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手拿科举剧本》 第1页 [穿越重生] 《纨绔手拿科举剧本》作者:明照万里【完结】 本文文案: 奚昭穿越后家境优渥家人疼爱,不料磕到头才知道自己进入了数本小说混合的世界,至于身边的家人,豁!反派之家! 他爹,凤凰男出身,混成了贪污受贿的权臣,被抄家灭族。 他娘,横行无忌京城后宅一霸,看谁不顺眼对付谁。 他大姐,美艳宫廷女官心机叵测,魅惑君王晋升宫妃。 他二姐,苦情剧女主本主,铁打的身板怎么虐待都不会出事。 抄家流放的利剑悬挂在头顶上,奚昭瑟瑟发抖,怎么办?怎么改变注定的结局?他只能努力的考试上进,争取宽大处理。再努力开发商业,提高亩产量,让百姓安居乐业,成为最年轻的进士....等他努力支棱起来后,才发现.... 他爹装的,都是做戏。 他娘装的,冷静淡定。 他大姐装的,机智聪明。 他二姐装的,敏锐聪慧。 奚昭哭了,能躺赢我为什么要支棱? 我哭了,这次不是装的。 备注,1,男主科举言情文,慢热风,有女主。 2,家人们高举手里的政斗/宅斗/宫斗/虐恋剧本,男主只能举起科举剧本。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升级流 复仇虐渣 科举 搜索关键字:主角:奚昭 ┃ 配角:父母姐妹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奚昭今天也想偷懒 立意:家人才是最可靠的后盾 第1章 开章大吉 永平三十四年,新州。 新州名副其实,乃是一个刚刚建立才三年的新州郡,但它的存在可不止三年,之前的新州刚好处在三国交界的地点,于是名义上属于丰朝的管辖,但是官员们说话却不顶用,更实用的是富商,山匪,海盗.....因为地理位置好,也造成了它独特的商业结构,要想买什么都能到手,只要出得起银子。 但是,好日子一去不复返,自从三年前,朝廷花了大力气把新州纳入版图后,就重新指派官员过来管理新州。当时人心惶惶不安,生怕来的是个昏官或者不通民事的,新州城几万百姓的民生还指望这个吃饭呢!幸好幸好,来的知州虽然从前没处理过民事,却有一颗耐心,先遵循旧规矩,然后逐一改革,慢慢的把新州的经济又发展起来,百姓安居乐业。 大路上,一辆马车慢悠悠的驶来,路过旁边的大小商贩,大声叫卖着,脸上洋溢着自由安定才会有的笑容,而人群来来往往热热闹闹,带着特有的人间烟火气。 奚昭揭开帘子看着,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毕竟如今新州的繁华,他也做出了一点小小的贡献。 穿越而来,一晃就是十一年。从柔弱不能自理的婴儿时期,再到人憎狗嫌的七八岁,奚昭终于是长到了十一岁,虽然这个年纪在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小学鸡,但,他现在可算是半个大人了,提出自己的见解,也不会被轻易的驳回。 而他的家庭,可能在全国排不上号,但在新州那可是首屈一指,因为他爹就是新州的知州,他就是妥妥的衙内二代,纨绔本绔。 刚开始得知亲爹升官的消息,奚昭高兴的差点蹦起三尺高,毕竟在古代吃饱穿暖都不易,他投胎时瞪大眼睛投到官宦人家,绝对算是投胎小能手吧?只可惜,就算是纨绔,也要上学上进的!还会被亲爹责问功课,亲自找先生询问进度,总之从来不放松,鸡娃鸡的人欲生欲死。 奚昭收回手,一想到自己的功课还没写,就一个脑袋两个大。 “看你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功课有这么难吗?”坐在他侧面的少女掩唇轻笑,说不出的促狭。她生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灵气流转,不难看出以后动人的美丽。 “二姐你写的一手好诗,当然不知道我这种“匠气”人的苦恼,我不论写成什么样,爹就只有一个评价,匠气!”奚昭模仿了爹的语气,压低嗓子,沉沉的吐出两个字来,再把脸一板,十足的像。 奚昀笑的打跌,别的不说,这语气是真的到位了! “唉,回去慢慢写,写了改,改了写,总能做出爹满意的功课来。”奚昭垂头,还能怎么办啊?当然是改啊。 奚昀爱莫能助的摊手,代写那是压根不敢的,要是被发现后果更严重。 奚昭正在思考功课诗文该怎么写,突然感觉透过门帘的风逐渐变冷,刚好也到了家门口,他跳下车来,仰头看天空。盐粒子一样的雪花从天而降,也让空气中多了一丝寒凉。 “下雪了?下雪了!”奚昭连忙喊道。 新州因为靠近海洋,海风吹拂过来,空气湿润温和,很少会下雪的。果不其然,下的雪粒子很小,刚刚落到奚昭的手掌心,就化成水滴。 “竟然会下雪?好难得啊。”奚昀也下车来跟着看雪,自从来了新州,她可是再也没有碰到过雪景。 虽然这点子雪也就是聊胜于无,刚刚打湿路面的水平。 “今天的课题肯定是写雪了。”奚昭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开始揣摩起出题人的意图,一边进门一边思考。 “你啊你,这是被爹考的魔怔了。”奚昀连连摇头,却不好说点什么或者求情,有句话叫□□之深责之切,只有对他好才会这么查问功课呢。 奚昀看着弟弟越走越快,连忙提醒他,“地上湿了,你小心些......” -- 第2页 大概是她的嘴开过光,奚昭走在青石板路上,突然觉得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就摔了一跤,而且,脑袋还撞上了旁边的假山石,好大一声响。 奚昀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扶起弟弟,却发现他人已经晕了过去。 * 奚昭□□着醒转过来,本来以为自己躺在床榻之间,但手上轻飘飘的不着力,他一惊,想要翻身起来,才发觉自己貌似飘在半空中,丝毫没有着力点。 他浮在一座宅子的庭院里,宅院似乎有结界,他想要飘荡去别的地方总会碰壁,于是只能往下沉,渐渐能够听清庭院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嘈杂的声音灌进耳朵里,庭院内显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仆从都统一跪在庭院中,有人低声啜泣,有人放声大哭,愁云惨淡的模样。 奚昭眨眨眼睛,继续看着。除了那些哭的不能自已的,跪在最前方的是个中年男子,身穿着朱红色的官袍,头戴玉冠,不悲不喜,安静等候。奚昭被他爹科普过,只有做到文官的顶尖,才能穿上朱红色的袍子,所以这家的主人位高权重?带着好奇的心态,奚昭努力的飘过去,然后他发现,过不去了。 庭院里仿佛有一道界限,阻拦了他的脚步,任他再怎么用力,都过不去。 过不去就算了,他还可以看看别的,他又去瞧那中年男子的身后,分别是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少年,样子比较像一家四口,因为他们四个隐隐的聚成一团,跟后面的仆人分隔开来。 他们的脑袋顶上有金色的字,但奚昭不怎么看的清楚,使劲的探出脑袋想要看清楚。 而这时,从大门口走进来一群人,最前头的那个双手捧着一件明黄色的事物,在跪地人群面前骄傲的站好,尖利的嗓子喊着: “......罪臣奚明渊,贪赃枉法以权谋私,营私舞弊包揽诉讼,犯下大案要案共二十一件,收受贿赂共计三百万两纹银,罪无可赦。着退回赃款,剥夺功名和官位,抄家后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后代子孙三代不能为官,钦此!” 中年男子沉默的接过圣旨,又张口说了什么,但奚昭已经听不见了,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 奚......明渊?这不是他爹的名字吗?怎么就扯到贪污受贿的事情上了?他更努力的探出身子想要去看,没注意到身侧的白雾越来越淡,淡的就像凌晨的雾气,马上就要散了。 那人的身形真的很像他爹,他爹长的高,总是脊背挺直,自带一股青松气质。侧面的妇人也像他娘,美艳动人,总是喜欢在鬓边戴一朵艳丽的牡丹,金的玉的绢花的,姿态各异总不重复。 后面那两,难道是他跟二姐?他长大了是这样吗? 隔的太远,他瞧不清晰,然后把目光挪到二姐头上,二姐头顶的字好像做了特效,一下子清晰了。 《臣妻难为》?女一,奚昀? 奚昭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默默的记下,再把目光挪到他亲爹头上,这次字变成了《一品官途》反派boss 奚明渊? 他娘的头上也有,《权宦娇妻》女反派,颜明玉? 雾气淡到若有若无。 他们一家三人都有字,他头顶上呢?奚昭极力想要看清,结果刚才一直拦住他的屏障突然没有了,他扑通一声就摔了下去,本来以为会掉到地面上,结果越掉越深,好像深渊一样没有底,他又摔了一会儿,突然着了地,然后人就睁开眼睛醒了。 然后就觉得脑袋疼,火烧火燎的疼。 “哎哟,疼。”他喊出声,不仅疼,还晕乎乎的,脑袋上一圈圈的冒小星星。 “躺下躺下,起猛了脑袋能不疼吗?”朦朦胧胧的,一只手过来扶着他,轻轻的把人放平了,沾着枕头,奚昭这才抵过那阵晕,缓缓的睁开眼睛。 他面前是 “娘.....” “还能喊人,可见是没有摔傻的。”奚昭的娘亲颜明玉颜氏如释重负,从床边的铜盆里拈起拧干的帕子,擦干儿子额头上的虚汗,然后仔细看他。 虽然神情恹恹的,脑袋上还包了一圈白布,但总算是醒了,大夫都说,人只要醒来,就算是没大事,好生养着就行。 “摔傻?”奚昭重复一遍,总算想了起来,“我刚才在前院滑了一跤。” 在自己家里都能摔跤,实在是丢人,但也幸亏是在家,要是传出去,更丢人。 “嗯。”颜氏拿出小瓷瓶装的止血散,心疼的不得了,“转过来,我再看看你的伤口。” 奚昭乖乖的把脑袋伸了过去,任由颜氏细致的检查着,颜氏不放心的翻来覆去看,脑袋可是要紧的地方,要是摔傻了可怎么好? 为了好上药,伤口处的头发被剪掉了,奚昭的头发看起来就跟个乱毛狮子狗一样。 颜氏前前后后的看完,确定没有别的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从小厨房端来药汤的奚昀听到屋子里的动静,连忙拿着托盘进来,“药来了,温度合适赶紧喝吧。” 奚昭从床帐里探出头来,十分感激:“谢谢二姐。”托盘上不仅有药汤,还有漱口的白水和压味的杏子蜜饯,那就是二姐的心意的。 奚昀白他一眼,“你少受点伤,我宁愿不听这声谢。”刚才平白的跌一下,可把她吓坏了! 奚昭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端起药汤子一口气干掉,苦涩的味道蔓延在舌根。 -- 第3页 第2章 发现剧本 颜氏等他吃完药漱完口,确定人没事后才说,“大夫说的,刚碰伤头会晕,多休息就好,我就不守着了,你先迷瞪会儿。” “嗯。”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奚昭眼皮子开始打架,后来干脆半靠在塌上,又睡了过去。 奚昀看弟弟睡了,就跟颜氏一起退了出去,留一个书童守门照顾,也方便召唤。她们正好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奚昭又开始迷迷糊糊的,进入刚才那种玄妙的境界,他心知自己看到的东西至关重要,于是想要尽量记在心头。 身体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面前是一本书籍的样子。 封面上写着《一品官途》,他使劲的想着,觉得怎么这么耳熟?然后那本书缓缓的在他面前展开了。 他凑近看了看,那是一个故事的简介,讲述的是一个寒门出身的学子,家境贫寒但是天资聪颖,一步步靠着自己考上秀才,举人和状元,最后走上朝堂,施展才华流芳百世的故事。 故事怎么能够没有波折?男主在费劲心思考入京城时,就跟某个纨绔发生了冲突,纨绔一败涂地,哭唧唧回家,但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是必不可少的套路,纨绔的爹是[哔哔],位高权重,于是借着手里的权利打压男主,男主很是吃了点亏,但前期的吃亏是为了后期的逆袭做铺垫,前面这两父子有多嚣张,后面就有多凄惨。 奚昭:..... 就算你打了马赛克我也知道那是我的名字! 奚昭再细细的看简介,斗倒了[哔哔]后,男主理所当然接手了敌方的势力,也有了跟别的老牌世家平起平坐的资格,然后就是斗一个倒一个,男主的位置也越来越高。 奚昭还想仔细看看其中的细节,就发现那本书后面的书页都翻不动,就像用胶水糊住一样。 而且一到关键情节,就会糊上马赛克,他甚至没看清男主的名字,只晓得男主会参加哪一年的会试。 为了翻看情节,他累出一身汗。 奚昭醒来时额头还冒汗,发现自己已经从床的这头折腾到了那头,被子还盖住头,难怪热的出汗。 呼,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起身用帕子擦干汗,在书桌上开始整理他刚才获得的信息。 他,貌似是一本小说里的炮灰人物,也就是给男主做垫脚石的,而且不管是不是男主动手,落到家破人亡的境地是跑不了的。但,不论是他还是他爹从来不是这样的性格啊! 他爹奚明渊,乃是偏远地界义州出身的一个渔民,靠着同村人的资助,一点一滴辛苦勤奋加天赋才考中进士,授官后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好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也因此,特别注重后代的教育。要是奚昭敢学着那些松散懒惰,欺男霸女的行径,保证屁股开花,附送竹板套餐。 奚昭想不通,只能暂时把刚才获得的信息写在纸上,用拼音记下了关键词,准备在日后一一验证。 他刚刚写完,就听到小厮石头轻轻敲门,“少爷,大人回来了。” “来了来了,马上到。” 奚昭扶着脑袋,闷闷的答应了一声,这才慢慢的走到正院去。 忙了一天公务的奚明渊刚回家,看到院子里的湿润这才想起问,是下雨了吗?如果雨水过多,他还要组织衙门的人手提前做好救灾的准备,免得水势过大引起灾害。再一问才晓得,竟然是下雪了! 那可真是难得一见啊!哪怕只是小雪,在新州这地方也不常见。 奚明渊果然在脑子里转动,要给孩子出题吟雪,然后收到了孩子在院子了平地摔的消息,没忍住长大嘴,着实有点不可思议。 “你可别笑他,孩子脸皮薄,受不住。”颜氏再三叮嘱,“还有,明日替他请一日假,在家休息一天。” “也好,脑袋上的伤很要紧。”奚明渊点头同意,因为孩子上的是官学,如果要请假必须家长亲自出面,免得他们谎报请假。 当然,这个限制多数时候还是用在“二代们”的身上,普通家庭的孩子生病了也恨不得来上学,少上一天学就少学一点知识呢。 正说着话呢,两姐弟已经走进正院的花厅,其中就有捂着脑袋的奚昭。 颜氏连忙招呼他们两过来,特意指着其中一道菜说:“这可是专门给你熬的,多喝点。” 奚昭看着上面漂浮的红枣,却不得不说一声谢谢娘。 奚明渊本来是想嘲笑一番的,但看到儿子面色青白,精神不振的样子,还是担心起来,“专怎么摔的这么重?大夫怎么说的?”他原先以为只是摔了青紫出来,哪知道成了这样? “大夫说没事,跟平时养伤口一样的,只是别大幅度的跑动,那就没什么事情。如果脑袋不晕,也能正常的活动。”奚昀接过话头,“是吧娘?” “嗯,要不然我能让他请假吗?”颜氏碎碎念着:“月考的时间近了,不知道这次名次能不能进步?” 奚昭一听这个,感觉脑袋更疼了,连忙转换话题,“吃饭吃饭。”他还主动盛了一碗红枣桂圆汤,企图堵住自己的嘴,这样问话他就不用回答了。 “是,老爷该饿了。”颜氏被一打岔,思路转到别的地方,连忙招呼家里人吃菜。 新州的位置好,想要吃点什么海鲜很方便,一大早就有农人,带着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鱼虾过来售卖,去掉腥味后甜丝丝香喷喷,哪怕是单单撒点盐都十分美味。 -- 第4页 别的不说,奚昭是十分喜欢这些菜色的,从前住在京城里,官小位卑,院子小的高声说话隔壁都能听见,哪有现在的快活?住的是大庭院,吃的是特等海鲜。 吃过饭后,奚昀先回了屋子做功课,他本来是有心要写的,奈何头好一阵坏一阵的晕,天旋地转,只能勉强把今日的功课做完,连忙放下笔。 刚才颜氏说了要给他请假,他明天就能安安心心的歇息一天。 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后,按照生物钟的习惯,他还是在天没大亮的时候醒来了,看着二姐前前后后的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上学,而他只能眼巴巴的趴在窗口。 奚昀看他就跟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嘴角怂拉眼睛下垂,忙说道:“好了好了,又不是以后都不能上学,大不了等你的同窗问起来,我就说你生病了在家休息。”才不是摔个屁蹲呢,小孩子也是要面子的。 奚昭连忙点头,“谢谢二姐!”总算达成目的,不会毁了自个一世英名啊。 原来刚刚吞吞吐吐的,竟然是为了这个!奚昀简直笑的直不起腰来,她好容易收起笑来,揣着自己的功课,“原来是要封我的口,总该拿出点诚意来吧。” “二姐想要什么?” “唔,你新做的包袋?可以装功课的那个。”奚昀眼馋已久,现在只有一句话拿来吧你。 那个包袋其实没多大技术含量,是奚昭托院里做衣裳的绣娘做的,好处就是用了几层硬布和纸板,能够把功课一层层的叠放起来,不会弄皱。他们平时上学用的包因为是软布,很容易放进去时弄皱弄破,所以没那么实用。 这才刚用了一天,就被二姐看上了。 奚昭答应的特别痛快,“好!”包包换名声,很值嘛。奚昀获得新包一个,也很满意。 等到奚昀走后,奚明渊也去前面的衙门处理公文,颜氏忙着整理账目,只剩下奚昭一个闲人,他托着腮,望着窗口,开始发呆,任谁突然知道自己是话本里的炮灰,也很难开心起来。 他忍不住就叹气,人生呐! 旁边传来扑哧一声笑,一个男声响了起来,“小孩子家家的,这么叹气干嘛?会变成小老头的。” 奚昭猛的抬起头来,发现一个中年男子正好站在他面前,笑吟吟的望着他。 “三叔,你怎么来了?”奚昭问道,他总觉得面前的三叔跟平时不一样,但要具体说到那一点,又谈不上,大概就是精气神格外的好,红光满面的。 “今儿是交账的日子啊!”奚三叔拍了拍身边的账本,奚昭才恍然大悟。 人总是要穿衣吃饭的,奚明渊虽然做了官,但要花钱的地方反而更多了,交际应酬还有安抚下属都需要银子自然而然的,他从族里的堂兄弟里选了一个从小跟他玩的好的,开了一个海货铺子,专门售卖各种海货干货,供货的就是自家村里的人,来源干净品质好,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生意一直都不错。 他们之前就约定好,三月交一次账本,这不就到了交账本的日子。 第3章 初现端倪 “你爹呢?”奚三叔自己发了问,又自己回答,“我忘了,这个点他一般在当值。”是他来的不凑巧。 “我娘在正院,交给娘吧。” “嗯,也行。”奚三叔心里有些失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转身去交完了账本,内心打定主意,等到傍晚时再来一趟,那时候总该忙完了吧? 他交完账本不好多留,奚昭想了想,干脆就进了正院,看颜氏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颜氏在花厅里,账本摆了一桌面,算的是头晕脑胀,毕竟账本记的细,要一笔笔的加,很容易算错。 颜氏看见儿子过来本来想招呼他一起算账,看到他包着的白布就先心软了,“过来,陪娘说会儿话。”账就慢慢算吧,总能算完的不是。 而奚昭是主动拿起一本册子来,一边算一边问,“娘,三叔家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我看三叔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走路带风啊。”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颜氏刚刚说完,突然一顿,“这我还真的知道。你三叔最近赚了大钱呢。”他们只是合伙经营海货铺子,别的不管的。听说奚三叔是最近跟别人投钱做其他的声音, 大大的赚了一笔,有句话叫钱是人的胆,再恰当不过,所以不论是穿戴还是气势,他都变的截然不同了。 颜氏更是在前两天听到奚明渊说,奚三叔想要把自家的两个孩子,都送到官学去读书。官学虽然好,但是学费也水涨船高,一个孩子学一年,束脩就足够小康之家一年的花销,之前奚三叔都是 舍不得的,宁愿把孩子送去私塾,现在竟然主动把孩子往里送,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难得他提出这个要求,又是正事,奚明渊自然要帮忙,他让颜氏去打听打听,要是可以就把两个侄子送去读书。 “原来如此。”奚昭恍然大悟,这是好事啊!以后上学还多了两个朋友呢。 “你熟悉官学的环境,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告诉他们有哪些注意事项。”颜氏想到这里,连忙的叮嘱。进官学需要事先考试,看看学生的底子,但是,以奚三叔家两个孩子的情况,只要发挥正常,能有七八成的把握。 “这还用娘说吗?我早知道了。”说着奚昭又给账本翻了一页,一本薄薄的账册在他手里没一会儿,就翻了一大半。 -- 第5页 颜氏的注意力被引开了,“去去去,别捣乱,你翻那么快,算清楚了吗?” “怎么没算清楚?我算的可对了!”奚昭其实在白纸上做统计,先把卖了多少样货,货的种类和价格单独列出来,加减乘除一累积,自然就能算出多少收入,哪里用的上一个个的算啊。 颜氏不信邪,拿过账本自己对着算盘打了半天加减,又核对了一遍,算出来的结果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算的这么快呢?”颜氏直呼不科学。 其实这是简便运算的应用,只要闹清楚其中的要决,就能快速的算出来。奚昭试图解释给她听,颜氏听得半懂不懂的。但法子好用不好用,却是一目了然的。 “没想到你还有点算学天分嘛!”颜氏开始磕磕绊绊的用新方法实践,慢慢的计算账本,“我也不劳动你算,在旁边守着就行,碰到不懂的我再问你。”说完就投入到庞大的账本海洋里去了。 奚昭只好在旁边等着,偶尔出院子去溜达溜达,说来也奇怪,平时天天上课总觉得忙碌又累得慌,难得休假竟然有一种心慌的感觉,总觉得小伙伴们不知道学到什么进度了。 好容易熬到下午了,奚明渊因为公文不多提前回家,过来一看他们的进度,比以前算的快多了,那些账本平时可是要算三四天啊,占据老大一块地方,今天才大半天过去,就消了三分之一,不得不说快的出乎意料。 他正要打听为什么这么快时,奚三叔又来了,他踩着点估计着时间,恐怕是真的有要事。 奚明渊听说他上午还来过一次,起身去书房招待,两人分宾客落座后,奚三叔就迫不及待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借钱?”奚明渊惊诧。 “对。”只要开了口,奚三叔剩下的话就好说多了,他流畅表达自己的意思,想要用海货铺子的干股抵押,借一千两银子出来。 “钱倒不是问题,收拾收拾能拿出来,可三哥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啊?”一千两也不是小数目,差不多是海货铺子半年的收入,虽然有抵押,但是奚明渊总要问个清楚 奚三叔挠了挠自己的手心,紧张的出汗了,他连忙说道:“把铺子卖给我们的林老板,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奚明渊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忘掉?他还记得那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总是笑面迎人,和蔼可亲的模样。 当初他们刚来新州时,就想寻个地方做生意,找来找去没有找到合适的铺子,不是价格高了,就是大小不合适,最后才找到那个林老板的铺子,他的铺子是祖上传下来的,不光是位置好,而且装潢也不差,打扫干净就能入住使用,但是要价高一直没人考虑。 奚三叔就看中了那块铺子,租用了一年后,林老板很干脆的要卖铺子,说是家中急用。因为价格也还合理,他们就筹钱买下来。但是跟林老板也有了那么一点交情。 奚三叔继续说:“半年前,林老板因为一时不凑手拉我入股,我投了一百两银子进去,这才短短的两个月,就赚回二十两的纯分红利润!”等于说,只需要十个月,本钱就回来,一年半就能利润翻番啊!也怪不得奚三叔眼红心热,想要加大投入,银子放在手里又不会下崽,但是交给林老板,比下崽还快,会生钱啊! 奚明渊听完缘故后不仅没有放心,反而追问道:“能有这种好事?他没干什么违法的事?还有,林老板纵横商海,总归认识许多朋友,再不济还有亲人,找亲人们借钱不是更好吗?”要照顾也先照顾自己人,为什么先管别人?要是什么羊羔息高丽贷,九出十三归,也的确有这个赚钱的速度,但那些钱沾满了别人的血泪,奚明渊作为地方官,绝对不会容忍。 “当然不是!我打听的清清楚楚!”奚三叔连忙辩解道,他也做了几年生意,没那么容易被轻易的糊弄住。他找了相熟的朋友打听,林老板在暗中倒腾着走商,毕竟新州位置好,随便去哪个国家走一趟商带点当地特产回来,都能翻两倍三倍的赚钱,要不是本钱不够,他还未必能够碰上这样的好事。 林老板暗中说过,也是他们有买卖商铺的交情,这才拉着奚三叔入伙的,但是根据奚三叔自己的猜测,多半还是跟他的背景有一点点关系。 在做生意时,奚三叔从来没有对外宣扬过自己有什么什么关系,但是商人嘛天生嗅觉灵敏,路过一只猫都能数清头顶长了多少根黑毛,恐怕是隐隐约约猜到自己后头有人,所以才拉人入伙。 这点就不必明说了。 奚明渊还是难以相信,奚三叔连忙补充,除了他之外,还有五六个别的商行老板也加入了投钱的行列,他一个人傻,总不能别人都是傻子吧? 奚明渊看他决心已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先答应了这个请求,毕竟海货铺子是他们二人共有的,抵押给他总比抵押给别人好。 奚三叔殷切的拿出纸笔来,他是连协议都写好了,只等着落笔签字,然后一手交钱,一手拿协议。他盘算的好,只借四个月,就是两次的分红,除开借的一千两,还有自己多年积蓄一共两千,就能赚到四百两!这笔买卖忒划算。 家里的钱都是颜氏在管着,需要取用时都要找她,颜氏听完这事后便打开了钱匣子,从里面取出大额度的银票。奚昭头一次看到古代的银票,只想看个稀罕。 -- 第6页 上面有钱庄的名字,金额,以及如何兑换还有花押印鉴,对着日光看还有隐隐的水印,精细程度跟钞票也差不了多少,这样才能拿着银票兑换出银子来。 想到这里奚昭忍不住泪流,自己辛辛苦苦的,包括压岁钱才攒下了二十多两的积蓄,可怜!因为家里有吃喝带买笔墨什么都不缺,所以也不给零花钱。可是就算吃饱了也想买个零嘴呢,零花钱那可是不能少的。 他正在感叹着,颜氏瞧他看完了,就把银票拿走了,本来正要说让厨房添两个菜留人吃饭,奚明渊折返回来,说奚三叔已经走了。 看来他真的很迫不及待。 奚昭听说了这事,在脑子里停留了一瞬就忘到脑后,毕竟生意上的事情他又不懂,只是,这什么林老板的事,总觉得有点耳熟? 第4章 学堂里 临睡前,他一直在脑子里过这事,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睡着。 因为请假只有一天,昨天大夫也上门来看过确认他没什么大碍后,大手一挥放人上学去。奚昭又跟二姐一起出门上学,他们需要五点起床,六点搭乘着马车出发,早到的话就自己先默背功课,等着先生来。而七点,先生会准时出现,先考教昨日学会的东西。 官学的地址在外城的两处院落里,因为只有这里地方才足够大,能够同时容纳那么多学生。左边是官学,右边是女学,中间由一条街道隔开。 官学的人数更多些,四进的院子都排的满满当当,每个房间都被利用起来,作为教室使用。因为人多,官学的名额就很紧俏,一定要考核过关才能进来,唔,不知道他的两个堂兄弟考核过了没有,应该没问题吧? 奚昭跳下车后,又扶着二姐下来,两姐弟分别进了各自学校的大门。 奚昭进了官学之后,就直接朝着自己所在的玄班去了,班级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又再划分了甲,乙和丙,就是表示同班的学生进度都差不多,这样先生教起来更方便。而班级里的学生年龄也是参差不齐,有的十一二,也有的八九岁。 奚昭已经上了几年学,刚刚从黄班升上来,表示他已经通学过四书五经,经贴墨义,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深读并理解含义。 他进教室时,看到里面已经坐了三分之一的同窗,有人在看书默背,有相熟的人就靠在一起,低声说话。 他刚坐下,同窗就靠了过来,“听说你受伤了,现在还好吧?” 奚昭指了指脑袋,现在还敷着药粉散发着药味,且要养几天呢! “摸摸毛,吓不着喔。”同窗虚虚的做了一个姿势,似乎在安慰奚昭,但他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三!你讨打是不是?”奚昭板着脸喊这人的外号。 张三,真名张家平,明明是排行老大,偏偏要喊他老三,据说是他们家的一种习俗,就跟小儿夜哭要贴出告示把小名让人喊一喊,坚持让别人喊他张三。而奚昭一听这个名字,脑子里只会蹦出法外狂徒张三的名号,十分出戏,平时都会尽量不叫。但现在张家平这不是想要充他长辈吗? 张家平嬉皮笑脸的:“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真失败。对了,休息在家功课做了吧?” “怎么可能会忘记啊,就算我忘了,我爹还要检查一遍呢。”奚昭从包袋里把功课取出来,整整齐齐的放好,除了用硬纸隔起来,他还做了竹子的文件夹,方便把功课夹起来随时取用,又不会弄乱。 张家平羡慕的说,“这些东西真方便。” “你要是喜欢,我拿样品跟法子给你,你自己找人做了用就是。”奚昭也不小气,再说了也都是小东西,能够方便到大家最好。 张家平低低的欢呼了一声,非要过来抱他,“昭昭你真好!” “撒手,撒手。”奚昭七手八脚的躲开他的怀抱。 “你听说没有,咱们班要来一个新生,不知道是谁呢。” 一个新生,不是两个吗? “嗯,就是一个,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张家平低声说,他是有名的小喇叭,打听出来的消息八九不离十。 奚昭心想,那就不是他的堂兄弟了,或许是别的学生考了进来,但是,新生不是该进黄班吗? 不过思考归思考,他整理东西的速度一点都不慢,还问了张家平昨天学了什么,他好提前预习。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到齐了,负责他们玄甲班的王先生踱着步进来了。 王先生长的又瘦又高,十分醒目,所以只要看到他远远的来了,班上的学生立刻就会调整状态,乖乖的开始学习。 王先生不是不知道,但,水至清则无鱼嘛,学生在正式上课之前休息一会儿,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从课堂的后门进来,先走到奚昭面前,低声问:“今儿可好些了?” “回先生,好多了。”奚昭露出对师长专用乖巧笑容。 那就好。”王先生嗅着若有若无的药味,:“等会儿正好有个事情交给你。” 奚昭还要思考到底是什么事情,王先生却没继续往下说,而是转身出了教室,等他再次踏进教室时,奚昭立刻就明白是什么了。 跟在王先生背后的,不就是他的堂弟,奚立业吗?两人之间差了两岁,但因为家长关系密切来往颇多,奚昭对他也很熟悉。 怎么只有堂弟来,堂兄呢?难道是没有通过考核?奚昭暗中记下这个问题,准备等会儿问奚立业。 -- 第7页 讲台上,王先生给大家介绍着,这是新来的同窗,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共同学习进步,还说了他的名字,等弄清楚到底是哪个xi,纷纷扭头去看奚昭。 同样的少见姓氏,多半是亲戚。 张家平还在小声嘟囔,要是新来的同窗姓张,肯定大家不会这么想,他也想要一个更罕见的姓氏啊。 奚昭内心吐槽,他还想要个普普通通的姓氏好吗?最好喊一声大街上能有十个人回头的那种。 王先生介绍完新同学,正好在奚昭旁边安排了座位,奚立业就在旁边安置下来,脸上带着一点小茫然。 奚昭轻轻捅了捅他,“下一堂课是李先生的,学《论语》的为政篇。”提前读两遍也好。 奚立业默不作声,只把书册翻开。 奚昭也没在意,回过头来翻开自己的书本,刚刚默念了第一遍,李先生就到了。他性格比较严肃,对于不认真的学生不容忍,所以,一定要谨慎对待。 果然一上课李先生就开始抽背,背不出来的收获罚抄写三遍,背的结结巴巴勉强过关,能让李先生的眉头松一点,只有背的完整又流利的,能够获得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奚昭趁着别人默背的时候,也在跟着背诵记忆,幸尔他平时的基础功底就很扎实,偶尔有记不清的字眼也不慌,停顿一下捋一捋上下文,就能猜出来。 李先生露出微笑来,夸了一句。 有人悄悄握紧了手掌。 全班都背诵完了,连新生也不例外,李先生便站到正中央,让他们继续学下一篇课文,先朗读三遍,然后一一解释。 其实学这些佶屈聱牙的功课是很无聊的,光是读都很无趣,更何况还要费心记忆理解?可科举考试要用,就只能费劲的用脑子记住。 奚昭稍微走神了一秒,又重新投入到学习中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上午的两堂大课就这么过去了,现在到了午休时间,官学里会提供一顿午餐,学生可以自己过去吃。 奚昭站起来活动筋骨,坐久了不活动总觉得骨头都酸了,他活动完了,正要喊着奚立业一起去吃饭,并且告诉他官学的布置和平日先生们的性格,可是一回头,咦,人呢? 奚立业已经走到教室外,并且随手拉了一个同学问清饭堂在哪儿,立刻迈着大步走出几十米远,奚昭喊了两声,他似乎完全没听到,已经在拐角处没了影子。 张家平站了起来,小声的嘀咕着:“奇怪,他真的是你亲戚吗?” 奚昭顿了顿,“是啊,大概是没听到我喊他吧。不过他能找到饭堂就行。” “这个点了,除了往饭堂走也没有别的。”张家平把东西一收,“快快快,早点去饭堂,免得赶不上趟了。” 大家吃的东西都一样,但是来的快菜色肯定要好些,由不得张家平不急。 他们两飞速的跑去饭堂,人已经排起老长的队伍,只能耐心的等待,不论是谁来都不能插队的。 午餐是两菜一汤,用过饭后,或者在饭堂休息,或者回教室都行。 奚昭是更习惯在教室的,为了休息他还准备了一条毛毯,可以趴在上面,饭后迷迷糊糊的就闭上眼睛,下午还有课程呢。午睡虽然是小学生一生之敌,但变成社畜后就会知道,中午能够眯一会儿是多么幸福! 张家平磨磨蹭蹭的,最后还是趴在桌上休息。 回血成功,奚昭大概睡了两炷香之间自己就醒了,回头一看,奚立业的位置上空空荡荡的,没人。 难道去熟悉学校了? 等到下午快要开始上课时,奚立业也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正襟危坐翻看着论语。 奚昭总觉得他怪怪的,但并没有往心上放,抄了一份课程安排给他,奚立业收下了。 下午又是两堂大课,上完之后已经是傍晚,冬天黑的早,所以官学也会提前一会儿放学。 奚昭收拾好了包袋,正要离开时,张家平硬生生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商量文件夹要是做出来,能不能拿出去售卖。张家是做生意的,张家平只要看到什么商机总会脑子一转考虑到能不能售卖这个方面来。 “卖?这个东西能卖多少银子?贵了别人舍不得买,便宜了你收不回本,还不讨好。”奚昭干脆给他出主意,“要么你回去问问你爹,捐给官学如何?” 张家平小声说:“我爹那个老扣能舍得?油灯底都要挖出来用干净的人....” 奚昭但笑不语,张伯父平时是很老扣,可大事上从来都拎的清清楚楚,张家平回去一说,肯定会答应。 第5章 亲戚 最后张家平还是决定,回去问一问抠门老爹,反正也没损失。 奚昭想着昨天听到的事情,转头问张家平,认不认识一个林老板,张家平仔细回忆,“耳熟,应该跟我爹认识。”都在一个地方又是同行,肯定会有交情。 张家平苦思冥想,最后终于想起来,“我爹前段日子好像提过!这位林老板似乎有什么生意要投钱,过来游说我爹,我爹没舍得出那个钱。”毕竟他爹扣起来,咳咳,一言难尽。 喔,奚昭问清了这时,跟张家平挥挥手告别,二姐已经在街边等他。 “今天的功课还能跟上吗?” “还好,我借了同学的笔记看,回家再多看两遍,能补上。” -- 第8页 奚昀奇道:“那你还愁眉苦脸心不在焉的?” “我这不是在想事情吗?想过了就行。”奚昭索性打开车帘,望着外边小贩们的叫卖。一路上越过商业街,然后逐渐走到居民区,越走越安静时,他猛的站了起来,脑袋直撞到车顶,“哎哟!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就想起来,一惊一乍的,脑袋疼不疼?”二姐连忙把他拉着坐下,好生检查他的的脑袋。 虽然被撞出个包来,但奚昭的确想起来了。 剧情里,男主曾经遇到过一个高明的骗子,耐心的骗子。他愿意花费时间去布局,差不多会在同一时间内,挑选四五个城市,安顿下来之后轮流在这几个城市里出现,也跟当地商人士绅结交,毕竟是行商到处走动都是很平常的时,他一年只出现几个月,从来不会引人怀疑。等到三五年后,跟别人交情变好后,就装做赚了大钱,鼓动别人拿钱出来投资。一般碍于情面很少有人拒绝,就会意思意思的投一点,骗子也不嫌少一一收下。等到两个月后,本金奉还不说,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 银子白花花摆在面前,谁能不动心?如果动心的人想要试着打探生意的来源,骗子总会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实在拗不过才说,他组建了商队在几个国家来回运输,才能有这么高的利润。 有人心动了想要继续投钱,有人见好就收,抱着到手的利润美滋滋。 这同样是一个骗子筛选的过程,几个回合下来,骗子就能迅速锁定目标人选,人傻钱多速来那种。 因为骗子舍得花三五年布局,很少有人能够反映过来,掏空家产后眼巴巴的等着巨额的投资回报,殊不知,人家早就跑的不见人影,带着钱财逍遥了。 骗子一次骗到足够的钱财,就会消停上半年,然后借此机会重新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么一套组合拳法,无往不利。奚昭第一次看到时,心想这不就是现代的屁吐屁骗局吗?换了一张皮还能继续骗人,果然招数不在新,管用就行。 他揉着脑袋,应该没有撞出血,手指尖没碰到什么。 “不疼不疼,就是我突然想通一个问题。”他龇牙咧嘴的揉着脑袋,心里想的却是该怎么说服他爹,去查一查这事。 毕竟也是三叔多年的积蓄,要是被骗子骗走,谁舍得?三叔不定气成什么样子,气病了可怎么好? 奚昭开始琢磨着说辞,毕竟他现在没有证据,空口说白话,爹未必肯信呢。 等到做完功课,奚昭送去给爹检查后,磨磨蹭蹭的开口,把他从张家平嘴里打听出来的消息,加上昨天听到的,还有他的担忧,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奚明渊听完之后,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反问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证据呢?官府办案也是要讲究证据的,人证或者物证总要有一样吧。” 奚昭快速思索,是的他没有证据,怎样才能去信于人,他要想想其中的漏洞。 漏洞到底在哪里? 他仔细的想着其中的说辞,终于抓到了一丝东西:“那个林老板说他走商是吧?” 奚明渊点头。 “能够拿到那么高的利润,想必要拿的货也有很多,组成商队的人呢?还有,销售的渠道呢?”东西再值钱,总要变现吧?一涉及到变现,知道这个消息的就更多了,怎么可能城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奚明渊顿了顿,“还真是。”他想了想,“还有,每次出入城市是需要收入城费和登记的,数量不对,一查一个准。”他拍拍手,“明日我去城门司查问一下。” “那就行了。”奚昭松了口气,假的就是假的,只要查验核对,就能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为了圆谎再一个接一个的套进去,自然就能发觉不对劲。 奚明渊没把这当做正经事,想着既然孩子想要查,就当是满足他一点点小小的愿望。 奚昭把这事说明白了,转念间又想起一事,“爹,今天我在官学里看到立业弟弟,建功哥哥呢?” “都已经入学了吗?这么快?”奚明渊虽然帮忙给堂兄弟一个考核的机会,但是结果如何不是他能操纵的,所以,他还真的不知道已经到了入学的时候。 “嗯,今天早上的事。” “那多半是建功没考过吧。”奚明渊叹了口气,“反正外面的书院一样挺好,要么让建功过上一年半载,招新生时再考一次。”因为官学名额有限,谁都想把自家孩子塞进去,所以,奚明渊才想出这个法子来,要走关系可以,只能拿到考核的名额,要是自个考不过?没办法,学艺不精只 能回家再读两年。 奚明渊固然可以破坏这个规则,但以后再有人开口他就不好拒绝,所以,给孩子另外请先生都可以,就是不能把人硬塞进去。 想到这里,奚明渊问:“立业进去了,还习惯吗?你有没有告诉他官学里需要注意的事情?” “还...习惯吧。”奚昭只能含含糊糊的回答,他自己觉得奚立业的态度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儿怪,自然不会当爹的面说起来。 而且他想的,孩子的事情孩子自己解决,除非实在解决不了,不然不需要闹到长辈面前。 “那就好。”奚明渊心想着,难得机会碰巧,两个孩子一块儿读书,互相有个照应也好。 事情说完,眼看又要谈起功课,奚昭连忙开溜,说了一声借书看就随手拿起书房的一本册子跑路。 -- 第9页 臭小子,跑的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吗? 奚昭跑回自己的房间,挑明了心头大石,他放心的等着消息。结果没有等到爹这边的消息,反而是张家平先跑了过来,满脸神奇的告诉他,张爹居然答应了捐赠的提议!这一吝于天上下红雨啊!老扣也有舍财的一天。 “你以为张伯父是真的扣啊?攒小钱办大事罢了。”奚昭实在没忍住笑,认真的告诉他,看似是小小的夹子,白送这种买卖铁定赔本,但要是上面印一点自家招牌的名字,是不是顺带手就刷到书生的好感度? 张家平恍然大悟,就说他爹不会做亏本的事。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为了你。”奚昭虚虚一点,直接点醒了张家平。张家平愣愣的捂着脸,似乎一下子明白了。 张家做生意,虽然有钱但是无势,在奚昭来之前,张家平的处境不算坏也不算好,总之是边缘人物。就算现在也没什么改善,张伯父既然能绞尽脑汁的把孩子送来,自然希望他出人头地,跟同窗也打好关系,如今舍了本钱也要刷声望,不就是如此吗? 张家平脑子又不笨,一点就透,他惊讶的张大嘴,“真的?” “你回去问一问不就行了?”奚昭过去拍了拍他,“好啦,快点进课堂去,先生要来了。” 张家平应声回了座位,他其实朦朦胧胧的有些感觉,只是不敢相信,如今被奚昭点了出来,不得不信。 课堂里,王先生正在领读功课,他念一句,学生跟一句,通读之后再解说,然后布置功课。 他们现在的功课相对简单,学的就是记忆背诵和理解。除了这些功课外,另有君子六艺,算是附加课。 比如下午刚好有一节骑射课,因为场地限制只能先学射箭。整整齐齐的十个靶子立在场地上,而学生轮流上前去射箭,每个人射十支,然后轮换。 教射箭课的常先生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奚昭悄然靠近,对常先生说了一句什么,常先生恍然大悟,站出来说:“有学生从前没学过吗?我教一遍,还有基础不太好的,也跟着过来再学一次。” 呼啦啦的于是去了一群人,他们大多数都是基础不太好的,想着趁机再学一遍,而奚昭已经整理好自己发到的箭簇,捋顺上面的羽毛,对准靶子就是一箭。 张家平很捧场的鼓掌,屁颠屁颠的去看,结果只得了一个不中。 距离靶心就差一个小指头远,他努力举起手指头示意。 第6章 发生冲突 “没中就是没中,差一点也是。”奚昭放下弓,“我手劲不行。”毕竟还在发育期,胳膊腿跟卢柴棒似的,等长大长出肌肉来,自然而然手劲就大了。 张家平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羡慕的看着被围住的常先生,常先生从前是在衙门当差的,健壮的体格在一群小学生里格外醒目,他正耐心的告诉他们射箭要决,鼓励他们先尝试几次,任何东西都是从无到有,耐心练习才能学会。 “常先生一拳,感觉能够撂倒五个我。”张家平心想。 张家平一边羡慕一边自己练习,自己分到的箭射完就退到一边,让别人练习。如果碰到实在不懂的地方,就去请教常先生。 但是,需要这么做的时候很少,常先生给新生们解说完毕后,就去旁边休息。他一走,学生们就跟没了笼头的马,纷纷开始自由活动,三两成群。 奚昭跟张家平休息够了又上去练了一轮,只觉得口干舌燥时,张家平自告奋勇说要拿竹筒杯再去水房打水,结果校场到水房短短的距离,等到下课了人还没回来。 奚昭起身去找他,结果张家平从水房的侧面转了出来,“等急了吧?那边有砖石翘了起来,我没看见,被绊了一跤。”他还举起右手给奚昭看,上面好大一块擦破皮的痕迹,渗出血丝来。 “你还有心情笑啊?这可是你能吃饭能写字的右手哎!赶紧告诉先生去,给你上药。现在是冬天虽不怕感染,总归还是疼的啊。”奚昭捉住他的手,上面刮破的一块皮,占了掌关节的一半,看着就疼。 他拖着张家平就要去找王先生,王先生的柜子里常年都会备着这样的东西,找他准没错。 “哎,哎,水筒水筒!撒了撒了。”张家平急急的唤道,“我好容易打到的水哎!”不喝光了简直对不起他的辛苦。 “我来背总行了吧?”奚昭两手一个竹筒杯,然后拖着张家平去找王先生,两人一边走一边打嘴仗,热热闹闹的走了。 水房的侧面,墙角里有人慢慢的转了出来,遥遥望着远去两人的背影。 “哎,原来你在这儿啊,我还说人去了哪里?”从水房里学生三三两两的走出来,其中一个身穿青衣的人走到奚立业的面前,“水呢?” 奚立业勉强笑了笑,把竹水杯递了过去,来人一口气喝掉,满足的叹气。“真解渴。” 毕竟运动完能痛快补水,真的很舒服。 那人喝完了,眼神在奚立业望着的方向看了看,很快收回来,“话说起来,你真的跟咱班的奚昭是亲戚啊?怎么你两不一起活动呢?” “是远房亲戚。但也没有谁规定,亲戚就要一起活动吧?谁家还没个亲戚呢?”奚立业顿了顿,很冷淡的说。 “也对哈。”那人想了想,律法也没规定亲戚就要一块玩,又不是同胞兄弟,再说就是同胞兄弟也有人合不来呢?想明白了这个问题,那人也就不问了。紧接着他的目光移到奚立业的手上, -- 第10页 “咦,怎么你手也有伤口?” “在地上摔的,又不严重,等等就好了。”奚立业把手缩回袖子里,“该回课堂了。” 他们两人慢慢走回课堂里,课堂内坐了一半的人,都在揉自己的胳膊,刚才开过弓,手臂发酸,揉一揉这才能缓过来。 奚昭拖着张家平去敷了药粉上了绷带,王先生让他下学后再去找大夫瞧瞧,所幸伤口不大,好生养护的话三五天就结疤,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张家平自己也伸手试了试,活动不方便,但是对读书写字影响不大。 奚昭安顿完张家平这头,回身坐好后看到奚立业露出来的手掌上也有一块青紫破皮,皱眉问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是在哪儿剐蹭到的?去找王先生瞧一瞧吧。” 奚立业猛地缩回手,“没事。” “都破皮了哪里没事呢?伤口不小心,那可是会红肿感染的,怎么能当成小事?”奚昭说着就要去拉奚立业,“别担心,就算耽误了一会儿课程,先生不会怪罪的。” “我都说了我不去!” 奚立业都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声音太大,整个课堂的人都转过来看他,几十双眼睛的注视让他忍不住倒退,撞到了桌面上。 “他在干嘛呢?” “吵架了吗?” “他们两不是亲戚吗?” 同窗们小声的议论着,但他们的声音让奚立业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不想去擦药,怕耽误功课,我正劝他呢!不好意思惊扰到大家了。”奚昭对着同窗们拱手, 同窗们纷纷劝道:“没事没事,快点去找王先生就行了。” “王先生脾气很好的,上次我擦伤了腿,他直接带我出了官学找大夫,其他先生也没有说什么。” 奚昭再去扯他,他低着头顺从的跟出去,两人一直走到课堂后面的墙角,奚昭这才撒开他的手。 “立业,你到底是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还是学堂里有人欺负你?你一直不说话,谁也不会清楚啊!你告诉我,我来想办法解决。就算我解决不了,还有我爹呢。”奚昭握住他的两肩,摆出要谈心的架势,毕竟这几天,奚立业真的怪怪的,人多的时候从来不跟奚昭说话,只有等人走后,这才小声的喊两句,每次的对话甚至没有超过十句。 奚昭原来还当他是刚来不习惯,也就顺着他没有追着问,现在这样,摆明了就是有问题啊! 奚立业不自在的挣脱,还把脑袋偏了过去,“没人欺负我,也没有不开心。” “那就是功课跟不上?你现在的年纪,已经比很多人厉害,你瞧我们班上,也有不少人岁数比你大,慢慢放宽心学。” “也不是功课的事。”奚立业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说,“好了,我知道照顾自己的,回去。” “手......” “一点小擦伤,我下学的时候会顺路找个医馆看的。”奚立业深吸一口气,“没事了昭哥,咱回吧。” “好吧,我总觉得立业你跟我生分了。”奚昭没忍住,叹着气说,“建功哥不在,可是我在啊,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有什么不适应或者麻烦一定要告诉我。”他再次强调了一遍,“好,回去吧。” 奚立业转过去的背脊一僵,一瞬后恢复,然后朝着教室走去。 奚昭从后门溜了进去,幸好先生还没来,他还赶得上提前准备。 张家平把受伤的手放好,用左手翻动书页,有几分不习惯。奚昭盯着他受伤的手,突然想到一事。 一般人摔下去时,总会习惯性的用手来保持平衡,所以容易擦伤的地方多半是关节和手腕等处还有鱼际肌这种地方,哪能摔到掌关节? 这个位置不太对劲。 再看这边,奚立业居然擦伤的是同样的位置。 张家平转过来跟奚昭说话,眼神不经意落到奚立业身上,眼神下垂嘴角往下撇,很是不屑的模样,而奚立业发现他的眼神后,身子一僵,居然主动避开了! 避开了! 这要是中间没有什么蹊跷,奚昭能把名字倒过来喊,他垂下眼睛,开始思考怎么从张家平嘴里套话。 下学了,同窗们撒着欢收拾功课要走,一个比一个跑的快,张家平看到奚昭拎的包袋,开心的说:“昭昭,我的包袋也要做好了,明儿我就背出来。”其实本来也很简单,只是多加一层硬纸板方便分隔而已。 “嗯,做好了就用。”奚昭垂着头,低低的应声,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 张家平也不疑有他,反而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起做竹夹子的事,因为手工简单不费事,张伯父已经做出一批来,正想要找门路捐给官学。他说着很开心,毕竟是他参与的。 课堂内人去楼空,只剩下他们两时,奚昭调整好情绪,摆出小心的模样,低低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啊?”张家平脸上本来带着笑,听到这一声转过来,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奚昭半垂的侧面,他挠挠头,“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事情毕竟是因为我起的,他又是我弟弟......总之,还是我对不起你。”奚昭一边说一边观察张家平的神色,他似乎并没有愤怒生气,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无奈。 张家平楞了楞,“你都知道了?” “嗯。”奚昭点了点头,似乎很愧疚。 -- 第11页 “嗨!我还当什么大事呢!你这没头没脑吓我一跳。”张家平有些尴尬,“其实也是我冲动了,这才跟他动手的....被骂一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人大多吃软不吃硬的,他看到奚昭这么好声好气的道歉,之前心头的怒气已经烟消云散。 不对不对,他明明就是生那个奚立业的气!张家平暗中拍自己巴掌,脑子坏了吧?他一懊恼,嘴巴就没有把门的。 奚昭听到一个骂字就弄清一半前因后果,但好端端的,奚立业为什么要去骂张家平?他们两甚至连交集都没有,张家平到现在都没有跟他说过话!所以,弄清楚到底骂的什么,就成了关键.... 第7章 心事 他略一停顿,决定再试探一句,“可他也说的太难听了。” “哈?一句狗腿子算什么难听?”张家平满不在乎的摆手,“我还听过更难听的话!而且,我这不是找回场子了吗?”他示威性的举起手掌,展示他上面的伤疤,还挺得意。 毕竟他又没有吃亏。 狗!腿!子? 奚昭听到这三个字,吃惊不小,他是真的没想到,奚立业竟然能够说出这么难听的话,真骂的是张家平吗?不是,他骂的是奚昭,而且这话里隐藏这对他深深的不满。 奚昭忍不住回忆,难道他从前做了什么对不起奚立业的事情?那怎么可能!每次三叔逢年过节过来拜访,三叔家的两个兄弟都是跟他一起玩的,奚昭总是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两,当时奚立业还是个小屁孩,总是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含糊不清的喊着哥哥,乖巧又可爱,奚昭对他总是忍不住心软两分。 结果小屁孩长大了,也长歪了。 对于无辜受害的张家平,奚昭更是心生愧疚,比刚才还要认真的说:“总之是他不对,我会让他给你道歉的。”押也要押过来。 张家平完全不在乎:“他骂我,我揍他,一来一回这不是扯平了?道歉那就是我占便宜了。” “不,那是他应该的。”奚昭一心思考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事,一边是好友一边是兄弟,他要找出平衡的办法来。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不如就把读书笔记借我抄抄。”张家平勾着他的背脊,“这又要月考了,我要是再考不进前五十名,我爹能够揍死我,然后扣光零花钱....”他碎碎念叨着,对他爹督促功课的方式十分不满。 其实他的成绩也不差,但是官学内人才济济,稍微差了一分,排名就能掉下去许多,所以每次都显得他名次不高,而张爹从来不管这些,只看名次,逮着就是一顿胖揍。 奚昭自然点头答应下来,笔迹而已,别说这个了,就是帮着写题目......咳咳,这个不行,要被揍的。 两人再次勾肩搭背的走出教室,恢复了铁哥儿的模样。 因为心里有事,奚昭在回家的路上都沉默不语,惹的二姐频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哪有什么心事,他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处理奚立业的事情而已。 回家后,奚昭趁着时间还早,先写完功课,同时加紧复习从前学过的。因为月考还有几天就要到了,上次他在月考里考了二十名,回家挨了好大一通训。 而且自己在学,班上其他的同学也在学,同样进度下如果没有进步,就会显的退步。想到到时候亲爹的脸色,那就难看了。 奚昭拼命学习时,书房里的奚明渊拿到了城门司的登记册子。每次有人进出时要交进城费,并且简略登记自带的物件,如货物一箱等等。 那位林老板进出时,也会登记货物数量,只是从来没见过贵重的东西,就显得很奇怪。他的销售渠道在哪儿? 林老板也能解释,自己把货物在其他城市分销出去,或是边走边卖,但新州算是附近最大的城市,东西售价也能出到最高,商人逐利,能卖十两的东西为什么要七两卖出去? 奚明渊翻完了最近几年的登记,不得不下个结论,林老板的确挺可疑。他想了想,吩咐人去叫衙门的班头,等班头来了,叮嘱他观察林老板的行踪,但不要惊动人。 他本来是想查查林老板到底跟多少城中的富商士绅有来往,不料班头挠了挠头,“林老板已经出城去了啊!昨天刚走的。” “什么?!人都走了?”那还怎么追?奚明渊急了。 “林老板说是做生意赶时间,早就走了啊!”班头也认识林老板,昨天碰到林老板出城,还跟他打过招呼约他吃酒,所以班头才记得这么清楚。 奚明渊定神思索对策,他暂无证据证明林老板真的骗钱,更没有苦主上门递状纸,他难道还能把林老板强行扣押下来?林老板要出城,别人自然要放行。 但只怕他一去不复返,难道就这么干看着? 奚明渊想了想,先提笔画了一副林老板的画像,然后分别写了几封信件,盖上自己的私印,叮嘱班头带上几个人手,跟上林老板的车队。他虽然出城一天,但是附近没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沿路打探自然能追上。 追上之后照样不惊动人,只是打听林老板的所做所为,如果他是个本分商人,那就悄悄的撤走。如果他干点别的什么,就要联合当地官府拿人了。 至少不能让他包袱款款,轻松带着银子离开。 其中的尺度不好拿捏,在新州管辖范围还好说,如果出了新州这属于越境拿人,很容易招惹到别的知州不满。可要是让人跑了,闹起来也是他管辖不善。一切决断都需要班头自己来下,不到关键时刻万万不能直接拿人。 -- 第12页 当然,他也安慰班头,要实在没法子,拿出他的书信也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班头捏着信件十分紧张,他也明白升官发财就看这一遭差事办的怎么样了,慎而又慎的点头,用 牛皮纸把信件好好收起来。 * 那边厢,奚昭正在抄写课文,他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也是顺带练字。爹教他的时候总是喜欢说字如其人,这也是现在人普遍的看法,有一笔好字,在考试时自然能够给考官留下好的印象。 所以他练字的时候格外用心,对于写错的比划更是要反复练好几次。不过练字跟射箭一样,需要手腕发力,他再长两年,可能写的更好。 奚昭写完今日的功课,就开始思考要怎么让奚立业道歉,这小屁孩,真是让人操心。 奚昀已经写完功课又晃了一圈回来,还发现弟弟的房内油灯亮着,悄声过来敲窗户:“怎么还没睡?” 时辰也不早了。 “二姐,我写完这篇就睡。”奚昭从沉思中惊醒,“一时练字入了神,没注意到都这个时辰。” 要是古代还有个不太好的地方,对时辰没办法精准判断,唯一一个漏刻还摆在正堂,奚昭自己看不到,全凭感觉。 “就算要月考了,也别用功过分。考不好还有下次呢!”奚昀怕他学的太用功,反而累到自己,所以刻意叮嘱。 “我知道的,二姐。”奚昭纠结了一秒,还是决定寻求旁人的帮助,“我有个事情想请教你,二姐能帮我想想吗?” “你问啊。”奚昀绕了一圈推门进来,在桌子上坐下,托着下巴等他说话。 “我有两个朋友.....”奚昭把事情掐头去尾的说了,隐去朋友的名字和原因,只想问问二姐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办。 奚昀也苦恼的思考,“他们两个不对付吗?”做为夹在中间的朋友,太难受。 “他们俩从前都不认识,哪来的不对付?”一边是亲一边是理,不论怎么分,肯定有一边难受吧。 “那就谁有理站在谁那边!”奚昀果断说,“谁做错事,谁就要改!昭昭你做个“诤友”又何妨,直言他的缺点,督促他改正!” 诤友......奚昭细细咀嚼了这个词汇,一下子想通,如果抛开其中的远近关系,不就是堂弟先动嘴骂人吗?他既然有错,当哥哥的自然要提醒他改正。 现在奚立业年纪也还小,既然有所埋怨,就该早点说开,等他在心里埋的久了,小事也埋成大事了。 奚昭想好这事怎么处理,豁然开朗。他连忙催促二姐回去睡觉,第二天还要继续上课呢。 第二日上课时,张家平显然已经忘怀昨天的事情,背着自己的新包袋到处显摆,他还在包袋上绣了自己的名字,拎着在课堂里转悠。 而其他的同窗抢着想看,张家平都大方的给他们认真瞧,“看看这里,这里还有一个小机关。”他两手调整背带,就能从侧背变成双肩背,书本太沉重就可以解放两手挂在背后。 “咦?真的很实用啊!你在哪儿定做的啊三儿?” 张家平自豪的说:“哪里是定做的?是昭昭出的法子,特别告诉我的。”他背着包的样子,活像T台上的模特,炫耀开屏。 “奚昭,能告诉我吧?我也想做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 “我也想要啊。” 奚昭看他们热情汹涌,只说他们想做就去找张家平,他虽出了法子,但是跟大家共享,这才课堂内欢呼雀跃,开始商量做什么样式。 奚立业看着面前热热闹闹的,从鼻子里掉出来一声冷哼,十分不屑。奚昭刚好转过来,碰到他眼神还没收回去的样子。 他要想劝服立业不容易啊。 午休的空隙,奚昭找到了在饭堂里休息的奚立业,对着他伸出手,“出去走走,消消食?” “非要赶在现在吗?”奚立业不情不愿的。 “别的时候,你躲的更快吧?”奚昭很干脆的说。 奚立业避开他的眼神,“哪有躲,要去哪儿?” “校场吧。”那里空荡不说,要是谁进来看的一目了然,说什么也不怕被人听到。 他们两一前一后的走到校场里,奚立业两只手背到身后,不自觉的拧起手指来。他只要紧张就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好了,就这儿吧,咱们也没什么机会单独说说话。”奚昭捡了一块石头招呼他坐下,“还是你就这么讨厌我?连跟我说话都不愿意?” “怎么会呢昭哥,我们可是兄弟啊。”奚立业露出笑容来,但是在奚昭的注视下,笑意逐渐消失。 第8章 吵架 “我也不能偏听偏信,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总要给你个说清情况的机会。”奚昭忍不住叹气,“我还是更愿意听听你的说法。” 奚立业之前一直紧张,被挑明后他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有如何?” 奚昭本来心心念念等着他说清前因后果,结果等来一句这个?他简直失望不已。但就算失望,他还是不想产生任何误会,直接发问,“所以?你就真的骂人是狗腿子?你骂的不是他,是我。” “没错!难道是我哪里说错了?”奚立业梗着脖子,越说越大声,“难道不是?他成天围绕在你身边,做跟班当杂役跑前跑后的,我还说错了?” -- 第13页 ?! 奚立业是真的觉得自己没错,从前总觉得这个堂哥对他很好,不论什么时候都体贴用心,看着他缺什么,就给他什么,只要他对着点心瞟一眼,整盒的让他带回来,生怕他吃不到,难道他家就买不起吗?这种好里,带着十足的施舍,跟随手赏给下人又什么区别? 他压根就不需要这样的施舍和怜悯! 奚昭都快气笑了,忍不住大声起来:“你觉得我送你东西,是施舍?我就那么闲的慌,怎么不出门随便找个乞丐,把东西给他呢?” 奚立业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心底的实话都说了出来,哽了梗,不吐不快,“你给了乞丐,乞丐只会说两句谢谢,而我就能变成你的跟班,任你驱使......” 就像他爹跟奚明渊的关系一样,忙前忙后任人驱使,当然这句他没敢说出来。 “没想到你我之间的怨气竟然有这么深,我没什么好说的。”奚昭这回是真的失望了,他艰难摇摇头,“给彼此留一点体面,就这样吧。” 他说着都懒得搭理他,径直越过奚立业走了。奚立业站在原地,倔强的昂着头,他!没!错! 明明就是对方的问题! 不管是有错没错,奚昭问清之后难受的很,他以为堂弟只是长大了关系没从前那么密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没劲儿透了。 张家平一直在努力捅他胳膊,“怎么这么提不起劲儿来?” “没事,我担心月考考不好。”奚昭懒懒的回答。 “你都担心,我还活不活了?我名次比你还低呢。”提到这个话题,张家平立刻感觉吃饭都不香了,他们玄班四个班一起排名,一共加起来一百二三十,他只能考到七八十的位置,好难啊。 “与其担心,那还不如多复习两句功课!你担心一回,就拿出课文复习两句,岂不是比白白担心强多了?”奚昭帮着他翻开课本,“现在开始,背!” 他自己也翻开课本开始记忆,跟枯燥的课本瞪眼,拿着白纸抄写起来。他才不会生气,哼,不值得。 他一边唾弃自己虚长这么多岁竟然还跟小孩子计较,一边又觉得怒火上头。 他曾经也有一个类似的朋友,认识了十年,奚昭自认关系融洽亲密无间,没想到只是单方面的 “认定”。那人只觉得两人的关系是施舍,是他单方面的忍让和退步,最后在奚昭的一脸懵逼中,两人吵了一架,就此闹翻。嗨呀呀,事后想起来奚昭都暗恨自己吵架时没发挥好,真该喷他一脸。 枯燥的课文果然有很强的平息怒气效果,脑细胞动起来,他慢慢的就不气了。 亲人之间的关系好不好,就像抽盲盒,可能会抽到绝世隐藏款,也有可能抽到最不喜欢的款式,这些全都看运气,要是碰到运气不好,也不能怨天尤人啊。 张家平的眼神在认真复习跟怨念横生的奚立业之间看了看,哟,这是要闹出事来啊?不会是为了他的事吧? 他很忐忑,老话说疏不间亲,可别因为他的缘故,闹的人家兄弟不痛快。 但出乎张家平意料的是,奚昭过后的态度十分平静,不怨不怒,就跟对待其他的同窗没有区别,平和安静。 难道这是没事的节奏?张家平看着两人跟没事人似的,渐渐放心了。 殊不知亲近的人之间,平静是比大吵一架还要可怕的。吵,至少还能有话说,吵着吵着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勉强能算沟通成功,平静那就是沟通的欲望都没有了。 很快,月考到了,张家平也没空想这些,天天熬着夜复习功课,整个玄班进入一种紧张的气氛,谁也不想落后于人。 月考的考试内容,跟童生试差不多,考的是对四书的理解记忆,文章一篇和应试诗一首。因为应试诗是奚昭的弱项,他反过来不再把精力用在这上面,集中突破四书和文章。有人选择是弥补自己的短板,但是短板再怎么补也就是拉到平均水平,而长板愈长,反而能脱颖而出。 当然,这种方法只能用于短时间的提高,要是长久来看,还是应该慢慢的补上短处。考试考了一整日,学生们出课堂时都精疲力尽,神色恹恹。 他们能够获得半日的休假,先生们也好趁时间批改试卷,再把成绩公布到布告栏里。 奚昭已经考完,成绩那就是改不了的,查漏补缺都是以后的事情,他准备趁着这半天,去逛一逛书店和字画店。 要是手机WiFi在手,他能在家里宅上半月不出门。但这个时代什么都没有,连戏班子都要出门去看,闷的慌不是只能出门去逛吗? 他约了张家平一起去逛街,两人在街口碰头,然后一家家的逛过去,顺便闲聊。 “三儿,说起来报名县试的时间也快到了,你打算下场一试吗?”奚昭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问。 “我哪有那个把握?”张家平苦笑着:“不瞒你说,我是私下问过先生的,先生让我再多学一年,把握大些,现在去考,在两可之间。要是落榜还算运气好,要是挂在榜尾考中,院试的名字就很难提高了。”虽然榜尾也是中,但张家平无疑希望自己的名词能够好看些,也不枉费他爹费劲给他拉关系。 “这倒也是,我爹也是这么说的。”其实奚昭也想着要早点考中的,他爹是外放到此,等到任期结束还要另外指派地方任职,到时候不管是回京城还是别的地方,都离祖籍远的很。而考试学生必定是要回原籍考的,朝廷一直都会严防“科举”移民。 -- 第14页 因为有的地方文风盛读书人多,出类拔萃的人也多,想取个好名次不容易。有的地方贫困潦倒,学生都没有几个,自然考起来也容易,也就有了空子可钻,朝廷一直严防此类事件,对此严加审核,每次县试需要“互结”“具结”也是为此,帮忙互结是需要担风险的,跟贷款担保人差不多。 奚昭现在考试就有一个好处,他祖籍的义州距离新州才一百多里,来回只要一天半,总比千里迢迢跑一趟舒服多了。 “这倒也是。”张家平想了想,倒没注意到这个方面,“既然这样,明年咱们就下场一试?” “总要去考场里走一遭,才知道自己的深浅。”奚昭同意点头。 冬日的书店里,其实生意并不是很好,只有三三两两的书生进来蹭书看,伙计也懒洋洋的靠在一边。 奚昭找了一本最近几年的县试试题集,打算趁着还有时间先练练,他刚伸手去拿那本蓝色封皮的书,跟另外一只手拉扯起来。 “不好意思。”那人率先松开了手,然后扭头问伙计,“这本题集还有吗?” 伙计绕过柜台来看,在货架上来回翻找,那人就耐心的站在一边等候,伙计翻了一炷香的功夫,最后遗憾的告诉他,没了,刚才那本是最后一本。 “那什么时候还会进货?”那人的脸色写满焦急,还是按捺下来问伙计。 “年前怕是悬了。”伙计摇摇头,因为店铺老板都是三个月进一次,一次买够全部的书籍,这样省事省力,总不能为了一本书专门跑一趟吧? “这位兄台,既然这样,书你先带回去吧?”奚昭把书往前递了递,“我不急的。” 王庆安扭头来看,“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又不急着用,但兄台肯定很急。”县试就在二月,这都十一月底了,还剩几个月啊? 奚昭把书塞过去,王庆安愣愣的把书抱着,然后七手八脚的准备付钱,他掏出碎花荷包,倒出里面所有的铜板,最后却发现缺了二十文。 因为这本剩下的书是精雕版,比普通版要贵了二十文。 王庆安脸色犯难,一手书册一手荷包难以决断,他趁着休息日才出来买书,一连跑了四家店,这才买到,其他店都断货了,他怕其他店也买不到。 奚昭已经取出银子放在柜台上,“现在够了吧?” 第9章 逛旧书店 王庆安捏着手里的题集,又不想承别人人情,又不想放弃好容易找到的题集,十分纠结。 “都是读书人,出门在外谁还没个不趁手的时候呢?”奚昭笑了笑,“等你下次忙空了,把钱放在这边柜台,我顺手来拿了就是。”说着他转头问伙计,“伙计,这样可以吧?” 毕竟现在可没有移动支付,再说铜板和金银都重的很,奚昭以前看剧,剧中的公子哥动不动就是一万两银子,实力演绎什么叫挥金如土,但实际看到一万两的重量,公子哥身后恐怕要拉着一辆马车,走到哪儿撒到哪儿。 银钱不凑手找人借一借,很常见。 伙计机灵的说,“可以可以,这位公子也是老客,我认识的,决计不会让别人拿走的。” 连怎么还都商量好了,王庆安心里负担也轻了,他娘从小教导他不要随意受人恩惠,他也一直牢记在心。 因为两人也不熟悉,于是互相留了一个姓氏算是证明,王庆安小心的把题集塞进怀里,就跟抱宝贝一样带了回去。 奚昭跟张家平又在店内逛了逛,没发现其他感兴趣的书籍,于是继续去逛下一家店铺。 逛新书店是带着目标的,要买什么书籍早就定好了目标,那逛旧书店就是淘宝一样的乐趣了,用低廉的价格或许能够找到心爱之物,或是从前的旧版绝版书籍。 张家平还在兴致勃勃的说:“听说从前有人淘到了一本古书,当时没当一回事,还放在家里垫桌角,偶然被一个书生发现,那本古书竟然是前朝某个大家的家藏宝书,被不争气的后人卖了。” 张家平充满了捶胸顿足之意,“真是暴殄天物啊!要是落在我的手上,我一定好生保存起来,用最好的书匣,最好的防腐香料。”这种能够传给后人的藏书,他怎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呢? “咦,我听到的版本是古画啊?”奚昭惊讶,“难道不是一个书生花二十文买了一卷画,本来是想装饰家里随便挂挂,结果是某个大家年幼时的涂鸦之作,最后被闻讯赶来的收藏家买走了?” 他们两互相对视一眼,奚昭忍不住托起下巴:“这难道就是营销手段?”谁说古代人就一定傻的?利用消费者的心理这点,他们明明走在时代前沿好么! 张家平扑哧笑了,“管他呢!” 逛旧书店就是个乐趣,能不能赚到钱都是后话。 他们钻进旧书时,店内已经有不少来淘宝的人,各自选了一个位置站好,迫不及待的翻起来。 奚昭更中意的是游记或者地理志之类的东西,能够了解这个时代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这不,他从里面选出了好几本,都是讲其他州郡的事的,当然还夹杂了不少的志怪传奇本,他略翻一翻就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剧情。 他随手把那本志怪书一放,张家平看到封面立刻捡了起来,“哇,这你都舍得扔?这不是我找了好久的那本《侠女传》吗?市面上没有,我只看了上,没找到下,今天居然在这儿看到了。”他 -- 第15页 兴致勃勃的翻开,一目十行的阅读起来。 最后他发出一声惨叫,“是谁,是谁居然撕掉了最后几页!”他心心念念的结局啊,就这么从手 里飞走了!比他根本没看到剧情还要让人悲愤。 这种情况,也就比看探案小说,凶手一开场脑袋上就顶着“凶手”两个字差一点儿了! 张家平又气又堵心,连忙去问伙计《侠女传》还有没有,奈何这是旧书,要是书堆里没有,就真没有。 张家平被勾起了心思,不死心的在旧书堆里翻腾了半天,最后遗憾承认,的确没有了。 而这时候,奚昭已经翻到另外一本感兴趣的书,应该是某人的炼丹笔记,记录了一些初级化学知识。虽然读书人都以正统为重,仍然有很多人发现了化学物理现象,并且记录下来 只可惜这本笔记只写到一半,剩下的一半全是空白,笔记的主人记录了一些炼丹的副产品,偶尔会炸炉子,还有沙子被烧后,变成液体的事情。 要是他研究下去,未必不能研究出玻璃和火药。奚昭遗憾的合拢笔记,准备买下。 结账的时候,张家平又找到几本话本,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他最想要的还是那本《侠女传》的结局。 “你真的想看?” 回去的路上,奚昭冷不丁问。 “嗯嗯!你下次帮我留意留意。”张家平撅起嘴,不爽的很。 “其实我能猜出后面的结局,前文都提示过的。” “真的吗?我不信。”张家平露出主持人同款疑惑脸。 “咦,那我这样说算是剧透吗?” “我已经看到快结局,这算什么剧透啊!”张家平快要抓狂了。“女主角被追杀,马上就要死掉了!前面是悬崖啊喂!” 奚昭这才慢慢说来:“你瞧这里,设定了伏笔,悬崖是三面环水的,下方有渔民打渔,而且女主的设定不是渔家女吗?她可以假装坠崖,然后用浮水脱身,还有男主接应的。” “男主又是从哪儿跑出来的?他不是远在千里之外?” “他就是下面假装渔民那个啊!看这句,撑篙的手掌上露出一颗痣来,正好在虎口。”奚昭指了指其中一句。 张家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再说女主认识的朋友其实是微服私访的大官,等她脱身后,自然能够报仇雪恨吧。”结局虽然被撕掉了,但是前文的伏笔足够,猜也能猜到。只是张家平没怎么看过志怪小说,看不出所谓的套路。 被点出这些后,他又快速的翻了一遍,满足的叹慰:“我舒服了,总算知道结局。”虽然这个结局是描述出来的,但他晓得,女主的未来肯定是光明灿烂的。 但是他的就不一定了。 休息后,再进官学第一件事,就是看布告栏上的成绩公布。 四个班级占据了四个布告栏,从高到底一一排列,红纸上用金笔写着个人的名字。 张家平找完第一张纸还没看到自己,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完了完了,这次名次铁定下降了! 果然,他在七十多名才发现自己的名词,露出窒息的表情。 他逝去的零花钱呐! 奚昭也看完了自己的名词,比预想的低了一点,他还要继续努力啊。 “你考了多少名?”张家平没忍住问,然后又摆摆手,“算了,我看脸色都晓得,肯定比我强。” “还行吧。”比上次前进了四名,他刚好在十六名的位置。 张家平更加垂头丧气了,“哎,我可怎么回家交代啊?” “这次是月考,还有机会,在岁考里扳回来。”奚昭安慰他,“这也算是欲扬先抑降低期待值?” 毕竟月考只是官学内部的,岁考才是重头戏。 张家平虽然很郁闷很烦躁,但一想到要是岁考考的更差,那就不是扣零花钱的事情,岁考完成后差不多腊月二十五,放假到正月十五,这期间到处都是走亲戚的,要是让张爹丢了人,那可真的死翘翘。 “好!剩下的一个月,我得拼命学习了。”张家平深吸一口气,“从今儿开始,昭昭你什么时候学,我就什么时候学!” “好啊,我监督你,要是逃避一回,以后我可不喊你。”学习嘛,催着赶着,也没有自觉学习效率更好。 张家平慎重的点头,决定了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悲催命运。学啊,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扣零花钱的威力实在太大,张家平拿着成绩回家后,哭丧着脸开始死命学习。 早晨来的时间没法子更早,就努力延后学习时间,在下学之后还要抱着书本猛啃一阵子,练字的数量也比从前多了。 但是,面对背课文时,他还是觉得很棘手。 “这些东西叽里咕噜的,背了上句忘下句,不是这里漏就是那里漏,到底要怎么记才能不忘记呢?”张家平很苦恼。 “其实有一个简单法子,培养起来可能会很困难,但也很有效果,要学吗?”奚昭回过头来问他。 “学啊!”这种大招摆在面前,不学是傻子啊。 奚昭组织了语言,想要告诉他,“其实你看,不论什么样的文章,都是有逻辑性的,前后文也是 连续的,只要找到其中的逻辑性,捋一捋就能填补上。” 他看张家平还是懵懵懂懂,就举了一个更简单的例子,“比如说,一篇游记文章的逻辑,肯定是慕名风景,路上出发,途中见闻,风景全貌,众人惊叹,意犹未尽这么五个部分组成的,少了任何一个部分都不完整,大家都是这么写的。如果这会儿少了一个部分,你通读一遍,立刻就能发现,就知道欠缺了哪一部分。再根据模糊的记忆填补,上下文一拼凑,就能揣摩出来。”他就是一直这么背诵的,但是需要大量的阅读文章,培养这种逻辑。 -- 第16页 张家平听的似懂非懂,还是点了点头,“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但是需要多试试。” 总觉得,从前被覆盖在面上的一层纱,被揭开了。 第10章 学习 张家平为了丰富阅读量,可说是争分夺秒的在读书,看书,哪怕是空隙里多读上几句话,也觉得大有收获。 阅读量上去了,他就隐隐的感觉到,一篇文章好像真的有逻辑,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真的存在,他就是利用其中的规律,成功的记住了好几篇文章。 他兴奋不已,趁着这个劲儿如饥似渴的背诵阅读。 奚立业在旁边捏皱了手里的纸张,一口闷气存在心头。 自从上次校场吵了一架后,他们两的关系就成了奇怪的状态,当着外人的面,奚昭也会点头示意,就跟旁的同窗一样,但如果是人少的场合,他们两就会默契的避开,谁也不搭理谁。 奚立业十分不爽,又说不清自己到底不爽在哪儿,只能自己生气。 奚昭现在也没空搭理他,因为月考过后,玄班有十多个年纪十三四的学生,就要准备二月的县试。他们征得先生同意后,单独去了另外一个教室,由李先生进行考前最后的复习,简称突击拔尖,查漏补缺。 王先生当着剩下的学生感叹,手底下又是一批学生要出师了,他这么一说,剩下的同学好像瞬间发现,对啊,自己已经学了三四年,多的五六年,是不是该下场一试呢? 不管学到多少,最后还是为了考取功名啊! 今年是来不及了,但是赶上明年的也不错?如果县试顺利,再过了府试,那就是有功名的秀才了!秀才还有种种特权,说出去腰板也直了。 所以,他们突然开始发力,拼命的学习起来,班上呈现一种你追我赶的状态,人人都不想放松。 被别人追在屁股后头撵,奚昭更加不想放松了,他名次好容易进步了,这一松懈恐怕掉的更厉害?这怎么可以?! 他也铆足了劲学习,不肯示弱,就连二姐邀请他出门去玩也不肯了。 “当真是要准备考状元。”奚昀也被他感染了,自己开始努力学起来,女学这边虽然也要学四书五经,但是为了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她也没那么急躁。 “对了,给大姐写信吗?”奚昭突然想起一事,忙抬起头来问。 “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事呢!”奚昀趴在桌面上,“你现在还有半天时间,可以考虑写什么内容。” “半天?这么快?” “快什么啊?今儿已经十一月底了吧?信件就算走水路也要半月呢,再传进宫还能赶上过年。”奚昀掐着手指头算时间,一点空余都没有。 “我马上写,一个时辰就够了。”奚昭立刻起身去拿出一张白纸,刷刷刷的开始挥笔。 他们的大姐,奚映,目前正在宫里当差做女官,加上爹外放后常年不得见,全靠着信件联络。差不多每个季度,他们全都要写信寄到宫里,通过御膳房采买的途径,递信进去。 女官制度一直存在于宫廷内,在太后和皇后身边掌管一些琐事,或点算账薄或者内外通达,又因为行走宫廷,所以识字善学的女子最佳。而小选出来的宫女,也有心灵手巧勤快能干,但识字书写不是一日之功,所以,还会额外聘用一些小官家或者富商家庭的女孩。 当初奚明渊的官位还很低,大姐奚映就算进了宫,分配的也是冷门岗位。如果想要递点什么东西进去,难上加难。但自从三年前亲爹升职加薪后,奚映在宫里也是水涨船高,处境好过不少。 当初大姐进宫时,奚昭还是小屁孩一个,一晃都过去五六年,不知道大姐到底长成了什么模样? 他笔下顿了顿,信件就干脆不写了,改成画像。他画了一副全家人的画像,都是他们目前的模样。奚昭长高了,奚昀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爹更加稳重和有威严,而娘倒是没什么变故,美丽如初。 上面还有他想象中的大姐,长大后的模样。 他的画风跟时人不同,如今的画很讲究写意,并不要求写实,额,如果是家里收藏的画倒是没什么,要是用来寻人,九成九是找不到的。 他虽然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但并没有耽误自己下笔,用细细的线条勾勒出轮廓后,再用浓淡不一的颜色填补衣饰纹路,最后涂抹开来,一副画像栩栩如生。 “哇,画的好像!”奚昀一把抢了过来。 “哎哎哎,墨还没干呢!” “我又不要你的,看一眼嘛。”奚昀握着画卷,爱不释手的,“这是什么笔法,好像真人喔。你什么时候想出这种法子的?” “就,随便想一想。”其实顶多改变了一些线条,跟现在的画法就迥然不同。 “好特别的画像,大姐也能看到我们现在的变化吧?”奚昀畅想收到信件大姐的惊喜,好好的把画收了起来,这么一张画,抵过十封百封信件。 奚昭想了想,把也许两个字换成了肯定。 肯定会惊喜的。 墨迹干透后,奚昀带着信件回正房,颜氏正在张罗到底要给大女儿捎带什么物件,选来选去就是没找到合适的。 其实就算她选了好东西,大姐也是未必肯穿戴的,在宫里出挑,太显眼,说不定就给自己招来什么灾祸,倒不如一开始就平平凡凡的好。 -- 第17页 不过这是出于母亲的心意,任由颜氏怎么倒腾都不为过。 只是颜氏自己收拾着收拾着,最后还是把那些花团锦簇的衣料首饰放下,只是从另外的木匣里取出一枚雕刻了兰花的银簪子来,簪头坠了一个指头大小的珍珠,另外有几缕银丝勾成的流苏,随着动作晃动,又轻巧又好看,也不会显得太出挑。 颜氏总算是满意了,这样的簪子只要稍微有些身份的女官都戴得,银簪也不贵重不会惹眼,最好不过。她把一家子的信件都用封皮装好,才拿出一个三指长的匣子统统装好,打发人寄出去。 “娘没事,我就是担心映映在宫里的处境。”颜氏看到二女儿担忧的神情,“也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子了?” “大姐那么聪明,遇到事情不慌不乱,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吗?况且外公舅舅他们都还在京城,真有什么也能出面帮忙的。”奚昀宽娘的心,“再过几年,咱们就回去了,到时候也能照顾姐姐。” 这要是再次外放,谁又说的准呢?颜氏明白女儿的心思,安慰的拍拍肩,示意自己知道了。 为了掩饰自己思念女儿的心情,颜氏就把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准备年货里,样样都是精挑细选,毕竟现在春节是个大节,要一直休息到正月十五才算完,不屯够各色蔬果米面,到时候买都买不着。 因为铺子一直要到十五才开门,又赶上大家都想犒劳一年的辛苦,海货铺子的生意出乎意料的旺,原先准备好卖两个月的货物一个月就差不多卖光,过来想法子调货的奚三叔,可以说是笑的合不拢嘴。 “趁着现在没到年根底下,还能再进一批货。”他盘算着,“有些人家备年货晚,都到了腊月二十还要买呢!还有没估计好数量,早早的吃完了,这些都需要补货。” “你做主就是。”奚明渊是不怎么管海货铺子具体的流程的,他只在需要打通关节或者出本钱时出面。 “那行,我叫人收够一车,就直接送来,反而来回也方便。”奚三叔美滋滋的盘算,东西早到一天就能多卖一天,速度才是最要紧的。一想到整个节庆能赚到的钱呐,他的嘴角就没放下过。 相比于他的兴高采烈,奚明渊就有些纠结。 他派出班头去寻找林老板,还真的被他找着了,林老板已经到了二百里外的另外一个县城,顶多是安静了三天,就开始了新的一轮活动。林老板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又是同样的招数,说自己需要投资,哄的那个县城里好多商人上了当。 奚明渊佩服的很,于是命班头小心跟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干脆的把人抓回来,免得更多的人上当受骗。 班头只去安排不提,只是奚明渊心想,这事需不需要告诉他的兄弟呢?告诉他又怕他提前走漏消息,不告诉又怕他担心,哎,左右为难。 想了又想,奚明渊还是瞒下了这个消息,反正林老板也跑不掉,等落网时再说罢。 第11章 年前 奚三叔商量完补货的事情,即将赚到的钱就跟吊在他面前的萝卜一样,让他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匆匆的赶着去通知采购的掌柜。 采购掌柜一走,他才觉得自己肚子饿,随便找了一家饭馆进去点了几个小菜,打算糊弄一顿。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奚三叔正大快朵颐,突听到背后有人喊他,发现竟然是另外一个做干货生意的陈老板,老陈。 “来,老陈坐啊,吃饭了没有?”奚三叔连忙招呼,同时把位置让出来,很是热情。 老陈则是显的忧心忡忡,哪有心情吃什么饭啊,他一张嘴就是打听,“奚老板,我找你打听个事,您知道最近前门大街的林老板去了哪儿吗?” 奚三叔咽下嘴里的肉片才说话,“林老板不是平时生意忙的很,又去走商了吗?” “这个我知道,可是以前走商都是两个月,这次已经一个半月,连封信都没寄回来,我有点担心......”老陈说到这里,话头一转,“担心林老板的安危。” 他很明显有什么想说的,最后咽了下去。 “林老板也是老江湖,而且商路也是他走熟的,还能有什么事情?多半是路上耽搁了吧?”奚三叔这么安慰着,“现在年下天气也不好,或许等几天就该到了。” “也对,也对。”老陈附和几声,“都怪我胡思乱想,现在我放心了。奚老板,我先走了,生意兴隆啊!” 老陈是这么走了,可奚三叔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他掐起指头一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从前的几趟走商,差不多四十来天,顶多五十天,林老板就回来了,然后他自个上门送钱,这回一走就是四十多天,又正逢年下,一般都会提前回来啊。 奚三叔一边想一边觉得不对劲,又努力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肯定是自己想多,刚才劝老陈头头是道,怎么轮到自己说什么都不起用处呢? 毕竟是自己的全部身家放在别人手里,心慌是难免的。奚三叔安慰自己,林老板偌大家业,不仅有铺子还有宅院,甚至还有田庄,能够看上自己的两千两吗? 在奚三叔的自我疏导中,又过去了十来天,过年的氛围更浓了,街面上人来人往,碰面就要互道新年好。 官学里,岁考终于开始了,卷子发下来的一刻,奚昭按照从前的习惯,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题型,心里就大概有数了。 -- 第18页 也不枉费他这段时间的用功,上面的题目他记得九成,剩下的一成主要看发挥。他的十六名保住了,说不定还能前进几步。 心里对题目有数,做起题来状态也好,刷刷刷的写着,一直写到手臂酸疼。 他答完题目,又细细检查一遍,到点了就交卷。 出了课堂里,张家平早就在外面等着,焦急的转来转去,嘴里不停的念佛。 “漫天神佛,要是保佑我这次进了五十...不,六十名,我一定烧香拜佛,给你们上香火钱....” “考都考完了,还来这个,能有用吗?”奚昭在他背后,冷不丁的说,毕竟在上交考卷那一刻,分数就是注定的。 张家平嬉笑着转过来,“就是这时候才有用啊!我把该复习的都复习了,能写的也填上了,剩下的不就是靠佛祖保佑吗?” 奚昭绝倒,这歪理还挺有道理。 他们两嘻嘻哈哈的回去收拾东西,岁考公布成绩后,他们就要开始放假,先生们也是,辛苦一年,谁都希望过个好年。 奚昭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想,他对于现在的生活真的很满意,为了一直保持下去,他可以付出所有。 官学里的先生们用了一整日改完试卷,又花了半天排好名次,让学生们自己去布告栏前面寻找名次。 奚昭虽然有把握,但真切看到名次时才算是落下心头大石。他这次考了十四名!比上次还高了两名,可喜可贺。 “天呐天呐!”张家平惊讶的声音传来,他捂着嘴巴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是四十七名!”比他预计的好很多。 “恭喜!恭喜佛祖即将收到一笔香火钱。”奚昭故意逗他。 “收,必须收!我爹肯定也要去还愿的。”毕竟生意人是最迷信的,拜财神等着转好运。张伯父要是晓得儿子突破性进了前五十,怕不是乐的一蹦三丈高? “还是恭喜你,你的辛苦没有白费。”张家平这段时日的努力,说是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一点不为过,现在成绩提高也是应该的。 张家平嘴角勾起,谦虚了几句。 看到名次后,他们的假期就算彻底开始了。不过,就算放假也不轻松,王先生还布置了很多功课,要求读多少本书,并且写出读后感,规定了字数。就算如此,也抵挡不了学生们雀跃的心情。 放假啦! 但是习惯了早起,奚昭每天到了时辰,同样会睁眼醒来,想要再睡一会儿吧,又担心以后上学早起起不来,所以干脆就顺势起身,起来练字。 他的字肯定比前世要好多了,像模像样的,毕竟是从六岁开始练习,如今已经有四五年。但他这点功力在奚明渊面前可说是相形见绌,相差太远,也就勉强能夸一句端正。 奚昭自己也想改进这方面,于是寻了前朝的碑帖,一笔一画慢慢临摹着,身边写过的宣纸一张张增加着。 练完字后,这才聚到正堂用饭,饭后爹要出门当值,娘要准备过年的物件,奚昭凑趣过去问有什么是他能帮忙的。 “你啊,过来帮我盘账,昀昀就去写对联好了。”大门口的位置是留给奚明渊的,但其他的侧门或者小院也要贴春联,当然是让二女儿练练手了。 奚昀高兴的接下任务,开始琢磨着要写什么词语才够应景。奚昭把账本往自己面前一摆,白纸一放,立刻埋头苦算。 奚昀写好一副等着墨迹干透,抬眼一看,哈,昭昭怎么算的这么快?难道不怕算错吗?她不信邪的随手拿了一本,翻看算了几页,结果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模一样的! 第12章 过年 “你竟然算的这么快!”奚昀不可思议瞪大眼睛,“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那当然,不然我能让他来算账吗?” 颜氏表情带着骄傲,举起她手里的账本,“我也用了那个法子,现在算起账本快了不少,从前要算三日的,现在一日就能算完。” 奚昀懵懵懂懂听了一半,她上手试了试,发现这样算账的确要快不少,她不信邪,又用原来的法子算了一回,结果还是相同的。 “乖乖,原来昭昭这么厉害!”她很不可思议,“咱们家要出个算学天才吗?” “什么天才?”奚明渊恰好跨进大门来,刚刚听到后半句。 奚昀嘴快,立刻吧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奚明渊的兴致也被勾了起来,“当真?” “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呐!” 奚明渊自己验算了一遍,果然就如女儿说的,一高兴话头就收不住,“好,好!开年了官学里要新开一门算学课,你们两都有基础,学起来就不困难了。” 奚昭就道:“爹你现在就告诉我们?这算不算透题?” “这算什么?你以为是突然开的课程吗?”奚明渊笑的爽朗,“要开新课,就得聘请先生,印刷新课本,安排课堂,前前后后人都要动员起来,稍微有点门路的人家,都打听出来了。”不过自己这两个小傻蛋,从来没试图打听而已。 奚昭不好意思的挠头,他还以为爹今天突然转了性,居然给他们开后门呢! 略过这个话题,奚明渊问起除夕宴的准备,颜氏一一道来,“东西早就备好了,家里下人如果住的近的,就额外发些米面肉菜,让他们自己回家去团聚。” “这样就好,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忙碌一年谁不想好生休息两天?让他们在家里多休息几日。”奚明渊点头,“家里的仆人还够使吗?” -- 第19页 家里只有几个近身的丫头仆人是从京城带来的,余下都是签的短期契约,按月领钱的那种。 “提前备好了大菜,顶多炒个时蔬什么的,就是周妈也能做。”颜氏做这些驾轻就熟,毫无问题。 “对了,老三今年不回义州,除夕那日要跟我们一起过年,别忘了准备他们的份儿。”奚明渊突然说道。 颜氏楞了楞,奚昭则是想到了堂弟。 “好,反正食材都是准备好的。”颜氏接了一句,还是没忍住说,“他们怎么今年不回去?” 往年里,奚三叔回去的可勤快了,毕竟过年这么好机会,亲朋好友汇聚一堂,正该好生炫耀一番呐!富贵不还乡,岂不是衣锦夜行么? “是一点生意上的事情,还要留着处理,也花费不了几天时间。”奚明渊说的很轻巧,但,奚昭心里明白啊,他抬头看了爹一眼,结果奚明渊给他使了眼色,他就默默按下心里的疑惑。 爹应该有其他的主意,吧?他继续算着手里的账本。 午休后,奚明渊特意过来找他,摆出要封口的意思:“这事马上就要结案了,等到尘埃落定再说。” 奚昭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当然!我嘴巴紧的很。”更知道轻重,要是传出去,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们两默契的对视一眼,决定先保守这个秘密。 放假的时候,总觉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做,时间就刷刷的过去,就是除夕当天了。 上午时分,奚三叔就带着一家四口人过来团聚,着意打扮穿戴一新,映衬着喜气洋洋的。 奚三叔的媳妇陈氏老远就喊着,“哎呀嫂子怎么亲自来接我们?我们又不是不认识路。”那语气亲热极了,同时快走主动过去挽住颜氏的手,“嫂子今天打扮的真好看,不像我,金银首饰都往头上戴,就是不衬人。” 颜氏已经习惯她的热情,微笑着:“再熟也不能失礼啊,走这边。”她们两先走在前面,奚三叔跟他的两个儿子奚建功,奚立业就跟在前面。 奚昭跟奚昀慢慢跟在后头。婶娘陈氏是个很健谈的妇人,不论是跟谁都能唠上几句,而且都是安全话题,讨论衣裳首饰什么的,捧人虽然夸张,被她一说又充满了真诚,颜氏被逗笑了,很快就根据陈氏的特点,让她调整一下妆容和服饰,衣裳颜色最好不要超过三个,而妆容只要一个重点就好,不然看起来花里胡哨,还没达到效果。 陈氏想到自己出门前打扮,拼命把贵重的发簪往头上戴,结果还不如别人随意带两只好看,由衷的感叹:“嫂子真是厉害,不愧是大家闺秀,这一出手就把我打扮的跟天仙似的。” “哪有?还不是一边学一边看的?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多试,试过之后合适自己的,就多穿戴几回,不适合自己的,下回就不买了,扬长避短嘛。”颜氏自己是个美人不说,对穿衣打扮更有 一套心得,怎么把三分人才扮成五分美貌,她最清楚。 陈氏就干脆跟着颜氏进了内屋,只是稍微把妆容变了变,取下几只发簪,等到出来时让人眼前一亮,成了素雅庄重的夫人范,浓淡得宜搭配得当,反而比刚才花里胡哨的样子美多了。 奚三叔忍不住喝彩:“好看!” 陈氏摸了摸发簪,喜上眉梢:“真的?我也觉得怪好看的。” 哎呀呀,果然当初怂恿着丈夫跟这位堂兄处好关系是对的,不仅把自家带了起来,成了城里人,连嫂子也是个好相处的,从来不会因为自己乡下出身就看不起自个,这笔投资真是赚的大发了! 可这些都不是陈氏最看重的,她更想两个儿子以后的前程......想到这里,陈氏的眼神落到两个儿子身上,忙说:“建功,立业,你两跟昭昭不如讨论讨论功课?” 都在上学,这还愁找不到共同话题吗? 奚立业心头一紧,生怕奚昭一股脑往外抖落,奚建功还傻傻的笑着。 奚昭突然被点头,也没跳出来说什么,他笑了笑,“那婶娘,我带他们两去我这边玩吧。” 以前也是这样的,大人们说话,就把小孩打发走,让他们自己玩。 第13章 人算不如天算 奚昭把人带进他的屋里,决意要先发制人掌握话题的主动,于是先问奚建功,“建功哥,早前听爹说起,我还以为你要一起上学呢!我也好有个伴啊。” 奚建功勾起一丝苦笑,然后又振奋精神,“这不是我考试没考过吗?”说起来他也有些郁闷,本来觉得自己的学识已经过关,哪晓得居然没通过官学的测试?反而是比自己小的弟弟过了,从此两兄弟读书反而分开。 “其实官学的测试题也不难,是考的范围太广,所以建功哥这才没过的。”奚昭这么安慰他。 “现在也不比从前,只考四书五经,听说明年还要加一门算学课,建功哥倒是不妨先找些算学书看看。” “当真?”奚建功一惊,着急一问,又想起自己堂弟从来不会信口胡说,多半有什么内部消息,皱起眉来,“我对着不太擅长啊......” “大家都不擅长,最后起点还不都是一样的?”奚昭安慰他,“勤能补拙,多用功学就好,我还等着以后跟建功哥一起上学呐。” “那就借你吉言了。”奚建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想早点考过,总不能还赶不上两个弟弟吧?那多丢人。 -- 第20页 奚立业就看着两人一直在说笑,自己插不进嘴,只能默默的捏紧了衣角。 奚昭跟人聊了一会儿,就干脆的把自己藏着的话本子还有棋盘拿出来,教堂兄怎么玩五子棋打发时间,很快,奚建功就开始沉迷进去,开始琢磨到底要怎么才能赢棋。这种玩法虽然简单,但变化无穷,也是真的有意思。 下起棋来,他就忘了刚才那点不自在,怎么刚才立业一直不跟昭昭说话呢? 奚昭把棋盘这种杀时间神器摆出来,就是为了引走奚建功的注意力,引导他学会后,就让他们兄弟对弈,自己坐在旁边。 所幸时间要打发起来也很快,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午餐就要开始了,在花厅里摆了大大的一桌,也没分男女席,都在一块儿。 因为是自家吃席,颜氏没准备烈酒,而是备了一种米酒,一种果酒,味道甜滋滋的还不上头。 奚明渊环视四周,亲人在侧,前途似锦,心生得意。他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走到今日,里面的艰难困苦自然不必提,总算是过去了。 他举起酒杯,“我也不说空话,就祝明年的大家都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本身也是家宴,不像外头应酬,还要担心自己喝醉了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众人都开怀畅饮,越喝越上头。 当然,几个小辈不行,破例允许他们喝了三杯,就再也不肯上酒了。 奚昭更知道,年纪小小如果酗酒,以后容易长不高,他还想着这辈子能够窜到一米八呢!是男人就会被一米八充满执念,想要超过这个目标。 所以不用别人喊,他自己就搁下酒杯。 酒足饭饱后,大家都在花厅休息,或者靠在塌前撑着胳膊说话。 婶娘陈氏喝的面红耳赤,小声跟颜氏商量着,既然颜氏对穿衣打扮这么有心得,要不要开个脂粉店? 毕竟新州现在安稳太平,妇人们就开始追求美丽,再说,谁也不喜欢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呢? “再说吧,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能开店啊?”颜氏明明很心动,嘴上却坚决拒绝。 她其实是担心给奚明渊招惹麻烦,毕竟她要是出门开什么店铺,那些想要走门路又走不通的,能不到脂粉店里来混个脸熟?倒是显得她通过脂粉店敛财似的。银钱虽然好,但也不能耽误丈夫的仕途啊。 奚明渊却在这时说,“要开店倒是可以,低调着就好。”毕竟很多官眷一样会开店赚钱,只要假托管家或者亲戚的名义。东西真材实料,他总不能因为自个,就不让夫人出去赚私房钱吧? 陈氏一听有门,喜笑颜开,“那就好,那就好,大哥既然答应了,嫂子我回头就去寻个门面,再来找你商量到底卖什么。”她兴高采烈的,半是埋怨半是较真,“我家那个倒是天天能出门见客,我成日的待在家里,又不认识什么人,没趣极了。哎哟!” 她突然顿了顿,又好像没事人的说,“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 “啊,大冬天还有虫子吗?”奚建功没明白过来,还低头去寻咬人的蚊子。 奚昭连忙打岔,“有啊,花也有一年四季绿的,有些虫子冬天还能活动呢!”其实他刚才瞧见三叔拧了婶娘一把,这种尴尬他怎么好直说呢? 果然这一点被岔了过去,陈氏换了个别的话题,他们待在下午三点左右,收拾收拾准备回自家守岁。 一切如常,陈氏还有心说笑,看了看路边的风景,到了家,她先打发两个孩子去看看晚饭做好没有,等两孩子一走,眉毛都快竖起来,“你今天还是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年也甭过了!” “刚才为什么阻拦我?!” 她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偏偏被自家男人拖了后腿,哼,男人果然只会影响她做生意的速度! 她心底盘算,本来家里两个男孩负担就重,一面要供他们读书,聘请名师补习不花钱吗?一面两孩子也大了,一个十三一个十岁,早晚要准备嫁娶的,不趁现在攒出彩礼和宅院的钱,能娶到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他们家里虽然这些年攒下了一千两的底子,要在村里很多了,在州郡里顶什么用啊?刚够买一个三进的院子!所以她这才掏空心思的想要再做点什么,顺便跟堂嫂家里拉拉关系,交往越多关系才越亲近呐! 奚三叔叫苦不迭,他总不好说钱都被他拿去投资了吧?他本来就是瞒着陈氏拿的钱,还抵押了份子。要是林老板回来了也好说,林老板迟迟不归,他心里也没底啊! 奚三叔几次张了张嘴,只能苦闷的闭上嘴,任由陈氏絮絮叨叨。 陈氏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到他背上,“你说话啊,哑巴啦?!” 奚三叔憋屈啊,但又说不出个三四五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负责买菜的王妈拎着菜篮子兴致勃勃的回来,跟门房在聊天,“你不知道,前门大街闹起来了!那边围了一圈的人!” “咋了?” “听说是一个什么大老板,有钱的很,在前门大街租了一个大大的宅院,结果主人家三月没收到租子,又赶着过年不得不跑来要租子。在门口候了三天,居然没人进出!” 门房惊讶的说,“没人?就算不出来采购饭菜,也要出来倒夜香啊。” “对啊,所以那头过来要租子的觉得不对劲,干脆就翻墙进门,结果啊,里面完全没有人,连家具都被搬走了!” -- 第21页 奚三叔越听越心惊,猛的站起来推开大门,脸色狰狞的问王妈:“你听清楚到底是哪家老板了吗?” 王妈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能挤出几个字来,“听说老板姓林啊,不仅在前门大街有宅院,还有铺子.......” 她剩下说的什么,奚三叔完全没听清,只觉得额头青筋一阵阵的跳,脑子一阵阵的眩晕,热血上涌,咕咚一声就倒下了。 第14章 事发 奚明渊对林老板的事情一直低调处理,就是怕闹起来,再有人给林老板通风报信,让班头无功而返。再者,还不清楚林老板骗了多少人多少钱,被骗的人聚众闹起来,也容易生出乱子来。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林老板,用来充门面的宅院竟然也是租的!还被人揭穿了! 尽管当天是除夕,众人都聚在家中,林老板租宅院的事情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传开了。有人看这宅院竟然是租的,那铺子呢?田产呢? 本来他们之所以按捺不发,就是想着林老板家大业大,生意赔了也有固定资产,这才没着急忙慌的追债,现在?哪里还稳得起,一边命人去打听铺子田产到底是谁的,一边找人寻林老板的踪迹。 过年的气氛彻底被冲淡了。毕竟银子都要没了,谁还有心思过年?要不是衙门关了门,他们铁定要上衙门告状呐! 这一片闹哄哄里,张家平的爹就显得格外得意。张爹他生性抠门,还信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当初任由林老板怎么天花乱坠的说,也没有出钱投资,现在显出他的英明来,张爹还悠闲的抢到了新州最大的寺庙,慈恩寺的头香,预兆来年一切顺利。 大年初二,消息也陆陆续续返了回来,果然不出所料,林老板的偌大家业竟然是个空壳子,要么是租的,要么就已经低价卖给别人,要人保密。 本来卧病在床的奚三叔受不了这个打击,又倒下了。大夫又是灌药又是扎针,好容易把他弄醒,他抖着嘴唇喊,报,报官。 别人没法报官,他总能去报官的,他相信兄弟总会给这点面子的。 “都是我不好,没考虑的这么周全。”奚明渊满怀愧疚的过来,他听说兄弟病倒的消息,立刻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陈氏擦干脸上的泪水,也没有招待的心情,“你们两好好说,宽宽他的心。银子没了再挣就是。”就算奚三叔没说,看他这么受打击,陈氏也猜了七七八八。就算再心疼银子,她在乎的还是男人呐。 奚明渊想了想,并没有屏退陈氏,反而当着陈氏的面说:“其实,我一直派人跟踪着林老板,掌握了他的行踪,不日就要押解他回新州了。” 奚三叔听了这话,犹如灌下一碗参汤,立刻来劲了,死死握住奚明渊的手,“当真?”他眼中射出希望的光芒。 “当然。”奚明渊继续低声说,“只是这事没有罪证,又没有苦主,还害怕他跑了,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怕走漏风声。” “我,我就是苦主!”奚三叔脱口而出,“我要上公堂,告他!” “等人押送回来,再说吧。”奚明渊安慰的拍拍,“养好身体,到时候还要请你上堂作证。” “好,好。”既然兄弟早有准备,他的银子还有希望追回来,奚三叔立刻喊着要喝药,要早点养好身体。 看他恢复精神头,奚明渊也算松了一口气。他本来是不想告诉任何人的,人没抓到银子没找到,一切就有变数,话放出去又实现不了,又该怎么收场? 好在,班头一直紧紧跟着人,除夕那日更是收到他的信件,现在应该带人回来了吧?二百里如果乘快马赶回来,顶多需要一天。 奚明渊安抚好兄弟后,也顾不得过年封衙门的规矩,让衙役书吏们登记了受骗客商的人数和银两。不登记不知道,他被数额吓一跳。 林老板对骗人也很有心得,先是炫耀自己赚钱赚得多,勾的人心痒难耐后,又做出不情愿的样子,“勉强”接受了投资,还要告诉受骗的人,不要到处去说,如果人人都知道这事,就会抢了他的投资名额。受害者自然守口如瓶,保守秘密。饶是如此,统计出来的受骗着也有五十多人,共计十万两银子。说不得还有没收到消息,不知道自己受骗的。 那么多人,又是那么多钱,只怕要是碰见林老板的面,愤怒的人群恨不得把他活吃了! 奚明渊心想,幸好自己提前给班头去信叮嘱了,一定要秘密的把林老板押回来,如果被发现,林老板缺胳膊少腿也是有可能的。 * 逢年过节,本来是轻松愉快的,但因为林老板这事闹的满城风雨,除了小商贩小市民,别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奚昭本来是跟着姐姐出来逛街的,从年前腊月十五到正月十五,整整一个月城内是不收进城费的,于是平时舍不得进城的乡民就想着进城逛逛,或者卖点自己做的东西,赚两个过年钱,还有零嘴小吃什么的,别有一番味道。 他本来跟二姐约好一起逛街,两人在一个买木簪的位置选来选去,拿不定主意时,突然听到一声直冲云霄的尖叫,“你个杀千刀丧良心的林老鬼啊!” “还我家的银子!” 最近城里对林这个姓氏可说万分敏感,毕竟林老板骗走了多少银子!城里人给他取了一个外号,林老鬼。此刻被喊了出来,纷纷侧头去看。 -- 第22页 那在马车里探出头来的,不就是林老鬼吗?他居然还敢回来?!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管是当事人还是亲属,立刻就把马车围住,堵的水泄不通,就是不让人离开。 林老板已经赶忙缩进了车里,刚才他不过想出来透透气,哪知道被人看个正着? 班头带着七八个衙役,手挽手护着马车,几次都差点被人浪冲破。他们哑着嗓子喊,“别冲别冲,这是人犯!要押送衙门的!” 人群只当是没听见,就想挤上去,哪怕是吐一口口水,也要恶心恶心林老板。 班头急的要死,本来他这一桩差事马上就要交了,那知道关键时刻出了差错?要是犯人跑了,他就只能用脑袋顶上了! 眼看事态就要失控,从人群外面又重新来了一队衙差,亮起身上带的大刀,厉声喝道,“衙门办差,统统闪开!” 明晃晃的刀亮出来,即使再不情愿,人群也只能慢慢推开来,刚才打着法不责众的心思,现在看,未必就不会被杀鸡儆猴。 班头吊起的心放了下来,他对着四周拱手,“各位乡亲,人已经带回来了,马上就会被关进衙门,也请大家放心,如果审问出什么结果,一定会告诉大家的。” 他一边朝人拱手一边使眼色,让衙役赶紧拉着人带走,刚才可吓死他了,要不是巡逻的衙役来的及时,他真怕被活吃了。 这边把人急急的押送到衙门,单独关进牢房,那边班头去交差。 奚明渊早就听说大街上闹出来的事情,皱眉询问班头怎么没按照信上的做,班头一愣,“什么信件?” “寄给你的,让你低调押送的信。” “八成是落下了!”班头一拍脑袋,“大人您不知道,这林老鬼狡猾的很,居然打算在除夕那一日逃跑!大家都在忙着过年,谁会注意到他不见了?最少也要等到正月十五,才会互相走动,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也是班头警惕,发现头几日林老鬼居然在偷摸收拾行礼,看他要跑,于是赶忙埋伏着,才把人逮住。 奚明渊听到这等阴差阳错的事,只能扶额,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呐! “不过,小公子机灵的很,看到情势不对,就连忙去找了卑职,卑职这才能够救下班头。”出来救场的那位巡逻小队长说。 “他啊,错有错着。”奚明渊也没法子,“算了,事情已经成了这样,把林老板收押后,尽快审问出他骗取的钱财在哪儿,平息民愤。” 没错,这才是重点,林老板就一个人难道还能顶十万两?赶紧审问才是真的。 第15章 了结案子 但显然,林老板并没有那么容易松口。他深知,要是吐出钱财来,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一口咬定自己是做生意赔了,并不是诈骗。给他翻本的机会,他就能把原先的投资额度赚回来。 “不到黄河心不死啊!”除了新州,还包括附近的罗州,蒋州,加上林老板落网的真州,这四个地方加起来,受骗人不知凡几,而且罗州和蒋州先被林老板骗过的,受害人正在陆续赶来。 等人一到,到底是投资失败还是诈骗,一目了然。而且当时林老板还跟人签了契约,规定了要赚回几成的利润。 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齐全,他不认也得认。林老板垂下脑袋,一言不发。 认罪是小,银子呢?他骗来的银子呢? 但现在,任由牢头使出十八般武艺,林老板的嘴比蚌壳还进,扣都扣不出一句实话来,他就是,什么也不肯交代。牢头又不能真的把人打死,所以事情陷入了僵局。 奚明渊为此可说发了大愁,上火上的腮帮子疼,什么清热下火的药都没用。十万两!他们这真敢骗啊!整个新州的赋税都没这么多钱! 可是发过愁后,他还要继续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就算在现代,追回诈骗款也是一件难事。骗子最终的目标就是银子,自然是一到手就分批次的转移,在不同的账户间转移。等他们落网,钱早就没了。 奚昭转动手里的墨条,也在思考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想了又想,他决定悄悄的去找爹打听一点内部消息。 奚明渊哪有心情搭理他,就要让他离开。但开口的一瞬间又想,多个人多种思路,未必没有新的发现呢? 他把一叠纸放到奚昭面前,奚昭仔细看完了,发觉这些证词招了跟没招差不多,林老板承认自己行骗,还把行骗的过程说了出来,但这些他们已经知道了呀! “爹,他没说自己的真名?或者祖籍在哪儿?”奚昭想了想,提出一个疑问。 “他说了,但现在还在查证中。”奚明渊道。“他这人也狡猾,每到一个地方换一个身份和名字。” “爹,林老板一个人可能可能搞不定这么多事!十万两银子他是肯定要兑换成现银的,如果被骗的人知道了,肯定会先去找钱庄,所以他必定要兑换银子,钱庄是一个重点。” “这也算是吧,我已经派人去钱庄询问了。” “还有,当初那些林家的下人,比如门房和车夫,肯定知道林老板平日去了什么地方,也是一个重点。”奚昭又继续提出一个疑问。 “这个我也知道。” 奚明渊不说别的,至少当官办案已经近十年,经验十分丰富,奚昭刚才提出的疑点,他都想到了,并且早就派人去查问。 -- 第23页 那奚昭也想不出什么疑点了,毕竟这个案件只是一笔带过,揭露了林老板的落网,当时同样是找不到赃款。 “要不然,我去牢房里看看他?”奚昭突发奇想,然后挨了奚明渊一掌,“你当牢房是什么好地方吗?要不要去逛逛?” 脏乱不说,那些犯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平常人进出牢房还要洗柚子叶去去邪气呢。 奚昭大失所望,他本来是打算进牢房诈一诈林老板,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破绽呢! “爹,你就没试过提点什么条件,比如给他减刑,让他供出同伙,将功赎罪什么的?” “你当你爹傻啊!我自然提过,他不肯说,还大笑着,说账款他放在一个谁也拿不到的地方,让我们死心。”奚明渊长长嘘出一口气,他也拿这个铜豌豆没辙啊。打又打不得,劝又劝不听,还能咋地? “哎,行叭。”奚昭发觉自己也没有法子,毕竟什么招数都想过。 林老板的诈骗案暂时就这么结案,人犯关押在大牢里,而账款完全没找到。 这个消息传出去,没人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个结果,那些受害者不光骂林老鬼,天天扎小人,暗地里对奚明渊也很是不满。 不满归不满,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也对找回钱财这事死心。 看完了元宵的花灯,逛完灯市猜了灯谜,就又到了上学的日子。 王先生站在讲台,宣布要增加一门新课程,奚昭这才想起来,要加算学课了!以后又要在数学的海洋里扑腾冒泡,死死活活了。 王先生先说,算学这一门因为是新增课程,虽然也要考试,但,并不计入成绩排名里,算选修课程。 周围的同学先松气,毕竟新增的课程没什么基础,要是算进总分里,他们的成绩怕是要一落千丈。而奚昭若有所思,既然不计入总分,那为什么要学?岂不是浪费时间吗?由此可见,这个不计入总分只是暂时的,以后早晚要算的。 感觉吃饭都不香了。 王先生说完这些后,先让人把算学课本发下去,等到学生手里握住课本后,这才说,算学课由新来的先生教,让他们不可调皮捣蛋,不听先生教导。 “夏先生,你进来跟他们打打招呼。” 一个身穿官学内青色先生制服的青年迈步进来,微微一笑,“以后就是我来负责教导各位的算学课程了,先自我介绍,我叫夏常鸿。” 奚昭听到身边倒吸冷气的声音,整个课堂内鸦雀无声,足足有一分钟没人说话。 夏先生介绍了自己后,又简单说了算学课的安排,暂时是三天一堂课,课后不懂就去问他,他的办公室就在后头。 王先生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等夏先生退下后,这才语带调侃的说,“看傻了吧,回神回神,夏先生脸上可没写着答案。” “我也不说那么多了,还有一炷香就要上课,自己收收心。”王先生说罢,带着夏先生离开了课堂。 他们两一走,课堂里爆发了一阵议论,就连张家平也感叹道:“天呐,夏先生怎么能够长的这么英俊?” “不是脸英俊,而是气度出众。”奚昭附和,“夏先生一上台,我都觉得有光从他头顶上撒了下来.....”那一刻,夏先生就是万众瞩目。从前还觉得有气度是实在找不到夸人的词,用来凑数的。现在碰到夏先生,才知道气度这个词语真是恰如其分。 其实过了那阵震惊后,奚昭就发觉,自己对夏先生的年龄判断有误。夏先生额头眼角其实带着淡淡的皱眉,微笑更明显,五官比一般人好看,但跟大帅哥比也有差距。但是,完全不会有人觉得岁数大什么的,只有如沐春风,身心愉悦。 也不知道,官学到底从哪儿淘换来这么个先生呢? 而这位神奇先生,不光好看,课程也讲的好,因为学生的水平参差不齐,他一直很耐心用最简单明了的手法来讲解,让所有人都能弄明白。上了一旬课后,夏先生迅速获得了全部学生的敬爱,暗地里被封过官学第一帅。 帅这个词语还是奚昭贡献的,因为他们觉得用英俊叫起来不顺口。 因为县试的日子在即,气氛慢慢紧张起来,那参加县试的十来个学生等到署礼房发布了考期公告后,就开始报名,作保,同时日以继夜的准备。 县试考几场由当地的长官决定,同样,题目也是由长官出题。因为关系敏感加上避嫌,最近奚昭都不往他爹面前凑,甚至不去他的书房。 他怕自己无意中看到题目什么的,为了断绝这个可能,干脆看都不看。 临考前的一个月,真是很难熬。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干脆把算学课本翻开,埋头做起题来。 他算了三四道题目后,草稿纸就堆了一堆。毛笔是软笔,如果用来书写绘画再好不过,但要是运算,还是硬笔更合适,想到这里,他就把自制的炭笔摸了出来,用来计算。 他算的正起劲,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吓的炭笔在纸上画出长长的痕迹。 “夏,夏先生?” “嗯,是我。”夏先生一点没有吓人的自觉,反而饶有兴致的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炭笔,小子自己做来玩的,不登大雅之堂。”奚昭把炭笔奉上,“外出不方便研墨,可以代替毛笔。” 夏先生接过一瞧,“倒像是女儿家用的眉笔。” -- 第24页 奚昭腹诽,可不是就是眉笔的变种吗?因为眉笔笔头很细,他专门找了做眉笔的人制成的,而且是纸撕款,用一点撕一点,连削笔都省了。 夏先生看了看笔头,很快明白了炭笔的构造,于是目光开始转移到奚昭刚才写的题目上,比刚才还感兴趣,“你怎么想到用这种法子来算结果的?跟我教的不一样。” 第16章 新先生 是我上辈子的数学老师教的,咋? 奚昭当然没敢这么回答,他又不能把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自然只能避重就轻,“是我从一本前人笔记上看到的,笔记是在旧书摊上淘到的。”没错,他经常出入旧书摊又不是什么秘密,找到什么闲书杂书也很正常。 夏先生扫了一眼,顺手用炭笔在纸上计算,他用自己的法子算了一遍,结果当然跟奚昭算的一样。 “这是怎么算的?” 提到题目,奚昭立刻忘掉了刚才的紧张,把他学到的简便运算说了出来,其实他们现在学的算学也比较简单,经过基础的加减乘除,就是多位数计算,位数越多越容易算错,很多人只能靠硬算。 能简便,当然可以简便一点。 夏先生自己算了一回,已经懂了这种法子的便利,就试探问他:“这种法子的确很有用,我想教给别的学生,你介意吗?” 奚昭连忙摆手,“好的好的,完全没问题。” “这法子本来就是你发现的,当然要先问你一声。”夏先生垂头。 奚昭笑了,“是我发现的,又不是我发明的,写笔记的前辈要是知道自己的法子能够传扬下去,一定会乐意的。”他也没那么厚脸皮,冒充发明者啊。 “好,你是个好孩子。”夏先生拍了拍他。 被夸赞好孩子的奚昭,心想我以后一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争取不出这个风头。 上学的时候日子有些枯燥,成天就是学习。不过也有好消息,张家平没辜负自己大喇叭的外号,悄悄过来给奚昭透底。 等到县试考完,他们官学的学生要组织出去踏青哩。 踏青,意味着就不用上课,还能尽情的玩,哪怕只有一天,也很值得高兴。 张家平嘟囔,“先生们说,主要还是为了考县试的学生,担心他们太紧张。” “我们能蹭着玩就很不错啦,还挑拣什么?”奚昭很想得开,“单我们去,还是别人也去?” “对面女学的也要去,别的书院就不知道了。” 因为官学跟女学都是官办学校,所以,很多人家中的姊妹刚巧在女学上课,两所学校一起联合出门也在情理中。 奚昭开始考虑,这出门踏青,管饭吗?还是要自己做饭?如果自己做,倒像是从前小学生出去春游的样子。 扳着手指头计算踏青的日子,天气也渐渐回暖了。等到枝头的柳叶冒出一点新芽时,县试先来了。 凌晨时分,就有人陆陆续续的起床,赶着马车或者徒步走到贡院附近,等待着检查搜身,排出一条长龙。因为检查耽误时间,所以来的越早,越能早点检查完,早点进去。 幸好新州的气候并不算是很寒冷的,二月的天气更是穿夹袄就能过,不至于冻的书生们瑟瑟发抖。听说在北方的地界,书生们的夹袄不够厚,就只能硬挺着,在四面漏风的考棚里熬过四场考试。 这些话都是王先生说的,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提前就告诉要县试的学生们,他们即将面临什么。 “好辛苦啊。”张家平感叹。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呐,不少人还盼着这样的辛苦。”辛苦考一场,就能换到功名,划算的。 他们下学时还去贡院门口路过一圈,看到卖茶水的卖药方的,生意兴隆,考场外的亲眷们焦急的望着内堂,一门心思等着他们出来。 “明年就轮到我们下场了。”张家平突然说道,“突然开始紧张是怎么回事?” 经过大考小考洗礼的奚昭,反而不紧张,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再考,反正他是逃不掉的。 “也是。”张家平被安慰到了,“不过就再考呗。” * 这四场考试很快就过去了,贡院被封闭起来,等着里面阅卷,出名次。因为也是主考官之一,奚明渊连着七八天没能回家,只能宿在贡院。好容易开贡院被放了回来,狠狠的洗了热水澡和头发,舒服的直哼哼。 他在书房内休息了半日,终于来了精神,想要问问儿子最近功课的事情。 “功课?没问题,跟原来一样。”大概是学着学着出了趣味,奚昭觉得比以前更有兴趣,先生讲的也深入浅出,目前正在教他们写策论。 “那就好。”奚明渊还担心孩子厌学,现在看起来挺不错的,“县试你也瞧过了,有没有兴趣下场一试?” “爹,咱两想到一块儿去了。”奚昭说,“县试考完了,先生们把县试的题目也拿来给我们做了一回,全当提前预演。考完后,先生就问我们想不想下场?”他组织着语言说:“我想去试一试。” “喔?”想法不谋而合,奚明渊饶有兴趣的说:“你不怕没考过啊?那不是很丢人?” “我不怕。县试的内容靠的大多是记忆力,文笔通顺的就能过。我感觉问题不大。再说了,是骡子是马都被牵住来的,多下场一回,就当是积累经验。”奚昭是一点都不慌啊。 -- 第25页 “好,有志气!你有这份决心,也不枉费我这么多年的教导。”奚明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既然这样,以后每两天,多加一篇策论,我亲自给你批改。” 要换成往日,奚昭肯定叫苦连天,讨价还价,也自信能够减小功课量。可是,他爹可以减少功课,主考官能吗?最后还是要手底见真章,那偷懒就没意义,还不如打好基础,认真学。 他这么上道,奚明渊欣慰的抚起了长须。 等奚昭走后,奚明渊回身对着书房内侧问,“瞧瞧,我家的这个怎么样?” “还行吧,比不上当年的你有冲劲。”书架的后面绕出一个青衣的人影来,回答道。 原来刚才这书房里一直有人!静静的听着两父子对话,不过奚昭完全没发觉。 奚明渊听到这句话,不以为然,“我当年的确有冲劲,但也是条件所限,不得不为。既然自己过了苦日子,就不会希望孩子还继续那么辛苦。” 奚明渊当年求学的辛苦,又岂是区区一句有冲劲能形容的?他父母双亡,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读书,那可是真的呕心沥血,想了所有能想的主意。 “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青衣人道,“是我太苛求了。”毕竟也就是十多岁的孩子,他自己同样年龄时,成天还只知道招猫逗狗呢。 “对了,他在学堂里学的怎么样?”奚明渊突然换了话题。 “这个,你是作为上官来问,还是父亲来问呢?”青衣人突然调皮,挖了一个坑。 “自然是父亲。” “聪明,脑子很灵活,常常有不一样的想法,超越世俗。”青衣人给出了很高的评价,“但须知,一心仰望太阳,就看不清脚下的路。” 能拿到这个评价,奚明渊自然晓得,自己的昔日同窗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摇摇头,“再看看吧,以后长成什么样子,谁说的清楚?”就算真的出事,还有自己这个亲爹护着呢。 第17章 踏青 踏青,终于开始了。 官学里组织了学生,先集体在学堂门口报道,然后一起赶到郊外去,感受春天的气息。天气又要暖和了一些,枝头的新叶兴奋的探出头来,饱览人间的好景色,地上的野花初绽蓓蕾,星星点点的白色黄色铺成毯,也格外醉人。 农人们正在准备春耕,先松土后撒下种子,又辛苦的从沟渠里运来清水,盼望着地里的种子快快发芽长大。 “今天叫你们出来呢,不光是为了踏青,还有爱惜种子,关注民生,了解农人的辛苦,总不会以后闹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王先生走在最前面,随手一指旁边一片起伏的植物,“这是什么?” 马上就有人抢答:“稻子!” “是麦子才对!” “那就是高粱!” 王先生额头青筋直蹦,“都不对!谁还知道?” 奚昭悄悄的举起手来,“先生我猜一下,这是芦苇对不对?”其实他也就认识几样,看上面毛状的朵絮,猜着应该是这个。 “还有呢?” 奚昭这回捅了捅张家平,张家平回神后抢答:“芦苇可以造纸,苇杆可以编席子,苇絮可以做枕头,还能做扫帚,很有用的。” 王先生很欣慰,“总算有人认识。”不然他真下不来台了。 “就是不知道,才让你们来学的。”王先生指着前面一片片整齐的农田,“以后你们呢,或者为官一方,或者教书育人,总不能让人给糊弄了吧?那可别说是先生没教啊。” 刚才信口胡说的几人又羞又窘,脸上热的红彤彤。 “当然,你们平时都住在城里,又完全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不认识也很正常,我还见过不知道怎么剥鸡蛋的学生,因为爹娘平时都把鸡蛋剥好送到他碗里。”王先生说了两句俏皮话,“现在跟先生认五谷,也不晚啊。”王先生在前面吆喝,“走,去那边。” 王先生连消带打的几句话,迅速把大家从恼恨的情绪里拯救出来,对于认识五谷多了很多热情,纷纷跑去前面认识植物,还有人要下田种。 农人们本来在地里忙活,看着他们自告奋勇的要下地,呆住了不知道该干嘛,也不知道该不该拦住。 王先生气恼,这一不看住他们,就要惹事!他连忙上去赔礼道歉,让学生们赶快从田里出来。 奚昭其实很理解这种心态,就是没见过的东西总想去碰一碰。城市里的小孩没见过这些,新鲜嘛!就算是现代也有这样的。郊区有人承包了田地,然后用篱笆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租给城里来的大人小孩一起种植,等到收获季就把种出来的果实蔬菜发给他们。 虽然那些果蔬压根就不好吃,但那是亲手种出来的劳动果实啊,吃的是气氛而不是味道。大人们还能顺便教育孩子,粮食来之不易。 咦,这样说起来,算不算种花家隐藏的种田血脉在蠢蠢欲动呢? 奚昭凑过去悄声给王先生出主意,同学们要是在好奇,就让他们种呗!最好拿个木牌子标记好,哪棵是谁种的,等到秋收时再带他们来收菜,那不是更有意义? 王先生悄悄比划了大拇指,你小子脑子就是转得快! 他清清嗓子,把那几个手欠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宣布了种菜的主意,问他们要是愿意的话,就把农人的土地租下来,让他们一人分个两尺地,自己玩个够。 -- 第26页 两尺又不大,先生也不管他们自己想种什么,他们种下了农人会帮着浇水施肥什么的,只等秋日收获,当即就齐刷刷举起一片手来,都想去试试。 王先生统计了学生的名额,算一算到底要多少亩地,就去找那老农商量。老农搓着手,“学生娃种点东西,要啥银子啊,直接种就行了,旁边还有好大一块荒地,都能种。” 老农很是紧张和惶恐,王先生一看就是读书人,好声好气跟他说话,他心虚的很。 王先生心想,种荒地的确比占用农田更好,刚才他想岔了,但是,“老爷子你们还要帮忙浇水的,总不能让你们白费功夫吧?要给银子的。” 老农还要在说点什么,背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成五爷爷,您就答应下来,都是您该拿的银子。” 老农一看少年的出现,如蒙大赦,“庆安快过来,帮五爷爷好生说说,咋能要钱呢?” 少年本来也在耕种,看到一大群人围着五爷爷,连忙过来解围,听明白别人的要求后,反而劝导五爷爷答应下来。 经过他的劝导,成五爷爷自然答应下来,王先生还说要签个契约,然后他们付一部分定金,还要从村里找一些木板来。 “这里有笔墨吗?” “先生我这里有炭笔,能用吗?”听到先生跟人聊着需要笔,奚昭自告奋勇的过来。 他出门时都会随身带自制的笔记本还有炭笔,方便使用。 王先生看了看笔记本,炭笔他用着不得劲,干脆让奚昭自己写,“你来写,我念。” 奚昭就在旁边充当小秘书,把一份简单的契约写下来,再誊抄一份,让对方签字。对方的少年接过纸张扫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陷阱,才让成五爷爷签下大名。 “成了。”王先生搞定一桩事,招呼学生有兴趣的自己去种地,他还要忙着帮他们解决午饭的事。 奚昭抄写完成,越看越觉得对面的少年眼熟,对方也是这么看着他,两人都在苦苦思索,对方是谁? 最后还是对方先想了起来,“兄台,我们之前是不是在书店见过?” “王兄!”奚昭被他提醒后想了起来,“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逢,这样都能碰上!” 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人意外碰见,王庆安更安心了,这才彻底不用担心五爷爷受骗。 “王兄,这里是你家附近吗?太巧了?!”奚昭打量村口的石碑,记下村子的名字,平安村。 “嗯,我今天随我娘出来春耕,没想到就碰到你了,还没谢过你上次借我十文钱,你后来收到了吗?” “早就收到了,不过后来怎么没再碰到你?” 王庆安说:“最近忙着考试,就没出门。” 两人越说越投契,这次还能碰上,就互通姓名,然后亲热的开始聊起来。 王庆安今年十四岁,今年刚刚参加了县试,正在等着榜单公布,他家里只剩一个母亲,所以经常要帮着干农活。就算如此,他也抓紧每分每秒认真学习,从不懈怠。 “庆安兄如此努力,必定榜上有名。”奚昭感叹道,他注意到王先生在跟人商量村里有没有妇人能帮忙做饭,他们愿意付钱。 “庆安兄弟要不帮忙问一问,我们这么多人呢,需要的食材跟人手不是少数,这样还能赚一点。”奚昭主动问话。 王庆安一怔,由衷的感激道:“谢谢你。”他早就留心到了,想去毛遂自荐又担心被拒绝,正犹豫不定时,奚昭就主动说话了。 “你们不觉得累就好。”奚昭脱口而出后,其实略略有些后悔,他生怕王庆安觉得他居高临下,摆高姿态施舍他们。他是一心想要帮人,但当初奚立业对他一番话,终究还是留下一点阴影。 “这有什么累的?村里的人平时难得赚几个外快。再说了,凭劳力赚到的银子,我要是硬推出去,那才是傻子。”王庆安摆摆手,“拜托你去问问,大恩不言谢,我给你单独开小灶。” “开小灶就不必来,下回再吃也行。”奚昭欢快的跑去询问王先生。 王先生听说还是他的本家,能帮忙喊村里妇人一起做饭,爽快的答应下来。 第18章 平安村 有人在费劲的挖开硬土,有人在叮叮当当的订木板,然后刻上编号。 张家平在左边看看,右边瞧瞧,拿不定自己要种点什么。 “当然是种点白菜萝卜,没几月就能收获了吃,不然你还想种稻子啊?”几株稻子够一碗饭吗?还要打谷,脱壳,费事的很,那不是自己找事吗? 张家平恍然大悟,连忙屁颠屁颠的去要白菜种子,投入和产出不一样的事,他才不干。 奚昭本来不想种的,被张家平勾搭着,两人合种一块地,还计算到时候怎么吃。小白菜清炒好吃,大白菜用来炖肉也想。 “你怎么问什么都晓得啊?”连吃都有研究,张家平忍不住问。 “看到了,就顺便问一句啊,难道你平日不跟厨房啊,车夫他们聊天吗?” “我爹不让,我就让我专心读书。”张家平撇撇嘴,“我压力好大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张爹以做生意起家,但越到后面张爹越发现,权比钱好。有钱的商人就算能穿绫罗绸缎,穿金戴银,旁人对他的尊重还赶不上一个穷秀才。而且太有钱又冒头,出现天灾时很容易被杀鸡取卵。 -- 第27页 “我爹虽然不说,还是很希望我考中的。”别看奚明渊表现的很淡定,其实暗戳戳的希望儿子能考中,奚明渊是白手起家的一代,就希望奚昭成为承前启后的二代,等到了三代,这才算是彻底站稳脚跟,不会轻易跌落尘埃。 “同病相怜。”张家平哥两好的拍拍肩膀,“一起努力吧。” “你看我这么可怜,不如帮我把菜种了?” “休想!我们有难同当!” 两人又开始追着打闹。 等他们闹完后,又把种子种下,把水浇透。村子里慢慢燃起炊烟和柴火的味道,还有饭菜的香气。 王庆安娘正在指挥两个妇人洗碗筷,叮嘱着:“洗干净点,最好洗三遍,都是城里来的学生,要是不干净人家下次不来了,还要找咱们麻烦哩。” “知道,知道,我们已经洗了两遍,还用开水烫了一回,保证干净。”洗碗的妇人答道。 王庆安娘上手摸了一把碗底,的确洗的很干净,这才放心下来。 这桩生意是她儿子给招揽回来的,除了食材钱照给,每人还有二十文的辛苦钱,主厨的有四十文。别看不多,但就在村里,劳力不值钱,妇人们争先恐后的想抢到这个机会的。 但生意招揽来用的是她儿子的名声,王庆安娘不能砸他的名气,所以精心挑选,找的有名的勤快爱干净的妇人。 所以虽然是粗茶淡饭,胜在干净。 在地里疯跑了一通,消耗了体力,那些平时挑嘴的学生,吃农家饭吃的格外甜香,也不挑剔了。 吃过午餐后,王先生放开活动范围,让他们自己出去转悠,等到时辰到了再集合。学生们就跟没了笼头的马一样,撒着欢的在附近村子玩。 奚昭找了一棵树荫下,背靠着树荫闭目休憩。饭后血液都去支援胃部,脑部缺血人就会显得困倦,正好养养神。 他大概眯缝了两刻钟时间,听到有人悄悄靠近也没有睁开,因为从脚步的轻重里发现,这是张家平的动静。 张家平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树上休息,大概又过了一会儿,还是奚昭先睁开眼睛,“好啦,想去哪儿玩?” “嗯?”张家平迷迷糊糊的睁眼,打着哈欠,“去哪儿都可以吧。” “那不如去摘野菜?春光正好,野菜也鲜嫩,带回家还能吃个新鲜。” 这个主意好,但是问题来了,谁认识野菜?他们面面相觑,承认两人都不认识。 “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帮手吗?你们打算用什么价格雇佣我?”王庆安刚好听见,站在他两面前。 “额,我们摘的菜,分你一半?纯利润百分之五十的活儿,那可不好找。”张家平半开玩笑说。 “分三分之一就行了。”王庆安作势讨价还价。 “成交成交!这种亏本买卖,做的。” 他们仨倒回去去王家找了三个竹篮子,拎在手上准备去摘野菜,奚昭还特意跟张家平说,捡最鲜最嫩的野菜摘,贵精不贵多。想想自家才几口人呐,摘回去没放两天,全焉了,又不能吃,那就全浪费了? 张家平出主意,“要不然我就摘了,拿回城里卖了?”他还琢磨着赚钱呢。 “野菜卖不上价,一到春天漫山遍野都是,与其买,别人更乐意自己出城来摘呢。”王庆安对这个更了解。 贩卖计划宣告破产,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在山坡上乱窜。什么叫招猫逗狗,这就是!张家平一会儿要去看树上的鸟窝,一会儿又要看河里的游鱼,想要下河摸鱼。河水清澈,人刚刚把手伸下去,鱼儿跑的比箭还快,没有网兜子根本捉不住。 张家平不死心,一直在小溪边晃荡,终于碰到一条傻鱼,慌不择路的往他手里钻,被他逮个正着。 “哈哈,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他得意洋洋的用手掌捧起小鱼,“还往哪儿跑?” “大佬,你鱼捉到了,往哪儿装啊?”奚昭叉腰提醒他,他们连个器皿都没有。 不过要是那么容易,就不是张家平了,他眼珠一转,在小溪边挖了一个坑,浇水进去,然后把他的战利品放进坑里。 “这样不就行了?” 奚昭竖起大拇指。 在小溪边逛够了,翻过面前的山坡,就是一大片的野菜群,灰灰菜,蒲公英,野菠菜,曲曲菜,到处都是。王庆安给他们介绍,这些野菜都能吃,摘最尖尖上的部位,用滚油清炒一回,滴几滴香油,好吃的不行。 奚昭听着那描述,口水都快滴下来。 真香。 他们在山坡上越走越远,身后的平安村也变的渺小,前方有一座青砖黑瓦的屋子,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张家平嚷嚷着脚疼口渴,想要进去找主人家讨口水喝。 奚昭也觉得口渴,就跟着一起走过去。 第19章 惊吓 而等他们真正走到院子里,才发现屋子其实有些破破烂烂,好像很久没人住过似的。 “奇怪,好端端的屋子怎么会没人住呢?”张家平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看到墙皮都脱落了,似乎真的没人管。 “难道是谁家不要的屋子?”奚昭转到正门口,发现不仅是墙皮,大门上的朱漆也掉的差不多,朱红色都成了淡红。 他在思考要不要敲门时,微风吹过,大门吱呀一声就被吹开了。 “好像真的没人哎......”张家平在他背后嘀咕,“我进去看看。”他说着就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院子里。 -- 第28页 “喂喂喂,这是别人的地方,不要随便进去啊!”奚昭追到他后面,想要喊他出来。 王庆安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对劲,因为村里人一直告诫村里的小朋友,东南方向的院子去不得,谁要是敢去就打断腿,所以他从来没有来过,今天是玩的太高兴,没留神方向这才过来的。两位新交的朋友进去了,他也要跟着进去吗? 奚昭就慢了一步进去,张家平已经窜到后院去了,奚昭连叫两声没听到他答应,只能先站在前院看。 “臭小子,跑的这么快!” 这里又是别家的院子,哪怕是前院也不该不问自进的。但说话的时候,奚昭还是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奇怪,这里的布置,这么不像有人居住呢? 一般的宅院都是前院布置出影壁和花木,而这里只有湿润的泥土,被胡乱的翻出来又糊平。正堂是接待客人的地方,敞亮宽敞,而这里的正堂却全都是门窗紧闭,还用厚厚的桐油纸糊了窗户,一丝天光都不见。 他走了两步,鞋底突然一湿,原来是踩到了积水。 “看来真的很久没人住了。” “那个,这里看起来不太对劲,要不然还是早点出去吧?”王庆安踌躇之后还是踏了进来,“毕竟是别人家的院子.....” “我找到三儿,立马拖着他出去。”奚昭再次扬起嗓子要喊张家平的名字,不料逛到后院的张家平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救命啊!” 出事了?!就说不让他到处乱跑了!奚昭立刻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当做武器,顺着叫声的地方过来。 在他想象中,张家平肯定是遇到危险才会喊破音,他平时虽然活泼些,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后院莫不是有什么强盗或者贼人?或者是凶猛野兽? 王庆安也被吓了一跳,找不到树枝就捡了两块石头,也一起冲进了后院。 “贼人呢?贼人在哪儿?” 跟他们想象的不同,张家平是站在门口尖叫的,人抖的跟筛子一样。 奚昭警惕的四处看看,周围没人没野兽,就连耗子都没有,这才过去揽住张家平的肩膀,“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 熟悉的人靠近,张家平回过神来,吓的直往怀里钻,“妈耶,救命救命!” 他吓的话都说不清楚,手指头还指着后院的正屋。 “看,看那儿!不不不,别看别看!” 但他已经说晚了,奚昭已经把脑袋转过来,刚才吓到张家平的东西也映入他的眼帘。 嘶,他也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 慢了一步的王庆安跟他一起倒吸冷气。 后院的屋子面积很宽敞,也同样糊着厚厚的桐油纸。同时,一股挥之不去的臭气,弥漫在他们鼻端,臭的提神醒脑的。 比臭气更有存在感的,是后院屋里摆着整整齐齐的十多具棺材,用长凳跟地面隔开。 “妈耶!” 奚昭惊呼,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发生过什么灭门惨案吗? “走,走。” 张家平都结巴了,但奚昭跟王庆安过来后,增加了他的一丝勇气,转身就想要走。三个人手软脚软,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后院。 等走到门口后,那股臭气还残留着。奚昭觉得味道实在太难闻,超过臭老鼠,没忍住yue了,吐完之后才觉得胸口的憋闷缓解了。他一吐,剩下的两人也抗住,接二连三的吐了。 “怎么,怎么办?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他们了?!”张家平吐完了,哇哇的哭了,“我们是不是要倒回去磕头认错啊?”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棺材。 王庆安吐的辛苦,断断续续的说,“我在...附近住了...这么久,也没听说...过发生了什么大案子啊....”同时死了十多个人,肯定是大案要案轰动一时,他怎么可能会不晓得。 “不,不是附近发生了什么案子。”奚昭吐了个干净,扶着腰,他说:“这里,只有棺材没有牌位,是不是义庄啊?!” 如果是什么凶案现场,哪怕出于道义,收敛的人也会立个牌位,也只有客死他乡没人管理的尸首,才会被送到义庄里暂时停放,不知道姓名就没有牌位。如果一直没人认领,就会一直放着。 那十多具棺材,恐怕已经放了很久,才会有这么重的臭味。奚昭一想到这里,又吐了,奈何肚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只剩酸水。 王庆安在正门口找了找,果然找到一块跌落的牌匾,上面义庄两个字已经掉了一半,变成了乂土。 “还真是义庄!”王庆安用草叶子把牌匾擦了擦,“我们仨,怎么办啊?” 他们真不知道碰到这种事怎么处理。 “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问问王先生,庆安你问问村里的老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忌讳的地方。” 奚昭并不是封建迷信,但看张家平难受成那个样子,就心知他被吓的够呛。如果不做一点什么安抚的动作,他肯定会情绪低落,恐慌不安。状态低落之下,更会加剧他的心里负担,说不定还会生一场大病。 “好,好,我去问问。”王庆安也没有更好的主意,问问村里经事的老人,他们见过的市面多,说不定又什么好主意。 他们三个互相搀扶着,一拐一拐的绕过前面的山坡,到了平地才分开,王庆安回村里问老人,奚昭扶着张家平,慢慢找到今天带队的王先生。 -- 第29页 看他们这么狼狈,王先生还以为他们两碰到什么野兽,一问之下才知道原因,不禁问道,“你们怎么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走到一半口渴了,本来是想找户人家讨水喝,谁知道就碰到了呢!”也是凑巧,义庄的牌匾掉下来,要是看见牌匾,他们也不至于受这么一趟吓。 现在张家平还发着抖呢。 王先生再看这两个,一个还能口齿伶俐的回话,一个一直在抖。他的想法跟奚昭不谋而合,现在安抚张家平的情绪才是最要紧的,于是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先生在呢。这种事情先生有经验,买了香烛纸钱,给他们烧后祷告一番,他们也是讲道理的,自然不会计较。” “真的?” “当然是真的!”王先生回答的斩钉截铁。 张家平情绪放松了一点,身子的颤抖也停止了。 王先生陪着他们两一起去找王庆安,王庆安问过村里的老人,说法也是大同小异,让他们烧纸祷告。 事不宜迟,耽误不起。王庆安拿着村里搜罗来的纸钱和香烛,带着三个少年一起赶去义庄门口。 第20章 义庄 他们再次来到义庄门口,果然瞧见掉落的牌子,还有破旧不堪的样子。 先生把牌匾扶好,从门外捡了几块大石头,堆在门口显眼的位置,再把牌匾放在石头上,免得再有人误进。 大门口的门栓年久腐朽,从中间断开,所以根本没挡住门,直接就把人放了进去。王先生抬头四处看看,就能瞧出这个地方风水布置不对劲。但几个学生哪里就知道这个?如果有大人跟着,必定会告诉他们不同寻常之处。 回头看那三个鹌鹑似的少年,王先生心又软了,算了算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王先生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再次安抚他们,“没事的,祷告完就没事了。” “对头,祷告了就没事。”成五爷爷也是这么说的,他过来牵住王庆安的手,“庆安,你还是小娃子,四方鬼神也不会怪罪你的。” “你们当时去的,是哪里? 奚昭指了指后院,“就是那边。”他们踩的脚印还留着呢。 五人一起绕到后院,果然从敞开的大门里,看到整齐的棺材,以及香炉和纸灰。因为常年没人来去,后院的砖石上积累了厚厚一层灰,一踩一个印子。 “就在这里吧。” 王先生喊了一声停,让他们就站在门槛外正中间,用火石把香烛点燃插好,拿着纸钱鞠躬,嘴里念念有词,大意就是自己的学生年少不懂事,误闯了大家的安息地,但并不是有意的,求各位大人有大量,放这三个孩子一马,特奉上香烛纸钱。 王先生念完了,就轮到他们三个祷告,说的话都大同小异。说完之后就点燃了手里的纸钱,空气里开始弥漫着纸钱的味道。 五个人齐齐盯着堂前的火盘,纸钱在里面顺利的烧完了,又再鞠三个躬,他们五个人慢慢退出来,一直没什么异样。 张家平做的极其虔诚,刚才祷告时他说的最多,盯着纸钱烧透后,肉眼可见的好多了。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没事了吧?” “财能通神,他们都收下我们的钱,没什么了。”奚昭扶了他一把,“走吧。” “好,好。”张家平恢复了刚才的心情,也不发抖了,他们重新拉拢了后院的房门,然后又走到前院。又走到刚才那块泥地,奚昭踩了一脚泥水的地方。 他提醒诸位,避开泥地走青石板路,四个人小心的避开,走在前头,奚昭落在后面。 走过青石板路的人都晓得,下雨天要避开走,不然踩到陷空的砖石,就会溅一鞋子的水,十分不好打理,奚昭不幸又中招了,又踩到水。 他只能在靠近墙角的地方停下,试图蹭一下,不料竟然在墙根底下,看到半截子鞋印。 最近下过几场雨,如果是陈年的印子,就会被雨水冲刷掉,不会像这个印子那么新鲜。他低下头对比了自己的鞋底,这明显是个成年人的脚印,留下了半截,还被荒草覆盖住了,不靠近是瞧不见的。 所以,还会有人没事跑到义庄这种地方来吗? “快点走啦昭昭,还磨蹭什么?” 走出义庄的张家平就跟活过来似的,还招呼奚昭快点离开,啧,这种地方,就是给他黄金万两,他也不要再踏进来。 “来了来了。”奚昭答应着,同时快步走出义庄,跟在王先生他们后头,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遭了!”张家平突然一拍脑袋,“我们摘的野菜!” 他当时一害怕,连篮子带野菜都扔了。 “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那里又没人敢进去,你倒回去捡呐!” “算了算了,我不敢。”张家平讪笑,“对不起啊庆安,我把你家的篮子扔了,我买个新的赔你吧。” “篮子又不值多少钱,我自己都会编,没事的。”王庆安大度的摆手。 “不过啊,义庄从某种意义来说也算好地方,谁没事敢进去?安全的很,什么东西都不会丢.....”张家平嘀嘀咕咕的,又小声说着什么。 奚昭霍的抬头,对!什么东西都不会丢!就是这句话!如果有人想要藏点什么东西,义庄的确很安全!普通人没事都绕着义庄走,谁进进去? 奚昭立刻对王先生说,“先生我请假!我回家一趟,有要事!特别紧急!” -- 第30页 王先生是知道奚昭情况的,并没追问他到底要干什么,反而说:“你要请假就去吧,需要马车吗?” “马就可以了!”虽然他的骑术也不咋样,但是骑马至少快很多,不会耽误时间。 他是担心自己一行人进出义庄两趟,附近如果有什么盯梢的人,慢了容易生变。 “等我回来跟你们解释啊!” 奚昭留下一声喊,人已经撒腿跑出三丈之外。 靠,跑的真快,张家平抹了一把脸,就留他一脸灰。 奚昭跑到山坡之下后,上马后他的骑术获得“激动buff”加成,比平时快捷多了,一路纵马从郊外一直跑进了城内,然后就朝着衙门冲,到了衙门后直接纵身下马,把缰绳一甩问门房:“我爹......奚大人呢?” 门房自然认识他,连忙接过缰绳,“大人在后头批改公文呐!公子我去通报一声?” 毕竟是办公的地方,总不能大喇喇的往里冲吧?大人也需要面子哒。 “好,谢谢秦叔了。”奚昭平缓呼吸,刚才跑的太快没觉得,现在只感觉呼吸太急促。 奚明渊把手里的文书写完,这才在班房里接见了他,一张脸严肃的很,“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秦叔适时的退下,奚昭一溜烟绕到书桌背后,“爹,我有重大的发现!” 奚明渊无奈的缓和面容,“你们今儿不是出去踏青吗?能发现什么大事?” 奚昭三言两语把他们误入义庄的事情讲出来,然后是他在墙边发现的脚印,以及前院里松动的泥土说了出来,肯定的说:“一定是有人在三个月之内去过义庄,还挖了地藏了东西。” “当初林老板不是信誓旦旦说银子藏在绝对猜不到的地方吗?义庄算不算这样的地方?” 奚明渊从刚才的放松,慢慢变成凝重起来,“的确算。”他思考一瞬后,决定宁错杀不放过,至少要派人去看看。 他起身去找了班头,另外让班头带上几个心腹,一起前去平安村旁边的义庄。 班头上次带人回来办砸了,还闹的被大街上人堵住,差点没法把人犯安全带回。班头心里忐忑不安,正发愁该怎么弥补,听到这种机会,一咬牙就答应了。 他们带起了铲子和棍棒等等工具,一刻都不耽误的朝着平安村出发,奚明渊本不想去,但又考虑了一下,还是把奚昭带着,跟上了。 第21章 挖地 所幸平安村并不算是很远,一来一回跑了几趟,时间还在下午三四点左右。 奚明渊站在义庄门口,皱眉看着这破败不堪的景象,班头小心解释着:“大人,只有发生凶杀案又没人认领的尸首,才会被放到义庄来。这些年新州还算安定,所以,义庄就没什么人照管,也就败落了.....”而且一般人嫌弃晦气,就是再怎么舍得花银子,也没几个人愿意照顾义庄。而仵作之类的行当,父传子,子传孙,本来就不怎么够用,哪还有力气照管郊外啊。 “嗯。” 奚明渊只是点点头,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不能按头让别人来管吧? 进了院子,奚昭走到墙角处,“诺,脚印在这里,新鲜的。” “院子里的土,浮的。” 被踩结实的泥土跟拍打结实的泥土可不一样,走进了一瞧便知。 奚明渊蹲下拾起一小团土捻了捻,自然能够发现不同的地方。他再看墙角,乐了。在脚印下边还有一摊淡黄色的痕迹,带着隐隐的腥臊气,肯定是有人在墙角撒尿,然后没留神蹭上了脚印。 又多了一分把握,奚明渊回头来,选了几个泥土最松散的地方,让班头跟衙役们开挖。 几个青壮年力气又大,还有心表现,很快就把泥土掘起半米深。本来泥土也松松的,不费什么力气。 挖了半米什么都没看到,班头心中失望,但看大人什么都没说,只能咬咬牙,再挖! 他们又使劲挖了半米,人踩在坑里,一米八的小伙子都只能露出胸腹位置。要是再挖没什么发现,就是真的没有了吧? 班头手上使劲,铁铲又碰到什么坚硬的物体,他不以为意,以为又是石头块,低下头准备捡起来扔出去,不料一下子摸到一个提手样的物件。 咦?提手?这是有戏啊!班头在地上摸索,扣开松动的泥土,再这么一使劲,直接就把东西提了起来! 班头也顾不得自己差点晃倒,三两下就从坑里爬了起来,献宝一样把东西展示给奚明渊看,“大人您瞧?这是一个钱匣子!” 正是钱庄里常用的钱匣子,大概有小臂那么长,巴掌深,一个匣子里能够装下一万两银子。 班头拎着沉甸甸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 “打开去看看。” 奚明渊还是那么淡定,奚昭已经迫不及待的挤上前,期待匣子打开之后。 一定要是银子,一定要是银子啊!奚昭默默祷告。 班头秉着呼吸一把拧断上面的锁扣,轻轻把盖子一掀,露出来的是油纸,他撕开油纸,被银子的光芒晃了一下。 银子,里面全都是一锭锭的银子!码的整整齐齐,放出属于金钱的光芒。 娘的,终于是找到了!班头心头庆幸,这下他的差事才算是彻底了了! 奚昭也是如此,他松一口气,要知道诈骗案子最难的就是追回赃款,没想到上天都眷顾他们,居然能找到。 -- 第31页 “继续挖,应该还有。”场上最镇定的就是奚明渊,他算了算,至少还应该有好几个匣子没挖到。 有了第一个成功的例子,衙役们挖匣子的热情高涨,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发力把前院挖了个遍。 最后从前院挖到了四个,后院挖到了三个,一共是七万两银子。 十万两能够找回七万,已经是侥幸了。还有一部分,多半早就被林老板挥霍了,毕竟他要摆出富商的样子,也需要银子撑场面。 天色已经近黄昏,他们在义庄耗费了两个时辰,弄的脏兮兮臭烘烘,但收获颇丰,还了结了一场案子。 奚昭没想到出门踏青还能碰到这样的事,那些暗戳戳的说他爹管理不善的,总该闭嘴了吧?有本事对比一下别的州郡,能这么快找到账款吗? “好了,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回家洗个柚子叶澡,去去晦气。”奚明渊把银子全都收拢到马车上,“今天的事情,也麻烦各位先不要透露出去。林老板必定还有同伙在城里潜伏,要是知道银子被拿走,未必不会狗急跳墙。” “等其他三个州城都摆平了,本官再另外给几位论功行赏。” 班头连忙点头,“大人,他们都晓得轻重的,就是晚上睡觉说梦话都会闭上嘴。是不是?”他这话就是问那些衙役。 “对对对,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说的。”其中一个衙役连忙机灵回话。 奚昭看他爹要求保密,连忙拉了拉他,今日除开张家平和王先生,另外还有平安村的两人知道他们进了义庄,是不是也要保密? “慎重起见,还是封口吧。”奚明渊不欲出什么纰漏,正好平安村也就在这儿,干脆直接去找那两人好了。 奚昭还记得王庆安住在哪里,趁着夜色就赶去王庆安的家中,隔着篱笆喊,“这里是王庆安家吗?我是他的同窗,有事找他。” 王庆安今天经历了一场惊吓,平时睡的很早,今天折腾着一直睡不着,没有点灯就对着屋顶发呆,突然听到喊他的名字,立刻翻身起来,摸到门背后的木棍,警惕的说,“谁?” 庆安娘也被惊醒了,披着外套就要往外走,王庆安拦住他娘,自己打开了大门,“谁?”他把木棍藏在背后,小心朝着外面走。 “是我,今天借了你家篮子摘野菜的奚昭。”黑暗里,奚昭也瞧不见人,只能看到晃动的影子,只能抱怨道,“出来太急了,居然忘了带火把。” “谁也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啊。”奚明渊对自家这个臭小子彻底无语,尽放马后炮。 王庆安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松,然后又看到奚昭后面站着四五个壮汉,心头又是一紧。 “别怕,这是我爹,还有衙门的差役,是有正事要说的。”奚昭连忙安抚他。 “安儿,怎么不把人叫进来啊?”庆安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折腾许久终于点亮油灯,举着灯出来,豆大的光芒照亮了站在屋外的几人,还有衙役的服饰上。 不是坏人,王庆安松口气,悄悄把木棍先扔到不起眼的角落,又踢了一脚。 “大娘,我们就是说点事情,很快就走。” “很快也该进来做做,哪有站在篱笆外头说话的。”庆安娘热情的很,并且打开门栓,再去把堂屋的油灯点亮,总算没那么黑了。 他们一行人进了堂屋,庆安娘自己也不禁呼吸一窒,这些都是官老爷啊,咋好端端的跑到她家来了? 她慌的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奚明渊过去对她和颜悦色的说:“不是什么坏事,衙门是想过来问几句话。” “对啊大娘,真的没事。”奚昭附和。 “娘,您先去倒点茶水,让老爷们喝。”王庆安连忙把他娘支走,这才转过来问,“各位大人,有事但请吩咐。” 他不亢不卑的,并没有因为面前站着的是官员就卑躬屈膝。 奚明渊就直说了,义庄那边涉及到一个案子,因为案情暂时没有查明,所以要求他保密,还有代为通知那位成五爷爷,一个字都不能朝外面透露。 “原来是这事。”王庆安放下提着的心,“草民一定做到。”原来今天奚昭是发现了什么,这才急匆匆的跑了啊。 “等事情了了,我一定亲自过来告诉你。”奚昭牵起王庆安的手,“今儿太晚了,过几日你进城看榜,我请你吃饭。” “好啊。”王庆安反手回握。 因为赶时间,他们说清楚这事后,立刻赶着离开,衙役们可以休息了,奚明渊还是送信给其他州城,通知他们这事。 第22章 等放榜 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其他州郡接到通知后,立刻搜查了当时林老板租住的院子和铺子,挖地三尺,分别找到不同金额的赃款。多的能有四五万,少的大概一万多。 林老板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同伙,反正找回账款的消息传的满城都是,也没见过他们冒头。 林老板听到消息后,据说颓废的在监狱里大病一场,病后就全部交代了。 那些银子的确是他私藏的,也被官府找的差不多了,缺的部分的确挥霍了。还交代了几个同伙的窝点,但同伙估计早就跑了,谁还待在哪儿等着被抓呢? 奚明渊还是派人跑了一趟,没有发现后告知了附近百姓,那是贼窝,如果有人鬼鬼祟祟的出入,报官可以领赏。 -- 第32页 重赏有勇夫,想必他们一定会积极盯着那些地点的。 而拿回来的账款,在清点完毕后,按照比例归还给当初受骗的客商。本来已经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谁知道还能拿回钱呢?哪怕只有七成,那等于是白赚回来的。 衙门里的书吏忙活了五六天,按照当时他们签订契约的金额,把银子归还。众人纷纷喊着青天大老爷,齐齐感谢奚明渊的恩德。 是啊,他要是贪心些封好衙役的口,完全能够把银子吞下来,毕竟谁也不知道银子找回来不是?但他竟然全部都发放下去,自己并没有截留。 当然,班头除了升官之外,还另外拿到三十两的赏银,班头全部都分给手底下的兄弟,好让他们以后更加尽心。 就连奚昭也获得了十两赏银,他打算跟张家平还有王庆安平分,毕竟好端端吓一回,总要来点补偿吧? 张家平听说到后续后,十分无语。他是真的没想到,还有人能够藏东西藏到那里去,也真是不嫌晦气,或者说银子的魅力实在很大? 拿到三两碎银和铜钱,张家平小心的收进荷包里,“这钱来的不容易,我要痛快的吃一顿!”不花出去真是不爽。 “我也想花出去,买点什么好呢?”毕竟这钱也算是自己挣来的,买点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他们两商量半天没商量好结果来,于是等着放榜那日,跟王庆安一起想。 放榜那天正好是他们一旬一日的休息日,贡院附近的茶摊酒楼挤的满满全是望榜的人。位置好的,全被人占了,他们两来的晚了,只能在大堂抢到一个座儿,就这还是张家平动用了他爹的脸面拿到的。 “好多人啊!”明明天才刚亮,贡院的墙根底下,已经挤满人,准备看到第一手消息。 “鲤鱼跃龙门,要是跳过去,那可就发达了,谁不紧张?”奚昭摇摇扇子,这才三月,硬是热出一头汗来。 王庆安还没赶到,他在郊区稍微远些,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张家平看看了面前点的一壶清茶,两碟糕点,咬耳朵说,“老板真狡猾,这些东西平时顶多要一百文,今天居然涨价到四百文。”这河狸吗? 这不河狸! 奚昭摇着扇子笑了笑,“哪儿不合理?平时来茶楼的人,大多数都是谈事情,少数是消磨时间,顶多一个时辰大家就走了。今天呢?不看到榜也不会走吧?从早上到中午,至少也要消耗两三个时辰。”翻台率降低了,收入也降低了,想要找补回来,可不是要涨价吗? 他们买的不是清茶糕点,而是待在茶铺的时间啊。 张家平扳着手指头一算,嘿,还真的被奚昭的歪理说服了,他们要待许久,老板的确亏本。 比我还会做生意啊,张家平小声嘀咕,他家学渊源,居然没昭昭会算,可恶可恶! 那当然是奚昭见多了现代的网红茶楼,咖啡厅的经营策略,他们卖得从来不是产品,而是体验,为了体验付费真的很正常。咖啡厅一直卷的厉害,后来甚至发展出专门负责帮人拍照P图的,保证漂亮又可爱,体验感一百分。 话题扯远,奚昭继续摇着扇子驱散热气,突然听到隔壁桌在讨论前段时间的义庄赃款案子。 官方放出的消息有人误入义庄发现线索,然后报告给了衙门,衙门乘势出发,经过艰难的判断,最后破获了本次的案子。 至于到底是谁发现了线索,官方压根没说。这也算是保护他们的身份,万一林老板同伙挟私报复呢? 越是神神秘秘的,群众们越是有探知的好奇心,再加上一点似是而非的线索,就已经衍生出七八个版本 。 奚昭就在这里坐了一刻钟,就已经听到三个。有说是骗子们窝里哄互相举报的,有说风水大师偶然路过发现义庄冒金光的,还有更扯的,说是狐狸报恩,作揖求衙门人去看的,说的活灵活现,就跟亲眼所见似的。 张家平听得扑哧一声就笑了,他努力想要忍住,但实在没忍的下,笑得桌面跟着他抖啊抖。 “笑的这么开心?干嘛呢?” 王庆安远远的走来了,他们约好在酒楼见面,他总算赶来了。 “你坐下听听就知道了。”奚昭给他倒茶,茶温刚好,努努嘴让他听隔壁人闲聊。 王庆安赶过来刚好口渴,一口气干了一杯,这才捧着另外一杯侧耳倾听,听着听着就跟张家平开始抖抖二重奏,一起振动桌面。 奚昭:你两抖就算了,为什么不能保持同一个频率? “好啦好啦,有什么好笑的。”他无奈的说,关键是他们还是当事人呐。 “就是当事人才好笑啊,我总算知道那些流言都是这么来的。”张家平止住了笑,又不敢去吃糕点,生怕自己喷一身。 奚昭则从荷包里取出三两碎银子,“诺,这是衙门发下来的赏银,咱们三个对半劈。”他推到王庆安面前。 “这,怎么可以?”王庆安手足无措的,不想收这个银子,“明明是你发现的....” “你要是不收,我都不好意思收啦!”张家平晃了晃手里的钱袋,“怎么说,我们也被吓了一回,就当是精神损失。再说了,他是大户,我们今天就吃大户。” 他这么一说,王庆安更加无措了,他从前还以为奚昭就是个普通的富商公子,那两人来往也不算什么。结果他居然是知府公子? -- 第33页 在想象中,这样的“二代”不是应该天天吃香喝辣,躺着享受生活吗?如果要出门,身边没十个八个侍卫跟着,简直没有排面。 张家平又开始闷笑起来,指了指自己,“他身后就我一个跟着,你来的凑巧,刚好可以当二号。” “喂喂喂,不要调侃我好不好?”奚昭无奈的说,“茶都堵不住你的嘴!你才是最大的大户好不?” “我在你面前,这不是自动降级了吗?” 两人就开始斗起嘴来,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欢快。 王庆安并不插话,等他们两说够了,这才问道:“还要多久才能放榜?” “这个样子,至少还要半个时时辰吧。”张家平看了看人群,贡院里头一点动静没有呢,有的等。 这个时间还只能就这么消磨过去,又不能说出去逛逛什么的,回来保准位置就被别人占了,那可能就挤不进去。 三人大眼瞪小眼,除了喝茶好像也不能干别的。 第23章 茶楼说书 “既然无聊,我来给你们讲一个关于义庄的故事?”奚昭眼珠一转,想要“报复”张家平的行为。 张家平搓了搓胳膊,“别别别,我谢谢你哈!”只要听到这个词语,他鼻子底下仿佛会出现那股臭的提神醒脑的味道。 “你先听个开头嘛!要是不有趣,我倒赔你三两银子!” “听一听,就当打发时间了。”王庆安也这么劝他。 “好吧,我就勉强听一听。”张家平摆出听说书大爷的模样。 奚昭白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再拿扇子冒充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说书先生架势拿捏的死死的。 其实提到义庄这个词汇,奚昭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风水大作僵尸先生,里面各种讲风水习俗,法器,还有阴阳忌讳等等,曾经让少年的他大开眼界,真的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但现在嘛......真的说起九叔的英姿,只怕吓的张家平瑟瑟发抖,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只能先将就将就他啦。 他说的是另外一个关于义庄的故事,死者不会开口,却能代由仵作诉说他们的冤屈。 没错,就是经典的《洗冤录》,根据宋代的法医学名师宋慈的故事改编,还是电视剧版本的。 不得不说以前某港的职业剧格外好看,影响了很多人的职业选择。 故事的男主角出身寒微,他尚在母亲腹中时,母亲就过世了,当时看守义庄的老汉感觉到孩子尚且有气,于是剖腹救出了这个孩子,并且养大了他。长大的宋慈只能继续打更的工作,更因为出生是“棺材子”被村民们视为不详,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被轻视,被忽略,他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一直在努力。 因为时间久远,奚昭早就忘记了全部的故事情节,只能记得住大概的,但第一个村长暴毙案他还能记得,再加以润色,把故事圆了回来。 尽管这样,故事的曲折离奇,还有涉及到的法医知识还是足够精彩,吸引了张家平的注意,他听着男主的遭遇,心也跟着上下起伏,男主赢了他就兴高采烈,男主被冤入狱就气的大骂,什么烂人! 等听到男主终于洗刷冤屈,还拿回自己应得的田产后,高兴的嗷呜一声站起来,大喊一声爽快! 看到好人有好报,也算是人类最普通的心愿。奚昭讲故事讲的口干舌燥,终于告一段落把第一个小故事说完,正要倒水喝时,王庆安已经狗腿的倒好茶水递到他手上,殷切的问,“还有呢还有呢?” 他们刚听到男主初露头角,死者沉冤昭雪,还想继续听后面的故事。 “还听?已经放榜了。”奚昭指了指外头,贡院的墙上已经贴上了金纸,墙下人头攒动挤的水泄不通。 其实刚才他讲到收尾时,已经用眼睛的余光瞄到贡院大门被推开,差役们打着锣鼓分开人群。 但说故事不说结局,会被人诅咒吃泡面没有调料包的。所以奚昭三言两句把结局描述清楚,好让庆安早点去看榜。 王庆安尽管知道看榜最重要,还是没忍住遗憾的叹气,他听的正起劲呐。 “那我先去看榜吧。”现在估计是挤不进去了,幸好贴在墙上的榜单字体很大,隔得远也能看清。 王庆安一起身,不禁吓了一跳,他们这一桌本来在角落里,旁边就是墙,现在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挤不出去。 “各位行行好,让我们兄弟出去看榜。” 张家平率先站了起来,朝着四周的人拱手,他们还要看名次啊。 围观群众恋恋不舍,还有人壮着胆子问,“小哥,你说的故事到底是从哪儿看到的?是哪家说书摊还是话本子?” 他们掏钱还不行吗?就想知道后续啊。 奚昭不料他们竟然这么喜欢这个故事,这可不好摆平,他总不能变个话本出来,只能起身道歉,“我也是道听途说现学现卖,知道的情节已经全部倒出来了,还请各位谅解。” 他态度和缓脾气也好,带着笑脸这么说,就算再想知道后续,也不能把人三个小孩拦住吧?只能眼睁睁的看人挤了出去,去看榜了。 等三人走了,老板突然跺脚,“嗨呀我忘了问这是谁家孩子了!”他该问一问,能不能让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这一段故事,吸引客人呐。 大家都这么喜欢,招揽客人岂不是利器? -- 第34页 他们三走出人群,王庆安突然悄声问,“你真的不知道后续?”他听到一半,心里跟猫爪一样 。 奚昭同样小小声,“其实我就是我当初看话本看来的,后面其实我还能记个七七八八,但不这么说,咱们今天可就别想走脱了。”难道还留在茶楼说一天的书啊? 张家平吭哧吭哧的笑。“那你可要给我说完结局。” 奚昭心想,什么是结局还不是我说了算?毕竟洗冤录可是有好几部,得说道猴年马月去。 他的良心一点都不会痛,还美滋滋。 略过这一茬,他们一起挤进人堆里看放榜。奚昭自觉是陪衬没那么紧张,但王庆安就不同了,他是很希望考中的,如果能中,他家的情况能大大改善。 他们分来从两头看起,一个正着看,两个反着看,眼睛慢慢扫过金纸上的字迹。县试一共录取五十名,榜单里会详细的写着姓名,年龄,籍贯还有父母三代,重名的也不会认错。 而王这个姓氏很常见,奚昭就看到三个姓王的,都不是王庆安。一直看到三十四名时,才看到王庆安的名字,籍贯和年纪都能对得上。 “庆安,这边!” 王庆安找了半天终于找到自己的名字,急急扫过上面字,确定是自己后,心终于缓缓落地。 中了,中了! 喜悦充满他的心灵,王庆安无从发泄,猛的上前抱住两人,“我中了!”一边喊一边跳。 张家平被搂住,嫌弃的说我为什么要跟着跳,腿却诚实跟着蹦跶。 其实他这样的,已经算是很克制。得知自己中了童生,有大喊的,还有扔课本的,甚至还有脱了外衣狂奔的,好像不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兴奋。 奚昭跟着蹦了一截,连忙安抚住王庆安,“既然中了,快点回去给家人报喜,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嗯,我都高兴傻了。”王庆安冷静下来,就要张罗着回家。 “搭牛车啦,还走路回去?”奚昭帮着他拦了一辆牛车,花十几个大钱坐回去肯定比走舒服,时间也更快。 王庆安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笑的腮帮子都酸了,他上了车后挥挥手,跟奚昭他们道别。 “他考中,我激动什么?”张家平揉了揉他同样笑疼的嘴角,“嗨,没忍住。” “这就叫喜悦分享,会变成两份喜悦,忧愁分享,就会变成半份。”奚昭揽过他,“庆安都考中,三儿,明年咱们两可不能输了啊!” “好!”张家平赌咒发誓,自己一定要在明年的县试上考中,争取来个前二十名。 第24章 女学 王庆安刚巧赶到家时,庆安娘在屋外踱来踱去,始终放心不下。 这考中了当然万事大吉,要是没考中.....重新考试,光是请秀才作保就要好几两,又哪里拿的出这个钱来? 庆安娘还是担忧时,就听到儿子的喊声,“娘,娘,我回来了!”远远的正在牛车上对着她招手。 “回来了?咋还坐车回来呢?这不得花钱呐?”庆安娘习惯的抱怨着,她也不是不舍得,而是要有这钱,拿来买肉蛋补补也比坐车划算呐。 “我心急,想要早点回来告诉娘好消息啊!”王庆安满面红光挡都挡不住,“我考中了娘!” 中了!庆安娘脑子一阵嗡嗡响,结结巴巴的重复,“真滴?” “嗯嗯!”王庆安不住点头,“报喜的官差应该随后就到吧?”官差肯定是要等看榜人散了,这才到处传达消息? “那就回家等着。”庆安娘喜气迎腮,“回去提前准备好茶水,等官差上门!” 他们两互相搀扶着回家,庆安娘风风火火的开始准备怎么接待官差,不说赏钱,至少要备点糕饼茶水? 他们这么大的动作,又兴奋,平安里其他人还能不晓得?纷纷上门去帮手,哪怕什么也不干,也能沾点喜气。 而另外有些人心头嘀咕,王家那倒霉小子真的走了大运?要是考中了,他们这些曾经得罪过王家的人,岂不是要被翻旧账?王家那小子,每次瞧见他们都没好脸色,只怕在心里记了一笔小账呢。 怕是要让那些人失望了,王庆安真的考中了。 榜单已公布,几家欢喜几家愁。能中的就到处宣扬自己的喜悦,没中的只能收拾收拾心情,准备着继续学习。 比如官学里当时去了十五六个人,但是最后能中的只有三四个,而这个录取率已经算很高了。 奚昭再次恢复了日常生活,重复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只在官学跟家里之间奔波。 他从义庄里发现蹊跷的事,能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家里人,当时夜里颜氏还到处张罗着到处找柚子叶,干叶子都行,还好好挨了一顿训。 颜氏就觉得,好端端的去那种地方干嘛?晦气不说,身体弱的被冲撞了还会大病一场。解释也不听,奚昭只能认命挨骂。 不料今天,居然听到奚昀正在绘声绘色的跟颜氏讲故事,便是说最近城中最流行的仵作探案。一个好故事能够经过众人口口相传的验证,自然是有他的独到之处,尤其是涉及到探案的部分,让人又想怕又想听。 颜氏分明紧张的握紧手帕,还是不肯让女儿停下来,好容易听到故事结尾,她才长长出一口气,“总算了结了。” “娘,这个故事有意思吧?” -- 第35页 “虽然吓人,但的确有意思,从前还不知道,原来衙门里的仵作有这么多名堂,难怪一个好的仵作拿的月例那么高。”衙门里什么人拿多少银子,颜氏都是门清的。 “咱们新州还算大的,有些小县城甚至没有仵作呢,要是出了什么大案子,还要借调仵作。”奚昀还知道这些,可见没有白受耳濡目染。 “挺好的,挺好,尤其是死者不会说话,他代为伸张正义那话。”颜氏心生触动,不由得感叹,“后续呢?” 奚昀两手,“我就听到这里啊,说书的先生也不知道后文。” “可惜了,要是有后文一定记得告诉我。”颜氏心痒痒想知道后文,不由得叮嘱道。 奚昀点头应是。而站在门口的奚昭看着姐姐要出来,连忙开溜。 不然又是一顿训斥,耳朵都要生茧子啦。 他刚绕进自己房间,奚昀就踏着进来,“刚才跑什么?怕挨骂呀?” “当然怕了,娘说起来能叨叨一个时辰,我还不能反口,只能听。”呜呜,还有比他更可怜的吗? “嘻嘻嘻。” 奚昭并没有获得来自同胞的友爱,再次受伤。 两人笑闹过后,奚昀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最后还是没忍住问:“昭昭,说真的,你当时进去的时候真的不害怕啊?”她自己光是听,都觉得瘆得慌。 “那二姐,我就说个老实话,我不是害怕,也不是不害怕。” 奚昀被他绕了进去,“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眼见为实呗!如果我真的看到什么诡异的存在,那我就相信并且害怕。如果没看到,那我就保持一个不信的状态。”换言之,这就是他薛定谔的相信。 说服他,需要事实,而不是什么习俗或者传说。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但不是很多人进过义庄都会大病一场吗?”说是冲撞了晦气,这算不算事实? 奚昭没忍住皱眉,“二姐,你是不知道那里面的味道有多难闻,简直跟武器似的。普通人要是闻过那味道,呼吸道感染,能不生病吗?” 死老鼠味比起来都相形见绌,不过他就不给奚昀描述恶心她了。 奚昀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毕竟她没真的见识过。 “好啦,再说我要是没进去,岂不是找不到账款?那些骗子就是利用这种灯下黑的心理,胆子才这么大。” 他的理论成功说服了奚昀,奚昀一想也是,再次换了一个话题,“你上次收集到的话本呢?就是那本讲侠女的。” “那是我借的,现下已经还了回去,二姐还想再看?” “不是我想看,是我朋友金桂想看。”奚昀说道,“要是没有,就帮我重新借回来。” “好,我记下了。” 话本是张家平的,要借还要去找他。他答应的也大方,反正就早就看完了嘛。 拿着话本,趁着放学的时候就能递给二姐,二姐图省事,这样就能直接转交给朋友。 二姐的朋友还在课堂里没出来,奚昭就暂且站在大门口等着。 话说他还从来没有看过女学这边的课堂长什么样子呢! 据说当初修建女学的时候,跟官学因为临街而望,两边的布局是一模一样的,但以奚昭来,房屋是一样的,但具体的细节另有不同之处,比如官学的大门口是一块题诗的影壁,而女学这头是一座雕像,雕刻的是当初提议建立女学的倡导人,朝华夫人。 她乃是一百多年前,开国时的一个奇女子。她本来是选进后宫的宫女,刚进宫时也不过才十岁,天下大乱改朝换代时,很多宫人都趁机逃了出去,而她就大着胆子留了下来,并且收整余下宫人,让他们安心做事,维持宫廷治安,她做事妥帖稳当,又不爱冒头打闹,自然被后来的皇后娘娘看中,成了皇后的贴身宫女,再升职到掌吏女官,女官之首,最后又被调任东宫,陪着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读书,然后当了一辈子的尚宫,私下被人叫做内丞相。 到了晚年,她被皇帝册封成诰命夫人,现在画像都还挂在各地的女学墙上,受后人参拜。 奚昭第一次听说时还感叹后,不论在什么年代什么背景,总有女子不曾放弃自己,在最苦难的境遇里开出花儿来。 不过当初刚来新州时,女学门庭冷落,因为一些管家小姐并不愿意出来上学,而商户姑娘们又攀不上女学的门槛。为了做风向标,奚明渊当场大张旗鼓的把自家姑娘送了进去,于是陆陆续续有小户试探着送女儿过去,慢慢的女学的生源才多了起来。 第25章 话本 奚昭在脑内回忆那些他耳熟能详的轶事,朝华夫人可说是当代女子标杆。 不过当初虽然建立了女学,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实际上学生很少,也就是个空架子而已。 也只有最近几年,才慢慢多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朝华夫人的雕塑,它是用一整块的石头雕刻而成,底座上雕刻莲花纹路,连绵起伏不断。底座上的女子穿戴着一整套的诰命服饰,从冠幅到鞋子,连衣服下摆的条带都栩栩如生,可以说十分的形神兼备,显出当时工匠高超的技术。 看完了整体继续看细节,眼神最后落到了压衣襟的玉佩,咦,怎么觉得这个络子的花纹怪怪的?弯弯曲曲的不像是平常络子花纹,反而更像什么字呐。 -- 第36页 他正要凑近继续看,奚昀却已经从大门出来:“等急了吧?” “还好,我才刚到。”奚昭把话本从包里拿出来,“诺,话本,可别弄坏了。” “放心,我朋友是个可靠人。”奚昀比划一个行的手势,反身又迈进大门里,跟站在门后的一个黄衣姑娘说话。 黄衣姑娘站在门口只露出一个侧面,她接过话本后,又说了什么。 奚昭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雕像上,研究一品夫人的诰命服跟颜氏的诰命服有什么不同。 看了半天好像没区别?或者区别在颜色上? “你瞧什么呐?”奚昀已经跟朋友说完话,好奇的过来看,奚昭这么一个劲儿的盯着雕像。 “那个雕像上面的玉佩络子......”他瞧了半天又改了方向,怎么越看越像一个单词? “你说那个络子?很特别是吧?我们同学都在仿呢,就是仿的不像。”说着奚昀拎起自己挂在包袋上的络子,“你看就是这个,就是不知怎么地,我仿的不太像。” 一个用淡粉色丝线编织的络子,有着奇怪的花纹还有几颗玉珠加流苏,随着人走动一直晃动,精巧可爱。 奚昭:我怎么瞧着那个络子,就像是花体版本的love呢?因为加了几个小装饰物,可能没那么明显,但奚昭怎么会认不出来? 奚昀摆动自己编的络子,“喜欢吗?送一个给你。” “二姐编的络子,这里少了一横,这里少了一点。”花体的写法不一样,所以她们仿来仿去的,没找到重点。 “是吗?”奚昀看了看自己的络子,好像真的缺了那么一点,正好回去试试。 车夫已经驾车停在路边,他们两坐车就要回家,奚昭就问二姐的朋友是谁,看起来有一点面熟。 “你说不定真的见过,她的弟弟也在官学上课。”奚昀笑了。 “谁啊?” “当然是周金宝咯!”奚昀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还能有谁?” 奚昭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想起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身影。 周金宝是去年刚刚加入黄班的新学生,他能这么快打起属于自己的名号,就是个不可小觑的人才。 他娇气,特别的娇气,入学之前就来打听,想要带上三个小厮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被先生们断然拒绝后又改成一个,先生们当时都气笑了,王先生甚至直言让他换一家。当然,放话之后,周家人又怂了,规规矩矩的进了官学。 周金宝进学之后,掂轻怕重,也不是什么能够容人的性子,几乎没什么人跟他玩。 “是他啊,那就难怪了,我可能见过那位周姐姐跟周金宝一起进出吧。” “她也是运气不好,家里人不怎么重视。前头还有三个姐姐,然后才得了一个宝贝蛋似的弟弟,金贵的很,那可是恨不得捧在怀里放在心头,生怕出了一丁点毛病。既然不能带小厮,就让姐姐来照顾咯。” “照顾弟弟?”奚昭满脑袋问号。 “对啊,要是有什么事情,随时都能喊到金桂。”奚昀越说越是低落,“金桂可是造孽,女儿家就这么不受重视吗......” 奚昭还能怎么说呢?只能轻轻环抱二姐的肩头。周金桂的经历只能说是一个封建时代女子的缩影,只因为先天的身份就被家人放弃轻视,被迫成为扶弟魔。而周金桂这样的,至少还衣食无忧能上学,还有更多的女孩子满了七岁就要带弟弟妹妹,奔波在乡间灶头。 * 沉默在马车蔓延,奚昀深吸一口气,“好了好了,换个话题,咱们说点开心的。” “嗯。” “还记得我上次给娘讲的故事吗?听说书店里探案故事出了续集呐,要不我们今天买回来看看?”奚昀还念念不忘这个故事,一心等着看后续。 “嗯?后续?”我怎么不知道?奚昭险些脱口而出,那不是他讲出来的吗? 奚昀已经收拾好情绪,开始兴致勃勃的诉说她听到的消息。当初这个宋慈探案故事的确是在茶楼里流传的,当时全城的人都在寻找原作者,听说找着找着,同时有五个人站出来,声称自己才是原作者。他们之间还互相骂战,都喷对方是假货。 既然无法辨别真伪,那不如就手底下见真章咯?五家印刷铺子同时出版了这五个人的“续集”,还选了同一天发布。 奚昀自然想去凑这个热闹,趁着今日下学,就想要把五本都买齐。 等他们赶到书店时,排队的人已经排了老长,从店门口排到外面。伙计手脚不停的让人拿书册,而掌柜的笑的合不拢嘴,白花花的银子打着滚往铺子里滚呐。 奚昀提前预定了话本,还交了全款,不然这时候还拿不到书。她从店里的后门绕了出来,还心有余悸,“怎么这么多人呐?” 奚昭比她还吃惊呐,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讲了个小故事,居然能够吸引这么多人! 接下来去的四家店,情况也是差不多的火爆,而且各家书店之间为了斗气,各自在门头上挂了大大的横幅,宣传自己的才是正宗的。 简直是无师自通了宣传技巧。 奚昀买了五本,当即就翻开来看,还没到最后的结尾,她也不知道哪本最好。 奚昭随手拿了一本,发现男主虽然还是顶住宋慈的名字,剧情却天马行空,胡编乱造,甚至还带着一股陈腐的说教气味,一点意思都没有。另外还有一本更是枯燥无味,又开始诉说起以德报怨因果报应的结论。 -- 第37页 哎,劝人向善没问题,指望上天睁大眼睛给坏人报应,那坏人可能已经潇洒过了一辈子,临死才遭点报应,有意思吗? 奚昭嫌弃的把话本放远。 “的确没什么意思。”奚昀已经翻完了,无趣的放开话本。“跟之前的故事完全不一样。”之前的故事虽有些恐怖,但天理昭彰,坏人遭报应,就该这样。 “就是。”奚昭随声附和。 奚昀抬起头来,“都这么晚了?该回家了。”天色已经微黑,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还有小贩们准备收摊回家。 “嗯,胡叔,快到家了吗?” 车外的车夫含糊的应了一声,“快了。” “下次我再也不买这些了,哼!”奚昀傲娇的抬起头,奚昭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胡叔的声音,是这样吗?胡说是个中年男子,声音沉稳是有的,但那不是嘶哑啊。 奚昭耳朵灵的很。 他们跟车夫之间隔着薄薄的一层帘子,有也跟没有似的,对方只要一回头就能进来。所以奚昭不能冒险去掀开帘子,可是这又该怎么探知对面的情况呢? 奚昭在低下头看帘子晃动的部分,冷汗一下子下来了。因为车夫胡叔出门前是穿了一件姜黄色的上衣,黑色裤子,现在变成了灰色裤子,谁还有心情半路换衣裳? 奚昭想不出主意,背后慢慢冒起一层汗来,思考到底该怎么解决面前的困境。二姐还懵然不知,抱怨这次的话本难看。 他只能轻轻的掀开一个车帘角,看看车外的情况。 刚才他们去的是书店,路上人算是多的,可现在,人越来越稀少,要是再等会儿,彻底到了没人的地儿,他们两就等着束手就擒吧! 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是不能慌,不然乱上加乱,更加没救。奚昭按下了焦急,目光在街道上巡视,突然瞧到了一个黄衣人影,眼前一亮。 第26章 绑架 周金桂还在街面上闲逛,因为她弟弟想要看最新的话本,她只能排队出来买。买到了她并不想立刻回家,而是在街面上消磨时间,想耗到天黑才回去。现在又没有消磨时间的店铺,她只能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也不显得自己没事干。 抬头看天色,再磨蹭一会儿也就差不多了,周金桂叹气,就要准备回家。 “金桂姐姐!” 她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循着声音方向回头去看,发现是一辆眼熟的马车,车上人正在招呼她。 “金桂姐姐,你要的话本我们买好了。胡叔,停一下车。”他很热情的喊着,在周金桂疑惑的表情中,露出侧面奚昀的面孔。 奚昭心脏紧张的砰砰直跳,不由自主攥紧拳头,生怕车夫一言不和直接策马狂奔,或者掏出武器来。 这五秒钟过的十分缓慢,马车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大概是周金桂只是个小姑娘,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吧。 车停稳,周金桂看到跟交好的姑娘露出脸来,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谁呢,可是话本不是已经送到了吗?怎么还要送? 奚昀也是这样想的,她摸不着头脑,于是正要开口的时候,被奚昭一把捂住了嘴巴。 奚昭笑嘻嘻的,就跟平时一模一样,他随手捡了身边的话本,递给周金桂,然后说:“金桂姐姐,代我向金宝弟弟问好,有空就上我家来玩啊。” 周金桂手里被塞了一本书,愣愣的点头,她跟奚昭又不怎么认识,又能有什么话好说?当然只能点头。 二姐是懵懂的看着弟弟跟人搭话,思考的方向一下子歪了,难道弟弟.....看上了金桂? “好了,我们先走了,回见。”奚昭摆了摆手,跟周金桂道别。 情况紧急,他又不敢暗示的太明显,只希望周金桂真的能明白他的暗示。 车轮咕噜噜转动,周金桂的身影很快就被略过。 他们从商业街走开,途径的街面越来越安静。天色也逐渐模糊,奚昀逐渐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她掀开了帘子。 这根本就不是他们回家的路啊! 她一着急就脱口而出,“胡叔,今天怎么走这条路?” 风卷起帘子,车外安静无声,“胡叔”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奚昀一急就要去揭开车帘,奚昭忙着去拉,两人拉拉扯扯后同时动作一僵,退了回来。 一把雪亮的匕首横在他们面前,上面的寒意透过匕首传来,奚昭拉人的手一僵,连呼吸都轻了,那柄匕首看起来实在太锋利,似乎无所不能。 用肉身硬抗刀兵,他还没傻,再说。形势比人强,他们两只能慢慢退了回去,重新坐到位置上。 奚昀的手在暗中发抖,嘴唇发白眼前发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奚昭经过最初的紧张,用余光看见来人的真面容。是个中年壮汉,脸生横肉,三角眼下垂,露出十足的凶光来。 他心底凉了半截,如果匪徒是蒙面的,至少还有商量的余地,不论是图财还是图其他,多半不会赶尽杀绝。而现在露出真容来,这是打算要灭口啊。 他心念电转,即使如此也没有打算放弃自救的可能,而是低声说:“这位大叔,放我们回家,我爹一定愿意拿出所有银子的。” “呵。”握着匕首的壮汉冷哼一声收回匕首,“两位公子小姐抓到手里,就跟聚宝盆一样,我想要多少钱还没有?” -- 第38页 奚昭心再次往下沉,那这人恐怕就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如果是偶然为之,那就只是图财,现在这样,明显有针对性。 他默默的往后退了退,同时侧身把二姐挡住。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晓得,幸运的话能够离开,倒霉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二姐不能出意外,不然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壮汉看他们两缩的跟鹌鹑一样,冷哼一声收回匕首,倒是乖觉,比那些大呼小叫拿权势压人的公子哥要聪明点,如果继续这么聪明,倒是不妨碍多留几天。 马车继续走着,赶着关城门之前出了城,夜幕四合,野外连个动物都碰不见。奚昭已经彻底心凉,难道他的这次穿越之旅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 * 颜氏本估算着两个孩子下学的时辰,他们两提前说了要闲逛一会儿,顶多也就是耽误一个时辰,怎么到了这个点还不回来呢? 她等不到人,索性就在大门张望,又耗了一炷香时间,才看到一个黄衣的小姑娘在门口徘来回走动,就是不敢朝里面去。 颜氏看她年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晚上的还不回家,想必是有什么不平事,于是带着微笑说: “姑娘,有什么事我能帮忙吗?” 周金桂看到一个和蔼可亲的夫人对她说话,犹豫后说,“我是府上二姑娘的朋友,伯父伯母在家吗?我有要紧的事情。”她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很重要。” 颜氏一愣,“你是......” 周金桂连忙补充,“我叫周金桂,是城里富贵酒楼周家的四姑娘,跟二姑娘一起在女学读书的。”然后描述了奚昀的特征和今日的穿戴。颜氏瞧着确有其事的样子,这才点头让周金桂进门。 周金桂头一次进衙门,哪怕是衙门的后院,心里也直打鼓,但是又觉得真的不来,她一整晚都睡不着觉,硬着头皮进了门。 她被领进了内院,颜氏这才问,“我就是二姑娘的母亲,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 周金桂放开手里的话本,露出被揉的皱巴巴的一页,巴拉巴拉把今天的情况说了出来。 她觉得,难道是二姑娘有什么事情想要通过她传达?但她的确没有领悟到,所以只能找上门来,希望没有耽误他们的事吧。 颜氏拿到话本,反复阅读那几页,始终没有领悟到上面有什么信息,正在这时,奚明渊风风火火的进门,后面还跟着奚立业。 “怎么了?”颜氏从来没见过奚明渊这么凝重的脸色,升起不详的预感。 奚明渊也不想隐瞒,直说了:“立业这孩子,在巷子口的垃圾堆里发现被打晕的车夫胡叔,他也认识老胡,于是就上门来告诉我。” “然,然后呢?”颜氏猛的站起来,身子跟着晃了晃,周金桂连忙一把扶住她。 “两个孩子现在还没回来,车夫又被打晕了.....”奚明渊舌尖上凶多吉少四个字不想吐出来,却不能不说,“咱们要做好准备......” 颜氏悲从中来,“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啊!她到底得罪了谁? 奚明渊看着妻子趴在桌面上呜呜的哭泣,还要抽空安慰她。他看到了旁边站着的小姑娘,正要客气的把人请回去,周金桂最擅长看脸色,连忙把自己过来的目的说清楚。 奚明渊不由得精神一振,好!又多了一条线索,而且不出意外,这周小姑娘应该是最后一个见过奚昀奚昭的人。 至少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方向。 周金桂还记得最后马车朝着什么方向去了,而话本被折的几页第一个字就是奚昭想要传出来的信息,绑架。 奚明渊再也不肯耽误,拖的越久残留的线索越少,他即刻点了衙役,还通知了自己的好友,让他们兵分几路,一边在城内找,一边在城外找。 第27章 犯罪团伙 奚昭努力的记住马车走过的路程,但车子一直在转弯绕路,加上光线不好,外面到底什么样子根本看不清,甚至连走了多远都不知道。 他放弃了,回身来看着二姐。奚昀已经成刚才的恐慌中恢复过来,但仍然难掩惶恐之色,他们一个弱女子一个小孩子,怎么对付手握利器的大汉?这回是真的凶多吉少。 奚昭心想,第一件要紧事就是安抚二姐的情绪,免得她因为没有希望而冲动行事。他轻轻抬手,用脚尖在地面上写字。 因为两人的手都被麻绳捆住,无法动弹,嘴里还塞了布条。勉强能动的脚比划起字迹来,很费力,奚昭写完几个字,热的满头是汗,他再望望二姐,奚昀终于镇定下来。 奚昭告诉了她,他之前的动作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通过周金桂想了法子去通知家人,只要他们能抗过救援来的时候,就能平安回家。 人在绝境时,有希望跟没希望完全是两码事,果然,她重新冷静下来后,就学着同样用脚比划,让奚昭也沉住气,寻找机会。 当然,奚昭点头,也不能光惦记着救援,如果有逃跑的机会当然要跑。他们两作为人质握在坏人手里,爹投鼠忌器,下不了重手。 奚昀点了点头。 马车突然停下来,车帘猛的被掀开,来人粗暴的推了他们一把,奚昭被推下马车,膝盖火辣辣的疼,应该是擦破皮了。 他装做什么都没发生,又重新站直,此时奚昀也已经被推了下来。 -- 第39页 “进去。” 大汉再推一把人,奚昭乖乖的顺着他值的方向走。 前方是一个小村落模样,火把在空气里摇晃,照亮其中一块区域,透过明暗能看出有很多房屋,村口还用木桩子做出了障碍物,凡是想要进村的,都要挪开障碍才行。 收在木桩旁边的几个男人打着哈欠,看清壮汉的模样后习惯问了声:“哟,又带新货回来了?” “嗯。” 绑人的壮汉很放松,吹了一声口哨,“不错吧?” “挺好的。”就是,漂亮的小姑娘还能理解,怎么还钻出一个小男孩来?那可卖不上价啊!要买男孩的家都喜欢两三岁的,不记事还不用喂奶好养活。不过那人也知道,上不上价又不关他的事情,他只需要闭紧嘴巴就行。 而奚昭自然捕捉到了新货两个字,他暗暗记下,总觉得这里头还有别的事情。 奚昭被推着来到某一处院子,大汉懒懒的推开大门,喊了一声回来了,于是木头门后有人抽开门栓,一个瘦不拉几毛发枯黄的小姑娘默默的开门后,拿着手里的扫帚三两下把地面打扫干净,问刚回来的大汉要吃点什么。 “就卤肉面吧。”大晚上上吃什么都行,重要的是弄的快点。 “那他们两呢?”小姑娘指了指奚昭和奚昀。 “扔两馒头喝凉水得了,然后带在后屋去,不论怎么叫唤都不能解开他们手上的绳子。”大汉懒懒的说。 奚昭本来在寻找机会逃跑,再一看院子里情况心凉半截,得,除了这个小姑娘,还有至少十多个壮汉坐在院子喝酒吃肉,喝的醉醺醺,看到壮汉带了人回来,一点都不吃惊还发出哄堂大笑。 “老二,你又要发财了,别忘了兄弟啊!” “当然当然。”壮汉环绕一圈,挨个问候人。 小姑娘把奚昭推进厨房,带到柴火堆里,翻身开始做面,做好端出去后才从橱柜里拿了两个馒头,舀一瓢凉水,一点不敢含糊壮汉的吩咐。 奚昭自从中午过后就没进过水米,更知道现在不是闹腾的时候,有的吃就吃,积攒体力要紧。于是张开嘴,示意小姑娘取下他的布条。 小姑娘楞了楞,最后还是上前去,先低声对着奚昀说:“你们都听话些,不要闹腾,等熬过十天半月就好了。” 奚昭乖乖的点头。 “我给你们取布条,你们不要喊,不然惊动了他们,什么都吃不到。”小姑娘再次强调,得到回应后才取下塞嘴的布条。 奚昀自然不会喊,奚昭更不会,他们两乖巧的等着小姑娘来喂馒头,毕竟那壮汉发过话,不能解开手上的绳子。 奚昭啃了两个干巴巴的馒头,担心下一顿说不定还没有馒头吃,硬生生又塞了一个,这才咕咚咕咚喝了一整碗的凉水,喝完胃里直晃荡,似乎能听到水声。 奚昀从前哪里吃过这样的杂面馒头?干喇喇的刺嗓子,就是胡叔他们吃的都比这好,但她不是那种爱闹腾的性子,所以看到弟弟这么费劲还要吃,也就坚持着啃了两个。 小姑娘看他们两这么识时务,欣慰的说:“对了,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吃饱喝足重要,你们就先安心的待在这里,以后二叔给你们找个好人家。” 奚昭顺从的点点头。 奚昀趁机跟小姑娘搭话,“妹子,你叫什么名字?我好称呼你。” 小姑娘犹豫了一瞬,“我叫三丫,就喊我三丫就行了。” 奚昀喊了名字,还想继续套几句话,打听打听情况,奚昭暗中勾了她一下,奚昀就闭上了嘴。 三丫等他们吃完饭,就暂且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在柴房来待着。 奚昭刚才提醒了二姐,又等到三丫走掉,奚昀已经迫不及待张嘴想要问什么,奚昭努努嘴示意她看墙角的影子。 柴房留了一盏油灯,在墙角照出影子,原来不论是刚才三丫跟他们说话,还是三丫走后,一直都有人在听墙角。 奚昀一惊,这才闭紧了嘴,奚昭故意放大声音,“姐姐,我们先休息。” “好。”奚昀也故意大声说。 他们两真的又累又困,说是假装休息等对方放松警惕,结果眼睛一闭,真的慢慢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守在外头,被三丫叫住二叔的壮汉一直等到一个多时辰,听到里面没动静,结果推门一看,两人已经睡着,二叔喊了一声还没动静,不由得低骂几声。 艹。 算了,还是先写勒索信要紧,先把银子拿到手,这一波他损失很大,总要从这头找补回来,就定个二十万两如何。那些贪污受贿的狗官,又怎么会缺区区二十万? 二叔打算趁着夜色,先把勒索信投到大门口,这样他才能主动掌握先机。事成之后,他带着银子远走高飞,而这院子里没跑的男人全都是他的替罪羊。 哼! 奚昭虽然困的睡着了,迷蒙了会儿还是醒了,悄悄的站起来,油灯已经熄灭,他适应了黑暗后,终于摇了摇二姐,用最小的声音说,“二姐,二姐,醒醒!” 奚昀迷糊着醒来,“怎么了,天还没亮,不用上学啊!”她自己说完后,手底下摸到都是硌人的稻草,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被绑架了。 等她适应了柴房的黑暗,甩了甩脑袋,压低嗓门说,“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大声呼救求助?这附近也有人出没。”许出重金,再抬出爹的官位,总有人心动吧? -- 第40页 “二姐,刚才我拦着不让你说,就是怕他们狗急跳墙。”奚昭摇头,“他们敢绑架我们,胆子就大。再说没拿到东西,谁能信我们?”空口说白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那我们就这么乖乖待着啊!”奚昀气急,“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嘘!” 奚昀咬住下唇,无力道歉,“对不起,是我刚才急躁了。” 奚昭安慰,“我知道,我也慌。”这里情况未知,要是真的倒霉碰上什么事,说不定就是死了都没人晓得。 他想了想,还是得把事情说出来,“二姐,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对劲。”不论是壮汉在村口的大大咧咧,还是院子里十多个男人的见怪不怪,都只说明一件事,村里的人早就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如果去求救,那是送羊入虎口。 他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像人贩子的窝点。 “人贩子?”奚昀只在爹娘的嘴里听说过人贩子,小时候吓唬她出门要紧跟家人,不然就被人贩子拐跑了。 奚昭沉重的点点头,又是新货又是找个好人家,还能是别的地方?而且刚才三丫也隐隐透出消息。 第28章 勒索信 沉重之后,他们两还要继续交流信息,从里面琢磨有没有破绽。 奚昀同样没有记住他们来的路线,听口音也听不出他们来了什么地方,甚至因为新州刚好处在三个国家交界的地方上,如果他们身处其他国家,那可真的是哭天抢地也找不到北。 奚昭觉得,他们俩不能束手就擒干等救援,应该努力打听这附近的情况。 虽然壮汉当初搜走了身上值钱的东西,但奚昭还有一根束发的玉簪,奚昀也还带着一对海珠耳环,总能换到几个钱。 奚昭叮嘱二姐,她是女孩更好亲近管着他们的三丫,打听环境就好。奚昀默默点头,她现在也没主意,只能照着弟弟说的办。 不知不觉,她听起弟弟的意见来。 奚昭也不能光指望二姐,他也打算第二日观察这里的情况,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想到这里他让自己闭上眼睛,强行入睡,保存体力也很重要。 奚昀学着他靠在地上休息,枕的不是柔软的绫罗而是枯黄的稻草,一动就响。良久,一滴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滚了下来,没进稻草里。 从小都没受过这样的罪,奚昀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她也知道没那么强大,任由自己淌了一脸泪水后,又悄悄擦干。 这一次哭过,就要打起精神来,好好谋划怎么脱险。 最后奚昀是被三丫抱柴火的动静惊动的,三丫看她醒了,还扬起一个笑来,又对着他们劝道: “你们醒啦?过来搭把手.....”她刚说完又懊恼的补充,“我忘了,你们不方便。”手还被捆着呐。 奚昀想起昨天弟弟让她打听消息的事,鼓起勇气说:“对啊,要不然解开我,我来帮你准备饭菜吧?” 三丫摇摇头,“二叔说了不让解开绳子的,不然我还真的挺想让你们帮忙的。”她继续说:“别的孩子都又哭又闹,要么年纪太小根本不能进厨房,我连个切菜的帮手都找不到。” 奚昀失望的叹气。 三丫继续说,“每天要准备四十多人的饭菜,光是米都要闷两锅,切萝卜都切的手酸了,你们呐乖乖听话,二叔不会亏待你们的,说不定就给你们找个好去处。” 奚昀看她说的煞有其事,一想到所谓的好去处,实在忍不住恶寒,她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好引的三丫再说几句,三丫突然往水缸里一瞧,“哎呀没水了,我得去河边挑水,幸好不远,来回很快的。你们别想逃跑的事,被逮住就是一顿打,腿都能打断。” 然后还没有一米三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挑起两个摇摇晃晃跟她一样粗细的水桶,转身不见了。 奚昀急了,这才说了几句话怎么人跑了呢?那她还怎么打听消息? 奚昭慢慢起身坐起来,“二姐,刚才她什么都说了。”院子附近的环境,人数,做什么的透露的干干净净,还做的好像闲聊一样。如果事后被问起,大概会像刚才那样睁大眼睛,“啊呀,我没想到啊。” 谁能找出她的错处? 奚昭得了这些消息,也明白为什么绑人的为什么捆了他们的手,没有捆脚,那是有恃无恐,知道他们就跑不了,不说院子里的四十多人,就是一条深深的大河也足够拦住他们的去路。 可是谁还没点底牌呢? * 三丫挑了水回来,又开始手脚麻利的做饭菜,她自称负责三四十人的伙食还真不是吹,用大盆洗了一堆的白菜萝卜,刷刷切成小块后丢进锅里炖煮。 奚昀还真没见过这种情况,不由得瞪大眼睛,都不削皮的吗?! 奚昭笑了笑,“二姐,你想想这么多萝卜,要是挨个削皮,恐怕等到中午都吃不到嘴里。”所以食堂的大锅饭都是这么做的,更何况只有三丫一个人呢? 三丫赞同的点头,用大锅铲翻炒几下,加水,然后又飞快的准备其他,水缸里的水用的飞快,很快就没了,三丫又出去挑水,这次奚昭默默数着时间,发现三丫出去一趟差不多十几分钟,河边离的真不远。 要是能够再探听一下就好了,奚昭一直逗着三丫说话,可惜三丫忙着做饭,实在空下来才肯搭理 -- 第41页 两句,还全都是闲话。 奚昭没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还是没有气馁,反而小心帮着二姐理了理头发。奚昀原本束好的发髻早就歪成一团,再被弟弟一扯彻底成了鸟窝,她恼了,恨恨的收回发绳。但她两手被捆住,根本就没法举到头顶去,头发只能这么乱着。 “我来吧!”三丫刚好装好了菜盘子,实在看不下去,净手后过来帮着奚昀重新扎了一个发髻,然后用丝带扎好。 奚昀晃了晃脑袋,还挺牢靠。 三丫扎好头发,摸过奚昀精心养护过的头发,曾经她的头发也是这样啊......滑不留手,用各种药粉头油抹过三四遍,带一点淡淡的香气,油亮又乌黑,再用帕子包起来,才养的乌发如云。 三丫怔了怔,打起精神去端菜盘,在院子里摆了两张桌子,然后又去隔壁房间送了一盆,从没关牢的房门里传出几声哭喊,三丫姐,三丫姐我们饿! 三丫熟练的安抚,乖了乖了,好好听话才能吃饭,然后找个好人家。 看来她真的很习惯这么说,就跟口头禅一样,所以对着奚昭两人说出来也不会显得突兀。 三丫送完大锅饭,就要去给二叔送饭菜,她敲了两下门没回应,又放开嗓门喊了喊,院里的男人笑道:“别喊了,二叔今天天快亮才回来的,正在补瞌睡,把饭菜给他热在锅里,等他睡醒了再吃。” 三丫喔了一声,真的乖乖把饭菜留好,这才转身回厨房让自己吃饭,等她一吃完,这才抹抹嘴过来,喂了奚昭他们两个馒头。 奚昭因为心里有了主意,所以格外用力咬着馒头,他要储存体力。 三丫的笑意逐渐加深。 * 在屋里酣睡的二叔,的确忙活了半宿,他写好勒索信后,趁着夜色驾着马进了城,然后装成第一波倒夜香的人混进城内,把勒索信投进衙门后院,然后优哉游哉大摇大摆的走出来,骑着马赶回来,倒头就睡。 他睡的昏天黑地,悠闲快活,被他投了勒索信的奚家快活不起来,光是衙役就忙活了半晚上,挨家挨户的问,打听,家里根本没人睡得着,颜氏一双眼睛都出现了红血丝,眼底更是深深的青黑。 除了她,奚明渊也同样没睡好,他还要强撑着架子不倒,听着各路人马的回报。 当然是一无所获。 正巧这时,两拨人同时进来,同时喊了奚明渊的名字。 奚明渊强打精神抬头,苦笑说,“你来了。” 夏常鸿劈头盖脸的说:“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也不说啊?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我这不是怕你跟着担心吗?”奚明渊无奈的说。 夏先生气咻咻的,“我要是不知道,得不到消息,更担心。”什么都不晓得,能不担忧? “我的错我的错。”奚明渊举手投降,他安抚好夏先生,这才问另外一拨进来的人,“发现什么了吗?” 那人小心翼翼的递上手里的纸张,“大人,我们在后院捡到了这个信件!” 奚明渊精神一振,总算来了!勒索信! 第29章 挣扎跑路(二合一)…… 勒索信其实能够映射出很多信息, 加以甄别,说不定还能找到绑匪的所在地。 奚明渊并没有急着拆开信件,反而是先去看封口的胶水, 结果就是普通的浆糊, 信纸也平平无奇哪里都买得到。信件上的字迹丑陋不堪勉强能认出, 也不知道到底是左手写的还是本来就这么丑。 信上要求准备二十万两现银, 然后等候下一封信,把银子送到指定地点, 他拿到银子后,必定放肉票安全归来。 奚明渊有一万句脏话想脱口而出, 绑匪知不知道二十万现银到底是多少银子?他就是把整个新州的钱庄翻个底朝天, 也未必能拿到这么多银子!小额用铜钱碎银, 大额用全国通兑的银票,谁没事存那么多现银在柜台上? 夏先生并没有急着去看信, 左右上面的信息都是老一套。他反而去问捡到信件的人, “东西是在哪儿捡到的?” “后院,扔进来的。”那人战战兢兢的,“这个时间点, 小人该去打扫后院的时间, 扫完地还要给花草浇水,就捡到这封信了, 被扔在花坛里。” “带我去瞧瞧。” 下人用眼睛悄悄看奚明渊,奚明渊摆摆手,“带他去吧,他是我的老友,曾经在大理寺干过几年,说不定能发觉一点线索。” 下人一听大理寺, 心惊肉跳的带着这位老爷的朋友去了后院,把地方指给他看。 夏先生估算了院墙的高度还有花坛的位置,又从花坛摸了一块石头,揣着绕到院墙外面使劲扔了进来,估计落点位置。 “信件旁边是不是有块石头?在哪儿?找给我瞧瞧。” 下人连忙把石头找了出来。 夏先生握住石头,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百密一疏啊! 他转头去找奚明渊,手心里躺着那块石头,“诺,线索来了!” 奚明渊把石头扒拉来扒拉去,始终没看过什么来,不就是一块普通的鹅卵石?顶多是光滑一点,还能在上面写了绑匪的名字? “没写名字也写了信。”夏先生把鹅卵石摆出来,“能随手捞出一块这么光滑的石头,说明附近的石头全都这样,能有这么大规模的石头出现,你能想到什么地方?” 奚明渊皱眉苦思一瞬,脑中一亮,“大河的河边!” -- 第42页 他猛的站起来,“只有源源不断的水流才会冲刷出这么多鹅卵石,附近必定有大河!”他心念电转,“我问过昨天下学的时辰,今天早上收到的勒索信,说明那个绑匪怎么也没走多远,如果按照骑马的速度计算......”新州治下的十几个县城早就在他脑中,再从里面找出有河流经过,还不算太远的地方,他很快就圈定了三个可疑的地方。 他把手头的人手分了三份,让堂兄带一队,自己带一队,最后夏先生带一队,先去探探底,如果对方不让进再说。 “是不是有消息了?”颜氏看他回来换衣裳,眼圈瞬间红了。 “嗯,大概知道在什么位置,我出去探探底,你在家歇着,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的。” 颜氏喃喃道,“好,好,我在家等着你们回来,都回来。”说着说着两行眼泪就滚了下来,妯娌陈氏连忙安慰她,“没事的嫂子,大哥这么机智,再说昭昭鬼主意也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这话说的颜氏心里跟油煎一样,她担心女儿啊!这种事情最伤害的就是女孩子的名誉,就算清清白白也架不住人嘴坏。昭昭就算机智,如果对方不吃那一套呢?如果伤到手或者脸呢?前途也全毁了。 越是没事做,颜氏越是胡思乱想,陈氏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陈氏灵机一动,这么劝的:“两个孩子总要回来的,不如把衣裳和药丸给他们备好,免得手忙脚乱。” 颜氏一听也对,强打精神去准备东西,也算分走心神。 三队人马分别出发去寻找失踪人口,被他们挂念的失踪人口也正在努力寻找突破点。 自从三丫做完早饭后,就把厨房的门窗都敞开,自个蹲在门口准备中午的饭菜,中午可不是炖煮大萝卜能够糊弄过去的,总要有两个荤,三丫就用大骨头炖了好大一锅汤,偶尔加柴就行。 她来来回回进出,大门也跟着打开,奚昭趴在窗户边,就能清楚看到外面的样子,还有把守的人,一直就站在门口。 要走正门是行不通的。 但是.....厨房的后窗是一面墙,大概有个一米七八高,加上一个木箱子,他还是有把握翻过去的。 可从哪儿找哪个木箱子呢?奚昭目光落到三丫身上,看来还是得找她。 三丫看起来乖乖顺顺,任劳任怨的做那么多饭,也没见她抱怨一声,而且还要帮忙安抚其他小孩,让人省了不少心,但奚昭从她眼里看出了燃烧的火焰,三丫可从来没有放弃过。 他们可以通过眼神交流。 奚昭于是若有若无的盯着后窗,三丫只是勾起一个笑容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明白过来没。 太阳从左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一整天的时光就被耗尽了,期间除了三丫进出过几回,厨房是没人管的。 睡醒后的二叔也抽空去厨房瞧了几回,奚昭跟二姐极力的扮鹌鹑,一副胆小怕事还瑟瑟发抖的模样。 二叔他当然不怕,只要进了村就安全了,逃?那才是疯了!先不说外面有大河没船过不去,外面这些壮汉也不是白给的,只要看到一个要逃的,立刻就会抓起来。而且方圆二十里没有人烟,想追很容易。就连小孩子都晓得,不能让二叔带来的人跑出去,不然以后他们都没有媳妇儿了! 身在这个村子,二叔非常的放心,大家才是真正的利益共同体。 不过可惜啦,经营起来不容易,他跟老林也是花费了七八年的心血,现在不得不断尾求生。 二叔剔着牙想,有了二十万,还不用分给老林,也足够他用到下辈子,假装是做生意拿到的钱,回老家美滋滋的当阔老爷吧。 大钱要赚,小钱也不能放过,他目光落到侧厢的十多个孩子身上,要是能脱手卖掉,也能赚个一百多两吧,蚊子小也是肉啊。 他可惜的眼神落到三丫身上,可惜了....这丫头都十三了一点没有张开的样子,没胸没屁股的,要不然卖给老鳏夫当媳妇也使得,三丫还这么能干,至少能够卖个三十两呢.... 三丫在厨房忙碌,仍然勤勤恳恳的。 说干就干,二叔走出门去,开始打听什么地方要买孩子,哪怕是压低价格他可以尽快出手,就这么消耗了半下午。 又是一个夜晚降临,原本站在院子外的大汉们都回来吃饭,三丫做了米酒酿肉,味道很是不错,所有人都吃撑了肚皮,挺着肚子回屋子休息。 奚昭在黑暗里眨眨眼睛,轻轻捅了捅奚昀,奚昀伸出手来,示意他来割断绳子。 奚昭摸了摸灶台,果然在灶膛里摸到一块碎瓷片,他用瓷片的锋利面默不作声开始磨绳子,大约花了一刻钟终于磨断了。奚昀再接过瓷片帮着弟弟磨开绳子。 两人的手脚都解开后,一人守门口望风,一人轻轻去推开厨房后窗的插销,果然没有销死,一推就开了,而且还垫了几块石头,高度差不多刚好够奚昭站上去。 “快,过来。”奚昭招呼二姐,然后说,“我先翻到墙上,然后拉二姐你上来。” “好。”奚昀自知自己手腕没力,这是最好的反感。 奚昭退后两步,一鼓作气借着力窜上墙面,两手就扣在墙面上,用右腿一勾就上了墙。 他上墙后还暗中庆幸,现在的人珍惜家伙事,要是拿碎碗碎玻璃扎到墙上防贼,他今天就要白给了。 -- 第43页 上墙后,他伸手让奚昀上来,可奚昀哪里爬过树啊?两腿一直晃动就是不得其法,上不来。奚昭用两腿固定自己的身体,两只手一起去拉二姐,好容易把二姐拉了上来,突然听到一声喊,“谁在墙上?” 艹!这可是真倒霉! 他不敢回答,只能跟奚昀对视一眼,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跳! 跳墙的动静彻底惊动了别人,刚才阴影可能是眼花,重物落定的响动总不能是耳聋吧?那人本来是起夜,一晃眼就瞧到墙上有动静,登时就乐了。 现在居然还有人敢逃跑?当他们村里的壮汉都是白给的?就算壮汉白给,养的几条大狗也不是吃素的! “来人呐!居然有人逃跑啦!”在安静的黑夜里,声音传播的特别快,院子里的男人们骨碌从床上翻起来,啥,还有人赶逃跑?真当他们没用啊!于是套上裤衩,拎起火把,纷纷要出门去撵人,还有人去解开大狗的绳子。 这么大的动静,奚昭怎么可能听不见?但是他现在只需要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他发足狂奔,旋风一样快,奚昀也是使出吃奶的劲儿跑着,不肯让别人追上。要是被追上,可以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宁愿咬舌自尽! 奚昭一边跑还要一边辨认方向,他想听到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哗啦,哗啦。 背后的火光也越来越亮,还伴随着狗叫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如果被追到,他们敢跑,不晓得会遇到什么手段。 奚昭终于跑到河边,踩在河岸边,大喝一声,“二姐,跳!” 奚昀脑子也是一糊,扑通一下就跳进河里,奚昭紧随其后,也跳进河里。 凉凉的河水灌了进来,头顶全是晃动的河水,他呛了一口水后,又露出水面,开始朝着二姐划去,把她半托起来、 奚昀已经呛了更多的水,在河水灭顶之前,终于被托起来,获得喘息的时间。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又因为水流湍急,被冲走了。 奚昭扯开腰带,把两人的手扎在一起免得被冲散,同时能够牵一把二姐。他们两的影子越来越小,很快就被冲的不见了。 河水茫茫,天色昏暗,又去那里找人? “艹!不就是要把人卖了吗?也不至于自尽啊!” 追兵终于赶上来,有人不由得骂了一声,小命难道不是最重要的?竟然因为要卖他就自尽。 “屁的自尽,人家是要顺着河水跑了!”又有人骂了说话的傻子一句,“你们谁会游水?”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不是本村人,谁也不会啊! “赶紧回去找人!找回游水的人!” 他们呼喊着,又转身回去问谁会游水? 他们有心要追到跑路的两个孩子,但并没有当成什么大事,追是惯性行为,并没有当成什么大事。如果二叔还在,必定能够明白要是这两孩子走脱了会有什么风险,偏偏他为了卖掉手里的存货去了别的地方。 大概是幸运之神也站在他这边。 奚昭被河水冲的载沉载浮,一会儿冒头一会儿沉底,实在很消耗体力,这几天他也没有认真吃饭,全靠馒头顶着,所以很快就体力不支起来。 奚昀就更提了,她还要更弱些,快要顶不住了。 泡在水里,虽然可以顺着水流不费劲,但泡久了人会失温,体温下降后人会昏昏沉沉,看起来奚昀就坚持不了太久。 奚昭一边跟她说话鼓励她,一边抬头通过星星辨认时辰,现在应该还是深夜,追兵想追他们也同样瞧不见,只要出了他们村子的范围,尽可躲着再说。 “二姐醒醒!”奚昭摇了摇她,“咱们再冲一会儿,遇到合适的地方就上岸。” 奚昀精神一振,“好!” “最好是有水草或者芦苇的地方,把衣裳脱下来拧拧水。”穿着湿衣服也容易生病,这时候发高烧可就完蛋。 奚昀一想有理,于是努力露出脑袋来,寻找岸边合适的位置。 他们已经不知道被冲了多远,更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奚昭为了逗二姐说话,故意用邀功的语气说:“瞧瞧,我以前说学浮水有用处,现在可不是用上了?” 奚昀勾起嘴笑了笑,“还真的是。” 当时弟弟也不晓得从哪儿看了一肚子的话本故事,非说什么女子学了浮水有大用处,于是带着她一块儿学,奚昀对这个没多大兴趣,但还是勉强学会了,技术不佳。而弟弟已经能跟着下海摸鱼,还摸过珠贝给她带回来。 现在想想,晴带雨伞饱备干粮,谁又能说不对呢? 奚昀胡乱想了一会儿,又消磨了一点时间,他们很快遇到一片大大的芦苇荡,足够藏身。 奚昭奋力划水来到岸边,先把二姐托了上去,然后自己上了岸,半夜的风一吹,没忍住打了个抖。 可千万不要感冒发烧,那可全完了! 他暗暗祈祷,然后让二姐先躲进去芦苇荡去擦干水,自己也在一边打理衣裳。在水里泡着时,不知道鞋子被蹬到哪儿去了,现在只能打光脚。 常见不见光的脚白生生的,就算把头发打散也不像是村里的小孩,他想了想,干脆在芦苇荡里裹了一脚的泥巴掩盖肤色。 拧干水分后,趁着天色未明,他们努力朝着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 第44页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把头发打乱,衣裳反过来穿,在裹点泥巴,就是十足的小乞丐了。奚昀有样学样,两人抹了脸蛋,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一直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晓得走到哪里去了。 * 而另外一边,奚明渊带着三队人马,白日里就把三个可疑的地方走遍了,其中一个村子大大咧咧的,他们打着收粮的旗号进去,对方还欢呼雀跃恨不得多收点,自然被排除了。 另外一个遮遮掩掩,听说又外村人要进来连忙阻拦着,十分警惕,看起来就很可疑。而另外一个村子则是大大方方的,听说收粮没什么想法,反而跟他打听能不能买粮,村里的不够吃。 那个村子是夏先生带头,夏先生装的跟个账房先生一样,还跟人讨价还价商量买粮的价格,最后以低于市价一文的价格成交。 他们三路人马在下午回合,接下来就是重点查两个村子。而奚明渊听过回报后,果断说,“不用了,直接去夏先生负责的那个村子。” “为什么?”奚三叔愣愣的问。 “不让人进出的村子暂且不提,等事后在查,但那个要买粮的村子最可疑。”奚明渊冷笑,“每个村里有多少田产,有多少人口我能算出来,那个村里的田地明明是够的,为何还要买粮?” “而且,他们村里竟然看不到几个年轻女子!孩子也少,最年轻的女子也是四五十岁,那孩子又是什么地方来的?壮汉倒是很多。”奚明渊重复了一遍情况,夏先生也跟着点头。 “没错,我怀疑那个村子,有大规模拐卖女子的情况,甚至全村人都。要是在这种地方,藏两个孩子更不显眼,他们还会互相帮着隐瞒。” 奚明渊越说心情越差,在他的治下,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岂不是打他这个地方官的脸吗? 夏先生难得说了句安慰的话,“也不能全怪你,强龙也不压地头蛇嘛。”毕竟县官一任任的走,而村长通常终身任职,卸任了还要传给儿子,渐渐形成了家族势力,他们要是想欺上瞒下,其他村民也只能闭嘴,甚至慢慢成了同犯。 要想打掉这种宗族势力,别说知州,就是一品大员也没辙。 奚明渊生过闷气后,又重新思考起来他该怎么做,既然全村都是这样的,他带上衙门全部的衙役也不够用,还要从其他地方借一点来才行。 除此之外,夏先生还提议,让他们派出几个人守在那村口,继续看他们的动静。 又是忙活了一夜没睡,盯梢的几人回报说,一到天黑,村里人就抬出了木栅栏把村口围起来,而且半夜,还听到他们打着火把闹哄哄的,也不晓得在干嘛。 奚明渊可不晓得自己的两孩子已经跑了,还在琢磨怎么探清底细,或者进村搜查。 清晨,他借来的兵已经凑齐了,足足有五百人,先派了昨天的十几个拉了几十斤粮食进村,假装是卖粮,然后说要挨家挨户的统计每人需要多少粮食。 夏先生心想,他的学生应该没那么傻,看到他来总要弄出点动静来吧? 结果对方死活不让人进屋,说是在外面统计就行了,两边僵持不下,突然就从屋里冲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来,拼命喊着:“救命啊!” “我是被他们拐卖来的!救命!”女子死命的扒着夏先生不放,声声泣血。 场面登时混乱起来,追着女子出来的男人手里握着木棍,虎视眈眈等着夏先生的回应,似乎一言不和就要混战。 夏先生叹着气,本来是给学生准备的信号弹,这下提前用上了。 没办法,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他从怀里取出信号弹一放,村外的五百官兵得了信号,声势浩大的冲进村里来,村人一看这么多官兵,还以为他们的事迹败露了,纷纷举起农具反抗起来。 朝廷不给他们发女人,他们凭着自己的本事赚来的,现在还想抢走?不行! 干他丫的! 一片混乱,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挡得住正规之师?早晚是要输的。 折腾了一晚上,二叔又是将将天明才回来,倒头就眯了一会儿,然后就被动静吵醒了,翻到墙头一看,隐隐瞧到是官兵,还乌央乌央的望不到头,就晓得这回难以善了。 倒霉!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还动用这么大的阵仗?那他想跑不是很困难? 二叔从墙头锁回脑袋,暗暗叫苦。他咬牙思考,到处是趁着现在这个乱劲儿跑掉,还是把人藏在地窖里避一避,始终拿不定主意。事后再走当然安全,但万一闹大了搜屋子,关个十天半月,风险大大增加。 所以二叔一边思考一边朝着厨房走去,心想先捆住人再说,结果到了厨房门口,只留下三丫一个,正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二,二叔,三丫嗫嗫的叫一声,二叔心里晓得不妙,一脚踢开厨房的大门,果然,原本乖乖待在里面的两个宝贝金疙瘩,居然不见了! 二叔一阵头晕目眩,他手里的底牌没有了,这还怎么搞?那不是等死吗? “说!是不是你放走人的!”他一个耳刮子甩出去,打的三丫晕头转向,唇角都破了渗出血丝,三丫小声哭着,一边把昨夜的事情说了出来。 两人逃后,他们追了一段,因为没人会水,所以又折返回了村子找人下河,但是在河里游了七八里没找到人,也就上岸,准备天亮再去追。 -- 第45页 草!二叔心里简直有一万句脏话要说。 第30章 人质威胁 手头没了人质, 也就等于没有了底牌,更关键是没了银子!他幻想中的美好富贵生活,统统都化为泡影。 不过银子没了还不算什么, 命更加重要。二叔有心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现在人质不在, 也没人能够揭穿他曾经绑架过的事实。 这个念头刚才脑子里一转, 他又否认了,不行, 漏洞太多,村里人都知道他曾经带回来两个十几岁的小孩, 长相不俗, 想否认是否不掉的, 天天待在院子里的壮汉们也看见了。 他想到这里,突然脑子蹦出一个大胆的主意, 富贵险中求, 要想赚钱就得冒点风险,想突围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突然一把拎起被扇倒的三丫,粗暴的说, “一会儿跟着我出去, 要是敢乱说话,我一个巴掌就足够拧死你, 知道吗?” 三丫跟着他的话抖了抖,“我晓得。” 二叔提溜她就跟提溜小鸡仔似的,她有反抗的余地吗? 二叔不光抓了三丫一个,还闯进他关小孩子的房间里,从里面的小孩里选了一个跟奚昭差不多身形的男孩,胡乱把他跟三丫的头发打散, 狞笑着告诉他,一会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多一个字,他放在后颈的手掌可不会容情。 那小男孩也只敢点头。 二叔就提着两个小孩,把仅存的家当用牛皮纸包裹好,匕首插在靴子里,做好了弃车保帅的准备。 他推开大门,果然预料不差,那些游兵散勇就算拿起农具想要抵抗官兵,也就比划了两下就被官兵全部收拾了。看到做主的男人被捆起来,居然反过来拿起家里的木棍,一棍棍的敲下去,发泄自己的愤怒。 “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那可真的是下了死手。 夏先生再看这个架势,还没问话呢犯人先被打死了,连忙阻止愤怒的妇人,妇人打了几棍出了心头那口怨气,又开始嚎啕大哭。 “你个杀千刀的!” 已经有人过去拉架,让妇人不管什么事情都等过会儿再说。 夏先生还心急找人,他所料不差,村里有近三分之一的妇人都是被拐来的,剩下的那些也大多是娘家贫穷,拿她们换了大额的彩礼。花了银钱的男人有怨气,拿她们当牛马用,白天干苦力,晚上还要忙家务。 “还有人呢?村里人全都出来了?”奚明渊环视一圈,却没有发现自己孩子的踪迹,皱眉询问。 夏先生随手点了一个妇人,“还有哪家没人来?你们有没有见过两个长这样的小孩?”说着他拿出画像来,让妇人仔细辨认。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没找到奚昀奚昭,心底大石还不能放下。 妇人被点名,凑过去仔细瞧了看,“我好像没见过,但大牛是守村口的,人来人往他最清楚。” 夏先生正要问大牛是谁,一个嚣张的嗓音已经响了起来,“不要找了,我在这里!” “你们要找的人在这里!” 二叔手里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狼狈不堪,衣衫褴褛,正在呜呜哭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叫人呐!”二叔狰狞的掐了女孩一把,女孩尖着嗓门喊了一声爹,听得奚明渊心都快碎了。 他的女儿,从小就小心爱护着,什么重活都没干过,怎么才几天没见,就憔悴成这个模样,还瘦小?!嗯? 奚明渊就算近视八百度,也不会认不出自家女儿,熟悉的人就是这样,甚至有时候光凭着一个背影都能瞧出来,他打眼一瞧,就算胡乱裹着,他女儿的手臂,腿脚都不长这样啊,哭泣的姑娘过于瘦小了。 但他并没有点出这点,反而顺着那人的话说,“你要干什么?” 二叔其实紧张的盯着他,看他没有认出自己的孩子,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他就放心多了,逃跑也更有把握。 他提出条件,让他们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在准备一辆马车,放他离开。他带着人质逃出去后,自然会半路把人放了,让他们原地候一个时辰,再去追。 夏先生插了一句,“那你要是不放人怎么办?” “人逮在我手里,你说什么办?”二叔狰狞一笑,再次提了提女孩。 他要是违约,根本就没有任何制衡他的手段,除了忍还是忍。 夏先生只能忍让,让手下去清理出一辆马车来,他眨了眨眼睛,手下会意,故意磨磨蹭蹭的清理马车。 二叔等的不耐烦。而夏先生趁机打量被扣押的人质,他不认识奚昀,还能不认识奚昭吗?一看那手,就知道不对劲。奚昭从小也没干过粗活,手掌伸出来跟普通小孩不同,而这个孩子关节粗大,皮肤粗糙,哪里像了? 他跟奚明渊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里透出意思来,静观其变! 再怎么磨蹭,马车还是准备好了,二叔更加打起精神,防着阴沟里翻船。他用麻绳先把两个孩子捆了起来,想要先塞进马车里,然后自己上车逃走。 三丫先被抓了上去,她深吸一口气,借着车辆的掩护,猛的把二叔撞翻在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我不是你的女儿,他是人贩子!” 二叔突兀被人揭穿,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听到一声尖啸,自己胸前一热,他往热处一探,指尖竟然是鲜艳的红色。 然后他就人事不知,倒下了。 -- 第46页 夏先生放下弓箭,刚才神准的一箭竟然是他放出来的,刚巧射在要害,能让人昏迷。 三丫刚才喊一嗓子,做好受伤的准备。在她看来很值,毕竟这么好的机会要是还让二叔跑了,她能活活气炸。所以拼着性命也想一搏,不能放跑了这个人。 但她喊完后,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就地一滚,争取滚出二叔的打击范围内。 结果当然比她想的好很多,刚才的账房先生箭法很准,一箭当胸,就控住了二叔,她也毫发无伤。 三丫一骨碌站起来,蹦跶着想要靠近奚明渊,奚明渊拦住身边的人,动手帮她割开绳子,“小姑娘,你也是被拐卖来的吗?可还记得家里人?” 她忙点头,“我记得我记得!你先看这个!这是你女儿的东西吗?” 她从兜里摸出一条粉色发带来,当时她帮着奚昀梳头发,奚昭顺势捡了一截发带塞进她兜里,三丫收下什么也没说。 但她看出来了,当时那小女孩的配饰很贵,小男孩的发簪也如此,她就猜这两人身份不一样,家里人一定会努力寻找的。 既然如此,她帮个小忙又如何? 奚明渊接过发带,看到角落里绣了一个小小的花朵,正好是他女儿出门那天带的东西,柳暗花明又一村,忙追问,“他们在哪儿?” “他们昨天夜里,跳进河水里了.....”三丫低头,河水那么急,凶多吉少。 不料奚明渊却哈哈大笑,格外得意,“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他难得对着三丫解释一句,“我儿子可是能够下海摸鱼的主儿,区区一条小河还能让他翻船吗?” 都不用他们出动,就自己想了法子脱险。奚明渊笑过之后,又开始担心,这两孩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不辩方向的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他即刻命人去沿着河边寻找,只是那条大河又很多支流,恐怕一时半会还找不到人。 奚明渊只得先分开人手,一部分留在这个村子查清拐卖人口的事情,一部分去找孩子。 如今是太平盛世,朝廷的命令是不许随意掳良民为奴,更不能拐卖。当然,命令是命令,世情是世情。大家做事一贯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家境贫困要买卖儿女的,就说是签长工契约,糊弄过去,卖女儿也能美化成嫁女儿。 但这种情况,怎么说也是两厢情愿的,比拐卖能好点。 奚明渊让人登记他们各自的情况,暂时住在一起,反抗的男人先关起来,然后商量后续该怎么做,不管是要回家还是要留下或者自谋生路,总要给点时间让她们想一想。 这边忙活起来,奚昭跟二姐还在艰难求生。 因为没有鞋子,他没走出去多久脚就被打起水泡,奚昭是一句不说,硬忍下来,最后还是奚昀发现了,心疼的不行。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们甚至没钱,只能硬抗着,等到了一个城镇才好谋划怎么回家。 为了前进的路线,他们还吵了一回。奚昀想要走偏僻的地方,躲开可能会有的追兵,奚昭则坚持要走官道,理由是官道上人多,就算碰到什么坏人也能求救,山里是僻静了,也没有救援啊。 奚昀最后还是被说服了,两人顺着官道慢慢走着,终于走到一个大镇子,看起来有当铺。 他们把耳环跟发簪都当了,一共拿了二两半银子,也顾不上这个价格是不是被坑,拿着钱先去面摊上吃了一回面,跟老板打听这里是哪儿。 老板回答,他们这是身在罗州。 罗州啊,距离新州可是足足一百多里,看来他们在河里那段,被冲了很远。 第31章 回家 要是腿着回去, 少说也要走上三四天。在加上食宿,他们手里可怜的二两半就不够了。可要马车,钱也不够。 奚昭不知道他爹已经把障碍扫清了, 反而担心如果他们大摇大摆的走官道, 万一碰到绑匪的同伙在关卡上守株待兔呢?嚷嚷起来说不定被对方以小孩子闹脾气离家出走挡回去。 奚昀是没什么主意的, 奚昭跟她商量, 找个搭顺风牛车的,走一段算一段, 实在搭不到车的话就走着回去。 奚昀皱起眉头:“我们为什么不去找当地的衙门呢?说清楚我们的清楚,他们自然该派人送我们回去。” “二姐, 咱们两身上有什么证明啊?对方能不能信还是两说。”奚昭指了指两人的模样, 活脱脱的两个小乞丐, 还没走到衙门口就得被轰出来。 奚昀只能按捺下来,她也渐渐学到一点生存的技巧, 顺势找面摊老板打听去哪里做牛车。 面摊老板看他们两个小孩, 说是去新州投靠亲戚,笑呵呵指点他们,在城门如果有牛车停着不走, 就可以上前打听去哪里, 给出半两就能搭车。 那些牛车都是拉货的,满载是一趟空着也是一趟, 所以如果车子没载慢,就会顺带载人。 他们两听了面摊老板的指点,过去寻了牛车,可惜没有直达新州的,只能先途径其中一个小镇子,在从镇子上继续找牛车。 他们两搭乘了马车, 晃晃悠悠的往新州走,牛车颠簸,晃的人脑袋疼,但是奚昀也一声不吭,强忍着不舒服。 从昨天开始她就鼻塞不通气,声音嘶哑,看起来就是感冒前兆。奚昭没法子,只能尽力给她找来热水喝,希望能够让情况减轻。奈何奚昀从来就没受过这样的罪,就算努力撑着,还是逐渐加重。 -- 第47页 到小镇上,她已经开始发热,人也开始晕晕沉沉,而奚昭手里只剩一两银子,看病就不能坐车,坐车就不能看病。 “回,回家再说!”奚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看病不知道要多少银子,早点回家更安全。 “姐,放心。”奚昭把钱全部点算清楚,心里又有了主意,他买不起药汤,还不能买药丸吗?药丸还能跟人拼着买,总能省下钱来的。 他带着二姐守在镇上的药铺口,等了许久,果然等来了一个买风寒药丸的,百姓家里都要经常准备这样的药丸,吃了药能熬就熬过去,毕竟开方抓药贵。而一整瓶的药买回去用不上,搁着搁着就失效了。 奚昭专门挑那种看起来性情好,精打细算的主妇,也只有她们晓得东西白放过期的可惜,所以犹豫了还是答应了。 两人在柜台上一起拿了整瓶的药,当场把银子放到一起交给柜台,然后让伙计把里面的药丸拆开,奚昭的那份用牛皮纸装好,银货两讫。 伙计看过这一幕后,这家店突发奇想开始半份半份的卖药,这又是后话。 拿到药丸后,奚昭问他们要了热水先让二姐吃药,又买了一个葫芦装水,还能取暖,剩下的银子除了够做马车,还剩了十几文。 买了馒头,也足够他们挨到新州了。 奚昀头晕了,就靠着休息,或者喝点热水,奚昭为了勾起二姐的精神,就开始跟她讲话本的故事。 这次他说的是红楼,显然更符合奚昀的审美,奚昀本来恹恹的,听着听着也就有了精神,还想要问后续呢? “后续啊....”奚昭慢慢说着,大观园里众姑娘们的可爱和悠闲,才华和天真烂漫,都深深的吸引了奚昀,她听的起劲,也就慢慢忘了身上的病痛。 他们慢慢往家中赶时,奚明渊带着手底下的人,沿着河岸也一直在找着,只是那条河不仅长,还有很多的支流,碰到支流就要另外增加人手,所以反而跟奚昭他们错过了。 奚明渊已经几天没合眼,有时候闭上眼睛休憩一会儿,又要继续去找。夏先生也劝过他,休息好了才能坚持下来找人。奚明渊叹着气说:“你也知道我的,是个心里有事就睡不着的性子,你就算让我睡,我也睡不着,那这样还不如起来做点什么,免得焦虑。” “睡不着也要睡,哪怕你眯着眼睛安静的待会儿呢!”夏先生强硬的把人按了回去,就让他在塌前休息。 奚明渊只能听话的闭上眼睛,但看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珠还在转动,就知道他根本没有睡着。 夏先生刚好关上书房的门,想让奚明渊独自待会儿。 他刚刚走到大门,就看到门房的秦叔走路都要打颤,一句话被喊的百转千回的:“先生先生,少爷带着二小姐,回来啦~” 书房内,奚明渊本来就没睡着,敏锐捕捉到这个词语,登时就站了起来,“回来了?找到了?!” “是谁找到的?在哪里找到的?现在人在哪里?” “你说话这么快,让秦叔怎么回答你啊!”夏先生拦了拦,“先带我们去见人。” 奚昭经过两天一夜的奔波,进城之后就直奔家中,敲开房门后,门房秦叔高兴的傻了,一看见人扭头就跑,估计是回去报信了。 奚昭无奈的自己进了门,然后朝着正院走,刚好跟急匆匆出来的奚明渊碰到一起。 “爹,我带着二姐回来了。” 奚明渊迎面就看到自己两个孩子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落魄的跟小乞丐似的,就算男儿有泪不轻弹,也没忍住声音哽咽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难以抒发心里的激动,忍不住抱住两个孩子,而颜氏也匆忙的赶了过来,“我儿回来了吗?” 她看到两个孩子遭罪的模样,想哭又按捺住了,手抖个不停。 奚昭看颜氏这么激动,连忙打断她:“娘,二姐还发着烧,身上也脏得很,先带她去洗漱,我跟爹说话。” “哎!”颜氏响亮的答应着,忙带着奚昀进浴房洗脸不说。 奚昭知道,人回来了,看到他们平安无恙,就迫不及待想要问清他们的经历,他扬起脸:“爹,你是想我一边洗漱一边说呢,还是先说再洗漱?” 奚明渊真想给他脑袋一下,“这时候还有心情玩笑!”不过他自己倒是先咧嘴笑起来,能开玩笑,说明没被吓到。 奚昭跟爹笑过之后,才发现官学的夏先生居然也在,吓了一跳,“我出事还惊动了学堂吗?” 怎么办?他要社死了吗?他都能想象以后流言不知道传的多广,是个人都要过去问他,最近有什么感想。 夏先生眼珠一转立刻借口,“学堂自然知道,这等大事他们怎么放心?所以专门派我过来瞧瞧,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 “喔。”丢人就丢人吧,又不是他犯的错,想到这里奚昭又挺起腰。 奚明渊打听他的经历,奚昭赶忙捡了重点的说出来,他是怎么发现赶车的胡叔有问题,又什么试 探着通过二姐的同窗传消息。最后是通过试探三丫,让三丫跟他们联手,最后跳进河里逃跑的。 他说起来很简单,奚明渊却知道这其中一点都不简单,稍微出一点差错,他今天看到的就是两具尸体,忍不住地后怕。 “以后你要出门,必须带几个侍卫才行!”奚明渊一定要给孩子安排上侍卫,不然出门都不放心。 -- 第48页 奚昭自然点点头,他要是不带侍卫,家长都能急疯了。但他也有事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跟他们家有仇,又能够伸手过来打听到他的行踪。如果不是势力庞大,谁能做到? 提到这个,奚明渊的神色复杂起来,“这事也是偶然。”虽然他不信,审问的结果却让他不得不信。 二叔除了花钱收买消息外,真的没有同伙。 他本来跟之前的骗子林老鬼才是真正的一伙人,两人一个负责露面骗人,一个负责筹备后勤,其余的人员都是雇佣来的,因为秘密越少人知道越保险。 林老板被抓了,他们原本藏着的家底还被翻了出来,这个二叔哪里忍得下这种气?于是策划着富贵险中求,干一票大的绑架,不仅能够出气还能拿到银子,潇洒脱身。他连替罪羊都准备了,就是当初那院子里的汉子们,事后就算解释也说不清了,毕竟人藏在这里,他们都脱不了罪。 奚昭听完前因后果极其无语,那个所谓的二叔也是傻大胆,居然敢绑架官眷!做出那种有恃无恐的模样,奚昭还以为背后有什么帮会势力撑腰,这才小心翼翼半躲半藏的回家。 “对了爹,那当初帮了我的三丫姑娘呢?”奚昭还记得三丫的默契,当时就决定等自己脱险了,还要倒回去救三丫出来。 奚明渊对三丫也有印象,“她跟其余被拐卖的孩子都暂时住在衙门旁边的院子里,现在人手不够,等清理完了,就送他们回乡。” 因为那个买人村子的男人被抓了起来,剩下被拐来的妇人还不知道怎么办。她们都来自全国各地,有些还记得家乡,有些被拐卖几回完全不记得了,还有人生下孩子多了牵挂,既想离开又放不下孩子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奚明渊是打算送佛送到西,先帮着那些还记得家乡的人送了信过去,询问他们的家人要不要过来接孩子,等送走要回家的那些,再来商量无处可去的那些,总之这事也急不得。 “嗯,爹,三丫姑娘当初帮了我,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她的,记得叫我。”他还要记得还恩情,他想了想又想起另外一事:“出动了那么多人找我们,消息会不会泄露?” “我下了封口令的。” “就说是我失踪了罢,不要把二姐牵扯进去。”二姐今天十三岁,虽然还没有谈婚论嫁,但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流言蜚语更是没必要,他宁愿落个胆小的名声,也不能让二姐被耽误了。 奚明渊的手顿了顿,“还用的上你小子操心?快去擦干净,跟个小泥猴一样。”说着就推他,让他快点去洗澡,热水跟干净衣服准备好了。 第32章 拖鞋 奚昭进了浴房, 这才放松下来,龇牙咧嘴五官扭曲。他的确没有受什么大伤,但是当初被推下马车膝盖被擦伤又泡水, 红肿一直没消下去, 估计是感染了。脚底也被划伤了, 还光脚走路, 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他泡进热水里,顾不上伤口更疼, 沾了污水跟泥巴,总要先洗干净再上药, 疼就疼一点吧, 不然脏着他更难受。 他在内屋哗啦啦的洗漱, 夏先生微笑着把奚明渊往书房带,“这下子放心了?不仅人安全回来了, 而且也没有被吓住。”就算有点小伤小痛的, 养养就好了。 在书房里也没有外人,奚明渊也就放下架子,“是啊, 不幸中的万幸。”孩子比他想的, 还做的更好,甚至根本没用他操心。不过他怎么有点不得劲呢?难道这就是孩子长大后的失落吗? “知足吧你!难道你还希望孩子哭哭啼啼, 抱着你的大腿抱怨啊!”夏先生反而很欣赏这样的性格,“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你家孩子这样的,这么坚定....”他也找不到别的词汇,就是稳,磐石一般的稳, 哪怕是惊魂未定,都还能够清晰的说出事情经过,就算状态差了一点,也不耽误他组织语言。 心态很好。 夏先生也是从科考场上一路考过来的,见过形形色色的考生。说实在的,有把握下场一试的人,大多数学识都是过关的。但因为考棚里的环境,被军士巡逻的紧张,还有对前途的在乎,落榜的惧怕...都会影响他们的发挥,然后反映到成绩上,可能十分的学识就只能发挥出五分,遗憾落榜。 有一颗强大的心,别的不说,至少自己八分的学识就能发挥出八分,跟别人一对比,那可不就脱颖而出吗? 在这样的强大心之下,还有一颗怜悯心。能够觉察到女子艰难的处境,同情她,体贴她,并且尽自己的能力照顾她们。两种不同的品质居然同时存在,还真的让夏先生挺感兴趣的。 “你说.....我要不要收他为徒呢?” 奚明渊刚刚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吓的茶水都喷了出来,“你别是跟我说笑吧?我可不喜欢这个玩笑。”哎,得到之后再失望,那可比从未得到过还要难受。 “我哄你干嘛?反正我都被你骗来教书了,再多收一个开山大弟子,好像也没什么。”夏先生继续笑道。 “嘿!你这人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是我拯救你于水火之中好吗?要不然你还要继续留在是非之地,跟人小姑娘纠缠不清啊?”奚明渊才不肯认,明明是他伸出援手,解了夏先生的困境。 夏先生继续嘴硬:“我还能想到其他的法子,躲到哪儿不是躲啊?” “但没有躲在我这儿,名正言顺不是?” -- 第49页 两人继续斗了一会儿嘴,夏先生才正色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他看到良才美玉,心痒难耐,当然想要试试能不能教出一个状元来。 当年夏先生自己因为生病的缘故,名列二甲第一,让他不爽很久了。 “好吧,我会认真考虑的。这事你也不急,反正你在官学里也是教学生,传授的知识是一样的。” 因为现在收徒弟,可比现代的先生关系亲密多了,事师如事父,对待师父的一切都要谨慎慎重,所以被逐出师门,就犹如断绝父子关系,会让人怀疑弟子的品行。 奚明渊考虑的更多些,他自己当然是亲爹滤镜,咋看咋好。可别人就未必了啊,要是日后闹点什么事情出来,他夹在好友跟孩子中间难做人,所以才劝夏先生慎重考虑。 毕竟夏家是个诗书世家,家中从五代往上,就有人入仕当官,门生故旧更多,他如果开口要收弟子,排队的人能够从新州的南门排到北门。 如果以后孩子要走仕途,这样的师门能够给他很大的助力。 就是因为好处大,他才不能轻易下定决心。哎,果然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啊。 奚明渊想着想着,陷入深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夏先生已经从书房里出去,大概是休息去了吧。 什么时辰了?奚明渊一惊,抬头看天色,好像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正院里,二姑娘跟颜氏正在让大夫帮着请脉。 昭昭人呢? 奚明渊听到奚昭的房内还有动静,本来是想敲门的,结果手下一用力,门自己就开了。 房内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哎呀,马上就好!” “你弄什么鬼呢?” 奚明渊不由分说的进来,就开始自己儿子两手艰难的控住两脚,正在抠脚。他简直不忍直视,挪开眼睛。“还不好好坐直了!” “爹!”奚昭那叫一个喜出望外,“正好你来帮忙!” 帮什么忙,帮忙抠脚吗?!奚明渊胡子都要吹起来,正要继续教训他君子不欺暗室,即使独处也要谨慎的道理,才发觉儿子手里拿着一罐药膏,正在费力的往脚上抹。 奚昭自己把膝盖和手臂的伤口挑拣干净,这才去去抹脚底,结果实在够不到,扭来扭去这不是耽误功夫了吗? 奚明渊这才留心到他的手脚,又想拍一巴掌下去:“干什么不叫大夫?”非要自己逞能? 奚昭又挨了一巴掌,可怜兮兮的说:“上好药不就行了?” “万一又什么泥巴灰尘没清理干净呢?”奚明渊不由分说的重新把药膏刮下来,重新用酒水冲一遍消毒,然后再上药。 疼的奚昭哭爹喊妈,喊了两声这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他狠心的爹干的吗? 手臂没什么,脚底板的确需要重新清理一遍,为了转移儿子的注意力,奚明渊开始发问,“你还记得今天过来看你的夏先生吗?” “嘶,记得啊,嘶,上回我在课后写,嘶,作业,他还单独跟我说过话。”奚昭疼的连连抽气,还不忘回答问题。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我是说教算学课时。” “那可就厉害了!”奚昭回忆平时大家对夏先生的态度,“哇,夏先生这才来了多久,已经超越王先生,成了最受欢迎的先生......而且夏先生还荣获了官学第一帅的美誉。” 奚明渊本来是想试探一下孩子对夏先生的好感度,哪知道听到一整套的赞美之词,不由得醋了, “真有那么帅?难道不是你们那群小孩子没眼光?” 奚昭特别认真的解释,“我自己要说的,爹你的五官眉眼其实比夏先生还英俊,但是夏先生气质真的出众,令人过目不忘。” 如果举个栗子,就是奚爹五官八分,气质八分,综合分十六分。但是夏先生五官七分,气质十分,综合分比较后反而高。 奚昭说完之后吐吐舌,“这算不算背后说人小话?爹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好吧,我不说。”奚明渊不爽,他才不会告诉夏先生呢,哼! “爹你问这个问题干嘛?关系到夏先生的工作?”药已经上完了,但是裹过纱布的脚塞不进鞋子,奚昭正在思考自己要怎么走路。 “咳咳,你爹我跟夏先生有那么一点关系,他才被派来问询你的事。以后你跟他多亲近。” 奚昭只觉得头皮一紧,有种班主任在后门观察同学上课的窘迫感,结结巴巴的问:“那一点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瞬间回忆起童年阴影,小学时代,学校新转来一位老师教数学,奚昭还是数学课代表,成天的打交道,他奇怪过为什么新老师那么照顾他,后来归结于他可爱啊! 然后就在家里看到了新任数学老师的身影......正在跟他爸谈笑风生,讨论学校的囧事.... 奚昭的水晶心从此碎成了八瓣。 难道今天还会有经典复刻?这种事为什么要复刻啊摔!? “哈哈,你猜?”奚明渊故意卖关子。 奚昭的八瓣心今天再次破碎,变成十六瓣。 不过大概久了久了就习惯,奚昭经过最初的窒息后恢复的比上回快,充满了破罐破摔的感觉,笑就笑吧,人生不就是你笑笑我,我笑笑你吗? 一生很短,很快就过去了。他也不能移民换个星球生活不是? -- 第50页 “我不猜了,爹你有话直说。” “以后好好在夏先生面前表现,有你的好处。”奚明渊点了他一下,“走,去正房看看你娘,她可是担心坏了,几天没合眼。” “爹也没睡好吧?看看这黑眼圈。”奚昭跳下床去,只穿了一只靴子,单腿蹦跶,另外一只脚实在塞不进。 奚明渊扶着他到了正院,颜氏一看这个架势又慌了,“这是什么了?”她吓了一跳。 “脚划了一道口子,上了药穿不上鞋,休息休息。”奚昭努力的蹦跶过去,然后找了一个凳子坐下。 奚昀心疼极了,“路上你怎么不跟我说?” “没感觉嘛!一点都不疼,结果回家洗了澡,才觉得刺挠刺挠的,一看脚底板,才发现有口子。”奚昭撒了一个小谎。 颜氏也心疼,总不能干看着孩子这么蹦跶,她待要想点主意出来,奚昭抢先说:“娘,我穿不进鞋子,您帮个忙做一双家里穿的鞋就行了,也用不上多大功夫,很方便。” 他借用颜氏摆在桌子上的纸笔画出拖鞋的样式,鞋底也不用多好的,草编的都行,上面缝一个鞋面,穿起来只用一套一勾。 “这个鞋子不光现在能穿,在家沐浴后也能穿。” 因为现在的鞋子都是高靴筒厚鞋底,白天穿着出门无所谓,晚上洗完脚,就有一点不方便,长靴子套起来慢。 “那夏天这么穿的确清爽透气,冬天呢?”奚明渊很感兴趣的把图纸挪到身前,指着图纸问。 “冬天也行啊,用草编做底,用麻绳搓的线做面,或者干脆用旧鞋垫。” 织拖鞋可是曾经在妇女中活跃过的行为,有手快的,一天能织出两三双。 第33章 三丫 颜氏一看奚明渊这样子, 就明白他在思考什么,肯定是想到底要怎么推广开来,然后赚钱呗。哪怕是在家休息, 都不忘公事。 奚明渊嘿嘿一笑, 他作为本地的父母官, 不考虑这个还能考虑什么? 奚昭插嘴:“爹, 你要想贩卖这个拖鞋,考虑的问题可多。第一, 现在的居民舍不舍得花钱买鞋,定位不对。有钱的看不上, 没钱的买不起。第二, 手工简单, 居民肯定更愿意自己花时间做。”谁让现在人工不值钱?如果能省下两文,持家的主妇宁愿花费一下午自己做。 “第三, 容易仿制, 一旦卖的很好,很快就会被看到商机的店家仿造。” 他扳着手指头说了一通弊端,不但没有打消奚明渊的顾虑, 反而激起他的兴趣, “那你有什么法子改善?” 他一问,奚昭立刻开始思忖着说, “其实要解决,就得想办法降低成本,可以招聘村里的妇人做手工活,让她们拿着材料回家做,如能在农闲时间多赚一点铜板,哪怕手工费低, 时间自由也不限场地,她们也会很乐意。” “再一个就是,先囤积大量的现货,到了当地市场迅速推开铺货,赚一笔快钱就走,不与民争利。”这样才有利润可赚。 奚明渊这次真的乐了:“考虑的很周到嘛,已经初具火候。”他自己是苦出身,知道民间疾苦,但孩子出生时家里情况好了不少,从小也没吃过苦,他还怕孩子长大之后变成何不食肉糜呢。 “那当然!”奚昭昂起头,这点小问题还能难倒他吗?!当然不能。 颜氏就看着他们两父子在那儿商量具体该怎么分配拖鞋的订单,她自己捡了几块碎布头,借用之前做好的鞋垫子,两三下就做出一双拖鞋来,还真别说,的确很方便。以前的鞋会被踩塌后跟,最后看起来软趴趴没形状,这种拖鞋就不会。 她做好了就让奚昭试穿,奚昭才算是不用单腿蹦跶。他穿好鞋子后,心情激动抬眼看颜氏,发觉颜氏跟平时大不相同。 颜氏多爱美一个人呐,平时在家也是妆容齐整,细心搭配,更不用说出门,总之任何一处都收拾的妥帖漂亮,而现在呢?头发就简单的挽起来,眼底还带着重重的青黑,眼神疲惫带着红血丝,想必这几天根本没休息好。 再看奚明渊,其实也没好到哪去,不过强撑着而已。 奚昭喊娘的声音,自然而然变的柔和低缓,还有点撒娇的意思,“爹,娘,孩儿这次让你们担心了......” 奚明渊还能撑住不说话,颜氏的泪珠子一下子滚了出来,止都止不住,她侧头去擦泪,“刚才就哭过一场,好容易收住了你又招我!” 她心底难受的很,每每想到孩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吃苦受罪,心里就跟针扎一样难受,只能安慰自己,受罪也过去了,孩子都回家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的。现在奚昭一说,她又忍不住。 奚明渊拍着肩膀安慰她,颜氏哭了一场,情绪好转不少,擦干泪后赶紧趁热打铁,“以后要派侍卫跟着你们,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不许拒绝!” 身后多了跟屁虫,但为了安抚亲娘的情绪,奚昭认命的点头答应。 这事是重中之重,奚明渊是一刻都不肯耽误,等奚昭回家第二日,就开始招聘护卫。肯上门给人做护卫的人难选,有本事的人有傲气,没本事的他又不乐意。选来选去奚明渊最后选中了一个受伤后退役的军士。 他本事大,但为什么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工作呢?因为他除开自己,还要带两个年轻徒弟,一个 是他堂侄,一个是他女儿。这样拖家带口的,那些主顾自然不愿意一起雇佣。 -- 第51页 可是这样的情况,刚巧就适合奚家,连女护卫都有了,奚明渊不仅开出高薪,连四季衣裳和节礼都包了。 从此奚昭出门就多了两个护卫,送他上下学,他上课时,护卫就暂且休息。 奚昭脚受伤,就在家休息了几天,对外的说法当然是他生了大病。 奚三叔听说他回家的消息,带着补药上门探望,毕竟大侄子找了回来,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奚建功奚立业就被打发过来慰问伤员,面对他们好奇的眼神,奚昭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冒险历程。 奚建功平时看起来很稳重,总归还是个孩子,听到这样宛如话本英雄人物的故事,还是惊讶的张大嘴,连连的惊叹,时不时发出呼声。 奚昭说完整个经历,自己起身倒了茶水喝,摩挲着茶杯,对着如坐针毡的奚立业主动开口:“立业弟弟,这回多亏了你来报信,人情我记下了。” 奚立业当时看到车夫胡叔被扔到巷子里,本来是不用管的,他却上前去救起了胡叔,然后上门来报信,不管怎么讲,他对奚昭是有恩的。恩是恩,怨气是怨气,奚昭不会把他们混为一谈。 奚立业本来做好气氛尴尬的准备的,反正两人就是维持表面的和平,不要闹出事来给家长瞧出来就行。奚昭的态度一软,他的气势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软趴趴的,结结巴巴的说:“没,没关系,这是我该做的。” “该做什么呀!”奚建功嚷嚷着,“当时他都快走出三条街,楞是说那人有点眼熟,硬要倒回去悄悄,你不知道,那巷子里堆了多少垃圾,我什么都没看到,偏偏他眼尖看到了......” 奚昭这才定定的看着奚立业,奚立业避开他的眼神,眼睛盯着鞋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 奚立业觉得自己先示了弱,好像输了。但要是让他眼睁睁看着昭哥出事,他又做不到。 奚昭看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磨磨唧唧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挣扎。 算了算了,总归也就是个小屁孩,才多大啊!他加上前世的年纪都够奚立业的三倍了,就拿出一点宽容来又如何? “我知道,我明白。”奚昭主动去拍了拍奚立业,“咱们总归还是兄弟嘛。”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产生了默契,主动不去提从前的事情,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又说了一会儿话,奚三叔他们才告辞离开,陈氏本来早就打听好城里胭脂水粉的经营状态,结果硬是没找到什么机会提话头,只能按捺下去不表。 奚建功和奚立业两兄弟回了家,他们家人少,各自分到一个大屋子的半边,但起居坐卧都是在同一处的,所以回到私密的空间,就能说上一会儿悄悄话。 奚建功偷看弟弟的神色,无比的欣慰,今天这样的,算是和好了吧?昭昭跟弟弟两人闹起了别扭,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排解,他笨嘴拙舌的又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只能憋出一句,这样很好很好,以后也要好下去。 奚立业不明所以,默默点头。 “还有,你以后少跟姓范的小子来往,他没安好心。”想了想,奚建功又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范家也是商户,跟他们住在同一条巷子,之前又跟奚立业上同一个学堂,两人关系就好的很,经常一起进出。 奚建功本来是欣慰的,毕竟一个好汉三个帮,多个朋友总不是坏事,但有一回他从拐角过,就听到姓范小子叽叽歪歪,嘴里说着堂叔的坏话,说什么拿他们家当家奴用,一点不像正宗的亲戚,对亲戚当然要好好养起来,要干活就是自己养自己,根本不算什么帮忙。 要不是知道自己当时在听墙角,奚建功差点冲出去揍那小子一顿,就算这样他也不爽的很。 “范文怎么了?”奚立业还愣愣的,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奚建功决定直话直说,“范文家里也想要做海货生意,但是生意没我们家,正在想法子抢夺我们的货源!开的价格比我们高三成。”但是呢,他们进货的地方也是本乡本土,加上还有奚明渊的招牌挂着,就算对方再开五成也没人肯卖,所以抢生意这事才没有做成。 在看范文的言语,就能读出别的味儿来,不就是想要在中间离间感情吗? 奚立业一怔,“真的?” “我哄你干嘛!不光是爹知道,连账房都晓得。”奚建功冷哼一声,正面竞争不过就背后用阴招,他最看不起这样的人了。 奚立业突然发足狂奔,跑去亲爹那儿问个清楚,得到的答案让他难以相信,他都干了些什么呀! * 奚昭这面,因为不用上学,就问起三丫的事情来,这个灵性的姑娘他还记得,两人仅仅通过眼神交流,就能策划好该怎么逃跑,也算有默契了。 三丫现在暂时跟那些被拐卖的妇人住在一块,听说知州夫人找她,理了理仪容,从容过来。 颜氏也见过这个机灵的小姑娘一回,留下很深的印象,再加上对她两个孩子的搭救之情,就想做点什么答谢。 三丫看她这么开门见山的说,犹豫了一下,“我想麻烦夫人派几个人来,送我回家。” “不是已经写信去了吗?你家人接到信件,难道不会来接你?”奚昭插嘴问。 三丫默默点头:“就怕这信根本送不到我娘手里。” -- 第52页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三丫家里也是。她父亲早逝,跟她娘相依为命靠收租子活着,但是三丫明明带着丫头出的门,结果被拐子怪跑了,一路颠簸着卖到这里来,距离原本三丫的家乡有几千里。 如果三丫没有什么奇遇,此生都难返回家乡。 三丫嘴上不说,但心里想的清清楚楚,肯定是有人在中间捣乱,不然拐子为什么要拐已经记事的小女孩? 三丫想要求颜氏送她回家,一方面是怕娘收不到信件,二就是想要顺势借一借知州的虎皮,扯一把大旗出来,吓一吓那些图谋不轨的人。 三丫忐忑说出自己的要求,也害怕颜氏不答应,她想要“利用”人家,心里自然觉得对不起别人。 她那点小心思,颜氏怎么可能看不穿?扪心自问,颜氏自己碰到这种情况,也会想要拼命抓住身边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所以她只能微笑点头,“好孩子,我答应了。等先处理别人的事情,然后再好好派人送你回家,再给县令写一封信,托他好生照顾你们。” 颜氏不仅答应了她的要求,还思虑周全,把其他地方一并补全了,这势必要动用自己的关系。 三丫努力抬起头,不让眼泪滚出来。 第34章 下雨 颜氏说到做到, 跟奚明渊商量好之后,就准备派出两个闲差的衙役,雇佣一队车队, 一路送三丫回家。 这样虽然麻烦, 但对三丫好, 颜氏连说辞都商量好了, 就说三丫被拐到新州,送到了知州府上, 她干活机灵人又聪明,讨了夫人的欢心, 夫人就问她有什么难处, 三丫说出自己是被拐卖的之后, 夫人就大手一挥把人送了回来。 这样,也不会损了三丫的名声, 让人质疑她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颜氏跟奚明渊讨论的时候, 就想着把事情做的妥妥帖帖周周到到,一点纰漏都没有最好。 “你想做就做呗。”奚明渊对三丫也还有点印象,挺灵性的姑娘。 “我这些天老是想, 要是二姑娘被拐走了, 会遇到什么。会有好心人愿意照顾她吗?会愿意送她回家吗?还是扣住不放虐待她?”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颜氏心里就闷闷的不得劲, 然后加倍想要对三丫好,好像就能弥补回来似的。 这种心理就算对奚明渊说了,他也不懂,反正别拦着她就行。 * 奚昭又在家歇了几天,等脚伤彻底好了,这才重新去官学上学, 他一进门,可以说受到最热烈的欢迎,张家平带着其余的同窗,一窝蜂的靠过来叽叽喳喳,还有人拉起一条横幅。 奚昭看到上面的大字,欢迎奚昭回归,就觉得呼吸一窒,脸上烧红。这是什么社死现场?堪比海底捞的唱生日歌了。 “收起来,收起来,这是干什么呢?”奚昭捂脸。 “庆祝你大病归来啊!以后健健康康,百病不生!”张家平起哄,然后挨了一记白眼。 其他的同窗不明真相,可张家平他可是知道的,怎么还起他的哄。 张家平闹了一会儿,才劝其他的同窗回到座位,挤眉弄眼的说:“隔壁班有人说你坏话,我当然要找回这个场子来。” 也不知道那些人跑来学堂学什么来了,学着长舌背后说人是非?哼,听到流言气的张家平脑袋都快炸了,跟人吵过好几回。等到奚昭回来,他才觉得是扬眉吐气了,故意要庆祝笑闹一番。 “他们说我什么坏话了?”奚昭反而好奇起来,他还真的挺想知道的。 张家平嘴翘的能挂油瓶,“不听也罢,总之不是什么好话,而且全是胡说八道的。” “好吧,还以为能告诉我名次,我争取下次考试超过他们呢。”奚昭故意说,“用实力碾压他们,就喜欢他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好耶,我喜欢这句话!”看不惯又干不掉,还要看着他们日子过的越来越好,光是想想都够气死他们的。 张家平只要一想到这个,立刻觉得浑身充满无穷的力量,没错!打架或者背后说小话算是什么本事,有本事比成绩啊,我肯定碾压你! 奚昭把他糊弄过去,也拿起书本开始认真复习,他这么多天没来上课,一时半刻还没法进入状态,所以,更加要好好读书。 第一堂课就是夏先生的算学课,最近打好了基础,学习的课程慢慢变难了,开始涉及到更大的运算,和简单的方程式问题,今天出的题目,就是经典的鸡兔同笼。 上一堂课教过要怎么运算,这节课就是鸡兔同笼换成别的,台下的学生立刻抓瞎了。 夏先生环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学生就跟田里的秧苗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倒,不敢看他的眼睛。 就知道会这样,学生看到提问的先生,比看到猫的老鼠还要怕。夏先生懒洋洋的,点了奚昭上来做题。 奚昭无奈,上到课堂前头,尽力把整个结题的思路说清楚,随着他一步步的解说,底下的豁然开朗,原来是这么做的!他们刚才这么没想到呢?! 他们听懂后奋力在白纸上书写,一点点推导过程,最后终于得出答案,试探的报出来,“先生,是这个数吗?” 夏先生懒懒的瞧了一眼,点了点头,也同意奚昭回到座位上。 奚昭自己回来之后,又继续听夏先生讲课。 其实夏先生自己的学识够丰富,当算学先生简直是屈才,他明明可以去研究更深奥的学问。但也正是因为这点,让他来教授没有基础的学生基础算学,两边的人马都显得很苦恼。 -- 第53页 天才并不是合适的先生人选,反而需要耐心和容忍度。夏先生把题讲了一遍,觉得“这还不会”? 而学生们是真的觉得,“就是不会。”这不是互相折腾吗? 不过这话奚昭不好直说,要是能够找到机会,通过爹劝一劝可以。 算学课上完了,又是其他的课程,随着课程的增加,奚昭慢慢找回了上课的状态,毕竟他还是个学生嘛,最要紧的还是读书。 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原本嫩绿色的树枝变成了深绿色,有气无力的搭楞着。 夏天本来雨水会逐渐增多,农田里的作物也能得到及时灌溉,保证收成,可是,这一瞅着就差不多一个月没下雨了,除了四月份下了几回毛毛雨,就没见过几回雨水。 新州这块地方,靠着海,按理说是不缺水的,偏偏就不下雨。 奚明渊这段时间急的火上眉毛,要是作物收成不好,那可全是他这个知州的锅。再说看到辛苦一年的农民吃不饱,他更加难受。 奚明渊吩咐下去,让各个县城各个村里,挖水渠自救,至少要先保住收成。因为不晓得执行力度怎么样,他还要挨个挨个县城的巡逻,就怕知县阳奉阴违,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所幸知县们都知道上官的脾性,更关系到自己的功绩考核,个个都很认真。 因为天热,奚昭还自己带了水壶,下课就会水房装满一杯放在身边,还让二姐也带上水壶,二姐拗不过的也带了。 他们平时上学用的马车,奚昭让人加装了一个棚顶盖上油布,能够遮到车夫的位置,这样既能遮阳还能挡雨,穿蓑衣总是没那么方便。 胡叔感激的很,主顾把他放在心上,他更加要拼命的干啊。 奚昭其实没想太多,他想着胡叔风里来雨里去的,虽然空闲但每日都要上工,很是辛苦,自然能轻松一点是一点。 不过这个天气的确恼人,又是闷热又是潮湿,人只要出门一趟,回来必定汗湿全身,黏糊糊的不舒爽。 奚昭看着日头,心想到底什么时候能够下雨呢?下雨后就能凉快多了吧?其他人也是这么盼望着的,盼着老天爷赏面,下一场雨。 晚上睡觉时,奚昭都是推开窗户的,巴望有点凉风,不然热的睡不着。 这天夜里,他突然听到窗户被来回吹动的声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外面风雨大作,哗啦啦的下着雨水,凉风也一阵阵的吹,室内空气清新。 下雨了,能睡个好觉了,奚昭迷糊翻身又睡着了,夏日里听着雨声,简直是最好的助眠音乐。 等他早上要去上学,发现这雨水还下着,不大不小,开始忧心了。 不会不停了吧? 奚明渊显然也有这样的担心,早餐匆匆的扒拉了两口,就穿着蓑衣和斗笠,准备出门让衙役们巡逻着,那些住在低洼地区的,一准被水泡的不成样子,要尽快挖出排水沟来。 颜氏还安慰他:“不会的,夏天下暴雨那是常有的事,停了半天就能排干净。” 奚昭抬头看了看天还黑沉沉的,一点没有亲娘的轻松乐观,这模样肯定还要下雨,雨水多了会成灾啊。 这种触霉头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心内一直祈祷着雨水快点停。 事与愿违,这场雨一直下到这天的傍晚,当时官学里积起到小腿的水,抬高过的屋子也没能幸免,都蔓延到室内来了。 先生上课上到一半,看这个架势暂时不会停,干脆提前吩咐让人放学,又张罗着送学生回家。这种时候学生跟家人待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奚昭跟同学们淌着水出来,彻底踩个湿透,伞在这个时候起的作用不大,湿了半截。 等狼狈的回家,才发现二姐回来的更早,女学放的更早,甚至干脆让学生在家休息几天。 “这样子怕是要遭。”奚昭看着自家满院子的水,犯愁。 巡逻了一整天的,刚回家的奚明渊更别提了,他皱着眉头脱下蓑衣放在走廊里,看蓑衣的样子,一整天都没干过。 一场晚饭,谁吃的也不得劲。 颜氏张罗着想要多买点米面蔬菜,还有耐放的东西,这一下雨,平时买菜的进不来城,物价必定暴涨,家里吃饭的也有十几口人呢。而奚明渊操心的是另外的问题,积水再涨,内城有些居民就没法生活了,水能够漫到床铺。 因为担心这个问题,他晚饭没吃几口,又急匆匆的走了,估计是去安排衙门的人该怎么排水。 奚昭心想,别看一州之长听起来威风凛凛,平时要操心的事情也多,不光要管好自己的州城,还有底下县城要操心,忙起来真是脚不沾地。 第35章 进水 因为爹出门去了, 奚昭心里挂念,一直没怎么睡好。梦里翻来覆去稀里糊涂,全是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色, 或是他跑到高山上下不来, 或者是面前无路后退是悬崖, 梦里的奚昭动弹不得, 眉头紧皱,最后好容易醒来了, 耳边还带着哗啦啦的水声。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实在睡不下去了, 翻身正要起身练练字时, 一下脚凉的一激灵。 他低头, 脚下是已经半人高的积水,差不多能到他大腿位置, 再涨个十多厘米, 就能淹到床榻的位置。 奚昭不可置信的伸手探进积水里,凉凉的,还在反射天上的月光。 ???水都漫进家里来了!还不快去救人呐! -- 第54页 奚昭都顾不上去穿外衣, 直接推开房门, 这才发觉院子里已经是一片汪洋,什么树枝啊木盆之类的东西都浮了起来, 在水波里一荡一荡的。 这要是他没有半夜醒来,岂不是被水淹了还不知道? 奚昭连忙扯着嗓子喊,“娘,二姐,积水进家里了!快起床啊!胡叔秦叔王妈,快起床啊。” 他一连叫了几声, 声音不够大,索性去摘了挂在大门背后的铜锣,刺耳的铜锣声在安静的夜里嘹亮又刺耳,附近的居民很快就被惊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 “是谁大晚上的不睡觉?” “卧槽,水进家门了!快点起床啊!” 一阵阵慌乱的叫声传来,被惊醒的居民们开始组织起来自救,而颜氏也被惊醒,匆匆披上外套,看着外面的架势都懵了。 这是哪儿?她在哪儿? “娘,快点带着贵重的东西离开....不不不别带贵重的,只带食物,咱们先出去。”奚昭忙说, “这个时候吃的最要紧,二姐呢?” “我在这里!”奚昀穿鞋慢了几步,现在也匆匆走出来,其他的胡叔秦叔本来在门房休息,现在也急急忙忙的赶回来。 “这水涨的好快!难道是哪里决堤了?”秦叔是本地人,喃喃自语着。 要真是决堤了,他们整个城里的人都跑不掉啊!城里危险,城外也未必安全。奚昭都不敢想象,他们接下来要干嘛。 “娘,您先去收拾点东西,我去前院问一问爹去了哪里,一炷香就回来。”奚昭对着颜氏说话,颜氏点点头,扯着嗓子招呼让大家各自回屋收走最要紧的东西,再把厨房里的馒头烧饼分一分,揣到怀里。 关键时刻,银子可没有一个烧饼管用。 有颜氏安定人心,门房们也没有慌乱,各司其职去收拾东西。 奚昭蹚水去前院,刚才的动静已经把守夜的衙役们都惊醒了,他们站在走廊下,惊慌失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奚昭过来,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三公子,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爹晚上出门,说没说去了哪里?” 班头作为领头人,是知道奚明渊去向的,他苦着脸,“大人说是去最靠近海边的安宁县城巡逻,还带走了一班兄弟,那里骑马都要两三个时辰。”换句话说,就算情况一切顺利,奚明渊也赶不回来,更何况现在还发起了大水? 奚昭愁啊,那这可怎么办?他比划了积水的深度,已经从大腿到了大腿根,再耽误下去还了得? “城外有没有什么山坡?可以避水的?” 班头苦思冥想,“有,大概在城外十里亭那里,还有好几个山头。” “好,那你们就把铜锣都翻出来,把整个城里的人都叫醒,然后分别赶到十里亭。” 奚昭当下把留在衙门口当值的十多个衙役分成四队,加上他家人自己,可以分成四队,正好对应城里的四个大门,从主干道一路敲着铜锣出去,叫醒整个城市的人。 “三公子想的周到!”班头大喜,他害怕三公子吩咐他们先去通知居民再倒回来叫自己家人,那得耽误多少功夫,如此双管齐下,正正好。 奚昭吩咐完毕,又返回后院去看娘跟二姐收拾的怎么样,颜氏关键时刻拎的清,就带了些散碎银子和最重要的契书,然后就是吃的,看到孩子过来连忙问:“怎么样?” “先出城,到城外的坡地避一避。”奚昭三两句把安排说了说,颜氏叹气:“也只能这么做了。” 城外好歹能多撑一会儿,或许能熬到水退的时候。 话不多说,他们把东西斜捆在背后,手牵手从大门走了出去,跟其余的三队衙役同时出发。 二姐还带了一盏灯笼照明。 奚昭走在最前头,他拿走了背后的门栓当做探路棍使用,毕竟水里什么也看不见,万一有什么坑洞,先用门栓探路要紧。 这样走起来很慢,但是安全。 他们走的是西门,每走出五十米,他就拎起铜锣,咣当咣当的连敲五下,放声喊道:“涨水了涨水了,快出来逃到城外的十里亭啊!” 他喊完,二姐他们接着一起喊。 铜锣声音够响,被尖锐的声音惊醒,居民们一翻身,看到快涨到床边的积水,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呼唤亲友收拾东西,纷纷起床来逃命。起床的人越多,动静越大,惊醒的人越多,喊到后来,已经不需要耗费嗓子大叫了。 有 机灵的,开始跟邻居结伴一起赶路,毕竟人多力量大,也不用担心被水冲散,还能手拉手一起走。 大难当前,有人能够当机立断拿了重要的东西就走,有人却纠结于家具,什么都舍不得放下,最后背了一大包袱的东西,跟抗了一座小山似的。 奚昭试图劝他们留下东西,毕竟只要门锁好,东西放在家里也不会丢,他们却不听,还用警惕的眼神瞪着奚昭。 罢了,人各有志,奚昭也不多费口舌了。 水越来越高,从大腿到了腰部,要在水里走路也格外费力,水也脏兮兮的,好在离城门已经不远了。 天上的月亮冷冷的照到人间,不为所动。 从城门走出去,再步行走上十里,路上人越来越多,拖家带口的都在朝着山坡上走。 走了大半夜,天边已经隐隐能够看到亮光,原来一夜都快要过去了。 -- 第55页 偏偏这时候,又下起雨来,着急忙慌忘了带雨伞的人家只能咬牙朝着山里冲,巴望能够找个遮雨的地方。 爹不在,奚昭自觉要保护好家人。他护着娘跟二姐走在中间,自己跟秦叔胡叔守在外围,隐隐呈现保护的姿态。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防着小人。有人的一颗坏心压制在道德和礼仪下边,平时也会装成人模狗样,可一旦碰到律法无法压制,也无人威慑的情况,立刻就会撕开披在身上的伪装。 奚昭可不愿意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等到了十里山,不大的山坡上已经站满了人,这时候也顾不上挑拣条件,有块地方站就好了。 奚昭他们就选了一块山腰的位置站定,走了一晚上谁都累的慌,又带了干粮的,就借着凉水啃起了馒头,填饱一点算一点,没带干粮的只能干看着。 有人看着,自然有人想要拿钱换,还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动手。 可不能开了这个口子,一旦放开,道德的枷锁被打开,情况就会马上恶化。 奚昭啃了半个馒头后,到底寻找班头的身影,他们跟他家同时出发,应该早就到了。 果然,班头已经带着家人,站在另外一个地方啃干粮。 奚昭走过去跟班头耳语一番,班头瞬间领悟到,三公子脑子转的真快,方方面面的都想到了。 “人手不够,可以找你熟悉的人,提携一番。” 班头瞬间悟了,要不说富贵险中求呢,三公子这么讲,也就是承诺他挑选的人手,以后也可以加入衙门当差。 虽然衙役在官吏里算是不入流,但对平民百姓来说就是入了公门吃公粮的人,光宗耀祖啊。 而且,班头还能趁机塞几个听他话的人,好处多多啊。 有这根萝卜挂着,班头就跟打鸡血一样来劲,很快就挑出十几个青年,跟原本的衙役们组成巡逻队,敲着铜锣一路喊着,“各位居民放宽心,这里水淹不上来,顶多两天,救援就来了。” “稍安勿躁啊,遇到水灾谁也不想的,正是大家齐心协力的时候。” 班头也不提别的,但句句都在阐述,危机是小事,总会过去的,大家齐心合力共渡难关。 有心浑水摸鱼的人,迈出去的脚还是收了回去,就是,危机顶多两三天就会过去,但他自己的姓名家口邻居都一清二楚,跑又跑不掉,还是收起坏心思罢。 班头巡逻了几圈,以他的眼神自然看出来有人起了什么心思,被他一吓又收了回去。 秩序被维持住了,居民们的心思就放在怎么吃饱上。十里山上好歹也还是有植物有动物,一天少吃点也能混几天,至少能够等到大水退去。 奚昭看秩序被维持住,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千万别乱起来。 天光大亮后,奚昭又发现了张家平,他跟着家人们也选了十里亭躲避,等他们一来,更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第36章 救灾 颜氏跟张夫人打过招呼, 点头问好。张家出来的急也没带护卫什么的,两户人合在一块,看起来人多势众, 没人来招惹。 张夫人虽然晓得自家孩子跟知州家的公子交好, 却没什么机会跟他家大人打交道, 如今得了说话的机会, 拼命的凑到颜氏前面说着奉承话,说的张家平都面皮涨红, 使劲想要把亲娘拉开,好容易拉到旁边的角落去。 颜氏瞧了他们, 奚昭还怕她生气, 不料颜氏叹了一口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也是为了儿子好。”要是自己面前有学政或者国子监的夫人,她自己未必能稳住功利心, 也想给自家孩子博一个好印象呢。 一想到这, 她都生不起气来,虽然自己不爱听奉承话,还是耐着性子。 好嘛, 娘都这么想得开, 他也不用劝了。 张家平劝完自家娘亲,满面沮丧的过来跟奚昭致歉, 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好,夹在中间太难受。 “好了,咱们兄弟不说外道的话。”奚昭安慰他,换了个话题,“衙役们正在撑船去救城里的人,要帮忙吗?” 昨夜大多数人还是跟着大流出了城, 一小部分因为其他的原因没走,奚昭唯恐还有落单的,他出面组织了一部分人手,让他们搭乘小船回去救人,忙活半天,人手都被累瘫了。 与其让张家平那么愧疚,还不如把力气用在救人上。 果然,张家平爽快答应下来,并且派出几个伙计一起帮忙。 撑船的队伍换成好几班,轮换着进出内城,陆陆续续救出几十人,暂时安顿在十里山上。 奚昭开始跟娘一起点算还剩下多少吃的,除了干粮,颜氏还揣了几盒子绿豆糕桂花糕,少吃点还是能够撑几天的,就是没有热水喝,比较难捱。 奚昭跟秦叔一起出发去山里找柴火,带回来的干草跟树枝虽然湿了,但是晾一晾还能用。 从晨光微熹到中午,天色始终阴沉沉的,下午又下了一场雨,水位线还涨了一些。 而被困在安宁县城的奚明渊,都快急疯了。 安宁县本来地势就低,况且堤坝还年久失修,还缺银子。本来奚明渊是打算秋里,让农闲的人加固堤坝的,那知道没等到那一天,雨水先来了。 奚明渊前去巡逻,结果一场大雨,水涨了起来,把奚明渊困到那里。而且,堤坝还被冲垮了。 奚明渊连忙组织人手往高处转移,等忙活完了,天都亮了。 -- 第56页 水势太大,不仅把安宁县淹没,余水还顺着河道流到其他地方,淌成了一片汪洋。 现在急也没用了,奚明渊只能先安排安宁县城的救灾工作,并且一心巴望雨快点停下来。 下午又下一场雨,所有能够找出来的船动用起来,把被困在房顶的人救下来,轮班的衙役累的手都抬不起来。 好在傍晚时分,终于停雨了,奚明渊实在熬不住,想着组织人手早点回去。 安宁知县是个不顶用的,遇到事情慌的不行,但奚明渊提前把事情理清楚,让他按部就班的救灾就行。 而他自己,划着一艘小船,带着亲信连忙往州城赶。 中午时分,他终于到了新州的城门外,看着被淹没的城门,沉默了。 这可咋整?! 还留在城门上的城门卫看到奚明渊回来,大喜过望,挥手大喊:“大人,大人!” “城内的人呢!”奚明渊跟着大喊,尤其是水都淹过了护城河,居民们不会没逃出来吧? “逃出去啦,三公子组织着衙役,把城里人都喊出去啦!”城门卫大声喊着,并且放下一架云梯,让奚明渊和随从先爬了上去。 奚明渊上了高高的城墙,看着几艘小船陆陆续续从城门进出,指着问:“这是什么?” “喔,这是三公子组织了人手,来回折返,救那些被困的居民。” 他惴惴不安的,生怕大人发脾气。 奚明渊哪里会生气,他更多是震惊,他没在还怕城内乱成一团,现在看,还保持着秩序,比他想的好多了! 不过,奚明渊匆匆搭船进城,然后去府衙的书房里找到指挥府兵的印信,这样才能指挥三百府兵。府兵驻扎在城外,没有印信指挥不动的,他们来了不仅是一把助力,还能维护治安。 书房已经被泡的不成样子,水深到胸口,幸好奚明渊平时都把东西的东西锁在柜中,只需要摸索过去找到即可。 就是可怜了他平时收藏的古书和画作,全都被泥水糊的不成样子,奚明渊心疼的捂胸口。 他带着印信匆匆而去,刚巧就跟奚昭错开。 奚昭在十里山蹲了半天,他只能让二姐守着颜氏,还悄悄把防身用的匕首给了二姐。 当时奚昀可真的害怕急了,“哪里就到了这一步了!”怎么还用的上匕首! “未雨绸缪而已,就算用不上,能拿来砍砍树枝,削削果子也好。”奚昭安慰道,“你就当是让我安心了。” 奚昀只好笨拙拿着匕首,学原来奚昭的样子塞在靴子内。 奚昭是想,跟着班头们一起去城内救人,而且说不定就碰到爹了呢!结果碰是碰到了,刚巧奚明渊拿完印信走了。 奚昭难免失望,但转念一想,爹现在能去的地方他大致能够猜到,最多几个时辰他也要回来的。 只要家里人能聚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班头听说大人回来,划船划的更卖力了。嘿嘿,他在大人没在的时候干活儿这么卖力这么负责,岂不是能够再官升一级? 一时只能听到船桨挥动声和水声。 这条大街已经被巡逻过两三回,大部分的居民都转移走了,此刻显的空空荡荡,没有人气。 奚昭侧了侧头,怎么他好像听到一丝哭声?远远的传来。 “先停一下,是不是有人在哭?”奚昭抬手,让班头停一停。 他们把船桨停下来后,果然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好像是从东边传来的。 “去那边!”奚昭指了指方向,他们迅速调转船头,朝着东面走着,越走声音越明显。 在一处商铺的房顶,有个妇人怀里还抱着襁褓,时不时的抽泣着。她茫然无措,看着四下的积水,完全想不到任何方子。 就算她自己会水,又能游到哪里去?更何况怀里还带着孩子?她只能无助的哭泣。 “喂,大妹子,你能自己下来吗?”班头扯着嗓子喊,妇人霍的抬头,看到一艘小船停在她面前。 妇人停止了哭泣,惊讶的张大嘴。 “能,我能!”错过这个机会,她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妇人立刻把孩子往背上一捆,顺着屋檐慢慢的往下缩。 等踩到船上的一刻,妇人担忧了一整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她获救了!她得救了! 妇人劫后余生,心头涌起的除了庆幸,就是浓浓的怨恨。 她本来是有机会逃脱的,明明家里除了澡盆还有木盘,就算装不下她这个成年人,装下孩子总是绰绰有余,她能游水出去。偏偏丈夫要把澡盆给隔壁的妇人,说人家孤儿寡母更加可怜,没人照应。让妇人在家里等着,丈夫会倒回来救人的。 妇人早就看出其中蹊跷,但怀着侥幸,就算不管她,总要管孩子吧?孩子总归是亲生的。于是她等了又等,一直等到家中房顶被淹没,又爬上一处商铺屋顶等候。 妇人借着哭泣,掩饰自己扭曲的面孔,这次她侥幸不死,就再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些辜负她的,抢夺她的,她要统统的拿回来。 等着吧。 奚昭他们把妇人救下,又在城内晃悠几圈救下一位老大爷,最后才出了城。 他们到了郊外就把人放下,问问他们有没有亲人在,如果没有,就暂时匀出一点食物,让他们度过这几天。 -- 第57页 毕竟这个架势,没几天水就要退去,帮人结个善缘也不错。 妇人拿到干粮后感恩戴德,拿搅成糊糊的粮饼慢慢喂给孩子。 现在没下雨了,水位就算暂时涨,也后继无力,危机已经过去一半。 但剩下的一半也不能小觑,积水退去后还要预防疫病,积水带来的不仅是水,还有里面的各种脏东西。 奚昭不太懂这些,如何调动药材组织人手,还得等到爹回来安排。 可是爹在哪儿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奚昭听到班头惊喜的嗓音,“大人您回来啦!?” 山坡下,奚明渊穿着褚蓝色的官服,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是穿戴整齐的府兵,气势如虹威风凛凛。 “是大人来了?” “真的?” 果然奚明渊一到,就跟定海神针一样,那些躁动的不安稳的人,都缩了回来。 奚明渊并没有立刻过来探望家人,而是先听班头回报任务,看看他们怎么安排救人救灾的。虽然奚昭也是头一回,但大部分地方都想到了。 奚明渊频频点头,又查漏补缺增加了些许措施,而人安顿下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积水退去再说。 第37章 善后 暴雨过后又是大晴天, 还好温度不高,不然山上没有躲避的地方,够晒的。 等到傍晚时分, 积水彻底退去, 只留下一片狼藉。距离他们上山, 已经足足有三天了。 其实积水退到小腿处, 已经有人试探着想要回家。从山上摸了树枝,踩着淤泥深一脚浅一脚的, 也想早点回去。 城内的人已经回去七七八八,奚昭他们一直等到水彻底退去才准备回家。 等回到衙门一看, 整个院子被泡的没样子, 朱红色的柱子全是污泥, 更别提室内了。 只是时间已经是夜里,家人从水井里打起水井, 撒了石灰简单消毒, 然后收拾出几张床铺,勉强休息一晚。 也幸好是夏天,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 这几天只能靠着树干阖眼, 按理说躺在床铺上就能痛快睡一觉。但奚昭始终没睡沉, 眼睛一闭就是积水四处蔓延的景象,或者一下脚就是积水。 估计很长一段时间, 他都没法睡好了。 奚昭逼着自己闭眼,挨到天亮后被叫醒了。 奚明渊在安排人打扫前院,颜氏就在安排人打扫后院。颜氏先清理自己的东西丢没丢,然后再安排人打扫。 不过井水也脏兮兮的,必须要先撒了石灰粉,然后用上层的水。 奚昭想到水里可能会有无数杂质, 连忙去厨房里翻出一个竹筷筒,把底部钻出大孔后,以一层棉布一层木炭一层石子排列,做出一个简单的过滤水筒。 “哎,你往里面撒木炭,这不是弄脏了吗?”奚昀连忙阻拦他,“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过滤脏水用的滤水器。”奚昭直接把刚打来上的井水慢慢倒进竹筒里,水滴慢慢漏进盆里,看起来干净不少。 “好像,挺有用的?”奚昀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用眼睛看也知道,井水真的变干净了,用起来也方便。 打扫干净庭院,还有屋内,就是可惜他们收来的书册,全部都被水泡了,清理都清理不出来。 奚昭心疼自己好容易收来的书册,趁着现在墨迹还没有完全散掉,赶紧誊抄起来。 抄的正手酸时,奚明渊疲惫的从前院进来,看到他们在抄书,转悠了一圈就出去了。 突然他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把水往里面倒?” “这是过滤水用的,爹前院也要用一个。”别的水还罢了,饮用水一定要过滤后再烧开,然后才能饮用。 平时能喝生水,这时候万万不能。 奚明渊若有所思,开始问这个东西难不难做。其实需要的材料很简单,耐心点多铺几层棉布和木炭粉就行。 他打算在前院多铺几个,并且,告诉城内的各户人家,都用这个法子过滤饮用水。 大灾之后有大疫,也算是古人总结出来一个经验教训。 奚明渊已经把城内所有的大夫药材都征集起来,熬制了预防病症的药水,在巷子口挂着炉子,谁要是想喝就来喝,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这些手段统统都用起来,三天过去,除了干活儿太累倒下的,基本没人生病。 清除淤泥是个大工程,而且被泡过的货品就算清洗干净也不能继续卖了,这一回损失不小。 为了挽回一点,许多商家都把清理过的货品大减价处理出去,才是平时价格的一成两成。 所以,城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繁荣”来,平时大家舍不得用,舍不得买的,纷纷慷慨解囊,买下来享受。毕竟都是好东西,只是沾了水。 “瞧瞧这个布,平时要买二十两一匹,现在才要二两,买两匹只要三两半!赚大了我!” “我手里这个不也是?哈哈!” 居民们纷纷苦中作乐,嘲笑自己成了大财主,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舍得买。 经过十多天的清理,新州城终于打理干净,恢复了往日的兴旺。但这只是看起来的样子,真正要恢复到原本的繁华,至少也要两三年。 官学也终于要恢复正常上课了,但谁经过这么一场大难,能马上恢复到上课的状态?少不了要慢慢来恢复状态。 -- 第58页 奚昭托着下巴,看着同窗们聚到一起叽叽喳喳,讨论这场洪水带给他们的惊吓和刺激。少年不知愁,又被家人保护着,对他们来说,刺激大过惊吓吧。 不过大家有一点达成了共识,这种惊吓以后还是少来点,不然禁不住。 正说着话,王先生进了课堂,宣布了一件事情,“府衙一个月后要招人去做临时书吏,你们谁要是有心想去,就找我报个名。” 张家平扭头去看奚昭,奚昭捅了他一把,“看我干嘛,我爹又不是什么事都要找我汇报。”再说是衙门的事情呢。 王先生继续说,因为这次受灾的原因是安宁县的堤坝决堤,等到秋收后,还要重新修整安宁县的堤坝,顺便把别的几个县城一并修缮了。 “要征徭役了?”奚昭怔了怔。 修水渠,修堤坝这些公共设施,都是徭役。每户都需要出一个男丁去做这些活儿,当然找人代替或者出五两徭役银都可以。 当然,能在官学读书的人,大多数都不会发愁这个,他们更关心另外一件事,做临时书吏需要干什么?对自己有没有好处? 王先生耐心解释着:“临时书吏其实也就是等到徭役结束,帮着算一算每个丁壮干了多少活,以及材料和伙食费。”这个活并不难,但是需要细心,因为计算量很大,也容易算错。 衙门的书吏碰到这个时候根本不够,所以就要征集书生来,当然,每个愿意去的都有补贴。 而且,还能跟着老书吏学到东西,所以,每次的名额都热门的很。 奚昭去也行不去也行,但他立刻想到需要这个机会的人,王庆安啊!赚点外快不知道他乐意不? 王先生说完了要求,两手一摊,“时间还早,需要的人也挺多,要是想好了就来找我报名。”该说的都说了,他也不强求。 奚昭给王庆安捎了信,询问他的意愿。王庆安自然乐的参加。 “爹,你要找临时书吏,能加我一个朋友吗?就是上回,平安村的那个。”奚昭还补充了一句, “他今年也考上童生了。” 奚明渊从脑子里扒出这么一个人,既然能考上童生,当临时书吏也算是绰绰有余,就点头答应下来。 奚昭松了口气,他还怕这事办不成,那多丢人。 话题开始转移到别的地方,奚昭好奇的问:“爹,修堤坝到底要怎么修啊?” 他主要是听见徭役两个字,满脑子都是孟姜女,大运河,苦劳苦役征民夫,反正没有什么正面的好词汇。 奚明渊一看他就知道他想歪了,卷起书册敲了他一击,“小脑瓜想什么呢!” 要说徭役算不算苦差事,这完全是因为现在的生产力决定的。要修渠或者修道路,全靠人力一点点搬石头和建筑材料,一铲子一铲子的把泥土挖起来,能不费力吗?如果再碰到意外情况,那可真的是拿命去填。 而且都是重体力活,吃的伙食不好,每个壮丁回家时都会瘦上一大圈。 奚昭默了,好像是这样的,生产力决定了速度。挖水渠没有拖拉机和挖掘机,有没有法子能够再快一点,省力一些呢? 回了自己的房间,奚昭绞尽脑汁,开始思索有没有省力的法子,他想来想去,其实规模化,流水化就是最省力的办法,但是修水渠只是临时挖一段,设备不能移动,铺设更花费时间。 对了,滑轮!小滑轮带动大滑轮,挑土的时候能省力吧?再让挑土的人流水线作业,各自负责一段路,比每个人挑到目的地,更快! 奚昭越想越顺利,思如泉涌,跳起来把刚才想到的主意统统记在纸上,打算拿给爹做参考。 他也不怕奚明渊不用,都是经过时间考验的方法,只要一用就明白到底能不能省事。 奚明渊拿着纸张,皱眉思索,最后还是拍板,“行,我先找人试试。”如果突然用到徭役上,怕没达到效果,还耽误了进度。就算别人不说,他自己内心也过意不去。 百姓已经过的够哭,不能在因为他的一点异想天开再受一波罪了。 “行叭,爹你一定要记得试啊!”奚昭依依不舍的走了。 奚明渊自己拿不定主意,就扭头去找夏先生。夏先生看完纸上的内容眼前一亮,“这是谁写的?” “你管谁写的,就告诉我实不实用吧。” “等等。”夏先生立刻拿出纸笔上,在纸上写写画画,越写越是眼睛发亮,“有用,太有用了!” 第38章 临走 奚明渊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夏先生指了指上面的数字, 看起来跟天书似的。“我算了一下,能够节约下来三分之一的时间。” “当真?”奚明渊霍的站起,“你可别蒙我啊!” “蒙你干嘛?数字明明白白的写在这上面。”夏先生把自己的草稿纸往前头一摆, “告诉我, 这是谁写的?早点想法子招揽来啊!” 奚明渊嘿嘿一笑, 颇为自得。他这么一表现, 夏先生立刻明白了到底是谁。 “原来是我的开山大弟子啊......我眼光真好......嘿嘿嘿......” * 奚昭还不知道他成了开山大弟子,继续进行着日常的学堂生活, 每天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学习,复习, 练字, 写文章才是他的最重要的事情。 毕竟大半年已经过去, 他会在过完年后,返回祖籍去参加县试。学了五六年的四书五经, 天天跟繁复的文字打交道, 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 第59页 他们一块儿坐在一起,商量考试的事情。 王庆安年前虽然中了童生,但他心里没底, 并没有立刻参加四月的秀才考试, 想要再多读一年书,一鼓作气的考中, 也能多添几分荣耀。 张家平也要回祖籍考试,就等于奚昭要一个人出发去考试,唉,有一点点寂寞啊。 “不会啊,怎么也要给你找个长辈看着吧?”张家平挠头,“我爹也不知道来不来, 他最近做生意忙的很。” 他们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等着回家去问,再说也还有半年呢,不急。 张家平自从上次考试提升了名次,对考试热情多了,一直想着再提升,不过黄班里都是天之骄子,还同样努力,所以他的名次提升并不明显。 而奚昭想要保持前十五也不容易,他进步后面的同窗也在追赶,还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行。 王庆安就更别提了,他考中秀才才能算是正式有功名,憋着一口气。 他们三趁着休沐出来逛书店,想要买些参考书籍回去去看,结果刚走到书店,就听到店内老板热情的招呼,“来来来,最新的《仵作探案集》出啦,瞧一瞧看一看啊!” “这股热度还没过呐?!”奚昭现在听到这个仵作的系列故事就感觉脑壳疼,毕竟上回他可是为了买书才会晚回家,后果大家都知道了。 张家平探头,“我去瞧瞧。” 他装做要买书的人,去柜台后面拿了一本,照样还是别的书生续写的,故事脉络已经极力模仿原本的故事,但就是不怎么像。 张家平自己听过原版故事,很容易分辨出其中的区别。别的版本总是充斥着各种道理,说教和作者个人的情感,会让人随着作者的视觉去看待事情。 而昭昭的版本,一直用着冷淡的,旁观的视角,用冷静的笔触描写故事,并不会按头非要认同什么观点。 而且对于里面断案的法子描述的很真实,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他放下书册悄悄回去告诉奚昭,奚昭心想人家编剧编之前也会查资料的呀,要是bug太大,那可圆不会来。 不过话本终究是话本,也不能全都相信。 “大家听说过咱们新州附近的县城吧,就是安富县,最近安富县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子,最后他们当地的一个衙役靠着《仵作探案集》里的法子,查清了真相!”书坊掌柜骄傲的举起书册,炫耀的就跟自家孩子考中秀才似的。 他这话一出口,奚昭三人互相对视,瞪大眼睛,不会吧?!这么夸张?莫不是哄他们玩的? 围观群众也有同样的疑惑,这听着就悬乎的很,活生生像是编的新闻。 “我能有这个胆子骗你们吗?要是有亲戚朋友在安富县,自个打听打听去,是不是真的?”老板继续大声说:“当然啊,那个衙役自家有个出了五服的叔伯突然暴毙了.....” 那位叔伯暴毙后,又因为没有后代,为了可继承的遗产,几个关系近点的堂侄就为此打了起来,打着打着这几个人要么伤了胳膊要么跌了腿,落在一个从来没出头争抢过的堂侄头上。 但那个衙役觉得奇怪,这也太巧合了,叔伯的去世还能说是生病,那其余的几个堂侄还能这么倒霉,都受了伤? 衙役想到自己听过的故事,就壮着胆子去察看了叔伯的遗体,结果真的在脚底板上发现一个透着乌黑的针孔..... 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有人谋财害命呗! 把几个蹦跶的最欢实的堂侄抓进衙门,还有既得利益者。被衙门的威势一吓,都不用用刑,最后拿到遗产的那个堂侄就认了错。 他赌博欠了钱,赌庄要砍他的手脚,在利欲熏心的情况下,他就想到了弄死生病的叔伯,然后谋取遗产的法子来....... 真相大白,凶手认罪伏法,衙役升官。同样的,衙役破案的故事也在安富县流传开来,同样又把《仵作探案集》带火了。 茶馆里又开始说起最经典的版本,续集又开始一部部的出,总之,宋慈的故事火了。 听完这曲折离奇,一波三折的故事,就连见多识广的奚昭都震惊了。 果然,话本需要逻辑,而现实根本不需要逻辑。 王庆安悄悄的捅了一把奚昭,“怎么样,要不要继续说书?挺有前途的。”居然还能破案子,传奇啊。 奚昭两手一摊,“没闲工夫。”他早就把话本里忘的七七八八,要花费功夫去回忆情节,添补漏洞,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遗憾,太遗憾了,说不定若干年后,你能成为一代话本大家,名扬后世呢!”张家平笑嘻嘻的攀着奚昭的肩膀,分外遗憾。 “得了,是你想看后续吧?”奚昭一言拆穿他的打算,“现在不行,要是等我考完试,可以考虑考虑。” “真的,大佬!”张家平立刻变脸,缠着想要写话本。 他们三个嘻嘻哈哈的从书坊里走出来,身后是乌泱泱的人群,都想抢着买一本话本。 本来奚昭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道回家后,还能继续听到《仵作探案集》的大名。用完晚饭后,他们一家子聚在一块闲谈时,奚明渊就把新到的话本翻出来看,还大赞写书人很有学识,竟然晓得那么多秘技。要是招揽来,他也不用为了案子犯愁。 听着爹夸奖,奚昭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还有一点哭笑不得,这都算是什么事啊! -- 第60页 他借口检查功课,老实交代,这个故事是他从某个残缺话本里看来的,加上自己的添油加醋胡编乱造,根本不能当真。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 “我还以为你能够撑多久才来告诉我呢。”奚明渊托着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奚昭惊讶,然后又恍然。也对,当初他在茶楼随口聊天,又没有做过什么伪装,事后查一查源头,自然能够找到是谁。 “爹!你怎么不早说,把我担心的啊。”奚昭抹一把虚汗,他是害怕爹说他不务正业。 “读书虽然要紧,但也不能光读书,人也需要休息吧?”所以啊,奚明渊才什么都没说,装做不知道。 他们两人把话说开就好了。 奚昭既然要参加明年的县试,就不得不先问问爹是怎么安排的。 奚明渊沉吟道:“这事我不方便出面,显的徇私,就让我当年的先生帮忙吧。” “ 爹当年的,先生?” 这种感觉颇为奇妙,在奚昭眼里,爹就是爹,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也一直保持着这个模样,提到爹当年的先生,奚昭脑子里瞬间勾勒出一个形象,少年跟着稳重的白须先生学习诗书的样子。 奚明渊哪知道他的思路能跑马,开始说道:“对,先生姓方,你叫他方老先生就行,当年是我的启蒙恩师,如今也还住在村子里开了个私塾,熟悉附近的情况,作保的事我会提前安排好的。” “那就行了。”奚昭点头表示放心,其实有爹在,肯定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夏天热的,人人都是满头大汗,但沉浸于收获的喜悦中,然后趁着气候还没冻住连忙挖起了水渠,方便明年的耕种。 今年修水渠用了新方法,干活的工期大大缩短,竟然赶在立冬之前就全部修好。以后就算再有大雨,雨水也能存储在水渠内不会淹没城市,而且还能用灌溉之用,众人纷纷感念知州的恩德。 再次度过一个新年后,看完正月十五的花灯,奚昭就自行上路,前往他祖籍所在的义州平定县考试,身边带着胡叔和当时聘请的两个护卫。 这事还有个小插曲,颜氏当初是想要自己跟来的,毕竟孩子考试她怎么可能不挂心?恨不得照顾的妥妥帖帖,让奚昭吃饭都不用自己动手。 但这些都被奚明渊拦了下来,倒不是他要当个狠心爹,颜氏能跟到客栈里,总不能跟到贡院里吧?贡院里考试要考三场,场场都是从早到晚,自己照顾自己。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还不如尽早学会照顾自己呢。 心里明白归明白,情感上很难接受,颜氏跟奚明渊闹了几场没能改变结果,两夫妻还生起气来。 奚昭临走前,特意去找颜氏说话,告诉她自己也是乐意的,早晚要学着独立的嘛!在父母还能庇护的范围内慢慢学起,总比硬上强。 颜氏拭干泪,“我懂这个道理,就是心里难受。”那也是她捧在手上的娇娇,就要推出去经受风雨,她总想着再晚点,再晚一点,把孩子一直庇护在羽翼下。 “我都十二了,该学着庇护你们了。”奚昭笑了笑,“娘,等我考功名回来,给您挣个诰命夫人的头衔!” “臭小子,还想抢我的活儿!赶紧走吧。”奚明渊作势要打,推着奚昭快点出门,不然赶不上落脚的客栈了。 就这么,奚昭开始出发了。 第39章 义州 义州并没有多远, 完全可以慢慢行走。他们早上出发,行了一天后在傍晚休息,找了客栈投宿, 第二日走半个上午, 就到了义州。 第一次出远门, 还没有长辈们跟着, 奚昭很是兴奋,他自由了!但是这点畅快的感觉没过一个时辰, 就被颠簸的马车颠散了。 长途旅行坐马车,真的要命啊。 好在也就是一天的功夫, 不然奚昭真的要放下手里所有的事, 先搞个舒适的马车出来。 “三公子, 平定县城到了。”胡叔在外面说,他停下马车, 指着前方的城墙说。 “终于到了。”奚昭捶着肩膀说, 跳了下来,他先找了一个客栈定了房间,然后才去拜访奚明渊当年的先生, 方老先生。 方老先生住在县内某一处小巷子里, 那里都是城内中等人家的居所,治安也还不错。 来拜访怎么能空着手?奚昭还是先去县城里买了礼品, 这才去巷子口敲门。 他站在门口敲了七八下,里面没人应答,好像没人在家。 邻居探头出来,“你找谁?”他用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奚昭,生怕他要干什么坏事。 奚昭拱手:“这里是教私塾的方老先生家吗?在下前来拜访。” “你找方老先生?他出门去了,家里没大人, 等到傍晚再来吧。”邻居说道,方老先生总归是他们的近邻,总要照看一二。 “多谢。”奚昭拱拱手,先倒回去在客栈安置。 虽然考试还有一个多月,但早点来义州,也能熟悉熟悉环境,认识一下同科的考生,攀点交情。 而且来的早,还能在客栈挑个好院子,等到考试的人多了,想找个好位置都不容易。 奚昭把行礼拆开,先把常用的东西放好,然后把东西收拾出来。颜氏一直担心他不会做琐事,其实他的自理能力还不错,打理事情更是井井有条。 胡叔跟护卫就住在他旁边的两个房间,只要一喊就能听到赶来。 -- 第61页 胡叔心细,他行礼也不多,收拾整齐了就跑去一楼的柜台,朝小二打听陪考要准备什么东西。小二对这些如数家珍,一一说来。其实也就是准备热水和好消化的粥饭,还有弄明白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在哪儿,万一有什么好歹,能立刻把大夫找来。 胡叔吓了一跳,“还要找大夫?”怎么听着悬乎乎的?上场考试又不是去打仗,怎么就要找大夫了? “嗨,那是你不知道,有人考完没考好,心里受不了,又或者受了冻着了凉,可不就是要找大夫吗?”小二见惯了,“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找到大夫多个准备而已。”总比到时候手忙脚乱好吧? 胡叔一听也对,就出门去打听大夫了。 奚昭在屋内收拾完后练了一会儿字,写完三篇后又重新写了一篇文章,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傍晚,现在天色黑的早,想必方老先生也已经回家,该去拜访了。 他们再次拎着礼品去了方宅,这次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谁啊?” “在下是来拜访方老先生的,我乃是方老先生学生的儿子,特意来拜访的。”奚昭恭敬的说。 里面的声音楞了楞,“我爷爷还没回来呀。” “那方便让在下进门去等吗?”或许是有事耽误了,再说家里只剩一个小子,大人总要回家吧? 奚昭提议了,耐心等到里面的孩子回应。小孩只说:“爷爷不让我开门呀,他说有大人才能放人进来。” “好吧,那老先生今日会回来吧?” “嗯!爷爷每天都会回来的!”小孩肯定的回答。 奚昭就在巷子口的茶摊略坐了坐,等到天色擦黑,果然看到一个身穿儒衫的身影来到方宅的大门口,敲门后进去。 奚昭在外面等了一刻钟,这才再次上门,这回有大人了,老者正在庭院里站着,看到他时一阵恍惚,“水娃?” 不,不是水娃,水娃已经年过四十,哪里还会是当年的少年模样? “您是方老先生吗?家父派我前来拜访。” 方老先生恍惚过后,记忆回笼:“你是明渊的孩子吧?来的这么快?” “我早前收到了信件,还以为要等半月才能到呢。” “爹说,让我早些过来,也算是熟悉环境。”奚昭特有眼色的去搀扶着方老先生,把人往花厅里带。 迈过门槛,他的一角被一只小黑爪牵住了,“大哥哥,之前是你在门口吗?” 奚昭低头,看见一个矮墩墩扯住袖子,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文文,进来。”方老先生露出慈爱的笑容,招呼方文进门。方文恋恋不舍的撒手,然后扑到爷爷怀里。 方老先生是个脾气,德高望重的前辈。他听说奚昭跑了两趟,连连感叹自己该早点回来的。 奚昭推脱说自己也没有提前告知,老先生要出门也很正常。 两边人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方老先生把奚昭带到书房说话,“一眨眼的功夫,明渊的孩子都这么大,能够参加考试了,时光如水啊。” 奚昭谦虚:“这次下场,不为考中,而是想多增加一些经验,免得临考慌乱。” 方老先生但笑不语。以前奚明渊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是个什么性子他也能摸到个七八成。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放自家孩子出来考试?况且,平定县是个科举弱县,读书人没有别的强县多,脱颖而出的机会也大了许多。 他试着考教了几个问题,奚昭都对答如流,这样的水平在县试里,拔尖了。 方老先生捋着胡须,难免有得意之感,一时没忍住,就把当年怎么发掘出奚明渊这个读书苗子的事情秃噜了出来。 奚昭一听,竖起耳朵,爹倒是经常念叨当年求学不易,但到底怎么个不易法,从来不说。今天倒是能听到一个正宗的版本了。 好奇,想听。 人老了就爱回忆当年,方老先生这样的更不例外。他从前也是个秀才,但考来考去没法子再进一步,考到三十来岁终于死了心,开始转头开起了私塾,教授学生。 老先生的私塾一直不温不火,总共只招到十来个学生。倒不是他的水平不高学识不够,而且平定县,穷啊,穷的出了名。每年一到缴赋税,县官就要变着法子的哭穷。 谁也不知道识字的好处呢?不仅能够科举上进当官,差一点做账房书吏也是门路。可束脩从哪儿来?还有笔墨纸砚,书本杂学,每一笔都要银子呐。要是挤得出那笔钱,干点别的不好吗? 所以方老先生的私塾一直都只带了十几个学生,等到学生长大了,仅有两个考上秀才,其余的都转行做了别的。 恰巧在这个时候,方老先生发觉,每次他上课,都有一个小孩鬼鬼祟祟的趴在窗户下来偷听,还在地上写写画画。方先生不动声色,瞧了好几天,这一看就惊为天人。 他在课堂上讲过一次的课文,那小孩一次就能记下来,还在地下划拉一块沙地,用木棍学着写字,还学的像模像样。 方老先生哪里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天赋如此之高,让他心里痒痒。 他趁着上课的功课把小孩逮到,现场考了他背课文,只教了一遍,那孩子就能记下十之七八。 方老先生找到了孩子亲人,这才知道这孩子父母双亡,被族里的百家饭喂大的。喂饭养大还行,谁能再出钱去读书?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 第62页 都送到手里的宝贝,却不能打开,方老先生一急,就跟当初的奚氏族长商量,束脩可以全免,剩下的杂费,平摊,方先生自己也愿意出一半。 这样一算,还需要的钱就不多,加上有方先生的实力保证,族里的人也就认了。 奚明渊拿到这个机会,也没有辜负他们,他学了三年后,第一次县试就中了童生,让族人和方先生都看到希望。此后,奚明渊一步一步脚印,慢慢成了现在的样子。 奚昭听得愣神,他爹的故事,精彩程度超过任何话本啊,曲折离奇百折不挠,还能遇到好心人帮助,才有他今天的待遇。 要是他处在童年的情况,未必能够坚持下去呢。 方老先生心满意足的叹息:“这是老夫这辈子做过最成功的一件事。”他看到一个可造之材,再一步步将他塑造,真的很满足。 奚昭也明白了,为什么当时爹对他叮嘱过好几遍,要对方老先生恭恭敬的,不知不觉把态度调整的更恭敬。 “本来你来一趟不容易,我该留你休息的。”方老先生说:“但这院子不大,住的也挤,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去瞧你。” “那怎么能行。”奚昭连连摆手,“应该我过来的。”但他还是说清楚他住在哪个客栈。 方老先生记下后,看着天色不早,催促奚昭早点回去休息。 第40章 考试 奚昭今天得知了爹的陈年往事, 开始对奚明渊产生由衷的钦佩,是个狼灭啊!能够在最差的环境里,抓住一丝丝的机会, 乘势而上, 步步踏实的走下去, 最后, 彻底翻转自身的命运,学识天赋心机差了一点都不行。 他怎么就一点没遗传到呢? 奚昭自知自己是条咸鱼, 如果不是偶然得到预知梦,得知自己以后下场悲惨, 他肯定还要躺平, 躺平多快乐。但如果衣食无着, 躺平就不快乐了。 他脑子里胡乱思考着,又想到奚明渊的结局, 贪污受贿包揽诉讼, 最后被流放三千里,果真是古怪啊。 难道小时候缺钱,手握权力后就想尝尝从前没有见识过的滋味? 奚昭一直思考这个问题, 胡叔提着灯笼走在侧面, 突然听到哎哟一声,迎面走来一人, 他们两方人马撞个满怀,互相都被撞疼了。 “长没长眼睛呐!”对方的仆人气势汹汹的说,一边揉着被撞疼的肩膀。 “你才没长眼睛呐!”胡叔立刻骂了回去,说谁瞎呢!明明两边人都没看路好吗?! 对方的主人拦了拦仆人,“不得无礼!天色昏暗,没看清路也是常有的事, 怎么能张嘴骂人呢?” 奚昭也拦住胡叔,轻声劝阻。他们就这几个人,又是入夜时分,安全为上。 对方也训斥完仆人,满怀歉意的说,“公子对不住,我这仆人太过冲动了,我代为道歉。” “无事,都是天色的缘故。”奚昭点头,“告辞。” 奚昭拱拱手,径直离开。而对方在原地楞了楞,直到仆人催促,这才迈步回家。 这位公子的仆人等人走远了,才半抱怨的说道,“大公子,您对别人这么客气干嘛?” “因为......长的好看!”那位公子展开自己手里的折扇,作势扇了扇,“这等神仙人物,不结交一番简直遗憾啊,而且,我从前怎么没见过?” 倒不是他吹牛,他的家族大小也有点势力,在平定县城也算是士绅,怎么没见过刚才那个公子呢? 仆人想了想回答:“最近县试在即,或许也是从外地回来原籍考试的呢?” 毕竟义州算不上好地方,做生意发达后,有钱人自然要搬迁到繁华的地方,也只有科举考试才会回来。 公子刷一下收起折扇,“倒也是,派人打听打听,那是谁家的人。” 他刚才瞧见那位少年的瞬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要是自己错过,就会发生莫大的遗憾。 “是,公子。”仆人无奈的答应下来。 * 奚昭还不知道有人悄咪咪想要打听他的消息,他回客栈休息后,白日偶尔去找方老先生求教,偶尔闭门不出专心温习功课,日程是排的满满,并不出去交际。 毕竟都要考试了,多看一页书也是好的。 而胡叔跟两个护卫嘴巴都紧的很,经过上次的绑架案,谁要是想要打听他家少爷的消息,胡叔的警惕雷达可以说是吱哇乱叫。胡叔不仅没有透露出自家一星半点的消息,还把对方的消息打听个清清楚楚。 “三公子,最近有个郑家的想要打听你的消息,被我反套了。”胡叔得意的说,“把他们的消息打听的一清二楚。” “谁?郑家?”奚昭仔细回忆一圈,他不认识姓郑的亲戚或者朋友,“打听我做什么?” “就是上回咱们夜里回来,跟人撞上的那个公子。”胡叔小声嘀咕:“心眼真小,不就是撞了一回吗,还要伺机报复回来。” “那也太小气了吧?”奚昭难以置信,他都没有记仇,别人反而记仇了? “就是!”胡叔重重点头,“最近三公子还是小心点,咱们是玉器不跟瓷器碰。” “行,我也不爱出门。”距离考试没多少日子了,他就在客栈待着了。 那位郑公子什么也没打听到,不得不死心。 二月里,冬寒还有些明显,但县试已经开始了。 -- 第63页 因为是正式考试的日子,方老先生不放心,还特别起早来叮嘱奚昭,要提前准备好考篮的笔墨纸砚,还要选用衙门规定的款式。 奚昭拎着检查过十几遍的篮子,又检查了一回,这才坐着马车赶去贡院。现在天都还没亮,但晨起的人们已经打破了深夜的安静。 除了考生,还有早起卖早点的,赶着做工的。 等到了贡院门口,再由衙役们检查和搜身,之后领着号牌进去考棚等候。虽然天气不冷,但站在外面等候还是很难熬,所以来的早就先搜完身,先进去。 奚昭赶到的时间还算早,排在他前面的不多,大概半个时辰他就进了考棚,这会儿天都没亮。 考棚大概有一米多宽,上面就简单摆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另外有几块木板。两只手张开,刚好能摸到竹编的帘子,活动的空间及其有限。 奚昭先站着活动筋骨,等到周边的考棚都坐满人,他再坐下,等衙役发试卷。 说起来要论考试的经验,谁也没他足,毕竟前世月考期中考期末考,一年能考好几次,他还会慌吗? 心态稳如老狗,奚昭展开试卷后更是放了心,全都是他会做的,而且最后一道压轴题,更是他拿手的。 不过,他会做,别人未必就不会,不能轻易放松。 奚昭先研墨,一边捋顺思路,一笔一画工整的答题。答题时字迹和卷面也会影响到主考官的评分。 书法这一块,奚昭还没有练出属于自己的风格,但馆阁体,他自认不会输给别人。 他心无旁骛,慢慢写着题目,完全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也忘了日头已经从东边挪到正中,又开始偏西。 写完了试卷,奚昭才注意到自己肚子饿的没感觉。他放下试卷,慢慢啃着带来的干烧饼。烧饼还是胡叔特意买的,里面夹着卤肉,就算凉了也不影响其中风味,反而更有嚼劲。 啃了两个饼喝完水,贡院里的铜锣磅磅磅响了三声,然后是衙役们大声呼唤,“考试时间到,停笔!” 衙役们再三呼唤,确定大家都听到了,又从天字号考棚开始收卷,试卷糊名密封,一套步骤下来,才能放考生出去。 县试考三场,每次考一天,也算不上特别累,听说以后的考试要考三天,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更难熬。 奚昭走出考场,面色如常,倒把提心吊胆的胡叔吓了一跳,之前找店小二打听说的这么严重,结果再看,好像没什么异常啊? “其实还好,我没什么感觉。”大概是自己爱乱跑,身体还算可以,才不会觉得考棚难熬,但胡叔的心意还是要珍惜。 他们一起回客栈,休息后等着第二场考试。如此重复两次,终于把三场考试都考完了。 题目他都会,也尽力答了,剩下的只看主考官个人的倾向。而事前奚昭也打听过主考官中意什么风格,他更喜欢实用风格,所以奚昭尽力往这个方向靠近。 倒是考完,奚昭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回去。放榜还要半个月,空等很耽误时间,而回家就没法子第一时间得到榜单的消息,让急性子的觉得很难等。 不过嘛,奚昭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家,他可是头一回离家这么久,也想早点跟家人团聚。 他在客栈收拾好东西,然后跟方老先生告别,正要准备回家去,就是这么巧,又碰到了那个郑公子。 他这次倒是穿戴的整整齐齐,做足了一个富家公子的模样,一碰面就摆着亲切的架势,“这位公子,我为了上回的事情道歉,上门赔礼。” “也用不着这么客气,都多久的事情了。”奚昭笑了笑,“我早忘了这回事,郑公子也不用记在心上。” “那怎么行?总归是我失礼。不知道公子大名?”郑公子终于露出他的目的,他只是想打听到奚昭的名字。 奚昭看他这么执着,开始疑心这人是不是有其他目的?真的很奇怪。 但两人还是交换了彼此的姓名,奚昭终于知道了这人叫郑业,今年十六岁,本来是在江南一带做生意的富商,也是逢上科举,回祖籍来考试的。 等到放榜后,郑业也要离开的。 郑业终于打听到奚昭的姓名后,终于松口气,他心里的紧迫感少了一些。知道姓名,再慢慢拉关系,他总能弄明白为什么心里有紧迫感。 奚昭跟人客套一番,同时打量这位郑公子的身后,跟那天的仆人不一样,今天郑公子出门带的是两个正值妙龄的丫头,一个娇俏,一个明艳。 郑公子跟奚昭说话时,两个丫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可不是丫头对主人,而是满满的爱慕。 别人的家事,他也管不着,所以奚昭跟他客套一番,又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才算是把这位打发走。 第41章 第二个剧本 当天夜里, 奚昭再次梦到了金色的,闪光的大书。 上次他就见过,上面写着《一品官途》, 他爹是里面的反派boss。这次呢? 《臣妻难为》? 他想起来了, 这是属于二姐的话本!二姐是里面的女主! 奚昭立刻瞪大眼睛, 想要记住其中的情节, 也好提前规避风险。 金色大书缓缓翻开,慢慢展现出其中的细节。 奚昀, 作为话本的女主,这是一个跟男主郑业虐恋情深, 反复折磨, 一直折磨到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最后还能拥抱度过余生的故事。 -- 第64页 奚昀本来也是官家小姐,出身优渥饱读诗书, 照理说她的人生应该会很顺畅的。只是她运气不太好, 在一次绑架事件中,她被绑匪掠走,然后就此流落失踪。并且在逃跑的过程中, 脑袋磕到石头, 失去了记忆。 跟她一起逃跑的还有一个叫三丫的姑娘,两人互相依靠, 扶持着逃到附近的一个城市,刚好撞到郑家人在买丫鬟,两个姑娘走投无路又没有求生技能,就只能投入了郑家,暂时求生存。 而郑家之所以买丫鬟,乃是为了服侍府上的大公子郑业, 他回祖籍参加科举考试,只带了两个最贴心的丫头,结果人手不够才临时买丫鬟。 奚昀虽然失忆,但是她本身是大家闺秀,不仅相貌脱俗,还会识字画画,很自然得到了郑业的青睐,因为共同的爱好,两个人关系越来越亲密,那些原本的丫鬟怎么可能看得过眼?丫鬟们跟郑业的时间更长,心里的小九九打的噼里啪啦响,早就想要要怎么从丫鬟变成通房再变成姨娘,以后再生下一儿半女,人生有靠。 再说郑业,相貌英俊不说,家里做着生意安享富贵,郑业本人还在努力的考试上进,简直是上上好的嫁人人选,丫头们眼里的香饽饽。竞争通房的名额已经很难,何况还被奚昀“内定”一个呢? 那些丫头们虽然也有竞争的关系,但对于奚昀这样“外来的”更加看不惯,于是暗中有了默契, 想要先把她弄下来。有了想通的利益,自然是要使出浑身的力气和百般手段,恶意中伤,诬陷和迫害轮班上阵,害的奚昀苦不堪言有冤没处说。 她又没了记忆,连替自己辩白都做不到,平白受了许多苦楚,身体上遭了好多罪,什么鞭打杖刑和罚跪,奚昀过的生不如死。幸好郑业会照顾她安抚她,替她伤药。 硬了,拳头已经硬了,奚昭在梦里也感觉一阵气恼直冲心头,屁的照顾!整件事情都是郑业引起的,还来装什么好人!把人打伤了再让她休息养伤,这也算恩情?! 他按捺下自己的怒气,想要看完剩下的剧情。 奚昀受了许多的罪,奈何郑业着实很喜欢她,于是奚昀还是成了他的通房,两人也过了一段快乐时日,郑业考中了进士。 郑父郑母这下子抖了起来,毕竟他家儿子也是个二十来岁的进士,就是娶个公主也不算高攀呐!于是张罗着想要给郑业娶个高官之女,利用岳父家的权势,顺势就能青云直上。 而郑母打的主意更难堪些,她一心想要儿子娶个高贵的媳妇,但又不能耽误儿子生子,所以才暗中给儿子安排了通房,准备娶妻生子两手不耽误。 而进了京城后,奚昀偶然出门采买丝线,偶然被颜氏撞见了。颜氏惊喜莫名,又害怕打草惊蛇,于是悄悄去打听这姑娘的情况,终于证实了这就是她家的姑娘。 当初奚昀被绑架后,他们救援的人晚去一步,就没有找到人。此后翻遍了整个新州,连带附近的几个州都掘地三尺,就是没找到人。 因为那个时候,郑家人已经考完试,带着奚昀赶去了江南,所以就此错过。 失踪的女儿重新找到,本来以为此生无法相见的颜氏实在太惊喜,恨不得马上就把女儿接回家。哪怕女儿已经耽误了嫁期,安生养她一世总是可以的。 可是奚昀吞吞吐吐的说,她已经跟了郑业,两人有了夫妻之实,甚至她也喜欢郑公子。 颜氏气的要死,这算什么回事?!奚昀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就算想下嫁,郑家的家业也排不上号。 女儿虽然接回去,但是心早就飞了。 实在没办法,颜氏只能上门去找郑母谈婚事,答应了郑母提出的无礼条件,还想尽法子给郑业找了大儒做先生,让郑业的学问提高,给郑业铺平后面的官途。 本来以为做到这个程度,郑家也该知恩图报好好对待自家姑娘了吧?郑业偏不!他从小养尊处优,在当地也是出名的天才少年,现在受了岳父家的恩惠,满心都是不平,一心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吃软饭的。 于是他刻意冷落了奚昀,想要等到自己做出一番成就来,再续前缘。 奚昀被他一冷落,后院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后宅的女人,丫鬟通房七八个,顺势就开始欺负她,而且郑母也看不上她,觉得她身为闺秀不知检点,漠视不理。 奚家的后宅一直都安定,奚明渊压根没有什么小妾通房,颜氏更没有什么压服妾室的手段告诉她,就是这个时候,奚昀遭了暗算,不仅失去了腹中的三个月孩子,还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臣妻难为?这可真的好难为! 奚昭快速的翻到结局,最后奚家家道中落,被流放千里,郑业也终于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时候他可以好好的爱奚昀了,而奚昀遍体鳞伤,看着后院的艳色无边,姨娘们儿女成群,也只能死死的抱住郑业,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果真是古早虐文!我不信任我不怜惜我虐待但是我最爱你啊!你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奚昭十分想爆粗,他想起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男人最爱你,可没说过只爱你啊! 不过.....那时候的奚昀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她娘家败落,无儿无女,巴住了郑家,至少还有一个栖息的地方。 因为过于气愤,奚昭提前从梦中醒来,还沉浸在那股情绪里。 -- 第65页 哼!他就说那个狗屁郑公子没安好心,居然跑来打听他的消息。 不过,奚昭在气愤之余,又很庆幸上次他跟二姐一起跑了出来,只要二姐一直都是待在家中,跟郑业就是云泥之别,不可能会有任何交集的。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郑业再想靠近,他也要挥手斩断。 奚昭暗下决心,经过半天的赶路,他们已经回到了义州。 颜氏掐着指头算着日子,儿子应该已经考完试,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不过两个州相差不远,如果传信回来,说不定还没人来得快。正这么想着,秦叔就进来通报,三公子回家啦。 颜氏惊喜,连忙出去迎接。 一个多月没见过,儿子身形没长大多少,但神情中多了一股坚毅,看起来更加有担当。其实老爷说的挺对,是该历练。颜氏心头又酸又涩又欣慰,连忙说要给儿子接风洗尘。 “娘,算了,咱们自家人吃顿饭就好,等成绩出来再办宴会也不迟。”奚昭可没那么厚脸皮,万一成绩不好,他哪里有脸去大操大办啊? 颜氏心想有道理,到时候成绩也好,办宴会不是更体面吗?她同意了,然后连忙传信让丈夫跟女儿回来。 不过奚昀还是等到课程上完才回家的,她总不能缺课吧?回家后,弟弟正靠在娘的前边,撒娇的说着这一段时间的经历,进他的口一说,明明很无趣的旅程也变的有意思起来。 “好啊,你出去一段时间,倒是跟游玩似的,要是考不好,看你怎么办。” “昀昀,怎么说话呢!”颜氏瞪她,就算真的没考好也不能说,就算是图个好兆头嘛。 “娘,我不介意这个。从我上交试卷那一刻,成绩已经定下来,难道说几句好话就能改变?”奚昭摇头,“那天下的人也别认真学习,天天去拜佛求神就够了。” “你啊你,我这不是怕你忧心吗?!”颜氏转过来瞪他,“好心没好报。” 奚昭低头笑。 颜氏本来也是说笑活跃气氛,哪里就真的生气了?她给两个孩子一个一个脑蹦,然后才开始准备接风宴。 奚 明渊忙完前头的事务,听说孩子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他考的怎么样,题目是怎么做的。奚昭早有准备,把自己怎么写的默了一遍交给他看。 奚明渊抚着胡须,大为欣慰。别的不说,至少有他当年八成的火候,考中的几率大大提高,要是运气好点,说不定还会是前十名呐。 第42章 考中 奚明渊说出自己的判断, 家里都乐开了花。 没办法,任何一个家族想要长久的繁盛下去,不仅需要父辈的努力, 还有子孙辈的接棒, 要是后继无人, 那不是白忙活了吗? 奚明渊从最底层开始挣扎奋斗, 就更加注重这一点,决不允许自己前功尽弃。不过现在嘛, 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吃过接风饭,奚昭拥过去, 跑去奚昀的房间, 缠着问她最近的近况。 他是害怕剧情的惯性, 这时候奚昀已经对人一见倾心,非君不嫁了。但话不能问的这么直接, 奚昭利用仅剩的年龄优势撒娇卖萌, 说自己出门一个多月,有多想多想家里人,要是一直都能住在一块多好。 奚昀自然也想, 在家里可比出嫁后轻松多了, 虽然出嫁后就能随意出门露面,但也要看夫家同不同意, 乐不乐意。唉,如果碰到古板的夫家,说不定还没有现在愉快呢。 她也见过原本在女学读书的学长,学了一身好本领,结果只能长期在后宅待着,连女学发的邀请帖, 也未必能出门来。 说道这里,奚昀的情绪低落下来,喃喃道:“可我总要嫁人的啊.....”嫁人了,哪里还有什么聚在一起呢? 看来这个时候,二姐还是很眷恋家人的,并不是原著里的恋爱脑。奚昭露出鸡贼的笑容,既然这样,他要想的法子就容易多了。 “二姐,既然这样,以后你出嫁就找个住的近的,最好在咱家隔壁,想回家不是跟逛花园一样方便?” 这就属于钻空子了,谁说嫁人一定要嫁的相隔千里,对门也可以啊! 奚昭越说越起劲,甚至开始研究他们在京城的院子,隔壁有没有人打算出售,如果价格合适,就趁机买下来改造,以后连晾味道都省了。 奚昀听的直笑,“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说什么胡话。”不过,这份好意她心领了,也会记得弟弟对自己的爱护。 有这样的家人真好啊。 奚昭定下严防死守的计划后,就绝不会给对方留下一点空子。他思来想去,决定来一招釜底抽薪。 他要把属于二姐的话本,夸张化,严重化,编成一个虐恋故事,然后悄无声息的把这个故事出版印刷,最后传递到奚昀的手上,提前让她看见剧情。 这样,她以后还能上郑业的当?他才不信。 现在等成绩出来还要十余天,正是难得的假期,奚昭说干就干,开始撰写话本的第一部 ,他准备写出上中下三册,大力宣传,也不能光让二姐看,也给别的小姑娘启示。 看一个男人好不好,是要瞧他做了什么,而不是嘴上说了什么。话本里的郑业,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在姨娘欺负奚昀的时候,出面了吗?在郑母刁难的时候,和缓关系了吗?在郑母要求用奚家的资源铺平官路时,拒绝了吗?还不是握在手里,死死不放。 -- 第66页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哼,都是废话。 怀着极大的愤怒之情,奚昭的话本写的非常顺利。他并没有揭露出“男主”的不作为,而是极力 描写“女主”的才华横溢,单纯善良。那那些拆散有情人的姨娘和郑母就显得格外可恶。 奚昭写话本的时候,并没有嚼文嚼字,卖弄学识,而是努力用最平铺直诉的语言,最真挚动人的情怀来描写,想要尽力把话本传播到最广。 初读时,会觉得两个相爱的人想要在一起怎么这么难?再读就会发现,嘿,这男主怎么每次都要女孩子主动?软饭硬吃还挺香是吧? 他写完了,悄咪咪去找了书坊投稿,书坊老板一看后,从前还没有见过这种风格的话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印刷。 最后还是奚昭先自费印了两百册,把他多年的零花钱全部耗光了。 话本不是目的,最后给奚昀看到才是重点。 两百册话本,投入市场上连个水花都看不到,奚昭想先等一段时间,等到卖的差不多,然后才慢慢递到二姐手上,也显得自然。 不过,在那之前,他的县试成绩先公布了。 他当初留的地址就是家里,所以晚了一天多才收到消息。平定县的衙门一看地址,好家伙,这也是个官二代!当然不能怠慢,专门派出两个人来报信,还穿了打理干净的制服。 “恭喜恭喜,贵宅公子在这次的县试里,考到了头名!”衙役堆起满面的笑容,敲了敲手里的铜锣。 哎呀,真的?!颜氏难以置信的瞪大眼,连忙回首去看奚昭。 奚昭也蒙着呢,他以为他顶多能考进前十,哪晓得靠了第一? “凭证呢?”他恢复过来,立刻想到看这个。衙役们好生把凭证收着,此刻拿了出来,恭敬的递上去,大红色的洒金纸,还有衙门的文书签证,盖了大印的,做不得假。 颜氏乐开了花,抢过来再三确认上面的名次没写错,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连忙说: “把这两位带到前院,两位大老远跑一趟辛苦,喝点热茶休息休息。” 两位衙役连忙推说不辛苦,开玩笑,他们愿意跑这么远一趟,当然是为了丰厚的赏钱,不然还是为爱发电吗! 不过,到了休息的房间,捏一捏红包的厚度,他们也很满意。 奚明渊收到这个消息,高兴的连喊了三声好,然后给衙门的人发了半月的月钱,让大伙跟着乐一乐。 不过,等看到兴奋过度的孩子和夫人时,他还是拿出一家之主的稳重,让奚昭不要到处去招摇。 奚昭怎么可能呢?他自己个还纠结呢,也没觉得考的多好啊! “原来也是矮子里面把高个的缘故。”奚明渊其实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叹息着:“平定县本来也不是什么科举大县,能出二百来号读书人都不容易......”他在颜氏的怒瞪下把剩下的话收了回去。 闭嘴保平安。 “好了好了,就算是小县,又不能掩盖昭昭的努力,就算换到别的州,难道他还会不中吗?”颜氏笑道,“这回总可以办宴会了吧?”不仅中了,还是头名呐!颜氏很是扬眉吐气,想要好好抖一抖微风。 这回奚明渊也没找到任何的理由拒绝,他只能说,尽量只邀请亲朋好友,免得人说他轻狂。 “放心,我懂的。”颜氏斗志昂扬,一心盘算着要怎么安排宴席,怎么请人。 作为正主的奚昭,并没有因为目前取得的成绩而骄傲,当然,兴奋是难免的,毕竟这也是他多年学习的成果啊,如今被肯定,也算是很高兴了。 他悄悄的回了书房,再次展开书卷,又在书海里遨游起来。多学一点,以后考试时就能多答上一个问题,也就更有把握一点。 奚明渊站在庭院里,能看到他努力的侧影,心满意足的点头。就是要这样才好,学习是个不进则退的事,路上有天赋,有努力,有不屈不挠。真正成功的,永远是那些从来不肯放弃的人。 第43章 回京 时间匆匆而过, 一眨眼三年就过去,奚明渊的任期也到了。 在任期里,新州从一个急需发展和整顿的州城, 慢慢变成附近首屈一指的大城市, 人口, 商贸都翻了一倍, 在借助人口优势,发展出很多手工行业, 那些从业着靠着精密的手艺,又带动好大一波人致富。 只可惜奚明渊任期已满, 马上就要调走了。当然, 治理新洲的政绩也会成为他政途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家里人早就收拾好了行礼, 打算趁着天未明时悄悄离开,因为要是被居民看到, 保不齐就要一送二送, 一直走不脱。 奚昭早就办理了退学手续,也低调的跟几个亲近的朋友做了告别。张家平哇哇哭的可惨了,但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宴席, 他哭完之后, 就跟奚昭约定,以后一起考同科的会试, 然后一起进翰林院。 奚昭当然一口答应下来,并且跟王庆安说,等他家安顿下来,就给他们写信告诉地址。 王庆安依依不舍,“那你一到家,就记得写信啊!” “必须的!”奚昭重重点头答应。 这次回京城, 奚明渊的吏部考核是优,也许会调到富庶地区官升一级,或许会留在京城,总之没定下来,一切都有可能。 所以地址也说不清,万一又外放呢? -- 第67页 三人依依不舍,最后还是要告别。 趁着天没亮,他们的车队就立刻出发,赶三天的马车路程,然后搭乘大船,半月后就能达到京城。 路程上无趣,奚昀就翻出话本来看,打发时间。 奚昭一看她在看的话本,乐了,这不是他当初编出来的内容吗?当初还没等到他想法子送到奚昀的面前,女学的学生们就悄悄的开始流传起来。要么说悲剧更加打动人心呢,女学生们纷纷被其中的感情打动,有情人不能相守,多么可怜呐! 而颜氏也顺手拿来看了几页,先是感同身受的被气着,慢慢的就读出其中的不对劲,冷笑着掰开细节讲给女儿听。颜氏虽然没有什么宅斗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她的闺蜜遇到过多少类似的事情?自然能够看出其中男主角的不作为,和男主母亲的小心思。 奚昀虽然大受打击,但还是很喜欢其中作者透露的观点,所以,买了精装版珍藏,偶尔会翻开回味。 这样就行,奚昭的目的已经达成。 他嘿嘿笑到,话本当初只印了两百册,两百册卖完后口碑发酵,不少人跑去书坊想要再买,老板看到有机可乘,所以大肆印刷,也给出了很高的书费,凭着这么一笔,奚昭赚了好大一笔零花钱。 也算是给他开辟了一个新思路,万一话本情节不能逆转,他爹最终还是要流放,他还可以靠着写话本养家糊口呢。 不过就算这样,奚明渊也从来没有放松过对他课业的要求,一直让他上进,好在去年他也终于考中了秀才,算是踏进了官途的门槛里。 十五岁的秀才,还是很年轻有为的。 奚昭胡乱想着,船舱里虽然能开窗,终究还是很闷,他看二姐看的入神,就自己去甲板上准备透透气。 微风轻轻吹拂在脸上,吹散了燥郁和心烦,加上两岸风景如画,不断穿梭流逝,心情也变好了。 奚昭靠在栏杆上,正打算安静待会儿,突然听到背后迟疑的声音:“奚兄?” 奚昭习惯回头,“是谁?”怎么在船上都能碰上熟人? 他转过身来,猝不及防看到一个男子,面容有些眼熟,迟疑着问:“你是?”眼熟,但又不是很熟,能叫出他的名字,到底是谁? 而对方很热情,“上次一别,竟然有三年之久!我还去客栈找过你,只可惜老板说你早就退房走了,可惜可惜!” 他看奚昭还是没想起来,咳咳两声,“之前,在平定县城,县试,奚兄考了头名.....” 要么讲,说曹操曹操到呢,奚昭用难以形容的复杂眼神看他,这不是郑业吗? 这样都能碰上? 郑业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逐渐想了起来,更加热情的拉着奚昭说话,还想着邀请奚昭去他住的船舱休息。奚昭委婉拒绝,“不了不了,我是跟家里人一起出来的,一晃眼就不见了,他们要担心的。” 家里人?郑业心头一动,直觉催促他,快点顺杆子爬,快点认识他的家人!不然他一定会错过什么东西的! 奚昭正在想法子糊弄过去,然后回船舱,正巧二姐见他久久不回,已经找了出来,看见背景就喊:“昭昭?你怎么待在这里?” 郑业呼吸一窒,愣愣的望向少女的方向。 奚昀的容貌自然是出挑的,颜氏本来就是个大美人,还颜控。她能选中奚明渊,说明奚明渊的面貌也不差,选出这么一个无根无基的进士做夫婿,不得不说容貌在里面起了很大作用。两者结合,奚昀挑着父母的优点长,既有属于女子的娇艳,又有长期沉浸在书卷内的气质。此刻她微微冒头,含笑招呼自家弟弟,那种清新脱俗,有别他人的味道几乎立刻感染了别人。 “二姐!”奚昭立刻靠了过去,千算万算,没想到两人还能在船上碰面!糟糕! 他生怕出现什么天雷勾地火的场面,死死的盯着奚昀,观察她的表情。 奚昀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个,她只管看弟弟,眼里没有旁人,想拉着他早点回去呢。 郑业斜跨一步冒了出来,“奚兄,这位是.....”他似乎很紧张,很想知道奚昀的名字。 奚昭只能解释:“这是我姐姐,出来找我的,失陪了郑兄。”他微微抚身,然后跟奚昀一起离开。 哈,不介绍女眷的姓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反而是追问不放的人,很失礼呢。 郑业傻愣愣的盯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淡香,如兰似麝,还有墨汁的气味,令他站在原地,一直到气味被吹散。 他这么失魂落魄,落在照顾他的丫头朱钗眼中,只能恨恨的咬牙。 公子可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们! 朱钗咬紧牙齿,一扭头就一五一十的把这事告诉了郑夫人。当然不是直白的告状,而是小心倾诉,说公子在风口站了许久,担心他着凉。 郑夫人在看儿子心不在焉,再回忆起儿子的年纪,慕少艾乃是人之常情,但要是给她找个看不上眼的儿媳妇,郑夫人可不答应。 郑夫人借口自己在船上不适,让郑业在床榻边伺候,拘在身边不让碰面,一面之缘还能记在心里多久?以后碰不到总能散掉的。 殊不知,越是看不到越是心痒痒。郑业本来还想借机多巧遇几次奚昭,等混熟了再打听女眷姓名,哪晓得被困住门都不能出呢? -- 第68页 生病的又是自己亲娘,只能眼睁睁看着错过机会。 话分两头,奚昭把二姐带回房内,奚昀一点异样都没有,而是跟平常一模一样。 奚昭左看右看,心思百转千回,有心想要问两句吧,又害怕他一追问,反而让奚昀注意到郑业了,起了反作用。 毕竟俄狄浦斯的故事,前车之鉴呐。 憋了半天后,又仔细回忆了一遍话本里的情节,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虽然到了故事的中后期,奚昀的确跟郑业情深不可自拔,但在早期,他们两感情的萌芽,其实起源于各自的经历。 奚昀失了记忆,孤立无援,带着一种惶恐感,于是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恰在此时,郑业作为“上位者”,亲切的伸出手来,对她嘘寒问暖,百般照顾。在这种境遇翻转下,小丫头倾心公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现在嘛......郑业对于奚昀来说,连路人甲都算不上,谁会没事关注路人甲呢? 想通这一点,奚昭恨不得叉腰大笑,爽,太爽了!只要一直保持这个没接触的情况,二姐的虐恋副本,那是怎么也拿不起来的! 她以后会找到真正倾心相爱的人,组成幸福的家庭,再孕育子女,而不是死命抱住一个男人,忍受满院的姨娘以及庶子庶女..... 只要想到这里,奚昭就会觉得,自己没有白忙活。 剩下的就主要看爹的话本,以及大姐的话本。而娘的剧本,只要爹不倒,她就不会倒。 想到在宫里已经待了十余年的大姐,奚昭深深的攥紧拳头。 他一日日长大,慢慢就能接触到更多家里的事情,奚明渊也有意锻炼他,总能提前察觉到陷阱,然后避开的。 第44章 大姐 原先奚家就在京城买下过一个二进小宅院, 刚刚够住一家人的。等他们离京赴任,院子自然就空了起来。没人气的院子荒废的快,尽管颜氏提前写信托人打理, 还是没有经常收拾的屋子好。 不过能住就行, 如果还要继续外放, 这只住几个月的院子, 将就一下就行。如果要常住,再来修缮也不晚。 想通这个, 奚昭对眼前的环境也就不在乎。而且怎么说,也是他小时候待过的地方, 亲切感可以弥补环境的不足。 先回家休养精神, 然后给亲朋好友送信告知他们回来了, 然后奚明渊自己去吏部交还官印和名帖,然后等着吏部重新给他安排职位。 听上去好像只需要等待就行了, 但是, 如果不自己找些关系疏通关节,哪怕考核成绩超过他人,也有可能被分配到不怎么样的职位上。 所以表面上奚明渊在休息, 其实暗中联络了同科, 打算想点法子。 而颜氏也在想办法,她娘家虽然也就是个五品官, 但生活在京城多年,总有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走走门路,打听消息也是可以。 再说,二女儿已经到了嫁龄,虽然出嫁可以等到十八岁, 但相看却要早早的准备起来,之前因为外放没有好的人选,现在回了京城,正好把这事安排起来。 奚昀羞的躲了起来,但颜氏也不是那种老古板,她要找女儿商量清楚啊,话不说清楚,谁知道奚昀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夫婿? “最好是乐意搬到咱家对门的。”奚昭插了一句嘴,然后挨了一记白眼。 哪有那么合适的人?难道一个样样都好的男子,就因为不愿意搬家换个地方住,就要放弃吗? 颜氏心里想着,又托亲戚朋友去寻找合适的男子,最好还是能嫁到京城里,当官的最后总要进入中枢吧?只要娘家在旁边带着,做事之前就要有忌讳,这就够了。 日子过的好不好,还是要看个人的经营。 颜氏忙着相看,却突然得到另外一个消息,她的大女儿奚映,在宫内好好的当着女官,突然传出来消息说是要出宫了! 颜氏一呆后又是一喜,算起来年纪,她可是足足六年没有见过大女儿了!以前还能等到每月的会见日,外放后难得一见。而现在,大女儿竟然要出宫一家团聚了吗? 想当初,奚映坚持要进宫,颜氏劝过又不听,气的颜氏大哭过好几场,但哭过之后,又不得不照顾女儿的意愿,让她进宫去。大女儿想要奔前程去,那就去吧,做娘的也只能给她安排好一条后路。 因为当女官,通常要在宫内待上十几年,甚至还有人终身不嫁,一直伺奉主子,最后由小主子奉养终老,也算是贫家女儿的一条出路。 错过嫁龄,要么给人做妾室,要么给人当继室,哪样都不是好出路。与其那样,还不如待在家里,由兄弟照顾,安稳的度过余生。 颜氏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拿眼睛瞪奚昭,奚昭条件反射的回答:“好好照顾大姐,好好爱护大姐,管她一辈子。” 颜氏这才满意点头,当初可没少折腾他啊,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颜氏问送信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出宫,那什么时候能出来?她们也好准备起来。给大姐收拾房间,购置新衣服,都要提前准备呢。 送信人摇摇头,他也不清楚,放女官是一批一批的,谁知道奚映是哪一批呢? 无奈之下,颜氏只能先去写信问一问,一面准备好清理屋子,不管什么样,跟大女儿多年不见,先团聚再说。 结果信件还没收到回复,奚映本人先回来了,拎着一个小包袱,穿着一身青色的女官制服,正在跟门房聊天。 -- 第69页 颜氏急匆匆赶来,愣愣的瞧着长大后的大女儿,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进宫时,奚映还带着一点稚嫩的模样,而现在彻底长成大姑娘了。 奚映脸上带着标准的礼仪笑容,弧度都一丝不差,看到亲娘后终于迸发出光彩来,缓缓叫了一声娘。 “哎!”颜氏大声回应着,眼底下濡湿了。 “娘,先把大姐带进屋子去,换件衣服啊。”奚昭扯了扯呆怔的颜氏,站在门口光发愣干嘛。 奚映抬头看了看那少爷,恍惚着说,“你是昭昭?都长这么大了。”她刚进宫时,还是个刚到腰间的小屁孩,现在已经有了少年模样。 “是我啊大姐,快进屋,娘可念叨了许久,还说让我们去接你,怎么自己走回来啊?”奚昭絮絮念叨,再把奚映一推,朝着颜氏的方向去了。 奚映可说条件反射的扶住亲娘,姿态标准又不失恭敬,闹的颜氏心里酸溜溜的,她姑娘在家里,还保持这样算什么? “我出来的急,是第一批被放出来的,又没多远,我又不是不认得路,自然就先回来了。”奚映顿了顿说。 “那也要我们去接才行嘛。”奚昭接话,“大姐,你先陪娘说会儿话,我去安排洗漱。” 归家的姑娘,一定要人接才算正式。既然奚映都自己回来了,接风宴就必不可少。 奚昭先去厨房让人准备热水,另外还有干净衣服,奚映跟亲娘慢慢聊了些自己的近况,东西都准备齐全,就先去洗漱。 奚映看到自己刚修整到一半的屋子,院子里其他的房间都还没来得及修缮。在看衣服都是簇新的,摆在木桶旁边的香皂,都在显示准备人的用心。 她原本的担心,慢慢落了下来。至少家人并没有长时间的分离,就跟她生分。 等到身上洗漱干净,换了姑娘家挽的发饰,带上发饰,原本的四品女官奚映渐渐远去,开始变成闺阁女儿奚映。 她换下一丝不苟的发式,年龄看起来也小了好几岁,恢复了从前的模样,还多添几分娇艳。 颜氏上下打量她,皱眉:“衣裳大了一点。”并不是很合身。 “没来得及给我的尺码,衣裳大也是正常的,回头改小就行了。”奚映并不是很在意这个。明显衣服就是往大里做的,改小也方便。 颜氏只能尽力弥补,先把原先准备好的衣服改好,她心里纵然有千头万绪,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 恰好这时候二姐也回来了,她本来在街上采买胭脂,刚回家就听到这个消息,匆匆赶来。 “大姐!” 她扑了过去,注视着多年不见的大家,然后问出大家都想问的问题,“怎么回来的这么匆忙啊?” 虽然女官也可以二十五岁出宫,但显然这个年纪刚刚得到重用,前途正好,奚映怎么会放弃大好的形势,选择退出呢? 奚映不慌不忙的说:“宫里的事情太复杂,我不想卷进去,所以才提前退出来。” 毕竟大家都知道,宫内势力交错,复杂难言,有时候还会被推出去当替罪羔羊,什么没做错,也会死。 “这样也好。”颜氏长长舒一口气,“娘就担心你在宫里遇到什么事,孤立无援。”宫内就是一个小天地,外臣哪能伸手进去呢? “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奚映握住颜氏的手,“这回我想通了,以后就在家里待着,好好的伺候娘,再也不去别的地方了。” 颜氏摸摸她,心疼极了:“回家了就好好歇着,以后想干嘛就干嘛。”想嫁人就嫁,不想嫁就不嫁,一辈子松快的过,总比找个不合意的夫婿,然后折磨着过好。 倒不是她不想女儿出嫁,而是年纪合适的男子早就成亲,孩子都成群了,那后妈是好当的吗?她早就做好女儿不出嫁的心理准备。 奚映也放下担忧,她还怕颜氏开始催婚呐。现在她是糊弄一天算一天。 两边人虽然都各有心思,但都是出于对各自的关心。 奚映刚回家,跟家人分开久了,的确有些不习惯。但总归是一家人,互相磨合就好了。 过了半个月,奚明渊的任命还没下来,他渐渐觉察出来有点不对味。 怎么回事?他悄悄找自己的人脉打听过,结果那些人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然后又带了一种避让和退步。 要不是奚明渊肯定自己没得罪人,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儿。 既然如此,他也干脆不管。总之他也不可能再被放到什么贫瘠边缘的地方,耐心等候算了,还能趁机跟同窗联络感情。 还有大女儿作陪。 不知不觉,奚映已经归家半月有余,重新跟家人融洽的生活。 第45章 大姐 要说习惯, 的确是不习惯的。奚映在宫内时,哪怕不当值也会早早醒来打理自己,挽起利落盘发, 早早候着主子。 现在, 她也同样醒的很早, 只是院子内没有动静, 她在床榻上翻了一个身,又闭上眼睛休息, 等到院子里有了其他的动静,这才起来准备。 颜氏正在张罗着早餐, 看到奚映进来, 连忙招呼道:“怎么起这么早?快回去休息。” 奚映笑道:“早就躺得骨头都酸了, 倒不如让我来帮帮忙露一手,我还学会做小菜呢。” 颜氏听完更心疼了, 宫内的岁月真是不好过。她张张嘴本来想让奚映继续歇着, 脑子突然闪过昨夜儿子的叮嘱。 -- 第70页 “娘,对二姐什么样,对大姐就要什么样。”当时的奚昭是认真, 一再强调着。 “我怎么.....”颜氏一愣, 她自认对两个女儿一样的尽兴,哪来什么区别对待。 “一样对待, 那指的是那一部分?但难免就有点过于客气了。” 颜氏甩甩头,把儿子的话甩出脑袋,自己却不得有沉思起来,好像.....真的是这样?她心疼刚回家的女儿在宫里吃苦,言辞之间就难免带出几分,想要二女儿让让大女儿。任何一个母亲都会这么想, 想要照顾那个看起来弱势的孩子。 但大女儿真的想要吗? 颜氏偏头看大女儿,奚映正含笑的看着,期待母亲同意她大展身手,她不由自主的点头,“好啊,也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奚映眼睛一亮,立刻拿起厨房备好的蔬菜,“娘你不知道,我学会了好几种做法,今天都来给你试试。”她动手麻利的很,显然练习过很多次,一点不逊色于专业的厨师。 所以等其他几人洗漱好吃饭时,桌面上摆好了奚映做的三个小菜,色香味都不缺。颜氏献宝一样说出这是奚映做的,大家都很给面子的吃了精光,她的手艺的确不错。 二姐嚷嚷着要学,奚昭捧着饭碗微笑,娘真的把他的意见听进去了,正好。 饭罢,难得不用出门当值的奚明渊在书房里作画,颜氏抓着二姐一起清理账本。听说大姐要出去逛街买点东西,连忙把奚昭派了出去,顺便让他们两带点丝线回来。 “好的。”奚映答应的很爽快,还拿着纸条详细的记下来,到底要哪几种丝线。 两姐弟出了门,就直奔着绣品店去了,正巧隔壁有家书画店,奚昭说了一声,自己就去隔壁看话本去了。 他还想继续自己的话本事业,赚一点零花钱存起来,也算是以后照顾家里的本钱。所以,摸清现在流行什么风格很重要。 看了一会儿,他心中大定,果然,现在的话本还在流行什么古早的书生艳情风格,贫穷书生遇到各种大小姐,一直扶持后财富美人权势尽在其中。 看话本的人,还没有区别读者的性别,然后针对性的写出来,奚昭决定,先把自己之前写的那本话本搬过来,然后,在陆陆续续写出其他的话本!称霸话本界! 他正想的入神呐,大姐已经从隔壁买好丝线了,迈步进来说:“瞧什么呢,这么认真?” “大姐要买一本吗?打发时间了。” “我不爱看这些,要是有什么神仙志怪的,我倒是能看看。”奚映瞧了一眼封面,立刻没了兴趣。 尽管她这么说,奚昭还是买了几本其他类型的,打算带回去打发时间,毕竟看话本也比做刺绣有趣吧?又无人登门邀请大姐出去玩,她只能暂时待在家中。 两姐弟有说有笑的走了出去,奚昭看大姐手里拎着重物,便主动要替她拿。奚映也不客气,自己捡了轻巧的。 “要不然我们去茶楼歇会,接着逛?”还有很多小东西没买齐,要走很久,先歇歇也好,奚昭这么提议着。 “好,就去旁边那家茶楼。”奚映随手点了最近的一家茶楼。 他们两在茶楼里大堂找了一个靠里面的座位,放下东西休息,还特意把东西归置好,免得挡住别人过路。 奚昭面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有人过来了。他本来以为是路过的客人,不料对方干脆的坐了下来,“介意拼个桌吗?” “介意。”奚昭抢先回答,他疑惑的抬头,看到是个青年男子,“旁边还有桌子空着。” 干嘛非要过来抢他们这一桌? 奚昭刚要扫视旁边那一圈,刚才还空着的四五张桌子,刷的一下坐满了人,差点为了抢最后剩下的一个桌子打起来。 ??? 有这么热门吗? 奚昭楞了一下,那人已经自顾自的坐下来,然后让小二上茶。 奚昭眉头皱起,这人也太自来熟了!拼桌也要问一问对方乐不乐意吧?这么还能自说自话。 奚昭正要拉着大姐起身起来,奚映拦了拦,“没事,这是我朋友。” “朋友?我怎么不认识?”奚昭狐疑,要说以前,他各个都记得长什么样子,这位....仪表堂堂,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真是大姐的朋友? 他思维一转,“是你当值时认识的朋友?” “嗯。”奚映顺势点头。 奚昭的目光变得惋惜起来,可惜啊可惜,这么帅气的一个小哥,竟然是个内监! 他目光扫到对方身上,对方还没觉察,依旧注视着奚映,还打招呼:“怎么样?最近过的好吗?” “挺好的,在自己家里还有能不好吗?”奚映淡淡的说,“你呢?” “也挺好的。”青年赌气说,“吃的好睡得好,什么都好。” “那这样不是挺好的?各自安好。”奚映表情更淡了,“我还有东西要买,告辞了。” 她也不等青年反应,直接站起来拉着奚昭一起走了。奚昭还回头看了一眼,“真可惜。” “可惜什么?”奚映还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没什么。”当着人的面揭人伤疤,他还干不出这事,忒缺德。 而两姐弟离开后,那青年气的捏碎手里的茶杯,茶水跟碎渣扎了一手。他深呼吸一口气,说了一句跟上。 刚才还在抢座位的几个,立刻站了起来,悄无声息的跟在奚映两姐弟身后。 -- 第71页 奚昭在外头逛了一回,还带了不少的零嘴,每人都分一点,也就没剩下多少。他们挤在颜氏的屋子里,开始说着家常话。 既然是一起说话,就难免带出自己的过往,奚映了解到家中弟妹的过往,颜氏也顺势了解奚映在宫中的经历。 最早奚映进宫时候,的确不受重视,一是她年纪小,二就是奚映长的过于美丽。她容貌有八成像是颜氏,艳丽中带着一丝清雅。虽然年纪还小但依然能够看出未来的绝色容颜。 而且还跟普通宫女不同,大小也算是官宦出身,没有那么好拿捏。 但是,宫里那么大,想要塞下一个女子又何其容易!看不惯奚映的人在分配岗位时使了力气,把她调到一个极端冷门的部门,掌管宫内的书册。一年到头,也就是只有逢年过节能有个见人的机会。 奚映并不在乎这些,她就安静的待在尘封的故纸堆中,也不做别的,学着修复书册,整理分类,原本散乱无比的书册,还真的让她整理的井井有条。而奚映自得其乐,一点点吸收其中养分。 直到后来,太后派人过来寻一册书,往年都要翻找老半天,特别耽误时间,奚映只是翻开摆在桌上的几本册子,轻轻松松的就找到了,当时的嬷嬷就注意到这个宫女。 挺有心的。 太后留心到这个姑娘,寻到机会就让她又露了一面,面对那么多的宫内高位嫔妃,奚映不骄不躁 不亢不卑,一举一动都合乎礼仪,让太后大为欣赏。 又经过几回考验后,奚映就被调到了太后身边,开始了替太后办差的日子,地位直线上升。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会提前出宫呢? 总觉得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啊。 奚昭眯了眯眼睛,想知道。 但奚映肯定是不会说的,想要问到宫里的事情,打听消息都没处打听去,这事还得落到自己身上。 要是能够知道,大姐拿到什么剧本就好了,也就能够提前预知剧情,躲避危险。可是,到底怎么样才能触发剧本呢? 这点奚昭还是不知道,第一个剧本他是撞到头开启的,第二个剧本是做个梦就开启了,还有什么别的因素他没有留意到呢? 奚昭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第三个剧本不期而至。 看着面前闪着金光的剧本,奚昭迅速思考起来,第一个暂且不说,第二个剧本的触发,可是在他见过郑业之后。 所以,白天他难道已经不经意见过属于大姐的男主了?想到那个英俊又可怜的少年,奚昭握了个大草。 不会吧不会吧?他的大姐夫竟然是个内监吗? 第46章 买院子 奚昭心情复杂的很, 他平复了一会儿,这才翻开那本金光闪闪的大书。 其实通过前两个话本,不难猜出, 他家是全员恶人, 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大姐.....应该也不例外。 就是不知道, 到底会达到一个什么程度。 故事是以一个初入宫闱的小姑娘口吻写的,小姑娘因为家贫入宫讨生活, 见识了宫内女人形形色色的生活模式,有人只想平安度日出宫跟家人团聚, 有人力争上流想要成为得用的女官, 以后就算不嫁人也能有个好去处, 还有人就盯上了皇亲贵戚,想要求一个名分, 这样哪怕是做妾也能富贵一生。 小姑娘懵懵懂懂, 在宫里学规矩时累极被某个女官安慰后,还给她塞了几块点心,小姑娘就记住了这么一个人。等她分配了宫室想寻人, 才知道这位女官已经飞上枝头成了宫妃, 再也不用伺候人。小姑娘只好默默把恩情记下,免得被人觉得她是想要攀高枝。 宫中岁月漫长, 再碰面时,就是宫妃因为家里坏了事,求情不得反而被打入冷宫。小姑娘想过法 子,暗中照顾了那位宫妃,但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那位宫妃在宫内缺医少药, 已经重病而亡。 故事很简单,信息提供的很少。 夜班惊醒的奚昭,再次没忍住重重的叹气,起身给自己灌了几口凉茶,安抚下满心的愤懑之后,才能让脑子空余下来思考。 很显然,奚映并不是因为什么生病的理由才提前走门路从宫里出来,而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非要说的话,跟今天白天出现的那个男子,脱不了干系。 那就,应该是话本里那位,最后打败一众兄弟,爆冷门坐上皇位的十皇子? 今天跟大姐说话时古怪的氛围,熟稔的态度,无一不在昭示这一点。最重要的还是,奚昭见过他之后,才开启了剧本。 唉,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奚昭托腮,很明显这人不是个好托付,既没有保证大姐的安全,还喜新厌旧。 嗤,这种人,奚昭不想法子破坏他们才怪。 奚昭正摩拳擦掌,要想个不动声色的法子破坏他们这段感情。或许以后大姐会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但现在,她能及时抽身回宫,就说明理智还是占了上风的。 就看奚昭怎么操作了。 奚昭正想要起身重新回去睡觉时,突然听到磕拉一声响,好像是窗户磕到窗沿的声音,然后又是板凳挪动。 这点动静在平时不值一提,但在寂静的夜里,突兀的很大声。 奚昭一动,侧耳倾听这点动静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很快他就确认了,是从大姐那边传来的。 -- 第72页 爹娘住的是正堂,他住东边,而大姐的屋子也是在东边,就跟他一墙之隔。 他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对着大姐的屋子轻声喊:“大姐?大姐?” 刚才还细细碎碎的动静停下来,悄然无声。而奚昭更加肯定自己的听力,他环视一圈,拿起了大门后的顶门棍,继续走进,“大姐,你做噩梦了吗?现在还好吗?” 屋内,被突兀弄醒的奚映只能装作刚刚醒来的模样,“刚才我就是做了个噩梦,吓醒了,起来倒水。” “我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嗯,大姐也好好休息。” 奚昭嘴上这么说,还故意走动了几下,实际上悄悄的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等待着屋内人的反应。 奚映听着外面的动静没了,这才悄悄吐出一口气,推了推身侧的人,“你该走了。” “我不走,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肯见我。”她怀里的那人,就跟扭股糖一样扯都扯不动,黏的要命。奚映连着扒拉两下,放弃了,皙白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在外人面前总是一脸的威严和冷漠的十皇子,也只有在奚映面前,才会露出这副软弱的模样,似乎想要吸取奚映身上的暖意。 奚映只要看到他啊,心就软成一滩水,怎么也没法子拒绝,两人推推搡搡的纠缠了一刻钟,十皇子这才慢悠悠的起身,留下一句他还会再来的,出了门。 他大大方方走的正门,然后翻过院墙想要离开,跳到院墙时忽觉得背后有什么视线死死的盯着他,也是扭头看了一眼,恍惚似乎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 十皇子恍惚间,他已经跳下院墙,再重新跳上去时,那双眼睛已经不见了,一切好像是他的错觉。 但十皇子敢拿自己一箭射穿靶子的眼神确定,刚才那个位置,真的有人。 * 美美的睡了一觉,门房的秦叔给奚昭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一直在张罗的一件事,终于有了结果。 “大姐,今天陪我出趟门吧。”奚昭使出浑身的功力撒娇,十五岁的少年做这些,的确很违和。要不是奚映有弟弟滤镜,早就被辣到眼睛了。 但滤镜一戴,人见人爱。她根本抗拒不了这一点。 其实奚昭要去的地方也不远,就是隔着这里三条大街外的一个中人所。这里不光能够帮人租售合适的屋子,还能介绍长工短工,联系酒楼和媒人什么的。 总之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干。 奚映踩进这里,不禁有些胡思乱想,来这里是什么意思?要租院子? 中人一看到自己的客户来了,笑成了一朵迎春花,殷勤的倒茶拿点心,然后细细介绍客户看中的院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当然,中人的嘴骗人的鬼,他们最擅长春秋笔法,避重就轻。奚昭听了一会儿,立刻说:“还是去看看实地再说。” “大姐也去。” 奚映就愣愣的跟了上去,绕了一圈的路。咦,怎么走到她家背后的巷子来? 他们住的那条巷子,算是个清贵地儿,住的都是官员不说,连衙门都要多往那里走两圈,所以治安很好,就因为这个,价格也贵的不行。 别的地方要一千两的位置,而那条街能卖到一千五百两。 奚昭其实一直就在悄悄的找中人看院子,奈何,那附近没人愿意卖。好容易这才瞧见一个合适的。 除了小点,没毛病。 除了乱点,除了破点。 除了......好像已经没什么优点了。 奚昭其实很嫌弃这么一个破烂地,后期修缮要花大价钱。但它有一个最突出的优势,挨着奚家老宅,只要打穿了花园,就能通过花园联通两个地方。 中人要价两千两,但应该能降价。 嫌货才是买货人,奚昭自然流露出嫌弃的意思,但中人似乎也瞧了出来,说可以适当降价。 奚昭便说,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中人依旧保持殷切,把人送走。 奚昭不想被看出来,那院子的地理位置被他瞧中了,所以跟中人走回中人所,然后才跟大姐散着步回家。 奚映除了看院子时挑了几个毛病,一路都没说话,等到只有姐弟两人,这才犹豫着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又想问,又不敢问出口,组织了多少次语言,最后还是直愣愣的问出来,完全没有了在宫里的稳重淡定。 “给大姐买院子啊。”奚昭也没绕弯子,直接说了。“咱家面积有点小,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买个小院子扩展一下。” 原本家里的面积勉强够用,树大分枝,一代代繁衍下去,太挤。 “给我?” “当然是给大姐啦!不然还有给谁?你是老大,当然要先从大姐开始。”奚昭拍了拍大姐,不知不觉他已经长的跟大姐一样高,“有句老话说有恒产者有恒心,还是有三分道理。有恒产者有底气,想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有兜底。” 他的未尽之意,却被奚映听了出来。有了小院子,奚映以后不论怎么选都有退路,成亲,可以出租院子当做流水钱。不成亲,就跟住在亲爹娘面前一样,只要关起院门,也是独立的一家。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她微微低头,掩饰眼眶里的热意。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弟弟在表示对她的欢迎。亲爹娘在的时候,家自然还是家。等到爹娘老去,弟媳妇进门,欢不欢迎可就不好说了。 -- 第73页 三弟在用行动表示,只要他还在,奚映就永远是家里的一份子。 不过.....奚昭还在挠头,银子不怎么够啊!他虽然赚了一些话本稿费,但还缺七八百,还得爹娘补上这个缺口。 不知道会不会挨骂呢? 回家后,奚昭心想丑儿子总归要见爹妈,把大姐支了出去,就一股脑把事情倒了个一干二净,颜氏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还在担心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事,那晓得儿子已经付诸行动了?! “娘,不要怪弟弟乱花钱,他也是为了我!” 奚映本来猫着腰在窗台偷听,听到颜氏老半天没动静,哪里还等得住,一推门就冲了进去,还嚷嚷着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傻孩子!” 颜氏心绪万千,最后也只能吐出这两个字,一左一右,把两个孩子都拉近她的怀里,然后抱住。 同胞姐弟互相扶持,不就是她最想看到的吗?心愿达成,颜氏咬牙,就直接定下了那院子。 还要找人去重新设计,装修,购买家具用品,因为是奚映以后自己要住的地方,颜氏索性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自己仅仅做一点把关。 对于布置自己以后的地盘,奚映起初是手足无措,找不到头绪,后来,慢慢寻找了其中的乐趣。看着在自己手下一点点呈现的院子,多有趣啊,从图纸慢慢变成现实,就像挥洒着仙法一样! 她乐在其中,并且一日日的变得自信蓬勃,开朗阳光。 而奚昭的话本系列第二弹,也已经提上了日程。 第47章 会面 写话本, 不仅仅是一个故事,还是为了展现出一个不同的未来。 一人的一生只能选择一个活法,没有退路。而话本里的主人公就可以展现出无数个活法。 奚昭这次选了一个贫穷村里的五个女孩为视角, 她们幼年一起玩耍, 在泥土里打着滚长大, 交情深厚, 曾经发愿要永远在一起。 但随着岁月流逝,她们慢慢长大, 就要选择自己未来的方向。有人嫁给了村里青梅竹马的男子,有人趁着大户人家选丫鬟的机会进了后宅, 有人自己识字开始学着做生意, 有人进了后宫做宫女, 还有人找了一个小童生,吃苦受累供养童生, 等着以后可能会出现的荣华富贵。 二十岁, 她们在一起碰过面,留在村里的已经生养了两个孩子,虽然贫穷但夫妻和顺, 看起来日子不错。进了后宅的, 已经混成了公子的通房。做生意的,正巧出了一趟远门, 血本无归,落败颓丧。那个当宫女的,依旧寂寂无名,在深宫里混日子,看起来过的最好的,还是嫁给童生辛勤操劳的, 毕竟昔日童生已经考中了秀才,大小也算是出了头。 有人得意,有人失意。 真好,她们互相羡慕对方的生活,总觉得要是自己,肯定能过的更好。 于是一个异常明亮的月夜下,她们五个互相交换了身体.....甲变成了乙,乙变成了丙,依次循环....一个有些荒诞的故事就这么展开了。因为不熟悉环境,不熟悉身边的人,她们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在这里,奚昭刻意用了比较轻快的笔调,显得格外的幽默和好笑。为了掩饰各自的奇遇,她们不得不扯出各种的幌子,又认了许多怪癖和爱好,才算是把各自的家人瞒了过去。 一边要想法子瞒过家里人,一边要回归自己的身份,她们可以说是绞尽脑汁,前几十年的脑容量一并用了。 当然,故事不能以悲剧收藏,她们又在同一个异常明亮的月夜,重新回归了各自的身份,五座宅院里,同时响起一阵阵的惊呼..... 事情回到了正轨,但她们的心回不去了,见识了原本生活之外的风景,还有了能够共同保守秘密的人,她们想要,换一个活法! 并不是没有艰难险阻,并不是一帆风顺,但她们就是披荆斩棘,做到了想要的事情。 因为思路很顺,奚昭很快就写完了话本,投递给京城里的的书坊,他们承诺,一定会尽快把第一批的样书印刷出来。 而与此同时,他们家一条街外,多了一个徘徊不去的男子。 十皇子心浮气躁,看哪个手下都不顺眼,现在谁要是在跟前晃悠,必定要挨上一顿臭骂。所有人的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不敢去冒这个头。 他最近经常邀约奚映出来相聚,但奚映三回里才能出来一回,每次还只能待上一会儿就匆匆而去。十皇子心里不爽,修缮屋子能比他重要吗? 但他不知道的是,房子是可以完全属于奚映的,而十皇子不可能。奚映潜意识里明白这个道理,才会不知不觉倾向重心。 她要握住能够握住的东西。 这天,十皇子依旧没能让奚映按时赴约,于是独自在茶楼里生闷气,发泄自己心里的不甘。 奚昭收拾齐整,在巷子口的几个茶楼扫视,很快圈定了自己的目标。 他直接走了过去,对着门口的侍卫说:“不好意思,我找你家主子。” 侍卫上下打量他,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他不耐烦的挥手,“出去出去,添什么乱呢!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奚昭心想我要是不知道敢来?但他此刻不能表明自己知道,他还要装糊涂。所以淡淡的说:“你家主子是谁我没兴趣知道,但是,他知道我是谁就行了。” -- 第74页 “我是奚映的弟弟。” 一分钟后,奚昭顺利进入了包厢,跟男主开启了第一次碰面。 两边人一碰面,就开始互相打量。 十皇子看完奚昭的模样,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两姐弟,也说不出到底是五官还是眉目之间哪里相似,但两人要是摆在同一处,就能一眼看出其中的血缘关系。 而奚昭则是在打量这位现在低调潜伏,最后前面的哥哥死绝,捡漏一样的成了皇帝的十皇子。现在他还没用大权在握的气势,虽然看得出来养尊处优,但更像一个富贵公子而非皇子。 奚昭要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样有些话才好说。但是,他是真滴没想到,这位十皇子竟然比奚映还要小啊! 大姐已经二十有三,而十皇子瞧模样,顶多二十出头。 倒不是奚昭非要拦着他们搞姐弟恋,而是这种年龄差,很容易让人觉得奚映仗着年长的身份,对十皇子进行了“勾引”。毕竟男女之间的事情怪女人,几乎是常规操作。 心累。 奚昭打量完了,开门见山的拱拱手:“瞧您的模样,想必也不是什么小户人家的出身,也懂为人处世的规矩,我想,您跟我大姐的事情,也该有一个结果。” 十皇子淡淡的笑了笑,“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需要知道,这并不是这件事里的重点。”奚昭摇头。 “既然这样,你问过你姐姐自己的意愿?她又会不会答应?你上门来找我,你知道吗?你这是不尊重她。”十皇子慢腾腾的,胜券在握。 “就是被她知道,我也不怕。因为轻视她的,是你。”奚昭也摆出笑脸来,慢慢的说,“你敢说,自己就足够尊重她了?” “跟她私下相会?是尊重?从来不打算将来,只在乎一时的欢愉,是尊重?” 奚昭不怕跟他争论,道理是越说越明白。先说话本里,奚映也只是一个宫妃,甚至连主位都不算,最后还悄无声息的病死在冷宫。 再说现实里,奚映已经出宫一个多月,又不是短短几天,十皇子上门拜访过父母吗?递过拜帖吗?拿出一点正式的态度吗?要说宠爱,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但尊重,绝对没有! 十皇子本来胸有成竹,后来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眼底透出一点黑沉沉的东西。 他,他知道些什么!就敢大言不惭的指责自己?!十皇子胸口怒火不断澎湃,真想把自己的全部计划和盘托出。他是在卧薪尝胆寻找机会!他现在什么势力都没有,为了大业,只能把正妻的位置留给一个娘家强大的女子,而他的宠爱和爱护,永远都是留给映映的! 但是现在,还没到时机,十皇子胸膛不住起伏,好容易才把怒火压下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人跟人之间的相处,就像照镜子。付出什么,就得到什么。”奚昭最后说了一句,“我说完了,再会!” 奚昭拱了拱手,直接推门而去,把茶杯砸碎的声音都抛到身后。 虽然十皇子是最后的赢家,但奚昭了解自己的大姐,她更想要一份真挚的感情,得到父母的祝福,然后是简单的幸福。要在宫里跟人斗,为了娘家为了儿女争,她也不是斗不过,而是不想斗。 他今天做了个恶人,就是想看十皇子到底怎么选择。如果两人真的有缘分,十皇子自然晓得该怎么选择,要是没有动静,奚映那么聪明,自己也能琢磨出味儿来。 谁喜欢一直偷偷摸摸呢? 奚昭拍拍手,在那儿之前,大姐还是跟十皇子隔开一点,比较好。 他深藏功与名。 奚昭回家后,开始跟家人商量,新院子到底要怎么装修,二姐的归宿又在哪里。 不仅是新院子,还有花园也可以顺带修缮。 不过,图纸才出来三天,他们兴冲冲的又把图纸改掉,打算把大院子小院子都翻新一遍。 他们以后,要常住啦! 等了这么久,奚明渊的新任命终于下来了,这次他不会外放,会留驻京城,还调到了超级热门单位,吏部,成了吏部的郎中。 六部之中,吏部因为掌握官员升迁,可以说是最烫门的职位。这么一个大馅饼掉在脑壳上,砸的刚刚好,奚明渊还有点不敢相信。 但手里的聘书不是假的,奚明渊在狂喜后,就准备庆祝升职,广邀亲朋。 就是为了庆祝,他们才打算快点把院子修好,在新院子招待亲朋。 为了保证速度,他们还找了两个施工队同时做事,这样才赶上进度。 奚昭跟二姐一起出门采买菜蔬,还有预定酒楼。毕竟家里面积够了,厨师手艺不到位,真到大宴会,还是定外面的酒楼划算。 不过老牌酒楼都被定满了,日子都排到半年之后,他们走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家新晋酒楼,很积极的争取这个订单。 他们还邀请奚昭试菜,先尝尝味道再下订单也不迟。 果然敢这么做的,都有几分实力。奚昭真的留下来尝了尝,味道不错,不仅京菜做的好,其他地方的菜色都不错。 “要不然就定下来?”奚昭问二姐。 奚昀点头,“行,就定这家。”他们的要求都满足了,名不名气又不重要。 他们商量好日期跟菜单,正要打算回家,突然听到一声迟疑的喊声:“那个,奚二姑娘?” -- 第75页 第48章 宴会 奚昀没忍住回头, 看看到底是哪个认识的熟人。 结果就从酒楼的后厨走出来一个热情的姑娘,不好意思的擦着手:“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原来真的是你啊。” 她穿着简单的衣裙,头发被丝巾包的整齐, 微微一笑就露出酒窝。 奚昀疑惑:“你是?”看起来面熟, 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 “三丫姑娘, 是吧?”而奚昭早就想了起来, 试探着喊出名字。 那微笑的姑娘立刻点了点,“还是三公子记性好。”过了好几年, 彼此的模样都变了不少。 奚昭耸耸肩,他能说, 因为三丫的笑容吗?那股劲儿没变。 “原来是你!”奚昀恍然大悟, 想起来了, 她转过来握住三丫的手,“后来打听过你的消息, 都说你一切都好, 现在看来,真的没骗我。” 三丫的模样,现在瞧起来更有精神了, 不再瘦瘦小小, 而是气定神闲,有点酒楼大当家的味道。 “对了, 我忘了问,你真名叫什么?”奚昀不好意思的说,“总叫你三丫,感觉怪怪的。” “三丫是我的小名,我娘通常这么叫我,前头还有两个姐姐。”三丫笑了, “其实我叫周雪仙。” “真好听。”奚昀感叹,然后跟周雪仙互相问了自己的近况。其实周雪仙的日子没什么好特别说的,她回了家后,拉虎皮扯大旗,先是唬住了那些图谋她家家产的亲戚叔伯,然后利用手里现有的资源开始做生意,等到累积到一定程度,就卖掉铺子田产,到了京城重新开始。 毕竟在天子脚下,她们孤儿寡母也能得到庇护。 奚昀听完整个过程,不经感叹周雪仙的能干。不仅能自己独立撑起一个家庭,还能兼顾生意场。 奚昭心想,原著认证的大商人,能不厉害吗?三丫搞事业的心一直很强烈,在郑家的后宅,别的姑娘为了公子打生打死,而三丫在请教管家,研究商路,安静的潜伏。 等她跟自家亲娘联系上之后,想了办法赎身。晚了七八年的商路之旅,终究还是展开了。 要是二姐跟这种女强人大富商来往,奚昭是举两只手赞成的,毕竟学一点做生意的头脑,二姐也够用了。 周雪仙跟奚昀说了一会子话,两人还互相交换了地址,以后可以互相邀约出来玩。 这次出门定酒楼,没想到还能碰到故人,也算是意外之喜。 这些日子,大姐一直在忙着设计院子,亲手设计自己的小地盘,自然而然就跟十皇子减少了见面,十皇子试探几次无功而返后,也开始销声匿迹。 奚昭几次观察,大姐的确很受打击,但是,生活的忙碌让她能够把重心转移到别的地方,也就渐渐把这事抛到脑后。 他们两之间的故事好像风过无痕,了无踪迹。 办宴会的那一日也到了,清早,天还没亮,一家人都被颜氏喊了起来,穿戴整齐后要各司其职,分别招待男客和女客。 奚昭是已经习惯早起的,毕竟上学时每一天都是如此,但是,他瞧了瞧面前这样刺绣精美,精工细做的衣衫,楞神。 是不是有点过于华丽了? “这还算华丽?你瞧瞧我的衣裳!”二姐已经费劲的穿戴好,还戴了一顶累丝牡丹发冠,搭配七八枝同款的发钗,整个一移动首饰台子。 “那要不咱两换换?”大姐也推开房门,她的发饰倒没有那么多,但衣裙可以说绚烂夺目,竟然在裙角上一点点穿上了细碎的珍珠,行动之间叮叮当当,无比惊艳。 “娘这是要炫耀啊!”奚昭悟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颜氏家里一连碰到这么多喜事,怕不是高兴的晕头。不炫耀炫耀,她肯定不爽。 毕竟当初颜氏的条件,好赖也排的上号。结果选了一个外地来的毫无根基的穷书生,等到吃苦受累熬出头,韶华早逝,辛苦半生。没想到如今,丈夫升职,儿女成群成材,颜氏的日后生活平坦顺遂,还不趁机显摆显摆吗? 既然如此,他们当儿女的,就给亲娘一个时机又如何呢?! 颜氏看到三个孩子凑到一块嘀嘀咕咕,又转过来,“喂,凑在一块干嘛呢?还不快点去迎接客人?” “就去,就去!”奚昭应了声,转头去找爹,他今天的任务就是跟在奚明渊后头,负责接待男客。 大姐看着弟弟跑动的身影,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开始抽条,身高已经初初有些成年人的模样,她若有所思,“娘该不会想要趁这次,给弟弟找个妻子吧?” 二姐刚要反驳怎么可能,突然一顿,沉默。她是打心底觉得,弟弟还是个扯着裙角要糖吃的小孩,其实他已经长大了。十五岁,也算不上特别小。现在相看起来,再加上定亲和姑娘家要多留几年,其实岁数差不多呢。 “他都长这么大了吗?时间过的好快。”不过二姐转念一想,她自个都要相看了,难道弟弟还能永远是个小萝卜头吗? 不过,奚昭还不知道两个姐姐心里想什么,他只是跟着爹在门口迎接客人,笑的脸都僵了。来的客人不仅是奚明渊的同僚同窗和同科,还有颜家的姻亲,凑齐了几大桌。 等到人少了些,奚昭揉了揉自己的脸,低声问:“爹,怎么没看到夏先生呢?他不是跟我们前后脚回的京城吗?” 按理说,夏先生也该到了啊。 -- 第76页 奚明渊面上不动,也同样小声说,“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晚点来,帖子已经发了。” 夏先生本人神出鬼没的,或许晚点就来了呢? 说曹操,曹操到,他话音刚落,夏先生就出现在大门口,笑着说:“刚才听见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我哪儿敢啊先生。”奚昭拱手,“先生请进。” “谅你也不敢。”夏先生故意冷哼一声,拿出礼物后拱拱手,“进去说话。” 他们两也没走多远,就站在回廊里,奚昭独自在门口迎接客人,好在客人都拿了拜帖,奚昭不认识的就喊叔叔伯伯,亲热极了。 夏先生愈发的心痒难耐,心底压抑的话脱口而出,“你给个老实话,到底愿不愿意把你家昭昭交给我做徒弟?” 奚明渊一直犹豫着,就是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好处多的是,但,孩子自己不同意啊。 他这么一迟疑,夏先生自说自话,“算了算了,有缘无分,当个学堂先生也挺好的。但是,”他话锋一转,“那换成当我的侄女婿,怎么样?”啧啧,真是可惜了他没个姑娘,不然这段好姻缘还未必能够轮到其他几房的姑娘头上。 “你可别说笑啊!我会当真的。”奚明渊并没有当成一回事,毕竟夏家的姑娘,只要放出一丢丢风声,立刻有人闻风而动,排队想要入选。 “我当然是说的真的!我家的几个侄女,也勉强算是琴棋书画都会吧,大小是个才女。”夏先生两手一摊,“但是,高不成低不就啊。” 夏家累世清名,他家的姑娘就是去做皇妃也是够格的。但是,夏家人深知自己家大业大,家中还有无数的人才,因此定下规矩,女子不入高门。 就是担心有人利用自家姑娘生事,到时候帮也不对,不帮也不对。 既然刨掉高门,剩下的选择就很少了,无非就是上进书生或者小官。 而奚家,就属于刚好卡在标准线上,又样样超过高于标准线,超高配置。夏先生一想明白这个道理,立刻就觉得,好机会! 成了姻亲,然后再劝服收学生,亲上加亲啊! 他把厉害关系一说,奚明渊也忍不住心动了,真要是找这么一个亲家,以后儿砸的前途就妥了。 “等等,等等,你让我想想。”奚明渊最后还是拒绝了诱惑,“成亲是结通家之好,最重要的还是两个小辈乐意。要是他们两不乐意,那不是结仇吗?” “那我能不知道?先碰面再说,要是都不乐意,那就当没缘分算了。”夏先生想的很开,“强扭的瓜不甜嘛。” “既然这样,那就寻个机会。”奚明渊决定回去先告诉颜氏透个底,要是能成,那就发啦。 就因为心里有这事,奚明渊身体在疲惫,精神却很亢奋,招待再多客人也不觉得累。 今日为了庆祝升职,来往的客人亲朋很多,颜氏也是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心对待,晚上累的直捶腰,但听到丈夫说的消息,还是喜的一蹦,“当真?” “哄你做什么,当然是真的。”奚明渊也觉得天上掉馅饼,正好砸脑袋上,接住。 “好,既然这样,过几天就挑个时候,咱们在寺庙里上香,相看!顺带着把昀昀的事情也定下来。” 同时解决两个问题,颜氏乐的开花。 第49章 相看 颜氏迫不及待, 开始张罗给孩子相看,既然如此,又要重新置办行头, 争取一击即中。 奚昭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 头年的衣裳, 第二年就不能穿了, 这么频繁的置办新衣服,他好像回过味来了, 莫不是要给他相看了? 因为他的待遇都比照二姐。 要说没有想过以后娶妻的事,那就是假话。他穿越到古代来, 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并且希望尽量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总归是以后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他想找个自己中意的人。 所以颜氏跟他提这事,也不需要多说什么, 他自己积极主动的去做。 两家人就约好, 就约在报国寺上香。 先相看二姐的未来夫婿人选。 报国寺的香火一直很旺盛,尤其是寺庙门后还有一片树林,春来满目丽色, 夏日绿树茵茵, 一直都是个好去处。 夫人们先去拜了佛像,然后就在树林里的凉亭休息, 这时候,男方的亲人就会带着人来晃悠,装做巧遇,然后两拨人马回合,邀请着一起吃斋菜。 这一系列的行为算是大家默认的规则,并不是直喇喇说要相看, 而是先借机接触几回,万一没成,也不至于伤了彼此的名声。 奚昀本来站在颜氏后头,等到男方家里人真的来了,还是羞红脸往后躲。她总归是个姑娘,心情难以克制。 而奚昭反而上前一步,想要把男方打量清楚掌掌眼,现在又不能合离,一旦嫁了就是一辈子的事,马虎不得呢。 不过,这户人家的公子卖相还算不错,人长的清秀斯文,含笑的站在母亲后面,全程也在照顾大家吃用斋菜。 等大家都吃完了,颜氏发话:“你们年轻人出去玩吧,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在一起说说话。” 就要把奚昭奚昀推出来。 奚昭自觉做了电灯泡,但还是先默不作声的跟着,观察他未来的姐夫,时不时在活跃下气氛。 奚昀尽管害羞,还是努力问了问题,对方对答如流,并且处处展现风度。 -- 第77页 他们在后山逛了一圈,消磨了时间,男方才慢慢告辞。 颜氏目送男方走远,拍拍二女儿的手,“怎么样?” 奚昀低头:“挺好的。” “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一定要说,千万别忍着。现在还只是相看,互相接触,就是要提前发现问题,别觉得一相看就要定终身。”颜氏说着说着话题就歪了,“想当年,我跟你爹相看时,那可是在诗词会上!要不是他一举夺魁力压群雄,我还看不上呢!” 颜氏摆出傲娇的模样,逗的儿女们直笑。 不过,男方的条件还算不错,人也出众,多接触几回不算坏事。奚昭想,他还可以在同交际圈里打听打听男方的为人,怎么跟朋友相处等等,争取把男方几岁说话几岁走路都打听出来。 但有句话叫做,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你注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注视你。第二天,奚昭就惨遭同样的待遇。 夏家的女眷带了姑娘来,同时还附赠三个男丁。 刚开始吃饭时气氛还好,两家人谈笑风声,等到要男女方单独接触时,那三个男丁齐刷刷的站起来,一边一个拉住奚昭:“奚兄来来来,咱们来交流一下功课。” “就是就是,互相交流才能进步。” 夏夫人看这个架势,恨不得一人给一个脑蹦,“你们交流归交流,注意分寸。”她那几个儿子,恨不得来一个相看的吓跑一个,难道还能让姑娘一辈子不出嫁吗? 站在同样有姐妹的立场上,奚昭很能明白这种行为,不过比起永远让姐姐圈养在安全的地方,他更想让姐姐能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负责托底就是。 被为难的是自己,当然要打起精神来。 夏家的三位公子既然要代替妹子考验未来的夫婿,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出各种难题来“请教”,想要试一试奚昭的真才实学。 但是.....为什么要用算学题?这是上门来送吗? 奚昭挠头,既然都上门送了,他不杀个片甲不留,岂不是对不起他们精心翻找的题目? 一刻钟后。 “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又是怎么算出来的?我竟没想过这个法子!” “去去去,你没想过的多了!” 三人为了求解题目,差点打起来。 奚昭松了一口气,他表现的还不错吧? 夏夫人脸上真是挂不住,这三个憨货哟!竟然能赶出这种事来,幸好关系亲密,不然她以后都没法出门见人了!为了缓解尴尬,夏夫人忙对身后的姑娘说:“你不是想要看风景吗?就让奚公子带着去逛逛。” 一直乖巧站在夏夫人后面的姑娘绕出来,微微福身,低声说:“好的娘,我去去就回。” 声音轻柔婉约,倒是个温柔的姑娘。 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奚昭也头一次注视这个姑娘,只见她柔柔微笑,不闪不避。 第一印象过关。 奚昭带着夏姑娘去逛林子,夏家的公子不远不近的跟着,就像一块出来玩的。 奚昭就当是真的出来逛林子的,开始介绍报国寺的历史,还有附近种了什么花草树木。 夏临容本来悄悄的捏紧拳头,十分紧张。后来也不知不觉的开始沉浸到整个氛围里,放松了。她悄悄舒气,幸好,对方也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她很怕碰到脾性不好的。 而且,对方知道的真多啊,什么奇怪的小知识都晓得,竟然让她差点忘了是出来想看的。 不过,越是这样,夏临容越是不忍心欺骗人家。 她趁着跟哥哥们远离的时候,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奚公子,我有一事要提前说明。” “夏姑娘倒不妨直说。”奚昭站定,隔了两步的距离,安静听着。 “我家....我家并不是嫡枝,只是不怎么受重用的旁支......”夏临容终于把心里想说的话讲了出来,压在心底的大石松动,同时还有说不出的遗憾。 她也相看过其他几家,看得出来,别家的条件都赶不上奚家,人口简单父母恩爱,想必以后日子能够的很顺心。奚公子本人更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考中了功名。 夏临容都能想象以后的安定,可越是这样,她越不能坑别人啊! 夏家是个很大的家族,枝繁叶茂。在外人眼里自然是无限荣光,但也只有他们自己晓得,族内分了三六九等。拥有最好资源的,自然是嫡系正房,剩余的才是旁支里有得用的。 夏临容因为有三个哥哥,所以争取到的资源还算不错,但肯定没法子跟嫡系比。但是夏家姑娘这个名头多唬人,许多人愿意娶夏家姑娘,就是为了一个姓氏。 夏临容自己知道自家事情,这门亲事,嫡系的姑娘瞧不上,但对她来说却是高攀。她在见面后更加了解这个事实,与其期待发生什么奇迹,倒不如早点脚踏实地。 她说完之后,侧过头等着回应。 奚昭轻轻笑了一声,“你就算不信自己,也该信任自己的叔伯吧?夏姑娘很好很好的。”毕竟这门亲事也是夏先生前头介绍的,要说随手拉了一个姑娘来,奚昭不信。 “没错!我等着打嫡系那些人的脸呐!” 夏先生坐在奚明渊的书房里,气鼓鼓的发言。奚明渊全当没看到,任由他转来转去的生气,一点不劝阻。 “他们都瞧不上你,你怎么不生气?”夏先生还在拼命拱火。 -- 第78页 “我生什么气啊?难道有什么不是事实?我本来根基就浅嘛!”奚明渊耸肩,“奚家本来就是从我这一代,才开始慢慢发迹?夏家都发达多少年了?!”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嘛。 夏先生更气了,他一口气灌茶,突然诡异一笑,“算了,我跟庸人计较什么?他们长了眼睛,却跟没长一样。” 主枝的人只看到奚家的浅薄,没看到奚明渊以一介白身站在了跟世家子同样的位置,还不能说明他的天纵奇才吗? 而奚昭嘛,更是个小天才,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等到别人真的混出头来,他们拍马都赶不上,再回忆起当初曾经有个联姻的机会摆在面前,自个没瞧上让旁支的人捡了便宜,怕不是当场气死?! 一想到那个场面,夏先生就平静了,甚至有点跃跃欲试,想要早点看到。 不过,昭昭那孩子不会拒绝吧?那他的计划可就破灭了。 而奚昭听了夏姑娘的话,反而笑了,还安慰一番。 “夏姑娘很好很好的,何必妄自菲薄。”奚昭安慰道,“而且,我并没有那么看重以后夫人娘家提供的助力。”有的就有失,想要别人出力,以后就要服别人管。 他自个这古怪脾气,最烦人指手画脚。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所以夏姑娘的劣势,反而成了优势呢。 夏临容愣愣的,心脏怦怦直跳,心神恍惚,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鼓动,答应他答应他。 夏临容即使在几十年后,也感谢自己一时冲动,多说了一句话,从此锦绣人生徐徐展开。 第50章 剧本已经改变 五年后。 冯征文是第一次来到京城, 刚刚从码头下车,就被京城的繁华镇住了。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富足平和, 不愧是天子脚下, 首善之地。 冯征文不由得庆幸自己的选择, 他一直待在小城市里,尽管已经是案首, 但含金量毕竟不高。加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与其在小地方沾沾自喜,倒不如在京城看清自己的分量。 掂量着怀里的银子, 冯征文决定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幸好他运气不错, 在码头不远的地方, 就有一个平价客栈,看样子还有不少书生就住在这里。 冯征文心想, 先住下过度几天, 再考虑怎么住省钱。 不过,这个客栈住下也不是没有好处,很多书生为了消磨时间会聚在大堂聊天, 冯征文就从其中获得许多的消息。 比如哪个书院会招收他们这样的学生。 冯征文已经过了举人试, 甚至成绩不错,在他家乡, 已经能够被人称一声老爷,不过到了京城,就排不上号了。 在他旁边说话的几个学子,统统都过了举人,冯征文还排不上号,他又不愿意主动搭讪, 只能安静坐着,一壶茶水喝到没色。 他正要继续拖点时间时,旁边来了一人,坐下说:“兄台,不介意拼个桌吧?” “额,不介意,坐。”冯征文抬头看四周,好像的确没有空位置。 “我姓郑,兄台贵姓?”坐下的人开始找话题,冯征文淡淡的说他姓冯,两人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突然这时邻桌开始争吵,起先还压抑着嗓音,后来就嚷嚷的越来越大声。 “我说这个好!” “明明是这篇好!你会不会欣赏啊!” “你才不会欣赏呐,什么品位!” 说着说着就开始互相人身攻击,大声闹腾着。郑业实在看不下去,就过去劝和,“几位兄台,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道理是越辩越明的嘛!没必要伤了和气。” “那你来评评理,到底是哪篇文章好?” 郑业被两篇文章怼到面前,他好脾气的笑笑,真的接过来看了。他不光自己看,还邀请冯征文一块。 冯征文不置可否,也接过纸张,看着看着没忍住感叹:“好!写的真好!” 两篇文章刚一看完,他忍不住问:“这都是何人所写!高明奥妙,厉害啊!” “那你先说到底是哪篇更好?”吵架的那两个追问。 “两篇文章都是妙笔生花,辞藻华丽,震撼人心的佳作。但文无第二,我私心里,还是更喜欢第一篇。” 得到了答案,那两人又把目光转向郑业,郑业举手示意:“我也更中意第一篇。”尤其是其中的气势豪迈,文才飞扬,令人不由自由跟着笔者的视角走,感受热烈的情绪。 感染力实在惊人。 “那当然!我就说第一篇更好吧!这是今科状元奚公子的大作!当时十几位主考官共同判定的,能有差的吗?”刚才支持第一篇的人得意洋洋,似乎高兴自己的眼光得到认同。 “哪位奚公子?”冯征文追问 “现在该叫奚大人啦!状元郎已经进了翰林院,授了官职。”那人突然叹气,“唉,我等何时才能考中呢?” 冯征文不禁想,京城啊京城,果真是卧虎藏龙,他这趟真是来对了。 而郑业则是一愣,心里翻江倒海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从前没抓住同乘船的机会,以后再想结交奚公子,已经慢了好几步。等他好不容易托人搭上关系后,旁敲侧击,却得知那日他见过的小姐,早就已经定亲的消息。 他失魂落魄,却不得不放弃。 只是午夜梦回,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这样。他一直觉得他跟奚家的小姐,有夙世因缘,怎么就没能实现呢? -- 第79页 而如今,佳人早就另有佳婿,他连个互通姓名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现在听到这个消息,郑业心潮难以平静。 “哎,说曹操曹操到!那不就是奚大人吗?”那书生突然指着外面某个人影说。 穿着青色官袍的人影,果真在酒楼外走过。 “可惜,我不敢上去搭话。”书生咂嘴,可惜啊,要是能说上话请教请教,多好! 奚昭走在大街上,似乎听到有人议论他的名字,是一群书生,他转过去微微颔首示意,然后进了隔壁的酒楼。 奚昭本是来找张家平的,张家平努力了好几年,终于可以上京城来参加会试。兴奋难耐,又想跟书生一起交流,所以才选了这个客栈。 无奈之下,奚昭只能过来找他。 他们两在客栈里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张家平嚷嚷着要去逛街,给他的孩子买礼物送回去,并且要看看送什么衣物给奚家人。 张家平美滋滋的盘算,“我家人口多,还有孩子,这么算来,还是我赚了!” “对对对你赚了,但我刚成亲,你不补送一份儿新婚贺礼,说不过去吧?”奚昭反将一军。 张家平不爽,可恶,终究还是自己输了! 奚昭跟他斗了一会儿嘴,渐渐找到从前的感觉。再让张家平上门拜访,他只是摇头。 “不急不急,行礼还没整理好,三日后我一定上门来!” “就这么说定了!” 奚昭跟张家平分开后,径直回家去。如今,他已经成家立业,正是人生春风得意时。 中了状元后,他才跟夏家正式商量迎亲,给了夏临容一个盛大的成亲仪式。婚后,又在隔壁买了院子,打通连在一起,跟大姐的小院一样。花园相通,风景更大更好,但关起门来,又是独立的院子。 他进屋后先去换了一身家常衣裳,然后问夏临容:“爹呢?大姐呢?” “爹还在衙门当值,大姐也还在女学上课,唔,估计还要一个时辰吧。”夏临容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说到这个,夏临容简直不敢相信公爹的宽厚和大胆。大女儿耽误嫁龄后,并没有说随意找个人嫁了,免得流言蜚语。而是大胆支持大女儿的愿望,大姑娘说想要去游玩,就放手安排人。大姑娘想要做女学先生,就给她疏通关系,全力支持她的工作。 现在,奚映已经成了女学的副山长,原先的山长年纪渐长,女学肯定会交到奚映手上的。 大姐这样也算是在岗位上发光发热,实现她的理想? 总比沉寂深宫,无声无息消逝强,奚昭想。 “那就等会儿一起用晚饭。”奚昭换完衣裳,又拿出张家平准备的礼物,“诺,收好。” “这是什么?”夏临容接过拆开,里面是个翡翠的摆件,精致小巧,价值不菲。 “朋友送的新婚礼物,”奚昭打个哈欠,“我在塌上眯一会儿。” “好。”夏临容美滋滋的把玩摆件,玩够了再登记送进库房。 奚昭是真的很困,明明白天也没做什么事情,就是眼睛睁不开。他在塌上不知不觉就睡迷糊了。 在梦里,他面前再次出现金光闪闪的剧本,一品官途。 这是,他爹原本的剧本? 奚昭慢慢展开话本,再次重温上面的内容。这次他终于看清了话本男主角的姓名,冯征文。 想必白天,他已经碰面过男主了?奚昭心想,肯定是的,这个规律不会错。 但是,一切都跟原著不同了,他不再是纨绔,而成了别人家孩子。而奚明渊虽然位高权重,但以奚昭的了解,并没有什么违法乱纪,贪污受贿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发生什么流放充军的事情。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那么倒霉,他也自信能够养活一家人。 未来,早就彻底改变。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