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1v1)》 下乡1 麻意如游丝般蹿过莹白四肢,慕念从颠簸的越野车后座醒来。 她微微蹙起细眉,略有些不耐烦,长达五个小时的跋涉,已耗尽了她仅剩的耐心。 空气中残留昨夜暴雨后的水汽,弥漫着湿润的气息。 车轮从水坑里挣扎出来,在不算平坦的石板路上留下两道水印车辙,这条路看起来如此坎坷,应是已有些年头。 “这样子的路真有人走吗?”她看向前方,动了动酥麻的四肢,眼神里多是疑惑,语气惨杂些许嫌弃。 也不怪她,慕念从小在首都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长大,二十年来眼高于顶,从未见过如此不平整的路,平日里又被家里人宠坏了,养成了娇气的性子,向来吃不得苦,哪受过如今日这种长途跋涉煎熬身心的罪? 迟迟没有到达目的地,她心里生了怨气。 “我们现在不就正走着。”慕渊开着车,单手把住方向盘,抬右手捏了捏鼻梁骨,也是一副疲惫模样。 慕念瞧着这位堂哥的后脑勺,听他带着呛意的话听得心中一哽,只不过慕念现下累得不屑与他回嘴,便只暗暗压下疲累带来的不悦,声音娇嗔:“哼,这地方,我是绝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慕渊轻笑一声,慕家假千金还认不清楚眼前的形势,若这一次找到的那个聂野真是他大爷二十多年前就流落在外的儿子……慕家真正的儿子一回来,慕念平日仗着慕震林的宠溺狐假虎威的日子就算是过到头了。 而他慕渊的父亲慕震西在大哥慕震林面前伏小做低这么些年,心中所图也或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朝全成无用功。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父亲所图落空,也意味着他骄奢淫逸的日子即将成为过去,这正是他愿意给慕念做司机来走这一趟的原因,正如他父亲慕震西所说,巴结人得巴结于自身有益的,吃屎也得赶上热乎的。 听慕念几天前的口吻,谁能将聂野找回去,谁可算是慕震林的恩人,若是这一次慕震林没能熬过去…… 被压制多年,慕震西憋着股劲儿,慕震林没闭眼一天,他就得继续一天鞍前马后的日子,即便心中百般不愿,也得乐呵地让自己的儿子来给慕震林找儿子。 近水楼台先得月,慕震西明白这个道理,慕渊也明白,聂野现在可谓是个香饽饽,谁都挣着抢着要来舔两口。 只不过,慕家人半月来不是没有跑到这里找聂野的,却都是吃了闭门羹铩羽而归,连聂野的面都没见到,还碰了一鼻子灰。 事实上,慕震西想要把持慕家家业一事其实仍有转机,但这就得看天公作不作美。 那聂野现在还未与慕震林做亲子鉴定,是否慕震林的亲生儿子还有待商榷,就算是真的,这穷乡僻壤的,又有多少人能成泥地里涅槃的凤凰?顶多是个不入流的乡巴佬,怕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把家业交给一个初来乍到的牛犊?慕震林这老狐狸定是做不出这样的蠢事,那么,慕震林这些年来费尽心力铸造的庞大家业,岂不是将由他父亲慕震西一手拿捏? 一切美好愿景的前提,是慕震林闭眼,怕就怕这节骨眼上慕震林的病情出现好转迹象。 一切未成定局。 这慕念虽只是养女,却养得比谁都金贵,慕渊此时还不宜显露野心,同慕家掌权方撕破脸面。 掌上明珠空有相貌并无大脑,到了慕家人都在为自己谋后路的时候,她却似还不知自己摇摇欲坠,寻人只当儿戏,今日出发前才慢慢悠悠收拾行李,以至于错过定好的航班,耽搁了好几个钟头。 眼看天快黑了,还没到达目的地。 慕渊凝目望着前方没有尽头的石板路,收敛语气中的锋芒,发善心笑着点醒这位慕家一向含着怕化捧着怕摔的掌上明珠,开口:“这一次带不回聂野,肯定还得再来。” 闻言,慕念恨恨地瞪他一眼,她向来娇气作怪,却也不是真傻的,听得出慕渊语中深意,也隐隐猜得到他心中所想。 “爸爸可舍不得留我在这儿受苦。”慕念纤白的右手指节置于一侧的名牌包包上,说话时眉眼间漾出平日里少有的坚毅与决绝,“我自有办法让聂野尽快和我们离开这里。” 慕渊只当她天真胡说,并不再答。 两人太疲累,简短的交谈都耗费精力,车内再没有声音。 残弱的夕阳落至西山,天边已有黄昏的茜色。微暗的光源弥散开来,慕念按下车窗望向窗外,她想透透气,试图缓解长时间乘坐而产生的疲惫。 车窗边茜色的微光中,是妩媚明艳的一张脸,勾人的眼,小巧的鼻,樱桃般的唇,略施粉黛便是不可方物的美。 她一双眼睛生得好看,妩媚透亮,望向天高云阔的乡村景象,眼底蕴着新奇。 映入眼帘的是路边的垂柳,高大的树干,拽着瀑布一般垂下的枝条,车子颠簸着缓慢前行,垂柳将春意绵延了一路,再向外看,便是倒映着垂柳的河,波光潋滟,静静流淌,这河颇有点像碧绿的丝绸,绵延千里。 这条河有个朴素的名,叫做垂柳河,而慕念要赶去的目的地,就是位于这条河中游的一个小镇,那里有个叫聂野的人,她要去寻。 半月前,刚从icu移入vip病房的慕震林,看向慕念用极尽温柔的口吻说出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女人的名字,聂舒月。 他的眼神空洞,目光悠远,或许他并非看向慕念,只是慕念正巧站在他目光的落脚点,他透过她,正看向一个遥远记忆中的故人。 病房里冷森森,走廊上传来的消毒水味道闻起来令人不适,慕念站在慕震林所躺的病床边,周围皆是慕家人,病房里,二叔叁叔格外殷勤,一见慕震林醒来,快步围上来寒暄关切。 那神情,活像慕震林是他们的爹,慢一步,孝意少一分。 慕念被二叔挤到一边,神色略有不悦,眼尾一挑,正要开口讽刺,便听见慕震林叫她小名。 “念念……” 一向深沉厚重掷地有声的声音如今气若游丝,乍地响起就听酸了慕念的鼻,眼眶里一下子涌上许多眼泪,顺带连那双盈满傲气的眼都柔和下来。 从被带回慕家的第一天,慕震林待她是百般宠溺,无论在外多么雷厉风行,回到家面对慕念,永远是一副慈父模样,从小慕念要什么他给什么,十二岁那年慕念随口说一句自己想要天上的星星,慕震林二话不说就斥巨资购入天文观测仪器,聘请国内专业团队协助,亲自找到了一颗还未被发现过的小行星,并且成功将它命名后送给慕念做十八岁生日礼物。 他说女儿就要千般宠万般爱,免得以后长大了,随随便便就被哪个臭小子的花言巧语哄骗。 她可是有星星的女孩,定不会轻易被寻常俗物迷惑。 生活在慕家这些年,再不切实际的愿望,都有人替她实现。 二叔叁叔回头,不情不愿隔开些距离,让慕念站近病床边。 于商场之上叱咤风云多年,即使在病中,慕震林仍旧一身肃穆威严,只是半年来久病不愈,添了疲态,他苍白干裂的嘴唇张合,似有话要说,慕念俯身凑近。 二叔叁叔,二婶叁婶,各位堂兄堂妹,侄儿侄女,除却懵懂无知的孩童,其余人都各怀心思,皆同慕念一样做出俯首姿态。 慕家的顶梁柱,似要倒了。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念念说。”慕震林说话时断断续续,仅这几个字,出口已很吃力。 慕家一众人退出去,空荡荡的病房里,慕念坐在病床前。 “人到暮年,总会念旧,如今经历生死,更是……二十多年前,我曾去找过她的,可他们都说她死了。”谈起往事,慕震林从来凌厉的眼神中似有不可追忆的遗憾。 慕念握住慕震林宽厚苍老的手掌,时而点头,时而轻声答应。 “人海茫茫,半年前我才再次从偶遇的故人那里得到她的消息,原来她二十年前只是背井离乡去了别处谋活路,我去晚了,没找到她。半年前再次得到她的消息后去找,见到的却是她的墓碑。同时,我知道了她当年生下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我一刻不敢再耽误,忙不迭去寻,得知,他叫聂野。” “念念,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欣喜。” “他是我和舒月的孩子,他的名字,是我在和舒月还没有他的时候取的。” “得知他是我的孩子欣喜的同时,我也欣慰,欣慰舒月给孩子用了我取的名,我想,舒月活着的时候,该是从未怨过我的,死后,也肯定不会怨我次次都去晚了……” “他活得很好,和他妈妈一样,是在贫瘠的土壤里开出的花,有种坚韧的向生力,我历来行事果断坚决,却在找到他以后深陷无法抉择的囹圄,我纠结了好久好久,不知自己是否该去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才想通了,我欠了他二十多年的父爱,多多少少,都该在最后的日子弥补他一些。” 慕念悲痛地望着这位奄奄一息的老人,听他将埋藏心底的遗憾娓娓道来。 走出病房,轻轻关上病房门,转身,慕念的眼睛红红的,哭肿了。 二叔慕震西忙上前给她递手帕,语气哄诱:“念念,大哥和你说什么了?” 慕念并未接过手帕,她有轻微洁癖,从不轻易使用他人的物品,慕震西刚才心急,竟殷勤到忘了慕家大小姐有洁癖这一茬。 慕念抬手用指腹浅浅擦了眼尾几滴眼泪,目光轻盈一扫,便看清楚了这堆人眼中藏不住的野心,分明他们才是和慕震林流着一脉血液的亲人,却比谁都觊觎慕震林的金钱、荣誉、权力,竟没有一个人真心希望慕震林活下去。 她看着这堆人影,缓缓开口,说:“去望乡镇,找一个叫聂野的人,把他带回家。” -- 下乡2 ǐγùsнùωù.vǐρ 夕阳落了。 慕念风尘仆仆,晚上十点,终于赶到望乡镇。 小镇上的人睡得早,才十点钟,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路边也只有零星几家小店还开着门,灯光微弱几乎不可视物。 明晃晃射出去的车灯将寂静又黑暗的街道划出一道口子,慕念捶了捶酸疼的肩膀,而后捏了捏已有些麻木的大腿。 “太晚了,找个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找聂野。”慕念并非与慕渊商量,开口就是一贯的命令语气。 慕渊似乎早已经习惯,说:“行。” 车子停在路边,慕渊掏出手机熟练地搜索附近酒店,一连输入几个熟悉的酒店名称,都是显示“暂无相关酒店”。 他越搜越觉着烦躁,侧身回头将手机搜索页面展示给慕念看,鄙夷道:“这种地方,连个能住的像样酒店都没有,没办法,选一个这页面上推荐的宾馆凑合一夜行么?” 慕念咬了咬唇,横眉道:“你还不如让我在车内凑合睡一晚。” “随便,你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行。”慕渊无所谓地坐正身子,将手机收回去。 慕念忍了一天的委屈和怒意瞬间上涌,二十年了,她何曾身处过这种境地,来到一个陌生又落后的地方,奔波一天连个满意的栖息地都找不到,还被慕渊这样随意对待。 哄一哄她,她或许也会考虑去宾馆住一晚的,说随便她?想丢下她? “慕渊!我爸爸让你陪我来,就是要你照顾好我的!你什么意思?你打算把我一个女孩子丢在车里,自己去住宾馆吗?!” 车内昏黄的灯光照在慕念脸上,车外是一片死寂,怵人的黑暗。 她生气时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会显出令人无奈的傲慢与天真,两种特质杂糅在一块儿,竟莫名地融洽。 慕渊回头,见慕念蹙眉,脸上一副委屈到要哭又强忍的傲慢模样,他一时也有些懊悔。 说真的,开这么几个小时的车,累得要命,现在别说宾馆了,随便给他个地儿他就能呼呼大睡,他已认清现实,在这种穷乡僻壤,有宾馆有床都算不错了,哪还有挑叁拣四的机会? 累极,有时说话也不过大脑,顺口就说出心中所想,完全没意识到会惹得慕念发大小姐脾气。 “唉,姑奶奶,我真没把你丢下的意思,这不是你自己不乐意住宾馆吗?” 他素来对身边女人没什么耐心,女友耍小性子都懒得费心思哄,给钱解决,向来都是立竿见影。 见慕念这幅样子,慕渊同样也觉得心烦,但没办法,谁让他现在面对的人是慕念,他总不能拿钱砸她让她安静,慕念可不是他可以随意对待的女人,他只能压下心烦去哄。 “念念,我错了,真错了,原谅哥哥这一次,我刚才那是开一天车有点累了,心情有点不太好,不是故意忽视你的顾虑,也不是真要丢下你。” 慕念见他哄自己,理也不愿理,双手抱胸,把小脸别往一边,娇气冷哼。 现在才想起来哄人,晚了。 慕渊只能继续温声细语道:“念念,咱们都累了,这地方只有宾馆,我知道你觉得宾馆不好住,卫生条件可能不达标,但我们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车里比宾馆更不适合用来休息,你就委屈一下,住一晚宾馆,嗯?” 慕念瞥他一眼。 慕渊再接再厉道:“哥哥求你,念念,你饶了我好不好?” “哼,我就原谅你一次。”慕念看慕渊态度诚恳,便也不再端着姿态,她瘪瘪嘴巴,“挑一家干净点儿的。” “嗯,遵命。”慕渊说完,拨弄着手机回身拿起一侧的烟盒,摇了摇,空了,将头伸出车窗伸长脖子看了看前方,“念念,你在车里待会儿,我去前边儿那个商店买包烟。” 慕念往前看了一眼,十几米外,确实有个亮着微光的小店,她声音闷闷地:“嗯。” 慕渊关窗下了车,往小店走去,身躯很快消失在车前灯照射范围外,车内只剩慕念一人,慕念才真正觉得害怕,这小镇太静了,连路灯也没有亮,实在暗得奇怪。 首都不会陷入黑暗,即使是在那样微尘漫天几乎不可视物的雾蒙蒙的日子,一到夜晚,霓虹灯光亮起,都市男女都可以日以继夜在永昼中狂欢。 而这个叫做望乡的小镇,似乎只能靠着天幕上星星月亮发出的微弱光芒照明,黑暗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毫无阻碍地越发无边无际。 慕念从包里翻出手机,闲着无事便自己聚精会神挑起宾馆,虽然都不满意,但也只能矮个子里拔高个,找个最优的凑合一晚。 手机上方弹出一条天气预报,慕念下意识点开。 气象台xx年03月20日22时15分发布大风蓝色预警信号:预计未来24小时内我县大部分镇将受大风影响,平均风力可达6级以上(阵风7级以上),伴随着局部暴雨,请注意防范。 她抬头从天窗看了看夜幕,天上没几颗星星,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大半。 怪不得这小镇今日暗沉沉的,唯一的天然照明设备在今天压根起不了一点儿作用。 _ “砰!” 慕念正忧心着今夜的天气,猛然受一声巨大的拍窗声惊吓,她惊恐回头,看见一只生满老茧满是死皮的黢黑手掌按在她左侧的车窗上,车外的人处于黑暗中,她看不清楚面貌。 深更半夜,猛地被这么一吓,慕念只觉得自己的魂都快被吓没了。 慕渊还没回来,现在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死死盯着那只迟迟没有离开车窗的手掌,恐惧地捂着嘴巴,根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只见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缓缓凑近车窗,看起来是个年纪七十朝上的大爷,他张大嘴巴往车窗上哈气,又用手摆动两下擦了擦玻璃,那张严肃到令人悚然的脸忽然笑了。 车窗使用了隐私玻璃,还附着特殊涂层,具有单向透视性,可那张脸笑得实在太过阴森,慕念一时没反应过来外边的人是看不到她的,看着那张脸,她几乎恐惧得快要忘了呼吸! “莫叔。”就在这时,一个清冽干净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听起来是个年轻人的声音,慕念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视线所及又全是黑黢黢的,根本无法分辨出声的人处于哪个方位。 不止一个?居然还有同伙? 慕念小时候最喜欢看普法栏目剧,对其中一个妇女被拐卖入深山的栏目剧印象颇深,对此类拐卖事件有着深深的恐惧。 此情此景,她难保不会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娃,你过来!”那大爷笑着转头朝后边招手。 石板路上,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慕念心已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到甚至能够听清小石子在那人脚底被碾碎的声音。 “刺啦……刺啦……” 脚步声近了,几秒钟后,脚步声停了下来。 许是那人太高的缘故,慕念坐在越野车后座根本看不到他的脸,视线所及只能看见他的腹部。 慕念保持着捂住嘴巴的姿势,好奇心驱使她微微低下脑袋,试探性往外看,还是看不清脸,只能隐约看到后来走近的人穿着一件黑色宽松背心,肩宽胸阔,手臂上肌肉线条流畅健美,看起来似乎很有力量,手臂的肤色不同于慕念在首都见过的男生的寻常肤色,而是独特的深小麦色,应该是个常年种地的庄稼汉。 仅仅是这双手臂松懈时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感,恐怕就已经是她前男友兼如今的好友陆宇哲天天泡在健身馆拼了老命也练不出来的、望尘莫及的高度。 “哎呦,你看看,咱们小镇谁家发达了?居然买了这么好的车啊!” “嗯,确实是辆好车。” 听见这一声由衷却平静的赞叹,慕念瞳孔一震,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在原本紧张到心跳加速的情况下出神了。 她缓缓放下捂住嘴巴的双手,支撑在座位上,仔细听车外的对话。 “再努力几年,我也买一辆!”被称莫叔那人声音洪亮,却有些带醉的颤音。 下一秒,慕念就听他旁边那人说:“莫叔,你今天喝太醉了。” 这对话有些莫名其妙,想买车和他喝醉了之间有什么相干? 听着车边两人闲散的对话,了解到这两人并无什么恶意,慕念紧张的情绪终于默默放松下来。 转念一想,或许这人是个懂车的人,这辆越野车如今市场价在五百万以上,这恐怕是一个普通工薪家庭给自家孩子买车都未必能够立马接受的价格,更别说是一个以种地为生一辈子没能走出大山的老汉。 “今天高兴!多喝了几盅,哈哈哈……” “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我有个老朋友最近从市里回来,今天约我喝酒,说这次回来就不走喽!要留在故乡养老,以后可有新酒友嘞!” “老朋友叙旧,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那年轻人扶住老汉的一只手臂,撑着他让他不至于站不稳,“不过这黑灯瞎火的,喝醉了,容易摔,你年纪大了,得注意安全,莫叔,以后少喝点吧,磕着碰着自己也难受不是吗?” 听起来,这人劝人的话,并不令人反感。 慕念听那被称莫叔的人说道:“哎,是,是。你这孩子,真是心好,咱们老汉几个都夸呢!又是个有孝心的,老天怎么就不长眼,让你妈走那么早……唉!” 年轻人默了声,仅几秒,那莫叔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一拍脑袋,懊悔道:“哎!你瞧我这喝醉了就不把门的嘴,娃,你别怪莫叔提起你的伤心事!” 年轻人淡淡道:“莫叔,我没怪你。走吧。” -- 下乡3 ǐγùsнùωù.vǐp “喂!你们两个在我车边鬼鬼祟祟做什么?!” 慕念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眼看人要走了,却突然听见慕渊呵斥。 慕念抬头,看见慕渊站在车前探究地望着刚才对话的两人,一脸嫌弃。 那莫叔率先开口:“你这娃,怎么对长辈大呼小叫的?” “你算谁的长辈?我家长辈可不在这鬼地方!”话里充斥着满满的看不起。 那年轻人上前一步挡住老人,声音低沉,听起来语含不悦:“说话放尊重点。” 慕念在微光中默默瞧着年轻人那双有力的手臂,还有他溢出傲骨的挺拔背脊。 “你说什么!”慕渊根本听不得别人教训。 “咔哒”——慕念开门下车,她必须阻止这场不可预见的意外朝着恶劣的方向发展。 她是来寻人的,可不是来惹麻烦的! 那老汉和年轻人被突然的车门开启声吸引注意力,一同回头。 黑暗里,看人都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而慕念一张小脸在微弱的月光下白得发光,五官灵动清晰。 慕念长得极漂亮,身穿一条艳红色及膝连衣裙,披着件乳白色披肩,身上没有佩戴多余的首饰,只戴着一块和田羊脂白玉坠子,波浪卷发尾随意地塌在左侧香肩,整个人慵懒恣意。 她蓦地出现在看起来如此荒凉的地方,有种妖艳突兀却直击人心的美。 “你们快走吧。”声音又柔又好听,怕是比得过山谷中的百灵鸟。 “念念,刚才你一个人待在车里,他们一直在车边转悠!谁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歪主意坏主意!” “我没有。”那莫叔看向慕念,一双苍老空洞的双眼有些无助,“姑娘,我真的没有。” 语言的贫乏,令他为自己辩解的能力都在无形中欠缺了。 慕念正要开口说“我知道”,慕渊却因心里憋气不吐不快而不合时宜地抢先开口:“呸!穷乡僻壤出刁民!” 那莫叔脸上露出羞愧难当的难色,急得瘦弱的身躯直哆嗦。 慕念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那个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年轻人,还来不及反应打圆场,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步走到了慕渊面前,拽着慕渊的衣领就将人轻松拎起。 慕渊一米八五的个子,在他跟前,生生矮了大半个脑袋。 他背对着慕念,后脑勺被车前灯照得清晰,慕念看到他锋利的下颚骨延伸出了一条利落的线条,他的肩颈此时是绷着的,那双看起来很有力的手臂上布满青筋,挺直的脊背孤傲地撑着他高挑的身躯,慕念不用想也知道,他生气了。 未多思索,慕念的视线已经将他引人遐想的身材审视了个遍。 “你说…什么?”他生气时咬字很重。 慕渊在首都时是个小霸王,常年混迹娱乐场所,身边狐朋狗友经常撺掇着护着,因此打架闹事从不在怕的,越听别人和他叫板,他就越是怒气翻腾,他硬气道:“你聋了?那小爷我再说一遍,我说他就是穷乡僻壤养出的刁民!你也是!听清楚了吗?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道歉。”那年轻人冷冷道。 他说话时周身是冷的,眼神里却盛着怒火,在绝对悬殊不可对抗的力量面前,慕渊不由得身躯一震。 那莫叔见情况不妙,踉跄冲上前抓住年轻人的手,急道:“你这孩子!别,别冲动!我活了这么些年,被骂就被骂了,没必要动气,更不值得让你动手啊,孩子,不值得……不值得。” 他说着不值得,用劲将那年轻人拽紧慕渊衣领的手掌掰下来,把自个儿的腰杆低了下去。 事发突然,慕念也赶忙冲了上去,用劲推搡慕渊一下,将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隔开,指着慕渊鼻子厉声道:“慕渊!你老实点!别给我惹祸!” 慕渊咬了咬牙,好不容易脱身,终究还是不敢再继续挑衅,负气背过了身。 慕念转身,便听那年轻人认真道:“莫叔,谁都不该随意口出恶言欺辱别人,也没有人应该平白无故被他人辱骂,没什么值不值得,只有对还是不对,他刚才那样骂你,就是不对。” 那莫叔哑口无言。 慕念屏息忖度一会,回头叫慕渊:“慕渊,你过来!” “干什么?” “道歉啊,还能干什么?” 那年轻人不经意地看了慕念一眼,眼神中似有波澜。 慕渊:“……” 慕念催促道:“赶紧的,不然你是想让我替你道歉吗?” 慕渊叉腰抽着烟,他心里有气,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我不乐意。” “不必了。”那年轻人盯着慕念,“不是真心真意只为做做样子的道歉,没任何意义。” 慕念一米六七的个子,望向他,需微仰着头才能和他垂着的目光对上,和这人面对面慕念才发现,他留的是寸头,五官长得极为周正,颇有些硬朗,剑眉星目,薄唇挺鼻,怎么看都是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但因着他此时心情不好的缘故,与他对视,有极强烈的压迫感。 她平时是个敢做敢当的主,现在也不想继续僵持着浪费时间,她回头瞪了慕渊一眼,慕渊这混种,等她解决完眼前的麻烦再治。 她转身朝那莫叔含笑道:“这事儿是我哥哥做的不对,大爷,我和我哥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么晚了也没找到地方住,我哥心里多少有些焦躁,一时没控制住脾气骂了您老人家,有得罪的地方,您别记在心上。” “没事……没事。”那莫叔忙道。 慕念看这人是个好说话的,立马又走回车边把钱包拿了出来,抽出一沓钞票笑着递过去,动作自然娴熟。 余光里,她瞧见了那年轻人皱了皱眉。 “你什么意思?”他问。 “哦,我给这位大爷一些精神损失费作为赔偿。”她看向他,自然地答。 “你和你哥哥一样,你们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是吗?”他目光暗淡,冷冰冰地问。 慕念一愣,接着就笑了:“我觉不觉得,很重要吗?现在重要的是,你们可以拿到想要的,而我也可以尽快解决目前的麻烦,既然咱们都心知肚明对方的目的,又何必浪费时间假惺惺地为一个不重要的道歉争执。” 她笑起来很漂亮,慵懒且从容,明媚又傲气,但在此时,那个笑莫名的刺眼。 她的确认为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们习以为常,因为习惯了,所以不会觉得不妥。 莫叔急得摆手:“姑娘,我不要钱,我没想要你的钱。” “我们只需要一个真诚的道歉。”那年轻男人冷淡补充道。 好固执好老土的男人,慕念收回僵持着递出现金的手,抱胸而立,面上依然笑着,眉眼间却满是不屑,自然而然摆出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她说:“钱可以解决世界上大部分的问题。” 年轻人反驳:“钱不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 “莫叔,你要她的钱吗?”年轻人问这话的时候很平静。 慕念看向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老汉,只见他迟钝地慢慢直起身来,望着慕念,舒展开刚才因羞愧而扭在一块儿的五官,比之前摆手拒绝这笔钱时更坚定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笑了,他是看向慕念时笑的,漾在他硬朗脸庞之上的,是一种坚毅且冰冷的笑。 那一刻,慕念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好像从始至终该羞愧的人不是那个老汉,而是只能用钱解决一切问题的她。 可是,她从小到大都只有钱。 钱可以解决世界上大部分问题,屡试不爽,这是她的生存经验。 四道身影被灯光拉长,沉默似乎持续了很久很久。 但那瞬间的感受令慕念的内心深深震撼,以至于许多年后,慕念仍然对他的笑记忆深刻。 -- 哥哥 躺在宾馆的床上时,慕念已经对自己是如何坐回车上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很正常,许多琐碎的记忆,会被更重要的记忆挤散。 窗外风声呼呼,卷得树叶哗哗作响。 她翻了个身,枕着手臂侧躺,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脑海里全是那个年轻人看向她时脸上浮现的笑,慕念总觉得那个笑是在嘲讽她,嘲讽她除了钱别的什么也没有。 “啊……”慕念一个轱辘坐起来,尖叫着捶打腿边不太柔软的床面,“烦死了!烦死了!” “咚咚咚!” 深夜十二点,她的尖叫声太大,引来睡在隔壁房间的慕渊敲门询问。 “念念!发生什么事了?” 慕念将浓密的秀发往后一撩,发泄后很快冷静下来,她道:“没事,就是觉得心烦。” 慕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小镇真是又破又烂,哪哪儿都有问题,昨天夜里下暴雨,导致镇上一些区域的电线烧坏了,我刚才听老板说这宾馆今夜可能也会停电,快睡吧,明天早早地去找人带回去,不然继续留下来会很难熬。” “嗯。”慕念软白的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回答。 宾馆隔音不好,慕念清晰地听见慕渊关门的声音。 她戴上耳机听歌意欲隔绝噪音,恍恍惚惚地,奔波了几千公里的慕念终于支撑不住,沉沉入睡。 不知何时,耳机的电耗光。 清晨,一阵清脆的鸟鸣唤醒了慕念。 洗漱过后,慕念将昨夜垫在身下的衣物扔进垃圾桶,换上一套干净的齐膝白色连衣裙,外搭一件浅色风衣,系上腰带,腰肢盈盈一握。 她穿上黑色尖头高跟鞋,走出房间敲开慕渊的房门,慕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打哈欠。 慕念看他这幅邋遢的样子,不由啧啧两声:“你昨晚偷鸡摸狗去了啊?怎么这幅糗样子?” 慕渊扯了扯身上的衬衫,随意抓了抓头发,吐槽道:“一整晚狂风暴雨,我是真没办法睡着,你倒是休息得挺好啊?” “还不错。”慕念抚了抚一侧的秀发,“抓紧时间洗漱,然后先去吃个早点再出发办正事,饿死了。” “真难得,你居然也会说饿。” “我是人呐,胃就是再小也会饿哦,哥哥。”大概是睡得确实不错,她心情看起来也很不错,叫哥哥都甜丝丝的。 慕渊笑了,说:“你进来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好。” “算了,我到车里等你。”慕念向来我行我素,转身便下了楼。 刚一出门,一阵凉意幽幽袭来,潮湿的空气侵入她的胸腔,身子一抖,慕念抱胸缩了缩肩膀。 小镇清晨的街道比夜晚热闹,街边的小店开了,路上行人来往不绝,但似乎没有任何人需要急着赶去目的地,交谈闲聊都是慢悠悠的,走两步就能遇见一个熟人,谈论的都是些无聊的家常。 夜里被雨打落的树叶此时又被来往的人碾得稀烂,陷入泥泞的水坑。 车子在宾馆前百米处的空地,慕念垂着头往那边走,越是刻意避开水坑,越会被溅到污水。 有时候,就是会这样。 石板铺就的街道,又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太难避免,一不小心踩到碎石板,就会被脏污的水滴溅到小腿上,侵骨的凉。 站到车旁,慕念踮起右腿脚尖,回头瞧一眼,小腿上溅了几滴污水,坐进车内,随手解下包上的丝巾擦拭,然后将丝巾作弃物扔到一边。 肚子咕噜噜闹腾,慕念觉得奇怪,自己从没这么饿过,她平日吃的食物,是请营养师专为她制定的营养搭配均衡的减脂餐,那东西吃起来没什么食欲。 事实上,慕念很讨厌吃那些绿叶子,但没办法,想维持曼妙的身材穿上漂亮的晚礼服,就得在一定程度上牺牲口欲之念,对于她来说,控制饮食抑制食欲实施起来并不算困难。 只要是她想要的,不论怎样她都会得到。 十分钟后,慕渊终于来了。 慕念下车,到路边一家生意不错的早餐店点了一份豆浆外加一个水煮蛋,坐下后她接过慕渊剥好的鸡蛋往嘴里塞,她不太喜欢吃蛋黄,既绵又沙,黏在腔壁令人犯恶心,慕念猛喝两口豆浆,这才将它咽下去。 她虽然饿,胃口却很小,吃这么一点东西已有微微饱腹感,慕渊也吃得差不多了,付了钱,两人驱车前往聂野的住处。 她从包里掏出平板放在腿上,随意划拉屏幕,根据慕震林告知的信息,慕念知晓了有关聂野的许多事情。 聂野如今二十五岁,本科念的是商务英语,毕业后因为母亲重病选择回乡创业,现在守着一片果园,种植猕猴桃和樱桃,开了一家水果实体店,同时也经营着线上商店,水果远销全国各地。 翻着聂野的资料,慕念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慕念询问的商贩将手指指向某个水果店门口正卸货的似曾相识的男人,慕念才反应过来,这份几乎详尽的资料缺的是聂野的照片。 慕念面色一凝,昨夜遇见的那个年轻男人就是聂野。 她侧目瞪一眼慕渊,示意他,你得罪的人你去赔罪,慕渊皱着眉头,脸色像打翻了颜料似的青一阵白一阵。 慕念只觉得他这幅敢做不敢当的样子实在碍眼,便独自抬步走近水果店,站在店门口佯装顾客在一堆堆摆放整齐的新鲜水果前挑挑选选,几分钟过去,也没见聂野过来招呼顾客。 余光里,聂野似没看见她一样,自顾自穿梭在店内店外,高大的身躯,强壮的手臂,使他一趟同时搬运两箱水果的行为看起来轻松自如,没一会儿,店里已经没了落脚的地方。 慕念咳了咳,问:“老板,草莓怎么卖?” 聂野这时才停下,将手中的货物卸下,面无表情地走近,开始整理水果。 慕念隐隐有点失望,她慕念能是看一眼还会被遗忘的人? “大的十元一斤,小的八元一斤。”他声线如寒泉,听起来清冽沁润。 慕念故意凑近他,小小的肩膀几乎快要碰到他壮实手臂,他手臂上肌肉线条流畅诱人,肱二头肌因着才刚放下重物,鼓动着并未松懈下来,她歪头看他,这才发觉他额头上有不易察觉的汗珠,慕念心里痒痒,却一本正经地惊喜道:“好实惠的价格,老板,你们这儿支持邮寄吗?” 他一副认真卖水果公事公办的样子,她自然也得扮演好顾客的角色。 聂野正身看她一眼,目色如点漆,他道:“可以,本店邮费自理。” “买多少都行吗?” “是。” “你这里有多少草莓?我全要了。”她弯眼笑着,眼睛里纯净无杂质,干净清亮。 最近天气不好,整夜整夜的暴雨容易导致地里的草莓被砸坏,果农们都在紧赶慢赶地采摘挽救,手里积压了许多存货,水果又最是放不住,因此许多果农急于将其尽快出手,价格被采购商一压再压,实在没活路。 据聂野所知,镇上仍有许多果农的存货至今没销路,他平日能帮则帮,卖一点算一点,还算上心。 他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确认道:“我能搞到的量很大,你需要多少?” “你需要卖多少,我就买多少。”慕念认真道。 慕念同他面对面交流,娇艳的脸庞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他睫毛很长,垂目看人时有些深沉,瞳色深得似要将人吸进去。 慕念漫不经心拿起一个草莓,咬下草莓尖,柔软湿润的唇裹着草莓边,说不准到底是草莓更红润,还是她的唇更红润。 “买那么多做什么?”鬼使神差的,聂野问了一个自己从来不会关心的问题。 草莓入口是瞬间泛起的清甜,随后是汁水流入喉咙的滋润。 慕念抬起湿漉漉的清澈双眼,装可怜道:“赔罪。” 聂野的目光早已不受控制地盯住她的唇瓣,听到“赔罪”两字,目光才尚且清明一些。 慕念注意到了他的失态,心里有些得意。 她故意的。 “昨晚,是我和慕渊错了,哥哥。”她乘胜追击。 他隆起眉头。 “别乱叫人哥哥。”聂野目色一暗,一副被眼前人侵犯了的样子,看起来怪纯情。 慕念便挑逗地拉他军绿色背心衣角,白白净净的小手看起来比主人更乖更会勾人的心,她委委屈屈地说:“可是,聂野就是慕念的哥哥呀。” -- 要求 “我是为带你回家而来的。”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聂野眼神里很平静,至少表面上很平静,他默默退开一步,与慕念拉开距离。 慕念一愣,显然没预料到聂野会是这样的表现,没有任何好奇的意思,也没有慕念预料中强烈的抗拒,他只是很平静,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 “哥哥。”慕念叫他。 “我不是。”话音刚落,聂野冷静地转身,跨下台阶继续搬他未搬完的货物,“回去吧。” 慕念既然来了,哪能空手而归? 她思索片刻,又黏上去,“哥哥,爸爸住院了,他想见你。” 聂野长腿迈一步,慕念得亦步亦趋跨两步才能跟上,这石板铺的路一下雨便有些湿滑,台阶角落还生了不易察觉的薄薄青苔,慕念跟得越来越快,心里刚隐隐有要摔的预感,左脚刚跨上台阶,右脚就开始打滑。 “啊!”慕念整个人极速下坠。几乎是在她下坠的同一时间,聂野手上的两箱水果重重砸到地上,他皱着眉迅速抓住了慕念的左手手臂。 很不幸的是,慕念的膝盖还是狠狠撞在了店门口台阶一个锋利的缺口上,钻心的疼痛,整条腿都似在一瞬间麻木。 慕念已经快疼得没知觉,脑子混沌间意识到有人拽着自己,下一秒她忽然感到后怕,要是刚才聂野没有抓住她,她的腿怕是会彻底遭殃,大概率会留下一条更长的血淋淋的伤痕。 她此时的脸色不算好看,嘴角微微向下,红润的唇抿着,似乎委屈极了。 聂野迅速作出反应,他闷声道:“得罪了。” 随后便将手臂穿过慕念的腋下,捏拳用力一抬,用小臂将慕念架了起来。 “……”慕念还处于懵逼状态未回神,人已经被放到了刚才被聂野扔下的纸箱上坐稳。 聂野在第二阶台阶处蹲下身,始终紧皱眉头,目光死死盯住慕念被划破的膝盖,白嫩的膝盖上鲜血淋漓,淤青细细密密地攀爬延伸。 她身上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孩子,不是他这种生活在农村习惯了受伤的糙汉子,膝盖上的伤痕肯定会吓坏了她。 聂野的睫毛很长,目色深得像黑洞,慕念根本没顾上看自己的伤势,只木木地看着聂野,正猜他的眼神里此时是愧疚还是担忧更多。 她委屈娇嗔道:“你干嘛走那么快呀,我都跟不上了。” 聂野蹲在第二阶台阶上,与慕念平视没一会儿睫毛就耷拉下去,脑袋也跟着耷拉下去,像只做错事的大狗狗,他声音满是愧疚:“对不起。” 停顿片刻,又看着她,问:“疼吗?” 膝盖那么脆弱的地方,伤得那么严重自然是疼的,他自己也知道这问题完全就是废话,但他急于知道这痛感慕念是否能忍受。 慕念眼睛湿漉漉的,极可怜地点了点头,说:“好痛,哥哥,快带我去看医生。” 说着,她把手伸了出来。 聂野哪敢有丝毫犹豫,闻言向慕念倾身,慕念如愿以偿,手臂攀上他的脖子,他一只手臂绕着她的腰肢,一只手臂穿过她膝弯,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抱了起来。 慕念脑袋搭在聂野肩颈,清晰地瞧见他握紧的拳头,她乐得笑了,仰头看聂野冰削般硬朗的侧脸,瞧见他认真严肃的表情,又悄悄勾起嘴角,慕念从不怀疑自己引人疼惜的能力,她娇气又漂亮,本来就是要被人捧在手心里用爱滋养的。 男人总会对女人生出莫名其妙的保护欲,慕念乐于利用这一点。 _ 膝盖本就是人体十分脆弱的地方,但好在慕念这一次并未伤到骨头,撞击的疼痛剧烈,却早已经在前往就诊的路上消散,只剩下阵阵火辣辣的皮肤擦伤的痛感。 坐在病床上让医生给膝盖消毒时,慕念可怜兮兮地靠在聂野胸膛上,指甲掐着聂野的手臂,深小麦色的皮肤,被掐得深深凹进去,但聂野的脸色平静得似乎毫无感觉。 “马上就好了。”从医生检查完以后就一直沉默着的聂野忽然安慰她。 要不是他忽然说话,慕念还真以为他不痛。 接下来要缝针,慕念直接不敢看,刚一偏头,聂野就把她的脑袋按到他肩膀上,说:“痛就叫出来,别怕” 慕念痛死了!所以她一口咬在聂野的肩膀上。 聂野还是一声不吭让她发泄,默默看着那软嫰白皙的膝盖上两厘米的伤痕被一点点缝合。 “小聂,等打完破伤风就可以带你朋友走了,记住千万别让她的伤口碰水,也尽量别让她下地走动,两周后带她来拆线。”镇上的诊所也很破旧,卫生条件一般,医生看起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看起来倒是蛮稳重,和聂野是相识的。 聂野听着医嘱,跟着走出病房去付费用。 几分钟后聂野回来,慕念鼻尖上疼出的细密汗珠已经干了,她问他:“哥哥,我的膝盖上是不是会留疤?留疤怎么办呀,那么长一条,丑死了。” 聂野站到她面前,态度认真地说:“愈合的好就不会,别担心。” 慕念盯着膝盖嘀咕道:“都怪哥哥,都是哥哥的错。” 聂野便应她:“是我的错。” 闻言,慕念一扫脸上的阴霾,忽然仰头盯着聂野笑了:“哥哥做错了事,就要受惩罚。” 聂野定定看着她,明明居高俯视着她,却无比虔诚地等待着她的审判。 “罚哥哥对我负责,还要答应念念叁件事。”她目光清软,让人情不自禁不忍拒绝。 “嗯。”聂野听见自己说。 慕念双手杵在床沿,整个人往前倾:“第一件事,哥哥和我回家去见爸爸。” 爸爸?聂野从出生就没有爸爸,他的家也在妈妈聂舒月死去的那一刻就散了。 聂野心中各种滋味翻腾,他想说那个家不是我的家,只是你的家,但看着慕念期望的眼神,又实在不想把说得太过生分。 所以他只是说:“我不会回去。” 担心慕念前倾和他对话会摔,他坐到她身边。 慕念看着他,随着他的动作转身,急道:“你说话不算数!刚才还说会答应我叁件事,第一件你就办不到!” 聂野冷静地凝望她,垂目时目色沉沉,他郑重其事地说:“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慕念不能如愿,心情就低落下来,心情一低落,她就得找点乐趣来缓解这种讨厌的情绪。 她问:“真的?” 聂野肯定:“真的。” 慕念得到肯定,嘴巴凑到聂野的耳边,徐徐气息洒在聂野耳廓,暧昧的气息几乎将两人同时淹没在这个破旧的病房,她说:“那我要哥哥和我上床,哥哥也可以答应吗?” 聂野轰地站了起来,一米九的大高个,就这么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目光都不知道该躲到哪里。 慕念妩媚的脸上漾起天真的笑,她瞧见聂野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了。 一点也不经逗。 半晌,聂野才憋出一句:“你,你胡说什么?” 慕念看了看他的身躯,目光又落到他强壮的手臂上,刚才被他抱着,稳稳当当,简直可以想象被他抱着弄会有多爽,她才不是胡说:“我认真的。” “我是你哥。”聂野无法再维持镇定。 慕念笑着,说:“几个小时前你还说不是,让我自己回家去呢,就算是又怎么样?反正……” “慕念!” 慕念话还没说完,被聂野一句压在喉咙的厚重呵斥声制止。 “你凶我……”她惯会转移矛盾,眼睛立马盈了泪。 聂野几乎在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怔在原地,原本要出口的话也全数憋进了肚子,他不知道他听见这样的话如此动气,到底是因为慕念的话太过违背伦理,还是因为他自己心中也不够纯洁。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自从昨夜遇见了慕念,整个人就开始变得不正常,当今天再次见到慕念,他甚至不敢轻易和她搭话,听到慕念说自己是他妹妹的时候,聂野想的是,若是慕念知道了昨夜他做了关于她的春梦,会不会觉得他很恶心。 聂野大学时交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分了。他个性使然,有些老实死板,对性好奇但不热衷,一方面是出于对女方负责,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自觉对性没有太强烈的需求。 而昨夜那个春梦,让他这些年来备受压制的性欲一夜之间苏醒,到了一种汹涌勃发的状态,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偏偏,她告诉他,她是他的妹妹。 他本可以克制的,但她又突然问:“那我要哥哥和我上床,哥哥也可以答应吗?” -- 坏水 慕念仰着脑袋,清软天真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仔细观察着聂野的反应,不肯放过一丁点他紧张局促的模样。 陪她睡一觉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不是亲生的。 不过看聂野这幅为难的表情,他似乎并不知道她不是他亲妹妹。 若是这样,事情就变得更有趣了。 她是真想睡他,但看他此时的反应,慕念突然觉得捉弄他也很有意思。 睡他,可以让慕念的身体得到满足。 引诱他一步一步踏入无法逃脱的陷阱,让他清醒地和自以为的亲妹妹背德乱伦,再在他沉迷于浓情蜜意无法自拔的时候冷静地质问他,哥哥,你觉得我用钱解决问题不对,那你和亲妹妹做这些事就对吗? 嘲笑他,可以让慕念心头感到舒爽。 慕念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她是被宠坏的小魔女,长那么大,还从没有人像聂野那样嘲笑过她。 慕家大小姐向来睚眦必报,你不是嘲笑我吗?我以牙还牙嘲笑嘲笑你,不过分吧? 玻璃珠似的眼睛太澄澈,她心里这些算盘藏得深不见底。 聂野脑子里乱糟糟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白白净净又漂亮的娇气妹妹,哪儿看得出她其实一肚子坏水? 他现在还在琢磨,慕念脸上分明漾着这般天真的神情,怎么会对自己的哥哥说如此不可理喻的话? 她是不是缺爱啊? “慕念,你爸对你不好吗?”聂野说起慕震林,语气都有些冷硬。 慕念噗嗤一声笑出来,说:“爸爸对我很好呀。” 见她笑着说话,聂野松了一口气,接着,久远的记忆便如浪潮般涌来。 也是,慕震林虽然对他们母子不管不问二十多年,但对慕念应该是很好才对的,不管过去多少年,聂野永远都记得抱着慕念坐进车里的那个高大身影。 从灯光明亮的别墅中走出来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白色公主裙,脚上是一双有蝴蝶结和珍珠装饰的红色小皮鞋,她撒娇伸出白嫩的胳膊向身前的男人要抱抱,只因她不想踩到地上的雨水。 那个男人嘴上说她娇气,却还是笑着弯腰把她抱起,他的肩膀像山一样安稳可靠,只五六岁的女孩将小小的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撒娇,软软糯糯地叫他“爸爸”。 那个雨夜,聂舒月带着聂野在慕震林家别墅门口徘徊,他们在拐角处站了很久很久,看完父女互动温馨一幕,又沉默地看着车子渐渐驶远。 聂舒月眼中是一片死寂,没了如往日一般的神采,她蹲下身将外套遮在聂野圆溜溜的脑袋上挡雨,对聂野说对不起,说那个人有了新的家庭,我们不能去打扰他,说宝贝,我们走吧。随后她紧紧拉着聂野的小手在雨中穿梭,她离开的步伐很快很快,像是害怕自己后悔。 她越过千山万水来与曾经的爱人相见,却亲眼见到慕震林已经有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他那样好的人,他的妻子想必也是极温柔漂亮的,她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带着孩子出现在他眼前,算什么呢?他早就忘了她。这场雨,在瞬息之间将她与爱人重逢的希望尽数浇灭。 那条路好长好长,别墅外是一排高高的乔木,他们沿着那排乔木走了好久好久,聂野才终于无法在回头时看到那个灯光明亮的地方。 聂野无法估量那天聂舒月的眼泪流了多少,因为她的眼泪全都混入了雨中,他们在这场寒透的雨夜隐形,在慕震林的生命中消失,如一行行眼泪消失在雨中。 慕念见聂野许久没搭话,唤他:“哥哥?” 慕念的呼唤令聂野从遥远的雨夜瞬移至破旧的病房,病房里的窗户是裂的,破了一个不规整的洞,清早携带水汽的冷风从那个洞里灌进来,他皱了皱眉,下意识站到慕念右侧用身子挡住吹向慕念的冷风,楞楞道:“他对你很好,那你怎么还……” 他难以启齿,慕念追问他:“我怎么了?” “你亲近我,很刻意。”说她缺爱似乎不妥,他换了个更委婉的说法,“你好像很需要别人的呵护。” 慕念脸上的笑凝固住,笑容变得很轻很淡,她故作思考,忽略了聂野的第二句话,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说:“是有点刻意。” 承认后她忽然笑得很张扬,追着聂野深沉似海眼神,问他:“哥哥不喜欢我这样亲近你吗?” 聂野眼眸一动,沉声道:“没有不喜欢,也说不上喜欢。” “什么嘛?听不懂。” “拉近彼此距离亲近彼此的方式有很多种,你提出了最不应该的一种。” 慕念意识到他在拐弯抹角说她提出上床的事儿不对,却并不反驳,反而很认真地附和他:“嗯嗯,确实不应该。”她展开笑颜,将问题抛给他,“那哥哥会怎么做?” “我会做一个哥哥该做的事,照顾你,保护你,爱你。” “听起来不错。”慕念眉眼弯弯,忽然不管不顾地跳下床,右腿伤着,一只脚站不稳,整个人有些晃荡,正要摔倒,聂野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整个儿抱起。 慕念身体失重,忙搂住他肩膀,她奸计得逞,笑得很开心,就是要这样,要轻而易举地击溃他的平静,她看不惯他一本正经的冷静模样。 慕念盯住他刀削般冷硬的侧脸,坦荡地靠在他肩膀上,娇声娇气又语含委屈:“可是怎么办啊?我只想和哥哥上床。” 他捞起慕念时太紧张匆忙,粗粝的手掌握在慕念的大腿上,他的手心在发烫,慕念话一出口就几乎要被他手心传来的热度灼伤。 聂野被她的话惹得浑身发烫,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无法再度忍耐,可他的理智却一次又一次告诉他必须自控。 他已经要被她逼疯了,却始终不敢把她放下来,他怕一放下她,她就会再一次冷不丁地做出什么危险动作导致伤口撕裂,伤口撕裂肯定会很痛,她那么怕痛,一定受不了。 -- 杂念 聂野抱着慕念,从来时的路返回。 此时临近中午,太阳散发出灼目的光源,云层中可见晕圈,是一个七彩的光环。 日晕叁更雨,月晕午时风,今夜注定狂风骤雨。 慕念伸手遮挡光线,她的眼睛被刺痛了,还未等她娇嗔责怪,聂野已沉默地抱着她走到了屋檐下,在阴凉处前行。 聂野下颚绷得很紧,薄唇抿作一条线,慕念晓得他在忍耐,他掌心的温度仍未降低,但慕念窝在他怀里很安全,他看向前路的眼神坚毅平静,怀拥慕念体贴入微又始终谨慎掌握分寸,两人目光一路上没有多余触碰。 慕念那些不可理喻的话如掷在他心口的小石子,持久地激荡他的内心,可即便如此,他的理智还是在强烈的道德观念支配下占据了上风,他必须把自己摆在哥哥的位置上,做他该做的事,尽量摈弃被怀里人勾起的龌龊杂念。 “哥哥,现在我们去哪?” 聂野低头看她,见她冲自己笑,神情一滞,说:“水果店。” “哥哥住哪?” “最近一直住在店里,偶尔会回一趟家。” “那哥哥家在哪?” “你昨夜进小镇的时候应该路过了我家,你看没看到路边有个带小院的老房子。” 慕念摇摇头,说:“昨晚路上黑,没注意到。” 聂野补充道:“就在小镇入口附近,旁边是垂柳河。” 慕念若有所思,“哦”了一声,又问:“那今天哥哥回家吗?” 聂野不厌其烦地回答她,听出她话里有话,懂了她的意思,她想让他带她回家,可是…虽说两人是兄妹,但除了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同属一脉,二十多年从未相处过,比陌生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怎么就这么放心他一个陌生壮汉? 看来,她是被慕震林养得太过天真,一点儿也不懂得人心险恶。 他问慕念:“你是不是想跟我回家?” 慕念往他怀里缩了缩,含笑坦然道:“是啊,想去看看哥哥住的地方。” “可那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你去了可能不太方便。”聂野皱眉。 “哼,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慕念把脸扭到一边,也不再看他。 聂野的脚步停下来,认真地否认:“我没有骗你。” “我受伤了,因为你受伤的,你要负责。” 聂野说:“是,我答应过你。” “那你现在都不愿意带我回家,怎么对我负责?怎么照顾我?我在这儿又没有住的地方,昨天到达太晚不敢去打扰你,我和慕渊被迫去住宾馆,那个宾馆又破又旧,被褥不怎么干净,隔音也不好,害得我没睡好美容觉,手臂上还磕了一块淤青,今天一整天都不自在。”她越说越委屈,一张漂亮的小脸凄凄惨惨的。 虽说昨天戴着耳机隔绝噪音睡着了,可那床铺实在硬,要不是昨夜太疲累,慕念根本无法睡着。 她醒来后检查过身上,手臂处有一块不易察觉的淤青,也不知是昨夜睡觉的时候磕到了哪里,好在不怎么疼,想着过些天会消,慕念也就没太在意,这会儿要诉苦,她巴不得冲聂野把自己的惨状说得更严重一点。 她回头观察聂野的反应,聂野那两条利落粗长的眉毛都快拧一块儿了。 她继续装可怜,娇软的声音挠人的心:“哥哥带我回家,我要回家住,不要再住宾馆了。” 聂野喉结一滚,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终于同意。 慕念被他抱到水果店躺椅上坐好,告诉慕念他处理完事情就带她回家,慕念乖乖地点头。 随后聂野走出店门,没一会儿慕念听见他请隔壁小卖铺的店家继续帮忙看店,隔壁店家也是个爽快人,一口就答应了,闲聊两句还不忘八卦一翻,问聂野刚才抱着的姑娘是不是大学时交的女朋友,聂野说不是,交谈声便停了。 他一步踏上叁台台阶,背光朝慕念走来,光影将他雕塑般的身材勾勒,投下高大壮硕的身影,他停在慕念身侧,轻轻一捞就把人从躺椅上抱起,慕念攀上他的肩膀,问:“你们聊什么呢?” “看店的事儿。” 慕念笑了笑,玩味地瞧着他,说:“我都听到了,他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 聂野一脸正气,道:“你是妹妹。” “那你怎么没告诉人家我是你妹妹?亲生的,妹妹。” “你想让我说的话,我可以说。” 慕念笑开颜,她摇摇头,说:“还是不说了,哪有想和哥哥上床的妹妹?” “慕念。”他神情严肃,“不许再说这种话。” “你生气了吗?” 聂野说:“没有。” 慕念努努嘴,“不说就不说嘛,你干嘛那么凶?” “对不起。”聂野轻轻叹了口气。 聂野带慕念在小镇上一家特色菜饭馆吃饭,说这家味道不错,菜品摆上桌,除却常见肉类,有许多慕念从没见过的蔬菜,聂野往她碗里夹了一些,说这是一些山茅野菜,慕念尝了尝,滋味挺对胃口,吃了一小碗米饭,摆好筷子说自己吃饱了。 她人小小一个,胃也那么小,才吃那么点儿就饱了,聂野给了钱,抱起她回家,几个小时抱来抱去,慕念在他怀里都待惯了,他抱得稳,慕念都不想再费力搂他肩膀。 外套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慕渊来电,慕念脑袋靠在聂野胸膛上,接通来电放到耳边。 “念念?你没事吧?怎么还没回来?”听语气还挺急切的。 刚才慕渊见聂野抱着慕念离开,就觉得慕念有点手段,慕家人之前来了那么多,聂野要么闭门不见,要么见了也是冷脸相待。 第一天就跑人家怀里的,慕念还真是第一个,只是慕念怎么说都是个女孩子,那么久没回去,慕渊已经开始担心。 慕念知道慕渊这人历来混蛋,但接到关心的电话也还是多少有点感动,她声音懒懒地,说:“不回去了,我去聂野哥哥那儿住。” “你疯了?去一个陌生男人家里住?”慕渊没忍住吼了出来,“他现在没和你爸做亲子鉴定,还不知道是不是你哥呢!就算是,你和他之间也没那么亲。” 声音有点大,慕念将手机移开耳朵,抬头看聂野:“我知道啊,但他对我挺好的,而且……”慕念嘻笑一声,继续道:“他对我根本没什么非分之想啊。” 她语气里满是遗憾,慕渊没听出来,聂野却听出来了,察觉到她的视线,低头看她一眼,很快又移开。 -- 柳林 ǐγùsнùωù.vǐρ “阿野哥今天抱着一个女人去了我爷爷的诊所!” 垂柳河旁一块空地,柳树下,几个身穿短袖短裤,年龄七八岁的小男孩蹲在地上弹弹珠。 柳林屁股翘得老高,一手杵在地上,上半身几乎匍匐在地面,聚精会神瞄准地上一颗玻璃弹珠,右手指间的玻璃珠正待弹出,却猛地抬起一颗虎头虎脑的小脑袋,“你怎么知道?” 见柳林不信,李志向大声说:“我给爷爷送午饭的时候看到了!阿野哥真的抱着一个女人,抱着进诊所又抱着出去,镇里的人都看到了,我听他们讲,那个女人很可能是阿野哥的女朋友。” “不可能。”柳林站起来,手垂在身侧捏紧了弹珠,“阿野哥没有女朋友。” “谁说的?阿野哥说的?还是你姐姐说的?”李志向今天和柳林弹玻璃珠一直输,昨天才刚买的玻璃珠今天手里都没剩多少了,全进了弹弹珠准头在他之上的柳林的口袋。 他们这一堆孩子从咿呀学语时就在一块儿打打闹闹玩到现在,对彼此的情况十分熟悉,柳林是个护姐狂魔,天大地大,就他姐姐的事儿最大,柳林的姐姐柳酥喜欢聂野,他们也都知道。 李志向这时候突然说这事儿,是故意要让柳林分心,果不其然,他话刚出口就奏效了,柳林势在必得他囊中弹珠的决心突然颓了,注意力全被刚才听闻的事儿占据。 “哼!我姐姐没说!但你们要是不信,咱们直接去问阿野哥。”柳林一张脸灰扑扑的,眼珠快瞪出眼眶,喘气声像小蛮牛一般粗重,显然气极了。 李志向一口答应:“走啊!” 几个小身板刚一转身,就瞧见聂野抱着慕念沿着河岸朝这边走来,春风吹拂杨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绦”,好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李志向一个箭步冲到柳林身旁,冲他使眼色,说:“看!阿野哥现在还抱着她。” 柳林回瞪他一眼,抬腿像风唰地蹿出去,跑到聂野跟前仰着那张灰扑扑的脸,用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聂野,他要兴师问罪。 聂野见他跑过来挡住去路,冲他笑笑,问:“柳林,你找我有事?” 柳林看不见阿野哥怀里人的面容,但猜到她睡着了,阿野哥说话前还看了看怀里的人,说话时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她一样,那么大块头,动作小心且笨拙,傻子似的。 柳林其实没那么喜欢聂野,但他姐姐喜欢,他才勉强自己喜欢。 “嗯,有事,很重要的事!” 小孩的声音稚嫩,音量却大,他是故意的。 聂野刚想让他别喊,慕念便揉了揉眼睛醒来。 “到了?”她声音懒懒的,在聂野怀里休息得很舒服。 聂野说:“就在前面。” 慕念顺着聂野的目光往那边看去,看到一堵石头砌的围墙,顶上用泥夯了一层,墙中间有个镂空铁大门,门两边贴着一对大红色对联。 春节刚过没多久,这对联却不像刚贴的,倒像是饱受风雨摧残,边边角角有许多破裂痕迹。 慕念念道:“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 “这是我妈前年春节从集市上买回来贴的,今年还没来得及换新对联,她就走了。”聂野看过去,眼神有点落寞。 慕念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听聂野说起聂舒月,她脑海里忽然闪过慕震林躺在病床上苍老的脸庞。 她也很怕,自己总有一天会失去那个从小对她呵护备至的爸爸,她想让爸爸长命百岁,但这无疑是慕震林无法为她做到的唯一一件事。 一件事不能如愿,那就注定没办法万事如意,万事如意,左右不过只是一个美好愿望罢了。 她搂聂野的肩颈:“哥哥,别伤心。” 聂野低头看着她,说:“嗯,不伤心,她活在我心里。” 慕念本意是安慰他,现在反倒因为他的话开解了心中郁闷的情绪,她脸上绽开笑容,若有所思地应:“嗯。” “喂!” 柳林怒气冲冲看着慕念,愣是瞪了好几分钟,慕念一直没察觉到他的存在,他突然吼这一声,惊得慕念身躯一抖,忙扭头向后下方看,这才发现在聂野面前站着个小男孩,聂野太高,这小孩又太矮,脑袋还没到聂野胯部,慕念被聂野抱在怀里,无形中视线水平高了许多,刚才压根没看见他。 这小孩脸上灰扑扑的,手上也脏兮兮,慕念皱了皱细眉,嫌弃地看向玩泥巴不洗手的脏小孩。 “你为什么吓我?”她责问他。 柳林气势很足,凶巴巴问:“你是谁?凭什么让阿野哥抱你?你不会自己走吗?” “那你又是谁?我凭什么不能让他抱我?我会不会自己走关你一个小孩儿什么事?”慕念觉得好笑,这脏小孩怎么还质问起她来了。 柳林被她反问一通,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冲慕念道:“坏女人!” 慕念本也只是逗逗他,被骂就真生气了,她不甘示弱:“脏男人!” 哪知她这么一骂,柳林突然张牙舞爪地抬手扒聂野的手臂,不准聂野再抱着她。 “坏女人!快下来!你下来!阿野哥你不准抱她!” 慕念吓得往聂野怀里缩,生怕柳林沾了泥巴的脏手碰到她。 两个小孩打闹,聂野一脸无奈。 他赶紧抱着慕念转身,躲开柳林毫无章法的“攻击”,但他一转身躲避,柳林就利索地围着他绕,聂野心有顾忌,一怕慕念从臂弯掉落,二怕不小心绊倒柳林,一时无计可施。 偏偏慕念见自己被他保护得很好,气焰嚣张起来,她嬉笑着挑衅柳林:“你阿野哥才不会听你的话,他现在只听我的话。” 柳林被激怒了,突然一口咬在聂野大腿上。 “嘶。”聂野倒吸一口凉气,柳林这口牙真硬。 在一旁观望的李志向带着小伙伴冲上来,叫嚷着想把发疯咬人的柳林拉开,一行人乱作一团。 慕念见柳林使阴招,当下就不乐意了,她骂:“小屁孩!你有本事冲我来啊?冤有头债有主,碰不到我就乱咬人,你家里人这么教你的啊?” 柳林不为所动,还是不肯松口,誓要让聂野把慕念放下来。 慕念慌了,聂野那么能忍痛的人都疼得嘶了一声,哪有柳林这样下死口咬人的,真是野蛮! 她抬头看聂野,聂野疼得咬紧牙关,但她却安安稳稳被他拥在臂弯,聂野根本没打算妥协放下伤了腿的她。 慕念心中一动,急忙冲柳林道:“你赶紧松口!我下来就是了!”她拍拍聂野的胸口,“哥哥,放我下来。” “你腿伤着。”聂野看着她,目光里是沉甸甸的担忧。 “你扶着我就行。” “嗯。” 听聂野答应,她扭头对柳林说:“他答应放我下来了,你还不松口?” 柳林终于以胜利者的姿态松嘴,聂野小心翼翼把慕念放下,扶着她让她站稳。 这时候慕念垂目瞧着眼前的小孩,深深觉得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讨厌。 -- 山茶花 iγùsんùωù.viρ 万千枝条处处爆出嫰芽,密密匝匝,在如镜般的河面上轻曳,放眼望去,尽头的杨柳已小到模糊,它与青山相连,连成一片绿意盎然的春景。 “柳林,你不该这样骂女孩子。”聂野立在柳林面前,河边一块坚硬的石头都比他此时的神情柔软。 柳林在镇上念小学,柳酥曾央求聂野教过柳林功课,因此聂野算柳林半个老师,此时见他骂人,便立马严肃起来,柳林年纪不小了,他得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柳林没见聂野这么严肃过,这会儿冷静不少,也回味过来觉得自己刚才口不择言骂人的行为不对,突然被聂野提醒,气势虚了不止一点半点,但小孩嘴犟,常常是不肯认错的一方。 “她也骂我了。”柳林瞥慕念一眼。 慕念莹白纤细的小臂搭在聂野手心,真把聂野当个好使的拐杖,听到柳林回嘴不肯认错,便开口问他:“小孩儿,我问你,若是你某天走在路上平白被路边的小狗咬了一口,你说那是小狗的错,还是你的错?” 她语速很快,话音刚落,就听到柳林急哄哄张口回道:“当然是小狗的错!” 慕念玩味地瞧着他,意有所指地重复:“对啊,当然是小狗的错。” 说完,她仰头看向聂野,眉眼弯弯低声笑着说:“哥哥你听到没有?他能分辨是非。” 春景映在她澄澈的眼中,美得不像话。 聂野望着她,脸上严肃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不由自主便陪着慕念向上一弯。 旁边的李志向看着慕念嘴角扬起一抹笑,猛地反应过来慕念口中小狗指的是柳林,他大声嚷道:“柳林!她刚才是在说你是小狗啊!你个笨蛋!” 李志向的话像一道闪电,在柳林的脑海中轰隆乍起,他脑子恍然大悟,身子却僵在了原地。 慕念见柳林不再回嘴,便懒得再搭理,对聂野说:“哥哥,回家吧。” 聂野沉默地将她抱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围着柳林的一堆小孩儿。 “李志向。” 李志向回头,一脸茫然地问:“阿野哥,你叫我干啥?” “上学。”聂野提醒他。 李志向赶忙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小学生电子手表,稚嫩的脸庞霎时间浮现惊恐的表情,尖叫道:“啊啊啊……两点二十!要迟到了!要被班主任打屁股啦!” 他拽着柳林就跑,鞋还跑掉了一只,捡起鞋子穿都来不及穿,一手拉着柳林,一手提着鞋子在河岸边光只脚奔跑,一群小学生一哄而散。 慕念瞧他们傻里傻气的狼狈样,忽然想到,聂野从小在这个无拘无束的地方长大,小时候是不是也和这堆熊孩子一样冲动豪放,说话做事冒着不顾一切的傻气。 当目光和聂野对上,又觉得聂野那双眼睛看起来实在太深沉,让人轻易看出他沉稳可靠的老成,他小时候,应是没有这堆小孩那么跳脱的,至于为什么,慕念无从得知。 聂野家前院宽敞,入门右侧角落处用石头围出一方土地种了一颗芒果树,芒果树目测高度超过十米,枝繁叶茂,枝头是一簇簇米黄色花朵,枝干延伸至墙外,院中被芒果树枝叶造出阴凉的地方摆放着竹编的桌子和坐椅,许是制作时间久远的缘故,桌椅都已呈枯黄发暗之色,东边院墙上挂着农家常用的农具,墙角叁堆木柴摆放整齐,东北角是一间与房屋分离的独立厨房,房屋是农村常见两层小楼房。 入门左侧是一方花圃,呈矩形,占了院子四分之一面积,用竹管造了围栏围住,山茶花叁月开得正盛,朵朵艳红,强势跃入慕念眼帘,花香缓缓沁入胸腔。 慕念的目光巡视完院内景象,最终停在那边。 “你也在院子里种山茶花啊。” 聂野将视线移到那片花圃,看着那一朵朵如血色一般刺目的艳红花朵,说:“我妈种的,后院也种了很多,花朵开得比前院更硕大,只不过后院还养了鸡鸭,你应该不会想去看。” “山茶花和家禽在一块儿养,山茶花会死的,花朵怎么可能开得更好?”慕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 后院的鸡鸭是圈养,用笼子关起来喂食,并不会影响到山茶花的生长,聂野惊讶于慕念长在城市居然还知道这个她平时不会感兴趣也接触不到的领域,浅笑着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聂野将她放到院中竹编椅上坐好,自己坐到她对面。 慕念说:“因为爸爸十几年前在别墅的后花园里种山茶花,不知道他从哪听说了一种养殖方式,叫做立体生态化养殖模式,后花园里叁天两头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除了山茶花,还种了几颗果树和养了一些鸡鸭,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山茶花就出现了烧苗现象。他赶紧请了花匠来帮忙协助打理,花匠告诉他,鸡粪、鸭粪、羊粪等畜禽粪都是有机肥生产的最好的原材料,但是,未经充分发酵或腐熟而直接施用到植物上,是会影响植物的正常生理生长的,严重时会致使根系腐烂死亡,需要经高温腐熟才可使用,所以鸡鸭并不宜直接和山茶花养在一起。他听了花匠的告诫,山茶花就真被他养活了。爸爸对山茶花养殖有着很执着的热情和浓厚的兴趣,我原本以为他是太喜欢山茶花,所以才想尽办法非要把它种活,常常在花园捣鼓,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当时我可嫌弃他了。” 慕念微微笑着,停顿一下,又继续道:“后来,山茶花开了,他把花开得最漂亮的一盆搬到了家里给我看,本来是挺严肃的一个人,那天却兴高采烈地像个孩子一样对我讲了他的养殖过程,所有的失落和欣喜都被浓缩在山茶花盛开的那一刻。他久久凝望那盆花,告诉我他很想见一个在他记忆里非常喜欢山茶花的女人,他要在和她重逢时,把自己种出的最漂亮的一朵山茶花送给她,爸爸说她看见山茶花会笑,他很喜欢看她笑。直到前段时间我才知道,他当时所说的喜欢山茶花的人是聂阿姨,我恍然大悟,原来爸爸并非那么喜欢山茶花,他只是爱屋及乌。” 慕念看向聂野,他的表情始终未有波澜。 “慕念。”聂野表情冷淡,打断她,“我不关心他喜不喜欢山茶花。” “哥哥,爸爸他……” “慕震林要是真那么想见她,为什么从没来找过她?”聂野背对那片花圃,脑海中却是聂舒月病中坐在他面前看着那些盛开的山茶花呆呆出神的模样。 病痛的折磨令她的面容憔悴,形如枯槁,往日仅剩的生气也即将消失殆尽,如古园中一口枯井,被藤蔓纠缠围绕,寂静无声。她盼了几十年,等了几十年,什么都没有盼到,什么也没有等到。 凭什么要她等?她被一个男人短暂的爱意困住一生,根本不值得。 “哥哥,爸爸来找过你们,他来过的。”慕念并不知道聂野和聂舒月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慕震林终身未娶,从未放弃过打听聂舒月的消息。她伸手握住聂野置于桌上紧握的双手,这才发现他的双手有肉眼不可察觉的颤抖。 只是他很快便将手抽了出去,站起身背对慕念,似是不愿将他心中的动摇展露人前。 他声音沉闷冷漠:“别说了,慕念,我妈已经死了,就算慕震林来过千次万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那些遗憾也终究无法挽回了。” 慕念知道不能急于求成,只好安静下来,院中有风吹过,它也吹过垂柳河岸,慕念甚至能听见杨柳枝条轻拂的声音。 “刺啦”——铁门被人推开,打破了这份沉默。 慕念朝门口看去,慕渊送她的行李来了。 “哥哥。”她叫道。 两位哥哥同时应她:“嗯。” 慕念:“……” 聂野抬头看向门口,慕渊和他对视,没了昨夜嚣张气焰,提着慕念的行李箱走进院子,腆着脸冲聂野一笑,打算和聂野握手言和。 “哥,我们昨天那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都是缘分惹的祸,有得罪的地方,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啊,是我鲁莽了。” 聂野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便礼貌而疏离地“嗯”了一声。 慕念见聂野并不想和慕渊多说什么,对他道:“哥哥,我口渴,你去给我倒杯水可以吗?” 聂野走入屋内,慕渊松了口气,在慕念对面坐下。 “唉,他就这么不待见我。” 慕念扬起眉尾,毫不客气地说:“你昨天才骂了他,他怎么可能对你笑脸相迎。” 慕渊不解道:“那你不也羞辱他和那个老头了,他怎么没对你心怀芥蒂?反而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慕念捧脸笑道:“这你得问他啊,我怎么会知道。” 慕渊一口气堵在喉咙。 他转移话题,说:“今天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大爷这几天病情稳定,昨天还下床活动了。” 慕念喜上眉梢:“这太好了!”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响,聂野这人有点固执死板,说动他同意回家需耗费时间,况且她还没睡到人,就这么回去心有不甘。 只是,慕念之前也有顾虑,慕震林的病情在她出发前并不稳定,她怕耽搁时间太久,慕震林的身体拖不到她带人回去的那天。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既然慕震林病情稳定下来,她多耽搁几天再带聂野回去,应该也不妨事。 时间忽然充裕了,心中顾虑也减轻许多。 她道:“哥,我们就多在这儿待几天,一次劝动聂野回家吧,我不想再往返第二次了。” 慕渊虽说心急回家,但今天慕震西电话里还勒令他,带回聂野这事他必须参与在内,不能让慕念一人占了功劳。现在由慕念一人出力,他倒也乐得清闲,爽快答应。 慕念听他答应,继续道:“只是,聂野不待见你,肯定是不会乐意你过来住,得委屈哥哥你在那个宾馆多住几日啦。” 慕渊:“行。” 聂野丛屋子里出来时,慕渊已经走了,聂野径直朝慕念走过来,将盛着热水的玻璃杯递给慕念。 水已经没那么烫了,握在手心里是温热舒服的温度,慕念垂目思索着什么,半晌才咽下一口,润了润喉咙。 她看向聂野:“哥哥,你帮我把行李箱上的包拿过来。” 聂野起身,将包递给她。 慕念翻了翻,掏出一封信摆在桌上,推到聂野跟前,说:“爸爸写的,哥哥有时间就看看吧,看完再决定要不要回去。” 聂野没拾起信,慕念也不催他,她将目光投向花圃,说:“山茶花真漂亮。” “等你腿好了,我带你去后山看漫山遍野的山茶花。”聂野开口。 “好啊。” -- 平衡蜻蜓 一个下午空闲时间,聂野打算给慕念做一个竹编躺椅。 他说干就干,趁着慕念小憩的空档到莫叔家后院弄了几棵竹子搬回家制作,他看起来糙,手却巧得很,在农村生活了这许多年,潜移默化中沿袭了乡村人民的创造力和动手能力,一个崭新的竹编躺椅几个小时便完工了。 慕念在屋子里唤他时,他正聚精会神地在对崭新的竹编躺椅进行精细化打磨。 一听到慕念喊他,赶忙停了手上的活计,解下粗布围裙到水池边洗了手快步去往屋内。 慕念睡的是聂舒月生前睡的房间,她自小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何况这个房间南北通透,采光好,空气流通也好,用来午睡再合适不过。 睡前聂野翻出了新的被褥给她垫上,聂野铺床的时候,慕念装乖作出抱歉的表情对聂野说自己有点麻烦人的洁癖,聂野说不麻烦,女孩子喜欢干净是很正常的事情,也个很好的习惯,为让慕念放心睡觉,告知慕念这些被褥他每隔一个月就会搬到院子里让太阳晒一晒,上次暴晒就是几天前,他的体贴令慕念十分受用。 这一觉慕念睡得很是舒服,刚醒脑子还处于混沌状态未回神,小小一个缩坐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迷迷糊糊的娇软,正抬手揉眼睛,见聂野半晌才来到床边,娇嗔怪他:“哥哥,我都叫你好几声了。” 聂野没作解释,只是愣愣地道:“下次不会了。” 不会那么慢了。 慕念朝他伸手索抱,聂野便倾身抱起她,她软绵绵靠在聂野鼓鼓囊囊的胸膛上,懒懒地道:“骗人是小狗。” “嗯。”聂野应。 慕念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道,这股香味今天总是萦绕在聂野鼻间,久久挥散不去,刚才他分心做竹编躺椅,这股淡淡的香味才被竹子的清香压下,这会儿抱起慕念,这香味儿又横冲直撞地涌入了聂野的鼻间,扰得他心神不宁。 他咬紧后槽牙,一副万分悲哀的样子:聂野啊聂野,你真是禽兽不如,怎么能对妹妹有非分之想? 他怎么能想到,是他怀里的人蓄意要让他禽兽不如。 “哥哥,你发什么呆?” 聂野一怔,从侵袭他心智的香味儿里清醒过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然后便把慕念抱到了院子里。 慕念一眼就看到院中新添的玩意儿了,那竹编躺椅模样挺新齐,也挺像模像样的,一看就是纯手工制作的东西,只是这制作流程似乎还挺繁琐,那边乱糟糟,摆放着一些废弃的竹筒,一堆燃成了黑灰的稻草,还有不下二十种她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工具,慕念盯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通这躺椅究竟怎么才能做成。 她难得有些兴趣,问:“哥哥,这躺椅是怎么做的?” 聂野将她放到旧椅上坐好,转身继续捣鼓那个竹编躺椅,边打磨边说:“工艺不算复杂,只是工序缺一不可。” 他一一介绍了制作工序,注意事项也一并详细告知。 慕念听得认真,她以前去过工艺品展览馆,展览馆里陈列着玉雕、竹木牙角雕、漆器、珐琅、紫陶器等多种精美的传统工艺品,它们看起来精致又好看,但慕念也只是无聊时打发时间去看看,最多心里惊叹其精美,从未想过一件工艺品的诞生背后需要制作者如此耗费精力,她听完聂野介绍,这才知道做个手工艺品这么麻烦。 “哥哥真厉害。” 被这么突然一夸,聂野不好意思地浅笑了一下,谦虚道:“我不厉害,很多人都会做,不只我会。以前日子不好过,我们这里的人都是缺什么便就地取材自己动手做,也能凑合。” 慕念笑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聂野:“其他人我不认识,我只认识哥哥,所以只知道哥哥厉害。” 慕念这一通狂轰滥炸的夸赞令聂野晕头转向,他挠挠头,自然而然道:“我小时候的玩具,也有很多是用竹子做的,我还可以用山上的花草做出很多有趣的小玩意,你如果感兴趣,改天我都弄来给你玩。” 慕念从小生长在物欲横流的世界,缺什么就买,倒是从没想过,聂野的童年,需要什么是得自己动手做的。 她也不客气,说:“那哥哥小时候玩过的小玩意儿有哪些?我都想要。” 聂野说:“很多,光用竹子就可以做水枪、微型竹帆船模型、竹陀螺和平衡蜻蜓。” 说着,聂野捡起一节竹筒用锉刀劈开,开始制作平衡蜻蜓,只花了十多分钟,一只栩栩如生的平衡蜻蜓就做好了。 聂野蹲到慕念身前,示意慕念将手掌心向上伸出来,慕念虽不解其意,但在好奇心驱使下还是乖乖照做,接着,那只似乎要展翅欲飞的平衡蜻蜓脑袋刚沾到她指尖便稳稳地停住,慕念惊奇不已。 “我小的时候,周边的孩子们都喜欢比谁做的竹蜻蜓平衡力最好。”聂野目色漆黑,点墨似的。 慕念说:“肯定是哥哥做的最好。” 聂野露出笑容,他五官硬朗,笑起来却有点痴相,脸上是一个很淳朴的笑,他对慕念道:“我没和他们比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竹蜻蜓平衡力是不是最好的。” 他话出口是不痛不痒的,但不知怎么的,慕念有一瞬间恍惚,她盯着指尖的平衡蜻蜓,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孤零零站在门口的小聂野,他的指尖也有这样一只精巧的平衡蜻蜓。 小时候,那么遥远又晃目的时光里,她在做什么呢? 是在慕震林的怀里撒娇,还是在与身边小朋友们的拥抱中欢笑? 慕念不知道,她记不清了,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从来没有过体会到孤独的时候。 -- 毒蛇 “徐阿姨,爸爸休息了吗?” 慕念给慕震林打电话,响铃许久没人接听,她转而拨通了徐阿姨的电话。 徐艺丹如今四十多岁了,是当初慕震林领养慕念时特意找来照顾年幼的慕念的保姆,她从慕念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慕念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用心程度比对亲闺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念没有妈妈,久而久之,心底里是将对她宠过头的徐艺丹当做妈妈来依赖和信任的。 晚上九点多,徐艺丹已回了保姆房,突然接到慕念的电话,喜得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你爸睡着了,他今天去花园里溜了一圈儿,累了,早早地就回房间睡下了。 念念呀,你怎么还没回家? 哎,跑到那么远的地方,累坏了吧? 你在那边怎么样? 那边的食物你吃的惯吗?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慕念听着徐阿姨的担忧念叨,心里暖洋洋的,她就会惹人心疼,徐艺丹刚停嘴,她就一个劲儿地诉苦,徐艺丹一听到她腿伤了,心疼得恨不得立马就出现在慕念面前。 这娇生惯养的小丫头,怎么才不在她跟前两天腿就受了伤? 慕念听出徐艺丹心急,赶紧转移话题撒娇道:“阿姨,想吃您做的京酱肉丝了。” 徐艺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令慕念有些想家:“等念念回来了,阿姨天天给你做。” 从徐艺丹那里知晓了慕震林这几天的状况,慕念挂断电话。 聂野坐在她旁边,面前摆着两杯花茶,他把水端到院子里的时候慕念正在打电话,他也就一直没吭声。 挂断电话,慕念接过聂野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 聂野忽然问她:“你想吃京酱肉丝?” 慕念咽下口中茶水,想起今日聂野做的家常菜,心里一直暗自佩服他的厨艺。 “嗯,哥哥也会做吗?” 聂野垂目看着手中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认真道:“暂时不会,但我可以学。” 夜晚,夜幕之上仅有几颗发着微弱光亮的星星,院中灯光也十分昏暗朦胧,他睫毛很长,又浓又密,遮下来便投下阴影,令人看不清他眼眸中的情绪,但他话出口时很放松,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很是胸有成竹。 慕念历来是个炸厨房选手,以前她偶有几次想下厨的时候,可她每一次下厨都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做出个黑暗料理还要慕震林和徐艺丹尝,也是那两人宠她,看着盘子里被烧焦的食物也下得了口。 后来有一次慕念不小心被油溅到手臂,虽不严重,但慕念却对做菜会溅油这事儿有了心理阴影,再不敢下厨了,徐艺丹最怕她受伤,自那以后也不敢再让她进厨房。 聂野会做菜,这可在慕念心里又加了不少分,他怎么什么都会?而且,似乎聂野不管遇到什么不会的,他都可能会说自己可以学,态度那么认真,一定不是随口说了哄她。 其实慕念刚才只是想同徐艺丹岔开话题,并不是非想吃什么京酱肉丝,怎么她随口一提,聂野就记在心上了? 哼,对她随口说的话都那么在意,还总是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分明是在欲盖弥彰。 慕念盯他好一会儿,聂野才在那样玩味的笑中感到不自在,抬头对上慕念深究的目光,慕念双手迭搭在桌上,整个人往前倾,那张妩媚明丽的脸蛋一下凑到了他面前,微笑着说:“那我明天就要吃,哥哥明天就做。” 她凑太近了,身上的香味儿似乎也因如此近的距离更浓烈了。 看着她,即使心中有百种反对的声音叫嚣,聂野的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移不开。 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春天,慕念每一次的靠近都那么轻盈又不容拒绝,一颦一笑随时随地搅得人心天翻地覆,根本不和另一位当事人商量。 慕念习惯了在睡前淋浴,当聂野欲将她抱回房间休息时,她便开始在他怀里撒娇。 聂野忧心地皱了皱眉,他理解慕念爱干净,但他担心她淋浴会使伤口碰到水,一低头看到慕念泫然欲泣,聂野立马投降,只好赶紧将她放下,沉默地去给慕念准备需要用到的东西。 聂野家里前两年才装太阳能热水器,是为方便病中的聂舒月用才装的,但家里卫生间占地面积不大,便一直没装浴缸。 慕念腿伤了,淋浴肯定不行。 不过还好,聂野想起家里有一个年代久远的浴桶,常年放在杂物室里没动过,聂野从杂物室把浴桶搬出来,昏暗灯光下他赤着双膊,拉着长长的水管仔仔细细冲洗浴桶,慕念喝着茶水,悠闲地看着聂野为了她忙来忙去。 慕念泡澡的时候,聂野便在屋外台阶上坐着,他仰头看天上稀疏的星星,一颗、两颗,叁颗……今天的星星太少了,随便一数便没了。 他企图让自己分心,脑海里却总是浮现慕念刚才在他眼前露出的香肩。 慕念的裙子从圆润泛粉的肩上滑落时,他及时闭上了眼睛。 “哥哥为什么不敢看我?” 慕念的声音极具诱惑力,在不可视的黑暗之中无限延伸过来,直直击穿了聂野本就被她打乱的心,他的心脏砰砰砰乱跳,听着那鼓震般的心跳声,聂野不知花了多大的决心才迫使自己落荒而逃。 他的大手缓缓覆上胸口,那颗心居然到现在还在狂跳。 如果慕念不是妹妹…… 不是的话就好了。 不,慕念是聂野的妹妹,亲妹妹,是慕念亲口告诉聂野的。 聂野,你怎么可以?你到底在想什么! “啪!” 聂野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他深知自己不该对自己亲妹妹动心却动心了,因此这一巴掌他抽得极重极不惜力,他脸上此刻如针扎一般疼,他垂下脑袋,目光空洞蒙尘,脸上是颓败的丧气。 “哥哥?”屋内慕念听到一声脆响,叫他。 聂野忙收敛了周身的颓丧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多余波澜,他解释说:“刚才有东西掉地上了。” “哦。”慕念将信将疑,“哥哥,我洗好了。” “嗯,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再进来抱你。” 他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听起来不同之前那般清冽,而是忽然变得低沉有磁性,带点丧丧的语气。 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了,却没想到很多东西越是掩饰,越是漏洞百出。 慕念捧起水淋在肩上,唇角妩媚地微微上翘,说:“可是我站不稳,自己穿衣服会摔的。” 聂野只好开门进去,他连余光都没往慕念身上扫,只是垂着眼睛走过去,然后侧身看向别处,沉默地将手臂递到慕念身前。 慕念一手扯过浴桶旁的衣服,一手搭上聂野的手臂,“哗啦”,站起时带起的水顺着她曼妙妖娆的身躯淅淅沥沥淋下,淋过每一寸白如凝脂的肌肤,她站起身,将一件酒红色丝绸睡裙套上身,拎着裙摆仰头看向聂野道:“穿好了,哥哥抱我。” 聂野终于肯抬头,一抬头便看见了慕念湿漉漉的眼睛,弯弯的睫毛上坠着水珠,秀气的鼻尖红红的,脸上也有浅浅的红晕,湿透了的发丝柔顺地贴在她的圆润肩膀之上,身上处处萦绕着薄薄的水雾。 她看起来又纯又欲,像被春雨润透的娇嫩花朵。 慕念个子才及聂野胸膛,她之前刻意让聂野帮她挑了一件领口低的睡裙,这会儿穿上身,似遮未遮,那对傲人的双乳露出大半,此刻已赫然出现在聂野视线范围之内,白花花一片。 聂野的喉结滚动吞咽。 “哥哥。”慕念注意到聂野失态,浅笑着抿了抿唇,故意娇声娇气地点醒他,“你怎么又在发呆?” 聂野迅速避开她的目光,看向浴桶里不停晃动的水波,沉声道:“我抱你去休息。” 看来刚才给自己的那一掌还是太轻了,聂野真恨不得再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他抱起慕念,朝慕念午睡的房间走去。 聂野的衣服被慕念潮湿的头发洇湿了,他冲完澡以后穿的白色短袖本就薄,一湿便透了,紧贴在皮肤上,他深麦色的皮肤颜色在薄薄布料之下若隐若现,铁块儿似的腹肌块块分明。 慕念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她慕念何曾这么失败过!都和聂野相处一天了,还没吃到这口令她垂涎欲滴的肉! “哥哥,你把衣服脱了吧,都湿透了。”慕念坐在床边,仰头瞧着他,眼神清澈干净到根本不会令聂野多想。 他低头看了看,二话不说就扯着领子把衣服脱了下来。 慕念趁机将目光顺理成章地放他腹肌上,语气天真无邪,夸赞道:“哥哥腹肌真棒。” 聂野握着衣服站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笨拙地想岔开话题,说:“我去拿件衣服穿上,你的头发也得赶快吹干,不然会感冒。” 慕念忙拉住他的手,才不管他说什么,问:“我可不可以摸一下?” 她眼神里满是期待,聂野根本没办法挪步,双脚就这么钉在了原地。 聂野不说话,慕念就当他同意了,指尖戳上去,浅尝辄止,接着直接将手掌覆上去,狼吞虎咽。 “好硬啊。”慕念弯唇笑道。 慕念敢肯定,谁摸到这么极品的腹肌都不想撒手,她柔软白嫩的手指在聂野深小麦色的腹肌上游走,许久都不肯离开。 直到聂野皱着眉握住了她不停撩拨的手,慕念才对他浅浅一笑,意犹未尽地将手拿开。 深夜,下起了大雨。 慕念想着聂野那一身手感极佳的肌肉,越想越睡不着,她从小要什么得什么,因此对于她来说得不到的东西才最令她心痒骚动。 她睡不着,哪能让令她心痒的聂野睡成好觉,她叫一声哥哥,就把聂野喊到了跟前,她扑到聂野胸膛上,抱着聂野劲瘦的腰,可怜兮兮地说自己一个人睡害怕,非要和聂野一块儿睡。 睡到聂野床上,慕念一个劲儿地要往他怀里钻,说自己冷,聂野顾着她的伤,也不敢随意乱动,只好任由慕念越来越近。 软香温玉在怀,慕念距离越近,聂野的心就越乱,身体也越来越燥热,他现在简直就是一根快要被慕念点燃的木头,他知道危险,可他根本没办法拒绝慕念给予他的危险,只能一动不动由着她点火。 “哥哥,你身上好烫。”慕念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激得聂野喉咙干涩。 “慕念,别再乱动了。”黑暗中,他声音低沉,制止道。 他是慕念的哥哥,同时也是个男人,慕念这样撩拨他,他怎么可能招架得住?何况他对慕念的心思本来也没有多纯洁。 “为什么呀?”慕念的手搭在他腹肌上,指尖有意无意地在他硬邦邦的腹肌上跳跃。 “没什么。”聂野抓住她的手,“快睡觉,已经很晚了。” “可是我睡不着怎么办?” 他说:“你不要乱动就能睡着了。” “不能。”慕念笃定。 他问:“还是害怕?” 慕念笑了,说:“不是,是因为和哥哥睡在一起,我更睡不着了。” 聂野呼吸一滞,冷静了几秒才道:“你怎样才肯睡?” 慕念惩罚式地咬他脖子一口,瓮声瓮气地对他说:“哥哥为什么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在这个雨夜,她的唇舌滚烫。 聂野又一次沉默了。 “哥哥?你生气了吗?” 她又在试探,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善于伪装的毒蛇,正在一点一点地钻进聂野的心里。 话问出口,聂野的手便从她腰下穿过覆上了她的背,圆润小巧的肩膀被握住,她被聂野主动拥入了怀里。 聂野深深叹了一口气,并在黑暗中亲吻了慕念的额头,既克制,又放纵。 “睡吧。” 他中毒了。 慕念安稳地躺在他臂弯,闭上眼睛:“晚安,哥哥。” -- 诚实的身体 清晨,慕念是被后院的公鸡鸣叫吵醒的。 醒来时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慕念坐起来叫了一声哥哥,就听到聂野在院中答应。 生活在乡下,聂野早就习惯了早起,何况他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 撩拨他的始作俑者夜里被他拥着,一整晚都睡得很香很踏实,而聂野脑子里却是千头万绪理不清,只好抱着慕念听她轻浅的呼吸。 聂野做出那样的举动已是有所妥协,冲破伦理的藩篱其实也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他这人有些持重,考虑的事情便多了。 他担心慕念对他只是一时兴起,万一两人真确定了关系以后慕念后悔了怎么办?万一是慕念年纪小,不懂她的行为其实是不对的怎么办?万一她不知道将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所以才这样不管不顾怎么办? 他年长慕念五岁之多,哪能和一个孩子一样不管不顾? 万一,万一……只要出现一个问题,就可能让他们本就不那么寻常的关系难以维系,聂野不在乎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慕念呢?她真的准备好了吗? 他可以清醒地堕入深渊,却不愿让慕念稀里糊涂地误入泥沼,背德乱伦,这不是她该陪他承受的骂名。 只是,虽然顾虑极多,聂野的身体却诚实得不像话,他老僧入定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半夜实在无法再忍,趁慕念睡着,又到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手冲一波才让自己硬邦邦鼓起的下身得以解脱。 套弄自己阴茎的爽感,全因脑海里不断出现的慕念的模样而层层迭加,到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地步。 凉水刺激着他周身发烫的皮肤,极端的碰撞使得身上的燥热更加明显,聂野仰头闭上眼睛,任由凉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二十五年了,他何曾这样糊涂过?冲动确实是魔鬼,那个印在慕念额头的吻代表什么,他自己最清楚不过。 浓浓的精液射出来时,聂野的呼吸已十分粗重。 睁开眼睛,他忽然看到了慕念沐浴时换下的衣物,他进入卫生间时下身太难受,注意力分散,冲进来就打开了花洒冲凉水开始自慰,根本没注意到慕念那堆衣物之上摆放的浅粉色内衣和小裤衩。 望着那东西,聂野在不停砸下的水流之中理智迷失,他双眸深沉似海,眼眸微眯,手中那根柱状体又悄无声息地涨大一圈,聂野觉得自己真的疯了,他真想不管不顾地冲回房间把慕念叫醒,把着她的手环上阴茎套弄,她撩起来的火,怕是得她亲自来灭。 清晨的院内有薄薄的雾缭绕,每一个角落都萦绕着淡淡的山茶花香,屋檐上坠落昨夜积聚的雨水,每隔几秒便落下一滴,砸到潮湿的地面上四散开来。 雨已经停了。 聂野将慕念的衣服用手洗了,他拿起慕念的小裤衩,在他指间小小一条,他愣了许久,红着耳朵将它晾晒在屋檐下,用慕念的裙子和外套遮在中间,刚端起盆,就听到慕念叫他。 他立马放下盆,去抱起慕念。 “哥哥,早安。”慕念搂着他的脖子,刚从被窝里钻出来,慕念手上是温热的,很舒服的温度。 聂野嗯了一声,也对她道:“早安。” 慕念洗漱时间,聂野去给她做早餐,慕念洗漱完化妆完毕,聂野的早餐也做好了,他把慕念抱到昨天制作的竹编躺椅上坐好,在屋檐下吃完早餐,聂野收拾好东西抱着她赶往水果店。 今天一整天都没出太阳,乌云遮住了整片天空,小镇里雾气弥漫,下午五点左右,聂野抱着慕念返回家里,垂柳河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凉意一点一点往岸边袭来。 慕念身上的衣服和出门时穿的不是一套,她穿着聂野今天在集市上给她买的民族服装,脚上也换了一双平底绣花鞋,慕念对民族服饰并没有什么研究,但她知道这是传统的白族服饰,这一身穿上,慕念整个人轻盈又灵动,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别样的美。 聂野的手上拎着一些食材,回家以后他便开始做饭,昨天慕念说想吃京酱肉丝,聂野在店里无事时已经特意找了几个教程仔细观看学习,该怎么做他心里已有了数。 他做菜的时候,慕念就躺在躺椅上翻到了好友陆宇哲的联系方式,今天在店里听聂野和乡亲闲聊起果园里烂掉的水果,慕念才想起她为了向聂野赔罪要买草莓的事儿。 这倒也不是慕念乐于助人,只是解决这点问题对她来说实在只是举手之劳。 在店里慕念就和聂野提起买草莓的事儿了,但聂野很认真地说不需要她赔罪,慕念可怜兮兮地撒娇,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钱,所以只能用钱来解决问题,希望聂野不要把初遇那天的事儿记在心上,聂野看慕念小心翼翼地对他说话,心都软成一滩。 他怎么可能真的责怪慕念?若是真的责怪,怎么可能在那天晚上梦到她?做的还不是寻常的梦。 慕念为让聂野同意卖,只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她说自己有做水果生意的朋友,只要货好,价格都给的不错,如果这一次合作成功,有利于果农解决库存积压的问题,若是合作愉快,那以后双方还能继续维持合作关系,何乐而不为?她只在中间做搭桥的作用,具体的还得买卖双方自己去谈,在慕念的软磨硬泡下,聂野才没再拒绝。 事实上慕念并没有什么做水果生意的朋友,不过她没有,不代表陆宇哲没有。 “喂,宇哲哥哥,最近在忙什么呢?” 她难得主动联系陆宇哲,陆宇哲都快感动哭了。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慕大小姐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怎么,终于后悔和我分手了,想和好了?” “切,你做梦去吧!”慕念嗔了一声。 其实陆宇哲这人不错,从初一相识到大二,整整追了她七年,性格开朗阳光,长相也不赖,慕念同意和他交往过,但朋友做久了,突然变成恋爱关系怎么相处怎么别扭,恋爱关系只维持了短短的两个月便被慕念斩断。 慕念只是玩玩,陆宇哲对她却是天地可鉴的真心,分手以后以朋友的名义继续留在慕念身边,心甘情愿当个随叫随到的护花使者,只是离慕念越近,他就越清楚慕念没有回头的可能,慕念不只一次明确地对他说过她不喜欢他,渐渐地,陆宇哲也只能死心,尽量让自己只把慕念当朋友。 “我最近有个麻烦事,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慕念语气多少有点可怜,又难得拿出求人的态度,陆宇哲一向被慕念指使惯了,听着慕念求人的温柔语调,心里总觉得十分不妙。 他一脸震惊:“卧槽?这世上还有你慕念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事?你犯什么大事儿了?说来听听。” 慕念省去不该说的,将得罪新哥哥聂野的事情娓娓道来。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帮不帮?” 陆宇哲哭笑不得,连忙答应:“行行行,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交给我吧,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 “嗯,回来请你吃饭,当面感谢。”慕念做了个划清界限又不那么疏离的结束语。 陆宇哲苦笑一句:“你总是这样。” -- 亲吻 晚饭后,聂野在屋檐下给慕念的伤口换药。 刚揭开纱布,慕念看着那条缝了四针的伤口忧心忡忡,膝盖周围有点红肿,淤青散布在雪白肌肤上呈点点墨色,伤口黑到扎眼卧在其中,像条恶心的大蜈蚣,丑死了。 慕念以前基本没受过什么伤,身上也从来没有过这么长一条伤口,她自小爱漂亮,对伤疤这种东西避之不及,如今腿上挂着的这条伤痕,对她来说可谓是触目惊心。 “好丑。”她嘟囔道。 聂野细心地给她的伤口周围擦碘伏消毒,然后用无菌纱布重新包扎,听到慕念嘟囔这一句,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抬起黑漆漆的眼眸望向慕念,说:“都是我的错,慕念,我……” “好啦,哥哥如果愧疚,就得对我更好一点。”这两天聂野对她已是极尽全力体贴,慕念并非不清楚,她说这话乍听起来是宽恕,本质上却是贪得无厌,倾身抱住聂野,贴近聂野的耳廓,“知道吗?” 聂野的怀里忽然蹭进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他的心被彻底融化了,大手停在空中,眼里心里在瞬间满溢出来的喜爱令他一时反应迟钝,迟迟没有抚上慕念的背。 她分明已经贪得无厌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用这个伤口彻彻底底地赖上聂野了,可聂野此时却觉得慕念还可以再过分一点。 “哥哥,抱我呀。” 聂野僵硬的身躯似有电流蹿过,接着,他将慕念紧紧拥住,把慕念压在他胸膛上,清醒着将慕念揉进怀里。 慕念露出满意的嬉笑声,她说:“哥哥也太用力了。” 是啊,他是糙汉子一个,力气如蛮牛一般大,平时干活用劲儿用惯了,做什么都下意识地用蛮劲儿,但慕念那么小巧那么柔软一小只,把她捧在手心里都要小心翼翼才行的。 聂野默默地松了些力气。 二十五年平淡到寡味的日子里,他从未有过如此时一般体验奇妙的时刻,无比期盼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慢下来,最好是能将这一刻在生命里无限延长,让云的变换水的穿流都停下来,把周遭的一切都按下暂停键,让这一刻记录在时光轴上最重要的位置,变成记忆里的永恒。 聂野从小都不贪心的,他只不过是想多抱住慕念一会儿。 慕念可以贪心,再过分也没事。 “哥哥。” 慕念叫他,尾音拖得长长的,直叫得聂野全身血液加速流动,他的身体又开始燥热了。 他强装镇定,答应:“嗯。” “你昨天夜里起夜了是吗?” “是。”聂野神经忽地绷紧起来,但他没否认。 慕念的声音囔囔的,似有些不满,她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慕念,别说了。” 聂野双睫遮下,投下浓厚阴影。 “我偏要说。”慕念搂紧他,“哥哥难道不喜欢念念吗?” 聂野说:“喜欢的。” “那为什么要忍耐?喜欢我的话真能忍得住吗?”慕念循循善诱,布下一个聂野无法挣脱的陷阱。 “……”确实忍不住,处于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聂野都不知道昨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慕念蹭他脖颈,腻腻歪歪半晌,突然道:“第二件事,我要哥哥操我。” 慕念说这话实在太过于直白露骨,她那样坦荡荡,总是让聂野束手无策。 聂野的目光沉下去,他握住慕念的肩膀将人带离怀中,他凝视着她,神色复杂地郑重警告她:“慕念,你会后悔的。” 我是哥哥,你是妹妹,我们是亲兄妹,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哥哥。”慕念一双温软透亮的双眼望向他,对上他的目光,坚定到不可怀疑。 她突然揪住聂野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顺势仰头闭上眼睛吻上了他的唇。 慕念时而舔,时而吮,时而又只轻啄他的嘴巴,聂野被她撩拨得头脑发热,裤裆里那根东西早抬起头,但他迟迟未有越矩动作,慕念急不可耐,终于将聂野薄薄的唇瓣轻轻咬住,从唇齿间溢出软绵绵的嘤咛,催促道:“哥哥……亲我啊,快点。” 她的命令奏效了,聂野单手捧住了她的脸,那双总是没有太大波澜的双眼此时暗流涌动,他眼底猩红一片,声音带着浓重的情欲,防线彻底被慕念击垮,他说:“不许后悔。” 话音刚落,他急切地含住了慕念的唇,用控制不住的蛮劲儿狠狠加深了慕念主动的吻。 津液丝黏,慕念被吻得嘴唇都麻了,好不容易得了空隙喘息,刚呼出一口温热气息,下一秒又被聂野按住后脑勺亲吻。 她喉咙里溢出急促喘息,整个人都被吻得软乎乎,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他怎么这么会吻?明明看起来那么纯情,亲吻时却懂得伸舌头,在慕念嘴巴里肆意纠缠舔弄,光用一个吻就让慕念的脑袋晕乎乎。 慕念被吻得舒服,不断从唇齿间溢出舒服的呻吟。 “嗯…哥哥,哥哥抱我去房间里面。” 聂野单手抬她的臀,迷醉地吻着她将她抱起,然后一路吻到床上,他俯身压在慕念身上,单腿跪在慕念腿间,捧着慕念的脸继续这个停不下来的吻。 “哥哥……” “慕念,别叫我哥哥。”他一怔,皱起眉,呼吸变得无比粗重。 聂野清楚年轻男女到了床上接下来会做什么,但他面对的人是慕念,所以他认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而慕念叫他的这一声声哥哥,正无形中一点点加重着他的罪孽感。 慕念弯起眉眼,“不喜欢?” 他坦白:“这个称呼不断地提醒我,我是个侵犯自己亲妹妹的禽兽。” “可是怎么办?我就喜欢叫你哥哥。” 慕念眼波流转,原本清澈温软的双眼被情欲渲染,忽然变得邪魅风情,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望着她这幅模样,聂野唇舌干燥,眼里不知不觉便着了火。 面对慕念,他总是妥协的那个:“算了,你喜欢就这样叫吧。” 他吻上去,暂时捉住了慕念呼之欲出的称呼。 慕念哪能让他得逞,她莹白手臂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刚得空隙便故意唤他:“唔,哥哥。” 空气中满是情欲的气息,浮尘微沫于空中浮沉,暖光打在他们身上,两人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被亲密的动作弄得皱巴巴,被子早被聂野胡乱推到一边,原本平整的床铺也乱了,尽是褶皱。 他们呼吸相融,亲吻着彼此,皮肤下千万里鲜红河流奔腾不停息,一齐奔向彼岸。 -- 天赋异禀(h) ǐγùsнùωù.vǐρ 聂野肩宽腰窄,人又是高高大大一个,压下来直接将慕念一整个儿全方位包围,很有安全感。 他长了一张慕念看得上的脸,眉目硬朗干净,鼻梁高得可以在上面滑滑梯,五官很是立体深邃,慕念自知她有点颜控,觉得做爱对象有一张好看的脸蛋是她做爱愉快的前提,正好,聂野的长相挺符合她的审美。 凑近了仔细看,聂野之前面对她时展现出来的性冷淡态度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翻江倒海而来的高昂情欲,他吻着慕念鼻音越来越粗重,食髓知味,根本顾不上节制。 但聂野吻上来就只会老老实实地亲吻,一手抚着慕念的脸颊,一手撑在慕念身侧,迟迟不往她身上摸一摸。 只亲吻,时间久了就未免单调,慕念虽被吻得舒服,却也有点心急,她馋这口艰难到手的肥肉很久了,这一时半刻的前戏竟让她心痒得更猛烈,多等一秒都是煎熬,然后她的手很自觉地往聂野身下探去,掌心按压着聂野硬邦邦的腹肌一点点下滑,直直伸到了聂野裤裆里。 聂野突然离开他久尝未停的湿润红唇,高挺的鼻尖擦过慕念脸颊低头看去,接着,他鼻间闷闷舒出一口气。 他是爽的,涨得不像话的阴茎被慕念握住,他被刺激到了。 而慕念则是知道他在忍,所以才故意去握的。 仅一个喘息的时间,聂野咬着牙,神情难耐地抬头看向慕念,慕念对他笑一下,微抬身子去啄吻他的嘴巴,轻轻啄吻一下又躺下去,一点力气都不想出,聂野眼眸一沉,又吮上她的唇瓣,继续着迷地吻她。 慕念被吻得迷糊,却能感知到手里那根东西棒槌一般大,至于慕念为什么会想起棒槌这个东西来比喻,那是因为她今天被聂野抱着回家时看到了垂柳河岸边洗衣服的妇女手里用来敲打衣服的东西,她问聂野那是什么,聂野告诉她那东西叫做棒槌。 脑海里的这个比喻形象得让她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 她指节不算短,用手去握聂野的阴茎却没办法握住一圈,她用手一测便知道那根东西又粗又长,和聂野的身材很配。 慕念浅浅一笑,是令她满意的尺寸,她开始握着那仍在涨大的阴茎撸动。 聂野将她脑袋一抬,吻她吻得更重了。 “慕念……”他叫她,声音也染上情欲。 他失控了。 亲吻间隙,他手一抬脱了上衣,露出宽阔的背脊和强壮的手臂,将健硕的身躯暴露在慕念眼前。 慕念哪能错过眼前的好身材,眼睛直勾勾盯着看,左手抚上去摸,唇角微微翘起来。 “哥哥,你身材真好。” 她一笑,引得聂野无意识吞咽,慕念在他裤裆里捣怪的手一直没停过,他理智已经被快感烧没了。 慕念下午才在店里换上的衣物被他胡乱扯开,一件崭新的服饰被他扯烂,和理智一块儿被他仍到了地上。 他是个成年男人,看着慕念洁白曼妙的身体他全身血液沸腾。 大学时舍友曾在宿舍放过黄片,他从图书馆回来,路过舍友座位背后时不经意间看到过那个无比香艳的画面,男人正把脑袋埋在一位女子的腿间,舍友戴了耳机,没有任何声音,但聂野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意识到画面里的人纠缠在一起是在做什么并不困难。 舍友发现了他,眯眼笑着将手机凑过来说一起学习学习,以后才能让女友满意,画面上又变成了男人在吮吻女人的双乳,当时聂野冷着脸别开了眼睛。 舍友好言相劝:“聂哥,你以后和女人上床要是不懂这些,会被做爱对象嫌弃死的,学学,不亏,很多女的都喜欢被这样对待。” 虽然当时聂野冷漠地别开了眼睛,但他绝对想不到当时看到的那些画面会在几年后的现在忽然涌入他的脑海。 事实上,是他解开慕念内衣后,那对软白丰满的双乳直直撞入他的眼里,才让他将本已遗忘的画面忽然记起来,他俯下身含住了慕念双乳的一边,手揉上了另一边。 “唔!……嗯。”慕念溢出呻吟。 慕念是喜欢的,聂野想。 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居然还能有这种用途。 他揉捏着慕念丰满的乳房,凭借着直觉和模糊的记忆用嘴唇碾过慕念的粉嫩的乳尖,吮吸,轻咬,挑逗。 慕念呻吟着,没多久胸前红豆就肿胀起来。 慕念很白,肌肤也嫩得轻轻一碰就红了,聂野自觉已经够小心,却还是在她双乳上留下了几个吮吸出来的红印,左边乳沟处留了一个很浅的牙印,还将她的乳粒吮肿了。 他抬眸一看,慕念咬住了下唇,爽得脑袋往后仰,纤细腰肢不停地抬起,双腿不住地往他腿上夹,用他抵在腿间膝盖蹭逼,聂野想,这画面不知比片里美上多少倍。 不知过了多久,慕念的手从他裤裆里抽出来,紧紧揪住聂野的手臂,她从爽感中醒来,泪眼朦胧地望向聂野,“哥哥,我下面湿了。” 聂野小心脱掉她的裤子,食指勾开慕念小到精致的内裤,一双粗粝的大手部分隐匿在粉色内裤布料下,覆上慕念的软嫰阴唇,他吻着她,指节挤进慕念身下的缝里,不断揉弄慕念的阴蒂,没一会儿就沾了一手的黏腻。 确实好湿,她下面的水很多,聂野每蹭一下,水就一股一股往外冒。 聂野的手常年做粗活,手上面生了茧,每磨蹭阴蒂一下,都让慕念爽到全身颤栗。 慕念实在受不了了,她握紧了聂野的手腕,呻吟声越发大起来,“好爽,嗯……啊!” 她又喷水了。 聂野再次咬上了她的双乳,将脸埋进她的乳沟里亲她乳肉,一股甜腻腻的香,她怎么每一处都那么美妙?令他如痴如醉。 慕念意识模糊地叫他哥哥,他抬起头,看见慕念情迷模样,薄唇抿紧,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他吻着她曼妙的身子,从乳房吻到腿间。 慕念享受着聂野的用心,快感一刻不停地攀升,直冲得她思绪都乱了。 此刻聂野的舌尖正在舔弄她的阴蒂,他加快速度,动作间顶得慕念小阴唇如蝴蝶翅膀煽动,慕念揪紧床单,再受不住了,她急道:“够湿了,哥哥,直接进吧。” 聂野直起身子,将手指探入慕念的阴道,不放心地用指腹按压轻顶了几分钟,然后他尝试着指节弯曲用指腹往上扣挖,也不知道不小心弄到了哪里,慕念全身颤抖个不停,爽得尖叫了一声。 聂野看呆了,他将手指抽出来,两指的指尖都挂着慕念流出来的黏腻的液体,都拉丝了,他盯了好一会儿,望向慕念,慕念一张脸满是红晕,双目水雾迷蒙,可怜兮兮地咬紧湿润柔软的唇瓣。 他真想俯身亲上去,可他立马又想到慕念爱干净,只好愣愣地对慕念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漱个口。” 说真的,慕念真没想到聂野刚才会按到她的G点,她从来没有从任何一个男人那里体会过这种爽感,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聂野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上床对象。 硬件设施上等,还能误打误撞让她爽到。 慕念杵着脑袋望着聂野的背影笑了,她也知道聂野是有所顾虑,他做那么久的前戏,无非是怕进入的时候伤到她,聂野的那根东西确实太大了,慕念是亲自拿手量过的,因此她此时其实也是既兴奋期待又感到害怕,但总的来说,兴奋和期待还是占了大部分比重。 聂野回来后沉默地脱掉身上仅剩的裤子,扶着那根经络纵横的紫红色巨物,盯着慕念腿间湿濡一片的下身,呆了好一会。 慕念下面很漂亮,干干净净的,阴毛很少,阴唇粉糯软嫰,他尝过慕念下面流出来的水,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带点甜味,像成熟的水蜜桃流出的汁水。 聂野的手指伸入过她的阴道,里面确实已经很湿了,可毕竟那里是那么窄小的地方,直接插进去她会疼吧? “哥哥,进来。” 他还犹豫着,慕念却已经眼含期待地望着他,将手搭到了他的手臂上,慢慢抚摸下去,顺着他的手握住了他的阴茎。 那巨物在她的指引下蹭到了阴道口,刚要进去却又立马滑开,直往上蹭,将小阴唇顶得外翻,蹭上阴蒂,引起慕念一阵无名战栗。 慕念被爽到了,她笑着,又按着聂野的阴茎往相同的地方狠狠蹭了许多下,她玩得尽兴,聂野深沉似海的眼底却因她毫不遮掩的这幅妩媚姿态聚起无尽的欲念。 聂野被她惹得小腹发紧,他及时制止了她,一手抬着慕念右腿,一手扶着涨到发疼的阴茎精准地顶到了慕念的阴道口,挺腰往里面进。 他顶了进去,被温热紧紧包裹住,爽得他头皮发麻,发出一声沉重地呼吸,慕念此时也是被完完整整地撑满,裹出他阴茎的形状,被他顶到了最深处,只觉得爽得两眼发黑,一个劲儿地往后仰,手指甲深深掐进聂野的手臂。 未等她完全回过神来,聂野已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嘴唇,开始挺腰抽插,刚开始为了要她适应,只能忍耐着缓慢律动,机械地抽插了好一会儿,聂野才加快了速度,又一次在无意中顶到了慕念的G点。 器大活好,聂野两样都占了,慕念没看错人。 她从来都是坦荡荡地直视自己的欲望,此时慕念爽到要死,不住地呻吟叫唤。 “啊!啊嗯……太深了,哥哥用力操我。” 聂野那根东西深深捅进去,被她完完整整含住,裹得紧紧的,聂野那东西再长再粗又怎样?她的逼也不赖。 反正两个人都爽翻了。 她雪白的胳膊搂紧聂野,手指胡乱抓着聂野的背,将聂野深小麦色的皮肤抓出许多红痕,从背面看去,隐约能猜到她在聂野身下承受着怎样的蹂躏。 聂野做起来没个完,这会儿哪还有人能想到他刚开始亲吻慕念时只会老老实实地亲吻,手都不曾乱摸。 这场爱做了很久,夜已经深了。 聂野把阴茎抽出来射过两次,后来慕念迷迷糊糊要抱,聂野双臂穿过她的腿弯,手臂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儿抱了起来,看起来毫不费力,本就还硬着的阴茎又顺势顶了进去。 慕念知道他抱得住,于是就只将手臂无力地抵在抵在他肩膀上,聂野时而仰头吻她嘴巴,时而低头吮住她的乳头,阴茎一直在往阴道里顶,这样的体位,慕念被他随便一顶就受不住了,雪白的肌肤处处泛着浅浅的红,全身又爽又疼又酥麻,数不清自己高潮了几次,眼泪滴答滴答落下来,被聂野看到了。 聂野吻她的眼泪,心疼地哄她:“别哭了。” 他嘴笨,哄人也哄不好,只好让慕念狠狠咬他一口才算完,又是咬在同一个地方,昨天慕念咬的印才消,今天又添上一个。 -- 捉住 iγùsんùωù.viρ 后半夜,窗外电闪雷鸣,聚起来的乌云密布在夜幕之上,薄雾笼罩着整个小镇,从傍晚到深夜,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几声震天响的雷声过后,暴雨倾盆而下。 如烟花般炸裂的雨滴“砰砰砰”砸在窗台上,慕念侧身躺着,面朝窗户,玻璃窗上起了雾,她的右腿搭在聂野插进她腿间的大腿上,被聂野拥着吻背。 她的背脊很漂亮,弓作一条漂亮的弧线,谁也说不准,可能下一秒就会有一对美丽的翅膀挣脱束缚从那里长出来。 她从远方来,是要飞走的。 聂野手臂环在她的腰上,一把将她搂紧,他捉住她了。 太晚了,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慕念已有些昏昏欲睡,但聂野埋在她体内的那根东西仍旧雄赳赳气昂昂,又轻又缓地从她身后往她穴里顶。 慕念小声轻哼,意识朦胧间被冷空气激得轻轻颤栗,聂野立马扯过被子搭在她身上,温热的躯体紧贴在一处,传递最炙热的温度。 激烈的性爱后温存,慕念还挺喜欢享受这样的时刻。 聂野可没她那么舒服,他还硬着,只是这场爱做到最后慕念哭得太厉害,下面也被他操肿了,他实在心疼,只能将慕念放到床上从她身后不痛不痒地弄,以求硬挺的下身有所慰藉。 “哥哥,我困了。”慕念的声音柔柔的,带点慵懒的困倦。 慕念自己爽了就行,没心思去考虑聂野爽了没有,恍惚中慕念觉得自己推吊无情,但这是聂野太持久的过错,不是她的错。 聂野太体贴,做不到强求,他沉闷地“嗯”了一声,默默地将阴茎从她体内抽出来,然后起身去给慕念放热水沐浴,都已经光着身子坦诚相见一夜了,他索性抱着慕念一块坐进了浴桶帮她清洗,两个人坐进去虽有点拥挤,但好在浴桶够大,慕念又小小一个,才让他这个手长脚长的大高个能抱着慕念坐进去。 沐浴结束后,他把慕念抱到聂舒月房间躺好,等慕念安稳入睡了,他才能顾得上自己,到卫生间彻底解决完这场性事后的遗留问题,这才回到慕念身边躺下。 聂野听着砸在万物上的雨声,觉得这世界上怕是没有比拥着慕念睡着更幸福的事情了。 他过去一直在体验痛苦,短短二十五年饱尝贫穷、困厄、失去、离别,他习以为常,对这些东西已经看得很淡,但慕念突然就出现了,他忽然开始害怕这些他早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想起十多年前镇上那个几个年级挤在同一间教室上课的小学,一脸愁容的支教老师看着讲台下一双双明亮的双眼,面对着这些需要走很远的路才能赶到学校上学的孩子们,语重心长地送给他们最残酷也最美好的期待:“体验痛苦是通往幸福的唯一途径。” 他们长在这样贫瘠的土壤里,只能通过这种充满绝望的自我安慰获得不断向上破土而出的力量,别无他法。 一点阳光就可以生长,一点水就可以被滋润,他争分夺秒努力学习,帮聂舒月干农活的空隙,卷起沾了泥土的袖口跑到小溪边把小手洗干净就坐到田埂上写家庭作业,到了上课时间饿着肚子背上破旧的小书包就飞奔着从田野间冲回学校。太阳炙烤大地,少年身上的汗水和泥土并没有把他的家庭作业弄脏。他顽强地长大,考上了一个国内顶尖的大学,刚毕业找了一份职业前景不错的工作,就在一切正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实习期却又收到了母亲生病的消息,实习期的工资撑不住聂舒月病中所需的高昂的治疗费用,他很快就决定回乡创业,只希望赚到更多的钱延长母亲的生命。 他从田间走向城市的脚步迫不得已停下,可生命的漏洞像天裂一样难以弥补,破裂的缺口用再多的钱都堵不住,最终聂舒月还是丢下他走了。 他没得到过什么,仅有的一些却总是在一点点失去,所以不愿意再去奢求什么。 聂野并不想歌颂苦难,但他现在拥抱着慕念却在想,如果说体验痛苦真的是通往幸福的唯一途径,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以前所经受的所有苦难应该都是值得的,因为太苦了,所以上天也垂怜眷顾了他一次,把慕念带到他身边,他这一刻是幸福的。 这一刻的幸福已经抹平了他过去所感受到的一切痛苦。 他闭上眼睛开始奢望,默默祈求慕念愿意陪他将这份幸福维持得更久一点。 人一旦有了奢望,就总想抓住点什么,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只能抱紧慕念。 暴雨一直下,大地被彻底洗过一遍。 慕念醒来后伸了个懒腰,全身酸疼,感觉身上的骨头是散架后重组起来的,抬手都费劲到不自然。 她身边的人照例早早起床了,慕念脑子里默默竖起大拇指,真真是佩服聂野六点起床雷打不动的生物钟。 她叫聂野一声,聂野就进来了,找衣服给她穿上,抱她去洗漱,然后把早餐端到她跟前,坐到床边亲自喂进她嘴里。 这无微不至的照顾,不知道的还以为慕念受伤的是手而不是腿。不过慕念乐得被照顾,她昨天被他弄得狠了,身上本来就酸疼不已,受他这样对待更心安理得了。 今天聂野准备的早餐是煮鸡蛋、面饼和粥,面饼慕念没吃几口,只喝了一小碗粥,吃了两个鸡蛋。 鸡蛋是今天早晨聂野才从后院鸡窝里捡回来的正宗土鸡蛋,他把鸡蛋洗干净放进熬煮了几个小时的料汁锅里,煮成了茶叶蛋端到慕念面前,慕念闻着就觉得香,不过她还是不喜欢吃蛋黄,看着聂野剥好递过来的茶叶蛋,摇摇头说不要蛋黄,聂野只好把蛋黄取出来塞进了自己嘴里。 “以后也要帮我把蛋黄吃掉。”慕念倾身亲他脸颊一口,对着他俏皮地笑,“谢谢哥哥。” 聂野咀嚼的动作停下来,像接收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一样,十分郑重地对慕念点头。 -- 小土狗 慕念抱着一盒草莓坐在躺椅上,望着水果店外雨棚下交谈的叁个人拿起一颗奶香味浓厚的草莓喂进嘴巴里。 暴雨从昨天半夜一直下到中午还没停,砸到地上激起石板缝隙中的灰尘。 他们已经聊了十几分钟了,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之前咬了聂野大腿根一口的那个小男孩也在,他今天身上很干净,但他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的小土狗,那只小狗的脚掌上沾了泥,要是它乱蹬,他的衣服就要遭殃。 柳林站在聂野身侧,目光却同慕念对上,慕念表情冷淡地一口将草莓咬住,饱满圆润的草莓在口中爆汁。 柳林看向她的眼神说不上友好。 几分钟后,柳林怀中的黑色小土狗被聂野单手接过,狗腿悬在空中扑腾,尾巴总是在乱动,拍在聂野的手腕上。 “阿野哥,那这只小狗就拜托你了,还有帮忙运苹果树肥料的事儿,你记得来,麻烦你了。” 女孩儿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少女的娇羞。 慕念望向那个女孩,首先注意到的是她胸前那根乌黑的长辫子,太粗,所以看起来好重。 女孩从刚到店门口和聂野交谈起就总在时不时地朝店里看,现在和慕念目光对上,慕念对她微微一笑,坦荡荡的。 女孩眼睛又圆又大,眼珠子忽然蒙上一层不知所措的茫然,接着,她对慕念愣愣地笑了一下就赶忙把目光移开。 慕念有着极优越的骨相和皮囊,太漂亮了,所以只看一眼就令人惊艳,她自小娇纵,平平淡淡一笑都从骨子里钻出遮不住的自信和傲气,柳酥刚和她对视上就觉得有点不自在,眼睛垂下去盯着自己的脚尖。 慕念也把目光移开了,她根本意识不到对她来说只是出于礼貌的一笑在柳酥眼里有多盛气凌人。 柳林看她的眼神更厌恶了,还伸舌头冲她做了个鬼脸,慕念突然就想通为什么柳林之前不让聂野抱她,因为柳林的姐姐喜欢聂野。 柳林还在瞪着她,慕念本不想搭理,见他冲自己做鬼脸,她才也调皮地单指按拉右眼睑,吐出舌尖对柳林做了个短暂的鬼脸,然后忽视柳林捏紧的小拳头浑不在意地往嘴里塞草莓。 慕念从小被宠坏了,很多时候会突然冒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小孩子脾气。 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慕念回一个鬼脸对成年人来说可能没什么刺激作用,但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来说就是天大的挑衅。 柳林手里一直捏着一个玻璃弹珠,他抬手对准慕念,慕念怔愣瞬间,柳林手中弹珠已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急速朝着她飞来! 柳林历来弹弹珠弹得很准,这一次也是精准命中慕念左肩。 慕念想侧身躲开,却已经来不及。 “啊!” 好痛。 慕念抱在腿上的那盒草莓散落一滴。 聂野正和柳酥说着话,听见慕念的痛呼,回身一个箭步冲入店内,他抱着那只黑色小土狗蹲下,神色慌张地用右手扶着慕念捂住左肩前倾的身子。 “慕念,你怎么了?” 慕念把脸抬起来,眼睛已有些湿漉漉的,她委委屈屈道:“柳林用玻璃弹珠打我,好痛。” 聂野慌了,他想起昨天慕念身上被他随便一碰就会留红印,皮肤很是细腻软嫩,柳林弹弹珠的力道他是知道的,打在身上确实疼,慕念这样细皮嫩肉的女孩子,肯定更觉得疼。 他紧张地捏住慕念衣领剥开一点,看到慕念漂亮的锁骨上青了一小块,他眼底笼上一层阴霾。 站在店外的柳酥看着聂野的背影,看到他这样紧张慕念,当下心就凉了半截,阿野哥虽然历来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她,却从来没有像紧张慕念这样紧张过她,喜欢和不喜欢之间的区别,就是这样明显,让人一眼就看穿。 只是柳酥现在也顾不上伤心,她低头看了一眼柳林,眼神里有责怪:“柳林,你为什么打人?” “我不喜欢她。”柳林没敢看她,低着头说。 “你承诺过不会再用弹珠打人了,你向我承诺过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柳酥的眼圈已经红了,无数心酸在这一刻齐齐向她涌来,逼得她要淌眼泪。 柳林听出她哽咽的声音,忙作保证:“姐姐……我下次不会了。” “你总是撒谎,谁还会信你!” 柳酥的眼泪落了一滴在地上,落在柳林心里。 “我…我不会了,真的,姐姐,我真的不会再骗你了,你别哭啊,我错了。”柳林拉住她的袖口,声音有哀求的意味,“姐姐……” 柳酥别过头擦了眼泪,不看他,说:“去道歉。” 柳林就是有千般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柳酥走进店内,他们站在聂野身后,柳酥先开了口:“对不起,是我弟弟不懂事。” 聂野没有回头,将手从慕念衣领处收回来搭在大腿上,他手里的黑色小土狗还在嘤嘤叫唤着,除此之外店内再没有任何声音。 沉默将时间凝固。 聂野用挺阔肃穆的背影面对他们,语气中有无奈和失望:“柳酥,柳林已经八岁多,明年就满九岁了,他该懂事了。” 柳酥望着聂野的后脑勺如鲠在喉,无话可说,只能看向慕念,徒劳地再一次道歉:“对不起,慕小姐。” 慕念仰头,因为肩膀上的疼痛心里感到无比郁闷,她不过是来望乡镇找自己的哥哥,然后和聂野睡了一觉,她哪儿得罪柳林了?要一次又一次被柳林闹到心烦。 何况,虽然柳酥喜欢聂野,可柳酥和聂野之间却没有什么两情相悦的迹象,既然都没什么关系,柳林替柳酥出头惹她两次,这出的是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头? 慕念才不想管太多,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被柳林打了。 小小年纪打人,以后还得了? 谁精准打的她,她就将矛头精准对准打她的人,她说:“你用不着向我道歉,该道歉的是柳林。” 柳酥拉了柳林手臂一把,柳林抬起一双大眼睛,那双眼睛和柳酥很像,又大又圆,他不情不愿地对慕念吼:“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小孩子的声音又尖又细,简直快刺穿慕念耳膜,慕念捂着左肩,面无表情地观赏柳林愤怒的小脸,听他带着怒气而不是歉意的道歉。 等他吼完,慕念压下心中郁闷,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忽然一笑,阴阳怪气地对他说:“我听到喽,勉强原谅你好了。” 她话音刚落,看到柳林一张小脸直接绿了。 慕念美艳动人的面部洋溢着孩子气的得意劲儿,成为了两个小孩互掐之后最终收到道歉的一方。 下午的时候莫叔来过店内一趟,他想买点水果。 莫叔一眼就看到躺在躺椅上睡着的慕念了,一脸震惊地看向聂野,疑惑道:“娃,你和她这是?” 聂野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说:“说来话长,总之我有点喜欢她。” 聂野向来稳重内敛,明明心里喜欢得要命,对着别人却说不出什么太露骨的肉麻话,和旁人诉说情感时克制地说“有点喜欢”已经是他最情动时才会有的表述。 莫叔突然拍他肩膀,惊喜道:“哎呦,你这娃总算是开窍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找媳妇了!隔壁老王家的儿子和你同岁,去年都有娃了,你也该抓紧啦!” 聂野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慕念。 他忽然想,如果慕念愿意的话,他可以牢牢抓住她的手带她走的,带她去往一个谁都不会有机会发现他们是亲兄妹的地方,然后就在那里安家,他做她的老公,她做他的媳妇,恩恩爱爱成为一生的伴侣,名正言顺地相守一辈子,天荒地老地永永远远在一起,他也不要什么孩子,他只要慕念就够了。 那个地方不能是首都,也不能是望乡镇,必须是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其实还是有很多的,对吧?聂野想。 莫叔看出聂野发呆,唤了他一声:“娃?怎么出神了?” 聂野看向他,淡淡地说:“我也想要她做我媳妇的,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莫叔,我想走了,带着她走。” “唉,你妈妈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你窝在这地方一辈子。” 是啊,他原本也是想要走的,他当初努力考上大学,就是为了要出人头地,带他妈妈过上好日子,可事与愿违,他为了照顾生病的聂舒月回来了。后来聂舒月去世,他再想走,却突然没了往外走的目标,他孤零零一个人,这日子怎么过都行,反正人生来就是浮萍,漂来荡去,大多数人最终还是会飘回记忆中怀念了一辈子的故乡。 他打算就在这儿待一辈子了,慕念却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慕念是长在大城市的,从小面对的是高楼大厦,是夜半时分依旧亮堂堂到晃眼的霓虹灯,是昼夜绚丽多彩日常方便快捷大都市,怎么可能陪他在这个小镇过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所以他现在迫切地想走了,等把这个店转租了,再把果园给出售了,他就可以带她走了。 他又有了向天高任鸟飞的远方飞去的冲动。 莫叔挑着草莓,边挑边笑道:“今天我在集市上听几个婆娘说你昨天抱着个女娃逛了集市,我好奇凑过去闲聊,她们都说那女娃娃是你大学时候的女朋友,说她是从老远的地方特意到这儿来找你的,我还不信呢,来你这一看,居然是真的。娃,人家女娃娃老远来找你,你可得把人照顾好。” 莫叔把挑好的草莓放上称,探头看指针:“我看看啊,嗯,正好两斤半。” 聂野不想收莫叔的钱,让莫叔直接免费拿去吃,莫叔忙摆手说不行,前天聂野拿竹子都硬往他怀里塞了现金,他哪能占小辈的便宜,丢下钱就抬着不利索的腿走了。 聂野在店内忙碌了一天,傍晚时坐在电脑前处理网上的订单,同慕念吃过晚饭后他抽身到仓库去打包第二天需要发出的货物,联系小镇上的快递员第二天直接来仓库取。 冒着大雨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院子里的黑色小土狗躲在屋檐下的纸箱里安安静静待着,他打开纸箱看,小狗身上有一点湿濡,应该是贪玩跑到院子里被淋湿的,它现在睡着了,担心夜里冻着它,聂野把它抱回屋内。 慕念此时正在房间里打电话,聂野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才敲门进去。 他坐到床边,抬手拨开慕念的衣领看她的锁骨上的淤青,带着凉意的指尖激得慕念一个激灵,然后慕念一双妩媚动人的双眼痴痴望着他。 问他:“哥哥怎么才进来?” 刚才聂野进院子时慕念就看到他了,他去抱了那只不听话的脏土狗,小土狗今天下雨还跑到院里淋雨,慕念打开窗户叫它,它就呆呆地和慕念对视,然后又自顾自地跑进花圃里玩泥巴。 后来慕念忍着腿疼扶着墙一点点挪到门口叫它,它才回到屋檐下。十分钟后慕念再从窗户往外看,那小土狗又跑到花圃里玩泥巴去了,慕念又一次打开窗户想叫它回来,它却还是装聋,慕念看得生气,嫌弃地把窗户关上。 聂野回答她:“我刚才身上被雨淋湿了,去洗了个澡。” “被雨淋湿的小狗。”慕念忽然笑了,她望着聂野滴墨一般的双眼,“不过,哥哥比院子里那只小土狗爱干净。” 聂野倾身吻下去,吻在她的锁骨上。 “嗯……哥哥。”慕念又叫他,娇声娇气的语调。 手里的手机被聂野适时抽出放到窗台上,他修长骨感的指节插入她指间,十指相扣紧紧纠缠,渐渐染上令人舒心的暖意。 -- 天明(h) 雨滴如箭矢般射向地面,砸到窗台上噼里啪啦被折断,一顿乱响。 嘈杂的雨声遮不住肉体碰撞的淫糜啪啪声,遮不住唇齿厮磨后短暂的喘息,也遮不住一声高过一声的婉转呻吟。 慕念被聂野抱在怀里操。 雨落在窗台,聂野吻在她唇上。 有力的手臂揽住细瘦的腰,固定住慕念的体位,宽大的手掌包住浑圆弹软的臀瓣,控制着力度不停地揉捏。 另一只手按着慕念的后脑勺,吻住她,将婉转动情的呻吟声吞吃入腹,亲吻之急切堪称狼吞虎咽。 津液丝黏,慕念柔嫩的软唇已被吻得湿润糜红,呼吸间热气弥漫。 她逼里的大鸡巴正在横冲直撞,直顶得慕念绷紧漂亮的背脊,整个人向上耸动,软翘傲人的双乳被挤压在聂野鼓囊囊硬邦邦的胸脯,慕念将自己紧紧贴在聂野身上,脚趾蜷缩不止,身体过电一般阵阵颤抖,简直欲生欲死。 颤抖使得一股股暖流从她的逼里喷出,全部浇在聂野埋在她体内的那根紫红色巨物上,只可惜此刻慕念就是喷出再多的水也灭不了聂野的火,反而还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聂野的阴茎又在她体内涨大许多,将她的阴道撑得更满了,似乎誓要将她的小逼撑坏。 抽出来,顶进去,慕念的逼里又湿又热,裹得聂野呼吸更加隐忍按耐,那根东西顶得很深很重,淫水被挤得四溢,囊袋随着阴茎的深入撞向慕念湿濡阴唇,发出阵阵清晰的咕啾声。 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升温。 慕念在快感中迷失,极度的兴奋和高潮不断的刺激令她的双眼盈满了流不尽的泪水。 聂野望着她,射了一股浓精。 由于慕念高潮的余韵未过,聂野体贴地放慢了抽插节奏,只可惜好心办坏事,他这样的举措令慕念的感官更加细致敏感,穴心被缓而慢地顶弄,粗了一圈的阴茎不断摩擦阴道内壁,顶进去时总在慕念G点徘徊。 慕念只觉得爽感又不断堆积,迟早有坍塌的危险。 她胡乱抓着聂野的手臂,从唇齿间溢出模糊不清的哭腔:“嗯…哥哥动快一点。” 聂野稍微加快一点速度,慕念突然就被顶得头昏脑热,一时不察,她逼里的那根东西狠狠擦过G点,毫无预兆地让她颤抖更甚。两次高潮间隔不过几分钟,是聂野给她的全新性体验。 水如喷泉一般从她被操熟的逼里涌出。 太爽了,她忽然觉得自己还可以在聂野这里体验更多新的刺激,只是,现在她真的需要暂时缓一缓。 她吻上聂野的唇,柔软的舌尖轻轻挑逗他紧抿的唇瓣,“哥哥,吻我,让我缓缓。” 聂野果真不再乱动,只专注于吻她的唇。 “哥哥……” 一刻钟后,慕念掀起眼皮,用手臂抵住聂野胸膛分开些许距离,津液在唇齿间拉丝,她呼出热气,刻意用妩媚勾人的动人眼神望着他。 慕念小巧殷红的鼻尖上有细小汗珠,发丝凌乱地黏在她颈侧,她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的,香汗早已浸透了她,可怜又诱人。 聂野以为她想直接叫停这场性爱了,她却忽然问:“哥哥手酸了没有?想不想后入?” 分明是她想要被后入,还要假惺惺地问问聂野的意见。她知道聂野不会拒绝她的,就像刚才慕念要聂野抱着她做的时候一样。 他只会吻住她,然后沉默地将她抱起来,按照她的吩咐做一切事情。 果然,聂野咬紧了牙关,把慕念放下,让慕念站在他脚上,低头担忧地看了眼慕念的右腿膝盖上的伤。 聂野语调并无波澜,慕念却听出他话语中暗涌的欲火:“慕念,你可以吗?” 可以的话,他是想的,但慕念的腿令他不能轻举妄动。 “哥哥扶住我就可以。”慕念对他甜甜一笑,使得聂野的心颤了一下。 他明明恨不得立马进入她,却因为担心她的腿伤,必须压抑住那股不顾一切的生理冲动冷静地嘱咐慕念说:“扶墙站着的时候右腿别用劲太大,我会用手扶稳你,一旦你站不住了,立马告诉我。” 慕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聂野话里这意思可不就是说她想继续就继续,想叫停就叫停,根本不必顾及他的感受? 虽然慕念确实只在乎自己,但听了聂野的话,此刻也有一瞬间的心软,毕竟做爱也算两个人的事儿,总不能每次都丢下聂野让他在深夜里自个儿解决。 她双脚踩在聂野脚上,左脚用劲踮起脚尖,亲到了聂野的下巴,她弯着唇角,大发慈悲对聂野说:“今天我不叫停,哥哥可以一直做。哥哥肯定能扶稳我的,对吧?” 聂野被她的话蛊惑,看着她娇软的身躯,真想把她狠狠按在身下用力地操,操到她求饶想要推开他,他也绝不罢休。 可他的力气他自己知道,那样做一定会伤到慕念,他怎么忍心?他此时只恨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一身蛮劲儿,控制不住的话,就真有可能伤她。 “我会扶稳你。”他说,“但你会痛的。” 慕念搂紧他劲瘦的腰,将不知何时已捞在手中的安全套撕开,然后探向聂野的阴茎,将被射了精的那个摘下,将新的套上,指节圈在他阴茎上推动安全套,她仰头望向聂野,双目迷蒙自带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毫不遮掩地说:“我只会爽,哥哥。” 聂野强壮的手臂上每一寸肌肉都已鼓起来,线条利落流畅,圈住慕念力量感爆棚,挤拢了慕念双乳,忽然之间加速冲刺的冲动令他手臂上青筋爆起,粗重的喘息诉说他难言的忍耐,他的右手伸向慕念阴蒂,指腹在阴蒂上或急或缓地揉弄。 “啊!啊,哥哥,啊嗯,好爽。” 慕念双手杵在墙上,腰肢往下塌,屁股高高地翘起来去迎合聂野的撞击,扭着臀用逼去吃聂野的阴茎,掌控着每一处撞击的位置。 她呻吟着用短甲狠狠刺入他圈在她丰满乳房上的手臂,感受着聂野狠心揉捏她乳房时掌心的温度。 “啊嗯,哥哥。”慕念垂下脑袋,喘着大气抬起右腿,夹紧了聂野的手,大腿软肉迭到一处。 聂野那粗长挺硬的阴茎从后往前撞进来,粗粝的手指不断刺激她的阴蒂,前后夹击的快感一齐袭来,简直令慕念几欲昏死。 她又要高潮了。 她忙去抓住聂野仍在揉她阴蒂的手,承受不住的快感令她不由自主地想将他的手抽出来,脑子里却有声音在叫嚣,她还要更多,她还想要更多。 聂野察觉到了她的难耐,俯下身亲吻她的背安抚她,与此同时忽然加重了手上的动作,一下一下重重碾过慕念阴蒂,挺腰撞击也越发迅猛。 无法忽视的满涨感令慕念意识模糊,她本能地收缩甬道夹紧他,全身无一根神经不在疯狂跳跃,“啊啊啊!哥哥!太深了!” 聂野望着她翘起的圆润臀瓣,挺胯进入,直撞得慕念屁股上肉浪翻滚。 他埋在她腿间的手被喷了一手的黏腻,他知道,慕念下面已经湿得一塌糊涂。 聂野抽出手,掐在她肥嫩的臀瓣上,指节按压处,直将她粉嫩白皙的臀瓣捏得泛白。 聂野满目暗涌,她身上每一处,每一处他都让喜欢得不愿撒手。 慕念呻吟哭泣着,仅剩的撑在墙上的手也软了,再没有劲儿撑住她发软的身躯,她柔软的腰肢整个往下塌,膝弯也无法撑着她站直。她沉浮在快感中,身子正在毫无预兆地往下落。 阴茎突然从她体内滑出,聂野及时捞起她。 浑然如巨物的龟头顶到她穴口,一个挺胯,又轻松地撞进去,逼已经被操熟了,随时随地将他容纳。 聂野呼出一声重重的气音,他在叫她的名字,深情到任何一个女人听了都要高潮:“慕念…” 慕念恍惚中回头,对上他翻腾欲海的双眼。 “哥哥,吻我。” 聂野毫不犹豫地咬住了她的唇,奋力挺动胯部撞向她,慕念柔嫩圆润的臀部已经被撞红了,肉体拍打的声音规律而有节奏,响彻整间灯光昏暗的屋子。 门口小土狗嘤嘤挠着门,窗外雨声啪嗒啪嗒鸣响。 这场爱一直做到天明。 -- 宝库 黎明时分。 慕念安安静静地搂着聂野的手臂趴在聂野臂弯里,薄被遮住她满是红印和牙印的白皙软嫰肌肤,兴奋与激情在一个赋有安抚意味的拥抱中缓缓平稳下来,身体的温度随着拥抱时长的增加也在渐渐趋于正常。 困意袭来,她的四肢忽然变得轻飘飘,身子在下沉,慕念睡着了,呼吸轻浅。 这一夜,聂野喘着粗气在慕念身上酣畅淋漓地整整泄了五次,贤者时间,聂野拥着慕念目光幽深地盯着天花板发呆,他的大手轻轻覆在慕念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抚摸着她漂亮的背脊耐心地安抚她,微沫浮于空中,一只飞蛾围绕着天花板中央那个散着昏黄暖光的灯泡乐此不疲地旋转。 前二十五年,他很少做错事,做错了也会立马改正,可现在他却不管不顾地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并且一意孤行,完全没有要改的意思。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前二十五年空虚的时光都白活了,以前的日子真挺没滋没味的。 他垂目望向慕念,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入睡时已接近六点,聂野难得地睡了个懒觉,他本想睡两个小时就起床,可醒来时慕念拥他实在太紧,像熟睡的小树懒抱紧树干,他又陪她多睡了两个小时。 雨停了。 “阿野哥,你怎么才来?” 说话的是陈冠,二十二岁,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去大城市闯了两年就回乡了,是聂野的表弟,回乡后受雇于聂野在仓库负责货物的收发,已有一年多。 “有点事耽搁了。”聂野说。 陈冠从仓库里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四脚凳,“哦,昨天的订单已经在装车了。” 聂野接过陈冠递过来的四脚凳,在仓库门口的大树下坐,他刚来的时候已经看到装满的快递车了,陈冠手脚麻利,人又老实勤快,做事井井有条,聂野创业这几年,陈冠分担了他不少压力。 聂野告诉他:“嗯,那今天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儿了。知会你一声,我昨天下午已经和首都那边的客商在线上开视频谈过,他们明天会派人过来具体面谈,采购的事儿事成之后你再和乡亲们说,总不能让人空欢喜一场。” 陈冠点头说知道了,默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他语气有点激动:“对了阿野哥,今天柳酥她妈来过仓库一趟,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人说起去年其他地区苹果的采购价,愣是跑来和我闹,说我们去年给她的价格太低,我实在气不过和她理论了一番,后来还是柳酥把她拽回家去的。去年九月份的时候,她家苹果品相不好,都没人愿意买,我们以正常价格收购,最后亏本卖出去,她现在反倒过来怪我们!她这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吗?” 陈冠撩起脖子上的汗巾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气得脸红脖子粗,“早知道就该让她家里那些苹果烂在果园里,咱们还不用吃那个亏,省得现在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聂野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你也别和她置气,我们做了该做的,问心无愧就好。” 他向来看得通透,觉得同乡亲们争辩没有意义,像柳酥妈妈这样的人有很多,他们有着莫名其妙责怪别人宽恕自己的底气,隐秘的矛盾因生存环境的狭小悄无声息地在人心底滋生,演变成利己的斤斤计较,他知道那些低俗和卑劣是受环境局限潜移默化形成的人性的缺点,这里的人被困在这种环境中一辈子,是没有办法突然挣脱出来的。 他们大多时候待人淳朴友好,遇上谁家有喜就送上最真挚的祝福,遇上丧事就温言安慰,遇上难事能出钱的出钱能出力的出力,总会尽其所能。就是从前穷得叮当响的时候,也会在囊中羞涩时取出点家中食物,送到揭不开锅的邻居手里。 但这不能避免他们也会为了一指节长短的土地争论,为了你家院墙往外建了一厘而拳脚相向,为了他家的猪拱了我家的菜这些数不清的鸡毛蒜皮的事儿争吵不休。 聂野很小的时候,大人们就是在这片土地上这样生活的。 他可以包容市井的粗俗,因为他也是其中一员,他看得多了,也幸运地走出去了,挣脱出在这个环境中的利己文化氛围再回头看,就会看得更透彻,所以他才能对这些无意义的争吵毫不在意。 他帮别人,只是因为别人需要他的帮助,而他正好力所能及。 面对柳酥妈妈的指责,他能做到的就只有包容,当然,包容不是纵容,他只是不理睬,包容到不屑于去讲她听不进去的道理,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不想再去叫装睡的人,因为那太多余。 见聂野不在意,陈冠掏出一恨烟抽上,叹口气:“哥,你这人,就是心太好。” 聂野问:“那要是她家下次再遇上麻烦,你真就不帮了?” 陈冠认真想了想,脸上虽然有点怨愤,却像是懊恼自己,他还是说:“帮的。” “你刚才义愤填膺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一时气话。”聂野用陈冠的话打趣他,“弟,你这人,就是心太好。” 陈冠傻呵呵地笑了。 聂野扬起头颅,目光放向天际,“陈冠,还有个事儿我得提前告诉你。” “什么事?” 聂野很平静,他说:“我要走了。” “我知道,早就知道的。” 陈冠早就知道聂野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他总会走的,他待在这里,只是在等待一个想走的时刻,只是陈冠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那么突然。 “陈冠,我记得你以前才来时候说过,你只是想在我这儿干几年学点经验就去自己创业,现在还想吗?” 陈冠把烟夹在指间,手肘撑在膝盖上面,他重重地点头,“想,阿野哥。” “我需要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得出售两个果园,然后把水果店转租,仓库也得一同处理,你想不想接手?” 陈冠又点头。 聂野笑了一下,他创业之路没启程多久,做到现在的规模并不容易,耗费的心血不能白白付诸东流,陈冠是他现下能想到的可交付一切的最妥当的人。 他看向陈冠,说:“你接手,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阿野哥,你能不能慢点走?”突然要把担子一个人挑起,陈冠担心自己短时间内应付不了。 聂野为让他放心,说:“办理转让还需要些时间,而且仓库里经我手的单子还没处理完,大概还要半个多月后我才会离开,别担心。” 仔细想想,聂野能告别的人,也就只有莫叔和陈冠两个,他向来稳重,仓促离开不是他的作风,所以才会提前告别。 他想的周到,陈冠安心下来。 _ 聂野穿过集市,在集市上买了许多特色小吃,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 回到家时是中午一点多,他进屋一看,慕念还在睡觉,聂野无事可做,搬来一根竹子又在捣腾慕念之前说想要的小玩意儿。 慕念掀开沉重的眼皮,眼睛有点不舒服,昨天哭得厉害,眼泪扑簌簌地掉,今天眼睛有点儿肿起来了。 她往窗外一看,看到聂野正拿着一只微型竹帆船模型从院子朝屋子方向走。 来不及思考,她忙扯过被子遮住自己。 聂野进房间,看到慕念睡觉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走过去,怕她无法呼吸会憋坏,拉住被角想扯开一点,却发现有阻力。 “慕念,你躲在被子里干什么?”他宽大的手掌覆在鼓囊囊的被子上。 慕念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我眼睛肿了,丑,哥哥不许看。” 聂野唇角勾起来,语气十分笃定地说:“慕念,你怎样都好看。” 慕念还是不肯出来,他继续说:“你昨天哭狠了,眼睛是会肿的,我拿毛巾给你冷敷,按摩一会儿就好了,你先从被子里出来。” “不要。”慕念最爱漂亮,哪会肯把肿着眼睛的脸露出来。 聂野无奈,只好说,“我现在去拿冰块,用毛巾包好来给你,你自己敷,我不看你好不好?” 面对慕念,他有着十足的耐心。 慕念在被子里点点头,发丝窸窸窣窣的摩擦着被子,她揪住被子一角,抿着艳红薄唇,拧着眉,就算眼睛有点肿,也是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不多久,慕念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抱起,身上裹着薄被,她被放到聂野腿上。 她自个儿捂住半张脸,将微微红肿的双眼露出来,娇气道:“哥哥帮我敷。” 聂野看见她缩成一小团的可爱模样笑了一下,然后沉默地把毛巾放到她眼睛上。 慕念眼周的紧涩瞬间有所缓解,她闭着眼睛,突然放开了揪紧的被子,伸出手搂住聂野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整个人都从被子里露出来,敷了一会儿,聂野抱着她用指腹轻轻按摩她眼周。 “慕念,你饿了没有?” 慕念点点头,说:“有点儿,今天吃什么?” “我买了点特色小吃,香的辣的甜的酸的,什么口味都有,你可以都尝尝。” 眼睛舒服了,慕念才觉得饿。聂野要抱她出房间去洗漱吃午饭,慕念赶紧探着身子打开放在床头的那个小木箱,把刚才收到的微型竹帆船模型放进去。 木箱里面已经有很多新奇玩意儿,平衡蜻蜓、水枪、竹制杯具、还有用草编的小昆虫,很精致有趣,所以才被她这样珍藏,存放这些小玩意儿的木箱成了她新的小宝库。 等她可以下地走路的时候,小木箱里又添了两个聂野送的翡翠手镯与和田玉玉坠,慕念知道这里盛产玉石,本想自己物色,聂野却在一个很随意的黄昏毫无预兆地从口袋里掏出这两样东西送给她。 慕念忘了她刚到小镇那天脖子上戴着一块羊脂和田玉玉坠,聂野却记得,后来他一直在物色成色品相不错的玉石,觉得适合慕念,就买来送她。 -- 日常 聂野最近很忙,整天早出晚归,卖草莓的事儿已经谈妥了,对方很爽快,甚至还看上了他们这里其他品种的水果,开始和聂野积极接触。 望乡镇果园里的西瓜、樱桃和枇杷已经陆续熟了,若是去到后山,能闻到阵阵瓜果香味儿,清新诱人,很是勾人口水。 闻着熟悉的果香味把货物收购再运出,聂野整整忙了一周,由于后期突然加增的订单增加了采摘流程,他离开的计划又得在原基础上延迟一段时间。 今天他难得在黄昏时分回家,慕念正在院子里和小土狗打闹,应该说是小土狗单方面在和慕念打闹。 慕念坐在躺椅上,把双腿抬起,小土狗在她小腿肚下蹦蹦跳跳的,它腿又短,蹦得太欢快导致一个不小心就翻了个跟头仰面摔倒,嘤嘤叫唤着侧翻起身,继续乐此不疲地凑近慕念。 慕念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是昨天聂野做好放着给她嘴馋的时候吃的,谁知她刚拿着走到院子里坐下,那小土狗就从狗窝里跳出来一溜烟跑到跟前了。 慕念一直都不太喜欢它,它总爱跑去花圃里刨泥巴,把身上搞得脏兮兮的,爪子行过哪里,哪里都会留印下一朵小小的梅花印,院子都成了它的画布。 “你别过来!把你的脏爪子拿开呀!”慕念腿都抬酸了,左手手臂穿过腿弯抬着已经抬酸的腿,另一只手拿着那串糖葫芦,举的很高,十几分钟了也没能喂进嘴里一颗,看着眼前的脏小狗脸上惊恐万状。 她的腿伤距拆线还有叁四天时间,当时没伤到骨头,伤口愈合的情况不错,现在已经可以下地了,只是慕念看着伤口心里害怕,不敢做太大的肢体动作。 要是腿上没伤,她早就跑回屋内去了,不会陷入被小土狗围堵的窘境,又或者,她还可以直接把腿一蜷直接缩到躺椅上,当着小土狗的面悠闲地吃糖葫芦,故意馋它。 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反而自己快被眼前这只不爱干净的小土狗弄得心烦死了。 她一张明艳秀气的小脸气鼓鼓的,细眉皱巴巴拧在一块儿。 长发被她用一根木簪子挽起来,额角散着几缕发丝,身上套着聂野宽大的白色短袖,堪堪遮住下身,一双匀称修长的白腿露出来,在黄昏的微光中,慕念没做任何打扮,却漂亮得宛如误入这处院子的小精灵。 聂野被落入院内的茜色夕阳微光迷了眼,瞧着慕念娇嗔怒斥身前小狗时眼中流露出的厌恶眼神,也认为她可爱到令他心脏爆炸。 聂野踏进院内,解救她,冲小土狗叫道:“小狗,过来。” 小土狗还没取名,带回家第二天聂野让慕念帮小狗取一个名字,慕念不喜欢它,所以不乐意给它取名,而聂野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给小狗取名的事儿只好暂且搁置了,谁知这一搁置就到了现在。 小土狗听到聂野叫它,只回身看了一眼就又眼巴巴地盯着慕念。 慕念仰头看向聂野,急道:“哥哥,你快把它抱开!” 聂野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弯腰捉住了小土狗,把它放回了屋檐下那个前几天刚买的狗窝里。 慕念这才把腿放下,松了一口气,她揉了揉大腿,抬眼就见聂野到水池边洗了手朝她走来,高高大大的聂野蹲在她身边,大手覆到她的腿上帮她按揉。 酸楚感渐渐消失,麻意却接踵而来,细细密密地蹿遍双腿,她心底顿时比之刚才还要怒气冲天,面上泫然欲泣,她没了吃糖葫芦的心情,直接把糖葫芦扔到桌上,问:“它讨厌死了!哥哥能不能把它送回去?” “慕念,我决定养它就不会送它走的。”聂野看向她,表情淡淡,抬手抚她白皙透粉的脸颊,告诉她,“我们不能这样随便对待小动物。” 慕念瘪瘪嘴,她心里知道聂野不可能送它走,所以才会说那种话,要是聂野是一个会同意这种伤天害理的要求的人,慕念肯定是不会把话说出口的。 她靠在聂野胸膛上委委屈屈道:“我…我是在说气话,它那么小一只,还没了妈妈,就跟哥哥和我一样,我没有真的想抛弃它,我就是…就是知道哥哥不会送它走才会那样说的,哥哥不许生我的气。” 聂野起身抱她在腿上,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继续揉着她的腿,哄道:“我知道,慕念不是那么狠心的小女孩。” 他拥紧慕念,继续道:“狗狗的寿命不长,我们养它十来天,对小狗来说却不止十来天,这十来天或许对它来说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它已经认了我们是朋友,所以才会和你打闹,它只是想亲近你。不过,既然你不喜欢它,不想它靠近,也不必勉强自己,以后我在家的时候让它在院子里溜溜,出门前把它关好就是了。” 慕念弱弱地“嗯”了一声。 “你要不要吃点枇杷?今天刚摘下来的,很新鲜。” 见慕念点头,聂野伸手从桌上捞起几个枇杷,剥皮送入她口中,垂着眸子问她:“甜不甜?” 他的眼神温柔似水,总是要让慕念溺在其中。 慕念将丰沛的汁水咽下,腿上的不适已经消散,聂野对她这样好,她心里也不气了,仰头亲聂野一口,大声说:“好甜啊。” 晚上十点左右,微凉的风吹入院内。 虽说这几天出了太阳,但毕竟才叁月底,过段时间还有个倒春寒,所以一到晚上,风一吹体感是会有点冷的。 慕念身上穿的少,坐在院中看聂野处理订单和和客户沟通,她脑袋凑得近,盯着电脑页面看了半天,最后觉得没劲儿就偏头玩手机去了。 “慕念,你不冷吗?” 慕念摇摇头,说:“不冷,哥哥不用管我。” 聂野还是进屋子给她抱来薄毯盖在腿上。 慕念任他帮自己掖毯子,低下头,点开微信,消息多到眼花缭乱,随便看了几个,都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的,大部分消息内容是她的小姐妹们想邀她一块儿购物旅游吃下午茶,她懒得一一回复,直接点进群里回了一句:哥哥不走我走不了,归期未定。 然后她点开辅导员的微信,辅导员发了一堆消息,说她请假时间一周,现在超过一周怎么还没回学校,字里行间满满的愤怒。 慕念想到他年纪轻轻秃头,决定不再惹这个叁十岁的小老头,发消息装可怜,把处境说得凄惨无比:老师,我也不是故意不回去的呀,我爸爸病重您也知道,他就想在生前把流落在外的孩子找回去看一眼,我能不来帮他找吗?从北方到南方,您也不是不知道有多远,我到了这儿水土不服,还伤了腿,一时回不去,您就多批我几天假,谢谢您!(一个飞吻) 辅导员回她很快,显然是从她字里行间看出了为难,事事较真的叁十岁小老头难得地向她表示了理解。 解决了请假的事儿,慕念重又点开消息忽然飙到99+的微信群,她刚才一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在里面聊得火热。 “哥哥?” “你还有哥哥?” “把咱哥照片发来瞅瞅呗,慕大小姐。” 慕念嗔一句:哼,他是我一个人的哥哥! 她这话颇有点护食的味道,慕念以前分享帅哥微信照片之类的东西从来都是大大方方,从不藏着掖着,这会子护食的举动彻底激起了群里姐妹的好奇心。 看群里吵翻天,慕念想了想,还是打开了相机对准又坐回她身侧的聂野,拍了一张他侧身照,相机“咔擦”一声,聂野扭头看过来之前,慕念两指拨弄屏幕,及时拍到他英俊侧脸。 “拍我做什么?”聂野凑过来。 慕念收回手机,不给他看,傲娇道:“怎么了?难道哥哥不准我拍?” 聂野笑一声,说:“没有不准。” 慕念搂他肩膀,下巴搁在他左肩,语气有点霸道,她说:“那就是了,我想拍就拍,哥哥不许问。” “真霸道。”聂野笑着把她抱到腿上,抱她的动作越发熟练了。 她嬉笑着问:“我就是这样的,哥哥不喜欢?” 聂野脖子被她呼出的热气弄得痒痒的,情不自禁亲她侧脸,回答:“喜欢,你怎样我都喜欢。” 嗯,更点甜甜日常叭! -- 起风了(h) 起风了。 微风只不过是前奏,不多久,狂风哗哗刮过。 聂野的大手揉散了慕念的发,散落下来遮住她曼妙腰身。 他们在风中亲吻,吻得正酣时被一阵猝不及防的狂风忽地吹散周身热意,慕念身子一颤,抬手推开聂野,不舍分离的舌尖涎水晶莹,聂野胸膛里那颗心脏怦怦跳在她手心,慕念微张小口急促呼吸,狂风吹散她阵阵微喘。 聂野目色沉沉,微眯起眼眸定定望着她,许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保留着仅剩的那点清醒,低沉嗓音却毫不留情地暴露了他内心燥意:“冷?” 慕念一双眼睛湿漉漉,点点头。 下一秒失重,聂野抱着她起身,慕念柔若无骨地趴在聂野肩膀上,双脚交迭勾在一处毫不费力地缠住他的腰。 水雾蒸腾,室内暖意浓浓。 慕念站在浴桶中塌腰撅臀,不自禁地耸着肩,聂野粗粝大手抓住她的臀瓣,老茧摩擦她粉嫩皮肉,正仰头埋脸在她股间,舔她下面。 舌尖重重碾过软嫰阴唇,直抵会激起她浑身颤栗的敏感阴蒂,唇瓣包裹住每一寸软肉,吮吸,然后品尝她流出来的水。 他饮得咂咂作响,慕念下面都被他咂得越发糜红了,水声不断冲击着慕念的神经,快感直冲脑门。 “啊,啊……哥哥。” 慕念胡乱喊着,双腿发软,快要站不住,手也软得已经快要抓不稳浴桶边沿,忙伸手绕道腰后推他。 “不,要……啊!” 断句出了错,全因聂野忽然用有力手臂搂住她发软的大腿,勒得她屁股撅得更翘,舌尖狠狠碾过阴蒂几下,直接滑入她的小逼,顶进去,舔弄柔软潮湿内壁。 慕念忽然被刺激得脑袋发昏,大腿内侧软肉在聂野脸颊两边蹭磨,被他额角硬硬的发根一刺,痛感变得无比清晰,忽然,慕念下面喷出一股暖流,直浇在聂野贪婪的舌上。 聂野时刻观察着她的反应,他松开她的腿,紧接着手腕一转,用两根手指并指从她身前倒挖着探入,舌头和手指一同在她湿软的穴里捣弄,指腹轻轻向前弯曲抠挖,与此同时,他的大拇指指腹在她阴蒂上一刻不停地揉弄,激得慕念阵阵战栗。他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呈饱满弧形,绝不会弄伤她。 “啊,啊!”慕念不断被刺激,聂野按到了她G点,反复按揉刺激,慕念重重呼出气,彻底沉溺在这场口交和指奸同时进行的疯狂之中,她说不出任何话,话说出口也是断断续续,像是催促的呓语。 慕念的情动令聂野备受鼓励,他那么卖力,总归不是无用的。 慕念喷潮个不停,流着无穷无尽的水,聂野全身肌肉绷紧,像全神贯注盯紧猎物的捕食者,唇舌缠住她的逼,这一刻只想把她彻底吃干抹净。 这场口交吮到他腮帮酸,慕念身体像雪化了一般彻底软下来,软做甜美的一滩水。 他侧头咬一口慕念臀部软肉,又像舔舐伤口那样舔他留下的牙印。 站起身,手臂揽住慕念丰满乳房扶她站直,大掌不住揉捏,前胸贴她微凉后背,给她传递些许温度,倾身压下去,紧贴着她的背脊弯腰打开水龙头往嘴里胡乱灌了些自来水漱口,吐掉后急切切地捉住她的下巴令她偏过头来接吻。 “唔,哈嗯。”慕念哼着,被他高昂且持续不断的情欲掌控。 做爱的时候,聂野越来越霸道了。 不知何时,他将戴好套的阴茎送入慕念体内。 浴桶中的水晃动得厉害,慕念半截小腿没在水中,聂野的胯骨狠狠撞在她臀上,白花花的肉浪翻滚,发出羞耻至极的“啪啪”声。 他顶得那么深,直将慕念薄薄肚皮顶起。 覆在她小腹上的手有所感知,聂野眼眸一沉,顶撞的动作更加激烈起来。 “啊,哥哥,慢点!” “慕念,感觉到了吗?小腹都被它顶起来了?”他早已经理智全无,被慕念的身体所迷惑,声音从深沉欲海中涌出,带着汹涌澎湃的浪潮,“在里面,好舒服。” 他从来不说浪话。 慕念第一次听他这样说,忽然之间便高潮了。 她回头湿着眼眸望他,调情似的嗔一句:“哥哥真坏。” 聂野立马吻住她。 唇舌分开时他眼底依旧是藏不住的爱意,说话带着沉沉的鼻音,无比真挚且动人,他说:“慕念,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他拥她更紧。 慕念的身子被撞得震颤,挺翘双乳连聂野都束缚不住,一个劲儿地往掌心外溢,慕念的呻吟越发细碎。 风声在此时重又传入他们耳内,卷得世间一切都乱了。 昏暗灯光和蒸腾的雾气将气氛染得有些旖旎,后来慕念哭哑了声音,浑身散架似的无力,哼唧唧地闹着要聂野抱她,聂野便沉默地将她抱起操弄,两颗红豆般的乳粒被他交替含入口中,不轻不重地舔吮。 慕念的下巴搁在他头顶,被他发茬刺痛。 -- 集市 iγùsんùωù.viρ 慕念在早上八点左右醒来,太阳已经从后山露头,她坐起来,身上穿着昨天深夜才换上的枣红色睡裙,下床拿起披肩把自己裹进去,洗漱完才走出屋子。 清晨的风拂过她面颊,丝丝凉意让慕念一下子清醒不少。 昨夜的狂风卷落一地山茶花花瓣,院子里乱糟糟,聂野正拿着个竹扫帚清扫,小土狗在聂野腿边绕来绕去,咬地上的花瓣儿玩。 风把聂野扫起扬起的灰尘一吹,慕念一不小心就被灰尘迷了眼,眼睛一阵难受,她揉揉眼睛,叫:“哥哥。” 声音有点儿哑,她昨夜被弄得呻吟不断,嗓子都叫哑了。 聂野回身,见她皱着眉揉眼睛,扫帚都来不及放就赶紧朝她走过来。 到跟前才把竹扫帚一放,抓住慕念揉眼睛的手,然后捧起慕念的脸弯腰低头询问:“灰尘进眼睛了?” 慕念闭着左眼,委委屈屈“嗯”一声,又说:“都怪哥哥。” 聂野一愣,道:“对不起慕念,我没注意到你出来了。” 他指腹轻轻搭在她薄薄眼皮上,帮慕念吹了吹眼睛。 慕念眼睫颤动,忍不住要躲,她抬手想继续揉眼睛,可聂野捧着她的脸,他没用多大的力,慕念却没能躲开,重又按上眼睛的白嫩小手也及时被聂野拉开。 “乖,别动。”聂野耐心地哄她,“灰尘进眼睛你像刚才那样用力揉可能会伤到眼角膜。” 慕念睁不开眼睛,只好微微闭上,她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上去,仰起头下巴抵在他硬邦邦的胸膛,冲他撒娇道:“我难受嘛……” 聂野低头望着她委屈巴巴的小脸,心里软乎乎一片,他沉默着用指腹轻轻按提她眼皮,看到她眼尾处有一粒小小灰尘附着,维持这个动作半分钟左右,慕念眼睛一酸,眼泪把灰尘带了出来。 聂野用指腹擦她那滴眼泪,看着水汪汪的眼睛问:“灰尘出来了,感觉好点没有?” 慕念“嗯”一声,说:“好点儿了。” 聂野五官深邃硬朗,一紧张看起来就有点严肃,他经常在她面前那么紧张,真是有意思。 话音刚落,慕念浅笑着踮起脚尖亲了聂野一口。 慕念总是这样出其不意,总喜欢在聂野不备的时候偷袭他。 聂野下了床可没有在床上那样狂野,虽说这段日子他们之间亲亲抱抱多不胜数,可聂野每次都要被她偷袭得身体僵硬一瞬,心情每一次都很激荡。 明明什么事儿都干过了,在床上翻云覆雨的事不下十回了,白日里亲密的时候,聂野的耳朵还是会肉眼可见的红起来。 慕念一笑,调笑着明知故问:“哥哥耳朵怎么又红了?” 她眼睛一笑就弯成月牙,蛊得聂野情不自禁勾起嘴角,他说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你总是偷袭我。” “哦……原来哥哥不喜欢吗?”慕念故意说,“既然哥哥不喜欢,那我以后绝对不能再这样啦。” “没,没有,我没说不喜欢。”他慌得都有些结巴了。 他分明喜欢得要命。 聂野愣愣地将大手移到她纤细的腰肢,简直要一只手就慕念的腰把住了,他一按,让慕念贴自己更近,低头吻住慕念。 太阳初升,他们在清晨微凉的风中接吻,因为拥得太紧,身子暖起来。 后院的公鸡鸣叫一声,声音破空高扬,直抵云霄,唤醒整座小镇。 市集上热闹起来了,聂野今日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打扫好院子后就带着慕念去逛。 这集市慕念也来过好几回了,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卖竹筒饭的店门口,她回头望向慢她一步的聂野,“竹筒饭,我还要吃这个!” “呦,聂野,又带你女朋友来照顾我生意啦?”说话的是一位大婶,身材面容很是富态,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慕念一笑,学着聂野叫这位大婶的叫法,说:“婶儿,我要一个咸的,还要一个白糯米的,白糯米的还是蘸白糖。” 聂野站到她身边,把钱递过去,“婶儿,像之前一样,先开两个给她吃,剩下的我和她逛完集市再回来取。” 那大婶“哎”一声,接过现金,洗了手取出两个热腾腾的竹筒饭,用竹签插进竹筒里,倒过来在一根竹筒大小的棍上从下往上一顶,竹筒饭就从竹筒里冒出来,撒上白糖,用纸包住竹签递给慕念。 慕念接过来,咬一口在嘴里,咀嚼起来香糯可口,还带着竹子的清香。 她递给聂野,聂野只咬了一点。 她第一次递给聂野吃的时候,聂野一口咬了大半,气得慕念逛市集的一路上都不理他,后来聂野就不敢再大口吃她的东西。 慕念看聂野小心翼翼的样子,被逗得直笑。 他那么大个子,又是个糙汉子,吃东西本来就大口,刚才吃那么小口看起来真是有点滑稽,而且,只咬那么一点肯定味儿都尝不出来。 慕念肚子笑痛,用手捂住肚子,聂野也不说什么,有点尴尬地跟着她笑,只是笑得没她那么猖狂。 那卖竹筒饭的婶儿也笑了,调侃他:“聂野,什么时候吃东西变得那么斯文啦?” 聂野挠了挠头,说:“她递给我吃我就很开心了。” 慕念搂住他手臂,毫不在意身旁的人来人往,踮起脚尖又突然亲他脸颊一口,甜蜜蜜地说:“你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啊?那么小一口哪能尝到味道?真是傻大个。” 聂野垂目望着她,与她对视,眼神深情得要把人溺毙,他笑着,笃定地对她说:“慕念,我尝到甜了,真的很甜。” 不知怎么的,慕念忽然也觉得这竹筒饭甜得她心里酥酥痒痒的。 肯定是婶儿今天把白糖蘸太多了,她想。 市集上卖什么的都有,最多的还是新鲜的瓜果蔬菜,慕念和聂野采购了一大堆东西,起码是一周的量。 到了市集尾,慕念手里抱上了一捧颜色鲜艳的花,从市集口逛到底,一路上走几步就有卖花的摊位,慕念闻着花香,注意力全被吸引,聂野本在专心采购食材,看慕念盯着旁边的花看就察觉她喜欢,立马就放下手里的蔬菜去给她买花去了。 回程的路上他们碰到了莫叔,莫叔用一个巨大的背篓背着些自家院子里的枇杷和很多手编的竹篮来市集上卖,身子被压得弯下去,腿脚有点不方便,一跛一跛的,他迎面走来和他们碰上。 走到跟前,聂野喊:“莫叔。”慕念也跟着他喊。 莫叔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笑起来,沟壑纵横,看起来饱经风霜,他忙答应道:“哎,你们也来逛集市啊?这是要回了?” 聂野说:“是要回了,莫叔,你要去哪儿摆摊?我帮你把东西背过去吧。” 他说着就去接,莫叔背着重物大喘气,只是还是推拒道:“不用不用,你们买完东西就回去吧,我还是能背得动的。” 聂野力气大个子高,人又有点固执,还是硬生生把东西接过来背上。 莫叔卸了重物,身子倒是轻松不少,只是聂野都逛完集市要回了,还带着女朋友,他总觉得麻烦了聂野,耽搁了人家小两口的时间,他道:“哎呀,你这孩子,总不能让我这老头次次麻烦你吧。” 聂野脸上表情严肃了些,他边走边看向莫叔,说:“莫叔,我没觉得被麻烦了。” 慕念站在旁边没说话,她不理解,哪有像聂野聂野这样上赶着帮人忙的? 她出神的时候,聂野背着背篓转身面对她,和她商量:“慕念,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帮莫叔把东西送到摊位就回来,好不好?” 都把背篓背背上了还问她好不好,她能说不好吗?慕念不轻不淡地“嗯”了一声。 聂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但实在没办法,只能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拉她的手,眼神里有祈求的意味,他很怕慕念生气,忧心忡忡地说:“我一会儿就回来,真的会很快,你千万别跑丢。” 慕念单手抱着花,又“嗯”一声:“去吧,你快点回来。” 莫叔抱歉地冲她笑,说:“小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啊,耽搁你们了。” 慕念客气地笑,对他说:“莫叔,没事的。” -- 集市2 ǐγùsнùωù.vǐρ 慕念抱胸站在路边台阶上,垂着脑袋盯住脚尖处的小石子,晃动着脚来回拨弄它解闷儿。 十几分钟了,聂野还没回来。 慕念很少有等人的时候,她向来没有等人的耐心,又或者说,没谁能让她愿意等,以前谁敢让她等,她都是二话不说直接掉头走人的,可她现在居然无聊到开始拨弄一颗小石子了都没赌气直接走。 耳边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小吃的香味儿往空中飘散。 “哞……”低沉粗粝的动物吼叫声顿时吸引了慕念的注意,她抬头寻声望去,看到一位青年人拉着一头牛和几只小羊步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 那头牛看起来老态龙钟,却十分壮实,四只蹄子像柱子支撑着它威猛的身躯,每走一步震得石板路哐当响,地都要抖叁抖,不过它看起来性格温和,不像对行人有什么威胁。它脚边的小羊羔咩咩叫,看起来还挺可爱。 慕念从小没真正见过这些家畜,顶多就是小时候后在卡片和图书上认识了而已,具象化的事物呈现在眼前,慕念自然被吸引了眼球,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一样觉得稀奇。 直到那老黄牛走到她跟前啪嗒拉了泡屎,慕念才赶紧捂住口鼻猛地往后退了大步,之所以没有再退,是因为她已经靠到了身后关紧的店门。 这老黄牛怎么随地大小便!太不讲卫生了! 慕念一整个僵在原地,仿佛往前踏一步就要踩到老黄牛的的粪便,她早已经移开了眼睛,可刚才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眼地上的粪便,现在她恨不得立马洗眼睛,脑海里一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她就要恶心吐了。 聂野怎么还不回来? 慕念越想越不安,她很想快点逃离这里,她觉得那股粪便味正在向她袭来。 那拉着老黄牛的青年人见到慕念看牛拉屎后表现出的一惊一乍的反应,一时也觉得稀奇,愣住了。 “姑娘,你怎么了?”他问。 慕念听有人对她说话,这才又平视过去,不敢往地上看,她冷冷道:“你家的牛怎么随地大小便?脏死了。” 那青年人呆滞两秒,忽然就笑疯了,这农村的老牛,随地拉泡屎有什么奇怪的?竟让这个小姑娘这样生气。 他说:“姑娘,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这老牛刚才在山上吃得饱,一路走一路拉,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拉第二泡屎,吓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慕念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指了指地上,她说:“既然是你养的牛拉了粪便,那你得把地上的脏东西弄干净再走。” 那青年人从没听过这种说法,农村里牛的粪便也没见牛的主人会铲走的,都是有需要的人才会来弄走。 他说:“姑娘,有需要的人会把它弄走的,我们农村用粪便的地方多着呢,保准你过几个小时来看,这地上的东西已经没了,轮不着我弄。” 慕念皱着眉,嘟囔道:“谁有事儿没事跑回来看这粪便还在没在?” 她总想起老黄牛在她跟前拉出粪便的一幕,实在有些恶心,将信将疑地看着那青年人拉着那头牛大摇大摆地走了。 她实在是无法理解农村里的很多事情。 慕念郁闷地看着那头在她跟前拉了粪便的老牛越走越远,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走啊!快走!” “不去,妈,我不想去!” “姐姐,姐姐,妈妈,你别拽姐姐!” 这街上总是这么嘈杂,慕念才刚目送了那头低吼着在她跟前留下粪便的罪魁祸首,又被一阵洪亮的争吵声吸引。 声音还无比熟悉。 她回头往市集口一看,那声音就是出自柳林姐弟。 只是柳酥被一个妇女拖拽着,整个人往后仰,十分抗拒地被拖着手腕朝前走,柳林则亦步亦趋地使劲儿拉那妇女的手臂,似乎是想让她停下来,可他那个小身板,怎么可能造成任何阻力。 听她们的对话,慕念也听出来了,这妇女是柳酥柳林的妈妈。 “妈,求你了,我不想去见那个人,我才多大?你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柳酥妈妈站住,回头道:“我就是带你去见见!认识认识,你都二十二了,难道非要等到让别人挑你的年纪才找对象?你天天惦记的人呢?人家早把女朋友都带回家了!你还傻乎乎地等?你是不是蠢!人家之前是把你当那个什么…你们年轻人说的那个,轮胎呢!” 柳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都二十二了,她妈还是会在指责她的时候不避嫌,在这大街上说这些丢脸的事。 “妈,你别说了。”她说话小声极了,怕再激得她妈大声说话。 柳林一张脸灰扑扑,身上也脏兮兮的,肯定又跑去弹弹珠刚从地上滚过一圈,他看了一眼他姐,回头纠正他妈道:“妈,你不会说就别说。而且,我姐才不是什么备胎!谁把她当备胎,我弄他!” 他妈脸一横,揪他耳朵,都快把他提起来:“你弄什么弄?小小年纪不学好,你整天在学校打架闹事还不够?你老娘我求你消停点!” “唉,唉,妈妈,妈,你放开我!这大街上你动手动脚的,我多丢脸啊?” 柳林显然比柳酥贫嘴多了。 叁人这么一吵,周围围了些人,认识他们的乡亲有的是劝柳酥听她妈话去见见相亲对象的,有的乡亲是劝柳酥妈妈不必那么着急让女儿相亲的,一堆人七嘴八舌。 柳酥妈妈十分强势,不顾劝说,愣要拉柳酥走,柳酥又是哭又是哀求,一点儿用也没有。 就是再铁石心肠,女儿抗拒到哭成这样,怎么着也该听听柳酥的意见吧? 慕念没能忍住,到底还是绕开面前台阶下那堆粪便,穿过人流朝街对面走了过去。 慕念一把抓住柳酥的手腕,柳酥一惊,侧过脸看向拉她手的人,她一张脸哭得像个花猫似的,眼睛大,水汪汪的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慕念个子和柳酥差不多高,力气也差不多大,但两个人往后一拽,柳酥妈妈还是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疑惑地看向慕念,语气恶狠狠,“你干什么?” 柳林也回头扬起脑袋看向慕念,表情略显呆滞,显然对现在的情况有点不知所措,他惊讶道:“怎么是你?” “你认识她?”柳酥妈妈听柳林这一句,问他。 柳林闭上嘴巴低下头摇了摇脑袋。 慕念勾起唇角淡淡笑道:“阿姨,我觉得你女儿并不想去相亲呢,你何必这样逼她,你看看她都哭成个泪人儿了,你都不会心软的吗?” 柳酥妈妈瞪着她,道:“我让她相亲是为了她好!你阻止她相亲,难不成你能对她的未来负责?” “你这样逼她就是对她的未来负责了?”慕念盯住她,阴阳怪气道,“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呐?” 柳酥妈妈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这女孩从哪儿冒出来的,真是莫名其妙。 “你哪儿冒出来的?管天管地管到我家里来了?” 慕念此时语气淡淡的,漫不经心地说:“看不下去了而已,况且,阿姨你声音真的好大,吵得我耳朵疼。” 柳酥妈妈脸部一阵扭曲,显然是气急了,她一把将慕念拉住柳酥手腕的手扯开,她力气太大了,拽着慕念的手一扯一扔,直让慕念重心不稳,整个人往一旁台阶摔去! -- 废物 聂野将莫叔的东西从背上放下,利落地帮他把摊摆好,和莫叔道了再见就赶着回去找慕念了。 集市上上人头攒动,他不方便跑,只能快步绕过来往的人,按他的速度,本来这么一小段路用不了多久,可他偏偏在路上捡到了王家大哥的孩子。 王家二哥和聂野同岁,去年有了孩子,大哥则已经四十多的年纪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平时宝贝得紧,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把孩子给弄丢在集市上。 那小孩撞到他的时候,就在人群里胡乱蹿,脸上鼻涕眼泪混在一块儿,嘴里呜呜叫着她爸。 聂野皱了皱眉,蹲下身抱起了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 “王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说我要吃糖葫芦,爸爸去给我买,一直一直没回来……呜呜,我就来找他!”小女孩口齿还挺伶俐。 聂野单手抱着她,用手掌擦了她的眼泪,“好了,别哭了,我带你去找他。” 王妮点点头,搂着聂野哭:“叔叔,我要找爸爸,我要找爸爸。” “王妮,你告诉叔叔,你平时喜欢吃谁家的糖葫芦啊?” 王妮吸了吸鼻子,摇摇头,说:“我记不得了。” 聂野记得集市上是有几家卖糖葫芦的,但比较分散,一条集市上都有,“那你记不记得你吃的糖葫芦长什么样儿?” “小小的,小雪人!好多好多水果,甜甜的软软的,可好吃了。”王妮咽了咽口水。 聂野笑了,说:“我知道哪家了。” 他抱着王妮又走回去,王妮担忧地问:“叔叔,你知道雪人长什么样吗?” 聂野耐心道:“知道啊,颜色是白白的,体型是圆滚滚的。” 王妮这才放心下来。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了莫叔摊位,简单交流过后他抱着王妮继续朝前走。 几分钟后,王妮爸爸提着几串糖葫芦迎面朝他们走来,看着他闺女满脸眼泪,问:“王妮,你怎么哭了?” 王妮瘪瘪嘴就开哭:“爸爸爸爸,找爸爸。” 她小手伸过去,她爸赶紧去接,然后把糖葫芦递给她。 聂野把王妮递过去,说:“刚才她一个人跑进了人群里,正好和我撞上了,你心也大,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她一个小孩,跑进人堆里看都看不见,丢了怎么办?” 王妮她爸也有点懊悔,说:“刚才她哭着说走累了,我想着我一个人来买更快点,聂野,真是谢谢你送她来找我,不然真丢了,我咋办啊!” 他看向怀里的女儿:“妮妮,快谢谢叔叔。” 王妮奶声奶气地说:“谢谢阿野叔叔。” 她拿着几串糖葫芦,挑出一串递给聂野,说:“叔叔吃。” 聂野笑着拒绝:“叔叔不吃,妮妮留着吃。” 小姑娘还挺倔,硬要递给他,聂野不接还要哭,他只能赶紧接着,他虽然不是特别爱吃甜的,慕念却喜欢,可以给慕念吃。 小插曲又耽搁了六七分钟,聂野只能尽量钻空朝前跑了,他隔着老远朝离开前慕念站的地儿看,那儿哪还有什么人影? 他不安地朝前跑,目光一刻不停地朝周围扫,然后就看到了路另一边围起来的人堆。 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起开!”柳酥妈妈扯拽慕念,然后把她的手甩开。 慕念忽然往侧后倒去,脚尖踩到台阶边缘,忽然一滑,立马就要摔! “啊!”慕念一张小脸吓得煞白。 柳酥急忙去拉慕念,可慕念的手划过她手指尖,根本没来得及拉到。 聂野刚刚拨开人群钻进去,突然看到眼前景象,硬眉一横,咬紧牙关迅速飞身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搂住慕念,给慕念做了个肉垫子。 慕念紧闭双眼,侧身倒下撞进了聂野胸膛,倒在聂野怀里,她的身体被拥住,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抱得紧紧的。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感觉到了熟悉的安全感。 聂野的身体很紧绷,是刚才太紧张了才会这样。 她睁开眼睛,仰头就看到了聂野线条利落的下颚。 聂野赶紧扶着她起身,抓住她圆润小巧的肩头,眼神里沉甸甸的担忧,仔细检查她周身,“慕念,磕到哪里没有?” 慕念脑子里乱糟糟,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回神,她抿着嘴巴,抬眼时眼睛里亮晶晶,略显可怜地冲聂野摇摇头。 过了会儿,她说:“只是有点被吓到了。” 聂野紧皱眉头,把她拉到身边,轻拍她的背,安抚着她。 看向柳酥妈妈时眼神里是逼人的冷意,柳酥妈妈一愣,聂野这孩子从小性格老实内向,脾气也温和,几乎没有在长辈面前露出过这种眼神。 刚才她只是脾气上来了,一时冲动想把这姑娘拉开,谁知道这姑娘那么不经拉,随便一拉一扯就摔下台阶了,她不是故意的…… “聂野,你,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是这小姑娘非要多管闲事来拽我,我才……我才动手拉开她的,她摔下台阶这事儿不能怪我。” “你该庆幸她没有受伤,而不是为自己开脱狡辩。”他冷冷道。 周遭的温度都骤降了,柳酥只觉得浑身冷得发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她妈妈也没好到哪儿去,可想法做法却和她大不相同,柳酥妈妈被激怒了,“聂野,你怎么说话的?啊?” 她脑子一转,看明白了,这姑娘怕就是聂野那个所谓的女朋友,她使劲儿瞪了柳酥一眼,说:“瞧瞧,人家把那姑娘当个宝儿一样护着!现在都对你妈冷言冷语了,你呢?你还跟个蠢驴似的天天在家里念他的好!” 被妈妈在集市上一吼,又是当着聂野的面说这些话,柳酥眼睛里瞬间蓄满了眼泪,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聂野,余光看到聂野为安抚慕念小心的抚背动作,心里一酸,眼泪就止不住地淌下来。 她向来声音小,却吼了一声:“妈!你非要让我这样丢脸吗!” 吼完,她哭着跑了。 慕念心情平复下来,转身就看到柳酥跑走的背影,她望向了柳酥妈妈,神情冷淡,说:“为了左右孩子的人生,非要逼着她去相亲,因为要出自己的气,把柳酥羞于启齿的事儿在大街上全抖出来,当着她喜欢的人的面让她丢脸,这桩桩件件就是你所谓的为了她好吗?你就是这样为人父母的?” 柳酥妈妈神情一滞。 慕念继续道:“害她哭那么伤心,你就不担心她出事吗?” 慕念并不想听柳酥妈妈的回答,她没有义务去听,她只是出于对柳酥的同情而忍不住对柳酥妈妈作出提醒,她从没有经历过柳酥所经历的这样的事,所以第一次见了,她觉得窒息无比。 柳林还在呆呆望着他姐的背影,慕念低头望向他,冷冷道:“废物。” 柳林忽然一怔,苦着脸看了一眼慕念,而后拔腿就赶忙去追他姐。 -- 陷阱 人群散去,慕念挽着聂野的胳膊,偏头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 直把聂野看得不好意思,拉住慕念搭在他手弯处的纤长指节,侧身低头凑近慕念。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慕念轻轻哼一声,说:“也不知道哥哥以前怎么撩拨的人家柳酥,让小姑娘对你这样痴情,现在造成这种混乱局面,哥哥倒是淡定。” 经历刚才的事儿,确认了柳酥喜欢聂野,莫名其妙地,慕念心里升起一丝火气,想了半天,慕念想明白了这股火从何而来。 聂野看起来糙汉一个,待人接物却十分体贴周到,说好听点是个暖男,说得过分些就是所谓的中央空调,谁都能被他暖一暖。 他人热心,别人一旦有事相求,他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帮忙。就像前几天柳酥到店里让聂野帮忙养那只小土狗,又让他运苹果树肥料,聂野立马答应。 帮来帮去,小姑娘感受到的都是他体贴入微的包容迁就,时间一长不就对他有好感了? 看来聂野以前就总是在不经意间害得一些小姑娘芳心暗许,可他却像个笨蛋一样毫无察觉,毫无察觉就不可能拒绝,不拒绝就容易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他怎么能这样迟钝?害得人家柳酥遭今天这种罪,他要是早点发现柳酥喜欢他,不喜欢就拒绝,想必柳酥也不会陷得太深,非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 看样子,柳酥不去见那个相亲对象的理由十有八九是因为聂野,说真的,虽然慕念反对柳酥妈妈非要强迫柳酥去见相亲对象的行为,有意帮助柳酥挣脱妈妈不容拒绝的安排,但慕念希望柳酥能够把眼光放远点,这世上又不只有一个聂野。 聂野不喜欢她,默默等待也是枉然,还搞得自己一身狼狈,没必要。 这世界上男人可有几十亿呢,何必单恋一枝花? 除此之外,慕念生气的点还在于,她并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的感觉,也不喜欢聂野无意中就沾了花惹了草,她没意识到她此刻的想法颇有点占有欲作祟的意味,她只是觉得心烦意乱。 慕念这样一责怪,聂野愣住了,他实在冤枉,慕念说他撩拨人家小姑娘,可在他的认知里,他真的从来没有过撩柳酥的举动啊! 况且,他一直以来都只是把柳酥当一个妹妹看待,从未有过任何别的心思。 “我没有。”他皱着眉,一副很担心慕念误会的神情,开口时都紧张到有点结巴了,“我就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我不知道她,她喜欢……慕念,我真的不知道。” “那我也是你的妹妹,你和我刚认识那会儿,你不也只是把我当妹妹看待,现在呢?你还不是和我睡了?” 聂野如鲠在喉,此时此刻瞧着慕念那张表情冷淡的小脸,心脏难受得像正在被慕念捏在手里随意玩弄一样,她一个不悦的表情就让他心乱如麻。 聂野手臂僵硬地动弹,小心翼翼地将慕念拥进怀里,身体刚一接触,他就下意识地用了力气,像要把慕念揉进身体里。 他闻着慕念身上淡淡的香味,闭上眼睛,坦白道:“慕念,我其实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当天晚上还做了个梦,关于你的,很不纯洁的梦。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是我妹妹,后来知道了,我还默默地想过,如果我不是你的哥哥就好了。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我对你的心思很不干净,它脏死了,我这个人实在是不可饶恕对不对?坏到了骨子里,简直从里到外都坏透了,我喜欢你,只喜欢你,这一点毋庸置疑。” 慕念被他拥紧,小小一个缩在他怀里,神情偷偷松懈下来,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聂野就像个毫无忏悔之意的忏悔者,平铺直叙地向神父坦白自己的罪恶,毫不避讳地诉说自己的情欲,他根本不需要救赎。 慕念抬起手臂,回拥住他,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哥哥。” 聂野“嗯”了一声,他郁闷的声音传入慕念的耳朵:“那么喜欢你,我该怎么办?” 慕念摇了摇脑袋,蹭着他的胸口。 聂野停顿一下,手臂交迭手掌轻轻握紧慕念肩头,他又说:“慕念,喜欢你,我感到罪恶,但我只能一错到底了。” 她本以为他是被她引诱着落入悖德的陷阱,实际上他所经历的只是一场隐秘的自我瓦解与堕落。 聂野真的很喜欢她,慕念感受到了。 真是有趣。 -- 象棋 聂野一手提着在集市上采购的东西,一手紧紧拉着慕念。 慕念挤在他身侧,跟着他朝家的方向走,出集市口的时候,慕念突然问:“现在忙完了水果采购的事儿,明天哥哥就要去给柳酥家送肥料了吧?” 聂野点点头,说:“之前答应了,我不能食言。” “我这样问可没有不准哥哥去的意思哦。”慕念浅笑道,“只是,哥哥去了肯定会遇见柳酥,你可得注意,千万不能再傻乎乎做出让人误会的事儿了。” “既然知道了她的心思,我明天见了她就会和她说清楚。”聂野认真道。 慕念向来对于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切割得很利落,像她对陆宇哲,分手干脆利索,什么都摆在台面上说清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朋友就只是朋友,后续相处也界限分明。 聂野的回答让她觉得挺满意的。 第二天一早,聂野就出门了。 慕念一个人在家待了一整天,简直无聊透顶,傍晚时分,彩霞染遍了整片天空,慕念听见门外嘈杂人声,开门走了出去。 垂柳河边,上次柳林那堆小孩弹弹珠的地方是一块空地,摆放着石桌石凳,现在围着一堆小老头,慕念看过去,发现他们正在那下象棋。 太无聊了,看他们下象棋或许也能解闷,慕念刚要关门走过去,就听到院子里的小土狗在笼子里讨好地叫,看样子也是被憋坏了。 她回到院子里,蹲下身和它商量:“我放你出来,你得乖乖听话,不许挠我,听懂没有?” 小土狗歪歪脑袋看她,眼睛黑溜溜的。 “答应我的条件你就叫一声。”慕念逗它。 小土狗立马张口“汪”了一声,满含期待地看着慕念。 慕念手搭在膝盖上,眼神欣赏,她说:“小脏狗,你还挺聪明啊。” 说着,她把它放了出来。 小土狗疯狂地摇着尾巴,简直像个小螺旋桨,它奔到门口,那速度快得恨不得飞起来,刹车后回头目光明亮,摇着尾巴在原地急切地踏步等慕念开门。 慕念慢悠悠走过去,开门前警告它说:“不许乱跑哦,只能在我视线范围内活动。” 小土狗又“汪”了一声。 慕念开门,径直朝垂柳河边走去,小土狗就乖乖在她腿边跟着,遇上个小坑就栽个跟头,傻样儿把慕念逗笑了。 慕念向来讨人喜欢,没一会就和垂柳河边这堆下象棋的大爷打成一片,谈笑声阵阵,慕念坐下就开始在棋盘上大杀四方,这堆老大爷愣是被她在棋盘上围追堵截到无路可走。 “哎呦!你这小姑娘,怪厉害的!”一大爷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给慕念比了个大拇指。 慕念笑起来明媚漂亮,整个人看起来特有灵气,她倒也不谦虚,说:“大爷,我从小下象棋都挺厉害的哦。” 她小时候学过的东西多了,许多方面都有涉猎,只不过都是只懂点皮毛,唯独象棋,她小时候费了好大的劲儿钻研,愣是把自己练成了个象棋高手。 “小时候就会了啊?谁教你下的?”面前的大爷和蔼地冲她笑。 慕念看着他,忽然间就记起了为什么她象棋下得好。 那是她刚到慕家的那一年,她从福利院被慕震林带回家,陌生的环境让她行事小心翼翼,与新家人相处时察言观色,谨小慎微。 当时慕震林已经搬出本家住了,但他偶尔会带慕念回去看父亲慕楠枫,慕楠枫是个十分难相处的老头,慕念第一次见慕楠枫就知道了,他不喜欢她。 慕念刚到慕家那会儿十分敏感,根本不需要多费力观察就能察觉到慕楠枫对她的冷漠,她初来乍到,兼之从小被抛弃,那段时间因为慕楠枫对她的冷漠态度非常没有安全感,她害怕被送走。 每次见慕楠枫,慕念都叫爷爷叫得很甜,可慕楠枫向来都只是冷漠地不看她,这让年幼的慕念难过了很久。 象棋,也是因为想要讨好慕楠枫才学的,当初她小小年纪苦心钻研象棋,只是为了能让慕楠枫多看她一眼,慕念那时候天真,她觉得只要爷爷愿意多看她几眼,或许就能喜欢她呢。 事实上,就这样过了一年,慕楠枫对她的态度依然没有任何转变,慕念苦恼了一整年,直到慕震林发现了慕念小心讨好慕楠枫的行为,发现了她的苦恼,慕念才慢慢被慕震林开解。 后来,慕震林把她宠得更没边儿了,慕念终于渐渐觉得从前所做的一切讨好很没意义。 她许多年没下过象棋了,没想到棋艺倒是一点儿也没退步。 她扬起下巴,骄傲道:“没人教我,我自学的,厉害吧?” 那群大爷都和蔼地笑了,异口同声地说:“厉害厉害,真是个聪明的女娃娃。” 聂野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慕念被众人捧得心花怒放的模样,她看起来很开心,笑起来自信又恣意,娇俏又可爱,夕阳余晖的光芒落在她身上,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管她出现在哪里,人们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投向她,并且发自内心地喜欢上她。 -- 拒绝 薄雾笼罩着后山,在林间流动。 聂野跳下车,抗起两包肥料朝柳酥家果园里走。 柳酥正在给苹果树施着肥,一抬头就瞧见了聂野走近,短短几秒的对视,柳酥想起自己昨天在他面前那般丢脸,忙把头低下,用帽沿遮住了脸。 聂野昨天经慕念提醒,仔细一想过往,这才惊觉柳酥对他的心思,现在和她对视,自然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从容,两人之间此时是不同以往的尴尬气氛。 一个早上,柳酥愣是没敢再靠近聂野说一句话,昨天也是。 聂野把这一车肥料搬完,休息了一会儿,站在车边大口喝水,昨天柳酥就躲着他,今天还是躲着他,这导致聂野有些无奈,一旦他有意靠近同她说句话,柳酥就着急忙慌地躲开。 他看出了柳酥在逃避,柳酥向来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她一定看出他要和她说什么了,所以才对他避之不及。 但很多事情,逃避是无用的。 聂野喝完水,径直朝柳酥走了过去。 “柳酥,我想和你谈谈。”他开门见山。 柳酥望向他,一脸愁绪挥不去,她本想再找个蹩脚的理由躲开,却被聂野一个侧身挡住了逃开的路。 他说:“我都知道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谈谈,别逃避,柳酥。” 她的阿野哥会和她说什么,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柳酥眼泪突然就控制不住流下来。 她哽咽道:“阿野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 聂野身形高大,站在柳酥面前像堵墙似的,令她进退两难。 “对不起,我当初不知道你……你对我有那种想法。”他表情愣愣的,看到柳酥哭,觉得有点无奈,“你别哭了。” 柳酥抬手擦了眼泪,看向他,说:“阿野哥,你不用向我道歉,这事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你对我没想法,我看得出来,只是一直以来我心存侥幸,居然希望有一天你能喜欢上我,是我犯傻,你明明对谁都好,我却以为你只对我好。” 聂野眸子深了深。 “那天在水果店见到慕念,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你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你对我们好总是被动的,是我们有事求你你才对我们好,可对她好却是发自内心的,她好像什么都不用做,你就会对她那么好,你紧张她紧张得都不像你了,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严肃的模样。”柳酥强撑出一个笑来,心里难过,话一出口就停不下来,“说真的,我当时有些嫉妒她,但同时我又明白自己没资格嫉妒,暗恋就是这样的,什么滋味都是自己悄悄尝。我本不想太早让你知道这些的,我怕你拒绝我,可你偏偏就是意外地知道了,今天真的拒绝了我。我告诉你我嫉妒她也没什么,反正你也不会喜欢我了,我不用在你面前刻意维持好女孩的形象啦。” 聂野无言,默默看着她。 柳酥说:“好啦,我很快就会忘了你的!你别用那种可怜我的眼神看我好不好?” 聂野一怔,对她说:“柳酥,我无意让你伤心,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向你说一句对不起。” “嗯,阿野哥你快去拉第二车肥料吧,我也得开始干活儿啦。”柳酥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赶忙转身蹲下身埋头认真地肥料。 聂野看着她的落寞的背影待了会儿,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反倒惹柳酥伤心,他也只好转身走了。 他走后,柳酥停了手上的动作,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泥土,眼泪滴答滴答地落下去,洇湿了一小片土壤。 柳林蹦蹦跳跳地跑近时,一眼就看到了柳酥连成珠的眼泪。 “姐姐,你怎么又哭了?谁欺负你了?”柳林在柳酥跟前蹲下,偏着脑袋观察他姐滴答滴答落下的眼泪。 柳酥忙用衣袖擦掉,说:“没人欺负我。阿林,你跑到果园做什么?一到周末你就到处玩,作业也不写,你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家里写作业,你赶紧走。” 她难过极了,根本不想让人看她这幅伤心的样子,只能想方设法赶她弟弟走,可柳酥这样反常地赶他,哭成这样,他怎么能走? 他抬手去擦他姐红红的眼尾,摸到湿润的眼泪,“姐姐别哭,如果真的很难过很想哭,在我面前也不用遮掩的,我是你弟弟啊。” 柳酥看他一眼,眼泪又落了一滴。 安抚好柳酥,柳林开始帮忙干活,等聂野把第二车肥料带到的时候,果园里已有很多人,柳酥妈妈看见他,冷哼一声别过了身子,柳酥见状,拉过她妈劝了一番。 “妈,就算你心里有气,可阿野哥来帮咱们忙,你怎么能给人甩脸子看?再说,这整件事情也赖不到他身上,是你女儿一厢情愿了!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柳酥妈妈看她一眼,即使压了声音嗓门也大,她道:“我怪你做什么!他有了新欢忘了你,我只怪他!” “妈!”柳酥急了,叫这一声又忙压低声音,“什么新欢什么旧爱?我根本什么都不是,你非要让我当着果园里的乡亲们再丢一次脸吗?” 柳酥见她妈表情似有松动迹象,继续道:“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妈,我不会再喜欢他了,你要我去相亲,我去就是了。” 柳酥妈妈这才冷静下来,忙说柳酥想通就好,提起工具开始给苹果树施肥。 她们的对话被时刻关注柳酥的柳林一字不落地听到耳朵里,他姐当初那么抗拒相亲,现在居然愿意去了? 都是因为聂野有了女朋友!而且还拒绝了他姐,他姐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凭什么比不过那个娇滴滴看起来什么都不会只会撒娇的坏女人慕念? -- 宾馆 “慕念,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慕渊指间夹着烟,在小宾馆那个破旧窗台边吞云吐雾,他打扮得还挺体面,可脸上的胡渣却在无形中透露出他的疲惫,他看向慕念,眼神中满是不解,慕念刚到这儿的第一天嫌弃这破地方嫌弃得不得了,可现在要是他不提,慕念就像是彻底忘了他们早该走了。 滞留时间无限期延长,他得在这个破宾馆住到什么时候?他早已经受够了。 慕念一走动,高跟鞋在木地板上哒哒哒响着,她走到窗边,站到慕渊身侧,伸手把慕渊手里的烟拿走,按灭在窗台上,定睛看着烟头红点熄灭,在窗台留下一抹黑灰。 “聂野不走,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一米九的大高个儿,我还能强制绑他走不成?”她漫不经心地笑道。 “在这宾馆住了快半个月,我都臭了。”慕渊抱怨道,“我熬不住了。” 慕念望着他,故意凑近闻了闻,仰头看着他笑说:“哪有?我都没闻到味道,哥哥真爱开玩笑。” 慕渊突然被她一凑近,怔了一瞬,眼神都慌张了许多,他结巴道:“念…念念,你干嘛?” “没干嘛啊,我嗅嗅。”慕念倒是没想到这个举动会令他有会那么大反应,她及时退开,“我证明,哥哥真不臭。” 慕渊不自在地挪了一步,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又或者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催促过聂野和我们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慕念总觉得慕渊情绪不太对劲。 慕念抿了抿嘴巴,忙移开眼睛朝窗台外看去,看向窗外湛湛青空,说:“有啊,我催过啊,他不走嘛。” 她说这话时有点心虚,因为事实上她只在被聂野带回家那天和聂野提过一次回家而已,至于后来为什么没再提,一是她觉得催促对聂野没用,二是她被聂野宠得有些得意忘形,只顾着怎么让聂野陷入她的温柔乡,反倒把正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很显然,慕渊看出她的心虚了,他冷静道:“慕念,这段时间我在小镇上听到了一些传言,有人说,你和聂野是男女朋友,看你这样子,这些话并非空穴来风,你是不是真和他搞到一块儿去了?” 慕念忽然皱眉,扭头看他,眉尾一挑,眼神里充满了不悦,“慕渊,你别以为我叫你一声哥哥,你就有资格来管我了,你还不配。” 慕渊目色一沉,被她这幅态度刺激到了,他盯紧她,一字一句问:“我不配?” 他冷笑着,表情森然,“你忘了你小时候刚到慕家的时候是怎样对慕家人献殷勤的了是吗?你忘了你当初是怎样围着我转的了是吗?现在说我不配,你真以为自己被慕震林捧在手心里就有恃无恐了是吗?你想没想过他倒下那天你会怎样?又或者,他对你失望那天你会怎样?” 他逼近慕念,直将慕念逼得后退,他继续道:“慕念,可能你不知道,我很了解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接近聂野的真正动机是什么,但我猜,你根本不喜欢聂野,你只是玩心太重,你只是打算和他玩玩而已,可他呢?他看起来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村人,他能承受被你玩弄的后果吗?” 慕渊靠近她,垂目望着她,眼神中是不同以往的狠厉,像是满含不甘,又像是蕴藏不易察觉的难过。 “你就是个坏女孩,慕念,从小时候就是。”慕渊思绪飘远,回想起那个刚来到慕宅时总是黏着他叫哥哥,后来跟着慕震林搬出慕家就对他不理不睬的小女孩。 他的自尊不容许他将真心一而再再而叁地捧到对他态度冷淡的慕念面前遭受践踏,他执意想见慕念的执着也经不住父亲慕震西一次又一次的殴打消磨,很多时候,慕渊都觉得自己长大后沉迷于花天酒地是慕念的错,一些情感压制太久,就会把人逼疯,他只能装不在意,才可以在慕念面前不那么落魄。 他冷笑一声,质问慕念:“我不配,你爸总配管你了吧?你爸要是知道了他养的女儿把他儿子当傻子一样耍,会是怎样的表情?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责怪你?” 他的话里满是威胁。 慕念不断往后退,双眸越来越暗。 “慕念,你分明什么都懂,我对你……”慕渊抬手想要抚摸慕念的脸。 慕念如惊弓之鸟般瑟缩了一下,她这一刻只感觉到震惊,慌乱,心里乱做一团,千丝万缕纠缠着她,直让她喘不过气。 她感到害怕,又或者说是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自责情绪,这种情绪在她前二十年的人生中出现的次数寥寥无几,在慕家长大这几年更是几乎没有出现过。 她只是贪玩,但现在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正在埋下祸根,慕震林真会怪她吗? 这个世界上她可以不在乎一切,却没办法不在乎把她从福利院带回家的慕震林,这些年来,他是她唯一的亲人。 “你别碰我!”她心里更加抗拒慕渊的接近了,慕念忽然叫道,“走开!” “慕念,你知道我喜欢你对不对?你小时候明明也很喜欢我,为什么后来不喜欢了?为什么你现在要和聂野纠缠到一块儿?”慕渊目眦欲裂,一直自顾自地说话,他这些天听够了集市上对聂野和慕念有多般配的言论,“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我也是你哥哥。” 聂野。 聂野…… 聂野的名字在慕念脑海中一遍遍闪过,他宠溺看她的眼神和慕震林一模一样,有时候甚至对她好得比慕震林还过分,慕念忽然想,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聂野也肯定不会像慕渊这样责怪她,更不会威胁她。 “你滚开!” 她猛推一下慕渊,没把人推开,自己反而一脚踩空往后跌去,她身子撞到墙上,站直后慕念还是疯了一样想要推开他,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始终推不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快要亲上来。 “啪!”慕念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雷震般的响声突然间彻底把慕渊打清醒了。 他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停下动作,怔愣瞬间,慕念皱着眉头奋力推开了他,高跟鞋在木板上“哒哒哒”响着,慕念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宾馆。 -- 委屈 ǐγùsнùωù.vǐρ 慕念没魂儿似的在小镇街上游荡,漫无目的地走着,要是刚才没能逃出来,不知慕渊会对她做到各种地步,慕渊刚才的模样吓得她浑身发冷,她感到后怕,四肢没劲儿,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刚刚还情得大好的天,忽然在短时间内被乌云笼罩,四月初的天真是毫无规律可言,天说阴就阴。 慕念在街边一个长凳上坐,翻遍身上也没翻到自己的手机,她想第一时间联系聂野,可手机似乎在刚才挣扎的时候掉在宾馆里了。 她呆呆地望着下午时分只有零星几人的街道,心里难受,她此时无比需要一个安全可靠的肩膀,借此安抚心中的彷徨不安,除了聂野,她想不到还有谁能给予她毫不吝啬的包容和安慰。 可问题是,她手机丢了,现在无法联系聂野,也不知道聂野此时所在的果园在何处。 天地间暗沉下去,慕念的眼睛湿润起来,街道渐渐在视线里变得模糊。 慕渊凭什么怪她?她小时候能懂什么,她当初只是害怕,害怕初来乍到会不被慕家人喜欢,害怕被他们一个不顺心就把她送走,刚到慕家那一年,她对谁嘴不甜?又不是只对他特别,他误会个什么劲儿?凭什么自己喜欢上她,现在就跑来怪她? 对聂野呢?她当初确实是有坏心眼的,可相处这么久,聂野对她那么好,她到现在根本也没做哪怕一丁点儿伤害聂野的事儿啊?就算做了,那也是她和聂野两个人的事儿,慕渊凭什么说她?凭什么用慕震林来威胁她?慕念越想越难受。 在长凳上坐着,哭得梨花带雨,慕念很久没有发自内心地这么委屈过了。 柳林从果园气鼓鼓跑到小镇街道上,想找聂野理论理论,他姐哪点不如那个慕念?聂野居然为了慕念拒绝他姐姐,简直是瞎了眼。 一扭头,看到的就是慕念一个人坐在长凳上哭唧唧的娇气样,就是这幅模样把聂野那个傻大个蛊得团团转,柳林捏紧的小拳头,找不到聂野让他一身怨气无处发泄,此时越看慕念越觉得讨厌。 他跑过去,语气是质问的口气:“你哭什么?” 凑近一看,柳林又觉得慕念哭得怪可怜的,那张小巧的脸都被泪水淹没了。 慕念抬头,看见柳林正气鼓鼓望着她,她哽咽着说:“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儿?你管得着我呐!” “不知羞,那么大了,居然还在街上哭成花猫脸。”柳林故意嘲笑她。 慕念觉得这小孩真是烦人,总要来招惹她,但她此时没心情和他吵,只说:“碍着你眼了你自己不会移开眼睛不看啊,还非得凑上来膈应自己也膈应我,真烦人。” 柳林冷冷“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喜欢看啊?明明是你哭太大声了才吸引了我的注意。” 说完他就负气要走。 慕念擦了眼尾的眼泪,看到柳林离开的背影,她忽然站起来,问他:“我哭成这样你居然还嘲讽我?” 柳林疑惑地转回身子看向慕念,他直男发言道:“不然呢?” 慕念走过去,瘪瘪嘴巴,有些孩子气地说:“你也怪做得出来?” 柳林道:“我才……八岁多……你会不会对我要求太高了?” 慕念低头看着矮她许多的柳林,强忍着不满,忽然命令道:“我要你带我去果园找聂野。” “你自己没长腿啊?自己去。”柳林烦躁地看着她。 “我又不知道你家果园在哪?我怎么去啊?” -- 林间小路 iγùsんùωù.viρ 柳林没再搭理慕念,静静看她一会儿就转身走了,走出十多步后耐人寻味地回头看了一眼。 慕念见他回头,觉得他是示意她跟上,立马跟上去,她此时脑子乱糟糟,满心满眼就想快点找到聂野,她需要安慰,需要一个可以依赖的可靠的肩膀。 从前在福利院生活过的经历令慕念有着无法抹去的隐痛,慕念知道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福利院院长曾经告诉过她,当初是有人在公园捡到尚在襁褓中的她送到了福利院。 为什么父母不要她?为什么生下她却不爱她?她哪里不好吗?哪里做错了吗?可她被丢弃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什么坏事儿都没做过啊,父母怎么能丢下她? 小慕念想不通这些问题,她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想。 所以慕念小时候总是在深夜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泣,总是把眼睛哭得红红的,第二天就肿着眼睛去上学。 在幼稚园上学的时候,有几次学校举办亲子活动,她只能小小一个缩在角落偷偷观察他们,世界上有那么多相亲相爱的家庭,为什么老天偏偏要让她成为漏网之鱼,剥夺她本该拥有的幸福。 小朋友们都有父母陪同,一家人亲密地黏在一块,全都笑得那么开心,一幕幕在从未拥有过这些温馨时刻的小慕念的心里留下了一层又一层无法弥补的伤害。 因此,她对好不容易重新获得的亲情有种近乎执拗的依赖,她刚到慕家时对慕家人的讨好,多数是由于害怕失去新家庭的心理作祟。 是慕震林一点点将她治愈的,慕震林把她带回家,对她好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也让她拥有了一个渴望已久的家。 和慕震林搬出本家后,慕震林对她那样好,慕念本以为这种害怕失去的不安无措的感受已经不再会纠缠她了,却没想到,慕渊的话轻易地勾起了她痛苦遥远的回忆,她根本无法承受这些猝不及防涌上心头的根深蒂固的隐痛。 慕念人跟柳林走着,心里越发忐忑不安,慕震林若是知道了她对他的亲生儿子存着捉弄的心思,会不会真的怪她?毕竟血浓于水这种事不可忽视,况且慕念知道慕震林自觉这些年对聂野的亏欠太多,虽然慕震林养育了慕念十多年,对她的感情也不浅,但若是她的坏心眼真的伤害到了聂野,慕震林心里的天平一定会倾斜向聂野的吧? 她向来贪玩,想要捉弄聂野也是一时兴起,现在她不想玩了,她只想趁着还没酿成大错,及时止损。 这是这么多年来,慕念第一次想要认输,因为她赌不起,她不想因为贪玩失去慕震林给予她的让她无比珍惜的家。 慕震林给她的家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柳林走,等她回神时,已经走到了一片林间小路上。 “柳林,还有多久到果园?”慕念迭手握住了手腕。 她穿着裙子,林间的风刮倒了小路边的植株,草叶划过她小腿上细嫩白皙的皮肤,有种难言的刺痛感。 慕念的步伐有些局促,穿着高跟鞋走在这种土路上,慕念总有种站不稳的感觉。 乌云很快将头顶的太阳遮住,风阴侧侧地吹着,林间有鸟儿鸣叫,叽叽喳喳嚷得慕念心慌。 柳林手里拽着一根路边的狗尾巴草,扯起来将根茎儿叼在嘴里,不耐烦地说:“快了快了,要不是看你穿高跟鞋我放慢了速度,我们早到了。” 慕念低头看了看鞋尖,脏兮兮的,不过她确实走得有些慢,慕念心虚,自然不反驳他,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再看向柳林时,柳林那张稚嫩的脸仰着,嘴里叼着那根狗尾巴草望向两侧高耸树木之间的空隙,嘴巴咀嚼了两下,然后皱着眉看向慕念。 他突然说:“马上就要下雨了。” 慕念愣了愣,问:“啊?那怎么办?” 话刚问出口,雨便唰啦啦落了下来,溅起了土壤,滴在慕念额头,打在林间茂密的树叶上,鸟儿惊叫着起飞,从慕念头顶飞过。 整个世界吵闹得像突然奏起了一场天然的交响乐。 柳林用手遮住头顶的雨水,说:“还能怎么办?快跑啊!再往前一段路就到果园了,果园搭了棚子,到那里就能避雨了!” 说完他转身就跑。 慕念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高跟鞋,突然后悔今天为什么要穿高跟鞋出门。 等她再抬头,柳林的背影已经小了很多,他从小就长在乡村,林间小道跑惯了,虽然腿短,但一撒腿跑就像飞出去的一样,慕念只好赶紧拔腿去追。 雨越下越大,慕念全身都湿透了,跑起来裙摆拍打腿上,坠着往下落水滴。 雾也越来越大了,她渐渐地再看不到柳林的身影。 -- 欺负 慕念沿着林间小路一路紧追,始终没再看清柳林的身影,她慌乱中喊了几声柳林的名字,柳林的声音穿过浓雾传入她耳中,慕念忐忑地听到了前方的柳林应她。 她加快脚步,边跑边央求他:“你跑慢点行吗?我看不见你了,我害怕。” 柳林被雨打得脑袋疼,心里烦躁得不行,而且他一个小孩子,哪懂得什么怜香惜玉的道理,他甚至还有些无语,觉得慕念跑得太慢了,他说:“怕什么啊?你一个大人还追不上我一个小孩儿吗?你步子跨大点儿啊!雨太大啦!跑快点!” 慕念眼前皆是浓雾,对着一堆空气说话,她说:“我已经尽量跑得很快了,你等等我啊。” 柳林抱怨说:“你真麻烦!” 他才不想等她,本来带她去果园就是看她哭得太可怜才同意的,哪知道她会走得那么慢?现在一下雨,又经慕念这样不知好歹地要求,他更没了耐心。 他吼了一声:“把你鞋脱了不就能跑快了!你是笨蛋吗!” 说完,柳林赌气似的越跑越快,一个害得他姐伤心的始作俑者,同意带她去果园就是大发慈悲了,凭什么等她? 慕念听他这声吼一愣,跑时看向脚下的小路,全是些小石子。 她哪受过这种委屈,今日的种种都让她觉得受够了,她说:“你难道没看到路上全是小石头吗?光脚怎么跑?” 隔了一会儿,慕念听到了柳林嫌弃她道:“真是娇气。” 慕念哪能想到,她居然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孩嫌弃到这种地步,骨子里那股傲娇劲儿又上来了,她赌气道:“我不要你等了!” 柳林吼道:“本来也不想等,不要更好。” 两人的声音都有些气短。 柳林生气地加快了脚步,不停地在林间小路上飞奔。 慕念也不再出声,紧张地在迷雾中前行。 阵雨下的实在太大了,即使没有太大作用,慕念还是抬手挡着眼前的雨水,避免雨水彻底糊了眼睛。 又跑了一会儿,慕念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小路曲曲弯弯朝山腰绵延,一条则是朝前延伸。 慕念不知道该往哪儿走,这才叫了一声柳林想询问他要往哪儿走,过了半晌也没听到柳林的回答。 慕念慌了,又叫了几声没人回答才意识到柳林已经跑远。 走了那么久,离果园应该没有多少距离了,现在返回小镇实在太远,她腿已经有些酸痛,再走回去简直是要她累死。 她淋着雨站在岔路口踌躇不前,因为害怕走错路有人来寻都找不到人,只好在原地等待。 希望柳林能发现她已经跟丢了回来找她,又或者柳林可能已经到了果园,告知了聂野她来找他的消息,聂野肯定会来接她的。 慕念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几分钟后,所以的负面情绪齐齐向她涌来,她自暴自弃地蹲下,将发冷的身子缩成一小团,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混到雨中消失不见。 视线模糊了好久好久,慕念才抬手擦了擦眼泪和脸上的雨水,哪知她才刚刚视线清明一瞬,就看到眼前的草丛里赫然出现了一条吐信儿的黑蛇。 它正嘶嘶叫着,双眼紧盯慕念像盯紧了食物,扭动着身子钻出草丛,脑袋刚探出来,慕念便已尖叫着站起身往后退了一大步。 慕念很少有讨厌的动物,唯一讨厌的动物就是蛇,她觉得蛇很恶心,这种恶心令她对蛇产生了恐惧。 慕念和那条蛇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她担心被咬,这蛇有毒没毒慕念也不清楚,她完全不懂得分辨。 那条蛇依旧往前爬,一点一点挪着身子前进,慕念退一步,它就近一步,颇有种誓不罢休的执拗劲儿。 慕念一刻不敢松懈,腿却早有些软了,高度紧张的状态令她近乎崩溃,眼看那蛇越爬越近,慕念却在谨慎后退时很倒霉地踩到了一颗小石子,忽然滑倒了。 顾不上一身沾满了淤泥,慕念匆忙抓起一把小石子砸过去,谁知她一主动攻击,那蛇也猛地朝她弹射过来! 慕念尖叫一声,望着那蛇张开了大嘴,那双冷血的眼睛看得慕念浑身一哆嗦,眼前一白,整个人吓得昏了过去。 聂野及时赶到了。 他在慕念倒下时飞冲过来一脚踢开了那条朝慕念袭来的蛇,看着那条蛇往草丛里隐去,没了威胁,才赶忙隆着眉头从脏兮兮的泥水里抱起慕念。 柳林和柳酥跟不上聂野的步伐,各自打着伞小跑着在半路遇见了抱着慕念回果园的聂野。 柳林一张脸灰溜溜地,垂着眼睛不敢看聂野,站在他身边的柳酥开了口。 她走过去,用一把伞遮住叁个人,问:“阿野哥,她怎么了?” 聂野语气很冷静,他说:“遇见蛇了,她是被吓晕的。” 柳酥的表情难看了一些,她心善,看到慕念如此狼狈的模样,知晓慕念肯定是被吓坏了,慕念看起来娇滴滴的,这种程度的惊吓对她来说肯定不轻。 正当她担心慕念的时候,柳林忽然说话了。 “她…她没被咬吧?”柳林眼神逃避,语气中带着慌乱,也有一丝担忧。 聂野隔着雨幕凝目看向他,语气冰冷,问道:“你是希望她被咬,还是不希望?” 柳林心中一惊,柳酥自然也是一样。 柳酥不解聂野话里的意思,看到柳林低下脑袋更是疑惑,忙道:“阿野哥,你怎么这样问?” “柳林,你明知这条路上有蛇,为什么不带她走大路?偏要带她走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聂野看着柳林,正在尽量压抑自己的怒意,他根本不理解柳林这孩子怎么会有害人之心。 柳林拧着眉毛,他心虚了,一开始他没想吓她,可谁让她请人帮忙还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柳林心生不满,忽然又想起之前在水果店门口被迫道歉的事儿,加上他看到柳酥今天因为聂野和慕念在一起的事儿哭得那么伤心,桩桩件件的怨气迭加,这才让他生了吓慕念的心。 柳林道:“她非要我带她来找你,还,还理所当然地命令我,我一时冲动……” “柳林,如果你是因为你姐姐的事生气,可以直接找我撒气,别欺负她,幸亏她遇上的是没毒的蛇,如果那蛇有毒,你能负这个责吗?”聂野面色凝重,语气没了从前的温柔,格外严肃,“不论你有多讨厌一个人,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有下一次。” 柳酥听这些话听得手脚发软,她弟弟柳林居然因为她做出了这种可怕的事情,这让她觉得恐怖。 聂野不再说话,沉默地抱着慕念朝前走了,柳酥一脸难堪,忙把伞塞到聂野手里,她淋着雨看着聂野抱着慕念走远的背影,心彻底凉透。 柳林走上来,把伞高高举起,挡住他姐姐的身子,柳酥一把将他遮到她头顶的伞打落,哭着难得地对她弟弟柳林怒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柳林眼圈也红了,他说:“我只知道,姐姐失去了心爱的人,这几天都闷闷不乐,今天还哭得很伤心。” 如今的这一切状况,是那个突然闯入他们的生活的慕念引起的变局,所以他对慕念始终喜欢不起来。 柳酥擦了眼泪,垂目望着她弟弟,忽然觉得柳林很陌生,她淡淡说道:“你想过没有?就算慕念没有到来,聂野也依然不会选择我,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啊。你还不明白吗?因为你是我弟弟,所以你才觉得我好得不可比拟,在别人眼里,我其实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我一厢情愿喜欢他,对他来说只是负担而已,他不需要对我的情绪负责,慕念也不该因为我喜欢聂野就受到你的责怪。一切苦果,是我自己造成的,也只能我自己吞下去。” 说完,柳酥流着眼泪扭头走了。 柳林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姐离他越来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