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不按剧本走[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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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重生] 《女主不按剧本走[快穿]》作者：当鸽【完结】
    文案
    不同穿书女主打怪谈恋爱的小故事。
    任务一·替身虐恋修仙剧本
    林团穿越了，穿进一本烂尾文里，成了会被未来男主灭派的修仙宗门掌门之女，她的任务是要做个坏人，连续十天骂男主，叫他好感度降低，
    门派招生大典上，林团深吸一口气，看着四方人群，她同手同脚地走到那个未来魔头，但现在还只是个好看得过分的少年面前，
    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林团破釜沉舟，很没气势的大声念出08系统为她准备好的台词：
    “你，你你你心，心心心性不不稳！”
    少年：？
    林团自己吓自己，落荒而逃，为了早日回家变成健康人士，在这种虐文剧本背景下，她日复一日，成功扭转剧情，将剧本打成了he模式。
    眼看着身旁人清清冷冷，手却牵着自己，林团闭上眼睛，心里有些绝望。
    她，是个结巴，怎么骂人都不凶。
    ＃明明每天都努力骂人但好感度只涨不减怎么办＃
    【又怂又甜的小结巴x阴郁冷沉大魔头】
    任务二·豪门真假千金剧本
    许幼薇是许家抱错了的假千金，她从小父母疼爱哥哥宠着，养的什么都不会只想混吃混喝等死，技能只点在了吐槽和撒娇上，
    直到许家真正的千金重生了，她带着冷血复仇系统而来，势要前世所有看不起她的人付出代价，
    当许谈瑶踏进许家大门的那一刻，
    08系统加载成功，它在雨夜中对准备走人的许幼薇大声说：
    “宿主你好，我是你的08系统，我们本次的任务是，不做废柴，连续十天每天都赚一百块！”
    后来，
    许家大哥求顾知泽照顾一下自己走丢的妹妹，他说，自家小妹娇生惯养，肯定不会习惯外面的生活，必然过的很是凄惨，
    经不住磨，顾知泽接下这个麻烦，他走遍整个A市，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工地上找到了人，
    烈日下，她戴着黄色安全帽，正在蹲着数砖块，一边数一边与空气商量：
    “08，我要是今天能赚到一百块，能不能用这个钱吃包子啊，不要扣我钱了嘛求求你。”
    果然是很惨。
    ＃每天都赚一百块，发家致富不是梦＃
    【人间废物不思进取x养咸鱼有病大佬】
    内容标签： 甜文 快穿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女主们 ┃ 配角：男主们，女配，男配 ┃ 其它：甜文，快穿，系统
    一句话简介：你好，女主，打钱
    立意：生活不易，艰难前进
    第1章 开局
    庆元五十年，天元宗叛除弟子陆桓打上天宗望天峰，一夜之间屠尽满宗。
    他十六岁拜入宗门，十七岁被废除心法赶下山，从此剑意垂拜无缘再问剑道，母亲遭受污蔑身故，他自断灵气摒弃一身仙缘进了魔宗修炼，百年后他修至邪魔境界无人能敌，打上天宗灭了整个门派。
    林团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周围遍地尸首，她躺在地上，陆桓带着恶鬼面具缓缓靠近，他满身是血，手中拎着一把断剑，俯下身蹲在她面前，眉心微蹙，好似在回忆什么。
    透过面具，陆桓墨黑的眼眸空洞无光，好似深不见底的死寂湖水，眼睑下的那颗小痣，鲜红的像是一滴血。
    他的手指冰冷而用力地捏着林团的脸，叫她挣脱不开。周遭已经被他屠戮殆尽，死气弥漫，满眼皆是刺目的红，血腥气浓的几乎要化为实质雾水滴下来，林团头皮发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那魔头薄唇一张一合，好似说了什么，但是林团没有听清，时间已经到了，她的眼前蓦地整片黑了下来，好似电影谢幕，片刻后眼前亮起来，一个圆圆的小球蹦出来，豆大的眼睛带着点闪光：
    “宿主，你看完了吗。”
    林团这才回过神，她伸出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没有血，这才勉强松了口气。林团看了眼周围，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带着点柔和的暖意，精美而显得过于奢靡的贵重物件和装饰让整个房间看上去都亮的有些过分，但她已经有些习惯，这里是林团的房间。
    刚刚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08投影给林团看的原书的剧情，在当下这个时间段里其实还没发生，但在原著小说里，那就是开头一幕。
    上一世，她因为心脏不好长期在医院里治疗，熬来熬去最终还是因为心脏衰竭而亡，死后浑浑噩噩之时，被自称08的奇怪系统绑定，牵引着她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天元宗掌门林玄之妻难产而亡生下的女儿。
    因着引她来的时间线过早，08能量消耗巨大所以陷入了沉睡状态，直到林团现下已经过完了十三岁生辰，它才突然出现，嘴里还大声嚷着：“宿主宿主，我感受到了，任务目标要出现了！”
    陆桓灭天元宗满门，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这是由小说的那一点微弱的灵感光芒演变转化而来的世界，书中一笔带过或者根本没提起过的地方，都会由世界逻辑自动补全，哪怕剧情完结，世界也不会分崩离析，这已经是个完全真实有自己意识的一方天地了，所以刚刚林团对自己看到的有点疑惑。
    林团没看过原书，但是08和她讲过大概剧情，大致就是说将陆桓是这本小说的男主，可惜没生在爽文剧本，走的是虐文自强路线，本来拜进仙门但是被嫉妒他天资的人诬陷是妖魔后代与妖魔有勾结，哪怕他拼命解释但还是被赶下山，村子里的人得知消息后对他母亲指指点点甚至赶她离开，陆桓的母亲不堪受辱就自尽了，最终他一无所有地回到村子里，面对母亲被扔出村外的尸体，恨意入骨，杀了全村人自毁仙根堕入魔道，最后灭了天元宗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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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可是他为什么，要，要要摸我的脸？”
    08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它所在的部门是烂尾文集中地，它又是个小系统，根本搞不明白后面没写完只写了虐恋情深替身白月光追妻火葬场这几个词是什么意思，但它不能不回复，这样显得不专业，08看着面前软绵绵的裹成球的林团，她两世的样貌几乎没什么不同，都是有点婴儿肥的小圆脸，看起来软嘟嘟的很好捏。
    它迟疑着回答道：“可能是……手痒了？”
    林团：？
    一人一系统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禁制被触发铃铛震动的叮铃声。
    这是有人来了，一声柔和而清甜的声音响起：“阿团妹妹可醒了？”林团应了一声，爬下床跑去开门，为了避免再发生意外，她的屋子被全宗的长老们挨个设了下十几道不同的禁制，若是没有林团自己允许的话，修仙界里恐怕没多少人能进得去她的屋子。
    林团打开门，一个年长她一些的清秀少女出现在门外，隔着禁制冲她笑道：“本不该打扰妹妹休息，只是今日大典在即，时间不等人，我便想着早些来看看。”此时已经不早了，才醒没多久的林团尴尬笑了下，她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玉佩，解开禁制放少女进来。
    “柔，柔师姐好。”
    林柔笑了笑，摸了下林团的头：“阿团，不是跟你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直接叫我姐姐就行，叫师姐总显得有些见外了呢。”她面上温柔笑着，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余光中打量起屋内的摆设，比林柔矮了一头的林团被压着脑袋，她隐约感觉有些不舒服，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08慢慢地飘到林团身边，上下打量着林柔。它属于精神体，和林团是灵魂契约绑定，而且它没有实体也不存在善恶的意念，所以除了林团之外，谁也看不到它。
    “宿主，她就是你那个干姐姐？”
    林团刚穿过来的时候身体很差，受前世记忆影响，她和身体的融合度很低，即使是天材地宝养着，她也还是病恹恹的做事情说话反应都很慢，林掌门中年丧妻，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又心疼又怜惜。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很大的大事，年幼的林团被混进门派的魔道术士掳走，一丢就是两三年，所有人都说林团死了，也不相信她还能活着，就连掌门也不得不信，悲痛欲绝之际，他在山下捡到了和林团长得有几分相像的林柔，于是就带回来养在了门派中，结果没过多久，发着高烧浑浑噩噩的林团就被发现躺在宗门外台阶上，人除了脏了点，并没受任何伤。
    这些还都是林团听林玄和其他长老们提起的，宗门内对这件事很避讳，只有少数弟子知道，大多只知道她不怎么出门，是个小结巴。她自己反倒是根本记不清什么了，08系统那时候在沉睡，所以也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林团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她好像那时候总能看见一双红色的眼睛，凶狠地像是野兽似的，这一遭她受了很大的惊吓，甚至直接把她吓得灵魂和身体彻底融合，有关前世的记忆变得很模糊，性格也有点倒退到了孩童时代。
    这些都还好，最大的后遗症是，她结巴了。
    “爹，爹爹呢？”
    林柔虽然表面上对她很好，每日都来看她，做足了好姐姐的架势，但是林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亲近她，她总觉得林柔应该并不喜欢自己，只不过她没什么实际证据，所以也不好拒绝。
    “这几日门派大典，掌门忙得厉害呢，新弟子们应该也爬上登剑锋了，走，姐姐带你去瞧瞧。”说起登剑锋的林柔尤为热情，她笑眯眯地拉着衣服头发都没收拾整齐的林团就往外走，步伐轻快，看上去很高兴。
    08绕着两人转了几圈，对着林团说道：“我看不出你们哪里相似，基因排查结果明明也不一样，为什么会因为你的长相而错认她呢。”
    林团不想让别人知道系统的存在，因此没有说话，跟在林柔的后面慢慢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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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天峰外，登仙路。
    长到几乎接入天阙的阶梯似乎没有尽头，烈日毫无阻拦地照下来，燥意充斥在所有爬山而上的人心中，还在坚持的只有十几人，均相隔十几层咬着牙往上走，这些人都只为了一个目标：天元宗。
    “仙宗每十年开一次门，登仙路只会存在这一天，爬得上去就是天宗认可的弟子，爬不上去，就是连第一关也败了，资质都无需测，修仙再无可能。”
    原本在山底时，人多的数不清，时辰一到宗门浮现天阶出来时，那些人一窝蜂似的冲上前想要抢夺个第一，但是穿越过浓雾爬上阶梯后，那些嘈杂的声音就消失了，一路上都很安静，一开始还能听得见有人在小声抱怨，慢慢的，抱怨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累到极点的喘气声，再后来，喘气声也慢慢少了。
    陆桓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抬眼看了下周围几人。烈日之下，这路又长又静极为枯燥，没有食水，现在剩下还在坚持的人已经不多了，但索性他知道终点已经不远，体力尚可还能坚持。
    旁边一人已经走不动了，他嘴唇干裂，面色发白，汗已经浸透了小片衣衫，他头发微卷，刚刚在山脚下还笑着和陆桓打招呼邀请他尝点心，此刻喘着气倒在台阶上，眼神里满是无助，陆桓皱着眉伸手要拉他一把，却被飞袭而来的石子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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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上层逆光处的一人手掂着石子，居高临下轻蔑道：“我瞧你长相出众，劝你最好不要管这种闲事，这种与土为生的平民，就算救上去了，也不可能在修仙一道上走多远，在这里失败，是他的命数罢了。”
    小卷毛也有些放弃了，他勉强笑了笑，叹了一声：“兄弟谢谢，只是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
    围绕在石阶两旁的雾气缠绕而上，即将吞没瘫在阶上的卷毛，陆桓反手抽出背后木剑，一剑斩断雾气，他神色冷淡，抬头回道：“若是命数之言可信，修仙成道有何意义，我不信命数，只信我自己。”
    他没有拉卷毛，收起剑继续向上走去。
    卷毛怔了一怔，看着陆桓有些单薄却坚定的背影，咬牙站起身来跟着继续爬，先前扔石子的刘耀也被陆桓的话惊到，但更多的是被不客气地反驳后的羞恼，他厌恶地抛开石子，快步往高峰赶去。
    刘耀有个有钱的爹和在天元宗修炼的表哥，这才得以提前知道内容，十年来为登上天元宗锻炼体魄，日日服用增长体力的丹药。他家世显赫，又得高人在背后指点，所以很瞧不起卷毛这样也可以有机会修仙的平民。
    原本是看着陆桓资质不错可以入仙门后拉拢一把当个手下使唤，被这样当面反驳，他面子上挂不住，不当众发作是因为他知道登仙路上的实况都会被记录下来保存，他不敢在这里引起注意。
    刘耀看着陆桓的背影，啐了一口，心中记下了这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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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团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竹隐峰。
    天元宗总共有四大峰，以竹隐峰为最大，这里住着元天宗绝大部分弟子，长老们除了执法长老守在请仙峰外，其余长老也都在竹隐峰定居，林团的父亲林玄身居掌门位置，需要处理诸多政务，所以单独住在弟子们修炼之处登剑锋。
    在这个时辰正好是天元宗弟子们晨练完的时候，一路上两人走路的身影很是显眼，她们陆陆续续撞见了许多御剑归来的弟子，修仙世界强者为尊，但对于林团这个没修炼过的掌门之女，他们都表现的很友好，纷纷跳下来和她打招呼，林柔也笑着一一见过，她早就开始修炼，因着温柔和善又是掌门捡回来的，所以弟子们对她均带着三分敬意。
    “林柔师姐！”一红衣少年突兀地从天而降，他跳下飞剑，不怎么友善地看了落后许多的林团一眼，转而面向林柔站定，露出些笑意来。
    他笑时虎牙尖尖的，话却不太好听：“林柔师姐，你怎么连着许久不曾来晨练了，我看你修为都没涨过多少，马上新弟子们入宗，再这样下去，你的修炼进度迟早要被拖垮的呀，我之前给你的那些巩固修为的药你可都吃了？”
    林团耳朵一竖。
    “宗显，”林柔不赞同地摇摇头，她回身看向林团，神情带着点高傲的怜悯：“阿团之前受过惊吓，怎么好这么快提修炼的事，她是我的妹妹，你可莫要再说这种话。”
    刘宗显嗤了一声，他敲了敲自己的飞剑，有些得意地展示给林柔看：“怎么样，前些日子有位炼器大师路过璇封城，我爹让人花了大价钱请他打造的，我御剑飞行时觉得十分轻巧，下次你来百宝铺寻我，我那里还有把次一些的，正好与你用，省得陪这矮子走路，如何？”
    矮子？在说谁？偷听的林团和08面面相觑。
    此时，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咻地横插林柔与刘宗显之间，两人脸色大变，连连后撤险险避开了剑锋，刘宗显刚要怒骂出声，看到来人，被吓得有些慌乱起来。
    第2章 师姐
    一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自树后走出来，走到几人面前伸手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剑收在背后，她面容姣好眉峰高挑，一袭黑衣打扮干练神情冷厉，冷冷地注视着刘宗显。
    刘宗显强撑笑道：“大师姐，你……你闭关出来了。”
    “身为天元弟子，皆应牢记掌门恩德，你若再叫我听见你有不敬之言，下一次，这把剑只会横在你颈间。”
    “是，师姐教训的是，宗显知错。”门派间很重辈分，这种话已经是很严厉的警告，刘宗显不敢放肆，只得乖乖认错，只是表情仍有不忿。
    林柔见势不好连忙开口打圆场：“暮池师姐，宗显也是无心的。”
    “还有你，”师姐林暮池转身看向她，眼中冷意不减，带着几分审视：“掌门愿意将师妹交给你是信任你，若是被人当面这样羞辱你也不厉言制止的话，我看你也不是真心待人。”
    这话就说的有些重了，林柔愣在了原地，林团小小的哇了一声，这位师姐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年幼时因心性坚定被天元宗收做弟子，所以对门派感情很深，十分敬重掌门。她天资很高，又总闭关苦修，所以林团也没见过她几次，但是谁会讨厌这样又美又酷的冷美人呢，反正她不行。
    “喔喔喔，好帅，姐姐嫁我！”08和她审美一致，已经跪倒在师姐裙下。
    林暮池看向林团，朝着她伸出了手：“今日与天元宗有缘弟子皆会入宗，大典也只等弟子入宗就会开始，我正好要去登剑锋走一遭，便由我送你吧。”
    “这，师姐，我……”林柔着急了，想要替林团拒绝，但林团已经乖乖地走上前把手放进了师姐的手心，她不敢再开口，只得揪着衣袍不甘地看着林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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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暮池没有理会，她指尖微动掐了个决，身后飞剑便化为流光转到两人脚下凝聚成形，离地浮空后直冲云霄而上，一个眨眼间她们便已到了浮云高处，将林柔和刘宗显的身影远远地抛在身后。
    风声呼啸，林团有点紧张，林柔总是说自己修为不够所以从不带她御剑飞行，两个人一直都是走路去登剑锋的，路程不算很近，对于林团这个没修炼过的凡人来说总是有几分吃力，但是她因为结巴不太喜欢说话，而到了登剑锋后林柔总是缠着林玄亲近，林玄又是个心思粗的，所以这件事一直也没人提起。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飞着去飞回来就好了，或者……她应该考虑一下自己修炼的可能性？
    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但是08在送她来时就说过，林团是需要接近指定目标然后完成任务的，具体是什么任务还不清楚，必须要等到见到目标那一刻才会触发，08说任务不会太难，因为它的程序设计非常简单，而完成任务后，她可以选择以一个完全健康的身体回到现代生活，也可以继续用这个身份留在这个世界，但如果失败了，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这个惩罚听上去不算重，好像失败了也没什么，但是林团还是想试试回去，她没下过山，除了幼时那一段，她还记不清了，所以自觉对这个世界感情不深。
    不过想回去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结巴，这个问题真的有点影响到生活了，她尝试了甚多办法，但是都不尽人意，没完成任务，08这个外星科技没权限帮她，她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说话吧，好苦恼。
    但是没有修炼确实很不方便，也许适当修炼从能飞就飞少走路开始会比较好吧，也省得被林柔每天带着溜达了。
    林团这样想着，殊不知自己沉思的样子已全然被林暮池收进眼底，她轻咳了一声，待到林团抬头看她时，有些不太自然地开口道：“不必在意那些话，以后若是再遇到，可以与我和掌门说。”
    林团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嗯嗯，谢，谢谢师，师姐。”
    林暮池等了又等，没等到林团再说什么，她微微皱起眉，仔细看了看又在想到底要不要修炼的林团，发现了点端倪。
    飞剑的速度忽然慢下来，两人在距离登剑锋大殿外几百米远的一处竹林停下，林团一脸懵，被拉着跳下飞剑，林暮池从衣襟里掏出根细细的红绳，不太熟练地将她散乱的头发收拢后梳成两个小圆包，林团长得不高又未褪去婴儿肥，这么一梳看起来像是人间那些年画上的娃娃，尤为讨喜，林暮池看着林团，目光不知不觉柔了几分，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走吧，这下可以了。”
    08嗷嗷叫：“啊啊啊她很喜欢你啊宿主！”
    林团也有点诧异。和林柔一起的时候，纵使她嘴上说的再甜，也不会主动放慢自己的脚步，两个人永远是一前一后，直到到了登剑锋殿前，林柔才会拉起她的手，问她累不累，林暮池虽然看起来样子很凶，但是心思却很细，不但会注意她头发散乱，步行时也有意放慢自己的步子照顾林团的速度。
    因为有御剑飞行加成的那一段，她们进到登剑锋殿内时，比往常林团林柔来的要早些，这时候群长老的商讨刚刚结束，他们还尚未离开。见到林暮池进来，最为和善的医修长老笑道：
    “你可终于出关了，看样子气息平稳，可已稳固了境界？我们这刚刚还说到你，你可知庆仙宗那小子今年也摸到了淡缘的门槛？今日他也来了，你二人可较量一番，看看实力。”
    庆仙宗也是修仙宗门，只不过每年大比都输给天元宗一些，所以两个宗门历来不怎么和，有资质好的弟子更是要互相比修为看实战，这大概就是不在明面上的斗争吧。
    林暮池端正地行了一礼，正色道：“见过诸位长老，承蒙宗门庇佑，弟子修炼不敢懈怠。”
    几位长老都露出赞赏的表情来，待看到她身后悄悄发呆的林团，更是高兴：“林团也来了，身上怎么没带着那些护身符，不过今日来的倒早，快些进来吧。”
    元天宗不收年龄太小的孩子，林暮池是第一个意外，林团是第二个，长老们都很喜欢她，也多多少少因为曾经被魔修偷走的事而对她怀有几分歉意，乐音长老看着她就心生好感，笑着开口问道：“林团也十三岁了，可有修炼的想法？若是有，门派大典也无须测什么资质，直接与我修乐道当音修可好？”
    好是好，但是林团觉得做音修她肯定不行，音修主修乐理，她上辈子五音不全这辈子结巴，唱歌跑调还坑坑巴巴，如果做音修，她怕还没修炼到家已经把音修唱歌跑调这件事传遍万家。
    林结巴咸鱼瘫倒：那就多少有点影响自尊心了_(:3」∠)_
    医修长老不赞同，他柔和地提出反对意见：“林团若是喜欢学乐未尝不可，如今她年龄尚小，不踏破求心之槛恐怕无法知晓自己要求什么道，还是让这些小辈自己来吧。”
    他们说的玄妙，其实这所谓的求心之槛林团也听说过一点，在这个世界里，修仙的等级大致可以划分为三种大境界，一是心境，二是人境，三是道境，中间还细分了小的等级，求心正是心境的第一级，是所有踏入修仙宗门弟子感悟灵气与修仙之心的门槛，这一步，能模糊看得出弟子性格和资质的偏向。
    求心，闻道，淡缘，这三个小境界度后要过心劫与天雷两大关，成功后才会晋升至下一大境，人境三级分别为入情，归一与长生，这三级后升道境，破障，天元，升仙。等级划分清晰，在林团看来不难理解，因为这多少有些网游升级打怪的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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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修仙毕竟不像打游戏那样容易，有资质且心形坚毅的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初期升级普遍较快，越是往后路越难走。
    林暮池师姐年纪不大，已是心境闻道后期，林柔和那个骂她矮子的刘宗显都是求心中期，长老们普遍在人境第三级长生，道境的大能只有几位，大多避世不出，其中就包含天元宗常年守在剑冢闭关不出世的执剑长老，到了这种级别，除非天地动荡，否则都不会轻易出世。有大能驻守，这也是他们天元宗能称第一宗的原因。
    08绕着大殿飘了一圈，突然警惕地转向门外——有人来了。
    第3章 天雷
    “我去拿本书的功夫，这里可好是热闹。”
    一身玄色长袍，手握书册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却略显疲态的中年男子笑着踏进殿内，他摸了摸林团的头，抬起头在殿内巡视一圈，而后疑惑问道：“怎么林柔……阿团你一人来的吗？”
    林团只好解释：“路上，遇遇到，师姐，一起就就来了。”
    要是可以她倒是也想详细讲讲，之前也尝试过，但林玄对林柔实在是没什么戒备心，也意识不到林柔没有多喜欢自己只是碍于他才会愿意带着她，加上身为掌门林玄一直都很忙，与他相处时林团总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尴尬，完成任务后林团也不打算留下来，所以也就不打算说了。
    林玄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转头向长老们笑着开口：“今年苗子都不错，这还未及午时，已有好几人爬上了山顶，，其余几大门派的长老弟子也都到了望天峰，执法长老早已去了，演练台怕是已经站满了人在等着，今年大概比往年的要热闹些喽。”
    医修长老也笑道：“那这还在等什么，掌门也来了，我们便一齐前往，正好也看看今年弟子们的资质如何。”
    大典内气氛欢快。
    08以为林团会不高兴，于是安慰：“宿主，等你完成任务，我就有权限了，到时候一定健健康康地把你送回去！”
    林团默默点头，心想，好大一个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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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登上望天峰的只有不到十个人，其中包含刘耀，卷毛和陆桓和零散几个坚持走到了最后的，剩下没爬上的则全部被淘汰，遣送回山脚下。
    高峰之上，云雾缭绕间，仙乐如鸣，白鹤齐飞，清风徐徐，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钟声响起，元天宗大门缓缓打开，众人身后几道光束腾地亮起，护山阵法流转运行，重新覆盖住整片仙宗，登仙路缓缓下沉直至隐于雾中消失不见，几名执法弟子端正立于宗门外，为首者手里拿着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袍，笑眯眯朝他们祝贺道：
    “恭喜诸位登上天峰通过试炼成为天元宗弟子，其余事宜我将在大典后与各位详说，当下望天峰正举行十年一次的门派大典，其他仙宗也已经到场准备，诸位收拾整齐后换了衣服便与我一同前去测资质吧。”
    望天峰位置在登剑锋前，是天元宗接待外客与重大典仪等的地方，以云雾为底浮空，外形似一个大的圆盘，四方平台中是一片极大的场地，以演练台为中心，四面皆设置了阵法。此刻弟子们正围在台外，嘈杂窃语不断，讨论着台上正在测资质的他派弟子。
    因为以天元宗为首，所以其他派与之收徒时间差不多一致，各派测量天资所用法器各不相同，天元宗用的，是足有一人高的半面残镜，这会将所测之人内心所见展示出来，也可以防止有心有叵测之徒潜伏，这种法器难得，只有测资质时才会拿出来，这次参典的丹宗，欢月宗，庆仙宗等都带了十几个新入门还未测过资质的弟子来，为的就是这水镜。
    此刻站在台中央的，就是十几名欢月宗女弟子。
    其中长相最为出众的走上前，轻轻振袖，水镜中波纹缓缓亮起，镜中一仙子翩翩起舞，衣袂翩跹，只可惜画面模糊，持续时间也短，几息时间那弟子就受不住面色泛白地退了出来。
    欢月宗长老是个红袍女修，她笑着拍掌赞许：“不错。”
    天资这种东西通常是最难说好坏的，就算有水镜这样的法宝能使外人看到，但这样具现化的东西通常也过于抽象，但是修仙宗门千百年积累，至今也摸出了一些规律，所显现的画面完整人物鲜活的弟子，一般对自己所想也坚定不移，有目标且能向着目标努力，而画面清晰度与持续时间长短，则是用以观测修仙资质天赋高低的。
    寻常弟子能短暂坚持一会，画面模糊但能看出形态的，已是很不错的资质。
    林玄笑道：“难怪欢月宗那老妖怪这次喜滋滋的要第一个上，看来是早就知道有好苗子想要来炫耀一把了。”
    08突然显得很急躁，它飞来飞去，很是不安分。
    林团看了一眼看得认真的其他人，悄悄挪远溜到了一边：“你，你，怎么了，了？”08跳到她头上，揪着她的头发调转了个方向，朝着演练台上的方向扯了扯。
    它急吼吼道：“宿主，我感觉到任务目标出现了，但是信号不太好，大概是在这个方位，你再靠近一些我就能收到任务了！”
    一听是这件事，林团面色凝重起来，这可是大事。她顶着08急急地往它指出的方向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
    “阿团妹妹！”
    是林柔，她眼珠转了转看了下四周，表情不太好看，声音却一如往常柔和：“妹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莫不是也要参与测资质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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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的一声，08的声音变得机械：“任务传输百分之十——”
    林团不敢动了，她看看周围，这一片是演练台后面，前面就是被阵法包围看不清楚的演练台，怪不得林柔会误会，她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不，不是。”她嘴上说不是，眼睛却一直盯着阵法看，脚下也没有要挪动的意思，这在林柔眼中就等于是承认了在等下一个上台测资质，还戒备着她不肯明说。这怎么行，林团不修炼，她就尚且有理由日日带着她上登剑锋与林玄拉拢关系，在师兄弟心中也永远比她强出一头，若是林团修炼了，她不就和宗内其他弟子一样了吗。
    “任务传输百分之二十——”
    林柔胸中无端地涌起怒气，之前林团没回来时，她明明都已经成了他半个女儿，自己性格好又会说话，但只是因为这个结巴才是与掌门血脉相连之人，她就能毫不费力得到那么多，凭什么。
    林团不能修炼！
    本以为林柔只是询问，林团就没注意看她，谁料林柔只是沉默了一会后，突然走上前伸手拉她，语气强硬：“阿团妹妹，你还小，没必要现在就开始修炼的，你和姐姐说，是不是被什么人哄骗了？”
    可能是都在阵法前，这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林团怕离开会打断任务传输，缩了缩身子避开了林柔伸过来的手：“我，我不是，没没没有。”
    “任务传输百分之三十——”
    林柔急了，她也没比林团大多少，但是因为修炼得早力气很大，她强行拉住林团要走，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若是为了今日之事，刘宗显师弟那边我会去说他，走，去和掌门说你不想修炼，你不想修炼的！”
    “任务传输百分之五十——”
    林团挣脱不开，舌头又在这时候打结：“不不不不你你放开……”她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林柔被吓了一跳，好似才有些清醒过来，她退了几步，表情有些惊恐。
    “任务传输百分之七十五——”
    但随后，林柔的眼神有些变了，她忽然往前走了几步，迎面猛地推了林团一把，这一下的力气很大，林团不受控地往阵法方向倒去。修仙弟子和凡人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这一下又太突然，林团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倒下去前，她隐约看到林柔身上飘出一丝黑气。
    不过没能看清，下一瞬她已经重重摔在阵法上，强行闯阵导致阵法启动，晴空忽变，风卷云涌，三道天雷聚在一起，狠狠地朝林团落下，与此同时，08的声音响起：
    “任务传输百分之九十——”
    一阵紫雾从四方阵眼涌出，缓缓包围了整片台子。
    “怎么回事！谁闯阵了？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台下弟子们议论纷纷，一头雾水。
    林玄等人在紫雾还未完全包住时及时出手，打乱了第一道天雷劈下的方向，但阵法很快收拢，将整片演练台包在紫雾之中，连里面的声音也都听不见了。
    林玄站起身，神情凝重：“怎么回事！这阵法已百年未开，非遇邪心轻易不会被触动，难不成……”是新入门弟子中有暗藏邪念之人吗。
    丹宗长老急了，胡须都要炸开：“林玄掌门！你得给我等个说法吧？好端端地这是怎么回事，我丹宗今年就那几个弟子，为了参典都在台上了，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还不快解开阵法放他们出来！”
    林柔慌慌张张地擦着泪，刘宗显正在安抚她，现场本就有些乱，看到这一幕的林玄无心深究，他皱起眉。这阵法是曾经宗内一位擅长阵法的长老设下的，已经几百年没有人触碰发动过，如今那位长老已仙逝，这阵无人再能解开只能强行破阵，阵法虽蛮横却不会伤人性命，只必会叫人吃些苦头，倘若真是其他门派的弟子误闯，多少有些麻烦。
    “各位长老稍安勿躁，这天雷不伤人性命，只会追随闯阵之人方位，台上弟子若无邪念，是不会被阵法追踪伤及的。”医修长老眉目和善，语气里带着些安抚，镇住了现场躁动的情绪，“此事我天元宗必会追查个清楚，如今各门派弟子都在台上，当下先不说其他，待尝试破阵后将人救出来再说。”
    跟随执法长老巡场的林暮池也赶了回来，她以神识快速扫过四方观台，开口问道：“林团呢？”
    众人一惊，林柔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
    天雷轰隆而下，第一下狠狠打在林团小腿附近的地上。
    虽然没直接命中，但是灵气中挟裹着的雷电之力太过蛮横霸道，只擦着边打下来，她凡人脆弱的皮肤就被撕开了一道伤口，血瞬间染红了衣裙，疼得她痛呼出声，眼泪哗啦就掉了下来。
    她脖子上的玉佩亮了亮，又黯淡了下去。林团是个凡人，不需要调动灵气就能驱动的护身法宝在修仙世界少的可怜，一般大师都不铸造这种宝贝，她有很多好东西，但是不带是一部分，驱动不了是绝大部分，唯一的身上这块玉佩还是她母亲生前为她所造，能遇敌自动守护，但坏就坏在天雷在玉佩的衡量标准中远算不上敌人，所以自启动都打不开。
    修仙界就是这么不在意底层人士，她终于明白到底为什么之前她能被混入门派的人轻易掳走，好惨一凡人。
    雷电无情，紧接着就是第二道，林团腿痛得厉害已经爬不起来，第二道天雷直朝她面门而来，林团看着冷而刺目的白光照亮周遭一切猛地逼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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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完了。
    第4章 初识
    林团已经想好这辈子喝汤下辈子去哪了。
    忽然觉得后颈一凉，衣领被陌生的一只手拽住，而后强拖着她往后撤开几步，堪堪躲过了那第二道天雷。眼看着惊雷落地，将地面劈开一道裂缝，林团惊魂未定，本能地跟着拖住她的那只手往上看，正正好和那人对上了视线。
    “轰隆轰隆——”周围是四散开人群的尖叫声，面前人也在看她，他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一袭门派弟子白袍，发髻此刻有些散乱，几缕发丝顺着下颌线搭在了肩头上，他看上去有些瘦，面色稍显苍白，五官清俊，眉心紧蹙，眼睫低垂，眉目间几分疏离意味，是在这个整容遍地跑的修仙界里都难得的好看胚子。
    为了救她，他看起来也费了很大力气，此刻正低着头微微喘着气。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相交时，他神情一凝，墨沉沉的眼瞳里带着点说不出的惊愕意味。林团也吓到了，她盯着他眼下那颗看起来十分眼熟的殷红色小痣，脑子里空白一片。
    “任务传输百分之百，接收成功，
    任务目标确认为《仙侠虐恋替身女配》烂尾文男主陆桓，
    目前好感度为0（超过六十后系统将不再计算）
    任务内容：
    连续十天对陆桓放狠话，惹陆桓好感度降低（0/10）
    遵守穿书法则，享受快乐人生，感谢您的支持与配合。”
    腿痛和系统提示音让林团清醒过来，她嗷了一嗓子连跪带爬地逃出被圈住的范围，看了看陆桓的脸，忍了又忍，还是没能控制住地捂住嘴：“呕！”
    刚想过来扶她的陆桓：？
    任务接收完毕，08总算是回来了，它从林团头上飞起来，看了看四周，着急问道：“宿主宿主，你怎么了？”
    这真的不能怪她，林团自己也没想过真看到人了会这么大反应，她本来胆子就不大，加上刚刚被这么乱糟糟的一通吓到，实在是没能控制得住自己。
    “对，对对对对不起。”干呕了好几声的林团战战兢兢地转回身道歉。真是倒大霉了，08之前还和她信誓旦旦保证任务不难，给她看的那段也是为了丰富世界观，谁知道任务目标就是陆桓，她怎么那么天真，居然还信了，放狠话这种任务也是人能干的么，这不是加速灭亡，未来无望吗。
    此时笼罩整片演练台的紫色天幕被撕开一道口子，外面的声音大批地涌了进来，显然外面的长老们效率很高，已经开始破阵了。
    “不必。”听到道歉的陆桓却好似有几分失望，他站起身，冷冷瞥了一眼脸上还挂着泪痕要吐不吐的林团，转头看向空中还未落下的第三道天雷，神色戒备。
    紫雾慢慢变得稀薄，演练台忽然晃了晃，外力的介入使得阵法的威力减退许多，第三道天雷在空中凝结了半天，摇摇晃晃迟迟未落，好似在寻找目标，徘徊几下最终落在了水镜处，因为平台空旷只有这么一个掩体，水镜那里藏了好些个新人弟子，雷落地极快，只有几个靠外的躲了出去，而后，一道凄厉的声音在水镜后响起：“啊！我的腿！腿啊！”
    陆桓微顿，这声音他才听过，竟然是刘耀。
    三道天雷劈完，阵法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不甘地化为烟雾散去，镶嵌在四周地石中支撑阵法的阵石也失去了光芒，台上各宗弟子大多按着宗门分缩在一处，少数镇定地站在一起盯着天幕。
    “阵法已破，诸位弟子如何，可有受伤了的？快让我瞧瞧。”
    医修长老走在最前面，捏了个治疗的法决，不过这阵法有自己的想法，全场没几个人受伤，只有闯阵的林团和被雷劈中了的刘耀，以刘耀伤的最重，法决只能治皮外伤，含雷力的伤口要治疗会稍微麻烦一些。
    “林团！”林玄又惊又气，他一眼就看到蹲在地上的林团，大步走过去把人拉起，蹙着眉，语气里带着些担忧：“你怎么在这里，可受伤了？”
    刘宗显看到伤了腿的刘耀，急忙过去扶住，他高声道：“弟弟，你怎么伤成这样了，父亲辛苦培养将你送上山，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这伤不轻，来，我先扶你找地方坐下。”
    林团刚想开口，眼含着泪楚楚可怜的林柔就扑了过来，急急地打断她：“阿团妹妹，你往日淘气些就罢了，今日大典你怎么能这样莽撞闯阵，有没有受伤？都是姐姐不好，姐姐当时应该拦着你的。”此时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之前林团看到的黑气。
    “闯阵”这两个字一出，林团所在位置瞬间收获了所有在场弟子和长老们的目光，大多是不友善的，门派大典搞出这样的乱子，不止是天元宗失了面子，其他门派也难免会心生不满。
    “你你……”
    林团瞪圆了眼睛，想说难道不是你推的我，话还未出口，丹宗长老不满了。
    他本就脾气急躁，待打量了一番门下弟子，看到他们东倒西歪受了惊吓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看到林团林柔站在一处，忍不住出言嘲讽：“林掌门可真是和蔼可亲，坏了门派大典，闯了这样大的祸，若是我门派弟子，必逐出师门以儆效尤才是！”
    林玄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08一个明明谁都看不见的胖球球，此刻瑟缩着飞回林团头顶，悄声说：“宿主……周围好多人都在看你。”
    摔进了演练台，打断了资质测试，这样大的锅林团可没法接下，她是胆子小但不是智障，林团开口，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解释：“我，我没，没有故故意闯，闯阵，是是刚刚刚才，师姐推推推了我一把，我我没，没站稳才摔倒，倒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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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柔面色毫无变化，还是那样带着泪的柔弱模样，她忽然跪在地上朝林玄行了个大礼，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好，阿团妹妹没事就好，闯阵一事责任全在我，都是我的错，请掌门不要责罚妹妹，她还小，犯错情有可原，弟子林柔，愿意一力担下所有罪责。”
    周围看林团的眼光更不善了，台下隔着远的弟子甚至开始说起悄悄话，偶尔远远飘进来几个字句，什么“仗着身份”、“林柔师姐真是可怜”、“被欺负”、“顶罪”之类的，林柔这番话不仅将林团钉死在搞砸资测仪式的罪魁祸首上，还将林团说的实话颠倒了个黑白，表面上是认错，实则恐怕现在没有人会相信林团的话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真的很高明。
    “林团，你跟我仔细说，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不许撒谎。”林玄看着她腿上的伤，他皱了眉，话中也明显带上点怀疑，如果只是闯阵这样的事还不算太过，但若是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栽赃嫁祸，这样卑劣的性子，怎么能走上修仙正道，这才是最不能容的。
    气氛一时凝结，几位长老都看向了林团。
    有人盯着，林团的结巴更严重，但是她不得不开口：“我我说的都是，是实话。”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刺了一句：“呵，没撒谎结巴什么，这不就是心虚了吗。”
    “就是啊，定是她自己闯阵现在害怕了又不承认的，林柔师姐真是可怜。”
    这样的话很是伤人，如果林团子真的是一个还未修炼的十三岁少女，恐怕这时候要不管不顾大哭了，但是她不是，就算失去了前世大部分记忆，她也知道，这时候如果哭了，就是彻底输了。
    腿伤处疼的厉害，以至于林团站不稳腿有些抖，她憋着泪直起身，直视众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没，有，撒，谎。”
    乐音长老动容，她拂拂袖子上前一步，轻拍了下林团的肩膀：“门派阵法百年未动，诸位也不是不知道，它非魔祟妖邪宵小之辈不能触动，我们几个长老也算看着林团长大，她不可能会有那种心思，这件事一定还有问题，也不该这样就下了结论。”
    闻言，林玄也稍稍缓和了脸色。
    林团看了眼林柔。她也在看她，脸上毫无惧色，似乎是知道会发生什么。果然下一瞬，有一道男声响起：“那么林团好端端的，去演练台后面做什么？她不是今年决定入门的弟子吧。”
    是刘宗显。
    他身后刘耀还在哼哼唧唧呼着痛，他随口安慰几句又转回身来，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不解，好似是真的想不明白：
    “她说师姐推她，师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弟子们也都很清楚，平日待林团妹妹也是尽心尽力，她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跑到演练台后面那种地方去推林团？”
    08的事是不能说的，而在其他人看来，林团的确没有去演练台后面的理由，这次乐音长老也无法说出反驳的话了。
    林柔还在擦拭着眼泪，她跪在地上，身姿显得十分柔弱，林团眼睛红红，直视前方，裙角鲜红一片却站的很直，两个人在一处，受同情更多的人不言而喻是谁了。
    林玄似乎下了结论，他看向其他门派的长老，语带歉意：“稚子年幼，尚未入门的年纪，我平日里确实是太过宠她了……”周围的窃语声愈加多了，投到林团身上的都是怀疑的，不喜的，厌恶的目光，像是凝滞的水，要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淹没。
    似乎一切已呈定局。
    现在无一人愿意相信她，林团百口莫辩。她往日出门虽少，却一直与人保持友好关系，不亲近也不远离，现如今才突然有了点捅破玻璃纸，面对世间险恶真实的感觉。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舆论更偏向林柔那边，如果就这样，不管认不认罪，她都再洗不脱坏了门派大典的罪名，现在连亲爹都准备道歉息事了，哪怕是以后再有机会，她也要永远在众人心中被打上那罪名了。
    看着林团的表情，08有点着急：“宿主你别急，我刚刚翻遍了数据库，这种时候洗脱冤屈成功率最高的办法，就是戳自己一剑以证清白，然后叛出师门走大女主路线，宿主我们要不试试吧？”
    林团憋进去的泪差点化为鼻涕泡再冒出来，刚刚那点子伤心也被08的玩笑话打散，通通消失不见了，她微微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再挣扎一下，就在这时，站在最后方的一人突然朝前走了几步。
    陆桓面色淡淡，朝林玄行了一礼，开口道：“掌门且慢，弟子有一事相询。”
    第5章 水镜
    林玄诧异，这个新入门弟子要说什么。他看了眼林团，微叹了口气，点点头：“你说。”
    “上山前弟子曾听闻坊间传言，说天元宗水镜玄妙，可探人心，方才弟子还未得体会，不知道是否还可一观。”他声音如人，清冽中沾点冷。
    林惨惨看向陆好心，他身后背着一把木剑，神色有些淡漠，身姿挺拔好似高山松竹，宁折不弯，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林团，而后先别开了视线。
    08高兴起来：“对啊宿主！刚刚我怎么就没想到，我们没撒谎，这镜子在设定里是个照心性资质的，快快快我们快答应，照，往死里照！逆袭翻盘了我给你吹喇叭！”
    林柔愣住了，她的哭声止住，无助地看向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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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嚯，”乐音长老拍拍脑门，上前来拉林柔起来，转头面朝几位长老：“瞧瞧我们这些个老糊涂的，还不如新入门的弟子，这水镜不就在面前，到底是谁在撒谎，一看不就知道了？”
    其他门派的长老本来都准备受个人情就将这件事带过去，反正都是天元宗的事他们也不想多参与，但有热闹瞧谁也不会上赶着拒绝，欢月宗的那位女长老最先同意。
    “这感情好，我呀可是最看不得女孩子哭的，既然你们二人都觉得自己委屈，不妨一起站到水镜前，这样到底如何，也就全清楚了。”
    周围人面色各异，但基本没有反对的：“这是个法子。”
    林玄迟疑了一瞬。现在是在所有门派长老面前，若是在众人面前真查出什么来，对门派名声有害无益，这事可大可小，真计较起来也算不上严重到无可挽回的祸事，若是不追究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柔怎么敢站在水镜前，她还没搞清楚自己那时无法自控的异样来源于什么，但事情走到这一步，她更害怕被林玄看出端倪，于是狠狠心就要再磕下去，一直注意着她动向的林团忽然伸出手扶住她，认认真真看着林柔的眼睛说道：
    “我，我可以先，先先来。”
    她松开手，一瘸一拐地走向水镜，周围弟子愣愣地让开，她没再给林柔反悔的机会，将手贴上去，摁住了镜面。
    水镜摸着很凉，像是不会化开的大块寒冰，刚触及时是冰冷刺骨的，片刻后冰寒消散，水镜好似融化开，一下子变得柔和温暖，林团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通过手快速地流向了水镜，水镜的波纹一层层荡起，震动的镜身开始发光。
    所有人都盯紧了她。
    随着镜身光芒愈来愈亮，林团感觉身体里的力气几乎要被抽空，她渐渐有些吃力，额上也冒出了汗，但水镜中仍然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画面。
    但周遭的光却越来越亮，几乎要将林团整个人包住，恍惚间，她穿过狭窄的洞口，看见远近一片白茫茫，远远处有道身影，面向她而立。有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好似一道风缥缈而无实体，环绕在周边：“为何，因何故而修仙？”
    林团身体其他的感官都很迟钝，只能听到心脏砰砰跳动，她想说不知道，但话到嘴边，她停住了。
    “为何，因何故而修仙？”
    那远处的身影走近了些，但还是很远，远到人影只是黑漆漆的一团。
    不想要再每天在林柔的别有用心下顶着烈日穿行两座山峰，不想要再因为结巴被人嘲笑却无力反击，不想要说了实话却不被相信需要自证清白，想要健健康康的长生不再因病而亡，想要有可以真心相待之人，想要有实力可以维护自己的尊严，想要一份清白，想要独属于自己的自尊，再也不要为虚情假意而为难。
    如果可以，她想要一把剑，一把可以斩断一切的剑。
    林团想起刚刚看到的陆桓的背影，他背着一把剑，人也像未出鞘的剑，自带寒锋，却又内敛自收，是她羡慕的样子。
    那身影再次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林团能感觉到对面的那个“人”在看着她。
    “为何，因何故而修仙？”那声音好似不知疲倦，没等到回复就会一直重复下去。
    “因何故修仙？”林团重复了一遍，摸了摸自己的心，心脏跳得平稳而有力，一下一下，哪怕身死道消，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它就会一直跳下去。
    她有时候很胆小，也不够勇敢，心性不够坚毅，在这个世界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混日子，哪怕被泼脏水她也找不到办法自证，但若是像今天一样只靠别人来救，永远都是下下策，唯有靠自己，才不会一直立于败者之地。
    如果要输，她要自己输，要赢，就要赢得很漂亮，她要追寻的道，只为自己的心而修。
    那身影忽然跑起来，飞快地靠近，身影随着距离的缩短越来越清晰，竟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身后背着把模模糊糊的剑。
    “千百年来，我听过无数人修仙的原因，大多是求一份对世俗不甘的机缘，你确定只为自己的心而求吗？稚子童言，你不觉得自己的那点想法虚无缥缈且荒唐可笑吗？”
    林团：“觉，觉得，那那又怎，怎么样。”哈，一个会说话的气还好意思嘲笑她，谁还不是个女主角了啊。
    “哈哈哈哈好，有骨气，那我就要看看你到底能走多远，虽然我不认同你的观点，但看来有个小家伙可对你动了心。”
    镜身光芒大盛，林团整个人被光芒笼罩，已经陷入水镜的求仙之问中，围观的弟子有人眼尖，看到水镜上变化忍不住惊呼出声：“是剑，长老！水镜上出现了一把剑！”
    诸位长老们也一惊，林柔更甚，她又惊又怕地退了一步。
    水镜之中展示的往往是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寻常弟子都是模糊的，稍微有些画面能看得清楚些的就已经是上好的资质。况且，剑修何其稀少，每一个都几乎是大道修行中的佼佼者，林团怎么也配，倘若今日没有这一遭，是不是林团还不会入门修炼？如今资质外露，她又是这样的天资，以后……以后她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水镜中波纹剧烈变化，浓墨逐渐汇聚到中心，化为一把剑的模样。那剑通体白色，身负灵光，剑柄处系着一根红绳，一个小小的银色铃铛挂在上面，“叮铃”，“叮铃”发出脆响，镜身光芒转弱，画面清晰的像是剑就真的静静躺在水镜池底，等待人去将其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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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剑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林玄眼瞳一缩，他还没说完，大地猛地震动起来，灵气从底下汹涌而出凝结，远处登剑锋与竹隐峰两座山之间那座被封住的枯山剑冢忽的发出一道冲天光芒。
    千百把无主之剑带着积久不散的怨气挣着铁链欲破天而出，但被锁链困住，在空中发出不甘的悲鸣声，随着光芒消失后掉了下去。
    唯有一把剑挣脱了锁链，它外形细长似一道皎皎月光，如流光地朝演练台方向飞过来，它靠得越近，那剑柄上铃铛的“叮铃”声就越清楚，一声震荡万剑归宗，两声剑冢重归寂静，三声消散于尘，抚平灵气动荡。
    “这，这是！”
    乐音长老皱眉伸手，试图以法术束缚住剑，被林玄拦下，他们一群人眼看着剑身微震，盘旋一圈后飞到水镜上方后，停了下来。
    水镜之中，对话还在继续。那身影靠得很近，已经足够林团看清她的表情动作，“她”忽然抬手指了指自己背后的剑，笑了笑，然后化为雾气消失了。
    那声音笑了一会后道：
    “既然你已明悟，有了自己的选择，此处便留不住你了，回去吧。”
    林团还想问怎么出去，忽然天地之间白色急褪，好似屏障碎裂，五感回归身体，周围嘈杂的声音和无力的感觉一齐涌回身体，林团在一众围观弟子面前，腿一软，白着脸砰地摔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瞬，一团白光从头顶掉下来，横着砸在林团腿上。
    唉呀妈呀，谁的荧光棒掉了。
    08在她意识进入水镜时就进入了待机状态，此刻她意识回归，08也清醒了，它离剑更近，差点被晃瞎眼睛，嗷嗷叫道：“嗷嗷嗷，好亮，这是什么？”
    林团身上力气都被水镜抽空，此刻上气接不上下气，但周围太过安静，显得十分古怪，她咽了口口水，抬眼看向四周。周围弟子们大多是一副愕然的表情，长老们则面带喜色，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红烧肉，唯有林玄，神情有几分复杂。
    林柔的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她远远地站在最后，此时此刻没有人再关心她的状态，林团已经通过水镜证明自己非撒谎之人，更甚者资质如此傲然，叫人望尘莫及。
    刚刚水镜之中一片空白时，众人有几分唏嘘，林柔尚且还心存侥幸，想着要是林团的资质不如她也可以，至少她还能应在这样的地方。
    但如今，这最后一点侥幸也被打碎。
    医修长老最先笑道：“水镜从始至终未出现黑色，看来是心言如一，乐音，早些我便说她应该再瞧瞧，音修定不是首选，你看这天资，约莫是这百年来大典得以看见的最好的了吧。”
    这话还是太谦虚了，惊动剑冢收服灵剑这样的惊人天资，放眼天下门派如今比着林团的年龄上数几百年，怕是都没有第二个，尤其是还在这样荒唐的情形下出现。
    但事情显然还未结束，水镜光芒渐消，又恢复平静模样。
    随着执法长老与林暮池这时候也赶到，刚刚忙于处理外围弟子，两个人来得较晚，但也已经知晓个七七八八，林暮池亲眼所见上午之事，所以对林柔的说辞并不相信，她本欲先向掌门禀报情况后将所见之事说出来，但剑冢异动，所有人已经将事情传开，林团走过了水镜考验，天资出众，已自证清白。
    两人还未说上什么，自云中一道飘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那声音似沉钟，阵鸣一声地传进所有人的耳中，如雷贯耳：“是谁惊动了剑冢之剑？”
    第6章 大典
    话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虽未有压人之心，但等级之差让在场一众年轻弟子都扛不住地低下了头，有甚者甚至开始面色发白地瘫倒在地，林团本就坐在地上，反倒没受什么影响。
    林玄吸了口气，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浓雾携裹着的剑冢处深鞠一躬，恭敬道：
    “剑修老祖，小辈们胡闹，竟然惊动了您，是晚辈的不是，晚辈之女林团在水镜处问心，不知怎的与剑冢之剑共鸣了，打扰了老祖，实在是晚辈之责。”
    剑修长老悠远的声音静了一瞬：“竟然是那把剑……是你的女儿？我有感今年弟子之中有弟子与我有缘，这才醒来，刚刚又感剑冢动荡，这样的天资，不错。”
    林玄大喜过望，剑修老祖自入宗从未出现，脾气古怪自守荒弃剑冢，这种赞赏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他连连应声：“今年入门弟子中不乏与剑有缘者，既然是老祖意欲收徒，那么晚辈定然会全力协调。”
    “有劳。”
    那道声音消失，压在所有人心头的那种沉重感觉也瞬间不见，但没有人抬起头，他们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其他门派更甚，简直难以相信。
    各大门派以天元宗为尊，正是因为天元宗驻守的剑修大能，原本不问世事也就算了，现如今居然测算出有师徒缘分的弟子，能成为剑修老祖的徒弟，那可真是顶破天的殊荣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场闹剧竟然千回百转，相比之下，到底是谁闯阵的这件事倒显得有些不能入眼了，但这并不能轻轻揭过。
    林暮池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团，想去扶她但看到哭泣的林柔，眉头一皱：“既然林团已经验过水镜，林柔师妹也不必委屈，相信若真未撒谎，水镜也不会偏袒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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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页

    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陆桓极快地看了一眼林柔，看着她的脸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很快转开了视线。
    舆论的风向总是转变的很快，林柔示弱时，大家更愿意相信面善且平日里温柔的林柔，但当一向公正无私的冷面大师姐出现，她的话，没人不服。水镜之中呈现的画面是不会骗人的，林团已经自证没有撒谎，那么此刻也只剩下林柔了。
    她刚刚说的话做的那些可怜情态，所有在场弟子都有目共睹，此刻就连长老们也都看向了她。林柔进退两难。她现在怎么敢上前，若是被水镜露出她撒谎的事实，那么她该怎么办，还怎么有脸面待下去。林柔不敢想象。
    林柔一边后退一边抗拒道：“不，不，我……”
    眼见她这样，有心思活络些的不免看出些端倪，弟子们也不是彻底的傻子。林柔也知道现在换成她无路可走了。
    08看到这一幕激动的比林团还激动，它高声道：“宿主！我们赢了，你不用捅自己了，她没有办法了！撒谎精！”
    林团微微喘气，坐在地上没有起来，她脑子里还乱糟糟的，勉强感觉体力恢复了些。台子上碎石散落，众人都未动，悄悄说着话。
    “真没想到，林柔平日里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竟然是这种人……”
    “就是啊，她刚刚不还一口咬定是林团闯阵吗，现在林团过了水镜，她没撒谎，那林柔就是害怕被追究所以先反咬人咯。”
    “真是可怕，这样的心计，要不是有水镜，这不就……”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林柔的心里，她不怕被指责，但最怕自己积累多年的好感在一夕之间崩塌，她咬紧下唇，但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因为她的可怜而对她另眼相待了。
    “掌门，弟子认为……”林暮池迟疑了一下，还是想要说出之前所见，她倒不是特别偏向林团，但并不想宗门中出现会冤枉同门师兄弟的人。
    林柔眼见，心知此时已经无法再撒谎，只能示弱才能保住最后的颜面，她跪下去面朝林玄哭求道：“掌门，往日林柔一直想唤您一声伯父，但又怕……弟子是您亲手捡回来的，一直把您当亲生父亲一般对待，林柔自知无颜面对掌门和各位长老，弟子今日便自请去剑冢峰面壁思过，但求掌门原谅。”
    林玄听到这样的软声哀求，先是一怔。
    他看着那和亡妻有几分相似的脸，又因她的话回想起当初林团失踪时，是他在山下捡到林柔，亲自将她带上登仙路，那时她一声一声唤着自己伯父，眼神里充满孺慕。林团回来后，她眼神依旧，却从此再也没叫过称呼，这无疑叫他生出几分心软。
    最终，他闭上眼点了点头。
    “天元宗弟子林柔，破坏大典，罚剑冢峰悔过，没有允许，不得出来。”其他长老们面色不算非常好看，显然对这个处理结果并不满意，但也都不想因为这种事而与林玄不快。
    这个惩罚不轻不重，林柔这套亲情牌用的很是巧妙，她更清楚若是去水镜前在众目中被戳穿，那无疑才是定了死罪，现在这样，弟子们虽心生嫌隙，但是过段时间等大家将这件事忘得差不多，她大可以装病后再回来。
    剑冢峰荒凉凄冷，无食水也无住处，她去那里注定讨不到好，但相较于在众弟子前被彻底打上罪者身份，她倒是更愿意去那种地方。
    今日她是输了，但她还没彻底认输，未来就还不一定。
    林玄回身去看林团。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决断对于林团来说伤害才是最大的，但林团素来和他没有那么亲近，做事总是慢吞吞的，性子又颇有几分执拗，既不像她温柔似水的母亲也不像自己。
    因此，他对于性格有些像林团母亲的林柔，无意之中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偏爱。
    林团坐在地上，衣角沾着干涸的血迹，看上去有几分狼狈，但她的眼神是平静的，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好像并不意外一样。
    林玄原本想着林团小儿心性，多安抚几句也就没事了，但看她如此平静，心中突然生出些愧意，但是又说不出什么软话。
    仗着父亲的身份，他已经轻飘飘替林团选择了原谅，这样的情形外人也无法指责他，所以这件事，好似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08眼见如此，小心翼翼的安慰林团：“宿主，你没事吧？”
    林团眨了眨眼，微微点头，这样的结果她其实并不太意外。之前08没有苏醒的时候就是这样，甚至于她在这个世界从小到大，都没有外人想象中过的的那么受宠。
    因为她落地的时候遇上魔族入侵，母亲修为不高，不小心吸了魔气难产而亡，林玄对她的感情就十分复杂，所以一度不愿意见她，当她被抓走后，他也是真切的难过，但是这份难过在见到和她长相相似性格却更加柔顺讨喜，像她母亲一样的林柔之时，就冲淡了许多。
    林柔资质不算最好，但她是亲手被带上山的。
    每次林柔带着她走上登剑锋，明明林团一身是汗累的气喘吁吁，但是林玄就是会忍不住更多的把目光放在干干净净温柔笑着问好的林柔身上，大约是凡人的存在感都弱，林团厌恶这样的感觉，所以她不会在林玄面前提林柔的不是，但她无法容忍林柔颠倒是非黑白。
    今日受伤，他进来时明明看到了，第一个想的不是林团的伤势如何，而是要向其他长老道歉挽回损失，这样看，大概林柔在他心里最多也只能排在门派事宜的后面，不过恐怕她也不是很在乎，只要比林团高，她大概不会在意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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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种种种，两个人的关系明里没有变化，暗中却越来越远，掺和了杂质的感情，林团已经不想再要了，她不说话，是因为她觉得已经没必要了。
    “宿主，你别伤心了，要不我给你找点冷笑话？或者我们努力一点做任务吧，这样你就能早点回家了。”
    林团并不难过，就是力气回来后腿疼得厉害，她想说其实没什么区别，但是想了想，完成任务的奖励是得到一个健全的身体，相当于重新开局，林团又觉得自己有些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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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柔被执法长老带走了，其他人也相继离开退下，这件荒唐事也算得上近几届大典中最叫人印象深刻的了。
    刘宗显随着人群走下台，苦闷摊手道：“没想到师姐会如此，想来也是因为……唉，心里不平一时做错了事吧，说到底也是可怜人。”
    他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成了小女孩间的打闹，周围弟子大多和他交好，均知他与林柔玩的好，也体谅心情都纷纷附和。
    林柔虽然自请离开，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心中有鬼不敢摸水镜，但是这样事情因为她们两人的身份，一个养女一个生女，反倒是有的解释，也没人往其他方向上去想。
    大典还要继续，其余还未测过资质的弟子重新站回台上，林团也在林暮池的搀扶下坐到了观台上，林暮池有心安慰她，但是性格一向冷硬，也说不出什么，替她包扎了伤口后便被其他长老叫走了，其他长老也来多关切了几句，林玄事情多，此刻忙得不可开交。
    林团抱着那把大号荧光棒，坐在台子上发呆。她多少还有点没缓过来，这测资质就像是分班考试，一般如无意外都是按照心中所想进行修习的，像林团这样坚定的往剑修方向跑的还是少数。
    修仙界大多喜欢法术类的，打架不累还好看，林团反思了一下，刚刚在水镜之中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已经找不回来了，她只得想大概是受现代电视剧影响，小时候最爱看刀光剑影的打架场景，所以潜意识里就对剑有天然好感，这才会在水镜中显现出来。
    水镜中那声音还嘲讽了她一番，不过最后那句有喜欢她的，当时想不明白，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把剑了。
    林团摸了摸剑柄上的铃铛，那剑冢本是一座坟墓，已经存在了万年，天元宗准确点说是碰巧建在了那附近，随着时间流逝，那地方煞气太重，长老们就想找找原因，这一找，就把剑冢挖了出来，上千把剑都是无主之剑，无论是主人战死还是寿终正寝，亦或是心气高傲没有主人的，都长久被埋于地下，怨气互相传染，慢慢的，就变成煞气聚集地。
    愿意加入天元宗的剑修老祖就是因为想要在修为上更进一步，为了剑冢处的剑而来的。
    不管怎么样，已经在分班考试交了答卷的满分选手林团得到了她人生中第一把剑，虽然她还不会用。
    —
    许多弟子对她心有愧疚，想要和她搭话，林团也一一回了，甚至还有其他门派的长老来和她说话的，但所有人都清楚林团即使对这件事再不满意，她也不可能叛出天元宗，所以这样一颗闪闪发光的小天才，倒是没人敢来挖墙脚。
    只有林团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所有人都觉得她此刻应该心情不好，所以凑近她的大多小心谨慎，生怕触到霉头，只有林团摸了摸伤口，不知道林暮池给涂了什么药，伤口痒痒的，她忍不住想挠。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开始和08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聊。
    “我，之之前……看到的，那那个画面，是真，真的的吗？”陆桓未来会毁掉整个宗门，如果是因为被骂被欺辱才导致他黑化的，那任务是要骂他，还要好感度降低，岂不是促成这件事的帮凶？
    那么先前他着重捏自己脸的原因也有了，他帮了自己，自己还要骂他，这是隔夜仇啊。
    注定要当白眼狼的林团有些郁闷，她悄悄偷看了一眼陆桓，他正在刘耀面前，皱着眉听刘耀说些什么，离得太远她听不见，但看两人神情，就知道应该算不上和谐友好的交流。
    林团又把之前看过的那点片段拿出来回想，一边想一边怕，最后只得感慨：“难道你你，就，没有没有其他他的剧情可，可以，告告诉我了吗？就，就那那点，我真是分分析不出，出来啊。”这样我很难办事啊。
    08飞到她头上，眨了下豆豆眼：“你这么一问，那当然是有的，忘了和你说个好消息，我们的任务是按照天数计算的，除了第一天的是强制要在24小时内做完才算开始，剩下的九天任务，因为本文属于修仙世界，时间线是放宽为三年的，三年之内能满足十天的条件就算完成任务，宿主上啊，我永远在你身边！”
    三年？
    林酷炫拽团微微一笑，太多了，根本用不上，她十天就能完成任务。
    第7章 妖怪
    水镜测试还没结束。
    被这一场闹剧打断，原本下一个顺序是轮到刘耀。因此那雷劈下来时，他才会正好站在水镜旁边，他原本是打定主意，意气风发上去后天资出众获得赞赏。但现在因着雷伤腿行动不便，他不得已被几位弟子好心抬了上去，草草地摸了一下水镜，长老们看了几眼就挥手示意将他又抬了下去。
    旁人倒是没有发表意见的，但刘耀心中恼恨得极，看谁都觉得像是在嘲笑自己。他家世不错，一向又以自己资质自得，这下算是完全毁了他心中所想，也不知道怎么，就连资质也只是中等，根本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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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其他弟子依次往台上走，好似全然不在意他一样，刘耀就觉得心中无名火涌的旺盛，但又无处发泄，直到他看见了陆桓。
    陆桓身形瘦削，但长相气质清冷独特，在一众弟子中很是显眼。更不提他刚刚出言指向水镜之事，引得许多目光注视，端看他气质言谈，都觉得他定然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前后弟子都不自觉地给陆桓让出了些地方。
    看到这一幕的刘耀更来气了，真是旧仇加新怨，他站起身，忍着腿疼一步步走向陆桓，语带讥讽：“我道是谁这么大的威风，原来又是你，怎么，登上山就以为一步登天，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姓什么了？”
    他早观察过陆桓，从山底下一步步走上来的，没换弟子服前衣服上甚至还有补丁，一看就知道是城外村口出来的穷小子，家境不富，换上弟子服倒是装得有模有样的，他最是厌恶这样的人，更别提这个人还不给自己好脸色。
    到底谁更应该看不起谁，他不明白吗。
    陆桓只淡淡瞥了气急败坏的刘耀一眼，而后就移开了视线。
    好似瞧不上他似的，这下刘耀更加恼怒，他怒极反笑：“行，那我可就要等着看看你是什么好资质，能傲气成这样。”而后甩着袖子坐在了观台靠前的位置。
    排在陆桓后面的就是之前登仙路上被救了一次的卷毛，他本名就叫卷毛，是被收养的孩子，养父母在璇封城里种菜，他瑟缩地靠近陆桓，小声道：“你不该惹他的，我刚刚听那些弟子说，他是璇封城最大宝器铺刘家百宝铺的二少爷，天元宗还有他一个哥哥，比他早入门，资质也很不错，得罪了他，以后你日子不会好过的。”
    陆桓蹙眉：“天元宗也是如此吗？”他回想起记忆中的那人说的话，只觉得有些荒唐。
    卷毛听到他这番话，断定他是只知道修仙想改变命运的穷苦人家出身，于是叹了口气，继续说：“这世界哪有完全公平的地方，就连仙宗也是如此，有权有势的是一派，没权有钱的也能凑一派，你没看到那些下了台的弟子，现在就已经分派别落座了吗。”
    陆桓没看，他的视线略过远处最高台上搭着下巴发呆的林团，他想问什么，但是话未出口，他又快速将其否定：“不会是的。”
    他这句话声音很小，卷毛也没有听清，他还在向陆桓科普：
    “我们这样没钱的还算好的，老老实实不招惹别人也没事，其实呀，还有更惨的，要是祖上带着妖族血统的，多半藏不住会露出些特征，这样的弟子每年好像都会有几个，都是被主要欺负的对象，妖血统和人不融，这种人一般资质都十分差呢。”
    卷毛的话很多，他消息灵通，这才刚刚入门，打探的消息已经是十分完全了，陆桓看了一眼排在最末的一对兄妹，两个人都十分矮小，哥哥脸上长着几片羽毛，妹妹是异瞳，每每有路过的老弟子，都会停下打量一番两人，吓得他们瑟瑟发抖。
    卷毛还在说：“我们要离这些弟子远一点，不然也要被连累的。”
    混着妖族血统的弟子，在哪里都过的很糟，妖族不认，人族厌恶，甚至还会遭到两方追杀，就连修仙门宗里也避免不了被欺负。
    陆桓的眼神暗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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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真界也要遵循自然法则，之前林团往登剑锋走的的时候是上午快接近午时，现在折腾了这么一遭，太阳已经往西边倾斜，快要临近落山了。
    大典还没有结束，林团算了一下流程，感到一点不妙。
    原本她是打算等着大典结束后找个机会拦住他，先说谢谢然后骂完就赶紧道歉，任务反正没规定过不能后面道歉，一般人在听到骂句时好感度应该也掉下来了，这样她也算完成了任务，为此她还问了08，事实上任务就是字面意思，只要完成就行，能达成条件就算当场撞死在陆桓面前也算完成。
    她不敢得罪陆桓，怪就怪这本书根本没讲清楚，还是个半截的，依照林团的猜想，之前所见陆桓抓了自己，肯定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按照任务的发展，她天天都要骂陆桓，那岂不是陆桓头号仇敌，面对仇敌不杀难道还要吧唧亲一口吗？
    他的最后那句话说的应该是：
    “天凉了，天元宗该灭了。”然后无情地咔嚓一下拧断她的脖子。
    一定是这样。
    林团：好可怕，好吓人。
    虽然她还没考虑好任务成功后是回现代社会还是继续留下来，但是她真的不想树敌啊，退一千万步讲，万一到时候08找个不靠谱的系统出故障了她没能回去，那不是彻底凉了吗。
    等一下，
    这时候要是不说，门派弟子这么多，到时候大典一散各回各屋，她再想大海里捞针悄咪咪完成就不太可能了。这可不行，今天的任务是必须完成的，夜长梦多，要赶紧说才行，大不了说完就道歉，再问就自鲨。
    对不起对不起，为了回家，对不住了，以后我每年都给你拜年上香祝你一生健康长生不老三年抱俩。
    台上已经由人收拾干净，修仙界打扫简单，一个法决的事，就连那四方被损坏的阵石也被换上了新的，演练台一如初见，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一样。其他门派看够了热闹，面对林团这样的资质，就算心有责怪也再说不出口，更何况这事也不能算到林团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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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资质测试到一半被打断，现在为确保流程走完台上众人皆心照不宣加快了进度，弟子们轮番上，换的很快，大多数也都没有撑得下几息时间的，都只是摸上水镜一会就面色苍白难耐地退出来。
    天资要说极差也不可能，只是有了林团这样的电灯泡一样闪闪发亮的天才在前，其余的只要没有大动静，就多少显得有些不够看了，这样的事情反倒是让天元宗找回些场子。庆仙宗长老脸色很难看，他精挑细选的徒弟们没一个能比得上林团的，原本的那些想法也只能化为泡影。
    “下一个，天元宗，陆桓。”
    林团吸了口气往前倾了倾身子，认真盯着演练台看。
    旁人不知道，都觉得这少年话少长得好看但是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了，但是林团不啊，她有外挂，知道陆桓是男主角，虽然是虐文那挂的男主，但是天资绝对不一般，至少绝对不逊于她，要不然也不可能短短几年绝了仙路，坠入魔道还可以百年就灭了天下第一大宗的。
    只是可惜了坠入魔道后好像都不能修习剑法了。
    思及此，她脑子里忽然飞快的闪过了什么，快的叫人抓不住，她隐约感觉是很重要的信息，但是转瞬即逝，她苦苦思索也想不起来。
    台上，陆桓已经站了上去。
    他刚刚出言指出水镜，已经让很多人注意到他，刘耀也坐在最靠前的位置恶狠狠盯着，在许多人的凝视中，陆桓没有迟疑，伸出手摸向了水镜。
    林团想象中手刚碰上去就地动山摇，惊天地泣鬼神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陆桓的水镜上十分平静，显示的是一个背影，看上去还是个孩子的背影。
    离得很远，穿着粗布衣衫，身量不高，能看到那人背后背着一把灰扑扑的剑，好似被那剑刺激到，画面忽地一抖，黑红墨白等浓墨重彩的颜色沿着水镜边缘往中心急速晕染，似乎想将画面覆盖。
    一道玄色光芒自水镜中直冲云霄，在空中凝结成字，字形游动，逐渐变化为剑招，下方的陆桓闭着眼睛未动，但那字已经快速变幻，所使用的的是十分奇怪的剑法，一招一剑，剑意凌厉，好似矫若游龙，但剑招虽连贯却好似缺少什么，空有剑意却无杀伤力，而后光熄灭，字也淡化消失，但这样的程度已经远超众人所想。
    男主修剑道她毫不意外，因为开场的时候她见到的那一幕里，他就是拿着已经无法再用的剑杀光了天元宗的所有弟子。现在他还是个刚刚踏入修仙界宗门的弟子，所以应该是刚刚入剑道才对，林团盯着陆桓看，但越看越想不明白。
    她努力不把脑子里的两张脸放到一起去思考，勉勉强强压下脑子里要吐的那点子念头。
    水镜之中映现的画面每个人都不一样，但剑修历年来都是少数，今年突然出来杀出了两个，一个陆桓，一个林团，长老们都很高兴。林团看了看自己膝盖上那把被包住但仍然盖不住光芒的亮闪闪，忍不住想：剑修就是大白菜吧。
    08：“哦哦哦好亮，要是能拿回现代以后都不需要开灯了吧。”随着字迹收回水镜消失，水镜上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画面中央的那人慢慢地就要转过身来，08和林团都激动地瞪大了眼睛。
    第8章 骂人
    下一瞬，陆桓忽然睁眼抽开手，水镜波纹动荡，画面像是破碎的泡沫，一下就消失无踪了。
    坚持时间的长久，也是判定资质好坏的一种标准。陆桓水镜中所见，虽然画面清晰又能以字化剑招，但时间太短，所以只能算作中上资质，并不算得最好。
    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林团的意料，也让许多观望的人嘘声，歇了想要结交的心思，刘耀讥笑了许久，被找来的刘宗显带走，就连一直看好他的卷毛也感到有些失望，没有与下台擦身而过的陆桓再说话。
    陆桓本人好似对这些都不是很在意。
    接着几个弟子轮番上台后，最后上去的，正是今年唯二两个带着妖族血统的兄妹，他们也受到了最多的关注。
    林团是第一次参加大典，十年一届，上一次的大典她还没有一颗白菜高，更别说参与了，所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所有弟子这么齐心地关注台上情况。
    那对兄妹资质不算很高，哥哥只坚持了不到半炷香，脸上的羽毛就炸开了，衣服之外露出的部分，怪异的花纹闪着光，断断续续地亮起，妹妹瘫倒在地，捂着眼睛哭泣，周遭不知道是谁笑起来高声道：
    “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前几年的不是还有当场化了半妖形的，今年的只能现出妖纹，要我说啊，这种玩意就不该当成人放进宗门，真是污了仙宗这片地方！”
    声音不小，走下演练台往观台走的陆桓也听见了，脚下的步伐微微一顿。
    林团也听到了，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但看全场其余的妖族弟子都是已经习惯了的漠然样子，一旁的几位长老们也全然未放在心上，未对这件事表态。
    她心中之前那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再次出现，但是随着妖族兄妹下台，观台上声音变小，也无人再议论，她还是没能梳理清楚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只得放弃，重新看向台上。
    新生弟子也不算很多，加上加快了速度，此刻所有弟子的资质均已测完，大典已经到了最后一个项目，那就是门派间的切磋。
    说是切磋，其实大部分门派都是才艺表演，因为像是丹修这样的，大多单体对战能力都不强，但要是比炼丹，那简直是在欺负其他宗门，所以真正算的上打架切磋重头戏的，当然就是天元宗的林暮池和庆仙宗的徐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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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宗门大多各有所长专注发展，丹宗主修炼丹，专修技术学院，欢月宗只收女弟子，是女子学院，而天元宗大概是大杂烩式开放学院，什么类型的都收。庆仙宗一直想要超过天元宗，所以标榜的也是全能型学校。
    两个门派暗斗已久。林暮池和徐谈都是闻道后期，徐谈境界比林暮池稍高一些，已经临近淡缘门槛，他是法修，林暮池则是剑修。她剑招踏实，没有额外的花招，如人沉稳有力，对上灵活万变，比她境界稍高的法修也完全不逊。
    庆仙宗一直撑着的那口气，原本就是想在这里找回来，但林暮池心性坚毅又耐得住修习的枯燥，门派之中弟子皆十分敬她，境界稳固，实力自不消说，两人打起来，一时间竟然分不出高下。
    08挥舞着小旗子呐喊助威，顺带提醒林团：“宿主，不是我要提醒你，但是你要快点选个时间做任务……姐姐好厉害，姐姐打他！对！打啊！”
    最后是林暮池险胜，林团眼看着林暮池将对手打下演练台，向台下作揖行了一礼，而后利落地跳下台。庆仙宗长老的脸都绿了，随便表面的夸赞了几句后就不再开口。
    08看得很激动，对林团说：“宿主，快练剑吧，剑修真的好帅。”
    切磋一完，大典就真的快结束了，到时候几位长老就会退场。林团顾不上回答08的话，她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就像是马上被要送上断头台的恶人，害怕还躲不了。
    她有些胆怯了。面对众人她扛得住那是因为她确实没撒谎，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要林团去找她亲眼看到杀了那么多人，黑化成魔的幼年陆桓面前，还要说句戳他心窝子的话，她又觉得自己有些不行了。
    林团小声问道：“你，你先把提提，词器给，给我看看看，我挑，挑一句，不不不不是那，那么狠，狠的说。”
    08当然没有拒绝，它飞快的将提词器上的句子念出来：“好的宿主，我们提词器都是经过大数据搜寻选出的，数据绝对可靠，第一条选择是这样的，我念给你听哈，咳咳——你心性不稳！”
    林团犹豫，这句会不会有点重了，修仙人士应该最在意心性，陆桓年龄也不大，没必要这样狠毒：“换，换一个。”
    “那就滚出宗门，否则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你这样的也配修仙？”
    “滚开，垃圾，你不配走这条路。”
    听着听着，林团额头上的汗下来了，她想了想，觉得在保证生命安全的情况下，第一条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感觉委婉起来了。
    台上不知不觉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环节，大典马上结束，长老们已经互相寒暄着撤退，林团心知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咬咬牙，眼看着长老们都往外面走，狠下心跨下几个台阶，往陆桓的方向迈步。
    陆桓下台后无人做伴，他一个人坐在最角落里，此时大部分弟子已经散开离去，有几个年长些的弟子正围着他不让走，表面客气的打探着消息，待得知陆桓家境平凡没什么钱，甚至母亲还住在山下不远处的村口的时候，那群人的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有天资，有权利地位或者财富的，但凡满足一个条件的都过得很好，但对于只有修炼天赋却又冷言冷语看着就知道融不进集体的，他们向来没什么好态度。
    几人中为首的弟子本来打算客气几句邀请陆桓一道走，但看他什么都没有后就打消了这个心思，刚要说拜拜，就听到后面有道声音轻轻说：“麻，麻麻烦让让一，一下。”
    那些人回头看过去，在视线斜下方四十五度角看到了来人，林团在这一群男弟子中简直像是颗土豆，意识到这点的林土豆更觉得可怕了。
    她还以为是陆桓这么短时间已经找到可以手拉手，一起去上厕所抗洪的小团体了。
    08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一旁加油打气，林团存起来的那点气势越来越少，她看向最里面被围住，抬眼看向自己的陆桓。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眼瞳黑漆漆的，像是凝着朝露雾气的葡萄，黑中隐隐透着些亮光，望着人的时候好似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他眼下那颗殷红的小痣更是醒目，像是播放器的开关，再次唤醒林团的记忆。
    这样面无表情的陆桓更像是她在死之前看到的那个魔头版本了。林团腿肚子有点抽抽，她现在就好似在看恐怖片，看的时候不觉得可怕，但一想到片子里的鬼就是自己杀的，现在还必须开始杀的第一步，她就觉得难以形容的恐怖起来了。
    但已经走到这一步，谁回头谁是傻叉，林团颤着声指向陆桓：“麻，麻烦烦你你你过来，一，一下。”她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陆桓没动，只以眼神表达了疑惑。
    08看不下去了，大声道：“宿主，大胆一点，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上！大声告诉他他是没用的废人！你才是这片地盘最靓的仔！上啊！”
    林团心想豁出去了，反正也没有谁不认识她了，心一横，努力放狠语气：
    “你你你心性不稳！”
    她盯着陆桓的脸，眼见着他皱起眉，和那时一模一样的表情，她忽然觉得有种冲动，这冲动异常的熟悉。周围听到的弟子们都愣住了，这样的狠话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
    林团的话单拆开听像是在骂人，连起来读却磕磕绊绊的，不像是责怪的语气，反倒是有点像是在……娇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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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桓：？
    他们还没来得及浮想，就看到刚刚放狠话的那软绵绵的小圆脸气息一滞，脸色发白，而后猛地转过头去弯下腰：“呕。”
    现场是这样的：
    林团：呕呕呕。
    旁边人：？？？
    陆桓：……
    “陆桓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为－10（超过六十后系统将不再计算）
    连续十天对陆桓放狠话，惹陆桓好感度降低（1/10）
    首次任务完成，任务正式开启。”
    听到任务开启的声音，林团捂住嘴连声道歉：“对，对对对对不起！”她顾不上再管道歉够不够诚恳，在陆桓不算高兴的神情中捂着嘴仓皇逃离了现场，背影像是被渣男抛弃的可怜少女，在冷风中憋出一泡眼泪。
    她不行，真的不行TAT
    有弟子伸手要去拍陆桓的肩膀，语带调笑，说不上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师弟才新入门，这么快就搭上了掌门之女？真是……”
    话未说完，陆桓偏头避开了他的手，冷冷地侧视，眼神里带着丝丝冷意：“请让开。”
    那人被吓了一跳，尴尬抽回了手，而后看着陆桓离去的背影，好似要找回面子一般，恼怒道：
    “真不怪刘耀那小子说，你们看看，他一个新人，怎么傲气的跟什么一样，不过是天资好一点，我们愿意给他个机会和他结交，他居然还敢摆架子了！不识好歹！”
    旁边有狗腿子立即安慰道：“师兄何必恼，他这样的，迟早要吃苦头，刘耀有他哥在背后呢，都不用我们出手，刘耀今天那样子，能叫这小子讨到好吗？”
    “就是啊，师兄别和他一般见识，师门内不准内斗，我们不做出头鸟就是了。”
    那站在最中间的那个被称呼师兄的男子闻言，气消笑了起来：“哼，算了，就算他这样不识数，也轮不到我们教训他，等着瞧吧，看他能撑到几时。”
    几人哄笑起来，言语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凉风扫过四面观台，环绕着几道旋涡，卷走几片枯叶，门派大典结束，林团第一天的任务完成，在不确定与各种事情中，拉下了帷……才怪。
    第9章 食堂
    竹隐峰。
    此峰以竹林茂密得名，环境也十分好，白日的时候从高处看远近叠出一片绿意，占地面积是四大峰之首，是所有弟子们起居休息的地方。
    山峰四周围绕竹林，最前面是通往登剑锋与望天峰的小路，中间是后面与峰相连层叠的山上是几位长老的洞府，各自圈出一片，弟子们则三两一居，分散住在居住如此密集，长老们也分散在后面，是为了避免发生魔宗人士入侵弟子们无招架之力。
    刘宗显家中有钱，所以一直是单独住，眼下刘耀也成了天元宗弟子，他们是血亲，所以分配住处的弟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势就将刘耀分了过来。
    此时，躺在床上，腿上包扎完的刘耀抓着衣领喘着粗气，他额上都是细密的汗，伸手向刘宗显摊开：“哥，我这伤疼得厉害，你之前给我的那种药丸呢，再给我一些。”
    刘宗显过去扶住他肩膀，皱着眉问道：“我上次给你的那些，你都吃完了？”
    刘耀痛的直吸冷气，点点头：“也不全是，为了笼络那些关系不错的也给他们分了些，哥，那丹药效果真的厉害，不过你放心，我没多分，就是拉拢个人情。”
    刘宗显嗤笑一声，他手探入怀中摸出个布囊，看了一眼就全丢给了刘耀，“你小子倒是机灵，不过眼下门中已经有半数弟子在服用，我这的存货也不算多了，用了这药功力一日千里，这可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同门那些弟子求我我也不会多给的，不过看在你是我胞弟的份上，自己拿着去用吧，不够再找我要。”
    “谢谢大哥！”刘耀狂喜，他接过布囊，从中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吞服了下去，这药很是神奇，不仅可以使体力灵气吸收速度变快，功力无需苦练也在与日俱增，甚至在有伤的情况下服下，灵气暴涨，身上的疼痛会减轻许多，若是遇强敌，更是可以强撑多个翻盘机会。
    活动了一下身体，疼痛已经消减许多，他看向刘宗显，终于有心情发问：“哥，今日那闹剧时，看你十分护着那个叫林柔的，可是有什么……”
    “没什么，原想着过段时间门派的历练能作为个帮手，想拉她一把，没想到叫人破了局，白费了我那么多功夫。”提起这件事，刘宗显神色明显暗了下来。
    刘耀一听，连忙说道：“哥，今天搅你局的那小子与我也有些仇怨，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好了。”他原本也不打算做的太过火，但是既然刘宗显也开了口，作为弟弟帮衬哥哥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没想到报复陆桓的机会来的这样快，内心想着能把这样高傲的人踩在地上，就觉得一时畅快。
    刘宗显皱眉：“有打听过家世吗？今日单看他天资不错，要是家世也出众，那这样的人可不是我们能够惹得起的，你可别一入门就给我惹麻烦。”
    “我已经全部打听过了，不过是个家住在山下带着母亲的一个穷小子，今日听说还在演练台处被掌门女儿给责骂了，这事都传遍了，哥，你放心吧，就是给他个教训，不会闹到长老们那里的。”
    “你是说林团？”刘宗显的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他似笑非笑，小虎牙微微露出来：“我原以为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傻子，没想到林柔那么不中用，竟然还输给一个结巴，看来以后要从她这里下手……你说她讨厌陆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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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那这件事可有点意思了，稍微动手狠些，叫他知道，我们刘家的人，可不是这么好惹的。”
    刘宗显没有制止刘耀的打算，甚至还准备帮上一帮。在他看来，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一个穷小子，收拾一下，让弟弟高兴高兴也无妨。
    刘耀在吃过了药丸后身上已经完全不痛了。他向屋子外面看了看，眼见天色已暗下来，外面嘈杂的人声也多了起来。他兴冲冲问道：“这个时辰是不是该用膳了？我瞧着外面许多弟子都往大食堂方向去了。”
    “怎么？在家里那些灵膳还没吃够？大食堂那边都是用不起辟谷丹的弟子，还是说……”刘宗显挑高眉头，明白了刘耀的意思，他点点头：“正好，许久没去过大食堂了，今天不妨就去尝尝饭菜味道吧。”
    引气入体后，灵气循环虽然不能取代饮食的作用，但已经跨入修仙门槛的人所需要进食的次数大大降低，一个正常凡人为了维持身体技能正常运作，一日基本要食三餐，但修仙后就没必要了，境界越高，越不依赖进食，除非是为了品尝味道或者随心。
    大部分弟子会选择使用辟谷的丹药节省时间，但也有买不起辟谷丹药或者不想浪费这笔钱的，会选择去天元宗长期开放，免费的大食堂用餐。
    陆桓今日刚刚入门，门派补给还未发，他就算是铁打的也要吃饭，那么这时候他会选择去哪里，答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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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团一路小跑着跑回了竹隐峰，回到了自己的奢华版禁制重重小房间里，才总算是放下心来，但停下来后腿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和08大眼瞪小眼，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狠狠心找了块布先包上了。
    晚一些的时候，林玄来了一趟。看得出来是抽了空来的，他打量了一番屋子周围禁制没什么问题后，只说了几句大概是让林团今年入门跟着修炼，多努力一下争取成为剑修老祖的徒弟，不要给宗门丢脸不要浪费天赋之类的。
    今天大典之上林团的天资已经展现，傲然众人，今年之中所有的弟子无人能及。其他门派长老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加上剑修老祖意欲收徒，而她又正好与剑有缘，借着找个机会，林玄想让她今年入门，方便抓紧时间跟剑修老祖扯上关系。
    08：“宿主，我不行了，我要先待机了。”
    林团也越听越困，嗯嗯嗯的敷衍了几句，林玄把这些场面话说完后就卡了壳，对于今天林柔这件事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妥当，有心想弥补林团。
    他试探着提起林暮池，说看两人关系尚可，已经拜托要林暮池多关照她，自己较忙，有时候顾不上之类的。
    林玄有意拉近关系，但看林团不在乎的样子又无法开口，最后只尴尬地叮嘱她明天记得去和新弟子们一起报道后，接了道传音符就急急离开了。
    天色有些昏暗下来，没有点灯却亮如白昼的屋子明晃晃的，明明是一片密不透风的寂静，却好似在无声的在诉说着什么，墙角的那盆连着开了数日的花终于悄无声息的败了。
    他走后，林团又累又困，脑袋也疼，干脆躺下睡起觉，什么也不想了。
    遇事不决，睡觉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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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逐渐昏暗下去，最后的余晖留恋徘徊在天边，抓紧时间发挥最后的余热。这个时候新入门的弟子大多已经被安置好住处，各自收拾完行李，三三两两地往大食堂方向走。
    但也有例外。
    “都说了我们这没有空了，快走开。”
    “也不是要说，只是他这包裹就破破烂烂的，该不会是装了什么腌臜之物进来吧，我可最讨厌那些了，哪能叫他住进来。”
    “不方便，别打扰我们休息。”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已经满了，麻烦还是另寻他处吧。”
    不是拒绝，就还是拒绝。几名弟子挡在院门外，将院门严严实实地挡住。枯叶飘飘悠悠落在地上，踩上去会发出嘎吱的脆响。这些弟子态度很明显，摆明了是要针对人。门派之间消息流动十分灵通，陆桓与刘姓兄弟有恩怨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还听说今日被掌门之女给骂了一顿，现在谁也不愿意沾上他。
    原本按照安排，给他分配的是三人间，但奈何那引路弟子敲了几次门，屋内人都拒绝开门，再依次去敲相邻屋舍的门，也都被拒之门外。不愿意与之同住的其实是少部分人，只是大多数眼见情况如此，怕这时候出头得罪人，所以也都推辞着不肯让陆桓入住。
    负责分配的引路弟子此刻额上全是汗，他尝试着敲了敲下一扇门，但得到的回复依然是不，其余弟子或讥讽或嘲笑地守在院外看着。
    甚至还有人小声说：“这么丢脸，我要是他，入门第一天就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声音不大，却听得很是清楚。
    沉默了许久的陆桓开口道，他神色淡漠，站得很直：“我可以一个人住。”
    引路的弟子闻言如获大赦。他赶紧退到陆桓身边，给他指了指最旁边竹林处的一个方向，模模糊糊说道：
    “最那边还有一栋屋子，只不过常年没人去住，有些脏破，不过收拾一下应该也就好了。”他没明说有对多脏破到常年无人住，只将一块牌子交到陆桓的手中，急急说完这番话，随便寻了个由头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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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桓捡起地上的包袱，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些或嘲笑或沉默的弟子，独自往林中走去。
    第10章 动手
    大食堂门前，来往的弟子们很多。
    在修真界里，不同于睡觉，吃饭这件事不大不小。天元宗有专门为不辟谷的弟子施办的食堂，因为无明文规定禁食，有许多弟子入门多年，哪怕修为一再攀升，也断绝不了口腹之欲，山下的璇封城里有大批的普通人以为天元宗提供灵植为生。
    蕴含灵气的灵植寻常人等也可以吃，价格不菲，但有延年益寿之功效，虽然效果微弱，但口味不错，大概也算是修仙界的品种改良吧。
    因为天地之间灵气都爱找地方聚集打麻将，所以越是靠近天元宗峰顶位置，灵气越足，围绕天元宗的璇封城，也是因此受了许多益处。
    蕴含灵气的瓜果蔬菜之中杂质较少，做出来的菜肴味道也更具其味。所以有相当一部分弟子不肯辟谷。当然，辟谷丹药的价格不算便宜也是其中原因。那些非富即贵的弟子们，自然是不愿意来食堂吃饭的。
    今日却有些不同。
    刘耀早早的就到了，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最靠外的位置向门外望着，面色不善，显然是在找人。旁边弟子看到后大多不想与之对上，默默换了位置避开，私下议论着，但没有人站出去说道什么。毕竟刘耀的父亲是璇封城中最大灵器铺百宝铺主家次子，他们刘家背靠璇封城城主，日子一直过得很滋润，强龙都压不过地头蛇，没人想找麻烦。
    寻常弟子大多会在修炼的初期，就选定自己使用的修炼法器，选定后要么买现成的，要么自己造，但手艺高超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还是要从灵器铺里购买或者加钱打造，而百宝铺垄断了璇封城的灵器。寻常弟子想要买到合适的灵器已经属不易，更不提打造的高昂费用，若是还要舍近求远从其他城中购入，路途费用更是不小的负担。所以门派弟子大多都愿意与刘宗显交好，尤其是囊中羞涩的，更是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兄弟二人。
    大多弟子不能随意下山。在外更不可随意使用法术。每月能攒下的月例灵石有限。得罪了他们二人，得不偿失。所以明知道他是要主动找事，大多数弟子还是选择了沉默。
    较靠后的位置处，卷毛正在和新结伴的舍友们吃饭，他性格和气又会说话，已经打入新生弟子内部，所以此刻也跟着一同来吃饭。
    看到这一幕的他有些犹豫。卷毛在登仙路上受过陆桓一剑之恩。他虽不想与刘耀对上，但眼看着刘耀坐在那里眼神一直未离开门外，他便知今日他是打定主意要让陆桓不好过，于是有心想要提醒陆桓别来此处。但他刚悄悄捏了一个纸鹤，还未来得及放飞，纸鹤便忽地从手中消失。刘宗显一直坐在刘耀身旁，轻轻伸出手接住纸鹤，他笑着捏了个诀，将纸鹤捏碎了：
    “好久没看到这么廉价的传信方式了，不过虽然廉价，但我记得你家中也不算宽裕吧，最好安安分分得才最好，这位师弟，你说呢？”
    刘耀闻言，也转过头来看向卷毛。他长相不算丑恶，但此刻带着满满的恶意，再好的样子也坏了几分。卷毛心知这是警告的意思。他不敢得罪两人，有些惶恐地道了歉，然后不安地坐了下去。
    差不多也就再晚了一些时候，陆桓终于来了，此时刘耀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远远觑见陆桓的身影，他按捺不住脸上笑意，端着早已经凉透的餐食走上前去拦住陆桓，高声道：“哟，让我们看看是谁来了呀，这不是我们的陆桓师弟吗？怎么，没找到住处一个人来吃饭？”
    此处多半是新生弟子，加上有心想讨刘宗显欢心，刘耀说起话来颇有些肆无忌惮。但随即他注意到陆桓背后空空，衣服换了一身，之前见到的那柄木剑此刻也不见了，显然是已找到住处安置好。
    他面色沉了沉，上下打量一番陆桓，随即嬉笑着挑高眉头：“今日登仙路上你驳了我面子，演练台之时轻视我，呵呵，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是什么下凡的仙童。看不起我们这般凡人，现在看看，好像也不过如此嘛。”
    他狂笑起来转向了周围，，但看了一圈都无人应和之后，脸色难看了许多复又转回来。对上陆桓情绪不明的眼神，他笑容一滞。本想接下去的嘲讽忽地就说不下去了，反应过来之后，他更加恼怒。
    明明他已经这样嘲讽，但凡有些血性的也不该这么平静，他不是没骂过其他人，大多听完要么暴跳如雷，要么低声下气，但面前的陆桓一个字也没有说，他平静的有些过头了。
    刘耀端起之前已经买好的饭，端到陆桓面前，忽然换了种和善的语气，说道：“不过呢，我也并不是小气的人，这些事情也算不得什么，今日这饭我请，你若是吃了，我们就和解，如何？”
    下一瞬，他松开手，将手中餐盘丢在地上，而后往前了一步，脚狠狠地踩了上去，一边踩一边笑。
    “今天呢，你若是吃了这饭，我就当你是向我道歉。以后也就算了。我之前在登仙路上对你说的话依然有效。怎么样，你吃不吃？哈哈哈哈……怎么不说话？陆桓，你是哑巴吗，还是说你那个村里出来的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你母亲就养出你这么个杂种吗？
    你个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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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耀自觉已经将陆桓的自尊心踩在脚下，没顾得上看，没注意到面前一直站着的人忽地动了。陆桓抬起眼，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神中终于染上了些凶恶。刘耀话还没说完，正得意洋洋之时，脸上猝不及防地就挨了一拳。
    他呆了几秒，直到被猛地踹倒在地，脸上剧痛袭来，他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推陆桓。
    “你！你个杂种居然敢打我！”
    陆桓冷着脸一脚踹中刘耀腹部，把人踹倒后一言不发地扑了上去摁住，然后接着就是挥拳，任凭刘耀怎么咒骂，他不躲不闪，就那样一拳一拳地打下去，几拳下去就见了血，他仍然没停。
    刘耀早早就为成为天元宗弟子做足了准备，现如今早已经引气入体，也勉强算得上是跨入了一半的修仙界。但不知怎的，陆桓的力气非常大，无论他怎样都挣脱不开，被压着打了好些下，已经翻了白眼。
    一旁的刘宗显原本是笑着的，也没有制止。
    因为门中一向是禁止内斗，就算刘耀话说的再难听，只要是陆桓先动手，那就是他理亏，但看着看着他很快笑不出来了。刘宗显没想到陆桓打起人来那么狠，完全下了死手，连连几拳下去，刘耀已经从挣扎到无法反抗。他大惊，刘耀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在新入门弟子中实力绝对算得上佼佼者，可此刻却被压着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没有时间想其他，眼见刘耀已经没了动静，刘宗显只得出手，一掌就将两人打分开，他顾不上斥责陆桓，皱着眉去查看刘耀的伤势。他心中暗暗恼恨。若只是两人打斗最多只能算互殴，但他出手了，由于他修为要比陆桓高的多，事件定性也就不一样了，这件事就算闹到执法长老那里，他也占不上上风，甚至还要背上个欺辱同门的罪名。
    这刘耀，真是个废物，怎么能连个新入门未修习的小子都打不过。
    刘耀咳了几声，嘴角流下点黑色的血迹，刘宗显一愣，赶紧借着姿势挡住周围视线伸手将其抹掉。
    “宗宗门之中禁止内斗，你们是新入门的吗？都给我住手！”监察弟子显然也注意到了此情形，他高声制止，已经朝这边跑过来。陆桓慢慢起身，伸手擦掉了嘴角的血渍。他面色苍白，眼底是看不透的情绪，薄唇紧抿，唇上的一抹血色极是扎眼。
    周围目睹了全程的弟子都被吓到。
    谁也没想到沉默寡言的陆桓动起手这么狠，更想不到满嘴狠话的刘耀竟然这样弱不禁风，被个比他瘦削好些的陆桓几拳就打的晕厥过去。也有些理智的，心知这下没仇也要结怨了，退开了好远，生怕被殃及。
    还有好事的，面对刘耀的这幅惨样，偷偷笑出了声。
    “怎么又是你们，刘师兄，我早些便说过了，之前长老就已然对我们监察弟子不信任了，你这又是做什么，还见了血，这次我说了可不算，走吧，去执法长老处说清楚！”
    刘宗显原本还觉得不过是孩童打闹，但现在面对周围隐隐带着点嘲笑意味的目光，他愈发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在监察弟子看不到的地方，他扶着昏迷不醒的刘耀阴沉着看着陆桓，说道：
    “很好，你真的很好，我劝你最好趁早自己下山，否则……这个仇我刘宗显记下了，来日，必报。”
    ——————
    这一觉，林团睡的着实有些长了。
    委实是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一个接一个的，她都应对不暇，醒过来时，居然已经入了夜。
    眼看着明月高悬，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安静，她是饿醒的，往常林团的饭菜都是在回竹隐峰的时候顺便去吃的，她的洞府也有专门的小厨房，林团好歹也是掌门之女，设施是齐全的，但是可惜之前给她做饭的那个凡人厨师结亲所以下山了，林团原本打算早点和林玄说的，但是任务上头，她好死不死把这件事给忘了。
    尤其是位处修仙世界，周围大多数人都不吃饭，没有那种一日三餐式的打卡问候“你吃了吗，吃的什么啊”，林团果然也想不起来吃饭这件事，以林玄等长老辈的修为更是早就不需要进食，所以根本没人想到林团还是个需要吃饭的凡人。
    算算，从早上清醒到现在。林团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睡过一觉，胃里空空如也，敲锣打鼓说着自己需要吃点东西，不然就打个结死在林团面前。但再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她又打怵起来，心道要不然再忍一忍，等到明日早晨吃应该更好。但此时刚刚睡醒，没有了困意，饿的感觉就愈发明显，越想越饿，越饿越想。
    第11章 夜路
    林团纠结地在满屋子打转。
    从窗外远远往外看，远处竹林尽头的大食堂还是亮着灯的，光亮柔和，好似在等待迎接一个饥肠辘辘的食客，远远一点光，在茫茫夜色中无声地给林团壮起了胆。修仙世界就这点好，大宗门的各处人都不带睡觉的，要不是还有天亮天黑之别，恐怕现在就该起来修炼。
    她左翻右找，只在梳妆盒里翻出几块糖果，小小一颗，甜的厉害，但显然不能果腹。
    “人，人不不不吃，就会死。”
    于是，在这样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林团咬着牙叫醒了08，一人一球带着不算亮的提灯战战兢兢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竹林沙沙作响，林团胆子小，睡醒壮怂人胆，她还是第一次走这样的夜路，长的好像没有边际似的。08比她还害怕，它问：“宿主，我们真的要现在去吃饭吗？其实我也不是很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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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团没回话，其实出来以后她就有些后悔了，但是已经走到这里了，再回去显然不是很划算，身边有08时不时的声音让她凭空多了几分勇气，捏紧了手中提灯毅然决然地继续走。
    竹隐峰到处都是竹子，茂密成林，白天看时绿意盎然，很是好看，晚上看竹叶飘渺，在风中摇摇晃晃，就有几分说不出的恐怖意味。但已经走了出来就没有回头的道理，哪怕脚下的路越来越不平整，林团也还是硬着头皮地往前走。
    但是很显然，林团高估了自己的判断能力，她越走越偏，两边竹林高的逐渐盖过了头顶，远处忽明忽暗的灯光早就看不到了，四周几片漆黑，唯有提灯照亮脚下的一片方圆，就连08都觉出有些不对。
    “宿，宿主主主主，我们走的真的对吗？怎么越来越，越黑了啊呜呜呜！”林团也有些迷茫了，她左看右看，但人眼与球眼显然结构不同，她只觉得这条路在夜色中和白天大不相同，但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告诉她，可能，也许，大概，不确定，是有些迷路了。
    “奇奇怪，好，好像白白天就是……”走的这条路啊。
    她往前走了几步，还没说完，脚下就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这一小片的泥土都松散碎裂开，直直塌陷下去，她一个没站稳，跟着摔到了坡底，手上的提灯也摔到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无情的熄灭了。
    “团团！你没事吧！”08急死了，它赶紧飞下去找林团，问她：“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要不我们不吃了，我们回去吧你别吓我！”
    林团很镇定地从裙子下摸出一块灰扑扑的土块，摸了摸，高兴地说：“我我我没，没事，08，你你看，这，这是什么！”
    是地瓜，似乎是前几年有弟子试验种下的残留，摸着好大一个，她刚刚就是踩到这块藏着地瓜的松软地面，没承得住她的重量，这才塌了，但这些都不重要，能从修真界看到地瓜这种东西，她有关前世的记忆忽地被触发，冒出来了。
    “我，我以前，没住住院的的时候，吃，吃过这个，很好好吃，的。”
    自己的宿主怎么混的这么可怜啊！听着林团碎碎念说要把这个拿到大食堂去烤着吃，08简直想要哭了，它以前在总部时也见过那些别的系统，大多是吃香的喝辣的，不是说自己的宿主成了皇帝就是拯救了世界，狂拽酷炫，一个人能打八个。它第一次带宿主，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真情实感的带孩子现场。
    看着林团哼着歌拿着地瓜往前摸黑走的样子，08心酸地跟了上去，飞到林团头顶停下：“团团，等你任务完成，我给你申请个能会十八国语言，睡十八个帅哥，钱多到八辈子花不完，那种健康的一口气能跑一百八十公里的身体，呜呜呜呜呜……”
    林团震惊：“你你你是和，八，八这这个，数数，数字，有仇仇仇吗？”
    两人走了一小会，忽然，前面的竹林偏左方向忽地透出一点微弱的亮光，还伴随着有什么东西被烧着了似的的点点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很是明显。
    这边有人！林团和08同时提起了精神，林团抱紧地瓜，提起裙子往光亮那边快步地走去。
    拨开一片竹叶，她终于看到了远处一个有些清瘦的背影，他面前升着一小堆火，放了些枯树叶在烧，底下挖了个坑，不知道放了些什么，风挟着什么东西被烧熟的味道晃晃悠悠飘到林团的周围，绕着她打圈圈，林团实在是饿极了，她忍不住往前迈了一小步，却不小心踩碎了地上的几片枯叶。
    枯叶被踩动，发出了清脆的“嘎吱”声，在寂静无边的夜色中很是响亮，正在生火的那人也听见了，他极快地起身回头，声音紧绷带着冷意：“谁？”
    在火光的照耀下，陆桓的脸露了出来。
    林团只得举着手走了出来，她有点诧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陆桓，回想起白天时不算愉快的相见，虽然眼下气氛有些不合时宜，但林团觉得还是有必要打个招呼道个谢然后道歉最后再走。
    许是夜色朦胧，寒风还没能吹醒林团的脑子，加上完成了任务，之前白天那种面对陆桓十分恐怖到要吐的感觉，此刻倒是不甚明显了。
    她磕磕巴巴道：“你你，你好，这这这，么晚了还，还还还，没，睡啊。”
    陆桓看到是林团，先是一愣，而后眉头拧起来，眼神也变得冷厉，他正要说什么，却看清了面前人的凄惨样子——
    林团从地瓜田滚下来的，衣裙没破，但却脏兮兮的沾着土，头发也乱了，红绳在后面歪歪扭扭系着，圆圆的脸上有几道脏的痕迹，怀中抱着个土块，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落魄，但还是勉勉强强笑着，看上去十分……可怜。
    但白天时的她，想起那时候的林团，陆桓抿唇，他对人和事感觉很敏锐，刘耀和刘宗显都对他怀有莫大的厌恶之意，周遭弟子也多是不喜，但从林团身上，他找不到会对自己恶言相向的讨厌，所以同理，他也不喜欢莫名对人保持敌意，虽然他并不觉得林团是个好人，甚至暗暗防备着。
    两个人就这样遥遥对望，陆桓身后的火堆烧的劈啪作响。
    眼见陆桓未动，视线在自己身上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了怀中的大宝贝身上，林团觉得自己有些懂了，也确实应该如此。她忍痛把地瓜轻轻放到地上，然后往陆桓的方向推了推，尽可能诚恳说道：“这，这个送，送给你，就当当当是我，我的赔罪，白白天的时，时候，对，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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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团低下身子的那一刻，陆桓便立刻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握紧了拳头，做好反击的准备。但是什么也没发生，林团费劲地把那个土块放下，朝他的方向推了推，语气里满是可惜和沮丧。
    08飞起来，绕着地瓜打转，心疼道：“哎呀哎呀，怎么就给了他啊，那你吃什么啊！”
    真是个奇怪的人。陆桓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长久以来，他不是没被骗过，有许多人，会装成温柔的样子接近他，骗过他之后就会消失不见，越是这样表面无害的人，越危险。想到这里，他别开脸去拨弄火堆，语气冷硬：
    “不必，速速离开。”
    林团回过头，夜色更深了，竹林茂密，完全看不到大食堂的方向。面前是火光，隔得远都还带着几分温暖，甚至这里还有个大活人，能说话能喘气的那种，林团有些退缩了，她看见火堆后面的竹子被整齐砍断了几根，铺了条路，通向后面一点的一处破屋，屋顶上还铺满了杂草，看得出来是新铺上去的，颜色与旁边的完全不同。
    联想到陆桓在此处生火，林团被饿傻了的脑子总算转动了起来。
    她勉强回忆起陆桓为什么下山，好像就是因为在门中总被欺负，被骂，最后被污蔑是与妖族同谋，才被赶下山，还因此失去了母亲。弟子们住在哪里她是知道的，白日看大食堂后面青石小巷，长长地通往被竹林环绕的一排排居所屋落，多是三两人一间，有内部扩充的阵法在，空的屋子绝对不少。但陆桓入门大典上就被自己责骂了一通，想必就是因此被误会，遭受了弟子们排挤吧。
    陆桓的脸在火光下显得也柔和了许多，他坐在火堆旁，盯着火堆看，眼中映出温暖的火光，此时此刻，倒是和那个后面眼里一点光都没有的魔头大不相同了。
    她是为了完成任务早点回去，并没有害人之心，但林团也知道这样想本身就已经对陆桓很是不公平，她原本只把陆桓当成书中人物，但是他是个人，有自己的思想，会站在她面前走动说话，她这样做，岂不是一步步将陆桓推上了前世的绝路？
    陆桓后面杀光了天元宗，会不会也是因为自己一开始这样的责骂导致后面情况逐渐失控的，她还不知道刘耀的事，只觉得心中堵得厉害，林团又羞愧又纠结，她委实说不出以后不做任务不回家了这种话，但面对陆桓被欺负的事，她也没办法装作自己没看到。
    大概这就是天意，要是林团没出来这一趟，她注定遇不到陆桓，也不会因此改变想法，小小的蝴蝶翅膀忽地扇动了一下，注定将命运的线拨乱反正。
    她捡起地瓜，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几步，眼看着陆桓没有表态，又挪了几步，直到靠近火堆，陆桓也不能无视，他冷冷地看着林团，林团尴尬笑了笑，她还在组织措词：“那，那个……”
    要一个结巴说大段的话简直是杀人，她想了想，在陆桓能看到的位置，随手折下一截木棍，在地上认认真真写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两个字还没写出来，陆桓原本只是随意一撇，待看到地上的字迹时脸色却大变，突然一把拽住她的手，用的力气极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紧紧盯着林团，眼神凶的仿佛要吃人，说话又快又急：
    “你这是写的什么字！你在哪里学的！”
    第12章 相处
    林团愕然，未来得及挣扎手臂就被紧紧抓住，08着急地飞起来，它看清地上的字，急得大叫：“宿主啊啊啊啊啊，你写错啦！你怎么写成简体字了！”原来是刚刚一不留神，她竟然把上一世记得牢牢刻在骨子里的简体字写出来了。
    可是这关陆桓什么事，他应该根本不认识才对啊。
    “好疼，你你你放，放开，放开我我！”林团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陆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火光昏暗，他凑的很近，似乎是要看清她的表情，林团简直梦回08给她看的天元宗覆灭现场，区别只在于面前人没带恶鬼面具，还年轻了一点。她害怕起来，狠狠心张嘴就要咬陆桓不放的那只手。
    看到她眼角要掉不掉的眼泪，陆桓一怔，而后松开了手，神情充满探究，但嘴上却说：“抱歉，是我认错了。”
    他倒退了几步，修长白皙的手抚上额头，眉心紧蹙，眼下红痣似血滴一般，长长的眼睫低垂下来，好似带着些说不出的怒意，被压制下来。
    林团看看自己的手，红了一片，她又气又怕，往后退了好些，抓着自己的手含泪瞪向陆桓，但马上，她的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正好能与陆桓这种夸张的情况对上，于是她试探着说道：“ How are you？”
    说这种短句她还是不结巴的，08听到后立马接上，道：“ I’m fine, thanks, and you I''m fine too.”
    而陆桓毫无反应，只冷冷看她，眼底情绪复杂。哦，那看来就不是了。林团难言的有点失落起来，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问：“你，你见过，这这种种种字吗？”
    “是，”陆桓闻言一愣，总算给了明确的反应，他蹙起眉心的样子十分好看，眉目清朗，唇红齿白的少年在此刻终于流露出点真实的情感，他开口缓缓道：“是我的……妹妹，后来走丢了。”
    林团哦哦了两声，总算搞清楚状况，看来他妹妹应该也是穿越人士，不然也不会记得简体字，得知世界上还有其他的穿越人士，她忽然感觉还挺高兴的，因此没注意到08听到这话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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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感觉和陆桓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也不计较他刚刚那样用力地拉自己了。
    想不到陆桓这么惨，她觉得自己很不是人，就这么勾起了别人的伤痛往事，于是林团感叹着地往前走了几步，坐到火堆旁，调整了一下语气，安慰道：“你，你也不不要，太难，难过过了，吉人，自自有天天相，她一定，定会回回回来的。”
    她不这么说还好，说了，陆桓的脸色反而更冷了。他面色有些复杂，看着林团的眼神直勾勾的，像是在怀疑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但他们也没有时间再谈这个话题，因为火堆突然掀起一道火花，噼里啪啦地甩到周遭空地上，好像在不甘的抗议着被忽略的事。陆桓面色一变，道了一声“不好”，急急地过去用木棍拨开火堆，但坑底的东西已经烧成了黑炭，无法补救，被风一吹，黑乎乎的灰连带着烧糊的呛人味道就席卷了周遭空气，呛的林团咳了几声。
    也许是林团的样子太过无害，陆桓的表情也没再那么冰冷，反倒有了些符合年龄的少年气，他皱着眉将坑底的东西拨开，重新回身拿起几个东西放了进去，这次林团看清了，原来是竹笋，果然，在竹林里还能吃点什么，也就吃这个了，他还没她过得好，至少自己还捡到了地瓜。
    08躲在林团身后，它好似在想什么，迟迟未出声。
    肚子咕咕叫起来，林团忽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眼看着两个人的关系此刻好像也不算僵硬，她开口问道：“陆，陆陆……桓，你知知知道大，大食堂，在，哪哪边吗？”
    陆桓抬眼看她，声音淡淡：“南边。”
    南边是哪边啊。林团试着站起来踮脚望了望，虽然不辨方向，但她看了一圈，周遭远看近看都再无光亮，漆黑而浓重的夜色的叫人害怕。
    眼前是温暖的火光，要是没遇上陆桓她倒也就那么忍着了，但是眼下这种情形要她走开，就像是寒冷冬天的早上八点，有人要把你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去一样痛苦。
    她打起了退堂鼓，但是又不好意思明说，就假装没提过这件事，继续垂死挣扎地坐着烤火。陆桓也没有说话，他本就是话少的人，对林团的去留看上去并不在意。
    两个人相对坐着，林团饿得心里发慌，又不能和08说话，就只好试探着和陆桓搭话。
    一开始，林团只是间歇问上几句几点了困不困火小了这种简短的废话，但陆桓一直没有表现出让她滚的意图，慢慢的，林团话的字数开始增加，她话其实很多，但是除了08，她也没有人可以聊天，更多的人又因为结巴这件事不怎么喜欢听她讲话，许是这晚的火堆太叫人安心，许是陆桓的态度并没有那么冷硬，又或者觉得有些同病相怜，她开始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你，你你烤竹竹，笋，是夜，夜夜宵，还，还是晚饭，晚上上没，没吃吃吃饭吗？”
    陆桓：“没。”
    林团继续问：“哦哦哦，我，我也没，你，你喜欢吃，吃什么啊？”
    陆桓：“饭。”
    林团又说：“哦哦哦，那你你喜，喜欢吃吃，什什么，饭，饭啊？”
    陆桓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他像是被骚扰的良家少年，不堪折磨。好看的眉毛微微挑高，他看向林团，无奈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团一愣，眼睛里涌上点喜意：“我我我能说吗？”
    “说。”
    “你那那，那，那个，要要不我们来烤烤地地瓜吃？”林团指了指地上还安然躺着的地瓜。
    冷风吹过，地瓜一动不动，稳稳当当，块头很大，叫林团肚子里的馋虫想的厉害，但她还记得自己开口说送给陆桓做补偿的事，所以也不好意思开口直说想吃，磨蹭了很久，总算把话题引上来，她想，自己吃不到的话，让陆桓尝尝也好啊。
    陆桓觉得她的样子有些说不出的熟悉，这叫他总会无意识的放下戒备，但是区别也实在是太多，无法直接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他看着浑然不觉的林团，心思千回百转。
    陆桓没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下，无声地让开了一点空隙，林团很会看人脸色，知道这并不是反对的信号，顺杆子就爬，爬起来把地瓜放进火堆里，而后高高兴兴坐下，盯着火堆仔细看。
    夜风中，她肚子咕噜噜的声音真的很明显，但林团假装自己聋了听不到。
    林团：(*≧▽≦)地瓜地瓜地瓜~
    陆桓：(；｀ヘ｀)？？
    两个人坐在一处，相对无言，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面前火堆火花炸裂溅开的细小声响。渐渐的，时间过去了些，那种烤地瓜独有的甜香气味慢慢顺着风飘了出来，林团盯着火堆的眼神也越来越炽热直白，就好像是两页白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大字：
    想吃。
    陆桓见她这样，软而圆却不显过分稚气的脸上脏兮兮的，盖不住这样太过明显的情绪，他忽然不能将她和白日见到的那个林团联系起来。林团表现的太奇怪，她委实不像是外人传的那样，周围弟子大多对她很陌生，只知道掌门之女新晋天才这样的标签。
    但是实际见到，却和想象中完全不同，今日白天他之所以出言相助，一方面是觉得林团太像故人，抱着这样的心思他不能不开口，另一方面，神态表情也许会骗人，但他的直觉不会，那个叫林柔的，心思确实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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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林团孤立无援的样子，也太过碍眼，叫他想起从前。
    他还在回想，林团已经一步一步挪到离火堆远远的地方，她好似在憋着气说话，声音瓮声瓮气，打断了陆桓的思绪：“好好好像是熟熟熟了，你你快吃吧。”
    刚刚聊天的这一小段时间，她旁敲侧击，还是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答案，虽然也很明显——
    陆桓被排挤了。
    因为被排挤，他住不上弟子群居的那边屋子只能自己住，甚至吃不上饭才要自己烧。她当然不知道大食堂那件轰轰烈烈的打架事件，甚至陆桓打赢了还全身而退，这才遭了记恨但是也因此得到了许多人不敢明说的敬佩。
    此时此刻的林团，觉得自己就是十恶不赦的坏蛋，陆桓是个凄凄惨惨的小可怜，她想要弥补，虽然地瓜算不上什么好的东西，但是她已经打定主意，从这件事开始，她一定要护住陆桓，不让他走上前世的道路，当然，逆天之事……她尽力而为。
    就当是她需要借助他完成任务回家的补偿吧。
    她蹲远了一点，朝还在远处皱眉看自己的陆桓，着急的说：“再再烤，就就就糊啦！”林团表现得夸张却真诚，就像是急着献宝的小动物一样。陆桓无言，长长的墨发披散下来，顺着肩膀滑落几丝，他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拨开火堆看了一眼。
    而后起身，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林团，他冷声道：“吃完了就快些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居然不吃了。
    林团目瞪口呆看着陆桓站起身，竹笋也不要了毫不留恋地就转身往竹屋方向走。眼看陆桓已经干脆走出去好远，她才反应过来，赶紧翻了翻已经快熄灭的火堆，挖出那块地瓜想追上陆桓。
    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自己吃了的道理啊！
    她挖地瓜费了点时间，就这么一小会，待她追到门口时，破旧的竹屋屋门已经紧闭，陆桓点亮了屋子里的灯，柔和的光亮透过纸窗照出来，人影恍惚，但柔光照到屋外地上，一盏提灯静静躺在屋外的地上，林团立马就看到了，她停下想要敲门的手，有些踟蹰。
    第13章 白日
    她忽然觉得陆桓也许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一幕的。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她是陆桓，大概也是不愿意被人看到这些的。
    她对陆桓的了解太过片面，甚至于在这次见面之前，她只把他当成书里的一个角色，平面的纸片人，和鲜活这两个字都无法关联到一起去想。她原本以为灭了天元宗杀了那么多人的陆桓，一定是那种毁天灭地得不到就毁掉的可怕性格，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完全是，此时的陆桓虽很是冷漠，但和未来的那个魔头有重合，却又不完全相似。
    就算是同一个人，也会因为经历的事情不一样，变成不一样的人。
    从很多地方就可以看得出来。白日水镜闯阵一事时他出言相助，林团为完成任务，她那时候说的话，态度绝算不上友善，要是陆桓是个脾气差的，她这样恩将仇报，现在月黑风高，他不趁机揍她一顿都要算林团命大，他却没有表现出对她更明显的厌恶，甚至……还为自己准备了走夜路的提灯。
    好感人，原来好人竟是陆桓自己。
    陆桓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才会变成最后那样的可怖？原书里短短而寂寥的几行字，同门欺辱，被赶下山，母亲病故，他因恨成魔，细细想来触目惊心，原来真正呈现出开端时，竟这样不起眼。
    林团放下了手，悄悄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转而拿起了提灯，抱在怀里。
    —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静了下来，人应该已经走了。
    陆桓想起还未收拾的火堆，他推开屋门，脚下却踩到一根木枝。面前地上，四根木枝四四方方框出片地方，上面放着一团布，歪歪扭扭的打着个丑丑的结，旁边的地上还写着“请打开”三个字。
    布里裹着的是林团拿来的地瓜，烤熟了，此刻还是温热的，她原封未动，怕放凉了就找了块布仔仔细细包起来，陆桓只觉这布料花色有些眼熟，刚拿起来想细看，几颗小的圆球一样的东西就顺着布滚出来。
    他捡起来，放在月光下看，是包了糖纸的糖果，糖纸是淡黄色的，两边拧成结，糖果小小一颗，看上去轻而易举就能捏碎。
    像是微不足道的讨好。
    月色微凉，冷风徐徐，远近都是一片茫茫的黑色，无边无际。
    夜色下，陆桓的神情有几分阴郁，他目光沉沉，将糖果拿起，视线略过一旁的地面上，原本应该在那处的提灯已经不见了。
    “林团。”他轻轻念了一声这个名字，而后将糖果用力地捏碎后扔掉了。
    另一边。
    提着坏了的提灯走夜路的一人一球正在吵架，吵得不可开交，战战兢兢的08抱怨道：
    “人人人类都是这样的吗？你你还跟我说他一定不坏，你你骗我！好黑啊，你往这边走，别掉下去了！”
    林团拿的那盏灯是坏的，她们才走出去几步，本来想点亮照个路，谁能想到在陆桓屋前亮度不够，根本没注意到那提灯下面破了个洞，根本亮不起来，坏得不能再坏。
    于是球觉得陆桓是故意的，并拿出原书句子举例，人觉得不是。
    林团已经坚定陆桓是个好人，只是遇到太多坏人才会变坏的，她吸了吸鼻子，肚子饿的咕咕叫，身上还脏兮兮，最干净的一块布也让她撕下来给陆桓包地瓜了，她可以说已经把全部家底都给了陆桓，连出门前装的那几块糖都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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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反悔就是自己打自己脸，于是她倔强地说：
    “你你你说气，气话，我我不，不信。”
    08气得直跳脚，痛心疾首的开始搜索百度关键字“孩子到了叛逆期应该怎么办”，林团不理它，默默在心里唱好运来，一边唱一边又有点后悔。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大半夜出什么门啊，后悔死了呜呜呜。
    ——————
    这样的一晚总算过去，次日清晨，几乎折腾了一夜没睡的林团头晕眼花，几乎是天刚亮就一路小跑地往大食堂去了，早早的吃完了饭。
    然后慢悠悠散着步往回走，中途特意观察了一下弟子们居所，果然，空着的屋子不少，竹林里那间和这里的比起来，简直就是草垛比二层小别墅的差距。她正唉声叹气想着接下来的十天日常任务该怎么做，快走到竹林前面时，正好撞上来寻她的林暮池。
    她仍是一身黑衣，马尾扎的高高的，神色冷厉，正四处看寻，待看到林团时放缓了脚步，走上前叫住她。
    林团算是连夜加急插班进了这一届之中，她在门派大典上的表现实在是亮眼，事迹已经在新生弟子中传了个遍，不过果然如林柔所料，弟子们大多惊叹于林团的资质和她那把来历神奇的剑，林柔的事在这样强大的天才光环前不值一提，少数人将这件事传成了二女相争的八卦，但更多弟子却只是听过后就不再理会了。
    新弟子们入学第一天都要集合报道，林团也不能例外，昨天林玄来找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好像中心主旨就是这个，但是当时的林团太困了，完全没记得住，所以第二天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吃饭，林暮池在她屋前等了多时，迟迟不见人这才出来寻她。
    她并没有指责林团，据08用大数据推算得来的结果，大概在这位师姐眼里，林团还是个小崽子，人类对幼崽的包容度很是高，她好像又很是喜欢林团这个款的，所以带孩子这种活也是毫不犹豫就接下了。
    两人牵着手往大食堂前面的大空地走去，林团原本还好奇为什么走着走着就能看到一两个弟子奇怪地看着她往回走，她还以为是自己吃饭吃的太早了惹人惊叹，这下折返，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林暮池简单的讲了一些有关天元宗教授弟子最基本的信息，这一部分之前从未进行过修习的林团自然是无缘得知，所以听得很是认真。
    天元宗算是当今数一数二的大宗，有多位长老坐镇，各自修习方向也不同，整体看起来是师资力量非常雄厚的学校，要不然也不能每届大典都在天元宗办，叫其他宗门带着人来参加。虽然有相似之处，但修仙界不比学校，毕竟每个弟子资质不同，等级不同，要修行的方向也不同，所以管理起来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08：“宿主，您的08日常任务小助手提醒您，多做任务，就能回家，狠话一放，好感抓瞎，我们是糖，甜到掉牙，今日份提醒小贴士——任务做了吗？”
    弟子之间等级划分明确，求心是入门的第一道门槛，宗门之中也是在心境这个阶段的弟子最多，天元宗并不对弟子的心性和修行方向有所要求，所有弟子都可以自由选择想要的修行方向，加入这样的宗门在开局最大的好处，就是宗门起到了一个引路人的作用，相比散修的自己摸索，会进步的更快。
    比如音修，将来势必要挂到乐音长老名下，修医药地理，就跟着医修长老，此外还有其他长老，只是会聚在一起议事的大多只有那么几个，绝大部分长老都比较忙，没什么时间也不想管这些事。
    因为很多修行的知识是相通的，所以在所有弟子入门的初期，尤其是求心的前期，会进行一个笼统的学习，一般这个学习阶段会持续到整个求心期结束，大概可以理解为义务教育阶段。因为弟子们修行进度有快有慢，快的可以提早脱离求心，进行到下一阶段闻道就是实战演练，大大小小副本秘境不会缺少。
    08：“宿主，您的08日常任务小助手提醒您，多做任务，就能回家，狠话一放，好感抓瞎……”
    大多数弟子在天资相同的情况下，差不多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就能够踏进下一个小境界，当然，对于修仙这件事来说，动辄十年百年起步，时间已经不是衡量的标准，更难得是心境上的提升，大多数在中道陨落的，不是死在魔族手里，而是扛不住升阶的天雷劫。
    所以哪怕修仙一词再令人向往，每年由登仙路升上来的弟子也不过十几。甚至宗门中也有修行了十几年，都还未从求心这个阶段毕业的学生。
    林团越听越怀疑自己，她至今还不能很好的体会自己对于修仙的理解，水镜那一遭也是因为当时情势逼人，她不知道怎么的就硬气了起来，当时在水镜中与那道声音对话时的玄妙感觉现下也早就找不回来。
    林暮池正说着水镜，眼见林团表情有些不对，还以为是被昨日之事吓到，生硬安慰道：“莫怕，以你资质，旁的都是小事，不必挂心。”
    这位师姐走的是修仙除外都是垃圾的一剑踏山河流派，除了宗门，谁也不怵，是那种一听就知道绝对能走大道畅通无阻的正派好人。
    08：“宿主，您的08日常任务小助手提醒您……”
    林团有苦难言，蔫蔫地跟着林暮池走到竹隐峰大食堂门前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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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走到，林暮池就贴心地将一根细长的包着布的东西拿出来，取下布，把剑绑在林团身后。她表现的太自然，林团一时之间没有找到拒绝的借口。这把剑正是她昨日水镜测试得来的那把，依照林玄的意思，这把剑大概在等一个认主的机会，但它等级品阶都高，将来就算绑定，也只能林团绑定它一把剑，绑多了就挂，但林团要是意外死了，它就能再找的不平等契约。
    “你出去后，它在屋外，等你。”
    林暮池简单解释了一下，语气中还带着点羡慕，林团咽了口口水。林暮池的意思是这把剑可能有点自己的小心思，知道要跟着主人，这样灵气的剑是每个剑修都羡慕的另一半，林团则是在想——
    昨晚上出门，她和08辛辛苦苦摸着黑走了一晚上，它怎么那时候不亮，好过分。
    08还在坚持刷存在感：“宿主，您的……”
    林团忍无可忍：“闭嘴。”
    第14章 挑衅
    天色渐亮，太阳逐渐升高，日光洒满大地，将竹林照的一片翠绿鲜艳，伴随着微风，竹枝摇曳，沙沙作响。
    大食堂前的空地上此刻稀稀拉拉的站着十几个新弟子。
    只要有人入队，这些弟子总要偷偷打量几眼，林团尤甚，几乎得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的注视。她这把剑真的太亮了，就好像是黑夜中的强光灯，白日里的聚光棒，林团背着它，走到哪里，都要引起一阵惊叹，没人不认识她，这把剑大概也算得上标志性物件了。
    这片地方地处竹隐峰最外侧，往里走穿过一小片竹林遮挡就是大食堂，再往后是弟子们住的地方，再再后是长老们的洞府，这一片连着外面的路，是离峰与进峰的必经之路，四周是竹林，地面是由材质特殊可聚集灵气的石板铺开，延展到山峰边际，这一片的地上分成一块一块的，每一块上都有个不小的环形凹槽。
    林团一去一返，再早的时间也被她消磨光，但索性现在还没有到规定的时间，已经到齐的弟子之中还有有好些空位。
    她偷偷扫了一眼，这群人大多数在大典时候已经见过，其中甚至还有昨天不幸被雷劈中的刘耀，只是今日一看，他脸上青青紫紫，眼窝下漆黑一片，看起来很是凄惨，像是被人打了。
    他脸上挂彩，腿上伤处缚着白绷，眼神十分阴狠，在人群中游移不定，好似在寻找什么。他身后的弟子大多都在悄悄说话。
    林暮池将林团人带到，给她手里放了一块糕点，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她是门派弟子的大师姐，修为早就不需要上课，来这里也是为了找林团。她日常事务繁多，尤其门派中执法长老对她很是欣赏，有意想要让林暮池接他的衣钵。
    所以林暮池即使有心想要跟林团多说几句，却也没有时间再谈，只得匆匆离去。
    08挥泪告别，又飞回林团头顶上闷闷不乐地揪她头发。
    又等了等，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弟子，陆桓人也到了。他一袭门派弟子白袍，对襟宽袖，边缘绣着绵延而上的纹路，明明大家都是这样穿，但是好看的人果然套麻袋都好看得出奇，人群之中，他是最亮眼的那个。陆桓神色颇为冷淡，静静地站在人群最后。
    08没忘了昨晚上的仇，它对陆桓有些莫名的敌意，揪着林团的头发说起坏话：“宿主，你不会忘了今天的任务吧，早点完成任务，我们才能回家呀，骂他，快骂他。”
    四周是高高的竹林，枝头压得有些弯，沉沉地笼着上空，露出一片天空，有竹叶晃晃悠悠飘落到林团面前。她听见08这么说，悄咪咪回头望了陆桓一眼，虽然已经吃饱了，但是她还是很在乎昨晚上那个地瓜陆桓有没有吃，不过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林团只得作罢。
    陆桓站的很直，隔了几位的刘耀几乎是见到他的那一刻，额上的青筋就爆起来了，但他恶狠狠瞪了一眼陆桓，想起今日早晨刘宗显说的，强行压下了心中怒火，但视线一直停留在陆桓身上。旁边有弟子眼见他这副可怕样子，都忍不住悄悄远离了一些。
    林团实在是无聊，就站在那里偷偷听身后的几个弟子八卦。
    一开始是感慨天元宗财大气粗地盘大得要命的，后来其中一人话锋一转，突然说道：
    “昨天你没来吃饭，都不知道吧，昨天这边有两个新弟子打架，我的天，听说打得很是激烈，都闹到长老那里去了！”
    另一人好奇的小声追问：“那是谁在打架？入门第一天就这样，未免也太过了吧。”
    “我跟你说……”
    有八卦不听那是王八蛋，林团和08同时竖起了耳朵。但谁也没能听得完，就在此时，引路的一位师叔飞下云端，正正地落在几人面前。
    他看上去年龄不过三十，发髻上插着一支玉簪，右手捏着把折扇，衣领敞开，松松垮垮地拢着，他眼皮都未抬一下，只瞥了四周弟子一眼，好似十分倦怠，随意道：“人都齐了罢，诸位好，吾道名玉簪，今日是各位第一遭修习，由我带诸位悟道，失败的明日须再来，不过我没什么耐心。你们最好搞快些。”
    他看也不看一头雾水的众人，收了法器径直往前走去，见他如此，后面的弟子也不敢追问，左看右看后还是犹豫着跟上了。
    林团的个子矮的有点抱歉，但她来得晚，又不想因为身高站在最前面，所以在人中混着跟着一起走，还未走几步，就听到玉簪师叔的声音：“到了，散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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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弟子你看我我看你的，糊里糊涂地跟着散开，期间这位脾气古怪的师叔时不时出声指示位置变动，林团站定后，看着脚下的石砖，上面那个环形凹陷正对着她的鞋面，刻的很深，像是咧开的一张笑脸。
    “我只演示一次，请诸位留心查看。”
    玉簪师叔端坐在最前方中间的石块上，他闭目凝神，长袖一挥，周遭空气流动变得凝滞，而后好似有什么东西被吸着朝他而去，逐渐围绕在白色长袍之外形成颗颗光球，光球追逐融合，分出杂色，变小变洁白的光球缓缓隐于身体中，整个过程，这位玉簪师叔周身都环着一圈淡淡的光，看起来十分神圣。
    看上去有些震撼，其他弟子或多或少都看呆了，但林团越看越出戏，同时还有点想笑：这修仙界是没有光不行了吗，怎么哪哪都这么亮，看起来多少有点假。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的荧光剑，却意外发现剑身黯了下去，原本亮如电灯泡的剑刃一闪一闪，好像没有电的电池，挣扎了几下，啪叽地彻底暗下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林团还没来的及细想，面前玉簪师叔的演练到此已经结束，他甩开没有吸收的光球，这些光球在空中逐渐消散了，他捏住一个最大的光球，将它引到地上的凹陷处，把缝隙填满，开口说道：
    “都看清了吗，这些是灵气，是修士所有修炼的基础来源，天地之间到处都是，你们的第一课，就是要开窍，懂得接纳灵气，在座有已经开窍了的吗？往前一步我瞧瞧。”
    有，当然有，家里有钱的弟子几乎都骄傲地往前站了一步，虽然大宗门从不允许外教，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请几个散修来家里教教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有不到半数的弟子已经开了这个窍，就像是大家一起上幼儿园，但是这些孩子偷偷上了学前班，早就知道1+1=2，只待更进一步的学习一样。
    玉簪师叔对这个数字很满意：“好，这些弟子做完就可以撤出来了，你们指导一下没开窍的弟子，都问不明白的再来问我，现在，各自开始修习吧，填满凹陷者便可停下。”
    他做的轻松，一个球就可以填满，但林团又看了一眼脚下的凹陷，觉得事情想必没有那么简单，她一直以为那凹陷是刻在石砖上的花纹，没想到是这种作用，但是看周围弟子已经打坐开始尝试，她不好再看，也跟着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她学着闭上眼睛，静气凝神，试了一会后忽地睁开眼睛，目光有些呆滞。08一直在看她反应，见她睁眼十分高兴：
    “宿主怎么样，你成功了吗？”
    林团沉痛地摇摇头，回道：“困，困困了。”
    她看看周围弟子，大多没入门过的都还在挣扎的第一步，只有少数几个好似进入了状态，身旁亮起了点光点，但是还没等人碰，就消散于尘无影无踪了，只得再重来。
    那些富家弟子当然没有愿意来指导的，他们成功的很是轻松，将凹陷填满后就撤出位置，聚在一旁抱团看笑话一样，时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几句。
    林团之前的怀疑果然应验了，她现在不仅是找不到感觉，更可怕的是有点感觉但就是抓不住。原本周围人还在打量林团，她在水镜那惊鸿一验的传说真是惊艳了众人，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得以为她会是第一个成功的。
    但是看林团的样子，好似完全没有要争个第一第二的想法，反倒在左看右看，看上去十分轻松，叫人感慨：天才就是天才。
    林团没想着出风头，也不是在装x，她只是真的找不到那种感觉。之前在水镜前面她尚且能找到那种要为了修仙奋斗搏一搏的感觉，但是现在那种感觉早就消失不见，平静的内心好似一潭死水，完全没有波动。
    她也有点着急，但越着急越唯物主义，满脑子都是现代的小口号，心神不宁，更不可能吸引到灵气，她就那样干坐着，和08大眼瞪小眼。
    刘耀死死地盯着坐在最后，身周已经聚起一团白光的陆桓。他当初开窍，整整用了三日，教习他的那个散修说他已经是极好的天赋，但陆桓这种穷小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山鸡窝里能出金凤凰他是不信的，但是昨日被压着打的事又不是假的。
    他一想起这件事，心中就满是恼恨，没想到陆桓会这么狠，竟然将他打晕过去，到了长老那里，刘宗显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趁他昏迷，倒怂了，竟然将错都揽了下来，宁愿认错和解也不愿意叫长老查看他的伤势，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更多的还是不忿。
    刘宗显是他哥，再怎么样忍忍就算了，陆桓才是导致这件事的直接祸首，只是在长老面前他被迫说出了和解的话，想想就满心怒气。
    刘耀紧咬牙，他看看陆桓，心道决不能就这样算了，越是这样，他越咽不下这口气。
    林团还在发呆，她无论怎么努力尝试，都无法吸引灵气，就好像是光滑的一面球体，灵气一靠近，就会撞上外壁滑开无法进入。
    “难难道是，是是，是因为我我身，身心不，不不合？”
    08也在奇怪：“不可能！虽然你是外来灵魂，但身体构造和本地人绝对是一样的啊，系统设置怎么会出错，你这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好吧！”它一边这么说，一边也有点心虚，悄悄将林团的身体数据上传到主程序，并备注了标错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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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难道是心理问题？林团也想不明白，反正坐着无聊，她挪了挪方向悄悄打量起周围弟子，观察他们的进度。
    正看着，她忽然看到刘耀一脸笑容地往后排弟子位置走去，他脸上还青紫一片，笑起来颇有些滑稽，他往最后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哎呀，你这方向错了，同为弟子，让我来纠正你一下吧。”
    朝着的，正是陆桓所在的方向。
    林团还有些不明所以，就听见她之前偷听八卦的那两个弟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小声说：
    “就是他们，我就说吧，刘耀不会放过陆桓的，你看吧，得罪了他，陆桓可惨了。”
    这是什么意思？
    第15章 搞事
    刘耀大步越过前面的弟子，很快就走到陆桓面前，看着他面前空空的凹陷，嘴角弯起，露出个不算和善的笑：
    “玉簪师叔不是说了，要我们互相帮助，我刘耀这么热心肠的人，怎么会抛下师弟不管呢？是吧陆师弟。”说着，他凑近了些，想看看陆桓的反应。
    但是陆桓坐姿端正，双目紧闭，没有回应刘耀，好似没听见。
    看他这样，刘耀气血上涌，刚想发怒，又想起昨日吃的亏，他强行摁下来，假模假样地围着周围几个弟子绕了几圈，最后视线转回陆桓身上，若有所思。
    刘耀总觉得昨天的事不对，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能归结于是陆桓过于惹人厌，但刘宗显的警告和长老的话他还不能忽视，今日不能和陆桓直接起冲突被抓，不过还好他知道今天要发生什么，早已有所准备。
    “卷毛，”刘耀忽地扭头看向另一边，目光锁定弟子中的一个，“不会连你也不给师兄这个面子吧？”
    缩在最后边的一个头发卷卷，看起来有些瘦小的弟子身子一抖，他正是卷毛，他脸色苍白地仰起头，勉强应了一声：“刘师兄说笑了。”
    这场景看起来就像是一方恶霸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挑着不喜欢的欺负，旁边有权利管理，此刻是发言最佳人选的的玉簪师叔却早已入定，看上去根本不在意这些弟子们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后面那两个八卦的弟子还在偷偷交流：“唉，这刘耀还自诩师兄，可真是太欺负人了，谁不知道他是仗着自己有个哥哥，他哥卖的药丸还那么贵……”
    “可别提了，要不是这样，谁会给刘耀好脸色啊。”
    “哎算了算了，别说了，昨天他被陆桓打成那样，现在肯定盯死了他，找不上我们的，别引火上身，我可不想被针对。”
    怪不得陆桓都吃不上饭，原来是和刘耀打架了，林团的视线在刘耀脸上的一片淤青，和白亮干净的陆桓脸上来回转了转。她头顶上的08悄悄戳林团：
    “宿主，你准备做什么呀？”要这个时候趁着时机正好骂陆桓完成任务吗。
    林团那点子困意都跑光了，她面色凝重，气势汹汹对08说：“该，该我我我上，上场了，了！”
    这不就是经典的场景——先是陆桓被欺负，一直被欺负，直到踩到陆桓底线，他忍不了就变魔头了的那种剧情吗，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好心团觉得不行，她还想活到九十九，因此知道自己不能袖手旁观了。
    知道陆桓被欺负是一回事，但看着他被欺负，是另一回事，。
    但是真要说想到什么好的办法，林团也是没有的，陆桓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和自己相交的样子，要是她出言帮他，反倒惹了更多厌恶怎么办，而且他们两个人在旁人眼里，还是昨天大典上她出言教训他的那种恶劣关系。所以林团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高明的办法。
    但笨蛋有笨蛋的法子，她想了想，干脆站起身，抱着剑走到陆桓的旁边，还好他不太招人喜欢，身旁空出来一片，稍微算靠近的弟子都坐的比较分散，林团随便找了旁边的空处拂拂衣裙坐了下去。
    她这样的举动十分引人注目，刚坐下，就能听见周围原本小声说话的声音都静了许多。
    刘耀皱着眉头，惊疑不定的看着林团。他当然认识林团，也还记得之前刘宗显说林团的话，正要开口，面前少女脸色一变，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她身旁的那柄剑亮闪闪的，随着林团说的话发着光，她声音清脆，带着几分理直气壮：“怎么，有有事吗？”
    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林团身上的光环还是十分有震慑力的，掌门之女，剑修，新晋天才等等，每一样单独拿出来都很可怕，凑到一起，那就是王炸。水镜之日便驯服剑冢灵剑，惊动万年不出的剑修老祖，大放异彩门派之间皆知其才，刘耀的那点子骄傲和林团比，不值一提，所以哪怕林团态度并不好，完全没给他面子，刘耀也不敢出声反驳。
    不知道林团出于什么目的，但今日事重头戏也不在此，他咽下这口气，瞪了一眼周围，旁边还在偷看的弟子连忙别过脸去，刘耀暗自咬牙，沿着弟子身后走，擦过卷毛身边时，他看了一眼卷毛，卷毛怔怔，想到之前他私下找到自己时说的话。一时间又惊又怕，又恨自己餐厅时想不开要做出头鸟，他不敢忤逆刘耀，最终挣扎着悄悄点了一下头。
    刘耀这才满意，转身离开退出人群，这一切进行的很是短暂，没有几个弟子注意到。
    卷毛心中不安，他只做利于自己的决定，但陆桓曾经救过他，如果没有他，大概他还不能上山成为天元宗的弟子，但他之前想要帮他的事被发现，现在自身难保，这样做……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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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有种奇怪的感觉，又可怜陆桓，又忍不住高兴，明明陆桓天资长相都不错，但却是被欺负的对象，比他还不如，连他都比不上，一个朋友都没有。
    卷毛悄悄看向陆桓所在的位置，原本靠近他的周围一圈都没有人，所有弟子怕沾上都选择绕着他，如今却突兀地插进了个林团。她正看向陆桓，坐姿有些不端正，头上扎着发髻的红绳摇摇晃晃，少女的脸上带着笑，膝盖上放着把发光的灵剑，陆桓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在林团不看他时，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绕在林团身上。
    有些说不出的奇怪般配。卷毛慌忙移开视线，他刚刚那点的高兴又消失了，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这种被亲眼否定的感觉反倒坚定了他向着刘耀的心。
    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就将事情平息，林团反倒有点不敢相信。她悄悄看了一眼陆桓，正正好与他探究的视线对上，白日里这么近的看，还是头一回。
    陆桓的眼瞳漆黑，直直盯着一个人的时候，那漆黑好似深不见底的潭水，带着说不出的阴沉意味，但他长得又太过好看，精致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这种可怖，墨发似锦缎，耳边的两缕顺着下颌线直搭落在肩上，高绑着蓝白色的丝绳将剩下的扎起。当他抬眼看人的时候，长睫低垂，像蝶翅微微扇动，眉宇之间的疏离浑然消散，好似能一眼看进人心里去。
    08一直在林团头顶上，它正面看陆桓，忍不住喃喃道：“这也太好看了吧。”
    林团也是这么想的，可能是这样的陆桓实在是太好看了，她竟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两声，偷偷朝陆桓比了个手势。林团是想说不用谢，别跟我客气。但陆桓只淡淡瞥了一眼，一个字都吝啬回答，已经转过头去。
    算了，美人多半都是有点脾气的，可以理解。
    林团又开始尝试入定吸引灵气，但许是坐的这个地方不对，刚进入些状态的林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抖了一下，她感觉到周围灵气波动的很剧烈，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想起曾经记忆中看到的那双眼睛，血红色的，像野兽一样。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灵气死都不往这边靠近，林团又开始发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08眼见两人离得如此近，忍不住提醒林团：“宿主宿主，我们今天任务可还没做呢，虽然时间挺长的，但是还是要抓紧呀，修仙界的时间一晃就过去啦。”林团也想起了自己的雄心壮志，确实，现在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陆桓就在他的面前。四周又没几个人，这时候完成任务岂不是最好的时候……只是她昨晚上才那样道过歉，林团又怕自己这时候放狠话，可能会被陆桓当成是神经病，两个人关系还不算好呢。
    于是她又有些退缩。
    “再，再再，等等吧。”林怂怂悄声说。
    又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几个弟子倒是勉强成功了，只是不是接不到光球，就是接到的放不进凹陷处，最多的看上去也不过填满了个角落的一点。
    日头已经升上来，逐渐升到半空高悬挂着，像个圆亮的盘子，阳光直直地透过层层云层照下来，没过多久，空气都变得有些热了。
    那打坐到至少循环了一个大周天来回的玉簪师叔，总算从入定的状态中退了出来。他随意瞥了一眼还在苦苦挣扎的弟子们，起身叫停道：“都停下吧。我还以为今年会有什么好苗子，看来也不过如此。明日同时，未完成的弟子还要接着来此处继续，明日不成，后日便还要再来，日日重复，直到你们开窍为止。”
    眼见弟子们情绪萎靡，不再有刚刚那种意气风发的劲头，他满意收回视线，开口：“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吧。”
    底下有胆子大的弟子见此情形，壮着胆子问道：“若是我们成功开窍的话，再然后应该去哪里呢？”这位玉簪师叔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大笑出声。
    他笑了一会，才勉强停下回答道：“你们还没学会走，也敢开始想着跑了？大道无情，修仙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我虽对此没什么耐心，但开窍也是急不得的事。进展如何全凭天赋，我入门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人入定即可开窍的，当然，就算是有，恐怕也不会是你们，别妄想了吧哈哈哈哈。”
    这话说得多少难听了些，带着讽刺意味。看来这位玉簪师叔不仅不关心他们的进度，甚至对带弟子这件事情颇有微词。余下的弟子倒是还有话要问，但眼见如此，也都不敢再说了。
    只有刘耀举了手。
    玉簪师叔一见到他，脸色柔和了下来，他点点头，应道：“你就是宗显那小子的胞弟吧，早就听说你也入门，怎么样，可还习惯？”刘耀点点头，终于体会到被重视的感觉，腰板都硬气了许多。
    “那就好，”玉簪师叔的目光转到他的脸上，有些诧异，“我前些日子历练结束，才回到宗门，还与你兄长见过一面，他修为上大有长进，还说起你在山下苦修之事，想来资质也是不错，待会去剑冢附近，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一时之间，刘耀收获了许多不明意味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他有些得意的开口接话：“是，师叔放心，刘耀一定竭尽全力。弟子是想问问，我们之后也会出去历练吗？听说今年秘境开的频繁，也会轮到我们新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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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有靠山的就是不一样，消息都比别人知道的多。林团这个掌门之女身份有和没有几乎差不多，脑袋里一团浆糊，可以说得上一问三不知。林柔之前没打算让林团修炼，根本没给她讲这些。林暮池是有心想讲，但时间太短来不及详讲更多，所以林团现在知道的，除了剧情，其他方面和入门的弟子也差不了多少。
    加上她个子不高，在这一堆的弟子中很不显眼，玉簪又是个刚回宗门不久的，没参加门派大典，不知道她的壮举，又因为个子，全程愣是没看到她，偶尔瞥到一眼身影，也只以为是哪家有钱的女儿，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
    玉簪师叔听了刘耀的话，和先前不一样，这一次他笑着说：“是的，这个不用你们费心，等到你们开窍结束正式开始修仙后，不管修为如何，总归是有机会去小秘境进行历练的。今年各地秘境都有异动，恐怕时间还要提前一些，早做准备还是好的。”
    08适时地翻出原书中的介绍，找出来念给林团听。
    “小秘境，一种原生于修仙世界的副本地图，大多是一些由上古大能留存下来的宝藏与存放心法传承之类的遗迹。也有一些较少的是由天然宝物聚集，逐渐形成一片天灵地宝汇聚之地，这种秘境会逐渐生出自我，会规避人类，在万年之间不断变换位置，虽移动缓慢，但需要时时注意动向。
    这些秘境的开启时间大多有规律可循，但开启到关闭大多是一年时间，秘境也有等级划分，分为低级，中级，和高级，不过无论哪种，大多数秘境都没有伤人性命的存在，每个秘境一个人只能进一次，所以也大大降低了寻仇杀到秘境这样的情况，不过宗门之间，宗门内斗之类的不可避免，每年死在秘境之中的弟子也绝不在少数，
    机遇与危险并存，首充六元，解锁传说武器，点击即可进入，一刀999，畅快战斗，交易回……不好意思念到广告了。”08啪的一声收回手里的书本，薄薄一小册，看起来还没有林团上学时候打印出来的论文字数多。
    林团心想，这么多描述，看来秘境是个重要设定。她或多或少有些摸清了这本烂尾小说的点，详细描写的，多半是重要剧情，略写的，大概是背景或者不太重要的，这个秘境这么多字，虽然不明具体情况，但应当是有剧情要发生。
    会是什么剧情呢？
    玉簪师叔说完，看了一眼面前弟子们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嗤了一声：“行了，那还早着呢，先都别想了，你们这一届运气真是好，听说门派大典上有位天才竟驯服了灵剑，惊动剑修老祖，掌门有令，允许你们前往剑冢感应，若有缘，便可带走与自己契合的灵器。”
    说这话的时候，玉簪师叔话里话外也透露出点向往。
    那里的武器可都是绝品，得到哪一把的认同都很可怕，虽然这些有灵性已上万年未发现的灵器被驯服的概率极小，但林玄看起来真的很想给剑修老祖找个好徒弟，林团要是不行，他也得留点后手，要是能挖点好苗子，他就更不介意了。
    在大典上驯服灵剑，引起轩然大波的林天才，不禁有些感慨。玉簪师叔在最前面说完，弟子们已排好队跟上他，一队人朝剑冢方向前进，林团跟在陆桓后面，被挡的完全看不见路，只好一步一步跟紧了陆桓。
    没有人注意到，卷毛走在最后，他额前长长的卷发垂下来，盖住了眼睛，看不清面上表情。
    第16章 遇险
    剑冢峰，地处登剑锋和竹隐峰交界靠后的地方，山不高，通体呈黑色，约莫是因为剑冢怨气过胜，这一片都十分荒芜，拔地而起的枯枝荒草，连同圆圆的外坛包围的剑冢都是晦暗的色调。
    林团他们一行人刚靠近，就感受到了来自剑冢隐隐的威压。
    外围用了特殊的阵法锁住，玉簪师叔用特制的玉牌打开，待入内，走了许久都没看到有其他活物，剑冢峰内部倒是再无什么阵法禁制，不过也很好理解，毕竟剑修老祖在此，也不至于真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来这种地方找事。
    “那我们岂不是有机会见到剑修老祖真容了？”队伍中有弟子惊呼出声。
    “安静，”玉簪师叔冷斥一声，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以你们修为，是进不去剑冢内部的，一会你们就在外面打坐，静心感受，谁都不许乱跑。”
    他将所有弟子领到剑冢入口处——这里是整片峰的中心处。外圈围着外坛，中间是约莫有四人高的黑色半圆，碗状的倒扣在地面，像是一座剑的坟墓。上面沿着一圈密密麻麻贴着许多符纸，有的光芒已经暗淡，有的还在发光。
    越靠近剑冢，那威压越重，随之而来还有积怨已久化不开的戾煞之气，靠近的弟子都有些不适，尤其是身负妖族血脉的弟子，脸色白得十分厉害。
    四周泛起白雾，唯有视线的中心，这个怪异的剑冢还看得清楚。
    碗顶破了个大洞，看上去痕迹很新，边缘还在往下面落着黑土，破洞里面黑漆漆的，由于不透光，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凄切的风声。
    好可怕的地方。
    林团背后那把剑终于适时发挥了它的作用，它在林团身周一圈，撑起了一片透明的壁障，不大不小，却正好将她圈在罩子内，有了这个，那种来自剑冢的压力小了许多。
    08已经不敢冒头到处乱飞了，它战战兢兢趴在林团头上揪她头发，林团也害怕，忍不住抓紧了身边人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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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桓面色苍白，眸色一沉：“松开。”
    林团不肯松手，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点泪花，她眨眨眼睛，白净的脸颊看上去绵绵软软，无声比划口型“我害怕”，整个人都透着点可怜。
    陆桓心口紧了紧，他别开视线，没再拒绝。
    林团没撒谎，她真的有点害怕，但是她更关心陆桓的状态，刚刚林团就感觉陆桓有点不对，在这片地方，他好像尤其受影响，脚下步伐都乱了许多。
    她借口害怕和他贴近一点，自己的壁障也能多罩着陆桓些，这样也许他会好受一点。林团都要被自己这大好人的心态感动了，完全没注意到她贴得多近，陆桓表现得就有多僵硬。
    现场大概是这样的：
    这是08球球→。
    外…人，从，人，人，人…—（剑冢）
    很快，他们停下来，此时距离剑冢十分近，那个破洞明晃晃的，好似在邀请他们进去。玉簪师叔随手指了几个弟子叫他们看住剩下的人别乱跑，待弟子们都打坐，闭上眼专心感悟时，他则一退再退，隐进了雾中。
    当玉簪的衣袍消失在浓雾中的那一瞬，刘耀睁开了眼睛，他头微微转朝后，给走在最后的卷毛使了个眼色。
    最先发现玉簪失踪的，是08，弟子们大多对剑冢怀着憧憬，期待自己就是下一个天选之人，于是感悟的认认真真，08看着看着，忽然扯了扯林团的头发，问道：
    “宿主，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团睁开眼睛，抬头看了一下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雾气好似变得更多了，能见度在一点点变低，逐渐靠近剑冢，似乎要吞噬他们一样。
    这情况不对。
    雾越来越大，逐渐从入定状态解除的其他弟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站在原地不敢动，但是眼看着雾气马上逼近，玉簪师叔却不见踪影，有的弟子已经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窃窃私语声不绝。
    人群中，刘耀忽然开口，他面上带着点担忧，眼底却毫无惧色：“诸位稍安勿躁，干等不是个办法，既然刚刚玉簪师叔在时，指了我们几个人，现在这种情况，我斗胆提议，在大家中挑出几人，分三队去附近找找玉簪师叔怎么样？”
    总比坐等着强，确实这样会更好些，但是提出者是刘耀，就多少有些奇怪，但是这个时候，也没人有心思去想这个，于是很快便分成了三队，一队有刘耀和几个与他交好的弟子，二队普遍是男弟子，其中就有陆桓，三队人比较少，那个卷毛也在二队，剩下的人，连带林团，都在原地等候。
    这样的安排也跳不出什么毛病，但是林团看着刘耀势在必得暗暗得意的样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于是在三队出发时，她趁着浓雾遮掩，带着08悄悄跟了上去。
    三队人在出发时便是分开走的，一边一队，林团自己跟的是刘耀一队，她总觉得陆桓眼睛太尖，跟着他一定露馅，但想了想，林团留了个心眼，叫08跟着陆桓。
    08和她不是不能分开，但只有当距离够近时，它才能无障碍与林团沟通，如果离得远了，比如不小心迷路之类的，传不通消息，就只能指望08自己花个三天三夜飞回来，加上08没有战斗能力，所以林团一般都和它一起……一起吐槽。
    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外层的雾也不小，能看到的东西不多，一分开，刘耀开始就指挥着其他人到处去搜查，他自己则总是留在原地，而且频频看向地面。周遭都是枯断的树枝，人踩上去会有不小的声响，林团担心被发现，一直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但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一队的其他人停了下来，他们围聚在一棵枯树下面，手里拿着黑色的药丸往嘴里送，就在吃下的同时，周围灵气瞬间涌动起来，疯狂朝着树下的几人涌去，一队的所有人几乎都陷入了那莫名的沉醉中，林团定睛一看，这里哪还有什么刘耀，人已经不见了。
    遭了，陆桓那边！
    她赶紧转身朝来时三队走的方向跑，心里暗暗后悔，她是想着刘耀总不至于这么大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跟上来，没想到不好的预感真的应验，刘耀他竟然真的敢。
    但是他怎么会跑那么快，一转眼就不见了，又是怎么有信心知道自己就算离开事后也不会被追责的呢？
    那黑色的药丸，到底是什么东西？
    种种疑惑，在林团心里如滚雪球越滚越大，像是解不开的线团，将整件事死死缠住。
    她一边在心里呼喊08，一边朝三队离去的方向追，有剑在身，她完全不受剑冢影响，就是跑的很累，但还好另一队走的不是很快，她很快就按照地上的脚印追上了。
    “林，林师妹，你怎么来了？是找到玉簪师叔了吗？”
    二队领头人看到林团很是高兴，还以为是归队信号，林团气喘吁吁，她摆摆手，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但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陆桓的身影，她急急问道：“陆陆，陆桓呢？”
    领队弟子不明所以，指了个方向：“刚刚卷毛肚子痛，叫他出去了，怎么了？”
    与此同时，08的声音在林团脑海中响起，它声音急促，断断续续好似是信号不好：“宿主宿主，不不不不好啦，快来救男主，陆桓他要死了！”
    林团面色发白，顾不上再说其他，她赶紧朝领队弟子之前指的方向跑，身后人都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她跑进雾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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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色荒芜的荒山上，浓密的雾气也许是一切最好的掩盖。当陆桓被卷毛叫出去，他听着卷毛强装镇定的话语，看着他颤抖的肩膀时，或许就已经有了些预感。
    08从开始就一直试图拦住陆桓，但是它没有实体，拼命呼喊林团也得不到回应，焦急地来回转圈圈。
    卷毛的破绽很多，但少年时候的陆桓，冷漠有余，却不够绝情，或许是还抱有最后一丝期待，他静静地跟着一直叫疼的卷毛走，直到路线越来越偏时，他终于停了下来，空气凝滞，陆桓墨黑的瞳孔里不再有多余的情绪，他冷声说：
    “不用再走了。”
    卷毛回头看他，他嘴唇咬的有些白，表情有些怪异的不和谐，卷毛看着陆桓的表情，挣扎着，最后低下头道歉：“对不起，陆桓，你不该得罪他们的，你不知道他……就因为我之前在大食堂想要给你报信，他们就找我……”他话中带着明显懊恼与不安，甚至有些要哭不哭。
    陆桓微怔。
    但下一秒，卷毛抓住了这个时机，他极快地往口中塞了几颗黑色的药丸，而后手摸向地面，地面微微震动，巨大的黑色藤蔓从地底下钻出来，将两个人送到地面上站定，地面下藏着的另一股，从陆桓脚下破土而出，狠狠地缠上他的脚腕，将他整个人拉倒，黑色的藤枝蔓延而上，拧成坚固的锁链，将陆桓紧紧束缚缠住。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但刘耀高兴极了，他也没想到这个卷毛如此厉害，不过是三颗药丸，竟然可以发挥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可以说这一次，全亏了有卷毛帮助。
    卷毛跪倒在地，猛地吐了一口血，还未开窍就借外力使用灵力是大忌，他这样，几乎是在透支生命，但他不敢忤逆刘耀，而且这药丸能给他带来的，远比十几年寿命要值，所以，也算不得后悔。藤蔓是剑冢峰原本就有的那些枯枝，被灵气强行催动着扭到一起，此刻失去了灵气，恢复了原本灰暗的颜色，死死扭在一起。
    刘耀往前走了几步，露出了被藤蔓带过来的另一人，如果林团也在此处，她大概要大吃一惊——
    竟是林柔。
    第17章 命运
    高耸茂密的树林，枝繁叶茂，春日的喧嚣伴着盎然的绿意，小溪湖水波光粼粼，像是鱼尾的鳞片，熠熠生辉。水流缓缓地流淌过铺满石子的沙土，阳光温暖的透过树叶洒下来，陆桓面前一张圆圆的小脸忽然靠近，占据他全部的视线，女孩身后背着一把破布包住的木剑，她拉着陆桓的手，面上有些担忧，轻声问：“哥哥，你还好吗？”
    好久没想起她，一时间，陆桓怔怔，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眼前画面一变，黑色的浓雾弥漫开，时间好似突然倒退到他逃出那个魔窟的时候，在那个无比寒冷的冬日，大雪飘洒，母亲慌慌张张地抱着年幼的他出逃。
    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雪地上到处是凌乱的脚印，浓烟与血腥气呛得他睁不开眼，冷风呼啸而过，到处都能听到有人在哭喊，声音撕心裂肺，十分骇人。
    母亲逐渐走不动了，但她仍然拉着陆桓的手，笑着说：“没事的，阿桓，我们一定会出去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旁边的小女孩低着头，一步一步踩进雪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无忧无虑，真的会是这样吗？
    他们逃到一间村庄，这里人较少，旁边就是璇封城，再往上是天元宗，母亲说，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再然后，一切都消失了，就连母亲也不见了，声音连同的画面，像是褪色的记忆一样逐渐消失，归于一片空白之中，化为无数阶梯，绵延而上。
    “哥哥，”有一只温暖的小手悄悄牵上他的手，她说：“别怕。”
    片刻间，他的手心空了，这最后的温暖也悄悄消失了，在一片虚无中，这份温暖好似从未来过。留下的，是无尽的黑暗，和黑暗之外，能隐约听到的人声。
    08有些害怕，在它的数据视角下，被藤蔓困住的陆桓生命力流失的飞快，藤蔓中似乎是带着些什么微妙的毒素，正在通过接触缓慢侵蚀着陆桓，他的体温不断下降，心跳频率变低，这可不是好的体征。
    “宿主，宿主你听得到吗……呜呜呜……”
    剑冢锋可以说是这些剑的坟墓，峰上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沾染了剑的煞气与怨气，刘耀打的就是要陆桓吃苦头的主意，半分也未保留。乌黑的藤蔓盘旋着紧紧的束缚住陆桓，将他牢牢锁住，细小却尖锐的树枝狠狠刺进他的皮肤，划破的地方流出的血，染红了白袍，沿着伤口滑落，黑与白，混着血色，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美感。
    血一滴一滴掉下来，掉进黑色的土里，沉了进去。
    陆桓额前的鬓发垂落下来，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笼在阴影之下。
    眼见陆桓没有任何的反应，刘耀得意地上前了一步，蹲下身拍了拍藤蔓，看着陆桓轻蔑地说：“每每看见你这种装的满不在乎的样子，你知道我都想做些什么吗？就是这样，狠狠的羞辱你……哈哈哈哈哈哈。”
    他想起昨日在大食堂被压着打时的屈辱情景，刘耀笑容渐渐消失，他站起身，表情阴冷，踹了两脚过去，陆桓躲也未躲，只闷哼了两声，低低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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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毛咽下口中的血，擦干了嘴边干涸的痕迹，朝刘耀急急地伸出手：“你让我做的，我也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现在，药总该给我了吧？”
    “急什么，我还会少了你的吗？”刘耀不屑，随手扔给他一个小小的布袋，距离太远，袋子掉在地上，袋口没有系紧，里面的黑色药丸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
    看着卷毛扑上去视若珍宝地拿在手里，站在最后的林柔眼底闪过几丝厌恶，待转到陆桓身上时，又忍不住化为了惊艳。
    大典那日，她已经见过陆桓，只是那个时候的陆桓却选择帮林团说话，要不是他那句提醒，单凭林团自己那个结巴，是断不可能翻盘的，长得再好看，不助自己的，就是敌人。
    想到这，惊艳化为怨恨。
    这主意当然也有林柔的参与，刘宗显还没完全放弃林柔，前些日子他和玉簪碰过面后，就知道今日开窍之时必然要来剑冢峰，玉簪与刘宗显交好，自然不会瞒着自己的小算盘不说，他打算在弟子们尝试时，往剑冢内部探一探，看看有没有机会得到什么灵器的赏识。
    若是得到，那可是天大的殊荣，他常年修为止步不前，自然也想搏一搏旁的出路。
    刘宗显已经没机会再来剑冢峰，但闻言难免勾起了些别的心思。当日大食堂前，他已放下狠话要陆桓好看，但后来忍气吞声的事，无论是刘宗显还是刘耀都咽不下这口气。得知玉簪师叔的打算，他们二人便想出了这个主意，甚至还联合了剑冢峰关着的林柔，打算来个里应外合。
    虽然没打算要陆桓的性命，但就是要狠狠挫挫他的锐气，出口气，最好是叫他身败名裂，不得不自行下山才好。
    林柔愿意配合也有自己的打算，这剑冢峰荒芜无人，传闻中的老祖更是万年不出，她呆的几乎要发疯，迫切的想要寻求离开的办法。所以，她提前配合着刘耀制造了浓雾越来越浓密的假象，她求心中期，这点小障眼法还不在话下，外加卷毛的驭木能力，事情进行的超乎寻常的顺利。
    原本刘耀还担心自己拿不下陆桓，这才三个人都出动，却没想到今日这么轻易。
    刘耀家中富足，平常见过的阴损怪招不在少数，加上林柔愿意帮助他们，几人商议出了一个十分阴损的主意。
    天元宗最是重视清誉，若是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控制不了自己的丑态，意图调戏孤身一人在剑冢峰闭门思过的林柔师姐，还没成功结果被其他弟子发现，那么他的下场会是如何呢？
    这样的剧本故事有一半要归功于林柔，她半推半就，同意了这件事。她太想要离开这鬼地方了，不破不立，牺牲一点也没什么，反倒还可以顺便刷一波同情。水镜一事后，她有六分把握林玄必定会因此责怪自己而怜惜她，门派其他弟子也只会同情自己。
    那么，到时候想要离开，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刘耀对此没有反对意见，这样的理由巧合有余，还正正好能洗脱他寻仇的可能性，对于他来说百益无一害，至于卷毛，刘耀很需要一个能帮自己作证，但表面看，又是不会针对陆桓的人。
    这件事情进行到现在，可以说是非常顺利，没有半点阻碍。
    估计玉簪师叔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借着他离开的机会搞事，他的离开在刘耀暗中的牵引下，引起了诸多弟子的恐慌，刘耀原本想着等到折磨陆桓够了，就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其他几人分散着回去，就说浓雾太大分散了即可，等到玉簪师叔出现，再带人去寻陆桓。
    再“刚刚好”的撞上，他想要欺负林柔的现场。
    到时候众人一看，陆桓就算是再怎么翻天也躲不过宗门的规矩和这么多双眼睛，到时候，他倒要好好看看他还能怎么傲气。
    “人莫不会是死了吧？”林柔忽然出声，“你们没发现吗，他怎么半点不挣扎？”
    刘耀笑容一滞。他们想的那些的实现，都要建立在陆桓没死的基础下，要是人在这时候死了，那这件事就变得难办了。
    他仔细看了看低着头的陆桓，将手试探地伸到鼻子下，还没死，但气息已然变得微弱，刘耀手一抖，碰到陆桓的脸上，吓了一跳，陆桓身体十分冰凉，确实与死人的状态接近了。
    怎么会这样。
    刘耀咬牙说道：“不过是被捆的紧了一点儿，踢了两脚，他昨日还……怎么可能连这也受不住？”
    卷毛一听，慌了神。这件事情要是被发现，残害同门的罪名落下来，他可承担不起，是刘耀找到他时威逼利诱，说这件事无论有多大他都能顶下，自己才肯办的。
    林柔面色也凝重起来，她迟疑了片刻，声音轻柔却决断：“没时间了，要是死了你我可都担不起，不然就将他扔进剑冢里，到时候不行就说他是自己跑进去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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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桓还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他想睁开眼睛，但试了几次，眼底都是一片茫茫，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拉下去，沉到底，再也出不来似的。
    心底里最深的那个秘密，在剑的戾煞之气影响下，也蠢蠢欲动，几乎要藏不住，还好血液的流失极大的影响了他身体的状态，一时半会，他应该还不会暴露。
    其他的感官都变得模糊，只有风好似变得格外的冷，呼吸之间，空气变得愈发稀薄。
    他听着血滴答地间歇落在地上，整个人都沉在黑暗里，似乎有道声音在问自己，长久以来，他到底在等什么，如果就这样放弃，也许真的可以无忧无虑，再也不用去想其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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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重复环绕着，低低的：别再挣扎了……就这样死去吧。你所奢望的一切，本就是不应该去想的。
    是这样吗？
    陆桓扯了扯嘴角。不，并不是这样，他要的是命永远掌握在自己手里，要的是天不给的公理他自己去取，要的是手中持剑，护想要守护的人不受伤害。
    这样死去，是无能者推辞命运的悲鸣，他不信命，只信自己，人定胜天。
    风变小了，世界逐渐安静下来。
    他喘着气，勉力睁开眼睛，血液的流失叫他动的很是缓慢，刘耀等人尚未发现，事情已发生了变化，寂静被突然的斥责声打破，一道声音急促而混着怒意，柔和的却不失锋芒，似一道挟着光的利刃，破开无边黑色。
    “你，你们，你们怎，怎么敢！”娇小的身影扛起一把发着冲天光芒的剑，剑光如炬，她喘着气，剑直直地劈下来，红绳系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霎时间，天地震动，光芒照亮了这片黑暗之地。
    林团来了。
    第18章 推翻
    五分钟以前。
    终于联络上林团的08，着急地将陆桓的情况告诉林团：“宿主宿主，呜呜呜你要赶紧来啊，男主的状况不是很好，我总感觉他要死了哇！”
    林团一着急，口吃就更加严重：“书书书，书里没，没写吗？”
    “这一段略写了，我现在正在根据大数据合成信息，呜呜呜，但是不知道会不会产生变故……”林团一愣，原书中陆桓必然是没死的，但是如果这个世界因为有她的参与，陆桓死了，那该怎么办。
    她不敢想，加速地跑起来，有了08的指路，林团半点也没耽搁，直直奔着案发现场而去，但她还是个未开窍的凡人身，再努力也累的满头是汗，越跑越慢，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咬咬牙：
    “08，我，我记记得你说，说说过，在，紧紧急情况，下，可可以适当，给给给我提，提供一点点帮助，对对对对吗？”
    08那边似乎卡顿了一下，但很快回答道：“是的宿主，但是这种帮助也是有要求的，如果你选择寻求帮助，那么今日任务是必须完成的，如果未完成，将直接判定你任务失败，只限三次，而且，只有十分钟，宿主确定吗？”
    林团没有犹豫：“好，那那我选选十，十分分钟。”
    08没再说话，林团脚下忽地一轻，周身的疲倦迅速消失殆尽，身体轻的像是可以直接飞起来，力气也好似无穷无尽一样，身后的剑亮的晃眼，她反手抽出来，剑柄处的红绳柔顺的搭在她的手上，铃铛轻轻晃了晃。
    林团看了剑一眼，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好似灵光闪过，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她没有停下脚步，声音轻而坚定：“荧光。”
    剑身亮了亮。
    林团握着刚刚被取定了名字的剑往前一挥，剑随心而动，挥出去光芒触及前方的大片雾气，瞬间消失殆尽。有了08提供的超能力加持，她力气充足，一边跑一边砍，雾气消失，路渐渐变得清晰，林团很快就看到了陆桓——
    被困在黑色的藤蔓之中，他的半个身子都被狠狠绞住缠绕，藤蔓上扭曲的尖刺扎的血已经染红白色的衣衫，还在往下滴落，刚刚还与自己见过面，说过话的人，此刻低垂着头，生死不明，三个罪魁祸首则惊慌失措地看向她，一脸不可置信。
    林团头皮发麻，好似有什么记忆飞快闪过，一时间，莫名的怒意涌上心头。
    “你，你们，你们怎，怎么敢！”
    这一刻，她心中的怒火已然达到最高峰，她高高地举起剑，天空乌云齐聚，荧光与她同心震鸣，光芒冲天，化为一柄利刃，似乎要将天幕也一同斩断，林团拿剑毫无章法，一路上都是乱劈乱砍，但荧光与她心意相通，此时此刻，剑就是她，她即是剑。
    林团怒不可遏，荧光也亮得惊人，她举起剑，狠狠地劈了下去。
    —
    这一剑下去，天地变色，地面裂开。
    黑色的藤蔓被席卷起的灵气震碎，一点一点化为黑灰，飘落于空中。剑光落下的那一瞬好似格外漫长，她看见陆桓伸手撑住地面，他缓缓抬起头，面色苍白，眼下的小痣却如血一般鲜艳，脸上还沾染着点点猩红血迹，他抬眸，漆黑的眼瞳直直看着她，许是光芒过胜，林团隐约看见陆桓眼底一闪而过红色的暗芒。
    她愣住，剑已挥出，直劈一道后深深地扎进了地面。
    与此同时，身后不明所以的二队，三队弟子们都赶来了，林团将雾气驱散，剑光亮的就像是指明灯，所以但凡看到的弟子，都以为是聚集的信号，不约而同地往此处聚集，人刚到，就看到浑身是血的陆桓，呆愣的三个犯罪嫌疑人，以及林团和剑光劈过的乱糟糟的现场。
    “这是怎么了？他们闹得这么大动静，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刚来就看到林师妹她……那把灵剑一剑劈下来，太可怕了，我形容不出！”
    也有来得更早的：“你们没看到那个新入门就打了狠架的陆桓吗，他浑身是血，我刚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旁边还站着刘耀……”
    “太帅了吧，难道是美救英雄？”
    “快别胡说，你看见了？小心刘家兄弟回头找你麻烦，嘘。”
    弟子们吵得乱糟糟的，各持己见，但都离得远远的，有机灵的已经跑去报信了。08终于等来威武雄壮八米高的林团，飞到她身边开始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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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别人看不到，它开始投影，大屏幕播放之前刘耀是怎么样轻蔑的说陆桓，怎么踹了两脚的，林柔又是如何煽风点火，卷毛的虚伪样子，甚至还贴心的调了倍速。虽然别人看不到，但是林团刚刚来时一路上就听08叙述过了，此刻不看也大概知道内容。
    08哭的凄惨：“呜呜呜宿主你可算来了，吓死我了，他们都是坏的呜呜呜呜！”
    看着陆桓满身是血的样子，林团也想哭了。她往前走了几步，胆战心惊地蹲在陆桓面前，她白色的衣摆落到地上，片刻就沾上他的血，被染红了一角。林团想扶陆桓起来又不知道该扶哪里，手足无措，最后看着手上的血，皱着眉吸了吸鼻子。陆桓身上的白衣几乎被血浸染成红的，脸色又白的吓人，他那样沉静地看着她，皱着眉叹了一口气。
    林团太后悔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得这样晚，陆桓看上去就快死掉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多血，两个人明明只有短暂的几面之缘，但是林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难过。
    “你你你没事吧，他他他们怎，怎么，可以这，这这么打打打你？太，太过分了！”
    08感觉林团的情绪不对，它小声道：“不是啊宿主……”他们踹了两脚，还没开始打呢。
    但林团已经气急败坏地站起来，那十分钟的超能力时效还在，她眼睛红红的，手上都是陆桓的血，她一把抓住刘耀的衣领，把他整个人如小鸡一般拎起来，啪地摔在地上，然后大力团上手开始揍他：“叫，叫你打他了，了吗，你你你还把人，打，打成这这样，他他……”
    刘耀已经完全懵了，任由林团将他摔在地上，挨了好些下也没反应过来，哎哟哎哟的叫着。
    旁边卷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林团停下，怒气未消地瞪着他，卷毛自己做贼心虚，跌跌撞撞往后退，却一下踩到地面的缝隙，扭到了脚摔倒在地，骨头清脆发出“咔嚓”的响声，痛的他哀叫起来。
    还有林柔。
    在林团冲出来的那一瞬间，林柔已经呆住了，剑光劈下，震得她不由自主倒退几步，跌倒在地，面目扭曲，丑相毕露。直到林团将刘耀摔在地上，她才勉强回过神，但仍站不起来。
    旁边围观的弟子也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林团这么凶，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上前阻拦林团，她打了好些下才罢手，实在气不过，最后站起来又补了两脚。
    十分钟到了，超能力时效过去，林团看了看自己的手，赶紧跑到陆桓面前，查看他的情况。
    “都让开，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待在原地，怎么都跑出来了，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你们是要……”有声音自人群后面传来，玉簪师叔脸色难看地推开前面的弟子，拂了拂被挤皱的衣衫，一边出声一边往人前走。
    有的弟子反应过来，赶紧让开个位置，玉簪走到最前，看到的正好是林团最后两脚的收尾现场，他吓了一跳：“你，你们……”
    刘耀人都傻了，没想到会面临这样的情形，更不知道林团是如何来的这样快且准，将他们抓了个正着。但他想起自己全程只踢了陆桓两脚还没来得及动手，眼下众人只看见林团动手打他，只要推的够干净，他仍然能全身而退。
    他快速看了眼卷毛，正要开口，就看见林团将陆桓扶起，他眼前一花，差点栽倒。
    自上次水镜林柔恶人先告状，林团就深知要先告状才行，她手指点点点，把在场三个嫌疑人挨个指了一遍：“他，他们三个，要，要杀人，我，我看到了。”
    旁边的弟子：“哇。”
    玉簪师叔最先看到躺在地上的刘耀，他转头朝林团，怒道：“我怎么只看到你在这里欺负同门，你这弟子，还不放开，你且先报上名字，今日之事我定然要送你去执法长老那里说个清楚。”
    08着急的说：“宿主，他也不算是好人，他之前说过和刘宗显认识的事啊。”很明显，好狗凑不上一窝，这个玉簪师叔也是刘耀他们那一派的。
    林团头也不抬，把自己的名字念得铿锵有力：“林，林团，去去去，就去。”
    玉簪师叔先是冷笑，而后反应过来，惊道：“你，你是掌门的……你……”他没见过林团，但是怎么可能没听过她的名字，哪怕大典之前的林团没什么存在感，但大典之后，她的名字早经传遍各大宗门之间，说没听过，自然不可能。
    眼看着他们如此，刘耀咳了咳，捂着胸口站起身，他恨恨看了一眼两人，转头对玉簪师叔说道：“师叔，这件事你先听我说。”
    林团没理，她扶着陆桓走到还插在地上的荧光剑前，使了使劲，但没拔得出来，可能是刚刚力气用的太多了，现在反倒是拔不出来。
    正在林团尴尬地犹豫该不该松手时，一只冰凉，大她许多的手轻轻覆上她的，带着她往上一提，剑就轻易拔了出来。
    那手骨节修长，带着点冰冷的美感，林团顺势往上看，陆桓似乎已完全清醒了，但失血过多，让他看起来面无血色，他长而卷翘的睫毛低垂着，微微颤动，林团听见他声音清冷而低沉，念得很慢，好似将短短两个字在唇齿间绕了许多遍：
    “林团。”
    听见自己的名字，林团脑壳绷紧，本能应声：“诶！你，你怎怎么样，还还好吗？撑住住，我，我马马上就，就给你，你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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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弟子：“哇。”
    08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是在看自己家的白菜扶着猪，心酸道：“哇。”
    场面正有些混乱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玉簪师叔，这边出了什么问题？”人群后面让开一条路，黑衣长剑的林暮池利落地跳下剑身，落在地上，她皱着眉看向地面的裂痕，刚刚林团的一剑实在是太过震撼，远远两座峰都听的一清二楚。
    眼见是她，玉簪师叔变了脸色，他勉强笑着说：“暮池啊，你怎么来了，这边的事我来处理就好，怎么能惊动你呢？”
    他当然想掩盖，不止是为了刘耀，更是因为他私自离开弟子们进了剑冢，这件事传开于他不利，玉簪怎么敢将事情闹大，于是本能就要赶人。
    身后一道声音不大不小，清亮坚定，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报告师，师叔，他们三三个，刘耀，林，林柔，卷毛，要要杀，杀陆桓，我，我林，林团看到了。”这一次她咬字很清楚，将每一个称呼都加上了。
    玉簪一僵。
    “谈不上惊动，”林暮池皱起眉，余光看向林团，声音不变：“只是眼下，恐怕要请诸位去见见执法长老罢了。”
    第19章 狡辩
    【雷声轰隆，似乎是已经酝酿了许久，雨珠滚落，淅淅沥沥洒落地面。雾气深重，卷毛咬牙又吃下几颗药丸，借着方圆百里内的枯枝扭成藤蔓，将陆桓拖带着送到剑冢处的那个破洞，把人扔了进去。
    剑冢那个破洞，从外看里面黑漆漆的，卷毛心里发怵，不敢逗留，一听到有落地那种闷响便快速退开，他回头朝刘耀急急说道：
    “这就行了吧，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药丸快给我。”
    “急什么，还能不给你吗，”刘耀恨恨，“真是废物，废了我这么多功夫，为了将这些人引开，我可是已经用尽了身上的好东西，还以为能好好折磨他到求饶……”
    两人的声音顺着风传进陆桓的耳朵里，落地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周遭黑漆漆的，陆桓扶住墙壁，勉力支撑着站了起来。
    剑冢内的煞气几乎要化为实质，好似野兽露出了獠牙，凶猛地朝入侵者发起进攻。
    雨来得又急又快，滴落成线，急促地争着下落，锐利似箭将雾气打散，在漆黑的地面溅开大朵水花。】
    明明上午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但天色异样地渐渐暗了下来，原本的燥热消失，风卷着云拢到天边，云层沉沉地积压着，看上去是要下雨的迹象。
    请仙峰在与登剑锋相连的另一处，执法长老脾气不怎么好，常年住在执法堂，独来独往，负责宗门内大小有关秩序，纪律的相关事宜，此处离剑冢峰隔着整座山的距离，如此遥远的距离，可见林团那一剑威力之大。
    执法堂内，气氛森严庄重，青烟袅袅，林暮池将人带到，一字一句将自己所见如实上报，说完便站定一旁。
    直到见了执法长老，刘耀还是有些回不过神，他难免有些后悔。大食堂那日，他们动静闹得不小，最后也是到了执法堂裁决的，当日见执法长老时，只是两者相斗这样的事情，他的表情就已经很是难看，今日再见又差点闹出人命，对上那双锐利的眼睛，他难免有些心虚起来。
    一派寂静中，执法长老终于开口，他最先看向告状的人：“林团，你说你到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三人意图谋害同门？这可是大罪，你敢确定吗？”
    最后一句话，他加重了些语气，屋内一片寂然，屋外阴云翻滚，天色骤变。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雨变得大了，他跌跌撞撞地往来时的那条路走，脚印深深陷进土里，每一步，血与雨水混合，流进坑底积洼。
    戾煞之气留下的伤口不易愈合，他尤其受此影响，哪怕已经用布条紧紧缠住，但血仍然止不住。
    走出不知道多远，他终于支撑不住，栽到地上，雨水无情地落下，陆桓捂住胸口，心中一痛，他大口吐出一口血，但暴雨冲刷，地面的血迹被冲刷干净，他黑色的长发散开，遮住了脸上隐隐的光亮，脑袋剧痛，隐隐有抑制不住的感觉。
    他抬眼，看向无边雨夜，雷声轰隆，暴雨倾盆，大到看不清天幕。最终，那道身影无声地站起来，白衣已被染红，雨声盖过了骨骼变形的声音，片刻后，他提起剑站定，总算不再疼了。
    一道白光闪过，伴着雷声轰鸣，在夜色中照亮他惨白的面色，连带着的那双——血红的眼睛。】
    林团肯定的点了点头。
    陆桓流的血太多了，他连同之前被刘耀抛下的那几个瘾君子，现如今已经昏迷了的，还有其他几个情况不是很好的，都在半路时便转道被玉簪师叔带着送去了医修处，三个犯罪嫌疑人和她，外加吃瓜弟子，则全部被带到了执法长老这里。
    真正的战斗这一刻才算是真正打响。
    林团有种难言的预感，今天这一仗，约莫很不好打。她握紧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颗圆圆的黑色药丸，是她趁着刚刚揍刘耀，他掉的时候她捡起来的。
    “那你们呢，可认林团说的？”
    闻言，刘耀低下头避开对视，他正要回答，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柔却忽然往前了半步，她朝众人作了一揖：“执法长老，弟子们不认，这件事并非是林团师妹说的那样，其中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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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执法长老眉心蹙得更深，他看向旁边一头雾水的其他弟子，问道：“那你们呢，你们可看到了什么？”
    “长老，我，我们过去的时候，就……”旁边的一个弟子被推搡出人群，他面色羞赧，支支吾吾回答道：“我们一过去，就看到林团师妹在，在打刘耀师兄。”
    “别的呢？”
    “没有了，弟子们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了。”
    那也就是说，没人看到前面的事，不会撒谎的观众们只看到后半截，而前面的部分，双方意见不一。
    执法长老眉毛皱到一起，他看着样貌威严，表情严肃起来，更加吓人：“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就各自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吧。”
    他坐在高椅上看向林柔，林柔在一旁轻声啜泣，多日不见，她的水平再次上升，见周遭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她停止啜泣，擦干眼泪顺势开口：
    “之前林柔做了错事，一直在峰中关着禁闭，按日子本想在今日拜奉一下剑修老祖，不想今日雾气甚重，我一时迷了路，撞上那名为陆桓的弟子，他不知道怎么，竟意图对弟子不轨，所幸两位师弟及时赶到，不然林柔……”
    林团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估计她要开始表演，果不其然。
    08愤愤：“天呐，她可真敢说，还意图不轨，真给自己脸上贴金啊，宿主上，我们不能输给她。”
    一听见林柔的话，卷毛也反应过来了，他也上前一步，扭到的脚不自然地歪扭着，头顶卷毛乱糟糟的，他说：“我与陆桓无冤无仇，我们为什么要害他，是我们在迷雾中走散，碰巧遇上了刘耀师兄，一起走时听到林柔师姐呼救，这才赶过去制服了陆桓。”
    刘耀点头，附和道：“是啊长老，这件事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虽然假了点，但确实也说得过去，三人按照早就商议好的版本说的，刘耀想的是反正之前发生的都无人见到，甚至现在陆桓人也不在，只要他们三人将事情咬死，那么这件事即使被林团发现，也还有扭转的余地，不，甚至可以说，仍然可以按照原计划将脏水泼在陆桓头上。
    “……刘耀师弟刚将我救出，这时候我们还未做什么，林团妹妹人就来了，不知怎的，她看到陆师弟后，转头就开始下手打刘师弟，怪我当时心中太过害怕，一时忘记了制止……”
    按照林柔的描述，时间线是卷毛与陆桓走散，陆桓对林柔不轨，刘耀和卷毛制止，林团赶到，打伤二人，按照时间上来说，确实完全说得过去，甚至在这条线中，林团就是恶人。这不仅要拿下陆桓，顺带还踩了她一脚。
    但越是这样说得过去的，就越是显得假，执法长老冷笑一声，面上表情显然是不信的，但是他年纪见长后，看惯了小辈之间的斗争，越看越烦，根本不愿意在其中为谁站队，于是他干脆问道：
    “那在这之前呢，发生了什么，我记得你们应该是有人专门带着的吧？”
    旁边有弟子好似记忆回笼，小声说：“诶，说到这个，分头寻找玉簪师叔的事，就是刘耀挑起来的啊。”
    刘耀当然不认。他连忙开口辩解：“长老，剑冢峰大雾弥漫，玉簪师叔久久不归，我等是受玉簪师叔命令看守其余弟子，玉簪师叔久久不归，我提议分队寻人有何不妥？”
    这话将玉簪师叔卖了个彻底，执法长老怒道：“那要他做什么，混账东西，这么点事都做不好，玉簪他人呢？”
    林暮池抱拳，接上话回道：“长老，玉簪师叔说其余弟子需要照料，并未跟来，此时应该还在医修长老处。”照料弟子这话当然只是个借口，玉簪自知自己那点心思逃不过执法长老的眼睛。虽然心知逃不掉，但还是抱着希望地避开没来。
    但怎么会这样轻易，果然，执法长老怒道：“若不是他怀揣自己的小心思，怎么会搞得如今之乱，去，传信将他给我叫来，先送去打上三十鞭子，再来见我。”而后他转过头，目光锐利似剑，看向面前一众弟子，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四人。
    他没心思细听几人感情纠葛，更不只信一言堂，于是干脆直接对林团说道：“他们都说完了，三人互证，那你呢，你可说得清楚？有何证据？”
    天色猛然沉了下来，几道雷光闪过，隐入云间，阵阵风声中，雨刷地下起来了，如丝如线。
    看见执法长老是这样的态度，没有因为林团偏颇半分，刘耀大喜，就连林柔也隐隐得意起来。旁边弟子们则是偷偷摇头，哪怕都心知刘耀与陆桓结怨，这件事刘耀脱不了干系，但明面上，他的话确实也说的过去，三人互相作证，林团如果拿不出更有力的证据，那么今日陆桓的罪名是一定洗不脱了的。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林团面无惧色，她停了一下，就缓缓开了口。
    08：“一开始，卷毛说自己肚子疼，三队那个掌事弟子还没指派谁陪他，他就急着拉陆桓呼痛，而后带着陆桓走进雾中，那时我跟着了，他们走的方向标记物是一棵大树。”
    林团开始复述：“一一开始，卷，卷毛，他说，说自己肚肚子疼，带，带着着陆桓，走进雾里，那时有，有一棵大，大树。”
    那个三队掌事弟子也在，他当然还记得林团那时慌张的模样，闻言惊讶出声：“大树我并未提起，这，这个怎么你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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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他们停下，他无意中看了一眼陆桓的背影，确实正是朝一棵看起来就年岁不小的古树方向走去，因为剑冢峰荒芜，唯几的这么几个印象深刻的标记，林团从一开始就没跟着，怎么也会知道这样的细节。
    08接着说，一边说一边投影画面：“然后他在中途吃了几颗药丸，喏，现在还在他衣服里藏着一包呢，他透支灵力用藤蔓将陆桓困住了。”
    林团：“他，他在中途，吃吃了药丸，现在他他衣衣，服里，还还有，他吃，吃完用用用藤蔓把陆桓困，困住了。”
    刘耀给的药当然还在卷毛那，甚至就是在他胸前的口袋里藏着，眼下听到林团这样说出来，他不敢置信，手不自觉摸上口袋，眼睛也瞪大了。听到林团这样说，执法长老察觉出不对，疑惑道：“什么药丸？”
    刘耀的脸色变了。
    第20章 药丸
    08是个智能监控，业务已经十分纯熟，张口就来：“然后他们踢了陆桓两脚，说要折磨完，把他扔进剑冢等死。”
    “然然后，”林团是个莫得感情的复读机，稍稍卡了点，“他们，踢了陆桓桓两，两脚，说，要折折磨完扔扔，扔剑冢，等死。”
    “我去时为何未见到藤蔓？”殿内昏暗，正在点灯的林暮池忽然出声问。林团回想了一下，08在一旁疯狂提示，于是她伸出脏脏的手面展示给众人看，回答道:
    “被，被我砍，砍碎碎了。”
    随着她伸出手，之前紧握在手里的那颗药丸从袖子里滚出来，掉在地上，一直滚到了执法长老脚边，小小一颗，带着点圆润的光泽，和周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片寂静，执法长老看着面前几人，手指点在桌面，一下一下，声音似乎敲打在众人心上，他没说话，其余人更不敢先开口。
    刘耀已经慌了，脑筋飞快转动。
    他没想到林团会将话题引到药丸上，刘宗显那药丸最开始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搞来的，刘耀只知道他一次下山，急急忙忙找父亲密议许久，最后这药丸就出现了，它没有名字，只有刘宗显手上有，是弟子之间流传的秘密。
    刘宗显做的很好，他将药卖出去结识的每一个主顾，都是回头客，没人会愿意得罪他失去药效这么好的东西，但同时刘宗显也十分谨慎，譬如林暮池这样一心修炼的，性格上就注定不会被药丸的作用迷惑，在这类人面前，他绝对不会将这东西拿出来，提都不提。
    这样细微的入侵，就像是野草，随着春风吹过，渐渐发展为不可控的一大片，很快，药丸流传开，找刘宗显的人越来越多，没人愿意落后他人。
    但按理来说，林团新入门，他们又不交好，她根本不可能知道，就算之前有巧合看到，那黑漆漆的药丸小小一粒，看上去普普通通，哪个弟子还没吃过个补血补气的回春丹，她只要不是亲眼看到，怎么会……
    他当然不知道林团不仅仅看过，还看到过许多次。
    这种增加修为的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无论在那个宗门，都是禁药。没人在乎刘宗显是从哪里得到这种药的方子的，但是有人开始吃了，有人吃了许久，有人修为一直在攀升，这些消息无孔不入，口口相传，逐渐成为心里所想。
    哪怕一开始心存疑虑，但随着服用的人越来越多，发掘出来的功效越来越诱人，如果能止痛，如果能增加修炼进度，如果能长生，且其他人吃了都没事的情况下，还禁得住诱惑不吃吗？
    卷毛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就是禁不住的人，但此刻林团已经将他点名，是与非，他都逃不脱干系。
    卷毛忽地跪到地上，由于太过用力，脚伤疼得他面色扭曲，他将胸前藏着的那袋药丸拿出来放在地上，战战兢兢，但没有言语，但刘耀已经怒了，他没想到这时候的卷毛还敢出卖自己，他冲上去就是一脚，将卷毛踢翻在地，而后被反应过来的弟子们拉住。
    这时候不出卖，等东西被搜出来再交代就晚了，卷毛很清楚，所以立即选择了损失最小的，就像是刘耀威胁他出卖陆桓时，他虽然犹豫，却还是做了，他比很多人都决绝。
    林暮池一直站在一旁，烛光昏黄，她察觉到除林团外，许多人的视线都定格在地上的药丸上，她走上前将卷毛面前的那袋，和执法长老脚下的那一颗全部捡起，交到执法长老面前：“长老，这药是否……”
    眼见执法长老捏起一颗，台下弟子们面色各异，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林团除外，她正在看08播放之前陆桓的录像，心里隐隐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殿外是倾盆大雨，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痕迹，忽然，有人声远远在殿门外响起，声音在雨声中传的有些不真切，但还是听得十分清楚：“弟子刘宗显，求见执法长老！”
    所有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唯有刘耀面如死灰。
    旁人还只道他是来给自己弟弟求情撑腰的，但是谁料他一进来，便抬脚将刘耀踹了个翻倒，刘耀早些的嚣张此时也尽数消失，生生受住了一言不发，刘宗显平时笑着的表情全都不见了，他掀袍跪了下去，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
    “长老明察，我这弟弟太过顽劣，往常他便已经十分跋扈，是弟子管教无方想着他尚且年幼，不想纵容他竟然如此这般，险些酿成大祸，此次之事我已经全部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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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法长老放下了手中药丸：“哦？”
    他双手抱拳，忽的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团：“长老不必再查，这一切，全是我这胞弟所为。”
    08惊了：“他是疯了吗，为什么要跳出来指认自己弟弟啊。”
    林团与他视线对上，虽然只是短暂的对视，眨眼间刘宗显已经低下头去，但她却觉得背后有些发凉，那是一种被人盯上的诡异感觉。林团忽地察觉到，她要的是在这场辩驳中胜利，但刘宗显要的，好像是想掩盖什么东西。
    是药丸吗？
    刘宗显说话很快，他态度谦诚，几乎要将罪全部揽到头上：
    “长老且容得弟子细说，这件事与旁人无关，皆是我这弟弟太不争气，竟因之前在大食堂前的矛盾而动了歪斜心思。这药丸是我家祖传下来的，曾是璇封城城主搜集来的药方子，对修炼有些细小益处，此时竟然叫他偷拿出来笼络人，这件事，我已传信给父亲。请长老从重发落，我们刘家，绝不姑息养奸。”
    这话叫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地移到了药丸上，他说的太直白，将药丸功效也一并说明，反倒是这种坦荡的样子有些打消了在场的疑虑，就连林暮池也皱起眉头。
    刘耀汗已经下来了，面上涨的紫红。
    但是他根本不敢开口，刘宗显对他尚可也是建立在他对他有帮助的前提下，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敢再开口了，他能看得出来，刘宗显已经有了放弃他的打算，如果安安静静，至少还能保下一条命，刘家从来不缺儿子，但是刘宗显却只有一个。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栽了。
    林柔也有几分慌了，要是这话被推翻，她岂不是站出来公然撒谎，三人受罚事小，如今在场这么多人，她好不容易才让先前的水镜一事淡化下来，现在却要因为刘宗显而失败，她怎么肯，但是刘宗显面色极冷，似乎不再过多关照她。
    林柔开了几次口，想着药丸的事，怎么都无法说出不是的话。
    “那你们呢，你们可认罪？”
    林柔面色发白，无力地跪了下去，卷毛没有抬头，两人无声默认了，只是表情都不算好看，刘耀的最难看。
    卷毛跪伏在地上，他心里清楚，就算刘耀一个人把事情顶下，他们两个，也绝对讨不到好处，这一仗，他们败了，败的很是难看。
    他忽然想起陆桓来，心中难言的涌上一丝丝悔恨，如果没有……就好了。
    林柔无力，再也不敢看周围弟子的脸色如何，她只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尤其是在林团面前，她最骄傲的亲和力也没有了，完完全全，从里到外都输了。
    旁边的弟子们也心有所感，私下里说起小话：
    “你们看啊，我的天，刘宗显居然认了，这完全不像是他们的作风啊。”
    “你懂什么，那可是林团，你们没听过她的名字？换我，我都不敢做出这事来。”
    “哎呀呀。”
    刘宗显倒是淡定，在周遭各种心思的情况下，还在说着：“但凭长老处置，弟子以及刘家，绝无二话，相信就算是药方的主人，璇封城主，知道这件事也会这样下决断吧，弟子这次来，还有些别的话要对长老说……”
    他提起璇封城城主，执法长老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已经累了，一手揉了揉眉心，长袖挥了挥，所有弟子便被一股强力推出门外，一会没看。外面雨竟然小了许多，执法长老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不必再查了，按照宗门规矩，意图残害宗门，是重罪，刘耀既然是主犯，虽然念在年纪小，但也不可姑息，今夜便收拾东西下山去吧，另外两人，待会我亲自押送堂中领罚。”
    林团看向殿门口，她身后还有许多一同被推出来的弟子，此刻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有的轻松有的愁容。
    风卷着雨丝，倾斜着撞向大门，但这扇门已经被紧紧地关闭了，似乎连风雨也一同阻隔在外，只能隐约看见殿内昏黄的烛光。
    林团呆看着，总觉得心中有些堵得发慌，明明原本想要的结果已经达到，刘耀卷毛林柔都认罪了，会接受惩罚，但……
    08完全没想那么多，它高高兴兴，自认为在这件事中出了很大的力气：“宿主宿主，今天我们可算是打了胜仗啦，你没看到那个林柔的脸色，嚯嚯嚯，这个是不是就是人类的勾心斗角啊，好有意思，我都吓死啦，你别看我只是个智能，但是我真的很……”
    它碎碎念着飞出去好远，回头一看却发现林团还站原处，眼睛看着殿门，08飞回去怒揪她头发，恶魔低语道：“宿主走啦，快点快点，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还有什么事要做了啊，天可快黑了。”
    林团回过神，猛地抬头，天色昏昏暗暗，沿路能看到一排排屋舍已经点上了灯，她终于想起自己今日美救英雄背负下的债务，赶紧往雨中跑，话说得太急还差点呛到：
    “啊啊啊不不，不行，我可可可不，不要留在，这，这里！”
    找陆桓，就现在，一刻都不能耽误！
    第21章 雨夜
    或许是下过一场雨, 天色已变得十分昏暗，雨倒是小了许多，不再急促, 豆大的水珠顺着竹叶上的纹路高高落下，溅在地上，惊起滴答一声。
    或许是已经第二次走这条路, 林团的心态已经变得十分平和，她走的很慢, 沿路搜寻，终于找到之前她半夜摔倒捡到地瓜的地方，08想起之前和林团争论的事, 就十分来气，看着她提着裙子用荧光剑在扒拉土地，它酸溜溜的说：“又要送人吗，我陪你这么久，怎么从来也没看你问我吃不吃，全想着给那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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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团正挖出来一个, 闻言愣了愣, 将地瓜举过头顶, 问道：“你，你能能能吃吗？”
    08被她的傻而直气得嗷嗷叫, 冲过来绕着她大声抗议：“你是不是装的啊，我这是打个比方，比方啦！你都不问问我, 我……”它还没说完, 小小的身子在空中突然停顿住, 而后直直地飞到林团脑袋顶上进入了待机模式, 圆圆的球体在空气中化为一团数据后凭空消失了。
    林团正在道歉，急急的说：“我，我没没有，我是，是想先先完，完成任务，然然后，拿回去，我，我们吃吃的，你你要是，能能吃的话，我我们……”
    她没想着全给陆桓，是打算完成任务后拿几个道歉当赔礼的，然后剩下的拿回去晚上和08一起吃，但是她解释的有些慢，磕磕巴巴说完时，08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对不不起，你，还还在吗？”
    08没有回复，周遭突然安静下来，显得淅淅沥沥的雨声格外突出。
    “08？”林团小心翼翼地问。一道机械的声音应声响起：“08系统正在接收数据中，请稍后。”
    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林团有些惊奇，于是她决定等会08出来后再道一遍歉，但这次传输好似格外漫长，直到林团捡完地瓜，在树下挑了个雨淋不到的地方坐了许久，擦干净了不太高兴的荧光，08也没有重新出现，期间她反复尝试，但是08的回复只有那一句。
    “08系统正在接收数据中，请稍后。”
    她将荧光剑和地瓜放在一起，用布包好放在了树洞里，自己则坐着等08回来。等着等着，困意袭来，林团没忍住听着雨声睡着了，待到惊醒过来，她吓了一跳，头发睡得散开，起身时头昏昏沉沉，涨的有些疼。
    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色彻彻底底暗了下来，雨不大不小，还在下着。
    08还是没有出现，她担心睡过去的时间太久，再耽误下去会拖延到任务直接判定失败，于是赶紧起身，将掉落的发绳缠在手上，她不太会扎，就干脆那样散着，摸着黑往陆桓的破破烂烂小竹屋赶，她顶着大雨走了许久，周围都是一片黑茫茫，但这一次她运气十分好，竟然一次未错，直接摸到了竹屋的方向。
    竹径泥路，远远就看到竹屋的影子，黑漆漆的，像是潜伏在黑夜中的怪物，趴着等待猎物上门。
    只是……怎么远看就黑黝黝的，走到近处了也没有光亮。
    她往回走时还听到有弟子传讯，说是医修长老那边的弟子们都醒了，玉簪师叔被叫去请仙峰受罚，他们则各自回去休息，按理来说，陆桓也应该回来了。
    “阿嚏——”
    身边没有08叽叽喳喳，总感觉说不出的怪异，林团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壮着胆子继续走。她忽然想到：难道是因为陆桓伤势太重，现在还回不来吗，最后看到他时，确实是十分虚弱的样子，而且身上都是血，该不会现在都还在医修长老那里躺着吧。
    这么一想，她有些着急，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借着透过竹林的月光看清面前竹屋的真容。
    竹屋还是之前看到的那样破旧，但好似有人重新修整了一番，看上去也算是说得上粗狂的田园风格，但此刻屋门大开，屋内空荡荡的，里外黑成一片，没有人在。
    难道是出去了？
    雨下的越来越大，林团在外面徘徊了许久，有些站不住，只好朝竹屋拜了一拜，向其此刻不在的主人道歉：“对，对不不起了。”
    她钻进大门敞开的竹屋内，一入内，虽然不算温暖，但有了四面墙体的庇护，总算是不那么冷了。林团吸了吸鼻子，头晕乎乎的，她勉强把沉重的裙角拧干水，不敢往里走，找了个靠近门口的角落蹲下来缩成一团，准备在这里等陆桓回来。
    大概是之前在外面睡着的时候受了凉，林团有些难受，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找他了。
    等着等着，她又开始有些迷糊，脑子里乱糟糟的，忽然失去08的陪伴，她好似又回到08苏醒之前的日子，这个世界于她，似乎总是隔着一层，哪怕是现在被奉为天才，她也自始至终还是一个人。
    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感受，林团叹了口气，隐约觉得有些热了起来。她将头埋进臂弯，衣裙湿透了的凉意反倒叫她好受了一点，林团在这样一片黑暗中沉沉睡了过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好似有要将天地冲垮的意思，雨水沿着竹屋屋檐滑落，在地面打出一小片水坑。天边打着闪，白光一晃而过，短暂地将竹屋照亮，又重新沉进黑暗中。
    “哒——哒——”竹叶晃动。
    林团醒了，这短暂的两觉她都睡的很不安稳，外面的雨下的太大，杂乱无章又急又快，细碎的声音吵得她还以为是有人来了，醒来后屋内仍是一片黑暗，她被雷声惊醒，想起身才发现鞋面被浸湿，脚底又凉又麻，根本站不起来，只好又蹲回靠墙去。
    “哒——哒——”
    她忽然感觉有些奇怪。外面又是一道惊雷响起，同时，挟带着白光一闪而过，正是这道光照亮了林团的视线所及，她昏沉的头脑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听见的细碎声音或许并不是错觉，也不是雨声。
    因为林团已经看到她的左边，在敞开的门口处，从外向里站着一道黑长人影，正静静立着，手中提着剑，剑尖已经越过门槛，泛着冷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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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光落下的一瞬间，她看见剑尖上的一滴血，沉沉地落到了地上。
    重归黑暗。
    直到那人迈步走进来，一步，两步，剑尖缓缓地在地面划过，带起一点尖锐的声响。他身形清瘦颀长，背后是洒落的月光，隐约照着亮，他墨发长长地披散着，衣袍自上往下，染了大片的血红，或许是屋内太黑，他越过了林团，往前走了两步，却忽地顿住。
    他走近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冷风，林团脑子昏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前面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屋内太黑，他的表情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唯有手上剑刃，上面还在往下滴着血，一滴两滴，落在地上，顺着剑拖出一道延长的血痕。
    林团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反应比较符合情景，她脑子昏沉的要命，什么都挤不进去，感觉刚刚那个喷嚏打完，鼻子也好似被堵住了一样，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完了，要感冒了。
    他慢慢走到林团面前站定，就那样看着她。
    林团察觉到面前似乎更黑了，她仰起脸，窗纸透过点微光，或许也不需要这光，他脸上，脖子上微微亮着的怪异纹路，已经足以叫她看清他眼下那颗殷红的小痣，是陆桓。
    她只觉得这亮起来的花样好像有点眼熟，脑子慢半拍的搜寻出点记忆，但是此刻林团脑子晕，鼻子也堵得厉害，她瓮声瓮气，没头没脑的问：
    “你回来了啊。”
    很奇怪，之前外面的雨声那么大，但陆桓一走进来，却好似一切归于寂静了，她这句问候，在这片黑暗中显得十分响亮。
    “林团。”
    林团本能站起来，腿麻让她晃了神，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手上缠着的发绳随之滑落，她下意识伸手去够，下一瞬落下的发绳被另一只手接住，陆桓将发绳拿在手心，朝林团伸出手。
    她看不太清陆桓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陆桓似乎一直在看自己，气氛有些奇怪，陆桓也好奇怪，她伸手拿回发绳，嗫嚅着说：“谢谢。”
    林团疑心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是头好痛，昏沉沉的，叫她完全无法细想。
    “你记起我了吗？”林团听见这话，愣住。陆桓声音低哑，他好似在问她，又不像是。
    “咣当——”他忽然丢开手里剑，往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一瞬间缩小到几乎没有，林团愣愣，能感觉到到微弱的血腥气夹杂着雨水的湿气靠近。陆桓微微低下头，脸贴着她的下巴擦过，头轻轻靠在她脖颈处，若即若离，墨发落在她的肩膀上，陆桓周身气息十分的冷，靠近时带着十足凉意。
    林团还没反应过来，被吓得呆住了。陆桓靠得太近，她从未和别人靠的这样近，这感觉太过陌生，她甚至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林团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忘记推开，就在她要伸手的时候，却忽然察觉到陆桓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低下头去看，他脸上的纹路忽明忽暗，呼吸也变得急促，好似十分痛苦。
    林团听见他闷哼了一声，呼吸热热的，打在她脖颈处。
    “你你你怎么了？”林团背后是墙，已无路可退，她的手抵在陆桓胸前衣襟处，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陆桓，她总觉得这场景似乎有些眼熟，但无论怎样，就是想不起来。
    她拼命回想，脑袋却越来越疼，陆桓抬起头，他离林团非常近，近到林团完全看得清陆桓，即使月色不够亮，即使此处黑的要命，但林团仍然看清了——
    陆桓的眼睛不再是白日见过的黑沉沉的墨色，而是浓郁的血红色，好像是血染的一样红。
    “你，你的眼眼睛……”林团往后猛地一退，后脑勺狠狠撞到墙上，咚的一声，痛得她立刻抱着头蹲了下去，“啊啊，好，好好好痛。”
    做个结巴就是这么惨，别人一个字可以表达清楚的，她得用一句话。林团本来脑子就昏昏沉沉，这一下疼的她眼冒金星，差点哭出声。
    忽然，后脑勺一凉，有只冰凉的手轻轻抚了上去，她眼泪汪汪地抬头，陆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蹲了下来，他在看她，眼睛很红，微弱的光下，他脸上那些发着亮光的纹路并不难看，反倒带着几分说不出妖异，他的手撑在林团脑后。林团现在脑袋疼得厉害，她无声地捂住脑壳，开始掉眼泪。
    雨滴敲在纸窗上，滴滴答答，竹叶被风吹动，摇晃着沙沙作响。
    看着林团捂脑袋掉眼泪，陆桓眉心蹙起，他伸手去擦，指腹擦过林团的眼角，将掉下来的泪珠抹掉，他的手很凉，越擦林团越哭。
    擦到后面，他似乎有些无措，叹了口气向后退了些，微垂下眼，低声道：“别哭。”
    “我，我头，头好痛。”林团说完，又想哭了，不知道是不是头疼，还是雨夜这样的环境影响，亦或是陆桓太过纵容的态度，还是真的心里憋屈，林团哭着哭着，昏了头一样，陆桓退，她反倒抽抽噎噎地靠近了一点，揪起陆桓胸口那点干净的衣服擦眼泪，陆桓没动，任由她擦。
    林团哭着哭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些她从未看到的画面，她头很晕，却忽然仰起头问：“我，我们，是不是，见见过？”
    陆桓点点头，脸上那些纹路的光消失了，他看着林团的可怜表情，平静地说：
    “是的。”
    第22章 捏脸
    雨势渐小, 滴滴答答，水珠沿着竹檐一滴一滴地落下，没有点灯, 竹屋内十分黑，月光暗淡，似乎无法将这一方天地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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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团抽噎着, 用陆桓的衣服擦干眼泪，胸前那块大概是他身上最后还算完好的干净地方, 再往下面，血迹斑驳，看上去很是恐怖, 他微微仰着头，喉结滚动。
    理智终于回笼，哭够了的林团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她努力吸了口气，松开自己揪着衣襟的手，往后靠了一点, 不敢直视陆桓的眼睛, 还是想问那个问题：“眼, 眼睛……”
    陆桓忽然重重咳了一声，脸上的纹路彻底失去光芒, 他眸色暗了下去，并没有回答林团的问题，而是伸手将她拉起来, 背过了身掩住唇, 声音冷冷：
    “今日之事多谢, 但既然你未记起, 也不必再问了，回去吧。”
    林团被拉起，外面不算亮，她看见纸窗外屋檐上落下的雨水，愣愣道：“可，可是外面在在下雨，雨啊。”
    陆桓没有回答。林团眨眨眼，她看见被陆桓扔在地上的剑身还淌着血，剑身躺在地上微微颤动，好似在无声地惧怕什么，陆桓背对她低着头，气息不匀，似乎在强行压制什么，他声音低低却急：“快走。”
    林团的脑袋很是沉重，但刚刚那一点点的清醒已经足够叫她想起自己的重大使命——
    完成任务，才能回家。
    但她还没来得及及去想怎么完成，这时，一道机械的声音响起：“检测到宿主需求，离线08备用系统为您服务，提词器模式启动，请确认选择自主模式与被动模式——”
    林团被声音吓了一跳。
    “检测到宿主身体不适，无法做出有效判断，默认选择被动模式，根据当前情形，大数据筛选结果如下，一，我很讨厌你。”
    林团头真的很疼，但她似乎要被什么蛊惑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我，我很，很讨讨厌你。”
    陆桓的身体一僵，连带着呼吸声重了一些，他低下头，咬着牙说：“走开。”
    但林团已经走不了了，机械声音平的没有任何情绪，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操纵着林团复述：“二，我希望永远见不到你。”
    “我希希望，永永，永远，见不不到你。”
    林团试图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完全没用，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那机械的声音停了一瞬，再次响起：“检测到目标好感度降低，确认完成任务，关闭被动模式，察觉到危险信号，提醒宿主，为保障您的安全，请立即进行撤离。”
    林团反应有点慢，她还在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托管的机器人08造完孽就撤离了，林团嗅到空气中不太平的气息，也有点想跑，但还没来得及，门口的风忽然大了一些，吹得她睁不开眼睛，退了一步。
    一切都是黑沉沉的，陆桓的声音在此时就愈发显得冷：“很讨厌，希望永远见不到……”这话就像是禁词，完全惹怒了这时候的陆桓。
    他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团。他身上的气势忽然有些变了，而且似乎也不再压抑什么，他的眼睛是浓郁的暗红色，像是血一样流淌着，带着点妖异的气息，又凶又狠，似乎要将盯上的猎物活生生吃进肚子里。
    林团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点不对了，她往后退了两步。
    “08系统更新完毕，正在重启中，请稍候——”
    陆桓面色极冷，他朝林团走近了几步，月光下，他墨色的缎发从发尾一点一点褪去颜色，渐渐变幻为银白色，泛着说不出的清冷意味，月光朦胧，他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但眼下红痣一点，又似乎将他从神坛上拉下来，要他回到凡尘，渡世间苦恶。
    他向前一步，两步，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不知不觉，陆桓似乎变高了些，他发间突兀地冒出两只白色的耳朵，是真的耳朵，毛茸茸的。白发，红瞳，毛茸茸的耳朵，有些诡异的搭配在陆桓身上融合的很是完美。
    林团有点呆住，这晚上的事情发展，已经完全超出她大脑能处理的程度，本来就晕乎乎的，现在更是，她没忍住：“耳耳朵。”
    但此刻的陆桓，不再是白天的那个沉静冷然的少年，此时此刻，他更像是头不甘的野兽，在压倒了人性的一面后，他周身散发出的属于妖的威压完全盖过了林团，她动弹不得，被压制得站在原地，他则好似审视猎物一般，缓慢地靠近了林团，指尖微微触及，在她脖颈处摩挲，一下，两下。
    林团心跳的很快。
    “小结巴。”他的声音低哑清冷，手指冰凉，林团本就有点说不出的燥热，乍一碰到，她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但又无处可逃。他离得越来越近，林团害怕得闭上眼——
    陆桓手指往上，顺着下巴，直至最后，狠狠地捏上她的脸颊两侧。
    月光下，他视线在林团的脖颈处游移不定，长出来的犬齿磨动了几下，但他最终还是勉强将目光移开，转而放到林团的脸上。看见林团吃痛的表情，他似乎有点吓到，又不情愿地松开手，似讨好一般，轻轻凑上去舔了舔他刚刚用力捏过的地方。
    刚刚跳出来的08正好看到这一幕，它尖叫起来：“啊！”
    这一声吓得林团不轻，她挣扎又挣扎，还是没逃得开，于是干脆伸手去揪陆桓的耳朵，但只摸到尖尖，软软的，他就好似被吓了一跳。月光柔和的洒下光辉，陆桓如梦初醒般微微愣住，手上力道一松，他似乎恢复了一点神志，像是烫手一样，赶紧松开了林团，往后跌撞地退了好些步，表情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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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团看到他的脸红了，还红得很厉害。
    “快跑啊宿主，你在等什么！你你你，我一时不在，你怎么被占了便宜啊啊啊啊！”08又气又急，大声说着，直拽林团头发往门口拉。
    陆桓一退开，林团立刻就能动了，她还是昏昏沉沉，但脸上很疼，被舔的地方感觉十分古怪，她捂着自己的脸，憋着眼泪往外跑，生怕陆桓拦她。
    外面雨几乎停了，剩下一点滴滴答答，顺着竹叶往下落，月亮高悬，清冷的光芒照亮地面。
    林团吓得一路没停，直接跑回了自己的小窝，她不想睡，但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头也很痛，稍稍一放松，她听不清08的碎碎念，躺着昏睡过去，浑浑噩噩地发起烧来，还做起了梦。
    【漫天大雪，周遭冷得厉害，山崖峭壁，尽数铺上了白毯。
    “哥哥，别怕，没关系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很流畅，半点也不结巴。
    旁边有道小小的黑影，声音响起，带着点倔强的冷意：
    “没关系，你走吧，我不需要你。”
    梦里的她好像很小，声音十分稚嫩，但她安抚着说：“没关系，我不会害怕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真的吗？”另一道声音问，黑暗中伸出一只雪白的小圆爪，轻轻的，犹豫着和林团的手碰了碰，声音很小，几乎要淹没在漫天大雪之中：
    “那我们拉钩，你永远都不要骗我。”】
    梦里有许多碎片，她看不太清，但碎片堆堆叠叠，似乎要将什么呈现给她看清楚，放的飞快，她好似看了一场以她为主角的电影，最终归于一片黑暗之中。
    08怎么叫她都叫不醒，它咬咬牙，看着已经脸烧的通红的林团，她看上去情况很是不好，但是它没有实体，除了林团它谁也碰不到，想起自己今天挨的骂，08咬咬牙：
    “不行，还是不行。”
    半夜，一道光闪过，引起巨大的惊动。一把闪闪发光的灵剑绑着一袋地瓜，从竹隐峰大食堂一路敲门敲到长老洞府，这才使得发着高烧，却不知道怎么已经开了窍的林团被发现。
    等到她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08一直守着她，一看见林团坐起身迷迷糊糊的样子，就大声哭嚎起来：“宿主，宿主哇呜呜呜呜，三天了，你终于醒了啊，你吓死我了！”
    周围没有人，但身体周围都是灵气，自主吸收着往身体里跑，林团感觉身体已经大好，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她缓了缓，刚开口，就感觉声音哑哑的，脸颊也好痛：
    “我，我我怎么了。”
    “你开窍啦，”08有点心虚，它忽然扭捏起来，尝试转移话题：“你淋雨，然后感冒了……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它这么一说，林团想起来了。她面色一凝：“我，我任，任务失失败了，吗！”
    08吃惊：“你不记得了吗宿主，你明明……”它犹豫着要不要说。
    “你，你之前不在，我好好像不小心，睡着了，诶？我的，后，后脑勺怎么，这这么疼。”林团挠了挠脑壳，忽然哀叫一声。
    而后她又皱着眉摸上脸，结结巴巴，苦着脸说：“脸，脸也好痛。”
    08一听到这个就沉默了，它看着林团脸颊上两团红，和她一脸的呆相就有点来气，但再气也说不出口，最后气呼呼的说：“任务完成了，你卡在十一点五十八说的，放心吧，没事了。”
    林团皱眉：“可，可是我，我怎么，完完成的……”她有限的记忆只到她等08的时候睡着了那段，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脑袋里空空的，就好像是被烧干净了一样。
    “对，对了，你你之前，是接接收，什什么数据去去去了啊。”
    问到这个，08沉默了一会，又恢复往日的样子，笑着说：“没事啦宿主，都是小事，只是一点数据更新，以后我能帮你更多啦。”最后一句它说的很是坚定。
    林团笑起来，伸手摸了摸08的头，她脸色还有些白，但是看上去很开心：“你，你之前，不在，我我我吓了一跳，之前是我我考虑，少，一会我们一一起吃，吃饭。”
    荧光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适时地亮起来，08装作自己不在意，球体绕着荧光剑转了两圈，道：“咳咳，没事，不要在意那个了宿主，你后来发烧，我没有实体，是它找人来的，你的地瓜也都给你带回来了。”
    林团也摸了摸荧光，荧光这才满足，光芒暗淡了下去，但林团忽然想起什么，她手指捻了捻，皱起眉来：
    “我，我昨晚上做梦，好像，摸，摸了什么毛毛，好，好像是猫。”
    第23章 开窍
    08球躯一震。
    它还没忘记自己昨晚上看到的那一幕, 它刚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陆桓低下头去亲了林团，自家宿主这个呆脑瓜也没跑, 最后要不是它，她一定要被占便宜，最气的是, 她今天还全给忘光了。
    但是怎么会这样，它试探着问道：“宿主, 还记得别的吗，比如……嗯，就是有些更进一步的那种……”
    林团皱起眉, 但是不管她怎么想，脑子里都是空空的一片。
    08看她的表情，脸颊处的两道红印和清澈的双眼，就知道她完全没想起，它放弃了，转移话题道：“宿主, 不说那个了, 你现在也算是正式踏进修仙界, 是一名修仙弟子啦，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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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林团是在玩游戏, 那么现在大概就是从【默默无闻的未开窍天才】变成了【开窍了但本人不知道的天才】这种变化。
    林团吸了口气，伸出手摊开来看了看，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身体内某处说不出的阻塞开关好似已经被打通, 此刻她完全没有集中精神, 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内吸引着周围发着微弱白光的小球, 融进皮肤时带着点凉意，没什么不适的感觉，反倒是觉得周身十分轻快，好似吃了大力药丸之类的。
    原本应该是自身观念与修仙界的总有些出入的原因，她现代的那一套记得很深，哪怕是已经过去很久记忆逐渐消失，该记的也还是刻在了灵魂里。林团还记得自己之前尝试开窍的时候，周围的灵气都十分抗拒着不肯入内。
    现在如此顺畅，她有些疑惑，这种变化肯定不可能是一时之间就能改变的，她心态未变，但灵气们怎么会这样听话，她只是发了一次高烧，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开窍了，难不成她其实是个天才？
    林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着08心虚着打哈哈的样子，她捏住这团胖球球，装着凶问：“我，我怎么，感感觉你你你有，有事瞒瞒着我？”
    08软软的一团，被捏住后挣扎也挣不开，它本来就不是个擅长撒谎的，被挠到就嗷嗷叫唤着认输：“哈哈哈不行，宿主，好痒哈哈哈，放，放开我哈哈哈，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林团稍稍松开手，它立即飞的高高的，躲起来露出一点呐呐道：
    “是我给你开了点小小的外挂嘛，你那时候发烧烧的很厉害，我想着这样你也就不会纠结了，之前你不是问我你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吗？那时候我把你的身体数据上传到系统总部那里排查错误去了，后来，后来……”
    林团不解：“后，后来怎怎么了？”
    08声音越来越小：“后来我们发现，不是身体数据出错了，是设定上的问题，原来在这个世界设定里，你，你其实是女主，所以你的天资和其他设定都十分优越，是远非他人能及的程度，天资很好，但是开窍时会非常困难，也是设定之一……”
    它悄悄看了一眼林团，不敢说下去了。
    林团：“可，可是这不不不是好，好事吗？”她看过的书不多，可是也清楚知道女主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她总觉得自己的修仙之路过于顺利了，但是为什么要设定开窍困难呢，还有……等等，已知任务目标陆桓是男主，现在08又说她是女主，那岂不是说他们是一对？这世界还自带分配姻缘的吗！
    林团揪着被子震惊道：“那那那那，我和，和陆桓是……”
    08和她脑回路在此刻倒是差不多，它赶紧解释：“不不！那倒不是，他有官配的！你那个时候都死了，没你的戏份的。”
    林团：Σ(っ°Д °;)っ
    08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它看着林团震惊的表情，又装不下去了，哭唧唧地飞到林团头上，开始抱怨着一股脑说：“呜呜呜呜，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这次我回去后，主系统那边将这本书的大纲给补全，我看过了……团团，你要答应我，不要和陆桓有太多牵扯呜呜，完成任务，我就送你回去，好吗？”
    它看着林团，就像是在看自己一手养大的崽，慈祥，心痛，还有点担忧。
    “为，为什么？”林团愣住了。
    08狠狠心，继续道：“因为他是男主，但这个故事里的女主是你，又不是你，虽然原来的书里没有写到，但是在剧情大纲里，他是应该喜欢……”
    它越说越纠结，但还是豁出去了一般，大声说：
    “宿主，你还记得吗，我之前给你看的那个画面，那个是数据分析根据书中开头生成的，按照大纲里的剧情发展，陆桓会在灭了天元宗后，抓走最后活下的你和林柔，你的设定是陆桓心中的白月光，但是你最后……林柔因为和你长相相似，那时候你又已经没了，她被当成你的替身……最后he的故事。”
    林团沉默了一会，幽幽道：“所以，我，我是米，米饭粒，对对吗。”
    怪不得她修炼这么顺利，好似完全没有阻碍，也怪不得她被找回来后要和林柔捆绑着相处那么久，更怪不得林玄每次看到林柔都十分上心，之前周围弟子似乎也是对林柔天然加成好感一样，就算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她似乎都不会受重罚，原来她是真正的女主角，天道的宠儿。
    原本林团一直把自己当成是故事里的反派坏蛋，专门打压男主这样的小天才，这么一下突然被告知属于自己的书中身份，她竟然还有些不适应了，感觉怪怪的。
    看着林团的纠结样子，08没有说的是，主系统找它并不只是因为它动用权限给林团无限制开挂，更多的是因为现在的剧情似乎已经不再按照大纲设定在走了，具体的原因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虽然08隐约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坏的事情，但是它还是不喜欢陆桓。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它又有点说不上来。
    08揪了揪林团的头发，试图转移话题：“宿主，你饿不饿呀，我们先去吃饭吧，你都睡了好几天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林团摸摸肚子，确实不饿，她疑惑道：“不饿啊。”大概是开了窍的功效，她确实不觉得饿，不过08开了口，看看外面天色，她也觉得是时候该起来了，就还是遵循着习惯爬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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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要出门就要梳头发，梳头发就要照镜子。
    照到镜子的林团：……
    她认认真真看了好一会，放下镜子又拿起来，镜子里的小圆脸和往常一样，带着点少女的稚气，眼睛也是圆的，白白软软的样子，和往常都一样，只除了脸颊上的红印。
    她最后还是没忍住，转过头问08：
    “我，我的脸怎么，这里，这这么红。”
    她指的是自己脸颊两道红红的印子，08虽然没看到前半截，但是用脚猜它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于是它哀叹了一声，摇着头飞走了：“可能是蚊子咬的吧。”
    林团：？
    她最后还是没能扎起自己的头发，林团很想胡乱整一个就算了，但是没想到这个胡乱对手艺的要求也很高，至少08看着她扎的马尾结果是不太满意的，不过也没得选，毕竟球体不长手也不会扎头发，最后一人一球还是就那样出了门。
    林团没忘记带上荧光，这把剑是有点脾气在身上的，林团晚上回去忘了带它，刚刚除了摸它表扬的时候荧光亮了亮，这时候半点不亮，像是根透明的木棍，上面拴着的铃铛也黯然无光，响都不响一声。
    出去后林团在禁制之外看到许多道传音符，她捡起来一一查看，原来除了那晚惊动了林玄来看过后，后面只有林暮池每日来照料她，只是她白天很忙，所以这时候林团醒来身边没有人在，不过她也不真的是小孩子，没人在，在这种情况下反倒轻松一些。
    传音符主要是林玄发的，内容大意主要是说这几天外面秘境有些异动，今年估计会提前安排弟子们进去历练，要她好好把握机会，争取在各大宗门之间都露个脸，给他们展示一下天元宗的天才长什么样之类的。
    林团看着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垂下眼，将传音符收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高高挂着，彰示着时间已经不早的事实。之前有林柔在的时候，林柔比较主动，会拉着她去找林玄，现在只有她自己，她不去，林玄也不会来，只会用传音符来通知她。
    是的，通知。
    林团忽然觉得，如果不能回家，她是不是应该想好自己未来的打算，书是书，她是她，既然之前就做好了决定，要只为自己的心而活，那就要做到，不是吗。
    “要不然，以后我去当散修吧。”将传音符放回去的时候，林团忽然这样说，“修仙界好像景色都不错，我还从来没出去看过呢，如果完成任务或者完不成，其实我都可以选择留在这个世界的，对吧？”
    08愣愣，它没有说话，忽然想起主系统昨天对它说的话——
    “你当然可以帮她，但是帮的越多，最后结算时你扣的分越多，这样的话，你未来还有机会回到系统总部吗？”
    它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那我就不回去了，难道我就不能跟在她身边吗。”
    它回过神，林团已经走出去好远，正疑惑着回头看它，发绳在风中飘飘摇摇，像是欢快跳动的蝴蝶：“快，快走啦，你，你你不，不是说要去去，吃吃饭吗？”
    它高高兴兴地跟上：“来啦来啦。”
    后来走到大食堂的两人得知了两个消息。
    第一，林玄说的是真的，璇封城隔海之外的青玉城所属地盘的一个秘境开了，是个全新的秘境，但等级据说很低，只有新入门的弟子才能进，也就是求心期的，各大宗门都在筹划着挑选人准备进去了，不出意外的话，天元宗势必也是要派人去的。
    第二，原定准备当晚就要被赶下山的刘耀死了，林柔和卷毛本来定的惩罚是各打五十鞭子，但现在都受了重伤，人还在昏迷中，没有找到凶手，虽然刘耀本身就很坏，这件事也算大快人心，但是听说刘宗显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差点气疯了，现在到处找人晦气。
    第三，陆桓感冒了，那三人的事，他算得上是最大嫌疑人，但当时的现场都是妖气，陆桓是人，而且当天被折磨的受了很重的伤，以至于最后还感冒了，被排除嫌疑。
    最后这个消息和前面两个比起来不值一提，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团总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枪似的。
    林团：……
    第24章 下山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竹枝叶间, 轻柔而又温暖，好似前几日的大雨，只是众人心中的一场梦似的。
    林团和08在大食堂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准备吃点东西，她点了许多甜的小糖包，但是很可惜, 经过实验，08确实不能吃东西。
    其他人看到林团来大食堂, 忍不住有些惊奇。
    林团醒来的时机有点晚，她已经错过了之前的紧张气氛，刘耀身死这件事还是在天元宗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但修仙界主大道无情，其他人又多与他没什么好印象，死后更无人愿意缅怀，于是现在过去两天后，反倒没人提他。
    他的亲兄弟，刘宗显对于刘耀死的事情, 一开始表现的很是愤怒, 但按照他的性格, 应当是不挖出凶手不肯罢休的，但不知道为何, 他竟然只过了两天，就似乎已经忘记，全然不在意这件事一样, 又是笑眯眯待人了。
    但这样看, 反倒是更恐怖些, 他们兄弟二人欺负人的事情也基本盖棺定论。
    不过毕竟是一条性命, 而且刘耀已经开窍，实力并没有想象中弱，但却这么轻易死于他手，这件事不是弟子们喜不喜欢那么简单，最后还是惊动了所有的长老，将天元宗的防线禁制加强，严格向内排查，还顺带增强了竹隐峰的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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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外，有些消息说最近妖魔两族都不是很太平，妖族内部乱斗不休，魔族则潜伏着虎视眈眈，有想要挑起乱子的心，但向天元宗内排查，倒是没找到什么异常，但这件事带来了一点新的改变，就是原本很受嘲笑和讥讽的妖族弟子，处境变了些。
    “您好，我来归还盘子，是这个。”
    一个妖族弟子在林团面前走过，将手中盘子交还，往常这时候，应该早就有人拦下他，说些不太好听的话或者指使他做些什么了，但是现在那些乐意欺负人的弟子们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离开，没有人再出声说些什么。
    这些弟子原本就因为妖族血脉和人族混合，因血脉混杂，修炼受限，不得弟子们欢迎，多是被欺负的对象，但是现在出现了有妖杀人的事件，也没有人再敢去欺负他们了。
    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好事。
    不过这些风波是传不到林团头顶上的，玉簪师叔受罚，他们的管事老师也换了一个，这次的是个在宗门之中很有资历的师叔，人不太爱说话，但一视同仁，教的也很多。
    林团已经开窍，所以此时此刻自然不再需要去大太阳底下晒着收集光球了，于是她顺带着休息了几天，听说刘耀事毕后，许多弟子都收紧了心思，开始认认真真修炼，所以进度也都很快，不过与林团子这样睡一觉就开窍的相比，确实还是慢了许多。
    谁让她是开了挂的呢：）
    出来走动一圈，林团终于对自己是个天才这件事有了点切实的体会，她那一剑勇救陆桓的事迹都已经传开，好些个十分欣赏她的，甚至还有几个弟子试探着和她打招呼，邀请她结伴下山参与秘境。
    虽然秘境的事还没明面公布，但是弟子之间各有门道，基本上能不能去心里也都有个数，天元宗在修炼这件事上向来宽松，也秉承着能放养就放养的原则，除了开窍这样属于硬性课程规定，其他的都较为随意。
    一般是有擅长这方面的师叔选时间授课，时间地点内容会提前公布在大食堂前面的公告栏处，由弟子们自由选择去或不去。
    林团选了几个和剑术相关的去听了听，倒是对剑法有了些新的领悟。
    她之前在剑冢峰劈的那一剑，最终还是惊动了剑修老祖，不过他还是没出面，也没说要收林团为徒，只是放出了一套剑法让她练。
    这剑法甚至没有名字，看上去很像是劣质的连环画，但毕竟是大佬的笔记，林团还是供起来日日看着学，但那种感觉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但笨鸟先飞，日日苦练，最后凭借肌肉记忆，她已经可以完整练下一整套剑法，只不过花架子一样软绵绵的，像是在练广播体操。
    空有剑招而无其所应该具备的威力，但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也勉强够用了。
    只不过荧光对此很有意见，动不动就闹脾气不亮耍赖，但是林团认认真真练剑的时候，它又好似知道情况似的就不会闹幺蛾子，简单来说，就是把很有脾气的剑。
    陆桓许多天没有再出现，但听说是因为之前那天在剑冢峰受了伤，吸收的煞气过多导致的，昏睡了几日，因为还没开窍，那天大雨，他又不幸染上了风寒，听说被排除嫌疑是因为他受伤真的很重，可以说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差点死掉这种，但细节处不得而知，只知道最后由教习师叔单独给他开小灶去了。
    不过偶尔听师叔几句言语，似乎他的情况也没有太差，天资够好，开窍很快。
    但是林团没什么时间去探望了，一开窍，她算是个正儿八经的修士了，一时间要学习的基础都好比从零开始学汉字那样，复杂，困难，还枯燥。
    她还抽时间看了看任务进度，还是显示只完成了两次，她顺带看了下陆桓对自己的好感度，在大典当天先是加三十，然后减十，减十，再然后日常也是加加减减，直到那天雨夜，好感度变化简直可以拉满三页纸，到最后直接不显示了，大概是坏了。
    林团：所以这个到底有什么用呢……
    她看了看08，08看了看她，豆大的眼睛里满是对世俗欲望的不解。
    于是林团耸耸肩，又埋进书里开始背心法口诀，真没想到，修仙更要努力学习，本以为当剑修就砍人就行了，但其实，要是学不好，打架的时候连句法决都用不出来。
    未免太丢人。
    已经有了天才包袱的林团背了许多天的口诀，终于等到了去青玉秘境的名单公布，时间是三天后，在这期间，确认的弟子们只需要领上一块玉牌，即可收拾东西下山了。
    这块玉牌中会留存弟子的一滴血，若是遇到劫难，将玉牌摔碎，便可传讯回宗门，可以将此玉牌主人看到的最后一幕在水镜中重现，大概意思就是，要是死了，死之前把牌子弄碎，争取看清凶手，方便破案，不要给宗门带来不便。
    而在这准备的三天内，选择采买还是修炼都可以，去秘境的路线也是自己定，自己想办法去自己想办法回，这大约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历练。
    林团还真没见过这架势，她还以为会是小学生春游，一大堆人一起走，但无论如何，她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林团真的很想出去看看，在08不在的那么长时间里，她一直闷闷的待在竹隐峰这一片小天地之间，往来最多也就是跑泡登剑锋之类的，她从未下过山。
    所以这次能下山，她甚至不想关注陆桓怎么走的了，虽然知道他也会去秘境，但林团想自己先下山找机会逛一圈，可能更大的原因是08说的那个，林柔其实是女主，最后还在一起的事情多少有点恶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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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不高兴，于是她决定单方面拉黑陆桓三天。
    至于路上的结伴问题，她加入了邀请她的一个小队伍，那个队伍里有大半是女孩子，十分热情，邀请她的队长叫余升，是个十分漂亮的法修，在弟子之间口碑都很好，林团入队之后，她们也没有因为林团身份对她另眼相看，反而十分高兴地邀请她一起去山下买准备的东西。
    她们还约好了要一起买裙子。
    秘境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团早早收拾好了行李，背上了荧光，带上了08和自己全部身家，当天就直截了当地下了山，后来以至于当看完昏迷的林柔后，有些失落的林玄想找她说说话的时候，林团已经出发了，竹隐峰她的屋子那里，已是人去楼空。
    他久久地站在林团的门前，隐约有种已经失去了什么的感觉。
    这些林团都不知道了，因为她已经彻底沉浸在下山的快乐中，当天下了一点雨，但很快天气就又好了起来，因为比预计汇合的时间早，她自己先在璇封城逛了起来。
    感觉完全不一样，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禁止弟子们下山了，因为好玩的真的太多了，璇封城比她想象中大的多的多，单单是小吃街就有由南向北一整条街，更不要说售卖衣服灵器之类的店铺，城中到处都是人，热闹极了。
    她穿着鹅黄色的留仙裙，身后背着一把剑，和周遭格格不入的打扮，附近靠着天元宗，她衣服和身上特征又明显，一看就知道身份，所以也没有人敢惹她，反倒是都笑脸相迎，能打折就打折。
    她完全不缺钱，并不是林玄给的，主要是她把之前屋子里放着的那些大把的符咒，一些较为日常的类似清洁咒之类，她已经学会了没必要借助符咒的这种，全部卖了出去。
    在凡人中这种东西很是流行，她卖了个很好的价钱，虽然她对修仙界的钱没什么概念，但是买了一下午的小吃，也还没花完，这种在土包子团眼里看就已经很多了，毕竟走路和御剑都不花钱，她自己会。
    她觉得自己大概知道该怎么去秘境了——画符卖钱，换路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道烟花高高升空而起，林团在小贩处买了根糖葫芦，她看了眼天空，山下的空气感觉都比之前好闻太多，林团高高兴兴地开始往之前说好的汇合地点走，她们约定好，在璇封城中的旅店睡一晚就出发。
    就快走到旅店时，她正咬了口糖葫芦上的糯米纸，还未化开，忽然听见背后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有人惊恐喊道：
    “死人了，死人了啊！”
    第25章 传送
    林团猛地回头看过去, 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衣着破旧，他手里牵着一根绳子, 后面绳子系着一块木板，上面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他一边拖着绳子往前走, 一边哭嚎着说：“天道不公，你怎么就没了啊, 我的儿！”
    他哭喊的声音十分大，沿途旁边的人看到后都慌张避开，捂着口鼻, 看上去完全不想与之有所接触，视线倒是一直跟在这位老人身上。
    08飞得高，看得更清楚：“宿主，那个人死相好可怕，看起来好像是完全被烧焦了啊。”
    林团哪里看得到，她只听见尸体在地面拖动, 木头于地面摩擦, 发出些咯哒的声响, 那老人浑然不觉，但周围已经聚起人群窃窃私语, 甚至有带着刀巡查的守卫上来赶他，呵斥道：“快滚出去，谁放你进来的, 来人啊, 快点把他拉出去……”
    旁边有人小声道：“这都是第几起了, 现在已经传到璇封城了吗, 太可怕了吧。”
    “不知道啊，你看那样子，也太……唉，都是孽啊。”
    “好好的人，怎么会就这么，真的是，仙门也没有哪一家出来管管的吗？”还有人义愤填膺，好似十分气愤。
    有人劝道：“得了吧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还理我们吗，算了算了……”
    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多，林团还站在原地，只看到了一点就被挤出人群，她尝试往前走了一步，但还没挤进去，就被身后的人拉住。
    余升一边看了眼前面的情况，一边拦她，小声道：“林师妹，这件事有蹊跷，你且随我来。”
    两人退出人群，余升师姐拉着林团走到她们之前约好的旅店，径直上了二楼，她推开门，其余的人已经都在等着了，此刻都在朝窗外看，看那个拉着尸体的老人被赶出去，直至身影彻底消失在所有人视线中，才转回来。
    余升坐下来，肃着脸说道：
    “或许你们不知道，我前些日子便收到过家书，说最近山下不太平，我才想着组个队伍，一路上我们互相照顾，多少有个照应，没想到这病传得这么快，竟然会在璇封城这么近的地方看到……看来，多半是不太顺利。”
    林团还是一头雾水，见她不解，那位师姐开口解释：“我也是在家书中看到的，说是最近突然出现了一种怪病，十分厉害且邪门，不知怎的，好些人莫名中了招，普通人与修仙人士皆有，你刚刚看到的那具尸体，便十有八九是因这怪病而亡。”
    08很有危机意识，立刻接话道：“还有这种病吗，会不会传染啊，宿主我们要不要戴上口罩。”
    林团疑惑：“可，可是刚刚看，看的是烧，烧伤……”她没挤得进去人群，只看到一点，但也能看得出那具尸体浑身烧焦，但看上去并不像是疾病所导致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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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时未查出病因，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得了病的都需要烧透了才行。”余升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所有人听见：“大家打起精神，怎么说我们也是天元宗弟子，这才第一次下山，畏畏缩缩，岂不是叫其他宗门笑话我们。”
    旁边靠着窗户的一位师妹回身，楼下的人几乎散了，她面带忧愁，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宗门中消息闭塞，下山后才听说洛林城已经闭城不开数月，怪不得我总未收到家书，我真担心……”
    “不会的，此番我们不正是要路过青玉城嘛，”旁边立即有人安慰，“两城相隔不过百里，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洛林城与青玉城相邻，他们既然要去青玉秘境，就不可避免要路过青玉城，这位师妹家就在洛林城，而正巧，这病的来源，据说也是洛林城。那位师妹擦着眼泪，时不时叹口气，似乎很是担忧，她身侧腰间的锦囊鼓鼓的，似乎装满了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林团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余升眼见现场气氛有些消沉，于是出声安慰众人：“没关系的，这件事我已写好信，等到青玉秘境时，我们便告知在那处驻守的师叔，让他们接手处理，想必是没什么事的，你们也不要太过忧虑了。”她这样说完，其余人好受了些，刚刚下山就遇到这种情况，确实很是打击人的积极性。
    原本大道无情，若只是有人死去，倒还不至于，只是若临到头上，听到与自己家乡相关之事，心里不安也再正常不过。
    余升看到林团手上的糖葫芦和她嘴角的塘渣，开玩笑道：“说起来，我那封家书里还写道，说是这种病因虽不明，却很有可能是因为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这么看来，我们可要万分小心才是。”众人都笑起来，说会小心之类的。
    林团将糖葫芦咬开，山楂的酸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酸的她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几人要在这里住一晚上，第二天出发，已经熟悉了汇合地点，吃过晚饭后，林团还没从下山游玩的兴奋劲头中走出来，打算再出去走走，其他人也各有打算，所以林团一个人在旅店周围徘徊了几圈，又买了些零食。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周围的人也逐渐变少，逛到一半，她忽地听见08急切的声音，它指着一个方向：“宿主，宿主那边，那个不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老人吗？”
    林团回头看去，果然，白天看到的那个老人此时拖着一个很大的包袱，包袱布破破烂烂，看上去很脏，似乎是很多块布缝到一起的，他也不再哭嚎，而是拖着那大包袱，沿着路两旁的树丛走着，低弯着腰，时不时四下看周围有没有人，表情谨慎，看上去和之前大不相同。
    “他怎么会在这里，宿主，我们要去看看吗？还是先回去告诉她们啊？”
    林团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老人已经看见了她，他脸色变了，面带慌张，转头钻进一条小巷之中，他身后拖着的包袱拖得太急，被地面划开破了个口，洒出些什么东西，黑漆漆的。
    一个眨眼之间，老人已经不见，林团皱着眉跟了上去，她看了看地面，那包袱里是什么不得而知，撒出来的这黑色粉末看起来很是奇怪，更古怪的是老人，她莫名的预感在朝林团招手，她换了条路，绕过眼前这片小巷，在巷子的出口处等了一会。
    林团她们所住的旅店在城门附近，这巷子拐来拐去，最终目的地也只能是城门。
    果然没等多久，那老人就出来了，林团蹲在剑上，从上往下，眼见老人拖着那个巨大的包袱，他谨慎地看了看周围，而后往城墙附近的一处茂密树丛的角落里走去。
    08飞过去看了看，又转回来飞到林团头上：“那边有个洞，他不是想钻出去吧？”
    林团看了一眼大门处守卫森严的模样，她悄悄御剑跟了上去，刚靠近一些，就看见那老人将包袱塞进那个角落的洞中，然后他也勉力钻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林团等了一会，没有再看见他出来。她也说不上自己心中那种不太好的预感来源于什么，但就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
    她犹豫了一会，林团本来想先回去，叫上旅店的其他人再来一探究竟，但她看了一眼那个洞口，似乎是茫茫中一点好奇，说不清楚那洞口似乎有什么魔力似的，她跳下剑向前走了几步，朝那洞口探头，无意一瞥，却正正好和对面的另一人对上了眼睛。
    对面的那人见到她，蹙着眉往后退了几步，薄唇紧抿，神色复杂，眼下那颗小痣十分醒目。
    “……”四目相对。
    这墙面看起来只能通向城外，薄薄一层，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破洞口，怎么会在这里看到陆桓，林团惊愕，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往前靠近了一点，那一头的陆桓却皱着眉退了退，他别过脸，低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久没有听见陆桓开口，林团还有点不敢相信，于是她结结巴巴反问：“你，你，怎么会在，这？”虽然她没陆桓的消息，但是本来就是打算不和他同路，这才赶着早下的山，怎么会在这里就遇到。
    她本就心有不快，这时候撞见陆桓，心中反倒很是平静，甚至在想：那要不要提前做个任务啊，这么好的时机可要抓住才行。
    林团可没忘记他最后要和林柔在一起这件事，但她还没想出结果，那破洞处忽然变得扭曲，从中间传来强大的吸力，林团猝不及防，眼前一黑，那洞口竟然直接将她整个人拉进了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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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后的荧光亮了一瞬，很快又暗了下去。
    那小小的洞口看上去不足半人高，但拉扯人的力量却大的出奇，只一瞬间，就将晕头转向的林团从这一头，拉到了洞口另一头。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洞口原来是个传送法阵的事实，人已凭空出现在陆桓面前，真的是凭空，林团本能地抱住了旁边的东西——陆桓的腿，而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往上是陆桓的脸，往下是和城中完全不一样的沙土路面，周围风大了起来，人声也渐渐传入林团的耳朵里，这里嘈杂的犹如闹市，和刚刚在城墙口的寂静完全不一样，简直就像是……
    换了个地方似的。
    林团回头看向她来时的方向，背后那个洞口，此刻是一个干涸的井口，边上长满了枯草，井口上方高高立着一道法阵一样的圈圈，在两人面前，刷地消失了。
    而后，她听见头顶声音冷冷清清：“这是我家。”
    第26章 幻境
    林团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破洞竟然是个传送阵, 传送阵真的太贵了，还大多是一次性的，她确实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 这也就说明，那个老人，确实有问题。
    但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她讪讪地松开自己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往周遭看了一眼，果然和刚刚城中的景色大不一样，看上去倒像是个村落。
    远处有许多孩童在玩闹, 刚刚她听见的嘈杂声音，也正是他们在玩闹时发出的嬉笑声，这里树木高耸，沿路长长直到尽头将视线遮盖，树木很高，完全盖过林团的头顶, 她脚下是沙石土路, 单凭这些, 可以说林团完全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她犹豫了下, 还是决定先问好：“下，下午好，吃, 吃了吗？”
    陆桓：“……”他的脸在背光处, 看上去有些模糊, 林团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 你还看到有人，从，从这里出，出来过吗？”她忽地想起那个老人，站起身，抽出剑，荧光的光变得很暗淡，林团已经有些摸透这把剑的脾气，如果周围有危险或者情况不对，它就不亮，现在这个样子，正好说明事情有些不对头。
    她四下看了看，但是都没有再看到之前的那个老人的身影，那些孩童还在玩闹，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08揪着林团头发，心惊胆战，反倒是比谁反应的都快：“他说什么家啊，这，这这不会就是男主灭掉的那个村子吧。”它这么一说，林团也觉得一个激灵，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陆桓脚边放着一个空桶，看起来刚刚他就是打算来这里打水，但是面前这口井已经完全干枯，周边长满了枯草，看上去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使用了。
    有些奇怪。
    林团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奇怪，她忽然见陆桓面色如常地将吊绳放下去，摇了摇把手，从井口提上一桶满满的清水。
    他提起，水桶晃晃悠悠，由于装的太满，还往外溅出了好些，洒在地上，很快陷进土里不见了。
    林团看着陆桓提着水桶走出去好远，却忽然回身看她，他眼下那颗小痣十分的红，像是血一样，白袍随着风，衣角微微晃动。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十分冷淡：“走吧，你是不是无处可去，去我家坐坐吧。”
    样子和之前倒是完全一样，找不到任何不对的地方，但是……他们有熟到这个程度吗？
    林团愣了一瞬，答应的话在嘴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心头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占据了上风，她举起剑：“不，不去了。”
    对面的那个“陆桓”好似完全没听到她的拒绝，依旧在重复邀请：“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08：“啊啊啊啊这什么鬼啊！”
    林团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候再仔细听，其实背景处那几个孩子的声音似乎一直是在循环的，笑完了还要重复笑，他们也一直在重复做着相同的动作，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正常活人的样子。
    这地方不对，这人也绝对不是陆桓！
    林团心中警铃大作，她咽了口口水，将剑举得更高了些，剑直指面前那个“陆桓”，荧光剑身微微亮起的光给了她一些勇气。
    “你，你是谁！”
    “陆桓”的脸一张被撕碎的纸，整个人破碎开来，变为一道黑色的影子，声音依旧是陆桓的，但此刻他只是一道黑影，这声音就听起来多了几分恐怖的意味：“快过来，过来吧。”
    “宿主，宿主，这恐怕是阵法，你你等会，我查一下我们该怎么办。”08又开始翻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但是林团已经不需要了。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若这里真的是阵法，那么一定是有破绽的，更何况面前的这个人一直在让她离开，那么也就是说……林团决定赌一把。
    那个“陆桓”还在招手，面前是一条看似畅通无阻的大路，背后是长满蛛网的墙角，林团回身，毫不犹豫，一剑刺向那口枯井，背后声音猛地变了调，似凄厉：“不！”
    她赌对了，大概是提示确实过于明显，井口剧烈震动，黑影化为灰烟消失，而后周围场景碎裂，变为一片白，随后这片白也碎开，林团从城门口那个破洞掉出来，重新回到现实中，她从半空中落下，直直掉到了陆桓腿边，她下意识伸出手，抱住了陆桓的腿稳住。
    “……”她抬头往上看了看，陆桓也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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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垂下眼，眼睫纤长轻轻颤了颤，陆桓声音淡淡，他别开眼，放下了手中的剑：“这个是真的。”
    林团这才看到，他身后乌压压一群人，为首的余升正提着剑紧张的看着她，听到陆桓这样说，她才露出点笑：“这个是真的林师妹，大家不要紧张，现在幻境是已经破了吗？”
    最后一句，明显是在问陆桓。
    林团身后那面墙彻底失去了光芒，那个洞口已经只能看到透过城墙的另一边了，看上去十分平常，甚至有点漏风。
    天色昏暗，林团身后的荧光剑亮的惊人，像是一根发光的大号荧光棒。
    余升看到林团还没搞清楚状况，于是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跟她解释：“林师妹，你刚刚不在，真是吓死我们了，刚刚在客栈来了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说是要带我们去看什么东西，我们才走到一半，撞上陆师弟，这才发现那个你是假的，我们追查到此处，没想到正好撞上你。”
    还有一个假的她？林团愣了一下，她看向陆桓，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你们有，有看到白白白天，那，那个老人吗？我，我是跟着他……”陆桓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这又是一个幻境吗。
    余升眉头皱起：“我们先前都在旅店休息，只看到了你，没看到其他人。”
    “我本本来在追，阵法把我转移走了，我看见一个陆，陆师弟，然后……我就回来了。”陆桓这两个字在嘴边绕了两圈，林团最终还是改口说成了陆师弟，虽然她也不太清楚两人应该是平辈她为什么要顺着余升这么叫。
    所有人都看向了陆桓，他缓缓开口，言简意赅：“我本来在宁西村，发生了些事情，我看到一个人，追到一半时，被阵法换了位置。”
    他不经意似的瞥了一眼林团，林团心里一紧。
    余升打起圆场：“我们要小心一些，现在应该是有人盯上我们了，下山的消息没有瞒着，可能这一趟我们会不太顺利，我已写信传回宗门，总之大家要小心一点，我这里有一些传音符，我们彼此要时刻保持联络。”
    她说话很有水平，三言两语就将原本有些躁动的情绪抚平：“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陆师弟，既然你被传送阵送到这里，接下来的路不妨就与我们同行，多一个人，也多一些照应。”
    陆桓应了。
    他们各怀心事回到了旅店，林团走上楼，回到之前分配好给她的房间，久久不能入睡，她觉得这件事找上门一定不寻常，白天那个老人，她见到的粉末，似乎都在提示她什么，但究竟会是什么呢。
    08也在想，它转转悠悠，飞来飞去：“宿主，你说会不会是小说里没写的部分啊，还是说是因为蝴蝶效应导致的新事件呢？不过天元宗是第一大宗门，我们也没必要去想那么多吧，完成任务趁早离开就好了嘛。”
    没写的，第一大宗门……林团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些什么，门派大典那日她那个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又出现了，她想了许久，却还是不能将这些信息联系到一起。
    或许等到了青玉秘境就会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青玉秘境给她的感觉很微妙，她想，既然原作者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去描绘这个秘境，那么一定也是有原因的，或许只有到了那里，她想知道的一切才会真的水落石出。
    月明星稀，沉沉的夜色中，林团带着疑虑终于睡着了。
    另一边。
    楼下大堂，烛光昏黄，照着整片厅堂都十分昏暗，余升和其他几人正坐在一处闲聊，窗外风声呼啸，漆黑的夜空似乎要将一切吞噬殆尽，屋内几人也都些困倦，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但就在这时，空中流光浮动，一道传音符咻地传到几人面前，边角还盖着印章——
    他们收到了来自天元宗的信息。
    “快，师姐快打开看看，是什么消息啊。”所有人精神一振，催着余升打开。
    余升连连点头，催动了传音符，她静静听了一会，脸上逐渐绽开笑容。等到听完，她收起传音符，摆了摆手，笑着说：
    “好了，这回没事了，宗门那边已经听说了山下这些事，已决定派出修为较高一些的弟子们出来处理这些事，我们这下可以放心了。”
    “好呀，”一个弟子高兴起来，她捂着胸口舒了口气，看样子确实很是忧心，她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开口问道，“那究竟会是那些师兄师姐会下山来呢？”
    余升皱眉，但很快舒展开，她回道：
    “这些里面没写的详细，不过听说求心期的弟子们应该都出动了，除了我们要去秘境的，其他在宗门驻守的，类似刘师兄，此时应该也已经下山了。”
    “这样啊。”她似懂非懂。
    余升一口饮净杯中茶水，窗户外的夜风，逐渐变大了，她起身将窗户关上，轻声说：“好了，别想那些了，太晚了，我们也该去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寒风瑟瑟。
    第27章 村子
    高高的枯树, 一排一排，此刻已不见当初绿意盎然之景，有的被拦腰斩断, 有的高高耸立，还有一些半身已经被火燎尽，只在地面露出那一块已经烧尽, 却剩下来的的黝黑痕迹。
    林团提着裙子灵巧地跳过一截枯枝，她举起剑, 试探着砍了砍枯枝，没有反应，看来这并不是阵眼。林团放下剑, 拍了拍裙子，示意休息，她自己直接在原地坐了下来，抚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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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以奇怪的像是换插画的方式暗了下来，林团也实在是累到不想再拔剑了。
    08憋了半天不敢说话，此刻早已按捺不住, 它飞到林团头顶, 心有余悸地开口：“宿主宿主, 这里好可怕啊，你找到阵眼了吗？”
    林团从怀里摸出几块糖, 塞进嘴里，糖分的摄入让她感觉好受了许多，林团郁闷答道：“没, 没有。”
    距离他们从璇封城出发, 已经过去了十来天。
    大概很难形容, 但是林团真的感觉就像是在玩游戏一样, 简单来说，可以这样解释一路上发生的情况——
    【玩家林团遇到事件（老人扛尸），遇到幻境】
    她见到那个老人，然后因为幻境，她差点被困在里面，但还好，因为她辨别出来了阵眼位置，因此十分顺利的就出来了，甚至还带出了与她交换位置的陆桓。
    【与陆桓交换位置，后遇到假陆桓，破解幻境，出】
    【出发，队伍剩余人数：15】
    当时遇到幻境的第二天一早，几人便启程出发了。
    刚下山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多少也有些打消了其他人前往秘境得以下山的喜悦心情，璇封城虽大，但一行人没了心情，自然也就不再停留，于是他们加速往青玉秘境赶，选了最近的路，想要尽快抵达。
    只是明明听余升说宗门之中已经派人出来处理，但没人想到出了璇封城后，事态变得很棘手，一切都在加速进行，坏事连连，就好似是有什么在推动一样。
    【遭遇伏击，一人因幻境失踪，人数-1，队伍剩余人数：14】
    一路上，他们都再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因为是御剑飞行，路程可以大大缩短，去青玉城满打满算其实也用不上十天，但他们遭遇了多次伏击，大多数是遇到明显被控制了心神的妖物攻击，或是被幻境包围，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妖物拦击，人数-3，队伍剩余人数：11】
    一开始，他们还能遇到与之同行要前往青玉秘境的弟子队伍，但是慢慢的，遭遇伏击让事情变得不顺利，计划的路线一再偏离，他们不得不开始绕路。
    【遇到其他人，人数+10，队伍剩余人数：21】
    周围无名的幻境越来越多，他们同行的人越来越少，队伍中许多人出现了不适的症状，越是靠近青玉秘境的方向，出现不适的人越多。
    【疾病降临，增加疾病buff，部分人员出现身体不适】
    头晕，呕吐，无法运气，这些都是之前他们所说那种怪病的初期症状，到了中期就会神志恍惚，变成无法思考的木偶，再到后期，就会在某一天暴毙身亡。
    因为这些出现不适症状的人，队伍里也开始产生分歧，有的认为此处离宗门不算远，应当折返回去，但有的人认为还是应该先去青玉秘境再上报情况。
    【产生分歧，分开，队伍剩余人数：7】
    到最后，队伍也面临崩溃，不过勉强支撑着过了几个城池，后来遇到幻境，队伍彻底走散，林团已经一个人走了两天，哦不，或许不是一个人。
    【遇到幻境，彻底分开，队伍剩余人数：1】
    她腿侧忽地有了点暖意，身旁一只白色的小猫趴了下来，雪白的绒毛蹭在她腿畔，肚子随着呼吸一动一动，带着点鲜活的气息，它不呼噜也不叫，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只这样轻轻靠住了林团，就好似带着无限的依赖一样。
    看上一眼，林团就觉得心都要化了，她还挺想养一只这样的小猫咪的。
    08：“宿主，天暗下来啦，今晚上还是不去那些房子里休息吗？”
    林团看了眼天空，最近这段时间是月圆之夜，他们分散的时候，月亮也很圆很圆。她忽然想起陆恒，明明是同行，他们却没来得及说几句话，也不知道现在余升他们怎么样了。
    “今天，是，是不是应该，是，是月圆的，最，最后一晚了。”看着天空中直愣愣挂上月亮，僵硬的像是一张画似的，林团轻声说。幻境之中，她已经不是很能确定时间，全靠08的系统播报。
    她其实有很多传音符，但是她第一次出门，加上修炼浅跑的又太快，不知道传音符是不防水的，过河的时候全泡光了，现在身上唯有那块玉牌能联络宗门，如果她捏碎，林玄肯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但是会不会来找她，林团根本不确定。
    这种不确定，她也不想要。
    猫的尾巴小幅度晃动，这样雪白干净的样子，和这脏兮兮的地面十分不相称，和林团现在的落魄，也十分不搭。
    “咪咪，你，你饿，饿不饿呀。”林团伸出手，想要摸摸小猫的头顶，她把带出来的饼掰开喂给它，猫微微低了低头，身子压低躲过了她的抚摸，它似乎十分嫌弃这个名字，头也不抬，挪远了几步后又找地方趴了下去。
    08见一个爱一个，大概它对冷酷这种类型天然没有什么抵抗力，林暮池是，小猫也是：“好冷酷，好帅，不过，猫好像是不吃馒头的吧。”
    好像是的。林团只好将饼塞进嘴里，太干了，噎得她倒吸一口气，林团翻出水壶给自己倒出点水，喝了一口后忽然想起什么，她翻了翻口袋，没找到合适的容器，最后只得用手接了点水，递到白色猫猫头面前：“喝，喝喝点水，水吧。”
    这次猫接受了林团的好意，它站起身，圆圆的肉垫轻巧地踩在地上，无声而缓慢地靠近，它低下头将林团掌心的水舔干净，鼻子尖粉粉嫩嫩的，眼瞳大而圆润，看上去样子十分镇定，简直就像是通人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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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离开队伍，猫就开始跟着她，林团一开始还想着这么干净的猫没准有主人，但是事实证明她可能想太多了，猫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她不说，似乎还怕她丢了，时不时就要过来蹭她一身毛做标记。
    “咪咪，咪咪。”
    第一次被这样重视的林团十分感动，她强行用“拿来吧你”技能摸了一遍猫，决定在浪迹天涯当散修的名单上添上咪咪的名字，咪咪，就是她为这只小猫取的名字。
    已经炸毛的猫轻轻走开了，眼神惊恐，看起来咪咪并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林团忍不住又看了眼天空，虽然是幻境，其实天空并没有那么灵活的变化，但是大概是习惯使然，她还是习惯在看时间的时候看看天色。
    她现在所在的幻境，其实还是她之前遇到陆桓那天的那个，只是幻境之中的景色，也随着一路的时间过去悄然发生着变化，她一开始看到的是个看上去十分祥和的村落，虽然她没进去，但是也能感觉得到气氛热闹，走到一半时再进去，村子已经变得十分安静，那一次的阵眼是一棵树，再走到现在时，村子已经被大火烧了个干净，树也基本枯死了。
    走到边缘时，空间就会自动重叠，她无论是从村子里往外走，还是从外往村子里走，最终都会回到同一个地方。
    但是这幻境似乎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因为没走散时其他人也遇到过秘境，但是所描述的场景都大不相同，由此可见，这幻境应当是摄取了被吸入幻境之人的记忆构建出来的，只是为什么她的记忆不是天元宗，而是这样一个村落呢。
    林团也想不明白。
    她已经尝试砍了许多东西，但是都无疾而终，这次没之前这样那样的提示，她自始至终没有在幻境里看到人，没有提示，她看什么都像是阵眼，但无论砍什么，阵法都毫无反应。
    “完了宿主，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啊。”08已经尽力了，林团的野外生存知识，还是它百度了然后念给林团听的，但是它没有实体，其他的忙也帮不上，撑死了多和林团说说话。
    他们说的时候，猫就静静趴在林团脚边，看着她和空气结结巴巴对话。
    林团找了许久，在这个村子里徘徊的几乎快要把路线倒着都背出来了，这个幻境之中的村子十分真实，除了没有人存在以外，其余的都和真的一样，但是没有人的房子无论在白天还是黑夜，看上去都更加诡异，尤其是细节太逼真，简直就像是一个完好的村子里人凭空蒸发了似的。林团宁愿晚上在地上坐着等到天亮，也不想去那里找一间屋子睡下。
    或许她这个想法是对的，到幻境的第三天，似乎是幻境忍耐不住了，它终于开始了变化。
    她是被08叫醒的，林团刚刚睁开眼，就听见它着急的说：“团团，快醒醒，醒醒，这个村子，活啦！”
    林团抬起头，昨天还枯坏的树今天已经全部长好，就好似是时光倒流，枝叶繁茂，泥地松软，还带着点清晨湿润的气息。
    往回看，村口热热闹闹，似乎是因为她醒来了，一切变得清晰而真实，有人来回出入，树上的鸟儿啼鸣，村口声音嘈杂，仔细听，甚至能听到背景里还有叫卖声。
    她脚边的猫猛然瞪大了眼睛。
    第28章 进展
    清晨的宁西村总是十分忙碌的, 拥挤的小道上是来回穿行的人，时不时驻足停下来说几句小话，远处层层叠叠的屋落上方, 炊烟正在袅袅升起，这是一个很有年头的村子。
    村口，王大娘抱着一个蓝色花布包着的篮子, 她的篮子看起来很有些年头，边角已经磨破的不成样子, 但是仍然被宝贝地抱在怀里。
    王大娘粗声粗气的和前面一点的人打招呼：
    “诶，刘婶，出去啊, 这么早呢，哎呀这个点你是要去干啥啊，哦哦哦鸡蛋啊，最近的那些个灵鸡蛋都可贵了，我刚刚抢了半天才抢到的。”
    被她称呼刘婶的中年女人放下手里的篮子，她转过身面朝王大娘笑起来, 眼角的皱纹也随之叠起, 隐隐约约, 彰显岁月的痕迹，她笑着说：“王大娘, 这是买完回来了啊，哎呀，这不是想着给家里的小崽子们买点, 贵是贵了点, 万一以后修炼成了仙人, 那这不是家里祖坟都冒青烟嘛。”
    她的视线在王大娘怀里的篮子上转了一圈, 看着蓝花布被顶起，鼓鼓囊囊的样子，心中升起几分懊恼。
    “哎呀，我这几天老睡不好，头疼的厉害，本来想着早点起，结果呀，就今个的起来晚了，瞧瞧被我耽误的哟，万一买不上……”
    王大娘闻言，伸手捂紧了蓝色花布，那底下盖住的，正是她挑选的满满一筐灵鸡蛋，她看着刘婶的眼神，面上还带着笑，心里却抱怨起来，怪自己话太多，这一个两个的都精贵的很，可不能让出去。
    于是她讪笑着退了一步，朝身后摆摆手：“那刘婶可要快点去，不过呀，实在不行的话，我这给你出个招——”
    她话音拉长，引得刘婶心生好奇，往前走了一步，王大娘满意，在她耳畔悄悄说道：“村后头那对新来的母子，那个小子好像偷偷养了几只鸡，我之前看，他像是会点法术的，要是买不到，可以去找他买几个。”
    旁边一个年纪颇大的老人提着水桶从两人身边经过，水桶摇摇晃晃，水沿着路，时不时有不太听话的几滴溅出来洒在地面上，她们二人及时停下了话头，等老人摇摇晃晃将水打出来提走，才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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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可是，”刘婶迟疑，“不是都说他们有些邪门，最好不要靠近吗？”
    “害，邪门归邪门，鸡蛋总不是假的，再说了，他那么大点一个孩子，懂什么价格，你稍微讲讲价，不就……那个了嘛。”王大娘递了一个眼神过去，搓了搓手，笑了几声。
    就算是有些邪门，但是到底如何，他们其实谁心里不清楚，不过是打个幌子罢了，晦气是有的，但是毕竟也是条性命，在人间生活也是要钱的，多少睁只眼闭只眼，也能算是照顾了。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两人说笑着，彼此心照不宣的笑起来，开始转移话题聊起来别的，例如最近的菜价之类的，气氛融洽。
    水井边缘水渍还未干，湿润水汽带走了阳光的多余的燥热，水渍在阳光下有些反光，白亮亮的闪着，像是无名的宝物似的。
    林团蹲坐在村口，旁边进进出出，但所有人似乎都没有看到她似的，直直越过她，林团咬了口手里的饼，干巴巴的，她小声念叨起来：“二十一……”
    村口尽头的浓雾中缓缓显出一道人影，刚刚已经走进村子里的王大娘再次出现，脚下生风似的从她身边经过，面带着笑，粗声粗气的和前面的人打招呼：
    “诶，刘婶，出去啊，这么早呢，哎呀这个点你是要去干啥啊，哦哦哦鸡蛋啊，最近的那些个灵鸡蛋都可贵了，我刚刚抢了半天才抢到的。”
    刘婶也转过身，放下篮子回道：“王大娘，这是买完回来了啊……”
    一模一样的对话。
    情况比前几天的还要糟糕，林团尝试着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过去，但是进不去，一层无形的壁障将她拒之门外，林团被困在村口，准确点说，是被困在这个村子外面了。
    那边两人对话还在继续，林团只在与她们几米之遥，她们却好似什么都没看到，08学起刘婶说话：
    “哎呀，我这几天老睡不好，头疼的厉害，本来想着早点起，结果呀，就今个的起来晚了。”
    她进不去，只能看着场景一遍遍重复，但好在，这个场景是每隔几次就会稍微发生一点变化，她第一次听王大娘和刘婶说话的时候，她们只是简单问了个好，第二次发生变化的时候，对话变成了讨论菜价，第三次谈到了鸡蛋，现在已经是第四次，话中甚至出现了其他人的存在。
    08：“这不会是什么提示吧。”它这样一说，林团也觉得像，幻境不是杀阵，必然有出路，最早遇到的那个出路是水井，这次的，应该也是有阵眼一类的东西在，只要碰到，应当就能破劫阵法。
    “叮叮当——”一只纯白的猫叼着一袋东西，轻车熟路地绕过行走的路人，而后穿过将林团困在外面的壁障，它低下头，将东西交给林团，毛发柔顺，眼睛是纯粹的黑色，脖子上挂着林团荧光剑的铃铛，随着走动会发出点声响。
    她高高兴兴接住，搂过猫猛地蹭了蹭，捏住它的小肉垫，大力夸赞：“咪咪你你你好棒，你，你是最最聪明的，猫猫！爱你！”
    咪咪已经不抗拒林团的亲近，它任由她蹭完，顶着已经凌乱的毛走到了一边，静静地趴下开始看林团吃东西，哪怕是被这样□□，它也还是一声不吭。
    前几天的时候，还是林团养着它，现在地位颠倒，反倒是要靠它来养着林团了。
    现在林团是出不去幻境，进不去村子，她守在村口只能靠咪咪接济，咪咪简直聪明的不像是一只猫，在发现林团进不去后，它会准时在饭点消失，回来的时候就会给林团带吃的，大多是林团在村口就听得见的叫卖声，什么饼馒头之类的，还好林团现在修炼，其实用不着吃太多，要是她还是个凡人，恐怕这时候就该饿死在村口了。
    咬了一口手上热气腾腾，十分松软，一看就知道是现做的饼，林团站起身，王大娘和刘婶聊完了，齐齐走近村口，看来今天的循环演出结束了，这段时间是林团可以自由探索的时间，和谈话是一样的，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可以探索的区域，她想沿着这层壁障走一圈，看看会不会有些新的收获。
    村口往前的路，尽头处是一片浓雾，林团也试过往浓雾里走，但那里只有王大娘这样的不知道是不是真人的，暂且可以称呼为npc的人才能走，她在迷雾里绕了很久，无论走哪个方向，最后都会绕回到村口。
    似乎这一方天地中只有这一片才是活动区域。
    猫走在最前面，它轻巧地跳起，越过难走的泥坑，比林团还灵活，时不时还会回头看她一眼，好似是怕她走丢了。
    08：“宿主，你是觉得那个王大娘说的事情很有可能涉及到阵眼吗？”
    林团点点头。毕竟今天的提示看起来已经十分明显，通过王大娘和刘婶的对话可知，村后头似乎搬来了新的住户，她们的话肯定不会完全没有意义，只要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她一路摸，沿着壁障摸索着往村后边走，比她想象中要简单的多，这壁障就是十分规整的圆形，将整个村子包在内，她绕着圆形，磕磕绊绊穿过树林，越过不太好走的路，很快就看到了王大娘说的村后边的那一家。
    那是十分破烂的一间屋子，和旁边一排排整齐崭新的不太一样，屋顶上很明显能看到有缺口，被用干草堵上了，屋子离其他都十分远，说是一个村的，都有些勉强，屋子外面歪歪扭扭围了一圈一看就知道是自制，但手艺欠佳的栅栏，确实养着几只鸡，还在欢快的走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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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户是坏的，在空中无力地晃动，遮不住屋里人的咳嗽声。
    屋外，刚刚在村口见过的刘婶已经找上了门，她提着篮子站在栅栏外面，眉宇间带着几分嫌弃，但她左右看了看，还是换上了笑脸，敲了敲门：“小郎君可在家？”
    08在林团头顶光明正大的看，林团探头探脑站在树丛后面偷偷看，她脚边的白猫急的直转圈圈，甚至去咬林团的裙角，不明所以的林团只好蹲下去将它抱起来，安抚着摸了摸，再抬头去看。
    “来了。”
    一道声音传出，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头上包着块布，严严实实将脸包住，只露出了眼睛，他十分瘦，衣服又十分大，显得袖口空荡荡的，他似乎十分熟练，开门将人放了进来。
    他拿出一个篮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鸡蛋：“是要买鸡蛋吗？多少个。”
    林团怀中的猫终于消停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刘婶笑着说：“哎哟，前些日子听说你们搬过来，我这都没来得及来祝贺，瞧瞧这家收拾的，可真干净，小郎君看着年龄不大，确是十分持家呀，这鸡蛋，我先捡几个看看。”
    一边说着，她快速巡视了一圈周围的场景，看起出来是尽力收拾了，鸡蛋也圆圆白白，个头不小，确实是灵鸡蛋没错了，品相也比市面上卖的要好许多，她顺着男孩的手捡了十几个放到自己的篮子里。
    屋子里的咳嗽声重了一些，那男孩十分镇定：“谢谢婶婶夸赞，十五个鸡蛋。”
    刘婶心思一转，想起王大娘的话，开始砍价：“小郎君到了我们这村里，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嘛，这鸡蛋，就算十灵砂一个，怎么样。”
    男孩摇摇头：“五十灵砂。”
    外面都是一百灵砂一个鸡蛋，五十确实也不算贵了，甚至比预想的要便宜得多，但是刘婶还是想压价，于是继续笑着说：“以后我常来照顾生意嘛，就二十灵砂吧。”
    “五十灵砂。”
    “那，那三十灵砂呢，这点面子你不会不给婶婶吧。”
    “五十灵砂。”
    刘婶脸色变了，她不情愿地掏出钱，出门后狠狠跺了跺脚，而后气呼呼地离开了，林团往刘婶的方向看了看，她人已经不见了，再回头看哪破屋，屋门随之关闭，刚刚的男孩不见了，屋内的咳嗽声也停止了。
    好似时间静止了一样。
    根据这几天的经历，在林团的理解里，大概这段就到了故事的留白部分，这个幻境就是游戏场景，当场景内的剧情播放完毕，接下来就该是玩家自由探索的时间了吧。
    08适时开始：“是时候寻找世界的真相了，上吧，英勇无畏的少女啊，在黑暗中，寻找属于你的光吧！”
    “该，该我上上上场，表表演了。”放下猫猫，林团艰难地翻过树丛，她走了几步，确认四周都没什么动静了，看起来确实和前几天的时间静止一样，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栅栏里跳，刚跳进去，原本安静的像是背景板的鸡就猛地扑扇翅膀叫起来，声音十分大。
    “谁在外面！”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林团吓了一跳，手上的剑咣当掉在地上。
    第29章 结巴
    风凄凄吹过, 空旷的天地间，四周都是波纹样的旋涡，里面画面扭曲, 有的灰暗了就随之破碎，有的还闪闪发光，唯中心的一方秘境屹立不动, 沉重的石门紧闭。
    这里就是青玉秘境的入口。
    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烧着声，将一旁的人影拉的极长,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现在就等一个消息。
    石门轰地炸开，里面飞出一个黑袍男人, 他脸上妖纹亮着，黑袍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黑色下，只听得见声音十分沙哑：“哈哈哈，完成了，完成了！”
    立在火堆旁等候的男子立即上前接应，他抱拳点头问好：“恭喜前辈, 此番可是已经得偿所愿？”
    黑袍男子缓缓落地, 语气里充满傲慢与自得：“这也要多亏了你这个得力干将的帮助啊, 我先前吸取了那么多活人精气，现如今又收服整个秘境, 已功法大成，待我将其彻底炼化，去掉死门, 便可提前将大业搬到明面上。”
    他随手一挥, 快要熄灭的火堆就再度重燃, 越烧越旺。
    火堆旁的男子讪笑着：“是, 既然前辈已经将幻境法术与秘境相连，那么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各修仙宗门的弟子们只怕已经赶来，我们是否要先等待时机等将他们骗进秘境……”
    “已经用不着了，”黑袍桀桀地笑起来“之前数十年里，每一个因为混沌丹药死去的人，都会化为我的一片幻境，多亏了你配合宣传，才能有现在这样多的数量，我的修为也一再精进，如今，已经不用再遮掩了。”
    他猛地掀起袍子，密密麻麻的幻境被放出来，齐齐飞到天上，像是无数张睁开的眼睛，错位叠放着，看上去触目惊心，男子也吓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喃喃道：
    “这，这么多，怎么会。”
    黑袍大笑：“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只当他们是好东西，但越吃越多越停不下来，最后再高的修为，也只会化为我的一间幻境，成为我功力的来源，可笑这人类却把毒药当成宝贝，哈哈哈。”
    他拍了拍被吓到的男人的肩膀，继续说道：“这还要多亏了你呀，要不是你在天元宗里给我做接应，恐怕再有百年，我也收集不了这么多，这么多年要你披着一张人皮，可真是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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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人头顶的纱帽掉下来，在火光微弱昏黄的照映下露出整张脸，他缓过神笑起来，尖尖的虎牙冒出，红唇齿白，样子十分正派：“前辈说笑了，都是为了大业。”
    是刘宗显，或者说，是披着刘宗显人皮的妖。
    “十几年前我能进入天元宗替代这个皮肉身，也要多亏了前辈，这次下山，我已做好助前辈的准备，天元宗有半数以上弟子已服用过混沌丹药，他们浑然不知，还助我欺上瞒下，前辈又已经功法大成，想必这次，我们定能搅得个天翻地覆。”
    黑袍应道：“好，很好，所有幻境听我号令，自今日起，幻境通秘境，秘境连幻境，我要这所有误入其中的人，都被吸光精元，化为我的一份力！”
    天空扭曲，幻境涌动，黑夜之中的风，呼啸着在无边寂静中奔腾，将这道命令重复着传下去，两人相识着笑起来，火光猛地熄灭，化为一团黑烟。
    ——————
    暂停的时间又活了过来。
    已经被时间腐蚀的窗框脆弱不堪，风吹就会摇摇晃晃，发出“吱呀”的声响，林团拿着刚掏出来的荧光，正准备尝试看看哪个才是阵眼，听到声音，吓得她抱起刚跳进栅栏的小白猫往墙后面钻。
    等到刚刚那卖鸡蛋的男孩再走出来时，她已经蹲在了墙后面，虽然这样好像有些不是那么正人君子，但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男孩迟疑地在圈着鸡的那片地方绕了一圈，声音顺着风清晰的传到林团的耳边：“奇怪，你们叫什么呢？”
    怀中的小猫耳朵忽然动了动，林团怕它叫出声，安抚着摸了摸，然后伸手捂住它的嘴，轻声说：“嘘。”猫安静了下来，尾巴在林团的胳膊上扫了扫，漆黑的眼睛看向外面。
    林团还在想。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经看了一遍，屋外几乎没什么明显的大物件，视线所能及的都是十分寻常的，阵眼肯定是有提示的，现在还没什么头绪的话，那难道阵眼会是在屋子内吗？
    她听着屋内的咳嗽声一声叠着一声，好似十分痛苦，林团趁男孩去拿喂鸡的吃食时，绕着墙走到了门口，但是她没推开门，犹豫着站在了门外的台阶上，门虚掩着，依稀能看得见门内的一点光景，简直就像是在诱惑她，只需要轻轻一推……
    她伸出了手。
    但下一秒，怀中的猫跳了下去，拦在屋子外压住她的裙角，看上去并不想让她往里走，08还在往里面探头，见林团不动便问：
    “诶，宿主你不进去吗？会不会是这个里面就是啊，还是说就是这栋房子啊。”
    林团一惊，心中随之升起疑问，她发现手中荧光的光熄灭了，变回几乎透明的玻璃棍，她忽地感觉身后十分的凉，就像是被吹着冷气，或者说，被人凝视一样。林团倒退了一步，转过身去看，之前那个卖鸡蛋的男孩去而复返，他站在台阶最下面，距离她已不过十步之远，男孩低着头，声音在此刻显得阴森森的：
    “快走啊，怎么不走了。”
    好家伙，出现了，果然出现了，这幻境搞了这么大动作，到底是要吓唬她什么啊。
    林团还想挣扎一下，她试了砍了砍屋子，但是没反应，于是她把荧光藏到身后，痛苦伪装：“我，我是来买，买鸡蛋，蛋的。”
    08：“完了呀宿主，这个不会就是那次我们见到的那个吧，我们还没找到阵眼呢，不是要和他打起来吧，宿主你的剑法够用吗？”
    林团脚往后挪了挪，“啪”地将身后的门关上，里面的咳嗽声立即停下了，面前的男孩却浑身颤抖起来，重复着念：“进去，进去，进去，进去……”
    猫：“……”
    猫终于忍不住了，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眯起，它忽地起了身，林团想伸手抓住它，它却低下身子避开了，十分轻巧地跳下台阶，走到男孩面前，围着他转了几圈。
    它额心发出十分刺目的光，几道金色的纹路沿着猫小小的身体亮起，化为林团看不懂的字，在空中凝结成一张符纸，符纸又一生十，十生百，将那男孩捆起来，捆得越来越紧，任凭他怎么挣扎也不为所动，最终化为一团黑色的碎片，消失了。
    剩下的一张符纸则自动循向鸡笼，找准一只，啪地点上去，鸡身定格，周围开始熟悉的一幕，虚空破碎，化为一片空白，原本鲜活的一切，瞬间化为纸片消失，只留下一人，一猫，一球。
    林团结巴，手指着猫哆哆嗦嗦：“成，成成精了。”
    猫身转了转，光芒笼罩着它的身形越变越大，但就在大到要超过一人高的时候，林团往后退了一步，它忽然一顿，光芒快速转而变淡，越变越小，又缩回最初遇见时的小白猫的样子，通体纯白，眼瞳漆黑圆而润。
    之前看是可爱可怜，现在看总觉得多出了些不明的意味，它轻轻朝林团走了几步，抬起爪子踩住了她的裙角，力气很小，却不容林团再后退。
    林团呆呆看着它，猫也静静那样看着林团，08看着一猫一人，还是出声打断：“宿主，宿主，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但林团哪有时间回复，她现在心里全部被自己养的小猫咪咪可能是妖怪这件事占据了心神，周围一片白色，一路延伸到最远处，似乎有出口，她看看出口，又看了看猫，试探着问：“咪咪，我，我们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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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松开了爪子，跟在她脚边，林团走一步，猫走一步，亦步亦随。08欲言又止，似乎觉得现在不是个好地方，它闭上了嘴，沉默地跟在林团身后飞着。林团紧张地看着猫，走着走着，路变得十分奇怪，她还没来得及想，脚下一空，她立刻喊：“荧光！”
    但荧光剑出奇的没了动静，林团似乎是摔下了一个深坑，她落得很慢，但又很快，周围是泥泞潮湿的墙壁，往下深不见底，往上白茫茫一片，她听不见08和小猫的声音，被下面呼啸着吹起的风刮的睁不开眼。
    她身体有些说不出来的疼痛，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林团已经不能出声，被数千只手拉近深坑底部，一切归于黑暗中，转为死寂。
    “啊！”
    林团从噩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身，腰疼得厉害，痛得她又立即倒了下去。
    锦缎花被在这个天气显然已经不再适用，热的她出了一身汗，床边围杆上系着的铃铛被风吹动吱呀作响，外面的天气十分好，隐约可以听得到嬉闹的笑声和鸟雀鸣叫。
    “好痛啊，腰怎么会这么疼啊。”出口的一瞬间，林团忽然愣住了。
    她就着躺着的姿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小小的，胳膊的长短也不对，再一看，不止换了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整个人似乎都缩水了一号，腿短胳膊也短，刚刚说话的声音也不对，十分稚嫩，像是刚开始说话的幼童，甚至——
    甚至不结巴了。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黑化肥挥发会发灰，算了这个背不下来，换一个。”
    “红鲤鱼与绿吕鱼与炉，哦不对是驴。”
    暖风从未关的窗户里悄悄溜进来，带着一缕从窗外偷来的花香，柔和的眷顾着屋内的所有事物，铃铛摇晃的愈发热烈，响声清脆。
    “八百标兵奔北坡……”
    “你在念什么？”一道声音打破和谐，有人来了，林团心生紧张，脑子转不过来卡住壳，脸上的笑也快速收住了。
    她直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但本能地在听到声音后缩回被子里，伸手去摸东西，没摸到，她又疑惑地抽回手，皱着眉想自己刚刚是要找什么。
    “人类，你怎么不说话了。”
    第30章 黄粱
    陆桓走进来的时候, 眼眶红红，但他想起母亲的教导，自己年纪虽小却不应当暴露出这种软弱的情绪, 于是强打起精神，走进屋子里时，正好看到被自己救下的那个人类幼崽, 猛地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来。
    她扶着腰，眼睛亮晶晶的, 正在念奇怪的词，声音细而软：“八百标兵奔北坡……”
    “你在念什么？”人类真的好奇怪，他板起脸走近, 第一次面对这样奇怪的生物，他有些紧张，“人类，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道声音将林团拉回现实，她趴在床边，认真看着面前比床沿高不了多少的小男孩, 他黑发银冠, 脸上有两道浅浅的金色纹路, 眼睛像是红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眼下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发间冒出两个看起来就白白软软的耳朵，随着林团的视线抖了抖。
    两个团子四目相对, 林团忽然开口问：“我, 我能摸一下你的耳朵吗？”
    阳光在她身后, 将林团的发丝映得金黄, 像是盛着光似的，她试探着伸出手，要去摸，但被躲开。
    “不行。”
    他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红色的眼睛盯着林团，认认真真：“母亲说耳朵是不能随便给别人摸的，被摸了就要，要负责的，永远要在一起的。”
    所以他的耳朵是不能轻易给别人摸的，就算给，也一定要是自己喜欢的，最最最信任的人。
    林团一听就紧张起来，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摸过谁的似的，赶紧收回手，摇摇头：“那我不摸了，不摸了。”
    “你不要害怕，没关系，母亲说了只要是我喜欢的就没关系，我很喜欢人类，你……可以摸一下。”眼见她退的太靠后，陆桓又有些不自在，他攥紧袖口，想了想，觉得破例也没什么。
    “不，我不摸了。”
    永远这个词太过沉重，即使林团忘记了很多东西，但依然知道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她小声拒绝，赶忙缩回手。
    但动作太大，腰间又是剧痛，林团哎哟一声地倒下去，陆桓赶紧爬上床，眼见林团额头上的汗，手忙脚乱地给她盖好被子：
    “你之前摔的很重，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听说人类都很脆弱的，你还是盖好被子，再休息一会吧。”
    刚刚醒来时的轻快感觉消失了，林团也觉得十分累，但是她心中有许多疑惑未解开，于是牢牢扯住陆桓的衣角，不让他离开，撑着一口气问：
    “你是谁，我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不记得了吗？”
    林团点点头，她想不起来了。
    “我是妖族，你是人类，这里是我的家，你从很高的地方掉了下来，是我救了你，你这么小，以后就叫我哥哥吧，没关系，你不需要记得那些别的事，等你睡醒，我再告诉你好了。”
    他长长说完，叹了一口气，安抚着轻轻摸了一下林团的发顶：
    “你没有耳朵吗，没关系的，你若是要找我，便摇动这个铃铛，只要我听到，便会来寻你的。”
    林团确实很困，她想了想，说：“好，那我们说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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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躺了下去，锦缎花被很厚很软，盖在身上沉沉地压着，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觉，外面骄阳高挂，微风徐徐，林团伴着花香和铃铛清脆的声响，沉沉地睡去。
    【“08，你，你听听得到吗，我我我，我不，不结巴了，我……诶？”
    08应声跑出来，它飞到林团头顶，抱怨道：“宿主，我们的任务进度已经拖了很久啦，我已经给你搜罗了好多虐心句子，都没用上，哼。”
    林团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毫无变化，她疑惑自己脑袋里好像出现了什么奇怪的画面，但是又不完全，她决定不去理会，拍了拍08，抬起荧光剑，在附近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咪咪的身影，她疑惑道：“诶，我的猫呢？”
    应该长什么样子来着？白色的小猫？不对不对，她的猫好像是个会法术的猫，也不太对，这件事还没理顺清楚呢，所以她现在应该做什么来着。
    08还在念念叨叨，猫不知所踪。
    林团想了想，躺在地上紧紧握住荧光，叹气道：“好吧，这次我会记得多待一会的。”】
    再次醒来时，是个冬天，战火已经蔓延到花田，原本的花香已经不见，空气肃冷，窗户严严实实地关着，她身上的被子已经换过了几轮，早已不是最初的锦缎花被，唯有那铃铛，仍然悬挂着，微微晃动，却并没有再响。
    她躺着，伸手去摸身旁，果然，荧光剑静静躺在身畔，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看，外面忽然巨雷轰鸣，尖叫声撕心裂肺，整间屋子震动了一瞬，而后又安静下来，只听到急急的脚步声。
    “砰——”有人推开门，声音清冷捎带些急促，但是很坚定：“去将她带上，快走，离开这里。”
    “殿下，现在情况紧急，我们没必要带一个人类……”
    “对啊，人类有什么用啊，倒不如留给他们，拖延一下时间。”
    “是，我也觉得……”
    但嘴上这么说，那些人还是伸手来抱林团，但看到林团醒着，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林团从被子里挣扎着露出一张脸，她坐起身，但面前的人就好似是纸片一样，她无法将目光放在上面仔细看，看多了头就很晕，于是她转头看向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是她唯一可以看清楚的，陆桓圆而白的两个耳朵不见了，眉眼长开了些，眼下那颗小痣依旧，额头两侧的碎发落下来，带着点说不出的少年气。
    他高了许多，身后跟着一群人，陆桓拉着一个女人的手，神色有些惊慌却强压着保持镇定，他忽然松开手，朝前走了几步，靠近了林团，低头看着她。
    这是一个冬日，大雪纷飞，带来无尽的严寒，他看向自己救下的那个人类，她年纪很小，大概还无法理解离开的意义，除了自己，他的兄弟姐妹们一定也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类，他忽然害怕自己会失去这最后一点温暖，于是陆桓说：
    “马上这里要被占据了，你是要和我走，还是要留在这里？”
    林团朝陆桓伸出手，她躺了太久，因为长久未出去活动，脸色苍白，手也冰冷的，声音很轻：“那我们走吧。”
    陆桓接住了她的手，他们开始逃跑，场景就像是卡带了还坚持播放的磁带，林团第一次看到外面的景色，却只是一片白色的无尽，除了大雪，什么也看不到。
    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周围保护他们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凌乱的脚印踩在雪上，将洁白的一片打乱，冷风凄厉，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喊，但林团什么都看不到，她的视线里只有陆桓被他母亲抱着，他的血顺着被浸湿的衣服滴下来，渗进雪地，滴答滴答，看起来他受了伤，已经快不行了。
    “没事的，阿桓，我们一定会出去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陆桓的母亲这样说，声音很是温柔，应当是温柔吧，林团并不确定，她被牵在另一侧，低头去看地上的石子，每三十步，就会重复出现一次，就好像是他们在原地踏步，只不过是演戏的木偶一样。
    逐渐的，他们身边的人消失了，再然后，母亲也消失了，追兵也不见了，雪天之中，周遭冷得厉害，山崖峭壁均已铺上了厚厚的一层。
    林团蹲在一个洞口前面。
    “哥哥，别怕，没关系的。”林团轻声安抚，她伸出手，长久停留在面前的洞口，等待着回复。
    洞内小小的一团缩了起来，身上还流着血，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点倔强的冷意：
    “没关系，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
    林团没有走，她忽然又十分累，但是她咬住舌尖，压住了这种感觉：“没关系，我不会害怕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真的吗？”陆桓问，从黑暗中犹豫着伸出一只雪白的小圆爪，轻轻地和林团的手碰了碰，刚搭上去，就被林团握住，他轻轻挣扎了下，没挣扎得掉：
    “那我们拉钩，你永远都不要骗我。”
    “好，哥哥，”林团说：“别怕，我会带你去别的地方，你会没事的。”
    【她说完后，眼前的风雪终于停止，像是已经放完电视节目的电视机，彻底变黑，留给幕后剩余的时光，林团看着面前变为猫身沉睡的陆桓，大概是因为在剧情之外，血已经不再流。
    她捏了捏它圆圆的小肉垫，陆桓挣扎了一瞬，但还是放弃了任由她捏，林团惊奇开口：“这个个，幻境，还，还挺真实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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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无视了这么久的08气呼呼：“凭什么我不能出现啊，这不就是对系统的歧视吗，没有系统权，不公平！”
    听到这话的林团也气：“凭，凭什么，我，我只只能在剧，剧情里，不，不结巴啊。”
    结巴有没有人权啊。
    一人一球生完气，认命地坐了下来，林团戳了戳旁边陆桓猫猫头，又拿出荧光剑看了看，果然是一把木剑的样子。
    她认命道：“再下下下一次，次，剧情，就该该是我，我带，陆桓，去，去宁宁西村了，对，对吧？”
    08点点头，回答：“对。”
    林团皱起眉，哀叹了一声，她真的不太擅长演戏。而且，为什么要她这时候才知道陆桓耳朵不能摸啊，她该怎么面对出幻境以后的陆桓啊。
    人生好难。】
    第31章 一梦
    这件事的根源还要从第二个幻境开始说起。
    第一个幻境简简单单, 阵眼是水井，林团也算是误打误撞，识破了幻境引诱解开幻境, 第二个时，她在幻境内待了许多天，随着时间的推移, 逐渐将游戏进度拉满，在识破死局后, 由她身边跟着的白猫破除阵法，紧接着，是他们进入的第三个幻境。
    林团确实是摔下去了, 摔下去的同时，她撞到石块，腰差点断掉，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她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幻境，昏昏沉沉，直到第二次醒来之前, 她终于和08搞清楚了两件事——
    第一, 这个幻境是属于陆桓的。
    原来之前她所以为的全队分离只剩她一个, 其实不是，怪就怪陆桓是妖这件事, 书里没写，08也是猜测，她们俩凑到一起拼了半天, 才勉强将整件事还原, 感谢秘境, 让林团身临其中, 终于记忆恢复，她也终于搞懂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原女主，为什么会是书中男主的白月光，这就牵扯到第二点了。
    第二，原来她和陆桓，早就见过。
    这是个十分难以形容的故事，在没有08之前的那段日子，她那时候刚来到这个世界，灵魂和□□始终难以融合，被拐走后，又因为受伤而后被抛弃，当时还是个地位尊贵但有点难接触的少年捡到她，将她养了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言情剧标准开局，却被林团猝不及防的失忆搞到稀碎，其实也可以说，之前的林团缺少一个契机，正是因为幻境的出现，才能在此刻真正让时空闭环，之前她想破头也无法拼凑起的剧情，其实很简单。
    幼时林团被抓，先认识了陆桓，当时的妖族常年内战不休，林团被养起来后陪着他度过了一段时光，直到内战爆发，妖族内部大洗牌，陆桓的母亲带着他出逃，也带上了林团，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去了宁西村，再后来，林团记忆全失回到了天元宗，她所以为的开始，其实已经将剧情走完了一圈。
    根据数据推算出，这本书不出意外的话，后续应该就是林团一直身体不太硬朗，在天元宗覆灭不久之后就死翘翘了，陆桓带着那点儿时情谊，没杀和她有几分相似的林柔，灭门之仇，正道与反派的间隔，恩恩怨怨，是放到虐恋情深文学里起码要写三百章的剧情。
    已经发生的两个场景，初次相见，雪中出逃，还有最后面发生的宁西村之旅，归根到底，其实是陆桓心中印象最深刻的三处。
    所以08无法出现，因为曾经的林团确实也没有08跟着，所以她说话不结巴，因为在回到天元宗之前，她也确确实实不结巴。
    幻境强制她要配合着演出，连台词都不能差一句，林团被迫回忆起自己曾经的上头瞬间，终于懂为什么会对陆桓另眼相待，总是感觉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好家伙，原来白月光竟是她自己。
    摸了陆桓耳朵的，是她，叫陆桓哥哥会写简体字的，也是她，陆桓水镜上映现的人，还是她，甚至陆桓入门时表演的那套剑法，他之所以选择剑道，都是因为林团。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这样相遇相识。
    所以林团查不出陆桓的好感度，因为自打陆桓认出她以后，好感度早就破六十了，亏得她还以为是系统计算好感度那个功能失效了。
    她以为陆桓勉强算个天降，原来人家是竹马。
    虽然幻境所满意的表演方式和林团本身实际情况有所出入，但是确实幻境这个版本作为一个简短的故事来讲，更合理，更流畅。
    07：“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叫陆桓是哥哥啊？”
    林团想了想，叫陆桓哥哥是因为她那时候很小，记忆比较混乱，听到别人这样喊她也喊，后来陆桓默认了，就这样认下来了。
    在先前幻境的剧情里她睡觉卡过去的部分，在现实记忆里其实是很模糊的漫长时光，林团就算回忆起，也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她还能记得的，是陆桓受伤，大雪天他们出逃的时候，或许那个时候的林团，对于陆桓来说就像是藏起来的糖果，他很想要，却又害怕林团表现出不喜欢。
    雪天之中两人互相依偎，他受伤控制不住化为原型的时候，尚且是幼崽的形态就已经吓了林团一跳，后来是林团哄他，说愿意和他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害怕他，才将他骗了出来。
    07听得有些难过，接着问：“那然后呢，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怎么就回天元宗了呢。”
    林团犹豫了一下。
    在宁西村安家之后，林团开始高烧不退，一直咳嗽着卧病在床，差一点就真的去见阎王，她的剑是个象征，于是陆桓背着她一步一步爬上了登仙路，将她放在了门外，等待弟子发现，将她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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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桓那个时候也还是个孩子，那时候他就大概知道，若是他不能再回到天元宗成为修士，他们将永无相见之日。
    只是童话故事的背后永远这么残酷，书里的陆桓也上了山，但是没了林团，他遇到的是同门的冷漠，刘耀刘宗显的刁难，他会在门派大典上被骂，会在食堂前与刘耀打起来，会因为被罚无法吃饭，被同门排挤只能住在破旧的竹屋。
    因为和刘耀的打斗导致刘耀记恨在心，策划了剑冢峰上发生的事，他被剑冢峰戾气所伤，当天控制不住化为原型，妖气飘散，刘宗显怀疑是他。
    从此他们变本加厉，最后在秘境之行后将其扣上与妖魔勾结的罪名，将他修为废除，剑也无法再用，将他赶下了山。
    所以或许应该说，林团做了很多事，她以为的尴尬相处，反倒是正好将剧情打破，她给陆桓送的地瓜，在开窍那天的维护，在剑冢峰的那一剑，彻底将陆桓从原来的剧情泥潭中拖了出来。
    他未来的线，将彻底由他自己做主了。
    周围时空静止，林团和07面对面，她将一切说完，只觉得口干舌燥，但在这样虚无的空间中，谈感受又显得十分不真实。
    但是可以确定的事情还是有的。
    07已经开始哭了：“呜呜呜，我这就告诉总部，一定会有更多好心宿主将烂尾文变成小甜剧的，感谢宿主为这个世界做出的贡献。”
    林团有点着急，她看了看手上并不存在的手表，询问道：“那，那我能，能回回回去了吗？”
    07在手上的本子上画了一个叉，吸了吸鼻涕，无情说道：
    “感谢您在这本书中做出的贡献，但是很遗憾，您的任务并没有完成，这边是不能给您送回到最初的世界的。”
    林团看着面前和08长相几乎一样，但却在脑门刻着一个“7”的球球，她叹了一口气：“没，没关系，反正，我我已已经习惯了，我就就就这样，就算了。”
    笑一下就蒜了，反正她也确实完不成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林团已经不抱希望了。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07却笑了起来：“不过因为宿主完成任务确实非常用心，我们为宿主准备了另外一份礼物，等您回到世界后，就可以看啦。”
    她还没来及问问08去哪儿了，就被传回了幻境之中，突然一来一回，她时间观念都有些不太清楚了，看着剧情还停滞在她带陆桓去了宁西村的那一刻，周围一片黑暗，她默默叹了一口气。
    陆桓的小猫形态躺在她身边，正沉浸在幻境中无法抽出，幻境用的就是陆桓的记忆，要么找到阵眼，要么就完成剧情，不然强行破阵，陆桓一定会出事。
    之前的初次相见和雪天出逃她都已经找过，没有，那么说明阵眼一定在宁西村，她甚至隐约有个猜测，只是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
    但这幻境一定有问题，至少不是一个简单的幻境。
    “08，我我我们，该，该走剧情了。”
    她喊了两声，却没有看见08出现，等了很久，熟悉的胖球球依然没有再出现，她摇摇头，将脑子里不太好的预感甩了出去，躺在了地上：
    或许08只是去升级了，她任务虽然失败了，但是剧情这不是还没走完吗，怎么可能人还在系统却跑了啊哈哈哈，一定只是升级去了。
    之前不是也有这样的情况吗，很正常啦。
    这样想着，林团闭上了眼。
    清晨的宁西村十分忙碌，在村口那略显拥挤的小道上，来回穿行的人不休，大多数是为了出去买些东西赶时间的，，偶尔驻足停下来说几句话，村落层层叠叠的屋落，呈现祥和又安宁的假象，炊烟袅袅升起，这是一个很有年头的村子。
    村口，王大娘抱着一个蓝色花布包着的篮子，她的篮子看起来很有些年头，边角已经磨破的不成样子，但是仍然被宝贝地抱在怀里。
    她粗声粗气的和前面的人打起招呼：
    “诶，刘婶，出去啊，这么早呢，哎呀这个点你是要去干啥啊，哦哦哦鸡蛋啊，最近的那些个灵鸡蛋都可贵了，我刚刚抢了半天才抢到的。”
    被称呼刘婶的女人视线在王大娘怀里的篮子上转了一圈，看着蓝花布被顶起，鼓鼓囊囊的样子，心中升起几分懊恼。
    “哎呀，我这几天老睡不好，头疼的厉害，本来想着早点起，结果呀，就今个的起来晚了，瞧瞧被我耽误的哟，万一买不上……”
    一听这话，王大娘赶紧伸手捂紧了蓝色花布，那底下盖住的是她挑选的满满一筐灵鸡蛋，她看着刘婶的眼神，面上虽然还带着笑，心里却已经抱怨起来，怪自己话太多，差点要叫刘婶占去便宜
    王大娘笑着退了一步，朝身后摆摆手，装模作样安抚：“那刘婶可要快点去，那边人实在是太多，不过呀，实在不行的话，我这也给你出个招——”
    她话音拉长：“村后头那对新来的母子，那个小子好像偷偷养了几只鸡，我之前看，他像是会点法术的，要是买不到，可以去找他买几个。”
    又回来了的林团站在村口，听着她们的对话，咳了两声，还是忍不住：“那么，为什么你们不自己买几只鸡下蛋吃啊。”
    第32章 终局
    这一次, 她不是村口的背后灵，不再被无视。
    王大娘和刘婶惊讶，齐齐转过身看向她, 林团掩着唇咳了两声，她面若白纸，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下, 王大娘讪讪笑了笑，暗暗朝刘婶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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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是觉得晦气, 两个人尴尬地向林团打了招呼，又随便说了几句后便找借口齐齐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 时不时回头看看林团。
    她们还没忘记话题的中心，远远的，还能隐约听到只字片语的关于灵鸡蛋的话。
    林团又咳了几声，她感觉风都不算冷了，后脑勺隐隐疼着，不过还在她的忍耐范围内, 林团开口吐槽：
    “这幻境真的是很没新意了, 是吧, 08。”但是开口，没有往常的答复, 也没有熟悉的球球飞出来揪她头发，连一句“系统接受数据中”也没有。
    没关系没关系，大概是因为在幻境里, 按照时间线08这时候应该是不在的, 可以理解。
    林团这样想着, 她心头隐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但仍安慰自己，但在这次幻境剧情开始之前，她和07的那场见面会谈，其实就已经有些暗示不对。
    07自称是另外一个部门的系统，由于林团的任务进度问题，前来查看，两人交流了一会，由此，也基本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任务恐怕是没法再做了，如果说还是一开始林团没想起来的时候，她大概还能继续忍耐着为了离开而做任务。
    但是如今知道实情，陆桓会到天元宗，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自己，如果她还要坚持做坏人，几乎就是在将他往之前的剧情上面推，这个林团确实做不下去了，当世界愈发真实，她无法再将其只看做是游戏，于是和07默认了任务失败这件事，反正生活在一个新的世界，能修仙还有人陪，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吧。
    况且，陆桓看起来也不喜欢天元宗，等出了幻境，她就告诉他，她都记起来了，以后没关系了，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当散修，陆桓要是愿意，可以变成猫猫，不高兴的话，当人也不错。
    反正他都做的很好。
    至于荧光，都认主了肯定是愿意跟着她的，就算不愿意，它未来要是看上新主人，那也可以啊，林团并不介意。
    还有08，它一直很想吃东西，要是以后长久生活下来，修仙界奇奇怪怪，没准也会有08可以尝到的食物呢，如果未来当散修可以到处玩，它一定也会高兴的。
    至于天元宗，她大概是想明白这破宗门最后怎么倒闭的了，内部本身就有很大问题。
    她这样想着，在回去的路上，遇见卖早点的，顺手就买了几块糖饼，准备带回去吃。她等了许久，那个烤饼的摊主一直笑眯眯的，最后将热乎乎的饼包着纸递给她，朝后面努努嘴，小声说：
    “我早就瞧见啦，娘子好福气啊，你家兄弟担心你，在旁边等你很久了。”
    什么兄弟？
    林团不明所以，接过糖饼回头一看，少年版陆桓确实站在不远处的街口，正静静看着她，和之前的幻境里的正太不一样，现在的陆桓和之后天元宗相遇的大号版本其实才最像，经历了变故之后，他变得沉默寡言，林团去哪儿，他都恨不得跟着，似乎很怕见不到她。
    林团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心下忽然一沉。即使现在只是幻境，她却好似透过这个陆桓看到了过去，那时候她其实发烧得很厉害，根本没幻境里这样还有心情出门，那时候的陆桓一个人便要撑起全部，还要考虑照顾她。
    她慢慢走到陆桓身边，忍住了没有咳嗽，将手里的糖饼递给他，看着陆桓的脸色，努力装着欢快说：“今天的糖饼很甜，你尝尝吧。”
    陆桓虽然还是少年，但比她已经高出许多，他蹙起眉头，俯下身来看她，掌心贴上她的额头：“你看起来很不好，我带你去找大夫。”
    这一段剧情不算在强制剧情内，林团不需要实话实说，于是她摇摇头，主动拉起陆桓的手：“没关系，我们回家去吧。”
    多陪陪他吧，哪怕这里只是幻境。林团已经知道结局，已经发生过的事她无法改变，但无论如何，都还是希望那一刻来得再晚一点。
    为了迁就她，陆桓走得很慢，一路上十分安静，阳光透过层叠屋落洒在间隙，落在地面上，看上去很温暖，却化不开陆桓眉宇间的阴沉，林团偷偷看他，仿佛能看到很久之后那个陆恒，她其实很想问这些年他是怎样度过来的，又想起书中他的情况，一时间又无法再开口。
    她知道要找阵眼才能破阵，既想快点出去找陆桓道歉，又犹豫是否应该再拖延一点，这次的幻境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为什么搞了这么大的动作，比之前看上去要复杂太多，甚至太真实，叫她总是心生不忍，忍不住生出要留在这里的念头。
    “宿主，你不可以这么想啊！”
    这个念头一升起，她浑身汗毛竖起，08的声音响起，提醒她绝对不能这样想，如果在幻境里待久了，找不到阵眼，陆桓也醒不来，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但这声音只有一瞬，就立即消失了，林团尝试呼喊08，没有反应，她又惊又怕，感觉自己的思绪被幻境带着走了，这样坐以待毙不行，必须要找到阵眼才行。
    所有幻境都不是死阵，找到阵眼，就可以破坏这个幻境，到时候幻境破了，他们也会出去。
    两人终于走到村尾，林团已经走不动，头疼得厉害。和之前林团在前面幻境里看到的一样，还是那个破旧的屋子，甚至她现在也终于知道，之前幻境里总是听到的咳嗽声，其实是她自己的声音。大概母亲是陆桓不太想提及的故事，他的回忆也一直在规避，毕竟不是真的，所以倒也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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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境是依照人的记忆复原的，也就是说，陆桓心里什么地方记得最清楚，那什么就会在幻境中越真实，不重要的场景，例如村外边，甚至连背景都没有，只是虚化后的剪影，大多只能从村民口中听说。
    像王大娘之类十分清楚的，大多是与陆桓有过来往的，他卖给过村里许多人鸡蛋，也在早点摊给小时候的林团买过吃的，所以这些人的人物形象都十分清楚。
    其他的村民，大多是模糊的脸，不过也不常出现，林团也看习惯了。
    陆桓将她扶回屋子，给她盖上被：“你这几日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
    林团想应声，但剧情似乎已经开始，她不能再随意说话，只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睡去，恍惚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在自己额头上，有人声在说话，但她眼前一片黑暗，努力想要摆脱却无法睁眼。
    “你之前教我的剑法，我已经学会了。”
    “鸡蛋有很多人想买，你的想法很好，是我做的太差。”
    “如果你能醒来……”
    她听到一声叹息。
    再醒来时，又过去了几天，林团躺在床上已经无法动弹。
    她止不住咳嗽，脸也十分热，额头上压着块浸过水的布，但现在吸了热已经变得不能带来凉意，头更是昏昏沉沉。
    意识清醒但身体却好似完全不受控制，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如果再不找到，她就真的要走完这遍剧情了。
    “咳……咳咳咳。”她坐起身，咳了几声，忍不住思考：阵眼会是什么呢，按照前几次的规律来说，肯定是有提示的。
    她忽然听见屋外有敲门声，刘婶已经找上了门，隔着窗子可以看到她提着篮子正站在栅栏外面，脸上带着点假意的笑，声音放大：“小郎君可在家？”
    为什么两次的幻境是一样的。
    她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都是一样的，那是不是说明，这个幻境的阵眼，应该和上一次的也是一样的？
    就像是终于想通，多日来的压抑感觉瞬间烟消云散，但随之而来的是幻境施加的压力，似乎幻境也感知到了危险，开始试图阻止林团。
    林团身旁的荧光亮起来，她忍着头疼爬下了床，但明明外面的剧情还在继续，已经发展到刘婶在和陆桓讲价，但她的屋门却无法打开，幻境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险恶的真面目，屋子内四面墙壁快速收缩，门窗都开着缝隙却无法真切打开，幻境的力量叫林团使不出力气，头也越来越疼——
    但还好，她并不真的是没有能力的病人，是个真真实实通过考验的修士。
    “08，我要用十分钟！”无端的，08已经消失许久，但林团就是相信它是在的，她生出无限勇气，抬手，荧光应声而出，原本从幻境开始就一直暗淡的剑身此刻光芒大作，系在剑柄处的铃铛轻轻一荡，波纹在空中一圈圈荡开。
    林团拿起剑，横一剑，光芒瞬间笼罩整片屋子，冲荡，爆炸，整间屋子被撕碎，化为一层薄片，原本就是记忆中的假象，此刻居然也真的脆弱的像是一张纸，之前她看不穿，这纸就凭空困住了她。
    周围的时空在这一刻彻底停止，天空变幻为死寂的黑暗，似乎是搭建好的场景在支离破碎的边缘一样，王大娘从远处走来，手里拎着她宝贵的篮子，蓝色花布搭在上面，一如之前看到的。
    只是她现在脸上表情呆滞，眼睛看着林团，眨也不眨：“待在这里不好吗？”
    林团吸了口气。
    “这只是幻境，就算我想补偿他，也不该将我们两个人的命搭在这里。”当她来到第三个幻境的宁西村时，就应该发现这里的不对，宁西村给的自由时间太多了，前两个场景就像是要打动她，用陆桓最可怜的一面诱惑她，宁西村的自由，又似乎在告诉她：你可以永远留下来，在这个幻境里陪着他，弥补他。
    这样不好吗？当然不好。
    林团信念变得坚定，高举起剑，面前的人在光下变得扭曲，破碎，逐渐化为一团黑影消失。
    紧接着是刘婶，她拿着买鸡蛋的钱靠近林团，但脸上依然没有表情，目光是空洞的，她看着林团，嘴里说：“待在这里不好吗？”
    她将大把大把的，甚至是远超过之前林团所看到的的所有金钱的数字，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多，幻境将这份诱惑摆出来送给林团，如果她留在幻境，她可以得到很多很多钱，如果她愿意，可以在这里当个首富。
    林团摇摇头，再度举起剑，黑影+1，金钱-很多很多。
    紧接着来了许多人，大概幻境能在陆桓记忆中调动的人都来了，但他们就像是提线木偶，幻境在借着他们的嘴给林团好处，金钱权利地位，但凡是有的都出现了，但林团只觉得厌烦。
    这些她都不想要，一剑一剑，最终都化为了黑影，消散在空气中，彻底失去意义。
    但最后一个显然和前面都不太一样，是那个陆桓。
    他和前面所有人的呆板无神都不相像，他就真的像是他自己，陆桓的样子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看向林团时，目光十分可怜，就像是无家可归，等待林团的退让，他皱着眉低声问：
    “待在这里不好吗？”
    林团怔怔，她叹了口气，认认真真道歉：“对不起，但你不是他。”
    她喜欢的那个陆桓不是这样的，他需要林团，但也有自己的坚持，他不是这样只会一昧寻求躲避，寻求安慰的人。记忆中他失去了林团后，他一直在等，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再爬登仙路，跨过求心问道去寻她，他从来都不会是这样的人，以后也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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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境只能根据心理和记忆揣测，却永远不是真的人。
    林团举起了剑，最后一剑，她劈向了鸡崽的窝，那个窝歪歪扭扭，画面却最是清晰，那是曾经的林团和陆桓一同商量出来的，上一次的幻境是陆桓打破，这一次，也该是她救出他了。
    幻境彻底崩塌，破碎，这一次的动静比之前的都要大，似乎引起了什么东西爆炸，连环的声响震耳欲聋，林团被这动荡震的几乎站不住，她摇摇晃晃，还没完全从这么多天的幻境之旅中走出，身后忽地有双手扶了她一把，带着她站稳。
    阳光刺目，却带着无比真实的暖意，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林团提着剑，明明只是几天，却像是在幻境中待了一辈子，她看着面前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的场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各派的弟子，或躺或站着，还有好些弟子一脸茫然互相看着，几个门派的长老，甚至连林玄也都出动了，气急败坏地在地上翻着找人。
    幻境，或许该叫青玉秘境，破了。
    “谢，谢谢。”林团站稳，感觉头还有点晕，这么多天在幻境里待着，都差点叫她无法分辨现在是不是真实，她喘了口气，看向身后扶她的人。
    陆桓收回手退开了一步，声音冷冷清清：“不必。”他也恢复了样子，不是小猫，不是孩童，不是少年，是陆桓。
    是已经经历了一切，上了天元宗的陆桓。
    林团看见是他，眼眶一酸，眼泪憋不住上涌，她拉住陆桓的袖子，低下头哭：“对，对不起。”
    是她来得这样迟，是她辜负别人的真情实感到头来还忘得一干二净，是她装坏人骂他，是她没有及时认出他，陆桓已经等了她这么久，她却还在那个雨夜和他说不想看见他。
    头顶忽然被人轻抚了下，她没有抬头，听到陆桓的声音：“那你现在可记起了？”
    林团哭的更大声了，她比陆桓矮许多，就着他的袖口擦起眼泪，猛地点点头，边哭边说：“我以，以后都，都再，再也不会忘忘了！”
    她哭嚎了好多声后偷偷擦了擦鼻涕，抬起头看见陆桓慌张地别开眼，耳朵十分红。
    好像是没发现的：）
    林暮池将天元宗的弟子们聚集到一处，大概说了下事情经过，大概翻译一下，意思就是反派那帮人的小动作让他们一时没有防备中招了，但是现在很高兴，不知道是谁打碎了牌牌把消息传回去了，宗门知道了，而且联合其他门派赶来后幻境已经破了，他们顺手拿下了反派。
    真是很不错啊。
    林团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碎了的玉牌陷入了沉默，好像是摔到第三次幻境的时候碎的，但那时候太乱了，她根本没注意看。
    后来余升等其他人也找到了，他们没事，也只是被拖进了幻境里，有的人是陷入了父母责骂，有的是家庭矛盾，有的是学业上无穷无尽的困境，反正最终都浑浑噩噩随着秘境破碎出来了。
    林团运气太好，她的幻境正好是最后两个一样的，要是没有陆桓将第一个打破，她也不可能破除第二个，这样轻易就出来了。
    林团拉紧陆桓的袖子，余光瞥见林玄黑着脸往她这边走，赶紧问：“以后你想当个散修吗？”她问的没头没脑，眼睛却是亮晶晶的，陆桓愣了愣，而后慢慢点了点头。
    林玄看到她后第一时间是想责备，他怪林团的不联络，怪林团不告而别，怪林团没有回信，林团没有反驳，她安静听他说完，她取下了门派弟子的标识，朝他行了一礼后，便将退出天元宗的事说了一遍。
    陆桓亦然，他也取下了弟子标识，并且在众人面前变回了原型，林团也第一次知道，好家伙原来陆桓原型根本不是猫，是豹。
    猫猫形态是骗她的！
    她退时很是坚决，林暮池余升等相熟人皆十分不解，但这一次，她真的给了自己自由，也给了“林团”自由。
    事情彻底告一段落，她成为一个散修，很多宗门都知道林团事迹，邀请她入门，全部被林团拒绝了。
    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是主角要在一起了，童话故事的最后一句必然是他们将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只是这个幸福到底是什么样的，其实谁也说不清楚。
    但是好在，她大概会活很久，注定要与身边之人共度余生，他们会一起看遍这个世界，永远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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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街头，一切都是热热闹闹的，两人隐身在逛街，街角的说书人正讲到关键处，情绪激昂：“后来，大战落幕，这样两位破解了秘境的英雄，却在这时候厌倦了仙门规矩，他们毅然决然要退出仙宗——”
    大概是她在发呆的表情太明显，陆桓捏了下她的手，问道：“你在想什么？”
    林团还未来得及回答，迎面而来忽然蹦跶上一个球体，猛地跳上她头顶，一边揪她头发一边哭：“团团，我可找到你了！”
    陆桓眉心蹙起，反手法咒将球打下来，被林团赶紧拉住：“别打别打，我，我我的球！”他想起之前看到的林团和空气对话的场景，松开了手。
    说书人还在继续：“二位都是天资极高，却与世俗有缘之人，或许这样，对他们对说才是最好的结局，后来啊，他们结伴同行，游遍大好山河……”
    08终于能被所有人看到，它能吃能喝，还会飞，但代价是永远也不能回系统总部了，但它会和林团永远在一起，林团去哪儿，它就去哪儿。这话，它不会告诉林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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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团抱起08，亲昵蹭了蹭：“08，我，我好好想你。”
    久违的系统声终于响起——
    【宿主04385475448，任务失败，
    目标人物：陆桓，好感度已达六十不再进行计算，
    获得安慰奖励：08一个，
    感谢您的支持与配合，期待与您的下次会面】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第33章 搬砖
    【“哗啦——”窗外是倾盆大雨, 水滴敲打在玻璃窗上，顺着窗框滑落下去，叮叮当当, 引起一阵喧闹，绵长而不绝。透过细密的雨幕，窗户内的房间依稀可见, 亮着灯，布置的十分温馨, 但此刻，房间的主人却有些异样。
    床上厚实的被子原本捂的严严实实，但因为太热而被踹到了一边, 皱皱巴巴堆叠着，床上的少女脸烧的通红，额上满是细汗，看起来很是痛苦，此刻不自觉呓语着，她皮肤白皙, 有着海藻一样的长发, 发尾有些地方被打湿, 捎带着点卷，睫毛纤长, 像是蝶翼，随着她不安地翻身而微微颤动。
    许幼薇正在做噩梦。
    梦中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雨天，雷声轰鸣, 白光闪过, 明明应该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刻, 一楼大门敞开, 冷风呼啸着席卷，她的父母带回来一个震惊了所有人的消息——
    他们带回来了一个和她长相天差地别的少女。
    她眉眼处和许父有几分相似，是凌厉的冷，她走进来，手里抖落一张亲子鉴定报告书，缓缓开口，声音清冷，看向许幼薇的眼神也带着刺：
    “初次见面，我是谈瑶，是许家真正的女儿。”
    话音落地，比雷声更叫人心惊，这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去看许幼薇，如果她才是许家真正的女儿，那么许幼薇又是谁呢？
    许幼薇也惊呆了，她不知所措地后退了一步，抬头对上抚养自己二十几年父母愧疚的目光，这一瞬间，她的噩梦成真，许幼薇说不出话，她什么都懂了，微微低下头去，没忍住掉了滴眼泪：
    “原来是这样，我，我知道了。”
    冰冷的灯光照在所在人的脸上，像是未知的衡量，他们各怀心事，一语不发。冷光映在豪华的家具上，像是无声的讥讽，桌子起码好几万，椅子起码好几万，灯估计是最贵的，这样一个富有的家庭，终究支离破碎……】
    许幼薇听到这里，眉头拧起来，她将脸上贴着的退烧贴揭了下来，揭到一半又想起来这个价值一块钱，赶紧贴了回去，呆里呆气地追问道：
    “为什么后面这么潦草啊。”
    一个圆圆的小球飞在空中，球身刻着一个“8”，它理直气壮地翻了翻手里的小册子，回答道：“这就是原书中的句子呀，再说你不是也清醒了，我再说下去不就是剧透了嘛。”
    许幼薇哦了一声，又躺了下去，不平的床板硌得她后背生疼，许幼薇默默挪了挪身子，把被子往身下卷着压了压，感觉舒服了一点，就接着躺。
    说起来有点好笑，她以前真的完全不知道一个柔软的弹簧床垫价格至少也要好几千块，依照她现在这个穷鬼样子，能睡在木板床而不在地上铺报纸睡，已经是08大恩大德放她一马了。
    08，是她的系统，这件事情听起来有点玄幻，其实许幼薇也没怎么搞懂，总之，这件事还要从08的出现讲起。
    就在她刚想回忆的时候，08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大喇叭，吹起哨子，看上去十分激昂：“好了宿主，醒一醒，站起来，大声告诉我，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许幼薇捂紧脸上的退烧贴，摊平，翻了个身敷衍道：“赚一百块。”
    其实它刚刚那个故事讲对了一半，许幼薇确实就是那个在雨夜中发现，自己不是许父许母亲生女儿的，后被真千金赶出门的假千金真小丑。
    这是书中原本的剧情，现实略微有些偏差，但也算是相差不大。
    她叫许幼薇，在许家生活了十九年，家里很有钱，父母和哥哥也都十分疼爱她，乍一看属于开挂剧本的人生，如果非要为这个人生增添一点缺憾，那就是——
    许幼薇太咸鱼了。
    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虽然家里很有钱，但病好治，这种虚弱应该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没办法通过短期的吃药治疗，只能后天注意休息慢慢就会好起来，或许是因为这个，她从小到大总是断断续续生一些小病，无伤大雅，但是总归是限制了许幼薇很多活动。
    许是这样的人生本身就没什么挑战性，许家很有钱，培养上也没想过要她走什么女强剧本，她从小到大都过的很顺利，也过于平凡，她不太喜欢奢侈品，也讨厌运动和社交，相反会更加多的去看看电视剧电影或者安安静静睡个觉，简称养生。
    因此，如果硬要说许幼薇是有什么技能或者厉害的点，那大概也只能是很会撒娇和很能苟，作为一条咸鱼，心态很好。
    就在她也以为自己要这样过一辈子废物的人生，并且在晚年写一本《咸鱼的修养》的时候，意外果然喜从天降。
    十九岁的生日宴会上，她为了躲一只狗，不小心掉下水，当天开始发高烧，迷迷糊糊时做了一个梦，梦里说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而她并不是许父许母的亲生女儿，是一个会早早退场的女主角，就在她惊醒，还在怀疑梦境与现实的时候，当天晚上，出差了一个月的许父许母就牵着许谈瑶回到了家。
    --

 第63页

    那天夜里的雨真的好大，简直像是要将目前这个许幼薇占尽了便宜的故事逆转。
    到这里，其实都和08讲述的那段差不多，和描述不一样的是，她其实并不是被赶出去的，而是自己走的，并且，还是完全自愿的。
    因为就在那一晚，08系统加载成功，雷声轰隆中，许幼薇听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许谈瑶身上的，一道十分机械的声音正在恭喜她：
    “恭喜宿主回到许家，完成冷血复仇计划的第一步，奖励无色无味毒药一瓶，下一步，就是要下毒，悄无声息的杀掉鸠占鹊巢的女主角了。”
    另外一道声音，来自她的头顶。
    “任务传输百分之百，接收成功，
    任务目标确认为《豪门重生千金女配》烂尾文女主许幼薇，
    本次目标特殊，不计算好感度，
    任务内容：
    打破温室生活，坚持赚钱，连续十天每天都赚到一百元（0/10）
    遵守穿书法则，享受快乐人生，感谢您的支持与配合。”
    一个圆圆的小球腾地升起，在空中打起转，它在雷电交加，瓢泼雨声中大声喊道：“宿主你好，我是你的08系统，我们本次的任务是，不做废柴，连续十天每天都赚一百块！”
    不知道该先吐槽这个世界居然是小说，还是先吐槽两个系统的声音她都听得到，反正这个故事大概就是这样。
    亲子鉴定做了，许父许母也说了实话，其实是因为年轻的时候许父做生意做的有些过分，后来怀孕时遭到仇家报复，慌乱中生产，孩子却不见了，最后因缘捡到同样是刚刚出生却十分虚弱的许幼薇。
    因为另一个一直没找到，还以为是死了，就将许幼薇当成自己孩子养大了，槽点很多，但不太适合许幼薇说。
    他们的想法当然是两个孩子都想养着，只是现在有个很大的问题，除了许幼薇，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许谈瑶是重生的。
    她年幼时被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收养，后来长大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和许父许母相认后，噩梦也随之而来，许幼薇简直就像是最完美的噩梦，上一辈子的她唯唯诺诺，十分自卑，看到有着海藻长发，洁白皮肤，无辜的杏眼，红润的嘴唇，有些娇弱却好看的像是花一样的许幼薇，她很羡慕，于是也拼命打扮着朝许幼薇靠拢。
    许幼薇有的，她也要是一样的。
    这种想法渐渐疯魔起来，她甚至将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许幼瑶，但是越是模仿，就越不像，她急于得到认可，所以不管不顾，一旦许父许母有表现出不太认同的样子，她就会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哭嚎。
    她拼命参加社交活动，急于认识所有许家社交圈的人，她告诉所有人，自己才是许家的千金，而且是唯一一个。
    和她形成对比的，是许幼薇从始至终的淡然，她似乎毫不受影响，她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总是十分安静，声音轻轻，会喊她“姐姐”，也会陪她一起看电视剧，会在许父许母担忧地围着自己看她哭闹的时候站在一旁，直至停止后悄悄离去。
    大概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最后许幼薇搬出了这个家，逐渐消失。
    许谈瑶赢了。
    再得到她的消息时，许幼薇已经要结婚了，那时的许谈瑶，不，许幼瑶，已经在许家待了好些年，她逐渐取代了许幼薇的位置，重新将全部的爱抓在了手里，她学着许幼薇的说话做事风格，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她做了许多错事，在许幼薇搬出去后，为了留住许父许母，她开始加倍折腾自己，吃药，蹦迪，和不太好的人打交道，所有的坏事她做了个遍，甚至到了需要许父许母去警察局找她的程度。
    许家一度为她的挥霍无度买了许多单，许父许母也沧桑了许多，家业交给了长子，许家大哥处理，这个大哥对她没有那么容忍，他明确说以后不会再这样替她处理后事，许幼瑶终于有点害怕，与此同时，许幼薇的影子逐渐消失在生活中，没了对照，许幼瑶也逐渐稳定下来。
    她认识了许多人，天天出去一起逛街，刷卡，似乎要将之前的所有都补回来，在许父的默许下，她结婚了，对方家境与她相当，人又很上进，婚姻也十分稳定。
    一切似乎都已经朝好的方向发展，但真正再见到许幼薇本人时，她还是崩溃了。
    在她的想象里，许幼薇没有钱，也没什么技能，要么就痛苦的死在外面，要么就草草嫁给一个男人，平庸还无趣的那种废物，这样最好，高高在上的公主也要被拉进土里，这是她欠她的，就应该这样还。
    但许幼薇嫁给了她永远也不可能企及的人。
    京都的太子爷，从来不露面的掌权人，行事狠辣毫不留情，她听很多人说过，却没有想过他竟然是个十分年轻还好看的男人，许家，和她丈夫这种只有些钱的在他眼里，大概什么也不算。
    许幼瑶看着身穿婚纱的许幼薇懒散地坐着，她身上的婚纱是私人定制的，光是手工费就已经足够买下几个公司，是她看过，但也只敢看看的程度。许幼薇眨了眨眼，看起来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她身后那个男人低声说了什么在哄她，他拉着她的一只手，俯身将许幼薇脸侧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两个人亲昵的样子简直扎眼得慌。
    几年不见，许幼薇还是那样，眼神干净，像是童话书上的脆弱又精致的公主，什么也不做也能获得幸福，可是她呢，许幼瑶看着在这场婚礼上，她精挑细选的丈夫在忙着和各路平常见不到的大人物打招呼拉关系，而这些大人物全都是为了许幼薇的婚礼而出现，甚至这些关系都是要巴结那个男人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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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沾了她的光，像一个努力的小丑。
    许幼瑶简直无法呼吸，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化为了泡影，她无法想象许幼薇会过得好，一想到她过的好，她心头压制不住的怒火就往上翻涌，许幼薇占了她那么多年的人生，她就应该下地狱，后半辈子痛苦的赎罪，凭什么会过的很好。
    这太不公平了。
    这种愤怒在她见到这么多年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的大哥，笑着和许幼薇的新婚丈夫打招呼，对方也点头应了时，达到了极点。
    她不管不顾地推开面前所有人，还没来得及爬到最高阶上，已被拦住，但她不甘心，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指着许幼薇大声说：
    “她根本不是许家的女儿，她是个野种，凭什么！”
    一时间，所有欢闹声停滞，场下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许幼薇和她身边的男人身上，许幼瑶撕心裂肺的尖叫，似乎铁了心要将眼前的童话打破。
    走到近处，她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他很高，面色有些苍白，唇瓣削薄，有种说不出的冷然，纤长而浓密的睫毛，漆黑的眼瞳之上是狭长的眉梢，被金丝边框的眼镜挡住，轮廓锋利，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精致，中和了身上的阴郁冷沉的气息。
    是个十分好看的男人，甚至站在一起时，比许幼薇还要好看，这样的男人，怎么会看上许幼薇，她有的，自己不是也有吗，甚至还远超她。
    “我才是许家唯一的女儿，许幼瑶！”她带着点自己也难以形容的期翼，隔着阻拦望着那个尊贵的男人。
    眼看着男人往前走了两步，他松开捏着许幼薇的手，似乎漫不经心地摘下了眼镜，厌恶地扫了一眼许幼瑶，薄唇一开一合，声音不高不低，却叫所有人竖起耳朵倾听：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这样好的日子，怎么也叫这些东西混了进来，将她还有一起来的，都送出去。”最后一句，是对着身后人说的，说完，他擦了擦手，回身去看许幼薇，低下头去和她说话，像是擦干净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台下围观的都是人精，立即恢复了热热闹闹祝福的氛围。
    还在人群中笑着陪酒的许幼瑶丈夫看到这一幕，脸上笑容僵住，摔碎了酒杯，被赶到的那些应着景穿了白衣却一身煞气的人给抓着胳膊“送”了出去，他俩，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她失魂落魄，在外面待了许多天，好不容易找回理智回到许家，却被许母拉着告诉了一个新的消息，她要改回自己原来的名字了，所有信息都要重新登记，许谈瑶这个名字跟着她，像是摆脱不掉的蛆虫，像是已经要被她遗忘的过去。
    许幼瑶崩溃，尖叫起来：“我不要改名，不！”可这一次由不得她了。
    她不顾许母阻拦跑回和丈夫的家，看到颓废躺在家中的丈夫，看到她回来，满身酒气的丈夫愤怒地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将纸扔在地上，他向来好脾气，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泼妇！你怎么，怎么敢在那种地方撒泼，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们失去了多少合作，我赔了那么多笑脸得到的，你只花了一个瞬间便全部毁掉了，现在没有钱，我们公司也马上要开不下去了，就因为你那两句话！”
    一向温和的丈夫急红了眼，他将离婚协议扔到她面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两人之间原本就没几分爱，更不要提现在这种状况，摘得越干净越好。
    许谈瑶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迅速失去了婚姻和她自以为的幸福，她心灰意冷，在报纸上看到关于那场婚礼的报道，看着照片上许幼薇微微笑着，男人在后面牵着她的手的样子，又看着镜子里自己因为过分折腾，已经带着沉沉暮气的脸，再也控制不住，割了腕自我毁灭。
    再次醒来时，她回到了还没被许父许母带回家之前，与之同行的，是一个名为冷血复仇的系统，它带着诱惑的机械声音对许谈瑶说：
    “恭喜宿主绑定本系统，要复仇吗，想要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吗？本系统吸取怨念生成，宿主完成任务，即可获得奖励，跟着系统走，将还您一个完美无瑕的人生。”
    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叫人毫无顾忌，不用有任何顾虑的复仇，得到想要的人生，恐怕神也不能拒绝这样的诱惑。于是，决心复仇，要在这辈子登上最高处的许谈瑶，重新来了。
    这一次，她要在故事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将心头大患解决掉。
    许谈瑶装上复仇系统之后，因为有系统提供的数据和升级功能，她变得十分沉稳，前世发生的一切都是血淋淋的教训，让她在许父许母找到之前，就已经进行了全面升级。
    所以她很有信心，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至于要杀掉许幼薇这件事，她原本是没有想到这一步的，她上一世太窝囊，最后也只是从痛苦中将自己扼杀，但系统就像是她心底的恶魔，把她藏在心里最深处却不敢说出来的想法拿出来，并明晃晃的标记了实现的可能——
    “既然要做，我们就要做到最狠，复仇系统出品的药物属于外来物，您可以放心，这种药物不会被地球任何生物所发现，只需要她喝下一点，保证会在半月内死亡的哦，您无需承担任何风险，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系统会回收投放失败后的药物。”
    听上去十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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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将药物下在了所有许幼薇可能会接触到的食物上，比如掐着点在许幼薇起床前要喝的橙汁杯子里，晚上睡前会喝的水杯里，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颇有些害怕，但这些，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都没有成功。
    没过多久，许幼薇就和上一世一样搬出去了，只是这一次她走的很是匆忙，什么也没带走，只一个人悄悄离开了。
    风有些大，许谈瑶站在天台上，望着外面的景色出神，天边雾蒙蒙的，从她这里看，可以看到很远的城市高楼迭起，灯火阑珊，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起来就十分繁华。一切和上一世不太一样，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这一次相见，和记忆中有很大差别，只是她也不是前世那样自卑软弱的样子，大概许幼薇也会略有些不同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第三个任务了——
    “检测到女主角离开许家，开启重要事业线，家庭支线，以及感情线，提示：请从记忆中寻找最合适对象进行接触攻略，另一份评分越高，对宿主的未来帮助也就越大哦。”
    许谈瑶回想起上一世见到自家大哥和那个男人打招呼，那就说明两个人一定是认识的，没准上一世的许幼薇就是通过了大哥才认识他的呢，那么无论如何，这一世，这份机缘必须是她的！
    她心中已经将未来的路线规划了一遍，思路也越发清晰起来。
    首先要做的，不是去管许幼薇，她上辈子就是太在乎许幼薇的动向，才将自己的一切都打乱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握住许家，所以她要先去进行家庭支线，顺带刷一下大哥的好感度，上辈子她做的太绝，最后把自己逼死，这辈子，她绝不会重蹈覆辙，一定会做的比许幼薇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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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许幼薇离家的第三天，现在她面临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没钱。
    离开许家的第一天她什么都没找到，在便宜的旅店睡了一晚上，结账时发现其实也没有想象中便宜后，第二天就发愤图强开始寻找新的住处，还是网络好，最后住处还是寻到了，现在已经到了第三天，她身上彻底没有钱了。
    她从许家出来没带什么东西，值钱的都没好意思拿，所以只带了自己平常的衣服，卫生纸等日常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还有一些吃的，装满了一个箱子就离开了。
    她原本是有些犹豫的，但在那个晚上，她听完08告诉她的信息，同时还听到了许谈瑶的系统声后，总结了几点，大概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是本重生文，许谈瑶上辈子过的不太好，她呢就是上辈子她的对照组，转眼之间小说内许谈瑶重生，这次吸取教训，她成功打败许幼薇，走上人生巅峰……小说嘛，剧情还是可以理解的，许幼薇自己看的时候也喜欢看这种剧情。
    但是现在要她设身处地想一想，她就觉得牙有点疼了。
    为什么是她呢，虽然突然之间知道自己也算是个小主角，她也不是不高兴，但是这种剧情，换了谁恐怕也高兴不起来啊。
    更不要说她之前在许家那几天，谁能想象每天早上一起床，睡醒了刚想喝口橙汁，发现上面贴了个标签，写着“有毒”两个大字，再吃饭时想喝一口面前的汤，发现也是有毒，晚上睡前好不容易想喝口水，还是有毒。
    许谈瑶真的挺恨她的。
    她原本其实也没打算长久待下去，原本不揭开这个事情之前她还好意思当个废物，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再怎么咸鱼，她也无论如何确实待不下去了，大概是小说为了强调人物对比，从来没真花心思设定，许幼薇这么多年，直到这一刻才脑子一懵，开始真的考虑赚钱。
    她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怎么赚，去哪里，怎么找。
    说的都很简单，但是其实无论是自己打听还是上网找，找来找去她都没找到几个合适的工作，因为她租的房子是个很老的小区，那几栋楼房破旧且小不说，住的都是腿脚不太好的老人，每到晚上七点半点，大门一锁，直到次日上午八点半才会开锁，落锁期间进不来也出不去，但很便宜，许幼薇不想放弃。
    但这个住处极大限制她找工作，甚至奶茶店打零工都不要她这样时间不太自由的人，这就扣一分，许幼薇又没有面试经验，全都是实话实说，直说自己不想加班也不愿意加班，又被扣一分。
    再加上，她那次发烧之后，身体还没好全，外面现在似乎在流行什么病毒，人人自危，许幼薇这种发烧又没治好的情况，自然又被扣了好几分，
    许幼薇外貌太具有迷惑性，看起来就像是体验生活的，这样的人做朋友行，上班看，不具备工作的稳定性，扣扣扣……于是这样一来二去，她找的几份工作都黄的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08的意思是，她要做的工作必须在08系统的计算范围内，它系统对于时代来说稍微有点脱节，所以新潮一点的工作都不在系统的计算范围，例如现在热门的拍短视频，做博主，或者经营互联网之类的，都不算在内。
    必须是能体现她劳动所得，辛苦用汗水换来的钱才行。
    这一点就确实有点难做到，至少许幼薇是很犯难，她会的不多，需要力气的更是不太可能，时间上又有所限制，要想简单一点日赚一百，简直是比让她去抢还难。
    不过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小区保安大爷的介绍，说是她现在所在的小区其实快拆了，这一片要被规划为其他用地，所以会挪小区，新的小区还在盖，那边工地上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工作，没准有许幼薇合适的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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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有。
    甚至可以说完全满足了许幼薇的情况：工资日结，一天一百块，时间不固定，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干完就可以回家，没有什么早中晚班之类的说法，不管饭也不管住，还是因为有保安大叔的情分加成，才匀出来的。
    说明白点，就是个帮着数砖块的活计。
    不费力气，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因为这附近的楼用上了新材料，这批砖块很是精贵，但运输过程中难免有碎的或者坏的，工人们又比较忙，许幼薇这份工作就是数个数，外加把损坏的砖块挑出来就可以了。
    这样简单的工作原本轮不上许幼薇，只是因为听说了许幼薇是一个人离家，看上去又娇娇小小一个女孩子，加上保安大叔的求情，这才给的，也不会很长，只招五天，意味着许幼薇十天的任务后半截，还要另外找工作。
    但这已经是超乎寻常的顺利了，至少许幼薇是这样想的。
    她也想过许父许母，多年情谊并不是假的，她知道许父许母其实不会赶她走，甚至可能是想着两个女孩一起养着，只是这样并不好，尤其是建立在她们关系恶劣的情况下，继续住下去只会让情况越来越坏。
    现在她也说不好自己要做什么，只是任务在先，急着要寻一条出路，或许人在做事时心中无暇顾及其他，会挤得很满，她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想那些恩怨，这不知道算不算一件好事。
    她第一次离开许家，在这之前，她从来不会去想这些，现在好像也挺好的，也不算很累，离她想象中很穷只能讨饭的情况好多了，或许是种很新奇的，说不上来的体验。
    甚至08说这个任务的惩罚其实没有什么，因为她本身就是这里的原住民，所以任务如果成功，她可以任意向08许一个愿望，但如果失败，08不会对后续任何许谈瑶和她的系统的事对许幼薇提醒报告。
    这个任务本身说难不难，只是日赚一百块有个限制，一天只能花前一天得到的钱，也就是说她每天都只能花一百，目前待的这个屋子里还缺好多基础设施，她总不能只为了吃饭就花掉身上所有钱，更别说她感冒还没好，还要买药呢。
    许幼薇打了个哈欠，她高烧退了，但是这几天都没什么力气，高烧之后就这样，她倒是有些习惯了，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了，八点半小区门开，还有时间吃个早饭。
    她已经想好今天吃什么了，昨天她买了好多袋泡面，许多口味，她今天想尝尝那个黑色包装袋的，好像是个别的国家的牌子，是那几桶中最贵的一个，还不单卖，听店员说这个最近很热门，许幼薇没忍住诱惑。咬咬牙买了一个五连包。
    许幼薇其实没怎么吃过泡面，她以前都是吃的那种搭配好的营养餐，根据医生建议来的，平常都是荤加素配汤，但因为太健康了反倒是不太重油重盐，吃起来多少有些……太健康了。
    健康的好吃又挺难吃的，总之就是夸不出口的一般。
    泡面就不一样了，什么味道都好吃，而且容易做，加水一泡就能吃，甚至还便宜，简直太符合现在许幼薇的情况了。
    虽然自己做饭可能更划算，但在不会做饭的前提下，没有厨具，也没有买厨具的钱，这种情况下，喝泡面反倒是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
    她高高兴兴提起暖水壶，08也凑过来看，许幼薇看了一眼自己的“粮仓”，扒拉了一下，翻找出最贵的黑色包装的那袋，当时店员看她不太懂，还嘱咐了做法，她回想着店员说的：
    “先倒水把面泡熟，再把水倒掉，然后挤上酱，搅拌搅拌……”
    面饼十分厚实，比她昨天吃的那个看起来还有韧性，许幼薇已经有了点经验，这样的一定很好吃，她满怀期待的掀开盖子搅了搅面，感觉已经差不多熟了，就把水倒掉，然后挨着袋地挤出酱料。
    她看着迅速被深红色酱料裹上的面条，翻动了一下，撒上芝麻和海苔碎，忍不住哇了一声：
    “哇，好红。”但就是看起来有点古怪，怎么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呢。
    08看着也觉得奇怪：“人类就是吃这个的吗，看着颜色好奇怪呀，真的是可以食用的吗？”
    热气腾腾，被均匀沾上酱料的面条吸饱了酱汁，看上去鲜红诱人，带着点说不出的呛人味道。许幼薇咽了口口水，不管怎么说，差不多七块钱一包的面都不可能在到嘴边之前被她放弃，再难吃也不行，不过既然是热门产品，应该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吧。
    她十分忐忑的吃了一口，而后脸瞬间红起来，那种刺激的感觉从脖子一路爬到耳朵尖，许幼薇整个脑壳都像是被打开塞进了一把辣椒，辣的她一个激灵，呛的连声咳起来：“咳咳咳咳……好，好好……”
    好特么的辣啊！
    她抖着手点开短视频app，按照包装上的字句开始搜索，才知道为什么这面会卖得最火热，因为打着的名号就是非常辣，辣到不太能吃下的程度，引来大众的好奇尝试，但大多数人在购买之前就已经知其威力，会提前搭配好牛奶之类解辣着吃。
    许幼薇傻眼了，她辣得有点想放弃，却又出奇觉得这面奇怪的吸引人，只是吃了一口，虽然很辣，却勾着人想继续吃下去，越吃越辣，又停不下来，等到她回神，已经吃了大半，鼻尖都在冒汗，鼻涕也控制不住，被她努力吸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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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擦干净嘴，抽抽搭搭地跑去看镜子。
    镜子里的人眼眸含着泪，带着点说不出的潋滟意味，像是含着一汪水的明月，皮肤白净，但此刻脸颊有些红，小巧挺巧的鼻尖也因为擦的太用力微微泛红。
    头发刚洗过吹干，所以蓬松着，因为出汗而稍微有些乱，嘴唇是最红的，但这种红色并不显得过分艳丽，反倒是衬着秋水一般的双瞳，直视人的时候看起来十分无辜可怜。
    她又有点高兴起来，捧着脸眨了眨眼，谁会对好看的人发脾气呢，反正她是不行，许幼薇对于好看的人都十分宽容，也包括了她自己。
    她叹了口气，最后打了个嗝，辣的感觉挥之不去，刚刚吃的时候过瘾，现在吃完，才是难受的开始。
    吃完饭，喝了好多水，许幼薇都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嗝，但现在窗外太阳升起，许幼薇也不想耽误太久，她是时候该去工地工作了，早点拿到钱，也能早点完成任务。
    08看着她收拾，也不催促许幼薇了，它的脾气虽然要比其他很多08都暴躁一点，但它并不是傻子，从几天相处它就发现，自己这个宿主不是急性子，她就是……无欲无求一样。
    如果一个正常人遭遇这么大变故，估计早就要哭爹喊娘骂起来了，她没有，甚至还有心情在超市挑泡面的口味，吃了辣照照镜子发现吃完也很好看后，也就高兴起来了，这样的人，过得太简单快乐了，完全不能指望她热血沸腾，眼含怒意杀回许家和那个系统大战三百回合。
    再过八百年也不可能。
    08这么一想，瞬间对自己的在职生涯不抱希望了，它想起前几天看到有个叫08的系统注销了系统，跑到修仙界去和自己宿主永远在一起了，完全不能理解，
    它看着许幼薇的背影，叹了口气，又开始翻看自己得到的剧情集，所有系统都遵守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在它引领宿主进行任务的同时，才会由大数据同步计算后续剧情大纲，最后交给系统时才可以告诉宿主，在这之前，都尽可能只交代背景。
    可是它这个……重生文大同小异，它都没说完许幼薇就能猜到剧情发展，唯一不知道的是许谈瑶到底因为什么对她保持最大的恶意，那么，要说吗？
    要说是因为她会嫁给一个令许谈瑶嫉妒的最后自杀的人吗，可是后面烂尾，万一那个人在重生后成了许谈瑶丈夫怎么办，那不是太恶心人了，听说人类对贞洁观念看得很重的，这种情况怎么办啊。
    不管怎么说，08看着许幼薇高高兴兴穿好衣服，戴上安全帽时想把头发收进帽子里，却怎么也弄不好的呆瓜样子，它还是犹豫了。
    要不，先不说吧，反正也没那么巧这么快就碰到吧，对吧？
    第34章 葡萄
    酒宴上。
    许幼薇离开许家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圈子, 大多数人已经知道了这个说出来也不太好评价的事，但社交上的往来不会避开。
    这几天所有邀请了许家的社交活动都少不了许谈瑶的身影，但是她和上辈子那样急功近利的她也不太一样了, 她接受了系统的改造，把美貌指数往上疯狂拉高了好几个点，还顺带升级了一下其他方面的数值。
    原本她的眉眼就和许父有点像, 拉高优点之后，变得更加锋利, 是不可侵犯的冷美人，又因为有过一世的经历，身上说不出的特殊的气质, 反倒很叫她在这个圈子混得开，她刚刚接触这些人，但有系统的帮助，很快就如鱼得水，成为整个宴会的中心。
    甚至在聊到金融财政上的问题，她也毫不怯场, 比很多从小接受这类信息的富家小姐说的还要透彻, 能力的显露, 更是让很多人都接受了许谈瑶。
    她心中暗暗得意，听着系统播报声音不断：“好感度+1, 好感度+4，好感度+6，好感度+1……恭喜宿主, 事业线开展的很是顺利, 这些好感度累计积分, 您要现在选择兑换吗？”
    “不用, 先留着吧。”她视线在人群中徘徊游移，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许家大哥，许景，从许幼薇失踪后，他还是第一次露面，看起来是为了赶这场宴会匆匆而来，身上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眉头却紧皱着，时不时拿出手机看消息，一旁的秘书在小心应付着旁边来问话的人。
    许谈瑶笑了一声，她这个大哥，从来就不喜欢自己，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还是，宁愿先来赴宴，也不会想着问她一声要不要参加，明明血脉相连，他却对她像个陌生人。
    许谈瑶晃了晃酒杯，将杯中最后一点喝净，她理了理裙子，朝许景走去。
    不过没关系，现在这样的态度反倒是正常的，她会忍耐到达成目的，这一次，她要谁都越不过她去。
    虽然身旁有人帮忙应付，但许景仍然十分心烦，他才下飞机，就听到了许幼薇离家出走的消息，原本就觉得头疼，现在更是说不清，但他也懂许幼薇的性格，看上去十分软，又没什么脾气，但已经打定主意的话，绝不会轻易回到许家。
    他也听说了自己真正应该关心的亲妹妹的情况，他并不是不喜欢一个听话懂事的妹妹，尤其在她还是流落在外面那么多年，才找回来，听着许父许母的话，他也知道两人虽然都有找回许幼薇的心，但出于对许谈瑶的愧疚，谁都没有第一时间提。
    这件事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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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是说一定要把许幼薇接回来，只是她从未出过门，身体又不算好，没带钱的话，她能去哪里呢，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许景并不知道许幼薇已经通过搬砖实现了泡面自由，此刻很是头疼。
    他暗中吩咐打探许幼薇消息的几个人都还没回短信，已经好几天了，许家也就是有点钱，现在是法治社会，再多也不可能挨着到处查监控大张旗鼓搜人，更不要说许幼薇是个长了腿的成年人，没有消费记录，所有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一时间想知道她去哪里还真的不太容易。
    而且就算找到了，该怎么说呢。
    他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有一个人，于是赶紧给了秘书一个眼神，自己绕着避开到人群后面翻出通讯录，找出一个号码开始发短信，许景也不确定他会不会看到，但若是想找人，恐怕也只有他才能不惊动任何人办到了，只是两人交情不算深，他虽然最近才回国，但许景也不敢保证他会帮这个忙。
    心里打起鼓，他又犹豫着要不要删掉这条短信，但身后响亮的一声“哥哥”吓得他手一滑，就发了出去，短信没有撤回键，他只好放弃，收起手机回身去看来人。
    许谈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她仰起一张脸，微微笑着：“哥哥，之前见面太仓促，你出差回来了吗？一会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妈妈也很想你。”
    他想起自己刚刚发出的短信，叹了口气，觉得这件事还是要放在明面上说开最好，于是点了头同意了。
    他带着笑和许谈瑶碰了个杯，周围的音乐声正好换了一首，他没注意到兜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一声，收到短信的主人给他回了消息。
    许景：兄弟，好久不见，不知道你最近怎么样，我这边出了点事，你最近是不是回国了，能不能帮我找，照顾一下我的妹妹，她叫许幼薇，最近离开了许家，我们到处都找不到……实在是没办法……她照片是这样（附件）
    6732823：。
    宴会上声音太多，许景并没有看到这条回复，等到他宴会后想再补充几句的时候，却发现号码发不进去消息了，屏幕上还是那个明晃晃的句号，还有那张照片被接收的显示“对方已接收附件”消息提醒。
    他发现自己打的那句找，后面输入法自动联想输入了照顾，但想了想对方的脾气，长呼了口气，还是没再联系，关掉手机准备去见许母。
    ——————
    等到许幼薇出门，快到工地附近时，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她没车可以代步，但还好小区和工地之间隔着公交，她花了一块钱，顺利坐了三十分钟，直到屁股都有点坐不住了，才在剧烈晃动颠簸中，颤颤巍巍地下了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坐车的时候，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也是倒霉，往常这样颠簸也就算了，但是今天早上她才吃了那么辣的东西，胃里本就难受烧得慌，晃动让她的情况变得更糟，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白，她本就白的发光，现在这样，看上去样子更加可怜，甚至还有好心路人给她让座，问她有没有事什么的。
    许幼薇脑子都乱糟糟的了，只含糊着道了谢，捂着嘴下车，小跑了几步，远远就看到工地上已经忙活起来，她慢吞吞往目标地点走，在路上多磨蹭了一会，吹了一会风，感觉好多了。
    许幼薇看着工地热火朝天，摸着后背，扣紧了脑袋上的黄色安全帽：
    “攒钱，买新床垫！”
    路过一个电线杆，她忽然发现上面常年贴的小广告之类更新了，多了一张很大的白纸，上面模模糊糊似乎印了张照片，上面还有四个大字“寻人启事”，但许幼薇没有细看，这样的事情似乎也不算什么，她只是惊讶了一瞬，在脑子里都没留下水花，径直路过往工地上去了。
    08则抬头看看上方，给自己的球球脑袋也凭空变出了一个缩小版安全帽，虽然它没有实体，但是看着还是觉得安全点更好。
    负责带许幼薇给她发工资的那位好心大叔看见她，高兴地招招手，从兜里拿出一张红色的纸票，粗声粗气：“小姑娘，你这几天下班跑的也太快了，都没找到你，喏，拿好了啊，这是今天的工钱，我提前给你，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可得叫你哥哥多给你做点吃的啊。”
    “好的，谢谢！”独居女性，最好还是说点谎话，情况特殊，她也没完全撒谎，就是说自己有个不太聪明的哥哥在家不能工作，需要养活罢了。
    许幼薇一看到钱，眼睛都亮起来，像是星星一样闪着光，她虔诚地双手接过，几乎是立刻就在心里下好了决断要怎么分配。
    先留出五十块以防万一，然后剩下的一部分今天可以再去一趟超市，买点什么好呢，要不然买一瓶牛奶吧，实在是太辣了，简直是要嗓子眼冒烟的程度，说到这个，那个面该怎么办，如果不吃了不就浪费了，可是吃又太难受了。
    许幼薇思维发散，她适应的很快，已经完全懂得金钱的可贵，约七块一包的面是她粮仓里最贵的食物，现在还剩下四包，总不能大手一挥说不吃就不吃了，她还想攒钱买一个舒服的大床垫，就更不能乱花钱，但是想这些又太过麻烦，于是最后许幼薇晃晃脑袋，干脆不去想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万一今天超市打折促销呢，不想了不想了。
    --

 第69页

    她专心数起砖块，拿着小本本开始记，进入工作状态后，08也宣告任务的开始，在这期间，它会认认真真盯着许幼薇的进度，如果她有偷懒等行为，会进行扣钱处理，如果扣了钱，那钱就会以其他形式丢掉，或者不见，比如拿到手的钢镚不小心滚进下水道这种意外，虽然不多，但很心痛。
    顶着烈日，许幼薇想起早上看的天气预报，说是一整天都会很热，炎炎的日头高挂着，照下来的光烫的厉害，她晒了一会，就感觉头重的要命，不停喘着气，汗凉凉的，顺着鼻尖往下滚落，胃里也十分不舒服。
    许幼薇只好分心和08说起话，讨好道：“08，你饿不饿呀，一会我们去逛超市，你想不想吃点什么，不超过十块我给你买哦。”
    08看她苍白的脸色，忍不住提醒道：“宿主，你现在体温降低，冒冷汗，头晕，皮肤呈现不正常白色，依照我的判断应该是中暑的初始迹象，建议宿主立即到阴凉处休息，或者服用药物才行的。”
    林团迷迷糊糊，哦了一声，被汗糊住了眼睛，她擦了一把，差点将刚刚数的数字忘记。
    她蹲下身把头埋进膝盖之间，感觉头沉的厉害，大概还是早上吃的太辣坏了事，她以前从来没吃过那么辣的，这么一下子吃完，公交又颠簸地坐了半个小时，现在恐怕就是神仙也要不舒服。
    08急的围着她飞起来，念念叨叨开始说那些百度上看到的急救措施。
    一人一球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的一辆不知道停了多久的黑色车拉开了车门，轻而无声，空调的冷气瞬间散出来，在燥热的空气中被同化。
    开车的人带着墨镜，长得人高马大，有几分凶恶样子，声音粗里粗气的，他看着副驾驶的人出去，开口说道：
    “主子，我都查过了，应该就是她，最近刚刚搬到幸福小区的，就是这几天，年龄什么的也都对的上。”
    后座的人应了一声，伸出手敲了敲自己这边的车窗，看着最远处那个小黄帽蜷缩着的身影，隔得较远看不清样子，他别开眼，声音冷而倦：
    “看好别死了，必要时送些钱。”
    王猛点点头，挠着脑壳说：“您放心，那我……先送您去老宅那边取药？您好几天没睡着了，要不先休息一下，这边让老张看着吧，他肯定有数的。”
    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也是凑了巧，这个许家小姐的哥哥是自家老大之前国外进修时的同窗，见过几面有点交情，不算深，但也不能完全装无视。
    所以收到消息后他们就开始帮着找人，对于他来说，找个人倒是不难，只是要怎么照顾，确实有点为难他们几个男人了，但老大既然下了命令，那肯定还是要办的。
    他远远看着他们之中面最善，最好说话的张医诠被拒在横幅外面，而蜷缩在地上的那一团已经低的不能再低，只能看见一点黄色帽檐。看上去交涉不太顺利，张医诠不停回头看他们，把王猛都看烦了，他解开安全带就想下车：
    “您等等，不知道他在磨蹭什么呢，我现在去看看。”
    身后忽地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根根修长，因为太白，青筋都很明显，坐在后座的人拦住了躁动的王猛，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王猛急忙递过伞，看着那颀长挺拔的背影撑开伞，顶着烈日越走越远，转眼已经到了工地门前。
    那边张医诠还在和负责人说话，急出一头汗：“我是认识那位小姐的，所以想看看她的情况，我不是不怀好意，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这话哪有人会信，对面那个戴着安全帽脸通红的大叔显然不信，推了他一把皱着眉大声说：
    “什么小姐啊，你骗谁呢，我告诉你现在光天化日，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可别想做那些事，再不走我可报警了，人家小姑娘就一个亲戚，你这么大年龄，不会想告诉我你就是她哥哥吧。”
    长相上多少有点吃亏，张医诠本就不年轻了，但被当成心怀不轨的人还是第一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找些什么话来辩驳，他是个老实人，平常哪里被这样指着骂过，一时间忍不住和对面争执起来。
    “我不想和你再说了，你，你后面这位又是谁啊。”张医诠刚挨完骂，那负责人抬起头，看向他身后，怔了一怔。
    男人微微举起伞，露出雪白的下巴，阳光让他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轻掩着唇咳了一声，面若白纸，却盖不住过分惹眼的长相，抬起眼看人的时候，周身笼着戾气，无端的十分渗人。
    他垂下眼，简短说道：“许幼薇的亲戚。”
    那个大叔的脸上一瞬间就笑开了花，目光也和善起来，在顾知泽的脸上扫了一圈，明明是想要笑又瑟缩了下，但语气笃定起来：
    “哦哦哦，你就是小姑娘那个身体不太好的哥哥吧。”
    长相好看的人大多是有几分共通之处的，像许幼薇这样特别好看的，在人群中不管是乍一看还好仔细一看都很特殊，哥哥姐姐的一定丑不到哪里去，大叔是这样想的。
    只是没想到许幼薇看着和和气气的，哥哥却很不好惹的样子。
    顾知泽并不想在这种事上争论，没有回话，但显然他的长相已经过了这位的一关，他态度大变，朝后招呼着喊：“小姑娘，你哥来啦！”
    他让开了一条路，顾知泽将手中伞递给还没反应过来的张医诠，自己则穿过横幅向里走去，触及到阳光，他微微蹙起眉心，但脚下未停，朝着远处还蹲坐在地上的许幼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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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幼薇流的汗越多，感觉也就越不明显，伸手去摸，汗水多的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淹没，她只觉得身体有些麻痹了一般，意识是清醒的，却被浑浑噩噩地隔开了一层，只有坐到地上时接触地面时才好受一点，胃里更是翻涌着在叫嚣。
    她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她，还说了什么“哥哥”之类的，许幼薇刚抬起头，阳光就被人挡住了，有人站在她面前，自上往下打下一片阴影，将她整个人笼住。
    顾知泽俯下身去看她，和照片里看起来差不多，又不太一样。照片拍的很是死板，看上去就像是天真的在养殖场里喂养的小动物，是那种会被扒皮吃掉，一点也不剩下的脆弱。
    许幼薇眯着眼，极力想要看清来人，但汗迷了眼睛，她又低下头去开始揉眼睛，顾知泽没动，静静等着她，低声说：
    “许幼薇？”尾音上扬，是疑问。
    但到了近处看，那种脆弱感就少了许多，多了点鲜活，眼睛水汪汪的，哪怕是不正眼看人，都像是在甜蜜的凝望着什么，此刻大汗淋漓，嘴唇红润，丝丝缕缕的黑发黏在脸畔，看上去有点可怜，像是清晨在花园中能看到的还带着露水的最美的那朵玫瑰，娇艳欲滴，又脆弱不堪一折。
    玫瑰花不待在花园等着浇灌，却跑出来在路边晒到奄奄一息，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信。
    那个负责人也和张医诠总算说通，随后快步跟了上来，张医诠一看许幼薇这样子就懂了，他想将伞重新双手交还给顾知泽，还没开口，那大叔就恍然大悟，从口袋里拿出什么，掰开一板药剂往许幼薇那边塞：
    “哎呀，这是中暑了吧，怪不得你们亲戚的都来了，快快快，给她喝个这个，扶过去阴凉干净的地方休息一下就好了，对了，别怪我多嘴，小姑娘，这是你哥吧？”
    说是阴凉干净的地方，但工地热火朝天，到处都是随意堆放起来的装修材料，哪有什么真的干净的地方。
    许幼薇头晕眼花，还有点想吐，但是这么多人围着她，她不好意思，就强压着那种感觉，伸手要去接药剂，为了维持平衡，另一只手本能抓住了身边的东西——
    面前那个男人的裤角。
    那之前还想确认一下身份的大叔见此，立即闭了嘴不再问。
    视角受限，她一低下头，就能看见他黑色裤子往下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脚腕，在太阳光下白的反光，踝骨凸起，白的几乎能看清血管，但并不显得过分瘦弱，有种说不出诱人。
    张医诠吸着气，有点牙疼的表情，看上去想说什么一样：“这个……”
    许幼薇还没接到东西，手已经被另一只大手拦了下来，他先一步将药瓶接过，而后轻松将看上去有点昏了头的许幼薇揪着衣领拎起来：
    “走。”
    其他人都有些吓到，张医诠更是，他犹豫着给顾知泽打起伞，顾知泽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将人拎起来拖着往外带，许幼薇也不反抗，她莫名觉得顾知泽身上有种很是好闻的味道，淡淡的，闻到的时候脑袋都清醒了一般，虽然时效很短暂，她有点怕这种感觉，又觉得十分好闻，偷偷嗅了几口，她自以为隐蔽，但其实都在顾知泽视线内。
    其实现在许幼薇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别说要拎着她走，就算要这时候给她两拳恐怕都反应不过来。
    或许是顾知泽周身阴郁气息太重，说一不二的样子十分吓人，那工地上的负责人一开始还勉强笑着，慢慢看着他也没了动静，眼睁睁看顾知泽拎着许幼薇的衣领把她带走，08跟在后面飘着，一边飘一边恨铁不成钢让许幼薇快清醒一点。
    一直走到车前，许幼薇总算有了点反应，或许是08太吵了，她似乎忽然清醒了一点，蹲在地上死也不肯上车。她抬头看两个人，尤其是盯着顾知泽的脸，有点回不过神。
    “你，你……”
    顾知泽伸手去拉她，但许幼薇往后一跳避开了，她终于忍不住了，头一偏哇一声吐了出来，接了个空的顾知泽没有收回手，薄唇抿起，眼底情绪莫测。
    那边张医诠刚拉开车门，回头看到顾知泽的表情，赶紧先朝许幼薇解释：
    “许小姐，您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坏人，是您的兄长拜托我们找到您的，这位是顾……顾先生，您兄长的朋友，我名张医诠，您可以打电话问一下的。”
    他在念到男人名字的时候犹豫了一瞬，顾知泽平静接话，自我介绍：
    “顾知泽。”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滚落在荷叶上的带着冷意的水珠，沉沉地将荷叶那一份轻压下去，又不过分沉，带着点男人独有的清冷意味。
    车门已经打开，里面独属于空调的那种凉快的空气跑出来，吐完以后的许幼薇好了许多，她往前抬了抬脑袋，安全帽太大一个，正正好撞到半开的车门上，不轻的一声，许幼薇捂住脑袋嗷了一声，她这样呆头鹅一样的笨蛋样子，反倒是惹笑了顾知泽。
    他嗤笑了一声，黑伞在他身上打下一片阴影，笼在肩头。
    张医诠倒退一步往车里一坐，和王猛互换了个眼神，彼此都觉得简直像大白天撞见了鬼一样。
    顾知泽撑着伞静静看着，吐过后的许幼薇看起来好多了些，眼神也不再飘忽，只是脸不发白后，两颊好像缓过来后微微泛红，并不难看，反倒衬着玫瑰花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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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你怎么了宿主，该不会是被美色迷惑了吧？”
    许幼薇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顾知泽太好看了，好看到让她生不出其他的心思，甚至开口也只能形容一句美人的程度，她对好看的人总是有那么点奇怪的宽容。
    再加上，顾知泽虽然笑着，但他的眼神凉飕飕的，扫在人身上的时候又锐利的像是刀子，是和长相有些不一样的锋利，刮的人生疼。许幼薇实在是很难受，再加上知道她哥的不多，反正要么寻仇要么寻亲，现在看估计是后者，她也就不再绷着，本能地朝着最舒服的地方去。
    顾知泽看着她扶正安全帽爬上车，收起伞也坐了上去，车内开着空调，十分凉爽，原本就是太热了才中的暑，一得到冷气，许幼薇瞬间好受了许多。
    张医诠原本想拦她又不敢，顾知泽的脾气很是古怪，这么多年除了他们，没有人上过他的车，哪一辆都不行，但许小姐这时候大概真的不太舒服，或许救人如救火，顾知泽没表现也不一定就是高兴的意思。
    但车内原本为了顾知泽还一直点着安神助眠的熏香，是特制的加强版，王猛和张医诠都提前适应过，所以完全不受影响，他们都忘记了许幼薇只是个没闻过的菜鸟。
    等到车子发动时，许幼薇已经趴在后座上睡着了。
    08气得直骂她，但已经没人听到了：
    “啊啊啊，你是猪吗你，你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睡着啊！起来！起来给我告诉这个男人你不走这段剧情啊你！”
    这一幕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许幼薇被绑架带跑了一样可怕，只是应该对此做出反应的主人已经睡着了，大概是太困了，她睡的很是安详，凑近听甚至还能听到极其细小的呼吸声。
    顾知泽抽出一张湿巾，面无表情地将手指仔仔细细，一根一根地擦干净，最后将之前拦下的那瓶药水扔给了张医诠，好像是拿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避之不及，每次他这样平静，不是在琢磨着怎么要人命就是心情不太好，王猛看得心肝一颤，但是他不敢说话。
    张医诠捡起那瓶十分粗糙的药水，一看就知道大概是藿香正气水，他想了想，还是回头问顾知泽：
    “现在我们……要先把许小姐送去医院吗？”
    他这样问也是有原因的，他们并不是专程为了许幼薇来这一趟，更多的是路过这里，顺道做一下这件事，原本计划肯定是不出面就解决，但他没搞好，还是顾知泽最后出去把人带回来的，现在又睡在了车上，肯定是不能半道找个地方扔出去……
    或许，按照自家主子性格，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再漂亮的皮囊，在他眼里恐怕也都是好看一点的肉罢了。
    张医诠悄悄看了眼顾知泽，他离许幼薇十分远，并未有什么接触。
    许幼薇还在睡着，她很是娇小一只，缩在后排并不挤，但安全帽硌的她头很疼，脖子又悬着空，十分不舒服，但因为很困，所以睁不开眼去解开，于是她本能哼哼着往旁边人身上蹭，顾知泽已经擦干净手指，皱着眉伸手推开她，许幼薇安静了一会，又悄悄蹭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似乎完全不害怕他。
    或许这样形容有点奇怪，但顾知泽一直是这样的，他长相不难看，也不是威严那挂的，但是只要开口说话，或者正眼看人，总会无形之中给人很多压力，王猛和张医诠都是跟了他许多年的人，但信他，也十分怕他。
    他忍耐着将许幼薇头上的安全帽摘下来，没了沉重的禁锢，许幼薇眉头舒展开，摸索着挪了挪，自以为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枕着继续睡，又后知后觉发现太凉了，忍耐着偏了头换个地方枕。
    08忍耐着不说话。
    她头发长得很好，柔顺，蓬松，细细软软的，全部散开的时候发尾有点卷翘，摸上去时候像是不带防备的玫瑰花瓣，但哪怕再好摸，现在也不是这么回事。
    顾知泽眉毛微微挑起，看着这个不太客气的人往他身边一靠，睡的毫无防备。
    明明身上都是汗，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他刚刚接过那个人的药水都擦了好几遍手，现在许幼薇这样子，都够她悄悄在这个世界消失好几个来回了，但她浑然不知，睡的很香。
    顾知泽不太高兴，但许幼薇的动作太自然，他被压着，摸着她像是小狗一般有点乱却暖融融的头发，忽然就打了个哈欠。
    “带去我那里吧，你来治。”
    他声音不轻不重，带着点微不可查的倦意。王猛闻言，连忙应着声调转了车头，顾知泽少有困倦的时候，能让他休息可比回老宅的事大多了，这句话就等于是给这件事拍下了板。
    来时正正常常，还有点压抑，走的时候有点奇怪，还带回了个女人。
    08仔细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两人，它翻开自己的那本小册子，终于忍不住感慨：
    “真牛啊。”简直是闷声干大事。
    ——————
    许幼薇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窗外大片的云像是厚实的棉花堆积到一起，带着点甜味一样在空中摇摇晃晃，缓慢移动，被天边染成带着暖意的颜色。
    她这一觉从上午直接睡到了傍晚，睡眠质量前所未有，好的出奇。
    但问题在于，她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是她家，不是许家。
    “这，这是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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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幼薇扯着被子，后知后觉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她的衣服被换过了，现在穿着的是一身不太合身的宽大灰色睡衣，分上下的那种，大概是纯棉的，穿起来还算舒服。
    身上也干干净净十分干燥，但许幼薇是呆瓜不是傻瓜，有没有遇到坏事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房间很大，甚至有点空旷，干净的像是从来没人住过，整体都是沉重的黑白灰三色，吊顶的灯沉默的亮着，布局上一看就知道房子主人大概脾气不太好，或者性格很严肃，反正不是很随意的样子。
    她右手挂着吊瓶，还剩一小半没有滴完，08看到她睡醒，脾气都没有了，往她脑袋上一坐，气哼哼表示不满：
    “你都没有戒心的吗，他们说你就信啊，你是不是傻啊，车里当时有助眠香薰，你真是被卖了还倒着帮忙数钱。”
    “那我……”
    08气呼呼说：“放心吧，没有，什么都没有，有也是你啊！”它回想起之前下车的时候许幼薇憨憨一样抱着人家的腰不放，就觉得许幼薇心机深沉干得漂亮，又觉得她傻里傻气不像是坏人。
    许幼薇想了想，终于回想起睡之前她做了什么，犹犹豫豫，还是说：
    “可是我总觉得，我好像听过他的名字。”
    好像是之前许景国外修习的时候，其实她那个哥哥很是藏不住话，没有外人看那么冷冰冰，之前会私下和她说些上学时候的趣事，两人经常聊天，后来接手家族事务，才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依稀记得当时给她发的消息大概是这样的：
    许景：woc，妹妹妹妹，你知道顾家那个不露面的掌权家主吗？
    许景：卧槽我看到他了，比女人还好看，我还知道他本名叫顾知泽了，靠靠靠！人家怎么都这么厉害……
    许幼薇：（表情包）
    许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要是有那么一天，爸不得抱着我亲啊，你真是舒心，不用才华只靠脸就得到了宠爱。
    许幼薇：哦哦哦（表情包）
    所以她没见过顾知泽，但是大概只有这个名字，还知道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
    但百闻不如一见，好看两个字空泛，顾知泽简直是好看的太过分了。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哀愁道：
    “魔镜啊魔镜，你告诉我，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呀。”
    就在她马上要换个语气告诉自己她就是最美的女人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憋不住似的的笑声，之前见过的张医诠和一个推着车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张医诠背着身走进来，他迟疑了一下，转过头时也差点憋不住笑，但他竭力忍住了，咳了一声后说道：
    “许小姐你醒啦，咳咳咳，您的吊瓶要打完了，我给您把针，咳，拔了吧。”
    那女人也笑眯眯看着许幼薇，眉目和善，察觉到她的目光，开口：“许小姐好，之前您身上太脏了，我给您换了一身衣服，睡的可好，有没有什么其他不舒服啊，叫我刘姨就行。”
    许幼薇的脸红了起来，就连头发都有点炸开了，连连摆手，支支吾吾：“我，我没事。”
    这场景简直是可以拿去社会性死亡小组投稿的尴尬，差点送走了许幼薇，她竭力忍住脸上的燥意，告诉自己，这辈子很短，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拔了针，换上了棉拖鞋，跟着两人走出客房，张医诠忍住了没笑，带着她绕过一个走廊走到大厅的沙发处，王猛就站在这里，偷偷往里看，人高马大的汉子，笑起来扭扭捏捏，还不敢大声：“哈哈哈，嘘，小点声哈。”
    许幼薇不敢说话，张医诠板起脸训他：“小点声，主子好不容易睡一觉，你要是把他吵起来，可有你受的。”
    王猛不敢笑了，高大的壮汉耷拉着肩膀，看上去有点惊悚的可怜，刘姨拍拍他，无情地将他赶了出去，而后给许幼薇引到沙发上坐下，把水果和茶都摆到她面前，笑着说：
    “不知道许小姐爱吃些什么，不妨先来点水果吧？”
    许幼薇笑了笑，每次当她无法很好面对眼前人的热情或者其他社交方面的问题时，就会发动的技能——
    咸鱼的温柔笑容。
    她实在是推脱不过刘姨的热情，摘下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眼看着她吃进去，刘姨才高兴地说自己要去做饭，菜都准备好了，许幼薇还没来得及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张医诠也一拍脑门，好似想起什么急急忙忙出去追王猛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忽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穿着睡衣对着空气发呆。
    她含住葡萄的籽，吐也不是吞也不是，鬼使神差的，她又拿起来一粒要往嘴里放，就在吃进去的一瞬间，她忽然瞥见旁边楼梯上站着个人影，安安静静在看她。
    卧槽。
    许幼薇吓得差点把葡萄籽都咽下去，呛了一下，仔细看才看清，竟然是顾知泽。他面色苍白，个子很高又站在上位，居高临下看着她，从围栏高出半个身子，穿着和她身上款式差不多，只不过是黑色版本的睡衣，头发也有点乱。
    看起来像是刚起来，身上气息很是压抑，目光也带着隐隐的不耐烦。
    许幼薇吓了一跳，本能将自己刚刚拿起来还没送到嘴边的葡萄举起来，小声道：“要，要不，你吃？”
    第35章 睡觉
    有钱的人大多有点什么毛病, 像许幼薇，就是身子太娇弱，是那种走不动也跑不动的, 但还好个人心态很好，至于顾知泽的问题，也很明显, 他失眠，失眠的人脾气不好, 这很正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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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刚刚她起来这阵动静闹得大了一点，吵醒了顾知泽。
    她捏起的那粒葡萄十分圆润，嘴一侧微微鼓起, 像是藏着什么，许幼薇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虽然还是没说话，但好像不是那么不高兴了。
    许幼薇拿了一会，手有点酸，她看了看顾知泽, 并不像是要吃的样子, 于是顺势把手放下, 捏着圆溜溜的葡萄，也不知道该不该吃, 眼神悄悄跟着他下楼的步子转。
    十分大的落地窗，原本应该是十分透光明亮的屋子，因为窗帘一直拉着, 颜色沉沉的, 冷光的水晶灯一动不动, 光也像是凉的, 屋子内十分安静，许幼薇这时候到处看，才发现这屋子内似乎连最基本的娱乐设施电视都没有，更不要说其他的了，是十分冷硬简约的风格，无端有些死气沉沉的。
    但这话是肯定不能说的，许幼薇还惦记着自己那点工资，她忽然忆起这茬，伸手去摸，摸到空空荡荡的棉布口袋才想起衣服已经被换了的事实，等等——
    那她的那一百块呢？
    08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这时候又不能大庭广众和它对话，许幼薇含着葡萄籽，动作停滞，又开始微微出神的样子。
    顾知泽走下楼梯，他径直走到许幼薇面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而后将透明玻璃杯放下，那水里还浮着冰块，透着点说不出的寒意，离得这样近，顾知泽很高，她能看见他薄薄的唇，沾水后十分润，泛着微微的光泽，不生气的时候皮肤白的像鬼，但比她还好看的脸怎么也没法叫人说出不相称的词。
    许幼薇看着自己摆着的面前和他一模一样的杯子，疑心是同一套里面的，她的杯子里面装的是泡着花茶的热水，还微微冒着热气，看别人喝水，许幼薇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刚醒的人，不知不觉也有点口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把籽吐出来。
    怪她刚刚没趁着人都不在先吐出来，现在顾知泽人都到楼下了，再吐显然有些奇怪。
    之前不太清醒的时候她还好意思当着顾知泽的面呕吐，现在反倒是做不出来不太优雅的举动，许幼薇只好装不知道，摸了摸杯壁，又悄悄放下了。
    忽然脸一凉，顾知泽的脸靠近了些，手指捏住她的脸颊软肉，蹙着眉问：“嘴里是什么？”他的声音冷冷的，手却比声音还凉，贴着许幼薇的脸，把她吓得一个激灵，嗓子里咕嘟一声，直愣愣地把葡萄籽咽了下去，她想抬头，却被那十分大的力气锢住，动弹不得。
    吞咽的声音太明显，顾知泽也微怔住。
    许幼薇先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本能张嘴，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手心：“我，吃，吃的葡萄的籽……”
    顾知泽收回手，皱着眉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许幼薇，许幼薇咽了口口水。
    这种呆头鹅，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反倒像是他小题大做太过谨慎了，但怎么会有人笨的这么离谱，像是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简直叫人疑心是装出来的，顾知泽冷着脸说：
    “有不舒服的话，一会叫张医诠带你去做检查。”
    许幼薇“哦哦哦”应了，低下头高高兴兴喝了一口花茶，说谁谁到，张医诠拿着几份文件开门走进来，抬头就看见顾知泽，一手将文件递过去，一边笑道：
    “您可难得在这个时候能睡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样，可轻快了些？”
    顾知泽揉了揉眉心，接过文件翻看起来没有回他，张医诠又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许幼薇，他不自觉挂上笑，视线在两人之中转悠了一圈。
    “许小姐，之前还忘了问您，”趁着顾知泽看文件，他问许幼薇，“除了中暑，还有哪里不太舒服吗，下午给您简单挂了水，如果有其他方面的问题，可以来找我。”
    许幼薇摇摇头，终于说了醒来后的第一个长句子：“我没什么事，谢谢你们，但……许家和我这边，现在情况有些复杂，恳请你不要把我在这里的消息告诉我哥。”
    想了想，大概是怕张医诠不信，她眨眨眼，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许幼薇补充说道：
    “我会自己和他联络的。”
    虽然她之前为了避开，只在所有社交平台留了消息就没再上去过，电话卡也拔掉了，但是想要找回联系，还是不难的，许幼薇想到联系就意味着要对许谈瑶的事做个表态，就觉得脑袋疼。
    张医诠回身去看顾知泽，许幼薇跟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顾知泽，被视线盯着的主人不紧不慢翻完最后几页文件，扔还给张医诠，指出文件的纰漏：
    “这中间几条都不够清楚，回去叫王猛看着他重写，下一份再交上来这种东西，就让他滚。”
    张医诠察觉到他心情不佳，赶紧接过文件又退出去了，走之前还带上了门。
    “那我的……”
    许幼薇本来还想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她有点不敢问顾知泽，但刚开口，张医诠就几步出去了，只留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溜之大吉，许幼薇只好闭了嘴继续坐着，心里念叨着她的一百块。
    顾知泽盯着她，许幼薇端起花茶抿了一口，讪讪笑着接自己的话说：“那我再坐一会，坐一会。”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想回去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和顾知泽说，他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她还是等张医诠回来了再找他说离开和一百块的事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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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知泽没说话，点了下头，就径直走出了许幼薇的视线范围。
    许幼薇没继续看，大家都是需要个人空间的嘛。她这几天一直忙碌着，忽然一闲下来，绷紧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下午打的针确实有效，许幼薇之前还有些发烧的难受感觉散了许多，但她明明才醒，倚在沙发时忽地打了个哈欠。
    她哈欠打完，不自觉抻了抻胳膊腿，伸了个懒腰，拖鞋太大，差点因为她的动作掉到地上，被她灵巧地用脚接住。
    “哈！”
    动作太大，她接完拖鞋才想起来现在不是在自己家，更不是武侠小说，又灰溜溜地赶紧爬起来，扑打着把衣服上的褶抚平，左看右看，看到顾知泽坐在离她远一些的沙发上翻看报纸，似乎并没有看到她的尴尬瞬间。
    很好，应该没有暴露她的傻缺气质。
    许幼薇放心了，两个人隔得不远不近，室内又十分安静，甚至幻境还是许幼薇所不熟悉的，按理来说总该有人感觉不太自在。
    但许幼薇不是那种人，她一看顾知泽并没有关注自己，动作就多了起来，她瘫在沙发上，扣一会袖口的棉线边，又摸起了扣子，自娱自乐安安静静玩了一小会，原本是想等张医诠进来就问然后冷酷无情地撤退，但沙发上太舒服，不知不觉，她竟然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在眼前晃，她还以为是08这个小没良心的，终于想起要回来找她，于是伸出手抓住了不肯放，嘴里还哼哼着抱怨：
    “别，不行，再让我……我再睡一会嘛，乖。”
    或许是最后那个乖字起了作用，“08”果然不动了，她安心握住，往脸畔一蹭，窝住了身子继续睡。
    王猛像往常一样大动作地往屋内走，他摁上备用密码拉开门，脚刚踩上地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感觉身前凉飕飕的，他吓了一跳，往里看，顾知泽就坐在离门口不远的沙发上，他坐着，脸色苍白，皱着眉看向王猛，薄唇抿起，眼底阴沉沉的。
    典型的休息状态，被打断时的不悦。
    王猛这才看清楚，他身边还窝着一团，好像是许家那个小姑娘，十分大胆地勾住了自家主子的手，枕着睡的十分香，他这样鲁莽地闯进来，该不会是打断了他们的甜蜜时刻吧？
    怎么可能啊。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屑，偷偷在心里啐了一口。
    不是他想吹，但是换了谁他都信，唯有顾知泽，绝不可能，顾家为了争这个家主位置，一个比一个疯，顾知泽前二十几年，不管男女，在他眼里一律只当空气，撑死了是会动的肉，说他会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不如相信猪也可以爬树猴子也能在水里捞出月亮。
    况且这小姑娘也就是好看了点，没什么特别的啊。
    “主子……”他耻笑于自己一瞬间的想法，但刚开口，就被顾知泽低声打断：
    “出去。”
    他闭上眼睛，声音低哑，顾知泽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因为动静快要醒来的许幼薇的头发，顺着拍了下，动作十分僵硬，但胜在好用，许幼薇原本在醒与不醒的边缘，被安抚后翻了个身，呼吸又变得平稳。
    顾知泽满意了，给了个王猛滚出去的眼神，又坐回去闭上了眼。
    王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抖着手用最大的克制轻轻关上了门，外面天色相比之前暗沉了许多，他咧着嘴巴往外走了几步，撞上想往里走的张医诠，他赶紧拉住。
    张医诠不明所以：“做什么？”
    王猛一个壮汉，此刻反倒有些扭捏起来，他面上都是不可置信，回想起刚刚看到的，打了个冷战，缓了缓才说：
    “老张，你还是先别去了，我感觉……反正我看不懂。”
    张医诠：？？？
    第36章 睡醒
    等许幼薇又一次醒过来后, 她难得生出了一种，今天或许不是个好日子的感觉。
    她平常也没有这么贪睡，也不是个完全没警惕性的人, 但事实上，她就是睡着了，不仅睡着了, 上一次清醒的时候，许幼薇记得屋子里开着空调, 温度不高不低，虽然不清楚具体时间，但天边晚霞依然是缠绵而温暖的绯色, 但二度起床，肉眼可见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甚至能感觉到头顶那白晃晃的灯光照在眼皮上，带出点不安的刺眼。
    许幼薇清醒的第一反应，是不对劲，她难得在懒散中有些警惕起来, 第一次还能说是天热, 她又中暑, 半睡半昏，也是情理之中, 可连着两次无声无息睡着，许幼薇不禁疑心起自己是不是生了病，屋子里一直开着空调, 周遭凉飕飕的, 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许幼薇忽地发现08不见了, 之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现在反倒是安静了起来，这还不算完，更可怕的问题来了。
    她睡觉一向很老实，没什么不太好的习惯，就是有一点从小到大都改不了，爱搂着点什么睡，不是被子就是玩偶，反正碰到什么就要抱什么，许幼薇没想到这个问题原来也会是个隐患，导致她面临现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处境——
    许幼薇醒了，同时在马上要抬头的时刻，她敏锐地看见，被她压在脸下枕着抱着的，是一只苍白，但被她的头发压出许多细细的红印子的手。手掌很大，是和身体一般的冷白色，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指甲很短，边缘整齐圆润，指尖微微泛着不太健康的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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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幼薇：哦豁。
    有什么比枕着刚认识一天的人手睡着了更可怕的事吗？有的，比如给人家手压出了印子这件事。
    随着许幼薇的离开，那只手微微动了动，在灯光的照映下，被头发丝压出来的红色印子，在那只白得过分的手背上十分明显，她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灰色睡衣，半截袖口里露出被压得有些发红的手背，忽然不敢再抬头往上去看。许幼薇闭了闭眼睛，心里已经在给自己建造逃离地球的火箭，决心起名叫尴尬一号。
    感受到面前人已经有些清醒，许幼薇寒毛直立，这种情况她是选择继续装睡还是站起来道歉呢，似乎都不是最好选择。
    许幼薇其实很早就听过顾知泽，作为富家千金，虽然她不参与家中的事，但虽然姓顾的不算少见，但说起京都之中的顾家，只能是争的最厉害，也最有钱权的那个顾家。
    家大业大，且十分神秘，据传内部一直保持着争斗，但具体的也无人知晓，像许幼薇这种较为靠近这种圈子的，也只是知道姓顾的基本都很有钱，非常有钱。虽然现在已经属于法治社会，这钱都是过了明路的，但祖宗的基业在那里摆着，各行各业都有涉及，也不赚不合适的钱，但有根基有底细的，犹如常青树，屹立不倒。
    顾家的家主之位，一直是个神秘的事，因为只听说内部斗得很厉害，都到了不太合法的你死我活的形式，但似乎是因为什么疾病遗传，每代家主都活不太长，尤其是这任。
    无论是谁，在看顾知泽的脸时，可能都难免生出一种心惊胆战的错觉，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具尸体对话。
    看起来就是过不了八十大寿的样子，当然，这是不能说的。
    许幼薇脑子里过完这些拿出去扩写，可能都凑不齐八百字作文的消息，翻来覆去，试图从字里行间寻找到顾知泽为人友善的可能性，最后都无果。
    顾知泽动了下，许幼薇还没从想法中脱离，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沙发上咕噜噜地爬起来，踩着拖鞋站起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朝着无时不刻不散发着冷气的人低下头，深刻反思自己的错误：
    “顾先生，对不起。”
    许幼薇悄悄抬眼看去，顾知泽周身气势很凶，但人实在是好看的没话说，他皱着眉睁开眼，似乎是被她吵醒的样子，周身之前说不出的戾气消散了许多，那点子惺忪的睡意，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就连气色也好看了不少。
    似乎是睡觉这件事让他心情好了许多，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么凉：“嗯？”
    尾音上挑，是有点疑惑的意思。许幼薇怔怔，顾知泽终于看向她，眼底黑黝黝的，又反射着冷冷的灯光，像是沉寂的深海被揉碎了点点光进去，许幼薇也呆头鹅一般看回去，两个人四目相对，互相看了一会，终于是许幼薇先累了，低头罚站的姿势太折磨人，她还是先出了声，不太坚定的问：
    “我能坐下来吗？”
    ——————
    “……还有，这个季度的财报都已经交给许小姐过目了，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天色已晚，车安稳行驶在路上，朝着许家进发，许景松了松领带，从耳机里听着秘书的汇报，目光微微停留在后视镜的许谈瑶身上。这些天，在许谈瑶的主动要求下，她已经开始进入许家的公司学习，并开始着处理一些小的事务，她上手的很快，已经获得了上下不少的好评，都说她为人亲厚又不摆架子。
    聪明能干是件好事，但不知道为何，看着许谈瑶，许景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他这个妹妹，似乎有些太冷静了，认亲不过两天，已经进入许家公司，这短短数日，公司很多文件都已经由她过目，听她做主，许父许母尚且没从这件事中缓过来，许谈瑶却像是已经过了那股劲，开始频频在各种商会中露面，不着痕迹的展露自己，许幼薇离开后，她越来越耀眼优秀，态度却时刻保持着谦和，对人也十分有礼。
    简直就像是伪装出来的一样。
    但这份古怪他看在眼里，却说不出口，因为这点子怀疑和板上钉钉的亲子鉴定相比，实在微不足道，许父许母的高兴他也看在眼里，或许真的是他想得太多了，许景这样想。
    “哥，我最近一直想着一件事，总有些犹豫，还是想和你商量一下。”
    从后座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许景的思考，他含糊着应了声，还没收回思绪，就听见许谈瑶继续说道：
    “许妹妹离家这么多天，其实，我也挺想她的，我总觉得当初我是不是来的太着急了，才叫她误会了我的想法，其实，我真的很感激她替我孝顺了十几年的父亲母亲……”
    许谈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虽然对于爸妈，我也有些私心，但妹妹的情况毕竟更重要，或许可以先找到人，然后我们从长计议呢？”
    许景皱起眉头，这想法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的过头，就显得有些假了。
    “这件事难为你有心了，我已经在处理了，前几天你处理的一份文件我已经批过了，明天秘书那边会给你送过去。”
    许景的语气不算坏，虽然没有同意，但也没拒绝，眼看着车驶入许家的大门，许谈瑶勾了勾嘴角，适时的跟进了话题：“好的，我会尽快办好的。”
    在许景看不见的地方，莹莹光亮的两行字明晃晃的横在空气中，似乎在提醒它的主人，许谈瑶瞥了一眼，暗自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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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页

    这几天，事情进展的顺利远超她的想象，有系统的帮助，加上身份在，她在公司商务上的事几乎不怎么费心就搞定个七七八八，她频繁出入各种席会，已经刷了个脸熟，在系统配合下，她现在是名正言顺众人皆知的许家千金，已远不是不怎么出门的许幼薇能比的。
    只是这一世改动太多，许多事已经变得不再是前世她所熟知的那样，系统虽然厉害，却无法提供除了任务需要，和助她自身加成以外的道具，比如现在，她就找不到许幼薇的踪迹。
    虽然许谈瑶现在还不想见到她，但她已经试过很多方法，还翻看了公司的业务往来等信息，都不能从中寻找到联络许幼薇上一世的丈夫的办法，许家和顾家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如果没有前世记忆，她或许一生都不会接触到这个人。
    公司里没有，席会见不到，这说明许幼薇一定是通过其他途径认识到他的。
    许谈瑶不甘心，重来一次，她势必要最好的，如果许幼薇能，那么她也可以，既然公司那边没有消息，那么现在就要先知道许幼薇人在哪里，这样才有机会夺走这份姻缘。
    到时候如果许幼薇听话，她也不是不能考虑放她一马……刚升起这个念头，脑内忽然刺痛了一下，又想起前世种种，许谈瑶眼神冷下来，不，这个不行。
    “走吧。”回神片刻间，许景已经下了车，并替她打开了车门，看着远处站在门口等着两人的许父许母，许谈瑶嘴角微弯。
    这一切才应该是属于她的。
    ——————
    许幼薇问完后站定，眼看着顾知泽点了下头，他没说话，但看上去和之前大不相同，他倚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冷清又骄矜，或许是因为小憩过，此刻睡衣领口有点乱，微微敞开着，露出的一侧锁骨映着灯光，此刻的顾知泽看上去有点说不出的懒散，许幼薇不太好意思再坐回顾知泽旁边，谨慎地挪了几步，换了个沙发坐下。
    她才找好位置，王猛的大嗓门就远远传进来，他自以为小声地问起旁边人：“现在都快七点了，我们要不要喊他们起来啊，这总不能一直睡在这里吧。”
    脚步声响起，张医诠的声音轻而模糊，听不清说了什么，但应该不是赞同的意思。
    “……”许幼薇有点想遁地了，如果她会的话。
    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她的脑海，像一根拉紧的弦，绷紧了起来——七点了，距离她租住的幸福小区门禁，还有半个小时，到点大门落锁，她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许幼薇紧张起来。
    第37章 到家
    平静的生活一朝被打破, 自从08出现后，许幼薇对待不太寻常事务的接受度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哪怕就是现在有人说世界末日最后一天, 许幼薇也会信。短短的时间里，突如其来的各种事像大浪一般迎头痛击许幼薇，强迫她做出一个选择来, 这已经超出了咸鱼星人能处理的范围，许幼薇更不是能狠下心去处理的人, 如果一定要说她性格里的缺陷，就是软弱，反正做不到, 那就干脆就甩手摆烂。
    与其现在积极处理，不如完成任务后许愿摆烂，许幼薇在这方面倒是无师自通，债多不压身，她该吃吃该睡睡，甚至每晚搬完砖, 都还有心情攥着钱去超市挑挑选选, 除了没钱, 过的别提多滋润了。
    真是一时摆烂一时爽，一直摆烂一直爽。
    但现在这情况是已经被找上门了, 许幼薇也知道，这说明许景那边真的在找她，是没法拖下去了, 她贸然离开许家, 许景那时候在外出差, 等她一口气换了地方再想起这件事, 本能的不想去见，许谈瑶的态度很明确，要么她走，要么她死，生活不是小说那么简单的几页纸，说起来很难听，但确实又是事实，许幼薇可以确定自己是不会回去了，哪怕许家所有人都愿意，她也终究不是许家人了。
    只是以防万一，许幼薇想，还是回去之后登一下联系软件发个消息给许景，将这件事说清楚的好。
    从小到大，两个人关系一直不算太疏远，只是现在哪怕是有十多年的兄妹情谊打底，如今回不回许家对于许幼薇来说都是个难题，没有血缘，又被所谓的故事串联起来的亲情，已经如同湖面结起的薄冰，一踩就碎，哪怕她有心保持镇定，也实在没那个能力，她没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接受的也很快，其实也是由于她做不出什么有效决策，慌乱中又得到08帮助被牵着走，干脆逃跑一了百了。
    至于为什么没寻求许父许母的帮助……许幼薇叹了一口气。
    “许小姐，到了。”伴随着车灯照亮面前的门牌，黑色的高级轿车与狭窄的小道显得格格不入，门派经年累月挂在有几道裂缝的水泥墙上，在灰尘与污浊的遮遮掩掩下，幸福小区几个字跳了出来。
    原来是到地方了。
    许幼薇不是没好奇过，在她看来，许家虽然够得上小有资产，但绝对和顾知泽这种天之骄子搭不上边，她因为暴晒咸鱼而阴差阳错进了人家家里，虽然看起来不是常住的宅子，但那也是打着“顾”这个名号的，她一直不喜欢买太多奢侈品，但眼力还是有几分的，毕竟不是近视，只在客房和大厅绕了两个来回的，就已经看到许多价格不菲的物什，一整个宅子里，说得了话的只有张医诠王猛和刘姨，看得出应该是颇具些资历的老人了，其余的人多是安静的低头做事，轻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像是很惧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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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体不好，但类似那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童年时期也真的没少看，哪怕她也觉得情节很扯淡，但偶尔侧目看到顾知泽的瞬间，她也难免有点心神动荡，忍不住思考起来。
    顾知泽看起来真的太年轻了，年轻到她甚至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年长于自己，顾家当前的掌权人，这几个字含金量是真的高，她个落魄假千金，突然住进人家家里，穿着睡衣，还睡了两觉，甚至还能面对面和顾知泽说话，该不会……是……他看上自己了吧？
    许幼薇：美女震惊(@[email protected]!!)
    她赶紧将这个念头甩出脑袋，第一次见面啊，想这个对人家也太不礼貌了吧！
    许幼薇唾弃自己，或许是08这么多天的沉浸式碎碎念起了作用，在它的熏陶下，许幼薇也忍不住有些胡思乱想，她庆幸自己这念头只是脑子里转转，她可是从小听顾家的故事听到大的，可不敢有这种贼心。
    唉，怪就怪顾知泽太好看了，简直好看到让人忍不住，这么一想，许幼薇不由地觉得踩着的地面都变得烫脚起来，这地方她是有点待不住了。
    所以许幼薇很自然的在刘婶提出留下来吃饭这件事后委婉拒绝，并提出了回家的请求，所有听到这个请求的人第一反应都是转头去看顾知泽，许幼薇不明所以，也跟着看过去，顾知泽倚在沙发上，手支着额头，眯着眼，没看任何人。
    空气停滞几秒，顾知泽开口了，声音淡淡，言简意赅：“张医诠，送她回去。”
    然后，就没然后了，许幼薇很快换了衣服，她之前的衣服因为脏了而被李婶收拾掉，只好穿上李婶遣人给她新买的衣服，是件很漂亮的裙装，只是好久不穿这种优雅却于打工不利的衣服，许幼薇觉得腿上凉飕飕的，回到客厅时，已经看不到顾知泽的人影了，她礼貌地道了别，坐上车。
    白日许幼薇才坐过一次的黑色轿车将她带离被高耸围墙围住的宅邸，两侧石柱上灯光大亮，照清车辆离开的道路，稍显古朴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车驶过漫长的小道，回到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
    许幼薇一路上都在神游，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几天她从未一下睡的这么久，脑袋晕晕乎乎的，好在车内似有似无的一点薄荷味道，冲散了那股子昏沉。
    车速不算快，但约莫十来分钟就到了眼熟的地方，张医诠话不多，两个人一路上也没什么交流，但基本的礼貌不能少，许幼薇微笑着道别，下了车，看着低调却价格叫人咋舌的黑车在窄小的巷子里转了弯，车灯带来的光亮不再显眼，昏暗的路灯又挺起腰杆，一路延伸至路的尽头，尽职尽责发光发热。
    从充满凉意的空调环境中脱离，一转身，许幼薇就被热浪打了个盖面，正值春夏，天早早热了起来，虽然已经是晚上，但风似乎也懒惰起来，有气无力地吹了几下，远比不上先前坐在车里的清爽。
    许幼薇忽然没由来地失落起来，她之前没想那么多，离开家到开始打工都有08的陪伴，她完全没有自己这么安静的待着过，天上繁星点点，空气带着热意，许幼薇第一次有了实实在在的感觉，仿佛这一刻，她真正从那零星文字中脱离，是一个完整的，鲜活的人类。
    或许，她本来就是呢，如果拿剧情束缚自己，那她不就真的是完蛋了。
    许幼薇的那点子不高兴在看到熟悉的窗户时烟消云散，她住在二楼，虽然是别人搬家外加08一点点小小帮助才租到的屋子，和许多人挤在一栋楼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但其实没有想象中差劲，相反，住在这个小区的大多是老人或者他们的子女，大家都对她很热情。
    几天的相处，她对自己的新家还是有了几分归属感，她又走了几步，遥遥看见门口保安室的灯光亮着，玻璃窗户十分清晰地映出里面的情形，一架风扇咿咿呀呀地转着，两位保安在门口借着灯光坐在小板凳上下棋，几栋楼大多数的灯都还亮着，偶尔还能听到只字片语，只不过分不清是从哪里飘来的。
    许幼薇和保安打了招呼，刚走到自己门口摸出钥匙，08的声音突然响起：“今日记账，收入0，财政支出-5000，宿主，我才升级系统一会没看着你，你怎么反倒负债了啊。”
    许幼薇手一抖，钥匙“啪”地掉在了地上，她瞪大了眼睛回头去看08，圆圆的球身发着光，特意飞到钥匙孔附近充当起手电筒，许幼薇摸起钥匙，一边辩解一边摸兜：
    “怎么可能负债五千，我可是安分守己，一分钱都没有的。”
    进了屋子她开始窸窸窣窣脱衣服，这裙子穿着是好看，可就是腿有点冷，她赶紧换上平常穿的睡衣，倒了杯水，坐下来喝了两口，08飞回她身边，和许幼薇大眼瞪小眼：“系统是不会出错的。”
    许幼薇也斩钉截铁：“我没花。”
    最后08去翻看了系统记录，回来后制止了许幼薇要把裙子收起来的举动，带着几分悲痛道：“这条裙子，是他们借你的，还是送你的？”
    许幼薇摸着裙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看了看08，又看了看裙子：“你的意思是……”
    08不忍再看，点了点头。
    天呐，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许幼薇憋了半天，还是忍住了扑在裙子上嗷嗷痛哭的冲动，她已经不是那个五千块不犹豫的许幼薇了，她现在花五块钱都会深思熟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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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系统的升级，08对于那个模糊的赚钱规则有了一些具体的定义，得到的东西会自动计算在内，除非对方明确指出是借或者赠予才不会产生记录。就比如这条裙子，必须由顾知泽说出送给她或者借给她，才不计算到金额内。
    她每日要赚一百块，但其实特殊情况下是可以请假延期的，比如今天，属于身体原因，没赚到钱可以，但得到的裙子，要计价。
    “这不就是霸王条款，那我乞讨算了。”许幼薇忍不住吐槽。
    咸鱼咸鱼，说好听的是咸鱼，不好听的就是爱摆烂，许幼薇更是人中龙凤，翘楚中的翘楚了，遇事不决就躺下，眼看着许幼薇对完成任务的热情已经跌破地底，为了自己的业绩，08赶紧给她出主意：
    “别心急嘛，这账又不是不能消除的，我们找到顾知泽让他说是送给你的，不就了结了吗。”
    许幼薇躺下：“虽然但是，恐怕这辈子大概是见不到了吧。”这次只是巧合诶，还有哥哥的求助才……人家正儿八百的顾家主人，难不成还会和她在幸福小区门口偶遇？
    许幼薇叹了口气，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顾知泽的脸。
    08忽然发问：“今天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说了什么啊？”它不问还好，一问，许幼薇忽然想起自己今天睡着压了人家的手这件事，之前只是慌乱着感觉做错了事，现在远离了顾家，她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摸了顾知泽的手啊！
    第38章 你好
    这一夜许幼薇睡的很不好, 梦里也惦记着负债的事，但正事她也没忘记，第二天一大早, 她在小吃摊吃完饭后，就去了小区外几百米的一家网吧，包了一个小时。
    时隔多日, 登录回社交账号，对于许幼薇来说简直恍若隔世, 消息里早就堆了一大串红点点，好多都是不怀好意的试探，许幼薇没理会那些, 只上下滑动看了看置顶的几个消息框。
    许父许母的聊天框后面没有小红点，许景的则是有二十一条之多，打开看了一下，一开始是言辞激动的跟她解释哪怕许谈瑶回来了，两个人也还是兄妹，感情不会变, 后面的大概是知道她离开, 开始询问她人在哪里, 问了许多条没有回复，他最终只是留了一句：你如果过得不好, 就找我，然后附上了一张截图。
    许幼薇看到截图中熟悉的账户，余额显示为一长串数字, 那是她的账户, 许景打了不少钱, 只可惜许幼薇离开后一次也没登陆过, 她连手机都没拿。
    许幼薇叹了口气，她有系统的帮助，已经不算是从底层开始爬了，但经历搬砖的痛苦还是难以言喻，突然看到可以不劳而获的选项，她不可避免的心动起来。
    “拿的话不符合任务要求，就要扣很多很多了，扣很多哦。”08适时钻了出来，围在电脑前小声提醒她。
    许幼薇愤怒地把脸埋进手心，她不是没想过干脆摆烂一了百了，反正任务没惩罚，但是她外忧内患的，前有许谈瑶想弄死她，后有不争气的身体三天两头停摆，这一个愿望08解释说只要不是想毁天灭地杀人放火的那种都可以实现，这她还是有点想要的，所以平复了一会后，许幼薇咬着指甲开始打字回复。
    许幼薇：哥，对不起，谢谢你的好意，我都明白的，好好照顾爸妈，我暂时就不去了。
    她原本是想打回去，想了想，还是去掉了回字，终究是不知道说什么，只简短发了这么一句，许幼薇摁下回车键，看着已发送还未读的消息，关掉了软件。
    但一旦开始，就难免会有好奇心，许幼薇犹豫了一会，还是打开搜索软件，查看了一下许家的近况，最新一条新闻赫然出现在她眼前，高清头图上，许父许母笑看着，许景与许谈瑶手挽着，盛装面带微笑着出席宴会。
    许幼薇看了一会，关上了搜索页面，忽然想起那条裙子的欠债，于是又顺手搜了下顾家，与许家铺天盖地的报道相比，顾家的消息少得可怜，为数不多的几条就是些商业合作之类的，看得人打瞌睡。
    还剩下半个小时，许幼薇也没什么好做的，打开小游戏网页，玩了一会觉得无聊，又找了个网站开始看小说，当然只看免费章节，她现在的经济状况不允许她为此花钱：）
    她挑了几本具有代表性的，类似《霸道总裁爱上娇娇小白兔》，《冷面霸总的心尖宠》等，但看了几章就忍不住皱眉，她实在没办法把顾知泽那张脸和“女人，你敢离开我，我绝不允许”这种台词联系到一起。
    但这种书的魔力就是一旦接受了设定，就会很投入很起劲，许幼薇不知道看了多少本，一直看到了电脑的下机提醒，许幼薇才满意地关了电脑往外走，原本她来的时候是清晨，但随着日头升高，网吧的人也逐渐变多，许幼薇离开网吧的时候连着拒绝了几个索要联系方式的，她说自己没有手机，虽然这是实话，但还是有几个不肯放弃的人远远地跟着她。
    许幼薇只好绕了点路，顺便去营业厅办了一张新的手机卡，还在门口修手机的大爷那里花了二十块买了个很老旧的小手机，等08扫描周围没人跟着她了，才安心离开营业厅。
    早上路过保安室的时候，她中暑的事保安大叔也知道了，说是工地那边打了电话给她放一天假，剩下的也不多了，再去一天也就数完了，劝她注意身体，虽然打过了针，但也不算完全好，许幼薇也没强求，笑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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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办好这一系列的事，她回到家，痛痛快快睡了一天，彻底把感冒那点不快感睡没了。
    此时的许幼薇还不知道，她之前发的那条消息，已经在许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
    临近中午，许景终于从扎堆的事务中脱离出来，下午的事情没那么多，他可以回宅子里慢慢处理，等到许景驱车回去，正好赶上午饭之前，许父许母和许谈瑶此刻也都在，几人在客厅坐着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
    许景坐在沙发上处理完手头上剩下的几件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着消息一直弹出，想了想还是退出了工作账号，只有在休息的这短暂时间里，他才能将消息塞得满满登登的工作账号切换回私人账号，一切换，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唯有置顶的一条新消息，显得十分瞩目。
    许幼薇：哥，对不起，谢谢你的好意，我都明白的，好好照顾爸妈，我暂时就不去了。
    多日来都没有任何消息，突然之间有了回复，虽然很快镇定下来，但许景那一瞬愕然的表情没能逃得掉许谈瑶的眼睛，他拿着手机转向几人，轻咳一声，犹豫着开口道：
    “爸，妈，之前我们提过妹……幼薇的事，当时我不在，这件事我认为还是要重新讨论一下。”
    许父许母停了说话回过头，神情有些迷茫，似乎不知道许景在说什么，许景正准备将短信拿出来，眨眼间，许谈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她笑容恬静：
    “哥，爸妈最近身体不好，这个点了，他们该吃药了。”
    许谈瑶耳畔，系统的警示声越来越急促，许谈瑶赶忙撒起娇来，以吃药这个借口叫来佣人扶着二位老人上楼，打断了许景。
    许景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整件事说开，但没想到被许父许母要吃药这件事打断了，或许现在不是一个应该说出口的好时间，许景叹了口气，这些天许谈瑶的好感也算刷到了点子上，他此刻倒不觉得许谈瑶是有心的，他又默默看了一遍手机里的信息，叹了口气，没心思再在客厅坐下去，吩咐了几句表示午饭不用了后就匆匆上楼了。
    许谈瑶站在楼梯下往上看去，眼看着许景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她的笑容倏地消失不见，漂亮冷厉的眼睛里一时间充满了怨恨，听着耳边的系统语音，许谈瑶强行按捺住怒火。
    “已检测到人物许景获得重要短信，内容发送人为女主许幼薇，综合进度更新，宿主任务总进度下降百分之五，目前支线任务因总进度下降全部取消，请及时做出新的调整计划，防止前功尽弃。”
    许谈瑶刷了好几天的进度条一下子降了一大截，她冷哼一声：“这些算得了什么，你之前说过你所在的文明科技都是最高等级的，我记得没错吧？”
    “是的宿主，我们将全力为您的复仇之路服务，前段时间您任务完成所获得的点数已经自动转换为积分，您当前余额累计一千三百分，请在任务页面选择物品兑换。”
    许谈瑶冷笑一声，没关系，她还有系统这张牌，许幼薇再得人心再厉害，和她这个有系统又重生一世的人相比，差的可太多了，许父许母这边她已经基本靠系统稳住，许景却不一样，他年轻心志坚毅，并不完全受她影响。
    她这些天在亲情和事业上的分刷的也够多了，确实该料理这个女主角了，为了一劳永逸，她要送许幼薇一份大礼才是。
    ——————
    第二天回到工地，又是一如往常的热火朝天，许幼薇先去道了歉，把先前数了一半的砖块给数完了，那大叔还惦记着她中暑的事，对于半道离开没怎么计较，很快把钱给了许幼薇，两人算了算，剩下的砖块也不多了，许幼薇心里惦记着负债，忙了一整天，虽然几度想要瘫倒，但是还是坚持数完了，一下子拿到了两百块。
    有了这两百块，她就只欠系统4800块了，但这份工作结束的比她预期的要早，这点倒是有几分不妙，不过许幼薇休息了一天，心态已经恢复了，只哀叹了一会，还是接受了。
    她这一天为了数完剩下的好拿到这两天的钱，坚持到了很晚才做完，那些大叔不是离得近的一般是直接住在工地的，临走的时侯，好心大叔将她拉到一边，塞给了她一袋苹果，念叨着说了好些话，比如她哥哥虽然是个傻子，但人真的长得没话说，对妹妹也很有责任心，他亲戚家里有个女儿一直没嫁人巴拉巴拉，许幼薇拎着苹果听的云里雾里。
    她对昨天的事根本没什么印象，最后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不如他不嫌弃可以叫两个人相亲试试的话题中挣脱，但苹果没有推辞得掉，说是给他们兄妹俩吃，许幼薇只好感动的拎着苹果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车。
    之前在顾知泽家挂过吊瓶后，许幼薇的感冒总算好了很多，已经很有精神了，现在和许景联络的事已经搞定，最要紧的还是负债和工作的事，搬砖工作已经结束，撑不到十天任务完成，她该上哪里去找一份新的工作呢。
    “走吧，快点回去吧，今晚上能吃苹果呢。”
    晚上的风吹的凄凄的，08还沉浸在前天和她一起看的小说之中，热烈的讨论着书中的剧情，许幼薇一边听，一边换了只手提苹果袋子，虽然苹果好吃，但眼下可真是甜蜜而沉重的负担亍▽亍
    微风吹起地上散落的树叶，打着旋晃晃悠悠落下，路灯一排排亮起，延伸至路的尽头。搬完砖的许幼薇戴着安全帽，一步一步挪着，她晚上没吃饭，现在饿的那股劲上来了，许幼薇头晕眼花，只好慢吞吞地往回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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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上的幸福小区格外安静，路过保安室的时候，大叔背对着窗户躺在椅子上，看着肥皂剧睡的正香，明明一切如旧，可许幼薇心里不知道怎么就咯噔了一下，此刻她饿的肚子咕咕叫，也无暇顾及那点不对劲了，08说过了，真有危险的时候它会提醒她的。
    许幼薇安慰着自己，拎着苹果上了楼，楼道里黑漆漆的，她跺了几脚，往常楼道里那几盏完好的灯却没有亮起来，许幼薇握着那电量不足光芒微弱的小手机照着楼梯，加快了脚步往二楼走。
    刚踩上最后一节台阶，门口一直安静站着的黑色人影忽然动了动，没有光亮，对方没动之前许幼薇根本没注意到，吓得她还没迈上去就倒退几步，手里的苹果袋差点没拎得住，砸在楼梯扶手上，发出了好大一声响，许幼薇忍不住嗷了一声，紧张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是谁？！
    第39章 夜半
    很久很久之前, 大概还要追溯到许幼薇的孩童时期，那时候很流行悬疑类型的故事，没听过几个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走过夜路, 随波逐流的许幼薇不主动关心，却也被迫听了很多。
    其中有这样一个有名的鬼故事，具体的内容她不记得了, 大概讲的是，有一个人走夜路不太专心, 他正在上楼，走着走着脚下台阶悄悄变多了一层，踩在这个多出来的台阶的人根本没有注意, 他继续往上走，殊不知自己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平行世界，最后被拦路的鬼给一口吃掉了。
    不知道怎么，大约是此刻的气氛太微妙了，许幼薇脑海里忽然清晰地蹦出这个故事，她吸了一口凉气, 往后连连倒退几步, 害怕的声音已经冲到了嗓子眼, 几乎下一秒就会蹦出来。那鬼，哦不, 或许是人往前了一步，拉住了许幼薇的胳膊。
    楼梯间的月光蔓延而上，照亮了面前人的上半身, 许幼薇本能地往上一看, 而后两眼一黑, 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两眼一黑。
    夜晚, 月黑风高，
    二楼，黑衣男人。
    “妈呀，鬼呀！”08代替许幼薇鬼叫起来，谁也不知道它一个机器为什么这么智能人性，比许幼薇叫的还大声。
    许幼薇被拉的好一个踉跄，勉强站稳了，这么一吓，她原本要喊出声的念头反倒被摁了下去，许幼薇眉头紧紧皱起，盯着面前人的脸，两人相对无言。
    许幼薇沉默了又沉默，还是觉得自己今天搬砖搬太多导致眼花了，于是镇定地转了个身往楼下走：
    “哈哈，好像走错楼了啊。”
    遇事不决，就装看不见好了。
    胳膊上的那只手突然收紧了力气，紧紧锢着她不让离开，许幼薇受制于人，装不了了，她不得不回头，露出个标准的微笑：“晚上好啊，哈，哈哈。”
    先前白天还和许幼薇一起八卦过顾知泽的08，一见到本人，立刻缩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留下许幼薇和顾知泽吹着冷风挤在不甚宽广的楼梯口，许幼薇当然还没忘记，之前睡在顾知泽家里压着人家的手睡了一觉这件事。
    “你，你……”
    许幼薇很想问“你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但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把口袋里的小手机拿出来。
    把电池扣下去，甩两下再放回去，重新开机启动，伴随着响亮的开机音乐，果不其然，一大堆的短信消息像轰炸一样冒出来，其中上方最显眼的几条正是刚刚许幼薇路过保安室时，看到的呼呼大睡着的保安大叔发的。
    内容大概是：巴拉巴拉刚刚在外面，诶你说巧不巧，正好老张（工地包工头大叔）捡到了你哥，他给送回来的巴拉巴拉，许小姐啊，你电话打不通，只好把人给你带到门口了，记得看一下巴拉巴拉。
    小而窄的屏幕，亮光微弱，电池数字也红的触目惊心，一条短信看得许幼薇先迷茫，而后无语。她当初只是为了找这份工作而不被坏人惦记，才说自己有个傻子哥哥要养活，现在倒好了，真送上门一个，还是个烫手大山芋。
    许幼薇:我真的会谢。
    这件事还是次要的，比起张叔在哪里看到顾知泽给他送来这件事，还是顾知泽为什么会跟着来比较可疑吧，这么大的活人，怎么会大半夜到她门口站着等她，现在还拉着她的手的。
    许幼薇的脑内小风暴在恐怖悬疑鬼会吃人和恋爱霸总一见钟情中反复横跳，顾知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之前迷迷糊糊看不觉得，站得近了，许幼薇才发现顾知泽个子很高，他的脸半掩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精致的眉眼没有中和锐利的下颌线条，加上他冷淡又像是刀子一样的眼神，不得不说，真的有点像鬼了。
    许幼薇的脑海天平开始倾斜，刚想说话，许幼薇察觉到点不对劲，她的袖口似乎被什么碰了一下，很轻很轻，就像是有什么液体滴到了她袖子上。
    许幼薇打了个寒颤。
    提问，如果现在是大半夜，你在你家门口捡到一个男人，他身穿黑衣还自动掉血，请问这个时候，做什么反应才最正常？
    填写答卷的许幼薇有些茫然，她像一个不知悔改的差生，临时上刑场，只好拿着笔摆烂，语气也带着几分试探：“少爷，我觉得，您，您该去医院了。”
    少爷，三年之期已到，您的龙王可还在等着您呢。
    顾知泽显然并不能理解这个梗，他终于开了口，顾知泽的声音很像他的人，阴沉冷漠，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凶，但此刻大概是被主人压低了，少了几分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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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门。”
    许幼薇哪里肯，要不是自己手还在顾知泽手里捏着，她立马三步一个蛙跳火速离开，她佯装没听得清，实则使劲闻了闻，但没闻到太明显的血腥气，和她想的不太符合，许幼薇一时间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想法，更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开门。”顾知泽又说了一次，这一次，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威武不能移贫贱不能屈，壮士许幼薇当然选择……老实地掏出钥匙去开门。原因无他，顾知泽掐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了，许幼薇疼的厉害又怕是恶鬼索命，她心想，反正要么图我的人，要么图我的命，来吧。
    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转世再来，还是一条好汉。
    天太黑了，又有只手在敌人阵营，没有08牌手电筒的照亮，许幼薇的小钥匙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往左往右，就是怼不进去钥匙孔，好不容易怼进去，结果怼错钥匙孔了，许幼薇又想喊08又怕被顾知泽发现，一只手心虚地在门上摸来摸去。
    “啧。”
    大概是实在有点久，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顾知泽忽然靠了过来，远比许幼薇高大太多的男人像一片黑色的影子一样压下来，强行靠在许幼薇的一侧肩膀上，压得她哎呦一声，一只大手伸过来，径直接过许幼薇的钥匙，而后稳稳地插进钥匙孔内。
    一扭，“咔哒”一声，门便开了。
    此刻，顾知泽半个身子都压在许幼薇身上，是真的沉，也是真的近，近到许幼薇都能察觉到对方体温远超三十六度这件事。
    离得太近了，顾知泽微微喘息的声音在许幼薇耳畔响起，在漆黑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他呼出的热气也全都吹到了许幼薇的脖子上，像是踩了高压线一样，许幼薇没忍住抖了抖，
    “你你你，你干嘛！”
    坏了，引狼入室了，该死的，原来这是图她色啊！
    许幼薇刚这么想着，门已经推开，她往内踉跄一步，顾知泽没了依靠，身体忽地向下倒去，还好手压着门框，才没直接摔到地上。许幼薇意识到不对，赶紧开了灯，这一看不要紧，之前楼道里太暗，顾知泽又不声不响，现在有了光亮，才发现他脸色比之前见过的还要白，简直要透明了一般。
    顾知泽两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额前的黑发已经湿透，软软的垂着，但眼神还是清明的，他穿着一身黑衣，右手臂上破了一大块，之前正常站立看不出来，现在开灯看，露出的皮肤一大片的血红色，显然是被擦伤了，就连血迹都没干，之前滴到许幼薇身上的，恐怕就是这里的伤口流出来的。
    “你没事吧？”许幼薇脸都吓白了，赶紧来扶他。
    一瞬间，她想起自己看过的各类霸总小说，无一例外，男主在成为霸总之前，总要经历点家族内斗什么的，联想到她之前搜索到的，有关顾家少得可怜的信息，以及听过的各类小道消息，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许幼薇的心头。
    许幼薇赶紧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这么晚了，也根本没人出来走动，她赶紧去拉顾知泽，废了半天劲，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人拖进去。
    这也不怪许幼薇了，她的力气本身就不大，能把一个成年男人连拖带拽拉进屋子，已经是顾知泽很配合的结果了。
    过程中两人难免有些接触，许幼薇累的气喘吁吁，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把人拖进来后，许幼薇松了一口气，她贴着墙心想自己现在是该打110还是120，一直没动静的顾知泽突然起身了，就好似死前回光返照一般，他忽然站了起来，在许幼薇肉眼可见家徒四壁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选择坐在了她的床上。
    许幼薇已经没了力气，她眼睁睁看着，还没来得及说句话阻止，顾知泽胳膊上的血就轻轻地滴了一滴到床单上，化为一朵红花。
    许幼薇张开的嘴又闭上，她自暴自弃的想：算了。
    但该问的还是要问，许幼薇走到顾知泽面前，拿起手机问他：“你宅子里有移动电话吧？或者之前那些人的电话是？我帮你打电话叫人来。”
    顾知泽：“……”
    许幼薇耐心劝解：“你发烧了，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你要是死在这，我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顾知泽：“……”
    许幼薇进一步劝道：“现在都是文明社会了，你有什么烦心事是可以直接报警的，要不我帮你报？还是说……”
    许幼薇想到个好笑的说法，她没忍住，问了出来：“你要是被追杀了你就眨眨眼。”
    顾知泽沉默了下，眨眨眼。
    这下轮到许幼薇卡壳了，她傻眼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心底里，又意外的有种，果然如此啊的感觉。
    许幼薇又觉得顾知泽有点可怜起来，她想了想，从床头翻出她之前感冒喝过的三个六感冒药，倒了杯水递给顾知泽：
    “那你先喝了，喝了再走吧。”
    眼见许幼薇已经相信了的顾知泽表情变得很怪异，但在许幼薇眼里，他此刻就像是听话又可怜的猛兽，只见顾知泽温顺地接过水杯，撕开药包一口就全倒了下去，然后喝了口水，又看向许幼薇。
    许幼薇吃硬也吃软，说得好听是随机应变，说的不好听就是咸鱼转世，她摘下安全帽，叹了口气：
    “我们小区附近，有个诊所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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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棘手
    顾知泽的事折腾了许幼薇一晚上, 还好她的搬砖工作已经告一段路，热心市民许女士，为了帮助顾知泽躲避不知名杀手追杀, 使出了浑身解数，这件事并不是很轻松，至少, 现在的许幼薇已经后悔了八百次。
    假设一下：
    如果她选择替顾知泽报警，那么她算得上见义勇为揭发邪恶；如果她替顾知泽叫救护车, 那么她是正义使者善良果敢；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只把顾知泽送回去，是不是也是功德谱上圆满一件，但如果——
    她花着自己的钱请顾知泽吊水, 还帮他买药上药，守了一晚上结果自己也荣获感冒被迫双双挂水，最后还是她付的钱的话，那么她只能是一个大冤种罢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许幼薇终于在两人在一根杆子上挂水的痛苦中，想起来自己昨晚上没想起来的事, 顾知泽发烧了, 他们还贴得那么近, 她不被传染，谁！被！传！染！啊！
    好在那诊所日夜无休, 最后奄奄一息的两个人，都挂到了第二天上午才被放回家，许幼薇还只是挂水, 顾知泽对好几种便宜的药物过敏, 硬是买了贵价替代的药物才用上, 胳膊上的伤口也被处理好了, 只是过程看着有些惨烈。
    这就让许幼薇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虽然现在已经是文明社会，但神秘往往伴随着未知，顾知泽好端端的，怎么能受伤到被满世界追杀，只能躲到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家里，那必然是什么什么家族内斗，勾心斗角，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那种程度了啊！
    简直太可怕了。
    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经此一役，许幼薇损失的金钱已经无法计算了，因为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么许幼薇失去的，是她的全部。
    为了支付两个人的看病钱，她已经摸光了兜里最后一个钢镚，现在就是把她本人吊起来打，她也只能哭着说“真的没有了”的程度，是真的穷光蛋本人了。
    闻言，08表示很震惊：
    “那你还帮他付钱，人家难道还会缺了你那几个钱吗？”
    这时候已经回到了许幼薇家，她走得快，在前面，听到08这么说赶紧左右看了看，趁着顾知泽不在，她露出个“你不懂”的笑容来：
    “这样，五千块不就还清了嘛哈哈哈。”
    她是这样想的，五千块的裙子，如果要她直接和顾知泽说“送我吧”或者“借我穿穿”都有点奇怪，但要是危急关头她愿意拿出全部家当救他一命，那么，咱们就是说，这个恩情，嗯，是不是，就可以两两抵消了呢？
    顺理成章的，五千块的债务自然就烟消云散了，许幼薇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
    至于她自己，许幼薇从容地笑了笑：
    “没事，不用管我，我去天桥底下捡垃圾吃也可以活下去的。”
    好友08默默地离开了。
    现在是早上九点，一个充满活力的时间，但已经失业又熬了一晚上的许幼薇摸着自己手上的针孔，脑子里已经糊成一片马赛克，她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
    反正这屋子里也就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个小板凳，顾知泽一个大男人，总不会好意思和她抢……
    身旁床铺忽然下陷了一点，完全陌生的气息靠近，惊的许幼薇眼睛瞪圆，马上炸了毛。走进来的顾知泽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坐到了床上，和她不远不近地挨着。
    许幼薇：……床的吧。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又是离的这么近，许幼薇的目光没控制得住向上转了转，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顾知泽的性格和人抛开不看的话，他的眉眼昳丽如画，没有的表情的时候稍显阴郁，但此刻在光下，顾知泽的脸好看得似乎在发光。
    她不由得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啊等等，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况来着，为色所迷的许幼薇终于想起两个人此刻完全不熟，但明明是根本不熟悉的人靠近，按照常理来说，许幼薇早就应该一巴掌扇过去，然后大发雷霆将人赶出她家，但顾知泽表现得太平淡了，平淡到许幼薇看着他的脸，疑心他们俩到底是谁占谁便宜更多。
    但即使如此，做人也还是要有原则的，昨晚上是情况紧急，现在已经不是这个价钱能谈拢的了，许幼薇推推他：
    “这是我的床。”
    顾知泽低下头，冷眼看着她。
    许幼薇现在犯困，已经不怕他了，现在在许幼薇的眼里，顾知泽就像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猫猫，于是她掰着手指头耐心数给他听：
    “昨晚上你打针吃药，你不会忘记了吧，咱们的药瓶都挂在一个杆子上的，但是你之前也救过我一次，咱们就算扯平了，至于……”
    躲在角落的08赶紧冒出个头暗示：“裙子，裙子。”
    许幼薇立马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飞速跑下床从衣柜里翻出那条让她负债了的裙子，将其平铺开，期待的看向顾知泽。
    快，快说出来你不收这条裙子钱，或者让我还给你，都行的，都可以的，快啊！
    顾知泽果然没辜负她的期待，薄唇一抿，冷冷的评价道：“很难看。”
    许幼薇：？
    她泄了气，慢吞吞放回裙子，爬到床上躺好，许幼薇一晚上没睡了，这时候困得厉害，她把手机摸出来递给顾知泽：“还有七十的电，应该能打个五分钟的电话，你赶紧联络一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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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再耽误她的十天一千块废柴养成计划了。
    许幼薇手摸索到枕头，头一放眼一闭，已然准备好梦周公了，原本还提着一口气提防顾知泽，但昨晚上打吊瓶的困劲此刻上来了，一沾软绵绵的枕头，许幼薇立刻投降，魂都没了。
    眉眼舒展，呼吸变得平稳，原本还准备盯着顾知泽做什么，结果自己先一口气睡了过去。
    她当然没看到，顾知泽拿着她的小手机上下抛着丢了两下，又转过来古怪地盯着许幼薇看了很久，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看穿一般。
    过了很久，他的手指在许幼薇的脖子上轻轻摩挲了下，但最后什么也没做，只在许幼薇身边安静地躺了下去，也闭上了眼睛。
    似乎在学她睡觉的姿势。
    08在墙角气得都快冒烟了：
    “你是傻子吗，你就不能直说吗，我们系统没有那种说出来就不灵了的膈应人的事啊！还有啊，你们大白天睡什么觉啊！”
    可惜它的声音原本也只有许幼薇听得到，现下也只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
    大概是太累了，许幼薇做了个梦，梦里她是一只小绵羊，圆嘟嘟胖墩墩，被圈养在农场，每天和同龄羊们无忧无虑地踩着树叶玩，开开心心，白白胖胖。
    可是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平静的农场变了样，一个圆圆的球蹦出来吹着口哨大声说：
    “羊村的所有羊听令，你们都太胖啦，该起来锻炼一下啦。”
    它说完，每只羊的身边都出现了一堆砖块，周围的羊都开始努力搬砖，许幼薇叼着树叶咩咩叫了两声，她不想减肥，也不想搬砖，她困了，要去找个合适草垛躲着睡觉了。
    趁着小球没看到，许幼薇悄悄地跑掉了。
    她跑啊跑，跑啊跑，终于找到一个温暖又舒适的草垛，许幼薇舒服地躺了上去，正要闭上眼睛睡觉，一个身影无声地靠近，黑色的影子笼罩了她，一头狼眼冒凶光，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
    许幼薇心想：这只羊长得可真奇怪啊。
    但热情的小绵羊怎么会有坏心思呢，她打起招呼：“你好啊，你也是躲出来偷懒的吗？”
    狼没有回应。
    许幼薇拿出自己喜欢的树叶送给他，狼只看了几眼，就把目光重新移到了她的身上，许幼薇感觉对方的目光有些太直白了，她摸摸自己的毛，有点羞愧：“对不起啊，我是有点胖啦。”
    狼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熟悉，带着几分冷意：
    “没关系。”
    听到他说话，许幼薇开心起来，她飞快地腾出一个地方，拍了拍底下的草垛，大方的对新朋友说：“来来来，这块草垛可软啦，正好适合睡觉呢。”
    狼奇怪地看着小绵羊，但羊太热情了，最后狼慢慢地躺下了，和胖嘟嘟软绵绵的羊并排躺在一起，太阳光照下来，暖暖的。
    许幼薇叼着树叶转头问道：“妈妈说交朋友之前要互相问好，我刚刚忘记问了，你好，你是什么羊啊，我是绵羊。”
    狼说：
    “我是狼。”
    哦哦哦，原来是狼啊，等等，狼啊！然后许幼薇就被吓醒了。
    出于对梦的恐惧，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梦中的狼，哦不，应该是顾知泽，此刻正真实地躺在她身边，睡着了的顾知泽少了几分阴郁可怕，苍白的皮肤，红润的嘴唇，让许幼薇无端的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童话。
    被许幼薇的动作吵醒，顾知泽眼皮微微抬起，他静静地看着许幼薇，眉头皱起来，眼底漆黑一片，满是许幼薇看不懂的情绪。
    “你，你怎么没回去啊。”
    许幼薇越说越小声，随着顾知泽坐起身，她像梦里的小绵羊一样往旁边滚了两圈，紧紧贴着墙面，警惕的盯着顾知泽。
    虽然她之前有开玩笑说自己和顾知泽站一起，指不定是谁惦记了谁的美色，但是真的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她还是要严厉拒绝的，达咩，顾知泽再好看也是个男的，他们两个，不能睡在一张床上！
    “抱歉。”
    谁料，这次顾知泽很痛快的说了话，之前他像个被毒哑了的哑巴公主，此刻睡醒了倒是化身听话小绵羊，很快站了起来，走到许幼薇床前的板凳上，坐下，然后安静地看向许幼薇，好像在说：那我现在坐到椅子上了，这样可以吗。
    许幼薇觉得他此刻听话的有点奇怪了，她真的怀疑是顾知泽被追杀后摔到了脑子，把她当成妈了。许幼薇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啊？”难道她身无二两肉，却看起来很能打吗？
    顾知泽似乎想要说什么，许幼薇做了个拒绝的手势，她不想听了，许幼薇翻找到被卷到被子底下的手机，噼里啪啦操作起来，顾知泽沉默下来，视线在许幼薇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很是满意，他也不计较凳子窄小房间简陋的问题了，反倒饶有兴致的看许幼薇打电话。
    不能坐以待毙，许幼薇准备把顾知泽送回去，不走是吧，我送你走。
    她先给张叔打了个电话，想要问问对方是在哪里捡到的顾知泽，但没想到电话已经打不通了，翻看了短信才发现张叔已经在之前发给她的短信里说了，说是这边工地的活已经快结束了，他接下来会去别的现场看着，如果有合适的工作也会介绍给许幼薇的。
    那短时间恐怕联系不上了，这头的线索算是断了，许幼薇回想了一下之前被送出来的记忆，只能依稀记得是在A市郊区的一片，这样的话只要上网查到那片的信息，就能找到顾知泽之前住过的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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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查小区这件事起码需要上网，上网又起码需要个触屏的智能手机，要么就像之前那样去网吧，面对她手里打过一通电话就自动关机的小砖块，许幼薇沉默了。
    “如果我们联系不到你的人，你会在这里住多久？”
    顾知泽：？
    许幼薇明白了，她突然，好想摆烂了：）
    第41章 系统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随后的几天变化之快，完全超出了许幼薇的预计。
    许幼薇一次性付了小诊所挂水两天的钱，但一份都不剩下了, 差点要完蛋，还好还没奥弹尽粮绝的时候，家里还有之前许幼薇图新鲜买的各种泡面, 反正都是吃，饿不死就行, 许幼薇和顾知泽两个人一起吃起了泡面。
    是的，一起。
    通过这一点点的观察，许幼薇咸鱼的直觉告诉她, 顾知泽的性格并像面上看起来那么好，他五官昳丽眼瞳漆黑，抬眼之间总是带着几分带着惊心动魄的美，可惜这样的美人话少的像是哑巴、
    又不怎么和许幼薇交流，一时间送不走他，许幼薇只好偷偷猜起顾知泽坚持要留下来的目的, 两个人虽然住在一处, 但也没什么话说, 表面上看起来倒很是和谐。
    顾知泽不说话，那许幼薇就说, 反正她跟谁都能聊，许幼薇说，顾知泽就听着。
    一来二去的, 许幼薇反倒不讨厌顾知泽了, 甚至还有几分顺眼了, 原本顾知泽长得就好看, 又不乱发脾气，许幼薇简直觉得顾知泽和自己之前养的金毛也没什么两样了，听话得很。
    而且，顾知泽吃泡面的时候也不抱怨，原本许幼薇还有几分担心，但即使顾知泽表情很难看，依旧没有反抗，每次看到他的表情，许幼薇都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同时，她又实在疑心起顾知泽到底是什么才要这样跟着她，简直就像是警官在看着犯人一样，尤其是顾知泽似乎对她这里的一切都不满意，但仍忍耐着。
    直到这天晚上，从不起夜的许幼薇迷迷糊糊被一阵声音吵醒，她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下去，她下意识看向光亮来源。只见窗外月光皎洁，窗户大开，一堆东西整齐地被捆成一整个包裹，沿着窗户上那根绳子往上送进来，绳子摩挲着窗沿，发出声响。
    窗帘被风吹起，轻柔而放肆地在屋子里打着圈，顾知泽身量颀长，影子拖在地上，他靠在窗户边，抱臂冷冷看着。
    由于太荒诞，睡蒙了的许幼薇还以为是在做梦，转头蒙住被子继续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屋子里摆满生活用品，多的几乎不能下脚，许幼薇愕然，转头质问睡在她身边的顾知泽：“这这这，昨晚上你搬的？”
    顾知泽喝了一口新泡好的茶水，微微点了点头。从这天起，家里的东西不断变多，许幼薇的反驳没有起到作用，甚至第二天起床，屋子里的灶台锅具都变成了崭新的，沙发也是重新抬了一架。
    到最后，家具几乎都换了新，只剩下唯一的那张床。
    说起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和许幼薇躺在一起这件事，顾知泽十分执着，抢不过顾知泽的许幼薇差点气到去地上睡，但她怎么愿意，最后，许幼薇试图通过不睡觉来反抗，最后总是会被困意笼罩，莫名其妙地睡着，然后醒来发现顾知泽离自己不远不近，总结，就是没有任何改变。
    顾知泽的睡觉就是很单纯的睡，可能是单纯的失眠吧，许幼薇乐观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或许是他只有待在自己身边才会睡着呢，许幼薇偶尔半夜醒来，看见顾知泽躺的比尸体还标准，动都不动一下。
    反正和她没害，观察了下顾知泽至少不是想要害她的命或者割她的腰子，许幼薇干脆放弃了，在两个人中间放了挡板，也就是屋子里之前那张老旧的桌子的腿卸了下来，用桌板立起来，两边被子支撑，挡在两个人中间。
    顾知泽不置可否，他似乎只要能睡在许幼薇一米之内，就没有任何意见。
    但这件事搁置了，另一件事又出现了。似乎是因为有顾知泽在，08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它不在，任务的事许幼薇没法说，每天就数着欠顾知泽的钱越来越多，资产负增加。
    生活是无忧了，任务是歇菜了，许幼薇是摊平了，心想爱谁谁吧。
    她也想过要不然就直接把顾知泽扔在门外，但顾知泽被赶出去也不说话，就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外，像鬼一样，屋子里又基本上全是顾知泽的东西，虽然属于强买强卖，但现在顾知泽不主动走，许幼薇还真拿他没办法了。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许幼薇借口下楼扔垃圾，路过保安室本来想顺便打个招呼，没想到宅在家里这几天，外面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原来的保安大叔请了假，说是住在郊区的母亲生了急病，于是火急火燎地调假期回去了，新来顶替的大叔愁眉不展，捏着皱巴巴的帽子叹气。
    他见四下无人，悄悄和许幼薇说，让她买些东西待在家里不要出门，说是外面最近似乎流行起一种什么病，好些人已经中招躺进了医院，蔓延到城市中心只是迟早的事。
    保安大叔的语气并不算凝重，许幼薇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窗户紧闭，与往日截然不同，她忽然觉得十分不安，心里慌得厉害。
    许幼薇想起好久没听到08说话，每次08出现都会尽量避开顾知泽，眼下顾知泽一直和她待在一处，许幼薇已经好几天没看到08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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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幼薇想了想，咬着牙拿出最后私藏的五十块钱，这属于之前的许幼薇的，被夹在外套兜里，属于是许幼薇压箱底的钱了，她紧紧将钱攥在手里，往最近的网吧走去。
    不知什么下了楼的顾知泽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
    两个人前后走进网吧，顾知泽被拦在了外面，但此刻惴惴不安的许幼薇顾不上看，她干脆的包了一个小时，打开电脑，登录上社交软件。她现在的手机型号太旧了，根本不能上网，她这几天都是通过在诊所打吊瓶趁机看一会电视的。
    许幼薇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来源于哪里，只是本能地登上了联络软件，快速查看了一下消息。
    最上面的还是许景的消息，闪烁着刺目的红点，催促她点开消息，许幼薇打开聊天框，发现最近的一条消息正好是在昨天。
    她快速的将消息拉到上一次会话的位置，几天之前，在许幼薇联络过许景后，许景很快便给了他的回复，大概意思是说自己这边也在想办法，会找个机会和许父许母谈一谈这件事，让她不要担心，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这一条还很正常，下一条间隔时间也不远，大概是问她吃穿上的问题，但是再下一条的内容就变了，语气也变得十分紧急。
    许景：爸妈生病了，他们昏迷，还在住院，外面情况不明，保重自身，速联系。
    许幼薇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一直假装自己过得很好，但其实不是不担心许父许母的，离开之前也纠结了许久，但是许谈瑶这件事，就像是梗在大家心中的一根刺，拔不掉，也就治不好，没有血缘关系的许幼薇没有办法不主动离开。
    但是，许父许母怎么会生病的，他们身体一向很好，全家只有她最容易生病，听许景的语气，应该还不是小问题。
    许景的消息到这里就断掉了。
    他之前的消息很是频繁，但是从发了许父许母生病的消息之后就再也没发过新的消息，似乎手头上的事情很是棘手，让他无暇顾及旁的了。
    许幼薇心里着急，立刻打字回复询问许父许母情况如何，奇怪的是，消息刚发出去，就显示已读，只是没有回复。
    她拿出手机，拨通许景的私人电话，但没有人接。
    按照许景的性格，要是许父许母的身体没有大碍，他一定会早早地发消息给许幼薇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直接没有了消息，他也不是会不接电话的人，那么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和她有关。
    许幼薇悄悄拉起帘子，小声地喊08：“08，你在吗？”
    “来了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一直消失不见的08终于飞了出来，它看上去比前几日那样子累多了，无精打采地飞到许幼薇头上，小圆球脸上写着不满的情绪：“我还以为你要忘记我了呢。”
    许幼薇抬头看它：“怎么这么多天不见你，你去哪里了？”
    08晃晃身体，语气哀怨，说道：
    “唉，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系统自查几次，竟然发现许多病毒，有了病毒我就要下载补丁，连系统更新都顾不上，忙的快要报废了，你呢？这些天任务毫无进展，马上时间可就要到了啊。”
    一听这话，许幼薇痛不欲生立马瘫倒：“先别管那个了，你一到顾知泽面前就消失，我想和你聊聊这件事都不行，你不是系统吗，快看看最近发生的事情，我觉得有点不对，心里老觉得怪怪的。”
    “你说这件事啊，我这些天打补丁，忘记和你说了，我觉得那个顾知泽有点奇怪，他简直就像是，能听到我说话一样！”
    许幼薇震惊。
    08的情绪变化说来就来：“你难道没有发现，每次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都在往空中瞟吗，要不是他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我真的要以为他能看到我了呢，所以我才躲着他啊。”
    “怎么可能。”许幼薇感到十分震惊，表达了自己的不信。
    08无奈：“反正看到他我的信号就不好，你自己多应付，或者把他赶走就好了啊，你们人类不是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吗？”
    许幼薇摇摇头，刚想说不是她不想送走，是顾知泽自己不走的，忽然想起现在是在网吧，她啪的一声打开地图，很快的啊，搜索起记忆中顾知泽住的位置，顺便查了一下打车钱，发现正正好是她现在身上拥有的全部身家——
    私房钱四十块。
    “这个世界的病毒也太多了点，一个接一个的，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制造的一样，我这些天拼命打补丁，都快拦不住了。”
    许幼薇猛地想起什么，她看向08：
    “如果你作为一个系统可以制造补丁，那么许谈瑶的系统，会不会可以制造病毒啊？”
    08：！！！
    圆圆的球陷入了沉思，许幼薇紧张的看着它，等到08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了：
    “宿主你好，关于本次提交‘系统恶意破坏世界观设定排查’命令执行中，正在搜查……搜查完毕，确认为恶意系统篡改世界观，请及时更正，避免世界崩溃。”
    一人一球陷入了沉默。
    许幼薇原本只是这么一说，但得到了验证后，她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08则气得要命，大声骂起来：“这坏家伙，居然想搞毁这个世界，难道没读过系统守则吗，我一定要生吃了它才行。宿主，上，去打死它，拯救世界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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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幼薇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我的魔法棒和变身服准备好了吗，我马上变身。”
    “振作一点啊宿主！”08恨不得替她上阵，它把之前天天拿在手里用来激励许幼薇的书扔掉了，飞到高处大声说。
    “这个系统心这么大，我怀疑这个故事本身可能就已经被它做过手脚了，一定是那个宿主同意了什么给了权限，现在这个剧情已经没有参考意义了。”
    许幼薇在翻看新闻，又搜了搜许家最近的消息，不出意外，没有任何消息。
    那这不就是一定要去见一面才行了，那在这之前，要先把无关人员送走才行……吧，就在她这样想之时，08大喊大叫着揪住许幼薇的头发，要她往窗外的马路对面看。
    许幼薇头发被揪的生疼，本来想反抗，忽然瞥见08指的那条路上，几个人身周散发着黑气，面色青黄，像是十几个晚上没睡过觉一样，眼下也是黑色的，他们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眼神呆滞，走路摇摇晃晃，街上的人看到了都主动避让开。
    许幼薇赶紧往门外看了一眼，顾知泽就打着伞站在门外等她，许幼薇下了决心，虽然相处短暂，但她不能把人拖进自己的事来，她火速下机，借了纸笔写了个借条，在出门后装作腿脚不好，突然扑向顾知泽，而后把纸条悄悄塞进了顾知泽的兜里。
    “今天，天气不错啊。”顾知泽的怀抱十分冷，许幼薇第一次做这种事，笑的干巴巴的。
    顾知泽接住了她，奇怪的看向许幼薇。
    许幼薇装作没看到，她笑着从路边拦下一辆车，笑着把他塞进车里，笑着告诉司机地址，而后用小手机勉强拍下司机的车牌号，一再叮嘱一定要把人送到地方，才安心地关上了车门。
    顾知泽没有反抗，墨黑色的瞳仁里闪着点点的光，他看着许幼薇。一起同吃同住了好几天，许幼薇这时候忽然不太敢看他了，她挥挥手向司机示意，汽车开动，将她甩在身后，许幼薇松了口气。
    这车会把顾知泽送回去的，那些东西，想必顾知泽回去了就会派人来取的，她的态度已经这么坚决，顾知泽总不会再留下了吧，至于她自己为什么不跟去……
    那欠条当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要让顾知泽欠她的东西，对于系统这种死脑筋来说，在某些紧急情况下，比如现在整个故事世界的危机下，08当然是有权限给许幼薇的任务放点水的，你欠我的我救你的，反正这点钱又不需要顾知泽真的还，只要有了借条顾知泽又收了，她不就等于还清债务了嘛。
    载着顾知泽的车消失在街口，之前在网吧里看到的那几个人也正好拐过路口，朝着许幼薇这个方向走来。
    离得近了，奇怪的感觉就越重，许幼薇的心怦怦直跳，她没有犹豫，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回小区，大门虚掩着，小区里正在消毒，这样老的小区一般是没有这种稀奇事的，她远远看了几眼，发现有几个人正拦着楼内的人员外出。
    08拦住她：“宿主，快看那边！”
    许幼薇跟随08的指示看过去，保安室也空了，大门敞开着，桌子上一台小电视孤零零地放着新闻，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许幼薇听清。
    内容大致是说，大街上出现了许多染了奇怪病症的人，他们行为怪异，身体僵硬，行事浑浑噩噩，会在体力不支时突然倒下，然后陷入昏迷。
    现在医院里塞满了这种奇怪病状的患者，但奇怪的是都没有明显的症状或者生命上的危险，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看来事情已经有些无法控制了。
    第42章 到家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许幼薇之前是不想联系，许谈瑶下毒在前, 任务在后，许幼薇不想回去也不想被找到，08作弊帮她掩盖了踪迹, 不被许谈瑶发现。
    但许幼薇也没想到要这么快回去，按照她之前的预想, 再见面至少也应该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果然世事无常，谁也把握不住。
    许幼薇走的离断气只差一步了。
    她只记得要把顾知泽赶紧送走, 却忘记给自己留点钱打车，最后还是在08的指点下捡到几枚钢镚，靠着骑共享单车，最后又沿着山坡走走停停了许久，终于在心脏停止之前，到了地方。
    08倒是不费力, 一直在絮絮叨叨：“撑住啊宿主, 就差这么一点了, 我们说到哪里来着，噢对对对, 一会只要见到人，把系统逼出来，我就有办法解决掉那个系统, 就完事啦。”
    许幼薇快晒成干了, 痛苦的确认：“谁去把系统逼出来, 该, 该不会是我吧？”
    “当然。”圆圆的球体晃晃悠悠在前面飞，许幼薇在后面乌龟慢吞吞地走。
    但这已经是极限了，许幼薇从来没这么拼命过，一想到待会可能要面对什么，她心惊胆战，又忍不住开口问：
    “一路上，那种丧尸越来越多了，为什么会这样，许谈瑶已经这么恐怖了吗？”
    08回答道：
    “那不是丧尸，是故事缺失，病毒感染后的症状，失去自己的故事背景，当然就不再是真正的人，会变得浑浑噩噩，不过没什么攻击性，不是人类电影那种，只不过如果一直持续下去，你的故事也会消失的。”
    许幼薇喘着气，感觉脑子里快速划过什么，被她抓住了：“故事，是可以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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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许幼薇转过头，忽地看到下坡处角落有一辆停着的白车，车窗黑漆漆的，明明不是引人注意的车型，但此刻的许幼薇就是注意到了，平常许家的车都不停在外边的……许幼薇觉得有点奇怪，但此刻她累的像头牛，实在没有心情去细想，甩甩头死撑着继续往前走。
    前几日似乎也没有这么热，越是往上走，越是平静，甚至隐隐看得见空气中的热浪打着旋翻涌。说起来惭愧，她从来都是坐车进出的，唯一一次自己走出去，是离开许家的那一次，她收拾行李，和08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慢慢走过了一个黑夜，走过无声的路，直到朝阳升起，她离开许家。
    许幼薇边走边问：“任务现在多半也没戏了，你总该告诉我，那后面的剧情本应该是什么了吧。”
    08慢悠悠飞着，比她轻松得多：
    “能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我也没法告诉你啊，我说了你知道了，那么故事就会改变，到那时候数据崩溃了就真的救不了了，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先干掉那个系统才对。”
    那这和之前的有什么区别，毫无参考价值，许幼薇腹诽。
    不过有一点她心里隐隐有些奇怪，但之前走的急，又没预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总之还是要先见到许谈瑶，恐怕才会有答案。
    一人一球继续往前走着，谁也没注意身后。
    “好热啊。”
    明明是最该热闹的上午，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天气又热的出奇，但再回到这里，许幼薇的心境已和离开时变得有些不同，但哪怕她不愿提起，曾经的一切却还是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终于走到熟悉的雕花大门面前，看着和记忆中毫无分别的“家”，许幼薇松了口气。
    只是这里和她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明明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但走近大门处，一切就和她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了，从外面看，里面井井有条，远处甚至隐隐还有嬉笑说话的声音，隔着大门，她甚至能看到街边花园花枝繁茂，锦簇盛开的花瓣上滑落滴滴水珠，显然是之前有人精心照料过。
    太正常，反倒不像是出事了的样子。
    只是四下都没有看到人，许幼薇不敢再往前走，心里无端发毛，她强撑着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拨通许景的电话，她已经打了许多个，但很遗憾，都是无人接听，这一次也是一样。
    许父许母的电话也同样没有人，许幼薇把自己想得起来的电话都打了一遍，但都没有人接，接了的也是说自己不知道，她爸妈和哥哥，简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到底去哪里了？许幼薇张张嘴，想说话，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来的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要是面对生离死别要做个了断，她该怎么办，但现在见不到人，她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思绪都空了。
    “进不去的话好像是看不到的，或许我们应该找个人问问……宿主，宿主，你怎么了！”
    08赶紧飞到许幼薇身边，许幼薇扶着栏杆慢慢蹲了下去，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也听不真切了，她强撑着一口气走上来，却高估了自己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腿也软了下去，骨头缝里都透着几分冷，现在就连额头上的汗滴下来，许幼薇都没有力气去擦掉了。
    好累，真的好累。
    她忍不住马后炮，如果过了这遭，她一定要天天早起跑步，坚持锻炼身体。
    之前没停下还听到，现在她不走了，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清晰了起来，有人缓慢地靠近了许幼薇。
    近了，停下了。
    艳阳高悬，光芒刺眼的很，一把黑伞兀自盖过她的头顶，带下一片阴凉，许幼薇没力气回头去看，只觉得脑袋上一重，有什么压到她的头上，许幼薇头没动，微微抬眼看过去，心中竟然不怎么意外。
    花了许幼薇全部家底四十块本应该被她送走的人，此刻左手握着一瓶水，正压在她的头上，右手撑着伞往她这边倾斜了一点，替她遮住了烈日，顾知泽薄唇紧抿，好看的眉毛蹙起，他的目光投向纹丝不动的铁门，笃定道：
    “你找不到人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许幼薇心中暗道不妙，她捂着突突直跳的心脏，摸着瓶身带着凉意的水珠，强撑着反驳并问道：“我这是回，回家，你来这里干嘛。”
    顾知泽慢慢看了许幼薇一眼，拿出一张让她十分熟悉的纸条，纸条的背面还印着网吧招聘小广告，黑白大字，清清楚楚。他面无表情，纸条轻飘飘地飞下来，一点不差地正正落到许幼薇膝盖上。
    上面写着许幼薇借顾知泽车费四十元，下角写了日期时间，还签了许幼薇自己的名字，当然，欠钱一方，也就是顾知泽的名字也是她自己动手写的，本就是走个过程形式，她也没真的打算要回来什么，不过是为了糊弄系统，但现在看到难免羞赧。
    许幼薇别开眼装死，顾知泽却嗤笑一声，一字一句道：
    “来，还，钱。”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08把许幼薇想表达的话说出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它一直在天上飞，明明是个系统，却半点也没发现顾知泽
    “吵死了，”顾知泽没什么好脸色，他把水扔到许幼薇的怀里，冷冷的看着08，视线没有半分偏差，直指球体。
    这下08叫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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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吧！宿主，啊啊啊啊啊……我就说他看得到！”
    顾知泽：“闭嘴。”
    许幼薇身子发软，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出点什么样的反应才最正常，青天白日，鸟鸣清脆，两人一球站在她曾经的家门口，场面说不出的荒唐又无语。
    她此刻身上没什么力气，更没心情去管别的，只是手上还没拧开瓶盖，被顾知泽一声“闭嘴”吓了一跳，顾知泽的眼神紧接着就瞥了过来。
    许幼薇不想这个时候接话茬，赶紧转过头不去看，手上暗自和瓶盖较起劲，只是没等她胜利，忽地手里一轻，水瓶被接过去拧开后又递了回来。
    许幼薇接住瓶盖，吸了口气，突然觉得烈日下，顾知泽的身影高大了许多：
    “谢谢啊。”
    “人类啊，还真是……”好烦啊。08默默看着面前两个人类，觉得这一幕扎眼得很。从来力争上游的它决定自己出马，08穿过栏杆，想要越过大门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但它卡在了缝隙处，刚探进去半个身子，忽然就不动了。
    “！！”许幼薇看见这一幕，她离得远，又累得慌，赶紧扯了扯身边顾知泽的袖子：“它怎么了？”这时候她倒自然了，反正是使唤人，她很是拿手。
    顾知泽“啧”了一声，表情不太耐烦，但还是把手里的伞递给了许幼薇，而后几步上前，径直踹了铁门一脚，瞬间，08就被震开了，像个塑料玩具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咕噜噜地滚出去好远。
    简单而又粗暴的解决方式。
    许幼薇不能再躺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慢吞吞走过去把08捡了起来，还好08没什么事，只是被病毒攻击，需要马上处理入侵病毒。
    “不要进去，这门后面的数据已经完全崩坏了，我先去把数据控制一下，宿主，你一定要保重啊……”
    许幼薇往后看了一眼，热泪盈眶地挽留它：“哦不，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她掐住08的球体，但08头一歪，不负责任的化为光消失了。只留下许幼薇面对空气悲痛欲绝：
    你走了，我岂不是就要一个人和顾知泽解释这一切了吗。
    该来的果然还是躲不掉，她泄了气，萎靡地转过身去，对顾知泽说：
    “要不，我们还是先聊聊你是怎么知道要来这里的吧？”
    第43章 晚安
    直到坐进车内, 门且阖上，凝滞的空气恢复流动，随着启动, 空调也运作起来。
    车子慢慢启动驶离，沿着路一路离开，街边的风景像张张定格动画在眼前匀速翻过, 慢慢充斥整个车内的冷气卷走了身上不安的燥热，许幼薇长舒了一口气, 那种好似在被人监视着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之前，坐在许家外面时，明明四周都看不到一个人, 可内心就是隐隐觉得不对劲，抗拒“走进去”这一想法，这么回想起来，收到许景的消息时也是如此，看着消息显示已读，她心中不安, 收不到回复, 打过去的电话也不通。
    更甚者, 刚刚他们在外面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一个人也不出现。
    按理说就算没人听到, 那监控室那边也早该看到了才对，完全不符合常理了，结合外面现在的乱状, 只能说明, 许谈瑶恐怕已经对许家下手了。
    可是为什么呢？她这么做图什么呢？如果只是像08说的剧情那样, 那么许谈瑶现在不就是已经是得偿所愿了吗？
    许幼薇想不明白。
    等等。
    “这是要去哪里？”
    许幼薇一惊, 她刚刚干巴巴解释了大半天，两个人慢慢走下来，顾知泽一个眼神，她迷迷糊糊就跟着上了车，眼下车已经驶出去好远，她才后知后觉。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是顾知泽自己在开车啊？看起来好怪。
    或许是表情已经将想法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她没问出声，但顾知泽挑眉瞥了她一眼：“那你来？”
    许幼薇赶紧摇头，她哪是这个意思。
    算了，她在顾知泽面前怕是一张底裤都不剩下了，08这个最大的秘密都被知道了，她还有什么可被图的吗，许幼薇悄悄叹了口气，觉得眼前一片迷茫。
    现在不去找许谈瑶，主要是因为顾知泽的一句话。
    “我收到了一张邀请函，明天晚上，许谈瑶会在许宅办一场生日宴会。”
    许幼薇掐指一算，更震惊了，明天怎么可能是许谈瑶的生日，按道理来说，她应该和自己是同一天生日，可是许幼薇的生日才过完，分明还没有到下一个。
    换句话说，这场生日宴会要么是诱敌深入的陷阱，要么只怕是有什么别的许幼薇不知道的事。
    那她还要去吗？
    许幼薇心头的小人打起了架，出于安全考虑她肯定不去才最好，只是现在形势迫人，她还不知道许父许母那边情况怎么样，就是天上下刀子也是要去的。
    眼下嘛，她偷偷看了两眼顾知泽，把后排安全带默默扣上了。
    ——————
    另一边。
    其实事情发展远比许幼薇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当然，这是对于许幼薇而言。
    当系统提出可以用积分兑换平常意想不到的东西，并将一切进行中的任务暂停，再次把“除掉许幼薇”这个选项提升为最高级别的时候，许谈瑶心神动荡，十分不安，但她没怎么犹豫，很快就同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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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之前给许幼薇下毒的时候，许谈瑶就已经有过心理建设，当下再来一次似乎也很正常，完全将一个人的道德底线在无形中拉了下去。
    系统就像是一个作弊器，当事情比她预想的要糟糕的时候，魔鬼在耳边轻轻的低语：如果不除掉许幼薇，或许她永远不能真正取代许幼薇。
    上一世实在是太恐怖了，一切就像是烙印一样，刻在她的骨子里，哪怕如今已全然不同，痛却无法忘记。
    表面上看，她已经彻底成为取代许幼薇，算得上许家掌权人之一了，这一世有系统这张底牌，她已经足够优秀。
    许父许母上了年纪，不再是头脑清晰意志力强的年轻人，许谈瑶有着血亲关系，她只需要通过系统提供的一点小小的外力帮助，就能从内到外完全掌控他们两个人，让其成为她一个人的父母。
    因为这东西只能使身边人中招，且不能用在心智坚定的人身上，所以年轻又相处时间不长的许景迟迟未中招。
    如果许幼薇没走得那么早，那么她也应该……或许就不用费这么多事。
    但是没有关系，马上就要结束了。
    许景的态度，是一切的催化剂，是转变的开始，敏感多疑，外表强势内心深处却脆弱不堪的许谈瑶当然不会允许许幼薇有回来的机会，她多日来风平浪静的内心兴起了滔天巨浪，对未来产生了危机感。
    但是许谈瑶已经清楚，许幼薇一日不死，她一日不能安心。
    许谈瑶之前积攒的积分不算少，她只用了极少的部分来提升自己的容貌和学识，在系统的兑换列表里，这些只是最低等级的交换物，其余的她之前从未打开看过，但现在不行了。
    只是越看越是心惊，许谈瑶不是傻子，她看得出来看似平静下达指令和给与恩惠的系统其实非常着急，甚至一有机会就要她解决掉许幼薇……仿佛帮她，只是为了对抗许幼薇一样。
    为什么系统会这样在意许幼薇，一定要杀她？甚至要将任务全部去掉，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难道只是为了自己吗。
    “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女主现在羽翼未丰，这时候你心软下不了手，迟早就会被她回来夺走你的一切，宿主，你好好想想吧。”
    冰冷的机械音像是游荡在世间恶魔的低语，久久的在耳边围绕，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许谈瑶也迟疑过，隐隐中，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但每当午夜时分，梦回前世，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时，许谈瑶日复一日在前世挥之不去的梦魇中打转，又只觉得滔天恨意涌上心头，她已经不去想前世谁对谁错，更不愿意深究自己的行为，不论系统的目的是什么，她要的只有一个。
    要复仇，要过得更好。
    如果许幼薇不消失，那么她迟早要回来，自己在这一世重来之前就已发过誓，一定要复仇，要取代许幼薇的一切，那本来就应该是属于她的。
    许谈瑶积攒的积分，足以兑换大部分现世中能杀人于无形之中的武器，但在系统的推荐下，她选择了最特殊的一种。
    虽然是白天，但四面墙都有帘幕遮挡，白炽的水晶灯高悬，将整条长廊照的通亮，冰冷的光打在地上，厚重垂帘上系着的流苏随着风轻轻摇晃，许谈瑶慢慢走着，高跟鞋一下一下踩在地面上，声音久久环绕不息。
    她缓慢地回头看去，身后一道黑影隐隐凝聚成人形，只是旋涡一般不成人样，无法直视，周围十分安静，显得那身影的声音愈加嘶哑，又带着点机械的僵硬：
    “宿主，您放心，我们是互惠互利，只要女主被除掉，你就是这个故事中的唯一女主角，再也没有人可以撼动你的地位，到时候，你想要的一切，自然都会变成你的。”
    黑影又缓缓加上了最后一句话：
    “你看中了那个男人吧，上一世他不是你的，但这一世有机会，你难道不想做他的妻子？”
    许谈瑶想起自己送出的唯一一张不一样的邀请函，垂下眼看向自己的裙摆：
    “最好真的是这样。”
    ——————
    天渐渐暗了下来，一路上没少看到失去剧情在街上游荡的人，看得人有些心惊胆战，只是顾知泽的车技比许幼薇想象中好很多，两人几次有惊无险地挤出了人堆，路上甚至还买了甜点，参考了许幼薇的口味偏好。
    当然，不是许幼薇掏钱，她没有：）
    顾知泽把她带回了另一处陌生的宅邸，这一处和之前见过的黑白灰装饰不太一样，处处金光闪闪，但豪华虽豪华，却半点没有人气，显然之前也没有人住过。
    两个人所要进行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还好虽然顾知泽别的都没有，但有钱，屋子一向也是请人打理的，许幼薇并不发愁衣服的事，两个人很痛快的选好了房间各自收拾。
    顾知泽是因为洁癖，许幼薇是因为刚刚那样乱七八糟一通之后，她真的搞得挺脏的。
    许幼薇：我真的会谢。
    洗完后两个人又在客厅重聚。
    如墨的发丝还泛着潮气，换上家居服的顾知泽一下子消失了许多锐利，看着亲切许多，他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文件夹，转身递给许幼薇，他自上而下看着许幼薇，眼眸漆黑，语气也淡淡的：
    “张医诠你还记得吧？他也是你们说的那种剧情缺失，因为拦不住现在的他，只能暂时使用镇定药物，将他锁在那房子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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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因为这个。
    许幼薇点点头，她可不像顾知泽，头发都没擦干净就出来了，她已经吹干了头发，才走出来的。
    将其接了过来，许幼薇翻开文件夹，里面有不少东西，许多张照片外加张医诠的身体检查报告，还有一份关于是否具有传染性标为未知的检测，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看起来很新，甚至没有打开塑封的邀请函。
    邀请函上撒了香水，不凑近闻都能嗅到香气，系了丝带，表面有着烫金的纹路，写在外面的字迹也十分娟秀认真，看起来主人很是重视这封信。
    许幼薇皱着眉捏着信靠近沙发，坐下后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犹豫着抬起头：“这个……”
    她可以拆开看看吗。
    刚憋出头两个字，还没说完，她的眼前忽地打下一片阴影，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靠近，顾知泽的声音也像是很近的，在耳边响起似的。
    “什么？”
    顾知泽随意地微低下身，离得近了，相同气息的沐浴露味道显得格外不同，他的手搭在许幼薇的额头上虚虚抚了一下，他的手掌长而宽厚，正正好盖住许幼薇整个额前，冰冷与温热乍相触及，许幼薇打了个颤。
    “这这这是做什么？”两个人靠的太近了，许幼薇虽然之前和他算得上同床共枕过，但这么亲密还是头一回，她不由得猛地一退，躲开了。
    许幼薇脸红了。
    顾知泽微微挑眉，他指了下许幼薇摊开放在膝盖上的报告，里面有写现在关于剧情缺失这一问题的人的调查，因为事情无法按照常理叙述，所以目前市面流传的消息全部是最无法进行估计的简单消息，例如可能会发热会头晕之类的。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罢了。
    许幼薇无语，她想硬气一点推开顾知泽的手，但软绵绵的手推过去，反倒像是欲拒还迎了，她只好哼了声：
    “好吧，都看完了，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态度一点也不硬气。
    顾知泽不知为何很想笑，但看许幼薇有些气鼓的表情，他忍住了笑收回手，将桌子上的甜品推到许幼薇面前，直视着她认真道：
    “许谈瑶明晚上的生日宴，我会去，你到时候在这里等我消息。”
    许幼薇一惊，着急起来：“那不行啊，我们先等08醒了，然后再商量一下吧。”许谈瑶那么厉害，顾知泽就算再厉害，也没法和系统打吧，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顾知泽不语。
    许幼薇知道他是想着张医诠的事，又想到许父许母还有许景，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她低下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要是她足够厉害，现在的事或许都不会发生了，只是许父许母他们都和许谈瑶血脉相连，或许也不会怎么样，她还可以继续当个缩头乌龟，只等着别人去做，反正就算全都完蛋了，也左不过现在这样。
    她不免有点沮丧，手里捏着邀请函，邀请函表面冰冷冷的，混合着香水的冷调，像是无声在嘲笑许幼薇的无能。
    顾知泽眉心微蹙，像个老父亲一样摁住许幼薇的后颈，强迫她直起身，而后轻拍了下她的背，许幼薇瘪了瘪嘴，她又无端生出些勇气。
    事情哪有那么坏，她不是也在想办法了吗，谁说她没用的，又不是她做的坏事，而且……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呢？
    就比如，自从许景出事到现在，一直有种莫名的直觉在隐约提醒着许幼薇，告诉她这件事可能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到底是什么呢？
    感觉只差最后一点点，就差一点，就可以推开厚重石块找到真相了。
    最后，两个人就明天晚上的决战打boss之事，还是没能讨论出一个令双方满意的结果，于是就此休战，准备明天再谈。
    天色也很快暗了下来，大片的落地窗外是一片迷人的夜景，只是无人欣赏，空中繁星点点，冷月皎洁的光，像薄纱一样，轻柔地铺满大地。
    许幼薇躺在床上发呆，窗外无边夜色，她默默思考：是不是别人不花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
    因为离得太远，许幼薇还是选择在这里借宿一晚，这处住宅上下三层，装饰风格走的是奢华风，上下主卧好几个，光客房都有四个，她选了有一整扇落地窗的一间。
    顾知泽呢，他选择了有一整扇落地窗的一间。
    哈哈哈哈，是的，就是同一间。
    许幼薇：_(:зゝ∠)_
    不过其实，这并不是顾知泽想要做什么，大概是有钱的人都有点什么不一样的毛病，顾知泽就是有很严重的失眠，只不过遇到许幼薇这种睡相还可以，又没心没肺睡的快，属于比较有感染力的那种的，很是吸引顾知泽这种失眠大户。
    就像是不爱吃饭的看吃播，顾知泽很少睡过安稳觉，但睡在许幼薇身边的时候，格外安稳。
    最后这段是许幼薇自己安慰自己加上的。
    此时此刻，大概是那种刽子手行刑前，期末考试前一晚，吃泡面已经撕开碗放好料，却要等着水烧开那种。
    感慨之下，她竟有点睡不着了，她微微侧过身，又觉得姿势不舒服翻滚了一圈，这么折腾一番，被子都卷到了一起，她才觉得有些舒服，满意地停下来。
    而后她偏头看向床的另一边，顾知泽依然闭着眼睛安静平躺，黑色的碎发也乖乖地搭在额头上，就连下颌的线条，在月光下，看上去也远没有白日那样有攻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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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深夜，她突然就有点想明白了，神经病的思维是不可以和正常人同一而论的，她的睡相好个鬼啊。
    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顾知泽的姿势，许幼薇心想，应该是睡熟了。
    “喂，你睡着了吗？”她坐起身，微微靠向顾知泽，小声试探着问了一句。
    “嗯，睡着了。”
    意想不到得了回复，明明顾知泽没睁眼，姿势也没变，但很平淡地小声回复她，很明显没睡。
    许幼薇表情凝固，她猛地缩回去躺下，盖好被子滚成团咕噜噜地滚远了一点，拉起被子蒙住脸：
    什么人啊| Д í )!!
    又滚了几圈，许幼薇还是睡不着，她想了想，清了下嗓子小声开口：“你困吗，要不我们来聊聊天吧。”
    “……”
    许幼薇没等到回复，有点无聊，她看着天花板，突发奇想问道：
    “我们以前见过吗？”
    这一次顾知泽回复了：“没有。”
    许幼薇好奇起顾知泽的想法，或许是夜晚壮怂人胆，她问出了白天绝对不会问的话：“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呢，总不会真的只是因为失眠吧。”
    屋内的空气像是凝滞了，因为太安静，简直要叫人疑心是不是遗漏了声音。
    窗外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屋内的气氛完全没有影响到外面，花枝轻轻地打在玻璃窗上，在月光的注视下，花瓣簌簌落下，在夜色中悄然绽放片刻的美好，像是对晚风诚挚的问候。
    顾知泽依然保持了沉默。
    问出这话的许幼薇倒是没想什么，她思维跳的很快，很快就从这个话题跳转到了超人拯救世界的频道，怀揣着对拯救世界的不知名恐惧，以及其他种种不安的揣测中，许幼薇还是闭上了眼。
    而后，黑漆漆的房间一角忽地亮起来，四面墙壁反着光，晃得人好不适应，一时间睁不开眼，一个圆圆的小球凭空跳出来，它豆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大声喊着：
    “宿主，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个天大的好消息！”
    刚要睡着的许幼薇：啊？
    第44章 婚礼
    许宅。
    一个白天转瞬即逝, 空寂许久的许宅终于在这一夜热闹起来。露天草坪外有许多人站着说笑，旁边来往的侍从全都面带微笑，指引着宾客前行, 现场井井有条，在安静的夜晚里，这样一份喧闹显得格外突兀。
    每一位受邀而来的宾客都盛装出席, 手里拿着邀请函，但细细端详下, 会发现他们表情统一，笑意不达眼底，每个人眼神都是空洞的, 唯有嘴角高度一致，像极了没有灵魂的空壳。
    随着两侧的侍从关闭大门，灯光亮起，宣告今夜宴会的主角即将登场。
    灯光如流水一般沿着台阶缓缓淌下，何曾几时，许幼薇年纪小时走路总会在这里摔倒, 因着她, 这里的每一阶都铺上了柔软轻薄的地毯, 就连高跟鞋踩上去也不会留下多少声响。
    许谈瑶一袭白裙，腰间和脖颈的钻饰都亮的惊人, 头发也挽了起来拢成发髻，垂下的几丝微微卷曲，她眉眼舒展, 嘴角带笑, 脸上的妆容也精致动人, 在昏暗的灯光下, 依然美的惊心动魄。
    “哒，哒，哒。”
    她虚扶着扶手慢慢往下走去，身后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漆黑的像是隐匿于夜色中的恶魔。
    楼梯拐角处顶上的吊灯是许幼薇央求了许久才换成的花状水晶灯，这灯美极了，只是设计师曾说过这样的设计并不算最安全，藏了好些钢筋铆钉才将将安上，何曾几时，她也在这里驻足停留过，沉醉于它的美貌。
    不过，现在都是她的了。
    灯光沿着台阶缓缓延伸到地面，柔软的地毯遗憾地停留在最后一阶，尽头的木制圆润把手在光下泛着有些钝意的光。
    她走到最后一节台阶，心中忽然生出许多不安，只是掌声响起，又把她拉了回来。
    许谈瑶看着满厅的人，他们目光呆滞，手掌机械地开合为她鼓掌，毫无真实感，但这并不影响许谈瑶的好心情，听着掌声，她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盛满了一般，无比痛快。
    她的目光精准地投向后方的一个角落，今日的顾知泽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他身姿颀长，笔挺的西装衬的他矜贵清冷，神情淡漠而又充斥几分漫不经心。
    人群之中不乏才貌出众者，但顾知泽的身影就是显得格外出众，他坐在角落的阴影处，没有人敢肆意去打扰，可是就是那么奇怪，有的人，任凭怎么样，第一眼就只能看见他。
    哪怕不在聚光灯下，顾知泽依然是中心。
    许谈瑶的内心泛起波澜，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前世。即使她那时候恨透了他，但这一世再见，她恍惚之间想起系统的话，心底隐隐升起希望。
    周围的掌声还在持续，仿佛没得到许可就不会停止，已经许久未见的许父许母端坐在座椅上，面色苍白，许景手扶着椅边站在他们的身后，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神一直跟随着许谈瑶。
    这感觉太好了，远远超出许谈瑶的预想，她几乎要沉溺其中。
    在这一刻，掌声与鲜花环绕，细碎的光洒在她的身上，没有系统，没有别人，她合该这样受到所有人的注目，许谈瑶心中无比畅快。
    掌声像程序设定一样缓缓消失，许景僵硬地往前走了几步，他的声音是有些低沉的那种，但此时没有语气变幻和声调起伏，声音显得十分呆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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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感谢各位光临恭贺小妹生辰快乐，我与父母已决定将掌权位置传给瑶瑶，由她带领集团焕发全新的生机与活力。”
    一片寂静，唯有许谈瑶脸上的微笑不变。
    “此外，还有一件事，我们已决定，婚事由她自己全权做主……宴会开始。”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又响起了整齐一致的掌声，甚至盖过了音乐的声音，他们齐齐后退，为许谈瑶让出了一条路，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身前的这一片路，像是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合该这样万众瞩目。
    许谈瑶提起裙摆，她的心慢慢落下来，昂首挺胸地朝角落走了过去。
    “第一支舞，不知道我可有荣幸邀请您来跳？”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等待着面前男人的回应。
    离得越是近，许谈瑶越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起来，上一世她过得糊涂，草率的结婚，能重来一次或许也不完全是祸事，现在不就是有一个改变的机会吗？
    顾知泽单说样貌就已是十分出众，他眉目冷疏，一双眸子漆黑似墨，映衬着光却毫无暖意，表情也看不出分毫喜怒。
    他目无下尘的样子，像极了前世，就是这种感觉，让许谈瑶的心砰砰直跳。
    她伸手等待的时间有点久了，顾知泽睨了她一眼，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在看一棵树，一株草，反正于他没有任何分别。可许谈瑶此时顾不上看那些细枝末节，他来了，就说明他已看过了自己的邀请函，不说存了什么心意，至少也该是友好的态度了，不是吗？
    她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而是对系统有信心，系统出品的迷魂剂，不应该有任何偏差，甚至现在顾知泽对她态度没有多亲切，但许谈瑶依旧信心十足。
    她固执地将手向前递了一递，等待顾知泽应邀。
    “吱呀——”
    大门被扣响，而后缓缓打开，一个许谈瑶无比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哎呀，人可真多，我们这可不算是来晚了吧。”
    她愕然回头，大门打开，穿着黑色及膝晚礼服的少女走了进来，她胸前别着一朵玫瑰，海藻般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肤色白皙面容姣好，嘴唇红润，眼睛里仿佛闪着细碎的光。
    许幼薇身边还飘着一个胖嘟嘟，圆乎乎的球体，看到许谈瑶，球体显得比许幼薇还激动，它高高兴兴地朝人群挥了挥手：
    “你瞧，我就说吧。”
    一人一球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大摇大摆的样子，简直像是她们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丝毫没有顾及到许谈瑶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这里的一切布置和摆设都和许幼薇走之前差不多，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这也难免，毕竟她也没离开多久。
    之前想起这些时，许幼薇的心中不免充斥着难过，只是今日……
    许谈瑶又惊又怒，她收回手，差点没控制住脸上表情：“许幼薇？”
    许幼薇点了点头：“听说今天是你生日，我来祝贺一声，不知道是否是我搞错了。”
    她今日的气色比往常见时好了太多，或许是心中积累的烦恼已烟消云散，她也难得活泼了几分。身着礼服，虽未施粉黛，却毫不逊色于谁。
    许谈瑶冷眼看着，心中愈加恼恨，同时又升起一丝不安，许幼薇将“生日快乐”这四个字咬得很重，几乎是一字一字说的。
    许谈瑶再不复笑颜，她猛然回头去看向那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是你把她带来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她亲笔的邀请函只此一封，能无视掉她与系统设置的所有防御，许幼薇再厉害，也不可能没有邀请函就进来，这样看，只能是顾知泽把邀请函给了许幼薇。
    他们两人，竟是已经在这时候就已相识。
    这话要是让许幼薇听到，她多半要吐槽几句，何止是已经相识，两个人还一起梦周公呢。
    外面的情况许谈瑶不是不知道，她不仅知道，还期待着许幼薇因为这种变数而过的凄惨，她也暗中探查了顾知泽那边的情况，竟一点没发现两个人相识的痕迹。
    难怪，难怪上一世能和顾知泽结婚，原来是自己小瞧了她，看不出许幼薇藏了这样的好手段。
    见到许幼薇安然的样子，许谈瑶心中比什么都难受，连日来压抑着的怒火涌上心头，在胸膛中熊熊燃烧。
    仿佛一见到她，那些幻想便如泡沫一般破碎了，就连对未来美好的期许也一并被黑暗吞噬，她似乎又要走上前世的尽头。
    周围呆滞的人群也沉寂了，数十张面孔随着许谈瑶的视线看向许幼薇，灯光打在许谈瑶的身上，本该是万众瞩目，此刻却像极了讽刺。
    许谈瑶紧紧握住拳头：“你怎么还敢回来？”
    见许谈瑶如此，08赶紧趴到许幼薇肩头，它小声提醒道：“宿主，别忘记我们说的，快，该你上了。”
    许幼薇赶紧往前迈了一步，她今天的目的就是要惹许谈瑶生气，最好气到发疯要动手的程度。
    08通过接触病毒升级完系统，顺利偷到了一点点许谈瑶身上系统的数据，只要那个系统露面，08就可以通过吞噬解决掉对方，这样缺失的数据就会自动回归，事情也就解决了。
    但08属于有意识并可以自动剥离，脱离许幼薇独立存在的，许谈瑶的系统却不是，对方是完全依附于许谈瑶，那么也只有让许谈瑶情绪激动，自己将系统激出来才行了。
    --

 第93页

    寻常的事并不一定能达成这样的效果，但许幼薇已经知道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一定能成。
    她向前走了一步，眼睛直直看向许谈瑶，余光忍着不去看顾知泽，极力背诵自己之前下苦力背下的话：
    “许谈瑶，你的待客之道不太好啊，我，我向你祝贺，你都没什么想说的吗？”
    许谈瑶被她的话说的一愣。
    背到后半截，许幼薇已经不磕巴了，她紧接着道：“不过我想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前几个月才过生日，那时候你不是最清楚吗？你的生日，真的是今天吗？”
    余音环绕在整片大厅中，就连先前悠扬的音乐也停止了，一片死寂中，许谈瑶的脸色变得刷白。
    许幼薇是假货，却切切实实和她同一天出生，故事就是这样写的，真千金出生后就不知所踪，假千金只因为占了个性别和出生日期完全相同，才顶替而上被当成替代品抚养长大，对啊，这怎么会有错。
    这怎么会有错？
    许谈瑶脑内一片空白，她犹记得自己面带笑容高兴地向所有人宣布自己的生日日期，可许幼薇离开许家才过完生日也是事实，她那时候推开许家大门，不也是这样拿出亲子鉴定，将自己的身份坐实的吗？
    她怎么会忘记这回事，又怎么会觉得今日才是她的生辰。
    眼见许谈瑶脸上情绪变幻不定，或惊或疑，许幼薇便知道自己的话已经生效了。同时，她内心终于松下一口气，仿佛卸下一件重担。
    她才不是冒牌货，不是什么假千金，从头到尾，这根本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可怕计划罢了。
    “不，不对的，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许幼薇看着她，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仿佛冗杂在一起，叫她无法分辨：“不，是你的系统骗了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真的对我有这么多的敌意吗？”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小世界岌岌可危，情况特殊，08已将全部吐露，包括许谈瑶是“重生”这件事。
    许谈瑶对她恨意的由来，说到底，就是因为占据了她人生的人最后过的比她好，这很正常，人心复杂，许幼薇不想站在上帝视角去评判这种行为如何。
    只是，如果这件事压根就不存在呢？
    如果根本没有什么真假千金这一说呢？
    那又当如何。
    “系统”这个词如同一把利剑，狠狠扎进许谈瑶的心里，她猛地倒退了几步，踉踉跄跄，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心。
    白皙，柔软，又富有光泽，这是一双少女的手。
    她曾经无数次看过这双手，却从未有过这样一个疑惑：这是她的手吗？或者该说，她是她吗？
    无数次午夜梦醒，她痛苦地抓着额前碎发不甘的哀嚎，为前世而怨恨，她也曾疑惑自己为什么不过好自己，却要着眼于许幼薇的一切，但情绪不是假的。
    这些又怎么可能全都是假的。
    她不相信！
    时机已到，许幼薇和08对视一眼，圆圆的小球腾空而起，它微微拍了拍手，周遭便如同褪了色的画布一般迅速失去原本鲜亮的光彩。
    那些面容呆滞被许谈瑶请来没有剧情的空壳也无限后退，远远的，直至完全看不见了似的。四方白茫茫的一片，中心只剩下了许谈瑶，许幼薇，08，还有顾知泽，远一点还有面无表情的许父许母和许景。
    故事的主要角色，全都到齐了。
    顾知泽表现的很是随意，他原本就不是这次宴会的主角，此刻歪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酒杯，轻轻摇晃了下，而后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现在的许谈瑶可顾不上顾知泽了，似乎是发现宿主陷入自我怀疑，原本沉寂的系统就像是坏掉一样不断在耳边重复任务，声音愈来愈急：
    “请宿主立即执行最高指令任务，最高指令杀掉原女主，请宿主立即执行最高指令任务，请立即执行……”
    许谈瑶烦不胜烦，她双目赤红已陷入癫狂，高声呵斥道：
    “够了！”
    眼见许谈瑶情绪已到顶点，08添油加醋，它知道现在就是最适合的时候，于是大声道：
    “你还在等什么？不就是想吞噬掉这个小世界吗，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许谈瑶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她洁白的长裙铺在地面上，散开一朵盛开的白花。
    从她背后涌出丝丝缕缕，从白色的裙子中渗出，融合扭曲，隐隐腾起一股黑雾，黑雾缓慢升高，逐渐化为浓厚的实质，凝成个人形。
    这才是“系统”真正的样子。
    或许一直该有个这样的疑问，为什么系统对许幼薇的生死这样关注？
    因为每一方书中天地，总会有这么一个主角，她拥有全书最重的笔墨，维持了整个故事的核心，支撑着小世界的运转，这样一个可以独立运行的小世界所拥有的力量，倘若能全部吸收掉，便可以自己化为一方新的天地。
    像08这样的系统，都是有自己的编号的，它们没有名字，只以编号互称，每个编号所代表的部门不一样，处理的事情就不一样，08，是专门处理烂尾文的。
    烂尾文，通常是指故事出现了偏差，没有理想结局的世界。
    可许幼薇的世界一切运转正常，本不该是烂尾文的，只因为一个藏了邪心在逃的系统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它藏得极深，又异常聪明，知道寻常手段行不通，偷偷以病毒篡改人体记忆，将一个正常的故事硬生生加入了新的元素，造成了冲突与恶意，它在背后操纵，引导总部误以为这是一本烂尾世界，派出非战斗模式的08来处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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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战斗模式的08自然也无法看穿这份伪装。
    直到在许家大门，它接触到了另一个系统的数据。
    而许谈瑶呢？她是宇宙中居无定所的万千怨灵之一，这种怨灵多是原本所属小世界消失后，无处可去而留下的，系统挑了一个怨气深重的，给她灌输了这份完全不存在的记忆，他告诉她，想要改变，就要杀掉原来的主角。
    她们俩，不仅不是所谓的真假千金关系，甚至连见过都不曾，只是因为这份虚假的记忆，叫许谈瑶混乱，她日夜被重复灌输仇恨的想法，所以对此深信不疑，但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哪怕记忆全然造假，本能却不会消失，所以许谈瑶才会误以为今日是她的生日。
    或许真的是的。
    许谈瑶的皮囊渐渐暗淡下去，她和系统共存相依，此时失去了系统，身体急速衰败下去，很快地上便只剩下一副皮囊，和浑浑噩噩的灵体。
    眼下已被彻底揭穿，系统也不再装了，它已经吸取到了足够多的怨气和力量，早就不需要借助许谈瑶的力量了，它声音古怪喑哑，又带着机械的僵硬：
    “被发现了又怎么样，这个小世界毫不设防，已经被我的病毒占了大半，就算你现在有办法清除我，那些剧情数据也再回不来了。”
    系统与系统之间的战斗，就是数据的清除与覆盖，就算08真的能清除掉它，那些失去剧情的人也会在故事里死去。
    “谁说不能清除掉你的。”听到这话，许幼薇动了起来，她从裙子的暗兜里摸出一张纸，抖了抖展开来，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顾知泽在后面嗤笑了一声，声音很小。
    许幼薇听到了，她装作没听见，眼底亮晶晶的，说话也十分有气势：
    “这都要感谢你，如果你没把所谓的前世结局写的这么清楚，或许我们现在真的不敢动手伤你，可惜现在嘛……”
    就算清除掉系统，根据这份文书，08也完全可以将剔除许谈瑶版本的剧情复原回来，唯一说不上好坏的，就是存有所有记忆的许幼薇和顾知泽，会双双出现在婚礼现场罢了。
    比起叫世界毁灭，这一点完全算不上什么，更何况谁牺牲更大都说不定。
    08不愧是狐朋狗友，它火上浇油：
    “你什么编号的啊，这么落后，连备份都不知道吗？”
    这次真的彻底惹怒了这个系统，黑影渐渐变得庞大，它怒吼着，变幻为一整个数据流，像是盘踞在地底下根系发达的老树，它早已将病毒扩散到所有地方，这么长久的隐藏，它已几乎要将这个小世界掌握在手里了。
    如果被它全部吞噬，那么许幼薇他们，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08，上！”许幼薇顾不得思考，按照她们之前说好的，许幼薇甩手将球朝数据中心抛过去，只要有接触，08就可以使用杀毒系统吞噬清除对方。
    然而08被甩到空中，即将碰到黑影的时候，被另一道虚虚的白影挡住了，就像是碰到一层柔软的屏障，是化作“许谈瑶”的怨灵，没了系统，又失去了身份，她已完全褪去了许谈瑶的人形，变成一道虚影，但因为和系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并没有被逐出这片小世界。
    怨灵狠狠将08扔开，挡在了黑影前面，她声音尖锐，听起来十分可怖：
    “纵使记忆都是假的，那又怎么样，只要它成功，我就是许谈瑶，我想要的，也不可能再失去！”
    她竟然已经执着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明知道，却也不回头了。
    一击未成，又有许谈瑶拦着，许幼薇也急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像是被许谈瑶气到一样，指着怨灵的身影说道：
    “就算变成主角，你也很，很，很难看！”
    许幼薇：丶(#`Д′)丿
    许幼薇的话把怨灵气个半死，她忍得了别人嘲讽，却忍不了许幼薇骂她，哪怕之前记忆是假的，情绪确是真的，她真切的恨着许幼薇，听到这种话怎么肯按捺。
    许幼薇却没停下，她绞尽脑汁，又继续说道：“你以为事成之后它还能留着你吗，你醒醒吧，你以为演电视剧呢啊，你们两个魂还能双宿双栖吗？”
    许谈瑶终于忍不住，她嘶吼一声，猛地朝许幼薇扑过来，狰狞的样子吓得许幼薇转身就跑。
    而就在许谈瑶即将抓到许幼薇的那一刻，身后“轰隆”一声，黑色碎块以极快的速度飞溅出来，随着迟到的响彻天际的哀嚎声，许谈瑶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去。
    身着黑色西装，耸立挺拔的人影已将球状物死死摁在黑影上，顾知泽的眼神冷漠，盯着黑影扭曲挣扎，却无法躲开，它痛苦的嚎叫，黑色的数据被08撕碎，在空中一点一点转化为白色，庞大的身形愈来愈小，挣扎也越来越微弱。
    “不！”许谈瑶想要冲回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黑影不断缩减，直至完全被巴掌大的小圆球吞噬干净，失去了系统那一点微弱的联系，许谈瑶，不，是怨灵，她尖叫着，却被这个世界排斥的力量撕碎了个干净，化为袅袅青烟，消失不见了。
    她原本就是不存在之物，依靠那一点怨气而游荡，又因为被世界排斥而消失。
    08打了个饱嗝，慢慢地飞起来，身周是白茫茫一片，它十分郑重地朝顾知泽点点头，又飞扑到许幼薇的头顶，揪着她的头发兴奋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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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主，宿主太好啦！多亏了你！”
    许幼薇刚刚可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又是挑衅吸引注意，又是逃跑的，她累的只能摆摆手，毫无形象地跪坐在地上大喘气。
    她先看向许父许母，他们还站在那里，空洞的目光里仿佛什么也没有，也装不下任何人，许幼薇心中隐隐作痛，却又觉得轻松了许多，还好，这是她的父母，从前不是假的，往后也不会是。
    许幼薇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她太累了，好想躺平罢工。
    还沉浸在高兴中的08机械地颤抖了一下，眼里光流闪过，而后说道：
    “恭喜宿主完成本次任务，由于变动，本次任务更改为配合系统处理世界级难题，已完成，感谢您的支持，奖励待发放。”
    许幼薇刚想问奖励是什么，面前突然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往上看，顾知泽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他眉心微蹙，薄唇也抿着，下颌绷得很紧，一看心情就很差。
    他冷着脸，阴沉道：
    “许幼薇，你胆子可真不小。”
    许幼薇咽了咽口水，没敢伸手过去，赶紧去拽头顶上的08：“快点，你别说别的了，快启动备份啊。”
    快啊，顾知泽的脸色比黑影还难看了啊！
    08高高飞起，随着一声“备份启动”，周遭突然变幻，从08的位置白光大盛，逐渐将所有人都拢了进去，临进去前想，许幼薇察觉到顾知泽握住了她的手。
    许幼薇心道：这么凉。
    而后白光充斥于身，她就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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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天白云，骄阳当空，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白鸽驻足在花团中，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着来往的宾客，长长的花排连成一线，延伸到目光所不及之外，地面铺着厚长的红毯，一路铺到高高的台阶之上。今天的主角，一双璧人正站在一起依偎着说话，女方的婚纱裙摆微微摇曳，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像一个真正的新娘一样。
    08做系统以来，遇到过很多位宿主，它每一位都记得，哪怕分别时不舍，它依然可以很快从情绪中剥离，并且牢牢告诫自己，它是系统，不是人类，不需要有人类的感情。
    乍一遇到许幼薇的时候，它以为自己遇上了个不配合的。
    许幼薇看起来精明又有主意，但实际上却是个傻的。毕竟涉世不深，反应又总是慢几拍，做事也拖拖拉拉，和以往的所有宿主都不一样，她完全不把任务挂在心上。
    它慢慢飞得近了，时空重塑后，没了任务绑定，一切都回到最该回到的轨迹上，只是许幼薇再也看不到08了，这本来也就无伤大雅。
    它只是有一点点失落。
    离得近了，美丽的新娘露出真面目，她挽着顾知泽的臂弯，看上去优雅动人，嘴里却道：“我能不能坐下了呀，站着好累。”
    顾知泽淡淡道：“那你就去坐。”
    许幼薇赶紧拍拍他的手，哄道：“那你可别再生气了嘛，我之前那不是情况特殊，再说我也没受伤呀。”
    顾知泽别开脸不看她了。
    旁边的白鸽似有所感，飞起朝着骄阳而去，翅膀扑扇的声音惊动了许幼薇，她看向天空，与虚空中的08面朝面，她一如往昔，分毫未变。
    看着许幼薇的样子，08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它之前担心两个人感情不够，贸然变成这种关系，恐怕会搞得更僵，现在看倒是它想得太多了。
    这样它也可以安心了。
    “宿主，要幸福呀。”
    许幼薇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但还没等她搞清楚，音乐声忽然变大，宾客们也安静下来。
    她从高台上向下望去，每一朵花都娇艳欲滴，洁白与礼堂，从未这样搭，台下的许父许母坐着，微笑着看她，眼里充满了光亮，身后是许景，他也笑着朝她点点头，还有很多很多人，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祝福的笑。
    她又抬头去看身边的人，顾知泽虽不看她，却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他面色淡淡，但耳朵却很红。
    心口不一，呵！
    许幼薇也忍不住笑起来，她说不清楚，但就是很高兴。
    这一刻，系统声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宿主6438247324，任务成功，
    完成配合08系统处理世界难题，
    获得奖励：平安快乐，无病无灾，
    您的系统留言是祝您幸福，
    感谢您的支持与配合，期待与您的下次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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