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逢》 第1页 [现代情感] 《迟逢》作者:西临【完结】 简介: 2012年,夏。 岑溪挤在学校最新公布出的高三优秀毕业生光荣榜前,目光一路梭巡,最终停留在展览板的最前端的那张照片上。 “周倦”。 少女怀春,暗下决定一定要考上同一所学校。 2015年,春。 岑溪在来到上淮大学的第二年,如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彼时他的身旁已有佳人作伴。 2015年,夏。 借着酒意,岑溪终于鼓起勇气向周倦告白。 他撩起眼皮朝岑溪看了一眼,随即倾身过来,手指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挑起唇角,漫不经心地说,“行啊。” 2018年,冬。 岑溪从一通电话里得知,周倦对她就是玩玩而已。 年少时的喜欢变得一文不值,像是一场笑话。 那一晚,她拉黑了周倦所有的联系方式。 2020年初,冬。 岑溪再次和周倦重逢,少年已然成为商界新贵。 初冬的雪夜,明明心跳不止,却还是冷着嗓,“周倦,我们好聚好散。” …… 那个睥睨万物,骄傲到不可一世的男人彻底低下头颅,从此眼里只有她一人。 年少时的暗恋再也不是少女一个人的心事,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少年早已沦陷沉溺于其中。 春日迟迟,我们再次相逢。 阅读指南: sc 女主职业存在私设,考究党慎入 ——————————————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岑溪周倦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春日迟迟,我们再次相逢 立意: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 第1章 淮市,十二月的天气已经骤降,夜晚更是到达零下四度。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电视机里播报天气的温柔女声,岑溪随意瞥了一眼,手指划拉了几下屏幕,预计一小时后将会进入雨雪天气。 她从茶几上端过刚刚泡好的热咖,抿了一口,忘记加糖了,有些苦,她不由皱了皱眉头。杂志社主编在群里@她,让她今晚拍摄一组大雪素材,留为下一期册刊封面。 【岑溪:好的,一定完成任务。】 她放下手机,朝窗外瞥了一眼。 灯火通明的夜晚,高楼大厦彩色的霓虹灯光闪烁不停。纸醉金迷的奢靡,此刻万籁俱寂。 岑溪将先前脱下搭在沙发靠背上的白色棉服换上,而后将放在桌上的单反勾了过来,挂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单反有些重量,压得脖颈有些疼。只是这么些年过来,也就习惯了。 一下楼,一股股刺骨寒凉的冷风就飕飕地往她露出来的肌肤上撞,让她不得不将衣服的拉链往上提了提,而后将帽子盖在脑袋上。 天气太冷,街上都没什么行人。只有三三两两的小情侣依偎在一起,像是在等待什么。 大概是等初雪,爱的人就在身边,这听起来多浪漫啊。 岑溪笑了笑,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这时,攥在手心里的手机不停震动,她回过神来。手指有些僵硬地点点屏幕,原来是主编在群聊里@她了。 天气冷,打字不太方便,她便给主编回了个电话。 手机贴到耳朵边,带来冰凉。 电话处在响铃阶段,她往前走了几步,无意识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块。 电话接通。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让陈德截断了,“岑溪啊,今晚一定不要掉以轻心,第一场初雪的物料你可一定要好好完成啊。” “拍摄完就早点回家,晚上冷得厉害。”末了,他善意地提醒道。 广场旁有一池湖水,刺骨的夜风裹着寒凉的水汽,瞬间侵入她的四肢百骸,她将帽子拉紧,跺了跺有些僵硬麻木的脚,说话呵出一团雾气,“好的,保证完成任务,谢谢主编关心。” 嗓音里像是融着一剂雪水,清冷寒凉。 电话挂断,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三十九,马上就要转钟了,可是雪还没落下。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原本预测有雪的,现在已经转变为多云。 她想再等一会,一点前要是还是没下下来,她再回去。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她不想错过了。 手上拿着的器械越来越沉,覆着冰雪,岑溪想找一个地方放下。 她抿了抿唇,漆黑的杏眼朝四周看了看。就在不远处有一个长椅,只是长椅旁坐着一位中年男人,他好像阖眼在睡觉。 岑溪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叔,请问这里有人吗?” 男人闭着眼睛没回他,只是她在走近时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她往前移动的步伐顿住,再三纠结还是选择了坐下。 椅背像是裹着一层冰渣,岑溪的脊背贴着冰凉的椅背,牙齿冻得轻微颤抖。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九号,这一年的最后几天。此时人群稀疏,夜市早已收摊,只有那系着彩灯的树枝在暗夜里散发点点光亮。 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划到联系人那一栏,给她哥岑风打了一通电话。 “喂,哥。” “妹妹,怎么了?”一头的岑风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除了三年前的那通电话,岑溪很少夜里和他联系,他接通电话的那刻下意识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 第2页 岑溪停顿了一会,最终缓缓道,“我在外面,估计一时半会回不去,等下你能来接我吗?” “我有点害怕。”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低沉的嗓音里晕着笑意,“好。” ...... 电话挂断,岑溪随即关了屏幕,将手机塞进棉袄口袋里,手指也一起塞进去取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都有点担心旁边那个男人会不会就这么睡感冒了,要不要把他叫醒,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她在心里犹豫着,从最开始就忽略了男人那微眯着的双眼。 突然传来一道女孩子的惊呼声,“陈裴,下雪啦。” 岑溪下意识顺着音源处瞥了一眼,昏黄的街灯下,女孩子躲在男生怀里,脸蛋冻得通红,可是眼睛却是亮晶晶地看向身旁的男生。 雪从路灯上空飘落,带着柔软的金色光泽,落在男生的肩上。 她看着眼前这一幕,下意识地回想起自己和周倦曾经在一起的岁月。那些画面像是被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刻画在她记忆的最深处,永远鲜活。 那是她第一年来淮市,从前一直都是在南方生活。那年下了好大的雪,鹅毛般絮絮飘落。她当时可高兴了,蹲在地上捧起一把绵软纯白的雪,团成一个球,朝周倦砸过去。 他也没躲,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她笑着说他傻,都不知道躲。走过去想给他拍下落在衣领上的雪渣时,他突然伸手将自己揽在怀里。 宿舍楼下的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挺拔的鼻梁上,拓下一小片阴影。他的眼睛很好看,那天敛起了平日里的痞气,让她一时晃了神。 她想自己当时肯定和这个女孩子是一样的心情。只是时至今日,一晃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岑溪撩起眼皮,抬头看了一眼。很小一片的雪花,落在她的羽睫上,很快融化成了水,晕进她的瞳孔里。 真的下雪了。 岑溪从长椅上起身,久坐让她一瞬间脚底发麻,像过了电流一样,险些摔倒。 雪下的很小,一片片的雪花。在光线不甚明亮的巷道里,估摸着就看不见了。 大约十多分钟后,雪越下越大,路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白。 岑溪立时举起挂在脖颈上的单反,闭着一只眼睛,凑近看着目镜里面显示的画面。 一对情侣依偎在一起,女生笑着看向男生,周遭是成片的雪花,在橙黄的光线下透出柔和的美感。 她觉得这组画面氛围感温馨美好,就顺手给拍下来了。 但她还是走上前征求意见,要是不同意的话就删了。没想过女生在她表明来意后,开心的笑了笑,表示很愿意能够登上他们的册刊,还加了岑溪的微信,想要那张底图。 临别时,还朝岑溪挥了挥手。 岑溪笑着和他们道别,手指划了划显示器上面的画面,准备回去进行后期处理。 折返回去处理好设备装置,就准备去到和岑风约定好的地方等他。经过那张长椅旁时。那个本一直靠在椅背上,睡得死死的男人睁开那双浑浊的双眼,眼睛眯成一条缝,牵起数条褶子。 他猛地站直身子,摇晃着肥胖的身躯朝岑溪走来。 她的心下一紧,蹙了蹙眉头。下意识往后退,远离这个喝醉了酒的男人。 只是她的反应远没有男人的动作快,他那双布满茧子,又短又粗的手指突然朝岑溪的大腿摸去,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脸上的肥肉堆积在一起,显得油腻又恶心。 “啊!”岑溪惊恐地叫了一声,一巴掌拍落凑过来的手。 “美女,你躲什么?”男人也没气恼,笑了笑。说话带着浓烈的酒气,空气一时都变得浑浊起来。 岑溪感觉到不对劲,没理他,转过身就要往前跑。还没走几步,那人便从身后追了过来。 他攥住她的一只手腕,将她往后扯。因为用力,岑溪感觉自己的腕骨像是要被捏碎了。 一个醉鬼,哪里会有那么大的气力。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男人那双眼睛此刻清明得很,语气带着明显的急不可耐,“老实一点,妹妹身上是喷了什么吗?怎么这么好闻,快告诉哥哥。” 说完,他咯吱地笑了起来。 岑溪抿着嘴唇,牙齿死死抵住下唇,手腕不停地挣扎,可就是挣不脱,她使劲往后拖,抖着手指就要拨通电话。 可是还没摁下通话键,手机便被男人夺走仍在一旁。 手机屏幕磕在长椅上的铁骨支架上,又砸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顿时裂出一大片的纹痕。 她朝四周望了一眼。 偌大的广场中央,竟然可悲地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的心里一时涌现出了无助的绝望感。 “还想求救,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不然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在你这漂亮的脸蛋上留下划痕。”男人凑在她的耳朵边,吐出浑浊的气息。 岑溪看准时机,那只一直被攥着的手腕突然使劲往后甩,她用自己的手肘去顶男人的肚子。将斜挎在肩侧,装满器械,很有一番重量的包往男人脑门砸去。 幸运的是,她成功了。她挣开男人的桎梏,因为用力,额头沁上一层薄汗,那些碎发湿哒哒的黏在面颊上。 她使劲往前跑,但是肩上挂着的东西实在是太过沉重。里面很多东西都非常重要,她不能轻易地放下,所以很快就落了下风。 -- 第3页 这次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试图和他讲条件。她抿着唇,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你想要什么,钱吗?” “我不缺钱,就缺你。”男人笑呵呵的,手掌攥着她的头发,扯着她的头皮往后一拽。 男女力量的悬殊,岑溪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内心像是有着无数团乱麻,她只祈求自己能够拖延住时间,等着岑风来帮她。 时间的流逝,男人凑在耳边的污言秽语,让她的情绪处于极度崩溃的状态。她慌乱之间朝前面看了一眼,广场之上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面前男人说的话越来越下流,一字一字的都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耳朵里。 她用尽浑身的力气也没能挣脱掉。 反而男人凑近她的脸颊,作势就要吻过来。岑溪偏头,吻落了空。他碎了口唾沫,一巴掌扇了过来,“给老子老实点,别他妈不识好歹。” 这一掌带着力道,重重地扇下来,岑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被打偏到一侧。 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浮起红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像是有着无数的嗡鸣声,从远到近,声音细小,搅得她头昏脑胀,“你这么做是犯法的,信不信我报警。” 男人听见这话,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攥住岑溪棉服的领口,那鼓起来的衣料瞬时瘪下去,他用力一甩,岑溪跌倒在地。 她知道现在的情况不能再反抗了,脸上开始火辣辣的疼。 一定要等到她哥过来,岑溪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刚想从地上起身,就听那个男人说:“去啊,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老子可是背后有人。” 说起这话的时候一脸得瑟,那一坨坨肥肉堆积在一起,都快看不见他的眼睛了。 浑身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恶臭味。 “你背后的人是你爹我。” 男人背后传来一道漫不经心,嗓音低沉的男声。 他碎了口唾沫,心里暗骂是哪个不懂事的兔崽子,准备给他点教训的。结果刚刚转过头,一道凌厉的拳风就挥了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便结结实实地挨上了。 “小兔崽子,你特娘的找死。”他踉跄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是滔天的怒意。 岑溪跌坐在地,就见那个许久未见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黑色的大衣,里面仅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夜晚的风大又刺骨,直直往他松了一粒衬衣纽扣的领口里灌。 他拍了拍肩头上的落雪,眉眼微抬,直勾勾地落了过来。 她怔愣住,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他的那刻,就感觉自己一直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岑溪看着他三两下就将男人的手臂反剪背在身后,男人浑圆的啤酒肚贴在覆雪的路面上,止不住地发抖,嘴巴里却还在放狠话。 他膝盖压在男人的后背上,慢条斯理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转而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颀长的指骨捏了捏烟屁股,神色带点漫不经心。 他低头咬着烟,手掌拢在烟旁点火。 猩红的火光,腾起一缕烟雾,俊朗的面庞隐匿在这雾里。隔着一层朦胧的雾,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 周倦手里捏着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男人趴在地上恶狠狠地放着狠话。 周倦摘下烟,眼里带点冷漠的痞意,将那根烟摁在男人的手臂上掐灭,那带着灼人温度的烟蒂碾在男人的手背上时,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他轻嗤,手里捏着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他撩起眼皮朝岑溪望了过来,从喉咙里滚出一声轻笑。 下一秒,将男人反剪在身后的手腕翻折,他顿时疼得直叫嚷,脸上的肉都堆积在一起,露出一道道横沟。 周倦垂下眼皮,磕了磕烟蒂落下的灰,没什么情绪。 “嗯?” 第2章 昏黄的路灯下,鹅毛般的絮雪从晦暗的夜空中落下,沾着橘黄的光影,撞进岑溪的视线里。 她狼狈地坐在地上,头上戴着的帽子早已在拉扯中掉落。絮雪落在她的眼睫上,遮住了周倦投过来的视线。 今年年底的第一场雪就这么越下越大,缀在花坛里的灌木丛,又融进黄褐色的泥土里。 “他是不是打你了?”周倦皱着眉头,在昏黄的光线下,他清晰地看见了岑溪面孔上浮上的红痕。 “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兔崽子,给老子......”话还没说完,只剩下一声声的哀嚎声,以及不断抽气的斯哈声。 她垂着眼皮感受着他如晦的目光,眼见着商场门口立着的广告牌被风吹倒,在雪地里滚了几圈落在她的脚边。硕大一张海报被风吹得发出呼呼的声响,不断剐蹭着她的耳膜。那张海报上印着的女代言人就这么毫不遮拦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没说话,腾出一只手死死攥着一旁的椅背,因为隔着一点距离,她的棉服袖子随着她的动作往上扯了扯,露出一截细瘦白净的腕骨,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就这么贴着一层薄薄的皮暴露在空气中。 她借着力道站直身子,感觉到有一瞬间的头重脚轻。岑溪看着那张海报,死死咬着下唇,将帽子重新扛在脑袋上。 口袋兜里的积攒下来的雪,尽数扣在了她的发旋上。 -- 第4页 她有些狼狈地抖了抖帽檐,低着头避开他落过来的眼神。 “岑溪,说话。” 他似乎有些不悦,冷沉着嗓音。 周倦站直身子,迈开长腿。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碾过男人的手指,丝毫不理会他那因着痛苦而扭作一团的肥胖身躯。 岑溪就这么站在原地,带着风雪的干燥与凉意,“谢谢。”冷淡又疏离。 他似乎是被气笑了,偏过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在问你话,你是哑巴了吗?” 他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烟草味明显。因为身高的差异,远远看来,岑溪就像是被他拢在怀里。 周倦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细瘦的腕骨,眉梢挑起,眼尾拉扯出一条褶,压迫感十足。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最终重合在一起。 * “那边的人,都别动。” 广场的入口处跑来了一位民警,那身反光安全服在寂寂寒夜里散发萤绿的光亮。他是跑着过来的,说话时哈出一片雾气。 “大半夜的还不回家,在这做什么?”警察正想规劝面前的这对情侣早点回去时,余光就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那位中年男子。 他似乎是见到了救星,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小兔崽子,你死定了。” 周倦松开捏着岑溪腕骨的手,转身瞥了过来。一只手抄进大衣的口袋里,干净俊朗的面容上挂着凉意,漫不经心地向前走去。 反倒是她看见警察来了,下意识地往周倦身后躲了一下。将自己的面庞藏匿在他宽阔的背脊下,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狼狈不堪的样子。 周倦眼角余光瞥见后,立时顿住了步子。身子不着痕迹地朝一旁挪了一步,不偏不倚地挡住了民警的视线。 “这是怎么回事?”警察皱了皱眉头,眼神落在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话却是对着周倦说的。 “他无故殴打我这三好市民,警察叔叔一定要将他们两个抓走关进局子里。” 张齐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被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叫叔叔,心里别扭的很,但他还是端出态度,“劳烦请三位随我去警局做一下笔录。” 男人心下恐慌,语气不悦道,“不是说了是他们打了我吗,我这个挨打的人怎么也要去警局。你们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好坏不分吗?” “你看看我这身上的伤,我要进行伤情鉴定,把这个兔崽子告上法庭。”男人恶人先告状。 岑溪听着这人不要脸的颠倒黑白,脸色立时白了几分。她从周倦身后探出头,准备解释解释的,结果就被他单手摁住脑袋缩了回去。 她听见周倦手里把玩着的打火机发出“哒,哒”的声响,他走上前,皮鞋尖头踹了踹男人的脸颊,“就这点本事,还敢出来混?” 男人触及他那阴翳的眼神时,下意识地瑟缩脖子,感觉到凉飕飕的冷意似乎在剜着他。 但想起自己背后的靠山,他又恢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满面油光。 周倦想起岑溪脸颊上的红痕,他的眉眼里腾起一股暴戾,鞋面就这么碾在他的面颊上。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弯身给它挂在男人的耳朵上,银色的打火机蹿出火苗,蹭在男人的耳朵边。 男人瞳孔里映着火光,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恐慌,他大声冲民警叫嚷道,“有人要杀人灭口了,你们这群警察还不快来救我。” 岑溪怔愣在原地,回过神来立马跑上前将周倦推开,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疯了?” 警察就在面前,他还这样做。 警察小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分不清究竟谁更像是过错的那一方。最开始那个男人说的话,他本来是没信的。只是看着周倦那副放荡不羁的懒散样,就开始拿不定主意了。 “都给我去警察局,谁对谁错我们调取监控后自会有所分辨。”张齐面上严肃,语气严厉道。 男人笑着,冲周倦他们露出一副“你死定了”的得意样。 * 直到踏进警厅的时候,岑溪还是不敢相信。 她做完笔录,靠在警厅的墙壁上等待。她的手机已经四分五裂,开不了机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一点五十多了,想起自己和岑风约定的时间地点,只怕这时他肯定会不停打电话找自己。 她捏了捏额角,走到一旁向警察借了手机,给岑风打了通电话。 周倦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就见她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前台旁的墙壁上,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说话温温软软的,话里话外带点依赖之情。 他阔步走上前,岑溪已经挂断电话。把手机归还给女警,礼貌致谢。 她看见周倦朝他走了过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民警从审讯室出来,那个本来一脸得意的,声称自己背后有靠山的男人此刻蔫了吧唧,像是被人把住了命脉。 男人最终被判处行政拘留七天。 从审讯室出来后,负责做记录的警察不由多看了两眼周倦。 面前这个男人面相看着寡薄,眉眼深邃凌厉,浑身一股子不正经,放荡不羁的痞意,而且家世背景雄厚,让他下意识地对岑溪啰嗦了两句,“小姑娘,以后太晚就不要随意出来走动了,不安全。” “那混子没伤害到你吧?”他在问岑溪。 -- 第5页 岑溪规矩地站直身子,垂在身侧的手指揪扯棉袄的下摆。将鼓囊起来的棉絮挤成一团,“没有,张警官及时赶到帮了我。” 她清楚地听见她这句话落地后,周倦发出的那声意味不明的嗤笑,而后听见打火机碰撞时发出的声响。 她说完话后朝周倦站着的位置望过去,他已经转身推开玻璃拉门,立在门口点烟。外面的雪很大,已经蔓延到了警厅的那一道道台阶上。 早前来落下的脚印已经覆盖了一层薄雪,在昏黄的灯盏下若隐若现。 他就这样立在风雪里,消瘦的背影远远看着就像是随时都要坠落。 “妹妹,刚刚你打过去的那通电话,对方又拨过来了。”刚刚借岑溪手机的那位警察,看着桌旁的来电显示对她说。 她愣了会,接过电话。 “妹妹,我已经到警察局门口了。”他语气里有点着急,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你没受伤吧?” 他下意识地问。 岑溪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好说,“我没事,马上就出来了。” 下雪的时候,真的好冷。 岑溪推开门,那风就撞了进来,巨大的阻力将她一个劲地往后推。风将她的帽子吹掉,那些本就松散的头发丝,一瞬间被吹得狂舞,砸在她的面颊上,遮住她的视线。 周倦伸出一只手帮她抵着门,她才勉强出来。 等她出来,周倦松了手,推拉门立马被风撞了回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注意到他指节间夹着的那根烟似乎已经被雪给熄灭,火光明明灭灭。他也没在意,咬在嘴巴里吸了一口便摁进烟篓里,领口松了的那粒纽扣,被风吹得掀开一角,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 风雪中,她听见他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 “岑溪。” 她清晰地看见他喊自己时眉眼间的冷意。 他又点了根烟,这已经是今晚的第四支烟了,她看着他的面庞阴翳在这烟雾里,一阵风吹过,带来彻骨的寒意。 记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变化。 风雪中,她找到自己的声音,“周倦,我们好聚好散。” 她能感受到自己这句话落地时,周倦那僵直的脊背,颀长的指骨间夹着的那根烟像是随时就要掉落。 烟被他咬在嘴巴里,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猛地如肺,他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再起身时,眼尾泛起一抹红晕。 寂寂雪夜里,警厅门口驶入一辆警车,它发出急促的警笛,蓝红色的灯光忽闪忽闪地落了过来,她清晰地看见了周倦脸上的落寞。 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滚了一圈,最终什么也没落下,她紧紧抿着唇。 眼睛瞥到一旁停车场处的岑风,立马准备走过去。台阶上覆有雪,她每一台阶都走得很慢,害怕滑倒了,身上背着的装备就磕碰坏了,毕竟里面的东西都很重要又价格不菲。 岑风看见她朝自己走过来,立时上前几步,黑色的伞面斜斜地撑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给她拍了拍肩上的落雪,目光留意到她脸颊上的红痕,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你这怎么弄的,大半夜来警局是不是受欺负了?” “没。”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垂下眼睛,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大概是她的行为太过于沉默,又或者是受了欺负却不给他这个当哥哥的说。岑风眼神落向警厅入口处,只见那立着一个男人。 眉眼似乎有些熟悉,却是一时没能想起。 岑溪见哥哥迟迟没动,“哥?”眼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对上了周倦那双幽深的黑眸。 她拽了拽哥哥的衣袖,“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岑风看着她的反应立时就想起来那个男人是谁,看见她这样,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了一样。 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他的傻妹妹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将这个男人彻底忘记,他的心里有着滔天的怒火,却在触及岑溪那躲闪的眼神时,最终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傻妹妹。”他的一只手掌揽在岑溪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回家吧。” 下次再让哥看见了,你受的委屈都要加倍奉还到那小子身上的。 雪越下越大,岑溪的身影逐渐融进这皑皑白雪中。一缕风带过,什么也没留下。 ...... 第3章 雪越下越大,车灯扫过去,一点一点铲开眼前的视野。 岑溪在回到小区的时候,门口的栅栏处堆积了一簇雪花,手指碰上去时冰凉的。 “回去早点睡。”岑风立在门前,手掌扣在她的发旋上,轻轻拍了拍,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都是宠溺与疼惜。 岑溪抿了抿干燥的唇瓣,手指握着漆黑冰凉的铁门,“知道了,哥。” 他撤开手,朝她挥了挥,“快进去吧。” 在岑溪走进小区的那刻,脸上温柔的神情瞬间敛了下来。转过身,背靠墙壁冷着嗓音说,“别躲了,滚出来吧。” * 回到家,里面漆黑一片,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 她伸手摸索到墙壁,打开一盏夜灯。瞬间幽暗的房间晕着一层淡白色的光亮,清清楚楚地收进眼底。 她弯身在玄关口换上拖鞋,将身上背着的器械挪到书房。准备去淋浴间烧热水,泡一会澡就睡觉。 -- 第6页 房间里很安静,手指拂过流水发出哗啦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在暖光灯的照耀下,周身都镀上一层柔和的色调。 她抬起手腕,搭在浴缸的边缘。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腕骨处的红肿,感觉今晚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唯有那痛感让她清楚的明白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心有余悸,可脑子里却是想起周倦。 明明该是再也没有交集的两人,怎么就这么不偏不倚地遇见了,她还欠了他一份人情。 人总说,人情债最难还。 夜里惊醒,她再没了睡意,那些画面像是在脑海里放电影一般走马观花地路过,越是闭眼越是清晰。 她从床头柜那捞过手机,摁了一下电源键。瞬间漆黑的卧室亮起一小块荧弱灯光,她眯着眼睛瞥了一眼,才五点半。 从睡下到醒来,才过了两个小时。 房间里,空调送来一阵又一阵的暖风。 岑溪靠在床头,扎着的头发此刻松垮地垂在肩侧。 玻璃窗没关,夜晚的冷风从缝隙里钻了进来,两侧拉起的窗帘吹得微微鼓起一个小包。 雪又开始下起来了,风将一小片一小片的雪花携进温暖房间,落在实木地板上很快就化成水,消失不见。 因为不起眼,连痕迹也一起被抹杀掉。 她就这么靠坐在床头,愣愣地看着窗外。过了几分钟,她等睡意彻底过去,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赤脚趿拉着拖鞋准备去书房将照片进行后期处理。 在此之前,她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盘腿坐在卧室阳台的那块蒲团上,身上披着一块绒毯,醇苦的气味在温暖的空间里越发浓郁。 她抿了一口,手指在笔记本上快速敲打着。 大概是夜里寂静,微小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她不知道外面究竟是刮了多大的风,感觉窗户玻璃随时都会裂开。 她将架在腿上的笔记本放在一旁,起身准备将窗户关上。 余光触及窗户外的那小块空地,此时上面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在晦暗的天色下,泛着银色的光泽。 视线一路下移,在触及窗外的那抹身影时顿住了,周倦? 他怎么会在自己家楼下,大概觉得不可置信。岑溪从窗口探出脑袋,雪花飘飘洋洋砸在她的眼睛上。她眨了眨眼睛,待水渍晕开,眼睛却留意到他额角塌着的碎发上沾着的雪花时,愣了神。 他究竟在楼下站了多久。 岑溪手指紧紧扣着窗户的拉锁,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回目光。手指扣在窗户的框边上,轻轻一拉就关上了。 隔绝了窗外的风声,房间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只有她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 可她端坐在书桌前,却怎么也静不下心。睁眼闭眼间,都是周倦立在风雪里,那满身的寂寥。 本该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是偏偏让她看见了。 感情里,先动心的那个总是最后输得一塌糊涂。况且,这本该就是三年前悟出来的道理,可是心下却还是忍不住。 她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周倦,毕竟那是喜欢了许多年的人。 理智告诉她要即使抽身,否者深陷沼泽只会越陷越深。 咬咬牙,她还是从衣柜里取出厚重的长款羽绒服,随意地套在了身上,在置物柜里抓了一把雨伞就冲了出去。 楼道下有一棵十多年的油松,葱油绿针被绵绵絮雪盖了一地,裹着淡淡的雪松味。 周倦就这么立在树下,脚底是一地的烟蒂。岑溪已经不知道这究竟是第几根了,脚步顿在原地,一时间竟迟疑着不敢上前。 他听见声响,抬眼望了过来。岑溪这才注意到他嘴角的淤痕。天气冷,血迹已经凝固,落在他的唇角下,偏生带了混不吝的痞意。 明明分别时一切都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她小步朝前走,因为出门时太急,没来得及换鞋子。 此刻光裸着脚踝,曝在寒冷的冬雪里。小路上铺着厚厚的雪,踩上去发出厚实的闷响声。那些细细软软铺着的雪花陷进她的棉质拖鞋里,本就冻得麻木的脚底此刻更显冰冷,可她像是毫无察觉。 岑溪清晰地看见了周倦落过来目光,脚趾不自觉地抓弄。只是已经冻得僵硬起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换鞋了。 她顿在原地,看着他迈开腿朝自己走了过来。 岑溪注意到周倦眉眼间的疲惫,以及那一身怎么也忽略不掉的烟草味。 像是不要命了。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她踌躇着开口,“你嘴角的伤口是怎么弄的?” 周倦看着她,敷衍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她的后半句话。唇角扯出一抹笑,“为什么把我删了?” 她垂下眼皮,似乎是在困惑他说的话。 漫长的等待中,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她想起了周倦问她的话,可是却不知作何解答。为什么删了,因为她发现他对自己说的都是骗自己的。 删了,只是不想自己再受骗了。 你看,三年过去了,他才发现。究竟是有多不在意她,不在意这份感情啊。 心里是这样想的,却没说出来。眼眶酸涩,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掉落。她安静地垂下脑袋,鞋尖轻轻戳着雪堆,却是自嘲地笑了笑。 -- 第7页 周倦就这么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随着时间的流逝,身旁的那棵油松因为承载了过重的雪,啪嗒一声,一簇油松上的雪砸落在地,铺开一片雪雾。 至此,周倦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也没恼。唇角挂着笑意看向她,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岑溪。” 她听见他喊自己,抬起眼睛望过去。 “你哭什么。”他眯着眼睛,看起来凌厉又痞气,嘴里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漫不经心道,“你说的好聚好散,我成全你。” 她怔愣在原地,那颗盈在眼眶的水珠就这么砸在雪地里。砸出一个窟窿,纯白的雪花变成透明的结晶块。 很快,一阵风落过,看不见了,又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她看见周倦的眼底没了笑意,看过来时带着冷漠的森然,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原来不喜欢一个人时,好聚好散是真的好聚好散了。 岑溪紧紧扣着手中攥得生疼的雨伞,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细瘦的身子裹在笨重的羽绒服下,显得无助又可怜。 似乎这风的力道再大一点,便能将她掀倒在地。 细瘦修长的手指用力攒在一起,因为用力,指骨泛起青白色。 她其实心里面早有了答案,可当听见他亲口答应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难以呼吸,又疼得厉害。 可明明是她先提起的,为什么会觉得好难过啊。 她真是可笑,面上却还是要装作什么都没有。 她能注意到他的眼睛紧紧盯在自己的面孔上,试图看出什么。 最终,周倦嗤笑一声,手指中夹着的那根烟就这么慢慢地燃尽。他走上前,给她把领口的拉链往上扯了扯,嗓音被烟浸染得嘶哑低醇,“早点回去吧。” 岑溪唇角僵硬地扯过一抹弧度,低着头应了一声,“嗯。” 什么时候她学会了伪装,她也不知道。 手脚麻木又冰冷,可就是手里的伞却攥出了温度。良久,她将伞递过去,“下雪了。” 他没接,伞就这么砸进雪地,扑了一大片细软的雪花。 心下的那点柔软,终究还是被他的话给冷掉了。 自作多情,狼狈的总是自己。 她看着周倦黑色的皮鞋一步一步碾在沾雪的枯枝上,萧瑟的寒意将他的面孔镀上一层冷意。寒风拼命往他那件单薄的白色衬衣里灌,背影消瘦清隽。 肩头是止不住的落雪,脚底是那柄他不要的黑色雨伞。 岑溪僵硬地弯下腰,手指紧紧扣在雪地里,干净的指缝中垢着污浊的泥土。那些蓬松绵软的雪花在她的指缝间被攒成一坨厚实的雪块,最终于指缝中掉落,又砸在雪地里。 周而复始。 眼睛里止不住的涩意终于涌了出来,热泪碰上干冷的寒风,很快就成了一块水痕,凝固在脸颊上。 她将脸颊埋进自己冻得通红的掌心中,终于哭得不能自己。 雪还在下,皑皑天地中,再只有她一人了。 她想,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第4章 天色迷蒙,天际线划过一道弧光。 渐渐地,昏沉的暗夜泛起白光,小区楼下的黄色灯盏也应声熄灭。 岑溪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自己头疼欲裂,想来是昨晚吹冷风着凉感冒了。 床头柜里备有感冒药,她闭着眼睛熟练地从抽屉里取出。就直接干吞了进去,随后将快要掉在地板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在被窝里。 她给主编打了通电话,请了假。 滴水未进,胃疼痛的厉害,加上感冒的难受,两者叠加让她时不时地翻身。 浑身沁上了一层汗,迷糊间她竟觉得自己是不是就要这样死掉了。 人在虚弱难耐的时候,心里总是格外的脆弱。会不停想起心里在意的那个人,岑溪也不例外。 只是再怎么想,她也明白有些话说出口便再也没了可能。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可脑子里面像是有无数团线揪扯在一起,怎么也算不清。 本以为吃过药,睡一觉就会好起来。 没想过半夜竟然又复烧,最后实在挨不住了就在衣服外套了厚厚的棉服,自己打的去了医院。 * 医院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过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偶尔急切的脚步声。 她自己一个人挂了号,静静地坐在输液室挂水。 旁边是一对和她同龄的情侣,女孩子挂着点滴,依靠在男生的肩膀上。虽说生病了,但却是说说笑笑的,精神的很。 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手指紧紧攥着手机,闭着眼睛,缓解那莫名的酸涩。 半晌,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刺眼的天花板上的那夺目灯光,好不容易止住的涩意感觉又要被逼出来了。 她靠在椅背上,垂着脑袋,白净的指尖点了点手机屏幕。 亮起,又熄灭。 熄灭,又亮起。 如此往复,却是一条消息也没有。安静得可怕,心里感觉到可怖的宁静。 她耷拉着眼皮,那双因为生病而失去光彩的眼睛就这么阖上,惊扰了一晚上的困意终于打败了她。 “小姐姐,你的药快滴完了。” 隐约间,好像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 第8页 她猛地惊醒,肩膀颤抖一下,撩开沉重的眼皮看过去。因为困倦,眼睛里没有神采。 对床那姑娘指了指她头上吊着的水,又好心地重复了一遍,“你的药水要滴完了,可不能再睡了,小心回血。” 岑溪顺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抬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才发现自己嘴唇起了一层皮,干燥得厉害。 自己真是烧糊涂了。 “谢谢。”一开口声音嘶哑极了。 对面女孩子估计是看不下去了,说:“你家里面都没人来陪你的吗。” 这句话落地,她指使坐在一旁陪护的男朋友给岑溪倒了一杯热水过去。 岑溪伸手接过,露出感激的神色,“他们工作都挺忙的,让他们知道了也只会徒增他们的担心。” “所以,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她笑了笑,神色有些勉强。 “发烧可不是小事啊。”女孩子眼里露出心疼的神色,”不过我刚刚看见你男朋友……..” 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男朋友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于是只好将说了一半的话抛在一旁。 “嗯?” 岑溪其实没太听清。 “没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女孩子笑了笑,“你的药滴完了。” 说话间,她的男朋友将削好的水果递给她,示意她少说点话,女孩笑了笑,满脸都是幸福。 岑溪本想道谢的,但是怕自己又打扰了他们,便什么话也没说,侧过身子摁了摁手边的响铃,护士很快就过来了,给她换了一瓶新的吊水接着打。 这次,她倒是没再泛起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旁的情侣出院了,病房里瞬间空荡荡的。 走廊里的白炽灯光透过虚虚掩着的房门泄进来,岑溪靠在枕头上,眼睛瞥向窗外。 这雪下了两天了,房间里淡淡的消毒水味,手机里已经显示今天是二零二零年了。 真快啊,新年的第一天她竟然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玻璃窗上起了一层雾,那些光景隔着这层雾变得模糊,只能影影绰绰看见大概的轮廓。 大概是房间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她从一旁捞过遥控器打开了面前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岁的电视机。 这个电视机没有太多频道,来来回回切换也就是那几个栏目。她随便调了个台,就将遥控器放在枕边。 眼睛也没看电视究竟播放了什么,任由主持人讲话的声音传遍房间的角落。 不大不小,总算不是安静得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见了。 她侧过脸靠在枕头上,手机滴滴响了一下。 她切过屏幕看了一眼,是哥哥给她发的。 【哥:新年快乐,照顾好自己。】 她将手机横在眼前,手指伸出去敲了敲屏幕,【岑溪:新年快乐,我会的。】 放下手机时,她突然看着自己的手愣了神,五指缓缓张开,细碎的微光从指缝中流下,她歪着头瞧了瞧,不禁笑出了声。 以前啊,可真傻,非要拉着他和自己去看手相。 当时,人家说他命里注定大富大贵,是吉兆。而自己则是命刹孤星,两人实属不是良配。 那时,她还狠狠说了一顿那个看相的,说他不会做生意。而后揽着周倦的胳膊,和他说这些都是迷信,是不能相信的。 她还记得他那时屈着一条腿靠在朱红色的墙壁上,脸上挂着痞意,眼神漫不经心,敷衍地应了一声。 果然,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征兆。 夜渐深,电视台也没什么可播放的,居然播起了财经新闻。 她瞥了一眼,视线却在触及到那熟悉的身影时顿住了。 分别三年,她才渐渐认识到周倦成熟了不少。 电视里,他西装笔挺,眉眼深邃又凌厉。那些记者媒体扛着摄影机追问着他那些和财经无关的内容时,他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头。 她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可是脸上却是挂着淡笑。有位女记者采访他时,不小心被身后的同伴推了一下,他还很有礼貌的伸手去扶了一下。 镁光灯在他脸上不停地闪烁。 现实与回忆割裂,岑溪再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云泥之别。 关掉电视,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手指划拉着手机屏幕,看着联系人一栏——周倦 那个被他拉进黑名单的人。 其实当时她就是气自己,于是脑袋一热就把他给删了,想着他会发现的,会来哄自己的。 但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岑溪扯了扯被角,逼自己入睡。 她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平凡人的生活就是三点一线,上班下班回家。天亮以后她就要去杂志社了,没有十足的工作精神,不免背后被嚼舌根。 大概是太累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最终阖上了眼。 门外透过的那点光亮随着门的合上,被阻挡在外。 * 病房外。 医生夜里来查房,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她看清他手上的香烟时,皱了皱眉头,“这里是医院,严禁吸烟。” 男人倚靠在墙壁,手肘上搭着件黑色外套,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衬衣下摆看起来有些褶皱。他垂着头,指尖缭绕腾起的烟雾将他的面庞模糊掉。 似乎是听清她说的话,他站直身子,将烟掐灭,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第9页 头顶的灯光在他抬头的那瞬间落在他的面庞时,医生还想继续批评的话语顿住,眼前这个男人骨相漂亮,五官优渥,只是那长起的青茬,眉眼间显而易见的疲惫,让他整个人笼着一层颓气。 想了想,可能是家里人出了不好的事情。即便看惯了生死,可她那责怪的话语终究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周倦出了医院大厅,蹲在台阶上,伸手狠狠捏了捏眉心,那里突突疼得厉害。 一连两晚都没怎么阖眼,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他狠狠吸了口烟来让自己清醒过来。 塞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站直身子从衣兜里捞过手机,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 电话那端嘈杂无比,混合着刺耳的尖叫声,吵得他脑袋疼。他将听筒拿远了一点,语气不耐道,“说事。” 电话那端的男人似乎在给一旁的人说话,话语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耳朵,周倦正想将电话给挂断,那边人便开口了,似乎是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二哥,和悦回来了。” 只这一句话,周倦的身子似乎僵住了,他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嗯。” “二哥,你就没什么反应吗,那可是和悦......” 电话那端的人还想说些什么,周倦已经掐断了电话。本来眉心突突地疼,现在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 他心烦地从衣兜里摸出烟盒,准备磕出一根烟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捏着空盒,因为用劲,冷白的指尖泛起淡青色,四四方方的盒子被捏瘪,最终丢弃在一旁的垃圾箱里。 周倦走到停车场,背脊懒散地靠在驾驶位的靠背上,他闭着眼睛,脑子里不停地响起陈浪的那句,‘和悦回来了’。 只是和悦回来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脑子里又浮现起岑溪那张苍白的脸蛋,白雪皑皑中她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像个可怜虫一样。 他也不知道两人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半夜的停车场,阴冷又寒凉。 周倦半降下车窗,风将雪推着往缝隙里灌,雪花落在他流畅的下颚处,顺着脖颈一路滑落,最终消失。他手掌搭在方向盘上,透过车光看着窗外纷纷撒落的大雪。 车缓缓启动,最终汇入茫茫人海,市医院就这么与之越来越远。 第5章 夜里,岑溪再次惊醒。 外面的风冷涔涔地往里灌,岑溪出了一身的热汗,此刻却冷得厉害。那些热度仿佛在一瞬间尽数抽去,此刻如坠冰窖。 她将被褥拼命往怀里揽,整个身子弓成一只虾米,唇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那种自脚底升起的寒意怎么也止不住。 她从病床上起身,脚底一软跌落在医院冰凉的瓷砖上,脚踝磕到病床的支角那,疼得厉害。 此刻时间,凌晨五点四十八。 她撑着床面,慢慢站稳身子,就这么坐在床沿上,睁眼到天亮。 看着窗外那落雪,下了停,停了又下,远处的侧柏银装素裹,枝桠都压弯了。 天亮以后,她再次复查,这次总算好彻底了。 主治医生看了一眼岑溪那一脸的憔悴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回去以后记得好好休息,你这身子骨禁不起折腾了。” “我给了开了几副药,回家以后要按时吃。”医生叮嘱。 岑溪:“知道了,谢谢医生。” 话虽然是这么说,她从医院出来后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后,立马就去了杂志社。 索性杂志社离医院也挺近,来回折腾倒也不至于太累。 * 七政杂志社。 岑溪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就去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撕开感冒药的包装袋,将褐色的颗粒倒了进去,正拿着勺子搅拌,边搅边走回自己的工位。 一旁的何霁正好抬头看了过来,手掌撑在桌面上,脚底微一使劲,办公椅朝岑溪那移了移,“你感冒了?” 他皱了皱眉头,“陈编也真是太压榨员工了,生病还要来上班。” 岑溪放下勺子,抿了一口杯子里面的药,又烫又苦。她将玻璃杯搁置在办公桌上,笑着对何霁说,“我自己要来的,跟陈编无关。” “不过我感冒了,你最近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小心感冒传你,我可没钱补偿你啊。”她调侃道。 “姐,你这话说得多见外啊。”他背脊靠着办公椅,手指间捏着一支钢笔,轻轻敲了敲岑溪放在桌面上的杯子,笑着道。 一旁的罗佳刚从办公室出来,突然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眼睛还朝四处望了望,确定没有人瞥过来后,神秘叨叨地对岑溪说,“你猜,刚才主编把我叫办公室去干嘛了?” “干嘛了。”何霁很配合地问道。 罗佳瞥了瞥嘴,眼睛朝上翻了个白眼,“他让我和你一起去采访和悦。” 岑溪正拿着勺子搅着杯里的咖啡,闻言手指一松,玻璃杯从掌心中脱落,砸在桌沿,里面褐色的药汁瞬间破落,溅在何霁搭在椅背的外套上。 玻璃应声而碎,散落瓷白的地砖上,药汁从桌沿滴滴答滴答地往下淌。 罗佳愣了神,还是何霁最先反应过来,他抓过岑溪的手掌,仔细地看了一眼,“你没事吧?” 她的手掌从他掌心里抽出,勉强笑了笑,“没事。” -- 第10页 眼角却在触及他那被自己弄脏的外套上,一连抽了好些纸巾擦拭,“不好意思。” “这件外套多少钱,我赔给你。”她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用。”何霁拒绝道。 “实在不行我给你拿回家去洗洗吧。”她看着他说。 何霁看着她胀红着脸,无奈地答应了,“感冒药浪费了,赶快再去冲一杯吧,这里我来帮你打扫。” “我自己来就好。” “你快去吧。” 岑溪机械地站起身,去了茶水间。罗佳跑了过去,接过她的杯子,低声开口道,“副编这次还想让你和我一起去,我不知道为什么。” “这明明不属于你的工作范围,我替你给拒绝了,好在他也没有为难。” “阿溪,我不知道你和周倦之间的感情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和悦回来了,你和他要是还是这样,保不齐那个女人会不会做些什么。” 她见岑溪怔愣在原地,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放下手中捧着的杯子,腾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佳佳,我们两个没可能了。”岑溪狠狠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鼻音好像加重了。 罗佳松开手,“没可能也好,周倦和咱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灰白色的窗帘一角被卷出窗外,银白的世界展露出来。罗佳抽了抽鼻子,目光移到岑溪苍白的面颊上,“你要是还没放下,到时候我去拍摄的时候把她的动向发给你。” 岑溪回过神,端起那杯已经冲泡好的药剂,热气缭绕在寒冷的冬季,也有点温暖了,“不用了,佳佳你也别为我费心了。” “行吧。”她看着岑溪的眼睛,提醒道,“你这几天注意保暖,这个季节感冒发烧最致命了。” “知道了。” 岑溪手里端着重新泡好的药剂,和罗佳一起出了茶水间。 * 这几天雪下得又大又急,下了停,停了又下。 杂志社门口已经积了一门槛深的雪,虽然每天都有人准时来铲雪,可还是抵不住它下得厚。 出于人道主义,这几天下班的时间都往前推了不少。 但是岑溪由于请了一天假,手头上还堆了一点事没有完成,故而在大家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她自觉留下来加班了。 副编陈胜从办公位出来的时候,就见岑溪在桌位上点着一盏灯,低着头正在处理那些素材稿件。 他将手里捏着的公文包夹在胳膊下,走上前,咳嗽一声,“岑溪,还不准备下班啊。” “手头上还有一点就处理好,总不能请了一天假,还早早地下班了,那我多不好意思啊。”岑溪放下手头的事,笑着解释道。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黑尽的天,最终还是缓缓开口道,“副编,我上次跟你您说的事。” 她话没有说完,但是其中意思两个人其实心里都跟一块明镜似的。 “哎。”张胜腾出一只手,制止了岑溪还想继续往下说的话头,“这事我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好好想想。” 岑溪:“副编。” 张胜:“届时你要还是想要离职,我尊重你的选择。” “毕竟你算是我们杂志社不可多得的人才。”张胜叹了一口气,“你走了,杂志社可是元气大损啊。” “张编,你这是抬举我了。”岑溪从椅子上起身,清凌凌的目光直直注视着他,话说得极为诚恳。 张胜手掌往下抬了抬,示意她坐下说话,“有句话虽然知道不该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杂志社最近接了一个大单,国际影后和悦的个人写真访谈,其中的重要性就不用我给你说了。”他顿了顿,“本来这事也不该由你去的,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希望你能够去帮衬一下罗佳他们。” “这件事不能出任何纰漏,不然......”他面露难色,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她明白。 岑溪手指紧紧捏着文件夹,却没立刻答应,“张编,你让我再想想。” “行,我也不为难你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低着头夹紧公文包,推门出去了。 岑溪坐在办公椅上,对着电脑里的素材图片愣了神,在墙壁的挂钟敲响的那刻,她回过神来,迫使自己集中注意力,将手头紧要的事处理完。 剩余一点小问题,她打算带回家处理。 推开玻璃门,窗外空荡一片,门口的应急灯不知道是坏了,外面漆黑一片,那些停在一旁没有开走的小车,挡风玻璃那块全被雪给淹没了。 阶梯上堆着的雪已经被铲过了,只有薄薄一层,隐约可以看见灰褐色的石面。 她撑开那把透明的雨伞,小跑着下了台阶。 “哥?”她看着转角路口下的男人,不确定的语气喊了一声。 岑风笑着朝她招手,手里还拎着一杯奶茶,“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新年第一天,本来想着一起吃一顿饭的。”他解释道。 岑溪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落在家里的玄关柜子上了,怪不得她早上离开的时候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忘记看了,不好意思啊哥。”岑溪站在路口,收了自己的伞,蹭到岑风伞下,“这是给我买的吗?” 他没说,但是却是将奶茶递了过去。 -- 第11页 “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他指了指她眼睑下的黑眼圈,“妈要是知道了,估计要说咱俩了。” “你不说就没事。”岑溪撕开吸管包装袋,将吸管戳到奶茶里,狠狠吸了一口后笑着说,“反正我们两个互相打掩护。” 路灯昏黄色的光线落在她浅色的瞳仁里,晕出一个黄色的小圆点,岑溪弯了弯一双杏眼,嘴里抿了口奶茶。 岑风抓过她的手掌,她皮肤白净,稍轻微的擦伤都能留下一块印子,更不用提那已经乌得发紫的地方,“怎么搞的。” 岑溪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将奶茶塞到他的手里,手掌从他的掌心中挣脱出来,往前跑了几步,而后扭头看向他,“走吧,我还没吃晚饭。” “现在也还不晚,是吧?” “嗯。”岑风宽大的掌心中握着那杯温热的奶茶,见她不想多说便扯开话头,“杂志社那边怎么说?” “年初就不来淮市这边工作了吧。” “不来了,年初就呆在老家了。”岑溪顿了顿,继续道,“那边的工作我也联系好了,正好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岑风手掌扣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要是工作不顺利的话,哥这边永远都是你的避风港。” “别什么心事都自己闷在心里。” “知道了,还吃不吃饭了。”她一个人走在前面,等了一会发现岑风还没有跟上,扭过头问道。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身姿颀长端正,灯光落下拓影在他的鼻梁上,街灯下落雪纷飞。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见到周倦了。 真是见鬼了。 * 马路对面树林间停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车内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扛着超高清相机,镜头延申至车窗外。 镜头里,显示的正是岑溪今早离开的医院。 另一人,手里捏着望远镜,整个人缩在后车座里,面上有些兴奋,“猴子,我刚刚看到了一对俊男靓女,要不要拍下来留着。” 被喊猴子那人扭头看了他一眼,骂道,“蠢货,我们今天的正事是什么不要搞错了。” “知道了,那不是看他们还没有出来。” “继续蹲着,这可是个爆炸性新闻,咱俩一定要蹲到第一手物料。” ...... 第6章 夜晚回去的时候,岑溪还是给副主编回了消息。 【岑溪:副编,明天的事我和罗佳何霁他们一起去。】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副主编:好。】 【副主编:我今年晚上跟你说的都是真心话,离职的事情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副主编: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岑溪:明白。】 那头便再没回消息了。 岑溪从床上坐起身,赤脚踩在实木地板上,走到阳台的飘窗那,两手用力往一旁一扯,阖上的窗帘立时被掀开到两边。 玻璃窗户模糊映着室内的灯光,那光线飘忽不定,时有时无。 窗外,是盈盈落雪。脚下,是车水马龙的夜晚。 生活了这么些年的城市,说离开就离开,定然是有许多不舍的。 当年来这读书是因为周倦,留下来工作也是因为周倦。 现在,她也要去追求自己的生活了。 好像,很多东西只要想开了,也就变得豁然开朗了。 她没睡,将笔记本从书房那边拿了过来。将放在枕头边上的眼睛摸过来架在鼻梁上,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在网上搜了许多关于和悦的百度百科,一边在本子上记录下关于她的资料以及个人的喜好。 仿佛,就真的只是采访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人。 这些年来,她刻意地让自己不去了解和悦这个人。可,从这些百度百科里面的种种记录及奖项就可以得知,她这些年过得挺好的,挺优秀的。 就是,不知道周倦是不是也知道呢。 等彻底整理完手头的资料后,她给罗佳和何霁都发了份过去。 两人都是夜猫子,这个点还没有睡觉,消息一发过去几乎是同时回的。 【何霁:谢谢岑姐。】 【佳佳:我靠,副编是不是非要你跟我们一起去】 【佳佳:你等着,我非要去问个清楚】 岑溪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立马给她回复。 【岑溪:不是的,是我自己同意的,他没逼我。】 这句话回过去,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岑溪慢慢趴在桌子上,橙黄的桌面上架着一张照片,那是她大学的时候偷偷拍的周倦,那天下了一点细雨,窗外的晚樱落在他的桌面上,细碎的日光从云缝中窥出,他的头发丝染着金色的光边。 一晃好几年过去了,照片都有些泛黄了。 她伸手将相框压下去,只剩下一个背面。 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泡了杯热牛奶,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 她给陈德发了条消息,直接打车去了拍摄地点。 那边早早地布置好了一切,室内的走廊里还站着几个黑衣保镖,好大的排场。 乍一看,她心里头还有些发怵。 岑溪给罗佳发了条消息,询问她具体的场地。毕竟她着实没想过这地方会这么大,真是资本家的大手笔啊。 -- 第12页 好不容易赶到时,他们已经开始检查设备,调整机械。 倒是还没有见到和悦。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后,罗佳忍不住对何霁吐槽道,“真当她是国际大明星啊,让我们一干人等她一个人,姐姐我都不想伺候了。” 何霁在一旁听得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泼她凉水,“人确实是国际影后,不等没办法。” 罗佳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改了措辞,“但这事她确实是做得不地道。” 她这才感觉自己心情舒畅了一点,她扭过头看着一旁耐心调整设备的岑溪,忍不住道,“岑溪。” 她这才放下手头的工作,细瘦葱白的手指指了指罗佳面前摆放好的采访稿,说:“你还是快把流程在心里捋一捋,不然搞砸了主编可要说你的。” 眼见罗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低着头,点了点面前的摄影机,“工作结束,我请你俩去吃饭。” 何霁立马道,“谢谢岑姐。” 罗佳伸手贴在岑溪的额头上,语气贱兮兮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先说好了,我可是要狠狠宰你一顿的。” 岑溪加重语气喊了一声,“罗佳。” 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生探出头,冲他们喊道,“各位可以去采访室和拍摄区做准备了。” 意思很明显,就是和悦现在来了。 罗佳不爽道,“好大的阵仗啊。” 可在出房间的那刻,她脸上的不爽快又全部遮掩下来,挂上了职业假笑。 岑溪笑了笑,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见到和悦,从百度百科里得来的了解远不如现实给的冲击力来的大。 一袭红色吊带裙,肩膀处披着一件黑色西服。唇上涂着亮丽的口红,眼尾拉长,一双狐狸眼挂着淡淡得体的笑意。 有些人就那么站在那里,好像连头发丝都会发光一样。 她想,或许周倦的喜欢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敛起脸上的笑意,眼睛盯着显示器里的画面。 镜头里。 何霁手举着话筒,面上挂着笑,“请问和小姐回国后,对自己的职业有什么规划吗。” 和悦拢了拢外套,落落大方道,“当然,不过比起规划我更在意实践,去了国外太久,都有点不太了解国内市场了,不知道导演们还会不会来找我约戏。” 何霁笑了笑,“影后贯会开玩笑了,您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会愁戏拍呢。” ...... 采访到最后,何霁问了一个关于感情上的私人问题,“不知道我们和影后在感情这方面有没有什么进展,毕竟我知道影后粉丝们还是挺关心的。” 这本就是台本上已经对好的流程,至于她本人会不会回答都无关紧要。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和悦面朝镜头笑了笑,眼里万种风情,“这次回国除了发展事业,更重要的就是自己的终生大事了。” “至于进展怎么样,其实我本人也不清楚。” “看来影后已经是有喜欢的人了,不知道您是否在意和我们分享一点。”何霁说到后面时,明显停顿了一下,他清楚地看见了和悦的经纪人在打暂停的手势。 只是她本人并没有就此顿住,“那人是我的初恋。” ...... 采访结束,何霁琢磨着要不要后期将那段剪掉,和悦已经先一步告诉他了,“那段不用剪,留着。” 她面上还是得体的笑容,即便采访已经结束。 岑溪将摄影器材又检查了一遍,跟着罗佳一起去了摄影间,背景道具什么的都早已准备好了。 拍摄过程也很顺利,和悦全程配合,也没显示出半分不耐之情。 这就让后续进展得十分顺利,甚至在她们预想的时间里提前结束了工作。 和悦从拍摄间走了出来,旁边的助理适时递上一瓶水,她接过却是没有喝,转而递给了岑溪,“因为我今天的一点私事,耽搁了你们的工作。” “很抱歉。”她笑着说道,“作为补偿,今晚一起吃顿饭吧。” “别拒绝啊。”这句话是对何霁说的。 “你们认识?”这次换罗佳震惊了。 何霁将搭在一旁的外套取上,“一点私交。” “我不去,岑溪说过晚上请我们吃饭的,你怎么能背弃我们。”罗佳小声冲她嘀咕。 一旁的助理已经在催促她了,“很抱歉啊,那只能下次再请你们了。” “何霁有我联系方式,下次让他约个时间。”和悦笑了笑,眼神却是落在岑溪的身上,“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岑溪全程只是静静地听着,“下次再见。” 只是等她们整理完之后,从摄影地出来时,就见和悦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目光时不时地看向窗外。 身上只穿了那件红色长裙,虽说室内有暖气,但是在这空荡的房间里倒还是扛不住寒冷。 “岑溪,她说的有事是不是在等人啊。”罗佳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看过去。 岑溪:“我也不清楚。”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走吧,现在只能去吃晚饭了。” 岑溪往前走了几步,推开玻璃拉门的那刻,发现那两人还没有跟上,语气无奈道,“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 第13页 罗佳立刻拉着何霁的手臂跑了过来,“岑溪,我今天一定要狠狠宰你一顿。” “我等着。” 错身而过之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高大的影子从一旁错过。伞檐压得很低,没来得及看清面容,她就被罗佳扯着往前跑。 “佳佳,慢点。” * 天气冷,很多摊位都早早地关了门。 岑溪看着眼前的一家大排档,语气歉疚地说,“本来想请你们吃一顿好的,结果只能这样了。” “岑溪,下次补给我们。” “行。”岑溪将包放在小桌面上,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想吃什么就点吧,今晚还是要吃点,不吃对身体也不好。” “况且,你们两个也不会下厨。” 罗佳:“岑溪,你就会损我,我可是一代名厨。” “行,快点吧。”她看了一眼一旁一直站着的何霁,“你也快点吧。” 何霁身量高,这个摊铺房檐又有点低,几个人挤在一起着实有些难受。 岑溪选好后就先行出去了,最靠门边的桌位总是能窥见一些风花雪月。 岑溪支着下巴看着门外的飘雪,何霁和罗佳打打闹闹。老板上了一叠又一叠的菜肴,热气蒸腾缭绕在这个不算宽阔的房间里。 明明是寒冬天,却是感觉抚慰了心灵。 “何霁。”岑溪拆了筷子的塑装,眼睛盯着何霁,“你的那件外套我给你洗好了,就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等会你记得去拿。” “你等会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罗佳问。 “我还有点事。” 具体是什么事,他们也不好问。 三人坐在这一张小方桌前,说说笑笑。罗佳点了一扎啤酒,岑溪本来是拒绝的,但还是喝了起来。 何霁因为要开车,只能看着她们两个喝。 这顿饭吃完,本就暗沉的天色更加低沉。岑溪喝得脸色通红,罗佳酒量比她好,看上去和平常无异,只是一开口说话就成了大舌头。 岑溪放在凳子上的手机一直在响铃,何霁看了一眼已经和罗佳喝得昏天黑地的岑溪,又看了一眼备注显示。 最终,他帮她接了。 良久,摊铺老板走上前,表示他们马上就要打烊了。 何霁问:“你们两个还能走吗?” “能。”岑溪突然举起手,作势就往外走。 见状,罗佳也跟着离开了。何霁拿起两人放在一旁没有拿走的东西,快步追了上去。 岑溪走进雪地,鞋底摩擦那些雪花,轻轻碾了碾,抬头的那瞬间,却是止住了动作。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光景,像是觉得不可思议,她还伸手揉了揉眼睛。 那人,好像是周倦。 原来,最开始她并未认错。 台阶上,他撑一柄黑伞,下颌收得很紧。眉眼间带着点漫不经心,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事情。 他看起来是在等人,等谁,和悦吗?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下一秒和悦就踩着那双细高跟出来了,周倦细心地把玻璃推门抵住,和悦伸手挽住耳边的发丝,一脸笑意地看向他。 岑溪眨了眨眼睛,酒精上头,胃里又翻滚得厉害。她踉跄着往一旁的垃圾桶那跑去,手臂撑在一旁花坛的瓷砖上,弯腰干呕起来。 什么也没吐出来,胃里直泛酸水,生理泪水都被逼出来了。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模糊了视线。 再次抬眼望过去的时候,和悦的肩上已经披上了一件黑色外套。而周倦则是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手里撑着伞,往和悦那边倾倒。 房檐下吊着一盏灯,灯光映着飞雪。伞下,和悦瑟缩着肩膀,那张明艳风情的脸庞看向周倦,好像在撒娇。 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脑袋会这么疼啊? 谁可以告诉她啊。 “姐,该走了。”何霁喊了一声。 岑溪没反应,他走进她的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看见熟人了吗?” 熟人,周倦吗?好像是的。 “嗯。” 何霁又看了一眼,眼里略显震惊,“周倦?” 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动心弦了,岑溪低着头,不语。 罗佳冲上前,大着舌头对何霁说了句:“闭嘴。” 岑溪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一路都沉默不语,只有那盈在眼眶中的泪滴一颗又一颗的砸落。 原来都是她一个人的自欺欺人罢了,她从来都没法让自己成为旁观者。从来,都没法置身事外。 “姐,你慢点。”何霁把罗佳从自己的身上扯开,转而扶着她的身子,冲独自走在前面的岑溪喊道,“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我把地址发他了,等会就会来接你。” “大半夜,你一个人不要随便走啊。”何霁拖着罗佳,艰难地往前走。 岑溪听见他说的话,突然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动了。眼睛不受控制地又朝那边看了过去,像是自虐一般。 这场感情,她终于成了旁观的第三者了。 岑溪收回视线,一旁裹着雪的香樟叶突然从树上掉落,插在她面前那堆透明的雪堆里。因为人来人往,这雪堆已经被踩化,露出黄褐色的泥土。 叶片上裹着的雪,也悉数融进这土堆里。 她低头,弯下腰,准备将它捡了起来。 -- 第14页 可是却有一人先她一步,将它拾起。 “哥?” 岑溪站直身子,脚底突然发软,跌在他的怀里。 “嗯。” 一句话落地,她却突然哭出声,一旁的何霁吓到了,罗佳脚步虚浮地走了过来,又被一旁的何霁拖着离开。 “怎么哭了?”岑风看着她泪流满面,有些无措,“是不是撞疼了?” 岑溪哭着扑进他的怀里,什么话也没说。 岑风手里捏着伞的指骨攥得青白,那些泪水就这么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淌。 他的手掌扣在她的背脊轻轻拍了拍。 一阵风过境,伞吹落,最终砸在一旁的香樟树下。 “哥,我想回家了。” “好。” “我不想来淮市了。” ...... “好。” 第7章 二零一五年,春。 昨夜下了一场春雨,寒意料峭。 窗外是一地的积水,门前的那棵晚樱花瓣凋零,垂垂飘落卷在积水里。一阵风袭来,半透明的花瓣在水中晃荡着前行。 岑溪抱着一摞书,小心翼翼地挽起一截裤脚,露出白净细瘦的踝骨。 上节课没课,下节课是公共课。 窗外风大积水又多,舍友躺在床上还没起来,这节课不点名,索性就不去上了。 只有她一个人出门了,水坑里的水污浊又散发着阵阵难闻的气味。岑溪每一步都走的极为慎重。 教学楼离这有一段路,走过去时即使再怎么小心,裤脚那还是无可避免地沾湿了。 一来而去之间,早早地超过了上课时间。 进门那刻,她将书紧紧揽在怀里,略微低着头,披散着的头发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那位同学,下次记得来早一点。”授课老师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黑框眼镜,冲岑溪喊道。 下一秒,又正常讲课,仿佛刚刚那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岑溪弯着腰,一只手用书遮住脸颊,另一只手指将发丝别到耳朵后。眼睛快速扫了一下教室,然后朝最后一排走去。 教室里不算安静,她低着头耳朵里塞着耳机,手指翻着书籍适时做起笔记。 做了一点笔记后,她想起了自己中午还要给罗佳带饭,自己记性不太好,怕忘记了,便在书本上先记了下来。 大抵是一旁女生说话的声音实在过于吵闹,让她无法忽略。她将一边耳机从耳朵里取出,踌躇着要不要叫她们小声一点。 但是下一秒女生感叹的声音适时钻进她的耳朵里。 “那个男生好帅啊,以前上公共课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啊?”一个女生挨在同伴身旁,自认为小声地说道。 旁边那女生从桌上拿过放在一旁的眼镜戴在脸上,往前凑近了一点,“好像是啊,以前也没见过。” 那女生伸出手指给她指了指一旁的女生,“不过人家好像是陪女朋友来听课的,没见过也没什么奇怪的。” 岑溪下意识顺着她们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这一眼,浑身血液逆流,心脏跳动得很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腔。 那个曾经占据她青春,让她一路追随的男孩,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 他,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着一件天蓝色的卫衣,背脊懒散地靠在青绿色的墙壁上,一只手支着下巴撑在桌面上,颀长的指骨间捏着一根纯黑色的中性笔。 他的身旁坐着一位女孩,淡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眉眼弯弯恬静温婉,身子朝他慢慢靠过去。 光影落在她的正脸上,岑溪辨认出了,那是外国语学院的院花,沈悦悦。 和女孩相比,他脸孔上的神色就淡了很多。 窗外,有光透过云隙,将屋檐上的瓦片晒得透亮。房檐下,是一株株晚樱。 春风过境,花瓣从枝头脱落,随风落进窗口下的桌角上。 她清晰地看见他将那朵花捏起来,旁若无人地将女孩散在鬓边的发丝勾在耳朵旁,将那朵花别在她的耳后。 沈悦悦脸上露出娇羞的笑意,他收回手,嘴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岑溪垂下头,两侧的刘海碎发遮住了她的视线。手指紧紧扣在掌心中,因为用力,指尖陷入肉里,她却仿佛察觉不到疼痛。 中学时代的暗恋,在这刻就像是余烬的炭火里添了把薪火,燃烧得越来越旺。 只是,紧赶慢赶,她好像又错过了。 岑溪垂下眼睛,桌面上摊开着的那本书却怎么也再看不见去,那些字密密麻麻叠在一起,像是有了一层重影。 没关系。 至少,她向他又靠近了一步。 可是有些东西自从知道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发现自己没法静下心来,耳机里还在播放着周杰伦的《半岛铁盒》,可是思绪却早已飘远。 她控制不住自己眼睛不住地朝周倦那处看,沈悦悦趴在桌上,面上带着止不住的爱意看向周倦,似乎在和他说些什么。 直到前面的男生回过头看了一眼,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课堂上。随后收了声,又往他那靠过去。 从她这看,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她忍下心中的失落,别开目光。 风往里灌,将书页吹得哗哗作响。 放学铃声敲响的那刻,她磨蹭到最后。合书,整理,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放了慢镜头。 -- 第15页 一旁的女生本想从她这边出去的,结果看见后二话不说,都从另一侧绕出去。 岑溪看见铃声敲响的那刻,周倦便抬脚从座位上离开了。沈悦悦慌乱地把桌面上散乱摊开的书往手里抓,便小跑着跟了出去。 “周倦,等等我。” 门口堵了许多人,岑溪就站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抬眼望去。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又一圈,却是再没看见他的身影。 她懊恼地低下头,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往下走来。心里却是想着,要是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房檐下,雨水下得更大了。如水柱般沿着墙体急急地往前泼,溅在台阶上,砸出声响。 她看着这雨水,仰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手掌从房檐下探出,雨水顷刻间砸落在她的掌心,些微的刺痛感。 一时半会,看来是停不下来了。 因为她的磨蹭,此刻教学楼已经没什么人了。岑溪弯着腰蹲下来,将书本放在膝盖上,身子紧紧夹着,而后将放下的裤管重新挽起来。 台阶下,水漫金山。 她撑开伞,试探着踩了下去。雨水漫过她的鞋底,再往前一步便会湿得彻底。 她咬咬牙,一狠心就准备撑着伞冲进去。 沾水的台阶变得光滑,岑溪一脚踩空。 手心中捏着的书本悉数落在台阶上,伞柄从头顶落下,边缘的伞骨勾到了她的头发,整个人狼狈极了。 索性没人看见。 她将书本捡起,手掌心撑在大理石面上,试探着站直身子,却是疼得直抽气。 原来是脚踝扭到了,她只能不停吸气,以缓解那突如其来的疼痛。 “需要帮忙吗?” 一道男声自头顶响起。 她疼得直不起身子,只能撩起眼皮看向面前的这双长腿,正准备婉言谢绝的。 下一秒,一只宽大劲瘦的手掌将她拉了起来。巨大的拉扯力,将她猛地往后拽,她就这么撞上一堵墙,疼得她鼻梁都在发疼。 手心中攥着的黑色签字笔因这突如其来的力道,以一道抛物线的轨迹落进那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里,掀起一圈圈涟漪,最终归于平静。 岑溪眼睁睁地看着,心里像是堵着一口气,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结果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像是快要停止了,她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男人。 周倦。 他将卫衣的帽子扯了上去,那些碎发软软地塌下,将眉眼间的凌厉大大削弱,倒是多了份漫不经心。 他的下颌收得很紧,垂着眉眼。目光肆意地落在她的身上,最终停留在她脚上的那双运动鞋上,轻嗤一声,“能过去吗?” 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眼神落在他身上,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最后低下头瓮声瓮气地说,“可以。” “不介意的话,我背你过去。” 岑溪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周倦脊背靠在墙壁,双手抱臂。眼神懒懒地落在她的脸上,随后很快又移开,语气淡得就好像在问你今天吃什么一样。 “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这不太好。” 她仰着脸看向周倦,此刻太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连头发丝都染着金色的光边。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她飞快的偏头,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远远的天边,架起一道七彩的虹光。 她听见他说。 “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 岑溪猛地侧头看向他,眼睛里带着光彩。下一秒,周倦站直身子,摊开手,语气无奈地笑道,“我确实有。” 岑溪低下头,闷不作声,只是将手里的伞柄攥得很紧,嘴巴抿成一条线,毫无血色。 一阵又一阵的风,明明该是凉爽的。可是她却觉得好闷,闷得她的心口都是痛的,一呼一吸间就快要濒临窒息。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撑着伞从他身旁绕过,背脊挺得笔直,就这么踩在水坑里。 没有了先前的小心翼翼,裤脚随着走动间,松散地垂下,很快就湿了一大片,黏黏地贴在小腿上。 鞋子已经完完全全地湿透了。 雨水下得很急,斜斜地砸落。 一把伞,可依然还是避不了风雨。 很痛,可是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并无异常,但那一瘸一拐的背影却是骗不了人。 她在忍痛。 周倦看着她削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 楼道里走出来一个男生,手掌拍在周倦的肩膀上,语气有点惊讶,“你陪女朋友来上课,还带笔?” “人姑娘的。”周倦睨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早已悉数敛去,又恢复成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淡淡道。 听见周倦这样说,男生伸着脖颈往外看,“人呢?” “走了。”周倦手抄进衣兜里,摸出一盒烟,答得随意。 那男生不乐意的,“我就去上了一个厕所的时间,不是说好了将那姑娘给我留住的吗?” “你们不合适。”他手指抵着烟盒,从里抽出一根,撩起眼皮朝那男生看了一眼,“打火机。” “没有。” “方宇?”他颀长的指骨夹着那根烟,难得好脾性的解释,“我帮了,那姑娘不领情。” 方宇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递了过去,眉眼间略有些烦躁,可也不敢发火,“二哥,理由。” -- 第16页 “她太乖了,跟你不是一路人。” 周倦努力回想了一下岑溪的模样,最终扔下一句。 方宇听见他这样说,努力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岑溪的模样,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记住,但他反驳道,“还没相处,你就知道合不合适。” “而且二哥,你说的是你自己吧,我可是三好学生。” 周倦将烟咬在嘴巴里,手指虚虚拢住烟,点起了火,吸了一口后就将它掐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嘴里缓缓吐出一缕烟圈,懒得和他辩驳。 第8章 岑溪手里拎着饭,弯着身子将宿舍门打开,裤脚那处淅沥地淌水,水痕一路蔓延至青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上。 “天呐,外面的雨也太大了吧。”罗佳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歉疚这说,“早知道就不让你带饭了。” 相比于罗佳的震惊,其他人更关心的是老师今天上课点名了没。 “岑溪,今天上课老师没有清点人数吧。”王丽两手搭在椅背上,下巴搁在上面,冲岑溪点了点头。 “没。” 这句话落地,王丽便转回身子,将座椅往前拖了一步,继续追没看完的电视剧,看到兴奋之处,大声地叫起来,喊着一旁的郑月来看,“月月,你看这个男主帅啊。” 岑溪有些无奈地一跛一跛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弯下身子揪着裤脚处的水渍。 “你快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吧。”罗佳接过她递过来的饭,担心地看向她,“感冒就不好了。” “没事的。” 眼神却在触及到桌面那堆散着的纸张愣了神,这时一旁的郑月才想起来交代事情,“前两天辅导员发下来叫填的资料,今天就要收起来了。” “你晚上整理好之后,就送过去给她吧。” “好。”岑溪垂下眼睛,试探性地动了一下脚踝,好像更痛了。 果然,就不该逞强的。 她懊恼地用头撞了撞桌面,疼得她龇牙咧嘴。 宿舍里其他三人对她投来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你没事吧?” 三人异口同声。 * 日落时分,夕阳的余辉透过玻璃懒洋洋地撒了下来,走廊里一地日光。 岑溪将资料送到辅导员办公室后就出来了,晚上没有晚课。她顺着小道走回宿舍,道路两旁栽种着葱郁挺拔的银杏,夕阳的余辉透过树隙斑斑点点映在道路上的小水洼里。 小树林里三两成群的小情侣,亲密地坐在长椅上,旁若无人地诉说爱意。 岑溪快速地移开眼睛,却在下一秒顿住步伐。 她看见了周倦。 还有,他的女朋友。 余辉下,黄色的光晕落在周倦棱角分明的下颚上,阴影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横切下一道弧线。 他修长的手指撑在身后桌子的石面上,微微仰着身子,额前的刘海落在眼睫上,在眼睑下拓下一小块阴影。 一双细长瘦白的手掌攀上他的脸颊,指腹抵在他的眼睛下方。 距离不是很远,她能听见她们的交谈声。 沈悦悦好像又换了一条白色的碎花长裙,垂在肩侧的头发,因为距离的拉近,有好几缕落在了周倦露出的锁骨处。 岑溪看着周倦嘴角挂着一抹笑,抬起颀长的手指将头发丝给捉了出去,眼里尽是散漫之情。 沈悦悦害羞地看着他,一手攀上他的衬衣,松了两粒纽扣,露出一片结实匀称的肌理。她面色潮红,眼睛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唇瓣上,“阿倦。” 说完,害羞地垂下眼睛踮起脚尖,作势就要吻上去。 周倦略微一侧头,吻落空。 他将她探进衬衫里的手指捉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扔在一边,将松散下来的纽扣一粒一粒地扣上。 转眼一身的痞劲又回来了,他的脊背抵在粗壮的树干上,眉眼微抬,岑溪就这么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岑溪感觉周围的空气像是瞬间被抽干,周倦的视线强烈而直白的落在她的身上,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心事像是无所遁形地剖开放在他的面前。 脚底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怎么也挪不开腿。 “阿倦,你是在看谁吗?”女生因为刚刚的吻落空,看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后,疑惑着扭过头,什么也没看见。 周倦收回视线,眼神却没落在沈悦悦身上,“没什么。” “到此结束,以后别来烦我了。” 他扔下这句话,懒散地打了个呵欠。指骨抵在黑色长裤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手指抵在烟盒上,磕出一根烟。 沈悦悦看着他这副模样,瞬间就急了起来,葱白的手指攥着他白色衬衣的下摆,那张我见犹怜的脸蛋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阿倦,我错了。”她带着哭腔朝他撒娇道歉。 周倦倒是来了点兴趣,“那你说说你哪错了?” 他将烟从嘴巴里取出,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圈落在沈悦悦的那张脸上,她忍不住咳出声。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得他生气了,她已经给舍友说自己和周倦在一起了,还打算在朋友面前炫耀一番,不能就这么分开。 “阿倦,我哪哪都错了。”沈悦悦挤出几滴眼泪,仰着脸蛋看向周倦,“你不喜欢的,我保证都会改。” -- 第17页 可惜,周倦他不吃这一套。 他将女孩攥着她衣袖的手指扯开,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脸颊,漫不经心道,“你逾矩了。” 沈悦悦面色煞白,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松开的那刻樱红的唇瓣带着一圈淡淡的牙印。 周倦眼里带点笑意。 “而我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 * 岑溪低着头,手指蜷曲紧紧攥在一起。一个劲地往前走,只想快速逃离。 走得太急了,脚底不停使唤,身子趔趄着往前倒去,等她站稳身子时,已经一脚踏进水坑了。上午刚刚换过的裤子,裤脚就这样又被溅起的水渍给打湿了。 真倒霉啊。 岑溪沮丧着低头,脑袋恨不得埋进地里。 风很闷,灌进喉咙里干涩又窒息,夕阳的余辉洒在水坑里,倒映着漫天如火烧般的云霞。 她的心里是说不上的感觉。 忽然,一个男生拦在她的面前。 她往左走,他就往右。她往右,他就往左走。 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过去。 岑溪愣愣地站在原地,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他。 男生被她直白的视线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手肘搭在后脑勺上抓了抓头发,开口道,“那个,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这句话落地,他清晰地看见她那双杏眼睁得圆圆的,似乎是没想过他会说这样的话,被惊到了,一时之间没有转圜过来。 岑溪低着头,垂着眼睛盯着脚下的那个小水坑又发起了呆。 “可以吗?”他有些懊恼,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太突然了,看着她低着头,他一时有些拿不准了,“我叫方宇,金融三班的。” 岑溪回过神,抬起头眼睛看向他,礼貌性地回道,“岑溪,商英四班。”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倒让气氛有所缓和。 “我没带手机。”她有些为难的说道。 “没事,你说我存着就行了。” 方宇笑着开口,露出一粒虎牙,看着有些阳光帅气。 下一秒,他的肩膀就被人勾住往后带了一下,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转过头就见周倦那一副欠揍的脸孔摆在面前。 “靠,你不是跟你女朋友一起出去耍的吗?”方宇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甩下去,忍不住爆粗。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分了。” 周倦淡淡地扔下这一句话,视线锁在岑溪身上。他的瞳孔颜色很浅,夕阳下倒是有一种柔和的温情在里面。 岑溪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落了一拍。 她知道,刚才他肯定是发现了。 她垂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 “不是跟你说了,你们不合适,你还不死心。” 周倦收回视线,两手手肘搁在后脑勺,脑袋枕在手掌上,微微眯起眼睛,整个姿势倦态极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方宇说到一半,才想起岑溪还站在自己面前,声音便越来越小。 周倦笑笑,未置一词。 眼神再次落在岑溪的身上,“岑、溪。” 这两个字从他的喉咙里滚出,一字一顿,尾音拉长上扬,带着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感觉自己全身就像是过了一串电流,僵直麻木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嗯。” 她闷闷地应了一声,眼角余光偷偷撇去一眼,只听他道。 “有点耳熟。” 她猛地抬起头,脑子嗡嗡作响,却又见他笑着说,“挺好听的。” 她的眼里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一瞬间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险些脱口而出。 想问问他,是不是记得自己。 “怎么了?”他问了句。 “没事。”她失落地垂下头,还好她忍住了,他根本就不认识她。 早该想到的,但是她竟然觉得松了口气。 周倦单手抄兜,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支笔,在手指间转了一圈后指骨抵着笔帽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下移落在她的小腿上,想起了她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狼狈又滑稽,不禁笑出声,掩在衬衣下的胸腔都在隐隐震动。 他将笔从手中抛了出去,扔在了岑溪的怀里,转而对方宇说,“走了。” “靠,你变态啊。”方宇看着他的这一副操作,惹不住吐槽道,“要走你自己走,我不走。” 转而看向岑溪,然后就开始自爆联系方式,“139......”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周倦勾着脖子给带走了。 “37210361......” “闭嘴。” 周倦嫌吵,撩起眼皮朝她看了过来,很浅地弯了一下唇角。 “你别搭理他。” ...... 岑溪愣愣地看着手心里的那支笔,只感觉脸颊燥热得厉害。那支笔的笔杆上似乎还沾着他掌心的余热。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都不说话,我好忐忑啊,啊啊啊啊啊啊!!!(电话号码纯粹是我瞎编的。)感谢在2022-05-09 14:20:07~2022-05-10 13:3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嘤嘤呜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岑溪,你究竟在看什么呢?”罗佳将椅子往后拖了一步,起身走到岑溪身旁,够着脖子眼睛往她视线触及的地方瞧,“这个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看了快一个小时了。” -- 第18页 岑溪低下头,垂着眼皮,一句话都没说。 “是不是傻了?”罗佳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曲起一只手指敲了敲她的桌面,“你自从出去送了份资料后,回来就一直盯着这支笔瞧。” “暗自神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黛玉附体。” “啊?”岑溪回过神,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罗佳,眼神里一片懵圈。 “究竟发生什么了?” 罗佳回到自己的位置,拖着椅子凑到她的面前,大有打探到底的趋势。 岑溪抬起头看向她,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一点事。” “你不是说要锻炼吗?”她提醒罗佳,“快去吧,估计月月她们已经跑完了几个来回了。” “靠!”罗佳果然没再纠结,换了件短袖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走得太急,脚踝不小心撞到门框上了。她倒吸一口凉气,还不忘对她吐槽,“这两个女人,一天天背着我减肥,气死我了。” 岑溪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白净的手掌探进抽屉里,将还在充电的手机拔了下来,手指点进通讯录,想起来了方宇给她报的联系方式。 “139、3721、0361。”岑溪手指点了点屏幕,凭着过人的记忆将号码保存了下来。 大功告成。 她记忆力一向不错,所以他给自己报的号码很快就记住了。 她,是不是算离周倦更近了一步。 或许,她可以从方宇的嘴巴里打探到消息。 对不起了,为了我的终身大事,只能委屈你了。 岑溪在存完号码后,碰运气地在微信上搜索了一下。方宇微信号码与手机号是同步的,搜索添加号码时,一下便搜到了。 她点进去看来了一眼,他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权限,轻而易举地便能看见。 岑溪退了出来,点击添加到通讯录。 【我是:岑溪。】 * 周倦刚刚洗完澡,随便套了一件白色短袖就出来了,额角发丝上还在滚着水珠。 他懒散打了个呵欠,伸手一捞就把毛巾从椅背上拿了过来,胡乱地在头发上擦了几下,就扔在一旁的桌子上,掏出手机准备打把游戏的,就听见方宇大吼大叫的。 吵得他耳朵里都出现嗡鸣声了,周倦斜靠在墙壁上,皱了皱眉头睨了他一眼,“安静点。” “二哥,宿舍就我们两个人。” “我嫌吵。” 方宇突然小了声,而后贱嗖嗖地说,“她加我微信了。” “谁?”他显然没记起。 “岑溪。”方宇一字一顿,语调拔高,“你下午还跟人说话了的。” 周倦眉眼微抬,语气淡淡,“是吗?” 随后手肘一撑桌面,身子腾起靠坐在床沿。头发只是胡乱地擦了几下,此刻湿漉漉地滴水。水珠从额角往下滚,顺着他脖颈的经脉一路下滑,最终掉进他的衣料里。 周倦伸手随便薅了一把头发,水珠溅得到处都是。 眼里是散漫不羁的笑,额头前塌下来的那一缕湿发散在他疏朗的眉眼前,给他增添了一抹破碎感,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和他周身的气质产生一种背离的矛盾感。 “我等着你小子的好消息。” 这句话说完,他便打开手机里的游戏,显然是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 方宇抬眼看了周倦一眼,语气里是志在必得的胜利,“等着。” 随后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一脸的笑意,整个人的脸都快要贴到手机屏幕上了。 【你好。】 那边岑溪自从发送了验证消息过去后,就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之情,整个人仰面躺在床上,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抵着墙面,几秒钟就会点一下屏幕。 成功加上好友后,她正在脑子里面组织措辞,想着该怎么样说,才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侧面打探到周倦的消息。 直到看见那边发来了一条消息,她立即就回复过去了一条。 【你好。】 然后没了下文。 方宇盯着岑溪发来的那条消息,抠破脑袋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了,又不想就这么结束对话,于是探过头凑到周倦旁边,将手机递到他的眼前,“二哥,我接下来该怎么说啊。” 别看他要联系方式时虎头虎脑的,但其实方宇就是一个24k纯傻个,感情方面一块大白纸。 周倦正在玩手里的网游,正是比赛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颀长的指骨在屏幕前滑来滑去,扔下两字,“等着。” 这句话落地,方宇立刻端坐在他身旁,眼睛时不时瞄一眼周倦的手机屏幕,“还有多久啊?” 周倦没理他,只是抽空看了一眼方宇递在他面前显示的聊天界面,备注显示是:岑溪。 他的目光停留在两人那句仅有的交流【你好。】上,舌尖抵住下颚,撇过头不由觉得有点好笑,一声哼笑从嗓子眼里滚出。 他退出游戏,好整以暇地看着方宇,“这就是你说的等着?” “八字都还没有一撇。”说完,就将被子一扯盖在脑袋上,“你自己回,我要睡了。” “二哥,这块你比较有经验”方宇和他打着商量,“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饭。” “想吃什么都可以。”他补充了一句。 -- 第19页 周倦:“……” 方宇见他没反应,沉默是金。趁热打铁,他将周倦的被子从头上扯了下来,将手机扔在周倦怀里,然后自己端坐在他身旁,眼神朝他示意。 周倦看着手机静静躺在自己的床上,画面还停留在聊天界面,看着岑溪的那条,【你好。】 他莫名想起了那天,她一瘸一拐离开的身影。 烦躁地坐直身子,脊背靠坐在枕头上,烟瘾又犯了。 一手搭在栏杆的扶手上,淡如玉色的手背血管凸起,顺着手臂一路蜿蜒,另一只手捏着手机。 【有机会可以请你吃饭吗】 他看着聊天框里自己输入上去的文字,轻“啧”一声。 点击发送,毫不犹豫地将手机扔在一旁不看了。 拿出自己的手机,刚一点进微信就出现了明显的卡顿,那些标红的点点,以及不停的滴滴声响,听得他烦躁极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卸载删除。 岑溪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手指放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看见方宇刚刚发的那条请她吃饭,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愧疚之情。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婉拒道。 【不了,谢谢学长。】 而后锁屏,将手机放在枕边。 眼睛看向雪白的墙壁,泄气般的用手锤在了墙壁上,顿时又龇牙咧嘴地收回了手。 手指骨节间顷刻落下红色的淤痕,她用拿手揉了几下后,便垂了下来。 手臂砸在柔软的被褥上,岑溪默默地缩了缩脖子,而后将被子拉高盖在脸颊上。她很对不起方宇,却又一边渴望着能够和周倦更近一点。 矛盾拉扯着她的心。 “啊啊啊啊。” 她不甘心地踢了踢被子,被子裹在身上像蝉蛹一样。 “你怎么了?”郑月从帘子里探出头,朝她这里看了两眼,有些担心地问道。 岑溪:“没事。” “真没事?”郑月又问了一遍,看见她把被子裹在身上,“不闷吗?” 岑溪拉下被子,郑重其事道,“闷。” 消息发过来,手机滴滴响了两声,周倦随便扫了两眼,一眼注意到开头的那个“不”字,而后锁了手机屏,将手机扔回了方宇的床上。 一脸惋惜地对他道,“她拒绝了。” “你究竟发了些什么?”方宇立刻凑到他的面前,看着他发的消息,忍不住骂道,“我靠,周倦你少用你那套把妹的把戏来对她。” “哪有一见面就请吃饭的,你就是存心不想让我和她有交集。”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周倦摊手,眉梢一扬,“不是你自己要我帮的吗?” 方宇沉默了,确实。 冷静下来后仔细想了想。 周倦这厮,长得帅,气质迷倒万千少女,都不需要他特地去追女孩子,只要随便勾勾手就有一大堆的迷妹朝他扑来。 而这么些年,他用心对待的也就那一个。 可惜了。 指望他,确实是不靠谱。 方宇将手机从他手中夺了过来,“二哥,这事得你背锅。” “行。” 周倦说完这句,侧过身没再关注。 【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事去了。】 【消息是周倦回的。】 方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个什么,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发送。 讲真的,他还是挺喜欢岑溪的,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 夜色落下帷幕,天上繁星点点。 宿舍早已熄了灯,月亮投下的光华从窗口一直蔓延到宿舍的地砖上,合着被子里散发的点点荧光。 一室静谧。 岑溪蒙在被子里,反复地看着方宇发来的周倦两字,愣了神。 夜晚最容易引人遐想。 也就是说,真正提出说要请他吃饭的是周倦,不是方宇。 可是,这是方宇的联系方式,最后请吃饭的还是方宇? ...... 如果她同意了,周倦会来吗? 她忍不住在心里胡乱地猜测,对方宇的歉疚之情随着这两字一时之间烟消云散。 第10章 那场春雨落下后,天空一连几日都如水洗般,蔚蓝澄澈,偶有几片浮云流过。 宿舍楼下的晚樱都开始凋敝,抽出鲜绿的嫩芽。 自从那天和方宇聊过天后,两人这几日便开始熟络起来。岑溪有好几次想和他坦白,但是每次话说一半就会被他打断,渐渐的她也放弃了。 岑溪靠坐在椅背上,认真听视听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时不时做一下笔记。 放置在抽屉里的手机开始响,由于她开了静音模式,手机只能嗡嗡地震动,捏着笔杆的手能够明显感受到酥麻感。 她低头将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方宇给她发的消息。 【我今天去外面了,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岑溪盯着屏幕看了两眼,适逢老师抬眼看了过来,抬起下巴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将手机收起来。 她本想回消息的手顿住,只能将手机塞进包里不再看,打算下课之后回复的。 谁知道这一下竟然给弄忘记了,等去操场上等罗佳跑完步回来的时候,她坐在操场中央看手机给她哥回消息时才想起来,这时候天色已晚,连校园门禁时间都到了。 -- 第20页 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连忙切换到聊天界面给方宇回了消息。 【对不起,我给忙忘记了。】 【不用啦,谢谢学长。】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我都还没说是什么,你别急着拒绝啊。】 夜晚的气温有点低,凉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呼呼往岑溪的衣领里钻。七分凉爽,三分燥意,倒是很好地缓解了她此刻不尴不尬的处境。 略一思躇,岑溪低着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罗佳走在她的身边,手里端着一碗粉,刺溜了一口后就抬过头朝她看了过来,“岑溪,你这几天很不对劲啊。” “想之前你可是不怎么玩手机的,最近这几天怎么天天离不开手机?”她一脸坏笑,“是不是有情况?”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笑着说,“不想受皮肉之苦,就速速招来!” 岑溪:“没有。” 罗佳露出一个我懂的神情,一脸的不怀好意。 “我还没说你,一个要跑步的人,此刻端着一碗粉是什么意思?”岑溪敛了神色,盘腿坐在地上,“还想不想减肥了?” 罗佳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又低头刺溜了一口,对岑溪说,“我们快走吧,等会阿姨就不给我们留门了。” 果然,这句话落地后她立马站直了身子,二话不说就往前走,还时不时催促罗佳两句。 两人弯弯绕绕,抄了一条近道往回走。 靠近教学楼的这条道,树林两边的路灯坏掉了,只有夜晚本身的光亮,和远方的马路上那些穿梭而过的车流展开的车灯。 一股子陈旧的味道,顺着那些蜿蜒攀爬在墙壁上的藤曼一点点钻进她的鼻息里,有种阴凉的不安感。 “岑溪,你快看!”突然,罗佳腾出一只手,拽了拽她的衣袖,惊呼出声,“那有人翻墙啊!” 黑灯瞎火的,只能看出一个大概轮廓,这人长得挺高的。岑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对于这种随意翻墙,不守规矩的人,她向来是不太喜欢的。 “嗯。”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说被抓到了,会不会受处分啊?” “你别说,我还真挺想试试的。” “刺激啊!” 罗佳跃跃欲试道,说道兴起之时,手里端着的汤粉险些都要撒出来了。 岑溪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一脸兴奋的罗佳,“受不受处分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要是去翻墙肯定是要摔个狗啃屎的。” “岑溪,你嘴巴痒痒了啊!” 岑溪看着罗佳大有炸毛的趋势,立刻迈开腿向前跑。不过,她的腿这些天虽然有所恢复了,但是还是不敌罗佳这个天天锻炼跑步的人。 就在她快要被追上时,罗佳突然捂着肚子弓着身子,看起来像是不太舒服。 岑溪回过头,往回走去。 “佳佳,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罗佳抓住胳膊,只听她笑着道,“我抓到了你。” 岑溪:“……” 罗佳审时度势,立马又捂着肚子,还哀嚎几声,“真不骗你,我肚子不舒服了,先回去了。” 话一说话,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四栋教学楼紧挨着学校围栏那处,此刻没什么人走动,连以前最喜欢在这里约会的情侣,今天愣是一对也没看见。 惨白的路灯映在水泥地上,拖长影子又显得特别凄惨。 岑溪头皮发麻,默默缩了缩脖子,又往围栏那处看了一眼。一个挺拔的身形融于月色之中,她感觉自己的后脊背都在发凉。 硬着头皮加快步伐往宿舍楼走。 只是还没走几步远,就见门卫骑着小电驴,刺眼的光亮从远处一点点逼近,有种犯人落网的即视感。 “谁在那边站着。”门卫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 明明和自己无关,她却有种莫名的心虚感,不由加快了步伐,只想早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罗佳这个不靠谱的,怎么能就这么丢下她一个人。 走到转角的时候,一股力道突然把她拽了过去。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人捂着了嘴巴。 她的心里慌张不已,手指拼命地掰那手掌,企图挣扎出去。 “嘘。” 这一声莫名地让她真的停下了挣扎。 “奇怪了,明明看见有人在这里的。”门卫的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难不成是我眼花了。” 嘟囔几句后,门卫巡视一圈后,又骑着小电驴离开了。 捂在她嘴巴上的手顿时松了下来,“抱歉。” 岑溪背靠在粗糙的树干上,这棵树有些年级了,树皮上的纹理硌得她脊背生疼。她浑身都在冒冷汗,没敢去看那人,或者说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你怎么不说话?”那人低下头,眼睛直直地望向她。 “我......” 她低着头,看着脚底下的那瓣花,前些天下过的雨水,在这块潮湿的树林里,还没全然干透,花瓣湿哒哒地黏着泥土。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她的声音都是抖的,里面的害怕不用说出来都能让人察觉到。 “岑溪。” 他叫了她一声。 真是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听丽丽她们说,学校最近总是出现一些变态,跟踪狂,岑溪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 第21页 他说:“你怎么在这?” “嗯?” 她抬起头,周倦那张俊脸就放大在她的眼前。他的瞳仁很好看,马路川流不息的车,一声声的滴滴叭叭声将岑溪从恍然中拽了出来。 他压低了眉眼,眼角处拉出一条细细的褶子,显得凌厉又深邃。 身高带来的差距,她只能仰头看向周倦,他的下颌收得很紧。眼睛里牵了一点笑意,笑意不达眼底,就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我说你怎么会在这?” 明明是他突然将自己拽了过来。 她垂下眼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屈着一条腿,肩膀放松地靠在树干上,“生气了?” 岑溪抬起头,“......” 小路旁的灯光投进树隙里,斑斑点点落在他的脸孔上。借着这灯光,她看见他垂下眼皮,斜斜地睨了过来,树叶的影子倒映在他的脸孔上,被凌乱垂下的头发切割成几块几块的斑点。 他像是起了逗弄的心思,“作为补偿,明天请你吃饭。” “你觉得怎么样?”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有侵略性,岑溪偏过头,手指紧紧扣在背后的大树上,胡乱地“嗯。”了一声。 他退开一点距离,一旁笼下来的灯光落在他那张漂亮张扬的脸孔上,瞬间将那些阴影敲得七零八碎。 “我让方宇通知你。”他站直身子,“女孩子不要熬夜,对身体不好。” “今晚的事,你就当没有看见。”他淡淡道。 岑溪应了一声,心下的那点恼意早已散得一干二净。她的每一声呼吸都放得很轻,她悄悄地往周倦那挪了一点步子。 距离的拉近,似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混着樱花的味道,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 周倦看了她一眼,迈开腿往前走。 他离开了,岑溪心下有点失落。 “还不快跟上。”周倦站在路灯下,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岑溪猛地抬起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等到抵达宿舍楼下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完全就没有告诉他自己住哪一栋,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 等她想起来的时候,抬眼看过去就见周倦已经离开了。 * 周倦回去的时候,宿舍里空荡荡的,陷入一片黑暗。 方宇今天去了一趟他小姨家,因此晚上不回来了。 周倦去厕所冲了个凉,胳膊肘垫在脑袋后,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他侧过眼,手指从一旁的柜子上捞过手机,给方宇发了一条消息。 【把岑溪的微信推给我。】 只这一句,瞬间让对面炸毛。 【方宇:!!!】 【方宇:怎么回事,我就出去了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倦:“......” 【周倦:有点事】 那边沉默了一会,很快就将岑溪的明信片推送了过来。 周倦点进她的头像,首先看见的就是她那毫不设防的朋友圈。 他点了进去。 而后,竟然不知不觉的将她的朋友圈刷完了。 此时凌晨一点十三分,周倦烦闷得还没有睡着。 第11章 周五的夜晚,总是极尽狂欢。 十一点,宿舍里依旧灯火通明。 岑溪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眼睛透过床栏,直直地望向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耳边是郑月和王丽探讨电视剧尬人情节的哄笑声,床铺对面罗佳正在和男朋友进行电话煲。 互不干涉,却又热闹非凡。 这几日,她就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她侧回身子,细长白净的手指从枕头里摸出手机。 二零一五年,三月十三日,晚。 喜欢周倦的第三个年头。 手机躺在掌心中震动了一下,随即页面弹出一条消息,她看了一眼是新的朋友消息验证。 闲来无事,点进去看了一眼。 头像是一只白鸽停在海岸的栏杆上,昵称只有一个大写字母Z。 没有消息备注,她不认识。 她的好友里从来不加陌生人,所以在看到这个的第一眼就选择性的忽略掉了。 那条好友验证消息连同着其他十几条好友验证消息,一起静静地躺在了短信箱里,只等着一键彻底忽略掉。 “岑溪。”王丽突然站起身,凑到她的床板下叫她,“明天出去聚餐吗?” 岑溪侧过头,手肘撑在枕头上。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落在桌面摆着的电脑上,画面里一男一女正在拉扯。 表情狰狞又深情。 她收回视线,“去。” 而后坐着身子,盘腿坐在床上。起身起得太急了,脑袋顶到墙壁,撞得闷响。 “没事吧?”王丽目睹了全过程,手指下意识往前探。 岑溪摆摆手,“没事。” 而后将垂到眼睛旁的头发勾在耳侧,手指探到发旋那揉了揉,撩开眼皮看了一眼那吊顶。 她发呆了。 莫名想起了周倦晚上说的那句请她吃饭。 “你们在说什么,聚餐吗?”罗佳放下正在煲的电话,手指捂着听筒,从床帘里探出脑袋,嚷嚷道,“带上我一个。”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郑月冲她喊道,“明天都早点起来!” -- 第22页 “嗯。”岑溪笑着开口,“你和丽丽两个人,明天可别起不来啊。” “谁起不来,谁是小狗。” 王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手机上规划路线图,又摘抄誊到纸上,和郑月两人像是玩起了你比我猜。 各执己见,最终谁也不服输。 “你们觉得去哪里好?”郑月胳膊肘抵着王丽的手肘,仰着头朝她们朝她们征求意见。 “都可以。” 岑溪掀开帘子,那一排齿扣在杆子上滑了一圈,发出兹拉的声响,而后她钻进被子里,冲她们道,“晚安,我睡了。” “岑溪!”王丽咬牙切齿,“你好敷衍啊。” * 第二日,云淡风轻。 早八点,一阵舒缓的音乐从岑溪的枕头缝里流泻出来。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她还是清醒了。 眼睛没有睁开,手指已经先行探过去摁掉了。 “起床了。” 无人回应。 岑溪摘掉眼罩,手指揉了揉眼睛,刺眼的光线逐渐变得柔和下来。 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四双粉色猪拖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 一个都没起来。 她认命般地重新躺了回去,今天的聚餐看起来是要泡汤了。 果然,日上三竿。 刺眼的日光从窗外洒落,折在那面穿衣镜上,最终反射到岑溪桌角的墙壁上。那道白色的光斑将阴影切割,拖拽在白色的瓷砖地面。 拖鞋啪嗒地踩得响个不停,岑溪的睡裙裙摆撞在椅子的靠背上,甩开的衣料遮挡住了光影,那抹浅色金泽的日光落在她的脸孔上,可以清晰地照见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王丽这会一句话也没有说。 宿舍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最终,岑溪率先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我饿了。” 她朝王丽露出一个笑容,就见她立刻偏头回避她的视线,“我们去吃饭吧。” 郑月:“要不,我们下次去吧。” “下次,做好攻略。” 罗佳:“......” “溪溪。”郑月朝她眨了眨眼睛。 岑溪觉得自己可以搓出一身的鸡皮疙瘩了,“得了,有事说事。” “表白墙说今天有篮球赛,金融系vs计算机系。”她一脸激动,脱口而出,“我们还吃什么饭啊,看帅哥去。” “姐姐我要泡一个小狼狗回来。” 罗佳:“勇气可嘉。” 岑溪:“加一。” “姐妹们,陪我壮壮胆。”郑月很不好意思,“我有点怂。” 岑溪:“......” 好不容易决定先不去吃饭,去看帅哥打篮球,结果王丽拉着岑溪的手腕,将她摁坐在椅子上,眼里闪着光地看向她。 “等等。”岑溪看着郑月拿着化妆品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还从衣柜里拿出好几件裙子往自己身上比划时,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为什么要给我化妆啊。” “不是你去找男朋友吗?” “说好的,我们只是陪你一起去看看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可是我们宿舍的门面啊。”郑月解释道,“这样,就会有帅哥关注过来,这样我们就可以要到微信了。” “姐妹们,人手一个啊!” 岑溪:“......” “溪溪,你就当行行好了。”郑月越说越伤心,手背捂着眼睛,唯恐岑溪不答应,下一秒就可以哭出来了。 “我饿了。”岑溪委屈巴巴。 “坚持就是胜利!”罗佳端过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旁,看着郑月拿着瓶瓶罐罐在岑溪脸上涂抹,鼓励道。 出门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岑溪感觉自己在椅子上都快坐麻了。好不容易好了的时候,一起身,脚底发软。 * 天气毒辣,可是篮球场那却热情似火。 一声一声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太阳光更毒辣,还是这些尖叫声更毒辣,似乎要炸掉整个操场。 声嘶力竭也不罢休,直到扯破喉咙,嗓子眼彻底哑掉。 岑溪跟在罗佳的身后,总感觉很奇怪,哪哪都奇怪。 “哎呀,你就是没穿习惯裙子。”罗佳将她的整理裙子的手拉了过来,“好看的。” “岑溪,罗佳快过来!”王丽已经提前让人占好了位置,此刻站在台阶上,冲她们招手。 罗佳也朝王丽她们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看见了,转而对岑溪道,“来都来了,我们就去看看吧。” “嗯。” 岑溪被罗佳拉着走了过去。 从操场边上经过时,一水的男生都盯着她瞧。 岑溪的皮肤很白,标准的冷白皮。今天穿的一件浅绿色碎花长裙,及肩的长发被编织成两根羊角辫,松松地垂在锁骨侧。 阳光下,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她垂着头,不太适应这些投注过来的目光,捏着罗佳的手指用了点力道。 王丽扯了扯郑月的衣袖,示意她看过去。 “好看。” 操场人挤人,摩肩接踵。岑溪坐在台阶上,感觉到有点饿,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注过来的视线,迫于压力只能挺直脊背,眼神直落落地注视着操场上男生们挥汗如雨,在球场上来回奔跑窜梭的样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 球进了,周围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好,鼓掌声整齐地响了起来。 -- 第23页 岑溪看了一眼罗佳她们,发现这三人正在光明正大地讨论哪个最帅,最有魅力。 岑溪:“......” 鼓掌。 她单手支着下巴,脸颊靠在罗佳的肩膀上,打了一个呵欠。 又饿又困。 中场休息时。 场务志愿者提来了一箱水,放在距离岑溪不远处的那块空地上。 男生们过来拎了一瓶矿泉水,有的人喝了一半,剩下的就直接兜头淋下来了,手掌在头发那薅了一把,水珠四溅,引得一些女生的尖叫。 岑溪怏怏地垂下眼皮,眼睛半睁不睁。 “我靠,好帅。” 罗佳的惊呼声就在她的耳侧。 说实话,能让她觉得帅的人真不多。 至少,她没见过。 好奇地掀开眼皮,正好对上周倦投过来的视线。可能也就是随意的一瞥,并未发现自己,可是她的瞌睡瞬间清醒过来,立马端坐身子,乖乖三好学生也不过如此。 很快,他就移开了视线。 哨响,下半场开始。 岑溪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关注着球场的一举一动。 比分陷入胶着的状态,你追我赶,每一分都咬得很紧。 周倦身着四号白色球服,站在球场中央,手里控着球。踮着脚,目光对着球筐,随手一抛。 球进了,三分! 场面一度陷入无法控制的状态,热烈的欢呼声响彻每个角落。女生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乎是在场的所有女生都在为他欢呼。 偶尔听到对方球队遗憾的叹息声。 周倦双手垂在身侧,微微弓身喘了口气。头发汗湿贴在额头上,稍显凌乱。他撩开球衣下摆随意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隐约露出下腹结实的腹肌。 他脸上的表情是淡漠的,除却最初投进篮筐时,他的表情大多都是恹恹的,好像全场为之沸腾欢呼的那人不是他。 比赛结束后,他扯过一条白色的毛巾擦了擦脖颈上滚着的汗珠,抬步朝岑溪这边走了过来。 郑月一连的惊呼,“好帅啊,他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想要他的微信。” “我也是。” 三人紧紧挨在一起,战线统一。 “岑溪,你上。”郑月怂恿道。 岑溪呆坐在地,又咸又热的风一阵一阵地往喉咙里灌。明明她什么也没干,却感觉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切。 她的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眼睛四处瞟移。 “怎么不通过我的好友?”周倦伸手在台阶上拾了一瓶矿泉水。 拧开灌了一口,喉结上下滑动。 水瓶被他捏在掌心之中,斜支着身体靠在篮球栏下。 方宇碰巧听到这句,原来那天叫自己推她微信是要加她,亏他之前还让自己不要和岑溪有所往来。 这下打脸了吧,“啧”,他在一旁幸灾乐祸,虽然没有笑出声,但表现得不要太明显。 等他回过味的时候,他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蠢。 好友? 罗佳、王丽、郑月三人竖直了耳朵,光明正大地偷听。 其中,王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说话。 岑溪回过神,这才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的那一条好友消息。那天晚上,他自己说让方宇告诉她的,所以她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 “忘了。” 理不直气也不壮。 周倦听到这个答案,倒是颇为意外的。 第12章 周倦微屈起一条长腿,日光下,侧脸的轮廓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漆黑的瞳仁落向岑溪坐着的那阶台阶上,微微侧了侧头。 泛着金色的光线从天边落下,映在那节灰白色的石阶上,染在她垂下来的裙裾上。 日光,兜头洒下,他看见岑溪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她今天穿了一条浅绿色的碎花裙,从他这个角度能够清晰地看见她发旋上别着的那个胡萝卜小发卡。 肩膀两侧扎着的羊角辫,扯得很蓬松,光亮从发丝穿过,整个人都在闪着光。 她的眼睛很漂亮,清澈又明亮。 笑起来的时候,两个酒窝点在脸颊上。 周倦“啧”了一声,而后无谓地收回视线。 她说她忘了,那个困扰他一整夜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他便没有继续揪扯着这个话题。手指间捏着的那瓶水扔在一旁看好戏的方宇身上,语气淡淡,仿佛刚刚那丝笑意是对方的错觉。 “你等会记得请她们吃饭。”他站直身子,“账算我身上。” “你去干什么?”方宇不解道。 他又恢复了那副恹恹的情绪,撩开眼皮看了一眼方宇,什么话也没说。 “ok。” 方宇表示了解。 岑溪看着他从球场下去了,有好几个女生都追着跑过去。她看不清他的脸色,也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不过也能猜测出来,那些女生要加他的联系方式。从她们垂头丧气地离开,眼里还不舍地往周倦离开的方向看。 她知道,他拒绝了。 岑溪低垂着头,紧紧攥着手机的手机,心里懊悔极了。 方宇小跑着过来,人高马大阳光帅气很快也吸引了不少女生的视线,他看着岑溪,“你还没吃饭吧?” 岑溪摸不清他究竟要干些什么。 -- 第24页 王丽却像是打了鸡血,立刻道,“没有。”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后,她低着头眼睛瞥向岑溪的方向,不停地眨啊眨,“她没有。” 方宇笑了笑,“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去吃饭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拒绝一次也就罢了,两次三次地拒绝就有点不给面子了。 她面对方宇,那些消散的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 这一顿饭,她吃得没滋没味,心里始终在想事情。 她琢磨不透,周倦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吃完饭,方宇被他的辅导员一通电话叫走了,临走前还向她表示自己的歉意,说下次有机会再约。 这次她先行拒绝了。 方宇表示遗憾,还想再说一些什么话,结果辅导员一直在催促,无奈之下只好告别离开了。 “溪溪,我和王勇约好了等会见面,就先走了。”罗佳脸上露出娇羞的表情,晃了晃手掌心中捏着的手机,朝她说道。 岑溪:“罗佳,你太不靠谱了。” “那不是还有月月她们吗?”罗佳笑着说,“我走了。” 岑溪只能挥手再见。 绿树浓荫,校园广播的歌曲弥散在各个角落。 她闲适地走在沥青路面上,王丽手指搭在她的胳膊上,脸上尽是探究和好奇,郑月也是一副八卦的神情。 “溪溪,你是不是和刚刚那两个帅哥认识啊?”王丽斟酌着开口。 岑溪心头一紧,沉默着没有回答。 “可以给我推个联系方式吗?” “我也想要。”郑月期待的眼神看向她,“可以吗?” 岑溪无奈道,“行。” 郑月继续道,“我想要刚刚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 “我也是。”王丽点点头。 岑溪心里一瞬间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们更想要周倦的联系方式。 但是,她们更怕他。 看人不能只看表象。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疏离而冷淡。 岑溪点开手机,结果电量显示过低,然后就自动关机了。 三个人沉默以对。 “等下回去发给你们。”她低着头。 王丽也没纠结,心情很好地一个人冲在前面,目光在瞥见学校理发店门口摆着的那张巨大的海报时,愣住了,“月月,烫发染发八八折欸!”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郑月跑上前,猛地凑到那副巨大的海报面前,弓着腰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每个字,小声地在嘴巴里又重复了一遍,而后扭头对岑溪说,“溪溪,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染个头发。” 岑溪惊恐地抬起头,她想起了上次两个人染的那撮绿毛,当时一连几天都被上课的老师逮着点起来回答问题,那阴影至今还在她的脑海里,连忙摆手,“不用了,你们去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 “不用管我,我随便逛逛就回宿舍里呆着。”岑溪坚决道。 “那好吧。” 就这样,四人行变成三人行,三人行又变成她一个人。 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校园的柏油路面上,走累了就坐在树林旁的青石板上。 学校占地面积很大,从开学到现在她都没能将每个地方都逛到,趁此机会,她就四处转转。 今天周六,下午三点四十六分,校园里空荡荡的,连平日里情侣聚集最多的地方,都变得空荡荡的了。 岑溪百无聊赖,弯身捡起一粒碎石子,放在掌心里摩挲。 树林旁是一座人工湖,黑色的天鹅高昂着脖颈在湖水里游行,带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日光洒在湖面,那些粼粼波纹泛着金色的光泽。一股闷热的风吹过,吹皱揉碎了湖光剪影。 柳枝拂过树梢,一粒石子投掷沉入水面,激起点点浪花。 岑溪拍了拍手掌上沾着的灰尘,小腿交叠微微屈起在半空中晃荡,掀起一股热浪。裙摆紧贴着脚踝,在落风中划出一道弧线。 “请问,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说话的男孩子架着一个黑框眼镜,书卷气息浓烈,样子瞧着有些腼腆。 岑溪立刻收回腿,踩在草地上平铺着的鹅卵石地面上,“不好意思。” 这句话落地的时候,男生明显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但是他也没就此沮丧,“那真是很遗憾,是我没有缘分了。” “以后,有机会再见。” 他朝岑溪礼貌地点点头,抱着怀里的那摞书便离开了。 至此,插曲结束。 “你拒绝了他,为什么没有拒绝方宇呢?” 一道男声自她的头顶响起。 她的背脊在一瞬间僵住,下意识站直身子。 她扭过头,就见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旁的凉亭柱子旁。指骨间握着手机贴在耳朵旁,手臂线条利落,蓬勃着少年独有的气息。 和前几日遇见的都不一样,语气冷淡而疏离。 他将电话掐断,随手塞进衣兜里,抬起一条腿朝她走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拉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重复一遍,“为什么?” 眼睛里藏了点戏虐,“你是不是喜欢他?” 直白的,让人不知所措的。 -- 第25页 岑溪有些无措地站直身子,“我没有。” “嗯?” 周倦的眼皮下压,眼神毫不遮拦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的瞳色较浅,日光晒进时,就算没什么情绪也能隐一点温情。 可是此刻透亮的光线照进去,只是平波无澜的疏离。 “我想,我上次同他说过的话,你也是听进去了的。”他的嗓音很沉,每一句都像割人的钝刀,“我说过,你们两个不合适。”顿了顿,“以后别往来了。” 手起刀落间,是梦醒了。 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心里酸涩。 委屈向四肢百骸扩散,很快就红了眼圈,她别开眼,只是一昧的重复,“我没有。” 他愣住,微微俯下身子,抬起食指帮她揩去眼角的泪花,“别哭了。” 这是她第一次距离他如此近的距离。 原来,他的喉结下有一粒淡青色的痣。 岑溪后退半步,侧过头。 可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是紧紧揪着裙子。 周倦看着指尖上的水渍,恍了神。 “没有就没有,怎么还哭了呢?” 他无意识地放轻语气。 岑溪沉默着,没有说话,像是在生他的气。 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岑溪偷偷瞥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 他离开了。 * 掩在树荫下的奶茶店,阳光斑驳。 老板靠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小憩,听见声响连忙睁开眼睛,从摇椅上起身。 “同学你好,要喝点什么吗?” 周倦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奶茶名字,就直泛头疼,颀长的指骨随便点了菜单上的一杯。 老板看了一眼,“这个是新上的款,第二杯半价。” “要不要再来一杯?”她如实建议。 周倦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尽头,是枝繁叶茂。 细碎的日光从树隙间抖落。 岑溪背着身子,低着头看向粼粼湖水,脚尖有一搭没一搭轻点青灰色的卵石。 他收回目光,“不用了。” “七分糖。”想了想,“常温。” 岑溪看着周倦折返回来,他的手里拎着一杯奶茶。 周倦弯下身子,视线与她并起,递给她。 “别生气了。” 岑溪嘴硬,“我没有。”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心情起伏变化可以如此之大。 岑溪跟在他的身后,层层密密的树桠交叠在一起,树叶的影子忽闪忽闪的落在路面。 周倦的影子落在她的身前,而她的影子紧紧贴在他的身边。她抬脚,一脚踩进他的影子里。 “你在干什么?”他回过头。 她以为自己被抓包了,飞快道,“什么也没干。” 只是在想你。 她在心里补充。 “小骗子。” 作者有话说: 希望喜欢的宝子可以点个收藏呀! 第13章 岑溪手指紧紧攥着那杯奶茶,眼角余光偷瞥去一眼,发现周倦并未回头。 她便悄悄地往一侧挪了挪步子,只到他肩膀处紧挨在一起的影子瞬间就交叠在一起。 太阳光线强烈,穿梭在银杏叶片之中,拉扯出一道长长的金丝线。穿过周倦的肩膀,斜斜地落在那抹影子上。 她一只手从奶茶杯子上撤开,拎着裙子下摆往自己小腿前折了折。那斜插出来的影子消失,她的影子瞬间就融进周倦的影子里。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人。 她跟在周倦身后。 一步一步踩进他的影子里。 岑溪抿了抿唇角,脸颊两侧的梨涡乍现,一双漂亮的杏眼弯成一道月牙。 她拆开周倦递给她的奶茶,吸了一小口。 很甜。 就像踩进了云端,飘忽得好似在做梦。 好可惜,手机没电了,不然她一定记录下来。 为什么她早上不把手机电充满啊! 正在她胡思乱想,心中懊悔之时。 “岑溪。” 他突然叫了她一声。 “嗯?” “你是乌龟吗?”周倦停下脚步,看着落后一截的岑溪。 她不服气,“我是乌龟,那你是兔子吗?”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她还是加快步子跟了过去。 周倦好整以暇地顿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羊角辫的发尾有一搭没一搭地从她锁骨处扫过,挠得人心底痒痒的。 “兔子?”他反问。 他看了一眼岑溪,目光越过她的肩头,“你舍友呢?” 她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跳跃得如此之快,但还是如实说道,“她们有事去了。” 周倦看着女孩一脸懵懂,像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心底腾起一股恶念。 果然,他之前给方宇说的都是有道理的。 周倦指骨曲起抵在额头,唇角扯出一抹笑,摇了摇头,语气有点无奈。 “你可真笨啊!” 岑溪顿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不明所以地扭头往回看了一眼。 自行车碾过林荫小道,垂着的柳枝弯了弯弧度。 奶茶店前停着一只麻雀,正低头啄理着自己身上的羽毛。 阳光倾洒在报刊亭前摆放着的书刊上,封面反射着白色的金光。 -- 第26页 好像,没什么异常。 所以,他为什么说自己笨? 等她转过头,想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发现周倦已经不声不响地抬步往前走了,两人之间又落下一段距离。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情绪翻涌,喊了他一声。 “周倦!” 他回过头,撩开眼皮看了过来。岑溪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什么时候抽了一根烟出来。 大概是在她回头看去的时候。 周倦也没避讳岑溪,手指卡着打火机的机盖,火苗一窜一窜的腾起,橘色的火焰在日光的照耀下,隔着这一段距离便变得不甚明显。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他诧异地挑了下眉梢,记忆里自己没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 岑溪心头一紧,脑子里飞速地组织措辞。 “估计是方宇那小子告诉你的。” 他的指尖随意捏了捏烟嘴,然后叼在嘴巴里。手指拢着点火,见她还愣在原地。 他摘下烟,磕了磕烟丝上落下的灰。 “还愣着做什么?” 周倦看着岑溪杵在原地,他等了一会发现她还没有跟上。 折返回去,距离她一步之远时,他停住脚步,微微俯下身子,眉梢一扬,“你怎么一天到晚不是在走神,就是在走神的路上。” “嗯?” 他轻“啧”一声,收回视线,“呆得像兔子一样。” 岑溪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盛夏的绿树浓荫里,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味。 这是她第一次见周倦抽烟。 * 房檐下。 “我靠,郑月你别挤我!”王丽手指扒在拐角处的栏杆扶手上,身子掩藏在墙体后,侧过头语气急躁却又小声地对郑月说,“小心我们两个人都被发现。” “想不到,岑溪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郑月躲在王丽身旁,从她的肩膀处探出头往前看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对她说。 “快快快,跟上!”王丽眼睛死死盯着岑溪,手指勾了勾,朝郑月示意,“他们走过去了。” 王丽和郑月两个人往前小跑了几步,躲在一棵槐树下。王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模式,小心地探了出去。 镜头对准岑溪,手指不停滑动屏幕的放大模式,直到再也放大不了。 有点模糊,但是不妨碍她们咔咔一顿乱拍。 当事人,岑溪。 毫无察觉。 并且对周倦说她笨,而耿耿于怀。 然而,她前脚刚刚抵达宿舍门口,下一秒就被突然窜出来的郑月和王丽堵在门口。 “surprise!” 岑溪惊恐未定,这不是惊喜,这是惊吓! 她看着她们两个,“你们不是去理发店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目光触及她们毫无变动的发型时,“是不是那个是骗人的?” 她试探性的开口。 郑月手掌抵在岑溪身后的墙壁上,一手抵着门。听到她这样说,忍不住气愤道,“我们去里面等了半个多小时,结果Tony不在。” 说是要实习的来,开玩笑。 她金贵的头发可遭不起这折腾。 于是两人火速地离开了。 半小时的等待足以让她们两个的耐心告罄,浑身都在冒火,准备买支冰激凌降降温。结果一出来,就见岑溪和中午球场上看见的那个帅哥勾搭在一起了。 两个人顿时就将正事给抛在脑后了。 她清了清嗓子,“别打岔啊。” “你今天得好好给我们讲一讲了,我们可是看见你和一个帅哥走在一起。” “对,快给我们讲讲!”王丽附和道。 岑溪下意识地拒绝,因为她不想让人知道。 “没有,你肯定看错了。” 郑月松开手,作势就要掏出手机,将证据摆在她的面前。却被她趁着这个空隙,微微低下头,跑进了宿舍里。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看看,这是什么。” 岑溪看着她将手机怼到自己面前,照片的画质虽然比较糊,但是大概的轮廓能辨认出来那就是自己。 她:“……” “说,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郑月将手机收了回来,低头看了一眼。 当时只顾着偷拍,都没仔细看。 现在看下来,发现还挺好看的。 虽然画质糊,倒是增添了一股朦胧美。 照片里。 岑溪回过头,那张漂亮的脸孔上一脸懵。一辆自行车碾过,带起一阵风,将她的裙摆微微掀起一角。 男生颀长的指骨抵在额头上,微微垂头看向她。 照片太糊了,郑月使劲放到最大。 看见男生唇角牵起一抹弧度,虽然不太明显。 可恶,为什么这么好磕! “什么时候?”王丽将自己的椅子搬到岑溪的座位旁,脸上是怎么都止不住的兴奋,她真的太好奇了。 “没。” “那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这次可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了。”王丽换了一种问法。 不过,换汤不换药。 岑溪知道自己躲不过,“上次公共课,下雨了你们都没去。” “就那个时候。” 她撒谎了。 周倦说她是骗子,她真的是骗子了。 -- 第27页 闻言,郑月哀嚎起来了,仰天长叹。 “为什么上次我要睡懒觉,这么极品的男人我怎么就遇不到。” 自闭了。 不过下一秒,她立马改口道,“我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只是感叹一下。” “你不要误会啊。” “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她垂下眼睛,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她们说的,还是在对她自己说。 “我们今天可是亲眼目睹了,那周围可是要冒粉红泡泡了。”郑月毫不夸张的形容,还用手比了出来。末了,手臂撞了撞杵在一旁站着吃瓜的王丽,“你说是不是?” 王丽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大得扎好的头发都要被她给摇松散,“是。” 岑溪白净的脸蛋攀上一抹红晕。 后来,她让郑月将照片传给自己时,就见她躺在床上对她露出那一副事实胜于雄辩的模样。 一切,尽在不言中。 岑溪将手机插上充电线,就摁开电源键。 立刻点进微信,一路下翻,终于找到了昨晚看见的那条好友验证。 点击,添加。 下一秒,周倦的对话框就躺在自己的手机里了。 【棉花泡泡:我添加了。】 点击发送。 她来来回回看了个遍,总感觉缺了一点什么。 对了,表情包! 但是她翻遍了自己的手机,也没发现有什么合适的表情包,最终她找王丽要了一张表情包发了过去。 消息发送过去后,岑溪的眼睛就恨不得长在手机上。 眼睛时不时就瞥向对话框一眼。 等了许久,她将手机靠在一旁摞起的书堆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屏幕。无聊之中,单手支着下巴半趴在桌子上,手指点进周倦的头像。 他的朋友圈很空,什么都没有。 岑溪逛了一圈出来,有点小失落。 手臂枕得有些发麻了,她准备换一只手继续的。结果手指不小心碰到一旁盛满水的水杯。 杯子里的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晃动,杯子里的水摇摇晃晃地洒出来不少,水珠溅在手机屏幕上,将字体都放大了一点。 岑溪慌乱地抽了一张纸出来,细细擦拭那些水珠。结果手指不小心划到了返回键,退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备注:Z 手机屏幕还没有完全擦干净,但是她却已经将纸巾搁置在一旁了,手指点进聊天界面。 【Z:嗯。】 没了? 没了!!! 彼时,郑月突然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靠,岑溪。” 她掀开窗帘,探出脖子。 因为激动,脸涨得通红。 “你男人也太帅了!” 作者有话说: 我也不知道宝子们究竟喜不喜欢校园文,但是我自己写的还挺开心,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这章不定时掉落小红包,宝子们快来收藏评论我,别逼我跪下!(扑通,尊严掉地) 我真的哭得超大声!!! 第14章 郑月躺在床上玩手机,翻看相册的时候发现照片里居然混着一个视频,应该是当时手指不小心点到了录屏模式。 视频只有四秒钟,但是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忍不住化身尖叫鸡。 由于拍摄角度的原因,只能看见岑溪的背影。但是身高的差距,男生的脸上的神色倒是被清楚的照了下来。 当时她们挪了一点距离,所以和岑溪之间的距离隔得不是很远,相比于照片的模糊和朦胧,这次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抽烟的男人真的好帅!” 郑月感叹。 视频里,男生最后一秒的时候微微弓身,身高的差距一下子就拉低了,他垂着眼皮,指尖腾起一点猩红的火光,烟雾缕缕飘散。 合着日光,他的侧脸轮廓流畅又分明。 碎花裙和白衬衫,奶茶和烟。 怎么看,怎么好磕。 这不就是妥妥的偶像剧桥段照进现实吗? 在岑溪不知道的时候,郑月已经成了她和周倦最大的cp粉头了。 * 和郑月这边的兴奋不同,岑溪倒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耷拉下眼皮,手指一下一下地刷新手机聊天界面。 十分钟过去,两人的聊天对话框还停留在周倦的那句【嗯。】上。 她在想如何找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很多想说的话一时之间竟然一片空白。 她颓然地垂下脑袋,拼命地在脑子里面构思。 只是她在脑子里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或者说又可以找个什么话题聊。 她一想起事情就喜欢拿笔戳自己的额头。 不过一会的功夫,额头便戳出一个红印子出来了。 桌面上摆着一块小镜子,镜子侧着面向她。 日落西山,映在那扇门的玻璃窗上,倒映着窗外烧红的霞光。 那道光拖长落在室内的瓷砖地面,又撞上雪白的墙壁,在晦暗与落日的交界处。 岑溪的脸上是怎么也退不下去的热度。 她松开手,放下手中捏着的笔。 手指贴在脸颊上,顿时感受到了那灼人的热度。 她的心情,从见到周倦之后就没有平复下来过。 【棉花泡泡:奶茶多少钱,我转给你。】 -- 第28页 斟酌半天后,岑溪发了一句这个过去。 隔间里的洗衣机正在框框作响,王丽半蹲在地上正在洗衣服,手机里正在放着舒缓的歌曲。 不大不小,她坐在这刚好能听见。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 为什么我的心 明明是想靠近 …… 窗台散落的光零零散散地散在各个角落里,岑溪看着屏幕,眼睛都要酸涩了。 终于那边给了回复,只有一个简短的符号。 【Z:?】 【Z:你觉得我很差钱吗?】 岑溪牙齿抵着嘴唇,手指无意识扣着摊开摆放在桌面上的书,一时之间摸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这纯粹就是没话找话聊。 【棉花泡泡:我就是想问问这是什么口味的。】 配图三指向上呈保证趋势。 【Z:你没有尝出来吗?】 岑溪看着他发过来的文字,一时之间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找的都是一些什么破话题啊。 【棉花泡泡:忘记了。】 那边一直呈现对方正在输入中,但是她看了半天也没有见消息发进来。 * 彼时周倦身子懒散地窝在椅子上,正在打新出来的网游。 打了几分钟之后就觉得索然无味,手指一边在屏幕上划拉操作游戏人物,一边切出去给岑溪回消息。 目光触及到岑溪发过来的那句,什么味道的时,他愣了一下。 什么味道的,他也不知道。 只记得老板的那句第二杯半价。 【Z:新品。】 回完这条消息,再返回游戏界面时他已经挂掉了。 兴致缺缺,也就没有重开一把的必要了。 周倦索性直接切出屏,手指划拉到聊天页面,将岑溪发过来的消息又重头回看了一遍。 恰逢这时方宇回来,他的手指捏着一沓卷子。 一进门就将卷子扔在了一旁,从饮水机那接了一口水喝。 这一趟出去倒是没把他累死,结果一回来就见周倦窝在宿舍玩手机,“二哥,你去干嘛去了?” “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你这倒霉活全摊到我身上了。” 无怪乎方宇抱怨,今天一下午的时间,他都是在爬楼梯和跑楼梯中度过的。 身为班长的周倦没能随叫随到,他这个副班长就摊了全部的活。 周倦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手机,没理他。 方宇这才注意到他正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这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少有见周倦愣神的时候。 他走过去,状似不经意地飞速撇头看过去一眼,“你这是在跟哪个妹子聊天?” 在看见岑溪的头像时,他所有的话都哽住了。 无端有一种自己被撬了墙角的感觉。 “你们什么时候聊得这么熟练了?”方宇脱口而出。 周倦自动忽略这一句。 “我今天帮你问了。” “问什么了?”方宇疑惑道。 “她不喜欢你。”周倦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死心吧。” 方宇:“......” 周倦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岑溪的微信昵称叫【棉花泡泡】。 莫名觉得有个称呼似乎更适合她。 手指翻到设置备注的地方,准备给她改成【兔子爱喝奶茶】。 指尖触及屏幕,就快要修改完成时。他最终还是顿了下来,将那几个字一一删除,最终改成了她的名字。 “周倦,你老实告诉我。”方宇面色铁青,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告诉你什么?” 周倦将手机扔在桌面上,双手环臂抱在身前,脊背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示意方宇继续道。 “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索性坦白了说。 “谁?” 他明知故问。 方宇看着他这一副完全不上心的模样,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他明白,周倦就是玩玩而已。 和以前对待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方宇指骨搭在周倦椅子的扶手上,手指攥紧泛起青白色。 他看着周倦,“二哥,你别耍她玩。” 作者有话说: 歌曲来自五月天《温柔》 第15章 四月的尾巴,过了就要溜进五月份。 岑溪躺在床铺上,手指划拉着车票信息。 五天假期,王丽和郑月是本地人,自然就是回家去了,罗佳和男朋友已经买好了去风景区旅游的票。 宿舍里只剩她一个人了,本来是打算就宅在宿舍里度过的。 然而昨晚,张雅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本来是让她五一假期好好休息的,结果东扯西拉之间,两个人聊了许久。 夜晚,人总是容易感性的。 听见她说想自己了,岑溪心里不无愧疚。 于是连夜买好了车票。 从淮市几经辗转才到达汉市。 此时天色已晚。 小长假,人潮拥挤。 一路上,她几乎是被推搡着前行的。 岑风说让她在出口处等他,于是一出站,她就垫着脚尖,够着脖子努力在人流中找出岑风的身影。 越往外走,路几乎快被堵死了。 -- 第29页 空气稀薄闷热又混合着各种不知名的气味,蔓延在大厅的各个角落。 她努力缩着自己的身子,穿梭在人流之中,她该庆幸自己只背了一个包回来。 手心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来电显示:哥。 “喂,哥。”岑溪伫立在原地,捏着手机眼神四周巡视了一圈,“我已经出来了,你在哪里啊?” “我在旁边的那个超市,你出来后直接往前走。”他顿了顿,“应该就可以看见。” 话还没说完,岑溪就挂断了电话。 她顺着岑风的提示,如愿找到了他。 灯光下,他鹤立鸡群。 许久不见,感觉他哥都有点陌生了。 岑溪踮起脚尖,隔着人流朝岑风招手,奈何身高的差距,不一会就被掩在人海里了。 好不容易走到岑风身边,本想吓唬吓唬他,给他一番惊喜的。 结果,下一秒就像被拎小鸡仔似的提溜过去了。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她站在他的身边,诧异道。 岑风手掌扣在她的肩膀处,手指给她接过背着的包,“你这么矮,还不好认?” 果然,她哥还是她哥,不能妄想从他的嘴巴里听见好话。 岑溪后退半步,顺势将背上挂着的包脱了下来。 一瞬间,轻松不少。 她也懒得和岑风计较了。 毕竟当年汉市一初和一中离得近,她不知道为他挡下了多少桃花债,伤了多少少女的心,也没见他说过她一句好话。 岑溪看着她哥,无端叹了一口气。 她哥这张嘴,以后也不知道未来的嫂子能不能够受得了。 明明人长得挺帅,结果一张嘴就欠得让人牙痒痒。 “怎么了?” “没。”岑溪瘪瘪嘴,话里有些委屈,“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妹的。” 岑风失笑,“回家了。” 宽大的手掌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自己身旁,替她抵住了那些拥挤混乱的人流。 入了夜的汉市,灯火通明。 市区繁华又热闹,岑溪伫立在车库外等岑风将车子开出来。 “滴滴”两声,一辆车子从停在她的身旁,车窗半降,露出岑风那张挺括的侧脸。 他撇过头,“上车。” 岑溪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身钻了进去。 “安全带。”他提醒道。 “哦。” 她扯过安全带系上,半天却没扣上。 “笨死了。” 岑风看了一眼,感叹道。 车子缓缓启动,车灯一晃,穿进初夏的凉夜里。 岑溪半降下车窗,高楼大厦层层叠叠的霓虹光影落进她的瞳孔里。 十点钟的夜晚,商铺还未打烊,街道人流密集。 马路上,车光掠影。 凉风穿过她的发丝,顺着露出来的脖颈一路下钻。 有点冷了,她摇上车窗。 “妈知道你要回来,今天特意做了你爱吃的菜。”言下之意,“放暑假回来,哥带你去买好吃的。” 岑溪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实在是以前的空头支票开多了,岑溪已经对他失去了基本的信任。 “买了几号的票?” “我才刚回来,你就想着我回去了。”岑溪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岑风颀长的指骨搭在方向盘上,单手把控着,眼睛时不时看一眼车外的路况,失笑道,“没。” “哦。” 暂时相信了他的鬼话。 岑溪脊背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身子微微蜷缩,打了一个呵欠,“我先睡一会,到家了叫我。” 岑风看了她一眼,适逢红灯。 他弯身,伸手一捞,将放在后座上的外套扔在岑溪的身上,“披着。” “别睡凉了。” 岑溪看着怀里的这件外套,单看款式就是年轻女孩穿的样式,倒是颇为吃惊。 她哥这是,谈恋爱了? * “妈,我回来了。”岑溪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声音大得整个房间都能听到。 “知道你回来了。” 张雅从厨房出来,手背上沾着的水珠往围裙上揩了揩,然后解下围裙随手放在一旁的高脚凳上。 “你哥呢?” “他去停车了。” 岑溪走到沙发处躺了下来,客厅的水晶吊灯刺得人晃眼,那种着家的感觉,到现在都让人感觉到不真切。 “饭马上就做好了,怕你回来晚,做早了又容易冷。”张雅起身去厨房挨个将菜端了出来。 “我来吧。” 岑溪准备伸手接过。 张雅一把拍开,“你这丫头,就等着吃吧。” 岑溪朝她露出笑容,收回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岑国柱从书房出来,站在厨房门口,乐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回来了。” “嗯。” 岑风推开门,将车钥匙放在玄关处的柜门上,弓身换鞋。 “她这一回来,家里面都热闹不少啊。” 张雅从厨房探出头,对岑溪点点下巴,“小九,你哥说你吵。” 她这就是典型的看热闹。 “老岑,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还不快过来帮忙!” 岑国柱看了一眼,笑着走进厨房,端着盘子出来,“开饭了。” -- 第30页 “都去洗手,然后过来吃饭。” 窗外,月亮挂上树梢,繁星点点。 如水的光芒从阳台的落地窗穿过,落进这一室灯火通明里。 吃饭间,张雅忍不住出声,“你说你当时填志愿时,填那么远干什么。” 岑溪正好夹了一筷子青菜,闻言她将菜放进碗里,轻声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张雅乐了,“得了吧,鬼扯。” “去那么远,我和你爸想你了,也不能随时随地去看了。” 她感慨道。 岑国柱点点头,难得地赞同张雅的话,“你妈说得对。” “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从南方跑去北方。”他放轻了语气,“还习惯吗?” 岑溪点点头,“习惯。” “也不知道当时那所大学究竟是怎么吸引你了,高二那年莽着一股劲,非要考那所大学。”张雅有点好奇,转头问岑风,“老大,你知道吗?” 岑风眼眸一暗,侧头看了过去。 岑溪正低着头,筷子不停地戳着碗里的饭。 他收回视线,对上张雅询问的眼神,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张雅见探不出来,就此作罢。 不过他们也是很欣慰,没想过岑溪居然能从一本突破到了985。 岑溪扒拉了两口碗里面的饭,喝了一口水,“我吃饱了。” “你这孩子,就吃这一点。” 岑国柱拉住她的胳膊,说,“让她好好休息吧,她那小鸟胃,你这个当妈的还能不知道?” “也是。” 岑风抬头看了一眼岑溪离去的背影,若要说,他总归是猜了个七七八八,但是他还是希望事实并非是他想的那样。 “妈,我也吃饱了。”岑风放下筷子,“我去书房了。” “去吧。” * 岑溪吃完了饭就爬到二楼去洗了个澡。 如今一头栽倒在床上,身体呈大字型躺倒在床上,侧头看了一眼床头上摆着的照片。 她伸手捞过,将自己的照片取了出来。 相框里,还夹着一张照片。 为什么要从大老远跑去淮市上大学,足足跨越了半个祖国。 高二那年,上一届的光荣榜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没什么意外地看见了周倦。 照片里,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领口的纽扣一丝不苟地扣整齐,额前的刘海恰恰落在眉睫之上。 他的五官很好看,无论是单看,还是拆开了看,都可以说是造物者的得意作品。 他的下颌绷得很紧,眼里神色淡淡。 照片下一栏,没什么意外,省理科状元。 录取院校:上淮大学。 从那时起,这所大学便是她奋斗的目标与动力。 相框里藏着的那张照片,也是她那个时候偷偷拿手机拍下来的。 “笃~笃~笃。” 房门突然被敲响。 岑溪飞快地弯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手里的这张照片塞了进去。 “小九。”是岑国柱的声音。 岑溪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爸,怎么了?” “今天都没怎么吃饭吧,你妈给你热了一杯牛奶。”他拍了拍岑溪的发旋,“喝了之后,早点休息。” 岑溪接了过来,“嗯。” “跟爸说说,上大学之后有没有喜欢的人?”岑国柱突然放低了声音,笑着说,“我不会给你妈说的。” “爸!” 岑溪看着他一副洞察人性的样子,也没隐瞒,“有。” “哪家臭小子。”他的声音陡然提高。 “爸,八字还没一撇。”岑溪急忙道,“而且,他也不喜欢我。” 岑国柱吹胡子瞪眼睛,“我闺女这么好,哪家臭小子不长眼睛?” “爸,你就别逗我了!” 岑溪急了。 “好了好了,爸爸不问了。”岑国柱给她把门带上,“早点休息。” 岑溪手里端着那杯牛奶,像是烫手的山芋。 她走到梳妆台旁,将牛奶放在桌上。 无外乎她这样说,其实她和周倦的聊天消息就止步于三个月前,自己留下的那句晚安。 此后的每一条消息,都石沉大海。 再也没了回信。 心里闷闷的,有点难过。 岑溪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牛奶,趴在桌子上编辑朋友圈。 配图是张雅做的饭菜。 灯光下菜色俱佳,让人食欲大增,客厅的吊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文案:回家吃大餐。 本来是仅周倦一人可见的,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太过于刻意了,还是设置成所有人可见。 不过一会的功夫,手机已经嘀嘀嘀地响了个不停。 她切回界面看了一眼,最先留言的就是罗佳。 【罗佳:这是什么人间美味,我好馋!】 紧接着。 【王丽:我好馋,要不要深夜放毒啊!】 【郑月:+1】 她看了一眼,笑了出声。 下滑,就见岑风的那条【早点睡觉,熬夜长黑眼圈。】 岑溪瞬间就将手机扔到床上,一口气闷了那杯牛奶。 躺倒在床上,手臂捶了捶床上铺着的被褥。 一拳打在棉花上,她静默了一会。 最终翻身半趴在床沿,手指摸到床头柜处的开关上,熄灭了灯。 -- 第31页 瞬间,卧室里一片漆黑。 “滴滴~” 手机响了一声。 她捞过来看了一眼。 最新消息,【Z】点了一个赞。 作者有话说: 接档文《账号已注销》求宝子们关注O(∩_∩)O 文案: 高中时代,舒嘉与蒋祁形影不离,两人就好像是一条怎么也剪不断的线纠缠在一起。 只是,舒嘉有着喜欢的人,而蒋祁对舒嘉的爱意永远只能埋藏在心底,退守在朋友的界限。 * 后来,舒嘉表白失败。 蒋祁跑遍了学校的各个角落,最终在天台的角落里找到了蜷着身子小声抽泣的舒嘉。 那天天空颜色很漂亮,像被水洗过似的,亦如少年那颗澄澈的心。 蒋祁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却淡淡道,“舒嘉,和我试试吧。” 再后来,蒋祁总算得偿所愿地和舒嘉领了结婚证,年少的爱意就要破芽而出。 “蒋祁,我不会喜欢你的。” 他垂下眼睛,敛下所有的欢喜,“我知道。” * 暴雪摧折,枯木朽已。 蒋祁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摆在桌面上,漆黑的眼睛一瞬不顺落在舒嘉的脸孔上,喉结滑动艰涩道,“舒嘉,离婚吧。” “好。” ……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阅读指南: 男暗恋女 成年以前无任何感情或亲热描写 第16章 夜里一室静谧。 岑溪兴奋地趴在床上, 扯过被子搭在身上,从床沿的一侧滚到另一侧。 牙齿紧紧抵着嘴唇,拉低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那顶上的吊灯, 而后又钻进被子里。 她能感觉到自己胸腔起伏剧烈, 一颗心疯狂地跳动, 像是要坏掉了。 她蒙在被子里,侧着身子再次打开了朋友圈。 周倦的那个点赞爱心, 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她的列表里。 她, 彻底失眠了。 * 天亮, 亮得晃人眼的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过,将昏沉阴暗的卧房照得透亮。 光线从地板上一路拉长拖到床上那抹弓起的弧度上。 岑溪掀开被子,惺忪着一双眼。 手指摸到枕边, 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三十五。 瞌睡立刻清醒大半,趿拉着拖鞋跑下了楼。 “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睡很晚。”岑国柱正坐在摇椅上看报纸,听见声响,抬起头手指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腿, “我去给你做饭。” “哥哥去哪了?” “你哥去上班了。”岑国柱说道。 “哦。” “我不吃了,等会出门。”她解释道,“我和表姐约好了下午一起出去玩的。” “去吧。”岑国柱收起手里的报纸, 对折一番后抖了抖,“记得早点回家。” “桌上有面包。” 说完这句话之后,岑国柱手指搭着眼睛架,微垂眼皮朝她看了过来,“你眼睛是怎么回事?” 说完, 他伸手指了指, “昨晚熬夜了?” 闻言, 岑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相机前置模式。 黑眼圈浓得吓人。 她收了手机,“没。” “只是昨晚躺床上看了一会手机。” “你啊,这个坏习惯总是改不过来。” 岑溪干笑两声,跑去刷牙洗脸。 汉市一中坐落在一座山脚下,绿树浓荫。 中午十二点,正逢下课吃饭时间。 那些学生都穿着统一的蓝白色的校服,勾肩搭背,三三两两成群结队,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自行车疾驰,少年微微俯身。风穿过敞开的薄款外套,迎着少年爽朗的笑声。 张可一早就给门卫说过了,所以岑溪只需登个记就可以进去了。 两年过去,校园里其实没多大的变化。 只是从他们这一批人,又换成了另外一批人而已。 按理说,五一是该放假的。 但是张可带的年级是高三,所以有些假期该缩减还是得缩减。 毕竟,距离高考也没多长时间了。 岑溪捏在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张可给她发消息了。 【表姐:妹,我估计还得半小时才能走。】 【表姐:你先随便在校园逛逛。】 【表姐:别说你不认识路啊。】 岑溪看了一眼,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知道了。】 学校其实没多大变化,唯一的就是那些斑驳的建筑进行了一番修葺,看起来又和新的差不多了。 岑溪脚底踩着鹅卵石小道,顺着那条曾走过无数遍的小道,一路穿过枝桠层层交错,浓荫密密的树林。 最终,停在那用玻璃覆盖起来的,红木为框红底为封的光荣榜前。 榜上又多了许许多多的学弟学妹的照片,想来学校去年整体都还考得不错。 岑溪视线一路右移,停在最前端。 周倦的照片依然摆在最前列,那个存在她相框里的照片。 令她意外的是,自己的照片竟然出现在他的下一排,正好和他对齐。 录取院校:上淮大学。 旁边站着两个小女生,脚步顿在榜单处,窃窃私语,“这个学长好帅啊。” -- 第32页 “我恨我晚生三年,不然我就可以见到真人了。” “确实好帅,不过下面的那张学姐照片也好漂亮。” “养眼啊,这两人真的好磕。” “哎。”旁边披着校服外套的女生,杵了杵旁边那个女生,小声说,“主任来了,快跑!” “那边的同学,谁让你们跑出来闲逛的。” “都高三了,还没有一点自觉性吗?”声音气势如虹,“吃完饭就给我回教室老实坐着刷题。” 两个女生抵着头,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准备开溜了。 看见岑溪还站在原地,提醒道,“同学,快走。” “被抓到,就要年级通报批评了。” 见岑溪无动于衷,两人只好拔腿就跑。 那名男子追了上来,由于体重过重,没走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双手搭在膝盖处,弓身大口喘气。 “跑什么!” 岑溪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愣了神。 那天学校说要照照片,她特意扎了一个丸子头,头发梳得高高的,颅顶那扯得很蓬松。 那支买了许久的口红,终于派上了用场。 “你是哪个班的?” 男人等气息平稳下来后,朝岑溪走了过来。 他看着她,竟然不知道跑。 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岑溪目光从光荣榜上抽开,转过头看了过去。 面前的这个男人看着不过五十出头的样子,光洁的脑门缀着的几绺头发全部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露出大脑门。 灰色格子衬衣下摆松松地扎进裤腰带,语气严肃道,“我要跟你们班头好好聊聊了。” 班头。 岑溪一瞬间竟然感觉那种时隔已久的压迫感又来了,头皮一阵发麻,“我……” “十八班的。” 她脱口而出。 “看来是张老师班上的,跟我走。” “不是。” 她想说自己不是学生,好像不对。 她又想说自己不是这的学生,好像又不对,她的的确确是从这毕业的。 一时之间,她竟然有些语塞。 男人停下脚步,看她能扯出个什么花来,“跟我走。” 岑溪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手机,准备给张可发条消息的。结果主任看见她掏出手机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还敢带手机来学校,等下就叫你们班头没收。” 他蹙着眉头,气呼呼地说。 岑溪怏怏地将手机收回口袋里,“老师,我已经毕业了。” “哦,是吗?” 他停住脚步,将岑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下来。 “我是来找我表姐的,张可。” “张老师啊,她现在估计还在教室。”主任看了他一眼,“你早说啊。” “抱歉。” 岑溪给张可发了一条消息后,飞快捂着脸跑了过去。 年级主任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停驻在这块光荣榜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是目光在触及第二排岑溪的照片时,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他取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哈了一口气,镜片起了一层水雾。他抬起手指,隔着衬衣擦了擦,重新戴上。 刚刚应该是他眼花了,他在心里直泛嘀咕。 * 张可给她发了消息,说是她现在在班级里面,让自己直接找过去。 高三十六班。 她顺着小路直接上了教学楼,通过两座教学楼之间的连廊,不过一会的功夫就走到了。 走廊上,没什么人影。她一路走过去,都安安静静埋头写作业。 她倚在门框旁,微微探出头,伸手朝坐在讲台上的张可挥了挥手。 张可坐在讲台上,手里正在批改卷子,眼神时不时在教室里巡梭一番。 看见岑溪之后,她放下手里捏着的笔,从讲台上走下去了。 她背过身子的那刻,教室里微微躁动起来,岑溪明显的看见那些男生飞速地传递过纸条。 “都安静一点。”张可转过头,面无表情语气严肃道,“自己写自己的。” “要是让我抓到,后果自负啊。” 话音落地,那些窃窃私语顿时停止。 在此过程中,岑溪注意到坐在靠窗位置的男生,板直着身子。略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眼底的神色,骨节间捏着笔正一丝不苟地写着桌上铺着的那张试卷。 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后。 她看着他从座位上起身,将卷子放在讲台上。目光错落之间,岑溪看清了他的脸孔,以及他眼底那一闪而过颓色。 “你再等我五分钟。”张可身子依靠在门边,凑在她身边低声道。 发现岑溪正在发呆,目光顺着她的视线,落在男孩的身上,“陈裴啊,这孩子学习刻苦,比你优秀。” 岑溪:“……” 张可:“和周倦那孩子不相上下,有天赋。” “但是刻苦。” “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张可看着陈裴,感叹一句。 “我给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她突然想起正事,而后侧过头,手指敲了敲第一排的桌面,冲着学生们道,“还有三分钟,写完了就快点交上去。” …… 因着张可的话,岑溪多看了两眼。 -- 第33页 卷子收齐后,午休时间到了。 教室里的灯熄灭,遮光的窗帘被人扯上拉紧实。 只有微弱的阳光渗过窗布,没有光亮,却也能感受到温度。 教室陷入昏暗。 可是,他却毫不在意。 从桌面上摞着的书堆里翻出一套试卷,捏在指骨中的中性笔摁动一下,而后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走了。”张可将卷子整理好夹在臂弯中,从讲台上走下来。 岑溪收回了目光,笑了声,“我还没吃饭,中午吃什么啊?” “尝尝学校的食堂?” 张可建议道。 …… 第17章 五月的傍晚。 粉红的云霞染透了半边天, 天空如火烧般。 晚风穿过树梢,枝桠轻轻晃动,树影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假期一晃而过。 宿舍四人就她一个人最先到校, 其他三人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预计最早到达的也要晚上了。 凉风入夏, 将球场上男生进球的欢呼声送到她的耳边。 岑溪从门卫室的那条小道准备绕近道回宿舍,一个篮球从操场轱辘地滚到她的脚下。她看了一眼, 弓身蹲在地上将那个篮球抱了起来, 目光在球场上穿梭, 想看看这是谁的球。 结果,目光溜了一圈也没见有人找过来。 真奇怪,难不成它自己长腿了。 “这里。” 低沉混着磁性的男声从操场的看台传来。 她转过头。 就见。 周倦双手撑着栏杆, 微微偏过头朝她这看过来。他的眼睛像黑曜石一般,瞳孔无波。棱角分明的轮廓混在霞光里,手臂微微一用力,翻身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晚风穿过树梢, 顺着他的脖颈往里灌,衬衫被吹得鼓起一个包,额前的刘海凌乱地在晚风中晃动。 晚霞渐渐失了颜色, 光线逐渐昏暗。 夕阳从云霞中掩去身影。 影子一路被拉得老长。 周倦走到她的面前站定,岑溪抬起头看向他,木愣地将怀里抱着的篮球递了过去。 “你的球吗?”她愣愣地开口道。 “嗯。” 周倦手掌搭在球面上,接了过来。 “可是它为什么会滚到这。” 她的目光落到操场的看台上,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按理说, 怎么也不会落到这。 周倦看着她的眼神拉远, 顺着回头看了一眼, 篮球躺在他的手掌中,朝着晚霞的方向颠了颠,最终重新落回他的手掌里。他刻意地压低声线,一字一顿道,“我说我是故意的,你信吗?” 岑溪手背垂在身侧,指缝交叉紧紧抠在一起。 嘴唇紧紧抿着,低着头眼睛垂了下来。 热度从心脏处向四肢百骸扩散。 “我就是故意的。” 热意顺着耳朵的软骨处一路攀升到她的大脑,轰的一声,耳朵里出现短暂的嗡鸣声,大脑宕机。 偏偏始作俑者跟没事人一样。 “回家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肩上背着的粉白色双肩包上,淡淡道。 “嗯。” 这声应答落地,岑溪心里涌上淡淡的失落,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朋友圈的内容。 都是自己脑补过头。 “回家挺好的。”周倦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像是想起了点什么,散漫道,“你家应该挺近的。” 岑溪反驳道,“我家其实有点远,在南方那边。” “汉市。” 这句话落地,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 一下一下,就快要蹦出胸腔。 他诧异的语气,眉梢一扬,“那确实是,算起来我们应该还是老乡。” 她当然知道。 可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人汇聚在一起,难得遇见一个地方出来的人。 岑溪在等着他的下半句,等着他问自己具体的地方。 很可惜,他没问。 这是一个陈叙句,所以无需回答。 她抬起头,装作语气惊讶道,“你也是?” 脸颊上的温度却灼得让她不知所措,希望他没看见自己脸上的红晕。 但,事实往往不如所愿。 “还挺巧的。” 她仰头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地移开,压根不敢多做片刻的停留。 晚风灌进喉咙口,干涩又闷热。 “应该让你帮忙带一点特产来的。”他半开玩笑道,目光却是落在她的身后,神情有点冷淡。 岑溪从他瞳孔的虹膜里看见了漫天的云霞,火光透过他的眼睛,又落进她的瞳孔里。 “吃饭了吗?” 她听见他问。 她如实说道,“还没。” “走吧,我请你吃饭。”对上她探究的神情,“正好我也没吃,一起。” 见她杵在原地,他补充道,“就当是实现承诺,毕竟上次鸽子了。” “怎么,不愿意?” “也行,我先……” 话还没说完,岑溪打断道,“愿意。” “愿意什么?”他恶劣地说道。 这句话说完,他如愿在她脸上瞧见了淡粉色的红晕。 “好了,不逗你了。” * “你假期一个人在这,方宇呢?” -- 第34页 她跟在周倦身后,突然提了一句。 他停住脚步。 林荫小路,密密交错的树影间,屋檐下藏有一个自动贩卖机。 周倦走了过去,从衣兜口袋里摸出硬币,塞进投币口。 他说:“他回家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岑溪顺着接过话头。 话说完,她立时后悔了。 每次一面对他,自己的大脑就会一片空白,想不到该说些什么,或者该说些什么。 面对周倦,她的嘴巴就会变得笨起来了。 “哐当”一声,汽水罐从贩卖机里滚落下来。 周倦沉默着,没说话。 他弯身,手指探进取货口,将汽水罐捞了出来。 易拉罐拉环被扯开,“刺啦”一声,气泡十足。他往喉咙里灌了一口,喉结上下滑动。 从她的角度,能够看见周倦绷直的下颌,贩卖机落下的光投在他的鼻梁上,将眉睫掩下的阴影割碎。 他侧过头,“岑溪。” “嗯?” “你有硬币吗?”他问。 “有。” 其实她自己也不确信,但是他问了,她脱口而出。 “借我两枚。” 她摸了摸自己上衣的口袋,没有。 又摸了摸裤兜的口袋,依然没有。 对上周倦那副戏谑的神情时,她稳住自己的情绪。故作镇定地取下自己肩上的包,拉开背包夹层拉链。 一眼望到底,没有。 她的手指探进去,顺着那条缝隙艰难地继续往里探,终于指尖感触到冰凉的硬币。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将里面所有的硬币都哗啦啦地全掏了出来。 有零钞,也有已经团成一团的纸币。 一大团,全被她攥在手里。 硬币躺在她的手心,贩卖机里透出的灯光晃在上面,折出银色的光芒。 她将纸币全捡了出来,将硬币全部递了过去。 “用不了这么多,两个就够了。”周倦走上前一步,从她的手掌心里取走两个。 他的手指骨瘦长有力,微垂下来时手背上的青筋绷起,指尖落在她的手心上时,痒痒的,像过了一串电流,引起一片酥麻感。 电流窜过,她的手指像是泄了力道,攥在手心的硬币陡然从指缝里掉落。 “当啷”一声,一枚硬币掉了下去,边缘立起滚了一圈后,停在周倦的脚下。 她蹲下身子,感觉自己脸颊上的温度急剧攀升。 她明显地听见周倦笑了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 然后,硬币落进投币口。她感觉自己心下一紧,摸不清周倦要做些什么,或者又在期待些什么。 周倦俯下身子,将汽水罐子取了出来。他走到岑溪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 她仰起头,就见周倦的眼睛里隐了点笑,将汽水罐子递在她的面前,说,“请你的。” 岑溪没动。 “我以为你很想喝。”他手指晃荡两圈,汽水罐子里的水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周倦脊背抵着斑驳剥落的墙皮,长腿微微屈起,仰着头,后脑勺抵墙壁,偏过头看向她,“拿着啊。” “哦。” 她走上前,伸手接过。 “谢谢。”她干巴巴道。 “不客气。” 他扯了扯唇角的弧度,看着岑溪垂头丧气的低着头,他就觉得有些好笑。 目光落在他手肘间挂着的书包,拉链口大开,露出里面许多的零食。 仰着头又闷了一口罐子里的汽水。 岑溪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包上,飞快地合上,遮住他的视线,将拉链拉上。 混乱间,她从书包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递给周倦,“礼尚往来。” 他垂下眼皮看着她手里攥着的棒棒糖,彩色的糖果纸,像日落时的晚霞。喉咙滚动,嘴唇抿成一条线,“我是用你的钱买的,你还请我干什么。” “而且,我不喜欢吃甜的。” 她讪讪地收回手,垂下眼皮。看着脚尖下,自己的影子。 两人挨得很近,影子融合在一起。 像那天一样。 突然,手心一空。 周倦微微低下头,眼神落在她身上,“以后不要这么容易受骗了。” 他单手垫在脑后,喝了一口汽水,提醒道,“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哦。” 面对他,岑溪总有许多话想说,许多话想问。 最终,都是化作一声声应答。 从嗓子眼里溢出,很快就融于晚风之中。 她看着他递过来的那灌汽水,黄色的涂鸦包装,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岑溪拉开易拉罐拉环,不自觉地闭着眼睛仰头灌了一口。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喝酒。 周倦看了一眼,心下觉得有点好笑。 他想起方宇那天对他说的话,又很快把笑意敛了下去。 汽水的味道很冲,一口下去,直顶肺腑。 她垂头看了一眼,上面标着橘子味。 嗯。 货真价实。 那种淡淡的橘子甜味,在唇齿间缠绵,抵在舌尖的最深处。 “岑溪。” “啊?” 他往前走了几步,顺手将手里的易拉罐扔进一旁的垃圾箱里,回头看向她,“再不走食堂就没饭了。” -- 第35页 “知道了。” 岑溪小跑着往前,狠狠灌了一口汽水,而后扔进垃圾箱里。 她想,自己总归还是有可能的。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写到我开文前就想写的那个片段啦,我们狗倦拿小九的钱买汽水,还说是请她的,真的超级不要撵(超大声!!!) 感谢在2022-05-18 20:22:51~2022-05-19 18:2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rendpit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节假日, 食堂里都稍显空荡,有好几个档口都歇摊了。 岑溪跟在周倦的身后,身高差距她只到他的肩头。耷拉着脑袋, 从远处看就像是犯了什么错, 正在等待训诫。 周倦停下脚步, 手指抵着她的额头,迫使她微微仰起头, 目光避无可避, 只能落在他的脸孔上。 “把头抬起来。”周倦点评道, “低着头像什么样子,蔫了吧唧的,霜打的茄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他“啧”了一声, 把手从她的额头上撤开,“吃什么?” “上海青。” 她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这是什么?”他疑惑问道。 见他来了点兴趣,解释道,“就是和小白菜长得差不多的青菜。” 周倦点点头, 表示了解了,“在哪里?” “呐。”岑溪伸手指了过去。 小碗菜档口。 另一边的入口处。 她走得慢,周倦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手指绕道她肩上背着的书包带子上,微微使了一点力道,她就被勾着往前带。 “请问吃点什么?”本来靠在门框边昏昏欲睡的大叔,看见岑溪他们走了过来后,瞌睡立刻清醒过来。 周倦言简意赅, “上海青。” “抱歉, 上海青卖完了。”大叔端着托盘看了一眼菜品, 继续道,“可以看看别的,味道都挺不错的。” 周倦回头看了一眼岑溪,示意她想吃什么。 她看了一下,菜品泛着油腻的光泽,她摇了摇头,对大叔说,“我再看一下。” 手指却在一旁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周倦衬衣的下摆,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就这样拉着他的衣袖走了。 从出口出来,踏在台阶上时。 岑溪回过神,立时松开了手,无措地站在楼梯上,无措地看向他。 两人之间相隔两节台阶。 一上,一下。 周倦垂着头,目光落在她头顶上扎着的那个丸子上,目光不由变得柔和许多,“吃什么?” “面。” 她答得很快。 “哪里的?”他沉吟一会,问道。 “新食堂的。”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语气不由自主地放弱了许多,明显底气不足。 他站在楼梯口,单手抄进裤兜里,眼睛看向窗口。 五月份的天,将夏不夏,暗得很快。 小路上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灯光汇聚在一起,青灰色的路面浮起一层橙色的光雾。 从这绕过去少说也得十来分钟。 周倦收回视线,恰好撞见她偷瞥来的一眼,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走吧。” * 面是清汤挂面,上面铺着一根油光水嫩的青菜,零星点缀着几段香葱。 岑溪不爱吃香菜,捏着筷子将香菜叶从碗里一一挑走。 周倦手肘撑在桌面上,额头靠着墙壁,垂着眼皮,目光落在她那专心挑香菜的动作上。 一回一根,来来回回挑了七八次。 他睨了眼桌面上摆着的那些挑出来的香菜,心里不禁咂舌。 岑溪对上周倦的目光,才想起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我不喜欢吃香菜。” 他指尖点了点桌面,懒散道,“看出来了。” 岑溪紧了紧筷子,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 不知道他会不会认为自己事多。 她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想来,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你不吃吗?” “不吃。” “哦。” 她手里捏着筷子夹着碗里的面条卷了一圈,散乱垂下的面条瞬间就被团成一个椭圈,塞进嘴巴里时却没什么味道。 不知道是自己嘴巴没味,还是心里没味。 或许,是面条下得淡了。 岑溪吃的很慢,慢条斯理。 很安静,谁也没有打破这种气氛。 出了食堂的门,天空是一点亮光也没有了,零星点缀着几颗星。一闪一闪,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末了,他道,“岑溪,你是不是怕我啊?” 她一抬眼就跌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周倦往前逼近一步,一副了然的模样。 * “悦悦,那不是你的男朋友吗?”夏楠刚好买完饭,从窗口出来将手里的袋子打了一个结系好,抬眼间就看见周倦侧着脸孔站在门口。 无外乎她能知道,毕竟当初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天天拿着他的照片给她们看,一天要给她们看八百遍。 如今见到真人,倒是比照片上的更为出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感叹道,“真的好帅啊,什么时候让他请我们吃一顿饭啊。” -- 第36页 沈悦悦从洗手间出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将水珠擦拭干净,就见夏楠语气激动地跑过来。 周倦? 她心下一喜,眼光飞快扫视了一圈食堂,就见他站在门边,距离不远不近,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矜贵自持。 分明,那些暧昧放纵的旖旎情绪充斥她的心头。 见夏楠就要拉着自己跑过去见他,她立时冷着眉眼,将自己唇角忍不住翘起的弧度压了下去,“你看错了。” 她不会让她们知道自己和周倦之间的事,不然就彻底露馅了。 她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与期待,准备三言两语将夏楠打发走,然后自己跑去找他。 这么多天了,给他发的消息,他统统都没有回。 她不信,周倦会这么和自己说分手。 男人嘛,呵。 她语气再放柔一点,就不信他会不吃这一套。 话是这么说,沈悦悦还是从衣兜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抿了抿自己刚刚涂上的口红,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微笑。 要多甜美,有多甜美。 “可是……” 夏楠听见她这样说,还想说说些什么,眼神落在周倦那处,结果下一秒就见一个女生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她瞬间所有的话都哽住了,眼色变了变,复杂地看向沈悦悦。 这一幕自然是被沈悦悦看见了,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一暗,长指甲嵌进肉里,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看错了。” “周倦怎么可能会和我以外的其他女生在一起。” 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语气,像是把所有怨气都撒在夏楠的身上一样。 而后,自顾自拎起放在一旁的包包,绕了一大圈从另一侧的出口离开了,将夏楠一人落在这里。 夏楠撇了撇嘴,无语地看向沈悦悦离开的背影,手指却摸到手机屏上划拉消息,立时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其余两人。 宿舍的三人小群里,立刻讨论得如火如荼。 * 岑溪回到宿舍的时候,里面一片黑暗,一个人都没回来。 她消瘦的背脊抵在冰凉的门框,视线穿过长廊抵在窗外的月亮上,探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还残着温热。 他的那句话几乎是抵在自己的耳边问的,热气拂过耳畔,一片酥麻。 她当时说的什么,没有。 他的嗓子眼哼出一声笑,后退半步,凌冽的松香味一点一点撤开。 心像绷紧的弦,此刻才得以缓了缓紧度。 外套口袋里塞着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她垂下头手指从衣兜里取了出来,是一条转账消息。 【Z:您收到一条转账消息】 2.5元。 她一时怔愣住,卧室里一片漆黑,手机屏幕散出的荧光落进她的瞳孔中。 【棉花泡泡:?】 与此同时,消息界面弹出两条消息。 她手指点了点屏幕,从周倦的聊天界面退了出去。 【哥:到学校了吗?】 【方宇:你是不是喜欢周倦。】 她给岑风回了一条消息,切出去望着方宇的那条消息时,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她欺骗了他,又利用了他。 【岑溪: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岑溪:我喜欢他。】 联系人【Z】给你发了一条消息。 【Z:收着。】 她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感情告诉自己不要点。 方宇自她发了那条消息,和他坦诚后,许久都没有发消息过来。 宿舍里静静的,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岑溪:对不起。】 手机在手心震动两下。 【方宇:我就知道。】 【方宇:没什么好抱歉的。】 【方宇: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岑溪:他不知道。】 方宇看着她发过来的那条消息,心里不禁有些苦涩,他喜欢的女孩子也有喜欢的人了。 可恨的是,他还没有说便已经先失去了机会。 他不知道。 方宇看着她发过来的这条消息,脸颊埋进手肘间,沉默了一会,而后看着屏幕里的消息,蓦然笑出声。 他是不是得说她傻。 在火堆旁烤火的人,怎么会感受不到温度呢。 所以,她喜欢周倦,周倦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凭他这么些年的感情经历,她又怎么可能会玩得过周倦。可悲的是,周倦或许只是玩玩的态度。 【方宇:周六晚上有个同学聚会,你来吗?】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周倦也会来。】 岑溪看着方宇发过来的那条聚会消息,心中有愧。 手指放在键盘上,敲下那句,【好。】 还没有发出去,那边就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与此同时她刚刚点击发送键。 【方宇:周六晚上有个同学聚会,你来吗?】 【方宇:周倦也会来。】 【岑溪:好。】 方宇看着她发过来的那条消息,没再回复。手指抵在柜门旁的抽屉上,从里面抽出了一盒烟。 …… 烟雾缭绕,他沉默着。 周倦说得对,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放TM的狗屁三好学生。 第19章 -- 第37页 五月, 天气阴晴不定。 傍晚,气温降到十四度,开始淅淅沥沥飘起雨丝。 方宇给的地址坐落在淮市最繁华的市区中心, 建筑风格偏向欧洲古堡。 岑溪撑着伞抬头看了一眼, 建筑耸立在云雾之中, 一眼望不到尽头。 霓虹灯光穿刺云层,金碧辉煌, 却又充满了高科技的奢靡。 来往进出的都是穿着笔挺的西服, 熨烫得一丝不苟。 她垂下眼睛, 手指用力攥着伞柄,指腹紧紧绷起,指尖泛着青白色。 一时之间, 阶级的鸿沟就摆在面前。 她抬起眼睛,走进大厅里,雨伞收拢。 方宇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双腿微微交叠,手指正在划拉手机。下一秒, 她就感受到自己手掌心中捏着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 消息弹了出来。 【方宇:到了吗?我在楼下等你。】 她没回消息,捏着雨伞将它放在放置架上,而后转身朝方宇走了过去。 “学长。” 她闷闷地喊了他一声。 方宇回过头, 朝她笑了笑,脸上露出浅显的酒窝,“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答应了学长的。” 他漆黑的眼睛在她脸上扫视一圈,突然笑了出声,像是在探究她话里的真假, 最终他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道, “走吧。” 她跟在他的身后,有专门的礼仪小姐为他们带路,从大厅里侧的电梯上去。 电梯是透明的,随着高度的上升,马路上不断闪着车灯,川流不息的车,一点一点模糊成一个白色的小点。 这个角度俯瞰下去,倒像是睥睨万物的主宰者。 “到了。” 礼仪小姐为她们推开大门,弓身弯腰做了一个请示的姿势,一直等到她们进去,她才慢慢站直身子,将大门合上。 里面觥筹交错,大堂的灯光从舞台上打了下来。与其说是聚会,不如更像是一场宴会。 岑溪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方宇,发现他正在和身旁的人打招呼,从服务生手里端着的托盘里取出两支香槟。 结束话题,他晃了晃酒杯里的液体,递了过来。 “拿着。” 她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喝酒。” 听见她这样说,他也没强求,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将另一杯放在长桌上,“走了。” “我们去哪里?” 他停住脚步,笑了笑,“当然是聚会啊,还是你以为这就是我给你说的聚会?” 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算微微放下。 大厅里还有一扇门,推开这扇门,里外就是两个不同是世界了。 包厢内,闪烁着五彩的灯光,有人在K歌,也有人在摇色子玩游戏。 起哄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两人刚一进门,就被角落里的一个女生拉扯着走了过去,“一起来玩游戏啊,我们这刚好缺人。” “不……” 岑溪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嘈杂的起哄声给掩盖掉了。她的目光往回落,就见方宇已经不知道在何处了。 刚刚那女生来拉她的时候,他也被人拉走了。 …… “真心话大冒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岑溪看着他们把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有一秒的慌神,然后就听见她旁边的那个女生开口道,“当然是大冒险,来点刺激的。” 她把目光落在这方圆桌上,才发现酒瓶口对准的是她身旁的那个女生。 “张怡,你可不要反悔啊!”男生激动地叫嚷着。 她下意识瞥眼看了身旁的这个女生,一头玫红色的发色,五官张扬又明艳,她听见,“陈生,我就没在怕的,你倒是说啊。” “在场男生中,你挑一个,然后和他热吻一分钟,记得一定要是法式热吻。” 这话一出,气氛变得更加哄闹,尤其是男生。 岑溪坐在这,感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只见她低着头沉吟片刻,“行啊。” ”就你了,陈生。“ 她反将他一手。 这一分钟里,尖叫起哄声此起彼伏,岑溪坐在这里,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的,就像是要炸裂了一样。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早上的时候,王丽还给自己说聚会一定会有好多好玩的,有趣的事情发生,让她回来的时候务必讲给她们听听,也跟着乐道乐道。 现在,她只觉得浑身难受得很。 她感觉自己喉咙有点干涩,闷热得厉害。 岑溪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另一个女生凑了过来,低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她摆了摆手,“没有,就是觉得喉咙有点干。” 女生侧过身子,从一旁取了一杯看起来和橙汁一样的饮料,“这个是果酒,我没有喝过。”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先用这个解解渴吧。”她将杯子递给岑溪,补充道,“虽然是果酒,但是度数还是有点高的。” 她其实没大听清她的后半截话,实在是这里的声音太吵了,即使集中注意力去听也还是不太清楚。 “谢谢。” 她接了过来。 “不客气。” 岑溪捏着玻璃杯,抿了一口。 有点甜,淡淡的橙子味。 -- 第38页 她抿了一口杯中的果酒,垂下头的时候,就见酒瓶子晃荡一圈,瓶口精准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周围寂静一片,众人的目光这才落在她的身上,其中一个人看着她的装扮,踌躇着开口道,“妹妹,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那人看起来也不太想为难她,便挑了一个很普通的话题问了过来,“有喜欢的人吗?” 这句话落地,一片唏嘘声,“陈浪,你这算什么问题啊?” “是不是对人姑娘有意思啊?” 被唤陈浪的那人,冷着眼扫过去,那人立刻噤声。 “有喜欢的人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有。” 她想起了周倦,终于闷声回道。 这句话落地,陈浪也没再多问,很快开了下一把。 岑溪低着头,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她对面的那个男人起身去洗手间了,位置空出来时她恰好抬眼。 周倦? 周围的光线昏暗,紫色的氛围灯从她头顶的水晶吊灯上一路摇曳,光线拉长落在他的身上。 暧昧气息丛生。 他的怀里搂着一个女孩,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拢在自己的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脸上带点笑意。 手掌扣在她的发旋上。 暧昧又宠溺。 这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她的表情像是僵在原地。 去洗手间的男生折返回来坐下,视线被遮挡,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过了一会后。 她感觉自己的头晕乎乎的,胃里面有点灼人,火烧火燎的,脑袋里好像要缺氧了。 她没想过,原来它的后劲会这么足。 不知道是酒精,还是心里难受。 她想起身去外面透透风,结果身子还没站稳,瓶口就又停在了她的面前。 大家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只好重新坐了回去。 “妹妹,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他看了一眼,“上次是真心话,这次也该试试大冒险了吧。” “对啊,那才有趣刺激。” 周围落过来的目光,像是把她放在了炙烤台上一样,“真心话。” 她还是选择了真心话。 这次提问的还是陈浪,他看见她对他投过来的目光,“啧”了一声,也没打算为难她,就说了句,“和你喜欢的人说一句我喜欢你,就行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大家这回也没再闹着起哄,只想快快结束这一把,重新开下一把的。 结果就见她站直身子,起身离开了。 但是谁也没有在意,喜欢的人不就是男朋友,男朋友没来,自然是以后再说了。 至于说不说,他们也就无从得知了。 沙发暗角。 周倦微屈一条腿,长腿交叠在一起,手肘支在红棕色的皮质沙发靠背上,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意,整个人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 他看见岑溪了,颇为意外。 但是很快又觉得索然无味,就好似你好不容易找到的乐子,结果最后发现也不过如此一样。 微垂脑袋,把玩着手里的那枚银质打火机。 “咔哒。”一开,“咔哒”一合。 女生就坐在他的身旁,肩上披着的那件披肩早就不知所踪,散乱地搭在沙发靠背上。肩上的红色吊带松松地垂了下来,露出一片瓷白的肌肤。 嘴唇微微红肿,泛着水润的光泽。她歪着头朝周倦笑着说,“阿倦,今天我见到方宇带了一个女孩子过来了。” “嗯。”他随意地应了一声。 “是他女朋友吗?” “和悦,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方宇了?”周倦偏过头看向她,眼神却带点笑意,“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我?” 她笑了一下,看了过去,“就是那姑娘,挺纯的。” “知道了。” 他瞥开眼,压根就没仔细看,敷衍道。 * 那杯果酒的后劲很足,胃里有点灼热,喉咙口还残存着那种辛辣的感觉。 她想去吹吹风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脚步却不受控制地朝周倦这走来。 他旁边的那个女生很漂亮。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朝周倦走了过去,那些很久以前就想说的话,今天借着酒劲,她终于鼓起了勇气。 旁边摇色子玩游戏的人,见她跑到这后,微微顿住。 然后,大家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隐约觉得有什么好戏会发生。 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往前,跌倒在他坐着的沙发上面。 她吸了吸鼻子,看向周倦。 灯光有些晃眼,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酒精有些上头了,她偷偷地朝周倦看了一眼,周围围了许多人,却是无人敢在他面前起哄。 “周倦。” 她小声地叫了一声。 他没应。 “周倦,我有句话想和你说。” 她看起来是醉了,酡红着一张脸。 “我喜欢你。” 打火机“咔哒”的声响,火光游移,那根香烟烟丝点燃。闻言,动作一顿,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周围有看好戏的,那些目光似乎要将岑溪的后背给刺穿。 她早已被酒精给侵蚀了头脑,鼓起勇气,“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 第39页 这句话落地,周围的人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大家不敢去看周倦的脸色,一边却又想着看好戏。 半晌的沉默。 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就快要消失殆尽。 周倦的指骨夹着一支香烟,猩红的火光腾起一缕烟雾。 他撩起眼皮朝和悦看了一眼,而后视线慢慢落在岑溪的身上。 随即倾身过来,手指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挑起唇角漫不经心道,“行啊。” 她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因着这一句话,瞳孔陡然放大,微微涣散。 …… 故事停止在这,大概就是一个暗恋成真的美好结局了。可是,梦醒了,一切就该回到正轨了。 至此,前尘往事皆归于尽。 作者有话说: 修了很久,还是差点感觉,真的很抱歉啦!下一章进入都市情节,剧情衔接第六章。 第20章 岑溪夜里做了一个梦, 半夜恍惚着醒来,下意识地从枕边摸出手机,点开屏幕看了一眼。 2020.1.8, 01:08。 她重新躺了回去, 宿醉的头脑睡得有些昏沉,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又反复了。感觉鼻子有点堵,难受得很。 她吸了吸鼻子, 从床头柜处抽出一张纸, 难受地靠在墙壁, 脑袋抵着硬邦邦的墙壁,胃里翻涌的厉害。 她从床上翻身下来,去客厅准备煮一壶醒酒茶醒醒脑袋的, 结果炉灶上早已经煨好了。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岑风送回来的,这估计也是她哥熬的。 岑溪端着杯子,热气蒸腾,温度从掌心处蔓延开来。她拉开窗帘坐在落地窗前的蒲团上, 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 淮市今年的冬天来的比往年都要早,今年的雪也是格外的厚实。 她没开大灯,只是点了一盏小台灯。 距离春节没剩多少时间了, 今年或许就是她最后一次见淮市的雪了,不知道回汉市还有没有机会能看见。 她承认她怯懦,离开只是逃避问题的一种解决方式。 周倦的公司今年已经成功的上市了,总部安排在淮市,越接近年底只会更忙。 三年不见, 他已然成为了商圈炙手可热的新贵。 一个商界新贵, 一个国际影后, 倒也是般配极了。 可是她却总在面对他时,溃不成军。 岑溪,你可真够丢脸的。 醒酒汤下肚,脑子清醒不少。 岑溪将杯子放在圆桌上,去书房将电脑搬了过来,手指在上面敲敲打打,最终落下,【辞呈】二字。 * 翌日。 “岑溪,你真的想好了?” 主编接收到她传过来的辞呈,将她叫到办公室里,手指搭在窗户的门框上,点燃一根烟,缓缓地吸了一口。 烟圈吐出,本就一片皑皑的视野顿时越加模糊。 “抱歉。” “是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他的目光从纷飞的絮雪里移开,落在她的眼睛上,“是因为让你干了不喜欢的事,心里积着怨?” “主编,那都是没有的事。”岑溪低着头,垂着目光看向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张工作牌,顿了半晌,“因为私事。” “私事,我就不过问了。”陈德掸了掸烟灰,语气疲惫道,“当时张胜给我说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 “挺好的,年轻人就该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事。”他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回窗外,香烟递到嘴边抽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想起了往事,“我刚出来工作的时候,当时一直向往着能干一番大业,做自己喜欢的,随心所欲的事。” “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人到中年却也只是纸上谈兵。”他的语气有些遗憾,“希望你不要走了我的老路了。” 烟圈吐出,陈德笑了笑,眼尾泛出一些细纹,“辞呈我批了,去吧。” 他冲岑溪挥了挥手,折返回到办公位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开始处理电脑里的那些文件。 岑溪看了一眼,从办公室里出去,手指拉着推拉门的把杆,想了想道,“谢谢主编对我的栽培。” 而后将门带上,从办公室出去的那条长廊离开了。 她留存在杂志社的东西其实不多,而早前也差不多七七八八地都搬了回去,因此此时一个收纳盒差不多就可以装完了。 她的辞呈已经批准,今天结束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心里终归是有点不舍的。 “岑溪,你真的要离开了吗?”罗佳趁着工作的空档走到她的面前,眼里有着泪花泛出,说着说着语气还哽咽了,“当时我们大学毕业就一起来到这了,现在你又要离开了。” “那不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吗?” 这一别,再相见谈何容易。 “罗佳,我们又不是生离死别。”岑溪半开玩笑道,“以后来汉市,我罩着你。” “行了,快去处理工作吧。”她提醒道,“不然到时候就要加班加点了,那多难受啊。” 罗佳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目光落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却开始发起了呆,眼睛时不时就往岑溪那瞟几眼,心里有些酸涩。 她知道岑溪的家乡是在南方,而她自己却是最北边。 当初和王丽、郑月她们的关系减淡,就是因为两人距离实在太远,兴趣爱好又不太搭。 因此,度过了愉快的四年大学时光后,大家就开始渐行渐远了。 -- 第40页 她真的怕,她和岑溪也会这样。 毕竟天南海北,太多的事情羁绊着了,再也不能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 因为她的离开,工作位由实习生方真暂时顶替,岑溪和她交接完工作,就可以提前下班离开了。 她将工作位上的东西都整理好,准备将文件交接过去的时候,夹缝里掉出一张相片。 是周倦的。 她看了一眼,手指将它从桌面上捡起。停顿三秒,最终还是将它扔进了垃圾篓里。 东西全部整理完毕,她给方真交代了一点事情,就抱着东西离开了。 岑风的车就停在杂志社的门口,看见她出来,他推开车门,给她接过手里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嗯。” “最近公司有点事情,暂时抽不开身。”岑风手指点了点安全带,示意她系上,“你是先回家还是过几天跟我一起回去。” “我先回去,淮市的房子我已经退租了。”岑溪手指搭在安全带卡扣上,目光落在杂志社的大门上时顿了顿,说道。 “也行,免得爸妈总是念叨你,一年也回不来几次。” 听见他这样说,岑溪不免有几分心虚,“哪有。” “行了,我妹妹什么性子,我这个当哥的还是有点了解的。”岑风看见她这副样子,嗓音里带点笑。 “汉市那边天气没这边冷,可以少带一点厚衣服,你其他的衣服要是不想要了就扔掉,其他想要的带不走就打包放我那。”岑风看了她一眼。 “哥,你真好。” 岑溪感慨道。 “行了。” 岑风勾着唇无奈地笑了一声,他的眼睛很漂亮,车顶上的光混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倒有点韩剧深情男主的样子。 车窗外的光景飞逝,马路两侧的灯光在速度中模糊成暖黄色的小圆点,车窗玻璃起了一层雾气。 她坐在副驾驶上微微侧过身子,面向车窗。手指放在上面,胡乱地划拉了几下,一条水痕顺着玻璃往下淌。 岑风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摇下车窗,风雪悉数往里灌,冷气一下就冲进温暖的车厢里。岑溪摊开手掌,雪花停驻又很快消融。 他看了一眼,把车窗给关上了,“你感冒还没好,小心又着凉了。” “你怎么知道?”她收回手,下意识反问道。 岑风分了一点视线过来,车缓缓停下,“昨天晚上送你回来的时候,你客厅茶几上面散着一堆感冒冲剂。” “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目视前方,提醒道。 “哦。” 车窗外景物飞逝的速度减慢,车缓缓停了下来。 “行了。”岑风手掌扣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而后移开视线,看了一眼窗外,嗓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我就不上去了,公司里还有点事。” “这个点外面还有卖吃的,记得买一点。”他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别不知道吃饭。” “知道了,不过我回家煮个面条就可以了。” 岑溪推开副驾驶的车门,一条腿跨了出去,手指搭在车门把手上,微微弓下身子,对他挥了挥手,“哥,你自己也别忘了照顾自己。” 还没等岑风回话,她就将车门带上,”嘭“的一声,车缝边掀起一股风,将那些将要飘进副驾驶座位上的雪花全部吹开。 她站在小路上,缓缓撑开雨伞,而后走进雪夜里。 回到家,她将雨伞撑开放在阳台上。 去厨房下了一碗挂面,冰箱里已经没什么材料了,只能煮根青菜点缀在上面凑合凑合了。 她哥说得没错,未来十五天汉市的气温比淮市这边高了近十度,带几件大衣和袄子就差不多够了。 留在这,或者需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 因此,整理起来很快。 完事以后,差不多就是十点了。 岑溪洗漱完,累得躺倒在床上,头发铺了一枕头。 灯光真刺眼啊。 她的手指摸到床头的开关上,将吊灯给关了,转手摁开床头柜处的小夜灯。 而后,重新翻身躺回床上。 卧室里的窗帘没有合上,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对面楼层的灯光,楼道下是一条马路,这个点正值下班期间,滴滴叭叭地有些闹腾。 灯火万千,想家了。 车票还没有买好,她看了一眼购票时间段,直达的是没有了,只能买转站的。 回去预估得花上两天的光景,她没选择飞机票,反而选择了前端最难熬的绿皮火车。 只因它途径藏北。 作为一名自然摄影师,自然是不能错过这般机会。 岑溪看着手机,刷着刷着就睡着了,手机从手心里脱落,陷进柔软的床铺中,没有丝毫的动静。 万籁俱寂中,窗外的屋檐上铺了厚厚的雪,世界安静又温柔,可是微博上却炸开了锅。 一条热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空降热一。 第21章 #国际影后和悦私会圈外男友# 这一标题以足够吸睛的方式登上头条, 这个钟头很多夜猫子窝在床上刷手机,一时之间话题度高涨。 【沈城的圈外女友:妈耶,是我想的那个影后吗?】 【咕噜咕噜:标题党, 这么糊能看清楚个什么。】 -- 第41页 【夏夜晚风:虽然很糊, 但是感觉两人挺配的。】 …… 话题讨论度还在不断攀升, 不过一会的功夫词条后便带了一个标红的#爆# 一时之间通稿满天飞,占据头条的半边天, 娱乐榜单上一大片热搜词条都被和悦给承包了。 服务器一时卡bug了, 程序员连夜加班加点地工作。 今晚,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晨光熹微,窗外的雪暂时的停了下来,屋檐下结了一串串冰棱。 岑溪的手机在那天晚上被砸坏了, 这几天用的都是之前的备用机。备用机有些年代了,内存也不太够了,用起来有时会有点卡顿,终归是不太方便。 她准备去实体店重新买一个,俗话说得好,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以防暴雪突下,出门前她还是随身携带了一把伞。 换了一件驼色的大衣, 里面内搭一件米白色的厚毛衣,毛衣是高领的,因此不需要系围巾了。 离家最近的实体店在南环那条道,一路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十点钟,街上人很少。 路面结了一层薄冰, 环卫工人一边撒盐一边作业。 她抵达店里面的时候, 一个剪着齐刘海的娃娃脸的售货员笑着迎了过来, “小姐姐,可以随便看看。” “这边都是我们近期推出的新款,价格实惠,功能俱佳。” 岑溪的目光随意落在展台上的那支样机上,价格五千九百九十九。 她不禁有点咂舌。 但是也还好,在心里承受的价格区间里。 销售员见她目光落在展台上摆着的那台样机上时,她立刻道,“这一款的话就是我们品牌这一季度推出的新机,非常畅销。” “像今天的话,在我手上买走的就有好几台。”她将样机拿了起来,“你要是钟意这一款的话,我可以为您具体介绍介绍它的性能。” 岑溪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我想自己先看看,不麻烦你了。” 女孩露出为难的神情,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岑溪也不想让人为难,只好道,“我要是有看中的款式,就会叫你过来的。” “也行。”女生看了她一眼,而后走向一旁去接待另一位顾客了。 大厅正前方墙壁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机,此刻正循环播放品牌代言广告。 流光溢彩,科技感十足。 她瞥了一眼,视频恰好定格在代言人的那张精致得无死角的脸孔上时,她微微愣住。 岑溪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原来品牌代言人是她啊。 看了看展台上的手机,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情绪。 另一旁闲着的小妹见她盯着电视机,笑着说道,“这是我们新机的全球品牌代言人,和悦。” “我知道。” 岑溪点点头。 见她不想多言的样子,女生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止在喉咙口。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和国际明星一样好看又有气质。 “我就要这款了,你帮我装起来吧。”岑溪不想过多停留,走到那个娃娃脸售货员身旁,指了指展台上的那一款。 那女生转过头,脸上堆着笑,“好的,您稍等一下。” * 推开玻璃拉门,外面放了一点晴,金色光线穿刺白色的薄雾,在触目皆是雪的冷色里添了分暖意。 从门店出来,她这才注意到门边摆着和悦的那张巨幅海报,大厦正中央的LED屏幕一直在重复滚动播放那条广告。 从和悦回来,不过一月的时间。 算了,不想了。 她给岑风发了一条消息。 【岑溪:哥,我票买好了。】 【岑溪:明天下午。】 岑风估计还在忙,一时半会还没有回消息过来。 她将手机收进口袋里,准备去买一点特产带回去,毕竟他爸念叨了好久,这次要是再忘记了,估计就要说她没良心了。 从商场逛出来,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多小时,午饭就在外面的小餐馆里解决的。 “滴滴~” 手机震动两声。 【佳佳:岑溪,今天周倦找过来了。】 【佳佳:怎么回事啊?】 岑溪乍看见周倦两字的时候,右眼皮轻跳一下。 【岑溪:?】 那边劈里啪啦的打了一堆话过来。 【佳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中午下班的时候我去外面买饭,就见他站在杂志社门口,也不知道干什么。】 【佳佳:他看见我了,然后走上前问我你去哪里了。】 【佳佳:人模狗样,我直接给了他个白眼。】 【佳佳:昨天的微博热搜你看了没?】 这句话刚发过来,罗佳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将消息撤了回去。 可惜,她已经看见了。 原来,原来和悦的圈外男友是他。 岑溪颤了颤眼睫,面上却没有特别大的变化,心里面好像早已经开始慢慢自我消化了。 早就该明白的事情,也就没什么意外了。 【岑溪:我不知道。】 【岑溪:佳佳,我买了明天下午的车票。】 那头静默了一会,聊天框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许久,姗姗来了一条消息。 【佳佳:明天我调休。】 -- 第42页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岑溪看了却只觉眼眶里有点涩意,她在对话框里敲下这么一句话。 【岑溪:好。】 回去的路上,暴雪突下,眼前的视线模糊一片,能见度低。 她放弃了还要去转转的念头,直接打滴回家了。 回到小区,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门口,手指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插进锁孔里,钥匙旋转一圈,手往里推了一下,门开了一条缝。 她低下头,准备将放在门口的东西拎进来。 目光触及楼梯的那道身形时,怔住了。和周倦的眼神撞在一起,他的瞳孔无波。身子半倚在楼梯的墙壁上,一只手抄进黑色大衣的口袋里,后脑勺抵着墙壁。 “你怎么在这?” 岑溪搭在把手上的手微顿,皱了皱眉头。 周倦听见声音,漆黑的瞳孔锁在她的身上,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他缓缓站直身子,阶梯高差,他微微低下头,睨着眼睛看向岑溪,眼里含着讥讽的笑意。 这么些天,他算是想明白了。 周倦眼皮微垂,斜着眼睛看过去的时候多了分凌厉,他扯了扯唇角,随即嗤笑一声,“三年过去了,你怎么像是越活越回去了?” “什么时候,我们之间的感情就由你了断了?” “嗯?” 他从喉咙口里滚出一声轻笑,眉眼压得很低,瞳孔幽深如墨,像是在酝酿什么风暴。 他抬腿朝岑溪走了过来,不近不远的距离却被他却像是被他放了慢动作。 周倦就立在她的身前,颀长的指骨抵在她的下巴上,指腹抚了抚,而后突然捏着她的下颌,力道大得能将她的骨头捏碎。 她被迫仰着头,眼神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瞳孔里是震惊?意外?还是不可置信? 周倦都不在乎了。 他的眉眼猩红,脖颈处鼓起青色的筋。往前逼近一步,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喜欢的人了?” 岑溪乍然听见这个答案,心下是否认的。 手腕抵着他的胸膛,眼神有片刻的闪躲,挣脱他的桎梏,身子踉跄着往后倒,脊背撞在防盗门上,“嘭”的一声,门缝被狠狠带上。 岑溪忍不住低呼一声,抬起眼皮朝他看了过去,“周倦,你发什么疯?” 那一瞬间的闪躲,他看得清清楚楚。 瞳孔骤缩,面上一凛。 “我发疯?” 岑溪看着他像是失去了理智,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和悦回来了。” 这一句话像是在叮嘱她,又像是在提醒他。 从她的嘴里听见这个名字,他的脸色像是在一瞬间僵住。岑溪感受到他捏着自己肩膀的力道逐渐松懈,她自嘲地笑了笑。 “疯够了吗?” 岑溪的目光无畏地注视着他,手指却生生掐进肉里。 如果说少年时期她心中的周倦是温柔的,那么后来在电视上见着的就是成熟稳重,眼前这个失去理智的,双目猩红的人。 她只在三年前见过。 而那一次,就足够了。 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眼睛里恢复清明。 岑溪的手掌搭在周倦的手背上,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处撤开,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下来,“周倦,是你说的玩玩而已。” 这句话说到最后,她连尾音都在颤抖。 她别开眼,不想再在他的面前失态。 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落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 这场博弈中,她再也不要落了下风。 终于,周倦松了手,眼睛落在岑溪下颌处的红肿上,而后又迅速移开视线。微垂眼皮,呵笑一声,“玩玩而已?” “岑溪,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她听他道。 终于,解脱了。 她想。 作者有话说: 今晚浅蹭玄学。明天可能暂时不更,大概会进行修文。(马上进入期末周了,可能会有点忙,更新可能就不是很稳定,但我尽量一天一更。)感谢宝子们看到这!!! 第22章 可周倦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在她的脸孔上,不放过岑溪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终于。 她的牙齿死死抵着唇瓣,面色却一瞬间变得苍白, 还没等他讥笑出声, 她便脊背抵着墙檐, 弓着身子手指摁着肚子缓缓滑下身子。 他的脸色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但是很快就被慌张取代。 “你怎么了?” 他微微俯身, 伸出手想要扶起她的身子, 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 手指刚刚碰上岑溪的臂弯就被她一把甩开,他一时不备,脚步往后撤了几步, 堪堪踩在台阶的边缘,险些掉下去。 岑溪整个人都被痛苦给揪紧,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她白净瘦长的手指抵着门框,缓缓站直身子,痛苦让她面对周倦时逐渐失去理智, 很多话就这么轻易地脱口而出,“周倦,我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玩玩而已,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一面和和悦旧情复燃,一面又来对她关怀备至,虚伪得让人觉得恶心。 “真是令人作呕。” -- 第43页 这句话落地,两人之间的气氛如坠冰窟, 陷入了沉默的僵局。 她说的每一句话狠狠地扎进对方的心口, 谁也不愿让谁好过。 “是我自作多情。”周倦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个蹲下身子, 身体蜷缩起来的女人。 额角青筋凸起,令人可怖。 因为愤怒,他的下颌线条绷得死死的,眼尾泛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眼里掀起惊涛骇浪,他看着岑溪这副模样,牙齿抵着腮帮子,颀长的指骨微微颤抖,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暴起,恨不得就此将她掐死在原地。 愤怒已经快要将他为数不多的理智点燃,他背过身子,微微扬起头闭着眼睛,喉结上下滑动。 再睁眼时,他的情绪明显平静了许多。 唇角扯了扯,自嘲地笑了笑。 周倦转过身子,帮岑溪将门口的东西拎起,语气淡淡,“我帮你拎进去。” 岑溪不为所动,眼睛冷冷地瞥向他。 “乖,开门。” 她的眼睫轻颤,“周倦,没必要了。” “真的没必要。” 她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手指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神色尽数敛去,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像是能冻出冰碴,而后又恢复那派模样。 熟悉又陌生。 “岑溪。” 他冷冷地叫了她一声。 她知道,他生气了。 大概任谁也不会想到,登上财经报的商界新贵会出现在她家门前,还是以这样一副模样。 岑溪手指死死捂着腹部,慢慢站直身子。零下十多度的天气,该是寒冷的,可是她的后背却起了一身虚汗。 她笑了下,无声。 她知道以周倦的性子是不会再干出这种有失体面的事了。 岑溪将东西从他的手指间取走,缓缓背过身子,手指重新扭了扭钥匙。 门打开,她将东西拎了进去。 当着他的面将门重新关上,半分眼神都没落给他。 在门即将合上的那条缝隙里,她清晰地瞥见他离去的身形。 你瞧,她多了解他啊。 一门之隔。 东西砸落在地板上,她脊背贴着门缓缓弓下身子,胃里疼得厉害。 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绞在了一起。 岑溪疼得五官紧皱,跌坐在冰凉的瓷砖上,钥匙砸在地板上,叮当作响。 因为疼痛,她竟然有一瞬间的失明,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只能看见无数的小圆点。 手指死死摁住腹部,等那一阵痛感缓过去,她支着玄关处的柜子站直身子,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 洗漱完,早早地躺进被子里。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窗外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亦如她看不清周倦的内心。 手机插在床头旁的插座上充电,她拿过来看了一眼,岑风在一个多小时前就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岑风:好。】 房主知道她要退租后,将押金转了回来。 一共一万一,不算多却莫名的让她有一种踏实感。 从杂志社离职后,暂时没什么安排。她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手指摁住腹部,被子扯到脖颈处,捂得严严实实。 想着,一觉睡醒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2020.01.12,13:28。 岑溪将东西整理好后,就带了一个行李箱,其他剩余一点打包起来放在沙发旁,等岑风过来搬到他那里暂放。 她果然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东西。 一整箱子拎出去,就下了个台阶的功夫,手指就磨红了。 淮市火车站在四路公交车的终点站处,她在公交站台等了一会,车迟迟没来。 雪下得很小,可是要是在这样耽搁下来,估计就要晚点了。 她叫了一辆车,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不过二十来分钟就抵达了车站。 她没让罗佳过来,虽然说现在下得是小雪,但是一会可能就会下大了,来去途中时间耽搁了,还不安全。 从淮市坐绿皮火车先抵达东城,然后在东城转站前往直达汉市的高铁,一路上也还算是挺顺利的。 到达汉市火车站时,已经是13号晚上了,岑国柱一早就等在候车室了。索性今晚车站人少,岑溪拎着箱子从站口出来一眼就看见他爸双手抱臂靠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上下眼皮像是在打架。 “爸!”岑溪走到他的面前喊了他一声。 岑国柱立马惊醒,在看见岑溪的那刻所有的困意瞬间消失,他从椅子上起身,自然而然地接过岑溪的行李箱,“闺女终于回来了啊。” 岑溪往一旁挪了挪位置,“爸,我自己来拎就好。” “我来。”岑国柱说什么也不让她自己拎。 岑溪只好将行李箱递了过去,“爸,你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岑国柱目光望向站口,随意道,“也就一会吧。” 她看了她爸一眼,知道肯定不是她说的这般回事。只是余光瞥见岑国柱头上的那根白头发后,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汉市的夜晚不像淮市那般冷,更没有漫天飘飞的雪花,只有高楼大厦万千的火光,以及街口熙攘的人群。 很热闹。 “你妈一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岑国柱笑着说,眼角细纹明显,“今天一大早就把你的房间收拾了,被子也都给你晒好了。” -- 第44页 岑溪偏过头,身子靠在车窗上侧着头望向窗外,眼角却是一片湿润。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不听劝告,跑去那么远的地方。 年少时因为对周倦的喜欢,她可以义无反顾的选择去往遥远的北方。毕业后因为对周倦的喜欢,她可以选择留在淮市工作。 “玩玩而已。” 他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那些年的喜欢变得一文不值,像是一场笑话。 更可悲的是,她承认,她对周倦还是有点喜欢。但是,那一点喜欢早已残缺不全,再也无法支撑着自己继续往前。 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选择。 睁眼闭眼间,梦也该醒了。 “爸,我已经打算回汉市发展了。”她转过头,朝岑国柱说道,“淮市那边的工作我已经辞了。” 他的手微顿,恰好前面是红灯,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这样也好。”声音淡淡的,带着点不可察觉的高兴,“省的你妈天天念叨你。” “嗯,我知道。” 岑溪应了一声。 从火车站到家,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 岑溪站在大门外,眼睛朝里看去,灯火通明。 “闺女,还不进去在这站着干嘛?”岑国柱在车库里停好车出来,就见岑溪站在门外朝里望,“我们快上去吧,你妈估计早就在心里念叨怎么还没有回来。” 岑国柱笑着说道。 “爸,我这不是等你一起吗?”岑溪收回视线,朝他看去。 岑国柱听见这话乐呵呵地笑了下,“走吧。” 张雅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看晚间十点档的狗血家庭伦理剧,听见门外的动静,她立马起身去厨房将热着的饭菜端了出来。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张雅将菜放在餐桌上,看了一眼岑国柱道,“你爸也真是的,不搞清楚情况。” “下午五点就跑去车站了。”张雅数落道,“前几天感冒还没好,自己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岑溪看了一眼她爸,“多大的事,这不是闺女回来我高兴吗。” “看看你妈做的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岑国柱将外套搭在衣架上,对岑溪说道,“快去洗手吃饭去。” 晚上气氛很融洽,张雅时不时就往她的碗里添菜,“多吃点。” “瞧瞧你这细胳膊瘦腿的,跟个麻秆一样。”张雅看了岑溪一眼,叹了一口气,“不要刻意为了减肥,把自己搞成这样,病态美不可取。” “妈!”岑溪眼睛瞥了过去,“我没有。”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张雅笑着说道,“吃完饭就去洗了好好睡一觉。” …… 不知道是不是刚回家的原因,还不太适应。岑溪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明明眼睛干涩又疲惫,可是大脑却是异常清醒。 和淮市不一样,窗外没有落雪,世界不是皑皑一片。 窗外,疏散地缀着几颗星,在散发着微弱的星芒,月亮掉下树梢,灯火一盏一盏熄灭。 ……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我来惹!!!(狗头叼玫瑰jpg.) 第23章 和悦的那则词条自八号爆上热搜后, 热度就一直没下来过。即便过了几天,依然占据热搜前排。 随着吃瓜群众的深扒,已经将周倦的信息给扯了一些出来, 多余的再是一点都扒不出来了。 “姐, 热搜我们是不是该撤下来了。”助理李悠悠有些担忧地朝和悦看过去, “毕竟,网友已经快把那位给扒出来了。” 她斟酌着措辞, 没有指名道姓地点出来。 一是没资格, 二是不敢。 “而且, 你才刚回国没多久。”李悠悠停顿一会,继续道,“绯闻爆出来对事业只会有毁灭性的打击。” 和悦坐在高脚凳上, 高跟鞋点地。葱白的指尖捏着高脚杯,晃了晃杯中猩红的酒液,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后放了下来。 唇边含着笑,缓缓转过身子,将高脚杯放在吧台上, “悠悠,你觉得我在意吗?” 李悠悠看了她一眼,沉默了。 半晌后道, “抱歉姐,是我不懂事了。” 和悦冷下眼,“知道就好。” * 晚上的时候陈浪组了一个局,邀请了一堆人在会所聚聚。本来周倦是拒绝的,但是一想起和悦,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去了。 和悦抵达会所的时候, 目光四处搜寻周倦的身影。本以为他不会来的, 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毕竟,上次他就拒绝了。 意外的是,这次竟然来了。周倦身子放松地半靠在沙发上抽烟,昏暗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俊朗的面庞隐匿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好久不见。”她收回视线,面上挂着笑走上前和陈浪他们拥抱打招呼,聊了几句后,便径直朝周倦走了过去。 陈浪看了一眼揶揄地笑了下,一进来就看见她的目光落在周倦的身上,自然知道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也没拦着,自顾自和身边的妹子继续玩耍。 他们这些人玩得开放,打啵就是一些常见不怪的事。 灯光,酒精,尼古丁…… 纵情沉溺。 周倦垂着眼皮,手指将嘴里含着的烟摘下,缓缓吐了一口烟圈,尼古丁让他整个人处在放松状态。 和悦踩着高跟鞋走过去,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最终,她停在距离他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动作自然地给他把烟从手指间夺走,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 -- 第45页 “烟要少抽,对身体不好。” 他的脊背往后一靠,撩起眼皮看向她,长腿闲适地交叠在一起,浑身像是没骨头的懒散劲,“和悦,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话说的很淡,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阿倦。”和悦无比亲昵地叫了他一声。 周倦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而后很快地舒展。瞳孔无波地在她身上落了一下,唇边衔着淡淡的笑意,“和悦,欢迎回来。” “谢谢。” 和悦微微倾身和周倦来了一个贴面礼,分开时装似无意地将口红蹭在他白色衬衣的领口。 “你的欢迎我收到了。” 她勾唇笑了起来。 周倦脑袋枕在沙发靠背上,侧过头朝和悦看去,微微勾起唇角,“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和悦化着精致妆容的面色顿时僵住,很快就恢复自然,调侃道,“我这才刚来,你就要离开。” “周倦,你什么意思啊?” 换做是从前,周倦肯定还会哄哄她。 周倦缓缓坐直身子,脸部轮廓顿时变得更加冷硬,“字面上的意思。” 站起身子不去看和悦面上的神色,而后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搁在手肘间,朝陈浪打了个招呼,“你们慢慢玩,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陈浪瞥见和悦难看的神色时,打着圆场,“二哥,你看和悦才刚来,要不再坐一会?” “毕竟……”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旁一直沉默喝酒的方宇给打断,“陈浪,过来和我一起喝酒。” 周倦的目光在陈浪的脸孔上停顿两秒,手指抄进裤兜摸出烟盒,磕出一根叼在唇边,迈着长腿朝他走了过去,瞳孔里落了点笑,“有打火机吗?” “有。”陈浪从衣兜里摸出打火机递了过去。 周倦接过他递过来的打火机,手指“咔哒”把玩着按钮,而后擦出火花,烟丝被点燃。 他将打火机扔进他的手里,手掌扣在他的肩膀,眼皮微垂,眉目间的温度陡然冷了下来,“陈浪。” 话语里的警告意味明显,“不要多管闲事。” 四周突然寂静下来,不算小的包间里大家一时之间眼观鼻口观心,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陈浪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周倦说这句话的意思。 和悦沉默了一会,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扬着唇角对周倦说,“我突然想起我也有一点事,阿倦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周倦姿态闲适,“不怕传绯闻?” “不想要事业了?”留下这一句,径直出了包间。 在座其他人脸色都变了变,陈浪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前两天微博上他和和悦的绯闻炒得热火朝天,几乎全网都在讨论,结果他本人还全然不知情。 圈外人或许还不知道主人公是谁,但是和周倦相熟的人自然是一下就认出来了。 他们看向和悦的神情一时间变了又变。 和悦头皮发麻,对上那些探究的目光,饶是再好的演技也承受不住。自周倦离开后,唇角上的笑意再也兜不住了。 她勉强地对着陈浪说,“抱歉,我先离开了。” “没事。” 陈浪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 夜晚,淮市下起了大暴雪。 暴雪将会所外的枯树枝压倒,折断在雪地里。 周倦出了包间,看着漫天飘飞的雪花时,一时之间就想起了岑溪。 他烦闷地抽完那支烟,从地下车库取出车。 暴雪天气,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马路横出的路灯上堆积着厚厚的雪,三三两两地就会往下落。 周倦开着车,冒着暴雪跑到了岑溪家楼下。 他将车停在她家楼下,坐在昏暗的车厢里,风雪不要命地往里灌,将他的外套吹得鼓起来。 唇边衔着一根香烟,烟雾缭绕在狭小的空间里,摇下车窗,狂风往里灌使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待抽完这一支烟后,周倦推开驾驶座的门,隔着漫天风雪抬头朝岑溪房间的窗口望去。 她房间的灯没开,陷入一片黑暗。 按理说,这个点应该是睡着了。 但是他想起了岑溪那天捂着肚子,面色发白的样子,心中暗骂一句。 而后一路跑着上了楼。 他站在她家门前,能够想象得到岑溪见到他时,必然又会讥讽他。手指顿在门前,最终还是敲了敲门。 声控灯应声而亮,但是无人回应。 他皱了皱眉头,“岑溪。” 无人回应,夜晚总是寂静的,回声将他的声音拉扯大。 “岑溪。” 他的指骨微曲,叩了叩门。 半晌都没有反应,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想给她发条消息,才反应过来她早已将自己删了,而他却是连她的电话号码都不清楚。 曲着的指骨渐渐松开,从门上滑落。 终于,门开了。 但不是岑溪家的门,而是对门邻居。 “小伙子大晚上的敲什么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语气和蔼地说道。 “抱歉。”周倦言简意赅。 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男人身形颀长,眉宇间的有着隐藏不住的贵气,大概是来得有些急,衬衣看起来有些皱巴,领口松散地解了一粒纽扣。 -- 第46页 看起来应该是对门那个小姑娘的男朋友,但她不确定,迟疑地问了句,“小伙子,你是对面小姑娘的男朋友吗?” 周倦听见这句话,顿了顿,最终点了点头,“是。” “我找她有点事。” 老太太半信半疑,本不该多管闲事的。但是前两天她躺在床上午休时,隐约听见了那个小姑娘和别人争吵的声音,不确定是不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但是看向他眉眼间的焦急后,大概率是她搞错了。 “你不知道她去哪了吗?” 她见年轻人一脸茫然,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她昨天就搬走了。” 周倦乍然听见这话,身子僵在原地,“她搬走了?” 老太太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本来还想宽慰两句,结果眼睛留意到他领口处的那枚红印后,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连带着看向他的神色都没有之前那么和蔼了,大半生都走过来了,她还能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摇了摇头,替那丫头感到不值得。 冷哼一声,“连人搬走了都不知道,还找人姑娘做什么。”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而后将门合上,“真是晦气。” 楼道里很安静,声控灯熄灭。 风雪的呼声穿过廊道,不断刺激着周倦。 他脸上的神情凝滞,忽而觉得有些疲惫了。脊背抵在冰冷的门上,缓缓蹲下身子,仰起头后脑勺磕在门框上,手指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了抓。 想起自己问岑溪是否有喜欢的人时,她那闪躲的神情和她那看自己时厌恶的神情。 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抱歉来晚了!(以后的更新时间改在晚上十一点,希望宝子们见谅)感谢在2022-05-26 18:38:58~2022-05-27 22: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erendpit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窗外, 晴空万里。 庭院前停着几只喜鹊,在树梢上喳喳叫。 岑溪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就见张雅端着一桶水, 正在打理落地窗那块的卫生, 她走上前拿过另一块抹布, “妈,爸去哪里了?” 张雅看了她一眼, 手上动作未停, “你爸去要债了, 马上就要小年了,再不要债今年怕是过完都要不回来了。” “哦。” 岑溪拿着手里的抹布擦了擦落地窗的那块玻璃。 窗明几亮,张雅站在一旁满意的点点头, “今天下午,你哥也回来了。” “咱们一家子总算齐全了。” 张雅看了她一眼,将抹布扔进水桶里搓了几下继续道,“听你爸说你已经将淮市那边的工作辞了?” “嗯。” 她有点不敢去看张雅的脸色。 “挺好的,我老早就不喜欢你去那大老远的地方工作。”张雅看了她一眼, “过来帮我把这桶水拎去倒了。” “哦。” 岑溪走上前。 “别一天到晚哦来哦去的,下午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出去买点东西,家里也该置办一点新鲜事物了。” 张雅手指搭在膝盖上, 缓缓站直身子,眼睛落向窗台那处空地,“首先去花鸟市场买点鲜花。” 岑溪看了她妈一眼,唇角微微上扬,朝她比了个敬礼的姿势, “得令!” “行了行了, 快去干活啊。”张雅笑着朝她指了指地面, “客厅地板就交给你擦了,我去菜场买点菜等会弄午饭。” “行,我想吃那个饼。”岑溪提了一句。 张雅一顿,从置物架上拿走手提包,“行,知道了。” …… 下午的时候太阳光线减弱,气温稍稍降下来一点。 岑溪出了一趟门,准备去营业大厅置办一张新的电话卡。之前的卡还是在淮市上大学的时候办的,现在回汉市了,她就打算把之前的那张插卡给注销。 不过在换上这张电话卡之前,她将联系人等重要文件之类的都备份移了过来。 出营业大厅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天空灰蒙蒙的,太阳完全被遮挡住,钢筋铸造的森林耸入云雾之中。 细细密密地飘下雨丝。 她没带伞,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回家的。 前脚刚到家门口,下一秒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发出淅沥的声响。 闷热的空气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变得潮湿起来。 “你干什么去了?”张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目光放在窗外阴暗的天气后,转而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岑溪,“还好回来的快,不然下一秒就要淋成落汤鸡了。” 下一秒触及到她衣服上的雨渍和头发上的湿润时,皱了皱眉头,“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嗯。” 岑溪弓身在玄关口换鞋。 “这个鬼天气,一天天的真是多变,看来等会是不能出去了。”张雅从沙发上起身,“锅里煲了汤,洗完澡之后拿个碗来尝一尝,祛祛寒。” 等岑溪擦着湿润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张雅鼻梁上架着一个老花镜,手指划拉着手机屏幕。 听见动静之后,转过头对岑溪说,“愣着干嘛,去厨房喝汤啊。” “妈,你什么时候还带眼镜了。”岑溪疑惑道,“我记得你视力挺好的,什么时候的事了?” -- 第47页 张雅:“早就戴了,人老了视力也就衰退了。” 岑溪垂下眼皮,感觉胸口有些酸涩。她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张雅自顾自道,“今天多云转阵雨。” 手指又滑了滑屏幕,“未来的几天都有雨,雨水过后气温陡降。” “二十二号居然就要开始下雪了。” 岑溪听见雪这个词的时候,眼皮轻跳。 “那还不好啊,一年到头几乎就见不着雪。”她去厨房拿着勺子舀锅里的汤倒进碗里,雾气缭绕,语气装作轻飘道。 “你不懂。” 张雅只说了这一句话。 岑溪吹了吹,热气打湿了她的面颊,而后抿了一口,“好烫!” 感觉舌尖像是要被烫起泡了。 张雅急着道,“刚出锅,你也不知道等一会。” “没人跟你抢。” “知道了。” 岑溪从厨房端过汤坐在沙发上和张雅一起看电视剧,碗里的汤喝完,她索性窝着身子,脑袋枕在沙发靠背上刷起了手机。 她还没给罗佳说她换了手机号,不然到时候她给自己打电话,肯定是接不到的。 【岑溪:佳佳,我换了一张新手机卡。】 【岑溪:微信同号,你记得保存。】 【岑溪:原来的那张卡我已经注销了。】 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过来。 【佳佳:ok】 【佳佳:回家的日子怎么样啊?(揶揄的笑jpg.)】 岑溪仰了仰头,微潮的头发散散地垂在肩侧,她偏过头看了一眼正在津津有味看剧的张雅,而后目光落在电视剧里正在揪扯着的男女主角,一只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在键盘上敲了敲。 【岑溪:还不错。】 【佳佳:过几天杂志社也要放年假了,我也终于可以休息回家了。】 【佳佳: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岑溪:恭喜啊!】 【佳佳:不过现在更爽的是,这两天下了大暴雪,下班时间提前又提前!】 【岑溪:非常不错!】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话题以罗佳要去送资料结束。 …… 晚上七点,天空已经完全黑透。 像是一块浸着墨水的幕布,雨水劈里啪啦地从天空砸下,万家灯火隔着这一层雨幕而变得朦胧。 岑溪靠坐在沙发一边玩手机,一边和张雅一起看晚间档的婆媳战争剧,看到后面她忍不住咂舌道,“妈,要是哥以后结婚了,你也会这样吗?” “胡说些什么话,你妈我是这样的人吗?”张雅递了一个眼神给她,让她自行理会。 “不过按理说,你哥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钥匙扭动门锁的声音,张雅站起身子,“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岑溪撇了撇嘴,伸手捞过遥控器立即换了一个台,前几天她在手机上刷到了一个电视剧,评价还挺高的。 不过,当她切到这个频道看了两眼后,顿觉无味。 剧情浮夸,演技糟糕。 她立刻就将电视频道又调了回去,而后将遥控器放在沙发上,起身朝餐厅走了过去。 “没淋雨吧?”张雅看着岑风一身休闲服饰,衣服上都是干的,但是还是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没。”岑风将行李箱拎进房间,朝张雅笑了笑,“妈,我带伞了。” 他将门关上,而后冲着岑溪喊道,“小九,你的那件外套我给你带回来了。” 岑溪看着岑风臂弯间搭着的那件驼色大衣,杏眼弯了弯,“谢谢哥!” 那天忘记将这件衣服带走,而岑风正好有时间要去她的公寓那给她把打包好的衣服拎走。临走前还问了她一句,还有没有遗漏什么衣服需要带走。 她差不多是一个多小时后才看见消息的,给他回了消息之后岑风没回她。 本来是不抱希望的。 没想到,她哥居然真给他带回来了。 “行了,吃饭吧。”张雅看了一眼岑溪,“自己的衣服都忘记带回来了,还让你哥给你带回来。” 她说着说着,还微微叹了一口气,“以后成家了怎么搞,丢三落四的。” 岑溪走上前取走那件大衣,转而将衣服放在沙发上搭着,朝她妈笑了笑,手指了指餐桌,“我去吃饭了。” “妈,你做的饭真好吃。” 岑溪看了一眼桌面上摆着的色香俱全的一桌菜,赞叹道。 “行了,少拍马屁了。”张雅笑着说道,“都二十五岁的人了,也不知道害臊。” “哥都二十八了,你该说他。” 岑风恰好洗完手出来,拿着纸巾擦了擦手指,闻言一顿,转而有些好笑道,“小九,我可什么都没干。” “别把锅转移到我头上,我可不背。” 这语气一下回到高中时代,她和岑风两个人天天互相拉垫背的。 张雅看着这两人,朝岑溪摆了摆手,“去书房把你爸叫过来吃饭,这几天天天泡在书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呢。” “妈,你这样说爸。”岑溪特意压低了声音,“要是我告诉他,指不定怎么吹胡子瞪眼睛。” “你敢吗?” 岑溪缩了缩脖子,“我不敢。” 岑风看了一眼岑溪,将手中的纸巾扔进垃圾篓里,转而对张雅道,“妈,我去叫爸。” -- 第48页 “正好我和爸还有点事情要商量。” “吃完饭再说。”张雅不赞同道,“什么事现在不说,天就要塌下来了不成。” “刚回来,就要泡书房。” “父子俩人一个德行。” 张雅说道兴头连带着岑国柱一并说道。 “就是,饭都要冷了。” 岑溪附和道。 张雅朝她比了个眼神,岑溪立刻心领神会,伸手拦住岑风,“哥,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你了。” “我去喊。” 晚饭间,骤雨停歇。 落地窗大开,阳台上蓄积了不少雨水。湿冷的风穿过树梢,裹挟着清新的草木味。 饭桌上,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岑溪坐在座位上,目光越过岑风的肩头,看向窗外零落的灯光,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好像,真的挺好的。 “妈。”她叫了张雅一声。 张雅夹了一筷子菜,闻言一顿,“怎么了?” “你做的饭真好吃。” 岑溪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过渡章,下一章或者下下一章就能够写到我挺喜欢的一个画面了!!! 第25章 除夕当天, 市区中心的树枝上挂满了通亮的小红灯笼,马路上车流不息。 商铺激情叫卖,人来人往。 早上张雅又把房间整理了一遍, 去街上买了好些红灯笼和春联, 就为了图个吉祥意。 那些灯笼春联此刻散堆着放在沙发上, 张雅转身进了岑溪的卧室,敲了敲门, “小九, 快点起床。” “桌上散着的春联和灯笼就交给你和你哥了, 我去厨房做饭了。” “知道了。” 岑溪掀开被子,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显然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前几天阴雨绵绵,庭院里的那棵梧桐树掉了不少叶子。今早放晴, 那些雨水存储在叶片之上,接受日光的洗礼。 阳光穿过玻璃落在那张单人沙发上,空气中浮动的扬尘照出了光的行径。 岑溪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沙发,看了一眼张雅说的那些通红的春联, 目光四处搜寻了一眼岑风的身影。 最终缓缓踱步到他的卧房门前,手指叩了叩房门。 “哥,在吗?” 没反应, 她又伸手叩了叩。 门被打开,岑风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怎么了?” “妈叫我们把春联灯笼弄起来。” 说完,她将手指间勾着的红灯笼塞进岑风手里, “我贴春联, 你挂灯笼!” 岑风沉默了一会, 大脑显然处于宕机状态。 “行,等我一会。” 说完,房门“嘭”的一声被合上。 岑溪看了一眼,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重新转回身子,重重地敲了一下门。 “又怎么……”岑风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悄悄地将手机对着他,“咔擦”一声给照了下来。 “留作纪念。” 岑溪没想到会这么快被发现,干笑两声。 眼见他的脸色青了下来,她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能见他哥这么邋遢的时候,属实不多见。 “小九,你赶快把春联贴起来。”张雅看见两人打打闹闹的样子后,转过头对岑风说道,“你也快把灯笼挂起来。” “下午就要变天了,还说要下雪。” 岑溪听见她这样说,抬眼望了一眼窗外碧蓝的天空,信誓旦旦道,“天气预报不准,可能不会下雪。” 见张雅还想说什么,立刻拿起沙发上的春联,对她点点头道,“我马上去贴春联!” 不过一会的功夫。 “妈,没有浆糊!”岑溪从落地窗那探出一个脑袋,冲正在厨房忙碌着午饭的张雅喊道。 张雅看了一眼还放在厨房灶台碗里装着的白色浆糊,很是无奈。手指还沾着水,她往围裙上擦了擦,准备端过去给她。 恰好岑风刚刚洗漱完,颀长的指骨间挂着两个红灯笼。他垂着头,指尖晃悠两下,灯笼下黄色的流苏跟着荡悠起来,看着很是喜庆。 他看了一眼张雅手里端着的碗,结合刚刚自己听见的话,走上前,接了过来,“妈,我带过去给小九。” “去吧。”张雅递给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糊味,她突然欸呦喂一声,“锅里焖着的鸡要糊了。” 他走到门外的时候,就见岑溪朝他望过来,一手摁着春联下半截,另一手朝他伸过来,手指上勾,点了点头朝他示意,显然是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快给我。” 岑风“啧”了一声,“没礼貌。” 岑溪要炸毛了,“哥,我手快举酸了。” “你不知道放下来,等会搞。”岑风有些无语道。 “好不容易调好位置,放下来又要重新了。”她看了他一眼,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亮,“算了,你个高。” “就交给你了,上面的我够不到。” 合着事都给他干了,岑风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行。” “等会妈要是问起,就是咱俩一起干的。”她刻意地停顿了一会,“没问起,就全是你的功劳。” “哥,我这主意不错吧?” 岑溪臭不要脸地建议道。 * 除夕夜,守岁。 -- 第49页 窗外灯火万千,偶尔一簇焰火盛放,花瓣如雨落。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正式迎接2020的到来。 主持人劈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介绍词,节目才缓缓开始,进入正轨。 张雅看着电视,一边嗑瓜子,一边和岑国柱评价今年春晚节目。 岑溪窝着身子缩在沙发角落刷着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的词条时一顿。 #影后和悦男友高清照曝光# #爆# 【知道不知道:我靠,好帅!!!】 【哥哥就是我的命:靠靠靠,疯狂舔屏】 【和悦小公举:俩人好配,呜呜呜,绝美爱情!!!】 …… #和悦与男友医院前亲密拥抱# 【喋喋以叠叠:不会是怀孕了吧(吃惊jpg.)】 【忽然来的一阵风:靠,楼上的你不要吓我!!!】 【春风吹几许:不会是真的吧?坐等后续】 …… 这次话题讨论量比上次还要高,热度直线飙升。大概是除夕夜许多人都只能无聊到刷手机的原因,一时之间吃瓜群众布满各地。 岑溪点进那张图片的时候,周倦那张高清无死角的脸孔就就这么落进她的瞳孔里。即便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胸口还是骤然收缩了一下。 画面很清晰,虽然医院logo打了马赛克。 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原来他们早早就有了联系,她却傻傻地以为周倦可能不知道和悦回来了。 所以,周倦他有什么资格管她的事情? 真是,可笑。 突然,手机页面变成一片空白。 她退出去再点进去时,手机明显的卡顿,而后显示服务器崩溃,正在抢修当中。 她的眼底突然涌上一股热意,闭了闭眼。 “小九,你爸给你买了烟花。”张雅看着岑溪窝在沙发上无聊地刷着手机时,指了指客厅墙角的黑袋子,说,“就在那。” 岑溪将手机放在沙发扶手上,转过头,“妈,我都多大了,这些都是小孩子玩的了。” “多大,你都是我跟你爸的孩子。”张雅看了她一眼,“你心里的那点小算盘,我还能不知道?” “去去去。” 岑国柱的目光从电视机前落了回来,停在岑溪的脸颊上,笑了一声,“快去吧,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吵着嚷着叫我给你买烟花吗?” “哟,你瞧瞧这孩子,怎么眼睛还红了。”张雅打趣她道。 办公地点转移到沙发的岑风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岑溪闻言,下意识抬起手指往眼角处抹了抹,什么都没感觉到,“哪有,妈你居然骗我。” “你知道就好。”张雅笑了一声,“快去看看你爸都给你买了什么样的?” 岑溪吸了吸鼻子,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朝一旁的岑风说,“哥,放烟花去。” 岑风正把笔记本电脑架在腿上办公,手指搁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时不时滑几下触控板。 闻言,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脸上挂着一丝笑,对上她期待的眼神时,慢条斯理道,“不去。” 她的眼神在他身上停顿一会,而后立马将他的电脑从腿上拿了下来,放在茶几上,扯了扯岑风的胳膊,“哥~” “行行行。” 岑风拿她没辙。 兄妹两走到角落,岑风帮她把那个黑袋子给拎了出去,里面东西还不少,很有分量。 走到庭院前的那块空地,摊开来一看。 冲天炮、旋转陀螺、仙女棒、蜘蛛王…… 烟花种类还挺多。 岑溪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显然也没有想到她爸为她准备了这么多,但是心情却是莫名好了许多。 她从袋子里拿了一把冲天炮出来,递给岑风。 “我不玩,你玩就好。” 岑风拒绝道。 “谁说给你玩了,帮我拿着。”她冲他点了点下巴。 “行吧。” 岑风认命道。 “你有打火机吗?”岑溪看了他一眼,觉得她哥可能不会有,“算了,去找爸要。” 她正准备跑进屋里,岑风已经从大衣的口袋里将打火机掏出来,并且递到她面前,“愣着干嘛?” “你不是要吗?” 岑溪沉默两秒,伸手接过,“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谁给你说我抽烟了?”岑风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 岑溪:“那你哪里来的打火机?”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岑风悠哉道。 “得了吧。”岑溪瞥了他两眼,“我还不知道你。” 岑风觑了她一眼,“打火机拿来。” “你干嘛?” “拿过来。” “哦。” 岑风微微俯身,手里把着打火机,“蹭”的一声,引线被点燃,“滋滋”地冒着火花。 冲天炮的后坐力极强,岑溪感受到手被手里捏着的棒子带着往前冲了一下。一颗星光朝天空飞去,而后“嘭”的一声化作五彩的花瓣雨,将晦暗的天空一瞬间照亮。 …… 十多分钟后,烟花已经没剩多少了,大部分都是仙女棒。 岑溪点燃一根仙女棒,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岑溪单手握着仙女棒,另一只手从口袋里将手机掏了出来。 -- 第50页 来电显示是淮市的手机号,没有备注。 她看了一眼,还是选择接通。 “喂?” 岑溪叫了一声,目光落在眼前一点点“兹拉”炸开白色火星的仙女棒身上,没做多想。 那边很安静,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岑溪将手机从耳朵边放了下来,目光落在淮市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又贴近耳朵边问了一句,“喂?” 岑风帮她拿着其他的烟花,见她这般动静,不禁挑眉问了句,“谁啊?” 而后,指了指她手里捏着的烟花,继续道,“小九,你的烟花要燃尽了。” “知道了。” 岑溪看了一眼,笑着冲他道。 手里捏着的那根仙女棒一点一点逐渐熄灭,星光黯淡了下来,对面一直不说话,她正准备切断电话之时。 那边传来一道凛冽低沉的男声。 “是我。” 星光熄灭,只剩漆黑的一片污渍黏在上面,还在冒着青烟。 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说: 周倦:是我。 小九:是你个大头鬼!!! 第26章 岑溪上扬的唇角倏忽扯平, 她往一旁挪了一点位置。脚底踩着枯叶,脊背靠着那棵梧桐,眼神落在脚尖那已经熄灭的烟火棒上, 话语冷了不少, “你是从哪知道我的号码的?” 新换的号码她只告诉了罗佳, 而佳佳断然不会告诉他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呼吸声从听筒传到耳蜗, “小九?” “你觉得我要想知道一个人的号码, 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周倦话语里带点笑意。 “你不要这么叫我, 让我感到恶心。” 岑溪脚尖踢着面前已经烧焦掉的铁签,目光落在蓄积着雨水的落叶堆里,唇角扯过一抹嘲讽的弧度。 周倦的目光落在平静的江面上, 微微垂下头,手指搭在栏杆上,一手却是攥紧了手里的手机,半晌,“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周倦,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她下意识地拒绝道。 “岑溪。”他颀长的骨节捏紧了冰冷的围栏,手背上鼓起淡如玉色的青筋,眼睫低垂, “你别拒绝我,好吗?” 最后一句尾音几乎就要消散融入寒风之中,周倦为数不多放低姿态的时候。 可惜,岑溪没有听见。 “小九,你好了吗?”岑风朝她这看了一眼。 “哥, 我还有点事。”岑溪看了他一眼, 话筒远离了耳朵, “先出去一趟,待会就回来。” “行。”岑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注意安全。” “剩下的烟花我给你收起来,等你回来自己拿去放。” “好。” 岑溪朝岑风勾唇笑了一下,混着笑意的话语通过话筒递至周倦的耳畔。 胸腔微微泛酸,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让他无能为力。 …… 周倦站在桥边,手指搭在栏杆的扶手上,微微侧过头看向她,“你来了。” 夜晚凉气深重,寒风卷过江面。 刺骨的冷意顺着她的脖颈往里钻,将她散在脸颊的碎发吹得狂乱。 岑溪紧了紧棉袄的领口,将拉链往上扯了扯,手指插进口袋里,站在路灯下一步一步朝周倦走了过去。 行至一半,她停住脚步,抬起头,“你想说什么?” 眼神却在触及面前之人时,怔住了。 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周倦。 黑色的棉服穿在身上,脖颈上系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 他的皮肤本就是冷白的色调,红色围巾搁在他的下巴处,衬得他的眉眼精致,他的头发剪短了许多,一双黝黑的眼睛隔着昏黄的灯光与她的视线交汇。 “你过来一点。” 周倦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儿难道不能说吗?”岑溪抵着头,揣在口袋里的手指紧紧揪在一起,不耐烦道,“周倦,你什么时候废话这么多了。” 他搭在栏杆上的指节渐渐松了下来,随即插进口袋里。 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昏黄的光线,抬起腿主动走上前。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直直落在她的眼前,踩在脚下。 岑溪眨了眨眼睛,手掌蓦然被他牵着。忽而,手心里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 她垂下眼睛,发现竟然是一袋糖炒栗子,隔着一层纸袋子热度递至她的手心。 “我特地排队买的。” 周倦看着她,忽而笑了笑,“我记得你大学时最喜欢吃这个了。” 她抬起头,俩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她却忽然有些看不懂,周倦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周倦,我不需要。”她将东西退回到他手里,指尖触及到他冰凉的指骨时瑟缩了一下,“我早就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了。” 闻言,他扯了扯唇角。 “你尝一个。” 岑溪露出狐疑的神色,不明白他为什么坚持让自己去尝,她僵在原地,没有伸手。 栗子躺在她的手心,一时之间变得烫手起来。 周倦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冻住,而后表情又缓缓放松下来。 他再没说话。 终于,岑溪挨不住着诡异的尴尬。 手指探进袋子里拿了一个出来,周倦动作熟练自然地接过,给她剥好壳后重新递给她。 -- 第51页 岑溪机械地接过,目光盯在那粒栗子上。 “冷了。”她咬了一半,嚼了几口,“没味道了。” 她说谎了,是热的。 像是刚出炉的,口感甜腻。 岑溪的眼睛盯在周倦的瞳孔,如愿见他面色一僵。 “我已经吃了。”岑溪别开眼不再看向他,目光落在江面粼粼的波光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倦眉弓微蹙,眼皮下压,手指从她的手掌里将那袋栗子拿走,而后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冷了就不吃了,免得肚子疼。” “我重新给你买。” 他好看的眉眼拢起,以往的痞气全部收敛。 岑溪转过头,目光落在他的脸孔上,企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 最终,她放弃了,“周倦,我不明白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岑溪索性直接挑明了和他说,“周倦,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以后也没必要见面了。” 周倦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住,“岑溪,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岑溪带着一点嘲意。“上次说的话,你自己难道忘记了?” “岑溪,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她模仿着他的语调重复了一遍,却发现自己内心竟然能变得毫无波澜。 周倦听见这话,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当时正在气头上,他全然没有意料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愤怒啃噬了他的头脑。 “你和和悦重新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谁告诉你的?”周倦低着头,目光落向地面交叠在一起的影子,而后缓缓上移,落在她的脸上,“我怎么不知道?” “周倦,你别装傻充楞了。” “真的没意思。” 岑溪朝他露出失望的眼神。 “我曾听见你和别人说,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玩玩而已,看着我追在你身后,逗我玩看我傻傻的样子很可怜吧?” “周倦,这些话都是你自己说的。”岑溪看着他,忽而觉得有些可笑,“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像是一个怨妇。她索性不再看向周倦,目光落在江面上的轮渡,语气逐渐恢复平静。 周倦顿在原地,却是连上前的勇气都没了。 她说的都是实话,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大桥对面的江边霓虹灯穿过夜雾,焰火一簇簇盛放。 劈里啪啦的声响,五彩的光亮照亮了大片天空。 新的一年到来了。 “新年快乐。” 周倦逼近一步,将岑溪揽进怀里。手掌钳制住她的腰肢,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呼吸落在她的脖颈,一路攀升至耳蜗。 岑溪在等着他辩驳,等着他的解释。 那些萦绕在她脑海里的委屈,迫切的需要一个宣泄口。 可是,他什么话都没说。 沉默,代表着默认。 岑溪手指抵住他的胸膛,周倦钳制她的力道逐渐松懈,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手指碰上周倦的指节时,微微瑟缩了一下。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他手指捉住她的手腕。 本就白皙的肌肤,此刻惨白一片。 周倦后退半步,将脖颈系着的围巾取下。微垂下眼皮,目光落在岑溪的脸孔上,微微俯下身子,手指捏着围巾的两端挂在她的脖颈上。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了半圈。 岑溪静静地站在原地,脖颈上系着的围巾还沾着他身体的余温。 “周倦,这算什么呢?”她忽而觉得有些疲惫了,淡淡道。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剑拔弩张。 “岑溪,我们重新开始吧。”他将岑溪重新揽进怀里,她的脸颊隔着一层衣物,紧贴着他的胸膛。 “那和悦呢?” “她怀孕了。”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胡话?” 周倦的下巴搁在她的发旋上,手指插进她的长发里。 “没有发生的事,为什么就要去斤斤计较呢?” 稀疏的车灯光线远远铲来,人行道的那条马路来往人流不多。 暖黄色的光线落在俩人的肩头,侧着切割在周倦的眉眼间,将他冷硬的侧脸线条柔化了几分。 远远看去,格外亲昵暧昧。 岑溪被他扣在怀里,抬眼就见他那截堪堪露出的锁骨,往上是上下滑动的喉结。 她的手虚虚地探了出去,缓缓地抱住他的腰。触及他的黑色棉服时,她才像是陡然缓过神思。 喜欢,不代表可以毫无所谓地停留在他的身边。 他说,俩人之间的感情不该由她来了断。 可是,他说重新开始就能真的重新开始了吗? 没有答案的解释,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忍受。 手指狠狠抵在他的腰间,最终还是将他推了出去。 周倦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解。 脾气也闹了,该翻篇了。 在他眼里,俩人算是和好了。 “热搜上的事,你又作何解释?” 她缓了一口气,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什么热搜?” 他从来不看这些。 “没什么。” 再问,就显得很没意思了。 -- 第52页 “周倦,你说感情不该由我来了断。”她顿了片刻,“开始,也不该由你来决定。” 岑溪从他怀里撤开,转过身子从来时的路离开。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眼骤然变得阴翳,骄傲和与生俱来的自傲让他不会再对她二次低头。 开始落雪了,细细密密的棉絮从天空落下,停在平静的江面,消融进江河里。 雪势不大,落地即化。 她的步伐微顿,仰着头朝天空看了过去。雪花停在她的眼睫上,停在她脖颈上系着的那条暗红色的围巾上,又消融在她摊开的掌心之中。 那些很早以前想说的话,她终于说出口了。 虽然,没有得到答案。 第27章 岑溪回去的时候, 张雅和岑国柱已经熬不住先去睡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客厅里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在运作。 岑风端着电脑在客厅沙发处理工作,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 他抬起眼睛, 将腿上放置的笔记本给合上, 而后放在沙发上。 “回来了。” “哥,你怎么在这?”她将房门钥匙放在置物柜上, 弓身换好拖鞋, “爸妈都睡了, 你还不去睡。” “这不是在这等你。”他站直身子,一只手将电脑拎了起来,“洗了就早点睡, 我就先回房间了。” “哦。” 岑风准备回卧室的时候,经过她的身旁。脚步一顿,手扣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小九,新年快乐。” 岑溪从回家的那刻就没了和面对周倦时的那种紧绷与疏离, 姿态放松地打了个呵欠,“新年快乐,哥。” 他收回手, 拧开卧房的门把手,推门进去。 岑溪洗漱完,已经很晚了。 她躺在床上,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窗口的帘子没有拉上,她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 目光却没有焦距。偏过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摆着的那个闹钟, 而后又重新倒回枕头上。 周倦的那句重新开始, 她心中不是没有波澜。 可是,当行为与言行不一致的时候。 只会让人心口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难受又膈应。 岑溪最终还是拿起手机,点进热搜看了一眼。 从头滑到尾,都是有关新的一年的祝词以及各大晚会上的精彩节目亦或者是一些出圈的名场面。 总之,上半夜看见的那些词条。 那些,有关和悦的热搜词条已经被其他词条压下去了。 不复存在。 她试探着敲了几个关键词,结果都是‘抱歉,未找到相关结果。’ * 岑风注册的公司工作重心在淮市,还没有转移过来。年一过完,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淮市。 岑国柱近期身子骨不太硬朗,索性直接退休进入老年养老生活,时不时去公园里溜溜鸟,赏赏花。 张雅闲得没事就约三五个姐妹一起打打麻将。 日子,越过越舒坦。 在淮市的这三年里,以岑溪的工作能力还是结实了不少人脉。 听说她从七政杂志社离职后,有不少杂志社陆续抛出了橄榄枝,想要将她挖到自己的工作团队里。 毕竟,岑溪在摄影圈还是有着不小的影响力的。 但是,她都一一回绝了。 这阵子她天天在家捣鼓捣鼓她的相机,将以前的老片拖出来修修改改,偶尔也会东南西北到处跑找素材。 张雅和岑国柱倒是没太多的意见,毕竟比起一年到头来只能回来几次相比,他们倒是更宁愿她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过,张雅自从前两天牌友姐妹升级当了奶奶后,心头也有些痒痒了。 那奶娃团子她见过,粉粉嫩嫩可爱得不得了,她抱了之后就不太想撒手了。 再看看自己,一儿一女虽然让人放心的下。 但是,人老了以后除了舒坦的养老生活,还想要一点乐趣。 岑溪今年二十五,岑风今年二十八。 结果兄妹两一个能带回家的人都没有,她倒是不急着催岑溪,矛头都对着岑风。 给岑风打过去的电话,不管聊什么都能扯几句找对象的事情,对此,他是不厌其烦。 于是,张雅选择让岑溪做这个中间人。 “妈,哥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处理吧。”岑溪接到电话的时候人在大西北,目光落在天上璀璨闪光的繁星上,“感情的事情急不来。” 电话那端,“哎,我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见到我的小孙孙。” “妈!”岑溪无奈道。 “你是不知道,你张阿姨家的那……”张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絮叨道。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岑溪的眼睛里勾了一点狡黠的笑意,“喂?” “妈,你说什么?” “喂?喂!喂?” “我这大漠黄沙的,信号不太好。” 而后笑着将电话挂断,塞进大衣口袋里。 “岑溪。”一个男生弓身从帐篷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气质不符的泡面,身姿颀长板正,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显得青涩稚嫩,“你的泡面快要泡坨了。” 岑溪走上前就给她一个糖炒栗子,“张颂,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叫我岑姐。” 岑溪伸手接过来,手指握着叉子翻了翻快要断掉的面条,煮得太软,劲道都失去了。 -- 第53页 吃起来,没滋没味。 就图一个温饱。 “咱俩没差多少岁,至于这么较真吗?”张颂扯了扯唇角。 岑溪看了他一眼,语气轻飘,“你顶着一张娃娃脸,还是叫我姐比较好。” “不然,我总觉得我是在占你便宜。” 她嗦了一口面,松松扎着的头发有一缕垂了下来,还没等她抬手勾起别在耳后,就有人先行一步帮她捋在耳朵旁了。 “张颂,你做什么?”岑溪疑惑地抬起头,热气氲湿了她的眼睛,雾蒙蒙一片,“没大没小的,居然敢这样对待你的上司。” “我看你是不想要饭碗了。” 张颂无辜摊手,“头发要是掉泡面里了,这大西北的可没那么多水给你洗头啊。” 言之有理,岑溪看了他一眼。 “对了,你不和家里人联系?” 她闲聊道。 印象里来这两天,就没见过他打过一通电话。 “没话说。” 他脸上的神情倏然低落下来,手指插进裤兜,低垂着脑袋。 岑溪“啧”了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拿着。” 岑溪将泡面桶递给他。 张松接过,“干什么?” “帮忙拿一下。” 而后进帐篷里取了一块布摊开摆在黄沙上,从他手里取回泡面,而后缓缓蹲下身子坐了下来。 “真讲究。” 张颂感叹一句。 “行了。”岑溪看了他一眼,示意道,“你和小文两个人去检查一下摄像机镜头,确保成像清晰没有其他杂物,飞沙之类的。” “知道了。” 沙漠昼夜温差极大,空气上下对流频繁,在风的作用下把空气高度净化,所以沙漠上空一般晴朗少云,空气相对纯净。 此刻,星空璀璨。 岑溪微微弓着身子,眼睛凑近镜头,手指不断调整着相机参数。 和肉眼相比,镜头捕捉到的灵敏度更高,成像更加清晰。 “岑姐,好像有流星欸。”祝文文惊叹道。 岑溪动作未变,只是笑着道,“那你还不快许愿。” 祝文文话语变得兴奋起来。 “听说对着流星许愿,最灵了。” “我希望……” 祝文文双手合十搁在下巴处,眼睛闭着。 话说到一半,却被张颂打断,“笨蛋,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 岑溪调了一下摄像机角度,看着镜头里,那个拖着白色的小尾巴,一点点从星幕中滑过的流星。 “咔擦”一声。 镜头定格,流星卡在画幅中央。 作者有话说: ‘沙漠昼夜温差极大,空气上下对流频繁,在风的作用下把空气高度净化,所以沙漠上空一般晴朗少云,空气相对纯净。’ 此句来自网络,摘自百度知道。 由于学业问题,近期实在是抽不开身,明晚暂时不更。 对读到这里的宝子们说句感谢,同时也很抱歉。 感谢在2022-05-30 21:47:09~2022-05-31 22:4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岑溪看着画面中的那颗流星, 目光缓缓从镜头移开,最终落在祝文文闭着眼,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流星许愿的样子时, 无声地弯了下唇角。 张颂双手抱臂搁在胸前, 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样。虽然话是那么说, 可是他的眼睛却是一直追随着流星滑落的方向。 岑溪一手搭在三脚架上,一手揣在口袋里。看着这两人, 一时间没忍住, 笑出了声。 祝文文立刻睁开眼睛, 合十的手掌松开,将耳边被风吹乱下来的头发别在耳朵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岑溪, “你笑什么啊?” 她还没开口,张颂两手肘垫在脑袋后,微微瞥过眼,吊儿郎当道,“她笑你单纯, 还会相信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信的话。” “去你的。” 祝文文直接伸手给了他两拳,“姐,你为什么不许愿啊。” “流星欸, 难得一见!” 岑溪已经收回目光,正在调整三脚架的位置,准备换一个方向,换一种摄影模式。 闻言,她搭在三脚架上调整机位的手指一顿, 叹了一口气看向她, “因为……” 拉长的语调, 吊足了祝文文的好奇心,“因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想许的愿望。” 岑溪飞快道。 “什么啊,你又逗我。”祝文文脸蛋气得鼓起来,又转头看了一眼身旁杵着的张颂,“你和张颂两人就喜欢逗我。” 岑溪调了调相机模式,改成延迟摄影。 “逗你才有乐趣。” 要是放在以前,她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周倦重逢,能够一点点走进他的身边。 只求往后的点点滴滴都与他有关。 流星划过,年少时许许多多的愿望都是与周倦有关。 现在,再也没有了那些想法了。 愿望不必实现,倒不如当作一场镜花水月。 恍过神,岑溪侧头看了一眼祝文文,发现她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干燥。 “对了,我放在帐篷里的那个包里面有补水喷雾,你待会记得喷一点。”岑溪指了指她的面颊,“沙漠气候干燥,皮肤要适时补水。” -- 第54页 “好,谢谢岑姐。” 祝文文笑着道。 夜里气温低,岑溪去帐篷里找了件棉服披在肩膀上,而后盘腿坐在早前铺好的那条毯子上。 晚间温差大,光污染小,星空格外耀眼。 那些苍翠的树木,模糊成一片片阴影,被这璀璨的星空笼罩。 帐篷旁支了一个照明灯,灯光开得很弱,些微暖色的光圈给这清冷的夜晚,增添了份温馨。 岑溪双手绕在膝盖上抱住自己的腿弯,下巴搁在膝盖上。 弓着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微微抬起头却只露出一双杏眼,瞳孔里倒映着天空中满宿的星辰。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许久。 “还不去睡?” 张颂从帐篷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两瓶矿泉水,将其中的一瓶递给岑溪。 “现在睡不着,待会再去睡。” 岑溪接过拧了拧,发现拧不开又丢到张颂的怀里。 “岑溪,你真没用,连瓶水都拧不开。”张颂笑话道,“还得靠我。” 然后他将瓶盖拧松,重新递了过去。 岑溪伸手接过张颂递过来的水,“谢谢,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 “你这个当老板还没睡,我这个做下属的哪敢。” 张颂蹲下身子,坐在她的身旁。 岑溪扯了扯嘴角,喝了一口水,“信了你的鬼话。” 这人从来的第一天就一身名牌服饰,看着一点也不像是来上班的社畜,更像是贵家公子出来体验生活。 索性相处下来业务能力还不错,她看见装看不见,不然她可开不起他的工资了。 “小文呢?” “她熬不住了,先睡了。” 张颂目光落向星辰。 “那你还不去睡?” 岑溪将瓶盖重新拧回去,而后微微侧了侧身子,将水瓶放在一旁的沙地上。 随意搭在肩头的棉服随着手臂间的动作滑落,袖口跌在黄沙里。 细沙填补空隙,沾满了土黄色的细沙。 张颂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笑了下,“我现在不困。” 岑溪捞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尘土飞扬,还有些怎么拍也拍不掉。 掌心沾了些沙子和灰尘,手指有些干燥。拿湿纸巾擦了擦,才勉强好了点。 “行了。”岑溪缓缓站直身子,指了指沙地上垫着的那块毯子,“我去睡了,你要是熬不住了睡觉前记得给我收起来。” 张颂仰头看了一眼,立刻站直身体,“我不坐了。” 岑溪揣在衣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她掏出来看了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重新塞进口袋,侧头看了张颂一眼,“随便你。” “给我收拾好了就行。” 岑溪笑了笑。 * 时间线拉回到新年当天。 零点已过,新的一年到来。小摊小贩早已撤摊,桥上桥下空荡荡,只有硕大的LED屏幕在滚动播放新年祝词,大红色的光芒在雪夜里闪闪发亮。 周倦脊背抵着路灯杆,微微垂下头。手指塞进衣兜口袋里,那里还有早前栗子留下的余热。 落雪不大,飘在他的肩头上,很快就融化成水,黑色的棉袄被一滩水渍给晕染开,痕迹明显。 他在等,等岑溪回头。 可是没能所愿,好像自从重逢后,所有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掌控,事情往无法预料的方向飞速发展。 “小伙子,怎么一个人在这?” 一位衣衫显得有些陈旧,手指布满老茧,头发花白的老人推着糖炒栗子车摊从周倦身旁经过。 他认得周倦,这个小伙模样俊俏,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的围巾,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姑娘过来买栗子,生意颇好,以至于现在才收摊。 想来大过年晚上来这买栗子,应该是心仪的姑娘喜欢吃。 “有点烦心事。” 周倦心里其实也是闷着一股气,他不懂为什么岑溪就非要执着于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 闹够了,也该消停了。 老人自然是不懂周倦内心的想法,脖子上系着的围巾都不见了,估计是给人姑娘了。但看他现在这一副颓废的模样,想来是两人闹别扭了。 他摇了摇头,“惹心仪的小姑娘生气了?” 这句话落,他看了一眼这漫天飘洒的雪花,而后又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倦,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想到他给自己带来的好生意,难得传授了一点经验,笑着说,“小伙子你这样可不行,姑娘家都是要哄的。” 而后推着小摊车一路晃晃悠悠,嘴里哼着小调从马路沿边一路走了过去,车轱辘碾过斑马线,留下一串轮胎痕迹。 周倦颤了颤眼睫。 心仪的姑娘?哄? 岑溪。 他想起之前她对自己说过的话,而后皱了皱眉头,又抬眼朝老人离去的身影望了一眼。 街道清冷,灯火昏黄。 理智这次总算战胜了他自以为是的感情。 雪越下越大,空气愈加寒冷刺骨。 周倦手指摸到棉服口袋里的手机,他的指腹触及到冰凉的手机时,想起了岑溪那时候指尖的冰凉,微顿。 他的手机界面空荡荡的,和大学时一堆花里胡哨的软件相比,现今却是app少的可怜。 微博下载好后,他一点进去和悦那些标红的相关词条就飘在最顶端,让人想忽视都困难。 -- 第55页 周倦知道和悦现在如愿成为了国际影后,但他其实对此毫无波澜。 只是这些词条,让他下意识眼皮一跳。 停顿了一秒,他点了进去,网友那些天马行空,脑洞大开的想象几乎是让他第一时间气笑了。明显一眼假的东西,他不明白为什么岑溪就不能够看出来。 可是随着他不断往下浏览的时候,就发现了异常。 他的眉眼蹙了蹙,喉结上下滑动,下巴收得很紧,周身气压及低,动怒的前兆。 他拨了一通电话给特助。 “热搜上和悦的那些词条是怎么回事?” 对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是……是和悦小姐说您同意她这么做的。” “我?” 他的嗓音陡然冷沉,“立马将热搜给我撤下来,并且删除所有相关词条,还有那几个ID给我找出IP属地。” 电话挂断,周倦重新切进微博界面。 评论区里的留言大多不堪入目,他想起自己的那句‘没有发生的事,为什么就要去斤斤计较。’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虽然是过年的时间点,但是技术部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过一会的时间,就将周倦发过去的ID查出了归属地,并且精确到具体的人。 【hshd:周总,我们查出来了。】 【hshd:和悦工作室。】 周倦眉头蹙了蹙,手机锁屏塞进口袋里。长腿微微屈起来,深邃的目光落在被光拉长的影子上,久久凝视。 良久,他给和悦拨了一通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语气亲昵带着撒娇,没等周倦开头,她先道,“阿倦,新年快乐。” 他的目光顺着暗红色的栏杆一路移到花坛旁,缩着身子舔舐毛发的小花猫,最终落到江岸不断闪烁着红色光芒的灯,“和悦。” 他顿了顿,“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电话那端,和悦听见周倦冷淡的声音,她的声音逐渐由兴奋变得冷静起来。 “阿倦,我们复合吧。” “我发现我没有你,真的不行。” 周倦捏着手机的手指蓦然一紧。 第29章 而后缓缓松了点力道, 很淡的语气,“和悦。” “我们之间早已经结束了。” 和悦听到周倦的话,呼吸一滞, 不可置信道, “阿倦!” 周倦没有理会, 只是继续道,“话说完了?” “你该适可而止了。”周倦闭着眼睛, 手指搭在额角轻轻捏了捏, 语气缓慢却又沉冷。 “热搜上的那些词条我已经让人撤下去了, 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看似抛给她解决,其实并未留下选择的余地。 和悦明白, 她当然都明白。 自从将那些事先安排好的热搜词条买上头条,而后将那些照片流露出去,她就明白一旦被他知道,自己将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但是她就是不想就此放手舍弃,她在赌, 赌周倦对她还有感情。 在国外进修的那几年,她的处境并不好。影后名誉的加冕并未给她带来多少事业上的助力,反而被人边缘化。 她并没有提升自己的演技, 曾经梦想着进军好莱坞,结果却是烂片一部接一部地砸,丝毫长进都没有。 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回国,借助以前影后的名气来慢慢发展自己的事业。 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随着出国的这几年国内新人一茬接一茬地崛起, 她在国内已经没有多少影响力了。 没有办法, 只能借助炒作提高自己的曝光度,将自己的热度提升起来。 但不得不说,确实非常成功。 和周倦的绯闻,让不少导演向她抛来合作的橄榄枝。只这一次就让她站稳了脚跟,尝到了甜头。 虽然,利用不假。 但,对他的喜欢也是真的。 在国外这几年,每每陷入低谷,她便想起了周倦对她的好。 她后悔了,所以想和他重归于好。 而那些绯闻,其实都是她提前给狗仔放了消息,狗仔在指定时间地点蹲守一定会拍到料子。 而这些一旦放出来,只要网友肯“深扒”,那她将会和周倦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 但和悦自然是不会在他面前承认自己所做的这些,“阿倦,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她还在周倦面前装可怜,语调是那种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爱的语气。 但,周倦不为所动,微微叹了一口气,“和悦,我记得很久以前我也和你说过一件事。” 闻言,她心下一咯噔。 “我最讨厌逾矩的人。”话锋一转,“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周倦,我们之间难道就不能重新开始了吗?” 她不信,明明两人以前是外人眼里最般配的一对。 难道这些不是真实存在的吗? “周倦,明明以前我们都还好好的。”和悦的语气有些急,“你要是不喜欢我当演员,我也可以放弃我在娱乐圈的一切。” “只要我们两个还在一起就好。” 她苦苦哀求着,不禁流出了泪水,姿态放得极低。 说话间,周倦已经迈开腿,在24h自助售卖店买了一盒香烟,香烟有些廉价,他微微蹙了蹙眉,撕开包装袋,从口袋里摸索打火机,才想起自己口袋里并没有。 -- 第56页 烟没点,就这样捏在手指间不断摩挲,他听着电话那端和悦微微抽泣的声音,语气疲惫道,“和悦。” “不要做让自己掉价的事情。” 这话落,那边如愿止住了哭泣声。 “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和好。”他一点一点撕扯开真相,“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真正在一起过,何来复合一说。” “和悦,你难道不清楚吗?” 电话那端的声音顿住,只有电流兹拉兹拉的声音。 气氛陷入沉默。 周倦没说话,电话就这样一直保持通话状态。 雪已经下大了,地面覆了一层白霜,偶尔过路的行人注意到他伞也不撑就这么一直站在桥面,只觉是在发神经。 只不过,这个人长得还挺帅,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良久,电话那端。 和悦才缓缓道,“阿倦,我们难道真的没可能了吗?” 语气卑微又可怜,还带点哽咽。 寂静的雪夜里,和悦的抽噎声通过话筒传到周倦的耳边。 要是让她的粉丝们知道自己的女神此刻这般模样,指不定怎么心痛。 可惜,周倦不是那些人。 他冷静道,“以前没在一起,现在更加不会有可能。” “是因为岑溪吗?” 在杂志社接受采访见到岑溪时,她就认出来了。 她便是那个向周倦告白的小姑娘。 周倦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手指间捏着的那根香烟被他揉搓得不成样子,甚至露出了里面棕色的香烟丝。 他这根烟扔进垃圾箱,连同那一整包。 而后,掸了掸肩头的落雪。 他难得地沉默了。 在和岑溪在一起之前,他曾有过许多女朋友,但更多的仅限于玩玩而已,或者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一种等价交易。 而和悦,可能是一种例外。 具体有多特殊,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 周倦闭着眼睛,想了想。 可能只是年少时,情窦初开的一种悸动。 这种悸动只是一种好感,远远上升不了爱。他明白这一点,也清清楚楚地告知了和悦。 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 后来分开,陈浪他们总喜欢在他的跟前谈及她,仿佛两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的联系。一个个都在耳朵旁提醒,生怕他忘记了。 和悦回来了。 那次聚会他最终还是去了,当时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现在想想,其实就是一种对过往的追忆。 再见到和悦时,两人之间更多的只有往日的一点情分,悸动化作朋友之间正常的寒暄。 至于是因为岑溪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 和悦说自己是因为她,岑溪说自己只是玩玩而已。 他是混,他的内心从不像外表表现的那样,从中学时代他就学会了伪装,知道怎么样才能成为外人眼里称道的好学生。 高中毕业以后,在大学他就开始一点一点卸掉自己的伪装。直到遇见岑溪,他又开始学会伪装了。 她就像是一只涉世未深的兔子掉进猎人早早布置好的陷阱里。可是如今,兔子要跑了,周倦却是蛰伏不住了。 最初确实是抱着玩玩,逗弄的情绪。 但是,这些天他才渐渐反应过来,或许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角色早已对换。 只是骄傲与自尊让他不会轻易地低头,将自己的软肋剖开给外人看。 徐徐图之,他想,自己给她时间。 岑溪总会乖乖地回到他的身边。 其实更多的可能就是不愿意承认。 他在等,他赌岑溪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离开她的身边,或者说轻易地放下。 他输了,并且输得彻彻底底。 和悦久久没得到答案,手指掐进掌心的肉里,划开一道伤口,渗出点点血丝,她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是因为她吗?”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端午安康!!!感谢在2022-06-02 23:06:42~2022-06-03 23:0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挞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是。” 周倦沉默了一会, 身子靠在自助售卖机的玻璃门框上,颀长淡青色的指骨搭在铁铸的推拉门上,指骨圈着门把, 承认了。 电话里, 和悦掐在掌缝中的手指缓缓松开, 面上的表情变化丰富。 她竭力平静自己的情绪,表现得无所谓, 语气轻松道, “那我。” 她停顿了一下, “祝你得偿所愿。” “和悦。” 周倦圈着门把的手指松开,眼睛看着远处路灯下絮絮飘着的雪花,提醒道, “别让自己困在原地。”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电话那端。 李悠悠看着和悦手指一瞬间攥紧了手机,精致得无懈可击的面具瞬间坍塌,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退到一半,她想了想,还是提醒道, “姐,明天下午有个开机仪式需要您去参加。” “滚!” 李悠悠敛了敛眸子,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助理, 但她也是有尊严的。和悦的这句话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没办法,还得好好工作。 -- 第57页 依照和悦的脾性,她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在跨出大门的那一刻还是帮她把门带上了。 门即将合上的那一瞬间, 里面传来东西被扫落在地, 发出的劈里啪啦的声响,玻璃应声而碎。 李悠悠摇了摇头,转而离开。 电话还在持续通话中。 “我知道了。” 玻璃裂开,碎渣划破指腹,血丝渗了出来,和悦手指抵着棕色的桌面擦了擦,细细密密的疼痛从不知名的地方向四肢百骸蔓延。 她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 “我会发声明澄清这件事。” 第二日,和悦上线微博账号发一条说说。 【和悦:声明。】 并配上一张截图,截图里是她用备忘录写下的澄清。 消息发出去,有铁粉留言安慰她,有铁粉转路人,有路人成为黑子。 说她可怜,说她爱炒作的都有。 也有人戳破她回国的事实。 【阔乐不加冰:这姐炒作有一手,回国才多久,铺天盖地的营销通告。天天挤在热搜前排,动不动就“爆”,看着就让人厌烦,一看就是过气演员的垂死挣扎。(滑稽笑jpg.)】 【炒作糊街:不知道这位“影后”接下来还会有哪些骚操作,期待ing(吃瓜jpg.)】 【噜啦啦啦啦啦:图片我已经保存了。(嘻嘻jpg.)】 …… 和悦发完消息之后,便再也没上线过。 周倦自那天后,试着给岑溪拨了几通电话,毫无意外被拉黑了。 后来他换了一张电话卡试着打过去,刚开口就被挂断,岑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他开始明白两人之间感情渐渐有了隔阂,将他们越推越远。 岑溪,好像。 真的,不爱他了。 * 大西北,晚间温差大。 岑溪留张颂独自在外,自顾自地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沙漠风大,这一天下来,鞋里积了不少黄沙,难受得很。 她弯身支了一个小灯盏,将鞋子里的沙倒在外面。倒了点水洗手,而后用湿纸巾擦干手指。 脑袋搁在背包上,脊背放松的半躺在垫子上。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指不停地划拉着屏幕,微信这几天莫名多了许多好友申请。 这是个新号,才换没多久。岑溪觉得微信是比较私密的,只和亲近的人交流联系,所以一般不添加陌生人。 她看着这个陌生的头像,实在不知道是谁。但是,她又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于是,她尝试着在好友申请回复上问了几句话,结果都得不到回应。 她看得实在是觉得无聊,越发觉得像是某些人的恶作剧。于是截屏打码晒到了最近新开的微博里。 【岑溪:???谁这么无聊啊???】 这个账号才创建没多久,主要是用来分享日常拍摄照片和科普自然知识。吸了一点小粉,但更多时候都躺在他们的关注列表里了。 她怀疑那些粉丝大概都是僵尸粉,聊等于无。 于是,她无所顾忌地发了上来。 发了没多久,居然有一个人评论留言了。 【糖果甜不甜:小姐姐,人家是不是暗恋你啊。】 【糖果甜不甜:我看小说里面就有好多这样的情节(坏笑jpg.)】 岑溪看到消息弹出来的时候微微一顿,下意识觉得这个妹妹年龄应该挺小的,爱幻想。 【岑溪: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行为,这样的行为会给人造成困扰,甚至是骚扰。】 哎,她在心口微微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不太好,又补充了一句。 【岑溪:小妹妹,不要太沉迷于小说世界。小说终究只是小说,和现实是两个世界(啾咪jpg.)】 两人居然就这么一来二去在她的评论区一楼盖起了高楼,等她再次放下手机的时候,天色更暗了。 岑溪缓缓躺了下来,却没有关掉小灯盏。 说实话,最近她睡得都不太安稳。总在半夜醒来,反反复复怎么睡都睡不好。 在大西北的这几天,她都睡得不怎么好。大多时候都是浅眠,一点风吹草动便能惊醒过来。 此刻躺下没多久,帐篷外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恰好惊醒,一道人影从帐篷上掠过。那道身影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冒着一层冷汗。 后半夜,脑海里总是想着那个身影,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原定计划返回汉市。 在收拾东西时,祝文文突然惊呼道,“岑姐,我们的东西不见了!” 岑溪心下一凛,想起昨晚的那道人影,“丢了什么东西?” 祝文文摇摇头,“就是一些不太值钱的生活物品,贵重的东西一样都没丢。” 岑溪心里松了一口气,贵重的东西就是摄影机,镜头之类的。只要这些没丢,一切好说。 “没事。”岑溪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摄影机这些还在就好。” “东西收拾好后我们就回汉市了,在这之前你们看看要不要在这附近逛逛,买一点特产带回去?” “不用了,我没什么想买的。”祝文文摇摇头,“你们呢?” 张颂一直沉默着,见岑溪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耸了耸肩膀,“我都可以。” -- 第58页 “不过,比起逛街我更想早点回到工作室继续工作。”他的唇角挂着笑,调侃道,“毕竟它现在应该已经装修好了,可以正式入职了。” 听此,祝文文的语气也变得兴奋起来,“我还挺期待的!” 张颂说的工作室是岑溪办的个人工作室,这个工作室于年末的时候创办的,当时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 岑溪其实有点担心她哥和爸妈都不会同意的,没想到他们都非常赞同,支持她。 而工作室开办至今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目前只招揽了两个人,祝文文和张颂。 此次外出来到大西北,一方面是来收集西北自然风光素材,另一方面就是带祝文文这个没有经验的新人涨涨见识。 毕竟摄影这个行业并不像外人看的那么简单,需要付出足够多的努力与汗水。 “行。” 岑溪应了一声。 * 汉市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长,雪一直下个不停。 岑溪从大西北回来时,目光所至仍是纷纷扬扬的雪花,皑皑一片。行人撑伞,来去匆匆。 自从踏上返程的旅行,先乘坐了半天的大巴车,又搭乘绿皮火车,最终碾转到飞机场。一趟下来,大家多少都疲惫极了,萎靡不振。 脑袋感觉嗡嗡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交流。 出了站台,岑溪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手里推着行李箱,天色已晚,她对身旁冻得打哆嗦的祝文文说,“你们两个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过两天再来工作室。” “岑姐,我可以的!”这句话说完,祝文文感觉到自己的鼻头痒痒的,连忙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之后难为情地看向岑溪,再不提自己可以了。 岑溪注意到她瞥过来的目光,“要注意身体,回家喝点热水暖暖。” 视线下移落在祝文文冻得通红的指骨时,微微愣了一下,“你的手怎么冻成这样了?” 祝文文不太自然地缩回手指,掩进棉服的袖口里,“我一到冬天就会这样。” 在西北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没想过一回来居然情况就会变得这么严重。 “我背包里有冻伤药,我拿给你吧。” 岑溪每年冬天手指也会变得干燥起皮,有时候还会裂开。以前有人给她涂抹,不用自己上手。如今每到冬天,她就会自己备一支。 以备不时之需。 她取下背包,从背包夹层里拿出一支冻伤膏,给她递了过去,“拿着吧。” 因为持续用了一段时间,药管都有些瘪了。 祝文文伸手接过,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眼睛看向岑溪,“谢谢。” 岑溪看着她,话却是对着祝文文和张颂两个人说的,“时候不早了,都早点回家休息。” “这次给你们放了一个短暂的假期,是为了让你们调整一下状态以便接下来能够更好地进入工作状态。”岑溪往前走了几步,转过头,“你们两个不要东想西想的,好好休息。” 岑溪对他们俩挥了挥手,而后站在马路边上招了一辆计程车,车辆缓缓停在她的面前。 她打开车门,而后脚步一顿,转头冲他们说,“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家。” “去吧。” 张颂朝她摆了摆手,对停在原地的祝文文说了声,“还不快回去休息。” “药记得抹,别忘了。”张颂靠近祝文文,趁她不注意,手指捏了捏她的面颊。 不等祝文文反应过来,张颂便拖着行李箱快步从路口的另一端离开。 祝文文感觉到脸上异样的触感,像是点了一把火,浑身都烫了起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张颂已经消失在路的转角。 * 回到家后,整个屋子黑漆漆的。 在岑溪回来之前,张雅曾给她拨了一通电话。说她过两天要回老家一趟,有个亲戚要结婚了,他们作为长辈就先回去了,顺便拜个晚年。 她要是赶得回来,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什么。 最后叮嘱岑溪自己照顾好自己。 岑溪走到玄关口,手指在墙壁上摸索着打开灯。白炽灯“啪”的一声响起,整个屋子变得亮堂起来。 她将行李箱搁置在沙发旁,回来太累了,不想做饭了,就随便泡了碗面。 岑溪又窝在书房里,将拍摄的那些底片拿出来修一修,调一调。 她将一些觉得还可以的发在微博创建的那个账号里,另一些觉得特别好的留存下来,准备投稿国家刊栏。 她正在预览已经修好的图片。 幻灯片自动滚动播放,最终停止在那颗拉着白色尾巴的流星。 她取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从抽屉里翻出一瓶眼药水。仰着头,往眼睛里滴了一滴,眨了眨眼睛揉了揉眼角,缓解疲劳酸涩。 眼药水被她随手搁置在书桌的一角,目光落在屏幕上的那颗流星上。 这张照片是迄今为止她最满意的一张,都不需要进行后期处理。 但是她看着却觉得情绪有些复杂,大概是祝文文许愿时的神情触动了她。 流星因人赋予意义而变得更加美丽。 东西整理完毕,岑溪想将电脑合上,手指搭在电脑顶盖时,顿了一下又收回。 想起自己上次有个专栏采访还没有整理好,这是她从杂志社离职前主编交给她的。虽然没有规定期限,离职后这份东西她一时忙忘记了。 -- 第59页 现在想来,大概也没什么用处了。 但是她还是想试试,算是对这份工作的一个正式告别。 岑溪走到客厅烧了壶水,滚烫的水盛在杯子里,握在掌心之中,驱散了不少寒意和疲惫。 浅白色的灯光照应下,窗外的雪花看起来又大又急,从未关紧的阳台上飘了进来。 真的,好像她在淮市的那些日子。 再回来时,电脑已经黑屏了。旁边点着的小夜灯晕开一圈圈弧光,落在屏幕上泛着柔色的光泽。 她拉开椅子重新坐了下去,杯子里的水热气蒸腾,将漆黑的屏幕沁了一层水雾,岑溪将刚刚放在一旁的眼镜取了过来,戴在鼻梁上,开始准备工作。 手指敲了敲鼠标,屏幕唤醒。 邮箱弹出一条消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3 23:06:14~2022-06-05 20:4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习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岑溪鼠标挪到正在一闪一闪的消息界面, 点进去一看发现是一个报刊栏目通过邮箱咨询她图片商用的事宜。 她有些惊讶。 没想过她那才经营不久,大多躺列的微博账号里,居然有人真的来找她商量合作的事情了。 由于上传的图片是不能商用的, 但发邮件的人表明非常喜欢这组图片, 想要商用。 因此两人加了具体联系方式, 聊了很久。 最终,岑溪按照正常的流程, 她以邮件的形式给对方发送过去。 手指往桌面伸了伸, 碰上水杯。她端了过来重新喝了一口, 将离职前陈胜传到她邮箱的文件阅览了一番,而后将附带的那组图片重新调整一番。 正式结束时,她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书房墙壁上挂着的时钟, 时针已经指向1。 岑溪将电脑合上,从椅子上起身,椅腿摩擦实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微微弓身,手指摸到台灯的按钮, 啪嗒一声,书房陷入一片漆黑。 …… 天渐渐亮了。 冷冷的日光在雪的映照下,显得些微刺目, 却又毫无温度。 窗外的那棵梧桐树上堆了不少雪,寥落的叶片被雪花压弯,半垂在枝头上。 时不时簌簌地掉下一些雪。 虽说给张颂和祝文文放了一个短暂假期,但是岑溪自己还是准备去工作室一趟。一来,去看看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二来, 工作室马上就要开张了, 看看还缺些什么东西置办一番。 岑溪去卧房换了一件黑色大衣, 出门前风有点大,她又折回卧室翻出一条围巾系上。 工作室位于城南那边,稍显偏僻。 但是落地面积大,周遭还有一个小型花园,虽然现下许多花花期未到,落雪皑皑。 但是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走进去,竹子林立,在寥落的雪景里点了一抹苍翠。 岑溪搭着公交车过来的,又走了十来分钟才到工作室。而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踩在铺着厚雪的台阶上,把玻璃推拉门的锁给打开。 工作室外墙大部分都是玻璃构成的,采光很好。阳光照进去,屋子里很亮堂。 往里走,工作室里有许多区域。 有休息区,工作区,还有茶水间。 岑溪踩着楼梯上二楼看了看,而后将里面还差的东西都用手机备忘录记载下来再去采购。 里面的东西大多都是齐全的,就是看起来没什么人气,她打算再置办一点植物放在工作室的角落里,看起来就更加鲜活。 她走出工作室,准备将门给锁上时。发现张颂正站在工作室的大门口手指插兜,看样子是特意过来的。 岑溪将钥匙塞进口袋里,朝张颂走过去,讶异道,“不是给你放假了,怎么还来这?” 张颂耸耸肩,语气里显然也有些意外,“我家就在这附近,反正闲着也没事就到工作室这边看看。” “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个当老板的给员工放假,自己却来上班的。” “我实在是没见过。”他笑了一下,脸颊浮出一对酒窝,“你算是我认识的第一个。” 岑溪显然没相信他的这份说辞,但是她还是说,“那也没办法啊,谁叫我是老板。” “工作室马上就要营业了,我提前来看看还缺些什么东西,我好提前准备。” 岑溪这才缓缓把视线挪到张颂身上,唇角牵起的弧度还未消散,“行啊,那老板现在要去花店买些水植。” “张员工要是不好意思,就暂且当个免费劳动力一起吧。” 张颂手指揣进口袋,“走吧。” 岑溪本是开玩笑地说说,没想到张颂竟然答应了。不过这样也好,她还不知道花店在哪里。有张颂这个熟悉路的人在,会好许多。 等东西都采买完成,专门叫了一辆车带回来的。两人将采办的东西搬进工作室里,布置好时已经快一点了。 这一通下来,劳神又劳心。岑溪慢慢站直身子,拍了拍手掌上沾到的灰,“张颂,麻烦你了。” 岑溪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吃饭吧。” 张颂将一盆很大的迎客松摆在门前,再次站起身子时,微微喘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也没和岑溪讲究,“行啊,不过你就不怕我让你钱包大出血吗?” -- 第60页 他笑了笑,露出一粒虎牙。 岑溪:“走吧,我还怕你不成?” * 吃饭地点是汉市一家有名的饭店,里面开着空调很暖和,岑溪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将餐单分别递到岑溪和张颂的面前,礼貌恭敬道,“先生女士,这是本店的菜单。” “请看一下,你们要点什么?” 说完,拿出随身携带的杯子,笔尖抵在纸张上,一副倾听的模样。 岑溪手指搭在纸张单上,微微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好的,我们先看一会。” 服务员收回手里捏的小本子,塞进围裙的口袋里,原地等待他们点菜。 岑溪将手里的菜单递给张颂,示意他,“说好了请你的,想吃什么尽管点。” “只要在我的承受范围内。” 她笑着补上这一句话,语气幽默又不会陷入尴尬的处境。 张颂说,“那怎么好意思,还是你先点吧。” “行吧,不过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岑溪看了他一眼,“说好了是请你的,你就不要再客气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话落地,张颂没再客气。手指翻开面前的这份菜单,而后又很快地合上了,让服务员上了几份招牌特色菜。 过了一会,菜一一上齐,模样看着确实不错。 吃饭间,张颂不经意向外看,注意到窗外有一个男人一直在往里看。 男人身姿挺拔,身上的大衣将他衬得越发清隽,虽然看不太清样貌,但从周身的气质也能看出此人不凡。 张颂顺着他的视线最终看向岑溪,他放下自己的筷子,语气有些戏谑,“岑溪,你是不是有男朋友啊?” 这话听得她有些疑惑,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刻意停顿一下,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向窗外,“我看见窗外有个男人一直朝你看,你认识他吗?” 岑溪目光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只看见了一排挂满雪的香樟,三三两两停在过道的车辆,还有稀疏来往的行人。 并未注意到张颂说的男人,当他是在开玩笑,而后收回视线,说,“外面没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快吃饭吧。” “行。” 张颂没再继续话题。 吃完饭,岑溪从洗手间回来,准备去结账的时,结果被前台告知已经有人结账了。 岑溪微微一顿,估计是在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张颂去结的账。她本想去询问一番的,毕竟说好了是请客。 老板请吃饭,最后员工结账了。 这像什么样子。 结果她回到大厅的时候,发现张颂不在,以为是张颂结完账,先行离开了。 她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岑溪:说好的请你吃饭,你怎么先结账了?】 消息发送完,岑溪手指点开支付宝将饭钱转了过去,而后拎着包离开饭店。 在她从饭店离开时,张颂刚刚接完一通电话。那时岑溪说要去一趟洗手间,而他本打算去结账的,结果突然来了一通电话。 他走到前台,“您好,我是来结账的。” “几号桌?” “四号。” 前台有些疑惑地看向张颂,又弯身看了一眼电脑端显示的结账记录,“您这桌的账单已经结了。” “好的。” 估计是岑溪给结了,他打开手机准备给她发一条消息时,突然看见一条转账记录。 转账人:岑溪。 他有些纳闷,跟岑溪打了一通电话,结果她没接。 于是他打算过两天工作室开张的时候问她。 * 岑溪从饭店出来,在拐角的路口见到了方宇。 他和大学时比起来,似乎要成熟了不少。头发剪短了许多,眉眼比起以往的阳光,现在倒是多了一份沉稳。 “岑溪,新年快乐。” 方宇走上前率先打了一声招呼。 “新年好。”岑溪略有些惊喜,“你怎么来汉市了?” 方宇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身后的周倦,“我是过来找周倦办点事。” 周倦新年那天,打电话给他说,想要将公司的事业重心渐渐转移到汉市来,这样做虽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这是几年后的规划。 这么突然地转移,一来是汉市这边的根基并不稳定,而来是公司目前正在开拓欧洲板块。 精力有限,风险巨大。 所以想要自己来帮助他。 他这次来汉市,是为了与周倦进行商业考察,讨论方案实施的可行性。 当然这些话定然是不会讲给岑溪听的。 岑溪这才注意到周倦,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不过很快又恢复自然。而后又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办事了,还有点事情。” “先走了,下次有机会一起聚聚。” 方宇看着她,“好。” 她不想从周倦身边经过,刻意地往一旁人行道走,走了几步之后,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于刻意,属实没有必要。 清棱棱的目光穿过雪花覆盖垂下的香樟枝,又一路向前落在即将消失的车尾灯上。 她没想过,周倦会追了过来。 -- 第61页 她的手腕被他捉住,不算大的力道,将她往后一带。 岑溪没有挣扎,目光顺着她的手臂一直缓缓上移,落在他的脸孔上。他的五官变得锋利许多,嘴唇绷紧,攫取着她的视线。 她顿了顿,平静道,“松开。” 他没放,只是卸了一点力道。虚虚环着她那不堪一握的腕骨,目光从她的那张清丽的脸庞一路下移,来到脖颈处系着的那条围巾上,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那条围巾?” “扔了。” 她答得很快。 那天他们不欢而散之后,她对周倦的态度非常失望。这种失望反复延续到觉着自己很可笑,让她心里备受煎熬。 脖颈上的那条围巾,就像是一条藤曼,紧紧地攀在她的脖颈,顺着筋脉紧紧攥着她的心脏。 那种难受,得不到发泄的渠道,一直在胸口缠绕,一圈一圈将她死死困住。 岑溪不想接受他这毫无意义的示好,便扔进垃圾桶里。 周倦其实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她会将它扔了。 他垂下眼皮,手掌从她的手腕离开。他的眼睛很好看,此刻看起来却有些落寞。 方宇站在不远处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离开了。 他知道,周倦将公司重心转移,大概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岑溪。 按理说,他本该在春节过后就要返回淮市,偏偏要在此停留。 刚刚两人在此经过时,无意间发现岑溪在和一名陌生男子一起吃饭,有说有笑,他不知道岑溪是否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了。 周倦当时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他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事情也确实在他的意料之中,大学的时候他说周倦对岑溪就是玩玩而已,现在怕是自己早已深陷其中,只是怕是还没彻底顿悟过来。 周倦看着岑溪,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了,“和悦的事情,当时确实是我处理方式欠妥。” 和悦,和悦,又是和悦。 “周倦,我们之间隔着的从来都不只是和悦。”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第32章 “我还有点事, 先走了。”岑溪看了一眼周倦,不想两人之间再有过多的纠扯。 在与周倦的这段感情里,她已经累了。 那些爱, 已经不足以让她继续坚持下去。 周倦站在原地, 垂在身侧的手指虚虚攒成拳, 手背上淡青色的经络纹路显现。 而后又缓缓松开。 覆在叶片上的雪花缓缓掉落,绵软蓬松的雪从周倦的指腹间擦过。 “岑溪。”周倦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我们好好谈谈。” 岑溪听见他的话, 脚步微微一顿。 大约过了几秒, 她缓缓转过身子。 冬天的风有点大,将她松松扎着的头发丝吹在她那张清丽的脸孔上,她将头发勾住别在耳朵后, 而后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这才抬起头看向周倦,语气平淡,“行。” 周倦的目光黏在岑溪身上,他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不同的情绪, 可是岑溪看向他的神色还是淡淡的,里面毫无波澜。 爱意急剧消逝,只剩下平淡的疏离。 如果说上次, 他还有机会能够挽回两人已经分崩离析的局面。那么此刻,他真的没有把握了。 “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吧。” 岑溪低头摆弄了一下围巾,将系得有些紧的围巾松了松。冷风从缝隙里灌,灼热的温度才渐渐地降下。 她抬眼看向周倦,语气毫无波澜, “这次过后, 我们就当不认识彼此, 这样对你我都好。” 周倦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有些刺痛,太阳穴突突直跳,“你确定这里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吗?” 岑溪有些纳闷,话在哪说不是说? 但是,当她看向周遭三两经过的人群。大都都会对他们投来几眼好奇的目光,她这才渐渐回过神。 想来,这都是周倦无法忍受的。 他不会喜欢将自己的事情当作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尽管那些人并不认识他。 “行。”岑溪收回探究的目光,目光向四周看了看,最终落在对面街头拐角那个不甚明显的咖啡厅,“旁边有个咖啡厅,我们就在那吧。”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执拗地看向岑溪,想从她这寻求一个答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岑溪低头笑了一下,脚尖抵在花坛的边沿,“总是猜来猜去,很累。” 以前总是在猜测他的心意,想着他是不是会喜欢自己。后来在一起了,总是猜测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小心翼翼得来的爱情,终究如泡沫般短暂。 轻轻一戳,瞬间轰塌。 “况且,我不喜欢这样。” 她的扯了扯唇角,眼睛里看不见任何的笑意。 她和他并排走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一道天堑。 这一段路并不算难挨,大概是已经对周倦失望透顶。心里的悸动远远比不上那些难堪的过往让人难以接受。 好在,她已经从那个令人难过的地方逐渐抽离。 岑溪将自己的下巴缩在围巾里,散着的头发垂在脸颊旁边,遮住了余光里可以窥探的视线。 在等红绿灯期间,岑溪感觉到自己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好久。她站在马路上,低头将手机取出来看了一眼。 -- 第62页 来电显示:张颂。 还没等她摁下接通键,马路对面红灯变绿。 她将手机重新揣进大衣口袋里,准备等会再给张颂回一通电话过去。 咖啡厅此刻的客流量不算大,推门而入的时候门上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里面布置得很别致,有一种淡淡的文艺感,书架上摞着许多书籍,岑溪瞥了一眼,便随便寻了一处坐了下来。 店铺里面放着舒缓的音乐,有点像上世纪九十年代那种抒情歌。 周倦坐在她的对面,手指搁置在桌子上。 站在前台收拾杯子的女生抬起头,“欢迎光临。” 而后放下手中的杯子,朝岑溪他们走了过来。 “请问两位想要喝点什么?”服务员观察着两人,而后对周倦说道,“最近我们店里面上了许多新品,第二杯半价。” “两杯生椰拿铁。” 周倦淡淡道,目光却是一直落在岑溪的身上。 “好的,稍等片刻。” 岑溪视线望向窗外,看见一个小姑娘穿着红色的羊羔绒,手臂上系着一个大大的氢气球,小跑着往前追着一卖糖葫芦的小摊贩,结果不小心摔倒在地。 以为,她会哭闹。没想过,竟然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又继续往前追了过去。 觉得有点可爱。 “岑溪,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岑溪视线从窗外移了过来,唇角上的笑意缓缓消失,正想开口说话时。女孩端着咖啡走了过来,她将托盘里盛着的两杯咖啡分别放在岑溪和周倦的面前,“请慢用。” “谢谢。” 岑溪目光落在女孩身上,礼貌道了声谢意。 女孩这才正式看清岑溪的模样,俊男靓女的组合到哪都会瞬间吸引人的视线。 “不客气。” 她笑了笑,而后将空间重新腾给他们。 岑溪想说的话一时之间被打断,再次开口时却是连措辞都还没斟酌好。 不过相较以往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这次就显得平静许多。 “你知道我们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吗?” 她将问题抛给周倦。 他一时之间顿住了,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周倦,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我们之间的真正问题所在。”她视线微垂,落在面前这杯热气蒸腾的咖啡上。 她拿过放置在托盘上那柄小银勺,搅了搅咖啡。 “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解释的。” “可是,周倦。”岑溪放下勺子,目光毫不闪躲地对上周倦落过来的视线,“在最想要得到答案的时候没能得到答案,答案就失去了意义。” 她笑了笑,“同理,你的解释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之间也不必要再这样彼此浪费时间了。” “如果你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些的话,我想我们大概没有什么可聊的了。” 岑溪看着周倦,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这方寸之地,渐渐氤氲。 周倦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咖啡厅上悬挂的暖色灯球印进他的瞳孔里,将凌厉削弱三分,再次开口,他的嗓子里像是摩挲着细小的颗粒,微沉,“岑溪,问题摊开在眼前都是需要寻求解决的。” “答案并不会因为迟到,就失去它原本的意义。” 岑溪心下泛起酸涩感,唇角牵起一抹弧度,“那你说说,你能给我什么答案?” 答案是什么呢?他又能给出什么答案呢? “周倦,我告诉你答案。”岑溪突然笑了一声,觉得有些好笑。 周倦面带疑惑地看向她。 看见周倦这副模样,她觉得自己向他寻求答案完全是一个错误的抉择,她渐渐冷静下来,“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岑溪,我们真的要这样吗?”周倦漆黑的眼睛里盛着复杂的情绪。 他的喉咙有些涩然,感觉每一句话出口时都开始变得异常艰难起来。岑溪和从前真的不一样了。当时在饭馆那遇到的,是后来他再也未见过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一切就会变成这样,可是好像除了和悦,他真的再也找不到理由了。 可能真的是因为这个吧,但是岑溪她已经不想听了,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的唇角露出自嘲的笑意,“那当我这些话都是在放屁吧。” 作者有话说: 周倦爱岑溪吗?答案是爱。 可是在感情的界限里,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动了心。 所以,我们要让他开始明白爱,要让他去追我们的小九啦!!! (抱歉,由于进入期末考试周,未来一周将暂停更新。)感谢在2022-06-07 00:07:49~2022-06-08 00:4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挞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岑溪眼睫轻颤, 没说话。 半晌。 她站起身子,手指搭在椅背上将椅子往里推了推,再没分半点眼神给她, 只是淡淡道, “咖啡的钱就麻烦你帮忙付了。” 而后径直从他身旁离开, 周倦坐在原地,指腹绷紧泛出青白色, 微微垂下眼皮, 遮住了所有视线。 推拉门被人推开, 门口的风铃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银铃下那根白色缀着一个小卡片的细线在空中晃荡几圈,而后逐渐归于平静。 -- 第63页 他端起面前的那杯咖啡抿了一口, 眉心突突地直跳。 原来,这杯咖啡早已凉透,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渗透进胸腔。 他尝了一口,便再也没动过。 他记得岑溪以前最喜欢喝生椰拿铁, 今天特意点的,以为她会喜欢,但却是一口未动。 周倦看了一眼已经不再冒着热气的咖啡, 而后起身走向前台,眉眼里的情绪显然不高,有点厌世感溺在其中。 他的脊背抵在墙壁上,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咬在嘴巴里, 火光窜地腾起, “结账。” 咖啡厅店员看了他一眼, 手指指了指吧台桌面上贴着的二维码,“一共98元。” 周倦将嘴里的烟摘下,拿着手机将钱扫了过去。而后手指掸了掸烟灰,颀长的指骨拉开玻璃拉门。 他立在咖啡店门口,手指的香烟泛着微弱的火光。 街道人流量变多起来,年后过节假期剩余的不多了,因此他看见的大多都是家长带着孩子出来逛,目光落在一个红色矮矮的身形时微微怔住。 那个穿着红色羊羔绒的小女孩并未离去,此刻正仰着头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贩前,两人距离隔得不算远。 想起岑溪那时落过去的眼神,他难得多看了两眼。 小女孩扎着两个丸子头,略带肉嘟嘟的手指指着摊贩前那一串串红彤彤,精光透亮的山楂糖葫芦,奶呼呼地说,“爷爷,我想要吃这个糖葫芦。” “可以吗?” 她奶声奶气地询问。 摊主是一个老人,他看着姑娘乐呵呵道,“小丫头,你家里人呢?” “糖葫芦可是要钱买的,你有钱吗?”他逗着小女孩,略显沧桑的脸孔上施着笑意,细纹明显。 小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朝四周转了一圈,发现周围离得最近的只有周倦。最终小跑到他的面前。 她撞在他膝盖上时,他的手指一抖,而后不着痕迹地将那根香烟往一旁移了移,烟灰落在台阶上,很快化为烟飘散。 身高原因,她只到周倦的膝盖,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裤腿,在他看来却是没用多大力道。 周倦眼皮微垂,这才看清楚她的面孔,婴儿肥明显,张着嘴巴笑着看向他,“叔叔,你可以帮我买这个糖葫芦吗?” 说完,还用手指指了指摊贩前的糖葫芦,眼睛里亮晶晶的,看起来很馋的样子。 周倦没回答,只是安静地看向她。 大概是他身上的气氛过于沉缓,小姑娘慢慢松开抓着他裤腿的手,而后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有些怵周倦,眼角含着一包泪。而后脚步不稳地准备朝前跑,结果不小心被自己的腿绊倒在地。 眼睛里的泪水瞬间开闸,怎么也止不住。 “好了,小姑娘别哭了。”老爷爷将那串糖葫芦打包好,弯身递给她,“爷爷请你吃糖。” 果真,她止住了哭泣。而后手掌撑在地上缓缓爬起来,末了还拍了拍手掌,伸手接过递过来的糖葫芦。 “谢谢爷爷!” 哭泣转为笑意,头上的丸子一颠一颠的跑远了,颇具喜感。 周倦看着她跑进自己爸妈的怀里,而后收回目光。 他收回神思,向前走了两步。立在糖葫芦推车旁,手指随意指了一根,“我要这根。” “好嘞。” 摊主麻溜地装好了,付款的时候周倦多付了一份钱,将刚刚小女孩糖葫芦的钱一并转给他了。 岑溪爱吃糖,也爱吃糖葫芦,更爱吃一切和糖有关的甜食。 以前两人还一起出来买,只是现在再也不会和他有关了。 他垂头看了一眼自己手指间捏着的那根竹签,目光停住在这根糖葫芦上,微微低下头咬了一口。 甜得腻人,糖衣化开,那颗果子酸涩至极。 这一整串的糖葫芦他就咬了一颗,其余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扔下的那刻,他愣住了。 胸腔酸涩至极,隐隐地抽痛。 周倦彻底明白了何为失去,失去的滋味并不好受。就像这颗山楂糖,外面裹着诱人的糖衣,一圈圈融化后,终究避不开里面这颗酸涩的果子。 那果子可以选择不要,可感情呢? 在这场狩猎游戏中,他身为猎人,却逐渐一步步沦陷。而岑溪作为猎物,却抽身离开,独留他一人迷失在这场感情的漩涡里。 答案是什么呢? 兜兜转转,原来岑溪没了他并不是不行。 周倦将已经快要燃尽的香烟咬在嘴巴里狠狠吸了一口,而后碾灭在烟灰箱里,最终滚进垃圾桶消失不见。 * 岑溪从咖啡厅出来时,心情已经变得很平静了。 今年的雪确实下得够大,人行过道旁栽植的香樟折断了树枝,斜斜地躺在道路旁。一旁的叉车里已经堆积了不少的树枝。 穿着橙色反光外衣的环卫工人,正将那一丛茂密的树枝往叉车里拖。期间砸落了不少雪,落在那橙色的安全帽上。 在不远处,店铺一一开张。小摊小贩,人间至盛的烟火味扑面而来。 岑溪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脚,黑色长靴鞋底下的污泥尽然也抖落。 她看了一眼,突然笑出声。 眼泪却不争气地从眼眶掉落,她飞快地用手捂住面颊,而后用指腹擦拭掉泪痕。 -- 第64页 岑溪微仰起头,热意被冷风扑灭,凉凉地贴在面颊上。 她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害怕只这一眼就悉数崩盘。 岑溪往前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从手机联系人那一栏翻找到张颂,而后给他回拨了一通电话。 “你刚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岑溪率先开口道,手指从面颊上拿开揣进大衣口袋。 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再也不要回头了。 电话那端,停顿了几秒。 “没事,就是你买单了怎么还给我转钱呢?”他笑着呼出一口气,“钱多得没处使?” 要是往常岑溪肯定是会反驳他,如今却是愣住了,“不是你结账的吗?” “不是。” 他沉默了几秒,而后调侃道,“大概是哪个钱多得没处使的好心人在行善事。” 他笑着说,语气轻松道,“等会我把钱转给你。” 岑溪心下微沉,根本就没有听见张颂后面在说些什么话。直到电话那端传来嘟嘟嘟的声响,她才晃过神。 她下意识地想起了他。 周倦?周倦。 这,究竟算什么呢? 岑溪没往深处想,因为真的很累了。 回家的时候,岑国柱和张雅已经回来了。两人一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坐在小脚凳上,一边择菜一边往电视机上瞟。 岑溪将脖颈上系着的那条白色的围巾解下,而后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弯身换了一双棉质拖鞋。 张雅听见动静,立刻放下手里的新鲜的菜叶,朝岑溪吐槽道,“小九啊,还好你没有回去。” “妈,这是怎么了?”岑溪疑惑道。 “你奶奶给你哥催婚了,连带着你也一起催了。”她看了岑溪一眼,而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吧你王阿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就说要给你介绍她的外甥。” 说到这,她索性站直身子,朝岑溪瞥去一眼,“她那外甥是公务员,你王阿姨给我看了照片,人长得挺周正的。” “她说是想给你介绍着处处。” “妈,你不会真答应了吧?”岑溪顿觉不妙。 “没。” 岑溪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秒心又提到嗓子眼了,“我拒绝了,不过她愣是把联系方式塞给我了。” “我也不好拒绝,你到时候就加着相处一下。” “不喜欢也没关系,就当朋友处处。这样,我在你王阿姨那里也不会尴尬。”张雅打着商量。 “你妈就是软心肠,要是不喜欢就不要勉强。”岑国柱看了她一眼,“这阵子去西北又瘦了。” 听见他这样说,张雅的注意力全部转移,皱着眉头看向岑溪,“你这孩子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年前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年后又被你全部嚯嚯光了。” “太瘦了。” 张雅眼里满是心疼,“这几天妈给你多炖炖汤,补补身子。” “好。”岑溪对上张雅的眼神,“妈,我今天早上起的有点早,现在有点犯困,我去补一觉。” “等会饭熟了,记得叫我。” 她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睑下有着淡淡的红晕,是哭过的痕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这孩子,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个样。” “好了,别说了。”岑国柱朝岑溪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孩子大了,你就不要什么事都操心了。” “逼急了不好。”说完变了脸色,“也不要再提那个什么相亲了,你也别催岑风了,儿孙自有儿孙服。” “知道了知道了。” * 岑溪躺在床上,瞥头看向床头柜上摆着的那个相框,手指将压在相框里的照片取出,那张照片时隔多年再次出现在眼前。 爱意在逐渐冷却,心口却在悸动。 原来,她终究还是没能逃脱。 强撑起来的面具,在遇见周倦的那刻犹如顽石般坚硬。 一旦离开,便彻底崩解。 她到底该怎么办? 虽然她告诉周倦没有答案便是最好的答案,可她的心底还是忍不住想要向他寻求答案。 “周倦,你的答案会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答案会是什么呢?我们的狗倦该给出答案了,下一章大学模样的周倦限时返场。(PS.宝子们,我放假回来啦!!!) 第34章 开春以后, 燕子衔着草茎泥土在刚抽芽的杏树上筑巢,时而喳喳叫个不停歇。 渐渐的工作室外淡粉色的蔷薇爬满了整个花架,一簇簇悬在半空中。 藤蔓一路延伸至玻璃窗。 日光从透光的玻璃窗穿过, 将工作室内照得一片透亮。 “姐, 那个男人又在工作室的大门等你了。” 祝文文像是天气播报员一样每天准时准点播报, 只可惜她播报的不是天气,而是周倦。 自从咖啡厅的那次谈话之后, 周倦就像是抽风了一样, 每天雷打不动的在她工作室门外等她回家。 岑溪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不愿意再收到所有与他有关的消息。 周倦明白这一点后,再也没有换过号码打过来。只是这并不能妨碍他每天准时等在岑溪工作室的门口。 -- 第65页 倘若他某天有事不能来了,前一天晚上必定会跟她汇报。 岑溪开始看不懂周倦了, 她不止一次地拒绝过,并且让他不要再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话说了,周倦也表示自己听见了。 岑溪对上祝文文那双闪着兴奋的眼睛时,叹了一口气,“你要是能在工作的时候也有这副干劲, 我就谢天谢地了。” 祝文文眨了眨眼睛,凑到岑溪的办工作前,语气有些委屈道, “岑溪,我每天都干劲十足的。” “真的。” 怕她不相信,特意加重语气道。 “嗯。”岑溪敷衍道,“你每天都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对待工作积极干劲又足, 等年底了我肯定要给你和张颂加薪。” “为什么又扯到张颂了。”祝文文嘟囔一句, 而后话题又扯到了周倦的身上, “其实你是不知道他……” “他爱等就等。”岑溪打断道,“你们到点下班就行。” “那你呢?” “我还有点事,处理完了再回家。” 岑溪头也没抬,手指一直在敲击鼠标,目光时而落在电脑显示屏幕上,时而落在桌面上铺着打印好的稿件上。 其实说到底也只是一点小事,带回家处理或者第二天再处理都不碍事,但是岑溪就想把它在工作室里解决完。 “好吧。”祝文文看了岑溪一眼,而后从楼梯口走了下去,情绪看起来有点蔫。 脚步声越来越远。 岑溪搭在鼠标上的手指渐渐松开,手指撑在桌面上,办公椅往后滑动几步。 她的目光从电脑界面一点一点移到落地窗。从她这个角度可以俯瞰到大半个工作室外的景色。 目光落在院落的那扇大门上时一顿,周倦就背靠在那扇黑色的铁门上,微仰着头,目光落向她所在的这间房间。 不知道他看见自己没,岑溪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 原本可以很快就解决的事情,愣是拖了许久。 祝文文和张颂从大门出来的时候,周倦站在花墙下,垂着头眼也没抬,似乎也并不关心。 祝文文看着周倦的样子,痞气里敛着几分颓气,若要是放在她们学校里,肯定是会吸引一大批迷妹的。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跟他说岑溪今天又要加班了,可是最终她还是什么话也说。 只是在途径周倦时,还是忍不住提醒,“她今晚要加班,估计会晚一点。” 这个她,不用说明,周倦自然是知道的。 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而后抬眼,目光落在二楼的落地窗上,隐约能看见她正在伏案工作。 祝文文见他也没有想继续打听下去的意思,只好作罢,转而对一旁一直等着的张颂说,“走吧,说好了今天去吃烧烤的。” 张颂应了声,“知道,这不是看你还在跟人说话吗?” “那我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吗?”祝文文停在原地,看了一眼毫无动作的张颂,“张大少爷!” “知道了,说了多少次别这么叫我。”张颂抬步跟过去,“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你是不是欠打?” 两人一前一后从花墙下离开了,拐角处,张颂回头看了一眼周倦。 这个人已经在这风雨无阻地等了两个多月,从他第一天来这的时候,他就认出来这个人是那天在饭店注视岑溪的那个人。 当时他以为岑溪已经离开了,从前台回来之后他便直接离开了。没想过会在人行过道那看见两人,虽说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还是凭借过人的记忆记住了。 想来,当时的那顿饭便是他结的账。 这几个月,虽然自己跟他接触不多,但是仅有的几次交流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不甚明显的敌意。 看着漫不经心,什么没往心里去。 但是心里其实在乎得要命,有意思啊。 不过这两人也是真够别扭的。 “张颂,你在笑什么呢?”祝文文伸手揪了他一下,“给我也说说呗。” “我也不知道。” 他无辜地摊手,眼睛直视前方,“走吧,这附近不知道有没有烧烤摊。” “当然有。”祝文文反驳道,“今天早上来的路上,我还看见了。” “本来还想约上岑溪,但是她还要加班。”她抬眼看着天空火烧般的云霞,嗓音带点笑意,“不过,想来也是不需要。” * 岑溪将电脑合上,而后将桌面铺陈开的纸张收拾之后放进文件夹里摞起来。 窗外的光线早已从炽亮转变成橘红的碎影,穿过树梢的间隙铺在地砖上,办公室里被霞光笼罩,光晕拖映在墙壁。 岑溪将桌角架着的那盏台灯熄灭,起身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拿起早晨来时放着的白色挂链包,而后下了楼梯。 出了门,手指搭在外面的铁门上上锁,岑溪感觉到周倦那道炙热的视线直直落在她的身上,毫不掩饰。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感受到。 “舍得出来了?”周倦语气戏谑,“也不知道你一天天的都在工作室里干些什么,这么忙。” 他轻“啧”一声。 岑溪内心毫无波澜,这两个月也不知道周倦吃错了什么药,有时候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回到了大学时代,眼前站着的不是二十七岁的周倦,而是二十一岁的他。 -- 第66页 他坦然地接受岑溪注视的目光,手指却熟练地将她手里的包接了过来挎在自己的身上。 沉稳与痞意本是矛盾体,悉数被冲淡成为温柔。 岑溪沉默地看着他,半晌她别开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聊。”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她的这句话,眉目里盛着别样的情绪,“岑溪,我们还是挺配的。”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而后又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浅粉色的针织衫上,“我指的是衣服。” “周倦。” 岑溪叫了他一声。 “我在。” 岑溪:“……” 旁边设计店的王芳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绿色的垃圾桶,时不时往这望几眼,一边将手里拎着的垃圾倒进桶里。 而后走过来,闲聊道,“小岑啊,男朋友又来等你了。” “这一天天的,不嫌麻烦啊。” 她知道岑溪家距离这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于是打趣道。 岑溪正想对她说都是没有的事,结果周倦抢先一步道,“没事,我等得起。” 王芳低头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这个点我也该去关门了。” 岑溪感觉自己的脸上隐约地发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倦,可惜没什么杀伤力。 工作室偏离了主城区,霞云漫漫。 天空橘色的云霞映着火光,鱼鳞形状的云层一点一点飘动。眼前,淡白色的蔷薇花从院墙里如数倾落,独有一枝横隔在周倦的眼前。 “走吧,别愣着了。”周倦顺势牵起岑溪的手,“我看你两个同事早就下班了。” 他故意装作不知情,装作不知道岑溪就是为了不见他,而拿工作当借口。 他的手指冰凉,一点一点瓦解她手心中不断肆出的热意。 最终,岑溪还是挣脱开她的手掌。 周倦看了她一眼,却没再继续。 两人难得就这般和谐地一同散步,什么话也没说,气氛却是融洽至极。 “想吃些什么?”周倦侧头,微低下头看向岑溪。 “不知道。” 岑溪拿出手机,点了一下屏幕看了一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回去吃。” 说完看向周倦,眼神示意他将肩膀上挂着的包还给她。 “唔……”周倦黝黑的眼睛看向岑溪,瞳孔里有着她的缩影。 被他这么盯着,岑溪不自然地将脑袋瞥向一旁。 他继续道,“我知道有家店铺的面条还不错,去试试吧。” “不去。” 探出院墙垂下藤蔓的蔷薇花,在山风中轻轻晃动,岑溪就那么站在原地,垂下眼睛看着脚尖下那一地的落花瓣。 周倦像是在执着什么,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 最终岑溪缓缓地向前挪动几步,以示妥协。 “走啊。” 她语气有些不耐烦。 周倦低头笑了一声,笑声从喉咙口滚出溢于晚风之中。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长,很久以前触不可及的小心思,现下全部被满足,只是错过了最佳时间。 “你说的那家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岑溪走了几步抱怨道。 其实是她想找借口离开了。 周倦看了她一眼,“岑溪,这才走了几步路。” “你要是实在走不动了,我背你过去。” 而后转过头,眼睛落在前方琳琅遍布的商铺,目光一溜穿梭,最终停在那个很小,灯箱莹莹的摊铺。 “怎么样?”周倦侧头看向她,话语里还带点骄傲。 仿佛是想告诉她自己找了一个多么好的地方,幼稚得很。 岑溪没想过周倦会来到这种地方,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周倦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他是不会喜欢来这种地方的,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她曾经很喜欢和他一起逛夜市,因为会有一种特别的幸福感,后来却是只字不提。 她没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看向周倦,想从他的脸上分辨出一些情绪,最终周倦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下来坐在长凳上。 “要吃点什么吗?” 老板娘正在收拾一旁桌位的餐具,看见两人坐下之后便走了过来问道。 “你想吃什么?” 周倦没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岑溪,征求她的意见。 “我先自己看看吧。” “我们店的淮南牛肉面卖得很俏皮,这儿很多顾客都是我们的回头客。”老板娘笑着说,“你们要是没想好吃什么,可以尝试一下我刚刚给你们说的。” “谢谢老板,那我就要一碗这个吧。” 岑溪笑了笑,却是不着痕迹地从一旁挪了挪位置,拉开与周倦之间的距离。 “小伙子你呢?” “我跟她一样的就好。” 岑溪抬眼看了他一眼,周倦毫不避讳她的目光,眼睛里勾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汤面之类的食品,上的很快。 那一碗面上铺着满满的香菜。 岑溪看了一眼,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给老板娘说自己不喜欢香菜,让她不要加的。 只是此时此刻她也不可能再去多说,只准备默默地接过,拿起筷子尝一口的。 没想到周倦给她接了过去,重新掰开一根筷子,帮她一根根将碗里的香菜尽数挑走,对上老板娘投来不解的目光时,他解释道,“她不喜欢吃香菜。” -- 第67页 老板娘看了看周倦,又看了看岑溪,最终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笑着说,“下次来记得给我说,我就不放香菜了。” 岑溪对上老板娘那副笑意,只感觉轰的一声,脸颊攀上怎么也挥不去的热度,她索性沉默了。 老板娘也没再多说,去招呼另外的客人了。 周倦垂着眼睫,颀长白净的指骨捏着筷子,耐心细致地帮她把香菜都挑出来之后,才将碗推到她的面前,“有点烫。” 他重新从筷子筒里取出一双筷子,掰开之后递给岑溪。 岑溪看着桌面上堆着的一小丛香菜,心里情绪微妙。她伸手接过周倦递过来的那双筷子,却是将它放在桌沿。 刚出锅的面条,热气腾腾,雾气冲散飘在四周。 “尝尝。” “你真的不需要这样的。” 周倦难得沉默下来,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睛却是盯着她瞧。 七点钟的街头小巷口,看起来热闹非凡。 耳边是摊贩吵吵闹闹的烟火声,是汽车疾驰而过的轰鸣声,好像听起来就吵闹无比,让人分不出半点心思。 可独独周倦说的那句话,却是一字一字不偏不倚地砸进她的耳朵里。 岑溪呼吸微滞。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个小肥章!!!(抬头挺胸,骄傲叉腰jpg.) 第35章 “可是我放不下。”周倦微微偏着头看向岑溪, 眼睛里盛着点点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快吃吧,不然等会就冷了, 汤汁都干了就不好吃了。”周倦视线从岑溪身上挪开, 而后若无其事地重新拿过一双筷子, 掰开之后顿了一下,“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 总归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岑溪不自然地偏过头, 目光落在街角对面的红绿灯下, 红灯闪烁几下,黄转绿,该通行了。 “随便你,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她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目光缓缓移到面前这碗面,热气渐渐消散,她拿起刚刚放在桌沿上的筷子, 尝了一口。 有点淡了。 吃完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后了,那一碗面实在太多了,岑溪就吃了一小半, 再尝不下了。 大概是周倦的那句话,叫她之后不知道再如何开口了。 岑溪磨蹭着,夹了一筷子面条送进嘴巴里。 周倦握住她的手腕,“吃不完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微微仰头看了一眼摊贩支着的帐篷外的天空, 而后垂头看向岑溪, 补充道, “天色不早了。” 岑溪没说话,却是放下了手里捏着的那双筷子。她从长凳里退出来一点,而后站在周倦的身旁,微微仰起头看向他,“走吧。” “你先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将车开过来。”周倦将搭在手肘间的外套披在岑溪的肩头,给她将散下来的碎发掖到耳朵后面。 他的指腹冰凉,触及到岑溪的脸颊时,她微微偏过头。 “知道了。” 五月份的天,刚进入夏天,天色暗得很快。 半个小时,染得绯红的云霞渐渐褪去,一轮弯月高悬于天空之上,清冷的月光穿过梧桐树,碎落在地。 夜晚有些凉,周倦的外套明明是毫无温度的,可是她却觉得热度一度从她的肩头顺着脖颈攀爬,最终一路烧到耳垂。 岑溪捏着周倦那件黑色夹克外套的下摆,指腹无意识地磋磨,皮质的面料最终被她揉出一道道褶痕。 周倦说两人的衣服很搭,但是她却没看出来究竟哪里搭了。 粉色和黑色?真的一点也不搭。 岑溪恍然回过神,看着自己攥着他的衣袖,像是接到了烫手的山芋,她猛地松开手。 岑溪,你不该这样的。 她在心里暗自痛恨自己的没骨气。 周倦将车停在一旁的过道上,半降下车窗,修长的手指搭在车窗玻璃上,偏过头看向岑溪。 车内光线昏暗,借着孤零零的路灯,岑溪望着车窗内,却恰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她立即移开目光。 “上车。” 岑溪手指又无意识地扯着周倦的外套,伫立在原地看了一会。发现周围些许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岑溪终究还是挨不住。 绕到另一侧的副驾驶车门旁,想了想又往后退了一步。消瘦白皙的手指攥着后车座的车门把手时,用了一点力道。结果发现被锁死了,怎么也拉不动。 “岑溪,我是你的司机吗?” 周倦微微探出头,眼神往后瞥了一眼,有些咬牙切齿道。 岑溪松开手,“谁知道你的副驾驶坐过多少女人。” 听起来倒像是醋意大发,可惜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平,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 这句话仿佛就是为了找不痛快,让两人都不好受。 她没等周倦回答,便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身坐了下去。 周倦侧着看向她,没说话。 却是突然倾身过来,手臂撑在她的腰肢旁。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孔就这么放大在她眼前,只是眉眼间的情绪渐渐淡了下去。 周倦身上凛冽的檀香味淡淡地萦绕在岑溪的鼻间,一呼一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没有别人。” 周倦垂下眼睫,帮她将安全带拉上扣好,淡淡地说道。 “和我没关系,怎么样都是你的自由。” -- 第68页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如坠冰窟,岑溪索性撇开眼不再去看他,目光落向窗外的街景。 车缓缓启动,两道的树木飞速后退。 她闭上眼睛,脑袋贴着车窗。 蝉声疏疏,裹挟着草木味的夜风灌进敞开着的车窗里,缓解了那不尴不尬的燥意。 车窗缓缓关上,岑溪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脑袋抵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眼睛不解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周倦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方向盘上,控制着方向。闻言,微微偏过头看向她,“晚上冷,怕你着凉了。”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干,两个人一时之间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周倦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打开车载音乐,随机播了一首歌。 ……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冷静” “他不懂爱情把它当游戏” “他不懂表明相爱这件事” “除了对不起就只剩叹息” …… 周倦眉心跳了跳,在下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伸手将音乐关掉。 岑溪突然笑出了声,看着周倦,故意刺他,“你这是干嘛呢?” “我听不习惯,行了吗?” “到了。” 周倦将车停下,车载小灯孤零的清光映在他挺拔的鼻骨上,衬得他眉眼越发精致。 他的那件夹克外套还披在岑溪的肩头,里面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衬衫的扣子松了两粒,隐隐露出一截清瘦的锁骨。 岑溪别开眼,什么话也没说。 她的手指搭在车门上,用力往外推,没成想车门早就落了锁,“开门。” “岑溪。” 周倦叫了她一声。 “车门打开。”岑溪没理她。 周倦微微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将车门打开了。 岑溪弯身抬腿迈下车门,最终手指搭在黑色的车门上,目光却是落在坐在车厢里的周倦身上。 他的外套对于她来说太过宽大,浅粉色的针织衫拢在他宽阔的黑色夹克外套中,清冷的路灯落在岑溪的身上,显得她娇小又脆弱。 让人心生怜意。 她喊了他一声,“周倦。” “嗯?” “以后别来找我了。”她说。 短暂的沉默之后,周倦“嗯”了一声,声音从鼻腔里溢出,几近轻不可闻。 岑溪半天没等到答案,垂头之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还裹着周倦的这件外套,她立刻扯了下来,搭在臂弯间。 而后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低下身子,语气有些不耐道,“周倦!” “怎么了?” 他抬眼。 “没怎么。” 可是说话的语气却像是有着天大的问题,岑溪将臂弯搭在的那件外套扔进副驾驶,几乎是赌气般,“还给你。”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倦在岑溪走了之后,却是一直没有离开。 他等了一会,目光缓缓移动,落到对面高楼的那扇窗子时,停顿几秒。 而后,室内灯光明亮。 楼道外很安静,只有那此起彼伏的蝉声。 没完没了,叫个不停歇。 周倦脊背放松地靠在座椅上,后脑勺抵着椅背。 他的目光从高楼的灯光缓缓下移,最终停在岑溪扔在座椅上的外套时,倏然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车缓缓启动。 作者有话说: 歌曲来自张杰《他不懂》 第36章 岑溪回到家后, 房间里一片漆黑。 这个房子是前两个星期租的,房间里的走线还没走好。 客厅的灯又在前两天坏掉了,她说要找师傅来修, 结果一直忘记了这茬事。 现在只能打开手机电筒的光, 一路摸索着着走到卧室, 准备拿衣服换洗。 手指摁开衣橱旁的一盏小夜灯,微弱的灯光映进橱窗里, 她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一件白色的睡衣。 将衣服扔在床头, 结果一下没控制好力道。衣服斜斜掉在床沿, 她只能绕道另一侧将它拎起来。 墙角摆着一张梳妆台,那面镜子将她脸上的热意照得明显。 岑溪弓身将衣服拿起,侧头的时候就见镜子中的自己两颊泛着红晕, 不甚明显,因为光线朦胧。 她似乎是不敢相信,抬起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热度一度传递至冰凉的掌心之中。 岑溪条件反射般立时松开手,刚刚拎起来的睡衣险些就要掉到地板上,她反应过来连忙将它捞了起来。 却是在原地停留了许久, 周身的温度渐渐降下去。 目光却是落在面前合严实的窗帘上,仿佛隔着这一层纱布就能看清楚外面的景色一般。 最终,她还是伸手将灰色的窗帘布拉开。一瞬间, 清冷的月光,高楼闪烁的霓虹灯光,万家灯火全部透了过来。 她将玻璃拉开,视野一瞬间变得明亮开阔。 从她卧室的窗台外可以看见楼道下的景况,岑溪捏着睡衣的手指骤然一紧。 单薄的睡衣被攥出一道道折痕, 显得单薄又可怜。 周倦怎么还没走? 她的目光落在楼道下停着的那辆黑色SUV, 停顿三秒之后。 她像是为了验证什么, 趿拉着拖鞋走到卧室的房门口。 手指摸到墙壁的开关,啪的一声灯光打开,暖光模式下的房间瞬间变得明亮。 -- 第69页 她再次走向窗户旁,目光重新落在周倦停在楼道下的车子。 而后,看见它缓缓启动。 眨眼间,只剩下车尾灯闪烁在漆黑的夜里,而后穿进初夏的凉夜里。 所以,他是在等自己吗? 岑溪站在原地静默,脸颊未退的热度再次攀升。 她立刻将窗帘拉上,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心里却是有什么地方在慢慢坍塌。 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了。 …… 岑溪换上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洗手间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滴滴”震动不停。 房间里很寂静,稍微一点声响都能被放大。 她将头发擦得半干,而后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吹风机。插头插进插座里,温热的风穿过发梢。 她将手机捞了过来,点开屏幕看了一眼。 消息还在不停地弹,以往沉默的高中同学群,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像疯了一样。 她将吹风机关掉放在床沿,手指划开手机界面点进消息。 刚一登进去,手机卡顿了一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消息居然99+了。 她赶紧滑到最上面,看了一个大概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班长说想要一起聚聚,老同学叙叙旧,正在征求大家的意见与想法。 按理说,太久没见了。其实她都已经将大家的模样忘得七七八八,高三那年一起冲刺高考打下的革命友谊,也在时光的洪流中冲淡了不少。 因此,岑溪最开始是没打算去的,沉默潜水。 可奈何组织人班长已经在群里面@管理员了,而当初管理员的设置就是按照各科学习委员来的。 她高中的时候又恰好是语文学习委员。 群里面热热闹闹的,她也不好装作没看见。 她拿着手机随意地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群里倒是越来越活跃,这一番话炸出了不少潜水之人。 【王名瑞:@岑溪@江杨@蒋意@袁苑@盛可姜】 【王名瑞:你们这些小班头,都有时间出来吗?】 回得最快的是蒋意,当年岑溪和她关系还可以,只是后来上大学之后,关系便渐渐减淡了。 【蒋意:什么时候啊,我人现在还在江市,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 【王名瑞:群里投票决定吧,有意愿参加的都记得投票啊!】 【季月月:行。】 【张漾:行。】 【郑可希:+1】 …… 【王名瑞:那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发投票了。看见的都记得投票啊,别到时候过期了还没几个人投的,那搞得多尴尬啊。】 这句话发完,就见他发起了一个投票程序。 岑溪看了一眼,本来打算点进去的手指顿了一下,又退了出来,她看见王名瑞单独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王名瑞:语文课代表,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啊?】 估计是她一直在群里潜水,人家估计她没看见,还特意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岑溪眼皮跳了跳,突然因为自己默默潜水而感到心虚。 最终她还是想了想,脑子里盘算了一下最近自己的时间表,好像目前来看还挺空的。 随后,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最终回了一条消息过去,【我都可以。】 消息发送过去之后,王名瑞立刻回了消息过来,【OK】 岑溪看了一眼之后便退了出去,重新点进投票程序里,投下了郑重的赞同一票。 投票截止时间在晚上八点。 群里投票截止时,岑溪点进去看了一眼。 日期定在了本周五的晚上,就在汉市中学附近的一个酒店里,距离她租住的地方还是挺近的。 她躺倒在床上,微潮的头发铺在床单上,晕开点点水渍。 微微侧过身子,往枕头那挪了挪。脸颊贴在柔软的枕头中,手指却是不停地划着手机,不过半小时她便将群里大家发的消息看完了。 她发现,大家还是挺有乐趣了。 窥屏看他们聊天,还是很有意思的。 看得眼睛有些酸涩了,她才放下手机。 目光凝视着雪白刺目的天花板,重新翻了一个身。 半趴在床头,将刚刚扔在一旁的手机拿过来。 手指点进微信通讯录黑名单,周倦的微信头像就静静地躺在里面,从来就没变过。 白鸥停在海岸的栏杆上,昵称却不再是一个简单的Z。 周倦。 那是自己给他设置的备注,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字,却是占据了她多年的时光。 这几年里,她没有一次点进来看过。 岑溪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眼眶因为酸涩泛出些微的水渍。 她侧过头,闭了闭眼睛,水渍从眼角流出,划出一道水痕。 在灯光的照耀下,带着点点光亮。 内心有一块地方正在慢慢塌陷。 最终她还是将周倦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我来迟了!!!(容我痛哭一会,呜呜呜) 第37章 周五, 晚。 岑溪正弓着身子将塞在床铺下的箱子拖出来,里面装了一些文件资料,其中有一份是张颂遗落下的备份。 “你上次说的那张文稿, 确定是放在我这忘记拿了吗?” -- 第70页 岑溪将手机免提模式打开, 而后放在床上, 手指正在不停地在箱子里翻找。 “嗯。” 张颂应了一声,鼻音显然有些重。 “你感冒了?”岑溪眼睛瞥向手机, 手上动作未停, “换季, 自己照顾好自己。” 纸张翻阅哗哗作响,岑溪皱了皱眉头,“不应该啊?” “是没有吗?” “不是。”岑溪抽空回了一句, “掉了个东西。” “要紧吗?” “没事,那张稿子我找到了。”岑溪将那张纸抽了出来,目光浏览了一遍之后继续道,“不过我今天有点事要出去,估计暂时拿不过去。” “还好, 也不是很急。” “你说什么?” “没,我这两天也有点忙抽不开身,等我哪天有空了, 我再给你打电话说。”张颂飞快道,生怕她拒绝。 “也行。” 她将纸张放在床上,隔着一个箱子,岑溪微微够着身子将手机拿了过来,伸手挂断。 而后随意地放在地板, 将拖出一半的箱子整个都拖了出来。 里面除了放着纸张稿件之外, 还放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她将那些东西全部取出来搁在地上, 手指不停地翻找着。这个里面本来是放着一条项链的,是周倦曾经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这件事了。 岑溪蹲坐在地上,额头沁上一层薄薄的汗,整个箱子都被翻空了,还是没找到。 也许,真的不见了。 这几天,周倦也没有再来工作室等自己,想必那天晚上说的话,他全部都听进去了。 应该高兴的,可为什么她却开心不起来。 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半了。 距离王名瑞通知的时间,也快到了。 想了想,她还是将箱子的盖盖上,而后重新塞进床底下。 翻东西翻得身上直冒汗,箱子因为长时间放着不动,积了一层灰,蹭在身上有点痒。 岑溪去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才出门。 * 周五的夜晚,饭店里的客人变得多了起来。 岑溪顺着王明瑞在群里发的消息赶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都在谈天论地,热热闹闹的。 领路的服务员冲岑溪做了一个请示的手势,“女士,到了。” “麻烦你了。” 岑溪冲她点点头,而后踏进包间里。 “这位?” 说话的是离岑溪距离比较近的一个戴黑框眼镜,个子瘦高的男人,听见动静他扭头往后看了一眼,“这是我们的语文学委,岑溪?” 这句话说完,他还不确信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岑溪,我没记错吧?” 他的目光渐渐移到岑溪的身上,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意,手肘搭在脑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嗯。”岑溪感觉到有一瞬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笑了笑,“江扬,好久不见。” “大家也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他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转而对坐在沙发的一众人道,“还是我们的语文学委记忆好,你们这群人愣是一个都没想起我。” 说完,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得了吧,那还不是你变化大,大家伙认不出那不是人之常情吗?”说话的是穿着风衣外套,气质干练的女人,“你看看在座有几人你能叫出全名。”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七年的时间,大家伙都变了不少。 岑溪一眼看过去,能叫出名字的真的不多,有容貌发生变化的,也有气质发生变化的。 总之,大家都变了许多。 她之所以能叫出江扬的名字,也是多亏了他这些年幽默诙谐的说话语气,以及那多年不变的黑框眼镜,她才敢试探性地给出答案。 “愣着干嘛,快过来坐啊。” 那个女生说完这句话,往一旁挪了挪位置,给她腾出了一点空间。 岑溪看了一眼之后,抬腿走了过去,而后将裙子下摆理好才落坐,“蒋意,好久不见。” 老套又熟练的寒暄方式。 “不愧是语文课代表,记性这么好。”蒋意瞥了一眼岑溪,打趣道,“我还以为这几年,你早就把我忘记了。” 说完,她正色道,“好久不见。” “这几年,你在国外工作得怎么样?”岑溪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蒋意姣好的面容神色微滞,“还不错,你呢?工作室进展得还不错吧,我有个朋友在国家地理摄影那边工作,无意间看见你的作品刊登上去了。” “恭喜你啊,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难得你还能记得。” 岑溪微微垂下眼睫,似乎是想起来高中时两人无话不说的时候。 “那可不,你不会以为我去了国外我们两就真的疏远了吧?” 岑溪没作声。 大概蒋意也切切实实地意识到了,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已经疏远了,再也回不到曾经无话不说的时候了,适时地转移话题。 “不过,我还没想过班长竟然没什么变化。” “确实。” 岑溪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王明瑞高中时候的样子。 很快,她便放弃了。 太久远的记忆,根本就回想不起来了。 -- 第71页 但是只知道,高中的时候他就非常活跃。 因此,她点点头。 “不过,你倒是变了许多。” 蒋意从茶几上倒了一杯果汁,手指捏着玻璃杯,抿了一口之后看向岑溪,“以前你可是一个甜妹,怎么现在开始走温柔淑女风了。” “人都是会长大的。” 已经很久没听人叫过自己甜妹了,乍然听见还有些不太适应。 “好吧,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蒋意突然笑出声,而后弯身凑到岑溪的耳朵边,小声说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什么?” “张森高中的时候喜欢你。” 岑溪听见她这话,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意意,你又在和岑溪聊些什么八卦?” 说话间,岑溪看见一个男人朝这走了过来。他站在蒋意身旁,手指随意地搭在她的肩膀处,儒雅的脸庞挂着温润宠溺的笑意。 岑溪还没从她告诉自己张森暗恋的消息中回过神,脸上的讶异还未褪去,“你和万朝,这是在一起了?” “对啊,打算下个月就举行婚礼。”蒋意顺势靠在万朝的肩膀上,“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 岑溪万万没想到,高中时两个势如水火的两人居然走在一起了。 “行。” “很高兴大家愿意捧我王某的场,今天咱不论别的,就是老同学之间的叙叙旧。”王名瑞从座位上起身,目光环视包间一圈,郑重其事地说。 “好!” 大家纷纷笑着鼓掌。 “班长,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我这下了班就赶紧赶了过来,生怕迟到了,现在饭都还没吃。” “好好好,我先让服务员把菜上了。咱们边吃边聊,大伙都别急着回去啊,今晚不醉不归!” 岑溪看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红脖子粗的,显然是太过兴奋了,都有些缺氧了。 她看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脸孔时,一时之间竟然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时间还停留在高三毕业时,大家把酒言欢,闹得脸红却难忘的时光。 “万朝,你怎么回事啊?”王名瑞叫了他一声,“快过来喝酒,别一天到晚黏在媳妇身边,不嫌害臊啊!” “王名瑞!” 蒋意探头朝他喊了一声。 “得,我不叫他了。” 他做出一副怕了的模样,冲蒋意摆了摆手,而后继续跟身边的人继续畅聊。 蒋意凑在万朝的耳朵旁,说了一些悄悄话。 万朝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岑溪,“那你们先聊,我就过去了。” “岑溪,还没问你一件事情呢?”蒋意挪了一下位置,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你说。” “高考完之后去了上淮大学,有没有碰见你的心上人啊?” 她突然问道。 岑溪心口一悸,没想过她会突然这样问。 蒋意见她脸色变了,赶紧转移话题,“我突然想起来的,你不用回复我也没事。” 高中的时候,她知道岑溪有一个喜欢的学长,并且把他视作目标,努力考取那个大学,但是却是不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人究竟姓甚名谁。 大概是没有碰见,蒋意在心里骂自己。 明明是想要修补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因为这句话而变得不痛快了。 “我见到他了。” 岑溪看了一眼蒋意,说出这句话时却是平波无澜的。 好像,那人不是她等了许久的人一样。 * 饭桌上,大家畅所欲言。 喝酒喝得脸通红,说话都变得大舌头起来。 岑溪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嘴巴里,有点咸了,而后伸手拿起圆桌旁摆着的白酒。 舌尖上弥漫的咸味才被压了下去,只不过咸味被压下,辛辣的酒精入喉,火辣辣地刺激。 “来来来,同学们咱一起干一杯。”王名瑞作为今天的东道主,站直身子红着脸冲大家说道,“纪念我们曾经一起上学的日子。” “好!” 大家都很捧场,从座位起身后伸手端起搁在一旁的酒杯,朗声笑着说。 王名瑞因为酒喝得有点多了,脚步有些虚浮,起身的时候踉跄了几步,手掌撑着桌角才慢慢站直身子。 “班长,少喝点。” 蒋意好心劝解道。 “诶,你不懂。”王名瑞挥了挥手,“今天见到大家,我王某很高兴,仿佛一时之间我们又回到了高中那个青葱时代了。” 他有些感慨。 岑溪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她的记忆里,王名瑞看起来就不会是这种感慨的人,这样子倒是颇具喜感,却又让人难受得很。 总归,那些时光都是回不去的。 “岑溪!” 他陡然加大音量喊了她一声。 大家的目光顺着他的这句话,齐刷刷地落在岑溪的身上,“当年,你可算得上是我们班考得最好的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你高三最后一年像是发了什么疯,莽着一股劲头。”他说这话时顿了顿,“你可是我们班除了张森之外,考得最好的一个人了。” “张森,你说是不是?” 王名瑞突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他身旁站着的那个男人。 岑溪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张森,奇妙的缘分又增加了。 -- 第72页 和以前总是带着眼镜,沉默寡言的人设相比,眼前之人看上去倒是沉稳了许多。 两人之前在淮市的时候打过照面,但是当时竟然没能认出,说出来终归是有点歉疚之意。 “是。” 张森隔着这一桌的佳肴,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直直落在岑溪的身上,带着点点笑意。 “说起来我们两个之前还打过照面。” “对啊,上次没能认出。”岑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坦荡地向张森表示歉意,“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我也没认出。” 说完,冲王名瑞碰了一杯,而后仰头闷了这一杯酒。 “岑溪,你也别愣着了。”江扬冲她大声嚷嚷道,“大家伙一起干杯啊!” “好。” 岑溪将餐具旁已经喝了一半的酒杯举了起来。 酒杯碰酒杯,里面的酒液晃荡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干杯!” 岑溪一口闷了酒杯里的酒水,大概是喝的时候不小心呛到了喉咙,她连忙偏过头捂着嘴咳嗽几声。 “岑溪,你是不是不太能喝酒啊。”蒋意担忧地朝她看了一眼,“要是他们还让你喝,你就拒绝。” “没事。” 这一杯酒其实构不成什么,在淮市工作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因为跑客户而多喝几杯,酒量在那时候都被锻炼得差不多了。 从淮市回来差不多有四个月了,这四个月里倒是没怎么再喝酒,此刻应该只是还没有适应而已。 “我以前可是挺能喝的。” “想不到啊。”蒋意略微诧异,“不过我听盛可姜他们说,等会估计还会去KTV唱歌。” “你等会去吗?” 岑溪摇了摇头,“我不去了。” “岑溪,你怎么这么可爱!” 蒋意伸手捏了一把岑溪的脸颊。 “蒋意,不许捏我的脸!” 蒋意松开手,眼睛里的笑意就没有止过。 高三那年的毕业晚会,岑溪偷偷喝了一点酒。那时候她的酒量看起来没有现在这样好,只尝了一点就被呛出了眼泪。 眼睛里像闪着星星似的,那时候的她还是个甜妹,班里一群男同学看见了保护欲爆棚。 一个个非说要送她回家,这事到最后还是她哥岑风来解决了。 如今看来,岑溪本质其实还是没变。 总觉着两人还在高中,无所顾虑。 * 岑溪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感觉脑袋有点晕,但是好在她喝酒不上脸。 饭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人在喝酒。 她半靠在沙发上,手指翻开划着手机屏幕。 “岑溪,你在干嘛呢?” 岑溪手指一抖,不小心拨通了周倦的微信通话,她吓得连忙挂断。 “没。” 这句话落,手里捏着的手机嗡嗡震动,她甚至都不敢看。 “电话响了,快接吧。” 蒋意指了指她的手机,而后看了一眼酒桌中不停喝酒的万朝,“我去叫他少喝点,等会我们送你回去。” “那就麻烦你了。” 本来她是打算给岑风打电话的,因为这几天他有一笔项目要在汉市进行投资,所以应该有时间的。 但是一想到他忙前忙后的,也不想再让她哥将本就不多的精力还要分散到她的身上。 于是岑溪没和蒋意客气。 等蒋意离开之后,她才将刚刚压在沙发里的手机翻转过来。 周倦。 电话接通,那边没有说话,清浅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传递到她的耳朵边。 “喂。”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扣了扣沙发面,眼睛瞥向餐桌。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灯光夺目,照在每一个人的脸孔上时都是真切的。 大家今天看起来都很高兴。 “怎么了?” 她听着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很想哭。 她将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他却毫无反应。 岑溪果断挂断。 电话却在不停地打过来。 …… “怎么哭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也许可能,还有一更!!!(斯哈斯哈斯哈斯哈……) T^T 这一更写不完了,明晚九点更(应该是个小肥章,嘘!∩_∩) 第38章 嘉南会所。 周倦正在和万嘉公司的万总洽谈一笔合作, 合同谈得差不多接近尾声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面露歉色地看向对桌的万总, “抱歉, 我接一通电话。” 万鹏脸上的笑意堆在一起, 看起来还挺高兴,“周总, 你有电话就先接电话。” 他端起桌面上摆放的酒杯抿了一口, 藏在桌沿下的腿却是止不住的发抖, 心下发觑。 周倦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是一个狠人,典型的笑面虎。这份合同偏偏多让利了几个点, 他的心都在滴血,却只能笑脸迎接。 没办法,谁让周倦的商业版图够大。 这块饼他吃不下,迟早会有他人接手。 弱肉强食的世界就是这样。 周倦从包间里出来,找了个空闲的位置。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直到岑溪浅浅地“喂。”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 -- 第73页 感觉喉咙间干涩极了,手指抄进口袋准备摸出一盒烟时, 他顿住了,最终收回手。 “怎么了?”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周倦低着头,晦暗的光线落在他的发丝之中,阴影落在他的眉睫之上。 他仰起头, 喉头里滚出一声笑。 那晚, 岑溪让自己以后不要再去找她了, 他都一一照做。 总该给点时间,让她好好考虑考虑。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人呢? 口袋里的烟被他摸出来,抽出一根咬在嘴里,打火机橘红的亮光在长廊里晕成一个小点。 香烟被点燃。 周倦狠狠吸了一口,手指划着手机界面将电话重新回拨过去。 挂断。 挂断…… 电话接通,传来不甚清晰的吸气声。 他的眉心皱了皱,心脏像是被不知名的东西给攥住。 出口的话带着无尽怜意与疼惜,声音轻到他自己都未发觉。 “怎么哭了?” * 饭吃得差不多,但是王名瑞等人还在闹哄哄地准备继续干酒。 蒋意等了一会,最终看不下去了。 将万朝从酒桌上拉了过来,转而对万名瑞他们说,“班长,我们还有一点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王名瑞此刻显然喝大了,脸色通红,他朝蒋意挥了挥手,而后冲桌上其余人道,“有事的就先走,没事的就留下来一起继续喝。” “我们一醉方休。”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在万嘉广场定了一个包间,到时候我们去k歌。” “好!” 说好的人,此刻显然已经喝高了,分不清东南西北。 岑溪看着万朝泛红的脸孔,转而对蒋意说,“要不,我还是叫我哥来吧。” “万朝喝酒了不方便开车,我让我哥带我们回去。” “没事。”蒋意将万朝垂在她肩膀处的脑袋往上推了推,低着头看着他,话却是对岑溪说的,“哎,我早就预料到了。” “幸好我先叫了代驾,等会她到了就会给我打电话的。” “行。”岑溪看了一眼明显喝高的万朝,还是忍不住对蒋意说道,“等会回家,你记得给他泡点醒酒的。” “酒喝多了,明天早上起来容易头疼。” “知道了。”蒋意搀扶着万朝,将他拖到沙发上,让他靠在沙发上,“不过,你自己回去也记得泡点醒酒的啊。” 她指了指岑溪的脸颊,红得要命。 偏偏她自己还没察觉到。 “你真的不要紧吗?”蒋意有些担忧地看向岑溪。 “真没事,不骗你。”岑溪笑了笑,“我酒量可不是说着玩的。” 两人坐在沙发一侧,闲聊了一会。 蒋意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发出嗡嗡的声响,她低下头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转而接通道,“嗯,我是。” “好的,我们马上就来。” 她挂断电话,将手机重新塞进口袋里,看向岑溪,“走吧,我叫的代驾快来了。” 转而又对王名瑞等一众人说道,“我们就先走了。” “好。” 王名瑞冲她点了点头,顺带挥了挥手。 “我也先走了。” 岑溪紧随其后道。 “岑溪,你不和我们一起去K歌吗?”江扬性格大大咧咧,冲岑溪大声喊道。 “我就不去了,我五音不全。”岑溪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太行。 “那行吧。” “记得到家之后在群里报一句。”王名瑞像是突然想起来了这一茬事。 大家都突然笑出声,有几个忍不住感慨出声,“班长,你这做得让我感觉咱还处在高中。” “哈哈哈哈哈哈!” “做事有始有终,在座的各位别忘记了啊。”王名瑞举着酒杯,从座位上起身,半开玩笑地说,“不然,到时候我在群里狂轰乱炸可不要怪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 岑溪从沙发上起身,脸上还带有笑意,“再见啦。” 蒋意走到沙发旁,推了推明显已经睡过去的万朝,“万朝,走了。” 见他没有反应,蒋意微微俯下身子,手指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架在自己身上,几乎是把他拖着带走的。 岑溪紧随其后。 三人走了没几步,酒桌上一直沉默着的张森突然站起身,惹得王名瑞等一众人目光都移到他的身上。 “抱歉,我想起来我也还有点事情,就先离开了。”说完,他又继续道,“下次我请客,到时候大家伙再一起聚聚。” “走吧走吧。”王名瑞嘟囔几句,“怎么这一个个的都要走。” “不管他们了,我们继续喝!” “酒量不太行的就少喝点啊,不然回家家里人要说了,我王某不背锅啊!” “哈哈哈哈哈哈!班长贯会说笑了。” …… * 从饭店里出来,万朝整个人半醒半醉的状态。 他推开蒋意的手,连忙跑到一旁的垃圾桶附近干呕,整个人看起来不舒服极了。 蒋意拎着包追了上去,站在台阶上半蹲下身子正在给他拍背。 “岑溪,你可以帮我去买一瓶矿泉水吗?” 蒋意微微偏过头,眼睛里有些担忧。 -- 第74页 岑溪此刻脑袋里面有些晕,没想过白酒的后劲这么足。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夜晚的凉风扑在脸颊上,稍稍清醒了一些。 “好。” 饭店旁边有个24h便利商店,她从台阶上走下去。 下楼梯的时候,脚后跟处有点疼。 她低下头朝脚后跟那看了看,原来是鞋子将脚磨破皮了。 之前一直在饭店里面呆着,没怎么走动自然是感受不出来。 大脑清醒一点,此刻走几步便能感受到疼痛。但她还是继续往前走。 酒劲忽上忽下,下台阶时踩空了一节台阶。 一个没注意,脚踝扭到了,整个身体往前倾就要摔倒了。 突然,手肘被人拽住往上扯了一下,她才勉强稳住身形,转而朝身后之人看了看,似乎是在分辨来人,“谢谢你。” “不客气,你是要去买什么东西吗?”张森松开手,单手抄进裤兜,目光落向她的脸颊。 “万朝刚刚吐了,蒋意抽不开身,我去帮他买瓶矿泉水。” 岑溪伸手将吹起来的头发丝别在耳朵后面,解释道。 “刚好我也要去买东西,你在这等我一会。”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岑溪,而后笑了一下,“我帮你带。” “也行,那就麻烦你了。” 脚踝和脚后跟处都在隐隐作痛,让她不经想起一个童话——《海的女儿》 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刀尖上,当然她此刻的处境并没有那么夸张。 岑溪垂下眼睛,心里却是想着未来一段日子是不会再穿这双鞋子了。 好看但是不耐穿。 张森回来得很快,他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岑溪正半蹲在台阶上,脸颊埋进掌心之中。 他收回目光,没有走过去。 反而是先走到蒋意身旁,将手里捏着的那瓶水递了过去,“给。” 蒋意抬起头,看见来人是张森之后微微诧异,接过水之后推了推正弯着腰干呕的万朝,“拿着。” 而后扭头看向张森,“谢谢。” 眼睛却是四处环顾搜寻岑溪的身影,见她蹲在台阶上,心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怎么会忘记,岑溪可是会酒后失态的。 虽然,这么些年没有见过了,但是也不敢确定她喝醉酒之后还会不会这样。 “万朝,他怎么样了?” 张森问道。 “他酒量不太行,今天喝得有点多,估计身体应该不太舒服。” 说完,她看了一眼万朝,此刻他的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面上表情不太轻松。 蒋意有些担忧地说。 此刻一个穿着黑色工作服马甲的中年女人一边看着手里捏着的手机屏幕,一边小跑着朝蒋意走来,“女士,请问是你叫的代驾吗?” “是的。” 万朝又难受地干呕几声。 蒋意看了一眼蹲坐在地的岑溪,“岑溪,走了。” 被人叫了一声名字,她才猛然回过神。 埋在掌心之中的脑袋抬起,脸颊上除了喝酒留下的红晕,还有枕在手心里留下的褶痕。 不多,也不甚明显。 “要不,我送她回去。”张森看向蒋意,斟酌着开口,“你先把万朝送回去。” 蒋意心下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碍事的,我和她说好了的。” 岑溪已经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万朝,又看了一眼蒋意,“你先送万朝回去吧,我刚刚给我哥打电话了,他等会就来接我的。” “你们快走吧。”她又看了一眼代驾,眼睛里不甚清明。 “那好吧。”蒋意有些抱歉地看向张森,“麻烦你在这陪她等一会了,我就先带万朝回去了。” 说实在,她还是放心不下岑溪。 但是张森也算是多年同学了,虽然暗恋岑溪,但是总归不会做出逾距的事情。 毕竟,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好。” 张森帮着蒋意将万朝搀扶着送进车厢里,蒋意将万朝安顿好,而后从车窗里探出头朝岑溪挥了挥手,喊道,“岑溪,下次我们再见!” 岑溪往前走了几步,最终停在花坛旁边,冲蒋意挥了挥手。 而后,坐在花坛的瓷砖上,微微垂下头。 等车开远,张森折返回来站在岑溪身前,目光落在岑溪发旋上,“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啦,我哥马上就来接我了。” 岑溪婉拒道。 * 周倦赶到这的时候,岑溪坐在花坛的瓷砖上,脸颊埋进掌心之中搁在膝盖上。 凉风将她风衣外套下搭着的裙子下摆轻轻扬起,露出光裸的脚踝。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男人,看样子两人似乎是认识的。 周倦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岑溪。” 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不算远。 岑溪埋进膝盖的脸颊抬起,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她身旁坐着的那个男人,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转而他略低下头,询问岑溪,“你们认识吗?” 岑溪没说话,却是突然站直身子,脸上的表情一点点丰富起来,“你来啦!” 而后小跑着扑进周倦的怀里,周倦顺势张开手,瞬间扑了个满怀,身体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而后伸手将她落进嘴巴里的头发丝给勾了出来。 -- 第75页 岑溪抬起头仰着下巴,语气里有几分责备,“你怎么才来?” 一旁沉默的张森渐渐走了过来,手指捏着在一起,骨节泛白,语气彬彬有礼,“你是她哥哥?” 周倦漆黑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可却是注意到张森隐忍的情绪。 他还没有开口,岑溪从他的怀里退出一点距离,扭过头看向张森,抢着回答,“对啊。” “有问题吗?” 周倦将岑溪摁回自己的怀里,唇角捎上一抹笑意,几乎是挑衅着反问。 张森攥紧的手指微微松开,“没事,那就麻烦你送她回去了。” 周倦皱了皱眉头,这话说得他一点都不爱听。 “我脚疼。” 岑溪委屈地看向周倦。 他顺着她说的话,目光缓缓落在她白净的小腿上。 视线一路下移,看着她白皙的脚踝略微红肿,脚后跟磨红了一大片,“怎么弄的?” 她从他的怀里退出一点距离,“我不想穿这个鞋子了。” 她挪了几步自己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着,弯身将脚上穿着的那双鞋子脱了下来。 而后像个小学生一样乖巧坐在椅子上,睁着一双不算清明的眼睛看向周倦。 他站在原地没动,眼神却是落在岑溪的身上。 而后缓缓叹了一口气,抬腿走到她的身前。 半蹲下身子,微曲起一条膝盖半跪在地上。他的指腹冰凉,触及她脚踝上的红肿时,岑溪瑟缩了一下。 对面商场招牌投下零零光亮,穿过马路两侧枝桠交错的树隙,混着远处铲过来的车灯一同撞进周倦所剩无几的视野里。 “周倦,我回不去了。” 岑溪手掌撑在棕色的长椅上,指尖蜷起扣着椅子老旧剥落的木屑。 木屑刺进指缝之中,她怏怏地收回手。 他没说话。 岑溪仰着头看向已经黑透了的天空,脚趾点在地面,突然笑着说道,“我怎么回去啊?” 语气倒是有几分惆怅。 周倦单膝跪在地上,背过身体,将整个脊背露在岑溪的面前,扭过头看向她,“上来,我背你。” 从她这个角度看来。 周倦逆着光,路灯清冷的光亮垂在地上。光落下来的行径拢在他的身上,将他眉睫之上略显凌乱的发丝挑着白色的光边。 眉眼清隽。 她像是被蛊惑般,慢慢站直身体。 而后半俯身子趴在他的肩膀上,却是不老实地挪动身体,最终从他的脊背探出头。 “鞋子。” “知道了。” 周倦伸手将她刚刚脱下放在长凳下的那双帆布鞋给拎着,另一只大掌扣在她的脊背上,提醒道,“手挂我脖子上。” “哦。” 她听话地抬起手,勾住他的脖颈。 手指像是抚上了他的喉结,修剪平整的指甲无意识地扣了一下。 而后,她感受到了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的样子。 “别闹。” 周倦没什么威慑力地喊了一声。 “周倦,你是不是喝酒了?” 她闻到了酒精的味道,一时之间分不清是他身上的,还是自己身上的。 “嗯。” “好巧,我也是。” “你是不是还抽烟了。” 她又说了一句,不过是陈述的语气。 “嗯。” “以后少抽点烟,对肺不好。” 这句话她以前说过许多次,可是他没一次答应过。 “嗯。” 岑溪趴在她的脊背上,下巴搁在周倦的肩膀上,“我跟你说,我可是甜妹哦。” 热意递至周倦的耳蜗,“嘘!我一般不告诉别人这个秘密的。” 岑溪竖着食指递在唇边,却是歪着头看向周倦,里面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喜欢。 “嗯。” 周倦应了一声,他知道。 从大学里,她从包里翻出一根棒棒糖递给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手掌扣在岑溪的脊背上,微微用力往上带了带,防止她溜下来。 岑溪很瘦,脊背都没什么肉,他的手掌光是贴在上面,就能感受到她骨骼的走向。 “我再跟你说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你说。” 他配合着应道。 “你知道周倦吗?” “嗯。” 岑溪自以为自己很聪明,脑袋搁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她只要稍稍抬起头,便能触碰到周倦绷紧的下颌。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倦随口问道,手指拎着她的那双白色帆布鞋。 “知道,周倦啊!” “嗯。” “别打岔,我要继续说了。”岑溪伸手推了推周倦的脸颊。 他的侧脸很好看,骨相优越,鼻骨挺拔。 她的手从他的喉结上落下,而后一路上抚,触在他的鼻梁上。 “说吧。” 周倦放弃挣扎了,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周五的夜晚,街上很热闹。 宵夜摊,烧烤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彩灯,霓虹灯闪烁不停,晕在周倦的瞳孔里,成为一个小光点。 “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他了,不过我谁也没说。” 周倦脚步微顿,停在原地,“你说什么?” -- 第76页 他的心口在疯狂跳动。 “我说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她凑在他的耳朵边,轻声道。 而后脑袋搁在他的肩窝,一阵晚风过境,她舒服地眯起眼睛,脑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周倦微微侧过头,心口狂跳不止。 车停在马路边上,他将岑溪放在马路旁的那个长椅上,蹲下身子给她把鞋穿上。 岑溪睁开眼睛,哼哼唧唧地蹬掉鞋子,“磨脚,不想穿。” “乖,先穿着。”周倦将鞋子重新捡回来,手指微微控制着她的脚踝,帮她把鞋给套了上去。 然后绕到副驾驶旁将车门拉开,再折返回去。 他俯低身体,长臂从她的肩窝绕过去,卡在胸口下面一点的位置,将她公主抱似的抱起来。 动作很轻地放进副驾驶座位上,弓身帮她把安全带系上。 等他从副驾驶抽离身体时,眼睛落在岑溪的脸孔,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一瞬不顺地盯着他看。 车里没有开灯,逼仄晦暗的空间里,她的眼睛亮如繁星。 周倦克制地退了出去,关上车门。 车开得很平缓,一路几乎畅通无阻。 * 车停在岑溪租住的楼道下,他声音很轻地喊了她一声,“到家了。” 岑溪睁开眼睛,周倦搭在她身前的那件西装外套缓缓下落。 浅眠一觉之后,岑溪感觉理智回笼了不少。 可是,酒精还是在灼烧着为数不多的理智。 她沉默着推开车门,下车时脚步险些踉跄着摔倒,周倦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 最终周倦几乎是半抱着将她送到家门口,手指扣在她的发旋上,低下头还能看见她泛红的脸颊。 ”快进去吧。“ “晚上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话落,他将门合上,不再去看岑溪的神情。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手指掐进手臂里。用了一点力道,指甲印立刻陷了进去。 她感觉脑袋嗡嗡地疼,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 说不上来的难受。 …… 门再次被敲响,岑溪靠在客厅沙发上缓缓直起身子,而后一步步挪到门前。 她半蹲下身子,眼睛凑在猫眼前,目光往外探。 门打开,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周倦站在门前,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是他刚刚跑药店里买的。 醒酒药,醒酒茶,治头疼的…… 应有尽有。 就是这廉价的塑料袋看起来和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不是说了不要随便给人开门的吗?” “可是你又不是别人。” 周倦沉默,而后将袋子递给岑溪,嘱咐道,“醒酒药,睡前记得吞两粒。” “还有……” 周倦其实想问岑溪,她那时候说的话。 他真的不明白了。 “周倦,我有话要跟你说。” 岑溪打断他想要继续说的话,低着头看向他手里拎着的袋子时,突然放缓了音量。 “你说。” 身高原因,他低垂着头看向岑溪。 目光却在触及她赤足踩在地面上时,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太好,“光脚踩地上,不怕着凉了?” 岑溪没理会,只是说,“你再低一下头。” 周倦听话地又低下头。 岑溪手指突然勾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脑袋往下压了压,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拉近。 她的舌尖抵在周倦的唇瓣上,舔了舔。 周倦瞳孔骤然收缩。 吻一路下移,沿着他脖颈淡青色的血管碾转至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岑溪的目光停顿三秒,而后牙齿轻轻咬了上去。 周倦轻“嘶。”一声,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岑溪松开一只挂在他脖颈的手,缓缓下移,落在他喉结下方的那颗淡青色的痣时,突然用了一点狠劲。 一口咬了上去。 而后抬眼看向周倦,松了口,语气有些无辜道,“我没赤足踩在地上。” 说完,脚趾踩在周倦锃亮的皮鞋上。 用了一点力道,她踮起脚尖,重新勾着周倦的脖颈,亲了上去。 岑溪其实没多大的技巧,青涩极了。 周倦将她慢慢从自己的怀里扯开,漆黑的眼睛深陷情/欲之中。 楼道的声控灯熄灭,只有窗外清冷的月色透了进来。 岑溪身上那件卡其色的风衣外套应声落在地上,周倦颀长的指骨勾着她肩膀的那件纯色裙子的细肩带,微微挑开滑至锁骨处。 俊朗的面容埋在她的肩窝处,牙齿啃噬着她细瘦的锁骨。 岑溪脊背抵在门框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 天鹅般的脖颈扬起惊人的弧度,拉出濒临破碎窒息的美感。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了。 周倦手掌掐着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身子往上抬了抬,颀长的指骨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只能仰头看向自己。 月光忽闪,破碎着散进楼道。 借着这不算明亮的光线。 周倦从她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 作者有话说: 这章好肥,我被榨干了【躺倒jpg.】感谢在2022-06-20 12:20:09~2022-06-21 20:5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77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蛋挞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周倦恍然回过神, 捏着岑溪下巴的手卸了力道。 她的眼睛里分明是不清醒的。 “岑溪。” 他哑着嗓子叫了她一声。 “我在呢。” 她哼唧着回应,声音软绵绵的。 他克制地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推开,目光触及到她锁骨上的咬痕时, 僵硬了片刻。 而后, 狼狈地别开眼。 岑溪挂在他脖颈上的手指渐渐松了下来, 虚虚地圈住。 脚趾完全踩在周倦黑色的皮鞋上,脑袋歪倒在周倦的怀里。 周倦的手指拢在她的腰际, 将她往前扣。大掌摩挲着她腰际的那块软肉, 下巴搁在岑溪的发旋上。 两个人的距离几乎为负。 她闭着眼睛, 酒精已经完全侵蚀了她的头脑。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劈里啪啦地燃烧着,一点即燃。 她一呼一吸间落下的热气尽数扑在周倦的喉结上,喉结上的那块肌肤被她咬破了一点皮, 热气顺着皮肉似乎要侵入他的心脏。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揽在她腰际的手掌抬起,扯了扯不算很紧的领带,而后扔在玄关的柜台上。 指骨搭在领口,松下前端的两粒纽扣。 手掌撑在墙壁之上, 将岑溪紧紧地圈在自己的怀中。 他的呼吸渐渐平缓。 虽然喝了酒,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头脑此刻是完全清醒。 醉的人是岑溪。 酒后吐真言,作为一名商人, 他本不该轻信。 可当这些话落在他的头上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法不当真,没法不去计较。 岑溪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好像两人之间没有隔着的三年光阴,那些冷眼那些剑拔弩张的氛围都只是一时的错觉。 房间里很安静, 窗外树影摇晃, 月光被敲得七零八落。 周倦手指绕过岑溪的肩窝, 另一只手弯在她的膝盖下,将她打横抱起。 房间里很整洁,他的目光环顾了一下房子里的大致走向。 想起了上次见着灯光亮起的房间位置,最后他推开一扇门,往前走了几步,微弓下身体手肘向前展开,将岑溪放到床上。 整个动作进行得异常缓慢。 房间里有些闷热,隔着一扇玻璃,窗外不眠不休的蝉声鼓噪着耳膜。 周倦停在床前站了一小会,岑溪来来回回翻了几个身,看起来睡得并不算安稳。 碎发被汗水沾湿,黏在额头上。 周倦目光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最终找到空调遥控器。 他帮她把空调打开,却又将铺得整齐的床铺掀开一角,半搭在她的身前。 房门被带上。 周倦走到客厅烧了一壶水。 水壶里的水烧得发出咕噜的声响,房间里安静。 他靠坐在沙发上,手指撑着额头下巴抵在沙发的扶手上,长腿无处落地,只能屈起搁在着狭小的空间里。 唇齿间似乎尝到了一点腥甜的味道,他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拭了一下。 借着不甚清明的夜色。 周倦垂头一看,指腹沾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血迹。 他觉得自己该好好的和岑溪聊一聊。 “嘀”的一声,水开了。 等水温差不多凉了一些,他走到卧室,将岑溪喊醒,“把药喝了再睡,不然明天醒来头疼。” 岑溪半梦半醒间,被他叫醒,有一点小脾气。 迷迷糊糊地将药吞了之后,又重新倒回床上睡觉了。 周倦帮她把被角掖好。 蝉声阵阵。 周倦差不多在她床边坐了大半夜,她半夜喊渴,他托着她的脑袋给她喂了一点水。 渐渐的,岑溪脸上的红晕才褪下。 睡觉逐渐老实起来。 周倦看了借着窗口落下的月光,将门合上。 * 岑溪醒来的时候,被子已经一大半都掉在地板上了,只有那稍稍一角还挂在她的身上。 她坐起身子,脊背靠在床头。 缓了几秒钟后。 她将已经完全掉地上的被子扯了上来,赤脚踩在地板上。 理智回笼,最晚干的事一一涌进脑海。 岑溪懊恼地用手锤了锤自己的额头,似乎这样才能让她好过一点。 可其实她一般喝醉之后,根本就不会怎么说话。 祸从口出,多说多错。 昨晚的那一番话,一半是借着酒意出口的,一半是突然想问的。 她摸不清周倦的态度,有太多太多的话憋在心里。这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心口,喘不过气。 可是后续的发展着实是脱离了轨迹,最想问的话她其实还是没有问出口。 现在她只要微微一低头,锁骨处那块的痕迹怎么也忽视不掉。 她其实有那么一刻真的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听错了。 她起的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收尾了。 昨晚还没有洗澡,身上一股酒精的味道,黏在身上着实不好受。 从书桌经过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压在书下的手机,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没有放在这里。 不作他想,她摁开手机屏幕。 发现班群里的消息又99+了,其中王名瑞还@了自己好几次。 -- 第78页 她使劲回想了一下,似乎也没想起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事。 直到点进聊天界面,看见那一排的【已安全到家】之后,她才明白过来,立刻编辑文字发送过去。 【岑溪:已安全到家。】 很快,江扬回了一条消息。 【江扬:岑溪你不是回过一遍了吗,怎么忘记了。】 【江扬:原来学委还有喝酒记忆断片的时候啊。】 岑溪缓缓敲出一个【?】 不过群里又沉寂下去了。 她手指一路划着屏幕,直到翻找到那一条。 【岑溪:她已安全到家。】 本该是没什么的,上一条是报平安,下一条也是报平安的。 只是不知道谁揪着这个她字,展开无限遐想。 她不记得自己回过,看着语气应该是周倦。 她的手机还没有设置密码,因此划开屏幕就可以直接点进去了。 【曾可露:她?】 【曾可露:看来我错过了不少事情啊,可惜那天我有事不能去!!!(好恨jpg.)】 【王嘉嘉:吃瓜。】 后面稀稀拉拉地还有几条吃瓜的消息夹在清一色的报平安中,后来消息渐渐减少。 张森帮她解释了。 【张森:岑溪是被她哥接走的。】 岑溪看到这眼皮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改在晚上11点,熬不住的宝子可以先睡啦!!! 晚安,好梦O(∩_∩)O 第40章 当时她确实是给岑风发了一条消息, 但是他还没有回复自己。 估计是还在忙,可能没有看消息。 昨天晚上,她坐在花坛上闭着眼睛将脑袋埋进膝盖里。 一来是胃里有点不舒服, 脑袋有点胀痛, 急需静静。 二来, 她和张森两人单独相处属实有些尴尬。 虽说是同学,之前在淮市时也匆匆见过几面。 但是, 此刻单独相处总觉得怪怪的。 胃里不是很舒服, 她也就没找话聊。直到那一阵带着寒意的冷风灌进脖颈时, 一直发胀的热意才稍稍缓解下来。 缓了一阵之后,大脑明显清醒了些许。 她抬起头对张森说,叫他先回去, 不用等自己了。 但是他拒绝了。 她只好沉默着,什么话也没说。 可是,人越清醒便越能感受到如火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的脊梁骨灼穿。 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蒋意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张森高中的时候喜欢你。’ 不论这句话是否属实,可一旦腾起了这个苗头, 就再也止不住地联想。 偏偏这时,张森的话自她的头顶响起。 “要不还是我先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你哥可能睡着了没有收到消息。”他似乎是怕她误解, 补充道,“女孩子晚上一个人不安全,何况你还喝了酒。” 是啊,她无法辩驳。 当初在淮市经历的事情,至今还心有余悸。 偶尔做梦想起, 半夜惊醒。 可是她宁可张森在这陪着她等她哥, 也不想接受他的好。 于是她从膝盖里抬起头, 手指伸进外套口袋里将手机拿了出来,而后摁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 有很多条消息。 皆来自联系人——周倦。 她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最终改而给周倦回了消息,继而抬起头看向张森,“我哥他回我了,马上就会过来的。” 她朝张森撒了一个谎,虽然很对不起他。 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比起麻烦他,自己似乎更愿意麻烦周倦。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终究是有所动摇了。 张森笑了一下,“好。” “我等你哥来了,再离开。”她听见他淡淡地说道,可是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带着点点笑意。 虽然,她不明白。 他看着自己,似乎是有话想说。 可是最终,还是一字未言。 周倦来得比她预想中的要快很多,在听见他叫自己的时候,她抬起头,余光却注意到张森的表情似乎微微凝滞了一下。 而后,她从花坛卡座上起身,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丰富起来。 继而她跑着扑向周倦的怀里,不再去看背后的张森。 她听见张森问,“你是她哥哥吗?” 没等周倦回答,她抢先承认了。 她如果说不是,那是什么关系呢?好像她和周倦至今也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她撒了一个一戳即破的谎。 脚底穿的那双鞋子才买不久,穿起来着实磨脚。 她借此酒意,装作确实是喝多了,大脑不清醒。 “周倦,我回不去了。” 她藏在风衣下的手紧紧抓着长椅的卡槽,含糊着说。 其实心里是清明的。 她在试探,试探周倦的底线究竟在哪。 他沉默着没说话。 于是自己又复述了一遍,“我怎么回去啊?” 可当他半跪在地上,语气无奈地说要背她的时候,她承认自己的心口像是落了一拍,有着片刻的怔愣。 她的心里在摇摆,压在心中的那杆天枰已经有所倾斜了。 最终,她趴在了他的脊背上。 清冷的路灯散落在他的脸上,自己的脑袋搁置在他的肩窝。周围很安静,没什么人来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抚上了他的喉结。 -- 第79页 “别闹。” 真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她暗自在心中嗤鼻,可是还是收回了手。 “周倦,你是不是喝酒了?” 她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酒精上头,将过错归咎在他的身上,好似这样就能为刚才失控的行为开脱。 可是除了酒精,她还闻到烟味,在酒精的挥发下,香烟的味道就显得没那么重了。 她还是忍不住将以前叮嘱过的话又重新拉出来说了一遍,没想过要他有所回答。 蒋意说自己其实是个甜妹,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向周倦说了,不知道他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态度。 大概会很惊讶吧。 明明在几个月前,两人之间的气氛僵硬得要命。 放了那么多狠话的人,最终会趴在他的肩头,告诉他说:其实自己是个甜妹。 他回“嗯。”的那刻,究竟是真的这样觉得,还是敷衍居多呢? 有一瞬,她真的好想问他,当时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吗? 玩玩而已,是真的没有感情吗? 可是,自己还是没问。 反而将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我说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概括了二零一二年,热烈而盛大的暗恋。 可是周倦没说话。 她想,如果当时他在自己说下那句话后,追问自己。 也许,她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从此年少时的暗恋,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心事了。 他将自己送回家,跑下去买那些醒酒药,醒酒茶,治头疼的药…… 灯光下,他的额头似乎还覆着一层薄汗。 究竟是有多急呢? 她想。 呼吸微乱。 她听见自己说,“周倦,我有话要跟你说。” 那一刻,她情感的天枰已经彻底倾斜。 闭着眼睛趴在他的肩膀上时,明明脑袋已经昏昏沉沉。 很累,想睡觉了。 可是还是忍不住在想。 她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即便有时候的行为虽然看起来和十几岁时一样幼稚。 可是,却再也没法以从前的思维去看待问题了。 夜深人静之时,她忍不住去想,去考虑许多从前连规划都没规划好的事情。 之前去大西北采风找素材时,张雅时不时就打电话,让自己催促岑风该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了。 毕竟,事业已经渐渐发展进入正轨。之后,就该考虑成家的事。 她偶尔也会在自己的耳朵跟前说,谁谁谁家的姑娘结婚了,谁谁谁家又抱了大胖孙了。 虽然自己有时候总喜欢跟她打马虎,话是耳朵左边进,右边出。 但是,话从心头过,不会不想。 今年已经是自己大学毕业的第三个年头,高中毕业的第七个年头,喜欢周倦的第九个年头。 可,人的一生又是由多少个九年构成的呢? 这个问题,谁也给不出答案。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周倦。 迷迷糊糊中,她如此想到。 第41章 手机滴滴叫了两声, 界面弹出电量低于20%的显示时。 岑溪才晃过神。 她将手机重新放回桌面,手指将压在一旁的充电线拿了过来,给手机充上电, 便扔在一旁没管了。 洗完澡将衣服换洗完之后, 手机的电已经充满了。 她拿着手机躺倒在床上, 侧着身体脊背弓着贴向床沿,看看周倦有没有给自己发消息。 结果, 一圈看下来什么都没有。 她开始有点怀疑周倦究竟有没有听见自己那天说的话, 可是话已经说过一遍了, 断不可能再去说第二遍,所以她选择保持沉默了 。 滴滴两声,手机弹出最新消息。 【哥:怎么了, 昨天晚上应酬酒喝得有点多,刚才看见。】 看见‘酒’这个字,她下意识地回想起自己昨晚干过的事情,立刻给他回了一句,【没事没事, 就是以后酒少喝一点。】 【哥:行。】 【哥:过几天回家一起吃顿饭,妈又在催我了,你替我挡挡。】 隔着这一串文字, 她都能想象到岑风此刻颇为头疼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给他发了条语音过去,“行行行,等你妹妹我去解救你。” 话说完, 摁住屏幕的手指一松, 消息就发送过去。 她从床上爬起来, 准备煮点东西。 结果,冰箱里空空如也。 想着等会去工作室将文稿拿给张颂的时候,在附近的小吃摊随便逛逛,买一点吃的。 想到这,她立刻将刚换上没多久的睡衣又给换下了,转而从衣柜里翻找出一件森系亚麻连衣裙。 为了搭配这个色调,特意编了两根麻花辫绑在肩侧。她的头发不算长,年前的时候特意剪短了一点。 但是平常多数时候都是随意地扎个马尾,就没再多管了。 “喂,张颂。”岑溪将之前放在电脑桌上压着的那张文稿给塞进包里,给张颂打了一通电话,“你的那张文稿我来办公室的时候直接给你带过去,你看看你还有什么东西忘记或者和文稿一起夹在哪里没找到的,我看看在不在我这。“ 电话那端回了句“没。”,似乎想起来她今天本是不打算来工作室的,“我不是很急,要不明天你上班的时候再顺带。” -- 第80页 这话说出去的时候,他也不是很好意思。 “没事,我正好要去工作室取个东西。” 岑溪走到客厅的玄关处,弯身换鞋的时候顿了一下,继而继续道,“要是没别的东西遗落了,我就挂了。” “好。” 电话挂断,岑溪将手机塞进口袋里。 手指撑在门框上,目光却是落在压在毯子上的那双帆布鞋。 摆放得不是很整齐,有些歪歪扭扭。 她似乎是想起来周倦昨晚背着她,手指拎着她鞋子鞋口的模样。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很快,她俯身将那双鞋子拎起来,将她放在鞋架的最里层,换了一双粉色深帮的帆布鞋。 * 出门时外头太阳有点晒。 岑溪站在公交站台旁,空气中的味道不算好闻。汽车的尾气掀起的热浪扑在她的脸孔上,像是蒙了一层热灰。 她将伞撑在眼前,遮挡住大半的视线。 自己则是偏过头背着涌来的热风,眼睛视线却是落在对面购物商场的门口。 太热了,街上没什么人。 商场楼下一小块位置被蓝色的公示牌给围挡起来,往上时工人吊着威亚在悬空的铁架上作业。 往上,是和悦代言商品的巨幅广告海报,足足占据了整个商场的中心位置。 可是现在,它正在一点点的被拆除掉。 最后弃之。 她说不清内心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回国之后,和悦的广告代言越来越多。虽然周倦明确地拒绝过,但是也没彻底将她逼死。 那次发完澄清通告之后,她就开始疯狂的轧戏轧综艺,虽然一直被诟病,可也算赚得盆满钵满。 事业开始蒸蒸日上,网友虽然会吐槽,可该追的剧还是不少。 可就在前阵子,被爆出包/养,男方还是一个大她几十岁的贪官。 有图有真相,一时之间她就是人人唾骂的过街老鼠,之前合作的品牌方纷纷要求解约,并赔偿违约金。 当时赚得有多风光,后来就有多落魄。 岑溪别开眼,不知道周倦知不知道和悦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了呢? * “岑溪,你不是今天不来的吗” 祝文文知道岑溪昨晚是去参加聚会了,提前给她和张颂打过招呼了,故而在见到她来之后,忍不住出声道。 “是不是同学聚会,都很无聊啊?” 相处久了,岑溪不仅知道祝文文是个话痨,还特别喜欢八卦。 她将手里捏着的那柄黑色太阳伞放在办公桌上,对上祝文文期待的眼神,“还不错。” “那就是好咯,过几天我们系里也要组织聚餐。”祝文文撇了撇嘴,泄气得重新坐回位置,手指搭在办公椅的扶手,将椅子往前挪了挪,“可惜那群人里认识的没几个。” “去了也是无聊。” “不过你今天这一身,真的非常适合你。” 祝文文话锋一转,忍不住赞叹。 “是吗?”岑溪低下头看了一眼,笑着说,“你的赞赏我收到了,谢谢。” 张颂手指正劈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如果不是他一向如此,岑溪真觉得他是在砸键盘。 闻言,他的手指一顿,目光缓缓落在岑溪的身上,附和着祝文文,“确实。” “你们两个的心意我收到了。” 岑溪笑了笑,眼睛弯得像是一道月牙。 低着头,从包里将那张文稿翻找出来,半开玩笑地递过去,“下次别粗心大意了,不然重要东西搞丢了,我可是要炒你鱿鱼的。” 张颂接过,难得觉得有些难为情,手肘搁在脑袋后面挠了挠头,“绝对没有下次了。” “我今天没什么事做,等下就不待在这了。”似乎是想起来了最近接的几个稿子,而后对祝文文说,“有问题随时电话联系。” “好。” 祝文文点点头。 窗外金灿灿的日光透过落地窗,光线拖拽在纸张之中,分割出黑白分明的界限。 她想了想说道,“控制窗帘的遥控器就在里间的抽屉里。” 岑溪将U盘从抽屉里拿走之后,就拎着伞往回走。 昨晚,早上,中午乃至于下午,她就没怎么吃过东西。 此时往回走的那条道上,支起一个个棚子,桌椅板凳渐渐摆放齐全。 岑溪走着走着,最终还是来到了上次和周倦一起吃面的那家馆子。 老板娘从店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桶垃圾,走到樟树下的垃圾箱里倒掉。 “想吃些什么?” 老板娘倒完垃圾,随手将桶放在外面拼的桌椅旁,而后清理上一桌客人吃剩下的东西。 “牛肉面,不放香菜。” 岑溪找了个树荫下的板凳坐了下来,虽然椅子才搬出来没多久,倒是隐隐发热,可见日头毒辣。 “好,稍等一下。” 她将里面剩余的汤汁倒进垃圾桶里,抬起眼睛看向岑溪,才发现有点眼熟,印象中也有一个姑娘不爱吃香菜,男朋友都给她挑了出来。 后来,她还和旁边店铺的老王一起闲聊的时候还聊到了这件事情。 脸慢慢和眼前之人重合,她才想起来,笑着说,“小姑娘,原来是你啊。” 岑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头了,只能干巴巴应了一句“嗯。” -- 第81页 “你到里面来坐着吧,我给你把风扇打开。” 风扇是老式的吊扇,扇叶上积着一层灰。刚开始转动的时候:嗡-嗡嗡-嗡。 一卡,一卡。 岑溪抬头望了一眼,真的害怕风扇随时都会掉下来。 老板娘从厨房里拿了一张干净的抹布,打湿沾水拧干,给岑溪把刚刚风扇摇下的灰尘擦掉。 她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空调前两天坏掉了,维修师傅还没有来。” “要不,我给你风扇搬过来。” 她指的是厨房里的落地扇。 岑溪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阿姨你借我一把蒲扇就可以了。” 老板娘很快就从杂物柜里翻出了一把扇子,扇子上面还印着小广告,扇柄上红色的胶已经磨得发白,也不知道究竟用了多久。 岑溪抬头看了一眼斑驳墙壁上挂着的那块老式时钟。 已经五点,她吃了足足快一小时。 吃得浑身冒汗。 *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一点一点沉入山头。 可是气温,却是丝毫未变。 岑溪吃完饭之后赶去超市买了一点蔬菜,毕竟冰箱里实在太空了。 等她从超市回来,立刻去浴室重新洗了一个澡。 那碗面条实在是太烫了,吃得她浑身冒汗。 所以,她为什么要大热天想不开地要去吃面啊。 岑溪默默在心中吐槽自己。 为了图凉快,她只穿了一件吊带睡衣。 锁骨那块的肌肤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隔了一整个下午锁骨上的红痕消下去不少。 只是凑近点看,还是能看见。 看了一眼她还是重新去换了一件长裙。 晚上她准备在家跟着网络上的教程,尝试着做可乐鸡翅。 做到一半的时候,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买可乐。 赶紧关火,抓起扔在茶几上的房门钥匙,就这么趿拉着那双兔子拖鞋出门了。 这拖鞋还是当时刚搬来时随便买的,两个多月了还一直穿着在。 从楼道里出来。 天空。 很难得,夕阳褪去,一团团絮状的云层被染上浅粉的色彩。 飞机穿过,扯出一条长长的轨迹。随着它的继续向前,那些规则不规则的云团全部被揪扯在一起。 云层游移,在接近地平线的界限处逐渐消散。 天空如火烧般。 通透,又明亮。 岑溪匆匆从楼道里出来,急急忙忙赶往对面的小超市里买一罐可乐。 生怕晚一步,那一锅可乐鸡翅就全部作废。 下一秒,就看见周倦颀长的身子半倚在车头。他微微低着头,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的头发。 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衬衫的下摆被他随意地扎进裤腰里。 冷白的指节间,是一明一灭的火光。 微微愣住。 可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目光触及他脚底那一地的烟蒂时,眉头不由自主地拧起来。 又抽烟。 果然,她说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周倦似乎是有所感应,低着的头缓缓抬起,眉眼间的神情逐渐在她的眼前清晰起来。 闷热的晚风扑在她的脸颊上,岑溪的手指无意识蜷紧。 而后她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反常,手指缓缓松开。 低着头,目光落在拖鞋上别着的那只兔头上。 时光好像重叠起来,她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现在究竟是15年的春天,还是19年末的那个冬天。 但是她知道,一切好像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岑溪。” 他几乎是哑着嗓子喊了她一声。 作者有话说: 想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决定替换掉原有章节。 xsr其实是个沉重的话题,本来我想写女主勇敢反抗,将畜生送进监狱,判处无期徒刑的。 可是在我敲下下一章情节的时候,几乎是一边流泪一边敲字。 即便女主最后勇敢起来了,可是有些阴影一旦留下,哪怕穷其一生可能都无法排解。 作为写者,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小说总是悬浮于现实之上,我也不想因为如此而让看文的大家难受。 删删改改,最终还是决定换掉。 故事到这,差不多快要接近尾声了。 作为一名新人,我充分意识到自己能力上的不足,但是还是尽可能地把我脑袋里构想的画面,故事以文字的形式展示给正在读文的你们。 很感激一路追读到这的你们! 第42章 蝉声没完没了地叫个不停。 岑溪猛然抬起头, 如梦初醒般地睁大双眼。 下一刻,她几乎是被周倦半拽着跌进他的怀里。 她能感受到桎梏在她腰间的那双手使了劲,自己被他狠狠地摁进怀里。 力道大得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 岑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下巴枕在他的肩上, 眼睛看着天空的云霞一点一点消散, 飞机扯出的云痕一点一点淡化。 黑色的, 不知名的飞鸟从天空俯冲下来,而后栖在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枝上, 最终扑棱着翅膀飞远。 她脑袋即刻宕机, 细瘦白净的手掌无措地垂放在身侧。 -- 第82页 “周倦?” 她愣愣地喊了一声。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她被周倦揽在怀里,根本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却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透过彼此单薄的衣料传至肌肤。 每一寸, 都是煎熬。 真是要疯了。 她的抬起一只手,手指揪住周倦半塞进裤腰里的衬衣下摆。下一刻,却是抵在他的胸膛将他狠狠地推开。 不曾想,他却更加用力的将自己抱住。 “岑溪,让我抱一会。”他的嗓音因为香烟的浸染而变得低醇, 暗哑,可是每一个字都在蛊惑人心,“就一会。” 如此直白, 真让她措手不及。 周倦低垂着头颅。 他的头发比起除夕那晚,已经长长了许多。发梢很柔软,蹭在她的脖颈时很痒。 偏偏周倦却像是没觉察到,或许即便知道了,他仍然不愿意放手。 他的下巴搁在岑溪的肩窝, 宽大的手掌扣在她的发旋上, 将她的脑袋死死摁在自己的怀里。 眼皮微垂, 眼尾泛出不正常的红晕,他说,“岑溪,我想你了。” 热气扑在她的耳垂,一字一字攀进她的耳蜗里。 岑溪的呼吸一滞,安安静静地被他拢在怀里。 半晌。 她笑着说,“周倦,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吗?” 昨天,多么旖旎的字句。 好像,今天也一样。 周倦下巴蹭了蹭她的颈窝,俊朗的面容隐匿在这昏沉暮色之中,他几乎是在嗓子里哼了一声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声意味不明的笑全部被她收进耳朵里。 她的手指揪着他衬衣的下摆,将他塞进裤腰的衣服扯了出来。 衣料质地轻薄绵软,她的指腹捏着衣角,眼睛却是落在不远处拍皮球的小孩身上。 皮球在小孩手中弹起又落下。 他跟着皮球跑,最后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 “那是什么意思?”她将问题回抛给周倦,“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你昨天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就这样揽着她。 “什么是不是真的?” 岑溪松开捏着的衣角,反问。 “你真的……”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真的高中就喜欢我了吗?” 周倦稍稍卸下一点力道,两人之间拉开距离。 他的眼睛很漂亮,微垂下来时却又给人一种张扬的痞气。此刻直直地望向岑溪,眼睛里满是诚恳。 虽说是在疑问,可是却又像是带点不可置信的意味,里面又或许夹杂着一些小心翼翼。 他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要亲口得到答案,从清醒着的她身上得到答案。 可是他又有些害怕了。 如果她真的很久以前就喜欢自己了,那么从前种种皆有迹可循。 “是啊。” 岑溪坦诚地说道。 她是笑着的,这一句在心里憋了好多年的话终于出口了。 心里像是卸下重担,终于可以得到喘息的机会了。 他低着头,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握住她手肘的手掌却是一点点从她肌肤上撤离,而后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亲口得到了答案,他无疑是狂喜的。 可是,却又像是压着一座山。 可是,他究竟做了一些什么呢? 他忽而唾弃从前的自己,却是不敢再去看向岑溪的眼睛。 难怪,她以前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亮晶晶的。 难怪,后来的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失望。 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她为什么再见到自己的第一眼时,眼睛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喜欢。 比如,为什么他曾随口一句,“那确实,算起来我们应该还是老乡。”时,她仰着脸蛋目露期许地看向自己。 原来,爱真的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他却放纵自己,引诱她沉溺于情网之中,清醒地看着她沦陷。 自诩聪明地以为自己可以把控一切,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事实却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猎人与捕手。 是他,将她越推越远。 周倦缓缓抬起头,眼睛猩红地看向岑溪,垂在肩侧的指尖因为情绪的波动起伏而微微颤抖。 “周倦,我隐藏得好吗?” 半明半暗的天空下,岑溪站在他的身前,垂在肩膀上的羊角辫将她整个人衬得娇小。 真的很适合她。 他想。 晚风浮动,树叶沙沙作响。 她置身于暮色之中,额前的碎发勾上暗橘色的金边。 周倦张了张嘴,像是被她的问题给难倒了。 隐藏得好吗? 一点也不好,他从最初就知道她喜欢自己了。 那,隐藏得不好吗? 可是,他却根本就不知道原来喜欢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 “岑溪,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他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舌尖抵在后槽牙,话在嘴里转了一圈之后,他终于说道。 “从前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又要回到从前?”她歪了歪头,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 周倦亦知自己说错话了,他脸上的神情一点一点凝滞住。别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 -- 第83页 他的手指摸到裤兜的烟盒,准备抽一根来缓解自己此刻焦躁不安的情绪。 指腹刚刚碰上冰凉的盒子,岑溪忽然叫了自己一声。 很轻,很软。 “周倦。” 他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去。 “我曾经无数次跟你说过要少抽一点烟,有多少次你从来都没有正面回答过我的问题。” “可是,昨天晚上我给你说的时候,你分明是答应了的。”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是周倦的心却猛烈地跳动起来,像是要蹦出胸腔。 “如果你连承诺的这点小事都不能做到的话。”她停顿片刻,“那你说,就算我们能回到从前,是不是还是会走到现在这个样子?” 她垂放在身侧的手掌早已不知何时背到身后,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岑溪低着头,目光落向拖鞋上那一颤一颤的兔头上,“周倦。”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给自己的不甘心一个回答。 周倦抄进裤兜里的那只手指,紧紧攥着烟盒,四四方方的盒子被他逐渐捏瘪。 喉咙里干涩得快要发不出音。 “好。” “那我等着。” 岑溪撂下这句话就跑远了。 她最重要的事情还未完成:买一瓶可乐。 作者有话说: 大概下一章就完结了,只是由于是结局章,更新可能会晚几天,最迟不会超过周五。 完结之后,大概还有三四章的番外,然后就全部结束啦! 第43章 这几个月岑溪很忙, 她说了给周倦机会,自己却是忙得根本就无暇顾及。 一天的时间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周倦每次来等她, 一等就是大半夜。 年底的时候, 她的作品荣获2020IPA国际摄影奖。此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国内国外到处飞。 在2021年初冬,岑溪受邀参加国家地理摄影比赛。 由于时间比较仓促, 她本打算发消息告诉周倦的。消息编辑到一半, 房门外的门被人敲响。 想来应该是她哥。 2020年底, 岑风已经将公司的工作重心差不多都转移到汉市了。公司发展稳定之后,他也没有之前那么忙了。 直到岑溪要去参加比赛之后,作为哥哥他也是很欣慰的。 岑溪还没考驾照, 索性他就过来当她的专职司机。 房门打开。 “妹妹,可以啊!”岑风站在门前,接过她手里的行李。 拍了拍她的头发,嗓音里染着几分笑意,“哥哥跟着沾光了, 等你回来,叫爸妈给你接风洗尘。” 岑溪编辑了一半的消息,最终还是没有发送过去, 将手机锁屏塞口袋里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她嘴角的弧度还是忍不住上翘。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当时还跟我天天拌嘴的小姑娘。”岑风忍不住感慨,手指转而搭在房门扶手上, “一转眼, 已经是一位优秀的摄影师了。” “我可没天天跟你拌嘴啊。” 岑溪不承认。 “得了吧。” 岑风敷衍着说。 “我可是给你转移了不少火力, 不然你回家怎么可能会有舒坦日子。” 岑溪状似哀怨地说了一句,“可惜我好心没好报。” 岑风看她这一副做戏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行行行,我的妹妹最好了。” “有你,是我这个当哥的有福气。” 岑风顺着她的话,没个正形得说道,下一秒又语气又变得认真起来。 “看着你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发光发热,哥很高兴。”岑风手指摁住门把手,让出过道,“走吧。” “谢谢哥。” 车一路平缓行驶,不过十来分钟便到了城南机场。 岑风打开后备箱,弯身将放在里面的行李取了出来。递给岑溪的那刻,他随口问了一句,“怎么,那小子今天没打算来送你?” 岑溪接过行李箱的手指微微一顿,而后抬起眼睛看向岑风,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下去,“谁?” “还能有谁?”岑风笑了笑,语气无奈道。 “哥,你都知道了?” “嗯。” 岑风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微垂眼皮看人时,无端生出许多柔情,“真要确定了在一起,到时候带来给我见见。” “没在一起。” 岑溪握紧了手里捏着的行李箱把杆。 她说的都是实话。 岑风看了她一眼,难得哼笑一声,“去年我还把那小子给揍了一顿。” 说这话的时候,那些久远的记忆似乎都被勾了出来。 20年初在汉市从警局接她回去的时候,那个男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想起岑溪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忍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周倦一路跟着她,来到了小区楼下。 彼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只要岑溪稍稍扭头往后看便能清楚地看见。 他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估计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自己这个当哥的,自然是不可能让这个三年前就让妹妹伤心的男人还与她保有联系。 于是轻轻拍了拍岑溪的发旋,示意她早点回家休息。 他没问,她出现在警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潜意识里认为罪魁祸首或许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 第84页 他也不想让岑溪知道。 于是,看着她彻底进入小区之后,自己一时之间还是没有忍住心头的怒火,让周倦滚出来。 男人的眉眼和三年前他见过的如出一辙,只是相比当时的青涩不羁,如今倒是多了份沉稳。 可是,这些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从岑溪那得不到的答案,或许眼前之人能够解答,没想到这小子眼里透着明显的敌意,话说得轻狂极了。 他耐着性子,“出了什么事?” “关你屁事。” 周倦冷冷道,显然是不想和他多说。 “我妹的事,你说关不关我的事,你他妈当时让她伤心,现在还滚回来干什么?” 周倦的话属实是让他愤怒,气得自己当场拽着他的衣角给了他一拳。 没想到他却像是丢了魂一样,也没躲。 任凭自己拽住他的衣领,那一拳他使了十足的劲。 松开手时,周倦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他忽而有些复杂地看向周倦,眼前之人脸上的神情微微凝滞,脸颊被拳头的力道带着偏向一旁。 周倦碎了口血唾沫,却是勾着唇无声地笑了起来。 后来岑溪从淮市离开,他准备去她的屋子给她将收拾好的东西搬过去时,就见周倦一脸颓废地靠坐在她家门口。 脸上的神情,活像被人遗弃的小狗。 当然,这些他没告诉岑溪。 机场广播已经开始播送航班号,岑溪在看了一眼显示牌。想了想,还是准备给周倦发一条消息。 只是手机刚刚打开周倦的聊天框,像是心灵感应般,他发来了一条消息。 【周倦:起落平安。】 * 当地时间早四点左右,突然刮起暴雪。 岑溪借住在山脚下的一幢木屋里,房间里的光线昏暗,准备去同行的华裔摄影师章琳那借点灯。 推开门的那刻,暴风雪将她整个人往房子里推,白色的雪花像是带着针一样,扑在脸颊又冷又疼。 她迅速关上门,脊背抵着木屋的房门,手指摸到口袋里将手机摸出来,准备给章琳发一条消息。 【岑溪:章琳,我觉得我们需要赶紧从这个地方离开。】 岑溪思考了一下,准备发送过去时,却被告知网络不给力,消息点出去之后转了一会,而后出现红色的感叹号。 她想了一会,转而给章琳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刚被接通,山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岑溪心下一凛。 * 发生雪崩的那一刻,整片山头瞬间被吞没。巨大的雪堆从山顶倾泻而下,就像是云层发生爆炸,雪白瞬间倾覆整座山头。 一切发生得如此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周倦接到消息赶到这的时候就像是疯了一样,镜头前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全然失去了理智。 山脚下已经被救援队给包围起来,禁止无关人员踏进禁区。已经派直升飞机前往参与搜救工作,新闻播报相关工作人员已经赶往现场。 周围很嘈杂,尽管雪崩已经暂时性地停止,可是搜救工作进展得还是异常缓慢。 周倦置身茫茫雪地之中,深邃的眉眼变得异常冷冽,他知道岑溪来到了北国。 在下飞机之后,她给自己发了定位。 可是现在他给岑溪打电话,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通的状态。 由于周倦身份的特殊性,当地高级管理阶层亲自来到事发地点接待。 来人是一位西装革履,面部轮廓深邃,年纪较大的当地高官。 恭恭敬敬道,“周先生,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给您一个答案的。” 答案,他要什么答案啊? 他只想要见到岑溪而已。 突然,一名搜救人员跑来,恭恭敬敬地向那位高官回复道,“报告,前方五十米处发现一座木屋。” “木屋里面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但是我们在周围搜索了一圈之后并未发现人影。” 说完,摊开手掌。 手心里躺着的是一张被积雪覆盖的挂牌。 积雪拭去,露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很温柔的女孩子。 姓名:岑溪。 下面附有工作单位,想来应该是一张工作挂牌。 周倦匆匆瞥去一眼后,呼吸猛地滞住。 将那张挂牌从搜救人员的手掌中夺了过来,看着那张照片,他只感觉自己目眦欲裂。 时间就好像静止了一般,每一分一秒都流逝得如此之慢,慢到他的心止不住的发慌。 周倦冷白的指骨紧紧攥着那张挂牌,因为用力照片外塑封的一层胶片蜷在一起。 皱巴巴的,却又像是被人紧紧握在掌心之中。 “队长,这?” 其中一名搜救人员看向周倦,而后目光又落回到自己的上级领导身上。 男人的背影清瘦,在一望无际的白茫雪地里,显得如此的渺小与脆弱。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是频繁出入财经新闻,运筹帷幄,权力的领导者。 此刻,他是一个人,一个凡人。 如果说他要寻找的人当真是他手上捏着的那张工作挂牌上的女孩,估计十有八九是找不回来了。 搜救工作,寻找生灵。 给家者一个告慰,给公众一个交代。 -- 第85页 那名搜救队员抬头望了一眼雪雾蒙蒙的山头,不禁摇了摇头,而后继续前往搜查。 山头崩塌的雪,倾泻到山脚下,将不甚高的树木都给掩盖。满目的苍翠,只有被雪掩盖的寂寥。 雪很深,周倦一脚踩下去将他半个裤管都给掩住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深陷雪泽,能见度低。 视野可触及的范围及其有限,入目是极致的白,刺人眼球。 “岑溪!” 周倦喊了一声。 空旷宽阔的雪地里,无人回应。 他不死心一般,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岑溪!” 旷岭之中,是极为寒冷的风,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在割人性命,吸入肺里都像是慢性死亡。 在自然之下,好像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无力。 茫茫雪地,周倦忽然有些茫然了,他到底该去哪里找岑溪啊。 雪崩过后,电话通讯出现短暂的障碍。 他希望,一切只是恰好的凑巧而已。 岑溪,她只是没有看见自己的消息罢了。 时间过去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只是在麻木地寻找着,好像一切看起来都像是麻木而无所依。 雪山之中,天色暗得似乎比往常任何地方都要快。山脚下已经支起了好几个救援帐篷,搜救工作正常进行,可是却是毫无所获。 白色的照明灯光一盏盏亮起。 周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忽而眼前出现一团黑色的影子。 岑溪靠坐在洞穴的枯枝下,眼睛疲惫得快要睁不开,浑身就好像是要被冻僵了。 昨晚,她刚给章琳拨通电话,就听见山顶传来的那一声巨响。 她知道,大概会发生什么了。 从房间里迅速跑了出去,黑暗中的每一步都是惊险的。 雪崩的那一刻,木屋半掩在积雪之中,那些如瀑布般倾落的雪花,最终堪堪停下。 巨大的害怕席卷了她整个人,她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雪,一种劫后余生的欢喜还没来得及庆幸。 脚下却是一脚踩空,而后跌进山崖下的一个坑洼里。 坑洼里都是积雪,掉下来的时候没有什么重伤,却是把脚给不小心崴了,一步路都走不了了。 索性旁边有一个洞穴,洞口里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不少,至少阻隔了四面八方灌进来的风雪。 雪山中的信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她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 但是也知道发生这件事之后,肯定会有搜查人员来进行搜救,所以她待在这个小小的洞口里,安静等待救援。 听见周倦的声音从洞口上方传来时,还显得那般不真切。 周倦一步一步踩着深厚的雪,朝着岑溪走来。 “周倦。” 岑溪吸了吸鼻子,喊了他一声。 这一声,周倦的身子彻底僵在原地。 直到周倦出现在岑溪的眼前时,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个横跨了半个大洋的男人,此时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清隽的眉眼在昏暗的雪色映衬下,显得极为不真切。 周围旷荡的雪风穿过积雪的青枝,落在他的眉睫之上,将他额角塌下的软发吹起。 “岑溪。” 他的嗓音很低沉,却隐藏着轻微的颤抖。 岑溪努力睁开疲惫的双眼,面前之人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周倦跨过那道雪坑,踩在厚实的雪堆里,逐渐出现在她的眼前。 随着距离的拉近,岑溪这才注意到他此刻的模样狼狈极了。 “我在。” 她虚弱地回应了一声,眼泪却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周倦将她紧紧扣在自己的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温度,她是鲜活的。 明明之前也没觉得有这么冷,没这么的委屈。 可是见到周倦那一刻,那刻无措不知往何处安放的心才算有了着落。 周倦将她凌乱的头发别再耳朵后,朝她勉强露出一个笑意,“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他又喃喃重复了一遍。 “我们出去吧。”周倦牵着她的手,他的手温度好低。 她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时,就像是触摸着一块毫无温度的冰玉。 周倦自己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他低下头将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对不起。” 他张了张嘴,涩然到,“我来晚了。” “没有。” 岑溪另一只手撑着一旁的石头,缓缓站直身体,自然是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周倦却是注意到她走路姿势的奇怪,停住脚步,“受伤了?” “没。”岑溪下意识地撒谎,可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时,突然小了声音回道,“就是不小心掉下来的时候,崴了一下。” 她尽量说得轻松,可是她话里的‘掉下来,崴。’,还是让周倦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他缓缓蹲下身子,对岑溪说,“我背你。” 她就那么站在他的身后,却道,“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周倦拧了拧眉,“岑溪。” 他很少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喊自己。 岑溪最终还是慢慢地趴到他的背上。 出了洞穴,她才知道外面的雪到底积得有多深。 -- 第86页 四周散来的冷风,卷起山崖上覆盖着的绵软,蓬松的雪花,无情地扑在人的脸颊上。 夹着雪的冷风灌进鼻腔时,每一次的呼吸都是艰难干涩的。 雪很深,茫茫无际。 周倦将岑溪背在自己的脊背上,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心血。 “周倦,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了。” 她趴在他的肩头,很冷真的很冷,明明他的揽着自己的手是冰冷的,可是她却感觉自己全身的温度却在慢慢地回暖。 周倦沉默着。 岑溪侧过头盯着他,才发现他的脸庞像是失血一般惨白,下颌绷得很紧,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她抬手碰在他的脸颊上时,才发现冷的要命。 明明她的手一点也不温暖,可还是被冻得瑟缩。 岑溪才终于意识到什么,她挣扎着就要从他的背脊上下来,可是周倦的大掌死死扣在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不留缝隙地贴在自己的身上。 “想你了,所以想来见见你。” 开口的声音虚弱又疲累,可是分明是染着笑意的。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 岑溪果真没动,说出的话却是染着哭腔,“再这样,你会没命的。” “一会就好了。” 周倦安慰她说。 “别哭了,我心疼。” 掌控在她腰肢的力道渐渐松懈,却是竭尽全力将她往上抱了抱。 宽大的手指紧紧圈着她的背脊。 “我会成为你的负担的。” “瞎说。” 周倦数落道。 背上背着的分明是他此生的珍宝,怎会是负担。 岑溪趴在周倦的背上,终于她忍不住哭出声,“周倦,你再不放我下来,这辈子我都不理你了。” 周倦没说话,继续前行。 可是步伐放缓了很多,岑溪清醒地注意到了。 她哭着趴在他的耳朵边,碎碎念叨着说了许多话,“周倦,你应一应我啊!” 她真的好怕。 “嗯。” 她松开挂在他脖颈上面的手,周倦脚步微滞,“挂好。” “听话。” “周倦,你究竟听没听见我说的话。” “听见了。” 一直在原地等待的高官见周倦迟迟没有回来,心里还是隐隐不安放不下,直到看见他背着一个女孩从远处走了过来。 内心几乎要喜极而泣,对着一旁的搜救人员大喊道,“快去帮忙!” 光线穿刺昏暗的雪天,一路照进绵白的雪地,落在两人的身上。 岑溪几乎是喜极而泣,她对周倦说,“有人来了。” 周倦几乎是半栽下来,膝盖跪倒进雪地里,可还是将岑溪牢牢护住。 他侧过头安慰岑溪,“小九,一切都好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岑溪忽而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眼泪。 他的眼泪。 周倦清隽的眉眼中通红一片。 天光熹微,我的视野里是你分毫不差的爱意。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