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执炬逆风》 第1页 [现代情感] 《她执炬逆风》作者：苏季钦【完结】 简介: 1. 柴漾年少时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假网恋”。 这段过往止于她的不告而别。 再见对方，在射击俱乐部的vip区，她被他的同伴错当作教练，没料到误入表白现场。 女伴娇滴滴地望着他：“厉总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厉宁策扬起下巴，目光落在另一侧—— 柴漾端起枪，抬手，连中十环。 “喜欢这样一击致命的。” 2. 某竞技杂志的官博发出了一组后台花絮照。 在一众摩拳擦掌的运动员中，一位干练利落的女性照片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她坐在电脑前，目光犀利，而身边的教练们俯身倾听，脸色凝重。 网友：哇这就是传说中冠军团队的数据分析师吗？好美好飒！ 没过多久，有人从其他花絮照的角落里放大了两个人。 “不，这位姐姐是数据组的老大！” “等下，那这个目光温柔得要死的男人，就是那个传说中能完美毁掉所有桃花的厉总？！” 3. 私人聚会上，狐朋狗友大讲特讲厉总的黑历史：“我兄弟最后悔的事，就是高中和一渣女网恋，还被人甩了，从此看淡红尘无欲无求。” 角落里，柴漾顿住，悄悄挪向门口准备遁逃。 忽然手腕被人攥住，耳根一片温热。 “无欲无求？还是说厉总打算再给渣女一次机会？”她眨眼问。 身后的男人俯身吻上她眉心，声音一如多年前在隔着网线语音哄她睡觉。 “我的所有机会只留给你。” - 跌落人生的谷底前，她遇见过一场炽烈入骨的山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柴漾，厉宁策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击致命vs徐徐图之 立意：爱与治愈 第1章 初秋的日头有些毒，西装革履的男人用手背擦着汗，站在UY俱乐部前台，不时低头看手机。 前台端了杯水，满脸歉意：“基地的空调坏了，维修的人下午才到。刚才帮您问过，我们数据分析组还在开会，她可能要晚点才有空接受采访。” 徐敬点头谢过，表情没有任何不耐烦。 采访是他托关系拿到的机会，只是为了掩盖此行真正目的。 实际上，他是来替老板挖人的，多久都等得起。 短短一年时间，UY从一支名不见经传的俱乐部变成了北美赛区头号黑马，占据《重围》这款游戏世界总决赛8个邀请名额中的其中一个，唯一的变化就是教练团队的重组。 徐敬分析过这个团队每个人的履历。 教练组放眼整个世界也只是中上水平，按理说不足以让对战成绩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了某位一年前刚加入的、个人信息几乎空白、只挂了个英文名的数据分析师。 * “世界赛咱们是主场，准备起来更充分，具体细节下周领队来讲。”主教练放下白板笔，看向坐在角落里碎发从耳边垂落的女人，“Charlotte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柴漾表情淡淡的，抬起头：“该说的都说了，记不住就录下来听好了。” 主教练早就习惯她的直率和毒舌，摇头轻笑，收拾东西离开会议室。 队员们却都没有走，站在柴漾身旁插科打诨。 这几个人都是英法双语者，时不时在两种语言中无缝衔接，除了一些常用俚语，柴漾多数时候都是听个热闹，平时只用英语和他们沟通。 “Charlotte，世界赛的随行名单里怎么没有你？”最年轻的队员沉不住气，最先开口。 柴漾手上动作不停，“没我你们就不会打了吗？我有私事。” “可你不在我们心里没底。” “上次是谁说我就会骂人的？我不去也挺好的，没人骂你们了。” “那不是因为我们战术执行不好才被骂吗？” “所以我说，今天开会的内容记不住的都给我录下来呀。”柴漾反拿圆珠笔，在桌上敲了敲，“这是属于你们的比赛，我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赛场上一切听教练的。” “Charlotte！” 会议室的门猛地被推开。 她挑眉看向气喘吁吁的来人，转头看向队员们，板起脸来：“行了，经理都来了，你们赶紧回去训练吧。” 说着把人都赶出了会议室。 关上门，目光从少年们勾肩搭背的身影收回，看向经理：“看来您已经知道了。” 或许是她要离开的消息太过突然，经理眼中的震惊迟迟没有被压下去，瞪得圆极了。 “有什么话您直说，别一惊一乍。”她绕过经理，重新坐下，“人事变动的手续也是推迟再办，现在加上你也就三个高层知道。您这么激动，万一让那群小孩知道，世界赛出征可就不好办了。” 经理欲言又止。 收到老板发来要招人填补柴漾位置的消息时，他差点没把手机扔掉，刚才也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生怕被队员们观察出端倪。 他静默着看她收拾了许久，带着些许期待道：“是真的要走了？那群孩子都特别喜欢你，万一影响他们之后的心态怎么办？” -- 第2页 “我就签了一年合同，不续约。交接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柴漾回答他。 经理瞳孔放大。 “如果他们真的要做世界级电竞选手，没有强大的心态怎么办？说到底，他们能走到今天靠得都是自己的技术，我的作用没有那么大。” “可是……” 柴漾拉上背包拉链，起身。 “一个没有随队资格的数据分析而已。”她挑了挑眉，“还记得初见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吗？打不出成绩的空降就得滚蛋。” 经理苦笑，怎么会不记得。 当初他不相信老板亲自塞进俱乐部的一个不知名的数据分析师，阴阳怪气地质疑了一句，谁知点燃了女人的暴脾气。 只见她美眸一瞪，直接与他立下军令状： ——行，一年内拿不到世界赛四强，我滚。 这条件着实有些严格。 在一个上有领队、教练、数据分析师，下有心理辅导师和营养师的战队里，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关系户背这么大一口锅。 可偏偏她眼睛不眨一下就答应了。 “这都过去一年零一个月了。我哪还敢继续厚着脸皮赖在这儿，当然得履行承诺。” 柴漾眨眼，甚至乖巧地勾起嘴角，从椅背上拿起外套，慢条斯理地穿上。 “那比赛推迟举办又不是你的问题！”经理气结。 比起阴阳怪气，他倒更希望柴漾能直接喷他。 且不说因为赛事运营方出的幺蛾子，单说他们UY俱乐部那群毫无大赛经验的小鬼，能在选拔赛中脱颖而出都不容易。这回凭借选拔赛前三的名次获得了邀请名额，百分之五十的功劳都得给柴漾。 她有如神助，对整个游戏生态的数据了如指掌。 第一次战术分析会议上，她就用比赛数据精准指出了UY目前的打法劣势和薄弱环节，同时对所有角色技能的数值与历史技能改动都信手拈来，甚至预测了下个版本的流行配置和打法趋势。 教练组醍醐灌顶，都巴不得她能每天讲两个小时。 然而她除了训练赛要收集数据和固定会议出现，平时只会不定时露两面。 那时他才认识到，她不是空降，而是老板请来的重量级外援。 除了实力，她毒舌的能力也对UY这群臭小子改变极大。 他们原本都是青训选手中的顶尖。 然而都想成为全队核心，毫无合作精神，玻璃心。世界级别的赛事没打进过，反而成绩一退再退。 柴漾来的第一周，这盘散沙直接骂成抱团史莱姆。后来她的例行会议，他们绝不敢迟到。这样的进步和改观是从前不敢想的。 她劳苦功高，现在说这些话单纯是想气死他吧！还不如和当初一样，骂他有眼无珠呢。 “到时候呢，怎么交代是你的事。世界赛结束，赢或输的情绪总归会比我离开这件事要更强烈。”柴漾从手腕上取下一根皮筋，随意将头发盘成丸子头，“我先走了，等下赶飞机要去纽约，bye~” 经理皱起眉，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刚听到的传闻。 亚洲区有新的资本要入场《重围》这款游戏的竞技赛事，UY的亮眼表现也被人盯上，有传言说，对方似乎想要高薪聘请的教练团队。 鬼使神差地，他问：“是被聘请去其他俱乐部了吗？如果是待遇问题，我们还是可以谈的呀。” 柴漾歪头看了他一眼，认真道：“你觉得我像是能被钱打动的人吗？” “可是……” “后会有期吧，让他们别偷懒。” 如果不是因为钱，还有什么会让她这么果断又隐秘地离开呢？ 明明她在开会、在做分析、在聊游戏时满眼都放着光，这样热爱的人怎么会甘愿在胜利的曙光到来之前就退场呢？ 经理想不通。 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如她当初走进俱乐部。 空气微微搅动，又趋于宁静。 * 柴漾刚到楼下，就看见前台那个丸子头的可爱妹妹蹬着小高跟朝她跑来。 “有先生说约了你采访，已经等很久了。”她用眼神示意，“我看你今天预约了很长时间的会议室，就没敢叫你。” “哪家啊？”柴漾把鬓边头发别到耳后，“我不记得我答应过接受采访。” 前台妹妹递给她一张名片：“草莓电竞TV，说是那边跟咱老板直接联系的。” “和老板直接联系的？那去采访老板呀，采访我干什么？”柴漾没好气地说，对着小姑娘她一向不怎么爆粗口。 前台妹妹也有些尴尬，可还没等她开口，在沙发上等待了许久的男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 “您好。”男人开口。 他自我介绍了一番，说明来意后，颇为绅士地邀请她在沙发上坐下慢慢交谈。 柴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了看手中的名片：“Lee先生？您这趟采访有点突然，我们老板也没提前和我说。我等下还赶飞机，方便的话边走边说？” 说着她冲前台妹妹挥挥手，信步往电梯间走去。 徐敬从来没见过这么干脆利落又不太讲情面的人，连忙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间：“如果您今天时间不合适，我们也可以之后再协商，或者安排线上采访，或许您的联系方式……”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生生打断了徐敬的话。 -- 第3页 柴漾一步走进，按下地下一层的楼层。 “草莓电竞的Lee我认识，您有事找我倒也不必这么迂回，不妨直接说。” 她边说边将名片塞回徐敬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亮红的指甲看得徐敬心惊肉跳。 他掏出自己真正的名片，双手递上：“是这样，我们集团最近在拓展业务，老板想从《重围》这款游戏入手，搭建一支俱乐部，目前正在组建团队，希望能够邀请您加入我们的团队。当然，年薪这部分您也完全不用担心。” 柴漾听着，伸手接过名片，眼睛亮了亮。 励云集团总裁助理，徐敬。 励云…… 脑海里有一道低沉缱绻的声音一闪而过，心间酥麻，卷起她久远的记忆。 她勾起唇角，收下名片：“徐先生，是这样的。因为个人原因，我暂时不考虑任何机会。” 徐敬动了动嘴唇，正要进一步询问，就听见她拖长的慵懒声音：“除非……” 除非？ “除非你家老板也和UY的老板一样，亲自和我谈。” 作者有话说： 漾漾：顶级猎手会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厉总：没时间，换下一个候选人。 第2章 “励云集团？他们最近不是在其他基建和医疗领域势头正好吗？来电竞圈凑什么热闹？俱乐部又不挣钱，难道厉家那位大少爷也经不住想下场玩玩？” 红色超跑驶过繁华路段，夜风吹着柴漾昏昏欲睡。 航班提前落了，路上堵车，柴漾等袁青来接她等了好一会，如今靠在副驾，迷迷糊糊听身边的人吐槽，手里转着名片。 “谁知道呢？”她回忆着徐敬的话，“不像是玩票，那位助理一看就是做过大量调研，别说国内，就连北美、日韩、欧洲、澳洲几个赛区的情况都摸得极其透彻，像是准备从全球挖掘人才组建团队呢。” 袁青听她说着，打转方向盘，驶入一条街后踩下油门，不一会儿就开到了柴漾的小公寓前，在街边娴熟地倒车。 “他们这野心够大呀，你怎么打算的？要跳槽吗？”袁青看着后视镜，问她。 柴漾伸着懒腰，踩着高跟鞋下车：“没时间，我公司新业务最近事务比较多。” “哦，所以你是直接从UY跑路了？” “我是合约到期堂堂正正的离开。”她纠正道。 袁青不信，堂堂正正的人可不会隐姓埋名地藏在一个俱乐部里那么久。如果没有心结，她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提起箱子跟着走进柴漾的公寓。 抠门，就是极其抠门。 如果不是刷了墙面，摆了一些家具，袁青真的会觉得自己走进了毛坯房。 客厅没有电视，没有茶几，就放了两个桌子和两台电脑。 “你这生活质量，对得起你的年薪吗？”柴漾搬家时他在欧洲旅拍，压根不知道她把自己的房子整成了这幅鬼样子，“你这卧室就干巴巴一张床啊？也太简陋了吧！” 柴漾将包放在柜子上，倒在沙发上：“不常住，去年都在俱乐部的宿舍，没时间收拾这边。” 对她来说，能住人就行。 生活，好像不太重要，她没有生活的时间。 袁青目光落在电脑旁边的两个小相框上，那是整个客厅里唯一称得上是“装饰”的物品。 两个相框中放的都是游戏画面的截图，每个人物头顶都有各自的名字。 左边是一群人游戏胜利后的截图。雨落、屠神、三水晚、KiLi和Sunrise,三个世界冠军，两个世界一流教练。 右边的截图只有两个人，1v1单挑胜利后的截图，是他没听说过的人。 柴漾休息了一会儿，爬起来给自己和袁青各倒了杯水，看见袁青好奇地盯着她的相框看。 “如果当初的线下比赛你去成了，现在坐在我身边的应该就是世界冠军了吧？”袁青转头问她。 柴漾摇头：“这种假设没有意义。” 不是没有人通过普通玩家的竞技比赛被俱乐部看上，但是太少了。 她揉了揉手腕，拉开椅子坐在电脑前：“晚上没事吧，开会儿黑？” “我的好姐姐，您刚下飞机不累吗？”袁青愁眉苦脸，竖起一根手指，“就一小时，晚上约了妹子的。” “行。”柴漾扔了副耳机给他，“不耽误你撩妹。” 等待开机时，袁青拿手机搜了搜励云集团进军电竞产业的信息。 只有不靠谱的小道消息，没有任何公开的讯息。 他想了想，打开聊天框，拍了拍远在凛北市的自家大哥。 记得大哥似乎和励云现在的掌舵人私交不错。 柴漾登录游戏，微微闭目养神。身边的人忽然跳了起来：“卧槽，我大哥说等励云的俱乐部成立后，他会投资的？！” 柴漾眉心跳了跳。袁家大哥袁墨在投资界颇具威名，且眼光毒辣。现在连这个项目能不能盈利都不知道，就决定要投资，只是看那位掌舵人的面子，还是……？ 袁青好奇地凑过来：“那人和你聊了多深？他有说给你开多少薪资吗？” 柴漾用手比划了一下。 袁青震惊地在桌上颠了一下：“离谱啊，难道他知道你就是三水晚本人吗？还是我不了解行情，现在数据分析师值这么多钱？” -- 第4页 “不知道吧？我都退游多少年了。可能他给教练队员开得更高吧。”她没有细想，看了一眼屏幕，“哎我去，登错号了。” “啊？你登三水晚的号啦？”袁青伸长脖子，瞻仰了一下柴漾的古老账号，随后八卦地问，“所以你是怎么回复人家的啊？开这么好的条件，如果你不显得心动的话，会不会很奇怪？” 她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 凛北市，厉家。 已经退居二线的励云董事长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儿子，浅蓝色的衬衣被他穿出了一种冷淡的气质，不由皱了一下眉：“去叫小焕别玩了，下来吃饭。” 厉宁策回着邮件：“一分钟，处理两个审批。” 厉楚河揣手往厨房走，边走边说：“哎，我看你小时候也不怎么爱打游戏呀，现在的小朋友都怎么了？” 厉宁策看了他一眼，垂眸，没说话。 手机随手揣进口袋里，上楼。 推开书房的门，就听见小侄子惊呼：“表叔，你、你的号上怎么会有三水晚的好友？这个游戏的传说玩家居然是你好友？！” “嗯，不过号已经卖给别人了。” 他还找过后来的号主，让他不要删自己的好友。 虞之焕撅起嘴，以为自己能和大佬套上近乎，没想到希望落空：“啊？我刚才还看到上线了呢……” 厉宁策蹙眉，正要将虞之焕从电脑前拉下来，手机响了。 徐敬在那头声音似乎显得有些委屈：“厉总，UY那位数据分析师说，她暂时不考虑任何机会，除非……” “除非什么？” 厉宁策的声音威严而有压迫感，徐敬深吸了一口气，原话复述。 “除非您也像UY老板一样，亲自和她谈。” “……” * 电脑屏幕闪了两下红色，很快就灰了下去。 柴漾在袁青的途中耗尽所有技能，角色艰难地倒在地下被对方蹂-躏。 她摘下耳机，靠在椅背上，轻轻活动了两下右手，转头对上袁青嬉皮笑脸的目光，怒从中来。 “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了吗？我都怀疑我不是去救你的，跟那满大街要追着打孙子似的。你是我队友没错吧？” “奶奶别骂了，别骂了。” 袁青起身，进厨房拉开冰箱，目光扫了一圈，从角落里拿出一杯罐装可乐。 “我太久没玩了，手生了。谁让这破游戏马上就要倒闭关服了，能凑齐一场5v5都难。没看我现在都直接玩《重围》嘛。” 柴漾垂眸，踢了踢他的椅子腿：“就知道自己喝，给我也拿一瓶啊？” “最后一瓶了。”袁青睨了她一眼，“我看剩下都是啤酒，你明早还要去公司吧？” “不去公司。先去你上次给我介绍的射击俱乐部。” “哎呦，你不会看上那家俱乐部的大帅比老板了吧？要我给你助攻吗？” “发际线巨高的帅比？审美有问题建议重新培养啊。” 柴漾伸了个懒腰，径直退出了袁青给她的账号，鬼使神差地，重新登上三水晚的账号。 袁青看了看她低垂的眼睫，心情也跟着有些失落：“等这破游戏关服，这个号就再也看不到了吧？” 柴漾点了点头：“这么说，还得谢谢你帮我买回来。” 一个账号，一堆数据。可对于她来说，可以算作整个青春最荒唐自在的时光。 “你当时卖号卖得那么果断，天知道我后来把它买回来花了多少钱。为了帮你买回来，我爹给的钱都贴上去了，蹭了我哥一个月的饭，差点被他打。” 他至今都记得新号主当时的话—— “兄弟，我跟你说，光三水晚的ID就值这个数。要不是她出尔反尔，答应俱乐部邀请又放人鸽子，遁地退游，这会儿说不定和雨落一起拿世界冠军了。要真是这样，这号还轮得到你买走？” 袁青只想立刻买号走人，没有和陌生人多逼逼。 出尔反尔是没错，可那段日子她过得有多艰难，恐怕只有柴漾自己知道。 “装备、皮肤、礼包啊……都是数据而已。”她幽幽说着，打开好友列表，“人，才是值钱的。” 他们的游戏ID大多还是原来的样子，有人甚至还是火星文，连登录状态都是灰着的。 而这些曾经在网络上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如今有人已经回归家庭，生活美满；有人踏入电子竞技的圈子，荣誉加身；有人被俱乐部邀请做了教练；还有人毕业后进了游戏公司，继续开发自己喜欢的游戏。 离开他们有所交集的平台，每个人都有美好的生活。 “等会儿，你连小瓶砸的好友都有？草，我当时可喜欢她的解说了。”袁青目光随着她鼠标的移动往下看，忽然差点把可乐呛出来，“老、老公？” 柴漾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一下。 袁青伸头凑上来，当初他帮柴漾把账号买回来时只是粗略检查了一遍，根本没关注这近千人的好友列表：“不是吧，那人不会用你的号去跟人诈骗网恋了吧？你卖号的时候没细看买家信息和信誉吗？” 柴漾沉默了一下，说：“呃，是我的好友，不是他的。” “网恋”的人，是她。 * 偌大的书房里，励云集团的总裁居高临下地看着上他号玩的小侄子，单手把他从椅子上拽下来，漫不经心地问：“今年生日和明年春节还想要礼物吗？” -- 第5页 虞之焕扬起小脑袋：“想！” 他表叔每年送他的礼物最得他心，别人送不送礼物都无所谓，但小叔叔不行。 “想就下楼吃饭。” “哦——” 虞之焕立刻乖乖听话，连电脑也顾不上关，一溜烟跑下了楼。 厉宁策拉开椅子坐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界面。 “厉总，您还在听吗？”徐敬在电话那头问。 厉宁策回神：“除了让我亲自去请她，还有呢？” 徐敬默然。 人家原话是亲自去和她谈，不是去请她。 那位女士可是态度嚣张到……就算您去谈了，她可能也未必会来。 “她急着赶飞机，我们没有聊很深。”徐敬将情况一一阐述，“以我观察，无论是励云集团的名气，还是年薪，都不能够打动她。” “徐敬，这个圈子有一部分比较纯粹的人。” 厉宁策的目光落在三水晚的账号上。 她的账号签名上还写着：[三水晚]←未来世界冠军。 “他们对胜利的渴望，有时候比奖金、比亲友还要重要。” 徐敬心想，难不成我要给她画饼吗？我们好歹也是新俱乐部，不能和老牌大厂比成绩比资源，能比的不就是您一掷千金的豪爽吗？ “找我谈未必是单纯拒绝的借口，有可能是想了解励云是否能提供长远的安排和个人发展，说明细节和规划上你还没有和他说清楚。” 徐敬撇了撇嘴，不，老板，她是真的没想听我说才敷衍的。 “我这边还有其他几个候选人，等这轮接触完之后我给您统一报告。” “你自己安排。” 厉宁策挂掉电话，正要退出游戏，忽然看见三水晚的游戏账号由灰变亮，登陆了！ 他眯起眼睛。 不合理。 她卖号之后，新号主也很久没上过线了。 今天怎么还登陆了两次？ 下一秒，他看见她的签名也变了—— [三水晚]←算了叭，在凛北买房好像更靠谱。 作者有话说： 厉总：房早都买好了，人没了：） 第3章 柴漾改完签名就下线了。 袁青急着和妹子约会，离开前还从冰箱里顺走了两瓶酒。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洗完澡躺倒在床上，接到了一通视频通话。 电话那头，沈长鹤坐在茶室前，鬓边的白发让那张古板的脸庞添了几分沧桑，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 他还在洗茶，似乎没想到柴漾接得这么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恢复如常，照旧是那个大家长的高高在上姿态。 “工作忙完了吗？” 柴漾掀起眼皮，强打起精神：“您说呢？没别的事我睡了。” “公司最近怎么样？” “好不好，您比我清楚。”她没有什么好脸色，直接呛道。 沈长鹤早已见怪不怪，对她的乖戾和不恭敬习以为常：“玩够了就收手，可以回来了。你二叔最近身体不太好，回来帮他分担一下集团的事务。” 视频的光亮让眼睛感到一阵酸涩。 沈长鹤云淡风轻的语气让柴漾一阵胸闷。 她从床上坐起，在黑暗中死死盯着沈长鹤的那双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一些愧疚的情绪。 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忽然笑出了声。 “条件呢？二叔的股份不分我一半说不过去吧？” 沈长鹤皱眉：“你不要得寸进尺。” 柴漾静默了片刻，声音也冷了下来，讥讽道：“你真觉得我稀罕沈氏那栋大楼吗？就是给我一路把红毯铺到纽约，我都不稀得进。” 对他们来说，她不过是十几岁可以隐姓埋名地丢弃，二十来岁后发现还可以再找回来替他们卖命的工具。 她在异国他乡的这些年，也不过是某些人为如今这个局面做的投资罢了。 管它长幼尊卑，柴漾径直挂断了视频。 退出画面后，手机里各种群聊频繁闪烁着的信息，闪得眼睛疼。 她往下滑了两下，看见UY俱乐部的老板安娜给她发来的消息。 安娜：知道你还舍不得赛场，UY永远欢迎你。 安娜：有朋自远方来，就算你不续约，也是可以常来我们家吃饭的~ 不愧是找了华人老公，中文学得愈发熟练了。 她弯了弯眉眼，回道：好。 接着把手机往床边矮柜上一扔，抱着枕头侧卧，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徐徐吐出。 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回不到过去了。 她被沈家亲手折断的过去，被自己亲手放弃的机会，以及错过的队友，都回不去了。 她完完全全拥有的，只有当下。 * 翌日清晨，纽约某射击俱乐部。 此时没有其他顾客，只有最内侧的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看那个高马尾的女人行云流水的动作。运动衣勾勒着她优雅的腰身，眼中是冷静与淡漠。 柴漾微微眯眼，靶心似乎幻化成沈长鹤的模样。 “砰、砰、砰、砰——” “砰——” 袁青靠着墙，看着她近乎满分的成绩吹了声口哨：“这水平够专业！你以后要是回凛北，我给你介绍我朋友的俱乐部，好好虐虐那群臭小子。” -- 第6页 大清早，他就被柴漾一个电话叫醒了。 原以为她是脑子有病，大白天来俱乐部撩帅比老板，没想到她甚至没和对方多说一句话，包下场地就进来试枪了。 柴漾没有太留意结果，她放下装备，走向他们。俯身，目光落在彭岳的笔记本电脑上，依次看过去。 “靶面散布的获取与处理没有什么问题，但技术动作捕捉和分析这部分还是需要进一步优化。最近有公开的区域赛，可以多收集一些数据。” 她看着飞速屏幕上数据飞速跑着，轻轻转动了一下右手手腕，左手端起桌上的水杯。 “BD那边接洽了一个国内的射击训练队，省队级别的，他们正在谈合作试点，下周开会一起讨论一下。” “是像你去UY这种合作吗？”彭岳问。 柴漾摇头：“不是，他们自己有分析师，我们只负责提供工具。UY那边……是因为我和安娜有私交，一年内我帮她带小朋友，分析战术，她帮我丰富数据库，训练AI，算是互惠互利。 “毕竟电竞这方面业务，我们还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产品。这一年时间磨合一下团队，顺便帮ELiza找找问题，提提需求。” 话音刚落，她看见屏幕右下角的生成评估报告里出现了一行小字：右手疑似运动损伤，建议及时进行检查和治疗。 她不自觉地覆上了自己的右手。 有点意思。 彭岳打量着她的表情，小声解释：“你第四枪和五枪之间的停顿太明显了。” 她挑了挑眉，眼角多了几分笑意：“挺好的。不过，这不是我上次月会提出的构想吗？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彭岳颔首：“比较粗糙，这个版本我们精力都在其他地方，下个阶段会优化的。” 柴漾表示理解：“慢慢来，比赛实时数据管理与分析是比较庞杂的。不过这部分是不是可以和运动员个人数据管理系统打通？” 彭岳想了想：“具体的目的是？” “我建议把运动数据结合生理、体能数据以及伤病史综合去分析，这样可以做一些赛前或者赛中的伤情预判。” 她想了一下，又问：“团队人手还够吗？” 彭岳点头记录下来她提出的构想，回答道：“Eliza调去拓展电竞业务后，我们这边稍微有些吃力，不过最近招的实习生很给力，磨合得也快，之后如果要转正的话我们这边基本上没什么意见。” “行，那有什么问题之后再聊，我还约了Eliza。”柴漾起身，“青子，撤。” 彭岳起身，目送自家老板干脆利落地消失在射击场。 不远处的俱乐部老板遗憾地放下烟，向他走来。两臂上的纹身很是花哨，金发碧眼，神情却很落寞。 “我能从你这儿拿到Crystal的联系方式吗？”花臂男人直截了当，目光从门口收回，“她给我们应该是工作号码，主动联系过去都找不到人。” crystal…… 彭岳抿了一下嘴，没忍心告诉他，这个名字已经是柴漾拒绝的暗示了。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柴漾在外面喜欢随时随地换英文名。公司楼下咖啡店元老级别的员工和他们吐槽过，店内的全职和兼职员工就从来没有在她口中听到过重复的名字。 真实的她，躲藏在无数虚假的姓名后面。 无一人幸而得见。 * 袁青摇头晃脑地跟在柴漾身后，看她轻车熟路地钻到了副驾，头靠在车窗上，等待他这个“司机”出发送她去下一个工作地点。 “小漾姐，不是我说，你以后可得找个会开车的男朋友。不然以咱俩这十几年的交情，我要继续开车他肯定吃醋。” 柴漾闭着眼睛拉上安全带：“茶言茶语，昨晚跟你家妹子学的？” “她？可大度多了，听说我给你开车能挣到的分红，你电话一响就把我喊醒了。” 柴漾是袁青见过的最离谱老板之一。 整个人没有生活气息，一心扑在事业上就算了，创业前期声称钱要用在刀刃上，经常问他借车。结果有一次在环海岸线的公路上出了小车祸，人没事，他的限量豪车却是看不成了。 可你要说她抠门，为了撞车这事，他平白从柴漾那儿得到了一小部分公司的股份。 袁青盘算了一下，自从她的公司起步后，就算他自己家破产了，靠柴漾也能活个小半辈子。从那以后，但凡她要借车，袁青必抢着当司机。 柴漾张了半天嘴，愣是没把那句“你家妹子只图你钱吧”说出口。 热恋期的男人也挺上头的，等他清醒了再说。 “诶，你家老爷子知道你这么风生水起吗？本来把你送出国是变相流放，谁知道你现在又是给人俱乐部当陪练，又是自己做项目。” 柴漾悠悠打着哈欠，睫毛随着抖了两下。 想到昨天的那通视频，困意全无。 “他耳目遍地，肯定知道啊。要不是我据理力争，我的小破公司早都被收到他集团下了。他没把我当他的赚钱工具人就不错了。” “沈爷爷年纪也大了，他没提让你回国的事儿啊？” “提了。” 昨晚就提了。 “但有什么意义呢？当初他可是瞒着沈家全家人，不声不响地把我一个人撂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现在看家里那群二五仔不行，又想把我接回去，哪有这么好的事？我估计沈家那些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呢，回去招人嫌吗？” -- 第7页 袁青听她吐槽，咧嘴：“豪门就是破事多。凛北那几大家，除了厉家是历经浮沉后苦尽甘来，发展成如今无可撼动的地位。其余几家，哪个不是糟心事一堆。” 名门望族，积淀深厚又怎样？ 相互仰仗又互相龃龉，人丁兴旺，却盘根错节。 柴漾听到那个姓，挑了挑眉，拿出徐敬给他的名片看了看。 看来他也就是个指挥棒，励云似乎也没求贤若渴到敢劳烦厉总亲自沟通的地步嘛。 袁青的车开得很稳，在红灯前停下。 柴漾她收起名片，打开随身携带的化妆镜，稍稍补了点口红。 忽然旁边人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卧槽差点忘了！你早晨匆匆忙忙的，给我把话一口堵回去了。” “什么话？” 袁青摸出的手机扔给她：“你上热搜了。” ……？ 确切地说，上热搜的是她的账号三水晚。 #三水晚账号登录# #三水晚修改游戏签名# #上古第一逃兵三水晚# #雨落终究是错付了# #雨落什么时候能等到三水晚拿冠军# 话题里几乎全在讨论她的账号为什么会突然登录，突然改签名。 有骨灰级冲浪选手在线科普三水晚其人—— 十几年前某款游戏的不败传说，个人战绩和团队战绩常年稳居TOP1，在官方举办的线上赛中，一群神仙队友力压群雄，甚至打败了俱乐部的小号，获得唯一一个在线下与俱乐部同台竞技的资格。 当时很多人不信三水晚是女生，以为她是开了变声器的臭男人。 所有人都期待她在线下露面，自证身份，然而就在线下赛的当天，三水晚彻底失联了。 而她的最强搭档，也就是现在Vix的雨落教练，因为三水晚的无故缺席影响全队比赛资格，痛失在各大俱乐部面前的最佳机会，直到两年后才成为正式选手。 雨落身为职业选手的坎坷之路从这里开始。 以至于他以亚军身份多次和冠军失之交臂，都会被粉丝直接迁怒到三水晚的身上。 …… 柴漾懒得看，随便扫了两眼就放下手机。 三水晚是她的过去，却也不会是她全部的人生。那些声音或许还停留在过去，但自己已经向前看了。 “我对这个热搜倒也不是很关心。”袁青笑了笑，“我就对你那位——嗯，你那位老公比较感兴趣。” “这有什么好八卦的？你没和网上的小姐妹聊过？” “哪能一样？你当年可是在每个服务器都打上战绩榜前二的风云人物，雨落的粉丝都能把你和他并肩骂上热搜，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玩家当了你的小男友，而且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什么谣言都能有的圈子，偏偏这么劲爆的事情听都没听说过，这不科学。 哪个网瘾少年和三水晚谈恋爱能藏着掖着偷着乐。这不得大张旗鼓地炫耀才能满足人的虚荣心吗？ “啊！”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转头，“难道说你是那种和对方说要秘密在一起，不公开恋情的渣女？” 也不对啊，渣女劈腿分手后也会被反手锤死的吧？ “绿灯了！你大爷的，开车给老娘看路。”柴漾抬手把他脸怼回去，“中学生网恋，怎么被你说得像社会人PUA？” 她摇下车窗，让风吹了进来。 “有一次我失眠，凌晨三点开单挑模式，匹配到的。” “你把他打赢之后抢回家当压寨夫人了？” “……我输了，三场连败。” “卧槽？” “多亏他，我才发现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一些漏洞，然后我俩聊了一晚上角色技能的数值设置和bug。” 袁青扯了扯嘴角：“我懂了，你网恋目的不纯。他只是你变强路上的工具人！” 话音刚落，柴漾的通讯录跳出一个小红点。 她定睛一看，笑了。 厉宁策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您好，我是励云的电竞项目负责人厉宁策。 作者有话说： 漾漾：你好，我是你前女友：） 第4章 电竞项目负责人？柴漾忍俊不禁，谁家敢用集团高管级别的人当区区项目负责人啊？ 袁青比她还要震惊。 “他真来加你了？哇，这就是励云吗……礼贤下士，纡尊降贵，难怪在哪个领域都能做出成绩，强呀。” 柴漾瞥了他一眼，觉得袁青可能把毕生所学的成语都用在这里了。 “你是他们花钱雇的水军吗？我出三倍，以后在外面也这么夸我怎么样？” 她点开厉宁策的头像大图，心里不禁感叹不愧是爱岗敬业的好老板，连工作号都用的公司logo。 “给司机股权分红，您是第一个，够我吹一辈子吧。”袁青撇撇嘴，小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夸你吗？” 他确实有心给自己的朋友们介绍柴漾。但她素来独来独往，擅长得体地将自己伪装起来，总是和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以至于别人总觉得自己口中的柴漾和真实的柴漾，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柴漾低头拧眉，咋舌道：“人家好歹按你的话联系了，你还在纠结要不要通过好友申请？姐，你的飘了。” 柴漾抬手开了车窗，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她头发乱飞。 -- 第8页 她并不觉得是因为自己那番话才收到的好友申请。 既然励云有野心，还试图在全球范围内挑选组建教练团队，厉宁策亲自把关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这条好友添加申请的套路满满。 若是一个不闻世事、不了解行业动态的人，或许了解励云集团后就能意识到他的与众不同，从而带着被重视、被发掘的感恩之情去和他交流。 若是沽名钓誉的人，或许在发现后会自满炫耀，甚至在与他对话中流露出骄傲与拿乔，而这种人自然不是励云需要的，恐怕在他的候选列表里活不过两天。 尽管看上去是他主动添加的对方，但无论如何他都能有本事将主导权重新握回自己手里。 “我没有飘。”她垂下眼睫，“励云给的这是份正经工作，和我给安娜帮忙是两回事。” 固然想念那个竞技就是一切的过去，但她似乎并没有做好真正站在那个赛场的准备。 所以她从UY逃了。 她为自己能够见证那群少年的蜕变而骄傲，却也怕赛场的氛围将她再次拽回过去的记忆。 不得不说，网友骂她用的词真挺准确的，上古第一逃兵，是她没错了。 她已经向前看了。 但她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向前看的初衷并不是因为前面有多精彩纷呈，而是单纯想要离开过去的游戏人生。 “加个好友又没什么，大佬的大腿都送到面前了，哪有不抱一下的道理？多条人脉多个机会，这个道理咱都懂。什么时候你真回凛北了，你自己的人际关系不比沈爷爷的强买强卖可靠多啦…… 袁青不懂她那么多想法，只是滔滔不绝地说着，却莫名说得柴漾心里一动。 她对厉宁策给的岗位没什么兴趣，可是对厉宁策这个人，她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 当初，他三杀三胜、磨得她自尊都没有。 在她打开麦克风进行了一连串提问后，沉默了许久，打开麦对她说：“已经很晚了。” 是少年的声音，卷着深夜的慵懒与低沉。 她晃神片刻，就意识到可能是明明白白的婉拒：很晚了，要睡了，抱歉没有多余时间解答您的困惑哦。 她怕他就此带着他的制胜秘诀下线，飞快地发去了好友申请。 “那你改天一定要回答我，不然之后你下次上线就会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我会死缠拉打的。” 对面短促地笑了一下。 短到她根本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笑了，还是呼吸声喷了麦，声音在她耳朵里打了一圈，落在心尖。 “我的意思是，你不睡吗？”他解释说，“我未来三个月都不会上线，你怎么办？” 三个月？三个月缠个鬼哦。 柴漾觉得自己三个月后必然不会再记得这个人，于是只能抓着他开麦聊技能衔接、聊技术，聊到凌晨六点。 周二早晨六点至九点，是游戏例行维护时间，所有在线玩家强制下线。 维护下线前，她给对方发去了一串数字。 是她的联系方式。 鉴于他的分析与讲解清晰而有条理，比很多她认识的排行榜上的大神对游戏竞技的理解都要深刻，柴漾不仅毫无困意，还想从对方身上学到更多。 晨曦已经从窗外漏在床上了，她侧躺着，双腿夹着抱枕，心里敲锣打鼓，生怕他不会加自己。 提示音跳响的刹那，她打了一个激灵。 他用的是小号，昵称一个X，头像是一只蓝瞳的黑猫。 她发了张猫咪表情向他打招呼。 三水阳：三哥，还能再讲讲吗？ 她年纪小，在游戏里叫谁都是兄弟大哥。 对方在游戏里的ID是五个大写数字，她记不太清，只记得最后一个数字是“叁”。 不一会儿她收到了回复。 X：不了，累。 X：我等数据跑完，就关电脑睡觉了。 X：想问什么发我，看到会回。 他的文字没有游戏语音麦里的生动，冷冰冰的，更有距离感。 也没有说晚安，就不再回她了。 柴漾有些遗憾，却又觉得耽误了对方休息，只好乖乖滚去睡觉。 人是匹配到的。 而两人成为网恋对象，也颇具戏剧性。 三个多月后的某天，她和屠神、雨落他们打排位打到生闷气，屠神护着自己的拉胯女友，雨落身边也有甜妹安慰劝架，只有她一个孤寡单身狗。 她气不过，退出队伍，点了难得在线的他组队。 ［三水晚］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零零壹贰叁］？ ［零零壹贰叁］不是在打名次吗？ ［三水晚］反向冲刺，不打也罢。女人会影响他们的智力。你不想看看这三个月自己的教学成果吗，123！ 他没有说什么，任凭柴漾拿着队长为所欲为。 当晚，和柴漾的昔日队友狭路相逢。 柴漾在团队频道打字—— ［三水晚］看到对面那个穿的最花里胡哨的小姐姐了吗？狠狠锤，稳赢。 匹配到的路人队友听话地去刷人头。 而她追着屠神和雨落不依不饶，每次在对面丝血的时候，123同志都会精准给到控制技能，并且一击致命。 ［三水晚］哎我……算了看在你帮我报仇的份上，不怪你抢我的击杀了。 -- 第9页 屠神和雨落被他俩打出了脾气，根本管不上拉胯的对象，展开了2v2的战斗。 然后被锤得妈都不认识。 一局结束，两兄弟一齐点她组队。 ［屠神］兄弟，可以啊，加个好友以后一起组排呗？ ［雨落］晚哥带妹有一套，人头全让了。 ［三水晚］怎么，只许你们带姐姐妹妹玩，不许我带对象了？ ［雨落］？ ［屠神］不是口嗨？卧槽那不能够同意。 ［雨落］我们晚哥就算了，真搞网恋的话建议您换一个人。 玩得好的几个朋友都知道她的性别，也知道她未年纪轻，连带着他们自己的女朋友都一起宠她。乍见疑似网恋对象的陌生人，瞬间为她警惕起来。 柴漾知道自己也是不服气地随口一说，看到朋友的态度变得严肃下，连忙出来解释。 还没等她打完字，123就已经下线了。 只留屠神和雨落两人在团队频道疯狂吐槽，并且庆幸他们帮她挡回了人渣。 柴漾惶惶地去私聊他。 三水阳：……那个，我朋友不是故意的，他们也都是关心我，是我自己不应该乱说话的。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呀？ 她缩在椅子上等了很久，直到吃完晚饭才收到回复。 X：没有生气。 X：停电了，刚给手机充上电。 X：我是不想看你和他们生闷气才陪你打的，你反过来替他们道歉，这不合适。 柴漾愣了一下，又看到他发来一条。 X：请他们放心，我对小朋友也没兴趣。 X：小孩就要好好学习，少玩游戏，远离网恋。 柴漾沉默，两秒后，她撅起嘴，手指噼里啪啦地打字。 三水阳：很好！你成功让我叛逆期提前了，我逆反了！你不答应我就去论坛上造谣挂你！ X：……挂我什么？ 三水阳：渣男骗子！ - 柴漾知道自己目的不纯。 网恋是什么鬼东西？ 她只想借机和大佬绑定，多多偷师学艺，学习他的技术和策略。 也不知道123是担心自己的声誉，还是担心她误入歧途，总之他就是答应了。 柴漾甚至觉得，这人可能是觉得自己在做公益，与其让她去找别人网恋，还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慢慢纠正三观。 现在回想起来，她就是个傻逼。 她只觉得过去的她蠢兮兮的，却又羡慕当初那个做什么热情高涨，不计后果的自己。 她拇指在屏幕前弯了弯，通过了好友申请。 袁青说得对，这是很好的人脉和机会，放弃太可惜。但她明白，自己这一键按下去，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多少还带了点私心。 就像一只离开标记领地多年的猫，想转身再回来偷偷看一眼，微妙而隐秘。 她正准备锁屏，新好友的消息就已经跳了出来。 厉宁策：徐敬说您希望和我谈。我大概十一月初会去出差，我们可以当面聊，时间地点可以由您来定。 说着发了一张日程表单，上面是他空闲的时间。 袁青红灯前猛地踩了刹车，柴漾没抓稳，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俯身捡起手机，眯起的眼睛逐渐闪着危险的光。 奇怪，太奇怪了。 主动把差旅空闲时间分享给第一次添加好友的陌生人，这显然不是厉宁策那种级别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啊……难道不应该让她去和徐敬约时间吗？ “怎么了？”袁青看她俯身迟迟没有起来，“不舒服吗？” “没事。” 她胃好疼。 她忽然开始怀疑，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三水晚了…… 作者有话说： 漾漾：狗男人试探我？ 厉总：给老婆报备行程ing 第5章 “官方账号和战队官网都没放过多你的个人信息哦，发出的合照我都让人审核过，根本看不见你好吗？而且线下赛你也没来过现场，媒体也不可能拍到你。就连基地访问人员也是要审核信息的，应该不会有人来我们战队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吧？” 安娜的语音电话打来时，柴漾刚结束线上会议，和国内的科研合作方沟通完之后的项目进展，仰躺在椅子上，用拇指按压着太阳穴。 手边的纸上还写着凛北市某位大学教授的联系地址。 “啊？”她茫然地反应了两秒，终于意识到安娜在说什么,“你可真自信，我建议你可以管理一下电竞媒体的审核和访问。” 毕竟徐敬都能伪装成草莓TV的人进来，战队基地的门禁管理实属令人堪忧。 “到底发生什么啦？”安娜的中文和刚认识时相比突飞猛进，不知道是不是和她对象待久了，句句都带了点娇嗔，“是不是有人骚扰到你了？” “没有没有。” 只是有人挖墙脚挖到你眼皮底下了。 她没说什么，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其实，简短地约定下见面时间后，便没空去想那位已经躺在她列表很久的总裁先生了。 最近公司的事情纷杂，即使在投资人和合作方之间奔波了很久，洽谈的几个合作项目也都受到不少阻碍，团队已经开了几轮会议，希望能将重心逐渐往国内转移。 如果不是安娜这通电话，她差点都忘记了先前让她有一瞬心惊肉跳的怀疑。 -- 第10页 柴漾低低应了一声，抄起手机，起身走到床上，直直倒下，埋在被窝里打了个哈欠。 安娜好奇地打破砂锅问到底：“难道有仇家在追你吗？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没有的事，你的想象力可以收敛一点。” 她只是怀疑厉宁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但转念一想，当初他们也只是在游戏和企鹅上有联系，没有交换过照片，也没有互通过个人真实信息，她单方面得知他的情况也只是源于意外。 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将一个面都没有露过数据分析师和多年前的网友联系在一起呢？ 柴漾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草木皆兵了。也许是单方面的信息透明，让她先入为主地产生了错觉。万一，万一现在厉宁策的行事作风就是这么有亲和力呢？ 脑海里闪过当初在游戏里被他抓住弱点大肆打击、最终毫不留情击杀的场面…… 她又陷入了沉思。 算了吧，这个人和亲和力根本不搭边。 “好吧，不过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安娜笑着转移了话题。 “刚开完会，有时差。”她又慵懒地拖长了一个哈欠，“你呢？美容时间都过了吧？” 安娜娇气地哼了一声：“亲爱的，你是不是没看UY的小组赛，连结果也不知道？” 柴漾张了张嘴，连忙睁眼调出了赛事信息。 “啊呀，死亡之组逆风出线，恭喜。”她揶揄道，“带他们吃夜宵去了？” 安娜哭着抱怨：“差点就不想给他们带吃的了！小组赛输的那场你不知道吧，听说还内讧，根本没眼看，气得我回基地给他们单曲循环你的骂人语音。” 柴漾：“……” 年轻人，多正常。 她和屠神、雨落当年不知道在游戏进行中吵过多少架，谁能想到暴脾气屠神后来被玩家和粉丝票选为最成熟稳重的战队队长呢？ 时间会让人成长的。 “不过小组赛出线我已经很满足了。”安娜在电话那头给她抛了个吻，“你功不可没。” “我只是锦上添花。比赛期间有专门的分析师辅助，我可不敢居功，是他们肯努力。” 安娜那边掀起了一阵欢呼声，想来是在为出线而庆祝。 UY的目标本就定得低，第一次进世界赛，还抽签抽到的“死亡小组”，能顶住群雄荟萃的小组赛压力达成出线目标，已经是不可多得的进步了。 她听着欢呼声，垂下眼眸。 没再多说，寒暄两句便结束了通话。 空荡荡的房间瞬间寂寥了下来。 柴漾随手扫过赛事官方新发出的淘汰赛通知，满是困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明。 雨落和屠神所在的战队——Vix和TMT，淘汰赛居然分在了同一个半区！ 昔日的队友如今以教练身份效力不同的战队，这意味着他们还没有走上决赛的舞台就要先狭路相逢，对抗其他赛区的队伍前不得不送先走一个。 太残忍了。 她草草看了一眼两人所属战队的小组赛数据和结果，不禁皱起了眉。 无论是地图的选择还是团队角色的配置，都不像是雨落的手笔，输掉的那几场也和雨落指导下的一贯风格不太一样。 她没有来得及细想，忽然弹窗收到一条消息。 切出去看了一眼，居然是厉宁策。 他贴了一张UY今天比赛胜利的截图。 厉宁策：恭喜。 柴漾回得也官方：谢谢。 上方的姓名立刻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她呼吸紧了一下，不知道这样的对话之后他还有什么能够说的。 厉宁策：助理告诉我，我们定的见面时间是决赛日上午，您真的方便吗？ 柴漾也愣了一下，她只是看了自己的工作日程表确定的，并没有想到居然定在了决赛当天。 而励云这边因为并不知道她和UY的合约已经到期离职，还在担心她因为忙于决赛而推脱。 柴漾：您放心，我抽得出时间，和战队日程不冲突。 对面顿住，过了一会儿回她：不是这个原因。 * 厉宁策放下手机，将屏幕转给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看，眼角有些冷淡。 骆禹，也就是游戏ID雨落的男人，低眉瞅了一眼，忍俊不禁：“我们小晚哥看上去好像没怎么变啊，从来不知道替自己着想，不知道心疼自己。” 厉宁策分明是担心这个时间过于敏感，万一被她发现和其他俱乐部接触，会给她带来不好的风评和影响。 “哎，谁让她从来也不在乎自己的风评呢。” 他看向立在床前清俊挺拔的男人，不由在心里替柴漾捏了一把汗。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消失这么多年，还有个网恋对象心心念念呢？ 他没来得及替柴漾说些什么，护士就敲开病房的门，提醒他该化疗了。 骆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厉宁策。 “那我先走了。”厉宁策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垂挂在手臂上，“你有什么想说的需要我转达她吗？” “太多太多了，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想问她。”骆禹苦笑了一下，最后只是小声说，“其实我一直想替她拿一个世界冠军。” “知道了。” 厉宁策点头，转身往外走，却在离开的时候被叫住。 -- 第11页 “厉总！” 他回头，看见骆禹消瘦的脸庞，和一圈一圈缠着的纱布。 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 * 世界赛按部就班地打，柴漾总是在忙到深夜才会想起，抽出时间来个结果。 没曾想，自己居然在决赛前被安娜轰炸了。 原本安娜以为，成为北美赛区最后一支晋级世界赛的黑马队伍，已经是他们历史最好的成绩了。 可谁能想到，他们连淘汰赛居然也顽强地挺过去了！ 让安娜更没想到的是，淘汰赛的成功让他们士气大增，半决赛又险胜欧洲强队，成为历年闯进总决赛的队伍中，资历最浅的一支。 决赛，离胜利的奖杯一步之遥！ 而UY要对战的，雨落所在的战队Vix。 柴漾手肘搭在车窗旁，在去赴约厉宁策的路上。 一路上，袁青都在炫耀着自己那张绝佳位置的决赛门票。 柴漾没理他的嘚瑟，但凡和安娜交代一句，她就能直接以工作人员的身份进入后台。 “我感觉那群小朋友还挺喜欢你的，Leo最近每次赛后采访都要提到团队，只要不明说的，恐怕一律都是你。”袁青揶揄她，“这群弟弟里就没有你看得上的？” 柴漾斜了他一眼：“我对弟弟没兴趣。” “你就说你对谁有兴趣吧。” “好看的，成熟但不显老的，聪明的，不意气用事的。”柴漾掰着指头一秒接话，而后顿了顿，“还不能秃，头发要多。” 袁青撇撇嘴。 他一个字儿都不信。 他都快忘了柴漾可是个冷心冷眼、满嘴没有一句真话、无数艺名走天下的流氓骗子。 她一旦决定离开，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挽留。 他猜测，等决赛一结束，她的工作号就会立即注销，工作用的游戏帐号估计直接还给俱乐部改密码，从此查无此人。至于别人对她的感情，她根本不在意。 柴漾可是连他二哥那种神仙都没追上的人。 从前，袁青真不觉得她能看得上谁。 但自从知道柴漾有过一个工具人网恋对象后，他开始觉得，能被柴漾看上的，必须得是有被她利用的价值。 瞧，目前对她来说毫无利用价值的励云总裁，都能直接被他约在酒店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 太没牌面了，您好歹在酒店会客室也行呀。 离谱的是，厉总居然还答应了！ 袁青在路边停了车，目送她进去，连忙打电话给今晚一起看决赛的朋友，提前约一波。 救命。 再和她待久一点，他就快忘了自己是个可以随便挥霍的富二代了！ * 打好的奶泡倒入杯中，褐色和白色渐次混合。 柜台前的人余光看向斜前方的顾客，晃动着手腕，拉花的动作机械地宛如肌肉记忆。 她样貌出挑，让人不经意就给目光找了歇脚处。 她是这两天出现在这里的，大约是出差的白领，定时定点会来点一杯拿铁。等待的大多时候，是在窗边的位置低头回消息，偶尔静默地看向窗外。 被光芒勾勒，说不出的迷人。 她拒绝人的时候倒没有那么冷艳。 像个刚从烤箱里出来的面包，眼角嘴角总是挂着热腾腾笑意，坐在那里笑着拒绝了无数示好的男人。 或许今天也是。 门上的铃铛响起清脆的声音。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朝她走去，修长的双腿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人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淡漠和冷意，仿佛屈尊降贵来到这里，店内装点的花叶都黯淡了几分。 “109！”他按下取餐铃，见她缓缓起身朝这里走来，从桌上拿了支笔，根据订单上的留言写下“Crystal”，摆放整齐等待她自取。 转身去做下一份订单。 回头时，却发现是那个男人拿着号码牌过来，拿走了那份精心雕琢的拿铁拉花。 而远处，明媚的女性站起身，微微仰着头，眼角含笑着接过了咖啡杯。 厉宁策的视线顺势落在她涂着豆沙色的指甲，与正红的唇釉和眼尾的淡红交相辉映。 “Crystal？”熟悉的声音在柴漾耳畔响起，听不出喜怒，“不是Charlotte？” 作者有话说： 漾漾：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厉总：从前我不知道你这么爱披马甲：） 第6章 人和人之间的气场与际遇是很玄妙的东西。 明明厉宁策几乎没有流出过公开场合的照片，明明她当年意外窥见的只是半张沉睡的侧脸，但当他推门，咖啡店的铃声响起，她抬眸看过去迎上他的视线的那个瞬间，她就确定了那是他。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自己没有给他具体的座位方向，正想要给他发送桌台上的号码，便发现他已经朝着自己走来，步伐自信，气场十足。 在嘈杂与喧嚣中，他似一片令人屏息的宁静。 缓缓移动着。 他的视线并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自始至终落在她的脸上，直到来到她面前。就仿佛和她一样，在对视的刹那，确定了对方是彼此要见的人。 “厉先生？”她轻声问。 他颔首，在桌前站定。 -- 第12页 裁剪得体的西装与晚秋季节相得益彰，肩胛至腰身的线条流畅而迷人，不像是缜密布局、翻云覆雨的商人，倒像是从杂志中走出的妖精，一双狭长的双眼闪着凛冽的光，落在柴漾眼里，竟无端多了几分勾缠和撩拨。 她心里颤了颤，忽然想到了她当年意外看到的照片。 因为有一些账号设置，需要好友验证，他径直给了自己小号账号和密码，但柴漾没想到，在她登录的瞬间，就收到了厉宁策好友发来的偷拍—— 穿着校服趴在桌上小憩的少年，脸上压了一张试卷。 试卷上遒劲有力地写了他的名字：“厉宁策”。这三个字笔走龙蛇，最后一捺的顿笔，格外力透纸背。 她眨了眨眼，不禁在想，十七岁的这双眼，得是什么样？ 这时，她手中的取餐牌适时地亮了一下，听见店员的声音喊着她的号码。 柴漾起身准备去取餐。她刚站起来，便意识到自己那刚过厉宁策肩线的身高有些许不够用，得稍仰起头才能看到那双眼睛。 她飞速扫了一眼自己脚上那双舒适的马丁靴。 早知道穿一双鞋跟更高些的来了。 未等擦肩，就见厉宁策从她手中轻轻抽走取餐的号码牌，施施然转身朝柜台走去，绅士而贴心地帮她将那杯拉花拿铁端了回来。 她不由勾起嘴角，伸出手。 杯子从他手上到了她手上，没有丝毫暧昧，没有似有若无的皮肤接触，就像是精心测算过一般恰到好处，让她感到无比舒适。 这样的男人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有谁能拒绝呢？ 柴漾心底叹了口气，一边思考如何能将拒绝加盟励云俱乐部的理由说得更委婉更合理，一边又好奇当厉宁策想完成工作目的时，能够迁就他人到什么地步。 正想着，忽然听见他问：“Crystal？不是Charlotte？” 柴漾侧目，发现他瞧着杯壁上用马克杯写的名字，微微蹙眉。 她轻笑了一下，落座，从桌上取下一张菜单：“名字而已，能用就行，是什么都不是很重要。您要点些什么吗？” 厉宁策摇头拒绝。 她随手将菜单推到一边，拿起小勺在杯中一碰，饱满的爱心拉花瞬间被搅开。 奶白色与咖啡色逐渐相融。 虽说每次店员都会问她拉花想要什么图案，但其实她不是很在意。她只是单纯享受将有序和完美搅动得天旋地转的这一瞬间。就好像将收拾得整齐的桌子上的东西一把推倒在地似的，她能够借此宣泄着心中的压力，获得一种隐秘的快感。 此时此刻，她面前按兵不动的男人，便是她想要解决掉的另一种整齐有序。 “我很好奇，厉总日理万机，为什么还是会答应我的要求，甚至甘愿在这种地方见面？”柴漾将小匙轻轻靠在杯壁上，“您应该不会听不出来，我向徐敬说的那番话其实是在拒绝吧？” 厉宁策两手交扣放在桌上，袖口处的天价手表反射着窗外的光。 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她：“那为什么不更直白的拒绝呢？毕竟迂回的表达，通常暗示着还有回旋和商谈的余地。恕我冒昧，我认为在您那番话背后，的确藏着一颗有所动摇的内心。” 柴漾不置可否：“毕竟凭励云的条件，是个人都会动摇一下的。既然徐敬能在全球范围内网罗人才，就说明这个位置并不是非我不可的。而我只是比较有自知之明，与其等你们对比了不同的候选人之后被拒绝，不如给我们互相都留一个台阶下罢了。害您专程跑来一趟，真的是不好意思，” 这番话说完，她咬了一下嘴唇。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放低姿态了，这样自卑顾虑的态度如果还不值得厉宁策放弃，那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厉宁策好整以暇地看她，声音低得有些听不清：“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真的想见我呢。” 柴漾怔了怔：“嗯？” “没什么。”厉宁策转了一下手表，“可是UY打法在您的加入后变得更加主动、激进，甚至有些剑走偏锋，但从这种打法的变化上看，您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不自信的性格呢。还是说，只是在藏拙？” 厉宁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绵里藏针的话似乎想要揭穿她的伪装，就好像当年戳穿她甜言蜜语想骗他实战对练一样。 柴漾的心重重跳了两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 好在他并没有继续，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如果您坚持，我们也不好强求。不过难得见了一面，倒想听听您对励云俱乐部建设的看法。” 柴漾笑了一下：“您怀疑我是看过徐敬给的材料后不看好未来发展，才拒绝的吗？” 厉宁策微微倾身：“所以，看好吗？” 她放下杯子，歪头看他：“励云目前版图的重心还是偏向高新技术和互联网不是吗？也不是没有投资游戏公司，又何必非要做挣不到钱的电竞俱乐部？ “除去几家这么多年的老牌头部俱乐部，剩下的几乎没有一个是盈利的。而他们还能继续做下去，无非是老板喜欢玩游戏，有钱可以挥霍，或者是想要借助俱乐部的热度拓展市场，带动母公司的发展。我猜您大概率应该是后者。 “而后者，我认为对成绩的渴望程度或许并没有那么强烈。毕竟一场比赛那点奖金，在整个集团的营收面前，是根本不够看的。” -- 第13页 如果她没记错，凛北市建设中的新区正在计划开发电竞园区，励云集团倘若想率先进驻，拥有一家自己的电竞俱乐部确实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何况，重围这款游戏已经出了至少四年，国内的队伍始终没有拿过世界冠军，一碰上欧洲和北美的强队就犯怵，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厉宁策挑了挑眉，紧紧盯着她的眼眸，抓着她无数话语中的一句，直截了当地问：“那你呢？你对胜利的渴望有多强烈呢？” 柴漾皱眉，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眼眸有些闪躲。 他就像多年前在游戏里抓住她的弱点，将她死死按在地板上摩擦一样，用低沉的声音追问着：“今天的总决赛，UY和Vix，你觉得谁会赢呢？你希望谁赢呢？” 这一刻，她非常怀疑他已经知道自己是三水晚了。 他的声音从胸腔中流淌而出，仿佛细细密密的网，将她缠绕起来，逼迫她不得不迎着她逃避了很久的问题。 她曾经梦想过和雨落屠神身披国旗站在世界赛场。 而今天晚上，怀揣着她同样梦想的少年，要和她亲手培养出的少年，决一死战。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厉宁策的发问。 柴漾有些恍惚，接起电话，对面是UY的队长Leo。 “Charlotte，你的私事忙完了吗？今晚总决赛你会来吗？如果来不了，和我们说两句话吧，骂骂我们都好，他们快紧张吐了。” 眼底倏地一阵酸涩，她不知道是不是面前男人的手表反光照在她眼里的缘故。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今天我不骂人。这是属于你们的比赛，相信你的队友和你有一样的渴望，毫无保留的信任彼此，做每一次决定时都不要后悔，就够了。” * 傍晚。 烟火在远处天际炸开。 柴漾的脸庞被点亮，又黯淡下去。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阴影中，缓缓将杯中的酒送入口中。 屋内的电脑放着直播，但静音着。 屏幕里一群金发碧眼的少年神采奕奕，仰头看着漫天彩带，笑着捧起奖杯。聚光灯、镜头，欢呼和赞誉都围绕着他们，气氛一度到达沸点。 手机响了。 柴漾慢条斯理走回房间，关上阳台门，放下酒杯，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宝贝儿！UY夺冠了！告诉我，是真的！”对面声音激动，嚎完顿了一下，“真的要感谢你，我好开心，我是在做梦吗？！这真的不是童话故事吗？” 柴漾嗯了一声，目光淡淡扫过桌上的平板电脑。 到底没接话。 “宝贝，怎么了？”对面听她没出声，小心翼翼地问。 窗外烟花声又响起。 电脑中，镜头从观众席中移动过去，她看见角落里几个黄皮肤，脸上画着国旗的年轻人抱在一起痛哭，而周遭的喜悦和欢笑将零星的哭声淹没。 她微微抬高声音：“安娜，恭喜。” 说罢，她端起杯子，将剩下的那点酒一饮而尽。 半小时后，柴漾带着朦胧的醉意走上街，逆着人流缓步前行。 街上庆祝的氛围浓厚，偶尔可见熟悉而鲜艳的游戏logo。这是这座城市第一次举办电子竞技类的顶级赛事，游戏和赛事宣传仿佛融入了市民生活。就连街边卖披萨的小店都推出了赛事主题的特别款套餐。 她多走了两个街区，进了一家网咖。 这是她从草莓电竞的熟人那里打听到的，国内几个战队联系租借的训练场地，使用期限到昨天，想来今天应该是不会有人再回到这里。 她挑了顶层一片人很少的区域，在角落里的机位坐下，看着对面的桌上散落的几张纸，是在研究UY的战术与地图人物选择和应对方案。 不知道是不是哪个俱乐部落下的。 可这几张纸怎么能研究透她这一年的努力呢？ 她垂眸，用三水晚的账号登录进那款老旧的即将倒闭关服的游戏。 忽然听见寂静的顶层区传来一声尖叫：“小表叔！怎么回事啊，三水晚又登陆了！” 柴漾条件反射地回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双熟悉又撩人的眼眸。 作者有话说： 厉总：瞧，你小表婶就坐那儿呢：） 第7章 厉宁策的眼睛极具辨识度。 目光交汇的刹那，柴漾光速别过了脸。 叫他表叔的孩子还在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和三水晚发句晚上好吗？” 她看见厉宁策“嗯”了一声，抬头又朝她看了一眼。 卧槽，卧槽！ 她的游戏聊天框中立刻弹出了“老公”发来的消息。 [老公]偶像晚上好！ 唔，她在游戏里出名的时候这孩子应该还没出生吧。怎么就成偶像了？ 她看着屏幕上硕大的“三水晚”三个字，心中疯狂响起了警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随手打开了浏览器，盖过游戏页面，鼠标随便乱点了两下，余光锁定在朝着自己走来的那个男人身上。 她怀疑他知道是一回事。 她主动把证据递到他脸上，送实锤，那是另一回事。 “Charlotte。”他走到自己身边，站定。 分明是白天才听过的声音，却不似先前的冷淡清越。 尾音中带着不受控的困倦和慵懒，倒有些回到了曾经顺着电流爬进她耳机中的少年时代，只是比那时的他平添了几分成熟和沙哑。 -- 第14页 柴漾仰起头，上下打量着他。 不复早晨那副严整的精英派头，发丝蓬松柔软，稍有些凌乱，穿着简洁的白色卫衣，帽子从里面拉了出来，随意地搭在廓版黑色风衣上。 下身是极显腰身的收腿长裤，踏着一双某运动品牌限量的撞色联名运动鞋，简直就像个逃课出来打游戏的少年。 在裤腿下方寸许之处，脚踝骨若隐若现。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看比赛时开的那瓶酒后劲有点高，她觉得自己的神识有那么一瞬幽幽飘了出去，盯着踝骨出的那片白皙盯了许久。 “厉总。”她清了清嗓子，收回视线，“好巧啊。您出差的时候，都在这种地方消磨时光吗？” 厉宁策侧目，朝后排机位看了一眼：“陪侄子来的。” 柴漾跟着看向那个高声喊出他ID的小朋友。 他坐在椅子上脚都踩不到底，两腿悬空晃着，似乎也没有在玩游戏，两手交叠在桌上，下巴枕在手臂上，像是在看动画片。 好像看到了她自己。 她两手撑着下巴，心情不太爽，声音闷闷的，阴阳怪气地说：“这家店不太行呀，未成年都敢放？” 厉宁策回头看她：“这里是他家亲戚开的连锁店，我们刚一起看完比赛。” 柴漾愣了一下，脑海里有闪过决赛夜直播的画面。 很奇怪，明明她应该为UY感到开心的，可Vix输掉比赛后全员失去高光靠在椅背上的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就像跟在喉咙里的一根刺，扎得人发疼发痒。 UY的小崽子们抱着教练，对台下喜极而泣的安娜疯狂招手。 而在他们身后，Vix的少年们落寞立场，作为Vix主教练的雨落也不在现场，无法给予他们更多的安慰，只好忍耐着，背对镜头，用手背挡着眼泪流下。 像极了当年雨落第一次出征世界赛的模样。 她想起自己深夜出门的目的，垂下眼眸，声音变得有些紧：“大老远都来了，怎么不带他去现场看比赛？” “吵，管不住。” 厉宁策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一阵隐约的薰衣草香尾悄无声息地钻进她的鼻腔，心神有一瞬的恍惚。 紧接着，她听见他问：“你呢？不看比赛，来这种地方看新闻联播？” 柴漾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屏幕。 不知道刚才随便乱点点了些什么，竟然给她点出了新闻联播的转播网页。 她回头，瞥见厉宁策眼中淡淡的笑意。 “怎么？没见过我这么心系祖国的时代青年吗？” 柴漾扯了一下嘴角，摸出手机，仗着防窥屏手机膜的帮助，在厉宁策眼皮底下找到了袁青的对话框。 在下是你爹：青子，在吗登陆一下三水晚的账号。 如果她的账号已经在游戏中，袁青再次登录，就能直接将她的登录状态顶掉。这是目前在厉宁策面前不暴露的最好方法了。 袁青回得倒是快，就是不怎么想配合。 青青原上草：…… 青青原上草：姐，Vix输了我难受，能让我安心哭一会儿吗？ 在下是你爹：哦，我忘了你和你的狐朋狗友去现场看比赛了，记得哭好看一点，不然被镜头拍下来之后可能以后会加入粉丝剪辑视频时专用的豪华素材套餐。 青青原上草：可以不用这么安慰人，真的。 青青原上草：我刚到楚少家，等我借他电脑帮你弄。 搞定。 柴漾放下手机，看见厉宁策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也没有在看手机，似乎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昏暗的灯光下厉宁策的眉眼显得很深邃，白天他问的那句话在耳畔回荡。 ——UY和Vix，你觉得谁会赢呢？你希望谁赢呢？ 她觉得，他是故意的。 她托腮，迎上他的目光，她看得明目张胆，不加掩饰，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看向他眼底。 忽然眼前一黑。 “有话就直说。” 厉宁策的手掌虚虚横在柴漾面前，试图遮住这双摄人心魄的双眸。 没想到她下意识地眨了两下眼，睫毛在他掌心轻轻扫过。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往回撤，收到背后。 “你今天早晨为什么要问我那个问题？”她趁着轻微的醉意，大胆地问。 “我想赌一个答案，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柴漾挑眉：“那你觉得，我会希望谁赢呢？” “Vix。” 他答得干脆，让她眼底浮起一丝茫然：“为什么呢？” “因为你不爱UY。”厉宁策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她应该喝酒了。醉意在她脸颊涂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眼底却写满了无人理解的挣扎和痛苦。 听了他的话，她脸上浮上一层恼意。 “那我应该爱谁？Vix吗？” 厉宁策没有回答，却问她：“世界赛开赛以来，陪Vix出场的就一直是副教练，你有去了解过原因吗？ ” Vix的主教练是雨落，曾经是他们那个平民战队的队长。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会主动去问为什么。她始终觉得，从自己不告而别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失去了过问和关心的资格。 “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指尖有些颤抖，像是被人戳穿了伪装的铠甲，看见了她极力想要逃避的脆弱。 -- 第15页 她直接关了电脑，连帽衫往头上一扣，转身离开。 “表叔！我给三水晚发完消息没有收到回复，然后对方就下线了。”虞之焕小碎步跑过来，拽着厉宁策的袖子，见表叔不怎么搭理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仰头问，“那个漂亮姐姐认识你吗？” 厉宁策瞥了柴漾的背影一眼，拍了拍小侄子的脑袋。 * 柴漾刚走到酒店楼下，就被袁青一通电话叫去了他们刚撺起来的名为决赛夜Vix失意电竞狗的聚会。 这群小少爷，干啥啥不行，组局第一名。 她本来没有想答应，但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组局的楚家在凛北和几个省会城市都开了射箭射击场，扭头走进酒店拾掇了一下衣装，踩上高跟鞋打了一辆Uber直冲到别墅门口。 宅院里的花草被人打扮地格外妥帖。 穿过花园，袁青靠在门口与主人楚家大哥不知道在说什么，见她来了，举起长臂挥了挥。 柴漾跟着走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目光落在桌上酒瓶的标签，心里“嚯”了一声，真够阔气。 “这是凛北的楚铎，我以前提过，他家好多射击俱乐部，可以去搓搓他的锐气。”袁青站在她身侧，为她一一介绍着这群人，除了一两个眼熟的，剩下都是买了决赛场的票，大老远从国内跑来的二世祖，“她是我高中朋友……” 话还没说完，柴漾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叫我Yana就好。” 袁青噗哧笑了一声。 又开始了，柴漾第108个英文名出现了。 袁青简直就是交际花，这群狐朋狗友对他都很义气，连带着柴漾也被照顾了几分，说既然是袁青的朋友，那就是他们的朋友。 何况她顶着明媚精致的妆容，昏暗灯光下自带柔和滤镜。 哪怕不怎么说话，也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 她本来心情就有些闷，酒也喝得爽快，边喝边应着他们抛来的问题，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每个人，时不时抛出几个问题转移话题。 “我们几个在上学。楚铎他们那几个是来看总决赛的，Yana你呢？” 柴漾放下杯子：“最近刚离职。没想好是回纽约找工作还是回家啃老。” 袁青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这骗子，说了俩都不是什么正经选择。 回纽约根本不需要找工作，只要回公司就有无数大小会议等她主持。 回家啃老就更没道理，别说她和那个便宜父亲话不投机，沈家上下见过她的人都不超过俩。别人不觉得她是来抢家产的就不错了。 有人殷勤地说：“Yana姐是做什么的？哥几个家里门路多，说不定能帮上你。” 袁青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您几位爷去柴漾打工她都不要的，这样是泡不到我漾姐的！ “Yang？”有人刚从厕所回来，没听清。 “是Yana，你该去换个耳朵了。就是这位小姐姐，青哥带来的的朋友。”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当初Vix战队那个拉胯的队长呢。” 柴漾睫毛抖了一下，倾身拿起杯子。 Vix决赛的失误，既有对UY研究不够透彻的原因在，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结于这个队长的优柔寡断。赛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做出决策的速度和执行力度往往能扭转一局比赛的胜负。 但来人的这句话仿佛给在座的所有人一个宣泄的出口，没有拿到梦寐以求的冠军，他们争相开始喷起Vix来。 “Vix这几年真的不行了啊……贱卖收队人家老板不肯，开价高得离谱。没成绩又不盈利，你说哪来的自信？要不是这次冲进总决赛了，估计还得在二线战队抠脚呢吧。” “可惜雨落打下的江山啊，别说守住了，二线队都快排不上了吧？” “听说之前就有人要收购Vix，雨落说什么都不肯。” “不是吧，他还等三水晚回来打职业啊？万一人家都已经是俩孩子的爹了呢？” “你们别骂那么凶了，我这儿有内幕消息，雨落找上我家律师事务所准备遗嘱的事情了，估计没几天就有新闻官宣了，听说他去修养的这几个月，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几次了。” “……卧槽？” “不会是怕影响战队成绩才一直瞒着的吧？” “唉，刚才骂得有点狠，妈的老子现在有点难受。” 忽然柴漾觉得自己听不见声音了。 周遭七嘴八舌地说着，乱哄哄的。 柴漾捏着杯壁的指尖微微发白，脸上却看不出来表情。她偏头望向窗外，明明是星辰满天，却仿佛雷电劈在心头。 她借口失陪离开客厅，端着酒杯走到宅院里，登陆了很久没有上过的那个昵称叫“三水阳”的私人号。 开屏转了许久。 无数红点接二连三地跳出来，1000+，也许更多。 最上面的消息来自“雨落大狗比”，999+条。 最近发送时间，两小时前。 ——小晚哥，你是不是还没有和我正式说过再见呀，看来得是我先说了。 手中的酒杯忽然脱离掌心掉了下去，幸好落在脚边软软的草坪上，没摔碎。 柴漾惊觉，回过神弯腰去捡，起身时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狭长深邃的眼。 月色勾勒着他的脸庞。 那人目光没在她身上停留更久，抬步往里走去，消失在视线里，仿佛只是她醉中的幻觉。 -- 第16页 * 袁青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柴漾失魂般站在原地。 他是刚刚在网上刷到雨落去世的新闻，没想到同伴的内部消息还没说出来多久，就官宣了更心碎的事实。里面那群人还在震惊，而他想到柴漾的过去，立刻追了出来，在花园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他微微俯身对上她的眼眸：“姐，我送你回家？” “袁青，我要回国。” 柴漾的嗓子被酒水浸润到有些沙哑。 袁青心里一沉。 她说要回，不是想回。这又是个没有任何回旋之地的决定，和她决定离开UY时的干脆一模一样。 “好，订好票告诉我。”他点头，“那你还要进去继续喝吗？” 柴漾把杯子递给他：“你帮我放回去，我打车回。” 屋里所有人都喝了酒，他们大概率都要直接在楚铎家睡的，没人能开车。 “太晚了，不安全。我问楚少借个司机，开我的车回吧。”袁青皱眉，随后把车钥匙递给她，“你先去我车上等着，警告啊，不准开车，也不准吐。” “放心。”柴漾摆摆手，挺直背脊往外走。 没走两步，忽然有什么画面闪过脑海。 她停下脚步，对袁青喊了一声：“我刚好像看到我老公了诶……” “啪——”。 酒杯直直落在地面，发出清脆声音。 袁青缓缓转头，柴漾的表情和她任何骗人的时候都不一样。他嘴张得可大了，仿佛能塞个拳头进去。 没等袁青有什么回应，柴漾撂下一句“别理我，我一定是我喝大了”，跟没事儿人似的回他车上等着了。 留袁青一个人在这里收拾残局。 袁青谢过保姆阿姨，蹲在地下打扫玻璃渣，他只想趁机清醒清醒脑子。 毕竟谁都可能会神智不清走进婚姻的坟墓，唯独不会是柴漾。追她的人前赴后继，而能忍她脾气超过三天的几乎为零。 至于老公？她网恋都能把老公当工具人用，他信她才有病。 * “策哥来了啊。”楚铎大步走到门外，将厉宁策迎进来。 厉宁策一进屋，七仰八叉的几个男人瞬间清明了几分，纷纷站了起来。 他们这圈同龄人，不管多么放纵纨绔，心里总是或多或少憧憬又嫉妒着那位厉家长子。很多人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他，不由屏住了呼吸。 厉宁策环视一圈，见屋内没有任何异样，蹙眉。 “太难得了啊，咱俩多久没见了。”楚少揽上他，热情地往里带。 “过年才在我家发酒疯，忘了？”厉宁策冷笑，转而脸色微沉，“你们刚才是不是玩得有点过分？” “没有啊，都在闲聊呢。雨落的事你知道了吗，那帮小子现在还在哭呢。” “外面那位是谁带来的？” “哪个？Yana？那是袁青的同学。” “谁欺负她了？” “那个妹妹挺直率一人，也会聊天，没人欺……” 楚铄一噎，便知道厉宁策进来的时候一定看到了那姑娘不太好看的表情，感到一阵压力。 但有厉宁策在的局总有不成文的规定。 自己人怎么胡闹他都不在意，有外人在就必须要谨言慎行，玩笑适度，不能自毁风评。 “我们真没做什么，我看她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喝得不太舒服吧？诶，青子，你朋友没事吧？” 袁青刚把玻璃渣倒进厨房垃圾桶，就听见楚铄的声音。 他洗完手，慢慢走过去，皱眉说：“不太好，你家司机在吗？帮我送她酒店吧。哦不行，我可能得和她一起回。” * 柴漾缩在车里，光脚踩在坐垫上，手臂圈起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地刷着社交平台。 她看着ViX前队长、教练、和攻略制作人雨落英年早逝的消息被圈子里的人转了又转，干涩了一天的眼睛忽然湿润起来。 有人说，今天南城的雨很大，它们要带雨落回家。 她手指停留在“点赞”二字上，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径直划到下一条。 是一条紧追热点的分析。 @电小竞甜甜圈：众所周知ViX最值钱的就是雨落，无冕战神。业内纵容他们老板把收购价抬那么高，还不是抱着一丝他能带出世界冠军的期望吗？但这几年，成绩没有，招牌打不出来，所以招不到好的青训队苗子，然后就是青黄不接、恶性循环。现在雨落陨落，ViX老板就算是想清楚，愿意贱卖，怕也不会有人想接盘。这和从头来过有什么差别？ 底下有说他不懂装懂的，也有认为他说得特别对的，甚至有奇葩的过激电竞队员粉丝听说ViX收购价可以被狠狠压了，觉得他自己又行了，甚至想众筹买下战队让自家队员换个队。 感受着网络智商洼地的参差，柴漾直翻白眼。 几家电竞杂志几乎是第一时间更新了雨落去世的消息，随后是ViX的现役队员、雨落的前队友，再接着是他当年的对手和朋友……每一个听说过雨落姓名和事迹的人都在哀悼和怀念他。 无数个第一的纪录，无数赛场上的极限数据都由雨落创造。 所有恩怨情仇在癌症和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人的声音。 等待着那个曾经是雨落最默契的搭档、也是捅他最深一刀的那个逃兵的发声。 -- 第17页 或者是道歉。 可唯独没有等到。 柴漾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把头埋在膝盖里。 “咚咚。” 有人敲车窗。 柴漾疲惫地抬头，再一次对上了冷淡的目光。男人俯身，一丝不苟的领口多了几道诱人的褶皱。 她怔怔地看着他，捏了下自己的腿。 原来刚才不是幻觉。 “有事吗？”她摇下车窗，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在跟踪我啊，厉总。” 柴漾的声音依旧沙哑，在这样深沉的夜晚竟有几分缱绻和撩人。而她浑然不觉，低垂着眼眸，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腰是腰，腿是腿，身型轮廓完美得恰到好处。 遗憾的是，他逆光站着，表情看不真切，只是黑乎乎一片。 她无声叹了口气。 男人还没回答，她的电话忽然响起，是袁青。 “喂。”她有气无力。 “姐。”袁青声音有些犹豫。 柴漾习以为常地撩了撩眼皮：“怎么说，不给借司机？车钥匙给你送回去？早说啊我……” “不是，楚少说三哥可以送你，你猜三哥是谁？你见了就知道了，绝对靠谱。那谁的事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好好休息。” 柴漾没等他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抬眼看向男人，冷淡地扯了一下嘴角：“哦，三哥？” 月色下，男人眉眼微动，俯下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遗憾地看着她，低声说：“你以前叫我的时候可不是这种语气。” 作者有话说： 以前的漾漾：三哥三哥三哥打架吗打架吗？ 第8章 深秋的风吹得柴漾一个激灵，酒意醒了大半。 她眨眨眼睛，逼迫自己一字一句去想厉宁策说的这句炸开在她脑海里的话。 ——你以前叫我的时候可不是这种语气。 没错，以前她确实会叫他三哥。 因为他的游戏ID最末位就是“叁”，大写的三。 如果说她从早晨初次和厉宁策见面就开始与他博弈，那么此时此刻的厉宁策，就是踢开规则，将棋局拂乱，当着她的面，缓缓掀开底牌。 他的的确确知道她就是三水晚。 而且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只带了些淡淡的遗憾，似乎她的一切神色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那种感觉……就像是已经默认她知道“厉宁策就是她游戏中的叁哥”。 可是为什么呢？ 她有些乱，一时不知道从哪里理，太阳穴突突跳得生疼。 “不着急。”夜色中厉宁策的声音如水般流淌过，“先送你回酒店。” 他从车前绕道驾驶座，上车，把车窗全都关起来，连袁青引以为傲的敞篷也关上。这才慢悠悠系上安全带，扭头看向她：“地址。” 柴漾已经从茫然和震惊中缓了过来。 即使尚不清楚厉宁策是从哪里寻到的蛛丝马迹，但单刀直入确实是他的风格。 就像他们曾经那么多场单挑决斗，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试探推拉，不关心她用什么角色，换什么武器，只光明磊落地把她迎到自己的领域，留下简单一句： 你随意上。 行，那她这次也随意了。 柴漾把酒店地址告诉他，自己系好安全带后，扭头把副驾的座椅靠背调整到最低，外套往身上一盖，整个人翻身背对着他躺下去，合上了眼。 都是成年人了，刨根问底没意思。 厉宁策瞥了身边那颗后脑勺一眼，调整好车内的后视镜，蓦地发现车载蓝牙正小声播放着柔和舒缓的音乐，他抬手将声音稍稍放大了些。 有背景音乐，气氛或许没那么尴尬。 袁青车上自动连着她的手机，音乐也是她失眠和焦虑时常听的。 在密闭空间里，熟悉的乐声将她笼罩，经历了情绪反复波动，疲惫和心累交加的柴漾，原本只是不想理身边的男人，没想到竟沉沉睡了过去。 呼吸声稍有些重。 或许是看到雨落逝世后硬生生憋回的眼泪和哽咽在作祟。 她在不安中翻了身，脸颊正对向厉宁策的方向。 厉宁策在红灯前停下，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地垂眸看着曾经在网线那头飞扬跋扈、张牙舞爪的小姑娘，乖巧地蜷缩在身边，紧闭的眉眼间已然是成熟诱人的色彩。 他想起早晨在咖啡店时她的流光溢彩，想起店员目光紧紧跟随的模样，还有那杯卡布奇诺上的爱心拉花。 随意搭着的指尖不经意弯了一下。 一路平稳地开到了酒店，厉宁策跟着指引进了酒店地下停车场，刚入库，车载音乐便顿了一下。 抬眸，看见车载屏幕上亮起一条消息。 是她手机的投屏。 青青原上草：好姐姐，安全到了吗？ 厉宁策的手顿了顿，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 袁青靠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数着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了，柴漾还没有回他的消息。 “怎么？担心你朋友啊？”楚铎居高临下地递给他一杯酒，“那可是厉宁策好吧，在座的谁都可能禽兽不如，唯独他不会，他能手刃禽兽好吧。” 袁青沉默。 楚少根本不懂。 那可是为了挑一个数据分析师能直接接受柴漾荒唐离谱的要求，大老远跑来找她的男人啊！没想到这两人上午才见过面，半夜就狭路相逢了。他刚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厉宁策本人，第六感让他觉得这人没那么容易坐等柴漾拒绝他的工作邀请。 -- 第18页 万一呢？ 不知道厉宁策就是柴漾昔日网恋对象的袁青脑补了很多展开。 “不过你这朋友，有点东西。”楚铎咂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说。 袁青：“什么意思？” “你知道凛北厉家吧，小辈就他们兄妹两人，妹妹不管家里的事，老厉总退了之后就他一个人撑起整个集团。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挤破头想要嫁给他，他愣是不声不响单到现在。”楚铎摇头笑了笑，“以前也没见他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过，更别提主动送人了。” “嗐，你说这个啊，那肯定没戏。”袁青摆了摆手，他满脑子都停留在厉宁策万一把他柴总绑回国签入职合同怎么办，没想到楚铎竟然是个恋爱脑，“她可讨厌有钱的男人了。” “……？” * 柴漾不知道袁青给自己扣了一顶仇富的帽子，幽幽从梦中转醒。 一抬眼，就看见了驾驶座上的厉宁策。 他仿佛和车内的晦暗融为一体，手机的屏幕光线淡淡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胡乱整理了一下有些炸毛的头发，撂下一句极为真诚的“谢谢您”，拎起包下了车。 在楚铎那边喝的酒后劲才上来，脑壳昏昏沉沉。她挺直背脊，努力踩着直线往前走。为了去楚铎聚会换的高跟鞋踩在地下，在空旷的车库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忽然手臂被人扶住，虚虚抬起来。 转头，看见厉宁策慢条斯理地脱下自己的风衣外套，披在她身上：“有人担心你没法安全到家，我得证明一下自己，送佛送到西。” 柴漾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袁青给自己发了二三十条消息。 其中还有几个被挂断的视频和语音通话。 她没有拒绝他的外套，在打喷嚏前在胸前裹紧，坐上电梯进了酒店大堂，才捧着手机给袁青回消息，简单报了个平安。 又转头看向厉宁策：“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也住这里。” 随后信步跟她进了电梯。 柴漾按了楼层，回头看向身后，并没有要动作的样子。她眼皮跳了跳，直到发现他和自己一同出来，在走廊的尽头走向她对面的房间。 行吧。 这可是这层最好的两个总统套间呢。 她抱臂站在门口，脱下外套还给他，等他先进屋关门。 厉宁策伸手接过外套，带着薄薄一层茧的指尖滑过她的手背，一阵酥麻流过四肢百骸。 心脏无端重重跳了两下。 两人分明隔着安全的距离，可他的气息却仿佛就在自己身边缭绕似的。她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烧，不知道是醉意烧人，还是在这片刻升起的旖旎烧人。 但他似乎毫无察觉，转身准备开门。 她的目光在他垂在身前两根螺旋状的绳子上游走。 醒醒柴小漾，你缺男人嘛？ 一个她在心里控诉。 另一个她在心里不正经地反问：不缺是不缺，可这个男人不原本就是我的吗？ 不坚定的理智往往是脆弱的，甚至一击即溃。 醉意下的原始欲望占据了她的大脑，趋势她攥着手心一步步走向他。 伸手，抓上他连着卫衣帽子的那两根白色绳子。 她走来时步伐虚浮，厉宁策皱眉，在她凑近时微微抬起手臂，环在她的腰外侧，一丁点都没有碰上。他居高临下地看她眼神迷离，一歪一斜的走来，死死抓住那两根绳子便不动了。 “松手。”他眉心跳了跳，咬牙说。 谁知柴漾抬头横了他一眼，抓得更紧了：“不松。” 她近在咫尺，都快扑进他身上了，俨然醉得颠三倒四，神志不清。 厉宁策脸色不太好看。他一手抓了柴漾的手腕拽离自己的领口，一手将她的包举在眼前，放下声音哄道：“自己把房卡拿出来，乖乖去睡觉。” 眼前人不安分的手顿了顿，条件反射地说：“不，你得陪我！” 第9章 ——你乖乖去睡觉。 以前被半夜上线的厉宁策抓到自己熬夜和雨落他们练手法的时候，他就会来这么一句。 对待三水晚，厉宁策的口吻一向是比较宽厚的。 很多时候，柴漾觉得他更像个寡言老父亲或是兄长，在关心他人饮食和作息上总是带着一种操心的语气。 说是网恋对象，“爱”和“恋”的成分少之又少。 她更愿意将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定义为陪练和学员。 相识的数百天没有风花雪月，没有情窦初开，没有怦然心动，有的只是一个渴望学习技术和对抗思路的少女，和一个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指点她的特约教练。 不过柴漾对这个白嫖来的“教练”没什么敬畏。 用雨落的话说：小晚是个自由的灵魂，不服管教，也没人敢管教，除非想天天听她和自己对着干，谁妄图踩在她头上，谁就得承受究极头疼的痛苦。 时隔多年，她几乎仍是条件反射般拒绝了厉宁策的话。 “不，你得陪我。” 厉宁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头疼。 “想我怎么陪你？”他问道，语气平静。 柴漾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以前每次厉宁策催她早睡，她只要甩出一句“你得陪我”，半小时之内这个人必下线。 -- 第19页 忙碌如他从来没真把她当成恋爱对象，关心大都是点到即止，极具分寸感；而她也不是真的需要他陪，只是希望他能少唠叨，赶紧闭嘴开游戏。 说白了，这就是委婉的一句拒绝。 谁能想到当他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会无比认真地问上一句：要怎么陪自己？ 方才那股旖旎的氛围被过去的回忆淹没。 柴漾抬手敲了敲自己脑壳，想把脑海里那个急色的自己赶出去，忽然又想到了一些事情，严肃地直起身，抱臂看向厉宁策：“方便聊聊吗？” “现在？” “嗯。”柴漾点点头，“我有预感，过了今晚你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她醉归醉，但没有忘记厉宁策在等着自己接那个数据分析师的岗位。 万一之后她有什么请求，他就用这件事做筹码她怎么办？ 厉宁策笑了一下，转身刷开自己房间门。 “进来吧。” 柴漾踩着高跟鞋往后退了一步，挑眉，“这不太好。” 还没等她说完，就看见一个小男孩从里屋套间跑出来，脚步哒哒地跑到厉宁策面前，仰头问：“表叔，我刚做好流光城布局和河道设计，你要来看看嘛？” 说完，歪头看向他身后：“啊，是刚才那个漂亮姐姐！姐姐好！” 虞之焕的存在让柴漾有些意外，又觉得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朝小男孩不失礼貌地淡笑了一下。 “等你最终完成了我再看。”厉宁策蹲下摸了摸虞之焕的头，“不困吗？” “不困。”虞之焕摇头，“你忘啦，我今天下午才睡醒来。” “那你在客厅玩一会儿，我们去阳台上谈事情。” “好。” 坐落在城市最繁华的中心，酒店直入云天。在其最高层套间外的阳台，城市的夜色尽收眼底。 与柴漾那间不同，她的阳台正对着今夜赛事的会场，能一眼就看到升腾的烟火，而厉宁策这边却寂静许多，柔软的小沙发相对放在矮桌两侧，仰靠在这里晒太阳一定很不错。 她这么想着，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 熟悉的薰衣草香钻进鼻腔，她浑身一个激灵，起身坐到另一个沙发上。 她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想问他的问题，回过神，却发现厉宁策姗姗来迟。 手里端着小托盘。 两杯水，和一盘鲜切水果。 “刚烧开，兑了些凉的。”厉宁策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小心烫。” “……谢谢。” 柴漾踯躅地伸手接过，杯壁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 她垂眸，望着杯口腾腾热气出神。 这样的事情，他做起来行云流水，又不让人感到逾矩。 说实话，业界对励云集团的年轻总裁往往停留在描绘他的商业洞见和头脑，很少有人透露过厉总本人究竟是什么性子。她一方面觉得这种浑然天成的体贴和照顾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另一方面又怀疑这是他对合作伙伴固有的诚意。 “喝杯水都能想这么多，也不见你今晚多这些心眼。”厉宁策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弓成一道漂亮的弧线，“第一次去的局也敢喝这么多。” 柴漾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 凭她对过去厉宁策的了解，他还有话没说完。 “楚铎就算了，他那几个朋友都是从十几岁就在这边的，花样和套路根本不是你能想的。这里不像国内禁……” “我知道的。” 柴漾放下杯子，对上厉宁策的目光：“怎么说呢，我可能比他们更清楚。” marijuana。 她刚被沈长鹤打包扔到大洋彼岸的时候，差点被一群街头小混混忽悠着给他们做跑腿的中间商。要不是袁青他哥路过，及时将她带走，她早就不知道走上了什么不归路。 后来大学认识的同学也是。 每次小组作业都能闻到身上淡淡的味道，甚至会给她科普那种如梦似幻的感受，还在她义正言辞表示自己无法接受并认同此物应该被禁止时露出鄙夷和嘲弄的神情。 她对抗不了其他国家的法律，只能逼迫自己远离傻逼。 “我没在那儿喝多少。”她眨眨眼，“我自己房间里就有很多空酒瓶。” 厉宁策皱眉：“因为决赛？” 终于，来到了这个决赛后给她雪上加霜的话题。 柴漾直起腰，倾身，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雨落的事情了。” 她努力不让自己颤抖。 从小到大，她跟着母亲辗转奔波，从来没有结交到超过三年以上还联络的朋友。游戏里认识的那群人，可以说是她感情最好，最赤诚最珍视的一群朋友了。 她为自己的不告而别愧疚，却从来没有想到朋友的死讯比重逢先来。 “不算早，我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发生骨转移了。”厉宁策声音很平静，却无端给了她紧绷的身体一些放松之感，“他发来消息告诉我说，好像找到你了。” 柴漾愣了一下：“找到……我？是说三水晚？” 曾经的她也知道自己荒唐不务正业，把空闲时的精力都放在了游戏上，完全是被人抨击的网瘾典范。她在游戏里也不敢和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实情况和个人信息，总是在他们聊到现实生活的话题是含笑回避。 -- 第20页 直到那款游戏朝竞技方向发展，直到诸多俱乐部建立，高端玩家有了朝竞技选手发展的道路……直到她和雨落在海外服务器打排名时排到了国外某战队，最终逆风翻盘，她那颗心才开始蠢蠢欲动。 她想去线下，想去战队，想让网友变成现实的好朋友。 想一起披着国旗，捧着奖杯站在世界之巅。 多么天真……明明他们连她叫柴漾都不知道。 “你加入UY后带他们打的第一场比赛还记得吗？” “北美赛区内部的定级赛，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都是对各个国家和赛区打法思路很熟悉的人，哪怕换了一款游戏，有一些特色风格是刻在俱乐部骨子里的。”厉宁策回忆着骆禹在病床上对他说的话，“但他说，UY的新打法，是明显的三水晚打法。” 这话听上去很玄，厉宁策听完并没有全信。 但当他在某次焦灼的会议后仰靠在椅子上，打开了UY的比赛视频，看到解说无不惊讶于队长团战中的某个利落而爽快的决策，内心像是被击中了一样。 ——落子要考虑到十步后。 ——不要只相信你的眼睛，要相信你的判断。也许对眼前而言这只是下下策，但对整局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意想不到又关键的转折。 话是他教她的，但看着视频，仿佛她站在自己面前。 他大概能理解骆禹，一种想搭上自己全部运气、孤注一掷地赌一回。 柴漾半天没有回过神。 原来是这样。 厉宁策将昨日之事从脑海里挥去，接着道：“知道你还在这个圈子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让我请你回来。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出面，他才告诉我他在住院了。” “这样啊。”柴漾弯了弯手指，小声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在她的记忆里，厉宁策几乎不怎么和她的朋友们一起玩，她也不会在几个人一起开黑时主动叫他。 有时他即使在线，也不会很及时地回复消息。 后来看过厉宁策的专访和公开履历，她才知道那段时间他在那家游戏的研发公司做开发。 “记不清了。”厉宁策看了她一眼。 未必是记不清，大抵是不想说。 “嗯。”她也不强人所难，重新躺回沙发里，手臂遮住眼睛，轻声说，“那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问完，她自嘲地笑一下。 “他肯定让你什么都不要和我说，更不希望用逝者的遗愿来道德绑架我。” 雨落那个人，应该是那群朋友里心思最细腻最敏感的一个。但好脾气的人往往容易被人欺负。偶尔看看故友动向，会发现他当选手的时候拿不到冠军，别人会盯着骂他，当教练的时候拿不到冠军，被骂的还是他优柔寡断，不会团结队员。 到最后就连雨落自己都无法插手的俱乐部和资本决策也要他来背锅。 他照顾所有人的情绪，也体谅每个人的难处，到最后却没有人为他承担的风暴。 “你们倒是互相了解。” 厉宁策没看她，仰头看了一眼阑珊的夜色。 “所以你坚持要找我的原因，在他？你该不会是……想要买下Vix？” 柴漾用牙签勾起一块苹果，吃完咽下。 兀自思考：“不过如果你想进驻凛北在规划的电竞园区，老牌战队可能确实比自己建的新队更有优势一些，考虑到品牌效应，或许会有些资源倾斜。” 厉宁策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丝意外。 不仅是因为他那些尚在孵化的想法被她一语道破，更是因为……她看似置身事外，对国内环境与发展的关注却并没有停止。 “他只有一句话想我转达。”厉宁策的目光落在她的下唇，苹果抹去了她口红的艳丽，“尽管后来他又放弃了，但我认为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他一直想替你拿个世界冠军。” 柴漾顿住，眼眸微微闪动。 “你不需要有负担，也不用对这句话负责任。”厉宁策的声音清晰可闻，“至少UY已经替你拿过世界冠军了。” “这不一样！”柴漾脱口而出。 UY的冠军，和身披国旗的冠军，怎么能一样？ 厉宁策不置可否。 他淡淡觑了她一眼：“不一样又如何？你不还是拒绝了我吗？” “……激将法是不是？”柴漾嘴角扯了扯，虽然早有预感，但还是被他在这里下套等她气到了。 不过还好，她也不是没被合作方气死过。恨不得把鞋砸到投资人脸上，却还要笑着和人家打高尔夫的事情她也不是没经历过。 至少厉宁策，好看。 嗯。 赏心悦目。 或许酒意仍在掌控她的神经，她恍恍惚惚地说出了口： “如果不是数据分析师呢？我是说如果我们一起收购Vix……” 不过在声音被自己听到的瞬间，她立刻闭上了嘴。 这是她潜意识里的想法。 契机在于今天Vix的失利，在于雨落的离开。哪怕只持股0.01%，她也想对雨落生前付出心血的地方有那么一点话语权，去替他实现愿望。但它充其量是一个没完全整理好的随意无比的“idea”。 面对日理万机、精于算计的铁血商人，这话并不应该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 第21页 提议就应当有提议的样子。数据支撑、发展规划、优劣呈现……就像她创业时说服每位投资人一样，厉宁策同样需要她有理有据地被说服，就像曾经的三哥教会她怎样从表面繁琐数据中分析要害，如今她也应当更专业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不安地看向厉宁策，心里有些烦躁。 窒息感胸口层层在叠加。 这段时间自己的事业上面临着研发和商业化的双重困境，沈家那个烦人的老爷子有事没事就打电话催她回国，本就让人有些痛苦。今日又因为UY大胜Vix，勾起了她少年时最本真的胜负欲望。 她刚刚为闪光灯下Vix抱头痛哭的选手们感到真切的难过，雨落的死讯就如一道雷霆将她劈到浑身发凉。 往日的镇静自若尽数被负面情绪驱逐包裹。 在这样狼狈的时刻，她还在这个人面前失言，好像……失去了底气与先机，推翻了她走进这个房间之前在他面前树立起来一切自信和骄傲。 “晚晚。” 他从未这样叫过她，让她心尖颤了颤。 是了，他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但他没有用自己提供过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英文名，对他来说，她是“三水晚”这个符号背后的人， “我不在酒桌上谈生意。” 他滴水不漏地回了她的话，言辞间没有任何倾向，却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不在酒桌上谈，是因为醉的时候无法做出合理判断和思考。他一边拒绝着她，一边又给了她温柔而不失体面的理由。 “嗯。”她吸了吸鼻子，试图掩盖喉咙里的酸意，“我知道。” “你不知道，不然你刚才也不会站在门口抓着我不放。” “我……” 柴漾怔了怔，隐约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她五指抠着沙发，眉峰一横，“不是，我也没和别人这么谈过生意啊！我他妈是那种什么都不挑、谁都看得上的人吗？” 啊……她好像找回了骂UY那群臭小子的劲儿。 可是，她都说了什么？ 啊！！！ 她局促地端起水杯，仰头一饮而尽，心里盘算着还是找借口赶紧溜吧。 刚放下水杯，却见厉宁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面前。 弓身，单膝蹲在她面前。 他说：“你意识到我们现在沟通上的问题了吗？” 他真的很高，这样蹲下后和陷在沙发里的她高度差不多。 他微微仰头，眼底映着她的轮廓。 柴漾被他看得眼热，但近在咫尺的帅哥又让她舍不得别开脸看。 她盯着他，想了想说：“说实话，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面对你的时候，我找不好边界和分寸。” 说是第一天见面的业务往来关系？ 哪有待面试的员工认识老板第一天就往对方酒店房间跑的？ 说是相熟多年的亲密朋友关系？ 中间断了联系的这么多年又分明无法忽略。 而过去的亲近时光又仿佛历历在目，总是忍不住想要逾越过陌生人和商业关系的分寸，想更进一步，又不敢更进一步。 客厅里传来虞之焕浅浅的呼吸声。小家伙蹦蹦跳跳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厉宁策没有要回去照看孩子的意思。 柴漾在他沉静深邃的目光下，躁意也消了几分，消散进这月色。 “袁青说，和我交朋友需要很长的时间。因为我不主动，也不会敞开心扉。所以能成为我朋友的人很少，但每一个都是很有耐心的人。我想，我大概也并不是掌握不好分寸，而是潜意识就不想这么做……不想保持距离。” 很神奇，与厉宁策见面后的这个晚上，她竟然开始当着他的面剖白自己。 “因为你是我过去的一部分，是故人。” 他是天然就会被她迫切划归进朋友范围的存在，而这种类似于所属物情结般的隐秘想法会让她自己的理智感到矛盾。 因此，才会既想避得远远的保持距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酒精让感性的欲望略占上风，而在理性的意识和感性的潜意识的撕扯中，她变得疲惫且狼狈。 他听她说着，蹲在自己面前沉默了良久。 忽然抬起手，拇指落在她的脸颊上，指腹自上而下地轻轻划过。 柴漾怔了怔。 那里有一滴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泪珠。 而他的动作轻柔而虔诚，不带任何妄念与私欲。 “我本来很期待和你见面的。”他低声道，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自嘲，“可我怎么觉得，见到我让你更痛苦难过了。” 第10章 “然后呢？”袁青叼着薯片，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 在楚少家睡到日上三竿起来，袁青睁眼收到柴漾的信息要让他过来拿车钥匙。 他这才意识到，昨晚那位厉总开着车把柴漾送回去之后就再没有回到聚会上。 于是见到柴漾的第一件事就是八卦。 没想到从她口中听到了如此劲爆的内容，比她随手扔给自己的薯片香多了。 厉总居然把女人放进自己房间了？！ 袁青心里卧槽一声，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搭配上柴漾，是在很奇怪。 -- 第22页 要怪就怪他只见过一心想爬她床请求垂怜的男人。 那些一般又普通的男人，只要看过柴漾挺直的背脊和杀气凛冽的眼眸，都不是很敢生出一丝想要征服她的欲望，相反，她的锐利只想让人臣服，只要看见她发光就会感到无地自容。 “你想听什么然后？”柴漾回完邮件合上电脑，转身蹲在地下开始收拾行李，“我问到了我想知道的答案，然后他就去照顾小侄子，我就回房睡觉了。” 袁青对她的理解很恰当，那也是她自我认知和塑造的基础。她从不依附人生长，她的自尊心与骄傲不允许一丝脆弱外泄，并以此为把柄击溃她的铠甲。 孰料事与愿违。 偏偏她就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当着他的面流了眼泪！ 所以她推开厉宁策的手就借故起身离开。 厉宁策也颇有风度地将她带出阳台，以照顾侄子为名，送她离开。 没有袁青脑补的旖旎。 只有她那可以说得上不知所措的仓皇。 “你……”袁青将薯片袋子的封口撕开到最大，仰头把剩下的渣滓倒在嘴里，咀嚼完才说，“我觉得我可以去做个视频博主，拍个系列叫每天一个单身小诀窍。从咱俩认识这么多年里随便挑素材，估计能录到五十岁呢！” 在他们脚下的地界上，但凡换个白皮帅哥和金发美女，剧情都不可能发展得那么纯洁。 进屋后干柴烈火拥吻，最后在彼此臂弯里醒来，是标准都市男女的套路。 这两人……可以原地成佛了吧。 可也正是这样，才是他所认识的柴漾。 “哎，不过至少厉总这个人还是蛮绅士的。”袁青又道，“听楚少说，他这个人原则性特别强，情绪克制又内敛，连他们家老大都会敬畏三分。” “早知道这个世界这么小，我也不上赶着去楚家喝酒了。” 柴漾边叠睡衣边说。 “话也不能这么说。”袁青耸了耸肩，“你看啊，他又是主动送你回家，又是和你深夜畅聊，这说明什么？说明即使你拒绝了他的工作邀约，他也是很欣赏你的。你看有谁刚和厉总认识就有这待遇？” “……” 柴漾怜悯地看了这个傻子一眼，他真的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和厉宁策有旧缘。 算了，还是别说了。 这大破锣嗓子。 “你是不是还要在这边陪楚少他们玩几天？”柴漾啪的一声合上行李箱，潇洒地拉上拉链，眉眼弯了一下，“要不给你放个假？” 袁青愣了一下。 “不是吧姐，你嫌我啰嗦了？” “那倒没有。”她从衣架上去下外套披在身上，“你昨天和楚少的小表妹不是……佳人难见，不让你去陪着，怕你到时候偷偷怪我。” 袁青眉心跳了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昨晚他和陆安然在聚会上隔得很远，话都没有说两句，只有暗中的眼神交流 鬼知道柴漾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不是在为Vix和雨落的事在暗中神伤吗？ “很明显吗？”袁青凑近，“怎么看出来的？” “还需要看吗？你就差没把眼睛挂人家身上了。视线交汇如果能拉出实体的丝，你俩那缠绵的眼神能绕地球十圈。” “……” 袁青嘿嘿笑了一下，下意识摸摸后脑勺，感情老司机罕见地在她面前露出了一些青涩感。 她揶揄地勾唇，转身取下一条薄围巾系上。 薰衣草味道浅浅淡淡包裹着她，她这才意识到，这是这家酒店专用的洗衣液的气味。 “我已经和妹子约了后天去爬山。”袁青提起她的拉杆箱，把人往外赶，“你就别操心我约会时间够不够用了，昨儿不是说要回国嘛，再不多送你两趟，我可就对不起您给开的兼职工资了啊。” “就你贫嘴。” 柴漾白了他一眼，戴上自己的浅色贝雷帽，阔步往外走。 推开门，就看见对面门前的修长身影。 他随意地靠着墙，指尖在智能手表上飞快地点了点。 声音慵懒道：“虞之焕，再不起床你今天就别出门了。” 对面没有动静，回答他的只有小朋友浅浅的喊声。 柴漾忍不住勾起嘴角，笑意还没荡漾开去，便对上了厉宁策的目光。她见他微微抬了抬下颌，正准备打声招呼，忽然看见厉宁策眼角一点点沉了下去，视线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后。 袁青龇牙咧嘴地推着箱子从她身侧走出来，语气夸张：“我的好姐姐，我之前就想说了，出门不到一周你也带这么大这么重的箱子，图什么啊？得亏我是健身房常客，不然迟早被你压榨干。” “……” 虽然平时这傻子说话就这种腔调，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在眼前静静站着看她，这话听上去莫名就增添了许多意味深长。 “要走了？” 他慢条斯理地挽下袖口盖住手表，上前一步，停在两人面前。 柴漾见他若无其事，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便也放下心来，将那抹停在嘴边的笑容晕开：“去机场，你呢？要带小朋友出去玩吗？” “不，他想睡就睡着去。”厉宁策看向袁青，又收回视线，“正好没事，送送你。” 袁青本来是埋头边干苦力边发牢骚，没想到自己刚抬起头来，就看到那个让楚铎都敬畏的男人，而且怎么三言两语就要抢他的活儿？ -- 第23页 他怔了怔，在脑海飞速将柴漾方才过的话翻来覆去的整理了一遍。 袁青往后退了两步，歪头在柴漾脑后小声问：“不是，你俩真没发生点什么吗？” “傻子，你先回吧。”柴漾无奈地拍了拍他，压低声音。 命要紧。 厉总这感觉像是要吃了他啊。 袁青赞同地点点头，把车钥匙塞她手上，一溜烟儿跑了。 走廊上又剩下两个人。 和昨晚一样，又不太一样。 柴漾抱臂看着他，微挑眉梢，等着他先开口。 “帽子很好看。” 她没料到他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微微恍惚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而后笑道：“谢谢。” 厉宁策走到她身边，从容地提过她的大箱子，又从她掌心里拿走袁青的车钥匙，在手里把玩。 表情还是冷冷淡淡的。 三水晚和叁哥没有过矛盾和争吵。所以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他因为袁青的出现，脸色显而易见冷了下去。 但是他不说，也不问。 只夸她帽子好看。 “是挺好看的，袁青和他哥去欧洲玩的时候给我带的礼物。”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厉宁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一下。 “他经常换女朋友的。”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我知道啊。他大学一学期能换六个吧。”她顺着走廊尽头看向袁青消失的地方，“没有空窗期也是一种能力哈。” 感慨完，她忽然顿住：“你怎么知道的？” “我加过他的好友。”厉宁策垂眸，轻描淡写地说，“你卖号之后我去找过买家，希望他能把号转卖给我，那个时候被他拒绝了。后来有一天他来找我，他急用钱，要把号出手。但我那段时间很忙，看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把号卖给别人了。” 柴漾默然。 那应该就是袁青帮她把号买回来的契机。 “我又找到新号主，加了好友问他愿不愿意卖，结果被他拒绝了。” “哦这样。”柴漾点点头，幽幽说道，“他居然给不认识的游戏玩家看自己秀恩爱的朋友圈吗？也太没有警惕意识了吧，难怪这个傻子好几次差点被网络诈骗……” 厉宁策掀起眼皮看了看她。 她朝他走近，睁大眼睛端详着他的表情，小心地问：“你这是，吃醋了？”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悠远而勾缠。 柴漾眉头跳了跳。 她已经不是当年傻乎乎的脑子里只有游戏的少女了，拒绝过的人没有一车也有一筐，多少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但对象是厉宁策，又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凛北厉家的大少爷，要什么没有，图她什么呢？ “那我换个问题。”她仰头，“你为了组建战队亲自来这里找我，是单纯为雨落在病床上给你说的话负责吗？” “当然不是。”他很快回答，语气笃定。 “那就是为了我，对吗？” 柴漾食指反手点了点自己。 “如果昨晚你没哭，我现在会毫不犹豫就给你答案。” 他的目光落在她指尖，似有一股烧灼感从手背上略过，径直烫进她的心里：“但现在我不知道，怎样的回答不会给你负担和困扰。所有我能给你的一切，好像只剩下我的尊重。”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的名字？”柴漾忽然问。 “你如果真的想说，不需要我问。”厉宁策淡淡地说，说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你的好弟弟知道你叫什么吗？” “……什么跟什么？” 柴漾从包里拿出护照，郑重地放在他面前，没好气地说：“现在你知道了。好三哥，您能不乱吃那傻子的醋吗？” 厉宁策嘴角牵起：“好，我听你的。” “……听你大爷，闭嘴。” 柴漾收了护照抬脚往前走，耳根微微泛了红。 作者有话说： 柴女士，我的直球女王。 第11章 车上播放着柴漾的收藏歌单。 小众的乐队出的仅有一张电子专辑，总共付款购买的人不超过1000人。 主唱的声线很清澈，仿佛能涤荡焦躁的内心。 柴漾侧目，一眼就看见厉宁策修长的手指。 随性地搭在方向盘上，眉眼间不经意间透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时隔多年的相见，缺席了对方小半人生，理应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问，但两人坐在车上更多的是相顾无言。 柴漾心里清楚，如果非要营造出一种相谈甚欢的氛围，厉宁策和自己都可以。 生意人谁不会长袖善舞呢？ 可正因为见惯了那些推杯换盏和虚与委蛇，她委实不愿在这个场合也贯彻那些技巧和假笑。 但她不清楚，厉宁策是怎么想的。 他只是从后视镜里淡淡看了她一眼，就专心将注意力放在了路况上。 柴漾指尖随音乐打着节奏，目光却始终落在厉宁策身上。 “别看了。”柴漾心里一惊，便听见厉宁策沉声道，“去机场一个半小时，你昨晚睡得那么晚，补觉养养精神。” 柴漾扬眉：“我本来以为网友都是两幅面孔呢，没想到你本人却没什么变化。” 以前催她不熬夜，现在催她车上养精蓄锐。简直一点变化都没有。 -- 第24页 明明挺年少有为，怎么总用长辈的口吻讲话？ 厉宁策没理会她的调侃，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要是你当年就见了我，恐怕不会这么想。” 柴漾直起身，轻轻笑道：“瞎说，连加我好友都是用小号的人说什么见面哦，你肯和网友见面？我不信。” 说着，她调整好座椅，侧身背对着厉宁策向后躺下。 不是她听他的话，是她真的困了。 柴漾心里这样想着，慢慢闭上眼睛。 待到女人呼吸声稳定均匀后，厉宁策才明目张胆地转头看向她。 他在一个红灯前轻轻将她身上盖的毯子往上拽了拽，指腹被她的发尾扫到，一阵酥麻。 于是连忙抽回了手。 别的网友他必然不会见，但对她，他确实是用心准备过的。 只是那份精心准备，因她的缺席而落空。 厉宁策从柴漾微微起伏的肩膀收回目光。 算了，骆禹刚带着他们未尽的少年梦离开，这些事却是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 柴漾转醒时，车上空无一人。 她揉了揉眼睛，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机场的停车场了。 她将身上的毯子叠起，放回后座，对着镜子简单补了一下妆，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一回头，忍不住晃了神。 厉宁策正靠在车尾，身边立着她的大行李箱。 秋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冷淡中平添几分不羁。他戴着蓝牙耳机，和人打电话时的声音清晰可闻。 “萧道辰联系Vix了？”他问。 柴漾闻言，步伐顿了一下，围巾还没有系好就快步走了过去。 萧道辰是一众玩票搞电竞的富二代里最离谱的一个，一向被业内吐槽为毒瘤。 此前他就趁人之危地收购过几个小俱乐部，醉心于高价买卖队员，为此断送了不少当时被看好的职业选手的前程。 Vix好歹融入了雨落多年的心血，现在他前脚刚离开人世，后脚就可能会被萧道辰拿去糟蹋，柴漾心里实在忍不住愤懑。 她装作要拿行李的模样，走到厉宁策身边，眸光流转。 毕竟是厉宁策的工作电话，她不敢贸然旁听。 但眉眼中还是溢出了几分焦急与关心。 厉宁策待她走近才发现她醒了，脸上划过一抹惊讶，直起闲靠在车上的身子，低头看她。 柴漾仰着小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耳机。 脖子微微朝他身边探了探，眼神中是对他通话内容遮掩不住的好奇。 厉宁策勾起嘴角，淡淡“嗯”了几声，顺着她的期待，问：“萧道辰出价多少？Vix那边态度怎么样？” 通话那头的徐敬愣了一下。他不是刚汇报完吗？老板怎么又问一遍？ Vix再怎么式微，也看得清萧道辰不是好买家。加上这回在雨落病危的前提下，闯进了世界赛拿到了亚军，底气也比之前足了不少。 何况现在励云已经开始走收购流程，萧道辰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徐敬不懂，但还是又回答了一遍。 柴漾听不见对面说什么，只听见厉宁策淡淡地回应，时不时抛出两个他感兴趣的问题。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他。领口和裙摆在冷风中被吹得乱颤，脸颊也微微泛红。 厉宁策眸光微凝。 柴漾听着厉宁策的话，正出神地想她能为雨落和Vix做些什么，忽然感到肩上一轻。 她怔怔抬头，发现厉宁策漫不经心地从她脖子上勾起那条还没来得及系好的围巾，随手抖了抖，铺展对折，重新挂在她身上。 他的注意力好像还在电话上，和助理的对话毫不间断，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将她那张被冷风吹得红红的脸一圈一圈裹起来。 他收手时，柴漾不经意对上了他的目光。 平静的眼眸中翻起一抹多情的浪潮，在看到她的瞬间又重归宁静。 她下意识抓住了厉宁策即将抽回的手。 厉宁策呼吸轻滞，任由她拽着。 徐敬汇报完，忽然想起还有一事没有汇报：“教练团队组建的进展明天会议前整理好，现在已经定下了几位助理教练、体能师和营养师。核心教练可能需要月会讨论决定，还有……数据分析师。” 据他所知，老板最近的行程安排正是去和那位UY的分析师沟通，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数据分析师啊……” 厉宁策垂眸看了看柴漾抓握着他的手，轻笑了一声：“她太得寸进尺了，你们优先考虑一下其他人吧。” 说着便让徐敬挂了电话。 什么时候话题落到她身上了？柴漾仰头，横眉道：“什么叫得寸进尺？你是说我吗？” “一直不松手算吗？”厉宁策微抬下颌。 柴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自己死死扣着厉宁策修长的手指，而他则一副清白如斯的模样。 看上去倒像她强取豪夺。 “Vix不会被萧道辰买走吧？”她若无其事地松了手，顺势将自己的行李拉过来，却依然很关心Vix的未来。 厉宁策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行李拉回自己身边，锁上车门，沿着步行通道往机场走。 “你觉得呢？”他问。 秋日的阳光明媚，将一对璧人的影子拉得颀长。 柴漾低头看了一眼他给自己系好的围巾，自己回答了自己：“有你在估计不太可能。” -- 第25页 想从厉宁策口中夺肉是件多难的事，萧道辰那种只会花钱的人恐怕没什么资格。 厉宁策偏过头，难得问出了他们今天见面后的第一个与对方有关的问题。 “你在UY这一年，真的什么也没有想过吗？” 柴漾步伐稍顿，站在原地。 风卷起她的裙摆，总决赛上少年失利落泪的画面从她脑海中闪过，纷繁复杂的画面最终落在她隔着时差看完雨落退役前最后一场比赛的那天。 她极力回避的曾经，她的种种亏欠，都因为生死相隔而留在过去。 厉宁策的眼睛深不见底，映着原原本本的她自己。 不容她狡辩，仿佛早已有了真正的答案。 她的心颤了颤。 扪心自问，真的完全是像她自己对彭岳所说，是因为项目和安娜的人情才去的UY吗？ 不是的。 她好像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她是真的，对那个赛场，依旧怀有眷恋，还有一股不服输的胜负欲。雨落想给她一个世界冠军，她又何尝不想圆了属于自己和昔日好友的梦想。 柴漾咬了咬嘴唇，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 他心似明镜，单是一个问题就戳穿了她所有的伪装。 真是令人感到害怕。 他察觉到她的视线，移开目光，声音变得淡淡的，又问：“如果我决定放弃Vix和电竞项目，你还会站在这里吗？” 倘若是别人，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定然会让她满心不悦。 但厉宁策不一样。 曾经他在游戏里教她破招与连招套路时，也是这样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反问，直到逼她自己想出最完美的应对策略。 在她眼里，厉宁策的话更像是一种提点与指导。 只是他总是兴致缺缺，鲜少开口，被她磨得不耐烦了，才会多说两句。 柴漾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自己昨夜的犹疑和欲言又止，或许早就被看穿了。 她先前徐敬的拒绝是对自己本心的回避。 而雨落离开后，她反而变成了那个有求于厉宁策的人。 所以她对厉宁策的靠近，是基于他与雨落、与Vix的关系之上的，同时也优先于他们过去的交情。 他那句话，似是在问：如果此时此刻是另一个人与Vix在谈收购，她还会站在原地与他浪费时间吗？ 柴漾沉下眼眸，利落地踩下步伐，追上前走到他身侧，掷地有声地说：“如果不是你，我会自己来的。” 即使不需要站在那个舞台上，她也想全力以赴一次。 转头，她竟在厉宁策眼中看到了一束微光。 只见他嘴角噙笑，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走进机场大厅，厉宁策在安检前站定，将行李拉杆推到在她手掌心里。 “其实我本意并不是让你来做数据分析师的。” 厉宁策走到她身前，低头看着她发顶的贝雷帽，不禁想起曾经。 她那群队友有一个因为考研彻底不能上线了，他短暂地陪他们打过几场全服务器的排位赛。 后来人都知道雨落是Vix的核心，屠神是一代职业选手中最稳重可靠的队长，殊不知当年每一次团战，都是眼前的姑娘在冷静指挥，及时又迅速地给出每一个决策。 她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有了成年人的戒心与冷漠，有了算计与城府，但有一颗藏在深处的心还是滚烫的。 她抬眸，静静等着他的后文。 就好像当年等他拆分连招，一字一句地分析讲解那般专注。 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说：“在我的设想里，新Vix，也就是励云旗下首个俱乐部的未来航向，是可以交给你的。可惜，骆禹不让我这样做。” 柴漾比他要了解骆禹，他确实不希望用所谓“遗愿”来绑架她。 但如果说有什么人能继承雨落的遗志，又可以比他做得更好，更犀利果断，那一定是柴漾。她只花了一年时间，就领着一盘散沙的UY走进了世界舞台，雨落的心血交到她手上，Vix定然会UY俱乐部还要光芒万丈。 厉宁策的气息如羽毛般扫过耳廓，酥酥麻麻的。 柴漾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她眼眶有些湿热，嘴上却刺他：“可惜，你最后还是和我站在了一条战线上。没看出来呀，堂堂厉总居然那么听雨落的话。” 毕竟逝者为大嘛。他无奈地摇摇头，准备直起身道别离开。 忽然领口被她轻轻一抓。 只见她仰头，踮起脚尖，朝着他的腰虚虚一抱。 “三哥，谢谢你。” 这个拥抱真诚无比，不带有任何欲想与妄念，有如蜻蜓点水般短暂。 厉宁策腰上一紧，尚未回过神，掌心和怀中的温热早已拎着箱子冲进了安检区。 他的心尖随着她跳动的发尾轻颤，眸色渐深。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所求的可不止一声感谢啊。 作者有话说： 漾姐：抱完就跑，哎就是玩儿~ 厉总：日后可就跑不掉了（确信） 第12章 送她到机场那天，应该是柴漾在北美最后一次见厉宁策。 她回纽约重归忙碌。 连厉宁策结束出差回国的事情，还是她端着咖啡熬完一个大夜时，接到袁青哭哭啼啼的电话后才知道的。 -- 第26页 “他走的时候和你说了？” 柴漾放下咖啡，合上电脑，走到卫生间，手机开了外放搁在旁边的小支架上。 她俯身洗脸清醒。 袁青抱怨的声音混着水流传来：“姐，我说的明明是陆安然和她表哥去机场送厉宁策都没有告诉我。重点在她都没和我说一声！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哪里有重点？你个小海王分分合合不是常规操作吗？这个妹妹对你没兴趣，你就没其他人追了吗？少在我面前装可怜。” 柴漾抬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水流从眉眼间滑落到修长的脖颈。 袁青已经习惯了柴漾的嘲讽，刀枪不入。 他闷闷应了一声，忽然想起柴漾刚才问他的问题：“不是……厉总回国你不知道吗？” 柴漾往脸上拍护肤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应该知道吗？”她有些茫然。 “卧槽不是吧，你俩现在到底什么关系啊？”袁青喷了一口水，“你不会从回纽约就一直没联系过他吧？” “啊……”她沉默片刻，“好像是。” 那天她刚下飞机，就收到邮件反应说有公司员工疑似窃取公司机密给竞争对手，气都没有喘两口，就回公司解决问题。 紧接着是彭岳因为母亲重病请了年假回国。 这位团队技术核心请假的时间恰逢他们的封闭测试期，整个团队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没日没夜泡在工位上。 柴漾也不例外。她这段时间根本无暇去想厉宁策的事情。 “难怪，辛苦辛苦。”袁青听她说完，了然道，“我记得你公司刚成立的时候也有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员工吧？” 柴漾擦着眼霜，在眼下铺开，边擦边说：“那人比这个好多了，没出卖给对家，唯一可恶的就是被我辞退的时候删了我们的数据库。当然，也怪我傻逼识人不清。” “……” 袁青很佩服她狠起来连自己的黑历史都骂。 “算了，都他大爷是坏透了的东西，在这儿比烂有什么意思。” 她当年年轻心软，团队人少，甚至怕被报复，没有敢在业内曝光那个人的勇气。 现在手段硬了，底气足了，处理起垃圾得心应手，却还会因为这样的事，对辛勤付出的同事感到深深愧疚。 她总怀疑这些渣滓都是沈长鹤逼她回国的手段。 可惜她越不好过，就越不想拿沈家一分一毫。 袁青不清楚这些深意，他只关心八卦 “对了，你飞机降落也没和他说吧？他那天给我还车的时候，还问你有没有平安到家呢。” 柴漾微怔，拿起工作手机，在无数个没有消去的红点中往下翻阅着。 厉宁策的消息在非常的下面，发送时间显示的是五天前。 她总是优先处理工作邮件，其次是置顶的聊天群组，如果没有新消息被顶上来，她很难看见他多日前的消息。 他的未读消息只有两条，前后时间相隔有一周左右。 厉宁策：到了报个平安。 厉宁策：明天走，国内见。 他没有多余的话。 如果不是“国内见”三个字提醒着他们之间的约定，这样简短的消息，仿佛从决赛夜到她回纽约那几天的亲近，都是大梦一场的错觉。 柴漾想了想，捧起手机回复他：平安，国内见。 话少？谁不会呢。 她没想到对面秒回。 厉宁策：纽约现在凌晨3:48，平安？ 柴漾：…… 被他打击过一段时间，虽然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一秒就读出了厉宁策的潜台词—— “平安”的意思是你想熬夜猝死吗？ 不得不说，近墨者黑，的确有它的道理。 她严重怀疑自己现在的刀子嘴都是当初和厉宁策学的。 柴漾撅起嘴，看了一眼自己刚从相册里找出来的那张回国机票截图，反手取消发送。 阴阳怪气是吧？还就不告诉你了。 * 回国前，柴漾将手头上的业务都厘清，留下最常规的业务，轻装上阵。 袁青自告奋勇来送她，没想到坐进车里，她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袁绛在副驾朝她点头，温良的脸庞浮起淡淡笑意。 “你怎么过来了？”她转身走向后排坐下，低头看了一眼表，“这也不是周末，你不可能比你弟还闲吧。请假了？” 袁绛摇头。 袁青帮她放好行李，刚钻进驾驶座，就听到这话，连忙说：“我二哥已经因为竞业协议在家休息好久了，他今天也要回国了。” 他目光有些躲闪，不敢看她。 这次恰好他俩的航班都是今天，他索性这样安排下来，想一起送送他们。 因为之前听说他二哥表白失败后就再没有怎么和柴漾私下联系过，所以他一直不敢让她提前知道他们一起走的事情。 柴漾目光在兄弟俩身上逡巡。 比起当事人，袁青明显更紧张。 她转头看向袁绛，有些无奈：“你也不知道宽慰一下你弟，让他一个人胆战心惊。” 袁绛当初的表白很认真，她也拒绝得很认真。 她被沈长鹤扔出国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就是这俩兄弟，即使对袁绛没有任何想法，却也妥帖地给这份情谊画上了句号。两人把话说开后，确定依然可以当普通朋友相处。 -- 第27页 事实上，各自投身事业，忙碌到除了年节问候，没有多余的寒暄时间。 显然，袁绛这个搞科研的死脑筋完全没有照顾到弟弟的情绪。 又或者说他寡言到不怎么和弟弟沟通私事。 她抬手拍了拍袁青的肩：“别紧张啊，事情都过去了。”说着，她又看向袁绛：“所以你是被国内哪家医药企业挖走了吗？” 这个高精尖的人才，放弃高位高薪，捱过了漫长的竞业协议期，不可能去向更差的地方。 她想到厉宁策的励云集团这些年也在布局医疗赛道，心里不禁嘀咕了一下。 “不会是励云吧？” “没有，我去南城。”袁绛想到在南城蛰伏已久的那只鹰，推了推眼镜，“其实早就想回去了，就是在等一个契机和好的归处。” 柴漾挑眉，不置可否。 虽说技术无国界，但在异国他乡，越往高精尖的前沿走，越不可能一帆风顺。 袁绛是有心气儿的人。 这种执拗的人不可能一辈子在外面的。 袁青见自家哥哥心无杂念，柴漾也不似心有芥蒂，整个车程又回到了插科打诨、油嘴滑舌的模式。 直到将两人送进安检前，脸上才露出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忧郁。 “青大傻子好像在你们家三兄弟里是感情最充沛的了。”柴漾从传送带上取下自己的行李，潇洒地拎起，走向在前方等她的袁绛。 “嗯。”袁绛点头，“他不是说你每次的行李都很重吗？回国就带一个登机箱？” 她毫不在意，边走边说道：“没什么好带的，回去再置办也来得及。” 连住处都简陋空荡，说到底她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要带走。 以前原本满当当的行李箱，那都是装满了出差给公司同事们带的零食和礼物。 现在回国带给谁呢？沈家又不配。 柴漾走着，忽然脚步顿了一下。 她差点忘了，是不是要给厉宁策带些伴手礼回去？ “我去南城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先走一步，保重。”袁绛把柴漾送到VIP候机室，站定。 “嗯，一路平安。” 柴漾目送他离开，余光在机场扫了一圈。 她心里想着在免税店给厉宁策买东西也看上去太敷衍，一边盘算准备什么才能表达诚意，一边提着箱子走进候机室。 思路飘忽不定，不料在转角撞上了一个端着咖啡往小房间走的姑娘。 “哎哟。” 女生惊呼，滚烫的咖啡径直泼在对方的外套和浅色连衣裙上。 “对不起，对不起！”柴漾一惊，连忙拉着她进了隔壁的盥洗室，帮她处理着身上和衣服上的污渍，“有被烫到吗？我去找机场的……” “我没事！”姑娘撩起袖子，用水冲了冲手臂，拿纸擦了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唯一有事的就是这条裙子，可是我所有衣服都在托运箱子里。” 柴漾太阳穴突突跳了跳。 眼前姑娘似乎很珍视身上这条裙子，动作小心翼翼。只是那裙子看不出品牌，但设计绝佳，完美衬托出她的身形，很有可能是私人定制。 她二话没说，拉过自己的行李箱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条裙子和外套：“你的身形应该和我差不多，去换上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回国想办法帮你处理。如果不愿意的话……” 和沈家那群天生富贵、自视甚高的人不一样，她是从泥潭里爬起来的，不懂名流豪门的日常。为了不在商场上露怯，她恶补过许多。 那些做工格外精致的高定，补救起来也异常困难。 “提钱就俗了，姐姐。”对方打断了她的话，接过柴漾手里的衣服，“我先去换衣服，您不要太自责啦！” 柴漾看着她关门，兀自蹙眉，抱臂站在盥洗室的镜前。她歪头想了想，拿出手机咨询袁青这个万花丛中过的小富贵。 青青原上草：？ 青青原上草：怎么回事，你不是对这块不怎么关心吗？ 在下是你爹：少废话，好不容易用到你，能不能出点力？ 青青原上草：好哦好哦，你等我把朋友圈发完，再来回。 袁青靠着自己的车，退出聊天，看着手机上的照片。 那是刚才等他们进安检走远时，他偷偷拍下的。 那时柴漾和袁绛并肩而行，不知道在交谈什么，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在远处看着他们的背影没出息地流下了眼泪。 他们都走了。 就剩他一个人了啊…… 袁青手指打字飞快，在柴漾疯狂催他之前，将这张留有好哥哥好姐姐背影的配图，连同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点点的毫无文采文案发了出去—— 这俩人只顾着自己走，看都不看我一眼，哼！anyway，谢谢你们陪了我十二年，一路平安！ ［图片] 发完，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转头去给柴漾解决问题。 哎，柴漾这个人真是毁气氛的一把好手。 * 凛北市的夜晚，北风凛冽。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这一年第一场雪。 厉宁策站在窗前，茶杯里的水蒸气不断往上飘。 手表指针转到跨国时差会议的预定时间，他回身在书桌上坐下，在其他参会人员到来前，进了线上会议室。 -- 第28页 简短开场，静音，闭麦，一气呵成。 汇报的人一边念着PPT，一边用余光瞥着他的镜头。摄像头里的厉宁策双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条，深邃犀利的眼眸看不出任何表情。 厉宁策轻轻捏了一下自己的虎口，试图驱散睡意。 内容冗长，十分钟过去，他都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取的核心内容。不过听说那位是某个部门想培养的人，多给点锻炼机会也无妨。 他宽容地往后靠了靠，在镜头找不到的地方解锁了手机。 却猝不及防看见了袁青的朋友圈。 她扎起高马尾，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人。 那人背影看着温文尔雅，似乎是很认真地凝望着她的眼眸。 厉宁策眸色微微沉了一下。 汇报的人看见镜头里的厉总皱了一下眉，整个人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别紧张，继续。”他抬眸，反扣手机，指尖按在桌面上。 * 柴漾在姑娘换好衣服前好不容易等到了袁青的回复。 青青原上草：我女朋友的朋友在凛北认识有专业的人可以帮你搞定，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你要不和那位姐姐说一下，你可以带去打理好之后再还她。 青青原上草：虽然我觉得对方可能也有渠道……但这件事毕竟是你的不对。 青青原上草：你不是这么鲁莽的人啊。 柴漾：“……” 她要不是因为想着要不要给厉宁策准备伴手礼，才不会这么分神恍惚。 她存好袁青给的联系方式，刚退出和袁青的聊天界面，忽然发现厉宁策从聊天列表里被顶了上来。 然而没有任何红点提示。 她狐疑地打开。 “厉宁策”撤回了一条消息。 “厉宁策”撤回了一条消息。 ……？ 这个人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 作者有话说： 漾姐：伴手礼可能得换成神经科医生了。 厉总：？ 第13章 柴漾等了几分钟，厉宁策再没有发其他内容过来。 可能是发错人了才撤回的吧？ 她兀自摇头，总觉得这种失误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久等了吧？”女生清亮的声音传来。 柴漾收起手机，没再去管被撤回的消息。只见她推开门探出头，抱着换下来的衣服走到柴漾面前，盈盈一笑。 柴漾顿时眉开眼笑：“这套我穿起来一直觉得奇怪，你一穿就穿出了仙气。” 小仙女侧身看向半身镜：“应该它版型的问题，这个牌子最近捧的设计师就喜欢这种奇怪的类型，不在咱们的审美上。我用我的发卡调整了一下腰，下回你也可以试试。” 她笑道：“那我更得好好对待你的衣服了。” 小仙女见她心意坚定，便没有推脱，将衣裙递给她，交换后联系方式，没过多久，就各自登机了。 飞机冲上云层，柴漾一脸木然。 眼下这片生活了十二年的土地渐渐消失，除了袁青的吊儿郎当，似乎也没有什么留在心里。 她像浮萍，漂泊无依。 没有属于自己的归处，也就哪里都可以是归处。 跨洋的长途航班除了用餐时间外，她一路补觉，昏昏沉沉睡到飞机落地。过了海关，坐进出租车后才觉得清醒过来。 “姑娘上哪儿去啊？”司机字正腔圆，热情招呼道。 她按了按太阳穴，想起自己对凛北的印象还停留在十来年前，打开地图：“凛北第三体校还在主城区吗？您带我去体校附近找个酒店吧？” 搜索框和司机一同给了她回答。 “搬去外环啦，您要去吗？” “嗯要去。” “好嘞，我从前面上高速了哈。那儿有个安盛酒店您看可以吗？” 柴漾目光一凛：“不要。” 安盛是沈氏集团旗下的，现在是沈家那位二叔在打理，一想到沈长鹤的控制欲，柴漾连忙拒绝。 她放大地图找着附近酒店：“去禾沁国际，就在下外环那条路上。” “行！您系好安全带！” 话音刚落，出租车飞驰上高架，柴漾在司机叭叭的声音里戴上了耳机。 * 励云集团总部，总裁办公室。 徐敬敲敲门，听见一声淡淡的“进”，抱着大包小袋走了进来，蹲在茶几前挨个往上放。 厉宁策抬头：“这个办公室从不收贿你没忘吧？那是什么？” 徐敬抱着一个小箱子，指着上面的快递标签，转头道：“小厉总寄到公司来的，桌上这些是要我分给高层的，沙发上是给秘书组的，给各部门的小礼物还在地库，我准备加到元旦福利里一并让主管带回各部门。” 厉宁策看了一眼时间，起身，走到徐敬旁边。“宁筝也是今天回国？” 他挽起袖子，帮徐敬分礼物。 徐敬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也？还有谁今天回国吗？ 他压下疑问，回答道：“听隋助理说是今天早晨落地凛北，然后她直接转机去南城。这些礼物是她时装周结束前就寄出来的。” “我的呢？” “寄到您家里了，估计董事长已经在家开始拆了。” 厉宁策轻哂。 家里的老父亲最喜欢收小女儿的礼物，他的肯定也顺便被拆了。 -- 第29页 两人分别整理好礼物，徐敬给秘书组发完消息，忽然想到厉宁策之后的日程，说：“今晚陶先生约了您去程总的俱乐部，那边靠山，更冷些，您也多注意。” “南城也要降温吧？” 厉宁策低头看了一眼天气预报：“你让隋岚接机的时候给宁筝带件厚羽绒服，” 说完，他脑海里浮现出袁青的那张送机朋友圈，她身上的裙子看上去材质轻薄，不像是能熬得过冬至后气温骤降的凛北。 厉宁策拿出手机，指尖从柴漾的头像上划过，又停下。 应当有人为她保驾护航，披上外套的。 不是吗？ * “阿——阿嚏！” 柴漾刚打开车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连忙裹紧外套，拎着行李箱小碎步跑进禾沁国际酒店。 这个时间点入住的客人不算多，前台递给她房卡后，还吩咐了楼层服务员端了杯热水给她。 她倒时差一向困难，凛北现在还是白天，如果不撑到晚上再睡，估计她接连几天都要成为昼夜颠倒的夜猫子。 她先把小仙女留下的裙子交给袁青联系到的人，对方很上心，说傍晚就能帮她打理好。 而后柴漾换了身睡衣，钻进被窝，坐在床上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处理完公司的事，才刚刚早晨九点多。 她又开始给国内认识的合作方打电话邀约见面。 大学教授最近在外参加会议，要之后才有时间。之前联系过的省队教练正带队出省打比赛，同样没有空。 柴漾思来想去，打开了各个电竞俱乐部新人队员的直播间，一个接一个看着。 暖风又烘得人睡意朦胧。 她看了没一会儿，便没有知觉地抱着被子幽幽倒下，沉沉昏睡。 柴漾梦里回到了她上一次来凛北的日子。 那时候的她尚有母亲，还有一个租在老主城区、尚未被拆迁的家。 狭窄破败却很温馨。 日子是得过且过的，母亲的积蓄都用在治病上，少不了要委屈她。 她也混不在意。 整日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蹦蹦跳跳。 她的和普通学渣一样会上课睡觉，但和他们不一样的是，她会在母亲病床前看书，考前几个通宵突击一下，便能把重要的知识点都记在脑子里。 别人拼死拼活学习的时间，她分出了大部分时间精力给了母亲和游戏。 她通常赶着放学前把作业做完，去医院照顾母亲。 等她用完药入睡后，溜达到家附近的小商店，和辍学开店的老板借电脑，牺牲年轻人宝贵的睡眠时间玩会儿游戏。 后来老板给她弄了套台式机回家。 只要柴漾周末帮她算账，连游戏的钱都帮她充。 老板说，她不像那种整日混迹网吧游手好闲的小流氓，她只是需要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是谁的地方，需要一个宣泄生活压力的出口。 母亲出院后也没说什么。 她总是安静地托着下巴，看她嚷嚷着要当世界第一女电竞选手，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她花了一年的时间为她和母亲编织着一场梦。 她不断精进自己，连课间都在算着技能克制和攻击效率。她梦想自己能一战成名，走上职业选手的道路，和队友们所向披靡，身披旗帜，手捧奖杯，用高额的工资和电竞赛事不菲的奖金为母亲继续治病。 这场梦是在某一天被生生揉碎的。 那天的支离破碎中，有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母亲，有一个陌生女人的歇斯底里，还有她被人踩住碾压的右手。 破败的小出租屋，终究衬极了血与泪。 “叮——”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柴漾四肢条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 她猛地睁开眼从梦中醒来，轻轻覆上自己的右手。 她接起电话，是帮她清理衣裙的人打来的。对方将袋子放在了前台，等下会有服务员送来。 柴漾这才恍然，原来她一觉从早晨睡到傍晚了吗？！ 她捏着鼻梁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衣服，缓缓靠在门上，努力从刚才的梦中将自己挣脱出来。 混乱的终结，是沈长鹤将她从母亲身边带走，最终送了她一纸机票。 而她也因此错过了与母亲最后的道别。 柴漾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拉开窗帘，天色已经昏沉。 她迎着微弱的夕阳，轻轻摇了摇头，将梦中那些疲惫不堪的过往甩掉，盘腿坐在床上，拿起酒店床头柜上的菜单，开始思考晚上吃点什么。 她播通前台的电话点餐。 挂断后又百无聊赖地打开聊天软件。 这边，机场偶遇的小仙女给她留了凛北的地址：裙子送到这里就好啦。 另一边，袁青昼夜颠倒的作息仿佛和她没有时差，像是喝多了一样，一条挨着一条跳出来。 青青原上草：姐姐姐，你到了吗？ 青青原上草：落地好歹说一声啊！我二哥都到了！ 青青原上草：我上次跟你说的，楚少在凛北的射击俱乐部你还感兴趣吗？ 青青原上草：[俱乐部定位地址] 青青原上草：今天刚好另一位合伙人程总在，友情骨折价，你想去吗？如果你之后还想找测试环境什么的，可以提前探探有没有合作的可能嘛。你想去我和对方打声招呼啊？ -- 第30页 柴漾不禁挑眉，伸了个懒腰。 她可是从早晨一觉睡到晚饭前，晚上必然又是无比清醒，袁青的提议简直恰到好处。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回复他。 在下是你爹：去，我吃完饭就过去。 袁青得令，麻溜地发挥了他高效交际花的作用，不一会儿就把俱乐部合伙人的名片发了过来。 青青原上草：程直，程总，我和他说好啦，你去了联系他。 在下是你爹：嗯，感恩。 在下是你爹：你不想死就早点休息，别再通宵了。 柴漾吃过晚餐，换了一套紧身黑色高领上衣和阔腿收脚绒裤，搭了件米白色的羽绒外套，踩了双鞋底偏厚的运动鞋就出了门。 也不知道袁青给程总说了什么，她还没走到俱乐部，就看见仪表堂堂的青年站在门口等她。 脸上的笑容和他的头像一模一样。 “程总。”她摘下羽绒服上毛茸茸的帽子，伸出手。 “你和小袁儿的关系，别生分，叫我程直就行。”程直简单握了一下便松开，迎着她进去，“里面暖气足，先喝点热水暖暖？” 柴漾跟着他一路走进去，目光瞥见走廊上挂的照片。 她看见一个花臂的金发男人,“咦”了一声。 “他是我在国外的教练，现在应该在美国经营自己的俱乐部。”程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认识？” 柴漾无奈地笑了一下：“何止认识。” 世界真小。 原来袁青在美国帮她找的射击场地，也是他们这圈熟人开的。那位金发碧眼的先生还问彭岳要过她的联系方式。 程直听闻了这层关系，爽利地笑了笑，对柴漾的项目也有了一丝好奇。 他带着她参观完整个俱乐部，见柴漾两眼发光，摩拳擦掌的模样，拿来设备走到她面前：“指教指教？” 柴漾淡笑：“不敢当。” 程直有心礼让，却被柴漾拒绝。 他摸了一下鼻尖，不再推辞，率先出击，接连射出五发，三发中靶心。 程直扭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等一个评价。 柴漾点了点他的肩：“你的身高不太占便宜，枪托得充实抵肩才行。” 程直瞬间调整了动作，背上冒了一滴虚汗。 他用余光悄悄打量柴漾。 很奇怪，她的语调比教练还严肃，让他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了！ 程直张了张嘴，脸上有一丝羞赧。 他正想说什么挽回自己的面子，嘈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群人走进了VIP训练室。 坏了，他差点忘了今晚老陶和厉总要过来！ 柴漾毫无察觉，一本正经地说；“还有重心控制得也不够到位。我猜你可能很久没有练习了，呼吸也没有控制好，所以枪口会抖动，靶面散布也会受到影响。” 她的声音清越。 整个训练室都能听见这不带任何感情的指导。 程直的视线越过柴漾的肩，看见人群中的厉宁策。 他身后还围了几个冒着粉红泡泡的女生，一看就是老陶带来的人。 他脸色微红，不想在众多美女面前落了脸面，连忙收好退出子弹和弹夹，以安全的方式摆放好，和柴漾说了一声，转头去招待这帮二世祖和小姐姐。 一个小姐妹撅起嘴：“直哥，这是你新请的教练吗？你也太会以公谋私了吧！” 程直偷偷看了一眼柴漾：“她……” 另一个小姐妹笑道：“要不等下让她来指导你们一下？” 很快便有人反对：“有宁策哥哥在，还找什么女教练嘛，这是机会啊你懂不懂！” 柴漾后知后觉转身，和人群中挺拔而立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他脸色冷冷的，似乎不想有人打扰。 她眨眨眼，便不准备打扰他，转身拿起程直放下的设备，开始组装。 装好子弹，忽然听见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厉总，你有过女朋友吗？好想知道厉总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觉得我可以吗？” 够直球，够大胆。 但柴漾不想继续听下去。 她端起枪，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砰！砰！砰！砰！砰！” 她打完程直剩下的五枪，又添了五发。 枪声盖过了厉宁策的回答。 她放下枪时，瞥见身后一群小姑娘把头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你们刚才听见厉总说什么了吗？他喜欢什么样的？”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致命？” 而程直慌忙看向柴漾的结果。 “卧槽。” 十发全部正中靶心。 程直差点想给她跪下。 他刚才是哪根筋不对劲才想着让她先手的？她要是先手，他岂不是更没有面子了？ 他立刻抛下老陶和美女们朝她走去。 没想到，竟然有一个人步伐比他还要快。 作者有话说： 厉总：喜欢那个十发都打进我心里的。 漾漾：曾经我想做能打掉你脑壳的人（。） 第14章 程直看着厉宁策颇有气势的背影, 眉头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看着厉宁策朝柴漾走去，第一反应就是：完了，三哥不会听了那群小姑娘的话, 真把柴姐姐当成来路不明的教练了吧？ -- 第31页 他想起当初自己脑子一热，在楚少忽悠下同他开靶场的那个时候。 楚少忙着为家里的公司奔波, 当了个甩手掌柜，把俱乐部的所有事都甩给了他。 而他，就差没把人傻钱多写在脸上。 厉宁策听他诉苦后, 生怕他花冤枉钱，雷厉风行地迅速替他揪出了好几个花拳绣腿坑他钱的教练。 现在俱乐部里大多数射击教练都是当初经过厉宁策精心筛选上岗的，还有几个退役的全国冠军来这里挂了名。 程直快步跟上，生怕他虎视眈眈地把人吓跑。 柴漾抱着枪，看着厉宁策一步步朝她走来, 微微挑眉。 他在离她一步之遥处驻足, 目光灼灼。 谁都没有先开口, 眼神交汇处迸发着仅有他们彼此才能看见的火花。 他身后那群人探头观望，打量着她的目光里有好奇，有不满, 也有淡淡的挫败。只是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或多或少带了些趾高气昂，仿佛是一个圈子对另一个圈子的鄙夷。 她并不想在这里和他寒暄。 这里是他的领地，凛北是属于他和眼前这群人的圈子, 而她只想安安静静站在外面。 “三哥，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程直走到厉宁策前，拽了拽他，“这位可不是我新请的教练啊！” 厉宁策睨他一眼, 没说话。 柴漾看着他那张脸上仿佛写着“你当我是傻子”, 忍俊不禁。 她扬声道：“程总, 您有贵客也不早说，百忙中还抽时间见我，也太有诚意了。难怪青子说能和您这样有义气的人合作是我的荣幸呢。哎，要不我去考个教练员资格证挂在您这儿，怎么样？” 厉宁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全然不在意她回避了与自己相识的事情。 她夸人捧人的词信手拈来，好像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场合，抬高了程直的同时，还巧言拐到“合作”和“诚意”上去。 他了解程直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就算他原本没打算和她合作，也不得不腾出几分“诚意”给她个机会。 听来听去，只有最后那句才是他熟悉的三水晚语气。 夹枪带棒，满是刺儿，为了澄清自己不是教练，拐弯抹角了一番。 小机灵鬼。他勾了勾嘴角。 不出所料，程直噗嗤一声乐道：“贵客算不上，都是兄弟，除了我三哥，忙得一面难见。” 柴漾笑笑，往后退了一步，帮程直收好器械，归位：“程总，我等下还有安排，能否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先聊聊？” 程直欣然答应：“好呀。三哥，我先失陪一下。” 程直说完，给不远处的陶意许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带姑娘们玩。 陶意许无奈地扶了一下额头。 “厉总怎么也跟过去了？”有人目光一直锁定在那位低调的男人身上，不解地问道。 陶意许看过去，正是那个娇滴滴问厉宁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他与厉宁策打小就认识，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再清楚不过。 自从他哥们学生时代被网络上一个女生渣了之后，他对所有女人和桃花都是一个态度：正在呼吸着的、与他无关的生命，仅此而已。 陶意许耸了耸肩：“可能是给你们直哥去打假了吧？” 毕竟凛北三傻里，程直是出了名的好骗。 * 柴漾跟在程直身后，两人绕过训练靶场，往楼上会客室走去。 程直幽默感十足，她跟在他身后，听了一路他们这个俱乐部开办的轶事。听到厉宁策替当时青涩拉不下脸的他开除了几个教练时，微微愣了一下。 发呆之际，手背上传来一股温热。 她蓦地抬头，发现厉宁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在她下面的台阶上站着，轻轻碰了下她的手。 她下意识往上看了一眼，程直没有回头，也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 她倒吸一口气，手心一阵酥麻，明眸含嗔地瞪了他一眼。 “三哥？”程直回头就看见厉宁策站在台阶上，高出柴漾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柴漾下意识把手背在身后。 “你放心啊，她真不是骗子教练，我们也是真的有要紧事谈的！” “谁要管你了？”厉宁策语气淡淡的，仿佛刚才撩拨柴漾的不是他自己，轻车熟路地走出楼梯间，到程直的会议室门前，“谈你们的，我来拿上回放你这儿的茶叶。” 柴漾摊开手看向掌心，又看向男人挺拔的背影。他侧身从自己面前走过时，身上清爽的气息钻进她的鼻腔，想深吸一口，却又消失在空气中。 啧，茶叶不知道是不是借口，这男人有点茶艺在身上是真的。 没想到厉宁策还真从角落里翻出了一盒精装茶叶，坐在角落里，全程都没有出声。 柴漾和程直聊自己公司的项目聊了半小时，他就慢悠悠烧水，泡茶，沏茶，给他们每人都沏了一杯，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存在感极强。 今晚是袁青牵线，算不上正式的商务会谈，柴漾便没有带材料。 她打开APP，直截了当让程直看了看他们C端的产品，又从相册里找到之前和纽约那家俱乐部的照片给他看。 程直凑近她身边，探头看向屏幕的时候，角落里厉宁策微微抬了一下眼眸。 “这是我在您朋友店里的布置，一方面是收集并捕捉运动员的运动数据，通过算法分析包括技术、体能、伤病等在内的特点，多个角度沉淀个人历史数据，形成体育大数据平台，帮助教练整合数据，更有针对性地提供体能和技术训练。 -- 第32页 “另一方面是通过对大赛公开数据和影像的分析，掌握各国选手的特点。不过射击相对更关注选手个人的成长，这类功能倾向于用于对抗性竞技项目的技战术分析。” 程直颇感兴趣地倾身，放大照片看了看。 听柴漾补充了一些细节后，他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找体校或者专业训练队合作？” 柴漾回道：“体校、省队、甚至是国家队更倾向于那些经过检验、能直接在训练中应用的、技术纯熟的平台，这反而要求我有足够的训练样本和庞大数据库支撑。” 厉宁策指尖在杯壁上摩挲了一下，认真看了她一眼。 程直替他说出了心里话：“柴总野心不小啊。” 柴漾不置可否。 若是没有野心，她又何必站在这里呢？ 程直看了一眼她的材料，又问了一些盈利模式和商业变现的问题。 他发现比起面向C端的产品开发，柴漾的重心更放在B端的付费定制上，为运动机构和队伍提供的管家式、定制化的产品和服务。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如果能如柴漾所说——从为俱乐部会员量身打造全生命周期的大数据训练方案——这个点出发，打准用户心理的话，效果应该不错。 他的视线从概念图上的“康复训练计划”一行划过，问：“说起来，我有个表姐是跳芭蕾的，她前段时间受伤了，还挺严重的，你们这个分析平台能帮到她吗？” 柴漾愣了一下，说：“伤病复健的功能还在完善，它的存在是为了帮助运动员预警和规划，具体实操层面还是建议你的表姐遵医嘱，好好做康复。” 她握了一下自己背在身后的手，放轻了声音。 “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关心她的心理状态，多给她一些正向积极的反馈，别让她永远沉浸在以后恐怕不能继续跳芭蕾的痛苦里。” 厉宁策闻言，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差不多就这样，感谢程总肯听我说这么久，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程直摇头：“我暂时没问题，你把材料发我，我回头和楚哥商量商量。” 说着他看了一眼厉宁策。 很奇怪，这人还真的是一句话没说，全程都没有打扰他们俩。 柴漾收起手机，用余光打量了角落里的男人，灼灼的目光让她顿了一下：“那我今天就先不打扰了，有机会再见。” 程直起身：“柴总不多打两枪了吗？” 她目光从厉宁策身上收回，摇头：“不了，时间不早了，得强迫自己赶快调时差才行。” 说着她看了一眼时间，走出会客室，去更衣室里拿上外套准备离开。 程直看着会客室的门幽幽合上，起身走到厉宁策面前，趴在椅背上：“哥，怎么样，柴总可是货真价实的生意伙伴。我没骗你吧？” 他原本只是听袁青的引荐，听个乐子，多认识一个小姐姐也没什么不好。 见到人后才发现，他对柴漾的预想几乎全部被打翻，闲聊式的交谈也能听出她清晰的条理，淡然自若的气势和不卑不亢的态度。 从柴姐姐到柴总，心服口服。 “我什么时候说你被骗了？”厉宁策下颌微抬，示意他把两人用过的茶盏拿过来，“你和楚铎要是感兴趣就尽早，她恐怕不是会苦等你们回复的人。” 程直这回脑子转得极快。 他脱口：“你刚见就知道人家是什么样的人了？” 厉宁策放下水壶，在手机屏幕上敲了一下，推到程直面前。 “我让徐敬刚才找到的资料。她先前还有过美股上市的计划，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搁置下来，回国了。你看股东，她连那位都能搞定，就算回来发展，也不会是任人拿捏的呢。” 程直啧了一声，心说他也并不是完全没在听嘛。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你是觉得这个合作可以做吗？哎三哥，你怎么还真就当个隐形人，不帮我多问点问题！” “因为我就一个没什么好问的问题。”厉宁策起身，“我也先走了。” “哎？”程直挠头，“你和老陶不是要谈事情吗？” “他带那么多姑娘来，那像是有心情谈事情的？本来路上三两句就能说完的事，早知道……”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这话他到底没能说出来，薄唇紧抿，转身离开。 程直看着他的背影，满脸疑惑。 * 柴漾抱着自己的羽绒服途径VIP室的时候，刚才那个娇滴滴的姑娘正举着手机坐在休息区的高椅上，准备给小姐妹们拍合照。 她收回目光，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声甜软的声音传来：“抱歉，借过一下。” 转身，却看见一个脸色黑沉的女生。 “沈伊伊！你迟到了，快来拍照！”那群姑娘们朝她挥手。 柴漾微微侧身让路，淡淡的玫瑰花香气扑面而来。 她回眸，看着名为沈伊伊的少女快步走到镜头前，在“一、二、茄子！”声里淡淡的抬起头，仿佛例行公事参与了合照打卡。 沈伊伊。 她记得沈长鹤的小孙女，似乎就叫沈伊伊。 柴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得不说，沈伊伊某种程度上继承了沈长鹤，眉峰带着一点沉默的凌厉，抿成一条线的嘴角和沈长鹤在视频里简直一模一样。 -- 第33页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 罢了，回凛北迟早会碰上的，现在能躲沈长鹤多久就躲多久吧。 “沈伊伊，你怎么才来？萧道辰不会又去骚扰你了吧？”有人问道。 柴漾耳朵动了动。 只见沈伊伊没有回答他们，只是兀自抱臂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开了一瓶运动饮料。 她收回视线没再逗留，转身往俱乐部外面走。 萧道辰，联系收购Vix的那个人。 听到这个名字她想起来自己挂心的另一件事情了。 她边走边在网上搜索了起来。 回国前后忙得没有时间看，这一搜才发现，萧道辰虽没能如愿以偿收购Vix，但他居然在进入寒冬后的休赛期，将Vix的主力成员一个个给买走了！ 柴漾心头莫名窜上来一股火，在北风凌厉的室外，她居然觉得整个人烧烧的。 Vix官博首页还挂着这群少年世界赛后痛哭的采访，还遗憾没有带着雨落的梦想走到世界之巅。这才过去了多久，就被人用几倍的工资和违约金直接吸引过去了？ 她又有点想臭骂雨落。 他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带出这群白眼狼，得多么无能才让这些人觉得继续呆在Vix毫无前景？不然为什么他们不跳去更好的平台，跳到萧道辰的俱乐部算什么？ 可是人都没了，她骂给谁听呢？ 冷风拍打着她的脸颊，从道旁光秃秃的树枝中穿过，发出呼啸的声音。柴漾停下脚步，站在空寂的道路上，恍然回神。 她闷头刷着电竞新闻，一路往前走，忘记打车了。 昏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拖得极长，她戴上羽绒服毛茸茸的帽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说实话，除了今天从机场到酒店，她都很久没有打过车了。 袁青是个好司机，知道她曾遭受过打车惊魂后，每逢夜幕降临，基本上不会让她一个人独自搭车。她也不知不觉就养成了只做熟人车的坏习惯。 “看来比起找房子，买个车比较要紧啊。”她打开新下载的APP，一键打车，自言自语，“可是还得考驾照啊……” “嘟嘟——”，身后冷不丁响起喇叭声。 柴漾回头，猝不及防迎上车灯，不禁眯起了眼睛。 只见这辆劳斯莱斯缓缓开到她面前，车窗放下，露出厉宁策颇有棱角的脸。 “上车。”他言简意赅，见她没有动，又补了一句，“在里面跟我装不熟就算了，这条下坡路你要真走到头，明天膝盖得废。” 柴漾看了一眼屏幕：有人接单了。 她默默点了取消订单，走到副驾，拉开车门上车。 系好安全带，回眸对上他好整以暇的目光。 她抿了一下嘴：“厉总这是什么眼神？以为我会和你推脱两下吗？” 厉宁策收回视线，踩下油门：“在里面和程直有说有笑，脾气好好的，怎么出来就跟吃了炮仗似的？说说，谁惹你了？” 柴漾揉了揉眉心：“还说呢，这里面还有你一份功劳。” “怎么说？” “萧道辰挖走了Vix的人，你应该早知道了吧？” “嗯。” 她看着厉宁策波澜不惊的模样，不由愣了愣，瞬间了然。 老狐狸！ “难怪你一直压着励云收购Vix的消息呢，全被厉总拿捏了哈。”柴漾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给他拍手鼓掌，“意思就是，不能共患难的选手，就算是少年天才你也不想要呗。” 是个人都知道，励云集团在凛北的鳌头地位，并且集团旗下的公司待遇福利都很诱人。一旦让人知道励云要收购Vix，哪怕咸鱼都想努力努力在励云旗下的俱乐部混下去。 迟迟不把流程走完，压着不公开消息，明摆着是不想白白让人占便宜。 可励云树大招风，人们恨不得把连同掌舵人八卦和商业决策在内的一举一动都扒下来，小道消息压是压不住的。 还是要怪那群主力队员沉不住气。 厉宁策淡淡看她：“走的这几个，你觉得哪个算少年天才？” 她噎了一下，耸肩；“也是，趁休赛期换换血挺好。唯一的问题就是，你再不公开，休赛期就要结束了，之后你不买现役选手，难道要去找新人吗？” 她说着，开始翻起了关注列表。 “有一些没有所属战队的老选手，不过职业生涯都不长，挖新人的话可能要从区服排名上先筛一遍，或者从主播里面找找。当然如果你舍得花钱的话，可以像萧道辰一样挖几个和战队有矛盾的选手过来，帮他们解决合约问题……” 柴漾说着说着，甚至开始思考起，Vix主力全部出走后，要怎么搭建战队才更有希望夺冠。 她没有发现，在一个红灯前，厉宁策一动不动望着自己。 她的眼眸里盛满了星辰，一如她在程直面前诉说着自己的野心。 “你看我干什么，看路，还有三秒了！”柴漾回过神，恰好撞进厉宁策流转的眼眸，话锋一转，“你可是老板，就没什么想法？” “巧了，我今天去程直那儿就是要谈这个事情的。” 柴漾想了想：“和程直谈？不对，是刚才那个被美女簇拥的小帅哥？” 厉宁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曲了一下：“给点面子，人家好歹也是猎头圈鼎鼎有名的人，被人背后叫小帅哥……” -- 第34页 “您吃醋可以光明正大一点哦。”柴漾挑眉，“虽然说战队经理人也确实需要买卖选手，但你找猎头来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他离职后自己说的，想换个环境试试。” “也是，如果真的碰到难拿下的好选手，他的经验也会更丰富吧。”她没再质疑厉宁策的决策，“可是老板，听我说这么多，不给点咨询费说不过去吧？” 厉宁策闻言，指了指她前面：“打开，里面有份文件，送你的回国礼物。” 柴漾怔了一下，回国礼物？ 她拿出一个文件袋，打开，定睛一看，瞠目结舌。 “你这是，让我参股Vix所属公司吗？” 柴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想起他送自己回纽约时在机场说的话。 他说，希望励云旗下首个俱乐部的未来航向可以交给她。 居然……不是一句戏言？ “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放回去，就当没有看见。”厉宁策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文件，“数据分析师也好，持股也罢，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急什么？就不能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吗？！” 柴漾把文件袋抱得紧了点，生怕他从自己手里抢回去。 这与在安娜那里打工不一样，如果她能够拥有战队，就能有自己的话语权，决定战队人员的组建，决定奖惩与训练机制。 就可以……将她没有走过的路，以另一种方式重新走一遍。 不如说，她实在太心动了。 心动到生怕眼前的惊喜只是车内暖气熏得她睡意上来时的幻觉。 “不对。”她忽然发现了盲点，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回国的？这份文件你从收购完Vix就一直放在这里了？” 不知怎么，她发现刚问完这个问题，男人脸色竟无端沉了下来。 不提倒好，她一提，厉宁策就想到袁青朋友圈那张并肩而立的背影照。她那么耀眼，怎么可能逃脱优质男人的视线？ 他用力攥紧了方向盘，沉默不语。 久到柴漾都快在车上睡过去了，隐约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 “嗯。” “等等，我有点听不懂，您回答的是我哪个问题？”她微微抬眸，从后视镜里看向厉宁策。 “柴漾。” “哎。” “我吃醋了。” “……” ？？？？？ 作者有话说： 厉总：你自己说的，让我吃醋光明正大一点。 漾漾：…………………… 第15章 车流汇入主路, 开阔的视野和闪烁的霓虹打在两人脸上，四目相对。 柴漾茫然抬眼，抱着文件的手有一丝松动。 她眨了眨眼, 努力去理解这难得从厉宁策嘴里说出来的话：“吃什么醋？要我给你下单一箱镇江香醋去励云的大厦吗？” 厉宁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在她眼前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地一声, 睡意顿无。 “怎么？不是你说我吃醋可以光明正大的吗？出尔反尔？” 男人在晦暗与明亮中交替的棱角被晕染得柔和，柴漾捏了捏太阳穴，移开目光, 看向前方。 她轻笑一声，喃喃道：“稀奇。” 上一次听见他说“我吃醋了”，还是在许多年前。 她当时刚和一位准职业选手单挑完，从对方身上偷偷学了几招小技巧，最后成功反杀对方, 回来对着他激动地炫耀。 结果没等到他回复消息, 等来了游戏里的私聊。 ［零零壹贰叁］开单挑模式。 ［三水晚］哇你居然上线了！等我送走大佬就来！ ［零零壹贰叁］行, 我十五分钟下线，你慢慢送。 ［三水晚］诶！别！来了！别人哪有你重要！ ［零零壹贰叁］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吃醋了。 ［三水晚］……三哥你好好说话。 后来他果然陪她单练了十五分钟就下了, 还夸她新学的招数不错，根本不像吃醋的样子。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笑出了声。 如今再听到着“我吃醋了”四个字, 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厉宁策微微侧目：“这点小事，记这么清楚？” 柴漾怔了一下，转头看向车窗外, 灯光流转, 向后面飞速移动。 她幽幽道：“怎么能叫小事呢？” 上学和照顾母亲的日子就像打卡签到, 她宛如行尸走肉，贫瘠生活里唯一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鸡毛蒜皮口嗨内容，她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说说，谁让你醋了？”她吐了口浊气，调整姿势，学着方才他的语气，歪头问道，“程直？不至于吧？” 然而厉宁策双唇紧闭，不搭理她，大有一副让她自己领悟的态度在其中。 柴漾平素向来是不爱猜测男人心思的，她没空与人暧昧，没空像袁青那样在数个心动对象之间周旋，更没空将工作时间分摊给其他需要她陪伴的男人身上。 所以她喜欢直白，这样她也能用直白的拒绝结束一切。 破天荒的，她第一次觉得去猜厉宁策在想什么，似乎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她思索了一下，福至心灵：“啊！难道你是在怪我回国没有告诉你？我想起来了，这事儿吧，还得怪你自己！你记得你有次呛我熬夜不睡觉吗？” -- 第35页 “所以你就报复我？” “也不能说是报复。”柴漾耸肩，“不过就是当时我正准备发给你航班信息，然后收到你的消息就懒得发了。后来就忘了，嗯。” “……” 厉宁策眉头微蹙，似乎没有料到罪魁祸首竟是自己。 他见柴漾一脸猜中答案的开心模样，关于机场同行人的事情，他到底也没问出口。 “好啦，不吃醋了吧。”柴漾指骨敲了敲文件，“说说这个。” 她声线正经起来，从灵动俏皮的旧友变成了在商言商的职场女性姿态。 厉宁策微微颔首：“你先说。” “我自己公司的重心已经转到国内了，办公地这几天会联系好，这些可以想见最近这段时间我大概会很忙。”柴漾认真地给厉宁策交代自己的情况，“对我自己来说，同时兼顾两个项目并不难。可是你是幕后老板，我不确定我这样的情况，是不是你所希望的。” 如果她是Vix的老板，她也希望有人能全职为自己效力。 何况，就算厉宁策看在他们过往的情谊上任用了她，那么俱乐部组织架构上的其他人又能否心平气和地接受呢？ “但是说心里话，不管雨落有什么遗言，不管有没有人和我竞争，俱乐部的事情我都想参与，非常想。” 厉宁策的目光略过她认真的眼眸。她和上一次见面时不一样了，一扫那时的踯躅犹疑，双眼里充满了渴望。 他很清楚，雨落的离世和Vix与冠军失之交臂让始终逃避的她开始动摇，他至今还记得她那天晚上脆弱的眼泪。 如今她能坚定地说出自己的内心，该是付出了多少勇气？ 他垂下眼眸，轻笑地岔开话题：“我在程直那儿泡了那么久的茶，你是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你们现在主攻的项目，除了射击，不就剩一个了吗？” 柴漾恍然，失笑。 原来他邀请自己，还存了和他们电竞项目深度合作的心思。 她若要加入俱乐部建设，把项目研发和战队训练打通，俱乐部能借此监测选手数据、分析对手、预测战局，她能在比之前更轻松地拿到更多数据，不断优化算法，可以说互惠互利， 果然，厉宁策永远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厉宁策。 庆幸他没有用过去的交情和人情往来绑架她；没有从追求者的姿态替她着想，做出任何所谓施舍；而是真正将她当成合作伙伴去思考如何共赢。 昏黄的灯柔和了他的棱角，她捏着文件的手指轻轻舒展开。 “刚才我问程直有没有什么问题，你一言不发。”柴漾拍了拍文件，“现在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有什么问题趁早问，别等我答应合作了，再出幺蛾子。” “项目上的问题不重要，我要的是你这个人，再有问题人总是可以想办法解决。”厉宁策低沉动听的声音传到她耳畔，“就只有一个，小问题。” 柴漾回眸看向他，她不知道他会问什么，内心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就像学生时代害怕老师点名提问一样，在他们短暂的相处时光里，她虽为了提高技术让自己变强，缠了他很久，但每一次厉宁策开口反问时都会让她非常紧张。 起初她还会因为他的刁钻反问感到委屈，半夜越想越气乱踢被子。 后来熟悉了他的风格，才发现他的只言片语总能直击问题核心，话虽不多但几乎句句都是干货。可他实在太精明，隔着网线连她是否尽了全力，是否在偷懒划水都一清二楚。 “您说。”她悄悄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那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问你为什么要装不认识我。”厉宁策余光落在她翘起的嘴唇上，薄唇勾起，“就是想知道你是为什么从这条路出发？看上去不像是迎着热潮起家的，我们之前也做过调研，会有很多实际问题需要解决，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好的，得熬过很多苦才能坚持下来。” 车在一个新的路口停下。 刹车踩下去的瞬间，柴漾顺着惯性往后仰了一下，推背感传来，令她有一瞬的恍惚。 她见的每一位投资人都关心那些现实的问题—— 你的想法要怎么落地？ 如何实现利益最大化？你能为我带来什么？ 你的盈利模式是不是被验证过合理可行的，你考虑过会出现哪些风险并想过如何应对吗？ 他们是出钱的人，问这些问题实在太正常。那些犀利而不留情面的打击逼得柴漾一遍又一遍试错，站在更高的视野思考，打磨自己的想法，跌跌撞撞地走到今天。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做到今天这般，对程直的疑问对答如流。 只是她没有想到，是全程安静旁观的厉宁策却在这个夜深露重的时间，问出了这个直击她内心的问题。 深邃而沉静的眼眸，仿佛要看透她的内心。 她知道，他要听的不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是被包装出来的公司理念，而是在问她真正的初心，她为什么出发，为什么选了这样一条路。 她清楚地听见兀自喟叹，究竟有多少年没有人问过她“你为什么想这么做”了啊？ 袁青是无条件无脑支持她的。 袁绛不在乎她生出想法的原因，只在乎她有没有科学的做事策略。 -- 第36页 沈长鹤则不需要她有任何多余想法，安安分分就好。 太久没有人问过她的心了，久到她回答起厉宁策这个问题时，都感觉自己声音缥缈。 “因为不甘心。”她咬了一下唇，左手下意识搭在右手上，轻轻摩挲，“如果我曾想走的那一条路不让我走，我偏要以另一种方式踏上去，在阻挡我的荆棘上踩出一条生路来。” 车内安安静静，只有她的声音回响。 她抬眸看向厉宁策：“已经很少有人问我为什么了。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熟人会觉得这个答案太端着，投资人会说我光有一腔热血走不了多远，而别有目的的人也未必是真想听什么内容，他们只想诱出人的脆弱感，好骗我上-床。” 红灯的最后三秒，她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想问这个问题呢？” 她的话音刚落，厉宁策便一脚踩下油门。 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字一句敲打在她的心里。 “因为怕再找不到你，所以想知道你以后会走到哪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28 00:49:47~2021-11-03 00:4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柴漾看着男人的侧脸, 正欲开口，车已经稳稳地停在酒店前。 ——因为怕再找不到你，所以想知道你以后会走到哪里。 这是一句歌词。 是一个名叫“深海山”的小众乐队第一首原创歌曲。 这个乐队只出过一张电子专辑, 而这首歌的创作还要在这张专辑之前，不是真心喜欢他们的人, 甚至在全网都找不到这首歌的音源。 柴漾不觉得厉宁策是喜欢听这类歌的人，也不觉得他有闲情逸致能摸到一个乐队七八年前的非公开音源。 “好听吗？” “还不错。” “那就好，俱乐部的事情你再容我思考一个晚上, 明早给你答复。” 她说完，带着文件下了车，走进酒店大堂，回头看见厉宁策的车还停在外面，似乎是要目送自己进去才离开。 她能想到他与这个乐队的交集, 是他两次开袁青的车送她。 而袁青的蓝牙车载音乐正好连着她的收藏夹。 他似乎回答了她的问题, 又似乎没有。 * “姐, 你老实交代，你们绝对不可能今年才认识！！！” 袁青例行八卦，他在泳池里晒日光浴, 趴在水池边，隔着防水袋问候她。 而柴漾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两腿伸直对着天花板, 整个人呈九十度放空着自己。 “我大哥之前还说，他就没听说过厉总对哪个姑娘有过好感呢。” “就不允许人家藏在心里？” “他们都说厉总大学是专业掐桃花的。” “嚯，所以你觉得我也得是被掐的？” “不不不，那不能够, 我漾姐, 人见人爱, 就是辣手摧花的厉总也不行。” “你少贫嘴，小心呛死。” 她回想着自己和厉宁策的相遇，不禁想，这个人真的很绝。 他一旦直接起来，目光里都是毫不掩饰的炽热，就像那晚替她拂去泪水时的深情。 可当他迂回起来，又像一只狩猎者，安安静静，徐徐图之，不知不觉就将情意织成细细密密的网，眨眼间就被他包裹了起来。 “你不要岔开话题。”袁青摘下泳镜，抹去脸上的水滴，“你俩是不是……” 袁青话还没说完，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 没等柴漾出言怼他，率先挂了视频通话。 整个空间重归寂静。 柴漾无聊地歪头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桌上的文件，深深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是公私分明的人，需要将工作和私事的情绪分得很开，所以工作上遇到的困境和焦躁永远不会影响她下班后打游戏、跑靶场放松的心情。 厉宁策倒好，一来就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目前她最欣赏的合作伙伴，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感，站在他们之间私情与公事的模糊地带，诱人又危险。 是，爱情和事业，都可以拥有。 但当它们一起来的时候呢？倘若有人质疑事业是借了爱情的东风，是牺牲了色相换来的呢？ 柴漾想不出所以然，拿起手机无聊地刷着新闻和朋友圈的动态。 程直发了张大合影，他和陶意许站在镜头前，身后围了一群莺莺燕燕。他文字里没有提及她，也没有提到厉宁策，只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柴漾顺手往下滑，看见曾在凛北市第三体校任教的教练发了条视频动态。他如今是省队教练，正带着得意弟子参加全国性的赛事。 视频中，他的小弟子正神情严肃地训练，旁边配了一行小字： 明天比赛加油！ 柴漾眸光中闪烁着羡慕，拇指一动，点了个赞。 没想到不一会儿，就收到教练的私聊。 吴教练：漾漾啊！还没睡呢！ 柴漾：调时差，睡不着，您也别太紧张，早点休息。 吴教练：还说呢，我已经好很多了。你妈当年第一次有比赛资格的时候，我从坐火车就开始替她紧张了。晨思比你妈当年心大多了，要不是我没收了她的手机，她训练结束估计就去打游戏了！ -- 第37页 柴漾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自己的母亲。 “对方正在输入中”也变成了“对方正在讲话中”，她托腮等了等，收到了吴教练的语音。 “你应该还不知道你母亲葬在哪里了吧？等我这回带完比赛，回凛北陪你去看看她，给她扫扫墓。” 深夜中，吴教练略显豪爽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关切。 柴漾回复：嗯，好。 然后把头深深埋进了被窝。 * 厉宁策将车停在禾沁国际的车库，迟迟没有离开。 他手肘靠着车窗，点开朋友圈。 程直在照片里笑得很灿烂，他在这条的评论区里看见了柴漾身边那个傻小子的身影。 袁青给程直评论：我姐呢我姐呢？你怎么不带她玩！！ 程直回复道：她提前走了呀，你怎么不去问她？ 袁青又回复：我去？这么晚了她又没有自己开车，怎么回的？她一个人打车走的？ 厉宁策眯起眼睛，正要等着看程直回复什么，忽然袁青又把这条评论删掉了。 他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袁青，打开对话框。 X：我把她安全送到了，别担心。 青青原上草：……你谁？ 青青原上草：大哥，你不是要买三水晚号的那个人吗？发错消息了？ X：厉宁策。 对面沉默了许久。 大概过了五分钟，消息的红点滴滴亮起。 青青原上草：对不起刚才呛水了 青青原上草：重来一次。 青青原上草：草？！ 青青原上草：厉总？真的厉总？找我买过号的人是厉总？ 青青原上草：我好像懂了。 X：？ 青青原上草：你就是老公！ X：？ 青青原上草：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就是我漾姐游戏里的那个老公！ 厉宁策薄唇抿起。 不对，除了“叁哥”，柴漾可从来没用这么肉麻的方式称呼叫过他。难道三水晚还有过其他网恋对象？ “先生，您今晚要上去吗？需不需要提前帮您准备夜宵？” 酒店的工作人员在这时敲了他的车窗。 他在禾沁国际的顶层有专属套房，他们认出他的车也是正常。厉宁策摆摆手，表示拒绝。 袁青还在那边激动着。 青青原上草：谢谢厉总三番五次送我漾姐回酒店！她自从那次自驾出车祸后就再也不敢一个人晚上坐陌生人的车了，感恩！ 厉宁策眼眸沉了一下。 紧接着，他眼见袁青撤回了这条消息，给他发了句“晚安”后便消失了。 他找出袁墨的对话框，吐槽。 X：你家的智商是不是都长在你身上了？ 信益投资-袁墨：？少爷哪儿不爽，大半夜开地图炮？不好意思，我家智商都长二弟那里了，可是某些人当初布局医药赛道的时候出手晚了，人都没抢过来呢。 X：你提醒我了，明天是不是叔叔手术？ 信益投资-袁墨：快来，我陪床一天我爹就嚷着要见你，不如你来我家当儿子吧。 厉宁策发现了，袁家这俩兄弟仪表堂堂人模狗样，实际上都嘴贫。 他和袁墨敲定好时间，退出对话框。 刚准备发动车，就收到了柴漾的消息。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是她右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在文件前。 厉宁策轻笑，长按“保存图片”，打着方向开出停车场。 黑色的车身融进了夜色之中。 * “老大！你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 彭岳看见柴漾推开病房门，拎着大包小包进来，立刻从陪护床上跳起来，放下手里正在修改的bug，慌忙地迎着她往里面走。 母亲病重需要手术，柴漾二话没说就给他批了假，让他不用操心公司的事情。他心里过意不去，等母亲手术结束恢复得差不多，开始每天远程办公。 没想到，柴漾刚回国就来看望他和他的母亲了。 彭岳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只能听着儿子介绍：“这是我老板，我买房的钱全靠她发的工资呢。” 老母亲含笑冲柴漾点头，面上有些为难。 似乎第一次见孩子的领导在这种地方，让她无比局促。 “让老人家好好休息，我们出去说。” 柴漾放下手中的水果牛奶，不想给老人凭添压力，拍了拍彭岳的肩，往病房外走。 彭岳和请来的护工交代了两句，跟着柴漾走到医院的小花园里。 彭岳属于技术端的负责人，她在凛北市的短期和长期计划都要和他通气，包括公司在凛北的选址，和装修进度都一并告诉了他。 “事情都按部就班，你呢，也别太急太拼。好好照顾母亲，多陪陪老人，等她康复了再来上班，工位留着你自己挑。”柴漾笑完，严肃地说，“就有一点，Eliza不会回国，我估计她大概率会离职，如果之后和俱乐部合作，电竞业务我们需要新组建一个核心在凛北的团队出来。” “行。”彭岳逐一应下来，将她送到医院门口，“老大你在凛北住哪儿啊？改天给你寄点我老家的特产过去。” 柴漾愣了一下。 她的户口什么都在沈长鹤那里，买房暂时是不太可能。袁青本来说要让他大哥帮她找找可以租的房子，最近似乎也没有什么音信。 -- 第38页 等闲下来了还是自己亲自看看租房市场比较靠谱。 实在不行，她和厉宁策打个商量，在Vix的基地找一间宿舍分给她也是可以的。 “还没定呢，等定下来了告诉你。” “好嘞，你路上小心。” 柴漾看着彭岳捂着领口，哆哆嗦嗦地跑进住院部，不禁也觉得有些寒冷。 一抬头，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雪了。 手上大包小包的袋子只剩下最后一个。 她打开手机，找到机场小仙女的对话框：姐妹，我现在把你的衣服送去，你方便吗？ 小仙女回她：我最近都在南城哦，家里有人的，你放心去吧~ 柴漾收起手机，走出医院准备打车。 熟悉的劳斯莱斯又停在了自己面前。 “上车，这里不方便停车。”男人降下车窗对她说。 柴漾透过的他身影，看到副驾上坐着的另一个男人，对方眉眼和袁青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比袁青看上去要沉稳得多。 嚯。 世界真小。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交警，快步上车，乖巧地坐到后座。 厉宁策把袁墨放在信益投资的楼下，转头看向她：“去哪儿？” 柴漾眉眼弯起：“怎么？你这是打算接过袁青的活儿，给我当司机啊？” 她拿出手机，找到地址：“凛西路699号，9号楼。” 话音刚落，男人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 “溪山雅苑？去那边做什么？” “给一个妹妹还衣服。那里不好进吗？这种小区一般私密性很强，安保很严吧。” 厉宁策收回目光：“没事，好进。” “那就好。”柴漾松了一口气。 路上她和厉宁策聊了一会儿俱乐部的发展，和对队员人选的初步设想，说着说着柴漾意识到，从战队之间的周旋与选手买卖上看，陶意许的加入的确是有必要的。 厉宁策难得听她真心实意表达对他的赞许。 他耸了耸肩：“可他听了我的想法后，正躲着我呢。你要不先试试？” 柴漾挑眉：“这么有个性啊？” “嗯，越是熟人，他越公事公办呢。”厉宁策说，“这样挺好的。” 柴漾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她看着厉宁策轻车熟路地开进溪山雅苑，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到了。”厉宁策把车停下9号别墅前，为柴漾拉开车门。 柴漾下车，往别墅院门处走，四处找着门铃。 忽然一双手从自己面前伸过来，按在隐秘的树藤间。 “指纹匹配成功。”一道轻微的机械声响起。 柴漾瞪大了眼眸，快步跟在厉宁策身后，思绪纷杂。 这……这是他家？ 厉宁策穿过院落小径，靠在墙边，朝她摊手：“要还什么东西？你自己放还是我进去放？” 柴漾抱着装衣服的袋子，踩着小碎步跟上他，天上飘落的雪花落在鼻尖。 厉宁策低头看了她一眼，反手打开门：“算了，进来喝点热水吧。你说的妹妹，恐怕是我妹。” ？？？ 柴漾震惊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这就是他所谓的，这小区好进吗！！！ 太他妈好进了呀，直接回自己家了嗷！！！ 在她踯躅不前之际，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和蔼的声音：“宁策回来了？不是说今天中午不在家吃饭嘛？” 这熟悉的语气，是曾经经常出现在采访里的励云董事长的声线啊！ 柴漾：“……” 绝了，她可没想这个方式见他家长的呀？！ 脚步声越来越近，柴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把袋子放在厉宁策手上，然后跑出玄关，径直跑到院落几米之外的地方。 厉楚河从厨房里出来，看见自家儿子正站在玄关，往柜子上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 “阿姨没做你的饭，你凑活一下。” “没事，把宁筝的衣服放下就走。” “奇怪，今天都没开盘，你笑这么开心干什么？ 厉宁策勾唇，抬眸看向外面躲藏的人影，轻轻垂下眼眸。 “没什么。今天天气好。” 雪景和她都让人开心。 作者有话说： 柴漾见袁墨：嚯世界真小。 差点见厉楚河：草啊世界真他妈小！！！！！ ================== 妹妹厉宁筝的文在专栏里，是《过分纵容》这本~ 第17章 柴漾自诩历经风波, 能泰然自处，但在这种情况下落荒而逃还是第一次。 她算是明白，刚才厉宁策在车上那一眼的晦暗不明是什么意思了。 是大灰狼看亲自上门拜年的小绵羊的眼神。 厉宁策家的花园外有条长椅, 柴漾走过去，拂去停留在上面的雪花, 坐下，拿出手机找到那位小仙女。 她问：姐妹，是溪山雅苑吗？ 小仙女：对, 你已经到了吗？和保安说找厉女士，或者把衣服放在值班室，我让我哥帮我拿回家。 果然，这个世界真小，小到她在机场偶然碰见的小仙女居然是厉宁策的亲妹妹。 柴漾咬了一下嘴唇, 没再看她发的内容。 她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9号楼。 -- 第39页 如果这里只是厉宁策的家, 她来也就来了, 但里面还有他的家人，这让柴漾感到无可适从。 在所有与陌生人会见的场合里，她最怕的就是登门拜访。 住宅是一个人最私密的领地, 是生活的核心，和工作场合和社交环境是泾渭分明的存在。 从冷漠到熟识，也是从能否进入对方生活开始。仿佛进入了对方的领地, 就被默认拉近了关系，而在这种关系的支配下，人情的牵扯远远大过理性的衡量。 但她是对“自己贸然进出他人居所”和“让陌生人出入自己居所”这两件事同时具有强烈排斥心的人。 前者是出于独居女性的戒备，后者, 是沈长鹤多年前带给她的阴影和恐惧。 他造访破败小出租屋的那天, 是她至今仍不愿意回想的噩梦。 贸然拜访的人是他, 将她原本的生活和家庭弄得支离破碎的人也是他。 她不知道怎样给厉宁策解释，并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排斥，也不愿被误会成害羞。 她盯着厉宁策那个工作号的集团LOGO头像，犹豫地不知道说什么。无论怎么措辞，都很难掩盖方才震惊之下的满身破绽。 红点跳了一下。 他居然先发了消息过来，柴漾微微愣住。 厉宁策：车没有锁，上去等我，别在外面冻着。 * 厉宁策透过窗帘薄纱，看见柴漾从长椅上起身，两手插兜，一步一跳走到他的车前。 他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保温杯，把厉楚河养生壶里熬的银耳雪梨汤倒了一半。 厉楚河反手拿筷子，敲了敲他的后背：“你不是看老袁做手术去了吗？” 厉宁策头也不抬：“原定的主刀医生临时有事，改了时间。” 言简意赅，别人家的私事多一个字也不说。 厨房里，阿姨正在炖肉尝鲜，看着他认真倒汤的举动，举着锅铲悄悄走到厉楚河旁边。 “他要干什么呀？” “谁知道，可能去加班吧。” “要不我再给他做点儿吃的？” “不用，别惯他。”厉楚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儿子，扬声道，“小子，你还不如都倒走，剩下的连一碗都不够装，留给你爹喝汤渣，合适吗？” 厉宁策骨节分明的手平稳端着养生壶，回眸：“谢了，本来也没准备给你留。” 厉楚河：“……” 老父亲嘁了一声，对身旁的周姨埋怨：“瞧瞧，在外面人模狗样，在家拽得二五八万，除了这张脸，还有哪点讨人喜欢。” 周阿姨听着父亲诋毁儿子，无奈地摇头。 厉董也就嘴上嫌弃，在外面可是为这个儿子满心骄傲和自豪呢。 厉家的孩子随他们父母，一个赛一个有主意。 她看着他从小男孩长成少年，又长成出色优异的男人，表面上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执着和认真起来让人害怕。 厉宁策盛好汤，看了一眼手机，亲妹给他发来了消息。 厉宁筝：哥！周末你在家的吧！有人要帮我送衣服回家，你帮我开一下门，我怕爸和阿姨在午休就没打扰他们。 X：你怎么就不担心打扰我？ 厉宁筝：得了吧，你是机器人的健康作息，周六早晨就算有安排都得推到下午，我能打扰到你？ 他看在她阴差阳错把柴漾带到他家门口的份上，没和她计较，单方面结束了对话，朝车上走去。 * 柴漾坐在副驾，靠处理工作消息平复心情。 忽然听到“咔哒”一声，风雪满灌了进来。 鬓边的发梢飘了飘，回眸，迎面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眸。 男人随手关上车门，将持续涌动的寒意挡在外面。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车上的暖气开大了许多。 她收起手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心想，也不知道他叫自己留下等她是要做什么。 “缓过来了？”厉宁策把保温杯和围巾一并递给她，“我家老头精选材料熬成的，喝点暖胃。凛北最近降温，下周冬至日还有一场大雪，你小心受凉。” 柴漾目光复杂地看了厉宁策一眼，动了动嘴唇。 行云流水的关怀倍至，放在网络上多少会让人觉得有点渣，或是中央空调的必备技能。 但她知道，这个男人从少年时代就是这样，不自知地输出他的健□□活观念。 以前他是催她不要熬夜，现在是让她注意保暖，让她看上去特别像那种操碎心的家长管教不听话的小孩。她曾经觉得他多少有点强迫症。 “你是不是一直都习惯照顾人？”她把围巾放在一边，乖乖接过保温杯，抱在怀里，眼眸中闪着微光。 感觉只有一直以来承担着保护者角色的人，才会自然而然做出这样的行为。 “是。” 他从小就被人说像个小大人。鉴于父亲和妹妹都是那种专注沉浸在一件事里就会忘记照顾自己的人类型，只有他来扮演提醒的角色。 久而久之，习惯深入骨髓。 厉宁策拧眉，敏锐地问：“我这样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 柴漾连连摆手：“没有，我只是……” 只是有些羡慕。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很少被人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过。 从她有记忆起，母亲为了撑起这个家，总是在外面打比赛。柴漾吃着邻居的百家饭长大，整日玩泥巴，在土里打滚弄得多脏都没有人管她。 -- 第40页 等母亲查出病后，就变成了她撑起这个家。 她精打细算着仅有的积蓄，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将自己拉扯大。 别的小朋友在她面前抱怨“我妈又念叨着让我穿秋裤！”的时候，她只能摸摸鼻子，低头揪着衣角，将自己已经乖乖穿上的保暖衣裤悄悄往腰间塞了塞。 袁青更是指望不上，每次纽约暴风雪后，他只会兴致勃勃地带妹子们去中央公园散步。感冒后她还得负责给小情侣们送药。 她轻轻旋开手中的保温杯，将头埋进蒸腾的热气中，细细抿了一口。 银耳的柔软在她舌尖，雪梨的清香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只是羡慕，别人习以为常的唾手可得，是她生活里难得一见的人间珍贵。 “没什么，只是觉得和你的形象有些不搭。” 柴漾抬起头，将保温杯的盖上。 仿佛把心里的脆弱从自己身上抽离，连同腾腾热气一并合在密不透风的容器里，任由它自己飘荡，发酵。 她收起眼底淡淡的艳羡，问：“衣服我已经还了，叫我留下等你，不会只是要让我尝尝令尊的手艺吧？” 厉宁策眸光微亮，放下手刹，缓缓将车开出小区。 和她合作的确是件令人愉快而满意的事情，无需他说太多，她就已经先有了预判。 “下周一我助理会和你联系走流程，但俱乐部的事情不能拖，春节后新赛季，队伍要在这之前组建好，至少主力成员手续要办完，才能在节后官宣。” “嗯，看来留给我的时间不到两个月了。”柴漾心里盘算了一下，“什么时候带我见见陶意许吧，把他拿下，之后挖人会顺利一点。你和他很熟悉吗？” “从小到大都是同班同学。”厉宁策说，“他为了不和我一个班还找过校长，结果后来换校长，搞了排名滚动制，他就又和我一个班了。” “以往都是听说熟人之间的请求不好拒绝，你俩这……不会是因为兄弟之间太熟了，所以想都不想就可以拒绝？”她设身处地地为陶意许思考了一番，“不过我还是担心职业战队的经理人没办法满足他对职业前景的要求。他都已经是顶级猎头了，为什么要转行？” 厉宁策轻打方向盘，车身流畅地转到岔路上：“老陶的事情你们见了可以慢慢聊，眼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是要去Vix俱乐部的基地？”柴漾看了一眼路标，“现在还留在俱乐部的有几个人？” “就剩两个替补了，其中一个合约马上到期，想留下来的意愿也不是很强烈。”厉宁策说，“我重金请来的教练对此不是很满意，并且听说我并不直接参与俱乐部运营之后，想当面和你聊聊。” 柴漾垂下眼眸：“恐怕不是简单聊聊吧？” 对于有心气儿的指导教练而言，薪资是一方面，自己在队内的话语权是另一方面。 柴漾从未顶着大名在电竞圈混过，他们必然担心这位未来的新老板是外行指挥内行，过度插手队内决策。 倘若聊下了发现她真的是个绣花枕头，结合俱乐部如今落魄的成员现状，他们就更能判断Vix是否值得他们签约。 也就是说，她不仅得帮厉宁策、帮她留下人才，还要在这些人面前证明自己。 “听上去像是给我的面试啊？”柴漾偏过头，望着厉宁策的侧脸。 她很好奇，如果今天没在医院门口偶遇，他到底会自己提前处理，还是等她来解决。 “有难度吗？” “还行，不算措手不及。” 柴漾顿了一下，倾身靠近厉宁策，眨眼道：“不过，这也算是增加临时行程，提前加班了吧。如果我处理好了，厉总有什么补偿吗？” 厉宁策目光掠过她淡粉色的唇，轻笑。 “只要是我给得起的，你随意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04 02:12:22~2021-11-05 18:3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XC-ing 23瓶；晴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Vix的基地在西南近郊, 依山傍水，车越往那边开，雪就下得越大。 天空笼罩着灰蒙蒙的一层。 雨刮器左右转动, 声音咔嗒作响。 柴漾开了副驾的阅读灯，捧着厉宁策递来的平板, 点开里面那两位教练的简历文件。 虽说是两位教练，实际上一人担任教练的职责，而另一人是以数据分析师签约的。 她记得厉宁策的助理曾说, 他们在全球挑选人才组建团队。本以为多少会有一些外国面孔，但出乎她的预料，厉宁策告诉她这两人都是同胞。 “考虑到选手的外语能力，不仅请翻译的成本高，平时训练的沟通效率也会降低。”厉宁策耸肩, “这两位是具备中文沟通能力中最符合要求的人了。” “咦, CBH？是那个C哥吗？” 柴漾看着加载出的第一份简历, 目光落在对方的姓名和常用ID上。 姓名：楚博航 常用ID：退堂鼓一级表演艺术家C哥 执教ID：CBH 她对这位C哥并不陌生，据说在欧洲留学的时候加入了学校的电竞社团，而后被欧洲某俱乐部发掘, 给队内大佬打过一两年替补。 由于年龄限制，他的职业生涯并不长，退役后转型教练, 签短期合约带小队伍打资格赛，同时还兼职做些海外留学中介的杂活。 -- 第41页 “没记错的话，去年《重围》职业联赛在欧洲赛区的冠军队，就是他带的。” “是他。” 厉宁策说完, 侧目看她, 不禁扬眉。 柴漾微微蹙眉, 捧着平板的手指用力捏了捏屏幕，陷入了一种异常严肃的状态，下意识地咬着嘴唇。 厉宁策把保温杯重新放在她手上；“别咬了，吃点梨。” “如果今晚能搞定，我一定要先点一顿夜宵。”柴漾神色认真了起来。 C哥楚博航的简历很平淡，他没有带队去过世界赛的舞台，但去年带队拿下欧洲区冠军这件事实在是给他人生简历添上了一抹传奇的色彩。 那个德国战队是临时组建起来的，当时来不及请更好的教练，临时拉了待业中的楚博航来，队伍恐怕都没有磨合很久，比赛就开始了。 柴漾当时被安娜说服为UY俱乐部效力一年，正巧看了欧洲赛区的全程。 在她看来，那个冠军拿得非常戏剧性，和真正的强队在同一个半区，淘汰赛厮杀得两败俱伤，最终决赛时，楚博航队中的选手，伤的伤，病的病，但最终还是以微弱的优势赢了。 毫无疑问，以弱胜强除了看选手的能力，也要看教练能否定军心。 她对厉宁策选出来的人毫无意见，眼下人心离散的Vix正需要这样团结人心的教练。 只是，如果她失败，将这种人才放走，才是最大的遗憾和罪过。 “夜宵没问题，晚饭还是要吃的，别有压力。” “我才没有压力……” 柴漾美眸轻翻，正要回怼，被另一份简历吸引了注意。 凝重的神情转瞬散开，她仰头猛灌了两口雪梨汤，深思了一番，眼中盛满了势在必得的笑意。 * Vix的基地。 邢止压着一顶黑色棒球帽，阴沉沉地坐在会议室的皮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楚博航。 他最初是竞争教练之位的，没想到被眼前这个男人取代，后来和负责人沟通过转到了数据分析师的位置上。 作为最早一批进入这个行业的选手，邢止对数据分析师这种华而不实的岗位着实看不上。 那时的战队配置远没有现在这么完善，能请得起数据分析师的战队都是少数。后来他在豪门战队共事了一段时间，发现这群人看似牛逼，实际上都是拿着技术骗钱混饭的 他们拿出的数据好像也没多新鲜。 有的分析结果他多看几场，多打几场，多看看赛事回放也能说得出来。 眼下，他虽说对未来Vix可能会换新的掌舵人有意见，但还是眼前这位顶着娃娃脸，穿得却像房产销售一样的男人让他更不爽。 自己好歹也是拿过MVP的男人，哪点比不上这个从国外回来的男人？ “你是原来AT战队的对不对？” 邢止没有想到娃娃脸居然先和他搭话了，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压了一下帽檐：“嗯。” “你们战队不打《重围》吧？也没见你玩过。” “只是没直播过而已，我已经在亚服和澳洲服排位前十了。” 楚博航见他没有想和自己过多交流的意思，往椅子里缩了缩，局促地看着墙上的表。 离老板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两位教练已经到了？”徐敬推开会议室的门，微微侧身，“先和我去训练室吧，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楚博航微怔。 邢止起身，两手插兜，目光在徐敬身上逡巡：“怎么，老板是想和我们打一场再见面吗？” 徐敬点头：“老板说了，既然是双向挑选，先看实力再说。” 邢止和楚博航对视一眼，并肩走出会议室。 “那个……” 邢止转着手腕，沙哑着声音，低头和楚博航讨论起2V2的战术和资源分配，完全将方才对楚博航的不满抛却在脑后， 楚博航没有一秒迟疑，加入了讨论。 竞技人都有种莫名的胜负欲。 一听闻要用实力见分晓，恩怨爱恨都可以放在一边。 两人之间的冷淡氛围消除的瞬间，徐敬微微感到讶异。 他听从厉宁策的要求，将他们带到此刻空荡荡的主训练室，看两人开始自觉地调试设备，转身朝楼下备用训练室走去。 这一路上，徐敬的内心始终很忐忑。 这次的路数完全不像厉总一贯的风格，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场对局到底是何用意。 难道他家厉总真的要靠暴力打赢才留下他们吗？这不合适吧。 心里正嘀咕着，人已经走到了备用训练室前。 透过训练室的磨砂玻璃，他看见里面居然还不止一个人影。 抬手敲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他在大洋彼岸见过的、涂着亮红指甲油的气质美女。 那个疯狂拒绝他的数据分析师。 徐敬茫然的脸上带了些慌乱 。 厉总不是说游说失败，让他考虑其他候选人了吗？ “来了？”厉宁策淡淡地抬眸，从电竞椅上悠悠转过来，起身给徐敬介绍，“柴漾，柴总，以后俱乐部大当家的。” 柴漾轻轻瞥了他一眼。 嚯，好一个大当家，那他呢？难不成他是想做当家夫人吗？ “见过，就不客套了。”柴漾无视了徐敬的神色，在厉宁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转头看向身边局促的少年，“愣着干什么，你的设备调试好了？” -- 第42页 立在一旁的少年听见柴漾陡然严肃冷淡的声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头开始整理自己的键盘。 他是Vix三个月前才签的替补，是最后一个合约没到期、没法轻易解约离开的替补选手。 本来今天漫无目的地打着排位，忽然被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姐姐敲开了房门。 “厉总，这是什么情况？”徐敬压低声音，“不会她要和贾宇组队，应战那边的2v2吧？” 厉宁策看着柴漾打开电脑，借了教练账号登录，气定神闲地靠在椅子上，目光始终跟随着她的脸颊，纠正道：“不是2v2，是1v2。” 徐敬倒吸了一口气：“这个1……是贾宇？” 柴漾耳朵动了动，偏过头，恰好对上厉宁策不偏不倚的视线。 “怎么？你也觉得替补小同学打不过那两位吗？”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看向徐敬。 徐敬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经验和实力是一方面，一打二更是劣势中的劣势，简直是在挑衅对面。他不理解，不知道这个女人哪里来的信心。 “输了是正常，但打过一场之后，我更有把握判断怎么和他们聊。要是这样都赢了，说明他们没有自信和我讨价还价的能力。”柴漾见少年登录进游戏，用教练账号进入了他的视角，“顺便呢，看看这位坚守在基地的小替补的能力。” 说着，她拍拍少年的肩，目光掠过他的游戏ID。 烧烤甲鱼最自信。 “我叫你甲鱼了哦。等下你听我指挥，能做到的，给我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做，做不到就大声喊出来。我不需要你在我面前证明什么实力，在我没开口的时候，就按你自己最舒服的方式来打，做你自己，明白吗？” 贾宇戴上耳机，重重点头。 在Vix这段时间，他就像隐形替补一样，教练要他活成队内核心的影子，这样才能在对方出现状况时，作为替补上场，且不影响整个队伍的和谐和战术。 第一次有人和他说，做你自己。 他连接进入2V2的房间，看见对手顶着金光闪闪的ID，心跳顿时快了几分。 C哥，冠军队教练；paperrr，豪门战队退役选手。 他一个人能行吗？ 贾宇悄悄看向身边的人，她双手抱臂，看着挑选职业和地图的界面的倒计时，目光沉静。 “paperrr会先挑地图，你准备好多控制的远程职业。” “远程机甲兵？” “太厚了，挑基础血量低的，脆一点，这样好勾-引他。” 贾宇愣了愣，锁定了刺客职业，同时在基础属性上添加了远程武器。 “C哥比paperrr求稳，你别管。你等下找机会就疯狂骚扰paperrr，他上手的职业都很容易控制到，给我往死里控明白吗？” “明……明白。” 柴漾看着对面在公共频道上缓缓打出的“？”，仿佛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场1V2。 她没有理会，对贾宇说：“结巴就是还没明白，有问题快说。” “paperrr好像没有打过重围吧？你怎么对他这么熟悉？” 柴漾嘴角噙笑：“如果你对这个人喊过‘嗨老婆’，还把对方当闺蜜，最后发现是恩怨父子局，把他打爆了头，那你就会发现，该了解的弱点都了解过了。” 柴漾在车上看到邢止的简历时就自信了起来。 他没有在简历上面写当年那个游戏的ID，但曾经他被柴漾当成姐妹，拉着他和三水晚组队打2V2，做最强姐妹花的时候，他可是发过身份证来自证性别的。 要怪就怪邢止当时建的是大/胸女性角色，还一出好看皮肤就疯狂砸钱。 她撇了撇嘴，你看，来《重围》还不是挑了女性骑兵？ “前2分钟节奏稳一点。”柴漾慢条斯理地指挥着，“他上来你就躲，别理他，让他自己玩泥巴去。” 话音刚落，她余光瞥见厉宁策黑沉下去的脸色。 糟糕，这是又吃醋了吗？ 眉头轻轻一跳，柴漾脱口而出：“你，嗯……别生气，我等下哄你啊。” 徐敬：“？” 贾宇：“？” 作者有话说： 厉总：你看错了，其实我并没有吃醋。 漾漾：？ ===================== 有读者问年龄差，大概是2岁上下的样子。 差不多漾漾（16）和厉总（18）网络姻缘一线牵，往事之后慢慢展开。 没早恋情节，因为漾姐她心里只有游戏=。=并且漾漾庆幸她出生的早，那时候还没限制未成年人打游戏（……）以及放心邢止也不是男二，任何时候都可以对他“嗨老婆！” 最后来一波人名与游戏ID对应—— 柴漾：三水晚 厉宁策：零零壹贰叁 楚博航：CBH/退堂鼓表演艺术家C哥 邢止：paperrr 感谢在2021-11-05 18:31:25~2021-11-06 22:4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呱唧呱唧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柴漾撂下这句话, 旁若无人地戴上耳机。 她十指交叉，手背撑着脑袋，盯着屏幕上贾宇的视角, 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整个人异常严肃, 宛如这场对决是她亲自上阵一般。 “他从左路回了，你从水路走，远程把路上的资源拿下, 去堵他，注意C哥的位置。” -- 第43页 她的声音清亮而沉稳。 贾宇紧张的心情一点一点放松了下来。 在别的方面，他可能不算顶尖，但服从安排却是他作为影子替补的绝对能力。 他微微转了一下手腕，跳进水里。 徐敬站在厉宁策身边, 大气不敢喘。 刚才柴漾那句惊人之语在他心里惊起了不小的波澜, 转头却看见自家老板和对方都跟没事人似的, 淡淡掀开了这一页。 ……仿佛刚才只是柴漾随口说了句骚话一样。 在这之前，徐敬对游戏和电竞并不算特别了解，认知几乎来源于行研资料和媒体朋友的信息。 但他了解资本, 商业模式和盈利能力都只是符号和数据，就连厉宁策这个战队的组建，都是带着其他目的出发的。 然而, 组建战队接触了不少电竞人后，他发现他们和其他领域从业者都不太一样，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鲜明的个人特质。 柴漾是所有人里最与众不同的。 他狠狠补课，加上多年在厉宁策身边的历练, 他从未在候选人面前露怯, 可唯独那次在UY俱乐部, 他对上那双眼睛，一句花言巧语都说不出来。 那时他从她身上看不到一点情绪，看不到她对对数据分析师这一份工作的任何期待感。 现在，她陡然犀利的眼神仿佛变了一个人。 那是睥睨一切的压迫感。 尽管他听不太懂她指挥着贾宇在做什么，但她身上的凛然气息让人跟着紧张，跟着心跳加速，根本不敢从画面上移开眼。 “看得懂吗？”厉宁策余光瞥见自家助理紧张攥紧的手，问，“需要给你解说吗？” 徐敬噎了一下，不想让老板质疑自己恶补的结果，硬着头皮说：“贾宇已经残血很多次了，邢止如果还继续穷追不舍的话，应该就结束了吧？” 厉宁策正要说话，瞥见柴漾微微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他缓缓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拿纸杯接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她身边。 “啊，谢谢。”柴漾头也没回地说。 徐敬已经看呆了。 他们厉总就静静等她自然而然地接过，转身悠闲地靠回椅子上，目光一刻不错地落在女人的侧脸上。 厉宁策见她两手捧着纸杯，小口小口地喝下去，清了清嗓子继续指挥，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继续对徐敬说；“如果他还继续追，就已经输了。” 正说着，邢止的骑兵从桥上冲下。 徐敬张着嘴，看着邢止操纵着的角色僵在原地，血条一点一点降低，转瞬之间就已经成了桥中央冰凉的尸体。 死亡降临就在一瞬，他连逃的时间都没有。 “别鞭尸啦，水边的灌木里打道具。别告诉我你就想用这个脆皮远程单挑C哥的最强法师，谁给你的自信啊，有空把ID给我改回去。” 柴漾看着贾宇浪费了一个攻击技能，打到血槽已经空的paperrr身上，头皮发麻，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毒舌属性，像当初训UY那群小崽子一样脱口而出。 贾宇脸一红，回撤的同时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摆摆手，继续安排：“看到左上角的山地了吗？把他往那边引，控制好距离，带到悬崖边。” “好！” 徐敬怔怔站在原地，喃喃道：“邢止怎么输的？” 厉宁策笑笑不说话。 * “咚！” 邢止摘下耳机，一拳砸在桌上，两脚一蹬，整个人从电竞椅上站了起来。 楚博航在资源兑换栏里给自己的武器换了个属性，余光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那张偏阴柔的俊脸因为怒气变得有些扭曲。 “抱歉，没来得及过来支援。”楚博航边前行边说。 “……不是你的锅。”邢止嘴角抽了抽，“草他大爷的！” 是他无敌自信，对楚博航说这波他必定能把对面拿下，才没有让他来支援。 没想到被一个无法解开的控制技能拉进了对方在桥上布置好的陷阱里！ 怎么可能？ 邢止重新拉开椅子坐下，闭上眼睛一遍遍复盘。 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无聊在那个窄窄的桥面上用那么多陷阱道具给他布置天罗地网啊！ 陷阱道具是他挑的这个地图限定物品，需要大量的资源才能兑换。他说怎么对方的攻击怎么低得那么离谱，合着资源没怎么兑换装备，全去换道具了？ 他又回想起对方开始一直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专注刷资源。 ……难道一开始就准备好怎么对付他了吗？ 邢止看着自己已经灰色的界面，心中忽然有一阵慌乱。 明明开场前，他还很愤怒对方用1V2来挑衅他们，现在他竟无端有一些紧张，不管对面对手究竟是谁，他的弱点暴露无遗。 “没事，C哥你单挑应该没……” 没、问、题。 他还没来得及自我安慰，就被楚博航的战况惊变吸引了目光。 和对面艰难近战单挑的楚博航在支撑了几个回合后，和他一样被控在悬崖上。 “解控啊！”他喊道。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那位刺客先生朝着悬崖纵身一跃，拉开距离的瞬间，开了他最强的爆发技能，三段叠加攻击将楚博航的机甲兵击杀在原地。 LOSE，败者。 两人的界面显示对局失败的下一秒，对方刺客因为技能全部用尽，重重摔在地上，血槽空空。 -- 第44页 “这个路子太野了。”楚博航咽了一口唾沫，刚才笼罩在身上的步步紧逼的窒息依然消散，“近战职业带远程武器，放弃装备升级刷特殊道具，还有这种自杀式攻击……” 他记得那个爆发技能有一个非常鸡肋的附加属性：当与攻击目标达到最大距离时，攻击力将变态地翻倍。 悬崖上的空间有限，根本达不到这个翻倍的距离。 楚博航始终是以翻倍前的属性计算的，当时认为自己的血量还能够抗得下对方的攻击。 却没想到他毫不犹豫的跳崖，恰恰将这个距离完美拉开，直接将他打蒙。 “咚咚——” 训练室的门被人敲响，两人回过头，看到徐敬欲言又止地站在门外。 徐敬满充满心疼地看了这两人一眼。 一局下来，意气风发的大男人们像霜打茄子似的，眉眼间浮起了一丝淡淡的挫败感。 楚博航起身，问：“结束了吗？” 邢止皱着眉头，快步走上前：“再来一场可以吗？一局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徐敬脑海里浮现了柴漾的容颜，体贴地把她略带尖锐刺耳的原话咽回去，笑道：“楚教练先跟我去会议室吧。” 说着看向邢止：“老板说，等你做完数据复盘再聊。” * “你要留下来听吗？担心我做不好，还是想面试面试我？” 柴漾坐在会议室的皮椅上，仰头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他端着水杯笔挺站立，低头望进她的眼眸。 多稀奇。 凛北身价最贵重的男人之一亲自端茶送水。 厉宁策放下水杯，往她对面的位置一推，薄唇轻启：“你是我亲自选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眨眨眼，从他手里接过水杯时，红色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掌心：“哦？那就是想要我哄你了？” 厉宁策不语。 他眸色深沉，等她拿稳水杯，淡淡地抽出手。 两人距离分开的瞬间，楚博航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您好。” “C哥，久仰。” 柴漾眼风轻轻扫过厉宁策，从他身边绕过，将楚博航引到对面的位置坐下。 厉宁策神色淡淡，走出会议室，轻轻带上门。 “厉总不留下来吗？”楚博涵怔道。 “是哦。”柴漾探身，“听说你们不太接受以后由我来负责战队的总决策，所以今天只有我把你们说服才行。” 楚博航视线落在眼前这个明媚张扬的女性身上，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刚才……是您？” “是队里替补的那个甲鱼同学，我指挥他的。说说看，刚才什么感觉？” “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楚博航皱眉，“虽然地图是邢止挑的，但还是感觉全程被牵着鼻子走了。” “虽说我确实稍微研究过你们，但Vix就剩这一个替补小朋友都能给你打出这种感觉，你还是觉得未来完全无望吗？”柴漾轻声问。 “我……” “我非常认可C哥你的能力。选手没了可以再选，配置可以重组，但能将他们最大潜力激发出来的教练却很难得，那需要真正的慧眼与手段。而你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楚博航进会议室前心情很沉重，他没有想过对方会用一场失败开启谈判，又忐忑于对方的态度。 没想到进来就被人夸赞了一番。 老脸一红。 可下一秒，就听见对方话锋一转。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甲鱼同学用那种方式了结你吗？”柴漾手指轻轻搭在桌上，“我在赌，赌你敢不敢用唯一的向前位移解控技能坠崖。 楚博航瞪大眼睛。 “我赢了，用甲鱼坠落的时间赌你先被困死。”柴漾拿出物理引擎的数据，放在他面前，“但事实上，如果你和他同时坠下，活下来的可能是你。” “可你太求稳了，稳到不敢冒险，也稳到不想用自己的名誉去赌，只敢当一个100%概率把小队伍带进资格赛的教练。” 楚博航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看着她。 难以置信，有人尽在他面前亲自剥开他的盔甲，戳到他藏在心底的软弱。 柴漾声音微微柔下来：“在欧洲带队也并不怎么开心吧？替别人做嫁衣的感觉，不是吗？” 她看见楚博航，就仿佛能看到在UY的自己。 周围都是金发碧眼的面孔，他们语言不相通，悲欢亦不相通。 他们的荣耀只是增添在她职业生涯里的一抹色彩，却无法真正成为她自己的荣耀。 “去年那个欧洲联赛的那个冠军，是不是人们都说是天选剧本？临时搭起的草台班子，随便拉了一个教练来都能打到冠军，说明这群少年真天才……他们真的看到你的价值了吗？ “C哥，告诉我，你甘心吗？把人带进资格赛，被踢掉，然后看他们登顶？ “重围开始举办职业联赛后，我们的少年拿过多少冠军？雨落转过来带小朋友在八强和十六强折戟了多少次，好不容易打进了决赛，要被人骂得不堪入目。要不是死者为大，都不知道什么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甘心吗？你听到海外赛区瞧不起我们的时候，不会难过吗？” 楚博涵一句话没有说，心里重重跳着。 她好像和他感同身受一般，道尽了他一直以来的情绪。 -- 第45页 “如果你不甘心，也愿意和我赌，就留下。如果你仅仅因为Vix眼下的衰颓就想放弃离开，那么请自便，回欧洲也好，另寻战队也罢，以后赛场上见面，我会把你打哭的。” 门外，仰靠着墙的厉宁策轻笑了一下。 虚掩的门里传来清越而坚定的声音，是他一开始就认识的姑娘。 “我只想要冠军，要那个别人觉得我们不配拿的冠军。” 作者有话说： 厉总：（偷听中）不愧是我老婆。 ============================ 游戏是私设，都是私设。 作者脸滚键盘，不要深究_(:з」∠)_ 第20章 楚博航的娃娃脸上露出隐隐露出一抹悲怨。 他的心路历程几乎被柴漾全说中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那些不甘心，那些看着别人梦幻夺冠的艳羡，变成了他深夜根本不敢回味和碰触的存在。 “我, 我再想想。”他垂下头。 “没事，你慢慢考虑, 一定要想清楚。”柴漾说，“无论你有什么顾虑，待遇或是其他什么方面, 开始前尽管提出来。我不希望你没想清楚就答应下来，日后再出现什么需要解决的遗留问题。” 楚博航抬眸看她，欲言又止道：“你……是不是研究过我？” 柴漾笑道：“算是吧。” 去年各大赛区有机会进入世界赛的队伍她都研究过，连同那些队伍教练个人的风格都做过大致分析。 “恕我冒昧，您之前打过职业吗？”楚博航绞尽脑汁, 也没有想出那里有这么一位魄力十足的选手, “或者您的ID是？” 柴漾愣了下, 摇头：“没有。” 她端起自己的水杯，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您先想着，我去和邢止聊聊。无论如何, 我都希望这个新战队成为我们共同的机遇。” 楚博航看着她脚下带风离开，不解地拿出了手机。 游戏圈怎么可能查无此人呢？ * 柴漾推开门，看见男人抱臂靠在墙边, 脚下趔趄了一下，被他抬手扶住，顺势接过她手中的水杯。 水滴晃荡，溅在他不菲的袖口。 “你要吓死我呀。”她拍了拍胸口, 长舒一口气。 站定, 目光落在他的袖口。 “抱歉……” 她是不是和他们厉家兄妹八字不合？怎么总是把液体往人家身上洒？ “没事。”厉宁策拂袖, 往会议室里看了一眼，“话疗结束了？” “点到为止吧。他提醒我了，我还没有在重围建自己的账号呢。” 重围在全球风靡之后，她基本上都是借袁青不用的小号，在UY也有安娜给的工作专用账号，离职后就还回去了。 走到楼梯口，她轻轻叹气：“今晚能约陶意许出来吃饭吗？用嘴炮说服人也不是长久之计，早点把队伍组建起来才行。” 说着，她顿了一下，狐疑地看向厉宁策。 作为励云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总裁，从来不做无用功，不打无准备的仗。眼下这种困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为了压下励云收购Vix、进军电竞行业造成的。 让俱乐部陷入这样的困境，是他的本意吗？ “今晚约不了，他离职后生活丰富，怎么说也得提前一周约。”厉宁策无奈地摇头，“怎么？就认准他了？” “……” 完蛋。 自从他坦白说自己吃醋以后，柴漾觉得她听他每一句话都带着酸味。 柴漾别过脸，用力把这种想法甩出大脑，决心专注眼下。眼下，训练室还有个和她不对盘的刺头要调-教。 她转身，仰头看向厉宁策，压低声音：“这回不准再偷听了。” 也不知道刚才她的一顿煽情被他听到了多少。 厉宁策垂眸，看着她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点了两下，警告意味十足。 微微挑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怕哄不好。”柴漾眨眨眼，推门走进训练室，高声喊了一声，“嗨，老婆，好久不见！” 门外的厉宁策：“……” 邢止坐在椅子上，一边又一遍看着上帝视角的回放，听到这清脆的招呼声，整个人抖了一下，炸毛般跳到地下，警惕地回头看着柴漾。 柴漾合上门，一步一步走到邢止面前。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明明也是奔三的人，阴柔俊秀的脸上却不怎么看得出岁月的痕迹，只能看出难掩的戾气和笼罩在他身上的低气压。 她没有想到，当初游戏里的那群好友中，自己第一次见到真人的，不是雨落，不是屠神，不是他们当初那个团队赛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她的万年死对头邢止。 邢止眯起眼，戒备地看她：“你是？” 他的声音偏中性的，有一点点沙哑质感，听上去像是冷淡的知性姐姐。 说来奇怪，同样是女性角色的账号，当初所有人都觉得她三水晚账号背后是个抠脚大汉，而所有人都认为邢止是货真价实的女生，就连柴漾在收到他自证前，都一直以为他是妹子。 “你晚哥都不认识了？”柴漾拉过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刚才被人困在陷阱里的滋味好受吗，小柔姐姐？说起来paperrr还没你原来的昵称好听呢。” 芷柔，是当年邢止的游戏ID，也是让柴漾从头误会到尾的昵称。 -- 第46页 邢止表情精彩十足，从诧异到震惊，再到愤怒和扭曲，前后只用了一秒钟。 “三水晚？”他沉下声音，死死盯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时候回来是什么意思？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刚才对面是你？” 柴漾翘起腿，好整以暇道：“别急，一个一个问题回答。在这里是因为我要接手战队，而你是我上任必须要处理的难题。” 邢止的瞳孔缩了一下，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个时候回来，还能有什么意思。”她隐去了自己的内心，故作轻松地说，“当然是让我的战队拿出个冠军给雨落那家伙看看！” 不知道邢止是听见了“我的战队”还是听见了“冠军”，她看见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这些年没有去哪，忙着讨生活罢了。” “最后一个问题，刚才虐你的人不是我，是战队最后剩下的那个小替补。”她笑了笑，继续嘲讽，“被替补按在地上摩擦，丢不丢人？” “……” 邢止这下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阴阳怪气的人就他妈是三水晚。 他纵横各大游戏这么多年，也就三水晚敢用这种茶里茶气的话挑衅他。 当初她彻彻底底地从人间蒸发，一切联系方式都找不到人，邢止的游戏日常里忽然少了一个旗鼓相当的死对手，他还有那么一点不太适应。 他上下打量着她，高挑挺拔的身姿显得成熟而有气质，只有那双清澈逼人的眼里多少能窥见几分少女的模样。 很奇怪，邢止抬手扶了一下帽檐。 方才的烦躁竟一扫而空。 柴漾见他沉默着，正想开口叙旧，忽然听见邢止说：“打赢我的人，不是他，是你。” “哦？你想明白了？” “我的所有预判和下意识决策，你恐怕都算到了吧。与其说这是一场临时的切磋对战，不如说是你提前下好的套等我钻。” 其实，如果是输给三水晚，邢止觉得自己不算亏。 在她消失退游前，她已经强大到和他对战的胜率保持在90%以上了。毕竟当初几乎所有认识她和她打过的人都认为，如果三水晚进入职业圈，一定会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如果战队新的话事人是她，倒也不是不行。 至少他心服口服。 “那你呢？明知道自己容易被激怒的缺点，明知道自己下意识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为什么还要往我的陷阱里钻？闲得发慌吗？” 柴漾认真地看着他，声音平静。 “你职业生涯的第一场失败，第34分钟因为你的鲁莽被迫团战，退役前的最后一场，在总决赛，因为过度信任自己的判断导致被对面围剿，坚持一打四，让团队错过最重要的发育期，最后只输在你自己那一个人头上，你都忘记了吗？” “直到现在你依然和曾经的你没有任何变化，一切失误换了个形式继续表现在你操纵的角色手里，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和战队讨价还价。” 邢止怔怔听着柴漾数落着他的缺点，脸上青一块红一块。 他是豪门战队的世界亚军，他对着任何人都充满自信和底气，可偏偏在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面前，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好像对所有数据都了如指掌，信手拈来，让他无处遁形。 “分析你的行为模式就能知道你的下意识习惯，选地图、选阵容、配装备属性的侧重，抓住你的下意识往死里打的结果就是，甲鱼同学靠着我的指挥就能让你逃不了。” “职业选手转教练，会把他的行为模式和风格融入到队伍的风格里，你如果现在跳槽到其他战队，再次遇到我的时候要怎么办呢？” “不要瞧不起数据分析，邢止。”柴漾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乖乖把合同签了，你就还是我们大家的小柔老婆，坏毛病让晚哥来帮你改，改掉了我让厉总给你涨年薪呀。” “……草。” 邢止听了一半胸口闷气不顺，听到后面涨薪又蠢蠢欲动。 他妈的，被这个女人拿捏了。 柴漾扬长而去，推开门左右看了看，不见厉宁策。 她微微讶异，穿过走廊去找他。 空荡荡的基地没有几个人，贾宇这个工具人被用完就回屋了，徐敬站在基地的客厅，抱着电脑处理着工作，辛苦而疲惫。 “你们厉总呢？” 她给徐敬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徐敬连忙起身谢过：“说是要去外面院子里待一会儿，从那边阳台出去了。” 大冬天的，不是出去抽烟，难道是出去挨冻吗？ 柴漾微微蹙眉，她不喜欢抽烟的人。 拉开阳台门，刚迈出去一步，冷风席卷起她的头发，顺着领口往里灌。 没有穿外套的她结结实实打了一个清脆的喷嚏。 院中的树应声抖落了一片叶上的雪。 尽数倾洒在树下人的肩头。 她看见厉宁策慵懒地靠在树干上，正仰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呼吸之间的白色雾气顺着往上，消散在空中。 听见她的喷嚏声，诧异地回眸。 太好了，不是在抽烟。 柴漾表情一松，踏着小皮靴下了阳台台阶，朝他走去。 她弯起眉眼，脸颊被冷风吹起淡淡的红色：“厉总是在这儿吹冷风呢，还是等着被我哄呢？得亏你俩当时不认识。瞧我现在，劝完老婆哄老公，这都什么事儿啊。” -- 第47页 厉宁策目光落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听着她的话，心头忽然重重跳了一下。 袁青口中她那个名为“老公”的好友，不是别人吗？ 柴漾见他沉默着，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我跟你说厉宁策，我没什么耐心的，你不要得寸进尺。有话进去说，冻死我了。” 下一秒，她的手指被他炽热的手掌包裹住。 男人摘下自己的围巾，挂在她脖子上，拇指轻轻擦过她的下颌线。 柴漾整个身体颤了颤。 “已经哄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07 22:14:54~2021-11-08 23: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XC-ing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指尖从她脸颊上轻轻擦过时, 柴漾失神地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厉宁策也收回了手。 只余淡淡的温热在冷风中散去。 她心头闪过一丝讶异。 她遇见过很多对她执着的人，殷勤的人。 在看清一个人的目的和欲望后, 她就会下意识排斥与他们过分的肢体接触。 袁绛是明确向她提出这个问题的人。 被她拒绝后，她明显而强烈的距离边界感让他感到无比担心, 害怕连朋友都做不了。 但厉宁策这样的人还是第一个。 他似乎清楚知道她的安全距离在哪里，妥帖而不冒犯，连她的潜意识都能接受他的靠近。 又或者, 他本身就带她的领地范围里。 她下意识低头，轻抵上带着厉宁策温度的围巾。 围巾上有淡淡的果香，为寒冬添了一抹别样的清爽，也彰显着他的与众不同。 袁青那群人，总爱用各色男士香水装点自己, 炫耀魅力。 他不一样。 她闻过的薰衣草也好, 果香也罢, 都是沾染在衣物上原原本本的洗衣液或柔顺剂的味道。 干净得仿佛还是多年前的少年，只有锋利的眉眼轮廓难掩那份独属于上位者的凛然。 “你哄好什么就哄好了？”她看着他若无其事放进上衣口袋的手，吸了吸鼻子, 瓮声道，“好歹给我个机会吧。晚上一起吃饭？” 厉宁策脚步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嗯。” 而后用鼻音回应, 抬步回屋。 地上落了一层雪，柴漾望着他的背影，踩着雪地上的脚印，跟在他身后。 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和他被一根名为“过去”的弹簧绳栓在两端。偶尔其中一个人会调皮地扯上一把, 拉近距离, 短暂的亲密后, 又随着力道的消失而分离。 这样的拉扯让她极为罕见地生出了一种享受感。 不用特定关系和名分圈住彼此，尽情享受互相靠近又互相独立的感觉。 走进屋，徐敬已经站在阳台门口，等柴漾进来后细致地锁上了门，拉好窗帘，转身对厉宁策说：“晚餐的位置已经订好了，我开车带教练们过去？” 柴漾眼眸微亮。 她正想说，光靠单方面的实力碾压和嘴炮输出不太合适，请两位教练吃顿饭，刚柔并济效果会更好。 没想到徐敬这么上道。 不，上道的是厉宁策，他早就看穿了她请吃饭的目的，所以刚才才那样意味深长地看她。 “柴总，我脸上有什么吗？”徐敬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抬手摸了摸脸颊。 “没什么，就是羡慕你们厉总有这么好的助理。”她上下打量着徐敬，开玩笑道，“有跳槽计划的时候记得联系我。” 徐敬心惊肉跳，悄悄瞥向自家老板。 厉宁策淡淡地问：“抢我的人？” “瞧你说的，这能叫抢吗？这叫邀约。” 柴漾啧了一声，看向徐敬。 “哪天想换个环境，来找我哦，我上去和他们说一声。” 说着她快步上楼，长发在脑后甩了甩。 徐敬：“……” 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他用余光打量着自家老板，没想到老板不仅没有恼怒，眉眼间还多了几分淡淡的愉悦，目送她消失在楼梯口，心下大骇。 “心动了？想换老板了？”厉宁策揶揄地看向他，调侃道。 徐敬摇头。 他只觉得奇怪。 厉总是出了名的看实力不看性别、看能力不看关系的领导。在励云集团里，上至各部门高管，下至各个岗位的小员工，但凡有一个人想用歪门邪道上位，被厉总得知后都会被敲打。 对待女性更是极度避嫌，从来不会和她们单独在私密空间里相处，徐敬几乎没有见过谁敢在他面前像柴漾这样开这种玩笑。 厉总和他妹妹虽然也会互相惦念，但更多的时候像冤家似的，互相嫌弃，见不见面都要诋毁对方一下，他这种外人几乎看不到什么兄友弟恭的温情。 眼下这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默契与亲近，让他总觉得他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 “之前您出差……不是没请到人吗？” 他试探地问。 难不成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拉近了这两人的关系？ 厉宁策掀了掀眼皮：“谁跟你说柴总是我请到的？” 徐敬：“？” 不然呢？不是您的姿色用打动了人家吗？ -- 第48页 - 柴漾不知道徐敬脑补了什么东西，她把楚博航从会议室里拉出来后，顺便叫上了贾宇。 贾宇受宠若惊，连忙冲进卫生间说要收拾一下自己。 只有邢止，压低帽檐，没好气跟在她身后说：“打个巴掌给颗甜枣，我还不知道你？” 柴漾：“……” - 徐敬载着三位教练和队员开往市区。 柴漾坐在厉宁策的车上，看着旁边的车流，幽幽吐槽：“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柔姐姐是真的很绝，我真的想劝你换人。” 单纯做数据的人如果没有任何游戏基础，对版本的理解不到位，做出的判断在实操层面很可能出现大问题。 而邢止则对数据是本能敏感，即使没有专业工具分析，也能在脑海中形成大致的判断。所以他才不屑于别人用技术手段做出来的分析结果。 但实际上，他下意识判断的精准度在整个职业选手的群体里都是少有的。倘若他愿意学习，加以系统性的培养，一定能转型成为顶尖的数据分析师。 “容人的气量是优秀领导者的必备，你已经超越很多人了。”厉宁策冠冕堂皇地夸完，问她，“之前怎么不知道你们这么熟？” “因为你不怎么上线，也不怎么看论坛吧？”柴漾瞥了他一眼。 她还记得以前雨落说，他只在她上线的时候看见过“叁哥”上线，平时几乎很难看到他。 厉宁策：“嗯，我在线也不怎么用那个账号。” “我记得之前看你采访说，你拿到大学保送资格之后就去那个游戏公司做了一段时间开发？” “嗯，他们团队负责人以前在大学的导师是我想跟的，我找到他本来想提前了解一下情况。没想到被反向忽悠去给他当实习生了。” 厉宁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有些紧。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哪个采访里说过这件事，但令他惊讶的是，柴漾居然看过他的采访。 “所以我后来很后悔。”柴漾小声说，“我总觉得当时是不是占用了你仅有的睡眠时间。” “不用。”厉宁策声音低低的，“是忙里偷闲的放松。” 如果他不愿意，大可以直接回绝她。 “我就知道你肯定很忙，那你一定没见过当初三水晚和芷柔的爱恨情仇。 “那时候还没有舔狗这个词，他们都说三水晚缠着芷柔打双人排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厉宁策嘴角轻扯。 “我一不给他买皮肤和装备，二不带他上分，我连自己打游戏的钱都是上课帮别人攒着的，我那是想吃天鹅肉吗？我就是想找个固定队友，风评被害！” 后来还是她和雨落他们组成的五人队在全区服打出名声后，才没有人再提这件小事。 “不过他倒是心眼特别小，因为我一直把他当女生，后来我一上线他就来揍我，后来我都花钱开启保护了，他还是执着点我单挑。” 柴漾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从她开始游戏，到她找到多人对抗的乐趣，再到被雨落那群人感染着拥有一个目标，每一个转折都能衍生出无数回忆。 后来MVP的选手邢止曾被她打哭到惊动熟睡的亲妈； 后来那个战队胜利后一掷千金的教练屠神，当初抠门到连新年红包都不愿意发； 如今的知名解说，当初在给他们打临时辅助的时候说“三水晚你要是去打职业了我亲自给你应援！” …… 厉宁策话不多，但也会偶尔附和她两句。听到后来，抬手开了车载音乐，给她的回忆配上了温柔的背景音乐。 放的是她喜欢的那支小众乐队的歌，她不意外厉宁策把它们买了下来。 切到乐队第一支单曲的时候，她微微垂下了睫毛，倾诉欲戛然而止。 “怎么不说了。” 她的陡然沉默让厉宁策微微侧目。 柴漾抬手把音乐切到下一首，低声说道：“忽然意识到，我真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记得。” 心里告诉自己，我已经向前看了，但依旧对往事如数家珍。 只要尘土里还露出一片叶，就能一下抽起埋藏在深处的所有根茎。 “不是，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柴漾看见厉宁策忽然意兴阑珊的表情，“一副很想听我讲这种没营养内容的样子。” “的确很想听。”厉宁策行云流水地倒车，缓缓踩下刹车，“因为想知道我在晚晚的过去占了多少分量。” 晚晚。 以前，他往往都是被她弄得没脾气，咬牙切齿的时候才这样喊她。 柴漾闻言，默默在心里咽了一下口水。 她讲了一路，几乎没有提到过他。 她往远离他的方向缩了缩，抬手准备开门下车。 “很可惜，听上去我只是个被利用的升级工具人。” “……” 嗯，实不相瞒，确实。 作者有话说： 漾漾：糟糕，刚自助哄好的男人又得哄了！ 第22章 凛北的冬日, 天气干燥，风吹得寒意入骨，可柴漾此刻却觉得整个人从脸颊都烫到了指尖。 她算是发现了, 坐厉宁策的车准没好事，先是一路被载入虎穴, 再是被他听出了过去自己的“不良”居心。 老底都快被掀干净了。 -- 第49页 她忿忿地想着，心虚地别开脸，边戴围巾边下了车。 隐约听见身后一声轻笑。 眼皮抖了抖, 攥着围巾一角快步往店里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手里这条围巾，也是某位总裁先生从家里带给她的。 在她身后，男人坐在光影中的车内，随意搭靠着方向盘, 慵懒而惬意, 目光始终追随她的背影, 眼眸深邃。 两人是一前一后到的，厉宁策上楼走到包厢前，看见徐敬站在门口, 似乎在等他。 “什么事？”他问，说着往包厢里睨了一眼，“菜点了吗？” “都安排好了。”徐敬隐约觉得柴漾进屋时心情比在基地差远了, 眼观鼻鼻观心，顺着她的心意点好了菜，“刚才我上来的时候碰到了赵总，听说您也来了, 想请您过去露个脸。” 厉宁策看了一眼表：“现在去吧。” 如果晚点去, 等那群人喝大了就不是很好出来了。 徐敬点头, 带路往赵总的包厢走。 在楼梯口，两人和端着酒杯和酒的服务员擦肩而过。 厉宁策转头看了一眼：“酒是你点的？” 徐敬微愣：“是柴总。” 厉宁策没说什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走上楼梯。 * 楚博航和邢止都是喜欢小酌的人，柴漾贴心地挑了店里品质最好的红酒。 三人的酒杯刚满上，柴漾就收到了厉宁策的消息。 厉宁策：我和徐敬晚点过来，你们先吃。 柴漾：好呀。 她放下手机，笑意盈盈地招待两人。 正好，厉宁策不在，这两位还显得更自在一些。 邢止好不容易摘下了鸭舌帽，轻轻撩了一下头发，端着酒杯抿了一小口，谨慎地看她：“不是鸿门宴吧？” 柴漾：“……要不是看见你这张脸漂亮的份上，我的拳头已经要问候你了。” 楚博航讶异道：“你俩……认识？” 邢止翻了个白眼，极不情愿地说：“三水晚谁不认识？提到雨落必骂的人不会已经成为时代的眼泪了吧？” 时代眼泪本人用公筷夹起凉菜放在邢止碗里，没好气地说：“吃菜都堵不了你的嘴？” 楚博航消化完邢止的话，蓦地抬头，瞪大眼睛。 还没咽下的那口酒呛得他疯狂咳嗽。 “咳咳！咳！”他指了指柴漾，又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道，“三、三水晚？” 柴漾点头。 她看着楚博航快咳出了眼泪，连忙给他倒了杯白开水，眨眼道：“等等，你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号是我以前的好友吧？” 楚博航喝着白开水压了压疯狂咳嗽的嗓子，缓了好久，长吐一口气，神色复杂地说：“没有没有，我入坑的时候你已经退游了。” “那……？” “我看过你在论坛上写的攻略。” 邢止挑眉：“她那个目录写了很长正文只写了其中一半的新手攻略？” 柴漾：“……” 她已经快忘了自己还写过游戏攻略。 少年轻狂恨不得芝麻大点的事都要在网络世界分享。新手攻略是她初入游戏摸索出来的心得，正巧当时认识了几个游戏小白，她撸起袖子就在论坛洋洋洒洒发了攻略帖。 尽管攻略帖里有很多杠精大佬提出了技术性的问题，但并不影响它因为细致和详尽被无数新手玩家视为入门宝典。 楚博航点头：“对于新手入门来说算是非常保姆级别了，我刚入坑就看到你那篇攻略，也是因为那篇攻略才决定继续玩下去的。” 当初那个游戏不像如今的《重围》，玩法和竞技方式虽然也很多样，但对于刚接触的人上手有一点不友好，柴漾的攻略用最朴实的话将基础机制和操作掰开揉碎讲解，极大降低了入门的难度。 如果一款游戏有这样发自内心热爱并且认真细心研究攻略的玩家，那它一定有值得他投入时间和精力的地方，楚博航是这样想的。 “确实认真。”邢止阴阳怪气地说，“她连和我打架都会做笔记，算胜率。” “我去？真的假的？” “有一次我和她在聊副本boss的机制，她反手给我拍了个笔记本上面画的图，结果另一面就是我们的单挑记录。” 柴漾手心里攥着酒杯，还没开始喝，脸颊就泛起淡淡的红晕。 不是因为被人夸奖而害羞，是黑历史被人当面反复提及的羞耻爆棚。 “前期也没有很认真，记笔记还是当时和某位高人学习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柴漾轻声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漾起一抹笑容。 某位可能还需要再被哄哄的高人指导她的时候信手拈来，只是听他讲总会错过很多有用的信息，后来她就习惯在手边放一个笔记本。边打边讲的时候她还会录音，不想上线的时候就翻录音整理笔记。 最初只是为了逃避现实才去游戏里躲藏的她，阴差阳错把游戏玩成了她的另一种人生。 她不再是学校里灰头土脸、窘迫不合群的柴漾，而是强大又出色的三水晚。 柴漾只有一个重病在床、不知道还能爱她多久的母亲，是因为没有父亲就要被人低看一眼，被大家共同孤立的沉默少女。 而三水晚拥有很多，有人崇拜，有人寄予厚望，有很多关心她的朋友。 -- 第50页 “后来为什么没更新攻略了？”邢止打断了她的思绪，“我记得很多人催更呢。” 柴漾垂眸：“没空了。” 和厉宁策短暂的学习需要大量时间练习和消化，再加上要和雨落他们组队打排位，攻略几乎都被她遗忘在脑后。 “后来新版本我还在你那篇基础上修改了新的攻略，不过没过多久我就去玩《重围》了。” 楚博航察言观色，眼见柴漾眼眸中的兴致低落，连忙岔开了话题，接着重围这款新游戏说了下去。邢止后知后觉，也没有再过问她的过去。 三人逐渐放下了心中的芥蒂，相谈甚欢聊着聊着聊到了队员选择的问题。 和柴漾共事效率非常高，三个人将碗盘清扫光的同时，意见也达成了统一。 “我们要给厉总留点吗？”楚博航看着邢止将最后一个扇贝放进自己盘子里，转头问柴漾。 邢止筷子抖了抖：“这么久过去了，厉总应该有事不能来了吧？” “放开吃就行了，他要是回来不够再点。”柴漾起身，“我出门透个气。” 楚博航和邢止看着柴漾合上包厢门，又看向她桌上仍是满的酒杯，对视了一眼。 “她不是没喝酒吗？” “透气又不一定是去醒酒。” *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设计感十足的窗户，柴漾靠在窗台前，感受寒风从小缝隙中徐徐吹来，将陷入过去的意识吹醒。 她有一点不安。 离开凛北的这些年，鲜少像最近这段时间这样被人勾起回忆，以至于她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到彻底从过去走了出来。 可自从遇见厉宁策，自从回到这里，她才发现那些藤蔓始终在那里，一点点显形，一条条一根根缠绕上她的心，勒得人有些窒息。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 拿出手机，找到厉宁策的对话框：还回来吗？不回来我就不加菜了。 她没期待厉宁策能秒回，发完就往包厢走。 路过走廊的拐角，黑暗逼仄的角落里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她停下脚步，男人压低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沈伊伊，你这样有必要吗？还是说想引起我的注意？” “你大爷的有病，放开我。” “我萧道辰看上的东西还没从来没主动放手过。” “你才是东西，给我滚开。” 柴漾立在阴影中，尴尬无语。 她正准备离开，便听闻“咚”地一声，像是有人被推到了墙上，紧接着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嘤咛闷哼。 柴漾抱臂靠墙，深吸一口气：“……服务员，你们家店里居然有不栓绳的狗，说好的高质量服务呢？请问在哪里投诉？” 她清亮的声音在这昏暗的角落响起，里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和推搡声。 很快，一个高挑的男人整理着衣冠出来，路过她时眼神多少有一些慌乱和讶异，他环顾四周，没见到有服务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柴漾。 啧，这就是那个要收购Vix的萧道辰？ 柴漾挑眉，直直对上他的目光，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臭傻逼。 萧道辰没有和她计较，转身扬长离开 “这个狗比男人是不是小说看多了。”柴漾自言自语。 吐槽完，她睨了一眼从角落里走出来的沈伊伊，抬手摸了摸鼻子，并不是很想和她独处，抬脚离开。 “等等。”沈伊伊快步拉住她衣角，“谢谢你替我解围。” 柴漾皱眉拂开她的手，恰好对上她的目光。 沈伊伊微愣：“你是程直的那个朋友。” 柴漾扯了一下嘴角：“小姑娘记性还挺好。回去好好吃饭，在外面被狗纠缠很影响食欲的。” 沈伊伊摇头：“不想回。刚那人是我今天的相亲对象。” 柴漾心里嚯了一声。 沈长鹤行不行啊？儿子已经废到要靠女儿商业联姻才能撑下去吗？ “哦。”她狐疑地看着沈伊伊，“所以呢，你抓住我，是想和一个一面之缘的人说自己的感情问题？” 沈伊伊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不是凛北人吧？” 柴漾：“怎么？” “那天我们在程直的射击场地打过照面，我听朋友说了一些。程直的交友圈我们心里都有数，每次出现新面孔，多少都能打听到来龙去脉，但那天你离开后，他基本上一句都没有提，陶意许也说不知情。” 柴漾在心里表扬了袁青一番。 这位交际花给她介绍的朋友往往在守口如瓶方面都比较靠谱。 “所以呢？”柴漾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想说什么，敷衍地应付道。 与此同时，手机亮了一下。 她看见厉宁策回了她的消息：有事耽误了一些，马上过来。 “没什么。”沈伊伊看着她专注看手机，完全不想搭理她的表情，慢慢松开了手，“是我唐突了，还是谢谢你。” “客气，我也不是为了你。” 她就是看不惯女生被臭傻逼欺负，管它欺负的人是不是沈长鹤的孙女呢。 沈伊伊嘴唇动了动，看着柴漾潇洒的背影，到底没有说什么。 那天她刚把自己在程直的靶场和姐妹们拍的合照发到朋友圈，破天荒地，爷爷打来电话，问她在哪里。 很奇怪。 她以前发出去玩的照片也没有见到家里人过问。 -- 第51页 沈伊伊仔细看了一下那张照片，唯一不同的是，她在最角落里看见了这个在门口打过一个照面的漂亮女生。 而抓拍的那一刻，她正看向她们这群人。 说不上来为什么，沈伊伊就觉得她在看自己。 * 柴漾边往回走，边回厉宁策的消息。 柴漾：厉总也不用太急着回来，不然你只能看到空盘子，给我们留些点菜上菜的时间。 柴漾：[微笑.jpg] 厉宁策：。 柴漾发完消息抬起头，才发现这家店的私密性好到她有一瞬间不知道该从哪走回去了。 她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通道和门上的标识，刚向左转，忽然看见一张总在视频通话里恶心她的熟悉面孔，他从这边最远处的包厢走出来，凌厉的眉峰和唇角在那张脸上显得格外威严。 沈长鹤。 柴漾的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除了更苍老，背脊微微佝偻，整个人和当年没有任何区别。 冷漠，高高在上。 是他告诉她，原来母亲闭口不提的丈夫、她的生父并不是英年早逝，而是在凛北的中心过着美满幸福的豪门生活。 是他自作主张地打碎了她小心翼翼撑起的生活。 一团分不清是怒还是恨的情绪涌上心头。 心脏重重跳了两下，柴漾几乎是在他目光看向她这个方向的瞬间抬脚转身就走。 她飞速地在往来的服务员中间穿梭，似乎只要有沈长鹤在的地方，整个空间都昏暗而沉闷。 就像多年前她见到他的那个出租屋，让她无法呼吸。 “也不知道我那孙女去哪儿了，饭都不好好吃。” “我家那个臭小子也是，刚才打了个电话就开车走了，都怪他母亲惯坏了。” 她和沈长鹤之间隔得并不是很远，他和身旁的人边走边聊，声音隐约传到柴漾竖起的耳朵中。 她不想在这里和他见面。 柴漾捏紧了手机，眼睛眯起，看见不远处的楼梯口，快步走上楼梯。 “咚——” 脑袋和人撞了个满怀。 她吃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落进一双闪着微光的眼眸。 “厉……” 柴漾嘴唇动了动，蓦然听见沈长鹤的声音在下方的楼梯口响起。 “听说励云的赵总在楼上，你不去打个招呼？” “沈老先生消息真灵通……” 心跳瞬间快了几分。 没等厉宁策说一句话，柴漾展开修长的手臂，踮脚搭在了男人的肩上。 靠近，将下巴抵在他宽阔的肩上，试图掩盖住自己的脸。 整个人将厉宁策压在墙上，屏住呼吸。 红色的指甲在深色西装上显得格外魅惑。 楼梯口的两人似乎看到了他们纠缠的身影，尴尬地顿住了脚步。 两人对视了一眼：“下次吧。” 心照不宣地没有打扰年轻人，并肩下了楼。 柴漾轻轻松了一口气，气息薄薄地吐在厉宁策耳畔。 正要离开，忽然听见男人说：“看上去不像是专门来哄我的。” 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低声时，她能感受到他胸腔微微震颤。 沈长鹤留下的余悸让柴漾的大脑一时有些钝。 她紧了紧手臂，贪恋地往他怀里靠了靠，疲惫而沙哑地说：“你也可以装作是这样。” “几滴酒啊，醉成这样？”厉宁策语气无奈。 他扶着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身上推离，微微弯腰，对上她有些泛红的眼眸。 “我没喝。” 柴漾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男人怔愣了一瞬。 她正要起身离开，腰后被人用力一揽，被带近一个温热的怀抱。 仰头，厉宁策深邃的眉眼近在咫尺。 作者有话说： 加班忙得忘记改假条时间了 久等了！ 感谢在2021-11-10 17:19:28~2021-11-19 15:0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云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和机场分别那时她蜻蜓点水的拥抱不同, 那双臂膀拥住她时，柴漾仿佛觉得自己抱住了太阳，被温暖包裹着, 仿佛能融化凛冬。 她的视线落在墙纸上的漩涡，脑袋被人轻柔拍了两下。 心中被沈长鹤惊起的波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抚平, 她贪恋地踮起脚，手臂绕过他的发丝，指尖点在墙纸漩涡的中央。 而她的贴近再次被抵住。 身前的人没有一丝流连, 克制地松开她。 手掌幽幽擦过他材质高级的外套纹路，柴漾指尖勾起，将那点淡淡的暖意攥起来。 “不解释一下？”她挑眉问。 “再尽一点工具人的绵薄之力罢了。” 厉宁策下了一级台阶，平视着她，是她熟悉的阴阳怪气。 他还在为自己那时把他当对练工具人而耿耿于怀。 正想着, 她又琢磨了他那句话。 “再”, 再一次, 这次分明是他自己抱上来的，说什么工具人呢？ 柴漾愣了一下，渐渐从负面情绪中抽离出来, 抬眸看着他平静的侧脸，重新正视了这个男人。 他的眼眸是洞悉一切的敏锐。 -- 第52页 显然，他看出她没来得及藏好的惊惧, 也许也看得出她的躲避，可他偏偏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哪怕只是倾身给予她一个意义不明的拥抱, 也没有说出一句安慰人的话。 幸好他没有多余的话。 她尤其不喜欢听那样的话, 也尤其不愿意在旁人面前示弱。 他的一切举动都令她舒服得恰到好处。 宽厚的手掌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厉宁策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走了, 还没吃完饭。” 她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你的事情办完了？徐敬呢？” “难得周末不忙，我放他回去接上课外班的女儿了。” “咦？看不出来，徐助理英年早婚啊。你给他有奶粉钱补贴吗，我可以出双倍招他。” “……” 两人走进屋时，包厢内的楚博航和邢止俨然已经进入了煮酒论英雄的阶段。 柴漾看着把酒甚欢，一笑泯恩仇的两人，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这两人都是相对纯粹而赤忱的人，事情解决起来才并没有那么棘手。 为了避免这两人多说一些三水晚的黑历史给厉宁策听，她落座后强忍着想要加入他们喝酒吹牛皮的冲动，默默吃着菜。 厉宁策难得参与一次这么轻松的饭局，好整以暇地吃着菜，偶尔说上两句话。 他余光落在柴漾身上，她的拇指飞速在屏幕上游走，手边仍是满杯的酒，看见她指尖不住在杯壁摩挲，又松开手，仿佛在经历着天人交战。 柴漾趁两位教练上头时，正在骚扰大洋彼岸的袁青。 在下是你爹；儿子，起床没？ 青青原上草：没有，一起床发现女朋友提分手了，我现在躺在床上怀疑人生。 在下是你爹：……哦。 在下是你爹：问你个事。 青青原上草：？？？ 青青原上草：姐，你变了，我以前分手的时候你起码还会安慰我一句呢！ 青青原上草：算了，你又啥事儿啊？ 在下是你爹：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念我的专职司机了。 青青原上草：我突然感觉被你当工具人想念好像比分手更悲哀一点。 柴漾一噎，怎么是个人都说自己是她的工具人啊？ 听多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挺渣的。 在下是你爹：等我这边安定下来，还是去招个像你一样靠谱的司机吧，你知道吗，我现在连酒都不敢喝，要命。 青青原上草：你眼中的“靠谱”那要求可太高了，没什么人比我这种知根知底的更靠谱吧。 青青原上草：唉，漾漾姐，你迟早要克服心理阴影呀。 青青原上草：你要是考出驾照，我送你一辆车，怎么样？ 在下是你爹；……不怎么样。 “柴总，徐敬转我了发给各俱乐部的文件，你也看一眼。” 厉宁策的声音响起，楚博航和邢止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柴漾抬眸，停下和袁青的插科打诨，退出对话框，切换到自己的工作账号上。 没有贴防窥屏膜，她的操作在厉宁策的视角里一览无余。 他微微皱起了眉。 柴漾点开对话框，看到除了《重围》新赛季联赛规则文件上面还有一条消息。 厉宁策：想喝酒就喝，我等下送你回去。 她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回道：你送还是代驾送？ 厉宁策：我。 厉宁策：需要我提醒你，刚刚的我也是清醒的吗？ 他没喝酒，他回抱自己也是清醒的。 柴漾听出了他的潜台词，耳尖微微一红。 她收起手机，兴致勃勃地举起手边的酒杯，对着其他三人敬道；“联赛新规下周开会聊，敬我们的新战队……一切顺利。” 四盏酒杯仿佛四叶草，聚在一起。 两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新俱乐部还沿用Vix的名字吗？”她痛快地品了一口这香醇的红酒，歪头看厉宁策。 据她所知，励云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名字都很有一致性。 厉宁策放下酒杯，滴酒未沾；“不，叫拨云。” 柴漾手腕一顿，喉咙一酸，浓郁的酒香在鼻腔中蔓延开来。 与其静守云开，孤等星月，不如亲手拨开云雾见光明。 * 饭局结束前，徐敬竟然都把女儿哄睡着回来了。 他没有拗过亲自结账的柴漾，准备等昏昏沉沉的两位教练从厕所回来，载他们回基地。 临走前，柴漾还叮嘱他：“让他俩明天好好醒酒，周一不能邋里邋遢地出现在会议室。” 徐敬正点着头，忽然听到她下一句：“和你们厉总共事辛苦吗？” “？” 您还不死心想挖我吗？ 而他家老板宛如一个甩手掌柜，安安静静地抱臂立在原处看着他和即将上任的新老板极限推拉，然后在柴漾踩着小皮靴飒爽走出去的下一秒，抬手拍拍他的肩，跟了上去。 徐敬：“……” 厉总，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目送两人并肩离开，徐敬生怕两位教练在厕所里摔倒，走去洗手间外等他们。 有几个人出来，徐敬认出是赵总那边饭局上的供应商，他正要打招呼，发现他们并没有认出自己，自顾自地聊天从他身边路过。 -- 第53页 “别说，厉楚河那个老狐狸的儿子年纪轻轻的，和他还还挺像，难怪他这么早就让他接手了。但怎么说呢，滴酒不沾着实有些不给我们面子了哈。” “嗐，现在小辈都不怎么喜欢酒桌文化。” “这话说的，不喝酒怎么谈生意？所以不还是得看赵总嘛，人家贼能喝。” 徐敬按了按眉心，厉总喝得还算少吗？ 他刚跟着他的那几年，厉总刚接手公司事务，集团内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要理顺，外部客户和政商关系要维护，哪次不是顿顿喝到吐？ 就这一次没喝，偏偏被人诟病上了。 徐敬替老板愤懑不平，楚博航和邢止互相搀扶着从洗手间里出来。 邢止戴上帽子，四下张望：“三……柴总呢？” “他们先走了。” 说完，徐敬愣了一下。 厉总以前在这种场合都不会拒绝人敬酒的，这次破天荒没有喝，难不成是因为知道柴漾点了酒，知道自己要送她的缘故？ ……连代驾都不愿意请，这合理吗？ 徐敬扶着两人往停车场走，内心思绪纷杂。 他还是和人事部那边联系一下，让他们抓紧时间和俱乐部对接，提柴漾招个称心如意的助理吧。实在太想回总部和秘书组一起唠厉总的八卦了。 * 车平稳地停在禾沁国际前，柴漾解开安全带，正要开门下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厉宁策。 这回她是真的喝了，脸颊红扑扑的。 厉宁策默默移开视线，拇指用力抵在方向盘上，克制着自己去凝望她的冲动：“还有工具人没完成的事？”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柴漾没有用问句，“还用工具人呛我。” “没有。成熟的男人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的。”厉宁策直视前方，顿了一下，“如果你要道歉，我可以换个答案。” 堂堂集团总裁对她阴阳怪气！ 她就多余问！ “我为我的年少无知伤害到成熟男人的内心感到非常抱歉。”柴漾深吸一口气，“为了弥补你受伤的内心，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后来回想起来，柴漾依旧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打开自己的防线。她喝了酒，但并没有醉，似乎只是压抑了太久，想借着酒劲做出一种不属于柴漾风格的、离经叛道的举动。 此时此刻，在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他可能的提问。关于三水晚的，关于UY的，过去的，现在的……她甚至都想到如果厉宁策问的是“能做我女朋友吗”，自己该怎么回答。 她已经发现了，有些令她排斥的事情，比如肢体接触，比如谈恋爱，如果对象换成厉宁策，或许真的会让她接受程度变高一些。 她仰头靠在椅背上，盯着后视镜里的男人，他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只是很快，他便转头看向她。 启唇，轻声问：“袁青说你车祸后就……” 柴漾愣住，她没有想到是这个问题。 难怪他只是象征性地举了举杯，一滴酒都没沾。 “没记错你俩不久前才认识？他可真是什么话都给你说。” “那句话他撤回，但是我看见了。”厉宁策立即打住，“这次是我冒犯了，明明知道是不好的回忆，还要问你。你别怪他，下车吧，回去早点休息。” 说着，就要下车帮她开车门。 酒意笼罩下的柴漾咬了一下嘴唇。 提问的机会是她给的，他居然不想听！？ 她讨厌别人说多余的话，提多余的问题，但这样被人用一副“用心良苦维护着她脆弱的内心”的模样堵回去的感觉更让她不爽。 她拽着厉宁策的袖子，一把将他拉回在驾驶座上。 倾身扬眉：“坐下，哪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听他大惊小怪。” 厉宁策目光落在袖口，不知道为什么，红色的指甲总能让他呼吸一窒，心脏震颤。 心猿意马之际，他听见她说：“我和朋友当时环海岸线旅游，在中途的一个停车场，靠着车聊天的时候，有个陌生男人来势汹汹，扯着我朋友，当着我的面要拖着她离开。” 厉宁策的心脏一紧。 “她虽然有绿卡，但是没有枪。我只能假装车上有，钻进驾驶座，高声恐吓他。”柴漾声音平静，“我当时想，如果真的吓不住他，一脚油门踩下去也行。” “然后呢？” “他犹豫了一瞬，我朋友在那个瞬间挣脱开，跳上了车。那个男的回过神就追在我们车后面跑。我们怕他也有车追上来，就一直没有停，一路开。” 柴漾微微闭上眼。 那是被不知名的死神追着跑的半小时。 她和朋友从未见过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发疯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 后来她想明白了，她并不需要理解任何犯罪与作恶的理由。即便知道为什么又怎样，伤害降临时，被作为目标的受害者依旧逃脱不了。 那段路在地图上似乎没有很长，但她背脊一直在冒汗，目光死死锁在道路和后视镜上，以至于在一个岔路，他们和另一位女士的车擦碰了一下。 小小的刮擦，没什么大碍，却让她在见到交警的瞬间长舒了一口气。 “那次之后我一握方向盘就会手抖，就几乎没有再开过车了。可能多少有一点点轻微的被害妄想症吧，白天还好，就是到了晚上出租车都不敢搭，如果袁青和安娜不在，我就绝不喝酒，为了让自己保持着逃跑的体力和精力。” -- 第54页 如果不是因为对他的人品信服，在楚少家见到他的那个决赛夜，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让对方单独送她回去的。 “回答完了，我走了，晚安。”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手里渐渐松开了厉宁策的袖子。 转身下车的瞬间，她的小指忽然被勾住，仿佛能感受到另一个人心脏的跳动。 回眸，厉宁策抬起小指，勾着她的手指贴近。 在他的带领下，两人的拇指互相抵住，仿佛盖下一个绵长的约定之章。 男人清冽的声音叩在她的心间：“以后有需要，把我当工具人也没事。”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章架空现实，国内国外都架空！ ================================= 年底工作比较忙，除了更文不太有空上后台挂假条 我争取隔日更，如果连续加班的时候再挂假条_(:з」∠)_爱你们 感谢在2021-11-19 15:04:29~2021-11-22 21: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茉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窗外风声呼啸, 笔尖落在纸张上沙沙作响，柴漾拿着手机敷衍袁青。 这家伙对她和厉宁策的动向异常八卦。 然而，那晚约定之章的灼热仿佛还萦绕在她指尖, 可那天之后，她和厉宁策就没再见过面。 厉宁策忙着开会出差, 而她整个人劈成两半，公司和俱乐部两头跑，连聊天的时间都没有。连和陶意许牵线搭桥, 她都只拜托了程直帮忙，顺便为射击项目的合作刷了一波存在感。 当然，鉴于袁青也有厉宁策的联系方式，她信不过他的大嘴巴，对于他的旁敲侧击闭口不谈。 袁青见她没闲聊的兴致, 进入正题。 青青原上草：我草我上次给你寄完东西没有改地址, 我给我哥买的生日礼物记到你公司去啦。 在下是你爹：地址发我, 改天帮你寄。 在下是你爹：为这点事拐弯抹角的，先不说了，我还有事。 陶意许放下笔, 递给HR，等对方离开后，含笑看向站在窗前刚收起手机的女人。 确切地说, 现在是他的上司。 “没想到我居然比程直要先和你合作。”他感叹道。 那晚在靶场，她的十环给所有在场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陶意许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她隔了两日, 竟通过程直找上了他。 程直把见面地点约在了朋友开的清吧。 他还以为是要给他介绍姑娘, 于是放下戒心, 见到她时眼前一亮，开口就问她，是怎么在厉宁策的光芒四射下注意到他的。 柴漾那天的回答让陶意许现在都感觉社会性死亡。 ——因为被小姐姐环绕着的你像个吉祥物，也很光芒四射。 陶意许：“……” 程直在一旁乐得像个憨憨，他被兄弟坑得体无完肤。 好在陶意许及时转移了话题，才没让这种尴尬继续下去，没想到这也给自己挖了坑。 她居然是来让他回去工作的。 而且和厉宁策是一丘之貉！ “我也没想到，明确拒绝了厉总的人这么好说话。”柴漾手背在身后，两手交叠，笑着说，“欢迎加入拨云俱乐部。” 据某人说，他被陶意许拒绝得干脆，柴漾以为自己也会碰一两次壁，没想到他答应得意外爽快。 “说起来我有些好奇，你忽然答应下来，究竟有没有厉总的原因在里面？” 她没有通过厉宁策找他，却不得不怀疑这人态度转变之快的原因。 程直组局那天，他还是打太极一般对她说，这个工作并不符合他目前的需要，需要再考虑考虑。 今天却忽然转了态度，一大早就约定了签合同的时间。 柴漾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 “怎么可能？以前他是班长，我是副班长，他是学生会主席，我是副主席……拒绝他是因为，我可不想再给他打工了。至于厉总？” 陶意许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在桌面上转了个方向。 “他还特意叮嘱我，如果有人来找我聊工作的事情，不用顾忌他的面子。” 他当时满不在乎地反问厉宁策：我说话的难听程度可是随心情变化的，不用看在你的份上留情吧？ 厉宁策只回他：你随意。到时候谁哭就不一定了。 他确实没哭，但没想到后来欲哭无泪的人，也是他自己。 柴漾没有看别人隐私的习惯，目光落在陶意许沉思的面容上。 他看上去是喜欢美女簇拥的浪子人设，但她感觉得出来，他并不是能轻易说动的人。面试时，他坦言说，接受这份工作是基于信任和合作的期待。 说实话，她不理解。 她在凛北没有和谁有过深交，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刚签完了那份条件不菲的合同，他需要解决俱乐部迫在眉睫的事情。 她从抽屉里拿出文件夹，轻放在陶意许面前。 “这是我和教练们挑出的队员候选名单，标星号的是理想主力，明年春节后新赛季，节前各俱乐部需要在官方进行人员登记，你多久能搞得定？” 陶意许翻开文件夹，目光一顿。 -- 第55页 他抬眸，斟酌措辞：“这份名单制定的思路我能了解一下吗？” “能力和配置。”柴漾毫不犹豫地回答。 作为新组建的队伍，留给他们新赛季的准备时间不多，也就更没有时间培养新人，所以他们优先挑选了个人能力比较强或有大赛经验的选手。 她的目标是世界赛，因此，前期积分赛的成绩只要能保证进预选赛就足够了。 关键则是要通过积分赛练兵。 而能在短期内磨合快且顺利的前提，是组建能发挥所有人优势的配置模式。 陶意许有些沉默。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挑战性？”柴漾扬眉，“看好你哦。” 陶意许指尖抵在额头，反手轻轻一扬，潇洒地说道：“巧了，我还就喜欢有挑战性的。” * “才怪！” 程直靠在沙发上，看着好兄弟倒在另一边，没好气地扯了扯领带，扶了一下蓝牙耳机，高声喊道。 “你他妈小点声能死啊？”程直皱眉，踢了踢陶意许的小腿。 他正在和楚家少爷聊柴漾的项目合作，陶意许打电话的声音总打断他的思路，程直气得脑壳疼，起身往书房走去。 “她对你用激将法你都会上当？”陶意许的通话对象是刚下飞机的厉宁策，“说起来，你俩又去我家了？” 厉宁策一听声音就知道，这俩人又在他家瘫着。 外面光鲜亮丽的大少爷们，颓废沮丧的时光就喜欢在他的大平层里消磨时间，不修边幅也不怕被人看见。 他真后悔把房子的密码告诉他们。 要不是看在话题与柴漾有关，厉宁策根本懒得接这通电话。 “你不是一直和你爸爸住嘛，这房子放着也是放着呗。唉，她真是比你还……”陶意许摩挲着纸张边缘，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完全放手让她做？” “怎么？不可以？”厉宁策声音没有起伏。 “可以可以，反正你们励云家大业大，又不靠俱乐部盈利，可以随意让人折腾是吧。” “能不能做出成绩是另一回事。我相信她。”厉宁策说，“你呢？” 陶意许顿了一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她吗？” 厉宁策轻笑，这个问题柴漾才问过他。她百思不得其解，而他也并不清楚答案。 他闭目养神道：“你的脑回路，我怎么知道？” “赵雪飞你还记得吗？”陶意许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不记得。” “……也是，你脑子里除了以前那个女网友，还记起过谁？”陶意许自讨没趣，懒得和他多说，话题重新绕回柴漾身上，“不提这个了，你知道她的候选名单上都是什么人吗？3Q战队的三火！那可是别人家的核心主力！” 休赛期即将结束，各队主力续约或者转会的情况几乎尘埃落定，王牌队员俱乐部一般不会轻易放手，肯定早就要谈条件了。这个时间点能放人的几乎都是各家替补或者非主力队员。 柴漾倒好，一上来就瞄准了人家王牌。 厉宁策笑了：“挖别人家王牌不是你这个猎头的特长吗？” 陶意许翻了个白眼：“倒也没错。唉，你俩真是……” 狼狈为奸！ “还有更离谱的，Lu神和蛋卷都在名单上。”陶意许按着太阳穴说。 “什么概念？Lu神，上回输比赛后颓了一年，当了一年替补，今年都没俱乐部和他签约；蛋卷，隔壁游戏那世界冠军的14岁天才少年，到现在整整六年没打过比赛！你说我如果真的把三火挖过来，看到这些队友他会怎么想啊？明星主力配失意败犬，不觉得我坑人吗？” 厉宁策声音困倦而柔和：“你要是不理解就多问问她，她肯定有她的用意。” “啧，厉宁策你大爷转性了？”陶意许抿嘴，“老子还没见过你对哪个人态度这么偏袒过。” 车窗外缤纷的灯光在男人眼眸中流转，厉宁策不语。 陶意许差点以为他太累了在车上睡着了。 半晌，听他缓缓道：“那你现在见着了？在你新老板面前别给爸爸丢人，挂了，再见。” 陶意许：“……” * 下午六点，凛北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写字楼灯火通明。 柴漾签收了袁青寄错的快递，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满意地打量着她的公司新址，走到联排的开放式工位，站在赵雪飞身后。 “下班，吃饭。”她抱臂靠在墙上，对赵雪飞说，“你学弟应该告诉过你，我这里不兴加班的，你可不要带头内卷。” 彭岳虽然还在医院照顾母亲，但他却帮柴漾引荐了赵雪飞这样抢手的人物。 没想到洽谈地很愉快，赵雪飞不仅自己入职，还带来一个小团队来，直接弥补了Eliza离职后人手不足的硬伤。 “说了。我今天和你们团队的人磨合了一下，效率确实高。”赵雪飞没有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不加班挺好的，不过我习惯一开始多花些时间尽快熟悉和上手，让事情尽在掌握。” “行，走前记得关灯。”柴漾拍拍她的肩，往她桌上放了一块巧克力，“好好吃饭。” 赵雪飞停下动作，转头：“小学弟连我低血糖都和你说了吗？” “人人都有，不是单给你的。”柴漾说完，挥挥手离开。 -- 第56页 走到电梯门前，她拿出手机，眼角带笑。 刚刚她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陶意许在赵雪飞午休动态下面评论。他叮嘱她按时吃饭，而赵雪飞就像没有看到这条似的，根本没有回复他。 有意思，世界真小。 她隐约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特意关照了一下赵雪飞。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柴漾抬脚往前走，蓦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袁墨。 他和袁青有着相似的眉眼，却更成熟，更稳重。 袁墨走下电梯，对上她的目光，站定。 他的视线在柴漾和她身后的玻璃门时间徘徊，他见过这个人，在厉宁策的车上。 “哦？是那天见过的……您是非晚科技的？” 柴漾莞尔：“是，要进来坐坐吗？” 袁墨没有动，定定地打量了柴漾一眼。 那天老爷子的手术推迟，厉宁策送他回家，破天荒地绕了远路，在医院门口接了一位女士上车。全程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谈，但袁墨的好奇心早已经炸裂。 好家伙，能让厉宁策亲自载人的姑娘！ 不出所料，那天在厉宁策车上的确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自己在副驾，不好频频回头，面对面看她时，袁墨竟觉得柴漾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是在哪里见过吗？ 袁墨看着她一副主人翁模样，镇定自若，又想起弟弟最近拜托他找人给朋友帮忙的事，微微皱了一下眉。 “小漾同学？”他问。 “是我。”柴漾见他居然想起来了，轻笑道，“看来袁青有一阵没给您发过生活照了。” 她和袁青十六七岁就认识了，袁家三兄弟都知道她的存在，但只有袁墨这个大哥，她从来没有面对面见过。 “何止是有一阵？这臭小子花天酒地的朋友圈早把我屏蔽了，只有要零花钱和找我帮忙的时候才联系我。我上次看的合照，还是你们高中毕业典礼。” 袁墨经常听袁青提到他的漾漾姐，他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在这种场合下正式自我介绍。 他无数次听那边的管家叔叔说，袁青人生中有很多次差点闯大祸都是被柴漾拦下来的，就连公司股份都舍得给他不成器的弟弟分一点。 虽说她一人在外，和袁青关系亲近也算是得到了袁家庇佑，知恩图报也是正常。但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些年她从没有想过通过男女关系绑住他弟弟，和身处豪门的他们能接触到的那些心机满满的人截然不同。 她活得不卑不亢，有骨气有尊严，坚韧而不动摇。光这一点，就值得袁墨刮目相看和以礼相待。 他脱下拘谨的风衣挂在手臂上，宽慰地笑道：“这小子，什么都不说清楚。早知道他是在帮你，我就不会只给他一个联系方式敷衍他了。幸好我最近忙完想起来，过来看看，不然什么时候能见到你还不一定呢。” 柴漾眼中滑过一丝艳羡。 如果不是对自家弟弟的信任和宠溺，也说不出这番话来。 她摇头：“您日理万机，没时间帮他也正常。您的朋友效率也非常高，我这边基本上已经步入正轨的，我带您参观参观吧？” 袁墨跟在她身后，摆摆手：“别您来您去的，青子说了，你是他亲姐姐，那就是我们家的亲妹妹，和他一样叫大哥就行。” 说完，袁墨脚步顿了一下。 不对，他怎么记得袁青和他过说，他的二弟喜欢这个姑娘呀？ 袁墨满腹疑问跟着柴漾在公司转了一圈，随她走进办公室，忽然见她从桌下拿出了一个大箱子。 “袁青给你的生日礼物，错寄到我这里了，正好您来了，就直接带回去吧。” 袁墨眼眸一亮，笑道：“之前只知道你回国，不知道你也在凛北。我下周末生日宴，一起来吧，也方便你积累一点人脉。” 柴漾感激地看向袁墨，她正愁没有这样的机会，又不太愿意去麻烦厉宁策，袁家大哥就亲自送温暖了。 “看来留给我准备礼物的时间不多了。”柴漾摊手，“早知道今天就不敷衍青子了，不然就能直接抄答案了。” “他哪懂我想要什么礼物？送的都是他喜欢的。” 袁墨敲了敲箱子，眼带笑意地看着柴漾：“礼物不重要，你人来就行了。” 作者有话说： 袁墨：我兄弟和我亲弟是情敌？修罗场安排，VIP观众席出售瓜子。 袁青：欺负我只能远程吃瓜？ 第25章 袁墨给的机会柴漾自然重视, 日常工作之余，她又多了一项待办：研究这位明星投资人的喜好，送出心满意足的礼物。 指望袁青是不可能的。 袁墨回家当天就拆了亲弟弟送的礼物, 难得在满是财经新闻的朋友圈里发了一条礼物照。 她看着那全球限量的联名球鞋、游戏机、还有一套给袁墨定制的键盘，嘴角抽搐, 一边点赞一边想，这果然是青大傻子会喜欢的东西。 她给当事人吐槽完，袁青不乐意了, 一个视频通话就打过来：“什么叫我这个傻子会喜欢的东西！除了球鞋，剩下两个你不喜欢？” 确实，她还真喜欢。 柴漾看着屏幕里那张没心没肺的小孩脸，没再说什么。 在别人生日送自己喜欢的东西，看上去确实不太走心。但袁青因为父母婚姻的关系, 从小在国外长大, 和袁墨面对面交流和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兄友弟恭已是难得。 -- 第57页 或许愿意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哥哥，就是袁青最大的用心。 “你想了解我哥的喜好，问问厉总呗。”袁青话锋一转, “不过我只知道他们认识，熟不熟就不清楚了，我哥从来都不发朋友圈, 我也不知道他的社交情况。” 集团总裁亲自开车从医院送袁墨回公司，这何止是普通的认识？ 柴漾想着，忽然有那么一丝庆幸，庆幸袁墨和袁青这俩兄弟相隔甚远, 既不插手对方的交友圈, 也不互相介入对方的生活, 更不会多嘴多舌和外人说些关于她的事。 不然，她和厉宁策的狭路相逢恐怕要变得更早。 不过她算是看出来了，袁青这家伙八卦心不死，三句不提厉宁策就难受！ 她干脆地否定：“不问。” 这个男人可太难哄了。 她要是开口就问他朋友的喜好，请他帮忙参谋怎么送礼物……她蓦然想起那天车上厉宁策的静默和沉下去的眼眸，仿佛还能嗅到空气中的醋意，猛地甩了甩脑袋。 哄好一个打翻的醋缸，也需要她付出不少代价。 袁青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得意洋洋地挑眉：“我的好姐姐，你少来，你要是对人家没有半点意思，至于把游戏备注改成……” 通话突然被挂断。 “……改成老公吗？喂，喂？”袁青望着突然消失的视频界面，噗嗤笑出声，随手点开聊天框，“嗨呀，急了急了。终于有我拿捏你的一天了吗？” 然而，他的嘲讽还没有发送出去，就收到柴漾的消息。 在下是你爹：突然想起来，你万圣节女装的照片我还没来得及群发给你前女友呢。 青青原上草：？？？ 他现在给大哥告状还来得及吗？ * 陶意许第一次进俱乐部基地，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 陶意许在柴漾面前夸下了海口，怎么也不愿这么快低头，他趁柴漾不在俱乐部的时候悄悄来基地，找上楚博航和邢止取经。 楚博航和邢止正在体服测试新版本的技能，让他先随便转转。 他简单围观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帮不上忙，就绕去看了看独自训练的贾宇。 贾宇乖巧地给他倒了杯水，陶意许老泪纵横，心里又把柴漾给的名单上的冤家痛骂了一番。 “名单上的人我几乎都联系了一遍。”他等两位教练结束，拿出柴漾给他那份文件夹，“很奇怪，我以为标星号的人难度更高，但没想到恰恰相反。” 没标星的人转俱乐部的意愿反而没那么强烈。 而他以为最难搞定的三火，居然是最先松口愿意和他聊聊的人。 楚博航和邢止对视了一眼，慢慢开口：“其实这些都在柴总的意料之中。一旦你开始和选手接触，即使原Vix被励云收购这件事还没有被官宣，消息也会在各战队之间传播开来。没标星的这几位选手虽然水平不是最出彩的，但他们所属战队都各自有一个两个顶尖选手，他们的老板一定会对这件事深思熟虑。” 这一点陶意许明白。当他们知道财大气粗的励云要亲自扶持一个战队成为他们的竞争对手后，一定不希望自己是那个给他们送粮送草的冤大头。 柴漾没有盯住这几个战队的核心，而是选择接触那些顶尖，玩的就是心理战，她开出的薪资就是她的筹码。既然她能给中上层的选手开出这样的价格，那么顶尖队员会不会更高呢？ 因此，这些战队也会严阵以待，想方设法提升现有队员的整体待遇，以防他们目前拥有的这几个更好的选手被这样的机会动摇，最终蠢蠢欲动换了东家。 “可三火……他不是双核心之一吗？他好像急着离开3Q战队似的。” 这才是陶意许最不理解的地方。 楚博航解释道：“这次新版本技能改动之后，他们的双核心战术基本上算是废了，以他们战队目前的阵容配置看，新赛季他的优势完全没有另一个核心ting的收益大，三火极大可能会转去辅助，他愿意和你接触，可能是因为他也觉得战队会优先用ting而不是他。” “顶尖选手的危机意识都很强。”邢止补充道，“就算是双核心战术，每次玩家和观众狂吹的都只有ting，三火也不会愿意一辈子藏在别人光芒之下。” 两人想起那天饭局上，柴漾微醺挑眉，气定神闲地说：“双核心时代也该过去了。至于这个赛季的版本答案是什么，不如靠我们自己创造。” 试问谁能拒绝她这样狂妄又坚定的野心呢？ 反正楚博航无法做到，邢止亦如此。 “技改……”陶意许眉心微跳，拿出手机搜了搜，“新版本二次改动昨天才在测试服上线，她列名单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提前就能判断改动方向吗？” 邢止压了压帽子，低声说：“数据和经验吧。” 这段时间他被柴漾鞭策着学了不少新东西，逐渐看清了柴漾的思路。 电子竞技和传统体育竞技不同，游戏公司对竞技本身的影响非常大。 地图可以修改调整，技能数值可以变动，一个版本就是一个版本的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变动。 一位选手上赛季擅长的打法或许正好契合版本，下个赛季可能就得去做冷板凳。无论选手还是教练，他们都无法影响资本对游戏版本的迭代。在这种情况下，选手只能为了胜利去锻炼个人实力，不断迎合每个新版本下战队的打法需要。 -- 第58页 但版本更新也有内在的规律，为了保证游戏的相对平衡，游戏公司不会任由某一种固定角色永远超强超神，亦或是永远放在角落里落灰。 而往年，尤其是去年整个赛季各国联赛、世界赛中，不同兵种使用的频率，胜率，包括选手个人选择兵种的优先顺序、技能使用的占比，恰恰都成为了柴漾判断新版本某兵种、某技能加强和削弱的依据。 她只是提前将这些数据铭记在心，并剥茧抽丝，抓住了一条方向。 “不过没出测试服就说明一切都尘埃未定。”楚博航叹气，手肘顶了顶邢止，“如果三火能来，我们还得找出新版本能发挥他最大价值的打法，咱也不能让他来了坐冷板凳不是？” “当然。”邢止冷笑一声，“我要是敢让三火拿着高工资来划水，晚总能边骂边把我的头拧掉。” 他还是习惯叫她三水晚，不乐意叫柴总，两相融合，就成了“晚总”。 “我听听是谁又在编排我。” 柴漾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三人齐齐回头看去。 她不过就是来例行转一圈，没想到听到陶意许和两位教练取经磨合，听到后来还以为他们要夸夸她慧眼识珠，机智聪明，没想到人家只担心自己的脑袋。 说起来，如果不是当初厉宁策给她指导的时候简单说了说整个游戏行业的普遍情况，做电子竞技的现状和未来，如果他带给她的业内入门视角，她也就只是坐在电脑前蒙头按键盘的傻憨憨。 厉宁策曾经给她的某些影响，以及创造的价值，对她来说比励云集团现在的市值都贵重。 她正想着某位忙碌的总裁先生，没有注意到邢止生怕柴漾当着这群大男人的面叫他芷柔姐姐，飞速垂眸噤声。 陶意许也收齐戏谑的眼神，正色汇报他最近的进度。 除了三火，还有一位名为姚羽西的女选手转俱乐部的意愿比较强烈，然而剩下的人在这两天纷纷和原战队续约，哪怕提出支付违约金也回绝了他。 一路梳理下去，似乎只有最后两个标星的人有望成为拨云俱乐部的新成员。 这俩人就是他给厉宁策吐槽过得败犬Lu神和伤仲永的天才少年蛋卷。不过，他们挂他电话比那些正经队员都还快。 陶意许见过很多难搞的候选人，可这俩没有成绩、最近一年没有赛事经历的人，怎么架子比那些超牛逼的大佬架子还大？ “三火，姚羽西，再加上基地的甲鱼同学，挺好，人数够一半了。”重围团队赛是6v6的固定阵容，柴漾神色轻松。 “他们不是架子大，而是畏惧，经不起重新站到战场却要再次经历失败的打击，这很正常，相比之下，蛋卷会更缺钱一些。Lusir就不一样，他风云叱咤的时候有年薪有代言，对他来说动之以情比晓之以理重要。” 陶意许沉吟着点头，紧接着就听柴漾说：“这两个人是新赛季的重要配置，我们没有退路了。” 沉沉的压力落在陶意许头上。 “放心。”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手机上刚收到的消息，“我约到蛋卷见面了，先不耽误大家了。” 柴漾笑笑，转头对两位教练说：“我也走了，有空带甲鱼同学多练练基本功，这几个都是有个性的，队伍真组起来了，我怕他吃亏。” 邢止踯躅道：“如果陶意许成功拿下了这些人，算上Lusir和蛋卷，一共也才五个，还差一个自由位没有着落。” 柴漾颔首；“我知道，我们都再想想。实在不行从区服团赛顺位往下扒，总有合适的人。” 陶意许刚发动了车，就看见柴漾也从基地走出来。 他摇下车窗：“您怎么来的？需要我送您吗？” 柴漾摇头：“我去外环，应该不顺路，你先走吧。记得买点蛋奶给蛋卷的母亲，她可能还没有出院。” 陶意许微愣，满眼诧异。 他还是刚收到蛋卷消息，将见面地点定在了医院，她竟然连住院人的是蛋卷的母亲这件事都知道？ * “哎呀，居然赞我了！”袁墨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评论区，眉开眼笑。 那天在柴漾办公室加了她好友后，他去看了一圈，这小姑娘朋友圈冷冷清清的，不怎么爱发动态，也不与人互动，基本上从来没有给袁青和袁绛点过一次赞。 忽然有了一种当大哥当长辈的得意感油然而生。 厉宁策从后备箱中抬起头：“哪个要继承皇位的给你点赞了？值得你这么关注？” “……”袁墨手机扔给他，“你说你长这么一张嘴，活该没对象。但凡你找到一个有皇位的，我这就带你篡位。” 厉宁策接过手机，眼风一扫，忽然愣住。 “这个……”他看见了柴漾的名字，当着袁墨的面点进了她的主页。 头像是一只猫猫噘嘴图，用户昵称一栏赫然写着“在下是你爹”六个大字，全部可见的动态里面只有一张纽约的街道雪景。 “这不是那天你在医院接的姑娘嘛？”袁墨从他手里拿回手机，“我不是和你提过吗？她是我弟弟的挚友。” “这我知道。” “那你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没什么。” 厉宁策目光锁在袁墨的手机上，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柴漾的主页。 -- 第59页 头像是纯白的底图，动态全是行业资讯转发，用户昵称是“Charlotte”。 不一样，她加袁墨用的是自己的个人账号。 而加他好友用的……是工作号！ 作者有话说： 厉总：？？？（瞬间垮起脸） 柴漾；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好像又要哄男人啦？ 第26章 “怎么了？”袁墨见厉宁策站在原地没有动, 探头问。 “没事。” 厉宁策神色淡淡，在袁墨低头的瞬间将手机锁屏。 他面无表情将后备箱里的礼盒提了出来，不由分说塞进袁墨手上, 反手一按，后备箱的门缓缓落下。 袁墨看着两手突然多出的礼物, 微愣。 他抬眸，看着厉宁策冷淡的侧脸：“没事就走吧，吴老师现在在新楼, 走过去还有一段路呢。好久没见，别忘了他以前最讨厌迟到的人了。” 厉宁策没说话，兀自加快了脚步。 袁墨提着礼盒走在厉宁策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校园林荫道上的那道背影。 从他认识厉宁策起，这个人就有如老僧入定, 做什么事都不动声色, 沉重又安心, 尤其得长辈们的喜欢。 心情好的时候，兄弟们的牢骚和苦水他能全盘接受，可倘若自己有什么心事, 只要他不说就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像现在这样情绪稍有外露的模样，是极其罕见的。 他细细思索着，想到刚刚给他看过的那条被柴漾点过赞的朋友圈, 又回忆起那天他特意绕路在医院门口等着载柴漾的情形，眼神里逐渐添了几分玩味。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不知道想到什么, 又闭嘴, 硬生生压下心里的好奇, 将满心八卦欲吞了回去。 厉宁策不是那么容易套出话的人，虽然难得一见高岭之花这幅模样，但他对待兄弟可从没有落过下风。在励云掌舵人面前，他贸然开口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 何况，袁绛那个单身狗对柴漾的心思他也心知肚明。 虽然袁青总说二哥和他漾姐不合适，可对于袁墨而言，在他的亲手足和好兄弟之间，若是一定要让他选，他肯定会偏心帮着自家人。 想通后，袁墨连步伐都变得轻盈起来，提着两个大礼盒两三步追上厉宁策，健步如飞，在厉宁策旁边撂下一句：“走快点，别让吴老师等急了。” “……”厉宁策看着突然发疯的好友，不明所以。 他捏着手机，看着柴漾纯白的头像，把输入框里的文字一个一个删掉，跟着袁墨走进了吴老师的办公室。 多年不见，他们幼时的运动启蒙老师依然充满精气神中气十足。一听说袁墨是来邀请他去生日宴的，整个人受宠若惊。 “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吴老师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要带还不如给我学生们带营养品有用呢。” 他话里虽是不满，可依然热络地招待着厉宁策和袁墨。 这两个人出身不凡，如今在凛北市也都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他不过是个省队教练，在他们幼年教过他们一两年，哪里值得他们这么挂念，连过个生日都要来请他。 “瞧您这话说的，在我俩面前还这么谦虚。我怎么记得您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从国家队回省队的啊。” 袁墨转头看着他办公室里满墙的奖状和柜子里的奖杯，忍不住咋舌。 “我们俩还是小不点的时候，您就已经是世界冠军的启蒙教练了，现在您带出来的好苗子，恐怕十只手都数不过来吧。这么看，我和厉宁策才是有辱师门呢。” “再说，启蒙也是师生缘。”厉宁策接着袁墨的话说，“我们虽然就小不点的时候和您练过一段时间，可如果没这点缘分，后来我朋友的俱乐部也就得不到您的帮助了。” 说来也巧，程直被俱乐部良莠不齐的教练坑过之后，厉宁策才辗转和昔日的老师联系上，请他帮忙把把关。 吴移爽朗地笑了两声：“那个啊……你朋友挑不出好的专业教练，我这里运动员退役后想寻个好工作的人也不少，算是咱俩互帮互助了。”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吴移虽然不太喜欢别人吹他本人过去的辉煌，但如果有人夸他的学生，他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 吴移从过去说到现在，厉宁策把他杯子里的水续了又续，最后还是说得口干舌燥。 “好苗子虽然不少，但没有培养出来的孩子我更心疼。这也是我支持帮你朋友的原因，他们能力不行，这么多年除了自己的项目是强项，其他方面在整个就业市场都差了点。”吴移说着，看了一眼时间，“天哪，说了这么久，那孩子也该到了吧。” 厉宁策和袁墨对视了一眼：“您还有客人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啊那行，你们也都挺忙的，不要在我这儿耽误时间。小袁的生日我就不去了，最近训练抽不开身。” 厉宁策淡笑道：“今天特意留出时间的，也不是很忙，你不用担心。” 吴移起身送他们出门。他望着厉宁策出挑的身板，忽然福至心灵，问：“我记得小厉是不是还没对象呢？” 袁墨“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厉宁策脚步一顿。 “你不忙的话，要不再陪我一会儿？我以前学生的女儿刚好要来，小姑娘各方面都特别出色，人很优秀，模样也出众……” -- 第60页 好家伙，没想到吴老师当起媒人来，也不遑多让。 袁墨心里感慨着，还好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这种家长里短的八卦和相亲机会自然只有厉宁策来承担。 厉宁策抬手摸了一下袖子上的纽扣，垂眸，歉意地说：“老师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确没对象，但有心仪的人，袁墨也知道。所以应该不会考虑其他任何人。” 吴移难得见到厉宁策这张平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心情复杂的神情，大笑道：“好呀，没关系，你有情况那我就不替你们瞎操心了！” 袁墨听到他突然提自己的名字，瞪大了眼睛。 等等？这是他认识的厉宁策吗？ 而且他就这么坦然承认了？！亏他之前还在纠结要不要问出口呢！ 没等他回味过来，厉宁策已经和吴老师打了招呼转身离开。 袁墨也顾不上吴老师八卦的眼神，告别后三步两步追了上去，跳进车里，关门、系安全带一气呵成，一脚油门下去，两人离开了凛北市第三体校。 “提醒你，厉宁策，市区限速。” “提醒你，这么多年来都只有交警扣你分的情况。” “……” 行，就你牙尖嘴利。 袁墨咬了咬后槽牙，拿出手机给弟弟发消息。 袁墨：票买了吗？ 袁绛：什么票？ 袁墨深吸了一口气，心道，袁青在国外不来就算了，你也不准备来？ 袁墨：你大哥我的生日，你不准备回凛北来？ 袁绛：可能要加班，我元旦休假回去看你。 袁墨：不行，你得来！ 他发完，袁绛半天没有理他。 袁墨扭头看着厉宁策稳稳保持在最高限速的边缘，继续发。 袁墨：……你还想不想追柴漾了？！ * 两人驶出路口时，另一边柴漾从出租车上下来，过了一条马路，右转走进体校正门所在的街上。 寒风吹乱耳边的碎发，她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扶了扶蓝牙耳机。 “嗯，我到门口了。嗯不用，不用出来接我。我知道您想我了，但您手术后这么多年还是畏寒的，暖暖和和在屋里待着吧，放心我会看地图，又不是找不到路，今天外面真的挺冷的。” 正说着，她走到校门口，把吴教练提前给她的入校证明递给门卫，边走边说：“晨思才比赛完，您让她休息休息，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去看她训练怎么样？” 柴漾好说歹说，把吴教练又哄又劝，让他乖乖呆在室内，自己则在路上问了两个学生，找到了他办公室的具体位置。 体校的学生习惯了彼此大汗淋漓的训练模样，乍一眼看见柴漾清澈动人的面孔，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有人望着她的背影，问同伴：“你不觉得她有点眼熟吗？” “嗯？你说刚才那个姐姐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像哪个我之前见过的运动员诶。” 柴漾不知道身后人的讨论，她拎着大袋小袋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吴教练站在二楼。 一看见，他快步下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边往上走边念叨：“好漾漾，你这一走走得时间可真久啊，还以为再也没机会见你了。瞧瞧，和你妈一样，挣的那些钱尽给我这个糟老头子买东西。” 柴漾笑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给晨思他们买了一些蛋白质，还有我在国外射击场认识的老板送的一些小玩意儿。” 说着，她看见吴教练推开门，门口放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微微愣了一下。 “以前的学生今天也来看我了。”吴教练脸上扬起幸福的笑容，“早知道这么多东西，我今天就开车来了。” “您以前的学生？”柴漾歪头，“我不会错过和某位世界冠军合影的机会了吧？” “那你是想多了。不知道你妈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手术后有一段时间没执教，去青少年活动中心给小朋友教课， “没说过。” “哦，那个时候她应该还没带你来凛北。今天来的那俩，就是那个时候我教的小不点，前后就教了一年多吧。现在搞金融开公司，也可厉害了呢。” 柴漾听着听着，不由想到母亲曾经的话。 母亲说，吴教练是她见过最认真负责的老师，只要当过他的学生，哪怕只上过一天课，都能记一辈子。 果然如此。 “说起来，刚刚我那学生也是一表人才。”吴教练摆好东西，在她对面坐下，“我刚搜了一下那个礼盒的价格，嘶……我本来还想着他们能留下来，带上你中午一起吃个饭呢。今天可是冬至，别忘了吃饺子。” “您也到了这个年纪啦？”柴漾淡淡笑着，“找对象就算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沈家人手底下活过来呢，咱还是别拖无关紧要的人下水。” “你怎么也是沈长鹤的孙女，沈万民和他那个老婆再有能耐，他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负你吧……” “您啊，就专心带晨思训练，别操心我这事了。”柴漾垂眸，“您不是说好要带我去给母亲扫墓嘛，再带出个冠军，好让她在下面也羡慕羡慕。” 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事业，招惹上豪门，她真替她不值。 吴移的面色也沉了下来。想当初，柴漾的母亲可是他们队里最有希望的苗子。最终沦落到那样的结局，真是没有想到。 -- 第61页 正想着，柴漾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的私人账号一般都是静音，只有工作号才会因为担心错过重要事项，设置成震动或响铃。她趁着吴教练把她带来的东西和桌上的礼盒在墙角摆放的空档，拿出手机。 厉宁策的未读消息在第一个。 厉宁策：你在俱乐部吗？一会儿有安排吗？ 柴漾盯着这条消息，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按照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有事直接说事的类型，这多此一举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她拧眉思考了一下，决心逗逗他。 柴漾；原计划中午长辈要安排相亲，下午约了凛大教授，厉总这边有什么吩咐？ 对面很久没有回复。 她也没有等，放下手机继续和吴教练继续聊着，两人聊了很久，拿到了母亲所在墓地的地址，随后又陪他去看得意弟子的训练。 往训练场地走去的路上，急促的来电震动响起。 柴漾看着来电显示愣了一下，接起，茫然道：“厉总，什么事？” 对面沉默了两秒，而后传出厉宁策低低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那如水的声音里藏着几分委屈。 “你的相亲对象也是用工作账号加的吗？” “……？” 柴漾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只道：“当然不可能。不需要第一时间回复的消息我才会用私人账号添加。” 比如袁青和她闲聊扯皮、失恋吐槽，就会发给“在下是你爹”那个号。 如果有什么工作上重要的事，他便会主动发给她的工作号。 “行，知道了。吃好喝好，冬至快乐。” “？？？” 奇怪，这人声音怎么又轻快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厉总：她进步了，她已经会主动哄我了！ 漾漾：？我不是我没有。 ======================== 厉总，你知道你拒绝了老吴，就是拒绝了谁吗！ 第27章 柴漾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和厉宁策的聊天记录, 在他稍显异常的提问上停留了许久。 回过神，吴教练已经带着他的得意弟子从训练场走了过来。 那个名叫晨思的小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圆圆的脸蛋显得格外精神, 她笔挺地站在吴教练身边，好奇地打量着柴漾。两人打过招呼后, 吴教练开始安排之后的训练任务。 只见她侧耳听着，目光不住往柴漾的方向瞟。 “我先去给男队那边说两句。”吴教练瞥了晨思一眼，“你先别走, 昨天晚上又看直播晚睡了吧？欠的体能训练补上。” “好——” 晨思乖乖答应，看吴教练走远了，立刻转向柴漾。 这个姐姐眼尾上挑，英气逼人，单是静静站在那儿, 就让人移不开眼。 “你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小冠军。”柴漾眨眨眼。 来之前, 吴教练还在和她夸耀，这次带晨思出去比赛又打出了好成绩。 “我……”晨思脸颊微红，“姐姐, 你的声音好好听哦。” 柴漾的声音没有她想象的那种飒爽，反而有一点点轻柔，像羽毛一样扫着人的心尖, 习惯了吴教练硬邦邦的交流方式，她一时间竟有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难怪刚刚师兄回来就说他见到仙女了。 晨思清了清嗓子，问：“柴漾姐姐，你知道阿逸吗？我们教练以前的学生, 据说是他以前非常喜欢的队员, 你和她长得好像, 我们只在教练家的相册里见过。” 柴漾微怔。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母亲的名字了。 眼眸稍稍黯淡，她淡淡勾了一下嘴角，正要回答，就听见吴教练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又在这儿说废话，就你一个人体能训练还欠了好几组，快快快动起来！” 晨思吐了吐舌头，宛如一只灵活的兔子，瞬间窜走。 “这孩子，不该问的瞎问，阿逸的事我没和别人讲过，他们也只是在我家翻照片见过。”吴教练叹了口气，在柴漾身边站定。 “不怪她，母亲当时的事情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甚至只参加过一个赛季的比赛，没有名气也没有成绩，还不是因为是您教出来的，又被您放在心上，才能让这几个小辈认识她。” “现在说起来也是我不好，当时只想着柴逸的母亲早亡，父亲病重，如果把她技术带起来，让她从省队往国家队走，为她的未来多争取一些出路，好歹能养活自己，谁能想到……” 吴教练有些说不下去。 “谁能想到你们辗转各地比赛的时候，她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呢。”柴漾替他说了下去。 她抱臂，远远看着晨思又跑又跳，助跑后凌空腾起，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佛穿越时空看着另一个人。 那个在柴漾漫长青春期里缠绵病榻的女人，原本可以和晨思一样。 一样热情四溢，可以尽情追逐自己更高更远的梦想。 而不是傻乎乎地被一个多金帅气的男人哄骗着坠入爱河，轻信他会帮助自己父母看病的誓言，甚至在他失去联系后依然执拗地生下了一个孩子。 男人的承诺最是无力。 他离开前既没有帮她父母带来所谓最好的医疗资源，也没有想过给予她一个家庭，就连他凛北沈家的身份还是她在生下孩子之后才无意间得知的。 -- 第62页 在一纸凛北豪门联姻的八卦新闻上，得知的。 他是凛北沈氏的儿子，是有婚约有未婚妻的继承人，唯独只是柴逸的一个过客。 他给她留下了一片虚无狼藉的人生。 老人眼睁睁被气垮，自己悄无声息退役，从小训练留下的伤病缠身，就连独自养大女儿，也只会教她自己会的东西。 “我有时候在想，她当时费尽心思带我来凛北，究竟是想治好她自己的病，还是妄想着有一天能和那个男人再见面。”柴漾声音有些沙哑。 “你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她当然不是。”柴漾抬眸，“不然您也不会一直帮她，让她把您当成自己在凛北的家人。” 如果是有心计会算计的人，她早就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孩子和这桩豪门丑事为自己谋个出路和前程。 但是，她没有。 她只单纯抱着能和他在同一片城市天空下的期许，陪柴漾度过了成长的每一天。 柴漾想，她母亲也许一直没有清醒过。 “我不懂豪门那些弯弯绕绕，我就是不理解，阿逸明明是受害者，沈家凭什么……”吴教练冷哼，眼见着晨思跑近，他只好气愤地咽下自己未尽的话，“你长这么大，也能做自己的主了，很多事我管不着。但如果有我要帮忙的事，你尽管说！” 他压低声音：“别看我现在回省队了，认识的媒体人士也不少，沈家敢欺负你，我帮你！” “不用。”柴漾垂眸。 在她心里，自己独立地活得更好，就是对沈长鹤最大的反击。 她自己的人生，比一切报复都重要。 “不过我这里还真有您能帮到忙的地方。”她眨眨眼。 * 厉宁策今天的确不忙，袁墨还要去见客户，他已经和程直坐在了一家凛北新开的空中回转餐厅里，在开阔的落地窗前喝上了茶。 程直在他耳边滔滔不绝。 他和楚铄商量后，觉得自己的射击俱乐部可以试试和柴漾合作。但在商业合作角度上，显然厉宁策更有经验，于是迫不及待想要在开展合作前听听厉宁策的意见。 厉宁策目光落在自己手机上，三言两语为程直拨云见雾。 “三哥今天……心情很不错啊？”话题终了，程直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着他，“柴小姐现在好歹也是你的合作对象，虽然不是一个领域的，但你今天提点我这么多，万一她知道了……” 厉宁策挑眉。 他心情的确不错，柴漾的那句“第一时间回复”，让他心情舒畅了不少。俨然不再觉得自己没有进入她的私人领域，而是被当成公事公办的对象又什么问题。 “常识而已，又不是商业机密。” 厉宁策端了一碟转到面前的小菜，对程直说道。 柴漾和他都是商人，都有各自的分寸和底线。 对待工作上，她是少有的清醒，极尽所能将理智和私情分开。所以，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生出一点恼意。 再者，他和她之间又有多少羁绊呢？ 她就像这回转餐厅里顺着履带转走碗碟，他第一次没有抓住拿到的机会，眼巴巴等着第二圈转过来罢了。 “你俩可真不厚道！” 陶意许姗姗来迟，看着已经吃上午饭的两位兄弟，脱了大衣外套搭在椅背上。 他在医院里和那个叫蛋卷的少年口干舌燥聊了一早晨，终于说动了他那颗不想加入俱乐部的心。 “怎么样？”厉宁策递了一个眼神过去，“不辱使命？” 陶意许知道，尽管柴漾是他的直属上级，但现在厉宁策好歹也算他老板，他只能乖乖汇报工作。从他带着果篮和牛奶去医院看望蛋卷的母亲，到和母子二人聊定签合同的时间，事无巨细。 以往厉宁策都是不屑于听他们讲这么多废话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边吃边听，听得津津有味。 “蛋卷缺钱，想给他妈妈治病，其实不难吧。”程直听完说，“背靠励云呢，柴漾给他开的工资不一定差。只要让他妈妈知道，当职业选手也是一份正经工作就好了吧？” “你说反了。”陶意许摇头，“他母亲一直都很支持他，不然你以为人家14岁就拿冠军的天才少年名头是从哪里来的？反而她觉得自己这些年生着病，连累孩子一直照顾自己。” “所以是……蛋卷自己在犹豫？” “他害怕自己去打职业每天训练，没有人照顾自己的母亲。还有，可能或多或少有一些自卑和怯懦吧——‘曾经的辉煌可能会成为他现在的包袱，担心别人觉得他不如从前，自己也害怕无法赶超曾经的自己。’——这是柴总给我发消息说的。” 陶意许讲着讲着，不住咋舌：“很奇怪，我和蛋卷聊后发现她也没有提前接触过他，怎么感觉她比我这个经理人还要了解选手。” 厉宁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什么。 * 和吴教练、晨思吃了顿简单的午饭，柴漾乘车去了凛北大学在外环的老校区。 路上她带着耳机，在某个直播平台找到重围这款游戏的专栏，挨个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游戏主播。 陶意许给她消息说蛋卷已经基本搞定，也就是说名单上只剩Lusir一个适合的队员候选，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一个人，才能组建起参加重围比赛需要的完整六人队伍。 -- 第63页 从主播里找苗子还是晨思吃饭时给她的启发。 这些主播里不乏有技术好的人，有的人全服排名很高，有的人曾经是其他俱乐部青训营出身，直播间标题都彰显着优越感……如果能从这其中找到一个技术战术都和整个战队契合的人，将他带入职业领域，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只不过，她放眼望去，良莠不齐。 晨思推荐的那个“呦呦鹿鸣”的主播还没有开播，她简单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想找的人，就把手机关了，开始思索起接下来要和教授见面的事。 除了战队，她自己公司的业务拓展也是她忙碌日程的其中一份。凛大宋教授的联系方式她还在国外就已经拿到了，中间因为各种原因，两人今天才见到。 和高校的实验室合作，未必是所有业务里最挣钱的，但项目能给公司带来的价值，包括科研成果的落地和商业化应用，远远超过前期要贴进去的那些钱。 宋教授带了一位自己的研究生，邀请她参观了他们正在做的运动相关研究。柴漾礼貌地没有看数据，只是在凛大高端仪器之间流连游走。 “他们刚做完足球运动中的眼动实验，校队来的人多，稍微有点乱，我们还是出去说。” 宋教授笑着和实验室的学生打招呼告别，带柴漾走到办公室。 “怎么欲言又止？”宋教授看着柴漾目光有些生涩，好奇地问。 柴漾温柔地笑了笑，打趣道：“还有点没缓过来。之前不知道你们和这么多大公司都有合作，现在觉得自己似乎艺高人胆大了些。” 那些设备和仪器，除了科研经费所出的大头，还有不少都是项目合作的公司提供的。 “其实找我们合作的公司也很多，我之所以有和你保持联系，是因为之前看过你们产品有一个治疗建议和智能康复陪伴的页面，给我印象很深。” 宋教授指着窗外的操场，凛大各个校队的训练正有条不紊地进展着。 “我们学校有很多体招生，全国冠军、国家队的，都有。 “但他们的有伤病的比例几乎是100%。 “有人说未来的竞技竞争，除了是人类天赋能力与极限的挑战，也是技术的竞争。我们人才储备库固然多，但运动员生命周期也同样重要。关照到每一个运动员，延长他们的运动寿命，让他们保持持续而健康的现役状态，该怎么做呢？” “科学的饮食、训练和医疗。”柴漾沉着地回答。 “有时为了应对大赛需要，训练会过量，强行增加肌肉负荷。这当然也可能酿成事故。如果在运动和训练的过程就能时刻观测体能和各项指标的状态，有没有可能避免因为过量训练或不当训练走向不好的情况呢？” 宋教授看着柴漾，她的眸光流转，不禁回想起当初看到柴漾那个名不见经传的APP宣传片时的自己。 她这样思考过，她在柴漾的产品中也看到了同样的思考。 所以她很想和柴漾面对面聊一次。 终于，今天有了这个机会。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人。 凛大的夕阳照得办公室暖洋洋的，两个小时下来，宋教授逐渐被柴漾眼中的光芒填满。 柴漾不只是一个商人，不只是为了一个项目而来。 她和她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不在意凛大的名声，也不关心自己的项目是否边缘。 她对每一个运动员都抱着无限的期许，也持有着无限的关怀，仿佛能为他们的运动生涯做出一些改变，就是她最大的满足。 不止如此，她对于一些运动数据的敏锐度比宋教授的学生都要高。 她甚至在想，要是柴漾不是做项目，而是她的学生该多好。 分别前，宋教授特意拍了拍自己的学生：“我等下还有个会议，你带柴漾出去多逛逛。” 好好聊，多学学，她希望学生能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柴漾笑着目送宋教授往院系会议室走去，而后拎着包往外走去。宋教授的学生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给她介绍着凛大的一花一木。 柴漾走在人行道上，目光在光秃秃的树枝间穿梭。 和宋教授聊天的时候，勾起了她很多回忆。 伤病缠身的母亲，腱鞘炎的雨落，还有她自己的手……越共情，讲起话来就越消耗能量，明明中午吃得也不少，此时刚刚夕阳西下，她就已然饥肠辘辘。 “比起情侣圣地，我更想知道你们学校食堂怎么去，外人能不能进？”她弯着眉眼，在路口站定，“咦？那是什么？” 不远处的宣传栏里，有一抹熟悉的影子从眼前划过。 她快速走过去，果不其然，那个男人的照片清晰地印在宣传海报的中央。 “啊这是我们学校往届优秀校友的选拔，每届都有几位提名。”宋教授的学生匆匆跟上，“厉宁策您知道吗？就是励云现任总裁，他是我本科专业的学长，我们都是听着他的风云事迹过来的。” 柴漾一时忘记了饥饿，好奇道：“什么事迹？” 宋教授的学生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从厉宁策第一名考入凛大计算机专业说起，说得停不下来。 厉宁策此人，大一就参与了某大型竞技类游戏的开发，大二就被某知名教授赏识，和研究生一起上课、做科研；学生会也混得风生水起，叱咤风云，中途甚至休学了一年，在没有家族企业庇佑的情况下，在新兴领域创业成功，最后还拿了经济学的双学位毕业。 -- 第64页 柴漾听得很认真。 外界采访大都关注他学生时代的创业经历，关注他被厉楚河放在励云各个分公司的基层摸爬滚打的那几年，尤其在他接管励云后的方向改变努力着墨。 那个学生角色的厉宁策，她知之甚少。 她的大学时代，似乎除了上课就是挣钱，如今听着宋教授学生的描述，脑海中勾勒出那个在图书馆都会被人悄悄偷拍的少年模样，心中忽然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妄想。 行动不知为何快过了想法。 等回过神，她已经给厉宁策发出了消息。 柴漾；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 厉宁策秒回：有。吃什么？ 柴漾扭头问宋教授的学生：“你还没说，你们学校食堂外人能去吃饭吗？” “刷校园卡或者校友卡就可以，您要吃我带您去。” “没事。” 柴漾摆摆手，继续给厉宁策发消息。 柴漾：凛大南区学生食堂的虾仁水饺。 柴漾：正好，冬至吃饺子，应景。 柴漾；听说你特别喜欢吃，食堂阿姨还会给你加量不加价，所以记得带你的校友卡和你漂亮帅气的脸蛋。 厉宁策：？ 作者有话说： 厉宁策：你们追女朋友的时候都在哪里吃饭？ 程直：她想去的网红餐厅 袁青：星级餐厅，哪里缺大怨种我去哪里消费 厉宁策：哦。我还是先回家找找校友卡…… ========================= 第28章 冬日夜晚降临, 凛大校园内的路灯早已亮起。 柴漾怀揣着好奇心四处打量，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一道目光追着她的背影。 在宋教授的众多学生中，韩飞是最经常被导师带着和其他教授、领导同行的人。一方面是他本人的专业素养过硬, 另一方面他是学生里心最细致的人。 老师的客人没有想进食堂的意思，可韩飞自觉不应该将特意来拜访教授的女性一个人撂在食堂门口撒手不管, 尤其在冬至这样的日子。 据说今天晚上还会下雪。 于是自告奋勇地带她在凛大的校园里又转了几圈，甚至把自己之前在领导来访前做志愿者培训时背的学校校史重新翻出来，给柴漾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凛大风景和建筑的遥相呼应堪称一绝, 一般访客或多或少都会合影留念。像柴漾这样一路不停留也不拍照的人却很少。 她的目光似是穿越了时间，不知道在找寻什么。 柴漾耐心听韩飞讲解着凛大的过往和校园趣事，走过某条仿古的小径，拿出手机看了看，那个男人在对话框里留下了一句话, 就再也没有回复她。 ——好, 去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 室外确实不暖和, 但一想到这里是他待过四年的地方，那颗心就变得有些飘忽，忍不住左顾右盼, 在脑海里想象他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想象他和这里的一草一木同呼吸。 对她而言，励云集团的厉总是有距离的。 而曾经隔着一条网线, 用慵懒声线陪她许多个日夜的男孩，才是亲切的。 “呃，我们还要往前走吗？前面就是宿舍楼了。”韩飞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尴尬。 现在已经是下课时间了，他的室友们、球场的好兄弟们都有可能在这条路上经过。而他此时此刻, 带着一位年轻的大美女参观校园, 万一来不及和他们解释, 这群狗比一上来就调侃客人，那可就糟糕了。 柴漾仰头望着灯火通亮的宿舍楼，停下脚步。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 “喂，我在宿舍楼这边。”她眼含笑意接起厉宁策的语音通话，“没事，我认得路，再不济身边还有个小向导。你过来还要绕远路，还不如在食堂门口等我，我这就过去。” 韩飞侧目，亲眼见她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眸亮起一点转瞬即逝的光。 “好啦，送你到宿舍。”柴漾下颌轻抬，对韩飞道，“之后就不用麻烦你再陪我回去了。希望有机会和宋教授合作，也欢迎你来我们公司实习。今天辛苦你了。” “没事没事。”韩飞连连摆手，“不辛苦的，我还要回实验室一趟。”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有人高喊他的名字。 “是你同学吧？我先告辞了。”柴漾挑眉轻笑，果断地转身离开。 没想到，一转身，脚步一顿。 身后不远处的路灯下，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身影笔挺。 昏黄的灯光勾勒着他笔挺的身姿，无可挑剔的线条在地面上拉出修长的影子，白色的雾气从口中飘出，让整个人的轮廓显得朦朦胧胧。 他似乎是跑着来的。和她目光相对时，堪堪刹住脚步，胸腔一上一下，微微喘着气。 周围下课了的学生成群结队地往宿舍楼走，从他身边路过，都要被他高挑的背影吸引，回头打量两眼，而后倒吸一口冷气，和身边的小伙伴交头接耳地尖叫起来。 “姐妹你看到那个那个了吗！” “我疯了，那双眼睛好好看，不敢多看。咱学校有这种极品吗？” “看着不像学生，我是在哪儿看过吗？” “我也觉得有点眼熟。” 招摇过市的家伙。 柴漾耳朵动了动，勾起嘴角，快步往厉宁策那里走去。 鞋跟踏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边走边把自己缠绕着的围巾一圈圈解下来。 -- 第65页 走到厉宁策面前，踮起脚，果断地套在他脖子上。 “还你。” 厉宁策从善如流地低下头，柴漾下意识地一圈圈帮他缠起，在胸前打了个结，把前面的布料往上扯了扯，遮住了那张漂亮的下颌线和噙笑的嘴角。 “久等，我回家拿校友卡了。”他低声道。 确定过柴漾没有开玩笑后，他几乎是立即给周姨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把卡找出来。匆忙之中，连向周姨解释都顾不上，驱车开过了小半个城市。 “不久，比我预计的提前多了。” 柴漾之前就算过，不论从公司过来，还是从溪山雅苑过来，这个时间到达是非常紧张的。一想到他为了谁的一句话就放下手头的事情奔波过来，不禁语塞。 半天才眨眨眼，憋出一句话：“饿了。” 厉宁策直起身，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朵，抬手帮她把外套帽子戴上。 像是拍她的头，又像是轻轻揽住她的肩：“走，吃饺子。” 转身时，他的目光淡淡从远处那个男孩身上扫过，动了动喉咙，没有说什么。 “发什么呆？那对情侣是你朋友？”韩飞的朋友勾肩搭背站在他身侧，“不是咱学校的吧？如果是的话，表白墙早就是照片了哦。” 韩飞半天才回过神，用力睁大眼睛。 虽然柴漾很快就遮住了那个男人的脸，但他还是瞬间就看出来了。 宣传栏上的杰出校友，他本科院系的大神学长，年轻的学生会会长，虽然学校里用的照片已经有些过时……但那似乎就是厉宁策没错！ 他忽然想起之前听实验室的一位学长说，凛大历任学生会长都多多少少都有些渣的气质，从来不缺人追求，可厉宁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没有过绯色传言的人。 就是后来，在励云集团那样万众瞩目的光芒下，也从来没见过他和哪位女性有过牵扯。 这位柴漾姐，究竟什么来头？ * 柴漾双手插兜，脚步轻快地跟在厉宁策身边。 他轻车熟路，抄了小路往南区食堂走。小路很窄，有学生骑自行车迎面而来。厉宁策侧身往一旁靠了靠，温热的气息靠近柴漾。 柴漾抬眸看他，那双眼里写满了无辜和理直气壮，无声地笑起来。 如果身边是别人，她可能会瞬间应激，拉开距离或者避开。 但厉宁策在身边时，她没有这么做。 她知道自己在可耻地纵容着他小心思，任由他们之间的边界模糊，让氛围顺着心意野蛮生长。这种感觉并不赖，厉宁策能默契地陪她维持着这难得的惬意和放纵。并且心照不宣地不戳破。 追根到底，大约是因为从过往到现在，他都是那个极少数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 “这双筷子长短不一样，我给你换一双。”两人端着托盘在食堂角落坐下，厉宁策微微拧起眉，攥着那双筷子往消毒碗筷柜那边走。 早过了饭点，食堂里人并不多，学生三两成群，鲜少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对样貌夺目的男女。 柴漾托腮看他换了一双新筷子回来，手里还端了两个小醋碟。 她接过他手上的小碟子，用湿巾擦了擦两人面前的桌子，这才放下醋碟，回过神厉宁策已经帮她把手上用过的湿巾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默契地就好像他们本就该如此合拍。 “长短不一很严重吗？”柴漾挑了白菜馅的饺子，咬了一口，“唔，出乎意料地好吃！难怪你们学校的学生说有好多人为了能多吃几年南区的饭才咬牙考研保研的。” “谈不上严重，就是……”厉宁策想了想，“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和陶意许负责校园生活改善，当时处理了一起发生在食堂的恶□□件。” 她眉头微微一跳；“感谢你照顾我胃口，点到为止我就理解了。” 柴漾吃饭时不喜欢分心说话，她逐渐沉默了下来。 而厉宁策也没有刻意找话题，他先是回了些被他临时出门而耽误的工作消息，等她吃了一半后才慢条斯理地动起筷子。 两人一人一盘饺子，厉宁策很快就追上了柴漾的进度。他吃完放下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柴漾对面，一句话也没有说。 空气中的气氛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尴尬。 相反，这种安静的沉默让她心生怀念。曾经他们隔着一条网线连麦，即使没人说话，听着耳机里传来键盘的键盘声，也让她感到心情宁静。 厉宁策也没有多余的话，吃完还陪她看了一会儿呦呦鹿鸣的直播，并且赞同她把这位野生主播收编到职业俱乐部队伍的想法。 等两人吃完，从食堂走出来，站在夜色中往停车场走，闲聊了一些业务上的事情，他却始终没有过问她今天的举动。 他像是没有好奇心似的，完全不在意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凛大，更不在意她让自己过来的缘由。 就好像他陪她来吃顿饭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柴漾承认，厉宁策的沉默确实钓到她了。 毕竟如今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理所当然。 她站在厉宁策车前，停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叫你来？” 厉宁策转身看她，眉梢微挑。 而后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帮她把连衣帽拉了上来，挡住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耳朵。 -- 第66页 “这重要吗？”他的声音低沉。 她愿意在冬至给他发消息，愿意邀请他在自己的大学一起吃饭，属于迈出了很大的一步，对他来说已经属于意外之喜。 柴漾仰头看着他沉静而的眼眸，自己呼出的气体变成白雾，横在两人中间，模糊了他完美的下颌线。 和当年她无意间瞥到他沉睡的照片似是重叠在了一起。 “今天路过宣传栏的时候看到厉总优秀校友的照片，突然想到当时认识你的时候，你应该刚上大学。”她轻声说，“这些年我一直不敢往回看，蒙着头向前走，眼里只有未来。” 这段逆风逆水的旅途，沈长鹤一直在等她的投降。 而她只有活出了自己的未来，才能喘一口气，微微回过头往过去瞥一眼。 “我以为我走出来了，可以回头看看了，但是没想到回头看也会让我感到不安。”她喉咙微微哽咽，不是想哭，是一种生理上的颤抖，“它好像一直在提醒我，如果没有那些过去，将会有怎样的可能性。” 当初，她曾在教室后排发呆时想过，努力和他一样考到凛大就好了，借着同校学妹的便利或许还能再偷偷学上一些他的聪明才智。 如果沈家没有人来找上她母亲，如果没有发生那些变故，如果沈长鹤没有将她带离这片土地……她会不会她在很多年前就有机会和厉宁策坐在这里，一起吃饺子？会不会抓着骆禹高兴地炫耀她有一个在凛大当学生会会长的朋友？ 而现实是，她的人生没有骆禹。 也没有校园时代的厉宁策。 她望向厉宁策：“今天冒昧打扰是我的一时冲动。” 冲动地想要模拟一种可能性，一种回不到的过去。 “我知道。”厉宁策看着她身后从车库里开出来的车，微微揽了一下她的肩，“先上车。” 柴漾的理由，他多少猜到了一些，但他并不在意。 确切地说，他在回避。 上车后厉宁策也并没有说话，他只是踩下油门，一路往前开。 柴漾坐在副驾，看着厉宁策开上高架，在一个匝道下来，打开地图发现这离她和他的住处都隔了十万八千里，完全不知道他在往哪里开。 直到，在凛北体育馆前停下来。 体育馆的夜灯通亮，三三两两的人背着挎包从里面出来。 如今全民健身时代，体育馆周中和周末都有开放给群众的时间，但对于柴漾来说，这个地点有着另一个意义。 那场她没有去成的线下活动，原本就在这里举行。 厉宁策从车上下来，走到体育馆后面的草坪前，转过身靠在栏杆上，深深望着她。 “那天我就站在这里等你。” 柴漾听见他说，微微怔在原地。 “我翘了学生会活动，打发给陶意许，坐了一小时公交车到这里。” “我想，如果你赢了比赛，成功和战队签约，我就会在这里祝贺你；如果你输了，我会在这里陪着你偷偷哭。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的怀抱也可以给你。” 他也不止一次回忆过他的青春，不止一次幻象过另一种可能性。 风吹着他的衣摆，路灯照得他双眸发光。 男人的声音宛如冬日夜空里的一束火苗，将她心中渐渐熄灭的火炬重新燃起：“可比起过去的无数种可能，我更想亲自决定我的现在和未来。” “我想，成为你的现在和未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4 21:47:46~2022-04-30 21:2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雪下了起来。 飘飘摇摇的雪花打着转从柴漾眼前落下, 也落在厉宁策静默的双肩。 她的心在风雪里反复咀嚼他方才说的话。 他如霜冷漠的眉眼在夜里显得格外深沉，随意靠在栏杆上的模样仿佛穿越了时间，她看见过去的另一种可能性从他们之间流淌而过。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怀念那段回不去、改不了的日子。 “何况。”白色的雾气幽幽从他鼻中钻出, 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似是在思索，又似是无意停顿。 直到雾气散去, 那双眼眸重新在柴漾的视线里亮起，她才听到他徐徐道：“比起没有发生过的曾经，我更满意自己拥有的现在, 你已经上船了，不是吗？” 她上下唇碰了碰：“你可真是……” 狡猾。 真狡猾。 他好像一直都能精准踩到她在意的点上，不动声色又光明正大地揭开她全力武装起的狼狈和脆弱，并且认认真真告诉她：你看，我和你一样。 我们没什么区别。 替她说她不敢说的话, 道出她不愿轻易表露的心意, 然后再用无比贴心的方式替她打着圆场, 让她可以理解为他所说的现在和未来，是把她拐上了拨云俱乐部这艘贼船。 而非什么其他旖旎之意。 总之，随便她怎么解读都行。 她知道, 厉宁策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顾虑缠身的人只有她。 他本人有恃无恐，他随时可以给予她肯定的回答。 柴漾轻轻挑眉,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厉宁策拿捏的感觉，不忿地走到他身边，伸出手。 -- 第67页 厉宁策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轻轻拂去他头顶的落雪，倾身, 靠在他耳边, 语气危险；“你可能不知道, 我这个人占有欲很强，你这样会让我很动摇。” 他会惯得她沉溺在他的体贴里，会让她忘记风险评估，会让她忍不住抛开一切和他光明正大站在一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的。 但是她不可以。 她见过她的母亲柴逸失败的爱情，见过豪门罪恶而丑陋的嘴脸，见过不思考长远后果的悲惨下场，所以她对待每一份感情都无比谨慎。事实上，能和厉宁策互相纠缠到现在，是她二十多年来最出格最放纵的时候。 厉宁策感受着耳畔温热的气息，目光望着远方，噙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当初厉宁策可是真真切切体会过柴漾的占有欲。 那时他还在游戏公司实习，偶尔会被同事叫去加班——根据玩家提供的反馈在游戏环境里试图复现bug，但在普通玩家眼里也是一群人在玩游戏。 唯一一次临时加班，是同组的人请病假，他顶替。 那天正好碰上他和柴漾约好一起打练习赛。 打到中途，同事打来电话，说练习赛有队伍反馈某技能在某场合不亮，希望能尽快处理。 公司规定，即使是实习生也不能在正式游戏环境里向玩家暴露自己工作人员的身份，他含糊地和柴漾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测试了几个账号都没有复现，同事让他换自己的号来试试，没想到这一试就成功了。正在他们准备复盘，尽快修复漏洞时，三水晚突然点击组队。 同事是游戏队伍的队长，一头雾水地放人进组。 然后又看到三水晚退了出去。 同事：“这是那个全服排名的大佬？你认识？” 厉宁策：“嗯。” 他无心解释，因为那个时候柴漾已经轰炸了他的聊天框。 [三水晚]：？ [三水晚]：嗯？有事？ [三水晚]：如果你提前和别人约了练习赛可以告诉我。 [三水晚]：我怎么记得我和你敲时间的时候你说没安排啊。 [三水晚]：懂了，别人比我重要。 [三水晚]：早说呀，害我还提前拒绝雨落了。 那是小姑娘唯一一次表露出堪称不满的任性，她的怨念扑面而来，让他招架不住，但嘴角却止不住上扬。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工作回来陪她。 “我当然知道。” 一片雪花落在她耳朵尖，他看了看自己口袋里紧紧攥成拳的手。 天知道他花费多大努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将近在咫尺的她拥进怀里。 勾唇，一字一句道：“我本来就是故意的。” 柴漾微愣，旋即划开笑容。 既然他知道她的顾虑，她也知道他的纵容，在回程的路上，柴漾便心安理得靠在副驾上小憩。车里依旧是她喜欢的小众乐队的歌。 “你准备一直住酒店？” 厉宁策指节敲着方向盘，等柴漾慵懒转醒后问她。 “那倒没有。”她揉了揉眼睛，“想找个能直接拎包入住的，不过……公司和俱乐部事情太多，还没时间操心，也不想花精力在搬家上。而且，操作起来还有点问题。” 没空找房看房是一方面。 最重要的是买房需要的户口本证件都在沈长鹤那边，她现阶段实在无心去找他。 厉宁策抿了一下唇，目视前方，若无其事道：“我在濯心寓那边有一套空置的房间，东西都有，可以直接拎包入住。考虑一下？” 柴漾揉着眼睛的手停了下来。 她抿了一下唇：“金屋藏娇？租给我，还是怎么说？” 厉宁策扭头瞥了她一眼。 目光灼灼，看得柴漾不禁挺直了腰背。 “那你也得给我藏的机会，不是吗？”厉宁策自如地打方向盘下匝道，“看你，我乐意你直接住，但你肯定不愿意。” 她就喜欢他这么直白；“当然，物必有价。” 他们都身在商场，对利益相关的事情心知肚明，当别人提出看似优渥的条件时，下意识就会去思考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自己又有什么讨价还价的筹码。 见得人越多，就越难分清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 所以他们之间更要把话说得足够直白通透才好。 “你想租的话，按俱乐部给你开的房补做月租就行了。” 左右他也不图她的钱。 “听上去不错。”柴漾借手机微光看了下自己的日程，“袁墨生日宴结束后去看看房？” “好。” 提到袁墨，柴漾忽然想起之前自己怕厉宁策吃醋，便没有向他询问关于送袁墨什么礼物合适这件事。眼下气氛还算不错，她清了清嗓子。 “我给袁墨准备了礼物，你能帮我看看合不合适吗？” “你确定要听我的？”厉宁策缓缓驶入停车场，“我可是很乐意看他吃瘪的，所以如果礼物不好我也未必会说实话。” 柴漾默然。 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吗？ “好吧。”她皱眉看他，“厉宁策，我怀疑你自己是不是有点问题，为什么你的好朋友都和你关系很微妙很诡异啊？” 刹车声在入地下车库时骤响。 厉宁策拧眉看着一侧突然冲出来的车，一边谨慎避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还有谁？” -- 第68页 柴漾：“陶意许啊。” “……”还真是。 厉宁策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我和袁墨是因为创业认识的，他爸喜欢我，我爸喜欢他，所以我俩都对方多少有点鄙夷。陶意许是从小损友损到大的，习惯了。” 再说，男人之间本就和女生间的情谊不一样。 柴漾扬眉看着，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一些年少轻狂和纨绔的影子，忍不住笑了笑。 她八卦地问：“你知道陶意许为什么答应我吗？” “为什么？”他见她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好整以暇地靠向椅背。 “赵雪飞你认识吗？她现在是我公司的技术总监。”柴漾翻了翻自己的朋友圈，“我看陶意许经常在她评论区互动。” “赵雪飞？” 厉宁策耳朵动了动，他总觉得之前在陶意许那里也听过这个名字。 “嗯，认识？” “有点耳熟，听他之前提过。” 如果不是柴漾提起，厉宁策根本没有想过去了解陶意许的动机。 他拿出手机，在和陶意许的聊天记录里搜索了“赵雪飞”的名字，然后恍然。 “原来是一萍科技那位？” “对。她和我们公司的员工是同校，从一萍科技出来后因为竞业协议在家休息，员工给我推荐了她。等她竞业期一过我就签下来了。” “难怪。”厉宁策放下手机，了然道，“她是陶意许刚当猎头时第一个栽跟头的候选人。” 他看着聊天记录，简单回忆了一番陶意许的糗事。 赵雪飞是互联网行业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初她还没有坐到今天的位置，已经得到几家争抢，陶意许代表自己的客户和她聊了很久，最后赵雪飞还是放他鸽子，跳去了一萍科技。 后来在一萍科技内部矛盾激化，赵雪飞只身退出。 陶意许那时虽然离开了猎头行业，但前同事托他打听赵雪飞的去想，但没想到她已经找好了下家。 “我懂了。之前我和雪飞聊过，凛北同行她都很嗤之以鼻，就连一萍也不能说完全给到她最满意的待遇，所以陶意许答应我，恐怕也是想看看我凭什么值得赵雪飞信赖，值得她选择吧。” 厉宁策：“应该是这样。” 但他所认识的柴漾，永远拼劲全力做到最好，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我也没有多好，我只是对她说，我希望能够支持她在这行少一些顾虑，能做得开心。职场对我们来说，险阻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柴漾说着，目光落在厉宁策的手机界面。 厉宁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机刚刚变成锁屏界面。 数字时钟在屏幕正中央。 她突然沉默下来，他想她应该是准备下车了。于是解下安全带，走到副驾旁，拉开车门。 “原先是我鞭长莫及，但你现在在凛北，不管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他想了想，补充道，“只要你需要。” “你总是这么说。”柴漾调转手机方向，放在厉宁策面前，“但你需要的事从来都不肯直接告诉我。” “？” “我个人账号的二维码。”她歪头，“你之前是不是在介意我只给你工作账号？” 厉宁策目光有一瞬躲闪。 好像少年心事被人拆穿似的，微微别过脸，清了一下嗓子，手上动作没停，立刻扫过二维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平时要揣测各种人的心思已经很累了，我不想连你的想法都要绞尽脑汁去猜。”她收回手机，红色指尖施施然点了点他的前胸，“你可以直接说，我看情况满足你。” 下一秒，指尖被他轻轻握住。 他低下头，唇瓣虔诚地落在她小指上一朵暗红色花瓣上。 “不用，你比你自己想象得会哄人。” 第30章 厉宁策回到家时间已晚, 可家里两位上了年纪的人都没睡。 周姨在厨房煮饺子，厉楚河在客厅刷短视频。 他走进玄关，脱下外套半搭在手臂上, 厉楚河便放下手机：“今儿冬至，吃点饺子再睡。” 厉宁策：“睡前吃东西对消化不好。” 周姨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到餐桌前, 临走前朝他挤眉弄眼。下一秒，就听见厉楚河问：“听说你推了王总的约，晚上回学校了？” 周姨走后, 一楼餐厅就剩父子两个人。 “嗯。” 厉宁策颔首，拉开椅子，在厉楚河对面坐下，拿过醋，调出一碗蘸料递给厉楚河。 “王总听到集团架构要调整的风声了, 想探探路。” 厉楚河了然：“那这顿饭不吃也没什么影响。不然人人都想和你吃饭, 要你看我面子了。你想做就放手做, 腐肉挖掉才能痊愈，这也是我让你回来的原因。” 厉宁策无声点头。正是因为父亲与励云集团各高管关系盘枝错节，行事诸多掣肘, 才会让他来替自己唱黑脸。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在外人的眼里，他们父子好像一直都很紧张。 厉楚河见他没有多余的话, 顿了顿问：“突然回学校是出什么事了吗？” 傍晚厉宁策回得匆忙，走得也匆忙，他还以为他昔日导师遭遇了什么意外，让秘书帮忙搜索了一圈, 也没看到凛大今天突发什么新闻。 厉宁策把饺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就因为这个你都没吃晚饭？” -- 第69页 厉楚河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 干笑两声。在儿子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吃下饺子, 缓缓说：“以前没见你这么毛躁过，有点担心。” 厉宁策：“……” 所以说外人大都看不到真相，母亲走后，厉楚河对他和妹妹的关心和紧张几乎无人能敌。 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是柴漾用那个昵称张狂的个人账号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在下是你爹：平安到家了记得说一声。 他失笑，感觉角色颠倒了一般。 回她：到了，你早点休息。 同时捧着手机，若无其事对眼前的爹摊牌：“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约我在学校吃饺子。” 说完，他刷到袁青的朋友圈。 放了一张卖相不错的饺子图片，配着“我姐不在的第一年冬至，大早晨起来吃速冻”的文字。 他话音刚落，“哐当”一声，厉楚河的筷子尾端掉进了蘸料里，而后径直掉在地下。 老父亲目瞪口呆看着儿子。 “女的？” “嗯。” “学生？” “成年人。” “是约、约会？” “暂时还没在一起。”厉宁策捡起脏筷子走进厨房，“我就是和您说一声，免得之后您随便听谁说了什么或看了什么就来找我。对了，您先别告诉宁筝。” “……” 厉楚河嘴角僵住，还没在一起你这么牛逼？ 末了，旋旋吐出一句：“没用的家伙。” * 袁墨的生日在圣诞节那天，和冬至就隔了三天。 因为袁老爷子不喜欢小辈过洋节，所以袁墨每年都会认认真真办自己的生日宴，权当给自己一个玩乐的正经借口。 时间是周五晚上，柴漾毫不耽误工作，上午去公司，下午来到基地和邢止做上赛季复盘，直到快下班前才从工作中回过神，回酒店换了身衣服，带着礼物赶赴袁墨的生日宴。 地点是在沈氏旗下的安盛酒店。 柴漾一百个不情愿，还是硬着头皮到了安盛楼下，门口的服务员接过她的邀请函带她往里走，走到尽头，在接待处看到袁墨牵着一位娇小的女生，给接待处的人吩咐着什么。 “袁大哥，嫂子。”她喊了一声，走上前，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他，“聊表心意，顺便附赠袁青这些年未敢见人的照片，他允许我印成册只能给你。” 袁墨笑着接过礼物，把女朋友拉到面前：“我听说你给姗姗了一个康复训练的内测名额，其实这份礼物我就很喜欢了。” “我没……内测名额我现在只送出去一个。”柴漾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袁墨身边娇小的姑娘，“您和程直？” 姑娘眉眼弯弯：“我叫罗姗，程直是我表弟。” 柴漾恍然。 她第一次去程直的射击俱乐部谈业务时，就听程直说过，自己有位跳芭蕾的表姐受了严重的伤。 程直和合伙人商量之后，她和射击俱乐部的合作也提上日程。为了感谢程直的信任，她特地申请了一个内测账号，让他的表姐与康复医生能一起功能并给他们提出一些意见。 “世界可真小。” 继飞机上偶遇的小仙女是厉宁策的亲妹妹这件事后，她再次发出了感叹。 “我家没女孩，小漾同学算是我们半个亲妹妹了。”袁墨对罗姗解释道，“你陪她去里面坐坐，不用一直陪我在外面站着。” 柴漾目光落在罗姗的脚上，很快收回来。 她听出袁墨话里的意思，顺其自然地挽过罗姗的胳膊，陪她往里面走。里面被装饰的颇有生日氛围，自助餐桌摆了两列，她扶着罗姗走到最里面的沙发上坐下。 两人互相加过好友，罗姗笑着说；“你是今天第一个到的，他的朋友们一个个都和大爷似的，喜欢踩点来。尤其是我弟，出个门要挑半小时衣服。” 柴漾勾起嘴角，眉梢微扬：“我懂，袁青也这样。换我我也会这么做。谁不享受最后一刻登场的主角感呢？” 这群天之骄子有底气，有恃无恐，自然行事张扬。 所以有这种习惯也很正常，和她这种有求于人的人可不一样。 罗姗眼睛亮亮的，直勾勾看着柴漾：“难怪，袁墨这次生日有两个场，第二场是相熟的好友聚会。这里是第一场，邀请了很多熟悉不熟悉的，说是要帮帮你，好好把握机会哦。我和袁墨说好了，你对外直接说是我姐妹就好。” 柴漾深深看了罗姗一眼。 不得不说，同为女人的细心和体贴最恰到好处。 职场对女人来说有着与生俱来的危机。 她见过无数前辈的能力与名声掩盖在容颜之下，仿佛他们的成功就只是用美貌和别人交易换来的似的。 她在凛北的圈子里属于初来乍到的新人，无论是说她和袁家小儿子关系匪浅，还是说她正和程直展开合作，都可能会被有心人揣测或误解。 “多谢提点。”柴漾郑重地说，起身，“要喝点什么？我帮你接一杯。” “橙汁！”罗姗双目放光，绽开笑意。 袁墨的生日宴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借着罗姗的光，柴漾认识了不少业界名流。有不少人听说她是非晚科技的老板，相继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同时看她的目光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 第70页 又一批人离开后，罗姗递给柴漾一盘小蛋糕。她见柴漾的目光还落在那群离开的人身上，轻轻碰了她一下：“怎么一脸茫然？” 柴漾歪头：“他们比我想象得要对我更熟悉，有点意外。” 罗姗拿出手机，随便点了几下递给她。 那是国内比较常用的职场分享类APP，只不过柴漾不常看。 “你从一萍手里带走赵雪飞早就引起过一阵波澜了，据说有几家早就准备高薪挖她，没想到她跳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公司，当时讨论热度应该在话题日榜前五了。” 柴漾瞳孔微缩。 照这个热度，沈长鹤发现她是迟早的事情。 “后来还有人把你在海外的发家史扒了一遍，可能因为你一直都比较低调，没什么八卦类的新闻，也几乎没有个人介绍……” 柴漾抿了一口橙汁，笑道：“所以他们找不到什么攻击点，热度就下去了，对吧。” 罗姗听到她最后一句话，也跟着笑了。 * 程直是和陶意许一起来的。 他边跨入安盛酒店的门边和陶意许吐槽：“你有没有觉得厉宁策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陶意许停下编辑消息的动作，掏出邀请函：“怎么？” “他前天突然让我们把濯心寓的东西都搬出去。” “那件事啊，我没什么东西。”陶意许耸肩，“我和他说他要住的话可以直接扔了。” “他平时也不住的呀？搞不懂，而且留给我的时间太紧了，我那天和柴漾签完合同，赶过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请家政打扫房子了！” “那本来就是他的房子。”陶意许看到人群中端着小蛋糕的身影，把礼物递给程直，“等我一下，我先去和她说两句话。” 程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啧啧，你也有狗腿员工的一面啊。” 柴漾刚结束一轮社交，靠在窗边享用小蛋糕，就看见陶意许匆匆走来，脸上带着大功告成的笑意。 他站在窗帘边，压低声音：“三火、蛋卷、Lusir和姚羽西的合同都顺利签下来了，他们心理价位和我们预期的差不多。” 柴漾赞许地看他，表扬道：“不愧是我们的王牌。” 陶意许淡淡笑了一下：“前两天你和两位教练从主播里挑人，列出来的几位我都联系了一遍，有两三位还给我发了简历。” 柴漾挑眉。 这速度已经超出她的预料了。 “简历我刚发给你了。”陶意许摇了摇手机，“这里面有两位教练都比较中意的那位呦呦鹿鸣……” 呦呦鹿鸣是晨思喜欢的那个主播。 柴漾前两天晚上看过他直播，她和两位教练都很看好这位主播。确切地说，如果拨云俱乐部这支队伍是一张完整拼图，呦呦鹿鸣是与其他五位队员特质最契合、最合适的最后一块碎片。 “怎么？”她看出陶意许的犹豫，不禁蹙眉，“这人要价超过我们预期了？” “不是，是他的身份比较特殊。” 柴漾放下小蛋糕，拿出手机看了眼陶意许发来的简历：“沈佑，18岁……成年了，是他家里不同意吗？” “看门口。” 陶意许目光落在宴会入口。 柴漾抬头，看见一个眉眼乖张的少年跟在一个样貌出挑的女生后面，前后脚走了进来。两人身上都带着凌然的傲气。 那个女生她认识。 沈伊伊，她亲生父亲的女儿，沈长鹤的孙女。 后面那个…… 陶意许声音无奈：“那小子就是沈佑，沈氏的小少爷。我也是联系平台做他背景调查才知道的。咱们是新俱乐部，容得下豪门小少爷这尊大佛吗？” 柴漾太阳穴突突疼。 俱乐部容不容得下她不知道，但她有点崩溃。 她拿出手机给厉宁策发消息。 在下是你爹：袁墨生日你不来？ 厉宁策：晚点，会议还有十分钟结束，怎么了？ 在下是你爹：……救驾 厉宁策：？ 第31章 厉宁策发来问号前, 柴漾火速撤回了“救驾”二字。 她在心底无声叹了一口气。 果然被他惯坏了。 一向习惯独立解决问题的自己居然会下意识像他发出意味不明的求助，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不过，她还是坦诚地给他回了句：【没什么大事, 不是真救驾，就是稍微有点茫然。】 片刻后厉宁策回她：【没事, 见面慢慢说。】 她收起手机，向沈佑和沈伊伊望去。 这对姐弟容貌不俗，在人群中一副鹤立鸡群的模样。 如果只为了战队和冠军考虑, 沈佑在直播中的表现完全是她心目中的第六人。然而一旦接受沈佑，就是和沈家再次有了瓜葛。 沈家作为横亘在她心头的巨石，她绕不开，抛不掉。 何况，除了沈家和吴教练外, 凛北再无其他人知道她与沈家之间的纠葛。 陶意许留意柴漾的眼神很久了, 察言观色一向是社畜必备技能。 她对沈家两位姐弟表露出了很大的好奇心。 于是他假装转身要往外面露台走, 实际上隐在窗帘边，借着宴会厅的背景音乐，用只有他和柴漾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与她介绍。 “那两位是堂姐弟, 来自凛北沈家。沈家最先是沈长鹤开辟的事业，后来三个儿子分别接手了公司部分事务，同心戮力, 发展得一直不错。 -- 第71页 “老大沈万国，有个进军娱乐圈的女儿。 “老二沈万军，生了俩双胞胎，其中一个就是沈佑, 另一个叫沈仁。 “老三沈万民应该是兄弟里面商业头脑最好的, 他和韩家联姻后把沈家的企业带向了一个新的高度。不过, 最近这几年沈氏整体都在走下坡路，那个姑娘—— 陶意许顿了顿，手上的酒杯稍微偏了偏。 “沈伊伊，沈万民的独女，你在程直俱乐部可能见过。听说沈家最近一直在牵线搭桥，想把沈伊伊嫁出去靠商业联姻巩固一下自己的价值。” “这样啊。” 陶意许所说和她知道的没太大出入，唯独“独女”二字，令她眉尾轻扬。她偏头看了一眼陶意许缩在窗帘后的模样，好奇道；“你是不是没告诉别人你现在的工作？” 陶意许肩背挺直，讪笑：“就厉宁策和程直知道，我让他们别往外说。” 还好他最近约见的电竞选手和俱乐部都不是他以前圈子的人，没有人会把一个新俱乐部的经理和猎头圈叱咤风云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不太公平哦。”叉子扎进蛋糕上的草莓中，下一秒被柴漾贝齿咬住，“这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赵雪飞跳到我这儿了，你倒好，想把自己严严实实埋起来？” 柴漾声音轻轻的，陶意许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温柔里藏着危险的陷阱。 他不知道柴漾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应对，只好硬着头皮道：“还没做好让她知道的心理准备。” 柴漾：“……” 好纯情，真不错。 她端着吃完的小碟从他背后走过：“我可以等你做好心理准备，但我的耐心不多。既然你有顾虑，沈佑的事交给我吧。” “？？？” 陶意许看着柴漾施施然离去，瞪大眼睛。 柴漾当初为了打动他，特地在协议里加了一条，根据日后公司续约倾向，他签下的人越适合俱乐部，队员续约那年他的绩效考核悉数就可以相应提高，相反，一旦队员不合适或队员因个人问题提前解约，他的绩效也相应打折扣。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本人和队员沟通并完成签约的情况下！ 老板抢他的活算怎么回事？ 程直见柴漾离开，才端着两杯酒，慢吞吞地挪到他旁边。“她怎么你？你现在看上去跟被雷劈了似的？” 陶意许接过，扯了扯领带：“恋爱脑被制裁了。” 程直挠头：“你以前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 陶意许：“说过。” 程直：“什么时候？” 陶意许：“……以前因为回赵雪飞消息，结果被厉宁策赢牌赢了一晚上的时候。” 程直眨了眨眼，同情了陶意许一瞬，目光瞥向柴漾的背影。 听袁青推她名片介绍他姐的时候，曾戏称这是他祖宗。 当时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程直没想到，袁青他这位祖宗姐姐是个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在凛北站稳脚跟、不仅与他和厉宁策分别展开合作、还把陶意许折腾得无话可说的女人。 那天她在俱乐部连中十环给他印象太震撼，以至于他都快忘了那天她和厉宁策相向而立，不卑不亢的模样，甚至没有给厉宁策一个多余的眼神。 其实，如果不看家世，这两人还真挺相配。 各种意义上都是。 * 沈佑有时候也不太明白，明明都是同一天出生的人，沈伊伊和沈仁比他早几分钟从妈妈肚子里钻出来，他就得叫他们哥哥姐姐。 他臭着脸跟在沈伊伊身后。 沈伊伊和他约好了，她没说让他离开，他就得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听说沈伊伊最近一直被萧家的小少爷纠缠，他也不放心沈伊伊在别人生日上忍气吞声，只好憋着怨气跟在她身后，从自助餐桌上拿了根香蕉边走边吃。 他小声抱怨着：“这两天有俱乐部问我要不要打职业呢，我刚想问问对方什么时候能见面聊，你就把我叫出来了，万一这机会被别人抢了怎么办？” 沈伊伊四下张望，漫不经心回道：“能怎么办？二伯能同意？” 沈佑横眉：“我也成年了，能自己做决定的事，我会听他的？” 沈伊伊没抬杠到底，敷衍地附和了她两句。而后脚步一顿，在人群中看见明媚冷艳的女人扶着另一位娇小可爱的女人走出宴会厅，不禁皱了一下眉。 算下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见到这个女人了。 “这不是沈小公主吗？”有人上前凑热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哦豁，看来今晚大家都对非晚科技的柴总比较感兴趣啊。” “柴总？”沈伊伊喃喃道。 这个姓氏对她来说稍微有点少见，生活里的亲朋好友也几乎没有这个姓的。 可她偏偏有印象。 大约是小时候爸爸妈妈经常吵架那阵儿提到的，吵架的内容记不清了，他们争吵中说到的柴某人她也记不清了。 “对，非晚科技，一个小公司。” “听说之前总部在美国，前不久才搬来凛北在国内发展的。” 朋友八卦地给她和沈佑科普了今晚他们从柴总如鱼得水的社交中得知到的一切信息，从袁墨女朋友的好友，到挖走赵雪飞的惊人之举，语气中无不带着酸意。 -- 第72页 末了怂恿道：“沈小公主不去会一会？” 沈伊伊抱臂，看着柴漾帮袁墨送走罗姗又回来，正经打了一盘菜，找了个靠墙的桌子认真吃了起来。 袁墨生日宴是自助形式，餐桌布局也就没有根据身份地位给定座位。期间有人在她身边坐下，她都是笑笑没有拒绝，整个人得体又端庄。 只不过无论她身边坐着谁，那双漂亮的眼睛都静如止水，掀不起一丝波澜。 她自始至终从来没有一丝谄媚，更没有讨好过谁。 沈佑在她身后轻哼了一声。 他们姐弟俩都知道，这几个人安的什么心。 凛北的圈子越往上越难爬，一旦掉下来，再想爬回去就很难了。 而柴漾不仅从天而降，降到凛北这个圈子，一点风声都没有，还和程家、袁家的后辈都很熟络的样子，她不卑不亢的表现格外扎眼，让这些人妒意满满。 他们叫她就更存了看笑话的心思。 原本沈家现状就很糟糕，她的如鱼得水更衬得她要做家族的联姻工具这件事极其悲惨。他们以为激怒她就可以在这里看到一出扯头花的好戏。 沈伊伊拍了拍沈佑的肩：“你先去玩吧。” 她随手端了一盘沙拉，朝柴漾身边走去。 沈佑动了动嘴唇，没有离开，抱臂目送自家姐姐往柴漾身边走。 柴漾注意到沈伊伊在她旁边坐下时，桌上原本的人都离开了。但她本能地捕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聚焦在她们两个人身上，她心里淡淡笑了一声。 真有趣，眼前这个人是她血缘上同父异母的妹妹。 “你不用太紧绷。”她把自己面前没有动过的水果拼盘往沈伊伊那边推了一下，压低声音“我问过袁大哥，今天萧道辰不会来的。” 沈伊伊怔了一下，脱口：“你怎么……” 随即意识到自己进来时的左顾右盼早就被柴漾注意到了。 不过听说萧道辰不在，她下意识吐了一口气，肩膀也沉下来，看向柴漾的眼神中涌过一道感激的暖流。 柴漾眉目柔和地看着她：“叫你来的人是不是想看戏？” 沈伊伊点头。这是那群人的目的，却不是她的。 她认真说：“但我只是想来谢谢你，为那天的事。” 她之所以记得柴漾，是因为那天在餐厅走廊，她勇敢地出声替她解围，替她喝跑了萧道成，让她不至于在那个晚上完全对家里失望，不至于在父亲和爷爷的指责下哭着回家。 “举手之劳。”柴漾托起下巴，目光往远处扫了一眼，“如果你真想谢我，应该把你弟弟也带过来。” “什么？” “他有没有和家里说过想打职业比赛？” “说是说过，算他半个人生梦想了。但去打职业要辍学或者休学吧，我们家里人肯定不会同意的，尤其是爷爷。”沈伊伊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柴漾听见那句“家里人肯定不会同意的”突然笑了。 这不巧了，她还就想让看沈家人不开心呢。 她调出电子名片给沈伊伊，压低声音：“暂时还没官宣，你和你弟知道就行。” 沈伊伊探头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气。 她不太了解游戏行业，和萧道辰为数不多的接触中，她听说厉家那位正在启动自己的竞技俱乐部，让萧道辰很是头疼。 没想到柴漾这个年纪轻轻的总裁居然还披着俱乐部高层的马甲？！ 沈伊伊还没消化这则内幕，就又怔在原地。 柴漾的手机屏幕顶端突然降下一条横幅。 是微信的消息通知。 【厉宁策：对了，房子收拾好了，袁墨生日后直接去？】 沈伊伊瞳孔骤缩。 厉宁策？是她知道的那个厉宁策吗？这他妈是她能看到的内容吗？ 作者有话说： 沈伊伊：吃瓜前线怎么就我一个人啊慌张！！！感谢在2022-05-03 16:29:11~2022-05-04 23: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柒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沈伊伊一时分不清, 眼前这位姐姐究竟是有意无意，她悄悄吞了口水，将手机转了个方向推到柴漾面前, 小声说；“不、不小心看到你的消息了。” “……” 划开通知栏，厉宁策那让人误会的话映入眼帘。 她随手给厉宁策回：【那不如我回酒店收好东西, 今晚就搬。】 正好她当初预定的酒店客房今天到期。 发完，她抬眸看了沈伊伊一眼，若有所思。 其实沈伊伊大可以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 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在人后偷偷散布。 可她没有。 她模样气质像沈长鹤，鹅蛋脸型像她母亲，行事却半点不像他们沈家的人。在她面前少了几分心机，多了几分十八岁应有的傻白甜。那样的沈家人能培养出这么乖巧的孩子吗？ 柴漾想了想, 暂时把她的态度归功于厉宁策的不好惹。她在身份上是厉宁策俱乐部的高层, 私下里又和他关系匪浅, 或许沈伊伊心智比她想的成熟，但未必大胆到敢挑衅如日中天的厉家那种程度。 “我只能说是普通合作，但我控制不了你的解读。”她朝沈伊伊眨眼, 食指轻轻碰了以下唇，“就当和你分享小秘密了，嘘——” -- 第73页 沈伊伊从餐厅相遇那次起, 就没由来地喜欢柴漾，好像坐在她身边，整个人就变得轻松随意，往事那种压力和紧张感都奇迹般消失了。 此时见到柴漾睫羽轻颤, 她更是脸微红, 点头如捣蒜应了下来。 而后小声说：“现在是普通合作, 以后未必呢。” “……” 柴漾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沈伊伊嗑起了她和厉宁策的CP。 她揉着太阳穴，轻轻吐了一口气：“言归正传，你可以我帮问问沈佑，他愿意和我聊聊吗？” 沈佑坐在一群朋友中间，端了杯度数有点高的酒，目光落在沈伊伊身上没有移动。 虽然他不觉得她会如那群人所愿，但还是不太放心。 没想到这俩竟聊得很开心，远远看似乎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差不多行了啊。”身边人托着他的杯底，“你姐都多大人了，至于这么紧张吗？” 沈佑仰头被灌了口酒，掀了掀眼皮：“你不懂，她现在隔三差五和我三叔三婶吵架，今天人多眼杂，万一哪个回家嚼舌根被她爸妈知道后又有得闹了，我们三家现在都和爷爷住一起，我可不想听她们歇斯底里。” “不吵也没法吧？我听说你家想让她和萧道辰……？” “别人生日能不提晦气的事吗？” “哎，不提不提。说起来你们家这辈好像都和父母关系不怎么好啊。你大堂姐娱乐圈追梦，你家反对，你二堂姐刚成年就被他们当成以后联姻的筹码，也就你和你哥这俩双胞胎乖一点吧？” “……” 沈佑想到他从俱乐部那边收到的邀请，撇撇嘴没说话。 等他悄无声息成职业选手后，就只剩他哥这个独苗了。 * 柴漾送走沈伊伊，远远瞧着沈佑和发小靠在沙发上玩着手游，姐弟俩不知道说了什么，就看见沈佑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抓了抓头发，缀在沈伊伊后面走出宴会厅。 厉宁策的消息又弹了出来：【会议延长了，在路上堵着，动不了。】 柴漾看着他的文字，莞尔。 只有她工作号好友时，厉宁策好像不怎么给她发这种没什么营养价值的消息，而且也没这么频繁。 她想了想，回他：【那我给你讲个有趣的事情，我们新挖到的那个想让他打职业的主播，是沈家的小儿子！】 【你觉得怎么样？以后我们在老牌战队面前也能自称豪门了哇。】 她最后一句纯属开玩笑。 人家老牌战队之所以被称之为豪门战队，是有长久资历和赛季成绩加持，而他们这种新组建的俱乐部，也就只有老板和队员是豪门出身这点值得说道了。 从沈伊伊的口风里，她听出姐弟俩和长辈的关系并不亲厚。 这着实令她有些意外，不过也不算坏消息。 如果俱乐部真的决定签下沈佑，沈佑和家里闹僵，她作为俱乐部代表势必要和沈氏来上一次正面或背后的交锋，她的存在被沈家人发现也说不定。她还挺想知道如果沈长鹤和沈万民发现自家小辈都跑到她这边的反应。 如果必须要走到那一步，甚至于说万一沈佑和家里的冲突影响到俱乐部的发展，她得为签下沈佑负全责。 问题就是，她不知道如果当沈伊伊和沈佑知道她的身份，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相处。 任何一个人的态度变化都可能对现在的局面产生影响。 厉宁策似乎堵得没法前进，消息一条一条发。 【。】 【我切错号了？】 【以后下班时间不要汇报工作。】 柴漾忍俊不禁，似乎能想象到他微微挑眉，有些头疼又不能表露的神情。 她笑着回：【明白了厉总。】 不配表情，读起来语气比刚才还要更生硬更职业一点。 主要想稍微调侃一下他那句“不要汇报工作”。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回：【生气了？】 * “噗——什么玩意儿？” 沈佑险些把酒吐在外面地毯上。 堂姐抱臂靠在墙上，安安静静看着他：“我原话复述的，你听不懂可以直接去问她。” “等会儿！” 沈佑回去放了酒杯又跑出来，手掌重重在自己脸上拍了拍：“嘶——疼！是真的！？” 沈伊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拧起眉。 她还挺喜欢柴漾姐姐的，万一她发现她弟是个傻的，连带着不喜欢她了怎么办？ “她说要先低调，这会儿人多，你先别去找她。我推你她的名片，你们可以之后约见面。你要是怀疑她骗人可以直接问她要资质。”沈伊伊说，“在他们真要签你之前，你可得把嘴巴缝住咯。” 沈佑眼睛亮了几分，疯狂点头。 沈伊伊颔首，转身要走。 沈佑；“姐，你要我签名不？未来冠军的，值钱！” 沈伊伊：“滚。” 袁墨生日宴结束已经十点了，第一摊散场后，以社交为目的来的人都纷纷离开，沈伊伊和沈佑也在其中。只有极少数和袁墨相熟的好友留到了第二摊。 第二摊更私人，地点就在袁墨自己家。 程直等人酒至微醺，纷纷叫了代驾开去袁墨家，柴漾这个不会开车并且对搭在陌生人的车具有PTSD的人无声地跟在人群后。 -- 第74页 罗姗从后面挽住她：“你和我们一起走？” 柴漾微微侧过脸，松了一口气：“好呀。” 袁墨让工作人员检查没有人留在宴会厅，送走所有人后才回来，看见她和罗姗在车里等他，坐上副驾揉了揉太阳穴，示意司机出发。 回了两条消息之后，袁墨从后视镜看向柴漾：“今晚怎么样？” 柴漾颔首；“多亏大哥和嫂子帮忙。” “应该的，家里两个都关心你呢。”袁墨叹了口气，“袁绛本来说要来的，结果被项目绊住了。我自己的生日到头来这俩该在的一个没在。” 柴漾许久没有和袁绛联系过，微微愣了一下。 罗姗手伸到副驾，轻碰袁墨的耳朵：“不是说好了回去和他俩视频视频通话吗？” 袁墨一噎：“哦对。” 心里想的却是，他对袁绛恨铁不成钢，趁机在弟弟喜欢的人面前刷刷存在感还要被自己女朋友搅乱场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厉宁策今天也没来，袁墨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只是，袁墨这点心理平衡没有持续多久。 他刚挂断和袁绛的视频通话，下楼，就看见厉宁策笔挺地立在玄关，手臂上挂着外套，轻车熟路地换了拖鞋往客厅走。 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停在客厅中那位夺目的姑娘面前。 柴漾没注意到厉宁策来了，她被程直怂恿着和几个小少爷联机玩着手柄游戏，此时此刻全神贯注在前方的电视投屏上，周围嘈杂的声音都没能入耳。 厉宁策安静地望着她的侧脸。 射击也好，游戏也罢，她似乎从很久以前起就是这样，一旦专注起来，就仿佛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完美状态，调动起整个人的神经，灵活操纵着她手上的一切。 那时他只听过她的键盘声。 而现在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尽收眼底，轻颤的睫羽，微微咬住的嘴角，还有眼中乍现的光芒。 心脏猝不及防地重重坠了一下。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心动就这样降临，他的目光穿过了时间。 “天呐就差0.01秒！！！” “小柴姐真的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吗？” “虽然我押了我哥们，但小柴总这个操作超出我的想象了。” 柴漾把手柄还给身后的人，回头的瞬间，堪堪对上厉宁策的目光。 深邃眼窝仿佛嵌着两颗不染尘埃的黑曜石，那一刻她隐隐有些恍惚。倘若当初她去了线下比赛，是不是也能被这样的目光凝望着？ 其他人也看见了他。 “三哥来了！” “听说三哥又加班了。” “三哥既要养集团那么多员工，又要天天被股东施压，三哥现在还能这么有精神站在这儿，我只能说，惊为天人！” 柴漾往后退了两步，不挡着他和这群人交流的视线。 那曾想身后的人直接越过她，把手柄递给厉宁策；“三哥也来一局？” 另一旁有人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说：“别挑战他，我上次看后面有几关的世界纪录三哥都破过。” 厉宁策放在外套，认真挽袖子：“游戏刚出那天打的纪录，很容易破的。你们觉得没意思的话，换双人模式来比。” 柴漾眼皮抖了抖。 果然，下一秒他偏头看她：“刚才谁押你赢了？” 柴漾耸肩：“只有我自己。” 厉宁策挑眉，发现陶意许和程直并不在客厅，也就是说屋里这群人没一个知道她的真实水平。 “想赢吗？” 他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摘下天价手表，随意搁在桌上。 “想啊，谁不想赢。”柴漾小声吐槽，几不可见地扶着自己的手腕，“我没试过双人模式，可能有点难。” 另一个手柄递到她面前。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极为修长，青筋微微震颤的频率，仿佛能听见心跳。 “和我试试？”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正在参加活动，希望有追更的小可爱可以浇灌营养液（鞠躬.JPG） 第33章 厉宁策声音又轻又低, 离得远的人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但这不妨碍此刻所有人都安静了，所有目光或张扬或掩饰地望着这两个人。 认识这么久,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厉宁策这么主动。 游戏手柄递到了人家面前了！那可是不容拒绝的邀请。 “试试就试试。”柴漾被他认真的语气撩得兴致乍起，然后接过手柄, 熟悉起双人模式的操作来。 一旁有眼力见的让出单人沙发给柴漾，她转头看厉宁策；“厉总坐？” 厉宁策神色淡淡，“没事, 你坐。” 柴漾没再谦让，她本就喜欢游戏时使用最舒服的姿势状态，顺势坐进沙发里，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皮筋发圈，把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 鬓边几根长长的碎发挂在耳边。 他低头看她：“我开始了？” 柴漾抬手把碎发别在耳后：“嗯。” 游戏应声开始, 两人瞬间进入各自操控的角色。 袁墨站在楼梯上看了好久, 转身走到开放式厨房, 环住罗姗，从她手里接过水果刀，帮她整理果盘。 “怎么不叫阿姨来？也不知道叫我。” 罗姗偷偷打了个哈欠：“太晚了, 让阿姨好好休息。” -- 第75页 袁墨赶她：“客厅玩去。” 罗姗：“我不玩游戏的呀，没意思。” 袁墨轻笑：“没让你玩，去看老三带妹比单纯玩游戏有意思。我跟你说, 袁绛就是没本事，不知道把握机会。你看厉宁策，铁树百年都不开花，一开花就跟孔雀似的, 恨不得把花开给全世界看。” 罗姗靠在厨房中岛台上, 刷了两下手机。 这群精英死党的群里正在刷屏。 【？？？】 【以为是三哥带妹飞, 没想到柴总根本不需要？】 【我去！刚刚那个神配合你们看到了吗？】 【不是吧？他俩全程都没讲过一句话，刚刚那波怎么配合上的？】 【艹，我看错了吗？双人模式的纪录被他俩破了！？】 有人悄悄录了一小段视频发在群里。 两人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眼神和脑袋偏移的同步率堪称百分之百，明明需要很迅速的操作节奏，两个人脸上看不出一点紧张感。 【讲个笑话，当初我和我前女友因为一起玩这个吵了一周……】 【各大博主测评不都说这不适合情侣玩吗？】 【也没说错啊，他俩本来就不是一对吧？】 【@程直，听说他俩是在你家射击场认识的，啥情况啊都不告诉兄弟？】 程直揉着肩膀从厕所出来，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嘴角扯了扯；【你们就知道@我，不@老陶？别忘了策哥还在群里，来得及撤回吗？】 【……】 罗姗拉着袁墨看聊天记录，笑得前仰后合之际，柴漾放下了手柄，揉着手腕，整个人目光放空，有些走神。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厉宁策配合过了。 刚才一局普普通通的手柄游戏，不是他们当年玩的，却比他们当年还要默契。 她只是听见他晃动手柄的声音，就好像能猜到他下一步的动作，用游戏行业的话说，这好像是某种顶级预判，无声的默契。 回过神，她抬头看厉宁策。 他正慵懒地靠在她的沙发扶手上，似乎在回着消息。 群里的人，同时也是在座的人，或是轻轻咳嗽掩盖他们没有办法撤回的消息，或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称赞两人的配合，都向柴漾投去好奇的目光。 与袁墨与罗姗关系匪浅，是非晚科技的老板，听说和程直也有业务往来，还和厉宁策有着如此顶配的默契……这个突然出现在凛北圈子里的女人，极大地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柴漾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和他们打太极。 在她的合作项目有进展前，她都不会明说，想来这些手眼通天的少爷们也或多或少有自己的渠道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聊着聊着，就有人聊起她的创业经历。 “在那边创业的本金可不小啊。” 柴漾笑了笑，看上去问的本金，实际上他们想知道她有多殷实的家境，够不够得上凛北这么大的牌桌。她笑笑说；“本金也是刚上大学那会儿从小少爷们身上薅出来的。” 最开始是有一些纨绔富二代找她修改论文，再后来付费让她代写作业，她不做消耗信誉的活，费尽心思把代写作业变成了短期突击和考前辅导，后来又变成给国内申请海外的留学生做文书指导。 她全是靠口碑接单，攒了不少人脉也结识了不少朋友。 最初那两年，她几乎日日夜夜泡在图书馆里，为了攒这点老婆本，不只是她自己的专业，其他专业的讲义和书籍也啃了七七八八。 与此同时，她还每周定期给她同学的弟弟妹妹教中文，兼职工资也没有断过。 但她没说那么具体，只一带而过地说了自己做校园兼职攒下了钱，在大三第一次创业遇到了好的伯乐。期间休学了一年，在伯乐带领下创业飞了很多地方，涨了不少见识。 一年后她把学分压缩，近乎极限地修完了剩下的所有学科，提前毕业后开始了第二次创业之旅，这一做就做到了现在。 她不知道，在厉宁策他们的群里，有人边听边说：【这要换了你们不得买通稿好好吹自己一波？】 【等着，我去问问我美国的朋友，万一吹牛逼呢！】 【省省吧，真的假不了，在这么多人面前撒谎？】 【我刚问完我妹，说就是她学姐，只是不知道她中文名罢了。】 有人盯着手机问：“我记得之前谁家好像专门空运了什么当季荔枝过去追求妹子，不会是给你的吧？” “不知道。”柴漾眼中毫无波澜，“我记人记得慢，以前有人追我的时候，我希望他们都应该来段才艺展示才好。” 在这群人面前，她暂时没有开启自己的毒舌嘲讽。 内心其实想问他们，不会真有人觉得光凭私人飞机空运荔枝就能追上她吧？ 厉宁策在群聚的场合一向话少，他懒得给他们眼神，见柴漾没有继续玩的意思，他随手就把手柄递给了另一个人，自己随意靠坐在沙发柔软的扶手上，目光虚虚落在柴漾的发尾。 她转头时，盘起的头发偶尔扫到他的手臂。 那一撮细软酥麻在他皮肤上激起一阵波澜。 柴漾聊到中途，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拿起手机就看见远在美国的袁青给她的消息轰炸。 原来是有聪明人顺着她和袁墨的相熟摸到了袁青那边。 -- 第76页 袁青然看上去吊儿郎当，关于她的事情他往往非常靠谱，不多说任何一句话。他一边给他发着截图，一边来邀功。 柴漾认真谢过，下意识绕了下腕关节。 回他；【你最好祈祷公司业绩好，这样你才能有满意的分红。】 回消息回得过于专注，一条毛巾递到她面前时她竟没有反映过来。 “手还不舒服吗？” 厉宁策把热毛巾轻轻搭在她修长的手腕上，白皙的手腕好像轻轻松松就能圈住似的。 “还好。”柴漾顺着他的动作扶着毛巾，和他离开的指尖在空中交错，静默了片刻，幽幽道，“不去和他们聊天，特意来厨房找我，你可真是坏心眼的家伙。” 换了谁都要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平添一重误会。 厉宁策深深看了她一眼；“生气了？” 柴漾靠在冰箱上，迎上他的目光，笑道：“当然不会。” 其实他们都清楚，这个误会持续不了多久，等他们战队组建完成，正式官宣，她与厉宁策之间的工作关系就会光明正大地展示给所有人。 误会总归是会解除的。 厉宁策的目光落在她唇角浅浅的酒窝上：“让你为难才叫真的坏心眼，我这不算。” 他看她分明享受其中。 柴漾挑了挑眉。 厉宁策说的不错，同样是引起误会的行为，换了别人会被她厌弃，但如果这个人是他，她不仅不会排斥这种额外关心，反而会享受这样心照不宣的暗流涌动。 对，没错，她就是双标。 “那你这算什么？”她反问道。 厉宁策想了想，回她：“可以说，算一种讨好。” 方才围观柴漾在他们一众朋友之间游刃有余的交流，他就能感受到所有人对她的态度变化。她的出色与绝色足以让凛北这群狩猎者蠢蠢欲动。 别人每和她套一句近乎，他都会生出几分危机感来。 另一方面，柴漾从来都不是苦苦追寻他人垂爱的类型。 她完全有独立于世的自信与底气，因此她从不把任何特殊对待归结于别人对她的青眼有加，相反，她太清楚自己的骄傲之处，清楚地知道她自己的价值，知道自己值得被人关注和在意。 她有自己的事业，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而活着。 她也不是凛北阔少们的金丝雀和菟丝花，同样，他们一掷千金的哄人手段在她这边几乎毫无用处。 她只需要专注做她自己，就有无限爱意朝她奔涌而来。 而他只是比那些人更早认识她，更了解她。所以他只能利用他仅有的优势，让他和她眼中的其他人有所不同。 他讨好她，讨一个人间独一无二的对待。 他启唇说出“讨好”二字时，柴漾心尖颤了颤。 “我觉得。”她歪头看他，“你好像真的知道怎么能让我快乐。” 坏心眼的家伙，每一句都踩在她的心弦上。 “我一直都知道。”厉宁策低声说，“伸手。” 她不明所以地摊开掌心。 一串钥匙稳稳落在她手里，两个千万豪车的钥匙一左一右挨着。 “和袁墨说一声，去车上等我。我等会儿下来。” 柴漾张了张嘴，有些无语；“咱就是说……有必要把搬家这件事搞得像幽会吗？” 厉宁策抬手轻轻戳了戳她浅淡的酒窝，一阵淡淡的清香缭绕。 “别说，我还挺想的。” 第34章 冬日凛北被接连两日的夜雪染上浅淡的银装, 车窗上蒙着白茫茫的水雾。 柴漾的手指点了两下，勾起一道漂亮的弧线。 窗外昏黄的路灯顺势透过她画的这张笑脸照了进来，她望着自己的指尖, 忍不住勾起嘴角。在嘴角弧度上扬的最高点，是方才被人轻点的酒窝。 “可恶。”她轻哼一声, 转头看向驾驶座气定神闲的男人，眯了一下眼睛。 抬手，戳上了男人的脸颊。 蘸了玻璃雾气的手指冰凉凉的, 落在对方滚烫的皮肤上好像触电般，立刻缩了回来。 她别过脸，没留意到男人喉结轻滚了一下。 和袁墨打过招呼后，她便和厉宁策在个别人的挤眉弄眼中相继离开。等她把酒店的行李收拾好，厉宁策驱车往濯心寓开去。 这一路上她先是通过了沈佑的好友, 又处理了非晚科技的工作, 回了赵雪飞几份封邮件, 回过神时已经不知道他们开到哪里了。 厉宁策没怎么说话，只是比在袁墨家见到时更有兴致。 柴漾歪头，抵在玻璃窗上, 手指上下滑动着她和沈佑的聊天记录。 少年比他在生日宴上表现得要谦逊有礼得多，收敛起骄矜纨绔的气质，和她交流时虽仍有着尚未褪去的少年气, 但总体上看进退有度，落落大方。 她点进沈佑的头像，进了他的朋友圈。 她意外地发现，沈佑朋友圈的背景图片, 竟是雨落最后一次站在赛场上忍着眼泪的特写。 毋庸置疑, 沈佑是曾经Vix的支持者, 也是雨落的粉丝。 就算骆禹走了，他也好像没有离开过，他在赛场上的坚持不知道点燃过多少年轻人的竞技梦想。聊天框对面的少年，就是其中之一。 退出后，她刷新了一下朋友圈。 恰好刷出沈伊伊的一条新动态。 -- 第77页 沈伊伊：又逼我，又吵架，烦得要死，啊啊啊好想离家出走。 沈佑和她在评论里聊了起来。 沈佑：我也，等我签约就能脱离苦海住宿舍了！ 沈伊伊：？ 沈伊伊：我谁都没屏蔽。 沈佑：？？？草，你不早说！ 很快沈佑的回复和沈伊伊的这条动态都被删除了。 柴漾眸光微闪，切回聊天界面，看见沈佑态度真诚的回复，一时竟有点犹豫。 她和沈长鹤的矛盾迟早揭开，如果那时他是自己战队的一员，那时他们要如何自处，又要如何相处？ 脑袋在玻璃上闷闷撞了两下，用余光瞥向厉宁策。 她想和他聊聊关于沈佑的事，可他说过下班时间不能聊工作。 虽然沈佑的事严格意义上说既可以算工作，也可以说是她的家事，但她从来没有和他提过当年不告而别的事，也没和他说过她与沈家关系，有些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心里别扭，她又伸出手往他脸颊上戳。 红灯，刹车。 同一时间，指尖蓦地被温热捏住。 厉宁策目光平视前方，却稳稳当当握住了她的手指，拇指顺着她的虎口摩挲至手腕，而后包裹住她整个手掌。 他轻轻扫过她有些瞠目结舌的表情，低笑，温声道：“会影响我开车，等会儿到家你随便戳。” 柴漾动了动嘴唇；“谁稀罕。” 嘴上这么说，她到底也没主动把手抽出来。 红灯转绿时见他还没有要松手的迹象，反手拍了拍他的掌心：“专心开车。” 厉宁策从善如流地松了手，他眼中的笑意一直持续到车停在濯心寓门口。 本来他是要直接进小区开到地库的，但柴漾在车驶入辅道、拐进小区前突然叫他停了车，他找了个临时停车位，回来看见柴漾立在雪中，抬头望着街边的一家便利店。 “怎么了？”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是要买点什么吗？” 柴漾收回视线，双手插兜；“没有。” 厉宁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那你去车上等我，我买点东西。” 柴漾迎着风雪，一步一步往停车位的方向走，目光静静停留在这条街的街景上。 没想到濯心寓竟在这条街上。 她钻进车里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这里八年前拆迁的，而后建了市内顶配的住宅小区。 但对来她说，这条街上曾有她和母亲蜗居的破败小家。 她刚刚驻足而视的便利店，原先是一家小网吧，她常常借着帮网吧老板买饭的时间，偷偷看别人玩。母亲彻底生病住院前，曾在前面几步路的小饭馆里帮忙打杂收银。 冬天，小店的大爷就会在街角架起烤红薯的锅。她看着别人吃得满脸都是，悄悄咽口水，大爷趁没有人的时候会掰她一小块。 今日她站在夜雪中，无比清晰地感到了时间的流逝。 原来这就叫时过境迁。 原来这就是物是人非。 一阵风吹起她的头发，侧目，厉宁策钻进车里，把塑料袋放在她手上，开车、进小区、下地库一气呵成。 柴漾莫名地看着腿上的塑料袋。 打开一看，零食、速食还有……卫生巾。 “……” “家里没准备这些，想着你可能会需要。” “哦。”柴漾挑眉，“还准备什么了？” “洗漱用品和日用品，水果、酒和饮料冰箱里都有，不过烹调需要用的菜肉米面暂时没准备，感觉你应该没空自己下厨。需要的话，我让人帮你准备。” “没关系，我不下厨的。” 其实就算她需要，她也会自己准备的。 只是她从来没想到厉宁策会把事情做的这样周到，好像她不是花钱租了他的房子，而是他特意请来的客人似的，完完全全做到了宾至如归。 她下车，晃了晃袋子；“这份劳心费力的殊荣，有点沉。” 厉宁策这样的人，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他这样上心。 他为她准备的一切周到妥帖，对她来说都是沉甸甸的心意。 厉宁策锁了车，从后备箱拿出她的行李箱，踱步到她身侧：“你也说了是殊荣，沉是应该的。” 如果沉一点能让他在她心里多一分重量就好了。 厉宁策在濯心寓的户型是顶层复式，宽敞而惬意。一层整面落地窗映着车水马龙的凛北市夜景，二层的卧室外还有一个阳光露台。整体面积就很大，简约的格局设计更显得通透。 “嚯。”柴漾抱臂，轻轻叹道。 她随他逛了一圈，最后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看着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转身：“我那点房补，抵你这房子市场价租金的零头吧？” 厉宁策无所谓：“你住得开心就行。” 他站在玄关朝她招了招手。 “来录指纹。” 柴漾录完指纹，厉宁策又让她自己操作换了个密码。她输好后靠在墙上，打量着他：“确定想好了？之后你进不来，就不怕我赖着不走咯？” 厉宁策没回她，看着她泛红的脸颊，问：“晚上喝了多少？” 柴漾拿手比了个数字。 “看不出来吧？”她扬眉，眼里闪着骄傲的光，“不要小瞧我的酒量哦！” -- 第78页 “嗯。”厉宁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给你熬点醒酒的汤，养养胃，喝完再睡。” 说着转身走进厨房。 “……” 柴漾望着他宽肩窄腰的背影，手举过头顶，在他掌心停留的地方压了两下。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既然厉宁策乐意，她也就不拦着，拎着箱子钻进卧室，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换了身休闲衣裤，闻着香气，边打哈欠边往外走。 厉宁策把粥放在餐桌上，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滴滴”的门锁警报。 密码错误的提示音响了两遍。 两人对视了一眼，警惕地走到玄关。 下一秒，门铃响了。 玄关处的对讲亮起来，摄像头中露出一个长发女人的头顶。 厉宁策接通。 对面的声音立刻传进来：“哥，你换密码了？” 嗯，换了。”厉宁策看着屏幕里自家妹妹的身影，接连发问，“你不是在南城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厉宁筝皱眉，她不懂为什么老哥不给她开门，非要隔着对讲和她说话。 “今晚回来的。刚下飞机，你这儿不是离机场近嘛。” 在柴漾搬进来之前，厉宁策这套房子几乎狐朋狗友们都知道密码，程直和陶意许闲来无事会来一楼休息，二楼房间专门有门锁，妹妹有时候懒得往远跑也会住在这儿。 不过这些人都不知道，从今天开始，这套房子正式有主人了。 “等我，我送你回家。”厉宁策说着挂掉了对讲通话。 徒留厉宁筝一个人拎着箱子在外面一脸茫然。 柴漾抱臂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他：“你怎么能让我的小仙女在外面挨冻啊？这么大个房子，让她上来和我一起住呗。” 厉宁策披上外套，淡淡瞥了她一眼。 “记得把粥喝了。” 说着匆匆离开。 柴漾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眨眨眼。 不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啊，他这么避着小仙女，让她真有种自己被金屋藏娇的错觉啊？！ 车上，厉宁筝一边打喷嚏，一边骂了她亲哥一路。 “你是不是又犯病啦，哇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你的初恋能有机会住进这房子里来吧？我就睡一晚上你都不让诶，你可真是我亲哥！！！” 厉宁策；“……” 所以他才不敢让厉宁筝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住进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6 23:15:20~2022-05-08 00: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658046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醒酒汤微酸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 厉宁策走后, 柴漾没有立刻喝汤，而是拿起手机，点开了赵雪飞的对话框。 先前和厉宁策的双人游戏给了她一些灵感。 和宋教授的合作还不知道会怎样, 但她们自己的创新和研发进度不能落下。 她拉着赵雪飞浅浅讨论了一番自己的想法。 赵雪飞听了一会，也精神了起来为她分析技术层面的可行性。 两人聊到深处, 她匆匆回屋，切换成语音通话。她盘腿坐在床上，抱着电脑查了些国内外的竞品情况, 赵雪飞在那边也找了几个案例。 时间过去得很快，等回过神，醒酒汤已经凉了。 “抱歉，说好的不加班的，还让你熬这么晚。”她看了一眼表, 惊觉已经快凌晨一点半了。 赵雪飞：“没事, 明天周末, 反正我还没睡。” “怪我今天酒精上头，有些兴奋。下次我会记下来在公司周会上说的。” 赵雪飞隔了好一会，语气复杂, 慢吞吞地说：“真应该让我那个凌晨三点半给我打电话让我看消息的前前前老板学学。晚安！” “晚安，你早点休息。” 柴漾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 走到客厅准备关灯，忽然看见桌上的汤碗。 汤已经凉下来了。 “……”左右是厉宁策的心意，不能辜负。 她脚步一顿，转身把醒酒汤拿去加热。 锅上加热着汤, 她闲来无事顺手打开了冰箱。 里面层层摆放好的瓶瓶罐罐, 柴漾眼眸中划过一丝讶异。 酒类、牛奶、饮料都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还有一层专门是醒酒汤。 类似于中医院煎好封存的汤剂, 看上去是家里阿姨手工制作的，包装上用黑色马克笔标好了“醒酒汤”三个字。 他应酬多，这些都是家里必备的。 所以……将心比心，也替她同样准备上了整整一层。 关火，盛舀，醒酒汤入喉。 柴漾抿了抿嘴唇，又酸又甜，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她只觉得这比那个塑料袋还要沉重。 喝完汤，洗过碗，她钻进洗手间，站在花洒里放空自己。 她以往公私分明，在私人关系上从来都只有拒绝对别人好意这个选项。只要干干脆脆的拒绝，就能省去不必要的人情往来。 厉宁策不一样。 她既然喜欢并且接受了他的一切关照，就必须要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去对待他的心意。 不过，她能给他什么呢？ 温热的水珠顺着头发流下来，在吹风机的热浪弹落在地下，她的目光从每一滴水珠上扫过，最后停在她的行李箱前。 -- 第79页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厉宁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那双手和他的人一样好看，给她拎过行李，给她递过游戏手柄，随意搭方向盘上的时候，腕骨的弧度勾住了人心。 她摊开自己的手，握紧又张开。 旧伤已经看不出来了，但痛感从来没有被遗忘。 她自己尚未走出旧日阴霾，不敢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一样回应和承诺他的期待。 他不过问旧事，表现得毫不在意，仿佛一切全凭她开心。 也许是尊重，也可以说是体贴。 这很好，好到她有些过意不去，三更半夜失眠了还在想她能为他做点什么。 袁青被她大半夜发来的消息吓了一跳。 青青原上草：【？】 青青原上草：【你不是已经接管俱乐部了吗？好好给他挣名声和赚钱不就行了。】 柴漾：“……” 有道理，这事儿她擅长啊。 青青原上草：【上次你说要注册重围的新账号，怎么还没动静？我有个任务奖励卡很久了，还想说等你带我呢。】 在下是你爹：【忙过这阵。】 发完，柴漾便栽进枕头陷入熟睡。 * “……然后啊他都没让我上楼，直接让我在地库等着！爸，他是不是有情况了？” 厉宁筝咬着面包，趁厉宁策还在楼上开会，抓紧时间和厉楚河控诉。 厉楚河和周姨对视了一眼，扶着下巴：“是啊，前两天你哥和人约了晚饭，急匆匆的。” 厉宁筝瞪大眼睛：“不是吧？那他初恋呢？” 她记得哥哥上大学那阵，她帮他收拾旧物，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播放器，一个清冽又认真的女声从播放器里传了出来。 下一秒，就被厉宁策提溜着扔到客厅。 她死缠着问他，他被扰得头疼，也只是敷衍地说一句：“你哥初恋不行吗？” 厉宁筝不信，楚家两兄弟也不信她。 他们还觉得她是不是听错了，毕竟厉宁策从小到大，除了自家妹妹，对所有女生都是同样的态度。 疏离到骨子里。 直到有一年厉宁策生日，熟悉的几家人聚在一起，真心话大冒险轮到寿星头上，楚铎趁机问了这件事。 “网上认识的。” “没在一起，没见过面。” “突然有一天所有联系方式都联系不到她了。” “嚯？还有人敢这样对我们三哥？” 凛北这群少爷仗着家里手眼通天的本事，各个殷勤地说帮他查查，报复回来。 厉宁策知道他们想多套点信息，表情淡淡：“不用。” 后来再没有听过厉宁策在男女关系上的绯色消息，他们都以为他是一朝被蛇咬，从此看破红尘了。 只有厉宁筝知道，八年前他买下濯心寓顶层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听录音。 她偷听了。 不过只隐约听到一句：“等我拿奖金了，就攒起来凑首付，努力在暖春街上买个学区房，嘿嘿。” 濯心寓就在暖春街。 房子是厉宁策为那个消失不见的人买下的。 难道现在他终于放下执念，愿意和新的女人吃饭约会了吗？厉宁筝皱眉。 “又不是所有初恋都像咱俩一样能成。”厉楚河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你哥也要向前看的嘛。” 话音刚落，他看见厉宁策从楼上下来：“你说对吧？” “对什么？不向钱看股东大会能给我面子？” 厉宁策拉开椅子在厉宁筝旁边坐下，把她面前的果酱拿过来。 果酱铺满了整片面包，她还在打量他。 “……” 厉宁策揉了揉太阳穴：“袁墨那个群，你不也在里面吗？想知道自己不会看？” 虽然之前说过让父亲不要告诉妹妹，但后来一想，柴漾的光是挡不住的。 迟早所有人都会看见她的光芒。 袁墨生日后她恐怕会正式迈进凛北的棋盘上。 他就是有心隐瞒，家里人也迟早会知道。 “没看，我私聊他祝贺了。”厉宁筝拿起手机，“裴鹰这次和我闹脾气，我一觉醒来发现他把我所有置顶聊天都取消了，就留了他一个人。” 厉宁策：“吵架了？” 厉楚河：“哦……难怪大半夜回来。” 厉宁筝翻了个白眼，没说话，找到群聊后把聊天记录快速翻了一遍。 厉宁策趁机给厉楚河介绍了柴漾和非晚科技，也轻描淡写地说了她和俱乐部的关系。不过，隐去了他专程为柴漾飞了趟海外的事情。 为了防止厉宁筝直接上门，柴漾住濯心寓的事情他也简单提了一句。 是对方有需求，没时间找房子，他主动建议的。 厉楚河头一回见大儿子在自己面前这么用心地讲工作以外的关于别人的事情，着实稀奇。 他挑眉含笑：“说这么详细周到，是怕我偷偷调查她？” 儿子不改神色：“她经得起查，您随意。” 说完拿起杯子喝水，落在厉楚河眼里总觉得他在掩饰什么。 厉宁筝边听边刷手机。 有很多群厉宁策在，没人敢发照片视频。不过她在另一个群里看到了一张侧面的照片，似乎是参加袁墨生日宴的人偷偷拍下来的。 “咦？这不是……” -- 第80页 她转头看向厉宁策，照片上的人，像极了之前在机场不小心弄脏她裙子的人。 “嗯，就是她。” 厉宁策微微点头，放下杯子，捞起外套往外走，扬声：“晚上有局，你陪爸吃饭，周姨，不用做我的饭了。” “哎！”周姨应声。 而厉宁筝没理他，点开她和柴漾的聊天记录，久久没有合上嘴。 厉楚河蹙眉：“怎么，这姑娘你也认识？” “飞机上一面之缘。没记错是上个月？我让她来这边还衣服，那天……应该是我哥接她。”厉宁筝沉吟片刻，不可思议抬头道，“难道说我哥这红线是我无意识他牵的？” 厉楚河静默了一瞬。 “你觉得你哥一见钟情的概率有多大？” “……零。” “是吧，我也这么想。”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见了鬼了。 “对了，筝筝。”厉楚河屈指敲桌。 “嗯？” “你是不是有那个姑娘的联系方式？” “有的，怎么说，您要给她甩多少钱让她离开我哥？” 厉楚河：“……” “我看上去那么迂腐？” 儿孙自有儿孙福，无论是女儿和男朋友吵架，还是儿子让他心仪之人住在自己的房子，他都不会轻易插手。 至于别人家计较的什么家产啊利益啊，等走到谈婚论嫁哪一步再说咯。 这个年纪，看戏就行了。 “那您问她联系方式干嘛？” “我是让你不要自作主张跑人面前问东问西。” “嗯？”厉宁筝停下了手，她正要在这位姐姐面前旁敲侧击一下呢！ “你哥说，暂时还没在一起，换句话说就是，没追上呢。” “啊？不是吧？他好没用！” 这话正好落入折返回来拿文件的厉宁策耳中。 脚步一顿。 两分钟后，柴漾手机上弹出厉宁策的消息。 女人抱着被子熟睡，阳光从缝隙里照进来，被单照亮了长长一条金色的纹路。 【你以后可得好好哄我。】 【“厉宁策”撤回了一条消息】 【跨年怎么安排？】 作者有话说： 漾漾：啊对对对，是我没用 评论送红包，有营养液的小可爱也欢迎浇灌QuQ 第36章 柴漾醒来时已经快午后了, 她揉着惺忪睡眼，看见厉宁策的消息，不禁发了会儿呆。 他撤回什么了？ 年底最后一周, 除了公司常规事务外，她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安排。 往常跨年, 袁青总是会组个大局，聚集一群充满仪式感的少男少女们在海边或山间民宿通宵。 年年有不一样的玩法。 为了不扫兴，她就把31号空出来, 所有事情都安排在30号之前。 今年她回国，但日程安排的习惯也保留了下来。 她告诉厉宁策：【日程很空，还没有安排】 厉宁策径直预约了她的档期，说：【一起吧，有什么想法尽管提。】 她好奇：【哦？我以为你已经定好了。】 厉宁策：【可不敢随意安排你。】 厉宁策这话意味深长, 柴漾蓦地想到一件很琐碎的往事。 那时候临近线下赛, 雨落和屠神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他们见面后的活动, 柴漾和厉宁策在闭麦互殴。 战况焦灼之际，忽然听到屠神说：“我听说凛北有家连锁烧烤店挺好吃的，咱们比完带小晚去吃！” 游戏中三水晚的角色动作停了下来, 没有及时躲开攻击，躺平在地。 厉宁策徐徐打出一个问号。 柴漾静默了一会儿，开麦：“你们安排自己就好, 别带我，我不喜欢。” 声线冰冰的，语调生硬。 雨落愣了一下，声音温柔：“心情不好吗？” 屠神看了一眼她的战绩, 自认为发现了端倪：“因为又输了吧, 走走走, 我们组排去乱杀！” 柴漾干脆拒绝，下线。 厉宁策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倒是她线下后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X：今晚通宵写论文，实在不开心我陪你连麦。 他们连麦毫无暧昧可言。 基本上都是她负责说，他负责沉默。 柴漾想了想，回了句“我早睡，晚安”，之后便闷闷不乐躺回床上。 那是她第一次用冷淡态度对待游戏里的朋友，也许厉宁策是凭这件事认定她不喜欢被人安排。 可实际上，那时的她只是在和自己闹别扭罢了。 屠神说的那家连锁店，她家楼下也有。 就是母亲病重前打工的那家店。 在此之前，除了年龄，她从未暴露过自己的个人和家庭信息。当然，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虚拟世界里的朋友在现实中建立紧密的联系。 无论屠神还是雨落，还是厉宁策，没有人知道她在现实中是个家境落魄、没有生父的女孩。 也没有人知道在游戏里热情似火、活力四射的三水晚，在白天的学校里是光鲜亮丽的人群后灰扑扑的背景板。 换做现在的她，决计不会那么直接对队友们表露出不满的情绪，但当时，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只存在于“三水晚”这个ID所承载的荣光和事迹上，所以语言中带着下意识的抵触，与本能的排斥。 -- 第81页 她不是厌恶被屠神安排。 她只是感到恐惧，厌恶自己藏在网络这张面具下的真实可能会被人发现的感觉。 她缓缓从床上爬起，一把拉开窗帘。 阳光倏地从窗外倾洒进来，暖意笼罩在她线条玲珑的身上，驱散了记忆里的脆弱。 她靠在窗台边，回他：【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尽管厉宁策也理解错了她当时的意思，但她并不打算和他解释。 不是所有过往都需要被和解。 那点独属于青春年少的卑微是她人生的一部分，纵然如今内心足够强大，她也依旧想好好守护住那一刻的感受。 厉宁策一副全屏她做主的模样，对话结束前甚至把最近两周的日程空闲都发给了她。 “……” 这是要让她安排半个月的活动吗？ 柴漾噗嗤一声笑出来，整个人扑到软软的被子上，滚了两圈，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起床已是正午了。 随便点了个午餐，吃完化了简单的妆，驱车前往凛北私密性极好的一处茶室。 这是沈佑定的地方，他想和她聊一聊。 他是一个很会为自己争取机会的人，昨晚加了她好友后，立刻整理了自己的简历发给她，甚至还录了一段自己在<重围>里的高端局视频发给她。 组建战队和公司招人一样，是双向选择的过程。 技术是否过关，理念是否契合，心理价位双方是否满意……找到最合适的队员其实并不容易。 沈佑让她看到了诚意，她也没有拿乔，欣然答应会在年前和他聊一聊。 没想到这少年开口道：“明天您有空吗？” 幸好她有。 他选的地方很清静，看上去是凛北豪门惯会选择的地方。她目光从窗框上挂着的竹帘移开，落在少年看不出丝毫拘谨的脸庞。 “先问个题外话，凛北跨年有什么活动？”她好整以暇地端起茶壶，为两人各倒了一杯。 沈佑愣了一下，没想到两人刚坐下，她问的是这样的问题。 “跨年的话，看喜欢什么类型的活动了。” 热闹如酒吧，清净如郊外景点，爱运动还有冬夜跨年骑行活动可以参加……他说着说着摇身一变，成了凛北小导游，恨不得在柴漾面前尽地主之谊。 柴漾看着这个眉眼有些冷淡倨傲的少年，没想到他讲起话来又有条理又有梗，重点分明。 对比其他几位相继准备签约的队员，沈佑是第一个给她有领队感觉的人。 题外话结束，她开始问沈佑一些与<重围>有关的问题。 尽管大众都对电竞选手停留在“网瘾少年”“只会打游戏”的刻板印象里，但她分析过当前很多现役电竞选手的数据，发现除去操作水平和天赋的个人差异外，越顶尖的选手对自己游戏的理解越透彻。 攻击和防御的数值，不同装备有什么效果，在比赛不同阶段的装备取舍，装备搭配所能实现的效果……都可以是游戏理解的一部分。 越优秀越顶尖的人才往往具备某种意识或习得能力，即使他们没有受过系统性的训练和分析，也能在实践中总结出规律，并根据每一次的版本更新对经验进行动态调整。 有时候“预判”便来自于这种顶级意识。 柴漾要挑的第六位队员，不仅要玩得好，更要会思考。 毕竟队伍里已经有几个技术出众的人才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优秀的大脑。 可以没那么聪明，但一定要敏锐好学。 出乎他意料，沈佑的侃侃而谈比在直播间还要放得开，涛涛不绝地和她讲着自己的游戏理解。 柴漾在内心一再感叹，他太是他们需要的人了。 “双核心战术你怎么看？”她抛出了之前对两位教练提出的问题。 “过时了。”沈佑斩钉截铁回答。 “哦？怎么说？” “这几次技能改动的角色，都是双核心必选的配置，但改动后两类角色的收效不再平衡，而且互相的技能循环不再像以前那么严丝合缝，原本一攻一守共进退的效果也会被削弱。” “那你觉得新赛季会流行什么战术呢？” “流行什么不好说，但我认为比往年要更注重短板效应。” “怎么判断的？” “这几次技改，虽然每次调整的都很微小，但放在一起看基本上是把最强势和最弱势的选项之间的差距缩小了。” 沈佑说得口干舌燥，这才端起茶杯润了润嗓。 柴漾结过他的话：“你是想说，平衡？” “是的。双核心战术下其他四个人都是保姆，为两位核心选手服务，我预测在下个版本，人人都可以是核心。” 柴漾听着沈佑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判断，逐渐将他沈家小儿子的身份和他本人分开来。 他认真极了，完全没有想玩票的意思。 “约个时间进行一场实战吧，相当于俱乐部教练团的面试。”她同时在群里告知了邢止和楚博航。 沈佑两眼放光，热切地答应了下来。 敲定好三方都合适的时间，柴漾问：“对了看你现在是在上大学？” “对，在凛大读的商科，九月份入学的。” “凛大分数线挺高的。” “高考被我姐逼着关小黑屋学了三个月，还行，挂线进的。现在的绩点在我们年级倒数。”沈佑坦诚道，“你知道我家，我不想继承家里的公司，也不想出国，就摆烂了。” -- 第82页 柴漾：“……” 沈家小辈一个个摆烂成这样，难怪沈长鹤急着把沈伊伊嫁出去。 “好，我了解了。不过有一点要说清楚，虽然我不知道其他俱乐部是什么情况，但我个人并不希望我的队员为了职业道路就肄业或者辍学。 “大部分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很短暂，电竞选手更是如此，上了年纪……唔我们就按二十五岁算，脑速、手速和敏捷度会大打折扣。当然也有三十岁依然厉害的选手，这种特例暂且不提。 “对想要出成绩、拿奖金的俱乐部、战队来说，只要考虑怎样最大化利用你们的黄金年龄段就足够了。但对于你个人来说，还有长远的未来需要考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个话题她在陶意许入职当天，就和他说沟通过，一定要把这些现实问题都要在签合同阶段和每位队员谈清楚。 她不管其他俱乐部怎么做，至少她签下来的每一个有竞技梦的少年，她都要为他们的职业生涯以及长远发展考虑。 转型主播、教练、数据分析师、解说是其中一种选择，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胜任。 退役后转主播的确不失为一条好道路，火出圈的选手也不是没有，但主播对于人气与整活能力有很高的要求，沉默寡言的人往往也冲不出这个赛道 更多的是埋没在人海里的选手。 有人把青春耗在青训营，最后却没能成为任何一家俱乐部的正式队员。 有人辍学打竞技，没几年被更年轻的人淘汰下来，在其他方面一无所长又没有学历加持，退役后的职业生涯步履维艰。 “我知道你家境殷实，也许不需要怎么努力奋斗就能过比别人好的生活，但既然你也是想追梦的人，就一定明白实现自我价值给内心带来的成就感。” 沈佑轻轻撩了一下眼皮，他没想到自己“面试”还能被喂心灵鸡汤。 听上去是以前上学时班主任在耳边嚼烂的话。 他沉浸在有可能实战后会被录用的喜悦中，只敷衍地点头，连柴漾安排他在休赛期补考补学分的要求都没有听清。 就听见她最后一句：“你知道我们俱乐部的前身是什么吗？” 他摇头。 柴漾望着他的眼睛：“是收购的Vix。” 沈佑怔住。 “你是雨落的粉丝，你也不想让他失望对吗？我希望你不要放弃学业，或许在未来，在退役后的某一天，你的专业能力也能让你在俱乐部拥有一席之地，不是吗？” 后面这段话纯粹是她给沈佑画的大饼了。 老板都习惯给人画饼，她也不例外。 何况她希望能刷点好感度，让她身份被揭露的那天，两人关系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只是她没想到，沈佑竟涌出了眼泪。 “真的是雨落待过的那个Vix吗？我……我以前找他签名的时候说，我以后也要进Vix。我、我一定会努力的！谢谢柴总！” 少年挥泪握拳，让柴漾不禁感慨。 年轻真好，所有的情感都可以来得这样气势汹汹。 “不用急着谢我，要感谢有能力的自己。”柴漾重新给他填满茶杯，“我给你打个预防针，说不定以后你会恨我，厌恶我，甚至是防备我。”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柴漾低头看了一眼。 ——沈长鹤请求与你语音通话。 “嚯。”她看了一眼沈佑，“我去接个电话。” 沈长鹤语音通话请求响了许久都没有挂断，她到走廊里才慢悠悠接通。 “什么时候回来的？那边的公司怎么办？”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没有“喂”出口就被沈长鹤的质问打断，皱了皱眉头，反问道。 没等沈长鹤回应，她就又冷淡地道：“凛北这个圈子比我想象的小啊，这一晚上什么事儿都能到您耳朵里啊，今天白天是不是已经把我的底细都查干净了？” 沈长鹤沉默不语。 半晌，他苍老的声线传来：“你回头。” 柴漾下意识转身，看见沈长鹤站在走廊尽头，整个人隐藏在盆栽的阴影里，不远不近地看着她。 她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两步，十年前的阴影恐惧席卷而来，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仿佛旧伤复发，痛感从手掌蔓延至整条手臂。 走，赶紧走。 她在心里嘶吼着，指尖缓缓攥成拳头。 “服务员，这间屋子的按铃是不是坏了！” 这时，沈佑拨开竹帘喊了一声。 他扭头时满脸讶异，慌忙捂住自己刚刚哭过通红的鼻尖，目光躲闪：“爷爷，你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厉总：她！为！什！么！不问我撤回了什么！ 第37章 沈长鹤隐在暗处, 柴漾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锐利的目光在她和沈佑之间移动。 沈佑比她先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沈长鹤一步步朝沈佑走进，步履缓慢, 却带着威压：“回家。” 沈佑倒吸一口气。 他微微侧头想看柴漾，却还是忍住, 横起眉，咬着后槽牙道：“您又让人跟踪我。” 家丑不可外扬。 虽然柴漾也算不得“外”，但沈长鹤并不打算让她看笑话。 他瞥了柴漾一眼, 淡淡收回目光：“离家出走的事情一次就够了，这么大了别教人操心。” -- 第83页 沈长鹤抬手扶上沈佑的肩，用力捏了捏。 压力袭卷而来。 沈佑气笑了。他顾及到柴漾还在场，忍着愤怒，压低了声音：“操心？您这不叫操心。这是控制欲强。” 沈长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再说, 我也没离家出走！”转念想到自己已经成年了, 可以不用事事都得到监护人的同意, “我找工作呢，您别给我干预我好吗？” 说着他挺直腰板，抵起爷爷放在他肩上的手。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 脖颈的线条倔强，背在身后的手隐约也抖着。 柴漾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 原来沈家自己的孙子都活得这么不自在啊……真是可恨又可笑。 拇指用力掐下虎口，柴漾回过神, 深吸一口气，扬起官方的笑容，走到沈佑身边。 “沈董。” 她朝沈长鹤微微点了下巴，嘴角扬起一抹讽笑, 抬手放在沈佑另一侧肩上, 轻轻拍了拍。 “我还有点事, 之后再联系。” 说着绕到沈佑身后，走进茶室拿包。 沈长鹤目光沉下来：“想找实习，家里公司不够你去的吗？” 沈佑顶嘴：“又没我想干的。” 沈长鹤鼻孔出气，刚想骂他，就看见柴漾穿好外套，拎着包走了出来。 “我已经结账了。”她慢条斯理地在胸前系好围巾，“沈董放心，沈家小少爷在我这里不会吃亏的。” 她知道沈长鹤怕什么，所以话里有话。 沈长鹤死死盯了柴漾一会儿，甩开袖子离去，对沈佑留下一句：“回家。” 沈佑踯躅了一下，看到转角沈长鹤身边的保镖。 沈长鹤停下脚步，转头：“不要让我等你。” 少年头疼地翻了个白眼。 沈长鹤目光悠长，落在她身上，而后就当她不存在一般慢慢移开。 她微微挑了一下眉。 到底是老狐狸，很沉得住气。 她不觉得沈长鹤是跟踪了她才到这里的，也许是跟着沈佑的人给他汇报或者拍了照，这才劳他大驾光临。 他没有在沈佑面前和她叙旧。 不知道他不是害怕自己现在就在沈佑面前摊牌才果断离开。 “沈董慢走。”她拖长声音，玩味道。 在沈长鹤拉开一点距离后，沈佑双手合十，悄声对她说：“对不起，我家一向这样，我会处理好的。实战我不会缺席，您放心！” 说完，飞也似地跟上了沈长鹤。 走廊重归寂静，她长长吐了一口气，缓缓往外走，用力吐出浊气。 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方才被沈长鹤突然出现激起的应激状态竟惊出了满背的汗。 她慢悠悠地走到外面。 冬日的冷风吹开她额前被汗水黏起的碎发，她裹着帽子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 沈长鹤的车从她面前徐徐开走，没看错的话，他在后座还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好像有几分忌惮。 她别过脸，走到最近的一家街边奶茶店。 “普通的珍珠奶茶，中杯就好。” 包挎在臂弯，双手捧起奶茶，微微冻红的指尖在无限蔓延的暖意中从微屈到伸直。 她捧着奶茶，漫无目的地走在主路的步行道，白雾从鼻尖往上飘，还未飘到干枯的树杈上就被北风吹散。 一粒珍珠伴着奶茶滚入她的齿间，糯软的口感让她有些恍惚。 …… 十年前的那天，她攥着靠帮别人写作业攒下来的钱，买了两杯奶茶，想带给病中的母亲过过嘴瘾，准备和她说一下线下比赛的时间和地点。 兴奋地上楼，推开门便看到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人站在客厅，地上一片狼籍。 “哟，这就是那个小贱种？”女人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柴漾本能地往后缩了两步，而后听见母亲微弱的声音。她心里一惊，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径直往里冲。 路过那女人身边时，竟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两杯奶茶一口没喝就滚落在地。 她重重摔在狼藉一地的碎片上。 …… 她停在红绿灯前，报复性地吸了一口奶茶。 抿起嘴唇，后槽牙用力碾磨着那些珍珠。 她知道现在的奶茶品种口味都很多，可每次都只会点最普通的珍珠奶茶。 不算特别好喝。 但那是她当年没能喝上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沈长鹤见面了，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 阴鸷威严，手段狠辣。 他只是微微躬身站在她家那个破败的出租屋，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压垮了她的母亲。 她们母女明明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却要被他当作是暗中筹谋的别有用心。 他冷眼旁观着自己的正经儿媳对她病重的母亲语言羞辱、拳打脚踢、歇斯底里，他看着她语气冰冷地说：“这个孩子我就带走了。” 年少的恐惧和绝望会在时间中被放大，以至于她每一次听见沈长鹤的声音都很恶心，喘不过气。?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她逐渐有了自己的事业，在沈长鹤面前讲话一天比一天有底气。 她嘲讽，阴阳怪气，他都不会说什么。 再次面对面，他似乎比她印象中更纸老虎一点。 -- 第84页 “滴滴——” 喇叭声响起，柴漾回过神，一辆没印象的车停在面前。 柴漾轻咬吸管，歪头打量。 车窗防窥，她看不见里面的人。很快，副驾的车窗缓缓落下，徐敬探出头来，看着她欲言又止。 柴漾勾了一下嘴角。 有司机有徐敬在的豪车，后座是谁不言而喻。 “有事儿？”她眨眨眼。 徐敬点头：“这儿不好久停，柴总先上来？” 柴漾一手端着奶茶，一手拉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果不其然在后面看见了那个男人。 厉宁策坐在司机正后方，左手手肘悠闲搭在窗缘。笔记本电脑垫在膝盖上，右手指尖轻轻在触控板上滑动。 黑色呢子外套随意放在中间，浅蓝色衬衣上没有打领带，领口微敞。 修长的脖子线条从下颌出发，延伸进衣领下。 他好像在开语音会议。 偶尔会打开麦克风，低沉而有磁性的外语从他的喉咙里潺潺流淌出来。 难怪徐敬刚才大气不敢出的模样，可能是怕干扰他发言。 柴漾一时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语言，又怕他屏幕上有什么商业机密，坐稳后就别开脸看向窗外，安静等他结束。 窗外的景色飞快得向后飘去，她捧着奶茶目光放空。 很奇怪，柴漾在茶室还紧绷的状态骤然放松了下来。车内暖风吹拂，她竟不知不觉头抵着车窗，悠悠睡了过去。 握着奶茶的手微微松了松。 厉宁策看见她一声不吭地睡着了，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奶茶，眼见着要从手里脱离，眉梢跳了跳，在掉下去之前从柴漾手里接过来。 她的小拇指无意识地勾了一下他的掌心。 厉宁策动作顿了顿。 半晌，他才抽离，轻轻把后座的中央扶手放下，把奶茶放进杯架。 会议结束后，他在搜索引擎里输进奶茶的品牌，而后退出，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徐敬在后视镜里看他：“还是……往溪山雅苑开吗？” 厉宁策抬眸：“去濯心寓。” * 车过减速带时，柴漾被陡然颠醒。 眼皮沉沉的一时睁不开。她闭着眼睛在困意中挣扎了一会儿，直到周围安静下来，她瞳孔缩了一下，睁开眼。 厉宁策仰靠着闭目养神，司机和徐敬都已经不在。 “醒了？”男人撩起眼皮，声音微哑。 “怎么不叫我。”柴漾指尖在太阳穴转了两圈，“还好今天没什么事情。” 厉宁策看着她的动作：“昨晚醒酒汤喝了没？” 柴漾有些心虚，没敢说她放凉后才喝的。 只点头：“必须喝，那可是你做的。” 厉宁策颔首，收起中央扶手，把剩下半杯奶茶递给她。 柴漾接过，还是温热的。 “这个品牌太小了，能搜到的它出过几次食品安全问题，最好少喝。” 柴漾：“……” 街边随手买的一杯而已，哪有空去查人家的食品公司啊。 她垂下眼眸：“嗯，反正也不想喝了。” 奶茶甜腻却连接着昔日苦涩。猝不及防见到沈长鹤，让她的心情跌入谷底，这点甜腻其实也救不回来。 “不开心？” 厉宁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如当年连麦时那样，话不多，但每一次都能问进她心里。 一声便把她唤到十六七岁的时光里。 那些深夜的陪伴，她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流露出些微真正的自我和脆弱。 从她被沈长鹤带走起，她就始终憋着一口气，怀着浓浓的恨意，从来没有为此哭过。 她不敢哭，她怕母亲在天上会担心。 也怕会被沈长鹤瞧不起。 而现在，厉宁策的轻声询问，竟让她眼睛酸涩。指尖捏着塑料杯壁，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渐渐水雾氤氲。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说出来，眼泪哗地涌出来。 然后泣不成声。 她不脆弱，却也并非如铁石般坚强。她只是十年都没有敢让自己这样放纵地品尝着委屈的滋味。 还真是一发不可收。 她意识到厉宁策还在旁边，连忙垂下头，让两侧的头发遮住她的脸。 手里紧攥的奶茶被厉宁策拿走，放在前排杯架上，她一抽一抽的，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动作。 下一秒，宽厚的手掌落在她脑后。 轻轻往前一带，她鼻尖抵到厉宁策的锁骨上。 他轻轻顺着她的发丝滑下，托着她的腰紧紧揽在怀里。 气息喷在她耳侧。 “没事，我不看。” 一句话让她彻底决堤，放声大哭。 第38章 厉宁策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 她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打湿了他的衬衣, 抬起头，发现肩膀处那突兀的深蓝色块。 泪眼婆娑，柴漾垂头抽噎。 一双手轻轻落在她脸颊上, 手背拂去残存的水珠。 离开母亲后，她就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 但在厉宁策面前,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要我送你上去吗？”厉宁策递给她纸巾，“晚上的饭局推不掉，不然就能带你去吃晚饭了。” 柴漾接过来, 叠起纸巾轻轻点在下眼睑。 她看了一眼色彩斑斓的纸巾，两眼一黑，防水的眼妆也防不住她刚才决堤般的眼泪。 -- 第85页 纵情哭过后，她在厉宁策面前也没有那么在意形象了，简单擦干眼泪, 吸了吸鼻子, 声音哑哑地问：“你就一点不好奇？” “好奇什么？”他反问。 “好奇我为什么哭, 为什么是今天哭，好奇……我当时为什么不告而别。” 厉宁策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问不代表我不想知道。”他说, “我只是怕提问会变成对你的二次伤害。 “一个人要憋着心事和秘密，已经很累了。” 就像他们重逢那天一样，他不想成为她的负担和压力。 柴漾微怔, 鼻尖又酸了一下。 她缓了缓，深吸一口气，倾身眨眼：“所以，你是在等我什么时候愿意说？真有耐心。” 得了便宜还卖乖。 厉宁策看着她蛊惑又闪亮的双眼, 低笑一声, 没有回答, 下车绕到另一侧，帮她拉开车门。 他手臂搭在车门上，地库里的灯光隐约照出他衬衣下结实有致的线条。 柴漾下车时险些顶到他的下颌。 只听他声音缱绻：“我耐心没那么多，耗尽之后就只有机械性的放空自我。不过，十年都被我等到了，这点耐心不算什么。” 柴漾脚步顿了一下。 这个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十年很短吗？ 这十年她没有一刻是完全安心入睡的，咬牙活出人样，生怕有一天生活的正轨就要再次被打破。倘若不是雨落病逝的消息，她也没有那么快下定决心回国。那还会是“用十年等待”的事情吗？ 耐心耗尽后还继续等很容易吗？ 她听上去就觉得无望、沉重又没有结果的等待，在他口中那样被形容得那样轻描淡写！ “你赢了。”她静静抬眸，瞪了厉宁策一眼，“上来坐会儿吧。” 无论他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流露，还是故意而为之，都不重要了。 她无法无视那轻飘飘一句话背后的沉重情感。 那是喜欢也好，是执念也罢，至少这十年她杳无音讯的时间，是她亏欠他的。 她请厉宁策上楼小坐，先去卸了妆，然后在冰箱里挑了些水果做成果盘。 转身看见他悠闲地坐在中岛台前的高脚凳上，认真回着邮件。 盘子放在桌上时，厉宁策立刻合上了电脑，望着她素颜清爽，赏心悦目。 “长话短说。”柴漾递给他一柄小叉子，“我是私生女，亲生父亲是凛北豪门，这件事是他妻子找到我家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厉宁策：“在线下比赛前？” “对。”她撩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她在我家砸了一通，我不小心摔在地下的玻璃陶瓷碎片上，然后还被她踩了一脚。 “手伤很严重，基本可以说与比赛无缘了。我当时很慌乱，也怕耽误大家临时找队友的时间，但被那家人带走了，所有东西都没留给我，我也……联系不上你们。” 她像是被沈长鹤关了禁闭，独自一个人在医院里养手伤，没有任何通讯设备留给她。 这期间……他们队因为她的缺席无缘线下赛，沈长鹤暗中操作成了她的监护人，母亲没能熬过自己的病撒手人寰，而她不仅没见上她最后一面，反而被他甩手送到国外。 再次打开三水晚的好友账号时，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和他们讲，于是她卖了游戏账号，选择逃避。 逃进在异乡重新开始的人生。 柴漾说着说着，发现自己的语气和厉宁策方才一样沉静又淡然。 她恍然，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 原来是只有已经翻过那个坎，血与泪、绝望和无望都已经被彻底消化后，才能这样轻松地把话说出来。 她与他似乎……没什么区别。 手腕被厉宁策轻轻托起，他拧着眉，指腹沿着掌根滑下来，触到几处已经变淡的疤痕。 目光沉沉，神情严肃。 柴漾动了动手指，没能从他掌中抽回来，反而是被他小心翼翼地握着：“看过医生吗？” 她点头：“有做康复训练。” “还疼吗？” 她看厉宁策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好乖乖回答道：“都过去了，现在还好，就是不能常玩。” 厉宁策想到她那天玩了一会儿手柄游戏就开始揉手的模样，气息乱了一瞬。 是他失察了。 “是哪家人？”厉宁策沉声问，语气中微微渗出一点冰冷。 “沈家。” 柴漾没有瞒着厉宁策。 她现在和他有着工作上的往来关系，她需要让他知道自己可能会存在的风险，这也是对他们合作的尊重。 她无法预料今天和沈长鹤见面的后果，就算没有因他一句轻柔的“不开心”就哭得稀里哗啦这件事，她也会找机会告诉他的。 厉宁策眼中闪过一道敏锐的光，一些琐碎的事情都联系了起来。 她说挖到的新主播是沈家的小儿子。 也就是说…… “你今天见到沈家的人了。” 他没用问句，语气笃定。 她看似洒脱又飒爽，可没有人比他更情绪她对过去的留恋。 当初酒店相遇时，她还只是无声落泪。 而现在，只有陈旧的伤疤被掀开才会让她哭得这样泣不成声，哭声里是积年的委屈，听得他心碎。 -- 第86页 瞧，现在眼睛还红红的。 “嗯，见了沈长鹤。”柴漾吃了一片苹果，“我是没想到连沈佑他都要让人跟着，我以为亲生的待遇可能和我不一样呢。” 她初到大洋彼岸时也曾被他的人管着。 后来她用了很极端的方式逼他把人撤走，加上那会儿沈家和袁青母亲那边有利益往来，在袁青母亲的帮助下，沈长鹤才妥协。 厉宁策执叉的手顿了一下，一个樱桃番茄从果盘里滚了出来，滚了两圈停到他手边。 她提沈佑的时候，他说什么了？ ——以后下班时间不要回报工作。 她那天真的是想与他聊队员吗？ 那不是工作，是家事。 柴漾正盯着那颗通红的小果发呆，忽然听见他说：“抱歉。” 她一脸莫名：“你要为什么道歉？应该只有我需要为当初的不辞而别道歉才对。” 厉宁策没解释，他转了话题：“沈……董那边想做什么你知道吗？” 他没有柴漾那么刚，敢直接叫老人家的名字。 “说到这个就好笑，他想让我回沈家，帮家里分担集团事务。” 柴漾冷笑一声。 “当时他和那位韩女士做的事情都不敢让自己的亲儿子知道，生怕我的存在让沈万民知道，现在又巴不得让我回来，当我是工具人呢。” “沈氏确实实力大不如前，沈万民发展的赛道最近几年形势都不好，就地产和酒店还勉强能撑门面。”厉宁策微微蹙眉，“他想认下你的身份？” 柴漾乐了：“怎么可能？韩女士知道的话不得直接拿刀砍我？我感觉他只是觉得我可能会对生父和亲情还有一丝眷恋，对沈家的财产有所觊觎，想拿捏我为他做事罢了。” 她没有长成那种宁愿隐姓埋名也要和生父在一起的私生小可怜，这一点估计让沈长鹤失望了。 沈家的情，她嫌脏。 沈家的钱，她不稀罕。 难怪他临走前眼神里充满戒备，现在她也是有本事坐上棋局，接近游戏规则的人了。 “我会让人留意一下沈氏的动作。”厉宁策眼眸深邃，“非晚现在抗风险能力还比较弱，沈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董要是想暗中动手，你也不好过。” 柴漾拿起叉子扎了一颗盘里的小番茄，递到他唇边，勾起嘴角：“谢了，让我也体验一把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快乐。” “这谢礼有点……” 厉宁策目光幽深，咬住红果，慢条斯理地咀嚼后咽下。 算了，她舍得给他就足够了。 他不急。 “对了，跨年安排想好了吗？” 她今天已经哭得这么累了，还是聊点轻松的。 金属叉子磕在果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柴漾笑容有些僵硬。 她虽然问了沈佑有什么跨年活动，但她很快发现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他们之间的交集，只有游戏。 当年两人游戏之外的交流，几乎只有她一个人疯狂哔哔，他除了实习加班、上课外，很少透露过关于自己的其他信息。 那时候一心沉迷锻炼技术的她并不关心他本人，也从没想过要了解他的兴趣爱好。 所以，她对他的了解，远没有他对她的了解多。 “……”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忽然意识到她可能真有点“渣”的天赋在身上。 她怎么能对他什么都不了解，就又是见色起意，又是莫名其妙充满占有欲呢！ 这是不可以的！ 他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朝她走了九十九步，可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连一步都还没有跨出去。 她在心里勉励自己以后对厉宁策上点心，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开口：“一起游戏开黑跨年，可以吗？” 厉宁策：“……？” 作者有话说： 厉总：就这？ 漾漾：马上哄！这次我真知道问题在哪儿了！ 之前漾漾始终是专注于自己，既要努力和阴霾和解，又要关注事业发展自我提升，所以她对厉总的关注度与厉总对她的关注度是不平衡的。 现在她发现有一个人站在原地等她，抱着不想伤害她的心情慢慢靠近她，因此她也要开始学着朝他迈出迟钝的一步～ 俱乐部叫拨云，对于厉总来说另一个意思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双向奔赴正式开始！ 感谢在2022-05-11 01:45:11~2022-05-12 00:0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炉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厉宁策没说不行, 柴漾默认他同意了。 等他一走就开始着手安排跨年一起打游戏的事情来。 要选一个端游手游都能玩的放松地方，适合交流但不能太嘈杂，还得私密性好, 不能太过张扬。 毕竟就凭厉宁策那张拥有完美线条和骨相的脸，想不被拍到都难。 ?说起来, 他们那天在凛大见面也被拍了。 社交媒体上流出来的照片视频是室外，两人围巾口罩都捂得严严实实，目前还没有人猜出他们的身份。 视频和照片还是袁青发给她的。 标题：【寻找我素未谋面的凛大心动男神】 -- 第87页 当时暂时没有人把照片上的人和他们凛大杰出校友联系起来, 她也没见有人处理，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过于引人注目就是这点不好。 在大学校园里拍到倒还好，堂堂励云总裁被人在网咖或电竞酒店拍到…… 嘶！她可能会被励云股东追杀。 柴漾托腮，陷入沉思。 另一边，厉宁策奔赴饭局的路上收到了妹妹的电话。 “听说你把人送到濯心寓那边让司机和徐敬都提前走了？” “我司机和徐敬话没这么多。” “你想多了, 是我助理回家的路上接了一单顺风车, 刚好在暖春街上载到徐敬了, 还不是一猜一个准。” “……” “哥，马上新的一年了，麻烦你争点气好吗？我还想和未来小嫂子再见面交朋友呢。” 厉宁策踩下刹车, 望着前面的车灯。 又开始飘雪了。 雪花落在车窗上化为水珠，猩红的灯光好像她泛红的眼眶，凝成的水珠像她的眼泪。 交朋友。 她有多少交心的朋友呢。 曾经的雨落、屠神或生离死别, 或形同陌路。 现在，除了袁青，他似乎再没见过她身边还有什么私交甚密的朋友。从旁观角度看，她和袁青的相处模式俨然更像姐弟。 她就像这连日的雪花一样, 孤身一人降落在凛北大地。 她轻描淡写地讲着往事, 可就是伤痕累累的往事带走了她的亲友, 带走了她与人交心的土壤。 厉宁策听妹妹小嘴叭叭，无声叹了口气。 “你把回南城前空闲的时间发我。” “怎么？”厉宁筝警觉，“先说好，我可不给你当助攻，要追自己追。” “我需要你帮忙？”厉宁策怼完她，立即送了一颗糖，“诚邀听云合作，劳驾小厉总赏光。” 厉宁筝咧嘴笑道：“早说啊，难得你愿意照顾我生意，时间让徐敬和我助理联系吧。” “还有筝筝，你交朋友不用顾及我。” 即便没能和她在一起，他也不想她在此地孤零零的一个人。 与其让她突破少时的影响，走出阴霾，迈出放心大胆去爱谁的那一步，他更希望她能在这座曾经伤害过她的城市重获幸福，亲朋满座，挚友相伴。 * 年底最后一周，公司里的愉悦和放松氛围肉眼可见。 柴漾的例会时间也缩短了些，三言两语总结后，着重说了明年的各项任务目标，让部门负责人开年准备好计划汇报。 散会后，赵雪飞还没走。 她弯了弯眉眼：“你再坐这儿，过年福利就被人挑剩下了。” 她给公司员工准备了盲盒新年礼物，今天是上班最后一天，大家拆完礼物后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互相交换。 往年这属于公司的圣诞活动，袁青会给她公司送一棵漂亮的圣诞树，礼物盒挂在树上认人挑。 今年国际快递迟了几日，索性就变成了新年福利。 赵雪飞耸肩：“福利而已，拿到就是赚到。有空吗？我想聊一下那天我们在电话里谈的事情。” 柴漾看了一眼表，她等一下要去俱乐部，沈佑的面试也是今天。 “长话短说吧。” “我们希望产品集合运动表现的测量分析、损伤分析预防和康复方法呈现这三个维度，把运动数据分析转化成非专业人士可以读懂的报告，这一步不难，难的是运动分析，尤其你说要针对手部、腕部活动比较多的项目。 “我们现有的运动传感器还没有办法采集到像手部、腕部那么精确的数据，可能需要更精密的动捕技术。” “嗯了解了，数据采集环节也需要合作。”柴漾想了想，“先调研一下国内外做动捕的公司吧，肯定有技术层面适合的。” 赵雪飞和她定了调研汇报的时间，又说：“数据分析上……我们可能需要一些具备运动学知识的人，不然沟通起来成本可能有点高。” “人事那边在留意，不急。如果能开展，我会先陪你们跟进的。” 彭岳之前给她展示的新功能只做出了雏形，如果要完整实现她的构想，需要团队里有复合型人才。 专业运动员和教练有运动与康复的实践经验，却未必能了解运动数据。 技术人员可以将数据转化为可呈现的方案，却需要充分了解数据价值的专业人员将运动数据和训练方案、康复指导匹配起来。 倘若能够有凛大在生物力学、运动分析的前沿研究相配合，评估与分析结果将会更加深入。 每一个环节都要求知识/经验掌握的一方与程序开发之间能够有充分、高效并且准确的沟通。 柴漾在赵雪飞眼里看出了几分任务艰巨。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不用一个人担着，提出想法的我也甩不掉这锅。有压力最好释放出来。” 赵雪飞愣了一下：“有人和你说了吗？” 虽说一萍科技内部矛盾是她离开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也是她精神压力过大，心理医生给了暂时缓缓的建议。 这件事她没有和不熟的人公开说过。 柴漾也问过她离职原因，但她没有提这一点。 “师弟应该不清楚。其他人也都是她放心守口如瓶的人。”赵雪飞蹙眉，彭岳在国外时他们的联系并不多，她抬眸，“难道是……陶意许？” -- 第88页 她曾经在诊室门口见过他。 柴漾微微挑眉，没有否认。 “元旦假期好好休息，你可不能再熬垮自己。” 她准备收拾离开，就听赵雪飞问：“老大你平时怎么缓解压力的？” 难得闲聊，她一边整理着包一边说：“打游戏。” “哇！”赵雪飞眼睛发出八卦之光：“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起玩？” “之前是一个人，最近有人一起。” “一起”指约了厉总开黑跨年。 赵雪飞：“贵吗？哪个平台？质量怎么样？” 柴漾愣了一下，很快知道赵雪飞会错意了。 每一款游戏都能衍生出代练、陪玩这种付费获得体验感的业务。有人在主播直播间砸钱，请大神玩家带飞，也有人会在专门的平台上找声音好听技术又好的人打发时间。 总之都是花钱消遣。 赵雪飞很好奇，她们老大这种日理万机的总裁也会在平台上找人陪玩吗？ “不花钱，没平台，是我合作很久的人。” 柴漾不知想到了什么，莞尔：“质量不错，是个校草。”? 赵雪飞：“！！！” 原来老板喜欢小奶狗吗？！ * 厉宁策跨年那天还有工作，结束后刚好是晚饭前。 柴漾说她来安排，他便没管。 下班后徐敬问他：“是哪家店？预约人是谁？” 他这才想起来，柴漾还没有和他说。 消息发过去没有人回复，他又打了电话过去。 响了很久她才接通。 “没事儿吧？”他有些担心。 “刚刚下楼了一趟，没拿手机。”柴漾微微喘气，“你直接来濯心寓吧。” 厉宁策指尖微微僵了一下。 他屏息，低声问：“去你家？” 跨年活动如果是在外面吃饭看电影，他还不会想多……可是她说在家里？ “嗯嗯，快点来，菜要凉了。我还有点事，等会给你开门。” 柴漾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深意，匆匆挂掉电话。 徐敬茫然回头看他，等着地点看下一个路口是左转还是右转。 厉宁策揉了揉太阳穴，慢悠悠地转了自己的手表。? 他想着她会安排吃饭、看电影或者去游乐园看晚场烟花。今天出门只挑了好看外套，没有很精心搭配里面的衣服。 衬衫还是被她哭过的那件，洗干净后又穿上了。 她催得紧，现在路上堵，临时换或者去买一套内搭都来不及。 “去濯心寓。从小路走快一点，你也早点回家陪孩子跨年。” 厉宁策摇下车窗，冷风灌进来。 骤然清醒。 难得跨年夜没有下雪，路况相对好一些，一路驶入濯心寓的地库，直到按下门铃，他都不知道柴漾今天到底要怎么安排。 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头上浅蓝色蝴蝶结的发带。 “先进来，先进来。等我把这局打完。” 只见柴漾撂下一句，光着脚往客厅跑，休闲的裙摆和头顶的蝴蝶结一晃一晃。 沙发旁摆着他给她准备的拖鞋。 客厅电视上是手机投屏，她不知道在哪款游戏里虐人，回到客厅拿起手机就做回沙发上，兴致勃勃地操作起来。 厉宁策有些恍惚。 他总觉得她从来没变过，十年前她带给他的灵动和热情的感觉，和十年后的今天他亲眼见到的，似乎没有差别。 他走到客厅，环顾一圈，看见餐桌上摆满了菜。 柴漾刚刚结束游戏，放下手机走过来：“宁筝说你喜欢吃这家的私房菜，我预约了外送，节约时间。” 厉宁策竟听懂了她说“节约时间”是什么意思。 门店在凛北最繁华的商业街上，跨年夜必定堵车，肯定会耽误他们的游戏时间。 “……” 他就知道，她让他来家里一定没有别的想法。 “等会儿出去也会堵车的。” “我知道。”柴漾拿了两双筷子摆好，“所以我没打算和你出去开黑，你这个书房不是挺大的吗。” “所以？” “所以我把书房空闲的位置改造了一下。” 厉宁策眉头跳了跳。 他走到书房，看到书房里多出的两张并排长桌和电竞椅，巨屏显示器、高昂的主机与全套外设流光溢彩。 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出她在这短短四五天内一掷千金的模样。 “喜欢吗？都是我凭感觉买的，感觉应该是你会喜欢的型号和样式。” 厉宁策指尖轻轻落在键盘上。 他要怎么说，她这一套搭配几乎和他家里自用的完全一样，就连键盘轴体都是。 “喜欢。” 喜欢凭感觉就能猜中他心意的她。 作者有话说： 漾漾眼里的厉总：无价的校草陪玩（不是 厉总眼里的漾漾：花钱撩人这件事上无师自通，到底也是有总裁buff的人 第40章 柴漾原本还担心厉宁策会对她随意往书房添加家具和设备而感到不喜, 看他眼眸中笑意是真，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她回到餐桌上坐下，给厉宁策浅浅倒了点红酒：“本来我想问问你妹妹, 但她说她也不知道，就只能自作主张了。” 厉宁策轻笑：“问她？她恐怕还没你懂呢。” -- 第89页 他们亲兄妹对彼此的专业和爱好都是门外汉。 厉宁筝是艺术生, 和妈妈一样对服装设计颇有天赋，但她并不理解他对游戏的感情。当初他放弃家里的公司，去游戏公司实习的时候, 她可是和老爸一样站在反对他的战线上。 单就游戏的热忱和兴趣上来说，柴漾与他才是十年的同路人。 “不过这些菜都多亏她推荐了。”柴漾眨着眼，一脸真诚，“当初没能去线下比赛，错过了认识你的机会, 从现在开始认识你、了解你, 但愿不算太晚。” 说着她端起酒杯。 厉宁策托着杯底, 倾侧杯身，与她轻碰。 “永远不晚。”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放下身份的一顿饭。 她不是柴总，是三水晚, 是过尽千帆终于敢回望过去的柴漾。 他也不是厉总，而是厉宁策，是当年她错过相逢的三哥。 这十年的铁壁铜墙, 只要撬开一个洞，便有涓涓细流从中淌出来，他们边吃边交谈着各自的一点一滴，小心翼翼走进对方过往的冰山一角。 这些年厉宁策真的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 他的真实生活比杂志采访里说得还要繁忙。 跌宕的创业经历是没办法和暗流涌动的励云总裁相比的。 他从自己的创业公司回到励云后, 对内整顿, 对外调整赛道，几次大型并购重组，放弃看似光辉的，选择充满荆棘的，以绝佳的洞察让励云撞进夕阳前，调整驶向跟上时代的洪流。 其中艰难险阻和步履维艰，他都一个人扛下来，从未在外面显露半分。 她抿了一口酒：“怎么没听你在采访的时候说过？” 厉宁策筷子顿了一下：“你看过我采访？” 柴漾闻言，呛了一下。 他语气里的惊讶显而易见，看过他的采访意味着她很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意味着这些年她也在关注他。 很快，她从厉宁策眼里看到了一丝玩味。 “看过啊。”她又喝了一口酒，掩盖住自己的慌乱。 没什么不好说的，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我有一次登录你那个小号，收到你的列表好友发来的偷拍，上面是你穿着校服趴在桌子上。你压着的卷子上有写名字……” 她一直都知道，她只是不敢轻易地从屏幕中，从游戏中跨过那条线，把网络世界里的同伴变成现实生活的好友。 可这样反倒像个变态，暗中关注着他在公开场合的一切发言。 厉宁策低低笑了。 他给自己添了点酒，慢条斯理地啄了一小口，抬眸：“那是我给你发的。” 柴漾猛地望向他。 “我那天想用大号给小号传资料，看见小号在线，想着你可能在用，就借了陶意许不用的小号。”他勾唇，“传完资料用他的小号给我的小号发了那张图。” 那本来就是他想发给她的，是他唯一一次不受理智控制的试探。 他少年时代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追过谁。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心动，是在梦里。一团白雾中，熟悉的声线用他从未听过的语气喊着“三哥”。 她是唯一频繁出现在他旖旎梦境里的女生。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只听过她的灵动又俏皮的声音，指挥团战的时候充满激情。所以梦里他也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凭着令他悸动的声音放大其他感官。 醒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轻吼，两眼望着天花板出神。 她还在读高中，是她队友们捧在手心里的小妹妹，他这邪念是如何升起的？ 他不知道自己发那张图片想得到什么，发出去后心脏一直在跳，在忐忑，在慌乱。 那时候还没有撤回功能，单方面删除了记录也删不掉他的笨拙。 他只好自己登上小号，把陶意许小号的好友也删了。 令他意外的是，她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这件事，他后来和她的队友在一个队伍里的时候旁敲侧击过，她也从来没有和他们讲过。 他想，或许她当时只是后台挂着，根本就没看聊天记录。 等他登录自己小号后把好友和聊天记录都删除后，她也就看不见了。 但今天，她说她看过！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谁。 厉宁策顿时感受到心里有一股压抑了数年的节奏，借着酒劲翻涌了出来，热烈地跳动。 “我一直在等你问我。” 柴漾撇撇嘴：“那不是别人发给你的嘛，我担心你觉得我上你的号随便偷看你和别人的聊天记录。” “账号和密码都能给你，说明那上面没什么需要避着你的。” “如果我当时问了你，你会怎么说？” 厉宁策沉默了一下。 他那两天想过无数回答，怎样回答才能让她往常一样与自己相处，不惊慌失措，不落荒而逃。 如果不想影响她，最敷衍的回答就是：我朋友发错了。 “我会说，是我朋友的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大冒险是什么？发照片” “从上一轮接受真心话的人那里挑一张的照片，发给他刚才的答案。” “所以，上一轮真心话是……” “你喜欢的人是谁。” 拐弯抹角，非常拐弯抹角。 柴漾微醺的脸颊上扬起笑容，酒窝不经意又冒了出来。 -- 第90页 厉宁策看着她眼角的笑意，心知这段过往在他们这里算是彻彻底底放下了。 没有假如，没有如果，没有可能性。 他们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喝酒吃饭聊天，就很好。 他继续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没有人想在采访里听我多么难、多么痛苦，就算我说实话，他们也会写成四两拨千斤的神仙，集团的员工也不想看到自家老板在外面抱怨，那样会显得他们工作能力很差，他们需要那样的采访赋予的企业文化自信，他们需要自豪感和归属感。” “采访是说他们想听的，和你说，是说我想让你知道的。” 他的全部都完完整整地摆在她的面前，等她走近，等她翻阅。 “而且，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我不和你示弱，不和你倾诉我的苦，你和我讲故事的时候可能就会一直藏着自己的委屈和痛苦。”厉宁策轻声说，“该你了。” 柴漾微怔，害羞地摸了一下鼻尖。 她的确是不愿意轻易示弱的人，尤其不愿意在异性面前展示，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软肋，但对着厉宁策，有些话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所以今天她心无芥蒂。 他的态度与他的眼神一样，清醒如斯，又沉沦如斯。 一方面他毫不掩饰对她炽热的心思，另一方面他又会在就事论事时给她最大的尊重，让她从没有感到任何不舒服。 他不把她当做所有物，也不把她当成完全需要别人保护的柔弱女生，他会心疼她在职场上碰过的壁、遭到的恶意，更会从他的角度教她怎样能做得更好，更好得自我保护和反击。 他会心疼她吃过的苦，更毫不吝啬地称赞她引以为傲的努力和付出。 “如果能一开始就认识你，我感觉会比做得比现在更好。” 她说了很多，知道自己这些年走了很多弯路，这一顿饭下来和他也学到不少。 柴漾说着，把两人的空盘放进洗碗机，直起身，看见厉宁策站在中岛台边削苹果，苹果皮长长的垂落下来，一直没有断。 她伸手，从底端掐下来一小段，又否定自己：“不过想想如果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土包开始就被你看笑话的话，可能也吸引不到你。” 厉宁策和她见过的那些纨绔阔少、富家小开最大的不同，就是视线。 同样是站在资源顶尖的人，那群人视线是向下的，他们希望女人用崇拜的眼神仰望自己，满足自己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而厉宁策是慕强的，目光是向上的。 他那双冷静沉着的眼中只能看见与他比肩的人。 “那可不一定。” 他摇摇头，收了刀，剩下的长串苹果皮被柴漾接到手心里。 他切片，她在一旁摆盘摆得认真。 心动的瞬间是莫名的，他们素未谋面时，她就已经吸引到他了。 小歇片刻，两人进了书房启动电脑，正式开始了跨年开黑之夜。 的客户端已经下载好，厉宁策登录上他很久没有上线的账号。登录CG的画面一出，他摘下耳机，侧目，看见柴漾正在建新账号。 “你之前没建过自己的号？” “没有，UY的时候是俱乐部给的号，偶尔用袁青的号玩，有自己的账号要费心养，就……你懂的。” 有自己的账号就必定会有一起玩的好友。 也会像当年那样有牵挂。 厉宁策看她在昵称框里输入了“三水晚”三个字，挑了挑眉。 “我就知道，果然被占用了。”柴漾耸了耸肩。 游戏里ID就像身份证，只能有一个，不可以和别人重复。 很多诸如字少、文字常用、梗火爆、经典短语或是远古大神这类ID的账号，在交易市场能转买出很贵的价格。 而这些账号的注册一般都是在开服第一天，只有拼手速才能抢注到自己想要的账号ID！ “为什么这么执着用三水晚？” “学会上网后就用的昵称，后来就懒得换了。” “取自你的名字？” “对。” “漾”是三点水、水、羊组成，最开始她用拆字和谐音起的是“三水阳”。 “但是我怕三水阳这个昵称被人叫阳阳，就感觉像我妈在叫我。”她托腮，在键盘上随意敲下一个昵称，“阳对应白天，晚对应黑夜，正好我是夜猫子，就改了。” 厉宁策在她用随便打出来的昵称按下确认键前，扶住她的手。 制止住她敲下回车的动作。 走到她身后，俯身，接过她的鼠标。 退出注册，选择登陆，轻车熟路地输下一串账号和密码。 柴漾茫然地看他操作，点击登录后，跳过入场动画，她赫然看见左上角厉宁策登录的这个账号ID。 ——三水晚。 她怔怔地仰头，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和喉结。 下一秒，他低下头，迎上她的目光。 “你的账号？” “给你留的。” “什么时候建的？” “开服第一天。” 她仰着头，双膝蜷起在椅子上。 他低着头，两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好像把她圈在怀里似的。 柴漾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是……只有这一个号吗？” 厉宁策眼眸沉了沉。 十年来国内外发布的每一款她可能会喜欢的游戏，他都会在游戏上架的第一天注册上一个名叫“三水晚”的账号。 -- 第91页 谁问他多少钱能卖，他都干脆拒绝。 有号在，就好像她在他身边一样，从没离开过。 她总能把他无人知晓的疯魔心思一个一个挖出来。 “号当然不止一个。” 他喉咙轻滚，手臂往回一收，拉着她的椅子靠近自己。 俯身，轻啄上她的唇。 “但心只有一颗。” 作者有话说： 初次啾咪是红酒苹果味的√ 营养液、评论继续红包√ 最近一般是晚上11点-1点之间更，半夜2点前没更就是太忙了没更新。 第41章 淡淡的红酒味在两人鼻息间蔓延。 他蜻蜓点水的离开时, 柴漾的鼻尖下意识地蹭了一下他的脸颊，贪恋地收起下巴，低下头。 到底是打脸了。 在私心和占有欲作祟下, 她还是没能守住和厉宁策纯洁的工作关系。 “哎——”她看着屏幕上厉宁策给她建的账号，拖长了声音, 按下登录键。 身侧的男人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坐了回去。 账号被厉宁策打理得不错，充的钱不多但该有的一样都不缺, 除了好友列表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账号ID还是零零壹贰叁，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她给袁青的账号发去好友申请，接着就和厉宁策开始了竞技之旅。 多人对战地图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是公认的，对团队配合要求很高，个人战力、资源区占领与运营以及团战配合都缺一不可。 和柴漾暂时不想和陌生人打6v6, 所以两人组排进了小地图的双人模式。 袁青上线时收到“三水晚”的好友申请吓了一跳, 通过申请后在游戏聊天框里发了一大串问号不算, 还有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她没空接，手机在桌上不停震动。 厉宁策抬手帮她掐掉。 柴漾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有空做这种事, 和对面单挑似乎也完全不落下风。 她在聊天框里给袁青回复了一下。 等他俩出来，袁青立刻给她发来了组队邀请。 团队麦里登时响起他的惊呼：“你居然把这个号搞到手了？！靠，泪目了, 老子的青春回来了！！！” 柴漾：“……我还年轻，并不想当你的青春。” 袁青嘿嘿一笑，看了一眼表：“你那边还有二十分钟就新年了吧，你跨年就打游戏啊？” 柴漾扯了一下嘴角：“你不也跨年这天上游戏？没组织点乐子？” “晚上去楚少那边烧烤, 闲着也是闲着。” “上次你说的任务奖励是几个人的？我这儿有两个闲人, 正好帮你做了。” 厉宁策正靠在椅背上回着一些工作上的人情往来和跨年问候。 听见柴漾的话,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小声说：“帮别人做任务我可是要收费的。” “四人小副本，但是比较吃配合，我那群笨比朋友都没什么耐心。”袁青隐约听见柴漾的团队麦里有其他人的声音，“你身边是谁啊？我看看能不能再叫上一个队友。” “不用，配合到位三个人也够。”柴漾已经快速搜了一遍攻略，顺手把厉宁策也邀请进团队里，勾起嘴角，调侃道，“这位是我重磅邀请来的，一个人顶俩。” 厉宁策轻哼一声。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看见几人小群里好友们在喊他。 陶意许：@厉宁策，这个人怎么跨年还在游戏里啊？ 程直：老陶不是说，厉董每次看见你俩一起打游戏都要骂你们玩物丧志吗？ 陶意许：那是上学的时候……不过这说明他可能没回家。 楚铎：厉总准备收购哪个工作室提前说一声哈，咱就是说不是很想给你送钱了。 厉宁策指尖动了动。 回道：追媳妇，勿扰。 紧接着撤回，关机。 任凭群里泛起滔天巨浪，他岿然不动，跟着柴漾和袁青进了小副本。 柴漾判断的没错，三个人的确也能通关，但就是相当需要耐心，相当耗时间。 等他们帮袁青拿到奖励，零点已经过了。 “谢谢好姐姐，新年快乐！”袁青嘴甜，在团队麦里喊了出来，“你请的这位小哥是职业选手吗？我总觉得他的ID有点眼熟，不会是哪个俱乐部的吧？多少钱，我来替你出。” 厉宁策全程没有开麦，袁青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柴漾正在伸懒腰，猛地听到袁青当着厉宁策的面说要给他钱，忍不住笑出了声。 厉宁策转了椅子方向，靠在她旁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柴漾眨眨眼，他浅蓝色的衣领在她眼前乱晃。 她抬手伸向厉宁策的领口，指尖在他最上面的纽扣上打圈，懒洋洋地说：“不用……” 话没说完，唇瓣便被咬住。 轻轻描摹着她樱红的轮廓，酥酥麻麻的触感从唇到齿再到大脑。 ……这是向她索要劳务费来了。 她微微抬起下颌，一手攥着他的衣领迎上去，另一手慌乱地摸着键盘，试图关闭团队麦，生怕发出一点声音让袁青听见。 厉宁策被她拽到近前，两手撑在座椅扶手上。 小臂的青筋显而易见。 他轻轻抵住她的额头，拉回她在键盘上疯狂摸索的手，索性摘掉她的耳机，往桌上一扔。 -- 第92页 而后又俯身，深深吻了下去。 “喂喂喂？人呢？没掉线啊！”袁青在那头的声音隐隐从桌上的耳机里传来。 柴漾抑制住自己的嗓音，指尖轻掐在厉宁策的小臂上。 良久，两人才缓缓分开。 柴漾轻轻啄了一下厉宁策的嘴角，目光下移：“这收费……便宜你了。” 厉宁策看着自己纽扣尽开的衬衣，清了清嗓子。 声音低沉撩人；“那，谢谢老板？” 柴漾呼吸一窒，忍不住又亲了一下，这才推开他。 厉宁策低声笑了，拇指摩挲了一下她泛红的耳尖，转身往外走去。 柴漾重新戴上耳机，发现袁青已经退出队伍。 他人还在游戏，她给他发了条消息。 [三水晚]：刚刚有点事。 [青青草原的圆]：你的陪玩呢？ [三水晚]：去厕所了。 [青青草原的圆]：你和厉总是不是进展不顺利，怎么突然就开始找陪玩啦？ [三水晚]：我建议你撤回。 [三水晚]：刚刚队里那位就是厉总哈。 [青青草原的圆]：？？？ 厉宁策回来的时候端了一盘零食水果，柴漾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回着消息，工作号回完又回个人账号，眼花缭乱。 薯片放在她嘴边，她下意识地咬住。 转头，厉宁策也靠在椅子上回消息，他的手自然而然地就拿着薯片伸了过来。 “不收费，快吃。”他手指一推，整片薯片塞进嘴里，“你和袁青说了？” 柴漾瞥了一眼他的屏幕，意识到袁青可能后知后觉去道歉了，耸了耸肩。 “这孩子胆小，骗得时间太久我怕他有心理阴影。” “他们袁家人胆子才不小呢。”厉宁策放下手机，“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 “哦？没名没分、勤工俭学的校草陪玩，这人设你喜欢？” “你乐意我都无所谓的。” “没名没分也乐意？” 厉宁策没有说话。 他拿起薯片咬了一口，声音脆脆的。 半晌，柴漾才听见他说：“嗯，我所求的已经得到了。只要你开心，怎样我都乐意。” 她既然愿意告诉自己当初不告而别的往事，同样也是在告诉他，她的心结所在。 她的母亲曾是懵懵懂懂就介入他人婚姻、被所谓爱情欺骗蒙蔽的少女，她的生父是明知道自己有家庭还依旧对婚姻不忠诚，招惹不谙世事女孩的垃圾男人。 恋爱关系和婚姻关系对她而言都是虚无缥缈的。 没有粉红泡泡，也不意味着双方建立关系、有名有分就能够因此获得幸福。 哪怕她不乐意踏足婚姻，哪怕她不用男女朋友关系束缚住他们，厉宁策都觉得无所谓。 在他和柴漾重逢之前，他早就被厉楚河问过什么时候谈对象，也想过自己如果再也遇不到喜欢的人，一辈子都不结婚会怎样。 答案就是，不会怎样。 他不需要靠联姻巩固利益，公司也不是皇位需要继承，未来交给信托机构就行，他们一家人都不是汲汲营营、贪心不足的人，能安安稳稳、蒸蒸日上过好当下每一天就可以。 所以现在他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可以。 她想要不问未来、只满足当下欲求的伴侣，他可以； 她想要有稳定关系的男朋友，他可以； 她想要走进婚姻，成为经济绑定的利益共同体，他也可以。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就行。”厉宁策注视着她潋滟的眼眸，“只要是我，不是别人，就行。” 柴漾听到他最后那句，忍俊不禁。 “这你放心，别人都没你好，我看不上。”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薯片碎渣，轻声说，“给我点时间吧。” “不急，先把糟心事处理了，其他事慢慢想，不要对我有心理负担。” 一股暖意在眼眶里升起，她脚蹬了一下地，座椅滚轮蹭地滑到他面前，径直扑到厉宁策身上。 他似乎没有料到，下意识扶住她。 拇指抵着腰窝，生怕她掉下去。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轻吻着他的喉结。 不一会，肩膀上温潮感再次传来。 “你好像每次都在我穿这件衣服的时候哭。”他顺着她的头发，发丝从指缝里滑落，“说到糟心事，还没来得及问你，决定签约沈佑了吗？” “下班时间不讨论工作哦。”柴漾轻哼。 厉宁策咬着她的耳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不想和沈长鹤勾心斗角。元旦假第三天我会去趟沈家，和沈家人把事情摊牌再和他谈签约。” “好。”厉宁策说，“我邀请宁筝来给战队设计队服了，等人员确定了，她想去基地量一下尺寸。” 柴漾倒吸一口气：“你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他的亲妹妹厉宁筝曾经是自家高奢品牌听云的首席设计师，设计高定出身的，那双被缪斯眷顾过的手，给这群小不点做队服也太大材小用了。 厉宁策漫不经心：“没事，用她的话说举手之劳而已。她最近和男朋友吵架，我看一次比一次脸色好得要快，正好给她安排点工作，让她晚点回南城。” 柴漾；“……”对不住了啊妹夫。 柴漾还没把厉宁策抱热，袁青的夺命语音通话又打了过来。 -- 第93页 她慢吞吞地下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没好气地接通，毒舌道：“你下次和妹子睡觉的时候我也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袁青；“快看我给你发的视频链接，今年世界赛的纪录片公布了！” 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她刚才话里的内容—— “卧槽，你们从线上耍到线下了吗？已经要睡了吗？打扰了，注意措施，记得让他戴上啊我的姐！” 然后飞速跨断电话，手动噤声。 殊不知柴漾开了公放。 厉宁策：“……” 柴漾：“……” 第42章 袁青说的事并不在柴漾的今日计划中。 今天能这样亲近他拥抱他, 已经是她浓情蜜意时的极限了。 好在一个眼神厉宁策就能懂她。 他敛起眼眸中的波澜起伏，低头吻上她的指骨，声音低哑：“我自己解决。” 柴漾眨眨眼, 看他兀自走出书房，凌乱的衬衣勾勒着他背肌诱人的线条, 深深吸了口气。 心道，这个男人不睡也太可惜了。 她握紧拳头，决定努力克服心理障碍！ 厉宁策在卫生间待的时间稍稍有些长, 柴漾一个人开了个人机单挑困难模式，五分钟后默默退出来。? 她已经不是十年前精力体力都充沛的她了。 到一定时间手上就容易超负荷，旧伤不知不觉地折磨人，除了停下来休息，别无他法。 她百无聊赖地打开了袁青发来的世界赛纪录片。 世界赛决赛上UY赢了Vix夺得冠军, 因此整个纪录片也是围绕UY战队从黑马到王者的突围之旅。 她的前战队是纪录片的绝对主角。 她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在纪录片中, 只是偶尔能从队员或教练口中听见“Charlotte说过……”这种短语。 她的离职没有提前告诉这群队员。安娜怕会影响他们的状态, 只和高层通知了这件事，对队员只说她暂时离队休假。 当记者问：“Charlotte是谁？” 队员们答：“队里很会骂人的数据分析师。” 想来因为她和安娜有过约法三章，游戏官方的赛事组并没有找到她来拍摄, “Charlotte”没有照片没有视频，就像一个并不存在、但又贯穿整个赛程的幽灵。 预选赛、小组赛和淘汰赛的时候她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没有看直播, 连群内的消息都不怎么回。 UY赢的那天，她所有目光都在Vix输了决赛的队员身上。 那时她还不知道雨落是因为病重没有到现场，她共情着雨落，共情着取得季军的少年们, 为昔日好友又一次和冠军失之交臂而倍感难受。 这一个小时零五分钟的纪录片, 是她第一次从旁观视角, 完整体验了UY这支她曾陪伴过的战队的惊险赛程。 厉宁策回书房时，柴漾脚踩椅子，两腿蜷在胸前，脸埋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看了看自己刚沾过凉水的手，合掌搓热了才伸到她面前，轻轻托起她的脸颊：“困了吗？” 泛红的眼睛落在他脸上，惊得他心里一紧。 怎么他就一会儿不在，又委屈上了？ 厉宁策侧目，看见她面前电脑屏幕上正是纪录片的暂停键。 抬手敲下播放键。 距离决赛开始还有两小时。 少年刚刚彩排万完入场走位和决赛开幕流程，调试整理好自己的设备，回到休息室紧张兮兮地坐下。 面前桌上摆了几张披萨但没有人动。 他们都是第一次站在世界决赛的舞台，脸上充满了新手的紧张。 有人嘴唇颤抖。 有人贴墙站得笔直，拿头抵着墙。 这是队长Leo拿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Charlotte，你的私事忙完了吗？今晚总决赛你会来吗？如果来不了，和我们说两句话吧，骂骂我们都好，他们快紧张吐了。” 他调大音量，公开放给队友。 一道平静而清越的女生声线从听筒中流淌出来，温柔而坚定的英文让这群少年的脸色逐渐变得沉稳。 “今天我不骂人，这是属于你们自己的比赛。” “毫无保留地信任彼此，做每个决定都不要后悔，就足够了。” 厉宁策愣了一下。 这是与他在咖啡店见面那天，柴漾接到的那通电话。 休息室很嘈杂，不仔细听很难分辨出是她的声音。 他靠在柴漾的椅子旁，陪她看着纪录片后面的内容。 后续的剧情他知道，UY的队友带着她手把手骂出来的打法，以黑马之姿赢得了老牌强队Vix。 纪录片里比赛实时团队交流和每一场之间的休息室整顿，让这场胜利变得格外真实而合理。 善于分析的团队，团结全队的队长，还有关键时刻站了出来作出选择的MVP队员，共同引领他们走想成功。 纪录片搞事得把柴漾电话里的话剪成背景音，画面里搭配的是他们每一次默契配合，和每一次果断不悔的决策。 而后，一群金发碧眼的少年在彩色飘带的环绕中举起胜利的奖杯，快乐地穿过通道回到后台，在熙熙攘攘的恭喜声中，望进人群。 “快告诉Charlotte我们拿冠军了！” 柴漾抬手覆在厉宁策的手臂上，又按下暂停键。 这通电话她没有接上。 -- 第94页 那天晚上她喝酒、遇见厉宁策、和袁青去派对、得知雨落死讯，做出了回国的决定。 她无心用笑颜回应他们的喜悦。 看了纪录片，她才意识到，其实那天的UY，是她骂了他们整整一年里表现最好的一天。 厉宁策看了她良久。 他包裹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半蹲在她旁边，平视她：“看来我那天的判断失误了。” 柴漾瓮声瓮气：“什么？” 厉宁策：“你并不是不爱UY。” 那时她被情绪裹挟，对旧友的惋惜和对自己国家战队的心疼，盖过了她对UY的期望与骄傲。 事实上，她对UY倾注的心血很多。 多到他只看纪录片的决赛部分，就能感受到他们对她的敬意和拥戴。 柴漾看着他平静的眼眸，摇了摇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给他们说的那番话，其实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这是属于他们的比赛。 她有自己的祖国，有自己的荣誉感，所以注定会煎熬。 ——毫无保留地信任彼此。 相信他们能打出自己的风采，也相信他们不会让自己失望。 ——做每一个决定都不要后悔。 选择一年期满离开UY和回国都是她自己做出的不悔选择，她要勇敢走下去。 “我只是有点惆怅。”她鼻音浓浓，“就感觉我做出来不后悔的选择，但这个的选择没有考虑到他们。 “很对不住他们，欠了他们很多句辛苦和恭喜。” 仅此而已。 厉宁策抵着她的掌心：“让楚博航和邢止好好带，等明年……不，今年世界赛上再认真说抱歉。” “这就世界赛了？预选赛能不能进都还是未知数呢。” “这是我对你的期待。” “期待就在心里期待，说出来真闹心。要是没进世界赛，或者咱们战队成绩不好，我哪有脸和他们说抱歉。” ——咱们战队。 厉宁策挑了挑眉，他喜欢她这个表达。 听上去很像夫妻店。 “成绩好了说抱歉更像挑衅，你不怕气到他们？” “……有道理。” “不慌，总有机会赛场相遇的。” 他握紧了她的手，亲吻着她的手背。 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 她遗憾的过去他未曾参与，她想要的未来，他会陪她一起走下去。 * 两人很久没有通宵游戏过了，跨年倒是让他们回归了少年时代，一玩就玩到凌晨五点。 期间柴漾总是会停下来休息放松手，厉宁策一个人带她飞，边玩边聊天。 仿佛把这些年错过没有说的话都说了。 怎么也说不尽。 五点柴漾的闹钟响了，她打着哈欠掐掉闹钟，看见厉宁策一边等着关机，一边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 “行了。小心疲劳驾驶。” 她推着他往书房外面走：“也别让别人假期第一天就这么早来接你。楼上我还没动过，你上去睡吧。” 厉宁策也的确有点昏沉。 他任由她推自己到楼梯口，走了两级台阶，忽然转身，张开双臂。 柴漾眼皮睁不开，下意识地迎了上去，环抱住他，手掌沿着他的脊柱顺了两下。 “早安好梦。”她迷迷糊糊道。 酥麻感涌上厉宁策心头。 他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就看见她自觉松开，揉了揉眼睛往卧室走。 蝴蝶结发带蔫蔫搭在头上。 “早安。” 话音刚落，他也像做梦似的，晕晕乎乎爬上二楼，睡了过去。 柴漾一觉从凌晨五点睡到了下午三点。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着太阳穴，放松了一会儿后，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我刚醒，你走了吗？】 【没，刚准备吃饭，吃完饭再走。】 【有……我的份吗？】 【你说呢？醒了就来，趁热吃。】 她切到手机前置镜头，看了一眼自己凌乱的头发和红肿的眼睛，心头一惊。 连忙跳下床，快步打开房门，冲客厅喊了一声：“等我一会儿。” 说着，便冲进卫生间。 快速收拾完，柴漾用毛巾敷着眼睛走到餐厅。 她悄悄打量着厉宁策，见他虽然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但衣冠整整，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厉宁策点的菜比她昨晚选得那家更精致，食材都是新鲜空运的，外送订单几乎不做。 他把碗筷摆在桌上，饭菜的香气混在冒起的热气里飘到鼻尖。 热气腾腾中他坐在椅子上望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心砰砰跳快了起来。 她被沈长鹤扔到国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空旷不曾搭理的毛坯房也好，简单狭窄的俱乐部宿舍也罢，对她而言都只是一个留宿的地方。 久违了的烟火气，终于被他重新带到她面前。 是家的感觉。 第43章 元旦这天结束后, 剩下的假期，柴漾就再没有见到厉宁策。 他俩的日程都很满，抽出足足一天时间放纵的游戏和聊天实属难得。 她坐在餐厅里一个人泡好了燕麦。 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怅然。 她开始想念厉宁策带来的烟火气, 想念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和交流，想念和他并排坐在电脑前尽情享受。 -- 第95页 没有得到时, 心中是不会泛起波澜的。 得到又失去才会让人留恋和想念。 她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爱情开始的前兆。对另一个人带来的情绪价值产生渴望，并深陷其中。 母亲当年大抵也是如此, 陷入由爱情编织的梦境。 但好在她不是母亲，她依旧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好在厉宁策不是沈家那位父亲，他用时间证明了他的心。 想到沈家，柴漾不免想到要和沈长鹤摊牌的这件事。 如果不是因为她以前的手续证件都还在沈长鹤这里，她倒希望能和沈家老死不相往来, 最好谁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和沈家的关系。 现在这趟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 谁让她偏偏遇到沈佑。 从俱乐部的角度, 沈佑是他们目前筛选下来的第六人最佳人选。她需要签下他, 但又不希望沈佑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留下，之后得到真相后影响状态。 她思虑再三，给沈佑发了登门拜访的消息。 她以要和他家长沟通为由, 让他做好心理准备的同时，也得到了沈家的地址。 沈佑回完消息，上楼敲开沈伊伊的门。 沈伊伊看见少年吊儿郎当的眉眼里平添几分惆怅, 无奈地靠在门上，摘下耳机，没好气地说：“有事快说，别耽误我听线上讲座。” 沈佑把柴漾的信息给她看。 “她的语气好严肃, 是我的错觉吗？” 沈伊伊说：“她是不是怕家里不同意, 你贸然一个人做决定, 之后家里找俱乐部的麻烦？” “可是……”沈佑压低声音，“俱乐部是励云投资的呀，就我爸和你爸敢去碰厉伯伯？” 沈伊伊想到她不小心看到的消息记录。 柴姐姐明明有厉宁策做靠山，她紧张什么呢？ “她几点过来？” “下午四点左右。” “我想想。”她看了一眼时间，“外面新开了一家咖啡店，要不你和她先约在那里，我陪你一起过去，听听她想和家里聊什么，一起商量一下。” 沈佑怔怔看着沈伊伊：“你转性子了？” 沈伊伊踢他小腿骨：“那我不管了。” “哎！别别！”少年重新眉飞色舞起来，“姐！你真是我姐！等着我和老板联系完给你拿瓶快乐水上来。” 沈伊伊看着他飞奔下来，轻轻甩了甩头发，戴上耳机，顺手拿了个笔记本，准备和沈佑去咖啡店。 她虽然刚上了大学第一个学期的课，但她有以后研究生想跟随的导师，为了和这位老师有共同课题，日后方便套瓷，这场讲座她并不想错过。 柴漾到咖啡店的时候，讲座刚刚结束。 沈伊伊合上笔记，起身和沈佑将她迎到最里面的座位上。 柴漾落座时瞟了一眼她手机上的讲座直播，淡淡收回目光。 这对姐弟坐在她面前，进退有度，举止得体。 和当年小土包的她截然不同。 她虽有浓烈的怨憎，但她不希望自己变成当年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不想让这对姐弟像她当年那样受到冲击。 所以她没有像沈长鹤当年那样，做一个不速之客，大剌剌地出现在沈家门口。 咖啡端上来，她用小勺轻轻搅散里面的拉花。 沈佑沉默了一会儿，先开口对她说，他会努力说服家里人，希望她放心。 柴漾轻轻叹了口气。 “我没有不放心这个。”她放下小勺，靠在杯壁上，“我担心我和沈家的私事，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私事？”沈佑不解。 沈伊伊抬眸看她，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打量着柴漾，柴漾也在打量着她。 “我们已经成年了，有知情权。”沈伊伊看她的表情迟疑，总觉得她在权衡她要说的这件事值不值得说给他们，“既然你会担心有影响，恐怕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您放心，我心理承受能力还算不错。” 她睨了沈佑一眼：“他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心脏。” 沈佑在桌下踢她，面上笑着点头。 柴漾望着沈伊伊，直截了当地说：“沈万民是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十年前沈长鹤——你们的爷爷，和你的母亲，来我家把我从病重的母亲身边带走，并且至今还握着我母亲的部分财产。” 她母亲知道自己的病情无力回天。 她被沈长鹤带走后，在沈长鹤律师的安排下将柴漾委托给他抚养，并订立遗嘱将财物全部给她，成年前由沈长鹤代为保管。 沈长鹤送她出国的所有手续都合规合法，只是瞒得密不透风，谁都不知道。 沈佑目光凝滞，像被雷劈了一道似的，果然受到了巨大冲击。 半晌，他恍惚地说：“三叔？不可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柴漾，试图从她眼中看出一丝端倪，又转头看向沈伊伊，发现她神情严肃而平静。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沈佑压低声音，“以私生女的身份和我们家攀亲戚对您什么好处吗？” “你也知道没什么好处，资源、人脉和钱我都可以从其他地方获得，根本靠不上沈家。” 沈伊伊目不转睛地看她，但是不说话。 柴漾见沈佑也只是动着嘴唇，没有出声，便继续说下去。 “我恨不得绕着沈家走，但偏偏俱乐部所有教练都决定选择你。 -- 第96页 “这也是我同意和你们在这里见面的原因。 “我从心底里不希望有你在的战队会因为这件事而和我离心，发生动摇，所以在正式签下你之前，我希望和你开诚布公。” “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 “等下去见沈长鹤，问他要。” 她的语气真诚，目光未见游离，说话底气十足。 倒还真不像说谎。 只是沈佑还没完全消化下这个关系，胡乱揉了揉头发，转头向沈伊伊投去求助的眼光。 这毕竟涉及到三叔，是她的家事。 他见沈伊伊背脊挺直，目光坚定，给人格外踏实的感觉。这下他打心眼里愿意承认她是姐姐。 沈伊伊面不改色。 她两手交握，轻声说：“十年前，是冬天吗？” 柴漾脑海里浮现出冒着热气的奶茶。 她点点头。 “你和你母亲姓吗？” “没错。” “她说的，大概率是真的。”沈伊伊扭头看向沈佑，又把目光重新放在柴漾身上。 “小时候，大约就是十年前的时候，我爸妈有过最激烈的一次吵架，他们把我锁在卧室，我听不清。但后来他们吵架，会提到一位姓柴的人。” “应该就是我妈妈。” “你长得应该也像她。” 沈伊伊盯着她的脸庞看了好久。 难怪她在袁大哥的生日宴上总觉得和她莫名亲近，原来是该死的血缘。 “上次我在程直哥哥的俱乐部见到你，回去就被爷爷问了，我还想说他一个从来不怎么关心我娱乐活动的人，怎么突然过问起这件事。” “看来也是因为我。”柴漾耸肩。 沈佑第一次听她提这件事，一脸茫然。 “这和程直哥有什么关系？” “那天我们的合照不小心把柴姐……柴总也照进去了，爷爷应该看到了。” 柴漾听见她改了称呼，淡淡地勾起嘴角。 她无意和沈家攀亲带故，这俩小孩怎么称呼她都无所谓。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再认真考虑要不要来我们俱乐部，顺便找个机会和沈长鹤打开天窗说亮话，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她抿了一口咖啡：“当年他和韩女士来我家的时候一声招呼都没打，着实吓坏了。提前让你们知道这件事也是不希望你俩太受打击……不过你们的态度，看上去比我想象得冷静得多。” 沈佑靠在椅子上，两手抱在胸前，神情凝重。 他吐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怎么说呢，就……也在意料之中吧。” 沈伊伊点头：“凛北豪门里比你这刺激的瓜多了去了，我们看上去有些震惊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沈佑接道：“虽然老话说家丑不外扬，但我和我姐是我们家绝无仅有的叛徒，我喊过的断绝关系和我姐离家出走的次数根本数不清。你忘了，我出门他都要派人跟着。” 沈伊伊一唱一和：“大伯二叔和我爸，他们什么德行我们俩都清楚，如果他们不用下半身思考，我妈也不至于要和他年年吵架，月月吵架。” 沈佑：“我妈可能比三婶好一点点，他俩各玩各的。” 柴漾：“……” 这是她没曾想过的展开。 这俩小孩突然还是自曝家丑，还真是不拿她当外人。 话说回来，他俩的性格还真是和沈长鹤格格不入。 他们的离经叛道，是沈长鹤那种专断而变态的教育方式下必然会催生的情绪。 “爷爷这时候应该午睡起来吃过药了。”沈佑看了一眼时间，“走吧，我们去把事情说清楚。他们要是因为你的存在不让我去，我就更要签约了。” 最后这话就差没说一句“老子气死他们”。 柴漾：“……不要意气用事。” 这还不是她队员，她暂时还不能骂。 两人将她带进别墅区。 她跟在两人身后，散着步走在小径上。 沈伊伊站在她身侧，小声问：“我妈这两年偶尔会看心理医生，她以前生气时控制不住会砸东西。她，有没有……” “砸过，我第一次见她就砸了一地。” 她举起手，露出手上的伤疤淡痕。 她没准备一个人隐忍着品尝痛苦，既然她问起，就径直被她看了看。 “这是那天她把我推到地上碎片之后留下的伤口。我在医院处理完伤口，沈长鹤就把我关到一处小黑屋里，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的语气里没有控诉，只是惋惜。 她没法重来，没有办法改变过去，只能一步步往前走，努力走出怨恨和痛苦交织泥沼。 她发现，在加害者的孩子面前讲述这些也并不会让她有报复的快感，她只觉得悲哀。 为那两个成年人活成那样恶心而感到悲哀。 沈伊伊倒吸一口气，扶着额头，快步走到沈佑旁边，和他压着声音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柴漾手机震动了一下。 厉宁策对她此行十分关心，生怕沈长鹤为难她。 【情况怎么样？】 【先和俩小家伙坦白了，有点意外。可能是我没有弟弟妹妹，也没有相处经验，感觉他们比我想象的成熟，不像那种会撒娇的小朋友。】 -- 第97页 【你觉得我妹怎么样？她可喜欢撒娇了。】 【？？？】 她想了想机场里遇到的那个小仙女，莞尔一笑。 低头就发现厉宁策拉了一个群。 她，他，以及厉宁筝。 厉宁筝：【小嫂子好！】 第44章 柴漾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 转头发现厉宁筝已经改了群名。 ——两个仙女和一个没用的男人。 她没忍住勾起嘴角，抬手遮住鼻子轻笑出声。笑完，垂下了眼眸, 看着“小嫂子好”前面那个头像若有所思。 之前得知厉宁筝是他妹妹后，她特地去搜了搜这位励云集团的大公主。 比起极少在媒体前露面的厉宁策, 妹妹出现在镜头前的次数更多。时装周、秀场甚至与品牌明星合作的现场，都有她的身影。 厉宁筝以独特的灵感和天赋在服装设计领域走出了自己的路，不仅担任过听云的首席设计总监, 还在大学时就着手建立了自己的个人品牌“筝拂”。 从她公开的视频表现看，厉宁筝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洒脱。 与眼下这个甜甜地喊小嫂子的人，气质截然不同。 她在群里发：【原来妹妹私下里这么可爱】 厉宁筝：【……】 厉宁筝：【@厉宁策，他让我乖点嘴甜一点，说你喜欢会撒娇的, 帮他说点好听的话。】 果然。 柴漾失笑, 不愧是亲兄妹, 转头就出卖对方。 很快她看到厉宁筝接连发来的消息。 【实话实说，我也确实喜欢你。】 【我觉得你有让人愿意卸下心防的气质！】 【第一次在飞机上看到你内心就特别舒服，虽然弄脏了衣服但完全生不起气来, 不由自主就想在你面前做个甜妹。】 【你放心，就算你和我哥没结果，我也会喜欢你, 把你当朋友的！】 柴漾看见最后一段话时，人已经走到沈家门口，她收起手机，跟在沈佑身后走进了别墅花园。 心情却较之前稍稍放松了些。 厉宁策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她和妹妹拉进一个群里。 他分明是在帮她调整心情。 虽润物无声, 却能深深感受到被他绵密的心意包裹着的感觉, 他在告诉她：有人疼爱她。 她望着天空的白云, 悠悠呼出一口浊气。 是了，沈家和沈长鹤算得了什么呢？ 她还有那么多深深喜欢她的、真诚温柔又可爱的人。 * 沈长鹤走下台阶，透过博古架上的吊兰看见柴漾坐在沙发上时，脚下险些打滑。 他扶着墙壁站定，蹙眉朝客厅走去。 沈佑看见他浑身散发着克制的怒意，心里暗叫不妙，扭头发现柴漾倒是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地起身走上前，不由张了张嘴。 他被沈长鹤大家长的做派压惯了，不免对柴漾生出了几分敬佩。 他用余光瞪了一眼正在厨房里端茶倒水的沈伊伊，心中不忿。 三叔作出来的幺蛾子，偏把他夹在中间。 她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似的。 沈佑硬着头皮给沈长鹤介绍，把俱乐部签约一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柴漾微微挑眉，心想沈佑还是年轻，和沈长鹤这样的老狐狸谈判，竟自己先爆出了诉求，也难怪一直被拿捏。 到底才十八岁。 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怎么能和身经百战的昔日商界精英比。 她拍了拍沈佑，朝厨房端茶倒水的沈伊伊递了一个眼神：“去帮忙端一下。” 沈佑感激地逃离现场。 沈长鹤不悦地看着柴漾，眯起眼睛，对她这副反客为主的模样感到不舒服。 柴漾微讶：“您当年不也是这样吗？我没学到您的精髓，差得远呢。” 沈长鹤脸庞扭曲了一下。 他拂了袖子，从柴漾身边绕过，坐在客厅主座位的沙发上。 “你签他我没意见。”沈长鹤鹰勾鼻微微偏了一下，“但我有条件……” “让我进沈氏？”柴漾快言快语接道，“死心吧，我有多恨你，你不是不知道。我会自找委屈和恶心？沈家的好大儿谁爱当谁当，反正不是我。” 十年来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沈长鹤的厌恶。 但她始终没有想明白，他留着自己一口气，给了她一条活路，除了想让她为沈家所用，究竟还想干什么。 沈长鹤见她音量不改，大大方方地就把这样的隐秘说了出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目光朝厨房打量了一下。 柴漾见他谨小慎微的模样，噗地笑了：“他们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您不用紧张。” “你？！” “我？我喜欢开诚布公谈合作。”她凝眸望着沈长鹤，“我的存在对你们沈家是个丑闻，既然我人在这里，就没有想用这个把柄要挟你们。” 沈长鹤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他鲜少见到像柴漾这样敢爱敢恨不按常理出牌的谈判者。 一时陷入沉默。 “我有三件事。 “第一，清算一下当年的事情； “第二，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第三，沈佑和我有双向合作的意愿，我不想看到沈家的阻拦和插手。 “择日不如撞日，我的律师也就位了，您觉得没问题我请他进来。” -- 第98页 律师是厉宁策介绍的人。他听完她的过去就和她提了这件事，并将人引荐给了她。 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在凛北的地界上，羽翼尚不丰满的她确实需要做点狐假虎威的事来给自己撑撑场面。 沈长鹤转了转手上的珠串。 他慢悠悠地说：“你太心急了。既然已经回来了，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柴漾摇头，含笑道：“您就当我怕夜长梦多吧。给您多点时间，怕您销毁证据，再动动手脚，最后我百口莫辩，只能成为您的工具就不好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笑意盈盈地讥讽，厨房里的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些愉悦。 要知道他们早就想这么和爷爷说话了。 不过这要是换了他们，得迎接两个孝子父亲的一顿胖揍吧。 沈佑和沈伊伊打发了阿姨，端着茶水到客厅，刚直起身，就停爷爷低低叹了一口气，而后抬眸看向他俩：“把你们爸妈都叫下来。” 沈佑知道这事关他的未来，转身就往楼上跑，沈伊伊却站在原地不动。 沈长鹤看她：“怎么？” “没什么，怕我妈发疯罢了。” 柴漾说得对，这事儿就是一根刺，早拔掉伤口早痊愈，省得夜长梦多，让她为这事睡也睡不好。 沈伊伊甩了下头发，转身上楼。 沈长鹤深深看了一眼柴漾。 她平静的眼眸下是不曾掩盖的厌恶与不屑。 这些年他暗中观察着她，知道她骨子里带着一股偏执的疯劲。她对自己狠，心里想要做到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做到，不然也没有办法在短短十年达到现在的高度。 他本想让她自生自灭，但她那缕脆弱的芯焰，竟逆风中活了下来，越燃越烈。 他毫不怀疑倘若今天拒绝她，她能够像当年儿媳妇在柴漾家大闹一样疯魔的事情。 他三个儿子人到中年都变得没以前伶俐，为了面子和地位总是做些愚钝事情。他再怎么拘着，也改变不了沈氏效益越来越差的事实。 沈氏现在经不起她折腾。 尤其以这丫头的性子，如果不顺她的心意，她会拼上身家性命和他折腾。 他想了想，给自己的律师也打了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在眷顾柴漾，今天沈家人除了沈长鹤的大孙女在外拍戏，其他人都在家或者即将到家。 柴漾好整以暇地等着人到齐，沈长鹤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没有要给其他人介绍她的意思。 “这还没到饭点呢，爷爷怎么会这么急着让我们下来？”韩娴跟在沈伊伊后面，回头看向沈万民，“你动作快点，别让咱爸等。” 刚转到客厅，便看见端方雅正坐在沈长鹤旁边的柴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太像了……和她母亲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那眉眼要更张扬，更有攻击性。 柴漾勾起一抹笑容。 夕阳从她身后的落地窗照进来，勾勒出淡淡一圈金光。 和当年几乎一样的场景。 她和韩娴的位置颠倒了过来，退后一步的人，也变成了她。 韩娴几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沈万民一眼，眼中含着怒气和怨气。 当初她和沈长鹤去见柴逸，是瞒着沈万民的。 他知道了吗？他怎么敢把人领回家里来？！ 没想到老公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怎么了？” 沈万民顺着韩娴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一个年轻女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 少女微微偏了一下头，他看清了那张脸。 这一眼令他怔在原地：“你是……？” 沈万民一直没有忘记那个赛场上骄矜自信的女子，赛场下温柔地与他耳鬓厮磨。 在逃避家里安排的相亲直至确定和韩家联姻那段时间，她的目光足以让他忘却家中的烦心事。 后来她退出了赛场，他和订婚的妻子办了宴席，又疲于公司事务，便忘记了她。 也不能说完全忘记。 午夜梦回偶然念了她的名字，从此和妻子争吵不断。 沈万民震惊地看着眼前人和她如出一辙的眉眼：“难道你是……” “她是谁你还不知道吗？”韩娴声音变得尖锐，快步走到客厅，“你来干什么？！” “冷静。” “做什么吵吵嚷嚷的。” 柴漾和沈长鹤异口同声。 她抬眸，看见沈佑的父母也下来了，转头对沈长鹤说：“要不先聊沈佑的事？” 说着她拿出了俱乐部给沈佑的合同。 以及一份平衡他工作和学习的培养方案。 沈佑端坐在一旁，看父母狐疑地接过文件，惴惴不安。 “按理说，他已成年，可以自己做主签字，决定自己的未来。但毕竟是沈家，万一沈佑的决定没有得到你们的同意，我怕自己得罪不起。” 沈长鹤听着她示弱的鬼话，冷哼一声。 “沈总是有商业慧眼的人，培养方案里非常清楚地分析了您儿子的能力以及商业价值，这是我们挖掘他、培养他的决心。”柴漾一点一点解释，“如果您对合同有异议，稍后等律师到后我们还可以商量。” 沈家二伯和妻子认真看完，对视一眼。 沈佑和沈仁是双胞胎，可沈佑从小到大吊儿郎当，把豪门纨绔演绎得淋漓尽致。 -- 第99页 他一辈子被家族养着也能浑浑噩噩地活。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偏见，既然他有一份自己愿意上心的前程，他们觉得也挺好。 只是家里最望子成龙的是沈长鹤，他拘束着小辈，管得很严，就怕这位祖父不同意。 沈长鹤睨了他们一眼。 “看我干什么？你们自己各玩各的，儿子教不好还怪我？”老人冷冷地说，“我能有什么意见，从小到大他不给别人添麻烦就不错了。” 沈佑吐了吐舌头。 他父母把合同递给他，扭头看了一眼表情异样的三叔和三婶：“难道还有别的事情？” 韩娴警惕地看着柴漾：“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柴漾歪头：“我能有什么居心？ 她抬手扶住准备签字的沈佑。 沈万民吞吞吐吐地看着柴漾，半天不敢说一句话。看妻子和父亲的模样，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他还有一个沦落在外的孩子。 莫非是来找他认亲的？ 沈万民心里想着，忽然听见柴漾对沈长鹤说：“您要不先把亲子鉴定给沈佑父母看一眼，免得他们也蒙在鼓里。” 沈佑父母皱眉：“什么亲子鉴定？” 韩娴快要昏了过去，她没想到她居然当着全家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件事。 孩子！孩子都还在这儿呢！ 一个箭步冲上去，试图捂住柴漾的嘴。 没想到被柴漾抬手挡在身前。 “别激动，这里除了三位大人，没有人不知道了。”她对着韩娴莞尔，感觉自己像个反派，“您别紧张，没人想和您抢沈家的财产。” 沈万民倒吸一口气，果然是他的孩子吗？ 韩娴目眦尽裂，恶狠狠地瞪着她，柴漾心平气和地听着她张口骂出那些污言秽语。 骂她怎么和她那个贱人母亲一样阴魂不散。 气势汹汹的，连沈佑的父母都吓了一跳。 沈伊伊靠在墙上，抱臂冷眼看着癫狂的母亲。每次她和父亲吵架，他们就变得陌生起来。 或许她应该讨厌柴漾的母亲破坏了她的家庭。 但人已经被她家人逼死了，还想怎样呢？ 何况，她现在一点都讨厌不起来柴漾。 柴漾手上的淡淡疤痕让她心里很难受，她的父母给别人留下的血泪，让她感到丢人。 “妈！”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 韩娴怔怔地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嫌弃的目光。她皱眉，嘴唇颤抖。 柴漾安静地看着鸡飞狗跳的一家人，沈万民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手机亮了一下，起身。 下一秒门铃声便响了起来。 “我的律师来了。”柴漾转头看向沈长鹤，“我去接一下人。” 说罢，施施然离开躁动不安的客厅。 她知道，自己这一离开，屋内肯定会爆发一场不小的争执，索性在屋外和律师多停留了一会儿。 花园小径上，闻律师拎着公文包，和她确认着信息和诉求。 她一一回答完，看着落下去的夕阳，轻声说：“闻律师会泄漏客户隐私吗？” 闻律师顿了一下：“放心，我有职业道德。” 柴漾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厉宁策向你询问的话，我授权你如实告知他。” 如果她说自己稳得住场面，一切都没问题，他未必信。从闻律师口中得到的答案可能会让他更安心一些。 闻律师动了动嘴，没说话。 柴漾当他默认，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才带他往屋里走。 屋内，沈长鹤气得将桌上的杯子摔在韩娴脚下，这才堪堪震慑住歇斯底里的儿媳妇。 他喘着气，回眸看见柴漾带着人走进屋。 她身后的律师人过中年，衣冠楚楚，顶着一张宠辱不惊的脸，眉眼间竟是有淡淡的鄙夷。 沈长鹤心头大震，整个人怔在原地。 昔日他围观励云集团和韩家争夺市场份额，互相算计打官司的时候，这位闻律师正是曾经励云集团法务部的精锐之一。 柴漾……真是小瞧她了。 可是她如何能请得动厉楚河的律师？ 作者有话说： 是被厉家全家一起宠爱的漾漾宝贝！ 第45章 登门沈家后又过了小半月, 柴漾才知道闻律师是厉楚河的人。 她看到消息后压住了自己的震惊，掩上会议室的门，转身看向站在窗边的厉宁策。 窗外碧空如洗, 晴空前的背影让人移不看眼。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她轻轻叹息。 她愿意承厉宁策的人情，是因为她想让他对两人此刻的关系放心, 给予他几分信任和依赖。 天地良心，她可从来没想过狐假虎威假借到厉董头上去。 她自言自语道：“难怪沈长鹤那天那么收敛。” 不管韩娴有多么歇斯底里，他和沈万民都给足了她面子。 沈佑的父母得知她的身份后, 虽迟疑了许久，但看在沈长鹤的态度上还是同意她签下沈佑。 今天是俱乐部全员正式就位，开始训练的第一天。厉宁策也来浅浅露了一面。 “不是我。”厉宁策目光从窗外茂密森林中收回，解释道，“是宁筝和我聊天的时候不小心发到家里的群了。” 他经常合作的相熟律师最近似乎接了厉宁筝的活。他本来想和她确认时间后, 再决定要不要把人推荐给柴漾。 -- 第100页 没想到被父亲抓了个正着。 在妹妹的刨根问底下, 厉楚河很快就知道儿子在给喜欢的人找律师。 于是他大手一挥就把闻律师推给了厉宁策。 厉宁策又不动声色地推荐给了柴漾。 “……” 柴漾张了张嘴, 没说话。 凭厉楚河这份助力，恐怕她要亲自登门拜访感谢才合适。 厉宁策看着她的神情，走到她身边, 想伸手揉揉她的脸，又怕会议室外有人在看。 只好垂手在身侧，勾住她的手指。 “我爸这人就喜欢助人为乐, 你不用太紧张，事情进展怎么样？” “沈长鹤愿意配合，闻律师效率也很高。” 她想从沈长鹤这里拿回的东西并不多，她的户籍、由沈长鹤代为保管的母亲留给她的微薄遗产, 仅此而已。 当初沈长鹤看了她许久, 终是承认她对沈家人的身份没有半天觊觎, 恨不得和他划清界限。 于是他当了甩手掌柜，把委托给自己的律师，在柴漾提出的时间期限内让律师尽快配合各项手续。 少时笼罩在心里的阴霾，长大后看竟淡如浮云。 曾经带给她噩梦和恐惧的人垂垂老矣，看她时的眼睛都含着些许忌惮。 从沈家离开时，她竟然能轻松说上一句“谢谢”。 不含嘲讽，与其认真。 无论当初他们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唯一愿意感谢沈长鹤的，就是把她扔进人生的谷底，给她留了一条命。 没有他，她不会憋着那样一□□下来。 没有他，她依旧会长久地靠游戏竞技来逃避自己浑噩落魄的人生，无法舍弃三水晚的面具，无法迈出任人宰割的泥沼。 感谢他赠她的一场逆风困境，让她得以有机会长出翅膀。 “那就好。” 厉宁策垂眸，拇指摩挲过她几不可见的疤痕。 “韩娴，你多注意一些。” 韩娴是沈万民的正牌妻子，更是韩家娇惯出来的女儿，她不一定甘愿息事宁人。 厉宁策最近也分出了一抹心神留意韩家的动作，不过他觉得没必要现在就和她说。 能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嗯，我有分寸。”柴漾翘起指尖，蹭了蹭他的掌心。 韩娴不想让沈万民有私生子的消息人尽皆知，肯定不会大张旗鼓，沈佑现在在俱乐部，他那一家人也不会任由韩娴来折腾她。 “对了，宁筝设计的队服已经去打样了。”柴漾说，“队员的注册流程走完，正好可以赶上新赛季报名。市场这边也在做官宣准备，你那边……还要继续保密吗？” “不用。” 之前他将收购Vix的消息瞒得很好，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 现在在柴漾的努力下，悄无声息构建出一支教练组和队员完整的战队，冲焕新生，也是时候为新赛季预热了。?? 厉宁策今天到出面也是为了这件事。 官宣的视频资料里虽然不会将他和柴漾也拍进去，但他的亲自露面会让有心打听的人知道励云集团对战队的重视。 柴漾点点头，心里重新规划了一下，把任务安排下去后，抬头看见厉宁策一直低头看她。 “好看吗？你今天怎么这么闲？” 她从他掌心抽出手，笑着把一旁的转椅摆正，拢了拢身上的西装外套。 我看一会儿他们的训练就要回公司，一起吗？” 厉宁策信步跟在她身侧：“送你去公司，我去机场顺路。” 柴漾步伐顿了一下。 明眸轻转：“出差？” “嗯，之后半个月都在外面。”厉宁策目光微微一沉，“徐敬没有把我的行程发你吗？” 跨年夜被她抱着哭了一顿之后，他就和徐敬说了这件事，让她整理一下自己的行程，同步给柴漾。 他几乎一年有三百天都在飞机上。 很难保证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不会在她身边。 “啊。”柴漾睫毛轻颤，“我当时以为他是要和我商量今天你来这趟的事情呢。” 她随手关掉会议室的灯。 房间暗了下来。 “其他的我没细看就让他撤回了。扫了一眼发现他给的太详细了，万一涉及集团机密，是吧……” 无事发生倒还好。 要是真有什么倒霉事，她有口也说不清。 厉宁策对她毫无保留是他的事。 她有她的职业操守。 “你也是，就不怕我是那种故意接近套取商业机密的坏人？哪天励云股价大跌我怕我转头就能被按一个红颜祸水的人设荣登凛北小道八卦。” 厉宁策：“……” 有的人狠起来连自己都损。 其实徐敬给她的那份已经信息脱敏打码过了，可能是制作得太细，让她误以为那就是原版。 想和她分享共同的空闲时间怎么这么难。 她听他解释完，轻叹：“你这也太难为徐敬了。”说完她又垂下眼帘，“这事儿怪我。” 她从没有和谁建立过恋爱关系，唯一熟悉的还是袁青那种三天两头换对象的渣男款。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在亲密关系里意识到时间步调的问题。 虽然她没有明确给厉宁策身份和承诺，但他已然把她当成自己的另一半，在百忙之中与她协调自己的休闲时间。 -- 第101页 而她早就习惯一个人孤来孤往，习惯为自己奔命，对这样将两个人的日常时间渐渐绑在一起而感到些许不太适应。 “再给我一些时间吧。”她低声说，“我有自己的边界，所以不太习惯……也不是很想拥有对别人的行踪了如指掌的感觉。” 这让她觉得很别捏，协调双方共有的空闲时间也很耗心神。 袁青以前就一直说她不是适合恋爱的人。 她不会轻易为谁妥协，也不会因为一点琐事就更改自己既定的行程。 ——我觉得你找几个看上你钱或者愿意舔你的小鲜肉就行，不用为他们浪费心思，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们也乐在其中。 袁青的原话是如此。 可偏生她遇上的人是和她旗鼓相当的对手。 偏偏是厉宁策。 她撩了撩头发，掩盖住那点无措和心虚，快步走进训练室，避免和他再说话。 她得好好想想，到底怎么才能找到一个令他们都满意的相处模式。 厉宁策看见她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茫然，瞬间了然。他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悄悄给徐敬发了一条消息。 【日程表不用同步给柴总了，她来问你再说。】 战队六人没想到，第一天训练就有两位大老板围观，除了沈佑之外，其他五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紧张，期间出现了不少低级失误。 楚博航掐着时间，结束训练模式后，挤了挤太阳穴，语气委婉地指出了他们的问题。 邢止则在柴漾的鼓励和培养下，拿着小本子全程记录着重要的节点，对着本局数据认认真真地复盘。 她靠在墙上，满意地欣赏这积极向上的训练氛围，忽然看见楚博航把目光投向了她。 “三……柴总有没有要说的？” 记起她似乎没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楚博航把柴漾的知名ID吞了回去。 柴漾摇摇头。 “算了，今天第一天，我说话太直接，怕他们承受不住。” 可惜，这群少男少女年轻气盛，在激将法面前一腔孤勇，一副“别小看我们”的模样，不从她嘴里听到些什么誓不罢休。 她瞥了一眼厉宁策，这男人嘴角噙笑，也在等着她点评。 她深吸一口气，沉下眼眸：“就打成这样？想夸你们都得费尽脑细胞找词儿夸。” 不像在UY的时候要用外语沟通，开口骂之前还得打个腹稿。 母语损起来才是信手拈来。 “两个人技能放空还跳得最狠，击打目标是空气你们很骄傲吗？ “还有的人，我就不点名了，第三次团战的第二三个技能之间的释放要隔那么久，你的无缝衔接呢？专门把头放在别人的刀下想让对方来个痛快的？ “距离新赛季第一场比赛没几天时间了，打成这样希望到时候你们还能笑得像今天一样哈。” 柴漾顿了一下，看见厉宁策抬手看了眼表，她语气软了些：“行了，我先撤了，谁还想听回头找你们教练，让他照顾照顾其他人的玻璃心，单独挨骂。” 说着，她对楚博航和邢止简单交代了两句，便拉着要赶飞机的某个人匆匆离开。 “原汁原味。”厉宁策扶着方向盘回味着，“不过比当初收敛多了。” “是吧。”柴漾托腮，“雨落可能是唯一一个，享受过我连骂五分钟词不重样这种待遇的人了。” “记的，我也在现场。” 他们笑着回忆过去，很快厉宁策把她送到了公司楼下。 “什么时候回来？”她下车前问。 “除夕前。”厉宁策想了一下，“最快励云年会那天回来。” 柴漾歪头算了算。 这恐怕要到下个月月初才能再见了。 她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朝他领带伸出手。 她手腕一绕，拽着那条墨绿色领带，欺身吻了上去。 唇齿相贴。 “允许你想我。” 第46章 如果说厉宁策先前还在为她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行程而有些闷的话, 此时柴漾的强势出击，让他心中的郁结瞬间消散。 她好像一直都知道怎样哄好他。 或者说她可能并不知道他心里偷偷生气，但她无师自通地顺好了他的毛。 他心甘情愿地被她拿捏。 柴漾轻轻吐气, 温柔地掠过他的嘴角。 她天生就不是拐弯抹角的人。 固即使她成长的环境相对艰难困苦，骨子里一股强硬执拗的劲儿却好像从来没有被消磨。 只要有底气, 想说什么都直接说。 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有想要的一定会得到手。 哪怕厉宁策的追求已经如此主动了，她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主动权。 她指尖勾着他的领带, 在气息缠绕中感受愉悦。 他表达的爱意是他的。 而她的占有欲是她的。 她既不会像母亲那样傻傻地默默地为另一个人付出全部，也不会自私到只一味索取厉宁策的情绪价值。 只不过，厉宁策没有始终保持在她喜欢的这副任她宰割的模样。 他的手掌不知不觉扶住她的后颈。 手臂上青筋浮现。 他顺着她拉扯领带的力度向前靠近，不知不觉笼罩住她，反客为主。 他专注而沉浸, 柴漾悄悄睁开眼眸打量他。 -- 第102页 冷白的皮肤上透着红晕。 紧紧闭着的眼睛, 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气息深入紊乱时, 喉咙滚动，连睫毛也跟着轻颤。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勾人心魄的一面，深情又动人, 像是把整个灵魂都渡到她身上似的。 她错愕了一瞬，被他察觉。 扶在她脑后的手一紧，用力将她拉进, 缓缓停下，抵着她的脑袋，贪婪地啄了啄她唇角。 他声音低哑：“不喜欢？” 柴漾失笑，她哪里是不喜欢, 分明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戳中了她最心动的角落, 让她心里一颤。 “喜欢。”她抬手, 食指放在他唇上，“怕你别误机。” 也怕她自己失控。 她眼眸稍稍往下移了移。 某个人有反应了。 “你，你自己解决。”她这个先撩拨人的人，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 “嗯，你上去吧。” “乖。” “……” 厉宁策垂眸看着她给自己整理着领带，眸光闪动，下意识地抬手整理着她鬓边的碎发，一缕一缕别到耳后。 “回来的航班定了和我说。”她努力朝他迈开一步，“没事的话我去接你。” “好。” 厉宁策松开手中最后一缕碎发，吻了吻她的发顶，目送她离开后，闭着眼靠在驾驶座上。 他把座椅靠背稍稍往后放倒了些，手臂遮住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睁开眼。 驱车离开。 柴漾在公司地下车库的电梯间里站定，理了理自己稍稍凌乱的头发。 她回味着刚才幽暗车内的亲吻。 很快透过电梯墙壁的反射看见了自己脸颊上若隐若现的红色。 一转头，电梯停在一层。赵雪飞端着刚刚送到的奶茶走了进来。 看见她，微微愣了一下。 柴漾已经刷过楼层，赵雪飞便翘着小指按下关门键。 “有话直说。” 柴漾见她欲言又止，轻轻撩了一下眼皮。 “没。”赵雪飞目光端正，“谁敢当老板的面八卦。” “……” 果然她这副刚偷吃完男色的模样太显眼了吧。 柴漾抬手拍了拍脸颊：“和彭岳他们八卦也别太添油加醋哦。” “他最近快住在射击场里了，也没法找他啊。” 柴漾轻笑：“也是。” 程直和她的合作确认启动后，彭岳就带着产品和团队去了射击场，由于之前在国外也做过类似的工作，流程管理上没有太大的差别。 几名俱乐部的vvvip会员在程直的推荐下加入了非晚科技的app内测，彭岳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柴漾目光落在赵雪飞小拇指上，刚才按电梯时她被她戴的银环吸引住了。 衔尾蛇的设计颇为独特。 “你这边还可以吗？”她目光不错地望着那个尾戒。 公司原先电竞组的负责人辞职后，现在是由赵雪飞顶上的，再加上之前和她探讨的运动预测和分析这个话题，她现在身上的担子并不轻。 “周会月会的情况你都听了，应该不是单纯想问这个吧？”赵雪飞转头，恰好看见柴漾没有收回的目光。 柴漾伸出自己的小指：“我好奇这个。” 据说尾戒是象征独立单身的饰品。 她之前从来没有在赵雪飞手上看见过。 当初彭岳给她介绍赵雪飞其人的时候，说了很多，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这位学姐在表达不满上是非常拐弯抹角。 连一萍科技部分高层都很奇怪，她明明和大家相处得很好，为什么突然就离职了。 她担心她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赵雪飞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在表达什么。 赵雪飞愣了一下：“这个啊，跨年别人送的。” 电梯到了楼层，柴漾轻舒一口气。 “那就好。”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要是压力大或者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多沟通。” 赵雪飞看着她患得患失的模样，心里暖暖的。 她入行来第一次见像她这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老板。 没有把他们当挣钱的工具，关注业务的同时还关心她个人的情绪。 柴漾是真正惜才的人。 “放心吧。”赵雪飞含笑，“送这个的人你应该也认识。” 柴漾眼眸亮了一下。 赵雪飞见她明白过来，就没再说什么，端着奶茶大步迈到开放式工位前，拒绝和柴漾八卦的目光对视。 * “你猜是谁送的？陶意许！” 柴漾敷了面膜瘫在床上，蓝牙耳机挂着，和厉宁策通着语音。 她给自己挖了个坑。 那天她吻他前说“允许你想我”，却发现没过多久，自己竟然开始想念起厉宁策来。 他出差这一周似乎一直在连轴转，都没有给她主动发过消息。 在察觉到想念逐渐变疯狂后，她想也没想就厉宁策发去了消息。 【在忙吗？想你了。】 直白依旧。 而厉宁策几乎是下一秒就给她拨了语音过来。 她听见他那边淅淅沥沥的雨声。 “我看材料，你随意。” 久违的低沉嗓音顺着网络而来，她恍惚了一瞬。 好像回到十年前。 -- 第103页 那个他们连着麦，一人半夜自己训练，一人加班的岁月。 她脚步拖沓地洗漱完，敷上面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这几天有的没的琐事。 战队的事，陶意许和赵雪飞的八卦，各种各样。 她两腿悬空抬着，边说边想，她过去几年的分享欲和倾诉欲都没有这几天强烈。 明确他的心意又与他哭泣剖白后，她越来越贪恋他低柔的声线、静谧的倾听、温暖的怀抱和炽热的唇瓣。 絮絮叨叨地说完，她顿了一下。 语气稍显委屈道：“你这一周都不联系我，是不是只有我想你啊？” 他在她心里放进了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种，却又不看顾好它，任由它在这些天烧灼着她的心尖和骨髓。 厉宁策好似愣了一下，语气立刻软了些：“不想你你还能在这儿说一个半小时？” “……”柴漾轻哼，“那你就是故意的。” 没想到厉宁策承认得倒快。 “是故意的。” “好一个欲擒故纵。”柴漾笑着给他鼓掌。 左右他的刻意冷落让她越来越认清自己的内心后，柴漾便懒得去计较他的套路。 反正她想他时就会告诉他。 他主不主动，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你想哪儿去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想早点处理完工作，才一直忍着没联系你。” 最近只要一想到她，厉宁策思绪就会飘远。 工作效率也稍微有所下降。 原先还没有和她重逢时，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而现在，他只有把工作安排得满满的，才没功夫去想她。 他怕一联系她，他第二天就想立刻飞回去。 临走前，她说允许他想她。 可是她不知道，想她是一件能让人变得疯魔的事情。 “宁筝给我看照片了。” 厉宁策放下手里的材料，干脆地转移了话题。 战队已经全员注册完毕，新赛季报名的申请也已经提交，拜托厉宁筝设计的队服也已经送去基地试穿。 厉宁筝给柴漾也做了一件。 队员试了队服被市场运营部的人拉去拍照，柴漾换了队服被厉宁筝习惯性得拍照留念。 厉宁筝是灵感型的人。 柴漾的样貌和身姿在她眼里就是艺术品，一件简单的运动短袖都能被她穿出大气和潇洒的气质。 她随手一拍都觉得惊艳动人，所以顺手发给了厉宁策。 “我还以为你和她说过我以前的事。” 柴漾盘腿坐起来，摘下面膜，手掌搓热后在脸上按压。“问了两句就知道你没说，替我谢谢她。” 他的妹妹对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却机缘巧合给她做了一件属于电竞战队的队服。 她曾经没能穿成的衣服。 “钱都打到她公司账户了，不用和她客气。”厉宁策笑道。 “算了，等她下次来凛北我请她吃饭。” 厉宁筝和她哥一样，离开俱乐部就飞回南城了。 她连个人情都没有还回去。 “那你不要顺便感谢一下我吗？”厉宁策逗她，“好歹也是我牵的线。” 柴漾扔了面膜，扔了个懒腰钻进被窝。 对着手机话筒，含着困意，软软绵绵地说：“给你个今晚哄我睡觉的机会，怎么样？” 对面呼吸声一紧，压低声音：“不怎么样。” 她这哪里是感谢他。 她这分明是想让他疯掉。 作者有话说： 520快乐～ 恭喜漾漾一步步开窍，恭喜厉总陷入疯魔 第47章 窗外冬雨渐渐下大, 厉宁策听着柴漾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纱，起身把窗关上。 “门窗关好了吗？”他压低声音。 “嗯。” “躺平，盖好被子。” “哦。” 柴漾把手机放在枕边, 侧躺着敲了敲手机屏幕。 “不要看手机了，时间不早了。” 柴漾：“……” 她磨蹭着没有动作。 “乖一点。” 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呼吸声传来, 如羽毛般轻扫过心尖。 她微愣，余音萦绕在耳畔。 胸腔里像是有什么要跳出来一般，柴漾攥着被角遮住脸庞, 双腿蜷起，整张脸埋在枕头上。 他那边响起她喜爱的小众乐队的歌。 在隐约的背景音乐里，她听见他敲击键盘的声音。 他并不轻松。 忙里偷闲还愿意她睡觉。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新奇。熟悉是因为以前也没少在晚上连麦，新奇是他们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关系。 柴漾昏昏欲睡，临睡前小声嘟囔了一句。 “三哥。” “嗯？”厉宁策停下敲键盘的动作, “吵到你了？” “没有。”柴漾一顿, “我报名驾校了。” 他和她拉过勾, 如果她需要，他随时愿意当她的司机。但柴漾心里不愿意这样。 他陪她走出了沈长鹤的阴影，现在她要努力走出不敢重新驾驶的阴影中。 厉宁策声音紧张, “会不会太急了？” 柴漾没和他明说过她不敢开车到什么程度。 但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严重到自己无法握住方向盘，像柴漾这种有心气儿的人, 不会勉强到只让袁青这种熟悉的人为她开车。 -- 第104页 “还行。”柴漾悠悠打了个哈欠，翻身，小声说，“对我来说, 克服自己的恐惧比总要麻烦别人更好一点。” “不要勉强自己。”厉宁策皱眉。 他随手打开通讯录, 开始从家里前几任司机盘算起, 看看要不要让他们帮忙介绍几个信得过的女司机让柴漾挑。 “放心，我从不勉强自己。” 柴漾说完合眼，迷迷糊糊留下睡前最后一句话。 “我只是想，以后自由地去到你身边。” 厉宁策手一抖，手机掉在大腿上。 生怕坠落和摩擦的杂音吵到她，连忙捞起来，放在一旁。 窗上的雨珠滚落，很快，听筒里传来柴漾平缓的呼吸声。 她的头像还是那张猫猫噘嘴图。 他好像透过这只猫看到了她熟睡的模样。 淅沥的雨声中，厉宁策扶着跳得飞快的心脏，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她总是这样，不负责任地撩得春心荡漾，搅乱一池春水，又全身而退。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 * 柴漾是真心想早点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所以每天都在行程里加了两小时左右的练车时间。 程直闲聊时得知，自告奋勇地介绍了教练，是他的老朋友。 练车的地方环境僻静，场地高档。 据说他们这群小少爷没几个不是他带出来的。柴漾估摸着应该是开过赛车的。 “我还以为你是想走关系快一点拿上驾照，没想到是真的来练车？” 这天，程直来看望老朋友，正巧碰见柴漾慢悠悠跑了一圈回来，车稳稳倒入库内。 老朋友与他寒暄了两句，把室内门禁卡扔给程直，匆匆去伺候另一位vip。 柴漾笑笑没说话。 她本来也就不是为了证，而是想从阴影里走出来。 “最近你们战队的小道消息满天飞了，我问老陶他也不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官宣，憋得心里难受。” 程直看见她下车，快步跟上。 “三哥那边也不理我。” “快了吧。” 柴漾走进休息室，拿出手机在各平台刷了一遍。 得到厉宁策首肯后，战队的筹备便没有刻意压着。 尤其是休赛期快结束，各个战队的人员变动也陆续放出，大家掌握的消息都越来越多。 得知不少Vix的队员被其他战队签约，玩家们都关心起Vix的未来。 Vix官博后台私信爆满。 但柴漾还没有让他们改名，用官方“敬请期待”的话术统一回复，这是吊人兴趣的第一步。 而后关于Vix被收购的各路小道消息飘出。 由于当初又不少和Vix接触并且想要收购的主体，连带着萧道辰在内的多家公司都被列入了其中。 此时电竞媒体和营销号都在比各自的人脉和信息的准确性。 有人说之前励云在和各大教练接触； 也有人说某俱乐部核心确认转会或离队，疑似加入新Vix…… 柴漾看着刚刚刷出的消息。 ——Vix疑似被励云收购，新俱乐部人选已经确定，六位队员中有新选手，也有其他战队挖来的选手。 ——报名截止前最后一天加入新赛季预选赛名单，看来是刚刚组建的队伍。 他们文字下面配的图片，是《重围》官方赛事网页的登记信息。 她晃了晃手机，对程直说：“是时候了。” 她不喜欢太过主动地把新战队全貌暴露在公众面前，以什么方式露面，这个度很难把控。 都说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如果一开始官宣就铺天盖地营销，或是积极表现出斗志昂扬，信心满满，那么很容易被大家被视为眼中钉。 一旦开局失利，极有可能迎来观众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挨骂和抗压能力固然是一个优秀运动员的必备素养，但一上来就被人骂到自闭的情况，能人为避免就是最好的。 不如让他们自己去猜，自己顺藤摸瓜抓证据，等水落石出时再顺势官宣。 不出意外，今晚官博就会正式更名。 简单回应完各路小道消息，第二天把新队员的宣传海报陆续发出来。 前豪门战队的核心队员也好，主播转职业的沈佑也罢，话题度都不少。 所以官宣的态度不能狂妄，也不能太低调。 既要足够谦逊，更要直言他们不那么早官宣是因为不想顶着Vix涅槃重生的招牌，引来过分关注和期待。 ——无论如何，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在新赛季的赛场上展现风采，努力得到大家的认可与支持。 “大概明天你就可以去炫耀了。” “有意思。”程直伸了个懒腰，“既然三哥牵头，赞助商是不是都定好了？” 在电竞产业的盈利模式里，赞助商和商业活动大概能占一成到三成。 赞助商会选择打出成绩、有知名度、粉丝群体大的选手或俱乐部，给予他们不菲的收入。 而这对赞助商来说也是打开市场、进行品牌宣传的一种方式。 拨云俱乐部作为新战队，没有成绩在身，前路未卜，不用想都知道，外部赞助商几乎没有。 但有厉宁策在，他反而可以用集团旗下营收相对稳定的品牌为俱乐部背书，战队没打出成绩的话另做安排，如果成绩好，绝对是集团内的一波互惠互利。 -- 第105页 “嗯。”柴漾点点头，目光放远，“不过合约期限都不长。” 赞助商是才最近定下来。 战队即将正式开始活动，她和这几个公司或事业部也开始有所交集。 “估计到今年世界赛结束，要看赛季成绩谈续约。事在人为罢了。”她顿了一下，“最好能出成绩，也不会让厉总太为难。” 其实从一开始答应他的邀请时，她就知道自己几乎无法避开他，并且关系会越来越密切。 程直似乎也想到了这茬。 他玩味地看向她：“你和三哥……挺配的。” 那天袁墨生日，他俩在袁墨家双人游戏破纪录的配合简直惊艳四座。 再加上跨年那天三哥在群里扔下又撤回的惊雷。 ——追媳妇，勿扰。 他们关系比较近的几个暗地里都在八卦。 他直觉厉宁策口中的“媳妇”就是柴漾，可是他没证据。 这两人好像眼里只有工作，连离这俩人最近的陶意许都说，还看不出什么进展。 原先程直和柴漾合作是看上了她的能力，以及对她画的饼充满兴趣。 现在一想到她有可能把难搞的三哥都搞定…… 程直对她的态度更敬佩了几分。 “我今早在基地还被陶意许旁敲侧击，怎么连你也在这儿等我？” 柴漾打开储物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好奇道。 她和厉宁策的关系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吧？ 程直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歪头：“因为不敢直接问他呀。” 柴漾勾起嘴角。 程直摊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他在外的美名，女人勿靠近就差没写在他脸上了。就连励云旗下几个事业部的女性负责人，他都保持完美距离。” 袁墨生日上的那个厉宁策，径直靠在柴漾身下沙发的扶手上，两人三言两语的交流尽显默契。? 实在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公鸡会下蛋都没厉宁策对柴漾的态度更难得一见的事情了。 “啧。”柴漾咋舌，“听上去就很不好追。” 程直闻言瞬间来劲，从沙发上跳起来：“要助攻吗？” 柴漾：“……” 按她和厉宁策的进度，似乎已经不需要了。 不过她还是生出了几分玩心。 “那要不你帮我问问，怎么追他更能得到他的内心？” 程直咧嘴：“包我身上。” 柴漾笑着挥别程直，准备回公司。 路上，程直悄悄拉了一个小群，把她和陶意许都拉了进来。 改群名：攻略三哥战略组。 陶意许：【？】 陶意许：【没吃药？】 程直：【你现在有一个讨好你老板的机会！】 陶意许：【她周会安排的事情已经很多了。】 柴漾：【雪飞调休和休假的日子提前告诉你。】 陶意许撤回了一条消息。 陶意许：【来，我和厉宁策穿一条裤衩长大二十多年，你想问什么都行。】 柴漾：【真穿一条？】 陶意许：【辟谣，没有。】 她正编辑着问题，忽然收到厉宁策的消息。 【你Charlotte的马甲准备什么时候脱？】 柴漾愣了一下：怎么了？】 厉宁策：【有人把世界赛纪录片UY那群孩子提到你的地方都汇总起来，剪成了视频。】 柴漾：【哦？发我看看！】 厉宁策：【稍等一下，程直找我。】 柴漾微微蹙眉，她总觉得有一种异样的预感。 很快，预感被验证。 厉宁策：【程直说有人想追我。】 不是吧？这么快就出卖她？ 柴漾拧起眉，没提前暴露，反问：【你第一次被人追？】 厉宁策：【那倒不是。】 柴漾：【那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厉宁策：【我肯定会当面拒绝的，但我怕你万一提前和她遇上了误会我。】 柴漾：【……】 柴漾：【你不了解我？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她切到攻略三哥的群里。 【@程直，你隐晦一点。】 程直回她：【他找你了？我没告诉他是你要追啊！难道他已经看穿你的心思了吗？三哥这么神吗？】 柴漾无奈扶额。 她就不应该为了那点好玩，让他的两个好兄弟参与其中。 切回和厉宁策的对话框。 她被接连弹出来的几条消息震到。 读完，久久无法言语。 【就是因为了解你，所以知道你执着的时候可以燃烧尽自己，果断割舍的时候可以决绝得毫不留情。】 【我说过，主动权在你，你愿意在原地、在暗处、还是走到我身边，我都无所谓。】 【只要你的火焰照在我身上就可以。】 【但我怕任何一点小事就能让你毫不犹豫地熄灭，往安全的地方回缩，回到我们不曾见面的模样。】 【漾漾，我不怕有人追我，我怕你不要我。】 作者有话说： 漾漾：所以他怕我不要他要当着我的面拒绝我的追求（？） 作者亲妈：直球王者厉宁策，活该你有老婆！ 第48章 她怎么也没想过他会说出这些话来。 ——我怕你不要我。 -- 第106页 和她在采访里看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像是那个天之骄子能说出来的话。 他怎么会这么卑微呢？ 但柴漾不得不承认，他这番话哄到了她。 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男人喜欢, 女人也喜欢。 她看着这些文字，忽然想, 如果他发的是语音就好了。 她喜欢听他深邃缱绻的声音。 心砰砰跳着，她感受着每一丝雀跃和甜蜜渗透进血液，流淌至每一处, 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好了起来。 她回他：【这么会说话，下次就亲口对我说吧。】 厉宁策：【……好。】 柴漾心满意足，果断退掉了那个攻略三哥的聊天群组。 等一天工作忙完，她回家躺在濯心寓的二楼，望着露台外的夜空, 抽空去看了看厉宁策提到的Charlotte视频的事情。 想来UY作为一批新战队黑马, 实在太过耀眼, 尤其是打败了夺冠热门的Vix，纪录片被一些人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教练和队员屡次提到过的Charlotte格外让人在意。 全程没有露面，决赛前队长一通电话过去, 瞬间让所有队员都放下了紧张，重拾自信，尤其是官方剪辑把她的电话录音做成背景音, 配合决赛击杀名场面强化突出，更让人觉得这个神秘莫测的Charlotte值得一挖。 玩家剪出来的视频更是强化了她的存在，游戏论坛上也都是讨论的声音。 “这个人之前在UY登记的是数据分析师的角色。” “之前不就有大神预测吗？未来的赛事不只是队员的比赛，更是数据分析师的比赛, 赛前掌握的情报越多, 取得胜利的概率就越大！” “不过现在在UY官网上搜不到了？” “楼上醒醒, 一直都搜不到，UY这边几乎从来没有让这位数据分析师露过脸。” “留学生给大家搬运一下外网这边的讨论帖——” “官方赛事组的人爆料说这个数据分析师从世界赛开始他们就没有见过本人。” “UY官方的人说她合约到期后就没有续约了。” “对对对，我看到他们一个队员个人账号发的动态，说决赛打完之前都不知道她离职的事情，好像全队为此难受了好久。” “难道是高层把人踢走了？” “高层又不傻，换了她一年时间打出这么牛逼的成绩，续约都来不及吧？” “说实话我觉得这个人不一般，你看连教练和队员都这么信任她，感觉说她是UY夺冠的灵魂也不过分。这样的角色，能把队员都拧成一股绳，不可能轻易被放走的。” “据说合约是世界赛前到期的，要么自己走，要么被挖走。” 柴漾靠在躺椅上，修长的腿交叠翘着，慢悠悠地刷着讨论帖，嘴角似有若无地挂着淡淡的嘲讽与无奈。 他们因为对Charlotte的信息知之甚少，所以言辞间才带着几分慕强和维护。 若是与她有关的私人故事流出，情况未必还是现在这样。 就像当初三水晚和芷柔的世纪对决，三水晚与雨落、屠神等队友杀进全服排位赛前三，论坛上的对三水晚其人总是褒多余贬。 而自从她缺席线下赛开始，他们的言语便开始倒戈。 曾经的夸赞也能变成贬损的理由。 所以这层马甲脱与不脱又有什么重要的，他们爱怎么猜怎么猜，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吧，反正他们说Charlotte的好话还是坏话都影响不到她柴漾就是了。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很久，她就收到了袁青的消息。 青青原上草：【漾漾姐，虽然不知道你在不在意，我还是要给你说一声。】 在下是你爹：【？】 袁青发来一张截图，UY战队某个队员曾经的随手自拍被人翻了出来，有人在角落里找到了Charlotte的侧脸。 隐隐约约能看见她随意盘在脑后的丸子头。 印象里那时候是赛季中期的一次赛后复盘。 她被他们气得随手把头发绑起来，叉着腰抽丝剥茧地回顾对面的战术和他们在关键时间点的数据差异。她和教练组分别负责唱红脸和黑脸，这张自拍大概是他们被教练哄好后拍下来的。 她的轮廓里仍散发出不好惹的气息。 在下是你爹；【都糊成马赛克了，没事。】 青青原上草：【但你在一群欧美面孔里还是很显眼的，我看论坛上已经开始有人关注亚洲区和东南亚战队的人员变动情况了。】 在下是你爹：【知道了，放心。】 青青原上草；【咦？我在家里的群里看到你和我大嫂在一起？】 在下是你爹：【嗯，我今天来凛大，刚好在学校里碰上了。】 “在和小青聊天啊？”柴漾没有遮挡，罗姗端着餐盘从她身侧走过，坐在她对面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 “嗯……对。”她迟疑地应道。 她今天和宋教授约了在凛大见面沟通合作的开展。本想着提前来校园里转转，没想到在校门口遇到了袁墨的女朋友罗姗。她拉着自己寒暄了一会儿，听说她还没吃饭，便把她带到了食堂来。 罗姗不是很关心她和袁青的聊天，没等她细说，兀自把盘子里的藕夹分了一半给她。 “来，尝尝，我们凛大南校区食堂的明星菜。” “是不是每个凛大学生心里的明星菜都不一样？”这都毕业多久了还念着呢。 -- 第107页 柴漾想着上次和厉宁策在这边吃的冬至水饺，拿过筷子尝了一口。 的确美味。 她莞尔，又道：“在这里上学真有口福。” 罗姗笑意盈盈：“是吧，袁墨那种巨挑食的人在我们学校食堂都没有怎么踩过雷。” 柴漾恍然：“原来你们都是凛大的。” 上次生日宴后，两人私下的交流并不少，罗姗作为凛北本地人，经常给柴漾推荐很多吃喝玩乐、宴请甲方的好地方。再加上她和袁家的关系，和罗姗逐渐变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罗姗点头：“我和袁墨比厉宁策高一级，他和陶意许是学生会正副主席你知道吧，袁墨是他的上一任，我当时是文艺部部长，也是学校芭蕾舞舞团的。” 柴漾想到她的伤，微抬眼眸；“伤恢复的怎么样？” “还不错。”罗姗歪头，“你家产品内测也好用，袁墨每天都要检查我的复健数据，每次看完负责康复的医生，他还要把医嘱和用药都上传上去。” “好用就行，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在里面反馈。” 柴漾颔首，病史记录功能也在内测，后续运动建议都会将过往伤病纳入考量范围。 不过她并没有细说，罗姗和赵雪飞不同，她更像是闺蜜或好友的角色，她们难得私下见面，她并不想和她聊工作。 她顿了一下，问：“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罗姗咀嚼完口中的食物，慢慢说：“我现在不是转去舞台做幕后了嘛，人手不太够，过来拜访一下以前舞团的老师，看看有没有学生愿意来实习。” “这样啊。”柴漾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听上去是个好方法。” “你最近也在招人？” “面了几个，都不是很满意。” 她满意的人，赵雪飞觉得专业素养不够。 赵雪飞觉得专业能力过关的人，在面试时就能看出性格上不太适合跨部门沟通。 或许像罗姗这样有熟悉的老师推荐，更容易找到专业能力出色又适合的人。 “是非晚科技招人吗？需要的话也可以找相关院系的老师打听打听。”罗姗看了她一眼，“如果没有熟悉到那个程度，让厉宁策帮你，他肯定很乐意。” 柴漾微讶，脸颊飞上浅浅一抹红。 罗姗瞅着她的表情，忍俊不禁：“你的反应好可爱。” 她抬手摸了摸，有些茫然。 她什么反应？ “我以为……你看上去是久经情场的模样。” 没想到还能有这么青涩的一面。 罗姗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上赶着贴着哪个姑娘。我是真觉得你们适合。” 柴漾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在米饭粒里搅了搅。 “适合，具体是指什么呢？”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说家境事业？他们厉家根本不关心这些。”罗姗笑了笑，“我说的适合指的是两个人的相性，或者说相处。那天看你俩玩游戏，直觉你们会相处得很舒服。” 罗姗没有说，她从厉宁策和柴漾玩游戏的模样中，竟看出了她和袁墨谈了七八年恋爱后的关系状态。 因为那款游戏的双人模式她和袁墨也试过。 期间需要在各自的视角替对方做出之后行动的决策，一般情侣都会因为决策和执行互相甩锅而吵起来。 每次不是他被气死，就是她被气死。 可是柴漾和厉宁策不一样。 她简简单单两个词，他就懂她让他做什么；他给她提的要求，她没有二话，轻而易举就跟上节奏。就算有分歧，其中一个人也会立刻说：先试试你的方法。 他们对彼此的信任都是无条件的，不用刻意关注对方，就知道这件事交给他绝对没问题。 柴漾淡淡笑着，垂下眼眸。 其实这不算什么，如果换成是雨落或者屠神，她也一样能和他们配合得很好。 也许对罗姗和袁墨来说，游戏是检验他们默契程度的工具。 但对她来说，是天赋和习惯使然，没有罗姗说的那么夸张。 罗姗看着柴漾逐渐失焦的目光，叹了口气：“我说的确实挺主观的，可能你也觉得光凭游戏就说你俩合适好像有点怪。也是，对厉宁策来说配合谁可能都挺厉害的。但你知不知道，他刚上大一的时候还有个游戏认识的网恋对象呢。” 柴漾闻言差点呛出声。 ……那个网恋对象不会就是她吧？ “我记得他本来要进他们院江教授的实验室，为了面试推了袁墨主持的学生会活动，让陶意许代他去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专业的学长说，教授的面试他根本就没去，听说是去见妹子了。” 柴漾怔在原地，手中的筷子滚落在托盘里。 她从宋教授那里听说过江教授，是学界鼎鼎有名的研究者，他的实验室学生挤破了头想进，可他招收学生的标准一年比一年严格。 那天他带自己到凛北体育馆的时候，只说他翘掉了学生会活动。 ……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事情。 “别紧张别紧张，这些都是有一次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问出来的，说出去他也不在意。”罗姗帮她把筷子捡起来。 “后来呢？他还说什么了吗？”柴漾轻声问。 -- 第108页 “什么后来？” “就，见了对方之后？” “那之后又发生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他自己再也没提过。没有对象也没有绯闻，程直他们都觉得他是受了情伤，但我没感觉出来。” 罗姗瞥了柴漾清澈的眼瞳：“我是真心把你当姐妹，和你将这些就是想说，如果你也喜欢他就不要有太多顾虑。毕竟就算是厉宁策这种人，也会因为有人能和他一起打游戏沦陷的呀。” “……” 柴漾张了张嘴，到底没有接话。 熙熙攘攘的食堂里，耳畔罗姗的声音越来越轻。 她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神情恍惚。 用餐后，她和罗姗分道扬镳，往宋教授的办公室走的路上，她拿出手机，看见厉宁策那天发给他的消息。 【漾漾，我不怕有人追我，我怕你不要我。】 她以为，他这是甜言蜜语。 她以为，他那不过是在哄她。 心尖陡然一颤，像是被人用力捏住。 他怎么能……怎么能为了见她这个素未谋面又微不足道的人，就放弃那么重要的面试机会呢？如果她没有从罗姗这里得知，他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让自己知道了？ 午后的阳光将影子拖得极长。 她站在隆冬的树影下，想象着当年那个冷淡又话少的少年翘了面试，乘着车来到体育馆，靠在栏杆前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地在人群中寻找她。 他没有等到她，直等到了她的不辞而别。 她又想到他在各个游戏里用“三水晚”注册的账号。 那背后得是多么深重的执念？ 他竟是……是真的害怕她不要他。 刺骨的寒风在手背上游走，她攥着手机，指尖的血色褪成淡淡的白。 厉宁策啊厉宁策，我哪里值得你这么用力的喜欢？ 作者有话说： 月底了，营养液要到期了_(:з」∠)_ 给出差在外没老婆陪伴的厉总浇灌浇灌（不是） 感谢在2022-05-21 20:56:00~2022-05-22 20:2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家的宁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趁热喝点。” 宋教授端给柴漾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今天据说是今年冬天最冷的一天, 韩飞说骑车来的路上看见你在路上干站着，小心冻着。” 柴漾轻轻吸了吸鼻子，端着茶水, 让热气在自己脸颊上熏了熏。 心里腹诽着厉宁策那个让她心情跌宕起伏的男人。 她缓了缓神，敛起其他心思开始和宋教授沟通。 宋教授的学生韩飞在一旁记录。 合作的进程比较顺利, 宋教授这边也在走官方流程。只是两人的关注点稍有不同，不少细节地方需要深入沟通和互相妥协。 两人都想趁学校正式放寒假前把这些细节敲定，正式合作时尽量提高效率, 减少沟通成本。 茶水接连续了四五杯，终于搞定。 柴漾轻轻转了转肩颈，扭头看见宋教授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讲稿。 她指了指，问：“这是您元旦假期的讲座吗？” 宋教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是呀，我是主讲人。不过这和是给校内研究生开的, 只在校内宣传, 没有公开, 你也知道？” 柴漾想到那天在咖啡店看见沈伊伊手机上的人直播，点头。 没记错的话，沈伊伊应该是凛大的学生。 “之前碰巧看到一个小同学, 边听边记笔记呢。” 韩飞在一旁笑道：“恐怕是我们师门的呢。宋老师组会上经常会提问她在其他讲座和课程上提到的知识。” 宋教授也含笑：“有可能哦。” 柴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可是沈伊伊才刚入学一学期，应该还没轮到她选导师或进宋教授的小组吧？ 不过她没往深想，看了看表, 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宋老师突然想起来什么，“学校体育研究中心的老师说市里的射击队最近在和他们联系合作，这个消息你也了解一下。” 柴漾眼眸一亮。 如果他们的研究进度能加快推进分析工具的落地，有学校这层关系在, 市队和省队投入使用或许指日可待。 她再三道谢, 而后向宋教授俯身告别。 韩飞照旧把她送到校门口。 柴漾正准备离开, 被他叫住，转身看见少年人欲言又止的模样。 “什么事？”她语气如沐春风。 “是这样的，我在非晚科技的官网上只看到全职岗位的招聘，想问问您还有没有空缺的实习岗位。” 柴漾微微挑眉。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她耐心地和韩飞解释：“我们每个组的项目周期都很长，从磨合到上手都需要一定时间，之前面过几个都只想短期实习拿证明的，不是很适合。” 言下之意是，她只会考虑相对长期稳定的实习生。 韩飞了然点头。 柴漾看着他，开口：“不过你在宋老师团队，时间上要兼顾实习应该不容易。” 韩飞连连摆手：“不不是我，是我一个学妹。” “哦？” “可能这么突然找您有些冒昧……她是我我原来专业的学妹，准备转院系以后和宋老师做运动分析这方面的研究。” -- 第109页 说着，韩飞偷偷打量了一下柴漾。 她一脸认真地倾听的模样让他大为感动， 韩飞怕她听得不耐烦，言简意赅地说：“她想接触这方面相关的工作，年级低所以可以实习的时间也比较长。如果有适合她的岗位，我想让她试着投一下。” 如果和韩飞之前是一个专业的，也就是有计算机基础，听上去很适合他们团队。 或许从韩飞的角度看，非晚的实习经历能帮助他学妹更好的了解导师的研究方向，但对于柴漾来说，这样一个实习生说不定也能提高他们和学校合作时的沟通效率。 不过这其中涉及到很多问题，桥梁型的角色对实习生本人的能力和素养有很高的要求。 柴漾沉吟片刻。 “如果她有简历的话可以发我看看，合适的话我让HR安排面试。” 韩飞大喜过望。 他连忙从包里拿出整整齐齐叠好的纸张。 “我帮她打好了。”他恭恭敬敬递给她。 柴漾愣了一下，笑着接过，一边展开一边说：“你不会是为这件事打算了很久吧？” 说着，她愣了一下。 简历上写着沈伊伊的名字。 “……” 前有沈佑，后有沈伊伊，她和沈家这对姐弟简直是孽缘。 她抬眸睨了韩飞一眼。 沈伊伊的母亲，也姓韩。 “你和她是亲戚吗？”她问。 韩飞摇头：“没有没有，她选了宋老师的讨论课，我是这门课的助教。” 幸好不是韩家人，她松了一口气。 “作为助教也很上心了。” “既然受人之托，就要尽心而为。” 韩飞怕柴漾误会他利用工作之便欺负无辜小学妹，连忙解释。 “我看她特别想跟宋老师，但宋老师现在只收直博生了，所以想帮她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多学习一些东西。” 柴漾微微有些意外。 既意外于韩飞似乎不知道沈伊伊的身份，也意外于沈家小公主放弃家里的人脉，来请教一个普通的学长。 凛北沈家的生意滑坡但人脉还在，沈伊伊如果愿意，肯定能找到比非晚更好的实习机会。 她忍不住摇头。 沈家里一两个叛逆的倒和她有点像，恨不得和沈长鹤划清关系。 她收起简历：“我会让相关部门考虑一下的，不过不能保证哦。” 就算她同意，沈伊伊可能也拒绝来她手下打工吧。 韩飞飞快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然后骑上他的自行车回了学校。 柴漾捏着沈伊伊那张薄薄的简历，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往凛大附近的地铁站走去。 殊不知，刚准备离开凛大的罗姗偷偷拍下了她和韩飞在校门口的照片。 照片很快就被发到了袁墨手上。 罗姗：【我说什么来着？漾漾这样的姑娘到哪儿都受欢迎！瞧，大胆的男大学生都已经送情书了，你二弟和厉宁策连追人都不会。】 袁墨：【……你看了？】 罗姗：【我猜的。】 袁墨：“……” 他不觉得女朋友猜得对，但他同意她说的，无论是袁绛还是厉宁策，他都没见过他们实质性地为了追求柴漾做些什么。 尤其是他弟弟，被拒绝后似乎彻底封心锁爱。 人在南城，感情动态彻底摆烂，连他生日都不想回凛北，好像见一下柴漾能要他命似的。 于是这张远距离巨糊的“收情书”图只被袁墨转发到了厉宁策手机上。 厉宁策开完会，看到消息：【？】 袁墨：【没事，让你有点危机感。】 厉宁策点开大图，放大。 眉头缓缓皱起。 她又没戴手套围巾帽子。这么冷的天，指尖明显通红。 指尖点在她脸颊上，轻轻往旁边一划，目光落在递给她东西的少年脸上。 距离太远，拍得并不清晰，但他认出了少年那一身穿着。 冬至那天他在校园里找到她时，他也在她身边。 就在宿舍区附近。 厉宁策反手缩小照片，退出和袁墨的对话框。 他找到和柴漾的置顶聊天，点进去。 又退出来。 点进去打开输入框。 退出来。 他对自己还算有信心，自认为柴漾还不至于一边吊着他，一边去找什么男大学生共度良宵。 可内心还是激起了密密麻麻的酸意。 他羡慕那个少年能在校园时代就认识她。 在凛大上学那几年，他总是会想起她。 看见同学中的情侣结伴而行，去哪里打卡，一起参加学校什么活动，他心里总是会浮现出没有脸的人。 他知道那是他幻想的她。 他幻想如果她喜欢，他就像其他人那样带她上山飙车；如果她不喜欢，他就把自行车后座留给她，陪她兜风。 可是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他的羡慕也无法变成现实。 跨年那两天，他已经充分知道她大学那几年是怎样艰难地走过来。 正如他没有浪漫的校园恋爱，她为了摆脱沈长鹤，拼命赚钱，也从没有过自由的校园生活。 倘若她对校园里单纯又年轻的少年心生憧憬，那也是很正常的。 厉宁策垂着眼眸处理了几个审批，调整好心情重新拿起手机，却看见柴漾发来的消息。 -- 第110页 柴漾：【有空吗？我今晚清闲，在打突围赛】 厉宁策光速处理完剩下的工作，回完邮件，打开电脑登陆了《重围》。 一上线，他看见公共频道铺天盖地的问号，其中夹杂着“三水晚”的字眼被他瞬间捕捉到。 他给柴漾发去了组队邀请。 等她接受的时候打开了公共频道。 【？？？三水晚回来了？】 【加了单向好友，发现最近上线很频繁。】 【报——这边去私聊了！】 【以前每次私聊过去都回复“是dl（代练）”，刚刚问是不是本人，那边回我“是哦！”】 厉宁策挑眉，他之前用“三水晚”账号上线时都是这么敷衍的，没想到她居然大大方方承认了。 不过也是，她的老朋友还有几个在《重围》的竞技赛场，提前透他们一点信息也是好的。 【三水晚谁啊？】 【上面问问题的一看就是小朋友。】 【那可是隔壁游戏没关服前好多年的事了！】 【我晚哥声名大噪的时代早过了，现在是时代的眼泪hhh】 【就说咱们重围退役老将，Vix教练雨落，TD俱乐部的教练屠神，以前可都是三水晚的队友。】 【有人把细扒三水晚的帖子链接发一下吗？】 这时有人发了个链接。 【谢谢谢谢兄弟！】 【等等，你们看一下发链接那人的ID好吗？】 【复制一下：三水晚[22:30:59］（链接）不谢】 【靠！】 【是活的晚哥吗？】 【已关服破游的老玩家表示，真nm像他干得出来的事。】 厉宁策静静看着她在公共频道和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没意识到她已经被组进了自己的队伍。 嘴角噙着的笑意忽然僵住。 一个巨大特效在他屏幕上炸开，他被满屏盛开的玫瑰花吓了一大跳。 此时公共频道滚动着系统通知。 ——玩家“三水晚”对玩家“零零壹贰叁”使用了跨年礼包专属效果“千花绽情”，赠送礼包并寄语“速来突围赛”。 公共频道瞬间炸开锅。 【？？？】 【靠，别人情侣秀恩爱的道具，你就发一句速来突围赛？】 【我他妈觉得这真的是三水晚！！！】 【止柔当年好像也是，被她用特效道具拉进了对抗赛队伍，笑死。】 【艹真晚哥！老子的青春回来了！】 厉宁策等着千朵花盛开完毕，领取完这个价值999元的豪华礼包，终于在屏幕上看到了准备确认键。 他匆匆点下，瞬间进了6v6的突围赛队伍。 另外四个队友正好刚刚都在公共频道吃瓜。 一看到三水晚的ID，瞬间打开团队麦。 “我草前排吃瓜了。” “真的是本人啊！” “我我我以前是你的攻略贴小粉丝！冒昧问一下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厉宁策看着这群人热络地要和她搭话，默默选择着自己的角色和初始装备。 下一秒看见柴漾在队伍频道里打字。 【回来找我当年不小心丢掉的对象。】 作者有话说： 《重回游戏撩老公》 柴总的小学鸡网恋三步走——带他打排位，给他送系统礼物，招摇过市秀恩爱。 厉总：还差一步，没有情侣id。 柴总：哦不太肉麻了我拒绝，还是打架吧（ 月底了，多余的营养液会过期哦～ 感谢在2022-05-22 20:25:15~2022-05-23 22:2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ie 30瓶；41395184 13瓶；啊是小陈啊。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突围赛在匹配队友们目瞪口呆中开始了。 他们在团队麦里留下一句“卧槽”然后各自就位, 并且看向“零零壹贰叁”的神情复杂。 当年游戏社区里，三水晚的性别始终是个谜。 她的打法太凶太暴力，满脑子只有干架。即使开麦, 别人也觉得她开了变声器。 如今这番阔绰高调的公频送礼，更让人觉得是财大气粗的有钱大佬做的出来的事情。 他们更觉得三水晚是个大兄弟。 而厉宁策在他们眼里就是三水晚带的那个“妹”。 “我俩去东区。” 柴漾在队伍里打完字, 就没再讲话。厉宁策从头到尾沉默着，跟在她身后默契配合她。 队伍里其他人沉默了一下。 东区！ 那可是突围赛知名带妹划水区域！ 没想到当年沉迷干架的三水晚，居然也会为了带妹做出这种事情？！ 《重围》游戏社区里也有人开帖旁观这场比赛。从三水晚砸礼物开始, 给大家文字直播。 “滤镜破碎，晚哥也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也不是带妹啊，他俩在东区各刷各的。” “我靠，什么情况，老子出门倒了个水, 东区这俩的装备已经超出其他人一大截了？” “东区不是安逸躺平的地方吗？” “等等？这俩把东区洗劫一空往敌区潜入了？” “？！晚哥拿一杀, 梦回十年前卧槽。” “他俩是前后包抄, 把对面正在做装备的治疗偷袭了吧？我怎么觉得晚哥对象不是个妹子呢？” -- 第111页 “感觉晚哥比以前反应速度慢了不少。” “楼上不会黑就不要黑，你随便找个退役职业选手和十年前的自己比都是这样好吧。” 柴漾不知道她自己的行为在网络上又激起了怎样的风波。 这场突围赛的规模和规则和正式比赛几乎一样，她对待每一次竞技都不会敷衍, 沉下心来配合团队。 四十多分钟后，胜利的字样从斑驳的城墙上脱落。 三水晚和零零壹贰叁都没有拿下MVP，但队伍里的人都知道, 最开始的大优势是他俩带起来的。 后期他们只是转向辅助他们罢了。 队友长舒一口气。 他们单方面加上三水晚的好友，问她还能一起继续组队打吗？ 柴漾淡淡拒绝，拉着厉宁策火速离开团队。 后期她没有再挑大梁，就是因为不想耗着自己的手, 厉宁策知道她的弱点, 努力配合她。 只剩两人的单独队伍, 柴漾开了麦：“我还以为你会比较忙。” 她的语气明快敞亮，隐隐有一丝雀跃。 从罗姗那里听到的往事，令她对厉宁策的喜爱渐浓，逐渐盖过了那种偏执的占有欲。 “休息半小时的时间还是有的。”? 厉宁策的鼠标移动到界面上的商城，落在赠送礼包上，一个一个看过去。 只收不送，显得他像吃软饭的。 “怎么突然要打突围赛了？”他选了商城里最贵的礼物，数量调到最大值，拿出手机准备扫码充钱。 “C哥和小柔研究东区战术有分歧，吵了两天了。”柴漾揉着眼睛，“我今晚有空，来验证一下。” “有结果了？” “感觉他们说的都有道理，还得具体情况下看队员磨合。不过我怕观战的人录屏，后期就没试了。” 说着，她在工作群里给楚博航和邢止发了自己的想法，让他们继续吵，争取吵出最优解。 “自信点，一定有人录。” “也是，我今天太高调了。” “……你也知道。” 厉宁策充好钱，选择赠送对象，看着寄语输入界面，修长的指尖停在键盘上。 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她和少年在凛大门口的照片。 动作犹豫了一下。 她不是会因为这点虚拟物质宣告而满足的人。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柴漾小声问，“感觉心不在焉的。” 厉宁策微愣，手一抖。 超高额礼物给三水晚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两条系统通知同时在公共频道弹了出来。 ——玩家“零零壹贰叁”对玩家“三水晚”使用了极品限量特殊礼包效果“轮回之恋”，赠送礼包*999个并寄语“。” ——玩家“屠神”对玩家“三水晚”使用了极品限量特殊礼包效果“轮回之恋”，赠送礼包*999个并寄语“欢迎回来”。 “咦？”柴漾收到厉宁策赠礼时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点下了一键领取，看着999个礼包进账，震惊道：“你钱多到任性，想给老吕冲业绩做流水？” 老吕是《重围》这款游戏的主策划。 下一秒就看到屠神同款礼物。 “嚯，屠神开直播呢都能知道我回来了？” 厉宁策：“……” 现在他心情真的不好了。 他一掷千金被她嫌弃就算了，连礼物都能和别人送重复。 “我还要加班，先下了。” 他生怕自己的负面情绪暴露在柴漾面前，让她不开心，匆忙下线，语气淡淡的。 柴漾正在回屠神的私聊，突然看见团队面板上灰下去的厉宁策头像，不禁沉下眼眸。 屠神：【回来了。】 三水晚：【这么确定我是本人？】 屠神：【观战了，认得出来。】 想到屠神还在直播，她不想当着那么多观众和他叙旧，借口有事先退出了游戏。 她关了电脑拿起手机。 厉宁策的对话框里没有任何新的消息，工作号和个人账号都没有。 心里感到一阵烦躁。 他今天的状态似乎有些反常。 柴漾正犹豫要不要问问他的时候，猝不及防又被程直拉进了那个“攻略三哥”的群。 程直：【卧槽三哥初恋回来了！】 程直：【@柴漾柴总你要有心抓紧时间，不然就来不及了！】 柴漾：【？】 程直：【虽然三哥不近女色，但这个人出现你可得点危机感！】 陶意许默默发了一个链接。 《上古第一逃兵为爱回归？！从三水晚献身重围说起，讲讲陈年的瓜》的标题下，搬运了很多当年的截图。 程直圈出其中一句：“大家都知道当年雨落和屠神是三水晚的队友，但看数据的话和三水晚开房间单挑、组排最多的人其实是这个零零壹贰叁。” 程直：【这个零零壹贰叁就是三哥当年的账号】 程直：【我一直怀疑三水晚就是他的网恋对象】 “……” 当事人表示，根本就没网恋。 再说，她对自己要有什么危机感啊！ 我醋我自己吗？ 她仔细一想，陶意许和袁墨似乎还不知道她就是三水晚的事情。看来在基地，楚博航和邢止对陶意许也是守口如瓶的。 她快速扫了一眼其他内容，果然在文末看到了她意料之中的内容。 -- 第112页 ——当年不辞而别，连句道歉都没有。现在别不是想回来带妹营销当主播吧？你对得起死去的雨落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再理程直他们。 关掉网页链接，走进浴室，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溺在水里，放空自己。 手伤的不是他们。 被沈长鹤关小黑屋的也不是他们。 他们有什么立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要求她给雨落道歉？凭什么？ 她脚下一蹬，整个人躺进水里。 水面上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想见他。 想拥抱他。 半小时后，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卧室，恰好收到罗姗发来的语音通话。 “姐妹，我听老袁说厉宁策的旧情人回来了。” 哦，旧情人就是她本人。 泡过澡后柴漾的声音软绵无力：“然后呢？” 凛北这圈子最近没别的八卦了吗？他们就这么想看她拿下厉宁策啊。 罗姗语气怏怏：“我得道个歉，今天我从学校走之前看见有男孩给你递情书，偷偷拍照让老袁去刺激厉宁策了。” “……”柴漾震惊。 这对小情侣为了牵红线这么努力？ “不是情书。”她说，“是简历。” “我我我是罪人！！” 罗姗快哭出来了：“我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万一他们旧情复燃，那就是我拍的照片把他往别人那里助推了一把啊！” 头很大，柴漾也懒得解释。 她只好安慰着她，打开厉宁策的对话框。 等等，他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看到照片了吗？ 他才说完怕她不要他那种话，就看到“疑似别人与她示好”的照片，会怎么想？ 如果是她，大概会嫉妒难过。 那他呢？他什么也没说，真的就什么情绪都没有吗？ 她知道答案，不是的。 柴漾指尖一顿，打开和徐敬的聊天记录，把厉宁策的行程表翻了出来。 她径直给徐敬发：【你们明天还在海市吗？】 徐敬秒回：【在的，怎么了？】 柴漾：【没事。】 * 徐敬洗漱完，收到厉宁策的邮件，戴上眼镜，打开电脑，把厉宁策反馈回来的文件下载下来，逐个批注对照。 他从厉总创业时期就跟着他了，熬夜都是常态。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等他检查完，再把文件给厉总发过去，想到柴漾意义不明的消息，决定还是和他说一声。 “没问别的？”厉宁策竟然没睡，端了杯咖啡跑到他的屋子里，拉开窗前的椅子坐下。 徐敬直接给他看了聊天记录。 “没有。” 厉宁策转着杯子，抬眸看他：“你觉得她有什么事？” 徐敬：“……” 柴总有什么事他怎么知道？ “我的意思是。” 厉宁策抿了口咖啡，“想请你从已婚已育人士的角度分析一下。” 徐敬微微退后了一步，掩面咳嗽，借着咳嗽的时机掩盖住他陡然变得八卦的眼神。 “她只问还在不在海市的话，可能是想让你帮忙代购什么东西回去？”徐敬收到厉宁策的犀利眼神，立刻正经起来，分析道。 “海市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代购的？” “……不一定是代购。”徐敬觉得自己还是要把话说得更容易懂一点，“如果是我太太这样旁敲侧击地问，可能是暗示我给他带礼物回去。” 至于什么礼物能得到对方欢心，全靠悟性。 “好，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 厉宁策点点头，转身离开。 徐敬看着他的背影，哑然。 能把请教恋爱问题表现得像开会散会，真不愧是他们老板。 回到自己的套房，厉宁策摘下表，靠在沙发上搜索海市购物指南。 海市今天没下雨，强劲的海风拍打着窗。 他在网上逛了一圈，也没有挑出他认为柴漾想要的礼物，甚至还没他今天在游戏里送出的999个礼包值得她多看一眼。 他关了灯，在一片漆黑中躺回床上，瞪大眼睛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抬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她感兴趣的诸如游戏外设之类，自己早都换上了顶级配置。除此之外，她似乎没有更多的个人生活。 除了工作、挣钱，她没有其他消遣。 濯心寓那间房，他搬出来的时候是怎样，她住进去依然是怎样。 她孑然一身行走在天地间，好像只为了活着。 替雨落夺冠似乎是她为数不多的心愿。 涌上一股他说不上来的心疼。 厉宁策意识到，自己今晚恐怕失眠了。 他慢慢合眼。 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意识无比清醒。 黑暗中传来阵阵震动，厉宁策翻身。 手机显示凌晨四点，柴漾的语音通话提示嗡嗡作响。 冷淡的脸庞终于绷不住了。 这么晚突然打电话，莫非她遇到什么事情了？ “喂？怎么了？”他放软了语气，轻声问。 “阿嚏！” 柴漾刚开口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她用力吸了吸，鼻音很重：“吵到你了吗？下来接我一下吧，我没想到连套房都满了，懒得再去别的酒店了。” -- 第113页 原来是在这里开行业峰会，难怪所有房型都满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出门太急，没查清楚。 厉宁策瞳孔地震：“你在哪儿？” 柴漾声音微哑：“海市呀，在楼下大堂。” 徐敬整理的行程表里就有他们下榻的地方。 男人没再回她，听筒里却传来他匆匆的脚步声。柴漾放下手机，谢过前台，往电梯口走去。 “叮——”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厉宁策的目光猝不及防撞上百无聊赖打哈欠的柴漾。 她素净的脸上浮着不自然的红色，羽绒服的帽子兜着一缕一缕的长发，看着像是刚被泼过一盆水。 他将人一把拽进电梯，手背碰了碰。 还没干透，不会是洗完澡跑来的吧？ 柴漾仰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她和罗姗通话后，果断买下一张时间最近的飞往海市的机票，拿上证件，兜帽一盖，就出发去机场了。 这是她二十多年来最冲动的一次出走。 不敢晚上一个人乘出租车的恐惧都被她抛却脑后，心如擂鼓地踏进候机室，匆匆改了明天的工作计划，一路赶来。 “为什么？” 他指尖碰着她冻得通红的脸颊。 那种心疼复又涌了上来。 “因为想见你。” 柴漾踮起脚，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轻声在他耳畔呢喃。 因为想让他不要生气，不要害怕。 想告诉他，她不会不要他。 她今天能克服心理障碍一个人跑到海市来，以后也能鼓起勇气答应和他在一起。 只是她没有来得及把话都说完。 下一秒，便昏昏沉沉地倒在男人怀里。 厉宁策低头，唇瓣扫过发顶。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叹气，俯下身，抱起昏睡的姑娘走出电梯。 真是…… 他这辈子都是欠她的。 作者有话说： 是只会瞎撩却没正经谈过恋爱、聪明又笨拙的两个人w 别问我为什么柴总追人的行为怎么像拿错了剧本（doge谁还不是个霸道总裁呢）因为她这之前只看过袁青谈恋爱，全是撩妹经验（？） 【一个小彩蛋】 “老吕是《重围》这款游戏的主策划”——是另一篇旧文《非正态心动》里的男主，又是我爱的世界观联动嘻嘻。 第51章 柴漾没有真的昏睡过去。 她只是很久没有过在晚间一个人搭乘出租车了。 这一路上全程精神紧绷, 在看到厉宁策的这一刻，安心地放松了下来。 她眼皮垂着，打着哈欠靠在柔软舒适的抱枕上, 不知道是洗发露还是洗衣服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他总是萦绕着这种令她舒适的淡淡香气。 很快，她肩头一沉, 被扶起来。 “嗯？”柴漾幽幽掀开眼皮。 “小心受凉。” 厉宁策往她手心里递来一杯热水。 她接过的瞬间，热风鼓起。 电吹风声轰隆作响，暖洋洋的空气徐徐笼罩。 她看不见他。 潮湿的发丝徐徐拨动, 似是他在身后温柔拍她的脑袋。 她第一次被人吹头发。 柴漾安静地坐着，捧着喝了两口热水，仰头往他怀里靠。 厉宁策手掌立起，抵着她的后脑勺，声音低沉。 “别乱动。” 柴漾微微侧脸, 总觉得他好像又有小脾气了。 她难得乖巧坐着, 安静等他。 过了很久, 久到她快要睡过去了，他才拨了拨她的发丝，把吹风机放回去。 回来, 站在她面前，显得居高临下。 柴漾拽了拽他衣角：“坐下。” 她不喜欢被人俯视的感觉，也不喜欢劳累自己仰头讲话。 厉宁策没动, 垂着眼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下一秒，俯身吻她。 柴漾没有反应过来，栽倒时被长臂揽着抱起来。 她轻笑着回敬。 仰头讲话不行, 接吻可以。 屋内暖风开得很大, 凉意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直到眼睛困得睁不开。 她抵着他的额头, 迷迷糊糊问：“姗姗姐拍到的照片，你是不是看到了？” 厉宁策侧过脸，无声默认。 “韩飞是宋教授的学生，之后要参与我们合作项目。”她停了一下，睁开眼睛，捧着他的脸摆正：“我能感觉到你今天不开心，是因为这件事吗？” “是。”厉宁策坦然道，“也不完全是。” 还有他和屠神送了同样的礼物，不过那不值一提。 “那也不是情书，是他帮学妹带的简历。”她轻声和他解释了来龙去脉。 他还不是她的男朋友，按理说她没必要解释。 可是她乐意。 乐意背后，是她已经将他的爱意纳入考虑，将他的心情放在同等值得被尊重的地位。 这一点厉宁策也清楚。 从他在楼下接到她时，他就已经明白，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他们之间的感情关系。 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她这样的垂爱，这比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分更重要。 所以他刚才才难以自禁地吻了她。 “谢谢。”他默默听完，郑重地说。 谢谢她愿意解释，愿意亲自前来。 -- 第114页 谢谢她愿意让他成为独特的存在。 他轻啄她嘴角：“我还有很多话，但是太晚了，明天再说。” “打扰你休息了。”她点头，小声道。 “没打扰。” 反正他原本也在失眠。 也许只是失眠一晚上就能消化的事情，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亲自来找他。 本来只是远程折磨他。 现在是送上门折磨他。 “对了，明天你几点起？”她忽然想起来，问，“我看楼下展牌，峰会还没有结束吧。” “明天展览期最后一天，只有晚宴要参加。你可以睡到自然醒，早晨的清洁我提前取消。”他随手拿起一件大衣挂在手臂上，“我在外面，随时叫。” 幽暗的壁灯照得他眉眼深邃。 男人身姿笔挺地转身，把套间卧房的门带上。 柴漾：“……” 她好像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这人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传出来过了。 坐怀不乱啊。 她在门关得只剩一条缝的时候，扬声：“如果我午饭前还没起来叫我一下，晚安！” 厉宁策的步伐顿了一下。 “好，晚安。” 他轻轻关上门。 月光的清晖落在他脚下，仿佛一条银色缎带划开了里外的界限。 他兀自笑笑，踏上月光，拉好外间的窗帘，躺在沙发上，把大衣往上拢了拢。 一夜好眠。 柴漾被消息震醒时，窗外日头高照。 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坐起，环顾着周围不熟悉的装潢，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昨天自己做了什么事。 什么都没带，赤条条一个人，昨晚睡觉还穿着冲出家门的那套休闲衣裤。 里间房门紧闭，安安静静的。 她不确定厉宁策还在不在外面。 偷跑是要付出代价的，昨晚在机场安排好工作，发了一圈消息，今天都要一一在线上回复确认。 沈伊伊的简历也拍给了赵雪飞看。 她说简历看着很用心，已经联系hr安排去约面试时间了。 柴漾想了想，回她：【如果面试那天我没回凛北，给我一个会议链接旁听。】 短暂地处理完工作，她起身走到套间里的洗手间。台面上俨然摆着新的毛巾漱口杯和其他小物件。 ……是他趁自己睡着的时候换的吧。 柴漾抬手扶住额头，走到镜子前。 救命。 乱糟糟的发型和睡姿都被他看到了。 她站在镜前，花了比平时慢一倍的时间，努力消化了这个事实，认命地擦去脸上的清水。 镜中人的眉眼弯了弯。 她拍了拍清爽的脸颊，走出套间。 厉宁策正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挂着单侧耳机开远程会议。 长臂搭在扶手上，昂贵内敛的手表反着光。 电脑放在身前的圆桌上，红红绿绿的K线图占据着全屏。 她一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柴漾脚步顿了一下，生怕听到什么商业机密，准备回屋。 忽然手腕被人攥住。 回眸，他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厉宁策默不作声地拉着她走到外间的小餐桌前，拉开高脚凳，从一旁的保温食盒里把早餐一点一点拿出来。 她瞥了一眼，那是禾沁国际的食盒。 或许是让人送上来的。 花纹精致的筷子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柴漾伸手指点了点他的耳机，用眼神问：你开会我在这里合适吗？ 厉宁策看了她一眼，缓缓摇头。 这场会议根本用不着他说什么话。 柴漾放下心，打开盖子，将早餐端出来。 她刚回凛北就在禾沁住了一个月，他家的菜单如何她心里有数。不过海市这家连锁店的口味明显更有南方特色，初尝试的新鲜感让她胃口大开。 她边吃边回了几个消息。 快吃完的时候切到以前用的小号上，看见屠神发来的消息。 屠神：回来了？ 屠神：这个号还用吗？我现在的联系方式xxxxx。 她复制了那串数字，用“在下是你爹”这个账号加了他。 主播生活昼伏夜出，她估计等屠神看到可能到下午了，便锁起手机，准时收拾餐桌。 回神，抬起眼眸，才发现厉宁策就一直靠在餐桌旁，看她细嚼慢咽。 她的视线没有回避他。 只见一张纸递到她嘴边，轻轻擦拭。 柴漾心中一悸。 她伸手接过，指尖轻碰他的手背，试探了一下，反手把自己的手搭进他的掌心。 厉宁策肉眼可见地愣在原地。 她眯起眼睛欣赏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克制的容颜，笑得灿烂动人。 修长的指尖顺着他掌心纹路向前。 十指相扣。 厉宁策没好气地牵着她，等会议结束，悠悠开口：“怎么醒这么早。” 昨晚她拜托他午饭前叫醒她，还以为她会一觉奔着十二点睡去，没想到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就醒来了。 “也不是没这么熬过，工作日生物钟吧。” 柴漾托腮，看着他们胜似情侣般相扣在一起的手，点了点他掌心：“昨晚没说完的，都说了吧。” 厉宁策在她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 -- 第115页 膝盖抵着她的膝盖。 “想听什么？听我吃大学生的醋，还是听我因为给你送了和别人一样的游戏礼物生自己的闷气？” 这都是藏在内心深处的幽暗情绪，说出来未免丢人。可看着她那双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不知怎么就都说了出来。 那双眼真诚又犀利，透着她的爱憎分明。 她连沈家那点陈伤隐痛都愿意和他说，他还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 再说，她那天让他把那些话亲口对他说。 正好一起说了。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不安全感。”他像开会一样，正襟危坐着看着她，“不过这种不安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无关，就算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我想我还是会有这种情绪。” “怎么讲？” “因为这种情绪的产生并不建立在我们之间的信任上，而是源于我的……” 厉宁策想了想。 “经验缺乏。” 他虽然说过，想成为她的现在和未来。 可是他从来没有处理过男女之间的亲密关系，没有认真追求谁讨好谁，所有的情绪和突发事件对他来说都是第一次。 柴漾看他一脸认真地自嘲，发觉自己是真的招架不住他认真讲话的模样。 她母亲的经历让她足够看清男人的虚伪，足够看清婚姻的利益本质。 所以她始终站在安全距离外，旁观所有的示好。 她要的从来不是用物质偏宠她或将她保护在羽翼里的感情，而是双方平等人格的对话。 很幸运，厉宁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做到的人。 她格外满意也甘愿尝试。 如今她踏出了自己的安全距离走向他，却意外发现他也同样陷入自己的困境和不安。 “韩飞的事情我解释过。屠神嘛，倒不如说你给我送礼物更让我意外一些。毕竟以前他和他的土豪女友经常这么烧钱。” 她歪着头解释完，目光落在两人的双手上：“可是无论他们是谁，我永远不会和他们这样。” 手是她递去的。 人是她自己亲自坐飞机来看的。 “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就连沈长鹤都不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但能让我鼓起勇气在一晚上跨越千百公里的距离的人，目前只有你。” 厉宁策的手收紧了些，攥得她掌心发麻。 她吸了一口气：“如果我做出这样的努力依然让你感到不安的话—— “我可以再给你一点补偿。” “没有不安了。”厉宁策扶着桌子，倾身吻上她的眉心，声音低沉缱绻，“怎么补偿？” 柴漾眨眨眼。 “今晚的峰会晚宴。厉总缺女伴吗？” 作者有话说： 厉总：以我对你的了解，去晚宴才是真实目的（来自工具人的怀疑） 漾漾：当然补偿你才是目的（顺便去峰会多认识点人，嗯） 感谢在2022-05-24 17:32:41~2022-05-25 17:2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wwwWw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不缺女伴。”厉宁策抬起她的手, 低头，吻落在她手背。 “缺一位同行人。” 对于会参加晚宴的某些老总来说，女伴是他们的点缀和陪衬。 厉宁策不愿这么定义她。 “我联系主办方额外给我一份邀请函, 最晚下午送到前台。”他说。 如果不是因为孤身一人刚回国，她本就有资格拿到门票。 柴漾坐正。 “你知道我赤手空拳来的吧？” 厉宁策微微侧过脸。 柴漾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身后, 地毯上放着几个精致而贵重的包装袋。 上面印着“筝拂”的logo。 “我让宁筝给你挑的，常服和礼服都有，你等会儿试试。” 柴漾怔了怔, 而后绽开一抹笑。 看着他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模样，她忍不住亲上他的嘴角：“下午有空吗？” 厉宁策轻轻环住她的腰。 “取决于你。” 柴漾一笑：“那约会吧。” * 海市淅沥的冬雨在今天喘了口气，碧空如洗。 柴漾换了一套厉宁筝给她搭配的冬装，和厉宁策在午饭前把工作都处理完, 一起出了酒店。 厉宁策没让司机跟, 跟着柴漾的导航去到了一处人很少的海滨。 两人走在海滨栈道上。 柴漾裹着蓬蓬的羽绒服, 面对着湛蓝的海水和浅淡的细沙，余光里海风吹起男人额前的头发，侧脸的线条优雅而完美。 她踢了踢栈道的木板, 转身：“到凛北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海市，这里以前还没有这些。” “阿姨带你来的？”厉宁策眸光微闪。 她在一步步走进他, 让他更了解她。 柴漾颔首：“我妈妈是海市下面的小县城出生的，生下来被人遗弃，让爷爷奶奶捡到了。” 厉宁策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柴漾顺势靠过去, 神情放松地给他讲着以前的事。 “她是吴教练带队来海市集训的时候挖掘的, 最后偷偷退役又回了海市生下了我。” 后来又辗转给爷爷奶奶看病, 给自己求医，等把柴漾接到凛北时，家里就只剩她们母子相依为命了。 -- 第116页 “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怎么和别人介绍我是哪里人。” 小县城她住了四五年，海市也住过四五年，转学到凛北也有四五年，到了国外高中在这个洲，大学在那个洲……好像二十多年都在辗转漂泊，居无定所。 她说着，语气缓了一下：“袁青总说我对别人温柔，对自己决绝冷漠。因为从来没有哪里能让我生出过一点归属感。” 离开凛北是被动的决绝，回国是主动的干脆。 厉宁策从身后揽着她，顺着她的发丝拍了拍，下颌抵着她头顶。 “没有也不遗憾。” 他的嗓音温柔，微暖的气息和抵消着海风的冰凉。 “归属感伴随着身份认同，有归属感的人们在同样的饮食习惯、同样的习俗、同样的节日、同样的时代和记忆中去寻找自己的存在。” 他停顿，长臂收紧，将她往怀里按了按。 “没有归属感也没什么。不是所有人都要在群体中寻找自己的存在。” “嗯，我也一直这么想，我只要能自己定义我自己就好。” 柴漾仰头看他。 “不过你让我改变了想法。” 她其实看不明白他缘何长情如此，一段短暂的网络之交的缘份也让他记到今天。 但就是这样的一份沉重而长久的心意，让她忽然觉得，她不是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活在另一个人的心里。 她在他的记忆里长久地存在着。 所以她愿意去克服困难，愿意去尝试她内心抵触的事情，建立一种未曾拥有过的人际关系。 “我需要时间没错，但我也不希望你有任何不安全感。你能做到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在我考虑范围里的也只有你。” 厉宁策聪明如斯，很快听出了柴漾话里的未尽之语。他牵起她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我的荣幸。” 柴漾笑笑，又带他去了母亲最喜欢的一家面馆。 没有高档餐厅，不烧钱不炫目的约会，她只想和他分享她的人生。 饭后是散步聊天，厉宁策给她讲了些参与这次峰会和晚宴上的公司和轶事。 聊累了，两人回车上小憩。 醒后柴漾让厉宁策送自己去厉宁筝的朋友那里做了下造型，回来换好衣服，正好到能赶得上晚宴。 柴漾在套间里面换衣服的时候，厉宁策在外面。 他靠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靠背上，领带分开垂在两边，低头看着手机。 厉宁筝又在家里的群里爆料他。 厉宁筝：【爸，哥今晚要带小嫂子出席晚宴！】 厉宁筝：【他临到今儿早晨才告诉我，我只能给他调货，让朋友帮忙。早说我就早去海市了！】 厉宁策：“……” 问题是他也没想到柴漾能来啊。 厉楚河的电话打了进来。 “爸？”他戴上耳机，放下手机继续打领带。 “张总说看到你和一姑娘一起从房间里出来了。”厉楚河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你要有分寸，别跟那群臭小子一样男女关系混乱，到处胡闹。” “您放心。”厉宁策拽着领带胸前挽了一下，“禾沁这两天开会房间都满了，她昨晚头发都没吹干就飞来海市找我，总不能凌晨四点带她再出去开房。” “……” 厉楚河沉默了一下。 “你有什么好的，人家千里迢迢来找你？” “我没什么好的，是她太好了。” 厉宁策捏着领带结，往上一推，“她以为我生气了，来哄我。” “？！”电话里传来厉楚河的一阵咳嗽声。 他似乎听见父亲在跺脚：“ 你个大老爷们，人家孤零零一个小姑娘，你好意思吗？” 厉宁策皱了一下眉，他拿起桌上的腕表，走到外面的洗手间，关上门。 而后压低声音：“您查过她了？” 厉楚河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她都用上了闻律师，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厉宁策也沉默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厉楚河突然开口，“咱们家……” 他没听厉楚河说完，就听见柴漾从套间走出来的声音，连忙打断：“回去再说，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新闻，您帮我压一压。” “嗯，使唤你老子倒是使唤得熟练。” 厉楚河没好气挂了电话。 还不是为了媳妇儿。 厉宁策笑着收起手机，推门走出去。 停在原地。 柴漾沐浴在午后的阳光里。 那身流光溢彩、设计独特的裙子勾勒出她曼妙的腰身和孤艳的气质。 每一根发丝的弧度都完美。 她一步步走来，动人心魄。 只消一眼就为之震动，不由让人生出想要被她婉转的目光垂怜的心思。 “怎么不讲话？”柴漾歪头看他。 “讲什么？” “夸我。”她翘起嘴角，“突然没有袁青的彩虹屁有点不太适应。” “除了宁筝，我没怎么夸过人。” 确切的说，他几乎不怎么评价其他异性。 “能想象到。”柴漾把手里的项链解开，放在颈后，比划了一下，“你在什么场合都不会随意评价任何人。” 当初他旁观她和雨落屠神的相处，从来没有在私下里多说她队友一句话。 -- 第117页 “我现在倒是只有一句话想说。” 厉宁策转动腕表，快步到她面前：“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 他说着，摊开手。 “我也是。”柴漾笑着把项链放在他掌心，帮他正了正领带，“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也不能把对方藏起来。 “宁筝挑的？”厉宁策走到她身后。 晶莹剔透的挂坠落在她胸前。 “对的。感觉被她看透了，选的样式和品牌都是我喜欢的。” 厉宁策心里默默记下她喜欢的一切，帮她扣好项链，将长发撩起，从链子里穿过。 光滑修长的后颈暴露在眼前 他喉咙动了动，想要吻上去，又觉得这样过于逾矩，垂下眼眸。 轻轻放下她的长发。 心情不平静地带她去晚宴的会场。 “屠神加我微信了。”柴漾和他并肩往宴会厅走，看见厉宁策，忽然想起她换衣服时的事情。 厉宁策指尖一顿，看她。 “礼物是瓶子姐姐送的。我准备下次见面回份礼。”柴漾含笑道，“现在还醋吗？” 厉宁策微微挑眉。 他记得瓶子是屠神那个打游戏不怎么样但是很有钱的女朋友，每次他要带女朋友打，柴漾就会痛苦地找借口让厉宁策把她带走。 美其名曰个人特训，实际上是不想和太菜的队友一起打。 她损别人一般毫不留情。 对美女姐姐总是宽容又温柔，能避则避。 “难说，也许我吃起醋来不分性别。” 厉宁策一脸坦然，边说边把邀请函递给宴会厅门口的服务员，话锋一转：“下午和你讲的人里面，有什么特别想认识的？” 柴漾沉吟了一下，小声说：“追光科技那位吧。” 厉宁策微愣，偏头看她，本来以为她会选择更有挑战性更厉害的人脉，略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把人带了过去。 “孟总。”他喊住差点背过身去的人。 追光科技的孟总诧异地回头，看见是厉宁策，快步迎了过来：“还孟总呢，别以为这样我就不在意你以前……咦？” 孟总看向柴漾，眼里亮光。 厉宁策介绍：“柴漾，柴总是……” “非晚科技。”孟总抢答，他笑意盈盈地伸出手，“我见过你，Christina还是Cathy来着。” 柴漾微愣，她见厉宁策眼中也有一丝茫然。 “斯旺家那位投资人办的沙龙上，不过你对我应该没有印象。那天我来的时候你刚准备走。” 孟总给他们俩各递了一杯酒。 “厉总算是和我一起实习过的战友。” 柴漾点点头。 她实在记不起来自己在国外遇见过这位孟总。她之所以选他，是因为追光科技研发的无线动捕系统是全会场里最适合他们下一步研发的工具。 没想到竟是有渊源的人。 显然孟总对她和厉宁策的渊源也无比好奇。寒暄了好一阵，他突然好奇地说：“从来没见过厉宁策带女伴，你们……” 厉宁策显然和孟总的关系很亲近，他没有那种陌生人面前的疏离感，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酒。 “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柴漾莞尔一笑：“是等待转正的男朋友。” 话音未落，厉宁策抿起嘴转身。 他顺手抽了一张纸，盖住了自己的嘴角。 止不住地疯狂上扬。 作者有话说： 厉总：老婆这句话让我差点把酒喷出来 第53章 溪山雅苑。 周姨往鱼缸里添完鱼食, 往阳台走去，看见厉楚河在打理花草盆栽，步伐顿了一下, 转身离开。 阳台上的花是夫人去世前养的。 厉楚河退休后一直是亲自打理，基本不假她的手。 尤其是有心事时, 他能在阳台藤椅上坐好久。 阳台里，厉楚河放下手里的修剪刀，靠在藤椅上刷了两下短视频, 又烦躁地关掉。 儿子平时洁身自好他管不着。 这一遇上对的人，竟然能做出把人姑娘大半夜带进房间这种糟糕事情，也不替人家考虑考虑。 这还能不传出点负面消息就怪了！ 他边等圈内舆论苗头，边在心里思考：他这儿子到底给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回来要不要当着他妈这些花花草草的面儿打一顿？ 然而，刷了半天负面新闻没等到, 却等来了海市老朋友的电话。 “老厉你不厚道啊。”老朋友上来就怼他, “以前闷声干大事, 退休也不提前说，现在怎么还这样？” 厉楚河“呵”了一声。 “张总，有事说事。” 这张总就是和他打小报告说看到他俩从一间房里出来的那位。 老朋友直截了当：“你什么时候给你儿子物色好对象的？” 厉楚河：“？” “我中午不是说看到他和女人一起出门了吗？宁策晚宴就带人来了, 还给女朋友要了邀请函。” 厉楚河嘴角抽了抽。 儿子要带人去晚宴他知道，可之前他没说是以女朋友的身份带去的吧？ 厉楚河又看了看手机。 按他对儿子的了解，一旦追上人估计会第一时间在家里的群里嘚瑟, 打他和宁筝的脸。 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 第118页 前段时间还说自己连人都没追上呢，难道他想用舆论逼人家姑娘答应吗？这儿子在商场上是挺杀伐果断的，但对女人没这么霸道狠厉啊。 片刻间，厉董的心思转了几个弯, 面上不显, 心里开始臭骂起儿子来。 电话那边老朋友还在念叨。 “亏我之前还和几个老总说, 可以把家里的闺女带上认识认识。得，名草有主了，还来什么来啊。” “宁策自己介绍说那是他女朋友了？” “那倒没有，我们都是听小孟说的，他说十有九成是了，你儿子倒是什么也没说，他平时晚宴啥样，现在还啥样。” 厉楚河松了口气：“听听就行，别乱传，到时候把小姑娘吓跑就不好了。” “瞧瞧，这还没进你家门就护上了。知不知道你儿子把人带进来引荐后都没怎么刻意关照啊？” 老友说着直摇头。 “用不着他关照。”厉楚河从闻律师那里已经了解了柴漾的情况，“可不要小瞧她。” “哪敢小瞧哟。虽然还比不上你儿子那种成熟老辣吧，但在我们这些老油条面前也能滴水不漏。老王也还说呢，不该把她和那几位家的女儿比，掉价。” 厉楚河听着这番夸赞，不由坐直了。 这群人商界纵横这么多年，识人都各有一套，能从他口中得到这种评价，那可不单纯是恭维。 是真赞许。 能让人第一面就表露出倾向性的柴漾，是个有本事的人。 讨人喜欢也是一种本领。 “你这是从哪儿找的好闺女，我看除了小孟，峰会上有好几个从海外回来搞科创的都知道她。” “他自己找的。” 老朋友恍然，又嘟囔两句：“听名字不像是凛北世家出身的吧？” 厉楚河声音沉下来：“世家里的，他还看不上呢。” 那群人盘根错节，家族利益连着家族利益，为的就是财富和地位的持续不倒。 厉家的市场表现固然这几年很好，但在那群人眼里他们依旧只能算“新贵”。 纵然宁策在这群小辈里脱颖而出，他们甘心叫他一声三哥，但厉楚河清楚，某些世家里年长一辈的心中，依旧带着固执和傲慢。 柴漾不就是被那群人傲慢无理摧毁出来的吗？ 知子莫若父，儿子的眼光极高，柴漾必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深入了解过后他是又感慨又心疼。 从闻律师那里了解情况后，他特地查了一番。 跌落泥泞里重新爬起来，重建自尊心的过程并不轻松，作为女孩子更要面对额外的打量与声音。 这一路极不容易，所以他对这个姑娘的经历刮目相看，即使未尝见面也依旧心生喜爱。 不查不要紧，他还发现柴漾之前在海外原本可以做大做强的几次融资，过程都被沈家那位搅黄了。 这时候老友忽然提起凛北世家，他这个护短的心真是遭不住，气不打一处来。 “不说了，我快到家了。”张总没察觉到厉楚河的情绪变化，“我等着去凛北喝喜酒啊。” “八字都没一撇呢……” 厉楚河翻了翻眼睛，挂掉电话。 其他出席晚宴的几个老朋友都发来消息向他打听柴漾的身份。 还有人发了晚宴上的视频给他看。 俊男美女，般配地站在一起。没有亲密的举止，但眉眼间却流淌着淡淡的信赖和默契。 厉楚河蹙眉。 他给厉宁策发消息：【晚宴结束了就给单独给小姑娘订一间房。】 厉宁策：【用不着，我在机场。】 厉楚河：【她要回了？】 厉宁策：【嗯。】 他的柴总最多腾出一天时间跑来看他。 之后的工作行程和会议和他一样几乎拉满，春节前怕是没有一天松懈。 厉楚河也明白，这两位到底都是总裁，没有大把时间容他们开启恋爱脑回路去挥霍时间。 他想了想，发：【问问她除夕要不要来家里吃饭。】 厉宁策收到消息时，柴漾刚准备过安检。 她回头，朝他潇洒挥了挥手。 他抬手示意，等她裹紧羽绒服大步走近头等舱安检通道。 步履轻快，好像烦恼尽散。 父亲还是想得比他多。 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如何团圆呢。 * “虽然他是我哥，我也希望你能和他在一起。但是——咱也不用这么主动吧！” 柴漾在书房处理着工作，扬声器里是厉宁筝的清爽声音。 她收到了自己寄回的衣服和首饰，前来八卦。 “我哥从小到大什么东西得不到啊，要我说你就应该多吊吊他，多醋一醋，让他知道媳妇儿没那么容易追！” 厉宁筝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柴漾在一份文件上签完字，转了转笔。 “我认为如果恋爱关系里只有一方在主动，另一方只是被动承受对方的感情和付出，是畸形的。” 厉宁筝：“这我同意。” 她抿了一下唇。 “而且我这不叫主动。我从你哥哥身上感受到了多少，就回敬他多少的类型。” 厉宁筝咿了一声。 从小到大疯狂追求过厉宁策的那些人，哪个不是眼巴巴地想要得到他的关注和宠爱。 -- 第119页 偏偏柴漾是个例外。 她看上去才是拥有掌控权的那一方，按着自己的喜好给予着另一个人宠爱和安全感。 她理智清醒。 好像如果哪天不爱了，也能轻而易举地抽身，收回她的怜惜与宠爱。 “还有个事儿。”厉宁筝看了一眼时间，天色已晚，“你除夕怎么安排？” 柴漾抬眸：“没安排。你哥让我去你家吃饭。” 厉宁筝也是为这个事而来的。 父亲一直没收到厉宁策的回复，怕她哥办不好事情，让她来打听打听。 “那你愿意来吗？”厉宁筝小心翼翼。 柴漾没有直面回答。 只淡淡地说：“看情况吧。” 那边厉宁筝认为这是柴漾的婉拒，又和她随意聊了一会儿，结束了通话。 转头给厉楚河发：【我哥可能真的搞不定。】 柴漾这边却是真的看情况。 吴教练早先说要带她在春节前去给母亲上个坟，结果因为要带队特训，迎战春节后的全国赛事，集训要到大年二十九才结束。 如果除夕那天早晨去上坟，按吴教练的性格，一定会让她去他家过年。 她给厉宁策也说的是“看情况”。 神奇的是，这俩兄妹竟都没有问她缘由。 果然不出所料，除夕那天吴教练才有空。他来濯心寓接上柴漾，驱车前往市郊公墓。 路上吴教练还说：“我记得上次来看我的学生也住在这小区，又高档隐私又好。” 停了一下：“我一直想让你俩认识认识。” 柴漾：“……” “您就别操心着给我相亲了。” 好在吴教练也只是提了一嘴，柴漾问起他们集训，他立刻转移了注意力，竹筒倒豆子般吐槽着自家队员。 晨思是最不让他省心的那个。 年轻贪玩，但又是悟性最高，最能出成绩的。 柴漾听着，从包里掏出了笔记本，从吴教练的三言两语中记录着他的执教精华。 射击选手和电竞选手之间只是项目上的差别，教练角色却是一致的。 不仅是专业技能的提升，而且要关注队员的全面发展，和队伍的整体精神面貌。 雨落似乎就是一个反例，也是她想回来的契机。 电竞选手普遍年龄较小，训练过程中的沟通、心理问题的疏导以及身体发育的情况，都需要重视。 吴教练的经验之谈，都是俱乐部日后开会讨论的好主题。 吴教练从执教讨论到育儿经验，又聊到怎么和青春期的少年相处和解。柴漾走到母亲墓前时，心里的凄然竟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 她看着照片上笑容明媚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她到死还是想着那个男人，宁愿葬在凛北的落魄角落，也不愿意让吴教练把她的骨灰送回海市。 “她这张照片还是我从家里翻出来的。” 吴教练简单清扫了墓前的垃圾，给柴漾让出位置。 “妈，好久不见。” 柴漾俯身，把买的花放在她的碑前。 “这些年我做了什么，你应该在天上看着吧。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会按照我的想法活过这一生，放心吧。” 她以为自己会哭，但当她站在冰冷的墓前，却又一点眼泪都落不下来。 母亲重病时，她就已经做好了与她分离的准备。 被沈长鹤砸碎重塑的这十年，也不过是用时间去去证明：人总有一天要与牵挂的人分离。 或早或晚。 她没有在时间中被治愈。 她只在时间中逐渐习惯活着要面临的一切残忍。 倒是吴教练点了一支烟，老泪纵横地絮絮叨叨了很久。说晨思那个孩子像当年的她，一定要培养出一个世界冠军让她瞧瞧。 两人下台阶准备离开墓园时，夕阳余晖照在身上。 柴漾从口袋里摸出餐巾纸递给吴教练：“大冷天的，小心眼泪冻脸上。” 吴教练捂着鼻子擦了擦。 而后把纸巾四四方方叠好，转身找垃圾桶找扔掉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脚步。 “小厉？”吴教练诧异地看着迎面抱了一捧花从小径走上来的男人。 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柴漾。 眸光一亮。 “你怎么也今天才来啊？” 厉宁策停在路中央，“忙年会，今天才有空。我爸和我妹都已经来看过我妈了，我也来得来瞧瞧她。” “新一年了，是得来看看。”吴移笑呵呵，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我来看看我以前的学生。” 说着转头：“漾漾，来。” 柴漾放下手机，转过身，看见厉宁策抱着花笔直地站在不远处。 看见她的瞬间，眉头跳了一下。 柴漾也愣了一下，旋即想到吴教练要给她介绍对象的事情来。 开公司的，人住在濯心寓。 原来是他。 厉宁策也想到了陪袁墨给吴教练送生日宴邀请的那天。 他准备给他介绍对象。 学生的女儿。 柴漾没细说过她母亲的经历，他也没去细细调查过柴逸的经历，全是听她说的。 真是…… “这就是你那天要给我介绍的对象？” 柴漾嘴角噙笑，走到吴移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厉宁策，“早说嘛，要知道这么帅，我就不拒绝了。” -- 第120页 厉宁策深深看了她一眼。 吴移尚未看出两人眼神的流动。 他懊恼道：“可惜，人家小厉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柴漾抿嘴，正经点头。 她黯淡垂眸，语气幽幽：“哦？那确实挺可惜的。” 吴移哪见过柴漾这么认真又失落的模样，连忙拍着胸脯：“没事儿，想谈我帮你找！你师母那边有好多帅哥照片，晚上回去一起挑！” 厉宁策：“……” 作者有话说： 厉总：……早知道能直接和老婆相亲，当初还拒绝什么？ 感谢在2022-05-26 21:09:11~2022-05-27 20:2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wwwWw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吴教练不在他们这个圈子, 殊不知这几天厉宁策与女友共同出席海市某科技峰会闭幕晚宴一事，已经私下里传了个遍。 他看到柴漾眨了眨眼，眼神中的落寞转瞬即逝, 直勾勾看着对面的厉宁策。 吴移心里一惊。 忽然想到很久以前，柴逸带她这个小不点来学枪的时候, 她就是这样看着他班上最厉害的那个学生。 直白地盯着人家看。 对柴逸说：“我也想要那把枪。” 后来她和人家用枪打赌比了一场，完胜。 学生不乐意，倒是家长笑着教育孩子愿赌服输, 经不起挑衅也不能无能狂怒，让孩子把枪送给妹妹。 柴漾那眼神从小就写满了势在必得。 现在她竟然这样看着厉宁策？ 吴移暗道不好，生怕她多看厉宁策一秒，就下决心把人强行抢到手，拽着她：“走, 回家吃年夜饭。” 转头赔笑：“那小厉我们先走了哈, 除夕快乐。” “哎, 要不？”柴漾抿嘴笑，认真表演，“您先回, 我和厉先生认识认识。” 吴移头疼看她，压低声音：“我还不了解你？你这是要认识认识吗？” 柴漾瞪眼：“不然呢？我还能把人绑回家？” 吴移：“……” 如果不是21世纪你真的敢。 “人家小厉已经心有所属了，再可惜也不是你的, 收敛一点。”他尴尬地看向厉宁策，“你去忙吧，这丫头就这样。” 厉宁策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把花揽至一侧，另一只手伸到柴漾面前。 “哪里可惜？柴总不妨和我细说。” 哦吼？吴教练一愣, 连忙转头看柴漾。 “好啊。” 她眼角带笑地回握住厉宁策的手。 吴教练一脸懵, 心里对厉宁策的看法稍微有了一丝动摇。 这什么男人啊, 这么容易就被…… 然后他眼睁睁看这两人相握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厉宁策轻轻一弯手臂，便将柴漾拉到自己身侧，惩罚性地捏了捏她的虎口。 柴漾抬手拍了他一下。 “好嘛，不玩了。”她转头看向吴移，“您先回家吧，改天我俩去给您拜年呢。” 吴移内心“卧槽”一声。 弄了半天这俩小孩早就有情况？ 他瞬间了然：“好好好，晚上要来的话提前给你师母打电话。” 不来也没事！ 说完，喜气洋洋地离开。 看着吴教练走时脸上堆满的笑容，柴漾悄悄捏了一下厉宁策掌心的软肉。 语气里满是无奈：“我以为你会沉住气陪我演呢。” 沉住气？ 厉宁策牵着她往前走：“沉住气等师母给你介绍对象？做不到。” 柴漾感受到他手掌心源源不断地热量，身体往他的手臂上靠。 她眯起眼睛，享受他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任由他十指穿过指缝，扣紧她的手。 “你今天心情很不错。” 厉宁策看她难得依赖地倚在自己身上，评价道。 “是很不错。” 柴漾说：“刚刚听了吴教练的话，我在想……就算你没有打算组战队，我们没有在世界赛期间相遇，我也依然有可能再次认识你。” 说着她停了一下：“当然，只是可能。” 厉宁策低笑。 她在嘲笑他拒绝了吴教练把她介绍给他这件事。 “或许你可以，再自信一点。” “嗯？” “把‘有可能’去掉。”厉宁策说，“哪怕你不回国，只要你在这个行业，总有一天会见到的。” 她在哪里都会杀出一条自己的路。 这么耀眼，总会被他看到的。 天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冷风吹过，柴漾贴紧他取暖，感受着他话里的情绪，眉眼舒展开。 今天，他俩似乎都比以往更豁达。 原本他们都只在懊恼失去的、错过的、可能的曾经。现在他们牵着手，无比坚定地相信，无论有着怎样的过去，他们或许都能够在不同的未来相遇。 “我听说雨落也葬在这里了。”她跟着厉宁策走上台阶，忽然说道，“但我有点不敢去看他。” 这些天她很忙，刚刚和吴教练来的路上，她忽然想要不要顺路去看一眼。 还在纠结，就遇到了厉宁策。 她很开心，自己在摇摆不定的时候能遇到他。 -- 第121页 他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了解她的往事、理解她的心情、能帮助她分析、陪她做决定的人。 厉宁策松了手，轻抚她的脑袋：“他懂你的，也不会怨你。” “就是因为知道他不怨我，才更不敢去。” 辜负了整个队伍的人是她。 哪怕屠神雨落都原谅她，都不怨她，她依旧会有亏欠感。 “他离冠军总是只有一步之遥，这会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没那些事，会不会不一样。我和你还能再遇到，我们还能有看得见的未来，但属于他的冠军……永远都没有了。” 厉宁策觑她：“我们，我和他都希望你快乐。 柴漾脚步顿了一下：“我没有不快乐。” “我只是……不甘心吧。” 自从和厉宁策重逢，一直到现在，年少的阴影、家庭的心结都在有条不紊的被解决。 论坛上为雨落而骂她的帖子看了不少。 但根本激起不了她心中的波澜。 过去那个人生的重要节点成了绵长的遗憾，还没能整理清楚，当事人之一就已经故去。 “感觉不带着冠军去见他，我心里过意不去。” 厉宁策松开她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将她整个人揽进他怀里。 泠冽的气息在他周身蔓延，动作却很温柔。 “官宣这段时间你做得都很不错。年后就是新赛季，不用太焦虑。” 静谧的林荫道上只有两人步调一致的脚步声。 “骆禹病逝前那段时间，我经常去看他。” “因为要收购Vix？” “不是。”厉宁策淡淡道，“为了了解你。” 三水晚和雨落的相识比他早很多，他知道在三水晚还没能来向他讨教一二时，这两人就被誉为横空出世的双子星。 他带着探究和莫名的妒意去见了他，却发现骆禹对三水晚的感情，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骆禹的父母离异后，父亲带着自己的妹妹再娶，他和母亲远走另一个城市，从此两家人再没有联系过。 而那个时候他正巧认识了三水晚。 她是他在游戏里匹配到的一个小白萌新，明明技能都不熟练，打起来却有着浑然天成的热血。 赢不了他，她就加他好友天天来打他。 后来熟悉起来，发现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她的直率和执拗，都像极了他的妹妹。于是他把自己对妹妹的思念移情在她身上。 在别人眼里，三水晚是和雨落带起来，从一无所知到全服称霸的天赋异禀。 但在骆禹眼里，她就像网络另一端的亲妹妹。 “他没有怪你，你没来那天，他怕你遇到危险，还报了警。” 然而他们队伍的报名信息都是柴漾统一提交的，也就是说他们并不知道柴漾的个人信息。 警察询问关于她的真名、地址和其他信息，而他们除了网络上联系她的几个账号，其余一无所知。 那个时候他还关注着调查结果，可最后不了了之。 现在想来大抵要归功于沈长鹤，把她存在的痕迹抹去得一干二净。 “说起来，他还一直担心你这个人直来直去，不会示弱。” 厉宁策一边回忆，余光淡淡扫过她的侧脸。 天上的金光打在她脸上细细的绒毛上。 恐怕骆禹也想不到，当初在游戏里情绪澎湃，牺牲时叫得壮烈，被揍时气得火冒三丈的小姑娘，现在在大佬云集的晚宴上都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看上去不再是以前的她，可内核依旧是她。 心里烧着一团烈火，在哪儿都发着光。 “原来是这样。”柴漾牵了一下嘴角，释然地笑道，“他不怪我，但我会自责。等拨云那群小孩子打出成绩了再去看他吧。” “也好。” “就是希望冠军不要来得太久。” “这话说出来有点迷信，但你可以请妈妈们保佑。”厉宁策带她走到墓前，停下脚步。 松开了揽着她的手。 妈妈们？ 意思是说，他和她的妈妈吗？ 柴漾转头望向墓碑上的女人，厉宁策的眉眼几乎和她如出一辙。 原来他更像妈妈。 “妈，吃好喝好。” 厉宁策看着墓前已经被父亲和妹妹打理地井井有条，放下花，退后了一步，把柴漾轻轻往前推了一下。 “这是我之前给你提过的女生，还在追。 “先带给您看看。” 柴漾瞥了他一眼。 他什么时候给他母亲提到过她？ 她顺着看向墓碑上的文字：虞听云，享年四十四岁，生卒年…… 心里换算着时间，忽然怔在原地。 虞阿姨是在他们认识那一年去世的！ 看日期，他们相识似乎就是那段时间的事情。 不对…… 她拧着眉想了想，是他们相识没多久之后的事情。 有一段时间他说自己很忙。 后来不忙了，他每天都陪她熬夜。 她猛地转头看向厉宁策，对上他无奈又宠溺的眼神。厉宁策拇指拂过她的眉心：“干嘛皱眉？” 柴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的目光在虞听云的照片和厉宁策的侧脸之间游走。 “那段时间你几乎一直游戏在线。” -- 第122页 “嗯。出殡后休息了整整半个月，调整心情。” “为什么当时没有告诉我？” 如果早知道，她一定不会每天拉着他熬夜打游戏。阿姨在天上看了得多难过。 厉宁策看着她，深深叹气。 “在我妈面前这样做有点羞耻，不过她应该不在意。”他张开双臂，“靠近一点就和你讲。” 柴漾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 “可以吗？”他还询问她的意见。 柴漾转身，上前一步。 鼻尖贴近他冰冷的大衣外套。 他俯身弯腰，双臂一收，怀里热气将她包裹起来。 他又抱紧了些。 “一直没有好好感谢过你。”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如果不是那段时间有你，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没有厉宁策。” 所以才记了你这么多年。 作者有话说： 终于这里了quq正文不写太多回忆杀，不开窍时期的漾漾我们留在番外见吧（大概） 今天破1000收藏了，开心！下章更新前留评都有小红包，感谢大家喜欢～ 第55章 他抱着她, 在虞听云的墓前轻声讲述那段不堪的，从来没有亲口对任何人讲过的往事。 十八岁之前，厉宁策活得潇洒无忧。 他从不知道什么是人生的低谷。 在他出生前, 厉楚河就已经在凛北扎稳脚跟。可以说他是一路天之骄子的成长，顺风顺水。 他性格有些淡, 结交朋友不算主动的那类。 但即便是在世家长辈口中埋汰小辈的“别人家的孩子”的存在，他身边还是聚集了不少至交好友。 初中家中曾经历过小风波。 那时他寄宿在学校，有朋友和学业相伴, 心态上也没受到多少影响。倒是年幼的妹妹尝了些许寄人篱下的苦。 少年不懂愁滋味，也未曾感到活着有多苦。 长到十八岁，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获得凛大保送资格的他不用费尽心力筹备高考，全心投入自己喜欢的事情里时—— 完成了凛北江教授公开发出来的题目； 和江教授发了许多条学术讨论邮件，打算开学后看看能不能进他的实验室； 和竞赛认识的朋友给学弟学妹培训； …… 后来又顶着厉楚河的不满, 和孟停远去了一家出了爆款游戏公司的实习, 下班后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可爱的朋友。 连着两个月, 他几乎要把能想到的、想做到的事情都做尽了。 可就在他享受充实人生的时候，母亲的噩耗传来。 那是一场无妄之灾。 她搭乘的国际航空在飞越某个局部热战地区上空时意外失事。 整架飞机无人生还。 罹难的消息传来时，厉宁策正在阳台帮周姨搬花盆。 血液瞬间冰冻凝结。 花盆咚地砸在地下, 脆生生的。 也将编织在他身上的一切幸福与温暖砸出了一道裂缝。裂缝中伸出一只魔爪，将他的心捏得生疼。 新闻在说什么他听不清，黑匣子如何亦与他无关, 他只知道，母亲本可以不用搭乘那架航班的。 为了帮他找一个专业设备，她才在海外出差结束后额外安排了行程。 后来又因为要赶妹妹的生日，匆匆改签。 他孤零零地站在客厅里, 看着厉楚河匆匆冲回来, 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各处致电。 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喉咙。 想哭哭不得，想喊喊不出。 直到厉宁筝扑到他怀里，抓着他的肩膀哭得撕心裂肺，他才感觉到泪水从眼眶夺出。 一个克制，一个崩溃。 永远在嫌弃吵嘴、鲜少有过感情交流的兄妹，破天荒在一个空间安静地待了一整天。 那一天对他和厉宁筝来说，无疑是噩梦。 妹妹在生日这天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而他，他认为自己是罪魁祸首。 妹妹有权利一直伤心痛哭，可他不行。 母亲走后，他是父亲和妹妹的精神支柱，他不能，至少不能够当着他们的面永远悲痛着。 所以他擦干眼泪，收起了一切思绪。 那段时间，他活得像个机器人。 机械地帮父亲一起回着各路信息和通话，跟着律师和父亲一起去处理母亲自己公司的事情。 回到房间，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一闭上眼就是母亲登机前给他打电话的声音：“好不容易找到你要的东西了，明天一醒来你就能看到啦。” 他闭着眼睛，心道：醒来也什么都不看不到了。 他……甚至不想再醒来了。 那些痛苦、懊悔、自责和悔恨的情绪在心中沉淀又扭曲，终于在母亲出殡下葬后达到了临界点。 情绪爆发和崩溃在八月底的夏夜。 在嘈杂的蝉鸣和如水的夜色里。 他的爆发是沉默无声的。 突然他放下了手头上所有事，请假的请假，退出的退出，断了一切联系，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整整一周没有出去。 这一周他拒绝见过任何一个人，拒绝说一句话。 每顿饭周姨都放在门口，他为了让他们放心，会吃上两口。 但，食之无味。 他不敢睡觉，生怕闭上眼睛就看到母亲那双温柔宠溺的双眼，连着熬通宵。 -- 第123页 他开着电脑，挂着游戏试图分散注意力。 也并不是真想玩。 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脑子里想些很可怕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母亲不会改签，也不会乘上那架飞机。他是蝴蝶的翅膀，将他生他养他的人卷入深渊。 他，想偿命。 柴漾听到这里，心里一惊。 她下意识地想挣开他的怀抱抬头看他。 她被韩娴那样打骂羞辱，被沈长鹤圈在幽暗的小屋里无视她的意志走完所有手续，都没有想过要与这世间告别。 恨和怨在她心头烧着，燃烧着她的生命，锻造着她的意志。 这样的她听到他那句话，心头涌上浓浓的酸楚。 她从不知道他有过这些想法。 难怪他说，这个世界可能不会有他。 他可能会陷在自我怀疑中失去他的骄傲，可能会在悔恨中变得扭曲阴郁。 甚至可能……决绝离开。 她恨自己没本事，在沈长鹤面前无法任性，他却怨他自己过于任性，亲手造就血与泪的结局。 可这哪里是他的错？ 人运，天命，甚至是那个地区不止一次的空难后代表的国家博弈，又怎么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你……” 她想从他怀里出来，看看他的眼睛。 想好好亲吻他。 可他没容她这么做。 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死死按在怀里，仿佛要融进骨血。 他的手掌紧紧贴着她头顶。 唇瓣温柔触碰她的发丝。 胸腔里是嗡嗡的共鸣声。 他继续回忆说：“脑海里闪过想法的时候，我已经起身了，但你突然找我。” 那天，当他的手伸向柜子上的裁纸刀，身体刚转了半个弯，疯狂的组队提示音从耳机里传来。 他怔了怔，看着屏幕上三水晚的名字停下动作。 她是他加班结束的放松时分偶遇的。 她缠着他问了很多问题，他惊讶于她的悟性，也总是被她的一腔热情感染，久而久之便成了熟悉的网友。 他一晃神，竟点下了组队确认。 回过神，只好无奈摇头，简单告个别吧。 没想到她一组上他，便开了团队麦，清亮明朗的嗓音如水般从耳机里传来。 “三哥，好久不见哇！” 那声音里没有其他女生喊他时的崇拜和娇嗔。 没有那些客套通话里迫切想要给予他的安慰。 没有任何杂质，只有纯粹的活力。 是她一贯的态度和模样。 她在网线的那一端肆意生长着，绽放着，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魔力。 一声清脆的“三哥”竟奇迹般浇灭了心中的积郁，抹平了坑坑洼洼的沟壑。 他像在沙漠里久久跋涉的旅人，乍然见到清泉；像在黑暗洞穴里匍匐爬行的野人，从缝隙中迎上了一道纯粹的光。 他坐了回去，抬手捂起耳机，让它紧紧贴着耳朵，渴求着她的声音，贪恋着她动人的生命力。 “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上线了，最近工作很忙吗？” 她像是在吃什么水果，慵懒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浅淡的咀嚼声。 “这个暑假我和雨落五天就把排位打到前十了！还想和你炫耀一下呢，可是一直没等到你人。嘿嘿，终于被我逮住人了！” 她在等他。 厉宁策余光瞥了一眼他刚刚触碰到的柜子，收回目光。如果她没有等到，会怪他吗？ 他看了一眼表。 凌晨四点，她是逮住他了，还是因为通宵。 “喂？你怎么不讲话！”她声音有些不悦。 他迟迟才开麦：“嗯，又熬夜。” 她气势一下弱了下来，乖乖解释：“明天很早要去医院，怕起不来。” 他难得对她的生活产生了一丝好奇。 “病了？那还不好好休息。” 她敷衍道：“是家里人啦。” 语气淡淡的，俨然不想和网络上的陌生人提过多自己的现实情况。 “嗯。”他低低应了声。 许多天没有开口，喉咙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低哑的声音里有几分劈裂感，他不敢多说。 不知道是怕被她听出来，还是怕她嫌他的声音不好听。 好在她总是话很密的那个。 自己打人机特训也乐在其中。 他不用刻意讲话，她就会絮絮叨叨填满每一份空白的缝隙。 他安静听着，好像有什么在五脏六腑里穿梭，凝结冰冻的血液开始生动地流淌起来。 她吃水果的声音和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渐次重合。 他忍不住开口：“晚晚。” “嗯？” “在吃什么？” “苹果。” 他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看见周姨放在地板上的果盘。 俯身端起来，坐下。 和她一起吃。 忽然，那边的声音停了一下。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不知道她怎么如此敏锐，但想着左右大家都互相不知道对方的现实情况，扯了扯嘴角，承认道：“很不好。” “分手了？还是被炒鱿鱼了吗？” 她只知道他经常加班，却不知道他到底多大年纪，在干什么。 -- 第124页 “比那些更惨一点。” 是和亲人生死相离。 “你的声音比以前听上去疲惫，感觉你比我更需要好好休息呢。”她叹了一口气，“好久不见居然变成我教育你了，不对劲。” 他和她实话实说：“的确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了。” 闭上眼，会惊醒。 强迫自己睡着，会做噩梦。 “啊，那快睡吧，今天换我陪你。” 以前他都等她睡了才下线，她第二天要早起出门，等他睡着也不是什么难事。 厉宁策把果盘里最后一块橘子吃掉，许久不曾察觉到的睡意竟徐徐升起。 睡意袭来，他头抵在桌上：“不了，我趴一会儿，明天也要早出门。” 她淡淡嗯了一声。 “那我再去练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叫你。” “别太拼。” “你才是呢。” 他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缓缓合上眼睛。 没想到这一趴，竟一觉睡到自然醒。 他坐在椅子上缓了很久，起身，收拾着屋里的狼藉。扭头点开桌上的手机，看见她发来的消息。 三水晚：啊我是不是没和你说，我们队报了年底的线下比赛哦 三水晚：不知道你在经历什么，但是一定要振作！ 三水晚：不然看不到我天才出道秀就太可惜了！ 他定在原地，心念一动，居然有一瞬间好奇。 少女意气风发的模样，应该是什么样？ 他回她：那就，期待一下。 她秒回：可我不想丢人，今晚来陪练！ 厉宁策：……好。 答应的事他一定会做到。 他不会爽约，也不想让她失望。 他整理好衣物，起身，打开卧室门走下楼，迎面对上厉楚河震惊的眼瞳，快步走下来。 趁他老泪纵横前扶住他。 “爸，别担心我。” 不知道三水晚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接连半个月都拉他陪练，练的时间不久，到十二点就催他去睡觉，自己也乖乖下线。 在大学开学前，他终于恢复了精神状态。 变成了原来的那个厉宁策。 就连厉楚河那年上坟时，都忍不住哭着对老婆说：“幸好儿子很快走出来了。” 但他知道，真的没那么容易。 有一个人似火如焰，不自知地拽着他。 拽他出泥泞，拖他出黑暗。 天空突兀地响起一声鸟鸣，打破墓园的沉寂。 “所以，谢谢你。” 是她让那半个月的沉沦堕落变成了一场梦，是她将“厉宁策”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柴漾闭上眼，努力憋回眼眶里的湿润。 而后仰头，亲上他领带上方的喉结。 她踮起脚，鼻尖一路向上找寻，落在他讲述得有些干燥的嘴唇上。 裹着凛冽的寒风吻过去。 深刻而用心。 似乎想要吻到当初那个曾把自己牢牢锁在房间里的少年心里。 “三哥。” 她抵着他的额头，浅浅换气。 “嗯，我在。”他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把玩。 “快去给虞阿姨磕个头。”她蹭了蹭他温暖的侧颈，“我宣布你从今天起，转正成为正式男朋友了。” 第56章 厉宁策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 蓦然想起以前。 她总在队友失落时调节队内气氛, 听着像插科打诨，心思比谁都细腻。 她知道他怀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往事，所以用这样可爱的方式拨去那些阴霾。 他从口袋里掏了一盒烟出来。 柴漾退了一步, 拍了一下他手臂。 拧眉道：“你抽烟？” 他摇头，避着风点燃了一支：“我妈抽, 认识我爸后，被他管着戒掉了。” 说着，他俯身弯腰, 把点燃的烟立在墓前的一个小纸杯里。 “她压力大的时候会偷偷摸摸抽，后来是我和我爸一起管着她。” 柴漾脑海里幻想着这位一手创建高定品牌的女性在秀场后台昏暗的角落里吸烟的模样。 幽深的眼眸诉说着故事。 厉宁策这一家人真酷。 每个人都肆意活着，将自己的事业做到极致。 “这支就看在她见证儿子幸福的份上，破例了。”厉宁策食指微屈，掸了掸烟灰。 比起给她磕头, 点支烟许她放纵更令她开心。 她静静等他直起身, 重新靠回他怀里, 偏着头，认真看虞听云的照片。 “不过，如果你是出于同情或者怜悯才说这番话。”厉宁策抬手搭在她的肩上, 调侃道，“午夜梦回她可能要来揍我。” 柴漾收回目光，看他：“你觉得我是因为可怜你才施舍你一个女朋友吗？” 她会心软, 也会心疼，但她不会单纯因为这样就让一个男人走进她的世界，分享她的人生。 她没有那么泛滥的圣母心。 “还是你觉得堂堂励云集团负责人需要靠卖惨才能找到对象？”她扬眉。 “想什么呢。”厉宁策没好气地捏了下她。 她必然是深思熟虑了才说出口的。 不过她的转正通知接在他倾诉完年少的痛苦回忆之后，的确怎么听怎么有种他在卖惨的嫌疑。 “我是怕她误会。”他看向母亲的笑容, 眼中满是释然, “而且我还想再追你一段时间。” -- 第125页 十年的沉淀会将以前那些回忆和深情美化到无可复制的地步。 他不想她只记得那些未曾拥有她的过去他都做了什么；他更想让她记得, 他们所拥有的现在。 “我没问题，你随意。” 柴漾撩起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 “走了，妈。”厉宁策和母亲道别，拉起柴漾，“回我家吃年夜饭？”? “……好。”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 走到半路，厉宁策又让她带着去看看柴逸的墓，她拗不过他，转身带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都大同小异，也没什么好看的。规模比你母亲那里要小，简约一点。” 凛北寸土寸金，何况是这里。 她甚至有些愧疚十年前让吴教练帮柴逸置办这些。 “没事，让我妈也认认路，带她一起玩。” 人死不能复生，他也不迷信玄学。 这些话无非是一种质朴的慰藉。想象着至亲至爱在另一个世界，并没有真正离开。 不过很多话，他也只会在柴漾面前说。 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她能与他分享丧母这样相似的经历与情绪。 人生崩溃的那几天，他破天荒地撬开了一条缝向三水晚倾诉。 从那以后，他也只想把话说给她听。 他低头看向身侧的女人。 任凭他心思百转千回，她都一直波澜不惊地接受着他的所有话，不置喙，不评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来探望母亲的，她扎了一条带着草莓图案的糖果色缎带。 衬得她很可爱。 他抬手拨了拨，目光柔和。 走到柴逸墓前时，厉宁策忽然问：“你觉得你母亲会喜欢我吗？” 柴漾脚步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他。 “当然会。她超爱帅哥。” 柴漾把他领到柴逸墓前，推他上前。 “妈，这是我十分钟前刚收获的男朋友，他非要来看看你，你瞅一眼，不满意也暂时换不了。” 厉宁策对柴逸的墓碑恭恭敬敬地鞠躬。 站直后，侧目看她：“在阿姨面前，你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你先说。” “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提前告诉我。” “嗯？” “我们可以磨合，有问题我可以改。”厉宁策抬眸，“但是不要等到想换了才说。” “……” 等等，她没说要换吧？她和她妈开玩笑，他这么紧张干什么？ 柴漾被他深邃的眼眸盯得心痒。 她移开目光，轻轻咳了一声：“这么认真，要不要给你定个例会时间，每月过一下追求和恋爱事宜？” “也不是不行。”他目光灼灼。 “……？” 柴漾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听得出来我在开玩笑吗？” “当然。”厉宁策眼皮一掀，抓住她的手，“但建立长期有效的沟通机制，我认为是有必要的。” “……鉴于我也没经验，姑且同意你。” 厉宁策眼中重新盛满笑意。 他一开心，就想去墓园的服务中心再买一些花送给她母亲。 墓园很大，服务中心还得开车过去。 柴漾懒得来回往返，让他快去快回，自己在原地等他。 她等得无聊，想了想，拿出手机，给罗姗复述了刚刚两人的对话。 罗姗：【哇！在一起啦？恭喜恭喜！】 柴漾：【姐，重点是哪对情侣会定期开会？】 罗姗：【就……也不算太意外吧】 柴漾：【？】 罗姗：【从我们认识他起他就是这样，即使不是工作，也会认真把风险控制和预期管理做好。】 柴漾：【好的，以后他能总结出标准化恋爱流程我都不意外。】 罗姗：【你也真可爱。】 罗姗：【话又说回来了，也只有被他放在心上的事情，才有这待遇遇。】 似乎确实是这样，柴漾若有所思。 罗姗又问：【袁青和你联系了没？】 柴漾：【没，怎么了？】 罗姗：【今天除夕，老爷子等他视频，但家里人都说他已经几天没有联系过了。】 柴漾微微蹙眉。 这些年海外留学生遭袭击的新闻不少，这种富二代被敲诈勒索、遇害的情况也不是没可能发生。 她退出罗姗的聊天界面，发现自己和袁青的聊天记录也停在了三天前。 那天他花式夸赞她战队官宣图好看。 没有异常。 袁家在那边给袁青留了司机和保姆，要是真有什么可能也早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也许情况没有想象那么严重。 她还是和罗姗说了一声：【我也帮忙留意。】 罗姗应下来：【好呀，袁墨说谢谢你。对了，我们大年初三会和老爷子去厉家拜年，我可以帮你探探厉叔叔的态度。】 柴漾：【……不用了。】 想不到吧？厉宁策还没追到我，他爸就邀请我去他们家吃年夜饭了！ 她笑着收起手机，看见厉宁策抱着花大步流星地上来，衣摆在风中猎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柴逸的墓被装点得鲜艳华丽。 柴漾看着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在清理干枯花束，放下心来。 临走前，她吐槽：“我妈要是能专注事业，站在领奖台上能收到的鲜花绝对比现在多。” -- 第126页 厉宁策摸了摸她的头。 “刚刚周姨给我打电话，问你能不能吃辣。今晚年夜饭有水煮肉。” “没问题，按照你们习惯的来就好。” 天色已晚，现在驱车回家，怕是刚刚能赶得上春晚。她不太想厉宁策的家人为了她把这顿饭搞得大费周章。 柴漾边走边说：“不过我要坦白一件事。” “嗯？” “单独和你吃饭的话，我感觉还好。这个日子要见你的家人……”她吸了一下鼻子，“有点心虚。” 和他一起见故去的人，吐槽自己的母亲，这没什么。但她已经十年不曾和长辈一起过年了，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有些陌生。 要是相处不好，应该会很尴尬？ “家里人不多。”厉宁策牵紧她的手，“以前舅舅一家也会来，今年就宁筝和我爸，不用紧张。” “舅舅是虞阿姨的哥哥？” “对，他家也是一对兄妹。我表哥自从结婚之后就陪媳妇儿回娘家过除夕，所以表妹带他们度假过年。” “之前叫你表叔的那个孩子？” “虞之焕？他是我表哥的孩子。” 柴漾默默记下他的家庭结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艳羡。 虽然没有庞大的家族，但他提及每个家庭成员时语气都无比柔和。她习惯了一个人，却还是忍不住羡慕这样紧密和谐的亲缘关系。 厉宁策走到车前，看见她的目光有几分游离。 他拉开副驾的车门，下颌靠在手臂，垂眸看她：“你知道吗？其实让你来吃年夜饭，是我爸先提出来的。” 柴漾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厉董是催你找对象的那种吗？” “没。”他轻嗤，“他懒得管。” “那他怎么……” “柴……漾漾。”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柴漾回眸，循声望去，眼眸顿时沉下来。 沈万民。 她的亲生父亲。 她的母亲的确是个颜控。 人到中年沈万民身材管理得依旧很好，不仅不发福，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神采。 只不过那天在沈家她没有认真打量，现在也懒得看。 “抱歉。”她转过身，“我不太习惯。我认为您没什么资格这样称呼我。” 沈万民呼吸一窒。 那天在家里见到柴漾，才让他时隔这么久，终于又想起那个人来。 柴漾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年错过了什么。 辗转打听到她下葬的地方，偷偷跑来，没想到会碰到她女儿。 那天她在沈家的张扬睥睨的一言一行都让他说不出话。 这是他的女儿。 却又和她，和他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柴漾，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 柴漾睨了他一眼，坐上车。 厉宁策从善如流地替她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俯身帮她扣好安全带。 柴漾看见沈万民望着她一动不动，抬手降下车窗。 “回去吧，您有自己的家庭。您来这儿是作践她，也作践自己。” “也拜托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真的很恶心。你是能让她活过来，还是能让我没有受过伤？你们男人不会真以为迟来的深情能把什么都挽回吧？ 说着她顿了一下。 转头看向目光幽微的厉宁策。 压低声音：“……你除外。” 作者有话说： 柴总：好险，骂亲爹差点地图炮扫射到男朋友 厉总：……她去哪里进修了？她怎么都会提前哄人了？ 这个月最后一天了quq营养液下个月会清空，给转正的人厉总浇灌浇灌吧！ 第57章 不等沈万民有什么反应, 厉宁策几乎在柴漾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发动了车。 把那人甩在原地。 “我很开心。”厉宁策忽然说。 柴漾重新摇下车窗的一条缝，下颌微抬，迎上细细的冷风。 “开心什么？” “你在和沈……先生对线的时候还能顾及我的心情。不过, 就算没有那句，我也不会认为你在说我。” “哦？”柴漾偏头, 看向他。 静谧道路上的各色灯光斑驳地打在他脸上，俊挺的鼻梁线条赏心悦目。 “你是觉得自己算不上深情，还是觉得你不在我所说的——挽回——的范畴里？” 厉宁策余光瞥向她, 一副好整以暇等答案的模样。 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大学时，袁墨吐槽女朋友总问送命题的情景。 眸中不由浮现了浅浅的笑意。 “首先，我不会把自己的任何行为归为’深情‘二字，如果说我偏执，或者钻牛角尖更恰当一点。自诩深情多少有种心安理得的自欺欺人。” 柴漾眉尾挑了挑, 没想到她一句调侃竟值得他这么认真回答, 颇有种和坐在董事会上听他讲话的气势。 他准备说几点？ ……居然连“首先”都用上了。 她挑了挑座椅靠背, 坐正，等他的后文。 “其次……” 厉宁策等她找到舒适的坐姿，慢悠悠地继续道：“做错事的人才需要挽回。硬要说, 也是让你被迫放我鸽子的沈董做错了。” -- 第127页 “咳。”柴漾忍笑，“没错。” “最后就是，虽然你说的是——你们男人——但我知道你骂的是谁, 或者说是哪类人，我认为怼得没毛病，也不会生气。所以你没必要这样谨慎地照顾我的心情。” 柴漾忍俊不禁：“你说得对。” 她根本不需要把他从那句话里排除掉，因为他原本就不在其中, 并且自始至终, 他都没有感到被冒犯。 这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却愿意坦诚地与她分享他的心情, 他的所思所想，恨不得把一喜一怒一颗心都剖给她看。 心中一悸，柴漾微微攥起手，扭头看向窗外。 车辆已经平稳驶出墓园，返程这条路因着过年的原因，不如以往拥堵，一路流畅。 她被冷风吹得冷静下来的心，又被厉宁策三言两语烧得火热。 他是第一个让她觉得相处起来如此自在的异性。 抛去昔日的纠葛和“网恋”名义的占有欲，她对他的纯粹欣赏和喜爱与日俱增。往日与异性恪守的相处模式，也在他面前化为泡影。 越相处，越想亲近。 越拥抱，就越不舍得放开手。 柴漾头抵在车窗上，不一会儿就感受到玻璃缓缓升了起来，把她头顶浅浅一条缝里吹进来的风切断。 而后车厢内响起了温柔小调。 她瞥了一眼厉宁策。 这个人却气定神闲地靠在驾驶座上，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似的。 “我也不止听这个乐队的歌。” 他从袁青车上听来后，把他们所有的歌都下载了下来。 “借我连一下蓝牙。” 她抬手碰亮车前的触控面板，兀自操作，点开了自己的常用歌单，按列表播放。 “我把我个人歌单也分享你了。” 厉宁策眸中闪过一道光。 他握紧方向盘：“好。” 心脏跳得剧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答应了他什么不得了的事。 可是他知道，是她在努力朝他走来。 因为突然决定要来厉宁策家过除夕，路上她只好让厉宁策绕去濯心寓，把自己给厉董准备的礼物拿上。 车开回溪山雅苑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别墅区道旁的路灯上也不能免俗地挂上了一串串红灯笼。 院子里也布置得年味十足。 车开进地库，柴漾缓缓咽了一下口水。 比她回来刚见到沈长鹤那时还要紧张。 下车。 一回头看见地库里停了一排豪车超跑，里面还有袁青当初十分艳羡、但并没有拿到的限量款。 厉宁策见她的目光在那辆车上停留得久了些，微微弯腰，贴在她：“想要？” 柴漾看得专注，闻言微愣，没听懂。 回头就对上他的视线，他的喉结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充满色气。 ……他想要什么？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脚步往回退了一点，余光瞥见地库的摄像头。 耳尖红了一下：“现在不行。” 厉宁策搭在她的肩上，把人带到怀里：“想要的话，改天去签个赠予，直接办理过户就行，不用等你驾照考出来。” “……” 哦，靠。 她刚才在想什么？！ 她脑袋没好气地顶了一下他的肩：“不是，这种袁青喜欢，我开不来。” 她以前把袁青的车开了个遍，发现自己还是喜欢最典雅经典的那款。 “名义上先留给你，想开和我说。” 厉宁策带她到电梯前，按下楼层。 柴漾挑眉：“这回我是工具人？” “宁筝吵着要，我不想给她，她一拿到绝对会去哄男朋友。” “就不怕我再转赠给她？” “等它是你的后，随意处置。”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一楼。 柴漾没心情再思考厉宁策对自己的大手笔，下意识地挺直腰。 门一开，她看见厉宁筝穿了一身连体套头睡衣，端着一盘瓜子悠悠从电梯前路过。 看到他俩时，睡衣帽子的兔子耳朵都震了一下。 “我去！”厉宁筝嘴上嗑的瓜子差点掉地下，扭头，“爸！哥哥和带人回来啦！” 又看向她：“新年快乐漾漾姐！” “除夕快乐小仙女。”柴漾对她笑道。 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年轻飒爽的小厉总，只有在这个家里才能难得见到她小女儿乖巧可爱的那一面。 厉宁筝眼睛大大地望着她。 “我好喜欢她。”她对亲哥说，“我上高中之后你和爸都没叫过我小仙女了。” “又胡说。” 厉楚河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不是你自己说要成熟稳重，不能在外面撒娇吗？” 柴漾看向厉楚河，微微鞠了一躬：“厉董。” 她提着准备好的礼物走上前，周姨在父子俩人眼神的示意下接了过来，提进去。 厉楚河听见柴漾那句“厉董”，眼神微微沉了一下。 他没好气地看了儿子一眼。 这么疏离，看来还没追上。 厉宁策满不在乎地无视了父亲的眼神，抬手拍了拍柴漾的肩：“家里暖气足，外套给我，你们先进去。周姨，菜都好了吗？” -- 第128页 周姨看着柴漾自然地把羽绒服挂在厉宁策臂弯，眼角鱼尾纹里面盛满笑意。 “刚刚做好，快去吃吧，我也回了。” 周姨一家老小都是凛北人，以往她大年二十九就回家休息了，今年听厉楚河说年三十的家宴上大少爷的追求对象要来，她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做了一桌菜。 小姑娘不像她想象得那样人美声柔。 她眉眼间藏着英气，举手投足的洒脱利落，和大少爷站在一起，竟有种游刃有余又势均力敌的气势。 不一般。 不一般的大少爷喜欢的人也不一般。 周姨走时，厉宁筝挽着柴漾走到餐厅，看着她穿着自己家品牌的冬裙赞不绝口。 “以后就算你和我哥成不了，作为朋友我家年夜饭也欢迎你！” 她边说边给她拉开椅子。 柴漾扭头等厉楚河落座后，才顺势坐下。 “这话你可别让你哥听到。”她歪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楼梯，“我今天刚答应他。” “这就答应当他女朋友了？”这话是厉楚河说的。 柴漾愣了一下，转头：“嗯……” 她发觉自己还是有点嫩，看不懂这位厉董的眼神。 虽然厉宁策说他父亲懒得管他找对象谈恋爱的事，她本人也不是特别在意长辈眼光的人，但厉楚河的态度仍然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厉宁筝眨眨眼睛，溜进厨房佯装拿筷子，抓住几根筷子在餐厅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老爸看不见的位置。 “哼，便宜他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还是了解的，可会气人了。他要是对你不好，麻溜分手，不用看我的面子。” 柴漾：“……” 厉楚河转身敲了敲桌子，女儿乖觉地把筷子递给他俩，他拿起筷子，在水煮肉片里挑了一块肉，放进柴漾面前的碗里。 “来，尝尝。” 传说中搅弄风云的厉楚河像个普通和蔼长辈，柴漾连忙谢过。 厉宁筝：“周姨和川菜师傅学的，可能不太正宗。不过我家都喜欢这个味道。” 柴漾咬了一口鲜嫩的肉片。 麻辣的香味浓烈。 “好吃。”她说，“我没尝过正宗口味，不知道那应该是什么样，不过我也很喜欢！” 袁青也带她去过几家华人开的川菜馆，但他直抱怨一直没遇到特别地道的味道。 周姨做的确实比那几家馆子更得她的胃口。 厉楚河的筷子顿了一下。 他知道这个孩子的经历有多苦，从小到大那样辗转，在异国他乡顽强抵抗活到现在。 她不比凛北这群条件优越的孩子。 她能靠自己站在现在的高度，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态都极为令他欣赏。 她吃过宁筝这辈子都没吃过的苦。 听她这话里的意思，恐怕连祖国大好河山都没走遍，中式的风味小吃都没尝遍。 所以，比起他衣食无忧、条件优渥的儿子，厉楚河反而会更心疼柴漾。 “喜欢就多吃点。” 他说着又给柴漾碗里添了几筷子菜。 余光看见厉宁策从楼上露出来半个身影，扬声道：“磨磨蹭蹭的，快点下来。” 厉宁策信步走过来，拉开柴漾身边的椅子，径直靠在她旁边坐下。 他看到柴漾碗里堆成山尖尖的肉和菜。 眼皮跳了跳。 上一次他见到自己碗里堆这么多菜，是他这位父亲逼自己把创业公司放下，回集团来上班。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比鸿门宴还要走心。 忍不住开口：“爸，您不至于头一次见面就准备劝她和我分手吧？” 厉楚河嘴角抽了抽，眼刀剜了过去。 转头看柴漾：“瞧见没，这臭小子有时候讲话能把人气死，你擦亮眼。” 柴漾：“……？” 您是他父亲还是我父亲啊啊？ 厉宁策靠在椅子上，无所谓道：“她知道的。” 她十年前经历过他严苛特训的洗礼，早就接受了他“话少但阴阳怪气”“一句话戳人肺管子”的能力。 陶意许最近总和他说，有时候会议上她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和他像极了。 他垂眸看着她认真咀嚼肉的模样，勾起嘴角。 她早就被他带坏了 第58章 这顿饭比柴漾想象得要轻快随意得多。 厉楚河的态度虽然摸不透, 但从上桌开始，他就始终是一副温厚长辈的模样，不安的心很快放下来。 无论是厉楚河还是厉宁筝, 似乎都没有把她当外人，言谈间只有父女之间的温情和欢快。 吵吵闹闹, 但不聒噪。 “漾漾姐在外面都怎么过年啊？” 厉宁筝吃完主食，在厨房里盛了一碗周姨拿手的汤，看见柴漾挑起汤里的粉, 嗦得认真，忍不住问道。 厉宁策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宁筝喜欢的人出国后那几年一直在避着她，几乎没有主动和她联系过，他明白她想问什么。 “我？”柴漾吃完最后一点, 放下筷子, 想了想, “上学和工作吧，一般圣诞节假结束后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怎么正儿八经过过春节。” 其实她早就对节日没有仪式感了。 母亲得病那两年, 重要的日子她几乎都是陪她在医院里度过。 -- 第129页 “袁青不是会组局吗？”厉宁策问。 柴漾知道他作为游戏账号的买家在袁青列表躺了好几年，她笑道：“他不管大节小节能拉出来一群人陪他热闹，我没那么多时间。” 刚说完, 她想到罗姗说家里人联系不上袁青的事情，随手拿起手机给袁青发了一条消息。 “袁青……” 吃完饭靠在椅子上放空精神的厉楚河看了一眼儿子，“那个袁家的？” 厉宁策：“袁墨他弟，袁叔叔第二任的孩子。” 柴漾记得袁青和她吐槽过自己家。他老爸第一任妻子分别生了袁墨和袁绛, 英年早逝。 第二任妻子生了袁青。 没想到第二任是个隐藏富婆, 离婚后拿走了袁青的抚养权把人接到了外面。 现在袁青的父亲有了第三任, 据说这位新任母亲还没有在一个场合同时见过丈夫的三个儿子。 “想起来了，早早就离开凛北的。”厉楚河沉思了一下，“他家居然还有这么不着调的一个啊，这么看来还是老大最周正。” 厉宁筝咋舌：“袁绛也不差，裴鹰给他开的薪资和期权可高了。” “技术型人才如果不重金聘请他还想好好发展？”厉楚河没好气道，“小裴不好好发展，怎么和你在一起？” 柴漾边吃边听，眼眸微微亮了一下。 她记得袁绛是被人挖走才回国的，没想到挖他的人居然是厉宁筝的男朋友。 世界真小。 厉宁筝不屑地撇嘴，“您别扯我啦，你说我哥又不差，你怎么就那么喜欢袁墨大哥啊？” 厉楚河轻哼：“袁墨听他爷爷的，专心做投资，你哥，看着端正，骨子里还是爱玩的，想一出是一出，总是不务正业。哪有女孩子喜欢这种不安定的感觉。” 柴漾目光落在厉楚河身上。 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小漾你这是什么表情？”厉楚河微抬下颌。 柴漾眨眨眼：“您说的不务正业，是指他高中毕业去游戏公司实习，还是指他收购了电竞俱乐部？” 厉楚河愣了一下。 厉宁策指尖动了动，明明吃完了，还端起碗放在自己面前，遮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他父亲是介于新潮和传统之间的人，尽管励云拓展着科创和互联网的新兴赛道，他依旧认为游戏是玩物丧志和不务正业。 厉楚河偶尔也会看着游戏行业的财报分析感叹，但他自己并不愿意去赚这个钱。 小侄子在他这多玩两分钟，厉楚河就沉下脸色。 他这些年虽然不太会管厉宁策做什么，也没有大家长的压迫，但厉宁策缺很少主动和他聊起这方面的事情。 他们都知道彼此有不能互相理解的分歧存在，所以就尽量避免着谈及这些，免得让双方都不自在。 没想到柴漾竟无辜地把话题引到了父子之间布满雷区的休战地带上。 厉楚河好整以暇地看向柴漾。 他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问：“会下棋吗？” 柴漾猜他似乎想单独和自己聊聊，会与不会似乎都没那么重要，她点了点头。 “那走，到书房陪我过两招。”厉楚河起身，瞥了一眼厉宁策，“和你妹把桌子收拾了。” 柴漾歪头看厉宁策，他眼眸平静无波，藏着淡淡笑意，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她沉下心，转身随厉楚河上楼。 内心倒一点都不紧张。 连沈长鹤那种控制欲极强的老头子她都不怕了，厉董这种和蔼可亲到在柴漾心里已经属于是菩萨级别的，就更无所畏惧了。 两人还没走上楼梯，厉宁筝眼皮就开始狂跳。 她赶紧拿手机给哥哥编辑消息：【你还有脸笑！要是爸不喜欢她了怎么办？】 厉宁策不紧不慢回。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一下一下移动。 【那是我女朋友，懂？】 厉宁筝：“……” 她当然懂。 他们家从小的教育就是为自己的决策负责。 父母会为他们在人生各种选择上提供建议，但从不会替他们做决定，没有原则性错误也不会轻易替他们改变。 所以他们兄妹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都是他们的自由。父母的喜爱与否，并不能成为影响性因素。 但他们父亲毕竟是励云董事长，毕竟柴漾也是依靠资本市场竞争和生存的。 万一柴漾这雷区触得狠了，父亲心生不满怎么办？ “你收拾还是我收拾？”她往后一靠，望着满桌丰盛被席卷后的残羹，“你要是想上去听墙角，我可以勉为其难，不过今年压岁钱我要双倍。” “……” 厉宁策斜睨她：“你忙你的去，我来。” * 兄妹二人私聊之际，柴漾已经和厉楚河进了书房。 书房很大，整面整面的书柜占据了两面墙，中间宽敞古朴的桌上铺着宣纸，青玉镇纸搁在上面。 临窗横着一条榻，榻中央的实木案几上摆着棋盘。 厉楚河把案几上的台灯打开，又架上眼镜，坐在榻左侧，屈指点了点桌子，示意柴漾坐在对面。 柴漾盯着他的指骨，顺势坐下。 不得不说，厉宁策的气定神闲真是遗传了对面这位。 “不用关门？”? 她往黑漆漆的走廊里看了一眼。 -- 第130页 “方便宁筝听墙角，省得她在外面折腾。”厉楚河宠溺地说，“围棋还是象棋？” “象棋吧。” 厉楚河从盒子里取出剔透的玉质棋子，归位后将先手让给了柴漾。 柴漾走下第一步时，厉楚河开口：“宁策这些事儿，都是他自己和你说的？” “您觉得呢？”柴漾莞尔。 “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他是以励云总裁的身份和你相处，不会轻易提以前的事情。” “您和闻律师是不是只查了我和沈家的事情，没有查别的？” 柴漾望着棋盘，把马推出去。 “事实上，正是因为您认为不务正业的那两件事，才让我能坐在您对面。” 厉楚河拿着棋在手中转着，听完柴漾的话，动作停了一下。 他抬眸，犀利的目光打量着她。 他把她话里的因果联系在一起，后将下一步棋推出去，“他为了俱乐部专程调整了出差时间，为的是请你？” 厉宁策先前他说过，柴漾要负责俱乐部的管理。 不过，厉楚河何等敏锐。 只要将他对柴漾的调查和他们兄妹之前的航班行程联系在一起，事情的全貌能猜个七七八八。 柴漾吃掉厉楚河暴露在视野的一颗棋子。 “是我。” “唔，所以那个，始乱终弃的网恋对象？” “没有网恋，游戏里认识的朋友。也没有始乱终弃，那件事您也知道来龙去脉了。” “嗯，沈家不提也罢。这么说，是我儿子单恋。” “……也许，那时候是的。” 厉楚河没再发问，沉默不语。 柴漾也陪他落棋不语，一步接一步。 半晌，他问：“你打游戏比他好吗？” 她愣了一下：“他比我好，理论分析很厉害，我算是他教出来的。” 厉楚河皱眉。 “这孩子不喜欢教人，我让他辅导宁筝数学都不情不愿，游戏里怎么变了个人？” 无论是情窦初开，还是发展俱乐部这种不挣钱的业务，都没能绕得开游戏。 厉楚河对游戏的天然不喜，柴漾看得一清二楚。 她目光落在棋盘上，沉吟了很久。 对她而言，游戏是那段孤独自卑时光里的拯救，对厉宁策而言，那是他曾经的爱好和事业。 它是将他们两人重新连接在一起的媒介。 如果有自己的人生与生活，游戏便不会成为所有游戏玩家生活的全部。 她试图解释的一圈腹稿打完，看着厉楚河认真端详着棋盘，忽然又不想说那些话了。 在家长眼里，游戏天然具有的成瘾性。 不能否认，这也和所有策划为了保持在线率和日活kpi所做出的努力息息相关。 站在不同立场，这的确是无法互相说服的。 柴漾垂下眼眸：“您介意我分享一下俱乐部现在主力发展的这款游戏怎么玩吗？” 厉楚河落子：“取决于你能不能在三句话内让我听懂。” 柴漾指了一下她吃掉对方的棋子。 “两个战队，像当于楚河汉界对立的两方，目标是突破对方的防线，占据对方的基地。 “每一个队员都承担着类似将兵车马炮的定位，他们可以挑选不同的游戏角色，在自己擅长的位置发挥作用。 “每一场对局就是要利用在地图里能获取到的经济、道具、陷阱和角色技能实现突围，每一个选手的操作水平、关键阶段的决策和选择都有可能对战局产生重要影响。” 柴漾说完三句话，抬眸。 厉楚河兴致盎然地听着，身体微微前倾。 “一个战队要想赢得胜利，本质和象棋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手速能力、智力和临场判断力的对决。如果让人工智能像象棋AI那样深度学习，也并非易事。 “我不知道他怎么说服您的，我不想否认它玩物丧志的可能性，但我更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出发点—— 柴漾停了一下：“将军。” 厉楚河低头，看着自己被柴漾逼得进退维谷，轻轻推了一下棋子，认输。 “什么出发点？”他好奇地问。 “一种区别于传统体育竞技的智慧型魅力。” 柴漾将棋子一枚枚归位。 “我想，当初吸引我在游戏里为厉宁策驻足的，也是这一点。” 她一天排几百场，切磋无数人。 只有他能一语击中要害，点出她的弱点。 “在不知道他的出身、家庭、财富、他的一切时，我是很纯粹地想把他那颗大脑据为己有。” 作者有话说： 妹妹：咱爸不会为难人吧？ 漾漾：见家长第一天，狂野表白！ 智性恋典型派·漾漾：你儿子脑子是真tm好！ 厉董：随我！ 第59章 哐当—— 厉楚河手中侧立着的棋应声倒下。 刻字的那款反扣在桌上。 以前应酬时也有人带着姑娘见他认识, 想撮合她们和厉宁策。只是没一个丫头敢像她这样和他说话。 他也是头一回遇到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袒露自己对儿子的喜爱。 不遮掩，不羞赧，双眸没有躲闪。 她真诚大方, 连他都为之动容。 那个冷性子的儿子恐怕更加难以招架。 -- 第131页 正想着，他蓦然扫到面前大势已去的棋盘, 看了看两人互相吃掉的棋，又看了看柴漾。 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她刚刚未尝不是在用语言让他分心。 这也是，一种胜利的战术。 “你啊你啊……哈哈哈！”他看着柴漾, 爽朗笑出声，“知道我不喜欢他做的那些事，打着说服我的名义，扰乱我？” “确实，不过我的话都是真心话, 是想让您了解我。我能理解您的态度, 没想着要说服您。” 柴漾眉眼弯起, 大方承认。 “胜之不武，要不咱们不聊天，再来一局？” “不来了。”厉楚河没好气地说。 眼风扫过她, 随即又笑了起来。 现在想想柴漾的棋技无非是中等水平。 他不过是被她的话牵动了心神，被她落棋的位置错误地引导了视线。 要是专心下棋，可能还没听她说话有趣。 女儿只喜欢和自己撒娇, 儿子在他面前话极少，他们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在他面前都多少有些拘谨，战战兢兢的。 柴漾的言辞和态度是少有的深得他心。 她没有把他只当成有距离感的长辈，即便他不理解他们打游戏, 她也并不反感, 掰开揉碎用他能理解的方式和他讲。 他难得有一种重新跟上时代的年轻心态, 甚至想多和她说说话。 “你最初的投资人是斯旺？”厉楚河放弃摆弄棋盘，专心和她交流起来。 海市那场峰会上，老朋友给他透了不少信息。 “是的。”柴漾见他没有心思继续下棋，只好把棋盒拿过来，小心地把这材质贵重的棋一颗颗放进去，“我之前的某位老板做了中间人，帮我介绍的。” 厉楚河点点头，又简单问了问非晚科技的情况。 柴漾整理好棋盒，推到一旁，认真回应。 她知道厉楚河不是简简单单的闲聊，他在聊天中审视着她。而她想在他家人面前呈现真实的自己。 所以她斟酌着措辞，娓娓道来。 不少问题是她从创业起就不断被问过的。迈过沈长鹤那道心结之后，有些事说起来就更加流畅了。 从少年经历中的种种遗憾，到对母亲的恨铁不成钢，她剖析着自己原生家庭，拨茧抽丝还原着她想做运动分析的初衷。 射击是母亲未尽的事业。 电竞有她对当年队友们的愧疚与执念。 而她接受数据分析的启蒙，或者说契机，是她与厉宁策的偶遇，他的倾囊相授为她的未来埋下了一粒火种。 也许过往的经历凝结了她的悲愁怨恨，但也正是这样的过去造就了她的现在。 一旦抽离情绪，一切似乎都变得豁然开朗。 她能成熟冷静地以旁观者的身份感念着过去的每一个或苦或难的人生转折。 她说着说着，向厉楚河投去了感激之情。 厉董是比厉宁策更老练的听众。 他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年轻的小虾米就忽视轻慢她的话语，认真倾听之余，能三言两语将她的思路理清。 她刚解决和沈家的事情，从被沈长鹤长期影响干预的阴影里走出来，很多没来得及想清楚的事情，在和厉楚河的交谈中，逐一明晰。 “现在想想，我虽失去过很多，但也幸运地得到了很多。” 斯旺先生、袁家兄弟，甚至厉宁策一家，都给予了她各方面的支持。 她声音清爽，条理清晰，最后的一句总结更是有感而发，眸中隐约翻起水光。 厉楚河面色淡然，心中却百感交集。 他大概明白斯旺为什么会认定当初还是学生的她，给了她第一笔初创资金。 没有一个做早期投资的人不会被她吸引。 她的言辞，她心里那些赤忱纯粹的目标和动力极易打动投资人。 但她又不只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她对公司发展的每一步思考都经过深思熟虑，有想法，也知道怎样将想法变为现实。 这样认真谨慎的丫头，也不会因为恋爱脑之类的原因愿意陪厉宁策瞎胡闹。 她那段白天上学，晚上游戏的经历，一方面让他忍不住吐槽，一方面又引得他不断提问。 “你这些故事，倒是比宁策当初为了收购俱乐部，糊弄董事会提交的材料和理由吸引人。”厉楚河哼道。 柴漾心虚地垂了眼眸。 励云不屑于做亏本生意，说是“糊弄”倒也不错。 她左思右想，厉宁策收购Vix的契机，只可能是病重的雨落认出了她。 “其实您口中这些不务正业的小孩啊，都很有故事，光我们新组建的战队，就有很多可说道的。” 谁出道时不是个天才少年呢？ 哪个站在国际赛场的选手没有点为人称道的经典场面呢？ 她挑了有意思地给厉楚河讲。 讲到楚博航教练的辗转经历时，厉楚河听说海外赛区认为我们自己的战队不可能在这个项目上拿奖后，老父亲一颗爱国心瞬间被激起来。 “不是说这游戏和下棋一样吗？他们还瞧不起我们？我们可是下了几百年几千年棋的好吗！” 厉楚河大手一挥， “好好培养，今年压岁钱我单独给你一份大的！” 柴漾连忙按住立刻就想给她开支票转账的厉楚河：“厉董心意到了就好，拨云怎么说也是集团旗下的，少亏点钱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 第132页 “还叫厉董？”厉楚河淡淡看了她一眼。 “厉叔？”柴漾眨眼。 “这还差不多。”厉楚河满意地点头，走到书桌上，拿出红包递给她，“我的心意你不要，他妈妈的心意可别拒绝。” 他这是代表已经故去的夫人给她红包。 柴漾这下不敢再推辞，忙不迭接下。 “好了，占了你这么长时间，再说下去他要和我急了。”厉楚河走到书房门口，左右看了看，“稀奇，今天居然没人听墙角。” 柴漾收起红包走到门口：“其实我挺羡慕厉宁策的，即使在不了解他想法，也不会干预他想做的事情，您要是完全理解他，就能全力以赴支持他。” 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能得到家人无条件的尊重和支持。 “所以他才那么自信。” 厉楚河不在乎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你放心，恋爱这事儿我站你这边。你在凛北一个亲人都没有，他要是欺负你，你直接和我说。” 说着就要和她加微信。 “……好。” 柴漾硬着头皮把那个ID是“在下是你爹”的个人号二维码递到厉楚河面前。 厉楚河神色古怪地看她，忍着笑意看这个一直镇定自若的小丫头满脸通红地火速逃离。 他笑呵呵地关上门，给老朋友拨去拜年电话。 “喂，老袁？吃饭定哪天啦？今年让你家那位消停点，别再给我儿子介绍有的没的人了。” 啧，哪个能比得上漾漾这丫头啊。 * 柴漾小碎步冲下楼，一脸羞耻。 厉宁筝在客厅打视频电话，她抬手指了指厨房，给柴漾示意。 柴漾收到信号，转身往厨房走去 绕过餐桌便看见厉宁策立在水池前，专心洗着碗。 米白色的长袖毛衣挽起，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臂。 毛衣下的衬衫露出线条分明的领子，他低着头，领口处修长的后颈紧绷着。 她压着步伐，轻声走到他身后，踮脚。 贴近那诱人和白皙。 她吻得轻柔。 厉宁策却有如触电般，酥酥麻麻的电流沿着脊柱蔓延至指尖。 手中的盘子重新落到水池里。 水花溅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两手张着放在水池上，等水滴往下落，转头看见她绯红的脸颊，有一瞬怔愣。 忍不住俯身，轻咬她耳垂。 “他说什么了？” 他爸说什么能把她说得这么害羞？ “没说什么，跟见了一次投资人似的。”柴漾咬了一下嘴唇，“就是加他微信的时候忘记改昵称了。” “……” 厉宁策笑着啄了啄她的脸颊。 “我来帮你。”柴漾挽起袖子，走到他放在一旁洗好的餐具前，打开橱柜。 忽然看到柜子下面的洗碗机。 “有洗碗机不用，你是特意给我表演吗？还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居家的一面？” “都有。”厉宁策把最后几个碗盘洗完，帮她把餐具在消毒模式里归位，“但主要是逼自己不要上去偷听。” “你们还真偷听过啊，我还以为厉叔叔是说笑呢。叔叔比我想象得好，也没有为难我。” 厉宁策听见“厉叔叔”三个字，挑了挑眉。 “我的长辈缘一直不错，除了沈长鹤，还没有不喜欢我的叔叔阿姨呢。” 柴漾边说边踮脚，把锅放进上面的柜子。 上衣被顺势起，酒红色的半裙和短款毛衣之间的肌肤尽显。 柔美的线条若隐若现。 尽数落进身后人的眼中。 “你也是，很多话不说，就是厉叔叔也不知道你的想法啊……诶？” 一双手覆盖上她的手，帮她把高压锅推进柜中。 另一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 他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压低声音。 “今晚留下一起守岁，不回濯心寓了好不好？”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 滚烫的指尖摩挲。 如烈火燎原之势，燃烧，烧到酒红色的边境线。 他怎么忽然这么勾人？ 她屏住呼吸，转头。 对上那深邃的眼眸。 此刻灿如星辰，映着她的倒影。 “我说话了，漾漾。好不好？” “……” 犯规了。 作者有话说： 厉董在楼上谈话时—— 厉总：一个盘子刷五遍，还是很紧张。 感谢在2022-06-02 22:31:45~2022-06-03 22:3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你奶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柴漾呼吸微乱, 趁着自己意识还清明，立起指尖横在男人的唇上。 食指抵着他往后推了推。 指尖上的蔻色和他的唇色相辉映。 “好好好。”她点了点他，“难道你不用美人计我就不答应吗？” 厉宁策不是急色之人。 当初她在酒店房间门口朝他撒娇他都能淡然处之。 今天恐怕是不想她一个人在濯心寓孤单过年, 又不忍直白地说出原因引得她惆怅，才用这种方法哄她留下。 厉宁策站直：“没有, 只是单纯没忍住。” -- 第133页 她那样浑身带着刺、面对沈长鹤不假辞色的一个人，愿意主动亲近，愿意叫他父亲一声“叔叔”, 让他心尖颤动。 她越朝他走近，他就越情难自控。 “……” 柴漾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一时没有管理好表情，微微呆滞在原地。 就在这个空档被他抓住了指尖。 深深看了她一眼，炽热的手掌牵起她走出厨房。 厉宁筝随意地靠在沙发上看节目, 见他俩走出来, 收起长腿腾出位置。 “爸刚刚说他去打两个电话就要睡了, 明天早晨应该又好几家要来拜访，让我们晚上自己安排。” “你什么安排？” “我凌晨的飞机去法国，助理来接我。” “注意安全。” “嗯嗯, 司机和保镖都跟着，你们放心。” 厉宁策点头，侧目看柴漾。 “零点有烟花, 十一点出门？可以先上楼休息一会儿，三楼。” 柴漾笑着应道：“好。” 她猜他或许是有什么话想对厉宁筝说，从善如流地上了楼。 三楼一整层的风格都与楼下不同。 看上去格局和装潢都是被重新布置过的。开放式小会客厅、电竞区、书房办公区泾渭分明，卧室门开在一面很有赛博朋克风格的隔断设计之后。 柴漾靠在楼梯口, 仔细打量。 比起濯心寓的北欧极简风, 还有楼下厉楚河偏爱的中式严谨风, 这一层明显带着浓烈的厉宁策的色彩。 并非作为励云总裁的那种一丝不苟和成熟稳重。 而是，褪去一切身份地位，鲜少在人前表露的厉宁策本人的专属气质—— 纯粹的，张扬的，充满诱人魅力。 不知怎么，心跳地有些快。 她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拿起一旁的抱枕，在胸前抱紧。 而后蓦然发现，抱枕的外形是当年三水晚战绩最高的游戏角色。 “……” 她垂下头，将脸埋进抱枕里。 低声嗷呜了两声。 楼下。 厉宁筝仰头看着哥哥泛红的嘴角。 神色变了又变，最后了然地笑出声。 “想说什么？怎么，只许你在厨房偷亲小嫂子，不许我去法国偶遇男朋友啊？” “我又没拦你。”厉宁策噎住。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偷偷在峰会上找到裴鹰把他一顿敲打。” “那也是关心你。” 厉宁筝咋舌：“你现在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反正我不参与集团事务，没人敢管我和谁在一起。倒是你，哪天你要是和漾漾姐订婚，董事会肯定要热闹一阵。” 凛北这个圈层里的人，几乎不关心这群大少爷们换多少女朋友。 甭管现在是哪个女朋友，圈内的还是圈外的，小模特还是大明星都无所谓。 重要的只有结婚对象。 一旦订婚、结婚，性质就不一样了。 婚姻不仅将两个人后半生绑在一起，同时能把经济利益绑定。惯常联姻的家族尤其重视这些商业上的紧密联系。 哥哥作为励云的总裁，他的婚姻某种意义上不止代表了他个人的幸福。 股东、董事们都会评估他的另一半是否对未来励云集团的发展产生正面或负面的影响。 “订婚？”厉宁策轻轻摇头，“想太早。” “……？” 那边厉楚河已经知道柴漾就是儿子昔日的“网友”，厉宁筝却还蒙在鼓里。 她蹙眉瞪眼，压低声音：“你没想和她走到最后？还是说心里还有你初恋？哥，别太渣。” 邦—— 他像小时候那样屈指轻弹在厉宁筝太阳穴上。 “别乱说。” 厉宁策满脸嫌弃，三言两语把沈家的事说了。 “她未必想步入婚姻，这件事你也别在她面前提。” 他知道她被自己的原生家庭折磨了二十多年，所以从不奢求她考虑这些。 婚姻和家庭于她而言与伤痛相伴随。 他们之间的爱意不需要让她以强行治愈旧伤疤的方式来证明。 厉宁筝张着嘴，缓缓点头。 “也好，至少她可以专心做她想做的事情。难怪韩子琳那天旁敲侧击问我你的事儿。” “谁？”厉宁策皱眉。 “韩家的一个姐妹。她姑姑好像就是嫁给沈家的那位。不过你放心，我基本上不和不熟的人说这些事。”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 又道：“但小嫂子的身份要不要公开，怎么公开，还是早点计划吧。沈家在走下坡路，万一你俩的关系传开后，他们沈家二话不说把漾漾认祖归宗了，到时候赖上咱们家，白嫖一桩姻亲。想想就很麻烦。” “嗯，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对了，你刚刚找我要说什么事来着？” “让你给漾漾拿点睡衣和洗漱用品。” “……哦。” 两人擦肩时，厉宁筝没好气地撞了亲哥的肩，作为他使唤她的回礼。 而后呀踩着拖鞋往楼上走。 “我把套装和没拆封的整盒化妆卸妆和洗漱用品都放二楼客卧。” 她顿了一下：“那个……套也需要我给你吗？” “厉宁筝！” “哎我闭嘴！” 厉宁筝吐着舌头飞快上了楼。 -- 第134页 感谢小嫂子，她已经很久没让老哥吃瘪了。 * 厉宁策走上三楼时，只有会客厅的吊顶亮了一圈，整层楼安安静静。 “漾漾？”他轻声喊道。 走到会客厅时，立即放轻了脚步。 柴漾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睡了过去，整个人侧躺着占据了整张沙发。 她抱着抱枕，身体蜷起，发丝遮了小半张脸。 脚尖微微悬空，拖鞋随意落着。 这是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 厉宁策眉眼柔和，俯身将她的一对拖鞋整理在一旁，靠着沙发席地坐在地毯上，托着她的小腿，将悬空的脚也放在柔软的沙发上。 抱枕被她抱得很紧，他索性那了另一只抱枕，拉开拉链展开成毛毯，盖在她身上。 她舒服地蹬了一下腿。 底部的薄毯顺势将两只脚丫都包裹了起来。 桌上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开始震动。 厉宁策蹙眉，看着界面上“赵雪飞”的来电提示，果断拿起来。 他走回卧室，斟酌了片刻，替她接起。 “喂老大，除夕快乐。”赵雪飞的语气轻快。 “她睡了。”厉宁策压低声音，“如果是工作上的急事我叫她醒来。如果是拜年的话，等她醒了再说。” 赵雪飞微微愣了一下。 随后笑道：“不是什么急事，让她好好休息吧，连着几天只睡了四小时。祝你们新年快乐。” “同乐。” 赵雪飞识相地挂断电话。 厉宁策把她的手机模式调成静音，重新放回桌上，转头看向她。 他出神地看着她均匀呼吸的鼻尖，抬手拨开她脸前的发丝，动作轻微地别到她耳后。 膝盖抵着地毯上，俯身弯腰。 在她鼻尖上轻轻落下一吻。 而后将一圈吊顶灯关掉，在黑暗中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安静地闭上了眼。 柴漾从梦里惊醒时，半睁的眼望着周围黑乎乎的一切，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 怀里的抱枕提醒着她身在何方。 她也没想到自己抱着抱枕就能睡过去。 可能是年前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连这几天没有睡好的缘故。 她撑着手臂从沙发上坐起来，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 撒手把抱枕扔了过去。 “……醒了？” 厉宁策沙哑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柴漾茫然地点头。 又怕他看不见，开口：“不小心睡过去了，到时间了吗？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没忍心。” 他把她掉下沙发的那部份薄毯叠到一边，仰头，在黑暗里看着轮廓隐约的她。 他说：“赵雪飞刚刚给你打电话我接了，说你在休息，让她晚点打。” 柴漾指尖摩挲着薄毯，微微攥起。 她已经从困意中渐渐清醒。 身上的薄毯是他盖的，灯是他关的，电话也没有搅乱她的梦。 他静静坐在她身边的地板上，陪她小憩。 此刻，他坐在她对面的地毯上，仰头看她。 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她的沉默让厉宁策有一些紧张。 “如果你觉得不好的话，下次我就不……” 他的话被堵住。 她倾身，双手在黑暗中捧起他温热的脸颊，找到双唇覆了上去。 “很好。”她鼻息喷在他耳边，“我喜欢。” 她已经将他视为男朋友了，他却还为自己隐约宣誓主权的举动而反思。 真是太有分寸了了。 正经到她愈发喜欢，愈发想将他拉扯到泥潭深渊。 她拇指摩挲着他的耳根。 轻声：“男朋友的名分都给你了，稍微霸道一点点也没有关系。刚刚在厨房不是很会嘛？ “确定？”他的声音沙哑。 “当然。”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他抱了起来。 在空中晕头转向地绕了一圈，他稳稳坐回在沙发上。 她跨坐着环上他的脖子，敛眉，望向怀里的人。 黑暗中那双眼眸像会发光的黑曜石。 颈后有力的手掌托住她。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进攻性的气势，吞噬了她的呼吸。 作者有话说： 漾：那些自学而成没分寸的霸总不如我自己教出来的（ 策：呵。 亲妈：你就宠她叭 感谢在2022-06-03 22:37:02~2022-06-04 23:3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你奶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黑暗会将相拥时的感官放大 拥抱的手, 相勾的指尖，还有近在咫尺的呼吸，都异常清晰。 他难得强势, 令她心如擂鼓。 磅礴的情思顺着绵长深入的亲吻渡来，让人遗忘了时间, 随之沉沦。 不知道多久才结束。 她趁着这个间隙匆忙呼吸了两口。 不一会儿，他又仰头。 柴漾别过脸，趴在他的肩上, 脸埋在颈窝里。 不回应他。 厉宁策呼吸一顿，慢悠悠顺着她的发丝：“是不喜欢吗？” 下回他再温柔点。 -- 第135页 “咳，不是。” 柴漾的声音难得缱绻中带着娇软。 他火力全开时带来的震撼，比她想象得刺激。 “就、就是有点累。” “那歇会儿……别乱动。” 他按住她的动作，喉咙克制地滚了滚。 闭上眼睛, 屏息凝神 刚刚她神魂颠倒, 并没有察觉到她在他触碰到毛衣衣摆时的瑟缩。 可厉宁策却无法视而不见。 他心疼了一瞬。 于是停下动作, 只专心吻她。 吻到她忘却那转瞬的不悦与抗拒，忍着自己的煎熬，容她在怀里撒娇休息。 他忍忍都无所谓, 他只是不希望她有任何不适，还要硬着头皮坚持着配合他。 她愿意一点点接纳自己就好。 “这层楼你都看了吗？”他忽然问。 柴漾懒洋洋地摇头：“开放式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没进你房间。万一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呢？” 怀里的男人僵了一瞬。 柴漾撑着他的肩坐起来, 俯身鼻尖抵着鼻尖：“哎呀，还真有啊？” “嗯。”他发出一道意义不明的短促鼻音。 每个人都有隐私，再亲密的人也该有个人空间。 她没太在意，抬手戳他的脸, 转移话题道：“那边看着像台球桌一样的桌子怎么只盖了一块布？” “那是虞之焕的。” “你小侄子？” “嗯, 不过他宝贝的东西我也不能随意碰。” “没事, 就问问。” 厉宁策沉默。 抱着她克制。 柴漾挂在他身上歇了好久，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脱离了瘫软如泥的状态，直起身。 “几点啦？不是要去看烟花？” 他捧起她脸颊：“都累成这样了，早点休息吧。” 柴漾拒绝：“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走走走，别耽误时间。” 她不在乎在哪儿过节，怎么过节。 但她知道他是在乎的。 厉宁策抱着她站起来，放在地毯上：“穿好鞋，楼下等我。” 他要回屋收拾一下。 他走去开灯，柴漾眼睛下意识眯起。 等适应了光线后，他已经进了卧室。 她看过去时，他刚刚好关上门。 透过那现代感十足的隔断隐约瞥见他捏着衣摆撩起上衣，腹肌隐藏在了门后。 她的眼眸亮了一下。 手机屏幕也在此刻亮起。 厉宁筝：【我给你准备了一整套S家的产品，衣柜里的随便换。先去机场啦。】 【谢谢你的礼物！回礼也一起放客卧啦！】 她在海市承了厉宁筝的情，收了她的衣服和项链，这回趁过年，回赠了她一条之前在某位独立设计师那里定制的手链。 柴漾发去感谢的语音，下楼到客卧，果然在床上看见一个精致的小礼盒。 拆开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里面是一个相册。 随意翻看一页，就看见一个腾空而起的少年在阳光下跳投，他身后的所有人目光都落在球场中央。 篮球衣随着他长臂举起而向上缩起。 少年精瘦的腰腹和她刚才瞥见的别无二致。 旁边还有一张。 小不点的厉宁筝站在他身边，朝着镜头挥手。 她身后是眉飞色舞的陶意许。 而一旁的厉宁策微微歪头，听队友讲话，漫不经心地仰头喝水。 柴漾指尖小心翼翼搭在少年人的眉眼上。 当初他故意发来的照片是闭眼熟睡的，天知道她有多少次幻想着睫羽抬起的模样。 现在见了才知道，那是多么夺目的一双眼。 在墓前听他讲往事时，柴漾还没有实感。 原来当初她竟是拯救了这样一双即将黯淡失色的眼吗？ 柴漾，你可真是好样的！ “叮咚——” 敲门声响起，厉宁策在门外问道：“好了吗？” 柴漾浑身激灵，啪地一声将相册合上，放回礼盒，塞进枕头下面。 也不知道为什么，破天荒地害羞了起来。 她动作行云流水，耳后快步走出房门：“好啦，走吧走吧。” 整个人挡着他的视线，推着他往楼梯口走。 厉宁策顺手牵上她。 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慢慢收回目光。 两人下到地库，柴漾看了一眼今天凛北户外的气温。 ……感觉会很冷。 她折返回上楼拿了一条厉宁筝的围巾给自己裹上，和去冰箱里拿零食的厉楚河打了个照面。 厉楚河把她送到电梯旁。满脸笑意地挥手。 下来时厉宁策已经热好了车。 他今天挑了辆格外贵气的车，车体流线设计仿佛骄矜贵公子。给她拉开车门时，她才发现他换了一身极具巧思的穿搭，外衣和车身颜色相辉映。 “叔叔一个人在家没事吗？” 车开出溪山雅苑的时候，柴漾看着后视镜里的别墅，小声问。 “别担心，他的几个老朋友虽然不在凛北，但这两年都在线上打麻将，还不希望我打扰他呢。” “……哦。” 柴漾放心下来，靠着副驾开始回消息。 今年是俱乐部的第一年，她在战队的群里给每个人都发了大红包。 小家伙们乐颠颠地抢红包。 -- 第136页 楚博航和邢止收下后，立刻更新了节后的训练计划，引得一众哭号。 非晚科技的工作群也在互相发红包抢红包，柴漾在总群发完红包就关了群，给赵雪飞拨了电话去。 “看来我还是打扰老大了。”赵雪飞主动谢罪。 “没有的事。” 托她这通电话的福，她在厉宁策的亲吻里得到别样的惊喜，“刚刚有什么事儿？” “之前您推了简历的那位实习生，几轮面试表现都不错，我们这边想留用……您这边呢？” “沈伊伊？” 柴漾忽然想起来，她本来要去旁听面试，但因为自己这边的事情实在忙不过来，就没有听成。 “对，她给三组面她的那位主管发了拜年信息，顺便问了一下情况。”赵雪飞说，“彭岳今天不知道看了什么小道消息，说沈伊伊是沈氏集团的千金，您这边……” 赵雪飞语气纠结了一下。 按理说区区一个实习生是不应该麻烦他们这些高管和柴漾的。可沈氏怎么说也是昔日凛北老牌地头蛇般的存在，不好轻易得罪的那种。 赵雪飞不知道柴漾的身份。 她只是没想到，老板一推荐竟推了个豪门大小姐来当实习生…… 这万一招进来了，他们是随意使唤呢？还是要当吉祥物当祖宗供着呢？ “你们都想留用她？”柴漾有些意外。 “几轮表现下来，她的能力和表达确实都符合我们的需求。” “如果你们都觉得合适，就让HR年后给她发offer。”柴漾垂眸，“你和彭岳不要传出去，对别的实习生怎样，对她也怎么样，不用特殊对待。” “有您这话我心里就有谱了，不打扰您和男朋友过年啦，除夕快乐！” “你也是！” 柴漾结束通话，惊觉厉宁策已经把车开向郊外，她看了一下指示牌，是通往山上的路。 “在山上放烟花？” “山上有观景台。” 厉宁策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看见后方车灯大亮，稍稍让出些距离。 “市内禁烟花爆竹之后，几家小少爷在这边搞了私人俱乐部。年节来这边预约就可以，有特别想看的烟花也可以提前购置。” “你经常预约吗？”柴漾歪头看他。 “我第一次来。” 话音刚落，后方那辆跑车便提了速。 引擎轰鸣着从他们身边擦过。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喏，老板就在前面车上。专门来给我带路的。” 柴漾：“……” * 山顶观景台，如梦似幻的红色超跑稳稳停下时，户外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有人朝车上下来的人吹口哨。 “秦二你怎么大过年跑来啦？你家老爷子竟然肯放你出来浪啊？” 男人在寒风里长长吐气，白雾蒙眼：“托你们三哥的福，打着他的名号溜出来还不容易？” “虽然咱们都叫你二哥，但拿三哥撒谎也太大胆了吧。” “拿谁打幌都不敢拿三哥啊。” 秦桢轻嗤：“谁说老子撒谎，厉宁策开着他那辆风骚的车到下面了。” “卧槽？他可是第一次来这儿吧？” “我厉三哥除夕竟然没当大孝子？” “他一个人？还是说……？” “等他来了你们慢慢问呗？”秦桢脚尖踢了踢地下的酒瓶子，“目测还有十五分钟到，你们该收收的自己收了。” 说着，秦桢眯起眼睛，看向远处：“沈伊伊一个人来的？” 有人瞥了一眼。 “又和家里闹矛盾了吧。来了就坐那边发呆，不过她今天带了个小白脸上来，捂得严严实实，萧道辰看到后直接气走了。” “行了，别八卦了。”秦桢随手抓来一个人，“你给沈佩说一声，就说她妹妹在这儿。” “我才不说，二哥你想说自己说。” 沈伊伊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对上秦桢的目光，又移开，抬头。 目光对上身后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的男人。 “怎么不推了？” 她声音冰冰凉凉，带着几分趾高气昂。 “冷了，要不进屋待一会儿吧？”那人笑着搓手。 观景台后面就是依山而建的私人俱乐部，食宿娱乐一应俱全，只有这个圈子的人才有进出的资格。 他眼巴巴地看着沈伊伊。 “那就冻着。”沈伊伊拒绝道，“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什么时候进去。” 这个男人是她在凛大北后门捡到的。 看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发了善心把人送了医院，没想到醒来后赖上她不走了。 “我……”男人语塞。 沈伊伊没有听他说话，低头看见自己的聊天框中弹出了一条消息。 沈佑拿着柴漾的红包截图和她炫耀。 【她居然会给我们战队每个人发专属红包诶！我是红包名称是未来最强第六人，哇！！！】 沈伊伊脑补着他的语气，笑出声。 以前伯伯婶婶给多少压岁钱可都没得惊得他这么激动地嚎叫。 她锁了屏幕，刷了两遍邮箱也没有刷到实习录取通知，叹了一口气，从秋千上跳下来。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声惊呼。 “我日三哥真的带女人来了？！” -- 第137页 “有生之年我居然在三哥身边看到女伴？” “什么女伴？这不是柴总吗？” “啊？你们认识？” “我咋可能不认识，程小直认识，在他俱乐部里打过照面。这姐姐枪法——” “干净利落！特别酷！” 沈伊伊脚步顿了一下，调转方向朝人群那边走去。她身后那人迟疑了一下，缓步跟上。 青白的灯光将迎面走来的两个人影子拖得极长。 柴漾那张扬迷人的面孔比她在沈家见到的要更洒脱，眼尾藏不住笑意，更添了几分妩媚。 明明她和厉宁策各走各的，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沈伊伊却还是看到了两人眼波中的暗潮汹涌。 般配极了。 她拧眉，转念又想到沈长鹤逼她和萧道辰见面相处，甚至希望她去联姻的糟心事，实在令人窒息。 世家有什么好，投胎成沈家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她也想像柴漾那样，不受控制，不受约束。 活得潇洒自在。 脸上的嫌厌还没能收敛起，便看见柴漾快步朝她走来，厉宁策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冷淡的面容不怒自威。 沈伊伊张着嘴望着她。 想起在俱乐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淡淡看了自己一眼，没什么情绪。 她猜不到她想做什么。 柴漾在她面前站定，沈伊伊咽了一下口水。 “怎、怎么啦？”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她自己的孤高气质就消失殆尽，一下就软了下来。 她还没收到红包的沈佑有出息！ 柴漾看了她一眼：“韩飞把你的简历递到我这儿了，年后等HR的邮件去办入职，时间定了和我说一声，凛大那个项目比较急。” “什……什么？” 沈伊伊愣在原地，消化着柴漾话里的信息。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听到柴漾问：“这人你认识？” 沈伊伊回头，看见被她捡到的男人深深低着头。 “不认识，学校门口捡的，赶不走。” “哦？” “是真的！”沈伊伊怕柴漾误会她的品行，“他自己说无家可归，想傍富婆，不想努力了。” “……”柴漾伸手抓向男人的肩。 捂得严严实实地男人垂着头，迈着小碎步，被柴漾拽到身边。 “没记错这双鞋是我送的限量吧？嗯？”柴漾压低声音。 沈伊伊回头看向厉宁策。 处变不惊的三哥在她身后淡淡挑眉。 “叫你青大傻子，你还真犯离家出走的傻？” 袁青眼见着柴漾就要给他哥打电话，连忙抬头看向厉宁策：“姐夫救救！” 厉宁策顿了一下，深深看了一眼他。 而后长臂一伸，将柴漾揽进怀里，顺便锁上手机。 下颌抵在她头顶，低声说：“看完烟花再说。” 柴漾：“……” 作者有话说： 袁青：拿捏.jpg 沈佑/沈伊伊：姐……姐夫！ 厉宁筝：我也，姐呃——嫂子！ 厉宁策：？你有多少好弟弟妹妹？ 感谢在2022-06-04 23:36:24~2022-06-05 23:3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wwwW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头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徐徐吐出来的气冻成一缕缕白烟。 柴漾双臂环抱在胸前, 静静看着戴灰色口罩的袁青。 厉宁策收了她的手机，她想联系袁墨都不行。 亏她以为他遇害了，谁想到他偷偷跑回国, 招呼一声不打，还讹上了沈伊伊？ 他一声不吭, 她也不说话。 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和袁青大眼瞪小眼。 除夕阖家团聚，有闲情逸致在这山上观景台挨冻看烟花的人其实不多。 即便这样, 稀稀拉拉的人还是聚在了一起。 大家站得远远的，靠着观景台的护栏，眼神不住朝观景台最角落的地方瞟。 观景台处摆着一排圆桌和圈椅，户外取暖设备的装饰和桌椅融为一体。 冷艳的女子靠在圈椅里，双腿交叠。 悠长的目光落在那个看不清面容, 不知姓甚名谁的男人身上。 山风呼啸着, 八卦的耳朵竖得再高, 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们围观。 “那不是沈伊伊带来的吗？” “好家伙，这是谁抢了谁的？” “……那三哥算什么？专门带妹子来抓小白脸？” 他们这群人想带谁来, 只要想保密，没有人会多问。沈伊伊就是如此。 可谁能想到厉宁策带来的女人一下车就朝那男人走去，甚至当着沈伊伊的面把人拽到自己身边？ 太刺激了。 当然, 更刺激的莫过于厉宁策又伸手把女人搂到怀里这件事。 吃瓜群众一路倒吸冷气。 只是不清楚那个女人说了些什么，厉宁策就和沈伊伊前后脚走进俱乐部室内，留她和那个不知名的男人在户外观景台坐下。 怪，太怪了。 无论是刚刚发生的一切, 还是这四个人的组合, 都好怪啊。 秦桢看着柴漾睥睨的眼神, 果然这群看热闹的不敢贸然去搭讪，笑了笑，转身回屋。 -- 第138页 他迎面对上靠在前台的厉宁策。 “哟。”秦桢抬手拍上他的肩。 厉宁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沈伊伊，把从前台借来的手套递给她：“去拿给她。” 秦桢看着那双手套，眼神玩味。 沈伊伊点头：“哦，好。” 鉴于之前她不小心看到过这位和柴漾聊天通知，对这种殷勤见怪不怪，接过手套后往外走。 沈伊伊知道厉宁策是让自己回避。 凛北豪门公认的三位大少爷，除了温润宽厚的楚大哥，无论风流倜傥的秦桢，还是冷情寡淡的厉宁策，都不是她沈伊伊能安然相与之人。 她快步溜走。 “今儿谢了，稀客。”秦桢感恩他把自己从家里人的唠叨中解救出来，“你这是特意带女朋友来看烟花？” 他指了指厉宁策精心搭配的衣着。 以前只见过他把黑色搭配出花来，哪是现在这么刻意的人？ 厉宁策摇头：“还在追。” 他说了，想再追她一段时间。 “之前跨年你忙着游戏带妹的也是这位？” 秦桢总是同时和很多姑娘们聊天，在他们兄弟群里也只是潜水不发言，对他网恋的事情更是一知半解。 “陪她玩，不算带妹。”厉宁策纠正道。 放在以前，柴漾可不喜欢别人这么质疑她的技术。 向来话少的人难得认真解释，异常稀奇。 秦桢可算见识到什么叫难得开窍，忍不住提点他：“啧啧，人家都还没答应你，你杵在这儿摆什么正宫架子，放她和沈伊伊带来的男人单独在外面？” 厉宁策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没有回应，前台便打断了两人。 “厉总，您要的毛毯准备好了。额外的单人间开好了，也记在您名下对吗？” “给我吧。”厉宁策回身，“对，等下让他们把单间钥匙送给外面那个带灰色口罩的。” 袁青刚刚央求柴漾不要给袁家通风报信。 柴漾翻了两个大白眼，不过他倒是愿意看在他喊姐夫的面子上帮他熬过这几晚。 他嘱咐前台：“有人问起就说是我朋友，别多说。” 前台：“好的。” 秦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冲他竖起大拇指。 替别的男人遮掩还开房间，真有你的。 牛！ * 沈伊伊本想送了手套直接回屋，可是看着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亦步亦趋跟在柴漾身边，好奇地留下来。 柴漾不知道还要多久到零点，戴上手套，转头看向沈伊伊；“几点了？” 沈伊伊：“还有五分钟零点。” 柴漾气定神闲地靠在圈椅上，两手插在口袋里，目光看向远方。 她的脚尖一下下点着地面。 哒——哒—— 听得袁青心惊胆战。 她坐在这儿一直没说话，袁青的心七上八下，恨不得不等她问，一股脑全都说出来。 不过柴漾根本没有搭理他。 她偏过脸对沈伊伊说：“你知道我不会因为你父亲的事情迁怒到你，但如果你因为我们的关系纠结要不要来非晚实习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藏着掖着。” 她不需要带着私人感情和情绪的员工。 看在沈伊伊找上自己学长求来这份简历，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提前和她说开。 沈伊伊皱眉：“不会，我想去。” 收到面试邀请时，她的确震惊了一瞬。 向韩飞学长打听后才知道，原来宋教授的新项目是和非晚科技合作的。 面试后迟迟没有收到通知，她也有过惴惴不安。 确实有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会让她厌恶，才拒绝给她这个机会。 本想发消息直接问她，犹豫再三，还是去旁敲侧击了和面试她的部门主管。 现在她知道了，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当然知道她不是爱迁怒的人，否则也不可能为了签下沈佑专程去沈家说出那样一番话。 “我在乎的是工作态度，你是真心想去就好。”柴漾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不能打着沈家千金的名义……” “放心，绝对不会。”沈伊伊挺胸保证道。 柴漾挑眉看她。 沈伊伊小声嘟囔：“沈家沈家沈家，谁稀罕啊……” 确认过沈伊伊的态度，柴漾没再说什么，扭头看向袁青。 袁青察觉到她的目光，浑身一抖。 余光往俱乐部瞥了一眼，心想，厉总怎么还不出来？ “你还准备装多久哑巴？” 她双臂环在胸前，上下打量袁青。 浅色外套上覆了薄薄一层灰，一看就是穿了几天没洗过的样子。 恨不得一天换五套衣服的花孔雀少爷能忍得了？ 袁青偷偷瞄了一眼在柴漾身边乖巧坐着的沈伊伊，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说。 沈伊伊站起来，犹豫着要不要走。 “你坐着。” 柴漾把她拉回来，转头看向袁青：“看什么看？你赖上别人当挡箭牌的时候怎么不担心？她被你拉下水了，也有知情权。” 袁青目光躲闪了一下，深吸气。 而后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我妈要我去公司上班，我拒绝，她就把我的卡停了，雇了一群黑壮大汉蹲在我家门口准备把我抓回去。” -- 第139页 柴漾：“……” 就这？ “你不是有张卡不归她管吗？”他有她公司的小份股份，分红都是走那个账户。 “就剩那一张，我这回来的机票什么都靠它了。” 袁青看着她一言难尽的表情，终于憋不住，分享起他如何突破重围，逃过那群大汉的监视，如何偷偷溜到机场，在飞机上辗转回了国。 回到凛北，又想让袁家看到他这么落魄的模样，决定去凛大找自己某位前女友救急。 没想到连日没有好好休息吃饭，刚到凛大就因为胃病栽倒在学校门口，恰好碰上了回宿舍拿东西的沈伊伊。 “你知道的呀，我也不是真的要傍富婆，这不是害怕我再多消费几笔，我妈就追查到了嘛。” 他想着以柴漾和沈家不共戴天之仇，待在沈伊伊身边就不容易被他的好姐姐兼老熟人发现，没想到还是翻了车。 沈伊伊怔愣：“所以你知道我是谁？” 柴漾掀起眼皮：“你以为呢？他可是凛北八卦协会海外分会会长啊。” 袁青：“……过奖。” 对于交际花的袁青而言，凛北圈子的人和事儿他都知道个七七八八。不过绝大多数都只是存在在故事里，和他要好的都是私下里见过面的人。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歇两天回家找爷爷，主要是不想让我爸他们看到我现在这么落魄的样子。不然他要嘲讽我妈。” 沈伊伊听明白了：“我怀疑他是看在袁家不用继承家业的份上才要回来的吧。” 柴漾勾唇：“那可不。” 袁青妈妈就他一个宝贝疙瘩。 之前他怎么放浪形骸都没管，现在突然说要让他担起公司责任，显然是准备好好管教他。 “就两天，你让我歇歇，把皮肤和黑眼圈养好，我绝对敢在我爷爷大寿前回家！” 他眨眨眼，“我也不拖累伊伊小姐。” 沈伊伊蹙眉，别开脸。 她没理会袁青，垂眸对柴漾说：“有点冷，我回房间看烟花。” “去吧，让前台送点热饮。” 沈伊伊点头，柴漾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只是人美心善在学校门口捡了个犯胃病的人？ 她不信。 以沈长鹤的性格，沈伊伊多半也和沈佑一样，身边有保镖跟着。如果不是为了利用袁青的存在来反抗沈长鹤，她才不会主动做那些事。 他俩真是半斤八两，互相利用罢了。 柴漾脚尖悬空踢了踢，没再说话。 袁青是成年人，他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她知道他健康安全地活着就行。 袁青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左看右看，看见厉宁策从大厅走出来，连忙站起来挥手。 小声道：“姐夫姐夫，快来！” 柴漾转头，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厉宁策。 只见他长腿迈着潇洒的步伐，抱着厚厚的毛毯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厉宁策展开毛毯，半蹲蹲在她面前，认真又细心盖在她的腿上，而后用手背贴着她的脸感受了一下温度。 还行，没太挨冻。 “咳，我也回去看。”袁青揉了揉自己的口罩。 厉宁策抬眸：“给你单独开了房间，去前台拿钥匙，别祸害小姑娘。” 袁青大喜过望：“谢谢姐夫，姐夫新年快乐！”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俱乐部大厅。 柴漾垂眼，抓着毛毯包裹上他带着寒意的手。 又顺着毛毯往上拉了拉。 “你倒是会替他安排。”她阴阳怪气地看他，“袁老爷子大寿可得好好准备点礼物。” 厉宁策半蹲在她身侧，目不转睛地看着毛毯，似乎要透过毯子看到她拢住他的那双手。 他嘴角噙笑：“谁让他叫我姐夫。” “原来你这么好收买？一声姐夫就让你开花了？”柴漾挑眉看他，“那这样呢？” 她附身贴到他耳边。 声音轻柔，气息绵软：“亲爱的？宝贝？老公？” 厉宁策呼吸一乱。 紧紧扣着她的双手，侧过脸吻了上去，吞下了她调侃意味十足的词汇。 烟花在他唇瓣覆上之时窜入夜空。 一息之后，炸开在两人身后的旷野。 绚烂，盛大，又热烈。 作者有话说： 漾漾：亲爱的/宝贝/老公，你喜欢哪一个？ 厉总：我都要，最好连着。 漾漾：…… 感谢在2022-06-05 23:38:25~2022-06-06 19:5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头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余光望向旷野, 在天际炸开的烟花将整个山林照亮，烟紫与金黄交织，翠绿和海蓝相辉映。 柴漾看得怔愣。 她已经很久没有放空心神去欣赏人间风光了。 上唇忽然被咬了一下, 埋怨意味十足。 她垂眸，对上他灼灼的目光。 她拽了拽厉宁策的衣角, “停停，先看烟花！” 厉宁策：“……” 他在她脸颊处流连片刻，缓缓起身, 随意靠在她的椅子扶手上。 指尖勾着她一缕发丝把玩。 她仰头看得专心，“哇呜”的感叹声此起彼伏。 -- 第140页 殊不知他眼里含笑，面上看着安宁，内心却荡漾着擂鼓震颤后的余波。 明明只是称谓而已。 可从来没有人放肆大胆地像她那样喊过他，喊得他恍惚悸动, 喊得他动情。 原来偏爱会让人得寸进尺。 会贪得无厌。 “等下要去吃点宵夜吗？” “你说什么, 我听不清。” 烟花绽放时的声音巨大, 厉宁策撑着椅子，低头：“里面有宵夜可以点。” 柴漾微微侧目：“不了，你想被围观吗？” 她余光朝后扫了一眼, 不远处的人快把脖子伸断了，“等放完就下山吧，早点休息。” 厉宁策：“好。” 柴漾的椅子斜放着, 背对那群围观群众。 因此他们没有看见烟花下的亲吻，只看到三哥蹲到女人身前，又是盖毛毯，又是仰头说话。 靠, 简直千年难遇！ “拍到了吗？” “被挡住了, 拍不到三哥正脸呀！” “偷偷溜到那边的角度肯定会被发现的。” “哦不, 拍糊了，三哥站起来了！” “这姐真的……我服了！坐怀不乱，她是嫌三哥蹲在前面挡住她看烟花了吗？” 烟花美极，欣赏的人并不都能全神贯注。 他们一边看着盛景，一边转头去看厉宁策，一边在好友群里八卦，忙得不亦乐乎。 “等等，这就走了？” “秦二人呢！不留下吃点喝点吗？” “求求给我一个拍正脸的机会啊，我好恨为什么是大冬天，姐姐围巾真厚！” “我死了，三哥给人拉车门的样子苏断腿。” “你他妈有一款限量你也可以苏。” “直男滚啊，你不懂！” 一些闲言碎语随着两人离开，在凛北豪门的圈子里不胫而走。 传言虽口口声声说着有图有真相，但到头来也只有两个人背对镜头，一站一坐观赏烟花的矜持与克制。 单膝半蹲着盖毛毯那一幕唯美画面没有人拍下来。 只在聊天记录里流传。 以“别人厉家的孩子”著称、从来没有过绯色传闻的厉宁策，人生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在圈里亮了一次相。 有人看了照片依旧嘴硬—— 站得近了些而已，贴都没贴在一起呢。 参加过袁墨生日宴的人也忍不住发言—— 那位柴总和袁墨女朋友是闺蜜，袁墨和厉宁策同校师兄弟，两家交好，和厉宁策熟悉一点不也很正常？ 鉴于柴漾在生日宴上的表现不卑不亢，游刃有余，没有对任何一家豪门少爷有特殊关注和特殊对待。 大多数人第一反应，除了不信还是不信。 可瓜都摆在眼前了，不认真吃也不行。 正逢过年，这群人放假的放假，闲的闲，把关于柴漾的消息扒了又扒。 其中两条格外引人注目。 第一，励云新组建的电竞俱乐部，目前由柴漾负责运营，拥有除了厉宁策之外的最高话语权。 第二，两人年前曾共同出席海市某科技峰会。 这两条消息落在不同人眼里，有不同的解读。 有人颇为笃定，厉总在追柴总这事儿也差不离。 理由很简单，毕竟厉宁策桃花杀手的作风大家有目共睹—— 应酬上的小娇花视而不见，张扬奔放的小野花能被他阴阳怪气的冷漠毒舌怼到无地自容。 即便就那几张说明不了什么的图片，这个女人能得到厉宁策如此特殊对待，那必定是上心了。 而有人却认为，柴漾是厉家新物色的联姻对象。 厉宁策如此高调的行事，想必不只是谈场恋爱而已，或许厉家不想在凛北圈子里找儿媳，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扶持了一位年轻女总裁？ 这些言论兜兜转转，也传到了沈家人耳中。 沈宅。 客厅大灯开着，沙发上稀稀拉拉坐着人。 “国儿呢？”沈长鹤沉声问阿姨。 “在楼上作画，说不下来了。” 沈家老大不经商，对家产也没有强烈的继承欲望，更不想掺和这家庭丑闻，决定作壁上观。 好在妻子回娘家、闺女沈佩在外拍戏对此一无所知，他索性把自己关进书房，任谁叫都不下楼。 “爸，我晚上还有应酬，您长话短说吧。”沈长鹤刚收回目光，就听见二儿子说道。 老二一家如今支撑着家业，即使不想掺和进来，也得硬着头皮旁观。他下楼时叮嘱沈仁和沈佑这对双胞胎兄弟，不要乱说话。 沈长鹤两手撑着拐杖在地板上砸了一下，将这几天世家圈子流传的柴漾的传闻提了一下。 他难得情绪激烈，气不打一出来。 自己的亲孙女被人大肆议论，没有根基？他沈家的孩子还需要厉家扶持？ 韩娴双目震惊，狠狠盯着自己的公公：“什么意思？莫非您还想给她撑腰，把她认回来？” 把私生子认下来，那不就要承认沈万民做过的恶心事，还要连累她和韩家？ 韩娴看向沈万民，他小心翼翼地在沈长鹤身边坐下，似乎父子两人存了同样的心思。 怎么的，为了那个丫头片子连点体面都不要了？ 韩娴震怒。 要不是韩家这两年和沈家手挽手走下坡路，当年的韩家怎么也不会允许沈家欺负到她头上！ -- 第141页 早知道当年沈家老二接手公司出现颓势的时候，她就应该听家里的劝，早日离婚，带着沈伊伊抽身。 “别忘了那丫头片子和您签的协议。”她咬牙切齿道。没想到这时候她竟要靠柴漾来放狠话。 “您想认，人家可不要您呢。” “你！你！”沈长鹤怒目圆睁，目光阴鸷。 他交叠握着拐杖的双手颤抖。 “今年过年期间，她公司的产品营销特别出彩。”沈万民敛眉，“非晚估值也很有潜力。” 沈长鹤喘着气，瞥了他一眼。 废话，她在国外有他干预的时候，融资环境那么艰难但还是起死回生了，何况现在是变相和励云站在了一起？ 她比家里这三哥废物儿子要好太多。 “或者不认她，让她来沈氏，以后接老二的班。”沈长鹤当着几个孩子的面，把他一直以来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他一直都怀着这个目的想逼她回来。 谁能想到她回得猝不及防，不仅难以拿捏住，而且一转眼就打上了凛北目前最粗的一根线！ “这……合适吗？” “她能行吧？” “不可以！” 沈家老二、沈万民和韩娴异口同声道。 沈伊伊靠在角落里刷手机，看着祖父发火，看一家人说完话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嘴角冷笑。 既不想承认订婚出轨留下私生子的丑闻，又想让如今发展蒸蒸日上的柴漾为他们所用。 怎么不做梦呢？ 真当沈氏总裁是人人都想要的香饽饽啊！ 所以她讨厌姓沈。 尤其是消磨尽仅有的亲情之后，她更加讨厌自己和这群道貌岸然混蛋是一家人。 手机弹出一条系统通知，是非晚科技的入职通知。 沈伊伊神色无比微妙。 * 对于流言蜚语，各有各的猜测，谁都想得到点靠谱求证。 然而，不仅除夕后登门拜年的人几乎没从厉楚河口中得到任何信息。甚至于除了那晚的山中俱乐部，都没有人再见过这两位当事人。 直到假期最后一天。 柴漾踩着点出现在一家私人会所。 推开门，看见一个两个慵懒随意地坐着靠着，看见她眼睛都亮了一瞬。 “柴总消失了这么多天，终于肯露面了呀。”程直开了一瓶红酒，倒了半杯，走到面前递给她。 “要不是小袁儿，怕是请不动你啊。” 柴漾看向那边台球桌上的袁青，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据说他在山里休息了一晚，收拾得人模狗样溜回了袁家，对着袁老爷子嚎啕大哭了一顿后，又过上了游手好闲的交际花日子。 这几天每天三个局，把列表没见过的好友邀请了个遍。 她还听说，他把那天穿过的外套、鞋子乃至口罩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所有人都再也找不到传闻里沈伊伊身边的“小白脸”。 难怪舆论都在关注她和厉宁策的事情，把他和沈伊伊忘得一干二净。 “谁说我看在他面子上来的，程总肯生日邀请我，是我的荣幸呀。”柴漾抿了一口酒，“我没消失，这几天在练车。” 程直后仰：“……万万没想到。” 谁大过年的去驾校啊！ 柴漾笑笑不说话。 “三哥要晚点来，你别在这儿站着，今天我生日是私人聚会，老陶啊、小袁儿和他大哥啊，还有秦二哥，大家都知根知底，懂我意思吧？” 程直引她往里走，柴漾端着酒杯和坐在一起的袁墨罗姗举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最近流言甚嚣尘上，可厉宁策关系最铁的几位兄弟都不多言语，大有守口如瓶之意。 合着今天是想好好八卦一下。 柴漾落座前瞥了袁青一眼。 难怪这家伙在台球桌上不下来，他倒是对她知根知底，但关于她的事，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漾宝！”罗姗从袁墨身边站起来，隔了一张桌子递给她一份果盘，“尝尝，程小直特意空运来的。” 柴漾接过，看见袁墨无奈地摇头，伸手护着她的腰，深怕她脚伤没好站不稳。 “最近恢复得怎么样？”她关心道。 “很顺利。”罗姗笑得温柔，“最近这一周你家app可是一直在应用商店高下载量的榜上呢，恭喜喔。” 过年期间，掀起了一阵边吃边控体重的热潮，非晚的app打响了居家运动的智能管家服务的名号，引得各家老少都在关注。 起因是过年期间的一条vlog。 拍摄者是一位以宅和美食著称的头部生活视频博主，从年前开始记录自己检查出一些久坐带来的不良症状和慢性疾病，决定开始锻炼身体的日常。 他在自家附近的健身会所遇见了另一位健身区视频博主，被推荐了非晚的app。 于是他开始了为期一个多月的使用，辅助他记录自己每天的运动和饮食情况，还根据记录下的病症，提供了后续饮食和锻炼规划方案。 因为不是广告推广，他的vlog里给app打了马赛克，夸赞之余还吐槽那位健身博主为什么有这么好用的东西不在视频里给大家推荐。 没想到这条视频突然爆火，观众们顺藤摸瓜摸到了柴漾家的产品。 “说实话我也有点意外。”柴漾笑道，“我们市场部的预算暂时可没考虑请那位头部博主，只不过是他们反应过来后续营销跟上罢了。” -- 第142页 程直吊儿郎当走过来：“说得轻巧，时运都被柴总占了。他碰到的那位健身博主难道不是你们市场部联系过的人吗？” “是，不过她那时候和我们反馈说还在试用，没有做出推广视频。”柴漾摊手。 谁想到是专做生活视频的博主打响了自来水的第一枪呢？ “啧。”程直摇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toB的产品已经在和几家连锁健身房沟通合作了，迟早的事。” 好在他的射击俱乐部和柴漾是更细的项目合作。 他这边给vvvip提供的更深层的数据分析服务，市面上还没有别家有。 “不聊工作吗？” 陶意许端着酒杯走过来，“我可不想打过年看到柴总还要汇报工作。” 他现在兼任俱乐部经理，管一群战队队员像当老妈子似的。 罗姗：“不铺垫一会儿怎么和漾宝聊八卦？” 柴漾：“……你们就在这儿等我呢？” 秦桢扔了台球杆，挽袖走过来：“趁他还没来，给你说说老三的黑历史。” 柴漾歪头看去。 “咱兄弟虽然号称能完美毁掉所有桃花运，但也不是没有过感情经历的。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所以啊你让他多追追，可别轻易答应他。” 柴漾看见罗姗在点头。 “我兄弟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说啊，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高中和一渣女网恋，还被人甩了。” “我寻思着就是因为这个事，他才被伤透了，清心寡欲，从此看破红尘无欲无求。” 柴漾：“……” 你这是听了几手的八卦啊？你们一个真心话大冒险能统一一下口径吗？ 她勾唇：“初恋总是难忘的，正常。” 反正初恋也是我，我又不吃醋。 袁青看热闹不嫌事大，意有所指：“我看你这回不答应他才会伤透他呢。” “哦吼，伤透他会达成什么成就吗？” 袁墨乐道：“给你颁发怒甩厉宁策的勇士勋章，再给你介绍很多优质对象。”他家还有一个在暗恋呢。 柴漾眉眼弯弯，忽然手机震了一下。 是厉宁策的消息。 【八卦聊够了吗？】 ……好家伙他是装了窃听器还是有人录音？ 她蹭地站起来：“我去趟厕所啊。” 说着放下酒杯，推开门，顺着楼道角落的安全指示灯准备遁逃。 不料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 而后跌进无比温热的怀里。 “你想要什么成就？嗯？” 作者有话说： 文案回收中～ 【小剧场】 漾漾：按你兄弟的话，我的确达成了“甩过你”的成就，可问题是我们就没在一起过，对吧。 厉总：你想试试真甩一次？ 漾漾：？不敢。 袁青：这是什么小情侣play？ 第64章 他从后搂抱, 耳畔落下淡淡的气息。 低沉的尾音勾魂。 像是用羽毛在心尖尖轻轻扫过那般，在静谧的走廊里格外轻透。 一想到方才秦桢说他一贯能毁掉所有桃花，柴漾无声地笑了。 这个男人显然知道怎样发挥自己的魅力。 冲他只愿意把这些千方百计的撩人方法都用在她身上, 整个人不知不觉就沉浸在霸占的快乐和愉悦中。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在意的人偏爱和优待。 她也不例外。 她转头睨他：“让我猜猜谁给你通风报信了？袁青还是袁墨？” “袁墨，除了他没别人敢发。”厉宁策攥着她的手腕,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鼻息交织。 她缓缓启唇：“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说。”他好整以暇。 “和渣女网恋被甩这话是你亲口说的，还是他们臆想的？”她顿了一下，看向身后的男人, “还有……无欲无求？那厉总现在做的这些事，是打算再给渣女一次机会？” 厉宁策听后失笑。 “所以你才想达成再次伤透我的成就？” 男人俯身吻上她的眉心，不远处会所服务员立刻转过身，眼观鼻鼻观心，把附近的同事都带离。 “纠正一下。”他紧贴她眉心, “不是给谁一次机会, 我的所有机会只留给你。” 说着, 他扶着腰，让她在怀里转了个身。 她的背脊靠着走廊墙壁。 他倾身压上，顺着唇釉的果香求索：“无欲无求？我哪里给了你这种错觉？” 他所欲, 他所求，都是她。 柴漾微愣，任由他索吻, 一时忘记回应。 他声音低哑，又带了几分委屈。 她竟从中听出了一点少年气，声线一如多年前顺着网线传来的轻喃低哄。 她抬手环住他，在他停顿的某个间隙, 叹气：“下次再不逗你了。” 天雷地火都要降在她身上。 “我只是有点在意你对亲近朋友讲述那段时光和感情的时候是什么态度。” 厉宁策神情古怪地看她：“你是觉得我会用渣女来形容你？还是觉得我真心话游戏会说那么多话？” 柴漾：“……” 救命, 被厉宁策阴阳怪气的感觉她怕是有十年没体会到了, 真是久违！ 厉宁策看着柴漾欲言又止的表情，松开她，和她一起并肩靠在墙上。 -- 第143页 他总共就玩过两次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第一次是在少年时代，借别人的号给她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心如擂鼓。 第二次是自己生日，他敷衍宁筝是随口说的“你哥初恋”被她揪着不放，来来回回问了很多问题。 可前后他只说过几个信息。 两人游戏认识，对方在某天失联。 她是他的初恋，自己为了见她翘过教授的面试。 无论如何他都不曾在朋友面前都没有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定过性，更不要说诋毁过她。 渣女，网恋，被甩……都是听众拼凑出的故事。 于他而言，这只是个于黑暗中窥见微光，求而不得等待一束光长达十年的故事。 “那他们知道我是三水晚吗？”柴漾问。 “不知道。”他耸肩，“零零壹贰叁这个账号是公司给的账号，会定期往这个账号里打钱发装备做各种正式服务器的测试，签过保密协议，他们都不知道。” 柴漾颔首。 他对她的提点超出了游戏环节，是高屋建瓴的，所以连她那时都不知道他是内部工作人员。 “难怪当时看你总是独来独往，是因为不怎么用这个号去加好友吧？” “对了！”她压低声音：“他们知道我是三水晚吗？” 厉宁策敛眉：“没人知道。” 柴漾松了一口气，她还不想让自己这个马甲被曝出来。 房间内，众人谈天说地，没个正形。 忽然门被推开，厉宁策阔步迈进来，一瞬间像是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安静了下来。 寿星程直从沙发上跳起来，接过他随手递来的礼物，眉眼间兴致盎然。 “猜我今天叫了谁？” “还用猜？你干脆把字都写脸上吧。” 那位女士说什么都要去洗手间检查一下自己需不需要补妆，让他一个人先进来了。 厉宁策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他后知后觉地想，自己沾没沾到她的口红？ 袁墨在沙发上，留意着到他的小动作。对上厉宁策淡淡投来目光，他不禁挑眉。 这两人没一起进来？是助攻失误还是弄巧成拙？ 他心照不宣地把他通风报信的语音删除。 “先说好，我追我的，你们不要瞎起哄。”他抬手在程直脑门上弹了一下。 程直捂脸：“亏我还想再玩一次真心话大冒险。” 秦桢拿着自己的冰饮递给他。 陶意许原本在一旁看热闹，忽然觉得背后一冷。 回头，看见柴漾推门走进来。 陶意许对上她的目光，打了个寒战。 他们都把她当准三嫂看，可他这个隔三差五给柴漾汇报工作的人可八卦不起来。 那仿佛被班主任关注的视线，谁懂他？！ 他转了转脖子，拿出手机打游戏。 “姐！”袁青最后一杆进洞，起身时看见柴漾进来，三步两步跑到她面前。 “你又活过来了？” 柴漾看见他终于肯从台球桌上下来，筋骨皮肉里都混着纨绔劲儿，咋舌道。 袁青嘿嘿笑了一下，跟在她身边往里走。 家里有大哥二哥，不需要他继承公司，也不需要他承担责任。 况且爷爷乐意宠他。 他在凛北这几天又找回了自己最熟悉的游手好闲的生活方式。 “没有我妈压着我，紧逼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挺好。”他凑近，“你现在还缺司机吗？需要应酬的话找我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扶着肩膀移至一边。 厉宁策站在两人中间，目光幽深：“回凛北自然不用再麻烦你。” “……”嘶，好吓人。 袁青摆出“姐夫”的口型无声央求他。 柴漾掰手指算了算，这个年过完，大概四月她就可以把驾照考完，拿到证。 她看向袁青：“抱歉啊，确实不太需要了。” 她噙笑看向厉宁策，和她拉勾盖过章的手指翘起。 她可也没有忘呢。 拂袖悄悄勾上他的指节，心情紧张又刺激。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整个屋子都敞亮了片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厉宁策有心追求，而柴漾也没有冷脸拒绝，这对有戏。 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打扰这两人低声交流。 袁青被拒绝后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避开了自家大哥打量的眼神，在陶意许旁边的懒人沙发上躺下。 陶意许正手肘撑在膝盖上打手游，看见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给柴总当司机是有什么额外福利吗？连你都抢着干？” 袁青闭眼：“没福利。” 不过他有分红。 “我就是觉得偶尔和漾漾姐待着聊聊天，心情会舒服一点。” 因为家里有钱，是个富二代，他总是被人用各种各样的眼光打量，围在身边的人各有所图。 可认识这么多年，她对他从来没有另眼相待。 在柴漾眼里，他就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邻家弟弟，颜值性格在她眼里都没什么特别的。她会在底线问题上敲打他，但从不干涉他。 她是难得能坦诚交流，平等相处，又让人感到很舒服的朋友。 陶意许手指顿了顿，被对手偷走一个人头才惊醒：“我大概能理解吧，做她的朋友或者下属，的确很安心。” -- 第144页 光看她对俱乐部财务的拿捏，他就知道她和在座的各位都不一样，是真正苦过穷过的人。 可是她站在他们这群人里，似乎永远淡然，永远不卑不亢，好像圈层差异都不复存在。 但也能想见，她有多么强大的内心，又为此付出过多少努力。 “是吧，我感觉和她聊聊天就没那么浮躁了。”袁青听陶意许的念叨，附和了一句。 过了两秒，袁青猛地睁开眼睛。 “不对，老子回来不就是想过浮躁生活的吗？” 陶意许：“……” 两人在小声哔哔的时候，厉宁策带着柴漾走到了台球桌那边。 “会吗？”他分给她一杆。 柴漾转了转手腕，估摸着自己能打两杆：“一丢丢。” 厉宁策把大衣脱下，挽起袖子，“我听吴教练说，你属于运动神经很厉害的人。” “算是吧？小时候家里省吃俭用，我妈把钱都花在少年宫了。游泳啊、球类棋类都学过几节课，不过都是入门，不精。后来碰上吴教练，他觉得我和我妈很像，也有天赋，就多练了几年，和你们没法比。” 后来柴逸病入膏肓，她自作主张退了课，把剩下来的钱加进了她的医药费里。 “你比以前谦虚太多了。”厉宁策把桌面上的各色球都放在三角框里，“十环秒杀程直的不是你吗？” 说着他俯身往前一推，将白球定在台面中央。 “你来开球。” “那个没办法，谁让回来之前我一直泡在射击场里面。其他的真的都是半吊子。”她撇嘴拿起杆，另一只手把主球向左移了一下。 等她找好角度，俯身加低杆，瞄准主球用力推出去。 主球碰到目标球后，所有的球顿时四散开来。 厉宁策关注着每一个球，有两个底洞球应声进袋。 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漂亮！” “还行，你们这种从小不是网球高尔夫就是潜水马术的家伙可比不了。” “是吗？” 厉宁策走近，抬手把她额前碎发别到耳边，“可我觉得你这样的最好。” “……” 柴漾心神一乱，下一击果然失误。 她耳根微红，心里咬牙切齿地想他是不是故意的？奇怪的胜负欲在作祟。 机会落到他这边。 她握杆抱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见厉宁策俯下身的一刹那，换上了犀利而认真的目光。 他进入了自己的状态，沉默着起杆收杆，干净利落地清空了桌面，没有一丝失误。 完美极了。 “哇哦。”她轻佻地吹着口哨。 走到他身边，小声道：“要不是人多，我想抓着你的领带把你按在球台上吻。” 厉宁策眼眸低垂：“我可以让他们都出去。” 柴漾：“……？” 求你了，正经点。 “稍等。”厉宁策阔步走出包厢，过了一会儿又进来，拉着柴漾往外走，同时和其他人打招呼，“你们先玩。” 柴漾一脸茫然。 瞪着眼睛被他拉到隔壁的一间空包厢。 私人会所偌大的包厢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灯。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拦腰抱起，放在台球案上，两手撑在她身侧。 他把自己的领带放在她手心，下颌微抬。 “要来吗？” 作者有话说： 漾：骚话翻车中(￣◇￣;) 策：(*?︶?*) 感谢在2022-06-07 23:42:13~2022-06-08 21:4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希 2瓶；胖头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柴漾坐在球台上, 手里攥着材质舒适的领带。 抬手一用力，他便弓起背。 鼻尖相抵，近在咫尺。 他双臂圈着她, 一点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反了吧？” 柴漾垂眸，指尖勾着领带绕着打转。她刚刚说的是这个意思吗？该被按在台上的应该是他吧？ 厉宁策目光灼灼, “那样会累着你。” 柴漾松了领带，双臂搭在他肩上，温柔地亲上他的鼻尖：“累不累我说了算。” 他眉心舒展：“你确定？” “当然。” 她跳下来, 反身把他圈在怀里，仰起头。 厉宁策长腿一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球台边，好整以暇地等她下一步动作。 她勾起嘴角，笑得灿烂。 二话没说便扑了上来。 他托住她, 迁就般往后靠。 在她肆意张扬的主动出击下, 与她一同沉沦。 昏暗的射灯照在微颤的睫毛上。 过了一会儿, 她抵着他的肩，重新被抱回台案上，小口呼吸喘气。 “……”他是对的。 嘴上说着要再追她一段时间, 实际上两个人相拥在无人的角落，交换着缠绵的视线。 他还以为她会义正严辞地拒绝他的靠近。 没想到竟是她先打破距离，热烈接触。 想到这儿, 厉宁策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脸颊。 “有件事要和你说。” 待他尝够了，停下来，望着她认真说。 “今晚我回濯心寓。”柴漾手指立在他唇边，“我已经和叔叔说过了。” -- 第145页 “不知道你爸这两天怎么回事, 每天晚上都拉着我打谱。我这几天做梦都梦的是在被人敲打着下棋。” 她围棋还没有象棋下得好, 奈何架不住厉楚河的兴致高涨。 然而明天是节后第一天上班, 她要早睡，不能玩太晚。她怕他要挽留他，于是赶紧说道。 “我不是要说这事。”厉宁策失笑。 他知道厉楚河是什么心态。他和妹妹成年后都各自奔波不着家，一颗想就近宠着小儿女的心没处搁置，柴漾的出现填补了他这些年的空白。 那些厉宁筝绝对不想陪他干的事儿，看上去乏味又枯燥，偏偏柴漾能陪他玩。 他俨然把她当亲闺女了。 “你要是嫌无聊可以直说，他不会因为你不和他下棋就闹脾气。” 他捏她的脸：“你是我对象，不用看他脸色。” 柴漾：“这你放心，我也不是看脸色的人。” 她本就是来去自由的一个人，没有谁能束缚住她。连沈长鹤那个血缘上的祖父都不值得她尽孝，陪厉楚河下棋不过是因为她愿意。 还记得大年初一那天早晨，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准备下楼，看见楼下厉楚河孤零零坐在偌大的餐厅，低头看着手机，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很空洞。 她发出响动的瞬间，厉楚河便抬眼看了过来，像是瞬间活过来似的，起身问早。 而后厉宁策下楼，才又添了几分人气儿。 她有一瞬酸了眼眶，听到厉楚河让她在家里多住几天，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她没有和厉宁策说这么多，显得自己矫情，话锋一转问他：“你什么事？” 厉宁策敛眉：“我后天要出差，后续行程还在调整，到时候让徐敬给你同步，但情人节是没法陪你过了。” 柴漾愣了一下。 他不说她差点就忘了，她还是第一次被人提醒要过这个节日。 “还是去海市？” “嗯，有几家医院的项目进度出现了一些问题。” 她知道厉宁策最近的精力都在互联网医疗这条新赛道上，但她一般不轻易过问他的工作隐私。 她只说：“有机会我向孟总问个好。” 厉宁策深深看了她一眼：“行。但你这回不许大晚上买机票来找我，好吗？” “……” 柴漾想到自己湿着千里迢迢去找他时的鬼迷心窍，耳根微微透着点红：“马上新赛季第一场联赛就开打了，我也想跟几轮，没时间乱跑。” 厉宁策点点头：“估计袁家老爷子大寿我也去不成，我猜沈家也去，万一有什么事找袁墨。” “嗯，别担心。” 柴漾低头吻了吻他。 他难得话多，亲吻的间隙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堆大大小小的事，连濯心寓定期扫除的管理电话都在她手里备份了一遍。 时间就这样消磨殆尽，两人回到程直的包厢，众人看他们的眼神了少了八卦，多了点心照不宣。 程直更是十分满意。 这生日宴虽简单，但充分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何况厉宁策和柴漾提前离场，两人包了他们后半场的全部费用。 翌日，例会前。 柴漾收到了来自程直的亲切问候—— 他帮她和凛北几家顶级运动会所负责人牵上了线。 当天会议上她便立刻与销售部门发下去了新的任务。钱可以自己挣，但这种珍贵的人□□故极其难得。 喝水不忘挖井人，她抽空给厉宁策发：【今天稍稍沾你的光】 厉宁策回她：【就算没我那也是你应得的，早晚的事。】 她喜欢他不居功，也喜欢他并不把这件事都全部归结于她攀附关系。 更喜欢听他承认自己能力时的心动。 他的认可就像是瞬间给她打了鸡血似的，这一天状态都很亢奋，处理工作的效率快了不少。 午休时分，她下楼，准备去一趟俱乐部。 在电梯里碰见了刚办完入职的沈伊伊。 “来了？”她看见她脖子上的工作牌，莫名愉悦。 她歪头想了两秒，心想大概是因为那上面印的是非晚logo，而不是沈氏。 沈伊伊眼眸闪了一下，点头。 “他们怎么和你安排时间的？”她一边按地下一层的按钮，一边问道。 “假期期间是全天坐班，开学后我周三周五没课可以全天。” “之后会分一部分人长期在学校，有空直接去。” “谢……谢谢柴总！” 柴漾摇头，她说：“韩飞说你想去跟宋教授读研的愿望很强烈，我们团队也确实需要你这样一个角色，我只是顺水推舟。” 就像当初斯旺先生一样，他明明和沈长鹤有一点私交，却还是向她伸出了援手，将她朝梦想推了一把。 她对沈伊伊也是如此。 “希望我没看错人。” 她话音刚落，一楼的电梯门打开。 沈伊伊咽了咽口水，走出去之前，仰起头，深吸一口气，踯躅片刻，对她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柴漾静默着没有说话。 她看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电梯门合上，才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好，我等着。” 可惜，沈伊伊带给她的笑意没有持续多久。 柴漾进了俱乐部，在教练界面看了一局上帝视角的练习赛，扶着突突跳的太阳穴，转身往休息室走。 -- 第146页 楚教练站在训练室外，擦了擦额角地虚汗，拍了拍邢止：“你去看看老大，我来教育这群小崽子。” 邢止抬起死鱼眼看他：“你信不信我一过去就得被她骂？” 柴漾能忍住自己没当他们面开口喷就已经很让他震惊了，这还是他认识的三水晚吗？ 他可不想在她缺出气筒的时候当人型沙包。 等邢止极不情愿地晃到休息室门口，发现柴漾竟没有一点不悦，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看手机。 他清了清嗓子。 柴漾应声抬眸：“C哥让你来安抚我情绪？” 邢止走进来，在她对面的垫子上席地而坐：“我可没这本事。” 他顿了顿：“你生气了？” 柴漾耸肩：“没有，我比以前成熟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看的这场也是我们组队以来最差的一场。我自己都，有点震惊。” 陶意许进来时就听见邢止这一句，眉头突地皱起。 他刚刚在和运营部沟通选手的包装和宣传方向，收到柴漾的消息，只叮嘱了几个关键点就赶过来。 看来是队伍本身出了问题。 “坐。”她随手拉开塑料椅，让陶意许坐下。 目光在邢止的阴柔之美和陶意许的锋利随性之间徘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审美的问题，她觉得他俩比UY的工作人员更顺眼。看来和高颜值的人一起共事，她的脾气也会收敛不少。 也许以后看到厉宁策的脸，她连气都生不起来？ 她没放任自己多想，让邢止把刚刚那场训练的数据和他分析结果结果投在一旁的投影仪上。 邢止被她说服后，这段时间花了很多时间被训练怎么利用数据分析数据，非晚提供的公开分析工具也逐渐学会使用。 毋庸置疑，这场比赛整体都不尽如人意。 “训练再怎么差都没关系，是暴露问题的好机会。”她冷静地说，“问题在于究竟是个人的问题还是团队的问题占主导。” “没记错今天是训练赛？”她看了一眼陶意许。 陶意许点头：“对，我约的是Venus战队。” “我记得他们是上个赛季末升到一级联赛池的。”柴漾垂眸，“实力虽然比二线队伍强，但在整个一级俱乐部的平均水平之下。” 邢止看了一眼数据：“从个人能力和他们在正式服务器的排位表现看，我们队伍这六个人都要比对方强。团战数据上看……前期的优势也在我方。” “各方面都这么厉害，还能被人打得妈都不认识？”柴漾扯了一下嘴角，“是想在战队的首秀当天给观众朋友们表演一个拿手绝活——在线摆烂？” “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你把年薪还我，我行我上，可以吗？” 邢止：“……” 姐妹，你这叫比以前成熟了吗？ 作者有话说： 漾：难道我是情场得意，工作失意？ 策：？？？不许乱想 第66章 柴漾看着邢止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不禁挑眉：“你怎么回事？就这么想听我说话呛人？” 邢止：“……” 他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不怼人的三水晚就少了点灵魂。 “联赛除了半决赛决赛是BO5，小组赛和淘汰赛都是BO3, 三局两胜，每局之间的休息时间不超过十五分钟。” 柴漾转头看向屏幕：“按我的标准, 要在所有队员回到休息室那一刻，用他们精力最集中的五分钟，说清楚上一场的分析判断, 留给教练五分钟部署下一局的战术。 “现在不需要那么严格，你现在还剩九分钟。” 邢止心中一惊。 这段时间他会定期和非晚电竞组的负责人沟通，也知道柴漾就是将UY从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小队带到世界冠军的Charlotte。 她一直都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吗？ 反观他之前所在的那个队伍，数据分析组赛中说不出和教练有什么差别的建议，赛后马后炮, 越来越没什么话语权。 他凝眸, 看着自己的笔记。 “不用操之过急。”柴漾声音放柔, “我们都是从头开始，战队运营、分析方法也好，这群小朋友的技术能力也罢, 一起进步。 “局面崩溃不是一蹴而就的，你最了解他们的常规情况，一定可以抓住异常背后的起点。” 柴漾此时不像他的上司, 而像是循循善诱的引导者。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UY的队员们会那样全心信任她。她固然会尖锐怼人，但却能让别人感受到，她充分认可着对方的优秀和闪光点。 她的话给了邢止自信，他忍不住将自己分析的每一步都说出来。 柴漾聚精会神听着, 没有打断他。他分析到位时, 她会满意地点头。 说着说着, 邢止忽然停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复盘画面倒回到赛事初期的某个节点：“蛋卷状态有点问题。” 蛋卷曾在六年前以十四岁的年纪获得某个游戏竞技比赛的世界冠军，也是被冠以天才少年的存在。 他们当初可选择的组队人选范围很窄，是柴漾提出之后才想到了他，出于对他潜力的信任，和他现阶段个人账号的战绩，才让陶意许去聊了下来。 入队前的测试虽然算不上巅峰水平，但整体能力也是在上游的。 -- 第147页 这几天蛋卷自身一直偏向于辅助定位，操作中规中矩，不犯小错也没有大过，邢止就没有太在意他的表现。 “他最近的表现都不算特别出彩，仔细看一下，这几个地方他的处理很突兀，倒像是……” “后知后觉地掩盖自己的失误。” 柴漾接着他的话说道。他絮絮叨叨了五分钟，还行，比她预计得要好。 邢止点头，顺着分析下去。 蛋卷这位选手很有天赋和直觉，知道怎么弥补自己的失误，所以光看整体数据表现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如果关注他的细节表现，就会发现个人节奏有问题，几个关键击杀点他都没有做出最符合他风格的配合，团战中有效数据的出现时间也比别人滞后。 细节决定成败，蛋卷的失误或许没那么致命，却变相给了对方选手可趁之机，导致队友们还没有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局势就急转直下。 看似对手天降奇兵，实则队友卖了弱点。 “平时的训练数据有没有参考？”柴漾有过带UY队员的经验，“这种表现很像注意力不集中。” “没有。”邢止叹气。 “我今天早晨在他们约训练赛之前专门过看过，平时训练表现都很正常。” 难道是睡了一觉醒来，整个人状态下滑了？邢止百思不得其解，他沉下面容，一边快进着看蛋卷的表现，一边回忆今天他的状态。 柴漾亦蹙眉，沉吟片刻，抬眸看向陶意许。 陶意许被她锐利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他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 “蛋卷妈妈那边的手术费用都安排好了吗？我记得之前签他时给过承诺的吧？” 陶意许颔首：“都安排妥当了，手术预计安排在下个周，这周会做个术前评估……” 说着他顿住，起身。 “稍等，我和医院联系一下。” 陶意许快步走出休息室，柴漾转头看向邢止：“不知道他是不是昨晚和母亲联系过？” 邢止也不清楚。 他们毕竟不是保姆，训练结束后不会盯着每个队员的行踪。 尤其是柴漾还没有确定选择和哪家直播平台合作，队员们目前根本没有定时直播的需求，更无法追踪他们回各自房间后都做了些什么。 “要不把他叫来问问？”邢止问。 “先别。”柴漾摇头，指尖在腿上点了点。 “这样，你先回去，和C哥一起带着他们复盘。” “复……今天的训练赛？” “对，把上帝视角的录像放给他们，先盯自己，再交换盯其他人，每个人至少要指出一条他们心目中这一局自己和队友最不应该出现的错误。” 资历老的选手能够靠时间和场次的积累，形成一些肌肉反应和行动意识，在临场中利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来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但他们是刚刚组起来的战队，一没有磨合，二有个别大赛经验不丰富的选手，没有办法和别人拼时间和经验。 强行让他们整天把时间花在组排上未必真能起到磨合的团队的作用。 相反，充分利用每一场训练赛的价值才重要。 “你可以就按你刚才絮絮叨叨、毫无章法的方式陪他们复盘，但必须要说出来，大家要一起讨论，方便形成一些团队共有的意识。” 这种意识磨合，到后期便可以被称之为默契。 她和厉宁策的默契就是在当时日复一日的沟通中建立的。她需要她的队员们在复盘中主动培养默契。 “这样他们才会渐渐熟悉自己的队友，知道在某个来不及沟通的瞬间，队友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更倾向在那种情形下做出某种举动，而在这个基础上再反思，怎么配合才能让局面朝着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她不知不觉就想到UY那群少年。 当初彼此都不服气彼此，被她关在会议室里不得不脱离个人情感审视他们的每一场垃圾对战。 而后每个人都变得逐渐享受这种赛后沟通的过程，即使她不主动要求，他们也会自觉坐下来分享。 UY的成功不止是她的努力。 他们每个人都为那个原本求之不得的冠军付出了无数个夜晚的深入思考。 “我希望你可以带他们逐渐树立起大局观，以及建立你分析时的条理和方法，这样正式比赛的时候你才能用最简洁的语言让大家都知道你想要表达的意思。” 邢止看向柴漾的眼中莫名多了几分遗憾。 他当年和她总是一对一单挑居多，没有打过正式的团队赛，没能领略过她在团队竞技时的魅力。 倘若她不是在幕后运筹帷幄的人，她在赛场上又该是怎样夺目的、全队主心骨一般的存在呢？ 邢止甚至有种感觉，如果当初她没有莫名消失，很多此刻被称为大神的选手都会远不及三水晚耀眼。 只可惜，没有如果。 “替我给他们转达一句话。”柴漾不知道邢止在思考什么，她径直关了投影，缓缓说，“既然选择做职业选手，就拿出点职业的精神来。” 她说完，起身，走出休息室。 邢止看着她绰约的背影和随着步伐一颤一颤的长发，摸了摸鼻尖。 她这回真没有针对他，但他被内涵到了。 都说他出身老牌战队，豪门战队，可他当时的训练日常和规章制度也没有像柴漾制定得这般严密。 -- 第148页 明星选手的话语权极高，仗着自己的年薪和比赛奖金就可以对二队选手趾高气昂。 就连每次赛后复盘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教练队员“卧槽”“尼玛”的国骂声此起彼伏。 现在想想，他前战队确实不专业。 不过是仗着组建时间久，拥有的王牌，有资金把顶尖选手买到自己俱乐部来。 也无怪乎从他那个年代起，就有很多人说他们只是一群网瘾少年和有钱的小流氓聚在了一起。 极少有人会像她这样深入地去理解比赛，队员关系甚至是体能状态。 她始终眼含赤忱，视野不止停留在游戏胜利的舒爽和那区区键盘鼠标中间。 邢止走到训练室，手指扣紧自己的笔记本和电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柴漾走出休息室，没两步就碰到陶意许迎面走来，神色凝重。 他在她面前站定：“蛋卷的母亲病情的确又加重了。她昨天应该是给他打电话报了个平安。” 母亲报喜不报忧，奈何儿子很敏锐。 即使她不说自己的真实状态，他也能够从只言片语的态度中察觉到不对。 他心神不宁又不敢为了这件事影响训练赛，只能恍恍惚惚比完全程。 “术前评估怎么说？” “虽然恶化了，但也是本院比较常碰到的病症，手术有难度，但成功率还是比较放心的。” 柴漾叹气，眼眸中浮起淡淡的忧伤。陶意许看了她一眼，淡淡收回目光。 她仿佛在蛋卷身上看到了她自己。 病重的母亲和想打出一片天地的少年人，但他们又不完全一样。 “我们先讨论一下战队运营的事情，等他们复盘完，你带蛋卷去医院看看他妈妈。” 她留有遗憾过，不希望其他少年像她一样。 下午五点，复盘会才结束，柴漾也准时结束了和战队其他部门的讨论。 柴漾看见陶意许进训练室说了一声，就往车库走，她跟上去：“方便载我一程吗？” 她也想顺路去趟医院。 陶意许下颌一抬：“有人等你呢。” 柴漾歪头，透过窗看见外面一道熟悉又帅气的身影靠在车旁，眼眸一亮。 她登上靴子快步走出门，迈着碎步跑到车前。 她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怎么突然过来了？你不是明天出差？” 厉宁策直起身，伸手掸掉刚刚无意间落在他肩头的落叶，替她拉开车门。 “可以理解为追你的日常？”他长臂一揽，将她带到车门前，“或者更准确点，来接我对象下班。” 柴漾歪头，看到后座他还没有收起的电脑，忍不住揶揄：“你确实是接我下班？不是拉着我一起加班？” 她钻进后座，他从另一边上来。 没等司机把挡板完全放下来，她便倾身去咬住他的唇。 “追我不用这么辛苦。”她起身，眸光潋滟，“忙的话一个月一次我都无所谓。” 厉宁策摇头，谁不辛苦呢？ 他抬手轻拍她的头：“你值得。” 作者有话说： 厉总：每一个看似悠闲疯狂追妻的总裁背后，都有着无数的熬夜加班= = 第67章 车子驶出基地, 开了有一段路，柴漾回神，轻轻拽了一下厉宁策：“能先送我去趟医院吗？” 厉宁策没有过问原因, 径直吩咐司机。 柴漾看着他的反应，若有所思。 司机在路口掉了头, 景色向身后飞驰，她转头：“是……陶意许让你来的？”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让司机调整路线, 说明他知道她想去医院做什么。而这件事只可能是先前给她汇报过情况的陶意许透露出来的。 厉宁策没有否认；“不亲自去一趟你也不放心，不是吗？” 柴漾看着他，沉默良久，而后转头看向窗外。 厉宁策安静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很快摇摇头, 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来。 他眉眼柔和, 和她一左一右处理起工作来。 晚高峰的路途很堵, 两人心中没有任何不耐烦。 在一个红绿灯前，厉宁策审完文件，抬眼便看见柴漾转着笔, 她想一会儿在笔记本上写一会儿，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思考时总是下意识地舔着嘴唇。 柴漾正对着赛事主办方公布的联赛参赛名单和各个队伍本赛季的出战人员, 评估各个战队的实力。 世界赛的参赛名额由各赛区区内联赛和洲际联赛的积分决定，而国内联赛的结果又影响参与洲际联赛时的分组。虽然第一次联赛是以积累经验为主，但也要考虑到各种各样不同的情况。 观看今天训练赛之前，她还有那么点信心。 结果输给了刚升上来的队伍, 让她又有些没底了, 甚至开始期待过几天陶意许去分组抽签能抽到实力相对较弱一些的战队。 忽然一个倒置的碗口放在她面前。 淡淡的清香从里面飘出来。 转头, 厉宁策手里抱着保温杯，另一只手举着保温杯盖：“看你口渴了，先喝点周姨做的银耳汤。” 柴漾放下纸笔想去接。 没想到厉宁策攥得紧紧的，不让她代劳。 她只好将碎发别到耳边，微微低头凑到盖的边缘，他修长的指节捏着盖子微微倾斜，清甜丝滑的银耳汤顺势流淌进她口中。 -- 第149页 她认真喝汤，旁边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柴漾被边盯边喂，不禁脸热。 厉宁策看见她喝完轻舔嘴角，松开的碎发间露出淡淡泛红的耳尖，不禁一愣。 而后低低笑出声。 听到笑声，柴漾转眸，含嗔瞪他，而后低下头，继续算着不同分组下可能出现的胜负情况。 莫约开了一个小时，车终于到了医院。 医院住院部的走廊很安静，柴漾和厉宁策来的时候，陶意许正站在门外，两手插兜靠在墙上。她往屋里看了一眼，蛋卷坐在母亲床前，背对他们，看不到表情。 “正好，这个表给你。”柴漾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递给他，“一些胜率预测，希望你抽签的时候能有一些好运气。” 陶意许捏着薄薄的纸片，感觉一种命运的沉重感压在身上。 他抿嘴：“从小学到中学，只要厉宁策是班长，我就是副班长，他是学生会会长，我就是副会长，你知道为什么吗？” 厉宁策在柴漾身后轻嗤了一声。 陶意许；“有很多次我俩票数都相同，抽签抽来的。” 持续性的抽签落下风，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倒霉还是牛逼。 柴漾；“……” 厉宁策捏了捏她的手腕，电流顺着蔓延过来，她慢慢放下心里那些莫名的紧张感。 在UY工作的时候，目标只是晋级世界赛，心态放得很平。 世界冠军属于是锦上添花的意外之喜。 但从她答应厉宁策接手拨云这个战队起，就是冲着冠军去的，何况它拨云俱乐部还继承的是曾经雨落所效力的战队，她的压力格外大。 人只要有欲望，有所求，就会紧张，会失落，更会在结果来临前辗转反侧，她亦不例外。 神奇的是，只要厉宁策握住她的手，一切焦躁都荡然无存。 “许哥。” 蛋卷从病房里出来，一转身便看见柴漾站在陶意许身后，脱口而出道：“老大怎么也来了？” 说完他愣了愣，尴尬地低下头。 队伍正式组建完成后，柴漾亲自带所有队员吃了顿火锅。 那顿破冰饭之后。他们私下里都叫她老大。可是他敢说，队友们怕是还从来没有人当面这么叫过她。 “我是老大，那他是什么？” 柴漾被他忽然社死的表情逗乐，目光落在厉宁策身上。 厉宁策眉梢也染了几分笑意：“就是厉总而已，柴总的确是老大，你们听她的话，没毛病。” “施阿姨还好吗？”柴漾问道。 蛋卷是他成名时的游戏昵称，本名施贤，和她一样都是随母亲姓。 “还行吧。”蛋卷垂下眼眸，“她还没吃饭，我去食堂给她打点饭。” 柴漾盯着他低头时的发旋：“我和你一起去。” 她抬步要走，忽然指尖被厉宁策勾住，他把她往后拉了一下，顺着肩带将她背的包拿在手上。 “去吧。”他轻轻推了她的肩胛骨，“包我帮你拿着。” 柴漾点头，拍了拍蛋卷的肩，在他受宠若惊的目光注视下陪他走去电梯间。 陶意许瞥了一眼厉宁策手里的包，一眼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你送的？” “什么？”厉宁策顺着他的目光，“不是，她自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医院食堂这个时间点很拥挤，我怕汤汁什么的溅上。” 陶意许一顿。 他以前怎么没觉得厉宁策在男女关系里是这么细心的人？ “我只是给你说了她好像因为蛋卷的事心情不好，你居然直接跑来接她了？” “就是想陪着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柴漾的过往，蛋卷几乎是她的复刻。 他知道，她很希望有人能走出与她不同的未来。那些事情必然会牵动她的情绪和状态。 而他亦不希望她被旧日困扰。 若是在医院勾起她脆弱的回忆，他希望自己能在她身边。 陶意许看不懂厉宁策眼中的深意，他只是不住咋舌：“想当初你还教育程直，说不要谈恋爱耽误正事，你这路上来回辗转的时间，不耽误吗？” 厉宁策；“所以她陪我在路上加班。” 陶意许；“……” 难得挤出一点时间，还不抓紧时间卿卿我我？ 这对情侣有点可怕，可怕到变态。 约莫二十分钟，柴漾和蛋卷拎着晚餐上来。他们不知道她对蛋卷说了什么，这个少年眉眼中的慌乱和忧郁渐渐散去，推开门，脸上挂着开朗的浅淡笑意，把晚餐一一摆在母亲病床上的移动餐桌前。 他们三个人不想给施妈妈压力，就都没有进去。 临走前，蛋卷深深拥抱住母亲。 “妈，你安心手术，我也安心训练。等你手术结束，休息几天就可以看我比赛了。”他目光坚定，“看你儿子重新站在领奖台上！” 施妈妈眼角堆满笑意：“好，好！” 母子话别后，陶意许带蛋卷回基地。 柴漾牵着厉宁策的手，缓缓往前走着。 走到车里，她默默钻进后座，在良久的静默后开口；“当年我妈妈也很期待我的比赛。” 她也像施妈妈一样，温柔地看着孩子浑身散发着光芒，满心满眼都是期待。 “当时术后观察的时候，医生给我打过预防针。我知道她或许活不到比赛那天。”她哑声说，眼眶中蓄起了泪水，“他们刚开始叫三水晚逃兵的时候，我根本生不起来气。那时候我想，就算没有沈长鹤他们来我家折腾，我可能也会因为妈妈的离开，在赛前一蹶不振。” -- 第150页 她还想过，没有参与的“逃兵”比公开首秀失误好多了。 至少一个是永远的遗憾，另一个是永远的公开处刑。 她正说着，厉宁策便一把把她搂进怀里。 柴漾挪了挪，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靠着，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睫羽之上。 泪水一点点被吮去。 “至少那些可能性都不曾发生。”他的指尖没入她的指缝，紧紧扣住，一字一句说。 “你说得对。”柴漾仰头，回握住他漂亮的手指，“我还有无数机会可以创造的现在和未来。” 厉宁策纠正道；“是我们。” 她内心一悸，靠在他怀里，抬起下颌吻上了他的脖颈。 夜色悠长，厉宁策回以深吻。 柴漾在厉宁策这里充满了电，不安的情绪一扫而空。 第二天邢止激动得告诉她，蛋卷过了一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训练状态格外投入。 他的热情和充沛的精力让其他几位队员产生了危机感，自发地卷了起来，各自找楚博航安排了弱点加训，甚至连普通训练局都要凑在一起复盘。 她欣慰地笑着，叮嘱他们加训不能过量，要保证时间足够的休息和肌肉放松时间。邢止和楚博航连忙把视频电话放在基地新请的营养师和体能师面前，让柴漾知道他们绝对按照健康科学的方法训练。 俱乐部逐渐步入正轨，和凛大宋教授的项目合作也开始缓步推进。柴漾忙于两边工作的同时，依旧会抽时间去练车。 她以为厉宁策也是短暂的出差，没想到这次他离开凛北的时间异常久。 久到第一场联赛都结束了，久到她都拿驾照了，他还没回来。 袁墨甚至亲自来非晚科技的办公楼，问她：“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柴漾从徐敬那里拿到的日程表并没有写返程时间，“他似乎准备驻扎在海市那边了。那边的子公司天高皇帝远，他这是准备亲自整顿了。” 她这几天应厉楚河的邀请回溪山雅苑吃了几顿饭，餐桌上听他聊了聊励云内部的问题和股东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逐渐对他所面临的悬崖峭壁的境地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厉宁策上要与股东、董事会周旋，下要管理整个集团诸多公司的经营状态，稍有疏忽就容易行差踏错，每天都要这样消耗体力和情绪，和她相处时却还依然游刃有余，给她提供充分的情绪价值。 简直是个菩萨。 “袁大哥找我恐怕不是专门来问厉总的事吧？”她顿了顿，把自己备的好茶拿出来，“发生什么了？” 袁墨拿出请柬；“我爷爷的大寿，务必来参加。” 柴漾接过；“两份？” “厉宁策的那份他说让你帮他收着。” “哦，好呀。” 她看了看时间，3月31日，恐怕厉宁策还是回不来。 “我到时候和他商量一下吧，如果他来不了，我把贺礼帮他带过去。” “身外之物，不用那么在意。”袁墨摆摆手，沉下脸色，“另一件事是关于袁青的。” 袁青？柴漾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看他之前的朋友圈，不是回来以后重新过上了蹦迪泡吧撩妹赛车的快乐生活吗？ “他怎么啦？”她歪头。 袁墨神情复杂：“他想在你这儿找份工作，又不好意思和你说，所以拜托我来。” “……？” 她极力忍住自己想要阴阳怪气的话语—— 啊？就那大傻子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呢？ 作者有话说： 袁青：扭捏.JPG 厉总：嫌弃.JPG 第68章 “说说, 你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送走袁墨，柴漾径直给袁青打了电话。 袁青不差钱，为他找一个空闲岗位不是没办法, 但柴漾并没有直接答应袁墨办下这事。 她认识袁青这么多年，他的态度这么蹊跷还是头一回。所以她没有给袁墨承诺, 只说会和他弟沟通之后再决定。 没想到袁青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柴漾没好气道：“不说话就别想我帮你办事，找你家里不好吗？你叔叔还有家娱乐公司, 有的是漂亮小姐姐，何必来我这儿。” 说着她忽然愣了一下，想是想到了什么。 冬夜身穿羽绒服戴口罩的袁青那落魄的模样窜入脑海。 “什么时候好意思了，愿意说了，你告诉我。”她淡淡地留下这句话。 挂了袁青的电话, 柴漾快步走出办公室。 技术部有一整个小组的人今天都去了凛大, 彭岳座位旁边空空的, 一眼扫过去她还有点不习惯。 柴漾在偌大的办公区转了又转，走到前台。 “最近我不在公司的时候，都有什么人来过？” 前台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样的人, 拿出访客登记表，翻了整整一个月的登记信息给她。除了寻求合作的机构、经销商、快递员等常规的来访人员，似乎并没有特别的访客。 柴漾看了一眼访客登记表, 眉头一皱。 “刚才信益投资的袁总来怎么没登记？” “啊这个，我刚想找副总问呢。” 柴漾见她从文件夹里取出两张单独的访客记录，转了方向放在她面前。 -- 第151页 “柴总您看这个，我上周换班前也接待过一个登记信息是信益投资的袁总, 和刚刚来的袁总信息几乎一模一样, 但我认得清脸, 这两人明显长得不一样。” 她犀利的目光在纸上扫过。 “上周的是这张？” “对，是上周五中午之前，我准备换班的时候。需要去物业调监控看看吗？” “不用，你知道今天来的那位是真袁总就行。” 说完，柴漾对着上周那张登记表拍了张照片。 “这人哪天是来找谁的？” “他没有说。”前台回忆了一下，“他说要找的人不回他信息，所以想趁下班前来这等等对方。而且因为没有预约，我让他先去外面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前台在之前的几家企业，见过不少大风大浪。 那种走投无路蹲在公司门口想求一个机会的、离职后趁下班人多时大闹一场的、还有正宫抓三的……数不胜数。 那访客虽人模狗样，但她还是多长了个心眼，登记完信息让他在外面待一下，她趁机给行政打电话报备一下情况。 可没想到电话都还没播出去，外面坐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朝电梯间走去。 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个人。 “行，我知道了，做得好。”柴漾看前台有条不紊地办事，点点头，“下次记得早点给你的主管报备。” 她叮嘱了两句，转身走回办公室，把刚才拍的登记表发给袁青。【就你这字还想换字体呢？】 袁青秒回：【！！！】 柴漾：【给你五秒，你是真想工作还是想来泡妹子，说实话。】 袁青：【……】 几乎只隔了一秒，袁青的语音通话就打了进来。 “姐，漾漾姐……” “撒娇在我这里有用没用你心里清楚。” 袁青沉默了一瞬。他最怕的人里，他妈妈排第一位，没人能和柴漾争第二位。 “你这么辗转，连你哥都替你跑腿，是为了沈伊伊？”她不等他说话，淡淡开口。 “是……” 袁青声音渐弱，难得从其中听出羞赧和扭捏。 柴漾倒吸了一气。 袁青要什么类型的女朋友没有，莫非回国那一遭作戏之后，真想赖上沈伊伊了？ “你和每任女朋友的事我都不过问，你想怎么追求是你自己的事。” 也许沈长鹤看到袁家人就放弃寻求和萧家的联姻也说不定。 “但是——” 柴漾顿了一下：“你若是为了这个，想我用非晚的地盘给你提供谈情说爱的机会。对不起，没门儿。” 沈伊伊入职这段时间，技术部的人都喜欢她。她才大一，能力却比之前找到的大三学生还强。 开学后她为了挤出实习的时间，剩下几天的课程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九点排得满满的，而且她的知识储备格外丰富，为了日后能跟随宋教授，生物、信息技术和医学等课程都有所涉猎。 经验少可以在实习中弥补，但像她这种的复合型人才，放眼整个就业市场都十分难得。 柴漾纵然憎恶沈家，但对于沈伊伊和沈佑这两个前途无量的少年，她愿意毫不吝啬地给他们提供想要的平台。 因此，她也就更不希望袁青为了自己的私欲，去干扰沈伊伊的工作生活。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不给袁青开口的机会，将这些事实尽数说出来。 末了，她实在忍不住骂他：“你让你哥来找我，我往公司空降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每天上班就撩实习生，你自己说，这他妈像话吗？” 袁青声音委屈：“我不是想撩谁，我就是想找个机会见她一面，让她能不能别拉黑我。” 沈伊伊不仅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而且拒绝见他。他有几次在凛北的校门口见到她，想要靠近，都能看到几个魁梧保镖在她附近徘徊。 柴漾还要说什么，忽然有一通越洋电话打来，她看了看备注姓名，不禁沉默。 “总之你不要想来非晚了，世界那么大，别在一棵还没发芽的小树苗上吊着。” 她断了袁青的语音，接起越洋电话。 “喂，崔总？”语气中藏着一些疑惑。 “漾宝啊，又见外，不是说了让你喊我阿姨吗？” 女人中气十足，不似她印象里的铿锵有力，带着几缕温柔，“小青回凛北了，是吧。” “对，他说您非要让他回公司上班。” 对面的女人是袁青的母亲，崔曦。 袁青高中时，崔总时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赶来学校，她也得以与她相识。和她们熟悉起来后，崔总偶尔出差回来也会给她捎带一份礼物。 “这臭小子！”崔总无奈地笑骂。 笑着笑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柴漾小心翼翼地道：“方便问一下原因吗？您怎么突然……” “怎么突然断他零花钱，突然让他正经工作？”崔总叹气，“那孩子是个傻的，因为什么，你大概猜到了吧？” 她指尖摩挲着手机壳：“您生病了吗？” 袁青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回归袁家后如鱼得水，从来没有提过他母亲，仿佛崔总从来没有试图找过他似的。 可这怎么可能呢？当初分明摆出了绑也要把他绑回公司的架势。 -- 第152页 最能说服柴漾的理由就是崔曦检查出了比较严重的病，希望儿子能赶紧成长起来，接她的班。 “您的声音，也没有从前那么响亮了。”她说。 崔曦轻笑：“本来身体就不行，从病房里醒来发现不孝子溜了，生着气身体又开始不舒服，这个月断断续续地睡了又醒，查这儿查那儿，哪还有以前的精气神。” “您找我是希望我转达他，让他尽快回去吗？” “我之前以为，我还有很多时间，他也还有很多玩乐的时间，没有必要把他逼那么紧。现在……”崔曦叹气，“你觉得我该不该告诉他呢？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扫兴。” 柴漾动了动嘴唇。 “如果是我，我会希望我的母亲不要瞒着我，不要为了我的更好生活拼着命却不让我知道。 “但我只能代表我，袁青的事需要您自己做决定。” 每个原生家庭的亲子关系都各不相同，她感恩也怀念和柴逸相依为命的时光，所以愿意为她分担生活的压力。 袁青和崔曦之间如何，她无法轻易下结论。 “我最近还要做一个小手术，等这次结束后我会告诉他。”崔曦沉思许久，说，“这段时间想麻烦你帮我带带他，让他成熟一点，不要总沉溺在小情小爱的打闹和玩乐里。” “……”你们母子是商量好的吗？ 她拧起眉，犹豫着要不要拒绝。 “袁青听你的话，比起他爷爷的溺爱，他爸和他哥纵容，还是你管他更让我放心。” 崔曦话锋一转。 “你现在是不是想把自己的系统往体校和省队里推广？我有总局的朋友，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柴漾拒绝的话在唇边打了个转，生生咽下去。 话吐出口就变成了：“谢谢阿姨，您好好养病，我考虑考虑。” 晚上回家，柴漾敷着面膜躺在床上，厉宁策结束应酬后给她打来了视频。 她翻了个身，把手机立在床头，趴在镜头前打量他，衣冠楚楚。 他也把手机立在桌上，站在床边解领带。 墨蓝色的领带被他抽了出来，领口微敞，他顺着一颗一颗纽扣往下解。 “三哥——”她语气不耐，“给我走出镜头去脱衣服。” “怎么？不想看？” “视频呢，万一有其他人也看到怎么办！” 她可不相信互联网上的数据能有什么隐秘。 “好。” 他的尾音低颤，显然是多喝了点酒才有的味道。落在耳中撩而不腻，细细痒痒。“你今天不忙吗？” 她把袁青和崔曦的事情说给厉宁策听。 说完忍不住吐槽道：“我看他啊，也不见得就真的是喜欢沈伊伊，只不过平时都是莺莺燕燕围他转，而沈伊伊的冷淡的态度让他新鲜罢了。” “我倒希望崔阿姨能早点告诉他，别让他到最后追悔莫及。” 厉宁策换好睡衣才出现在镜头里，他的表情淡淡：“与其让他去非晚，倒不如去战队帮帮陶意许。” 柴漾手臂撑起，眼睛亮晶晶的：“对哦！反正游戏也是他一直接触的。你早点睡，我想想！” 厉宁策微微皱眉：“动作小点，你睡裙的肩带要掉下来了。” 就这样还说他当着镜头的面脱衣服？ 然而他还没说完，柴漾的飞吻晚安快速袭来，而后挂了电话。 “……晚安。” 厉宁策回忆着隐约瞥见的白皙与波澜，喉咙轻滚，缓声道。 他打开厉楚河的对话框：【爸，总局你有认识的人吗？】 厉楚河：【什么事？】 厉宁策：【袁家老三的妈妈想让柴漾培养一下儿子，为此要帮她走动点关系。】 厉楚河：【他们这么积极干嘛？培养儿子还是想培养儿媳哦？咱家又不是没门路！】 厉宁策：【所以啊，我不在这段时间，您多帮帮漾漾。】 厉楚河：【……】 作者有话说： 厉楚河：这逆子，大半夜算计老子。 第69章 袁老爷子大寿如期而至。 厉宁策果然还没有从海市回来。 他专程给老爷子定制的茶具也才送到, 厉家的司机拿上货，顺路接上了柴漾。 柴漾上车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看了一眼上次他回消息还是在三小时前, 便没有等他的回复，揉了揉眼睛, 拿起后座的抱枕，换了舒服的姿势打开游戏论坛。 第一场联赛刚刚落幕没多久，讨论热度依旧持续。 拨云俱乐部的新战队首次亮相, 成绩还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陶意许手气不错，小组抽签牵运很好，同组内的几支队伍都不算强势。他们积分占优，进入淘汰赛后战况几经波折，在八进四的时候以1:2输给了萧道辰的战队。 柴漾对这个成绩还算满意。 只要进了八强, 就能保证积分基数。磨合为主要目标的时期, 结果不重要, 过程和复盘才重要。 她跳过那些对他们队员讨论的帖子，挑了几个玩家做的赛事复盘和分析，转发到教练团队的群里。 柴漾：【@邢止@楚博航, 看看。】 邢止：【……？】 邢止有一瞬的迷茫。他过去的职业经验和曾经自己的教练都告诉过他，赛事期间少上网，少看帖, 清清静静稳心态。 -- 第153页 再说，大家都知道网上的人马后炮的本事一流，写那些东西的口气像是人均国服前十的大神。 指指点点谁不会啊？ 柴漾不知道他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径直发自己的要求。 【你俩把这些技术分析类的文章分析一遍, 对照你们赛时和赛后分析判断, 标出你们认为合理的地方, 胡扯的地方用证据来反驳，下周三例会上汇报。】 楚博航点开看了两行，回复：【明白。】 他转头看向邢止，阴柔的脸庞上堆满了不解，抬手按住他的肩：“别忘了柴总自己就做过论坛攻略。” 邢止蓦地抬起头。 楚博航说：“我想她是觉得那群在帖子里指点江山的懂哥中，未必就没有真大神。” 邢止张了张嘴。 是啊，三水晚当年可不就是一个写攻略写分析帖的普通玩家？ “论对选手的了解，玩家的确没我们多，但他们中也许有人比我们临场投入在比赛里更客观。” 邢止神色舒缓：“但未必没有带节奏的内容。” “所以柴总需要我们给出合理和不合理的理由。” 玩家具体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怎么利用旁观者，弥补教练视角的缺漏，优化自己的判断。 柴漾见邢止没有回复，便切出界面，随手翻了自家队员的几个八卦帖。 她战队里这几位，首次出场成绩不是特别惊艳，八卦倒不少。 沈佑从业余主播转职业选手，停播了一段时间，一亮相赛场就惊动了一批观众； 蛋卷少年天才重新启程，自带关注和话题； 三火是老牌战队曾经的双核心之一； 输比赛后当了一年替补，坐穿冷板凳的Lu神； 还有从其他游戏转来的队内唯一女选手姚羽西。 ……这六个人里，恐怕只有甲鱼是没有什么话题度、老老实实从Vix青训队入选正式选手替补的傻白甜。 她对这群孩子知根知底，看到帖子里各种胡编乱造的内容实在是头大。 她后知后觉问陶意许：【不训练的时候安排点放松的活动，别让他们有事没事刷论坛。赛后固定的定期心理咨询不要忘了。】 陶意许：【今天袁老爷子生日，你还在加班？】 柴漾：【路上。你之前当猎头时有没有认识的运营总监或者这方面的人才愿意来俱乐部？】 陶意许：【问过几个，要么是对电竞行业不太熟悉，要么是不想跨行跨这么远。】 果然陶意许和她一样，也对现在战队的运营方式比较担忧。 官方要怎样塑造队伍和选手？战队自己的战报怎样体现队伍的能力和选手的价值？队员在遇到声浪比较大的讨论时怎样保持住相对正面的形象？……这些问题都不是简单开通一个官博账号，随便发两张图就能搞定的事情。 联赛开始前，这些事是励云集团总部的市场和运营共同承担的。他们除了俱乐部的工作，还要承担总部分配的诸多任务。 由于战队官宣是整个集团都关注的事情，他们配合柴漾花了很多精力和心血。等官宣之后，这些人就逐渐把精力转回到原先的工作上，战队的事情大都交由实习生来进行。 她之前在俱乐部拉着他们开过几次会，但会上承诺和实际执行的完全是两回事。 她也能理解，毕竟俱乐部发展的前期甚至直到中期都是在亏钱。他们是总部的人，绩效总部定，工资总部发，在她这里敷衍一点也没什么损失。 她和陶意许是想重新建立俱乐部自己掌握的运营模式，奈何官宣开赛诸多事情架在脖子上，柴漾又兼顾非晚的经营，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陶意许：【放心，我这边会一直留意着，没有招不到的人，就是时间慢一点。】 陶意许：【这事儿你和厉宁策说过没？】 柴漾看着陶意许发来的文字，微微愣了一下。 她的确就没有想过要和厉宁策说。 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还没有被彻底正式的公开，但除夕烟花之后世家圈几乎都知道这件事。 她若是直接对他表达意见，无论他怎么处理，总部的人都可能会觉得她仗着自己的身份寻求好处，影响厉宁策的决策。 她不想，不想别人误解她。 也不想别人那样肤浅地理解他。 柴漾回陶意许：【你知道他和我约定了战队发展前半年不需要参与集团例会嘛？】 陶意许有些震惊：【啊？才知道！】 柴漾当时看到合同时也很惊讶，从这点上看，他给她的权限和让步已经很大了。 “让她全权负责”似乎并不是一句空话。 【难怪我好像都没听你说去过励云总部。他怕是不希望集团高层在会上为难俱乐部吧？前期本来就很坎坷，董事会和高层说点不悦耳的话，战队可能就黄了。】 【也许吧，这点小事不值得他来操心，我们能解决尽量自己解决。】 回完陶意许的消息，她打哈欠的功夫，邢止的消息提示弹了出来。 【分析样例.doc】 【打了个样，可以吗？】 柴漾看完发了OK的表情。 两位教练都没意见，她便没继续在群里说话，抬起头向窗外看去，袁家的大宅院已经近在眼前。 春光正盛，袁家的门前院后树木茂盛，樱花和梨花一丛丛迎风盛开。 -- 第154页 袁青难得穿得正经，衣架子般的身材搭上周正的衣服，整个人都变得成熟起来。 他嘱咐人把柴漾和厉宁策的礼物送进去，自己则立在她身边，陪她往里走。。 柴漾走了两步，发现他没直接带自己进屋，而是往后院走去。 偏过头，只见他欲言又止。 两人走到后院的花丛旁站定。 她看他那副不得劲的模样，无奈地说：“别告诉我你带我到这儿还是为了恋爱话题？” 袁青：“……” 柴漾：“你还没联系上沈伊伊？” 袁青点头。 他眼眸中满是失落：“我知道追女孩子这事儿不能急，不能逼。现在我只是想有她一个好友位。” 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柴漾瞪大眼睛，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她心思千转，想了无数种措辞，最后却只说出一句：“你不会真觉得自己天生香饽饽吧？” “啊？”袁青微愣。 平时挺机灵一孩子，怎么到这会儿 “天天被女孩子围着，连自知之明都没有，除了袁家、崔总带给你的物质条件和身份地位，你自己数数你还有什么优点？” 爱玩会玩？会哄女孩子开心？ 袁青皱起眉，不对，他那些哄女孩的手段都是靠钱堆出来的。 柴漾：“你有过的女朋友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有哪个维持了三个月以上？” 袁青：“没有。” 柴漾：“是了，除了有钱脸好，你的竞争力在哪里？我不信凛北找不出一个比你好看还比你长情比你守男德的小少爷。” 袁青：“……” 还真有，他当时觉得自己和人家不是一路人，就没在一起玩过。 “就算凛北没有，南城和海市总有吧？她又不是非你不可。”柴漾说，“你现在只是觉得人家对态度与众不同，有新鲜感，等追到了又是三个月不到的热度……” “不是！”袁青打断她，眼神有些飘忽。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这回态度如此坚定：“你觉得我配不上她，对吗。” 柴漾看他：“我觉得有什么用。” 他一直都自信，觉得自己配得上任何人。 她把赵雪飞和公司同事的聊天言简意赅的告诉他，告诉袁青沈伊伊每天在学什么，在忙什么，她未来想做什么。 “她学长说她每天六点起床锻炼，晚上在图书馆待到关门，学习和实习两不耽误。除了谈恋爱，她的时间可以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你呢？” “我……” 除了吃喝玩乐，没有别的。 袁青怔怔看着柴漾，他知道她没有诓自己。他找人带他混进过凛大，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见沈伊伊飞快地跑出来，骑上自行车嗖地一下就往图书馆跑。 他远远看着，感觉自己能追上，又感觉她离他越来越远，这才意识到捡他的那几天是她难得休息的放假时光。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和柴漾不愧是姐妹。 在自己热爱的事情上，认真起来能做到极致。 柴漾见他只是看着自己，默不作声，不禁皱眉。 她不想看见袁青失魂落魄，一副恋爱脑又没长大模样，可老爷子的寿辰还没过去，现在告诉他崔总生病的事情，时机不对。 她动了动嘴唇，正要再说点什么，就听袁青定定地看着她：“那你呢？你喜欢厉宁策什么？” 柴漾：“你……我什么？” 袁青双眸张大：“我二哥和厉宁策有什么区别？” “这关袁绛什么事？” “你说我在沈伊伊那里没有竞争力，可是我二哥不也像你说的那样，好看长情守男德嘛？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喜欢厉宁策呢？” 柴漾蹙眉。 花园转角，有人在一棵梨树后停下了脚步。 作者有话说： 漾：我受阿姨之托前来劝学 青：我想接受恋爱咨询 第70章 袁青难得流露出茫然又真诚的眼神, 看来是真有疑问，不是八卦，柴漾想吐槽他的那些话悉数咽了下去。 为什么是厉宁策不是别人？ 她脑海里一下就浮现出那少年趴着睡觉的照片。 当年相片的像素远没有现在高, 可他眉眼的每一道轮廓，每一分色彩, 都无比清晰地，长久地存在在她记忆中。 那时她备受生活煎熬，光是每天要扬着笑容、打起精神活着都已经很累了, 根本兼容不了任何旖旎的情绪。所以她从来不曾察觉自己的在意。 故而也不曾理解那朝夕陪伴中愈发熟稔所代表的含义。 也许当初开玩笑在游戏给他备注的“老公”就能说明她的潜意识。 等他终于从电流、从网络的那头走到她面前，他在她心中的印象从青涩的照片、从冰冷的采访文字变得栩栩如生，她才真正看清了自己内心的欲望。 他冷淡成熟，望着她的眼眸却始终燃着滚烫的火焰。 那火焰不远不近，等着她靠近。她每走近一步, 就将她心底的寒意融化一点。 她想要迎着霜雪走向他, 走向那样炽热又深情的怀抱。 “没有为什么。”她眼角带了些许暖意, “你的提问是个伪命题。” 因为心动的条件是限定的。 因为从始至终只对他一个人心动过。 -- 第155页 如果没有厉宁策参与她最焦灼的那段人生，她不会因此对自己如今的事业那样充满干劲，那样笃定和赤忱。 他奠定了她对未来的选择。 可以说, 没有当年的厉宁策，就没有如今的柴漾。 别说袁绛了，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是一样的。 厉宁策在茫茫人海中, 在十年漫长的岁月里认定了她，而她的心也恰好选择了他，仅此而已。 “哗——” 花园的浇灌系统突然开始工作，柴漾连忙从回忆里走了出来。 袁家的园丁拎着水管歉意地跑过来, 袁青摆摆手, 带她往屋里走。 “我不懂。”他边走边皱眉, “你不就是网恋吗？” 他又不是没有网恋过，每天连麦，一起打游戏，给她送皮肤，一起说着腻腻歪歪的甜言蜜语。网恋难道不就是这样吗？ 怎么到柴漾这儿，就变得非谁不可了？ “你要怎么懂？”柴漾无奈地看他，“对我来说，恋爱是交出一颗心，是找到一个理解我、信任我、愿意接受我所有情绪，并伸手带我走向更好未来的人。 “对你来说，恋爱只是一种简单的快乐选择题不是吗？ “喜欢你的人很多，你只要从中选一个现在喜欢的，等不喜欢了就找下一个能让你开心的人。所以你要怎么懂我呢？” 袁青沉默了一瞬，而后被柴漾一巴掌拍在肩上。 “别垂头丧气了，这一点都不像你！等会儿你爷爷看到你这幅样子又要担心了。” “卧槽疼！” 袁青嚎叫了一声，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知道疼就好，我怕你不知道疼，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让你家人担心。”柴漾意有所指，“你回国后你妈妈没说什么吗？” “我不敢联系她。” “……” 袁青怕柴漾要劝他回老妈公司重新做人，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题：“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不觉得你们战队新赛季第一场联赛运营有点拖后腿了吗？” 柴漾脚步一顿：“你说。” “我那天睡过头了，没看成你们八强的那场比赛，后来想搜点视频，结果前几条全是你们对手的精彩击杀画面，害得我专门去游戏官方看的整场录屏诶。” 柴漾回眸看他。 他说的对，无论输赢，赛场上的精彩表现必须要有精彩集锦的呈现。官方剪辑有官方剪辑的判断，战队自己的集锦要有自己的视角和特色。 她也不是没有要求他们做，但最终出来的版本被她否决了。 如果做出来的内容不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没有看点，没有特色，还不如不发。 袁青瞥了柴漾一眼，继续道；“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经没有看论坛的习惯了，但你想游戏社区上带节奏的人那么多，我们自己不带别人节奏，至少不能让别人带了我们的节奏，对吧。” “哦？有什么节奏是我不知道的？” “你要聊这个我可不困了啊！”袁青眼眸突然一亮，摩拳擦掌，“就说沈佑吧，他是主播转职业，相比其他人缺少职业化训练，这是个明显的弱点，一旦他出现失误，稍微把失误放大，拿他这个短板往狠里打，别人带节奏说是他的不专业导致整个队伍的失败，很容易挫伤他的积极性。” “你就说你们对手赢了之后的采访，特意拿他这点嘲讽了一番，都不用水军了，下次玩家看到他就容易有这样的第一印象。这就很糟糕了！” 袁青虽然游戏技术不是特别好，但他常年混迹游戏社区，自己也是扇阴风点鬼火带节奏的一把好手，这回因为他是站在柴漾这边的，不由自主带了倾向性，看着那些帖子看得肝疼。 “但如果能把他出色发挥的片段都剪出来，再和他之前直播录屏做对比画面，不就是化缺点为优点吗？短短时间内，意识和能力都大幅提升，不正说明你们拨云俱乐部牛逼，教练组牛逼，漾姐你牛逼嘛！” 袁青越说越清醒，沈伊伊什么的全都被忘在脑后。 开玩笑，以前都是漾姐嫌弃他，他哪有这机会在她头上指指点点？ 虽然漾姐在专业和技术上无可挑剔，但论这种娱乐和舆论玩法还是他更胜一筹好嘛。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袁青抓紧时间输出，专心致志地给柴漾挑着俱乐部的刺儿。 走进屋需要过一道台阶，柴漾踩在上面，回身，和袁青平视。 好歹也是正经读过书的，想法和框架都没什么问题。 这小少爷聪明劲儿就是不用在正道上，难怪崔总着急。 “你想不想来俱乐部？”她问。 “啊？什么？”袁青愣住，“我来俱乐部什么意思？” “上班。” “等等等等，我？去给你和厉宁策打工？不不不我不要……” “是发挥你的特长。” 柴漾纠正他：“你不是想来我身边上班吗？非晚和拨云没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非晚有沈伊伊啊！ 袁青正要吐槽，就听柴漾说：“你要是愿意来，我会考虑邀请沈伊伊来看比赛。你知道的，沈佑也在战队里……” “我去！”他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袁青，正经点。” 一道声音从走廊那边传来，柴漾回头望去，看见袁墨和袁绛两位兄长并肩走来。 -- 第156页 袁青：“……” 他说的是字面意义的“我去”，不是那个语气词“我去”好嘛。 袁墨走过来，揽住这个小弟：“让你在门口接客人，你又跑到这里来偷懒。” 他勾着袁青的脖子把他往里带，而后回头看向柴漾：“你和我们坐一桌，让袁绛先带你过去吧，爷爷说想见见你。” 袁青睨了一眼自家大哥，又看向沉默寡言的二哥，露出几分了然。 他刚刚问的那个问题真是…… 他心里嘁了一声，转身和袁墨往外走。 “最近还好吗？”袁绛手往前一请，让柴漾先进屋。 “还不错。”柴漾走了两步，侧身走在他后面，“听说你过年都没回来？” “研发出了些问题，走不开。” “正常，老爷子大寿没错过就行。” 袁绛轻推眼镜，没有接话。 他想看一眼柴漾，她却始终落在他身后一步，只好沉默地带她往宴客厅走。 方才他来后院找袁青，猝不及防听见了这个弟弟问的问题。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喜欢厉宁策呢？ 他回国后一直在待在南城，没想到凛北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到耳边。 凛北厉家的那位据说在追求一位年轻的女总裁。 袁绛机械般转动的大脑在得知那位女性姓柴后有了一瞬的宕机。 她当年微笑拒绝他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 他以为她是受到家庭和经历的影响，封心锁爱，以为她对谁都是一样的冷淡，干脆的拒绝。 听袁青的意思，竟是双向奔赴的喜欢吗？ 她那样一个从来不和男人谈感情的人，眼睛里总是隔着疏离的人，竟也会爱上谁吗？ 他没敢听她的回答，转身就走，直到碰上大哥，才又把他带了过来。 现下和她独处，他忽然又想知道她的回答。 想知道他……究竟哪里还不够呢？ “漾漾！”他酝酿着情绪想要开口，陡然被打断。 到底是错过了时机。 有人叫她。 柴漾循声望去，眉眼弯了一下，对袁绛微微欠身，从他身侧走过，快步走向远处的人。 他颔首，将自己的疑问咽到肚子里，跟在她身后。 等看清楚来人，怔在原地。 这不是……厉楚河厉董吗？ “叔叔挺快的，周叔之前接电话说你们堵在路上了。” 周叔是厉宁策吩咐去接她的司机，和给厉楚河开车的是堂兄弟。 “立交桥上的事故，车拖走后就好了。”厉楚河看她眼含笑意朝自己走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您还埋怨我呢？”她打量着厉楚河的脸色。 她不知道是不是厉宁策说了什么，接到崔总电话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厉楚河和她约了饭。 她去吃饭才知道，厉叔叔给自己介绍了多么厉害的人脉。 她受宠若惊，但那天私人饭局上闭口不提自己的项目。 “找我办事儿的人排着队都等不到，你倒好……崔总给你找的人就有用了？袁家面子比我大是吧？”他压低声音，轻哼道。 厉楚河以为她宁愿用和袁家沾亲带故的关系，都不乐意朝他开口。 柴漾一听，听出了酸味。 原来只是闹点小脾气。 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哄起长辈来：“您和崔总能一样吗？您儿子是我男朋友，我们还没在一起多久就借您的关系办事，落在别人眼里，那我可不就是冲你们家的金钱关系和地位来的呗？” 厉楚河脸色变了变，显然他也不喜欢这样的论调出现。 他家钱财人脉就是都给柴漾，那也是他认为柴漾值得，可那群嘴碎的人才不会这么想，他们只觉得她无利不起早。 侮辱他们父子，也侮辱眼前这个大姑娘。 “其实崔总那边也只是找了一个契机认识了，工作上的事我都还没提过。”她说，“我感激您愿意为了厉宁策帮我撑腰，但我想先靠自己的能力试试看，能做成多少是多少。” 厉楚河笑了笑：“那叔叔只能祝你一路顺利了。” 柴漾勾唇，调侃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我绝对第一个就来找您哭。” “来了居然不进来，在外面说什么悄悄话呢？”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柴漾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小步。袁绛拧眉，走了过来。 下一秒，她被厉楚河扶住了手臂。 两人转过身，看见沈长鹤和袁老爷子一人拄一根拐杖，并肩从宴客厅里走出来。 柴漾偏过头，厉楚河用那双镇静的眸子睨她，她霎时回过神。 对啊，她已经不怕沈长鹤了。 她挺直背脊，朝袁老爷子点头：“袁爷爷，生日快乐。” 袁老爷子爽朗地笑了两声，朝她投去好奇的目光：“你……” 沈长鹤眯起眼，心念一闪而过。 若是在这里把她认回来，她恐怕不会轻易否认的，就算她敢，人多眼杂的，传言迟早能传出去。等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沈家人之后，她再怎么问他要毁约赔偿都无所谓。 他抿了一下唇，准备开口。 “爷爷！” 袁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了回来，快步跑到自家爷爷面前：“漾漾姐，你和我视频的时候见过。” -- 第157页 柴漾：“……？” 她什么时候和袁老爷子视频过？ “你爷爷记性又那么差吗？”袁老爷子嫌弃地瞪着袁青，又看向柴漾，“你就是漾漾，光在视频里见过我这大孙女，还没见过人呢。” 柴漾：“？？？” 大孙女？谁？她吗？ “你忘啦，姐。”袁青挽着老爷子的胳膊朝她咧嘴笑，“我过十六岁生日那时候打电话哭着让我爷爷认你当孙女的。听说抛弃你的亲人那么坏，我爷爷心一软就答应了！” 不是……她根本没印象啊。 目光扫过挤眉弄眼的袁青，含笑的袁老爷子和神色淡然的厉楚河，还有旁边脸色铁青的沈长鹤，她福至心灵，立刻回过味来。 “我还以为您开玩笑呢。别站着吹风，进去吧。”她连忙上前一步，搀着袁老爷子，脸上挂起得体甜美的笑容，一边哄着老人家，一边带扶他往里走。 厉楚河边打圆场边跟在两人身后。 路过沈长鹤时，不知道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沈长鹤两手撑着拐杖往地上一敲，咬牙切齿地跟在他们身后。 袁绛面对刚才荒诞离谱的场面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拍了拍弟弟：“什么情况？” 柴漾怎么突然就成他们爷爷认下的干孙女了？ 袁青在手机上疯狂敲字，敷衍着二哥：“看不出来吗？咱和漾姐更亲近了。” 袁绛：“为什么？” 袁青嘟囔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手机上，他收到了厉宁策的回复：【沈长鹤还有为难她吗？】 他秒回：【放心姐夫，一切尽在掌控中。】 海市，总裁办公室。 厉宁策放下手机，闭上眼，抬手松了松领带。 他刚结束在海市分公司的行程。 商场上的无声厮杀和各股东之间的博弈暂时告一段落，他终于将励云残留的最后一块硬骨头啃了下来。 眸中的幽深和肃杀尚未散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见她，又不忍自己这幅狠厉中带着些许憔悴的模样被她瞧见。 消息提示音响起。 他抬眸，解锁。 是置顶的她的消息。 厉宁策立刻坐直身子，点进去：【联合袁家老少和你爸一起算计沈长鹤，是你出的主意？】 他难得划开笑容，回：【他会放弃认你的。】 【让我想想怎么奖励你。】 【快点回来。】 厉宁策心情漏跳了一拍。 他晃神片刻，立即打电话：“有哪架私人飞机从海市飞凛北的？现在，马上。” 第71章 华灯初上, 凛北夜幕降临。天际划过一道曲线，飞机以优雅而沉稳的方式降落在机场。 厉宁策拎着行李快步穿过廊桥。 司机几小时前临时接到厉宁策的信息，从袁家宅院开了过来。 他接过厉宁策的行李, 打开后备箱，往出口看了看：“怎么没见徐助理？” 往常出差回来, 厉总会特意安排一辆多座的商务车将一同出差的同事送回家。这次他不仅回来得突然，而且也不见有其他同行之人。 厉宁策：“他们一起休了年假，机票在后天。” 海市一战打得漂亮, 他特地多留出了几天，让他们可以在海市休息两天。 他走到后座，拉开车门：“先回公寓。” 风从车窗里吹进来，厉宁策打开聊天框，看见柴漾和他的信息停在“快点回来”那条, 微微勾起嘴角。他归心似箭, 甚至借了孟总的私人飞机, 就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他打开袁墨的对话框：【老爷子那边结束了吗？】 袁墨：【老爷子年纪大了，精神状态也不好，折腾了一下午, 晚饭后就散了。】 袁墨；【听说有人借了别人的私人飞机回来的？】 厉宁策；【没有提前报备航线审批，来不及，正好他有。】 袁墨：【谁让你非要今天回？早一天见和晚一天见有什么差别哦？说起来你是不知道她把我爷爷和你老爸哄得多开心, 沈老爷子表情……啧啧可难看了。】 因为柴漾和袁青在读书时期的投缘，袁家三兄弟是最早知道她身份的人。然而心疼归心疼，柴漾不愿意依靠他们，他们也不能自作主张替她做什么, 只有给予她姐妹般的关怀。 如今厉宁策一手设计让袁老爷子把柴漾认成义孙女, 他们能正大光明地给她撑腰, 看到沈家人难以下咽的表情，实在是解气。 老爷子的寿宴上各家都有，耳目众多，八卦亦流传得迅速。 原来他们都以为那位毫无根基的柴总突然出现在凛北，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才得了厉宁策的青眼。现在才知道，她吃过苦、从落魄中站起来是真的。 在他们眼里，她明明和袁家渊源匪浅，却不主动说，恰好证明了她并不沽名钓誉。 这样一看，她没有答应厉宁策的追求也合情合理。 厉宁策：【怎么就合情合理了？】 袁墨：【我怎么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不过看到你父亲的态度，再动心思的人都不是很敢有这个想法了。】 厉宁策：【沈家人没说什么？】 袁墨：【袁老爷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心疼她，痛骂之前抛弃她的亲人，他们哪里还敢再主动认下来？沈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的不重要，面子比里子重要。】 -- 第158页 事情都在厉宁策的预料之中。 从厉楚河让他除夕带柴漾回家吃饭那时起，他就意识到了父亲的暗示。 她在这条路上行进得艰难，沈家始终是她心里的掣肘，何况沈长鹤他们曾经对她做出过那样的事，如果不撇清关系，不悄无声息地解决，之后难免会影响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 他仰头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 借袁老爷子的生日安排这些事情都是他擅作主张，他一直在担心她会不会嫌他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宽，没想到她什么也没多说，只说快点回来。 他照做了。 没有一刻停留地从海市赶了回来。 【她还在你家吗？】他问袁墨。 袁墨：【没有，小辈都被袁青招呼着出去玩了，她也跟着去了。】 厉宁策回到溪山雅苑，周姨说他父亲出去遛弯消食还没回来。他点点头，上楼洗澡，脱下风尘仆仆地衣服，换上一套清爽的休闲装，吹干头发。 思来想去，抓了件棒球外套穿在身上，下楼。 临出门前，厉宁策踩着运动鞋，在玄关的等身镜前转了个身。 恰好周姨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 “哎呀，今天的穿搭好青春。”她好像重新看到了那个变得成熟深沉前的少年，眼神怀念，“和女朋友约会去吗？” “嗯。”他抬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出门。 袁青带他们去的那家会所，他们这群人都是常客，司机也轻车熟路，抄了不堵车红绿灯少的近路，很快就到了地方。 厉宁策让他把车停在地库后下班回家，自己则拿上钥匙往电梯间走。 他一个人靠在电梯里，打开聊天框。 厉宁策；【听说袁青带你们出来玩了，还在外面吗？】 他明知故问。 柴漾也很快回他：【对，难得出来放松一下。】 厉宁策勾起嘴角，心里想着等下突然出现她会是什么表情。 楼层一到，他双手插兜走了出来。 左右张望了一下，却在视线的正前方看到了无比熟悉的一高一低的两个背影。 上一次见，是在袁青朋友圈。 他为送别的友人拍下照片，其中一个是柴漾。 那张照片里她高马尾紧扎，身形笔挺，侧头看着身边人，那男人亦垂眸看着她，背影温文尔雅，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是非常疏离。 厉宁策喉咙上下滚动，一阵被遗忘的酸涩涌上心头。 他指尖一紧，扣在手机外壳上。 * 五分钟前。 “特地发消息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吗？”柴漾靠在走廊墙壁上，歪头看着袁绛。 说完，她兀自转动疲惫的脖颈，视线落在不远处。 上一次厉宁策就是在那间屋子里，把她抱上台球桌，吻到她神魂颠倒的…… 想到这儿，她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咳。”袁绛轻声唤回她的思绪。 “你说。”她转过头，“我听着呢。” 袁绛嘴唇翕动，组织好的语言被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打散。 今天听说袁青送她回家，她便多喝了一些酒，眼神微微上扬，带着点蛊惑的气质。 说什么呢？ 问她为什么会开始喜欢某个人？ 这与他何干，她没有义务告诉他。 问他以后是否还有机会吗？ 现在恐怕凛北整个圈子都知道她是自家老爷子疼爱的义孙女了，他已经失去了资格。 不，他从当初在纽约被她拒绝时就已经失去了资格。 “……”柴漾抬眸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虽然喝得有点多，但还远没到喝醉的程度，她看出袁绛难得纠结，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该说的话她之前都和他说过，重新做朋友的这段时间也各自安好，她有点怕他还要再来一次。 她懒得重复同样的话，懒得再拒绝一次。 “算了，我先说吧。”她抓了抓头发，“崔总——我是说袁青的妈妈，崔曦阿姨生病了。她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那个大傻子。她突然咄咄逼人也是希望他能早点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免得哪天意外先降临，会让他措手不及。” 袁绛怔了一下，思绪都被这件事情吸引过去。 “崔总让我先不告诉他，希望我能管管他，让他上进一点，但比起我，你和袁墨大哥才是他的亲兄弟，不是吗？虽然生母各不相同，但在我眼里你们三兄弟的亲密感情才是最真实的。我觉得你们比我更有应到知道这件事，你们比我更有资格决定这件事应不应该告诉他。” “知道是哪方面的病吗？”袁绛皱眉。 “她没有和我细说。”柴漾说，“袁青回国那段时间她正在病中煎熬，过段时间还要手术，她会在手术后才告诉他。” “手术是有风险的。” “是，你是医疗行业的，你比我更清楚。我知道你很快就要回南城了，但我想这件事你应该和袁墨大哥好好商量一下。” 在她眼里，袁青是有知情权的成年人。 她其实并不想遵从崔曦的愿望，瞒着他到手术之后。 可纵然她现在名义上是袁家的义女，但她到底和他们不是真正的一家人。究竟怎样才是对袁青好，怎么样对袁青最公平，他的亲人比她更适合做出这个决定。 -- 第159页 “我知道了，我们会商量好，尽量不要做留有遗憾的选择。”袁绛说着，心里微微有一点绞痛。 他清楚柴漾告诉他，让他们一起做决定的理由。 正因为清楚，才更加明白，她和他们始终是有隔阂的，可以胜似兄弟姐妹，但她不会完全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亲人。 “说到我们行业，我有一件事要说。”他正色道，“你知道厉宁策现在也进军生物医疗的赛道对吧？” 柴漾不由站直：“怎么了吗？” 袁绛所在的公司和厉宁策的新赛道是竞争关系，并且她记得，南城那家公司是厉宁筝她对象的。 袁绛四下打量了一番，不确定是否隔墙有耳，拿出手机在对话框打了一串字。 柴漾凝神看去。 ——似乎有人窃取了励云的内部研究资料。 袁绛的屏幕上如是显示。 这是涉及到商业机密的严重事件！ 她陡然严肃起来：“还没确定对吗？” “我们这边内部调查情况还不能透露，裴总似乎不想给厉总提这个醒。”袁绛推了推眼镜，“但我比希望这种不齿的恶行在竞品公司存在，毕竟是维护整个行业良性生态的事情。” “所以你是希望我转达吗？” “大哥会转达的，我只是觉得你会关心他。” “嗯？” “你已经点进去无数次他的聊天框，又不发任何东西了。”袁绛指了指她的手机。 柴漾愣了一下：“抱歉。” 她好像错怪袁绛了，莫非他叫自己出来是说正事的。 话音刚落，她的屏幕就弹出消息。 【听说袁青带你们出来玩了，还在外面吗？】 柴漾眼睛亮了一下，飞速回他。 有人窃取内部资料的事情还是当面说比较合适。 她犹豫了一下，收起手机，拍拍袁绛的肩，“我和你出来这么久，再不进去，就有人要给厉宁策打小报告了。” 袁绛：“……” 他被柴漾一把怼到前面，趔趄了两步往前走。 她还是和之前那样，落后他半个身位，走在后面。 走到包厢门口，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道磁性而低沉的声音。 “漾漾。” 柴漾脚步一顿，循声回头，厉宁策两手插兜缓步走来。 男人仿佛从踏破画中而来，上身是浅蓝色棒球衣内搭白色上衣，黑色休闲裤衬得腿极长，收紧在小腿下侧，运动鞋和裤腿之间露出漂亮踝骨。 柔软蓬松的头发像是没有怎么打理，随性地垂在眼前。 清爽的盐系少年感扑面而来。 袁绛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女人踩着高跟鞋飞速冲到男人面前。 她一贯与任何人保持的安全距离，在那个男人面前顷刻化为乌有，他无声地笑了笑，转身进屋。 厉宁策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冷意一闪而过，望向柴漾时立即恢复了原样。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她双臂伸直，指尖没入他的发间，胡乱把玩着他蓬松的头发，“还打扮得这么让人心动。” 厉宁策微微俯身，双手环住她的腰。 “嗯？是谁说让我快点回来的？”他拇指摩挲着她的耳廓，看那泛起的红色，就知道她今晚是真的放松状态，放开喝了。 柴漾眼神有一瞬迷离。 “是我没错但……喔！”下一秒被他托着腰抱起，她一惊，像个树袋熊一样缠着他。 就这样被抱着走进了她刚才无意瞟到的上次那个包厢。 她环着他的脖子，低头：“你是把这间包下来了吗？” 厉宁策轻笑：“会所有我个人投资，整个楼每一间都可以是我的。” 柴漾；“……” 她还想说些什么，话语却悉数被吞没。 没有开灯。 她在黑暗中沉溺。 绵密的吻带着几分急切和宣泄，不似往日的他。她的指尖捏着他的棒球衣，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莫非是看见袁绛又打翻了醋瓶子？ 她闭着眼，一边承受着他的攻池掠地，一边思考要怎么哄他。 忽然他停了下来。 嗓音沙哑：“给我的奖励，是什么？” 她蓦地想起来自己给他的承诺。 ——让我想想怎么奖励你。 她头一回有种被自己坑到的感觉，低声笑了笑，攀上他的肩，踮起脚，微微偏头，调皮地吐舌头。 他脖颈和抱着她的手臂紧绷着，喉结隐隐颤抖。 内心抵抗着敏感和温热。 “如果我说，奖励是邀请你来濯心寓住，会不会太快啦？” 她还没戏弄完，忽然两肋一紧。 就这样被他按在怀里，深深抱着，像是抱住了什么人间珍宝一般，紧紧不肯放手。 “本来我还没想这件事。”她在黑暗中倾听他的呼吸，“看到你今天的模样，我忽然觉得我的犹豫和迟疑最终会让我自己后悔。” 人无再少年，他们错过的十年是没有办法重新回来的。 也许就像她不觉得应该对袁青隐瞒崔总的病情一样，她也想做出不遗憾不后悔的选择。 她话音刚落，厉宁策便起着她的手腕，放在胸前。 那颗心脏在她掌心下有力地跳动着，充满生命力，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她的心尖。 -- 第160页 “这里是因你而重新燃烧起来的。”他额头抵在她颈间。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它都会为你跳动，它，和我，永远属于你。” 他早已做出了不悔的选择。 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她不留遗憾的选择。 第72章 牌桌上人换了一轮又一轮, 酒开了一瓶又一萍。 袁青眼神迷离，慵懒地靠在窗边。 第二天还有的忙的人都提前离开了，他看着眼前和他一样不着调的同伴, 嘴角浮着似有若无的讥笑。 他忽然想，柴漾和沈伊伊看他时, 是否和他此刻看他们一样呢？ 放纵、轻佻，一掷千金又无所事事。 他曾经不觉得自己在荒废人生，虚度光阴。 既然他投胎投得好, 人生大半时间可以用来享乐，这么幸运的人生又为什么要浪费呢？ 但沈伊伊眼中毫无波澜的冷意和柴漾的话语让他迷茫。 “怎么站在这儿吹风？小心感冒。” 袁绛走进来，径直来到他身边，把他头顶的窗关上。 “二哥。”袁青转头，“漾姐发消息说她先走了。” 袁绛看他眼角发红, 抬手碰了碰：“哭了？” “没有。”袁青摇头, “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你和漾姐……闹矛盾了？” “我俩有什么矛盾？应该是厉总把她接走了吧。” 袁青张了张嘴, 像是有些不可思议。 看自家二哥也没什么表情，放下心来：“小情侣是这样啦。” 袁绛现在没有心思和他聊情感话题。 刚刚他把柴漾说的事情和大哥通了个气，两人和家人商量后, 全家人都严肃了起来。 袁绛摘下眼镜，按住眼角，深吸一口气；“你也得现在跟我回家。” 袁青愣住：“啊？” “别废话, 你去和这群哥们打个招呼，我在外面等你。”袁绛拍他，“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 濯心寓。 柴漾半躺在沙发上，长发如瀑垂在扶手上。 她本来以为自己今晚邀请他同住, 他搬家怎么也是第二天的事, 没想到他抱着她问：“现在回家吗？陪我搬家。” 柴漾：“……” 厉宁策拎着他的行李箱径直上楼, 过了大概十分钟后才下来，又来来回回在一层的洗手间厨房和书房走来走去。 今天她这才知道，濯心寓这边还有一栋的顶层也是他的，平时工作忙来不及回家的时候他就住在那套公寓里。 刚刚看了一眼，那套公寓纯酒店风设计，比这边简单。他几乎立刻就收拾好了行李，搬了过来。 急切归急切，却没有把东西直接搬进她的卧室。 可以说将谨慎体贴和温柔发挥到了极致。 柴漾心里却没由来得有点闷。她曾经钟情于他的克制，分明用一双炽热眼眸望着她，却死死恪守距离。 现在这种分寸感让她无端有些烦躁。 “需要什么我之后再添，有什么地方要留出位置和我说。” 厉宁策从楼梯上走下来，见她换了个姿势，趴在沙发上看他，水蓝色裙下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像一条探出水面的小美人鱼。 “你怎么整理都好，随便添。” 反正这里也是她名义上承租的他的房产，柴漾不介意他添置，他就是想重新装修都没有意见。 她忽然想起：“对了，我看上了小区里一套精装，这个月就能办好手续。” 厉宁策脚步一顿。 转身去厨房把醒酒汤热上，端了杯水走过来，递到她手上。 从她腰间揽过人，坐在她和沙发扶手中间。 “什么意思？”他下颌抵在她肩上，低声道。 柴漾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小口，软软躺在他膝上。 她调整了舒服的姿势：“算是替我妈妈实现心愿吧，在我们以前住过的地方置办一处房产而已。不过，你这里我也准备退租了。” “哦？”厉宁策把水杯放在茶几上。 他手指探进发间，顺着她的长发慢慢滑下。 “以后就当是我住在自己男朋友家。”她眨眼，“要是吵架了，我就回我的房子。” 他在打结发丝间疏通的手指僵了一瞬，托起她的脑袋，俯身吻下。 “尽量不吵架。”长吻后，轻咬她的红唇，“你执意一定要分开住的话，也是我出去住。” “为什么？” “你在这边方便。”厉宁策敛起眸。 他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整个公寓依然和她住进来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突然想到很久之前袁青的一条吐槽朋友圈。 终于见识到了能在毛坯房住得怡然自得的大佬，牛X！ 那条内容没有指名道姓，但他现在大概猜到了，那是吐槽柴漾的。 她好像住在哪里都是这样的状态，仿佛随时都会离开，从来不曾在任何地方留下自己的生活痕迹。 若是她没心思好好整理那边的房间，还不如呆在这儿。至少自己这边应有尽有，他也不用担心她过得像苦行僧一样。 你说方便那就方便吧。”柴漾闭上眼睛，“不过真吵架了，就尽快解决问题，没必要拖到那种地步吧。” “嗯。” 厉宁策拇指轻轻按着她太阳穴，“我明天后天休假，你有什么安排？” -- 第161页 “下午去看一下射击组的进度汇报。” “锦标赛快开始了吧？” “快了，国内还有冠军赛。希望吴教练带晨思出国前我们能完成初步迭代，哪怕赛场上不采纳我们的分析数据，至少想完成一次实时同步分析看看效果。” 听到这里厉宁策想起一件事。 “你们已经确定可以和集训队合作了吗？”他问。 “说到这个！”柴漾翻身爬起来，跨坐在他面前，“是不是你让厉叔叔给我介绍的人啊，我可谢谢你啊。” 厉宁策听着她语气里的阴阳怪气，知道她已经察觉到是他的意思。 他掐住她的腰，认真道：“让袁老爷子把你认下来已经算欠他们家感情了，我不想让你再欠崔总人情。” 柴漾心道，难道欠你们厉家的人情就可以了？ 她说：“崔总说要给我介绍人的时候，我确实犹豫过。我后来发现不需要了，也忘记和你说了。” 其实赴约前，主管射击项目的负责人已经先联系上了她。但两位长辈愿意牵线搭桥是给她面子，联系的大佬们也难得留出吃饭时间，她并不好拒绝。 “最近气运可能确实比较好。”柴漾窝在他怀里，解释道，“我上个月去训练基地探望吴教练的时候认识的王老师，一开始并不知道她是负责人，还以为只是吴教练以前的学生。” “你是不是又拉着人家聊了很久？”厉宁策笑道。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起身去厨房端醒酒汤。 柴漾踩着拖鞋，踢踢踏踏跟在他后面：“我发誓我没有，是她先问我的。” 她虽然是拿着吴教练的亲属通行证进的基地，没法围观内部训练，只好在场地外等他。 中途去自动贩卖机买水时，她遇到了同样来买水，正在拧瓶盖的王林月。柴漾刷脸付款时，她看见屏幕上“柴*，付款成功”的信息，侧目。 ——你认识柴逸吗？王林月打量她，如是问道。 厉宁策盛好汤，端到小餐厅，盯着她喝。 顺便给她切了一碟橙子放在旁边：“她认识你母亲？” 柴漾端着喝完，缓缓道：“她们以前都是吴教练的学生，不过她靠体育特长升学了，她们那批好像只有我妈走了职业路线。” 王林月自称训练基地的后勤负责人。柴漾看她对母亲和吴教练的过往都很熟悉，亲切感油然而生，不免攀谈了一会儿，闲聊间王林月对她手上没有密封的资料表现出了好奇。 文件没有机密，不过是她前几天去射击场实验的数据。她想让吴教练通过自己这份数据模板，提供一些教练视角的建议。 毕竟教练、运动员和分析师三方在看同样的数据时，侧重点是不一样的。 她没有细说，王林月却听得认真。 两人聊得投缘，她陪王林月多走了一段路。 直到路过训练室外，吴教练远远看见王林月问她要联系方式，还以为总负责的领导在盘问查证件，慌忙震惊地跑过来。 柴漾这才知道她的身份。 原来这位“后勤负责人”不止负责训练基地的事，还负责各省代表队和集训队的管理。 “你呢？海市顺利吗？”柴漾给他喂了一片橙子。 厉宁策咬住，深深看着她：“结果好就行。” 即使过程不顺，但到底是坎迈过了最大的坎。 她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双漂亮的眼下淡淡的乌青显而易见，顺利就怪了。 厉宁策被她看得心里一悸，知道她在关心，便陪她聊了聊这段时间在海市的情况。 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以她的聪颖也能想明白。 柴漾沉默地听了一会儿，起身收拾碗碟，而后推着他往楼上走。 “大骗子，就你这工作强度，还每天催我早点休息？还敢刚结束就赶飞机？” 她靠在门框上，在他胸口上指指点点。 “我都后悔说那句话了，真应该让徐敬把你按在海市睡两天再回来。”她喝过酒，压抑着的性情开关被打开，对着他骂骂咧咧。 这一骂，不知不觉竟然把这一两个月的委屈和想念悉数骂了出来，就连他忙到陪她打排外赛这件事都要特地挑出来骂。 厉宁策伸手握住她的指尖，俯下身。 “你要说这件事？”他手指勾起她下颌，“那天说完晚安后你是不是上线和屠神组队打小号去了？” 他早都看到直播了，只不过不想提罢了。 柴漾：“……” 她反手按下他的手，仰起头，理直气壮：“那是你的号，什么叫小号？我要是不帮你上分等你回来了我们就很难匹配到同分段的队友了。 “再说，屠神开着直播，我都不敢开麦骂他！” 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好吗？ 和屠神打了两场憋屈到爆炸，无比想念她亲爱的男朋友。 厉宁策从她的话中听出来难得的撒娇意味。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眼眸亮亮的。 她被那双眼勾得心动了一下。 他还穿着那身盐系少年的休闲装，好像自己穿越了时间，和少年厉宁策打情骂俏似的。 她脸颊燃烧，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睡觉睡觉！”柴漾没好气地撂下话，转身要走。 忽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拉进怀里。 -- 第162页 低沉蛊惑地声音在耳畔缭绕：“要和我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漾：当我说晚安时，我只是结束了和你的聊天去做别的事：） 策：？ 第73章 清晨两声鸟啼, 柴漾从生物钟里醒来。 睫毛颤了颤。 皱着眉头睁开眼，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帅气逼人的熟睡面孔。 厉宁策侧躺在她身边，双唇紧抿, 如雕像般的轮廓棱角分明。 她微怔，定定看了他两秒。 直到腰上搭着某人手掌的温度唤醒了她的感知, 昨天晚上的记忆如潮水般回涌。 他说和他一起就真的只是一起—— 躺着而已。 她紧张又期待地洗了澡。没想到他帮她吹完头发，揽着她闭上了眼。 “就这样？”她靠在他怀里，小声问。 “你也知道我最近没怎么休息。”他吻了吻她耳根, “我可不想你以后回忆起来嘲讽我技术是疲劳低质量的。” “……” 这些话很耳熟，似乎是以前她骂队友的原话。 她在他怀里乱捶了两下。 被他抱紧：“别乱动。” 酒精残留的味道和沐浴露的香味交织在两人怀抱中，她到底没反驳，昏昏入睡。 她安静看着他的睡颜，忽然想起自己还有闹钟没有关, 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准备撑起手臂起来时, 腰上一紧, 又被拉回来。 “醒了？”他沙哑着嗓子问。 “嗯。”她看着他惺忪的睡眼，指尖拨开他眼前的碎发，“你不是休假吗？多睡会。” 厉宁策摇头。 他下巴搁在她肩上, 无声抱了一会儿，起身：“等我洗漱完给你做饭，吃完再出门。” 昨晚关心了一下厨房消耗, 他实在担心她早饭又是糊弄着吃两片面包。 柴漾看他光脚踩在地板上，丝滑的睡衣服帖在肌肉线条上，望着他走进洗手间的背影出神。 随后门一拉，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从床头拿起橡皮圈, 盘起头发, 下楼。 水蓝色的睡裙换成浅咖色的西装外套, 七分裤在腿下收紧，勾勒出她腿部的漂亮线条。 洗漱化妆，将豆沙色的口红覆在唇上。 最后用Y家的经典香水喷在耳后和腕部。 她站在镜前，看着今天扫在脸颊的桃色，下意识把手放在心口上。 明明再亲密的深吻都有过，可今天早晨睁眼看到他却仍像是青春期那般悸动和慌乱。 连常规打扮都忍不住想他看到时的模样。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自言自语地走到小餐厅，闻到淡淡的香味，抬步走进厨房。 厉宁策刚煎好一个漂亮的鸡蛋，锅上煮着色香味俱全的清汤面。 看见她来，他指了指中岛台上切好的苹果。 “快好了，你先吃点水果。” 她咬了一片苹果，端着果盘走到他身边。 身穿围裙的厉宁策收敛了他那逼人的凛冽气质，如一个温润少年，用筷子搅弄着沸水里的面条。 她捏起半片苹果放到他嘴边。 他微微低头，舌尖蹭着她指腹，就着她的手稳稳咬住后，慢条斯理地咽下。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着。 他等面煮熟，她给他喂苹果。 关了火，他又担心碗烫，没让她来，自己来回了两趟，把两碗清汤面放在餐桌上。 柴漾只好把他早就整理好的小菜摆好。 “我爸以前应酬完第二天就喜欢吃这个。”厉宁策说，“尝尝。” 她拿起筷子，热气卷着额前碎发。 细软有嚼劲的面条吸溜入腹，香极了。 她自己不怎么爱吃早餐，以往都是很随意地对付一下。有时候是便利店里的三明治加热，有时候在公司楼下的鸡蛋饼，还有时候就是快餐店的油条豆浆。 这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不紧不慢地吃一顿悠闲早餐。而上一次，还是在母亲病重之前。 眼睛有点酸涩， 她紧闭了一下眼，将似有若无的泪水憋了回去。 “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她又挑起一筷子面，边吃边转移话题。 厉宁策见她满脸餍足，对口味没有意见，放下心来：“小学？有段时间家里比较困难，阿姨都辞退了，家务都是我负责的。” 柴漾想起来，十几年前厉家确实经历过一场生意上的风波，差点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最终在厉楚河的力挽狂澜下起死回生，并且一年比一年更谨慎更顺利。 人生的路上，不止她一个人背负着提早成熟懂事的责任感。 “谢谢。” 吃完早餐，她帮忙收拾完，走到玄关认真说。 “谢什么，是我乐意为我的女朋友效劳。”厉宁策点了点她刚用纸巾擦过的唇，“记得补口红。” 柴漾歪头朝玄关旁的等身镜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对上镜中他幽深的眼眸。 两人视线交缠，柴漾转身向前探了一步。 想吻他。 厉宁策心领神会，微微低头。 “叮铃！” 一阵声响径直打断了两人的旖旎。 柴漾微愣，回神后踮着脚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备注，接起电话。 -- 第163页 “有事快说，说完记得给你姐夫道个歉。” 袁青：“……” 卧槽。 他咳了两声，沉下声：“昨天晚上二哥都和我说了，我妈出那么大事情我都不知道，还不告诉我，实在是……” 他哽咽了一下。 “我准备今天回去。” 她有点意外：“这么快就回去吗？” 袁青嗯了一声：“昨晚我和我妈视频了。” 他回了家，听袁墨和袁绛说完，没有给柴漾打电话求证，直接联系了母亲。 他以为她会因为他偷偷回国痛骂他一顿。 可实际上，她连和他说话都有气无力。 “以前我仗着有爷爷、有我妈在，活得无忧无虑，总觉得不管怎么浪都有人给我兜底。可是现在突然和我说她要做手术，我还不知道她病情怎么样，就觉得很难受。” 就像天忽然塌下来一块，沉沉落在他肩上。 有些无措，又有些茫然。 “我懂。” 当初得知柴逸工作时病倒住院后，她也是这样的感觉，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难以置信。 有些事迟早会来，有些痛迟早要忍过去。 有人早遇到，有人晚遇到而已。 “她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她病了，还说让我在这边好好玩。”袁青叹气，“我是那种没良心的白眼狼吗？我准备陪她做完手术，利用这段时间静一静。” “也好，祝你早点想明白。”柴漾说，“几点的飞机，我有时间的话去送送你。” 厉宁策微微侧目。 袁青：“我连夜买票，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我把航站楼信息发你，没时间不用赶来了。” 通话结束，厉宁策看向她：“我让司机送你？” 柴漾对着镜子补着口红，手一顿：“对了，我忘告诉你我拿到驾照了！” 她从包里掏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事儿，我现在能开了。” “等我一起。” 厉宁策动了动嘴唇，撂下一句转身上楼。 就算她说没事儿他也会担心。毕竟之前的心理阴影让她连晚上一个人乘车都不敢。 他换掉家居服，系着衬衣扣子下来，揽着她下到地库。 停车位上是一辆崭新的新车。 他捏着她的细腰将人搂紧，在耳畔压低声音：“真的是忘了？” 他不信她有空去提一辆新车，没空告诉他自己已经考完驾照了。 柴漾心虚转头，蹭了蹭他的下颌。 “本来想开着去给你接机，给你一个惊喜，顺便耍耍酷！谁知道你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厉宁策：“这么说怪我？” 柴漾：“当然，就怪你。” 厉宁策：“……”行。 濯心寓果然离机场近，柴漾和厉宁策到机场停车场的时候，袁青他们早就上路的也才到。 袁青靠在副驾上，远远看见了那辆他陪柴漾亲自去提的超拉风超帅气的车。 他漾姐从驾驶座上下来，靠在车门上。 迷人乖张得不像话。 二哥在他们对面的车位停下。 袁青还没下车，就看见柴漾副驾上下来了一个白衬衣黑裤子，压着棒球帽颇为少年气的一个男人。 只见男人从车前绕过，走到柴漾面前，俯身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姿态慵懒又温柔地咬住她的唇。 明明是强势的，可看上去像在央着她，小心索吻。 惯会翻云覆雨的男人正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卧槽那个人是厉总吗？” 饶是自诩情场高手的袁青也看得面红耳赤。 他偷偷瞥了自家二哥一眼，暗自默哀，解了安全带跳下车，朝柴漾走去。 他的到来结束了两人的亲密接触，柴漾抿了抿嘴唇，将他偷吃掉的唇色晕染开。 远处袁绛悄然别过视线。 她没反应过来，就被厉宁策握着手腕拉到身边。 袁青见状嘿嘿笑了一下，将箱子递给二哥，搀着他走到另一边，把他和厉宁策隔在一行人的左右两端。 从未体验过这种送机阵容的袁青决心撑起这个家的全部，他一边和柴漾聊着战队的事，一边兼顾着二哥和厉总的神情。 办好手续，准备进安检，他虚虚环抱了一下柴漾。 转身看向厉宁策。 “我漾姐这些年独自一人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就算吃了瘪受了委屈，她也不会表现在脸上，更不会说出来。”袁青说道。 他本来以为自家哥哥有机会照顾她。后来才发现，她不会轻易让人走进自己最柔软最脆弱的角落。 那里只允许进一个人。 一个能够被她心甘情愿选择的、命中注定的人。 “你是大家的三哥，更是她一个人的叁哥，请你不要让她受委屈。” 他深深朝厉宁策鞠了一躬。 作为她多年的好友，以及名义上她在袁家的弟弟。 柴漾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一晚上过去，这孩子看上去真的比之前成熟靠谱多了。 “放心。”厉宁策道，“在她的一切事情上，我宁愿让自己委屈也不会让她委屈的。” 作者有话说： 策：根据以往和三水晚的相处经验，谁让她打比赛委屈她就会骂谁技术不好……所以我不会让她委屈。 -- 第164页 漾：？？？ 青大傻子获得靠谱娘家人认证！ 有营养液浇浇嘛(≧?≦) 第74章 “也谢谢你这些年在外面一直照顾她。” 厉宁策反客为主, 握住柴漾的手。 “哎呀没有没有，姐夫你这就言重了，我才是被照顾被宽容的那个人。” 袁青听到他如此郑重的语气, 不禁揉了揉鼻子。 他知道厉宁策从不轻易自降身段，也知道他是大哥都敬配的人, 如此言行只是因为柴漾的关系。 好像跟着她沾光，占了些厉总的便宜。 “姐。”他努力扬起笑容，“那我走啦。” 柴漾颔首, 见他收敛了往日的不羁，快步走进安检通道。 直到他消失在三人视线中，他们才转身离开。 袁绛目光从柴漾脸上淡淡扫过，“我去买杯咖啡，你们先走？” 柴漾轻轻打了个哈欠：“那我也去买一杯吧。” 厉宁策看她：“我去买, 你回车上先休息一会, 等下回去我开车。” 她还没说什么, 两个男人并肩朝不远处店面走去。 想到昨晚袁绛说的事，她止住了步伐。 算了，有什么话他们自己说去吧。她甩甩头发, 往停车场走。 厉宁策和袁绛站在队伍最后。 两人扫了店里的二维码线上下单，明明都在看自己的手机，话却是对对方说的。 “具体情况我了解了, 还有什么能说的细节吗？” “我们春季某位应聘人提交的材料有些问题，调查后发现是他从匿名网站高价买来的。网站也不是境内的，查起来相对困难一点。” 网站不是境内的，查起来相对困难些, 并且疑似泄露的资料也不属于自己公司, 就算报警还是厉宁策他们这边主动更合适。 “你怎么确定是我们内部出的问题？” “贵司负责人曾和我一个学院, 他做什么方向的研究我清楚。该是谁的成果就是谁的，造不了假。” “明白了。”厉宁策沉吟了一下，“谢谢，” 袁绛眼镜镜片微微反光。 他想起之前，厉宁策为开辟新赛道曾亲自向他伸出橄榄枝，即使知道那时他已经答应了裴总，依旧没有放弃争取。 后来他回国，知道在他拒绝了厉宁策后，他又不遗余力地把自己同实验室的学长挖了过去。 他很清楚这个男人只要有目标，无论想做成什么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险阻，决不会轻易放弃。 那双眼睛笃定深邃，又有信念。 就连他给人画出来的大饼都让人觉得：只要是他一定可以做到吧。 不得不说，作为有事业追求有理想抱负的男性，他欣赏这样的厉宁策。 然而，作为感情上的竞争者，他嫉妒柴漾对他的特别，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就像他分明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却不表露半分。 依旧正常与他交流正事，完全不担心他的存在是否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那份从容是属于胜者的云淡风轻。 “不用谢。”袁绛从取餐口把两人的咖啡拿上，递到他面前，却没有立刻松手，“我还有问题请教。” 厉宁策握着杯缘，掀起眼皮看他。 袁绛垂眸：“你觉得，我输在哪里了？” 厉宁策：“……” * 柴漾总觉得回来的路上厉宁策的情绪有些微妙。 车内放着音乐，她说的话他也会附和，就是听上去兴致不高。 她说不上来，手里的咖啡都不香了。 “你俩聊什么了吗？”柴漾想了想，总觉得问题出在他和袁绛身上。 厉宁策从后视镜里看她，袁绛黯淡的眸色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从不觉得感情是关乎输赢的事。 她的欢心与爱意是发自内心选择并给出的，并不是他们从她这里赢取的什么胜利品。 袁绛羡慕他被选择，他又何尝不羡慕那十年间能与她相识相处的袁绛。 “工作的事。”他轻声道。 半句都没有多说，不想她认为他醋意大得斤斤计较。 她多看了他两眼，轻哼。 转头将座椅靠背往后一放，躺倒，看向窗外。 真是神奇，她明明昨晚刚听他信誓旦旦说完“尽量不吵架”，今天心里就忍不住闹别扭。 她也知道他们可能真的只谈了正事，但他忽然淡下去的态度让她很不爽。 柴漾给罗姗发消息吐槽。 说完恍惚了一下，又道：【我可能真是不够忙，居然还有心思唧唧歪歪这些事。】 罗姗笑她：【恋爱是这样的，何况是第一次。】 【有误会有矛盾就会患得患失，得寸进尺，有时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会让你觉得你都不像你自己了。】 柴漾：【听上去有点恐怖。】 罗姗：【所以啊，有什么早点说开，尽快解决。他们啊，一方面以为自己掩饰情绪掩饰得很好，另一方面又不一定能意识到你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趁罗姗开始吐槽袁墨的时候，转过头偷偷打量厉宁策的侧脸。 在她这个近乎平躺往上的死亡角度，他依旧绝色。 完美的线条恰到好处地隐在衣衫下。 真好看。 好看到不想眨眼。 厉宁策开到她公司地下停车场，扭头，人已经躺平睡了过去。 -- 第165页 “……” 他停稳，解开安全带，俯身在她额头浅啄，准备叫醒她。 一双手攀上他的背脊，按着他无法起身。 她环着他，双眼直勾勾地看他。 语气十分冷静：“我有点生气，你想吵架吗？” 厉宁策长臂按向她身侧的按键，座椅靠背缓缓复原。他被她圈在双臂里，四目相对。 “不想吵。”低垂的头稍显急切，“为什么生气？” 语气里是难得的轻哄意味。 柴漾目光流转，顾盼生辉：“你自己想，想好了晚上告诉我。我先上去了。” 厉宁策微怔。 她食指轻轻在他胸口一点，他自觉地直起身。 唇瓣擦过她发顶，目送她摇曳的身姿拐进电梯间，靠在驾驶座上半天没有收回视线。 半晌，他拿过手机：【车给你留楼下了，晚上让周叔接你？】 她秒回：【不用。】 厉宁策挑眉，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闹别扭归闹别扭，两人谁也没有让这点小矛盾的情绪影响了正事。 柴漾和赵雪飞开会同步完研发进度，又听了销售和市场部的工作汇报。 中午吃饭的时间约了陶意许，两人边吃边聊了给战队配备独立运营团队的事。 “还是我考虑不周全。”她拧起眉，神情严肃，“明明都是当初应该考虑到的事情。” 陶意许筷子顿了顿，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语气复杂：“你忘记你去年年底才回国吗？非晚业务的重新规划拓展花了你多少精力？前期我们在找选手组战队上又耗费了多少心血？ “你不是超人，你已经同时在考虑很多事情了。 “那时候有励云集团的市场给你兜底，想不到现在的情况也很正常吧。” 柴漾揉了揉眼窝：“话不能这么说。” 她到底是深思熟虑后才接手战队，对于可能的情况和预案应该都有所准备才行。 陶意许问：“运营情况你和厉宁策说过吗？” 她摇头：“定期汇报本来是明天，但他这两天休息，徐敬调整安排在下周了。” 前半年她不用参与集团的集体会议，只需要定期和厉宁策汇报情况，一般就在基地的会议室进行，有些小事能当场拍板，就直接传达下去。 “我下周和他说，你先按励云的规定走流程找人事申请HC吧。” 她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饭菜，竟觉得还没有厉宁策早晨的清汤面对她胃口。 “已经提交申请了。”陶意许神情古怪，“可我的意思是，你私下里没和他抱怨过这事儿？” 这俩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柴漾抬头，皱眉：“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公事走公司流程就好。” 和他抱怨算什么？吹枕边风吗？ “……” 陶意许意味深长看她一眼，竖起拇指推到她面前。 柴漾想起自己还在和厉宁策闹别扭，不想多聊。 吃过饭，径直开车去凛大。 厉宁策也没有闲着。 尽管给自己放了两天假，但内部资料疑似泄漏的事情更严重紧急，他送完柴漾后让周叔接他去了公司。 秘书办的人看到他第一眼就是在群里@徐敬。 总助都还在海市休假，老板居然一个人来公司，这是要暗搓搓搞什么？ 厉宁策在办公室里静坐了一会儿，花了十分钟想柴漾在生什么气，然后让人叫了他最信任的一位副总过来，简单说了内部泄密的事情。 副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先去拟一个内部调查方案，一旦确定泄露出来的内容的确是我们公司的资料就先报警。” “提前和法务做好沟通。”厉宁策指尖在桌上敲了敲，“这件事先不要声张，避免打草惊蛇，你联系赵总一起做。” “赵总吗？”副总又确认了一遍。 厉总和赵总在行事风格和理念上常有分歧，赵总酒桌上也偶尔会怼厉宁策两句，厉总常是笑笑不在意。 “没错，去吧。” 他和赵总的确气场不合，但他是跟随父亲一路走了励云的老人。比谁都更看重励云带给他的荣誉和自豪感，有他监督调查，厉宁策反而更放心。 副总颔首，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问：“俱乐部那边申请配备独立运营团队这件事您知道吗？” 厉宁策敲着桌子的指尖顿住。 眸中翻涌了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很快被深邃平静覆盖过去：“我记得柴总有人事任免权利的吧？” 副总最近被厉总追求柴总的传闻困扰，一时不知道该站在什么立场说话。 他想了想，说：“之前定下来的是战队业务、赛训部门和市场商务由柴总直接决定，运营和行政都并在集团总部的部门业务里面。” 董事不乐意做一个短期内只赔不赚的俱乐部，前期内部赞助和投入的资金也并不多。柴漾如今相对独立的决策权其实是当初厉宁策和集团董事争取的结果。 独立运营团队意味着更多的成本，在看不到前景时，集团宁愿用总部原有的运营专员覆盖这部分工作。 “总部运营人员有限，精力在各大业务，战队需求的对接有些力不从心。”副总小声说。 大家都愿意优先去做挣钱的业务，俱乐部不仅不挣钱，还有可能需要励云倒贴钱，战队业务的绩效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 第166页 厉宁策沉默下来。 这一点柴漾和他都疏忽了，可她不仅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连人员申请都正儿八经走得流程审批。 如果副总今天不告诉他，他要什么时候才知道？ “我知道了。”他看向欲言又止的副总，“你先忙内部调查的事情。” 副总走后，他给柴漾发消息。 【我现在有点生气。】 柴漾：【？？】 柴漾：【等等我确认一下，你发给我的意思是，我引起的？】 【嗯。】 【原因你自己想，晚上告诉我。】他把她的话术如法炮制。 柴漾：【那你今晚别回来了，回你公寓或者溪山雅苑吧。】 厉宁策：【……？】 柴漾：【昨天不是说好了，吵架你出去住吗？】 “……” 互相生气就是吵架？ 他开始怀疑柴漾没有和别人吵过架。或者说，这她第一次和男朋友闹一些脾气。 一向冷静自持的女人难得别扭，甚至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其中多少有点娇嗔意味的无理取闹。 怪可爱的，但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厉宁策按了按太阳穴，给徐敬打电话。 “给柴总打电话，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来总部讨论俱乐部运营调整的事情。” 徐敬刚从海市酒店的游泳池里走出来，接到电话一脸懵逼。 “……？” 不是，您不能自己和她打吗？ 作者有话说： 一些笨蛋情侣的闹别扭初体验～ 厉总：我要让徐敬给她打电话透露正确答案 徐敬：老板你看到我“休假勿cue”的状态标签了吗？ 第75章 徐敬来电之前, 柴漾正在凛大和宋教授一起听进度汇报。 合作很顺利，进展也比预期要好。 王林月那边也在接洽，两方试图争取在锦标赛前能让代表队进行一次数据测试。 沈伊伊坐在她身旁记录着会议纲要。 柴漾和宋教授偶尔会突然提问, 团队里有人如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便会接过话, 简单回答两句作为缓冲，再将发挥空间交还给相应的负责人。 会后得知沈伊伊也是凛大学生时，宋教授微愣了一下, 脸上露出欣慰和自豪的神情。 手机震动时，柴漾正好结束了对话准备离开。 宋教授也收拾了东西赶去上课。 “这些零食饮料你记得休息时和他们分。”她拎起包边走出去接电话，边和沈伊伊说。 沈伊伊点头答应。 徐敬坐在泳池边的椅子上，一字不落地转达完厉宁策的话。 “明天？”柴漾在树荫下站定，诧异道, “他不是休假吗？我计划周一……” 话没说完, 便恍然大悟。 敢情他在暗示她自己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又因为心里还别扭着，才让徐敬打电话。 她眸中升起一点暖色。 “好，我知道了。”她感觉徐敬也很无辜, 分明在休假，还要替他做这些，“辛苦。” 她没再像以前那样调侃要挖他过来。 最近非晚给她招的助理下周就要入职了, 她得收敛点。 “不辛苦。”徐敬收起手机，重新钻进水里。 以自家老板的上心程度，这位大概率是未来老板娘没跑了，辛苦点算什么。 挂了电话, 柴漾站在外面的树林小径里踱步, 抱臂沉思。 她大概猜到他不高兴的原因, 一边思考今晚怎么解释，一边又想知道他又真的明白她在不满什么吗？ 他就算不知道，她也不想给他提示。 这样胡思乱想了半天，柴漾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说“尽快解决问题，没必要拖”实在是有些狂妄了。 她越向他走近，就会与他越发紧密，情绪也会为他所牵动。那些别扭和不满，那些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恃宠而骄的小情绪，她很难控制得了。 她拍了拍脸颊试图清醒，忽然听见从树林后传来的争吵声。 “你怎么一不高兴就甩我脸色？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心平气和好好说吗？” “就你冷静，就我歇斯底里是吧？” “不是，能好好说话，好好解决问题吗？” “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连我为什么会生气都不知道，我怎么好好说话？” “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我自己猜，猜错了你更生气，我他妈还不如不猜呢。” “你凶我？！你一声不响就申请出国交换的时候我都没凶你！” “你怎么又扯这事了？” “……” 救命啊，她才不要和厉宁策变成这样聒噪又胡搅蛮缠的状态。 柴漾翻了个白眼，赶紧从另一边离开。 沈伊伊背着包匆匆从实验室出来，准备去下午最后一节课，刚好撞见柴漾生无可恋地捂着耳朵从小径走出来。 “怎么了？” 沈伊伊主动停下脚步，把手提袋里最后一瓶饮料递给她，“给你留的。” “谢了。”柴漾接过，走到她身边，陪她往大路上走，“最近忙不忙？” “还行，一直排得都比较满，习惯了。” 两人虽是同父异母，走在一起却看不出什么相似。柴漾像母亲，沈伊伊神韵更多像沈长鹤。 不过依旧是两种惊艳的美。 -- 第167页 柴漾：“袁青回美国了，暂时不会再打扰你。” “我知道。”沈伊伊推着自行车，两手握紧了一点。没有袁青又怎样，她还有萧道辰需要应付。 “对了，你有空的话，来基地看看沈佑吧。” 沈伊伊皱眉：“他出什么问题了吗？” 柴漾笑着摇头，柔声说：“又不是学校闹事请家长，别多想。” “那是？” “队员的家长最近都有来探望的时间，我和战队的心理疏导老师都担心只有他一个人会……” 沈伊伊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后又闭上。 都是沈家人，二伯二婶的心态是什么样她清楚。答应归答应，但他们心里还是觉得当职业选手是拿不上台面的事，怎么可能会纡尊降贵去基地看他？ “好。”她慢慢点头，“我先上课了。” “去吧。” 沈伊伊翻身骑上自行车，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头发在风中翻飞。 柴漾站在路口，目送她的眉眼渐渐柔和。 无论是专注求学的沈伊伊，还是即将参加射击锦标赛的晨思，亦或是俱乐部摩拳擦掌的少年们，只要看着他们，她就会充满无限精神。 她看他们就像在看自己，看她在其他世界线上的某种可能性。 她们想要的未来，也是她曾经期待过的未来。 “加油呀。”她自言自语，“希望你也能摆脱他的束缚，活出自己的人生。” 离开凛大距离下班还有时间，柴漾又开车去了战队基地。 陶意许似乎是刚回来，在车库看到她愣了一下。 他下了车，邀功般走到她面前：“直播合约的内容聊妥了，等法务审过合同，就可以签订了。” “草莓直播？” 陶意许瞥她：“对，连平台赞助的事宜也谈下来了，本来以为不好谈，但他们老板比较爽快。” 柴漾锁了车，淡笑：“毕竟是Lee。” “和草莓电竞的李总认识的？”陶意许好奇地问。 “认识。”柴漾说，“他以前还在媒体部做电竞类采访的时候，在国外招过短期随行翻译。” 陶意许眼睛瞪大：“之前袁青说你大学是兼职之王，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柴漾翻白眼：“他这都什么用词。” 陶意许没好意思告诉柴漾，自从她和袁家身份坐实，袁青透露了她很多辉煌事迹。 兄弟群里的人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纷纷变成迷弟。可惜没夸两句，某人就发冷冷的问号“？”。 所以他们专门拉了一个没有厉宁策的群。 “无心插柳柳成荫。”柴漾抬眸。 没人会因为和她相识才决定赞助，李总亦然。 在升到现在这个位置之前，他是草莓电竞爆款采访稿出过最多的人。 在一线赛场辗转多年，和各类游戏竞技赛事方与俱乐部打交道。什么样的队员和战队有前途、能出成绩、会有话题度，他心里早就有一套自己的评价标准。 “签合约的时候顺便告诉他们。”她说，“是他们第一场联赛的发挥让人看到了潜力。” 陶意许了然：“你真的很会二级反馈。” 柴漾不置可否：“如果确定有了直播平台这部分赞助，我明天去谈独立运营团队的事情的把握稍微大一点。” 发展初期的俱乐部还做不到完全自负盈亏，总部亦不愿意只一味给予资源倾斜。揽下俱乐部的运营和行政工作还可以减少部分人力成本。 但事实上，行业之间有壁垒，只能粗糙完成任务在柴漾这里是不够的。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才会做出她想要的效果。 只有把俱乐部盈利模式盘活，有了资本才有和励云总部谈判的底气。 现在他们才刚起步，不能寄希望于赛事奖金和联赛分成，只能努力拓宽商务和赞助。 而大多数商务活动又都要看成绩，如今草莓直播能满足她直播合约与赞助的需求，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这么快？我以为下周一呢。不过我今天聊了几个求职者都还不错，就等你们明天聊出结果，我再和他们约面试。” “问题就在这儿。” 柴漾拉开会议室的椅子，转了半圈抬眸看陶意许，看得他心里发慌。 “有什么问题？”陶意许心里转过七八个答案。 “他好像因为我没有和他说这件事生气了。” “……” 顶级狗粮，来得猝不及防。 陶意许靠在桌边：“不是我说，虽然那天我给你公私分明的发言竖了大拇指，但他会生气真的太正常了。” 柴漾往后靠了靠：“说说看？” 陶意许：“……” 恋爱咨询能不要一副让我汇报工作的样子吗？ “你是他的女朋友，遇到难处和委屈，或者想对他抱怨，这是依赖他的表现，他希望能成为你的依靠，为你提供情绪价值，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言简意赅，说完耸肩。 “而你只认为告诉他就是请他帮忙解决，是公私不分。” 柴漾听了他的话，垂下眼眸。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看他们快训练完了，先过去了。”陶意许觉得自己已经点到为止，赶紧溜之大吉。 他往楼上的训练室走，走到门口，看见柴漾的车已经开到了院外的路上。 -- 第168页 他无声笑了笑。 厉宁策这算不算欠他一个人情？ 他要是结婚，得问问能不能免份子钱。 * 厉宁策原本计划的休假，因为他临时改了主意，变成在总部处理了一天工作。 周叔接他时问他回哪儿，他犹豫了一下。 从两人今天互相生气后，他们的聊天记录就再没有更新过。 他定定地看了她的头像一眼。 “先回溪山雅苑。” 说完，他拿过抱枕闭眼小憩。 抱枕上似乎还有她残留的香水味淡淡萦绕着。 他抱着抱枕，在车上做了一个混乱的梦，梦里梦到她一个人关在屋里小声哭泣。 门是从里面锁着的，他进不去。 梦里的他靠在门外，给她讲故事。 过了很久，咔哒一声，门开了。 他看见矮矮小小的小姑娘眼睛通红地打开门，抽噎着看他，站在门边不出来。 那像是小时候的她。 梦中的他蹲下身，将她抱起。 他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她坐在他手臂上，环住他的脖子，过了几秒，放声大哭。 厉宁策惊醒！ 他睁开眼，车已经停在了别墅车库里。 他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明明是个梦，抱着小小只的她触感却又很真实。 袁青是对的，她从小就习惯了坚强，习惯了不让母亲担心，所以什么委屈都会习惯性地自己咽下。 而他不该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生她的气。 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如何走出那扇门，也没有人教过她怎样依赖，怎样表达委屈和脆弱。 她需要一个人，将她从习惯的孤独中抱出来。 仅此而已。 手机忽地亮了一下。 【家里烤箱好像坏了，你要不要回来看一下？】 搭在抱枕上的手紧紧攥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漾：给你一个台阶下。 策：我怎么觉得真的坏了？ 下章准备和好！ 第76章 烤箱没有坏。 柴漾预热时发现它不热, 检查了一下才发现是插座接触不良，换了个插座就好了。 她发消息只想看看他现在有多生气，是不是听了她的气话回了自己家。 还……愿不愿意回来。 烤箱里正泛着橙黄的光, 托盘上平铺着各色食材，有荤有素, 上面刷着调好的酱汁。 她在做烤箱版的烧烤，酱汁是特别调制的。 这是母亲在暖春街那家店打工时学来教给她，她在袁青毕业典礼那时做过一次, 非常可口，后来他失恋蹭吃蹭喝时必点。 后来变得忙起来，就很久没做过了。 今天听了陶意许的一席话，她立刻去超市买了一圈食材，回到家, 略显生疏地处理起来。 她一个人站在宽敞的厨房里, 眼里却处处是今晨两人的身影。 他休假依旧早起, 给她煮了清汤面，她给他喂水果，那些默契满满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映在她脑海里。 她从来没觉得以前那种潇潇洒洒、随时可以拎包走人的生活状态有什么不好, 可是才和他度过一晚上和一上午，就开始贪恋起那种有人陪伴的感觉来。 柴漾正靠在大理石台面上抓着手机。 她想，要是他没有听她的气话回家住, 就和他一起吃，要是他不准备过来，她就请罗姗或赵雪飞来吃。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持续了很久。 她双目沉静如水，心却跳得颇快。 很快, 收到他的消息：【人有没有事？你先断了电源, 别待在厨房, 我给管家打电话报修。不要着急，等我回来。】 【你原本准备做什么？】 【算了我给你带晚饭。】 【一个人在家注意用电安全。】 短暂的沉寂后是接二连三涌来的消息，消息里藏着肉眼可见的紧张、担心和无奈。 她愣了片刻，总觉得自己这个借口找得不好。 莫非他以为她一个人在家能炸厨房吗？ 还没来得及回复，一条语音又跳了出来。 柴漾点开：“就算还在生气也记得回复我一下，好吗？漾漾，我会担心。” 眼眶莫名有些酸。 她吸了吸鼻子，按住屏幕，轻声说：“没事的，你路上慢点。 莫约过了半小时，烤箱中的淡淡香气也飘出来。 柴漾穿上围裙戴好手套，将托盘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刚在餐桌上铺开，忽然听见门铃声。 厉宁策还是早上那身少年气的打扮，站在门口，手里提着袋子。 她打开门时，他深邃的目光望进她眼底。 两人站在玄关处四目相对，目光交织，谁也没有先开口。 良久，他把袋子递给她；“周姨做多的晚饭，你摆一下。” 柴漾接过，见他还没有进来的意思，皱眉：“你呢？” 厉宁策指了指门口的智能锁：“我重新录个指纹锁，你先吃。” 之前决定把房子租给她的时候，他删掉了自己的指纹和密码。想必刚才按门铃时心情很恼火。 柴漾勾了勾嘴角。 她提着袋子走到餐桌前，忽然想到说：“数字密码是今年元旦。” 刚录完指纹锁的厉宁策愣了一下。 -- 第169页 今年元旦的画面悉数在脑海里浮现，全是这个房间里的场景。他与她重逢后的第一次约会，第一次通宵，他们交心、相拥、又亲吻。 柴漾听得门关上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回头，整个人就被他翻了个面。 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掌心托在她腰后和颈后，额头紧紧抵着她的，舌尖细细描摹她的唇瓣，悄无声息地撬开。 她仰着头，呼吸被他带得急促。 绵长的痴缠过后，他拇指轻轻从她的眼角划过。 “对、对不起！” 她好怕他停顿后又要来一次她招架不住的深吻，见缝插针地道歉。 他的拇指顿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先认怂，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不满地咬了咬。 她怎么能连认错都比他要快？分明是他太得寸进尺。 “他们说女人一般不会道歉的。”他怨念地看她。 “因为我不一般呗。”她眨眼，莞尔道，“说来惭愧，我还是从陶意许那里才知道你为什么会不高兴。工作上的事我没有提，是因为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影响你对公事的判断，而你在意的是我的态度。” 厉宁策把玩着她的头发，嗓音低沉。 “不全是你的问题，我也有。我早就知道你什么性情的人，知道你不会轻易交出信任或依赖，却还是抱有不切实际地幻想。” 如果说人与人之间的亲密与信赖度有一个上限数值，那么柴漾的基础数值应当属于非常低的那一种。他能做的应该是与她慢慢相处，努力抬高她能接受的上限，而不是因为她没有满足自己期待的数值而不高兴。 情侣固然都想追求极致的契合和百分百的信赖，但那终究是完美的童话。 既然选择了彼此，就应该尊重彼此的一切状态才是。 他在她唇上印了一下：“以后不会了。” 他保证。 柴漾被他亲得脖子有点酸，她拽了拽他的衣角，语气轻柔，像是在撒娇：“三哥，先吃饭好不好？” “……好。” 他喉结轻滚，将她放在椅子上。 这才看清桌上一盘盘丰盛的烧烤，还有周姨辛苦炖的排骨。 厉宁策去洗手，随手将外套搭在椅子上。 “很久没做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柴漾起身去厨房拿了两个小碟，装上辣椒之类的调味料，回来时人已经坐好，“你尝尝看，口味咸淡不合适的话可以蘸点儿。”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柴漾满眼期待地看他：“怎么样？” 他夹起一小块烤肉放进她嘴里：“不能我一个人享受你这人间美味。” 他早晨给她做了一碗面，晚上就收获了一顿烧烤。 颇有一种投桃报李的感觉。 两人大快朵颐，很快将餐桌上的美味一扫而光。 柴漾看着他收拾桌子，把空盘陆陆续续收到厨房，自己喝完最后一口排骨汤，紧赶慢赶在他启动时把碗扔进洗碗机。 “该我了。”厉宁策挽起袖子，擦去手上的水滴，牵着她走到客厅，“说实话，我其实并不确定你早晨为什么生气。” “正常。”柴漾想到她在凛大树林里不小心听到的情侣吵架。 男人要是真的完全清楚女人在生什么气就怪了。 她耸肩：“那你以为的原因是什么？” “大概因为袁绛？”他坐在她旁边，膝盖抵着她白皙的腿，“是不是我的醋意太明显，让你觉得我心眼很小？” “……” 她歪头看他，“你认真的吗？” 他眼中划过一丝茫然。 柴漾眼眸微微闪动。 都说励云总裁年轻有为，双商极高，目标明确且手段果决，才能在年青一代中这么快得崭露头角。可在她看来，现在迟疑而认真的他才是最真实而可爱的。 在感情的事情上，两人都青涩如白纸。 他们努力揣测着对方的心理，摸索彼此无法言说的边界，共同找到最合适的步调。 她看他却不说话的时间有点久，他蹙着眉将她拉进怀里。 柴漾靠在他胸膛上，撇了撇嘴：“我帮你回忆哦，我们从机场回来的一路上你的情绪都淡淡的，说话很敷衍，我猜你和袁绛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所以问你俩聊了什么。那么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厉宁策静默了。 他记得他自己的回答，就像没有回答。 “你就敷衍地说了四个字——工作的事，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情绪低落，可你也没有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们究竟聊了什么工作内容啊能瞬间抑郁。” 厉宁策勾着她发丝的指尖颤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生气和袁绛没有一点关系，我在关心你，但你却一路都在无视我的担心和在意。”她的声音清晰有力，回想起早晨的事情还是有些不开心。 她支起身，翻身压在他身上。 双膝抵着沙发，居高临下地看他：“我才不管你吃什么醋，心眼有多小，因为我自己的占有欲也很强烈，所以无所谓。我只想你不要敷衍我， 说着，她环住他的脖子，抱紧。 “我妈妈病重在家里晕倒之前，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一个人撑着，一个人偷偷去看病，要不是那天她撑不下了，我可能就会一直被瞒着，直到……我讨厌这样的感觉。” -- 第170页 讨厌敷衍，讨厌沉默，讨厌欺瞒。 尤其讨厌来自于最亲密的人做这一切。 “如果你愿意说，就告诉我说不方便说。哪怕你直接说现在情绪不太稳定，需要整理一下心情，随便什么都好，但是不要让我一个人茫然面对着空白的信息无力无助。” 厉宁策感觉脖子上有些湿润。 他抬起手，抱紧他的姑娘。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自嘲地笑了笑，“袁绛喜欢你，你知道吗？” “知道。我几年前就拒绝过他了，我们现在就是普通朋友。我和他这几年的聊天记录还没有和袁青半天的多。” 厉宁策有些讶异，侧目，只看到她脑后一截漂亮白皙的脖颈。 他低头吻了吻那里，继续道：“他问我，他想知道他输在哪里。” 柴漾头疼，她撑着沙发看他，又忍不住开麦：“他问你干什么？他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他轻笑，又吻上她的脖颈：“所以为什么？” 她抬着头任由他轻啄。 思绪飘了很远，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袁青帮我把号买回来了你还记得吗？那天我很高兴，特意给他做了一次烧烤犒劳他，袁绛也在。他说，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至于这么激动吗？他说，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该放下了。” 道理就是那些道理，她又何尝不清楚？ 可是要怎么过去，怎么放下呢？ 他又不是她，不曾经历她的一切，不知道那些数据账号对于她整个人生都意味着什么，却轻飘飘地说出那些话来。那时她就知道，袁绛是不会懂她的。 他理解不了她的执著，她的热爱，更理解不了她在最混沌叛逆的青春、最无助的那段人生里，是什么支撑了她的精神和骄傲，是谁在通宵的夜里为她以后的梦想放下了一把火种。 他又怎么可能走进她的内心？ 所以，只能是普通朋友。 “他那不叫输。”柴漾冷哼，“从他否定我的过去那一刻，就注定了这场比赛他连场都上不了。” 听她阴阳怪气的对象是情敌，厉宁策的心情莫名舒畅。他的吻细细密密地往上爬，顺着下颌线，绕过耳根，又回到鼻尖。 最后虚虚落在唇上。 半晌，他从嗓中挤出轻轻一声苦笑。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他垂下头认真道歉，唇瓣贴着她的脸颊，“可是好像更不开心了。” 他居然羡慕一个那么早就出局的人。 还羡慕得要死。 柴漾蹭了蹭他的耳朵，轻轻吐气：“那就，来做点开心的事？” 作者有话说： 提问——漾漾想做的开心的事 A 睡觉 B 游戏 C 开会 厉总：……你不如直接问能在晋江做的事= = 第77章 窗外是旖旎的霓虹夜色,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双清澈明艳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他，指尖在他耳廓游走。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呼吸急促, 心跳紊乱。 被撩起反应……是迟早的事。 细的腰在掌心里愈发滚烫。 他用力按了按，没好气地说；“别闹。” 他还不知道她？今天是重围全民竞技挑战赛的最后一天, 他出差这么久都没有陪她玩，她找屠神又没有尽兴，这会儿肯定是在这儿等着他。 把他勾到发疯, 再来去自由地抽身。 “只能玩一个小时。”他声音微哑，“我半夜要起来和海外事业部开个会，得早点睡，快去开电脑。” “嗯？”柴漾错愕地看他。 愣了两秒，神情复杂。 “……”她分明是看在他面对袁绛有所委屈的份上, 豁了出去, 很用心地在挑.逗他。 难得主动勇敢迈出这一步, 却偏偏被他解读出了这层意思。 她在他眼里到底有多喜欢打游戏？？？ 算了，反正他今晚还有的忙，真要做了想必也不能完全尽兴。 还不如找两个人都能空闲一整天的时间, 好好享受。 她趁厉宁策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真实意图，快速跳下沙发，踩着拖鞋钻进书房。 厉宁策靠在沙发上, 手背靠在额头上。 等她没有察觉到的情动渐渐压下去，长长吐了一口气，起身。 抬手抚过鼻尖，回想到她刚刚微讶的神情, 淡淡勾唇。 她以为自己没发现, 可他看出来了。 她的撩拨是认真的, 情动也是认真的，想要与他共赴云雨的心也是认真的。 他已经做好她会抗拒很久的准备，可就在刚刚那一刻，她的眼神让他空悬着等待的心情放了下来。 之后的事，就轮到他主动了。 两人在书房待了一个多小时，有厉宁策在，柴漾和他的配合格外流畅，一场比赛结束的时间也比平时要短。 只是每一场胜利后，他都要再下一场排进开赛前亲她。 亲得她面红耳赤才罢休。 最后一场，两人竟然排到了屠神。 厉宁策余光看见她快速关闭了团队语音麦，挑眉。 他俩都没有开团队麦的习惯，两人并肩足够听得到对方的声音，只不过她每次闭麦磨磨唧唧，这一次是难得的干脆利落。 “你俩不是已经加上好友了吗？”他好奇心重了起来。“人家好歹也拿过最佳教练，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 第171页 柴漾歪头看他，一副“你懂”的眼神。 “第二场联赛就开始了，我和你试的都是芷柔和C哥弄出来的新战术，我怕我开麦忍不住叨叨。要是他，绝对一听就听得出来，他可是职业的好嘛。” 虽然俱乐部在第一场联赛止步八强，但最近的训练成果让柴漾觉得他们有机会能试着冲冲四强。 这意味着他们必然会和屠神所在的那支战队碰面。 职业教练在团队频道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屠神]：秒闭麦？晚晚你还是本人吗？ [三水晚]：哄对象，不想给你直播间的大家伙喂狗粮。 “他会信？怎么说我当初也是和你们一起玩过的。”被污蔑需要哄的对象本人——厉宁策吐槽者，并没有参与他们的文字交流，“你打算一直捂着这个马甲吗？” “你说三水晚就是拨云俱乐部现任总负责的事情？” “嗯，最近扒你的人不少，如果你想扭转三水晚的风评，我觉得可以不用继续捂着。” 柴漾最近忙着和王林月那边跟进系统进训练队的事情，没时间看论坛。 他出差期间还帮她留意这些……柴漾探身啄了一下他的唇角；“现在就算了，至少得等他们能赢过屠神再说。” “好，其他如果你需要，我让人留意着帮你压一下。” 战队第一次参加联赛就进了八强，虽说成绩没有特别亮眼，但在新战队中已经算非常值得说道的。 再加上队员们的讨论度高，最近又官宣和草莓直播平台签合约，堪称福尔摩斯的网友并未放过任何一个关于战队的信息，包括它是Vix的前身，励云收购时和压着消息，以及总负责的另一重身份都没有被放过。 其中还有人通过自己的关系，拿到了所谓出自凛北豪门圈的爆料，将励云总裁对战队负责人的几经追求一事添油加醋地八卦了出来，吸引了无数眼球。 因为涉及到了他，励云的公关也找他寻求意见。 “你想压吗？我无所谓。”柴漾鼠标动了动，选了她的初始状态和装备。 闲言碎语听得多了，渐渐就心如止水了。 再说，他追她、她喜欢他、他们一起去看烟花……除了因果关系是他们永远无法猜到的，其他哪件事不是真的？如果真有夸张的造谣和诋毁，不用她说厉宁策肯定就出手了。 “如果他们对我的好奇能给战队足够多的关注和热度，给他们当谈资也无所谓。”她耸肩，“掌握了流量就掌握了财富密码，讨论度和关注度高了，之后战队周边也好卖不是吗？” 厉宁策在游戏里抢过她的人头；“你可真是……” 掉进钱眼里了。 屠神带了柴漾一起打过几次，发现有她那个对象在时她的状态更好。 离队时连连咋舌：“下次联赛我们主场，请你来看，记得把男朋友带上。” [三水晚]：谢谢，他怕生。 [零零壹贰叁]；…… 这场结束，柴漾仍有些意犹未尽。 她还想继续，奈何厉宁策非常利索地关了电脑，把她抱回卧室。 两人相拥抵足而眠。 半夜，厉宁策的手机闹钟震动响起。他长臂一伸按掉，起来准备开会。 蹑手蹑脚的，生怕吵醒她。 没想到她紧贴着他，搭在他腰上不放手，他往外撤出一点，她就翻滚着靠近。 厉宁策放弃了，低头吻上她的眉心。 他慵懒地靠在床头，手机登陆进线上会议室，漫不经心地戴上耳机，顺手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反正他也只需要最后发言，而他们每次看到他视频会议就要揣测他的表情，还不如就这样。 先陪陪她。 * 翌日醒来，柴漾打着哈欠下楼。 循着味儿走到餐厅，见厉宁策正在厨房忙碌，不禁皱眉：“你昨晚开会开了多久哇？今天不是还要我去总部谈事情吗？你赶紧上去再睡会，我随便简单吃点就行。” 厉宁策关了火，将荷包蛋盛出来。 他今天穿得依旧年轻张扬，围裙都遮不住那青春少年的气息，乍一眼看过去，好像那种清爽干净的校草出淤泥而不染，亭亭立在厨房中央。 “那是气话，本来就没准备在今天安排工作。”他端着早餐放在餐桌，“你原本打算周一汇报的时候说的，对吧？那就还是周一，不过你这次得来总部。” “没问题。”她抱了抱他精壮结实的腰，“真的不用每天都做早餐。” 厉宁策手上有油渍，不敢碰她，只能微微俯身亲在她脸颊；“不麻烦，主要是我想做。” 他侧目，眸光落在简单的早餐上。 清晨他的嗓音格外撩人；“大学的时候袁墨有好几次让我陪他早起给罗姗买早餐，当时我想，要是你和我在一个学校，我肯定也天天给你买。” 柴漾抬眸看他，幻想了一下，扬起嘴角。 “说不定我每天都熬夜，早晨根本起不来吃早餐呢。” “也是。”厉宁策贪恋地看着她眼角的笑意，“我做的早餐都是我常在食堂点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为什么看不到结果还在念着她。 好在他等到了。过去这么多年，她终于能在一张桌上陪他吃早餐。 她微微愣了一下，了然点头。 -- 第172页 既然这是他的愿望，她没有道理拒绝。 就这样变着花样吃了一个周末，周一早晨，柴漾咬着他自制的三明治，看他领带垂在脖颈两侧，边戴表边从楼上走下来。 看惯了那少年般清爽的装扮，乍一看见他恢复西装革履，周围涌动着凛冽的气势，她那一瞬间感觉很不习惯。 她仰头喝完牛奶，洗过手走到他面前。 两手拽上他的领带：“不好好系，在这儿勾引谁呢！” 厉宁策低头看她不熟练地给他打着领带，摸了摸她的头顶。 “我和赵总有个会要提前开，先走了。你快到总部了提前说一声。” 柴漾在非晚那边也有例会要开，她得开完会再过来。 “好。”她拇指一按，推着领带的结往上，声音婉转，“那么厉总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当然。”他握住她的手，吻上她的骨节，酥麻的触感顺着头皮蔓延。 “我听柴总的。” 清晨的旖旎撩拨让柴漾整个人神清气爽，工作状态也非常高涨，导致晨会比以往提前了二十分钟结束。 于是她顶着赵雪飞诧异的目光散会，让自己新上任的助理小林准备好车和她一起去励云总部。 小林之前在一家上市企业当总裁助理，工作能力毋庸置疑。 她今天没有出什么错，一边工作一边认真观察着新上司的性格小。她一个人在办公室时对她和颜悦色，开会时却不似那般温柔，雷厉风行，一针见血。 是个有能力又有魄力的人。 小林沉下心，载着柴漾驱车到励云总部。在先前那家公司，她也偶尔有听闻励云总裁厉宁策和柴漾的传闻，看着后视镜里淡然翻着材料的柴总，她又有些迷惑。 莫非是谣言吧？ 停好车，她跟在柴漾身后，目光落在她价值不菲的高跟鞋上。 她大概了解柴总今天是来谈什么，要给俱乐部争取运营团队的独立运营，增加成本。听着那双鞋哒哒哒的，竟好像踩出了一种上战场的气势。 站定，她听见柴总问前台；“励云总部的主楼是哪一栋？” 小林脚下趔趄。 ……原来老板也是第一次来吗？那两人果然只是单纯的商业伙伴吧！？ 柴漾走到一楼大厅时给厉宁策发了一条消息，她站定，环顾着四周。 励云的公司氛围看上去相对比较活泼，都这个点了，大厅里干什么的人都有。她进来后，还有一群人端着咖啡，慢慢悠悠地走进来，从她面前绕过，往电梯间走去。 柴漾不经意从这群人身上扫过。 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那人的工牌用红色挂绳串起，她的目光微滞，缓缓蹙眉。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前台看她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四处张望，起身询问。 “我们……” 小林正准备上前，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人快步走来。 “柴总和我来。”徐敬匆匆赶来，“厉总和赵总还没聊完，您和我来。” 柴漾微微颔首，抱臂跟上。 临走前，徐敬严肃的眼风向前台压去，看得小姑娘一惊。 “那位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哇，没见过。” “卧槽，徐特助带她进的是厉总的专梯诶！？” 小林看着自家老板面无表情地靠在专梯里玩指甲，内心波澜起伏。 瞧徐特助这紧张劲儿，再瞧她老板这架势…… 完蛋，她之前的判断好像是错的—— 厉总，恐怕是她未来老板娘啊！！！ 作者有话说： 厉总：你的新助理是不是或许哪里有点问题？ 漾漾：我是徐敬的老板娘，你是小林的老板娘，没毛病√ 第78章 周一是惯常的例会时间, 励云的高管大多都在。 散会后没多久，徐敬接某位女士直接走总裁专梯的消息便陆续从楼下传到楼上的耳朵中。 等会儿还要和柴漾开会的人大概猜到是她，而其他部门不明所以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总部几个被家人塞进闲散岗位的二代被迫看着小群里的同事八卦。 他们对视一眼, 没有说话。 他们的吃瓜进度都已经到她与厉董在袁老生日宴上相谈甚欢了，这群人还在猜什么有什么没的。 没办法, 还得憋着。 谁让厉三哥肯同意他们进来，就是看在他们几个嘴稍微严一点的份上呢。 柴漾跟在徐敬身后，出电梯时轻声说：“带我去会议室或者会客厅等就行。” 她带着解决问题的目的而来, 开会前就这样进去，恐怕会让其他人质疑他决策的立场。 徐敬颔首，带她进了小会议室，倒上水。 柴漾安静地翻开笔记本，侧目和小林轻声交流, 徐敬轻轻带上会议室的门出去。 柴总终于不是口头上挖他, 而真的肯给自己招个助理, 说明人是越发忙碌起来，也说明非晚前景越发好起来。 很快，与会的几位负责人陆续进来。 厉宁策送走赵总, 最后走进会议室，看见坐得笔挺，神情专注地看着笔记本。 他环顾一圈后落座, 眼眸沉了沉。 她离他的距离有点远，像是刻意选了那个位置似的。 他下颌微抬，与她视线交错。 -- 第173页 正午的光线透过会议室百叶窗的缝隙，落在她身上, 勾勒出朦朦胧胧的金色轮廓。 她抬眸淡淡从他脸上扫过。 仿佛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有些痒。 晚上熟睡时抱着他的腰不松手的女人, 此时疏淡清冷地坐着，别有一番风情。 很快，他敛起目光，让徐敬开始主持会议。 徐敬习惯了和柴总平时和厉总在基地汇报工作之余插科打诨的感觉，第一次在励云会议室里坐她对面，竟有点紧张。 其实厉总让他带她从专梯上来，暗示的意味就很明显，这两人平时在俱乐部基地见面是什么样，没人比他更清楚。 现在看来，两人似乎都很享受这种距离感与分寸感带。 他余光从柴漾身上收回，清了清嗓子。 …… “战队独立运营团队组建的事宜有条件通过。以今年世界赛结束为期限，如果战队排名和成绩没有起色，或不够理想，三部将退出明年的赞助，独立团队的人数也会进行削减或继续由总部负责；反之，则继续保留，但总部人力需要对战队团队总人数进行把控。” 会议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徐敬总结两方沟通的结果。 厉宁策靠着椅背，抬眸：“你们都没有问题？” “没有。”柴漾眼眸波澜不惊，淡淡摇头。 毕竟她早在UY的时候就习惯了立这种世界赛的军令状。 理想成绩很难定义，究竟多少什么才是好成绩，不同的参考标准有不同的说法，能够说服总部这群人的只有盈利或者极大的关注度带来的消费能力。 不管世界赛结果怎么样，她先能争取到人来做事，是最重要的。 总部其他相关部门和领导也都没有什么意见。 他们有的人今天是带了些看热闹的心情来开会的，传闻说厉总追柴总回国，追到她答应接下俱乐部，都想看看他在会上准备怎么偏袒她。 谁想到他和以前一样，坐在那儿侧耳倾听。 话少，语气又冷，不管他们怎么给柴总施压，他都不管。只是偶尔抬眸扫向柴总的目光中有些意味不明的深沉。 柴总更绝，全程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清冷的语气里没有一□□味。交涉时看不出她的底线和软肋，颇有一种放马过来的底气与城府。 哪怕用撤赞助来威胁，她也只是勾了勾唇角，淡淡说一句“好”。 害得三部经理在心里嘀咕，她就这么胸有成竹？ 这两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多，完完全全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们看热闹的心都淡了下来。 条件谈妥之后，他们纷纷起身，准备去吃饭。 没想到前脚刚迈出会议室的门，就听见厉总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柴总跟我来一下。” 分析句子是吩咐命令的意思，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像低哄。 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人脚步顿了一下。 不动声色地回眸，往里面瞟，只见厉总慢条斯理地起身，迈着长腿跨过乱糟糟的椅子走到柴总身旁，向她伸出手。 卧槽！ 还想再看两眼，就看见徐敬笑眯眯地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徐先生真是……” 柴漾看见被关上的会议室的门，不禁想吐槽他这助理真的事事躬亲。 话还没说完，瞥到身边的小林缩着头试图把自己隐藏起来。 厉宁策目光随她移动，扬声道：“徐敬！” 会议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厉总？” “带林女士去食堂吃饭。” 徐敬心领神会，小林立刻背起包跟上，会议室里只剩他们俩。 柴漾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厉宁策单手撑着桌，望着她的目光似乎能拉出绵长的丝线。 “刚才不方便说我的立场。”他拍拍她的头顶，“战队无论做成什么成绩，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夸奖你。 柴漾闭上眼，享受着他的轻抚。 她没有问他理由。从她知道他和骆禹有过接触之后，大概能猜到，即使有各种各样的利益因素驱使，他想要建立战队的初心恐怕与她有关。 以前她不敢相信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现在她好像什么都敢想。 安安静静让他顺了半天毛，她睁眼：“没事，如果实在效果不好……” “就和集团彻底切割，用我们个人资产来投战队。”他接上她的话。 柴漾抓着他的手，翻了他一眼：“那就真成夫妻店了。” 厉宁策噙笑，拉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还不算。” 领了证才算。 “对了，袁青说如果运营团队能独立，他想来视频组。”柴漾忽然想起来，“崔总最近住院，他陪在医院没事干，让我给他找点事情做。” “挺好。”厉宁策说，“多少有点打工经验，不然他压不住崔总的担子。” “他们母子聚少离多，给她多陪几天床，她就知道这儿子多傻白甜了。” 崔总和柴漾说她有点后悔当初贸然让袁青接自己的班。 这下她可舍不得把这傻白甜儿子一下子推进豺狼环伺的商场中，放在柴漾手边慢慢学起反而更让她放心一点。 两人聊着，她跟厉宁策走进他的办公室。 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她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厉宁策指了指一旁柜架上的小盒子：“香薰。” -- 第174页 柴漾走近，看见精致的深褐色小瓶子里插的几根藤条。 俯身，清爽的小苍兰气味钻进鼻尖。 “以前没有闻到过。”她回眸看他，她只在他身上闻到过不同洗衣液的味道。 “才买的，今天早晨刚收到。”他走进，“怕你来开会被他们气出病，要在我这儿开骂，专门给你准备的。” “……” 瓶身上的纹样典雅，她认得出来这个牌子。 的确是适合办公用的、安神醒脑的那款。 “等会走的时候把那盒带去非晚。”厉宁策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腕，“想吃什么？去食堂还是让徐敬把饭带上来？” 柴漾抬眸：“去食堂，宣示一下我的主权，省得有人说我吊着你。” 厉宁策嘴角上扬；“这会儿不公私分明了？” 她轻哼；“午休时间是私人的。” 罗姗和厉宁筝总会截一些八卦给她当笑料。 她都不是很在意。 不过刚才在会议上，她看见有那么一两道视线望向他时蕴含着别样情绪时，眼里还是冷了几分。 她知道自己占有欲有多强，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明目张胆地觊觎他。 他忍俊不禁，俯身含住鲜艳的上唇。 辗转压碾了几番，搂着发软的腰肢带她下楼。 励云总部主副两栋楼，包括一整片的地都属于集团。两栋楼的地下一层是连同的食堂，确切地说，是饮食广场。员工不是下来潦草对付一下午餐，而可以细细挑选。 柴漾任由厉宁策牵着，穿过不同菜系和主题的餐饮区，眼花缭乱。 她远远看到小林站在奶茶店队伍后面，表情纠结。 不得不说，整个励云的氛围年轻又放松，也难怪励云的科创产品永远追着时代潮流，或者说永远成为年轻人的潮流。 饮食广场人很多，两人肩并肩，十指交扣地走在一起，格外出挑。 很快就有人将这对俊男美女认了出来。 “这这这实锤了？！” “救命，我宣布今天就是励云全体女性总裁夫人梦想破碎的一天！” 作为严格的励云员工，他们受过良好的入职培训，绝不会轻易偷拍老板和女朋友吃饭的画面。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在工作群里嘲笑没下来吃饭的同事，错过了无比养眼的画面。 柴漾端着盘子坐下，厉宁策递给她湿巾，转身去拿餐具。 她淡然地拿湿巾擦手，无视着周边的目光。 忽然，她看见一个身影从过道迎面走来，脖上工牌的红色挂绳格外显眼。 漂亮的眼眸沉了沉。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那人不经意侧目对上她的目光。 眼中闪过一道错愕的光。 下一秒，视线被结结实实地挡住。 厉宁策俊朗的容颜近在咫尺。 “看什么呢？”他轻轻将筷子放在她面前。 俯身，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 低声呢喃在耳畔响起：“说好的宣示主权，为什么看别的男人？” 柴漾听见周遭因为这毫不遮掩的亲吻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听见不少女生隐约的尖叫，怔了怔神。 这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唇将离未分时，她抬手轻轻抓住早晨她亲手打的领结，将他拉低了一点。 压低声音；“内部泄密的人查出来了吗？” 旖旎的氛围下，厉宁策眯起了双眼：“吃完上去说。” 作者有话说： 励云员工：卧槽？卧槽！这是我们能免费看的吗？ 漾策：谁比谁更野。 第79章 柴漾眼眸中闪着坚定的光, 微微点头。 她整理着被自己用力拉扯的领带的结扣，拍拍他胸口：“先吃饭。” 厉宁策的醋意渐渐消退。 他知道柴漾不是信口胡说的人，走到她对面坐下。 他的眸色变得深沉, 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 柴漾看着他难得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想, 也许他们真的查出来了什么。要紧事缠身，她便不再打扰他，没有说什么, 拿起筷子，安静地吃着饭。 厉宁策给赵总发了条消息让他饭后到办公室来。 发完，垂眸准备吃饭，蓦地看见桌下修长白皙的双腿。 他对面的这个女人双腿交叠，伸得笔直, 精致的高跟鞋在他脚边百无聊赖地一晃一晃, 好像在诉说着无趣。漂亮的踝骨, 仿佛一下就能将脚腕握住。 鞋上那颗酒红色的晶体装饰灼得他心惊肉跳。 厉宁策移开目光低头吃饭。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滚动了一下喉咙。 徐敬带着小林远远地坐在角落吃饭，周围人张着大嘴、吃惊无比地看着厉总抬手将伸向对面那个昳丽迷人的女人, 为她将耳边碎发别在耳后，无声尖叫的场面看得徐敬心里暗爽。 憋了这么久，终于有人能和他共情了。 “这个是柴总工作时的一些习惯, 我自己记的，希望对你能有帮助。”他加上小林微信，给她发了几张备忘录里的图片，“涉及到俱乐部相关的事情, 如果你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以前和俱乐部相关的事, 厉宁策总把他送给柴漾听差遣, 他也快成了半个柴漾的助理。 现在终于是时候解放了。 “谢谢！”小林感激万分，“对了，柴总刚刚发消息说让我上去拿厉总新买的香薰，等会儿也要麻烦您帮我拿一下。” -- 第175页 徐敬愣了一下，应道；“好。” 新买的？ 他怎么记得是很久以前就买了的，只不过老板一直没用过。 用完午餐回到楼上，徐敬从柜子里拿出那盒包装崭新的香薰，从袋子里拿出包装盒，看见袋子里压着一张□□。 上面的时间显示是，去年。 徐敬盯着日期看了两眼，拿出手机，往前翻了翻记录，拇指滑到某个瞬间停了下来。 蓦地想起来是什么日子。 ——是那次他出差去UY见柴漾的那段时间。 确切地说，是他将柴漾那句“除非你家老板也和UY的老板一样，亲自和我谈”的话，转达厉宁策的那个时间点。 “我的妈耶。”他惊叹道。 他们老板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情动的？！ 徐敬走出去递给等在外面会客区沙发上的小林。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忽然目光被吸引，只见厉总和柴总从电梯那边走出来，转而拐进小会议室。 “您刚刚要说什么？”小林抱着香薰的包装盒问。 “没什么。”徐敬摇摇头。 他只是有强烈的预感，那位柴总恐怕以后就是他们总裁夫人没跑了。 小会议室里，赵总靠在皮椅上闭目养神。 听见门口有响动，他微微掀起眼皮。 只见厉宁策带着今天那个在励云总部话题度一骑绝尘的女人走进来，他淡淡地哼了一声，坐正。 厉董前些日子还在和他们炫耀儿子出息了，会找对象了。 赵总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姑娘存在，不过一直没机会见面。这乍一眼看过去，她似乎倒比当年厉楚河的夫人虞听云还要更乖张、更明艳一些。 “怎么？特地午休叫我来，是想挨个见长辈的？”赵总好整以暇地看向两人。 “不会，总要留给您包红包的时间。” 厉宁策调侃着走进来，拉开旁边的椅子，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关于内部泄密的事情，漾漾有一些事情要说。” 赵总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了起来：“这件事你给她也说过了？” 他望向柴漾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犀利、警惕和审视。 在赵总眼里，厉宁策到底还年轻，难说不会中什么美人计。 万一是这个女人设的圈套，他可得好好替老厉董收拾收拾她。 柴漾被他凌厉的视线盯着，没有半点躲闪，张扬地迎了上去。 她神色平静道：“我知道您在怀疑什么，不过没事，您大可以先怀疑着。这个消息最先是我的哥哥告诉我，之后我们转达给厉总的，您尽管查。” 厉宁策侧目看她。 这个时候倒是很会用袁家人是她义兄的身份了。 “我也并没有想要插手励云对这件事的调查和处理，只是分享一下我的经历希望能对你们有一点帮助，仅此而已。” 说着，她看向厉宁策。 厉宁策眉眼温柔，对她淡淡点头。 她接收到他的维护和善意，移开目光，看向赵总继续说道：“我今天来这里在一楼和食堂看见一个用红色绳带拴工牌的人，那个人很像我创业初期开除的一位手脚不太干净的技术人员。 “具体名字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姓陈。 “我对那个红色绳带有印象是因为那是他毕业院校的毕业周边赠礼之一，他一直对自己的学历和经历很自满，钥匙链和工牌带都是那一套的。” 赵总闻言，拉着椅子倾身靠近了一些。 厉宁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动不动，微微蹙眉。 “当时我还年轻，又第一次开除人脸皮很薄。”她直言不讳，坦白着自己当时的无措和紧张，“准备辞退他之前没也不太会处理，没把事情平息好，反而还让他把我们数据库的数据都删除了，万幸的是没有被泄露给竞争对手。”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虽然用一个人的过往判断他未来的行为并不合适，多少会有些有罪推论的嫌疑。但既然我觉得他很眼熟，我和厉总又关系匪浅，我想我有责任把自己知道的信息提供给你们。” 至于采信与否，就是他们励云内部的事情。 “因为我当时还有其他忧虑和担心，也有点怕被报复，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公开，也没有在网络社区曝光过他，想着好聚好散就可以。” “所以这段不光彩的经历他可能并不会写在简历里。”厉宁策瞬间了然。 赵总也承认；“如果背调不细致，未必能注意到。” 柴漾点头：“他做过的事我没公开过，但他手脚不干净的相关证据都还留着。总之你们查你们的，我的这部分内容仅供参考。” 她也没再多说，下午还有其他行程，说完正事拿起包准备离开。 厉宁策想送她下去，他看了一眼赵总。 赵总摆摆手；“去吧去吧，不用管我这个老家伙。”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只能在暗中偷偷调查，一步步缩小范围。今天一大早例会前，他就已经和厉宁策将范围内的人都过了一遍。 在相应时间范围内、有权限接触到相关材料的人并不少，即使第一遍粗筛，也只能定位到个别几个部门或者事业部里。 柴漾提到的那个人，属于小主管级别，他们稍微有点印象。 既然有前科，之后就更要格外留意，重点观察。 -- 第176页 赵总靠在桌上，给厉楚河拨了个电话过去。 “你儿子看上的姑娘，不一般啊。”他咋舌。 方才看着她心平气和地说着自己创业初期的困难，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可赵总也明白，初创时期只要行差踏错，一步没走好，一个难关没熬下来，就很有可能走向绝望的边缘。 看她那波澜不惊的模样，有点想象不到她口中那时无措忧虑的她是什么样。 厉楚河在那头开怀大笑。 骄傲又嘚瑟。 柴漾上车前，厉宁策将她轻轻拉在怀里。 下巴抵在她的颈窝。 小林颇有眼力见地上了驾驶座，给两人让出一片安静的位置。 柴漾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转身：“都过去了。” “嗯。”厉宁策声线中添了几许闷意和慵懒。 “如果真是他，栽到我手上恐怕没那么好脱身了。” 他的语气里颇有种要替她找回场子的气势。 “好。”她轻笑，“不过你们还是谨慎一点。当时我还怀疑过他是不是沈长鹤故意收买了他来给我添乱的，不过后来碰到其他机遇，就忘记继续查这件事了。” 厉宁策沉下眼眸；“我让赵总去查。” 说完，他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柴漾也轻咬着他的喉结，趁他脸色微变之际，跳上了车。 回到公司，小林把香薰的盒子递给她：“您要自己来弄，还是我帮您摆放？” “放桌上我自己来。”柴漾说，“你去帮我联系一下陶意许。” 总部没再阻挠，拉胯的战队运营这件事得抓紧时间推进解决。 小林离开后，她拆开香薰的包装盒。 柴漾不禁皱眉。 包装盒里的瓶身设计，和她在厉宁策办公室见到的那款完全不一样。更准确的说，他好像把是把原包装的瓶子全部换掉了。 新瓶身上的纹样图案很眼熟。 很像以前那款游戏里她最喜欢的技能释放时。光效绽放的模样。 不过，这款昂贵的老牌香薰，什么时候和混到落魄关服的游戏做联名款了？她怎么没印象？ 她认认真真摆在办公桌的一角，插上褐色藤校。 拍了照，调了素雅的色调，发了条朋友圈。 【喜欢。】 厉宁策几乎是立刻给她点了个赞。 厉宁筝评论了坏笑的表情。 而没一会儿，她收到了屠神的评论。 【卧槽这瓶身不是当初那场线下赛奖杯的设计吗？什么时候去定制的？怎么不给当初陪你一起鸽了比赛的兄弟一人一套？】 柴漾怔在原地。 她回眸，指尖轻颤着覆在瓶身的纹样上。 香气在室内蔓延，缭绕在她的周围。 她整个人好像被某人深藏的爱意缠绕起，勒入肌肤，没入骨髓。 作者有话说： 泄密开除的人在12章有铺垫 —— 月末提醒营养液过期小助手来了！ 下月营养液清零，如果没有地方可以用，看看孩子吧QUQ 第80章 香薰放在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清香幽幽蔓延扩散至整个办公室。 柴漾的心愈发柔软，眉眼间浮上继续暖意。 和以前那些流于形式和表面、连讨好她都要绞尽脑汁的男人不同，这个男人总是有办法在小细节上拨动着她的心弦, 润物无声地，让她越来越沉溺在那份醉人的爱意与体贴中。 他本可以用深沉的心思和细密的心机将她强势地困住, 也可以用无数条件让她无法拒绝。 可是他偏不。 他就一步步等她敞开心扉，等她向他伸出手，等她邀请他走近她的人生。 足够耐心, 也足够有忍耐力。 处理完工作，柴漾一眼扫过点赞和评论无数的朋友圈，没有回复任何一个人，径直点进厉宁策的对话框：【谢谢，我非常喜欢。】 厉宁策回她：【你早晨就夸过了。】 柴漾；【我这次夸的是你特意定制的瓶身设计。】 对面似乎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 许久没有回复。 柴漾发去了一个好奇的猫猫探头表情。 【什么时候定制的？】 厉宁策回了个无奈摊手的表情, 随后发来了一张□□的照片。 这是徐敬给小林助理时从袋子里取出来的, 柴漾走后他给了他。厉宁策还没来得及表扬徐敬干得好, 就收到了柴漾的质问。 他如实回答；【你说想见我的时候。】 柴漾心脏乱撞了两下。 当时她对徐敬说除非他亲自来见他时，可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可他……却一厢情愿地默不作声地做了这么多事情。 【那为什么那时候不送我？】 【怕吓到你，怕你躲着我。】 那时他还不知道她不告而别的原因, 也担心贸然戳破她“三水晚”的身份会给她带来困扰，定制完瓶身，想了想还是将这份略显沉重的礼物收了起来。 如果不是在楚少家的花园里见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见到她因为雨落的去世一个人躲在车上，他也没打算那么早就戳破。 柴漾揉了揉眼睛，抹去眼角淡淡的酸意。 她问：【对了，问一下你定制的时候, 当初奖杯设计和瓶身上的图案是怎么要的授权？游戏关服后去哪里能拿到授权？】 -- 第177页 屠神虽然在调侃她, 纯粹是开玩笑, 但她的确应该给当初被她拖累的队友们都做一份礼物。 雨落的份也必须要有。 厉宁策没有问她要做什么，只说让徐敬整理好发给小林。 现在她也有助理，有些麻烦事不需要让她亲自操心。 比起给老队友定制礼物，柴漾更操心俱乐部的事情。 万幸陶意许格外给力，在她从励云总部那边争取到权利后，战队的独立运营团队很快就建成了。 运营部由陶意许作为部门经理负责管理，分为媒体组和商务组，媒体组新增的文案、美工和视频编辑除了工作能力的要求之外，选择的都是对重围这款游戏和赛事生态有很高熟悉度的人。 商务组由有陶意许和另一位商务经理负责。 袁青的视频电话也在媒体组磨合工作期间打了过来。 崔总的手术很顺利，再加上她请来照顾陪床的人太多太到位，导致袁青除了坐在她旁边没有任何用武之地。无所事事的他把电脑搬到了母亲的VIP病房，想给柴漾远程打工。 “……”柴漾有点想拒绝。 崔总的病之后什么情况还得再观察，她就是再缺人手也不该让一个该照顾母亲的人来。 孰料崔曦接过了电话；“别和他客气，漾漾！二十多年难得见他认真想干点什么事情，你就让他干吧，他在我这儿效率高，都没办法摸鱼。” 袁青：“喂喂，我还在呢。” 崔曦白了儿子一眼：“他还拿着你那边的分红对不对，别把他当关系户，该利用就利用，我不心疼的。你按实习生的标准给他意思意思就行了。” 袁青原本还想怼母亲两句。 可是听到后面，声音像是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从母亲手里抢过手机，跑到楼道里，悄悄问：“沈伊伊在你这儿拿多少啊？” 柴漾；“……就实习生正常工资。” 袁青：“可以！那就这么定了！她怎样我就怎样。” 柴漾保持着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他。挂了电话，她让陶意许给袁青安排媒体部的实习生面试。 既然要一视同仁，就连面试过程也一起走了吧。 后续袁青的合同、入职和工作她都没有再留意过。 既然崔总和他都希望要一个普通人的工作环境，她便没有让陶意许和媒体部的负责人和员工透露他的身份。 直到赛季第二次联赛结束，她从凛大和研究组开完会出来，看见来接她的厉宁策在车上看着自家战队的赛事回顾视频，她才想起来袁青已经入职有一段时间了。 厉宁策把她拉进怀里，圈着她，举着手机放在前面。 柴漾将盘着头发的皮筋取下，散开长发，舒舒服服地往后靠着和他一起看。 战队从上次八强杀入四强，败给了屠神所在的战队，以第四名的成绩夺得积分。 第一次交手，输给屠神不亏，反而能从失败中学到很多东西。 她没有去现场，也没有和屠神见面，因为非晚那边工作很忙，只能看这视频。看着这次小组赛失误率大幅减少的精彩画面，眼角和嘴角的笑意抑制不住。 这个回顾视频不单是精彩画面的合集。 它层层递进，暗含着一个主旨——成长。 画面按着时间顺序在几场比赛中切换。 同样的地图，同样的夹击环境，或是同样的劣势，从第一次联赛一次次相似的灰屏死亡，到第二次联赛再也没有出现过同样的失误，反而用各种不同的方法破局。 是出其不意的突破，是天降奇兵的救援，还有意想不到的绝地反击。 剪辑视频的人显然对战队这群少年们的每一次比赛都了如指掌，左上角的白字标注了每一次失败和成功击杀的赛事日期、对战双方以及当时的战局比分。 配着高燃热血的音乐，画面从战局切到队员，从第一次止步八强的煎熬和落寞，到第二次小组赛中少年们比赛时凝重认真的神情和飞快敲击的键盘，最后回到小组赛胜利的画面。 整个视频完整又激昂，看得人心潮澎湃。 “是袁青能剪出来的，这家伙认真起来倒也有几分样子。”她抿着嘴，若无其事地夸着那个大傻子，努力不让眼中的晶莹往下落。 他太熟悉知道怎么能让玩家燃起来了。 每一个队员的每一次蜕变，她看在眼里。而他让他们变成实实在在的画面，冲击着不了解这个战队的观众的心， 每一支视频都仿佛在说—— 你看，这里有一群未来可期的少年，他们朝着梦想逆风前行着！ 厉宁策放下手机，将她往怀里抱得紧了些。 低下头，落在她微微泛青的眼袋上，一点点吮去从她眼角滚落的水珠。 这段时间非晚各个业务都在拓展，每天晚上她一抱住他几乎就疲惫得沉沉如睡。 明明忙得要死，却还是会每周抽出时间去基地观察这群少年们的状态。 她明明可以做冷漠的、只在乎成绩的管理层，但是她没有。 她陪他们一起吃饭，聊天，熟知他们的每一次矛盾与隔阂，听他们倾诉，也会回到家和他吐槽。 她对他们充满信心。只要目标是一致的，能彼此理解，互相尊重，他们就会通过一次又一次正向的争执、沟通反馈与和解，建立愈发深厚的信任。 -- 第178页 默契也同样与日俱增。 他知道她将自己过去的遗憾都转化为对这群孩子的期许。 可从陶意许私下里和他的聊天中，他知道，她何尝不是这群孩子的主心骨。 比起教练楚博航和数据分析师邢止在技术上给他们的指导，柴漾更是他们能够信赖的的存在和情绪释放的基点。 “这次四强的积分算上，应该可以进区域赛？” 他停了吻，鼻尖在她耳后蹭了蹭。 “你说亚洲区域赛？”柴漾有些痒，反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能的，芷柔算过。这次战术也是以冲四强去的，进了区域赛，如果成绩再好一点，靠赛季总积分能拿到世界赛邀请名额的几率就更大一些。” 不然积分不够，还得参加预选赛，从那么多队伍中厮杀出去才能抢到门票。 “今年区域赛是在东南亚办？”厉宁策问，“要去吗？” “看时间去不了。”柴漾闭上眼，“和射击队的锦标赛时间冲突了，这次我们会全程跟着代表队，说实话我有点担心。” 王林月大力支持他们带着系统跟进，在第一现场采集数据，即使不给代表队提供任何临场建议，但对于研究成果的落地实验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厉宁策抬手抚平她眉心：“别紧张。” 她拉过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指骨：“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嗯？”他慵懒地抬眸。 “孟总那边我会带个技术一起去。”她睁眼，开始逗他，“我们这次赛前测试时会用他们最新的动捕设备，传感器如果有问题需要他们那边配合解决。” “所以？” “那人还挺帅的，怕你看到后莫名其妙吃醋生闷气不告诉我，提前和你说一声。” 厉宁策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咦？这么淡然？ 柴漾微讶，转念一想，他俩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患得患失、相互试探的阶段了。 他没那么敏感也正常。 直到锦标赛开赛前，她抱着电脑和身边团队以及教练组讨论着晨思的训练数据。 蓦然抬眸，看见角落里的男人眸色深深，凝望着她。 “哇，那是谁？”远处有赛事方志愿者窃窃私语，就连唯一能进后台的官方媒体都不由自主把镜头对向那个宽肩窄腰，长腿交叠，极其吸引人目光的男人。 “看吊牌，好像这次赛事的赞助商还是冠名商？” “……励云的总裁？！” “他来这边干什么呀？” 暑期继续实习随行的沈伊伊自觉屏蔽了这些人的八卦。 她看了一眼柴漾，只见她和团队们商议完，将晨思的伤势和比赛预演情况和教练组进行反馈之后，径直走向角落里的厉总。 “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过来了？”她嘴角止不住笑意。 “想你了，来看看。”他目光温柔到死，气息轻吐在她耳边，“顺便看看什么样的人能被你说帅。”他着重咬了“顺便”那两个字。 啧，果然还是在意的。 真不禁逗。 柴漾拉着他的手，十指在身侧交扣。 她下颌微抬，点向不远处一位干练利落的年轻短发女性：“喏，帅吗？” 厉宁策；“……” 作者有话说： 漾漾：论如何拿捏一个醋王 #三句话让醋王亲自调开行程来看我# 感谢在2022-06-23 23:33:54~2022-06-24 23:5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炉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厉宁策仅仅在后台有数秒现身, 便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柴漾知道他忙，没有做过多挽留，送他到电梯口, 便回了后台。 正准备走进去，就看见吴移教练咬着一根烟从后台出来, 看到柴漾，停了脚步。 “小厉怎么不多待一会儿？”他把烟收起，扯了个淡淡的笑容。 “不合适。”柴漾抓了抓头发, “励云是赛事冠名商，他在我们这边呆太久，影响不好。” 很多大品牌大公司都喜欢靠体育赞助获得流量曝光和额外收入，励云也不例外。 有的品牌会选择给代表队或俱乐部的装备、队服胸标做赞助，将品牌与项目、与队员的成绩绑定在一起, 相对来说具有一定支持倾向。 这样的赞助方式也需要承担风险。 假如队员出现使用兴奋剂等恶劣事件或个人风评下降, 会连带影响到赞助商。 励云选择的是更稳妥的方式, 也就是赛事的冠名，不倾向任何一个国家或队伍。 但既然它冠名了赛事，厉宁策本人又代表了励云, 倘若表现出了对某一支队伍的格外关照，很有可能会被媒体拿来做文章，影响赛事的公平公正。 他偷偷来看她, 哪怕几分钟都是伴随着风险的。 “也是，对你们都有影响。”吴教练声音闷闷的。 “晨思怎么样？”她担心地看他，“应该只是有过度训练的问题，最近调整一下状态, 比赛应该没问题。” 今天他们给晨思测试了一番, 隐约发现她有潜在受伤的可能性。她送厉宁策下楼时, 教练和队医应该去和她沟通了。 吴教练捏了捏眼角：“不省心的丫头，她……唉，她心态不行啊。” -- 第179页 说着他眉头一拧，不知道看到什么，快步往楼梯间走去。 柴漾缓步跟过去。楼梯间的门微掩，她看见吴教练靠着墙，沉沉叹气。 而在他身旁，晨思背对着坐在楼梯上，低垂着头。 像是在抽泣。 他分明没有点烟，柴漾却仿佛看见空气里弥漫缭绕的烟雾。 吴教练瞥了她一眼，柴漾了然点头，轻轻撤回脚步，没有打扰师徒二人的交流，转身回了屋。 路上碰见小林提着一袋零食饮料，递给她一杯奶茶。 “刚刚取餐的时候碰到厉总，我看他有点着急，就帮他排了一会儿队。” 她没看见徐助理，一下来就看见厉总一个人出挑地立在排队区的最后，时不时看着两眼手表，便主动提出让他把取餐号给她。 柴漾微愣，旋即笑起来。 她接过奶茶拍了张照，给某个来去无声的醋王发了一条消息。 小林暗觑着老板嘴角的笑意，微微讶异。 她干总裁助理的经验丰富，给前老板列过的情侣礼物清单不计其数，和高奢定制的负责人联系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既见过豪门大佬游艇股份的大手笔，也冷眼看着暴发户老板给姑娘们买房买包的传统操作。 可就是，从来没见过厉总这样的。 除了励云，他个人投资和产业都加上，分明是身价不菲的贵气。可谈恋爱时竟谈出了少年的青涩和柔情，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自家老板也是，账面上的亿万流水眼睛都不眨一下，波澜不惊。 偏偏对着奶茶和香薰这种小物件笑得合不拢嘴。 “赛事结束后主办方这边有场晚宴。”小林把心思从老板私人生活上收敛起来，恢复工作状态，“王主任那边的工作人员问您有没有时间？” 柴漾侧目。 小林看着她的行程安排说：“那天正好是区域赛的半决赛，没有其他安排。” 重围的亚洲区域赛和晨思的锦标赛赛程重合，她没法亲临现场。 也不知道那群小家伙第一次和海外赛区的选手交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柴漾垂眸：“我知道了，你留意一下天气，衣服提前准备好。” 小林应了下来，这是要参加的意思。 “还有饮料，早点送进去，站在这儿冰都要化了。” “好的。” 还在研究数据和处理新漏洞的团队们正在单独的房间里忙碌，忽然有人一抬眼，看见柴漾靠在角落里的懒人沙发上发呆，忙不迭站起来。 看到她来，其他人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 她慵懒地摆手，指着桌上的饮料零食：“别管我，你们自取哈。” 话音刚落，目光落在沈伊伊身上。 而后端着自己喝了一大半的奶茶，起身带上门。 沈伊伊心领神会，走过来挑了一杯果汁，走到外间。 “做得不错。”她一出门，便看见柴漾靠在墙上，双目明亮，径直夸奖她。 沈伊伊脸上微微一红。 今天，晨思的状态异样其实是她最先发现的，她指尖在某一处数据停留了一下，便被团队里专门解读数据的师兄和队医指了出来。 没想到柴漾竟留意到了她的动作。 “她明天还能正常比赛吗？”沈伊伊好奇道。 “可以是可以。”柴漾想了想，“其实我们也只是一些赛前的伤病预防，就怕她突然被队医关注，心态没稳住……” 射击不是对抗性的运动，除了对手，更重要的是战胜自己。 晨思还小，她的心态很有可能因为今天的测试出现一些摇摆，刚刚瞥见吴教练和她的身影，柴漾内心不禁担心起来。 “希望一切顺利。”沈伊伊叹气，“你找我应该不是特地为了夸我的吧？” 柴漾看她如此敏锐，轻笑着转了话题：“上次你去基地看沈佑，觉得他状态怎么样？” 沈伊伊回忆了一下：“好得不行，连怼我都热情高涨。” 柴漾说：“亚洲区域赛马上开始了，你记得给他加加油。” 她太了解这群少年了。他们有人是不顾家人反对走上了这条路，或许执拗，或许离经叛道，但想争得冠军荣耀的心从来不应该被职责。 他们可以不在意网友怎么说，但不能不在意家人怎么想。 来自家人的支持，哪怕只有一点点，都是莫大的动力。 沈伊伊点头：“我记得呢，明天开赛，我今天晚上会和他打电话的。” 家里除了她，好像也没谁从心里支持沈佑。就连他那个双胞胎哥哥，都对他的决定流露出了些许不屑。 “那你联系他的时候，帮我个忙。”柴漾这才进入正题，“拜托他做一件小事。” 沈伊伊茫然：“什么事？” 柴漾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晚上，柴漾和吴教练说了一声，轻轻敲开了晨思的房门。 小姑娘愁眉苦脸地踩着酒店的拖鞋，看到她，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已经知道柴漾的母亲是吴教练以前的得意弟子，也渐渐看懂柴漾看自己时目光里的艳羡和期待。 她不想辜负所有人的期待，可是他们对她越温柔，她就越紧张。 又担心自己训练不够，每天回屋偷偷给自己加训。 -- 第180页 没想到……被发现了。 “姐姐你也是来教育我的吗？”她眨着眼请她进来，小声问。 “我教育你干什么？”柴漾抱臂走到窗边，坐在椅子上，“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晨思站在原地，看着柴漾拿出手机，轻轻按了一下。 一道晨思万分熟悉的声音从手机的音频里缓缓流出；“咳咳，这个语音是录给据说是我粉丝的小晨选手……” 她一步跳到柴漾面前，两眼放光：“是呦呦鹿鸣！” 柴漾勾唇：“是他。” 她一直没有好好感谢过晨思，如果不是因为她告诉自己，很喜欢一个玩重围的、叫呦呦鹿鸣的游戏主播，她没有那么快组建好战队，找到沈佑这个最合适的战队第六人。 连续两次联赛，沈佑足以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在战队里的重要性。 给晨思录一段鼓励音频，是她的私人请求，不好以战队管理层的身份去说，那样会被他当成命令。 所以她才找到沈伊伊帮忙，让她不要提自己，只是试着帮队里小粉丝要点小福利。 “世界冠军重要吗？当然重要啦，谁不想拿冠军，我也想。”沈佑吊儿郎当又活泼的语气恰恰是最能活跃气氛，让人放松下来的，“但我们更时刻关注自己的状态和心态，不是吗？” “相信那么长时间的训练和技巧不会辜负我们！” 晨思眼眶里不知不觉就蓄满了眼泪。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对柴漾说：“谢谢姐姐。” 柴漾摇摇头：“不用谢我，也不用因为我们的期待而给自己过多的压力，你们无论在哪个赛场，只要做好自己，把训练时的劲头完美发挥出来就已经很棒了。” 晨思扑到她怀里，用力抱了抱她。 慢慢抬头：“姐姐的音频能给我发一份嘛？” “……” “所以你给她了吗？”厉宁策坐在套房电视前的沙发上，电视上投屏着区域赛半决赛的直播回放，听她说完，随口问道。 锦标赛和区域赛有时差，此刻战队们都已经进入梦乡了。 她在晚宴上也不好直接联系，只能在群里发了大红包。回到酒店，换下晚宴的礼服，穿着清爽的夏装，披着头发光脚走到他身边。 厉宁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按摩着她的头顶。 “给了。”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她有三姿和□□兼项，我说比完一项解锁一部分，结果她两项居然都拿冠军了。” 别人上领奖台都激动地看奖牌。 晨思倒好，转头往观众席上对她挤眉弄眼，让她不要忘记履行承诺。 “你也应该试试去做游戏策划。”厉宁策笑道，“任务奖励可还行。” “还是要有点激励的。”柴漾听见电视背景里解说突然加快的语速，睁眼，关注着自己今天晚宴上没来得及看的激烈战况，“没点激励，这群小家伙能打进半决赛？” “那群对手没把我们放在眼里，钻空子了。” “过度自满活该被我们的崽崽教做人。”柴漾冷笑一声，“得让楚博航他们回来再敲打敲打，不要让他们觉得自己这回赢了几个厉害的海外队就骄傲了。” 厉宁策听着那句“我们的崽崽”，耳朵动了动。 正想吻她，看完最后一个击杀的柴漾忽然从他怀里坐起来，和脸颊和他唇角擦过。 他扶着她的腰：“怎么了？” “饿了。”她一顿，“想吃小龙虾。” “外卖还是？” “楼下后巷里有一家店！我馋好久了。” 她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厉宁策无奈地走到箱子前，挑了一件丝质的衬衣，披在她身上。 “走吧。”他伸手。 柴漾看着他宽大的衣摆几乎落到自己膝盖上方，顺手把袖子挽了几下，抱着厉宁策的手臂，踩着小皮鞋走出了酒店房间。 小龙虾店的老板被这两人的样貌惊艳了一番，将他们带到窗边的散台，他们下完单还频频回头看。 “诶，那个是明星吗？”老板拉着老婆从厨房里出来，“要不要要个签名，打打广告什么的？” 老板娘揉着眼睛，远远瞅了一眼。 “没见过长这样的……比明星还好看诶。” 说着老板娘在家族群里把上楼睡觉的女儿喊了下来，让她来认认。 这位女儿端着他们这桌的两盘口味不同的小龙虾走过去，仔细打量。 桌上的女人冲她笑了笑，男人却看都没看自己。 只见他拿过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壳，虾肉很快就进了小碗里，他慢条斯理地将盛了虾肉的碗推到对面的女人面前。 “喂我？”女人笑着看他。 男人蘸了酱汁，放在她唇边：“不要咬我。” 她看得面红耳赤，跑回收银台，打开自己的社交平台疯狂尖叫。 一刷新，忽然看见某条射击锦标赛冠军热搜的图文。 她赫然看见刚刚吃小龙虾的那位美女也在其中。 年轻的晨思夺冠瞬间的照片很多，但同时有数据组、教练组和队医存在的后台花絮只有这一家媒体有。她目光犀利地抱臂，身边教练们脸色凝重。 评论区的网友很快关注点就从冠军队伍跑偏了—— 【哇这就是传说中冠军团队的数据分析师吗？好美好飒！】 -- 第181页 【不不不，听说这次分析团队是凛大教授的研究组、凛北运动医学中心和一家科技公司共同组建的，这位姐姐是数据组的老大。】 【春节被各大博主带火的那个APP有人记得吗？她就是非晚的老板啊！】 没过多久，有人从花絮照的角落里放大了另一个人。 【等下，那这个目光温柔得要死的帅比是谁？】 【……励云总裁啊那是！】 【就是那个传说中能完美毁掉所有桃花的厉总？！】 花絮里有一张在角落里励云总裁和非晚老板两人的同框，放大之后几乎糊成了马赛克。 可就这样，竟有人嗑了起来；【好配好配！】 【不能因为厉总没对象就乱嗑吧？】 小龙虾店的女儿抬起头看着不远处互相喂的两人，双手颤抖地打下：“谁说是乱嗑啊啊啊啊！！！” 又过了一会儿，她又刷出来了相关内容。 【我草凛大姐妹们你们不觉得眼熟吗？去年冬天晚课后有个神秘帅比在宿舍区接走了一个大美女，当时论坛里都在猜是哪个学院的校草，还记得吗？】 【想起来了！妈耶我瞎了，原来是凛大曾经的校草！】 【是给我院捐了一整栋实验楼的厉总啊！】 厉宁策剥小龙虾剥到指尖发麻，摘了塑料手套，拿出手机。 点开99+的消息，进了徐敬的对话框。 徐敬：【这个词条要撤吗？】 他凝神，看向徐敬发来的截图—— #为何凛大学长捐楼隐姓埋名，谈恋爱却要偷偷回学校# “……” 作者有话说： 凛大：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母校不配吗？ 励云公关：这他妈是什么奇怪词条？什么玩意儿？ 感谢在2022-06-24 23:58:56~2022-06-25 20:0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395184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回酒店的路上, 柴漾有点后悔今天的一时兴起。 越辣越上瘾的后果，是现在恨不得和路边吐舌头的边牧一样消暑。 潮湿溽热的夏夜，麻辣口味的小龙虾余韵犹存, 她不住地吸着鼻涕。偏头看看身边这人，风轻云淡的, 仿佛炎热酷暑都与他无关。 他自己不吃，就坐在对面剥虾壳，看她吃得欢快, 时不时摆弄两下手机。 竟然！只有她一个人这么狼狈！ 她没好气地甩掉他牵着自己的手，快步往酒店大堂走。 身后的男人愣了一下，快步跟上，重新牵起她。 “我错了。”走进电梯，厉宁策低声道。 吻轻轻落在她的耳侧。 “啊？”经历过上次两人互相生气之后, 这人认错极快, 快到无语。 她想甩开他, 偏偏他抓得更死，“错哪儿了？张口闭口随便认错我可不认。” 他的指尖扣着她的掌心，缓缓摩挲。 他也不清楚她莫名甩开他的原因, 只好瞎猜：“因为刚才收银的那位小姑娘一直偷看我？” “……” 好家伙，他不说她都没有注意到！ 她轻哼：“偷看你的小姑娘可太多了，我管不了。” “别多想, 她就问我要不要像其他店里一样留个签名，我拒绝了。” 他们下榻的酒店是很多明星的首选，附近很多店面都有明星拍照的打卡点，这家小龙虾店在这边才开起来没多久。 “……”不就是扫码支付的功夫, 还有这事儿呢？ “嗯, 继续, 人家为什么不找别人，就找你？” 话一出口，柴漾恨不得一头撞在电梯里。 柴小漾你在干嘛啊？这也太撒娇了吧啊喂！ “她看到热搜了。” “热搜？什么热搜？” 回到酒店房间，柴漾才看到热度被缓缓降下来的词条。 她打开手机，发现除了罗姗，厉宁策那群狐朋狗友都给她发了不少网友截图。 她看了之后笑得前仰后合，洗澡的时候都在笑。 “所以什么叫捐楼隐姓埋名？”她吹干头发，靠在床上欣赏着他出浴。 厉宁策线条完美，腹肌分明，人鱼线淹没在白色浴巾之下。他自己已经在里面吹干了头发，只有锁骨处还带了些水珠。 厉宁策走近，站在她面前，将她往里抱了抱。 “前些年给我们院捐了一栋实验楼，但我不想让他们用励云或者我的名字命名，就让他们在院内征集楼名，被选中的送了励云旗下的产品大礼包。” “原来是这样。” 柴漾抬手，按了按他的腹肌。 “我看你学弟学妹还说，学校毕业典礼和院系活动邀请校友回来，没有一次请到你。这下好了，就冬至陪我在食堂吃了饺子，现在人尽皆知。” 不过励云的公关很巧妙。 他们没有强压总裁的恋情，也没有刻意去删学校论坛里传出来的去年两人被拍的照片，反而将话题引到了两人的学校上。 七月正值假期以及高考录取放榜，顺势将话题引到高校的软硬件设施和专业排名上，各大高校闻风而动，开始做各种风云校友盘点。和励云旗下各类产品有代言关系的明星艺人也收到暗示，借着热度回忆分享自己的大学生活，配合宣传院校特色，很快就将两人的八卦盖了过去。 -- 第182页 除了个别还在嗑CP的人，晨思夺冠重新回到了它应有的焦点。 她自己还发了一段自己在体校训练被吴教练骂哭的日常。 “之前行程排不开罢了。”厉宁策反手按住她不安分的指尖，带向下，“不想人尽皆知的话，你下次想吃什么就找人打包。” 柴漾抽出手，直起身，环住他的脖颈，挂在他身上。 “谁说不想？喏，那么多小学妹喊你学长老公，我看她们都还不知道呢。” 厉宁策看着她吃味地模样，深深吻住。 鼻尖一路向下，温柔地让她享受。 纷杂的思绪在颤栗中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在云端浮沉。 赛程期间连日的紧张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消散，在指尖唇舌的安抚中倦懒地睡去。 厉宁策低头她熟睡的面容，抱紧了些。 别人怎么喊又怎样呢？我只是你的啊。 屋内响起一声轻轻的喟叹。 翌日。 柴漾醒来时，听见厉宁策在外间开会的声音。 她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他用情至深的服务，和她舒爽后沉沉睡去，留下他一个人的尴尬场景。 她抱着枕头，把脸埋进去。 陶意许的电话把她从慵倦中拽起来。 “有空吗柴总？” 她清了清沙哑的嗓子。 “说。” “哦对他去找你了。”那边陶意许听着她的声音语气变了变，了然道，“我不打扰你俩，长话短说，今晚赛前的会你能抽出时间和他们说两句吗？” 虽然只是区域性的赛事，但毕竟是这群小家伙第一次进决赛。 显然队员们也明白，这次几个对手都有所轻敌，被他们出其不意战胜，是有幸运的成分在。一想到等会儿要站在决赛赛场经受考验，心里还是有点怵。 不禁想起去年世界赛前，UY队长给她打来的那通电话。 她觉得很神奇，她只是动动嘴皮子功夫而已，有时说话刺耳又难听，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想从她这里汲取到一些心里安慰。 “没问题。”微微走神后，她应了下来。 得了她的确认，陶意许又说了些商务的情况，很快结束了通话。柴漾则找到彭岳的对话框，看着他昨晚发来的预测出神。 【明天总决赛的赢面不大，0:3告负的几率很大。】 他们对区域赛其他国家顶尖战队的分析一直没有停过。 总决赛的另一方击败了屠神带的战队，在另一个半区几乎没有败绩。她这群崽崽前一段时间连屠神的队伍都没有赢，何况对上这支强劲选手。 厉宁策开完会刚一进屋，就看到她眼神放空、头发散乱的模样。 他在她旁边躺下，手指轻轻从她睫毛上划过。 他喜欢她昨晚呢喃时睫羽轻颤的模样。 “我改签了。”他蹭了蹭她颈窝，“陪你看完决赛再走。” 柴漾歪头睨他：“你回去记得给励云那些先生们做好预期管理，这段时间战队一路赢得躁动，我看他们期待也被拉得很高，有几个之前说不赞助战队的都跑去找陶意许了。” 这群人是逐利的，他们根本不在乎战队的长远发展。 眼见着赢得多了就想进入，可一旦他们输得惨了点，这群人也可能会是为了止损跑得最快的那批。 “嗯，放心。”他既然愿意让她放手去做，就不会让励云的盘根错节拖她的后腿，更不应该让她去操心这些事情。 可是她的神情中还是充满了忧虑。 他指尖抚了抚她的眉心：“还在担心什么？” “担心……他们要是输了决赛，心态可能不太好调整。” 他们现在的整体实力其实并不像她刚接手UY时的那般强劲。UY的每个队员的个人实力都不错，只是团队配合糟糕透顶，内部矛盾过分严重。 而拨云俱乐部并不像UY那样。 他们面临的是外部不被人不看好的状态，而是自身的信任缺乏。 有人一直做替补，有人时隔多年重新回到赛场，有人在他人光环之下一直被掩埋，除了沈佑没心没肺的，好像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点脆弱的特质。 从联赛开始，他们才开始通过配合，慢慢找补回缺失的信心。 区域赛一路高歌猛进的确让他们信心倍增，她有点担心，决赛的不利结果会让他们好不容易黏起来的玻璃心重新破碎。 “你想听我的想法吗？” 他贴在她耳边低声问，胸腔的共鸣仿佛包裹着她。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们相拥的身上笼罩起淡淡的金光。 她看着他惯常疏冷的眉眼里盈满了柔情，啄了啄他的喉结：“想。” 下一秒，他抱她翻了个身。 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那你抱抱我。” 她顺势俯身，脸颊贴近微敞的领口，抱紧他。 “每个人的目标都是冠军，可是除了仅有的那一位冠军战队之外，所有人战队都需要学会经受挫折。其实我认为从组队开始，你对他们的失败教育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柴漾扬起下巴：“等等，你这是作为老板的评价，还是作为普通观众的评价？” 厉宁策捏了捏她的脸，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唇。“作为男朋友的。” “我看了袁青这次区域赛期间剪的视频，有几次0:1落后，即使从休息室里出来，教练不在身边，他们也会自觉冷静下来复盘和沟通，这是你和教练们教会他们的，怎么样从容地应对失败。所以别担心，就算这次实力不敌，他们也不会一蹶不振的……” -- 第183页 厉宁策说到最后，恍然。 他知道她为什么心情这么差了。 他双臂用力将她往上托了托，四目相对：“你是不是想到了骆禹？” 柴漾眸光闪了闪，她垂下头，默认了。 “他第一次进世界赛就是一路胜利，最后打到亚军。后来一整年的状态都很糟糕。”厉宁策替她说着，不只是他，他也一直在关心她昔日队友的状态，“你觉得这群小家伙会重蹈Vix的覆辙吗？” “我……” “晚晚。” “六个少年也不是骆禹，拨云也不一定是下一个Vix。更何况，当初的Vix没有你。”他嗓音悠远，打断了她的话，深深看着她的眼眸。 “你可是三水晚啊。” 他的话仿佛一滴水珠，落在柴漾心中那一泓幽潭里，激起层层涟漪。 只有他会这样喊她。 只有他会用这样动人的语气怀念她炽热又盛大的少女时光。 眸中意动，她扑到他怀里，轻咬他的下颌。 她憋着眼泪，恍恍惚惚地唤了一声：“三哥……” 她的三哥在捕捉到声音的那一刻，反客为主。 想要多少，就给她多少。 一整天就这样纠缠住了，除了吃饭和开会，还有给小家伙们视频打气，两人肩背相抵地靠在一起。 直到决赛开始，她窝在他的怀里懒洋洋地把直播投屏在电视上。 彭岳的预测是客观准确的。 综合实力不敌对面，这场战役极为艰难。 但他们还是给了她很多惊喜，未曾设想的挽救策略和急中生智的默契配合，竟让她移不开眼。 可到底还是欠了些火候。 最后一场领地争夺战，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结果是注定的，只是不忍心看那群少年输了决赛后失落的眼神。 就像去年UY打败Vix，她不忍心看Vix抱头痛哭的场面一样。 “漾漾，晚晚，Charlotte？”厉宁策变着花样叫她，“结束了。” “我知道结束了。”她埋在他怀里，赖着。 厉宁策关了投屏，连赛后采访也掐掉，手掌顺着她的头发往下轻抚。 输赢是尽人事听天命的事，他除了陪着她，也做不了其他的。 过了许久，她的手机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厉宁策不耐烦地从床头拿起，一眼扫过她锁屏上的信息提示。她从来不怎么改消息提示的设置，像是毫不防备。 “起来，看群。”他把手机递给她。 等她磨磨蹭蹭从他身上爬起，翻滚到一旁，深吸一口气，把她小动作惹起来的火忍下。 柴漾打开战队的群，径直弹出了六份小作文。 每个人都趁着自己还有记忆，按照局数整理了自己和队友的重点复盘。之所以会给柴漾提醒，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小作文后面附加了“@柴漾”的字样。 柴漾茫然地给陶意许发消息：【什么情况？】 陶意许回：【厉总说，你比他们还要紧张，让我想想办法。】 她怔了怔，转头看向厉宁策。 陶意许继续道：【你别担心他们状态，输了比赛都兴奋得不得了，说是跟着对方偷学到好多东西，准备回去练练呢。】 虽然她总说程直和陶意许是厉宁策的狐朋狗友，但意外地，这俩人出卖他都出卖得很快。 “怎么了？”他对上她的目光。 “没。就是感觉……”她放下手机，指尖搭在他的心口，新做的寇色指甲打着圈，“你好像很爱我的样子。” “好像？” “唔——！”指尖被攥住，话语悉数被吞没。 半晌，她眼睛氤氲着求饶。 他低声问她，现在是什么感觉？ “错了错了，是爱我，很爱我，非常爱我，不是好像！” 咬文嚼字的男人真是诡计多端，她疯狂承受着代价。 “那你呢？”他又问。 柴漾拥住他，在他耳畔一字一句说：“我永远不想再失去你。” 作者有话说： 正文收尾中，大概还有几章左右，预计下周正文完结。 如果有番外想法可以在评论里提~ 初步计划的番外内容是小甜饼日常、结婚、还有正文一些无关主线的小伏笔收尾，可能还会加一个if线平行世界→假如漾漾没有被迫离别的校园恋爱，这样。 第83章 “南城最近下雨, 出门带好伞。” “哎呀，知道知道。” “少敷衍，你生理期就在这几天, 小心吹空调感冒受凉。” “你这话都念叨好久了。” “不多说几遍你不听，上上周是谁在基地熬夜加班熬到差点晕在路上？箱子侧面拉链拉开, 里面的小药箱什么都有。” 区域赛亚军让拨云俱乐部的积分猛涨，提前锁定了世界赛的邀请名单，柴漾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想陪他们一路走到世界赛，于是每天加班的地点从非晚的办公室和公寓搬去了战队的基地。 可是人没有三头六臂。 她要同时兼顾太多事，就意味着要燃烧自己。 他接了陶意许的电话赶到基地，看到她微微发白的嘴唇，心疼得不行。可是, 想逼着她把工作节奏放下来, 多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体, 她却又半夜偷偷爬起来加班。 为此，两人又冷静地吵了一番。 -- 第184页 谁都还没有消气，第二天柴漾就和战队一起去了南城。 国内积分前十的几支战队在世界赛前有一场偏商业性质的竞赛, 赛事相对活泼，同时有1v1，3v3和6v6的比赛, 每人最多上场2次，很考验各个战队排兵布阵的能力。 柴漾用那几天加班的功夫，把非晚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她把南城之行当做一次小长假, 准备好好休养一番, 顺便在观众席观察队员场上的状态。 临走前, 厉宁策还在因她不听话而气闷。 但他却一声不吭地帮她收拾了行李，生怕她忘带什么东西。 小林那天陪她过安检的时候，看着她琳琅满目的箱子瞠目结舌。 一起住在濯心寓这段时间，她的生活空间几乎被厉宁策添置的物品填得满满当当。 以往她都喜欢拎个空箱子，到了地方缺什么就买什么，一次性的最好，从不给自己多添置任何东西。和他在一起后，她旧有的习惯一点点被打破。 她低头看了一眼角落里沉甸甸的小箱子，勾起嘴角。 “三哥，你今天不上班吗？”她揶揄道。 “会议间隙。”他轻描淡写，从和董事们焦灼又拉扯的会议里出来，第一时间就是问问她的情况，“袁青说你以前总是忘记打伞，我让小林也多准备了一把伞。” “袁青可真是，有问必答啊。”柴漾咬牙切齿。 “我和你的娘家人都在关心你。”厉宁策纠正她，“记得吃饭。” “嗯，宁筝今天请我。” 他放下心来，结束通话前，又补了一句：“我开完会飞南城。” 没有等她回答，他便挂了电话。 “厉总。”徐敬走进来，“赵总回来了，他说董事那边他来说。” “好，让法务动作快一点。” 他起身，边说边给她发送了一条消息。 * 【尊敬的旅客，您乘坐的……】 柴漾看到他转发来的航班信息，眉眼柔和了下来。 虽然他多余的话一点都没说，却还是率先放下了姿态，给了她一个台阶。 柴漾放下手机，一脸欣赏地看着试衣镜前的厉宁筝：“这套今年好像只在凛北的专卖店有，我感觉很适合你，正好你生日了，就顺手买了。” 厉宁筝转身，挑眉：“和我哥吵架了还惦记着我的生日，不愧是我的小嫂子。” 柴漾拿起她放在桌上的项链，替她戴上；“不算吵架，我也没生他的气。” 厉宁筝歪头：“怎么说？”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心疼我。”柴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但是我这么多年一个人我行我素惯了，突然有一个人走进了我的生活，想改变我的步调和节奏，有一点点不太习惯。 “我生我自己的气。 “我明知他的心意，却还是忍不住因为他指责我的生活而不爽。” “很正常呀。”厉宁筝笑了笑，正色道，“我们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节奏，也有自己的骄傲，无论做什么都会先考虑自己的目的，谁过度干涉我们都会不开心的。不过弟弟的好处就是，他怕我生气，不敢太管我。” 柴漾难得听她将自己的恋情，微微抬眸看她。 “我哥这个人呢，和弟弟天差地别。他和你保持距离的时候会很克己守礼，可一旦你走进他的领地，成为他放在心上的人，他就会变得絮絮叨叨。可能是因为我们妈妈走得比较早，从小哥哥照顾我和教育我的时间比我爸要长得多，所以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承担了她的角色。 “简单来说就是，关心则乱吧。” 柴漾蓦然想到从前。 其实很久以前他就总是催她不要熬夜，只是很少催得动罢了。很多习惯是他下意识的，刻在骨子里的，他们需要的是时间和磨合。 “从你姐妹的立场，我支持你按照自己的节奏努力适应。”厉宁筝眨眨眼，转过身看着她，“但是我想从他妹妹的角度替他说两句有私心的话。” 柴漾莞尔；“这算什么私心，你替他说话多正常。” 厉宁筝摊手，“他肯定不希望我说的。” “没事，我允许了，他还能不同意？”她扬眉道。 得了柴漾的许诺，厉宁筝轻轻吐了一口气。 “如果你真的愿意……一直和他在一起，我希望你能更主动与他磨合。”厉宁筝一向张扬，替哥哥说起话来难得扭捏，“毕竟他从学生时代就想和你在一起，想了这么多年，我不是很忍心看他一直为了他在意的人，一直隐忍着自己真实的状态。” 柴漾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厉宁策有过很痛苦绝望的时光，难道他现在依然备受困扰吗？ 厉宁筝见她一脸严肃，连忙摆手：“不不不要多想。” “就是……我以前用我哥电脑的时候，发现他有一整个文件夹的录音，都是和你一起相处时的语音。” 柴漾微怔：“队内语音的录音？” “我不懂，大概是吧。”她回忆了一下，“反正程直哥和意许哥交女朋友后偶尔会调侃他，他一言不发，回到家就拿着录音听，被我撞见过好几次。我记得你那时候说，以后有奖金了要在暖心街买房，后来他才一声不吭地买下了濯心寓的顶层。” 得知柴漾就是他当初“网恋对象”时，厉宁筝还偷偷哭了一番。 -- 第185页 原来现在住在濯心寓的人，正是本该就住在那里的人。 “他能等到你真的好不容易。”她抬手抱了抱小嫂子，“如果你能朝他多跑两步，他一定会开心得疯掉，这点小吵架算什么啊。” 柴漾环住可爱的妹妹，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不只喜欢他，更喜欢他的家人，喜欢把她当家人的他们。 “朝他跑两步可能不太够。” 多亏厉宁筝，她才第一次知道录音的事。 难怪他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是穿得那么少年气，他怕是一直在用感官的氛围悄悄弥补着自己的遗憾，他们共同错过的另一种可能性。 她穿过厉宁筝的肩，看向等身镜里的自己。 目光灼灼，若有所思：“百米冲刺可能更适合我。” * 厉宁策下了飞机，走过廊桥的时候，看见玻璃上豆大的雨滴化成的雨幕，不禁皱眉。 他不确定她会不会来接机，也没有亲口说想让她来接。 他想看见她，可看着这瓢泼大雨，他又不希望她来。战队活动要明天才开始，也不知道今天宁筝会不会带她去吃吃饭逛逛街。 惊雷从远处劈下。 电闪雷鸣的时候，他的手机震了震。 【在一号出口等你，旁边有一个举着红色旗子的导游大哥，很显眼的。】 厉宁策的胸腔里仿佛炸开了烟花。 他的步伐快了起来，在水平扶梯上健步如飞。 穿过人群，他看见她抱臂站在一出来就能看见的地方，墨镜遮住了整张脸。上身的牛仔外套扣了一排，热辣的牛仔短裤却遮不住修长又白皙的双腿，脚尖不耐烦地在地上一下一下踩着。 看见他，她踮起脚招了招手。 也就一天左右没有见，他却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一样。 确切地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似往常那样成熟知性，连一贯披散的大波浪头发都被挽在脑后，扎成蓬松又俏皮的丸子头。 他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小半圈放下。 上下打量一番，很清爽，没有淋雨。 手上拿着的伞是他给她装进行李箱的那一把，他俯身啄了啄她的嘴角，想表扬表扬她。 没想到被她轻飘飘地躲开。 “哎，先别急。”她反手拉着他往停车场走，“车上有夜宵，你随便吃点，我带你去个地方。” 像是给他准备了什么似的，她的神情认真极了。 原本因为不知道怎么缓和气氛而一直悬着的心缓缓落了下来，他任由她拉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目光落在她的丸子头多出的几根发丝，和她修长的天鹅颈上。 这是……要做什么呢？ 她是一个人开车来接他的，没带助理。 当然，他也没带。 雨刮器哗哗作响，他们穿过整个南城，过江又过桥，左转右转，拐进了偌大的停车场。 厉宁策在路上吃她带的夜宵，没有关心路况。 他很好奇她要带他去哪里，但是他没有问也没有看，不忍心破坏难得从她这里得到的惊喜。 下车时，雨已经渐渐停了。 好像小朋友用力宣泄一阵，又抽抽涕涕地捂着脸恢复平静。 夏夜的晚风徐徐吹过。 他跟在她身后，往前走，转了一个弯，忽然看见了夜幕下的南城体育馆。 明天的战队活动就是在这里。 柴漾在他远处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解开身上牛仔外套的那一排扣子，脱了外套挂在手臂上。 转过身，他看见她里面的短袖。 是厉宁筝给战队设计的队服。 她穿了浅色的那款，上面的纹样是金色与红色的。 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清澈。 这一瞬间厉宁策有一些恍惚，这样的场景似乎似曾相识。 去年冬天，他在雪夜将她带到了凛北体育馆前，对她剖白。 “厉宁策。” 她长腿并拢，娇嗔地跺了跺地，仿佛在埋怨他的晃神。 他重新对上她的目光，看她走近，歪头；“请问，你是零零壹贰叁吗？” 厉宁策身体颤了颤，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了。 他启唇：“是我。” “我……是三水晚呀。”她跳到他面前，“你怎么站在这里？” ——那天我就站在这里等你。 他滚了滚喉咙：“我知道，我在等你。” ——如果你赢了比赛，我会在这里祝贺你；如果你输了，我会陪着你偷偷哭。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的怀抱也可以给你。 她穿着属于自己的队服，打扮成青春的模样，陪他重演着他的遗憾。 她与他的遗憾。 “你，可以抱我吗？”她张开双臂。 他漂亮的嘴唇紧抿成一道弧线。 下一秒，整个人跌入温暖又用力的怀抱。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是渴望又柔软的目光。 他双臂环得颇紧，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心里. 仿佛穿越了十年的时间长河，拥住了一寸独属于他的光阴。 柴漾想起自己少年时恬不知耻地给他赋予了一个备注。 她还从来没有那样叫过他。 鬼使神差地，喊了出来。 轻轻的，软软的：“老——公？” -- 第186页 唇瓣瞬间被人衔住了，堵住了她所有要说的话。 体育馆前广场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仿佛舞台上的追光。 他们相拥着，眼里只有彼此。 她轻轻喘息，靠在他怀里：“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我也想对你说一遍。” 厉宁策低眸看她。 “我是一个很执拗的人，不愿意轻易改变的人。” “但请不用怀疑，我也想成为你的现在和未来。” 第84章 两人站在暑气中, 仿佛同时回到了少年时。 回到了未曾相遇的那个冬日。 从三水晚消失在网络世界的那天起，他们便走上了人生的新篇章。 谁都没有留在过去。 他们一路骄傲地往前走着，但他们都在怀念那段时光, 心中酿就了各自地执念。 她的执念因雨落的离世而重新唤起。 而他跨越远洋，向她走来, 抛出了橄榄枝，为她搭建了一个实现愿望的平台。 也许励云同意这个项目是为了利益，但他必然另有企图。 今天, 她才完完全全理解他的执念。 ——是她。 从体育馆回到酒店，两人说了很多话，可还是嫌路途太久远。 等进了房间，所有话语都淹没在拥吻中。 她用力抱着他，久久没有松手。 丸子头炸开得毛茸茸, 凌乱无序, 却无人顾及。 “为什么会想今天带我去体育馆？”他捧着她的脸颊问道。 柴漾笑而不语。 厉宁筝不敢让他知道是她偷偷泄露了他多年的秘密, 她不会出卖这个可爱的妹妹。 代价就是要承受他一点点撩起的火焰。 他沿着她修长的脖颈而下，每一寸落下的爱意都仿佛炸开的花朵，盛放得炫目而迷人。 趔趄中背脊抵墙, 碰到了开关。 通明的灯光在头顶亮起，刺得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厉宁策抬手想要关掉，却被一双芊芊细手按住。 她还挺喜欢睁眼看他情动时的眼眸。 深邃幽静的水面掀起惊涛骇浪, 无比壮阔，汹涌的浪花卷得她无处可逃，让思绪与理智一同沉沦进海的深处。 他从指缝里穿过，紧扣住她的手。 细密的吻落在淡淡的旧日疤痕上, 虔诚而轻柔, 像是想替她抚平伤痛。 “现在还会疼吗？”他灼灼的目光落在她的伤疤上。 “偶尔。”她哑声。 只要不过度用手, 适当休息，保持放松状态就可以。 “你总是不让我放心。”他低下头，埋进她的颈间，“回凛北我再陪你去看看医生，顺便多休息几天，好不好？嗯？” 她整日疲惫忙碌，看得他心疼，但她又不喜欢他过于简单强硬的干涉和唠叨，只好在这样的情形下让她妥协。 好不好？柴漾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他的声音。 短促的呼吸和轻声的询问夹杂在一起，竟像是一种致命之毒。 她心尖一颤，被他的轻哄分了心神：“好。” 话音未落，顿时回过神。 会钓人的是她，而她总是会落入他徐徐图之的圈套。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 他抱她去浴室，她顶着困意呢喃。 “我怎么了？”他动作轻柔，声音低沉。 “你坏。” 他要得她无法逃脱，她现在累得睁不开眼。 “嗯。”他试了试水温，将她放下。 听着这毫无悔改之意的声音，柴漾整个人钻进浴缸里，只露出整颗脑袋：“但是我喜欢。” “喜欢什么？”水流淅淅沥沥，他的声音听得断续。 柴漾努力抬眼，才能看清半蹲在她身边的他。 “什么都喜欢。”她搭着哈欠，拽着他的手，歪头贴在他结实的手臂上，迷迷糊糊地说，“想把你藏起来，谁都别和我抢。” 他低沉的笑声在胸腔里震颤。 任由她拽着，目光一寸寸描摹这她的轮廓。 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见这样直白的话。 真奇怪，明明是他一直害怕她会被人抢走，嫉妒别人拥有和她十年的时光，害怕她收回给他的爱，却发现她竟也是这样想。 原来一切患得患失都是庸人自扰。 这样想着，眉宇缓缓舒展开，他俯身，落在她鼻尖浅浅一吻。 柴漾餍足地晃了晃脑袋。 过了一会儿，他抽出手臂，起身给她拿毛巾。 手中突然空落落的，她撩起眼皮在空气里抓了抓，没抓到人，倏地站了起来。 溅了满地水。 “人呢？” “这儿呢。” 没有拖鞋的她刚迈开腿，忽然整个人被温暖的浴袍包裹住。 她愣了一下，扑到他怀里，用力咬了咬他的唇。 她只是片刻没有看见他，步伐就有些慌乱。 当时她从全网消失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厉宁策游刃有余地回应着她，敏感地察觉到她忽然热烈的情绪。 澎湃地像是在弥补什么。 她始终没有说理由。 为什么突然为他弥补遗憾，为什么突然情绪转变，她都没说。 直到睡前，他才听见她极不清醒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而后，充满信赖又粘人地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 第187页 厉宁策笑了笑，慢慢合上眼。 真希望明天醒来她还能保持这个样子。 然而，事与愿违。 翌日，他从柴漾夺命闹钟里睁开眼，看见她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厉宁策长臂一伸，掐掉闹钟，将她揽进怀。 “你不是休假来了吗？”他慵懒地说，“活动比赛下午才开始，好好休息。” 她被他禁锢着，踢了踢被子无果，只好又闭上眼。 就这么一觉睡到大中午。 陶意许带他们准备出发去比赛会场最后做彩排，甚至都没有等她。 “和你商量个事。”她匆匆吃过午饭，坐在化妆镜前拍着粉底，“以后如果第二天有正事，咱晚上能控制一下吗？” 总之就是，嗯，克制。 厉宁策靠在化妆桌旁，看着手机：“嗯，你最好记得。” 明明她也很热情。 “……” 柴漾理不直气不壮，破天荒地没有再阴阳怪气，认真化妆。 厉宁策看见她的动作，放下手机：“今天你要见谁吗？” 她平时基本都是淡妆，就连工作的饭局也不会化得特别出挑，靠这本身的好底子就足够。 只有晚宴或者生日之类的重要场合才见她这么认真。 “你说呢？”柴漾正扫着眼尾的眼影，手腕一顿，“今天就一件事呢。” 厉宁策对上她狡黠的目光，心下了然。 今天的商业活动虽然远没有积分赛来得重磅，但各大俱乐部齐聚一堂，请的也是最优秀的解说。 除了骆禹，三水晚昔日的队友今天都会出现。 “上次问过徐敬后，我也联系了授权，给他们每个人都送了定制的礼物。”她换了一把刷子，边晕染边说。“他说趁这次活动的机会，大家能见一面。” 屠神趁那次给昔日的队友们重新拉了个群。 作为教练的屠神是继骆禹之后名气最大的，还有一位是重围官方签约的赛事解说木木，另外有一位已经是当父亲的人了，这次拿了屠神送的门票，带孩子来南城度假。 屠神给她也送了一张票。 毕竟还没有人知道拨云俱乐部的负责人就是三水晚。 她放下笔刷夹了夹睫毛：“今天崽崽们第一场比赛就对上屠神他们队，如果赢了我就在后台会会他。哦对，还要把你介绍给他们。当初一个个都说我网恋要谨慎，我得让他们看看，我三水晚看上的男人，世界第一好！” 厉宁策看她精神抖擞的模样，忍俊不禁。 如果当初没有任何意外，她大抵也会像现在一样快乐又充满希望地准备出发去赛场。 柴漾定了妆，换上一身下摆设计独特又飘逸的浅色半身裙。 她从箱子里翻了翻，戴上遮阳帽和墨镜，在镜前转了两圈。 余光瞥见厉宁策今天的穿搭，依旧清爽，色彩和她相映衬。 “几点了几点了？”她俯身去看时间，裙子后装饰的腰带松散开来。 遮阳帽也掉在椅子上。 厉宁策揽着她的腰，等她够到手机，用力将她托回来。他攥着这条腰带，站在她身后研究着打结方法。柴漾看了一眼时间，随手划开聊天框。 凝眸，静默。 等他慢条斯理地系好，她缓缓转身，看他：“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厉宁策挑眉；“什么？” 柴漾见他要装傻，两手撑在化妆桌两边，抬腿踢了踢他。 “沈伊伊说沈长鹤准备和她爸妈一起搬到国外去。那可是沈长鹤，他舍得放下自己在凛北这么多年的经营？” 厉宁策望着她：“你怎么知道和我有关？” “直觉。”柴漾耸肩，“他除了对自家人控制欲很强，对外人还是很八面玲珑的，就算是竞争对手也到不了仇家的地步，我想不出他放弃的理由。” 只有可能是他为她在背后做了什么。 “我们内部泄密的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了，陈愚的确就是之前被你开除的人。不过我查到他与沈家和韩家都有关系，做了不少暗中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本来想舍弃他，但不知道我报警前，已经拿到了部分指向韩家和沈家的证据。” 柴漾听懂了。 在凛北的地界上，有厉楚袁程这几家在，沈韩两家再运作再找关系，也没法让他们轻易摆脱法律的制裁，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开溜。 厉宁策将遮阳帽扣在她头上，莞尔：“别想了，不值得你耗费心神。” 她的整个青春都被他们葬送。 这回真犯到他头上，他可不会手软。 “也是，不值得。”柴漾正了正帽檐，伸了个懒腰，“走吧！” 他长腿一迈，快步跟上。 顺势牵起她的手，走向夏日的热浪。 昨夜暴雨后，今天的南城晴空万里。 会场入场出人挤人，人挨人，他紧紧搂着她，生怕她被挤散。 “你说，今天会赢吗？” 骄阳烈日下，她昂起头，看着攒动的人头，不禁问道。 她想问的不只是今天的胜负，还有世界赛的胜负。 甚至……未来的胜负。 “不重要。”厉宁策，“以后无论输赢，我都在。” 她紧紧攥住他的手。 他懂她，他一直都懂她。 她输过一次，输得很彻底，当逃兵当了十年。她败给了命运作弄，跌落人生低谷。 -- 第188页 可在那之前，她有幸遇见了他。 他似夏日的热浪，也如炽烈入骨的山风。 他是点燃她初心的那一抹火光，也是她逆风前行的动力。 现在，她回到一个新的起点。 “三哥，我还记得第一次认识你的那天晚上，我一直输给你。” 她气急败坏，不断地让他再来。 他敲字，对她说：别急，没有人会一直输。 “你说，没有人会一直输。”她验过票，和他并肩走进，抬起头看着体育馆上的大字，“所以即使踩在断壁残垣上，我也会努力去赢。” “不是你。”他吻上她，纠正道。 “未来的所有输赢，我们一起。” ——正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