上的水渍,和他在视线里四目相对:你是故意吓我吗? 利苏年走近她,站在她背后,弯腰,下巴轻轻蹭她的肩。她只穿着吊带睡裙,裸露的肩被他的胡茬摩擦,微微发痒,他说:堂堂安总,应该不至于这么胆小。 我胆不胆小,都不说明你悄悄吓人是对的。安嘉人转身,想逃开这暧昧氛围,把这里让给你,我好了。 利苏年却把她困在他怀里,因为身高的差距,她只能抬头看她,他随手拉下她随意用来扎起发髻的橡皮筋,于是她的头发倾泻而下,落在她的肩上。 利苏年用手作梳,顺她的头发:急着去哪里? 安嘉人觉得他莫名其妙:你今天没有事情吗? 等会儿我得回公司。他说,产品定了,接下来要忙一段时间。 那好啊。安嘉人说,我先出去。 利苏年还不愿意放开:你呢,你忙什么? 我约了表姐今天下午喝下午茶。安嘉人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利苏年想了想,我只是突然想起,结婚之后没带你去过看星星了。 这次是安嘉人在婚后和郑梵第一次私下见面。郑梵比她大几岁,但她们一向合得来,关系远胜其他堂表姐妹。 虽然有短暂的犹豫,但是安嘉人还是告诉她关于利苏年昨晚的情绪。她最大的疑问是,为什么利苏年会对她的爽约那样在意:他并不像是在乎这样的事的人。安嘉人看着郑梵,他给我的感觉,好像并不会对任何事真正在意。就像当初他们恋爱之前,她对他的任何揶揄或否定,他都能轻松面对一样。 不可能有什么都不在意的人,除非说他不是人。新出的甜点深得郑梵喜欢,插句题外话。我建议你们家学一下外面的商家,做一些吃起来不怎么甜的口味。现在很多人都喜欢不甜的甜品。 安嘉人无奈:我们确实想做一些新的尝试,产品部也一直在做研发,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最好的口味。 我差点把话题带偏了。郑梵说,最后呢,你们因为这件事吵架或者冷战了吗? 这倒没有。如果故事总有结尾,那么昨晚故事的结局是他们进行了一场热烈的性事,因此,除了身体的本能之外的一切都被抛诸脑后:没有。 我想想也许他在维护自己作为一名丈夫的尊严,也可能.....郑梵放下叉子,他很在乎你,所以他想要一个解释? 安嘉人想,利苏年会很在乎她?就算加上认识的时间,才大半年。她摇头,像是否定郑梵的意见,也像在否定自己,说不上在不在乎。她忽然觉得她昨晚并不足够在乎他,否则她不会过了几小时才回他的电话。 感情这回事,谁说得清呢?我常说要和吴彬彬离婚呢。郑梵说,我们却在吵架和好和好吵架的过程中,生了两个孩子,如果身体允许的话,说不定接下来还要生第三个。 我们的情况下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一样是相亲,一样是觉得合适了就结婚。谁都觉得自己的爱情不落俗套,其实都千篇一律。除非你说的不一样是指外形,我倒是承认吴彬彬这个家伙矮矮胖胖,和你家利苏年长得完全是两回事。 吴彬彬只是圆脸,倒不至于被冠上矮矮胖胖的名号:还有一个细节我还没说,其实一言出这事,是因为任秦宣,他是和任秦宣在餐厅里起了冲突,才有后面进派出所的事。 噢!郑梵差点想拍脑门,但凡是个男人都会介意这件事,你还跟我讨论利苏年为什么会那么介意?你是不是很搞笑? 安嘉人低头,无意识地把面前碟子里的小蛋糕戳烂:我没告诉他,怎么可能告诉他?她只是没有细想,为什么在面对利苏年的疑问的当下,她对任秦宣绝口不提。 那就好。郑梵说,这件事没必要说,瞒着吧。 我并不是刻意要隐瞒他,只是觉得没有要和他说这个人的必要。安嘉人说,再说了,利苏年不会天真到以为我在和他结婚之前没有交过男朋友,就算说了又怎么样,都过去了。 郑梵脱口而出:感情是过去了的,但人还没死。安嘉人蹙眉,她马上改口,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诅咒任秦宣要死我的意思是,所谓的前任成为历史这句话,根本是一句空话。除非真的是彻底退出对方的生活,才叫过去,不然,你觉得利苏年可以接受你和任秦宣见面,或者你可以接受利苏年和他的前任吃饭? 安嘉人说:吃饭而已。 吃饭而已。郑梵忍不住翻了一个小白眼,当前任只是一个概念的时候,你可以接受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包括上床,可是如果前任变成具体的一个人,你会觉得即使她只是站在你面前,你鼻子三厘米之外的空气都变差了。她说,拜我有几个渣前任所赐,我深有体会,我不认为吴彬彬想看到我的渣男前任。 安嘉人把那碟变得不成样子的蛋糕推开:放心吧,任秦宣不会成为我和利苏年之间的问题。她看着郑梵,我和任秦宣分得很和平,未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从旁观者的角度,利苏年的条件不比任秦宣差,我觉得他更好。郑梵耸了耸肩,当然,感情深浅,那是另一回事。希望你能爱上利苏年。 结束和郑梵的下午茶,安嘉人突发奇想,并且,在她意识到自己是突发奇想之前,她已经拨通了利苏年的电话。 利苏年很快接起电话,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却强打精神:怎么了? 安嘉人看着车上的小摆件,想了想,开了车窗,把它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精准三分:你在公司吗? 在。你和表姐的下午茶结束了? 刚分手,她得回家带孩子了。安嘉人说,我可以让人送点点心到公司如果你不觉得是打扰的话。 你可以送过来。利苏年笑了一下,我不太喜欢点心,看来你要便宜了其他同事。顿了一下,如果有咖啡,我勉强接受。 好,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安嘉人把车停回车位上,再下车时,几乎是以平日步伐的两倍速度,重新上了商场的四楼。 安嘉人对那个微笑着招呼她的服务员露出浅浅的笑意:我有个比较大比较急的订单,请你们确认能在30分钟内完成才接这个单。蛋挞、蛋糕、三文治或者任何口味的点心,要200份,各种口味的饮料,要200份。 没问题的,女士。服务员,我们的后厨可以加急处理。请问你是自己带走还是需要专人配送? 给我找人送过去。安嘉人点头,我是先付账还是等会儿你们备好了再付?我还得去买一杯咖啡。 利苏年看着穿上新品样板的模特,一时之间沉默了。他看安尼,安尼也看他,安尼摇头:感觉也不对。 利苏年抹了一把脸:还有其他人选吗? 还有几个矮不隆冬的。 多高?利苏年清了一下喉咙,多矮? 一六几吧。安尼说,但我们没用过这么矮的模特。 试一试。利苏年忍不住叹气,站起来,抓起手机,我出去走走,你先看看。 利苏年出了展厅,前台YOYO正走过来:老板,两个外卖小哥送来了很多饮料和点心。她说,听说是安小姐送的。 利苏年看了她一眼:那就让大家喝。送几份进去展厅,安尼在里面。看来安嘉人说到做到,还真的叫人把下午茶送过来了。 YOYO愕了一下:那,门口那个和你没有预约的,是你太太? 利苏年蹙眉:什么?下一刻他的手机响起,是安嘉人。 我不知道见你一面还要预约。安嘉人语气淡淡,如果你不出来门口接我,我就回去了。 利苏年大步走向门口,果然,安嘉人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小包,见他出来:哈,我还以为我要走了。 你没跟我说你要过来。利苏年扫了一眼正在前台抢食的男男女女,再看安嘉人,意外之喜。 之前是你说的,我想什么时候过来视察,就什么时候过来。难道说法又改了? 当然,安总大驾光临,我们小公司蓬荜生辉。利苏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YOYO,这位是安总,我太太,下次她过来直接带她去找我。 YOYO哦了一声。 安嘉人看着利苏年:周末公司人也这么多,真是业务繁忙。她挑眉,看来今晚利总没办法一起去看星星了。 第025章 利苏年笑了:安排今晚的行程之前,先到我办公室看看吧。 安嘉人伸手去拿她放在大理石桌面的咖啡,递给他:你的咖啡。 利苏年挑眉看了她一眼,接过咖啡,另一只手拉她:走吧。 在利苏年的带领下,他们走到一间没有贴着铭牌的办公室门口。利苏年推开玻璃门,邀请安嘉人进去,还不忘提醒:因为没有事先预见安总的到来,没来得及收拾,里面很乱。 安嘉人走进去,办公室的空间很大,但摆设不多。之所以让人感觉很乱,是因为黑白沙发上堆满的各色各样的衣服,有些甚至掉到了地上。她缓缓扫视了一下整个空间,最后去到他的办公桌前,把手包放在他的桌上桌面还有两个装着清水的玻璃杯,还有一只烟灰缸,里面有几只烟蒂。她回头,对站在门口的利苏年挑眉:戒烟失败?但她没在家里见过他抽烟。 是安尼,不是我。利苏年合上门,向她走过去,把手里的咖啡同样放在桌上,伸手,把她圈在办公桌和他之间,没想到,真的是来挑我的毛病? 安嘉人眯眼看着他:可以挑的毛病太多了。 比如? 比如那个前台小妹是不是见过太多上来找你的女人,拦人拦得那么驾轻就熟。安嘉人说,还是说,她本身就不见得女人来找你? 利苏年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向她展示他的婚戒:桃花已经谢了。他说,何况你刚才说的, 你想什么时候过来视察,就什么时候过来,不用三分钟,全公司都知道安总的厉害了,谁敢有事没事瞎开花? 看来,在外面塑造利总家有恶妻的印象,也没什么不好。安嘉人和他四目相对,他看她的眼神深邃,也许会帮助你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很有道理。利苏年逼近她,于是她的腰几乎抵住桌子,他低头,和她几乎鼻尖相触,安总,突然过来,除了检查我的戒烟成果,砍一下桃花,是不是也是因为有点想我? 安嘉人刚想说话,玻璃门被推开:选了一个一六五的,你要不要靠!随着那声干脆利落的靠,刚被推开的玻璃门重新被关上。 安嘉人和利苏年同时有一瞬间的尴尬。下一秒,安嘉人伸手去推利苏年:站好。 利苏年放开她,稍稍后退,想想又觉得无所谓:算了,反正都误会了。他作势要亲她,她挡住:利先生,这里是办公室。她把手挡在她和他之间,再提正事,你要忙到几点? 怎么,你真的要约我看星星? 说不定是。 利苏年看她,摇头,满是遗憾:今晚估计弄到很晚。他说,星星留着下次看。 下次?那等我想看再说吧。安嘉人也不勉强,她去摸桌上的包,别忘了你的咖啡,再放就完全不能喝了。 送走安嘉人,从地下车库重新上来,利苏年回到办公室,喝了一口咖啡。算上安嘉人送来的时间,咖啡变成微温是毫不意外的,味道已经有些苦涩,他又喝了一口,到展厅找安尼。 安尼正把双腿放在桌子上,翘着腿吃着面包,见他:刚刚知道下午茶是你老婆送过来的,帮我谢谢她。 利苏年走过去,拉过椅子坐下,把咖啡放在桌上:人呢? 刚才选了一个,感觉还行,其他几个去换衣服了,等会儿你再看看安尼看利苏年,感觉定出的这批衣服比较适合小个子。他开玩笑,昨晚选版,不是对比着你老婆的身材选出来的吧?丛园是不是受你的指使做的设计? 利苏年不接他的话:催一下,快点。 你刚才搞办公室激情的时候没见得这么在乎工作,现在又这么着急,干嘛?安尼说,原来是老婆来了,刚才还以为你在办公室直接搞上哪个小模特了。他说,结婚才两个月,还算蜜月期,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出轨吧? 利苏年没好气:谢谢你在帮我算着我什么时候出轨。 安尼凑近他:老实说,你为什么突然就结婚了?他比划了一下肚子,看样子,也不像是奉子成婚。 利苏年看安尼,安尼还在等着他的回答:等你以后想结婚了,你就知道原因。 安尼满怀期待,但期待完全落空:故弄玄虚,了不起就是说因为爱情。爱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说,我这辈子都不想结婚,即使打着爱情的旗号,也不想。 时间是在不经不觉之间溜走的,在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中,已经来到了10月。 安嘉人在周六上午回了家里一趟,主要为了讨论安一言考研的问题。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安嘉人拍板同意安一言考研他的成绩不算出色,但比起学业来说,他为人处事上的能力更有待提升,即使他不继续读书,现在也不是把安鑫交到他手上的时候,还不如让他多读几年书。 恋耽美 -子泽华(17) 郑歆云说:苏年知道这事吗,他有什么意见? 安嘉人根本没和利苏年说这事:他没什么意见,这事我来决定就行了。 直到安铭已经起身到花园里锻炼,郑歆云才把话说透:要是你继续管着家里的生意,那要孩子的事,你们怎么考虑? 安嘉人先是一愣,却又很快意会过来。昨晚她和利苏年回利家吃饭也面临同样的试探,王彤旁敲侧击,意思是他们结婚四个多月,探问她是不是有受孕的迹象了。事实上,她和利苏年之前一直没有停止安全措施,根本不可能怀孕,对于王彤这个问题她虽然不是毫无准备,但也回答得有些嘴软:顺其自然吧。后来她和利苏年回到家后,还是她主动提起这个问题,利苏年反问她:你什么意见? 安嘉人想,自己确实不年轻了,再过两个月,她就三十一了,利苏年也三十五岁了他们确实都是可以要孩子的年纪了。她几乎是像当初点头同意嫁给利苏年那样,又凭着一股无来由的孤勇对他开口:那就试着停掉措施吧。关于和利苏年结婚、生孩子,这两个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她好像都没有细想太多。 郑歆云见安嘉人走神:你们也得考虑这个问题,不是我多话烦人。 我能兼顾。安嘉人看了看郑歆云,一言继续读书,和我这件事不影响。 但怀了孕之后,身体不是你说了算的。郑歆云说。家里的事重要,但是,你要孩子的事也确实不能拖了。 公司里也还有那么多人做事,我和爸爸一起看着,没问题的。 郑歆云说:还是尽快要个孩子比较好,夫妻之间哪能没个孩子呢?她喃喃自语,要是有了孩子,还是要以孩子为重,公司那边,我看你爸爸能不能再回去管着,他身体也慢慢好了些。 安嘉人打断郑歆云,母亲作为一个家庭主妇,实在敏感又小心得要命:到时真的有了再说,你不要担心太多。 怎么可能不担心?郑歆云看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你二伯的小女儿最近回国了? 安嘉人皱眉,她和各个叔伯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和堂兄弟姐妹来往得也少:安琪? 是她。 她好像很多年没回来了。 郑歆云摇头:这么多年一直没回来过,你结婚也不回来喝喜酒,现在回来是因为离婚了。 安嘉人也不十分意外,离婚在如今的年代早已司空见惯,何况是长年在国外的人,更不算什么大事:妈,你不要说太多别人的闲话了。离就离,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哪是说什么闲话,我是用她的例子给你做提醒。她和她那个外国老公结婚快十年了吧,一直没要个孩子,现在说离就离了。要是有个孩子,说不定还能在一起。 感情维系不下去了,就算有孩子,要离的话还是要离。安嘉人说,结婚证和孩子都不是婚姻的免死金牌。 结婚证不是,孩子是。多少夫妻看在孩子的份上,最后没选择离婚的。郑歆云说,凑合凑合着也过下去了。要是没孩子,离婚就像分手一样简单又方便。 安嘉人知道和母亲说不通:你就少操心了,大事小事、自己的事别人的事,你都爱操心。 我才不操心别人的事,我是操心你。你理解我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行了。 安嘉人站起来:我当然理解。其实,无须郑歆云多言,她已经确定了,她愿意和利苏年要个孩子昨晚和利苏年短暂的讨论之后,他们已经达成共识,并且已经有了二人之间第一次毫无保护措施的接触利苏年很满足,她也是。 第026章 大概因为已经作出要孩子的决定,安嘉人不得不重新认真审视很多问题。包括安鑫的工作,包括安一言的学业,包括她和利苏年之间的相处。利苏年并不讨厌,确实不让她觉得厌烦。他能很平稳地接受她的一切情绪,看她情绪好他会假意挑衅当做乐趣,若她情绪不好,他会识趣退开。这样的伴侣,好像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总让她觉得惶然的地方,恰恰也因为如此。他们像站在各自的领地里,和对方玩着攻防游戏,有趣,但因为从没有进入对方禁地半步,所以并不真正互相理解。 有距离的亲密关系。 安嘉人胡思乱想,无法入睡。虽然小心翼翼地翻身,但看似已入睡的利苏年还是被扰醒,半梦半醒,声音迷迷糊糊,问她:怎么了? 安嘉人含糊地说:没事,我只是翻一下身。 利苏年大概听不清,发出一声带有疑问的嗯?,声音变得清醒了些。 没什么。安嘉人说,你睡吧。 利苏年伸手,把他的右臂横在她的身前:意思是你不睡? 安嘉人觉得他手臂极沉,搬开,他又重新圈住她的腰:现在几点了,还不睡?安小姐,你是7点钟要起床的人。 我在想,怎么拓展公司产品的销路。安嘉人选了其中一个安全的话题,这确实也是她辗转反侧的其中一个原因,市场份额越来越低,虽然品牌效应还在,但很难带动市场了。 利苏年嗯了一声,安嘉人以为他随口敷衍,也无心再说:睡吧。 利苏年抓住她的手指,细细地玩:那卖一些给我? 安嘉人觉得他傻:这不是左口袋到右口袋吗?有什么意义? 利苏年笑,另一只手摸了摸她裸着的肩:谁是左口袋,谁是右口袋? 安嘉人不想掉进他话里的陷阱:这不是一个具有建设性的方案,我直接否决了。 安总不要做太独裁的老板,要给提意见的人一点耐心。利苏年头靠着她的头,之前你送了一些点心劵到公司,公司也将其中一部分做了顺水人情,送给了一些定制衣服的熟客,听他们说,反馈也还可以,他说,反正我们每年也需要买不少这些小玩意送给客户,干脆跟你们买。 安嘉人小小的困意全部退去,精神百倍:是不是可以出个联名款? 概念上当然是可以。利苏年说,接下来中秋、圣诞、元旦,还有春节,都是用得着的时候了。 安嘉人脑子快速转动,利苏年顺口一说的主意在她看来,确实是个好办法:价钱呢,钱怎么定?还有,联名款包装怎么做? 更具体的方案,我建议让你们公司产品部对接我们公司的公关部。利苏年说,我已经察觉到,一谈到生意,你就变得兴奋。但是现在是睡觉时间,生意小姐。 安嘉人已经毫无睡意:先别睡,我们可以再谈谈合作协议的细则? 利苏年伸手,从她的大腿由下而上滑动,从她的睡裙裙摆蜿蜒到她的胸前:确定不睡了? 安嘉人按定他的手:又来。 又来?那是前天的事了,利太太,你不是要说生孩子吗? 也因为安嘉人终于决定要孩子,所以再次回到利家,再次面对王彤的探问时,她已经毫不心虚。 王彤滔滔不绝:明天周末,要是你没事,我带你去找一个老中医,她厉害得很 安嘉人急忙打断她的建议:我明天还有工作。 王彤狐疑,看她:你工作这么忙,身体能吃得消吗? 没问题。她和利苏年都还在身体的理想状态,保护措施一停,估计要个孩子是很快能实现的事,不必王彤如此着急。 安嘉人瞥见坐在远处的利苏年对她露出揶揄的笑,大概他也心知两婆媳坐在一起窃窃低语都是说些什么话题,她对他发出警告的眼神,他不但不怕她,还起身走了过来,明知故问:妈,你们两婆媳在聊什么呢? 利苏年毫不避忌地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之间几乎毫无距离。安嘉人正要躲一躲,不想在长辈面前过分亲密,利耀华走过来:嘉人,我的朋友托了他儿子,他儿子又托了朋友,说要给我送两幅画,下周你回来吃饭,我和你一起看看。 见利耀华语气兴奋,安嘉人不作多想,只答:好啊。 王彤摇头:爸,家里就嘉人和你最有共同话题。她起身,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做得怎么样了。 利耀华说:当然了。他还牵连无辜的利苏年,对他说,你画的那些衣服,我真看不懂,真想不明白为什么能挣那么多钱。 安嘉人看了利苏年一眼,他正对她窃笑,她伸手,悄悄在他腰间掐了一下,好让他不要那样得意洋洋。 从利家回去的路上,安嘉人接到郑歆云打来的电话,竟然是托她给安琪找工作的事。 郑歆云絮絮叨叨:和你大伯母聊天,她心情也很不好,说安琪离这个婚,钱没分到多少,在英国那份设计师的工作也丢了,一个人几乎是光溜溜地回来了。你大伯母说起她是做服装设计的,我一时嘴快,说我女婿开时装公司的,说不定缺人手。她有些尴尬,话说出去了才觉得我擅作主张了,万一苏年不缺人手,我说这话是不是两边都得罪了? 安嘉人想,郑歆云可能是在大伯母面前炫耀女婿炫耀得过分激动了,按道理说,堂姐既然能在国内一做就是那么多年,可见能力是有的,回到国内不愁找不到工作,哪用得着别人给她找工作,是郑歆云巴不得人人知道她有个出色女婿了,大力宣传,最后过火了:妈,既然你知道这样不好,下次不要再随随便便先把话说出去了。 利苏年正开着车,不知道安嘉人在说什么,只瞟了她一眼。 要不你问问苏年,无论如何,我得给别人回个话。 知道了。安嘉人挂断电话,看利苏年。利苏年又瞟了她一眼,不出声,等她说话。安嘉人叹了一口气,你们公司还招设计师吗,还缺不缺人? 人什么时候都要,关键是不是人才。利苏年说,你现在给谁问? 一个亲戚。 什么学校,做了几年设计,有过什么作品?利苏年说,可以先看看作品。 安嘉人一无所知:你问倒我了。 利太太,虽然我不是不允许你以我的太太的身份走后门,但给我推荐人不能这么敷衍啊。他笑,除非是你毛遂自荐,其他人我都得看能力。 改天我问个详细,再跟你说。安嘉人说,说不定人家也看不上你的公司。 安嘉人读大学时听郑歆云说过,家里的生意在刚起步阶段,大伯原本是给爸爸打工的,后来爸爸事业发展得越来越好,大伯认为自己功劳甚高,主张一半的股份,兄弟两人因此产生摩擦,爸爸给了大伯一笔钱之后,大伯便退出了安鑫,自此甚少来往,也因此,安嘉人和大伯家的子女也来往不多。直到后来各自事业发展得不错,少了当年的意气相争,才又恢复了一些来往。 对于安琪,安嘉人脑海里印象是模糊的,只大概记得她的五官轮廓,是个高个子。但再见时,她一眼就认出来她了,安琪高高瘦瘦的样子几乎没变,穿着短背心长裤,头发染成蓝色,扎成简单的马尾,很亮眼,也确实很像设计师的气质。 太不好意思了,嘉人。安琪一坐下就给她递过去一份礼物,你结婚我没有回来,当时说是没空回来虽然说家丑不外扬,但是你应该也知道了,那段时间我正在处理离婚的麻烦事,实在没有太多心情。这是我特意给你选的结婚礼物,虽然迟了,但希望不要介意。 我理解。安琪一坐下,安嘉人便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觉得有些熟悉,她把礼物放在一边,谢谢你的礼物。她一向直接,这次回来国内,是不打算再出去了吗? 应该不了吧除非再嫁给一个洋鬼子男人。安琪自嘲地笑笑,听说你老公是本地人,不知道我会不会再谈一个中国男朋友。 对,是本地的。安嘉人说,进入正题,他是做时装的,也会给个别客户做定制产品。她无意吹嘘利苏年的成绩,但必要的介绍还是必须,公司规模还可以,现在好像也在招设计师。 我知道,所以我妈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来找你,好让你老公给我安排一份工作。安琪微微翻了一个白眼,又带着歉意解释,我不是对你或者你老公有意见,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她耸肩,觉得我妈太不可思议。虽然我只是离了婚,辞掉工作,但是,在她看来,我的人生没救了,她现在希望所有人都能向我伸出援手,救救我。她摊手,你懂的。 安嘉人点头,她当然理解:作为父母,有时总是太敏感,敏感到一旦子女有些异常就担心受怕。她说,那你怎么想,还是找设计师的工作? 会,当然会,不可能三十几岁了还想着靠老人家,是不是可以用国内之前很流行的那个词汇,啃老? 安嘉人笑了笑:如果你需要我任何帮助,你随时开口。 安琪双手合十:事实上,我打算再玩几个月再工作,所以今天约你,重点是给你送份小礼物,以及见见面叙叙旧,工作的事可以缓一缓。她双手合十,不过你可以先告诉我你老公的公司叫什么,是做什么风格的衣服,合适的话,说不定我之后真的会和老板碰面谈合作的事。 安嘉人一下子真想不起利苏年的公司叫什么:主要是女装,好像叫SU. SU?S、U?安琪有些惊讶,你老公是里面的设计师,还是老板? 老板。安嘉人说,觉得安琪的反应过分夸大,大概国外回来的多少言行举止都多了几分外国人的做派。 哦安琪说,surprise她扬手去叫服务员,麻烦再一杯冰美式,谢谢。 安嘉人还没细想为什么这个消息称得上surprise,但她先想起了为什么她会觉得这香水味熟悉,柑果香,和利苏年用的香水味道很像。 第027章 安嘉人告诉利苏年,给他推荐设计师的事要暂缓,但没有向他解释具体的理由总不能对他说,她堂姐想要再玩一段时间利苏年对此并没有太多反应,只随口答她:好。 他背着她,脱掉黑色衬衫,又解了表带,看样子是打算去洗澡。安嘉人半靠在床上,看着他光滑的后背,竟然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开了脸。 恋耽美 -子泽华(18) 利苏年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顾地说他的话:联名款产品的事是不是谈好了,今天部门经理拿合作合同找我签名了。他把表放在一边,回头看了一她一眼,安总效率这么快? 事关安鑫利益,效率当然要快。安嘉人拉起薄被,盖住自己的下巴:那你签字了吗? 签了。利苏年说,合作协议就五页纸,我也用不着看。估计明天能送回到你的公司。他看她,见她脸色微红,你很热吗?冷气要不要调小一点? 安嘉人摇头:不用,谢谢。只要他不在她眼前晃,她想她会好很多。 我有个想法。利苏年又抽了皮带,开始脱裤子,随手把裤子丢到了角落里的脏衣篮,他对安嘉人说,你之前不是问包装怎么做,既然说了联名,两家公司的元素都应该用上。 安嘉人想了想,的确如此。 我可以安排公司里的设计师做几个设计稿利苏年看了她一眼,等我二十分钟再谈这个,我先去洗澡。 安嘉人的声音追在他身后:先不用,我可以用我们公司的设计师。事实上,这件事可以由她来做,她好像脑海里已经有想要的东西了就像那晚他们在半山腰看了星星之后之后,她连夜回去画了几幅画一样。 利苏年再回来时,身上只围了浴巾,隐约带着他常用的沐浴乳的香气。他弯着腰找内裤,高挑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模特而不是一个设计师或者一个老板。安嘉人盯着他看,突然发问:你用的香水是什么牌子的? 利苏年回头看她一眼:怎么,你有兴趣? 随便问问。安嘉人说,好像不是很大众的品牌。 在国内不算热门。利苏年找到了内裤,也在旁边拿到了他的香水,把那个小瓶子递给她,自己研究。 安嘉人看不懂那些字母组合起来的含义,喷了一下,是熟悉的柑果香。想再次确认一下和安琪用的是不是同款,但又觉得自己太无聊,放下香水瓶,在床上躺下,用被子裹住自己,包括大半张脸。 利苏年已经穿了睡衣,在床沿坐下,静静看她,想了想,用手指轻轻勾开她身上的薄被:今晚没有安排吗? 安嘉人能听懂他的意思,拒绝他的调情:我生理期。 利苏年挑眉:意思是还没有成功。他给她掖了一下被子,讨论一个问题吧,哲学小姐。 我现在可没有思考哲学的能力。 要是你很快有了一个小BB他隔着被子,在她的肚子的位置摸了摸,会不会有些失落? 失落?她摇头,表示不解。 那表示,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结束了。 安嘉人看着他:所以,你会失落? 利苏年没有答她,转移话题: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 安嘉人表示洗耳恭听。 公司最近定了一批试衣服的模特,都跟你差不多高。利苏年半真半假,安尼问我,是不是我在选版的时候照着你来选的。 所以呢? 本来我也不觉得。利苏年看着她,笑了笑,不过认真想了想,好像是。 安嘉人觉得刚才看他脱衣服时脸热的感觉又回来了,故作满不在乎:我要睡了。 才十一点。 对我来说,是已经十一点。熬夜,是以前她开工作室时的才有的坏习惯。那时候她甚至可以整夜不睡,就为了画画,如果你还坚持要忙到一两点,麻烦你今晚在客房睡。 睡吧。利苏年轻轻拍拍她的头,我去书房看看图纸。他补充一句,如果我一两点才回来睡,我保证,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不吵醒你。他关了床头灯,起身要出去。 安嘉人在微光中看他的背影,忍不住喊他:诶! 利苏年回头看她。 安嘉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说,那个联名款包装她说,我想自己设计。 利苏年说:热切期待。 安嘉人的灵感来源是利苏年当初的雾霭系列的设计,她在工作的闲暇写写画画,很快便画了几幅手稿。 她莫名觉得开心,并在周五下午开完会之后,把画稿装进了包里。她开始期待利苏年看到之后的反应,猜测他会不会也和她一样,觉得很美她真的觉得很美。 一进门,王彤便叫她:你总算回到了。 安嘉人吃了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她提着手里的糕点,呆在原地:怎么了? 王彤见她吓着:没没没,我是说你爷爷在书房等你很久了,让你看画儿呢。 安嘉人松一口气,把糕点放下:那,我去找爷爷。 安嘉人去敲利耀华书房的门,利耀华让她进去,叫她:嘉人,你来看,真是意外收获。 安嘉人走近,桌面有两幅画已然铺展而开,她不用细看,便知是什么作品了有上下两卷,上卷名为《山》,下卷名为《川》。当时是两卷一起卖的,没记错的话,一共卖出去了两万多块钱。 利耀华让开身,让她站近书桌:万万想不到,他们送来的是我孙媳妇的作品。他说,一山一水,一浓一淡,很好。他看安嘉人,坦白说,你做生意,可惜了,应该坚持画下去的。 安嘉人笑了笑,没说话。 门又被推开,利苏年走了进来。安嘉人见他,有些高兴:我以为你没这么早回来。 利苏年走近她:本来会晚一点,那边提早完成了。他又看桌上的画,爷爷,在研究什么好东西呢? 这确实是好东西。最重要的是,这是嘉人的作品。利耀华指引利苏年去看落款,上卷的红戳正是安嘉人的名字,你看,用墨得当,层次分明,笔锋有棱有角,小子,你看得懂吗?利耀华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原来不都是你的作品。任秦宣这是另一个人了。他看了看下卷的落款,又看安嘉人,原来上下卷是不同的人画的,但凑成了一个作品,是这个意思? 安嘉人当然知道下卷是任秦宣画的,她笑了笑,但笑容勉强:嗯。 哎,怎么会想到这样画画呢? 安嘉人笑意僵凝:只是好玩,爷爷。当时我和他一起开工作室,画着玩儿的。她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利苏年一眼,他盯着下卷看了一眼,再没什么明确表情。 晚餐如常用完,从利家离开的时候,王彤一再嘱咐:明天让司机把你的车送回去就是了,于是安嘉人便在她的殷殷关注下上了利苏年的车。大概王彤也察觉到她和利苏年在餐桌上气氛不对,在努力缓和二人气氛。 利苏年启动车子,车子很快驶离利家的门口。 安嘉人系好安全带,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她的手稿。虽然知道利苏年在开车不可能会看她的画,但她还是努力寻找话题,试图打破这莫名的压抑的氛围:我画了一些图,回家之后你看看是不是适合 任秦宣,男的女的? 利苏年的语气很轻,听上去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但安嘉人直觉认为这句话并不是听上去那么轻松。她抿了一下唇,把手里的画稿攥紧:男的。 利苏年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追问:他是谁? 一个画家。安嘉人答,见利苏年已经微微不悦,决定坦白,我之前的男朋友。 利苏年的脸色更沉。 安嘉人并无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见他沉默,她也觉得无趣:都过去了。 以后每星期回家,都能看到你们的画挂在爷爷的书房。 安嘉人忽然想起了郑梵那句话。果然是的,前任不能太具体,一旦具体,就具有对现任的杀伤力。她低头,把画稿收回自己的包里,最后还是无话可说,只嗯了一声。 第028章 利苏年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认真在乎了。心内那股难以排解的郁闷,本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大方一点,潇洒一点,像当初能轻松问出安嘉人最糟糕的约会时那样。现在他无法想象自己还能大方问安嘉人记忆中最棒的约会是哪一次。 当爷爷说出下卷另有作者叫任秦宣时,他一时之间还没有任何的情绪,直到爷爷说两幅画凑成一幅作品,他才忽然意会过来那可能是什么含义。无论那个任秦宣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定是和安嘉人关系密切的人,才可能有这样的操作。而当安嘉人亲口说出那是她之前的男朋友,那就说明,她和他曾那样要好过,这让他莫名烦躁。 利苏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视线所及是桌子上的图纸。那是安嘉人到家之后,从包里拿出来的,她告诉他那是她画的图,是联名产品的外包装设计,如果他愿意,可以看看看来,联名款产品这种东西,并不是她和他的专有,她早就和之前的男朋友有过同样操作,对她来说,应该已经没有新意。 开始介意,是一段关系变得紧绷的开始。 安嘉人从房间里出来,走向他。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她已经换上了七分袖宽大的睡衣他总觉得平日她那些黑白灰的端庄套装并不适合她,她适合更柔和的更有线条的衣服。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安嘉人已经在他面前站定:包装图样你要不要看?不然,我直接定了。看来,两人车上堆积起来的沉闷气氛,一直延续至今。 利苏年向她伸手,掌心向上,安嘉人微微蹙眉:什么? 给我看看。 明明图纸就在桌面。安嘉人想了想,还是弯腰去拿图纸,递给他,他却没有接,反而拉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他总得做些什么,打破这窒人的氛围。 安嘉人毫无防备,被他拉住跌进了他的怀里。她看他,眼睛圆圆的,像只生气的猫。他看着她:你的设计,当然要看。他左手把她困在他怀里,右手从她手里拿了纸轴,他下巴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顶:帮忙打开,谢谢。 安嘉人不理他,双手用力想要挣脱他。 利苏年只用左手就成功把她困在他怀里:是不是觉得我小气又不可理喻?他把纸轴扔在一边,说说吧。 哈,你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安嘉人见挣脱不开,干脆把全身的力气都往他胸前压。 利苏年的鼻端就是她的头发,她一动,他鼻头就被头发扫到,他抓住她的手,今晚反正干不了别的,玩个游戏吧,十个手指数前任,要是不够,加上脚趾。 我才不会把宝贵的时间用来跟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安嘉人调整姿势,好让她以一个更舒适的状态被他困住。 是怕数不过来吗? 我是担心你数不过来,还得用上眼睛、鼻子、嘴巴、牙齿 利苏年低头:要是真有这么多,你会不会也为我吃醋?话一出口,他才醒觉,自己用的是也。 第二天中午,安嘉人特意回了家里一趟。 虽然昨晚和利苏年产生的恼意莫名而起,又好像莫名消失,但她已经决定要想办法把那两副碍眼的画从利耀华的书房撤下来不止碍她的眼,还碍利苏年的眼,那是家庭矛盾的始作俑者。而要把画撤下来,当然要找一个更顺理成章的理由,想来,只有找一幅更好的作品才是最不让人产生怀疑的理由。 当初工作室关张之后,安嘉人的画都放在家里的地下室,由于忙于工作,她也没有认真整理过,看来,她得费工夫好好找一找。 郑歆云正在喂猫,见安嘉人进来,有些诧异: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我爸呢?安嘉人把包扔在沙发上,我得到地下室找点东西。 你爸在书房。郑歆云放下手里的活,跟了过去,你要找什么? 不用管我!安嘉人的步伐匆匆,很快消失在客厅转角。 一个多小时后,安嘉人手里拿着一个卷轴回到客厅,叫郑歆云:妈,我整理了一些不要的东西,待会儿让慧姐找人把他们扔了。 有什么是不要的啊。郑歆云絮絮叨叨,叫了慧姐下地下室去看。 安嘉人热出一身汗,倒了大半杯水,很快饮尽。郑歆云又上来:这不都是你的画儿吗,怎么都扔了? 确实是她的画。但她决意要丢掉的那些画,是承载着她和任秦宣所有记忆的物件。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起,她一部分的创作都因为有他。分手的时候,她并舍不得扔,现在必须扔了就像车里的那个小摆件,她也扔了:不要了。 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这么好的画,说不要就不要了。郑歆云说,画的时候多辛苦啊。 一段感情,走不下去却还要努力维系的时候也辛苦,但当她决意分开,也便真的分开了。安嘉人不想让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情绪里:我得走了,妈,有事给我打电话。 有空和苏年回来吃饭!郑歆云追出去,站在她车边,还有,多找找你弟,最近打电话总不爱接,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安嘉人点头,发动车子:我先走了。她又对满脸担忧的郑歆云笑了笑,开心点,妈!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像她,即使把曾经的爱情丢掉,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现在要思考的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在下个星期她和利苏年回利家吃饭之前,把利耀华书房的那两幅画换下如果能把它带走,再扔掉,更好不过。 安嘉人成功在星期四的中午回到利家,用手里的画撤下了那两幅画。为了成功带走下卷,她甚至编了个离谱的理由,她对利耀华说有人出更高价愿意买走下卷,她说谎时还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说是朋友所托,实在不好意思推辞。利耀华很是不解,说明明下卷并不出色,为什么会有人特别想要?她只得笑:爷爷,各人审美不同。 画已经是裱好安装在画框里的,安嘉人花了一番力气,才成功把它搬上了车。 安嘉人很快开车离开。她是特意选在中午回来的,这时候除了料理家务的阿姨,多数人都不在家,即使在家,也是在午睡,所以她不用那样大费周章、引人疑窦。 安嘉人边开车边想,下卷该怎么处理。扔掉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但是,那么大的一个相框,她搬到车上已经吃力,要在大街上再找个地方扔掉,又不引起路人的猜疑,实在有些为难。 恋耽美 -子泽华(19) 她直觉认为,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很荒唐,但她在犹豫了几秒后还是打给司机:你到公司地库,你帮我送一点东西。 安嘉人把车停在公司楼下车库,交给司机一个地址:把这幅画送过去。想了想,交待得像是多此一举,又像是心虚,别跟别人说。兜兜转转,《山》和《川》还是分开了,山有山的坚定和责任,水有水的自由和方向,各有各的位置。 等司机开车离开,安嘉人心里平静了些。那幅画短暂地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又快速地离开,一切恢复平静,这很好。到了周五,那个自认小气又不可理喻的男人回家吃饭时,大概就没有再恼怒的机会了。 她忽然隐住笑意,她竟那样在意利苏年的看法。仅仅是因为她得维护他作为她的丈夫的尊严吗? 第029章 回到公司,助理一见安嘉人,就马上汇报:小安总,产品部那边送来了联名款的外包装样版,你要看吗? 安嘉人同意:拿给我。 安嘉人刚坐下,助理便把一杯热茶和外包装样版送了进来。 安嘉人拿起样版。设计图样出自她的手,但部分线条有变化那是利苏年后来改过了的。当时她不觉得他的改动是个好主意,但是现在看到成品,她承认他是对的,她点点头,对助理说:好,就这样吧。 那我跟产品部那边说。还有,产品部还需不需要跟SU那边确认? 不用了。安嘉人说,就这么定了。至于利苏年的意见,她已经在家里听过了,也采纳了,她想,他不会再有异议。 小安总,我有一句话想说可以吗? 嗯?安嘉人已经低头去看她的工作报告,闻言又抬头,你说,什么事? 没,不是公事。助理微微羞涩,我只是想说我觉得你和利先生这样做一个联名款,好浪漫。 安嘉人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样的话,顿了一下:哦。只不过利苏年随口一说,她也觉得有助于市场销售,于是一拍即合,这个过程当中她考虑的是商业上的价值,完全没想过,这跟浪不浪漫有关系也可能是她当初带着小助理见过两次利苏年,年轻的女孩对于很多事情总有浪漫的绮想,才让她过分联想。 助理见她反应并不热络,微微尴尬:那,我出去忙了。 办公室的门已经被合上,她看了一眼桌面的样版这个成品有一小半是利苏年的功劳。直到这一刻,她仍觉得自己并不足够了解利苏年,身兼设计师以及老板两种角色的他好像能把所有的工作都处理得游刃有余,外人看起来,他毫不吃力。不像她,总有没完没了的事等着她去处理,过程中焦头烂额,如同过关斩将。 安嘉人说服自己要马上收拾好思绪,投入到工作中,手机却在这时响了,她接起:喂? 司机是询问的语气:安小姐,我按照你的地址送了过去,但是没有人在,东西我是送回公司,还是怎么处理? 安嘉人心里叹气,她不想为这事再花费更多时间了:你直接放在门口,剩下的我来处理。 任秦宣既然回来了,短期内就应该不会再走。就算又走了,他也能找到人接收他的东西。她想了想,开始编辑短信:朋友买下你的画,辗转到了我手里。我已经安排人送到你家门口,请尽快安排查收,如何处理,由你决定。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太矫情,把后面那句如何处理,由你决定删除,便发了出去。 没有把画扔了,反而物归原主,是她对他的尊重即使再无任何关系。 她放下手机,又看了一眼那个样版浪漫吗?安鑫和SU的字样,都小小的,列在正面包装的右下角,看上去确实亲密无间。 又是周五,又是回利家吃饭的日子。 饭桌上安嘉人已经是第三次悄悄打量利苏年。利苏年大概近来确实很忙,吃饭途中接了几个电话,第四次,他起身离桌去接电话。看利苏年离开,安嘉人才拉回自己的视线,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饭碗。 没想到利舒颖竟打趣:二嫂,你和我二哥结婚这么久了,还没看腻他? 安嘉人尴尬,自以为无人留意,殊不知自己的一动一静尽收他人眼底。她去夹菜,掩饰自己的心虚:没有啊。 利舒颖故意错解她的话:哈哈,还没看腻。 安嘉人更觉得解释不清,正想说话,利苏年拿着手机回来了。他坐下,把手机放在桌面,见她夹菜:你要吃这个?便用筷子给她夹到碗里,安嘉人还没来得及制止蠢蠢欲动的利舒颖,利舒颖已经开始八卦:二哥! 利苏年看利舒颖:怎么? 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二嫂开心的事?今晚一整晚,她都在偷看你。 利苏年转过脸看身边的安嘉人,有些疑惑,甚至像是有些欣喜:是吗? 安嘉人说;绝对没有。半个小时前,当利耀华在餐桌上说起她送来了新的画,还把旧的画拿走了,她便开始频频注意利苏年的表情。但利苏年不知道是忙着电话里沟通的事,还是神思飘忽,反正表情不见异常。 利苏年向利舒颖的方向点点:听到了?她没有偷看我,他说,一般是我偷看她。 利正谦清了清喉咙,利舒颖吐吐舌头:爸爸都抗议了,吃饭时间不准乱撒狗粮。 直到安嘉人和利苏年上了车,利苏年才开口:吃饭的时候,你看我几次,是有什么想说? 原来她那点小动作还真是瞒不住任何人。安嘉人也坦白:没什么要紧的事。你上次说,每次回来都能看到那幅画这个说法已经不成立了,画我拿走了。 利苏年握着方向盘,表情轻松:我早就知道了。 安嘉人有微微的惊讶:嗯? 阿姨跟我妈说,星期四你急急忙忙跑回来,把画带走了,我妈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马上就跟我说了。利苏年瞄了她一眼,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既然你知道,那就没事了。 利苏年说:还特意解释这个事情,是不是太郑重其事? 我没有忘记上个星期是谁从吃饭的时候脸一直黑到回到家里。安嘉人故作严肃,但心情却是轻松的,我只是消除你的疑问假如你有疑问。 给我你的手。利苏年又补充说明,右手。 安嘉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配合地把手伸过去。利苏年握着她的手,手指在她无名指上的戒上摸了一圈:不论你数前任数到第几个,数到这一个,就是我,这就是故事结尾了。 安嘉人只觉得无来由地心动:你确定? 非常确定。利苏年松开她的手,重新握着方向盘,男人嘛,吃点小醋是正常的。只要不让我再看到什么一起画的画之类的东西,我都好说。他扭头看她,那幅画最后扔到了哪个街道的哪个垃圾桶?听说现在市价能值点钱?他又哼了一声,可惜了。 安嘉人本来笑着的,停了一下:反正你不会再看到它。她想了想,努力扭转被动的局面,同样道理,你也别让我看到你之前和别人的什么东西,否则 我想你是不会看到了。利苏年看她,除了我老婆姓安,其他的什么事我都不太记得了。 第030章 利苏年的老婆姓安,和安嘉人的丈夫姓利一样,是事实但听起来,又好像有别样的含义。 和利苏年因为一幅画或者说因为任秦宣而打起的结,似乎已经悄然解开。安嘉人很庆幸不需要把太多的时间花在处理自己或者伴侣的前任带来的麻烦事上面,那对她而言是一种虚耗。她有太多情绪之外的东西要处理。比如安一言。他似乎对学习的事并不足够上心,每次安嘉人给他电话询问他的进度,他都支支吾吾、敷衍了事。安嘉人当然十分希望他能顺利考上研究生并完成新一个阶段的学业,然后接过安鑫的重担,但这不只是为她的自由本身,更是为了安一言。安一言一直觉得她为了家里的生意放弃自己的事业放弃自己的爱情是一件让他难过的事,但他却没有真正为改变这个难过的局面去做些什么。安嘉人不想去向他解释什么,她只希望,安一言能比她更早更快成熟起来。 在各种琐碎的事情当中,日子一天天地过,来到十二月,天气已经变得寒冷。 安嘉人站在衣帽间选衣服时,才忽然发现这半年以来,她的衣柜多了很多衣服,都是利苏年给她选的公司产品。她看另一面属于利苏年的衣柜,他的衣服、配件都很多,但没有一件与她有关,她从未为他添置任何东西,哪怕是一件衬衫一件领带。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不是一个好妻子,对比起来,利苏年至少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在事业上,不管他是真的需要,还是他纯粹为了帮助她,但客观上他的确给了安鑫一个不小的订单,这个订单帮助安鑫在销售数据上取得了更可观的成绩。虽然维持安鑫这艘曾经的商业巨轮的运行,仍然困难重重,但她不会因此抹杀对他的感谢。而在某些私事上两家两个母亲都开始集中火力,热切关注她是不是已经怀孕。她本来还觉得自己才结婚不久,正要出口反驳,再一想,才惊觉原来她和利苏年已经结婚半年了。王彤的意思是让她好好休息,一再太忙的工作并不有利于健康但,假若安鑫这个担子是说丢开就能丢开的,那当初她就不必为接过这个担子而放弃了那么多东西,在这样的心理拉锯战之下,她和王彤之间的气氛变得奇妙。利苏年并不笨,当他察觉到这一切微妙的变化,他给予她极大的精神支持,他宽慰她他们的身体都毫无问题,一切只待缘分。于是,安嘉人面对王彤的催生,又变得坦然了一些。 安嘉人发了一会儿怔,换好衣服,走出衣帽间。正准备出门,才想起昨晚看过的报表还放在床头,于是又回房去取。躺在床上的利苏年,依然睡得安稳。她昨晚睡着时已经快十二点,而那时利苏年还在客厅他惯了熬夜,想必昨晚睡得更晚。 她放轻动作,到床头拿那份报表。利苏年却还是醒了,睁开眼睛,睡意昏沉地看她:你去上班? 安嘉人把报表拿在手中:是的,我走了。 利苏年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很努力要恢复清醒:要不要我当司机?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你继续睡吧。安嘉人顿了一下,我给你留了一份早餐,但是牛奶你得自己热。 安嘉人回到公司,重新投入日复一日的工作。与她钟情的画画相比,生意、数据、公文真是枯燥无味得可怕。 中午一点,安嘉人才忙完手上的工作,开始吃午饭。午饭是助理送进来的,饭菜味道一般,她吃了几口便推开了。看了看时间,正想是否要继续不厌其烦充当讨厌的角色,打给安一言追问学习情况,犹豫之间,手机却响了。 在看到来电显示是任秦宣时,她表情僵凝。 分手是她提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应该不是被抛弃的感情受损的一方但主观上,她一直认为假如任秦宣当初能给她更多支持,并陪伴她走过承接安鑫那段艰难的岁月,大概她不会提分手。她确实有一段时间对分开这个结果是心有不甘的,而这种情绪一度让她无法以非常平和的态度面对他。 但或许该是理性面对任秦宣的时候了。她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接起来:喂。 没有打扰你吧?任秦宣的语气淡淡的,我特意选了午休时间打给你,应该是配合了你们上班一族的时间。 安嘉人不想客客气气地浪费时间:没事,你说吧。 我今天才看到你发给我的信息。前阵子我去了一趟广西,把这个手机放在家里一段时间了,今天给手机充电才看到。 安嘉人打断他:那就行了。她曾经喜欢的以及后来厌恶的都是任秦宣的这种性格,他自由散漫惯了,他只要想出去走走,就可以一走很多天,不管家里是不是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也可以不把手机带出去,因为他不在乎有没有别人找他。 画一直放在门口,不过,幸好没事。任秦宣轻笑,下次有这样的事情,你最好确保我收到信息,稳妥起见,最好是打电话。 没有下次。安嘉人说,还有别的事情吗,没事的话就先这样了。 没什么事。任秦宣说,不过,我想,你可以轻松一点,不一定需要聊公事,闲聊几句也不是什么坏事。 安嘉人真想学郑梵那样翻白眼,可是她还没学会如何优雅地做这个不雅的动作:我只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不能把太多时间用来闲聊。 我以为分手还是朋友。任秦宣说,你给我送回那幅画,我以为是你对我所有怨恨的结束,是我们友谊的开始。 安嘉人其实在安排司机把画送到任秦宣的房子之后没多久就后悔了,太多此一举,太自作多情,也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看来,误会已经发生:原本画是卖出去了的,所以已经不属于你了,只不过转了好几手之后又回到我手里,我原本是想扔了的,但又觉得你的劳动成果不敬不止是对你,任何人的劳动成果都不应该被那样践踏,我只是抱着这种心态罢了。 有些话可能是我唐突了。任秦宣停了一下,知道你闪婚我当时是有点惊讶的,但是听说你先生出生富贵家庭,他又是很成功的创业人才,所以我想你嫁给他会很幸福。但,现在感觉起来并不这样。他想了想,你弟弟见到我不分青红皂白就冲我大骂,包括你现在这样敏感自卫的反应,这很不像以前的你,是因为你的婚姻不幸福吗? 安嘉人愣了一下,她并不觉得她不幸福,比起太多太多在糟糕的婚姻的泥沼里难以自拔的女人,她过得好得多了没有谁的丈夫能同时兼备才与貌,甚至没有太多不良的生活嗜好,如果她没有搞错的话,利苏年已经成功戒烟了,在他们一起那么久以来,她从不曾见他破戒抽烟你想错了,我很幸福。 任秦宣被她斩钉截铁的语气镇住,有比刚才更长久的停顿:你幸福就好,我希望你是幸福的,毕竟我是那个给不了你幸福的人。他说,你很清楚我当初对你很失望,才会答应分手,是因为我不想要你变成一个你不想要成为的那种类型的人。但,现在看来,你不但成为了那种人,而且适应得很好。 恋耽美 -子泽华(20) 安嘉人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你也很清楚,我当初对你很失望才会提出分手,因为你很自我,包括到现在,你都习惯用你居高临下的姿态去评判我,好像全世界只有你是清醒的,我是糊涂的,我所做的选择都是糊涂之下的委曲求全。你错了,任秦宣。 那你爱他吗,爱你的丈夫吗? 第031章 安嘉人有些恍神,你爱他吗,爱你的丈夫吗?这个问题,怎么是由任秦宣来问? 爱不爱,那是我和他的事,和你无关。 你应该不爱他,否则你会直接告诉我,你爱他。 你真自以为是。 就当我自以为是吧。任秦宣忽然低声,我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安嘉人想让任秦宣停止上演这样的煽情戏码,但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她也难过,虽然不一定是为了任秦宣。 任秦宣主动结束通话:不打扰你了。 但愿他们日后互相都不要再打扰了:好。 她放下手机,却始终没有办法投入到工作中。她不应该因为任秦宣的话产生任何负面情绪的,但她似乎确实短暂失去了对情绪的管理。而这些情绪,不能对任何人说,尤其是利苏年。 郑梵看着安嘉人: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情绪低落,这样是不利于受孕的。 安嘉人摇头,她刚告诉郑梵,她的验孕结果显示她没有怀孕她最近胃口不好,于是她疑心自己是不是有可能怀上了但并没有。说不上沮丧,最多是有些失望:工作上的事情太烦了。 你可能是做错选择了,要么你当初就应该直接读商业,要么你就坚决不回来接手这生意,现在你是进退两难了。郑梵又改口,不过呢,为人子女,也不可能看着家里的事情不管,彻底袖手旁观的。她看着安嘉人,所以,以你爸妈的经验为鉴,你是不是决定和利苏年多生两个,也早点生?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变得现实,考虑的问题都不再是镜花水月的东西,具体得不能更具体了。 先解决第一个,再考虑多两个。安嘉人问,你的三胎计划提上日程了吗? 我已经豁出去了,两个孩子都交给保姆带,我自己只管吃喝玩乐,吴彬彬给了我绝对的支持,因为他知道,我对着那两个小魔王,是不可能有备孕的心情的。郑梵笑,看来你和利苏年感情日渐家境,你还真的考虑多生几个的问题了。他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他一向尊重我。利苏年确实是一个尊重女性的男人。 仅仅是尊重还不够,男人对女人得有爱。郑梵调侃地问,他爱你吗? 怎么短短时间内,任秦宣问她爱不爱利苏年,现在郑梵又问她利苏年爱不爱她,她最近情绪不佳大概多多少少都与这些有关:你觉得呢? 这个要靠当事人去感受,我作为旁观者怎么好评判?再说了,我又和他没什么交集。郑梵说,其实判断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也很简单,把钱给你,把时间给你。她对安嘉人挤眉,把那个也给你。 安嘉人正要问那个是什么,却又马上反应过来:嘿! 都是已婚妇女,百无禁忌。郑梵呵呵笑,愉快吗?和谐吗? 如果可以用性去评断爱,那问题就简单了,可惜这个问题不可能简单:按照你的三个标准她说,我们的钱互相独立,从无瓜葛,至于时间他越来越忙了。她想,利苏年追求她那段时间并不是那么忙的。 男人都是一得手就不花心思的,吴彬彬就是这样。郑梵说,不过他忙归忙,我的事他还是很上心的。 安嘉人突然沉默,在这段关系中,比较不上心的那个人好像是她,而不是利苏年,她突然提起精神:要不要去给你老公买衣服? 郑梵眼尾扫她一眼:是你要给你老公买衣服吧? 安嘉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快10点了,才终于听到开门声。安嘉人看向利苏年,又不自觉地瞟了一眼玄关的几个纸袋,心里在想象他的反应。 利苏年却把车钥匙放下,对那几个纸袋熟视无睹,直接向她走过来:安小姐,吃饭了吗? 已经快10点了,利先生。 利苏年在她身边坐下,看她:你的脸有点红。 安嘉人才不认为是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是暖气开得太大了吧? 下一秒,利苏年的掌心已经贴上她的额头。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贴在她脸上,像暖的毛巾,妥帖又温暖,他说:体温应该正常。 本来就正常。安嘉人看他,眼波不自觉地流转,又瞥向远处的纸袋。 利苏年凑近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安嘉人站起身,我回房里了。 利苏年抓她的手:我以为你坐在这里是为了等我,说吧,有什么事? 没事。安嘉人手被他抓住,回头看他,她很少像这样从高处看他,还是你有话要说? 利苏年突然问:星期五你有什么行程,能空出半天吗? 星期五?安嘉人不解,不是要回你家吃饭? 星期五是你的生日,安小姐。利苏年站起来,却没有放开她的手,同时是属于我们的一周年。 安嘉人先是疑惑他怎么会记得她的生日 她并不知道他的生日但既然利苏年能清楚记得她的生日,总不至于会记错另一件事,他们的登记时间是三月。除非他四舍五入,把大半年当一年,她纠正他,我们结婚还没满一年。 是我们认识一周年。利苏年说,我们是一年前认识的。 安嘉人恍然大悟,确实是的,他们的确在她三十岁生日前一晚在宴会上遇上,原来不经不觉就已经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利苏年站在她面前,揽着她的腰,低头看她:我还记得当时你见我第一眼,对我做了个表情。利苏年说,印象深刻。 他的鼻息就在她脸上轻轻游动,让她心里微微发痒:什么表情? 你对我皱鼻子。利苏年说,当时我心里马上展开检讨,我不至于是让人第一眼就讨厌的人吧? 安嘉人也想起来了:因为你身上的香水味,让人感觉你是开香水铺子的。 现在呢? 安嘉人故意又皱皱鼻子:好不到哪里去。她说,除非你只用你的香水。 你还对我说了一句话,你说,再过五分钟,你就三十岁了。利苏年像是在回忆,虽然我知道,很多女性开始变得独立自强,不再介意年龄,但是第一次见面就把30岁以上的年龄告诉男人的女人,还是少见。他强调,所以,印象深刻。 安嘉人静静听着,好像被他带回了一年之前,她看他,不甘示弱:同样,我也对你印象深刻,第一次约会,就被约会对象看到,把手放在别的女人的腰上的男人也少见。 王禧。利苏年笑了两声,如果你认识我更久,你会知道她不会是我喜欢的类型。 问题在于,我那时只是刚认识你,我没办法预知你喜欢什么类型哦,你后来说了,你喜欢不喜欢你的女人安嘉人说,是不是男人的通病,喜欢挑战? 只不过知道你当时对我兴趣不高,故意要引起你的注意罢了。利苏年说,男人的伎俩,你知道的。 安嘉人看他:那你真的喜欢什么类型? 利苏年低声:你猜,猜中有奖。 安嘉人摇头:我不猜,我不稀罕你的奖品。 可能奖品很吸引呢? 不猜。 那,周五把时间空出来。利苏年掐了一下她的腰,这个小小要求总可以答应吧,安总? 安嘉人第二天和助理确认了她的行程:周五下午到工厂看生产线的安排,得改期。 助理应了一声好:您是有其他工作安排吗?我得记一下。 安嘉人停了一下:不是。她说,私人安排。 哦哦,好的,那下个星期再去工厂了。 如果急的话,周六下午去也是可以的。 助理露出尴尬的笑:可以顺延到下个星期的,您星期二上午有空。 看来周末加班并非人人所愿,安嘉人表示理解:那就星期二上午。 看着助理出了去,安嘉人低头看手机,她甚至已经开始期待利苏年会在周五作出什么特别安排了。她猜,利苏年应该不会让她失望的。 安嘉人设法让自己更投入到工作当中,只有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好了,才可能享受完全放松的时刻,也因此一直忙到晚上八点。 郑歆云给安嘉人打电话的时候,安嘉人还在办公室。她接起电话:妈,怎么了? 安一言突然跑回家了,你有空回来一趟,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嘉人看着安一言,他坐在书桌前,沉默玩着手机游戏。她心里有无数的措辞,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姐弟默默坐了半个小时,最后安一言开口:姐姐,很晚了,你回去吧。放心,我没事。 你突然跑回家,也不吭声,爸妈会放心吗,会觉得你没事?安嘉人看着他,说吧。 没什么。安一言轻描淡写,我失恋了,分手了,被甩了。 安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是人生的必经过程。 以前你也是这么安慰你自己的吗? 真正强大的人,不仅是懂得自我安慰。更可以自我排解。 可能我还不够强大。安一言低头玩着游戏,大概是玩得烂极了,队友频频发骂。 安嘉人看着他: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就行,我会跟爸妈说清楚,好让他们不担心你。你在家休息几天,散散心,然后订机票回学校。 安一言低头。安嘉人正想继续说话,却见安一言眼角有泪滑过,她不再说话,起身: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明天就是二十二号了,但安嘉人确实提不起兴致去过一个生日。对她来说,比起只有一日快乐更重要的事,实所有需要解决的事情都有个圆满结局,但这显然不可能。她十一点便上床躺下,但一直睡不着。明明已经累了,却千头百绪难以入睡。 门被推开,利苏年进来了,她闭上眼,假装已经睡着。她不能也不敢告诉他,她已经没有办法投入足够的快乐,去期待他明天的一切安排了。 利苏年在她身边躺下,轻手轻脚的,大概是为了不吵醒她。没多久,气息平定,似是入睡。壁灯在远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像黯淡的星。 安嘉人保持同一个姿态太久,身体发僵,最后还是忍不住翻了身,过了一会儿,觉得不舒适,又翻了回来。却没想到,利苏年也还没有睡着,正在看她。 她喃喃:你没睡。 你有心事? 没有,我得睡了,明天还得上班。安嘉人又翻过身,背对着他。 她以为这样一来,利苏年会放弃和她的对话,但没想到的是,利苏年轻轻揽上她:既然睡不着,也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必须马上睡着。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低低的,一点半了,已经是你的生日了,生日快乐。 利苏年的手就横在她的腰,她忍不住去握他的手:我在想,生日,还有一一周年,都不过了吧。 利苏年把头埋进她的头发之间:怎么说? 安嘉人把安一言跑回来的事情告诉他:我一直很希望他成为一个成熟的理性的大人,但当我意识到他还小还不够坚强,我为我对他的期望感到内疚。 你觉得自己很矛盾?利苏年低声问她,低沉的声音在午夜显得分外温柔。 是。安嘉人说,坦白说,经营生意并非我的强项。我不喜欢承担这些责任,所以我希望他来承担。但,可能这本身就是我自私。 每个人都有权利做自己喜欢的事,你并不自私。利苏年抱住她,我在国内读完高二,就出去读书了,我爸一直希望我读商业管理,或者法律,但是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我喜欢的设计专业,我爸有一段时间很不理解我,但最后,他还是接受这个事实了。 那是因为你还有一个大哥,总有一个人承担起这个责任。安嘉人说,还有一个原因,你做自己喜欢的事业做得很出色,他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也不是,创业的开始也不是那么顺利的。利苏年说,也有过一段自我怀疑的阶段。 那你怎么坚持下来的?安嘉人翻身,面向他,他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中有晶莹的亮 色。 如果你相信一件事是对的,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是对的。 安嘉人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嘴唇,他的唇柔软温暖,她凑近,贴过去,轻轻吻了一下。 利苏年回应她,轻轻吻她。随着拥抱的加深,吻也在加深。 本来我是安排我们两个人一起过的,既然你不开心,那一一干脆调整计划,叫上我爸妈他们,请你爸妈吃一顿饭吧,既然是你的生日,理应感谢你的父母给予你的生命。利苏年稍稍放开她,顺便让我这个姐夫开解一下小舅子天下何处无芳草,他会懂的。 其实,我爸妈到今天为止,都还没记起明天是我的生日。安嘉人说,自从我爸做了心脏手术,我们家的气氛就变得很闷。我爸身体不好,我妈心情苦闷,我自己的事情乱糟糟的,我弟也还不成熟,反正就是一团糟糕。他们从去年开始就不记得我的生日,我难过,不是因为他们忘记了我的生日,是因为我察觉到,他们真的老了。 我帮他们记得。利苏年拍拍她,睡吧。 安嘉人笑,笑容里百感交集:那周年不过了? 也过。利苏年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安嘉人终于在后半夜获得一个安然入睡的好时机。第二天醒来,她的心情莫名轻快,她去看旁边的利苏年,利苏年仍然睡得安稳,她端详了他一下,最后起身离开。 刚进公司的大门,安家爱人便发现所有人都怪兮兮的,她皱眉,最后是助理解答了她的疑惑:小安总,有人给你送来了一束大束花。 安嘉人进了办公室,桌上确实有一大束花。她已经没有办法去细数那是多少朵了,她回头望向跟她进来的助理:什么时候送来的? 恋耽美 -子泽华(21) 刚刚。 安嘉人心里疑惑,表情却未变: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助理的八卦欲望被扼制,只好顺从退出。 安嘉人放下包,去拿花束里那张蓝色的卡片,署名是你的利先生,心里一动。她以为他还在家里睡觉的。 包里的手机响了。安嘉人去拿手机,看到来电的人是利苏年,微微泛起笑意。 利苏年的声音已经十分清醒:安小姐,生日快乐。他那边有些杂音,大概是在开车。送花的人告诉我,花已经送到了,喜欢吗? 我以为你还在睡觉。 睡觉比不上给安小姐送上生日里的第一束花重要。利苏年说,我安排了晚餐,定在罗 山,五点钟我去接你。 三十一岁生日,是安嘉人过过的最热闹的生日。两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利苏年给安铭和郑歆云各带了一份礼物:这是我给岳父岳母的,感谢你们培养了一个很好的女儿,被我娶了回家。他又走近安一言,他个子高,安一言只有一七五左右,在他身边显得矮,你要是还不想回去上课,来我公司玩几天。他说,我公司有很多美女。 坐在一边的安嘉人看了利苏年一眼:注意措辞。 安一言说:姐夫,美女那么多,那你不会看花眼? 我家里已经有个最美的了。利苏年拍拍他的肩膀,一定要精挑细选,找到个最好的。 利舒颖作势要吐:二哥,你够了。 晚餐后,利舒颖又叫嚷着年轻人应该还有下半场,利苏年无条件响应,于是除了长辈各自回家,一行人又去了旁边的KTV。 利苏年喝了一些酒,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微微侧头。安嘉人实在看不过去,把肩膀借给她,他身上的重量便稍微向她倾斜,让她有些吃力。利舒颖拿着麦克风,走过来:二哥,你是真醉还是借机占二嫂便宜? 安嘉人摇摇头:让他歇一会儿。利苏年原本不想喝的,但莫名其妙被起哄着喝了不少,大概是真的累了。 利苏年低声说了些什么,安嘉人听不清,凑近他:什么? 我说,再过半小时我们就撤。 安嘉人忽然觉得好笑:好。 安一言走过来:姐夫! 利苏年微微抬头,看他:什么? 我可不可以叫我的朋友来玩? 叫。利苏年在身边摸了摸,找到他的包,在里面找出一张卡,晚点你帮我结账,靠你了,年轻人。 安一言总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包厢里的人越来越多,安嘉人看看时间,叫利苏年:起来,回家。 利苏年对她使个眼色:低调,不然利舒颖不会放我们走的。 安嘉人看利舒颖,还在开心唱歌:她不会记得你的。 安嘉人交待安一言早点回家,便和利苏年走出了包厢。利苏年身上交杂着香水味和淡淡酒味:你不该喝酒的。 我的错。利苏年抓她的手,下次保证不喝了。他弯腰,在她耳边,要和你生个孩子,我记得。 安嘉人掐他的手,不想他在这些时候说这些。 音浪越来越远,他们走到了KTV的门口。 安嘉人叮嘱他:你在这里等我,我开车过来。 好。利苏年倚在门口,高大的身材分外显眼,我等你。 安嘉人在偌大的停车场转悠,大概她也糊涂了,一直找不到自己的车。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车,旁边有淡淡的柑果香,她回头:不是说让你等我吗一她回头,却不是利苏年。她有些诧异:安琪? 安琪说:这么巧? 确实很巧,安嘉人说:我刚好要走。她说,你刚来,还是要走? 我刚来。安琪说,朋友说她有朋友生日,让我一起来玩,反正我闲着没事,就来晃晃。她的蓝色头发高高扎成一个马尾,在黑夜里仍然是显眼的。 安嘉人点头:那我先走了。她说,下次再约。 好。 安小姐,你也让我等太久了。利苏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安嘉人和安琪同时看向来人。利苏年看着安嘉人:安小姐,我差点以为你在停车场迷路了。 安嘉人尴尬地笑,迎向安琪:安琪,介绍一下,这是我先生,利苏年。她看利苏年,这是我堂姐,安琪。 伴随她的话音,利苏年看向安琪。只一瞬间,安嘉人却觉得他刚才脸上戏谑的笑意已经敛起。 安琪甩了一下马尾,对利苏年摆了摆手:嗨,ALEX,好久不见。她转向安嘉人,其实,我认识你老公,很久以前的老朋友了。 安嘉人看看利苏年,又看看安琪。确实巧了,安琪那么巧会认识利苏年,他们又那么巧在这里遇上,更巧的是一一他们用的似乎是同一款香水。 第032章 我从不知道,你有个英文名叫ALEX。安嘉人握着方向盘,用眼角余光去扫坐在副驾驶的利苏年。他初见安琪那一瞬的表情变化,已经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所以,即使利苏年现在神情如常,她仍觉得事有蹊跷,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开口探问信息。 在国外有个英文名字交流起来方便一点。利苏年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我们好像没聊过这个话题你有没有出去留过学? 安嘉人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这样的问题,之前那个在相亲过程中和她谈投资、谈金融的谢先生还是张先生、李先生?她已经不太记得了也问过她这样的问题,只是没想到相识一年、婚龄大半年的丈夫也还会问她这个问题,可见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多么的贫乏时间都用在互相斗嘴、互相是试探上了。但她已经察觉利苏年在试图转移话题,更没有耐心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了:你觉得学中国画的应该到外国学?跟谁学? 利苏年似乎被她噎住,伸手过去,想安抚她,但她不打算继续隐藏自己的情绪了:我也从不知道你认识我堂姐。你之前没跟我提起过,她也没有和我说过她认识你。但显然,安琪是知道的,否则当初安琪在听闻她的丈夫是SU的老板时,反应不会是说了声surprise那原本在她眼里,是一个不太正常的反应。但现在她想明白了,那个反应再正常不过。因为,此刻对她来说,安琪和利苏年互相认识这个消息,也是一个巨大的surprise。 我确实在很多年之前认识ANN,但是也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我并不知道她是你的堂姐,如果我知道,我也不会再见到她的时候那么惊讶。 ANN,安嘉人也不知道安琪有这样一个英文名: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她语气轻轻,仅仅是朋友?她不是你的前女友?她内心是有一个期待的答案的,她希望利苏年爽爽快快地承认,他和安琪只是朋友如果安琪是利苏年的前女友,那这件事糟糕透了虽然理智上,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高。利苏年和安琪都在伦敦读书、工作过一段时间,都是时装设计师,甚至用同一款香水,她并不认为他们仅仅是安琪所说的老朋友关系。 利苏年眼睛望向前方,语气是肯定的:不是。 谢天谢地,安嘉人想,这个夜晚还是以喜剧收尾的。 利苏年本来是有些醉意的,眼下已经彻底清醒。他并没有说谎,安琪确实不是他的前女友,但是也不仅仅是普通朋友关系。 他二十出头认识安琪,第一眼就被这个高高瘦瘦又漂亮的女孩击中,苦追三年,最后还是输给了一个西班牙男人。他曾经为之前全情投入的那几年感到深深的难过,不过等安琪和那个西班牙男人结婚,他也彻底死心,若要和已婚人士有感情纠葛,显然有违他的道德准则。情场失意,他只能寄情于事业,全力投入到SU的建设当中。再后来因为SU在国内的业绩比国外的实在要好太多,他便把事业的重心移回国内,再过一段时间,他好像也就慢慢放下了曾经的人曾经的事。 他回国之后也交过两三个女朋友,每一段都短暂,每一段都间隔一些时间,所以他才会一直到三十四岁才终于走上相亲的道路他初识安嘉人时,被安尼短暂地提醒过他曾经也追过一个姓安的女人,但他当时没有多想,安琪早已经是太久太久以前的历史了,即使被提醒而想起她,他也没有再觉得难过或者怀念,何况那时他对女人的全部关注和兴趣都放在安嘉人身上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安嘉人和那个只知道姓安英文名因此随便取为Ann的故人竟然有血缘关系,她们实在太不像了,从内到外,从气质到样子,毫无相似之处。 利苏年觉得这太戏剧化了,在初见安琪那一瞬,他还以为时空错乱了。已经三十几岁的成熟的Ann,对着同样三十几岁的他打招呼,叫他Alex,神态自然。太久没有人叫他这个名字了,要么叫他的中文名,要么叫他老板哦,还有,身边的安嘉人叫他利先生。 他说不是,意思是安琪不是他的前女友,但是安嘉人前面还有一个问题的仅仅是朋友?,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他们并不仅仅是朋友老天,他突然记起来他好像还和安琪接过吻如果他选择坦白,安嘉人会是什么反应。他看向安嘉人,犹豫着开口:我,和她 安嘉人表情在快速变化。她本来是不悦的,后来听到他说不是便变得轻松,现在又开始紧绷了,他诚实:我以前追过她。 安嘉人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微微使力。她思考了一会儿:追求过,没成功? 利苏年说:是。 安嘉人又变得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们上过床吗?她说,外国人崇尚的自由风格,不是男女朋友也可以上床。 利苏年马上坚决否认:没有。 虽然如此,但安嘉人眉头仍然皱紧:我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这个对我来说,巨大的surprise。 安嘉人是先进家门的,那几个装着她为利苏年买的衬衫的纸袋,一直没有受到利苏年的关注,她莫名恼怒,拉开壁柜的门,马上扔了进去。利苏年跟在身后,想再缓和气氛:那是什么? 她打断:我先去洗澡。她看他,我说了,我需要时间想想。 安嘉人把包扔在玄关,直接去了浴室洗澡。 再出来时,利苏年也像是洗过澡了,正在客厅踱步。她瞥他一眼,去玄关拿回包,找到手机,给安一言打电话,问他回去了没有,但听他那边的声音,显然他还玩得忘乎所以。安嘉人忍了忍不快的情绪:半小时后你得回家了。安一言只得哦了一声。 安嘉人放下手机,又看了在客厅走来走去的利苏年一眼。原本这该是很棒的一天,上午她收到利苏年的花,晚上她和两家人吃了很好的一顿饭,当利苏年说半小时后撤,她甚至在期待利苏年是不是还会给她其他后续的惊喜。但所有的快乐感被安琪这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个生日还不如不过。 她当然知道利苏年会有若干段感情史,正如她也有她过去的感情经历一样。现在看来,郑梵真是过来人,她说得没错,所有的前任都不能太具体。一想到利苏年曾经追求的对象甚至还不是曾经的男女朋友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妹,她就觉得恼火。 她总算明白了利苏年喜欢的异性类型,他喜欢高挑的,他喜欢不喜欢他的安琪正是两者兼备,安琪一定不喜欢利苏年,否则不至于被利苏年追过但却没有成为他的前女友。求而不得,才会念念不忘,实在可恶! 刚才在车上,她本应趁势对他展开所有细节的调查,好确定他和安琪什么时候认识,他什么时候追求安琪,又在什么时候放弃是不是余情未了,否则怎么会有那一瞬间的失神但她觉得自己的心态也不太稳定了,再问下去可能只会让自己更苦恼。 她也终于明白,利苏年在看到那两幅山与川的作品之后为何那样的不悦,因为她此刻有同样的不悦。但可恶的是,她把画移走了,利苏年的眼中钉便消失了,她和安琪这段关系,却永远无法消失、终结,这点小芥蒂,该如何去除? 利苏年见她出来,进了房间,讨好地叫她:安小姐 嘿,别叫我安小姐!安嘉人打断他,心里有无限的恼意,她之前并不讨厌利苏年这样叫她,甚至她也喜欢叫他利先生,那好像是专属于她和他之间的特殊表达方式,但是当想到世界上并不止一个人姓安,她就郁闷。 闷气是可以生这么久的吗?利苏年已经站在她面前,伸手箍住她的腰,如果你继续生气,我就当你是为我吃醋了。 我才不会为你吃醋! 虽然很细微,但她还是感觉利苏年的手在她腰间僵了一下。 安琪是知道你的,也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但她没有跟我说明这件事,这是让我不悦的最大原因,我讨厌被人蒙在鼓里。安嘉人强调,我不是吃醋。 第033章 安嘉人一大早便回到了安家。她出门时利苏年还没起床,她也不知道若他醒来,她和他要说些什么,干脆自己先走了出来。 看着安嘉人,郑歆云有些担心:你的脸色不好,是怎么了? 只是睡不好罢了。安嘉人倒也是实话实说,她昨晚确实没睡好。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利苏年后来回房间时,她马上假装自己是睡着的。于是,接下来,两个人各躺一边,没有对话,没有交流,没有性真是一个糟糕的周年纪念日。 这算不算是别人说的同床异梦? 郑歆云说安一言还没起床,安嘉人问:他昨晚几点回来的? 两点多才回来。郑歆云摇头,吐了两场,房间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四点多才睡下,这一觉起码要睡到下午了。她有些责怪,早知道你丢下他自己走了,我肯定不会让他一个人在那里玩那么久。你这个当姐姐的也真是心大,他怎么说还小。 闻言,安嘉人有隐约的内疚。确实,她昨晚的注意力都在利苏年身上了他喝了一些酒,表现得对她有不同于往日的依恋,而她好像也是享受这种被依赖的感觉。甚至在利苏年提出半小时后撤的建议时,她感觉两人像要密谋私奔的情侣,有莫名的快感。 恋耽美 -子泽华(22) 谁料这快感被突然出现的安琪打破,一旦打破,无可挽回。 既然安一言还要睡,那我就不等他了。安嘉人想到利苏年,有些烦恼,他玩了一晚,发泄了一下情绪,应该也没事了。失恋仍可再恋,关键是如何安然度过煎熬期,要是他有事你再给我打电话吧,我回去公司加班了。 郑歆云叫住她:你不吃了午饭再走? 安嘉人说:不吃了。反正她也没什么胃口。 郑歆云看安嘉人,轻声问,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已经怀上了? 没有。安嘉人马上否认,她现在可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此刻她心里已经够烦了。 你别总那么忙,影响身体就不好了。郑歆云说,我想你结婚,可不是为了让你继续做女强人的,该依靠男人的时候还是要依靠他,别逞强。她说,苏年很好,你要珍惜。 我知道了。安嘉人急于逃离,我走了。 理性上来说,安嘉人当然知道自己不该为利苏年认识她之前的情史产生任何不好的情绪,但感性上,自己的心情好像又是另一回事了是谁不好,偏偏是自己的堂姐? 安嘉人跟郑歆云说要回去加班,其实也不打算真的回公司。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办法把注意力放在那些琐碎又烦人的工作上。 她打给郑梵,郑梵表示没办法出来和她见面:大宝感冒发烧,好不容易好一点,小的又传染上了。我现在真是一个头三个大。郑梵语气匆匆忙忙,别埋怨你现在的无聊,等你有了孩子你会发现无聊的日子是多么可贵。 安嘉人只嗯了一声。要个孩子?她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现在的心态是不是稳定到足以去孕育一个孩子。 郑梵取笑:昨晚你生日应该玩得很疯狂才是,怎么今天一早就找我?她说,周末不是和老公在床上腻歪一下比较好吗?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你让我好奇了。 自己的丈夫曾经追求过自己的堂姐虽然和堂姐并不亲热这种事,一下之间还真是难以启齿。安嘉人说:不打扰你了,等你有空了再见再聊。 好吧。郑梵说,我迫不及待了。 她放下手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闲逛。无意间看了一下中控台,原来已经快11点了,她出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却没有接到利苏年的电话还是,他还没有起床? 她想了想,调转车头,开往另一个方向。 安嘉人的目的地是美术展馆。她的画也曾经在这里展出过,她和馆方算得上熟络,检票的人和保安还是之前那些人,其中一个保安还帮她找过一次车位,他见了她,热情打招呼:安小姐你好,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她现在更多时候被人称呼为小安总,而不是画家安小姐。她对保安点点头:你好。她把临时买的展馆门票递给检票人员,那个矮矮胖胖的女孩在门票上盖了一个戳,又把门票还给她:参观愉快哦。 安嘉人把门票放到包里,把手机设置为静音,便走了进去。 星期六,展馆里的人比平时明显要多些,但永远比不上购物商场的热闹。也许,创作确实是孤独的。安嘉人在中国画那一区慢慢地踱步,慢慢地看。那个保安说得没错,她确实有段时间没来了。很多展出画作的作者过去还曾经是她的朋友,现在来往也不多了,看他们的作品,不论是风格还是技术,也跟过去也不太一样了。时间真是改变人的良药,或毒药。她一直在期待安一言接过安鑫之后,她能重拾画笔。但现在想来,到那时候,她身上那一点点创作灵感早已经被磨灭殆尽,再也拿不起那支画笔。 她走了一圈,又到了油画那一区,她在一幅名为《32号》的画前面停下。作品是一副女性人物画,女性的面目模糊,画面是黑又暗,她看了一下创作者,任秦宣。 之前利耀华评价任秦宣画得不如她,其实有失偏颇。任秦宣更擅长油画,更擅长人物,用色大胆又高调,不像她,工于技艺,细心雕琢。而那次他和她共同创作《山》与《川》,只不过是因为他愿意配合她的心血来潮罢了。事实上,任秦宣如果没有才华与天分,当初她怎么会爱上他,一并爱上他的傲气、自由和散漫? 32号。她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她站在那幅画前发了一会儿怔,最后还是转身走开。 她不擅长怀念。当决定结束,就必然干脆利落,何必允许自己揣测无关人员的隐晦心事? 利苏年醒来时已经11点。 他醒来时家中很安静,他起身逛了一圈,都不见安嘉人。他又特意去玄关看了一下,安嘉人平时放在玄关的车钥匙果然没在,拖鞋整齐地摆放在鞋柜里,他才确定她是出去了今天是周六,她不用上班,平时如果她有特别安排,总会跟他说的。但她既然没说,九成是还在为安琪生气。 他站在鞋柜里,忽然想起些什么,又拉开壁柜的门她比他矮,他稍微弯腰才找到她昨晚扔进去的那几个纸袋。他看着纸袋上的logo,忽然像意会到一些什么,打开看了看。只大概看看,便知里面是男款衬衫。毫无疑问,一定是他的尺码,一定是她给他买的衣服。 他弯起嘴角。口是心非的安小姐,果然习惯掩饰。他找到手机,马上给安嘉人打电话,他得关心自己的妻子去了哪里,并消除她为他的过去而产生的耿耿于怀就像她曾经那样努力消除他对那个任秦宣的芥蒂一样。 他以为电话会很快被接起,但是,无人接听。 他皱眉,忍不住又打了过去。还是无人接听。 他被几件衬衫带来的好心情很快消失。想了想,他又拨了另一个电话。 安嘉人在美术馆停留了两个小时,终于觉得自己的情绪得到稍微的缓解。她慢悠悠地走出去,直到上了车,才从包里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利苏年。 好吧,她和自己和解了,也得尝试和利苏年的感情史和解。若一直介怀他的情史,于事无补,只会徒增自己的烦恼她只想了一下,把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你在哪里,怎么没接电话? 她想说她在美术馆,但下一瞬又觉得这个答案意味着她要解释更多,突然跑到美术馆这个举动并不寻常:嗯,我回我家了回我妈家。 利苏年停顿了一下:现在还在? 嗯。安嘉人看了看时间,快1点了,她得去找点吃的了,我得先吃午饭了。你找我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先这样。她并不愿对任何人说谎,尤其是利苏年,她想快点结束通话,好熬过这难过的要扯谎的一刻。 利苏年像忍耐着情绪,语气是压抑的:我在你妈这里,和安一言在一起。 安嘉人很少说谎,更少因为说谎被当场抓到。她脸热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后来走了 利苏年打断她:行吧,回家再说。 看来这次不愿继续通话的人是利苏年了。安嘉人心情复杂:行。 第034章 利苏年把手机放在一边,表情不悦。当察觉安一言在观察他,他微微调整了表情,迎向安一言。 安一言看着他:我姐姐说去哪了? 利苏年敛了一下眼神:她没说。安嘉人不是没说,而是在说谎。只不过利苏年不想让安一言知道,他的姐姐在对丈夫说谎。他勉强按捺自己的心情:我们走吧,她中午应该不回来吃饭。 利苏年站起身,他甚至后悔跑到安家了如果他不到这里,就不会这么清清楚楚、毫无疑问地知道,她在向他说谎。谎言,这不是他期待的会在他们的婚姻当中出现的东西。 十一点多,他在家里找不到安嘉人,打电话又无人接听,第一反应是她可能回了安家。于是他打给郑歆云,还找了个听起来理所当然的理由:妈,我找一言,之前没存他号码,只能打给你了。 他还在睡觉。郑歆云问他,你找他有什么事? 昨晚我给了他一张卡去结账,想问他拿一下。 郑歆云嗔怪: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交给他?她说,他还没起床,你着急的话,我去叫他。不过,他昨晚喝了酒现在也开不了车,我让司机送过去给你吧。 利苏年说:我去拿也行早上嘉人说要回去你那里一趟,她到了没? 她早早就来了。哎,还不是担心她弟弟,一言实在太不懂事了,和女朋友闹一下就连学都不上,自己跑回来了。郑歆云絮絮叨叨,大概又怕利苏年觉得不耐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嘉人压力很大,平时你得多包容她。你看,她又回公司加班了,又忙又累,情绪又不好。 妈,我知道。利苏年想起她前晚躲在他怀里时说的话,妈,我过去你那边吧,顺便和一言聊聊天。 那当然好,我对着一言除了教训的话,什么都不会说,一直都靠嘉人教他。郑歆云说,你来吧,我常常让嘉人周末和你回来吃饭,她没有一次听话的。你来吧,我让慧姐准备午饭,到时让嘉人也别加班了,回来一起吃饭。 利苏年想过去,倒也不是为了这一顿饭,他是为了安嘉人他经营自己的品牌的过程,各种艰辛当然也不为人知,但因为早已经熟练其中门路,处理起各种大小麻烦时并不觉得手足无措,他能想象安嘉人以艺术家的思维去思考生意上的东西时,有多为难。她大概也为自己的弟弟伤透了脑筋,而他大概也从未做到真正体恤她,何况,昨晚他们还因为安琪闹了不愉快他在心里叹气,他决定今天必须要给予她足够的解释,安琪这个人对他对她的感情毫无影响。 只是万万没想到,来到安家,安嘉人也回电话了,却是现在的局面。 安一言坐在副驾,研究了一下利苏年的车,最后下结论:去年的新款,豪华配置。 带安一言去他的公司看一看是利苏年提出的。刚才郑歆云让他打电话叫安嘉人回来吃饭,他推说她走不开,自己随便吃了一些,便带着安一言走了。他倒也没有真的想要为安一言介绍什么美女,只是让安一言有个散散心的去处,转移一下注意力罢了,没想到,现在好像更需要散心的人是自己。利苏年嗯了一声:等从公司回来,你的酒估计也醒得差不多了,到时让你开一开。 安一言想了一下:对了。他从随身挎包里找出利苏年那张卡,卡还给你,他有些不好意思,昨晚刷了三万多,朋友点的酒比较多。 没事。利苏年说,钱是小问题,但不要喝太多,过量了损害健康。 安一言看他表情不变:姐夫你是不是很有钱? 利苏年愣了一下:嗯? 如果是我妈或者我姐,知道我唱歌花了这么多钱,一定骂惨了。他说,你真的不介意? 利苏年勉强提起精神:不介意。他看他一眼,下次想去哪里玩,找我,我给你报销。 安一言皱皱鼻子。只这么一个小动作,利苏年便想起了嘉人,这个小了自己一轮的男孩和安嘉人长得挺像。 安一言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应该是挺有钱的,人也长得不差所以,你会对我姐姐好的吧,不会在外面搞三搞四吧?安一言说,你说你的公司很多美女,我觉得你这个思想很危险。 利苏年低笑了一声,摇摇头:我已经结婚了,外面的女人漂不漂亮和我关系不好。他又瞟安一言一眼,我和你姐姐结了婚,不对她对谁好? 是因为你爱她所以对她好,还是只是因为她是你老婆所以你不得不对她好,或者假装对他好? 为什么是假装? 你们是闪婚。 利苏年微微牵了牵嘴角,没有说话。他的确在一种冲动之下娶了安嘉人,但闪婚本身并不代表什么。 安一言见他不接话:我姐姐很多人追的,你能娶她是你的福气,你不要不懂得珍惜。 安嘉人有很多人追。利苏年咀嚼这句话,他当然知道安嘉人婚前不会缺乏追求者,他丢出一个问题,并看向安一言:你认识任秦宣吗? 安一言马上变得手足无措:啊? 你姐姐之前的男朋友,你认识吗? 安一言说:你怎么知道他,我姐姐跟你说的? 利苏年没有否认。 安一言见他没有否认耸肩:我之前蛮喜欢他的,不过可惜他们分手了。不过我现在看他不顺眼。 果然是意气少年,又坦白又直率。利苏年眉头皱紧:你为什么喜欢他,因为他对你姐姐很好? 安一言啊了一声:他们不是谁对谁好的问题,他们是各方面很相配,他们都是搞美术的,比较有共同语言。他话一出口,忽然觉得自己失言,曾经是,现在可不是现在他是什么东西啊?他看利苏年,只要你对我姐姐好就够了。 安嘉人回到家里,在等待的时间里竟然有些忐忑。利苏年说回家再说,她以为他会很快回来的,可是,从两点多等到五点多,他都还没回来。 毫无疑问,他生气了。 她承认撒谎是不对的,可是这个谎言本身无伤大雅她想,利苏年不该因此生太大的气的。 她看向窗外江景。又快一年了,此刻是冬天,江面是灰蓝的,完全不似夏夜里的璀璨。 门滴滴两声,门锁被人旋开,她马上看了过去。利苏年推开门,又合上门。她和他遥遥四目相对。 你去哪里了? 你去哪里了? 他们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利苏年把车钥匙放在柜面,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总之必定是用了一些力的,于是钥匙和柜面撞击,发出清晰的一声脆响。 他走过去,边走边解释:我和你弟弟去了公司一趟,参观了一下我的公司,又给他介绍了一些朋友 安嘉人皱眉:他才22岁,你不要给他介绍外面乱七八糟的什么朋友。 恋耽美 -子泽华(23) 只是我的员工,你在担心什么?他看她,他是你弟弟,但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马上就可以出社会面对一切现实了,你还以为他还是高中生?他走到沙发上,坐下,还是你始终觉得,我的交际圈就是乱七八糟,没有你认为的正常的不乱七八糟的人? 安嘉人承认,她潜意识里确实认为时尚行业是个复杂的圈子,但她现在不想和利苏年就这个问题展开辩论。她说:我只是觉得他还是学生,交际圈可以单纯一点。 不说那个。利苏年开始解衬衫的袖扣,说吧,你今天去了哪里?他看向她,我很确定我在你爸妈家的时候,你不在。 始终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安嘉人说:我本来是在的 我知道,你妈的确说你回去过,但也说你很快走了。利苏年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她说,我现在的问题不是你今天早上有没有回去过,我是问你,当你说你在你爸妈家的时候,你实际上在哪里?还有他盯着她,你为什么要说假话? 安嘉人很少见利苏年表现得这样咄咄逼人,不,不是很少,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有这样的语气。他在她面前,是语带戏谑的,是风度翩翩的,甚至是有过温柔的,从不像现在这样,气氛窒人。她直截了当,毫不遮掩:我去了美术馆。 利苏年眉头皱得更紧:和谁? 和谁?她下意识地重复,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和谁,而不是问她为什么要去哪里,我一个人。 利苏年审视她,大概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安嘉人讨厌被怀疑,她去拿她的包,从里面找出她的门票,向他展示:一张票,你看到了吗? 为什么突然去美术馆?你之前从未说过你去美术馆。 我只是去散散心。 跟任秦宣无关? 跟他有什么关系?她突然皱眉,你想说什么? 你弟弟说得没错,你和那个姓任的有共同爱好有共同语言一起去看美术展好像也很合理。他说,因此你不惜向我说谎? 安嘉人回味了一下他的话,对他怒目:你这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你自己? 否则你为什么要向我说谎?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你去美术馆,那有什么问题?利苏年起身,站在她面前,我很希望听到你合理的解释。 安嘉人沉默了一会儿:昨晚我得知你追求过安琪,我可没有像你现在这样盛气凌人。 盛气凌人,你总在教我成语。利苏年吐了一口气,因为我和她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一大早约她去看美术展。 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话,我刚才是说我一个人去的,还给你门票看了,你没听清没看清吗?安嘉人看着他,你没有指责我的理由,因为,我也早已经和任秦宣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和他用同一款香水。她意有所指,显得旧情难忘,余情未了。 整个地球的人都在呼吸同一个星球的空气,不见得他们互相旧情难忘、余情未了。 全世界的美术爱好者都有权利一个人去看美术展,不一定因为她和任何人有什么共同语言。 第035章 安嘉人第一次感受到这不是她想象中的婚姻,或者说,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 她对婚姻的想象,曾经来源于自己,也曾经来源于别人,任秦宣是其中一个。想象中美好的婚姻,大概是足够相爱的两个人按着自己的喜好,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当时的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天真,那时候她还没有经历目前的一切,父亲的身体尚好,生活上的一切压力尚未向她倾斜而来,所以她觉得自己顺理成章可以拥有理想中的一切。 后来,她经历了一些,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于是,她想要的结婚对象,最起码应该是一个不会再给她增加任何负作用的男人。这时候,利苏年出现了。他高大英俊,且还算年轻,进退有度,虽然常常面对她有意无意的克难,但仍然能保持着轻松和愉快。她虽然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有过分丰富的情史和轻佻的感情态度,但事实上他大概没有一个会带女人去看星星的男人,是会让她这种女人心动的。 所以,她基于一时冲动和利苏年结婚了。那一刻,她也许是被利苏年魅惑了,也可能是臣服于自己的内心了。无论如何,对于这九个月的婚姻,她是挑不出太多毛病的。 但,此刻,她有深深的怀疑。怀疑当初的一时心动是一场自我欺骗,是利苏年的自我欺骗。也是她的自我欺骗。他们都错以为对方是自己想要的人,而盲目进入了婚姻,但事实上并不。他们并不互相信任。一点香水味儿,一幅画,或者一个在周末的上午到美术馆看展览的行程,就足以让他们两个争锋相对,争论德面红耳赤。 真正在婚姻里和谐相处的两个人应该是互相更新对方的,而不是一直让对方的情绪受累、心态折旧。 利苏年看着:你摇头代表什么? 安嘉人这才知道,她心里的否定意见已经通过动作语言予以体现:我不想再和你争论这个问题,我觉得很无聊。安嘉人说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信任我,要么 要么怎么样? 要么逃离。就像她早上逃离他一样。安嘉人忽然没有指责利苏年的力气了,她意识到,如果利苏年同样给她这两个选择,她已经作出了她的选择,她选了后者,而不是选择信任他。 安嘉人警告自己要把和利苏年的冷战放在一边,因为等着她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开始催促安一言回校读书:你必须好好读书,读个研究生,否则你马上回公司实习。 安一言对她摇头:姐姐,姐夫不是你这样的。 安嘉人反问:他是怎么样,我是怎么样? 男人才懂男人。 安嘉人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利苏年虏获了安一言的认可:你们有什么秘密?她说,是不是他给你介绍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我警告你,你还是学生,你不要把交际圈子搞得太复杂。 你和妈一样,想得太多,操心得太多。 安嘉人静默了一秒:我也希望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我操心。 安一言求和:好了,我错了。他说,我过了元旦就回去读书,行了吧?我保证,好好读书,一定考上T大的研究生。 不会再偷偷跑回来了? 安一言撇撇嘴:我不想提这事。 安嘉人看了他一眼,没再谈他的前女友,开始在包里找手机:很久没给你钱了,给你点钱吧? 不用,我有。安一言心虚地笑了笑。 安嘉人狐疑地看他:第一次见你不要钱。 安一言坦白:那天姐夫给了我一点钱。 一点?是多少? 安一言比了个2。 他为什么要给你钱? 安一言说:嘻嘻,那个我问他的。姐,我帮你证实了,姐夫为人不小气。 安嘉人并不需要安一言这样证明。她连自己都不想要和利苏年产生太多金钱上的纠葛,何况是安一言和他? 更可恼的是,利苏年也没有和她说这事大概是这些天他们都在冷战。 再次接到王彤担任荣誉理事的慈善组织的的晚宴邀请函也就是变相的捐款邀请是在利家的晚餐饭桌上。 王彤把邀请函递给安嘉人:都说是我们家儿子、儿媳,邀请函就直接让我带回来了,嘿。一点都不正式。 安嘉人接过,有短暂的发怔。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上一年,她还带着对利苏年的几分试探几分好奇,在那场慈善晚宴上和他双双提前离场,并和他在他车上第一次接吻如同恋爱初期盲目的男女一样,以为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她。没想到,现在已成夫妻,且冷战数日,在饭桌上冷清如路人还要尽量装作自然,不让利家那么多双眼睛发现 利兆年和利苏年也在王彤手上拿到了同样的邀请函。 王彤叮嘱:嘉人,你们公司捐多少我就不过问了,但是你和利苏年就不要分开捐了,以夫妻的名义一起捐一笔就行了,省点钱也好。 利舒颖笑:妈,你别忘了你的荣誉理事身份就是靠爸爸和大哥二哥捐了这么多年的钱得来的,你现在倒想起来要省钱了。 这两码事。哪有结婚了还分开的道理?王彤对安嘉人说,你记得了啊。 安嘉人轻声应了一下:知道了。 她和利苏年因安琪而起因任秦宣而起的冷战,并没有过去,她并不打算和利苏年商量这件事。她也不打算和安铭商量了,打算按去年的额度,个人捐一百万。 没想到,整晚在利家少有作声的利苏年到家后马上问她:你觉得捐多少? 安嘉人:我捐一百万。她看他,要是你觉得,按你妈的意思一起捐比较好,那把你的额度加上就是。 利苏年看她:那就五百万。 安嘉人不管他正在看她,越过他:明天我让财务给你转,怎么捐你安排。 钱我来安排,你不用管了。利苏年跟在她身后,听不出语气里的意味。 我有钱,你大可不必替我省钱。安嘉人回身看着他,不管你在想什么,最好都收回。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利苏年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以为我打算用钱讨好你?学你的话,这是在侮辱你,还是侮辱我自己? 你给过我弟钱?她脱口而出,这算什么?你为什么要给他钱,还是一笔不小的钱,你到底在想什么? 利苏年的表情看上去是觉得她莫名奇妙:一点小事还需要跟你报告? 他是我弟弟,和我弟有关的事,在我这里,都不是小事。你下次做任何和他有关的决定时,最好先征得我同意。 利苏年无言至极:说得很好,我之所以愿意给他钱,也是因为他是你弟弟。 安嘉人瞪了他一眼,决意不再理他,回了房间。 安嘉人正在莲蓬头下洗澡,不想利苏年走了进来:你解释一下,刚才你那是什么态度? 你懂不懂得尊重人?安嘉人气恼,抹去脸上的水,转身背对他:出去。 利苏年却没有走开:我发现你最近说话总是这么尖锐,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安嘉人拉下浴巾,把自己裹好:是我们的问题。 利苏年又跟到了卧房,安嘉人找了睡衣,刚换上,他就凑了过去:既然是我们的问题,那就解决问题。 显然一时半刻解决不了。她语带讽刺,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解决问题,是睡眠。我不像你可以每天睡到10点钟才起床。她在观察利苏年的反应,猜想他会说什么。 没想到,利苏年突然把她抱起,丢回了床上。 安嘉人跌在柔软的被褥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利苏年又压了过去:既然你的问题暂时解决不了,那先解决我的问题。 安嘉人用细细的齿咬他的肩,他说:你这种力度,是在反抗,还是在调情? 我们还没有和好。她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没有被解开,她并不觉得她可以带着情绪和一个人发生关系,即使那人是她的丈夫。 按你的个性,可能还需要一个月才能和好。利苏年说,我总不能做一个月的和尚。做了再睡。 安嘉人气恼,抓了他一下,却又确实无法狠下心地咬他。随着他的动作,她的抗议和她的身体一起变得柔软,很快便默许了利苏年的一切可恶行径。 俗话说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大概当中总有些秘不可宣的情节。 第036章 利苏年当然知道,藏起来的问题,是最大的问题。 他不会愚蠢到以为靠做一场酣畅淋漓的爱,就能让他和安嘉人之间的芥蒂化无乌有。昨晚的性事,一方面当然是他需要她,另一方面他也是希望打开他和她之间多日以来的冷淡他想要和她像从前一样,坦然,且无话不谈。 但早上她起来时,他在被褥之间偷偷看她,她似乎还没有放下之前的不快,连多看他一眼也没有,就上班去了。可见,昨晚的一切,在她那里,仅仅是生理上的宣泄,并不代表情绪的解放。 老板! 利苏年回神,丛园走进他的办公室,甩给他一堆稿:有没有搞错,我的设计全部被退了! 你知道怎么回事。利苏年拉回思绪,我很难说好。 丛园也不和他继续辩论,又抓起桌上的稿纸,走了出去。 没过几分钟,安尼走了进来:你是打算和丛园抗争到底了。 我没有要和任何人抗争的意思。利苏年说,东西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没有针对她个人的意思。 安尼摇头:她这次很生气。 但我不会改变决定。利苏年有点心烦,想了想,本来想问安尼要根烟,但又觉得自己将近两年的戒烟成果不能毁于一旦,收回了要烟的动作。 但安尼已经看清楚他的意图:怎么,为了丛园要破戒?不至于吧? 确实不至于。他现在心烦的根源当然不是大发雷霆的丛园,而是他冷漠冷淡的妻子,安嘉人小姐。利苏年摇头:还有别的事吗?意思是下逐客令了。 没了。安尼转身想走,突然又回身,拉过椅子,好像有一件事。 利苏年正拿起铅笔,见他坐下,看他:怎么? 前两天我去和妮萨吃饭,你知不知道我们谈到了谁? 你不说,我确实不知道。利苏年阻止安尼卖关子,直接说。 ANN. 利苏年脸色不变,低头拿着铅笔在稿纸上涂涂画画:噢。 是ANN.安尼说,是你追了几年最后还没到手的ANN.他看着利苏年,你该不是把人家忘了吧。哈,男人真是负心的动物。 不要模仿女人的口吻。利苏年放下笔,事实上,我前段时间才见过她。 恋耽美 -子泽华(24) 你知道她回国了,没跟我说?安尼说,嘿,你不是知道她离婚了,又和她搞在一起了吧?他摇头,你好像结婚没多久。 第一,我不知道她离没离婚,第二,我没有和她或者任何我老婆之外的女人搞在一起,第三,我对她是十几年前的事,后来她经历了她的人生,我又经历了我的人生,即使我真的忘了她也不算我负心利苏年表情认真,第四,最重要的一点,你最好少提她。利苏年深呼一口气,她是我老婆的堂姐。 安尼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忍不住疯狂哈哈大笑:这是什么天注定的缘分?他说,你就认识三个姓安的,没想到其中两个还是姐妹。 错,我还认识两个姓安的,我岳父和我小舅子。利苏年决定不和安尼继续谈下去,否则他怕他忍不住把他最近和安嘉人冷战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安琪的事告诉安尼,安尼是他十几年的朋友,他们彼此都太了解了,而他现在暂时不想让自己的心事毫无遁形之处。 安尼摇头:我本来还想说,我之所以知道她回来,是因为她找到了妮萨的公司,想要一份设计师的工作,但是妮萨拒绝了她,因为品牌风格不太吻合。还有,我还想问你要不要考虑招她回来,毕竟她当年也算是个天才般的人物,但是,既然她是你老婆的堂姐,为了避免尴尬,我想最好也还是不要了。他八卦,你老婆知道你追过她吗? 利苏年看着安尼,不作声。 我懂了,难怪你这几天闷闷不乐,一定是为了这事吵架了。他说,所以,万一我和她在什么场合捧场,一起约吃饭,应该也不用叫你,是吧? 利苏年无奈,安尼真是生得一张好嘴。 每年总有几个节日昭示着时间的流逝。中秋后便是元旦,元旦后便是春节。安嘉人为春节前的最后一波销售忙碌得很。 虽然很忙,但她静下来,还是会想到利苏年,她的丈夫。 尽管和利苏年莫名以一场互相都算得上满意的身体交流而和好,但他们不再像从前可无话不谈。他们彼此都不能若无其事地谈论他们的感情过往,不管在他们各自的心中,过去是不是已经过去。 安嘉人承认,这一次的互相猜忌给了她一个信号她的婚姻基础并不牢固。 利苏年在某个晚上忽然提议他们出去走走,但她放不下安鑫的大小事务,马上婉拒。 利苏年说:任何一件事,离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停止转动的。他说,我们可以出国,或者在国内找个好玩的地方,待几天。他看着她,你压力太大,可能需要一个放松的方式。 当然,往无限大的方向去想,谁对谁而言都不是唯一绝对重要的,但这种绝对会将事情引向另一个极端的虚无,比如他可以没有她,她也可以没有他。她仍然反对:对我来说,春节最好的休息方式是让我每天睡到自然醒。何况,她和他是不同的,他喜欢好玩的地方,而她喜欢安静的地方。 利苏年想了想,最后只是点头:OK.于是,关于春节一起出游的话题,又无疾而终。 春节几天过得很闷。 安嘉人第一次以已婚的身份应对中国传统节日的种种礼节。她给未婚的利舒颖压岁钱时,利舒颖拿着那内里现金数目可观的红包,很是捧场地说起各种吉祥话:二嫂,春节快乐,身体健康,生意兴隆,她笑嘻嘻,还有,早生贵子。 安嘉人在听到最后几个字时,眼皮跳了一下。她暂时不会有孩子,她有意选择了避孕,且没有和利苏年商量,所以利苏年以及任何人对此一无所知。 她不太确定现在是不是要一个孩子的好时机。 她状似无意地看坐在沙发上陪着两个小侄子玩游戏的利苏年,几岁孩子玩的游戏幼稚又无聊,但他似乎有足够的耐心。 利苏年是奇妙的矛盾的人,他是商人,他身上有很现实的一面,但他好像又有些浪漫因子利苏年大概察觉到她在看他,眼尾扫了一下她,她转开脸,举起茶杯佯装喝茶。 你不该再喝茶了。王彤坐近她,低声说话,并在说话的同时不动声色接过她手中的杯,换给她一杯散发着特殊气味的白水,喝点这个。 安嘉人接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还是做样子轻轻啜了一小口。 利耀华拄着拐杖,过来叫安嘉人进书房:要不,到书房写几个字吧? 安嘉人本想推却,她的字写得一般,但想到与其面对王彤对于生孩子的话题的追问,她宁愿在利耀华面前献丑:好的,爷爷。 起身时,利苏年又看了她一眼,她装作没看见,扶着利耀华去了书房。 第037章 按照旧俗,安嘉人和利苏年在年初二回了安家。利苏年开的车,车上装满了他安排的大袋小袋,让慧姐费了好一番搬运的功夫。 利苏年很少特意到安家吃饭,虽然甚少露面,但安铭和郑歆云显然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俨然把他当成中心,留下安嘉人和安一言互相看着对方,顿觉自己好像反而成了外人。 安一言微微做手势,示意安嘉人到花园聊天,安嘉人也不拒绝,看了正在陪安铭、郑歆云聊天的利苏年一眼,见他们都没有察觉她和安一言的动静,便起身和安一言走了出去。 两人在花园的角落坐下,那是家里的监控死角。安一言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皱巴巴的烟盒和一只小小的打火机,一副要抽烟的样子。 安嘉人皱眉,正想说话,安一言把烟递过去:要不要来一根? 安嘉人没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安一言倒是坦白:去年。 要是爸妈知道你开始抽烟,你绝对跑不了。安铭对安一言的要求一向严格,在他的观念里,喝点小酒可以,但是不能抽烟,尤其他做了心脏手术后,更是对健康方面的问题百般谨慎。 所以才让你出来给我打掩护嘛。放寒假这些天,我在家里抽烟,都得躲在厕所里,还得一直开着抽风。安一言说,怕怕。 怕的话,你就不该抽烟。 姐姐安一言拉长尾音,我都23岁了。别总是把我当小孩。 如果他做的是比较成熟的事,她也不会把他当小孩。安嘉人说:那你就做一点成熟的事 我23岁的时候,在筹备开我的服装品牌公司了。 安嘉人和安一言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利苏年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们身后。安嘉人和安一言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快速确认他们刚才没说什么不能让利苏年听到的话除了安一言抽烟这事。 安一言把烟拿远,谄媚地叫了一声:姐夫! 利苏年在安一言身边坐下,和安嘉人一左一右把安一言包围在中间:我首先声明,我不是有意来偷听你们说话的,只是爸妈开始和慧姐谈论菜色,厨房的事我说不上话,只好出来了。 安一言把烟盒递给利苏年:要吗? 利苏年接过烟盒,看了一下包装,又还给他:不是特别好的烟,你可以换那个 安嘉人打断他:嘿。 利苏年摊手,看她:如果非得要抽烟,当然选好的,不是吗? 你抽的是什么牌子的烟,姐夫? 戒了。利苏年伸长腿,你趁现在烟瘾不大,最好也戒了。 安嘉人觉得,利苏年这才算是说了一句听起来顺耳的话。 能戒烟的男人都可怕。安一言故意抖了一下,壮士。 男人不要太多小动作,干脆利落一点。利苏年说,考研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安一言想了想:我会努力的。 说到才到,真是真男人。利苏年站起来,你们两姐弟继续聊,我只是不小心路过的。 安一言看着利苏年渐渐走远的背影:姐姐,我忽然觉得他比任秦宣好。 安嘉人把脚伸出去,轻轻踢了他一下。 安一言不明所以:踢我干嘛? 安嘉人想,利苏年的耳朵尖,说不定还能听见安一言的说话,他们这段时间为任秦宣这个旧名字已经僵持太久:有什么好比较的呢? 安一言对她笑笑:那你觉得呢? 安嘉人没回答。不是没有答案,是不能细想这个问题如果她承认她对他已经产生更深的情愫,但利苏年没有呢?还有那个安琪一想到过几天家族聚会上她们还会见面,她就开始郁闷。 你好了没?我们得进去了,出来太久了。安嘉人催促安一言。 安一言深深吸了一口烟:好像我才是大哥,你反而是害怕爸妈责罚的小妹妹。 安嘉人盯着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接受。 饭桌上的话题都围绕着利苏年。 六月是你们结婚一周年的时间,有没有想好去哪里玩?郑歆云说,要是工作不怎么忙,你们去玩两个星期,适当休息一下,对你们都好 安嘉人猜测,是不是郑歆云又打算把话题往要孩子那里引了。 利苏年点头:我的时间好安排,看嘉人的时间。 安铭摇头:嘉人不像你,你做事灵活,她不够灵活,也不懂得用人。这么大一个企业,不懂得知人善用,只会让自己很累。他看着安嘉人,你很认真,很努力,但灵活性这一点是你要学习的。 安嘉人脸热,像考了六十几分的人被老师教育你很努力,但不太聪明。 郑歆云嗔怪:你看,我刚开始说休息的话题,你们又要聊工作。郑歆云说,工作永远做不完,把生活过好才是最根本的。 安铭看她:工作不做好,怎么保障好的生活? 郑歆云讪讪然:和你这种工作狂说不通,你要是懂得生活的重要性,也不会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 安嘉人叫了一声:妈 利苏年说:想去玩是随时都可以的,到时我来安排。他说,爸妈,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度假,到时你们可以去住几天。 郑歆云忽然啊了一声:苏年,下个月不是你的生日吗?别等结婚周年了,下个月你生日就带着嘉人出去玩一下。 利苏年很自然地接话:也好。他看安嘉人,你觉得呢? 安嘉人愣了一下:你生日? 利苏年认可:下个月是我生日。 安嘉人确实不知道。 只听利苏年又说:我们领证的那一天。 安一言叫起来:领证?他看看安嘉人又看看利苏年,你们三月就领证了? 第038章 安嘉人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不曾记得她和利苏年过过他的生日。因为他们在一起之后他们共同度过的他的生日,也是他们结为法律上的夫妻的那一天,而那一天,他们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庆祝他们的冲动的刺激的如同玩过关游戏的共同战绩上面了。 而在那之后,直到这一刻,他们虽然一起经历了一些时间,但,关于他的很多事,包括他的生日,他没说,她也没问。 安嘉人很认真地回想,在利苏年生日的那一天,也就是他们结婚的那一天,他们做了什么。 是了,她记起来了。那天清晨,他在她家门口等她,她见那么英俊一男子,心情如见清晨草叶上的露珠,她小快步跑向他。然后上了他的车,被他带到了民政局他没说错,地址还真是362号。 装潢成粉红色的墙面点缀着一簇簇百合花缠成的花球,她问他:你觉得那花是真的吗? 利苏年坐在她身边,像其他拿号的情侣一样,只能呆坐苦等。他看了看墙上的花球,告诉她他的结论:应该是假的。 那就好。她说,见他不解,简单解释,我对百合花过敏。 那我们的婚礼上不能出现百合花。 安嘉人竟然真在脑海里想象他们的婚礼的样子:也不要出现这样大面积的粉红色。安嘉人压低音量,怕打扰到旁人冒着粉红色泡泡的好心情,我不太能接受这样的品位。 你喜欢什么颜色? 最好是黑白色。她说,就像水墨画。 可能有点难度。利苏年说,中国婚礼崇尚喜庆的颜色。他凑近她,不过我可以满足你,白色的婚纱。 安嘉人看他:我觉得还是我亲自挑比较好。 不,我可以给你做一件。 排队的人越来越少,快要轮到他们时,工作人员开始提示:下一对,出示预约、照片,还有证件原件、复印件,如果还没拍照的,可以到旁边拍。 预约号?照片?利苏年和安嘉人互相看了一下,显然他们都没有。 因为他们没有预约,工作人员劝说他们回去重新预约了再来。利苏年说:我们可以等他们办完最后办。 工作人没好气:等他们都办完了,我们都得下班了。 说不定呢。 安嘉人想叫利苏年走,利苏年说:说不定呢。他挑眉,择日不如撞日,何况,今天是个好日子。 安嘉人才不知道什么是好日子。她抬腕看表,还没来得及看清时间,便被利苏年用手握着了她的手腕:暂时不考虑时间,我有预感,上午我们能办好证。 十一点五十六分,他们拿到了属于他们的结婚证安嘉人想,哦,当时她在车上还打开了两个证件看了看的,但她对他的身份证号码毫无印象,她只记得她后来还和他斗嘴了一番,说她也许没有那么多嫁妆。 再后来,那天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一张大床上。白色的大床上,是黑色的被褥,安嘉人还记得那张被的触感,滑而细腻,还有淡淡的若隐若现的香气。 她被利苏年压在身下,压在被褥之间,她的鼻尖和他的脸越来越近。 他们开始接吻。 利苏年已经开始去褪她的立领衬衫。珍珠纽扣被一颗一一颗解开,他把衬衫反手往后扔。安嘉人看不到它落在哪个位置,说不定是飘落在他的皮鞋她的高跟鞋上面。 恋耽美 -子泽华(25) 他的手在她光洁的腰间摩挲:你的腰围保持多久了? 你是想说我胖了还是瘦了? 我是希望你保持到穿上婚纱的那天。 安嘉人眯着眼笑:怕我像那个王禧那样吗?她说,砸了你的招牌。 不,我只是希望你穿最称身的衣服。利苏年把她微微抱起,腾出一掌的位置,方便他除去她身上那浅色的最后的屏障。 他把那件小小的衣物放在一边,低头去细细咬她。她的呼吸开始混乱:诶 他吻她的唇,声音在她唇边流连:想说什么? 安嘉人头发已经散乱,她微微推开他,让他和他保持一些距离,然后伸手去解他的衬衫扣子。男士衬衫和女士衬衫的扣子刚好是相反的设计,她解他的扣,把那件暗纹衬衫随手一扔,她想也许他的衬衫和她的衬衫,也像他和她这样,叠在一起。她揽他的脖子:我没什么要说的。 他重新贴近她,两人之间毫无阻隔。彼此体温贴近,气息纠缠:那就做点什么吧。他笑,白牙亮晃晃的,欢迎参观,希望你满意。 年初六是安家大家族定了一起吃饭的日子。安嘉人还没出嫁时,就已经对这样的活动有些敬谢不敏,但郑歆云劝她,这次吃饭她跟利苏年必须要去,怎么说也是结婚后的第一年,该有的礼不能免。郑歆云像说心底话:你又不是嫁得不好,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你现在过得这么好呢? 安嘉人无意炫耀她有个体面的丈夫。比起炫耀,她更不想去和并不熟稔也不亲近的亲戚吃一顿应酬的饭尤其,今年大概还会遇上安琪。 安嘉人向利苏年转告这个安排的时候,他表情不变,只说:好,那我安排好时间。 安嘉人本不想多话,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往年安琪还在外国的时候是不会在这些饭局出现的,去年她回来了,估计这次也会一起吃饭吧。 利苏年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见到就见到,跟我们无关。我跟她很多年没联系了,现在甚至连朋友都说不上。 安嘉人把很多要说的话都收了回去。 安铭兄弟姐妹本社就多,再加上各自的子女甚至孙辈,人确实不少。安铭是几兄弟姐妹当中最有钱的,但是类似的事情往往都是由安铭的大哥来操办,费用各家AA。安嘉人和利苏年到的时候,大厅里十来桌都几乎坐满了。 酒店的服务人员把利苏年带来的礼物搬上来,安嘉人走到主桌,向郑歆云低声交待,礼物是给大家带的,人手一份。郑歆云点头,很是满意:嘉人和我女婿给大家带了礼物,吃了饭,大家都拿回去啊。又对安嘉人说,快坐下吃饭。 安铭和郑歆云坐的是主桌。安嘉人环视了一下四周,利苏年站在她旁边,大概是人高看得也远,他对她说:我们去那边坐吧。 安嘉人不置可否,利苏年伸手拉着她的手,一起往角落还空了几个位置的桌子走了过去。走近了安嘉人才觉得后悔,安琪也在。但此刻已不可能再走开,她在安琪身边坐下,利苏年在她身边坐下。 同桌的除了安琪,还有几个姑表兄妹,互相寒暄了一阵,便再无话。安琪对安嘉人笑:我们碰一个?她举杯,也邀请利苏年,又看了看利苏年,Alex? 利苏年举杯示意:叫我中文名字就好了。他轻轻啜了一小口酒,又把酒杯放下。 安琪笑了笑:也是,回乡随俗。 安嘉人不动声色的看了安琪一眼,她头发剪短了,发色也染成紫色的:抱歉,我不喝酒。她举起水杯,以水代酒了。 安琪眨眨眼:理解,特殊时期嘛。 安嘉人笑了笑,没接话。 安琪微微探头,看着利苏年:我上次见到了妮萨,你们最近还有联系吗? 利苏年点头:偶尔,她的公司做得不错。 是,但是主打男装,相对来说,女装就弱了一点。安琪笑着说,不是我说的,是妮萨自己说的,她说,要是我真想在这边找公司,你们公司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安嘉人坐在两个对话的人的中间。妮萨,又是谁?反正不是她认识的人,但想必是利苏年和安琪共同认识的人。 利苏年还没说话,安琪说:你们公司现在还缺人吗? 利苏年静了一下,看了一下安嘉人:优秀的人才随时欢迎。 安嘉人面不改色,小口地喝了一下杯子里的苏打水。之前她说给利苏年推荐一个设计师时,他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得看过作品才能决定要不要这个人所以,安琪在这里,在他这里是有优先权的,还是,他早知安琪足够优秀? 第039章 宴席散去,安嘉人和利苏年把安铭和郑歆云送上车,二人看着车子渐渐远去,利苏年下意识把手里的车钥匙递给她,但在空中又收回,今晚你也喝了酒。 确实是。安嘉人原本提醒自己要做恰当的事,饭局上不喝茶不喝酒,只喝水,做足要备孕的样子,但当安琪和利苏年的话题从找时间去你公司看看谈到要不要约上安尼一起叙叙旧,她好像便忘了给自己设下的种种注意事项,当其他堂兄弟姐妹前来向她敬酒或者不一定为了向她敬酒,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认识利苏年她确实拿起原本被冷落在旁的红酒杯,喝了一些。 她说:喝了一点。她说,你也喝了。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因为自己为心虚,又不知道利苏年会不会觉得她说得多余。 利苏年说:是的,我也喝了。他看她,从健康的角度着想,可能这个月不适合要孩子了。 安嘉人有短暂的怔忡。 利苏年见她不接话,变了话题,作势要打电话:我叫司机过来接。 算了,叫个代驾更快。安嘉人想,司机早已经下班,无谓打扰。她拿出手机,我来找。 利苏年便站在一边看着她低头操作。 安嘉人很快向他展示手机界面:司机在距离这里2公里的地方,大概10分钟能到。 利苏年嗯了一声:先上车吧,外面冷。 我站一会儿吧。吃得太饱,不想在车里闷着。 利苏年看了她一眼。她说:如果你累了,可以先到车里休息一下。 她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很是体贴,其实是一种冷淡。她本以为利苏年会到车里,但他没有。二人便这样站在车边,持续地沉默。 他们以前也曾有说不完的话,怎么想到现在两人之间要绕开那么多的敏感话题和敏感人物,不得不变得小心谨慎,不再随心所欲。 风果然还是带着冷意的,安嘉人鼻子发痒,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 利苏年第二次提议:到车里坐吧,小心感冒。 安嘉人莫名犯倔:我站一会儿吧,我想吹吹风。也许她也并不是犯倔,只是真的想要吹吹风,好让自己冷静一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总觉得不快乐,明明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心偏偏就是暗淡的。 利苏年不再坚持,把他的外套除下,披在她肩上。她下意识地屏息,却在确认身上是淡淡的木香时,莫名放松,伸手拢紧了他的外套。 你看。 安嘉人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天边有几颗忽明忽暗的星。 不如我给你买一颗星星。 安嘉人重复:买一颗星星? 买一颗星星的冠名权。利苏年说,比如叫做,嘉人星。 那你有没有买过一颗星星取名叫做苏年星? 利苏年说:没有。 安嘉人突然沉默,她忽然想起,她几乎不叫他的名字,他也是。不知道利苏年现在的沉默,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给星星取名,不代表拥有了它。她轻轻说,那句歌词是这样说的,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任何人都不可能打着爱的旗号,要一个人、一样东西成为自己的独占品。 什么? 她摇头:没什么。 有车子开过,在他们身旁停下。安嘉人看着车子后座降下车窗,安琪从车窗内探出笑脸,对他们笑:我有司机,要送你们吗? 直接拒绝的是利苏年:谢谢,不过不用,我们马上就走。 ok!她对他们挥挥手,下次见。 下次见,安嘉人没记错的话,她和安琪在饭桌上并没有定下约会,噢,也许安琪指的是,她和利苏年下一次的见面。她看着车子远去的背影,陷入新的沉默。 她不见得一定要进我的公司。利苏年忽然开口,她以前有过很好的设计,以她的才华,很多公司会找她。 你以前是怎么追求她的,给她买一颗星星吗?安嘉人冷不丁地问,一问出便后悔。 气氛果然僵凝。安嘉人抬头看天空,就算有,又如何?她无论如何不能让时光倒流十年,阻止那时的利苏年爱上那时的安琪,她离婚了。但安琪看起来不像一个颓丧的中年失婚妇女,有人就是天生懂得如何让自己快乐的,安琪可能是这样的人,而她自己可能不是。 肩上忽然有股力量,她侧头,利苏年揽住她,紧紧的,他低头看她:我结婚了。 安嘉人半真半假:如果她离婚了,你还没结婚呢? 不可能,我从来不向后看。他放开她,不如我们过两天出去走走,去海南,或者去哪里都好,听你安排。 安嘉人马上否决:春节放假,事情都停了好多天了。她说,我抽不出时间。 利苏年静了一下:那等你能抽出时间再说。 春节过后,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 产品部经理对她旁敲侧击,是不是有可能再和利苏年的公司达成新一轮合作,毕竟上次的联名款产品利润可观,安嘉人装作不懂,她不能总依仗利苏年这样半是买卖办是人情的交易来救安鑫。安鑫是艘大船,只靠旁人偶尔的资助来买柴油,是开不远的。 安嘉人总算明白为什么生意叫生意,一切都得活起来,才有生意可做。大概安铭的脑子是活的,利苏年的脑子也是活的,所以他们才能把生意做起来,而她,她的脑子在面对一连串数字时,岂止是不够活,简直是一潭死水。 她对郑梵叹气:也许我选错了丈夫。 郑梵吃惊:这句话不是随口说的。她拍了一下安嘉人的手背,力气还不小,可见她反应强烈,只是吐槽,还是真的这么想? 安嘉人没想到郑梵反应这么大:我只是想,如果我找一个在生意上能百分百帮到我的丈夫,我会轻松很多。 那你应该考虑找一个得力的总经理或者什么经理,而不是换老公。郑梵说,类似的话,不要对你老公说,男人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听一次,感情就受伤一次。 安嘉人不知道利苏年会不会因为这样的话感到受伤:也许他也后悔娶了我这样的老婆呢。大家都坦白一点,也很好。她想到安琪,不知道当晚她说的下次见,是不是已经兑现。上次他提议出去走走,被她拒绝,他好像也因此醉心于工作,与她很少有私下相处的时间。 赶紧要个孩子吧,只要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郑梵说,还是我给你介绍一下医生?她说,按道理,如果没有采取措施,应该怀上了才对。 安嘉人摇头:再看看吧。她要再看看,以她现在的心态,是不是真适合和利苏年要个孩子。 郑梵当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有所误解:无论是你或者是利苏年,去看一下医生也无妨,现在这些情况太普遍了,何必讳疾忌医? 安嘉人牵了牵嘴角:我知道。真正的问题是无法随口说出的,她没有病,就算有,也是心病一个关于利苏年和安琪的心病。 安嘉人告别郑梵,自己又耗了一些时间,直到华灯明亮,夜色深沉,才回到家里。她恹恹地打开柜子去换鞋,忽然想到什么,又打开另一边柜门。那几个纸袋还在里面,像是从来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她几乎忘了,她也有过对利苏年用过心思的时候。 但,利苏年对于她心里的一动一静,大概都不知道。 她把那几件衬衫拿出来,摘了标签,本想放在盥洗室的脏衣篮里,等明天洗了,好给他穿,但又觉得自己姿态过于讨好,想了想,又塞回袋子里,最后连同袋子一起放在了自己的衣柜的最底层。 她看着墙上的钟,滴答,滴答,滴答。10点半了。 利苏年还没回来。 她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影视情节,等待着男人的失意的女人在数着花瓣,形同傻痴,或者干脆把花塞进嘴里,如牛嚼草。 她不想做这样的女人。她不想因为对一个男人有无穷的牵挂,于是变得痴痴傻傻,变成笨牛一头。 第040章 利家在餐桌谈起了利苏年的生日要怎么过。 一直热衷于吃喝玩乐的是利舒颖,她建议:二哥,你可以和二嫂出国,我推荐一个地方,毛里求斯,我朋友就是去那里度蜜月的,风景好,心情好,身体好,一回来就测出怀孕了。 安嘉人挑着碗里的饭粒,有些走神。 利苏年直接拒绝:不去。想想,可能又觉得自己语气生硬,解释道,我最近很忙。 男人永远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但是,总要懂得忙里抽闲。王彤说,借机会带嘉人出去玩玩,不好吗? 双方父母在春节时也是这么说的,但说了几次,始终未能成行。原本拒绝的人是她,没想到现在利苏年也自然而然地拒绝,安嘉人说:妈,我最近也很忙,抽不出时间,以后再看吧。 王彤叹气,有些不满的意味:你们就只顾着挣钱吧。 利耀华转移话题:嘉人,你弟弟的成绩是不是已经出来了?怎么样? 安嘉人打起精神,答:出来了,考得不错。 利耀华点头:那就好。年轻人就是要多读书。 爷爷,你知不知道现在网络有句流行语叫做人丑就要多读书哎!二嫂,我跟爷爷开玩笑,可不是说你弟弟!我这张嘴! 安嘉人倒不至于这样敏感,笑了笑。安一言能考个好成绩,对她来说,已经是最近极大的安慰。 恋耽美 -子泽华(26) 因为安一言的好成绩,郑歆云又张罗着要宴请亲友,大肆庆祝。安嘉人真是怕了这样的社交活动也许内心隐约也是在抗拒着要见到安琪的可能性幸好安一言也不想高调,主动建议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好。 一家人,当然包括利苏年这个女婿。 安嘉人把包放在沙发上,安一言瘫在沙发上玩游戏。利苏年和安铭、郑歆云没和他们在一起,在餐厅坐着不知道聊什么。 要是往日,安嘉人肯定又要说安一言,念在他刚通过考试,她也不想影响他的好心情。郑歆云养的小猫在沙发上到处扒拉,安嘉人无奈,把它拎起来,往旁边一放,只是没多久,小猫又走了过来,一反往日的高冷形象。 安一言玩了一局游戏,放下手机,笑嘻嘻地问:姐,有没有奖励要给我? 安嘉人说:你要什么奖励? 安一言装作很认真地想了想,又笑开:不用了,我开玩笑的。姐夫说的,男人要说到做到,我承诺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确实如此。安嘉人想,她的确打算给安一言一笔钱,是读书的花费也好,或者是所谓奖励也好,都无妨。她拉开包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卡,那是她为安一言准备的银行卡。正要拉上包包拉链,小猫从上而下跃下,把她的包包撞开,一些零碎物品唇膏、湿纸巾之类便跌落在地。 安嘉人哎了一声,郑歆云听到声响,走了过来,马上为她的宠物开脱:你包里肯定有好吃的,不然它不会围着你的包转。 哪有什么好吃的?安嘉人弯腰拾起零碎物品,没想到利苏年也走了过来。他在地上捡起跌在沙发边透明小药盒,看了看。 安嘉人心里乱了一拍,伸手向他要拿小药盒。利苏年递给她:吃的什么药? 没什么,平时吃的钙片。 郑歆云说:你就是应该补钙,还有,坚持吃叶酸,知道吗? 安嘉人整理了一下神色:知道。 利苏年确实是想和安嘉人出去走走的,但她的态度让他感到无力。 他感觉到他和她之间的相处有股莫名僵持的气氛,虽然他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如果说是因为某次周末安嘉人突然跑出去看美术展览,让他感觉自己的妻子可能对前任或者对过去的生活有所留恋,让他吃醋,那他不该让这种气氛发酵。如果说是因为自己与安琪的那点过去,让安嘉人有什么错误的想法,那他已经解释过了,只是安嘉人为什么没有接受他实在不觉得那算是什么过去。无论他在当时投入了多深的感情,时过境迁之后,他早已能坦然放下,并没有任何的挂碍。对他来说不再重要的人和事,对安嘉人来说就更加不该是一个问题。 或许,问题的症结只时因为安嘉人和安琪有一层亲戚关系。而这偏偏是他无力改变的事实。 他问她:我们的结婚周年怎么过?他没说他的生日怎么过,那天没有工作的话,我们安排一下? 安嘉人语气淡淡:那天刚好我有个会议她想了想,你觉得呢? 见她这样的态度,他的热情也消减大半:那再看吧,或者晚上一起吃饭。 安嘉人点头:好。 于是,利苏年的生日同时是他们登记结婚的一周年纪念日很平淡地度过。 当晚他们各自结束自己的工作,一起在外面吃了顿饭。 用餐过半,利苏年递给她一个蓝色礼盒,安嘉人打开礼盒看了看,礼物价值不菲:谢谢。她也给他递过去一个小小的礼盒,这是你的。事实上,这是她很用心地假装自己很不用心地为他挑选的礼物。 利苏年没有先打开礼盒,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有别的礼物送给我。 就是这个。安嘉人说,你不看看吗? 那这个算是周年礼物,还是我的生日礼物? 安嘉人被问住,想了想:你比较希望得到什么礼物? 利苏年挑眉,没回答她的问题,打开那个小礼盒看了看:这只表很贵。他说,不过我以为我可能会收到衣服之类的。 安嘉人没接他的话茬,伸手想去夹鱼肉,利苏年拾起筷子,把那洁白的鱼脸肉夹到她碗里。她喃喃:谢谢。 最近我们都忙,很难得一起吃饭。 每周不是都在你家里吃饭嘛。 我是指,只有你和我。利苏年说,爸妈今天要我们回去一起吃饭,我推了。他说,只想和你一起安安静静吃顿饭。 安嘉人看着他,想了想,没说话。 其实我挺怀念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什么意思? 以前常跟你斗嘴利苏年顿了一下,现在想来,那是让我期待跟你走进婚姻的理由之一。 安嘉人想了想,结婚之前,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是他说的那样:结了婚还天天斗嘴,不累吗? 我反而觉得有趣。利苏年顿了一下,本来今天是属于你和我的日子,不应该谈其他无关的人。不过,还是说说吧。你不觉得最近你因为你的堂姐,安琪,和我相处得不太好吗? 安嘉人说:是的。 我跟她之间没有正儿八经地交往过,哪怕有,这么多年了,对我来说,早就是一个故事了,她不影响影响到你和我。我不太懂你在意的点。 你知道那天吃饭,你和她说话时,中间隔着一个我。安嘉人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这对我来说,是有意建立你们互相熟悉而我无法参与进去的一道围墙。 那是她的问题。利苏年说,不是我的。他说,我是无辜的。 利苏年说的确实是。安嘉人真正介意的是,她再次在一段关系中患得患失了,而对象是利苏年,她的丈夫。对于一个已经在法律上属于她的人,她为什么还觉得有可能要失去的焦虑感?她沉默。 当然,我也要检讨。我之前有些介意那个不说了,反正对你对我来说,都是过去了。以后不提了,可以吗?利苏年说,互相坦白,互相信任。 安嘉人看着他:过去了吗?她还说要去你的公司上班的。 我会找理由拒绝她,怎么样? 这样显得你太小心眼了,也显得我太小心眼了。 为了你,我不介意。利苏年举起杯子,以水代酒,达成协议? 安嘉人想了想,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夜色深沉。 安嘉人被压在利苏年身下,呼吸混乱。此刻,他还在她的身体里面,和她共享一个呼吸节奏,同样气息不稳。 利苏年抱着她,低声呢喃:你今年欠我一个生日礼物,要不明年给我补上吧? 安嘉人艰难地发声:你要什么礼物? 利苏年凑在她耳边:生个孩子吧。他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安嘉人头脑混乱:男孩,不,女孩吧。 利苏年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躺在他身上,两人四目相对:你妈也催了,我妈也催了,不如忙完这阵,我们再去做个体检吧?也许是我们太忙了,体质变差了。他嘟囔,我应该还不至于太老,对吧? 安嘉人看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说吧。 安嘉人想告诉他,那天他捡到的她的药盒,里面装的不是钙片,而是避孕药。晚上,他说互相坦白,互相信任时,她就想要全盘托出。 可是她难以启齿。 尤其一想到,这一刻的诚实可能会打破两人多日以来难得的温情,她就退却了。 结婚一周年,叫做纸婚。还真是如纸般脆弱。 利苏年已经把安琪找工作的事忘在脑后,没想到四月初,安琪给他打了电话。 利苏年并不期待安琪来到他的公司,以他对安琪的了解,他当然知道她的实力不差。但是与保护自己的婚姻相比,她的能力高低显得无关重要。他找了个借口:我问了一下公司行政部,现在适合你的位置可能不多。他说,要不,我再帮你问问其他朋友? 安琪笑了一下:这么多年没见,你真的变了。现在一副大老板的口吻了。她又说,不过你现在的确是大老板了。我刚回国的时候也想着,应该在哪里都能找到一口饭吃,没想到理想和现实真有些距离。 文化背景不一样,审美也有些区别。 确实是。没事,我只是想着找你问一问,要是没有合适的,我就再留意就是了。嘿,家里现在也不差我一份工作开饭,只是闲着实在太无聊,我都玩了好几个月了。安琪说,有空约上安尼,一起吃个饭吧。大家都这么久没见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你们合作了十几年,还能在一起也挺难得的。 我问问安尼,再看时间。利苏年说,你有空可以约我老婆吃饭,她工作比较准时,朝八晚六,平时又没什么消遣,正好你们姐妹聚一下。 安琪失笑:好啊。 利苏年在为六月份的时装展忙前忙后,王彤每次见他都要念紧箍咒:还不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安嘉人也是被念叨的人。王彤如同唐僧,从不觉得自己唠叨,反而觉得自己菩萨心肠:不管是什么问题,不管是谁的问题。要是有问题,就得解决。 安嘉人略微心虚: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不是你说的,得听医生的。王彤说,想想你们的年纪。她说,他都过35的生日了,不年轻了。她打量了安嘉人一下,你怎么越来越瘦?正常来说,人家夫妻都是结了婚,慢慢就胖了。 安嘉人勉强地应了一声。她看远处利耀华种的不知名的花,忽而侧头,看屋里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利苏年。结婚一年了,他也没变胖,大概他们这段婚姻并不正常。 她回到家里,拿出包里的药盒,想了想,没吃,又丢回包里。 利苏年在沙发上躺着,沙发不长,他头枕在一端的高处,腿便只能架在另一端,不是很舒适的睡姿。 安尼咬着烟走进来,在他身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利苏年微微张开眼睛,见了是他,微微翻身又闭上了眼睛。 安尼看看时间:才十一点,你就困了? 利苏年确实累了,他已经连轴转忙了很多天。事业发展势头太猛,也许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只为了挣钱这一项,他得牺牲更多其他的东西。 得招些人了,哥儿们。安尼说,丛园带着好几个人这么一跑,人手真的紧缺了,六月还有个服装展,怎么搞? 利苏年不愿张开眼睛,他闭着眼睛,声音沙哑:不是让人招了吗? 好招的人不好用,好用的人不好招。安尼说,欸说件事儿。 利苏年动了动手指:帮我倒杯水。 安尼先是不满,然后认命,起身倒了大半杯热水,放在几上:喝吧,老板。 利苏年终于睁开眼睛,拿过水杯喝了几口。 说句造孽的话,你没事戒什么烟呢,我们这把年纪,要是找不到点提神的东西,怎么熬夜?又不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小伙了。安尼见利苏年扫他一眼,噢我忘了,你有任务在身,封山育林。 利苏年兴致不高:衣服改好了吗? 在改。全公司知道大老板你加班就为了等出品,每个人都一边流眼泪鼻涕一边做事呢。安尼说,要是你实在累了,就先走呗,我在这里看着。 利苏年重新倒回沙发上:我再等等。 那就说点正事儿。ANN之前也找你了,也找过我了。人家拉下面子,找我们要份工作,不给的话好像说不过去。你怎么想的? 利苏年拿过水杯,把剩下的半杯水又喝了:你说呢? 怕你老婆介意?安尼说,按我说,她也不是你严格意义上的前任,就算是也没什么可尴尬的,你老婆应该没这么小气吧。正好我们现在缺人,你要不就让她过来。以她的实力,一个顶三个。 我都拒绝人家了,你现在还说这事,有什么意思? 关键是我们现在缺人呐,我们要从丑陋的资本家的角度去想,我们也得考虑这个事儿啊,是吧? 利苏年瞟了他一眼:我现在考虑的是别的事。 安嘉人坐在副驾驶,利苏年开车,二人预约了十点钟的医生。 利苏年看起来心情并不差, 安嘉人想了很久,才终于开口:你找个地方,先靠边停一下吧。 利苏年快速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你不舒服? 安嘉人说:我有些话想说,你先靠边停一下。 利苏年很快找了合适的地方,把车停稳。 安嘉人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想:今天我们是去检查身体。 利苏年摘下墨镜,稍微侧了一下身,对着她:是啊,怎么了? 检查身体也是应该的,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想先跟你说。 利苏年表情变得严肃:什么?他说,你有了? 安嘉人沉默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还没怀孕,原因不一定是我们有什么身体上的问题,可能主要是因为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吃药。 利苏年眯着眼睛:吃药?什么意思,吃什么药? 避孕的。安嘉人有些不安。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但此刻心里还是没底。 利苏年看着她,表情是不可置信,最后才挤出几个字:什么时候吃的? 安嘉人想了一下: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要吃这个? 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利苏年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有生气,有不可置信,甚至可能觉得安嘉人很滑稽,这是我们之前讨论决定了的。 后来有些变化她看着他,后来我知道安琪和你的关系,那让我对要孩子这件事有新的判断。 恋耽美 -子泽华(27) 意思是你这半年都在吃药? 安嘉人低头:是。 利苏年哈了一声,看起来很无奈:所以,我妈还有你妈以及所有人都认为我跟你可能是因为身体上出了问题,要不上孩子,其实是因为你在偷偷的吃药,也没有告诉我。他说,更荒谬的是,你告诉我,你之所以没想好,是因为我曾经追求过某个女的,而那个女的恰巧跟你有亲戚关系。这有关系? 安嘉人打断他:你不要这么大声,我有我的想法。 我现在我现在感觉这件事情很可笑。你不想生,可以,你可以告诉我,我没有逼着你必须生孩子。利苏年转脸调整了一下表情,重新看向她,你不是号称你有强大的逻辑能力,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你的行为表现毫无逻辑? 我不觉得安嘉人想让他知道,对于她来说,在一个百分之百笃定的情况下,才去要一个孩子,是作为父母最负责任的行为。 你当然不觉得。如果你觉得的话,你就不会隐瞒了我这么久。你瞒着我瞒到今天,在这一刻才告诉我,这让我感觉我像个蠢货。不过也许也应该感谢你,起码你在最后的这一刻还会告诉我,不然我还真的以为我年纪大了,生不了孩子了。利苏年拍了一下方向盘,行吧,回去,医院不用去了。 第041章 安嘉人当然知道利苏年在生气,换了是她,她也会生气,但是我本来不想瞒着你。 但是你已经这么做了。利苏年语气冷淡,车子在路上飞驰。 如果我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先告诉你我暂时不想要孩子,你会怎么想?会比现在好一些吗? 我不确定。我现在只知道一点,事实证明,我们之间确实缺乏信任。友好协议无效。 安嘉人想告诉他一些事实,尝试让他更了解她:不仅仅是因为安琪,或者你和我之间的信任程度问题。她沉默了一下,事实上,我这两年一直过得不是很如意。我放弃了我原来的事业,来接手我完全不擅长的生意,去接触我原本不想要接触的人 包括接受相亲,和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男人结婚。利苏年已经重新戴上了他的太阳镜,她看不到他的眼神。他下颌线收紧,最后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每时每刻都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并且我乐于接受我生命里的一切变化,当我意识到我需要通过相亲去认识一个女人,我就那样做,当我觉得我想娶一个人,我就和她结婚,而从来不在过后又质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委曲求全。所以,很抱歉,我很难理解你的想法。 安嘉人沉默了,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再说了。 王彤趁其他人没有注意,把利苏年和安嘉人叫到一边,问他们体检的情况。 利苏年脸色不豫:你问她。转身便走开了。 傻子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生硬。王彤的眼神转向了安嘉人,带着疑惑。 这是利苏年第一次在他的家人面前对她有这样的态度,安嘉人觉得心凉,她当然不能愚蠢到把真相说出来,于是她顿了一下。 王彤见她不出声,反而好像作出了什么决定:行吧,有什么问题就听医生的,配合治疗就行了。王彤拍拍她,说,先去吃饭吧。 安嘉人先是疑惑,然后又似乎懂了,大概王彤认为她迟迟未孕,是因为她身体出了问题。她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王彤说:改天你把体检单带回来,我找人问问权威的医生。她看着表情凝重的安嘉人,你怎么最近都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没事!她说,夫妻感情好,孩子自然就来了,你可千万别和他在这时候闹矛盾。 利苏年最近常常很晚回家。说是忙于工作,其实有几分刻意晚归的意味。不是不想回家,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安嘉人。他自问做不到用开心的态度去面对她,对于她亲口告诉他的事实,他先用了半天时间去消化,等到初听的愤怒褪去之后,剩下的只是更深的无力感。 这不是他想要的婚姻。 手机响了,他去接,不是安嘉人,竟然是安一言。 姐夫,出来喝酒不?安一言笑,我请。 他因为备孕,已经好久不喝酒,上次和安琪喝的一点已经是不得已的破例:怎么了? 没事啊,如果非要找个喝酒的理由,就当庆祝我继续读书吧! 安一言还真是个小孩。虽然他也有个妹妹,但他和利舒颖年纪相差不多,所以他从未有过把利舒颖当成小孩的感觉:利苏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9点:你跟你姐说了吗? MEN'S TALK,不约我姐。 利苏年迟疑了一下:行吧。又想想,我要10点以后。 OK.安一言说,等你。 到了酒吧,利苏年很快找到安一言,在他对面坐下:怎么突然想要喝酒?他年轻的时候也到过这些地方玩,后来因为变得更忙也因为心境不一样了,很少再过来,公司里那些年轻爱玩的员工偶尔会要求在这些地方开庆功宴,他不不得已之下也会露露脸。 安一言问他要银行卡账号:我要还钱给你。 利苏年不太明白:什么? 之前你给了我一笔钱,姐姐知道了,好像不太高兴。他说,我花了一点点,剩下的还给你。 你用就是了。利苏年真是觉得无趣,安嘉人要和他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安一言也有样学样,她让你还我的? 不是,我自己的决定。安一言诚实交待,她前几天也给了我钱他看着利苏年,重点是,你说你23岁已经开服装公司了,而我23岁还在向家里伸手要钱,我只是想让自己活得尽可能独立一点。 利苏年大床上醒来,一时之间意识还在迷茫中。 他努力地回想,他昨晚是怎么回到家的。他翻身,记忆碎片才慢慢集合。昨晚他和安一言喝酒可是他为什么又再次喝酒哦,是的,当时他想反正那个可恶的女人在吃药,在做避孕措施,他小心谨慎遵守戒酒规约,反而成了笑话,于是带着几分恼意放开来喝。 本来以为和小自己一轮的人喝酒,没有太多共同话题,但事实上,他们太多共同话题了整个晚上,他们都在讨论安嘉人,他的妻子,安一言的姐姐。 我姐以前很多人追哦。有个不知死活的,半夜在我们家围墙外面晃,又弹吉他又唱歌,她直接让我淋了一桶水下去,嘿嘿嘿。安一言这时还只是有三分酒意,当时我还在读小学。他推推利苏年,你觉得我姐漂亮吗? 利苏年说:幸好我以前只是在大门口等。 你在大门口等过她?等过几次? 自从说要追她,几乎天天。 安一言笑,再后来借着越来越浓的酒意说得越来越多了:她一共交过我数数,三个,还是四个男朋友 利苏年打断他:算了,别说了。 你吃醋? 你总不会说我作为她老公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利苏年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那是他和安嘉人的结婚照片。 我姐好像很少吃醋。安一言耸肩,也有可能她吃醋了也不让我知道。 利苏年低声叹了一声,不想再去回忆他昨晚都和安一言聊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另一边的被褥是冷的,可见安嘉人早已起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身上是睡衣她给他换的?他记得,最后是他打电话找人,把他们两个一起送了回来,总不可能是安一言给换的。 他心里一动,起身去洗漱,再出了房间。 屋里静悄悄的,他疑惑安嘉人是不是已经出去上班,却听到客房有二人对话的声音,从半掩的门泄露而出。他忍不住停了脚步。 安嘉人在教训安一言:昨晚爸妈以为你失踪了,差点要报警了!你真是很不负责任。 安一言的声音听起来也还没十分清醒:我也没想到喝醉了,本来只打算喝一点的。 安嘉人顿了一下:你不懂事,他也不可靠!昨晚郑歆云找不到安一言,急得要发疯,打电话让安嘉人报警,派出所那边说失联时间还短,暂时不能立案,让他们自己先找找,第二天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报警。安嘉人正要打电话找人,没想到醉醺醺的利苏年和安一言互相搀扶,回到了家里。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躺在沙发,她当场觉得血压飙升。 隐忍了一夜,趁安一言问她要水,她的情绪也有了宣泄的出口。 姐姐,求你了,我的头还痛,让我先歇歇吧。他沉沉地笑,酒逢知己千杯少,偶尔一次不为过啊。 莫名其妙,什么酒逢知己。安嘉人忍不住:下次你别听他的,他让你喝酒你就喝酒,你自己这么大的人了,没点分寸吗?她凭直觉去猜,大概是利苏年因为她的事,找安一言喝酒发泄去了。 安一言眉头皱起:姐姐,是我约姐夫喝酒的。他说,要骂就骂我,不要说姐夫。 我只关心你!你给我管好自己。 半开的房门被叩响,安嘉人和安一言同时望过去,利苏年站在门口:抱歉,你们开着门,我能听见你们说话。 安一言有些尴尬:姐夫,那个 利苏年说:听你姐姐的话吧,以后少喝酒。在她心里,你很值得被关心。他看了安嘉人一眼,我不是。 第042章 人的心情如六月的气温,热到躁。 虽然冷气已经开到最低,但利苏年还是因为现场的人浪而感觉到闷。安尼递给他一杯冻咖啡:看前面,三点钟方向。 利苏年知道安尼想说什么,他也看到丛园了。丛园带着她的小团队跳槽对家,他对此并不感觉意外。他喝了一口咖啡,由任苦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再盈满整个口腔,再滑落喉咙,侧头和安尼确认:都准备好了吧?那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事。 一共有六家公司在今晚展出今年的秋季新品,他一点也不想丢脸,尤其是在丛园面前。 忽然又听得安尼叫了一声:噢!不是吧。 利苏年顺着他的视线过来了,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一个人,是安琪。只听得安尼猜测:她也过去华尚了? 利苏年眯着眼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活动结束后,利苏年和安尼在出口撞见安琪。安琪染了一头红发,头发扎成两个小小的髻,衬在她的脑袋上,显得有种远远年轻于她年纪本身的俏皮。利苏年和安尼都有短暂的犹豫,但又很快恢复自然,稍稍避开人群,站在巨幅海报下寒暄。 嘿,我知道你们今晚也会过来。她说,不过我实在太忙了,没来得及和你们打招呼。她竖起两只大拇指,真心夸赞,秀很棒。她对安尼说,ANNY,我猜,13号是你的作品,是吗? 安尼咧嘴:还真的不是。他说,不过你算猜对了一半,设计师是我的徒弟。 哇哦,看来我还算是比较了解你。安琪笑,对着利苏年,ALEX你呢?原谅我,我真的看不出哪个是你的作品,因为你们公司每个设计都很棒。 没有。利苏年简单地解释。 安琪说:是的,大老板业务繁忙,理解。她冲他们笑笑,我去了华尚,不过是刚入职,所以暂时没有新的作品交给大家改作业,嗯,希望很快会有。 安尼说:很期待,你一定是最棒的。 当然呢,我们是双ANN组合嘛,只不过你多了一个 只不过我多了一个Y。安尼马上接口。 安琪哈哈大笑:老天,已经至少十年了吧,想不到我们都还记得当初的笑话。 安尼说:你几乎没变,还是很年轻,很漂亮。 不,我都经历多少沧桑了。安琪摊手,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我离婚了,所以才会决定回来。 安尼看了利苏年一眼,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挤出来一句:让我们祈祷,明天会更好。 嘿,不用想着要安慰我,我很好。安琪比了比手指,那一点点感情伤害,已经愈合了,我现在完全没事。不合则分,很正常。 安嘉人一直知道,她和利苏年有着不一样的作息。她早出门也早到家,他则相反。她和利苏年碰面的时间,通常只有晚上他到家之后、她入睡之前。过去她并不觉得这是很糟糕的夫妻相处模式,但现在,她极度厌倦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 她打开电脑,看了报表,在跑步机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又去洗澡,但利苏年还没有回来。 她大概知道他晚上有个服装展。但,利苏年这次没有邀请她。他们 恋爱时包括结婚后,她都有应邀参加过他类似的活动,坦白说,那对她而言未必是有趣的,现场都是人,都是各样的香水味,她并不十分投入。或许她该庆幸他不再要她做一些未必让她觉得有趣的事,可能他已清楚她并不热爱人群和交际。 不。她内心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理由。 她知道为什么利苏年和她从亲密走向生疏。她对安一言无意间脱口而出的我只关心你,成了冲击他们的婚姻的一股钝力。她原意当然不是那样的,在面对安一言的狡辩,她只想让他明白,安一言对她而言、对整个家庭而言的重要性,她不希望安一言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小孩顾左右而言他但是,那在利苏年耳里,大概是另一番体会至少,从那日开始,他对她开始变得冷淡。 那句类似小孩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的友好协议,隆而重之地开场,潦草急促地结尾。可见任何言语,都抵不过现实变迁。 当她第三次去看时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了。她得找点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去做。 利苏年回到家里时,家里还是一室暗。他开了灯,没见安嘉人。 他猜安嘉人是不是已经睡下了,不动声色推门去找,床上只有整齐的床被,不见人影。要是她在家,无论怎么有心沉默,也不会毫无动静。唯一的解释,是她不在家。 恋耽美 -子泽华(28) 深夜,家里竟然没人。利苏年还以为自己深夜返家,会迎来安嘉人的责问,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遗忘的人。他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拨了安嘉人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阵才被接起:喂。 利苏年有疑惑有隐约的不安: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安嘉人那端的声音听起来却不像在外面 利苏年扫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快一点了,妻子深夜不返家,对一个男人来说算不算正常:什么时候回来? 嗯安嘉人沉默了一下,等一下就回去。 你在哪里? 在我的房子里。 我的房子里。利苏年回味了一下这句话:噢。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声噢意味深长,但还是忍耐着情绪,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安嘉人名下的资产不少,其中包括好几处房产。 如果利苏年对这些身外之物上心,他会知道,他虽然不缺钱,但娶了她,也算是锦上添花。她醉心于画画的那几年,其实并未靠自己的兴趣爱好挣到什么大钱,但她比其他人更幸运的是,她有一个富豪父亲,而那让她过了三十年衣食无忧的生活。 安嘉人此刻便在其中一处房子里。房子许久无人清洁,她花了一些时间才能安然坐下。她对着偌大的空间想,在这里她可以找点事做,比如画画。或者考虑把娘家地下室的那些东西都搬来这里她的画需要一个家,她的心也需要一个可以安放的地方。 而不是留在那个和利苏年共同的家里,像个等待丈夫归来的失意妇人,无趣无聊无味。 当接到利苏年的电话,她觉得自己的心得到了抚慰:天佑一路。又觉得自己深夜离家,像叛逆的少女,我自己回去也行。 利苏年说: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半小时后,安嘉人下楼,见到了利苏年。利苏年没有下车,坐在车里,只降下了车窗,见她拎着包走近:上车吧。 安嘉人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上了车。凌晨1点多,她也困了,她把包抱在怀里:我的车子停在这边 明天让人来开回去就是了。利苏年语气并不轻快,沉默地开着车。 车里并没有太复杂的香水味,只有淡淡的香薰味。也许是利苏年已经换过衣服她忽然察觉,她好像从不知道哪一天起,不再闻见他身上的柑果香,大概是换了香水。长久的沉默过后,安嘉人开口问:你今晚的活动办得怎么样? 利苏年想了很久,仿似那是一个很难的考题,最后只有短短两字:还行。 安嘉人靠在头枕上,看着前方的路,不再说话。 路上人车稀少,只有各种各样的灯仍亮着,各有各的姿态。 第043章 回到家里的两人,各自沉默。 等安嘉人洗漱出来,见利苏年已经趴在他惯睡的那一边,一副已然入睡的样子。他那边的床头灯却还开着,微光在他的侧脸交错,衬出暗影。她忽然想笑,这个高个子在睡着的时候,竟像个小孩子。 安嘉人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看了一下时间,快2点了。熬夜对一个超过30岁的女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应该的事。她走到利苏年那边,弯腰想要摁墙面的按钮,利苏年却突然睁开眼睛,语气带着乍醒的迷茫,又有着矛盾的警觉:怎么了? 安嘉人愣了一下:我准备睡了,过来关灯。 利苏年从被子里伸手,手指轻触按钮,灯光瞬灭。 安嘉人的心同步停了一停。之后,恢复过来的心跳,已然如同她的脚步,沉重而缓慢。 安嘉人轻轻拉开床被,轻轻躺下,轻轻关了她那端的灯。终于忍不住:目前这种状态是你想要的吗? 她本不想在深夜审视自己的婚姻,但刚才利苏年的动作太让她愕然也太让她难过。 利苏年没有回答。 但她知道他醒着,他不可能那么快又重新入睡。 许久的沉默之后,你想说什么?利苏年突然开口。 我想说安嘉人翻了个身,把属于她的被子尽数卷走。曾经他们也像别的恩爱夫妻同床共枕,合盖一床被褥,如今各有各的空间,当然舒适,但也昭示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是我想要的。 也不是我想要的。 九月的阳光,仍带着最后的一点点热度。 安嘉人喜欢秋天。尤其喜欢这个秋天。安一言顺利在原来的学校进修经济学,这让她隐约对未来的生活有新的期待。就像一个人走了很长的荒路,突然看见远处传来炊烟袅袅等安一言毕业了,她会自由许多。但愿。 不止安一言有好消息,另一个有好消息的人是郑梵,她怀上了第三胎。 安嘉人忍不住感叹:你一定很爱吴彬彬。 为什么这么说?郑梵挑眉,因为怀孕,她已经放弃了冰淇淋,改为吃苏打饼干。 愿意为一个男人生三个孩子,还不是因为爱吗? 郑梵哈哈了两声:但你总不能说你现在跟利苏年还没生孩子,是因为你不爱他了。 安嘉人变得沉默。她当然还没有怀孕,但是原因不再是她吃药,而是利苏年和她在一起时,主动采取了措施,面对她努力隐藏却大概隐藏不住的疑问,他只说:别吃药了,措施我来做。 安嘉人的眼神变得幽远。男女之间,爱或不爱,不是只一字、二字之差,是复杂的、交错的、不可概括的。 坚持为安嘉人寻医问药的人还有王彤,在她的催促之下,安嘉人无可无不可地做了一次例行检查,各项检查结果正常。 于是王彤辗转托人找到一个老教授的弟子,叫安嘉人去求诊。安嘉人无法拂王彤的面子,只得去了。那个中医头上架着一副眼镜,鼻梁上又架着另一副眼镜,把了脉之后说,像是斩钉截铁,像是胸有成竹:湿气重,子宫寒。她看安嘉人,你体重多重? 安嘉人轻声说了一个数字。 中医摇头:太瘦,多吃点肉,补充蛋白质。 安嘉人也知道自己瘦,某次激情过后,她躺在利苏年身边,相比高而壮的他,她感觉像只瘦弱的小鹤。但她并不认为自己的瘦是因为吃肉太少,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瘦是源自自己的情绪郁结,只是她找不到合适的宣泄的渠道,只能听之任之。 王彤问她的诊断结果,安嘉人粗略地说了个大概,也没有想到,潦草的一句一声说我有点瘦,成了王彤紧盯着她吃肉的理由。更没有想到的是,因此王彤顺理成章地把不孕归因与于她主观意愿上可能是,但身体上并不见得如此。 安嘉人遥遥去看坐在沙发上的利苏年。近些日子他们回利家吃饭时都是这样,一左一右相邻而坐,与平日并无二样,但饭席散去,他便惯了以和小孩子玩耍为由头,到了客厅去坐,把她丢给他的母亲,丢给他这个拥有过分热切的眼神和过分关切的口吻的母亲。 她有时会怀念那个会在他父母、家人面前为她解围的利苏年,那时他做足丈夫的姿态,让她没有太多的困扰和不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由她一个人承受王彤反反复复的探问。她甚至希望他可以和王彤说,他们正在采取避孕措施哦,那可能意味着王彤新的探问,为什么要避孕? 至亲至疏夫妻。可以在床上毫无距离地亲密接触,也可以各坐一端毫无交流。 安嘉人又去看利苏年,他鼻梁到下巴的线条收紧,大概他也并不快乐。 利耀华去叫安嘉人:嘉人,来陪我看看我的新玩意。 安嘉人对王彤笑了笑:妈,那我过去了。 利耀华向安嘉人炫耀他新的战利品,都是以水墨画居多:这个是你的师傅最近给我花的,《初秋》。 安嘉人细细审视:老师画得很好。 自然是的。你要追上他,起码还要十年功夫。 安嘉人勉强笑笑:我恐怕是一辈子也追不上了。 利耀华又展示另一幅,这一幅也很好,卖得不贵,5000块钱就要到了。 安嘉人点点头:笔法生了一点,但整体还是不错。 还有这个,你一定猜不到我为什么买这幅画。 利耀华把她带到书房的角落,厚重的地毯上放着一些画框,大概那些并不十分如利耀华的意,所以被放在一边:我并不喜欢这种风格的画,但是在朋友那里看到之后,我就想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安嘉人看到利耀华展示的作品,简直头晕,怎么又是任秦宣? 我看作品名字也是无头无脑的,《32号》。利耀华看着安嘉人,但我觉得画的这人,虽然面目模糊,但是轮廓像你。利耀华说,所以我就买下来了,当个话题也好,你说,像你吗? 安嘉人摸索了一下画框边沿,是吗,像她吗?面目模糊,底色暗沉:我看不懂。 你喜欢吗?要是喜欢,我送给你。 要是真收下,大概她一带着它上利苏年的车,就会被他丢下去:我不喜欢这幅画。也不再喜欢这幅画的作者。 利耀华点头:好吧,确实是我们看不懂的风格,人家有人家的风格。他说,我拿出去给他们看看,看谁喜欢,不然,我就转送出去罢了。 安嘉人喉底发出啊的一声,想叫住利耀华,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阻止的理由。 众人对这幅画的态度褒贬不一。唯一的支持者是利舒颖:我觉得很特别,要是你们都不要,我可以拿去挂在我的工作室。 利耀华不持异议:那就送你了。 谢谢爷爷! 王彤在一边摇头:黑沉沉,看了心情就不好,不知所谓。 这叫艺术,妈你是不懂的。 安嘉人去看利苏年,他表情如常,对画并不感兴趣,安嘉人庆幸并没有任何人提及到任秦宣的名字。 我查一查哈。利舒颖拿起手机,32号,青年美术馆青年画家任秦宣的展品之一。据说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前女友而画啧啧利舒颖啧了两声,艺术家都是多情的。要是没这样的作品介绍,我以为他是在画他的仇人。 安嘉人又偷偷瞥了利苏年一眼,利苏年却像没有听到利舒颖的话,也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快速一瞥,反而是利耀华,在听到前女友时看了安嘉人一眼。 第044章 利苏年坐在利耀华的书房,看着墙角那盆兰花,安静地。他偶尔会有些瞬间想点根烟,但只要熬过去那个瞬间,也就不会真的破戒。挺好的,他想。 最近你和嘉人感觉生生疏疏,不怎么热情?利耀华坐在藤椅上,看利苏年,说说吧,特意把你叫进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因为你们还没能要上个孩子,还是因为什么? 利苏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段时间自己的心境变化:我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不是因为孩子的问题。 你是男人,无论出现了什么问题,解决问题的主动权应该在你手上。利耀华说,我喜欢嘉人,她和你也十分匹配,你要学会珍惜。 利苏年突然轻笑出声:爷爷,你喜欢她,只是因为她能陪你一起赏花赏画? 她有很多可取之处。未见得天下所有三十出头的女性都可以和她一样,同时担任那么多重要的角色,她已经做得足够好。 利苏年想,安嘉人确实勇于担当。她是她的父母的好女儿,独力担起那么大一家传统企业的管理工作,她也是一个好姐姐,安一言都二十三四岁了,她还把他当成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全心爱护,连她在他的父母家人面前也努力表现得得体妥当,至少她深受爷爷的喜欢。他曾经也喜爱她这一点,但是再之后,他有个失落的发现,她似乎忽略了一点,她并没有很用心地去做一个让他高兴的妻子,或者她根本不屑于那样做。 他自问是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但安嘉人的冷淡把他的能力和能量一点点消耗了。他对这段关系变得有一丝丝厌倦,于是没有马上再去调整些什么:是,她挺好的。再去解释什么,都是多余,两人之间生出的罅隙如同齿间的细小空洞,只有当事人察觉冷热或疼痛。 我有些旁枝末节的话要说,但是可能会让你有些不开心。利耀华说,还记得我上个月带回来的那幅画吗? 利苏年几乎是马上想到了那副人像画。他装作茫然:什么画?他不想在爷爷面前泄露自己太多的真实情绪。 但也许他的遮掩是失败的,因为爷爷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多见了那么多人。那副人像画,说是作者为了怀念之前的女朋友所作的。利耀华说,我是特意带回来给你们两个看的。说实话,我对这个姓任的观感很不好。他说,青年男女,在谈婚论嫁之前,谈过一些男女朋友很正常,但既然各有各的去向了,就不应该再刻意制造什么交集,惹人疑窦。 利苏年不认识那个任秦宣,但他同样对他毫无好感。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并未出声。 我原本以为这是他的一厢情愿。正如舒颖说的,才子多情。利耀华说,但是,我前段时间买画的时候,无意之间知道,之前那幅画,你还有印象吗,有上下两卷的,那幅下卷,又被原作者展出去了。 利苏年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细问之下,我才知道,从我这里出去的东西,辗转又回到原来的作者手里了。利耀华停了一下,画是嘉人从我这里拿出去的。 利苏年知道,他一度以为安嘉人带走那幅画是为了让他高兴,他还以为那幅作品的最终归宿是垃圾桶。 出乎安嘉人意料的是,虽然利耀华无端在众人面前拿出了那么一副莫名其妙的画,但利苏年从头到尾没有问那幅画,没有问任秦宣,都没有。 大概,情绪的尽头是沉默。 安嘉人合上笔记本电脑,几不可闻地叹气。 助理小心翼翼地探问:小安总,我怎么了吗? 安嘉人马上察觉自己的走神和失态,她明明在听助理汇报工作,怎么突然想到了利苏年,还因此忘了正事?她整理了一下神色:没事,继续说。 可见她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企业管理人。不够冷静,不够理性,不够心无旁骛。 上一次开会您提出做低糖低油的糖和点心,产品部已经开始调味道。助理说,但是,我也有个担心,小安总,如果调整原来的配料比例,新客户是未知的,但会不会反而丧失一些老客户? 恋耽美 -子泽华(29) 既然决定要改变,就必定要做好心理准备要失去一些原有的东西。安嘉人看着助理,但这意味着可能得到新的一些机会。 手机响起,安嘉人看了一眼,她犹豫着是不是要马上接,但最后还是接起:喂,安琪? 对,嘉人,是我。 安琪先是寒暄:不知道我爸妈有没有和你们说,我已经找到了工作。 我不太清楚。安嘉人确认不清楚,她解释,可能大伯已经跟我爸妈说了,但他们还没有告诉我。 我去的是华尚。安琪说,不是你老公的公司,不过也是很棒的公司。 安嘉人无法解释自己内心小小的窃喜,事实上,她不应该感觉到窃喜,利苏年是她的丈夫,无论安琪是不是去他的公司,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大概也影响不了这个事实:那要恭喜你。 哈哈谢谢。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我有个同事叫丛园,她以前也是ALEX、你老公的公司的员工,不过后来跳槽到华尚了。她说之前你们公司有过一个很成功的联名款产品,是提供给服装公司面向VIP客户的,市面上好像有同步发售。我在想,你们有没有向其他公司开放这个合作?安琪说,我的意思是,华尚也希望获得这个合作。她笑了一下,叔叔创下的品牌实在是深入民心,听她们讲,很多人喜欢。 安嘉人想,若不是安鑫仍有忠实消费者的支持,她早已在重重压力之下跌下:谢谢你。这个事情我可能得交给公司的宣传去考量,我不能马上答复你。 当然,我给你打电话已经是借用了你我之间的私人关系。没关系的,我期待你的回复。 我会尽快答复你。 好啊。安琪哈哈笑。 这样的笑容是安嘉人极少有的。明明自己更年轻,却缺少足够的活力。她忍不住去想,十年前的利苏年是不是因为她的笑容,而爱上这样一个快乐的年轻女郎?她想问安琪,为什么当初会不答应利苏年的追求,又或者,在经历世事变迁之后,安琪会不会对当初缘悭产生一点点遗憾?但她不能问,她始终要在安琪面前,保持她对他们二人旧事的懵然不知。 安琪察觉她的意兴阑珊: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女总裁、女强人时间宝贵。 安嘉人轻轻否决:只是表面而已。 当然,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肯定都有太多太多不为人知的艰辛。安琪说,改天再约出来吃饭。她忽然又笑,不过改天再约这句话实在太可恶,通常这样说的结果都是没有再约。上次我和你老公也是很偶然才在一场秀上面遇到,才有了一起喝点东西的机会。看来下次我要很郑重其事地约你们二位才是。 安嘉人微笑:好啊。 放下手机,她缓慢地回忆。安琪刚才是这么说的,她说她和利苏年偶然遇到,一起喝了点东西,没错吧什么时候,因什么事?为什么利苏年竟然对这一切只字不提? 利苏年进门,把车钥匙放在玄关的柜面。走到客厅,用力把手里的外套扔到沙发。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个夜晚,他已经越来越晚归,但他无论多晚回来,会发现先到家的还是自己。安嘉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做些什么,见些什么人这些无止尽的猜疑让他莫名恼怒。 他想给安嘉人打电话,想了想,又抓起钥匙,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他在天佑一路停好车。也许是情绪表现得太外露,门岗的小伙子有些小心翼翼:先生,请问是业主还是访客? 访客!利苏年说出访客二字才觉得自己可悲,他只是到过这里接过一次安嘉人,其实他并不确定她现在是不是在这里,他也不知道她住在哪一栋那一层。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安嘉人的电话。 安嘉人的声音听起来疲倦也冷淡:喂? 是不是在天佑路?下来,我在门口。 安嘉人换下她的衣服,急急忙忙往电梯跑。出了电梯,才忽然觉得自己太着急慌乱。她只是深夜未归,她只是躲在属于她的小天地画点画儿,她不应该因为利苏年一通电话就乱了阵脚。 她调整脚步,稳步到了正门,才发现天下起迷漫小雨。 她把包放在头顶,向站在一边的利苏年跑过去。利苏年头发微微湿润,十二月的天,他竟然身上只穿白色的衬衫,见她出来,他情绪微微压下:你在这里干什么? 安嘉人走过去:没干什么。 利苏年打量她,直到发现她的小臂和手指尖有些墨汁,他抓起她的手: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是墨汁。安嘉人越过他,往路边走,回家吧。 利苏年叫住她:你在上面干什么?他凝了凝神,谁在上面? 安嘉人先是不解,再是愤怒:你认为呢? 任秦宣吗? 安嘉人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利苏年大步跟上她:不要和我耍大小姐脾气,回答我的问题。 安嘉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细雨中他们的样子都有些模糊:大概是你在发少爷脾气。我好端端地做自己的事,你来干什么?她说,脑补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戏码,来兴师问罪? 现在几点了,你还不回家? 你也很晚才回家,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在外面有事情要做! 我也是。安嘉人说,为什么非得是我准时回到家,等你回去,如果情况有变,就是我的问题?还有,不要在大街上和我吵架,我不想让别人看我的笑话。 利苏年忍了忍,努力压低音量:告诉我,那幅什么狗屁32号是什么回事,那么什么山和川又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任秦宣在垃圾堆里救回来了那副破画!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在忍耐。 安嘉人有短暂的怔忪,最后的语气却轻飘飘:如果你信任我,你就不会问出这些问题。 你不能无条件地认为别人理所当然要对你投注信任,信任感是要培养的! 确实是。安嘉人看着他,可见我也不信任你,其实如果要问,我也想问你什么时候和安琪碰上了,什么时候喝了东西了,为什么我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喝了些什么东西,要由别的女人来告诉我?她说,打平,我们谁也不信谁。 第045章 利苏年问:你还放不下他吗,那个任秦宣。 与他无关。安嘉人无力地摇头,我刚才说的是安琪,你不要转移话题。她关注的和利苏年关注的,永远不是同一件事,这让她恼怒,又无奈。 关于安琪,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如果你还是无法理解,那是你的问题。利苏年说,至于你说我和她喝东西,我不知道谁和你说的。他抹了一把脸,那件事情是,我,还有安尼,我们在一场活动上遇到安琪,然后我们聊了几句。现场有很多善后工作,所以我们就在展厅外面喝了一些东西,活动一散,我们就散了。这样的解释,你满意了吗? 安嘉人觉得,她好像被他说服了,但又无法坦然承认,于是只得沉默。 利苏年说:我不像你们搞艺术的那么多情。他看着她,她的脸在夜色中显得很白,要检讨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是你。那个姓任的像个鬼一样盘踞在你的心里,影响了你也影响了我。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和你交往以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安嘉人说,你不要乱扣帽子。 利苏年嘴角竟然带有一丝轻蔑:我们结婚之后,你对我第一次爽约,就是因为他。你承认吗? 安嘉人想要反驳,却在快速回想时发现那是事实。 你和他在婚后一直没有停止过联系,你弟弟和他打架,进了派出所,你弟弟还给他赔了几万块钱,协议上写得一清二楚。利苏年停了一下,还有那些画,还有你去美术馆,包括你最近总是深夜不归家,总爱在这个不知道是你什么房子的地方逗留,都是因为他,是吗? 你怎么知道打架那件事?安嘉人疑惑,又解释,那只是一个意外。包括后来的一切,都是巧合。 只是巧合吗?那么多的巧合吗?利苏年说,我承认我们的婚姻并不牢靠,所以我愿意给我时间也给你时间去磨合,但是,一直在努力的那个人是我,你反而常常置身事外,好像这段婚姻与你无关一样。 安嘉人低头,想想又抬头:我很努力投入到这段婚姻当中 利苏年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你就不需要努力,你自然而然就能投入了。他点头,只有是让你为难的事,才需要那样努力。和我这段婚姻,很让你为难吗? 年轻的门卫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他们二人,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又走了回去。 我确实为难。安嘉人顿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我不喜欢你常常晚回来,还带着一身香水味,我不喜欢每个星期都必须回你家吃一顿晚饭,我可以接受回去吃饭,但我不希望那是我必须要做的任务,我不喜欢你妈妈常常问我关于生孩子的事,我不理解为什么要将你和我的隐私向她事无巨细地报告 利苏年打断她: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那是因为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安嘉人说,我不想埋怨,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难相处的女人。她说,我还没有说完,我很不喜欢你和安琪的关系,你总是说你和她只是过去,但是你从未给过我笃定相信的感觉。 是我没有给过你笃定的感觉,还是你自己本身缺乏? 安嘉人张了张嘴,哑口。 利苏年看着她,眼神里有她看不清看不透的情绪。最后忍耐:走吧,回去再说。 雨一层层地润在他们二人身上。安嘉人穿着风衣,还可勉强遮挡湿寒,而利苏年只有薄的衬衫,凄风冷雨中实在显得可怜。她内心有不忍,同时却又滋生强烈的失望情绪,两种矛盾的情绪扭结之下,她无法再看他,她转开脸:你回去吧,我不回去了。 利苏年抹了一把脸,抹走脸上的湿意:什么意思? 安嘉人像是终于下了重大决定:分开吧。 利苏年紧紧盯着她:你要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安嘉人苦笑,我想过很多次了,我们其实并不适合。 比如哪儿不适合? 不用一一细数。安嘉人看着他,你不快乐,我也不快乐。这已经足够构成我们分开的最有力的理由了。 婚姻不是儿戏。 我们结婚本来就结得很儿戏,你不足够了解我,我也不足够了解我。我们是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情况下结婚的。现在这个结局,可能在一开始就能预见到了。 利苏年眼内盛满悲伤:那你当时为什么要点头嫁给我? 安嘉人心里涌起难以言说的伤感:可能我当时很想要结婚,很需要一个丈夫。所以才会在不负责任的情况下相亲,去结婚。否则,她该怎么解释她轻易受到他的蛊惑,匆忙进入婚姻?她无法在这个意气相争的时候,去检视她当初愿意嫁给他,有多少是因为爱情? 利苏年怔怔地看着她:只是这样吗? 可能吧。 利苏年点点头:我懂了。 安嘉人看着利苏年快步走开,走到他的车子旁边,拉车门,上车,关车门,车灯很快亮起,然后车子离开。 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安嘉人觉得很冷,也许衣着单薄的利苏年也会觉得冷,更冷。 安嘉人有很多东西要处理,工作上的,她自己的。 她之前找了个借口婉拒了安琪关于和华尚合作的提议,但她同时得考虑另一个问题,产品部已经把和SU的新一年度的合作方案摆在她面前,她得决定这个联名款要不要再做无人知道,她和利苏年已经在协议离婚。 王彤担任荣誉理事的慈善单位再一次发来邀请函,这意味着她同样要考虑今年的捐款是以她的名义去捐,还是以她和利苏年的名义一起去捐。在领到离婚证的那一刻之前,他们依然是夫妻,这些问题她不得不去考虑。 安嘉人发现,决定离婚比决定结婚要麻烦得多。结婚只凭一时脑热,离婚却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善后、处理。为了避免非议,她找了其他律师去起草离婚协议,那个戴着眼镜、一板一眼的律师告诉她,在没有签订财产协议的情况下,她和利苏年结婚将近两年所取得的财产属于共同财产,理论上是要平分的。她试探着问:假如我们谁都不要对方的财产,那就不会产生争议了吧?律师点头:如果对方也这么想,当然可以。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说她决定离婚的事。她已经搬出和利苏年同住的房子,带走了很多属于她的东西除了那件婚纱。她特意避开利苏年在家的时间去搬家的,搬家那天,她搬了一张高凳,站了上去,在婚纱的胸口位置剪下了一片轻纱。她说不清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为了纪念,纪念她来去匆匆的婚姻。 她甚至没办法告诉郑梵。郑梵知道,就等于大家都会知道。郑梵和她是关系很好的表姐妹,也是很好的朋友,但在她离婚这件事情上,郑梵一定不会帮着她隐瞒家人。 于是,她的情绪无处可宣泄。 她觉得自己那句轻飘飘的分开吧脱口容易,兑现却难。任何仓促草率的决定,都意味着无穷后患,结婚是如此,离婚也是。 利苏年大概和她一样,匆忙但最终接受了他们将会协议分开这个事实。她最近没有见过他,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她回家里拿文件,而他还在睡觉,他看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告诉他,等律师起草了协议文本,她会发给他,他不置可否。此后,她搬了家之后,便和他没有再见。 只不过两个星期,竟然已经觉得旷世持久。 利苏年理了一下女模特身上的褶皱,年轻女郎受宠若惊,大概她也没想到能得到利苏年的关注。 但利苏年关注的不是她,是衣服。他皱眉,叫身边的服装助理:叫爱雅过来。 没多久,爱雅快步跑过来,手上还是湿的:老板,我刚才去了洗手间,你叫我? 恋耽美 -子泽华(30) 利苏年又抓了一下女模特身上的衣服:看到了没? 爱雅尴尬:我会改的。 不要每次都等出了问题,才承诺你要改。我要的是不出现问题,而不是一直在改问题。利苏年黑着脸,转身,今天内我要看到最后成品。 爱雅举手:一定,老板! 十分钟后,利苏年回到办公室,安尼很快尾随进来,递给他一杯冰咖啡:跟你说一件事,你绝对想不到。 利苏年说:你家的猫吃了你的洗面奶?他打开电脑,电脑里存了好多个压缩包,都是他要看的设计图,他实在无心与安尼闲聊。 安尼怪笑:比这个还离谱。他说,安琪被人追了。 利苏年愣了一下,反应到他说的是安琪:这很离谱吗?恢复单身,被人追求再正常不过。 离谱的是,追她的人是丛园。 利苏年这才觉得真离谱。 丛园先去的华尚,安琪后去的,没过多久,丛园就想对她下手了。 利苏年放下手中的工作: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谁传到妮萨那里,妮萨再告诉我。顺便告诉你,安琪因此辞职了,放弃华尚的工作了。安尼想想还是觉得好笑,丛园不愧是从SU走出去的人,看人的品味都和老板差不多。 利苏年眼神淡淡扫了安尼一下。 安尼举手:我承认我是故意的。他摊手,不过,我要再给你一个建议。请你,再认真考虑一次招用安琪。刚好她也丢了工作了。虽然,你老婆可能对这件事有那么一点点介意安尼比了比手指,但是我们需要人。现在人那么难找,而且,最近你退稿的比例高了很多,现在公司的设计师都是人心惶惶。 利苏年想到了安嘉人,他是不愿意把事情变得复杂的。如果在保全他的婚姻和招用安琪之间,他毫无疑问会选择前者,但是,他的婚姻还可能保全吗?还有保全的意义吗? 可能我当时很想要结婚,很需要一个丈夫。所以才会在不负责任的情况下相亲,去结婚安嘉人那晚的话言犹在耳,他重新将视线转到电脑桌面:再看吧。 安尼和他认识十几岁,知道这句话代表他松口:得令,我先打电话给她探探口风,说不定人还不想来了呢!你可别老是太高看自己了。 时隔多年,利苏年和安琪第一次两人独处,他对她解释:安尼刚好去接个电话,等会儿就回来。 没事,我们都这么熟了,随意一些就行。安琪耸耸肩,又打量了一下他的办公室,办公室很棒,是你喜欢的风格。她说,笑笑,看来这么多年,你喜欢的东西没变。 也变了。利苏年坐在一边,你在华尚没多久? 确实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搞得出一些什么成绩呢,我就跑了。安琪说,想必你也知道原因了。 利苏年点点头。 丛园她是一个挺有野心也挺强势的女人,在私人领域上也是这样。她说,她完全不在乎我的想法,嘿,我可不喜欢女人。 她性格确实是那样。 不过真正让我有辞职的想法,是因为她常在华尚包括在我面前说你如何如何苛刻,坦白说,ALEX,以我对你的了解,我真不觉得你是她说的那样的人。他们那边的公司文化或者氛围不是我喜欢的,虽然大家是竞争者,但也是同行,我觉得不应该这样。 利苏年本不想解释,想想还是简单解释:她是很出色的设计师,但是有一段时间作品不太好,我退过她一些稿,她很生气。他喝了一口咖啡,我觉得这个事情很正常,但是她不能理解。 安琪说:本质上还是性格问题。 利苏年微微走神。他又想到了安嘉人。 安琪说:不过ANNY约我来公司谈,我还是挺意外的。我以为你 利苏年不想触及那些话题:只要你出的作品足够好,就行了。 安琪点头:其实我一直没有跟嘉人说过我和你之前怎么认识、怎么交往的过程,她也许一直以为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她哈哈笑了两声,其实也是友谊关系啦,除了某次我和那个死家伙闹分手,想让他生气,故意和你KISSGOD!幸好我们最后什么都没做。不然我很难向嘉人交待。 她知道。利苏年抿了抿唇,都过去了,那些不重要。 对,确实是。安琪看着他,到时大家都太年轻了,总以为爱情是最重要的,或者说把爱情看得很重要,所以总是为了一点事闹得满城风雨。你对我,或者我对他都是一样的。事实证明,我和他真的不太合适,不然就不会离婚。不过,我们花了将近十年才能得出这个结论,还是有点可怜。 你和他为什么离婚? 以前我也以为离婚是需要一个很重大的理由,出轨啦,债务危机啦,或者吸毒啊,家庭暴力,之类的。安琪摊手,后面的几年才发现,其实根本不用发生这么重大的标志性的事件,只是日积月累的摩擦足够毁灭一段婚姻了。比如他总是喜欢上马桶一上就是一个小时啦,比如我喜欢光脚在地上走而他因此觉得我很脏不许我上床,还有,还有我的头发,你们认识我的时候都知道我很爱弄我的头发,他也知道,但是他某天对我发脾气,他说我为什么不可以留一个优雅的卷发,而总要把自己搞成像中国的什么神话人物。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怎么会觉得他成熟了,所以我就必须变得成熟?哦我是不是说得太远了? 没有。 安琪对利苏年笑:SORRY,每次我和我妈解释我为什么离婚,她总是无法理解我说的这些,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说太多。她总觉得是因为我们没要一个孩子,导致我们的婚姻破裂。 利苏年想他大概可以理解。就好像那一晚,安嘉人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她不喜欢的一切,而那些,让她决意放弃了她和他的婚姻。那些琐碎的小事,成了一根根压倒他们婚姻的稻草:你们没有孩子? 没有。安琪摇头,不生孩子是我和他的共识。不过也幸好没有孩子,不然我会更难过。她说,我是离婚了好一段时间才决定回国的,上次我和你说,我很好,但事实上你知道女人很善于在感情这方面逞强,在不好和好起来这个过程,我还是花了一些时间去调整的。 利苏年给她投去安抚性的一眼:会过去的。 当然,我知道。安琪说,真奇怪,明明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但是我在你或者在安尼面前总是表达欲无限丰富。她说,其实以前我们三个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对吧? 确实是的。他们当时三个真的是玩得很好。利苏年正想说话,手机叮了一声,他低头去拿手机。当看到是安嘉人给他发信息,表情凝重了起来,打开一看,安嘉人给他发了一份文件,文件名是离婚协议,紧接着,她又发了一句:你主要看财产分割条款。 利苏年对安琪说:抱歉,我先处理一下文件。 安琪说:当然,你先忙。 利苏年走到落地窗边,去看那份文件,安嘉人说的财产分割条款,无非是各人名下财产归各自所有,不再做出任何分割。他不知道安嘉人为什么要那样提醒他,难道她认为他会针对财产方面作什么文章? 利苏年多日来的坏心情又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他正想回复,却想起,今天是12月21日,明天是安嘉人的生日,两年前,他们是在21号和22号的交界点认识的。没想到,两年后,他们要讨论的是离婚的细节。 他退出手机界面,走回到沙发边,面向安琪:抱歉,我临时有件事情要处理,我们聊一下大概的,其他的让安尼和你说。 他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想要分开。 安嘉人给利苏年发出信息,却一直没有收到来自他的任何回复。 利苏年不该是这样逃避的人,她想。她心神不定,猜测利苏年看到了离婚协议是什么想法,为什么不作任何的回应,是他反悔了,还是他不满意里面的什么条款? 如果他反悔不愿离婚了噢,那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办。话是她说出口的,找律师,写协议,她似乎已经一步步把自己推向无法回头的死胡同。 手机响了,她马上去拿手机,却发现来电的是工厂的经理。她整理神色,接起电话,努力投入到她要处理的公事当中:陈经理你好。 等她结束这通电话,已经是5分钟之后。她打通内线,叫助理:帮我送一杯茶进来。 几分钟后,助理端着茶和点心进来:小安总,我顺便给你拿了一点点心。 谢谢。安嘉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手机又响了,安嘉人去拿手机,却发现是利苏年。她心乱了乱,用眼神交待助理先出去,直到门被关上,她才接起:喂。 你发的文件,我收到了。利苏年的声音有些急促,方便见面吗,我想和你当面说。 安嘉人抬腕看了看时间:我在公司,七点以后才有空。 我去公司找你。利苏年说,现在。 安嘉人深呼吸一口气,她很想知道,在这个时候,利苏年会想对她说什么,为什么又急迫到必须当面说:你要聊什么? 你和我的事。 当然,她知道必定是她和他的事。但是,是离,还是你过来吧。 安嘉人放下手机,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等会儿见了面,她要说什么,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 没过多久,助理又来敲门:小安总,你有个快件,不过有点大,要我现在叫人给你送进来吗? 安嘉人皱眉:快件?哪里寄的? 不清楚,是同城派送的。 同城派送安嘉人心里一动,给我拿进来。利苏年向来是擅长制造惊喜的也许,他不想分开。 安嘉人特意让助理出去,一个人拿着美工刀裁开重重包装,才发现里面是一幅画。 安嘉人的期待完全落空。她曾经有一刻以为,那会是来自利苏年给她的惊喜。但,并不是。 她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喂!语气有些冲。 任秦宣的声音听起来是轻松的:东西收到了? 你脑子有问题吗? 任秦宣愣了一下:我只是刚好整理画室,发现了这幅画。你之前不是把《川》物归原主了吗?那这个也物归原主。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安嘉人看着那副画上的肖像,那是她画的,主角当然是任秦宣,要不是现在,也许她反应不会那么大,但现在任秦宣的存在对她来说简直是一场劫难:我会烧了它。 随便,你是主人,悉随尊便。任秦宣说,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我不想在电话里挨你的骂。 安嘉人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她当初是爱任秦宣什么,爱他的不负责任,爱他的荒唐不羁?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她从来没有爱过任秦宣。 内线响起,安嘉人从愤怒的情绪中稍微抽离,才接起电话:喂。 前台声音温柔:小安总,您是预约了利先生吗? 安嘉人愣了一下:是。 一分钟之后,利苏年推门进来。安嘉人刚坐下来,见了他,下意识地从办公桌前站起:你来了。 利苏年看着她,她回避他的眼神:有什么事,说吧。 利苏年走到她的办公桌前,两人之间隔着一米多宽的桌面,他说:我看了你发的协议 安嘉人舔了舔嘴唇:我想,条款应该是很公平的。她眼睛忍不住瞟了一下不远处散落一地的包装纸和画框,又将视线转回到他身上,你对协议有什么意见? 利苏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安嘉人在心里祈祷,期待那不要引起他任何的注意。 但她失望了。利苏年没再说话,反而往画框那边走过去。 他仔细地低头端详那幅画,安嘉人竟然看到他嘴角牵起一抹怪异的笑。他想了好一会儿,转身看她。 安嘉人无法解释自己的心为什么往下坠:那她吃惊,下一秒她努力克制的冷静全数瓦解,你 利苏年回身,一脚把地上的画框踢得飞离地面,画框那么重,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他再次回头看她:我对协议没意见,随时可以签。 第046章 还是362号。还是装潢成粉红色的墙面,墙上还是点缀着一簇簇百合花缠成的花球。 安嘉人有些走神,民政局真偏心,只祝福要结婚的新人百年好合,却没祝福要离婚的旧人百年好离。好离,那么墙上该挂什么,白梨子吗? 走吧。 安嘉人微愕,拉回渐渐飘远的思绪,看向坐在另一端的利苏年,他戴着太阳镜,从她今天见他,他就没有摘下过,她不明所以:啊? 到号了。 利苏年先站起来。 安嘉人也跟着站起来。 办证员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装,一板一眼:材料都准备好了吗,协议写了吗? 有过结婚的经验,处理离婚好像也变得熟练,安嘉人从特意带的公文包里拿出文件袋:写好了。她打开文件袋,拿出协议递给办证员。 没有安嘉人想象中的调解过程,办证员默默地审查资料,最后问:确定要离了?还要不要再想一想?她分别看了利苏年和安嘉人一眼,结婚才两年,不足两年哦。 利苏年沉默。 安嘉人也沉默,许久,嗯了一声。 男士什么意见? 办吧。 没过多久,两个本子上分别被重重盖戳。 两年婚姻结局已成。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登记中心,利苏年戴着眼镜,眼神不明,语气淡淡:司机来接,还是你开车? 我开车。安嘉人拿着包,包里装着她的新证,《离婚证》。当时两本结婚证都是在她手上拿着的,现在离婚证却必须是一人一本了。 恋耽美 -子泽华(31) 那我先回公司了。利苏年想了想,突然向她伸出手。 安嘉人伸出手。天气冷极了,两只手的指尖都有点凉。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握手,他说安小姐,你好。而她说,利先生,你好。从陌生走到熟悉,从生疏走到亲密,兜兜转转之后,竟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利苏年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收回了:走了。 安嘉人嗯了一声。 到上了车,利苏年才摘下了眼镜。其实寒冷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但他不想向任何人包括安嘉人展示他的憔悴。 刚才利苏年想跟安嘉人说的是,前几天她生日,他想给她迟到的生日祝福,但想想又觉得矫情,婚都离了,何必呢? 昨晚他几乎无法入睡,彻夜在思考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自己突然就成了离异男人。 在遇到安嘉人之前,他也遇见过好几个女人,也有过开心或难过的时刻,可是最后都没有和她们当中的某一个走入婚姻,却在遇到安嘉人之后,以几乎算是闪婚的速度进入婚姻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他和安嘉人一样,恰好在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伴侣?不,他愿意对自己诚实。他知道根本的原因是,他对她心动了。 还有5分钟,我就30岁了,不是29岁。她像一枝兰,只站在那里,不需要摇曳生姿去讨好看客,赏花的人便足以为她倾倒。让他想起他当年从伦敦那座雾霭城市行走,某日清晨穿越雾色之后窥见的鲜色,那点来自上天恩赐的灵感,后来成了他的得意之作,也是她留给他的初始印象。 他重新戴上眼镜,劝告自己不要再去想。初见的心动对于男人来说固然重要,但适不适合、能不能长久相处,才是更重要的事。 安尼说的没错,千金大小姐总有她的脾气。其实,他可以忍受她越来越难解的情绪,甚至可以忍受他对她而言没有那么重要这个事实,但他无法忍受,她渐渐游离的情绪是因为另一个男人。那与他的男性自尊有关,重要程度如同攸关性命。 利苏年发动车子,他觉得今晚可以找人喝两杯为他恢复单身反正,也不必要刻意避开酒精了。 安嘉人两天以来只睡了6个多小时。所以,整个人是疲倦的。 她疲倦地蜷缩在房间里的短沙发上,愣愣地看着画架上那张洒了一行墨点的生宣纸。 今晚她本想画些什么,但是,最后她只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甩了那支画笔。墨汁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线,一些墨点洒在纸上,其他的都跌在地上。地毯要找人清洗了,真麻烦。 她的思绪乱极了。离婚已经两天了。她好像还未能适应离异这种身份。虽然她一个人住了一些时间,但,拿了离婚证和没拿,好像不是同一回事失落感更甚。 利苏年愤怒地把那个画框踹飞时,她知道他必然是误会了,她想告诉他,那根本代表不了什么,这又是一次如同狗血情节般的巧合。但利苏年马上离开了,没给她任何解释的时间。而她,竟然说不出挽留的话。 再后来,他们离婚了。 尽管心力交瘁,但早餐要吃,工作要做,人前人后要大方得体,唯一留给她真实地面对自己的情绪的时间只在夜晚。 只愿这个夜晚能走得慢些,再慢些。 手机响了。她在心里祈祷,不要是助理,不要是妈妈,不要是任何需要她做决定的人。她现在没有太多的力气去处理正事。 手机很有耐心地响着,她终于起身去桌上拿手机,竟然是利苏年。 她的心里是矛盾的喜与悲。双重感受让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接了电话,却只能沉默。现在是晚上十点,他为什么找她? 利苏年的声音听起来是客气的:没打扰你吧? 没有。安嘉人站直身,抽了一张纸,有事? 利苏年语气低沉:爷爷今晚跌倒了,刚出手术室,情况不太好。他停了一下,你能来吗? 最近的糟心事实在太多了,但安嘉人几乎没有犹豫: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我还没有和家里说和你的事。利苏年的声音变低,爷爷现在这个情况,你可不可以先不要说? 安嘉人马上捕捉到了他声音里的那点软弱与悲伤,她顿了一下:嗯。这几个星期她都没有回利家吃饭,每次都以公司加班为由,逃避身为利家媳妇的那点不成文的规矩。办理离婚登记之前的两天,王彤还打电话来问她是不是和利苏年吵架了,当时她未能给出妥善解释而现在,医院她还是要去的。成年人的分开,大该体面。何况,利耀华对她来说,也并非毫无感情牵挂的人。 病房里站满了人。护士进来赶人:只留两位家属在病房啊,其他家属出去。 安嘉人一赶到病房,下意识便去找利苏年,却不见他。再被护士一喝,她便只能随众人退出,站在病房外。 大概利耀华的情况并不乐观,她看到好些利家的亲人都到了。王彤很快见到安嘉人,马上把她扯到一边,低声训斥:苏年说你加班,天天加班天天加班,这种时候你怎么分不清轻重缓急? 安嘉人惶然。她下意识地回答:我刚知道踌躇之间,远处有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出现,她眼神盯着来人,直到利苏年走到她面前:你刚上来? 安嘉人嗯了一声。 利苏年看上去也有些累:我刚才到车库接你,没见到你。 我找不到电梯入口,从楼梯上来了。她避了避王彤,靠利苏年更近,爷爷怎么样? 不好说。利苏年说,医生说让我们在这里等 安嘉人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如果利耀华坚持不下去,那今晚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扭开脸,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她还答应过还要给利耀华多画几幅画的,尚迟迟未下笔呢。 第047章 安嘉人迷迷糊糊之中被叫醒,睁开眼睛才发现外面的天已透着灰白。 叫她的是利苏年,她这才知道自己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已经不小心睡着。她看他,他的眼睛写着浓浓的疲倦,她有些惶然,直觉觉得不好:怎么了?是你爷爷 医生刚来看过。利苏年说,爷爷已经醒了,情况好了点。 安嘉人心头大石放了下来:哦。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从昨晚吊到现在,不敢放松,现在才终于稍稍舒缓。 她抬腕看表,已经五点多。人群已散,好些人都不知到了哪里。她记得她睡着之前,其他人三三两两而坐,利正谦和利兆年还有几个男的都到楼下抽烟去了。经历漫长的等待,大家都已经累了。现在有好消息,相必大家都能放松了。 可是,下一句利苏年说的话,又让她觉得凝重:他现在不认得人,医生说可能可以恢复,可能恢复不了,毕竟年纪大了。他停了一会儿,你进去看一看,然后先回去休息吧。 安嘉人不知道作何反应,起身跟着利苏年进了病房。原来其他人都围在病床前,看着利耀华。 安嘉人忽然觉得头有些晕,她想起那一年,安铭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虚弱而无力。那时病房里没有现在那么多的人,单人病房里只有她和郑歆云。她在那一刻清醒地意识到,她必须要为这个家做些什么了。这一刻和那一刻是那样相似,勾起她非常不快的情绪。 利苏年侧脸低头看她,眼神是疑惑的。 安嘉人不去看他,不想要渲染扩大自己的情绪。她默默地看了利耀华一眼。只一些时间未见,他似乎一夜脱相,她想起风烛残年那个词,人的生命真的可以脆弱如斯,像风中摇曳的最后一点火,火苗也许尚在努力抵抗死神带来的狂风侵袭,未来得及滋生恐惧,但旁观者看着那苦苦挣扎的忽明忽暗不知随时不会再亮的微光,早已经胆战心惊。 在生死面前,不论贫穷富裕,都如此公平,都如此身不由己。 她看着利苏年弯腰去为利耀华掖被子想起她也曾经为酒醉的他换过衣服、掖过被子但,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 王彤和利正谦、利苏年、安嘉人一起下了车库,王彤在熬了一夜之后,没了平日的神气:你回去睡一觉,虽然说该上班就得上班,但是还是要抽空来医院看看爷爷,不然落人口舌,要遭人说闲话的,知道吗? 安嘉人停了一下: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 王彤说不上不满意或者不高兴,冷冷淡淡地转身,和利正谦上了车。司机很快驾车离开留下利苏年和安嘉人二人。 利苏年问:能开车吧? 能。安嘉人说,我先回去了。 利苏年欲言又止。 安嘉人看出他的踌躇:昨晚你说的,我理解。一切等你爷爷好起来再说。 利苏年看着她,眼神难解。 安嘉人上了车,坐在原位发了好一会儿呆。 明明是想要跳出婚姻给予她的这些关系圈,可是为什么已经离婚了,她还要为这些关系所束缚甚至,不需要利苏年多讲,她已经主动点头答允? 利耀华住了一个星期院后,便出院回到家里住。医生每天上门为他打针,家里还请了专业的护工。 即使如此,他的身体状况显然大不如前,从之前的能走能吃能睡,能从诗词画作谈到梅兰菊竹,到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独自发呆。 安嘉人陪利耀华在花园里赏花,利耀华坐在轮椅上,她在家里找了一张薄垫子,铺在阶梯,坐在利耀华旁边,有点出神。 说不上是因为她对利耀华的感情,还是基于对利苏年的承诺,还是她仍然顾及着王彤的感受,于是,明明已经和这个家庭不再有什么实质的关系,但她还是会遵守周五回家的规矩。而回家,她无事可做,唯一可做的也愿意做的便是陪一下利耀华。 以她所见,没有人会问利耀华要不要看看画看看花,大家都习惯地把他当病人,甚至把他当小孩,只说些何时吃饭何时打针何时吃药的连哄带骗的话,再不把他当昔日敬重的长辈。 安嘉人想,如果利耀华意识清楚,以他的性格,他一定厌恶目前的生活,身体受困,表达能力受困,失去了一切自由。 没有表达自己的自由,多可怕。 风轻且淡,今天天气挺好,并不十分冷,护工给利耀华整了整帽子,理了理围巾:爷,要不回去吧? 利耀华含糊地嗯了两声,表示拒绝。 安嘉人出口:没事,才刚出来没多久,再坐一会儿吧。 大门很快被打开,两道光束由左前方而来。安嘉人下意识地绷紧,没多久,车子开了进来,的确是利苏年的车。 没几分钟,利苏年从车库走了过来,第一时间叫利耀华:爷爷! 利耀华脸上略有喜色,嗯了两声。 安嘉人看了利苏年一眼,他也看了她一眼,都没说话。 晚饭的时间,大家都沉默用餐,只有两个小孩偶尔发出一些吵闹声。利舒颖一反往日的性情,低头用餐。应是利耀华的身体状况不佳,大家都没有心情开玩笑。 王彤突然对着利苏年开口:之前那个邀请函发给你们,款是不是还没捐? 利苏年愣了一下:噢,我让公司财务处理一下。 王彤说:现在经济形势不好,你们做个样子就行了,年年捐,年年如此,少点就少点,也没什么可说的。 利正谦打断她:这是他们的事,你不要多加意见。 王彤讪讪然。 利苏年看了安嘉人一眼:还是像往年一样,一起捐? 安嘉人自然是想拒绝的,但现在的境况却由不得她任意妄为:你决定吧。事后她转给他钱便是。 王彤又说:最近你们总是一前一后回来,吃了饭又要一人开一辆车回去,最近都这么忙吗,时间都凑不到一起。 安嘉人想,果然,只要让王彤找到一个说话的契机,她就会有发表不完的意见。 她没抬头,只是虚应了一声。 利苏年说:妈,我们都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又不是天天什么事都不用干,只坐着等吃今晚的一顿饭。 王彤被一番抢白,脸色微变:多忙也要以家庭为重。她看安嘉人:嘉人,你别管他怎么说,你要懂得平衡家庭和事业。 利苏年放下碗筷:她公司人比我还多,事情比我还琐碎,一个大公司老总要考虑的事情不只是家庭,还有很多事情要费神,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他面向阿姨,阿姨给我倒杯冰水,今晚菜有点咸。 一席人面面相觑。 安嘉人挑起一筷子饭,放进嘴里轻轻咀嚼。虽然不应该,但她竟然有些高兴。她对王彤并无发自内心的恶意,可她也确实厌倦了她毫无节制的唠叨和随意伸过来的那只无分寸的手,利苏年这样一说,无形之中好像她也连带地出了一口气。 饭桌上的手机微震,打破了众人之间僵凝的气氛。 利苏年抓起手机:安尼?他站起来,接过阿姨递过来的冰水,是安琪的稿,你找她,对。她说不定还在公司。 只一瞬,安嘉人便如同冰水淋透,刚刚滋生的高兴消失无踪。 安嘉人吃过了饭,找了个由头边要走。王彤为着刚才的事,也不说什么,便让她走了。 她从大门走出,看到利苏年还拿着手机在花园里讲电话。 安嘉人想装作不见,利苏年却转身,刚好与她的视线撞上。 安嘉人绕开他:我先走了。 利苏年对电话那端的人交待:好,就这么改,BYE.他放下手机,那个以后我妈说什么,你当没听见就行了。 我不擅长装聋作哑。 利苏年见她语气冲冲,顿了一下:我只是不希望她再造成你的困扰。 困扰已经造成了。打了人一拳,然后让对方别痛,可能吗?安嘉人还想再说,想想觉得已经毫无意义,反正已经和我没关系了,以后不会再是我的困扰了。 利苏年皱眉,脸色不佳:我代我妈向你道歉。 不用了。她仰了仰头,看他,我们已经离婚了,无论对方做什么,或者各自的家人做了什么,都不要太介怀,这点我倒可以做到。 利苏年看着她:看来你对新生活适应良好。 彼此彼此。安嘉人说,刚才我没听错的话,你提到了安琪,怎么,她到你公司上班了?她刻意笑得灿烂,虽然大概笑容勉强,你也适应得很好。 恋耽美 -子泽华(32) 利苏年看着她,一言不发。 只不过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太双标。你总拿着我和任秦宣的一点过往不放,却对自己和过往的女人纠缠不清,所以,你对我的一切挑剔和克难,都没有太大说服力。 她只是来我公司上班。 如果我说,任秦宣只是寄了以前的一幅画到我公司呢?她说,你会接受这个说法吗?不,你不会。她说,承认吧,你才是那个余情未了的那个人。别为了减轻你的负罪感,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至少我不会让任秦宣来我公司上班。天天对着,好追忆当年吗? 第048章 利苏年很少对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感觉失控。 但现在他这样的感觉尤其强烈。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对自己给出最严厉的苛责,毫无温情可言,这无论如何无法被定义为有趣的打情骂俏。他已经无法准确把握他和安嘉人的关系除了他们曾经是夫妻。 利苏年勉强解释:她才刚入职,在我们离婚之后。 安嘉人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利苏年在她绕开要走时抓住她的手:你知道什么? 安嘉人平静地开口:我知道我和你离婚了。 利苏年顿住,放开她的手,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你和我已经离婚了,所以你可以做一切你认为想要做的事,并不需要考虑我的感受。安嘉人说,是这个意思吗? 利苏年看她:我可以解释我为什么让她到公司。 做一件事总有理由的。你肯定会说,需要用人,当然,我可以理解。 你的好口才是专门用来对付我的? 就事论事。安嘉人别开脸,既然这样,意思是我以后可以不用来这里了。你有你做事的理由,我也应该有不用面对这一切的自由。 利苏年没有马上回答她的提问。也许她并不是在提问,而是在告知他她的决定。 对你来说,这一切很难忍受吗? 安嘉人正要说话,杨树追着两个小孩子跑了出来。其中一个抱着利苏年的腿:叔叔救我! 杨树一手逮住一个,为打断利苏年和安嘉人的谈话道歉:这两个小东西,越大越皮了。 安嘉人勉强笑笑。 等到杨树带着两个小孩回了屋内,安嘉人再次决定离开,转身去了车库。 不想利苏年却也跟了上去:刚才的你话还没说完。 但我不想说了。 上次你说和我结婚,让你感觉为难。我很认真地想过,作为你的丈夫,我真的做得很差吗?这才是你想要和我离婚的根本原因? 安嘉人想,不是的,无论从任何意义上来说,利苏年都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他为她做得足够多,给了她很多丈夫应该、可以给予妻子的东西。她的父母甚至安一言都因他而受益,可是为什么她还会脱口而出,指出她在忍受一切? 因为,虽然那些令她难以忍耐的细节,不是利苏年直接引起,却都与他有关。他过分关心子孙却忘了分寸的母亲,以爱为名捆绑了她的自由。他身上复杂的香水味却宣示着他的自由,从不因婚姻而改变。这就像他的深夜不归一样,每出现一次,就让她心生抗拒一次。 那些让我觉得难受的事,我告诉过你了。安嘉人说,那时候你和我说,是我本身缺乏笃定相信的结果。她摇头,要不要离婚和相不相信你本身无关,与你处理我们之间的问题的态度有关。当一段关系让人觉得不舒服,双方都没有能力或者没有意愿去解决问题,正常人都会想要结束它远离它。我只是做了一个顺从我的心的正常选择。 利苏年感觉再说下去更加无趣:我也懂了。他想了想,如果你愿意的话,等爷爷的情况好一些,我会马上把我们分开的事告诉他们。他顿了一下,至于可不可以,你来决定。 又是周五。利苏年忽然害怕起这个日子。他好像和安嘉人达成了某种默契,既然她默认接受他关于继续暂时隐瞒离婚一事的想法,那他为了成全她,而时刻告诫自己,不应时时刻刻在她面前出现。 安琪来敲门:嘿! 利苏年抬头,看站在门口的安琪:有事? 安琪走了进来,她扎了一个极普通的低马尾:今天周五,老板,不知道你晚上有安排吗?安琪是适应能力极强的人,才进公司没多久就学着其他人叫他老板。 利苏年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回答说有安排还是没安排,他反问:你有事? 我来上班,还没有正式地请你吃过饭。如果你和嘉人晚上没有安排,不如约上嘉人,一起吃顿饭? 利苏年下意识地否决:她晚上要陪家里人吃饭。他又多此一举地解释,我有些工作还要处理。也许真的忙,也许忙也只是一个帮助回避的幌子。 好吧,那下次。安琪对他挥挥手,我的邀约随时有效,只等你们有空。 利苏年看安琪关上门之后,丢掉手中的铅笔,身子重重地往后靠。 以前我也以为离婚是需要一个很重大的理由,出轨啦,债务危机啦,或者吸毒啊,家庭暴力,之类的。后面的几年才发现,其实根本不用发生这么重大的标志性的事件,只是日积月累的摩擦足够毁灭一段婚姻了。这是安琪说过的话。 原来,过来人的心得真有可借镜之处。确实如此。 还不走?安尼推开门,站在门口,提醒利苏年,8点半了。 利苏年头也不抬:再等等。 你是等着爱雅出成品?安尼说,放弃吧,以她的效率,明天上午能出来就了不得了。 我没有等她。利苏年说,外面还有谁,叫人给我送杯咖啡。 安尼说:设一、设二全部都在,估计今晚要吐血,没人给你倒咖啡。他摇头,你要什么? 算了,我自己去倒。利苏年坐了快一个下午了,他起身,看安尼,你走吧。 我约了个女的,还真的要先走。 这不用报备,除非你下次约了个男的。利苏年走到门口,看了安尼一眼,走吧。 安尼扯了扯嘴角:不好笑。 不管好不好笑,利苏年现在没有想要笑的心情。他往茶水间的方向走,经过其中一个试衣间,几个年轻女孩正坐在试衣间的小茶几前吃快餐,小声说话大声笑。 他脚步停了一下,一个圆脸的年轻女孩竟然提到了安嘉人。他疑心自己和安嘉人是几个年轻女孩的话题中心,站在试衣间:在聊什么? 几个小女孩见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老板,我们在吃饭,你吃了吗? 利苏年嗯了一声,望向圆脸女孩:CC你刚才说嘉人怎么了? CC愕了一下:啊?她想了想,看着另一个女孩怪笑,哦,刚才我们在说雅丽带她男朋友去见她家人了。 利苏年整理了一下神色:哦。想了想,又对满脸通红的雅丽说,恭喜。 原来,此家人非彼嘉人。 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 利苏年竟然有些怀念当时和父母一起住的时候,那时候他仍单身,除了特殊情况,一般中午出门,晚上到家而不论他什么时候到家,家里总有灯是为他而留的。不像现在,只有满室的黑暗。 现在恢复了单身心境已大不一样。 利苏年没开客厅的灯,径自往里走,玄关的灯在他走开不久之后自动熄了。他去洗澡,洗好了又去拿浴巾,从浴室出来时才发现房内没有干净的睡衣了。 他去衣帽间找睡衣,很快拿到了一套灰蓝色长衫长裤,转身想出去,却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停住了脚步。原属于安嘉人的那一大面落地衣柜已经几乎清空他一直知道这个事实,却很少愿意认真地去对待这个事实。 此刻,他静静看着衣柜里唯一的一件旧物。安嘉人嫁给他时穿的婚纱还在,它在高处挂起,落到低处,线条仍然那么流畅。快两年了,它在灯光下依然璀璨夺目。他还记得他当时是怎么连夜成稿,又是怎么马上联系所有的材料商,要到他想要的配件,又是怎么让那么多人加急做出来。 如果安嘉人对这段婚姻有过一丝眷恋,她应该会带走它。它已经属于她了,并且,它是有标志性意义的但她把它留在这里了。 利苏年看着那件婚纱出了一会儿神,忽然蹲下,在衣柜的最下层拿到了他曾经见过的袋子。原来曾经属于她的衣柜里还有第二样旧物。 里面是他曾经见过的男士衬衫。他当时觉得那是她为他准备的,他甚至百分之百确定她会在某个日子送给他,哪怕是随手交给他,但是,她从没有为他送出这些衬衫,也没有告诉他,这些东西本可以属于他。 他曾经以为他懂安嘉人,懂她的口是心非,但也许他并不懂。因为,关于她爱他的信号,她发射得实在太少。而那些断断续续、零零碎碎的信号里,可能还包括了他的误解,他的自以为是,他的自作多情。 第049章 安嘉人惯了少在利家的餐桌上见到利苏年。可能,这样也很好。至少,如果没有刻意想到他,她能消减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除了工作,她说服自己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她的创作上。 在利耀华身体仍健朗时,她答允过要给他画些画儿的人在作出承诺时,总以为用以兑现承诺的时间仍很多,却往往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发现,有些事若迟迟不做,时间不会长期原地等待。 她不知道利耀华会不会好起来,要在多久以后才能真正好起来,但是她想至少不让自己有太多的遗憾。 周六下午,她带着她给利耀华画的画回到了利家。她平日很少在这个时候回来,入门一刻才知道,利家还有一位客人,竟是她的老师,杨子再,也是利耀华的忘年之交。他们已经好些年没见,她惊讶:老师? 短暂的寒暄过后,安嘉人和杨子再一起进了利耀华的房间。 杨子再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利耀华面前,问候他:您还好吗? 利耀华含糊地发音:好。 安嘉人坐在一旁,听他们二人简单的对谈,安静地,并不插嘴。 杨子再仍然对她是有如同待女儿一般的温柔的,过了一会儿转身看她:来,你不是说给利老画了一幅画?我们一起来看看。 利耀华眼里闪过一些光。 安嘉人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她展开画卷:爷爷,这是我给你画的画儿。 杨子再先给出评价:画得很好。 谢谢老师。安嘉人对利耀华笑了笑,爷爷,如果你喜欢,我给你挂在书房。 利耀华努力摇了摇头,放在腿上的手指指了指旁边。 安嘉人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自他病了,很少有人记起要送他到书房去了,他要么待在房间,要么到花园晒一下太阳:我挂在这吧,好吗爷爷? 利耀华轻轻颌首。 安嘉人陪着杨子再走出利家门口,王彤提出要送他,杨子再坚持不送:嘉人送我就好了。 安嘉人忽然想起,在这里,自己还算是一个主人,努力打起精神,对王彤轻声:我送老师就行了。 王彤便不再坚持。 安嘉人和杨子再往车库那边走过去:老师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个艺术公司邀我回来办美术展,陆续谈了好些时间了,直到过年前才确定真的要办,所以我才回来。杨子再说,我刚回来不久,没想到利老突然这样了。他叹气,人不能不服老。他说,我也快70了。 安嘉人莫名伤感,叹了一口气。 杨子再看了她一眼:看来我这几年在国外待得太久,真不知道国内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画画了,改做生意了,还结婚了,甚至有这样的缘分,嫁给了利老的孙子。我还记得你说要做够1000场美术展,现在呢,就这么算了? 安嘉人勉强笑笑:人生计划赶不上变化。 杨子再抬头看安嘉人:你可以坚持画下去的,不一定要把这件事当做你的全部,哪怕只是一部分,也很好。 我提不起神了。 看来女人确实不一样。杨子再看着她感叹,女人的天赋一点也不比男人少,只会比男人更高,但女人的才华很容易被婚姻的琐碎淹没。男人很少有这个问题,牢靠的婚姻关系只会帮助他们在事业上走得更长远。 是人的个性决定选择罢了,老师。她说,我当初画画,也不是为了成名谋利,只是兴趣爱好。所谓的1000场展览,也只不过是年少轻狂时的狂热又随意的一说。 和以前的朋友们还有交往吗? 很少了,老师。 杨子再再次摇头:真的可惜。他换了话题,那个任秦宣我最近还在一次美术展上见到他,相当春风得意。 和我无关了。 杨子再纠正她:你知道,怎样才表示一个人和你无关吗?不要介意提起对方,才是真的放下。 安嘉人沉默。 安嘉人刚回到公司,助理给她送来了一份包裹:小安总,这份快件是基金会寄过来的。 安嘉人一听就头痛:又是捐款函? 我没有拆,需要给你拆吗? 你拆吧,如果是需要捐款的,那你转给财务部处理,让财务经理直接给我意见。 噢,好的。 助理滋啦滋啦地拆包裹,杂音让安嘉人难以忍耐,她抬手,想让助理带着包裹离开她的办公室。助理却已经拿出大红的证书:是荣誉证书,小安总。 安嘉人结果那本证书,上面的字眼醒目异常:利苏年 安嘉人伉俪捐款五百万元整。 她停了一下:你先出去吧,我来处理。 助理把桌面的残局收拾好,很快转身出门,并掩上了门。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拨了利苏年的电话。 利苏年的电话迟迟未有人接起,她蹙眉,正要挂断,利苏年声音响起:喂? 我刚收到基金会寄过来的荣誉证书。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关于捐款数额,你没征求我的意见。数额太大了,她本来只有100万的财务预算。而她最近太忙,心事太多,完全没想起处理这件事,谁料利苏年给她这样无形的压力。 恋耽美 -子泽华(33) 是,我没征求你的意见。利苏年说,这笔资金我来承担。 不,不需要你承担。她说,我会转给你100万。她提醒他,剩余的是你自己的决定,当然你来承担。 利苏年顿了一下:我的财务经理说这笔捐款会用来处理我的税务抵扣,需不需要为你留出一半的额度? 不必了。安嘉说,还有,关于我和你的事,我想要和你说清楚 电话那端有人在叫,利苏年说:我在忙,先挂了。 安嘉人看着已经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界面,表情凝重。她不觉得利苏年忙到必须在这个时候挂断电话他在逃避。 三月。天气宜人,不冷不热。又是周五的利家晚餐日。 安嘉人没在餐桌上见到利苏年,但她并不意外。如果这是利苏年对她的退让,那她全盘接受否则,依照她的性格,她大可不必再为他扮演这样的好儿媳角色。 餐桌上的话题很多,包括了安琪入职利苏年公司一事。这让安嘉人心情很不好。 原本以为吃过晚餐便可回去,安嘉人有些意外地见到了很久没在晚餐上出现的利苏年。他身上的香水味仍然复杂,她不动声色地躲避。 利苏年却还有意加码演出,给她盛了一碗汤。 众目睽睽之下,她收回那句不用,转为:谢谢。 谢谢,礼貌但疏离,本不是夫妻之间应有的词汇。 安嘉人想,的确是快要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她一点也不擅长扮演某些角色,这两年以来的一切已经将她努力演出的精力消耗殆尽。 晚餐结束,离开利家,逃避那些审视的眼神,安嘉人决定和利苏年下最后通牒:我们离婚的事,还是尽快告诉他们吧。她想了想,大概于心不忍虽然她说不清,这些隐隐的不忍是为了谁还是强调,在不影响你爷爷的身体的情况下。 利苏年双手在胸前交叉,看起来是抗拒的:你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宣布离婚的消息,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们离婚了是一个事实,没必要隐瞒。若不是利耀华突然摔跤病倒,这两个月以来她也不必继续以他的老婆的身份在每个周五晚上定点定时到利家吃饭,更不必敷衍应付王彤的催生,你研究一下,什么时候适合说了,我们就和他们说吧。她补了一句,我希望尽快。 你这么着急宣告你恢复单身,不会是真的想和那个任秦宣结婚吧? 她怎么可能会和那个任秦宣结婚?那个任秦宣是物是人非的最好注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和他结婚? 利苏年看着她,没说话。 她不愿意纠缠这些了:即使是,那也是我的权利。她说,重点是我不想再让目前这种状态继续维持。 他比我好在哪里? 安嘉人不再看他,觉得他如同醉汉梦呓。如果任秦宣比她好,她就不会和任秦宣分手,而嫁给了他。她也许不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但她并不愚蠢如白痴,她很清楚她自己在作出选择时,孰轻孰重她顿住,为自己心里闪过的令她吃惊的结论。 她再次转身往回走。就在拉开车门的那一刹那,她听见他拔高音量叫她:安嘉人! 她没有转身,也没有看他,却听他说出那句:原来你说得没错,余情未了的那个人,真的是我! 她转身看他,笑容勉强:这是你同意她去你公司上班的原因? 第050章 闻言,利苏年无奈摇头:你不是聪明又敏锐的安小姐吗?怎么总是用错的频率去接收信号?你是故意的吗? 安嘉人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利苏年一样一样地罗列:对你来说,离婚好像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你设置好了你的行程时间,做好了你的计划,并且随时随地提醒我,我们已经离婚了,你需要自由,你需要从这段关系中解脱,你不想要再扮演我的妻子的角色。对,还有你那100万,我收到了。你看,你总是用各种行为提醒我,我们要划清两个人相处的界线。他苦笑,显得我对公开离婚这件事的逃避,婆婆妈妈,不够洒脱。利苏年看着她,更显得对这段婚姻余情未了的那个人是我。 安嘉人思考了一会儿:显得? 利苏年说:我在反省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像你那样,坦然地接受这个结果。他盯着她,我们离婚真的是你认为的最好的结果? 不管它是不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它已经发生了,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我必须接受。 我那天被那个任秦宣气疯了。利苏年说,整个过程,我最大的错误是,是在冲动的情况下做了这个决定。我应该搞清楚一件事,任秦宣到底是不是你和我之间的问题?他说,这个有关我接下来的一切决定,请你如实答我。 安嘉人语气轻而坚定:不是。 利苏年正要说话,安嘉人继续说:但我们之间一定是有问题的。她举手阻止他,安琪只是原因之一,我也并不认为你已经和她旧情复燃。否则,对于一个确定情感不忠的人,我无须浪费唇舌我只是需要处理很多因为不被理解不被接受所带来的情绪,在这段关系里,处理我的情绪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摇头,你刚才说的话不就是印证了我的说法吗?你说离婚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事实上,离婚对我来说怎么可能不是困扰?我还没想好所有的善后方法,包括怎么和我父母说这件事,他们一定很失望,但我无可奈何。 利苏年问:如果不离婚呢? 安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是说,我们当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没发生吗?带着过去的很多负面情绪复婚?她说,你觉得可能吗? 利苏年看着她,最后点头:我知道了。他转头,看远处的夜空,我会尽快处理这件事,尽量不再继续造成你的困扰。 安嘉人不知道利苏年是怎么和他家里说的,但是她在星期三的下午收到一则消息,他说:我和家里说了,你自由安排你的事情。 她放下手机,不知道该作什么感想,也许是觉得终于解脱,也许是另一层悄然而生的迷惘。 她在办公室待到九点多,直到想到如再不回安家的话,安铭可能快要睡下,便有如壮士断腕般下了决心,交待司机:送我回远景路。 那么大的房子,仍然是留着昏黄的灯。一点也不热闹,一点也不喜庆。 安嘉人下了车,司机已经迫不及待掉头开车回自己的家。她站在原地,有片刻的怔忪,她突然回想,在她从这个家里嫁为利苏年妻子之前,利苏年曾无数过在这里把她接走又把她送回。 她深呼吸一口气,拎起包,往家里走。 大概是春意带来的生机无限,多年的石级竟然爬了薄薄的一层苔,安嘉人脚步有瞬间的失衡,差点滑倒,最后才拿出钥匙,打开了大木门。 听到声响,安铭和郑歆云不约而同地看向来人:怎么突然回来了? 安嘉人站在门口,她曾经以待嫁女儿的身份回到这里,再后来以嫁出去的女儿的身份回来,而现在她要告诉她年迈的父母关于她的一个新的身份,她是他们离异不久的女儿。 四月。 温度渐渐攀升,安嘉人只穿白色衬衫黑色西裙,在车间里也觉得热。 安一言跟在她身后,听着经理介绍新产品是如何一步步制成的。他对安嘉人吐舌:姐,实话说,我现在的脑子比那些糖浆还要糊涂。 安嘉人理解,当年她也是这样的,她说:你继续听,我出去吹一吹风,我觉得热。 安嘉人走到门口,远处三三两两偶尔有人经过,认出她的人远远地和她打招呼,一些送货的司机在门口卸货,也不认得她,只默默地做手上的事。 生活好像又变得如此平静,又无趣。仿佛过去两年的高低跌宕、喜怒哀乐只不过黄粱一梦。 他们离婚的事终于公开后,王彤给她打过两次电话,都是问她为什么和利苏年离了婚。安嘉人不责怪利苏年没处理好他母亲的情绪,天下的母亲面对子女婚姻的失败都无法平静对待,必须要找出个让自己死心的答案她知道郑歆云也找过利苏年,还在电话里向利苏年哭了几次。但哭过的人最终会停止眼泪,生活仍要继续。 利正谦给过她一次电话,通话很简短,大概的意思是,家里对他们离婚的消息都感到很难过,他会努力做利苏年的思想工作,说服他与她复婚。安嘉人很少与这个曾经的公公有太多直接的接触,她只是淡淡回应他的好意。只在利正谦说家里只有苏年爷爷一个不知道这个消息,他常问起你,你如果有空,也愿意的话,偶尔回去看看他,她才有掩饰不住的伤感,最后只能答好。 但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昔日的婆家人。也因此,虽然答应了利正谦,但一直没有再去利家。 安一言跑了出来:姐! 安嘉人整理了一下神色,看向他:这么快就听完了? 听完了听完了,我也热啊。安一言扯着运动T恤的领子,我快晕了。 安嘉人看着安一言,他还是一副年轻学生的打扮:下次去公司或者来厂,穿得正式点。 诶,人家难道不知道我是未来的安总?安一言嬉笑着,气质就在这里,不用靠衣服加持。 安嘉人不继续发表意见:走,跟我再去一趟仓库。 安一言作出一副要跌倒的模样:啊! 安嘉人面不改色:你说过的,家里的责任以后由你来扛。去一趟仓库你就受不了? 安一言快步跟上去:我可没有说不去! 安嘉人在前面默默的走,安一言是在知道她离婚之后,当晚坐飞机到了家,亲口对她说的这句话。但愿他早日兑现。 郑梵的肚子越来越大,安嘉人左思右想,为了安全期间,最后把她们约会的地点定在家里。 郑梵啧啧:你这是要让我孩子提前接受艺术的熏陶吗?五十多平方米的客厅,摆了好几个画架,都是安嘉人画的画。 安嘉人已经订好了点心和果汁:孕妇专供,常温的。 郑梵说:你不懂,孕妇需要加冰的饮料。一个人的身体承受两个人的体温,多热。 安嘉人拆开果汁的外包装,递给郑梵:要是在我这里喝了冰的,姐夫第一时间找我算账。 郑梵就着吸管,吸了一大口奇异果苹果汁,又环视四周:看来你适应良好。她说,这是你前夫离婚时分割给你的房产? 安嘉人说:你胡说什么?她说,这是我爸之前给我买的房子。 郑梵坏笑:廉业老婆说了,只有你这么傻,离婚了一个子儿都不在利苏年那里分。她说,听说他去年公司利润破亿。 安嘉人举手:如果你是故意揶揄我,喝完这杯果汁,我就让司机送你回家。 不,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家。肚子里的一个已经让我难受死了,家里那两个,简直是我现在的噩梦。郑梵说,看安嘉人,态度正经了些,最近见你两次,两次脸色都不好,心里很难受? 安嘉人低头:只是太忙,很多事情要处理,上周安一言回来几天,我又带他去了工厂一趟,可能一下子闷到了,回来了又发了一点烧。 郑梵叹气:真的,我有句话不得不说。 安嘉人抬头看着她: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生三胎吗?她说,你是原因之一。她解释,要是只生一个,到时他要照顾我们两个老家伙,又要扛起吴彬彬家里那点生意,太难了。就像你现在的情况,压力太大。 算了吧,你自己愿意生的。 郑梵继续自说自话:本来以为你结了婚会好点,嗤,没想到,两年,离了。她说,事先也没跟我说过,好歹我帮你出出主意,你不觉得你对自己有点不负责任吗? 你要是提前知道,你会给我出什么主意? 我会让你不要离! 安嘉人看着郑梵:我知道,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我想离。 按你上次的说法,利苏年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非得要离? 安嘉人咬着青苹果,没说话。 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是在互相折磨对方,把对方的一点点耐心都作光了,最后走到这一步?郑梵说,你看,这样一搞,后面利家的门槛要重新修了。 安嘉人不解:什么? 郑梵忍不住白她:人家又恢复单身了,说亲的媒婆还不赶紧到他们家走动! 第051章 安嘉人不确定郑梵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故意,但她不能让自己认真去想利苏年或者她会在未来重新开始一段感情这件事,她只能很努力地说服自己投入在工作当中。 可是郑歆云不会允许她努力保持清净,一见她,话题就是利苏年:你最近和苏年还有联系吗?他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安嘉人很无奈,她不愿意自己偶尔回家时,与父母相处就只剩下这个唯一的话题: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还会联系呢,妈? 郑歆云愤怒转身背对她:我就知道,没有孩子的婚姻就是不稳定,年轻人随便吵两句就能分,要是有个孩子想分也没那么容易。 安嘉人说:我跟他确实没有孩子,我们确实也已经离婚了。她说,可以停止这个话题了吗? 郑歆云想了想,又转身看她:等过了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冷静下来了,你再找他谈谈。她说,你们没有原则上的大问题,对吧?他没有对你不好,他在外面也没有别的女人,都没有。为什么必须得离婚呢? 安嘉人无法向郑歆云解释她跟利苏年之间那么多日积月累的隔阂:我和他都觉得不快乐,这个算一个理由吗? 郑歆云看着她:我相信是你不对。 安嘉人沉默,无力应对。 一言跟我说了,上次他跟苏年喝酒,你在家里是怎么说话的?你让一言不要和苏年在一起,你只关心一言。嘿,这是什么话?她说,你结了婚,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就应该包括你的丈夫。你不关心你的丈夫,关心谁? 恋耽美 -子泽华(34) 安嘉人反问:那如果是离了婚的,那就不应当把他列为最重要的人的范围了,是吗? 郑歆云被她噎得无语:你能说我说不过你,你看着吧,等他找到了下一个,到时候你想回头也来不及了。 安嘉人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认为她和利苏年离婚是她的损失,也都认为利苏年一定会很快进入一段感情。她带着一点逆反的心理想,她也有可能重新进入一段感情,她也有可能再次进入婚姻不过当她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她很快就叫停,她很清楚,她现在一点也不希望跟任何人再开始感情。 利苏年刚点燃一根烟,安尼以几乎是算破门而入的速度闯进来:被我逮到你破戒了,我就说没有人会在戒烟这件事上成功。 利苏年答:我戒了几年了。他缓缓吸了一口,觉得喉咙有点苦,又把烟放下。他刚才是看稿子看得有些累。才叫人给他送了一包烟过来,并不是他以前用惯的牌子,加上那么长时间没抽烟,一时之间很不适应。 那只叫暂时没有失败,不代表你成功了。安尼在他面前坐下,老实说,虽然医生说抽烟有害健康,但是我觉得世界上影响健康的事情太多了,未见得我们在有利于健康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做足100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利苏年喝了一杯水,没作声。 破戒,是因为离婚了吗?要不要晚上去喝一杯? 利苏年没接他的话,说:下周的展览还得花心思。 你都说了是下星期,那么,这个星期,今天,今天晚上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把工作放一放。 利苏年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没有事情要说,你赶紧出去吧,我手上的事情还得处理。 离婚不一定是一件糟糕的事,老兄。为什么你现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安尼说,我老早之前就提醒过你了,结婚的话一定要选一个合适的人,要是选到不合适的,很容易产生内心损耗,这种内耗的伤害力是最大的。 利苏年看着安尼: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曾经诅咒过我的婚姻? 我可没有诅咒你,事实证明,这是你们自己出了问题。 利苏年不想和安尼把话题越扯越远:出去吧,帮我关上门,谢谢。 安尼看了一眼门外,又重新看回利苏年:安琪也离了婚了,你们俩会不会有可能他做了个手势。 利苏年骂了一声:神经病! 话题的主角在门外探头进来:两位老板,在聊什么呢?我方便进来吗? 安尼对她挥手:快进来,我们的老板最近心情不好,破了烟戒了。以后我们可以放心在他办公室抽烟了。 安琪走进来:不是吧?她看利苏年,你ok吗? 利苏年看了她一眼:我很ok。他说,有事? 安琪把手里的稿递给他:最近的破晓系列。希望不要批评得太厉害。 印了多少份?利苏年抽了几张,剩下的递给安尼,你也看看。 只有一份。如果你们都需要的话,我再去印。她说,我原本是希望听你的第一手意见,再公开的。 安尼说:怎么我听起来那么不是滋味呢,莫非我不配给出第一手意见?他说,还是老板在你心里比较重要。 安琪伸手轻轻推了安尼的头一下:不要挑拨离间! 利苏年看了一下稿:基本可以。他把稿件递还给安琪,可以让人去做样品。 安尼对安琪竖起大拇指:还是你牛,自从你来上班,设一的退稿率低了很多。 感谢两位老板关照。安琪说,那我出去了。想了想,对利苏年说,既然都戒烟了,就别抽了。 利苏年不置可否:你先出去吧。 安尼说:先别走,一起说服老板今晚和我们一起去喝酒! 安琪听闻,回头:如果是你请的话,我会努力说服他。 安尼摊手:当然可以。他说,当年老板还不是老板时,我们三个一起出去玩,他买过的单太多了,也该轮到我了。 安嘉人回到家,只开了小灯,直接在昏黄灯色中走进了客厅,坐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她很久没一个人住了。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嫁给了利苏年,而现在,又恢复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的生活。 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适应或不适应,只是内心免不了有些空空落落的感觉。 她想了想,起身开了大灯,走到画架前开始未完的画。 画只有半张纸染上了墨色,荒草,乱石,和夜星,算不上好的作品,没有审美可言,一如她的心情。 她后来犹豫着是不是要在画纸的最下方加上两个人,最后,她只是点了两点,潦草地为这个作品收了尾。 已经快2点了,她该睡了她忽然想,这时候,利苏年在做什么? 在他们结婚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就基本摸清了他的作息规律。如果他没有秀要做,他一般会在9点钟左右到家,但大多数时间他要看作品,所以他常常会在11点到家,如果遇上有秀或者朋友聚会,他甚至会在凌晨一两点才回家。晚睡的结果便是,他常常会睡到9点以后因为她出门时,他仍没起床。 现在他是不是已经睡着?还是还没回家? 第052章 安尼原本只是半躺,到最后已经完全在长沙发上躺下:我好像喝多了。他脸色被酒意染红,声音也带上了微醺。 利苏年和安琪各坐在两个单人沙发上,他们两个都喝得不多,仍然保持着初来的清醒。 利苏年看了看时间,快2点了。他看安琪:找车子送你回去吧。他想了想,不,还是一起走吧,先送你,再送安尼。 安尼喃喃:几点了,要回了吗? 2点了。利苏年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店里的老板,给我安排一辆车,是,要走了。 安琪举杯喝光了杯里最后一点酒,去叫安尼:起来,走吧。 安尼嘟囔着:我有点醉,先让我睡一会儿。 利苏年微微弯腰,直接把安尼用力拉起:到车上睡。 安尼努力站稳,最后还是脚步趔趄:麻烦老板扶一下,真有点晕,我不想摔骨折。 让我想起以前你们两个走在一起,很多人以为你们是一对。安琪说,不过也算般配,两个都是高个子。 利苏年没接话,安尼却还懂得接话:所以他当时找了个老婆,不怎么高,我还奇怪,他是不是审美变了。 利苏年说:你醉了,闭嘴吧。 原本宽敞的后座因为坐了三个高个子,便显得有些拥挤。车里放着柔和的音乐,司机沉默而尽职地开着车,似乎和他们分开两个不同的世界。 坐在中间的安尼已经闭上眼,一上车他就很快睡着了。 余下两个清醒的人,利苏年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安琪先开启话题: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利苏年从沉思中找回注意力:啊? 不像以前那么开朗了。 利苏年简单解释:年纪大了。 不完全是。让人改变的不是时间,是经历。安琪将视线移到前方,我猜,应该是因为离婚带来的影响吧她靠在头枕上,只是,不知道你想不想聊这个话题。 利苏年确实不想聊。离婚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一个仍需要花时间去消化的事实。王彤问过他几次为什么要离婚,而利正谦直接认定他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安嘉人的事,好像都默认他对离婚无动于衷:没什么可说的。 我只是没想到,还没和她一起吃个饭,正儿八经地感谢她让你收下我这名员工,你们就分开了。 利苏年顿了一下。安嘉人很介意安琪入职公司这件事,哪怕他最终作出这个决定是离婚之后的事,但她想要的一定不是安琪的感谢,而是他的退让他曾经为她退让过,只是她不知道:不用。 安琪叹了一口气:那你就好好调整吧我刚离婚那段时间,说实话,也很失落,每做一件事都会情不自禁联想到以前,有时真会觉得自己的世界是失衡的你和嘉人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多。 不算长,也不算短。安琪说,要走出来,得花点时间。 利苏年没有接话。 安尼发出一声低咛:到了叫我。 利苏年往窗外看了出去,才发现经过了天佑一路。他看了看对面的那个建筑群,万家灯火,不知道哪一家是属于安嘉人的他闭眼,真的就这么分开了? 安嘉人只一个下午她就处理了三件重要的事。 她面试了三个应聘总经理的人。薪资要求都差不多,年薪要求都在百万左右,三人条件也差不多,除了其中一个叫陈景东的才三十八岁,更年轻一些,另外两个则有四十多岁了,她初时有些犹豫,让HR那边给她一天的时间去想。但半小时后,她让HR通知陈景东入职。包括安铭在内的很多人都曾经教过她作为一个企业的管理者,知人善用是多么的重要,于是她下了决心辞退了一些并不能让她觉得十分得力的人,包括原来的总经理,但愿这个陈景东能证明她的眼光没出错。 她处理的第二件事是联名款产品的全面下线。产品部和设计部一度兴致勃勃地交了不少关于联名款的新提案上来,会议还没开,她和利苏年离婚的消息就已经传开来了,所有人都不敢再问她的意见,最后只能通过助理来问,她考虑了一会儿,说给最终的答案是不做。她能体会下面的人听到她的决定有多沮丧,但这是她基于现实作出的一个答案她并不认为这种情况下,她还可以继续和利苏年展开合作。 至于第三件事并不是公事。王彤给她打电话,让她晚上到家里吃饭,说利耀华问起她好几次了。 安嘉人当然不会愚蠢到在周五的晚上参加利家的家宴,一来她已经摆脱了利苏年妻子这个身份带给她的一些规矩,二来她不想见到利苏年。再见面,必然是心情复杂,她不想再让自己心里添堵。她快速想了一下,最后告诉王彤,如果他们方便的话,她下周一中午过去。王彤也迟疑了一会儿:星期一才来呀?安嘉人嗯了一声,肯定:周一才去。 放下手机,搞卫生的阿姨来敲门:小安总,请问我现在能进来搞卫生了吗? 安嘉人低声应了一句:简单擦一下就行了,你今天就不要吸尘了,我还有一些文件要看,我怕太吵。 阿姨便只拎着小桶和抹布进来,小心翼翼地擦办公桌椅,又去会客区收拾了一下茶杯水杯,她看着茶几被磕掉的一角:这茶几还不换吗?都崩了一个角了。 安嘉人知道,那是利苏年当初做的好事,画框被他踢的支离破碎。茶几也因此被废除的画框磕掉了一个角:随他吧。 那角有点锋利,我怕一不小心的话会割到手。阿姨带着八卦的口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崩了一个角了。 安嘉人制止阿姨的八卦欲,她当然知道那天利苏年突然上来,又突然带着怒气离开,会被多少双眼睛注视,又会被多少张嘴非议,但满足别人的八卦欲望不是她的义务:我在看文件。 阿姨识趣地闭嘴。 安嘉人觉得周一中午探访利耀华是很正确的选择。这时候除了王彤和利耀华在家,家里其他的人都去上班上学了,她也不用面对那么多人的询问不管他们是出于关心,还是基于什么。当然,利苏年更加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家。 利耀华见到她,面露喜色:他们说你今天会回来。 王彤看着他们:你们先聊吧,我出去看阿姨做点饭。 安嘉人把带过来的点心放在一边,拆了其中一盒,递给利耀华一小块:爷爷,吃点点心。 护工说:王阿姨说不能让爷爷吃那么多点心的。 安嘉人不管她:就一小块,没事的。 利耀华手勉强能抬起,把点心放在嘴边抿了抿,最后把一整个小块都放在嘴里,对安嘉人露出了很满意的笑容。 安嘉人坐在他对面:好吃吗? 甜,好吃。 已经是少放糖了,为了健康。 利耀华说:你最近都没回来。 安嘉人说:是,我很忙。她顿了一下,我以后可能都来得比较少,现在工作太忙了,你要注意身体。 利耀华缓缓转脸:小张,你帮我到花园里剪一束花。他努力地要把话说清晰,各种颜色,都要一点。 护工一听,喜形于色,马上说:我现在就去。想想,大概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对安嘉人说,有事叫我。 安嘉人应了一声:你去吧。 护工开门离开,连门也没有关上。利耀华音量放低:你和苏年的事,我知道了。 安嘉人有些吃惊:你知道什么? 利耀华很努力地说:他们不想让我知道。但是,又把我当成了一个废人,平时说话没有避忌,我听到了,你和苏年离婚了。只是几句话,利耀华却说得尤其吃力。 安嘉人沉默。 为什么? 安嘉人说: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爷爷 是因为你之前的那个男朋友吗? 安嘉人更吃惊了。 利耀华看着她,研究她的表情:是和他有关吗?他缓缓地开口,告诉安嘉人他和利苏年有过的对话,我提醒他,要处理好,但是,你们没有处理好。 安嘉人想了一会儿:如果他愿意听我去解释,他就不会被他自己的联想说服。 离婚谁提的? 我提的。 你不爱苏年了? 她停下来,不知道如何向这个年过九旬的老人解释她的想法:都过去了,我不想说了。 为什么不说?利耀华说,我觉得很可惜。 安嘉人扭头去看窗外那枝绿藤:已成事实了,爷爷。 恋耽美 -子泽华(35) 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护工的声音;利先生,你也回来了? 第053章 安嘉人的动作有瞬间的停滞。她当然想过有可能再见利苏年,但她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回来,就是为了避开和他在这时候的见面离婚为他们的关系按下停止键,他们再不拥有为对方计较以致心生芥蒂的身份,然而,那些计较和芥蒂却没有因为关系的停止而瞬间消失。她未必可以在这时候对他完全做到坦然相待。 她看利耀华,利耀华却只看着她,等待她开口,并没有任何动作是的,他的耳朵不好,他没听到外面的声响。从他的房间的阳台看出去,也只能看到花园的一角,所以他不能准确知道,谁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谁在大厅说话了。这是年老的人逐渐失去对这个世界的知觉的标志之一。 安嘉人快速整理了一下神色,她甚至想象,当利苏年进来不管他进来抱持着什么目的,对于公布离婚之后有段日子没见的第一次见面,无论如何,她该表现得足够得体。 高大的男人进来了,先在房门轻叩:爷爷。又再叫她,嘉人。 安嘉人抬头,心里瞬间失笑。历史总会以惊人的相似重演,想放出,第一次见利苏年,她误认利兆年是他,而现在,她听风便是雨,把护工口中的利先生又当是利苏年,草木皆兵,竟忘了这个家,最多的便是利先生。 她站起来,巧妙地避过了要称呼利兆年为大哥的尴尬处境:我来看爷爷。 利兆年对她点点头:好。态度不过分热络,也不十分冷淡。 利耀华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勉强地侧头:兆年。 利兆年走进房间,走到利耀华面前:爷爷,你饿了吗?厨房应该在准备午餐了。 利耀华努力抬头看他,利兆年弯腰,方便利耀华看着他说话,利耀华问:怎么这时候回来? 早上我约了朋友打球,刚回来。利兆年是不太开朗的人,等等我得去洗澡。 利兆年点头:哦。他动了动手指,打电话给苏年,让他回来吃饭。他又看着安嘉人,中午在家里吃饭,让他们做你爱吃的。 安嘉人马上推却:不了爷爷,我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多忙也要吃饭。利耀华又动了动手指。 利兆年说:苏年不是在家里吗?他说,看安嘉人,他的车在。 安嘉人刚从误认利兆年的自我困窘走出来,此刻又因为利兆年的话而愣住。 王彤站在门口:兆年,你中午在家里吃饭吗? 利兆年只说:多做几个菜。想想又说,妈,你上楼看看苏年是不是在家。 他在家?王彤说,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看了安嘉人一眼,我去看看。 利兆年也不再在房间逗留,对利耀华说:爷爷,我先出去了。他对安嘉人点点头,你和爷爷聊。 房间里又只剩下利耀华和安嘉人。 护工拿着一束红的黄的玫瑰花束走进来:爷爷,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随便剪了一些。她邀功,我知道你爱干净,特意洗过了。 利耀华和安嘉人同时去看那束被洗过的花,大概洗的时候太不小心,花瓣已经有不同程度的折损,利耀华很轻很轻地叹气,但安嘉人听见了,她起身:爷爷,我去给你摘一些吧。 利耀华轻轻点头:也好。 安嘉人伸手问护工要剪子:给我吧。 护工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悦:好吧。 安嘉人刚出了利耀华的房间,便听得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先听到王彤说:昨晚回了家里睡,也不说一声,要不是你大哥说你车子在家,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安嘉人拿着剪子,停在门口。 下一刻便是利苏年的声音:我回来都两三点了,怎么说? 他的脚步声停在最后几级楼梯。安嘉人站在利耀华的房门口看他,他也远远地望向她。 利苏年穿着深蓝色的短袖T恤和绿色条纹短裤,和穿着套装、高跟鞋的安嘉人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似乎对于在这里看到她毫不意外,像思考了一会儿,继续下楼,向安嘉人走过去。 王彤扫了两人一眼,并不做声,转身去了厨房。 安嘉人往前走了几步,从旁边的小门出了花园。 玫瑰开得正好,护工刚才也剪了一些,但因为剪得潦草,把旁边的小花蕾也剪掉了。安嘉人把花蕾捻下,扔到地里好让它们快速腐化。 你什么时候到的?利苏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安嘉人微微转身,迎接他的眼神:来了一会儿。又把眼神移开,想着要剪些什么花。 爷爷见你,应该很高兴。他说,谢谢你愿意来看望他。 你不用谢我,我是基于我和他的感情来的。她想了想,决定剪一些没开花的剑兰。她想,取其修长婀娜的姿态,插在瓶里,应该并不俗气。 他还不知道我们的事 安嘉人转身看他:他知道了。 利苏年有些吃惊:你和他说了? 不,他自己知道的。安嘉人弯腰剪下第一株,他只是病了,表达能力和行动自由受限,不代表他没了思想没了智慧。你们可能都忘了要送他去书房了,也很久没给他剪些花了。安嘉人联想到安铭,有些难过,但她很快把那些难过的情绪压下。 难怪他喜欢你。 安嘉人直起腰,她已经剪了三株剑兰:我只是尝试去理解他。她环视四周,想了想,往外走,蹲下在低处剪康乃馨。因为穿着高跟鞋,她的动作变得缓慢。 再起身时,利苏年伸手拉她,她借了一下他的力,又很快放开。 公司那边跟我说,你们产品部退回了今年的联名合作方案。 安嘉人没作太多解释:是。 是你的意见? 是。安嘉人没看他,拿着花往回走,难不成离了婚还合作? 很多联名款产品不以两家公司存在什么关系为合作前提。利苏年说,去年做得很好,利润不差,不必要浪费这个创意。 我不是那样的人。安嘉人抬步走上石级,不过可能你才是对的,必须考虑利益。所以我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大概是心思浮躁,她脚下一滑,失去重心。利苏年站在她身后,马上反应过来,伸手把她抓住。 安嘉人低头看着铺了碎石米的石级,忽然想起郑梵的那句话,媒婆会把利家的门槛踩坏,她扭脸,回头看着利苏年,眼神复杂。 利苏年放开她: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是不想你摔倒。他顿了一下,你说你了解爷爷,你尝试过了解我吗? 安嘉人没有留在利家吃饭。离婚的事实被公开,她也就失去了坐在利家餐桌上以利家人的身份用餐的外衣。 司机来接她时,利耀华坐在轮椅上,远远地目送她。 利苏年为她拉开车门:我没有干涉你的个人意愿的意思,当然,我也没有这个资格。他顿了一下,爷爷很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多来看看他。 只要我时间允许。她微微低身,坐到车上。 利苏年关上车门,她便再看不见他的脸,她只能隔着一层深色玻璃,看着他在往回走,而车子在往前看,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刚才利耀华在房间是这么说的:苏年一定知道你回来才在家里等你。他说,他结婚之后没回来过家里住。 安嘉人认为利耀华在多想。 你们都是成熟的人,找个机会解开双方的误会。利耀华说,你们都对对方有感情,我能看得出来。 安嘉人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054章 中午的饭,只有利苏年、利兆年和王彤一起吃。 王彤一坐下看着满桌的菜,就忍不住对利兆年说:你还让多做几个菜,她又不留下来吃饭,做了一桌子有什么意思? 利兆年看了王彤一眼,又看了默默吃饭的利苏年一眼:吃饭吧。 意思是让我别说话了。王彤给自己盛了一点汤,行,我吃饭。 放在桌面的手机响起,利兆年放下刚拿起的碗筷,接起电话:王董,你说。他起身,拉开椅子,很快离桌。 王彤看着利兆年的背影,还是放下勺子,看向利苏年: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明白你们在做什么呢? 利苏年夹了一颗西蓝花,他胃口不佳,更没有心情应对王彤的盘问:有什么看不懂的? 看不懂你们是真离还是假离。王彤凑近利苏年,我猜,是不是你们没离,只是吵架了? 真离。利苏年看了她一眼,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有什么好猜的? 那她愿意回来看你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她看利苏年,儿子,是不是她还放不下你,想复合? 利苏年想,安嘉人想复合的几率微乎其微。他马上回答:没有。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我没怎么想。利苏年放下碗筷,他确定这顿饭没法好好吃了,他甚至想去拿烟,自从他破戒再碰烟,就总在心烦气躁时频频想要抽根烟。 你想不想复合,还是算了? 利苏年没回答这个问题:我回公司了,你在家里看着爷爷。他站起来,想想又说,现在护工是白班夜班两个人? 是啊。王彤一听又满腹怨言,夜班的那个还可以她回头看了一下,确定那个护工不在,白天这个,用着真不是很顺心。 多让她们带爷爷去花园坐坐,或者去书房看看,别总是让爷爷呆在房间里,除了吃就是睡。 老年人当然除了吃就是睡,不然还能做什么?王彤嗔了他一眼,难道我不是一样,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再吃,只不过多了一样,为你和舒颖的事烦心! 利苏年抓起车钥匙:有什么好烦的,我走了。 坐下来,我还有话要说。王彤叫住他,你着什么急,你都在家里睡了一个上午了,还差这点时间。 利苏年只能又坐下:说吧。 王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利苏年看着她的动作、表情:你不说的话,我真回公司了。 王彤犹豫着:你爸说本来你们好端端的,突然离婚,肯定是你在外面认识别的什么女人了。她盯着利苏年的眼睛,是不是真的? 利苏年看她:你觉得呢?他心内觉得无力,这件事他已经跟利正谦解释过好几次了,但是他不相信他。也许父母无法理解,有些人离婚真不是因为出轨之类的重大事件。他始终觉得,他和安嘉人离婚,不是大事件发生了强大的破坏力,是细碎的坏情绪作祟。 我怎么知道呢,我要是知道我还用问你。王彤停了一下,要是真的,那你是不是带回来看看? 利苏年先是疑惑,后才觉得可笑:你的意思是,要是我在外面有别的人了,就赶紧带回来给你看看,要是你也喜欢,就赶快娶回来? 王彤被他洞察她的目的,反而变得理直气壮:我这么想,没有道理吗?你都几岁了,不要总以为生儿育女是女人才需要考虑的事,男人也有年龄和精力的考量。她说,前阵子妇女会还有个人说给你介绍个女孩儿,二十九岁,没结过婚,看她的照片,人长得挺漂亮的,我还不敢和你说,怕你说我。看吧,这事儿我都没开口呢,你就先对我甩脸色了。 我没有对你甩脸色,我只是觉得妈,我才刚离婚,我还很烦,请你不要给我增加烦恼了,谢谢你了好吗? 按你的说话,爷爷摔跤那会儿你们就离了,那就是离了将近有半年了,哪是刚离婚?电话我也打过给她好多次,她油盐不进,问你,你也是这个样子。既然你们不打算复合了,难道不考虑以后? 利苏年忽然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嘉人? 怎么说她呢,有好的地方,漂亮,识大体。但也有不好,性格不够好,这是很多有钱人家的女儿都有的坏毛病,容不得别人管她、说她,再说了,你们都结婚2年了,也没要生孩子,她一副不着急的样子,一听我说这些就跑,久了我也有我的想法王彤说,见利苏年脸色不豫,又改口,你爷爷倒是很喜欢她。 我只是觉得,你对嘉人不公平。利苏年说,我是和她离婚了,但是你念旧情也好,怎么也好,不应该在这时候就跟我说要找下一个的话题。 为人父母就是这样,哈,你以为她的父母不会催她找下一个,既然散了就是散了,人都要往前看。王彤停了一下,要不是因为她方方面面的条件都不差,就冲着她的性格,我还真是说我不太喜欢她! 我很清楚我自己的喜好。不管你们怎么看,当初我和她结婚肯定有我的原因。你喜不喜欢她,对我来说,也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最重要是我喜不喜欢!你现在说这些话,就是在否定我的喜好!利苏年起身:行了,你不要操这个心。 王彤跟在他身后: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这样唠唠叨叨的妈妈。同样道理,我也不见得喜欢你们这种凡事自己做主的子女。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就离婚,对于父母,你们永远只以为告知一声就行了,不需要征求父母的意见,也不需要考虑父母的感受。但凡关心一下你们,就当我们是干涉你们的自由的老古董! 利苏年停住脚步,看着王彤:我和她分开,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我很感谢你关心我,但你做的事情并没有起到关心我的作用,只会让我觉得烦。他顿了一下,就因为她和我离婚了,她就讨你的厌,让你觉得为她多做几个菜都是浪费? 王彤生气极了:你在胡说什么,我需要在乎几个菜? 她嫁给我两年了,你一直知道她不喜欢吃肉。你说给她多做几个菜,结果呢,都是肉!利苏年不知道自己在气母亲,还是在气自己,如果你本来不喜欢她,那她为什么必须要争取你的喜欢? 恋耽美 -子泽华(36) 利兆年拿着手机走进餐厅,对利苏年皱眉:你吼什么? 利苏年调整了一下情绪,对王彤说:反正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回公司了。 六月中的雨没完没了。 安嘉人交待司机自己下班,一忙完手头上的事,便开了车急急往家里赶。 近日的雨一直没有停过,她想起还没有安置好她的那些画。有些是她最近画的,有些是她从家里的地下室搬出来的,却都三三两两都被她放在客厅里、房间里,也不知道连绵雨天会不会已经让宣纸起了霉。 她到家之后,先去检查她的旧画,又再快速浏览了一下新画。有些墨渍已经有了刻意晕染之外的外渗,她很是懊恼,公事繁忙,她忘了顾全这些细节。 她来来回回地搬运、整理,虽然开了冷气,却竟然也出了一身汗。 最后,安嘉人在大椅子上坐下,借以缓和有些紊乱的气息。房间里有一张供她画画的大桌子和一张椅子,她一旦画起画,从未有过坐着的时候,于是椅子反而少用。她唯一会在这张椅子上做的事,是陷入无限的沉思。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到处都是画,到处都是纸,安嘉人看着那些说不上好或不好的作品,情绪慢慢平静。 上次见杨子再,他说他会在国内再办展览,邀请她去看展。他前阵子也向她寄来在洛山美术沙龙的邀请函,请她带上她的作品,一起去和以前的朋友聊聊天。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对于以前的环境,她好像是期待的,同时又是抗拒的。 她往玻璃窗外看出去,雨幕已经为远处的景色遮上了一层又一层灰色的外衣,除了雨,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忽然想到,利苏年那个早已经退出市场的雾霭系列,那些黑的灰的作品,灵感是不是也来自这样的雨天? 你们都对对方有感情利耀华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如果对一个人有感情,是会随时随地因为什么琐碎的细节而想到对方,那么她应该至少要在没有旁人窥伺的房间里,坦然地对自己承认,她对利苏年并不是毫无感情。 如果他们未曾结婚,也不曾离婚,还在初识时,她想,她会和他有一个新的话题,关于雾霭和雨天。 虽然诸多犹豫,最后安嘉人还是去了洛山一趟。行政部告诉她已经和新任总经理定了他下周一到岗,她想,既然美术沙龙定在周末,且只是半天时间,她应该允许自己在繁重的商务中抽身,去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 在沙龙上,她见到了一些以前的朋友,有些也是杨子再的徒弟,算是她的师兄。她一一打招呼,迎接他们或关心或疑惑的探问:怎么就改行了,好可惜。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感到可惜,安嘉人表示感谢:希望以后还能再改回来。 一众人附和着笑。 各人带来的作品被挂起,挂在不同的位置,供人自行观赏。 安嘉人站在自己的画前面,微微出神。她觉得自己画得不好,别扭,不流畅,像矛盾的自己。 有个五十多岁的人主动给安嘉人递名片,安嘉人看了他的名衔,是某某美术协会的副会长。安嘉人和他握手:张会长你好。 你是国画那派的,我是画油画的,不过我知道你。张会长说,前阵子有朋友给我送了一幅你以前的作品。 安嘉人礼貌地笑笑: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作品了,我很久没画了。 我很欣赏你,不知道你现在的作品量如何,我可以给你和另外几个青年国画优秀人才一起办一场展览,艺术商那边我可以对接。 谢谢张会长你的好意,我目前没有这样的考虑,如果以后有计划,我可能就要麻烦你了。 张会长点头:好。他对她点头,便走开了。 杨子再走过来,低声对她提醒:任秦宣也来了。他说,如果你不想和他碰上,我让人带你出去走走。 再听任秦宣的名字,安嘉人竟然觉得自己毫无波澜,她嗯了一声:老师,我知道,但是不必麻烦你了,我能处理。 任秦宣想必也知道安嘉人也在,虽然安嘉人有意躲到角落里,但他很快向她走过来:我还以为安总不会再在这样的活动出现了。 安嘉人看了他一眼:所以世事难料。 任秦宣轻笑:更难料的是,你上次在电话里莫名其妙把我骂了一顿。他说,我怕了你了,不敢再联系你了。 安嘉人说:你想得很对,也做得很对,我们最好彼此不要联系。 听起来你余怒未消,我做错了什么? 安嘉人审视他,看他是故意还是无知:你莫名其妙给我寄一幅以前的画是什么意思? 任秦宣轻笑:我给你寄一幅画是什么意思?那你当初给我寄一幅画又是什么意思?我以为是同一个意思。 我已经结婚那时候我是已婚状态。你不认为你的行为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吗? 你当时把《川》寄回来给我时,也没考虑我是不是有新的女朋友,会不会引起她不必要的误会。任秦宣说,在这件事情上,如果我错了,那么代表你也错了,你没有立场指责我。 安嘉人想要反驳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反驳的理据。 听说,你离婚了?任秦宣说,是不是觉得当初放弃了艺术的梦想,放弃了前任,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安嘉人看着任秦宣:正如你所说的,我是离婚了。所以我的前任,是我的前夫,如果我真的要考虑放弃了我的前夫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会和他探讨的,而不是和无关的其他人。 在她不知不觉的某个时刻,她好像已经放下了任秦宣,也放下了过去和任秦宣有关的一切不甘和难忍。而在她的心里被写下新的名字的那个人,她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她心里最隐秘的情绪。 从洛山回来,安嘉人第一时间要处理和新任总经理见面的事。为了让安一言和新的总经理能碰上面,安嘉人特意让安一言周末回来一趟。安一言也不推辞,只说:姐,感觉你是开始准备把重责大任交到我手上了。 安嘉人语气淡淡:你不是早就知道这是必然的事吗? 周一上午八点半,安嘉人和安一言已经回到了公司。公司里还静悄悄的,除了规定要早到的行政人员,其他办公室都还无人上班。 安一言一进办公室,就开始分析他未来将如何带领安鑫上市的计划:一旦决定改制,再找个券商,接下来就按照流程,一步步推进就是了。这件事没有下决心去做的时候,是觉得很困难,但是只要走了第一步,接下来就不难了。 安嘉人叫停:安一言,上市这件事,你首先要和爸爸说,只有爸爸点头了,你才能考虑去做。 爸爸是不会接受我的方案的。他之前就一直坚持不上市,不想被投资者绑架。可是,面对市场环境,我想上市是让安鑫走得更远的路径之一。安一言对她卖笑,这是从我导师那里学来的。只有你理解我,然后你和我一起去说服爸爸,这件事才有可能实现。 安嘉人虽然并没有学过这些理论知识,但在商场上浸淫了几年,当然不至于对这些一无所知:同样的问题,等等你可以和新的总经理探讨一下。 安一言拿起桌上的可乐,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不,我的计划还没成熟,等见完这个总经理,我再和你详细说说。 八点五十分,助理来敲门:小安总,请问你是预约了陈景东总经理吗?他到了。 是,五分钟后让他进来。安嘉人看了安一言一眼,把你的可乐放好,我不想让你未来的员工认为你仍是个孩子。 安一言耸了耸肩,把可乐拿在手里,起身走到她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把可乐放了进去,对她说:可以了吧? 安嘉人勉强接受他的伪装。 陈景东进来之后,很自然地坐下,侃侃而谈:安总,正如我之前向你介绍的那样,我之前是从粮油公司出来的,做了十多年了,所以对于传统食品行业的经营模式还是比较了解。我希望,同时也有信心,能给安鑫带来具有意义的改革和提升。不过当然,我需要一个并不会太长的熟悉期,希望你能够体谅和理解。 安嘉人说:当然,这是安鑫选择你的重要原因。她向陈景东介绍安一言,这是安一言,目前在读研二,等他毕业之后,安鑫会由他来全面管理。在他毕业之前,他也会在公司见习,希望你多给他各方面的协助。 安一言探身,和陈景东握握手:你好。 陈景东松开和安一言相握的手,恢复刚才端正的坐姿:现在的年轻人很了不起,思维创新,实现创意的方式和手段也能够贴合科技的升级趋势。我们这些相对老一些的人,能向年轻的管理者提供的只是经验,领导者肯定比我们更具有前瞻性。 安一言闻言,笑了笑。 不过,我也有另外一个想法,纯粹个人想法。创新固然重要,传统的东西仍然需要保留。陈景东说,虽然现代观念提出我们需要吃这个或者最好不吃那个,但是人类的肠胃、口味在一段相对稳定的时间里不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对于一个食品企业来说,也不应求追求在短短数十年之间就实现口味的完全创新。人的口味是与生俱来的,是日积月累的,不是几篇文章几组科学数据就能完全推翻的。在食品行业,相对而言,我更希望是有创新地继承传统。 安嘉人看着陈景东:我们公司从去年开始,逐步提升了低糖低油的点心的生产比例,以你刚才的意思,我们这样的改革,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不,安总,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觉得这恰巧是创新跟继承传统的一次完美的结合。其实我吃过安鑫旗下很多点心,我家里的老人也很喜欢。虽然他们很爱甜,可是他们也愿意接受医生的建议,少吃一些糖,而对于我这种相对老人来说年轻一点的群体,我也更能接受稍微不那么甜的口味。陈景东说,还有一点,我必须要传达我对安鑫的喜欢,我记得安鑫去年是有一个联名款产品的,做的中国风包装封面,我很喜欢,太美了,中国的口味,中国的包装,好吃,又好看。 安嘉人说:希望你的加入为我们带来更多更好的方案。她看了看时间,那,我们都各自先忙。如果你关于入职或者公司内部规章制度有任何需要进一步了解的,可以找行政部或者人事部。 好的。陈景东起身,谢谢安总。 等陈景东出去,安一言对安嘉人皱鼻子:他真能说。 职场上本来就需要这样能说的人。安嘉人说,你几点的飞机? 明天早上,我已经请好假了。 安嘉人皱眉:为什么要明天走,这不耽误上课吗? 安一言冲她笑:我今晚想去见个朋友他说,你要去吗? 安嘉人表情变得严肃:又是和你的朋友去喝酒? 安一言举手:我发誓,绝对不是,绝对不喝酒! 利苏年表情严肃,双手交叉,看着面前一列已经换装就位的模特。 服装总监吼起来:倒数第二个,你搞什么鬼,把胸口拉得那么低!这个衣服可不是低胸设计! 安琪走过来,站在利苏年身边:嘿。 什么?利苏年没看她,只看衣服。 因为安琪个子也高,加上穿着高跟鞋,所以她站在他身边,说起悄悄话一点都不困难:那个模特,叫什么来着? 安尼也走了过来,听到了安琪的低语,加入八卦的行列:叫GIGI. 对,GIGI.她一见你就把衣服拉低。安琪低笑,和安尼交换八卦而暧昧的笑容。 整个公司都知道她想睡你老板,只是应该还没成功。 安琪努力维持端庄的笑容:我好像笑得太明显了,她在看我了。 不,如果她知道我们在关注她,她会很开心的。安尼又说,毕竟你老板从来不正眼看她。 利苏年看了两人一眼,正想说话,手机却响了,他看了一眼,边走边接通电话:一言? 利苏年在酒店门口接到安一言,他说:嗨,姐夫还是叫你哥? 随便。利苏年看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用上课? 要上课。不过今天姐姐安排我和公司新的总经理见面,所以我回来了。他挑眉,我在朋友圈看到前台发的活动,特意来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利苏年看了一眼正在帮客人拉开车门的门童,你姐姐呢? 她没来。 利苏年想,也是,如果明知是他,安嘉人怎么可能会来:你去找前台,你们也见过几次了,应该很熟。我今晚比较忙,可能没办法陪你。你想要去后台或者去去哪里,让她带你。他抬腕看了一下表,活动8点半开始。 安一言点头:OK!他想想,活动后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可以留一点时间给我吗? 利苏年沉思,最后还是点头:可以。安嘉人愿意把她的时间分一些给他爷爷,他当然也应该把一些时间留给安一言他知道安一言对安嘉人的重要性,是比他这个曾经的丈夫更重要的人。 已经快10点了,安嘉人对安一言一催再催,他却还是敷衍着,只说马上就回。 安嘉人已经从最初的关心变为气愤。安一言总自称自己不是小孩了,却从来不做负责任的事。她打通安一言的电话:半小时后,你必须到家。语气完全不容许拒绝。 安一言说:我好像喝醉了。姐,你来接我吧。 安嘉人怒不可遏:安一言,你说过你不喝酒的!你发的誓是用来喂狗的? 你来接我,我把位置发给你,我在三楼凯华宴厅。安一言一再交代,你来接我。 安嘉人放下电话,画是确定无法再画了。她现在需要做的是,去把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叛逆男孩带回家。她换下睡衣,随意穿了短衫长裤,扎着马尾,出发去找安一言。她原本可以有一个很平静的夜晚,安一言又毁了她的平静。 车速飞快。直到直到差点闯了红灯,安嘉人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逐渐失控。她觉得很累,安一言并没有真正长大过,他有事说的一些好像很懂事的话,都是安慰剂,只是偶尔安慰,从未给她真正治愈。 恋耽美 -子泽华(37) 安嘉人到了酒店门口,门童问她要不要帮忙停车,安嘉人把车钥匙递给他:凯华厅是在三楼? 是的,女士。门童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觉得这豪车与她一身随意穿搭格格不入。 安嘉人不理他人眼光,快步走进去,因为找不到电梯入口,干脆直接从螺旋楼梯跑上去。等会儿她要给安一言灌一瓶冰水,让他彻底清醒! 她上了三楼,虽然脚步急促,但平底鞋在厚重的地毯上悄然无声。走道灯光昏黄,她快步地找哪个是凯华厅,直到看到通道尽头灯光通明,传来鼎沸人声,她才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 她正要跑过去,柱子后面却传来暧昧女声:这是最新款的口红,你要不要试一下? 安嘉人不想去研究是躲在幽暗角落调情的男女,但接下来那道熟悉的男声还是让她停住脚步。 她回头,虽然灯光幽暗,还是确认那人确实是利苏年。他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试图和一个短卷发的女人保持距离。她皱眉,他们二人身上的香水味道复杂,又去看利苏年的左手她确实没有看错,他手中那点红正是燃着的烟头。看来,他说的戒烟,没有执行到底。 利苏年见了她,表情错愕:你怎么在这里? 安一言呢?她想问,那个女人是谁,他们在这里做什么,他为什么又要抽烟,他干什么了身上味道又这样复杂,但千言万语最后都被隐藏,只成了似乎带有质问的一句,你带安一言来这里? 第055章 利苏年看到安嘉人的一瞬间确实错愕,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他再后退一步,离身边的女人更远一些。不用安嘉人开口,他知道她必然误会了,想必在她心里他的罪状又加上一条。 但他不接受这个已经被误会的罪名。他只是在活动结束的当下,出来点了根烟。没想到的是,烟刚点燃,某个脸熟的模特跟了出来,和他搭话:老板,借个火。 利苏年本不想搭理她,但还是把打火机递给她。他们公司和好几家模特公司有很不错的合作,这是其中一家的其中一个模特,他认得她,没记错的话叫GIGI。 GIGI点燃了烟,开口便是自来熟的对白:酒入愁肠愁更愁,抽烟只能提神,赶不走寂寞。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脸上还是夸张的T台妆容,听说你离婚了,老板,是真的吗? 利苏年看了她一眼:你不进去把衣服换下来?要是烫坏了,设计师不会放过你。 她笑了笑:如果可以用一件裙子换几钟和你聊天的时间,那也值得。烫坏了,我愿意赔。她拿开烟,看着烟头上被她的口红染上的艳红色,这颜色,你觉得好看吗? 利苏年缓缓吐出烟圈,看她展示的烟头:一般。如果她再不走,他就得换个地方抽烟了。他现在没心思撩拨任何女人,也不想要被任何女人撩拨。 这是最新款的口红,你要不要试一下? 利苏年正要说话,有个身影掠过,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她的身材和气息,陌生的是她的打扮。安嘉人扎着简单的马尾,衣着简单,甚至戴着眼睛,完全不像平日的她。 他还来不及解释些什么,她已经发出质问:你带安一言来这里? 那一刻他心里失笑,是无奈的笑,她还是那个她,那个只相信她自己的女人。他干脆想自暴自弃地答她:是啊,怎么样? 但不需要他答话,安一言已经出来了:姐夫姐,你到了? 场面莫名从一人变成二人变成三人再到四人。 GIGI看不清楚状况,最后对利苏年抛出刻意的笑容:老板,先不打扰你了。她施施然退场,把场地留给剩余三人。 安一言看了看利苏年,又看了看GIGI的背影,问利苏年:姐夫,她是谁,不是你女朋友吧? 利苏年马上否认:不是。 安嘉人看安一言,他看起来很清醒,完全不像喝醉的样子,她甚至在他身上闻不到酒味,她刻意假装没听到安一言对利苏年的称呼: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安一言露出谄媚的笑容:我当然是有事才来 收起你的怪笑。安嘉人转身,现在跟我回家,马上。 安一言却没有动:来都来了,你不谈一下吗? 安嘉人转身:你要和我谈什么,而且,你确定要在这里谈? 安一言看着她,又看着利苏年,利苏年靠在柱子上,看着他们二人,动作很慢地抽烟。走道里的灯光本就昏暗,他的表情在烟雾中显得模糊不清,安一言说:谈你和姐夫的事,最好当面谈了。 安嘉人看着安一言,制止他继续滥用称呼:不要乱叫。她有些生气,也不自在,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我没喝酒。 安嘉人继续生气:那你是骗我? 安一言哎了一声:我今晚本来是想找姐夫自己聊的,可是他太忙了,忙到刚才才有空。刚好你打电话给我,我就让你过来喽。他低声,大概是自觉心虚,也不算骗吧,不然你不会过来的。想想,他又给自己鼓劲,就算是骗你过来,但我也是在帮你,我想搞清楚姐夫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不然你们怎么会离婚? 安嘉人想起那一年安一言进派出所,就是因为和任秦宣打架。当初他也是这样的说法,说看不惯任秦宣找了新的女朋友。她心下觉得自己可悲又可悯:你不要让别人为你的想法买单。她特意没有去看利苏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走吧。 安一言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你都来了,不能聊一会儿吗?安一言看利苏年,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利苏年看着他们姐弟二人,并没有说话。 安嘉人恼极:安一言,你必须要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折腾我吗?为了你所谓的帮我,让我晚上10点钟从家里赶出来,像个疯女人一样找你,担心你会不会醉了闹事?这就是你说的帮我? 安一言沉默。 现在10点多了,等下回到家又11点了,你知不知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明天还要早早起床去上班,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去处理。我不像你想去哪就去哪,闹分手了就可以不读书,不开心了就去喝酒,没钱了就可以问别人要,你可不可以试着理解一下我。如果你能理解我,那就是在帮我! 安一言看起来表情逐渐难过。 很多人逐渐从大厅里面走出来,大概是活动已经完全结束,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了彼此僵持的三人,有些人匆匆和利苏年打了招呼老板再见便快速跑掉了,可能是觉得气氛怪异,一刻不敢停留。 人潮逐渐散去,安尼搂着安琪走出来:老板,你什么时候他的声音降低,看了看安嘉人,又看了看安一言,这是什么情况? 安嘉人不想在众人面前表演姐弟吵架的戏码,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叫安一言:回家吧。 安一言说:我会回家,但是有些话我我想说清楚。 利苏年不让他说:先回家吧,很晚了。他对安尼说,你们先走。 安尼也不好多问,和安琪交换了一下眼神,二人便快步离开。 我承认我没有你这么成熟,这么理智。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包括你,给我的保护太多太多,所以我承认,我很幼稚很肤浅。安一言不管利苏年的制止,但是我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变得成熟了。我不想读书,你要我读,我就读,我不想做生意,你要我学,我就回来学。你说爸爸不喜欢我抽烟,每次暑假回来我都躲在厕所里抽 安嘉人打断他:你觉得自己被迫躲起来做别人不喜欢你做的事,很委屈,也很伟大?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努力成为你们想要我成为的那种人。安一言说,可是你们没有想明白,你不喜欢的东西,可能我也不喜欢。爸爸很厉害,他靠自己建立了这么大的公司,赚了这么多钱,但可能我没有这么厉害,我也不一定要通过接手家里的生意去挣钱。你们永远第一时间就说我这样不对那样不对。只要是我做的,什么都不对。他目光有恼意有悲伤,你可能并不是在关心我,你关心的你的弟弟是不是可以成为一个接过你的任务的成熟的人。 安嘉人错愕,以致无法接话。 之前我和姐夫聊到我和任秦宣打架的事,他说我打得很对,如果姐姐被人欺负了,当然要帮她出气。安一言说,但是当时你是怎么说我的,你说我不要为你乱出头,你说爸爸的身体不好,假如知道了,后果很严重。就像今晚,我也只是想搞清楚你为什么要离婚,你只会说我骗了你,你说我在折磨你,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安嘉人忽尔明白,利苏年怎么会知道她和任秦宣那么多的过往,原来都是拜安一言所赐。她看着安一言,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只是想帮你寻找一个答案而已,如果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也会打他如果又进了派出所,你肯定又骂我,对吧? 利苏年把烟蒂摁在一旁的烟灰桶上,他拍拍安一言的肩:什么都不要说了,马上回家,我送你回去。 安一言看利苏年:你以前告诉我,你很喜欢我姐,那为什么要离婚? 安嘉人心头一悸,下意识地去看利苏年。 第056章 利苏年拿出烟盒,点燃了今晚的第二根。 安一言向他伸手,示意他也要。 利苏年看了安嘉人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把烟盒递给安一言。 先不说谁的问题更多,离婚是你提的,这一点你没意见吧?利苏年吐了一口烟,问安嘉人,没有答话。 利苏年看安一言:你问我们为什么离婚?你看到了,我和她存在沟通上的障碍。她想说话的话,我完全说不过她,可是一旦她不想说,我也完全没法让她说话。 安一言靠在墙上:主动提离婚,这是我姐能做得出来的事。他也看利苏年,但是你同意了。他嘴角有难解的笑,如果你不同意,也离不成。他说,所以你也不能责怪我姐主动提离婚。 我不是在责怪她。利苏年说,我一定也有很多让她觉得不满意的地方。但是,她总得告诉我,我哪里让她不满意了。他像陷入了回忆,我不是想推卸责任,但是我很认真地回想,结婚以来,我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做得特别差,对,也许我妈是一个问题,但是,她之前也没有让我知道这一点。我们每天都在为工作忙碌,原谅我,我真的没有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她们婆媳是怎么相处的问题上。我甚至觉得她们相处得很好,她从没有向我抱怨过我吗,直到我们开始讨论离婚他看着安嘉人,你说让安琪进公司也是我的错,说我双重标准。我想说的,那段时间丛园带走了一批设计师,而且是带着他们去了华尚,那段时间我有多么迫切地需要一些得力的人帮我做事我最终答应让她进来还是因为你惹恼我了,如果你允许任秦宣存在于我们的婚姻里,并且你觉得那不是问题,那为什么一个并不是谁的安琪反而成了你要求离婚的理由? 安一言愣愣地听着,一知半解。 安嘉人没有说话。 你说,你当时只是需要一个丈夫,所以才会在不负责任的情况下相亲,仓促结婚。我想那时你答应嫁给我,可能也只是因为我那时献的殷勤比较多。否则,和你结婚的人也不一定是我。利苏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是啊,我是跟安一言说过我喜欢你,难道这些话还需要别人转告你?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怎么会想要和你结婚?他停了一会儿,但是,喜欢是不是应该双向,只我喜欢你,不够吧? 但是,我姐就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啊,如果你不先和她说你喜欢她,她肯定不会说她喜欢你。安一言叫起来,以我姐姐的性格,如果她不喜欢你,她才不会嫁给你。 深夜的风是清凉的。 安嘉人和安一言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一人拿了一罐啤酒。 在酒店里,利苏年提出要送他们二人回家,但安嘉人拒绝了,她把安一言送到家门口,没有下车,正要调头回她的房子,安一言叫住她:姐,不如你在家里住一晚? 安嘉人有些犹豫。 再聊会儿吧,你别走了。明天我十点钟的飞机回学校了。 安嘉人想了想,把车停好,熄火,下车。 安一言在冰箱里翻了很久,才找出他以前在家里喝剩的两罐冰啤酒,一人一罐:姐,我跟你道歉,我今晚不是故意要这么说你的。 安嘉人闭了闭眼,又睁开,看天边凌乱点着的几粒星子: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但我希望你自己想清楚,你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不要说我把不想要的强加给你,如果你告诉我你对你的人生有其他清晰的规划,我可能会毫不犹豫支持你去做,但是,你从没有任何的计划,说白了,你就是什么都不想做。既然这样,把家里这个担子交给你,你觉得我很自私吗? 安一言喃喃:我说了,我已经开始在努力了,如果你只看到我之前不好的一面,那么无论我之后做得多好,你都看不到,就算看到,也只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你对我有这样那样的希望,其实我对你也有,我希望你可以给我多一点鼓励。昨天我一说上市的事,你第一时间就是打断我,你也在挫伤我的积极性,你知道吗?就算我在喝一瓶可乐,你都要说我像个小孩,可能我到了你这个年纪,我还是爱喝可乐,这一定有错吗? 安嘉人沉默了一下:我会注意。 安一言和她碰了一下铝罐,并无发生什么太大响声:我今晚很想你和姐夫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你还是不肯说?他说,姐夫比你以前的那些男朋友都好,我看得出来。 安嘉人喝了一大口酒:是因为他给你钱花还是带你去喝酒,所以你帮他说话? 你又这么说。我24岁了,我看得懂。他说,至少我觉得他比任秦宣靠谱。 我没说他比不上任秦宣。 你真的不喜欢他了?安一言说,以前我真的以为你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想随便找个人结婚算了,可是,刚结婚那段时间,你很开心我还记得你生日那天,你和他坐在KTV包厢的角落里偷偷接吻 安嘉人打断他,不让他再说。讨论这些问题已经毫无意义。喜欢不喜欢是当时的事,现实中多少曾经深深相爱的人最后也可能经历互相伤害最后走向陌生,何况他们之间只是喜欢,当初那一点点微薄的情感不足以对抗琐碎细节带来的互相猜疑和否定。 恋耽美 -子泽华(38) 其实,我以前那个女朋友最近回来找我了。 安嘉人勾了勾嘴角:所以呢?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对她特别好,也给她花了很多钱。刚分开那段时间,我真的觉得生活挺没意思的,我当时想,要是她愿意回来,我可以放弃我的一切。可是现在她再来找我,我感觉我身上的那股劲已经没有了,我觉得,我放下了。他说,你对姐夫是什么感觉?你觉得是彻底放下了,还是没有放下? 安嘉人看着远方的星,想起利苏年曾经说过给她送一颗星星,或许,这句话会成了一句永远无法兑现的空话。 你总把我当小孩,不会和我说你的真心话。安一言说,20岁和28岁可能真的差很多,可是如果我已经30岁了,你还会觉得我很幼稚,不屑和我讨论你的爱情吗? 可能我爱上他了,一言。因为爱他,所以变得计较,计较他在外面复杂的人际关系,计较他把他之前很喜欢的女人招进他的公司,甚至计较他好像也只是喜欢我,不是爱我如果爱他意味着这么多负面情绪,那我应该结束这段关系,不对吗?安嘉人看着他,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不是我想要的婚姻。 但你没告诉他,你爱他。安一言说,他不告诉你,你不告诉他,你们是互相暗恋对方,最后都失败了吗?你们都三十几岁的人了,必须爱得那么小心谨慎吗? 第二天,安嘉人带着满脸倦容去上班。晚睡早起的结果,是她在陈景东报告工作时频频掩嘴。 陈景东道歉:安总,我好像有些数据还需要再搞清楚,不如我先出去一会儿,一小时后再向你报告? 安嘉人忽然觉得这陈景东太懂得察言观色,她也不太挑明是自己的问题:好。 一小时后陈景东再进来,果然拿出了几组新数据。 安嘉人很是满意:晚上和吴总他们吃饭,就由你负责和他们落实细节。 陈景东点头:好。他合上蓝色文件夹,安总 你说。 我办公室有刚从国外寄回来的咖啡,口感不错,要不要给你试试? 安嘉人愣了一下:哦,好。她有瞬间的恍神,有个人也很爱咖啡,惯了以咖啡提神。 十五分钟后,助理把刚煮好的咖啡拿进来:小安总,这是陈总给你的咖啡。 安嘉人喝了一口,并不十分感兴趣:你去跟进一下晚上订的包厢。 助理说:好。她确认,是你还有陈总一起过去吗? 安嘉人想了一下:你也去。 助理哦了一声:好。 安嘉人本不想去和陈景东去参与这样的应酬饭局,但以来为了表示她对客户的尊重,另一方面也表示她对陈景东新任总经理的重视,她还是决定要去。 陈景东确实是能说会道的人,餐桌上的气氛很好。 安嘉人喝着乌龙茶,心里若有所思。 酒席散去,助理去结账,安嘉人和陈景东在门口和客户握手告别:吴总,司机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留步留步,不要送。吴总已经有些醉意,其余几人陪着他去了远处的地上停车场。 安嘉人看着吴总一行人走远,微微转脸看陈景东:你去看一下她并不想和他单独相处,她宁愿独处。 陈景东明白她的意思:好? 陈景东还没转身,身后传来一声叫唤:嘉人? 安嘉人缓慢回头,见是安琪,脸色不变:安琪,你也在这里吃饭? 安琪看了一眼已经走开的陈景东:没想到这么巧。 安嘉人想,大概也不算巧,专门宴请人吃饭的,都是这几家比较好的店:我和客户吃饭。她说,你呢? 安琪尴尬地笑笑:你一定猜不到,我来相亲。她说,回国一段时间,我也回乡随俗了。 安嘉人哦了一声,意味深长。 第057章 安嘉人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安琪耸耸肩:一个汽车销售公司的老板她说,和他聊到一半我就想走了,刚好他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当他接到一个公事电话之后,他就向我道歉,然后问他可不可以先走她摇头,然后我就在这里遇到你了。 安嘉人觉得整个事态的发展完全符合安琪给她的感觉:你觉得他不好? 怎么说呢?他看上去挺有钱的。安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头发有点少,是不是富翁的特征之一?他也可能是被我刚染的头发吓跑的安琪说,中国男人好像对绿色有点抗拒。 安嘉人看着她一头绿发失笑。 安琪又问:刚才那位先生,是你的客户? 他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客户已经走了。 安琪点点头:你吃饱了吗,还是我们进去再吃一顿?坦白说,我刚才还没吃饱,懒得出去再找吃的了。 安嘉人没想到安琪会有这么出乎意料的提议,似乎没有人在饭店上遇到熟人之后临时约一起吃饭的,她停了一下:如果你饿的话,我可以陪你吃一点。 陈景东和助理从大厅里快步走出来,安嘉人对他们作出今晚最后的工作安排,我还有些事,你们先走。 安嘉人和安琪之前并不熟络。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当然是彼此的父辈在很多年前在生意利益上有过一些摩擦与冲突,另外一部分也是因为安琪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出国了,导致她们的交情很浅。她之前对安琪并无任何喜恶可言,而她有意无意地开始留意安琪,是在知道利苏年曾经那样喜欢过安琪之后。 但是,和安琪接触下来,她并不讨厌她,她甚至能够理解利苏年为什么会喜欢安琪。谁会不喜欢能让自己感觉到开心快乐的人呢?如果她能够不再以利苏年的妻子的身份去看待安琪,那么安琪给她的感觉并不差。相反,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并不够开心快乐的人。 安琪喝了一口酸奶:我一直想着请你以及老板一起吃一顿饭,表达我对你们二位的感谢。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也许我不会再接触到老板。如果他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没有进他的公司的机会。她说,我在现在的公司有很愉快的感受,大家都熟,交流起来也很顺畅。 你不用感谢我,他决定和你合作,是他的自由和权利,和我没什么关系,所以你真正要感谢的人是他。安嘉人停了一下,你也知道,我跟他现在已经分开了。你进公司,是在我和他分开之后的事,对吧。不过我真的恭喜你能够找到一个比较如愿的工作。 安琪慢慢地咀嚼,最后又喝了一口水,看着安嘉人: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离婚? 安嘉人反问:你和他不是很好的朋友吗?他应该会和你说。 我不敢问。再加上,好吧,其实这个问题很难问出口,尤其对方是我已经很久没联系的朋友,现在只是突然成为我的老板,这种关系,相处起来的分寸有点难把握。安琪说,我解释一下,我问你也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们离婚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从旁观者的角度,所有以分开为结尾的故事都是遗憾的。安嘉人说,在我的角度看你,我也觉得遗憾。可是选择分开的那两个当事人一定是觉得分开的好处大于分开的遗憾,才最终做出抉择。既然这样,就没有什么好追究前因后果的了。 你说得不一定对,不一定只有旁观者才觉得遗憾。对于我和我前夫的分开,我本人也觉得是遗憾的。安琪放下筷子,但是确实,权衡过利弊,最后还是要接受分开的结果。 安嘉人看着安琪:你接受了相亲,代表你已经考虑再婚吗? 安琪摇头:不一定,可能我只是需要谈恋爱而已,不一定需要婚姻。她说,你觉得呢?离婚了,必须再婚吗? 安嘉人勉强地笑:我才刚刚从一段维护得很不好的关系中走出来。她说,应该暂时不会考虑。 安琪嗯了长长的一声:其实老板是一个挺好的男人。 安嘉人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把心里的问题问出来:他说他追过你一段时间,时间还不短,但你没有答应,为什么?我是说,既然你也认为他是一个挺好的男人,为什么会不接受他的追求? 安琪有些尴尬:嗯......这个故事太遥远了。认真回忆的话,可能主要是因为当时我跟他还有安尼玩得挺好的。大家都是中国人,还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学的同一个专业,你可能不知道在十多年前,在异国他乡,几个人有这么多的共同点会让人和人的关系拉得多近。反正我们当时很年轻,也都比较热情,玩得很好。她说,其实当时有很多女孩追ALEX,啊,对不起,就是利苏年老板啦。他又高又帅,跟其他的外国学生站在一起,完全不逊色,甚至是更帅,所以他这样追我,坦白说,对于当时年轻的我来说,还挺能满足虚荣心的。安琪说,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我那时很难区分爱情跟友情的区别,这就是我们拖拖拉拉了三年的原因。 安嘉人静静地听着:你们没在一起过? 安琪脸色仍然尴尬:呃,希望你不要介意。差点在一起了。不过,后来我认识了我前夫,那时候我真的是一头砸进去了,我前夫他是那种很严格很冷酷很大男人的人,但是我好像比较喜欢这一种类型,所以没多过多久我就和我前夫就在一起了,后来也很快结婚了。她说,我们在教堂办婚礼,只有几个朋友,老板当时也去了,我觉得那代表我们的友情,友谊万岁。 安嘉人至少确认了,利苏年在这一点上没有骗她。 后来他和安尼就把生意带回国内,我们就慢慢没了联系。其实我当时真的没想到他会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抛开任何的交情,很中立很客观地说,他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安嘉人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苏打水,迎向安琪的眼神:那现在呢,你离婚了,他也离婚了,你们怎么想? 安琪失笑:噢,天我觉得不可能,我十几年前没有爱上他,现在应该也不会,更何况,我们早已经经历了自己的人生,不可能再有以前那种感觉了。最重要的是,嘿,他可是我的妹夫她在安嘉人的审视下改口,ok,即使是过去时的妹夫,我也是会介意的,天下的好男人很多,我可以慢慢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她突然皱眉,看安嘉人,嘿,你不会是因为我,才和他离婚吧? 安嘉人不否认:可能是原因之一。她说,坦白说,我甚至知道你们曾经用过同一款香水。 噢,不是吧?这太离谱了。安琪说,你当然要相信,我不可能是你们之间的问题。香水?那是因为我们都共同认为那个牌子的味道很好闻,并且,两款是有区别的,一款是男香,而一款是女香。还有安琪说,他现在根本没有再用以前的牌子了。你不能认为天下所有用同一个牌子的人都是互相的情侣吧? 安嘉人也察觉过,利苏年是换了牌子,在她提出抗议之后:我倒没有那么盲目跟愚蠢。 那就是了。安琪说,他现在给我的感觉,不太像以前的他。我本来以为是时间让他变了,但其实不是,安尼说,他之前不是这样的。她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安尼说是跟你结婚之后一段时间才是这样的,所以,我想,问题不在于我或者其他任何人,是你们本身出现了问题。 安嘉人看着安琪:这个我承认。她说,所以请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把我和他分开的责任放在你身上,一定是我和他之间出现问题才导致彼此的不信任,而你可能恰好是我们彼此不信任的其中一个环节而已。她举杯,和安琪碰了一下,很抱歉我这么说,请原谅。 那你们应该去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安琪说,如果你还很在乎他的话。她说,我出卖一下老板,其实他现在的女人缘还是很好。公司里的女孩儿,外面模特公司的女孩儿,好多人知道他离婚都好开心。打铁趁热,挽回趁早,你觉得呢? 第058章 安嘉人对着镜子细细地卸妆,她的妆容并不浓,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更习惯素颜。卸好了妆,她扎起马尾,戴上眼镜,像那天去找安一言时糊糊涂涂的样子。她仔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试着把自己眼神里的疲倦、嘴角的沉郁都看得更清楚。 她的唇色有些发白,可能是最近熬夜太多。她想起那个邀请利苏年试新款口红的女孩她走神,试口红的方式有很多种,男女之间却只有一种,如果她没有恰好出现,他们之间是不是会上演什么旖旎情节? 她起身,走到画室,尝试画点什么东西,好让自己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抽离。但她看着画纸,静静发呆了很久,无从下笔,最后懒懒地回到大椅子上,蜷缩着,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有点像郑歆云养的那只冷漠的猫。 安嘉人知道自己心绪纷乱的来源。当然,是因为利苏年。 她闭上眼,脑海里是利苏年的样子。她认真地回想,确认自己还记得利苏年的哪些容貌。他有浓而直的眉毛,眉尾长得很好,鼻子是高而直的,哦,他左脸靠近耳朵下沿的地方有颗极小极小的痣。他的上下唇几乎一样厚,触感是柔软的,一旦笑起来,嘴角牵动,脸颊便会有一点点浅浅的笑窝。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对她传达一个信息,利苏年不愁找不到新的女朋友。同时也在问她,问她要不要试着挽回利苏年。连安琪都这么说。 每个人都有权利在任何时候开启他的新生活,利苏年有,她当然也有。如果利苏年真的和什么人重新谈恋爱,她好像不应该心存芥蒂的。而她,她似乎已经开始她的新生活了,虽然这些琐碎生活细节和男女感情无关。但,在旁人眼里,这些都证明不了她的幸福吗?夜深人静画的画,只会让看到画作的郑梵觉得她空虚寂寞,别无他想。难道一定要再进入婚姻,或者和利苏年产生一些什么故事下文,才算是开始新生活吗? 她睁开眼,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烟和打火机,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燃,以极慢极慢的速度把烟草的味道吸进去,再以同样缓慢的速度吐出。 利苏年在7点回到家,家里已经在张罗着要吃饭。王彤又在制止调皮的小孩东奔西跑,见了他,没说话,大概还是在为上次的争执而耿耿于怀。 恋耽美 -子泽华(39) 利苏年也不说话,先去了利耀华的房间。利耀华坐在轮椅上,看旁边的碗勺,应该已经吃过晚餐。两个护工正在争论着什么,语气激烈,他问:什么情况? 两个护工都不吭声。利苏年说:有事直说。 其中一个护工先开口:通常交班给我的时候,你爷爷是洗了澡的,今天她还没给你爷爷洗澡,就等着我来洗,这不是增加我的工作吗?她说,我白天交给她的时候,也是洗过一次的,谁也不占便宜,谁也不吃亏。 另一个马上辩解:下午爷爷去了书房看画呢,一待就是那么久,所以晚饭吃晚了,我总不能等他一吃完饭就洗澡吧? 利苏年来回扫了两人一下:不要为了交班急着洗澡。 护工说:是不是以后不让爷爷在书房待那么久了,他一看他的书房,就入了迷,不愿意吃饭。 利苏年说:爷爷喜欢做的事,你们得配合,只要不影响他的健康。他语气并不严厉,但心情不佳,谁能干活,谁就留下,不能干的,也可以请辞,我们只能麻烦其他人了。他说,下次不要在我爷爷面前为这些事吵架。 两个护工尴尬地完成了交班,一个下班,一个则出了去。 利苏年拉了椅子,坐在利耀华面前,叫了他一声:爷爷。 利耀华无奈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缓缓开口:人老了,很不中用,对别人来说,什么时候洗澡,什么时候吃饭,都是负累。 利苏年握了握他的手:要是不合适,我给你换人。 人都差不多,不用。利耀华看着他,你先去吃饭。 不着急。利苏年说,我先陪你聊会儿天。 利耀华靠在轮椅枕上,看着他:听说,你找了个新女朋友? 利苏年愣了一下:没有。 你爸说的。 真没有,爸是乱猜的。我最近工作很忙,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要是不忙,就交了? 利苏年苦笑了一下:忙,其他的先不想。 今天是几号了? 29号。怎么了?利苏年起身,把冷气的温度调高一些,晚上不要太凉了,爷爷。 嘉人上次来看我,我问她什么时候再来,她说下个月。利耀华说,快到下个月了。 利苏年想不到是这个答案,他有瞬间的停顿,但还是又坐了下来:爷爷,你不要总盼着她来,她现在来这也不方便了,你别总让她尴尬。 我只能和她聊天了,怎么会不盼呢?利耀华说,还是说,你打算找新的女朋友了,所以说不方便? 利苏年并不是打算找新的女朋友,但,他和安嘉人似乎再不可能有任何下文。他本不知道那晚安一言找他,是为了安排他和她见面,那那一晚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已经把想说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他说,他喜欢她,如果他不喜欢她,他不会和她结婚,可这样的坦诚,却没有换回来他想要的双向而行。他向往前走,又被她设下的障碍拦下了。 他仍然记得,连安一言都叫起来如果她不喜欢你,她才不会嫁给你,那一刻他觉得安一言很对,他是忠于自己的,否则他不会想要和她结婚,那么她也应该是那样的,她无须委屈自己嫁给一个并不喜欢的人。他想,她只是口是心非。他定定看她,满心等着一个答案,而她最后只是对安一言说:回家吧,我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他看着安一言跟在安嘉人后面离开的背影,他猜想她会不会突然转身看看他。但她没有。他讨厌她的从未回头:爷爷,如果找个新的女朋友,你说我该找哪样的? 已经七月了,安嘉人听着助理跟她报告未来一个星期的工作行程,她讶异:你确定吗? 助理闻言也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搞错了,她低头看平板电脑,一一确认,最后说:是呀,小安总,没错。 我记得原来还有个招标会。 助理说:哦,原定星期三的下午到晚上的食品商会会议和星期五上午新的材料供应商招标会,都由陈总出席去处理。她补充,但是,星期五晚上的慈善拍卖还是得你亲自出席,你想要让谁作陪? 安嘉人想了想,想了起来:噢,是的。她说,没事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想了想,打电话问一下陈总,如果他方便的话,11点来一下我办公室。 助理点头:好的。 11点,陈景东按时来到安嘉人的办公室:安总,你找我? 是。安嘉人把材料供应商的具体要求重申了一遍,一定不要出纰漏。 陈景东点头:是的,我知道。 安嘉人还是放不下心:有什么把握不准的,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陈景东还是点头:好的。他看着安嘉人,安总,我可能有一个小小的提醒,不知道是否恰当? 安嘉人这才抬头看他:什么? 我想提醒你的是,很感谢公司和安总你赏识我,给我开了一百来万的年薪,我的工作职责就是处理这些事情,处理好了是我的本分,处理不好是我失职。 安嘉人皱了皱眉。 陈景东说: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毕竟我也担心我的饭碗不保。所以,请你放心。 安嘉人表情稍稍放松:当然。 还有,舍弟安总也联系过我,把关于公司上市的一些想法发给我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做,就看你的意见。 安嘉人想了想:这个我还需要考虑。她看陈景东,但是你们可以给我一个计划书。 是的,安总,我会全力以赴的。 安嘉人想了想:星期五晚上你有空吗? 陈景东愣了一下。 安嘉人这才觉得自己问得怪异,她直截了当:那天晚上有个慈善性质的拍卖会,我得代表安鑫出席,如果你当晚没事的话,希望你可以陪我过去。 陈景东马上答应:没问题的,安总。 安嘉人看着陈景东转身出去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在办公室,自己竟可以是轻松的。所有她操心的事,都有人为她落实她想,安铭大概不会再说她古板、不懂用人。 安嘉人觉得自己像个锱铢必较的小气鬼。 她低头翻看今晚的拍品,并不打算大手笔地在这里砸钱。只是,既然代表安鑫而来,主要目的还是要为安鑫露一下脸,小钱还是要花的。她看中的是起拍价很低的一只民国时期绿松石方章,想着价钱不高,要是真的拍下来了,送给利耀华也是不错的。 想想,她也好些天没去看利耀华了。情感上她是愿意多去陪陪那个孤独的、顿失自由的老人的,但理性上,她知道这并不合适利苏年的前妻,若频频出现在利家,多么尴尬。 陈景东把拍品图翻给她看:安总,你看这个花瓶,很漂亮。要不要考虑一下? 38.8万起拍。安嘉人摇头:算了。 我倒是喜欢。不过,可要了我四个月的工资。陈景东笑了一下,我只能远看,不敢痴心枉想。 安嘉人也笑起来。 后面却听得有人在窃窃私语:是利正谦的二媳妇? 安嘉人缓缓收起笑容。 曾经是,听说已经离婚了。 不是吧,谁会心甘情愿和利正谦的儿子离婚? 安嘉人转身,看向那些表面上是窃窃私语,实际上并不十分掩饰音量,大概也想要被她听到、好挫伤她好心情的八卦之人。她眼神缓缓扫了一下,最后不冷不热地冲她们笑了笑。 后面一男一女尴尬,也对安嘉人笑了笑。 安嘉人正想回身,眼神一定,却看到了高挑的一男一女从侧门走了进来。 是利苏年和安琪。身量相当,如此般配。 安嘉人在拍卖活动刚开始十多分钟就走了出去。 她左边坐着陈景东,右边是安琪和利苏年。陈景东对她和利苏年之间的暗涌流动毫无察觉,只看到她和安琪打了招呼后,也顺带着对安琪笑了笑。但是,尽管努力危襟正坐,她仍然察觉利苏年不停扫视她和陈景东,让她如坐针毡。 当然,她承认自己也在扫视他和安琪。但愿他也坐立不安,好让大家都公平。 这样窒人的气氛实在难熬,她趁着人们把注意力都放在刚捧出的那件高价展品时,走了出去。 从洗手间出来,她拎着手包,缓缓地走,犹豫着向左走回到拍卖现场,还是向右走,随便去哪个角落先避一避。反正离她要拍的竞品,至少还有一个小时。 她想了想,决定向右走,右边却有个高大的身影,她心下一动,抬头看,确实是利苏年。 利苏年看着她,并没说话。 安嘉人看着他,审视他的表情。 利苏年任由她看他,始终没说话。 安嘉人不再看她,拎着包,径自往前走。大理石地面并无铺地毯,她不紧不慢地走,高跟鞋在地面留下一连串清脆的叩叩声。 她知道利苏年在跟着她,因为她每留下一声叩叩,后面便是他的脚步声。 她走到楼梯口,顺着楼梯走下了一楼。她扶着楼梯扶手,好让自己脚步安稳。她又从一楼走到了某个侧门,侧门有两个西装笔挺的保全对她点头致意,她笑了笑,又从某个侧门出去,往远处的喷水池走过去。喷水池有个裸女像,旁边有些路人在和喷水池合影,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抬步继续往前走,继续信步往前走,走到了另一个角落,有一个男人打量着她,眼神不善。她转身,往马路边走过去。 马路边人声车声嘈杂,她已经听不太清后面的声音了。她停住脚步,猜想利苏年还有没有跟着她。她站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叫她,也没有人和她说话,她想了想,回头,利苏年就在她身后,距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第059章 利苏年问:爷爷,如果找个新的女朋友,你说我该找哪样的? 利耀华答:我总不能说让你找另一个嘉人,你喜欢就行。 利苏年看着安嘉人,她以看不清情绪的眼神回看他。是的,世间只有一个安嘉人,不管好的坏的,把那些让他喜欢的、恼恨的细节都集中在一起的人,只是她。也只有安嘉人才能这样对他,视若无睹地任由他跟在她身后,走了将近十分钟。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她身后?最可恼的是,她明知,却不顾他的感受。 但,她竟然回头了,在他觉得自己脸皮厚到连自己都厌弃的时候。 安嘉人把手背到后面,正式发问:那么多拍品,你都没兴趣吗,竟然跟了我一路。 利苏年凝了凝神,她终于问出口了:原来你知道我跟着你。他说,像遛小狗一样遛我,开心吗? 如果你不跟着我,就不会被我遛了。安嘉人看着他,她今晚穿了高跟鞋,拉近了与他的身高差距,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利苏年很认真地研究她的表情,试图从她今晚显得过分坦然的表情去寻找她情绪里的真实答案: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今晚为什么和安琪来? 哦?你希望我问这个问题?安嘉人装作认真思考,因为你需要一个女伴,还是因为她对某件拍品很感兴趣,还是,你已经和她在一起? 利苏年眯了眯眼:看样子你能接受一切可能性。 我只能接受。安嘉人举起手,她的袖口是束口的,手一抬,便稍稍露出她白皙纤细的手腕。她要向他展示的是,她指间的婚戒早已摘下,同时她也看了他的手一眼,确认他的那只也已经摘下,不然呢? 你会这么认为,是不是代表,你今晚和一个男人一起过来,可能是因为你需要一个男伴,或者是因为他也看上了某件拍品你作陪客,还是,你也有了新的人选? 安嘉人有些故意挑衅的意味:不要告诉我,你为了吃醋而来,不需要我提醒你,现在我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利苏年说:我记忆力还可以,没忘了我和你已经离婚,你不用特意提醒。他说,还是忍不住,他是什么人?我没见过他。 你是这么没有自信的男人吗? 利苏年皱眉。 堂堂利总,将自己和我公司里普普通通的一个总经理相提并论,是你低看了自己,还是高估了别人? 利苏年细细品味她的话:这与我是不是自信无关。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能凡事看开。当初和我相亲失败了,没过几天就又安排了和别的男人相亲。以你的性格,如果很快在离婚之后找到新的人选,我一点都不奇怪。 不,我和你不同,可能你开始新生活的方式是再找一个女人,而我开始新生活的方式是,做我自己,做我想做的事。 意思就是他和你没什么关系? 安嘉人想了想:有关系,我是老板,他是员工。 利苏年承认,自己在乍见安嘉人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起相谈甚欢的时候所产生的那点不安、发酸,已经悄悄淡去,他甚至能为自己今晚舔着脸跟了她大半个展馆而感到值得,并且释怀,至少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至少,她现在还没有找到新的人。 利苏年想了想,还是认真解释:今晚我不是和安琪一起来的,只是恰巧碰上。 安嘉人心里有怪异的感觉。安琪曾经是让她心里发酸的一个人物,但现在她似乎已经释怀,她看利苏年:是我一度把她当成了我的假想敌了。她摸了摸头发,坦白说,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如果你和她在时隔多年再在一起,我可以理解。 利苏年看着她,强调,我百分之百确定我和她没有可能了,不管我和你的关系是什么样。 安嘉人低头。利苏年看着她露出的白皙的颈脖,颈后有几丝细细的碎发。他很久没有这样近地看她了。 最后,她抬头,对他说:有些事情是阴差阳错。她看了看表,进去吧,出来太久也不好。 利苏年抿了抿唇:好。 终究又是再一次的失望。 安嘉人在前面走,利苏年跟在身后,他们安静地沿着原路返回,再无对话。 安嘉人看远处的天空,市中心是难得见到星星的,与城市风光相比,她更爱自然山水,可惜,她的角色决定了她得天天生活在城市中央,面对并不讨喜的人与事。 她想对利苏年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只是那句阴差阳错。 恋耽美 -子泽华(40) 她并不笨,她知道利苏年三翻四次的示好代表什么,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可以因为安琪或者任秦宣之类的名字消失,就变得安然无恙吗?她不确定。 她低头看地上的影子,街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再走到其中一个侧门,她又遇上了那个眼神不善的男人。带着色意的、刺探的、令人不悦的,安嘉人转身走进侧门,利苏年跟在她身后,把那个男人所有的恶意都挡住了。 安嘉人顺着昏暗的走道,想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堂走过去。 利苏年在她身侧,他身上是淡淡的木香味。 只需要再走几步,他们便能从昏暗进入光明。她正要加快步伐,却被利苏年叫住了:嘉人。 利苏年很少这样叫她,她从他嘴里听到他叫她的名字,都是他对别人说起她时。她停住,连同脚步一起停住的,还有她的心跳。她下意识认为,她即将要听到很重要的话。 确实很重要。利苏年语气低沉,并不轻松,也不愉悦:不如,我们再试一试? 安嘉人侧身看他,昏暗的灯光里,他的眼睛更亮。她身后是墙,面前是他。她闭了闭眼,又睁开:为什么? 利苏年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要这样看着我,你知道我不会被你的眼神魅惑。安嘉人这样说,但她却不再敢看他的眼神。 利苏年说:很奇怪,我还放不下你。 是因为时间吗?是不是分开的时间还不够长,所以我们还没能释怀?她抬头看他,如果分开的时候够长了,你就会像放下之前你爱过的人那样放下我。我也是,将来某天我也会放下你的。不要因为分开一时的难受,就忘了我们之间有多么的不适合。 利苏年离她极近: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在暗示我,你现在也还没放下我? 第060章 走道安静,没有旁人经过。空气像被线牵引,以怪异的方向缓慢游走。 安嘉人终于正视利苏年的眼神:你问这个,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利苏年盯着她,我想确定,不只是我一个人投入了这段感情。 安嘉人音量很低:我觉得已经不重要了。她说,过程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我们分开了。分都分了,还问什么? 既然分都分了,把话说清楚些,不可以吗?利苏年说,不要搞到我每次但凡知道你和哪个男人走得近些,明知不应该,还是那么介意。既然你说我开始新生活的标志是得找一个别的什么女人,那你至少让我有机会从你给我留下的阴影走出来。 安嘉人沉默了一会儿:你想知道什么? 我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和我结婚?我要听实话,不要用一些假话来敷衍我。 安嘉人想了想:和你认识的那时候,我真的想要找一个能看得懂财务报表的男人,并寄望于他能帮我从我不喜欢的公事当中解脱出来。她淡淡地陈述,当你告诉我,你是设计和工商管理双修,我心里想,太棒了,这就是我需要的丈夫。她说,尽管你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丈夫,事实上也确实并不是,但哪个女人会抗拒一个方方面面都出色的男人? 你还在说谎。利苏年无可奈何地轻笑一声,你真是一个可恶的女人。他半靠在墙上,高大的身影把她完完整整地笼罩住,让她躲于他形成的暗处,语气里是浓浓的疲倦,直到现在,你还不愿意说一句,你爱过我,你因为爱我和我结婚。那段时间我被你搞昏了,你说你只是需要一个丈夫,我就盲目地相信,盲目地生气可是,你明明告诉过我,如果你决定走入婚姻,前提是你爱对方,他的目光看向未知的远处,我不相信安大小姐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至少你不会在婚姻里委屈自己。你怎么会只因为需要一个丈夫,就嫁给一个你并不喜欢的人? 安嘉人神情有些哀伤:如果你知道,为什么又要问? 如果你爱我,既然你那个前男友不是我们离婚的原因,为什么我的晚归甚至我那个唠唠叨叨的母亲就成了我们必须离婚的理由? 离婚不是我在结婚时就想要的结果。安嘉人也靠在墙上,目光幽远,只是,谁都不会预见婚姻的最终结果。 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每天猜你的心思,猜你话里的含义,有意思极了,但是,现在我好累。利苏年叹了一口气,我们都坦诚点,不要躲避,不要模糊,好吗? 安嘉人扭头看了他一眼:坦诚地说,离婚之后,我常常想你。 我常常会想起你的样子,想起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想起你是怎么追求我的,想起我们一起上过山看过星星,想起很多我们之间相处的细节。我甚至会想起你照顾我的家人,像安一言说的那样,他之所以决心继续读书,也是因为你。和你在一起,我有过很开心很安心的时候。 利苏年静静地听着。 安嘉人抿了抿唇:不过我也常常想起,每次我一个人在家里等你时的孤独和无趣,我也常常想起,当我想要对你说些什么,而你为了避免争吵很快速地打断我,让我顿时失去了和你分享我一切心情的欲望。你说我是一个可恶的女人,我承认,我有很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包括在你和我说你想要一个孩子作为我们的礼物时,我没有勇气告诉你,我在吃药。换个立场去想,我能理解你之前对我的一切不满。但是,这些互相的不理解、不包容,恰恰就是我想分开的原因。她看他,即使我爱你。 话一出口,安嘉人竟然觉得如释重负。利苏年却没有说话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 她看向他,让她没想到的是,利苏年在一瞬间转身,马上重重把她抱住。她被困在他怀里,尽管她穿了那么高的鞋,但在他怀里,她仍是小的。她很久没有被他这样抱住了,哪怕是他们还没离婚时,他们已经经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冷漠相对。 我们不应该因为一时冲动而离婚,嘉人。 她摇头,她颅顶的头发在他颈边轻扫,爱一个人好的地方,只是人的本能,接受一个人不够好的地方,才是更深的情感。我想,我们之所以不够包容对方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是因为我们的爱,很浅。你说你还放不下我,我也放不下你,但是,我想,终有一天,我们会放下的,因为我也放下过我曾经爱过的人,放下过我曾经爱过的事业。我或者你,又凭什么不会被放下? 利苏年用手捧她的脸,和她四目相对:我不觉得。 利苏年回到座位上,安琪看了他一眼:你一个人? 利苏年嗯了一声,弯身坐下。 安琪低声:嘉人呢? 安琪真是个聪明的人,安嘉人前脚离开,他后脚跟了出去,想必她知道他是尾随安嘉人而去。利苏年含糊地回答:不知道。 拍品已经一件件被拍走,或者流拍。利苏年重新拿起厚厚的品刊,说服自己投入到这场活动中。他今晚过来的目的是花点做慈善的钱,基本的事情还是要做到。 安琪看了看他,忽而莞尔一笑,低声叫他,等他看她,她用手上的书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角。 利苏年不解:嗯? 安琪抽了一张湿巾,凑近他:有唇膏印,一点点。 利苏年尴尬:哦。他接过湿巾,镇定地擦了擦嘴角。 五分钟前,他明明整理过自己的,想不到还是失了仪态安嘉人的唇膏彻底花了,她现在大概还在洗手间里补妆。 我已经有收获了。安琪说,你看中什么了没?她给他指其中一幅画,这个花瓶很好看,一点都不俗气。 利苏年有些走神,随口虚应。 没过多久,安嘉人回来了。利苏年把伸出的腿稍稍收了收,方便她经过。在她经过他的那一瞬间,有淡淡的香气,她的,他的。 第061章 台上拍卖师充分调动台下人的情绪,一次次喊价,一次次落锤,但安嘉人还是在如斯热闹中频频走神。 她在反复回味刚才发生过的对话,以及发生过的事。 她并不懊恼她对利苏年说她爱他,离婚之后那么多个难以安稳的日日夜夜,足以让她清楚自己内心最真切的感受,那有什么不可承认何况,他也说他爱她她竟然在这时感觉自己心情愉悦。 当她像是自问又像是问他,我们凭什么不会被放下,他说:我不止一次找你了。他眼神里蕴含了太多的情绪,如果你不尝试回头看一次,你永远不知道你身后有谁。 她想,可能利苏年是对的。她之所以可以放下过去每一任男朋友,包括任秦宣,可能是因为她在放弃他们的同时,他们也放弃了她。但,利苏年似乎不是这样的,他们之间为彼此在心里发过的酸,仍然在发酵,并没有因为那两本离婚证而停止。他们仍然在意对方。 但,她懊恼自己没有避开他的吻。 利苏年的眼神是有诱惑力的,他的话也是有诱惑力的,否则,她会在他突如其来低头之时保持足够的清醒,避开他炙热的亲吻,而不是毫无抵抗地承受来自他的拥抱、他的亲吻的力度和热度。他们离婚已经很久了,久到她几乎快要忘记他的吻可以带着这样高的温度,像是要把她所有的理智都燃烧殆尽。 但她在洗手间挽救一塌糊涂的妆容时,冷水稍稍拉回了她的理智。刚才发生过的亲密行为,让她觉得懊恼。她可以修复和利苏年之间的关系,但是,他们分开一定是有原因的,在解决那些问题之前,他们并不该仓促地放弃地听任身体的本能作主。因为一时冲动而离婚,可能是错的,但是因为一时的心动仓促复合,也可能是错的。 一个吻能燃点激情,却不能保障感情安然无恙。如果因为今晚的吻,就理所当然地把过往的一切不愉快的东西翻篇,那么,也许他们会在不久的将来,重蹈覆辙。 直到陈景东碰了一下她,她才瞬间回神:啊? 安总,那只方章,你不是说你要拍吗? 安嘉人抬头看台上:噢,好。她装作不经意地快速扫了安琪,再扫了一眼安琪身边的利苏年,却和他注视她的眼神撞个正着,她马上移开眼神。 安嘉人还是成功拍得了那只绿松石方章,台上喊价了三次,有兴趣者寥寥,最终以她的名义落锤。 陈景东凑近,对她低语:幸好你早点回来,不然我怕被人拍走了。 安嘉人笑了笑。她不愿与自己的异性下属保持那样近的距离,便往右边退了退。只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安琪察觉她的动静,对她笑了一下:恭喜你。 安嘉人有瞬间的失神:啊?她以为她在恭喜她和利苏年重修旧好。 安琪说:你拍的小玩意不错。 安嘉人这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多,噢了一声:我打算送人的。 安琪点点头,把品刊递给她:你觉得这个花瓶怎么样? 正是陈景东看上的那只。看来陈景东和安琪有同样的审美,安嘉人点点头:很好。只是 安琪好像和她达成共识,接过话:就是太贵。 两人相视一笑。 半小时后,上了新的拍品,正是那只白底绿纹花瓶。 身后有个男人先喊了价。 不用回头,只听声音,安嘉人便知那人是背后公然谈论她的八卦的其中一个。 另一个年纪更大的男人跟着喊价。 身后的男人没有放弃叫价。 几番竞逐之后,价格已经叫到了起拍价的两倍。其他人都退出了竞争,身后的男人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也说不上为什么,安嘉人突然举牌,直接加了3万。 身后有很轻的气恼声。安嘉人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安琪碰碰她:你确定?价格已经很高了。 男人又加了3万。 安嘉人继续举牌,又加了3万。 拍卖师声音已经带了兴奋的颤抖:看来安女士对它青眼有加,陈先生,您还要加价吗? 陈先生大概真的被气到:加10万! 全场哗然,这只花瓶显然不会值这么多钱。 安嘉人决定不再加入这场博弈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安女士,您还要加价吗? 安嘉人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加了,成人之美。 好的,如果没有人加价,那么这件 加10万。 包括安嘉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往声源看过去,喊价的是利苏年。 为花瓶付账的是利苏年,但利苏年表示他要把花瓶送给安嘉人:既然安小姐情有独钟,那我送给她。 拍卖师鼓掌:让我们为利先生的善心和慷慨鼓掌。 安嘉人想了想,也不拒绝,让陈景东帮忙收下。 活动结束,司机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盒子里面是那只远远超过市场价的花瓶。安嘉人对刚刚开了保险柜的保全人员点点头:谢谢。手里握着她打算要送给利耀华的那只丝绒小盒子里装着的小方章,转身离开。 安嘉人下了楼梯,到了一楼,在大堂遇到了和她意气相争的的陈先生,他身边还有他身边的女伴。她示意陈景东和司机先把花瓶送到车上,对陈先生笑笑:抱歉了,陈先生。 陈先生当然也知道了花瓶最后花落谁家:价高者得,正常。他说,我喜欢它,只是为了收藏,所以为了满足自己的爱好,不计较多花一些钱。但是,如果你们并不喜欢,纯粹以赌气的心态去拍的话,估计会亏很多。 亏得多与少,那就是利先生的考量了。安嘉人说,不过,正如你所说得,利先生可是利正谦的儿子,家底丰厚,你不用为他操心。至于我,不花钱就能得到好东西,无论如何是赚了,你更不用操心。 陈先生脸色不悦,偕同女伴率先离开。 安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内小小的恶意得逞,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她从不喜欢旁人对她的指指点点,他们是怎么说的谁会心甘情愿和利正谦的儿子离婚她与利苏年结婚或离婚,与这些看客何干?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和他抢这东西,但是,见到他生气,你好像很高兴。 身后是利苏年的声音,安琪也在他身边。 安嘉人快速整理表情:你错了,我不打算和他抢,我只是希望帮助今晚的主办方筹得更多善款。她说,让他加到最后的5万,我觉得不差了。你再往上加,才是让他生气的罪魁祸首。利苏年当然不会知道她为什么和陈先生争那只花瓶,她志不在花瓶,只为了逞一时之快罢了,只是没想到他最后加入混战,莫名吃了个大亏,竞得价这么高,实在不值。 恋耽美 -子泽华(41) 站在一边的安琪笑:不管怎么样,我们三个人今晚都有收获。安琪看了一眼安嘉人,当然,老板的收获属于你了。 安嘉人听出她的调侃,看向利苏年:我可以把花瓶还给你,还是,你要收钱? 利苏年闻言脸色不豫:不用了。他看了看安琪,转移话题,你开车过来的? 是。安琪说,你不用管我。她看了他一眼,马上识趣,我先走,你们慢聊。 利苏年等安琪走远,视线重新拉回,看安嘉人:你司机呢? 在外面等我。安嘉人看了他一眼,视线忍不住在他唇边停了一下。 利苏年似是察觉她的眼神, 抬手,曲起的食指不自觉地在嘴角擦了一下:那 安嘉人等着他的下文。 利苏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你回哪里? 第062章 在一夜扰人的梦里醒来,安嘉人只觉深深的疲倦。 她缓缓睁开眼。虽然最近都晚睡,但几年内培养出来的生物时钟,仍然让她在七点钟醒来。她有短暂的怔忪,一度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甚至觉得前两天晚上发生过的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 你回哪里。 她的选择是,回到自己的家,睡在自己的床,做了两天颠倒混乱的梦。 周末已经过去了,又是新的一个工作日。 她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心里生出无限的倦意,像当年读书时期某日突然不想起床上学。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去看手机,助理已经把今天的行程发给她,早上的会议改由陈景东主持,只有下午的招标会她才需要出场。 这对她来说是个糟糕的日子里面的好消息。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每一天都可以不用上班。 回到家里吃饭,郑歆云见安嘉人神情萎靡,语气关切:你最近休息得不好吗? 安嘉人喝了一整杯玫瑰茶,把头靠在沙发上:不太好。她喃喃,我最近常常做梦。 都梦见什么了,整天胡思乱想的。郑歆云给她的杯里满上新茶,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她想了想,还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安嘉人当然无法把梦里那些混乱的令人心焦的情节一一和母亲细说。她转脸,安铭正在花园里做他的养生操,看上去精神很好,比她更好。父亲身体恢复得好,这大概这是她几年下来取得的最大成就:工作压力啊还好。 有什么处理不来的,跟你爸爸说,他会帮你分担的。 安嘉人当然希望尽量不要增加安铭的负累,否则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她闭上眼:安一言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说要跟导师做一个什么商业项目,到八月才回来。 什么项目? 我哪里懂?只听他说是一个研究课题。郑歆云在她身边坐下,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答我。 问吧。 你和苏年还有没有联系? 果然又是这个问题。 他们似乎没有联系对方,但他们却遇上了。不但遇上了,还接吻了,不但接吻了,他甚至还可能觉得这代表他们前嫌已过,向她发出一起回家的邀请但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答应跟他回家?尽管那一度是她曾经的家。 她觉得,自从那个意外的吻之后,他们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她还是闭着眼睛:没有。她无法向郑歆云解释她和利苏年之间近日以来的莫名纠缠。婚好像离了,两人却好像没分。 要是郑歆云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忽然住口,不再往下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安嘉人又改口,其实也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让我们复婚。 不止是这个。郑歆云语气听起来很沉重,唉,有些话真难以开口。 安嘉人睁开眼睛,看她:你要说什么? 郑歆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已经有人在问你的打算了,想再给你说媒你给我一句准话吧,你和他还有没有打算再在一起。 安嘉人缓缓转开脸,过了一会儿又转回来:妈,你不是说他很好吗? 郑歆云很无奈:我当然觉得他好,要不然我怎么催你们复婚? 那你现在怎么说到那些? 郑歆云叹气:在我心里,我当然希望你和他能够和好,夫妻肯定都是原配的好,再说他方方面面配你,绝对不差。她语气犹豫,只是你看你态度这么不咸不淡的,时间一长,他的心说不定也凉了,要是你真确定和他没有可能了,你总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安嘉人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再见利耀华,利耀华的状态并不好,整个人恹恹的,闭着眼,白T恤下的手臂瘦极了。毕竟也是92岁的人了,生命脆弱如斯。 安嘉人心里浮起淡淡的悲凉,低声唤他:爷爷。 利耀华睁开眼睛,精神稍稍振奋:嘉人,你来了? 安嘉人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有活力:我给你带了礼物。 苏年妈妈不愿意我吃太多甜的。利耀华说,她会生气的。 安嘉人愣了一下:不是糖,爷爷。她从包里拿出那只用锦盒装着的小方章,打开展示给利耀华看,好看吗? 给我看看。利耀华动作比语言更不灵活,很艰难地把小方章握在手里,细细地摩挲,挺好看。别人给你的? 安嘉人很坦白:我参加了一个慈善拍卖活动,我拍的。 花了多少钱? 1万多。 利耀华摇头:你多花钱了。 没关系,爷爷,只要你喜欢。安嘉人说,你喜欢吗? 喜欢。他看她,眼神不甚明亮,却透着慈祥,不过,下次不用带礼物,你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 安嘉人想起那只被她带回来家里,放在画室,还往里面插了一枝莲的花瓶。利苏年花了大价钱买下它那一刻,是不是也是因为他以为她喜欢? 你最近怎么样? 安嘉人回神,,答道:都还好。 利耀华想了很久:嘉人 你说。 以后,你要是忙,就别来了。 安嘉人有些意外利耀华突然这样说,但她没有急着探问,她知道利耀华还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他说,毕竟你和苏年分开了,你来这里,肯定是不自在的。他说,苏年是我的孙子,但我对你没有私心,我当然希望你们和好,但是他看着安嘉人,他好像是打算找新的女朋友了。 安嘉人心里微微咯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他说的? 利耀华看着她,眼神竟然有些微的不忍:他上次问我,他该找哪样的女朋友。 安嘉人表情变得深沉。前些天,他还感情真切问她可以不可以再试一试,只不过数天,他就打算找女朋友了?还是,因为她拒绝了他的邀请,所以,他觉得连试一试都可以略过了? 利苏年正在办公室接待客人,是王禧。 王禧决定在SU定制整个秋冬的全部衣服,包括礼服,她说:如果是你的作品,我可以给你更高的价钱。 没办法。利苏年婉拒,我最近太忙了。 王禧抛给他一个媚眼:双倍。 利苏年给安琪打电话:你进来一下。他放下手机,转向王禧,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公司新进的设计师。 王禧碰了一个软钉子,并不恼怒:好啊。又看利苏年,听说你离婚了? 嗯。利苏年应了一声。 王禧点燃了烟,想了想:既然已经是你的前妻,我就直说了。她说,她不太好玩。 利苏年没接她的话。 安琪敲门进来,利苏年把王禧丢给她:这是王小姐,你确认一下她的定制需求。他对王禧说,你有什么需求,直接和安琪说,她是很棒的设计师。 安琪领着王禧离开他的办公室,他吐了一口,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手机在五分钟后响起:老板。 说。 东华门店说有个人用你的卡买了一批衣服,要求送货上门。他说,金额有点大,所以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以免出错。 利苏年皱了皱眉,他给出的卡有好几张:谁? 我看看。收货地址是天佑一路海悦B12901房,安小姐。经理核实,九万多的消费。 利苏年停了一下:安小姐?在得到对方的再次确认后,他说,送吧,没问题。 已经是晚上10点。利苏年刚从办公室走出来,安琪追上他:老板! 他回头:怎么? 安琪苦笑:我可不可以放弃你给我的单?她压低音量,你那个王禧。 利苏年摇头:磨练一下。比她更讨厌的,大有人在。 安琪无奈:反对无效吗? 利苏年不想再说:忙完早点走,我先走了。 等利苏年上了车,发现脚下有个小东西。他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小手电筒。也忘了当初为什么会放在车上,大概是早上遇到一个开车胡乱变道的司机,他紧急刹车时掉下来的。 他把它放到副驾驶,突然想起,那只手电筒是他当初带安嘉人上山时用过的。 半小时后,他降下车窗,在门口按照年轻保安的要求配合登记访客信息:利,有利的利,电话139 保安登记完毕,对他微笑:麻烦了。他又说,您的车可以停到地下车库,访客的收费标准是每小时10元。 利苏年嗯了一声,升上车窗。不管她是为什么给他这个信号,既然她给了,他为什么不接? 出了电梯,便是2901房。利苏年看着门铃,犹豫了一下,转身想了想。想了很久,久到差点想摸出烟盒抽根烟,才想起烟盒和打火机都在车里。 他深吸一口气,摁响了门铃。 第063章 完结 无人应门。 利苏年觉得自己又再次自作多情了。 只一个消费记录,又让他乱了分寸。也许她说得对,他并不真的懂她。安嘉人可能只是纯粹买些衣服罢了,毕竟他们结婚两年以来,穿的很多衣服都是由他提供的,离婚后大概也一时习惯未变,仅此而已,不代表什么,不是什么信号。 她没有发射信号,是他激动到马上闯入别人的基地。 他说服自己,再摁了一下门铃,仍然毫无反应。 他气恼,恼的是自己,激动之下用拳头砸了一下门,厚重的门竟然被他砸开了。他意外,门当然不是被他砸开的,是本来就没有关。 他轻轻把门推得更开了些,玄关的感应灯应声而亮,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客厅里有昏黄的灯光,他借此能看到里面的一切布局。布置很清冷,装饰也很少,看不到太多生活的痕迹。 客厅的长沙发上有一只黑色的包,一把车钥匙,地上还东一只西一只倒着两只高跟鞋,一件外套。 他弯腰,把外套捡起来,确定那是安嘉人的衣服。他皱眉,把外套抖了一下,放在沙发上。 下一刻吸引他的注意力的是,地毯上大大小小的灰蓝色纸袋。他当然对那些纸袋很熟悉,那是他家的衣服包装。 看来确实是她买了衣服无疑。 只是,她现在在哪里? 他的视线在整个空间里巡逻,最后锁定了目标。其中一间房是从门缝里透着白光的,他马上走了过去。 他轻轻推开门。房间是一间画室,地上有很多画。他寻找的女主角正蜷缩在一个大椅子里面,背对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伸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安嘉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反射性从沙发里起身,站在地上,看着来人,甚至忘了隐藏手里的烟。 当她察觉利苏年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右手,她醒悟到她刚才在抽烟,家里没有烟灰缸,她快速地把烟头扔进桌上的水杯。 利苏年正站在门口,看着她,目光深沉:我从不知道你抽烟。 安嘉人没接话,抓过桌上的开过的矿泉水瓶,拧开水瓶,往水杯里倒了半杯水,以确认烟头已经灭了。 她抓了抓头发,想了想又把剩下的小半瓶矿泉水都喝了,缓解心里莫名的紧张,她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来了?又问,你怎么进来的? 她没有想过他会突然出现。她此刻不修边幅,只穿着真丝吊带背心裙,外套和鞋扔在了客厅,她甚至连鞋都没穿,头发也乱糟糟的。 比她的外形更糟糕的是她的心情。她承认,用利苏年给的卡买了衣服,是她故意为之。一如当初她让司机去买条围巾一样,是为了试探利苏年的反应。但利苏年没有任何反应。她从下午等到晚上,一直没有等到来自利苏年的任何消息。这是她今晚坏心情的主要原因。 门没有关。他说,你一个人住,没有一点点自我保护意识吗? 安嘉人愕了一下:我没有关门?她回想了一下,可能是她进门之后反手关门的动作不够用力,可能是。 我按了两次门铃,你也没来开门,任由门这么开着。利苏年说,门口的保安让我登记了信息,很顺利地就放我进来了,可见你们这里的安保制度不够严格,你不应该这么不小心。 我没听见。安嘉人潦草地解释,那,你找我做什么? 利苏年还是站在门边:你不知道我找你为了什么吗?他看着她,研究她的表情,听说你买了很多衣服,还指定要送来这里。 安嘉人努力从混乱的情绪中恢复冷静:嗯。 不解释一下吗? 安嘉人双手用力抹了一下脸,重新看向他,决定单刀直入,反正今晚她的心情坏透了:我前两天去看你爷爷了。 我知道。利苏年说,所以呢? 恋耽美 -子泽华(42) 他告诉我,你正在考虑找女朋友。她说,要么你爷爷说的是假的,要么你之前说在拍卖会说要再试一试,是假的。我只是想求证一下罢了。她忽然像想起什么,转身快速地把桌面的纸翻了过去,用镇纸压住,然后再重新面向他。 如果你想求证些什么,你大可以在爷爷跟你这么说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来质问我。为什么要闷在心里两天之后,才突然想搞清楚,还是以这么迂回的方式?利苏年摇了摇头,走近她,把她刚才的翻过去的纸又翻了过来。 安嘉人想去阻止,却已来不及,利苏年和她都同时看到了纸上面的内容。 是一副铅笔画。画上面的人是个英俊的男人,浓而直的眉毛,鼻子高挺,甚至左脸靠近耳朵下沿的地方一颗极小极小的痣被画出来了,那点淡淡笑容所形成的浅浅的笑窝也被画出来了。 安嘉人把眼神转向别处,想了想:我出去倒杯水。她确实口干舌燥。因为心跳加速。 在她越过他的一刻,她被他抓住,带进了他怀里。没有鞋子的她,像只被吊起的兔子,挂在他身上。 利苏年盯着她的眼睛:看来你说常常想我,是真的。 我没说是假的。她回看他的眼神,努力保持镇定。 那为什么上次不肯跟我回家,又冷落了我好几天。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他说,让我以为那晚又是我的一厢情愿。 安嘉人问:那是让你再找新的女朋友的原因吗?她说,你这么容易改变自己的想法吗? 我承认,我问过爷爷我该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利苏年说,我之所以那样问他,不是因为我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重新来谈一次恋爱,我只是有些迷茫,我到底适合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他补充,我要说明的是,那个问题是在我和你说那些话之前,那晚在拍卖会见你,我很确定,我就喜欢你这种女人,不,是你这个女人。 为什么?她看着他。 你忘了吗,我告诉过你我喜欢不喜欢我的人。利苏年似是开玩笑似是气恼,你又讨厌,又让我喜欢,这才是最可恶的。 安嘉人说:那你走吧。她说,你去找你的新女友,我也要去相亲了,我们都别试了,浪费时间。她说,最后答案,不试了。 利苏年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低头去吞了她的话: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软多了。 房间里很静,只有很轻的空气循环发出的风声。 那件黑色吊带裙被遗忘在一角,它原本包裹的领地,已经被拥在另一个怀抱里。 地上的两个人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和缓,两人身上的热度和汗意却没有减退。 情绪来得又快又猛,他们甚至来不及回到隔壁的房间的床上。 利苏年在背后揽着安嘉人,气息仍然炽热。 他喃喃:现在想抽根烟。他说,破戒这回事果然是这样的,一破了,就挡不住了。 安嘉人用手掐他腰间的肉:不要跟我开黄腔。 利苏年吃痛:我在说戒烟的事。 安嘉人不再和他计较:桌面有,要拿给你吗? 不。利苏年说,我想抱着你,别动。他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你抽烟? 我二十三岁那一年学会抽烟。 谁教你的?利苏年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酸味,他觉得必然是某个男人所为,比如任秦宣之流。 没有谁教我。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创作到了瓶颈期,我就自己学着抽。 你是偷偷躲起来抽烟吗,像安一言那样?和你在一起,我从来没见过你抽烟。他低声,难怪你总责怪我不理解你,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对你的了解真的不多。 不,我认识你之后没抽过烟,或者说,我认识你之前就已经戒烟了。 怎么戒了? 在我决定要回去接手我爸的生意那一年,当时我和任秦宣说了分手,很不开心利苏年在听到任秦宣的名字时,心跳滞了一下,有一天凌晨,我实在睡不着,就到花园里坐着,看星星、抽烟,胡思乱想。突然,我爸出现在我面前,我躲不及,他就看到了。 所以你戒烟? 不是。安嘉人慢慢地回忆,在我们一家决定他做心脏手术之前,他已经因为心脏出问题,去过很多次医院了。我知道健康对他来说意义有多大,我也以为他看到我抽烟会说我,但是他没有,他马上转身走了,甚至在那晚之后从来都没有问起过关于我抽烟的事。她牵了牵嘴角,有时候我在想,也许他不但知道我抽烟,可能也知道安一言抽烟,只是他装作不知道。他可能是用自己的方式,去保留我们作为成年子女最后的一点点自由。安嘉人看了看利苏年,让我决定戒烟的,不是因为他骂我,而是因为他不骂我。你可以理解吗? 我想我可以。 不过,现在想想,我觉得挺可笑的。 什么? 当我接过我爸的生意,我认为我自己掉进了一个漩涡,我做着自己不喜欢也不擅长的事,所以我无比怀念我当年画画的时候,我觉得那时的我是自由的是快乐的。安嘉人轻声,我现在才忽然想起,我画画那段时间,未见得我就是完全的自由和快乐。当我的作品未能完全令我满意时,我一样是焦虑的是抗拒的。安嘉人说,你可能不能理解。 我当然可以理解。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不能理解那种对于想要做却做不成的事情所产生的焦虑感。不论那件事是不是你喜欢的或者擅长的。 我当然理解。利苏年把头埋进她的颈脖里,她的头发就在他鼻尖,有淡淡的香气,我并不是万能的,我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安嘉人翻身,和他四目相对:我不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比如对你利苏年说,半开玩笑,你不觉得你心思太难猜了吗? 安嘉人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我对人和人的关系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总希望别人能理解我的沉默,或者理解我的口是心非。安嘉人说,我跟我爸说,我想试着学做生意,问他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但是同时我却又很希望他能理解,我这么说是为了他能安心从管理一线退下来,不是因为我真的想学。 那当你和我说你想和我分开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安嘉人重新看他的眼神:我在想,你会证明我们不会分开,还是我们真的应该分开。 利苏年抱紧,了悟她的意思:我之前做的不够好。 我知道是我们共同存在问题,感情上的状况从来不是一个人导致的。安嘉人说,直至现在,我仍然很清楚,我的问题在于我的过分自我,我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太依赖自己的感觉,没有在充分接受你的意见或者解释的情况下去做决定。 有一段时间我确实不接受你的自我,你常常会把自己装在一个冷冷的氛围里,让我不敢接近,也不想靠近。但我又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是因为还爱着别人,还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很困惑。利苏年说,再加上我也有过一些心力交瘁的时候,包括之前公司出现设计师缺位,有一段时间我是很吃力的。 安嘉人静静听着:是因为安琪。她说,但你也是因为用了安琪,解决了一些你工作上的难题,她跟我说过你和华尚之间的一些事情,华尚也曾经找过我做联名产品,只是我拒绝了。 利苏年看着她:所以安琪不是一个问题了? 安嘉人摇摇头。她想了想:我很不愿意重复地去解释,但是,任秦宣 利苏年打断她:我已经知道了。他说,他是一个糟糕的前任。 安嘉人忽然笑起来:对我来说,你不是。 那,意思是,我们和好了? 你说的,再试一试。她盯着他,再追求我一次吧,我考虑一下是不是接受。 我会再追你一次,但现在,我们先再做一次利苏年笑着去吻她,从她的脸到锁骨,回床上吧。 于是他们从地上回到了床上。 已经是凌晨了,但第二次的激情再次被点燃,让他们忘了时间。 安嘉人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几乎是虚脱的,无法顺畅地呼吸。 利苏年压在她身上,呼吸粗重。 好一会儿,安嘉人抓起他放在她胸前的手,一根根地吻他的手指。 别再勾引我了,安小姐。利苏年说,还是你想要第三次? 安嘉人闭上眼:我没有勾引你,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人家说,不好的婚姻,是同床异梦,那么好的婚姻,是不是意味着睡在同一张床上做同一个梦? 利苏年说:不一定两个人必须做一个梦的。就好比你和我,做的梦应该不一样。 安嘉人叹息:可能是吧。 你梦见的是我。利苏年说,我会梦见你,怎么会是同一个梦?他凑在她耳边,分开这半年,你有没有梦见过我? 安嘉人本不想答,最后还是坦白:不止一次。 利苏年醒过来,用了几秒钟去反应他身在何处。 床是软的,被褥之间有熟悉的香气,是独属于安嘉人的气味,但她已经不见人影。 利苏年一时之间有淡淡的失望,被抛下的感觉总是不好。他看了看时间,早上9点了,她应该是去上班了。他忽然笑起来,现在的一切多像他婚后的生活,一个早起的日子,一个晚归的丈夫。他想他能明白,安嘉人为何不喜欢他晚归,正如他会为他起床时不见她而觉得失落。 他的前妻、新晋的女朋友并没有为他留下什么,没有纸条,没有早餐。 这很安嘉人。 他笑了笑,拿起手机,发了一则信息:早安,安小姐。我已经起床,祝你有个愉快的工作日。 没有得到马上的回复。 这也很安嘉人。 他起身去洗漱,才发现安嘉人至少还是记得她的家里留下了一个他的。她的白色的漱口杯子旁边,多了一只新牙刷,想必是为他而留。 他用了她的洗面奶,用了她的爽肤水,一番洗漱之后,打算出门,才发觉自己没有换洗衣服他昨天那套衣服皱巴巴的,见不得了人他打开衣柜去找衣服,但他在打开的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思路错误,这里当然不会有他的衣服,假如有男人的衣服,他才应该要吃惊。 他推回衣柜的门,想想又觉得不对,重新拉开衣柜的门。 衣柜里有一个白色的纱球。那是刚才他眼角余光所看到并且觉得奇怪的东西。他拿出来,很仔细地确认那是一个什么东西。直到他忍不住纱球解开,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好像是一件婚纱上面剪下来的布料。 他想了好一会儿,打电话给司机:明哥,帮我去家里拿一套衣服送过来,地址我等会儿发给你。 半小时后,司机把衣服送了过来,利苏年很快换了衣服,下楼。 车子经过出入口时,他扫码付了停车费,120块。 保安小哥已经换了一个人,对他微笑:顺风。 周五晚上,利苏年回到家里,先去看了利耀华,又去逗两个侄子玩,把两个孩子逗笑在沙发上打滚。 利舒颖看他:二哥。 利苏年不以为意:怎么?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开心果了?很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利舒颖喝了一口水,八卦一下? 王彤走过来,试图打破这些日子和利苏年之间莫名僵持的母子关系:是不是有什么开心事? 利苏年当然是有开心事。自从和安嘉人和好,他每晚去她那里,如同重新体会了一次热恋期:没什么。暂时不公开他们之间和好的消息是安嘉人的意思,而他尊重她的意思。他明白她在顾虑什么但那对他来说,不太重要,他相信复婚是迟早的事,公开也是迟早的事。 利舒颖哼了一声: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利苏年看了一眼她,料想利舒颖也不会知道他和安嘉人的事。 司机那天不小心说漏嘴了,说帮你送衣服到一个什么小区,海悦还是什么?利舒颖说,八成是谈女朋友了吧,还在人家那里过夜了。 利苏年挑眉,竟然被这家伙知道了他的行踪,他装傻:是吗? 王彤笑意盈盈:舒颖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看着他,满目期望,对方多大年龄,做什么的,是不是本地的,你们认识多久了? 利苏年停了一下:她方方面面都挺好,就是脾气有点别扭,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这算什么?王彤摆手,又不是我和她结婚,最主要你喜欢就行了。 看来王彤早已忘记她对安嘉人的评价。利苏年没说话。 脾气别扭?利舒颖插嘴,二哥,我发现了,你是不是就喜欢那种扭扭妮妮的千金大小姐,就像二嫂前二嫂那种,你是五行欠虐? 王彤瞪了利舒颖一眼:别胡说。她又看利苏年,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 利苏年笑了一下:利舒颖,你说对了,我宁愿找扭扭捏捏的,也不要你这种疯疯癫癫的。 利舒颖啊了一声,抓过沙发上的抱枕扔他,你找死! 九月,楼下的桂花已经开了一些,香味浓郁。 周五下午,安嘉人用1小时开完了高管会议。她最后想了想,开口:有三件事,再占用大家五分钟的时间。 第一,从下个星期开始,周五下午的例会取消。安嘉人缓缓道,环视众人,你们都知道,安总还在公司管理的时候,一直很强调管理规范,所以周五的会议制度是他制定并予以坚持的。但是,经过和陈总经理的商议,我们作出了最新的调整,过多的会议并不有利于公司效率,所以以后的会议视情况而召开,希望大家知悉。 第二,你们也都知道安总是因为身体和年龄的原因退下去的,而我作为一个临时的管理者,未来还是要把管理的责任再交出去。安一言从下个月起,会以执行董事长助理的身份回到公司上班,在明年六月之后,他会正式全面接管公司事务,希望在座各位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恋耽美 -子泽华(43) 第三,公司之后会做改制动作,争取成功上市。我们已经在接触券商公司和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未来一段时间大家的工作量都会有所提升,人事部下个星期给我一份薪酬调整方案,我希望薪酬调整方案对在座各位是有激励作用的。 散会。 陈景东跟在安嘉人后面进了她的办公室:安总,我太欣赏你的工作风格。他对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公司里,他是为数不多叫她安总而不是小安总的人。陈景东之所以这么说,是他不曾见过她接手安鑫初期焦头烂额的样貌,她摇头:公司上个月业务增长数据不错,你发挥了很大作用,公司要感谢你。 陈景东笑了一下:那安总,今晚周五,不知道这么勤勤恳恳工作的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一顿饭? 安嘉人正要说话,手机却响了,她对他笑了笑:嗯,可能不行。她说,应该是我男朋友打来的,我们事先约好了今晚去吃饭。 陈景东很快调整表情:哦,那当然,我的感谢饭随时有效,只要安总方便。 安嘉人点头:好的,下次。 陈景东便出了去,并关上了门。 安嘉人接起了电话,却是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你好。 你好,请问是安嘉人小姐吗?我是洛山美术协会的张艺,请问你现在方便通电话吗? 安嘉人并不觉得自己要在管理安鑫的同时,抽出时间去精力去开美术展。 她不想要混淆自己作为商人和作为一个艺术创作者的身份。 但是,那个姓张的副会长太能说,她所有的拒绝在他面前都成了欲迎还拒:不不不,我们是很有诚意的,这是双赢的合作,安小姐。 她最后把情况告诉利苏年。 利苏年说:你去。 安嘉人还是摇头:这不现实。 为什么? 如果真的决定要开,我总得整理作品,甚至要创作一些新的作品。她说,安一言现在才刚起步,我不可能马上把公司推给他。 公司不是还有个陈景东? 他是员工,不一样的。 利苏年想了想:那我去协助安一言。 安嘉人还是摇头。 利苏年笑:看来你对我的能力不太信任? 不,不是。安嘉人说,我这几年最大的体会是,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说,将来某天我一定会重新做我喜欢的事,但在那之前,我得先把我该做的事做好。 利苏年想了想:ok他说,我无条件支持你的决定。 安嘉人从他身上翻下:那我们的讨论结束,明天我会正式拒绝张会长。 利苏年侧身去抱她:你的事说完了,那现在商量一件我们的事? 什么? 你上个星期不是去看过爷爷吗? 是啊。 爷爷跟你提了我交了女朋友的事吗? 安嘉人嘴角带笑:说了,他说你们全家都知道了。 那你不觉得,我是时候把我的女朋友带回去给他看看了吗?利苏年说,不然他总是在提起你的时候一脸愁容,总让老人家担心你身份尴尬不好。 安嘉人拍拍他的手:再等等。 利苏年轻轻咬了一下她颈后的皮肤:虽然不想,还是遵命。 12月23日。 安嘉人一大早就接到郑梵的电话:今晚出去吃饭,还是在家里做? 安嘉人这才想起是自己的生日。 她皱了一下眉,今天没有收到来自利苏年的任何消息,没有花,没有礼物,甚至没有问候:在家里随便吃点就行了。 郑梵说:那行吧,我让慧姐多买几个菜。她说,你和一言早点下班,我们订好蛋糕,等你们回来吃饭。 安嘉人放下手机,看向窗外。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六点钟安一言就跟着安嘉人回家,他一直喋喋不休:你没有约会?真的没有? 没有。安嘉人在下车之前警告他,在爸妈面前不要念叨这个。 但郑歆云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已经自动在餐桌上提及相亲的事:下个星期你必须去见见人了,你这段时间都推了多少个,再推就没人敢给你说媒了。 安嘉人神不守舍,她甚至开始后悔没有把她和利苏年和好的事早点公开,现在也不知道利苏年在想什么,竟然连她的生日也忘了,只在刚才给她发了个信息,问她在哪里。她回复:家里。 8点半,简单的生日晚餐便结束。安嘉人要上楼,安一言叫住她:姐。 干嘛?安嘉人回头。 安一言对她动了动两根手指,安嘉人知道,那是他说他要抽烟的暗语:陪我去花园散步!吃太饱了! 安嘉人没好气,却不想对着父母发安一言的牢骚,只能配合:去吧去吧,我只能陪你半小时。 半小时,足够了! 安一言和安嘉人刚出了花园,就开始打电话:喂,对对对,是是是。 安嘉人等他挂了电话:你在和谁打电话? 和我哥们。安一言说,你怎么一脸不高兴?他说,笑一笑嘛。 安嘉人冷脸:我又没有开心事,笑什么? 安一言怪笑:马上就有了。 没过一会儿,远处拐角照过来两道车灯光,一辆黑色车很快停在铁门前。 安嘉人正猜想是不是利苏年,安一言快步跑过去开门:我哥们来了。 安嘉人对安一言的哥们没有兴趣,她转身往回走,却被叫住:安小姐! 她回身。 利苏年正抱着一大束花,从铁门那边向她走过来。他穿着一身黑西装,身上是淡淡的檀木香,他把花递给她:生日快乐。 虽然不想出卖自己的心情,但安嘉人还是忍不住泛起淡淡笑容,接过那束花:谢谢。她看他,我以为你忘记了。 我怎么会忘记你的生日?利苏年看着她,不过,除了给你过生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安嘉人见安一言已经一溜烟跑进了屋,她正想说话,又被利苏年拉回了注意力。 之前,在没有征求你爸妈的意见的情况下,私自拐了你去登记。利苏年说,很抱歉没有给你一个很正式的求婚。他看着她,从西装内袋里取出戒指,单膝跪下,安小姐,可以嫁给我吗? 嫁给他,嫁给他!安一言已经把安铭和郑歆云从屋内叫了出来,在身后鬼叫。 原来安一言什么都知道,这个家伙。安嘉人有瞬间的迟疑。 利苏年问:爸,妈,你们同不同意让嘉人嫁给我? 郑歆云还在迷惑,但几乎是毫不犹豫:同意啊,同意! 利苏年说:安一言已经跟我打了小报告了,如果我再不求婚,下个星期你就要去相亲了。他说,你还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吗? 安嘉人表情复杂:利苏年,你要想清楚才决定。 我都娶过一次了,还不清楚?利苏年抬头看着她,这是她极少的从高处看她,诱惑一下你,我重新给你做了一件婚纱,用上了你之前带走的那两块料子,你穿上一定更漂亮。 安嘉人承认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她左手抱着花,对他伸出右手:好吧,我接受你的求婚。 王禧在检查她收到的第二批定制衣服,似是很满意:不错。 安琪笑:谢谢王小姐的支持。她说,尾款还有20%,我明天让财务给你送发票,麻烦你到时处理一下尾款。 知道了,怎么会跑得了你们利老板的钱?王禧说,明天他有空不,到我店里吃饭?我请。最近我刚进了一批很好的酒。 安琪摇头:他最近可能都没空。她递给王禧一个大红礼盒,这是我们老板给你的礼物,王小姐。 王禧笑开:他给我带的?是什么?她打开礼盒,一样样端看。 是我们老板的结婚伴手礼,里面应该还有请柬。 王禧脸都黑了:他又要结婚了?她停了一下,也是,优质的单身汉都是很难保持单身的,祝贺他。不知道,这次娶的夫人是谁?她说,有忍不住吐槽,他之前那个前妻,当时还不是他女朋友呢,见利老板碰碰我的腰,脸就黑了,矫情得不得了,真不讨喜!我就知道他们的婚姻不持久! 安琪笑笑:还是之前那个,安鑫食品的安嘉人,特别介绍,里面那款糖果是老板公司和安小姐公司出的联名产品,嘉苏糖。她说,哦,对了,我老板的夫人也恰好是我的堂妹。 王禧闻言,愣了一下,又白了她一眼:噢! 一月天,室外已经冷极了。只有室内的气温飙到了最高。 安嘉人被利苏年翻来覆去地,换了无数次姿势。等到双方都偃旗息鼓,她声音已然沙哑:我想喝水。 利苏年起身,去给她倒水。 安嘉人接过水杯:我还要一件睡衣,谢谢。一个多小时之前穿上的睡衣已经被他扔到了地上,她可不想再穿。 几分钟后,利苏年回房,拿着一件她的睡裙,以及两件男装衬衫:安小姐。 安嘉人轻轻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 衣柜里有几件衣服,是不是你买给我的? 安嘉人看了看他手上的衣服,确实是熟悉的,她摇头:不是。 利苏年脸黑。 安嘉人表情故作冷淡:利先生,求婚的时候,你信誓旦旦,说你懂我的口是心非。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 利苏年把衬衫扔到椅背上,上床去拍她的屁股:确实口是心非。他凑近她,明天回我爸妈那吃饭吗? 明天星期几? 星期一。 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安嘉人说,不然你为了有人陪你回家吃饭,说不定找个别的什么女人。 放心,以你的脾气,你将无人可代替。 全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