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爱》 第1页 [现代情感] 《荒爱》作者：竹茴【完结】 南湾镇的戚妄为人阴晴不定。 别人都在背地里骂他祸害，咒他早死。 初次见面，赵念甩了他一巴掌，哆哆嗦嗦道：“你不要过来！” 那天，戚妄看她的眼神冰冷骇人。 * 赵念从繁华的北城回到偏远的小镇，第一天就和戚妄结下梁子。 她在南湾镇度过复杂的一年。 赵念最痛恨戚妄的时候对他又打又咬，哭着翻旧账：“戚妄，我受够你了，我讨厌你！” * 后来赵念要回北城，镇上出现很多豪车。 他们穿着西装，长得人高马大，尊敬的唤她“小姐”。 她是北城赵家最娇贵的小公主，从小被呵护、被众星拱月。 戚妄去追赵念，却被人拦下来。 那人看他的眼神充满蔑视：“路边的一条野狗，肮脏龌龊，也敢肖想天上的月亮？” * 几年后，昔日南湾镇里人人憎恨的疯狗，那个狠戾阴鸷的少年，已经改头换面成了北城新贵。 无人敢提他曾经有多卑贱肮脏。 那天，戚妄出现在宴会的后花园，赵念一袭留仙裙美得不可方物。 她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仰头冲别的男人笑语嫣然：“哥哥。” #嫉妒滋生阴暗，醋意肆无忌惮蔓延# #你是我的贪恋妄念，我想你只属于我# “你是我荒芜人生里最后的深爱”——戚妄 【本文排雷】 ①校园过渡到都市，双洁 ②男主性格古怪+追妻火葬场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念，戚妄┃配角：预收《带走心脏》┃其它：微博：晋江竹茴 一句话简介：追妻火葬场 立意：爱一个人就应该让自己不断变得优秀 第1章 金乌西坠，落日的余晖洒遍南湾镇，玉兰树上蝉鸣四起。 穿衣镜前，赵念试了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她拎着裙摆满意地瞧了瞧，挎上精致的小包包下楼。 “外婆，我要出门啦，家里除了酱油，还需要什么呀？” 方兰之在厨房切菜，闻言，跛着脚出来，黄皮褶皱的脸上布着慈祥的笑。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其他的都不缺，念念你找得到路吗？要不还是外婆去买吧。” 赵念微微屈膝折腰，纤细的手臂在头上比了个心，“没事，我可以的。” 未满十七岁的妙龄少女，漂亮的眉目间，全是被精心呵护后留下的清纯甜美。 她转身往外跑，摆了摆手，声音清脆悦耳：“外婆，我很快就回来。” “路上小心点，别摔了。” “知道啦。” 赵念是今天下午三点到的南湾镇，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她的家人经过商议，决定暂时先把她送到方兰之这里，等她爸爸将北城的事处理完了再把她接回去。 南湾镇远离繁华的都市，偏远而落后，从这到同乌县有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程。 赵念从外婆家出来，沿着碎石小路往镇上走，大城市里见不到的电线杆，在这里随处可见，布满晚霞的苍穹下是错落有致的电线。 小镇有点大，她第一次来，还找不着东南西北。 赵念拿着小风扇，沿路寻找店铺，路过街边的一排摩托车时，坐在上面拉客的男人们有人笑道：“小妹妹是要去县城吗？来来来，只要十五块！” 镇上去县城的公交车稀少，以至于摩托车业务盛行。 一眼望去，二十来辆摩托并排，男人们坐在上面，天热，他们身上的老头汗衫卷了一半夹在腋下，露出大腹便便的肚皮。 赵念哪见过这种场面，蒙了瞬，手攥紧挎包的链条，慌里慌张地撇开视线，磕磕绊绊道：“谢谢……不……不用了。” 她飞快似地逃跑，背后还传来那些男人的笑声。 “欸，小妹妹，十块也行啊。” “就是，考虑考虑，照顾一下生意嘛。” 赵念将那些声音甩在后面，沿着路又走了七八分钟，这才找到一家小店铺。 店外石桌上摆着几副没收起来的麻将，她掀开珠帘，店里面还有两桌人在斗金花。 有人站着嗑瓜子，地上全是各种烟头和瓜子花生壳。 小店老板问：“要买什么？” “一瓶黄豆酱油，谢谢。” 老板没应，去木板搭的架子上拿了瓶桶装的酱油，扯了个红皮塑料袋给她装上。 “九块五。” 赵念给了张一百，老板嘟哝了句：“哟，还是红的。” 他用拇指摸了摸，又在眼前翻了翻，辨认钞票真假。 老板现在找不了零，从打牌的人那里换了钱，他补给赵念九十，抓了两个比巴卜给她。 “没有五角，给你两个泡泡糖。” 赵念把钱揣进小包包，接过泡泡糖，笑道：“谢谢。” 老板瞄了她一眼，在这种地方像她这样的人简直凤毛麟角。 赵念掀开帘子出去，屋里斗金花的大人们不知是谁提了嘴。 “刚那小姑娘长得还挺漂亮，大城市里来的吧。” “你这不废话吗？来来来，继续。” 赵念买完酱油原路返回，彼时夕阳隐于地平线下，天边的墨蓝开始一点点蚕食晚霞，街边已经有人“哐当哐当”推着烧烤车准备摆摊。 -- 第2页 远离喧嚣和霓虹灯的小镇，有着大城市没有的人间烟火气。 傍晚降临之际，同样也是镇上小混混出来晃悠的时候。 赵念回家的途中，有两个小混混对视一眼，彼此笑了笑，抽完烟丢在地上。 他们大步走过去，熟练地扯下赵念的小包包，抢了就跑。 链条被大力扯坏，莹白圆润的珠子掉了一地，赵念愣了瞬，回过神后，一边喊着“抓小偷”，一边追过去。 那俩小混混边跑边回头，其中一人咒骂。 “艹，这女的他妈的挺能跑啊！” 赵念追着人，不小心闯进别人的院子，她犹豫了瞬，觉得这样很不礼貌，刚想退出去，但看到那两个抢她包包的小混混，她顿时有些不高兴。 “你们把包还给我！” 她站在院坝的木门前，头顶是明晃晃的灯泡，上面还有蚊蝇在嗡嗡嗡地飞来飞去。 这声清脆的嗓音，如出谷黄莺啼鸣，又因掺杂生气，别有一番韵味。 在院子里喝酒撸串的人顿时安静下来，纷纷望向突如其来的女生。 这些男的都很年轻，大多光着膀子，有些骨瘦如柴，有些胖如斗牛。 赵念被他们盯着，抿了抿唇，开口道：“你们把包还我。” “哟，这是哪来的漂亮小妹妹啊？” “长得真好看，小妹妹，来陪哥几个喝点小酒呗。” 有人拎着酒瓶朝赵念走过来，更有人已经把院坝的木板门关了。 夏日炎热难耐，男人身上的体味混着劣质酒气，熏得人头晕。 赵念皱了皱眉，与这些人拉开距离，重申道：“包还我！” 那是她外婆给她缝做的生日礼物，意义非凡。 有讨人厌的已经在学她说话，矫揉造作道：“哥哥们，包还我~” 这话立马惹得院坝里的人大笑。 赵念之前生活的环境非常好，在家被宠着，走哪都有保镖护着，就连接触的人都是名流，她所处的圈子，决定她永远不会跟这些人有交集。 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也仅让她有怒意：“我再说一遍，把包还给我！” “小妹妹，要不你今天陪我们喝几杯，咱就把包还给你？”有人油腻地挤眉弄眼。 “我不，给我！” “哟，还挺辣啊。”逗她的男人回头望了眼，乐呵呵道：“妄哥，这女孩带劲啊。” 赤着上身的少年坐在院中央的板凳上，对身边发生的事漠不关心，他拿着一瓶酒，瓶口蹭过桌角，“啵”地一声，塑料瓶盖弹开滚在地上。 他仰头对着瓶口灌酒，闻言，抬眸，视线通过一双阴鸷的眼眸淡漠地瞥去。 黄炽灯泡洒下一层光晕，身形妙曼的少女留着公主切，肤白貌美，一双杏眸似含秋水，看人时透着不自知的乖巧，像千金大小姐，总之，漂亮精致得不该出现在这种偏远而落后的地方。 …… 戚妄看她的时候，赵念也在看他。 饶是从小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接触了很多长相出众的异性，他依旧是她见过皮囊生得最好看的人。 纯黑的短发，鼻梁高挺，唇薄而淡，冷白的锁骨横亘在肩颈下，薄薄的肌理力量感爆棚。 他右手拿着灌了大半瓶的酒，五指修长有力，上身赤着，衬得他右手小臂处的黑色刺青透着诡异。 戚妄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把薄刃，刃口锋利，泛着凛冽寒光。 野性而危险。 “哟哟哟，小妹妹，你这是看上咱妄哥了？瞅瞅，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啊。” 有人起哄调侃赵念，其他人也哄笑着拍戚妄的马屁。 “别的不说，咱妄哥这张脸不知道被多少女人喜欢！” “妄哥好福气啊。” 这些人话里话外透着谄媚和讨好，就连最开始抢赵念包包的那两个小混混也加入进去。 看到这一幕，赵念知道，那个坐在凳子上的阴鸷少年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她调整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镇定地走向戚妄。 戚妄的五指卡着酒瓶，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看着赵念。 穿着浅蓝连衣裙的女孩组织措辞，语气平和道：“你能让你的小弟，把我的包包还给我吗？包里的钱和手机，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那个包包。” 像她这样大的女生，寻常的见了今晚这个阵仗，只怕已经吓得哆嗦，更别提心平气和谈条件。 赵念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自信沉着，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与这里的一切都很矛盾。 戚妄冷冷地看向她，“你在和我谈条件？” 他的声线磁而沉，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声调。 这次站的位置比较近，赵念看到戚妄赤着的身上有淡去的疤痕，数量还不少。 她被问得噎了下，从戚妄的反应里，赵念有些捉摸不定。 半晌，她说：“你们抢我的包包无非就是为了钱，如果能把包还给我，我可以再给你们一笔钱。” 金钱对赵念而言从来都只是一个数字。 当赵念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明显感受到周围突然陷入死一般寂静。 原本那些起哄闹着玩的人顿时大气不敢出一声，全都小心翼翼地看着戚妄。 别看他们敢跟戚妄坐在一起喝酒撸串，那是因为没有触及到他的雷区。 -- 第3页 他要真动怒，大家都怕得要命。 戚妄拿着酒瓶的手一松，“划拉”一声，玻璃瓶应声而碎。 赵念微不可见的后退。 原本坐在板凳上的少年站起身，他很高，身形瘦而薄，浑身上下充斥着狠劲和韧劲。 戚妄踩着玻璃碎渣，脚下的渣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走到赵念面前，眼神冷戾，右手虎口卡住她的下颔，强JSG迫赵念抬头看着他。 院坝里的灯光浸在戚妄身上，淌过他冷漠的眉眼，“有钱很了不起吗？” 第2章 闷热的夏季，夜晚吹的风都是烫的。 戚妄五指擒扣着赵念的下颔，手背的青筋顺着冷白的皮肤一路蜿蜒，最后没入小臂上的黑色刺青。 他的话让赵念有些羞恼，仿佛她觉得用钱可以解决的事，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不吃那套。 赵念掰着戚妄的五指，“松开！” 男女在力量上存在悬殊，赵念蜉蝣撼树的举动让戚妄不屑地轻笑。 他的笑透着凉薄，也没有到达眼底。 戚妄的五指一用力，赵念的下颔就疼得像被人拆卸了一样。 他嗤笑，反问：“不松又能怎样？” 眼前这个身形清瘦挺拔的少年，神情懒散，逗她就跟逗着玩似的，赵念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理直气壮的人，一时间被气得不轻。 她白皙的脸涨得通红，绯意疯狂蔓延，一路沿至圆润的耳垂和纤细的天鹅颈。 “你——” “你不要太过分了！” 赵念不会骂人，也从没有破口大骂，憋了很久，干瘪的说了这么一句。 “过分吗？” “还有更过分的。” 戚妄扫了她一眼，扬起左手，对站在烤架旁拿包的人说：“包给我。” 那人忙不迭递上。 赵念的目光移到他手上，戚妄抛了抛那只做工精细的小包包，卡着她下颔的手指滑过赵念的唇瓣。 “想要吗？” 赵念瞪着他。 来自大城市，被养得娇气的女孩子，就连生气的时候，眉目间都流转着灵动鲜活。 “不说话？” “你还给我！”赵念伸手，试图拿回它。 戚妄个高腿长，拿包的手长臂一扬。 他抛着那只小包包，一步步逼近赵念，裙袂蹁跹的女孩子忐忑的后退。 “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 话落，下一秒，只见戚妄随手一抛，那个做工漂亮的小包包正好被他投进烤架炉。 线织的包沾上碳火，火舌舔砥表面，烧出一层焦黑。 坏透的少年微微浅笑，“不是想要吗？自己去拿啊。” “啪——” 怒意冲昏头脑，赵念气得眼眶一红，下意识抬手甩了戚妄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嘹亮，彻底打碎院坝里的宁静，直接让周围的人傻眼了。 戚妄被她一巴掌打得微微偏了头，纯黑的碎发戳着眼皮，他顶着鲜红纤细的五指印，右侧的脸颊还被赵念的指甲刮出一道血痕。 他的舌尖抵了抵后牙槽，薄薄的眼皮掀起，看她时的眼神冰冷骇人。 少年抬脚走向她。 赵念抿着唇，指尖还在颤栗，她哆哆嗦嗦道：“你不要过来！” 戚妄看她眼眶红红，一双美目升起朦胧的薄雾。 “刚刚扇人不是挺干脆吗，现在知道害怕了？” 赵念又怕又委屈，眼泪在眼眶打转，抹了把泪，“要不是你丢了我的包包，我会打你吗？！” 眼泪一开就再也收不住，戚妄看得心烦。 “收起你那大小姐的做派，赶紧滚！” 他转身坐在板凳上，从桌上摸了根烟，低头咬着，指腹擦过打火机，拢手点烟。 他吸了口，换左手夹着烟，重新从地上拿了瓶酒，瓶口抡过桌角，“啵”地一声擦开瓶盖。 戚妄灌了几口，旁边的小弟瞄了眼赵念，“妄哥，这就放她走啊？” 他冷眼一扫，抬脚踹过去。 * 第二天，金黄刺目的阳光穿过窗户洒进室内，古朴的雕花漆红大木柜折出几缕光。 赵念睁开眼，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起身去卫生间。 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一双微微红肿的眼睛，昨晚被戚妄气哭，赵念回家见到方兰之后，心头的委屈立马涌出来。 但她怕方兰之担心，没敢说自己在外面受了欺负。 她洗漱完，穿着睡衣和人字拖下楼。 方兰之刚洗完衣服晾在院子里，端着盆子一瘸一拐进屋，见赵念醒了，慈祥地笑道：“外婆今早给你蒸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赶紧坐下把早饭吃了。” 赵念接过她手中的盆子拿进去，“外婆，我帮你。” “欸，好好好，我家念念真乖巧。” 方兰之现在没事，又拿出针线篓子，坐在长条板凳上缝制衣物。 她手艺活精湛，不用盯着也能缝得很好，方兰之边纳东西边跟赵念说话：“念念，待会你吃完早饭，外婆带你去咱镇上的南湾中学报道。” 赵念从北城回到这个偏远小镇，短时间回不去，总不能一直在家待着，还是得上学念书。 她小口小口吃着小笼包，秀气又斯文，闻言，明媚一笑，“好呀。” -- 第4页 吃完早饭，赵念上楼换衣，第一天报名，新的环境，新的老师和同学，对她而言一切都是新奇的。 虽然这对比她以前的生活有巨大的落差，但赵念觉得很有意思，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最高温度将飙升至三十八度，赵念穿了身清凉的衣服，搭配高帮的帆布鞋，整个人透着青春活力。 南湾镇有初中和高中，镇上的孩子不管好的坏的全往里塞，大多数家长都抱着让自家孩子随便读读的心态，成绩好的通过高考离开这个偏远落后的镇子，成绩差的，等年满十八后就准备出去打工挣钱。 报名当天，学校旁边的小店铺人满为患，外面甚至支起木板床，上面摆满了乱七八糟的文具。 摊贩推着三轮车，沾有污渍的大喇叭挂在一角，循环播放着“卖凉面凉虾凉糕哟”。 今天格外热闹。 南湾高中占地面积并不大，学校里只有一栋教学楼，一层四个班级，长廊尽头两侧是教师办公室。 赵念搀着方兰之去二楼办公室，路过高一时，不少正在做清洁的男男女女都在看她。 在这偏远而落后的小镇，大家都停留在滞后阶段，这里网络并不发达，连4G都没有普及，他们接触最广的世界，就是乘坐一小时公交车去距离南湾镇最近的小县城。 像赵念这种长得细皮嫩肉，肤白貌美又衣品极好的人，与这里简直格格不入。 那种突兀的感觉，就像灰蒙蒙的世界突然闯进一抹耀眼的光束。 赵念要入读南湾高中的事，方兰之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办妥了，她今天是带外孙过来报道。 班主任张韬是个三十六七的中年男人，面容和蔼，就是有点秃顶的迹象。 他见方兰之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资料，起身去扶着她坐下。 “方老您怎么来了？”张韬对她很敬重。 整个南湾镇的人，几乎都很尊敬方兰之，她年轻时从这山坳坳考进全国顶尖学府，学业有成后毅然放弃高薪事业，决然返乡投身基层。 几十年前的这里，条件更艰苦，甚至让人不敢相信，方兰之扎根南湾镇，带着乡民一点点打破艰难的生活环境。 要致富先修路，她带人开启修桥建路之旅，呕心沥血，后来更是因为一些意外，导致方兰之折了腿，从此变成一个跛子。 如今的南湾镇虽然比不上外界，但真的变化很大。 方兰之黄皮脸上都是深深的褶皱，笑起来却不失慈祥，她拉着外孙的手说：“开学报道第一天，我来送我家念念。” 张韬看向赵念，笑道：“我刚刚看了有关你的资料，你以前读的国际名校，获了很多奖项，是个非常出色的孩子，我们这的课业难度并不大，对你而言很简单，所以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任谁这般年纪来到这种地方都会不习惯，张韬也希望赵念能尽快适应。 赵念喜欢未知的新体验，就像做出一道世界奥赛难题，或者又学会一项新技能，所以她虽然娇生惯养，但并不反感这里的环境。 她笑脸盈盈道：“老师你放心吧，我适应能力超强，也很喜欢这里。” “老张啊，啥时候开始报名发书啊？别的班都快搞完了，你是不是也该快点？这鬼天气都快热死了。” 脑门前染着一撮红毛的男生，单手撑着门，叉腰摆了个pose，嬉皮笑脸的问张韬。 赵念只是好奇的看过去，恰好对上红毛的视线，对方立马看愣了，嘀咕了句“卧槽”，立马抛了个wink，“我叫李胜，外号红毛，大家都叫我小灵通，咱认识认识？” 张韬瞪了他一眼，“你不如来跟我认识认识。” “欸，老张，咱这就没必要了吧。”红毛依旧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师生关系处得跟朋友一样，这对赵念来说有点新奇，她以前读的学校老师都很厉害，但同时威严不可侵犯。 “咱还没认识呢？你叫什么名字？” “同学你好，我叫赵念。” “赵念啊？果真是人如其名，见了就念念不——” 张韬知道他嘴里就蹦不出什么好话，强行打断他：“行了行了，你这小子废话真多，不是咋呼着喊热吗？赶紧回班上组织同学们坐好，我马上就带赵同学过去。” “得嘞！” 红毛来无影去无踪，瞬间跑没影，但很快JSG隔着一条长廊，就听到他喊破喉咙的声音，差点把房子都给掀了。 “卧槽，我刚在老张办公室看到一个大美女！！！” “大美女耶，好大一个美女！” 赵念：“……” 张韬脑仁疼，“这臭小子真是的。” 第3章 方兰之将赵念送到学校就走了，赵念想报完名领了书搀着她一起回去，方兰之笑着拒绝，说她现在虽然腿脚不利索，但老当益壮，还没有不中用到走哪都需要人扶的地步。 张韬从办公桌上拿了名单表和一支笔，带着赵念去高二四班。 “班里的同学大多很皮，但基本没什么坏心眼，还算好相处，不过，有个同学很特殊，你别去招惹他。”在进班之前，他好心提醒赵念。 赵念乖巧地跟在他身边，好奇道：“谁呀？” “戚妄。” 张韬并未多说原因，推门进了四班教室，赵念也没多问，跟着他走进去。 -- 第5页 教室很老旧，四周的墙壁都泛着灰，角落甚至发黑，天热，里面很闷，也没有空调，只有四个大风扇在“呼哧呼哧”地转着。 黑板边缘的铁皮已经掉漆脱落，隐隐能看到里面的木屑，顶上近一米的位置还贴着八张红白字帖，上面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赵念走进教室那刻，原本闹哄哄的学生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震慑”效果比张韬这个班主任还强。 讲台上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的吊带背心，搭配高腰牛仔短裤，外罩一件浅蓝的薄衫，乌黑的长发扎成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脸蛋，青春鲜活又明媚张扬。 坐在下面的人全都好奇的看着她，其中，男生有着说不出的兴奋激动。 “老张，她是谁啊？” “安静！”张韬瞪了眼，扭头对赵念笑道：“你先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赵念大大方方地站在讲台上，身姿笔直，气质出尘，她浑身散发着自信、从容和淡定，开口说话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非常平易近人。 “各位同学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赵念，是新来的转校生。” 张韬补充道：“赵同学非常优秀，以后学习上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她。” “再厉害能有隔壁班的周迪厉害吗？”坐在中排有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女生不屑道。 敌意总是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赵念不知道对方口中的周迪有多厉害，但在学习上她永远不会轻视任何一个人，毕竟学无止境，人外有人。 她心里思索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向对方切磋。 结果，下一秒张韬却笑道：“我现在说了你们也不相信，以后你们就知道谁厉害。” 周迪虽然是年级第一，但南湾高中的考题历来简单基础，在这群不爱读书的学生眼里，对方简直就是学霸的存在，可只有他们这些做老师的心里清楚，以周迪的成绩，在这偏远落后的地方或许是佼佼者，可一旦出去就会泯然众矣。 紫发女生闻言，不屑地“切”了声，阴阳怪气道：“真是好牛逼哦。” 赵念：“……” 张韬尴尬地咳了几声，环顾教室一圈后，指着右手边靠窗那列对赵念说：“你个高，坐前面会挡着其他人，那还有位置，嗯，就先坐在王佳佳旁边吧。” 今天报名归报名，但其实教室里的座位分布早就固定，重新打乱也不现实。 班上男生一听没戏，个个开始闹腾。 “老张，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给个机会呗。” “我还想挨着新同学坐呢，主要是想好好学习。” “我呸，你那是想学习吗？老子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咋了咋了，谁不喜欢大美女啊。” 赵念坐哪都无所谓，走下讲台从过道过去，路经男生旁边时，有人盯着她的腿看，还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王佳佳是个脸上长有雀斑，皮肤黄黄的女生，她见赵念走过来，兴奋地拍了拍桌子，热情的冲她挥手道：“赵念，赵念，这！” 赵念刚坐下，王佳佳自来熟的凑过来，眼睛闪亮的盯着她，直白又羡慕道：“你长得好白啊，真漂亮。” “你也很好看呀。”赵念笑道。 王佳佳摇头，“不，我丑。” “每个女孩子都是小仙女，仙女都好看，你也是。” 赵念是个温柔且随和的人，三言两语就让王佳佳对她心生好感，两人凑在一块津津有味的聊天，没一会就变成好姐妹。 张韬见赵念融入得很快，完全没有大城市出来的优越感和不适应，心里不由得感慨，果然是根正苗红的大家庭里养出来的孩子，哪哪都好。 高二的课本都被班里的男生领回来摞成一排放在讲台上，张韬拿着名单册点名，念到名字答到后就画一个勾，代表这个同学已经到学校报名。 张韬很快就勾到尾，“戚妄。” 班里有杂音，但不妨碍答到，然而，没人应。 张韬又叫了几声，拿着笔抬头，生气道：“反了天，平时逃课打架斗殴也就算了，现在连开学报名都不来，李胜，戚妄人呢？” 红毛扯着板凳坐在过道，旁边就是赵念，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逮着机会和别人聊天，突然被点名，红毛下意识问了句。 “干啥？” “我问你戚妄人呢？”张韬瞪他，“你给我坐回自己的位置去。” 红毛蹬着凳子后退，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听得人很难受，他自己不觉得，无所谓道：“妄哥他昨晚喝多了，这会估计还在睡觉呢。” “……”一听这话，张韬气得不轻，恨铁不成钢道：“整天这样混日子像什么样？你明天给我把他抓回来上课，真是气死我了！” 他念叨了几句，又开始组织前排的同学发书。赵念今天已经听到很多次戚妄的名字，又想起张韬先前对她的提醒，心里有点好奇。 “佳佳，戚妄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谈起戚妄，王佳佳很自豪：“那是我哥！” “你哥？”赵念很诧异，“你两是兄妹？” 她误以为王佳佳和戚妄是异父同母的兄妹，谁知王佳佳嘚瑟道：“不不不，念念你猜错了，戚妄是我认的哥哥！” “认的？”赵念以前生活的环境，让她的认知与这里的人有很大出入，“所以你是他的干妹妹？” -- 第6页 “错了错了，欸，对的对的。”王佳佳也快被绕进去了，她说：“你可以这样理解，我认的哥哥可以罩着我，啊，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 王佳佳抓了抓头。 赵念懂了，简单来说，就是中二时期，学校里总有那么一波人会出于心智不成熟，或者慕强，然后去认一些看起来就牛逼拉风的同龄人当大哥，觉得这样出去倍有面子。 “念念，我跟你说，我哥可厉害了，一打二十都绰绰有余，咱南湾镇就没有不怕他的人，就算去了县城，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赵念惊了，“一打二十？”竟然比她身边的保镖还厉害。 “当然了。”王佳佳很崇拜她哥，“而且还是二十个成年男人，像念念你这样的女孩子，他一拳都能把你打飞。” “听你这么说，你哥是不是很凶啊？” 赵念脑补中的戚妄，就是一个长得魁梧壮实，满脸横肉的凶煞形象。 王佳佳摇头说：“他一点都不凶，就是脾气怪，看不透。” “有多怪？” 对方想了想，纠结地皱眉，就是组织不出具体的语言，“我也形容不出来，你接触后就知道了。” 说到这，王佳佳眼睛一亮，拉着赵念的手兴奋道：“念念，要不你也认他当哥哥吧！” 赵念震惊得啊了声，“我就不用了吧。” “我觉得完全可以。”她说：“你认我哥当哥哥的话，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谁没事会去欺负人？应该没人欺负我吧。” 赵念想起第一天回到南湾镇的经历，那个坏透的少年不仅用言语欺负她，还把她的包包扔烤架炉里，行径恶劣得令人发指，但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毕竟微乎其微，她相信，上次发生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但是赵念随即又自我否定，她现在这种想法已经陷入“赌徒谬误”，说到底还是对统计学中概率统计原理的误解。 毕竟凡事都有例外。 其实从赵念的言行举止，王佳佳就知道她一定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所以，在她听到赵念那番话后，拧着眉提醒道：“念念，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小心谨慎，你长得这么漂亮，总有些人会对你心怀不轨，而且，咱们南湾镇其实也挺乱的。” 这点赵念还是有点赞同，她第一天刚来，傍晚就被小混混抢了包包。 * 赵念抵不过王佳佳的三寸不烂之舌，答应去见一见她哥，至于认不认另说，报名结束，赵念就被她拉着乘坐镇上去县城的公交车。 这的公交车又小又破旧，车上还没制冷的空调，天热起来，里面闷得人心头发慌，再配上那奇奇怪怪的JSG味道，赵念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吐了。 她有点难受，晕车晕得她反胃，牙齿直冒酸水。 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一下站，赵念赶紧去店里买了两瓶冰饮。 她递给王佳佳一瓶，自己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强行压下那晕眩的不适感。 王佳佳拍了拍她的背，担忧道：“念念，你还好吧？” “我没事。”赵念摇摇头，样子有些焉，显然没缓过劲。 她以前在北城的时候，出入都是专车接送，连地铁都没怎么乘过，更别提坐公交车。 现在临近中午，日头很晒，王佳佳带她穿过马路，边走边说：“念念，咱马上要到了，你待会就能看见我哥了。” 第4章 这是赵念第二次来小县城，上一次还是她回南湾镇经过这里。 陵县也不算特别大，矮旧的房屋一栋栋拥挤着，灰白的墙壁经过风吹雨打留下斑驳的痕迹，这里的天空跟南湾镇别无二致，一抬头就是横七竖八的电线。 赵念跟着王佳佳走过几条马路，然后又拐进一条胡同，炽热的阳光照不进这里，难得的阴凉缓解了赵念的不适。 她拧开瓶盖喝了点冰饮，“佳佳，还有多远呀？” 王佳佳看她热得白皙的脸颊泛红，鼻尖和额头还冒着细汗，她拿纸给赵念擦了擦，笑道：“快了快了，我帮你擦擦汗。” “谢谢佳佳。”赵念微眯着眼，甜丝丝的笑道。 两个女孩子挽着手臂从胡同尽头拐出去，外边传来搓麻将，打扑克的声音，热闹得就像菜市场。 这条街两边全是店，麻将馆、餐馆、网吧等吃的玩的全都有，每家门口外面要么支起五颜六色的棚，要么用石桩立起巨大的遮阳伞。 王佳佳拉着东张西望、活像个好奇宝宝的赵念走进一家桌球馆，门口两边闪着酷炫的螺旋柱光，一走进去，里面暗得不行，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烟味、汗味，嘈杂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嗡地乱叫。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颓废和混乱。 两个女孩子闯进这种地方，立马就引得旁人频频侧目，尤其是像赵念这种又乖又纯又漂亮的人，更容易激发别人逗弄的心思。 有男人朝赵念吹了声口哨，“小妹妹，来跟哥哥玩啊。” “啧，这双腿又白又嫩，玩起来肯定带劲儿！” 赵念心生反感，微微皱眉，倒是旁边拉着她的王佳佳听了这话立即炸了。 她把赵念扯到自己身后，叉着腰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看什么看，没看过女生吗？再看信不信戳瞎你的狗眼！” 被怼的男人一听就火了，撸起袖子准备揍人的样子，“臭□□，你找死是不是！” -- 第7页 有人眼疾手快拉住他，低声提醒：“别冲动，她跟戚妄那疯狗认识。” 男人立马歇了心思，故作凶狠的警告：“你给老子等着！” 王佳佳不屑地轻笑。 她拉着赵念继续往前走，一副“狗逼们全给老娘滚开”的模样，赵念还未从她刚刚的反差里回过神，就听见她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的咽了咽口水，慌里慌张道：“吓……吓死我了。” 赵念噗嗤一下被她逗笑，左右瞧了瞧，勾着唇压低声音道：“佳佳，原来你刚刚都是装的呀？” “不然呢？”她挽着赵念的手臂，“那些男人太讨厌了，整天就知道瞄女生对她们评头论足，恶心。” 吐槽完后，王佳佳又在赵念面前夸起戚妄，“我哥就不同了，他虽然脾气怪，但他长得帅啊，而且跟那些傻逼不一样，欸，念念，我们到啦。” 桌球馆很大，里面也是按照区域划分，外面鱼龙混杂，里面这块地儿也好不到哪去，四周的墙壁画上了恐怖狰狞的涂鸦，大胆酷炫的色彩让人觉得害怕又刺激。 赵念正欣赏着墙上那些涂鸦，猝不及防被王佳佳拍了拍手臂，听到她大喊：“妄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室内一静，玩桌球的，坐在沙发上打牌的，在角落抱着调情的，全都把目光聚集在王佳佳身上。 “哟，这不是佳佳妹妹嘛，又来找妄哥？” 王佳佳跟这里面有些人也认识，她拉着赵念过去，“当然，我哥呢？” “喏，妄哥在那边玩桌球。” 有人注意到赵念，眼睛一亮，立马凑上来，舔着笑脸问王佳佳：“你朋友？不给哥介绍介绍？” 王佳佳摆出护犊子的架势，“这我哥的。” “哦哦哦，原来是妄哥的马子啊，我眼瞎，眼瞎。” “欸，嫂子，失敬失敬啊，您不要见怪。” 赵念知道王佳佳想表达的意思给了这些人错误的信号，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但很快有人打断她。 “妄哥，你马子来了！” 前面有一桌稀稀拉拉围着五六个男人，闻言，拿着球杆杵在那的人纷纷侧身抬头。 赵念顺势看去，人群里，有一抹身形劲瘦凌冽。 黑色的无袖背心，戴着纯黑的鸭舌帽，戚妄似没听见别人的起哄，低头咬着指尖的烟，弯腰，精瘦遒劲的脊背弓起，手指搭着球杆，瞄准，一杆入洞。 待看清他的长相，赵念心头一跳。 王佳佳缺心眼，没注意到，拉着赵念过去。 “哥！” 她高兴地喊了声。 戚妄甚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拿着球杆绕到另一边，继续弯腰玩桌球。 右手小臂上的刺青诡异渗人，紧绷着露出一根根青筋，很性感。 王佳佳都习惯戚妄这副模样，她把赵念推到他跟前，介绍道：“哥，这是我的好朋友念念，你以后罩着她好不好？” 烟飘出的薄雾迷了戚妄的眼，他微微眯着，又一杆入洞。 戚妄被她吵得烦，抬头，露出藏在鸭舌帽下的那双眼睛。 深邃、漆黑，冒着丝丝寒气。 很渗人。 王佳佳也有点怕他，小小的后退了一步。 戚妄的视线从她滑到赵念身上，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赵念怎么也没想到，王佳佳认的哥哥竟然是戚妄，那个恶劣又坏透的少年。 “哥，你的脸咋了？”王佳佳注意到他脸上有一道血痕，虽然很细，但醒目。 戚妄盯着赵念，赵念觉得毛骨悚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心虚地撇开视线。 那晚，赵念扇了他一巴掌。 王佳佳发现她哥一直盯着赵念，站出来说：“哥，你别这样看我朋友，念念温柔怕生，会不好意思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他，戚妄嘲弄地“呵”了声。 王佳佳听不出来，一股劲道：“哥，念念是我好朋友，你以后多多关照她，不要让她被其他人欺负，好不好？” 戚妄杵着球杆，弹了弹烟灰，嗓音淡淡：“你叫什么？” 话是对赵念说的。 王佳佳抢先道：“哥，她叫赵念。” 戚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你了吗？” 这一眼，除了冷，还让人心底发寒。王佳佳缩了缩脖子，立马安静如鸡。 “你是哑巴吗？”戚妄存心刁难道。 赵念的视线重新移到他身上，尽管对戚妄的印象并不好，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礼貌的回了句：“你好，我叫赵念。” 太过斯文和正式在这种地方显得另类。 有人噗嗤笑了。 赵念假装不知道，伸手去拉王佳佳的手腕，微笑道：“佳佳，我想回去了。” 缺心眼的王佳佳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气氛有些微妙，闻言，顺着赵念的话点点头，“好，那我先送你回去。” “急什么？” 戚妄用球杆拦住赵念的去路，薄薄的眼皮微掀，“刚来就想走，看不起我？” 黑色的球杆横在面前，上面搭着半截修劲有力的小臂。 “哥……” 王佳佳刚开了口，就被戚妄淡淡的看了眼。 赵念看着他，抿了抿唇，“那你想干什么？” “聊聊。” 赵念脸上写满抗拒，她觉得自己跟戚妄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 第8页 “我要回家了。” 戚妄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那不加掩藏的眼神落到赵念身上，令她总想起初见那晚。 少年撤回球杆，随手丢在台球桌上，长杆滚了几圈停下，他单腿吊儿郎当的坐在球桌边沿，指尖夹着香烟，微抬，做出请的动作。 “行阿，你回。” “你今天要是走得出这里，算我输。” 旁边看戏的人嬉皮笑脸的围上来，个个看着赵念。 “我们妄哥想跟你聊聊，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给面子？” 赵念觉得戚妄过于胡搅蛮缠，她深吸一口气，平静问他：“你想聊什么？” “想我罩你？” “没有。”她来这，是因为王佳佳软磨硬泡，如果知道是他，她说什么也不来。 戚妄看着她，赵念无疑是高傲矜贵的，她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她的言行神态都透着不想跟他们这群混混有过多牵扯。 大城市里来的姑娘清高得很。 他抽了口烟，垂眸，在台球桌边沿摁灭烟蒂，“那你来这干什么？” 来干什么？还不是因为好奇。 赵念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好奇心，一不小心对上戚妄投来的目光。 他的视线看似漫不经心JSG，实则能一眼看穿她心头所想。 “所以你是过来看我的？”戚妄这话说得又缓又暧昧。 闻言，其他人闹腾着起哄。 这话让赵念想起那晚，恶劣且坏透的少年不知分寸的调戏。 “算是。”她微微皱眉，上一秒老实的应了，下一秒就撇清：“人都有好奇欲，我跟佳佳是朋友，听她说起你，好奇罢了。” 幽暗的桌球室里，头顶挂着摇摇晃晃的白炽灯，应该用了很久，光线偏暗，角落立着一台老式的空调，呼啦啦的冷风从窗口飘出。 在这样闭塞而堕落的环境，只有赵念是耀眼的，她有漂亮且吸引人的外表，也有一身娇贵的气质，更重要的是，她过于赤诚。 “聊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第5章 赵念站在戚妄面前，留着公主切的姑娘明眸皓齿，老旧的立式空调吹出冷风打在她身上，罩在外面的一件薄衫贴着她，描绘出纤细的腰线。 戚妄收回视线，捞过桌上的球杆，弯腰，瞄准，一杆入洞。 “滚吧。” 轻狂又目中无人，一如那晚。 赵念却松了口气，她是真不想和戚妄打交道，也不想和他有牵扯。 她拉着王佳佳从他身边走过，带走一缕风。 王佳佳离开前，还不忘回头冲戚妄挥手，“哥，我先走了。” 戚妄没应，拿着球杆绕到另一边，将最后一颗球击入球洞。 “妄哥，你是不是看上那个赵念了？”有人笑嘻嘻的凑上去问。 戚妄没明说，抬眸，黑色鸭舌帽下那双眼睛似笑非笑，“怎么？” “没什么，咱就单纯好奇。”他吆喝其他人附和，“兄弟们，是吧？” “对啊。” “妄哥，你给大伙一个准信，你要真看上那小妮子，我们就不对她下手了。” “就是就是，那个赵念长得又乖又纯，看得我都心痒痒。” 他们这类人在沼泽泥地里呆久了，早就没有良心，看上就动手，喜欢就上，野蛮又粗鲁，哪会管那么多。 戚妄靠着台球桌，低头咬着烟头，有人很识趣，狗腿似的上前，掏出打火机，拢着给他点烟。 他吸了口，指尖夹着，看似玩味，实则冷情。 “逗着解闷而已，不至于。” 其他人顿时一喜。 赵念和王佳佳一走出桌球馆，外面就袭来一股热浪。 周边麻将馆很热闹，胡牌的人兴高采烈，输的人骂骂咧咧，旁边看的人指点江山，老板们拿着开水瓶在搪瓷杯里添水，拥挤的过道时不时挤进一两个小孩，吵着闹着找家长拿一两块钱买雪糕。 王佳佳跟赵念道歉：“念念，对不起啊，害你被我哥刁难了。” 她初衷是好的，赵念心里明白，笑道：“没事，你哥是你哥，你是你。” “念念你真好。”王佳佳挽着她的手臂，“你还没逛过陵县吧？走，我带你转转。” * 南湾镇属于偏远落后地区，镇上的初高中管得都很松，不像大城市里要求学生开学报道第一天就得留下自习。 王佳佳拉着赵念逛了整个陵县，中午请她在面馆吃了碗奢侈的鸡杂粉，下午还给她买了冰饮和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饰品，就连坐公交车回家，都是王佳佳抢着付钱。 夕阳落山，橘红的霞光铺满整个云层，站在电线上的鸟叽叽喳喳叫着，赵念和王佳佳挥手道别，然后高兴地回家。 这是她到南湾镇交的第一个朋友，一个活泼又热情的女孩子。 赵念哼着小调，推开半掩的院门，人还没进屋就开始欢快了。 “外婆，我今天交了一个新朋友，她还送了一些小饰品给我，可好看啦。” 她半只脚刚踏进堂屋，右侧的门里拐出来一个人，眼见要撞上去，赵念赶紧扒拉旁边的门沿，踉跄了下，堪堪稳住扑过去的身子。 戚妄双手沾着泥，手上拿着一柄小铁锹，垂眸，平静的看着她。 赵念震惊的看着出现在她家的少年，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会在这，方兰之就已经一瘸一拐从厨房出来。 -- 第9页 “念念回来了。”她瞧见赵念戴在耳边的小饰品，笑道：“怪好看的。” 戚妄看了眼。 白紫色为主的小饰品是一只小巧漂亮的蝴蝶，尾部坠有细小的流苏链，她别在耳畔，夹着发丝，露出一只白皙带粉的耳朵，衬得这张脸就跟清水芙蓉一样。 赵念摸了摸它，也没注意戚妄的目光，声音又甜又清脆，“外婆，这是佳佳送给我的。” “佳佳？”方兰之问：“王佳佳吗？” “嗯嗯！佳佳为我破费，我也得送她一些礼物才行。” 外祖孙俩聊着，戚妄拿着铁锹往外走，赵念这才注意到还有他这么个人。 她回头看了眼，走到方兰之身边，很疑惑：“外婆，他怎么会在我们家里？” “你先前不是说想在院子里种鸢尾吗？我就托阿妄帮我买了些花苗，这不，阿妄心好，看我腿脚不利索，还主动帮我呢。” 闻言，赵念顿时觉得有些魔幻，她怎么觉得外婆口中说的人，跟她印象中的人不一样？ 方兰之还要回厨房做饭，“念念，你给阿妄倒杯水，院子那么大，种花也不容易，想必也渴了。” 在南湾镇还有高危房存在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建起第一栋小洋房。 方兰之生于大山，毕业后回到这里，一边投身基层，一边独自抚养赵念的母亲贺约。 后来，贺约也像方兰之一样，凭着努力考进全国顶尖学府，她走出这里，因工作原因很少回来。 她想把方兰之接到北城颐养天年，但是方兰之不愿意，最后没办法，便让人在这里修了栋小洋房。 房子又大又漂亮，还有很大一个院子，可以种不少东西。 赵念听方兰之的话，用杯子接了杯温水，她走到院子里，看到戚妄蹲在那，一边用铁锹翻土，一边有条不紊地种花苗。 他身上还穿着今天中午那件无袖背心，手臂线条流畅，结实有力。 赵念把水递到他面前。 戚妄没接，麻利的翻土，方兰之的院子打理得很好，土也很肥沃，他松土的时候，藏在里面的蚯蚓探出半截身子，有了第一条就有第二条，有些还从泥巴里翻出来落在地上，离赵念不远，就在她脚边不远处。 赵念不小心瞥到，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手一抖，水杯直接掉在他头上。 “咚”的一声，戚妄的脑袋被砸了下，猝不及防一个滑跪。 他顶着满头水渍，脚边的水杯咕噜噜滚远。 戚妄握着铁锹，抬头，眼神阴戾的盯着赵念，做了错事的女孩早就被蚯蚓吓得蹦出老远。 “你有病？”他毫不客气的说，语气很冷。 “对……对不起。”赵念遥遥指着地上扭成一团的蚯蚓，哆哆嗦嗦道：“我我我害怕，不、不是故意的。” 像这种软体的虫子，她素来怕得要命，毫不夸张的说会头皮发麻，指尖发冷。 南湾镇的人，往上数几辈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哪怕是当今，依旧有不少人在种庄稼，镇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或多或少都在地里干过活，像蚯蚓这种很常见的东西，也没见谁怕成她那样。 戚妄脾气不好，甚至很怪。 他似笑非笑，从地上抓了条又肥又粗的蚯蚓，赵念吓得又退了几步。 “你你你干什么？！” 她看到那条蚯蚓在空中扭来扭去，拼命想挣脱戚妄。 “害怕啊？”身形高挑劲瘦的少年，脸上带着邪气。 赵念抿着唇，怯怯的点头，“嗯……” 她忐忑的盯着他手上的蚯蚓，生怕他丢过来。 “怎么办？我也害怕。”戚妄恶劣的给她描述感觉，“又滑又黏，你看，它身上还有一圈圈圆环，皮都是皱的。” 赵念似感同身受，整个人都不好了，捂着耳朵：“别说了。” “行，我不说。”他瞄了赵念一眼，露出恶魔般的笑，“要不，你自己感受一下？” 戚妄当场将那条蚯蚓丢过去，赵念大脑空白，看到挂在手臂上的蚯蚓，顿时吓得吱哇乱叫。 她哭得越可怜，戚妄笑得越大声，“怎么样？感受到了吗？” 赵念把蚯蚓抖到地上，哭得眼睛通红，脸上挂着泪痕。 “你太过分了，我都跟你道歉了！” 她又气又委屈，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哭腔，饶是如此，脾气依旧好得出奇。 似乎天生被养得有一身好教养。 赵念抬起右手，想擦泪，但想到刚刚被蚯蚓挨过，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她换成左手抹了把眼泪，转身气鼓鼓的跑了。 戚妄很恶劣，笑着冲她的背影喊：“再跑慢点，我还扔你身上。” 赵念吓得“啪”的一声关了堂屋的门。 她抹着泪上楼，冲进卧室准备洗澡洗头，绝不让自己身上残留一丁点蚯蚓的气息。 日落西山，橘红的光一点点被蚕食，遥远的天边逐渐被墨色侵染，家家户户升起炊烟，香味飘得老远。 戚妄种上最后一株苗，浑身已经汗透，方兰之做好饭出来，一看，诧异道：“阿妄，你JSG都种完了？” “嗯。” “辛苦你了。”方兰之笑道：“走，咱进屋歇会，方奶奶做了饭，你啊，今晚吃了再回去。” 戚妄将工具收好，拧开院子里的水龙头洗手，“不了，我还有事。” -- 第10页 “你这孩子，再忙还能差一顿饭的时间？” 少年身形挺拔，光着膀子，小臂上的刺青让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好人。 他扫了眼躲在堂屋门后不敢出来的赵念，话却是对方兰之说的。 吊儿郎当道：“赶着喝酒，就不留了。” 戚妄走后，赵念才敢从门后出来，方兰之一瘸一拐回屋，看到她，笑问：“好端端的躲在门后干什么？” 赵念伸手搀着她外婆的手臂往屋里走，娇娇软软中透着一丝任性。 “那是因为刚刚戚妄在外面，我不喜欢他，甚至觉得他很讨厌，我也不想看到他。” 第6章 赵念这人很赤诚，就像之前在台球馆，前脚应下戚妄说的话，后脚就跟他撇清关系。她也没撒谎，说的都是实话。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方兰之不知道他俩有过节，闻言，有些不解：“阿妄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他？” “他——” 赵念差点脱口而出细数戚妄做的那些事，但她很快止住，卡在喉咙里的话拐了个弯。 她问：“外婆，你很喜欢他吗？” “当然了，他是个好孩子，外婆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是赵念第二次听到方兰之夸戚妄，越发觉得她口中的阿妄，跟她认知里的是两个人。 赵念：“他整天跟街上的混混走在一起，身上还纹刺青，还喜欢欺负人。” 她的不喜已经表现得很明显。 方兰之看着她，目光慈祥而温柔，伸手摸了摸赵念的脑袋，“念念，不管他在外面是什么样，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但在你外婆我眼里，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以前我一个人住这的时候，阿妄他没少来家里帮忙。” “等你以后和他多接触，你就知道了。” 赵念：“我才不要和他接触，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开学第一天，赵念起了早，吃完早餐就出门了，王佳佳刚到她家门口，见人出来，笑着和她打招呼，两人手挽手一起去学校。 王佳佳是个话痨，从家到学校说了一路，赵念也不觉得烦，反而和她聊得很开心。 南湾高中管得不严，不像其他学校有早读，赵念刚到教室那会，里面只有寥寥几人，等快要上课，大家才陆陆续续踩点来。 开学第一节 课就是数学，任课老师叫汪海，顶着比班主任还要夸张的地中海，秃头的迹象已经没救了。 上课四十五分钟，汪海光唠嗑就花了十五分钟，赵念起初还乐滋滋的听了会，后面她觉得有些无聊，于是打开数学书自学。 王佳佳原本还在听汪海闲扯，一扭头就发现赵念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她的字迹娟秀工整，收笔时自有飘逸风骨，写出来的字格外赏心悦目。 “念念，你在做什么？” “自学呀。” “自学？！”王佳佳瞪大眼，不可思议：“数学这种天书还能自学？” 赵念一边用自己的学习方法推演总结归纳，一边回答王佳佳的话，“其实还好啦，课本上的知识点都很基础。” 王佳佳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汪海聊了一整节课，铃声响起，他拿起没有翻开的教案，让班里的同学先预习课本上的内容，下节课正式上课。 花了一节课的时间，赵念翻完数学书，必修选修都看了遍，草稿本上也写了几篇笔记。 王佳佳拿着她的草稿本，虽然看不懂，但并不妨碍她觉得很厉害，“念念，课本上的东西，你是不是都会啊？” “还行，我以前读的学校教了一点高年级的知识。”她的话也没有说太满。 “那你以前读的学校肯定很厉害。” 王佳佳刚说完，教室后门传来一道突兀的男声。 “赵念，有你的情书。” 下课时间，教室里的人不是在聊天，就是在追逐打闹，热闹得很，偏偏这句话一落下，就跟定时炸弹一样，全班顿时变得安静。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赵念，赵念懵逼的看着后门口的男生。 半晌，全班都沸腾了。 青春时期，男女之间那点微妙气氛是永不过时的话题。那个男生见赵念没有反应，堂而皇之的走进四班教室，把情书放在她桌上就走了。 前桌兴奋又好奇的转身，看到红色情书上写着周迪的大名，震惊道：“卧槽，隔壁三班的周迪竟然给赵念写情书了！” 周迪？赵念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隔壁班的学霸，也是她来这所学校后，第一个想切磋的对象。 班里闹得更凶。 “周迪不是谁都瞧不上吗？怎么可能给赵念写情书？” “美女就是美女，刚来学校没多久就虏获年纪第一的心。” “要死啊小声点，别被林巧听到了，小心她扒了你的皮。” 看戏的人一个个比赵念这个正主还激动，都翘首以盼，等她打开情书。 王佳佳羡慕道：“念念，周迪很厉害，他是年纪第一，而且长得也好看，家里还是开小卖铺的。” 情书是折叠式的，打开就能看到，赵念从小到大既漂亮又优秀，活脱脱别人家的孩子，当然也不缺追求者，给她送情书送花的人能排很远。 她对这些早就免疫，打算把情书退回去，奈何班里有些男生太皮，一直见赵念没动静，按捺不住，直接抢走她桌上的情书，跑到讲台上大声念出。 -- 第11页 “大家注意听啊！”他理了理嗓子，高声道：“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哇哦哦！” “周迪不愧是学霸，啧啧啧，这情书写得贼他妈牛逼。” “666啊。” 王佳佳一巴掌拍在桌上，蹭地站起身，“念个屁，还来！” “哟哟哟，王佳佳，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拿着情书的男生笑她：“难不成你也喜欢周迪？” “我呸！” 眼见要闹起来，上课铃响了，班主任拿着教案走进来，看见教室乱哄哄的，板着脸训了几句，说他们一个个耳朵聋了，连上课的铃声都听不见。 王佳佳见赵念沉默了很久，还以为她被抢了情书觉得难堪，于是拍了拍她的肩，低声安慰道：“念念，你别难过，等下课了，我替你教训他们。” 赵念显然跟她不在同一个频道，她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难堪，实则—— “我刚刚听了那首诗歌的开头，总觉得很熟悉。” “所以呢？”王佳佳傻了。 赵念笑道：“我现在想起是谁写的了。” 王佳佳觉得自己突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谁？不是周迪吗？” “当然不是，原诗歌作者是马琳娜·伊万诺夫娜·茨维塔耶娃，诗歌叫《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王佳佳满脸问号，“什么什么娃？” 两人躲在书后嘀嘀咕咕被老张抓了正着，在他的眼神威慑下，她俩都自觉的闭嘴。 上完物理课，迎来半个小时的大课间，赵念前脚刚拿回情书，下一秒后门就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趴在栏杆上聊天的、结伴去厕所的、去小卖部的、窝在教室追逐打闹的，这些人全都看着后门抱着一束花的周迪。 周迪身边还跟着几个小弟，他们起哄道：“赵念呢赵念呢？” 赵念刚和王佳佳从水房回来，听见有人找她，问道：“你们找我有事？” 有人让出一条道，周迪抱着花转身，当他看清赵念时，眼前一亮。 周迪个子不高，最多只有一米七，估计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高大挺拔，他今天不仅穿了内增高，还特地做了个视觉上看上去显高的发型，低胯裤有些肥大，左侧裤包外面挂了条细长的链子。 王佳佳说他长得帅，赵念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觉得一般，再加上她有点轻微密恐，看到周迪额头上的痘痘时，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念是吧？我叫周迪。”自认帅气的男生歪嘴一笑，单膝跪地，捧起那束只有几朵玫瑰的花，告白道：“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周迪的小弟煽动旁边的人一起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赵念礼貌的拒绝：“抱歉，我现在对恋爱没有任何想法。” 被当众下面子，周迪脸上的笑收起来，他的小弟站出来说：“赵念，你别给脸不要脸。” “就是，咱迪哥都跪下向你表白了，你还想怎么样？” “装什么装，做作。” 听到这种强买强卖的话术，赵念微微拧眉，差点满脑子问号。 她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但语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傲：“谁规定被告白者就一定要接受告白者的告白？” “赵念，你搁这玩绕口令呢？”周迪蹭的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裤包旁的链子清凌凌作响。 他不屑的笑了声，仿佛能喜欢赵念是对她最大的施舍，“你都收了我JSG写给你的情书，别说什么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你摆明就是欲擒故纵。” 赵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欲擒故纵：“……” 周围的人大多都在看戏，学习本就是件枯燥的事，现在好不容易多了个乐子。 王佳佳知道赵念脾气好，也不像会破口大骂的人，但她不一样，她凶起来也不是吃素的。 她站出来怼周迪，“我们念念长得这么漂亮，根本就不需要欲擒故纵！” 周迪看不起她，“脸上长麻子的丑八怪给我闭嘴。” “你——”王佳佳气得不轻。 赵念拉住她。 “情书真是你写的？”尽管她心里对周迪很无语，但她面上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周迪哼了声，甩头，“当然，每一句都是我想的！”他瞧了赵念一眼，说话油腻：“你可是第一个被我这样优待的女生。” 赵念：“……” “我们迪哥可是年级第一，区区情书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他的小弟恭维道。 王佳佳还记着仇，她呸了句，“鬼扯！那首诗歌分明是什么什么娃写的！” 第7章 周迪的小弟一听也炸了，直接跟王佳佳硬刚：“放屁！那就是我们迪哥写的！”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王佳佳凭一己之力舌战群儒，大有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赵念，我认认真真写情书向你表白，你不接受也就算了，现在还怀疑我？”周迪讥笑道：“也对，像你这种女生，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怎么可能看得起别人付出的真心？” 他这样搞得赵念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赵念也不恼，直白道：“你的真心掺杂谎言就显得很廉价。” “我撒什么谎了？”周迪嗤笑。 “你写的情书，里面的诗歌出自原作者马琳娜·伊万诺夫娜·茨维塔耶娃，诗歌叫《我想和你一起生活》，请问这是你写的吗？” -- 第12页 她不介意别人表白采用借鉴或搬运，她在意咄咄逼人又自视甚高。 赵念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都愣了，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就是觉得很真实很牛逼。 周迪不知道那什么娃，他只知道那首情诗是他费了老大的劲从网上抄的。 文艺范十足，很符合他学霸的形象。 “你说是谁谁谁写的就一定是吗？！” “ЯбыхотелажитьсВами,Вмаленькомгороде,Гдевечныесумерки,Ивечныеколокола.” 赵念不疾不徐的说了段俄语，直接对标周迪送来的情书。 “这首诗歌的作者是俄罗斯人，原版是我刚刚说的那段俄语。” 她说俄语时腔调很舒服，音色悦耳，其他人还沉浸其中，猝不及防听到这话，看周迪的眼神带着几丝意味深长。 周迪平日仗着自己学习成绩不错，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如今算是踢到铁板。 赵念不想再在没意义的事情上继续耗下去，拉着王佳佳从他身边走过，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举动，但在外人眼里赵念这个女生清傲得很。 周迪被其他人的目光看得火烧火燎，觉得很丢脸，他气得咬牙切齿，凶巴巴道：“看什么看，滚！” 他把买来的花砸在地上，拨开人群走了。 两人回到座位上，赵念将水杯放在旁边，拿出物理书准备自学，王佳佳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睁大眼睛崇拜道：“念念，你还会说俄语啊？” 赵念笑着点头，“嗯。” “念念你真厉害！”王佳佳竖起大拇指，非常与有荣焉。 南湾高中就巴掌那么大点，赵念不知道她和周迪在大课间发生的事，已经以一种扭曲的速度传遍，大家都在背地里嘲笑周迪装逼，抄了首外国人写的诗歌当自己写的情书，被拆穿后像孙子一样灰溜溜的跑了。 四班的课表也不知道是谁排的，总之很有意思，开学第一天上午就有体育课。 半个小时的大课间结束，全班转阵操场继续玩，由于是第一堂课，体育老师都没让大家跑圈热身，而是直接就地解散，想运动就运动，不想运动就去旁边坐着休息。 赵念和王佳佳去器材室拿了副羽毛球拍，打了十来分钟，考虑到太阳实在刺眼，是以也就只能作罢。 她俩坐在阴凉处休息，没一会，有个女生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对赵念说：“赵念，老张找你。” 赵念用手扇风，闻言，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女生，笑问：“班主任找我干嘛？” “不知道。” 王佳佳拉住已经起身的赵念，“念念，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你先在这等我，我待会就回来。”她笑道。 赵念跟那个女生离开操场，早上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很晒，热意穿过云层洒下，赵念刚运动完才休息几分钟，还没缓过劲又被叫走。 她用手扇风，“班主任找我不是应该去办公室吗？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南湾高中只有一栋教学楼，从操场到那只需要走两个大台阶。前面带路的女生也不吭声，赵念觉得不对劲，转身想往回走，结果还没来得及回头，左右两侧的草丛里蹿出两个长得壮实的女生。 她们架着赵念就跟掐着小鸡仔似的，直接把人拖到小树林。 “你们想干什么？”赵念一脸警惕。 她面前围着一堵冲不破的人墙，还都是本班的同学，几个女生染着各种颜色的头发，其中当以紫发女为首。 而这紫发女正好是昨天报名时对赵念有敌意的人。 林巧不屑的看着她，“转校生，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是很牛逼吗？” 说完，她直接上手推了把赵念。 赵念没站稳，撞到身后的树上，砰地一下，肩背硌得生疼，她有些生气，皱着眉，冷声道：“我招你惹你了？！” “哟，巧姐，她发飙了，我好怕啊。”有女生开着玩笑，阴阳怪气道。 林巧一乐，“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 “赵念是吧？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随便勾引人，我看上的还没人敢抢。” 她伸手戳着赵念，赵念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反手一巴掌拍过去，她虽然不会爆粗口，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软柿子任人欺负。 赵念觉得很无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巧的手背被打了，声音清脆，还落了红色的手指印。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念，“你竟然还敢还手？” “你都动手了，我为什么不能反抗？” “行，你牛逼。”林巧直接招呼身后的人一起上，嚣张道：“你们今天给我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厉害！” 林巧身后的几个女生冲上去，逮着赵念一顿推攘拉扯，说真的，这是赵念平生第一次跟别人打架，她没有经验，起先还挨了几下，后来学着她们依样画葫芦还回去。 场面一度混乱。 学校的小树林平时缺乏保安看管，所以这一块地儿成了一些学生打架斗殴或者翻墙逃课的圣地。 红毛从长满苔藓的墙上翻进树林，脚刚落地，就发现戚妄站在那看戏。 他疑惑道：“妄哥，你在看啥呢？” 戚妄靠着树，一条腿悠闲地搭着，也没回应红毛，红毛好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 第13页 他夸张地抖了下，“卧槽，这些女生打架忒猛了吧！” 几个女生打成一团，打法五花八门，扯头发，抓脸，踢人，招招轮着来，场面着实壮观。 红毛先看到置身事外的林巧，紧接着又发现那些都是本班的同学，再之后，他看到打架的人群里还有赵念。 “靠！”红毛爆了声粗口，“那不是老子的女神吗？！” 自从昨天报名，红毛在老张办公室对赵念一见钟情后，就把她奉为自己的女神。 红毛见那些女生都在欺负赵念，护花心情急切，坐不住了，想冲上去英雄救美，戚妄长臂一伸，挡在他面前。 懒懒散散道：“她用得着你出手？” “怎——” 红毛的声音刚冒出嗓子眼，就听到那群打架的女生里有人“啊——”了声，声嘶力竭，听着就痛。 赵念柔韧性贼好，长腿能踢很远，只见她把一个扯她头发的女生踹走，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还处于发育阶段，她一脚往人胸上踹，不疼才怪。 “牛……牛逼！”红毛惊了，总觉得那一脚让他也跟着痛了。 他夹紧腿，感慨道：“女神就是女神，打架也好看。” 不像他们这些糙汉子，打架就跟不要命似的，往往狼狈至极，反观赵念，哪怕扎的高马尾被扯得乱糟糟，也依旧带着那种落魄的颓美，所以说，有些人的气质与生俱来，怎么也掩盖不了。 戚妄轻飘飘的看着，他跟赵念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大多时候她都被他气得又哭又恼，哪像现在这样像炸毛咬人的猫，浑身都是刺，你说她会打架吧，啧，那样子还真JSG不像会的人，你说她不会吧，偏偏她又莽又虎，愣是不让那些欺负她的女生们占一丁点便宜。 “啊啊啊啊有虫——” 就在这时，女生堆里，赵念突然爆发出高亢的尖叫声，吓得一起围攻她的女生们全都觉得莫名其妙。 赵念看到突然从树上掉到她手上的大青虫，整个人都炸了，疯狂把软乎乎的汗条狗甩开。 学校的小树林也不知道种的什么树，反正上面挺多这种汗条狗，肥肥软软的大青虫，表皮还有柔软的毛刺，长条的身子一拱一拱，跟蛆似的蠕动。 赵念看得头皮发麻，指尖发凉，白净漂亮的小脸直接变得煞白。 她害怕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立马就有了软肋。 林巧和其他女生都不怕这些虫子，彼此对视一眼，有了治她的法子。 “赵念，原来你怕这个啊？” 紫发女从地上捡起那条被她丢开的汗条狗，一步步靠近赵念，赵念怕得不行，也没有刚刚打架时的莽，她害怕得后退，可她越这样，其他人越嚣张。 “你……你们别过来！”她的声音带着颤意。 不止是林巧，其他几个女生也从树上抓了汗条狗，刚刚打架她们都在赵念手上吃了亏，这会可不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红毛看不下去，觉得这是自己虏获女神芳心的大好时机，正准备过去跟那些女生打招呼，让她们看在他的面子上就此收手，结果身边的戚妄突然站直，轻描淡写道：“走了。” “啊？”他懵了瞬，“那我女神咋办？” 戚妄这人向来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主，他淡淡的看了眼红毛，似笑非笑：“反正又死不了，怕什么？” 第8章 红毛知道戚妄冷血，但仍揣有一丝希冀，“不是，妄哥，那可是赵念欸！” “她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戚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身形挺拔清瘦的少年抬脚往树林外面走，红毛看了眼赵念那边，不死心的追上前，“妄哥，赵念可是大美女，怜香惜玉懂不懂？” 他是很想去帮忙，但戚妄摆明不让他多管闲事，他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戚妄眼皮都没掀一下，对红毛的话无动于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就她特殊？” “……” 红毛知道不能指望他了，遗憾的看了眼赵念那边，结果就他和戚妄说几句话的空档，赵念已经哭着突出那些女生的重围，一边用力擦着手臂，一边跌跌撞撞朝他们这边跑。 林巧带着她的同伙抓着汗条狗追上来，赵念先前就被她们扔了几条大青虫，好不容易哭着疯狂抖掉，也没注意前面还有其他人，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因为惯性扑过去。 戚妄才跟红毛说完那句“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就她特殊”，下一秒，就有不要命的人往他身上撞。 他下盘稳，身形不动分毫，赵念就不一样了，眼见要摔倒，慌乱中抓住他的手臂。 她顶着散乱的头发，一双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小脸因惊吓过度而没有血色。 赵念看到被她抓着的小臂，诡异渗人的刺青让她心头一毛。 她立马就想到那个性格恶劣的少年。 戚妄个高，垂眸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看到她整个人一怔。 赵念缓缓抬头，猝不及防对上戚妄的视线。 这时，林巧和她的小姐妹们也追上来了，看到戚妄那刻，全都变得安分老实，一个个乖得跟好学生似的。 红毛说：“干嘛呢干嘛呢？欺负新生啊？” “我们哪有欺负新生？就跟她聊聊而已，怎么，红毛你这都要管？” -- 第14页 林巧怕戚妄，是因为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就他妈像个疯子一样，但她不怕红毛，因为红毛圆滑，也从不对班上的女生动手。 其他人也知道这个理，跟着附和林巧的话。 戚妄伸手扯住赵念的头发，将原本趁红毛和她们说话时想溜走的人拽回来。 他轻飘飘道：“去哪？” 简短的两个字，惹得其他人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他们身上。 赵念被迫后仰着头，感受到那些女生的目光，再加上头皮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她咬牙，对戚妄很生气：“放手！” 戚妄微微扬眉，抵了抵后牙槽，“脾气不小？” “我让你放手！” 红毛已经被女神迷得临阵倒戈，心疼道：“妄哥，你别拽头发，这得多痛啊。” 戚妄淡淡的看向他。 红毛立马闭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向赵念投去一个‘爱莫能助，但我已经尽力’的眼神。 戚妄还拽着赵念的头发，男的本来就对自己的手劲没有轻重，一抽一抽的痛意从大脑皮层传来，让赵念觉得很憋屈。 今天才开学第一天，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她前前后后经历被骚扰、同学欺负、打架、现在还被人拽头发，发生的种种，比她曾经的生活还精彩。 她以前根本不会经历这些。 赵念从小就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可谓受尽宠爱，哪受过这些委屈？她越想越不舒服，心里很难受，没忍住，眼泪直接夺眶而出。 戚妄看见眼泪淌过她的脸颊，忽然凑近，扬唇一笑，嗓音磁性：“这就哭了？” 突如其来的改变，不仅让赵念一愣，就连其他人都觉得诧异，尤其是红毛，那脸色跟见了鬼一样，他认识戚妄这么久，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赵念一时间忘了哭泣，红着眼怔怔的看着他。 戚妄依旧是那副浅笑的模样，不仅如此，他还抬手，用指腹擦了下赵念眼睑下的泪痕。 突兀的温和，非但没起到安抚的作用，反而让赵念打了个哆嗦。 她看着戚妄对她笑的样子，总觉得不该是这样，总觉得很诡异。 戚妄松手，拽在掌心的头发滑落，他嘴角的笑意未变，还是那副模样，只是下一秒他把赵念推到林巧她们那边。 他微微歪头，笑道：“祝玩得愉快……？” 这一瞬，赵念突然明白戚妄的笑为什么会这么古怪。 别人笑，多多少少会发自内心，可他不同，他的笑，是那种流于表面，皮笑肉不笑，更不曾抵达眼底。 很虚伪，仿佛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见此，有两个长得壮实的女生一左一右擒住赵念，防止她逃跑。 戚妄收起脸上的笑，换了副淡漠疏离的神色，对红毛说：“走了。” 红毛张了张嘴，又看了看赵念，迫于无奈，也只好跟着离开。 戚妄不多管闲事，让林巧松了一口气，她等两人走远，这才开始跟赵念秋后算账。 体育课并没有集合，铃声一响，大家直接散了，王佳佳在操场没等到赵念，决定去老张那里看一看，结果办公室根本没人，她又问了班里其他同学，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赵念，但是大家都摇头。 这下王佳佳开始慌了，她从教室后门出去，恰好遇到上楼的戚妄。 “哥哥哥！”王佳佳看到他就跟看到救星，“念念不见了！” 戚妄没搭理她，径直走过，红毛拉住王佳佳，偷偷瞄了眼戚妄的背影，低声对她透露消息：“人在小树林，你快过去。” 王佳佳懂了，拍了拍红毛，说了句“兄弟谢了”，然后直奔学校的小树林。 红毛收回目光，一不小心对上戚妄的眼睛，逆光里，劲瘦的少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只一眼，红毛背脊发麻。 * 赵念第一次和别人打架，真的是使出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因为她明白，如果她不反抗，别人就会越嚣张，她莽归莽，但她打小就怕那些软乎乎的虫子，生理上的困难和障碍哪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所以当林巧她们用虫吓唬她，丢她身上时，赵念整个人都崩溃了。 林巧欺负够了，拍了拍手，居高临下道：“赵念，这次就先放过你，你要是再敢勾引周迪，我下次要你好看！” 她耀武扬威的招手，“我们走！” 几个女生笑着走出小树林，王佳佳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赵念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泣。 她虽然身材高挑，但形体纤瘦匀称，缩成一团的时候看着就小小的一只，王佳佳冲过去，喊了声“念念”。 赵念抬头，泪眼婆娑的望着她。 王佳佳被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吓得不轻，扶着她，“念念，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赵念刚来这个学校，只叫得出几个人的姓名，她不知道那些人叫啥，只得跟王佳佳形容几人的特征。 王佳佳听完就知道是谁了，她边替赵念理顺乱糟糟的头发，边义愤填膺道：“这群傻逼真是太过分了，有机会我非抽死她们不可！” 她扶着赵念站起来，发现她手臂和膝盖等位置均有一些小伤，有的是指甲抓出来的红痕，有的已经发青。 王佳佳很心疼，赶紧带她去医务室。 南湾高中的设施条件也就摆在那，校医室就是一间很小的房子，里面放了几条长板凳，角落还立着两个储物柜，拉开玻璃橱窗，里头摆着一些纱布JSG酒精等。 -- 第15页 校医先给赵念清洗了伤口，她细皮嫩肉，一丁点疼都会被无限放大，再加上对方下手没有轻重，弄得赵念好几次倒吸一口凉气。 王佳佳在旁边说：“李爷爷，你轻点啊，我朋友很痛的。” “酒精有刺激性，沾着伤口能不疼吗？”李大爷对王佳佳吹胡子瞪眼道。 他絮絮叨叨道：“你们这些孩子也真是，在学校也能弄成这样，这是跟别人打架了吧？哎，真不省心。” 南湾高中管得不严，学校里也经常有人打架斗殴，受了伤大多到他这包扎。 处理完伤口，没多久就打下课铃，午饭时间一到，各年级的人疯狂涌出教室，拿出八百米冲刺的架势朝食堂跑，那阵仗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赵念其他地方还好，就膝盖在先前打架的时候被人踢了几脚，发青发紫，走路时牵动伤口还有点疼。 王佳佳越看越气，“周迪那挫样，也就她林巧当个宝。”下一秒又幸灾乐祸道：“不过周迪眼高于顶，向来看不上林巧，任她怎么告白，他都只是吊着不接受，活该。” 赵念：“你先前不也夸他帅吗？” “我喜欢肚子里有墨水的，再丑也帅，先前我以为他是大学霸，对他有滤镜，其实他也就那样。”王佳佳哼道：“要真论颜值，我哥才是扛把子。” 提起戚妄，赵念就是一肚子气，今天在小树林要不是因为他，她早就趁机溜走。 学校食堂的规模也不大，只有一层，午饭点不少学生都在排队打饭，里面又热又闹哄哄，让人半点食欲都没有，两人在食堂门口看了眼，立马决定去学校周边吃。 校外两边都是面馆饭馆，外面摆着桌凳，初中的，高中的，不少学生都在这一块地方吃饭。 王佳佳拉着赵念一路往下走，“念念，我跟你说，有家砂锅很好吃，我经常去那，待会你一定要尝尝他们家的特色。” 路并不远，很快就到了。赵念抬头看了眼招牌，塑料纸棚做的牌子，颜色花花绿绿，正中央写着“砂锅王”三个大字，右下角画着一口砂锅。 这家生意火爆，里里外外全是人，拥挤得连老板端着砂锅都是靠举。 “大意了，怎么这么多人？”王佳佳嘀咕了句，突然瞟到熟人，兴奋道：“念念，我看到我哥他们了，走走走，咱去拼桌，挤着坐！” 赵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王佳佳拽过去。 第9章 砂锅王外边摆了几张桌子，戚妄一伙人坐着，面前桌上放着几瓶啤酒。 他今天没戴鸭舌帽，乌黑的碎发戳着眼皮，金黄刺目的阳光照在他冷白的皮肤上，白得有些不正常。 侧脸线条优越的少年嘴角勾着痞笑，跟身边的壮汉划拳输了，二话不说，瓶口对着桌角“蹭”地一下就把瓶盖拧开，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然后又开始划拳。 王佳佳拉着赵念挤到他们这桌，“哥，没位置了，拼个桌呗。” 戚妄正和别人划拳，没有应，倒是旁边的红毛瞧见了，热情道：“来来来，现在可是饭点，位置紧俏，待会让老板多拿两张凳子安在这。” 王佳佳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上道！” “那是！” 他说完，把视线落到赵念身上，见她还好，顿时松了口气，想来王佳佳今早去得及时，他女神才没什么大事。 红毛扯着嗓子让老板再添两张塑料凳，正方形的桌子已经坐了六个人，就数戚妄和那个壮汉身边没人。 红毛身边的男人光着膀子，两条手臂都是纹满刺青，看起来很吓人，他抽着烟打量赵念：“这位小美女是生面孔啊，不是镇上的人吧。” 赵念今早出门编的马尾辫，已经在打架的时候被人扯散了，她索性披着头发，漂亮的女生留着公主切，衬得那张脸跟清水芙蓉似的。 她不太喜欢别人用这种赤果果的目光盯着她，很失礼。 王佳佳显然也认识他，“老齐，这是我朋友，才来南湾镇，你别吓她。” 她在这群人里也显得游刃有余，至少比赵念会打交道。 “哟，朋友啊，佳佳妹妹，你这朋友长得还真漂亮。” 那边的两人也没动静了，主要是跟戚妄划拳的壮汉抽空瞄了赵念一眼，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眼都直了。 从他这个位置看过去，青春漂亮的姑娘穿着白T恤和高腰的水绿色裤裙，夏日炎炎里那双长腿笔直纤细，白得发光。 “美女，拼桌是吧？来来来，哥这有位置，过来坐。” “孙哥，这我同学，年纪还小。”红毛笑道。 壮汉瞪了他一眼，才不管那么多，“你小子给我闭嘴。” 戚妄全程没说一句话，手上把玩着一枚啤酒盖，他五指修长有力，腕骨漂亮，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赵念融入不了这种环境，也接受不了这些乱七八糟、看起来就很社会的人，她失去胃口，拉了拉王佳佳，“佳佳，我不想吃了。” “那念念我送你回去。” 王佳佳不认识红毛刚刚嘴里说的“孙哥”，但他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凶相，脖子上还挂着金链子，一看就不好招惹。 这时老板拿着两张红色的塑料凳过来，在戚妄和孙兵身边各安了一张。 孙兵见赵念想走，脸一垮，拍着桌子，不高兴了，“怎么，刚来就想走，不给我面子是吧？” -- 第16页 话落，孙兵旁边的两个男人已经起身拦住她们。 面子面子，赵念现在听到这个词就觉得生理性反胃，戚妄是这样，现在这个所谓的孙哥也是这样，仿佛他们这里的人，只要稍微混一点，就都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 赵念不能理解，只觉得这里的生活和环境有时候让她感到憋屈，仿佛人人都可以踩她几脚，肆无忌惮欺负她。 她转身看向孙兵，教养好是一回事，但有钱人家里出来的大小姐脾气也是真的。 于是在场所有人，都听到赵念说：“本小姐为什么要给你面子，你算什么东西？” 戚妄把玩啤酒盖的动作一顿，不咸不淡地掀起眼皮，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在赵念的人生中，这是她鲜少会流露出嚣张跋扈的一面。 这份傲气和不屑，不单单是因为来自大城市，更是因为她的家境和优渥的环境。 赵念的挑衅让孙兵火大，壮汉蹭地站起身，身后的塑料凳倒在地上。 他指着赵念说：“你他妈再跟老子说一遍试试！” 红毛见情况不对，冲戚妄使了个眼神，希望他站出来化干戈为玉帛，结果少年倒好，撑着下巴在那漫不经心的看戏。 他压力贼大，不得不站起来安抚孙兵，“孙哥，您消消气，小姑娘嘛，年纪小不懂事，难免心直口快没个眼力劲，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她一马，啊？” “你给老子滚开，她今儿要么坐下陪老子，要么就别怪我手底下的兄弟不客气！” “欸欸欸，孙哥您这是何必呢？” 孙兵踹了下身边的塑料凳，凳子东倒西歪就是没倒地，“给老子坐！” 王佳佳向戚妄求助，“哥……” 戚妄非但忽略她的求助，反而还助纣为虐。 “城里来的大小姐，坐下吃个饭怎么了？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烂人，觉得这让你纡尊降贵了？” 他用玩味的语气说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话。 他们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可不就是一些二流子小混混么？就像臭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又肮脏龌龊，一辈子都在发烂发臭。 而赵念是什么样的人？大城市里来的，长得白净漂亮，每天都穿得美美的，从头到脚的衣服鞋子哪一件不是奢侈品？高高在上就跟公主似的，走哪都发着耀眼的光。 真就是极端的存在。 王佳佳听得心惊，低声提醒：“哥，你少说几句。” 赵念站着，戚妄坐着，两人的距离离得并不算太远，就这样对视着。 王佳佳夹在中间很为难，又看向赵念，“念念……” 孙兵已经失去耐心，直接招呼自己的小弟，让他们压着赵念坐下。 赵念讨厌这些人碰自己，说她怀有偏见也好，说她看不起他们也罢，总之，她就是觉得他们很脏，里里外外都恶心。 她躲开别人的触碰，也知道自己今天走不掉，皱眉冷傲道：“我自己会坐！” 赵念从戚妄身后绕过，在他和孙兵之间有两张凳子，王佳佳跟着她过去，抢先一步坐在孙兵旁边，然后拍了拍左手边的凳子，冲赵念说：“念念你坐这。” 在王佳佳看来，赵念挨着她哥坐，也比挨着孙兵好，她就不一样了，戚妄是她哥，孙兵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赵念知道王佳佳的好心，但不管挨着谁坐，她心里都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老板来问她们吃什么，王佳佳询问赵念：“念念，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砂锅里的固定配菜几乎做到全国统一，赵念说：“不吃黄瓜，不要猪肝，JSG最好清汤，谢谢。” “老板，两份招牌，其中一份不要黄瓜和猪肝，清汤。” 桌上的气氛不如最开始那样轻松，红毛有意活络氛围，打趣道：“赵念，你就应该多吃点，这不吃那不吃，挑食，看你自己瘦的。” 其实赵念的身材很完美，比例也好，可也正是这样，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反而看着很瘦弱。 赵念对红毛的印象还行，“还好吧，也没有特别瘦。” “身无几两肉，做女的还是得有点肉，男人才会喜欢。”孙兵嗤了声，说话粗俗一股子蝻味。 赵念面色不愉。 红毛赶紧打圆场，“瘦有瘦的美，胖有胖的韵味，都一样都一样哈。” 坐在红毛身边纹了双臂的哥们问：“小美女，你哪的人啊？” 这张桌上，主角明明不是赵念，可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不为别的，男人的劣性根都喜欢关注美女。 “北城。”她淡淡道。 坐在旁边的戚妄点了根烟，袅袅烟雾飘过来，赵念闻不惯，皱了皱鼻子，不动声色的向王佳佳靠近。 戚妄一哂。 “哟，北城？那可是首都，大城市啊。” 北城在这些人心中，犹如空中阁楼，别说远观了，这辈子都是触摸不到的存在，他们见过最广的世界就是乘坐公交车去陵县这个小县城。 红毛好奇道：“那你怎么会到我们镇上念书？” 这下连王佳佳也看向她。 赵念坐得背脊笔直，气质优雅，真正的原因她肯定不会透露，说多了也没用，“我想我外婆了，所以回来陪陪她。” 戚妄呵了声，也不知道在嘲讽谁。 -- 第17页 “啊？”王佳佳挠头，不理解，“平时寒暑假也可以回来啊，没必要转学吧？” “小美女，你不诚实哟。”老齐说。 孙兵的两个小弟，其中一个猥琐的笑了笑，接话道：“美女，我们可不是傻子，你以前都没在镇上出现过。” 镇子就这么大点，他们这些人天天在街上混，只要见过多多少少都有印象。 赵念抬眸，“我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很重要吗？” “嘿，你这女的怎么说话这么呛？！” “诶诶欸，别动怒啊。”红毛先安抚那个男人，扭头对赵念笑道：“赵念，那你以后都留在这？” 赵念语气平淡：“不，我迟早会离开，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她跟这些混日子的二流子不一样。 赵念话落的瞬间，这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城市与偏远落后地区之间存在一种天然的不可逾越的鸿沟，赵念觉得她说的话没有问题，可在其他人耳里，她的话透着轻蔑、高高在上、看不起。 半晌，一声轻笑打破沉寂。 所有人都看向戚妄。 戚妄左手夹着烟，右手开了瓶啤酒，“哐当”一声放在赵念面前。 窄而圆的瓶口冲出一股白色的泡沫，又因他的力道过于野蛮，微黄的啤酒洒了不少在她的桌前。 赵念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戚妄夹着烟的手半撑着脸，呵笑：“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大小姐，你现在不仅在泥里，还跟我们这些，唔，你心里看不起的烂人坐在一起，你觉得你又高尚得到哪去？” 第10章 砂锅王的店面外有两棵长得枝繁叶茂的大树，金黄的光晕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碎影，晌午炽热的风拂过，荡起一层层热浪打在人身上。 赵念的一缕发丝被风吹起，轻轻刮过她的脸，发尾贴着她的唇。 身姿纤细，气质优雅的姑娘用一双平静的眸子看着戚妄。 她轻轻一笑，似无形中讥讽戚妄的不自量力，“你以为我们坐在一起，就能算平起平坐吗？” 有些鸿沟注定无法跨越。 就像她跟戚妄，注定不会是一类人。 赵念这话挑衅意味强烈，大有一副直接摊牌的姿态，就差把对戚妄的不喜、厌恶摆在明面上。 戚妄对上她高傲的视线，被她传递出的神态刺激到。 那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不屑？轻蔑？嘲弄？看他就跟看臭水沟的老鼠。 要命了。 王佳佳和红毛默契地对视一眼，被此刻压抑低沉的气氛震住。 就连刚刚还很嚣张的孙兵也都没有吭声，就这样默默看着他俩。 戚妄抵了抵后牙槽，长臂一伸，右手虎口擒住赵念的后颈，扣着她扯到自己面前。 动作又快又猛，掀起一股劲风，赵念被他扯得猝不及防，不小心撞到面前的桌子，折叠的四方桌震了几下，桌上还未开封的啤酒被碰得叮当响。 戚妄目光阴鸷，哂笑：“赵念，你挺拽啊？” 王佳佳被他这举动吓得不轻，连忙站起来，惊声尖叫：“哥，你这是干什么？！” 红毛也急了，“妄哥妄哥，你冷静点，别冲动！” 两人本就挨着坐，现在被戚妄一扯，赵念离他更近。 近在咫尺的少年又冷又凶，看她的眼神带着戾气。 赵念的后颈被他卡着，整个人近乎处于弱势，她抓着桌角才不至于让自己狼狈的摔倒。 “放手！”她一字一句，美目透着冷。 闻言，戚妄五指的力道加重，赵念再次被迫仰着头。 他凑近，盯着肤色白皙，皮肤细嫩的女孩，她的神情又傲又倔。 “戚妄，我再说一次，你给我松手。”赵念的怒意已经达到巅峰，就差最后一点濒临爆发。 她不是没有脾气，相反，良好的家教让她更多时候平易近人，但这并不意味谁都可以欺负她。 赤果果的威胁让眉目阴鸷的少年很不屑，“不松，你能怎么样？” 别人可能吃软不吃硬，或者吃硬不吃软，可戚妄不同，他软硬不吃，做事凭心情。 “啪——” 赵念直接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声音清脆，同时，震得她掌心发麻。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其他人受了不小的惊吓，谁也没有想到赵念这么生猛，竟然敢对戚妄动手。 戚妄偏着脑袋，下颔线清晰，细碎的黑发戳着眼皮。 赵念冷声道：“戚妄，我不是你发疯的对象，也不会容忍你糟糕的脾气。” 方兰之觉得他好，喜欢他，但她觉得他就是一个烂人，这辈子都无药可救。 红毛怕戚妄发疯，率先拉住他，调和道：“妄哥，这这这咱男子汉大丈夫，容纳百川哈。” 戚妄抬眸，用漆黑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赵念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就在气氛持续僵化的时候，老板端着几份砂锅出来，是红毛他们先前点的。 “砂锅好了，两位姑娘，你们的已经下锅了，马上就好。” 红毛说：“那啥，饭到了，咱先吃饭，其他问题都先放一放啊。” 戚妄松了手，赵念一得到解脱，“蹭”地一下子起身退开，第一时间和他拉开距离，仿佛在她眼里，戚妄就是一个危险分子。 -- 第18页 身后的塑料凳随着她的动作倒在地上，赵念把它扶起放好，拿出手机扫了付款二维码，对店主说：“老板，两份招牌多少钱？” “20。”店主乐呵呵道：“不急，你吃完再付也是一样的。” 赵念输入金额20和支付密码，付完钱收起手机，“老板，我的那份不用上了，谢谢。” 然后又对王佳佳说：“我有事先走了，佳佳，你慢慢吃。” 说完，她谁也没看，径直从戚妄身边走过。 老板愣了下，回头冲赵念的背影喊：“欸，同学，你这是不要了吗？” 王佳佳先看了看离开的赵念，很想追过去，但转眼又看了看戚妄，一个是新认识的好朋友，一个是认的哥哥，她夹在中间真的是左右为难。 不过，王佳佳还是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对戚妄说：“哥，念念真的很好，你不该对她那么凶……” 戚妄没有应，拿了瓶没开的啤酒，用桌角蹭开，仰头灌了几口。 红毛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劝道：“妄哥，哥，你少喝点。” * 赵念离开砂锅王后，也没有回学校，而是直接回家，大中午，方兰之刚吃完饭准备洗碗，就看到赵念两手空空回来。 她愣了下，笑道：“念念怎么回来了，中午不是在学校吃吗？” 旋即，方兰之注意到她膝盖有青紫的痕迹，脸色一变，跛着脚赶紧走过去，拉着赵念一个劲打量，心疼道：“念念，你这膝盖是怎么了？” 今早发生的事，赵念在回来的路上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方兰之，免得她忧心。 而且，她家现在情况特殊，要是通过她外婆传到北城那边，她爸妈爷奶又该为她发愁。 赵念挽着方兰之的手臂，露出甜甜的笑容，“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 她撒娇道：“外婆，学校的饭菜我吃不惯，我想吃你做的菜，还有我都受伤了，今天下午能不能请半天病假呀？我想在家休息。” 赵念打小成绩就好，各方面都优秀，完美继承家族里优良的基因。方兰之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闻言，拍着她的JSG手背笑道：“行，外婆给你打电话请假。” 赵念吃完午饭，洗了碗筷出来，看到方兰之坐在堂屋的沙发上眯着昏花的眼睛穿针线。 “念念，你眼神好，来帮外婆穿一下线。” “好。”她坐在方兰之身边，低头认真穿针线，“外婆，你这次又打算缝什么呀？” 方兰之绣活一绝，赵念很喜欢她做的一些衣裙和包包，针脚细致，纹样也典雅漂亮。 老太太笑得温柔而慈祥：“这不是快中秋了嘛，给你和阿妄一人做一个福囊。” 赵念的脸色立马垮了，这几天在戚妄那里受的委屈，足以让她在瞬间失去教养而变得口无遮拦。 “他那样的人就像臭水沟的老鼠，见不得光，也不配有福。” 第11章 方兰之给赵念请了半天假，下午她待在家里休息，距离她离开北城已经好几天，这里偏远落后，4G尚未完全普及，运气好的时候有信号，运气不好有时连网一直显“E”。 赵念试着连网，奈何信号不佳，捣鼓了几分钟便放弃，她闲来无事，看了两个多小时的天文书，之后换了身轻巧的练功服，在楼上跳了会古典舞。 金黄的落日余晖穿过火烧云照进窗户，给干净的木制地板上蒙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赵念趴在窗边，见外边霞光璀璨，远山含黛，别有一番韵味。 院子里，方兰之正在侍弄花草，见王佳佳推门进来，慈祥的笑道：“佳佳来了。” “嗯，方奶奶您好。” “欸，念念在楼上跳舞，你去找她吧。” 王佳佳应了声“好”，穿过堂屋，从左边的门上楼。 独栋的小洋楼在整个南湾镇都是富丽堂皇的存在，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王佳佳走到二楼，在大厅里没看到赵念，但她也不敢乱闯，喊了几声念念，听到三楼传来动静，王佳佳这才赶紧上去。 二楼作为休息的地方，那三楼就被拆分成几个不同用途的区域，方兰之喜欢读书，所以三楼有一间很大的书房，里面搜集了很多种类丰富的书籍，她还喜欢古代的乐器，所以有些位置放了琵琶和箜篌。 赵念盘腿坐在地上，见王佳佳上来，笑着跟她挥挥手：“佳佳，你怎么来了？” “我哥让我给你递封东西，我是来帮他跑腿的。”赵念今天下午请假没来学校，王佳佳想了很久，觉得多半跟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有关。 赵念疑惑：“什么东西？” “封着呢，我没看。”王佳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折叠的信，然后递给赵念，“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赵念看了眼皱巴巴的信封，又看了眼王佳佳，不确定：“给我的？” “嗯。”王佳佳催促道：“念念，你快打开看看我哥给你写了什么？这可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写信呢。” 纸质的信封表皮很粗糙，摸着有些硌手，赵念接过拆开，里面折着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背面还是打了草稿的，从外表看起来格外放荡不羁。 赵念展开那页纸，一排排整齐的线条都约束不了那潦草狂野的字迹。 于是，她看得有些吃力。 -- 第19页 【赵念，今天中午的事，是我酒喝多了上头对不住你，对不起啊，你和蔼可亲，肯定不会跟我计较。】 当赵念看到信中那句“和蔼可亲”时，忍不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虽说这个词既可以形容年长的人，也可以形容年轻人，但用在这，用在她这个花季少女身上，多多少少有点违和，看起来怪怪的…… 王佳佳似乎也被她哥的文化水平尴尬到了，挠挠头，眼神飘忽道：“那……那啥，念念，我哥没什么文化，不会遣词造句。” 赵念：“……” 她继续磕磕绊绊的看下去。 【你打也打了，怎么着气也消了一点吧，你要是没有，我这都给你写信道歉了，我这人就这样，你接不接受随便，你要接受，我们就一笔画过，你要不接受，那我也没办法，你还想让我怎么办？难不成让我跪下吗？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下跪……】 信的最后越写越离谱，或许戚妄也觉得很尬，用笔草率的划掉那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下跪”，最后直接添了一句“爱咋咋地”收尾。 字里行间以及占据大半页的篇幅内容来看，戚妄可能真的已经尽力了。 王佳佳凑在赵念身边看完那封信，对她感慨道：“念念，我哥很少跟别人道歉，更别提干出写信这种事了。” 赵念捏着一角，扭头看向王佳佳，不太相信，“这真是他写的？” 她虽然不了解戚妄，但他那恶劣的性子，实在很难想象他会跟别人写信道歉。 王佳佳点点头，“不然呢？”话落，她为了增加赵念的可信度，又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发誓！” 她的表情很认真，不像说谎的样子。 赵念盯着她看了会，又垂眸看了几眼道歉信，字迹狂野潦草，看起来倒是很符合戚妄的个性。 说不准这真是他写的。 “念念？”王佳佳看着她，迟疑道：“那今天中午的事……你，你可以原谅我哥吗？” 闻言，赵念抿唇，她跟戚妄之间的恩怨，又岂是今天中午发生的那点事。 她看着手中的信，半晌，将它折起来塞回信封，“只要他以后别来打扰我就行。”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知道还要待在南湾镇多久，但少些奇奇怪怪的破事总归是好的。 王佳佳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面上不显，笑着抱了下赵念，“我就知道念念最好了。” 南湾高中没有晚自习，学业也并不繁重，晚上，方兰之留王佳佳在家吃饭，还特地炒了几个好菜招待。 吃完饭，王佳佳也要回家，临走前跟赵念约好明天早上一起去学校，赵念把人送出门，回堂屋帮方兰之收拾碗筷。 祖孙两边做事边闲聊，天南地北，异域风情，奇闻异事，什么都聊，没有长辈和晚辈之间的距离感，更多的是交心。 赵念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和家里人聊天，她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以及外婆，都是她人生成长阶段里的良师益友。 方兰之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过了会对赵念说：“念念，看这夜色今晚多半会下大暴雨，待会你把院子里晾的衣服收进屋子，我去给那些花花草草扯个棚子挡一挡，免得被风吹折了，怪可惜的。” 老一辈的人靠天吃饭，方兰之也学到不少有用的本事，至少有些对赵念来说很神奇。 两人在院子里忙活，赵念收衣服被单，来来回回跑了几趟，然后又帮方兰之扯白色的塑料棚。 盛夏的夜晚也很热，但今晚不同，空气闷闷的，热里带着湿气，像是积压在心底，让人觉得浑身沉甸甸，哪哪都不舒服。 遥远的天际黑漆漆的一片，银色的闪电砸下，像是从空中劈了一道口，紧接着响起打雷时沉闷的轰隆隆声。 赵念说：“外婆，已经开始打雷闪电了。” “棚已经弄好了，没事。” 晚上九点半，暴雨哗啦啦下个不停，外面吹起大风，刮着雨丝砸在窗户上，形成一股股小水柱。 赵念的卧室，临窗正对着一棵玉兰树，满树的花被大风大雨摧残得掉了一地，枝丫摇曳着，在窗帘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看起来有点渗人。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这个信号不好的地方，电子娱乐产品都成了废品。 最后，赵念被吵得实在没辙，掀开被子去桌上拿了本今天下午没看完的天文书，然后回到被窝继续看。 还剩一半，她看完肯定能睡。 结果，赵念低估了自己，她越看越起劲，最后意犹未尽，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了。 更加睡不着。 就在赵念叹气的时候，她听到楼下院子里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噼里啪啦拍在门板上，混着深夜的雨声和雷鸣声。 “方老，您睡了吗？出事了，出大事了！” 赵念趴在窗口往外望，因角度问题，她看不清正门的情况，隐隐只看到一点点人的影子投在水洼里。 她走出卧室，看到方兰之披着一件衣服往外走。 方兰之见她，愣了下，“念念，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打雷，睡不着。”赵念跟在她身边，搀着她下楼，“外婆，这么晚了谁找你啊？” “听声音像咱镇上的林平。” 方兰之打开堂屋的门，赵念从伞桶里拿了把伞，撑开，和她一起出去。 -- 第20页 雨滴砸在伞上，噼里啪啦，声音很大。 方兰之打开院子的门，外面，林平见到她后，焦急道：“方老，出大事了，戚妄和他爸打起来都已经见血了，现在大家谁也拉不住，就指望您老能过去劝一劝。” 在南湾镇几乎大部分人都很敬重方兰之，毫不夸张的说，要是没有她，就没有南湾镇的今天，要不是她，大家伙指不定还过着比现在更艰难的日子。 方兰JSG之一听，急了，“这怎么还打起来了？！快快快，带我过去看看。” “外婆，我跟你一起去。” 这大晚上的还下着暴雨打着雷，道路也坑坑洼洼，泥泞不堪，赵念不放心方兰之跛着脚过去，怕她路上磕着摔着。 * 戚家院坝里，大雨倾盆，戚妄的额角流着血，一缕缕淌过他的侧脸，被雨水冲刷得更加凄厉渗人，他掐着戚泽的脖子，将他摁倒在地，抡起拳头毫不犹豫地砸向他。 戚妄拳拳到肉，手骨上的青筋暴起，每一根都绷到极致。 “戚泽，你他妈要跟老子发疯是吧？” “行，今天看谁弄死谁！” 不少人撑着伞在那看戏，但谁也不敢上前去制止那对疯起来互相伤害的父子，唯恐把自己给连累了。 方兰之跛着脚赶来，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整个人吓得不轻，“住手，快住手，都别打了！” 第12章 戚家院子里闹哄哄的，淹没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方兰之上去拉开戚妄，镇上的人大多畏惧戚妄，不愿和他这样的烂人有过多牵扯，但方兰之不怕。 她是看着戚妄长大，对他有着长辈的温和慈祥。 戚妄绷着脸，下颔线条清晰凛冽，一双眼睛迸出阴狠的神色，要不是方兰之拉住他的手臂，他现在还会摁着戚泽往死里揍。 戚泽躺在地上，中年男人已经浑身湿透，被揍得鼻青脸肿，嘴角还流着血。 他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站起来，眼睛迷离，一开口满嘴酒气，发疯道：“戚妄，你个混账东西，你连老子都敢打！” 说罢，戚泽也不管那么多，扑上去准备还手。 戚妄原本稍微平息的情绪瞬间爆起，抬脚踹过去，直接把戚泽踹翻在地。 “戚泽，你想还手是吧，来啊！” 方兰之赶紧拉住他，“阿妄，你冷静点！” 戚泽这下躺在地上要死不活，戚妄正在气头上，抽回自己的手臂，看都不看一眼，扭头准备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家。 结果，一转头，他就看到赵念撑着伞站在自己面前。 两人猝不及防的对视上。 深夜里暴雨不断，漆黑的天际时而划过一道银白的闪电，披着头发的女孩撑着一把淡粉的雨伞，就这样默默的看着他。 她的眼里还有没来得及藏起来的错愕、震惊、以及惊吓，似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看到儿子打老子的一幕。 他家院子里聚了不少看戏的人，大多都图一乐，仿佛他跟戚泽的那点破事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戚妄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她时的眼神黑黝黝的，仿佛里面藏了深邃恐怖的漩涡，赵念握着伞的手一紧，下意识往旁边退了步。 浑身被淋得湿透的少年，看她的眼神更冷了。 赵念心头一颤，寒意爬上脊椎，她率先错开视线，眼神慌乱中带有一丝害怕。 她听到戚妄发出一声哂笑。 下一秒，赵念身边擦过一缕冷风，夹着一丝丝雨水的湿气。 戚妄径直从她面前大步离开。 赵念回头望了眼。 方兰之正让林平扶着戚泽，回头一看，发现戚妄已经走到院门口，焦急道：“阿妄，这么晚了你还去哪？！” 离开的少年没有应，只是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方兰之腿脚不利索，一把年纪也追不上他，她看向院子里其他人，“阿妄那孩子脑袋都破了口子，你们谁去把人追回来？” “这谁敢去啊，不得被他打个半死？” “方姨，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就是，戚妄能听你几句，但他会听我们的劝吗？” “方老，您就别管他了，他命硬，死不了。” 赵念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的人缘会差到这种地步，没有人心疼，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都巴不得他死在外面。 方兰之：“你们这……” 她叹了口气，回想戚妄的脑袋破了一个大口，鲜血一直往外流，“罢了罢了，我去把他叫回来。” 赵念见她外婆跛着脚也要去找戚妄，顿时拦住她，“外婆，这么晚还下着大雨，路不好走，你别去了。” “我年轻跑得快，我去给你把人叫回来。” 老人家本就高龄，要路上出什么意外，谁负责？ 赵念把方兰之留在戚家，撑着伞转身去追戚妄。 这是她第二次走这条路，上一次还是有人抢她包包，她追着那两个小混混来到这里。 其实戚妄的家境在整个南湾镇都算好的，至少他们家的房子也是独栋，虽然装潢得没有方兰之家里漂亮，但整体看上去效果不赖。 戚妄跑出戚家，沿着那条路往镇上走，倾盆大雨砸在身上，最疼的还是脑袋。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满手都是血，钻心的痛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 第21页 脑袋上的伤是戚泽喝醉回来后，趁他没有防备拿起棍子打的。 都说虎毒不食子，戚泽这是巴不得把他弄死。 戚妄呵了声，拿起手机边走边拨打电话，今夜多雷雨，南湾镇的信号更差了。 他拨了几次都没反应。 就在他心生烦躁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赵念的声音。 “戚妄！” 她看到少年挺拔清瘦的身影，萧条的影子落在长满青苔的墙面上，在这样一个湿濡、燥闷、黏腻的雷雨夜里，戚妄就像个孤魂野鬼。 赵念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加快速度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她撑着伞，语气平静：“我外婆很担心你，你先跟我回去。” 戚妄垂眸看着面前撑伞的女孩，她跑得急，裙摆溅上雨水，脸颊旁平整的头发也被氲湿，一张白皙的脸带着微粉，鼻尖微微冒着细汗。 他只淡淡一瞥，随后收回目光，话也不说，直接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你站住！”赵念气极，她也不想多管闲事，更不想管他去哪，但她要是不管，方兰之就得出来找人。 赵念撑着伞重新绕到他面前，好声好气道：“我外婆还在你家，她年纪大了，我不想她太操心累坏身子。” “戚妄，你能不能先跟我回去？” 她的示弱并没有引起戚妄太大的波动，眉目带着寒意的少年自始至终都阴沉沉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这人怎么样，你心里不是早有判断吗？”戚妄呵了声。 赵念被他的话一噎，像是猜中了她的心事，她移开目光狡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原来城里来的大小姐，比我们这的人还要虚伪。” “你——”赵念瞪他，咬牙切齿：“你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戚妄讥笑，再次从她身边走过。 这一次，赵念清晰的看见他额角有一道很深的口子，殷红的鲜血还在流，一股股顺着脸颊淌落，很快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色迹浅淡。 赵念突然想起她外婆先前说的话。 他受着伤。 脑袋还在流血。 然后，她又想到今天下午那封道歉信。 赵念叹了口气，“戚妄。” 他没有应，在走进镇子的前一秒，头顶路灯洒下的朦胧光晕被挡住，戚妄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赵念高高举起手中的伞，纤细的手臂拉伸得笔直，尽她最大的努力用伞给他挡雨。 伞不算太大，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她离他更近了些，微微仰头对戚妄说：“你不想回去也行。” 戚妄注视她。 赵念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实在太具有实质性，有些不习惯，“反正都到镇上了，你先去诊所，让医生帮你把脑袋上的伤处理一下。” 她想了想，既然她外婆想找回戚妄，是出于担心他的伤，那处理完后，没事了也一样可以交差。 “你看着我干什么？”赵念见他还盯着自己，摸了摸脸，疑惑不解：“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戚妄收回视线。 赵念看了眼手机，现在凌晨十二点五十三，已经很晚，平常她这个时候早就睡了。 早上还有课，赵念不可能通宵陪他耗，只想快点解决这些事情。 去诊所的路上，方兰之给赵念打了电话。 “念念，你在哪？找到阿妄了吗？” 赵念一手高举着伞，有些吃力，闻言，看了眼身边的戚妄，对电话里的方兰之说：“外婆，您别担心，我已经找到戚妄了，现在正跟他去诊所的路上。” “噢噢，好，人找着就好。”方兰之松了口气，叮嘱道：“那你俩路上小心点。” 赵念乖巧的应下，挂断电话，他俩站在诊所门前，卷帘门已经关了，旁边的牌子也熄了灯，上面黑乎乎的，隐隐只有“刘记诊所”四个大字。 赵念左手举伞举酸了，换成右手的同时，人也跟着绕到戚妄另一边。 小镇跟大城市里不一样，这儿的诊所到了晚上某个时候直接关了，不像北城二十四小时营业。 就在她无比纠结的时候，戚妄长腿一迈走出雨伞，直接粗暴的拍打卷帘门。 条纹状的卷帘门被拍得哗啦作响，在这个雨夜里格外突兀。 赵念的眉心跳了下。JSG 她赶紧上前制止戚妄，“你这不是扰民吗？别拍了。” 戚妄：“诊所门都关了，不把人叫起来，怎么处理伤口？” 他瞟了赵念一眼，“你这脑子看起来不太聪明。” 赵念：“……” 我忍。 第13章 赵念长这么大，从未听过别人说她脑子不聪明。 虽然她目前的学历和成就还比上她的家人，但她生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就算搁北城那种精英荟萃的地方，她依旧出类拔萃，是耀眼无比的存在。 可是现在，戚妄竟然说她的脑子看起来不太聪明？ 赵念忍了，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跟他这种人一般见识。 她不说话，戚妄就只瞟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对劲，赵念听见身边的少年一哂。 “刘记诊所”里面传来动静，是钥匙发出的声音，赵念看见钥匙孔被转动，下一秒，里面的人抬起卷帘门，哗啦啦的响不停。 -- 第22页 灯光从诊所里倾泻而出。 刘一手是个中年微胖的男人，还有明显的啤酒肚，他穿着无袖的白褂和过膝的短裤，脚上趿着一双拖鞋。 骂骂咧咧道：“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敲门。” 待看清是戚妄后，刘一手明显一怔。 少年轻飘飘一眼，然后走进诊所，见此，赵念赶紧收伞跟着他进去。 刘一手走到问诊桌前坐下，翻出药本，拨开钢笔帽，“你两谁看病？” 赵念指了指身边的少年，“他。” “名字？” “戚妄。” “年纪？” “十七。” 闻言，赵念扭头看他，戚妄个高，有着不符年纪的阴沉和狠戾，再加上她现在读的班里还有人今年十九岁，有些是读书晚或者因为什么事留级，她以为他今年怎么说也十八了，没想到竟然才十七岁。 戚妄偏头看了她一眼。 赵念仓促地收回视线，目视正前方，然而，身边的目光并没有因此移开，甚至一直都落在她身上。 她想，戚妄这人，或许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冒犯。 刘一手握着钢笔，屈指敲了敲木桌，再次问他：“我问你怎么了？是感冒还是什么？” 赵念不明白身边的人为什么不说话，“医生，他额头破口了，你替他处理下伤口吧。” 之后，戚妄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刘一手让他坐在木凳上，他进左手的药房拿清理伤口的药和包扎的工具。 诊所很小，被分成两半，外面摆了几张很老式的凉板沙发，全是木头做的，赵念没坐，站在那，石台上立着几块大玻璃，她看见刘一手在里面准备药品。 “桌上有卷纸，先把身上的雨水擦干净。” 戚妄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靠着椅背，姿态随性懒散，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受没受伤，那股野蛮生长的劲，赵念以前从未见过。 具体来说，小镇上的人，小镇上的物，小镇上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原始”的气息。 赵念看不下去，扯了几张卷纸给他。 少年微掀眼皮，冷白的皮肤在白炽灯下发着光，那种光透着寒意，又阴又沉，赵念并不喜欢。 眼前递来一只手，手上拿着几张卷纸，女孩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透着淡淡的粉。 赵念被他盯得怪怪的，扬了扬手中的纸，“愣着干什么？” 戚妄收回视线，拿过纸随便擦了几下，很粗糙随意。 赵念看了眼，也没说什么。 刘一手拿着药品出来，先是掰着戚妄的脑袋看了看，简单做了检查，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给他清理，消毒，涂药，包扎，一套流程下来又快又粗糙，看得赵念都快以为其实戚妄伤得并不严重。 屋外的倾盆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微凉的冷风穿过卷帘门灌进来，吹起赵念的裙摆轻轻荡过脚踝。 她顿时打了个哆嗦，冷得搓了搓手臂。 很快，刘一手就给戚妄包扎好了。 两人从诊所出去，外面湿漉漉的，空气中氤氲着潮湿气。 “妄哥？！” 寂静的街道上，突然响起几道不可思议的声音。 突兀得像孤魂野鬼。 几个大晚上不睡觉，刚从小网吧里出来的小混混，在看到戚妄的瞬间，立马喊了声，然后走过来。 有人见他脑袋上缠着一圈白色绷带，瞪圆眼睛：“妄哥，你这头咋了，跟人打架受伤了？” 还有人注意到赵念，用揶揄的调调说话：“妄哥，这大晚上的有情况哦，怕是此打架非彼打架。” 赵念也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她接受过系统化的教育，该有科普也没落下，于她而言正常归正常，但在这种情况下，她觉得有被冒犯。 她面上不显，拿着折叠伞对他说：“你的伤已经包扎了，我也该回去跟我外婆交差。”作为礼貌，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了句“再见”。 说罢，欲转身离开。 戚妄不咸不淡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站住。” 赵念身子一僵，本能以为他又要搞事，结果下一秒，她听到一声震惊的惊呼。 “卧槽，妄哥，你干嘛？！” 她有些迟疑，又有些好奇，转身，一件外套丢在她怀里。 赵念一怔，抬眸时，看到戚妄身边有个小混混被扒了外套，此刻正可怜兮兮的搓着手臂。 她有些疑惑的看向戚妄。 身形劲瘦的少年看她时眼神深邃，他的目光不懂掩饰，也不懂收敛，每一帧都具有强烈的实质性。 戚妄：“不走，还真打算跟我留下来？” 又是这种轻侃的语调。 赵念不语，将那件外套还回去。 戚妄淡淡的看向她。 “我不需要。”她说：“谢谢。” 戚妄一哂，抵了抵后牙槽，似嘲非嘲：“成。” * 昨晚戚泽和戚妄打架见血的事，第二天传遍整个南湾镇，早上农贸市场，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虽然已经对那对父子的情况见怪不怪，但也不妨碍这成为他们背后说笑的谈资。 解决完戚妄的事，赵念回家洗完澡洗头，睡觉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以后的事，她昨晚吹了冷风，又淋了一点雨，再加上晚睡早起，今天到学校后，整个人又困又累，脑袋还有昏沉，更窒息的是，因状态不好，还被几位任课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 -- 第23页 除了开学第一天，戚妄来教室上了一节课，此后再也没出现过。 赵念每天上课放学，几乎两点一线，南湾镇课业并不繁重，她在学校就能完成作业，下午放学回家，还能抽空干点别的。 * 赵念在南湾镇生活了近半个月，迎来在这团圆的第一个中秋。学校昨天下午就放假，晚上她和自己的父母通了电话。 听筒里，赵父温和笑道：“念念，在外婆家还呆得习惯吗？” “习惯。”赵念盘腿坐在地板上，脚边放着一些益智的小玩意儿，方兰之怕她闷，专门找来给她玩的。 赵念拿着手机，单手解密，纤细的手指拨来拨去，她撒娇道：“爸，我妈咪呢？” “你妈最近都在实验室忙呢。” 她“哦”了声，似乎已经习惯。 赵父却很惆怅，有个搞科研的妻子就是聚少离多，他思念道：“又是想你妈咪的一天，也不知道她想不想我。” 赵念被逗笑，迟疑了会，又问：“对了，爸，咱家最近……还好吗？” 那边沉默了瞬。 过了会，赵父哼声说：“别担心，你爸我怕你妈咪，难不成还怕那些老狐狸？想扳倒我们赵家，痴人说梦。” 似乎怕女儿在那种偏远落后的地方受委屈，他又说：“念念，爸会尽快处理好北城这边的事，为了你的安全，你先留在你外婆那，放心，爸向你保证，不会让你在那边待太久。” 赵念甜甜的笑道：“爸，你慢慢处理那些事，我不急。” 中秋当天，大清早，赵念就陪方兰之去镇上的农贸市场买菜，今天过节，镇上热闹得很，不少小超市都在门外摆起了货物，散装的月饼、麻饼，口味不一，种类还挺多。 而菜市场里更热闹，赵念这还是第一次挤在人群里买菜，她长得漂亮，说话又好听，笑起来还甜，不少卖菜的大爷大妈都很喜欢她，知道她是方兰之的外孙女后，更是一顿夸，就差把她吹上天。 两人买完菜从农贸市场出来，刚到家门口，赵念就看到站在外面低头咬着烟玩手机的戚妄。 她还在疑惑戚妄怎么会来她家，就听见方兰之笑道：“阿妄这是早就到了？” “刚到。” 早上九点左右，太阳并不是特别晒，戚妄穿着短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子压得有点低，他抬头时，只露出半边脸，下颔线清晰，轮廓鲜明。 方兰之用钥匙开了院子外的门，见他还在抽烟，伸手拍了下他，“你这孩子，让你少抽点少抽点，你非不听，这烟抽多了能好吗？赶紧给我熄了。” 戚妄笑着，“成，听您的。” 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进了堂屋，赵念把菜提进厨房，准备就在旁边给方兰之打下手，她虽然不会做饭，但基本的摘菜JSG洗菜还是没问题。 方兰之见她还杵在厨房，把人赶出去，“念念，不用你帮忙，你出去和阿妄玩，你们都是同龄人，有话说。” 赵念其实跟戚妄没什么话可说，但架不住被赶出厨房。 堂屋，两人坐在沙发两端，彼此无言。 相较赵念，戚妄倒很随性，也不拘谨，他靠着沙发背，手肘抵着扶手，半撑着脸看赵念。 赵念被他盯着如坐针毡，忍不住皱眉，“你能不能别老是看我？” 玩你的手机不好吗？ 第14章 堂屋里只有赵念和戚妄两个人，那句“你能不能别老是看我”显得格外清晰。 赵念说完就有些后悔，因为坐在她对面的少年，撑着脸的手自然地滑过面门，修长的手指搭着薄唇。 闻言，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他漫不经心道：“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这还开始倒打一耙了。 赵念的脸顿时烧起来，像戚妄这种性格恶劣，说话不知分寸又暧昧的人，她真的说不赢他。 方兰之切了点水果端出来，看到两人光坐着也不说话，笑问：“你两这是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 赵念做不到和戚妄好好聊天，站起身，挽着外婆的手臂，甜甜的笑道：“外婆，我去厨房帮你。” “咱家念念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是进厨房的料，乖啊，听外婆的话。”方兰之搁下水果盘，又对戚妄说：“阿妄，来，吃点水果，别客气哈。” 在方兰之面前，戚妄倒挺正常的，“嗯。” 赵念摇了摇她的手臂，“那外婆我去楼上练会舞？” 方兰之知道赵念每天都会抽空阅读，练舞，或做其他有意义的事，这是她十几年来的习惯，也是自律和优秀的表现。 “行，那你去吧，待会吃饭外婆叫你。” 不用面对戚妄，赵念是高兴的，“谢谢外婆。” 她飞奔上楼，及膝的百褶裙像迎风向阳的迎春花，荡起浅浅的弧度，轻捷又灵动。 方兰之望了眼，无奈失笑，“这孩子……” 她收回视线，看到戚妄靠着椅背低头玩起手机，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衬得那张清俊的脸带着一丝漠然的冷意。 赵念说练舞就是练舞，半点没有因为躲避戚妄而撒谎的意思，她先回二楼的卧室换了身衣服，然后去三楼练习。 太阳逐渐热起来，金黄刺目的光穿过玻璃折在光洁的地板上，空气里有细小的浮动颗粒，甚至因为光的角度问题，还能看见一抹小小的七彩光晕。 -- 第24页 赵念今天没有练古典舞，而是练的爵士，三楼的大厅是一块很空阔的地方，正面是落地玻璃，左右两侧是镜子墙，这里的构造虽然比不上专业的舞蹈室，但对赵念来说影响不大。 旁边的小型智能音响连着她手机的蓝牙，播放着一段节奏流畅的英文歌。 赵念一边跳自己编的爵士舞，一边看镜中自己的动作，时而调整，时而纠正，时间很快过去，她沉迷于舞蹈，全然没注意三楼的楼梯口，出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戚妄站在楼梯口，纯黑的鸭舌帽挡住他上半张脸，那双眼睛穿过黯淡的光线，落在背对着他的赵念身上。 一身黑的女孩披着公主切长发，上身的衣服比较短，露出一截莹白纤细的腰肢，黑色的长裤宽松如丝绸，即使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也不显热。 随着音乐的结束，赵念也跳完最后一个动作，她抬手将散乱的头发往后捋，不经意间看到镜子的一角出现一个男人。 她顿时吓了一跳。 赵念不知道戚妄来了多久，但他这样出现，到底让她觉得有些冒犯和失礼。 反正她说话的语气不太好：“谁让你上来的？” 有些傲，又有些大小姐的高高在上。 三楼开着空调，丝丝凉风钻出来。 戚妄靠着楼梯扶手，轻轻一哂，丢下一句话：“你外婆叫你下楼吃饭。” 他也没再看她，转身离开。 今天是中秋节，全家团圆的日子，自从贺约长留北城后，方兰之已经习惯简单过，以前偶尔还有戚妄会来她这里陪她过节，而今年多了一个赵念。 方兰之做了满桌子的硬菜，回头见戚妄从楼上下来，少年神色淡淡，一副没有太多情绪的样子。 “阿妄，念念呢？她下来了吗？” “我通知她了。” “行，来来来，快坐下吃饭。” 赵念先回卧室简单洗了个澡，重新换了身衣服下楼，方兰之见她来了，连忙笑道：“念念，快来吃饭，外婆今天给你做了很多你爱吃的。” 她坐在方兰之右手边，闻言，白净的脸上扬起浅笑，“谢谢外婆。” “不客气。” 方兰之给她夹了菜，也不忘左手边的戚妄。 “你两都多吃点，看看，一个比一个瘦。” 戚妄和赵念都属于那种个高腿长的人，两人的瘦不一样，一个有着野蛮生长冲破一切的劲，就像一柄锋利的剑，这种外表看着瘦，实则脱衣有肉，一个清甜纤细但很匀称，看起来外形条件优越。 戚妄人冷话少，方兰之给他夹菜他就吃，不夹就安静吃饭，赵念没看他，也给方兰之夹菜，笑道：“外婆，你也多吃点。” “外婆老了，吃不了多少，倒是你，刚刚在楼上练舞很累吧？可不得多吃点补一补。”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他们家没这些冷冰冰的规矩，吃饭时聊天倒显得有烟火气。 赵念眉目鲜活，“不算累，我都习惯了。” “也是，跳了十三年了吧？” “是哒。” 方兰之慈祥的笑了笑，回忆道：“我记得你四岁那年，首先学的就是古典舞，那个时候你爸爸妈妈可高兴了，给我打电话说，咱家念念跳舞就跟仙女似的。” 夸奖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赵念从小生活在不吝啬鼓励和夸奖的家庭，自信又落落大方，“我不跳舞的时候也像仙女。” 方兰之被逗乐，“是是是，咱家念念就是小仙女。” “那是。” 赵念勾唇微笑，眉目间尽是灵动色彩，她抬眸瞥见坐在对面的戚妄用不咸不淡的目光看她，那种眼神轻飘飘的，不像之前那几次具有强烈的实质性，仿佛蛰伏在丛林间的野兽。 可这样的戚妄也很让人害怕，先前是还能看透他的想法，现在则根本看不透。 赵念脸上的笑顿了下。 戚妄收回视线。 方兰之是一个会尽量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她把人叫到家里吃饭过节，总不能把人晾在旁边。 “阿妄，你爸今晚会回家吗？” 提起戚泽，戚妄表情淡漠，仿佛那不是他的父亲，“不知道。” 方兰之叹气，“今天中秋，你就在方奶奶家里住，好好过个团圆节。” 戚家那点事，镇上街坊邻居都知道，可那些陈年旧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 赵念没想到她外婆不仅叫人过来吃饭，还要留他过夜。 她握着筷子，微抿唇。 看那样子，似乎不太欢迎。 过了会，坐在对面的人用气音道：“听您的。” 赵念猛然看向他，却对上戚妄早已看过来的眼睛。 清俊的少年似笑非笑，从他眼里，赵念看到久违的恶劣，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赵念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方兰之安心道：“这就对了嘛。” 以往她提这事，戚妄都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要么是约了兄弟出去混，要么就到处疯，成天没个正形，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 吃完午饭，赵念帮着收拾碗筷，戚妄顺手把碗洗了，而方兰之则上楼去收拾空房。 厨房就他俩，戚妄背对赵念站在洗碗池前，水龙头的水冲过，他双手沾着洗洁精的泡沫，正一个个清洗碗筷。 -- 第25页 没几个碗，戚妄很快弄完，转身就看见赵念站在冰箱前，一手搭着冰箱门，一手轻点唇瓣，这是她习惯思考问题时的小动作。 赵念在纠结喝什么口味的酸奶，每一瓶她都好喜欢。 她纠结了多久，戚妄就看了她多久。 最后，厨房里响起打火机的声音，少年靠着料理台，低头抽了根烟。 他手指夹着烟，往后一撑，掌心搁在料理台的边沿，不咸不淡道：“你属猪的，吃了又吃？” 戚妄就有这本事，不开口的时候气人，开口后更气人，总之，他这个人活着就让别人不好受。 闻言，赵念瞪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管。” 戚妄呵了声。 赵念收回视线，随手从冰箱里面拿了瓶酸奶然后关上。 她拧着瓶盖从戚妄身边经过，仰头喝了口，接着就上楼回卧室。 镇子里的生活节奏很慢，慢到没有丰富多彩的电子娱乐产品占据而显得格外漫长，这里的人，家家户户在午后吃完饭都午睡的习惯，两点后小镇上的麻将馆才开始热闹起来。 赵念浅睡了半个小时，醒来没多久，王佳佳就来找她出去玩。 方兰之在三楼书房看书，戚妄不知道去哪了，赵念跟方兰之报备完，找出自己JSG的相机，然后跟王佳佳一起出门。 她俩昨天下午放学就约好，如果今天天气不错就出门拍照。 赵念平时也会玩单反，玩相机无疑就是玩光，她谈不上有多精通，但照出来的效果也不差。 直到傍晚太阳落山，王佳佳接到她爸打来的电话，这才不得不回家。 赵念跟她道别后，拿着相机回家，路上她看到意境不错的景色，还会赶紧找好角度，捕捉光，将画面永远定格下来。 她低头看相机里的成片，突然，背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美女，又见面了。” 赵念回头看到两个陌生男人，“你们谁啊？” “你不记得了，当初在桌球馆，你和王佳佳去找妄哥，咱还见过呢。”其中一个男人笑道。 赵念对他们根本就没有印象，还别提这些人和戚妄认识。 她语气淡淡：“我不认识你们。” 说罢，转身准备离开。 那两个男人先是勾肩搭背，见她要走，赶紧绕到赵念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别啊美女，既然不认识，那咱就重新认识认识呗？” 赵念第一次觉得男的嬉皮笑脸起来，让人心生反感，“不需要。” “哟，还是这么傲啊。” “美女，单身不？” 赵念一点话都不想跟他们说，想走，又走不掉，拦她路的人这是非要问出个满意答复来。 她冷冰冰道：“让开，你们这已经是在骚扰了！” “美女，你这么凶干嘛？我俩就想知道你是不是单身。”男人笑道。 “是单身又怎么样？让开！” 长得漂亮的女孩，真凶起来，眉目间都是冷意，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有点唬人，可偏偏她面对的这种人，平时浑惯了，除非拳头落在他们身上，否则他们是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有男人嬉皮笑脸道：“美女，处吗？” “不处。”赵念以为他们问的是处对象吗，下意识带着厌烦回了句。 谁曾想面前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流里流气的笑了声，然后异口同声道。 “原来不是处啊？” “巧了，哥两个也不是第一次。” 这一刻，赵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气得脸都红了，她没维持住所谓的良好教养，骂了句“神经病”。 挠痒痒的一句骂非但没让他们收敛，反而让两人更得意。 “美女，跟我们处个对象呗。” 闻言，赵念第一次觉得前人说的有些话是对的，例如，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癞□□想吃天鹅肉。 她绷着脸，突然瞥见戚妄的身影，没忍住，陡然拔高声音把人叫住：“戚妄，管好你身边的人！” 戚妄本来在网吧和几个朋友打游戏，接到方兰之的电话让他回去吃晚饭，这才不得不离开，谁知道回去的路上竟然碰到赵念。 他走过去，扫了眼那两个男人，两人笑着喊了声“妄哥”，然后他又看向赵念，漫不经心的轻笑：“大小姐，你求人的时候，难到语气不应该好点吗？” 第15章 戚妄用轻侃的语调时，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欠揍的气息。 赵念本就气，这下更加咬牙切齿，质问道：“你身边的人，你难道不应该约束一下吗？” 戚妄无辜反问：“我干嘛要约束他们？” “你——” 赵念现在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她又看了看那两个骚扰她的男人，“他们——” 赵念无疑是鲜活灵动的一个人，喜怒哀乐嗔痴，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能在她身上展现得惟妙惟肖。 让人瞧了，就有种吸引的魔力。 戚妄淡淡的收回视线，“他们怎么了？” “他们骚扰我！” 赵念以前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谁要是敢这么羞辱她，不说她爸要让对方好看，保护她的保镖就率先冲上去把对方收拾了。 她又恼又气，要不是外人在，估计这会都要跺脚了。 戚妄轻描淡写的看向她，似笑非笑的调侃：“你搁这跟我撒娇呢？” -- 第26页 “……” 赵念满脑子问号，不知道戚妄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觉得她刚刚说的话是在跟他撒娇。 她憋不住，心里把他跟那两个男人划上等号，觉得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你也一样，不是东西！” 大城市里来的千金小姐，脾气说来就来，戚妄莫名其妙被骂了通，原本还有几分笑意也被他全部收敛起来。 “你是第一天知道么？”他反问。 赵念被他怼得差点噎住，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决定不跟无关紧要的人白费唇舌，抱着相机转身就走。 清高傲气的人，就连转身时头发丝荡出的弧度，都透着不屑于凡夫俗子一般见识的劲。 戚妄的眼神更冷。 “怎么回事？”他问的是那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舔着笑说：“妄哥，您先前不是说，逗那妞玩，解闷嘛，反正你又看不上，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我们喜欢就上了。” “所以呢？” 另一个人用油腔滑调的语说：“我们本来想找她处对象，就问她是不是单身，她自己说是，然后我们问处吗，妄哥，那妞说她不处。” 经过很简单，戚妄听懂了，无疑就是利用一些简单的话术来钻字眼。 脸皮薄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忍受这种事。 那人继续大笑，挤眉弄眼开着黄色的话：“妄哥，那妞长得带劲，□□后绝对够骚。” 戚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笑够了吗？” 两人顿时打了个寒颤。 * 回家的路上，赵念越想越气，以至于下午出去拍照的好心情都被毁了，她和戚妄前后脚到家，方兰之见她回来，脸上挂着不高兴，问她：“念念，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赵念抱着相机，焉焉道：“外婆，我没事，先回屋了。” “念念，晚饭都做好，先把饭吃了。” “外婆，你吃吧，我不饿。” 方兰之看了眼上楼的赵念，扭头看刚刚回来的戚妄，“阿妄，念念她怎么了？” 楼梯上的那道身影很快拐进二楼，戚妄淡淡的收回视线，对方兰之说：“回来的时候惹她生气了。” 方兰之不疑有他，她知道赵念不喜欢戚妄，对他怀有偏见，但她私心里又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好好相处。 “阿妄，既然错在你，那你待会就去跟念念好好道个歉，她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会原谅你的。” 赵念回屋，放下相机，从衣柜里取出一套睡衣然后去浴室洗澡洗头，她是一个很讲究又精致的人，从表皮清洁到软水洗澡再到深度清洁最后用身体乳，一整套下来直接花了近两个小时。 赵念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从抽屉里找出吹风机，头发吹干一半，听到屋外有人敲门，她关上吹风机走过去开门。 卧室的光从门里倾泻出来，溢到戚妄的脚边，少年手中提着一个保温盒，里面装着方兰之给赵念盛的饭菜。 他站在门口，薄薄的眼皮微掀，视线落在站在他面前的女孩身上，赵念刚洗完澡，身上穿着一条及膝的墨绿色睡裙，裙子是柔顺光滑的丝绸，半湿半干的长发披在身后，白净的灯光下衬得那张脸晶莹剔透，泛着光似的。 赵念一看到是戚妄，那股火又蹿起来，话都没说，想也没想直接关门。 戚妄抬手撑着门，呵笑：“人不大，脾气倒不小？” “要你管？！” 得，简简单单一句话，大小姐的性子使得淋漓尽致。 赵念瞪他，“松手！” “不松，你能怎么样？” 似曾相识的话又出现了，赵念对上他那恶劣的笑，就跟逗小猫小狗似的，仿佛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件可以解闷的玩意儿。 赵念很凶，“你再不松手，别怪本小姐对你不客气。” 戚妄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甚至欠揍的模样，他轻飘飘的视线落在赵念脸上，看她气得张牙舞爪仍改不掉那股高高在上的做派。 “威胁我？”他似笑非笑，“你觉得我会怕吗？嗯？” 赵念就看不惯他这副样子，烦透了。 她抬手准备打他，却在刹那间被戚妄一把抓住手腕。 赵念刚洗完澡没多久，又一直待在空调屋，身上凉凉的，擒住她手腕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劲有力，就连手背上的青筋也很明显。 温热裹着一截手腕，赵念又羞又恼，挣了挣，抬眸凶巴巴的瞪着戚妄，命令他：“你好大的胆子，给本小姐放开！” 戚妄知道赵念瘦，可没想到她能瘦成这样，一截手腕又细又羸弱，仿佛稍微用点力就能给她折断。 “打我的时候这么干脆，怎么不见你把这股劲用在别人身上？” 他握着没松，微微弯腰，低头靠近她，清俊中带着一丝邪性的脸与她面对面，揶揄道：“大小姐，感情你打人，还专挑对象呢？” 这话就差说她只敢窝里横，赵念气得牙痒痒，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他离得近，浓烈的荷尔蒙裹着她，让她很不适应。 她撇开脑袋不去看戚妄。 少年的眼皮微JSG耷，视线滑过她的半边侧脸，修剪得整齐的切发别于耳后，露出白皙带粉的耳朵。 戚妄又想起那天，王佳佳送了枚小饰品给她，白紫色的蝴蝶发饰别在她耳旁，夹着发丝，尾部坠有细细的流苏。 -- 第27页 赵念感受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种被人盯上的别扭感让她不适。 她回头瞪着戚妄，“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说罢，又撇开脑袋，不愿多看他一眼。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似乎在笑她不自量力。 赵念觉得刺耳极了，下一秒，少年的虎口卡着她的下颔，顺势掰过她的脑袋。 赵念被迫和他对视上。 “有没有人教过你，无用的威胁只会助长男人嚣张的气焰？” “戚妄，你不要得寸进尺！”赵念只觉得他的手碰到自己的脸，带有薄茧的手磨砺得皮肤生疼，她反感而厌恶，语气不善：“拿开你的脏手！” 不可否认，小镇上也有古道热心的好人，但更多的是戚妄这一类人，恶劣，失礼，自我，她不喜欢这种人，也从心里感到厌恶，哪怕对方长得再好看，在她看来就只是成天混吃等死的二流子。 又一次，戚妄从她眼里看到轻蔑、厌恶、高高在上。 仿佛她偶尔流露出的好言好语，只是打发路边的野狗或者叫花子，等她大发善心完了后，扭头又是那个贵不可攀的千金大小姐。 戚妄呵了声，“嫌我脏？那被我碰了的你，不是也很脏吗？赵念，你他妈跟我装什么装？” 他变得跟初见时一模一样，眉梢全是令人窒息的阴狠。 他这样真的很吓人，赵念白着一张脸，“你简直不可理喻！放开，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两人说话一个比一个冲。 赵念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魄力，看了戚妄一眼，抬脚直接踹向他。 这一招，平时都是用来对付色狼的。 戚妄没有露出任何狰狞扭曲的表情，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额角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现在有多痛。 “赵念，你找死？”他看赵念的眼神黑沉沉的，一字一句格外狠。 赵念全然不顾自己虎口拔牙，“活该！” * 中秋佳节，晚上吃了饭少不了赏月，大城市里什么都是快节奏，再加上丰富多彩的电子娱乐产品，一家人反而很少真正聚在一起。 方兰之在院子里摆了一堆月饼瓜果饮品，赵念和戚妄坐得老远，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方兰之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不明白他俩的关系怎么更僵了。 “阿妄，念念，你两坐过来，都到我身边来。” 赵念还在摆弄她的相机，“外婆，我还要拍几组照。” 这是不想过去了。 戚妄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他低头咬着烟，拢手点燃，吸了口，指尖夹着，吊儿郎当道：“一身烟味过去，您老待会又要数落我了。” 方兰之跛着脚走到他身边，冲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别以为你不过去，我就不数落你了，让你少抽烟少抽烟，你就是不听，说了多少次了？赶紧把烟给我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地理位置的原因，赵念总觉得南湾镇的月亮更大更圆更剔透，抬头望向夜幕，皎洁的圆月很大一轮，散发着莹莹辉光，她举着单反，在院子里来来回回找角度，时而站着，时而屈膝蹲着，对着月亮拍了很多组照片。 方兰之坐在藤椅上望着天上的月亮，感慨道：“果然还是中秋的月亮最好看。” 戚妄扫了眼，没有那么多感触。 或者说他不像方兰之和赵念，一个能够对着月亮抒发自己的感慨，一个举着个破相机拍来拍去，也不知道就一个月亮有什么好拍的。 “啊啊啊——” 突然，正在拍照的赵念发出尖叫，吓得方兰之赶紧从藤椅上起来，“怎么了念念？” 赵念光着脚蹿到方兰之身边，抱着她的手臂，瑟缩在老太太怀里，闭眼，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刚刚她尖叫的位置。 她哆哆嗦嗦道：“蚯……蚯蚓，有蚯蚓！” 她刚刚在拍照，发现有处位置将花树和月亮结合起来格外美，于是就小心的进了花圃。 拍照的时候，赵念感受到有滑不溜鳅的东西蹭过她的脚背，然后低头一看，昏黄的光晕下，一条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蚯蚓已经翻到她脚上，那黏腻又滑嫩的触感，瞬间让赵念头皮发麻，指尖发凉，整个人都不好了。 惊慌害怕中，赵念甩掉自己脚上的凉鞋，就连手上的相机也没拿稳，直接摔到地上。 方兰之知道赵念最怕软乎乎的虫，赶紧揽着肩，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念念不怕，外婆在呢。” 她见赵念光着脚丫子踩在地上，怕她割着脚，于是对身边的戚妄说：“阿妄，你帮我去给念念把鞋拿过来好不好？” 戚妄扫了眼缩在方兰之怀里不敢抬头的赵念，她还穿着那条墨绿色的睡裙，白净秀气的脚丫子沾了点灰尘，因过分紧张和害怕，两只脚此刻互相踩着，修剪得干净的脚趾带着淡淡的粉意，蜷紧又松开。 他挪开目光，起身去花圃那里捡回赵念的凉鞋。藤制的纯黑色凉鞋做工精细美观，款式也很潮。 戚妄拎着放在她脚边，方兰之还在安抚赵念，他淡声道：“穿鞋。” 赵念从方兰之怀里探出头，扫了眼放在她脚边的鞋，又想到刚刚那副画面，她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嫌弃得不得了。 “我不穿，拿开！” -- 第28页 戚妄放鞋的时候本就屈膝蹲着，闻言，呵笑了声，抬眸看向娇气得不行的赵念。 两人一站一屈膝，戚妄的舌尖抵了抵后牙槽，哂笑：“大小姐，给你把鞋都拿回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第16章 戚妄说话的语气并不怎么友善，配合那声哂笑，仿佛赵念就是一个麻烦精，又作又娇。 赵念哪管他话里的语气怎么样，她死活不穿，甚至还理直气壮道：“被蚯蚓爬过，我就不穿。” 方兰之拍着她的背，老太太也宠着惯着她，“好好好，咱不穿，不穿就是了。” “要扔了。”赵念的脑海里已经被那副画面占据。 好好的一双鞋，款式崭新，甚至都没穿过几次，戚妄算是明白，眼前这位大小姐生来就不缺钱花，任性肆意得很。 他又想到初见那晚，赵念一身贵气，高高在上，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你们抢我的包包无非就是为了钱。 她甚至可以随意用钱来商量或解决任何事。 戚妄起身，视线扫向赵念，不咸不淡道：“蚯蚓爬过你的鞋，你要扔，那它爬过你的脚和手，你怎么不把你的手脚砍了？” 方兰之微微皱眉：“阿妄。” 赵念是真的烦他，闻言，从老太太怀里抬头凶他，娇蛮道：“本小姐想扔就扔，关你什么事？” 方兰之刚训了戚妄，转眼又对赵念说：“念念！” 赵家世代盘踞北城，行的是仁道，家族企业庞大，但一直乐心做慈善，家风端正。 而赵念的母亲贺约这边，贺家是书香门第，满门清贵，高风亮节，十足十的世家。 两家都是北城赫赫有名的存在，又因赵祈桢与贺约晚来得女，所以赵念从小就活在蜜罐里，自幼被宠着长大，有时候性子难免娇气，但还算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 却不想现在竟学会趾高气扬。 赵念虽然收敛不少，但觉得委屈，她坐在藤椅上，扭头不看任何人，嘀咕道：“本来就是，我又没说错，我的东西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凭什么管我？他管得着吗？” 她一边嘟哝，一边用两只脚丫子互相搓着。 赵念嘀咕的声音不算太小，戚妄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他面色冰冷，眼神又阴又沉。 今晚这月亮注定是赏不了了，方兰之叹气，回屋去给赵念拿了双新的凉鞋，又把那双旧的丢在一旁。 赵念在捣鼓自己摔在地上的相机，她弄了好久都没反应，方兰之瞧见，问她：“摔坏了吗？” “应该是。”赵念皱眉，又捣鼓了会，还是没反应，她说：“外婆，镇上有修相机的地方吗？” “阿妄也能修，你让他试试。” 赵念第一反应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要！” 方兰之问：“怎么不要了？” 她说：“阿妄会修这些东西，以前家里电路出现问题，或者电器坏了，都是他帮外婆修的，念念，你让他试试。” 赵念也没说为什么，拒绝道：“我明天拿镇上去修。” 倒是她话音刚落，旁边的少年呵了声。 嗓音听着漫不经心，实则透着嘲弄。 不知怎的，赵念突然心头一紧，不为别的，好像她藏在心里的偏见和嫌恶，已经被人窥视了一样。 * 第二天，赵念拿着相机去镇上维修，小镇不大，修东西的就那么两三家，奈何她的相机都是新款且没见JSG过的品牌，仅有的几家看了后也不会修。 王佳佳说：“念念，我哥会修，他可厉害了，你给我，我拿给他修，保证给你修好。” 方兰之这样说，王佳佳也这样说，可赵念一想到戚妄就没好感，更别提让他碰她的东西。 她摇头道：“算了，我去县里转转，看看能不能修好。” 如果实在不能，那就算了，就是可惜里面的照片。 王佳佳：“那我陪你去，县里我熟。” 于是赵念给方兰之发消息，告诉她中午不回家吃饭，然后两人乘坐公交车去陵县，虽说七八月最热的酷暑已经过去，但南湾镇这边似乎夏季格外漫长，九月中下旬了，太阳依旧炽热。 赵念不喜欢公交车上面那股又闷又臭的味道，总让她胃里翻滚难受，上次她坐公交车就差点吐了，这次也好不到哪去。 她全程焉焉的，下车后头晕目眩，王佳佳去给她买了瓶冰饮缓解不适，赵念喝了点，又休息了会才好受些。 不过她俩来得不是时候，现在正值午后，家家户户吃完饭都拉下卷帘门准备午休，除了一些饭馆和小超市还在营业。 两人决定先吃饭，等到下午两点开门再去修相机，赵念刚刚坐了车，现在没胃口，只有王佳佳一个人吃饭。 下午两点，陵县的铺子陆陆续续开了，卷帘门挂在顶上，街道逐渐热闹起来，王佳佳带赵念去维修店，接连辗转四五家才找到能修的铺子。 维修店的老板还在研究赵念的相机，让她傍晚六点半来拿，中间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坐车回南湾镇，来来回回折腾显得不现实，于是赵念和王佳佳准备去县里的商城逛逛。 所谓的商城，里面总共三层，每层都有吃喝玩乐的地方，但占地面积不大，感觉一眼就能望到头。 小地方盗版猖獗，赵念一路能看到不少伪冒产品。 -- 第29页 上次王佳佳送了些小饰品给赵念，赵念也想给她买点东西，于是她拉着王佳佳进了卖衣服的商场，开始给她搭配各种好看且适合她的衣服。 王佳佳就像提线木偶似的任由赵念摆布，不停的换衣服，赵念出手阔绰，觉得适合王佳佳的全都买，那架势就跟公主出街一样。 陪行的导购员笑得都快合不拢嘴，王佳佳赶紧拉住赵念，低声说：“念念，够了够了，别买了，太多了。” 说罢，又连忙把那一堆衣服裙子全都放回去。 最后，王佳佳穿了身适合她的裙子，赵念付完钱，两人这才离开。 逛街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傍晚六点半，两人准时出现在维修店，老板见她们来了，拿出早就修好的相机递给赵念。 “修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赵念接过，简单的看了几眼，确定没问题后，笑道：“谢谢老板。” “不客气。” 付完钱，赵念和王佳佳走出维修店，现在傍晚六点半，太阳落了大半，街道上尽是最后一点余晖，汽车站的末班车是六点五十，她们现在还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赶过去。 天色很快就黑下来，陵县的街边开始摆摊，卖烧烤的，水果的，夜市的，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看起来比白天还要混乱，像这种逢魔之时，正是各方妖魔鬼怪出来混迹的时候。 经过前几次的教训，赵念担心又遇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或事，她都不想走路去汽车站然后坐公交车回去，而是打算直接打出租回南湾镇。 显然，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两人在路边等车的时候，身后传来几声调戏的口哨。 “哟，美女，在这干嘛呢？” 赵念现在听到这种语调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王佳佳回头看了眼，爆了句“靠”，然后抓着赵念的手准备往前走。 她不知道后面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但从王佳佳的反应不难看出，那些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恶劣，更恶心都有可能。 身后响起脚步声，不到几个呼吸，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拦住她俩的去路。 “你两跑什么跑，又不吃你们。”有人嬉皮笑脸道。 又是一批不认识的小混混，赵念没印象，但王佳佳显然认识。 她拉着赵念没松手，梗着脖子道：“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请你身边这位小美女一起坐下吃个串喝点酒。” 背后，有人嚣张的笑了笑。 王佳佳凶神恶煞道：“曹立，你别太过分了！” “哟，这不是佳佳妹妹嘛，好久不见啊。”曹立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周迪站在曹立身边，指着赵念对他大哥说：“大哥，就是她。” 这些人里，赵念唯独只认识周迪，这还是开学当天，那个给她写情书表白的油腻男。 曹立走到赵念跟前，视线上下打量，“长得还不错，难怪这么傲。” 说完，准备上手摸她。 赵念厌恶的皱眉，一巴掌拍开，“滚开！” 清脆的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曹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挺有胆子，竟然敢对他动手。 “够辣。”他笑了笑，又摸了摸自己刚刚被打的手背，那猥琐的样好像在回味什么似的。 他舔了舔唇，对自己的人说：“兄弟们，把人给老子请过去喝酒。” 王佳佳警告他：“曹立，你别太得意，我哥还在等我们，你要是——” “啊呸！”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曹立打断：“王佳佳，你少他妈唬老子，戚妄会等你们？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他妈的他现在正跟别人打架，有那闲工夫来管你两？” 曹立又看了眼赵念，眼神下流，“把人带走！” 越是偏远落后的地方越缺乏管束，陵县晚上混的人不少，烧烤摊旁摆着桌子和塑料凳，拉帮结派的这占一个位置，那占一个位置，彼此心照不宣，都不会去打扰对方。 在这种乌烟瘴气，烟熏火燎，充满肮脏混乱的地方，划拳，喝酒的声音不绝于耳，赵念和王佳佳身后站着两三个小混混把她们守着，防止他俩趁机逃走。 曹立坐在她俩面前，用开瓶器开了两瓶酒，他拿起其中一瓶杵在赵念面前，“咚”的一声，还震出一些泡沫。 “今天，你要是把这瓶酒干了，你和周迪先前的事，我曹立一概不计较。” 赵念哪会喝什么酒，就这一瓶在他们看来没什么度数的啤酒，对她而言干完就醉。 她板着脸说：“我跟他又没恩怨，我凭什么喝？”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就凭是老子说的，你要是不喝也行，那就别怪我手下的人灌你喝。” 马路边的路灯开着，蚊子飞蛾绕着光一圈圈转着，曹立往后一靠，等着赵念做决定。 就在这时，赵念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裹着浓烈的男人气息，她身后，戚妄的手臂绕过赵念身侧，掌心撑着她面前的桌子。 少年俊邪的脸半边隐匿在黑暗中，他抬头，额前的碎发戳着眼皮，抵了抵后牙槽，对曹立似笑非笑道：“哟，这是干嘛呢。” 第17章 陵县还保留着旧时代风貌,低矮的建筑黑压压一片，顶上是错乱无章的电线,将一点点黑下来的天空切割得七零八碎。 -- 第30页 胡同口里,戚妄攥着一个男人的衣领，将他“砰”地一声砸在墙上，斑驳灰白的墙面掉了一层灰面,落在男人脚下。 少年眉目冷冽，手臂横亘卡着男人的脖颈,伸手羞辱地拍了拍他的脸。 “找这么多人不就是想揍我吗？来啊。” 他在笑，笑得嚣张肆意，让人望而生畏,而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甚至嘴角流着血的男人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 戚妄嗤笑，手一松,男人顺着墙壁滑倒在地,没有任何支撑的倒在地上。 下一秒,一只脚踩在他的侧脸上，男人抽搐了下，戚妄用脚碾了碾，手臂搭着膝盖,微微弯腰看着他。 嘲笑道：“没用的废物,这次就先放过你，再有下一次——” 他顿了顿，直起身,一脚踹向男人的腹部,动作又狠又快,戚妄居高临下睥睨他，继续道：“就没这么简单了。” 戚妄转身带着人离开胡同，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被揍的小喽啰。 走出胡同，外面滚滚热浪袭来，路灯洒下的光斜斜地照在地上，有人凑到戚妄身边巴结他。 “妄哥，还是您厉害，唰唰几下子就把那帮孙子打趴了。” 戚妄神色淡淡，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刚刚揍人的根本不是他。 少年背靠墙面，摸出烟盒，低头咬着烟，有人很识趣，立马凑上去替他拢烟点火，狗腿得不行。 红毛蹲在他脚边，抽了根烟，仰头看戚妄，见他手上沾着血，“妄哥，你没事吧？” “没事。” 红毛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蹲在地上抽完一根烟，眼尖的瞥见公路对面有道熟悉的影子。 他说：“妄哥，你看对面烧烤摊，那个人像不像我女神？” 红毛挂在嘴边的女神，一直都是赵念。 戚妄JSG指尖夹着烟，闻言，轻掀眼皮，淡淡的望过去。 红毛一把将烟头丢在地上，骂骂咧咧：“曹立这是想干啥呢？！” * 赵念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离戚妄这么近，近到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体温和呼吸。 她局促的坐在塑料凳上，身侧的两条手臂被拉得笔直，修劲有力，表皮可以看见明显的青筋。 赵念被圈着，可这样暧昧不清的姿势让她坐立不安。 也就在这时，她听到耳畔响起戚妄漫不经心的腔调：“哟，这是干嘛呢。” 戚妄弓着背，单薄的T恤掩不住他遒劲有力的脊背。 曹立对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睛，然后坐直身体，眼神往他跟赵念之间来回瞟。 “戚妄，你认识她？” 刚打完架的少年眉梢间还有没有藏起来的狠戾，他轻笑，垂眸看向离他很近，近到他能从赵念的侧颜看到她卷翘浓密的睫毛。 赵念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她怕自己一动，就会碰到戚妄。 私心里，她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 戚妄看出赵念在抵触，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 他呵笑了声，目光冷了冷，不加掩饰的看着赵念，话却是对曹立说的：“你不如问问她。” 曹立眼里似乎了然，他从未见过戚妄会对别人这样，还是一个女的。 他从脚边的箱子里拿出一瓶啤酒，用开瓶器拧开，然后放在右手边的空位上。 笑道：“原来是你的马子，是我眼拙，来来来，干一个，权当一场误会。” 赵念冷冰冰道：“我不是。”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种无中生有的称呼，就好像一件附庸的所属物。 曹立愣了愣，又看向戚妄，他依旧维持拥护的动作，手臂撑得笔直。 被当众下脸可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有人看向戚妄，就等着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谁知少年却微微垂首笑了笑，阴影近乎快要吞噬他整张脸。 赵念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紧，因为戚妄低头笑的时候，她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洒在她身上。 “确实不是。”他抬头，顺着赵念的话淡淡道。 下一秒，那股压在她身上的气势离开了。 戚妄从她身边绕过，坐在她左手边，拿起那瓶新开的啤酒往塑料杯里倒满，“我们不熟。” 他端起塑料杯，向曹立举杯，似笑非笑道：“别胡说玷污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曹立也是人精，看出这俩人不对劲，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继续试探。 “我还以为你两是一对呢。”曹立跟戚妄碰了杯，看他仰头一口喝完，自己却没怎么动。 少年靠着塑料椅背，手肘撑着扶手，他也没看赵念，漫不经心道：“你看我像是会喜欢别人的人？” 戚妄这人从小就混，没人教他道德好坏，全凭自己野蛮生长，他妈死后，他爸也管不着，父子俩见面就打，打得街坊邻居都怕这对疯子，后来，戚妄成天在街上混，县里混，跟各种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以前有人看他年纪小，想欺负或者压榨他，结果被他用拳头揍得半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戚妄比谁都狠，他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别人还惜命呢，所以后来不少人都怕他，见他就躲着走，恨他的人也不少，背地里巴不得他去死。 他这样的人烂命一条，要啥没啥，别人不喜欢他，他也不见得会喜欢别人。 曹立盯着戚妄看了会，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意思。 -- 第31页 半晌，他笑道：“也是。” 既然戚妄不插手多管闲事，曹立可就没有顾忌。 他看向赵念，威胁道：“你今天要是不喝，可就别怪我让人灌你喝了。” 王佳佳向戚妄求助，“哥，你救救念念。” 戚妄无动于衷，捞起桌上的花生，坐在那边剥边吃边看戏，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红毛看了看赵念，也对戚妄说：“妄哥。” 曹立最后看了眼戚妄，见他真的没有插手的打算，这下彻底放心，他对站在赵念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摁住她的肩膀，拿起桌上的啤酒往她嘴里灌。 那些人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赵念不从，甚至挣扎，酒水洒得到处都是，她被呛得咳嗽，一张白皙的脸泛着淡淡的粉意，整个人狼狈至极。 旁边的戚妄喝着酒吃着花生，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曹立抬手示意他的两个手下可以住手，“赵念，你还敢傲，还敢不给我小弟面子？” 他指的是周迪，赵念活了十几年，还没有人敢跟她强买强卖，凭什么别人向她表白，她就得照单接受？哪有这个道理！ 她被灌了不少酒，整个人呼吸急促，赵念撑着桌沿，才勉强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闻言，她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曹立，以及站在他身边，因为有人撑腰而一脸嘚瑟的周迪。 周围都是看笑话的人，而这些人都是成天在街上混的二流子。 赵念心里憋着火，那股火又因为酒精迅速发酵，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反正就是很生气。 于是，在场所有人，包括戚妄在内，都看见这位高高在上，来自大城市的千金小姐站起来，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哐——” 曹立立马蹦出老远，动作太快，把身后的塑料凳都掀了，也就只有戚妄还稳扎稳打的坐在原地，甚至还抬眸，不咸不淡的看向赵念。 赵念的酒量真不行，甚至很差，她现在已经酒精上头，借着酒胆开始硬刚：“本小姐就傲怎么了？！你们又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们是什么，充其量只能在这种小地方撒野，出了这个地方，在外面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怎么，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 她已经有些醉，一双杏眸迷离，脸颊发红，奈何这副逞凶发狠的模样没有任何威慑力。 王佳佳赶紧拉住她，曹立也不是被吓大的，阴着一张脸道：“呵，原来还是个有背景的，你以为老子会怕吗？” “老子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他指使周迪，“你不是看上这妞了吗，给你个机会把人办了，看她还敢不敢横。” 他们这些人就见不得弱小的人奋起反抗，越横越想打压欺负。 周迪虽然认了曹立当大哥，平时也横行霸道惯了，但他到底还是个学生，有些事也没那狗胆。 “曹哥……” 曹立一脚踹过去，骂骂咧咧：“他妈的没用的废物。” 他看向赵念，路灯下有几分醉意的女孩明眸皓齿，生得漂亮白净，跟这小县城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曹立起了歹心，指挥自己手下的兄弟：“把她给老子抓起来。” 那些人冲上去抓赵念，王佳佳和红毛看不下去都出手帮忙，奈何敌众我寡，赵念很快就被抓住。 她挣了挣，没挣脱。 曹立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脸，“臭女人，傲啊，你再跟老子傲啊！”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有些惊喜又有些意外，猥琐道：“哟，这小脸还挺细滑啊。” 曹立的目光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赵念，她先前被灌了啤酒，酒水洒出来氤湿她脸侧两边的切发，湿成一股黏在脸上，这副清颓又让人怜惜的模样，很容易让一个男人滋生摧毁的邪念。 他越看越口渴，咽了咽唾沫，“老子今晚就来玩一玩像你这种大小姐，看看你在床上还能不能继续清高下去。” 说罢，曹立准备上手。 也就在这个时候，背后突然砸来一个瓶子，他没注意，整个人朝前栽，眼见要扑向赵念，下一秒，又有人拽住他的头发往后扯。 曹立甚至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一个拳头就迎面而来。 陵县晚上的治安其实也就那样，因地处偏僻，跟其他地方相比又很落后，所以这一带滋生了不少二流子，打架斗殴挑事是常有的事，想管也管不过来。 赵念本来还有些醉意，可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清醒不少。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混乱的场景，充满了破坏、全无秩序，几十个人扭打在一块，随手就能抄起身边的家伙当武器。 王佳佳趁乱一把攥住赵念的手腕，拉着她就开始跑，“念念，咱先躲起来，我哥他们会搞定的。” 赵念虽然被拉着跑开，可是还处在刚刚的场面没有回神。 她回头又看了眼，烧烤摊旁边已经乱作一团，戚妄的拳头砸在一个人的脸上，他似乎有所察觉，抬头往她这边看了眼。 距离越隔越远，她看不清。 戚妄扫了眼跑得贼快的赵念，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可真他妈有种！ * 王佳佳拉着赵念远离那场纷争，不过她们也不敢跑得太远，更不敢在夜里到处乱蹿，毕竟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碰到什么危险。 -- 第32页 赵念坐在马路边上，手臂抱着双膝，望着空荡荡的街面，夜晚燥热的风还带着热意，似乎可以蒸发她体内的酒精。 她清醒多了，但一言不发。 王佳佳站在赵念身边，时不时踮脚张望，看戚妄他们有没有收场JSG过来。 她一回头，就看到赵念坐在那发神，安安静静的，像是还没有从刚刚经历的事件里回过神。 王佳佳蹲下问她：“念念，你怎么了？” “我受够了。”赵念的语气又平又静，仿佛处于极度压抑却得不到有效的释放，给人一种濒临崩溃的感觉。 “啊？”王佳佳很懵，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念念你说什么？” 赵念抹了把留下来的眼泪，心里的憋屈再也压制不住。 “我受够这个乌烟瘴气的环境，我受够这里的人，我不想留在这了！” 第18章 寂静的夜晚,无人的街道，只有路边的一点灯洒下昏黄的光芒。 赵念坐在马路边,手臂锢着膝盖,将心里所有的不满和厌弃都发泄出来。 回首她活过的十几年，哪次不是顺风顺水，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憋屈过？ 王佳佳也没想到她说着说着就流泪,连忙用掌心给她擦了擦。 “念念，你别哭啊。” “你你你要是想回家,那咱待会坐车回去就是了。” 烧烤摊那边的群架很快结束，地上全是碎裂的啤酒瓶，桌子椅子乱作一团,曹立和他的兄弟们被揍得在地上爬不起来,蜷缩着抱着肚子在那吱哇乱叫。 戚妄抬手，指骨擦过嘴角，刺激神经的痛像密密匝匝的丝线穿过大脑,他淡淡的垂眸,手指上沾着血。 刚刚人多,打架又混乱，戚妄再厉害，也难免会受点伤，但对比曹立那些人,他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红毛跟几个弟兄清理完场地,走到他身边，“妄哥，都处理好了。” “人呢？” 红毛啊了声,懵逼道：“谁？” 他身边有人压低声音提醒：“妄哥问赵念去哪了。” * 赵念和王佳佳还在马路边,一个人坐在那哭,一个人蹲在旁边安慰。 戚妄从胡同口抄近路，拐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坐在路边缩成一团的赵念。 她哭的声音不小，也没有刻意压制，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戚妄听见她说，我受够这个乌烟瘴气的环境，我受够这里的人，我不想留在这了！ 受够这乌烟瘴气的环境？受够这的人？这才哪到哪？ 他哂笑。 红毛在旁边心疼道：“妄哥，女神她太可怜了。” 戚妄走过去，王佳佳看到他来了，站起身喊了声“哥”，见他脸上挂了彩，忧心道：“哥，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药？” “嗯。” 他声音淡淡，王佳佳怔了怔，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戚妄瞟了她一眼，“不是要去买药？” “噢噢。”临走前，王佳佳还叮嘱他，“那啥，哥，你帮我照顾一下念念哈。” 戚妄没应，轻描淡写的看向红毛，红毛也算有点眼力劲，磕磕绊绊道：“妄……妄哥，我我我也去！” 他跑得飞快，转眼就没影了。 少年收回视线，垂眸，扫向坐在自己脚边，还在不停哭泣的赵念。 他就搞不懂了，一个女的怎么那么多眼泪，有什么好哭的？ 戚妄伸脚踢了踢赵念，不耐烦道：“闭嘴，别哭了，难听死了。” 他碰赵念的动作也不重，就轻轻的几下，结果对方就跟碰到瘟神似的，双腿斜侧一并，整个人往旁边挪了挪，那架势嫌弃得很。 戚妄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赵念，你别惹我。”他冷声警告，浑身煞气。 闻言，坐在路边的少女非但没有被吓唬住，反而哭得更厉害。 她抹着眼泪道：“我哭我的管你什么事？我招你惹你了，你踢我，还不允许我躲吗？” 戚妄被她哭得脑瓜子嗡嗡疼。 他摁了摁太阳穴，威胁她：“你再哭，老子就把你丢到曹立那里去。” 话落，赵念果然没有再哭。 她紧紧抱着膝盖，低头埋着，戚妄站在她身边扫了眼，见她安静的有些异常，又微不可见的拧起眉。 这个季节夜晚的风都是热的，戚妄屈膝蹲下，那股萦绕在他身上的淡淡血腥气钻进赵念的鼻翼。 她抱着膝盖的手臂紧了紧。 戚妄淡声问：“没声了？” 赵念依旧是那副脸埋进膝盖的模样，也没有回应。 蹲在她面前的人呵笑，下一秒，赵念感受到温热中带有薄茧的手指扣住她的后颈皮。 她反感这样的触碰，来源于她讨厌戚妄这个人。 戚妄扣着赵念的后颈，本想让她抬头，结果他刚一靠近，女孩就抬起头。 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上。 这是他们第二次这样意外又巧合的看向对方，上一次还是在戚家院子，赵念目睹戚妄抡起拳头揍他老子的时候。 离得近，赵念的模样完全映入戚妄的眼中，女孩哭得双眼通红，氤氲着薄薄雾气，她的鼻尖微红，脸颊旁的切发黏在皮肤上，看起来很狼狈。 少了点以前的高高在上。 看起来也并非贵不可攀。 -- 第33页 赵念看着戚妄，少年长相痞俊，天生带着一丝小镇里野蛮生长后的邪性，他的皮肤偏白，透着冷，脸颊处还有一丝被玻璃划破的血痕。 她被戚妄盯得心头火气，推了他一把，“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 哪怕戚妄屈膝蹲在她面前，下盘依旧很稳，他的身形没有动摇分毫。 “老子见过丑的，没见过你这样丑的，好奇，看几眼怎么了？”他嗤笑。 赵念被气得不轻，扬手就要打他，“戚妄，你有病是不是？！” 戚妄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他抵了抵后牙槽，似笑非笑：“赵念，我算是知道了，你他妈就只敢在老子面前横。” 赵念挣了挣被他束缚的右手，没挣开，抬起左手还想打他，“本小姐就横，怎么了？！” 戚妄一并捉住她的左手手腕。 “横，你接着横。”他呵道：“你看老子今天治不治你的大小姐脾气。” 手腕上的两只手带有薄茧，干燥得厉害，像铜皮铁骨似的死死禁锢她，赵念费老大的劲依旧是蜉蝣撼树。 “松开！” “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赵念现在是生气大于委屈，也没有哭了，她瞪着戚妄，觉得他真的是烦透了。 她就没遇到比他还让人心烦的男生！ “你松不松？！” “你就只会这句？” 戚妄的声音陡然降低，略微错愕的看着赵念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咬他。 没有任何旖旎的场面，赵念只是单纯在咬人，还是发狠一样咬他。 那架势，不撕掉他身上一块肉都说不过去。 戚妄这人从小到大受过不少伤，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女生咬得手腕血肉模糊。 他好像不知道痛，甚至在笑，笑容有点张扬，少了一丝阴沉。 他饶有兴致问：“赵念，老子这么脏，你还敢咬啊？” 戚妄记仇，又不记仇，分情况，也看心情，可他记得，赵念先前用嫌弃厌恶的眼神和语气对他说，戚妄，拿开你的脏手。 赵念刚刚被气愤冲昏头脑，戚妄的话如一盆凉水泼下来，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她立马松嘴，扭头朝一边“呸呸呸”，就差抱着垃圾桶吐出来。 戚妄的脸色又阴了。 右手卡住赵念的面门，虎口堪堪抵着她的唇，少年的脾气也很怪，比三月的天还要阴晴不定。 他眉目带着戾气，“赵念，你他妈不要得寸进尺。” 戚妄的右手臂被咬出整齐的牙印，一半隐匿于小臂上的刺青，一半露在表皮，她咬得狠，肉眼可见血迹。 赵念被迫仰着头，唇上还带着戚妄的血，她微微喘息，话也不说就这样瞪着他。 两人都傲，或者说他俩都有脾气。 戚妄的脾气在于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捉摸，而赵念则是被家里宠得太好，一个宁可打碎骨头也绝不屈服，一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赵念，我他妈救了你，你倒好，连句谢谢都没说，怎么，老子配不上你这大小姐的金口是吗？”戚妄嘲讽道。 他的话说得没错，如果今晚不是他，还不知道曹立会对她做什么，可赵念心里也有一道坎，在她眼里，戚妄并不是一个好人，相反，他对她一直都很恶劣。 赵念的气焰歇了一些，撇开和他对视的目光，企图逃避某些东西。 然而戚妄却死死的给她掰回来，“我他妈的以后再救你，戚妄两个字倒过来写！” 他松开手，力道有些重，赵念没撑住，身子朝一侧栽去，幸亏手快撑着地，这才没有摔得太难看。 戚妄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赵念，摸出烟和打火机，低头点了一根。 他吸了口，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静谧得可怕。 王佳佳和红毛买了药回来，见气氛沉闷，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去是打的车，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大家都很沉默，南湾镇晚上还有人在喝夜啤酒，烧烤摊旁热闹得很。 赵念回到家，方兰之正在院子收衣服，见她进来，整个人搞得很狼狈，连忙把东西一放，跛着脚过去，拉着赵念担忧道：“念念，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JSG搞得一团糟？你不是跟佳佳去县里找人修相机吗？告诉外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方兰之拉着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赵念原本受的那些遭遇再也憋不住，直接抱着老太太哭得很伤心。 她一边哭一边说，哽咽得快喘不过气，方兰之一听差点气得眼前一黑，但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完后，率先抱着赵念一顿安抚，“念念别哭，有外婆，外婆会替你做主。” 方兰之先让赵念回卧室洗澡，在这空档，她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赵念洗完澡出来，就听见她外婆正背对她说：“如果敏钧在世，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外孙女被人欺负，我希望你们也该好好管一管，这种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赵念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她外公，别说她了，就连她母亲贺约也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方兰之很少跟别人提起贺敏钧，但赵念从小就知道，她外公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老太太跟对面的人说完就挂断电话，转身，看到赵念从卧室出来，她走过去抱了下她，又摸了摸她的头发。 -- 第34页 慈祥道：“念念没事了，外婆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今晚欺负你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她怜爱的看着赵念，絮絮叨叨道：“你爸妈把你送到我这来，也是图这偏远落后，别人找不着，是想保护你，你要是再出个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这不是赵念第一次出事，最严重那次是她住在国外，当时在爷爷奶奶家，她经历了一次枪杀。 北城赵家的存在俨然成了某些人的拦路石，赵念以前不懂，后来看到马克思的一句话才明白。 原来——如果这世间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 如今他们家处于水深火热的阶段，仍没有渡过难关。 赵念想，她现在还是回不去。 她得留在这，只有这样她爸才能心无旁骛处理那边的事，至少她不能成为威胁赵家的软肋。 这晚，赵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没有给赵祈桢打电话，也打消想给他哭诉的心思。 她睡不着，脑子里乱乱的，就连平时喜欢的天文书也看不进去。 赵念打开床头灯，拿起旁边静置的手机，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为今晚的事向戚妄说一声谢谢。 一码归一码，她当时的行为确实不太友好。 但这也不代表，她说完谢谢，就可以和以前发生的事一笔勾销。 赵念想通后立马行动，几秒后，她想起自己没有戚妄的手机号，于是又去找方兰之问电话号码。 拿到号码后，赵念直接打过去，也不知道对面在干嘛，在即将挂断的时候接通了。 听筒里戚妄的声线又冷又淡：“喂？” 赵念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戚……戚妄，今晚的事，谢谢你。” 对面突然安静下来，搞得赵念以为他把电话挂了，还不确定的看了几眼。 半晌，戚妄漫不经心的呵了声，冷嘲热讽道：“大小姐这是撞了邪，有一天竟然也会开金口跟我这种烂人说谢谢。” 第19章 戚妄的脾气就那样,谁也不惯着，谁也不伺候,赵念听到他冷嘲热讽,也不指望他对自己的态度有多好。 她说：“我没有撞邪，就是我觉得，欠你一句谢谢。” “三更半夜给我打电话,还说没撞邪？”戚妄语调慵懒，说话一点也不好听：“我看你是被鬼附了身。” “……”赵念无语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就不该跟这种人打电话，简直了！ 赵念气得不轻，电话里传来戚妄莫名其妙的轻笑,也不知道他在笑个什么劲。 “我这人怎样？” “我救了你不说,你还咬我，现在大晚上又给我打电话说谢谢，大小姐,你不觉得你前后的行为自相矛盾吗？” 赵念被质问得一时语塞。 她自知在这件事上理亏,狡辩也没有用,可眼下这个情况，她又摸不透戚妄心里在想什么，是愿意接受她的谢谢？还是对她心怀不满？ “怎么不说话了？”戚妄又问。 赵念吸了口气，试图用转移话题的方法让他俩的对话氛围尽量变得轻松一点。 “戚妄。” “嗯？” “你这次的成语用对了。” “……” 和戚妄有关的接触,基本上都是不好的回忆,唯一好点的就是他当初写了封道歉信，托王佳佳带给她，虽然过了这么久,但她还记得戚妄用来形容她的成语——和蔼可亲。 她说话轻轻的,已经在尽力转移话题,但不可避免有些生硬和尴尬。 电话那边，戚妄又没有说话了。 赵念一颗心都提起来，心里开始懊悔，早知道就不转移话题缓解气氛了。 过了好一会儿，戚妄皮笑肉不笑道：“赵念，你胆肥了是吧？现在开始拐着弯骂老子文盲了对吧？” 赵念：“……” “我……” “你什么你？” “抱歉。” “呵。” 听到这声漫不经心的笑，似嘲非嘲，赵念觉得她就不该和戚妄继续聊下去，否则会越变越遭。 她准备挂电话，“时间不早了，就先这样吧。” “你——” 戚妄的声音刚冒出尖，就被赵念掐断通话。 她放下手机，重新躺回床上，尽管道了谢，但她还是睡不着，赵念睁着眼望向天花板，又开始胡思乱想。 她在想，既然暂时回不了北城，那她留在南湾镇的这段时间又该怎么办？ 在这生活了二十来天，赵念已经明白，这里偏远又落后的同时，虽然可以保护她的行踪，但也给她带来很多烦恼。 她需要有人能护着她，至少，能让她平平安安回到北城。 “咚——” 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丢进室内，掉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动静。 赵念本就没睡，她坐起来，借着床头灯看到一块小石头呈抛物线丢进她卧室。 发出如出一辙的声音。 大晚上的，有人朝她房间丢石头。 赵念的脑海里瞬间冒出戚妄的身影，除了他，没人会这样。 她穿上拖鞋走到窗边，夜晚的风拂过，窗帘轻轻飘了飘，赵念撑在那往外望，看到她家院子的侧面，那棵前段时间被大风大雨刮掉花瓣的玉兰树下站着一个少年。 -- 第35页 光影在他身上浮动，赵念看到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里抛着一枚小石头。 戚妄似有所察，这一瞬，抬眸望向二楼。 两人目光交汇。 赵念不知道戚妄又哪根筋抽了，大晚上不睡觉，翻进她家院子来找她。 这个时候方兰之已经睡了，赵念披了件单薄的外衣，用手机打着光下楼，她动静很小，怕把老太太吵醒，万一让她看到他俩大晚上见面，到时候可就百口莫辩。 赵念打开堂屋的门，愣是没有发出一丁点动静，戚妄已经从院子侧面绕到正前方，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动作，嗤笑：“你自己家还搞得像做贼一样？” 他的声音不加掩饰，吓得赵念差点跳起来，她扭头瞪他，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小声点！” 戚妄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 方兰之睡眠浅，赵念生怕他把人惊醒，连忙把人拽到院子侧面的玉兰树下。 这个位置，除了从她的卧室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方兰之的房间看不到。 戚妄垂眸，淡淡的扫了眼她拉着他的手，没过几秒，又松了。 他收回视线，面色如常。 赵念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克制声音问他：“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来我家干嘛？” 戚妄瞄了她一眼，“你说呢？” “我哪知道你想——”话未说完，赵念卡在喉咙里，她后知后觉道：“你是来找我理论的？” 少年身形劲瘦，简单的T恤长裤也掩不住他骨子里那股野蛮生长的劲，像极了原始里蛰伏的猛兽。 他垂眸看着身高堪堪抵在他喉结处的女孩，有些记仇：“赵念，你当小白眼狼也就罢了，现在还变着法骂老子文盲，你说不找你找谁？” “我——” 戚妄单手插兜，垂眸看她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你什么你？” 赵念顿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那我给你道歉总行了吧？”虽然明天是中秋假期最后一天，也不用早起上课，但她觉得时间不早了，他俩在这偷偷摸摸总归是有点不合适。 “行，你道你的歉，我不接受。” 赵念错愕的看着他，没见过比他还要浑的人，“那你想怎么样？” 浮动的树影落入她眼中，赵念睁大眼，衬得越发明眸皓齿，戚妄突然觉得手痒。 “你干什么？”赵念突然后退半步，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戚妄抬起的右手顿在半空，眸色敛了敛，面不改色道：“你躲什么，你以为我想对你干嘛？” 赵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视线下移，落到他露出JSG的小臂上，她先前留下的咬痕清晰可见，还泛着紫红。 当时她是真的下了死口，嘴里都有血腥味，咬得多重不言而喻。 赵念觉得刚刚是她多虑了，她指了指戚妄手臂上的伤，“你涂药了吗？” 戚妄用深邃的眼神看着她，也不说话，赵念被他盯得有些局促，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我去给你拿药，你擦完就回去，可以吗？” 戚妄这人有时候是真的奇怪，该说话的时候一句也不吭，不该说话的时候，开口能气死人。 赵念没指望他回应，转身，回屋拿药又出来，她把药膏递给戚妄，少年站在那也没接，就这样看着她，看得赵念头皮发麻，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她猜不透戚妄到底想干什么，“那……我给你把药涂上？” 戚妄抬了抬手臂，伸到她面前，一点也没客气。 赵念：“……” “谁弄的谁负责，你咬的不该你处理？” 赵念认命，只好拧开药膏盖子，抽出一根医用棉，沾了些白色的药给他涂上。 晚上光线不好，赵念低着头，戚妄眼皮下压，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目光不加掩饰，直白而肆无忌惮。 赵念给他涂完药，一抬头就看到戚妄这狼一样的眼神。 这样的目光，她太熟悉了。 戚妄曾不止一次这样看她。 赵念撇开视线，按下那点紧张，假装若无其事：“药涂好了，你是不是该离开了？” “你很怕我。”他突然说。 有过以前那些不好的经历，赵念很难对他有好感，但她通过今晚也明白，在戚妄面前多说就容易多错。 “没有。” 戚妄盯着她看，似乎要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半晌，他轻描淡写道：“最好是这样。” 这一刻，赵念突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 中秋假期很快结束，返校当天恰好是周一，大清早班里就有不少人在抄作业，回家玩了三天，早就把正事忘到一边。 赵念一到教室，王佳佳和红毛都找她要试卷答案，两人疯狂补作业，抄答案的速度那就一个利索。 补完作业，王佳佳松了口气，瘫在位置上说：“累死我了。” “假期三天，你在家一点都没做？” “别提了，第一天吃席，第二天咱不是去修相机嘛，第三天还是吃席，哪有时间做作业。”王佳佳揉了揉手腕，“对了念念，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 王佳佳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道：“我听说曹立那帮人，昨天被警察找上门了。” “说实话，陵县这些年来治安一般，平时只要不闹出人命，上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好像不一样了。” -- 第36页 赵念立马想到那晚方兰之打的电话，“那以后会加强治安管理吗？” 王佳佳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想起赵念这段时间的遭遇，“念念，其实我觉得不管怎么样，你以后出门都得小心些。” 赵念想起她俩见面第一天，王佳佳就提醒过她，说南湾镇其实也挺不太平。 “那我以后尽量少出门或者别一个人出门。” “这种事也不好避免吧？你平时总得上下学。”王佳佳感慨道：“我哥如果愿意保护你就好了，有他在，你绝对很安全。” 话落，她眼睛一亮，“对欸！” “啊？” 王佳佳摇了摇赵念的手臂，笑道：“念念，我哥前天晚上为了你还跟曹立那□□，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并不讨厌你，你去找他，跟我一样认他当哥好不好？” 这是她第二次提这样的建议。 第一次，赵念听听也就过去，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 她突然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她暂时回不了北城，留在南湾镇的这段时间，她需要有人保护她，让她度过一段平稳的日子。 戚妄似乎是不错的人选。 这一瞬，赵念心里有些割裂。 第20章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为了自身安全而去“忍辱负重”,认一个对她行为恶劣的人当哥哥，只为能安安稳稳度过在南湾镇的日子。 王佳佳看了她一眼,越发觉得自己的建议非常好,鼓勇道：“念念，你觉得呢？反正我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 赵念有些挣扎迟疑，“这……” “这什么？” “不好吧……”她觉得如果自己真这样做,好像也挺虚伪的，一边讨厌戚妄,一边却又不得不攀附他。 “为什么？”王佳佳不解，认真跟她分析：“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哥对你不好吗？我觉得他对你比对谁都好，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一直都那样,冷冷清清，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不管是谁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可是他对你不同,你扇他巴掌,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还给你写道歉信。” “要是换做别人敢扇他，他已经把人往死里揍了，还有还有,中秋节的时候他为了你,还跟曹立那□□，不管是咱镇上的，还是县城里的,出去混的人,只要双方没有特别大的冲突,都秉承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约定，我长这么大，还是看到我哥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孩子打架。” 王佳佳平时就话多，今天替戚妄说话时，话更多了，她单手托腮，盯着赵念感慨：“念念，我哥应该挺喜欢你的。” 赵念刚拧开水杯，才喝了一点，闻言，立马呛得不轻，吓得王佳佳赶紧拿纸给她擦一擦。 她咳得满脸通红，眼尾泛着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赵念觉得刚刚那话她听不得第二遍，对王佳佳说：“佳佳，这种话以后还是别说了。” 她从不觉得戚妄喜欢她，相反，王佳佳不是局中人，她作为旁观者只看到戚妄对她尚且说得过去的一面，然而实际上…… 总之，戚妄是不可能喜欢她。 “好好好，我不说了。”王佳佳把擦桌子的纸扔进绑在桌脚上的袋子里，“所以你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认他作哥哥？” 赵念又想了想那个场景，如果她像王佳佳那样，岂不是以后见了戚妄都要喊他哥哥。 她打了个哆嗦，搓着手臂，摇头道：“算了，我实在对戚妄喊不出哥哥两个字。” “呲啦——” 突然，后面响起椅子呲过地面的声音，动静不小，赵念和王佳佳同时回头，看见戚妄拉开位置上的椅子坐下。 少年靠着椅背，抬眸，对上赵念的视线。 他打架时脸上留下的划痕已经淡了不少，清冷中多了分俊拓不羁，赵念被他盯得不自在，扭头转了回去。 王佳佳跟戚妄打完招呼也转回去，早自习过后就开始正式上课，赵念僵坐了一会，直到背后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移走，她才松了口气。 戚妄来不来学校全凭心情，就算来了，也是趴在桌上睡觉，不过赵念发现，只要戚妄在班里，往常那些下课打闹，上课讲话的同学全都安静如鸡，仿佛这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的规矩。 第二节 下课有大课间，各班要去操场做操，每班只留一个人维持教室卫生，早操结束后，各班原地解散，盛夏最炎热的时段已经过去，中秋节过后气温似乎在眨眼间降了不少。 赵念陪王佳佳去学校小卖部买吃的，周围都是学生，里面挤满了人，赵念没什么想买的，就王佳佳一个人进去，她站在外面等。 “欸，妄哥，那不是你们班的转校生吗？” 戚妄从冰箱里捞了瓶冰水，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妄哥，她这么漂亮，你们班是不是有很多男生追她？” 少年身形高瘦，闻言，眼皮微掀，视线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望向凭栏而立的女孩身上。 今早的气温尚好，偶尔有徐徐微风，赵念今天穿了条纯黑的连衣裙，裙尾的设计并不平整，而是高低错落，半遮半掩于小腿处，露出的肌肤如瓷釉般莹白细腻，脚上穿了双和她这身很搭的小皮鞋，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 有个男生大着胆子走向她，也不知道在赵念跟前说了什么，她摇手拒绝，露出礼貌的微笑，那个男的似乎有些失望，叹了口气，转身跟同伴走了。 -- 第37页 她继续站在原地等王佳佳。 “妄哥，你们班的赵念到底什么来头？先前周迪那小子大张旗鼓跟她表白，结果不仅被拒，还落了面子，别说他了，这段时间跟她表白的人无疑都失败了，就没人能拿下她。” 这个年纪的男女很容易滋生朦胧的好感，赵念的出现，自然引得不少同龄男生的喜欢。 戚妄看着赵念，脑海里又蹿出她今早说的一句话。 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她那嫌恶的样子，真是恨不得马上跟他划清界限，呵。 戚妄仰头喝完大半瓶冰水，瓶身被他捏瘪，淡淡道：“人城里来的大小姐，看得上我们这里的人？” 或许男生的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征服欲，原始而野蛮，丝毫不讲道理，越是高高在上，越是贵不可攀，越引诱他们想摘下来。 而这个过程，JSG他们恶劣又卑微龌龊的称之为驯化。 有人听了戚妄的话，起哄道：“妄哥，要不你去试试？” “对啊妄哥，你这张脸出马，绝对能拿下赵念！” 虽然他们也想上，但不可否认，戚妄长得真的很好看。光是往赵念面前一站，两人的颜值就已经不分伯仲。 赵念在门口等了会，见王佳佳还没出来，准备进小卖部去找她，结果，一不小心撞上出来的一群男生，更抓马的是还听见他们不加遮掩的对话。 “人城里来的大小姐，看得上我们这里的人？” “妄哥，要不你去试试？” “对啊妄哥，你这张脸出马，绝对能拿下赵念！” 赵念对上戚妄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少年黑发黑眸，清冷落拓，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装聋作哑，步子往旁边一挪，打算从他身边绕过。 就在这时，王佳佳拿着酸奶和面包出来，看到他俩也在，她蹦到赵念身边，单手挽着她，笑道：“你两刚刚在聊什么呀？” 赵念摇头，“没聊什么。” “我不信。” 王佳佳一脸我已经看透的表情，她问戚妄：“哥，念念是不是跟你提了。” 戚妄的视线滑到她身上，淡漠道：“什么？” “就是认你当哥哥的事啊。”王佳佳心直口快，赵念还没来得及把她拉走或者阻止她，她就已经把今早两人的对话抖得差不多了。 赵念尴尬得已经低下头，悄悄拉了拉王佳佳，“走了。” 戚妄不咸不淡的声音飘在她头顶，哂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现在也学这套？” 听到他话里淡淡的嘲讽，赵念咻地抬头盯着他，一字一句：“我没那心思，你放心。” 他似笑非笑，视线从她身上移到王佳佳身上，但话却是对赵念说的，“没有最好，她享有的，是因为她叫王佳佳。” 这话换一个说法，不管谁认他当哥哥，他都只会保护王佳佳，别的人，他没功夫多管。 闻言，赵念微微瞪圆眼睛，有些惊愕，没想到像戚妄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全心全意对另一个人好，真是难得。 其实她到不在意戚妄说的这话很伤人，因为她明白，他们除了同学这层身份，撇开后什么都不是，甚至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等她以后离开南湾镇，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她会有更广阔的世界，身边有亲朋好友，甚至会听从家里安排嫁给比她年长几岁的邻家哥哥。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当然，她也不指望戚妄会保护她。 王佳佳也是一愣，复杂的看了眼戚妄，像看一个怪物似的，“哥，你别这样，我很怕。” 赵念从刚刚的惊愕里稍稍回过神，有种莫名的轻松感，她对戚妄说：“这是应该的。” 认真附和他的话，甚至没有太多的难堪，说是洒脱，更多的是看不上，很符合她这大小姐的身份。 戚妄哂笑。 * 有了戚妄那句“她享有的是因为她叫王佳佳”，赵念暗地里已经脑补太多，她觉得王佳佳有时候真的粗神经，连戚妄对她是不同的都看不出来，甚至今早还说他喜欢她这种鬼话。 回教室的路上，王佳佳给她插了盒酸奶赔罪道歉：“念念，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我哥他会说出那样的话，你不要多想，对不起。” 赵念脾气好，并没放在心上，接过酸奶喝了一点，笑道：“没事。” “念念，我发誓，我哥对你真的不一样，他——” “佳佳。”赵念义正言辞道：“你别再说了，你没发现戚妄对你才是特殊的吗？你觉得他对我好，对我不一样，说不定是因为我沾了你的光。” 她微眯眼，拍了拍王佳佳的肩，甜甜的笑道：“而且，我也有哥哥，我就不认那么多哥哥了。” 果然，王佳佳听到她这话，立马转移注意力，惊喜道：“念念你竟然有哥哥？是亲生哥哥吗？！他是不是跟你一样长得特别好看呀？！” “我家就我一个，他是我邻居，比我年长三岁，牛津大学硕士在读，长得很帅。” 王佳佳“哇”了声，崇拜道：“比你年长三岁，那他今年岂不是才二十岁？二十岁就牛津大学硕士在读？！念念，你哥哥也太厉害了吧！” “他确实厉害，十七岁就保送北城大学，十九岁毕业，然后收到各大名校的offer，最后选择牛津大学继续深造。” 赵念笑道：“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 第38页 第21章 傍晚六点,南湾高中准时放学，由于不上晚自习,大家都陆续离校回家,赵念和王佳佳在岔路口分开后，她独自背着包回去。 院子的门半掩，赵念推开进去,方兰之侍弄完花草，听见动静,回头慈祥的笑道：“念念回来了。” “嗯！” 方兰之拧开水龙头洗去手上的泥，让赵念放下书包准备洗手吃饭，现在天气不热,晚上更凉快,祖孙两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吃晚饭。 盛夏炎炎的时候，远处的田垄边还会传来青蛙叫，时远时近别有一番滋味,但是现在天气慢慢转凉,那些嘈杂的叫声也渐渐少了。 “念念,待会吃了饭，给你叶秋哥哥打个电话过去，他今天下午考虑到你还在上课，没敢给你联系。” 瞿叶秋,那个比赵念大三岁的邻家哥哥。 她眼睛一亮,“好呀。” 吃完饭，赵念帮忙收拾碗筷，方兰之在厨房洗碗,她拿着抹布擦桌子,洗干净后放在一边,这才拿起手机给瞿叶秋打电话。 瞿叶秋还在国外读书，最近几个月跟着导师做研究，距离他们上次联系都快一个月了。 因为时差关系，赵念这边差不多晚上七点，而瞿叶秋那边正值中午。 电话很快接通，瞿叶秋温和的声音响起：“念念？” “哥哥，是我。”赵念语调轻快，跟他话家常：“你最近怎么样，辛不辛苦呀？” “有点，不过还好，念念，听伯父说你回老家了，在方奶奶那边呆得习惯吗？” 赵念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并着腿轻轻晃着，提前享受了把老年的生活状态，她笑道：“习惯，怎么不习惯啦。” “念念，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突然，院子外面响起王佳佳兴奋高亢的声音，吓得赵念一激灵，手机都差点掉了。 瞿叶秋说：“念念，你那边好像有人在叫你？” 赵念起身，“嗯，是我在老家认识的朋友，还是我的新同桌呢。” 另一边，王佳佳抱着狗走进院子，跟她一同出现的还有戚妄，赵念懵逼的看了眼他俩，又看向王佳佳怀里的狗。 她拿着手机问王佳佳：“佳佳，你这是？” 王佳佳抬手掂了掂自己怀里的小狗，笑道：“我家的狗之前生了一窝小狗，念念，这是我专门挑出来送给你的，你把它养在家里，这狗长得很快，要不了多久就能长大，到时候不仅能给你看家，出门在外还能保护你呢。” 赵念知道她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全，闻言，看着那只被她抱在怀里的小狗狗，有些惊喜又有些感动：“谢谢佳佳。” “嗐，你跟我客气啥。” 王佳佳笑了笑，伸手把狗递给她，赵念拿着手机，通话也没有挂断，王佳佳无意间扫到她的屏幕，“念念，原来你在跟别人打电话呀，要不还是我先抱着吧。” 赵念顺着她的话说：“我刚刚在跟我哥哥聊天。” “你哥哥？！”王佳佳眼睛微亮。 闻言，从刚刚进院子就被遗忘的少年，轻抬眼皮，漫不经心的看向赵念。 赵念没注意那么多，点头笑道：“对啊，就是我今天跟你提的邻家哥哥瞿叶秋。” 她点开免提，对电话那边的瞿叶秋说：“哥哥，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王佳佳，你叫她佳佳就好。” 瞿叶秋：“佳佳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王佳佳抱着小狗有点激动，考虑到是免提，她只敢压低声音对赵念吱哇乱叫：“呜呜呜念念，你哥哥说话的声音好温柔。” 话落，她又清理了嗓子，用正常分贝笑着跟他打招呼：“叶秋哥哥你好。” 赵念笑得有几分自豪：“我哥哥一直以来都很温柔。” “听出来了！”王佳佳附和。 这时，一道淡漠的嗓音突然闯进来，“方奶奶在家吗？” 赵念这才把视线移到他身上，院子里的灯光朦朦胧胧，没有蚊虫飞舞，光线更好，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戚妄站的位置背光，她竟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阴沉，黑压压的，令人有着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她指了指堂屋，“我外婆在里面。” 戚妄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一缕风掀起，吹起赵念脸庞的发丝。 她奇怪的看了眼戚妄的背影，抿了抿唇，收回视线，这边王佳佳还在和瞿叶秋说话，她话多，也很热情，完全没有一点生分，纯纯的自来熟。 瞿叶秋话少，温和的应了几声，然后对赵念说：“念念，哥哥还有事，你JSG在老家好好待着，等我忙完这阵就去看你。” 赵念知道他忙，也不敢打搅，笑道：“好啊，拜拜。” 对面的人浅笑，“嗯，拜拜。” 挂断电话，王佳佳兴奋道：“念念，你哥哥温柔博识又有趣，追他的女孩是不是很多啊？” “是的。” “那你岂不是有未来嫂子了？” 赵念想了想瞿叶秋的恋爱状况，摇头道：“没有。” 王佳佳震惊，“啊？” “我跟他一起长大，这些年来确实没见过他跟别人谈恋爱。” “那岂不是连初恋都没有。”王佳佳边说边把小狗递给赵念。 赵念赶紧揣好手机，低头去接小奶狗，她以前在瞿叶秋家里有抱过他养的橘猫，当时小小的一只，次数抱多了勉强得出一点经验。 -- 第39页 她抱好小狗狗，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它的鼻子，笑道：“我哥哥忙于学业，没那心思，自然也就没有初恋。” “呜呜呜，听念念你这么说，我更加好奇你哥哥长什么样了！” “你要是想看，我这有照片。” “好呀好呀。” 赵念抱着狗进堂屋，王佳佳跟在她身边，她先把狗狗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楼上拿平板。 二楼客厅里，戚妄屈膝跪地正在修东西，旁边散了一地的工具和零件，方兰之站在旁边问：“阿妄，能修好吗？” “可以。” 赵念看了眼单膝跪地，低头捣鼓的戚妄，少年纯黑的短发利落，露出的一截后颈冷白，他穿了件无袖的黑色衣服，两条手臂修劲有力，青筋蜿蜒暴起，力量感爆棚。 她看向方兰之，问了嘴：“外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今天下午听曲儿，发现留声机坏了，这不叫阿妄过来帮我修一修。” 赵念知道老太太喜欢听曲，家里还收藏了不少珍贵稀有的唱片，听说有些还是她外公当年费尽心思找来送给她外婆的。 老式复古的留声机是古典的金黄色喇叭款，很有上世纪的韵味，老太太很喜欢。 方兰之问她：“念念，你上来干嘛？跟叶秋聊完了？” “嗯，佳佳好奇哥哥长什么样，我回屋拿平板给她看照片。” “行，去吧。” 赵念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从戚妄面前走过，她没注意那么多，自然也不知道，在她转身的那刻，戚妄正好伸手拿她脚边的工具，蹁跹的裙摆微微荡起好看的弧度，柔顺细滑的绸质恰好擦过他的手背，像一溜烟，一缕风，一场无声的邂逅，转瞬即逝。 戚妄拿着螺丝刀的手一顿，眼皮微垂，掩住眼底所有神色。 赵念回屋拿平板，出来的时候，戚妄已经装好留声机，地上的工具零件都被收进箱子里。 她看了眼那架留声机，唱片放上去，指针开始转动，金色的喇叭里播放着悠扬婉转的老曲儿。 老太太感慨道：“还是阿妄厉害，这么快就修好了。” 赵念先前就听方兰之说戚妄会修很多东西，如今看来还真是。 她拿着平板下楼，王佳佳坐在堂屋的沙发上等她，两人挨着坐，赵念给平板开机的时候，戚妄和方兰之也下来了。 王佳佳冲戚妄招手，“哥，快过来，跟我们一起看叶秋哥哥长什么样。” 戚妄没什么兴趣，表情一直很淡。 方兰之想着也该让他们这些同龄孩子多相处，轻轻推了推少年，慈祥道：“过去吧。” 赵念一直低头点击屏幕，iPad发出的光打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和眉眼，甜美又乖巧。 王佳佳凑过去，看到她相册里辉煌的建筑，白金色超大别墅带花园泳池和草坪，惊呼道：“佳佳，这是你家吗？” “嗯。”赵念点头，继续滑动屏幕。 相册里有很多照片，看角落的数量统计不低于上万张，有赵念就读的国际名校、来自各国的同学合照、以及她站在不同颁奖台上领的各种奖杯和奖项，五花八门到令人惊叹。 王佳佳已经震惊了，“念念，这就是你以前的生活常态吗？” “对的。”赵念笑着点头。 老太太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闻言，笑着对王佳佳说：“念念她可厉害了，从小到大只要她对什么感兴趣，她爸妈都会毫无条件支持她去学。” 王佳佳羡慕道：“那岂不是会很多？” 赵念谦虚：“还好。” “那也很厉害啦。”王佳佳低头继续看，看到一张在大礼堂的照片，背景是白金色的浮雕，台下人头攒动，坐着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台上的赵念穿着一袭纯黑的礼裙，头上戴着一顶钻石打造的皇冠，精致漂亮得就像城堡里贵不可攀的公主。 她拉着大提琴，垂眸落目间，就连打在身上的光线都百分百偏爱她。 王佳佳看呆了，连忙叫戚妄：“哥，哥，你快看，念念好漂亮！！！” 因为方兰之的缘故，戚妄就在旁边，他视力好，一眼就看到照片里优雅漂亮得像天鹅一样的女孩。 她只坐在那拉大提琴，就已经闪闪发光。 这哪是大城市里的大小姐，分明就是娇生惯养的公主。 王佳佳催问他，“哥，是不是很漂亮？念念像不像仙女？” 少年的眸光从照片滑到真人身上，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赵念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睫毛卷翘浓密，鼻尖精巧，就连抿唇时也透着温柔甜美。 乖得不像话。 这话问得太直白，赵念虽听过不少夸奖，但她总觉得她和戚妄的关系，不适合听他应承有关她的好话。 她希望戚妄继续高冷别说话，然而下一秒却听到他含糊其辞的嗯了声。 轻轻的，像一枚羽毛坠入湖波，搅不起丝毫涟漪。 赵念不确定王佳佳听没听到，但是她听见了。 她怕王佳佳又问戚妄有关她的，连忙翻照片，顺带岔开话题：“佳佳，你不是想看我哥哥的照片吗？” “喏，这是我之前和他的合照。” 王佳佳果然转移注意力，好奇探头，“我看看！” 戚妄轻描淡写的看过去，只一眼，脸色冷了几分。 -- 第40页 照片里是夜晚，背景有一束强烈的光，赵念穿着红色的赛车服，高腰修身，柔顺的乌黑长发被扎起来，衬得整个人英姿飒爽，而她身边的男人比她高出一个头，穿着蓝色的赛车服，长相斯文，眉目间尽是舒朗。 两人微微侧身，都是单手抱着赛车头盔，另一只手插兜，红蓝相称，站在镜头前看起来很般配。 王佳佳看到瞿叶秋的照片后，激动得不行，拉着赵念的手臂晃了晃，“念念，你哥哥长得真好看，看起来真的好温柔啊！！” “念念，这是你们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呀？” “一年前。” 王佳佳掰着手指头一算，“一年前？那叶秋哥哥岂不是才十九岁，而你也才十六岁。” 她又看了眼那张照片，旋即抬头盯着赵念，露出一抹笑，“念念，看到这张照片，我突然发现，你跟你哥哥挺配的。” 王佳佳语出惊人，甚至还扭头对戚妄说：“哥，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她的笑意耐人寻味。 第22章 寂静的堂屋突然响起王佳佳这句话,受惊最大的莫过于赵念。 她赶紧打断王佳佳的话：“佳佳，你别说了。” 赵念其实不太懂,为什么王佳佳总喜欢把戚妄拉进有关她的事里,就好像现在，不管她和瞿叶秋配不配，按理来说,都不关戚妄什么事，也没必要问他一嘴。 “好好好,我不问他了。”王佳佳凑到她耳边，余光瞥向站在那，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的戚妄,她微微勾唇问赵念：“念念,你老实告诉我，你对你的邻家哥哥，到底有没有好感？” 问她有没有好感？赵念想了想,还是有点的,毕竟在她所生活的环境和圈子里,瞿叶秋也是相当优秀，而且和他们赵家门当户对，她从小就听到两家人打趣，说她长大后是要当瞿家的儿媳妇。 如果不出意外,如果她以后没有特别爱的人,那她最后大概率会嫁给瞿叶秋。 赵念还算实诚，浅笑：“哥哥他挺好的，我也喜欢。” 尽管目前此喜欢非彼喜欢。 突然,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打断她两的对话。 赵念抬头看向戚妄,少年手里把玩着一只黑色的打火机，很普通的款式，他指腹擦过，幽蓝的火苗一会蹿起一会熄灭。 他看都没看赵念一眼，声线冷漠：“我出去抽根烟。” 说罢，转身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边走边低头拢烟点火，动作熟练，侧脸线条流畅清冽。 赵念微微皱眉，不为别的，就单纯觉得戚妄怪怪的。 王佳佳在赵念家里小坐了会就走了，她点开手机的电筒照明，小跑追上已经走远的少年。 “哥！”她喊道。 闻言，戚妄没有任何停顿。 王佳佳跑到他身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笑嘻嘻道：“哥，我已经很努力在帮你了，但是你好像很不幸，念念喜欢瞿叶秋。” “你今晚也看到照片了吧？我觉得他俩JSG真的好般配，男才女貌，跟金童玉女似的。” “哥，怎么办？你好像没机会了？”语气有些轻快，好像隐隐又有点幸灾乐祸。 要是赵念现在目睹这个场景，一定会觉得疑惑，王佳佳这样，看起来哪还有半点畏惧戚妄的意思？ 戚妄指尖夹着烟，轻轻弹了弹，抖落一截烟灰，随着风最后没入夜色。 他斜乜身边的女生一眼，哂笑：“所以呢？” “你不是喜欢她吗？我是在帮你啊。”王佳佳歪头一笑，皮肤黄黄，脸上有雀斑的姑娘看着他，“我还记得你和念念初遇那晚，她追着那两个抢她包包的小混混跑到你家院子，她不仅用钱羞辱你，还扇你巴掌，可你最后却不痛不痒的放过她。” “哥，我当时在二楼看得一清二楚，你对她可不一样。” 那晚，不止有那些喝酒撸串的男人，还有她。 戚妄呵笑，“你倒是挺会揣测我阿。” “可惜了。”他眸色阴鸷，眼底一片凉薄，说的话更是残忍偏激：“比起喜欢，我更享受占有和征服。” 戚妄从小就是有人生没人养，野蛮生长到现在，没人教他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他就像原始而血腥的野兽，看上就卑劣的去抢，去占有，浑身流淌的血液充斥着掠夺。 这般不知分寸，不知规矩，定会惹人心生抵触和厌烦，可他在乎吗？他不在乎，他甚至不会关心对方的感受。 这才是戚妄。 王佳佳脸上的笑意敛了瞬，歪头盯着他，“那……”顿了顿，笑道：“就祝你成功咯，看看她最后是会喜欢你，还是……喜欢她的邻家哥哥。” 戚妄眸色一冷。 * 由于地理位置原因，南湾镇四季分明，一场瓢泼夜雨过后，第二日清晨刮起了秋风，盛夏最后一点炎热也尽数散了，眨眼间气温骤降。 入秋了。 赵念来这已经一个多月，除去最开始大半个月不太平以外，后面的日子还算安稳。 又是一个周末，赵念在网上做完养狗攻略，列了一张狗狗清单，里面包括但不限于打疫苗，驱虫，买狗粮，玩具，狗窝等。 方兰之在堂屋摆了张绣架，又开始做她的绣活，她现在年纪大了，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为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奔波劳碌，但她也不是清闲的性子，总会给自己找点事做。 -- 第41页 她在给赵念缝制今年的生日旗袍，见她坐在桌前认真写写记记，笑道：“佳佳送шарик给你，是想它长大后能保护你，你这怎么还把它当宠物养了？” 王佳佳送的小狗是乡下的一种土狗，身手敏捷，能看家顾人，不过它并不是常见的黄色土狗，毛发呈灰色，现在小小的一只，看起来蛮可爱，赵念很喜欢，在起名字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自己有一年去俄罗斯旅游，在当地也遇到一只灰色的狗狗，又因为本地人喜欢把灰色的可爱狗狗取名шарик，于是她干脆也用了这个名字。 赵念写完要购买的物品清单，拿起来看了看，“шарик还小，当宠物养着也没事。” “这种狗长得很快，最多明年四月，就能变得很大一只。” “那也没事，先好好养着。”这是赵念第一次养狗，兴致格外浓厚，她折好清单，扭头问方兰之，“外婆，县里有卖狗狗用品的嘛？” “陵县吗？”老太太想了想，说：“县里就那么点大，也没什么人养宠物，你要真想买，还得去合县，不过合县就远了，陵县到那坐车都得两个多小时。” 县与县之间的经济水平也是有差别的。 赵念瞪大眼，“这么远？！” “当然了。”她笑：“要不你还是网购吧，地址就填镇上的邮局，咱这的快递都去那拿。” 赵念点点头，拿出手机开始在网上选购，她一口气选了很多东西添加购物车，准备买齐后一并付款，结果最后看预计送达时间要大半个月后顿时傻眼了，她没想到以如今的经济水平，科技快速发展的时代，竟然还有这么慢的快递？ 时间太久，赵念想了想，还是打消网购的想法，她收起手机对老太太说：“我还是去合县买吧。” “你能拿到这么多东西吗？”方兰之不太放心她一个人走那么远，毕竟这儿对赵念来说人生地不熟，“要不让阿妄送你，有他陪着，外婆也放心。”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赵念发现老太太是真的喜欢戚妄，这都把他当亲孙看待，逢年过节或者时不时就叫他来家吃饭，对他一阵嘘寒问暖。 赵念想了想她跟戚妄相处的画面，干瘪又沉闷压抑，摇头拒绝：“算——” 还未说完，老太太打断她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阿妄待会都要过来帮我重新搭花架，让他顺带送你去合县，那块地儿他熟，你也不至于走冤枉路。” 方兰之嘴里念叨着戚妄，这不，说人，人就到了。 老太太起身招呼戚妄，带他去看院子里的花架，昨夜大雨，有些架子老旧，被雨水长期侵蚀变得脆弱不堪，这不，秋天的妖风一刮，有些架子就断了。 戚妄全程没怎么说话，低头帮方兰之做事，老太太见时候不早了，打算去厨房做饭，便让赵念在旁边给他搭把手。 院子里除了他俩，还有溜达过来的шарик。 戚妄准备焊花架，头也没抬，嗓音平而磁性：“扶稳。” 花架比较重，赵念一手握一个，呈十字卡住，没几秒就开始手臂发酸，架子刚刚晃了晃，就听到戚妄在叫她扶稳。 她咬牙，连忙应道：“好……” 戚妄蹲在地上，两条青筋暴起的手臂搭着自己的膝盖，仰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女孩。 “你……你看我干什么？”她吃力问。 “叫你扶稳，你抖什么抖？” 赵念真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从没干过这些粗活，让她变成大力士扶稳花架，真是难为她了。 “重啊。”她苦着脸。 “……” 戚妄气笑，“这两根小木棍能有多重，还能压死你？” “你能不能快点弄？！”赵念觉得她撑不住了。 天气变冷后，她里面穿了条连衣裙，外面搭了件针织衫，脚上踩着一双马丁靴，原本清丽白净的脸颊因憋着力气而变得有些绯意。 看起来多了丝活力，少了抹精致贵气。 赵念被他弄得快来脾气，她拼命撑着两根木架，戚妄倒好，蹲在地上抬头看她。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大小姐受不了了，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戚妄的小腿，理直气壮的埋怨他：“你行不行啊？” 闻言，蹲在地上姿态桀骜肆意的少年，淡淡的扫了眼踢他的那只脚。 小腿纤细雪白，脚踝往上一寸，被纯黑的马丁靴裹着，黑白交织，有着说不出的圣洁绮丽。 赵念被他盯得心里发紧，气焰降了不少，缩回自己的脚，甚至不着痕迹的挪了挪。 “喂，你——” 戚妄突然站起来，吓得赵念以为他又要使什么坏，于是手一抖，握着的架子散开险些掉在地上，少年眼疾手快抓住，然后迅速并拢。 他瞄了眼赵念，少年生得高，比赵念还高出不少，比起刚刚蹲在地上仰头看她，他现在看她时，是漫不经心的垂眸。 戚妄嗓音慵懒：“老子再不行，也比你行。” “……” “屁大点力气，什么都干不好。” “……” 赵念被他批得火大，化身杠精怼他：“你力气大，有本事给本小姐把房子扛起来。” 戚妄：“……” 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赵念，面对她的杠精行为依旧气定神闲，甚至轻飘飘道：“老子又不是巨人，也没那本事。” -- 第42页 赵念刺他，“本小姐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赵念。” “干嘛？” “老子扛不动房子，还扛不起你？你再挑衅一句试试？” 第23章 入秋的妖风时不时刮过,哪怕赵念穿了件外搭的针织衫，偶尔仍觉得冷,可戚妄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天生体温高，降温后还穿着一件短袖。 但这样一个体热的人，说话却似笑非笑,让人心生胆寒。 赵念听到那句“还扛不起你？你再挑衅一句试试？”，瞬间安静如鸡,不敢再刺他一句，就怕他下一秒扛起她摔地上。 她不吭声，戚妄呵笑：“出息。” 赵念攥了攥手,忍不住回他一句：“你别太过分了。” “一边去。” 戚妄没再跟她继续瞎扯,把人斥到旁边，那嫌弃劲，仿佛赵念就是一个妨碍他做事的大麻烦。 赵念憋着气,瞧见шарик凑在戚妄脚边,短胳膊短腿,身子小小，也不怕被他一脚踢开。 她唤道：“шарик，过来。” 像这种小土狗最能听懂人话，它摇着卷翘的尾巴跌跌撞撞小跑到赵念脚边,她无事做,便蹲在地上逗它玩。 时不时挠挠它的下巴，挼挼它的头，摸摸它的毛发。 没有赵念JSG在旁拖后腿,戚妄做事更麻利,弓着背,用膝盖抵着交叉的十字花架，修韧有力的手指拿着碎布条缠绕焊紧，最后打结的时候，他甚至也没叫赵念过来帮忙，而是低头咬着一端，手握着另一端往反方向一拉一拽。 手臂线条刚劲流畅。 戚妄搭好花架，转身走下花圃，看到赵念蹲在地上，裙摆散在身下，像一簇簇怒放的鸢尾，她双手卡着小狗的前肢将它抱起来，也不嫌弃，笑着凑过去用自己的鼻尖碰碰它的。 这时堂屋出来方兰之的声音，“阿妄，念念，花架弄好了吗？” 赵念抱着狗下意识扭头去看花圃那边，恰好对上戚妄肆无忌惮看她的目光，他看她的眼神，比之前更强烈，更具有实质性。 具体来说，他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不知收敛。 赵念假装没看见，缓缓放下小狗，抿了抿唇，问他：“弄好了？” “嗯。”戚妄扫了眼刚刚被她抱起来碰鼻子的小土狗，几步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垂眸淡声问：“喜欢狗？” 赵念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懂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喜欢。”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她刚说完，戚妄的脸色冷了不少。 只见他有些嫌弃，用脚碰了碰小土狗的短腿，“真丑。” “……” “跟你一样。” 无端被骂的赵念：“……” 她瞬间生气，弯腰抱起шарик，想到戚妄刚刚脚贱，不仅踢她的狗，还骂她丑，顿时忍无可忍，抬脚狠狠踩了少年一脚。 “你真是烦死了！” 赵念抱着狗狗转身就走，甩出的头发丝都散发着对戚妄的不满。 她那点劲再怎么用力，对戚妄来说都跟挠痒痒一样，少年眼皮微掀，视线落到赵念的背影上。 眼底酝酿着令人看不透，摸不着的晦暗。 方兰之早上就在砂锅里煨了老鸭汤，慢火炖了好几个小时，肉质软烂，醇香扑鼻，中午吃饭的时候戚妄也在，老太太一个劲让两个孩子都多吃点，赵念每顿的胃口小，喝了碗老鸭汤，吃了小半碗米饭和一些菜就饱了。 “念念，再吃点。” “不吃了，饱了。” 饱是一回事，待会坐车出门又是另一回事，赵念现在都还记得那公交车上沉闷窒息的味道，一想起就开始晕眩作呕。 老太太知道她是小鸟胃，也不继续劝，扭头给戚妄盛了一大碗汤，又给他添了饭，“阿妄你多吃点，这么高的个儿呢。” 赵念坐在戚妄对面，这是第三次看见老太太给他舀饭，每次都压得实实在在，一碗顶她两顿的饭量，就像方兰之说的那样，男孩子长身体，吃得多在所难免，可是她发现，戚妄吃再多，也不见他长赘肉。 个高腿长，肩宽窄腰，年纪轻轻身材比例就已经非常好。 不知怎么的，赵念有一点点羡慕…… 她盯着戚妄看，他起初还能淡定吃饭喝汤，可渐渐的，他从赵念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后，那股涌出来的暗色便开始疯狂蔓延。 “阿妄，待会吃完饭，你有事吗？”老太太突然问。 闻言，戚妄收敛眸色，“没有。” “那正好，你送念念去合县，陪她买些东西吧，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有你在，我也能安心。” 赵念看向老太太，“外婆……” 戚妄盯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成阿。” * 入秋后中午也不热，更不存在夏乏，小镇里午休的人渐渐少了，卷帘门大开，家家户户有事没事蹿门八卦或者约着两点以后去麻将馆打麻将。 赵念背了款淡绿的小挎包，抗议无效后只能跟着戚妄出门。 她认命的朝镇上唯一能坐公交车的地方走，戚妄拉了把她的头发，把人拽回来，淡声道：“跟你说话呢，你闷头瞎走个什么劲？” 赵念还沉浸在和戚妄同行的悲哀中，蓦然被拽了把头发，她往后一倒一退，又疼又气，抬手就要去打他。 “不要拽我的头发，不要拽我的头发，很痛你知不知道？！” -- 第43页 她打在戚妄身上，站在她面前的少年眉头也不眨一下，任她打。 他哂笑：“跟你说了三遍，你有在听吗？耳朵长来当摆设？” 赵念很不开心，用手抓顺自己的头发，烦躁道：“你要说什么？” 大小姐脾气来了。 戚妄知道。 他冷脸，“从这坐公交到陵县，再从陵县汽车站转乘去合县，你知道这一去得多久吗？” “多久？” “最快三个小时出头，慢点都得四个小时。” 赵念看他，“所以呢？” “从这过去都下午四点了，时间那么紧，你能买什么？” 戚妄有时候都怀疑这位大小姐是怎么活这么大的，一些最基本的生活常识连点概念都没有。 赵念啊了声，问他：“那怎么办？” 少年瞄了她一眼，“能怎么办？当然是骑车带你抄近路。” “骑车？”赵念皱眉，“你？”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不起老子？” 赵念真没想到戚妄会有摩托车这种东西，他拿出一顶黑金色头盔，转身扣在女孩头上，黑暗笼罩，视野先是一暗，随即变得清晰开阔。 戚妄给她系头盔，赵念觉得有些别扭不适应，动了动，下一秒却被他按住，头顶传来少年平而静的声音。 “别动。” 赵念抿着唇，看向头盔镜片外，冲她微微弯腰低头的男生，戚妄皮肤冷白，眉峰凛冽，而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此刻在她眼前放大，从他深邃的瞳孔里，赵念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没动。”她撇开视线，回了句。 “别说话。”他很快系好，屈指敲了敲头盔，嗤笑她：“本来就丑，戴上更滑稽。” 实物传声效果更佳，戚妄敲头盔时发出的声音传进耳里，赵念觉得自己快聋了。 她很不高兴，脾气就没下去过：“戚妄，你有病是不是？” 被骂的少年非但没生气，反而还跟她嬉皮笑脸，“我有病，你有药吗？” 赵念：“……”没救了，毁灭吧。 头盔只有一个，戚妄也没戴，他长腿一跨坐上摩托，“上来。” 赵念穿着裙子，哪怕有安全裤，跨坐上去依旧显得不现实，她站在那对戚妄说：“不好坐。” 他偏头扫了眼赵念，似笑非笑：“大小姐，你是不会侧着坐吗？” “侧着坐容易摔。” “你要是想跨着坐也行。”戚妄痞里痞气道：“反正吃亏的不是我。” 赵念想了想跨坐确实不雅观，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侧坐，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摩托车，上去的时候都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 她低头研究，在想自己要不要拉一下戚妄的衣角。 “对了，戚妄，你有驾驶证吗？”赵念突然意识到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坐在前面的人回答得理直气壮，“没有。” 闻言，赵念立马抬头，失声道：“那你胡闹什么？！” 头盔下她的脸色一白，真怕以戚妄狂野的个性，飙车把她摔死。 她不肯坐，甚至决定改天一大早出门，哪怕多坐一两个小时的公交车也没关系。 “我不去了。”赵念说。 话音刚落，甚至在她还没来得及下车的时候，戚妄已经握着摩托的手把，把车子发动了。 赵念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角，骂他：“混蛋，你干什么？！” “你说呢？”他不着调的笑了声，嗓音又痞又野。 下一秒，车子“嗡”地一声，轮胎碾过坑坑洼洼的碎石地面，像一支箭凛冽的驶出去。 突然起来的变故，惯性使然，赵念的身子往后仰，她吓得不轻，背脊一瞬间冒出冷汗，慌乱之中，连忙抱住戚妄的腰。 微凉的秋风呼啦啦的吹，撩起赵念的发尾在空中飞舞缱绻，她的手臂紧紧圈住戚妄的，因过度紧张，不仅抱得紧，手还在不安地扯他的衣摆。 她闭着眼不敢看疾驰而过的景色，埋着头瑟瑟发抖，“你你你能不能慢点？！” 戚妄享受刺激又极限的疯狂感，闻言，非但没慢，反而还提速，他的视线透过摩托的镜面，看到背后戴着头盔的少女埋头抵着他的肩背，一副胆小害怕的模样。 他勾了勾嘴角，逗她：“抬头看看。” “我不！” “速度一般，又不吓人。”戚妄骗她。 赵念半信半疑，缓缓抬头，微眯着眼，大着胆子瞟了眼，这一看，她吓得不轻，戚妄骑车的速度过于快而疯狂，周边的景致都被带出模糊的残影。 她觉得头晕目眩，手臂抱紧他腰的同时，还在扯他的衣摆，赵念尖叫着让他慢点。 戚妄顿时开怀大笑，恶劣得不行。 他扫了眼镜面，赵念扯着他的衣角，短袖被她拉下一截，露出横亘在肩颈下的锁骨。 戚妄的喉结上下滚动，慵懒道：“大小姐，骑车呢，你能不能别扒老子衣服。” “大庭广众，影响不好。” 第24章 赵念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狼狈,肾上腺素飙升，啊啊啊的尖叫不断,紧紧抱着戚妄JSG的腰,就像浮沉在海域里的一根浮萍，无依无靠只能攀附他。 原本三四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被戚妄抄近路压缩到一个半小时,摩托停在合县的汽车站，那里有专门供外来车辆停放的位置。 -- 第44页 赵念颤颤巍巍的下车,人在这，魂还没追上来，她扶着墙,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戚妄长腿一掀,动作麻利潇洒，他绕到赵念面前，见她戴着头盔焉啦吧唧,笑话道：“你这什么身体素质？” 他替赵念取下头盔,带动的几缕头发擦过他手背上的青筋。 赵念脸色发白,胃里翻滚着难受，生理性恶心让她的一双眼睛看起来雾蒙蒙的。 发丝贴着她的唇，少女抬眸望向戚妄，见他还敢笑,顿时气得不行。 她又气又憋屈,抬手朝他身上招呼，边打边骂：“你有病是不是？！让你慢点慢点，你为什么就是不听,骑这么快是赶着去投胎吗？啊？！戚妄,你是不是有病？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天知道这一个多小时里赵念有多害怕恐惧,她感觉她整颗心脏都快跳出去。 汽车站里来往的行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戚妄淡淡的扫了眼那些人，秋季里天气凉爽，基本都开始穿长袖，可少年依旧穿着短袖，右手小臂上的刺青一览无余，在外人看来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的好人。 于是大家看了几眼就被吓走。 戚妄单手抱着头盔，垂眸瞥向还在冲他撒泼的赵念，单手擒住她的两只手腕，漫不经心道：“差不多行了阿。” 赵念气不顺，还被他抓着手，她挣不开，更气了，忍着泪瞪他，“混蛋，松开！” “又骂老子？”戚妄似笑非笑，“信不信现在就把你丢在这？” 少年刚一松手，赵念得到解脱后立马远离他，“丢就丢，谁稀罕跟你待在一起！” 她转身赌气似的朝汽车站外面走，戚妄被气笑，舌尖抵了抵后牙槽，他放好头盔追上去，一把抓住赵念的胳膊。 垂眸淡声道：“适可而止阿。” 赵念不吭声，犟得想把手臂抽回来。 “怎么不说话？”戚妄微微皱眉。 他弯腰凑近，发现女孩眼眶红红，原本雾蒙蒙的眼睛被晶莹的眼泪浸湿。 戚妄一怔。 先前被赵念骂文盲的他，脑海里莫名蹿出一个成语。 梨花带雨。 “这就哭了？” 赵念撇过头，侧着身，她现在胃里难受，心里憋屈，没忍住，抬手擦了擦眼泪。 这一看，更可怜了。 戚妄默了瞬，突然摁住她的脑袋，五指一转，赵念的头就被迫转过来面对他。 有点滑稽，又有点好笑，看起来就像他手里的小傀儡。 赵念觉得他真的可能有病。 “收起你这想骂我的眼神。”戚妄痞笑，眸色深深道：“不仅没用，你自个儿还有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无疑就是被他欺负，而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 合县的经济发展水平远比陵县要高出一大截，这里的房屋不再是那种逼仄矮小的建筑，放眼望去大多是那种六七层的小高楼，碧蓝的天空下也少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电线，基本上都是规规整整的。 尽管这里的一切在赵念眼里依旧很落后，但对比陵县和南湾镇真的好上不少。 赵念去市场买狗狗的用品，她专门列了一张清单照着买，当然，也不是全部都要买，在这些东西里还要先分出主次，必需品肯定得买，暂时不需要的改明儿再网购。 她看中就付款，也不讲价，利索得浑身上下充斥着豪横与贵气，不是那种有钱没处花的暴发户形象，而是给人一种之前就站在高高的、耀眼的地方，远离人间疾苦和钱财的烦恼。 卖东西的老板也发现这是位有钱人家出来的大小姐，见她花钱不心软，年纪又不大，好骗，价格逐渐给的离谱起来。 戚妄一直跟在赵念身边，在她即将为下一件商品付款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滚烫，手指上还有薄茧，赵念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颤，抬眸盯着他，“干嘛？” “摆明宰你看不出来？”方兰之说她聪明，戚妄愣是没看出来她哪聪明。 对金钱没有概念，对生活的基本常识缺乏认知，干啥啥不行，他又想到先前看的那些照片，赵念站在不同的颁奖台上获得各种各样的奖杯和奖状，或许她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跟学习有关的。 老板扫了眼戚妄，把两人的气质和穿着放在一块儿进行对比，不乐意道：“你识货吗搁那瞎说？我在这开了好几年的店，做的都是良心买卖。”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商品有多正宗，有多好，老板指着包装的一团英文气势汹汹道：“看到没，外国进口的能不贵吗？你听过吗？你买得起吗？” 旋即，他轻蔑的打量戚妄，讥讽道：“也不知道从哪来的穷小子。” 有时候不止是大城市会存在歧视，就连这些小地方也不例外。 戚妄这辈子最痛恨有人跟他拿钱说事，这是他的逆鳞，跟他走得近的人都谨慎且小心翼翼的避着。 上一次发生这种类似的事，还是赵念为了拿回她的包。 戚妄皮笑肉不笑，下一秒，猛地拽住老板的衣领，眉目阴戾。 “老子确实没钱，不过，垫你的医药费还是绰绰有余。” 变故就发生在刹那间，赵念被他暴怒的模样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伸手去拉他。 -- 第45页 “戚妄，你干什么？冷静点！” 她拼命把人拉开，甚至让他不要靠近老板，老板从刚刚的处境回过神，顿时恼了。 “怎么，还想砸店是不是？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赵念见情况不妙，也不买了，又拉又拽把人拖走。 等稍微离那家店远一点后，她才放开戚妄，皱眉道：“有话好好说行不行？你能不能别那么冲？” 她知道戚妄脾气古怪，也见过他揍人时狠辣的一面，她真怕他跟商店老板起冲突。 戚妄面色冷沉，死死盯着赵念，“我没好好说话？” “我……”赵念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 她看见戚妄抬手指着已经看不见的店面，对她咬牙切齿道：“赵念，你他妈是傻子吗？不知道他在坑你？” 坑不坑赵念不知道，她从小到大，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家里有钱有势，让她无忧无虑，可以肆无忌惮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这些对她而言并不重要的事情上。 她拥有过最好的一切，满卧室大牌，每季最新品源源不断，几千的东西微不足道，上万的说扔就扔，你让她对几百块产生具体的概念，这不是为难人？ 赵念不敢看戚妄的目光，声音小了不少：“其实也没有多少钱……” 如炬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赵念很不自在。 戚妄呵了声，嘲讽道：“是，你赵大小姐有钱，老子犯贱，非他妈站出来提醒你。” 落不得好不说，还被人明里逮着羞辱。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听着就不舒服，赵念的小姐脾气也上来了，咻地抬头瞪他，不客气道：“本小姐花自己的钱，关你什么事？谁稀罕你多管闲事！” 戚妄被她这张嘴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往前跨了步，“你——” 话茬刚冒了头，赵念往后退了步，像是被他靠近的动作吓到了。 她梗着脖子嘴硬：“本来就是。” “行，你真行。”戚妄的手指点了点她，胸腔像是塞了棉花，堵得他呼吸不畅，怒火骤生。 他踹了脚旁边的垃圾桶，“砰”的一声，吓坏不少路边的行人。 “你看老子以后还会不会自作多情，管你这傻逼的破事。” 赵念气得不轻：“你才是傻子！” * 两人在街边吵了一架，性子一个比一个倔，一个比一个烈，谁也不肯低头，谁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赵念买完狗狗的必需品，时间尚早，还不到下午四点，她提着这么多东西，首先排除坐戚妄的车回去，先不说他那追求刺激的飙车速度，就单拿他俩刚刚吵架的事来说，他们现在就不适合坐在一起。 不过赵念也不打算坐公交车回去，她受不了那沉闷窒息的汽油味，闻着就难受想吐。 幸好合县的出租车业务还算可以，赵念直接包了辆车坐回南湾镇。 戚妄见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顿时又气得不轻，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出租车直接开到家门口，司机帮赵念从后备箱把买的东西拎出来放在地上，方兰之恰好买了调料回来，看到这一幕，不解的问她。 “念念，阿妄呢？他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我没跟他一起回来。”赵念长这么大，就没冲别人发过脾气，更别提和人在大街上吵架，但是自从遇到戚妄后，他打破了她所有的好脾气。 方兰之觉得其中有猫腻，“你两这是怎么了？JSG吵架了？” 一个是她看着长大，一个是她的外孙女，这俩人老太太都了解，别人都骂戚妄是坏种，巴不得他早点去死，但方兰之知道，他这人看着不着调，看着混不吝，甚至打架抽烟喝酒逃学，可他并非十恶不赦的人，她这些年来独居在南湾镇，平时有什么事，只要打个电话给戚妄，他二话不说就过来帮忙，对她态度也好，有时还会笑着喊她方奶奶。 至于赵念也是乖巧的孩子，生在优渥的家庭，父母优秀，她完美继承他们优良的基因，从小就聪颖，学什么都快，良好的教养让她对谁都和气宽容，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赵念分批把东西提进屋，闻言，还算诚实的点头，“嗯。” “怎么回事？”方兰之慈祥的问。 于是赵念把今天在店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老太太。 末了，她说：“外婆，我确实不觉得那个价格有多离谱，我觉得挺便宜的。” 方兰之活这么大的岁数，年轻时又考入顶尖学府，这些小年轻的问题，在她看来并非是难解的问题，归根究底还是来自他俩的生活环境不同。 她知道赵念被富养着长大，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赵家都没有苛刻她，而戚妄…… 方兰之想了想，对她说：“念念，外婆不评判你两的对错，也不掺和你们的矛盾，但是有件事我想我得告诉你。” “阿妄讨厌有人在他面前拿钱说事，但凡涉及一点都不可以。” 赵念有些疑惑，“为什么？” “他爸曾因为钱，把他妈妈送给别人玷污过。” 第25章 几十年前,陵县都算不上小县城，更谈不上什么经济发展,至于南湾镇更不是如今安居乐业的小镇子,而是隐匿于山林的山坳坳，贫穷、落后、偏远。 满目疮痍。 -- 第46页 后来，费尽心思考出去的方兰之,学业有成毅然回来，开始着手带动村民乃至周边的人修路建桥。 于是,才渐渐有了南湾镇的雏形。 经济慢慢起来后，镇上有了第一批在当时看来算有钱的人。 其中当属邓家最瞩目。 而戚妄的亲生母亲就是邓家长女。 邓沅和戚泽自幼青梅竹马，从生下来就认识,感情自是不必言谈。 年轻时的戚泽是个长相俊郎,阳光健朗的青年，在那个时候也是一等一的俊俏后生，他喜欢邓沅,邓沅也喜欢他。 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卿不嫁。 邓沅的父母见他俩情投意合，后来便让他们结婚。 婚后，戚泽努力工作,认真赚钱,他头脑聪明，很快就让邓沅过上好日子。 再之后，邓沅怀孕了,戚泽更是一人兼几份工,他从不向岳父家借钱或拿钱,凭自己的双手和头脑让他的妻子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邓沅和戚泽的夫妻生活，在当时惹得一众人艳羡。 然而，这样神仙眷侣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在戚妄快要出生的时候，戚泽却突然性情大变。 曾经阳光健朗，干活麻利，脑子聪明的男人变得颓废堕落，开始抽烟喝酒打牌，也不再为家庭挑起重担。 他终日在外面厮混胡来，结识街头混混，学会了赌博。 从那时起，邓沅不仅要带孩子，还要外出打工，邓家父母心疼长女，时不时拿钱救济。 戚泽知道后，更是变本加厉。 邓家被他亏空，邓家父母没辙，只好求救远在北城工作的儿子，也就是邓沅的亲生弟弟邓明初。 学会赌博后的戚泽就是无底洞，邓家衰败，邓沅的亲生父母也被活活气死。 然而，戚泽并没有收敛，依旧在外赌。有一年，上门讨债的人要不到钱，扬言要剁了戚泽的手，他害怕，想拿年仅五岁的戚妄抵债。 邓沅不肯，跟他大吵，戚泽便动手打她，街坊邻居都知道戚泽经常家暴邓沅，白天打，晚上打，有时三更半夜打狠了，大老远都能听到他们戚家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戚泽嗜赌成性，已经收不住手，可他没钱能怎么办？ 于是他把主意打到邓沅身上，年轻时的邓沅长得白净漂亮，如春风般温柔的一个姑娘，不知让多少青年偷偷暗恋。 他开始把邓沅当成一件明码标价的物品，为了钱，把她卖给别人玷污。 那一年，戚妄七岁。 雷雨夜里，外面电闪雷鸣，下着瓢泼大雨，屋里传来邓沅反抗的哭喊，无助而绝望，屋外，戚泽置若罔闻，靠着门数钱，一副已经昏了头的模样，让人陌生而恶心，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也上不得台面。 那晚，戚妄从厨房拿了菜刀冲进去，谁也无法想象，那么小的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把那些趴在他妈妈身上，欺负他妈妈的人全都赶跑，像疯了一样砍伤他们。 纸包不住火，戚家一地鸡毛，乱得不行，很快，邓沅的事传遍大街小巷，有一把年纪还没娶媳妇的老光棍开始戏谑邓沅，当时，传得最广的话无非就是这么缺钱，多少钱一晚？ 渐渐的邓沅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神经兮兮，她开始疯疯癫癫，直到来年，她走到河边跳河自杀。 那年，戚妄八岁。 他有人生，没人养，原生家庭糟糕透顶，邓沅死后，戚泽也终日不回家，成天在外面混。 戚妄开始在街上游荡，像个孤魂野鬼，又像叫花子乞丐，他睡过大街，也睡过天桥底下，他变得跟他父亲一样又不一样。 他也认识了不少混混，学会抽烟喝酒打架，别人看他年纪不大，欺负他，奴隶他，笑话他，说他家一家子穷鬼，想钱想疯了，说他妈是鸡，随便给点钱就能上。 他们笑得很大声。 戚妄比他们笑得更大声。 然后，他抡起拳头揍人，把那些人打得半死不活，不敢再来招惹他。 他就像条逮人就咬的野狗，野蛮血腥，哪怕脸上沾着血，手上沾着血，肋骨都断了，靠坐在地上气息奄奄，也依旧在笑，笑得疯疯癫癫。 从那之后戚妄的名声传出去，他不怕死，也不要命，流窜于街头巷尾的烂人，恨他的人恨之入骨，想他死的也不少。 … 赵念听完这段往事，不免有些唏嘘错愕，她生在和睦温馨的家庭，衣食无忧，娇生惯养，人生一帆风顺，有爱她的亲人，有要好的朋友，她什么都不缺，从未经历人间疾苦。 她又想起刚来南湾镇的时候，那晚，她以为他们抢她包包无非就是为了钱，尽管并不是戚妄抢的，但她还是对他说了那样的话。 那时，他看她的眼神在顷刻间变得阴鸷冰冷。 还有今天…… 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赵念默了瞬，一码归一码，不管之前怎么样，但在今天这件事上，她应该向戚妄道歉。 她把买回来的商品暂时放在堂屋，想了想，拿起手机给戚妄打电话。 方兰之没说什么，转身走进厨房做晚饭，赵念站在院子里，看着花圃里今天新搭的花架子。 电话一直嘟嘟嘟，显示未接。 赵念又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全都石沉大海。 她想，以戚妄那脾气，八成已经懒得搭理她。她站在院中，望向遥远的天际，墨蓝已经取代霞红，晚上要来了。 -- 第47页 赵念握紧手机，决定明天去学校当着戚妄的面跟他说一句抱歉。 … 新的一周开始，王佳佳和红毛又雷打不动开始赶作业，他俩抄赵念的作业抄得飞快，撇开大题，只写了选择和几个填空，没一会儿就抄完了。 王佳佳将笔尖和笔帽一盖，丢在桌上，感慨道：“终于抄完了。” 她扭头，发现赵念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凑过去问道：“念念，你怎么啦？” 赵念摇头，“没事。” 王佳佳不疑有他，“喔”了声。 赵念低头整理完课桌，拿着水杯，起身去接水的时候，看了眼戚妄的位置。 人没来。 或许晚点就会来。 赵念是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直到当天下午都开始上课了，戚妄依旧没来。 王佳佳发现她不对劲，忍不住问：“念念，你今天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有心事？” “佳佳，你哥他今天怎么没来？” 王佳佳恍然大悟，冲她挤眉弄眼道：“念念，你竟然想我哥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赵念连忙摆手，企图解释：“我只是——” 她笑着打断她的话，“哎呀，你不用解释，我都懂。” “我哥也不是每天都会来学校，他全凭心情，你要是想见他，我可以带你去他常去的地方。” 戚妄常去的地方？无疑就是一些乌烟瘴气，流氓地痞又多的地儿。他在那种地方混迹了那么多年，早就陷进去。 赵念有些纠结，想跟他道歉是一回事，但是介于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她并不是很想去那些乱糟糟的地方。 “念念，你要去吗？”王佳佳问。 她摇头，“算了吧，他总归要回家，我还是今天下午放学后去他家里找他吧。” 那个时JSG候还早，去了他家，道完歉再回去也并不是很晚。 “找谁？”红毛突然贱兮兮的凑过来，趴在赵念的桌边笑着问她们。 王佳佳用书丢他，“起开。” 红毛一把接住，用食指顶着转书，笑问赵念：“女神，你想找谁？我帮你啊。” 赵念知道他经常跟在戚妄身边，对他也了解，“我待会放学后想去戚妄家找他。” “原来是找妄哥啊，女神，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妄哥他根本就不在家。” 赵念看着他。 “我昨晚在县城遇到妄哥了，他跟连姐在一块呢，估计这会两人还在一起。” 赵念倒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王佳佳看了眼赵念，又抄起一本书砸他，“废话真多。” 红毛被砸中额头，不解的揉着头，“咋了，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 “闭嘴！” 今天的课一结束，放学铃就响了，各班发出阵阵欢呼，轮到赵念留下做清洁，她让王佳佳先回家，不用等她。 赵念做完教室清洁已经傍晚六点半，她锁了门，离开教学楼，路过操场的时候还看到有人在打篮球。 南湾镇的夜晚生活很有朴素热闹的气息，水果摊，烧烤摊随处可见，还有人准备开始打夜麻将。 在路过小商店的时候，赵念想起方兰之让她回家的时候顺手带两节七号电池，家里的遥控器没电了。 她折进小商店，从货架上掰了两节电池，身后不远处的收银台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一包黄鹤楼。” 听到熟悉的嗓音，赵念怔了下，猛然回头，看到戚妄站在柜台前单手插兜，右手拿着手机。 神情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似乎没看见她，付了钱，拿起烟就准备走，赵念下意识叫他：“戚妄！” 高挑劲瘦的少年顿了下，最终头也没回走出店铺，赵念想追上去跟他道歉，坐在柜台前的老板连忙叫住她：“欸，你电池钱还没给呢！” 赵念退回去，对老板说了句对不起，又问他电池多少钱。 付完钱，赵念走出店铺，看到街边停着一辆车，百来万的路虎出现在南湾镇，还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她看到戚妄站在车边，从烟盒里取了一根烟，低头咬着，然后拢烟点火。 他身边站着一个身穿抹胸吊带加短裙的女人，画着精致妆容，染了头酒红色的波浪长发，看起来成熟又性感。 也不知道她对戚妄说了什么，赵念看见他咬着烟，眼皮微耷，勾唇似笑非笑。 又痞又野，有着不合年纪的魅力。 那个女人也笑了，拿走他咬着的烟抽了口，然后弹了弹烟灰。 赵念抿唇，站了会，转身离开。 第26章 秦连抽了口烟,弹了弹灰烬，指尖掐着烟蒂,手腕一转递给面前的少年。 戚妄偏了偏头,拒绝。 他长得高，肩宽窄腰长腿，身材比例出挑,奈何人就是冷了点。 女人也不恼，轻轻一笑,继续抽烟，吐着烟圈，眼神若有似无的瞟向那道离开的背影。 “老熟人？” “不认识。” “啧。”秦连不信,光明正大看赵念,“小姑娘挺漂亮啊，你就不心动？” 戚妄呵笑：“我为什么要心动？” 秦连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辨认真假,半晌,她摁灭烟蒂丢进垃圾桶,勾着红唇，风情妖娆道：“不心动最好。” 她伸手去挽戚妄，转移话题：“今晚继续替我镇场子？有你在，我安心。” -- 第48页 戚妄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臂,漫不经心：“成阿。” * 赵念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想了很多，全都与刚刚看到的有关。南湾镇就这么大，她到镇上快两个月,别说几十上百万的车,就连十万以内的都没看到几辆。 县城倒是有,只不过百来万的路虎还是很少，毕竟经济水平摆在那。 她想到戚妄曾经的经历，又怕他剑走偏锋踏上一条歪路，但最后的最后，赵念觉得她没有任何立场去干涉或思考戚妄的事。 可是……！ 跟戚妄道歉的事一再搁浅，赵念还是没有打通他的电话。 没拉黑，但是似乎也看不见她的来电。 不过，她晚上洗完澡，坐在书桌前研究天文地理的时候，倒是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 听筒里，男人的声音成熟而稳重，又隐隐带点笑意：“念念。” 赵念有些惊喜，“邓叔叔！” 邓明初应了声，“念念，叔叔今天听你妈妈说你回老家了？在你外婆那里还过得习惯吗？” 他和赵念的母亲不仅是北城大学的同学，毕业后更是同事，都在研究所工作，两人也还是院士。 “习惯，叔叔你们最近忙吗？我妈咪最近都没时间给我打电话。” “你妈妈最近和团队在研究一个新项目，很忙，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邓明初儒雅的笑道：“对了念念，叔叔记得你想考北城大学的天文学是吧？” “嗯嗯！” 赵念从小就对天文感兴趣，这些年来疯狂摄取国内外有关这一块儿的知识，甚至她在北城的家里，她爸爸还专门给她修了天文台，里面摆了很多昂贵的终端设备供她研究观测。 她没有经济压力，甚至因为家庭原因，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且，又因为亲人的熏陶，赵念立志要做一名天文学家，能够为国家在航天、测地、通讯导航等方面做出贡献。 “那你要做好准备，在老家也别忘记学习，而且叔叔替你打听到，在你这届，北城大学天文学全国限招20人，其中百分之六十来自国际奥林匹克竞赛获奖选手，百分之三十来自北城大学内测考核通过者。” “你以前已经参加过IPhO并获得金牌，等你从老家回来，是可以保送至北城大学天文学的。” 赵念当初通过选拔进入国家集训队，包括她在内的五名队员全都获得IPhO的金牌，团队总分位居世界第一，其中她的总成绩世界排名第二。 她进入北城大学天文学势在必得，不管出不出意外，这都是毫无悬念的事。 两人又聊了会，还是邓明初见时间不早了，这才跟她挂了电话。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迈入深秋，大半个月过去了，期间戚妄一次都没回学校，班主任张韬起初还会在班上对红毛耳提面命，勒令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人叫回来上课。 红毛也苦哈哈，他哪劝得动戚妄？ 这样一来二往，张韬也不提了，至于班上其他任课老师，更不会管戚妄有没有来上课，反正他就那样，一辈子都能看到头，实在没什么好教的。 十一月中旬各班要开始准备黑板报，作为每学年的考核，这个关乎到班级荣誉和老师效绩，于是每个班的班主任都很重视。 张韬更是因为这件事把赵念叫去办公室。 “赵念，老师知道你在绘画上挺有天赋，是这样啊，每学年各班的黑板报评比又开始了，我是这样想的，这次呢，就把布置黑板报的重任交给你，你觉得怎么样？可以接受吗？” 他之前看过赵念的资料，就读国际名校，获得各种奖项，聚光灯下，颁奖台上的天之骄女，在学习上堪称六边形全能发展战士。 赵念以前有办黑板报的经历，还算得心应手，而且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她笑道：“我没问题。” “好好好。”张韬欣慰的点头，然后又跟赵念说了具体有关黑板报的事，包括不限于布置的时间要求和主题。 赵念从办公室回到教室，刚坐下，王佳佳就凑过来问她：“念念，老张叫你干啥？” “班主任让我布置黑板报。” 王佳佳回头望了眼教室后墙上的大黑板，惊了，“这么大块儿全让你做？” “时间还算充裕，有一个星期呢。” “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一个人做这么大的工程，多累啊。”王佳佳说：“念念，要不我帮你吧。” 布置黑板报并不容易，每天都得等放学后才能动工，赵念怕麻烦王佳佳，王佳佳听了，笑着摆手道。 “麻烦什么呀？反正我一天到晚都没事干，我留下来跟你一起做，早点弄完早点收工。” 傍晚六点，放学后，班里只剩王佳佳和赵念两个人，赵念在草稿纸上设计大致图案和排版，王佳佳搬了几张桌子，又在上面搭好凳子，以供赵念待会踩着上去画黑板报。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回头问：“念念，这个高度可以吗？” 赵念画完雏形，看了眼她搭的，“可以。” “行。”她自己先踩着上去试了试，来回走了圈，“还挺结实，不用担心摔倒。” “好的。” 赵念应了声，去前面的储物角拿粉笔，她踩着桌子，又站在凳子上，拿起粉笔开始从高到低构图绘画。 -- 第49页 王佳佳看了看她的草稿纸，“念念，有些地方你是不是打算折纸花贴在上面啊？” “对，班主任说光画画加写字很单调。” “那我去给你JSG拿剪刀和彩纸吧。” 说完，她就往外跑，赵念扭头，话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赵念也就由她去，一手撑着黑板，一手拿起粉笔开始描绘勾勒图案。 她时而踮脚，时而微蹲，又或许挪动步子。 深秋的穿堂风从后门口钻入，又从靠窗的位置飘出，赵念觉得有些冷，忍不住跺跺脚，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把窗户和门关上。 她扶着黑板准备下去，没想到搭在桌上的凳子突然出现问题，“咔”地一声错位了。 赵念没站稳，甚至没来得及反应，直接从凳子上下坠，又因为她站的位置靠边，这下直接从桌子上摔倒在地。 钻心的疼痛顺着脚踝的骨头和经络，一直游走于她的四肢百骸。 赵念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背脊冒起冷汗。 她捂着脚踝，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王佳佳回来了，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戚妄站在后门。 他怔了瞬，旋即哂笑：“赵大小姐这又是玩哪出呢？” 赵念现在已经疼得脸色发白，感觉随时都要昏过去。 她嘴唇翕动，声音颤抖：“戚妄……” “我疼。” 站在门口的少年，脸上的笑消失了。 第27章 深秋的凉风还在走廊上呼啦啦的蹿,发出呜呜咽咽的嚎叫，赵念的声音细碎而颤抖,差点淹没在风声中。 她一句戚妄,我疼，让少年脸上的哂笑消失。 两人对视，戚妄盯着她雾蒙蒙的眼睛,这次，竟是他率先移开视线。 他扫了眼堆砌的桌子,翻了一张倒在地上，旁边还有板凳散架后的残骸。 赵念实在疼得受不了，隔着靴子轻轻碰了碰脚踝,估计已经肿了。 “戚妄,你能不能送我去一趟诊所……？”这个时间，校医务室的人早就下班了。 她说话轻轻的，不仅是因为疼,更是因为……他们先前大吵过一架,让本就不那么和善的关系更加糟糕。 她不确定戚妄是否会帮她。 话落,眼前一暗，赵念被笼罩在一团阴影里。 她坐在地上，仰头看向站在面前的戚妄。 少年挡住外面傍晚时分暗沉沉的光，大半边身子浸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求我。” 他说。 声音很淡,更多的是，藏着很多晦暗的情绪。 赵念愣了下，咬着唇,半晌,疼痛使她说出“求你”两个字。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娇生惯养,从小被众星拱月，就连跟他吵架的时候都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一张嘴说出的话能把他气死。 可眼下她这般楚楚可怜，声音细微而破碎，戚妄觉得，她不该是这样。 他屈膝蹲在赵念面前，仍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少年盯着她惨白的脸，淡声道：“刘一手今天走亲戚，诊所关门了。” 南湾镇就巴掌大点，没有正规的医院，只有一家诊所，刘一手在这开了几十年，口碑不错，开的方子也药到病除。 赵念：“……” 她眼里有明显的错愕，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微恼。 赵念忍着痛瞪他，“你戏弄我？！” 戚妄呵了声，似嘲非嘲。 他也懒得说话，一只膝盖抵在地上，弯腰，背脊弓起，伸手抓起赵念受伤的脚。 赵念大惊，“你干什么？！” 她挣了挣，戚妄的五指修长有力，扣住她的小腿，宛若铜墙铁壁。 她又恼又羞，耳朵泛着粉，“臭流氓，你给我松开！” “闭嘴。”他抬眸，视线幽深，“现在就我俩，老子真想对你做什么，你觉得你这小胳膊小腿能抵什么用？” “……” 赵念被他唬住，缩了缩肩膀，下一秒，她感受到自己的鞋子被人脱掉。 她心头一紧，掌心撑在身后，忍不住往后挪。 戚妄扣住她的小腿把人拽回来，两人原本的距离还算合适，结果现在被他这么一拉，赵念直接撞到他面前。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 “你你你……”磕磕绊绊，结结巴巴，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害怕。 戚妄微掀眼皮，声线低磁：“你躲什么？” 躲什么？你说躲什么？！赵念瞪着他。 少女看他时模样微恼，眼睛黑而亮，这副乖乖女的样子，更容易让人滋生阴暗。 “看什么？”戚妄觉得手痒，趁赵念不备的时候，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赵念吃痛，捂着额头又气又恼：“你干嘛？！” “收起你这副模样。” “老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一句话堵住赵念的嘴，她敢怒不敢言，生怕戚妄待会做出越界的事。 见此，他嗤笑，“出息。” 赵念：“……” 戚妄不再跟她废话，低头，一手握住赵念的小腿，一手握着她的脚踝。 他盯着少女穿的裸色裤袜，微微皱眉：“你这穿的什么东西？丑死了。” 赵念今天穿了件浅香芋紫的针织开衫，厚度适合这个季节，下半身搭了条高腰的卡其色百褶毛呢裙，长度抵达小腿。 -- 第50页 上衣的衣摆偏宽松，配着裙子的收腰设计，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要你管，你才丑，这是光腿神器，秋冬必备。”赵念喜欢各种各样的漂亮裙子，每天美美的，她的心情会好很多。 戚妄的手指摁了摁她的脚踝，肿得很明显，疼得赵念啊啊啊乱叫。 她眼眶微红，要哭不哭，“疼。” “娇气。” “……”赵念不服，怼他：“我伤得这么重，不疼才怪！” 戚妄抬头，“不就崴了脚，错了筋骨，哪严重了？” 话落，伴随着“咔嚓”一声，赵念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戚妄就替她把错位的骨头接好了。 赵念懵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而后将视线移到戚妄身上。 “你……” 她张了张嘴，震惊溢于神情中。 戚妄竟然直接给她正骨了！ 她表情呆呆，戚妄勾了勾唇，“厉不厉害？” 赵念点点头。 据他会修东西之后，又get了一项技能。 戚妄脱了她另一只鞋，比起右脚伤得严重，赵念的左脚情况好一些，至少没有错骨。 检查完，他捞起旁边的雪地靴，赵念抢先道：“我自己穿吧。” 戚妄手掌的温度太过滚烫，磨砺着她的小腿，有着异样的感觉。 她有些受不了。 少年没说什么，把鞋递给她，然后松手。 他起身站着，赵念赶紧弓着身子穿鞋，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戚妄望了眼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收回视线，垂眸看向坐在他脚边卖力穿鞋的赵念。 她的脚受了伤，不方便动弹，只能尽力压着腰身。 纤细的腰肢折成柔软的弧度，戚妄曾见过她跳舞。 很美。 穿完鞋，赵念的额头已经冒出冷汗，都是疼的。 “戚妄。”在她抬头的时候，戚妄已经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赵念望着他线条清晰的侧脸，见他不应，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摆。 戚妄垂眸看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擦过他的衣角。 “戚妄，你能不能扶我起来？”她还坐在地上，有些凉。 脚腕肿成那样，站着是不可能的，顶多扶起来坐在凳子上。 他不说话，赵念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就在她准备算了的时候，眼前一暗。 戚妄已经弯腰凑近。 她呼吸一窒，莫名紧张。 下一秒，赵念直接腾空，身子转了九十度，然后坐在先前搭的桌子上。 没有搀扶，更不是公主抱，而是他双手的虎口卡住她的腰，活生生的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很轻松，就跟抱小孩似的。 赵念坐在桌子上，双脚悬空，也不用踩在地上难受，她怔怔的看着戚妄，没想到他力气那么大。 “真麻烦。” 语气有些嫌弃。 换做平常，赵念肯定要顶他几句，但现在她握着桌子边沿，抿了抿唇，轻声说道：“谢谢。” “别，我可担不起。” 一码归一码，他们之前在合县街上大吵，这结还没有解开。 “戚妄，先前在合县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赵念一直想跟他说对不起，奈何这大半个月电话打不通，人也见不着。 戚妄盯着她，半晌，似笑非笑：“大小姐天天搁这鬼附身呢？” “……” 好不容易温声细语起来，又被他打破，赵念微微皱眉，不满道：“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戚妄靠着桌沿，从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他低头咬了根，点燃，抽了口。 “老子没跟你好好说话？” “你这是好好说话吗？” “怎么？非得像你那什么哥哥一样，你才满意？”戚妄哂笑，“什么臭毛病。” 赵念微恼，“好端端的，你提我哥哥做什么？！” “你凶什么凶？”戚妄扭头盯着她，一双眼睛深邃冷厉，“怎么，老子还不能提了？” 赵念刚对他有点好印象又被掐灭，觉得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我哪凶了，明明是你先挑起来的。” “要不要拿镜子给你照照，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还不凶？眼睛就差对着老子喷火了，知道的是你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情哥哥。” 他一顿冷JSG嘲热讽，把赵念气得不轻。 “你简直不可理喻！” 她愤愤道：“我懒得跟你说话。” 说罢，赵念掌心撑着桌子，赌气似的往旁边挪了挪，似乎不想离他那么近。 戚妄的脸色咻地沉下来。 王佳佳拿着彩纸和剪刀胶棒等东西回来，她抱了很大一个纸箱子站在门口，诧异地看向教室里的两人。 “哥，你怎么来了？” 戚妄瞟了她一眼，对她的表演看破不说破。 王佳佳放下纸箱，见地上还留着板凳的残骸和翻倒的桌子。 “这是咋了？”她问。 赵念：“凳子坏了，我不小心摔的。” “啊？！”王佳佳先是一惊，旋即担心道：“念念你有没有事？摔到没？” “就脚崴了，问题不大。” “我看看。”她去脱赵念的鞋，弄得赵念有些不好意思，“都肿了，念念，你这还能走路吗？” “涂几天消肿药应该就好了。” -- 第51页 王佳佳点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好好养。” 末了，她又问：“可你现在这样，那老张交给你的黑板报怎么办？” 一周能不能好全，还是个问题。 赵念有些为难，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大黑板，她现在坐在桌子上，抬手也只勉强够得到三分之一，上面三分之二根本碰不着，更别提绘画构图。 “佳佳，你会画画吗？”赵念问。 王佳佳“啊”了声，摆手道：“我不会画画，只会折一些纸花。” 话落，她看向戚妄，咋咋呼呼道：“哥，你不是会画画吗？你来替念念画黑板报啊！” 戚妄微微皱眉。 赵念下意识看他。 说戚妄会修东西，会正骨，她还有几分信，但画画…… 她横看竖看都跟少年不搭，甚至觉得违和。 戚妄对上两个女生的视线，摁灭烟蒂，淡声道：“不会。” “哥，你就别谦虚了，我以前还见过你给连姐画的画像呢。” 戚妄：“……” 第28章 赵念坐在桌上,听到他们兄妹的对话，顿时觉得小地方有时候也挺精彩。 她先前以为戚妄对王佳佳不同是有几分别的心思,可后来听红毛说戚妄跟一个名叫连姐的人呆一块后,又觉得他们可能隐隐有些情况。 当然，这还不包括她前段时间，看见戚妄在路边跟一个开路虎的美女聊天。 戚妄扫了眼竖起耳朵听八卦的赵念,看她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顿时脸色沉了沉。 他冷冷道：“一些乱七八糟的画,你看得出什么？” 对王佳佳说的话很不客气。 王佳佳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悄悄往赵念身边挪了挪，低声嘟囔：“你当时画的女人那么好看,不是连姐是谁……” 去年有一次,大家在戚妄家里喝酒，醉倒一大片后，有人在他房里看到美术本,白色的纸面上用铅笔画着一个没有脸,但是却非常漂亮的女人。 每一页都是同一个轮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画上一次。 大家当时就觉得，戚妄画的人是秦连，毕竟他们这伙人里，就秦连长得最漂亮,也很符合画上的女人。 他冷嘲热讽：“脸都没有的丑八怪哪里好看？” “啊啾——”赵念突然打了个喷嚏,惹得旁边两兄妹侧目看她。 戚妄视线幽深，又透着一点冷，一看现在的脾气就很糟糕。 谁惹他,谁触霉头。 王佳佳担心她：“念念,你感冒了？” “没有,估计是风吹的。” 赵念被他俩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敢看戚妄，对王佳佳说：“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两人都没再说话，赵念又回头看了眼大黑板，如果实在不行，她明天只能告诉班主任，让他另外找人布置。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晚上七点，夜幕彻底降临，学校值班的保安拿着手电筒挨个检查班级状况，确定学校是否有人逗留、门窗是否锁好。 赵念的脚受了伤，走路困难，哪怕有王佳佳扶着，依旧不好行动，最后还是戚妄和王佳佳一起把人送回方兰之家里。 老太太见赵念的脚腕肿得发红发青，心疼得不得了，就连被赵念精心照料的小土狗шарик都很人性化的趴在她脚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鞋面以示担心。 戚妄和王佳佳在方兰之家里呆了会就离开了，入秋后昼短夜长，天色黑得快，南湾镇的路灯还比较老式，很长一根杆子，顶上支起灯，洒下朦朦胧胧的光晕，不如大城市里霓虹璀璨，耀眼夺目。 兄妹两走在路上，彼此有些静，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王佳佳。 她扭头看身边的少年，微笑着露出牙齿：“哥，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吗？” 戚妄知道她指的什么，今天下午放学，大家都迫不及待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怎么可能那个时候会有人往学校跑。 他的出现并不是一场意外。 戚妄冷冷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收起你这些小把戏。” “我要是不操心，哥，你觉得你有机会碰到她？或者……”她顿了顿，又歪着脑袋笑：“她会给你碰吗？” “念念来自大城市，你看看她从头到脚，衣服鞋子裙子包包，哪怕是一根头绳都贵得离谱，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哥，我是在帮你啊。” 戚妄哂笑：“王佳佳，看在你哥的份上我容忍你，但不要私自揣测我的心思，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要是赵念现在看到这一幕，可能就不会觉得戚妄对王佳佳有多特殊。 提及王沛，王佳佳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我什么身份？” “我不是你的妹妹吗？” “戚妄，我哥死了，你作为他的好朋友，不是应该好好对我吗？” “哥，我在帮你，你知不知道。” 最后一句，王佳佳又开始微笑，她这副变来变去的模样，戚妄早就习惯。 具体来说她在其他人面前，都是那副伪装出来的模样，只有在他跟前才会这样。 王佳佳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她虽然不像戚妄那样经常抽烟，但偶尔也会抽几支。 她咬着烟，还不算特别娴熟的点烟，吸了口，“你，我，还有我亲哥，我们三怎么说也认识九年多了。” -- 第52页 “哪怕你之前拒绝过我的表白，那也没关系啊，多年的情分还在，我现在拿你当亲哥，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 “你不是喜欢赵念吗？我给你制造机会，哥，你看我对你多好。” 她指尖夹着烟，笑得有几分耐人寻味，她置若罔闻的态度，让戚妄也跟着笑，不过他的笑又阴又冷。 少年掐着她的脖子，五指收紧，稀薄的氧气让王佳佳体验到什么叫窒息和死亡，她脸色涨红，烟掉在地上，双手掰着戚妄的手指，似乎想拼命挣脱。 “老子再说一遍，管好你自己。” “我跟赵念怎么样，用不着你操心。” * 第二天清早，阴雨绵绵，秋风吹着打落窗外的树叶，举目眺望，远方青黛山峦隔纱隔雾，白茫茫一片。 赵念起床发现自己的脚腕肿得更厉害，碰一下都疼，还别提走路，方兰之很心疼，先给赵念向班主任张韬请假，又联系戚妄过来搭把手。 赵念对此不知情，她坐在卧室的床边，听到门外传来动静，回头一看，她外婆领着戚妄进来。 “阿妄，辛苦你了，念念的脚实在肿得太厉害。” 老太太腿脚不利索，再加上现在外面下着雨，道路泥泞湿滑，她年纪大了，这种天能尽量少出门就少出门。 戚妄“嗯”了声。 这是他第一次进赵念的卧室，里面干净整洁，还有淡淡的清香，闻着很舒服。 少女坐在床边，耳边的切发垂落至肩颈，她侧着头，眼神干净纯粹，还有一丝诧异。 似乎没想到他会来这。 戚妄从床边绕到她跟前，他长得劲瘦，个子又高，但赵念发现，每当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看起来其实又很高大。 赵念的身子被他的阴影笼罩，她抬头看戚妄。 下一秒，少年屈膝蹲下，目光和她平行。 他眉峰凛冽，鼻梁高挺，脸侧线条清晰，长得帅气的人，就是说话的语气冰冰冷冷，没什么温度。 “抱还是背？” “啊？”赵念愣了愣。 “带你去诊所，要抱还是要背？” 赵念下意识看了眼方兰之，老太太想了想，说道：“还是背吧。” 戚妄没说什么，转身蹲下。 赵念看着面前的脊背，有些犹豫，又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上去，更不知道上去后该怎么放手。 她抿着唇，指尖刚碰到戚妄的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少年的身子在瞬间紧绷。 好像比她还不自在。 赵念下意识想，要不是她外婆让他帮忙，他估计都不想做这种事。 毕竟，他们之间除了矛盾就是争吵。 昨天又闹得不愉快。 赵念的手搭着他的肩，还没上去，戚妄的手臂就已经穿着她的腿弯，勾着她把她背起来，一切发生得太快，赵念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趴在他背上。 他把赵念背出卧JSG室，跟着老太太下楼，外面还在下雨，方兰之拿了两把雨伞，想跟他们一起去诊所。 戚妄瞧了，淡笑：“您就别去了，要是摔着，我可不知道背谁。” “你这孩子。”方兰之知道他好心，可她不放心赵念的伤。 赵念趴在他背上，“外婆，外面下雨，您还是在家呆着，我拿了药就回来，用不了多久。” “成吧。” 她递了把稍微大点的雨伞给赵念，戚妄背着她，没有手撑伞，能撑的只有赵念。 两人出了门。 入秋后多雨，气候变得湿润，南湾镇还有不少泥路，下雨天路面变得坑坑洼洼，不是很好走。 赵念一手撑着伞，为了维持平衡，另一只手不得不搭着戚妄的肩，但她没有完全趴在少年的背上。 因为，隔着一件卫衣，她感受到戚妄的身子传来滚烫的热度，像架在火上烤的蒸笼，冒出密密匝匝的热气，烫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戚妄又一次被风夹雨扑了满脸，不知是气还是笑：“大小姐，你到底会不会撑伞？” 赵念没淋到雨，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闻言，偏头问：“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你看老子的脸。” 他的语气多多少少有些咬牙切齿。 赵念惴惴不安，凑过去想看看，结果一不小心和戚妄近距离对上。 少年侧头看她，俊拓的脸沾着雨水，纯黑的发梢被氤湿，眼皮微掀，露出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就这样看着赵念，眼神暗暗的，沉沉的，像是藏了无数想疯狂涌出来的晦暗。 赵念被他盯得心虚。 她撇开视线，伞尖滴下雨水，恰好淌过戚妄的脸颊，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颚线滑过颈侧，最后没入衣领，圈出一点点深色的痕迹。 赵念的手指攥紧伞柄，声音渐渐变小：“我会注意的。” 说罢，她还认真调试角度，问他：“现在可以了吗？” 戚妄没吭声，赵念只当他脾气就是这样，让人不好琢磨。 她握着伞，小心翼翼撑着，有时候风刮得厉害，赵念一只手拿不稳，伞被吹得摇摇晃晃，她不得不用两只手去控制。 “大小姐，你能不能别乱动？” “风在吹伞，我一只手撑不住。” “行。”戚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不追究这件事，“但是你能不能趴好？” -- 第53页 他说话透着一股痞劲，“你这样，我感觉你在占我便宜。” “啊？”赵念两只手握着伞，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 “谁家趴背上像你那样，上半身立得笔直？怎么，老子是瘟疫，你避之不及？” “你再上去点，都要骑在老子的脖子上了。” 第29章 雨幕里若是还有别的人看到这副场景,定会觉得奇怪。 赵念双手握着伞，上半身笔直,不敢贴到戚妄的背上,背她的少年为了维系平衡，不让背上的人往后栽，只能弯着脊背。 怎么看都像赵念在嫌弃戚妄,所以离得远远的。 赵念被他说得微微脸热，往下趴了一点点,她那点小动作，戚妄还能不知道？ 他呵了声，“摔了别怪老子。” “你放心吧,我柔韧性好,肯定不会的。” 现在这样，让她下腰都没问题。 赵念对自己的舞蹈功底还是有点信心，就在她信心满满的时候,背着她的少年突然一颠,吓得她下意识朝戚妄贴去。 戚妄的背脊结实紧致,就像一块磨得坚硬的岩石，充满了遒劲的力量感。 她一手握着伞，另一只手捏成拳头砸了下他的肩，不满道：“你干嘛呀？！” “大小姐不是不怕摔吗？贴这么紧干嘛？”戚妄嗤笑她。 “戚妄,你故意的！” “是。” 赵念气结：“你——” “老子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样？” 说完，他又颠了赵念几下，就跟逗着玩似的。 赵念长这么大,也就只有小的时候,被她爸背着背上颠着玩。 那个时候她可高兴了。 但是,现在她高兴不起来，因为戚妄又逮着机会欺负她，气她。 赵念被他心惊胆战的颠着，怕自己摔倒，不得不贴着他。 她伸手去勒戚妄的脖子，往后拉了拉，大小姐脾气上来，命令他：“你能不能别颠了？” 戚妄的脑袋微微后仰，赵念的手勒着他的脖子，清晰的感受到细腻顺滑的衣料压着他的喉咙，里面裹着她的手臂。 他突然顿住，闭眼，深吸一口气，哑声道：“不颠了，放手。” “真的？” “嗯……” 戚妄的喉结上下滑动。 凸起的触感滚过赵念的手臂，来回一圈，明明有些凉意，但散尽之后，被碰到位置便有挥之不去的热度。 赵念抿唇，撤回自己的手臂。 剩下这段去诊所的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静谧得可怕。 昨天刘记诊所没开门，今天来这看病的人不少，有坐在木制长椅上输液的，有排队看病拿药的，还有小孩打针时撕心裂肺的啼哭，赵念坐在旁边，或许是受了这种氛围的感染，心情莫名有点紧张。 戚妄杵在她身边，也没坐，而是半边身子靠着墙，拿出手机打游戏。 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此。 很快就轮到赵念，她脚受了伤，路都走不了，于是她只能扭头叫旁边的人：“戚妄。” “到你了？”他轻飘飘问了句。 “嗯。” 他把自己的手机丢她怀里，“拿着。” 赵念赶紧接住，扫到屏幕上的游戏页面，就这么一小会儿，戚妄操纵的人物都快被打得没血了。 她提醒道：“你快死了。” “咒老子？” 戚妄接她话的同时，弯腰，一手揽着赵念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腿弯，轻轻松松把人抱起来，然后走到刘一手面前，将人放在凳子上。 抱和背的感觉不同，具体哪点不一样，赵念也说不上来。 刘一手对他俩都有印象，一个是镇上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抽烟喝酒斗殴无所不通，一个是方兰之的外孙女，家境优渥，根正苗红。 他拿着钢笔，“怎么回事？” 戚妄站在赵念身边，见她拿着自己的手机发愣，傻里傻气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年单手撑着桌面，淡声道：“她的脚肿了。” “脚抬起来，我看看。” 赵念回过神就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想抬脚，戚妄绕到她身后，又像昨天在教室那样，双掌卡着她的腰，将人提起来放在桌上。 “……” 赵念尴尬得差点脚趾扣地。 刘一手也被吓了一跳，戚妄不觉得有什么，眼皮一掀，扫了他一眼，让他赶紧看赵念的伤。 这时，有个在后面排队看病的小女孩，指着赵念问她妈妈：“妈妈，那个姐姐为什么可以坐在桌上？我待会是不是也要坐在上面呀？” 妇女说：“她羞羞，你不能这么没礼貌。” “……” 赵念看了眼身边的罪魁祸首，发现他憋着笑，先前被雨水打湿的发梢显得更黑，衬得他这张脸冷白。 她更想捶戚妄了。 赵念顶着众人的视线，耳朵隐隐发烫，刘一手给她检查脚踝，皱眉道：“你肿得很厉害，怎么弄的？” “摔的。”她刚说完，发现怀里的手机在震动，低头一看，有人给戚妄打电话。 她还拿着他的手机。 赵念把手机递给他，“有人给你打电话。” 戚妄扫了眼，接过，划开接听键。 “啊啊啊妄哥你怎么回事？！打游戏呢，你挂什么机？！！！” -- 第54页 “行了，我给你开点药。” 刘一手检查完坐下，赵念的掌心撑着桌面，不知道怎么下去，她抬头看向侧身接电话的戚妄，少年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字，有事。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戚妄接着电话转身，用眼神问她，检查完了？ 赵念觉得神奇，她竟然看懂了。 她点点头。 戚妄一边应付电话里的人，一边伸出左手，长臂一揽，勾着赵念的腰，单手将人抱下来放在凳子上。 稳得不行，力量感爆棚。 赵念觉得他的力气是真的大。 戚妄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挂断电话的时候，赵念也跟刘一手说完自己的基本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姓名、年纪、出生日期。 刘一手的字很飘逸，几笔就画完一排，比鬼画符还鬼画符，赵念盯着看，勉强看懂一两个字。 “先给你开两天的药，涂完了立马过来复查，让我看看情况怎么样。” 赵念点头说好。 开完单子，又是下一个病人，今天下雨，再加上诊所里人又多，赵念得腾出位置给后面排队的人，戚妄将人抱起来的时候顿了几秒，低头看她，发现赵念脸颊微红，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什么。 “想坐着？” 坐着比抱着好，至少不会尴尬，不会社死，赵念对他点头，嗯了声。 戚妄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行。” 还不等赵念回味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少年支起一条腿，膝盖抵着墙，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这是把腿给她当凳子。 赵念觉得周围看她的眼神更怪异了，还带着八卦和探究。 她觉得她今天的脚JSG趾已经扣出巨大的工程，忍不住压低声音说他：“你干嘛？！这就是你的办法吗？！” “不然呢？” “大小姐，你看看这诊所，还找得出一点空位吗？” “……” 赵念觉得别扭，动了动，戚妄的背是硬的，手臂也是，就连大腿也不例外。 硬邦邦，结实紧致得没有一丝赘肉，她坐着硌得慌。 “别动，坐好。”戚妄突然摁住她的肩，好端端的脸色沉下去，像赵念欠了他似的。 她对上少年黑曜般深邃的眼睛，从他眼里，赵念感受到无法忽视的目光。 蛰伏中又有些蠢蠢欲动。 她抿唇，有些害怕这样的戚妄。 怕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原始里的野兽，充满了她看不懂的神态。 开了药，钱是戚妄付的，赵念想转给他，他没吭声，又把人背回去。 赵念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药，她把伞撑开举在头顶，趴在戚妄背上说：“戚妄，多少钱，我转给你？” 少年默不作声。 “问你话呢。” 细雨淅淅沥沥，他踩过浅浅的水洼，溅起浑浊的雨滴，万籁一片风雨交杂的声音，唯独没有戚妄的回答。 他这个时候又开始装哑巴。 赵念不喜欢欠着，更何况自从知道戚妄的人生经历和家庭境况后，她觉得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一点小钱，可能对他而言都很重要。 于是她又问：“多少钱？” “闭嘴。”他的语气不太好，很凶。 闻言，赵念也有点不开心，“你凶什么凶？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按她以前的行径，要是戚妄不说，她直接就转一笔钱过去，哪还管这么多。 可她要真那样做，只怕戚妄会觉得她在拿钱羞辱他，那她又跟那些曾经用钱□□他妈妈的人有什么区别。 “老子稀罕你那点破钱吗？” 他的戾气很重。 戚妄不喜欢赵念事事跟他算得那么清楚明了，就好像靠近她，挨着她，跟她有一丁点牵扯，都觉得是他在亵渎她。 “我又没招你惹你，你声音那么大干什么？！”赵念也火大，用拎着药的塑料袋砸了下他的背。 在家娇生惯养，出入被人捧着的大小姐，以前过得太顺遂，太好了，以至于没人敢惹她不高兴，所以她的脾气也就自然而然的平易近人。 可是自从来到南湾镇遇见戚妄，他总是欺负她，惹她生气，还凶她，甚至有时骂她脑子笨。 一次次积攒，让赵念这个高高在上、性格温和甜美的千金小姐也沾上一些人间烟火气，不再像束之高阁的精致玩偶。 “老子声音再大，有你刚刚发火的时候大？” 戚妄以前跟人混的时候，大部分都有女朋友，大家聚在一起抽烟喝酒，他偶尔也会听别人抱怨，说千万不要惹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发起脾气来根本招架不住，吵架都是轻的，指不定说着说着就要动手。 赵念拒不承认，“我没有发火。” “你他妈都动手了。” “你说脏话。” “……” 戚妄真是服了她，低声骂了句艹。 赵念像是掰回一局，“你又在说脏话。” 戚妄额角的青筋直跳，咬牙切齿道：“更脏的你还没有听过。” 只有男人才懂的荤段子，赵念是听不懂，以前也没接触过，她单纯以为戚妄准备继续爆粗口，于是皱着眉警告他：“那你不许说了。” 两人小吵了一路，要不是今天阴雨绵绵，镇上都没几个人，否则让别人听去，还不知道得怎么看他们。 -- 第55页 “戚妄。” 突然，雨幕里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有点妖，又有点媚，就像吐着信子的美人蛇。 赵念听到声音，抬了抬雨伞，两人的视野顿时变得开阔，然后她看见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路虎，身穿吊带裙的女人身材火辣，踩着一双高跟鞋，妆容浓稠艳丽。 她身边还有个男人狗腿似的给她撑伞。 赵念先前见过她，对她有印象。 秦连踩着高跟鞋走到他们面前，扫了眼趴在戚妄背上的赵念。 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满脸胶原蛋白，明眸皓齿，不化妆也透着精致。 底子很好。 秦连似笑非笑：“不是说好今天去我那吗？这是怎么回事？”她又看了眼赵念。 听这语气，赵念觉得戚妄要完，妥妥的兴师问罪。 戚妄漫不经心道：“我晚上过去。” “！！！” 赵念微微瞪圆眼睛，她听到了什么？ 别怪她多想，实在是…… “怎么，你现在有事？” 戚妄没说话，秦连却什么都懂，她上下打量赵念，轻笑道：“你是要把她……嗯，这个小朋友送回家对吧？我跟你一道，待会你直接坐我的车和我一起过去，还省事。” 还有一年就要成年的赵·小朋友·念：“……” 戚妄微微皱眉，冷漠的看她，秦连对他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多了两个人，大家都没说话，戚妄把人送到家，方兰之见他俩回来，又问了几句，确定没有出大问题，这才稍微放心些。 赵念坐在沙发上，戚妄没有多待，和秦连一起走了。 她弯腰逗着趴在脚边的шарик，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他俩离开的背影。 戚妄是真的高，甚至比穿着高跟鞋的秦连还高。 他看起来有着不合年纪的成熟。 赵念抿着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太太在看袋子里的药，全是敷的，都有使用说明。 她说：“念念，你先坐着，外婆去给你找纱布。” “好，谢谢外婆。”赵念笑了笑。 方兰之转身，跛着脚走进储物室。 堂屋只剩她和狗狗шарик，赵念用手挠它的下巴，又摸了摸它的毛发，逗得шарик翻了个身露出肚皮打滚。 шарик刚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只，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个头长了不少。 赵念想，或许明年四五月，它就会变成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 突然，趴在赵念脚边的狗子翻身站起来，冲雨幕里走来的女人“汪”了声。 赵念抬头看去，秦连踩着高跟鞋走进堂屋，她的跟班，也就是那个替她撑伞的男人站在门外。 秦连勾起艳红的唇瓣，俯身盯着赵念，不屑轻笑：“离戚妄远点。” “……” 赵念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命令她。 她也不怕，与生俱来的贵气，在气势上这块拿捏得死死的，“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秦连画的妆容很浓很艳，表情稍微用力点就会显得非常具有攻击性。 “就凭我跟他上过床，睡过，做过。” 赵念愣住。 完了，还真跟她猜的一样，戚妄走了条歪路，一条说出去就会令人不耻、唾弃的脏路。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但是，赵念很快又否定她：“不对，他虚十八，法定意义上还没成年呢！” 话落，赵念自己都觉得这话根本站不稳脚，戚妄在泥潭里活了这么多年，早就陷进去，普通的规则是定义不了他和他的圈子。 果然，秦连嗤笑，似乎觉得她天真。 “所以呢？” “那是你没看到他顶我，把我肏尿的时候。” 赵念实在没想到秦连会说出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有那么一瞬让她恶心反感，她觉得她跟秦连，跟戚妄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世界充满灰暗、肮脏、泥泞和混乱。 她抿唇不说话的样子，让秦连更加不屑。 “到底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能懂什么？” “识相就离他远点。” 第30章 如果说有那么一个地方远离大城市的喧嚣、繁华和纸醉金迷,那随之而来的可能不是世外桃源，而是一处藏在阴暗里的灰暗地带。 陵县其实也算这么一个地方。 这里偏远、落后,所有的一切尚不成熟,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妖魔鬼怪都出来，而网吧、酒吧、桌球厅、夜总会,则是他们活跃的场所。 魅影酒吧的舞池里，疯狂摇摆的男男女女迷失在灯红酒绿中,全场响起嗨歌，打碟的人戴着耳机蹦迪，彩色的转盘灯和光束灯来回交叉,折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在这种混乱又刺激的场面,没人注意有间包厢的门被人从里面砸开。 几个男人从包厢跌出来，直接撞到走廊外面的栏杆上，经过的人好奇的看了眼。 他们被揍得鼻青脸肿,有人甚至站不起来。 包厢里,两个穿着这家酒吧制服的打手站在门口,中间站着戚妄。 他个高腿长，脚上踩着黑靴，裤腿扎进去，穿着利索帅气,只是浑身上下都是黑的,衬得那冷白的皮肤很渗人。 戚妄戴了双露指的黑手套，捏了捏指骨，发出咔咔的清脆声。 他眼皮微掀,居高临下看着这些男人,语气平而静：“谁派你们过来闹事的？” -- 第56页 越是放纵的地方越容易滋生矛盾,轻则吵闹一番，严重起来说不准还要动刀子。 戚妄的作用就是镇场子。 别家派来寻衅挑事的示情况而定，但最终目的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或许是戚妄下手不留余力，那几个男人被打怕了JSG，也不敢像最开始那样嚣张，连忙把派他们过来挑事的人招了。 得到答案后，戚妄抬手示意身边的打手清场。 自始至终他都神情冷淡，仿佛这样的事做了不下千万遍。 秦连踩着高跟鞋过来的时候，这里恰好收场，她扫了眼那几个男人，不屑地笑了笑。 她走到戚妄身边，女人穿了件红色高开叉的抹胸裙，大腿戴着纯黑的腿环，走路的时候勒出一点红痕，若隐若现，有着说不出的诱惑。 “最近闹事的人多，辛苦了。”秦连勾着红唇浅笑，抬眸，目光在戚妄的侧脸上一寸寸流连。 他站在栏杆前看下面躁动的舞池，半边身子浸进黑暗，轮廓清晰而深邃。 戚妄说：“你最近扩招的动静太大，其他几家已经对你有意见。” 秦连曾经是某任大哥的女人，只不过她心狠，想要的太多，最后联合外人把人做了自己当老大。 最近她想扩招生意，抢了别人的蛋糕，那些人岂会罢休。 “我知道阿。” 秦连丝毫不惧，像没有骨头的美人蛇依偎在戚妄怀里，点了点他的胸口，暧昧道：“这不还有你嘛。” “谁开得价钱高，我替谁办事。”他跟秦连就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易关系，她支付高昂的费用，他替她摆平来闹事的人。 所以，戚妄的家庭原因注定他跟别的同龄人不一样，他见过世间所有的黑暗和阴冷，浑身流淌着野兽一样的血性，谁也不认。 偏偏秦连爱惨他这副刚毅又野性的样子。 浓烈的香水入鼻，戚妄眉头都没眨一下，他把人推开，摸出一根烟点燃抽上，嗓音被烟刺得有些哑。 “你这什么味？难闻死了。” 嫌弃得明明白白。 秦连脸上的笑意一僵。 毕竟是出来混的人，怎么说也见过世面，很快，她又换上那副妖妖娆娆的模样。 “那你喜欢什么香味？”她又依偎过去，妩媚地蹭了蹭戚妄的手臂，嗓音像钩子一样，“是白天里那个小姑娘身上的味道？” 秦连盯着他，视线滑过戚妄的眼皮，高挺的鼻梁，以及薄薄的嘴唇，最后定格在他的喉结处。 她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圈。 戚妄没回，抽着烟。 “听说她才来不到三个月，原先住在北城，家里很有钱，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 “戚妄，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这一类人了？” 王佳佳看出他喜欢赵念，秦连也不例外，好像跟他有过接触的人都看得出来。 但是，大家都想不通，为什么戚妄这样的人会喜欢赵念。 他不像那种会主动喜欢别人的人。 戚妄咬着烟，嗤笑，嗓音懒懒的，又有点含糊不清：“跟你有关系？” “……” 秦连笑了声，“我这不是关心你嘛，那小姑娘迟早会回去，你从她身上什么都捞不着，她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 “戚妄，我们才是一路人。” * 方兰之给赵念请了长假，张韬知道她脚受伤，让她在家好好养，等痊愈了再回去上课，至于布置黑板报的任务则交给别的同学来做，赵念在家养脚，期间王佳佳还来看了她两次。 刘一手的药效果还不错，涂了两天，脚踝的淤青和红肿消了不少，虽然还不能正常走路，但让她简单活动一下还是可以的。 复查当天戚妄过来，要送她去诊所。 然而，赵念现在看到他，就想起前两天秦连说的话。 她心情复杂之余，没由来的恶心。 “你走吧，本小姐不需要你背。” 老太太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念念！” 戚妄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把这位大小姐惹到了，他跟老太太说了句没事，然后蹲下去背赵念。 少年没管那么多，手臂穿过她的膝窝，将人背起来，他的手就跟铜墙铁壁似的，赵念挣不脱，被迫趴在他背上，她不是很乐意，皱眉拧了拧戚妄的肩。 娇蛮任性道：“放开！” “方奶奶，人我先带走了，待会给您送回来。” “好，你两路上小心点。”老太太看了眼趴在戚妄背上耍脾气的赵念，慈祥中透着一丝威严：“念念，别闹了，听话。” “外婆。” 她不满的叫了声，还没来得及说后面的话，就被戚妄背走了。 十一月底的南湾镇，隐隐有迈入初冬的架势，昨晚甚至飘了场半个小时的小雪，今早起来，远处青黛的山峦披上一层薄薄的霜。 冬天，不会太远。 去刘记诊所的路上，赵念一声不吭，也不像上次那样作妖，哪怕戚妄不去看她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她对他的不喜和嫌弃。 他颠了下背上的人，语调懒散，“月经来了，脾气这么大？” 戚妄以前就听别人说，女生来亲戚，就跟行走的炸弹，随时都会引爆。 赵念被他颠了下，瞬间袭来的失重感让她缺乏依靠，于是下意识攀住戚妄。 -- 第57页 她这下更不高兴，又凶又娇：“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 “……” 戚妄被她的语气刺到，声音冷了几个度，“赵念，是老子把你惯得太好了是吧？” “谁稀罕你惯着？”赵念呛他。 少年低骂：“艹！” 从方兰之家里出来，他们会经过镇上跳广场舞的地方，那里除了有一大块空地，四周还有些中老年的运动器材。 戚妄将人扔在脱了漆、甚至不那么灵光的铁皮秋千上，俯身撑在她身侧，目光擒住她的视线，把人囚禁在狭小的空间范围里。 他的舌尖抵了抵后牙槽，凛冽的眉峰透着一丝腾升的戾气。 “赵念，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 戚妄弯着腰凑到她面前，两人离得近，甚至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赵念被他盯得有些发怵，往后靠了靠，却发现这铁皮秋千的椅背并不是那种低矮型的，而是近乎垂直设计。 她退无可退，有些羞恼，伸手推了他一把，“离我远点！” “远什么远，老子是洪水猛兽吗？你他妈非得躲着避着。” 戚妄的掌心扣着她背后的椅背，手臂绷得紧，结实修劲的肌肉线条并不凸出，而是那种薄薄的，力量感爆棚。 “赵念，你今天最好把你藏在心里的事说出来，否则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我没关系，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跟你耗，你最好有胆量一直跟我闹下去，闹到大家都来看看我俩在这干什么！” “反正老子烂人一个，名声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你——” 赵念被他这套流氓行径气得不轻。 戚妄：“说不说。” 说什么？总不能说她是因为秦连那番话，看不起他选择的歪路，觉得他让她恶心反感？ 赵念撇开视线不去看他，嘴硬：“说什么？我不知道。” “放屁！”戚妄一眼就看穿她，伸手掰回赵念的脑袋，哂笑道：“你他妈搁这跟老子玩撒谎那套？” 她闭嘴沉默。 两人僵持着，赵念不吭声，戚妄就双手撑在她身边，把人禁锢在椅子和他之间。 气氛又僵又暧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凛冽的寒风刮过，吹得旁边的树枝丫乱颤，赵念有些冷，搓了搓手臂。 戚妄扫了她一眼，“很冷？” 赵念点点头。 少年起身脱下外套丢她怀里，跟赵念穿得暖和不同，他就只穿了两件，外面一件厚度一般的外套，里面一件短袖。 他重新将人禁锢起来，弯腰，视线与她持平，“穿上给老子继续想，什么时候想说，这事什么时候结束。” 赵念：“……” 她怀里抱着戚妄的外套，他的体温偏高，衣服里面很暖和，有着干燥的热意，仿佛他这个人有挥之不尽的精力。 自从认识戚妄后，赵念才知道原来真的有男生可以有这么高的体温。 她看了眼光着手臂，穿着短袖的戚妄，把外套递回去，“你先穿上。” “老子冻不死。” “……” 赵念知道他这人就这样，不过她并没有穿，而是放在腿上搁好，迫于戚妄的执拗和强势，她斟酌了一下言辞，这才缓缓说道。 “戚妄，你跟那个开路虎的女人是什么关系？” 闻言，戚妄一怔，随即勾了勾唇，看她的眼神饶有兴致。 “好端端的问这个干什么？” 赵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间就变脸了。 而且，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戚妄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赵念抿了抿唇，提醒他：“现在是我问你，你别岔开话题。” “成阿。” 语调有些不着调。 赵念听不惯他这副漫不经心的调调，烦透了，总有种他掌控万物的感觉。 “戚妄，不管你以前选了一条怎样的路，但我仍希望你能回归正途，不是说让你彻底改变自己，至少……”她顿了顿，第一次跟别人说这样的话，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不过赵念还是尽可能用词含蓄，不去伤害戚妄的自尊。 “至少你有手有脚，你可以去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虽然收入微薄，但起码拿得坦荡。”JSG 她对那个女人不了解，也不知道戚妄在这条路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单纯被包养，还是……已经涉及到别人的破坏家庭。 这些她都不知道。 但是她从身边的真人真事里看到这类人的下场，无疑不是被唾弃、被人人喊打，严重甚至落得残疾的下场。 代价太过惨重，她觉得戚妄还年轻，尽管现在活在泥潭里，可未来仍有可能，仍有希望。 戚妄沉默着听完，语气平而静：“所以，你是觉得老子被秦连包养了？” 赵念突然抿嘴，就单单盯着他，眼里表达的意思很明显，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 戚妄被她这模样逗得气笑不得，骂了句“出息”。 “谁跟你说我被包养了？秦连？”他问。 赵念点点头，又摇摇头。 “让你说话，装什么哑巴。” “我推测的。”她的声音有些细。 戚妄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眉峰一凛，“啥玩意？” -- 第58页 赵念被他这极具攻击性的神态吓得缩了缩，“但我是有依据的。” “我是根据你的原生家庭状况，加上你曾经的经历，以及秦连的情况，还……还有……” “还有什么？”戚妄看了她一眼。 赵念说不出秦连跟她说的那番话，太过粗俗。 “说。” 她摇头。 见她死咬着嘴不说，戚妄后知后觉，隐隐猜到点什么。 他沉着脸问：“秦连跟你说，我跟她上床了？” 赵念含糊道：“差……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戚妄见她眼神飘忽，显然心里知道点什么，他再结合秦连的性格和行为，很快就推测出对方极有可能跟赵念说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他脑仁突突的跳，被气得有些疼，比起秦连干的那些破事，戚妄现在对赵念更生气。 “所以你是信了她说的那些话？”他眸色深沉，瞳孔暗暗的，隐隐有寒气冒上来。 赵念本来也不相信，可是戚妄接触的人，他生活的环境，以及那些种种摆在明面上的事让她不得不信。 她沉默的样子恰好证实戚妄的话。 他冷笑，说话也不客气：“赵念，你他妈是傻子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不是学习很厉害吗？脑子长哪去了？” 这番话让赵念瞬间觉得她刚刚就不该跟戚妄推心置腹说那么多，她的火气一下子蹿起来，将搁在腿上的外套砸到戚妄身上。 “我学习上厉害那是因为我有效率，有自己的学习体系和方法，但这并不代表我什么都懂，这世界上的人和事，是非黑白与曲直哪是那么容易定论和判断的，我对你的看法全部来源于你向我展示出来的样子，它是什么样，你在我眼里就是什么样，这能怪我吗？！” “而且，本来我也没打算跟你说，是你自己非要逼我说，我试图维护你的自尊，把那些话尽量说得委婉含蓄，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是因为我觉得你的未来还长，还有挽回的余地。” 赵念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可戚妄就只记住那一句话。 她说。 我对你的看法全部来源于你向我展示出来的样子，它是什么样，你在我眼里就是什么样。 所以，他在她眼里就是那种人吗？ 戚妄的心猛然沉下去。 赵念被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看到他眼里多了很多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一时间说不出那些是什么。 生气？不像。 愤怒？也不是。 赵念心里接连想了好几个词，终于找到合适的形容。 他看她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心寒。 可为什么是心寒，赵念不懂，也无法探究背地的原因。 两人皆是沉默，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缓而凝滞，过了好久，戚妄开口打破僵局。 他的声音带着赵念从未听过的冷锐，像是冒着冰蓝色寒气的冰锥，一字一句刺到骨子里。 “赵念，别人怎么看我，老子管不着，烂人也好，疯子也罢。” “但是，唯独你不可以。” 戚妄的情绪被压抑在一个濒临爆发的边缘，他握着赵念的肩，眼神阴戾，“你不能这样看我，不能，你知道吗？！” 第31章 戚妄的手劲大,掌心握着赵念羸弱的肩膀，锢得她骨头疼。 她吃痛得皱着眉：“你放开！” 赵念死劲挣扎,老旧的铁皮秋千两边,铁链发出哐哐响。 “戚妄，你是不是有病？我让你放开！” 少女的眉间笼罩着烦郁和厌恶，她不喜欢戚妄,更不喜欢这样发疯的他，看着就觉得可怕。 在她面前弯腰的戚妄,当看到赵念流露出的神情后，整个人更是一怔。 他眼里的心寒挥之不去，又增添更多别样的情绪,一直对赵念重复刚刚说的话。 “你不可以那样看我,不可以。” “其他人可以，唯独你不行，你知不知道？！” 戚妄反复说着相似的话,赵念听多了就觉得厌烦和反感。 什么叫别人可以,她不行？他们之间充其量也才认识三个月,又没有特别深的渊源。 奈何戚妄现在已经魔怔，赵念疼得受不了，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啪——” “你能不能正常点？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如果是我刚才说的某些话刺激到你，我现在向你道歉,但是,请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戚妄偏着脸，纯黑的碎发戳着眼皮，冷白的皮肤上被赵念的指甲刮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她生气的说完一大段话,目光触及戚妄脸上的血痕时明显一愣。 随即,她撇开视线。 戚妄似乎从那一巴掌回过神,握着她肩膀的手松了，赵念得到解脱，怕他待会又像先前那样，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把人推开。 她一手握着秋千的铁链，忍着脚踝上的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想离开这里，不想再继续跟戚妄耗下去。 然而，她跛着脚没走几步，就被人从背后抱住。 少年穿了身单薄的短袖，滚烫的体温通过衣服传到赵念的后背，吓得她整个人一激灵。 她觉得戚妄大抵是疯了，白着脸失声道：“你干什么？！” 赵念低头去掰戚妄的手指，试图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抠下去。 -- 第59页 她又急又气，怕别人看到，又觉得戚妄的行为过于失礼且没有分寸。 “戚妄！”掰不开他的手，赵念咬牙去踩他的脚，她没受伤时力气就那么点，受了伤后更没有什么杀伤力。 戚妄疼不疼她不知道，她很疼，脚腕钻心的疼。 背后紧紧抱着她的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但却在赵念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慢慢松了手臂。 铜墙铁壁般的禁锢一消失，赵念近乎迫不及待想逃，然而下一秒她整个人腾空，戚妄将人打横抱起转身走回刚刚的位置。 “你又想干什么？！”她的心被提起来。 话落，戚妄将人放在铁皮秋千上。 他屈膝蹲在赵念面前，抬眸，看到她眼眶红红。 她被他气哭了。 戚妄怔了怔，抬手，指腹擦过她泛红的眼尾，揩去一抹氤出的泪意。 他喉结滚动，涩然道：“别哭了。” 赵念甩开他的手，反应很激烈，“你不要碰我！” 从认识到现在，戚妄有些行为真的让她很抵触，他总用她看不懂的眼神盯着她，像蛰伏在草丛里的野兽，让她心惊胆战，还有他很喜欢靠近她，时不时就会碰碰她。 她不知道戚妄会不会这样对别人，但她不喜欢。 戚妄被她凶了，蹲在她面前蓦地沉默，单单用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 赵念受不了他这样，所有的脾气像是发泄在一团棉花上，没有丝毫作用，甚至自己还堵得慌。 可她不得不迅速冷静下来，“戚妄，我不管你到底怎么了，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第一，我们之间仅认识不到三个月，第二，我们接触不深，谈不上什么奇奇怪怪的渊源。” “所以，我个人认为，我们还到不了很亲近的地步，但是你的某些行为已经越界，这对我会造成一定的影响，你明白吗？” 赵念说完依旧觉得胸闷气短，满脑子都是戚妄刚刚从背后抱她的画面，他那么用力，紧紧锁住她，让她的大脑在瞬间空白，可随之而来就是惊吓。 明白吗？戚妄不明白，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人教他什么叫礼义廉耻，也没有教他该怎么去尊重，他只是本能的想把她留下来，出于一种说不出害怕、恐慌。 “所以你是觉得我有问题，对吗？” 听到他反问，赵念刹那间懵了，不可置信道：“不是吗？你没有问题，难不成是我有问题？！” 她有时候都跟不上戚妄的脑回路。 闻言，戚妄却笑了，笑得很怪，似嘲非嘲，似讽非讽，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他说：“赵念，老子这辈子确实没有去外面的世界见识过，但这并不代表我看到一个从大城市里来的女人就会赶上去跪舔，别人怎么样，来自哪里，有多么牛逼的身份，那都跟老子无关，你觉得我他妈犯贱似的往JSG你跟前凑，死乞白赖跟条狗一样，是因为你有多优秀多漂亮吗？你真的觉得是这样吗？！我他妈那是不甘心！” 戚妄也在生气，但不只是生气，有心寒，还有他刚刚说的不甘心。 他的情绪在压抑中爆发，脖颈上青筋暴起，印在冷白的皮肤上。 赵念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她从来不会过分迷恋自己，觉得走哪都会有人喜欢她，那不现实，也很荒唐。 两人都宣泄出自己的不满，紧随着就是诡异一般的沉默，而这段时间，似乎是为了给他们一个缓冲思考的机会。 赵念现在是理智清醒占据先前的生气，她捕捉到戚妄话里的关键。 “戚妄。” 少年不说话。 “你为什么会不甘心？” … 十几年前。 戚泽沾上赌瘾，在外面跟不干不净的人混久后，脾气越来越差，也越来越爆，他赌输了就会喝酒浇愁，喝完就耍酒疯，疯起来就要打人，他不敢在外面横，专挑家里的老婆孩子动手。 街坊邻居起先还会帮忙拉劝，但是戚泽会发疯，他们怕惹一身腥，后来也假装看不见，戚妄从小就活在这样阴暗窒息的环境里。 有一天，戚泽又发疯打人，邓沅为了保护戚妄，拖住戚泽，让他跑到方兰之那里去。 方兰之不仅在镇上德高望重，就连在县城也说得上话，戚妄躲她家里最安全。 他去的时候方兰之正在和别人通电话，老式的红色座机在当时看来还算可以。 方兰之见他身上摔了不少泥，浑身脏兮兮的，不算干净的脸依稀可见有碎石割开的小伤口。 她知道戚家又出事了，方兰之看戚妄可怜，留他在家里，而她则赶紧挂掉座机赶去戚家拉劝。 这种场景，戚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他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眼里是麻木，往常都静悄悄的，但是今天不一样，他听到放在堂屋的座机接二连三的响起。 然后，他接了电话。 对面传来一个小姑娘甜美的声音：“外婆，您刚刚怎么突然挂我电话呀？哼，您是不是不喜欢念念啦？” 那是戚妄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嗓音，就跟黄莺似的。 不同于他家里的声音。 他没有说话，保持接电话的动作。 “外婆，你怎么不说话呀？” “外婆，你理一理我嘛。” “外婆~” -- 第60页 很快赵念那边就察觉到不对劲，她试探性的问：“你是我外婆吗？” 戚妄张了张嘴，声音不是很好听，有点哑，又有点木，“不是。” “咦？”那边的小姑娘发出娇俏的单音，有点俏皮，她像是不怕生，又有点过分热情，笑眯眯的问他：“那你是谁呀？你知道我外婆去哪了吗？” “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从来没有人问他是谁，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知道他是戚家的那个小可怜虫，知道他家很乱，知道他有一个整天只知道喝酒赌博跟混混待在一起的爸爸。 于是他略过自己，回答第二个问题：“方奶奶有事出去了。” “哦——” 她的语调拖得有些长，婉转清脆，戚妄很喜欢她的声音。 然而下一秒，她又俏生生的追问：“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是谁耶？” 相较于她的落落大方，活泼可爱，戚妄显得格外拘谨，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热情，磕磕绊绊说了自己的名字。 她听完噗嗤一声，清凌凌的笑了，“你好呆呀。” 戚妄紧张得连呼吸都紧了。 “戚妄，你好呀，我叫赵念，赵钱孙李的赵，念念不忘的念。” “很高兴认识你。”她说。 那次，他们聊了大半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赵念在说话，戚妄沉默得就像闷葫芦，用她的话来说，木木的，又有点呆。 最后快挂电话的时候，戚妄紧张而忐忑的问她。 他说，我们以后还能聊天吗？ 他喜欢她的声音，也喜欢她的活泼。 他想和她做朋友。 赵念笑着说当然可以，让戚妄留一个号码给她。 因为她并不是每天都有空，她也有额外的事要做，而且，她一般都用家里的公用座机打电话。 从那以后，赵念又联系了戚妄几次。 她每天都很开心，活泼得就像小太阳。 “戚妄，我跟你分享了一件趣事，你有要跟我分享的嘛？” 他的生活并不快乐，所以他的声音一直都是木木的，“没有。” “喔，那好吧。”她毫不介意，笑嘻嘻道：“我话多，我可以继续跟你分享。” … “戚妄，你今天的声音怎么怪怪的？是生病了吗？” 他点头“嗯”了声。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盖被子，所以着凉啦？你以后记得要盖好被子，不然会感冒的。” 他说：“好。” 其实不是，是因为他爸昨晚又发酒疯，把他关在柴房吹冷风受冻。 … “戚妄。”活泼娇俏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乐。 他紧张的问：“你怎么了？” “呜呜呜。”她可怜兮兮道：“我生病了。” “严重吗？” “可严重了！”她吸了吸鼻子，“我现在都胖成一颗肉团子了。” 因为护士的疏忽和失职，导致输液的药品变成激素剂，赵念的身体开始发肿。 戚妄不知道缘由，以为她就是单纯的有肉，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挠破脑袋也才想到两句干巴巴的话。 第一句。 “你不胖。” 第二句。 “你很可爱。” 他不如赵念那样小小年纪能说会道。 赵念笑声清脆：“真的吗？” “嗯。” … 他们断断续续聊了半个月，但次数加在一起最多六七次，每次聊天结束，戚妄都会问一句你下次还会跟我打电话聊天吗？ 赵念说会的。 最后一次聊天结束，她也是这样笑着保证。 然而，他等了一天两天，一周，半个月，一个月，时间越拉越长，日子越过越久，他始终没再等到赵念的电话。 最后，她彻底消失。 有关她的来电，再也没有响过。 她忘了他们的约定。 * 所以，赵念问他为什么不甘心，为什么？如果真的可以，戚妄也不想这样。 他不该在年幼时就认识赵念，更不该因为一句话等她那么久，等到后来她忘了他们的约定。 在他心里，她一直该是幼年般美好的存在，她说她胖成一颗肉团子，他想的是，如果真是那样，那她也一定很可爱，就像他在方兰之家里的墙壁上看到挂起来的年画，上面的小姑娘胖胖的，但是很喜庆。 哪丑了。 她分明就很漂亮。 后来，十五岁那年，他去方兰之家里帮她修东西，老太太收到邮政送来的快递，当时就在他身边拆开。 那是寄来的一本相册，里面记录了赵念那一年的成长轨迹。 他无意间瞥到一张照片，里面的人在跳舞，夜色茫茫飘着鹅绒大雪，矮小的枯木树旁有口古井，正中央摆着一张贵妃榻，榻前，身穿红色齐胸襦裙的少女正翩翩起舞，额间一点花钿，举手投足间透着说不出的妙曼与古韵，仿若画中仙走出来。 所有的景衬都是暗的，唯有她成了一抹明亮。 那时戚妄才知道，原来她长这样。 他的脑海里开始有清晰的影子。 他开始试着画她的模样，她的轮廓，每一帧，每一个场景。 然而，他画了无数遍，始终对不上她的脸，她的眼，她的眉。 她不会来这种地方，他怕时间一久，她的模样会在他的记忆里淡化、模糊。 -- 第61页 他越来越心慌，越来越害怕。 直到那天—— 时过境迁，当她出现在南湾镇，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眼底疯狂涌现出的高兴。 他五岁时遇到的小女孩，在十二年后终于来到他面前。 他一眼就认出她。 可是，在他心里一直很美好的姑娘，初次见面却对他说：“你们抢我的包包无非就是为了钱，如果能把包还给我，我可以再给你们一笔钱。” 那一瞬，戚妄如坠冰窖。 像是有什么东西出现裂痕，丝丝缕缕无穷无尽的蔓延。 他一直记在心里的人不该是这样，她明明那么美好，后来成了他无数个夜里被梦魇纠缠的一点光。 他不信，可事实确实如此。 他渐渐不甘心，试图从她身上找到曾经的影子。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但又不一样。 … 凉意习习的寒风刮了一圈又一圈，赵念沉默的坐在铁皮秋千上。 她看着戚妄，少年也望着她，俊拓的脸上那道血痕清晰可见。 过了好久，赵念才从遥远的记忆里扒寻到一丁点有关戚妄的记忆，模糊得可怕，哪怕特地去回想，也很难发现蛛丝马迹，毕竟十几年过去，她那时候又小，戚妄于她就像一阵风，一株昙花，短暂的出现就被她遗忘在脑后。 她只隐隐记得，她跟一个小男孩打过几次电话，再多的都忘了，更别提他是谁，以及……和他的约定。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像是被风冻住，飘得不远，所以全部吹进戚妄的耳JSG里。 “我对你确实没什么印象。” 戚妄微微仰头看她。 赵念不敢看他的眼神，撇开头，视线落在别处，继续道：“对不起。” 这么多年过去，没人知道他和赵念在很小的时候认识，就连赵念她自己也都忘了。 自始至终只有他记着，一记就是十二年。 戚妄瞳孔漆黑，语气平静得可怕，他问：“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赵念想了想那个时候，记忆太久远，她只对一些大事情记得特别清楚，如果是她五岁那年…… 她默了瞬，说道：“我哥哥当时遇到一些事，没多久我俩就去国外，在我爷爷奶奶那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年，瞿叶秋的父亲为了外面的小三要和他妈妈离婚，原本和睦的家庭支离破碎，那时他才八岁，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些，赵念跟他一起长大，不忍看他沉浸在这些会伤害他的事情里，于是那段时间一直陪着他。 当时，她的心思都放在瞿叶秋身上，一个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一个是她在电话里偶然认识的她外婆那边的同龄孩子，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短短的几句话，戚妄已然明白。 他突然一笑，笑得让赵念看不透他这个人。 “所以你就忘了我们的约定对吧。” 忘了就是忘了，这无法逃避，赵念无话可说，也无从辩解。 她说对不起。 戚妄哂笑：“说到底还是老子自作多情，也是，你跟你哥哥感情深厚，我又算什么。” 他可真羡慕瞿叶秋，瞿叶秋八岁那年遭遇苦难，赵念寸步不离陪着他，约定说忘就忘。 那他呢？他八岁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甚至所有人都把他踩到脚底，肆无忌惮嘲笑他有人生，没人养。 第32章 赵念自知在年幼时做过言而无信的事,所以在这方面她确实理亏。 听到戚妄那嘲弄的语气，她抿了抿唇,半晌毫无气势的说：“戚妄,你别这样。” 别这样是哪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戚妄不想听那些。 他起身，在赵念面前蹲久了，腿有点麻,戚妄居高临下望着她，被笼罩在阴影里的少女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她看到他眼睫的阴影投在眼底,听见他说：“先送你去诊所。” 一件对戚妄而言很重要的事由他开头，也由他结束，赵念猜不透他在想什么,闻言,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戚妄背她去刘记诊所，刘一手看完赵念的伤后,说了句恢复得还可以,然后又给她换了另一种外敷的药,让她这次涂一个星期后再来复查。 赵念拎着药，趴在戚妄背上，由他背回去，今天的天气虽然冷,但胜在没有飘雪下雨,早上九点多，从农贸市场买菜回家的人不少，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 有人看到戚家那整日在街上混日子的疯子背着方兰之家的外孙女,顿时大跌眼镜,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们中大多都认识赵念,毕竟谁不知道方兰之的外孙女是从大城市里来的，长得漂亮，学习成绩拔尖。 只是，她怎么会跟戚妄那种人混在一起，看样子还很亲密。 造孽，真是可惜了。 赵念察觉到他们打量的视线，抬头望去，发现是几个认识的叔叔婶婶，她以前跟方兰之去菜市场买菜遇到过他们。 她抬手跟他们打招呼，笑道：“叔叔婶婶好。” “欸，好好好。” 有人看了眼戚妄，就跟看到瘟疫似的，不喜和嫌弃表现得明明白白。 他们问赵念：“念念，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这是赵念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戚妄在别人眼中有多不受欢迎，她正准备开口，却听见少年冷笑，又痞又混：“她跟老子在一起关你们什么屁事？需要你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第62页 “你这——”有男的对他这冲人的态度不高兴了。 然而，话刚开口，就被身边的女人急忙拉住，她压低声音道：“老廖，你跟他说那么多干啥，晦气。” “你……你看着我干啥？我又没说错！”那个妇女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在壮胆。 戚妄看着这些人，眼神冰冷、锐利，带着浓浓的戾气，看着就吓人。 赵念也感受到那股低气压，有些心惊胆战，她怕以戚妄的脾气，待会又要闹出什么事，于是抢在他发疯前开口。 “叔叔婶婶，我的脚受伤了，戚妄好心送我去诊所，这不拿了药，他正准备送我回去呢。” “我们就先走了，叔叔婶婶再见。” 说完，她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拍了拍戚妄的肩，示意他赶紧走。 走远后，赵念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要向他们解释？”戚妄突然开口问她。 赵念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为什么不解释？这本来就是事实。” 她不明白戚妄为什么连这个都要问她。 闻言，少年又不说话了，奇怪得很。 “戚妄。” 他不吭声。 赵念看不透他，叹了口气，通过转移话题来打破这份静默，“如果可以，你还是改一改你的脾气吧，有时候不是别人对你心存恶意，而是你向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他们对你没有好印象。” 其实她也不想说这些话，毕竟容易引起当事人的反感，觉得这是一种说教，可赵念现在对戚妄的态度也很复杂，出于当年言而无信后的愧疚，又或许是其他原因，她觉得有必要和他说一些对他有利的话。 戚妄的性格，有时候就连她都受不了，更别提其他人。 赵念说完这番话，紧接着就是诡异的沉默。 半晌，她听到戚妄嘴里溢出一声呵笑。 嘲讽意味十足。 “赵念，你他妈在教老子做事？” 从一开始就是那些人在招惹他，他哪错了？凭什么她觉得是他的问题？ “……” 赵念做了几个深呼吸，瞬间觉得自己不该管他，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戚妄，你简直无可救药。” 第33章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迈入今年最后一个月，初冬降临,南湾镇终日被笼罩在凛冽的寒风中。 赵念在家修养了大半个月,脚腕上的伤也陆续好得差不多，后面两次复查，她告诉方兰之不用再叫戚妄过来背她去诊所,她可以一个人去。 戚妄那边是怎么回复老太太的，赵念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们最后又吵了一架，因为她觉得戚妄无可救药。 细数他俩待在一起，大多时候都因为观念、性格等问题出现分歧和矛盾。一个性格偏执冷漠,一个有着大小姐的傲气,碰到一起就跟电花火石似的。 十二月九号，天空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教室的窗户紧闭,满屋子高浓度二氧化碳,呵出的气碰到冰冷的玻璃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外面，窗户印着一朵朵冰晶。 赵念养好伤回来上课，完美错过期中考试的试卷评讲。 她这次没有参加考试，班主任觉得可惜,本来他还想看看赵念的真实水平,看样子只能等期末。 不过赵念还是借了王佳佳的期中试卷，语文数学理综英语一共四套，上课的时候她听了会老师的讲课安排,都是非常基础的知识,对她而言听不听都无所谓。 于是赵念把卷子摊开,拿起笔开始做题，她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完全进入一个忘我的状态，早上两节课结束，课间因为下雪取消做操活动，外面又冷，所以大家基本上都窝在教室。 王佳佳接完水回来，赵念已经做完理综和数学，草稿本上按序号排列规整，字迹漂亮得就像印刷出来似的。 她看了眼震惊道：“念念，你理综和数学都做完了？！” “嗯。” “这才不到俩小时啊！”具体来说就两节课，统共九十分钟。 赵念边对答案边笑道：“这次的试卷非常简单，很多都不用算，看一眼就知道答案。” 她的基础知识非常扎实，在此之上变着法挑战难题，又或许曾经去国家队进行集训，于赵念而言解题是一个很灵活的过程。 比如数学选择题，只要选项中有正确答案，她可以根据答案反推回去，以此验证结论是否可靠。 而这个反向思维的过程，她用得得心应手。 “厉害。”王佳佳佩服至极，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双手撑着脸颊道：“我不行，我觉得这些试卷可难了。” 赵念对完答案，完美且没有出错，她盖好笔盖，闻言，抬头看向王佳佳，浅笑道：“你再把基础打扎实点，这些题就简单了。” “真的吗？可是我根本听不懂。” “当然啦。”赵念笑眯眯道：“你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呀，我教你。” 王佳佳一喜，随即有些担心：“那这样岂不是会占用你学习的时间？” “不会啊，学习不止要输入，还要输出，而且我教你的过程中也在巩固进步。”赵念也不是一个喜欢藏着掖着的地方，别人JSG问她问题，她都会尽全力解答。 “行，以后我有不懂的都问你。” “好。” -- 第63页 “念念，那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做语文和英语吧。” “这两科不用做，我看一看就可以了。” 语文要写的字太多，赵念更倾向于在脑海里构思答案并按照格式排版，这样可以节省书写时间；至于英语，听力听不听都无所谓，她自己有一套精听练习方式，非常适用考试模式，而且她以前就读国际学校，除了母语和英语，还要兼修二外，这是每一个就读国际学校的学生的必备技能。 她二外修的俄语，有时候会将母语，英语，俄语三种语言放在一起进行比较，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过程，语言诞生的环境，背后文化等因素，无时无刻不在影响该语种。 总之在不断思考的过程中，赵念这三种语言都学得还不错，至少把她放在国外，她可以无障碍的生活。 赵念在看英语试卷的阅读题时，班主任拿着记事的笔记本从办公室出来，路过走廊的时候看到班上还有一两个同学在外面逗留，喊了句让他们赶紧回教室，他有事要讲后，这才从前门走上讲台。 张韬把本子放在桌上，“全部回座位坐好，同桌间有睡觉的也喊起来。” “快点啊，我还有事要讲。” 闻言，赵念放下卷子，从试题中抬起头，张韬翻开本子，“今天我要讲几件事，大家都好好听。” 赵念以前就读国际学校，有着最强的师资力量，身边的同学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在她之前生活的环境里，老师是不会专门抽时间来讲这些东西，他们更倾向于培养学生的综合能力。 而且就算有什么事，都是直接把文件发到各位同学的平板里，大家自觉查看并判断。 正因为如此，赵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要开家长会。 没错，张韬讲的几件事里，撇开不值一提的芝麻小事，其中有两件大事，一件是明天的家长会，一件是二十多天后的元旦汇演。 家长会是各年级针对本次期中考试开的，元旦汇演则需要选人去参加表演。 讲话结束前，老张再次提醒：“记住，明天每位同学的家长都要来，不可以缺席。” 当天放学后，赵念回家跟方兰之提了今天的事，老太太笑道：“成，明天外婆跟你一起去学校，给咱们念念开家长会。” 赵念高兴地说谢谢外婆，微微屈膝，歪着脑袋，抬手在头上给方兰之比了个心，惹得老太太点了点她的鼻尖，笑她是个小滑头。 晚饭过后，赵念陪方兰之看了会电视就回房间了，她翻出前段时间邓明初给她寄的天文书，翻开坐在桌前仔细钻研，台灯发出橘黄的暖光洒在她身上，朦胧了赵念的轮廓。 窗外，夜色茫茫，天空开始飘起小雪。 搁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钢琴版的纯音乐舒缓而浪漫，赵念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拿手机，她坐在床边，看到来电显示乌晴。 她滑开接听键，笑道：“hello，晴晴。” “嗷嗷嗷，宝，我可想死你了！” 电话里的女生说着一口字正腔圆的京腔，激动之余，但细听仍能辩出她的口音与国人有别。 乌晴是中俄混血，赵念跟她是初一认识的，两人都就读国际学校，后来不仅成了同学，而且还同时选拔进入国家集训队，只不过赵念参加的是国际奥林匹克物理竞赛，乌晴参加的是国际奥林匹克生物竞赛。 从小到大，赵念身边朋友不断，但最要好的朋友当属乌晴。 “我也想你呀。” 乌晴傲娇的哼了声，“你想我怎么不跟我联系？” “你七月份就去国外进行封闭式集训，我也联系不到你呀。”赵念为了安抚她，毫不遮掩的对她mua了几声，把乌晴哄得顿时喜笑颜开。 “行吧，亲亲我就收下了。” “对了，晴晴，你集训得怎么样？” 乌晴骨子里有一半战斗民族的血，虽然是个女孩，但她从小就喜欢军事，立志当一名军舰指挥官，今年暑假她毅然投入训练，进行长达五个多月的封闭式训练。 “爽！”她用一个字形容自己的感受，是真的热血沸腾，也不觉得累和苦。 两人又聊了会，在挂电话前，乌晴突然神秘兮兮道：“宝，我记得还有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我这次给你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赵念眉眼弯弯：“那我期待一波。” * 入冬后，晴朗的日子少得可怜，整日不是下雪就是吹寒风。老张昨天开完班会，讲了事情后，回到办公室又挨个给学生家长打电话，让他们明天早上九点到校参加家长会。 赵念扶着方兰之走进教室，里面站满了家长，不透风也不透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闷的味道。 镇上的人就没有不认识方兰之的，见她来了，大家都去寒暄几句，老太太虽然七老八十，但耳聪目明，脑子灵活，一点也没有老年人的迟钝，相反，她身上带着诗书沉淀下来的稳重和慈祥，让众人打心地敬佩和喜欢。 赵念搀着她去位置上坐下，在这一众学生站着，家长坐着的场景里，有一个人最特殊。 她看到戚妄趴在桌子上睡觉，帽子扣在头上，身边都是热热闹闹的氛围，唯有他周边冷冷清清。 戚妄有爹没娘，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对父子势同水火。 戚泽是不可能来替他开家长会。 -- 第64页 就在这时，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少年，抬手摘掉连帽，劲瘦板正的身体后仰，他靠着椅凳，眼皮微掀，不咸不淡的看着赵念。 他的声音有些哑，又有点沙，不知是烟酒沾多了还是感冒了，嗓音很有质感。 “看够了吗？” 赵念被他抓个正着。 她下意识抿唇，又想到他们最后一次吵架，戚妄那无可救药的模样，赵念瞬间觉得没必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她什么都没说，扭头不再看他。 戚妄盯着她，原本还算好点的脸色顿时阴下去。 他的视线太过强烈，让人不容忽视，赵念就站在他斜前方，被他盯得像是被人扼住咽喉，那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得她又想起那天戚妄从背后将她抱住。 赵念觉得自己大抵被戚妄带偏了，也跟他一样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早上九点家长会正式开始，老张在讲台上拿着小蜜蜂说正事，教室里都是他的声音。 赵念百无聊赖的站着，感受到有人一直拿东西扔她，不痛，但是有触感。 她低头一看，脚边滚了块掰开的橡皮。 “……” 她回头，正好看见戚妄靠着椅凳，翘着腿，一副大爷坐姿，懒懒散散的盯着她。 他手中，拿着另一块掰开的橡皮。 赵念：“……” 不用想就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她对戚妄有些无语，碍于老张在台上讲话，身边又有家长和同学，赵念用眼神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戚妄微微扬眉，又掰了点橡皮丢她，既不说话，也不用眼神回答。 赵念：“……” 她看不懂戚妄到底想干嘛，转身也不再搭理他。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脸色比刚刚又多阴了一分。 台上的老张讲得热火朝天，在家长们又一波鼓掌声中，赵念忍无可忍，转身瞪向戚妄，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问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烦不烦啊。” 赵念的脚边，不仅掉了几块掰开的橡皮，还有笔帽，全都是戚妄朝她丢的。 闻言，少年却调侃她：“哟，大小姐终于舍得开口说话了。” 第34章 戚妄的声音不加掩饰,他向来随心所欲，也从不会躲着避着,在他话落的瞬间,周边的同学和家长有些回头看了一眼。 赵念：“……” 她瞪着戚妄，眼里写着你能不能小声点。 戚妄放下翘起的脚，盯着她,“又不说话，跟我装哑巴？” 说什么？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赵念的小姐脾气一上来,也想这么顶他几句，但她控制住了。 “你能不能安静点。”她说。 戚妄却笑了，一字一句非常欠的说：“不、能。” “……” 赵念跟他沟通无果,又一次转身背对他。 少年弯腰从地上捡起两块掰开的橡皮,从上面掐出一粒粒小颗粒，然后丢向赵念的手背。 她不转过来，他就不停,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赵念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戚妄见了，发出一声嗤笑。 更欠了。 赵念觉得他真讨厌。 家长会进行到关键环节，具体什么环节赵念也不知道，老张的话通过小蜜蜂传遍教室,让待在教室里的同学全部出去,只留家长。 赵念对方兰之说：“外婆，我先出去了。” “好。” 她转身从戚妄桌前路过，通过后门出去,少年也没做停留,起身朝外走。 教室外面的走廊闹哄哄的,不止有他们班的人，其他班的学生也都出来了。 外面飘着雪粒，寒风呼啦啦JSG的，赵念裹紧围巾，稍稍整理了下，遮住自己大半张脸。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周围全是人，赵念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站着，接听乌晴打来的电话。 她笑问：“晴晴，怎么啦？” “surprise！宝，我到你老家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赵念蓦地震住，真没想到昨晚还给她打电话的乌晴，此刻已经到了南湾镇。 不愧是乌晴。 “宝，你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里的人在那假哭，“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哇？呜呜呜。” 赵念哭笑不得，赶紧安抚她，“没有没有，我最爱你啦。” “那你亲亲我。” “mua~” 赵念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贴着脸颊，对着通话里的人亲了亲。 乌晴嗯哼道：“原谅你了。” “你是已经到了吗？那我去接你。” “宝你今天不上课吗？” 乌晴能找到南湾镇，必然是从赵念最亲近的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她是一个人悄悄来的，提着行李箱跨越了几千里。 “今天早上开家长会，不上课，我正好有空。” “行，那你来吧，我就在镇上的公交站那里。” “好的，宝贝等我哟，我马上到。” “好嘞。” 挂断电话，赵念揣好手机，刚一转身，直接与站在她背后的人撞了个正着。 戚妄下盘稳，站着不动分毫，赵念可就没那幸运，撞了他一下后还没站稳，身子东倒西歪，得亏她眼疾手快扶着墙才没事。 “你干嘛呀？！”她有点生气。 “是你往我身上撞，怪我？” -- 第65页 赵念对他刚刚在教室的行为还有点无语，眼下更对他没有什么好脾气，“路这么宽还不够你走吗？非得站在本小姐身后。” 她忙着赶去公交站接乌晴，没工夫跟戚妄在这浪费时间。说完，企图从戚妄身边绕过，然后下楼离开。 戚妄长腿一跨，劲瘦欣长的身体挡在赵念面前。 他垂眸看向面前穿着漂亮的女孩，今天天气冷，赵念戴了顶小熊帽，脑袋上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她的帽子围巾一体化，白杏色，颜色偏淡，又透着点暖。 她的脸本就小，被围巾这么一遮，脸更小了，露出的眼睛透着鲜活灵动。 赵念被他这么一拦，“干嘛？” “你在跟谁打电话？”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赵念先是一懵，紧接着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很不理解：“我跟谁打电话关你什么事？” 戚妄用满含深意的目光望向她，“好好学生不是说不早恋吗？” “？” 赵念懵逼，问他：“早恋？什么早恋？我跟谁早恋了？” 少年对她装傻充愣的行为表示哂笑，仿佛在说你心里明白。 “……” 赵念逐渐意识过来，她有些生气道：“戚妄，你竟然敢偷听我打电话！” 初见赵念这个人，她身上带着出生豪门的娇贵，精致漂亮得像个橱窗里的洋娃娃，但跟她稍微有过接触，就知道她平易近人，没有什么小姐架子，相处起来非常舒服，就连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戚妄睨了她一眼，语气冷冷道：“你不知道你撒娇发嗲的声音有多大吗？你以为我想听？” “我哪有撒娇发嗲？！” “又是亲亲，又是宝贝，还说没有？”戚妄看她的眼神逐渐深沉起来。 赵念急着走，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你懂什么？本小姐懒得跟你说。” 她刚往前跨了两步，头上被人一提溜，又不得不停下来。 戚妄单手拎着她帽子上的小熊耳朵。 一体化的帽子围巾被弄得有点乱，赵念扒拉了两下，扭头瞪他，凶巴巴道：“戚妄，你是不是有病，给我松手！” “怎么，急着去见男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念的错觉，在戚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感受到一丝冷意，以及脑袋上的小熊耳朵好像被他拽得更紧了。 “要你管！” 她掰不开戚妄拎她帽子的右手，对他又掐又拧，少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就静静的垂眸看着，看她恼羞成怒，看她咬牙切齿。 他的目光在赵念脸上一寸寸流连、辗转，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尖、一直滑到她绯色的唇瓣上。 “戚妄，你不松是吧？”赵念被他气到，掐拧无果，抬脚就想踹他，奈何她今天穿的是冬季修身的针织裙，下摆偏紧，因设计原因，裙摆在靠右边的小腿处开了条一指来宽的缝。 今天这条冬季长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赵念的发挥。 她踹不了戚妄，只能一脚踩在他的脚上。 好在她今天选的鞋，是一双跟比较高的雪地靴。 赵念连着跺了他几脚，察觉到帽子上的力道突然一松，她抬头，撞入戚妄晦暗的眼里。 那里面有她看不懂的神色。 … 各年级各班都在开家长会，走廊上全是学生，或许今天上午不上课，学校看门的保安管得比以前还松，赵念出去的时候直接跟他说有事，然后就被放行了。 天空灰蒙蒙的还飘着雪，赵念裹紧围巾，拉低帽子，一路小跑赶去公交站。 南湾镇其实就那么大点，与其说公交站，还不如说随便找的一块停车地。 然而，当赵念赶到公交站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乌晴的身影，她拿着手机问电话里的人：“晴晴，我到啦，你在哪呀？” “公交站啊，你走近点看看。” 赵念真没看到乌晴的身影，相反，她看到公交站那里有人背对她站着。 “你剪头发了？”她握着手机，心里莫名一紧，像是有什么跳到嗓子眼。 乌晴嘻嘻一笑，“怎么可能。” 她话落的瞬间，赵念已经走近，背对她的人似乎有所察觉，转身望着她。 温和的笑道：“念念。” 赵念咻地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瞿叶秋，二十岁出头的男人有着未出社会的书卷气，以及良好家世教养出来的温文尔雅。 “哥哥！” 电话里的乌晴调侃道：“宝，我替你把你哥哥带来了，怎么样，这份礼物够特殊吧？” 赵念没想到远在英国读书的瞿叶秋会回来，更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她还记得上次他们联系，瞿叶秋还忙着跟导师做项目。 太久没见他，赵念高兴坏了，她小跑过去，瞿叶秋张开手臂将人轻轻抱起来转了个小小的圈。 “这么兴奋，想哥哥了？” “嗯嗯！” 乌晴从旁边的店铺里走出来，哼唧道：“宝，你别只顾着你哥，你好歹看看我啊。” 瞿叶秋将人放下来，赵念转身又投入乌晴的怀抱，抱着她的腰，mua了下她的脸颊，嬉皮笑脸道：“看到了看到了，给你独一无二的亲亲。” 乌晴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故作不开心道：“镇子就那么大点，距离我跟你打电话已经过去多久啦？大半个小时你怎么才过来？说吧，念念，你干嘛去了？” -- 第66页 不愧是参加过封闭式军事训练的人，乌晴察觉到有猫腻。 赵念立马想到戚妄，要不是他，她早就过来了。最后能放她离开，还是因为她费尽心思解释电话里的人是女孩子。 “欸，念念，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乌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赵念回过神，微笑道：“没什么。” “念念，你不对劲哦。”乌晴的眉毛动了动。 “好了好了。”瞿叶秋站出来说话，笑道：“总归没什么大事，晚一点也没什么。” 赵念附和点头，“就是就是。” 她挽着瞿叶秋的手臂冲乌晴哼道：“还是我哥哥好，下次不给你亲亲了。” “好啊，你个小没良心的，早知道我就不把你哥哥带来了。” 两个女孩子笑着吵吵闹闹，瞿叶秋的左手被赵念挽着，男人失笑，嘴角微微勾起，看起来温润极了，他右手合并两个行李箱的拉杆，掌心一并握着。 “我外婆还在学校开家长会，我先带你们回去。” 赵念说完这句话，抬头，不经意间看到站在马路对面的少年。 一条并不宽阔的街道飘着茫茫雪花，寒风呼啦啦的吹，吹得赵念都快睁不开眼睛。 隔得并不远，她看到戚妄站在那，指尖夹着一根烟，烟头一点猩红，成了这苍茫雪色里唯一的亮色。 赵念脸上的笑意一僵，乌晴也注意到那个抽烟的少年。 她眼睛一亮，视线盯着他，歪着脑袋凑到赵念耳边，压低声音跟她窃窃私语。 “宝，你们这的男生挺有型啊。”乌晴崇拜武力，喜欢硬朗刚毅的男人，而这也跟她的家庭教育和生活环境有关。 不过下一秒她就摇头说：“啧，但是戾气太重，不好惹，算了算了。” 乌晴的注意力一直在戚妄身上，以至于没有发现赵念有那么一瞬间不对劲。 赵念没想到戚妄会跟过来，也没想到能遇到他。 她收回视线，右手边的瞿叶秋低头看她，勾唇笑道：“念念，你认识？” “嗯。” “那过去打个招呼吧。”瞿叶秋浅笑道。 “……” 赵念并不想。 然而，他们已经走到戚妄跟前。 少JSG年弹了弹烟灰，眼皮微掀，一双眼睛透着丝丝凉意。 他扫了眼赵念挽着瞿叶秋手臂的手，似笑非笑道。 “大小姐，你不是跟我说，对方是个女孩吗？” 戚妄微抬下颔，虚伪的笑意在瞬间收敛，然后变得阴沉，“那你现在又算什么？” 第35章 方兰之的家并不在镇中心,而是靠近镇尾，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巷,走几个上下坡就能看到屋顶的一点轮廓。 三人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行李箱的轮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乌晴揽着赵念的肩膀，脑袋凑过去盯着她,眼里散发着八卦的光芒。 “念念，你跟刚刚那个男生什么情况？” 赵念一脸莫名,“什么什么情况？” “你别跟我装傻啊。”乌晴捏了捏她的脸，嘿嘿一笑，“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在追你？” “……” 赵念非常佩服她的脑洞,忍俊不禁道：“晴晴，你不去当编剧可惜了。” 戚妄那样的人，恨不得逮着点机会就往死里欺负她,他要知道什么是喜欢,赵念才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 “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信你问问你哥哥，看他怎么看。” “都是男孩子，或多或少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乌晴把话题抛给一旁没有说话的瞿叶秋。 瞿叶秋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温和的浅笑,闻言,抬手揉了揉赵念的脑袋，不疾不徐问：“念念喜欢他吗？” 赵念没想到瞿叶秋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人：“……” 她对上男人的视线,摇头,用轻松的语调对他说：“哥哥,你这问的什么问题，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尽管戚妄长了副好皮囊，是那种又冷又野痞的外形，颜值放娱乐圈里也很能打，但赵念觉得一个人的长相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沧桑衰老，她见过太多长得好看的人，皮囊在她这里反而不是最重要的选择。 她更希望能遇到一个可以和她灵魂契合共鸣的人，但她觉得这是很难的。 瞿叶秋嘴角微扬，眼神温和，“不喜欢也好，念念，你不属于这里，迟早会回北城，省得到时候难舍难分，而且你现在还小，恋爱的事不着急。” 赵念点点头，转眼聊起其他话题：“对了哥哥，你之前不是说你要跟着你的导师做项目很忙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不是请了几天假赶回来给你过生嘛，你生日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得走了。” … 赵念带着瞿叶秋和乌晴回家，院子里，花圃里的植被沾上寒霜，绿意中掺着几抹白，左边角落里的玉兰树光秃秃的，枝丫迎着冷风朝天空延展。 乌晴打量着这里的环境，感慨道：“我这还是第一次来方奶奶家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感觉这儿与世隔绝，宁静，住着肯定很舒服，我喜欢。” 赵念拿出钥匙开堂屋的门，揶揄她：“舒服归舒服，但是这里太偏了，网络信号不太好，上网都难，你确定你喜欢？” 闻言，乌晴立马改口：“那算了。” -- 第67页 堂屋的门一开，里面就蹿出一道灰色的影子，矫健得像一支飞出去的箭，眨眼间，狗狗已经钻进赵念的怀里。 它的前爪扒拉着赵念的手臂，用脑袋蹭了蹭她。 “宝，这是你养的狗吗？”乌晴看着这只灰不溜秋的小土狗，伸手戳了戳它的鼻子，“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 赵念抱着它掂了掂，动作得心应手，低头笑道：“шарик是我来这认识的朋友送的，怎么样，长得可爱吧？” 乡里的小土狗其实也就那样，长相比不了专门的宠物狗，但它不一样，它是赵念亲自养大的，赵念对它的喜欢可不止一星半点。 另一边，瞿叶秋暂时把行李放在堂屋的一角，闻言，走过来摸了摸赵念怀里的狗狗，笑道：“它叫шарик？看来我们念念真的很喜欢它。” шарик这个名字源于法语Chéri，有亲爱的意思。 赵念冲他会心一笑，“当然啦。” … 这场小雪在早上十点多停了，赵念估摸着家长会应该快结束，准备去学校接老太太，乌晴和瞿叶秋想陪她一起去，被赵念拒绝了，理由是他们舟车劳顿，坐了那么久的车才到南湾镇，应该在家好好休息。 她回到学校，看到有些班级的学生已经回教室，走廊上的人少了很大一半。 赵念沿着扶梯上楼，路经空教室的时候，没注意门口站着人。 她被人一把攥住手腕，赵念心头一跳，还没叫出声，就被别人捂着嘴扯进去。 木制的教室门“砰”的一声关上。 赵念的两只手被扣紧，后背贴着门板，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扣着衣服帽子的少年。 他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轮廓朦朦胧胧，下颔线却非常清晰。 戚妄抬头，露出帽子下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的手捂得严实，赵念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她很不高兴，冲他瞪眼，皎皎明眸里写满了你干什么是不是有病？ 戚妄压着嗓音，嘴里溢出沉闷的笑。 “老子有病怎么了，你第一天知道？” 他看懂赵念眼里的意思。 赵念踩他脚，双手死劲挣，没挣开，戚妄哂笑：“省点力气，没用。” 或许赵念也知道他力气大，无论怎么挣扎都没用，她反倒冷静下来，用眼神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戚妄凑近，目光与她平视。 “喜欢瞿叶秋？” 赵念：“……” 她怎么也没想到，问戚妄想干什么，他回答的竟然是问她喜不喜欢瞿叶秋。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问这种问题？ 赵念说不出，呜呜了两声，戚妄没松手，“点头或是摇头。” 话落，他眼神冷冷的，淡淡警告：“想清楚再回答。” “……” 赵念觉得他有病，神经病。 戚妄风轻云淡的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又搁这骂老子呢。” “……” 赵念觉得撞了鬼。 隔壁就是四班，这间空教室是五班，还有一间空的是六班，周边镇上以前念书的还稍稍多些，最近两三年生源减少，大部分都出去打工了，所以学校有些教室闲置下来。 隔壁四班，老张用小蜜蜂说话的声音穿墙而过，赵念听到快结束了，她心里着急，怕不能及时出去接她外婆，更怕别人看到她和戚妄待在无人的空教室。 容易让人多想。 于是，赵念摇了摇头。 她对跟她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还没有喜欢的想法。 原以为他会放过她，谁知戚妄笑了，俊拓的脸离她很近，近到赵念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不喜欢还那么亲密？又是抱着转圈，又是拉手？”说完，他却松了手，准备让赵念说话。 街上那幕，戚妄看得很清楚。 他站在树下看到赵念走向公交站，然后轻快的奔向瞿叶秋，不愧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彼此默契十足，一个张开手臂，一个自然的扑过去。 她对谁都好。 赵念紧紧贴着门，恨不得和它严丝合缝。 听到戚妄的话，她满脑子问号，不是，她跟别人怎么样关他什么事，他今天是不是管得过于多了？ 赵念现在有机会就怼他：“那是我哥哥，我们从小就这样，你管得着吗？” “小时候这样，长大了还这样？”戚妄讥讽道。 “你懂什么？那是我们感情好。” 少年哂笑，“呵。” 他的语气恶劣：“披着兄妹的外壳行使男女朋友的举动，你管这叫感情好？” “？？？” 赵念很不喜欢他这样，轻狂乖张，仿佛什么事都要刺上几句，惹得别人心里不痛快才舒坦。 她这次很生气，以至于气急反笑。 这是赵念第一次露出那样的冷笑，有点高高在上的味道。 “戚妄。”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恶心不堪。” 第36章 赵念性格好,体现在别人没有招惹她的情况下，一旦把她惹到了,她也是有脾气的,到底是豪门出来的千金小姐，性子跟软泥一样反而不正常。 戚妄也是说话没把门，把赵念气得不轻,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生气。 两人大眼看小眼，一个脸色阴沉,一个冷笑中透着高高在上。 -- 第68页 少年往前走了步，抵着赵念，长臂横亘卡着她的脖颈,将人死死钉在门板上。 “我恶心不堪？” 他笑,笑得毫不掩饰，又有那么点疯的意味在里面。 戚妄抬了抬卡着她脖颈的手臂，赵念被迫仰头看他。 “究竟是我恶心不堪,还是我戳中你的心事,你心知肚明。” “啪——” 赵念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力气,竟然挣脱戚妄的束缚，她的脸色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你简直有病！” 她这一耳光抡的力气很大，赵念打完整个手都麻了,掌心发红,五指微微颤抖。 戚妄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挨赵念的耳光，他被扇得偏了脑袋，俊拓冷白的脸上赫然出现JSG鲜红的五指印。 纯黑的碎发戳着眼皮,微垂。 戚妄扭头看她,赵念气得胸口起伏,一缕发丝贴着唇瓣。 “戚妄，我再说一遍，我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无权干涉我。” “从今天起我不希望再跟你有任何瓜葛，如果可以，我宁愿我小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认识你！” “你真的让我觉得恶心。” 自从她知道自己年幼时言而无信后，出于对戚妄的愧疚，赵念对他的宽容度比最初要高不少，但是现在她觉得真的不用，她不应该对戚妄抱有太大希望，他生活的环境，他的原生家庭已经把他变成一个让人非常讨厌的样子。 赵念说了那么多，戚妄只记住一句。 她说。 如果可以，我宁愿我小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认识你。 他为之铭记在心，为之念念不忘的事，原来对赵念而言真的并不重要。 她对谁都很好，而他也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注意他。 折腾到现在，换做平常他们免不了一顿争吵，这次戚妄一改从前，看她的眼神平静得没有波澜，语气宛如一潭死水。 “行。” 简简单单一个字，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表达了。 他没再看她，拉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 家长会结束，赵念搀着老太太回家，方兰之知道瞿叶秋和乌晴，见他俩来了，笑着给两人收拾卧室。 赵念在家吃的午饭，两点的时候又去学校上课，早上开了一次家长会，下午上课的时候班里的学生都无精打采，也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批骂。 戚妄没有来上课，估计又去哪混了，他经常性失踪，各位任课老师也都习以为常。 第二节 下课，赵念被老张叫去办公室，里面还坐着其他班的班主任，除此之外，还有各班班长和艺术委员。 张韬对赵念招手，笑道：“赵念，老师叫你过来呢，就是想问问你，你对元旦汇演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赵念问：“老师，您是想要我出谋划策还是让我参加？” “如果你想参加那是最好的，不想也没关系，你可以提点你的想法。” “咱们这次的元旦汇演，要求每个班出两到三个项目，最好是有特色，刚刚咱们几个班的班主任凑到一起抽签，我呢运气不好，抽到我们班要准备三个节目。” 往年元旦汇演，各班不是诗朗诵就是大合唱，稍微有点意思的就是小品，至于唱歌跳舞什么的更是可遇不可求。 表演单一又没意思，所以今年校领导决定一定要把元旦汇演办好，怎么说也是一所普通高中，还是得有点样子才行。 赵念跟张韬聊了会，从他话里知道他们班打算出一个小品，一个唱歌。 小品是由红毛为首的几个男生上，但是剧本还没落定，可能需要赵念帮忙写剧本或者润色，至于唱歌的重担则落到王佳佳和另一个女生身上。 就现在还差一个表演项目，老张话是那么说，但还是希望赵念能组织一次跳舞，他的想法很简单，她来自大城市，又就读名校，会的才艺多，随便拎一样出来也能解燃眉之急。 赵念想了想，说道：“那我们班有人愿意跳舞吗？” 她可以编舞，然后教她们。 张韬尴尬一笑，“没有。” 像这种放松的日子，大家都不想出力，只想坐在台下看表演。 这跟赵念预料的差不多，“那我独舞吧。” 左右不过是一次元旦汇演，她以前参加过大大小小的表演，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行。” 解决完一桩事，张韬松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节目表，左侧的框框里写着高二四班，右侧有三条表演框，需要填写班里表演项目名称。 他拿起笔筒里的圆珠笔，挨个填写小品，唱歌，轮到最后一框时，张韬抬头问赵念：“你跳什么舞？” 赵念会的舞种挺多，但最精通的还是古典舞，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跳自己最擅长的：“古典舞。” 张韬点点头，也没有诧异，有钱人家出来的孩子，家里人又那么优秀，她自己也不会差到哪去。 “那你好好准备，对了，小品剧本的撰写交给你可以吗？时间会不会有点紧？” “没事，我可以的。”赵念浅笑道。 “行。” 张韬填好表单就让她回教室，办公室里其他班主任羡慕道：“张老师，你们班的节目是不是已经敲定了？” -- 第69页 “对。” “真好，我们都还在为这件事头疼。” … 赵念从办公室出来，路经其他几个班的时候，听到趴在走廊上的男生在聊天。 “周迪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这谁知道。” “欸，我听说他大哥从局子里出来了。” “曹立吗？” “不然呢。” “他大哥咋进去的？”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打架斗殴破坏公共秩序。” “卧槽，打架都打进局子，曹立跟谁啊？” 这时，说话的人声音明显小了不少，抬了抬下巴，示意四班的位置，“戚妄。” 赵念对别人的八卦不感兴趣，但话题里的几个人她都认识。 她当时初到南湾镇，也不知道是不是犯太岁，一堆破事找上她。 那次曹立带人替周迪出气，押着她，让人给她灌酒，后来她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方兰之，老太太给别人打了电话，之后曹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原来那晚你之后他进了局子。 下午放学，赵念收拾完东西跟王佳佳一起离校。 今天校门口很热闹，摆着各种小吃摊，白色的大喇叭沾着油污变得又黄又黑，里面播着老板录制的声音，“酸辣粉，酸辣粉，四块钱一碗，好吃又便宜咯。” 瞿叶秋站在校门口，看到一群学生从里面出来，他长得高，相貌出众，气质又温柔儒雅，光是站在那就吸引别人的目光。 有人盯着他窃窃私语，也有大胆的女孩子上前跟他搭话。 男人微笑，轻轻摇头说了什么，于是搭讪的女生只能败兴而归。 王佳佳也注意到这边，但看得不太清楚，她拍了拍赵念的手，激动道：“念念，你看那个人感觉好帅！” 赵念望去，发现是瞿叶秋，隔着一点距离喊他：“哥哥！” 她拉着王佳佳过去。 瞿叶秋听到赵念的声音，抬眸，露出镜片下的那双眼睛，眸色清凌凌的，又透着一点温柔。 他绕过面前的女生，大步朝她走去。 “念念。” 赵念走过去，挽着他的手臂跟王佳佳说：“佳佳，这是我哥哥瞿叶秋。” “哥哥，这是我的好朋友王佳佳。” 瞿叶秋微笑道：“你好。” 王佳佳张着嘴作震惊状。 “佳佳，你怎么了？”赵念问。 王佳佳看了眼瞿叶秋，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激动道：“念念，你哥哥比照片里还要好看耶！” 话落，她扬起一抹笑，喊他：“叶秋哥哥你好！” 瞿叶秋来接赵念放学，王佳佳也不好跟着一起，两人在路口分别，回家的路上，瞿叶秋接过赵念的书包拎在手臂上，低头笑着跟她聊天，“我们念念还真是走哪都有一堆好朋友。” “那是。” 瞿叶秋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脸，“看把你嘚瑟的。” “别捏别捏，要变形，会丑。” “行行行，我不捏了。”瞿叶秋笑了笑，松手，自然地揽着她的肩，将她带进水果店，“外婆让我们买点水果回去，我们去挑点吧。” “好啊。” 瞿叶秋给她掀开宽厚的塑料帘，让赵念先进去，他跟在身后，转身放下时，隔着镜片看了眼站在路边抽烟的戚妄。 他扶了下镜脚，冲少年微微一笑。 隔得不远的一棵树下，旁边放着垃圾桶，几个男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声音吵吵囔囔。 戚妄的指尖夹着烟，火舌一点点舔砥烟纸，在烟尾堆积了一截烟灰。 少年看到瞿叶秋的神情，不屑的嗤笑。 他弹了弹烟灰，掩住沉沉的眸色，身边几个男人里有人对他说：“妄哥，连姐说你要的东西已经到了，就在酒吧里，你什么时候过去拿？还是兄弟们给你拿过来？” 戚妄想到刚刚那副场景，熙熙攘攘的街头，走夫贩卖，一派人间烟火气。 瞿叶秋揽着赵念走进水果店。 去他妈的兄妹。 也就只有赵念那个缺心眼的傻子，才会相信瞿叶秋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第37章 陵县有一条街名叫钵兰街,那是整个县城里最乱的地方，没有营业执照的小旅馆,给几十块钱就能开房,还不用身份证，也不用登记任何信息，除了又黑又脏的旅馆,还有网吧，酒吧等娱乐场所。 魅影酒吧里灯红酒绿,璀璨的光束明明灭灭，打在舞池里疯狂蹦迪的人身上，场子里一片火热,躁动、暧昧等氛围在男男女女身上蔓延攀升。 戚妄来的时候恰好在营业高峰期,他跟值守的人说了几句，然后进了更衣室。 秦连的这家酒吧占JSG地面积很大，又因为里面涉及很多上不得台面的交易,所以每到晚上就需要有人镇场子,解决那些闹事、砸场子的人。 在陵县这种地方,尤其是很乱的地方，什么都不好使，就武力最好使。 戚妄拿钱办事，说白了就是玩命。 钱多,但指不定哪天就出事。 他这人没什么可在乎,烂命一条，什么都不怕，年纪轻轻就比那些老江湖还狠,典型的光脚不怕穿鞋。 戚妄抓着T恤的衣角,长臂一伸,将衣服拽下来，少年的年纪正处于荷尔蒙不断攀升的时候，身材已经趋于一个成年男性，结实紧致的肌肉块垒并不突兀，均匀而薄韧，腰线削窄，力量感爆棚。 -- 第70页 他换好衣服，拉开门出去，秦连穿了条超短裙靠在门口，手上夹着一根烟，正不紧不慢的抽着。 她扭头，吐了口烟雾，妖妖娆娆的笑道：“你要的东西在我那。” 秦连伸手拽了把他的衣领，贴过去，仰头看他，红唇一张一合：“戚妄，你要不要现在就去我家里拿？嗯？” 暗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戚妄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明明什么都没有干，她却轻轻的喘了下，眼神要多勾人就有多勾人。 “终于想清楚了？” 少年肩宽腰窄，手上戴着露指的黑色皮手套。 他垂眸淡漠的看向秦连，将人一把推开，语气恶劣又不给人留面子，哂笑道：“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大的老女人。” 秦连今年也才二十四，如花似的年纪，要不是她以前心狠，联合外人做掉某任老大，现在觊觎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如今出来混的看到秦连，多多少少都会卖她一个面子，但戚妄不会，他对谁都一样，谈不上多好。 秦连的脸色变了几下，随即恢复如初，她可不会因为一丁点无关紧要的话而止步于此。 她舔了舔唇，“大点怎么了？我有经验啊，总比你看上的那个小姑娘好吧，她能满足你的欲望吗？” 秦连是真的馋戚妄，爱惨他这副模样，可惜他不会因为钱而出卖自己的身体，否则她早就砸钱要人了。 “戚妄，你真的不跟我试试吗？那种滋味销魂蚀骨，保管你尝了就忘不了。” 她就不信真的有男人能禁到清心寡欲的地步，能对那种事不为所动，“我可以给你口，给你舔，张开任你干，你想怎么样都行，那小姑娘可以吗？不，她嫌弃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更别提和你做最亲密的事。” 也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戚妄，少年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阴鸷。 他掐着秦连的脖子，将人摁在走廊的围栏上，半边身子悬空，这在二楼，掉下去不死也得摔出个问题。 戚妄冷笑，“秦连，你他妈要想男人就去找别人，老子跟赵念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评判。” “她敢嫌弃老子？她敢一个试试！” 听这话看起来是戚妄掌控主导地位，实则只有他心里清楚赵念有多不待见他。 但是他不想承认，也不想表现出来。 哪怕命悬一线，秦连依旧不慌不忙，她笑得妩媚，妆容浓艳。 “你花了十几万给她买一条裙子准备当她的生日礼物，近乎赔上你这些年来攒的所有身家，但这对赵念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她缺那点钱吗？她看得上你给她买的东西吗？你送给她，她会收吗？我想，她看到你送给她裙子的第一眼，心里肯定想的是，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买的礼物，钱都是脏的，别提送给她的东西。” 赵念还有三天就到生日，先前戚妄知道她喜欢穿裙子后，就托关系找渠道从国外预定了一条高奢品牌的长裙，纯手工定制，就连设计师都是国际上非常出名的。 秦连作为中间人，当然很清楚前因后果。 这不，裙子昨天才到，然后被秦连截走，让戚妄亲自去取。 戚泽现在当不了一个好父亲，他能养活自己都不错了，还别提养戚妄，这些年来戚妄挣的钱除了维系自己的日常开销，剩下全都攒下来。 戚妄一两年前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别的男人攒钱是为了娶媳妇，他攒钱干什么？娶老婆？不，他对别的女人提不起兴趣，也不想成家。 他心里还念着小时候那个言而无信的小骗子，还念着那个照片上惊鸿一瞥穿着古装跳舞的女孩。 但他那时心里很清楚，赵念是生活在大城市的姑娘，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这辈子都不会来这种穷乡僻壤。 后来他都想好了，没花完的钱就放那，他要哪天真出事死了，那也只是一堆废纸。 戚妄很好养活，能填饱肚子就行，他花不了几个钱，但是赵念能跟他一样吗？她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贵？ 他想，如果可以，就在他现在的能力范围里给她喜欢的、最好的、最贵的。 然后，这些年来攒的钱，一下子就都花出去了。 * 戚妄一连两天没有到学校，明天就是赵念的生日，恰好又赶上周末放假，当天下午放学，赵念收到瞿叶秋的消息，说他在处理导师发过来的邮件，事关紧急，不能过来接她。 赵念看到后回了条信息，表示没事。 她都这么大个人，又不是小孩子放学需要人接。 赵念收拾完东西跟着王佳佳一起离校，王佳佳看到她发的消息，笑道：“念念，你哥哥今天不来接你呀？” “嗯。”赵念点头，“其实他挺忙的，这次能回来，都是他费尽心思向导师请来的假期，等明天我过完生日，他后天一大早就得走了。” “这也太赶了吧。”王佳佳感慨道。 她俩边走边聊，十二月中旬已经进入凛冬，傍晚六点的天色已经黑了。 街边的老式路灯亮起，经年累月沾了层厚厚的灰，又因为最近下雪，融化的雪水冲刷了一部分尘埃，让原本朦胧的灯光亮了几分。 晚间的寒风吹着，赵念和王佳佳在路口挥手分别，然后沿着以往常走的路回家。 -- 第71页 然而，当赵念刚经过胡同口的时候，里面突然蹿出两个人，一人捂着她的嘴，另一个抬起她的脚，然后合力将人拖走。 * 乌晴陪着方兰之去处理一些县里的事，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赵念去上学的时候，乌晴就替她照顾老人家。 两人到家已经快晚上七点，方兰之去厨房做饭，乌晴以为赵念早就回来了，站在堂屋喊她，“宝，我回来啦！” 她喊了几声没人应，倒是厨房里的老太太拿着铲子站在门口对她笑道：“念念可能在楼上没听见，晴晴你上楼去找她吧。” “好勒，那外婆我先上去了。”她也跟着赵念一起喊外婆。 “去吧。” 乌晴扶着扶梯跑上楼，踩得哒哒作响，到二楼也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应，于是她又去三楼找人，结果溜了一圈，愣是连赵念的影都没看见。 她敲了敲赵念的卧室门，没有动静。 这时，最里面的卧室门被人打开，瞿叶秋手里拿着平板，戴着蓝牙耳机，他摘下问：“怎么了？” “瞿叶秋，你知道念念去哪了吗？我楼上楼下都找了就是没看见她在哪。” 瞿叶秋皱眉，“念念没有回家吗？” “你没去接她吗？” “我今天下午收到导师发来的邮件，在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就没去学校。”他折身回卧室拿手机，然后出来，“你给她打电话了吗？” “还没，正准备呢。”见瞿叶秋在拨电话，乌晴就暂时退出电话页面，免得她和瞿叶秋同时拨打占机。 赵念的电话没打通，一直没人接，既没停机，更没关机。 * 陵县的凛冬会飘雪，会吹寒风，但并不像南方那样一到冬天气候湿寒刺骨。 钵兰街灯火通明，没有营业执照的小旅馆逼仄狭小，门口立着一个长方体的破旧招牌，尾端插着线，另一头接着充电板，招牌里面亮着灯，照亮牌子上的名字，写着“兴兴旅馆”几个大字。 这条街除了酒吧最热闹，其次就属这些破旧的小旅馆，省去一些麻烦事不说，给几十块钱就能睡。 戚妄今天又来酒吧镇场子，他刚换好衣服走出来，就接到红毛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他的声音极淡。 酒吧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电子音，舞池里的狂热一层层荡开。 这是准备热场了。 红毛一听电话里的背景音就知道戚妄在哪，他焦急道：“妄哥，你知道我女神去哪了吗？” 他问的是赵念。 戚妄站在二楼的凭栏前，漫不经心呵笑：“她在哪关老子屁事，老子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不是，王佳佳打电话跟我说，我女神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现在大家都在找她。” 少年握着手机的手一顿。 下一秒，他收敛眸色，脸色看不出什么表情，轻描淡写的“哦”了声，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红毛说：“妄哥，如果JSG你知道我女神的下落，一定要赶紧联系我，我先跟方奶奶他们去找人，挂了。” 通话切断，屏幕也暗了。 戚妄单手搭在栏杆上，背后路过的两个人边巡场边聊天。 “我刚从兴兴旅馆那边经过，看到曹立带着几个兄弟把一个女的拖进去。” “艹！玩这么大，刺激啊。” “可不是，我看了，大冬天还穿裙子，那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玩她玩谁。” “真骚。” 两人嬉皮笑脸的评论一番，末了还咂咂嘴，恶臭得不行。 戚妄搭在栏杆上的手攥紧，手腕青筋暴起，下一秒整个人像疾风一样冲出去。 巡场的人被一闪而过的少年吓得不轻，狐疑的回头。 “妄哥这是咋了？” 戚妄这还是第一次在守场子的时候擅自离开，他冲出酒吧直奔他们口中说的兴兴旅馆，钵兰街这一带他熟得很，闭着眼都能分辨哪是哪。 相较于其他地方的喧嚣，小旅馆从外表看起来倒是最安静的，只不过里面有多乱，没人想象。 戚妄冲到柜台，冷声问坐在里面玩手机的老板：“刚刚是不是有几个男人带着一个女的来这，他们在哪？” “谁啊？不知道。”老板很不耐烦。 戚妄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死死勒着，眼神狠厉。 “老子问你话，你他妈装什么？！” 老板的手机吓得掉在地上，一看是戚妄，哆哆嗦嗦道：“在……在2楼，2……205……” 小旅馆的过道很狭窄，一间间屋子紧密相连，看起来逼仄极了。 戚妄来到二楼205，抬脚踹到门板上，常年没有维修的门板顶不住这暴力的一脚，直接被震开，“砰”地一声砸在墙壁上。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小厕所，统共没有几平米，然而也就是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却聚集了好几个男人。 戚妄一眼就看到赵念。 她哭了。 少年的眸色静得可怕，垂在身侧的五指一点点攥紧。 “砰——” 敞开的门被他反手关上。 把里面的世界和外面彻底隔绝。 第38章 旅馆里205房间的哀嚎声一直没有断过,动静闹得太大，隔音又不是很好,周围的人纷纷骂骂咧咧,有的甚至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 第72页 只不过推开那扇门，空气中迅速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有人看见地上躺着几个已经被揍得血肉模糊的人，奄奄一息的样子仿佛命不久矣。 围观的人顿时吓了一跳,哪见过这种阵仗，见戚妄掐着曹立的脖子，一拳又一拳往他脸上招呼,他们更不敢上前制止,生怕惹一身腥。 于是有人偷偷报了警。 赵念坐在地上，背后是一张错位的绿色单人沙发，她眼睛红肿,脸上的眼泪还没风干。 她的外套落在不远处的地上,针织衫被扯开了一半,但里面的长裙还好好的。 赵念怔怔的看着倒在她面前流了一地血的几个男人，眼珠子一动不动，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呆滞，显然还没回过神。 曹立被戚妄揍得快死了,像一滩烂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眼睛，鼻子，嘴,乃至整张脸都是血。 他抽搐似的吐出几口血泡沫,两眼一番,彻底晕死过去。 戚妄脸色阴鸷，似乎仍觉得不够，又狠狠踹了几脚，他缓缓站起身，扭头看了眼外面聚拢的看客，目光锁定拿手机拍照的两个男人。 他踩着血走过去，外面的人警惕性后退几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拿来。” 戚妄冲男人伸手，嗓音哑得不像话，细听之下阴森森的。 “拿……拿什么……？” 其中一个男人咽了咽唾沫，把手机藏在身后。 “手机给我。” 戚妄微掀眼皮，走廊上微弱昏黄的光打在他冷白的脸上，照得那些血渍森然骇人。 都是别人的血。 他的目光滑过这两个男人，冷冷的，像利刃一样。 这世上从不缺欺软怕硬的人，惜命的是大多数，两人都有些发怵，哆哆嗦嗦的把手机交给他。 戚妄拿过两部手机，没有密码锁，他随意点了几下，彻底粉碎有关赵念的照片，然后将手机丢给他们。 “砰——” 他反手又把门关上。 戚妄转身，目光落到赵念身上，她还维持着最开始那副模样，无悲无喜，麻木得像提线傀儡。 他走过去，屈膝蹲在女孩面前，喊她：“赵念。” 戚妄的声音还有些哑。 赵念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机械的抬了下眼皮，眼神空洞洞的望着他。 她现在的状态非常差。 确实，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生活在光鲜明媚的环境中，无数人可以为她保驾护航，哪能让她见识这世间的阴暗面。 戚妄看她现在的样子，尽管曹立那伙人没有得逞，但她受的惊吓一点也没少。 “没事了。”他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甚至不会用正常或者好点的语气说话，以至于戚妄想安慰她，但说出的话都带着点别扭和不适应。 赵念依旧没有吭声。 戚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抬手。 手刚伸出一点，赵念抱着膝盖下意识往后退，纯属应激反应。 他的手僵在半空。 戚妄敛眸，“躲什么，老子又不吃人。” 他伸手去拢赵念的针织衫，少女就像疯了样挣扎，戚妄的脑仁突突的跳，忍了又忍，沉声道：“别动。” 他摁住赵念的肩膀，嘲弄道：“你什么时候在老子面前怕过？一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你自己说说，你扇老子几次了？每次扇老子耳光的时候比谁都牛逼。” 赵念盯着他不说话，戚妄给她拉拢针织衫，又给她一颗颗把扣子扣上。 他瞥到地上还有件她的外套，起身拿过来，准备给赵念穿上。 然而，那件坏了的外套还没碰到她，就被少女躲开了。 她嗓音沙沙的，“我不穿。” 戚妄微微扬眉，说了句行。 他把外套搭在臂弯处，见赵念还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戚妄伸脚轻轻踢了踢她的小腿。 “还坐着干什么？傻了？赶紧起来。” 戚妄嫌她慢吞吞，人又没有生机，弯腰，握着她的手臂将人拽起来。 “多点事，看你这出息。”这个时候他又恢复先前那种满不在乎又吊儿郎当的状态，漫不经心的调调对他而言仿佛天塌了也就那样。 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味，浓郁又令人作呕，尤其是暗色的彩砖上淌着鲜血，一股一股的，跟个案发现场似的。 戚妄瞥了眼赵念，发现她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既不哭也不闹更不奔溃，像是要把所有的憋屈全都咽进肚子里。 她这样难不难受戚妄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看着都难受。 戚妄闭着眼像是在酝酿什么，过了几秒，豁然睁开眼，然后捏住她的后劲皮，把人押到曹立面前。 他深吸几口气，声音冷厉：“赵念，你要是觉得憋屈，有气，难受，就他妈发泄出来，忍什么忍，有什么好忍的？你看他现在这样还敢动你吗？！” “把你跟老子吵架撒泼的架势拿出来，怎么，敢一次又一次的扇老子耳光，现在不敢对其他人动手了？！” 戚妄气得眉峰带着戾气，对赵念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恨铁不成钢，他押着少女的后颈，把她怼向曹立，让她动手，让她发泄，让她把心里所有的怨恨不满以及消极的情绪通通宣泄出来。 “你在害怕担心什么？老子让你动手，你听到没有，赵念！” -- 第73页 赵念被押得弯了腰，长发有些凌乱，有几缕贴着她的脸，她的唇，狼狈得不像话。 她的眼睫轻颤，就连声音都在发抖，“戚妄，松手。” “老子让你动手。” “松开！” 戚妄押着她，咬牙切齿：“动手！” 赵念彻底爆发，情绪剧烈起伏波动，声音变得又尖又细：“我让你放手，你听到没有！” 她在挣扎，在反抗，指甲划过戚妄的手背，瞬间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戚妄拧着眉。 “你不是我，你知道我今晚经历了什么吗？！” 她嘶声力竭的样子奔溃极了。 “绑架，甚至差点被□□！” “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现在对他们动手就能弥补我经历的噩梦了吗？！” 赵念冲他吼完，泪痕布满整张脸，粘着她的头发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她在哭，或许悲郁到极致就是大笑。 紧接着赵念笑得有些疯，可眼里仍难掩悲哀，“我做错了什么？我是杀人还是放火了？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我？啊，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戚妄站在赵念面前，看她又哭又笑，疯疯癫癫，他抿着唇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看着她发泄。 钵兰街出现警车停在兴兴旅馆门前，警察破门而入后便看到这副场景。 狭小的四方格玻璃窗老旧破落，窗外飘着白雪，昏暗幽黄的屋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彩砖铺的地板流了一地的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男JSG人，在这种血腥、诡异的地方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一个悲伤到极致却在大笑的少女。 … 陵县的警察厅里灯光通明，审讯室里坐着两个警官，除此之外还有受害人赵念，以及她的亲人朋友。 小旅馆里发生的事已经不是单纯的打架斗殴，背后涉及到很多方面。 在做笔录的时候，戚妄那边也在受审。 “人都是你打的？” “嗯。” 闻言，两个警官面面相觑。 他们对一个还未满十八岁的少年，能赤手双拳把几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打成那样表示震惊。 赵念那边做完笔录，方兰之让乌晴和瞿叶秋陪着她，老太太还有其他事要办。 她揩了揩眼角，素来慈祥又满脸笑意的老人家，第一次露出那种威严得令人害怕的表情。 乌晴一手揽着赵念的肩膀，一手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宝，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在。” 赵念没有说话。 瞿叶秋蹲在她面前，伸手将人抱住，赵念仍有点应激反应，挣了挣，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拍着赵念的背脊，嗓音温柔：“都过去了，伤害你的人这次都不会有好下场。” “乖，放松些，不要再去想那些了，听话，哥哥在这里。” 瞿叶秋的声音温柔的萦绕在赵念耳边。 泪痕已经在她的脸上干涸，赵念抱着瞿叶秋，趴在他肩头哭着喊哥哥。 戚妄从审讯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总之刺眼极了。 少年咬了咬牙，笑着移开视线。 有那么瞬间的悲凉。 瞿叶秋一直在安抚赵念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微微皱眉，松手，然后对乌晴说：“你看着念念，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行。” 瞿叶秋拿着手机离开，站在无人的角落接听来电。 “妈。” 是他先开的口。 电话里的女人冷笑了声，语气严厉：“叶秋，你现在在哪？” 瞿叶秋默了瞬，如实道：“南湾镇。” “呵，我就知道。” 她数落道：“又去找赵念那个小丫头了是不是？叶秋，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糊涂！” “我……” “你什么你，难不成我还说错了？赵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数吗？” “成天净想着儿女私情，我培养你又有什么用？你要是不努力，你爸的家产全留给他外面那些小三小四小五生的贱种，你一分也拿不到！” 她的话越说越过，瞿叶秋皱眉，“妈。” “你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胸无大志的儿子。” “明天，最迟明天早上，你必须给我回英国！” 第39章 方兰之处理完有关赵念的事已经凌晨三点,她从会议厅出来，身边的局长一直在陪笑着说话,具体什么内容外人都不清楚。 老太太的脸色依然不是很好。 她说：“我这老婆子如今只有念念这么一个外孙女,作为亲人，我希望她平平安安，以后去了也好跟敏钧交代,告诉他，他的外孙女过得很好。” “陵县乃至县城里各个小镇都归您管,周局要是再玩忽职守，我这老太婆也只好把事情闹大往上捅。” 且不论方兰之的身份不简单，单论她有个院士女儿和一等功丈夫就能备受照顾。 那个年代的一等功,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拿命换的。 周局再三保证，从今以后会更加加强陵县的治安管理问题，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方兰之没有再说什么,留了几分情面。 -- 第74页 至于曹立那几个人,等他们从医院脱离生命危险后就会被关进局子,至于这次的惩罚，可不会像上次那么简单轻松。 戚妄签了字，又被警察教育了几句，然后就放了。他走出科室,恰好碰到被周局送出来的方兰之。 “阿妄。”老太太喊了他一声。 少年看向她。 “今天的事多亏你了,就当方奶奶欠你一个人情。”戚妄把人打成那样，按理来说没有这么容易走出警察局，这背后少不了方兰之做周旋和保释。 老人家看他脸上还有血,说道：“时候不早了,先回家吧。” 戚妄今晚少了分吊儿郎当和不着调的样子,不嬉皮笑脸的时候，看起来还挺正经。 警察局外面，屋里的灯光倾斜而出，在门口圈出一块亮地。 赵念站在乌晴和瞿叶秋的中间，她身上穿着瞿叶秋的大衣，抵御外面呼啦啦的寒风。 戚妄和方兰之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那的赵念。 少女依旧沉默寡言，死寂得可怕。 可想而知，今晚发生的事给她造成多大的阴影。 戚妄盯着她，薄唇抿着。 乌晴冲方兰之招手，“外婆，瞿叶秋叫的出租车到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老太太应了声好，扭头看身边的少年，“阿妄，你要回南湾镇吗？” 戚妄不动声色收回眸光，不知怎的，心口堵得慌，他摸出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吊儿郎当道：“您先回，不用管我。” 他经常在外面混，白天，晚上，跟个孤魂野鬼似的，不着家也是常有的事。 方兰之见他低头咬烟，拢着点火，也没说什么，带着赵念他们上了车。 戚妄眼皮微掀，漆黑的瞳孔盯着赵念的背影。 看她被瞿叶秋揽着肩一步步走下台阶，看她在他的保护下弯腰坐进车里。 也不知道是烟迷了眼，还是呛人，戚妄指尖夹着烟在那咳嗽了几声。 他微耷眼皮，半遮眼睛，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真他妈刺眼。 艹。 瞿叶秋坐的副驾驶，赵念坐在方兰之和乌晴的中间，车里有点暗，将她的模样、神情遮得七七八八。 车子启动前，赵念缓缓扭头，目光平静的看向窗外。 雪下得越来越大，快年末了，凛冬已至。 昏黄的灯影下，飘雪融化在戚妄的肩头，她看到他单手插兜抽着烟走下石阶。 乌晴抱着她的肩，凑过去，“宝，你在看什么？” 她微眯着眼看向窗外，车子已经启动，外面的一切都在眼前一闪而过。 除了漫天白雪和警察局，就只有一个人。 一个抽着烟行走在街上的少年。 赵念收回视线，平静的说了句没什么。 她现在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坐在副驾驶的瞿叶秋抬头看了眼后视镜中的赵念，镜片下那双眼睛清清冷冷，不过一瞬就被温柔的眸色取代。 他看了会，撇开视线，若有所思。 … 十二月十五日这天是赵念的生日，然而，她生日前发生了那样的事属实扰兴。 他们从陵县回到南湾镇已经凌晨四点，折腾了这么晚，方兰之让赵念什么都不要想，先回屋好好休息，乌晴不放心她，跟着她一起回卧室，打算今晚都守着赵念。 堂屋只剩老太太和瞿叶秋两个人。 方兰之说：“叶秋，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去睡吧。” “外婆，那您呢？” 她叹了口气，“我得把这事告诉念念的父母。” 赵祈桢和贺约把女儿送到南湾镇，就是看这里地形偏远，远离喧嚣和监视，一定程度上不会被对手找到。 毕竟在此之前，赵念也在国外待过，但那场枪杀迄今仍让人心有余悸。 可是，看似非常安全的地方，如今对赵念而言，其实也并不安全。 这事非同小可，方兰之得告诉女儿女婿。 “如果把念念发生的事告诉伯父伯母，他们肯定非常忧虑。”瞿叶秋问：“外婆，您的想法是什么？” “我当然希望念念能回北城，这种地方不适合她呆。” 别人看在她的面上尊敬她，那也是当年吃过苦，经历过南湾镇改变的人，而不是现在那些生活安逸，整日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 那些人缺乏管教和束缚，连最基本的道德和法律底线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敬畏之心。 瞿叶秋想到今晚坐在出租车上，通过后视镜看到的那幕。 他赞同道：“确实不适合。” “北城才是念念该呆的地方。” “好了，睡去吧。”方兰之道：“等天亮后念念还需要你陪着。” 她也知道他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闻言，瞿叶秋微不可见一怔，脑海里浮现出他母亲的命令，他收起不该有的神色，温柔一笑，点点头，嗯了声。 … 这晚，所有人都没睡，方兰之在和赵祈桢打电话，瞿叶秋辗转反侧，权衡一些事，乌晴陪着赵念，和她一起反反复复经历梦魇。 赵念做了一场很可怕的噩梦，梦中她被曹立那帮人扣在暗无天日的小旅馆，他们露出肮脏、恶心、油腻的笑，数不清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他们对她用尽了不堪入耳的话。 -- 第75页 “大冬天还穿裙子，真他妈骚。” “一脸清纯样，看得我都硬了。” “真想掰开她的***狠狠弄。” 致郁、阴暗的画面就像扭曲的万花筒，然而画面一转，赵念又陷入另一个令人奔溃的噩梦。 她的经历不知道被谁大肆宣传，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他们JSG在她背后窃窃私语。 “就是她，一天天穿得花枝招展，不检点。” “她要是不穿裙子，那伙人会盯上她？” “小小年纪不正经，活该。” 黎明破晓前，赵念是哭着醒来的，她头发凌乱，满脸泪痕，活像个水鬼。 她没能过一个称心如意的生日，十七岁生日前夕，赵念经历了人生中最灰暗奔溃的事。 第40章 天蒙蒙亮,停了半个多小时的雪又开始下了，窗外吹着寒风,院侧的那棵玉兰树已经秃了枝丫,细而扭曲的树枝在凛冽的风中一下下戳着玻璃窗。 影子映在窗上，一晃一晃，张牙舞爪,乌晴曲着腿坐在床边，好不容易哄完赵念睡下,她蹑手蹑脚起身，绕过床尾，将窗帘拉上。 乌晴拧开卧室门,轻轻关上,一转身就看到瞿叶秋拉着行李箱从隔壁卧室出来。 她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问：“瞿叶秋，你这是干什么？” 穿着驼色大衣的男人身姿玉立,清隽而温和,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看起来斯文极了。 他说：“我得回英国了。” “你不是明天走吗？”乌晴诧异道。 “出了点意外，我必须今天就走。” 带瞿叶秋的硕导是牛津大学的一个大佬，当他的学生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而且，这次请假费了瞿叶秋不少心思。 原本定的是给赵念过完生日第二天就赶飞机回去,但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瞿叶秋昨晚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提前一天走。 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乌晴：“你的导师又压榨你了？”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瞿叶秋为什么突然改变行程时间。 “不是。”瞿叶秋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他看了眼赵念的房间,问她：“念念醒了吗？” “我刚刚把她哄睡着,她这几个小时一直反反复复做噩梦。”提起这个，乌晴的脾气立马上来了，她骂了句脏话，意识到声音有点高，又赶紧压下来，生怕把人吵醒。 “那几个傻逼男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狗样，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对我宝子动手，真想一刀把他们那些玩意儿砍掉！” 乌晴气得咬牙，但想到他们现在半死不活的惨样又觉得心里痛快。 “不过戚妄还挺给力，替我宝出了口恶气。” 话落，赵念的卧室传来声嘶力竭的尖叫，凄厉又奔溃，吓得乌晴赶紧跑进屋，瞿叶秋放下行李紧跟着进去。 “宝！”乌晴冲到她床边，赶紧把人抱住，“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没事了没事了。” 瞿叶秋微微皱眉，赵念的情况明显比几个小时前更严重了。 他坐在床边，张开手臂，喊了声乌晴，乌晴会意，将人交给瞿叶秋。 男人伸手把她拥进怀里，拍了拍赵念的背，温声道：“都是梦，一切都过去了。” 瞿叶秋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拍着她的背，他对乌晴说：“你先出去吧，我陪她一会。” 乌晴看了眼渐渐安静下来的赵念，“行。” 她转身离开卧室，将门轻轻合上，瞿叶秋揽着赵念的肩，下颔抵着她的额头，将人彻底罩在怀里，他的掌心从上到下，一次又一次抚过少女长发。 他也不说话，就这样慢慢使她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瞿叶秋把她放平躺下，又为赵念掖好被角，然后摸了摸她的脸，温柔道：“念念，哥哥还有事，待会就得走了，很抱歉今天不能陪你过生日。” “外婆已经把你的事告诉伯父伯母，如果他们觉得你可以回北城，这类事以后都不会再发生。” 其实瞿叶秋也知道，以赵家现在水深火热的状况来看，赵念估计很难回北城。 一旦她回去，就等同于暴露在对家的视线范围内，给他们可乘之机，谁都知道赵祈桢不仅是宠妻狂魔，还是十足十的女儿奴。 届时，他们要是用赵念来威胁赵祈桢，指不定赵祈桢什么都能给他们。 瞿叶秋见赵念躺在床上睁着眼看他，眼神有点木，又有点呆，显然没有回过神。 他叹了口气，“如果一时半会儿回不去，那也没办法，念念，避免不了危险，你就尽量少出门吧，实在要出去，你……” 瞿叶秋顿了顿，斟酌了会，还是开口了：“你就别再穿裙子了。” 对他而言，既然约束不了坏人，只能暂时想办法自保。 尽管很残忍，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41章 瞿叶秋拖着行李箱下楼,方兰之看到后还很意外，问他这是干什么,瞿叶秋只好告诉她导师那边让他赶紧回去做项目。 闻言,方兰之叮嘱他路上小心。 瞿叶秋拉着拉杆往外走，乌晴问他：“你要走的事，有没有告诉我宝？” “我说了。” “真要走吗？” 乌晴私心里不想瞿叶秋在这种时候离开,毕竟赵念经历了那样的事，现在更需要他。 -- 第76页 而且在他们圈子里,大家几乎都默认赵家和瞿家会联姻，这对青梅竹马不出意外以后就会结婚。 “嗯。” 瞿叶秋也不想离开，但他得权衡。 他不像赵念,一直都生活在和睦温馨的家庭,赵祈桢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她；他也不像乌晴，可以说留就留。 他现在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羽翼未丰，只有受制于人,瞿叶秋深知这个道理,可现在他真的没办法。 乌晴摆手,“行吧，你走吧。” “念念就拜托你了。” “这还用你说？她可是我的宝子。” 瞿叶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拉着行李箱走出院子,然而,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停下，转身喊了声乌晴。 “咋了？”她回头。 男人握着拉杆的手紧了紧,“尽量让念念少出门。” “行。” “还有……” “什么？” 他斟酌思考了会,“别让念念和戚妄过多接触。” 乌晴带着疑问嗯了声,“为什么？” 虽然初见时那个少年浑身戾气，手臂上纹着刺青，看起来很不好惹，但是…… 他为赵念打架，看起来好像也不坏，至少对她还是好的。 乌晴问他为什么，瞿叶秋只想说，有时候男的最懂男的。 尽管戚妄看赵念的目光很克制，但他还是从他眼底看到晦暗、掠夺、乃至侵占。 那个看起来狂妄又桀骜肆意的少年，对赵念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偷偷的觊觎，偷偷的肖想，像蛰伏在丛林里的野兽。 瞿叶秋：“沾上那样的人，对念念以后而言就是一个污点。” 小混混一辈子都是小混混，待在烂泥里才是最后的归宿。 … 乌晴送走瞿叶秋，回去看见方兰之在炖汤，老太太做事麻利，一点也不显老，她听到动静，回头，见乌晴进来了，问她瞿叶秋走了吗，她说走了。 乌晴撩起袖子给她打杂，弯腰从橱柜里搬出炖汤的砂锅放在气灶上。 “外婆，念念昨晚发生的事，您有告诉叔叔阿姨吗？”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了。” “那他们怎么说？念念是不是要回北城了？” “还不行。”方兰之说：“但是，祈桢会派保镖和心理医生过来。” 赵念现在的情况需要专业人士进行疏导。 但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家，就算没病也会憋出病来，只是在这种小地方身边随时随地跟着保镖，怎么看也很奇怪另类，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下午的时候，王佳佳和红毛到方兰之家里看望赵念，不过她当时好不容易睡着，两人没有见到人，只在老太太那里了解到一些基本情况。 他俩呆了会，把生日礼物留下就走了，原本今天该热热闹闹的，但谁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 冬天的时候总是昼短夜长，不到六点天就黑了，南湾镇陷入茫茫白雪中，万物裹上一层银霜。 方兰之做好晚饭，盛了点饭菜和炖的汤带到楼上给赵念，她已经一整天没有吃喝，颓败得不像话。 乌晴在堂屋给шарик准备吃的，它现在长得快，而且吃不惯狗粮，顿顿都要吃饭吃肉啃骨头，也没有宠物狗的娇气。 外面刮着寒风，把院子里的门吹得哐哐响，听着就吓人，乌晴摸了把шарик的脑袋，起身出去关门。 院外的灯泡在冷风中摇摇晃晃，连带着光都有些模糊，乌晴在准备插门栓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外阴影处站着一个人，看着就跟鬼一样，顿时把她吓得爆了句脏话。 她心有余悸，定眼一看发现是戚妄。 乌晴翻了个白眼，“你在这干什么？来找我宝的？” 也不知道戚妄在那里站了多久，他的肩上落了雪。 少年脚边一堆烟头，指尖一点猩红，掀了掀眼皮，淡淡问：“赵念呢？” “楼上，咋了，你找她有事？” “嗯。” 乌晴没让他进来，“你可以回去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念念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不方便见你。” “她怎么了？”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以至于乌晴都听不出这是一句关心的问候。 “情绪敏感，反反复复做噩梦，总之不JSG太好。” 外边挺冷的，乌晴有点受不了这刺骨的湿寒，打算插门栓，站在外面的人伸手挡了下。 “还有事？” “我要见她。” 乌晴微微皱眉，有点不耐烦，“念念现在的情况不方便见你。” “所以呢？”戚妄哂笑：“又不需要她亲自过来见我，有什么不方便的？” 说罢，他推开门直接走进院子。 乌晴后退几步，已经生气了，“你这人是不是有病，说了不方便就是不方便，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在堂屋啃肉骨头的шарик听到外面的动静，跑出来冲戚妄一顿狂吠。 前后都是阻止他的声音，听得少年戾气横生，他阴冷的看了眼那条狗，想到赵念对它又亲又抱又摸。 冷笑道：“一只畜生而已，还真当自己有多大本事。” 不愧是赵念养的狗，别的没学到，祖宗脾气一学一个准，叫起来狂得很。 乡下的土狗一贯聪明，听得懂人话。 шарик叫得更凶，把楼上的方兰之都给引下来。 -- 第77页 还没见到人，声音就传出来：“шарик你在叫什么？” 老太太走出堂屋，看到戚妄站在院子里，有些诧异：“阿妄，你怎么来了？” 她看见少年的手中，还提着一个纯黑色的布袋，四四方方，边角是一圈金色。 戚妄对方兰之的态度明显要好很多，直言自己的来意。 闻言，老太太也没拦着，让他上楼了。 … 这是戚妄为数不多的几次里走进赵念的卧室，前几次还是她脚踝受伤走不动路，戚妄来家里背她去诊所看伤。 卧室没有开灯，只留了盏床头灯，橘黄的暖光朦朦胧胧，光线比较淡，窗帘拉得死死的，严丝合缝，挡住外面所有的景致。 赵念没有休息，刚刚在方兰之的哄劝下喝了一点点汤，她现在坐在单人沙发上，整个人安安静静。 戚妄拎着东西走过去放在小茶几上，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寂静得可怕。 少年垂眸看她，这里的光线确实不怎么好，赵念大半边身子藏在阴影里，一张白净的小脸被她的切发遮了大半，看起来就跟夜晚出来的女鬼一样。 戚妄操了声，受不了她这样，用脚尖踢了踢赵念的小腿，“差不多得了，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有多丑？” “看着一点都不习惯，还是你以前的样子顺眼。” 赵念以前是什么样子，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鲜活灵动得让人生出强烈的占有欲，美好得想藏起来。 话落，又是长久的寂静。 戚妄额角的青筋直跳，正想开口，却被一声极淡、极为平静的声音打断。 “戚妄。” 他俩快一天没有说话，少年瞥了她一眼，“干嘛？” “昨晚的事……”她顿了顿，“谢谢。” 戚妄一顿，随即若无其事，满不在乎：“顺道路过而已。” 他屈膝蹲在赵念面前，掰着她的下颔，让她抬起头。 少年左右看了看，万分嫌弃，“脸色白得跟个鬼一样，能不能有点精气神。” 赵念平静的望着他，声音依旧没有起伏：“戚妄。” “嗯？” “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了，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和精力打起精神。”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一无所知的玩偶，她能感受到戚妄从一开始的用意，想她不要有包袱，想她轻松点，想她快些把不好的记忆通通忘掉。 她从昨晚最初的经历到现在，不知道有过多少心理阶段。 刚开始的绝望崩溃到后来的梦魇缠身，再到忍不住哭泣，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她不是没有在心里进行自我建设，可是，她一遍遍的疏导仍抵不了那些阴暗窒息的经历，她陷入一个挣扎的境地，好的坏的各占一面，不停的拉扯她，企图将她吞噬。 她很累，累到心里产生麻木。 说到底赵念也才十七岁，哪怕她再怎么聪慧，再怎么见多识广，也没有足够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 她还是个小姑娘。 戚妄抿唇，也不知道是心事被她戳中，还是已经被她拿捏。 他咻地站起身，漫不经心道：“别以为自己情况特殊，就想着在脸上贴金，谁管你？” 赵念又不说话了，仿佛在无声笑话他的强行解释。 戚妄心里烦躁躁的，手指动了动，想抽烟，已经下意识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他低头刚咬上烟，余光瞥到赵念，更加心烦意乱，又把烟塞回去。 他把放在桌上的东西丢到赵念怀里，淡声道：“给你的。” 换做平常，只要戚妄朝她丢东西，赵念肯定会回他“你干什么”，“这是什么”，“干嘛给我”。 眼下她只是把东西放在一旁。 就跟没看见似的，什么也不问。 戚妄觉得他要被赵念气死。 他又踢了踢她的小腿，语气不善：“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什么意思？” 赵念的魂显然都没在这里，听完戚妄的话，她足足愣了几十秒才反应过来，然后又是没有生机，死气沉沉的说了句“谢谢”。 戚妄：“……” 他咬牙，心里憋着那么一口气，再次拿起被赵念放在旁边的礼物丢她怀里。 命令道：“打开。” 这架势非得让赵念现场看他送的礼物。 他气场足，压迫感也强，赵念现在想出神都难，被他勒令着强行打开生日礼物。 其实赵念看到礼物的外包装，就已经知道戚妄送她的东西是什么。 国际上一家知名的高奢品牌，专卖裙子，价格不菲，最低都是十位数，她家里的衣帽间里有很多这家手工制作的衣裙，全都是当季的最新款或者限量款。 从赵念拆礼物的那刻起，戚妄就一直盯着她，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点点反馈，然而，她的脸上，她的眼里，并没有任何表情，很麻木，很平静。 戚妄忍不住戳她脸，“这么好看的裙子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赵念，你想气死谁？” 赵念看了眼饱和度很高的玫红色系长裙，简单而言就是死亡芭比粉。 她看到这条裙子，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一些话，深深根植于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大冬天还穿裙子，真他妈骚。 赵念的手指开始颤栗，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没有错，穿什么是个人自由没有错，可她过不去那道阴影，甚……甚至于今天早上，她的哥哥也对她说避免不了危险，就尽量少出门，实在要出去，就别再穿裙子了。 -- 第78页 她又陷入那种挣扎的两难境地，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在打架，在撕扯，她无法疏导，无法自我调节。 赵念微微低着头，头发挡住她的神情，她有些颤抖，问他，为什么要送裙子。 为什么偏偏是裙子。 戚妄瞄了她一眼，嗤笑：“大小姐，我眼睛不瞎，你自个儿数数，从夏天到秋天再到冬天，你穿了多少次裙子？”他总不能说他记得赵念说过喜欢穿裙子，那多没面。 见她不说话，身子抖得厉害，戚妄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他再次屈膝蹲下，扒开赵念面前的头发，结果看到她哭了。 “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话落，戚妄陡然意识到一些事，他看了眼放在赵念膝盖上的裙子，脑海里想起先前在酒吧听到别人对她的评价。 大冬天还穿裙子，那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玩她玩谁。 真骚。 他脑子“嗡”的一声。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世道里的人心有多险恶，很多人都会去恶意揣测别人。 戚妄抿了抿唇，说不出多会安慰人的话，更说不出那些温和的言论。 他的方式就很简单粗暴。 “裙子而已，你想穿就穿，那是你的自由，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又不脏，又没有错。” “谁要是敢对你指指点点，你甭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给他们几巴掌涨涨记性。” “你要是不敢或者打不过，你就叫我，老子替你揍人。” “而且，难不成坏人会因为你不穿裙子就放过你？拜托，大小姐，你要是碰到变态，你套个麻袋效果也一样。” 第42章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冷风呼啦啦的吹，吹得外面的玉兰树枝丫疯狂地拍打窗户,哐哐响个不停。 戚妄的声音夹杂着外面的动静一起传到赵念耳里。 她抬眸,露出那双刚刚哭过的眼睛，眼眶湿润，眼尾又有点红。 戚妄就蹲在她面前,猝不及防对上这双眼睛。 又纯又乖，忍不住想要摧毁□□…… 少年掩住眼底涌现的晦色,抬手，一根手指头戳中赵念的眉心，把她往后推。 他淡淡道：“别这么看老子。” 赵念被他推得往后倒,靠在沙发背上。 “刚刚跟你说的话听到没有？喜欢穿裙子就穿,你要真因为这点破事就变了，那才叫没出息。” 一两句话救不回一个心里极度需要疏导的人，赵念很累,累到有种麻木感。 她平静的“嗯”了声,究竟有没有听进心里,谁也不知道。 方兰之留了点时间给他俩，过了会JSG，她走进卧室，站在戚妄对面冲他招手,这意思很明显,少年看了眼赵念，丢了句“走了”，坐在沙发上的女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戚妄又有点生气。 大小姐不管处于哪种状态,都对他视而不见。 卧室外,老太太看了眼赵念，对戚妄说：“外面的雪下大了，阿妄，你待会回家撑把伞走，路上注意安全。” “嗯。” … 赵念状态不好，周一上课的时候，老太太给张韬打电话请假，具体什么时候回校待定。她没去学校的日子，王佳佳和红毛想得紧，每天下午放学都先去方兰之家里看望她。 赵祈桢派到南湾镇的保镖和心理医生是在三日后到的。他这次一共安排了六个人，四个保镖和两个医生。 方兰之知道他们会来，所以已经提前安排好住处。 两名心理医生先对赵念的情况进行判定，得到结果后一人报给赵祈桢，一人开始对她进行疏导。 这天傍晚放学，红毛和王佳佳到方兰之家里就看到人高马大的几个保镖，知道是赵念父亲安排后，红毛赶紧走到院子里给戚妄打了个电话。 “有事？” 电话里，少年的声音有些哑，不知道是烟抽多了还是酒喝多了，总之，那边的背景音很吵。 红毛看了眼堂屋，拢手对手机里的人说：“妄哥，我和王佳佳在方奶奶家里，看到女神她爸给她安排的保镖和医生了。” 生活在这的人，哪见过这种阵仗。 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生来就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戚妄嗯了声。 “妄哥，你要过来不？” “过来干嘛？”他的语调漫不经心。 “过来听听女神的情况啊。” 红毛也拿不准戚妄是个什么态度，说他不在乎赵念吧，可他又把曹立那帮人打得半死不活，说他在乎吧，他每天依旧该吃吃该喝喝，玩乐的事一件没少。 “有什么好听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嗤笑道。 “行吧，诶诶欸，结果好像出来了，我进去听一听。”红毛的注意力已经分散，迫不及待道：。妄哥，我先挂了哈。” 电话里，戚妄默了瞬，抢在红毛挂电话前突然开口：“等会。” “咋了？” “先别挂。” “？？？” “手机开着。” “……” 啧，这男人啊，变脸可真快。 两个心理医生从楼上下来，堂屋有不少人，方兰之在问他们有关赵念的情况。 赵念的状况并不乐观，阴影一直占据她的内心，她也曾试过疏导自己，可是很难走出来，不过唯一好点的是，她的情绪不像最开始那样极度奔溃不受控。 -- 第79页 针对赵念的情况，两位医生打算给她制定一套疏导方案。 王佳佳站在红毛身边，瞥见他手机的通话还开着，联系人正是戚妄。 她眼底划过一道暗芒，稍纵即逝，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诶，你手机的通话还开着。” “我知道。”红毛跟她小声说：“妄哥让我开的。” 王佳佳不语，只是笑了笑。 方兰之了解完情况后时间也不早了，红毛和王佳佳呆了会就离开。 乌晴是在上楼回屋陪赵念的时候接到瞿叶秋的电话。 “怎么了？”她问。 瞿叶秋问了她有关赵念的情况，两人围绕这个话题聊了会，不过，聊着聊着话题的范围就扩大了。 乌晴跟他提了嘴赵念生日当天收到的礼物，她笑了笑，“戚妄送了条Heluer家的长裙给念念，我倒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高奢伪冒品。” 也不能怪她戴着有色眼镜，实在是乌晴来到这里后，已经看到不少盗版伪冒商品，小到一些吃喝，大到手机。 而且，Heluer家的裙子素来走高端路线，每条至少六位数，最便宜也得十万左右，这点钱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对生活在镇上，生活在这里的人而言，十万块并不是小数目。 且不说戚妄有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有，他会拿十多万给没有关系的人买裙子？别开玩笑了，一些在外包养情妇的金主有时候都不可能这么豪爽，就算豪爽一把，也是有所图。 戚妄图什么？图人么？别逗，一条裙子就想拿下北城赵家的大小姐，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瞿叶秋的语气很温和：“念念最讨厌伪劣假冒的东西，她现在情绪不好，无暇顾及这些，不过要是等她恢复过来看到那条裙子肯定会不高兴。” “这倒是。” “你替她把那条裙子收起来扔了吧，过段时间Heluer家会出新款和限量款，到时候我让人寄过去。” 乌晴：“扔了？” “不然呢？念念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却送了条裙子当生日礼物，怎么看也不合适。” 第43章 电话里瞿叶秋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乌晴默了瞬，嗤笑道：“这不好吧。” “再怎么说,那也是戚妄送给我宝的生日礼物,好歹是个心意。” “瞿叶秋，你这醋吃得有点多了吧。” 北城豪门世家圈里，谁不知道赵家和瞿家最后会联姻,再加上瞿叶秋和赵念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比一般人还要深厚,大家都看得出来瞿叶秋对赵念有意思。 或许再等几年，瞿叶秋有足够实力接管瞿家的家业，届时,他便可以光明正大抱得美人归。 被戳穿心思的男人并没有恼怒,反而还低低笑了声。 他说：“乌晴，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戚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念念有不轨之心,念念却对他无意,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们门不当户不对，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替她把东西扔了，留着干什么？给戚妄妄想的机会吗？” 瞿叶秋这话说得明了,但嗓音依旧是温和的,可细听之下却有点凉薄无情。 豪门出来的子弟，身上多多少少有点精致的利己主义做派，哪有什么省油的灯,要真行仁义君子那套,早就被家族里其他人算计得体无完肤。 瞿叶秋温柔,那也只在赵念面前。 扔不扔，乌晴也没有给明确答复，她说：“再说吧，左右不过一条裙子，我宝多的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压在柜底当摆设。” 说摆设都是客气的，赵念的衣裙素来每季一换，换掉后就会被人拿去清理销毁。 跟瞿叶秋聊完，乌晴挂断电话，推开卧室门进屋，发现赵念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躺在床上或者缩在沙发的一角，她坐在书桌前，旁边还开着小灯。 穿着睡衣的女孩背影纤细，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朦朦胧胧都薄光。 赵念一反常态的趴在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发生先前那种事后，这还是乌晴第一次看见赵念这样，就像她正常状态下，每到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都会坐在书桌前看会书。 乌晴小声的走过去，站在赵念身旁，发现她握着钢笔在本子上写小品的剧本。 她一笔一划写得很慢，字迹不如以前那般清逸娟美，看样子在强撑。。 “宝，你在干嘛呢？”乌晴蹲在桌侧，手臂搭在边沿，歪着脑袋枕在上面看她。 赵念今天接受长达两个小时的心理疏导，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她之前有过自我调节，情绪没有最开始那样崩溃，但依旧很敏感。 总体而言，她的状态还不是很好。 赵念提不起什么情绪，说话的声音有点麻木：“我在帮李胜他们写元旦汇演的小品。” 李胜，红毛的真名。 还有十来天就到表演时间，这是赵念之前答应班主任的。 乌晴微微皱眉，不太赞同她动脑做事，“宝，你现在的状态更应该好好放松。” “我答应过别人，不能食言。”赵念慢慢写着，很吃力。 就像乌晴说的，她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好好放松心情，努力调整情绪，争取早日恢复，而不是咬牙撑着做一些动脑很累的事。 “我来帮你吧，你去床上休息。” 乌晴夺走她手中的钢笔，又把人带到床上去，她强行让赵念躺下睡觉，捏了捏她的脸，说道：“好好睡觉，你看你这几天憔悴得都快有黑眼圈了。” -- 第80页 赵念睡不着，躺在床上，旁边的书桌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乌晴握着钢笔，看了看赵念前面写的小品内容，她皱眉想了会，继续提笔写下去。 对比赵念慢得像蜗牛一样的速度，乌晴显然快了很多，不到二十分钟就把一个元旦汇演的小品剧本搞出来，她检查了一遍，确定OK后盖上笔帽，合上本子。 她起身，看到赵念还没睡，就知道她又失眠了。 乌晴脱了鞋躺进被子里，抱着赵念的肩和她面对面。 “宝，睡不着吗？” “嗯……” “我也睡不着，咱们聊会天吧。” 医生说过经历了那种事，受害者最容易产生抑郁情绪，多开导、多和外界沟通，保管错不了。 赵念最近很沉默寡言，乌晴都习惯了，大多数都是她在说。 也不知JSG道过了多久，赵念闭眼睡着了，乌晴见此，闭了嘴，扭头，伸手关了床头灯。 * 元旦汇演的剧本是乌晴拿给红毛的，赵念每天接受心理医生的开导，这天傍晚雪停了，外面的天气难得有点好，医生根据赵念的情况给出建议，让她可以试着去外面走走。 乌晴看了眼一直候在家里的四个保镖，觉得可行，方兰之也觉得赵念一直待在家里闷得慌，闻言便让她出去逛一逛。 赵念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凛冬时节，天总是黑得快，让她一下子又想起那天出事的晚上。 她抿着唇，有点抵触。 乌晴打开衣柜给她搭配衣服，她知道赵念喜欢穿裙子，也了解她的爱好。 她拿了一套完整的穿搭，拢共四件，在赵念面前晃了晃，笑道：“宝，你今天穿这身出门怎么样？” 赵念静静的坐在窗边，闻言，慢吞吞的扭头，目光平静的看向乌晴手中的衣服。 拼接款式的半身裙，偏欧美，乌晴的眼光不错，搭配出来的衣裙也很好看。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乌晴看她不说话，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搭配，“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去给你搭一身。” 说罢，转身朝衣柜走去，赵念温吞平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晴晴。” “欸，宝，怎么啦？”乌晴笑着转身。 赵念看着她手中拎的衣裙，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然而，这抹笑却很僵硬。 她说。 不要裙子。 乌晴钉在原地，脸上的笑竟也僵了几分。 她的手指微微蜷紧，良久，心情复杂的开口：“好……” 乌晴转身，有点难受。 她见过赵念声嘶力竭、崩溃绝望、哭泣无助的样子，也见过她被噩梦惊醒激起一身冷汗，活像从水里捞起来的样子，可这些都不抵赵念刚刚说的那句话带给她的感触深。 乌晴想现在要是在国外多好，她可以一枪崩了那些傻逼。 … 外面虽然停了雪，但仍时不时吹着冷风，赵念最终穿了身偏韩系的穿搭，加绒的卫衣，外罩一件小香风开衫，下半身搭了条牛仔裤，脚上踩着双白色的运动鞋。 这身穿在乌晴身上就是妥妥的酷girl，奈何赵念实在是太纯太怪，穿着这套非但不觉得违和，反而还很甜。 她就是天生的衣架子，怎么穿都好看。 方兰之腿脚不好，尤其是冬天，吹不得冷风，否则脚要疼，她没有跟着出门，但赵念身边不仅有乌晴陪着，还有随行的四个保镖。 乌晴拉着赵念出门，“宝，你不要有压力，就当咱两以前在北城的时候出门逛街。” 她俩认识了几年，处得跟亲姐妹似的，以前出门逛街的时候永远是最靓的崽。 为了不让赵念觉得有压力，她回头让跟在身后的四个保镖稍微离远些，不要太近，免得引人注目。 他们都是赵祈桢派来的人，身手足够好，也足够专业，闻言，不仅散开，而且保持适度的距离。 南湾镇这座小镇，虽然偏远落后，但小镇上的生活却相当有滋味，一年四季的晚上，广场的空地上都有大爷大妈在跳广场舞，音箱立在那，播放着家喻户晓的最炫民族风。 乌晴带她在广场转了会，然后又去转其他地方，晚饭过后还有不少人在压马路，街上还有小孩子在跑来跑去。 冷风吹着，吹乱赵念披散的头发，快要迷花她的眼睛，乌晴摁住她的手腕，“宝，等等，我替你把头发扎起来吧。” 她摘下手腕上的头绳，给赵念扎了个很符合她今天穿搭的狼系发型。 狼系发型很考验颜值，外在条件好的那叫帅哥美女，不好的简直一视觉灾难，不过赵念脸型好，骨相也好，再加上父母的基因摆在那，随便怎么捣腾都好看。 乌晴满意的看了眼，双手托着自己的脸颊和下颔，一副迷妹脸，夸张道：“哇哦，这是哪来的帅气小姐姐，好好看，我好爱，小姐姐可不可以和我贴贴呀。” 她打的主意昭然若揭，赵念看着面前逗她笑的乌晴，没忍住，微微弯了嘴角。 “诶诶欸，笑了，宝，你笑了。” … 不远处的烧烤摊支着蓝色的棚子，三面封闭，一面开着，里面摆着几张矮桌，桌边围了一圈塑料凳，角落里，还摞了一人高的塑料空凳以备不时之需。 不管哪个时节都少不了喝酒撸串的人，晚上的烧烤摊永远人满为患。 -- 第81页 有个壮汉端着两盘剪好的烧烤走进来，粗生粗气道：“外面路边有两个妹子长得真漂亮。” “壮哥，有多漂亮啊？”有人喝着酒调侃。 “老子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很漂亮。” 又有人开玩笑道：“有多好看，有咱连姐漂亮吗？” 秦连从戚妄那拿了根烟，闻言，抬眸，轻飘飘笑道：“怎么，开玩笑开到我身上来了？” “哪有哪有，连姐你别误会。”有小弟给她点烟。 秦连指尖夹着烟抽了口，吐出一口烟雾，媚眼落到身边的戚妄身上，他拒绝小弟的点烟，手指夹着未点的烟，和坐在对面的男人划拳。 赢了表情淡淡，输了就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拿起酒瓶灌酒。 整个棚子里有男有女，都是混的，一个比一个喧闹。 烧烤摊边充斥着划拳声，起哄声，乱七八糟又乌烟瘴气，在外面等烧烤的路人看了，都不敢进去避避冷风，生怕惹了那群看起来就不好招惹的地痞流氓。 乌晴拉着赵念去烧烤摊，打算买些吃的带回去看电影。 “老板，再拿一箱啤酒！”棚子里有人喊道。 忙着烤烧烤的老板娘手上已经带出残影，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再加上今天的生意又出奇的好。 她高声道：“等会啊，马上！” 又过了会，里面骂骂咧咧在催，老板刚回完，就有一个喝得醺红了脸的男人走出来。 “老子要的啤酒喊了几次还不送进来，慢死了，信不信砸了你的破摊子。” “对不起对不起，这不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我马上给你搬，马上哈。”老板娘也不敢得罪棚子里的那群人，好多熟面孔，整日都在镇上混，说是过街老鼠都不为过，要不是为了挣那一两个辛苦钱，谁愿意伺候这群混混。 烧烤摊边稀稀拉拉站了不少人，都是在等的，乌晴拿着盘子在选烧烤，她是肉食主义，过得也糙，远不如赵念精致，她基本上都拿了点，问赵念要什么，她摇头没有太大的兴趣。 乌晴说：“宝，那奶茶呢？奶茶你喜欢喝，这总有兴趣吧？” 听到老板娘的回复，壮汉站在棚口那里打了个酒嗝，微眯着眼醉醺醺的说：“快点啊！” 这声酒嗝很响，有点臭，有点熏，乌晴微微皱眉，下意识扭头，嫌弃的看了眼。 好巧不巧，正好和那个壮汉对上。 乌晴发现他用一种很恶心的目光看她们，跟个醉鬼似的，壮汉也从她脸上看到嫌弃，就跟看苍蝇、看一坨屎一样。 壮汉酒精上头，当即踢倒凳子，凶狠道：“臭□□，你他妈什么表情？！” 还没人敢在乌晴面前这么狂，她脾气不好，战斗民族的血性几乎是瞬间被激发，当即发飙：“傻逼，管天管地，管你爹身上来了。” “你他妈活腻了！” 壮汉勃然大怒，觉得自己受了挑衅，当即拎起酒瓶冲过去准备干架，旁边等烧烤的人看到这个架势都被吓了一跳，纷纷躲得远远的，生怕殃及自己。 赵念的心几乎是立马提起来，紧张的喊出声：“晴晴！” 乌晴也忍无可忍，冲上去直接给他整了个过肩摔，动作迅速麻利，下手又狠又快。 “砰——”的一声，壮汉被撂倒在地上，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手中的酒瓶子也滚到一边去了。 乌晴觉得不解气，又踹了他几脚，“傻逼玩意儿，也不看看你爹是谁。” 她走到赵念身边，微抬下颔嘚瑟道：“宝，我厉不厉害？” 乌晴今年在军事基地进行长达半年的集训，身手也不是盖的，再说了她的目标是进入国防大学，立志成为一名出色的军舰长，那体能素质也非常人能比。 赵念心有余悸，怕乌晴出意外，闻言，温吞的点头，说了句厉害。 外面的动静传到里面，有人出来看了眼，正好看到壮汉被撂倒，这下直接惊动里面的人。 他们拎着酒瓶出来，那规模架势简直了。 乌晴也不带怕的，甚至觉得兴奋，对她来说有时候哪怕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也比没能舒展筋骨要好。 她把赵念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余光也注意到进入范围准备伺机保护赵念的那几个保镖。 “怎么，想以多欺少啊？”乌晴不屑的嗤笑，在她看来，这些地痞流氓谈不上什么真本事，大多都外强中干，真正打起来指不定谁胜。 “你狂什么狂？”有人砸碎酒瓶，露出一截尖利的玻璃怼着乌JSG晴。 乌晴瞄了眼，不杵，“有胆子就上，唬谁呢！” 两边剑拔弩张，秦连坐在里面吸了口烟，啧了声，往戚妄身上靠，妖妖娆娆道：“外面都快打起来了，你不帮一帮？” 戚妄嘴里叼着烟，专心看牌，更没看外面发生的事，闻言，不咸不淡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丢下两张牌，“对2。” “不过，我好像看到你心心念念的姑娘了。” 秦连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冲他吐了口薄烟，调笑着。 戚妄握着牌的手一顿，推开秦连，抬眸望向外面。 打是没打起来，因为赵念的保镖出现了，个个人高马大，长得魁梧壮实，浑身气势凛冽骇人，一看就身经百战。 不好惹。 这些在小地方作威作福，肆意猖獗的地痞流氓，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 第82页 乌晴嗤笑，对这些人的轻蔑摆在明面上，“怎么不上了？欺软怕硬不过如此。” “晴晴。”被她护在身后的赵念拉了拉乌晴的手，她看到戚妄了，下一秒撇开视线，对乌晴说：“我累了，买完烧烤我们就回去吧。” “好。” 戚妄看到赵念那刻，视线就黏在她身上，只是他没想到，少女看到他时，目光不曾多留一分，下一秒就移开了，仿佛过了这么久，他在她眼里还没有留下一丁点色彩。 他呵笑。 装看不见是吧？ 戚妄起身，丢下烟朝外走，有人疑惑的喊：“妄哥，你去哪？” 还有人问秦连，“连姐，妄哥他这是怎么了？” 秦连涂着烈焰红唇，画着浓妆，她又抽了根烟，望着戚妄往外走的背影，皮笑肉不笑道：“又去撞南墙了。” 她有时都忍不住想，男的是不是都贱？非得喜欢一个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女人。 或许是乌晴财大气粗，给了额外的加急费，老板娘先把她选的串烤了。 烧烤边有烟，熏人，乌晴拉着赵念往一边站，离恰好走出来的戚妄进了一步。 赵念没有乱瞟，目光一直落在烧烤摊上支起的灯泡上，灯泡已经泛黄，尾部接着一根三色拧在一起的线，顺着一根杆子往下。 她在走神，发散思维。 这副样子落在戚妄眼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没良心。 跟以前一样，小白眼狼。 “赵念。”戚妄哂笑，叫了她一声。 候在旁边的保镖根据他这副姿态立马做出一致反应。 在戚妄还未靠近赵念的时候，就被一堵人形墙挡住。这一挡，仿佛他们之间隔着天堑，将他们彼此的身份划得清清楚楚，泾渭分明。 少年的脸色立马拉下来，眼神有点冷，更多的是阴鸷。 “滚开！” 赵念的保镖没有让，其中一个人甚至开口道：“我们小姐并不认识你，还请你不要靠近。” 保护过赵念的保镖都知道，但凡她认识的，跟她有过交集的，她都会吩咐他们让开，没有吩咐的，一律按赵祈桢之前交代的处理。 我们小姐并不认识你，还请不要靠近？这话说得好像他犯贱舔着脸靠近似的。 真他妈有意思。 不愧是大城市里来的千金小姐，就是牛逼。 戚妄戾气很重，怒极反笑，“赵念，你有种，你行，你真行。” 他迟早要被她气死。 乌晴看了眼戚妄，将神游的赵念拉回来，“宝，戚妄找你。” 赵念聚焦在灯泡上的视线慢吞吞的收回，然后平静的滑到戚妄身上。 那是一副怎样的眼神？ 在戚妄看来平静得没有波澜，仿佛他就是芸芸众生里不起眼的尘埃，不管怎么样都得不到大小姐一点青睐。 艹。 这一刻戚妄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阴暗。 他更想沾染她了。 想把她拉下圣坛，想让那双从不会注意到他的眸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第44章 赵念平静的望着戚妄,眼里无悲无喜无波澜，一如既往的麻木。 凉风吹过,乱了脸颊边的几丝切发,她看了戚妄几眼，实在提不起什么精神，也没有说话。 少年看她的视线黑黝黝的,藏着不为人知的暗色。 老板娘烤完烧烤，用白色的塑料盒装好,然后扣上放进袋子里，她冲乌晴喊道：“诶，你的烧烤好了。” “好的。”乌晴拿着手机走过去,“多少钱？” “一共65。” 乌晴去付钱,赵念身边是护着她的保镖，她被戚妄盯得不自在，率先扭头撇开视线。 赵念抿着唇,乌晴拎着烧烤串回来,“宝,我买好啦。” 她嗯了声，嗓音低得轻轻柔柔：“我们回去吧。” 乌晴看了眼戚妄，少年还死死盯着赵念，那视线炽热而明目张胆,像是看中一件非要得手的珍宝。 她问赵念：“不跟他聊聊？” 赵念却说：“走吧。” “行。” 乌晴收回视线,拉着她走了。 从头到尾，赵念都没有对戚妄说过一句话。 戚妄盯着她的背影，无边夜色里,身形窈窕纤细的女孩渐行渐远。 他连追上去的机会都没有,守在赵念的身边的保镖尽职尽责,当真寸步不离。 秦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她站在戚妄身边，大冬天依旧穿得性感妖媚，抽着烟幸灾乐祸道：“我早跟你说过了，大城市里来的千金小姐最是无情，你看她有多看你一眼吗？” “戚妄。”秦连贴过去，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小腿轻轻蹭着他，在他耳边吐气如丝：“咱们身处在现实里，这不是童话，豪门大小姐永远不会爱上穷乡僻壤里的小混混，赵念什么身份？她以后要嫁的人必定是人中龙凤，与她家世旗鼓相当的男人。” “她不会爱上你，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你们是没有未来的。” “不过，她不爱你，我爱啊，你看看我好不好？”秦连的脸离他越来越近，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就在她要亲上戚妄的时候，被身边的少年毫不客气的推开。 她穿着高跟鞋，一下子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虽然没摔倒，但咔嚓一声把脚崴了。 戚妄眼皮微耷，居高临下睥睨她，嗓音带着几分痞劲，要笑不笑道：“她爱不爱关老子屁事，强扭的瓜甜不甜无所谓，解渴就行。” -- 第83页 “……” 秦连知道他执拗，但没想到他这么偏执，赵念才来这个地方多久？也才不到四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就对她情根深种到这么地步。 不应该啊，戚妄从来都不是深情的人。 无人知晓戚妄和赵念的过去，可也正是这样，戚妄才觉得生气，明明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明明他们以前那么要好，明明她以前会跟他撒娇、跟他哭、跟他玩闹、跟他聊各种有趣的事，可为什么现在就要藏着掖着，为什么他不可以堂堂正正跟她在一起，为什么她也要躲着他，对他视而不见。 他不甘心，不甘心她看他的眼神，不甘心所有人都说他们不合适。 越是这样，他越要得到。 … 赵念在镇上逛了圈，回家后，方兰之拉着她问东问西，一会问还好吗？适应吗？一会又问怎么样？难不难受？ 她扬起一抹看起来很牵强的笑，为了不让老太太焦心，说了几句还好的话。 乌晴买回家的烤串已经冷了，她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又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冰镇的饮品，然后抱着一堆东西上楼回屋。 赵念的房间永远都有一股馨香，闻着舒服且心旷神怡，乌晴是不可能把这堆重味的烧烤搬到她的卧室，于是拉着赵念去她的屋看电影。 投影仪的光照在墙壁上，折出电影画面，两个女孩子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上面铺着烤串和冰镇的饮品。 乌晴给赵念拉了罐橙汁，给自己拉了罐啤酒。 “宝，咱们今晚不醉不归！”她豪爽道，拉着赵念的手和自己的拉罐碰杯。 赵念很久都没和乌晴这样过了，之前是乌晴要去集训，现在是她状态不好，不过，能这样聚在一起也很好了。 尽管她没什么心情，但她仍没有扫兴，握着拉罐的瓶身，仰头小口喝着冰镇的橙汁。 冬天很冷，更别提喝冰的，那感觉很酸爽。 长达两个小时的俄罗斯影片结束，毛毯上的烤串已经被横扫一空，乌晴脚边放着几个喝光的啤酒罐，赵念没什么胃口，烤串没碰，就连最开始那罐橙汁都只喝了三分之一。 夜已深，乌晴吃饱喝足尽兴后困意上头，她拉着赵念躺下，像个章鱼一样四仰八叉缠着她。 赵念睡不着，等乌晴睡着后，慢慢挪开她的手和腿，悄悄起身，给她盖好被子就走了。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拿了套新的睡衣去浴室洗澡。 忙活完，赵念缩在沙发一角走神。 她今晚又有点失眠。 赵念觉得，她最近这段时间的作息挺不规律，都快日夜颠倒。 “咚——” “咚咚——” 突然，有几声沉闷的动静响起，像是有人在丢什么东西，赵念起先没注意，后来声音越来越频繁，她从沙发上下去，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寻着声音来到窗边。 厚重的窗JSG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一丁点亮光都透不进来。 咚—— 又是一声。 赵念拉开帘子，一抹夜色悄然探入。 她站在窗边，垂眸看到外边的小阳台上掉了几颗小石头。 咚。 又一粒丢在她脚边，赵念轻轻掀起眼皮，视线望向窗外楼下。 光秃秃的玉兰树只剩张牙舞爪的枝丫，她看见戚妄站在树下。 少年冲她招手，让她下来。 赵念微微歪了歪脑袋，好像在问他这又是干什么。 戚妄视力好，连她的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下意识做的一些动作有多吸引人。 少年眸色晦暗，“快下来。” “很晚了。” “你下不下来？”戚妄哂笑，“不下来，我可就上来了。” 赵念在二楼，两人间的竖直距离不是太远，再加上深夜又安静，一丁点动静都很容易听见。 下楼开门是不可能开的，她平静的说：“你回去吧。” “……” 戚妄懒得跟她废话，脚一登开始爬那棵玉兰树，赵念精力充沛的时候就一难伺候的祖宗，大小姐脾气说来就来，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扇他耳光的次数比一只手都要多，现在她状态不好，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死寂，乖是乖了，也确实安静，但说话依旧气人。 赵念站在小阳台，眼睁睁看着戚妄三下五除二攀上那棵老树，这棵玉兰树种了几十年，主干粗壮，分支也比赵念的手臂粗，由于没有经过打理，枝丫不仅延展到院外，还有一些都伸到小阳台上了。 他爬树毫不费力，没过多久就和赵念站的高度持平。 虽然二楼并不是特别高，但光这样看着，赵念就觉得胆战心惊。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呢？让你下来你不下，闪一边去，别挡在正中间，待会撞到你。” 他的语气凶巴巴的。 赵念觉得他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往一侧挪了挪，戚妄见了，借着树干的支撑弹跳到小阳台外沿，这一跳让赵念提心吊胆，还不等她平静下来，戚妄已经双手攀上阳台，脚一登，下一秒整个人轻轻松松就站在阳台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少年见她微微睁圆眼睛，夜色下清凌凌的，有着说不出的润。 戚妄压下那点心痒痒，微抬下颔，整个孔雀开屏似的，问她：“帅不帅。” -- 第84页 赵念：“……” 她回过神，那点胆战心惊褪去后，整个人的情绪又归于平静，最后变得死寂。 “有什么事非得要当面说？” 戚妄听见这平平淡淡的语气脸色立马垮下来，虽说她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但他听了就是不舒服。 “当面说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当面说？” 他扫到赵念赤脚站在阳台，一双脚生得很漂亮，白皙又骨感，脚背上隐隐有青筋的脉络，脚趾修剪得干净，泛着淡淡的绯意。 戚妄微微皱眉，“走路不穿鞋，你这是什么破习惯？” 他拉着赵念进去，反手把落地窗拉过去挡住外面的冷风。 戚妄进过几次赵念的卧室，但之前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 他眼下晦暗的眸色，把赵念推到床边坐下，视线环视了一圈，卧室里有点暗，只有一盏小小的暖灯，能照亮的范围也就巴掌大点。 “你的鞋呢？”他问。 赵念跌坐在床边，一双脚离地。 最近过得浑浑噩噩的，她也想不起之前把鞋脱在哪了。 “忘了。”她平静道。 戚妄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大写的无语，“大小姐，你怎么不把自己忘了？” 赵念没接话，安安静静的坐着，像是又在神游。 戚妄满屋子找拖鞋，最终在沙发的角落里发现差点被踢进去的一双毛绒鞋。 他拎起走到赵念面前，直接丢在她脚边，“穿上。” 赵念在出神，没有听进他的话。 戚妄觉得她真的是来克他的祖宗，烦躁的踢了踢她的鞋子，最后只得屈膝蹲下。 一手拿着她的鞋，一手握着她的脚，神游的赵念情绪敏感，脚掌一团温热，还有薄薄的茧在摩挲，她很不适应，下意识挣了挣。 戚妄给她拽回来，抬头仰望她，似笑非笑道：“大小姐，你能不能安分点？” 赵念淡淡的垂眸，似含秋水星辰的眸子映入他眼中。 这一眼，戚妄想了很多。 想得最多的是，不管她怎么看他，哪怕是这种漫不经心的垂眸也好，只要她看他时，眼里有他的影子。 穿好鞋，戚妄起身，赵念双手撑在床边，问他：“说吧。” “说什么？” 他嗤笑，手指头戳了戳赵念的脸颊，不客气道：“你现在这样能听得进什么话，老子说了有用？”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跟赵念说的，就是在她走后，坐下喝酒时越想越不对劲，心里越来越不舒坦，没由来想见她，然后就来了。 赵念又没说话。 戚妄盯着她，卧室里归于寂静。 良久，戚妄伸脚踢了踢她的小腿，“喂。” 赵念慢吞吞的抬眸看他。 “这段时间你都这样？”跟个不会哭不会笑不会有任何感情的泥人一样，看着就渗人。 “这样是哪样……？” “你说呢？”戚妄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手绳丢她怀里，漫不经心道：“戴上。” “什么？” 赵念看着那根手绳，简单的编织，打着看不懂的结，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寡淡得一般，毫不起眼。 “路边一块钱买的红绳，保平安用的。” 第45章 戚妄丢给赵念的手绳看着就很廉价,还真像他口中说的一块钱一条，有可能一块钱都没有,五毛就能买一根。 赵念拿在手中,默了瞬，递给他。 “干什么？”他微蹙眉头，语气一下子冷下来。 “给你现在就是你的,给老子收起来。” 赵念没有收，戚妄看得头大又憋火。 他一把夺过,抓起赵念的左手，低头给她系上。 他的动作谈不上多温柔，赵念淡淡的垂眸看他系上死扣,平静道：“你这是迷信,没有用。” “闭嘴。” 戚妄凶她。 他系上死结后确定赵念摘不下来，这才松手，抬眸盯着少女,警告道：“戴着别取,听见没？” 赵念的身上很少佩戴饰品,这根手绳现在成了唯一的装饰，鲜红衬着白皙的肌肤，交织出的色泽很显眼。 “跟你说话呢，又装聋是不是？” 赵念无聊的拨了拨手绳,没有什么精神,平静道：“知道了。” “……” 现在已经很晚了，外面都静悄悄的，赵念开始有点困,她看了眼还待在她房间里的戚妄,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怎么？”戚妄将她书桌前的椅子拖过来坐下,懒懒散散的靠着，微微挑眉，调侃道：“想我留下？” “不是。”她说：“我困了。” 戚妄脸上的笑一僵：“……” 他收敛神色，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 “睡你的，我走了。” 赵念坐在床边，看见他往小阳台走，淡声道：“你要从树上下去？” 戚妄回头，“你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大晚上的我从你房间里大摇大摆出去？” 闻言，她沉默，过了会，温吞道：“走正门吧。” 戚妄突然微眯着眼打量她。 半晌，他低低笑出声，重新走到赵念面前，弯腰，双掌撑着膝盖，弓着身子盯着她。 “赵念。” 少女抬眸看他。 -- 第85页 “你不怕被人看见误会？” “清者自清。” 戚妄一哽：“……” 他咬咬牙，心里陡生挫败。 赵念却平静道：“我知道你今晚的来意。” “……”戚妄突然直起身，也没有盯着她，像是被踩中尾巴，语气微冷：“一时兴起，有什么来意，你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赵念摸了摸左手的手绳，“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有时候，她心如明镜。 就像先前，戚妄用轻松、无所谓的语调和姿态来安慰她，想让她放松些，不那么死气沉沉，还有他送裙子时说的那些话，她明白他的用意，正如今晚明白他送手绳的用意一样。 尽管他们以前有很多不愉快，但在此时此刻一码归一码，她是谢谢他的。 “矫情。”戚妄转身大步走向小阳台，不打算跟她继续聊下去，丢下一句话：“我走了。” 似乎怕赵念又喊他，这次少年离开的速度格外快，赵念坐在床边，看到落地窗打开，戚妄撑着阳台，借力登上玉兰树，不过几秒，他就彻底消失在眼前。 窗门没关，有凉风灌进来，赵念穿着拖鞋走过去，合拢窗户的时候，她看到戚妄已经爬下树，少年站在树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似乎有所察觉，抬头望向赵念站的位置。 赵念对上他的目光，过了会移开视线，拉拢窗帘将外界隔绝。 * 凛冬萧萧，路边、树上、屋顶、山林都堆满了雪，赵念在家治疗期间，接到班主任打来的电话，问她会参加元旦汇演吗？如果实在来不了，少一个节目也无所谓，毕竟她的情JSG况特殊。 赵念没有立即回应，她在想自己一个星期后是否有精力参加。 一旁给她记录病况的医生闻言，给出自己的提议：“赵小姐，您现在的情况，我们建议可以多出去接触新环境。” 她的情绪还不算激烈，但就是有些敏感，心里的坎过不去，其实他们的疏导反而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勇于踏出、勇于面对，所以当务之急应该像个正常人一样在外面生活，而不是一直躲在家里。 赵念听到医生的话，握紧手机，她沉默了会，对电话那边的人说。 “老师。” “嗯？” “我要参加。” 张韬不放心：“你可以吗？” “嗯……” “那行吧。”他关心道：“在家好好休养，老师期待你重返学校。” “谢谢。” 医生疏导完后就向赵祈桢汇报情况，赵念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发神，乌晴拧开门把走进来。 她坐在沙发扶手上揽着赵念的肩膀，“宝，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 “我得先回北城了。”乌晴挠头，烦躁道：“学校那边要我回去报道，你也知道，临近期末就是事多，我还得参加考核。” 乌晴今年暑假刚开始就去参加集训，训练了好几个月，结束后本该在一个星期内返校，然后进行正常上学，但是她跑到南湾镇呆了大半个月，学校那边已经出了最后通告，让她务必尽快回校上课。 赵念也知道北城的国际学校教学严苛，尤其是期末这段时间，各种大大小小的考核下来，重新评定每个学生的综合水平。 “不过你放心，等放寒假了，我又来南湾镇陪你。”乌晴抱着肩，对着她的脸吧唧一口，笑嘻嘻道：“也没有多久，就一个多月，很快的。” 赵念点点头，“没关系，学习重要。” 她顿了顿，微微一笑，“等你下次回来，我估计就好了。” “肯定的，我的宝最厉害了。” 乌晴是当天中午吃了饭走的，她一走，家里瞬间安静不少，赵念还有些不习惯，方兰之怕她一个人闷着，坐在身边陪她说话。 聊着聊着话题就远了，老太太拍了拍自己的腿，慈祥的笑道：“说起旗袍，我差点忘了。” 她起身上楼，赵念的目光寻她而去。 过了会，方兰之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下楼，“念念，这是外婆给你做的旗袍，你瞧瞧怎么样，看看喜不喜欢。” 方兰之的绣活一绝，阵脚细密工整，挑不出半点问题。 赵念摸着那细滑的绸缎料子，水粉色的旗袍绣着漂亮的纹样，就连盘扣也好看。 她点头，“喜欢。” “喜欢就穿上试试？让外婆看看。” 老太太满怀希冀的看着她，赵念不忍拒绝，抿着唇应下。 “去吧，白色的是搭配旗袍的披肩。” 赵念拿着旗袍上楼换衣。 她刚走，院外传来动静，趴在方兰之脚边的шарик顿时站起来冲外面汪了声。 老太太扭头看过去，发现戚妄来了，笑道：“阿妄，你怎么来了。” 少年将封好的书交给方兰之，吊儿郎当，“您不是让我有空帮您把书带来吗？巧了，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合县。” 老太太接过，“辛苦你了。” 她拍了拍沙发，“来，坐下休息会。” 戚妄也没拒绝，坐在沙发上，шарик摇着尾巴在他脚边走来走去，憨头憨脑的拱他，似乎不太欢迎。 他敛了敛眸色，微微弯腰逗狗，对方兰之说：“您老一个人在家？” 只要赵念不出门，家里的几个保镖平常都待在房间里，很少出来走动，偌大的堂屋只有方兰之和一条狗。 -- 第86页 老太太：“念念也在家。” 戚妄逗狗的动作微不可见一顿，垂眸，眼皮掩住眸色，语气淡淡，似乎只是象征性或者客气性的问一句：“您外孙女现在应该好多了吧？” “念念有积极配合医生的疏导，比最开始好一点点。” 戚妄没应，一心逗着狗，好像并不怎么关注赵念的情况。 堂屋开着暖气，还是挺暖和的，方兰之去厨房切了点水果，顺便给他倒了杯热茶。 戚妄不怎么喜欢茶水，没喝。 шарик被他逗得有脾气，张嘴就要去咬他，戚妄眼神一冷，眼疾手快掐住狗狗的嘴，强行给它合上。 力道可能有些大，шарик凄厉的呜咽，方兰之赶紧将这一人一狗分开。 шарик还想扑上去撕咬，被老太太摁住，“шарик。” 狗狗顿时不敢造次，乖乖的趴在方兰之脚边。 戚妄冷眼看着它。 这时，扶梯处传来动静，老太太听见了抬头望去，笑道：“念念，换好了。” “嗯……”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一尾羽毛滑过湖面，荡不起一点涟漪。 戚妄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登时呼吸一窒。 赵念穿着水粉的旗袍，长及脚踝，外罩一件乳白的披肩，叠口偏右的位置坠有一枚流苏当配饰。 她身段窈窕婀娜，穿什么都好看。 方兰之满意的打量着，赞不绝口：“我们念念真好看，就跟天仙似的。” 赵念完美继承父母的优点，长相自然无可挑剔，娴静温柔时，身上不仅有贵气，还有江南水乡的婉约。 一举一动都吸引人的目光。 她微微一笑，“外婆的手艺好，做出来的旗袍很漂亮。” 除了方兰之的目光，旁边还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赵念手指微蜷，渐渐有些敏感。 她还是不适应在别人面前穿类似裙子的旗袍。 第46章 赵念的动作很细微,细到不仔细观察是很难发现，方兰之的注意力跟戚妄不同,他看到赵念在紧张,在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敏感。 她还是不能适应裙子。 戚妄眸色微暗，面上没什么表情。 赵念快撑不住了，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对老太太说：“外婆，我有点冷想回屋换衣服。” 堂屋开着暖气,要说冷也没有多冷，赵念这是在找借口。 方兰之怕她冻着，闻言,赶紧让她上楼换了,这身旗袍哪怕有披肩，也不太适合冬天穿，春秋时节倒还可以考虑。 就在赵念转身的刹那,戚妄漫不经心的开口：“方奶奶,您这外孙女好像不是很适应。” 赵念极力隐藏的心思,就这么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穿。 她身子一僵，手指因过度紧张敏感而颤栗。 是那种完全不受控的模样。 赵念很难受，难受得想哭，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住…… 老太太没有说话,看着赵念，赵念眼睫轻颤，又害怕外婆为她的事忧心,她不敢看她。 戚妄明目张胆的盯着她。 他眼中的赵念,有大小姐的矜贵,高高在上就跟仙女一样，她明媚鲜活，浑身发着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敏感而不自信。 都过了十来天，她一点都没恢复。 赵念受不了，她怕再呆在这，最后会抑制不住崩溃大哭，她近乎迫不及待跑上楼，跑得太快，险些跌倒，跌跌撞撞的样子很狼狈。 戚妄的目光一直追随她的身影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老太太无奈的叹气。 “造孽……” 方兰之很痛心，脑仁开始疼，她踉跄几步，戚妄眼疾手快搀住她。 他扶着老太太坐下，方兰之年纪大了，这段时间因为赵念的事寝食难安，总在无人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忧虑皱眉。 戚妄：“您老小心身体。” 方兰之一直在叹气。 шарик围在她脚边转，用脑袋不停的蹭她，想她心情好点。 戚妄扫了它一眼。 赵念养的狗，对谁都好，除了他。 真是见鬼。 堂屋很寂静，除了时不时一两声叹气和无奈，戚妄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他说：“方奶奶，您信我吗？” 方兰之看向他。 … 赵念跑回卧室，门一关上，再也撑不住，她靠着门板，全身的力气在顷刻间卸去，软趴趴的缩倒在地。 她把自己圈成一团，无助的抱紧自己，压抑不住崩溃大哭。 眼泪在脸上肆无忌惮淌过，她的头发黏在上面，糊成一缕一缕，看起来哪有半点形象可言。 方兰之走到卧室门外，听到里面一抽一抽的哭声，整颗心攥得紧紧的，疼得厉害。 她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住，脑海里又响起戚妄刚刚在楼下说的话。 老太太站在门口沉默着。 良久，她敲响赵念的卧室，慈祥道：“念念，外婆可以进来吗？” * 戚妄一个人坐在堂屋的沙发上，шарик起先还在这里晃悠，后来撒腿跑到楼上，不用想就知道它去黏谁。 暖气将室内烘得暖暖的，他不太习惯，再加上脑子里想着事，感觉有些闷，戚妄起身走到外面，就站在屋檐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 第87页 他抽了几根，抬眸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白雪。 一阵冷风吹过，冻得人骨子里发颤，戚妄面无表情，甚至觉察不到冷。 过了很久，堂屋里传来动静，他弹了弹烟灰，旋JSG即摁灭烟蒂，转身望去。 方兰之拉着赵念下楼，少女眼眶湿润，眼尾氤出一抹绯红。 哭的。 他抿唇，盯着赵念。 赵念先前穿的旗袍已经换了，现在穿了身杏色的毛呢半身裙，裙子偏长，过及小腿。 有意思的是，以前天气冷的时候，她穿裙子，搭配的外衣基本都是中长款，最多抵达大腿根。 现在倒好，外面的衣服直接换了身长款的羽绒服，长度比她裙子还长，得亏赵念长得好看，穿什么都有气质，换一个人像她这样穿，怎么看都有觉得怪异。 被他这么盯着，赵念不习惯，咬着唇，悄悄拉过羽绒服把自己裹紧。 戚妄：“……” 方兰之对他说：“阿妄，辛苦你了，念念就交给你了。” 第47章 天空雪雾茫茫,刮着寒风，方兰之递了两把伞给戚妄和赵念,两人撑着,赵念握着伞柄，指尖发麻，回头望向老太太,目光透着徘徊和忐忑。 她打心眼里排斥出门。 并不是讨厌戚妄或者不想跟他出去，而是她无法接受自己穿着裙子出现在大街小巷或者茫茫人海里。 方兰之微微抬颔,面目慈祥，示意她不要怕，去吧。 赵念抿着唇,脑海里想起老太太先前在卧室里跟她说的话。 “念念,难道你要因为那些伤害你的人，而永远困在恐惧中吗？”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你喜欢穿裙子,学了十几年的古典舞,因为那些不值得的人放弃自己的爱好,折磨的是谁？伤害的又是谁？” “就算外婆求你了，试试吧。” 赵念喜欢古典舞，更喜欢穿着裙子跳舞，她享受于舞蹈带给她肢体的释放,那种感觉让她如痴如醉。 可是,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她不仅畏惧裙子，也害怕穿着漂亮的古装练习古典舞。 她断了十几年来一直坚持的习惯。 前来为她做疏导的心理医生,早就给她制定了适合的方案,但是赵念自己跨不过那道坎,她无法真正意义上直视存在问题，不接受配合的病人，医生能怎么办？她的亲人能怎么办？谁都不敢去逼她一把。 方兰之也想过这个问题，好的坏的结果都思考过。 好的结果自是不必说，但是坏的结果，无疑让他们这些做亲人的痛心，赵念依旧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是，那个曾经注定会耀眼自信的女孩子再也回不来了，谈不上泯然众矣，但总归很可惜。 她本可以有更美好的未来和人生。 戚妄撑着伞，淡淡的看向赵念，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方兰之对她点头，“去吧。” 赵念最后看了眼老太太，握紧伞柄，转身，慢吞吞的跟上戚妄。 方兰之站在堂屋的门口，目送他俩的身影消失在院门，шарик甩着尾巴坐立在她脚边。 “方老夫人，需要我们跟过去吗？”赵念出门，按照赵祈桢的交代，他们这些保镖应该随行保护。 “跟过去吧，不要被念念他们发现。” 不是方兰之不相信戚妄，而是她赌不起，她怕赵念在外面遇到危险。 有人在背地里跟着，至少多了层保障。 … 赵念今天穿了双雪地靴，鞋帮有点高，踩在积雪堆积的道路上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她撑着伞，裹紧外面的羽绒服，慢吞吞的跟在戚妄身后。 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 戚妄个高腿长，正常速度走路也快她不少，他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的女孩已经落下一大截，那蜗牛一样的速度，恨不得永远待在离家近的范围。 他微抬伞面，露出整张脸，纯黑的碎发戳着薄薄的眼皮，那双眼睛深邃又冷漠。 戚妄嘲她：“大小姐，你能不能走快点？” 赵念和他离了段距离，冬天刮着寒风，吹散他的声音，她听得不真切，只觉得断断续续。 她没吭声，戚妄大步朝她走去，站在她面前。 赵念抬头看他。 “跟你说话，装什么聋？”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戚妄：“……” 他俯看赵念，被她气笑：“让你走快点，现在听清了吗？” 赵念点点头。 应的时候倒是挺乖。戚妄扫了她一眼，“那还不快跟上？” 赵念默了瞬，问他：“我们要去哪？” 去哪？这可把他问住了，戚妄盯着赵念，半晌，漫不经心道：“当然是让你活过来的地方。” 她现在的样子就跟死了差不多。 赵念跟着戚妄来到镇上的公交站，现在天气冷了，外面看不到什么人，而且下午两点左右，正是麻将馆最热闹的时候。 戚妄拿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就挂了，他瞥了眼站在身边的少女，寒风呼啦啦的吹，风劲大，吹得她的伞左摇右晃。 她不会打伞，力气又小。 在赵念又一次被伞杆磕到额头的时候，戚妄收了自己的伞，长臂一伸，扶正她的伞。 赵念看着他。 “看什么看，屁大点力气，这风都能把你吹走。”方兰之给的两把伞并不是很大，一个人刚刚好，两个人就有点拥挤，戚妄站在伞外给她撑伞。 -- 第88页 她不语，微微低头，大半张脸陷进围巾，双手也插在羽绒服的兜兜里，要不是她身材纤细苗条，穿什么都不显胖，否则这副模样就跟缩成球没什么区别。 两人在公交站站了会，风越来越大，夹杂雪花扑面而来，戚妄站得笔直，握伞的手指冷白修长，手背上的青筋更加明显。 赵念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发呆，戚妄推了她一把，将人带进旁边刚开门没多久的奶茶店。 十来平米的小店狭小拥挤，厚重的帘子被掀开，戚妄收了伞，看到她杵在门外也不敢进来，登时，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 “进来。”他冷声。 赵念的视线透过塑料帘子看向奶茶店里两名陌生男性，她抿唇，摇头。 戚妄懒得跟她废话，手穿过帘子抓住她的小臂，把人扯进来。 店小，进门左侧靠墙的位置放着一排木制的板凳。 他把人摁下坐好，转身，站在柜台前，扫了眼类型少得可怜的奶茶表。 “一杯珍珠奶茶，全糖，热的。” 他拿着手机扫码，刚付完，有电话打进来。 “妄哥，我车都开过来了，没看见你啊，你在哪呢？” “公交车站旁边的奶茶店。”他淡淡道。 “啥玩意儿？”对面的人一愣，诧异道：“你还喝奶茶？” 戚妄这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实在很难将他跟奶茶这种东西联系起来，跟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活得糙，没那么多讲究。 他没吭声，接过做好的奶茶，抽出塑料吸管，撕开尖端的包装，露出一头怼进奶茶。 “拿着。”他把热热的奶茶递给赵念。 赵念没接。 戚妄直接塞她手中，“麻烦。” 他抽出吸管上的包装纸，奶茶本身的热意透过杯壁传到赵念的掌心，顺着血液一起流淌，不那么冻了。 她跟着戚妄离开奶茶店，外面公交站停着一辆车，戚妄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什么话都没说，推着赵念坐进去。 驾驶座的男人听见动静，回头，看到赵念时还愣了下，他冲戚妄笑道：“妄哥，这谁啊？” “赵念。”少女坐进去后，戚妄也跟着上车。 前面的男人揶揄道：“妄哥，坐什么后面，到前面来啊。” 戚妄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嗤笑，抬脚踢了踢他的座位后壁，“开你的车。” “去哪？” “陵县。” 听到这个地名，赵念身子一僵。 她又想起那个在陵县的夜晚。 去小县城的路上，赵念全程沉默，手中的奶茶她一口没喝，热意也在一点点流逝，倒是旁边的少年在和前面的男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对了妄哥，前几天你去哪了？连姐找你都没有找到人，跟哥几个打电话问你在哪。” “有事。”他轻飘飘一句话，抹去那几天的不见踪影。 男人也没多问，又聊起其他话题。 坐公交车到陵县大概一个小时，开专车就快不少，差不多半个小时他们就到陵县。 戚妄把没撑的伞折好，直接撑了赵念那把，他支在少女头上挡去风雪，扫了眼她拿在手中没喝却冷掉的奶茶，语气淡漠：“不想喝就扔了。” 赵念平时也喜欢喝甜甜的奶茶，但她这段时间实在没什么胃口。 她抿唇，走到垃圾桶前丢了。 戚妄看都没看一眼，听到“哐当”一声，薄唇抿成直线，看起来比刚刚更冷。 县城的街道上也没什么人，天空飘着雪，路边、树梢、电线杆，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没人，或者人非常少的时候，赵念那点敏感和不适才勉强可以忽略，但是一旦人多了，她就会紧张、惶恐、不安。 戚妄带着赵念来到陵县的商场。 这里不大，只有三层，从这头到那头统共没多远，属于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 然而，就是这么个小地方，里面逛的人还不少。 赵念站在商城门口，死活不敢进去。 “JSG进不进？” 她摇头。 “大小姐，你里面穿了裙子又能怎么样？外面这么长一件羽绒服都快把你裹得严严实实，谁看得到你里面穿的什么？”戚妄哂笑。 赵念低声温吞道：“我不想进去……” 她甚至想转身就走。 戚妄长腿一跨，挡在她面前，漫不经心道：“想跑？”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转身给老子进去，要么……” 他弯腰，目光和赵念平视，微微一笑，“带你去老子常去的那些地方。” 戚妄常去的地方有哪些？不就是那些乌烟瘴气，充满颓废堕落的地儿吗，那里面的人一个比一个恶心。 赵念曾经“有幸”领教过。 她咬着唇不说话。 戚妄直起身，收起脸上那点笑，又恢复那副冷漠的样子，不轻不重道：“你自己选一个。” 两人站在门口吹风，偶尔有进去的人瞧了，朝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 最终，赵念硬着头皮走进小商场。 里面没有开暖气，胜在人多，总归比外面暖和几分，时不时有人从赵念身边穿过，有男有女，也有人路过时下意识看了她几眼。 这种很平常的目光，赵念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她一碰到就浑身难受。 -- 第89页 很快，她开始呼吸局促，心里攀升起紧张，敏感的情绪像藤蔓肆无忌惮蔓延，她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僵硬，手指发颤。 赵念白着脸，唇瓣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受不了了。 戚妄跟在她身边，她这副最真实的反应，才叫他意识到她究竟有多严重。 赵念古怪的行径很快引起别人的注意，有人甚至停下来打量她。 这下她彻底崩溃，拨开人群快速逃离，戚妄眉头微皱，扫了眼那些八卦好奇的人，语气不善又凶：“有什么好看的？！” 他沉着脸大步追过去，在赵念快要摔倒的时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戚妄扯着人走进一条黝黑的货物过道，这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墙面底下的绿色指示标。 赵念软趴趴的靠着墙，浑身颤栗，要不是戚妄扶着她，她早就从墙面滑到地上。 她哭着抓住戚妄的手臂，求他：“我想回家。” 运输货物的过道没什么光线，就连赵念的样子都看得不真切，但戚妄知道她现在崩溃哭泣的样子一定人不人鬼不鬼。 他没有应她的要求，语气比这凛冬还要冷：“不行。” 赵念脑海里像是有根弦彻底崩了，她声嘶力竭道：“我要回家，我不想再待在这里！” 她想走，戚妄没说话，五指却死死抓着她的手臂，一扯，将人扯回来怼到墙壁上。 赵念的后背撞到上面，她挣了挣，没挣脱，反被戚妄扣住。 “想回家可以，今天给我把一楼走完。” 赵念的心理医生不敢逼她，她的亲人朋友也不敢逼她，生怕把她逼疯逼死，由着她去退缩，由着她逃避恐惧。 而她也在一天天消磨自己。 既然谁都不敢当这个坏人，那就让他来。 “我不要，我想回家！”赵念死劲挣脱，还用脚去踹他，大哭道：“你凭什么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谁稀罕你多管闲事？！” 戚妄不动分毫，知道她要发泄，也不计较她那张嘴说出的话，对他而言赵念就是被家里养得太好，不知世道黑暗阴险的大小姐。 她确实足够聪明，十七岁的姑娘就已经拿了数不清的奖项，她在学习上或许无可挑剔，但在戚妄眼里，赵念一直都是小孩子，需要包容的地方太多。 戚妄松了手，得到解脱的赵念，甚至抬手去打他。 少年没有躲，站在那任她又打又踢，不知过了多久，等赵念累了，没力气宣泄，他才平静道：“发泄够了？” 第48章 戚妄这人挺狠的,从小到大宁可头破血流，也从不向任何人服输,他的心比他这个人还要冷。 他冷眼看着赵念哭、求他放她离开、漠视她所有疯疯癫癫的发泄,等她闹累了，他再淡淡的抛出一句话。 他问，发泄够了？ 赵念不吭声,呼吸乱糟糟。 戚妄摘下纯黑的鸭舌帽扣在她脑袋上，压下帽檐,挡住她大半张脸，“出去。” 他推了她一把，让她走出货物通道。 赵念刚刚又哭又闹,过度宣泄情绪让她累得没力气,戚妄这一推，她脚步踉跄，没站稳,直接朝前栽去。 戚妄额角一跳,眼疾手快捞住她,托着她的腰把人带回来。 “能不能有点精神？”话音刚落，赵念栽到他怀里，软绵绵、又像不倒翁，往哪推就往哪倒。 香香软软的女孩子靠在怀里,明明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却依旧掩盖不了娇小的事实。 戚妄的手臂紧了紧。 赵念也不是故意往他身上倒，趴在胸口的那一瞬，她心头也是一颤,伸手去推戚妄,却发现他的手臂结实的搭在她腰上,除此之外，她还发现…… 黑暗而狭长的货物通道里，除了偶尔有呼呼的穿堂风，只有一点点说不清是什么的微弱声。 赵念现在的状况，让她没那么多旖旎的心思。 她静静的说：“戚妄，你的心跳好快。” “……” 戚妄的脸瞬间黑下来，嫌弃的推开她，“都是被你气的。” 她睁着眼，黑黝黝的过道里只能看到一点他的轮廓，闻言，赵念只是喔了声。 戚妄觉得她有毒，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精准气他。 他懒得说话，抓着赵念的手腕往外走，她刚开始钉在原地，奈何力气小，很快就被拖出去。 从货物通道出来，商场里到处都是人，赵念的手一抖，就这么点细微的变化，还是被戚妄捕捉到。 他回头看了眼落后他小半步的女孩，刚刚在里面她是什么鬼样子，他并不知道，但一出来，站在明晃晃，亮堂堂的地方，她狼狈的模样一览无遗。 “丑死了。”戚妄嫌弃道，抬手把黏在她脸上的头发拨正，糊了满手眼泪后，拧眉刺她：“你是水做的吗？” 他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也不懂什么轻点重点，力道就那样，赵念感觉他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脸上擦来擦去，有时候不小心勾着她的头发，扯得她头皮疼。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说了句疼，戚妄压下她的帽檐，声音在她头顶：“娇气。” … 小商场一楼，来来往往都是人，戚妄拉着慢得像蜗牛、偶尔崩不住还想逃走的赵念，他扣着她的手腕，五指像铜墙铁壁，不允许她退缩半分。 赵念戴着戚妄的鸭舌帽，浑身裹得严实，别扭又敏感的走在人流里。 -- 第90页 然而，迈出的第一步并不容易，中途，赵念数次崩溃哭泣，她的情绪一旦不对劲就不得不停下来，戚妄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无数次停下来，无数次重复，无数次耐心。 他们在商场一楼花了三个多小时，破大点地方只走了一半。 傍晚六点半，这的人少了很多，基本上都回家吃饭，戚妄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赵念今天哭的次数太多，眼睛红肿，一副被人欺负的可怜样，她筋疲力尽，哪怕肚子在叫，依旧没胃口吃东西。 戚妄觉得他就不该问，直接把人拉进饭馆。 菜单是双面式的，外面裹了层塑料胶，应该用了很久，边角已经被磨平，看起来很老旧。 他点了一汤一荤一素，用筷子戳破包装碗盘的塑料，拿热水烫了下，然后推到赵念面前。 “待会吃了饭，把剩下半圈走了。”他语调冷淡，却透着不容拒绝。 赵念眼睫一颤，“我累了，想回家休息……” 这是不想再继续折腾。 “走完就送你回去。”戚妄给她倒了杯热茶，眼皮一掀，视线落到她身上，“你逃不掉，明天、后天、大后天，什么时候正常了，什么时候结束。” 老板很快将三个菜上齐，戚妄捞起赵念的汤碗，给她舀了一碗汤。 这是她吃饭的习惯，饭前要喝汤，喝完才吃饭，饭碗和汤碗要分开。 街边小饭馆的手艺往往不赖，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令人食欲大开，赵念接过汤，说了声谢谢。 戚妄没动筷，往墙壁那一靠，一双眼睛落到她身上，看她小口小口秀气的喝汤。 他的视线不加掩饰，实质性强烈，赵念被盯得很不自在，抬眸问他：“你为什么不吃？” “吃你的。” 他一句话抵回去，赵念没再问，安静的吃饭，她的饭量并不大，喝了碗汤后，小半碗饭就饱了，三道菜都只吃了一点点。 戚妄微微皱眉，又给她盛了饭，“瘦得跟竹竿一样，风一吹就倒，多吃点。” 赵念没胃口，摇头，“饱了。” 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现在有多瘦。 … 晚上十点半，赵念被戚妄送回家，她今天被迫走了商场的一楼，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她的情绪由最开始的奔溃敏感到后来的麻木，效果明显吗？挺明显的，直击内心深处的恐惧，她没有退缩的余地。 完全被掌控，赶鸭子上架般去接受。 戚JSG妄走后，方兰之走到赵念面前，她的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为什么而哭，老太太早就从保镖那里知晓。 她慈祥道：“念念，外婆去给你拿点消肿的膏药擦擦眼睛，你先上楼，两位医生在等你。” “嗯。” 赵念去二楼接受每天必不可少的心理疏导，方兰之从柜子里拿了消肿药膏，跛着脚上楼，她的动静放得轻，没有吵到他们。 半个小时结束，两位医生一个跟赵念闲聊，一个向赵祈桢汇报具体情况。 老太太把药膏递给赵念，让她回屋洗漱，睡觉前擦在眼睛上，第二天就会消肿。 她回屋后，方兰之又和医生聊了会，从她那里了解赵念现阶段的状况，结果不算坏，但也没有特别好，具体怎么样还需要再试一段时间，如果不行，那两位医生又要根据赵念的情况重新制定方案。 赵念回屋洗漱，睡觉前擦了药膏，涂在眼睛周围冰冰凉凉的，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肿胀。 或许是今天哭了大半天，消耗了不少体力，赵念睡得比之前踏实，难得没有做噩梦。 翌日清晨，戚妄准时出现在方兰之家里，等赵念吃完早饭就把人带走。 他们又去了陵县。 这次，戚妄让她走完整个小商场。 昨天是他强行拽着赵念走，这里面她多多少少有些不情愿，戚妄今天没有拽她，跟在她身边看她走。 赵念仍不适应，咬牙穿行在人群里，有几次挺不住还是想逃，却被戚妄摁住肩。 耳边响起他淡淡的声音：“别人有注意你吗？没有，走你自己的。” 他冷酷得不近情面，一整天下来，从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一点到傍晚六点，晚上七点到十点，这几个时间段，赵念都快被他逼疯了。 他不接受她的眼泪，却接受她崩溃哭泣时对他又打又骂。 她需要宣泄，脾气发泄完了，还得继续。 … 第三天的天气不错，难得出了太阳，也没有下雪，陵县的街上多了不少人，戚妄带着赵念走在大街小巷，身边来来往往是各种各样的人。 戚妄见她脸蛋微红，隐隐有热气，“捂什么捂，以前更冷的时候也不见你捂这么严实，围巾摘了，外套给我。” 他给她的难度一天天增加，甚至是激进式、疯狂式的跳跃。 赵念穿得多，甚至在今天这种天气，脱下外套和围巾也不会冷。 她摇头拒绝：“我不想脱。” 戚妄似笑非笑：“大小姐，这可是在大街上，你别逼我动手帮你脱。”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着。 戚妄朝她跨了步，赵念受惊似的后退，“我……我自己来。” 她慢吞吞地摘下自己的围巾、脱下外套，整个过程下来慢得要死，戚妄就盯着她，看她到底要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 -- 第91页 十分钟后，少年拿过她的围巾和外套搭在臂弯上，扫了她一眼，“扭捏个什么劲？还不快走。” 赵念这几天里面穿的都是裙子，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敢在外人面前走动的原因。 哪怕有很长的外套，她也不适应。 她会不由自主想起那天那晚发生的事。 赵念钉在原地，一时迈不开腿。 “又怎么了？” “一定要这样吗……？” 戚妄突然没说话，他盯着赵念的轮廓，少女今天戴了蓝色的发卡，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脸颊旁的切发自然垂落在锁骨，她穿了条半身高腰的百褶裙，长度及膝，露出的小腿穿了长袜依旧纤细笔直。 她在女生里个子也不矮，穿上黑色的马丁靴后身材比例立马拉得明明白白。这样一个气质出尘漂亮的姑娘，不该含胸驼背，也不该唯唯诺诺。 戚妄抬手，掌心贴着她后腰，不含任何意味道：“挺胸，抬头。” 这次戚妄既不拽她走，也不跟在她身边，而是故意落后，他维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自始至终停在赵念的背影上。 她走得很慢，也很拘谨别扭，时不时会敏感的看向周围，尤其对一些男人保持高度紧张忐忑。 戚妄知道这是她的后遗症。 赵念艰难的走了段路，咬牙强撑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是她一个人走在街上…… 她的身子微微颤栗，赵念没忍住，下意识回头。 戚妄就跟在她后面，离得不远，在她回头时，他微抬眼皮，平静的注视她。 这天，赵念漫无目的走在街头巷尾，滋味有多煎熬难受只有她自己清楚，戚妄落后她一段距离，她不能再向前两天那样肆无忌惮宣泄糟糕的情绪。 唯一能让她安心的或许就是每次回头，戚妄都在她身后。 她不是一个人走在街上。 … 第四天，戚妄带着赵念去了合县，那是比陵县更远的地方，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还是她给家里的狗狗买必需品。 合县的经济发展比陵县快很多，在这能看到不少电梯房，当然，街上、商场、市集，各个地方都很热闹，人也多。 戚妄带她去了人流量最大的地方，看着赵念深陷人头攒动的人海，在这里她不能流露出一丁点消极的情绪，因为她身边都是人，只要她表现出不对劲，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几天赵念走过很多路，见到的除了人还是人，不可否认戚妄这种近乎摧毁式的训练，效果来得很直观，赵念从最开始的崩溃、敏感、紧张，渐渐过渡到麻木、平静，那种感觉就跟刷题一样，同类型的题刷多了，就都是套路。 傍晚戚妄问她想吃什么，他甚至都做好没有回应的准备，毕竟次次问她，她次次都死气沉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谁知，赵念认真思考了会，说道：“我想吃小龙虾。” 戚妄盯着她看。 她问：“不可以吗？” “行。”他低低一笑。 戚妄用手机搜了附近哪里有卖小龙虾的餐厅，确定位置在就近的一个商场后就带着人过去。 餐馆在商场三楼，需要乘扶梯上去，晚上在外吃饭聚餐的人不少，商场里很热闹。 赵念今天依旧穿的是裙子，白色的毛呢短褶裙，膝盖偏上，上身搭了浅绿的内搭和一件同色系配套的针织毛衣，除此之外，她还背了斜挎的白绿色小包包。 整体看起来清晰靓丽又乖巧，非常引人注目。 赵念跨上扶梯，没看到身边的人，下意识回头，见戚妄站在自己身后，右手搭在扶手上，露出小臂上骇人的刺青。 她问：“你站在我后面干嘛？” 少女站在高一阶楼梯上，回眸看他时，有着说不出的惊艳。 戚妄伸手把她脑袋掰回去，淡淡道：“看路。” … 接下来几天，戚妄带赵念去了很多地方，有陵县的集市，有合县一些热闹人多的地方，还有一些正规的娱乐场所，总之，他让赵念走过不少路，让她像正常人一样随心所欲，该干嘛干嘛。 赵念渐渐觉得习惯了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今年最后一天，十二月三十一号，与南湾镇相邻的丹阳镇有一座雁归山，山上有座久负盛名寺庙名叫的泉济寺，每年最后一天，寺庙大开，不少人都会专程赶来求神拜佛。 相传，泉济寺里的神佛有求必应，因此每年这天也成了庙会，人潮涌动，经幡飘扬，佛香袅袅，格外热闹。 陵县和合县该走的地方都走得差不多，赵念从方兰之那里得知丹阳镇的泉济寺有庙会，便让戚妄带她去那走走。 反正都要去人多的地方，她还没见过庙会是什么样的呢。 赵念和戚妄坐车到丹阳镇，或许是今天有庙会，镇上的店铺都在门口支起摊子卖香烛纸钱，以及一系列祭拜菩萨的东西。 从镇上到山上的泉济寺只有两条人走出来的小路，车子根本开不上去，凡是去拜佛求神的人都需要登山上去。 赵念今天特地穿了平底鞋，身边都是跟她揣着同样目的的人。 她问身边的少年：“戚妄，你以前有来过泉济寺吗？” 戚妄语气淡淡：“没有。” “哦。”她本来还想再问问有关庙会的事。 -- 第92页 他们走了两个小时，差不多在早上十点半抵达泉济寺。庄严肃穆的古刹藏于苍翠的山林间，隐隐可闻里面传来的钟声。 今日庙会，寺庙里人山人海，有着说不出的热闹，赵念以前生活在北城，从未逛过庙会，也从未见过这等景象。 她很快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着走。 每座佛刹都有香客跪拜，漆满金身的佛像面目慈悲，在袅袅佛香里俯瞰芸芸众生。 赵念虽是唯物主义，不信神佛鬼怪，但身处在其中不免升起对神灵的敬畏之心，她双手合十拜了拜，再回头，身边已无戚妄的踪影。 这段时间，她置身于人头攒动的人海里，已经习惯回头就能看到戚妄，因为不管何时，只要她回头，他就身后。 赵念抿着唇，从一侧门出去，外面经幡扬动，莲花石炉里香火纸钱熏出焦黑的烟雾，她的视线穿过每一个人，但每一个JSG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嗓音懒懒，又透着一丝磁性。 赵念怔然回头，就看到戚妄单手插兜站在她面前，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他身边，少年俊拓的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浅笑。 “大小姐，你挡着别人的路了。” 第49章 泉济寺的庙会办得盛大热闹,中午还有免费的斋饭，她和戚妄留下吃了饭,又逛了会,捐了点香火钱就下山了。 上山难走，下山就轻松多了，他们走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抵达山脚的丹阳镇,回去乘坐的公交车，赵念到家已是下午五点半。 戚妄把人送到家就打算离开,方兰之做了饭，锅里还煨着鸡汤，想留他吃了晚饭再走,少年扫了眼蹲在地上逗弄狗狗的赵念,轻飘飘收回视线，漫不经心侃笑道。 “不了，约了人喝酒。” 老太太知道他成天到处混,身边有数不清的狐朋狗友,闻言,叹气道：“行吧，天冷，你少喝点，别冻感冒了,要死人的。” “知道了。” 赵念逗了会шарик,就去医生那接受每天必不可少的检查，半个小时后，一个去跟赵祈桢汇报情况,一个边收拾东西边和她闲聊。 “赵小姐,这段时间你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好了不少,我们保守估计下个月底，你就能恢复。” 赵念的病情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又棘手，最大的问题就是需要她去面对、克服恐惧。 显然，她现在积极配合，效果也显著。 傍晚六点多，学校放学后，王佳佳来看望赵念，前段时间她和戚妄都在外面，基本上早出晚归，她来了几次都没碰到人。 王佳佳见她脸色好了不少，挽着赵念的手臂，开心道：“念念，你现在的气色比之前好太多了，整个人也变得很精神！” “是啊。”她脸上的笑也不那么僵硬牵强，多了些自然。 “欸，念念，我哥这几天都带你去哪了呀？”王佳佳睁着双好奇眼。 “就到处走走。” 她微眯眼睛，笑得神秘兮兮：“是吗？” “嗯嗯。” “好吧。”王佳佳揭过这个话题，瞥到她左手的手腕上戴着一根红绳，绳身打着看不懂的结，绕了一圈，缠在她白皙纤细的皓腕上。 她咦了声，“念念，你戴红绳了？” 赵念微垂眼睑，手指摩挲红绳，“嗯。” “嘿，我也有一根，是我妈以前去庙里给我求的，保我平安用的，跟你这根有点像，但不完全一样。”王佳佳问：“是方奶奶给你求的吗？” 赵念的注意力不在最后一句话上，“庙里求的？” “是啊。”她点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 … 新的一年来临，今天元旦放假，学校不上课，为了晚上的元旦晚会，各班老师带着学生们开始布置场地。 张韬安排好班里的学生该干什么后，抽空给赵念打了电话，再次确定她今晚能不能参加汇演，毕竟他们班还要出三个节目。 赵念没忘答应的事，向班主任保证会准时参加。 她从衣柜里找出跳舞的衣服，站在镜子前一件一件的比划，方兰之收好衣服给她拿进卧室，看到赵念在搭配穿着，眼里有欣慰也有开心。 “念念，忙着准备今晚跳舞的衣服呢？”老太太把叠好的衣服放进柜子里，慈祥的笑道。 她浅浅一笑，“是的外婆。” 赵念想起老太太这段日子以来为她忧虑，心里过意不去，伸手挽着方兰之的手臂，亲昵道：“外婆，你说我穿哪套呀？” “我们念念漂亮，穿哪套都好看。”方兰之拍着她的手背，看着床上放置的几套古装，各有千秋，颜色、款式都好看。 “今天元旦，穿红色这套吧，喜庆。” 那是一套齐胸襦裙，主红，如烈焰般张扬耀眼。年纪越大的人越喜欢喜庆鲜艳的东西，方兰之也不例外。 赵念笑道：“好呀。” “还没见过咱们念念跳古典舞呢，今晚，外婆也去学校凑凑热闹。” … 校方很重视这次的元旦汇演，除了领导，就连学生家长都被邀请在列，各班各司其职布置场地，捣腾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下午四点才结束。 隆重而盛大，汇演还未开始就已经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元旦汇演晚上六点半准时进行，五点半就该陆续进场就坐，各班班主任让本班学生们赶紧去吃饭，吃完回来该干嘛干嘛，入场的入场，准备表演的人也该化妆换衣服。 -- 第93页 红毛跟本班的几个男生去学校旁边的砂锅店吃米线，知道赵念要回校参加表演，连忙摸出手机给戚妄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背景音很吵，游戏声、叫骂声络绎不绝，戚妄嘴里叼着烟，窝在沙发上打牌，嗓音淡淡问他有事？ 红毛兴奋道：“妄哥，今晚学校组织元旦汇演，你回来看表演不？” “没兴趣。” 他表现得毫无兴致，甚至不屑一顾。 红毛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妄哥，我女神也要表演哦。” 戚妄丢牌的动作一顿，微垂眼皮，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听说还是跳古典舞呢，我都没见过什么是古典舞，不过女神长得那么好看，跳舞也一定很漂亮。”红毛笑道。 闻言，戚妄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几年前看到的一张照片。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赵念长什么样。 翩翩起舞的女孩美得不可方物。 红毛没听见对面的声音，还以为对方挂电话了，他狐疑的看了眼通话页面，“妄哥？” “嗯？” “来吗？” “不来。”他靠着沙发，嗤笑：“跳舞有什么好看的。” * 赵念今天晚饭吃得早，因为要先带方兰之入场。她收拾好衣服和化妆包，搀着老太太去学校。 校方知道方兰之要来，连忙给她安排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身边坐的不是校长就是镇上的领导，敬重程度不言而喻。 方兰之坐在椅子上，冲她颔首，慈爱道：“去吧。” “那外婆我先走啦。” “嗯。” 赵念拿着衣服和化妆包去教室，她这段时间没来学校，乍一出现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有人对她打招呼，赵念都会微笑着回应。 王佳佳刚从女厕所换好衣服出来，看到赵念，开心的跑过去挽着她，“念念，你来了。” “是的。”赵念浅笑。 “快去换衣服吧，现在都五点半了，待会人多又挤没地儿换，我先去教室等你，待会咱一起去化妆。” “行，等会见。” 这次元旦汇演高一高二高三各班都有参加，所有节目加起来共有三十个，学校就那么大点，就连表演的场地都设置在操场，自然也没专门换衣服的地儿，大家都是去厕所换的。 赵念拿着衣服到女厕所，发现里面挤满了人，每个隔间都落了锁，显然，里面有人在换衣。 她站着排队，不知等了多久，反正外面照进来的光线已经暗了才轮到她。 赵念要穿的齐胸襦裙最繁琐，幸好她之前参加大大小小的古典舞比赛早就练出速度，不然还不知道要在女厕里折腾多久。 换好衣裙，她打开厕所门，拎着裙边出来，外面排队的人看见她这标新立异的穿着，纷纷投来目光。 赵念离开后，她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才敢放出来。 “刚刚那个小姐姐是谁？好漂亮！” “好仙好耀眼，她今晚要表演什么啊？” “她应该是高二四班的转校生吧，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赵念！” … 赵念穿着齐胸襦裙，拎着装衣服的包赶回教室，路上也遇到不少人，他们也都朝她惊艳的目光。 在这千篇一律现代风的装扮里，她独树一帜。 高二四班教室里，负责化妆的人是本班英语老师和隔壁班的一个女老师。 以红毛为首的男生在教室里嘻嘻哈哈，玩闹着让老师给被化妆的哥们多涂点腮红。 赵念一走进教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她，甚至有的男生都傻眼了。 他们知道赵念漂亮，却没想到原来一个人可以漂亮得具有多样性。 王佳佳已经化完妆，一直在等她，见她来了，连忙招手道：“念念，快过来，马上就到你了。” 女厕换衣的人太多，哪怕赵念速度再快，这会也过六点半了，操场那边的元旦汇演早就已经开幕。 赵念走过去，隔壁班化妆的女老师看她这身打扮，问道：“你是要跳舞吗？” “嗯，古典舞。” 女老师有些为难，“这……古典舞的妆我没画过。” 赵念微笑道：“没事，我可以自己画。” 她拿出自己的化妆包，看起来不大也不累赘，结果，层层打开就跟一个小型的化妆品储纳柜，里面什么都有。 赵念坐在凳子上，开始给自己上妆，全然不知道红毛拿着手机，找了侧面的角度给她拍了几张照。 … 元旦汇演的表演节目排了序，事先由各班抽签轮场，张韬的JSG手气挺均匀的，本班出三个节目，分别是开场，中场，压轴。 开场的是王佳佳和另一个女生的合唱，赵念排在中场，压轴的是红毛他们的小品。 王佳佳和搭档开场唱歌的时候，赵念还在教室化妆，声音通过麦克风穿过层层空气飘到教学楼，虽然听得不如现场清晰，但赵念发现王佳佳的歌喉很独特，哪怕怼麦也好听。 教室里没什么人，老师和学生都去操场看节目。 赵念化完妆，描上花钿，给自己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然后又从包包里拿出头饰戴好。 整通下来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二十，距离她上台表演还有四五场。 -- 第94页 赵念收拾好东西，起身去操场，教学楼的过道上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一两个班还在准备妆容。 外面天冷，赵念里面穿着齐胸襦裙，外面罩了件长款的羽绒服，拉链拉到顶，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她从二楼的楼梯下去，转角就碰到突然出现的人，登时吓得不轻。 待看清是戚妄，她心有余悸道：“怎么是你？” 赵念受惊后微微喘着气，不曾注意少年在看到她后，视线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平日里未施粉黛的女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走哪都是惹眼的存在，戚妄跟她相处的这几个月里从来没有见她化过妆。 许是因为今晚的表演，赵念画了精致的妆容，眉心一点朱砂描出的花钿，衬得她人比花娇，美得不可方物。 赵念平息了小会，才发现戚妄在看她。 他大半边身影藏在阴暗的光线里，但那明晃晃，毫不掩饰的目光却犹如白昼，盯得赵念有些不自在。 这样的目光并不陌生，每次被他这么看着，赵念都心里发怵，像是被蛰伏的野兽盯上一般。 她抿唇，往后退了步，叫他：“戚妄？” 少女抿着唇又松开，口脂晕开，更添绮丽。 戚妄眸色晦暗，“躲什么躲，不认识？” “你……你别这么看我。” 他呵笑：“丑死了，谁稀罕看你。” 第50章 赵念虽然很少化妆,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相反,她化妆的技术很好,再说她长得也不差，自我感觉化完妆也挺漂亮，不至于像戚妄说的那样丑死了。 她不太开心道：“是你的审美有问题。” 戚妄盯着面前明媚漂亮的女孩,她梳了发髻，戴着步摇,娴静时有着江南水乡的温婉，跳脱时娇俏鲜活。 闻言，他低头嗤笑,嗓音懒懒,有些吊儿郎当：“是，我眼光不好。” 他刚开始还在低笑，说完话后,彻底蹦不住,笑得肩膀抖了抖。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赵念更生气,瞪他：“笑什么笑？” “念念！”突然，王佳佳的声音闯进来，她风风火火赶来，喘着气说：“你怎么还在这呀？快去操场候场,还有两个节目,结束后就到你了。” 她说完，似乎才发现戚妄，咦了声,笑道：“哥,你也来了？” 戚妄脸上的笑在她出现那刻就已经收起来,又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他嗯了声，目光扫了眼赵念。 赵念一听她的话，“佳佳，那我先过去候场啦。” “好啊，你去吧。” 王佳佳跟她挥手道别，等人没影了，这才收回手背在身后，她半侧身看着戚妄，扬起笑，说道：“哥，看样子，你跟念念好像越走越近了，恭喜啊。” 她在笑，头顶一团黑暗照在她身上，衬得那抹笑格外诡异。 … 元旦汇演的场地在操场，靠近升旗的地方搭了一个红色的台子，背后支起塑料幕布，上面画着五颜六色的彩绘，正中央写着“元旦汇演”四个大字。 台子两侧下方摆着大型的音箱，聚光灯笼罩，照亮这一片地方，赵念赶过去的时候，又一个班的表演开始，下一个就轮到她。 也不知道台上表演的是什么，台下时不时响起惊呼，感觉挺有意思。 赵念脱下羽绒服，将它叠好放在凳子上，听到身后有人惊叹，她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准备进场，很快台上的表演结束，主持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念到她的班级名字以及表演的节目名称。 台下坐着乌泱泱的一片人，赵念还是有些紧张，陡生的不适应如影随形，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并没有什么，她以前参加过大大小小的表演，早就习惯了不是？而且，医生都说她恢复得不错，要不了多久就能跟以前一样。 她拎着裙边踏上搭的木板梯子，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身穿赤红齐胸襦裙的少女身形妙曼婀娜，肤如凝脂，步步生莲都不为过。 赵念穿着这身出场，台下的学生已经炸开锅。 悠扬悦耳的古筝曲响起，赵念也开始起舞，跟她以往的模样不同，跳舞时的她浑身透着柔劲，古典舞有一点很美，动作大开大合却行云流水，仿佛一眼就能深陷其中。 赵念喜欢天文，也喜欢跳舞，尤其甚爱古典舞，她学了十几年，享受于跳舞时肢体和灵魂的共鸣。 场下的人屏住呼吸，如果不是她今天穿了红裙，但凡一身白衣，他们都要怀疑下一秒她是不是要乘风而去。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台上时，无人知道戚妄也来了。 他站在最后排，那里的光线不如前面好，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 他就静静站着，深邃的眼睛看向赵念。 她跳了无数次舞，而他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几个月前赵念在家里练爵士，一次是现在。 夜晚时有寒风，吹起赵念的裙摆微微荡开，她脸上带着盈盈浅笑，皓腕踩着筝声的音点折了折，灯光独独偏爱她，衬得那只纤纤玉手修长漂亮。 随着筝音推向低谷，赵念柔美的舞蹈再次转向大开大合，她基础扎实，尤其是竖空一字马转圈时，仿佛以她为中心绽出一株烈焰的花。 还不待台下的人反应过来，衣袂翻飞间，赵念已经随着筝音完成最后一个舞蹈动作。无边夜色里，少女一袭赤红襦裙，一手兰花指立于胸前，一手捻指于身侧微折。 -- 第95页 人比花娇的姑娘，这一刻谁都看得出来，她跳的是观音。 赵念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带着浅笑，抬眸，望向台下乌泱泱的观众。 雷鸣般的掌声和呐喊在这一刻爆发得淋漓尽致。 她看到很多人都在为她鼓掌，有方兰之，张韬，王佳佳，红毛。 但最后，赵念的目光定格在戚妄身上。 她看到他了。 … 戚妄不懂什么古典舞。 他只看到昔日那个耀眼又高高在上的姑娘回来了。 如此。 便够了。 最后一排有个男生欢呼完，不经意回头，瞥见身后站着戚妄这尊活阎王，差点吓得六神无主。 “你咋了？”他身边另一个男生用手肘怼了怼，问道。 这个男生低声说：“后面。” “啥？”他身边的人一回头，瞪大眼后卧槽了声，然后赶紧扭头，跟旁边的人嘀咕道：“见鬼了他怎么在这？” 话落，男生又回头，悄悄看了眼，发现戚妄眸色深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也不知道他看到什么，有那么一刹那，男生从戚妄眼里看见一闪而逝的慌乱。 真奇怪，南湾镇不可一世的戚妄，人人厌憎的疯狗，有一天竟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在慌什么？ … 赵念跳完古典舞，刚从台上下来，就被一群学生围着，有人夸她跳的舞好看，有人想跟她合照，还有人胆子很大，问她可不可以交个朋友。 等她脱身已是十几分钟后，王佳佳和红毛终于得空挤到她身边，两人咋咋呼呼道。 “念念，你跳得好棒！” “真好看，女神，咱们拍几张合照吧！” 他俩拉着赵念拍照，赵念也没拒绝，笑着跟两人合影。 红毛举着手机，直男拍照毫无角度可言，基本怼着镜头来。 王佳佳吐槽他：“你还能拿得再近点吗？” “这样多好看，脸很清晰知不知道？” “手机给我，我来。” “行行行。” 赵念站在他俩中间，红毛顺势把手机递给王佳佳，两人掰扯的时候，赵念看到他手上戴着一根红色的绳子。 跟她左手手腕上戴的红绳很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红毛的红绳，打的结很少，只有一个，而她有一圈。 “女神，你在看什么？拍照了，快抬头。”红毛笑着催促。 赵念指着他手上的红绳问：“你这红绳是买的吗？” 红毛啊了声，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低头看了眼绳子，随意的拨了拨，笑道：“昨天泉济寺不是有庙会嘛，我奶奶去庙里给我求的，大师说我新的一年运道不好，可能会多灾多难，戴这个可以保平安。” 话落，他突然想到赵念手中也戴了一条红绳，刚刚跳舞的时候他看得可清楚了。 “诶，女神，你手上戴的红绳不也是去泉济寺求的吗？” 他上手捏了捏赵念手腕上的红绳结，羡慕道：“肯定是方奶奶给你求的吧，这红绳上的结可JSG难得了，是泉济寺里德高望重的归真大师亲手编的。” 王佳佳也凑近看赵念手上戴的红绳。 赵念问：“这个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啊？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奶奶说有一定的要求，喏，我戴的这条只有一个平安结，是最普通的那种，你这种打满了结，比我这个好太多了。” 赵念和他俩拍完照，准备回教室拿更换的衣服，顺便把脸上的妆卸了。 操场那边很热闹，表演还在继续，赵念刚走上小坡朝教学楼的方向去，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树干背后。 赵念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大叫，就被人捂住嘴。 “是我。”戚妄垂眸看着眼前吓得花容失色的少女，松开手，嗓音淡淡道。 “……” 赵念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对他的行为生出气恼，瞪他，“你干嘛呀？” 她伸手去推戚妄，没推开，被禁锢在树干和他之间。 “起开，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他们离得太近，像这种隐秘的地方是暧昧的最佳制造地，赵念担心万一有老师或者同学路过，一不小心看到他们…… 戚妄这人就是混不吝，闻言，呵笑道：“跟其他男生合影就没问题，和老子在一起就是影响不好？” “那能一样吗？合影是光明正大，你这……” 赵念解释的话没说完，就被戚妄打断，“少来那套。” “你怎么一点都不讲道理？” 戚妄睨了她一眼，单手撑着她头顶的树干，倾身凑近，视线擒住她，哂笑：“大小姐，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赵念被他说得都懒得吭声，扭头不去看他。 因戚妄的靠近，两人现在离得更近，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他更能看清赵念穿齐胸襦裙的模样，肤如凝脂，精致的锁骨横亘在优美的天鹅颈下，少女虽然看着瘦，但身材姣好，该有的都有。 戚妄撇开视线，耳朵微红，一把夺过羽绒服强行给她穿上，板着脸冷笑：“身体素质本来就差，也不知道把衣服穿上。” 赵念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他操控，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他拉上羽绒服的拉链。 -- 第96页 “你凶什么凶？”赵念不开心，一抬头，发现戚妄耳朵红了，问他：“你很冷吗？耳朵都冻红了。” “……” 戚妄反手就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她头上，顺带往下拉，遮住那张气人的脸。 下一秒赵念扒拉开，埋怨道：“你干嘛，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戚妄呵了声。 赵念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戚妄。” “说。” 她眉眼浮动浅笑，语调婉转，抬起左手，“谢谢你送的红绳。” 第51章 朦胧夜色下,顶上的树影晃动，细碎的光影在两人身上流淌,偶有枝叶的沙沙声。 赵念扬起左手,露出藏在袖中的一截莹白皓腕，纤细的手腕上缠着一根红色的手绳。 绳子并不是那种为了装饰的花哨物，而是一种看起来就比较粗糙的制品,就这样捆在她手上，极具鲜明的颜色冲突,却意外给人一种暴力而禁忌的美学感。 戚妄眸色微暗。 赵念还在他眼前晃动手上的红绳，没有察觉，她说：“谢谢你送的红绳。” 眉目灵动漂亮的姑娘,全然不知道她现在有多诱人。 戚妄的视线落到她脸上,毫不在意道：“一块钱的东西也值得你这么高兴？” 他嗤笑，“出息。” “是吗？”她神秘地笑了笑。 赵念发现戚妄这人有时候挺傲娇的，总喜欢轻描淡写划过一些他做的事,然后表现出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撇开他们初遇那段时间的针锋相对,戚妄有时候还行，就像老太太以前跟她说，戚妄这人不会表达，你真心对他好,他也不会对你太差。 戚妄对上她狡黠的目光,虎口卡着赵念的下颔，微抬，薄唇勾起,“所以？” 画着精致妆容的姑娘,一瞥一抬眸都透着古典美,活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她睁着明亮的眼睛盯着他，“所以我都知道了，谢谢你去泉济寺为我祈福，也谢谢你送的红绳。” 戚妄对上她甜美的笑，漫不经心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赵念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走了，她追上去，歪着头看他，问道：“戚妄，你怎么了？” “戚妄。”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承认呀？” 耳边响起少女娇俏又揶揄的嗓音，软绵绵的又有点甜，再配上她这副看透的模样，仿佛戚妄所做的一切都无可遁形。 他蓦地停下，垂眸锁定赵念，手指掐捏她的脸蛋，弯腰和她平视，要笑不笑道。 “大小姐，别在我面前撒娇卖嗔。”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戚妄从小生活在阴暗的地方，他的心都是黑的、脏的。 他会控制不住想掠夺她、占有她。 … 元旦汇演圆满落幕，赵念和方兰之回家已是晚上九点半。她先去心理医生那里接受复查，结束后才回卧室洗澡洗头。 赵念弄完已经快十二点，她吹干头发，坐在书桌前看书，先前病情糟糕，连带着状态也不好，很多养成的习惯都落下，比如练舞、看书。 她边看天文书籍边做笔记，有些数据需要验算，她也一并做了。 赵念很清楚自己未来的方向，她会努力成为一个出色的天文学家，于她而言，浩瀚无垠的宇宙和漫天星辰是这个世上最浪漫的东西。 元旦结束还有两天假，赵念基本都待在家里，偶尔也会在大白天里跟王佳佳去小镇上遛狗。 转眼假期结束，学生返校，赵念也不例外，她先前请了那么长的假，虽然落下不少课程，但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很快就能补完。 新的一年月初，过完元旦，用不了多久就要迎来期末考试，各科老师的课程也都基本上完，开始抓紧期末复习。 起初老师们还担心赵念缺课太多跟不上进度，准备给她开小灶补一补，结果她根本不需要，只花了几天就全部掌握。 张韬知道这事后，又一次震惊她的学习体系，不过这也不奇怪，她家里的人都很优秀，出生在一个高知而又优渥的家庭，不出色才令人匪夷所思。 期末考试是在一月二十号举行的，统共考两天。 考试座位是根据上次期中成绩排的，那时赵念的脚受伤了，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没有参加考试，因此也就没有成绩，所以她自然就被分到最后一个班。 早上第一堂考语文，赵念来到考室，找到自己的座位。 赵念刚坐下把笔准备好，一群男男女女进来，教室瞬间变成菜市场，闹哄哄，毫无纪律可言。 镇上这所高中每年能出几十个大学生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事，且大多数人的目的都是来这混高中文凭、混时间，等年龄到了就去小县城的厂里做工，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谁也没想过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有心学习的人很少，而在这种环境里，还能被分配到最后一间教室的人也都可想而知。 “喂。”突然，赵念眼前一暗，有人站在她面前，伸脚踢了下她的桌脚，桌子被踢歪，那个男生也没管，双手插兜，流里流气又自认为很有范道：“美女，待会考试把卷子借给我抄抄呗。” “也给我们抄抄呗。”又有两个男生围过来，他们染着颜色鲜明的头发，裤子边还挂着链子，看起来有那么点精神小伙的意思。 -- 第97页 他们一靠近，赵念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还掺杂着点厕所的味道，总之一言难尽。 赵念把桌子扶正，微微皱眉，冷声道：“不会。” “哟，不会啊？”那个男生又踢了几下赵念的桌子，踢歪也就算了，还吊儿郎当讨人厌的笑道：“那耍个朋友，认识认识？” 赵念不得不承认，哪怕她来南湾镇已经五个月，在这遇到很多混子，也经历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面对这些她依旧学不会破口大骂。 她再次把桌子挪正，身子往后靠，远离那股难闻的味道，一张小脸立马垮下来，冷若冰霜：“不需要。” “别啊。”男生得寸进尺，带有逗弄性质的踢了踢她的桌脚。 仿佛对他们来说，欺负一个既漂亮又乖巧的女孩子也是一种乐趣。 周围的男生都在笑，一个比一个混，那股调调真是如出一辙。 “干嘛呢这是？” 慵懒的嗓音带着丝不着调的轻侃，原本嬉皮笑脸的男生们顿时一怔。 他们看见戚妄站在赵念身后，微微弯腰，修劲结实的手臂穿过她面颊两侧，最后撑在桌子边沿。 少年穿了身黑色外套，纯黑的鸭舌帽压得有点低，挡住那双素来阴鸷森冷的眼睛。 戚妄抬头，露出俊拓的脸，他脸上还挂着血痕，像是被利器刮伤。 跟这些欺软怕硬的花架子比起来，戚妄是真的狠，打架斗殴也是带血JSG不带怕的。 “问你话，哑巴了？”他在笑，薄唇的颜色透着诡异的血色，像是刚刚才打完架回来。 被他圈在臂弯里的赵念，近距离闻到一点点他身上的血腥味，混着凛冬的寒气，血腥像生了锈被冻起来一样。 他应该是刚打完架，眼下戾气很重，重到赵念都清晰的感知到。 刚刚还自觉牛逼的男生已经不敢开腔了，而其他人也都迅速撤开，生怕去触这尊活阎王的霉头。 “妄……妄哥，没没没什么，就开个玩笑，闹着玩。”他企图打着马虎眼，把这事揭过。 戚妄煞有其事的点头，似乎在认同他的话，“闹着玩？” “是是是。” 戚妄撤回圈着赵念的手臂，从她身侧走向那个男生，就像赵念感知到的一样，他现在戾气很重，重到几乎不可忽视。 “是这样吗？” 他一脚踹向那个人，直接将人踹翻，连带着两边的桌椅都翻了。 戚妄走到男生面前，又补了几下，皮笑肉不笑的问：“还是这样？” 所有人都知道戚妄会发疯，疯起来没人能拉住。 他力气大，这实打实的几脚下去，躺在地上的男生已经疼得面部狰狞浑身抽搐。 赵念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得想起那晚，狭小的旅馆屋子里，戚妄也是这样浑身戾气。 第52章 教室里的人噤若寒蝉,不敢上去劝说，甚至不敢看那个被戚妄踹得站不起来的男生。 谁敢去找晦气,嫌命长吗？ 赵念从戚妄的狠劲中回过神,毕竟在学校，真要是闹出什么事来…… 她连忙起身拉住少年，“戚妄,别打了。” 戚妄最后补了脚，看似没有多大力,却把男生踢得够呛。 “戚妄！”赵念赶紧把人拽过来。 少年被她拉着手臂退了几步，扭头，漫不经心笑她：“人又没死,你怕什么？” 赵念的额角跳了跳。 但不可否认,他现在的戾气真的很重。 戚妄只是跟她开个玩笑。 他推了把赵念，带人回原位坐下，又给她把桌子扶正,两只手撑在桌子上,逗她：“老子心里有数,不至于在这把人打死。” 戚妄将“在这”两个字加重语气。 赵念：“……” 其他人：“……”合着不在这你就要大开杀戒吗？ 这时，考试的预备铃响起，戚妄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薄唇微勾：“行了,别瞎担心,好好考试。” 他下手没个轻重，赵念疼得龇牙，抬手揉了揉,一眼瞪过去,看见他在准备考试的时候还往外走,“你去哪？要考试了。” “抽烟。”他轻描淡写的丢下两个字。 “……” 戚妄素来任意妄为，没人管得着他想做什么，赵念抿唇，也没再说什么，教室里其他人目睹刚刚发生的事，心里一致认为赵念和戚妄在谈恋爱。 期末考试统共两天，最后一堂英语结束，整栋教学楼都爆发出强烈的欢呼，恨不得把房顶都给掀了。 赵念回教室收拾这学期的课本，准备装好带回家，王佳佳也在整理东西，“念念，这几天你打算怎么过呀？假期来了我好无聊啊。” 南湾高中没有假期补课的说法，所以期末考试结束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三天后早上九点准时到学校领通知书就行。 “看书，练舞，画画，摄影……”她挨个罗列，听起来安排得也蛮丰富。 王佳佳听得头大，发出灵魂质问：“念念你都没有想玩的心思吗？” “可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赵念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她也照样喜欢玩，只是这个地方除了空气清晰，风景自然以外，就没有什么好玩的，而且网络也不通畅，她现在手机电脑平板都玩得很少了。 赵念整理好书籍，塞进行李箱，然后带回家。晚上吃完饭，赵念陪шарик玩了会，就去三楼书房，打算从老太太的书柜里涛基本感兴趣的珍藏，留着这几天打发时间看。 -- 第98页 方兰之进来的时候，她还在找书。 “念念，又在找书看呢。”老太太慈祥的笑道。 赵念背对她，“是哒。” “外婆，您今晚也要看书吗？” 老人家现在年纪大了，眼睛不如以前好使，看书时都需要带老花眼镜，所以她基本不会晚上进书房。 “没有，外婆就是想跟你聊聊。” 赵念找书的动作一顿，闻言，扭头不解的看向老太太，“怎么啦？” “念念，你之前在北城生活，可有喜欢的男孩子？”方兰之也没藏着掖着，用朋友聊天式的语气和她轻松闲聊。 赵念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开明且无话不谈的家庭，也习惯这种相处方式。 她先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笑道：“没有。” 在这个很容易春心萌动的年纪，赵念似乎并不在列，方兰之笑了笑，好奇道：“为什么？能告诉外婆原因吗？是因为身边的人都很优秀，让你看到他们就像看到自己？” 赵念认真思考道：“从小到大我见过很多优秀的男生，其中不乏有天才，也有不缺幽默绅士的人，从他们身上一眼就能看见未来，西装革履，站在各行各业金字塔顶端。” “外婆，怎么说呢？”她微微皱眉，似乎陷入短暂的苦恼，“一直以来我身边都是这样的男生，他们确实很好，可我总觉得在现在这个时代，很难再遇到赤忱的感情。” 她不缺物质，甚至家里非常有钱，她有足够的资本去追寻想要的爱情，也不必为阶级束缚自己。 “那你想要一份怎样的感情？” “我希望能遇到一个能和我灵魂共鸣的人。”赵念毫不避讳提自己想要的爱情，“就像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外婆您和外公那样的。” 赵念看起来就是乖乖女，从小别人家的孩子，然而，循规蹈矩的皮囊下却是离经叛道的心。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赵念更能直观的体会到什么叫爱情。 她的父母很恩爱，她爸爸年轻时是北城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谈情不谈爱，遇到她妈妈后从此收心，甚至还说过，他从未想过结婚，直到遇见贺约，是贺约的出现，让他第一次生出想和一个女人白头偕老的念头。 而她爷爷奶奶的故事也很美好，听说最开始是奶奶追的爷爷，两人读博时相遇在哈佛大学，她奶奶对爷爷一见钟情，当场拉着小提琴向他表白，反倒把她爷爷搞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之后她爷爷在奶奶的穷追不舍下彻底沦陷，这对老人一起从校园走到白头，至今也恩爱如初。 至于她外婆外公…… 赵念虽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但她觉得一个能让外婆多年来念念不忘，甚至铭记于心的男人，他们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爱情。 “我和你外公那样的？”方兰之琢磨着这句话，蓦地笑了，老太太如今虽然年迈，但刻在骨子里的气质和满腹诗书让她看起来非常优雅，有句话说得好，岁月从不败美人。 老太太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 “那外婆您给我说说呗，说了我不就知道啦？”赵念顺势挽着她的手臂笑嘻嘻道。 “没什么好说的。” “说说嘛，说说嘛。”赵念很喜欢听老一辈的故事，总觉得有一种岁月过去的厚重感，那副感觉很特殊，无可替代。 方兰之看着她，架不住赵念撒娇，妥协道：“好好好，那就说一说。” 以前也有人问过方兰之和她男人的事，但是她觉得没必要多言，许是现在年纪大了，看遍世事沧桑后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老太太跛着脚走向书柜，从一个隐秘的角落取出一把小钥匙，打开最底层尘封起来的抽屉。 赵念跟在她身边，看她取出几张照片和已经泛黄的信件。 方兰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走到沙发前坐下，赵念坐在她身边，探头看向最上面那张黑白照。 梨花树前，剪着齐耳发的女孩子面容青涩，穿着白衫、蓝裙，怀里抱着一本书，在她身边，是一个身穿飞行夹克的男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同样带着青涩，但眉眼浓烈，是典型的东方面孔，长得也周正英俊。 “念念，他就是你外公贺敏钧。” 赵念这是第一次见她外公，很好奇，“外婆，这是你们在北城大学拍的吗？” “嗯。” “当年我考上北城大学，后来便遇到你外公，你外公当年就读军校，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歼击航空飞行员。” 那个年代的飞行员，大多是由出身显赫的世家子弟担任，与现在的富二代富三代不同，他们那个时候铁骨铮铮，毕业后就奔赴战场，平均年龄不过二十五。 赵念看完方兰之和贺敏钧的合照，指着信封问：“外婆，这是什么？” “这是我和你外公通的书信。” 那个时候的通讯并不便捷，寄书信也是有的。 “外婆，我可以看看吗？” “看吧。” 赵念随便拿了一封，小心翼翼拆开，取出泛JSG黄又脆的信纸，钢笔落字，随着时间流逝，字迹已经模糊，但还能看清轮廓。 「方兰之：家中安好，敏钧勿念。」 「贺敏钧：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方兰之：兰之亦是。」 -- 第99页 一封书信来回寄，笔墨寥寥，道的情意却绵长。 赵念装好，换了另一封。 这一封的时间明显落后于上一封。 「贺敏钧：兰之，我贺敏钧这一生无愧国家，无愧信仰，却有愧于你。」 「方兰之：兰之心甘情愿，无甚可悔，若来世，仍嫁敏钧。」 赵念看到这封信，唯二之一，她似乎已经猜到结局，抬头看向方兰之，“外婆……” 方兰之眼眶微湿，“这是我和你外公最后一次通信。” 在贺敏钧寄信给方兰之没多久，他就壮烈牺牲，而方兰之回寄的信，他也没能看到，后来整理遗物的时候，有人将信带回来给她，至此，方兰之将有关贺敏钧的一切都尘封起来。 她和贺敏钧的爱情，在那个时代背景下显得更加隆重，含蓄而内敛，但触之及伤。 赵念见方兰之还有点难受，伸手抱住她的肩，亲昵的蹭了蹭，“外婆。” “外婆没事。”老太太揩了揩眼角，然后拍了拍赵念的手背，她将信件和照片收好，言归正传：“念念，其实外婆今晚找你聊天，就是想看看你对自己的感情有什么看法。” “你是一个聪明通透的孩子，也知道自己想要一份什么样的感情，外婆尊重你的选择，也认可你的决定，但是，如果你真的开始对阿妄有好感，外婆希望你能认真想清楚，你对他究竟是出于一时与众不同的新鲜，还是因为先前经历的事生出了吊桥效应。” 赵念怔愣，“外婆……” “我老眼昏花，但心如明镜。”很多事她看破不说破。 “阿妄待你是不同的，我也看得出来，你最近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甚至你两相处也没有以前的针锋相对，前两天他还在学校替你出头了不是。” 方兰之慈祥的笑道：“外婆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想清楚。” “如果你对他没有感情，就不要给他一丁点希望，阿妄这孩子又轴又犟，撞了南城，哪怕头破血流也要讨个说法。” 第53章 这天晚上赵念和老太太在书房聊了很久,包括与爱情挂钩的三观、学历、品行等。 方兰之知道赵念受原生家庭的爱情观熏陶，难免也想遇到一个能和她灵魂共鸣的人,但感情的事说不准,有时候在他们身上适用，但不一定适合赵念。 老太太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判断，至于谈恋爱这种事,于方兰之来说只要赵念不伤害到自身，她是可以接受的。 聊完天,赵念回到卧室，洗完澡躺床上的时候也开始思考，她辗转反侧想不透,无法定义所谓的爱情,反倒最后还睡着了。 放假第一天，赵念早上去书房看天文书，拿了一叠草稿纸做测算,中午吃完饭午睡了会,下午醒来就开始练舞,到了晚上，她把她爸爸让人新寄的天文望远镜搬到楼顶安好，然后开始观测天体。 就这样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五点,赵念接到王佳佳的电话,说今天陵县赶集，邀她出门玩。 像这种小地方的赶集往往很热闹，充满生活气息,不像大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处处充满电子科技的冰冷感。 两人约好五点半在公交站见面,赶早班车去陵县的集市。 赵念昨晚睡得早，这会醒了也不觉得困，她起床洗漱，护肤擦脸，换好衣服后给方兰之留了消息就出门。 赶早班车去陵县卖菜的人很多，赵念和王佳佳汇合后也上了公交车，车里坐着很多大爷大娘，空出的地方叠满菜篓扁担，狭小而沉闷的车厢给人挥之不去的逼仄感，没有空位，赵念抓着头顶的扶手，一路摇摇晃晃去了县城。 冬天很冷，车窗管得严实，透不了气，满车都是浓烈的二氧化碳，下车后冷风一灌，赵念心底那股恶心感才散了不少。 清晨六点半的陵县，天还没亮全，灰蒙蒙中透着点深蓝，赵念抬头望了眼，她还没见过早上六点半的陵县。 王佳佳拉着她走出车站，周边都是刚下车挑着扁担去集市摆摊买菜的人。 “念念，你没吃早饭吧？咱去吃米粉吧，我跟你说，陵县有家红油肥肠米粉可好吃了，可惜只卖早上，换成其他时间还吃不了，今天赶集，那家店的生意肯定很好。” 赵念跟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海，“红油肥肠米粉……？” “对啊，怎么啦？” “早上吃这个会不会太腻了？” 赵念以前生活在北城，早餐由专业的营养师定制，她长这么大还没在早饭的时候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不会，很好吃，你吃了这就知道。” 她俩直奔米粉店，说是店面都夸大其词，在集市的外面，支起了一个摊子，周围摆着很多矮桌和塑料凳，大清早，排队吃米粉的人乌泱泱一片，腾腾热气在寒冬腊月里别有一番暖意。 赵念见王佳佳在那东张西望，拉了拉她，指向排队的人群，“佳佳，我们不是要去排队吗？” “不用，我四点半的时候就叫我哥去占了位置。”王佳佳踮脚东瞅瞅，西望望，“念念，你也找找，看看我哥在哪？” 两人东张西望，终于看到被人挡住的戚妄，他坐在一张矮桌前，两条长腿大咧咧敞着，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玩手机。 红毛比她两先到，见人来了，赶紧招手，“这边这边！” 两人刚坐下，红毛问：“你两吃啥，我去点。” -- 第100页 王佳佳：“二两红油肥肠米粉！” “女神你呢？” 赵念不知道这家米粉摊有哪些可选项，她没试过吃这样的早餐，也想试一试，“跟佳佳一样，谢谢。” 红毛一走，王佳佳坐在戚妄的左手边，她探头凑过去，嘿嘿一笑：“哥，待会我和念念要去赶集，你要一起不？” 赵念坐在戚妄对面，看到他又想起前晚没想透的东西，她习惯把未知的像做题一样解出来，很明显戚妄这样的人浑身充满不定因素。 他垂着眼皮打游戏，嗓音淡淡：“随便。” 没有直白拒绝，那就是接受。王佳佳笑了笑，眼底藏着深意。 红毛很快端着托盘回来，上面放了三碗米粉，辣油通红裹着白色的米粉，上面放着肥肠臊子以及葱花，刺鼻的辣香味被风一吹，冲得赵念想打喷嚏。 一人一碗后，赵念问：“只有三碗吗？” 话音刚落，戚妄结束游戏，闻言，抬眸，朝她投来目光。 赵念没注意，视线在红毛那里。 “哦，妄哥不饿，他不吃。” 赵念点点头，收回目光，一不小心对上戚妄黑黝黝的视线，他就坐在对面，看她时不知收敛。 赵念低头，用筷子拨开葱花和臊子，肥肠清理得很干净，没有怪味，她把米粉搅匀，腾起的白雾又热又辣，赵念看着有点不敢吃。 红毛和王佳佳吃得香，戚妄突然起身，塑料凳后移，红毛叼着米粉嗦了口，问他：“妄哥，你干嘛去？” “买烟。” 戚妄回来的时候，赵念已经被米粉辣哭，唇瓣红润，透着潋滟光泽，她一手握着筷子，一手轻轻扇着，试图缓解辣意。 戚妄用脚勾开凳子坐下，一包烟丢在桌上，从黑色外套的兜里掏出盒牛奶，抠下绑在盒上的塑料，抽出吸管插好，然后推到赵念面前。 眼神嫌弃，骂道：“又菜又吃辣。” 赵念被辣得上头，喝了口牛奶，热的，解辣的瞬间头皮都紧了，她嘀咕了句为什么是热的，那样子好像还有点不乐意。 戚妄面无表情，甚至想掐她的脸。 狼心狗肺的小白眼狼。 吃完米粉，戚妄去付钱。早上七点多，集市已经很热闹，熙熙攘攘的人，叫卖声络绎不绝。 来这这么久，赵念还是第一次到县城赶集，每家摊子摆得整整齐齐，卖菜、卖鸡鸭鱼肉、卖衣服、卖小吃，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赵念和王佳佳挽着手到处逛，红毛见她俩这么高兴，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妄哥，不就是赶集嘛，她们怎么那么开心？” 王佳佳从小生活在南湾镇，像这种赶集也不知道来了几百次，而赵念是大城市来的，见多识广，按理来说更不应该啊。 戚妄盯着赵念的背影，她一会停在这家摊子前，一会又去另一家摊子，跟好奇宝宝一样问老板，笑容明媚灿烂，让人心生好感。 他微微勾唇，被烟泡过的嗓子有一丝懒意和调侃：“可能是傻人傻乐。” 每逢赶集，什么都有卖。 赵念和王佳佳停在卖女生小饰品的摊子前，两人挑来挑去，王佳佳戴上一个紫色的发箍，扭头问赵念：“念念，好看吗？” “好看！”赵念递给她几样适合她的饰品，“佳佳，这些你也试试。”JSG “好啊。”王佳佳接过，戴了又跑去找镜子看看效果。 赵念看中一枚别在耳发处的蛇形发夹，蓝银色，还挺漂亮，她小心取下戴上，兴高采烈，边说边回头问：“佳佳，我好看吗？”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骤落。 戚妄站在她身后，个高，身形劲瘦，大咧咧站着像堵密不透风的墙。他的眼睛像黑色的石头，有冷硬的质感，还有赵念看不懂、甚至揣摩不透的深意。 赵念几乎在他影子里，明媚的笑怔住。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戚妄微微挑眉，“老子不能过来？” 站在他面前的女孩穿着高低拼接的毛呢裙，款式很潮，肩上挎着杏色的链条小包包，在她右侧的耳发旁别着一枚蛇形发夹，无形中透着一丝诡异的冷艳。 “……”赵念瞪他，“你能不能别一天老子老子的挂在嘴边？” “你又不是老子什么人，管得着？” “懒得跟你说。” 她要走，戚妄长腿一迈，半边身子挡在她面前。 他眸色深深，“不是要挑饰品？” 赵念抬头瞪他，“挑归挑，你又不懂。” 选小饰品这种东西，还是得跟女孩子一起才有话聊。 像戚妄这种大直男，别指望他有什么好的审美，赵念现在都还记得，她生日时对方送来的裙子。 死亡芭比粉。 戚妄不服，跟她较真，“有什么不懂的。” 他装模作样挑着，拿起一个饰品别在赵念的头发上，然后掰着她的下巴上下左右看了看，煞有其事道：“不挺好的嘛。” 赵念：“……” 她视线幽幽的落到镜子上，看见自己头上戴着一个粉嫩嫩的大蝴蝶结，中间还镶嵌着塑料珍珠，看起来滑稽又搞怪。 真是要命的搭配。 赵念气得给他一拳，摘下蝴蝶结砸他身上，“丑死了。” “哪丑？”戚妄不认，又给她戴上，义正言辞道：“好看。” -- 第101页 “……”赵念踩他脚背，又扒拉下来砸他身上，大小姐脾气上来，“好看你自己戴吧！” 戚妄啧了声，“说不过就恼羞成怒？” “……” 赵念忍无可忍，这下连喜欢的蛇形发夹也摘下不买了，临走前，气呼呼的用包包打他，“你真是烦死了！” 接下来逛集市，赵念离他老远，显然还有气，她的脾气其实一直都挺温和，但碰到戚妄，所有的情绪都能被轻而易举勾起。 红毛察觉不对劲，悄悄问戚妄：“妄哥，女神这是咋了？她好像对你有意见？” 戚妄气定神闲，似笑非笑：“大小姐闹脾气呢，很正常。” 赶集最不缺就是吃的，各种零嘴都有，还有一些特色小吃，赵念和王佳佳又被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吸引，几乎走哪碰到好吃的就要买点来尝尝。 王佳佳在排队，赵念站在旁边，拿着竹签扎油纸袋里装的炸糖圆，突然面前一暗，她手一滑，扎歪了，一不小心扎到自己的肉。 赵念抬头，看到是戚妄，这下更来气，要不是没空手还想打他，“你好烦啊！” “还在生气？” 戚妄变戏法似的摊开掌心，露出那枚蛇形发夹。 第54章 三天假期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一月二十五日，这天早上九点要领通知书,赵念七点半起床洗漱换衣,下楼吃早饭，然后去学校。 她到学校已经八点四十七，班里来了大部分同学,打打闹闹一派喧哗，除此之外,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班主任的办公室，拥着各班爱学习的人在那旁敲侧击探自己的成绩。 哪怕南湾高中再怎么普通，哪怕学校里很多人都不学习,但依旧有少数人想通过考试获取好成绩离开这个小地方。 赵念走进班级才发现戚妄今天也来了,换做平日他到学校上课的次数屈指可数。 少年身边围着几个男生，都是学校刺头，平时就不好管教。 有人打趣：“妄哥,今天领通知书,你怎么还来了？” 众所周知高中起大大小小那么多场考试,戚妄就没考过几次。 连考试都不参加的人，还指望他来领通知书？ 这个问题可把戚妄问住。 为什么来？ 他不由得想起昨天跟狐朋狗友打牌喝酒听到的聊天，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今天要领通知书,有人谈起自己的女朋友还是学生,成绩也还可以，对他们来说一辈子都扎根在县城，未来也就看到头了,但是有个还在念书且成绩不错的女朋友,似乎也是一件很有面儿的事。 鼓吹的那个男人挺高兴,喝得满脸通红，还说等女朋友领完通知书，考得好就带她去庆祝，考得不好也没关系，也带她去庆祝，权当为下次考试加油打气。 反正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来学校了。 “妄哥，嫂子来了！”有人眼尖看到赵念从后门进来，连忙喊了声戚妄。识趣的也已经让开，省得挡住他的视线。 自从期末考试第一天，戚妄替赵念出头教训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有关他俩谈恋爱的传闻如蝗虫过境传得到处都是。 赵念走进教室，从戚妄跟前路过的时候，发现围在他旁边的那些刺头都盯着自己行注目礼，她觉得奇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不等她坐下，那些个男生异口同声道：“嫂子好！” 赵念：“！！！” 她吓了一跳，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些嬉皮笑脸的男生。 她显然没缓过来，看见戚妄靠着椅背，盯着她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登时，赵念反应过来。 “戚、妄！” 她咬牙切齿的模样，脸颊鼓囊，气得像河豚，明眸皓齿美得人心神荡漾。 戚妄明知故问憋着笑，“干嘛？” “你一天天的能不能别——” 赵念本想让他别乱说，搞得大家现在都误会他们的关系，但话没说完，她见其他人一副看他们打情骂俏的样子，顿时觉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别什么？” 戚妄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一眼看穿赵念的想法。 怕人误会，不想跟他搭上其他关系，她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越这样，他越要他们纠缠不清。 赵念跟他也认识这么久，戚妄的脾气有时候就是阴晴不定，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翻脸。 她看了几眼，决定不再继续说下去，免得他哪根筋又搭错。 赵念拉开凳子坐下，留给戚妄一个纤细妙曼的背影，戚妄盯着她，薄唇抿得直直的。 两人突然不说话，其他人也猜不准他们的心思，不明白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为了不触霉头，几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溜了。 戚妄一直盯着她，见她坐着就坐着，什么都不干，也没想过回头什么的，他心里顿时郁结，脸立马沉下来，长腿一伸踢了踢她的凳脚。 赵念很轻，戚妄又是个力气大的，他这一脚踢来，赵念连人带凳往前移，她惯性使然往前扑，胸磕到桌沿，撞得她有点疼，偏偏某人还没完，脚勾着她的椅子腿往后拉，于是赵念整个人又被迫往后挪，直到椅背抵上戚妄的课桌。 少年拎着她的后衣领，语气冷漠：“为什么不说话？” 赵念的胸还疼着，衣领又被他勾住贴着脖子。 她很生气，声音透着委屈：“放手！” -- 第102页 戚妄微微拧眉，松了衣领，赵念搬着椅子往前坐，结果戚妄快她一步，掰着她的脸转过去，让她面对他。 赵念的脸色白了几分，都是疼的，杏眸氤氲着雾气，还有几分恼。 “怎么了？”戚妄的语气软了几分。 他越这样，赵念反而越来劲，小姐脾气一上来就开始骂他：“你有病！” 戚妄都习惯了，“是是是，我有病，你怎么了？” 赵念：“……” 她气得胸口疼，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扔开戚妄掰着脸的手，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别来烦我！” 赵念气呼呼转身，拖着凳子远离他，戚妄还想问她为什么发脾气，班主任已经拿着一叠通知书走进教室。 王佳佳和红毛这个时候也回来了，高兴激动得像中了大奖。 红毛忍不住对戚妄说：“妄哥，我跟你说女神可牛逼了！” 戚妄看了他一眼。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拿着小蜜蜂说话：“同学们赶紧回位置坐好，咱们早点领完通知书早点结束。” 张韬也不废话，说了几句开场白就进入正题，“咱们班这次期末考试成绩整体来看还是有一点点进步，不错，值得鼓励，另外，班里还有些同学排名较半期成绩有所提升，也是非常不错的。” “接下来，我会公布每位同学的综合成绩和班级排名以及年级排名。” 赵念还是第一次听说成绩要以这种方式公布，跟公开处刑没什么区别。 班里一共五十三名同学，张韬拿起通知书倒着念，他打开第一份，清了清嗓子：“戚妄总分0，班级倒数第一，年级倒数第一。” 班主任微笑念完，合上，环视一圈才发现戚妄竟然来了。 张韬敢念，戚JSG妄就敢领，他起身从过道走到讲台，拿了红色的通知书后原路返回。 赵念知道他没参加期末考试，见他回来还盯着自己，矜傲的哼了声，扭头不去看他。 脾气真大。戚妄似笑非笑，没回位置，竟直接旁若无人的屈膝蹲在她面前。 他屈指敲了敲赵念的桌面，“大小姐，你还没说怎么了。” 台上张韬还在念成绩单，台下戚妄就敢肆无忌惮，赵念心头突突的跳，觉得他越来越胆大妄为。 周围总有时不时飘来的视线，赵念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推了推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干嘛？回去坐好！” “问你话。” “回去！”赵念瞪他。 戚妄微微仰头看她，将她紧张不安的表情尽收眼底，又凑近些，学着她压低的声音似笑非笑道：“你总得让我知道原因吧。” “你烦不烦？”赵念偷偷望了眼张韬，发现他还在慷慨激昂的念成绩单，她微微弯腰，离他近了些，含糊其辞道：“没……没什么，就疼。” 戚妄微微拧眉，刨根问底：“哪疼？” “……”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赵念推他，“你有这刨根问底的功夫，怎么不用在学习上？快回去坐好。” “问你哪疼，少给老子扯东扯西。”戚妄不吃她那套。 他轴得要死，非得问出个所以然，赵念唬他：“你刚刚拽得我脖子疼。” “少来，年纪不大还学会骗人了。” 戚妄用一副你当老子是傻子的眼神看她。 他力气大，他自个儿清楚，拎赵念后衣领的时候，他可没想勒她。 赵念快被他逼疯了：“……” “别废话，到底哪疼？”戚妄快被她磨得没有耐性。 这个时候，张韬恰好念到王佳佳的成绩，赵念坐在外面得让她出去，她起身让路，戚妄也跟着起来挪了位置。 他站在赵念身侧，低声道：“哑巴了，又不说话？” 赵念对他真的是忍无可忍，一脚踩上戚妄的脚背，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都怪你，本小姐胸疼，你满意了吧！” 戚妄：“……” 这下换他怔住。 他没想到问来问去竟是这样的结果，戚妄扫了眼，并未过多停留，反而问她：“先前勾你椅子时撞的？” 少女白了他一眼。 赵念从小被娇养，搁古代都是身娇肉贵的千金大小姐，戚妄以前背过她也抱过她，知道她又娇又软，磕着碰着扭着都能啊啊啊叫个半天，娇气得不得了。 他迟疑片刻，问：“现在还疼吗？” “？？？”赵念都快羞死，脸颊微红，眼里氤氲薄怒，拧他手臂，骂他：“戚妄，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这是你该问的吗？你好意思！” 戚妄这人没皮没脸惯了，被赵念又踩又拧也没半点怨言，一双黑黝黝像石头的眼睛盯着她，执拗道：“还疼不疼？” 赵念招架不住，疼也说不疼，生怕戚妄待会又说出什么羞人的话。 好不容易把人赶走，赵念坐在位置上松了口气，旁边的王佳佳看着通知书对她笑道：“念念，我跟期中考试相比有进步耶，谢谢你给我制定的学习计划！” 赵念老早以前就说过要帮王佳佳补习，替她解答不会的问题，后来她发现王佳佳的基础不扎实，回家后又连夜给她制定了一份合适的学习计划，并让她认真执行，一个学期下来效果还可以。 班主任已经念到班级前十五名，赵念有认真听他们的总分和排名，并对这所高中的生源情况有了清晰的了解。 -- 第103页 在这大部分人只想混个高中文凭的背景下，老师们教的非常浅、出的题也非常简单，别提难度系数，就连试卷的考题安排都很拉跨，完全不像一套期末卷。 赵念现在都还记得，她拿到数学试卷时，第一道选择题竟然问她sin30°等于多少。 这像一张高二试卷该出现的问题吗？ 诸如此类的题其实不少，理综里也有很无语的，比如以下哪个选项是烧杯。 简单而言，不像为冲刺高考而准备。 台上的通知书越来越少，班主任念到倒数第二张：“夏月，总分581，班级排名第二，年级排名第五。” 上去领通知书的女生个子矮矮，为人也安静腼腆，赵念对她有印象，是四班的班长，平常学习也很刻苦，以前也拿着卷子来问她有关理综的问题。 最后一份通知书，张韬打开时非常满意，还特地清了清嗓子，满面红光道：“赵念，总分746，班级第一，年级也是第一！除了语文被扣分以外，赵念同学其他均为满分。” 赵念领完通知书回到位置上，班主任又道：“大家都可以向赵念同学学习，成绩不如意的再接再厉，进步的继续保持。” 说完成绩的事，张韬开始讲寒假事宜，王佳佳拿着赵念的通知书，羡慕道：“念念，你这成绩以后是不是理科状元啊？” 状不状元赵念不知道，毕竟北城最不缺的就是天才，而她以前就进入国家集训队并获得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金牌，之后大概率也是保送北城大学。 她笑道：“学校出的试卷并不难，你再努努力也会取得高分。” “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赵念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鼓励道：“咱努力，一次次稳中有进，等高三参加高考，结果一定不会辜负你先前的付出。” 王佳佳点头，“嗯嗯！” 她握紧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我一定会考上大学，我要考传媒大学，我要当歌星！” “一定可以！”赵念给她打气。 红毛听到她们的话，拖着板凳过来凑热闹，“那我争取考个好的专科！” 赵念也给他打气，“加油！” “嘿嘿。”红毛挠头笑了笑，抬头问戚妄，“妄哥，你呢？” 王佳佳看向他。 闻言，赵念也扭头看他，恰好对上戚妄投来的视线。 少年的视线黑黝黝的，像光滑的绸布裹着石块，有着磨砺的质感。 从张韬开始念她成绩那刻，戚妄就在沉默，他的原生家庭注定他从小到大不会过得幸福。 八岁的时候母亲跳河自杀，父亲在外面喝酒烂赌，他在本该上小学的年纪过上像野狗一样的生活，在街上混，逐渐结识各种地痞流氓，他学会打架、斗殴、抽烟、喝酒，也像孤魂野鬼流窜街头，也睡过大街、睡过桥洞。 他在学校系统学习的日子并不多，他得活，得想办法挣钱，如果指望戚泽，他现在早就饿死了。 如果说王佳佳和红毛基础差，那他就是完全没有基础，关于学习的根本一窍不通。 问他有没有梦想，有没有想过考出去，戚妄沉默了。他一直都在泥潭里越陷越深，这辈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梦想？大学？对他来说遥不可及。 赵念看着戚妄，那双眼睛的视线也曾让她害怕、紧张，可现在她看到一点不同的东西。 她笑着打破沉闷的气氛，“高中才过一半，一时间没想法很正常。” 赵念拿走戚妄桌上的通知书，故作无事的打开，看到语文数学英语理综通通零分，无所谓道：“学习有时候也讲体系，方法对了日行千里，没有方法就靠努力，大部分人还没到拼智商的时候，有时候勤奋也很重要。” 她合上通知书放到桌上，抬眸看着戚妄，浅笑道：“学无止境，开始的那一刻就是最好的时候。” 什么时候学都不算晚。 戚妄盯着她，瞳孔深邃，赵念冲他笑了笑，告诉他一切还来得及。 现在是这样，小时候也是这样，赵念真的从来都没有变过。 而她不知道，她越这样，戚妄越控制不住心底的阴暗和龌龊。 他卑劣如昔，想得到她、占有她。 第55章 寒假从一月二十五放到二月二十八,至于作业学校没有强制要求，只是口头上督促大家放假回家不要光顾着玩,同时还要查漏补缺。 赵念领完通知书,接到邓明初打来的电话，知道他要来南湾镇，顿时惊喜不已,怕他找不到路，赵念还想去陵县的汽车站接他。 挂断电话,王佳佳和红毛知道她待会要去接人，所以就先回家，赵念折去公交站,临走前瞥了眼被落下的戚妄,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犹豫片刻问道。 “你不回家吗？” 少年双手插兜，淡淡一瞥,反问：“那个家有什么好回的？” 谁都知道戚家父子见面如仇人,赵念现在都还记得他们打架时恨不得杀了对方的样子。 赵念被他的话一噎,盯着他，抿唇想了想，又道：“那你要跟我一起去陵县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反正就问了。 戚妄目光如炬,半晌,微不可见地勾唇，“走吧。” 通往县城的公交车并不密集，现在大冬天,差不多每隔四十分钟一班,他俩运气好,刚到公交站就碰到从丹阳镇开过来的客车。 -- 第104页 临近中午十一点，去县城的JSG人少，赵念付钱上车，环视一圈，车厢里约莫十来人，基本都靠窗坐，她往后走，看到倒数第二排还有空位。 赵念回头，看向身后的男生，问他：“你要坐窗边吗？” “不用。” “哦。” 她应了声，靠窗坐，戚妄抿唇，没说什么，在她旁边坐下。 像这种客车，一年四季车内都有股闷得慌的味道，尤其是冬夏两个季节特别让人难受。 密闭的空间也没人打开窗子，赵念受不了，她半侧身去开窗，话却是对身边的少年说的：“我先开窗透会气，你要是冷就跟我说一声。” 老旧的客车外面积了厚厚一层灰，窗缝间也有细碎的污渍和灰尘，车窗很旧，黑色的扳扣已经坏了一半，赵念一只手没拉开，她换上两只手去使劲拉，依旧一动不动。 赵念回头，“戚妄。” “嗯？” “这车窗好像坏了，我们换个位置吧。” 戚妄探身过去，握着扳扣往一边拉，他一靠近，原本狭小的空间立马变得逼仄，赵念窝在一角，背脊往后靠，贴在冰冷的车窗上。 一到冬天，车窗就不怎么开，老化很正常，戚妄一开始也没拉开，他微微皱眉，又探近些，一只手拉着扳扣，一只手拉着窗户另一端。 赵念感觉自己的脸快贴到他怀里，有些火烧火燎，僵着身子往后靠，贴得更紧了。 然后，她听见车窗动了动。 “贴着玻璃不冷？”头顶上，戚妄嗤笑她。 赵念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探到她脑后，扣着她的后脑勺往前按，下手没个轻重，赵念直接迎面撞到他怀里。 衣服有着淡淡的皂角味，还有丝凛冬的冷冽气息，自从懂事后赵念还没像今天这样扑在一个男生的怀里，也不知道是戚妄的体温过高，还是她的脸快烧起来，赵念觉得自己发烫，开始不自在。 戚妄也不是故意把她往自己怀里摁，在赵念撞进来的瞬间，他拉窗的动作一僵，浑身绷得紧紧的，甚至不敢呼吸。 他刻意去忽视怀里浅浅的呼吸，薄唇抿直，将窗户开了三分之一。 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吹在赵念的后脑勺，凉意让她从紧张、慌乱、火烧火燎中回过神。 她立马伸手推开戚妄，少年像是被烙铁烫了，跌坐到位置上。 赵念白皙的脸颊面若桃粉，莹白润玉的指尖颤颤巍巍指着戚妄，羞恼道：“戚妄，你——” 娇里娇气的姑娘一动怒，脸颊微鼓，似含秋水的眸子淌出羞意，整个人焕发出鲜活灵动。 她这副模样有意思极了。戚妄起了坏心思，不咸不淡气她：“你占我便宜，我都没生气。” “？？？” 赵念被他倒打一耙的话气得不轻，抬手就打他，“明明是你的错！” “谁让你的脑袋贴着窗子，大小姐，我要开窗，你这样我很难办。” 话虽这么说，但是—— 赵念底气不足，依旧狡辩：“你就不知道开口跟本小姐说一声吗？” “怎么说？”戚妄逗她，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难不成说，尊贵的赵大小姐，麻烦挪一挪你那颗聪明的小脑袋？” 赵念看他笑就来气，推了他一把，烦躁道：“你烦死了，离我远点。” 她扭头望向窗外，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戚妄看着她，非但没哄，反而还在笑，他看了会赵念，收回视线，优哉游哉的靠着椅背，拿出手机打游戏。 客车在十一点一十准时出发开往县城，凛冬加上中午，客流量少得可怜，平时在途中还有人上下车，今天中午就没有。 来南湾镇快半年，赵念也坐了好多次客车，依旧没习惯，开了窗户也难受，被颠得反胃不舒服。 她有气无力，戚妄看了眼，掐了掐赵念的脸蛋，低头问：“很难受？” 赵念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心里的气还没消，“别碰我。” 她把脑袋往窗子那边滑。 戚妄笑她：“脾气倒不小。”他伸手把人的脸掰回来面对自己，见她脸色不太好，就知道她晕车的毛病又犯了。 他之前也和赵念坐过几次客车，小姑娘晕车很严重，有次甚至吐了。 戚妄从兜里拿出一管糖，长条的，纸包着，他撕开取了颗，剥开里面的锡箔纸，“张嘴。” 赵念瞪他。 “让你张嘴，你瞪我干什么？”戚妄气笑。 “本小姐看到你就来气！” “晕车都晕成这样，还想着跟我置气？” 戚妄笑得肩膀发抖，他觉得赵念真是有意思，明明比他小半岁，但有时候言行举止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他想，可能这就是她的家庭带给她的底气，她不需要世俗，甚至不需要操心任何事，她可以随心所欲、肆无忌惮，有的是人爱她。 “好了，张嘴。” 戚妄捻着糖纸，将那颗粉粉的、白桃味的糖果递到赵念嘴边。 赵念垂眸扫了眼，没说什么，张嘴，舌尖含走那颗糖。 少年一直盯着她，见她垂眸，见她张嘴，见她伸出粉嫩的舌尖。 赵念吃了糖，他的手还在面前，她狐疑的抬头看向戚妄，一不小心撞入他黑黝黝的视线中。 他又用这副眼神看她，像原始而未驯化的野兽，暗暗蛰伏在丛林里，恨不得吃了她。 -- 第105页 赵念有些怕，大着胆子推了把他的手腕，凶巴巴道：“看什么看，信不信本小姐挖了你的眼珠子！” 约莫一个小时的车程被压缩，不到五十分钟就开到陵县的汽车站。 赵念下车后给邓明初打了个电话：“邓叔叔，我到汽车站啦，你在哪呀？” 电话里吹着寒风，模糊邓明初温和的声音：“念念，叔叔马上就到汽车站外面了。” “那我出来接你。” “好。” 赵念挂断电话，回头，冲戚妄笑了下，“走啦，去接我叔叔。” 戚妄不动声色瞟了眼，跟她一起出去。 “你亲叔叔？”他问。 “不是，邓叔叔是我妈妈的同学兼同事。”赵念冲他勾了勾手指头，示意戚妄近些。 少年眸色微暗，弯腰凑过去，赵念在他耳边笑道：“邓叔叔以前还是我爸爸的情敌呢，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看来追你妈妈的人挺多。” “那是，我妈妈以前可漂亮了，要不然怎么会生出我这么好看的女儿呢。”赵念臭美道。 戚妄：“……” 他失笑，睨了她一眼，说了句是，不过赵念没听清，她的注意力落在别处。 “邓叔叔！” 赵念喊了声，开心的跑过去，戚妄抬眸看向外边，汽车站入口处有平缓的小斜坡，旁边停了辆出租车，黄色的计程车里走下来一个身穿棕色大衣的中年男人。 男人拎着行李箱，个子约莫一八三，长得端正，气质很儒雅，一看就是文化人。 邓明初也看到赵念，被她那声邓叔叔喊得心花怒放，他摸了摸赵念的脑袋，笑道：“大半年没见，咱们念念长得更漂亮了。” “大半年没见，叔叔也越来越帅了！” “你爸前几天还向我夸耀，说你小嘴越来越甜，今儿一见倒是真的，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赵念哼了哼，颇为受用。 “念念，你吃饭没，叔叔先带你去吃饭。” “还没呢。” 赵念突然想起被落下的戚妄，连忙对邓明初说：“叔叔，我跟你介绍个人。” “这么高兴，谁啊？”邓明初问。 赵念扭头冲少年招手，“戚妄，你过来！” 闻言，邓明初望过去，穿着黑色外套黑色长裤的少年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他站在赵念身边，看着面前儒雅的中年男人，平静的喊道：“叔叔好。” “叔叔，这是戚妄。” 邓明初脸上的笑愣了几分，很快就被他收好，他上下打量少年，点点头，温和的笑道：“长得英俊，身体也结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他看了眼腕表，现在已经十二点以后，到饭点了，“叔叔先带你们去吃饭，吃了饭咱们再回去。” 赵念没有异议，“好啊。” 陵县各方面发展都很滞后，商场也小，稍微好点的饭店放在大城市里也一般。 邓明初让赵念选，想吃什么都可以，这天冷，赵念直接选了一家汤锅，她先前和戚妄去吃过一次，感觉还可以。 汤锅店今天人不少，快没位置了，服务员见他们三个人，带他们去了靠窗的位置。 一侧靠窗，一侧过道，两侧是绿皮沙发。 邓明初单独坐了一面，旁边放着行李箱，赵念跟戚妄坐在他对面。 他让两个小孩喜欢吃什么点什么，赵念没客气，拿着笔在纸上勾画，低头对戚妄说：“你想吃什么跟我说。” 戚妄没有太大的口腹之欲，他过得糙，也好养活，垂眸看着身边的姑娘在菜单上打钩，淡声道：“都可以。” 赵念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上戚妄看她的眼睛，“那我随便点了？” 她这话想表达什么，戚妄心里很清楚，赵念典型的胃小心眼大，喜欢尝个鲜，但是吃不了多少。 邓明初坐在他俩JSG对面，抬手端起茶杯喝了口麦茶，他放下杯子，笑道：“戚妄，你跟念念是同班同学吗？” 突然被cue，戚妄抬头看着邓明初，嗯了声。 “今年多大了？” “虚十八。” “几月生？” 戚妄觉得奇怪，感觉眼前这个姓邓的中年男人像是在打听什么。 他平静道：“六月。” 邓明初点点头，微笑着没有再问。 他们吃完汤锅已经下午两点半，回南湾镇是打的出租车，这次戚妄坐的前面副驾驶，赵念和邓明初坐的后排。 赵念问：“叔叔，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来南湾镇啦？” 从她有记忆以来，邓明初就是一个儒雅而体面的北城人，高学历、科研能力又强，人至中年功成名就，是研究院的院士，也是北城大学的博导，在北城那个寸土寸金又人才济济的地方，有着不小的人脉和背景。 邓明初笑道：“快过年了，叔叔手上的工作也结束了，想着你在南湾镇，这不，替你爸爸妈妈过来看看你生活得怎么样，顺便处理点私事。” 赵念有些好奇：“什么私事呀？” “你这丫头的好奇心可是一点都没收敛。” … 镇上没有旅馆，赵念把邓明初带回家，跟方兰之介绍后，老太太热情的把人留在家里住。 下午，他俩就坐在堂屋的沙发上聊天，邓明初学识渊博，跟老太太聊得很投机，方兰之知道他是研究所的院士和北城大学的博导后，竖起拇指夸他年轻有为。 -- 第106页 邓明初笑道：“方姨，您的女儿那才叫厉害。” “你和阿约都厉害。” 下午五点多，方兰之去厨房做饭，说要做些好菜招待邓明初，邓明初哪能让她一个老人家辛苦，也跟着进厨房帮忙。 傍晚六点半，菜准备得差不多，就差砂锅里煨的鸡汤，方兰之刚从厨房出来，就听到院子里响起狗叫，紧接着有人喊：“方老在吗？方老在吗？” 今晚没有下雪，赵念在院子里拿球逗шарик，有人推开院子门闯进来，立马引起狗子的警觉，冲着来人一顿狂吠，那架势还是很能唬人。 来的男人被吓住，怕被狗咬，往旁边挪了挪，看着狗，又伸长脖子往屋里喊：“方老在吗？方老在吗？” 赵念拉住шарик，让它不要叫，方兰之擦着手，跛脚走出堂屋，看到来人问：“老周家的，发生什么事了？” “戚家父子又打起来了，戚泽还动了菜刀！” 方兰之大惊：“什么？！” 在她后面，邓明初听见动静也出来了，闻言，脸色一变。 * 戚妄今天在镇上和县城来回折腾，再加上他昨夜打牌喝酒，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下午三点多到南湾镇，赵念带着她叔叔回家，他也无事做，就想着回家睡会，权当补觉。 他这一觉睡到傍晚，直到门板撞上墙壁“砰”的一声把他吵醒，他睡得脑子有点沉，一睁眼，就看到他父亲提着明晃晃的菜刀朝他砍来。 戚泽没有犹豫直接砍他，要不是戚妄反应够快，磨得锐利的刀锋只怕会砍中他的腹部。 戚妄虽然躲得快，但手臂划了一刀，殷红的鲜血顺着臂弯簌簌流下，很快淌湿他的手指。 “戚泽，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见血，父子俩都疯。 戚泽喝了酒，脸是不正常的红，但酒精还没麻痹他的神经，他现在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提着刀，面露凶光：“吃里扒外的混账，你们邓家没一个好东西，你外公外婆是黑心肝，你妈也是不要脸的鸡，贱□□，就连生的你也是贱种，怎么，看到邓明初回来了，发迹了，你就想上去跪舔是不是？老子今天砍死你个贱骨头，把你剁碎丢出去喂狗，他妈的！” 戚泽拿着刀就去砍戚妄，杀红眼哪管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架势就跟仇人一样。 戚妄也拎了根棍子抽回去，听到他嘴里脏话连篇，尤其是骂他妈的时候，少年像是被踩到逆鳞，冷着脸不要命的跟他干架。 “戚泽，你他妈有什么资格骂我妈？要不是你为了钱，我妈会被逼死吗？！” 他至今不会忘记，七岁那年，雷雨夜里，戚泽收了那些男人的钱，任由他们趴在他妈身上干着那些龌龊事。 “邓沅被艹那是她活该，邓家不要脸就活该蒙羞！” “不就是被男人艹，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都是你妈和邓家造的孽！” 戚泽跟戚妄打起来，父子俩谁也没停手，恨不得杀了对方。 以前戚泽还年轻，还有力气耀武扬威，可现在，这么多年来，他喝酒赌博，身体早就亏空，和戚妄干架不如从前。 戚妄拽紧拳头，手臂线条绷得又紧又硬，他一个翻身压住戚泽，一手掐住男人的脖子，一手混着血疯了般砸在戚泽头上。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戚泽，是你对不起我妈，像你这样的人就该死！” 戚泽抠着脖子上的五指，脸色胀得通红，闻言，他瞪圆眼睛，额角青筋暴起。 “我该死？咳……咳咳！我该死？！” 男人一张脸扭曲至极，大笑：“哈哈哈我该死？该死的是你外公外婆，是你妈，是你那个所谓的舅舅！” “是他们，咳咳！是他们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人生！” 戚泽在发狂，在大笑，眼里迸发出不甘心：“邓明初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人生，是你妈对不起我，是邓家对不起我！” “前途光明的人应该是我，是我！！！” 第56章 邓家几十年前发迹,成了镇上首批有钱人，戚泽年幼时有一年发大水,土地房屋被淹,庄稼作物都死了，也是那年他成了孤儿。 邓家夫妇看他可怜，收养他,留他在家里帮工做事，算是给他一口饭吃。 在邓家生活十几年,戚泽和邓家姐弟感情深厚，经常一起念书识字。 他长得俊，又阳光健朗,脑瓜子也灵活,是镇上乃至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有为青年。 受方兰之的影响，当时的年轻人都想考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戚泽也有梦想,他不知道外面那片辽阔的天空究竟是什么样,更不知道外面有哪些学校,他只知道方兰之考过的北城大学，听说那是最顶尖的学府，听说考进去的人出来后都是有出息的大人物。 他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是戚泽知道,方兰之在众人心中就是了不起的人物。 于是,他开始以考入北城大学为目标。 戚泽在邓家从不是白吃白喝，白天做事，有空就学习,他脑子聪明,书本上的东西看几遍就能领悟,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后来，他参加了高考。 以前的科技并不发达，网络也没有全面覆盖，信息更迭也很滞后，冒名顶替，甚至挪用成绩的事是有发生的。 戚泽的成绩就被邓明初“挪用”了。 -- 第107页 办这件事的人是邓家父母，他们拿钱疏通关系，费尽心思把邓明初送出去，邓明初也聪明，但那年高考他失误了，成绩并不理想。 邓明初去北城大学读书后，邓家夫妇又有诸多顾虑，也不知道是害怕戚泽重头再来考入北城大学会露馅，还是出于其他目的，他们决定还是把这个聪明有为的青年困在南湾镇。 怎么样才能困住他？ 邓家夫妇想到他们的长女，邓沅和戚泽青梅竹马，两人感情深厚不说，还对彼此有意，于是他们决定把女儿嫁给戚泽，但有条件，得让他三年内给足聘礼才行，于是戚泽开始努力赚钱娶妻。 结婚后，戚泽也不再沉溺于所谓的梦想，他专心工作，努力挣钱，想给妻子一个好的生活。 直到邓沅怀孕，他们都过着别人羡慕的日子，后来，在邓沅快要生戚妄的时候，戚泽无意中得知当年顶替的真相。 那一刻他如遭雷劈。 浓浓的不甘让他面目全非，戚泽想把事情闹开，邓家夫妇劝他，求他，因为邓明初不仅快要毕业，还即将出国深造，他有着光明的未来和大好前程。 这事最后还是没有闹得人尽皆知，究竟怎么解决的，除了他们几个人没人知道，但从那以后戚泽就变了，他不再阳光健硕，干活麻利，也不再挣钱养家，他开始变得颓废堕落，慢慢学会抽烟、喝酒、打牌、混日子。 北城大学是人生的起飞点，邓明初没有辜负父母为他谋来的成绩，他在高等学府里刻苦学习，不断提升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 大学里他获奖无数，和老师一起搞研究，发了很多核心期刊，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然后获得去国外顶尖学府的深造机会。 他渐渐扎根北城，拥有丰富的履历和人脉资源，在自己的领域做到极致后投身科研，这些年来风光无限，前途光明，也算功成名就。 两个不同的人，到最后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在戚泽眼中，邓明初拥有的前程本该是属于他的，是那些卑鄙无耻的人偷了他的JSG人生。 戚泽被揍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有他的，也有戚妄的，他在笑，在疯癫大笑，奄奄一息却目光狰狞恐怖，看着自己的儿子，一遍遍重复道：“凭什么我要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凭什么邓明初就能风风光光，这一切都应该是我的，是我的！！！”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靠吼的，戚泽到底有多不甘心，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戚妄看着被他摁在地上，揍得没有一点还手余地的男人，他喝了很多酒，没醉，浑身都是酒气，身上的衣服裤子也不知道穿了多久，有股嗖味，就连头发也是灰扑扑的，还有些已经凝成一缕一缕的。 邋里邋遢得就像路边要饭的乞丐，从他身上哪还有半点当年的影子。 戚泽躺在地上胸口起伏，进气出气都难，“戚妄，老子告诉你，邓家毁了我，把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也别想好过，邓明初回来了，你想巴结他是吧？想舔着脸凑上去是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就该跟我一样，一辈子烂在泥里，一辈子也别想好过！” 戚泽已经疯了，早在十几年前得知真相的时候就疯了，他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戚妄捂着先前被菜刀划破的手臂，鲜血氤湿手指，从指缝里流出来，他垂眸看着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中年男人，扯了扯嘴角，阴鸷的笑道。 “想让我不好过？戚泽，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这对父子俩在家打得很，外面看戏的街坊邻居都不敢靠近，只听到里面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嘶吼，直到方兰之赶来，大家才敢稍微往戚家院子里走。 方兰之一看他俩身上都是血，地上还有把沾血的菜刀和断了一截的木棍，顿时吓得不轻，赶紧让人搭把手将人送去诊所。 受伤最严重的还是戚泽，被打得快断气，身上到处都是血，动都动不了，有方兰之开口，人群里这才有几个壮汉走出来将人抬走。 一同跟来的除了方兰之还有邓明初和赵念。 邓明初看见戚妄的手臂被划了很大一道口子，鲜血不停地往外流，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脸上带着焦急，开口道：“你这孩子还站着干嘛？血还在流，赶紧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了。” 今天第一次见面，就流露出不一般的关心。戚妄掀起眼皮，淡漠的看了邓明初一眼。 邓明初离家去北城大学念书，大学也鲜少回家，家里遭逢变故而人在国外，很多事都无法挽回。 后来又因为工作等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几乎没空回南湾镇，年少十八岁离家，二十多年过去，人至中年回来。 戚妄知道自己有个舅舅，可他母亲的弟弟也仅存于小时候的一点印象，岁月蹉跎，人就站在面前，要不是戚泽说的那些话，戚妄又怎么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儒雅又充满文化气息的中年男人竟然是他所谓的舅舅。 “戚妄？” 邓明初从未见过一个少年的眼神可以如此阴鸷而没有感情，灰扑扑的没有一丝质感，盯得人心里发慌。 他冷笑，语气不善：“你算什么东西，管到老子头上？” 在戚妄看来，邓明初跟戚泽没什么两样，一个活在不甘里面目全非，一个和善面容下却是冷硬心肠，他们都直接或间接害死邓沅。 -- 第108页 邓明初被他的话堵得一噎。 旁边抿唇没有开腔的赵念，听到戚妄这语气犯冲的话，皱了皱眉道：“戚妄，我叔叔好心关心你，你怎么说话呢？” 戚妄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尤其是听到赵念用这样的语气责备他，心里更不爽。她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怪他？ 少年几乎是恶声恶气骂她：“你知道个屁！” 赵念被他气得脸色发青：“……” 另一边，方兰之安排好戚泽的事情后，扭头看到戚妄还在流血，她也让他赶紧去诊所，免得伤口恶化。 戚妄从小到大打过无数次架，头破血流是家常便饭的事，血从他身上流出来，他像是感知不到，甚至觉得心烦意乱，迫切想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他愣是一句话都没说，闷头转身就走，堵在外面还在看戏的人不敢拦着，自觉的让开一条道。 方兰之焦急的喊他：“阿妄！” 邓明初算是看出来戚妄是个有脾气的，这些年来虽然不知道他过着怎样的日子，但看今天和戚泽的架势，过得肯定很苦。 他想追出去把人叫住，旁边的赵念先一步开口：“外婆，叔叔，我去看看他。” 赵念丢下这句话就跑了。 冬天黑得快，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开着灯准备吃晚饭，一派温馨和睦，晚上风吹得有点大，赵念的头发都被吹乱了，她咬着牙，一鼓作气追上去。 “戚妄！” 前面的人在走，影子落在石头堆的墙面上，上面还有经年累积的青苔，在雨水雪水的浸透下已经发黑。 赵念叫了声，对方没有应，更没有停下，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很清楚戚妄的脾气，有时候又轴又犟，简直要气死人。 她懒得再喊，跑过去直接挡在少年面前，“你走什么走，我叫你你听不见吗？” 戚妄离开戚家院子后就开始抽烟，一路已经抽了三支，每次都是深吸一口，跟嗜酒的人靠酒精麻痹自己没什么两样。 他现在心情不怎么样，也没那功夫伺候赵念，闻言，吐出的烟雾散在她脸上，要笑不笑道：“所以呢？” 赵念不喜欢烟味，拿手扇了扇，退后一步，皱眉嫌弃道：“你能不能少抽点！” “不能。” “……”赵念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哪根筋又搭错了，戚妄没好脸色，她也一样，冷着脸，脾气甚至比他还摆得大。 “你的伤赶紧去诊所进行处理和包扎，省得我外婆和邓叔叔担心。” 说完，她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想从戚妄身边经过。 戚妄冷着脸，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扯回来，语气不爽，“你他妈追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手劲大，赵念的手都被抓疼了，挣了挣，没挣开，抬头瞪他：“不然呢？你脾气坏得要死，你还想我对你说什么！” 第57章 这段路没什么路灯,远处黑黝黝一片，旁边树影婆娑,枝丫摇晃发出簌簌声音。 赵念抬起下颔,一张漂亮的小脸上扬起凶意，唬不了人，看起来就跟纸老虎一样。 她不仅瞪,语气还不好。 戚妄盯着她，心里憋着郁气,“老子脾气不好？” “你觉得你脾气好吗？邓叔叔刚刚只是想关心你，你看看你说的那些话有多气人？” “老子不需要他邓明初虚情假意的关心！” 他的舌尖抵了抵腮帮，额角青筋暴起,黑黝黝的视线像一块裹着墨布的石头,黑中透着冷。 “还有，赵念，你他妈最没资格说这种话,老子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扇老子巴掌的时候,老子有动你一根手指头？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打老子几次了，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 换做其他人这样对他，早被他往死里揍。 “你为什么总要把别人的好心践踏在脚底，我叔叔他招你惹你了？” “另外,我以前打你,那是因为你讨打！” 戚妄之前什么样？跟地痞流氓称兄道弟的混混，整日流浪街头没个正形，做的都是些惹人不开心的破事。 两人很久都没像今天这样吵架,一个脾气怪,喜怒无常,一个高高在上，受不得半点委屈。 气氛这这一刻沉寂、凝滞。 赵念见他不说话，抬眸悄悄瞄了眼，视线下滑，看到他手臂上的血有些已经氧化深化，有些新冒出来，两种血迹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她抿着唇，不跟他计较刚刚在戚家的事，别扭道：“你快去诊所。” “不去。” 戚妄心里烦，去诊所指不定还要和戚泽打照面，甚至可能遇到邓明初，他转身，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站在路上又要抽烟。 赵念看不惯他这副嗜烟如命的鬼样子，踮脚一把夺走丢掉。 “去不去？！” 戚妄没说话，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他还没来得及咬住就被赵念抢走，这下顺带连他手中的烟盒也被拿了。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两人就这样互相瞪着对方。 赵念觉得她这段日子，在戚妄面前真的是越来越大胆，明明她以前也怕他，恨不得跟他拉开老长的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赵念软下语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就是不想去。” 烟被她拿走，戚妄抽不了，手中就拿着一个打火机，他的指腹擦过触感砂砾的滑轮，一簇幽蓝的火苗蹿起。 -- 第109页 他垂下眼皮，纯黑的碎发戳着眼睑，一抹幽光下衬得他这张俊拓邪戾的脸有些不近人情的冷。 赵念看着他。 他们明明就站在彼此眼前，可又前所未有的远。 她所处的世界和环境，理解不了戚妄的经历和人生。 赵念叹了口气，“不去诊所，总得处理伤口和包扎JSG吧。” 戚妄不说话，她去拉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少年身子微僵，逐渐绷紧，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那只手的手臂划了一刀，小臂和手指都被鲜血染红，有着刺鼻的血腥味，像生锈的金属。 她轻轻的，也不敢用力，怕绷开伤口，又怕血流得更多，赵念低垂眼睛打量他的伤势，这一刀划得有点狠，口子很深，里面的肉差点翻开。 “我去给你买点药和纱布先简单处理下。” 戚妄看着她没有说话，赵念半推半拉将人带到镇上，刘一手的诊所一年四季不分白天晚上都有人，赵念走进去没看到医生，从旁人那里得知他去屋里帮戚泽处理伤口。 她找另一个拿药的阿姨要了些清理和包扎伤口的药和纱布，付了钱，拎着袋子出去。 戚妄站在外面，单肩倚墙，低头咬着烟，拢手点火。 他刚吸一口，抬头就看到赵念站在面前。 赵念盯着他，白了眼，移开视线，拎着口袋往木制长椅走去。 戚妄刚坐下，身边的女孩冷不丁道：“把烟掐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他抬起眼皮，睨了赵念一眼，伸手掐她的脸颊，“比女朋友还管得宽？” 赵念拍开他的手。 “掐了。” “行。” 嗓子被烟泡过，慵懒劲十足。 他扔了烟，赵念没再说什么，从袋子里先拿出纯水湿绵给他把手臂周围的血迹擦干净。 戚妄靠着椅背，歪着脑袋看她，晚上降温，比白天要冷些，她围了条纯白的围巾，上面勾着浅蓝色的风铃花纹，小巧的下颔藏在里面，露出一张皮肤细腻光滑的小脸，赵念的睫毛浓密又卷翘，鼻尖也好看。 她专注而认真，擦干净血迹后将用过的湿绵先单独放进一个袋子，赵念用医用棉沾了酒精，盯着他的手臂说道：“待会有点疼，你先忍一忍。” 她不是专业的医务人员，只会简单的处理和包扎，赵念尽可能轻一点，坐在她身边的少年没有回应，甚至酒精碰到伤口也没有吭一声，她抬头，对上戚妄黑黝黝的视线。 “看我干嘛？” “你不疼吗？” 疼，怎么可能不疼？戚妄不是神，他也是人，只是受的伤多了，人也麻木了。 “不疼。” 赵念喔了声，摁着棉签的手指一用力，戚妄嘶了声，皱眉看她作怪。 半晌，气笑道：“想谋杀阿？” “你不是不疼吗？” “有你这样吗？”他刺她：“你以后可千万别当医生，落你手中的病人，不死也得搭半条命。” 赵念一边给他消毒，一边哼道：“我不会当医生，我有自己的规划和梦想。” 戚妄睨她，“什么？” “我对天文学很感兴趣，以后也会走相关方向。”她笑道：“当然，如果我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天文学家，那是再好不过的。” “你呢？你有自己的规划和梦想吗？” “没有。” “没关系，你未来还长，说不定以后就有方向了。” 赵念给他消完毒，将用过的棉签扔进不用的口袋，开始给他涂药，包扎。 戚妄静静的看着她，脑海里反复回想她刚刚说的话。 以后就有方向吗？他的一生走过十八年，这些年来所处的环境已经把他吞噬得面目全非，他终日如蝼蚁、臭水沟的老鼠，在暗无天日里匍匐。 可她不一样，她是赵念，来自北城，家里有钱有势，是被众星拱月的公主。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就该回到她应该回的地方。 赵念给他处理完伤口，收拾好垃圾，跟他说话，他也没有应，抬头才发现他薄唇抿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戚妄？”她伸手晃了晃。 “嗯？” “我刚刚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少年却问她：“你想说什么？” “就是想告诉你，改天你还是去医院，让医生替你看看手臂上的伤，别最后感染发炎了。” “知道了，啰嗦。” 赵念瞪他。 他俩在长椅上坐了会，天冷，后面又开始飘雪，戚妄把人送回家，他站在门口没有进，让人赶紧进去。 赵念叮嘱他：“我跟你说的话别忘了。” “大小姐，你这是第三遍了。” 戚妄离开后，赵念伸手将院门阖上，堂屋半掩，里面的光钻出来，她走进屋子，发现方兰之和邓明初都在。 老太太问：“念念，阿妄怎么样了？手上的伤有处理吗？” “外婆您别担心，已经处理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念叨着。 邓明初看了眼赵念，有些欲言又止，等方兰之跛脚上楼后，他才开口道：“念念，戚妄的手，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他今天不想去诊所，是我给他处理包扎的，不过我已经让他明天去医院了，应该不会有事。” -- 第110页 邓明初皱了皱眉，最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 戚家父子互殴的事又在镇上传了遍，大家都见惯不怪，背地里议论了几天，那股劲过去后又开始聊其他的八卦，比如某个拉车的老婆跟别的野男人跑了，又比如哪家的儿子闯祸，新鲜的八卦永远层出不穷。 放寒假，镇上“游荡”的年轻人明显多了不少，天天都很热闹，小网吧、学校周边的小杂货铺永远都不缺人。 戚妄是在几天后去的诊所，手臂的伤口还是缺乏专业人士的处理，现在已经发炎，刘一手看了他的情况，身为医者还是忍不住说了他几句。 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俨然不放在心上。 重新处理了伤口，戚妄拎着药出来，意外碰到邓明初。 儒雅的中年男人戴着一顶毡帽，身上穿着挺括的黑色大衣，脚下的皮鞋锃亮，眼前的人从头到脚，不管怎么看都是有文化有底蕴的体面人士。 邓明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戚妄的目光有着长辈对晚辈无限的宠爱。 戚妄脸一垮，眼神沉下来。 “小妄，我们聊聊吧。”邓明初也曾在心里想过该怎么和戚妄建立关系，毕竟他多年来不曾回来，更别提小辈是否知道他这个人。 可是，他想到那晚戚妄看他的眼神，又觉得戚妄已经知道他是谁。 “老子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大逆不道，邓明初却淡然处之，“你对我的怨言很深，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戚妄觉得这话很虚伪，哂笑：“你心知肚明。” 大家都是聪明人。 他沉吟片刻，“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的父亲。” 尽管这事他一开始也不知情，还以为自己没发挥好也考上了北城大学，后来他得知真相已经没有回头路。 但不管怎么说，他就是对不起戚泽。 戚妄冷着脸。 “阿姐去世后，这些年我一直都有赎罪。” “口头说说，心里想想，就企图掩盖你的罪行，你他妈自我安慰个什么劲？” 戚妄听不来这种话，赎罪？要不是他换了戚泽的人生，戚泽也不会疯成后来的样子，他的母亲也不会被卖给别的男人玷污，更不会扛不住压力最后跳河自杀。 人都他妈死了，现在跑来跟他说这些屁话？ “这十年来，我前前后后给过你父亲四千多万，一来是赎罪，二来也是阿姐走后，我希望你们父子俩能够过上安逸的生活。” 他虽然人没回来，但想到对不起戚泽，想到他阿姐的儿子，他就想对他们好些，所以戚泽每次狮子大开口，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他都会满足，少的时候几十万，多的时候几百万，他都给过。 他没有去追究一个落后的小地方，哪会需要那么多钱。 邓明初这话一说出口，戚妄的脸色顿时黑下来。 四千多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大部分终其一生辛苦劳碌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戚泽什么尿性，戚妄心知肚明。 他从邓明初那捞钱，捞了十来年，把钱都用去赌博、喝酒。 邓明初温和道：“其实，我这次选择回来是为了你，小妄，你现在大了，未来还有很长的路，你的人生正精彩，不应该一辈子待在这种小地方，男儿志在四方，我想你应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这是他阿姐留下的骨肉，他现在人至中年，迄今未娶妻，也未曾有一儿半女，他希望能把戚妄栽培成才，也算是对戚泽，对他阿姐的一种补偿。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对不起的人是戚泽，是我妈，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可以，戚妄想，他不要再跟戚泽或是邓明初有任何牵连。 “小妄，你现在还年轻，还不明白外面世界的险恶严峻。” “有时候不是你想闯，就一定会出人头地，在外面，人脉、资源、机遇、栽培每一个因素都必不可少。”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念念，但是，你知不知道她的身份？或许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但没有具体的概念？” 戚妄绷着脸，“老子管她什么身份，她在我这里就只是赵念。” 年少总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所向披靡。 “赵家在北JSG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你以后去了北城，小妄，你信不信，哪怕你跟念念待在同一个城市，待在同一所学校，你想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你们之间隔的是门第、权势、金钱、圈子。” 用残忍的话来说就是阶级，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是不可能走到一起。 戚妄冷漠的看他，一眼拆穿，“所以呢？你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我跟你去北城。” 而这也是戚妄不喜的，一旦他接受邓明初的好意，等同于他代替邓沅接受他的道歉。 扒在一个死人身上吸血，戚泽干得出来，他做不出来，他甚至不想再跟他们纠缠。 邓明初看着他，神情依然温和，但接下来说的话却很残忍。 “当然。” “你虽然是我的亲外甥，但不可否认，客观事实上你根本配不上念念，赵祈桢和贺约爱女如命，她的爷爷奶奶，乃至家族里其他长辈都对她疼爱有加，他们不会接纳你，赵家也会将你拒之门外。” “甚至于——” -- 第111页 他顿了顿，继续道：“方姨对你足够好，或许看在情面上，她可以接受你跟赵念谈恋爱，但是你敢问她，愿不愿意把外孙女嫁给你？” “答案肯定不会，因为在方姨看来你根本配不上念念。” 第58章 邓明初的打算到底还是泡汤,哪怕他说得再多，哪怕他搬出赵念,戚妄依旧无动于衷,他这个人烂到骨子里，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不会扒着死人吸血。 他们上一代的恩怨是非,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不想牵扯进去,也懒得搭理。 一月很快结束，二月三号的时候，邓明初接到消息,有些事情需要回去处理,他当天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南湾镇。 临走前，赵念有些不舍，“叔叔,你不是说工作已经做完了吗？” “叔叔也想留下来陪我们念念过年,但研究的数据有变动,我得立马回去。”邓明初在科研上素来严谨认真，容不得半点差池。 他屈指刮了刮赵念的鼻尖，宠溺道：“你爸那边最多半年就能摆平阻碍，说不定还用不了这么久,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去了,叔叔在北城等你，以后咱们随时都能见面。” “行吧。”她笑道。 邓明初的手指虚空点了点，“不过,你也别忘了自己的学业,知道吗？” “叔叔你就放心吧,肯定不会哒。”赵念拍着胸脯跟他保证。 邓明初走后，赵念每天该干嘛就干嘛，没人找她，她就在家看书练舞，必修的功课绝不落下，而这几天打扫屋子的时候，赵念看到方兰之的琵琶后又产生浓厚的兴趣，缠着老太太教她弹琵琶。 所以她闲来无事，就抱着琵琶坐在那弹曲儿。 今年春节来得较晚，还有三天才到除夕，不过各家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开始置备年货，香肠、腊排、腌猪舌、腌猪心等轮番上阵，方兰之也腌了年味，碰到赶集，还带着赵念去镇上买年货，家里堆了很多吃的，有准备过年的感觉。 除夕前一天，赵念接到乌晴的电话，说她已经结束学校的考核，最迟除夕下午就到南湾镇。 这是她当初离开时的承诺，等完成学校的考试就来南湾镇陪赵念过年。 赵念知道后笑着说要去汽车站接她。 乌晴听着她娇俏的腔调，跟当初离开时天壤之别，她先是一愣，随即嗤笑：“宝，恭喜啊。” “嗯？” “恭喜你重获新生。” 第二天下午，赵念坐车去陵县的汽车站，乌晴上次来过，对这还算熟悉，从枢纽站出来后，她拖着行李箱站在路口打车，准备直接去汽车站。 乌晴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驼色风衣的年轻人，一米八的个，戴着一副墨镜，浑身潮牌，从头到脚散发着贵公子气息。 他微抬下巴，打量这个狭小老旧的街头，微微皱眉道：“念念就生活在这种地方？” 话语里是对小县城浓浓的嫌弃。 “这地方都算好的，等你去了南湾镇，怕是要大跌眼镜。” 乌晴笑了笑，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开过来，她伸手招了招，对身边的人说：“走了。” 赵念到汽车站后就在外面等着，今天没有下雪，风也不大，气温比昨天暖和多了。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还没下车，乌晴就看到站在那的赵念，她解开安全带，对车内的程叡说：“记得帮我拿下行李箱。” 说完，打开车门，迫不及待跑向赵念。 “宝！” 乌晴喊了声，闻言，赵念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下一秒就被对方拦腰抱起。 “我可想死你了！” 赵念被她抱起转了两个圈，她的手臂撑着乌晴的肩，风荡得披散的头发飞起，有些黏在脸上、唇上、或是眼睛上。 “晴晴你别转了，我快晕啦。”赵念笑着扒拉自己的头发。 乌晴把她放下来，伸着脸哼道：“亲亲。” 她两关系如同亲姐妹，赵念毫不吝啬，对着她的脸啾了下。 “行了行了，你两肉不肉麻？”程叡推着两个行李箱走过来。 赵念回头看到程叡，瞪大眼，有些不可思议，“阿叡你怎么来了？” 程叡跟赵念的年纪差不多大，他是瞿叶秋的表弟，因着这层关系，两人从小就认识，可以说他们几个都是圈内要好的朋友。 他摘下自己的墨镜，别在衬衣的领口，抬了抬下巴说道：“怎么，念念，你是不是不欢迎我？” “这家伙昨天听到我跟你的电话，死活要跟过来看你过得怎么样。”乌晴嗤笑，“生怕你在这个地方受委屈。” 回去的时候，程叡看到汽车站那又老又破的客车，表面堆积的灰尘都能刮下来揉馒头，他万分嫌弃，说什么也不肯坐，最后三人直接打车回南湾镇。 路上，乌晴伸手勾着赵念的肩膀，凑过去好奇道：“宝，那段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 程叡不知道赵念之前发生的事，闻言，从副驾驶扭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都过去了。” 赵念不提，程叡也不追问，同为女孩子，乌晴更懂她，闻言，微眯着眼看赵念，赵念被她的小表情逗笑。 “晴晴，你怎么啦？” “小样儿，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我还不知道你。” 就像乌晴说的那样，程叡来到南湾镇后真的是大跌眼镜，他以前一直生活在北城，活了十七年，已经走过大半个地球，他见了很多波澜壮阔的景色，却从未见过这么落后老旧的地方。 -- 第112页 低矮的房屋，塑料彩膜的窗户纸，卷帘门需要人使劲往上抬，狭窄的街道，坑坑洼洼的石子路，电线杆随处可见，抬头就是纵横交错的电线，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将整个天空切割得七零八碎。 程叡不敢想，现在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他觉得自己受到冲击，眉头就没松过：“念念，你是怎么在这种地方生活这么久的？” 算算时间都大半年了。 赵念跟程叡一样都是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笑道：“刚来这的时候，我也不太习惯，不过后来就好多了，怎么说呢，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美，小地方也有它的独特之处。” “独特吗？我只感受到逼仄和窒息。” 程叡这人虽然挑剔难伺候，浑身都是公子脾气，但不可否认，他真的慧眼，刚来就能一语道破这里的“特性”。 回家的时候，程叡去了趟店铺，他这人有时候也挺会来事，知道待会要见赵念的外婆，于是买了些礼品提过去。 上门，哪有空手的道理。 乌晴在旁看得直乐，“你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上门提亲，搞得这么庄重。” “你懂什么？我跟念念迟早也是一家人。”程叡对赵念没有男女之情，但在他心里，早就把赵念当成未来表嫂。 “啧，念念和你表哥八字都没一撇，你就急着想喊表嫂？” 赵念听他俩的对话就觉得离谱，连忙打断：“到家了到家了。” 她推开院门，里面的狗子听到动静，撒开腿朝赵念跑去。 乌晴震惊，“我去，宝，就两个月不见，шарик都长这么大一只了？！” 乡下小土狗好养，也长得快，赵念以前还能抱得动它，现在抱起简直不要太吃力。 它已经是一条又大又壮的狗，都能看家保护人了。 程叡看向长相平平的狗，“它叫шарик？” “对啊，怎么啦？” “没什么，看来念念你很喜欢它。” 显然，程叡也懂шарик这个名字的起源。 赵念笑了笑，摸了摸шарик的狗头，引他俩进屋。 程叡推着行李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生腥气，在这种气候下味道显得很凝滞，令人作呕。 “什么味这么臭？” 赵念也闻到，扭头，视线扫了圈，在院坝靠近水龙头的地方看到戚妄。 他坐在藤制的矮凳上，长腿敞着，脚边摆着两个盆子，一个装着冒热气的脏水，一个装着血，周围还有拔掉的潮湿JSG鸡毛。 乌晴似乎并不意外戚妄会出现在这，“哟。” 她抬手，用胳膊肘抵了抵赵念。 程叡看了眼就收回视线，问乌晴：“这人谁啊？” 她说：“戚妄。” 戚妄？原来就是他。程叡的目光重新落到他身上。 赵念走的时候他还没来，回来人就在这了，她走过去，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了。” 少年捡起地上沾血的刀，低头就看见身边有双鞋。 他剖开肚皮，取出内脏，淡淡道：“离远点，脏。” 赵念没动，视线落到他手臂上，戚妄的外套已经脱了，里面就穿了件厚度一般的长袖，袖子挽到臂弯，露出的两截小臂青筋脉络清晰，结实有力。 “你的伤好点了吗？”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赵念之前就让他去医院，也不知道他最后去没去。 戚妄嗤笑，“早没事了。” 赵念点点头。 这时，程叡走过来，叫她：“念念。” “怎么了？” 赵念回头。 她不知道的是，一直做事的戚妄，在听到有男生亲昵的喊她念念时，也抬头看了过去。 程叡看到戚妄冷冷的目光，全然不放在眼里。 “我们进去吧，这外面怪冷的。”他说。 “行。” 她刚应下，准备带人进屋，身后响起一道不咸不淡的嗓音。 “赵念。” “怎么了？”她转身看向戚妄。 少年眼睛黑沉沉的，冷酷道：“你先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什——” “你当你谁啊？”程叡不爽他这语气。 戚妄的戾气几乎是来得毫无征兆，眼皮一掀，冷白的皮肤似有寒霜，“你大爷。” “你——” 程叡脸一垮，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这么狂的人。 眼见气氛不对，赵念站出来调和，她先对程叡说：“阿叡，你先进屋。” 说罢，又对乌晴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对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快要笑死。 她拽了下程叡，“行了，程大少爷你少说几句，不是冷吗？走走走，我们先进去。” “乌晴你给我放手。” “闭嘴，程叡，你给我老实点，别逼我动手。” 她把人带进堂屋，院坝里只剩赵念和戚妄，以及一只立坐在地上的狗子。 赵念问他：“你想跟我说什么？” 戚妄的脸色很臭，眼神黑得像墨，又透着冷。 他盯着赵念，冷笑：“走了一个瞿叶秋，又来一个程叡，赵念，你能耐阿，每次都能给老子一个大惊喜。” 每个年轻男人都能亲昵的叫她念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朋友。 “阿叡是我朋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第113页 “阿叡？叫得可真亲密，朋友，你告诉我谁信？”他的嘴一旦毒起来，就没把门。 赵念被他刺得有点生气，“戚妄，你什么意思？！” 他冷漠的盯着赵念，强烈的占有欲让他现在很不爽。 “老子就这意思，怎么，有意见？” 第59章 院坝里,赵念和戚妄一人呛一句，似乎非要把对方怼得哑口无言,屋内,程叡放下行李箱，听到外面的动静，沉不住,气势汹汹想出去找戚妄理论，乌晴瞧了,立马把人拽回来摁在沙发上坐好。 “他们说他们的，你出去干嘛？” “你听听那个戚妄的语气？乡巴佬一个，有什么资格凶念念？给他脸了？！” 程叡板着脸,一身傲气与不屑,在他看来戚妄确实长得帅，菱角分明，气质硬朗,哪怕放在北城那个美女帅哥云集的地方也依旧无可挑剔,可他浑身带刺,野性又桀骜无礼，没那傲人的资本，一切都是虚无，只会让人觉得自大狂妄。 乌晴嗤笑,“你懂什么？他那是吃醋了,在宣泄自己的不满。” 说到这，她睨了眼程叡，提醒他：“丑话说在前头,你别去找戚妄的不痛快,他那人疯起来,你这身板可扛不住揍。” 她见过戚妄打人的架势，完全就是一头没有驯化的野兽，原始、血腥、狠戾。 程叡冷笑：“他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这辈子就等着蹲局子。” “哟，程大少爷硬气啊。” 程叡没理会她这句调侃，板着的脸就没好过，他问乌晴：“戚妄喜欢念念？” “不然呢？”乌晴笑嘻嘻道：“你刚刚没看见，你喊我宝念念时，戚妄看你的眼神？啧啧啧，那架势恨不得把你杀了，这男人的占有欲可真强，跟护犊子似的。” 闻言，程叡沉默了会，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会，他问道：“那念念呢？她是什么态度？” 乌晴眼里带着神秘，没直说，“这我哪知道。” 程叡看着她。 “一个乡巴佬，要什么没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他自己配不配。” 话语里是浓浓的不屑和嘲讽。 乌晴笑得肩膀发抖，“你也不用这么义愤填膺吧？” “乌晴，你今天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你在替那个戚妄说话？”他不是很高兴。 “我可不会为任何人说话，我只为我宝考虑。” “那他纠缠念念，你也不知道跟我同仇敌忾？！” “你想那么多干嘛，念念比我们谁都清楚她在做什么，再则，你以为戚妄喜欢念念，最后就真的能跟她走到一起？” 程叡望着她。 “人嘛，总要及时行乐，就当玩玩咯，念念迟早要回北城，她可不会为戚妄留下来，玩够了，走人就是。” 她们都是理智而有分寸的人，赵念可不是什么恋爱脑。 程叡对她这番渣女语气皱了皱眉，男的最懂男的，他一眼就看出戚妄是个难缠的人。 “要是甩不掉怎么办？” 乌晴呵了声，似乎在笑，“程大少爷，你想得未免太多了吧？就算念念最后回了北城，戚妄追过去又能怎么样？北城那是什么地儿，容他一个没钱没权没势，什么都没有的人撒野？” “恐怕到了那个时候，他想见念念一面都难如登天。” 这道理很简单，就好像你跟全球首富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但是，你有那资格接触对方吗？ 两人说话的空档，楼梯处传来动静，他俩抬头看去，恰好和方兰之的视线对上。 乌晴脸上带着笑，开心的走过去，“外婆，我又来啦！” “哎哟，晴晴来了。”老太太笑道。 程叡板着的脸色变得懂事有礼貌，笑道：“外婆好，我叫程叡。” “诶诶诶，阿叡好。”方兰之盯着他，慈祥道：“外婆对你有印象，叶秋的表弟吧？眨眼过去都长这么大了。” 他笑道：“难得外婆还记得我。” “你两快坐，要吃什么要喝什么自己拿，遥控器就在桌上也可以看电视，外婆先进厨房做年夜饭了。” 乌晴卷起袖子，“外婆，我帮你。” 程叡哪做过这些杂事，但他脱了外套，跟着说：“外婆，我也来。” 方兰之知道他们在家都是佣人成群伺候，那是会干活的人，笑着赶他们：“不用不用，玩去吧。” 院坝外面，赵念说不赢戚妄那张嘴，他毒舌起来简直难以招架。 她被气得不轻，胸口起伏，俨然炸毛，跺脚道：“你凭什么说我，有什么资格说我，我跟阿叡清清白白就是朋友，不像你之前跟别的女人说不清道不明。” 戚妄身边都他妈是一堆糙老爷们，他自己都不知道跟谁说不清道不明。 他皱眉问：“什么女人？” “那个秦连。” “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我跟阿叡只是朋友，彼此都没有意思，你敢保证你们彼此没有意思吗？！” “老子又不喜欢她。” “那她呢？” 赵念逮着机会反将一军。 戚妄一时哑口无言，他确实对秦连没意思，但不可否认秦连对他存了心思。 “你看吧，明明最大问题的人是你，你明知道秦连对你有意思，你还跟她有来往，戚妄，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叫双标！” -- 第114页 他不说话，甚至不敢反驳，赵念就高兴，觉得扳回一局，她微抬下巴，有着大小姐的矜傲与高高在上。 “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 “……” “戚妄，你现在知道错了吗？” “……” “还不快给本小姐道歉？” “……” 她一连三问，就跟胜利的小孔雀，就差双手叉腰。 戚妄抵了抵牙槽，气笑，“行，我的错。” 赵念睨了他眼，得寸进尺的戏谑：“错哪了？” “……” 闻言，戚妄顿时觉得头疼，想的时候下意识眉一凛，看起来又冷又凶。 赵念只是想逗一逗他，但他有时候不经意的一些神情真的很吓人。 她退了小半步，无所谓道：“本小姐跟你开玩笑呢。” 说完，赵念抿唇，喊了声在旁边拱花苗的狗子，带着它进屋去了。 戚妄处理完老母鸡后，将院坝打扫干净，把它拿到厨房，方兰之在切菜，料理台上素菜、肉类、佐料、葱姜蒜等都摆得整整齐齐。 “阿妄，你把鸡放在盆子里就行，我待会来弄，你去外面跟念念他们玩会。” 家里一下子有四个青春年少的孩子，方兰之还是第JSG一次感受到这么热闹的除夕，一时间也很开心，连带着做事都麻利了。 戚妄垂下眼皮，拧开水龙头洗手，不着调的轻笑：“一个人做那么多菜不累吗？别到时候肩疼手也疼。” 他取下一块菜板，清洗干净，在底下铺了张布防止滑走，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起一颗泡在水里的土豆。 “您这打算切丝还是切块阿？” “切丝。” “成。” 他站在料理台前，外套搁在外面的沙发上，长袖卷到臂弯就没放下来过，戚妄垂眸，纯黑的碎发戳着眼皮，眼睫遮住那双看起来又冷又野的眸子。 他用刀先将土豆横着切开，光滑面平放在菜板上，切成薄片聚拢倾斜，又动作麻利的切丝。 切得很快，声音又有节奏，方兰之看了眼，提醒他：“你这孩子慢点切，别把手切到了。” “行。”话是这么应，手上却没有慢半分。 有戚妄帮忙，方兰之轻松多了，她把清理好的鸡炖上，免得待会菜好了，煨的汤还没着落。 菜拌好，戚妄洗完菜刀菜板放回原位。 “您要做哪些菜？” 老太太报了近十来个菜名，戚妄点点头，开始热锅、倒油。 “我是叫你过来吃年夜饭，又不是让你来做事。”方兰之失笑道。 “我也就只会做些简单的菜，像复杂的还得是您来。” 这话倒不是谦虚，戚妄会做饭，但会的只是一些很家常简单的，毕竟他又不挑，能养活填饱肚子就行，哪会去捯饬那些做工复杂的菜肴。 夜幕很快降临，家家传出欢声笑语，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小孩子们在堂屋跑来跑去，时不时吵着要这个要那个。 今晚除夕夜，大家都在团圆。 乌晴和程叡在厨房进进出出帮着端菜，赵念给狗狗弄完吃的，看见桌上还没碗筷，于是去了厨房。 料理台上还有两道菜，戚妄弯着腰站在洗碗槽前清洗油锅，赵念刚从柜子里拿了碗筷，就被他伸手拿走。 “你干嘛？” “你说呢？” 他挨个清洗，最后把水沥干，赵念冲他伸手，戚妄看了眼，问她：“你还杵着干什么？” “你给我啊。” “给什么给，别把碗摔了，出去。” “……” 戚妄把碗筷拿出去，赵念跟在后面，乌晴笑着提议道：“在正式开始吃年夜饭前，我们是不是该合张影纪念一下？” 这个提议没人反对，赵念有相机，她上楼拿下来，顺带拿了支架。 方兰之坐在中间，赵念和乌晴一左一右挨着她，程叡不想跟戚妄站在一块，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戚妄见他离赵念那么近，也冷着一张臭脸。 看到合影后，乌晴笑得不行。 正式吃年夜饭的时候，桌上的气氛也算热闹，乌晴给赵念夹菜，“宝，你得多吃点肉，看你瘦的。” “就是，念念你别一直吃素。” 程叡也赞同，他这次见到赵念，发现她比昨年暑假的时候还要瘦。 赵念笑道：“我知道，我也吃肉呀，只不过今天的素菜挺好吃就多吃了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素菜跟以往的味道不一样，不难吃，但就是觉得新鲜。 毕竟突然换了口味。 “今晚这桌上所有的素菜都是阿妄炒的。”方兰之慈祥道。 程叡刚夹了素菜，顿时觉得倒胃口，他对戚妄不爽，连带着对他做的菜也有偏见。 乌晴“哟”了声，笑着朝赵念看去。 第60章 赵念握着筷子一顿,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戚妄，少年也在看她,眸子黑亮而深邃。 乌晴那声哟,多少带着调侃的意味。 赵念手指蜷紧，莫名脸烧得慌，她端起旁边的果汁抿了口。 吃完年夜饭还不到晚上八点,戚妄收拾碗筷拿进厨房清洗，赵念和乌晴用保鲜膜封好剩菜,凉了好放进冰箱，程叡拿着扫帚扫地，方兰之坐在沙发上用遥控器调频,准备待会看春晚。 -- 第115页 老太太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对赵念说：“念念，你去厨房看看阿妄还有多久出来，春晚马上开始了。” 赵念应了声,去厨房找戚妄。 少年已经洗完碗筷沥干水渍放进橱柜,此刻搭着腿,靠在料理台边咬着烟蒂，拢烟点火，他吸了口，指尖夹着,听到门口的动静,戚妄扭头看去，发现是赵念，淡笑问：“怎么了？” 他指尖夹着烟,两只手的掌心撑在料理台边沿。 赵念看着他,少年的衣袖又重新挽到臂弯,青筋明显，紧致结实的手臂线条流畅漂亮。 “弄完了吗？春晚快开始了。”她说。 “嗯……”嗓子被烟泡过，比平时低磁些，“抽完这根烟就出去。” 赵念点点头，没说什么，径直走进厨房，拉开冰箱的保鲜室，在里面翻箱倒柜。 戚妄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找酸奶？” 第一次跟赵念吃饭，他就发现她有个小习惯，吃完饭喜欢喝酸奶，从夏天喝到冬天。 有次他们在外面吃了午饭，事后她没喝到酸奶，浑身不对劲，那时她情绪糟糕，随随便便一点小事就能压垮她的心理防线。 然后那天中午她坐在路边的铁皮椅子上，一边哭一边跟他发脾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绝世大渣男，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嗯。”她没找到酸奶，不太开心。 应该是中午喝完了，下午去接乌晴和程叡，回来的时候忘了买。 戚妄吸了口烟，吐着烟雾慵懒道：“别找了，没有。” 他今天下午在厨房忙了那么久，早把冰箱里的东西摸透。 也不知道是烟味闻着不习惯，还是饭后没喝到心心念念的酸奶，赵念关上冰箱门，瞪了他一眼。 戚妄被她这眼瞪得有些冤枉，抽烟动作一顿，气笑：“干嘛？喝不到酸奶想拿我撒气？” 赵念不说话，又从他面前走过，然后离开厨房，戚妄没恼，有些失笑，大小姐嘛，有点脾气很正常。 他在厨房抽完烟，掐了烟头，洗了手，打开窗子，站着吹了会风散一散烟味，然后再出去。 春晚已经开始有会，沙发上，方兰之他们在坐着看小品，老太太听到动静，看过去，笑道：“阿妄，快过来看春晚。” 方兰之不喜欢大城市的喧嚣和纸醉金迷，这几十年来哪怕过年也很少去北城，她待在南湾镇过除夕，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有时候是戚妄陪着。 “您先看，我去买包烟。”他不着调的轻笑。 老太太瞪他，“你这是抽烟还是吃烟？说了多少遍，少抽点少抽点，那烟是好东西吗？只会损害你的健康，你这孩子……” 她絮絮叨叨，戚妄听了很多遍，全然是左耳进右耳出，油腔滑调道：“成成成，您老可别念我了，下次，我下次保管少抽点阿。” 他边说边往外走，方兰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记得带把伞，外面雪很大，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戚妄从门口的桶里随意拿了把伞，撑开，一脚踏进风雪里。 今年的春晚挺有意思，有不少温情和笑点相结合的节目，赵念看得正起劲，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下，她拿出来一看，是戚妄发来的信息，说他在小超市买烟，问她还喝不喝酸奶？对酸奶的牌子和口味有什么要求？随便哪种都可以？回来的时候可以给她带。 赵念握着手机，偷偷看了眼其他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春晚上，没看到她在回戚妄消息。 她把常喝的牌子和口味发给戚妄，还没来得及揣好手机，身边的乌晴突然偏头靠在她肩上，扬起脖子在她耳边低声打趣。 “哟，宝，他这怕不是去买烟，而是打着幌子给你买酸奶吧。” … 另一边，戚妄站在店铺的货架前，白色的几层货架子很高，细条框里塞了红色的塑料带，上面印着这家店的名字。 他面前摆着酸奶，没赵念常喝的牌子和口味，戚妄长记性，没随便拿，之前有次随便挑了盒，恰好她不喜欢，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就差跟他甩脸子。 于是戚妄给她发了消息，几分钟后，赵念回复他。 【不要莫柯家的酸奶，不要真味家的酸奶，其他牌子都行，口味优选黄桃和白桃，其他也行，但不喜欢红枣，谢谢。】 小地方卖的东西种类有限，有些盗版或杂牌猖獗，赵念来这后基本上所有牌子的酸奶都尝过，其中听都没听过的两家酸奶牌子特别难喝，已经被她列入黑名单，这辈子都不会再碰。 戚妄按照手机内容比对货架上的酸奶，避开赵念不喜欢的，酸奶保质期普遍不长，只给她拿了一个星期的量。 他扫码准备付款，看到老板背后的小架子上塞满红彤彤的红包外壳。 “再拿一个红包。”他说。 * 戚妄拎着酸奶回去，收伞放进桶里。 他把袋子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拿了盒黄桃味的酸奶放进微波炉加热，然后走到赵念身后，拍了拍她的肩，在她扭JSG头看过来的时候把酸奶递给她。 赵念笑着跟他说了句谢谢。 她捧着酸奶，屈腿缩在沙发上，身上搭了张薄毯，戚妄绕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他向来不怎么看春晚，时不时低头玩手机，一个人坐在那也不说话，仿佛置身事外，浑身有着说不出的清冷孤野。 -- 第116页 赵念喝着酸奶，时不时偷瞧他一眼。 第一次干这种事，她没什么经验，很容易被戚妄这种警惕性强的人察觉。 他掀起眼皮，半吊眼睛，不咸不淡看过来。 赵念被抓包，立马移开视线，正正经经的看春晚。 很快，她兜里的手机振动了。 赵念滑开锁屏，看到戚妄发给她的一条消息。 【大小姐这是在偷看我吗？】 赵念瞬间社死：“……” 她抿唇，气势汹汹的抬眸，似乎是想证明自己才没有偷看他。 然而，刚对上戚妄的目光就息鼓偃旗。 他坐在那，慵懒的靠着沙发背，静静的看着她。 春晚一般凌晨十二点半结束，守岁一到，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烟花声，城市里早就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是在这些小地方，管得还不是特别严。 时间一到，方兰之拿出事先准备的红包，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笑道：“新年快乐，希望你们新的一年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虽然这点压岁钱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但长辈的心意难能可贵。 春晚接近尾声，老太太今天熬了夜，这会也困了，她说：“储物室里放着烟花桶、仙女棒，还有些冲天炮，你们几个孩子拿出来玩吧，我啊就先去睡了。” 方兰之上楼睡觉，乌晴和程叡兴致勃勃，去储物室搬烟花，赵念也想玩仙女棒，跟着过去帮忙。 东西买了不少，大家来来回回搬了几趟，赵念从柜子里翻出几只打火机，刚转身，储物室的门就被戚妄关了。 她问：“你关门干嘛？” 赵念扬了扬手中的打火机，心思已经扑在外面，她见戚妄站在门口堵住去路，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笑道。 “走，咱们快出去放烟花。” 戚妄屹立不动，甚至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温暖，指腹带有薄茧，磨砺着赵念细嫩的肌肤，热度穿过皮肤爬进血液。 她被戚妄突如其来的行径吓了跳，挣了挣，“戚妄，你干嘛呀？” 少年塞了个新年快乐的红包给她。 赵念一怔，傻住了，哭笑不得：“你给我红包干嘛？” 戚妄板着脸，不去看她，“新年快乐。” 第61章 储物室只开了一盏橘黄的灯,这间闲置的屋子平时堆放一些杂物，很少用,灯也不常开,天花板上的灯有些老旧，发出的光也有点昏暗。 戚妄撇开视线，只露出半张轮廓清晰的脸。 赵念一只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拿着他塞过来的红包，跟方兰之发的新年红包不太一样,老太太给的，红包外壳就只印了新年快乐四个大字，戚妄给的除了四个大字,旁边还印着可爱的配图。 像是给小孩子的。 她盯着戚妄,半晌，笑道：“谢谢阿。” “砰砰砰——” 突然，外面有人砸门一拳接一拳,动静闹得很大,赵念吓一跳,紧接着外面响起程叡的声音。 “念念，你跟戚妄是不是在里面？！” 赵念刚要应，就被戚妄捂住嘴，长臂横亘在她肩颈前,一把将她抵在储物室的那道门上。 动静没有克制,门轻轻震了下，外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程叡不用想就知道里面有人，他登时火气上来,一脚踹在门上,比谁都凶。 “戚妄,你对念念做了什么？！” 他愤怒得跟护崽一样。 赵念一下撞到门板上，要不是穿得厚，有缓冲，指不定她现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抬眸，凶巴巴的瞪着戚妄，嘴被捂着，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 她问，你又想干什么？ 戚妄看懂了，眼皮微耷，落在她身上，微微歪头，凑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 “作为朋友，他对你的‘监管’程度是不是过头了？” 嗓音低低的，带有磁性，随着呼吸和说话，滚烫的热意疯狂涌现赵念的耳郭。 她被刺激得有些敏感，脊椎爬起一缕缕酥意，不适的扭了扭，想挣脱，却被戚妄摁得更紧。 她被少年抵在门板和他胸膛之间，背后冷冰冰的，前面炽热滚烫，快要将她灼烧。 戚妄依旧趴在她耳边，偏了下头，近距离看见她耳朵带着淡淡的绯意，粉嫩嫩的。 他笑了声，这次的嗓音没有控制，更没有压低，很正常的分贝，但一门之隔的程叡绝对能听见。 “别动。” 两个字咬得慢条斯理，又有点不着调的坏，暧昧得让人充满无限遐想。 程叡就跟踩着尾巴似的，一下子就炸了，又踹了几下门，怒吼道：“戚妄，你对念念做了什么，你给我开门，听见没有？！” 他这副又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就跟跳梁小丑一样，戚妄趴在赵念肩颈处笑得发抖，赵念伸手推了推他，不能说话，也动弹不得。 “别乱摸阿。”戚妄沉了沉眸子。 他身上硬邦邦的，肌理薄韧而紧致，推不动，跟铜墙铁壁一样。 赵念目光一斜，瞪他，用眼神告诉他，她哪有乱摸？她只是想让他起开，别靠在她肩上，压得她又疼又累。 戚妄只看了眼，像是不懂，依旧我行我素，他趴在赵念肩颈处，横亘在她颈前的那只手臂松了松，修长的五指去把玩赵念的头发，一圈圈绕在自己的手指上，全然不把外面的程叡放在眼里，任他上蹿下跳又拿他没办法。 -- 第117页 “再待会，等他闹够了再出去。” 赵念能说什么吗？她根本说不了话，体力和强横方面，戚妄完全碾压她，她被抵在门板上动都动不了。 她睁眼，抿着唇，等戚妄和程叡较完劲就放开她，结果，过了好一会，他非但没有，反而还越玩越来劲，缠着她的头发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更恶劣的是勾着她的头发，用尾部漫不经心的刮过她的眼尾、鼻尖、唇瓣，一路下滑，扫过纤细白皙的颈部。 玩得不亦乐乎。 赵念呼吸都紧了，很痒，但更多的是说不上的情绪，她脸颊微粉，被逗得要哭不哭，就这样颤颤巍巍的瞪他，让他不要玩了。 戚妄盯着她，从她肩头起来，看她这副粉嫩嫩的模样，眸色沉了下。 人比花娇的姑娘，天生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任谁看了都想□□。 他撤回视线，松开她，退了几步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比之前冷淡不少，“出去。” 戚妄转身，从口袋里摸烟和打火机。 他突如其来的臭脾气让赵念一哽，变来变去简直有毛病，她什么也没说，气呼呼的转身，打开储物室的门，“砰”的一下关了。 戚妄低头咬烟，点火的动作一顿。 程叡对着门踹了好久，又砸又喊，里面的人就是不出来，动静很大，差点吵醒楼上的方兰之，乌晴看不过去，三两下把人拽到院子去。 “你干什么？！” 他挣开，站在院子里一脸火气。 乌晴双手抱胸，上下扫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你说我干嘛？我说你的动静能不能小点？” “你没知道戚妄那个乡巴佬在里面对念念做什么吗？！” “做什么？” “他在占念念的便宜！” 程叡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隔着门听到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穷乡僻壤的穷小子，要什么没什么的废物，竟然也敢肖想不该想的人。 “我宝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乌晴丝毫不急，如果赵念真的很讨厌戚妄，甚至不想和他接触，就刚刚那情况，她只会比程叡还过分，踹门？不存在，她直接把门拆了也要把人带出来。 她看赵念的态度，她是什么态度，她就什么反应。 所以她现在根本不慌。 “你就是太开放了！”程叡都快气炸。 “程大少爷，是你自己太保守。” 乌晴是混血，家庭氛围很活泛轻松，她本人受西方教育观念的影响很大，喜欢及时行乐，行事也偏大胆放肆。 对她自己而言，喜欢就上，不管是亲亲抱抱还是干更过分的事，只要自己不后悔且做好措施，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程叡被气得不轻，“你——” “我懒得跟你说！” 乌晴毫不在意的翻了个白眼，“切。” 两人小吵了一架，听到门口传来动静，他俩看过去，见赵念出来，程叡大步上前，焦急道：“念念，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话落，程叡发现她脸上的粉意还没完全退完，脑海里像是有什么劈开，登时捏紧拳头，冷声冷气道：“我去找他算账！” “阿叡！” 赵念喊了声，对方根本不听，转眼就消失不见，乌晴拉住她，哼笑道：“你别管他，吃了苦头会自己回来。” 她揽着赵念的肩膀，凑近仔细观察，噗嗤笑问：“宝，你的脸怎么JSG粉嫩嫩的？” 赵念皮肤白，但又不是戚妄那种冷白，而是血色足，皮肤好，自然呈现出的白皙细腻，不管是生气害羞还是其他，血色一上来，人比花娇，更引人注目。 乌晴在揶揄她，赵念气呼呼道：“被戚妄气的。” “哦？”她拉长语调，意味深长，“他做了什么，让我的宝脸红成这样？” “他脾气坏。”一会一个样，烦死了。 在这方面，乌晴旁观者清，看得比局内人更清楚，不用猜就知道大概什么情况。 “男生嘛，总有躁动的时候，哦，也不对，戚妄都快算不得一个男生。” 赵念疑惑的看向她，“为什么？” “都快长成一个男人了，还男生，这不装嫩嘛。”乌晴笑着捏她粉嫩嫩的脸蛋，又滑又嫩，调侃道：“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可比一个青涩的男生更容易躁动，宝，你这副样子，连我看了都想抱着狠狠亲一口。” 她忍不住揉了揉，感慨道：“他倒挺能忍的。” 乌晴都忍不住担心，她的宝以后能不能招架住。 另一边，戚妄抽完一根烟，那股燥意还是没能消，他又点了根，深吸一口，眸色沉沉。 这时，程叡踹开门进来，气势汹汹。 戚妄抬眸，不咸不淡的看过去，哂笑：“哟，这么快，寻着味来的？” 挺羞辱人的一句话，瞬间将储物室的硝烟拉满，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得不得了。 程叡冲过去，推了他一把，抬手，手指指着他，警告道：“我告诉你，离念念远点，你要是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本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不信你试试！” 戚妄下盘稳，被推也没动一下，他冷淡的瞥了眼程叡的手指，浑身的那股野蛮和桀骜的劲，比他这个做少爷的还足。 “威胁老子，你算什么东西？” -- 第118页 他不屑的嗤笑，吸了口烟，两颊微瘪，吐出烟雾漫不经心道：“可惜，老子不仅碰了，还抱了，摸了，亲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混蛋——” 程叡这下气得直接扬起拳头揍过去，戚妄轻轻松松给他挡回去，跟看菜鸡似的。 “省省力气，你根本打不过我。” … 如泼墨似的夜空被璀璨的烟花占据，震耳欲聋的响声远远近近，戚妄靠在堂屋的门前，搭着腿，双臂环抱望着在院坝里跟乌晴拆烟花包装的赵念。 程叡从储物室出来，看到他，臭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他。 乌晴拿打火机点烟花的导火线，“宝，你站远点。” “好，晴晴你小心些。”赵念已经提前捂着耳朵。 乌晴点燃导火线，立马跟赵念蹿老远，烟花桶放在院坝中央，咻的一声火光直冲冲往天上奔，在漆黑的夜空轰然炸响，哗啦啦的散开。 北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对这类物品管控得特别严，赵念看过烟花，但还没近距离玩过，一时觉得有意思，因为离得近，声音很大，震得耳朵难受，她捂得紧紧的，仰头望着天空。 “晴晴。” “怎么啦？” “这桶烟花不好看，没有旁边别人放的大，待会咱们换一桶放。” “没问题！” “要挑一桶好看的！” 赵念兴奋道，到底是十七岁的姑娘，玩心重，有时候一丁点美好的事物就能感染她的心情。 戚妄一直盯着她，看她跟乌晴挑烟花，看她拿着打火机，又怂又要上去点导火线，看她点燃后捂着耳朵跑得老远，看她抬头望着璀璨的夜空，五彩斑斓的光映在她脸上，衬得侧脸越□□亮柔美。 他的视线不知道收敛，程叡看得鬼火冒，上前挡住他的目光，跟赵念乌晴她们玩，有意把他排挤在外。 程叡看不起戚妄，从一开始就轻蔑。 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也配抢他表哥喜欢的人？ 放了几桶烟花，赵念他们玩起其他小玩意，她拿着打火机点燃一根仙女棒，拿在手里甩来甩去。 赵念注意到戚妄在看她，赤果果的，隔着一段距离，她直接哼了声，宣誓自己的脾气和不满。 显然，还对他先前莫名发脾气感到生气。 戚妄被她这模样逗乐，忍不住笑了笑，直接上去找她。 “哼什么哼，又怎么了？”他垂眼笑问。 赵念懒得搭理他，玩着仙女棒转身就走。 戚妄抬脚想追上去，程叡逮着机会横插过来，挡住他，“离她远点。” 戚妄的笑意瞬间被冷戾替代。 … 玩完烟花已经快凌晨一点半，大年初一还要早起，大家将院子简单打扫干净就上楼休息。 方兰之把戚妄叫来吃年夜饭，也存了留他在家过新年的意思。 这也算是多年来的一种习惯。 卧室已经事先收拾出来，几人各回各的，程叡回了自己的房间，取下正在充电的手机，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解开锁屏，调出通讯录，找到瞿叶秋的电话给他拨过去。 第一次没打通，第二次终于通了，电话里响起男人温和的声音。 “小叡，怎么了？” “表哥，我见到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戚妄了。” 先前程叡跟他打电话，两人聊了几句，瞿叶秋提及过戚妄，程叡因此好奇，于是多问了几句，所以当今天下午乌晴说对方是戚妄时，他才有印象。 “你去南湾镇了？”电话里的男人有些意外。 程叡点头，嗯了声，“想念念了，来看看她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过得怎么样。” “表哥，我跟你说，戚妄对念念存了不轨之心，他今天听到我喊念念，就对念念爆发出强烈的占有欲，他以为他是谁？乡巴佬一个，也配？” 话语里是浓浓的不屑。 “还有，你是不知道，今晚气死我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戚妄今晚锁了储物室的门，在里面占念念的便宜！”程叡是真的很生气，在他看来，赵念虽然跟他同龄，但她迟早会嫁给他表哥，以后也是他表嫂。 而且，程叡觉得戚妄根本没资格喜欢赵念，给她提鞋都不配，只有瞿叶秋才配得上。 闻言，电话那边，瞿叶秋微微皱眉，可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好似他这个人生来就很温柔，不会有脾气：“他都对念念做了什么？” “抱了，摸了，亲了。”程叡也老实，什么都招。 程叡突然听到电话里面响起玻璃落地的清脆哗啦声，下意识问：“表哥，你怎么了？” 瞿叶秋坐在高脚椅上，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显示密密麻麻的线条，他一条腿曲着，一条腿落地，垂眸静静的望着脚边被他打翻的玻璃杯。 水渍浸进地毯，氤湿一块，颜色比其他地方都深。 他面无表情，声音却没有变样：“没事。” 程叡听到他表哥温和的声音，不由得感慨瞿叶秋真的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哪怕他爸出轨，家里气氛压抑又不容乐观，有一个强势的母亲，在种种环境下还能从小到大对谁都彬彬有礼，说话也温和有耐心，简直是他们这群同龄人的知心大哥哥。 越这样，程叡越为他表哥抱不平，他问：“表哥，你不生气吗？明明你跟念念才是一对，戚妄他算什么东西。” -- 第119页 “生气能怎么办？”瞿叶秋看着电脑上复杂的线条，等着出最后的数据，他指尖敲着键盘，又临时修改了些进程。 “我现在人在英国，手上还有一堆项目要做，根本无法抽身回去。” “也是，姑妈对你要求严苛，还指望你能挑起姑父的家业。” 程叡无意说的一句，让瞿叶秋的眼色沉了沉。 就像他母亲说的，他要是不努力，瞿家的一切，就要落到他父亲外面的私生子身上。 在他没有彻底接手瞿家家业之前，他没有任性的权利和自由，就像上次，他母亲让他必须回英国，他不能反抗，也不能拒绝。 他得权衡利弊。 程叡没听见对面的声音，安慰道：“表哥，没事，我在南湾镇，有我在，我一定替你看着念念，不让戚妄跟她过多接触。” * 另一边，赵念洗完澡吹干头发，发现自己来姨妈了，小腹有暖流蹿过，一抽一抽的疼，她赶紧垫了卫生巾。 前段时间她情绪不稳定，做噩梦、失眠、日夜颠倒、饮食也不规律，落了点小毛病，导致姨妈的日期没有调整过来。 赵念属于那种来姨妈就会痛的人。 她捂着肚子，实在受不了，准备出去接杯热水暖暖。 二楼客厅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的月色照进来，远方还在放烟花，断断续续，声音也听得不真切。 赵念走到饮水机前，用自己的水杯接热水。 她接到一半，卧室门被打开，戚妄走出来看到客厅有人，发现是赵念，他走过来问：“这么晚还不睡？” 赵念接完水，转身，因为离得近，戚妄清楚的看见她，艹了句，旋即皱眉：“怎么回事？脸色白得跟只鬼似的。” 她捂着水杯，有气无力，“我肚子疼。” 先前都还好好的，在院子里活蹦乱跳得抓都抓不住，这会却JSG焉焉的提不起精神。 戚妄的眉头就没松过，“吃坏肚子了？” 她摇头。 戚妄注意到她在揉肚子，动作有点小，瞬间明了，“来月经了？” 赵念抿着唇，也顾不上脸红害羞，实在是太疼了。 “很疼吗？” “嗯……” 戚妄也不知道女孩子来月经会疼得脸色发白，看她脸上没有一点气血，身上还只穿了厚度一般的睡衣，他虽然没什么经验，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受凉。 “回屋去躺着。” 她皱着脸，“疼。” “我知道你疼。”戚妄瞪眼，“寒气入体，更疼，卧室里好歹暖和，快进去。” 赵念难受起来就不好伺候，戚妄看她磨磨唧唧，疼得都快走不动路，一把夺过她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带回卧室放床上。 他站在床边叉腰，“老实躺着。”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赵念越来越疼，甚至开始冒冷汗，她蜷缩成虾米，唇瓣都在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重新被人打开。 戚妄走到床边，看她在被子里微微颤抖，坐在床边拍了拍她，“起来。” 赵念小声吟道，问他干嘛？ 声音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 “给你熬了红糖水，快起来喝了。”戚妄看她躺着缩在一起也不动，就知道她疼得不想起来。 他叹了口气，把人捞起来，在她背后垫了枕头，戚妄没伺候过别人，也懒得照顾人，做得不习惯，很生疏。 “艹，你这样说是鬼也有人信。” 戚妄端着碗直接递到她嘴边，“还是热的，快喝。” 味道闻着齁甜，赵念皱了皱眉，无力的推了推他的手，“太甜了……” 戚妄：“……” 他气笑：“你去给老子找一份不甜的红糖水？” 还太甜，真是疼傻了。 “快喝。”戚妄又往前递，碗的边沿抵到她的牙齿。 赵念低头，刚碰到红糖水，就移开脑袋。 “大小姐，你又怎么了？” “太烫了。”她很不高兴。 细数今天，赵念的脾气真的…… 戚妄觉得她真是祖宗，克他的。 他认命的吹了吹，又把碗递过去，“现在总可以了吧？” 第62章 大年初一要早起贴春联,包汤圆，昨夜大家守岁,之后又放烟花玩了那么久,清早六点多，赵念他们都还没醒。 方兰之在厨房准备馅料，没多久,戚妄就下来了。 他精力充沛，看不出困意,挽起袖子走到老太太身边，“我来给您揉面。” “阿妄，你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会？” “不了,待会有事要出门。” 其实戚妄一夜没睡，凌晨一点半才上楼，后来又给赵念熬红糖水,忙前忙后把人哄睡着就已经凌晨三四点,他早习惯昼夜颠倒,过了那个睡觉点，人又变得精神。 他先洗手，然后有条不紊的倒面粉，加水,开始揉面。 方兰之听他说要出门,问道：“今天大年初一能有什么事？” “酒吧那边的事。” 具体什么，戚妄也没说。 陵县的钵兰街是最乱最脏的地方，那里面三教九流,地痞流氓数不胜数,方兰之知道他在那里干着拿命换钱的工作,没办法，戚泽太混账，从来都没有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戚妄母亲死得早，外婆外公家又没有可以帮衬的人。 -- 第120页 他得养活自己。 老太太叹气：“阿妄，这样也不是办法，你现在还年轻，能在那种地方干得下去，可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你还年轻，钱够你现在用就行，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争取高考考个好大学，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人啊，还是得往前看。” 她以前就不赞成戚妄去那种地方，钵兰街乱得连当地警方都不想多管，戚妄性格乖张狠戾，在外面树敌太多，以后迟早会吃亏。 戚妄揉着面，眼皮耷着，漫不经心的笑道：“我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方兰之听懂他的潜台词，又是一声叹息，在她看来戚妄很聪明，但就是对学习不上心。 不过，说那么多，人各有志，有的人天生向往大城市的繁华与热闹，喜欢霓虹璀璨和纸醉金迷，而有的人就喜欢待在小地方远离世俗喧嚣。 “行吧，你也别嫌方奶奶啰嗦，如果可以震场子那种活别干了，你现在觉得无所谓，等你以后成家，也该为自己的另一半以及孩子负责。” 戚妄揉面的动作顿了顿。 他不着调的笑，“我又不结婚，哪来的另一半和孩子。” 方兰之打趣他：“长这么大就没喜欢或者想娶的女孩子？” 没有吗？是有的。 他心里有个姑娘，相识于年幼，十五岁时才知道她的长相。 如果她不曾来南湾镇，如果他们没有见面，他想，他对她的执念和贪妄还不会像现在这么偏激。 戚妄揉好面，用保鲜膜封好盆面，转移话题：“您看这样成吗？” “可以。” 包汤圆的面还需要醒一下，戚妄拧开水龙头洗手，“还要做什么？” “春联，贴春联。” “是外面桌上那个吗？” “对。” 戚妄用帕子擦干手上的水渍，离开厨房，碰到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的赵念。 她来了月经，手脚比以往还要冰凉，赵念穿得厚，头上带着毛茸茸的帽子，脖子上系了漂亮的围巾，脚上踩着一双雪地靴，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戚妄一出来，赵念抬眸，露出小半张脸看向他。 漂亮可爱得犯规。 他被那双看起来就脉脉含情的眸子盯着，明明很冷的天，却觉得浑身燥意。 戚妄很想用东西绑住她的眼睛，“醒了，不多睡会？” “疼，睡不着。” 他皱眉，“现在还疼？” “嗯。” 戚妄把人拉到沙发前坐下，转身回了厨房，过了会，方兰之出来关心她几句，又去楼上卧室给她拿暖水袋。 十分钟后，戚妄端着红糖水出来，他这次还准备了勺子。 赵念靠着沙发，脑袋枕着，她气血虚弱起来就跟得了重病似的，戚妄坐在旁边喂她喝红糖水。 “喝完上楼躺着，身子虚成这样到处跑个什么劲，听见没有？” 他的语气谈不上多好，甚至还有点凶，女生来日子这几天，脾气或多或少有点怪，赵念喝了口红糖水，有气无力的抱怨他。 “你能不能别这么凶？” “……”戚妄拧眉，“老子哪凶了？” “你现在就是。” “跟你好好说话你会听吗？”喂完红糖水，戚妄问：“现在有好点吗？” 赵念点点头，缩在沙发角落里，“戚妄。” “怎么？” “给我个你的银行卡卡号吧。” 他皱眉，“你要卡号干什么？” “给你转钱。”赵念大清早就被疼醒，她睡不着，下楼看到厨房有灯光，以为老太太在里面忙碌，刚准备进去就听到里面的谈话。 她虽然没去过戚妄工作的地方，但从方兰之的话里不难知道他干的活很危险。 他辛辛苦苦挣的钱，却在她昨年生日那天支出一大笔给她买Heluer家的高奢裙。 十多万的裙子对赵念而言毫不起眼，她拥有很多很多，这点钱也不算什么，但对戚妄来说可能就不是那么不值一提。 戚妄脸色一沉，冷冰冰道：“转什么钱？老子不需要你的钱。” “可是——” “闭嘴！”戚妄站起身，居高临下睥睨她，眼神就跟刀子似的，“赵念，你有钱那是你的事，别拿这套，老子不需要你可怜。” 他转身要走，赵念着急去抓他。 “戚妄，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我是想着把你送我裙子的钱还给你。”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比刚刚不清不楚的话更刺人。 戚妄甩开她的手，气得脸色发青，浑身绷得紧紧的，额角、咬肌都跟着用力，小臂上的青筋也暴起。 他不喜欢她事事算得那么清楚，“你要是不喜欢就把它扔了，就当老子从来都没有送过。” 戚妄把碗收进厨房洗干净，然后拿着春联去贴在门上，赵念抿唇看过去，他有几次都不小心对上她的目光，很快就冷着一张脸移开，被气得不想看她。 贴完春联，戚妄去厨房帮方兰之包汤圆，差不多过了十几分钟，他又出来，捞起搭在扶手上的外套穿好。 赵念没有上楼，还坐在沙发上，她抬头看戚妄，戚妄视而不见。 老太太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喊他：“阿妄，汤圆就快煮好了，你吃了再去吧。” “不用，我不饿。” 他从赵念眼前走过，速度快，掀起一阵微凉的风，外面下着雪如柳絮纷飞，寒风拂过，卷起雪花打着转儿。 -- 第121页 他也没拿伞，赵念的视线追着去，直到戚妄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乌晴一觉醒来，洗漱换了衣服下楼，看到赵念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她走过去坐下，揽着她的肩，问道：“宝，大早上的你怎么垂头丧气，怎么了？” 赵念把刚刚还钱的事告诉她，听完，乌晴笑得不行。 她捏了捏赵念的脸，“宝，你还真是当局者迷，人家那是不JSG想你跟他算那么清。” * 戚妄从方兰之家里离开，骑着他的摩托直接去陵县，昨天除夕，过年期间钵兰街最热闹，吃喝玩乐的地方几乎全天开着。 以往这段时间，他几乎住在秦连的酒吧，一来是镇场子，二来解决一些喝酒闹事的人。 昨天晚上他没去，酒吧有人喝多了，眼睛长头顶，看上秦连对她动手动脚，秦连当大姐大几年了，还没人敢那么放肆，当场给了他一瓶子，谁知道那人背后又有人，且还是些刺头，就这样一来二去，扯了一堆破事出来。 既然戚妄拿钱，那他就得处理好这些事，而且这也算是他的失职。 在这里混的人从来都不看年纪，你狠，你肯豁出命，甚至拳头硬，那就是王道，秦连能有现在的地位，能把酒吧在钵兰街开得又大又强，那是她够狠，敢跟外人联合做掉上一任大哥，戚妄狠，是他疯，光脚不怕穿鞋，认钱不认人，谁都不放在眼里。 戚妄将摩托停在酒吧门口，长腿扫过，从上面下来。 “妄哥，你可算来了，连姐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候在门口的小弟赶紧走上前，戚妄摘下头盔丢给他，淡淡道：“在哪？” “三楼V306包厢。” 酒吧白天没什么人，里面也比较安静，戚妄直接乘坐电梯上三楼，V306包厢外面站着几个人，全是陌生面孔。 看到戚妄来了，有人打开门，等他一进去又立马关上。 偌大的包厢，墙壁是浮夸又耀眼的金色，头顶罩着水晶灯，整个屋子呈现出一种纸醉金迷的暗色，弧形的沙发上坐着好几个戴大金链子的男人，臂膀、颈子等纹着纹身，身边是穿着性感的美女，至于秦连则坐在沙发另一端面带笑容。 听见动静，她回头笑道：“来了。” 秦连起身走到戚妄面前，勾着红唇，“这几个可不好摆平，但是我相信你可以的。” 说完，她扬长而去，把剩下的烂摊子交给戚妄。 这一带各种地痞流氓，无赖混混多得数不胜数，有些声名在外，有些有势有地盘，但凡有头有脸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印象。 有人见戚妄来了，推开身边妞喂来的酒，笑道：“哟，稀客啊，这不是戚老弟嘛。” … 这世道本就不公，有人生于光明，伴于鲜花和掌声，一辈子活在阳光下，而有的人行走于黑暗，陷于泥潭沼泽，逃不出，也挣不脱，日复一日越陷越深。 戚妄以前从不会考虑自己的未来，对他而言，他这样的人还不知道哪天就被人暗算，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八岁那年邓沅跳河自杀后，他选择的路就已经不能回头，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成就了他，也困住了他。 他要面对各种魑魅魍魉，看遍所有的肮脏龌龊乃至混乱。 这一天很快过去，当V306包厢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刺鼻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浓郁得令人作呕皱眉。 秦连掩鼻，用手扇了扇，踩着高跟鞋走进去。 每间包厢都有监控，她虽然人出去了，但在另一边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戚妄摆平了这次的事，所以才推门进来。 里面的男人喝得烂醉如泥，有些衣服已经扯掉，赤着上半身，有些皮带解开，裤头凌乱，那些个陪酒的妞也喝得烂醉，身上的吊带短裙也被扯得乱糟糟，整个包厢充斥着混乱，甚至还有些暧昧的气息。 这样一个地方但凡放在外面，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冲击性。 秦连通过监控，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她环视一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戚妄。 他双腿岔着，左手手肘撑着腿，五指揉着酸胀发疼的额头，右手随意的搭在腿上。 戚妄这些年来喝的酒不在少数，经常是玩命的喝，人没整死，反而把酒量练出来，后来就基本没醉过，但今天他几乎从早上喝到现在，数不清喝了多少，脑袋嗡嗡的痛，神经绷得发紧，快要令人窒息。 秦连在他身边坐下，靠过去，几乎贴在他身上，妩媚一笑：“戚妄，你喝醉了。” 纵然他酒量再好，也确实该醉了，秦连在监控里看得再清楚不过。 她又想起之前看到的，听到的，戚妄确实会跟人打交道，不动拳头也能让人坐下好好谈，谈到后面喝了酒，上头，那些男人便玩开了，搂着身边的妞又亲又摸又揉，甚至让跪着干那些事，局没散，戚妄不能走，他坐在包厢里看遍了晦暗不堪的一幕。 有人看他光喝酒，也不干点什么，觉得没意思，非要让他也尝尝女人的滋味，这里面的妞都玩得开，只要你想，基本都能满足。 又或许是他们的年纪摆在那，自以为在这方面比戚妄经验足，开玩笑让他坐着，什么都不用干，等着妞伺候来舔就行。 很乱、很脏。 可这就是他们所处的环境。 秦连当时在监控里看着，别提什么滋味，不过幸好那时戚妄让人滚开，没让那些妞碰半点。 -- 第122页 但不管怎么说，她心里吃味，眼下看到他醉得眉头紧锁，一张冷白俊拓的脸上，沾了酒水的薄唇抿直，让秦连莫名口干舌燥。 “戚妄，你醉了，我带你去房间休息怎么样？” 她在他耳边轻声勾引：“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很躁动，想舒缓对不对，我可以帮你啊。” 戚妄确实喝多了，也醉意上头，酒精让他现在的脑子有些迟钝，但他还没有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一把推开秦连，脚踩棉花似的起身，劲瘦的身体有些踉跄摇晃。 秦连想扶他，“戚妄。” 他挡回去，“别碰老子。” 戚妄单手撑着沙发，一手揉着额角，吐息间都是酒气，嗓子被酒泡过，沙哑得厉害。 “事儿已经平了，我先走了。” “戚妄！” 他没应，扶着墙往外走。 * 晚上十点半，方兰之已经回卧室睡觉，赵念和乌晴程叡他们看了部电影，她肚子实在疼得厉害，就先回屋休息。 下了整天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停了。 赵念换了睡衣出来，拔下电，将暖乎乎的暖水袋抱在怀里，她看到小阳台的窗户还没关，于是绕过床尾朝阳台走去。 她刚拉上落地窗，还没来得及拉窗帘，就看到外面的玉兰树上有一个人，大晚上的把赵念吓得不轻。 她定眼一看，发现是戚妄。 赵念觉得他大抵是疯了，拉开落地窗，抱着暖水袋走到阳台上，无法理解道：“戚妄，大晚上的你上树干什么？” 他不吭声，准备像上次那样借力过来，赵念连忙往一边站，给他腾位。 戚妄三两下就过来，他站在小阳台上，风一吹，赵念就闻到他身上有挥之不去的酒气。 她皱眉，“你怎么喝这么多？” 回来的路上，戚妄吹了不少风，酒醒了一点，但也没彻底醒，脑袋还是很疼，眼前时不时会花一下。 他摁了摁额角，“还站在外面干什么，赶紧进去。” 戚妄推她进屋，赵念看他也进来，说道：“你这是第二次了，下次能不能走正门？” “嗯……” 他没反驳什么，直接应了声，倒是很稀奇。 赵念看向他，“有事吗？” “没……” “那你爬树翻窗找我干什么？” “肚子还疼吗？” 戚妄甩了甩昏沉的脑袋，酒精上头真的很难受。 他不说话，直接拉开自己的外套拉链，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赵念瞪圆眼睛，“你你你想做什么——” “给……” 戚妄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和慌乱，从衣服里面拿出一包装好的暖宫贴递给她。 赵念一愣，呆滞的看着他手中的东西。 暖宫贴……？ 戚妄微微蹙眉，吐息间都是酒气，他强行塞到赵念怀里，“拿好。” “肚子疼就贴上。” 赵念看了看醉醺醺的戚妄，又看了看手中的暖宫贴，一时间心情复杂又哭笑不得。 “戚妄。” “嗯……？” “下次别爬树翻墙，太危险了。” 闻言，戚妄顿了顿，似乎在反应，半晌，抬起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染上醉态，竟比平时都要深情温柔。 他在笑，“你在担心我阿？” 赵念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态，不再是阴鸷狠戾的模样，多了些少年的青涩。 她点点头，微笑道：“嗯。” 他啧了声，身子晃了晃，赵念看他脚步虚浮，醉得有点站不稳，连忙伸手想扶他，结果少年却一把将她抱住。 赵念咻的僵住。 戚妄抱住她，趴在她肩头，只卸了一小部分的力量在她身上。 “戚……戚妄，你你怎么了？” “难受。”他嗓音低低的。 赵念没推开他，任他抱着，闻言，温声问道：“哪不舒服？” “心里。” “你分得太清，是不是我见不得人，让你丢脸？” 赵念蒙了，“啊？” “你为什么不花我的钱？”戚妄手臂收拢，将她抱得很紧，似乎要揣进骨血里，“你不能嫌弃我，不能……” 这已经醉得开JSG始委屈了，赵念没想到戚妄这一面还挺有意思的。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知道自己今早说的话让他不开心。 赵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背，“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今早的事，我向你道歉。” “嗯……” “还难受吗？”她问。 戚妄埋头在她的脖颈处，“难受。” “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继续拍着他的肩背，试图给他缓一缓。 “腹里有火，难受。” 戚妄也没有故意耍流氓，而是他今天待在那样的环境，确实受了一定的影响，再加上酒精刺激，人又在怀里抱着。 赵念这是真不懂：“？” 她真的有认真问，认真担心：“那怎么办？” 话落，下一秒，戚妄双手捧着她的脸，倾身压下来啃咬她的嘴。 没有章法，莽撞又青涩。 第63章 屋外刮着寒风,吹动玉兰树的枝丫蹭过小阳台的墙壁砖，刺啦刺啦刺耳极了,落地窗被关上,窗帘没拉，一抹夜色悄然探入。 -- 第123页 赵念身上穿了条棉绸的睡裙，很长,抵到脚踝。 戚妄突如其来的啃咬，让她蓦然钉在原地,双脚就跟发根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她睁着茫茫然的眼睛，掺杂些许愕然、震惊、无措,全然没有料到他说着说着就会强吻她。 戚妄不会亲吻,吻技差得一塌糊涂，像遗弃在路边但打架凶狠的野狗，只顾莽撞而青涩的啃咬她。 赵念的嘴被咬得发疼,刺痛让她立马回过神,她轻轻吸了口气,细微的反应像是刺激到面前这个喝了酒狗胆包天的少年，那双醉意熏染的眼睛暗了暗，抱着她咬得更凶。 赵念挣了挣，没挣开,推他也推不动,气得不轻，抬手就在戚妄的后脑勺拍了下。 “啪”的声，在这寂静温暖的室内格外醒耳。 戚妄被拍得朝前压了压。 赵念受不住,有些喘不过气,嘤咛道：“疼……” 她气红了脸,眼尾也泛着粉，戚妄被酒精麻痹的理智似乎回笼，蓦地停下来。 他没说话，紧紧抱着赵念，是那种很有安全感和包围感的拥抱，要将她彻底圈进怀里。 戚妄的下颚搁在她肩颈上，一手揽着她，一手抚着她的头发，从上到下，慢慢的，像是给她匀气，又像是得了件觊觎已久的珍宝。 赵念贴在他怀里，面前是温热滚烫的胸膛，她慢慢调整呼吸，卷翘浓密的长睫轻轻煽动。 过了会，赵念终于缓过来，嘴唇又胀又肿又疼，她气得不轻，使劲把人推开，开始秋后算账。 “戚、妄！”她又羞又恼，红了脸，指着他的指尖软绵绵得快没力气，轻轻颤抖着，“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少年的外套敞着，赵念推他，他也只是挪了一点。 闻言，戚妄掀起眼皮，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石块，透着赵念看不懂的亮意。 他盯着她恼羞变红的脸，看见她的嘴被他咬得破皮。 他的眼神暗了暗，嗓音被烟酒浸过，沙哑低磁。 “知道。”他说。 赵念一哽，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她仓促撇开视线，“你喝醉了。” 一句话，似乎想把刚刚发生的事，归结于一场笑话。 戚妄的脸立马垮下来，上前一步，掰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冷声反驳道：“老子没喝醉！” 瞧，这个时候的他，好像已经彻底醒酒。 刚开始那个抱着她委屈巴巴的人，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 看他这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样子，赵念眼神一抬，这下更生气，一脚踢过去，踢中他的小腿。 不过她力气小，踢的力道跟挠痒痒似的。 “戚妄，你竟然敢借酒耍流氓！” 她打他，他既不吭声，又不反抗，就杵着，等她打过瘾了，三言两语把这个话茬揭过。 “疼吗？”他看着她的嘴，抬手，指腹抹了把。 怎么能不疼？他的手指还有薄茧，擦过她的唇瓣激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赵念拍开他的手，瞪他，“你被咬一下试试！” “……”戚妄坚决不承认自己的亲吻像咬人，挑眉，“那你还喘？” 赵念被他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惊到了，有些不可置信，红着脸，恼羞成怒的反问：“我哪喘了？！明明是你咬疼我了，我那是抽气，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其实两人的胜负欲都挺强，只不过侧重点完全不一样。 赵念在学习上以及自我肯定百分百的事情上，坚决拥护自己的立场，决不退让半分。 而戚妄在这种尊严问题上，更是展现出什么叫又菜又不认。 他弯腰凑近，眼睛与她平视。 戚妄突然靠近，携着烈酒的醇香，不臭，反而有种冷冽的萧肃感，像北城最冷时下的雪，跟刀割一般。 赵念微微后仰，被他盯得不适应，推了他一把，梗着脖子口是心非道：“臭死了，离本小姐远点！” “不是疼么，给你咬回来。” “……” 赵念咻地脸红，也不知道是离得近，被他身上的酒味熏得脑袋晕乎乎，还是刚刚戚妄带给她的感受太深刻难忘，她竟在他说完那句话后，脑海里浮现先前的画面。 “你你你——” 她被气得呛住，咳嗽了几声，眼泪都快流出来。 “你无耻！你以为本小姐是你吗？！” 赵念伸手就拧他，手臂硬邦邦，紧致得可怕，一点赘肉都没有，她掐得手酸。 戚妄扫了眼，酒醒得差不多，又是那副不着调的混事样，“大小姐，你再大声点，待会所有人都知道我俩的事。” “你——” 话刚起头，戚妄微微一笑，赵念看不惯他这么得意，气呼呼道：“我俩什么事？本小姐什么都不知道，你少自作多情！” 这话摆明不受威胁。 戚妄脸上的笑淡了些，“是，我们拥抱、拉手、亲吻，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大小姐，是这样吗？” 最后一句话让赵念怔住。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张了张嘴，想解释：“我……” “太晚了，你睡吧。” 戚妄没看她，一句话堵回去：“肚子疼就把暖宫贴贴上。” 他的语气很淡，刹那间褪去所有的情绪。 赵念抿着唇，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 第124页 戚妄没有多待，拉上外套拉链，打开落地窗，关上，又从小阳台上翻出去。 赵念坐在床边，望着外面无边的夜色，玉兰树的叶子已经掉光，光秃秃的枝丫晃来晃去。 不知过了多久，搁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响了，拉回赵念的思绪，她起身走过去滑开接听键。 “爸爸。”她喊了声。 “欸！” 赵祈桢刚应了声，身边的贺约温柔浅笑，问道：“念念，你怎么啦，听你的声音好像不是很开心，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好吗？” “妈妈，你放假啦？！”赵念原本还有些颓丧的情绪瞬间好了很多。 “还没呢。” 被母女两忘在旁边的赵祈桢挤进她们的聊天：“念念，告诉爸爸，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赵念垂头，揪着床边的小碎花。 赵祈桢搂着贺约的腰，对自家妻子说：“亲爱的我就说你多虑了，保镖还在那边守着，谁敢欺负咱们念念。” 派过去的四个人是赵祈桢高薪聘请的，以前专门负责保护他。 贺约温温柔柔的扫了他一眼，赵祈桢不自觉挺直背。 她对电话里的赵念温声道：“念念，你是不是恋爱啦？” 知女莫若母，这话惊的不止是赵念，还有身边的赵祈桢。 父女两几乎异口同声。 “妈妈，我没有！” “什么？！” 一个惊慌，一个暴跳如雷。 贺约扫了他一眼，继续温柔浅笑：“宝贝你别紧张，妈妈又不反对你谈恋爱，你要是有喜欢的人这是好事。” “妈妈……” “念念，你真的谈恋爱了？”赵祈桢已经如临大敌，“他叫什么名字，哪家的混小子？” 赵念百口莫辩：“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谈恋爱。”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贺约打趣她。 赵念微微红了脸，有些别扭，支支吾吾：“还……还好吧。” “看来就是了。”贺约浅笑，跟她聊天：“他叫什么名字？长得怎么样？” 旁边的赵祈桢还是心有芥蒂，觉得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他问赵念：“念念，他是不是那种在外面晃心的男生，如果是你就离他远一点，爸爸是过来人，这种男孩子绝对不能要！” 男人最懂男人，也不是所有在外面晃心的浪子都会回头，多的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赵祈桢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遇到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男生。 贺约瞪他：“你说什么呢？你自己不也晃心，赵大公子以前玩得有多开怕不是忘了。” “……” “念念，你跟妈妈聊聊那个男孩子吧，妈妈挺好奇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 “他脾气不太好。” 赵念刚开口，赵祈桢就皱着眉否定：“脾气不好的男人不能要。” 贺约：“闭嘴！” “他很喜欢抽烟。” “吸烟有害健康，身体肯JSG定不行，这种最虚了，不能要。” “闭嘴！” “他会打架。” “感情还是个暴力危险份子？这不就是家暴预备役？不行，不能要。” “闭嘴！！” 接下来赵念每说一点有关戚妄的，赵祈桢就会立马站出来批判他，从头到脚，吹毛求疵，把人贬得一文不值，贺约对他忍无可忍，就差让他滚出卧室。 “不过，他也有优点，他会修东西，只要是动手的都可以做，还会做饭，为人也很细心，永远是行动多于口头。” 赵念和父母聊了近一个小时的天，挂断电话已经凌晨十二点出头，她躺在被子里，肚子又开始疼，赵念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拿了暖宫贴贴上。 她重新躺进被子，身子弯曲成虾米，抱着自己的肚子，贴上暖宫贴后感觉不那么疼了。 赵念睡不着，脑子发散思维想了很多，可最后的最后，思绪像散开的星子聚拢成一个光团。 她又想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吻。 像夏日灼热的阳光，暴雨时密密匝匝的雨滴，以及凛冬袭卷平野的风雪。 赵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 深夜又下了场雪，偶尔遥远的夜空会炸响几朵烟花，隔得远，也不吵人。 大过年的戚泽没有回家，估计又拿着钱在外面吃喝嫖赌，整个戚家静悄悄的，卧室里，戚妄回家就躺在床上，身上也没有搭被子，衣服也没换。 酒精弥散后就只剩昏沉，戚妄睡着后做了个梦，梦里赵念褪去读书时候的青涩，出落得越发明媚动人，看到他，她会眼前一亮，然后笑脸盈盈的扑过来抱着他的腰，甜丝丝的喊他老公。 她会黏他，会依偎在他怀里跟他撒娇、跟他闹，心血来潮也会踮起脚尖主动亲吻他。 赵念偶尔也很坏，会故意气他，气完又倒在他怀里，先用指尖轻轻戳他的喉结，又抬腰凑近亲它，最后开始胡作非为乱来，似乎要瓦解他所有的隐忍和克制。 早上五点多，戚妄在滚烫中醒来。 昨天喝了很多酒，又吹了寒风，睡觉也没盖被子，很少生病的他竟然破天荒感冒发烧。 戚妄坐在床边，岔着腿，看着鼓囊的地方，低声骂了句艹。 他想到睡着后做的梦，又烦躁的抓了把头发。 他到底是有多犯贱？！ -- 第125页 赵念都他妈骂他自作多情了，他还上赶着做那样的梦。 第64章 赵念一夜未眠,脑子里乱糟糟，像抓得乱七八糟的毛线团,清早,她顶着倦意起床，洗漱完换了衣服，拉开卧室的门,恰好碰到站在门口撑懒腰的乌晴。 乌晴扭头看向她，“宝,早安！” “早安。”她笑道。 “咦？”她突然拧眉，朝赵念走去，盯着她的嘴唇,“你的嘴怎么破皮了？” 说完,还用手指碰了碰，“看着有点肿啊。” 赵念咻地紧张，纤细的背脊绷紧,耳垂泛起一丝粉,戚妄昨晚咬得太狠,她嘴上的伤一晚都没消，早上洗漱的时候，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赵念想打他的心都有了。 她不说话,抿着唇。 乌晴后知后觉,眯起眼，“戚妄亲的？” 赵念不太会说谎，慌里慌张的摆手,企图狡辩：“没没没有。” “啧,那就是了。” “他昨天不是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乌晴边说边想,“该不会是他昨晚翻墙进了你的卧室吧？！” “晴晴，你小声点。” 她说了句行，拉着赵念的手臂，凑近和她咬耳朵，笑得不行：“戚妄够行啊，把你亲成这样，瞧你这嘴肿得。” 赵念非常不好意思。 “宝，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的吻技啊？你们有没有舌吻？” 赵念被她问得呛住，脸红得不像话，“没有没有！” “啊？真没有？” “真的。” “那你们还能亲成这样？他是属狗的吧！” 赵念也觉得戚妄属狗，没有吻技，也没有乌晴说的什么舌吻，就只是单纯抱着她，像条野狗一样发疯似的啃咬她的嘴。 “大早上的你们在嘀咕什么？” 突然，她俩背后传来程叡的声音。 两人心照不宣，及时打住刚刚的话题，程叡走过去，率先注意到赵念的嘴。 他担忧的问：“念念，你的嘴怎么回事？” “昨晚痛经，自己咬的。”乌晴替她解释，撒谎得心应手，那叫一个面不改色。 “是吗？”程叡不怎么相信，盯着赵念又瞧了瞧，皱眉说：“我怎么觉得不像啊。” “哪不像了？程大少爷你能不能别整天疑神疑鬼？” 乌晴脾气一来，说话声音大了不少，程叡虽然没再说什么，但看着赵念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他可不是什么傻子。 … 过年期间少不了走亲戚，方兰之活到这把年纪，她的亲人也都相继离世，也没什么亲戚需要拜访。 昨夜的雪下得大，早上也在下，积雪压满树枝，房屋、街边、远山，到处都是一片白。 新年就在每天的鞭炮声和凛冬中度过。 情人节这天，赵念早上在三楼练舞，休息的时候乌晴来了。 她盘腿坐在光滑的地板上，托腮问：“宝，你跟戚妄怎么回事？他前几天不来找你也就算了，新年最后一天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难道不知道吗？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什么意思？” 说到最后，乌晴有些不满。 赵念用纸巾擦了擦脸，叠好，疑惑道：“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情人节啊！”乌晴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瓜，赵念这人确实聪明，但聪明得很纯粹了，像她这种就非常适合做学术研究，心无旁骛，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你们都接吻了，总不是闹着玩的吧？！” 说起这个，乌晴的脸一垮，“你两该不会真的闹着玩吧？好啊，他竟然敢吃白食占你便宜！” 赵念突然沉默。 其实她知道，戚妄在生气。 那天晚上她口不择言说他自作多情，他虽然没发飙，但浑身都透着冷，第二天给他发消息道歉，他也只淡淡的回了一个“嗯”字，字里行间都表示不想多费唇舌。 然后他们就没有任何交流，一直到今天乌晴再次谈起他。 乌晴看她不说话，搂着她的肩宽慰道：“算了，宝，咱不去想他，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等我们回了北城，多的是好男人挑。” 说起北城，乌晴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抓着赵念的手兴奋道：“宝，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呀？” “刚刚和我爸通电话，他告诉我，你家的情况已经开始走上正轨，你爸牛逼了，竟然抗住那几家的联合打击，我爸说赵叔叔后续会反击直到集团的局势稳定下来，以赵叔叔的能力，我猜距离你回北城可能要不了暑假，指不定咱快点，五月份就能回去。” 现在二月份过了一半，赵念在南湾镇呆了大半年，现在回想仿佛还在昨天。 乌晴的这个好消息瞬间转移赵念的注意力，她肉眼可见高兴，似含秋水的眸子里有闪亮亮的光泽。 她激动的抱着乌晴，“晴晴，我太开心啦，我可以回家了！” “这就对了嘛。”乌晴拍着她的肩，脸上带着同样的笑意。 不就一个男人而已，不识趣丢了就是，她忠于赵念的选择，但更希望她快乐。 显然，戚妄让她不快乐，那就不能要，反正程叡说的也不无道理，穷乡僻壤出生的穷小子，玩玩就可以，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有了乌晴的话，赵念整天都很高兴，下午两点，她收到镇上邮局发的短信，有她的跨国快递到了，让她尽快去邮局取。 -- 第126页 赵念很疑惑，想不到谁会给她寄东西。 她拿了件羊羔绒外套穿上，搭了个斜挎肩的小包包，乌晴有事，陪她出门的是程叡。 小地方的网购次数没大城市的多，邮局也很冷清，赵念去柜台前报了姓名和电话，一个阿姨弯腰从地上抱起一个小纸箱递给她。 赵念接过箱子，跟她说了声谢谢。 程叡看着她手中的东西，“念念，你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不是你买的吗？” “我最近没在网上购物。” “会不会寄错了？” 程叡刚说完，赵念包里的手机响了，他接过那个小箱子，让她可以接电话。 赵念摸出手机，程叡瞧见来电显示哥哥，立马知道是谁，笑道：“念念，我表哥找你呢。” 她接通电话，喊了声哥哥，瞿叶秋温润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念念，收到我送给你的礼物了吗？” “嗯？”赵念看了眼快递，单据是全英文的，寄件人和寄件地址都很陌生，“哥哥，我收到一个快递，是个小箱子，是你寄的吗？” “嗯。” 赵念笑道：“哥哥，好端端的你怎么想着给我寄礼物？” “想给你一份惊喜。”他笑：“到时候拆开看看，你一定会喜欢。” “谢谢哥哥。” “不客气。” 又聊了几句，因为时差关系，两人挂了电话。 程叡听到JSG他们刚刚的对话，掂了掂手中的箱子，“挺沉的，我猜里面肯定是书，念念，我突然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前段时间我和表哥通电话，他还说过几天要送你一份礼物，我当时还问他准备送你什么东西，他跟我提了几句，说他导师的朋友耗时多年，终于完成一份很珍贵的天体数据和观测记录，已经装订成册，他说他打算通过他的导师，拿到那人编著的天文书送给你。” “念念，我表哥对你真上心，比对我这个亲表弟还好，哎。” 这份礼物算投其所好，也很用心。 赵念的心思，已经扑到程叡口中说的天文书，就差眼睛放光，她按捺住迫不及待想翻看的心情，开心道：“哪有，哥哥对我们全都一视同仁。” 瞿叶秋比他们年长三岁，在他们同龄人的圈子里，他温文尔雅，待人谦和有礼，简直是知心大哥哥一样的存在。 “从小到大他明明更偏爱你。”程叡笑着打趣：“念念，等你以后嫁给我表哥，他不得把你宠上天。” 两人并肩聊着天离开，全然不知道被人听进耳里。 戚妄戴着一顶纯黑的鸭舌帽，俊拓冷白的脸上戴着黑口罩，一水儿的黑，衬得他身形劲韧清瘦。 他站在光影偏暗的一处，手里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零零散散的药，深邃幽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赵念离去的背影。 戚妄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刚刚听到的话，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 今天是新年最后一天，也是情人节，在这一天赵念特别高兴，一来知道自己会提前回北城，二来收到两本特别珍贵的天文书。 当晚她把书摊开放在书桌前，开了小灯，拿着笔边看边记录，遇到特别难的地方，还会停下来思考，想想原作者为什么会推算出这样的数据，以及这里面的内在联系。 赵念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边站着人。 戚妄这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投入，从他爬树翻墙进来，到大咧咧站在她身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橘黄的台灯下，赵念一只手搭在书的边缘，握笔的手在草稿本上规整的书写，推演的公式和数据密密麻麻，但却并不凌乱。 一堆令人头大且晦涩难懂的东西，看着就头疼。 戚妄站了会，见她还不知道自己来了，皱了皱眉，屈指敲了敲她的桌子。 “叩叩叩！” 赵念像是被吓着，手一抖，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痕迹。 她被迫从一堆数据和公式中抬头，看到戚妄站在自己面前，又吓了一跳，震惊道：“你怎么来了？” 他垂下眼皮淡淡的看着她，语气不善：“老子不能来？” “你怎么了？” “你说呢？”戚妄掐她脸蛋，哂笑：“赵念，这都几天了，老子不来找你，你就不会主动吗？怎么，眼里只有你的情哥哥是吧？也是，连他送的书也看得这么津津有味，忙着睹物思人是吧？” 第65章 戚妄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乱酸一通,赵念听着就觉得离谱，拍开脸上的手,皱眉,不开心，纠正道：“什么情哥哥，那是我哥哥！你能不能别乱说,还有我这是在学习呢，睹什么物？思什么人？你真是的。” 她越纠正越解释,戚妄越觉得有鬼，听完冷笑了声，虎口掐着她的下颔,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哥哥？” 戚妄太阳穴一跳,脸色骤然间阴沉得可怕，眼睛像狼一样凶狠，恶狠狠的擒住她。 “大小姐,你们大城市里的人,都喜欢玩那套禁忌关系吗？” “你见过哪家兄妹会在情人节送礼物？你又见过哪家兄妹还打算结婚？” “赵念,你他妈把老子当傻子玩呢？” 他扣着赵念的下颔，指腹卡在两腮，让她很不舒服。 -- 第127页 她去掰戚妄的手指，气得不轻：“戚妄,你是不是有病？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怎么？被老子说中,恼羞成怒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赵念瞪他的眼神很凶，“我跟我哥哥清清白白，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什么情人节送礼物？什么结婚,简直荒唐。 “我龌龊？” “你不仅龌龊,还有病！”赵念在别人面前一直都是乖巧温和的样子,也只有在戚妄面前什么情绪都敢流露。 她突然觉得委屈，尤其是现在戚妄下手不分轻重，捏得她下巴疼。 “我喜欢天文，然后我哥哥在国外找到珍贵资料寄给我，这明明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凭什么误会我？” “还有，什么叫我这几天不主动找你？我明明就找过你，是你自己不理我，我承认，那天晚上是我口不择言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可我事后意识到自己错了，我也向你道歉了，你呢？你是怎么回的？你就只回了一个嗯，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赵念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不带喘气，还越说越委屈，她从小生活在优渥的家庭，被家人捧在手心宠爱，根本没受过这种委屈。 她气得红了眼，眼睛氤氲着雾气，湿漉漉的，看起来委屈极了。 戚妄：“……” 他冷冽的语气缓和不少，“你不高兴，或者每次吵架都是我哄你，偶尔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戚妄从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姑娘会这么麻烦，以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让他不痛快，哪怕掉一层皮也要对方完蛋。 但是面对赵念，他不能打，不能说特别重的话，甚至她不高兴扇他耳光，他都只能受着，事后还要去哄她。 他长这么大，还没人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扇他巴掌，也没有人值得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去哄。 戚妄也希望偶尔有那么一次，赵念能哄哄他，让他觉得她其实并不嫌弃他。 赵念眼眶红红，“我没哄你吗？我跟你道歉，但凡你不那么冷漠，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行，都是我的错。”戚妄来找她算账的气焰早就消了。 “那你先跟我道歉。” “……” 戚妄脑仁一跳，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 “要认真有诚意。”她说。 “……” 少年浑身一水儿黑，干净凛冽，他垂着眼皮盯她，在她的注视下，终于开了尊口。 他喉结滚动，“对不起。” 语气和态度认认真真，没有半点随意。 赵念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接受，她仰头看着戚妄，突然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戚妄的身子微不可见一僵。 他默默的注视赵念，眼神黑黝黝的。 “戚妄，你没有自作多情，之前的事我也有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一码归一码，戚妄能道歉，赵念也能哄他。 勾着自己手指的手纤细而温暖，光滑细腻，彰显着她从小有多养尊处优。 赵念很少主动，这也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戚妄沉沉的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嘴里说的话，又似乎被她的行为怔住。 “戚妄？” 赵念轻轻喊了声，晃了晃他的手指。 少年回过神，敛了眸色，一把握住她的手，圈入掌心轻轻揉摁着。 他抬起另一只手揩了下赵念湿漉漉的眼睛，眼泪沾着指腹，裹了层湿润。 “别哭了。” 她被擦得眼尾泛红，就这样看着戚妄，眨了眨眼睛，“你不生气了？” “嗯。” 赵念瞬间破涕为笑，心情大好。 戚妄勾了勾唇，比她的表情要矜持很多，他掐了掐她细嫩的脸蛋，“也就只有你会时哭时笑。” “本来我今天特别高兴，都是因为你，我才哭了。” 她抱怨道。 戚妄顺势坐在她身边，半侧身，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高兴什么？” 赵念没意识到他俩现在这个坐姿，像极了被戚妄圈在一方小小的天地。 她也半侧身对着他，开心的分享：“戚妄，我可能会提前回北城，我就要回家啦。” 对比赵念的激动喜悦，戚妄谈不上高兴，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很多。 第66章 赵念沉浸在两三个月后就能回家的喜悦,没注意到戚妄的神情发生了变化。 在她看来，南湾镇虽然远离城市的喧嚣和璀璨,但却不是她能一直待下去的地方,她习惯了北城的生活模式，习惯完成课业或者学习后去外面纵情放肆玩乐。 她喜欢那个广袤的世界。 戚妄的眼睛没有从她身上离开，他淡声问：“什么时候？” “嗯……五六月份吧,反正很快了。”她不假思索道。 赵念笑嘻嘻的抬眸，看到他神色淡淡,没有太多喜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戚妄,你怎么啦？我能回家你不高兴吗？” 不高兴吗？这是肯定的。 他一直都知道赵念迟早会回北城,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戚妄抿唇不语，撇开视线不去看她，他心里有点烦,总归不好受,想抽烟,手已经摸到烟盒和打火机，转眼意识到这是赵念的房间，女孩家的卧室总是整洁漂亮，带着股淡淡的馨香。JSG -- 第128页 他把烟和打火机放回去,没再动。 “戚妄？”赵念见他不说话,手指勾了勾他的尾指，嗓音清甜又温柔：“你怎么了？” 戚妄深知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是，也没有资格阻止她回家,更没能力让她留下,何况这种破地方,他也不希望她一辈子留在这。 性格使然，他说不出太多肉麻的话，薄唇抿得直直的。 赵念盯着他瞧，相处这大半年，她还是有点了解他的脾气。 “戚妄，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 “……” 舍不得这个词，仿佛一瞬间定下他们在感情里的高低。 不是赵念舍不得他，而是他舍不得赵念。 戚妄神情一滞，侧眸轻描淡写的扫了眼，呵笑：“要走就走，有什么舍不得？” 赵念语调轻快：“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 戚妄一把扣住她的后颈皮，眸色沉沉，“是我把你惯得太好了？” “是啊。” 赵念非但没怵，还笑着答应，这副逗弄他的模样，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他太阳穴一跳，“赵、念！” “嗯？怎么啦？” 她主动往前坐，离戚妄更近，两人之间的空隙极具缩小。 身穿墨绿睡裙的姑娘披着柔顺的长发，一双眼睛似脉脉含情，也不知道是灯光映入她的眼中，还是她的眼睛一直闪闪发亮，有着不自知的勾人。 她就这样仰头笑望他，眼里划过一丝戏谑。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又在使坏。 戚妄扣着她后颈皮的五指下意识蜷紧，他觉得自己的手指在发烫。 “你还真当老子是好人？”他气笑。 明晃晃的勾人，不知收敛，也不知道想折磨死谁。 赵念想了想，问他：“那你是坏人吗？” “是。” 戚妄从不会标榜自己是好人，相反，他很坏，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也可以谁都不认。 赵念长这么大，还没听谁主动说自己是坏人，“那你会对我坏吗？” “……” 有时候男女之间的理解会出现很大的偏差，赵念想表达的意思很纯粹，但戚妄接收到的却是另一层意思。 他微微皱眉盯着赵念，捏了捏她的后颈皮，“这话跟谁学的？” “有什么问题吗？” “别跟一个男人说这种话，听到没有？” 戚妄知道她在学习上有着极高的天赋，从小也没接触过什么阴暗的事，但有些还是有必要教她。 赵念点点头，怕话题越跑越偏，勾他手指的手晃了晃，追问：“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 戚妄盯着她瓷白的脸和红润的唇，板着脸说：“现在不会。” “那你在我这就是好人。” 她笑得眉眼弯弯，轻轻松松就定义他的好坏，也不问为什么是现在，而不是一直，戚妄看着她，不由得笑了，揉捏她后颈皮的手有一下没一下。 “戚妄。” “嗯？” “你……以后会去北城发展吗？” 戚妄揉捏她颈皮的手顿了顿，垂眸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我就随便问问。” 她紧张得结巴。 戚妄看透她的小心思，心情大好，手臂搭着她的肩，不会太过分，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他似乎从刚才的局面中扳回一局，“不去。” 赵念：“……” “为什么呀？”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这里有我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我没有去过北城，那里对我而言一切都是全新而未知的，我去那里做什么？” 要一个人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去陌生的大城市，其中的艰难和需要面对的问题太多，更需要独孤一掷的勇气。 赵念顺遂惯了，有时候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戚妄不一样。 “没关系呀，我在北城，你可以来找我啊。” “大小姐这是想包养我？” 赵念瞪圆眼睛，被他敢说的话呛住，脸色爆红，拧他手臂。 “你别乱说，我就是想告诉你，哪怕你去了北城，你也有人照应。” 越大的地方发展越不容易，但机遇也多。 戚妄盯着她，“就这么想我去北城？” “人总要往前看嘛。” 她不会留在南湾镇，甚至这是最后一次。 可她又希望戚妄能去北城，就像方兰之和她妈妈先前说的，如果喜欢就先试试，要是以后不合适就好聚好散，戚妄去北城利大于弊，哪怕他们散了，他也有丰富的阅历和人脉，总归会有比现在更好的人生。 赵念清醒的想着。 “你到底是要我往前看，还是想和我有以后？” 他没有拐弯抹角，单刀赴会般挑破，似乎想从赵念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 让他往前看，他没那么多心思，人有很多种活法，为功名利禄而活，为金钱地位而生，他可以不为任何东西而活，能过一天是一天，哪怕下一刻去死也无所谓。 如果…… 戚妄不敢想，甚至觉得胸膛滚烫，他会喜欢一个姑娘至此念念不忘，但他不敢赌对方也喜欢他。 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都不对等，也不会对等。 赵念被他的话弄得脸颊泛红，该含蓄的时候他是一点也不含蓄。 -- 第129页 她微微低头，有些羞涩，揪着睡裙上的碎花，含糊不清道：“以……以后吧，如果我们不……”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这样就够了。” “啊？” 赵念抬头看着他，下一秒被他抱进怀里。 戚妄真的觉得这样就够了，最起码她有这样的打算，她没有嫌弃他，甚至还想到未来。 赵念靠在他怀抱的刹那楞了下，离得近，她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温度，温暖而炽热，烧得她心慌慌，又有些紧张。 少年的拥抱宽阔而结实，浓浓的安全感，他的掌心抚过赵念的头发，边顺边说。 “我会去北城。” 他知道赵念不会留在南湾镇，也知道她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千娇百媚的大小姐过惯了优渥的生活，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 他自己过得糙，过得随意没关系，但赵念不行。 他想给她好的生活。 赵念一喜，从他怀里抬眼，“真的嘛？” 太近太亲密，入目就是戚妄的喉结，再往上，是他逐渐趋于一个男人的眼神和神态，那种冷白俊拓的脸少了往日的漫不经心和随性散漫，变得认认真真。 “嗯。” 戚妄不会轻易承诺，一旦承诺就会想尽办法做到。他答应赵念要去北城就一定会去，不仅去，还会努力站在她身边，不会让人觉得她看走眼，到头来喜欢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 “好耶。”赵念很开心，眼睛亮亮的，像星子坠入其中。 戚妄盯着她，赵念被他看得腼腆，又慢慢低下头，埋在他胸前，少年依旧抱着她，她咬着唇，伸出两条纤细的手臂，指尖擦过戚妄的衣服，大着胆子去圈住他的腰，回他一个拥抱。 她感受到戚妄的身体，在陡然间绷得紧紧的，就像一块铁板钢筋。 赵念长这么大，同辈异性间，除了抱过邻家哥哥瞿叶秋以外，就只有戚妄。 但他俩带给她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赵念的脸烧得慌，很不好意思，抱着他的腰，额头抵在戚妄胸口，一张脸恨不得埋进怀里藏起来。 “这么粘人？”他失笑。 “没有。”怀里传来嗡嗡声，赵念抵死不认，甚至转移话题：“戚妄，你的腰好细啊。” “……” “硬邦邦的，一点赘肉都没有。” “……” 戚妄吐了口浊气，额角青筋暴起，拎着某人的睡裙后领，将人从怀里扯出来。 他低眉训道：“抱就抱，怎么还乱摸阿？下次不许了，听见没有？” “你怎么那么小气，摸一下都不可以吗？” “你大方，你给我摸？”戚妄睨她。 赵念咻地鼓起脸，差点打他，“臭流氓！” 戚妄戳她的脸，似笑非笑：“我流氓？更流氓的你还没见过。” 她瞪着身边的人，坐正，重新拿起桌上的笔，“我不跟你说了，我要继续学习。” 赵念说学习就真的立马投入，戚妄没出声打搅，就坐在旁边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念终于通过验算得出和书上一模一样的数据，她松了口气，心情大好，撕下一张标签做好标记，然后卡在书页上，等下次看的时候继续。 她盖上笔，合上书，扭头，发现戚妄竟然还在这。 “你怎么还没走？”赵念震惊。 她看了眼手机，马上就要到凌晨。 戚妄将折好的花送给她，“给。” 赵念接过一捧用纸巾折好的玫瑰，簇拥的花瓣用红笔的墨磨砺，大片的白裹着绚丽的红，有着说不出的绮丽美感。 她懵懵的接过，人已经傻了，“你还会折玫瑰？” 戚妄摇头，“不会。” “那这个……？” “误打误撞做的。” 他倒没撒谎或者装逼，戚妄这样的性格，让他画赵念的人像已经很不可思议，他要是会折玫瑰这项手艺，真叫人大跌眼镜。 赵念知道他动手能力强，可没想到还能这样。 她抱着花，笑道：“谢谢。” 戚妄没说什么，摸了摸她的头，起身JSG，“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他怎么来的，又想怎么离开，赵念每次都被他搞得心惊胆战，“我给你开门，你别翻窗爬树了，多危险啊。” 说罢，也不管那么多，拉着他从卧室出去，这个时间点，方兰之早就睡了，至于程叡和乌晴，可能休息也可能还没有，只要他们动静小点也不会被发现。 赵念拉着他，偷偷摸摸离开卧室，戚妄跟在她身后，看她这样有些忍俊不禁。 “这到底是谁家？” “嘘！” 她赶紧踮脚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你小点声，别把人吵醒啦。” 两人下了楼，赵念打开堂屋的门，戚妄跟在后面，院子的门也是锁着的，需要取下门栓。 她轻轻摘下，对戚妄说：“回去的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行。” “快走吧。”赵念冲他摆手，准备拉门上闩。 “赵念。” 戚妄突然喊她的名字。 拿着门栓的女孩抬眸，不解：“怎么啦？” “你今晚说的，没骗我吧？” 他明明说得并不具体，但赵念就是懂了他所表达的意思。 -- 第130页 尽管她还不太明白，戚妄为什么会这般患得患失。 “戚妄。”她问：“你是怕我戏弄你吗？” 他抿唇。 怕吗？当然怕，有时候空欢喜比不曾拥有更可怕。 “你放心，我没有戏弄你，也没有跟你开玩笑。”赵念温温柔柔的笑道：“我也并不是玩玩，我是认真的。” “所以，你不会让我输，对吗？” 赵念愣了愣，哭笑不得，温柔而坚定：“不会。” 这一刻戚妄知道，他已经毫不保留坠入这场如梦似幻的美梦。 第67章 新年结束,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归于平凡的烟火气，一些在外打工返乡团聚的年轻人,大早上又乘着客车离开南湾镇。 乌晴去卧室找赵念的时候,她还坐在梳妆台前编头发。 “宝，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有吗？” “没有吗？”她捏了捏赵念的脸，“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眼就看穿。” 赵念笑了笑,乌晴跟她唠嗑，突然瞥到书桌前的一捧纸巾玫瑰，咦了声,走过去拿起看了看,问道。 “你桌前怎么有束玫瑰？自己折的？” “不是，戚妄送哒。” “……” 乌晴抖了抖身子，被肉麻到了,她拿着玫瑰走到赵念面前。 “他昨晚来找你了？” 昨天情人节,又是春节最后一天,她白天都和赵念待在一起，戚妄的影都没出现过，能见面的也就只有晚上。 赵念没有隐瞒，实诚的点点头。 “你原谅他了？” “我们已经解清误会啦。” 乌晴啧了声,玫瑰塞到她怀里,笑她：“也不知道戚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成这样。” 乌晴不喜欢男人掌控她的喜怒哀乐，要是有人让她不痛快,后面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会分手。 男人有的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赵念单手托腮，相当认真的思考，然后回答她的问题，“可能是他长得太好看了吧。” 对待漂亮的人或物，总归有更多的偏爱。 她虽然不是颜狗，但她也喜欢好看的。 “好看是好看，就是野。”乌晴笑道：“以后有你受的。” 新年结束，不用走亲戚，大家都闲下来，镇上的麻将馆、学校旁的小杂货铺、台球厅等娱乐的地方又恢复往日的热闹。 王佳佳走完亲戚回来，当天下午就来家里找赵念玩，乌晴上次来南湾镇就认识她，冲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程叡不认识王佳佳，听到赵念跟他介绍，大少爷只是淡淡的掀了掀眼皮，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过去，什么都没说，更没有打招呼，漫不经心的玩手机，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程叡傲慢的态度，王佳佳像是没看见，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一个劲挽着赵念跟她说过年发生的有趣事。 赵念也捧场，王佳佳说什么她都能接上，气氛相当融洽。 乌晴看了她们眼，握着手机，走到程叡身边的椅子坐下，她翘着嚣张的二郎腿，整个人懒懒的窝在椅子里。 “那女的谁啊？吵死了。” “念念在这认识的朋友。” 闻言，程叡不屑的呵了声，抬眼扫过去，看了几眼收回视线，挑剔的评价：“长着一张伪善的面相。” “哟，你程大少爷还会看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声音刚刚好，但也不能保证对方一定听不到。 王佳佳兴高采烈跟赵念聊完，注意到坐在椅子上气质出众又贵气的男女，他们身上带着跟赵念如出一辙的矜贵，同样高高在上，贵不可攀，哪怕是仰望也都是一种亵渎。 她挽着赵念的手臂，凑近悄悄问：“念念，他们都是你在北城玩得好的朋友吗？” “嗯。”赵念温柔的笑道：“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真好。”她羡慕得低下头，“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关系近的好朋友。” “怎么会呢？你有你哥，也有我呀。” 王佳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开心道：“也是，我有你们呢，我哥对我可好了，从小就保护我，现在我还有念念你，人要学会知足常乐！” “而且以后我也可以保护你呀。”赵念拍拍胸脯道。 或许是跟戚妄有了对以后的约定，她现在对王佳佳，不仅有同桌和朋友的情谊，还有一种爱屋及乌的感觉。 王佳佳脸上的笑有那么一瞬凝滞。 细微的变化稍纵即逝，无人察觉，她笑弯眼角，挽着赵念的手臂紧了紧，“念念真好。” * 假期一天天过去，二月二十号，北城各大学校的师生陆续返校，乌晴和程叡也得回去，两人收拾好行李箱，赵念送他们去汽车站。 把人送走后，她回了家，凛冬已过，气候有回暖的迹象，院子里埋了整个寒冬的花草又要重新打理，赵念推开院门，长得膘肥体壮的狗子摇着尾巴跑来。 她弯腰摸了摸шарик的头，看见戚妄坐在矮凳上岔着腿，弯腰侍弄花花草草，他的脚边还有些小工具。 因为要干活，他脱了外套，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袖子挽到臂弯，露出劲韧的手臂，脊背弓起，肩宽窄腰，透着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和独特的野性。 赵念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单手托腮，歪着脑袋，“你怎么来啦？” -- 第131页 “找你有事。” “那你这是在干嘛？” “找你你不在，恰好方奶奶有事出门，我就顺便帮她打理花草。” 戚妄问她：“刚刚去哪了？” “送晴晴和阿叡去汽车站，他们回北城了。” 戚妄手上都是泥，被冬雪浸了两三个月，这些湿润的土摸着就冻人，他的手有点红，但他毫不在意。 赵念看见后什么都没说，起身去堂屋倒了杯热水，她递给戚妄：“喝点水暖暖。” “没手，脏。”他仰头，眼神戏谑。 “……”赵念瞪他，抿唇，捧着杯子给他喂水。 戚妄眼皮微耷，薄唇沾着水，菱尖似的喉结上下滚动，赵念就蹲在他身边，眼神微微向下，恰好看到他的喉结。 凸起的，有点菱尖，冷白的脖颈还有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 喂完水，她问：“暖和点了吗？” “嗯。” 赵念突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就感，跟做出一道难题带来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她把杯子搁在旁边，继续蹲着，就这样托腮问他：“戚妄，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话题回到最初。 戚妄没回答，突然起身，看得赵念也跟着起来，结果下一秒他长腿一勾，把竹制的矮凳挪到她脚边。 “坐。” 他直接蹲在地上，屈膝打理花草。 赵念又不干活，“你坐，我又不干活，坐不坐都无所谓。” 戚妄拿起小锄头疏松泥土，淡淡道：“让你坐就好好坐着。” 她坐下，听到戚妄说：“我把酒吧的工作辞了。” “辞了？！”赵念咻地瞪大眼。 他嗯了声，“这几天处理了很多事，弄干净点能省不少麻烦。” “戚妄……” “怎么了？” “我能问为什么吗？” 赵念并着腿，坐姿优雅，哪怕处在这样一个朴素的环境依旧光鲜亮丽。 戚妄扭头看她，一条手臂搭在屈着膝盖上，卫衣下裹着的身体劲韧而野性，就像他这个人。 他懒懒道：“你说为什么？大小姐，你这什么记性，不是说好要去北城？” “总不能就这样让我过去吧，那多没面儿，你爸妈不得以为我是你包养在外的小白脸。” 去北城，不能就这样过去，他现在什么都没有，真要这样去了，有哪家爸妈愿意把养在家里的千金交给一个一无是处的臭小子？ 至少得让他考过去，怎么说呢，好歹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阿。 赵念心头一跳，热热的，有什么快要溢出来。 “诶诶诶，你这是什么表情，大小姐，你该不会感动得要哭吧？” 戚妄用调侃的语气笑话她，原本还算温情的氛围瞬间被他戳破，赵念的情绪卡JSG得不上不下，流露不出来，表情有些滑稽。 她瞪着戚妄，忍不住抬手掐他，埋怨道：“你好烦啊！” 赵念侧着身，不想搭理他。 “这就生气了？” 她不说话。 “好好好，是我的错。”他凑到赵念身旁，“大小姐聪慧过人，所以能不能帮我恶补一下各科基础？” 戚妄八岁以前，邓沅没有去世，他还能在学校安稳的上课，可那时候也才一二年级，学的都是些特别基础普通的知识。 后来邓沅跳河自杀，戚泽从没有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没人管戚妄，戚妄得靠自己活下来，从那时起，他开始过上街头流浪的生活。 他学会打架斗殴，很快就开始抽烟喝酒，跟那些地痞流氓称兄道弟，混账得无法无天，镇上的人就没有不嫌他的。 戚妄去学校认真上课的时间特别少，课本上的知识一窍不通，而这无疑加重他去北城的困难。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再加上他还有点存款，足够接下来的时间回归学校好好学习。 但他的基础实在太薄弱，需要一个好老师，而赵念是非常不错的人选。 赵念算是明白他今天找她的真正目的。 他有心并愿意为此付出行动，也不是口头说说。 她的气消了大半，微抬下巴，给他打预防针，“我可以教你，但这个过程你会很痛苦。” 一下子要补那么多知识，且不说戚妄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光是静心学习就很难坚持。 不仅要心无旁骛，还要讲究效率。 戚妄看她抬起小小的下巴，又娇又乖，心痒痒，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垂眸。 “你别玩我感情，我就不会痛苦。” 他吃过很多苦，再苦点都无所谓，但他不能忍受，他为赵念拼命，到头来她却辜负他。 他会疯的。 赵念被他偷亲，微微瞪大眼睛，怔怔的眨眨眼，卷翘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 然后耳畔响起他说的话。 她看向屈膝蹲在面前的戚妄，甜甜的笑了笑，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紧，揪着裙面，拧出小小的褶皱。 赵念飞快在他薄唇上亲了下，蜻蜓点水般。 恰好这个时候，方兰之跛着脚回来。 她赶紧收回和戚妄对视的目光，脸颊微红，起身跑了。 “外婆，您回来啦？” “您刚刚去哪了，我回来都没看见您呐。” 院子里响起赵念轻快的声音，她挽着方兰之的手臂，背影纤细窈窕，戚妄盯着她，半晌，垂眸低低笑了。 -- 第132页 赵念扶着老太太进堂屋，在她的追问下，方兰之终于开口说了。 “念念，我刚刚去了趟警局。” 赵念脸上的笑意一僵。 她想到一些快要被她遗忘的事。 “今天那边打电话让我过去，告诉我关于那件事的结果和一些其他的事。” 当初戚妄下狠手，将人打得头破血流半死不活，因为伤情太严重，警方暂时无法审，只好把人送去医院，等他们伤好后再审。 “那结果是什么？” “他们涉嫌绑架并意图不轨，数罪并罚后判了十年。” 赵念点点头。 老太太拉起她的手拍了拍，继续道：“我这次过去了解到，曹立他们之所以绑架你，是因为有人利用你们先前的不愉快给他透露虚假消息，让他对你生恨。”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那场突如其来的绑架。 第68章 虚假消息究竟是谁传到曹立耳中还不知道,陵县只是个偏远的小县城，经济科技等都很落后,人云亦云,乱七八糟的消息到处传，想要揪出源头是一件很难办的事。 放假期间，戚妄隔三差五来家中找赵念,赵念根据他的情况出了几张各科测试卷，戚妄做完,她立马批卷，从结果中判断他的真实情况。 然而，戚妄的成绩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她握着红笔,没有面对棘手的问题就选择放弃,甚至做好全力以赴拉他的准备。 戚妄根据赵念的要求从网上买了很多书，赵念也订了个推拉的小白板和一盒白板笔。 她在院子里给戚妄讲课，分析知识点,替他打基础,戚妄也会好好听,但他基础太差，刚开始很吃力，经常会问一些对赵念来说毫无含金量的问题，但赵念性格好,做事又有耐心,总是温温柔柔的解答，做到通俗易懂又让人记忆深刻。 戚妄偶尔也会想，她要是当老师必定桃李天下,备受尊敬。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三月开学季,南湾高中沉寂了一个寒假，又恢复读书时的热闹生机。 这学期开学，四班的人惊恐地发现，平时逃课、视学校纪律为无物的戚妄竟然每天准时上下课，课堂上还会认真听课记笔记，上到老师，下到同学，乃至隔壁其他班的人都以为他撞邪了。 戚妄是什么样的人？整日混迹街头巷尾，跟地痞流氓打交道，交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他打架抽烟喝酒什么都干，狠起来就像头没有驯化的野兽，讨厌嫌弃他的人数不胜数，就这样一个看起来劣迹斑斑，活该一辈子待在泥潭里的人，竟也开始学好学生的那套标准，真叫人稀奇。 为此，四班的班主任张韬还特地抽时间把他叫去办公室。 张韬拨了拨杯子漂浮的茶叶，“戚妄，老师见你最近都有认真上课，想通了？” “嗯。” “这学期过后就高三了，你能想通，我很高兴，年轻人就该去外面见见世面，好好学，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问。” 张韬当班主任也有好多年，毫不夸张的说戚妄是他遇见最刺头难搞的学生。但作为老师，还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有美好而光明的未来。 “有为之奋斗的目标学校吗？没有的话，给自己定一个吧，有具体的志向才有努力的动力。” 戚妄不习惯跟人谈心，或者说他接受过的善意太少，很难对人敞开心扉，张韬算是这个年级里最好的班主任，可能教学上比其他班主任略差点，但脾气绝对是最好的，平时也能跟四班的那些混世魔王有说有笑。 他抿唇，淡淡道：“北城大学。” 这是戚妄第一次跟别人说自己想考的学校。 张韬端着杯子的手一抖，茶水洒到桌上，还残留着茶叶的残渣，他赶紧抽了几张纸擦干净，戚妄淡漠的瞥了眼，俊拓的脸没有丝毫表情。 “抱歉，刚刚老师手滑。”张韬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笑道：“有目标就行，挺好的，努力吧。” 他斟酌了下，含蓄的提点：“不过你现在还没高三，老师的意思……咳咳，你暂时可以先定个近点的目标，咱分阶段性来，一点点完成，这样才能持续创造动力嘛。” 张韬知道这话说出来，学生可能不太爱听，毕竟多多少少有点打击人，但不说不行啊，北城大学那是什么地方？全国顶尖学府，里面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状元或者省市前几十名，除此之外还有一堆因参加国际竞赛获得保送资格的大佬，以及不参加高考但通过高等学府内测的天之骄子。 而戚妄呢？各科的根基都还没有建立，一年半的时间想创造奇迹几乎不可能。 再说他们这个地方资源滞后，这几十年来考进北城大学的人也就只有三个。 张韬希望他能迷途知返，但不希望他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戚妄走后，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终于开口。 “张老师，你刚刚就不该对他推心置腹，保不准他那样的人不知道在背后怎么恨你。” “北城大学哪是想考就能考上的？这么心高气傲，能考上普通一本都是祖上冒烟。” “我还是不相信读书时就开始混的混子，最后能洗心革面，多半都是闹着玩，要不了多久就恢复本性，张老师，你也别管他了，免得费力不讨好。” … 戚妄的改变最开始让人震惊，没多久大家就觉得这一定是假象，他用不了多少就会变回去，结果大半个月过去，戚妄依旧每天准时上下课，这下可把其他人吓傻了。 -- 第133页 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赵念经常转过去给他讲题、讲知识点，一点点掰碎，务必让他理解掌握。 王佳佳等赵念给戚妄讲完基础题，这才拿着自己的问题去问她，她上学期期中考试后就开始这样，有不懂的就问赵念，赵念也会不厌其烦讲解，再加上按照她制定的学习计划，王佳佳的成绩也有所进步。 赵念给她讲完题，王佳佳趴在桌前，悄悄扭头看了眼坐在后面记知识点的戚妄，回头，压低声音问： “念念，你是不是在给我哥开小灶啊？” “嗯，怎么啦？”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哥变了，跟以前不一样。” 赵念也觉得他变了，虽然脾气依旧很狗，有时候还会欺负她，但他的执行力和毅力很强，没有懈怠，也没有说着玩。 他有在认真做事，赵念喜欢他努力的样子。 “念念，你在笑什么，这么JSG开心？” “没没没什么！” “真的吗？”王佳佳微眯眼睛，又看了眼戚妄，再看了看她，轻轻挠她痒，嘿笑道：“念念，你是不是跟我哥有情况啊？你们在一起了？” 赵念连忙摆手，“还没呢。” 她有些腼腆，毕竟这是第一次跟男生做约定，尽管还有太多的感情没有彻底挑明，但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要相遇在北城。 如果可以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还？那就是有意思咯？”王佳佳笑嘻嘻道：“那我是不是得改口叫你嫂子呀？”她逗赵念，挽着她的手臂，“嫂子，我成绩不好，你能不能也给我开小灶呢？” 赵念被她的称呼叫得脸红心慌，赶紧捂着她的嘴，“佳佳你别乱叫。” “还害羞了呢。” … 赵念答应给王佳佳开小灶，说到做到，反正对她来说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虽然他俩的基础和进度完全不一致，同时开小灶会很累，但赵念全然没放在心上，把这当成一项挑战来完成。 前段时间已经立春，寒冬已过，春暖花开的季节气温格外和煦。 赵念在院子里教兄妹俩，晚上的时候方兰之留了他们吃饭。 走的时候，赵念把新出的套题打印出来，让他俩在规定的时间做完交给她。 夜凉如水，晚风微扬，三月下旬的晚间已经隐隐有虫鸣，开学快一个月，王佳佳还没像今晚这样和戚妄单独相处。 她手里拿着赵念打印的试卷，卷起一圈握在手中。 她背在后面，笑嘻嘻道：“哥，你现在这么努力学习，是不是为了和赵念在一起啊？她已经喜欢你了对不对？” “不关你的事。” 戚妄神色淡淡，言语间并不想多聊。 “干嘛对我这么冷淡，我这是在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呢。” 王佳佳语调轻快，快步走到戚妄面前，倒退着走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她微微歪头，一笑，脸上细小的雀斑动了动，王佳佳的模样不丑，算清秀，但她每次私底下冲戚妄笑的时候都有种渗人的感觉。 她神秘兮兮道：“哥，要是没有我，赵念才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能喜欢你，我功不可没呢。” “你瞧，我这个妹妹对你多好呀。” * 整个三月季，戚妄都有认真学习，每天严格按照赵念制定的计划执行，他强悍的毅力和高效的学习效率，还是让赵念对他刮目相看。 她原本还担心戚妄不能适应。 毕竟，她给他的压力也不小。 三月最后一天晚上，戚妄在卧室刷基础题巩固知识点，突然房间的灯坏了，原本敞亮的屋子被漆黑笼罩，戚妄皱了皱眉，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照明后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去堂屋继续。 整个戚家静悄悄的，戚泽上次的伤好后又出去鬼混，这次不知道去哪了，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而这种情况戚妄早就见惯不怪。 外面狂风大作，天气预报说夜晚有雨，戚妄在堂屋写赵念专门为他出的试卷，学了一个多月，不说学太多，但每个知识点都会钻透，不然做不了赵念出的一些灵活性贼强的题。 戚妄做着做着就开始拧眉。 他摸出烟盒，咬了根烟点上，左手夹烟，右手握笔。 艹。 好难。 这是举一反三吗？举一反十都不过分吧。 戚妄很难想象赵念那个小脑袋瓜，到底装了多少乱七八糟的题？这都快把基础知识点玩透了。 戚泽今晚喝了点小酒，暖暖身就回来了。 他难得想起回家睡一晚，原以为家里没人，没料到戚妄竟然坐在堂屋写写画画。 父子俩素来不对盘，哪次见面不打架，戚泽想起上次快被小兔崽子掐死的场景，暗暗呸了声，骂了句晦气，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回来了。 戚妄听到动静，从烟雾中抬头。 “看什么看？老子还不能回来了？”戚泽骂骂咧咧。 戚妄哂笑，警告他：“你少惹我。” 戚泽不以为然，见他桌上堆了课本、笔记、还有试卷，不屑的哟了声，“混子竟然也会学习，笑死个人了。” 他随意翻了翻桌上的东西，搞得乱七八糟，“呵，还弄得有模有样。” “老子在外面就听说你为了个女生不混了，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啊？哈，看不出来你他妈还是个情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配吗？” -- 第134页 第69章 三月一过,迈入四月，和煦的春意越发浓烈,早晨又下着绵绵细雨,远处青山含黛，烟云雾缭，近处的田埂层层叠叠,切割出规整的弧形，劳作的人扛着锄头,披着蓑衣，又开始忙碌的一天。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是张韬的课，最后还有十分钟放学,他提前下课,趁着空档讲一些清明放假的安全隐患，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大家都听得耳朵起茧子。 放学铃响,各班躁动,喧闹声快掀破屋顶,赵念背着书包回家，把伞撑着放在堂屋外边的走廊上晾干，她走进屋子，明亮的灯光下老太太拿着金箔折元宝。 “外婆,你在给外公折金元宝吗？” “是啊,明天清明节，折些金元宝烧给他。” 赵念放下书包，坐在她身边,笑道：“那我也要折。” 当年贺敏钧战死,他的尸骸葬于战机下,被熊熊烈火烧得只余一捧灰，后来方兰之将他的遗物埋于山间，立了座衣冠冢，每逢清明或想他了都会去坟边看看他。 每年清明节免不了烟雨朦胧，赵念一早起来，拉开与小阳台相连的落地窗，扑面而来一股雨水的湿润气。 窗前的玉兰树长了很多绿油油的新叶，一个个花苞藏在叶子间，受季节和气候的影响，每个地方的玉兰花期不同，她想估计这个月中下旬，这棵玉兰树就要开花了。 赵念换了条裸粉的半袖长纱裙，裙摆并不是规整的一圈，而是高低错落，从视觉上营造拼接的时尚感，纤细的腰间束着一掌宽的束带，同色系，不突兀，反而衬得她窈窕靓丽。 她下楼吃早饭，听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外婆，雨这么大，上山的路又滑又不好走，你就别去了，我去给外公扫墓。” 赵念来南湾镇这么久，之前也陪老太太去过几次，天气好的时候，那段山路还能走，一旦下雨，到处都是泥坑水洼，路滑得不得了。 方兰之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利索，老人家要是出事那才叫麻烦。 老太太望了眼外面的雨幕，沉重的叹息，“这场雨已经下了几天，什么时候才能停？” “我看天气预报还会下几天，等天晴了，我陪您再去不就得了。” “嗯。”她点点头，到底有几分失落，可又不得不屈服于这份年迈的身骨。 她老了，也不再年轻。 赵念吃完早饭，帮忙洗了碗，方兰之准备了篮子装金元宝和香烛，她交给赵念，叮嘱她路上小心别摔着了，赵念提着篮子，撑着伞，笑着保证一定会注意安全。 今儿清明，下雨也阻不了扫墓，丝丝细雨携裹着凉风，有几分浸骨，苍翠朦胧的山间升着袅袅白雾，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鞭炮声。 赵念扫墓的路上遇到镇上的叔婶，他们笑着跟她打招呼，赵念嘴甜又会说话，跟他们聊了一路，山间多岔路，大家走着走着也就分开了。 贺敏钧的坟墓还在上面，赵念继续上去，下雨路滑，到处都是泥，她走得小心翼翼，时不时扶着树以防摔跤。 孤零零的坟坐落在观景不错的位置，不远就是一处田埂，站在垄上眺望，远方是一条银色的湍急河流，河岸往里的位置是一片绿油油又整齐的包菜地。 赵念单手撑伞，将香烛插在泥土里，用打火机点燃，然后开始往土培制的沟槽里点金元宝。 圆弧的伞挡在上面，遮住外面的雨，她看到香烛在燃烧，金箔被火势吞噬，边缘生出焦黑，一点点焚烧殆尽。 赵念在墓前呆了大半个小时，直到烧得差不多才走，林间时而响起鞭炮，今天祭拜的人多，也搅碎昔日的平静幽深。 她原路返回，刚从田埂上折出来，就碰到上山的戚妄。 他手上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黄纸香烛，碰见赵念，他一愣。 朦胧雨雾里，周遭是苍翠的绿意，撑伞的姑娘一袭裸粉长裙，娇俏靓丽。 “你是要去给你妈妈扫墓吗？” 戚妄“嗯”了声。 赵念点点头，抿了抿唇，“那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撑伞从他身边走过。 戚妄抓住她的手腕，赵念回头，“怎么了？” “有事没？” “啊？” “陪我去扫墓。” 他抓着不松手，俊拓的脸冷白，纯黑的碎发戳着眼皮，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赵念仰头看他，似乎不可置信，眨眨眼。 戚妄却已经拿走她手中的篮子，握着她的手腕拉走。 “欸，戚妄，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 赵念被他拉着往JSG上面走，戚妄腿长，平时走路就比她快，现在路滑，山路不好走，他脚踩在软滑的泥泞里，依旧走得稳稳当当，就跟平地似的，之前赵念上山又慢又小心，现在被他拉着，有他做支撑，感觉上山的路好走了不少。 赵念也说不出具体哪点不好，她被戚妄牵着往山顶走。 一路往上，林子越深，寂静得可怕，甚至连光线都很幽暗。 赵念左右瞧瞧，有点怕，风一吹，又有点冷，她朝戚妄靠近，抓着他的手臂，“戚妄，还有多远啊？” 他扫了眼贴过来的姑娘，粉嫩嫩的又乖又甜，“快了。” “哦。” 赵念应了声。 邓沅当初跳河自杀，尸体冲到河下流，找到的时候已经泡得又肿又烂，那个时候戚泽还在外面喝酒赌博，她的葬礼还是年仅八岁的戚妄操办的。 -- 第135页 他当时小，家里也没积蓄，方兰之见他可怜，给了他钱。 该有的亡者入葬仪式没有，戚妄买了口棺材，把他妈埋在这座山上，以后每逢清明就来扫墓祭拜。 坟是一座土包，没有碑，孤零零的立在半腰高的草丛里，风一吹，草尖晃动，看起来很荒凉。 戚妄从塑料袋里拿出包好的镰刀，对赵念淡淡道：“你先站在这。” “好。” 他拿着镰刀去割草，赵念站在那看他，现在四月天还是春季，气温十几度，不冷不热，戚妄已经开始穿短袖，黑体恤，长裤，冷白的皮肤，割草的那双手线条流畅，青筋明显。 戚妄做事麻利，不到十分钟，坟边长着的草全都被割在地上，他折身回到赵念身边，脸上有细密的雨水和薄汗。 他把镰刀丢在地上，撩起衣摆擦脸，露出一截窄劲的腰。 赵念不经意瞥到，看见薄韧且块垒分明的腹肌，不同于粗狂吓人，而是恰到好处，荷尔蒙与力量的冲撞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蓦地红了脸，眼神飘忽。 戚妄擦干脸上的水，见她白皙的脸透着粉，连耳朵都红了，她本就穿着裸粉的裙子，这下更粉嫩。 他承认他确实有些阴暗的爱好，他是真的很喜欢赵念粉粉嫩嫩的样子。 “你脸怎么这么红？” 他不问还好，一问，赵念的脑海里又浮现刚刚惊鸿一瞥的画面。 她咬着唇，欲盖弥彰的瞪他，“要你管！” 戚妄：“……” 他沉吟片刻，“你来月经了？” “……” 赵念气得握着伞转身，不跟他说话。 戚妄拎起地上的塑料袋，去拉赵念的手。 “干嘛？”她凶巴巴问。 “不是说陪我扫墓，忘了？” 赵念扭头问：“我也要祭拜吗？” 戚妄把人拉过来，喉结滚动，嗯了声。 约莫膝盖高的垄梗，下面都是又软又滑的泥，从上面下来极有可能滑倒。 赵念一过来，戚妄就伸手勾着她的腰，单臂揽着她，将人从垄梗上抱下来。 她吓了跳，握着伞柄的手指蜷紧，另一只手攀着戚妄的肩。 他调侃道：“怕成这样？” “谁让你突然抱我的？”赵念拧了他一下，哼道。 她站在地上，戚妄又去牵她的手，“亲都亲了，还怕抱？” 来到邓沅的坟前，赵念收起怼他的气焰。 戚妄把香烛插在泥地里，用打火机点上，赵念还没烧过黄纸，看到一大叠，好奇道：“这个怎么弄？” “一张张散开就行。” “哦。” 她夹拢裙子，防止它落到地上弄脏，然后蹲在坟前撕黄纸。 戚妄点好香烛，扭头，看见她蹲在自己身边，小小的一只，夹着伞，慢吞吞的弄散纸钱。 她白忙中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啦？” “没事。”戚妄笑了笑。 “那你还不来帮忙，是不是想偷懒？” 戚妄的速度就比赵念快多了，一大叠纸钱弄散后地上堆起很高一摞，他抓了把点燃，然后将这些黄纸丢进火堆。 跳跃的火光映入戚妄眼中，他盯着墓，心里想的什么无人知晓。 赵念踮脚撑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坟。 她想，戚妄可能在伤感。 扫完墓没多久雨就停了，下山的时候，赵念发现自己的裙摆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一点泥土。 她拉了拉戚妄牵她的手。 他扭头问：“怎么？” 赵念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裙摆，“脏了。” 戚妄的视线一点点下移。 裸粉的裙摆沾着泥，突兀的几点污渍。 她爱干净，爱漂亮，一丁点脏和瑕疵都不能忍，戚妄知道这点，也没说什么，蹲下，撩起那截裙摆，把那点泥巴弄掉，先小心的抠，再用手擦了擦，尽可能让它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这样行吗？” “可以啦。” 赵念满意的点点头，戚妄也没起身，直接半蹲在她面前，“上来。” “你要背我啊？” “上不上，等会你的裙子又脏了，可别让我弄。” “路滑，你真的行吗？” 戚妄脑仁一跳，觉得自己受到侮辱，“快点，不上算了。” 话落，赵念已经扑到他背上，两条纤细的手臂抱着他的脖颈。 她笑：“好啦，你背吧。” 戚妄气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我走累了，腿酸。” 她说得理直气壮，右手拎着篮子，左手指向前面，“快走。” 得亏赵念的裙子长，就算这样也不会露，戚妄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人背起来，看到她伸出左手，露出皓腕的红绳。 那是他当初送给她的，因为系的死扣，赵念已经戴了很久。 他目光柔和不少，“行，大小姐。” 赵念趴在他背上笑。 戚妄一步步走得稳当，再滑的路对他来说也跟平地一样。 “戚妄。” “嗯？” 赵念在他肩上歪着脑袋，“别伤感了，你妈妈肯定不希望你这样。” 戚妄微微皱眉，“我伤感什么了？” “那你刚刚在墓前……？” -- 第136页 “我那是在想事。” “……” 赵念尴尬得埋脸。 “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的声音闷闷的，“不想。” 赵念不想听，戚妄偏要说，存心跟她对着干。 “我在想，我给她带了个未来儿媳。” 还有，从今以后他也有人爱了。 第70章 雨停后,山林间弥漫着一丝水汽，干净清晰,绿叶被冲刷得油光锃亮,一缕阳光探入，在细缝中折出斑斓的光束。 戚妄背着赵念下山，他话不多,闷头踩着泥地走，赵念听到他的话,耳朵微微泛红，拧了把他的肩，鼓着腮帮说： “不许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迟早的事。” 他笃定道。 论脸皮,赵念比不上他，又拧了下他的肩，哼道：“话别说太满了,谁知道以后呢。” 就像她最开始来南湾镇,对戚妄的印象差到谷底,如果不是后面的朝夕相处，让她能够深入了解，或许她对他的态度仍不会改变。 而且，他们现在多年轻啊,以后日子长着呢,指不定走着走着就对彼此失去感觉。 闻言，戚妄颠了她一下。 赵念吓得立马抱紧他的脖子。 “干嘛呀？” 他脸色一沉，冷笑道：“大小姐,听你话的意思,你以后还有变心的打算？” “什么呀？”赵念锤了他一下,“我那是假设，假设知道吗？” “没有假设。” 戚妄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在感情上他从来都不是玩玩，他暗暗喜欢她那么久，做梦都是她的身影，想得快要发疯。 而且，是她给了他美梦，她不能不认真，更不能对不起他。 赵念偷偷看了他一眼。 戚妄侧脸线条清晰，眉峰微蹙，鼻梁高挺，薄唇抿得直直的。 连句假设的玩笑话都开不起，真小气。她在心底哼了哼，到底还是放下身段哄他。 赵念圈着他的脖子，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脸，嗓音又甜又温柔：“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嘛，别生气啦。” 他不说话。 “戚妄，我都跟你道歉啦。”赵念趴在他肩头，下颚枕在离他动脉非常近的位置，“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戚妄浑身紧绷，受不了她这样温声细语又带着撒娇的语调哄他。 她一哄，他什么脾气都没了。 “怎么样都行？” 赵念想到他那不着调又坏透的性格，补充道：“那你不许胡来。” “以后多穿粉色的裙子。” “啊？”她愣住，随即想起戚妄的审美，大直男一个，送她的裙子、小饰品等，什么都往粉色上靠。 赵念反应过来，笑嘻嘻道：“戚妄，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穿粉色的呀？” 他喉结滚动，嗯了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喜好，就是喜欢赵念粉粉嫩嫩又乖又甜的样子，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欸，我今天穿的裸粉色长裙耶，那你喜不喜欢呀？” 她娇笑着逗他，就像逗古时的书生，虽然戚妄算不上什么书生，甚至跟这种形象不搭边，但他偶尔流露出的眼神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戚妄气笑：“别闹。” “你喜不喜欢呢？”她一直在他耳边重复喜不喜欢几个字，叽叽喳喳吵得厉害。 赵念想逗他，戚妄眉一挑，漫不经JSG心的反击回去。 “喜欢，怎么不喜欢，就算套个麻袋也喜欢。” * 从小到大，赵念的人生都伴随着鲜花和掌声，她拿过数不清的奖项，每一次成功都让她有满满的成就感，而现在她体验到一种全新的感受，那是戚妄带给她的。 她依旧每天给他恶补课本知识，看他一点点进步，尽管在她眼里远远不够，但对戚妄来说却是实质性提升。 日子一天天过去，现在每天都风平浪静的度过，赵念发现其实时间过得很快，回想刚来这的时候简直度日如年，一刻也不想多待。 四月底，天气越来越热，气温也渐渐升高，平均二十来度的温度。赵念喜欢穿裙子，家里的衣柜又补上很多最新款的裙装，全是赵祈桢派人送来的。 在她接连穿了好几天色系差别不大的裙子后，红毛没忍住，问了：“女神，你最近怎么天天都穿粉色的裙子？” 王佳佳也凑过来，“对啊念念，要不是你每件的款式不一样，我都以为你一直穿的同一款。” “也不全是粉吧，粉与粉之间也是有区别的。”赵念笑道。 红毛直男发言：“不都是粉色，有什么区别？” “有啊，粉色也包括浅粉、桃粉、亮粉、荧光粉、嫩粉等。” 今年的设计师似乎跟粉色杠上，这一季的新品主打色调就是粉，赵念肤白，什么颜色都能驾驭，气质也好，穿上又仙又美。 她扭头看了眼后桌，快要早自习了，戚妄还没来，赵念问红毛：“他人呢？” “你说妄哥吗？他今早来的路上接了个电话有事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曾经的混子不仅洗心革面好好念书，还请了赵念这个学神给他进行一对一辅导。 王佳佳凑到赵念身边打趣道：“念念，你就这么离不开我哥嘛？” 她脸上带着揶揄，赵念狡辩道：“才没有呢。” -- 第137页 “哦？是吗？” “我只是担心他坚持不下去中途放弃。” 赵念给他制定的恶补计划绝对不轻松，实施起来压力很大，但是没办法，戚妄的基础太差，时间又紧，只能先苦着把根基打牢，基础扎实了后面就好办。 闻言，王佳佳一改揶揄，信誓旦旦的说：“我哥绝对不会放弃。”她捏了捏赵念的脸，神秘兮兮道：“念念，你是不知道，我哥有多喜欢你。” 赵念失笑，“你这表情感觉知道不少啊。” “那是。”王佳佳不假思索道：“其实你第一次见我哥的时候，他就看上你了，这你肯定不知道吧？” 那段记忆有点遥远，但印象却不模糊，赵念说：“你哥那个时候就是混蛋，坏透了。” 王佳佳煞有其事的点头，一时口快：“确实，我哥把所有的心机都使你身上了，他为了你能接受他，当初曹——” 话没说完，她蓦地瞪大眼睛，拍了拍桌子，突然变了话茬：“艹，我忘了去办公室补教作业，念念，你让我一下，我先去物理老师办公室！” 她连忙从抽屉里翻出作业本，赵念还沉浸在王佳佳刚刚到话里，下意识起身，她已经抓着作业本从教室后门跑了。 赵念微微皱眉，总觉得王佳佳刚刚说的话不太对劲。 戚妄为了她能接受他，干了什么？ 王佳佳补教完作业回来，赵念接着刚刚那个话题继续问她，她懵逼的睁着眼望向赵念，全然想不起先前说的话，恰好上课铃响，赵念只好作罢。 一天的课结束，戚妄都没有来学校，有关他的流言蜚语满天飞，说他终于坚持不下去，吃不了学习的苦，又开始逃课在外面混，就连对他稍微有些许改观的老师们也是叹了口气，好像他这两个月来的努力学习，还抵不了一次有事缺席。 放学后，赵念给戚妄打了电话，她一直都有他的手机号，存在通讯录里好久了，只是她平时不怎么跟他联系，有事都是当面说。 然而，直到赵念回家都没有打通电话。 她惴惴不安，吃晚饭的时候一直心绪不宁，方兰之见她没什么胃口，心里藏着事，关心道：“念念，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外婆，你今天看到戚妄了吗？” 老太太摇头，“他没有去学校上课吗？” “没呢。” “你别太担心，阿妄是个有本事的，不会出事，说不定他只是在忙一些事情。” 方兰之虽然眼睛昏花，但心里门清，知道这对小年轻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她也乐于看他们为了彼此不断进步优秀。 … 戚妄接连几天都没有到学校上课，张韬给他打电话，没人接，他去戚妄家里家访，院子落了锁，还有浅浅的薄灰，像是几天都没人回家住。 他就像人间蒸发，赵念联系不上，心急如焚。 陵县明明不大，可要找一个没有下落的人也不容易。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红毛告诉她，说戚妄给他打电话，让他转告她，说他很好，不要多想，等过段时间他就会回去上课。 赵念显然不好糊弄，皱眉逼问红毛，问他戚妄在哪。 红毛苦着一张脸，“女神，你问我，我哪知道，妄哥就只给我打了个电话。” 戚妄不联系她，反而通过红毛告诉她，赵念隐隐觉得他出事了，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或许是她这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方兰之有意让她放松，“念念，明天是释迦牟尼的诞辰，恰好又是周末，学校放假，你去泉济寺走走吧。” 丹阳镇雁归山上的泉济寺很有名，赵念是知道的。 她是个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佛，但眼下也想有个求心安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赵念吃完早饭，乘坐公交车去隔壁的丹阳镇。 摇摇晃晃到镇上，因佛祖诞辰，镇上的店铺门口支起摊子卖香烛纸钱。 上山需徒步，车子上不去，赵念上次和戚妄一起走过，去的时候花了两个小时。 今儿释迦牟尼诞辰，泉济寺香火鼎盛，依旧热闹非凡，时隔五个多月这里仍经幡飘扬，佛香袅袅，宝刹庄严恢宏，菩萨低眉颂，悲悯的俯瞰芸芸众生。 赵念还是心诚的拜了每一座佛像。 上次她来只是图一热闹，但这次不一样，她在求心安。 泉济寺坐落山头，占地面广，之前赵念只是随意逛了几个地方，也没走完整个寺庙，等她挨个拜过去，越到里面才发现人越来越少。 赵念穿过一座座宝殿，行过拱门，发现这里只有寥寥几人，还都是年纪比较大的阿爷阿奶。 她走进去，院中是一棵巨大的古树，枝繁叶茂宛若雄鹰展翅。 赵念没在这看到佛像，以为自己误闯了不该进的地方，正要出去，背后传来一道年迈发颤的声音。 “欸，小姑娘，请……请问疾病的疾字怎么写？” 赵念回头，发现一位老奶奶杵着拐杖，枯槁似的手抓着一页纸和一支笔。 她年纪很大了，约莫八十往上。 赵念接过笔纸，一笔一划写下疾字，然后还给她，老奶奶颤颤巍巍的接过，笑着跟她说了句谢谢，然后佝偻着腰，防着赵念写的字，一划一划的慢慢誊抄。 赵念站在旁边，看到另外几个人也在写，她不解道：“奶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 第138页 “祈福。” “祈福？”赵念不太懂各个寺庙的规矩，又问：“请问，是把祈愿的内容写下来就可以吗？” “差不多，你诚心诚意祈福，把想写的都写下来，然后去找归真大师，他会亲手给你编一根平安绳。” 老奶奶以为赵念是第一次来这，不懂，所以说得仔细。 她看到赵念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根打满结的红绳，笑道：“小姑娘，你这手上不就戴着吗。” “平安绳上系满结，小姑娘，你是个福厚的人。” 第71章 上次元旦汇演,赵念就从红毛那里知道红绳的来历，但那个时候红毛也说得不清不楚,只说绳上的结很难得,有要求，可具体是什么他也谈不上来。 赵念不知道戚妄是怎么得到这条打满结的平安绳。 她举起自己的手腕，摸了摸腕间的红绳,问：“老奶奶，怎么才能得到这种一模一样的平安绳呀？” 既然平安绳上系满扣,寓意最好，福泽深厚，那她也想替戚妄求一条。 消失了十来天,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一个结需要写百来字聊表诚意,打满至少得写上万字。” 求神拜佛讲究的就是心诚，不然神灵怎么看到你的诚意和决心，只可惜来这求平安绳的人,大多都上了年纪,有为老伴求的,有为子孙求的，而这些人识字不多，往往东拼西凑，勉强凑足百来字,得一条平安绳,上面系一个结。 就算有识字多的，顶多再多写几百或者千来字，在平安绳上加几个结,很少有人愿意费那个精力。 绳上的结微凸,并不平整,摸着有点硌手，赵念心头微动，半晌，微笑着对老人家说：“谢谢。”JSG 她也去拿纸笔，找了个位置坐着写。 这种事看着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很难，字数少还好办，字数一多，写到后面不是手酸就是词汇匮乏。 赵念从中午十二点半写到下午三点五十，洋洋洒洒，绞尽脑汁，才勉强写了六千多字。 倒不是不能继续写，她有很多种办法水字数，但那样就不心诚。 她犹豫了会，最终还是放下笔，拿着纸去里面找归真大师。 前面的一个阿公得了条平安绳，颤颤巍巍接过，含泪说了声谢谢，然后小心翼翼的揣在灰色的布兜里，一层层裹着放进裤腰带里。 赵念算是个感性的人，看着那位年迈的阿公佝着腰从她面前慢吞吞的走过，殿门的门槛有点高，他抓着门沿，吃力的跨过去，瘦小羸弱的一个老人家，也不知道来这祈福，所求为了子孙，还是为了老伴，但不管何种，皆是为了心中所爱。 她捏着手中的纸，一角微微起了褶皱。 赵念收回视线，转身走向穿着僧衣的大师，约莫七十来岁的老人，眉目慈悲，看见她，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赵念也双手合十，喊了声归真大师，然后将手中的纸交给他。 殿内的光线并不是特别敞亮，里面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佛家讲三不，不听、不说、不看，里面的内容，归真大师也不会看，只根据每张纸的字数判断一共写了多少。 他将赵念写的纸折好放进福袋，用毛笔在口袋外面的吊牌上，标注祈福人的姓名及日期，然后供在殿内。 这里供了很多福袋，每一个都有所求人的祈愿，赵念突然很想知道戚妄的放在哪里。 她问：“大师，请问，如果祈福写了上万字会放在哪？” 归真大师取下一缕缕纤细的红色的丝线，开始编织平安绳，闻言，慈眉善目道：“放在赤色的长格里。” 赵念点点头，说了声谢谢，殿内并未供奉佛像，只有一层层长格，按照颜色划分不同区域，她走到赤色的长格前，挨着看过去，还没看到戚妄的，反而看到方兰之的福袋。 几十年前，她还年轻的时候，也曾来过这里。 赵念知道，外婆是来为外公祈福的。 这么多年过去，赤色长格里的福袋并不比其他地方多，也正是因为它条件严苛，很少有人达到。 赵念很快看到戚妄的。 福袋静静躺在那，系口处挂着木制的小吊牌，上面写着戚妄的名字以及他祈福的日期。 去年十二月中下旬。 她刚发生那件事没多久。 也正是那个时候，戚妄把这条红绳送给她，还骗她说路边一块钱买的。 赵念站在木架前看了许久，无法想象戚妄是怎么写到上万字。 毕竟四月中旬的时候给他测试，他八百字作文绞尽脑汁都没凑完，一个小时只憋出三四百字，事后还皱眉跟她吐槽为什么语文考试要写作文。 赵念转身回去，归真大师编了几十年的平安绳，早就熟能生巧，几十条纤细的红色丝线在他手下变成一根结实的红绳，赵念还发现，每打一个结，这位德高望重的僧人就会默念一些听不懂的禅语。 她想，或许是赐福吧。 平安绳上系结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才堪堪弄完。 归真大师将平安绳交给她，赵念双手接过。 一条红绳，系结的地方占五分之三，因为她只写了六千多字，不足以得到一条满结的平安绳。 赵念道：“谢谢。” 归真大师双手合十，颔首。 -- 第139页 她握着平安绳转身离开，下午五点多，冬天这个时候天色早就开始暗了，现在五月份，太阳还没落下，目光所及之处仍亮得刺眼。 赵念没有逗留，赶着下山回去。 晚上八点，她回到家，吃了饭把碗洗了，陪方兰之看了会电视就回卧室休息。 赵念依旧每天给戚妄打电话，他不接，几天后她实在忍无可忍，给他发了条短信。 【戚妄，你要是再不接我电话，我就回北城了，我再也不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在威胁他，同时也在告诉他，她爸爸快要处理完北城的事务，也就这几天会派人接她回去。 短信刚发出去没多久，赵念还没收到回复，就接到红毛打来的电话。 “女神女神，我知道妄哥的下落了，他在合县的县医院！” 第72章 自从邓沅跳河自杀,戚泽把这个家毁得支离破碎后，戚妄就知道他以后的人生注定会活在沼泽里,一步步深陷,慢慢暗无天日。 他从八岁就开始流浪街头，睡过大街，躺过桥洞,抽烟喝酒打架，成天和地痞流氓混在一起,他们看他小，想欺负他，他就不要命的还回去,挨的打多了,吃的苦多了，后来闯出名堂，那些曾经欺负他,妄图踩他一脚轻视他的人,都开始怕他,见了他就躲着走，再也不敢招惹他。 他在镇上，乃至整个陵县的名声都不好。 怕他的人在背地里骂他，说他是条逮着人就咬的疯狗,恨不得咒他早死。 这些年来,戚妄树立了很多仇家，以前他们看他混，知道他不好惹,哪怕有那报复的心思,也都通通收起来。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混了快十年的混子，竟然开始洗心革面，好好学习了。 当曾经逞凶斗狠，疯起来不要命的混混想过正常人的生活，那他就脱离了那个群体，成了彻底孤立无援的存在，而以前的仇家会觉得他好对付，也都通通来报仇了。 戚妄以前不怕死，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狠，对他来说死了就死了，倒地闭眼的那刻，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值得留恋的东西，可是现在不一样，他对和赵念的以后生出无限遐想，他会想和她的未来，会想很多很多。 他有了软肋，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 王佳佳提着果篮来看戚妄的时候，他穿着病服坐在床边抽烟。 这半个月来，伤口缝合还没痊愈，医生明令禁止了很多，其中包括抽烟。 他禁了这么久，今天没忍住，抽了。 “你怎么来了？”戚妄眼皮微掀，冲垃圾桶弹了弹烟灰，语气淡淡。 王佳佳放下果篮，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你伤得这么重，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得来探望你？” 她笑道，打量戚妄，“哥，你真的变了很多。” 以前那个戚妄，宁可死，打架也不会输。 一身犟骨头，让人恨得牙痒痒，做梦都想把他踩在脚底。 五月中旬的天，南湾镇已经进入初夏，气温一路攀升，今天更是不得了，直接升到30°，闷热得厉害，县医院的病房是普通间，顶上只有两个小风扇挂着，呼啦啦吹，管不了什么用，戚妄人看着冷冰，但体温一年四季都高，不然其他人裹棉服的时候，他也不会穿着单薄的黑衣外套。 天热，他身上的病服扣子系得并不严实，藏着青色血管的脖颈露出，隐隐有点冷白的锁骨。 戚妄没搭话，搭着眼皮抽烟。 王佳佳知道他的性格，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哦，不对，他对赵念就不会这样。 王佳佳笑了笑，又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 他被捅了两刀，一刀深，一刀浅，当时流了很多血，在别人看来很严重的事，但在他这里就被轻描淡写的带过去。 “我听说这次找事的人是曹立背后的大哥，他带的人不算特别多，你以前都不会输，怎么这次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王佳佳像是看透他，“是因为赵念吗？” 陵县挺乱，上面的大哥罩下面的小弟，曹立也不是最厉害那个，他上面还有人，当初戚妄把曹立那帮人揍得半死不活，最后还直接送进局子，这事传到外头，曹立背后的大哥面上抹不开，当初私底下也找过戚妄几次，但那个时候他还没收心，混得开，到处都认识人，对方想对他动手也得掂量一二。 然后大家达成表面上的和睦。 不过，过了这么久，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不是他给交代，就是赵念，总得有个人付出点什么，蛮横的做派，却是他们这里不成文的规矩。。 戚妄抽完一根烟，摁灭烟蒂丢进垃圾桶，抬眸，漫不经心的笑，警告她：“够了阿，少管我的事。” 相较他的随性慵懒，王佳佳的面色立马沉下来。 她的语气陡然拔高：“我只是担心你，多问了几个问题就多管闲事了吗？戚妄，我们认识快十年！十年，你知不知道？！” “所以呢？” 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脾气不好，说的话也气人。 王佳佳气得木着脸，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说话也没什么顾及，冷笑：“你眼里只看得到赵念是吧？” “也是，如今你心愿达成，顺利抱得美人归，自然满心满眼都是她。” -- 第140页 最后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戚妄皱了皱眉，眸子落在她身上，看人的眼神又JSG冷又凶。 他的语气也骤降，似嘲非嘲：“一口一个赵念，她知道你私底下是这副模样吗？王佳佳你演得不累么？” 人前的王佳佳跟人后的她，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人前伪装，人后才最真实。 经过刚刚短暂的争吵，王佳佳的火气降下来，她又开始笑，皮肤黄黄，牵动脸颊上细小的雀斑，她笑得诡异而渗人，语气轻飘飘的： “累，怎么不累了？可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啊。”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如果没有我帮你，赵念她根本不会看上你。” “哥，我们认识快十年了，你，我哥，还有我，我们三认识这么久，我哥死后，你替他一直照顾我，保护我，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动，你对我多好啊。” “你对我这么好，我这个做妹妹的，是不是也该对你好？” “你看上赵念，我帮你啊，我接近她，跟她套近乎，努力把她推到你身边，不然，你以为最开始为什么总能和她遇见，都是因为我啊，是我这个好妹妹在背后铺桥搭路！” 她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笑像是怼进放大镜里，诡异得令人心头发麻，宛若小丑的鬼脸。 戚妄皱着眉，然而，下一秒，王佳佳笑着笑着又开始哭，眼泪说流就流，毫无征兆。 但她哭也依旧渗人，神情疯疯的，是她私底下惯有的样子。 她继续颠三倒四的说：“哥，你看我对你多好，多好啊，我把你当哥哥，我那么喜欢你，喜欢你整整八年。” “你还记得吗？我十六岁生日那天向你表白，你知不知道我当时鼓足多大的勇气才敢迈出这一步？你知不知道我下了多大决心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向你表达心意？” “可你拒绝我，告诉我，说你不会爱上任何人，还让我死心，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可我最后还是信以为真。” “然而，昨年，就在昨年暑假，赵念来到南湾镇，你们初见那晚我在楼上啊，我看清你们所有的互动，你明明对谁都不屑一顾，却在看到她的时候一反常态，哥，我那时才意识到你对赵念是不一样的。” “你看，哪怕你拒绝我，还那样对我，我也依旧为你着想，我是不是很好啊？” “你不是喜欢赵念吗？我在帮你呀，她是谁，城里来的大小姐，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她看不上你，甚至嫌弃、恶心、憎恶、讨厌你，没关系，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她哭得满脸都是泪，抬手抹了把，手背都是湿的，王佳佳知道她这个样子肯定丑死了，所以她又开始笑，笑声掩盖刚刚的哭泣，情绪一变再变，疯疯癫癫得可怕。 “你看，你英雄救美，还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陪伴她，想方设法带她走出阴影，她是不是渐渐对你有改观了？” 戚妄的眼神已经彻底冷下来，修长的五指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着白，王佳佳抬起头，脖子拧成脆弱的弧度。 “赵念和曹立的事是你搞的鬼。” 她呼吸紧促，笑意却无限放大，艰难道：“错了……” 王佳佳涨红脸，“哥，这跟我没关系，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喜欢她，咳咳，而她又对你爱答不理，我……咳咳咳我也不会那么做。” “是你自己说的，你不在意过程，你只在意最后的结果，就……就算我不在背后推波助澜，你……哈哈哈你不还是会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做法可能比我更偏激，所以你又比我好到哪去？” 她笑得疯疯癫癫：“哥，其实你比我更虚伪，更狠，不是吗？” 戚妄掐着她脖子的手逐渐收紧，他弯腰，英俊的脸冷若冰霜，“你了解我，又不完全了解我，王佳佳，收起你那点小聪明。” 呼进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王佳佳大脑极度缺氧，窒息感席卷她的五脏六腑，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这一刻，她似乎意识到她在戚妄心里也不过如此，他整个人都是冷的，心也是狠的。 “那你……你敢告诉她真相吗？你明知道我……我不是什么好人，可你从未提醒赵念让她远离我。” 她仰头，脖子脆弱不堪，就这样盯着戚妄。 他抿唇不说话，让她笑得更厉害，笑得肩膀在发抖，整个人发颤。 “哥，其实你心如明镜，说到底，我也只是你手上的一颗棋子，不是吗？咳咳咳！” 王佳佳说完，搁在床边的手机突然响了，打破病房里的剑拔弩张和窒息紧张，戚妄冷着脸，浑身散发着戾气，他看着王佳佳，半晌，收手，转身拿起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是红毛打来的。 他滑开接听键，嗓音淡淡：“有事？” “妄哥妄哥，女神去找你了，她到了吗？” 戚妄撤回手的那刻，王佳佳像滩软泥倒在那，手掌摸着脖子，拼命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 她的脸色不太好，酱红色，戚妄接电话的时候，王佳佳稍微缓过来，她单手撑着身下，慢慢抬头，露出一双闪着诡异光彩的眸子看着病房门外面。 她在笑，无声的咧开嘴，脸颊上的雀斑跟着向两边展开。 戚妄，你说你不会爱上任何人，却在看到赵念第一眼对她一见钟情。 -- 第141页 原来，你不是不会喜欢别人，而是喜欢漂亮又特别的人，原来你也那么肤浅和虚伪。 你不是喜欢赵念吗？那我就把她推到你身边，我要让你尝尝得到又失去，最后只能爱而不得的滋味。 … 县医院的普通病房并不大，里面只有很小的空间，再加上门半掩，里面的对话说毫无保留传到赵念耳里。 她匆匆赶过来，好不容易找到戚妄住院的病房，在即将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听见王佳佳说，“你看，你英雄救美，还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陪伴她，想方设法带她走出阴影，她是不是渐渐对你有改观了？” 赵念当时就怔在原地，放在门把上的手也收回了。 她就这样站在门外，听到很多不该听的，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 原来，私底下的王佳佳是这样。 原来，戚妄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都在骗她。 第73章 赵念到底没有推开那扇门,无意中听到这些事对她来说冲击并不小。 她自认从小到大待人真诚，也没有在背地做什么损人利己的事,她真心把王佳佳当朋友,结果她却在背后捅刀子。 尽管那件事已经过去快半年，但赵念迄今想起仍觉得心有余悸，那些阴暗恶心肮脏的记忆有时依旧会纷迭而至。 至于戚妄…… 她该怎么去评判他？他最开始确实不好,让人生厌，但后面能说他不好吗？不能,他确确实实做到为她好。 赵念脑子里的思绪很乱，眼下实在无法拿出自然的神情走进去面对他们。 她站了会，抿唇,转身走了。 戚妄接完红毛的电话,眉头微拧，想到赵念等会要来，他冷眼扫向坐在那情绪不稳定的王佳佳。 “以后离赵念远点,不该说的别说,你别惹我,否则你知道后果。” 王佳佳的存在就像一枚定时炸弹，她会把周围搅得天翻地覆，很多事赵念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像现在认知里的一样继续往前走,继续喜欢他就行,反正她很快会回北城，他不希望任何事横亘在他们中间造成感情上的动荡。 他卑劣如昔，赌不起,也不敢赌。 闻言,王佳佳看着他,那句“不该说的别说”，让她又不怕死的笑起来。 她还是很了解他，没人会比她更了解他。 … 北城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局势稳定下来，赵祈桢派去接赵念的人也在路上。 赵念要回北城，她虽然在南湾镇读了近两个学期，但原来的学籍仍保留在国际学校，只等她回去就能立即就读。 至于衣服包包鞋子等用品根本不用收拾，留在这也好，扔了也罢，反正她每一季穿的都是最新款，唯一要收拾整理的就是那堆带来的天文书以及各种珍贵的资料文献。 方兰之替她收好放进行李箱，摆得整整齐齐，见赵念回来，笑道：“念念回来了。” “嗯。”赵念点点头，她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也帮着收拾，“外婆，你在镇子上生活这么多年，你能跟我聊聊王佳佳吗？我快走了，我发现我到现在都还不怎么了解这个我刚来就认识的朋友。” 老太太看着她，也没问原因，简单说了些自己知道的：“佳佳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有个双胞胎哥哥叫王沛，她妈生下他们兄妹俩后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她爸后来又给他们兄妹娶了个后妈，日子过得怎么样外人也不知道。” “王沛从小叛逆又缺乏管教，但对佳佳这个妹妹是真的好，后来阿妄和他们认识，三人也算形影不离，再后来，佳佳的哥哥在一场打架中被人砸中脑袋当场死亡，阿妄看在JSG王沛的面上，这些年来也会照顾佳佳。” “佳佳对人挺有礼貌，活泼，也爱笑，但她身边好像没什么朋友，她哥哥死后，她常常跟在阿妄身边，毕竟感情摆在那，把他当成亲哥哥。” 方兰之口中的王佳佳，活泼有礼貌爱笑，跟她曾经认识的人相差无几，然而，赵念今天见识过私底下的她是什么样，疯疯癫癫，神情狰狞，说话的语气冰冷麻木。 “外婆，戚妄去的那些地方，佳佳也会去吗？” 方兰之对戚妄放心，连带着对跟在他身边很久的王佳佳也放心，“会去，她哥哥死后，几乎阿妄去哪，她就跟到哪。” 戚妄呆的地方乌烟瘴气，毫无秩序，随处可见地痞流氓，烟味、酒气、汗臭，各种气息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赵念恍然又想起刚到南湾镇那会，王佳佳带她出入那些混乱的场所，她明显轻车熟路，但又伪装出面对小混混时的害怕。 现在细想起来，很多都有迹可循。 赵念抿着唇，根据老太太说的话，再结合自己今天听到的，看到的，理智上把王佳佳对她做的事和戚妄分开。 这是她第一次处理感情上的事，她不希望在稀里糊涂的争吵中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走到分崩离析的局面。 但是，她有一点介怀，戚妄明明知道王佳佳的真实面目，却从未告诉她，她想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赵念不喜欢欺骗，更不喜欢有人对她使心机。 * 戚妄在删除短信的时候，看到被压到底的消息，那是赵念发给他的。 太久没有接她的电话，赵念已经生气，戚妄知道她要回北城，所以提前出院去找她。 -- 第142页 等他从合县的县医院赶回南湾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漆黑的夜幕下万籁俱寂，偶尔有一两声蛙叫或蝉鸣。 赵念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湿润的头发被毛巾裹着，她找出吹风机，吹到半干听见阳台有动静。 她关掉走过去，拉开窗帘，就看到戚妄双掌撑在阳台的扶杆上，矫健的身体往上提，呈引体向上，脚一登，然后轻松翻进来。 他稳稳当当落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木屑。 抬眸，正好对上赵念的眼神。 戚妄微微勾唇，走上前，屈指敲了敲落地窗的玻璃。 叩叩叩。 声音落在赵念耳里，她回过神，打开落地窗，戚妄走进屋，看到她头发半干，发尾还在滴水，氤湿身上的睡裙，沾上湿热的水渍。 戚妄摸了把她的头发，把人推到旁边坐下，捞起关掉的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吹风机吹出的热风萦绕在头顶，无声，有修韧的指尖穿梭在发梢间，时而磨过头皮。 赵念的头发又浓又顺滑，发质很好，戚妄的动作也可能轻，免得把她的头发扯到了。 卧室里很安静，赵念也是，全然没有一丁点反应，戚妄以为她还在为之前不接电话的事生气，语气带着笑意： “今天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 他做着给她吹头发的活，腔调却是惯有的懒散，有点痞，又有点坏。 “你想我说什么？” “红毛先前给我打电话，说你去医院找我，怎么后面没来？怪我这段时间没接你电话？” 赵念有脾气，戚妄一直都知道，如果她是因为这种事生气耍性子，他也乐意受着。 他吹干赵念的头发，关掉吹风机，拔下电源，顺势坐在她身边，伸手揽着赵念的肩膀，难得耐下性子哄她。 “别生气，我这不是来向你赔罪了？” 赵念披着头发，闻言，扭头看他，“伤好了？” 戚妄一愣，旋即低低一笑，享受于她的关心，逗她：“担心我，要不给你看看？” 他又不正经，是那种散漫和不着调的坏。 赵念现在没心情跟他闹这些，单刀直入，问他：“戚妄，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这般直白正经，反倒在酝酿着什么。 戚妄搭在她肩上的手臂伸着，俊拓不羁的脸上笑意不变。 “你指的哪方面？” 赵念微微皱眉，“你这意思还瞒了我不少事？” “搁这跟我玩抠字眼呢。”戚妄气笑，捏了捏她的脸。 赵念拍开他的手，“好好说话。” 戚妄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鹰隼似的眸子盯着她扫视几眼，像是要把她看穿。 他撤回手，“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要问什么直说。” 卧室里的气氛开始凝滞。 赵念也想尽快弄清楚，直言问：“你明知道佳佳表里不一，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王佳佳，她刚来南湾镇那会，被动和戚妄有过多接触。 不可否认，王佳佳确实有意推波助澜，但她更想知道戚妄在这中间揣着怎样的目的。 他是否真的看破不说破，故意的…… 戚妄看着她，瞬间明白很多。 她不是没来医院，而是知道些什么，然后又走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 “这重要吗？” 戚妄风轻云淡的问她。 赵念反问：“这难道不重要吗？” 她就是想知道真相，不是因为矫情，而是想到如果从一开始，她所经历的一切都被另一个人掌控，对方不仅知道她掉进陷阱，还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王佳佳，他们从一开始就不会继续纠缠下去，更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破事！ 赵念的语气带着点质问，多了些起伏，戚妄起身，从兜里摸出烟盒，他夹了根烟，想点，又停了。 他没有抽，指腹摩挲着，在赵念面前站定，嗓音稳而静，又有点沉： “你想过我们的以后，我也愿意为了你去北城，这就够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有那么重要吗？我们现在不挺好吗？” 戚妄弯腰，手指夹着烟的那只手，摸着她的后脑勺，掌心轻轻扣着，往前压了压。 他盯着她的眼睛道：“你马上就要回北城了，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王佳佳，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管那么多做什么？” 赵念盯着他，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一种近乎蛮横专治的执拗，他避而不谈的样子，让她的心猛然沉下去。 “所以你是故意的，你放任她接近我，因为你知道，她会一次次‘巧合’的把我带到你面前对不对？！” 赵念很生气，一把推开他，戚妄却纹丝不动，扣着她后脑勺的手掌下移，温热的掌心贴着她脆弱纤细的后颈皮，夹在戚妄指缝间的烟蒂也抵着她的皮肤。 她打了个哆嗦。 戚妄隔着她的发丝，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哭什么。” “你别碰我！” 她挥开戚妄的手臂，气得不轻，眼眶都是红的。 戚妄额角紧绷，眼神沉得跟墨一样，“我说过很多遍这并不重要，甚至很多事你都不用知道，你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只需要继续喜欢我就行。” “如果不是王佳佳，如果不是你们兄妹，我根本不会接二连三遇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甚至不会差点被□□！” -- 第143页 谈起那件事，赵念心里腾升起怒意，“戚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吊桥效应，我想如果没有那些事，我根本不会对你改观，更不会喜欢你！” 要是她没有听到王佳佳说的那些话，要是她不知道王佳佳私底下是那样，要是她不曾去医院，她可能会一直以为她在年少时也像自己的亲人那样幸运的遇到刻骨铭心的感情。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一个人充当推波助澜的角色，一个坐收渔翁之利。 戚妄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遮住顶上倾斜的灯光，赵念处在一片黑压压的阴影中，有种说不出的窒息。 他颊颔紧绷，浑身绷得紧紧的，眼皮下那双眼睛狠戾得像野兽，显然，赵念刚刚生气说出的话刺激到他。 “所以呢？你想跟我表达什么？就因为这点破事，你还打算跟我一刀两断是吗？” “我只是就事论事！” “呵，就事论事？”戚妄哂笑，眼里带着讥讽，“大小姐不愧是读书人，好的坏的都由你说了算是吧？” “戚妄，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认真对待吗？如果我没有，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我就该直接认定你和王佳佳是一伙的，而不是现在再来继续问你，但凡你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回答我你并没有那些顺水推舟的打算，再向我解释几句，我都不至于这么生气，你到现在还觉得我所坚持想知道的真相并不重要，那到底什么才叫重要，你难道想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视而不见吗？！” 自从他们关系好起来，就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吵过。 两人一个高高在上，小姐脾气，一个犟骨头，桀骜不驯，像原始没有驯化的野兽。 戚妄太阳穴青筋暴起，舌尖抵了抵牙槽，吐出几口浊气，“行，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叩叩叩——”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屋里的两人顺着声音看过去，隔着一扇门响起瞿叶秋温润的声线。 “念念，你开一下门，哥哥有事找JSG你。” 他的声音毫无预兆闯进卧室，戚妄听见后，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狼，又像是属于他的被人觊觎。 他的脸色瞬间垮下去，冷若冰霜的问赵念：“瞿叶秋怎么会在这？！” “我哥哥是来接我回家的。”赵念要去开门，但是她怕戚妄大咧咧的站在这里会被瞿叶秋看见，她气还没消，板着小脸说：“你先躲起来一会。” “老子凭什么要躲，让他看！” 说完，他大马金刀坐在那，岔着双大长腿，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戾气。 “你是不是疯了？！”赵念凶他。 屋外瞿叶秋问：“念念，你没事吧？” 赵念去推戚妄，“让你躲起来，你听见没有！” 他无动于衷，铁了心要公之于众。 “戚妄！” “念念，你到底在跟谁说话？” 赵念已经要疯了，“我俩的事，等我应付完我哥哥再说行不行，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戚妄盯着她，半晌，起身去躲起来。 赵念松了口气，赶紧去开门，屋外，瞿叶秋戴着副银边眼镜，斯斯文文又温柔，他微微一笑，镜片下的眼睛也带着温润的光泽。 赵念问他怎么了？ 瞿叶秋跟她聊了几句，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想好时间了吗？ 赵念说她还要想想，瞿叶秋又笑着问她刚刚在跟谁说话，似乎在争吵，动静有点大，赵念含糊的扯了慌搪塞过去，瞿叶秋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抬眸，视线透过冰冷的镜片看向灯光橘黄的卧室。 “哥哥，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想先休息了。”她往前一挡。 瞿叶秋笑着说没有，摸了摸她的脑袋，又伸手抱了抱她，指腹揩去她眼角的一点水润，温柔道：“万事有哥哥，早点睡吧，晚安。” “嗯，哥哥晚安。” 赵念关了门，转身，看到戚妄从窗帘背后走出来，他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阴沉得不像话。 “我算是知道了，就因为瞿叶秋回来，所以你要想方设法跟我吵，最好闹得一拍两散是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跟我哥哥有什么关系？”赵念跟他吵，觉得他不可理喻，原本稍微平息的怒火又起来，“我跟你起冲突，难道不是因为你欺骗了我吗？！” 他呵笑：“我胡说八道？” “瞿叶秋对你的举止和看你的眼神早就超过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正常范围，赵念，老子不信你看不出他对你有意思！” “你不要转移话题！” “呵，怎么就转移话题了？你有你在意的事，凭什么我就不能有？”戚妄一步步逼近她，高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很直观。 “你们现在还是小孩子吗？再怎么亲密也得有个度吧，赵念，老子是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别的男的亲密，这谁能忍得了？” 尤其是他刚刚躲在窗帘后面，整个身子藏在黑暗中，只能看着他喜欢的人和别的男的光明正大站在灯光下，看见他举止亲密为她揩去眼角的泪，那种滋味论谁看了都不舒服。 “戚妄，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跟我哥哥清清白白，没有你想的那些，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老子无理取闹？赵念你真他妈敢说！” “你到底有完没完？” -- 第144页 两人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吵得不可开交，气氛越来越僵，可谁都没有退一步的念头，赵念对戚妄欺骗她的事耿耿于怀，戚妄因为强烈的占有欲觉得赵念根本没有给足他安全感。 赵念气得坐在床尾，双手环抱，戚妄站在她面前叉着腰，两人各自看向一边，谁也不肯让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妄咬牙，扭头盯着她，舌尖下压，几乎要被牙齿咬破。 他冷着脸说：“老子只是希望你能适当和瞿叶秋保持距离，这很过分吗？” 戚妄没说要她远离瞿叶秋，只是让她适当保持距离，他自认为他已经给台阶了。 赵念却觉得他们的关系坦坦荡荡，“我跟我哥哥还要怎么适当保持距离？戚妄，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审视这段感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戚妄眼神一凛，颊颔绷得梆硬，被她的话气火冒三丈：“老子已经给你台阶下了你还想怎么样？我他妈就知道你想断得干干净净，赵念，你行，你真行，搁这等着老子呢！” 赵念有着说不出的心累，关系好时他们可以很好，关系差时他们吵得天翻地覆。 她想，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跟戚妄说到底还是不适合。 赵念抬手揩了揩湿润的眼角，“戚妄，就这样吧。” “赵念，你他妈少来这套！”他眼睛猩红，恨不得把她吃了，眼神恐怖得吓人：“难道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轻贱吗？” 他笑，嘲讽意味十足：“还是说你赵大小姐玩够了，想拍拍屁股走人。” 一个玩字把赵念刺激到，她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抓起旁边的软枕砸他，神情崩溃。 “戚妄，我真的受够你了，我讨厌你！” 她是有过真心喜欢他，要不然也不会想和他有以后，可在他看来她只是玩玩。 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 赵念拿枕头砸他，戚妄一把夺过扔开，他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悲戚，“讨厌我？还真是辛苦赵大小姐这段时间辛苦演出，既然这么讨厌我，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滚远点？上赶着犯贱是吧？” “你——” 她被气得不轻，唇瓣都在哆嗦，小脸煞白。 “滚就滚，戚妄，你以为你是谁，就当本小姐瞎了眼！”赵念甚至觉得她前段时间去泉济寺给他祈福成了一个笑话，他根本不值得。 戚妄气得太阳穴直跳，叉着腰，戾气横生，“那你滚阿！老子不稀罕！” 第74章 清晨,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阳光璀璨,灼灼耀眼,公鸡的打鸣声高亢嘹亮，传到家家户户耳里。 赵念今早醒得有点晚，起床后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裙走出卧室，正好碰到上楼拿东西的瞿叶秋。 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配黑色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斯文极了。 他垂眸看了眼腕表,十点多了,笑道：“你可算醒了。” “太困了，多睡了会。”赵念叫他：“哥哥。” “怎么了？” “我们回北城吧。” 瞿叶秋今年已经顺利硕士毕业，直博本校,他处理完那边的事之后就回了北城,知道赵祈桢要派人去南湾镇接女儿回家,于是他也跟着过来。 他和表弟程叡是两天前到的，本来到这就要把人接走，结果赵念说再等等，问她还想做什么,她也不说,只说还不想这么快就走。 昨晚瞿叶秋问她想什么时候回去，赵念也说还要再想想，结果今早就说要回去。 瞿叶秋没问缘由,点点头,“好。” 他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那边接听后，男人嗓音清润道：“李叔，可以让人过来接念念了。” 南湾镇到底是小镇子，街道也不比城市宽阔，赵祈桢为了女儿的安全，这次派了不少保镖过来接她，全部留在陵县县城，只等赵念想走，就立马过来接人。 瞿叶秋替老太太拿了针线，就和赵念一起下楼，堂屋里，程叡正在挼шарик的脑袋，狗子现在已经长得膘肥体壮，毛发油光水量，健硕得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瞿叶秋把针线交给方兰之，笑着对程叡说：“还玩，快上楼去收拾你的东西，待会我们就要回北城了。” “啊？”程叡立马站起身，不可思议：“要回去了？” 他看向赵念。 就连坐在沙发上做针线活的老太太也跟着看向她。 赵念顶着众人的视线，“嗯，逗留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程叡很高兴，“太好了，我这就上去收拾东西。” 他一走，шарик也跟着他上楼。 方兰之心里清楚赵念迟迟不肯离开的原因，她问：“念念，想清楚了？” “嗯。”赵念点点头，补充道：“外婆，我想清楚了。” 瞿叶秋看着她们，镜片下的眼神微敛。 … 赵念今天没来学校，戚妄反倒来了，他消失二十多天，众人纷纷猜测原因，五花八门的谣言到处传，有说他学习倦了，不想再努力，有说他跟着狐朋狗友到处混，还有说他被人打进医院，总之各种话都有。 戚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窗外阳光大盛，刺眼的光透过玻璃穿进来，照在桌上，烘得桌面隐隐发烫，教室没有空调，只有四个吊在天花板上的大风扇在“呼哧呼哧”转，扇出的风不是特别凉快，还有点热，但不管怎么说，也比没有好。 -- 第145页 这节课是张韬的，他拿着教案走上讲台，扫了眼教室里趴在桌上，已经热得无精打采的学生们，笑道： “一个个昨晚都去做贼了？快起来，心静自然凉，再忍忍，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试，考完你们就解放了。” 南湾高中的学生JSG都是附近几个镇子上的孩子，这里师资一般，学生们也只是混个日子，顶多拿个文凭，等年纪一到就去县里的厂子打工，所以这里的教学也不严格，晚上不上晚自习，节假日该放就放，暑假寒假也决不补课。 老张说完，班里的同学们接二连三叹气，戚妄坐在教室，盯着前面空着的座位，赵念人没来，桌上摆着几本常用的课本，其余全部整齐的放进桌洞。 想到昨晚他们大吵一架，最后演变成不可挽回的局势，戚妄绷着脸，眼神再度冷下去。 他一节课都没怎么听，张韬下完课，把戚妄叫去办公室跟他谈了会，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课上，现在回来就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戚妄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上午最后一节是英语课，这个老师特别喜欢赵念，每次上课前都喜欢跟赵念互动一下，她走上讲台放下课本，坐在下面的学生嬉皮笑脸道： “Lily，赵念今天没来哟。” “我知道。”她笑了笑，神情感慨，叹气：“人家赵同学以后都不会来了。” 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学生，温柔坚定又自信阳光，成绩又好，长得也漂亮，是个讨喜的女孩子。 这句话一丢下，全班都愣了，就连戚妄也抬头看过去。 “我是今早从张老师那里知道的，赵同学要回北城念书，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赶紧把书翻到单词页，老规矩我们先……” 四十五分钟的课堂时间很快结束，铃声一响，各班拿着饭盒准备冲食堂的人拔腿就跑，一时间整栋教学楼沸腾起来，楼梯间全是乌泱泱的人。 隔壁班有些混子，班里称王称霸的人知道戚妄回校了，中午下课的时候全都结伴过来，一口一个妄哥叫着。 学校的食堂不大，饭也难吃，现在天气热，挤在里面别提多热，一群人离开学校，在周边的饭馆吃饭。 除了吃饭的学生，南湾镇中午街上没什么人，饭店里面坐满人，戚妄一群人来晚了，就坐在外面的树荫下。 红毛点了份青椒土豆丝盖饭，叹了口气。 旁边的染着头发的男生笑着开玩笑：“哟，啥时候改吃素了？” “今天食欲不佳。” “咋滴，你小子失恋了？” “我女神走了。” 所有人都知道红毛的女神是赵念，不是那种男女朋友的喜欢，就单纯觉得对方漂亮好看，像仙女一样。 “切，没劲。” 红毛捏紧拳头给他一梆。 戚妄捏着菜单，发梢戳着眼皮，表情淡淡，从放学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冷神冷情，看着怪吓人，其他人也惴惴不安，生怕一不小心触他霉头。 “妄哥，你咋了？” “没事。”他转了下手中的圆珠笔，随意在菜单上画了勾。 “卧槽，好多豪车！”有个男生拍了下桌子，又激动又好奇：“镇上啥时候有这么多豪车啊？” “哪呢哪呢？” 男生大都喜欢豪车，平时也爱研究，一时间大家都看过去。 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 动静闹得挺大，就连坐在饭店里的其他人也都跑出来围观，有的甚至还跑到街边去。 “乖乖，真气派啊。” “那是古思特吧？五百多万一辆，这都多少辆了，真他妈有钱。” “艹，老子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辆这种宝贝车？” “妄哥妄哥！”红毛突然激动，遥遥指着一辆车，“你看那是不是赵念，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是谁啊？！” … 李叔带着人来接赵念，她站在门口看到一长串车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张扬的做派太像赵祈桢能干出来的事。 保镖将赵念装书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赵念回头看向送她的方兰之，问道：“外婆，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北城吗？” “外婆都一把老骨头了，就不去折腾了。”老太太慈爱的笑道。 赵念和她依依不舍，最后在老太太的催促下上了车，瞿叶秋轻轻拥抱着老人家，温和道：“外婆，我们下次又回来看您。” “好。” 程叡也跟她挥手，“外婆再见。” “嗯。” 方兰之朝他们挥手，直到那些豪车全部眼前在消失，她站在门口叹了口气，转身走进空荡荡又静悄悄的院子。 程叡懂事，特地没跟瞿叶秋和赵念一辆，把相处的空间留给他们，除此之外，他还把赵念养的狗子也薅到自己车上。 南湾镇的街道并不宽阔，到处都小小的，门面房从车窗外倒退，景色在后移。 瞿叶秋看着坐在身边的赵念，现在要回家了，她脸上的喜悦并不多，显然心里藏着事。 他抬手摸了把赵念的脑袋，掌心顺着她的后脑勺下移，轻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 “念念，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望着瞿叶秋，“哥哥，你说什么？” “我问你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 “噢，没什么。” 瞿叶秋微笑着，掌心贴着她后颈，手指轻轻捏了捏，他惆怅式的调侃：“念念长大了，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哥哥敞开心扉了。” -- 第146页 落在后颈的掌心带着微微凉意，手指也是干净的平滑，不像戚妄的手，掌心炽热，扣着她后颈时，滚烫的温度似乎要灼烧她的皮肤，他的手指修韧，像是藏着什么劲，指腹也带着薄茧，会硌她的皮肤。 瞿叶秋的这个动作，让她想起戚妄。 一想到他，赵念心里又有股气。 昨夜他们不欢而散，关系已经降到冰点，最后分道扬镳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气哭，忍无可忍抄起杯子砸在他脚边，让他滚，还说以后都不想见到他，他怎么样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戚妄也很生气，肌肉绷得紧紧的，胸腔酝着滔天怒火，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的最后，一双眼睛都红了。 赵念从记忆里抽离，冲他扬起笑，故作无事道：“哪有，我对哥哥还是没有保留哒。” 瞿叶秋盯着她，镜片下的眼睛看她时很温柔，半晌，他笑，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然后伸手去抱她。 他拍了拍赵念的后背，掌心上移，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亲昵娴熟。 他似吻非吻，唇碰了碰她的发顶，“没有最好，不然哥哥可就要伤心了。” … 红毛跟戚妄说完后，他就抬头看去，隔着攒动的人头，戚妄看到坐在车里的赵念。 她身边坐着瞿叶秋。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瞿叶秋不仅抱她，还亲昵的用唇碰了碰她的发顶。 “砰——” 突然一声吓得红毛一抖，他回头，看到戚妄手上的罐装啤酒已经被捏爆，拉环蹦开，里面的啤酒冲出来溅到桌上。 红毛：“妄哥妄哥，你咋了，冷静点冷静点！” 其他人也被戚妄阴鸷的面容吓到，大气不敢出。 街边围着看的人太多，车子开不出去，李叔让后面车上的保镖下去疏通。 赵祈桢派了十几辆车来接赵念，光是保镖就有不少，阵仗摆得十足，唯恐接女儿的路上出了差错。 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们打开车门下去疏通人群，个个高大魁梧，光是站在那就让人觉得逼仄冷肃。 围观的人被划到街边两侧，前面的路疏通，车子重新启动，赵念靠在后座的椅背上，离开前，扭头望向窗外。 来这快一年，她终于要回去了。 而这最后一眼，赵念看到人群外阴沉着脸的戚妄。 她抿着唇，在车窗升上的时候，扭头收回视线。 … “乖乖，电影也不敢这么演吧。” “这么多保镖，接谁呢？” “欸，我刚刚好像在那车上看到我们班的赵念了！！！” “卧槽，你们班赵念，她转学了？” “我今天去办公室交作业听到老师在说，人家本来就是暂时回老家读书，迟早会回去。” “艹，赵念家这么有钱吗？” “人家在首都，能没钱？” “啧，原来是大小姐。” 赵念当初来南湾高中读书，刚开学就引发众人关注，后来她期末考试成绩直接封神式碾压曾经的年级第一，这样一个长得漂亮，才艺出众，学习成绩又好的女孩子，全校几乎就没有不知道她的。 红毛小心翼翼瞧着戚妄冷若冰霜的脸，他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戾气，让人心惊胆战。 “妄……妄哥？” 戚妄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想到刚刚赵念看向他的最后一眼，颔骨快要咬碎。 她竟然真的说走就走，没有一点留念。 她把他当什么了！ 红毛杵在旁边，身边的兄弟对他使眼色，让他继续，他犹豫片刻，正准备大着胆子问，却发现戚妄已经拨开人群大步离开。 “妄哥，你去哪？！” … 车子驶出南湾镇，那条通往陵县的公路变得稍微宽阔起来。 瞿叶秋跟她闲聊，聊到后面，话题一转，视线落到她左手手腕上。 “念念，我记得你以前手上都没戴这个东西。” 他一提，赵念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红绳，这是戚妄当初送给她，并强行给她戴上的，系的死扣，根本解不开，她戴了JSG半年，日日夜夜里早就习惯，仿佛和她融为一体。 “还挺好看的，念念你在哪买的，我也想买一条戴戴。” “这个一般，也不是很好看。”赵念不想看到它，否则脑海里又想起戚妄，想起很多有关他们的经历，“我都带腻了。” 瞿叶秋笑着打趣她：“戴腻了还戴，也不知道把它摘下来？” “死扣，取不下来。” “有什么取不下来的？反正都戴腻了，用剪刀剪断不就行了。” 赵念抬头看着他，瞿叶秋微微歪头，眸子一如既往地温和，折出的光划过冰冷的镜片。 他笑问：“怎么了？” 她摇头，笑得不是那么自然，“只是突然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瞿叶秋从储格里拿出一把小剪刀，银色的，透着冷芒 他递给赵念，“已经腻了的东西就别留着添堵了。” 赵念看着那把银色的小剪刀，没有动作，瞿叶秋既不说话，也不收回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赵念拿起剪刀，垂眸看着手上的红绳。 剪刀的刃锋利得厉害，一刀下去，那条系了半年的红绳彻底从她手腕上脱落。 -- 第147页 瞿叶秋拿走她手上的剪刀放回原位，他捡起那条剪开的红绳，上面打满了结，摸着硌手。 他递给赵念，问：“还要吗？” 赵念看了眼，收回视线，语气平静：“不要了。” 从她离开南湾镇这刻起，从她昨晚和戚妄闹崩后。 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 她如何，他怎么样，都没关系了。 瞿叶秋点点头，没说什么，摁下车窗键，车窗下移，他一只手露出车外，拿着那条红绳。 手一扬，扔了。 被剪开的红绳落在地上，轮胎碾过，给它蒙上一层灰尘。 程叡坐在后座，旁边是蹲着的狗子，他一只手挼它，一只手玩手机。 坐在副驾驶的保镖接到电话，应了几声，挂断，对坐在后面的程叡说：“程少，刚刚得到消息，后面一直有人骑车在追我们。” 程叡放下手机，想到今早他和他表哥的对话。 “阿叡，念念这次回北城，戚妄应该会来追她。” “呵，那个乡巴佬穷鬼也好意思？” 程叡回头看了眼，坐正，微抬下颔，对坐在前面的保镖说：“让后面的人把他拦下了，本少爷有话对他说。” … 戚妄骑着摩托去追赵念，给她打电话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 他太阳穴一直跳，压抑在胸腔里的怒火、不甘已经达到顶峰，戚妄几乎咬碎牙，被她的心狠再次刺激到。 他喜欢飙车，经常是不要命的玩，开往陵县的这条路多山路，蜿蜒崎岖，有些路面坑坑洼洼，碎石也多，戚妄几乎是玩命的追，然而，在又一个拐口的时候，前面有两辆车拦住他的去路。 程叡从车上走下来，出身豪门的公子哥一身贵气和高高在上的做派，他摘下墨镜，身后还有两个保镖，除此之外，两边车里也下来不少。 戚妄停下摩托，摘了头盔，长腿支着地，眼神阴冷得像吐着信子的毒蛇，“滚开！” “本少爷劝你省省力气，别再纠缠念念。”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乡巴佬穷光蛋一个。” 他打量着戚妄，看他的眼神充满蔑视，不屑道：“路边的一条野狗，肮脏龌龊，也敢肖想天上的月亮，真是笑死人了。” 第75章 五月底的北城气候炎热,到了晚上才算凉快些，赵念到的时候已经很晚,凌晨两点半,整座北城依旧霓虹璀璨，灯火流光，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冷峻得充满高端的科技感。 这是一座永不寂静的城市，纸醉金迷是它最独特的代名词。 赵家的豪宅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地界,别墅群金碧辉煌，响着乐调的音乐喷泉，修剪得干净的巨大草坪,还有蔚蓝清澈的湖泊。 赵念回到阔别已久的家,心里涌现出说不出的滋味，赵祈桢还没休息，就等着女儿回来。 看到赵念那刻,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张开手臂,“念念，欢迎回家。” “爸！” 赵念扑过去，赵祈桢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脑袋,上下打量她,威严而不失慈爱：“瘦了，看着也比走之前憔悴。” “哪有。” “回来就好，现在时间不早了,赶紧去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聊。”赵祈桢对候在旁边的佣人说：“带小姐下去。” 赵祈桢收起脸上慈父般的笑,拍了拍瞿叶秋的肩，带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有佣人倒了热茶端上来，顶上的天花板吊着硕大的水晶灯，层层叠叠，灯光倾泻洒下，照亮整个金碧辉煌的客厅。 赵祈桢问：“叶秋，念念走的时候，那个臭小子有没有纠缠他？” 话里指的谁，两人心里一清二楚。 瞿叶秋温和道：“伯父放心，念念和他已经断了联系。” “嗯，这就好。” 当初赵念在电话里说她有喜欢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既没学历又没本事，浑身有数不清缺点的人，赵祈桢当时心里就不赞同，也不明白他女儿怎么就看上那样一个一无是处的臭小子，奈何妻女站在一条战线上，他说什么也不管用。 他赵家虽不缺钱权名利，但至少对方得在及格线以上，一个不能靠自己闯出来的人，光凭一张嘴一副样貌，能带给他宝贝女儿什么？ 反正，赵祈桢对戚妄的印象不好，在他心里如果真要选一个女婿，那瞿叶秋再合适不过，从小看着长大，品行端正，相貌出众，成绩优异，跟他女儿不仅是青梅竹马，而且对她也好。 * 赵念离开南湾镇已经半个多月，她一走，镇上少了道靓丽的风景线，她以前在的时候，有时会穿着漂亮裙子，背着小包包，手里拿着单反，到处捕捉小地方特有的质朴和纯粹画面，有时也会在镇上买东西，逢人遇到叔叔婶婶阿爷阿奶还会有礼貌的打招呼，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说话好听，让人心里舒坦，毫不夸张的说跟她相处过的人都觉得舒坦。 当初赵念离开时排场足，被不少人撞见，大到过了这么久，学校还流传着有关她的话题，但也仅仅在传她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调侃对方到这是来体验生活，无人知晓戚妄跟她还有段“风花雪月”。 本来也是，谁都不会把学富五车的大小姐和一无所有的小混混联系在一起。 戚妄生日那天是6月16，他曾短暂有过两三个月从良，从一个混混变成好好学生，不迟到不早退不跟流氓地痞抽烟喝酒到处混，然而这只是昙花一现，半个月前他又恢复本性，过着老样子的生活，玩起来一套一套的，将骨子里那副痞坏劲展现得淋漓尽致。 -- 第148页 他生日这天包了个大场子，房间里人多，喧闹声、烟味、酒味到处充斥。 秦连踩着高跟鞋走进包厢，听见动静，有人回头看了眼，狗腿似的喊了声连姐，有一就有二，其他人也热情的喊她。 她满面红光的走到戚妄身边坐下，见他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叼在嘴上，秦连笑笑，比他快一步捞起桌上的打火机，施施然靠过去给他点烟。 幽蓝的火苗舔砥烟纸，燃出一小截灰烬，戚妄垂眸，眼皮下的那双眼睛似笑非笑睨着她，秦连放下打火机，掌心攀着他的肩，勾着红唇笑道： “今天你生日，送你份独特的礼物怎么样？” 当初戚妄为了赵念洗心革面，想努力学习考到北城去改头换面，秦连就料到早晚有那么一天两人会崩，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哪怕戚妄朝赵念走了九十九步，隔着最后一步也是天堑。 他咬着烟，嗓音被烟酒泡得嘶哑，气腔出声，有点颗粒般的质感，低而磁：“什么？” “你猜？”她艳丽的指甲刮过戚妄的脸，滑到他的薄唇上，轻轻点了点，用眼神勾着他，无声胜有声。 戚妄抓住她的手腕，微微偏头，避开她作乱的手指。 他咬着烟轻轻一笑，又痞又坏：“还不死心？” “没跟你睡过，死不了心。”秦连对他的心思，从来不屑于隐藏。 而且，她总觉得戚妄现在变得比以前更有吸引力，是那种透着渣劲的坏，他心如明镜，能一眼看穿女人的小心思，却从不点明，甚至玩得起。 秦连知道他这是在赵念身上吃了亏，也是，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甚至为她改变，冲破桎梏和束缚也要去全新而陌生的地方打拼，结果换来对方的抛弃，头也不回的离开。 撞了南墙，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他不变，谁变？他不坏，谁坏？ 戚妄看着她，秦连的意图和喜欢不加掩饰，然而，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烟抽多了，透过秦连，他不受控制的想到赵念。 跟她比起来，赵念从不会将自己的感情表达得这么直白□□。 以至于看起来，她好像也没多么喜欢他，要不然JSG，也不会说走就走，心狠的拉黑或删除所有的联系方式。 或许，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出身豪门，骨子里的高不可攀和程叡他们没什么区别，她从来都没喜欢过他，她也只是觉得好玩，跟他闹着玩罢了，说不定就连她心里也跟程叡他们想的一样。 瞧，路边的野狗，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戚妄，你怎么了？” 秦连被他阴冷狠戾的眼神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又惴惴不安。 不消片刻，戚妄收敛眼底的眸色，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他捏着秦连的下巴，微抬，看她的眼神懒懒的。 “没什么，想睡？” 秦连眼里带笑，舌尖舔了舔红唇，“那睡吗？” 戚妄似笑非笑：“你顶得住吗？” 饮食男女那点事，无外乎就那样，秦连喜欢现在的戚妄，比以前更会玩，骨子里透着痞坏，这样的男人更有致命的吸引力，会上瘾。 她也不在乎场子里还有其他人，专心跟他调情，甚至媚眼如丝的和他开黄腔：“你顶我一下试试不就知道了。” * 赵念回到北城，赵祈桢让她休整了一段时间，于六月中旬回学校上课。 阔别近一年，当她再次回到熟悉的环境，面对熟悉的人，一切都没变，德威公学保留了她的学籍，但作为整个北城最好的国际学校，里面选拔家境优渥学生的条件极为严苛，她要返校就读还是免不了走走程序，参加学校的测试。 赵念没有荒废学业，测试也以非常优异的成绩通过。 德威公学是有名的国际学校，师资力量强悍，教学方式多元化，同时不局限传统科目，除此之外还开拓了很多学科，做到真正的全面发展。 里面统一采用小班式教学，一个班最多26人，最少20人。 赵念返校当天，班里的同学看到她，简直不要太震惊，和她热情的拥抱后，又好奇地追问她这一年去哪了，怎么也没个消息。 德威公学的教学课程安排得很紧密，但不是压榨式学习，而是劳逸结合，传统科目要学，其他科目，如乐器、跳舞、摄影、绘画、游泳、骑射、高尔夫、橄榄球、生化实验等也都可以挑有兴趣的学，这些课想去哪学就去哪学，学校里都有老师教。 赵念在紧密的课程下整日投入学习，起初她的脑子里还时不时蹦出戚妄的影子，但行程一安排起来便无暇顾及那么多。 再加上她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强迫自己一定要尽快忘记戚妄。 因为他们已经过去了。 在这种环境下，六月一晃而过，七月上半月是德威公学的考试周，各班学生都要全力以赴应对自己的学科，但凡有一科不及格，整个暑假就别想好过，严厉残酷到令人发指。 考试周一结束，德威公学就宣布七天后举办成人礼，凡今年成年者都要参加。 恰好赵念就在其中。 赵家知道这件事后，家里人几乎全体出动，赵念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等都张罗着给她挑成人礼的晚服。 考完试，赵念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头顶灯光华丽璀璨，模特们穿着高定的服装，排成一排，设计师站在旁边，让他们成对上前，然后一一给赵念介绍。 -- 第149页 按照德威公学历年成人礼安排，除了当事人父母要走场，就连成年的学生也要有伴，要么是同年的异□□，要么是年长的哥哥。 同赵念一起走红毯的是瞿叶秋。 两人的礼服得搭才行。 赵念撑着下颔，扭头看瞿叶秋，“哥哥，你当时是不是没参加学校的成人礼？” 瞿叶秋以前也就读过德威公学，他笑道：“你忘了，在我成年以前就已经在北城大学念书了。” 他这短短的二十一年，不是在跳级就是在跳级，暑假一过，就该继续去牛津念博，别人二十二或二十三才刚刚大学毕业，到他这指不定就要博士毕业。 赵念感慨：“哥哥，我突然发现你年纪轻轻就要不断深造，好累呀。” “累吗？或许吧。”他笑了笑，端起茶喝了点。 他也想慢慢来，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就像赵念那样，但是他不能。 如果他不努力，如果他不优秀，就像他母亲说的，他将一无所有，他的父亲会把一切交给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私生子，他只有不断压迫自己，不断往高处走，然后证明给他父亲看。 他至今仍不敢松懈，做什么都得权衡利弊，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赵念。 等他熬过这艰苦的岁月，成功接管他父亲的集团，届时大权在握便不会事事受制于人。 * 德威公学在期末考试结束后三天出了成绩，成绩单通过电子档发给每位同学的家长，不及格的学生将面临暑假结束后的补考，而这就意味着他们暑假会很辛苦。 几天后，德威公学的成人礼如期举行。 这天学校派出不少安保人员维持秩序，学校大门外豪车如云，随处可见几千万的超跑，扛着摄像机的人员记录着这一盛况。 戚妄是在两天前坐飞机来到北城的，从机场出来，七月中旬的炎热扑面而来，湛蓝的天空很干净，金灿灿的阳光没有云层遮挡，显得更加刺眼。 这里随处可见高楼大厦，宽阔的街道干净整洁，平坦得如丝绸，道路两侧的绿化带也修剪得整整齐齐，街道上是飞驰来往的车辆，几十万的车不值一提，几百万上千万的也不少。 这的人每一个都穿着体面，男的提着公文包，西装革履成功人士，女的高跟长裙，妆容昳丽，从头到脚处处透着精致。 到了晚上，这座繁华的大都市灯火通明，霓虹灯五颜六色，璀璨到耀眼，江面碎了流光溢彩，有轮船，跨江大桥上车水马龙，一栋栋大楼有LED显示屏，播着当红顶流明星，浓浓的科技风，冰冰蓝蓝又五光十色，宛若坠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而这个世界泾渭分明，充斥着纸醉金迷和淡漠的人情。 亲情、友情、乃至爱情，在这个世界都显得不过如此，甚至是廉价。 这是戚妄第一次来到赵念的世界，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生活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了，或许是隔了一个多月都无法释怀，或许是因为老张的那番话，又或许是他仍不甘心，还想着得到一个期望的答案。 总之，他来了。 他以前听赵念说过，知道她就读北城的德威公学，他一到这就打听她的学校，知道德威公学要举办成人礼。 成人礼这天，他打车到德威公学，刚下车，就看到随处可见的豪车，少年穿着西装，少女穿着晚礼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意气风发，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底气。 赵家的车来了两，前头坐着赵念的父母，后一辆坐着她跟瞿叶秋。 停车后，瞿叶秋下车绕到赵念那边，有司机已经开了车门，他牵着赵念下来，提她把裙摆落好，然后绅士的冲她伸手。 赵念以前不是没有参加过宴会，相反，这些对她来说很容易。 她冲瞿叶秋笑了笑，伸手挽着他的手臂。 他今天是来陪赵念参加成人礼的。 瞿叶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走吧，伯父伯母还在等我们。” “嗯嗯。” “念念，这是你的男伴吗？”突然，从旁边传来一个女生娇俏的声音。 赵念望去，看到本班的同学，微笑道：“是的，他是我哥哥。” “哇哦，真巧，今天我哥哥也充当我的男伴呢。” 赵念从容的笑应着，突然，脸上明媚的笑容一僵。 “念念，你怎么了？”瞿叶秋注意到她不对劲。 站在她对面的本班女生也好奇道：“念念，你怎么了？” 说完，大家都顺着赵念盯的地方看去，却见一个穿着短袖长裤的男人站在对面的树荫下，一水的黑，头上还戴着鸭舌帽，露出双阴沉沉又渗人的眼眸盯着这边。 那个跟赵念搭话的女生率先吓了一跳，微微皱眉：“这人谁呀？”看到他小臂上还刺有刺青，诡异极了，又道：“像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学校的安保为什么不赶走？” 瞿叶秋看到戚妄竟然会出现在这，眼里还有过小小的诧异。 他比他想象中还要能屈伸。 而这并不是件好事。 那名女生的哥哥对赵念说：“他好像在看你。” “念念，你认识他吗？”女生问。 赵念听不进他们在说什么，戚妄本该在南湾镇，却出现在北城，这让她震惊之外还有措手不及。 他怎么会来这？ -- 第150页 隔得不远，戚妄站在树荫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念。 她穿着齐肩抹胸的晚礼裙，白紫色，裙摆偏大迤逦于地，裙面不知缀了什么，阳光下闪闪发亮，原本的公主切做了发型，两侧各留一缕做修饰，衬得一张脸更小。 而那张他看了快一年的脸，画着漂亮的妆容，不浓，却恰到好处，她从头到脚就连JSG头发丝都透着精致，像放在橱窗里精致美观的洋娃娃，被这座奢靡繁华的大城市包装得失去本来的色彩。 戚妄从未见过这样的赵念，这一刻她好像真真正正的高高在上，贵不可攀。 瞿叶秋看到戚妄朝这边走来，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冷了瞬，稍纵即逝。 他挡在赵念身前，语气温和中透着冷淡：“你想做什么？” “让开。”戚妄冷眼，语气不善：“我要跟赵念说话。” 他不想看到瞿叶秋，甚至不想看到他们手挽手。 “念念，他真的认识你呀！”旁边的女生看了看戚妄，又看了看赵念，问：“他是谁啊？” 戚妄身上有着北城人没有的特性，从他身上可以看到鲜明的个人色彩，或轻狂，或乖戾，或阴鸷，不像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更不是他们这些还处在象牙塔里该有的。 这样一位鲜明而又帅气的男人，往往不会缺少关注。 因此，好奇他跟赵念的关系是很正常的。 赵念被戚妄盯得如坐针毡，浑身发毛，他又开始用那副令她胆战心惊的眼神看着她，像原始而未驯化的野兽，桀骜不驯的眼里充斥着野蛮而血腥的占有和掠夺，甚至有挥之不去的暗色。 她不敢去看戚妄，不敢看他的眼神，不敢面对他的突如到来。 赵念撇开头，抿了抿唇，淡淡道：“不认识。” 短短三个字，配着她轻飘飘、无关紧要的语气，无心者不放在心里，有心者听进耳里。 戚妄垂在身侧的手咻地攥紧，俊拓的脸几乎肉眼可见阴沉冰冷。 她竟然说不认识，还说得那般轻松毫不在意。戚妄盯着她，眼神锋利如刀刃，似乎要一寸寸割在她身上。 女生看了眼戚妄，问赵念：“念念你真的不认识吗？” 她哥哥察觉出点猫腻，拉了拉她。 赵念呼吸都紧了，扭头，目光坦荡的盯着戚妄，说话的声音竟比刚刚还要薄情。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认识他。” 她面无表情，脸上精致的妆容成了她无懈可击的铠甲。 戚妄突然觉得这个赵念很陌生。 第76章 如果说,五月底那次闹崩的争吵，让戚妄红了眼,至少他心里还藏有不甘,还有不管不顾骑车去追赵念讨说法的决心。 然而，七月这次，北城的太阳很大,炽热得让人心慌，戚妄却如坠冰窖。 没有什么比他爱的人,当面说出绝情的话还要令他难以接受。 那句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认识他，彻底让戚妄心如死灰。 愤怒吗？不甘吗？怨恨吗？心头本该涌出很多负面的情绪,然而,最后的最后却归于可怕的冷静。 戚妄盯着赵念，不知过了多久，蓦地笑出声,嗓音有些嘶哑,又有点磁性。 “是,我们不认识。” 他撤回视线，轻飘飘，又有些漫不经心，“是我认错人了。” 戚妄看都没看赵念一眼,笑着转身离开,金灿灿的阳光下，男人穿着廉价的短袖长裤，身姿修长挺拔,身形劲瘦刚毅,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老长。 赵念看着他的背影，抿着唇，心里像针扎一样，密密匝匝的疼，她的人生一帆风顺，处处都是鲜花掌声，本该是一幅明艳的画卷，却因为戚妄的闯入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初见并不美好，甚至很糟糕，她也曾一度讨厌憎恨他，可后来，他们也一起经历过很多事。 他会为她捡鞋，蹲在脚边盯着她穿上，会因为她怕疼，故意说一些气她的话题转移注意力，会一遍遍不厌其烦背她去诊所看受伤的脚，会在她痛经的时候熬红糖水，明明喝得大醉，仍跑遍整个陵县给她买暖宫贴，会在她穿了短裙乘坐扶梯时，细心的落后一步站在她后面，会带她一次次穿越人海克服心理障碍，只要她回头，总能在身后看到他，会大冬天看她吃辣辣得眼泪直流去买牛奶，回来给她时，牛奶被他藏在衣服里捂得还很热乎，会因为她使性子饭后必喝酸奶，除夕夜里撑着伞，冒着风霜雨雪去小卖部给她买喜欢喝的酸奶，会因为怕她走不出的阴影，在泉济寺呆上几天几夜只为写一篇万字祈福拿一条保平安的红绳，可他明明是个连八百字作文都写不完的人。 他们生活中还有很多很多细枝末节的事。 所有的记忆全部涌现，赵念鼻子发酸，也不知道是太阳太刺眼，还是怎么，她感觉眼睛很难受，身体控制不住想追上去，然而却在下一秒被瞿叶秋抓住手腕。 他拉住赵念，语调温和不变：“念念，时间不早了，该过去了。” 聪明如他，又岂会看不出来，赵念这是对戚妄心软了。 赵念喉咙酸涩，回头看他，“哥哥，我……” “乖，听话。”他摸着赵念的脑袋，将她的手重新搭在自己的臂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线平和：“都过去了，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只是被短暂的感情蒙蔽了双眼，放给他，也放过自己，我们走吧。” -- 第151页 瞿叶秋带着她离开。 赵念没忍住回头，戚妄已经越走越远，劲瘦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她会因戚妄的算计和欺骗而心狠，也会因他带给她的细心体贴而心软，而这都只不过在一念之间，就连赵念现在都分不清她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或浅或深？是像瞿叶秋说的那样，被短暂的感情蒙蔽了双眼？还是…… 赵念想，或许时间一久，她才会明白。 * 戚妄去了北城没多久又回来，他去的时候谁也没说，回来的时候也悄无声息，有人碰到他，问他这几天去哪了，他也只会漫不经心的搪塞几句。 他好像跟以前一样，又好像不一样，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也更喜怒无常，一双眼睛终日阴沉沉冷嗖嗖，里面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无边晦暗。 经常跟戚妄打照面的流氓地痞或者小混混更加怕他，相处时一直胆战心惊，唯恐挨揍。 九月初开学季，老张以为戚妄会继续走老路，没想到他不仅来报名，而且每天都准时上下课，没有浑水摸鱼耗时间，而是认认真真学习，只是他比以前还要冷，脾气还要怪，整日阴沉沉的像孤魂野鬼，脸上连虚伪的笑意都没有了。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知道他每天都在疯狂学习，那双死人一样的眼睛像是透过学习在看未知的东西，里面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高三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南湾高中虽然师资力量和教学条件一般般，但该有的程序还是没少，到了高三这个年级，一年三次模拟考缺不了。 张韬怎么也没想到，曾经最不爱学习，整天逃课混日子的人，最后竟是班里学习最积极最认真最狂热的人，他亲眼目睹戚妄高三上学期有多努力，有时他值班，来得很早，早上六点出头竟然在班里看到戚妄在学习，空荡荡的教室只有他一个人，外面飘着雪，他窗户大开坐在风口，浑身只穿了两件，外套很单薄。 他叫戚妄把窗户关了，免得吹感冒，戚妄会抬起头，露出藏在连衣帽子下的眼睛，黑黝黝的透着冷，没什么温度，就这样平静的望着他。 张韬有时也会被他这个样子吓一跳，想不明白年纪轻轻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脸上，眼里，没有喜怒哀乐，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和寒。 但不管怎么样，戚妄进步很大，怎么说也认真学习过大半年，课本的基础知识一点点积累，由少变多，搭的地基还是很牢固。 因此，他一模的时候，在南湾高中还考得不错，但戚妄知道这个所谓的好成绩，拿到外面根本不足以竞争，更别提考进好的大学。 他远远觉得不够。 放寒假的时候，他去找方兰之，老太太一个人居住，有时候一些事还需要劳烦戚妄帮忙，戚妄沉默的做事，也很少说话，性子比以前还要淡，方兰之知道他有好好学习，也以为他想明白准备去外面闯闯，她乐意帮他，也告诉他如果学习上有不懂的问题，都可以拿来问她。 毕竟在那个年代能考上北城大学的人，知识储备少不了，人老，脑子可不老。 戚妄也没有拒绝，寒假期间经常拿着各种习题或知识点找她，方兰之现在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那样为镇子的发展东奔西走，有政府人员在操心，她现在也落得清闲，但年纪大了被需要的心理也渐渐增加，戚妄能求知若渴，她也全力帮忙。 每个人都有自己学习的体系和方法，方兰之花了一个星期确定最适合戚妄的学习方法，又以自己的方式为他构建知识框架。 戚妄跟她学习的时候，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画思维导图，一遍遍加强一遍遍巩固，他甚至还有各科错题本，以及错题的衍生本。 日子在每天高强度的学习中过去，戚妄每天晚JSG上十二点睡，早上六点起，除了吃饭就是学习，高压下他也瘦了不少，原本俊拓的脸显得更加深邃隽刻。 这样的压力一直从高三上学期持续到下学期，二模在四月份，戚妄的成绩又有质的提升，在整个南湾高中都是数一数二，但他深刻的明白，这样的成绩也只够到当地线的二本中流，因为卷子是学校老师出的，只为打发时间走过场，算不上正规的模拟卷，他需要更好的测试卷才检测在高考中发挥的水平。 方兰之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他找来合县本地最好的高中出的模拟卷，戚妄按照时间做完，由老太太批改算分，根据合县高中画的线，理科一本线在530，二本线在445，戚妄考了492处在两者的中间，仍需要继续努力。 这也是戚妄第一次清楚自己的成绩。 离北城大学的录取分，差得太远了。 方兰之安慰他：“阿妄，你别灰心，还有一个多月，再冲一把说不定能够到一本线。” 戚妄脑袋聪明，这一年以来都是稳扎稳打搞基础，每天保证完成任务，绝不拖沓，效率也很高。 老太太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就很好了，如果一个多月后戚妄能在高考考场上超常发挥，摸到一本线的坎，到时候填报学校，再填个好点的二本院校里好的专业，出来后踏踏实实工作，也比以前生活的环境好。 方兰之的话，戚妄听进耳里，他拽着手中的试卷，手指泛白，看着上面各科加总的分，鲜红的492昭示着他离目标还差很大一截。 呵。 -- 第152页 赵念。 他落下的学习太多，所以现在付出的辛苦也是成倍增加，每当他起早贪黑，被高强度学习压得喘不过气时，他总会想到赵念，想到她一声不吭离开，想到去年七月时她说的话。 不认识是吗？就这么不想看到他？呵，他有的是办法让她看到他，看到厌，看到生恨，看到永远也别想摆脱他。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哪怕成绩差得远，他也依旧每天稳扎稳打前进，甚至疯的时候，熬到眼底通红，血丝布满眼睛。 玩命的学。 张韬虽然乐意看他进步，但也怕他身体吃不消，劝道：“戚妄，你现在的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可以考上一个二本院校，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累坏身体怎么迎战高考？” 戚妄却突然想起去年有一次，他在赵念的带领下好好学习，那时张韬把他叫去办公室谈话，问他有想考的目标院校吗？ 他那时说北城大学。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是什么反应？不看好，觉得他异想天开，不切实际。 戚妄看着张韬，开口时嗓音沙哑略沉，说的话很平而静，让人毛骨悚然。 “老张，你觉得我高考后再战一年，能够考上北城大学吗？” 张韬被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吓得心慌，听到学生这样问，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回答。 有时候能考入顶尖学府的人，真的很有天赋，他不知道戚妄的上限在哪里，但他觉得眼下有必要给他信心。 “可以的，你努力。” 戚妄在无声的笑，眼神似乎已经看穿他。 张韬心有余悸，觉得他这个学生大抵已经疯了，或者受了什么刺激，总之，让人害怕。 时间过得很快，三模结束没多久就高考。 根据区县划分，戚妄高考的地方在合县高中，高考前一天去熟悉考场，每栋教学楼都有红色警戒线，他找到自己的考场位置后就回了旅馆。 高考总共两天，第一天早上语文，等待入场的时候，教学楼外面的警戒线拉起，考生站在外面准备，乌泱泱的人头，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 戚妄站在人群里心如死水，俊拓深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外人看来是高冷，是不苟言笑，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在日复一日的麻木中渐渐迷失自己，心里只有一个目的。 旁边的人是本校学生，估计是尖子班的，有个男生感慨道：“真羡慕我们班的学神大佬，竟然被保送到北城大学，听她昨天在班里的小群说，这次全国被保送的天才们个个是精英中的精英，让她压力贼大，尤其是进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的那批人，不是国际竞赛排名靠前拿金牌的大牛，就是提前通过内测的神人们，啊羡慕。” 众所周知，北城大学有个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里面的天文学是王牌专业之一，今年只招二十个人，大部分名额已经拿给保送的人，想通过高考考进去的寥寥无几。 “那批人是哪批人啊？有咱市一中的那位大佬吗？” “你说章晋泽啊？他好像确实进了那个学院，念的天文学，不过他不是第一，第一是叫赵什么，也是贼牛批的一个女生。” 戚妄听到赵这个字，脑海里已经浮现赵念的身影，她的成绩确实好，从小到大拿了无数奖，对天文学也情有独钟。 原来她被保送了。 他们之间的差距从来都不是零星半点，恍惚间，戚妄又想起程叡当初说的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只是他，还有乌晴，还有赵念的同学，她身边的很多人处在那个阶层，看他这样的人天然带着轻视。 因为他不配。 赵念也是这样想的吧。 每当戚妄想到这个，一颗心总会不断下沉，胸腔像是被不断挤压，令人窒息胆寒。 铃声很快响起，每个考生拿着东西排队入场。 戚妄平静的坐在考场里，平静的答题，平静的面对，内心没有波澜，也没有起伏，就像一潭死水。 考完第一科语文，出了考场，有人趴在围栏上哭了，有人志得意满，有人淡然处之，大家的反应各不相同。 不管别人怎么样，戚妄始终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这样的心态从第一天早上的语文延续到第二天下午的英语。 当高考铃声结束，一切都尘埃落定，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垂头丧气，有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戚妄收拾东西离开，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他走出教学楼，走出合县高中，外面全是家长，还有人扛着摄像机记录采访。 有人拿着收音的小设备对着戚妄，问他：“这位同学，请问你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 长得帅又面无表情，甚至气场稳的人，往往是采访的重点，毕竟有话题度。 戚妄眼皮微抬，一双眼睛古井无波，整个人身上萦绕着死气和阴沉，看着渗人又不好相处。 “不怎么样。”淡淡的四个字。 采访的人突然觉得自己眼瞎，采访谁不好采访这个看起来并不友善的人。 她笑道：“这位同学看来很谦虚呀，祝你考上心仪的大学。” 说完，又带着摄影机去采访其他学生。 方兰之也在接学生的家长人群里，看到戚妄，她跛着脚过去，慈爱道：“阿妄，考得怎么样？能发挥平时的水平吗？” 只要他能，至少二本稳了。 -- 第153页 毕竟曾经欠下的学习账太多，没什么基础，什么都要从头学，这一年多来学的太多，补的也多，能考个二本已经很不错了。 对老太太，戚妄还是很尊敬，语气缓和不少，“能。” “能就好。”方兰之松了口气，“这下就等二十几号出成绩填志愿了。” 戚妄抿着唇，难道就这样吗？不可能。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我要复读。” “复读？”方兰之看着他，戚妄的眼睛黑黝黝的，里面藏着什么光彩无人知晓，她没有第一时间跟他说复读带来的压力和辛苦，同时也很考验心态，而且，很有可能会考得比上一次差，“先不急，等成绩出来再说。” 戚妄没说什么，但他已经下定决心。 高考结束，等成绩出来的这段时间，他依旧开始以前高强度的复习，打了一年多的基础，精进的地方还有不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各个省市陆续出高考成绩的时候，通讯网络发达的地方，微博上早就爆出文理科状元、文理科一本二本分数线，网络上也有人骂骂咧咧，说自己所在的省份分数线高得离谱，卷得厉害，还骂文科五百分只能上大专，总之热闹极了。 戚妄所在的省市考的是全国二卷，高考成绩在六月二十五日早上十点半出，时间一到登入系统的人多到离谱，直接把网站卡崩了。 方兰之坐在戚妄旁边，提着心等他的成绩。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戚妄终于登进系统看到自己的高考成绩。 理科526。 本省划线，理科一本线525，二本线450。 戚妄刚刚摸到一本线。 方兰之已经很满意这个分数，笑道：“阿妄，你这已经属于超常发挥，很不错了。” 她拿了合县高中的模拟卷，戚妄四月份二模时考了492，三模考了501。 戚妄记了下他的成绩，又谈起高考结束那天说的话：“我还是选择复读。” 除了北城大学，他不会去JSG其他学校，如果去了，就意味着大学四年他和赵念越来越远，以她薄情寡义的性子，恐怕等他四年后考研考进北城大学，她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意思，他要赵念永远都记住他，哪怕厌倦，哪怕生恨，也要看着他，他要她这辈子都别想摆脱。 方兰之看他一意孤行，甚至不带后悔，半晌，叹了口气，也就由他去：“行吧，不过南湾高中已经不适合你了，你要是想考得更好，想更进一步，去好的高中吧。” 对于选择复读的学校，戚妄已经有了打算。 合县高中在省里排名还可以，中偏上，师资力量也不错，这五年来都出了保送的尖子生，且每年高考一本上线率和重本上线率都稳中有进。 戚妄要去合县高中复读，方兰之便替他打点，六月底的时候就把相关事宜办妥了。 新升高三的应届班和复读班于七月三号开始补课，补到八月二十三号，然后再放七天的假，就真正进入高三冲刺阶段。 合县的复读班有五个，收的最低都是本科线的学生，最高也有重本线的，那些个不满意自己的成绩，觉得还可以更好于是就来复读。 戚妄的成绩在复读班中等，前面还有百来个成绩比他好的，他的压力比在南湾高中时更加明显。 他不敢懈怠，只能比以前还要努力。 而在这种环境和压力下，一个人的潜力可以无限激增。 暑假补课的时候，复读班的人逐渐意识到有个男生特别卷，下了晚自习还在埋头苦战，等楼层管理的阿姨检查教室，催促赶人才走，早上宿舍门刚开就离开寝室去教室学习。 而且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平日冷着一张脸，也很少说话。 长得好看的人从来都备受关注，如果还有刻苦加持，就更加引人注目。 合县高中距离南湾镇太远，戚妄索性住宿，假期补课的时候高三来了场考试，相对应届班，复读班表现的成绩更好，戚妄刚来那会是班里中等，这次考试前进了几名，成了班里第十九名，他没什么感觉，雷打不动总结，写错题集，然后巩固遗漏的知识，完全做到当日事当日毕。 这天晚上戚妄回到宿舍，六人寝，都是男生，洗完澡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裤衩是常有的事，戚妄推门进来，放下书，下铺的一个男生擦着头发问他： “欸，戚妄，你每天都这样疯狂学习真的还好吗？” 有几次，寝室的哥们都发现他眼底充血，再加上他性格冷淡孤僻，手臂上还纹着刺青，很恐怖的存在，感觉也不好相处。 说话的这个人是他们班里第一，高考成绩604。 戚妄语气平淡：“我基础差。” “不能吧，我感觉你还是挺扎实的。” 离开陵县那个地方，无人知道他的过去有多不堪，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大家都会以为他是个性格冷漠的好好学生。 戚妄没再说话，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去阳台抽烟。 这一年多以来，他抽烟的频率很高，能短暂麻痹他的神经，让他缓解，然后打起精神继续。 假期补课结束，戚妄回了趟南湾镇，呆了几天，开学后又回去。 开学第一天早上，高三的尖子班、实验班以及复读班的班主任都播了一则视频。 “老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今年北城大学的新生开学典礼，场面恢宏，热血激昂，接下来可以看看，希望你们从中找到自己坚定的方向和动力。” -- 第154页 多媒体投屏，班主任操纵鼠标点进视频网站。 因着北城大学几个字，戚妄抬起了头。 庄严恢宏的学府聚集了本届的佼佼者，里面群英荟萃，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是非常厉害的存在。 典礼按照程序进行中，很快就到新生代表发言环节。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来自天文和空间科学学院天文学的赵念，很荣幸能作为新生代表在这里发言。” 视频里，身穿白衬衣系蝴蝶结的女孩子温柔而漂亮，字正腔圆，声线悦耳，哪怕站在万众瞩目的讲台上也依旧从容淡定，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站在窗边看着多媒体的班主任说：“视频里的这个女生很厉害，曾获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金牌，当时她所在的团队总分居世界第一，其中她的个人总成绩世界排名第二。” 如此光鲜亮丽的成绩自然引发惊叹，班主任又接着笑道：“这还不是她的上限，她还是这次天文和空间科学学院天文学的第一名，咱们省一中最厉害的章晋泽在里面也只能排第八。” 大家都知道，能进这个学院这个专业的人都非常牛逼。 戚妄望着视频里的赵念，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去年七月，时隔一年多再看到她的身影，原本尘封的记忆又一次纷迭而至。 那些好的坏的难堪的痛苦的最终都化作恨意，刀刀淬骨嗜血，不断鞭挞戚妄的身心。 他还是不能忘记，平生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最后的最后，换来她的轻言放弃和不认识。 “戚……戚妄你怎么了？”坐在他旁边的男生是戚妄的室友，不小心扭头就看到他阴鸷的眼神，阴沉而渗人，把他吓得不轻。 戚妄淡淡的看向他。 “你刚刚的眼神太恐怖了。”他又看了看视频，新生代表发言进入尾声，他咽了咽唾沫，指了指视频里的赵念，小心翼翼问戚妄： “你认识她啊？” “不认识。” “哦，我还以为你两有什么过节。”男生嘀咕了句。 戚妄的视线再次落到视频上，赵念已经发言完毕，从台上下场，他的目光一直落到她身上，语气很冷，带着嘲弄，也不知道在对自己说，还是对别人： “她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第77章 大学生活很丰富,北城大学作为最顶尖的高等学府，里面开设的课程也丰富多彩,赵念所在的专业课程安排得很紧,除去周一至周五满课，周六周天她还会参加社团或公益，结识更多的人。 再次听到有关戚妄的消息是在九月末。 那次她跟方兰之打电话,老太太聊着聊着说起戚妄，说他高考考得不错,但他没去读，而是选择复读，现在在合县高中念书,说了那么多,最后化作一声感叹：“阿妄是真的想开了，明白读书的重要性，真好,他脑瓜聪明,又有毅力和决心,以后的路一定不会太差。” 赵念全程没有说话，默默听完，距离她离开南湾镇已经快一年半，刚开始给戚妄辅导的时候,他的基础有多差,她心知肚明，想不到一年多过去，他进步神速,高考还取得好成绩,尽管那份成绩对赵念本身而言算不了多好,但对他来说需要付出常人想不到的艰辛。 “念念，你跟阿妄现在还有联系吗？” 他们之间发生的细枝末节，旁人不知道，但方兰之看得出来，这两个小年轻肯定闹过矛盾。 赵念抿了抿唇，“没。” 一年多过去，她时而会想起去年七月份相见的场景，所有的纠缠、约定、相处的点点滴滴化作洪流，一遍遍冲刷她对他的记忆。 赵念也谈不上对他还有没有感情，不刻意想的时候，她心如平静，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个人，可一旦想起，便心绪翻涌。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半晌，老太太叹了口气。 孽缘啊。 * 本科线上的复读生每个月是有学校发的补贴，学杂费全免，戚妄在学校住宿没什么开销，再加上他对吃穿没什么太大的要求，从小到大都过得糙，要不是这张脸和身材太顶，指不定要被嚯嚯成什么样。 他日复一日学习，成了合县高中复读班里最卷的存在，老师们看了都心惊他的毅力和效率，当人处于极致的高压下神经会一直紧绷，时间一久严重点甚至会出现心理问题。 戚妄出现问题的时候，恰好是十一月初期中考试结束。 他的成绩退步了，对比他以前稳中有进，这次他的总分少了四十分。 在复读班，戚妄是老师同学眼中特殊的存在，他从不和任何人走近，一心扑在学习上，终日阴沉沉，冷嗖嗖，很不好相与。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戚妄坐在位置上看多媒体上的投屏，总分529，年级573，班级29。 高三最不缺的就是考试，几乎每周都有，在此之前他参加过大大小小的考试，成绩一直稳中有进，也渐渐稳在570左右。 他可能不是复读班里成绩最好的，但他一定是复读的学生里，成绩提升得最稳的，教复读班的几个班主任也在私底下聊过他，如果戚妄一直保持这种提升的节奏，明年六月高考绝对是一匹黑马。 但稳扎稳打的人，现在出现岔子。 班主任找戚妄谈话的时候，他坐在窗边，桌前堆了书，孤僻阴郁的人埋头复习JSG，纯黑的发梢在秋天的凉风中微微晃了晃。 -- 第155页 “戚妄，你先停一下，老师有话跟你说。” 握着笔的青年抬起头，俊拓的脸是冷白皮，眼皮下那双眼睛平而静，瞳孔深邃黝黑，眼白底部是肉眼可见的血色。 明明是一副很糟糕的状态，却因为这副皮囊平添麻木落拓。 “戚妄，距离高考还有七个月，你现在已经把自己逼进死胡同，只会害了自己，你得学会张弛有度。”班主任说：“学校配有心理咨询室，你现在压力太大了，去那找医生调节一下吧。” 戚妄语气平静，是惯有的淡漠：“嗯。” 两天后，他抽空去了趟心理室，再出来的时候，依旧是老样子，冷冷的，不苟言笑，脸上，眼里，全是麻木。 周天早上不上课，班主任周六晚上将没收的手机发给班里的同学，让他们可以跟家长联系或适当放松，发到戚妄的时候，班主任问：“你这次要手机吗？” 以前每次发手机，戚妄都没要，他也不像其他同学那样联系家人或玩手机，而是雷打不动学习。 这次，戚妄点点头，班主任略有诧异，但还是给他了。 当天晚上下课回宿舍，寝室一片热闹，大家拿到手机都迫不及待打电话，有人坐在寝室的床上，有人去浴室，有人在阳台。 “行行行，我知道了，爸妈你们就放心吧。” “你等着，等我高考结束，到时候别忘约着打游戏啊。” “宝宝，我这次考试已经620了，牛掰不？嘿嘿，我说过一定会跟你考同一所学校。” 跟家人朋友聊天的，最后都联系上自己的女朋友，寝室六个，五个都是，最先结束聊天的是戚妄的下铺。 “戚妄，你都不给自己的家人或者女朋友煲个电话粥吗？” 他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冷淡，不社交，不合群，也从不和家人联系，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样子。 “没有。”戚妄放下手机，弯腰拿拖鞋。 “啊？”下铺的兄弟自动以为他是没有女朋友，挠挠头，打量他，震惊：“不能吧，你长得这么帅，竟然没有女朋友？！” 戚妄换上拖鞋，寝室都是男的，大家彼此也不忌讳，经常光膀子，他双手交错掖着衣角，长臂一伸一拉，身上的黑色衣服从手臂滑落，露出结实紧致的上半身，肌理修韧，薄薄的腹肌并不突兀可怕，却充满力量。 他捞起毛巾搭在肩上，对面铺上的哥们听到他们的话，先把手机拿一边，探出头吃惊道：“不是吧戚妄，你真是单身？” 又有一个男生补充道：“靠，我们都以为你有主了！” 毕竟戚妄是真的帅，个高，肩宽腰窄，又是大长腿，光往那一站就是荷尔蒙爆棚的冷酷帅哥，结果，现在告诉他们，贼帅又学习努力的一个人，竟然还是单身！简直不要太震惊。 面对他们八卦的眼神，戚妄抿着薄唇什么都没说，拿起洗发水香皂去浴室。 几人面面相觑。 有人指了指浴室的方向，仍不相信：“真单身啊？” “不太信。” “我也是。” “+10086。” “说不定谈了分手了？”戚妄下铺那个哥们猜测道。 话音刚落，戚妄搁在桌上的手机亮了，应该是有垃圾信息，手机自动提醒。 离桌子最近的那个下铺兄弟，不经意一瞥，吓了一跳，“卧槽！” 下一秒，蹭的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 “咋了咋了？” “戚妄的手机屏保是一个女孩子！！！” “艹！我看看！” 八卦是人的天性，其他几位室友赶紧扑过来，匆匆一瞥后手机息屏了。 “我敢打赌，这肯定是戚妄喜欢的人！” “很漂亮啊，果然帅哥美女配一对。” “等会，你们不觉得屏保上的女生很眼熟吗？” “我也觉得。” “感觉有点像那什么……”有人拍了拍脑袋，努力想，过了会，恍然大悟：“那个！那个！” “那个谁，你倒是说啊？” “今年北城大学新生代表啊，叫什么来着？” 有人已经拿出手机搜索，很快在网上找到视频，指着说：“她叫赵念！” 五个男生凑一堆，半晌，面面相觑，齐齐发声，很惊恐：“卧槽！” 戚妄洗完澡洗完头出来，用毛巾擦干，然后勾开凳子继续学习，其他几个男生互相使眼神，最后还是戚妄下铺的兄弟开的口： “戚妄，你没女朋友，那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回答得干脆，冷漠无情到极点。 那人语塞，对其他几个室友摊手耸肩。 凌晨，戚妄做完当日的复习任务，拿着手机上床，宿舍里的人几乎都没有睡，要么抱着手机聊天，要么在看解压的小视频。 他躺在床上，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能得到短暂的缓解，戚妄点开手机，屏幕亮起，屏保上是一张赵念的照片。 具体什么情况下拍的已经忘了，只记得当时给她拍照，赵念看了不满意，使性子让他删了重新拍，他连着给她拍了很多照片，最终她挑来挑去选了这张。 照片上的女孩素颜且无死角，漂亮明媚，戚妄黑眸沉沉，直勾勾的盯着她，指腹一寸寸滑过她的脸，一直以来隐藏在眼底的晦暗终于抑制不住涌出来。 -- 第156页 赵念，很快我们会再见面…… * 十一月份的期中考试戚妄发挥得很不理想，他迅速做好调整，重新审视自己的心态，继续朝着计划复习。 高三上学期在不断的考试中度过，一模的时候八校联考，这是复读以来大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和高考相似的试卷。 戚妄这次稳定发挥，成绩理想，总分592，年级218，班级第8。 相较他六月份的高考分数，进步神速。 一模结束又是漫长的寒假补习，高三的学生只放新年七天，除夕前天下午，戚妄拿了复习的书坐车回南湾镇，刚到镇子就接到方兰之的电话，老太太知道他今天放假，特地做了好吃的，让他过去吃晚饭，算是好好犒劳他最近的辛苦。 戚泽不知道又去哪混了，新年也没有回家，戚妄不管他，就算他死在外面，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在方兰之家里过了七天新年，临走前，老太太给他准备了很多吃的，让他带去学校。 “阿妄，复习最重要的就是心态，保持平常心就行，你现在已经很棒了。” 戚妄这种高强度学习状态已经持续两年，每天都要保证效率，时间一长是真的身心疲惫。 他没多说，顺着老太太的话应下，新年后回到学校，又开始紧密而忙碌的复习，戚妄的基础已经打得很扎实，但一些拉分的大题和难点却是难啃的硬骨头，回到学校后他调整自己的复习计划，出入各科老师办公室的次数也直线上升。 只是他为人太过阴沉，说话时语气又没有起伏，不少老师面对他总有点害怕，要不是他学习刻苦，都要怀疑他是那种不务正业的小混混。 在二模之前，戚妄刷遍各种大题和难点，翻来覆去研究，剖析，有时候遇到压轴的重大难题，耗上一个小时也是可能的，不过解出来后心里会油然升起自豪感，那种感觉让他想起赵念。 赵念也喜欢刷难题，每解决一个都会很开心。 四月份二模的时候，戚妄的成绩有了质的飞跃，得益于他开始攻克拉分拉差距的大题和难题，而这次他取的分数也让班里老师震惊。 总分657，年级24，班级第1。 二模成绩出来的时候，班主任当即在班里表扬了戚妄：“距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也就意味着大家的复读生涯即将画上圆满的句号，快一年的时间了，班里很多同学都稳中有进，但在这里我要着重表扬戚妄，他的勤奋和刻苦大家有目共睹，我也看了他的成绩，相较于上次高考已经提升了一百多分，稳扎稳打进步神速，当然这也得益于他自身的努力和高效的学习效率，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能查漏补缺，稳定心态。” 班里同学都知道，戚妄是真的卷，也是真的牛掰，他那套令人发指的学习强度很少有人能抗住，就算能抗时间一久身体也吃不消，所以对他一次次取得好成绩也见怪不怪了。 还剩一个多月，戚妄再次调整学习计划，抓基础和训练大题比例以□□划分，这段时间最重要的就是查漏补缺，简单的基础的一定要掌握，困难的要学会量力而行。 最后的冲刺阶段过得很快，时间一晃而过，五月底三模一结束，还有一个星期就是高考。 戚妄三模的成绩已经能够稳定在总分675上下，最后一个星期，可以提升的空间太小，主要就是稳定心态。 高考那天，晴空万里，学校周边弄了信号屏蔽器，有警车在外面设了警戒线，封路，禁止车辆通行制造噪音影响学生高考。 这是戚妄第二次踏进JSG高考考场，跟上次相比，这次他更加平静。 平静的参加考试，平静的答题，平静的离开考场，这样稳定到甚至麻木的心态，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铃声响起的那刻，他拿着东西走出教室，紧绷了两年半的神经，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放松。 来接他的人依旧是方兰之，老太太如今开始杵拐杖了，走路虽然慢，但精神很好。 她笑着看向戚妄，慈爱道：“阿妄，这次感觉怎么样啊，还满意吗？” “当然满意。” 戚妄搀着她，纯黑的发梢戳着眼皮，穿着一水黑的人身板挺阔，垂眸，掩住眼底的神色，微微勾起的嘴角若有似无，反倒多了丝吊诡。 他很快就会和赵念见面。 * 高考结束，戚妄回到南湾镇，复读的这一年，他统共没回来几次，曾经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知道他回来后，当晚就组局给他庆贺。 去合县高中当好好学生的这一年，戚妄变了很多，用不恰当的话来形容，以前他就是个性情狠戾又疯批的人，现在多了文化加身，更让人觉得瘆得慌。 俗话说，不怕普通的犯罪，就怕高智商犯罪。 秦连知道他回来，晚上也来了，她依旧是那副风情万种的妖娆样，脚上踩着恨天高，穿着吊带短裙。 她拉开戚妄身边的塑料椅子坐下，涂着指甲油的指尖想蹭他的脸，戚妄微微偏头，用手中的酒瓶挡回去。 “怎么，读书还把你读成圣人啦？” 他不说话，狭长深邃的眼眸似睨非睨，让人捉摸不透，只觉得他比以前更有城府。 秦连看着他，半晌，笑了声，靠着塑料椅背，抽了根烟。 也不知道赵念怎么搞的，最后活生生把人弄成这副模样。 -- 第157页 简直瘆得慌。 时间过得很快，不消多久就到二十几号，各省市陆续出了查看成绩的时间，戚妄所在的省是二十六号下午两点出。 似曾相识的场景再次浮现，方兰之比上次还要紧张，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她真心希望戚妄这两年半的付出能换来一个好结果。 网站卡崩无数次后，下午三点零八分，戚妄终于登进成绩查询的页面。 明晃晃的分数挂在上面。 总分694。 他又一次超常发挥。 戚妄眸光不变，老太太高兴得笑得合不拢嘴，“阿妄，你真的做到了。” 是啊，他真的做到了，两年半的时间，每天都在高强度的压力下复习，由最开始的凌晨十二点睡，六点起，到后面凌晨一两点睡，早上六点起，刷的题摞得比他这个人还要高，笔芯用了几百根，晚上睡觉脑海里都是背的各种知识点，那根神经绷到快要断了，无数个夜里头痛欲裂，眼睛猩红，不就是为了换来今天的结果吗。 他是真的栽到赵念身上。 挣不脱，逃不掉，被抛弃后仍死心不改，疯狂想站在她面前，逼她直视他，逼她眼里有他的影子。 他是真的疯了。 高考成绩出来有两三天的时间选目标院校，戚妄早就定下北城大学，但具体专业还没有明确的方向，老太太结合他的兴趣和擅长的地方，认认真真给他挑适合的专业，当然，最后的决定权在戚妄手中。 选专业的时候，邓明初破天荒给戚妄打了个电话，问他成绩，知道他考了694分后，还想着帮他把关，在不浪费分数的情况下选北城大学最好的专业。 戚妄谢敬不敏，不用他插手。 邓明初在电话里叹气：“你还没有原谅舅舅吗？阿妄，等你到了北城，你会知道舅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他手中有人脉有资源也有钱，只要戚妄想，他可以给他铺一条锦绣大道，甚至从此在北城站稳脚跟。 邓明初想心安，而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弥补戚妄来消减对邓沅的歉意和愧疚。 戚妄直接冷着脸挂断电话，对他的好意根本没放在心上。 报志愿的时候，戚妄只填了北城大学，将电子信息工程放在第一个，后面五个专业倒是次选。 又过了十几二十天，七月中旬的时候，戚妄收到北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以第一志愿录取就读电子信息工程。 八月上旬，戚妄告别这个生活十几年的镇子，动身跋涉千里前往全新而陌生的城市。 那个光怪陆离、缺乏人情味又冷冰冰的大城市。 戚妄按照入学手册办完所有的手续，八月十四日前全体新生集合完毕，八月十五、十六召开学校和院系军训动员会，十七号集体乘车前往军事训练基地。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戚妄忙完新生事宜，终于有空去找赵念。 第78章 北城大学每个学院坐落在学府的不同位置,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有单独的楼和实验台或观测台。 赵念虽然才大二，但她有过硬的知识基础和研究能力,大一上学期就开始跟着导师做数据,成了天文学乃至院里非常出名的人。 实验室里，赵念将导师发给她的数据进行测验整合，确定无误后打包发过去。 “念念,你做完了吗？”说话的人叫叶继泉，是赵念的同系师兄,比她大一届，是上一届天文学里成绩最好也最优秀的人。 “我刚做完，叶师兄你呢？” “我也是。”叶继泉笑道,抬手,看了眼腕表，邀请她：“马上就要中午了，一起去食堂吃饭？” “好啊。” 赵念脾气温柔,人还漂亮,成绩又好,上至老师，下至同学，但凡跟她接触的人都很喜欢她，喊赵念太生疏僵硬,渐渐的不少人都喊她念念。 “那走吧。” 他关了灯,落了锁，和赵念乘坐电梯离开实验楼。 “对了，念念,我听汪老师说你的交换生资格已经批了,月底就去国外吗？” 她笑：“是的,也没几天了。” 学校每年都有交换生项目，和国外排名靠前的高校进行对接和互相学习，名额少，竞争大，选拔严苛，赵念是大二学生里为数不多获得交换生资格的人。 能去交流学习，获取经验，这对赵念而言弥足珍贵，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争取。 叶继泉竖起拇指，“厉害。” “论厉害，叶师兄不遑多让，你可是汪老师的得意门生。” “念念你别打趣我，自从你出现，我在老师那已经失宠了。”叶继泉幽默道。 两人有说有笑从实验楼出来，两侧呈弧形，花坛里栽有植被，他们上了楼梯，走了一截平路，外面九月的阳光大盛，树木浓密，知了叫声不断。 赵念在学校是名人，她的行踪不难打听，戚妄过来的时候并未进去，而是站在实验楼外面等人。 他从头到脚穿着一水黑，冷冰冰的站在那，阳光下整张脸又俊又邪，不苟言笑的时候让人觉得禁欲，勾得人心痒痒。 有院里其他女生经过，瞧见，拿着手机，大着胆子过来问联系方式或者加个微信，戚妄淡淡的看过去，虽然没开口，但那双黑黝黝又深邃的眼睛盯得人毛骨悚然。 赵念和叶继泉从里面出来，准备去就近的一个食堂，两人在聊天，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戚妄一眼看到她，长腿一跨，大步绕过面前的女生走了。 -- 第158页 赵念正在跟叶继泉说一篇昨天看的SCI，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嗓音冷冷的，又有点沉，陌生中透着挥之不去的熟悉，让她直接怔在原地。 “念念你怎么了？”叶继泉停下问她，随即转身看过去。 金黄炽热的骄阳下，戚妄定定站在那，阳光在头顶，他的影子很小，只余一点缩在脚边，配着他这副阴嗖嗖的气息，让人心生胆寒，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孤魂野鬼。 叶继泉疑惑的看着他。 戚妄盯着赵念还未转身的背影。 哪怕时隔两年多，他依旧能一眼认出她。 赵念定在原地，卷翘浓密的长睫微微煽动垂下，过了会，她才慢慢转身，抬眸，平和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两年多不见，戚妄变了很多，比原来还高，人也更加劲瘦，曾经在他身上还能看见意气风发，现在通通消失，整个人变得阴沉又难以捉摸。 不变的是他看她的眼神。 不止戚妄变了，就连赵念也变了。 公主切的发型早就换下，微卷的烫发是酒红色，轻柔的披在身后，上半身穿了件齐肩的抹胸吊带，搭的一条短款小黑裙，脚上踩着黑靴，裹着纤细的脚踝，她变得张扬漂亮，也更加性感，就像带刺的玫瑰，早已褪去以前的青涩。 赵念没想到会在北城大学遇见戚妄，他复读后情况怎么样，她也没关注，想来以他的毅力和聪明也不会太差。 “念念，你认识？”叶继泉率先开口问。 赵念明显察觉站在对面的男人眼神一凛。 她抿唇，笑着对叶继泉说：“叶师兄，我还有事，要不改天吧？” 叶继泉不太放心，看了看戚妄，犹豫片刻，点点头。 他走后，赵念看着戚妄，站在大太阳JSG底下难免很热很晒，问道：“好久不见，你找我有事吗？” 她的语气很平静，就跟对待陌生人一样，戚妄不喜欢她这样，她越平静越淡漠，显得他越放不下，越执迷不悟。 男人大步上前，离她更近。 赵念微不可见后退，裙摆擦过白皙明晃的大腿，荡出一点摇曳的弧度。 “你躲什么？”他冷声问。 “有话好好说。” 别的不说，有时候戚妄带着情绪靠近她，赵念真的很害怕，那种怕像被野兽盯上，好似下一秒她就会被生吞活剥，拆吞入腹。 戚妄呵笑：“我没跟你好好说话？” 他不信邪，已经到赵念眼前，趁她不备，来不及后退，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戚妄的掌心炽热，五指修长，指腹带有薄茧，磨砺着她的肌肤，有着心悸的痒。 他拉着人往另一边走。 赵念落后半步，挣了挣，没挣脱，微恼：“戚妄，你干什么？！” 实验楼外面偶尔有人经过，听见他们的动静，扭头看了眼，赵念被戚妄拉着，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冷着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个气恼得去掰男人的手。 宛若情侣闹别扭。 戚妄将人拉到树荫下就松了手，站定，垂眸看着赵念，语气阴郁：“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赵念原本还没皱眉，闻言，已经开始皱起眉头，等他松手后退了几步，拉开彼此距离，脸色不太好，“关你什么事？” “你说呢。” “我说什么？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我怎么样你管得着吗？”她不耐烦，语气很冲：“戚妄，你别忘了我们已经分开，你能不能别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强行越界管我怎么样？” 他这样会让她觉得，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当初的错，仍认为她没有离开他，仍觉得他们的关系还一如从前。 说到底，他还是不知错。 她介怀的事，或许在别人看来是矫情，是不足为奇，但她就是无法释怀，她不能接受戚妄从一开始就算计她，等她跳进坑后不得不依附他。 这样的感情是有问题的，她需要坦诚。 而且，当初她也给过他机会，只要他说没有，但凡他解释一句，她都会视而不见，退一步去接受，因为她是真的，真的想过跟他有以后，真的想让他更好。 可是，他没有，他当时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他卑劣如昔，在王佳佳心怀叵测接近她时选择坐收渔翁之利，因为他知道王佳佳会把她推到他身边，不管以怎样的方式，总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不在乎过程，只想要一个满意的结果。 这两年多以来，赵念时常会想两件事，一件是他们相处中戚妄为她做的点滴，一件就是戚妄从头到尾欺骗了她。 是爱还是恨，始终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有时候她真希望时间再久一点，说不定她就不会纠结，说不定她会慢慢将他淡忘。 戚妄千辛万苦才来到北城，才来到这所全国最顶尖的学府，才见到她，他不想一见面就吵架。 可赵念的反应又让他心里不痛快，他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低头咬着烟，拢手点火，吸了口，两颊微陷，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 袅袅白烟朦胧他的脸，他的眼，仿若隔山隔海，赵念看着他，觉得戚妄真的变了，他们以前一旦有矛盾就吵架，谁也不让谁，吵得不可开交，次次不欢而散，可最后的最后，连她也忘了是怎么和好的，反正她很少低头，相处的一年里，哄戚妄的次数屈指可数，都是他事后自己想办法修复关系。 -- 第159页 戚妄抽完一支烟，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赵念。” 她不说话，看着他。 “我们来好好谈谈。” 真是稀奇，曾经混不吝又坏透的人，从来不屑和别人好好说话，没想到两年多过去，竟然变了性子。 赵念：“你想谈什么？” “首先，我们拉过手，抱过，亲过，你跟我说没关系？”他扔了烟，一步步朝她靠近，身形高大，投下的影子将她笼罩。 他问：“那到底怎样才算有关系？” “你就当我少不更事好了。”她撇开视线。 无所谓的语气让戚妄眉心一跳，强调：“那是老子的初吻。” “……”赵念一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破事，“那我也一样，是你自己喝多了亲我，又不是我逼你。” 话落，戚妄蓦地一笑，眼神打量她，“过了这么久还记得。” 赵念不说话，撇开头。 她静静站在戚妄面前，脑袋转向一侧，视线没看他，落在清澈湛蓝的湖面上，她在看湖，戚妄在看她，眸光从未离开过。 “我承认当初是骗了你。” 赵念突然扭头，一双美目落在他身上，等他继续说话。 “那晚我们第一次见面，王佳佳也在，不过她当时在楼上，并没有在院子里，从她第一次把你带到我面前，我就知道她打的算盘。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也承认最开始无论以何种手段都要得到你。” 少年当初的心思就像臭水沟里最阴暗肮脏的存在，掺杂太多的占有，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想得到喜欢的姑娘，想她眼里有他，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不在乎过程，只要结果如意。 野蛮粗鲁的一套，恰好是生活的环境造就了他，也正是这样，在他没有学会什么叫爱，反倒先学会占有和掠夺。 很可怕，有很偏激。 因为他的话，赵念像是明白了什么，也就在瞬间，她似乎可以解释戚妄看她的眼神。 “在这件事上我确实骗了你，但那件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借着你的痛苦来达到我的目的。” 他算计了太多，预谋了太多，漠视王佳佳的小心思，因为他想赵念离他近一点，他做了就做了，没什么好隐瞒或解释的，可那件事真的是意料之外，他也没有联合王佳佳去以那样的方式伤害她，更没有在她发生那件事后觉得这是个好的机会。 时隔两年多，赵念听到这些她曾经想听的解释，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平静，原来在得到解释后，那些她觉得所纠结的爱与恨开始显得苍白无力，就像泡沫，戳破那层薄薄的膜，才发现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说到底如果他当时就这样，他们也不会…… 现在来说过于迟了。 她抿着唇，戚妄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心里隐隐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赵念说：“我知道了。” 戚妄垂在身侧的手一紧。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事我就先走了。” “我考上北城大学了。” 赵念一愣，抬眼看过去，那双眼睛深邃而熠亮，明明只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却能通过他的眼睛得到答案。 考上北城大学不是结点，而是他通过北城大学来到这座陌生的大城市。 其中的意义，只有他们两人心里明白。 赵念默了瞬，平静的说了声恭喜。 戚妄太阳穴一跳，腮帮咬紧，黑眸盯着她，“就这样？” “考上就好好学习吧，不要辜负你的努力。”或许是家教使然，她习惯温柔待人，语调平而柔：“戚妄，你的人生还长，未知的、新鲜的、有趣的风景数不胜数，你应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一直追逐我的脚步，你这样我会感到很累。” 她这副软绵绵的腔调，仿佛在对待一个普通的陌路人。 赵念说得很委婉，可戚妄就是懂了，懂她的想法，懂她的打算，懂她的意图。 原来他解释后，她也依旧不会跟他和好。 她是真的想放弃。 男人咻的冷脸：“老子心甘情愿做的，你累什么累？” 赵念以前就知道他是个直男，没想到现在直成这样：“……” “当初提出让我来北城的人是你，给我希望的人也是你，可最后想放弃的人还是你，赵念。” 他忍不住呵笑，声线有点气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戚妄是犟骨头，就像方兰之曾经跟她说的，他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 现在就是这样。 不管赵念说再多，他都不会罢休，也不会放手，执拗像顽童，任谁来了也不会撒手放开心爱的玩具。 赵念叹气：“那你想怎么办？” “我重新追你，我们重新在一起。” 第79章 戚妄的提议,赵念最后还是拒绝了，他问为什么,她也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就算说了，他也能从各个角度还回去，你来我往,就像一团已经搅乱的毛线球，谁也理不清,注定乱糟糟的纠缠在一起。 见面后的几天，只要戚妄没课，不忙,总会来学院堵她。 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男多女少,赵念漂亮又优秀，从大一就不缺追求者，可她太聪明,家境又好,很难追,甚至根本追不上。 戚妄堵她，不管赵念怎么躲，他总能把人逮住，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所有的心思。 -- 第160页 两人都是俊男靓女,很快引起别人关注，于是天文与空间JSG科学学院的人，基本上都知道隔壁信息技术学院有个帅气的大一新生要来他们院挖赵念,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大得很。 “戚妄,你烦不烦啊？别再跟着我了！”赵念忍无可忍，趁没人的时候用书打他。 过了这么久，哪怕如今褪去青涩，穿衣风格也发生变化，但在戚妄面前，她逼急了，也依旧会像曾经那样忍不住对他发泄自己的脾气。 戚妄单手插兜，赵念拎书打在他身上，他不动分毫，垂眸，隐隐有笑意，“你现在不想复合也行，总得把拉黑的电话放出来吧？” 当年赵念离开，狠心拉黑他的电话，戚妄就再也没能联系到她。 “都拉黑了再放出来有什么意义。” 戚妄微微一笑，“你乖点，除非你想让我用强。” “你敢！” 他往前跨了步，赵念抱着书往后退，纯黑的裙摆擦过白皙的大腿，摇曳出缱绻的弧度。 “敢不敢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无耻——” “嗯，我知道。”他煞有其事点头。 “……” 跟戚妄这样蛮横又无赖的人说话，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赵念气得不轻，拿起手机，指纹解锁后把戚妄的电话号码放出来，然后怼在他面前，“满意了吗？！” 反正她明天就要出发去国外当交换生，到时候就把他拉黑，眼不见心不烦。 戚妄扫了眼屏幕，抬手，降下她的手机，深邃的眼神盯着她，像是一眼看穿她的内心想法。 他弯腰，视线与赵念平行，赵念看着这张脸，微微错开目光。 “你又想干什么？” “你要是再敢拉黑，我可不会像现在这样温和。”戚妄去掰她的下颚，让她扭头看自己，离得太近，赵念甚至怕他下一秒就亲上，呼吸都紧了。 戚妄盯着眼前五官精致漂亮的女孩，指腹擦过她的红唇，触感细嫩滑腻，“强扭的瓜甜不甜不知道，但一定解渴，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赵念拍掉他的手，又将人推开，“你别太过分了！” “这就过分了？还有更过分的事是你不知道的。” 赵念：“……”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戚妄对她的占有欲和掠夺欲从来都不加掩饰，话里话外什么意思昭然若揭。 她的脸又红又恼，“你能不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放些在学习上，别一天到晚盯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用心学习？” 戚妄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虽然才呆一个多月，但他对北城却有深刻的认知，这里的人，这里的生活方式，这里的一切，无不透着奢侈和昂贵。 而赵念是这方水土和大城市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他不仅想得到她，也想用自己的能力给她同等优渥的生活，想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永远高高在上。 他追归追，可其他的也没落下。 赵念：“你现在这样像认真学习的样子？” “我每天堵你也就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间，这个时间点放松一会怎么了？” “你非得挑这种时候吗？” “老子乐意。” “……” 戚妄看了眼时间，手臂落在她身后，不轻不重推了把，虚揽，“今天去哪个食堂，想吃什么？” “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去吃饭！” “禾园新开了家鲁菜店，我查了下有很多你爱吃的，待会我们去那？” “戚妄！” “嗯，我听着呢。” … 赵念这几天都被迫和戚妄一起吃饭，早上还好，两个院离得远，课程安排差得十万八千里，但一到中午和晚上，只要是饭点，她总能遇到戚妄。 古有守株待兔，今有戚妄守院待她。 好在和他吃完最后一顿晚饭，赵念接到汪老师的通知，准备明早九点和其他交换生一起乘坐飞机去国外高校进行长达一年的交流学习。 赵念早上登机，戚妄中午准时过来，等了近半小时都没看到赵念，以为她在忙观测数据，就没有打电话催。 叶继泉出来的时候，教学楼外没什么人，看到戚妄，他笑道：“你又来等念念啊？” 现在整个院的人都知道戚妄和赵念有非朋友关系，甚至不少人觉得他们是情侣，就连叶继泉也这样认为。 “她人呢？” “念念是本次的交换生之一，已经跟着学校组织的队伍去国外学习了，她没跟你说这事吗？” “……” 戚妄眉心一跳，不知该气还是笑，难怪她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心情格外好，当时他还纳闷，问她什么事这么高兴，她难得对他摆出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原来搁这等着呢。 赵念上飞机前就把手机关机了，看了会书，有点困，就闭眼睡了会，等她醒来，又过了好几个小时，飞机这才落地。 前期一切繁琐的事学校都已经安排妥当，赵念和其他人走完流程，晚上躺床上倒时差，她睡不着，玩了会手机。 不一会，有一通陌生电话打进来。 赵念摁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戚妄漫不经心又有点阴嗖嗖的声音： “赵念，你行阿，一会儿没注意，又把老子拉黑了。” -- 第161页 她今天上飞机前就把戚妄的手机号拉黑，然后关机，以至于戚妄前期打不进她的电话，现在这个号码是新号，他才办没多久。 “本小姐想干嘛就干嘛，你管得着吗？” 只要一离开戚妄的视线，赵念就有恃无恐，反正他人在国内，她在国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谁怕谁？ 戚妄被她嚣张的语调气笑：“你最好祈祷别被我逮住。” 话刚说完，赵念就直接给他挂了，然后手动拉黑，快得不得了。 另一边的戚妄：“……” 被赵念挂断后，他又打了电话，结果已经被拉黑，根本打不进去。 他太阳穴突突的跳，颔颊绷紧，咬了咬腮帮，气得不轻。 行，真行，出息了。 吃准他现在没办法去国外逮人，所以可劲造，等回来再跟她算账。 * 电子信息工程的课表安排得紧凑，专业课、公共课、限选课全排上，戚妄根据难易和重视程度制定了一些学习计划，同时也有关注本学院的官博和公众号，从里面翻到历年来相关的竞赛、项目、演讲等，只要跟自己专业挂钩的他都有记下，有意识的去提升自己的综合能力。 北城大学汇聚全国英才，各个学院的人都是天之骄子，日常生活中也有无形的压力，在人才辈出的地方，想要出众是很难的事，戚妄一路熬过来，心态稳得一批，做事也有条不紊，对自己的计划和认知非常清晰。 日子一天天过去，酷暑、深秋、严寒、暖春，赵念不住的日子，戚妄做了很多事，学习上他已经排到专业第一，一些基础的证也拿了，他还参加了学生会和社团，也参加了几场大大小小的演讲，每一件事都努力做到极致，做到最好，每天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充实吗？对戚妄来说就那样。 到了大一下学期，戚妄更忙，在原来的基础上还多了竞赛，他们院要组几支团队去参加国赛，为了选拔最优秀的队员，院里先举行个人校赛，公平公正公开原则，入选的则组队，每三人一支。 戚妄成功在校赛上拔得头筹，和院里另外两个专业的学生组了队，确定竞赛赛道后，便开始分工合作。 时间很紧，一层层竞选，如果全部通过将会在六月份进入全国总决赛。 除此之外，还有些可大可小的比赛，刻苦学习的那两年半里，戚妄经历过最压抑紧绷的节奏，所以他现在觉得还好，不是特别累，还能再分出精力来提升自己。 渐渐的，信息技术学院的人都知道电子信息工程里有个男生特别卷，卷到什么程度呢，近乎完美的做到时间管理，学生会召开会议，他在；社团有什么重大活动或组织，他在；院里有什么演讲，他在；考证的路上，他在；跟其他院打辩论赛，他在；跟专业有关的竞赛，他在；一些相关或者有意义的学术讲座，他在；就连隔壁的隔壁的英语院举行英语竞赛，他还在。 不是在参加活动的路上，就是在比赛的路上，关键他的专业成绩还稳在第一。 在大一这一年里，戚妄获得很多荣誉和奖状，拿的奖励金也有小几万，最关键的是他学会为人处世，很圆滑，能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并积攒下所谓的人脉和资源。 因为他知道，要想在北城站稳脚跟，这两样至关重要。 时间晃眼而过，戚妄他们团队六月底在国赛中取得一等奖，考试周结束，他微信收到专业老师发来的消息，问戚妄有没有兴趣进他的团队参加项目研发。 在北城大学很多老师都有背景，要么是学术领域的大佬，要么旗下有公司，他们手底基本上都有专业团队或者工作室。 戚妄也没有拒绝，接受了这份offer。 * 一年很快过去，交JSG流学习的时间结束，八月底，赵念跟其他人一起回国，进入大三后，她也越来越忙，教学楼和实验室来回跑，竞赛、SCI、毕业论文选题方向等接憧而至，都是她需要考虑的地方，有时候忙到直接睡在实验室，赵念无暇顾及其他，甚至忘了回校后戚妄要找她算账的事。 最后还是叶继泉在她耳边提起戚妄：“念念，戚妄今天就要走了，你不去送送他吗？” 赵念还在拷贝资料，闻言，抬头问叶继泉：“他去哪？” “据说戚妄暑假就开始跟着信息技术学院的周院长做项目，现在也是周院长团队里的一份子，再加上他大一成绩优秀，拿了不少奖，所以他已经被推荐，是今年新一批的交换生，这事你不知道吗？他没跟你说吗？” 叶继泉觉得这俩人还真有意思，明明走得比谁都近，旁人想插还插不进去，结果他俩倒好，她出国的时候，他不知道；等他要出国的时候，她又不知道。 难道这就是学业型情侣的思维？ 赵念心头一喜，面上却很淡定，“我知道了。” 她巴不得戚妄走得越远越好，不然以他无赖又霸道的样子，指不定要怎么磨搓她。 另一边，戚妄登机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喷嚏，无缘无故，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赵念那个小没良心的在背后骂他。 说来自从他六月底收到老师微信发来的邀请，当天刚同意就开始做事，以至于整个暑假，戚妄作为团队新人都在学习和磨合，当进入更专业更能迅速提升自己能力的地方，最初需要付出极大的辛苦。 -- 第162页 就这样他忙得走不开，赵念回国返校后也忙，戚妄想见她，没时间，想给她打电话，被拉黑根本打不通，而且阴差阳错下，这次换他去国外交流学习。 又要分开一年。 戚妄以前从未想过，原来，哪怕他考进北城大学，和赵念就读同一所学校，他们要见一面依旧难如登天，现实里总有那么多不确定因素会干扰他们，他只希望一年后回来，别再出任何幺蛾子。 * 戚妄去国外的那一年，赵念也得到很多荣誉，同时她也有申请出国留学深造，目标高校是麻省理工学院。 人生的轨迹按照赵念预期中的进行，她在每个时间段都完成自己的任务，也努力朝目标前行。 戚妄去国外交流学习一年收获很大，同时也在团队里站稳脚跟，他为人聪明，脑子灵活，关键是学得快，周院长对他很满意，有时候还开玩笑道：“戚妄，你今年都22了，老师见你还单着，要不我把我女儿介绍给你？” 周院长结婚晚，又老来的女，女儿的年纪跟戚妄差不多大。好苗子都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在他看来戚妄以后肯定不会太差，如果可以，他就想收了这个女婿。 “谢谢老师抬爱，不过很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你怎么从来都没提过？”他问。 “之前我跟她闹了点矛盾，现在还没和好，而且我还在重新追她。” 戚妄说话也比以前文绉，倒不是他来到辽阔的城市就被磨去菱角，而是他更懂虚与委蛇，成了一个“入乡随俗”的人。 闻言，周院长突然觉得有意思，在他看来，戚妄是个感情色彩并不浓厚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不会喜欢别人的人，竟然也会有爱而不得，苦苦追求的经历。 “你喜欢的那个女生也是北城大学的？” “嗯。” “哪个院的？”他笑道。 “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 “专业呢？” “天文学。” 周院长有点吃惊，“看来还是个非常厉害的女孩子，她叫什么名字？” 天文学在北城大学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历年来招生名额有限且条件严苛，想进并不容易。 戚妄说：“她叫赵念。” “赵念？”周院长这下更吃惊，“那不是贺院士她家闺女嘛，特别优秀的一个孩子，你两这是认识多久了？” 他想了想，非常有心机的模糊概念：“我跟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算算时间有17年了。” “感情你两还是青梅竹马，挺配的。” 戚妄笑了笑，“确实。” “那你得好好努力了，老师祝你早日娶到喜欢的姑娘。”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且对方还同等优秀，周院长也就打消先前的念头。 * 戚妄在国外当了一年的交换生，回国返校已经正式迈入大三，同年他参与的项目研发进入白热化阶段，除开日常上课，其余时间，周院长和他的团队经常扎根实验室。 赵念今年大四，因为学校改革的原因，大四的课程做了调整，全部都在大三上完，这样就有充足的时间给应届生准备毕业论文、考研考公、出国留学、找工作。 赵念已经拿到麻省理工学院的offer，再加上大四无课，她的毕业论文早就准备妥当，只等最后的毕业答辩。 家里人知道她现在落得清闲，赵念的爷爷奶奶想孙女了，让她去国外陪他们玩一阵。 戚妄在团队呆了两年，耗时三年的项目研发终于取得圆满落幕，他参与整个过程的三分之二，却经历了研发期里最关键的时候，总之这些经历对他而言弥足珍贵，同时，他也从这次的项目里获得丰厚的报酬。 一笔很可观的金额。 所以大三下五月份的时候，戚妄一身轻去隔壁院逮人，两年没见，明明过了那么久，却仿佛还在昨天。 他都想好了，时间还早，待会先拉着赵念去商场，给她买漂亮的衣服鞋子包包，然后再带她去吃饭，最后再跟她算拉黑电话的账，如果她乖点，其实算不算账都无所谓。 念在事没过三，酌情原谅。 戚妄在院外逮人，没逮到赵念，反而碰到叶继泉。 叶继泉去年就毕业，保研至本校，他今天是过来交材料的，从里面出来一眼看到他。 “戚妄，你在这等念念？” “嗯，她人呢？” “答辩通过后早就走了啊。” “……” 看他这反应，叶继泉就知道这对奇奇怪怪的学业型情侣又没有互相通知对方。 这都第几次了？ 他甚至觉得戚妄可能不知道，赵念已经拿到麻省理工学院的offer。 于是，叶继泉又问：“戚妄，那你知道念念要出国留学深造吗？” 戚妄皱眉，“她要出国？去哪？” “……” 好家伙，还真不知道，他真是服了这对。 “麻省理工学院啊。”叶继泉说。 戚妄确实不知道，除了大一刚来那会见了赵念几天，后来不是她出国，就是他出国，两人总是分隔两地，哪怕最后他大三，赵念大四，待在同一所学校，他们都各自忙得不可开交，见不到面，也联系不上。 现在他终于有空，赵念却要留学深造，她离开了这所学校，去了别的地方。 -- 第163页 这一刻，戚妄想到邓明初以前跟他说的话。 哪怕你跟她待在同一个城市，待在同一所学校，你想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你们之间隔的是门第、权势、金钱、圈子。 现在就已经这样了，那以后呢？ 第80章 “念念,你真的和Feynman分手了？” jennifer是混血儿，但常年居住国外,是赵念在麻省理工学院念书时的室友,两人关系要好，也是亲密的朋友。 赵念拿着金色的小汤勺轻轻搅拌咖啡，闻言,浅笑道：“是的。” “我的天，你两真是太可惜了,为什么要分手呢？念念，你知道的，你和Feynman简直是天生一对。” 在国外这几年,赵念已经习惯这种说话的腔调。 她单手托腮,“在这三年的交往里，我跟Feynman在学术上非常契合，可也正是因为太契合,我们都缺乏对生活的乐趣,亲爱的,你也知道，对以后而言这会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四年前赵念拿到麻省理工学院的offer，留学的第一年里，她遇到Feynman,他是一个传统的金发碧眼外国人,白皮，186，长得也好看,和她一样在麻省理攻读天文学。 他们有着同样的爱好,同样的兴趣话题,谈起天文学总能不知疲惫，眼睛发亮，他们一见如故，仿佛遇到人生知己。 就这样在第二年里，赵念答应Feynman的表白和他正式交往。 在学术上他们默契得天衣无缝，总能创造出意想不到的价值，他们一起进步，从硕士到博士，发表过很多影响因子极高的文章。 不过他俩在一起也暴露出一个问题，缺乏对生活的乐趣，有时候赵念会调剂一二，但Feynman不懂她的情调，经常懵，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有时候他也会试着制造除学术以外、独属他俩的浪漫，可赵念get不到他的点，甚至觉得有点尴尬，可以说赵念跟他在一起时，她在生活和感情这些方面都在被迫成长JSG，Feynman太纯粹了，很多都要靠她来教，她来主动，可她也自幼被宠着长大，感情里很难做到妥协那一方，时间一久总会累。 所以他们可以在学术上无话不谈，精神默契百分百，但在日常生活中仿佛两个陌生人。 但在外人眼里，上至导师，下至同学，乃至身边的朋友们，都觉得他俩天生一对，是彼此的灵魂伴侣。 再加上赵念今年顺利取得博士学位，从麻省理工毕业，她没忘自己的目标，已经申请国内的研究所，拿到发来的offer，而Feynman因着在天文学上的成就被麻省理特聘为博士导师。 他们都不会为彼此放弃自己的梦想。 所以赵念前几天跟Feynman提了分手，年纪轻轻的男人怔愣片刻，有些迷茫、无措，紧接着沉默，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 他们交往了三年，在最热烈的年纪一起获得鲜花掌声和荣誉。 明明精神上那么合拍，但他们就是不适合。 jennifer叹气，“三年的感情说分就分，你就不会舍不得吗？” 赵念端起咖啡抿了点，放下，杯底与盘托相碰却没有半点声音，她微笑道：“这段交往里我和Feynman做学术的时间远超于谈情说爱。” 这就是她的回答，舍不得吗？遗憾吗？毕竟谈了三年，怎么样也该有点留恋吧？说真的赵念没有太多的不可割舍，要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分手，他们或许是非常合拍的学术搭档，但却不是能够一直走下去的伴侣。 “好吧，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国还是申请其他学校继续深造？” “我已经申请国内的研究所，学了这么多年也该回去做做奉献了。”赵念幽默道。 * 北城，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霓虹灯五光十色，照耀着这座充满科技感又缺乏人情味的大城市，江面倒着浮光碎影，随着递推的波纹，荡出摇曳的弧度。 卢思越从办公室出来，路经研发室的时候看到里面的灯还亮着，戚妄在里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敲了敲门，“老戚，这都晚上十一点了还不回家？” 背对他的男人没有回头，身上穿了件休闲的黑衣黑裤，身形高大挺阔，肩宽腰窄，一双腿又长又充满力量。 戚妄淡声道：“卢思越，你过来检测一下这几道程序，看看有没有问题。” “咋了？”卢思越秒变正经，大步走到戚妄身边。 “数据有变。” 室里摆着很多精良的仪器，空间很大，可供不少专业人士进行研发项目。 卢思越一听数据有问题，赶紧上手检查，过了会，他板起的表情放松，“问题不大，给我十分钟。” 卢思越大学念的微电子科学与工程，术业有专攻，某些地方确实比戚妄要精通，两人各自干自己的事，过了会，他问：“解决了吗？” “快了，你搞完了？” “嗯。” “马上。” 卢思越完成最后一点数据修正，“搞定！” 他活动着肩膀，凑过去看戚妄面前的电子屏，蓝光打在两人身上，一切数据显示正常。 “等这次的芯片研发出来，咱公司绝对更上一层楼。” “天文研究所那边给答复了吗？” 他们这次的芯片研发主要与航天有关，里面有很多细枝末节，相关领域都有涉猎，为了这次的芯片研究，一个月前戚妄就让卢思越去联络天文研究所，希望那边能派人过来在相关问题上解疑答惑，避免研发阶段走不必要的弯路，节省成本和资源。 -- 第164页 “给了，到时候会派人过来，放心，不会耽误这边的进度。” 提起这茬，卢思越笑道：“话说回来，你怎么不联系赵念呢？她不就是学天文的么，干嘛舍近求远？你多跟她联络联络，她是大小姐，你现在也不差啊。” 卢思越本科也是北城大学，跟戚妄不同院，两人在读研时阴差阳错结识，也知道戚妄和赵念关系匪浅，毕竟他手机上的照片忒醒目，想不发现都难。 后来他加入戚妄的研发团队，从那时起到现在也算元老级人物。 不过戚妄早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大三那年暑假开始创业，一个人单打独斗成立工作室，因为之前有跟周院长研发项目的经验，所以当时经过深思熟虑，准备自己也动手研发。 前期他耗费很大的精力和时间，过了一年，大四毕业的时候终于有突破性进展，但戚妄却面临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他可以确保完成项目，但手上已经没有资金，之前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这就意味着不得不放弃。 后来戚妄到处拉投资，那段日子他处处碰壁，没人愿意相信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也没人敢拿出巨额资金跟他赌，哪怕他出自名校，哪怕他在学校特别优秀。 那他最后又是怎么筹到巨额研发资金？而这成了当时轰动一时的新闻。 细枝末节外人也不清楚，只知道戚妄得到迈威集团的十亿融资，但随之附于的是一份对赌协议。 三年里戚妄要是完不成项目，不仅要把手中研发的东西转让给迈威集团，还得赔偿天价对赌金。 所以当时关注这件事的人不少，戚妄也成了焦点一样的存在。 成名或者落魄，在此一举。 不过幸好，戚妄赌赢了，名利双收，也不缺钱，公司越办越好，虽然现在还比不上迈威集团那种资金雄厚、根基牢固的老牌资本，但他如今身价不菲，成了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乍然听到卢思越提起赵念，戚妄抿着唇，脸色一冷，“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咋……咋了？”他有点懵。 “没事，只是不想再听见她的名字。” 戚妄嘴里说着没事，但神情谈不上好，一看就有事。 卢思越问：“老戚，你不喜欢她了？” 他哂笑：“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她？” “欸，这你可别狡辩啊，你要是不喜欢她，手机屏保干嘛设置人家女孩子的照片，你别想抵赖，我之前看得一清二楚！” 卢思越跟戚妄现在既是合伙人，又是朋友，他伸手笑着指向戚妄，下一秒，趁他不注意抢过手机。 不需要解锁，只需要按一下开机键，就能看到屏保照片。 “让我——” 他声音一顿，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戚妄，“你真的不喜欢她了？！” 只见手机屏保再也没有赵念的照片。 卢思越记不清他上次的屏保换没换，但作为朋友还是关心一下兄弟的终身大事。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怎么好好的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我只是想通了，不想再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浪费过多的感情。” 赵念根本不爱他，甚至对他没有一丁点喜欢，就因为她当初给了他希望，他便一头栽进去，为了来北城，为了在这扎根，为了给她不变的生活，他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已经为之奋斗了十年。 她出国留学，她想深造，戚妄都懂，也不去打搅，想着她学完就会回来，他在北城等着就是，等她回来，她会看到全新的自己，他会证明给她看。 可是，他等来等去，却在三个月前偶然得知她在国外交了一个男朋友，他们交往了三年，就在赵念留学第二年，同年那个时候，他创业路上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艰难。 一想到他在国内为了以后奋斗，赵念却在国外风花雪月谈情说爱，戚妄觉得他当初就不该对赵念太温和。 他不会再舔着脸去喜欢她，更不会再相信她的花言巧语，等她回来，他用尽手段也会把人困在身边，野蛮的也好，粗鲁的也罢。 强扭的瓜不甜，解渴就行。 第81章 赵念带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在国外这几年，她很少回北城,四年里大概只有两三次,其余时间都在那边搞学术研究。 现在正值夏季酷暑，机场外炎热难耐，头顶烈日灼灼,晒得人晕眩。 赵念戴着墨镜，身上穿得清凉,嫩绿的吊带背心搭白色的短裤，笔直修长的腿白得发光，脚上踩着一双黑色女士凉鞋。 路边停着一辆车,副驾驶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保镖,看到赵念，他赶紧上前喊了声小姐，替她打开车门。 赵念弯腰坐进去,有些诧异：“哥哥,你怎么来了？” 瞿叶秋穿着白衬衣黑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温声笑道：“知道你要回来，特地来接你。” 她摘下墨镜，问他：“最近公司不忙吗？” 赵念读大二的时候,瞿叶秋家里就开始不太平,他爸在外面的私生子私生女都想方设法争夺家产，挤破脑袋也想进入瞿家的集团获取实权，瞿叶秋的母亲唐女士用了不少手段才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压下去,而后,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才让瞿父同意瞿叶秋进入集团工作。 瞿叶秋也确实有能耐，几年过去，现在已经是JSG集团里举足轻重的人，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一个个都被他压得死死的，翻不起浪，也抢不走瞿家分毫。 -- 第165页 可以说，瞿叶秋现在就等他父亲退位，然后顺理成章接管家族大业。 闻言，瞿叶秋摸了摸她脑袋，勾唇：“再忙，接我们念念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金黄的阳光洒在跨江大桥上，江面碎满浮光掠影，车子疾驰驶离，外面的景色不断倒退。 赵念微微偏头，抬手理了理头发，笑道：“哥哥，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你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摸我的头。” 瞿叶秋的手一顿，敛了敛眸色，语气很温和，但透着点伤心：“怎么，念念这是有男朋友，就要和哥哥生分吗？” 赵念在国外谈了场恋爱，赵家上下都知道，最开始瞿叶秋在忙公司的事，当时还没注意，等他俩谈了快半年才无意间从赵祈桢那里知晓。 他跟赵念青梅竹马二十几年，除开戚妄，还没见她喜欢过别人。 毕竟当初少不更事，相比戚妄，他更警惕赵念在国外交的男朋友。 那时他给赵念打电话，用若无其事的姿态聊她男朋友，旁敲侧击告诉她，她现在还小不用急着谈恋爱，以后有的是机会，但那个时候赵念和Feynman才交往半年，正值热恋期，彼此堪称知己。 她当时是怎么回的？用严肃且认真的语气跟他说，哥哥，我和Feynman非常默契合拍，我从未遇到像他这样懂我的人，我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也喜欢和他交流，我们很快乐，我觉得我已经长大，可以自由恋爱了。 从那时起，瞿叶秋意识到，戚妄那样的并不可怕，他跟赵念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毫无交流的默契可言，但Feynman不一样。 偏偏瞿叶秋对此还不能做什么，他事业刚起步，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都盯着他，他要是出半点岔子，就会被人抓住把柄。 他得权衡利弊。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念跟Feynman谈恋爱，一谈就是几年。 赵念语调轻快，笑脸盈盈安慰他：“哪有，你还是我心里最好的哥哥。” “现在都不让哥哥碰了，不是生分是什么？”瞿叶秋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气质多了丝惆怅，“还记得小时候在赵爷爷赵奶奶家住，你晚上最怕黑，一个人睡不着，每次睡觉都要和我一起，要我抱着你，讲故事哄你睡觉才行。” 从赵念出生，他们就认识，瞿叶秋比她大三岁，一直以来看着她长大，看她从襁褓里的婴儿一步步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到现在的张扬明媚，毫不夸张的说，他参与了赵念成长中的每一个阶段。 “都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记得。”赵念哼了声：“我不要面子吗？” “哥哥只是在感慨，明明你没有男朋友的时候，我们的关系还很亲密，你也不会对我生分，怎么现在就变了呢。” 瞿叶秋一直以来都是温润的性格，乍然这样，让赵念都有点莫名的愧疚。 她坐过去，离瞿叶秋只有半拳的距离，很亲近的姿态，男人抬眸，温柔的眸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 赵念轻轻抓着他的袖子，不会太过分，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挽他的手臂，“怎么会呢？哥哥你看，我对你还是很依赖的。” 离得近，瞿叶秋也看得更清楚，身边的姑娘早已不是青涩的少女，而是一个漂亮明媚的女人。 他微微一笑，掌心顺了顺赵念的后脑勺，“算你还有点良心。” 瞿叶秋把赵念送回家，也没坐会，就直接去公司，他待会还有会议，行程排得很紧凑。 赵念回家后洗了个澡，重新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填了些资料发过去，半个下午就这样过去，到了傍晚，贺约从研究院下班，开车先到迈威集团楼下接赵祈桢，把自家老公领走后，夫妻俩才打道回府，贺约看到宝贝女儿，想得紧，拉着她聊了好久。 赵祈桢已经让人去安排餐厅，准备一家三口好好聚一聚。 “好了好了，念念现在已经回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他把自己的妻子拉过来牵着，顺势揽着贺约的腰，笑道：“餐厅已经定好了，先去吃饭，你不是说饿了嘛。” 一家三口开车去餐厅，赵祈桢当的司机，贺约坐的副驾驶，赵念坐在后座中央，身体微微前倾，手肘分别搭在两个座椅的靠背上，兴致勃勃的和父母聊天。 等绿灯的时候，赵祈桢突然问她：“念念，你不是交了个男朋友吗？怎么这次不把他带回来让我和你妈妈看一看？” 夫妻俩知道赵念男朋友的名字和长相，一些基本的信息都了解，但还没正式见过面。 提起Feynman，赵念说：“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贺约问：“怎么好端端的分手了？” “不合适。” 他们成于学术上的默契，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但最终却败于日常生活。 没有什么激烈的矛盾，就是不合适。 赵祈桢在感情上挺豁达，“没事儿，我赵祈桢的女儿，还怕找不到喜欢的人？分了就分了，不合适就别委屈自己，念念，记住没？” “嗯嗯！我知道了爸！” “欸这就对了。” 父女两你应我答，别提多有劲，贺约看了他们眼，失笑，转瞬似想起什么，又问赵念： “念念，你还记得戚妄吗？” 赵祈桢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目光盯着前方，“老婆，你提他做什么？” -- 第166页 不可否认，戚妄在商业上确实有头脑，自己也有真本事，但他还是忘不了有一次在宴会上，看到戚妄的手机屏幕是他女儿的照片。 那种感觉就跟自家白菜被猪拱了一样。 所以赵祈桢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赵念浮于脸上的微笑僵了僵，时隔几年，再次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有那么短瞬不适应，曾经的戚妄在她人生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隔了这么久，他存在的痕迹虽然淡化了，但却没有消失。 提起他，那些尘封的记忆就像洪流一样席卷而来。 她抿了抿唇：“有点印象，妈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刚刚突然想起你以前说喜欢他，就多问了句。” 其实在今年，贺约有见过戚妄几次，挺帅气的一个年轻人，有野心也有胆识，就是人在感情上很犟，尤其是知道他为自家女儿动身跋涉千里来到陌生城市，并想方设法在这里站稳脚跟后，贺约想，如果两情相悦还好，要是她的女儿现在不再喜欢他，那她就得想办法让戚妄放弃和死心。 不然，拖得越久，有些事越难办。 赵祈桢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念念那个时候还小，难免被那臭小子的皮囊迷了眼。” “还一口一个臭小子？人家现在发展得挺好，已经今非昔比了。”贺约瞪他。 * 晚上八点半，戚妄有场饭局，对方约了很多次，好不容易才邀到他，就像贺约说的那样，如今的戚妄在北城炙手可热，早就今非昔比。 应酬对戚妄来说并不是难事，他在北城呆了七年多，刚来这的时候，大城市的光怪陆离和冰冷让他觉得陌生且不适应，这些年过去，他也已经习惯，甚至行事做派也学了商人那套利己和麻木。 吃完饭，赵祈桢和贺约去车库提车，赵念半途接了通研究所那边的电话，便没跟夫妻俩一起过去，而是选择在餐厅外面的路边等他们。 她拿着手机跟人通话，沿着长廊往外走，看到对面有群人走过来，赵念瞥了眼本要收回视线，然而在下一秒，却瞬间被钉住。 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模糊，听得不真切，可视线里的一切都开始明朗起来。 在迎面而来的七八个人里，其中就有戚妄。 曾经的戚妄狠戾又不可一世，总有股藐视万物的韧劲，几年没见，他褪去鲜明的性格特征，变得沉稳而内敛，就像一柄历经锤炼的刀刃，无形中透着寒芒与锋利。 如果不是那张脸，赵念都快认不出现在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男人会是戚妄。 戚妄也注意到她，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蓦地一沉。 他没有料到会在这碰到赵念。 她回国了。 只一眼，赵念又想起曾经被戚妄盯上的恐惧，那样的眼神充满掠夺和占有，总是让人发怵胆寒。 赵念下意识握紧手机。 然而下一秒，戚妄冷漠的收回视线，板着张脸，面无表情地从赵念身边走过。 掀起的风透着一丝凛冽，又冷又傲，仿佛从来都不认识她。 第82章 长廊上吹着空调的凉风,随着戚妄走过，散了赵念因紧张而生出的热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他就会紧张,或许是戚妄在她这里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他的眼神，他的举动，无不透着强势与蛮横。 戚妄和她擦肩而JSG过,那副样子仿佛不认识她，漠然得没有一丝多余的眼神。 赵念提起的心不由得放下去。她握着手机,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或许，这四年过去，他已经放下了。 挺好。 赵念是真的松了口气,她不怕戚妄对她冷漠,就怕他仍像以前一样。 他的喜欢太过沉重，往往需要同等回复，然而,在戚妄喜欢她的那些年里,她根本不记得他,他们有过短暂的互相喜欢，但最后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赵念看了几秒就收回视线，转身朝前走，她乘坐电梯下楼,离开餐厅,走在十字路口旁边的树荫下等车。 夜晚霓虹璀璨，那道背影纤细窈窕，静时宛若一帧绝美的画卷,立于五光十色的城市里。 餐厅的包厢是独立的空间,临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车水马龙,也能眺望浮光掠影的江面，还有一栋栋高楼大厦，硕大的LED电子屏播放着当代顶流明星。 戚妄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垂眸看着站在树荫底下的女人。 认识她起，赵念就是一个非常喜欢穿裙装的人，衣柜里衣服裤子少得可怜。 她今天穿了件抹胸背心，外搭镂空针织衫，里外都是鲜艳张扬的红，衬得她肤如白雪，一截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既知性优雅又性感迷人。 戚妄望着她，夹在指尖的烟没有点，只是摆设，他看到她站在那，抬手，嫩白的指尖将垂落的长发别在耳后，露出半张漂亮的脸蛋，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的侧脸柔美，长睫浓密卷翘，鼻尖小小，红唇潋滟。 赵念不知道有人在看她，时而看看手机，时而望望路边，很快，一辆豪车停在她面前，赵念拉开后座车门，弯腰坐进去，关门，很快车子就消失在眼前，汇进川流不息的车流里。 * 赵念办理好入职手续后就开始每天准时到研究院上下班，对她来说，她的兴趣不在继承家业，而是从事科研，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 第167页 她基础扎实，科研实力也强，在所里很受欢迎。 天文研究所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前辈，有时闲来无事，还会打趣赵念几句，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知道她没有后，又接着问她喜欢什么样的？没有的话，就给她介绍同行里的优质男性。 赵念才和Feynman分手没多久，谈了三年精神上的学术恋爱，她现在有点陷入“避而远之”的状态，也没有再找男朋友的打算。 婉拒前辈们的好意后，赵念将精力投入到研究中。 下午五点半下班，赵念手中的事已经做完，她换了衣服，准备拎着包回家，所里的一个年轻男人对她说：“赵工，我妻子晚上七点的预产期，你今天能不能替我去趟S.T公司？” 研究所里只要是比自己年纪大的，或者科研能力比自己强的，通通称某工。 跟赵念说话的这个男人，比她早一个月进来，相比找所里其他前辈，这种事还是找年轻的人比较好。 赵念知道他，被所里派去协助S.T公司开发芯片，简单而言就是顾问，一些过硬的问题还需要专业人士回答。 “行，你赶紧回去吧。” “谢谢赵工，有劳了，那我等会就联系那边的负责人，你直接过去就行。” 赵念拎着包从研究所出来，直接坐车到S.T公司门口。 她打开车门下来，卢思越还在和电话里的人说话：“老戚，赵念今天可是公司的临时顾问，机会难得，你确定不过来？” 那边的人语气淡淡：“没兴趣。” 第83章 戚妄说完就挂断电话,根本不给卢思越反应的时间，看着瞬间退出的通话页面,他一愣,眨眨眼，原以为戚妄只是口头上说说，结果,没想到他来真的。 卢思越看向从车里下来的赵念，对于这个昔日北城大学的知名校友,他也深有了解，都说跟她相处的人都觉得她非常好，温柔、漂亮、博学、待人友善,身上几乎汇聚了所有赞美的词汇,他认识戚妄也有几年了，知道戚妄是一个没有太多感情色彩的人，可这样一个人也曾折倒在她裙边。 他觉得戚妄是那种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的男人,同样也不会轻易放弃,但现在看他的态度,卢思越一时间也把握不准。 人已经到跟前，卢思越没再多想，赶紧走上去，笑着同她握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卢思越，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欢迎。” 按理来说接待这种事还用不着他亲自上,怎么说也是公司数一数二的高层,偏偏他们这次研发的主要项目很重要,一般员工根本无法触及，戚妄是不会来的，只有他了。 赵念和他短暂握手，“你好，我叫赵念，将临时接替杜工的工作。” 两人你来我往寒暄，卢思越带人乘坐电梯上去。 另一边，戚妄挂断卢思越的电话，俊拓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抿得直直的，助理进来，撞见他脸色不好，心有忐忑，小心翼翼告诉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戚妄点点头表示知道，继续忙手中的事。 北城并不是好闯的地方，有权有势的大家族盘根于此，根基深厚，各类都有涉猎，就像赵家的迈威集团，旗下涉及品类众多，赵祈桢是个精明的商人，无往不利，戚妄第一次跟他打交道是大学毕业，暑假拉投资的时候，那时他处处碰壁，最落魄的时候身上分钱没有，反倒还欠下不少钱，一顿馒头都得掰两半分开吃。 后来，迈威集团的人看中他的研发项目，他也借此准备融资，但赵祈桢那边表示，想融资可以，但有份对赌协议，三年里要是没研发出来，就要把项目无条件转交给迈威集团，同时支付一笔天价赔偿金，要是他赢了，项目成果盈利多少，就要按盈利的数额支付迈威集团8％，相当于那边将有一笔无限流入的资金，不管输与赢，迈威稳赚不赔，而戚妄想要融资，就注定会成为弱势一方。 赵祈桢算盘打得响，戚妄又有十足的把握成功，所以最后还算是双赢的局面。 … 赵念一直在S.T呆到晚上，长达几个小时的答疑，她没办法接触核心机密，但对该公司要研发的项目有了大致认知，在芯片方面她虽然是外行，可对他们的构想持有很大的认可，如果成功，那在航空航天方面将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卢思越全程跟进，等结束后，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四十。 “赵小姐等会怎么回家？” 赵念下午来的时候坐的出租车，“我打车回去。” “现在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坐车回家也不安全，我待会送你吧。”卢思越也没别的意思，想到明明这不是人家的工作，但她还是来帮忙，作为礼貌，他也该把人安全送到家。 “谢谢，不用了。” “没关系，反正也顺路。” 两人从讨论室出来，公司有些部门已经下班，有些部门的员工还在工作。 卢思越想起还有事没办，对赵念说：“赵小姐你先等会，我回办公室拿份资料，马上回来。” 赵念挎着单肩包，链条细长，包包精致漂亮，她穿着连衣裙，收腰款，勾得她腰肢纤细，盈盈一握，公司里还开着空调，凉气足，到了晚上也不会闷热，赵念觉得有点冷，抬头看了眼，发现自己处在风口，她收回视线，往旁边移了几步，高跟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有细微清脆的声音。 -- 第168页 赵念也没注意后面有人过来，左半边肩背撞了上去，触之肌肤有面料的柔顺感，还有丝若有似无的温热。 她微微朝前倾了倾，意识到自己撞了人，连忙回头，边说边道歉：“对不起，刚刚不小心——” 话音戛然而止。 赵念怔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戚妄本就高大，一身裁定的西装衬得身板挺阔，他单手插兜，垂眸淡淡的看着她，也不知道是这的光线太暗，还是外面的夜色太黑，男人瞳孔漆黑，目光深邃，直勾勾的盯着她。 对于戚妄为什么在这，赵念也不知道，不过看他这身打扮，怕是这家公司的高管。 赵念只是顺手帮同事的忙，也没想到会遇见他。 她率先错开视线，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多余的话也不说，扶了扶右肩的挎包链条，往旁边走了几步。 就在彼此无言的时候，戚妄淡漠的开口：“等人？” 赵念抿唇，嗯了声。 “等男朋友来接？” 戚妄想到赵念在国外交的那个金发碧眼白皮的男人。 “不是。” 这时，卢思越拿了资料回来，“赵小姐，我们走吧。” 他看到戚妄，诧异道：“老戚，你还没回家啊？我以为你早就回去了。” “有点事。” “什么事？” 戚妄的视线淡漠的滑过赵念，不动声色，也无人察觉。 “没什么。” 既然戚妄都说没什么，卢思越也不问，三人乘坐电梯直达车库，门JSG开后，戚妄让卢思越坐他的车，他顺便去他家拿份文件。 卢思越说他还要送赵念回家，戚妄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让她也上车，赵念其实不太想，可转眼想到车里还有旁人，他们也不算独处，且戚妄要去卢思越家里拿公司文件，怎么说也是她先回家。 她坐在后座，戚妄开的车，卢思越坐的副驾驶，前面两个男人聊了会一些赵念听不懂的事，过了会，卢思越扭头问她： “赵小姐，听说你在国外发展得很好，怎么突然想着回国了？” 煽情热血的话赵念没说，只有一句轻飘飘的“想家了”。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轻轻一笑。 卢思越看他：“老戚，你怎么了？” 赵念抬头望去，透过车内的目视镜发现她的视线和戚妄撞到一起，不知什么时候，他以这样的方式在看她。 赵念心头一跳，在这黝黑狭小的空间、所有的感官和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以一种诡异的、扭曲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方式蔓延。 她听见他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没什么，就笑笑。” 在这方面，倒是没人比赵念更“专一”，她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没变过，学有所成，报效祖国。 怎么独独在感情上就这么渣呢？ 卢思越没注意他俩的小动作，又问：“赵小姐年轻漂亮又能力出众，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赵念没敢再看戚妄，言简意赅：“有。” “我想也是。”卢思越笑了笑，接着聊起其他话题。 两人的对话落在戚妄耳里，男人眸色沉沉，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紧了紧。 不知聊了多久，戚妄靠路边停车，淡声对卢思越说：“到了。” “啊？” 卢思越挠头，不是说好先送赵念回家吗？他正准备问，男人已经打断他：“你把昨天你带回去的那份文件拿下来，我在这等你。” “行。” 他没再多问，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关上，大步朝小区走。 车内光线偏暗，此时只有戚妄和赵念两人，静到彼此的呼吸都被无限放大。 最终打破寂静的人是戚妄。 男人的嗓音微哑低磁，有着颗粒的质感：“还坐在后面干什么？到前面来。” 赵念攥紧包包上的链条，“不用了。” “赵大小姐这是把我当你家司机？”戚妄抬眸，眸色深深，透过目视镜看向坐在后面的女人。 两人看了会，赵念说：“剩下的路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哂笑，呛回去：“你知道这是哪？” “……” “到前面来。”戚妄不咸不淡道：“你觉得过了四年，我还像以前那样喜欢你，赵大小姐什么时候也学会自作多情了？” 他讥笑，说话很毒，赵念盯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戚妄也不催，两人僵持着，过了会，赵念打开车门，关上，然后坐进副驾驶。 戚妄看着她，嗤笑，烟嗓含糊不清：“还是这么天真。” 赵念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慵懒道：“在国外这几年怎么样？” “还行。” “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他装出仿佛根本不知情的样子。 赵念下意识抿唇，过了会，平静道：“去国外的第二年。” 话落，男人没说话，车内又陷入寂静。 紧接着，指腹擦过打火机的声音响起，赵念扭头，看见戚妄低头咬着烟，拢烟点火，昏昏沉沉的光线下，他的侧脸轮廓线条流畅，但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垂着眼皮，眼珠黝黑，幽蓝的火苗发出的光照不进他的眼里。 戚妄吸了口，烟雾模糊他的面容，嗓音被烟酒泡过，又沉又哑：“挺好。” -- 第169页 “交往多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赵念总觉得戚妄在打探她的事。 她搪塞过去，“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过问。” 他呵了声，笑意有点毛骨悚然的味道。 赵念本能觉得危险，手指捏紧腿边的裙摆，下一秒身边的男人有了动作，她听见啪嗒一声，安全带缩回去，赵念一愣一诧，还没反应过来，手臂被人拽住，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拎过去，猝不及防歪倒在戚妄的大腿上。 第84章 窗外夜色沉沉,路边的灯投下光晕，车窗关得严严实实,透不进半点光线,在这幽暗漆黑的地方，赵念能看到的就是戚妄那双深邃熠亮的眼睛，带着些阴郁和冷戾,让人心生胆寒。 男人西装革履，身板挺阔,西裤裹着那双长腿，隔着面料都能感受到肌肉的紧绷和韧劲，有着原始的温热,赵念坐在他的大腿上,白皙的脸隐隐发热发烫，然后一直蔓延到耳垂、脖颈。 她挣了挣，没挣脱,戚妄的手掌将她摁住,像铜墙铁壁,把她死死钉在自己腿上。 “戚妄，你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赵念又急又气，不停地挣扎。 戚妄摁灭烟蒂，一手压制住她,一手攥握她的两只手腕,钳住，一拧一扭，彻底将她控制在自己怀里,挣不开,也逃不掉。 “谁疯了？” 他嗓音带笑。 下一秒,笑意尽褪，又换了副面孔，语气沉沉定定：“我没疯。” “……” 赵念被他这自问自答气得胸口起伏，甩脸子，“你没疯，难道是我疯了吗？” 他微微皱眉，“跟我好好说话。” “你先放开我再说！” “不放。”戚妄摁着她腰肢的手臂拢紧。 “戚妄！” “我问你，你们交往多久了？” “我凭什么告诉你？” 戚妄抿着唇，眼神幽幽的凝望她，好似耐心告罄后就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赵念被他看得心头一紧。 她撇开视线，“三年。” 尽管戚妄已经知道，她跟她男朋友交往了这么久，可乍然听见，心里仍不是滋味。 “三年，挺久阿。” 赵念咬唇不语。 是挺久，按照先后次序，戚妄是她的初恋，她也是第一次经历那样的感情，蓬勃而热烈，原始而生机，褪去城市里的光鲜和浪漫，显得更加质朴和纯真。 她原以为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爱情，会像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样难忘而深刻，可最后的最后败给谎言和时间。 赵念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时候，当听到迟来几年的承认错误，那一瞬，她感觉一切都是场梦，戳破泡沫后里面全是空的。 不管是爱还是恨，好像都不重要了。 后来她在国外遇到Feynman，她长这么大从未遇到像他那样懂自己的人，他们在同领域无话不谈，默契合拍得仿佛知己。 那时，她以为这才是自己想要的感情。 这一谈就是三年，或许那时还在读研读博，待在实验室的时间多，所以那些日常生活中的问题尚且可以原谅，但当他们顺利毕业，准备各自为了梦想而奋斗时，以前未暴露的问题全部喷涌而出。 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只有不合适，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实验室做学术研究，终归会回到日常生活中，显然Feynman太纯粹。 “问完了吗？”赵念趁他有松懈的时候，想起身离开，刚抬腰，就被戚妄拉回去摁住。 “跑什么跑？我让你走了？”他语气淡淡。 “你有病吗？！” “怎么骂人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一句？” 戚妄看了她一眼，手臂圈着她的腰，掌心落在侧面，原本钳住的手腕也被他拉着放下，就搁在赵念的腿上。 他俩呈一种极其亲密暧昧的姿势坐在一起。 戚妄抱着她，又问：“你那个男朋友也来北城了？” 赵念分手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 戚妄不知道，但他芥蒂赵念的男朋友，提起他时语气不好。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管！”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戚妄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寸寸攀升，眼神像有温度，烫得赵念很不舒服。 她扭了扭，男人抱着她，目光定格在她红润潋滟的唇瓣上，继续道： “但我知道别人看见我们这样，都会觉得我俩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你觉得呢？” “……”赵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气又羞，瞪他，“戚妄！” 他嗯了声，嗓音懒懒，“来没来？” “没来！” “哦，可惜了。”戚妄轻飘飘道。 赵念看向他。 男人靠着车椅，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她身上，漆□□仄的车里，穿着连衣裙的漂亮女人坐在男人的腿上，共同勾勒出一副暧昧与旖旎的画面。 “你男朋友要是在就好了，让他看看他的女朋友是怎么坐在另一个男人的大腿上。” 戚妄这张嘴，素来说不出什么正经的话，他不正经的时候很难招架。 赵念脸色通红，潋滟的唇瓣被咬得泛红，气得不轻，作势要去打他。 “戚妄，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啊，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男人抓住她的手，没让她得逞。 -- 第170页 他低头亲了亲赵念的指尖，明显感受到她瑟缩了下，戚妄微微勾唇，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 赵念眼里有JSG震惊，一双星眸睁圆，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 “反正你男朋友也不在，怕什么？” 戚妄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近距离看着她，视线一直黏在赵念身上，那双眼睛藏着晦暗的光，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吃了。 他摸着赵念的后脑勺，掌心贴着发丝，修长的五指轻轻揉着她的脑袋，以前在南湾镇的时候，赵念很喜欢他这样，他的手指又长又有力，每当她学累的时候，趴在戚妄腿边，他都会这样给她按摩，能短暂放松，卸下所有的疲惫。 “舒服吗？” 赵念完完全全被他摁在怀里，被迫坐在他腿上，闻言，她瞪过去，“你觉得现在这种场景下，问这种话合适吗？” 戚妄微微挑眉，“有什么不合适，你想哪去了？嗯？” “你——” “去国外呆了四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乖，连骂人都不会。” “那是因为你无耻！” 戚妄凑近，盯着她，赵念身体后仰，企图和他拉开距离。 男人看破不说破，“我有承认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吗？” “我懒得跟你说！” 她撇开脑袋，戚妄笑了笑，按摩后脑勺的手顺着发丝下移，赵念蓦地绷紧身子，僵得不像话。 “放轻松，跟我待在一起难道不快乐吗？” 戚妄又开始把玩她的头发，勾起一缕慢条斯理地缠在自己的手指上。 赵念不想搭理他。 “跟你说话，哑巴了？”戚妄掰过她的下颚，让她看着自己，“和我待在一起让你快乐，还是跟你男朋友在一起时快乐？” 赵念：“……” 她严重怀疑戚妄骨子里就不正常。 这种问题是怎么问出口的？ 戚妄捏着她的下颚，拇指擦了擦她潋滟的红唇，眸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危险。 “想清楚再回答。” 戚妄从来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人，相反，他道德低下败坏，他都想通了，赵念不仅不会爱他，还有已经交往三年的男朋友，她的心都不在他这里，既然这样，得到她的人也不错。 赵念已经受不了他这样，“这还用想吗？当然是跟我男朋友在一起时快乐！” 戚妄的拇指一顿，眼皮一掀，搂着赵念的腰贴向自己的胸膛。 猝不及防撞过去，隔着薄薄的衣料，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赵念的脸烧得厉害，还没来得及推开他，男人的薄唇已经落下来，滚烫而热烈的擒住她的唇瓣，浓烈的荷尔蒙气息裹着烟草味，不断冲刷赵念的大脑神经，她睁着眼睛，对他又推又攮，戚妄的身体却纹丝不动，像一堵厚实的墙，赵念受不住，改为又掐又打，但他浑身硬邦邦，薄薄的肌理紧致而结实，她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忽然，有只大掌覆上她的胸口，赵念仿佛被人浇了盆冷水，从头到脚冻得瑟缩，她五指发麻蜷紧，下一秒，她狠狠咬了口戚妄，趁他吃痛退出的时候，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 戚妄挨了一巴掌，脸颊印下鲜红的五指印。 他微微垂着眼皮，颊颔咬紧，而后，抵了抵后牙槽。 “戚妄，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赵念很庆幸她没有说自己已经分手的事，不然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当然知道。”他的手指很好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手背上有肉眼可见的青筋和血管。 戚妄的食指点了点她胸口处的心脏，微微勾唇：“刚刚我们亲嘴的时候，我摸到了你的心，它跳得好快。” “……” 他就跟已经迷失在赌场中的狂热赌徒一样，模仿着那种声音，“砰砰砰，砰砰砰。” 戚妄笑看她，好像已经一眼看透，“赵念，仅仅是一次接吻，你为什么会心跳加速，跳得这么快？嗯？”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现在这样是在破坏别人的感情，你还要不要脸了？！” 他一双眼睛死死看着赵念，下一秒换了面孔，换了语气：“那就和他分手。” “你想得美！” “不分也行，那就这样，反正他也不在北城，他戴他的绿帽子，咱们继续偷情。” 一个晚上的时间，因为戚妄，赵念的三观不断被冲刷。 她觉得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赵念去够自己的包，想走，再次被戚妄拽回去。 跟上次不一样，她这次被迫跨坐在戚妄腿上，她身上穿着收腰的连衣裙，站起来的时候裙摆刚刚达到膝盖，现在因为这个坐姿裙摆有些上滑。 很暧昧又很尴尬的一个姿势。 赵念不自觉蜷紧脚趾，脸颊烧红，秋水翦瞳映出羞恼的光泽，恨不得把戚妄打了。 “别这样看着我。”他抬手捂她的眼睛。 赵念梗着脖子躲开，戚妄的手掌擦过她的眼，落在她的脸颊上，反倒像是在轻抚。 男人低声笑了笑，手掌贴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么害羞做什么？再说了，现在车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谁会看到？更别提你那所谓的男朋友。” 他单手掐着赵念的腰肢，另一只手去拽她，将人拉得更近，裙摆迤逦在他们之间，衬得两人更加亲密无间。 -- 第171页 赵念简直要疯了，尤其是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感，她身子微微颤抖，“你给我放开……！” “不放。” 他的一只手还搭在赵念腰间，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替她把发丝别在耳后，掌心微微下移，轻轻扣住赵念纤细优美的脖颈，脆弱得不堪一折，有着凌虐的美感。 “别怕。”戚妄难得有温柔的时候。 他在笑，下一秒，眸色深深，扣着赵念的脖子，将人拉到面前深吻。 戚妄从来都不是一个温和派，他宣泄感情的方式直白而热烈，可以让被爱的人感受到他肆无忌惮的爱意，汹涌澎湃，不加掩藏。 赵念受不了他这像野兽一样粗鲁蛮横的方式，她呼吸紊乱，像是搁浅的鱼儿，拼命挣扎，双手攀着戚妄的肩对他又打又抓，挺括的西装被揉得起了褶皱。 以前在南湾镇的时候，赵念跟他亲过几次，可那时戚妄的吻还很青涩，像莽撞的小狗，而如今他已经成长为一匹要吃人的狼，气势汹汹，似乎要掠夺她所有的呼吸，将她彻底掌控。 赵念狠狠咬他，远比刚刚那次还要狠，有铁锈味在嘴里蔓延，戚妄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吐息间尽是冷冽。 赵念的大脑极度缺氧，晕乎乎，很难受，又呼吸不过来，狼狈得不像话，她摇摇欲坠，险些坐不稳，戚妄手疾眼快将她扶住，把人抵在方向盘上，赵念腰间一疼，皱眉吸了口凉气，通得眼角泛泪。 “戚妄，你闹够了没有？！”赵念疼得声音染上哭腔。 男人倾身，贴着她腰身的手臂往后揽，掌心摸到她被方向盘撞到的地方，五指轻轻揉了揉，给她缓解疼痛。 他又凑过去，另一只手扣着她后脑勺，安抚似的揉了揉，低头又去亲她的额头、她的眉、她的眼皮，蜿蜒着向下，温热的薄唇最后停在她的唇瓣上，轻轻的、又若有似无的啄了啄，碰了碰，嗓音有些喑哑，低低的，透着磁性： “还疼吗？” “你别碰我，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那你报吧。”他捞起自己的手机，解锁后递给她，“栽你身上我认了。” 赵念扭过头，“放开我。” 戚妄趴在她肩颈处，脸埋着，低声笑了，嗓音闷闷的：“手机都给你了，让你报警你又不敢，大小姐，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 他丢开手机，滚烫的唇落在她脖颈上，密密匝匝。 这时，外面有人敲了敲车窗，赵念宛若惊弓之鸟，浑身绷紧，僵得可怕。 她去推戚妄的肩膀，声音颤颤巍巍：“外面有人，快放开！” 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他们在车里做这些事，不知道要怎么想。 戚妄听见动静，但是没有做反应，他从善如流的亲她，像是不知足。 “戚妄！”外面还在敲车窗，赵念已经猜到是卢思越拿着文件到这了，她眼睫轻颤，又推了他一把，都快气疯了，“你别亲了！” “怕被人发现？” 赵念抿着唇。 戚妄跟她谈条件，指了指自己的唇，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你下去。” “你别太过分了！” “卢思越在外面呢。” “你——” 戚妄靠着椅背气定神闲，又伸手把人捞到腰腹间坐着。 更过分的坐姿，赵念面红耳赤，头碰到车顶，让她不得不弯腰凑到戚妄面前。 两人交颈，戚妄抱着她，微微偏头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赵念脸色爆红，受不了，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似的碰了碰。 主动的远比被迫的香，戚妄扣着她加深这个吻，赵念瞪大眼睛，被他出尔反尔的无耻举动气得七窍生烟。 过了会，戚妄放开她，在赵念的怒视下，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又给她理了理裙摆，掌心拍了拍她JSG的翘臀，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赵念赶紧手脚并用从他身上下去，戚妄护着她坐到副驾驶，等她快速整理了仪容，这才摁下车窗键。 卢思越已经在外面敲了好久的窗子，好不容易等车窗降下来，他把文件递过去，“老戚，你刚刚在干嘛呢？我给你敲了这么久的窗子，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戚妄接过文件，车窗只降了一半，里面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卢思越隐隐好像在副驾驶看到赵念了，正准备开口，车窗已经升上去，同时飘出男人淡淡的嗓音： “我先走了。” 戚妄启动车子开出去，扭头看了眼赵念，语气平而静：“我会对你负责，至于你那没用的男朋友可以分了。” 第85章 深夜寂静无人的街道,车子疾速驶过，道路两侧的路灯投下橘黄的暖光,赵念坐在副驾驶,抓着包离戚妄远远的。 她脸色带着还未散去的羞恼，乍然间听到男人这话，胸口气得起伏,冷着声音道：“我不需要你负责！” 这话摆明不想要他。 戚妄握着方向盘，衬衣袖口松开,卷到小臂，露出一截手腕，腕骨清晰,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漂亮流畅,青色的经络一直蜿蜒藏进袖中。 男人板着脸，哂笑：“你是不需要，还是舍不得你那所谓的男朋友？” “赵念,他知道你背着他跟老子接吻吗？他知道你刚刚张着腿坐在老子身上吗？” “戚妄！”赵念听到后面那句话,神经都绷紧了,一股羞意直接冲到天灵盖，想到先前的画面，她的脸就控制不住涨红。 -- 第172页 他语气不善：“怎么，老子说得不对？” 戚妄不再是以前那个轻狂狠戾的少年,他被北城这座大城市打磨得越发内敛沉稳,可骨子里的野性的掠夺却在日益加深。 “你有病吧！” “你是不是就只会骂这一句？”男人边开车边呛她，呵笑，荤素不忌道：“刚刚老子吻你的时候摸你心口,你的心跳跳得比谁都快,别跟我说什么没感觉,你分明就很喜欢，少来虚头巴脑那套。” 戚妄的亲吻从来都不是浅尝即止，当时他的舌头撬开赵念的牙齿，钻进去，勾着她的时候，他的手覆上她的心口，掌心感受到她砰砰直跳的心跳，他知道她不是没有感觉。 赵念抿着唇，不肯让他压一头：“科学研究表明接吻会产生心理反应，身体开始分泌大量肾上腺素，从而使心跳加快。” “行，你先前不是要报警吗？我都把手机都丢给你了，那你解释解释，怎么不报阿？” 话落，戚妄嗤了声，“你就装吧。” “你说这么多是想表达什么？想说我还喜欢你吗？不报警是看在我俩曾经的情分上，给彼此留个体面，至于亲吻……”她笑了笑，坦坦荡荡道：“我跟我男朋友接吻的时候，心跳跳得更快。” 都说戚妄很犟，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赵念也一样犟，她胜负欲挺强，有些事就是想赢，不管是学习还是和戚妄的感情。 就像戚妄以前说的那样，她高高在上惯了，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她说了那么多，戚妄就只听进最后一句。 男人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咬牙切齿：“你们接吻了？” “我跟他交往了三年，接吻不是很正常的事？” 突然轮胎刺啦一声，猛然强擦地面带出一点火星，赵念猝不及防往前扑，紧接着又被安全带拽回去，她被晃得还没回过神，下一秒眼前一暗，一道极具压迫性的男性身躯覆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还有丝冷冽的气息，戚妄的掌心扣着她脆弱的脖颈，恶狠狠的咬着她的唇瓣，粗戾的碾磨辗转，像是要隔着时间将本该烙在赵念身上的气息全部覆盖。 赵念被迫仰着头，去推，去打，去掐，动不了他分毫，她呜呜咽咽，白皙漂亮的小脸因呼吸不畅涨得微红，她根本不会接吻，或者说吻技不行，戚妄扣着她，一手捏着她的后颈皮，一手抚着她的背脊，十指像是各有思想，有条不紊的替她舒缓。 戚妄是真的很想拥有赵念，这样明确的认知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已经烙在心里，经过时间的发酵已经变成一种扭曲的、诡吊的、不可割舍的执念和偏执的喜欢，无数次在暗地里，他都想把赵念抱在怀里，想亲亲她，摸摸她的头，也希望她能对他多笑一笑，当然，他更希望能住进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里。 赵念被他吻得指尖发麻，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浮在空中始终落不到地上，浓烈的男性气息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唇齿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牢牢占据她所有的感知和神经。 唇瓣上有碾压吮吻的刺痛，但更多的是早已超越界限的亲密，她能感受到很多细枝末节被无限放大，可赵念挣不开，只能被戚妄困在他和座椅之间，到最后她阖着眼，卷翘浓密的长睫颤颤巍巍的煽动，眼角浸出一滴清泪，快速淌过她绝美的脸颊，昏暗的光线下，这张脸有着凌虐的易碎美感。 戚妄尝到咸湿味。 他的动作一顿。 男人抬眸，定定看着眼前的女人，赵念眼睫微润，似含秋水的眸子有盈盈泪光，微粉的脸颊有一抹清晰的泪痕，先前戚妄那般蛮横的亲她，她的唇妆都没有花，而现在她的口红都花了，由此可知，戚妄刚刚有多用力又有多放肆。 他的薄唇上也沾了女人的口脂，俊拓的脸多了几分邪性，戚妄的掌心抚着她的脸颊，指腹抹了抹她的眼尾，薄茧擦着细嫩的肌肤，磨出淡淡的绯意。 他的额头抵着赵念的，一点点吻干她的泪痕，嗓音低磁喑哑： “别哭了。” 跟刚刚蛮横粗鲁的姿态不同，现在的他多了些温和，就像条摇尾乞怜的狗，胆战心惊的安抚、小心翼翼的讨好。 赵念带着哭腔凶他：“滚，你给我滚开！” 戚妄却一动不动。 赵念已经火了，对他又哭又打，“我让你滚开，滚开啊！” 推打间，她的指甲刮过戚妄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男人依旧没动，深邃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但他也没揽着，由着赵念发脾气动手。 不知过了多久，赵念哭也哭够了，打也打够了，开始有点哽咽，戚妄拍了拍她的背，在她炸毛的时候，赶紧将人抱住。 他的下颚枕在她肩上，两人交颈而拥，戚妄一手揉着她的后脑勺，一手轻轻拍她的背。 “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赵念爱美，从头到脚都精致，戚妄是知道的。 “戚妄，你放过我好不好？”赵念哭久了，说话时一直在哽咽，她被迫靠在他怀里，“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喜欢。” 赵念从未感受到像戚妄那样令人窒息又沉重的感情。 他身子一僵，随即捏握赵念的肩，微眯眼，反驳道：“不行！” 赵念用麻木的眼神看着他。 戚妄擦掉她晕花的口红，“我不懂，你可以教我啊，你教教我好不好？” -- 第173页 他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他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没有告诉他，他接触的人也没有告诉他。 他有自己惯会的一套行事法则。 他只知道不管是喜欢还是爱，都应该表现得蓬勃而绚烂，热忱而激烈，完全没想到他在还没懂喜欢懂爱的时候就先明白占有。 第86章 赵念回到家已经很晚,本来今天替同事做事就忙到晚上十点多，路上又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耽搁,这会都凌晨了。 她回到卧室,放下包，拿了睡衣去浴室，室内氤氲着薄薄雾气,赵念脱了裙子，看到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粉,眼睛湿润，嘴唇有点肿，脖子上是深深浅浅的吻痕。 全是戚妄的杰作。 赵念心烦意乱,洗了澡又洗了头,捯饬来去，弄完就深夜一点多。 贺约轻轻敲了敲卧室门，柔声道：“念念,你睡了吗？” 赵念从床上坐起来,应了声,贺约拧门进屋，又轻轻关上。 她走到床边坐下，看到女儿唇瓣微肿，白皙纤细的脖子上有些暧昧的吻痕,赵念被她妈妈盯得浑身不自在,欲盖弥彰的抓了抓头发，企图将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藏起来。 “别遮了，妈妈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贺约抚开她的头发别在耳后,问：“戚妄干的？” 赵念抿唇,点点头。 “念念，你跟妈妈说实话，你喜欢他吗？” 其实早在赵念回国那天，贺约就已经无形中试探过她的口风，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表情，这些细微的变化足以说明她还记得戚妄这个人。 贺约有想过，如果她的女儿喜欢戚妄，就让他俩好好处一处，如果不喜欢，她就找机会跟戚妄开诚布公，让他别再等一个不会回心转意的人，毕竟都是年轻人，未来还长，再怎么纠缠也不会有结果。 赵念拱着腿，手臂JSG圈抱着，她的下巴搁在膝盖上，脸颊的秀发垂落，发梢迤逦在她瓷白莹嫩的手臂上。 她垂下眼睑，“我也不知道。” 认真算来，她谈过两次恋爱，一次懵懵懂懂，很青涩，一次明目张胆，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她曾以为那就是喜欢，可好像又不是。 贺约摸了摸她的脑袋，类比道：“如果今晚是其他人亲你，你会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赵念抬头，旋即又低下，补充道：“他也不行。” “可他还是亲了你，不是吗？” 赵念抿唇。 “念念，情债难偿，戚妄又是个执着的人，他看你的眼神，大家都一清二楚。说实话你爸跟你一样，都是别扭的性子，他看不上戚妄，觉得他的出身配不上你，如果你跟他在一起，委屈的还是你。” “在你爸心中找女婿最好的标准莫过于叶秋了，知根知底，家境相当，更别提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对你也还不错。” “妈妈……”赵念叫她。 贺约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道：“但是，你爸也考虑到瞿家不太平，叶秋的爸爸在外面有很多私生子私生女，他妈妈唐女士又是一个强势且雷厉风行的女人，如果你跟叶秋在一起，又或者嫁过去，难免要受豪门里的纷争，你爸虽然看不上戚妄，但知道你以前喜欢他，看在你的面上也就妥协了几分，要不然几年前戚妄拉投资的时候，你爸根本不会搭理他。” “他有意给戚妄一个机会，他要是有本事自然扶摇而上，要是能力止步于此，也就那样了，你爸的打算是，不管你们最后会不会在一起，至少戚妄不会太差，勉强能配得上你。” “妈妈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你的感情和婚姻可以全凭自己做主，嫁不嫁是你自己的事，不要受外界声音的影响，我们赵家乃至你外公家都会是你的后盾，联姻什么的我们赵家根本不需要，你也不用委屈自己，你要是喜欢就可以先试着交往，不喜欢就分，一辈子还长，爱你的，你爱的，总能找到。” 贺约说了这么多，又回归到最初的话题：“所以，念念，你还喜欢戚妄吗？别用模拟两可的回答，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 赵念陷入沉思。 说她喜欢戚妄，可她对他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得很浅薄，说她不喜欢，但他亲她的时候，她久违的心动，仿佛回到南湾镇第一次和戚妄亲吻的时候。 喜不喜欢，赵念最后都没能给贺约一个明确的答复，倒是当天晚上，她睡着后破天荒梦到戚妄。 梦里他们回到当初还在南湾镇的时候。 他们相处的每一帧都在脑海里浮现，好的，坏的，欢乐的，伤心的，难忘的，争吵的，喜怒哀乐展现得淋漓尽致，最后的最后是当年戚妄喝得醉醺醺，第一次捅破两人的窗户纸，将她抱在怀里亲吻，鲁莽、野蛮、横冲直撞，青涩得像莽撞的小狗，那副画面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时隔多年再次上演。 赵念从梦中惊醒，睡不着，看时间也不早了，她起床去洗漱，换了衣裳，画完淡妆，下楼去吃饭，赵祈桢坐在餐厅用早餐，右手旁支着平板支架，他边喝牛奶边看平板里的文件，听见动静，他放下杯子，抬头看去，笑着跟女儿说早安。 赵念甜丝丝道：“爸爸，早安。” 佣人替她拉开餐椅，赵祈桢给她倒了杯牛奶，上班时间还早，他还有机会陪女儿聊天，没有什么高深或者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话题，都是些家常话，气氛一度很轻松。 -- 第174页 赵念开心地用完早餐，临走前赵祈桢再次提醒：“念念，今天下班后早点回家，你外婆要来北城，咱们一家人要出去聚餐。” “好的，我知道啦。” … 赵念在研究所呆了一天，下午的时候，昨天回家陪老婆生产的同事拎着喜糖过来散给大家。 “赵工，昨天的事麻烦你了。” “不客气，都是同事嘛。” 赵念接了喜糖，又说了几句恭喜的话，下午下班，所里的研究员陆续离开，她也不用再像昨天那样去S.T当临时顾问。 赵念换回自己的衣服，拎着包下班，刚从研究所出来就看到站在车边气质清尘的瞿叶秋，他穿着日常，不像刚从一堆精英里出来的商务人士。 “哥哥，你怎么在这？” “我来接你啊，听赵伯父说外婆来北城了，太久没见她老人家，怪想念的。”他打开副驾驶车门，“来，念念，上车。” 赵念说了声谢谢，取下挎在肩上的包，弯腰坐进副驾驶。瞿叶秋关好车门，从车前绕到驾驶座，打开，坐进去，关上，系安全带，动作行云流水。 回去的路上，赵念接到贺约的电话，“念念，你到哪来了？我们已经在餐厅了。” “我刚坐上哥哥的车，现在路上有点堵车，妈妈，你待会把地址发给我，我直接过来就行。” 贺约应了声好，“今天是叶秋来接你的吗？那你记得待会让叶秋也过来一起吃饭。” 正在开车的瞿叶秋闻言，温和浅笑：“谢谢伯母。” “妈妈，我知道啦。” “行，那你两路上注意安全。” “好。” 挂断电话没多久，赵念收到地址，很快就在车内找到导航路线，瞿叶秋看了她一眼，嘴角啐笑，打趣道： “念念，你倒对哥哥的车挺熟悉啊。” 赵念抬头，眨眨眼，“不能用吗？” “能，怎么不能了？”前方道路疏通，车流重新涌动起来，瞿叶秋握着方向盘，挂着清风朗月的笑意，朗声道： “哥哥的，就是你的。” * 瞿叶秋把车子开到目的地，他将钥匙交给泊车小弟，和赵念一起走进餐厅。 每层餐厅的过道都有保洁人员进行清理，务必保持干净整洁，瞿叶秋从电梯出来，扭头提醒身边的女人： “路面有点滑，你穿着高跟鞋小心点，别摔了。” 赵念拎着包，“我会注意——” 话音还没来得及收，她脚一滑，有点重心不稳，身子晃了晃，瞿叶秋眼疾手快扶着她。 “你看吧，我都让你小心点了。” 他顺手拿过赵念滑到臂弯的包，自然的挎在自己肩上，然后握着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包厢走，边走还在温柔的笑话她： “慢些，可别再滑倒。” “这次肯定不会了。” 戚妄从包厢出来透透气，想着去抽根烟缓解一下被赵祈桢看不顺眼的心情，他手里攥着烟盒和打火机，抬头就看到赵念和瞿叶秋亲密的挨在一起。 男人的肩上还挎着女士的链条包，漂亮又精致。 这场面，亲昵过头了。 戚妄沉沉的看着他们，手中的烟盒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捏扁。 赵念刚和瞿叶秋说完话，抬眸，一不小心瞥到站在对面的戚妄。他穿着正式，西装挺括，看起来衣冠楚楚。 她不明白，为什么连聚餐都能碰到戚妄。 男人阴鸷的看了她一眼，目光随即落到瞿叶秋身上。 瞿叶秋戴着眼镜，冲他友好的笑了笑，动作自然的扶了扶肩上挎的包。 第87章 方兰之当年投身家乡,为改变贫瘠的面貌付出自己的一辈子，她生于大山,归于大山,活了几十年，待在北城的日子并不多，她心有苍山,难安锦绣，要不是贺约和赵祈桢好说歹说才把老人家劝到北城玩几天,她是断然不会来这的。 餐厅的包厢里，方兰之坐在中间，女儿女婿坐在她左手边,赵念三人进来的时候,他们正聊得开心。 老太太已经好多年没见到赵念，当年那个青涩甜美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婀娜多姿，亭亭玉立跟仙女似的。 如今的方兰之满头白发,已是面容苍老的消瘦老人,不改的是岁月沉淀的气质。 “念念来了,来来来，快到外婆身边来，让外婆好好看看。”老太太冲她招手。 赵念坐在她右手边，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甜甜的喊了声外婆,方兰之听得心花怒放，不停地拍着她的手背，笑着打量她。 “外婆还记得你离开南湾镇那会才不到十八岁,算算日子都过去九年了。” “咱们念念长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真好,真好啊。” 贺约见戚妄和瞿叶秋进来后还站着，笑道：“你两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坐下。” 瞿叶秋是贺约叫来的，至于戚妄为什么在这，那还得是方兰之，老太太看着他长大，戚妄于她，不仅是别人家的孩子，更是孙子一样的存在。 自从戚妄到北城发展后，他也很少回南湾镇，这些年以来，镇上的年轻人陆陆续续到外面闯荡，昔日生机、热闹、有烟火气的小镇终究是越来越远，方兰之虽然想这些年轻的孩子们，但更希望他们能在外面一展抱负，多看看世界总是好的。 赵念挨着老太太坐下后，身边还有一个位置，离她最近的是瞿叶秋JSG，闻言，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看着戚妄，冲他微微一笑，轻轻颔首，模样斯文有礼。 -- 第175页 他自然的坐在赵念身边。 戚妄抿着唇，俊拓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看瞿叶秋的眼神透着冷。 从刚刚在外面撞见到现在，瞿叶秋什么心思，他心知肚明。 贺约笑说：“戚妄，你也别站着，快坐。” 赵祈桢看过去，相比妻子的平易近人，他显得不那么热络。 “还站着干什么？” 贺约悄悄掐了他一下，冲他瞪眼，让他老实点。 戚妄坐下后，瞿叶秋取下肩上的挎包，温和的问赵念：“念念，我把你的包挂在旁边可以吗？” “可以呀。”赵念回头，脸上的笑在对上戚妄时又僵了片刻，隔着瞿叶秋，她和戚妄的视线撞上，男人的眼神平而静，幽深得像漩涡。 老太太注意到瞿叶秋肩上挎的女士包，看了看赵念，又看了看戚妄，最后落到瞿叶秋身上，她什么都没说，只在心里叹了口气。 瞿叶秋戴着银边眼镜，冰冷的镜片因他温柔的目光而柔和不少，然而，他从赵念眼里看到戚妄的影子，瞿叶秋敛了敛眸色，假意不知情，闻言，温和道： “行，那我给你挂上。” 这顿聚餐老太太吃得很开心，不在于菜肴有多新鲜美味，而是他们都陪在身边，一家人团聚，聊的话题格外多，温馨又绵长，戚妄长这么大，从未经历这样的家庭氛围，他突然深刻的理会到赵念成长的环境，明白她为什么永远都那么温暖乐观、自信阳光又落落大方，原生家庭给予她的温馨是这世上鲜有的。 他话不多，但也没什么胃口，大部分时间都默默坐着听他们聊天，瞿叶秋从小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和赵家父母乃至赵念都建有亲近的关系，甚至方兰之都知道他。 他游刃有余的和他们相处，逗得赵家父母和方兰之喜笑颜开，八面玲珑之余还不忘顺手给赵念添汤，叮嘱她多喝点暖胃。 赵念说了声谢谢，捏着汤勺搅了搅，对上戚妄看过来的目光，她移开了视线。 今晚，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 方兰之注意到戚妄没怎么说话，孤零零的坐在那，老人家到底心疼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慈祥的笑了笑，将话题引到他身上。 “阿妄，你今年都二十七了，别光顾着事业，也该操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知道吗？” “嗯，我知道，您放心。” “你让我怎么放心？”方兰之不知道赵念在国外谈了男朋友，更不知道她分手了，今晚看瞿叶秋的言行举止，老太太还以为这对青梅竹马已经在一起，对他和赵念无疾而终的感情遗憾的同时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戚妄笑着给她糊弄过去，又寻了个理由出去吹吹风，透透气。 那样的氛围，不适合他。 … 赵念从包厢出来的时候握着手机，她轻轻关上门，朝楼层的露天阳台走，盛夏的夜晚吹的风都带着燥热，如泼墨似的夜空暗沉沉的，只有寥寥几颗星子。 她拉开玻璃门，走向空旷的露天阳台，大城市里鲜少有乡间田野的蝉鸣蛙叫，夜晚静悄悄，数不清的霓虹灯连着江面点缀，五光十色绚烂华丽。 赵念凭栏而立，听电话里的Feynman跟她说有关天文方面的问题。 尽管他们已经和平分手，但彼此都保留体面，也没有老死不相往来，只能说他们在感情上没有缘分，可学术上依旧无话不谈。 赵念边听，白皙透粉的指尖敲着栏杆，有时她陷入思考会下意识做些小动作。 她时不时开口说几句，一来二去，倒在外面聊了近半小时。 Feynman曾跟赵念生活三年，中文说得也不错：“念念，如果可以，我希望邀请你和我一起完成这项研究。” 赵念轻笑：“Feynman，你忘了，我已经回国加入研究所，没有上面的指示，我是不能随意和外籍人士进行科研，如果一定要，得向上申请获取批准。” 那边沉默了会，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但通话仍在继续，赵念和Feynman交往了三年，知道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其实他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只有在学术和科研上才会展现出狂热的态度，他很纯粹，纯粹到根本不会经营所谓的感情。 “Feynman，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挂电话了。” 话落，赵念没听见回应，她想了想，还是准备挂断，就在手指落到屏幕上的前一刻，Feynman却突然开口。 “念念。” 赵念问他怎么了？ “如果有机会，我们还能复合吗？” “你怎么了？”她先是一怔，随即笑道：“Feynman，我们已经分手了，过去的也都过去了。” “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 “没关系，祝你早日找到心仪的人。” 两人挂断电话，赵念握着手机，在栏杆前站了一小会，外面实在有点热，她转身准备回去，却意外撞见几米开外的戚妄。 赵念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他就大咧咧的站在那，西装外套还留在包厢，身上穿着黑衬衣长西裤，皮鞋锃亮，领口的扣子不再系得一丝不苟，解了两颗，露出修韧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他的袖子也挽到小臂处，结实紧致的手臂上是蜿蜒的青筋和血管。 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烟，袅袅白雾缥缈朦胧，模糊男人的面容，他定定的站在那，目光一直落在赵念身上。 -- 第176页 赵念抿着唇，移开视线，打算从他身边走过。 “既然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不说？” 嗓音被烟酒泡过，有着颗粒感的粗砾，更多的是磁性。 他把赵念拉回来，盯着她，赵念挣了挣，没挣脱，他的手劲大，五指就跟枷锁一下铐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赵念败下阵来，也放弃挣扎，“分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为什么要拿出来广而宣之？” 戚妄一眼看穿她，嗤笑：“赵念，话说得这么好听，你糊弄谁呢？” “我怎么了？” “你说呢？”他眉一横，拆穿她：“骗我说自己有男朋友，不就是想和我划清关系？” “那你有懂分寸吗？”在当时明知道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对她做那样的事，有男朋友尚且如此，没有不知道得过分成什么样。 戚妄气定神闲，甚至有几分理直气壮：“没有。” “……” 赵念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懒得跟你说。” 说罢，转身又要走，戚妄将人扯回来，这次直接带进怀里，他夹烟的手拥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圈着她的腰。 男人低头垂目，“既然分手了，那考虑一下我。” 温热的体温携裹烟草味，有夏日的一点辛烈，展现出蓬勃的、原始的、狂野的气息。 “不考虑，你放开。” “不放，除非你答应。”戚妄收紧手臂，勒得赵念的衣服一寸寸缩小空间，他结实修韧的手臂，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硌着她的皮肤和骨头。 “……” 戚妄抱着她，低头，额头抵着赵念的，呼吸间有淡淡的烟草味，两人离得很近，几乎脸贴着脸，男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薄唇最先贴着赵念的眼皮，感受到她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栗后，他的唇才开始下移，一路滑过她的眼、鼻梁、最后至下而上亲吻她的唇瓣，压着她的唇深深碾磨辗转，十指揉摁着她的脊背和腰肢，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当年的事，我错也认了，歉也道了，你让我来北城发展，我也来了，你当初不吭不响出国深造，还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我在国内一直等你回来，你倒好，没良心，跑去国外读书也就罢了，还交了男朋友，一交就是三年，比我俩相处的时间还要久，这事我又找谁说理？” “赵念，当初是你给我希望，哪怕你并没有多喜欢我，也希望你玩感情的时候能不能认真点？” 戚妄这人活了二十几年，以前在南湾镇轻狂狠戾谁也不给面子，来了北城后反倒变了个样子，尽管赵念清楚这都是假象，他那样的人，狠和野都刻在骨子里，哪是那么容易变的？可他偶尔表现出来的可怜、委屈、示弱真的具有强烈的迷惑性，就像路边摇尾乞怜的流浪狗，浑身淋得湿透，毛发耷拉，让人为之动摇。 赵念呜呜咽咽，被他吻得呼吸不畅，好不容易推开戚妄，还没来得及喘气，突然又被他抓过去。 “你干嘛呀？！”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模糊，快被戚妄吞得一干二净。 男人将她打横抱起，坐在露天阳台的椅子上，赵念坐在他腿上，被他抱着深吻。 他抬眸睨了眼隔着玻璃门站在外面的瞿叶秋，掌心抚过赵念的脊背，低磁喑哑的嗓音有些喘，边亲边在赵念耳边犯规道： “咱两的事待会再JSG说，我先给你哥哥一个警告。” 第88章 戚妄和赵念先后离开包厢,过了半个小时都没回来，屋内四人各有心思,只是面上并未点破。 又过了一会,瞿叶秋假装看消息，拿起手机道：“外婆，伯父伯母,公司有点事，我先出去回通消息。” 其他人点点头,瞿叶秋起身离开，他关了门，脸上温和的笑意瞬间消失,鼻梁上那副银边眼镜折出冷冷的光,他招来餐厅经理，低声问了几句，然后朝这楼的露天阳台走去。 长廊上尽是空调的冷气,外边除了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没有赵念和戚妄的身影,瞿叶秋面色平静，拐过转角，正欲推开与阳台相连的玻璃门，却撞见戚妄和赵念在接吻。 身穿黑衬衣西裤的男人身姿高大挺拔,板正又充满野性,行走间都是荷尔蒙，他深情的吻着面前的女人，下一秒将人打横抱起,他坐在外边的椅子上,把赵念禁锢在怀里,穿着百褶裙的漂亮女人依偎在他怀里，裙摆散开落在男人的西装裤上，共同勾织出旖旎的画卷，赵念披散的微卷烫发随着她下压的身子轻轻荡在空中，发尾垂落在戚妄的手臂上，男人加深这个吻，抬手，抚去她脸侧的长发别在耳后，露出赵念绝美朦胧的侧颜，从这个角度，瞿叶秋能将他俩的亲密接吻看得清清楚楚。 戚妄从不介意别人看见他和赵念接吻，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知道他们才是一对。 他锢着赵念，贪恋她在自己怀里，贪恋这短暂的欢愉。 男人轻轻喘着在她耳边低语，有点耳鬓厮磨的缱绻。 赵念面如桃花，眼尾泛着浅浅的粉，一双眸子水光潋滟，润得发亮，她有些气息不稳，浑身软绵绵，轻轻呼吸着，乍然听到戚妄那番话，赵念微微错愕，想起身回头，却被戚妄一把摁住。 他的吻又落在她唇上，密密匝匝，丝丝缕缕，有点刺痛，但更多的是忽上忽下飘飞的心情。 戚妄扣着她的腰，边亲边掀起眼皮，漆黑深邃的眼睛似笑非笑落到玻璃门外边，隔着短短的距离，他冲瞿叶秋挑了挑眉，没有说任何话，却比任何反击都有用。 -- 第177页 他看不惯瞿叶秋，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瞿叶秋定定的站在那里，顶上声控灯没有听见动静就自然暗下去，他处在一片漆黑中，身后只有拐角处倾泻出一点光亮，瞿叶秋看着戚妄的挑衅，温和的面容上透着冷。 … 赵念被戚妄亲得快要窒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热烈而急迫，像夏日里草原上疯狂生长的野草，浓烈而热切。 她受不住，抓着他的衬衣又掐又打，好不容易把人推开，赵念手指发麻，嘴唇微肿，气息乱糟糟得像毛线团，她浑身没有力气，倒在戚妄怀里拼命呼吸。 对比她的狼狈，戚妄简直像没事人，他轻轻拍着赵念的脊背，替她顺气，忍不住调侃道：“你这什么身体素质，接个吻都能搞成这样？” “你……你自己……什么样，心心里没点数吗？” 戚妄眉眼带笑，低头又啄了啄她的嘴，蹭了蹭她细腻光滑的脸颊，手臂收紧，臭不要脸道：“什么数？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 赵念嫌弃的歪过脑袋不让他碰，顺带推开他的头，“你烦不烦阿，别蹭了。” 她不明白戚妄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小癖好，赵念还记得他们以前在南湾镇的时候，那时他们都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她对穿着打扮有自己的一套喜好，戚妄虽然不限制她的穿着，但是他格外喜欢粉色，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他喜欢看她穿粉粉嫩嫩的裙子，喜欢她戴粉嫩嫩的发饰，如果可以赵念甚至会怀疑，他还有更过分的想法。 明明过去这么多年，可有的时候，赵念依旧能回想一些有关他们的细枝末节，很清晰。 戚妄被她推开又凑回来，好歹相处过，他也慢慢琢磨出一个道理，赵念吃软不吃硬，有时候你跟她吵，只要她没错，她肯定要跟你吵赢，胜负欲很强。 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也傲，不肯服软，觉得很没面儿，每次都跟赵念吵得不可开交，她一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脾气上来，说不搭理就不搭理，最后还得他去哄，去修复关系。 戚妄觉得，他这辈子的好脾气，都用在赵念身上了。 他抱着人不撒手，等她匀过气来，时不时嘬嘬赵念的脸颊、额头轻轻撞一撞她的、再不然就像一条摇着尾巴的狗，可劲在赵念身上蹭。 然而，他做着最软的姿态，却说着最野的话：“赵念，我猛不猛？” “……我看你很虎。” 赵念本就被他嘬得心烦，也不知道戚妄是属什么的？嘬她脸的时候，吧唧一口，连皮带肉都要嘬起来，倒是不疼，就是很无语，还有他埋头蹭她的时候，脖子那一块痒得不像话，细嫩的肌肤被他粗砾的短发磨砺得有点刺痛，透过血液流到心里，激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一边捂脸一边捂脖子，捂了这边顾不得那边，捂了那边顾不了这边，很生气：“戚妄！” “怎么了？” “你是狗吗？！” 骂他是狗，但他大多时候的行为又野得很，像一匹桀骜不驯的狼，露出尖锐的獠牙，眼睛闪着幽光要将猎物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可骂他是头狼，偏偏戚妄现在抱着她又温顺得不得了。 赵念感觉她已经被戚妄拿捏得死死的。 戚妄的眼睛很好看，深邃又熠亮，透着原始而充满侵占的眸光，他盯着赵念，赵念心有惴惴，移开视线，下一秒，她听见男人在她耳边“汪”了声。 赵念吓得不轻，眼神错愕的看着他：“……” 她刚刚听到什么了？ 他又干了什么？！ 露天阳台没有外人，这里只有他两，不管戚妄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都不会有人发现。 “还有话说吗？”戚妄抱着她的腰，手臂又圈紧了些，赵念本就是侧坐在他腿上，这会半边身子贴在他温热的怀里。 他是真的很喜欢赵念，喜欢抱她，喜欢亲她，还喜欢蹭她，现在还喜欢捏她，只见他的手掌按摩似的揉捏赵念的手腕，掌心贴着揉一揉，五指各有想法，不轻不重的在她手臂上捏来捏去。 赵念对他的无耻程度有了新的认知，已经快没脾气，“我对你无话可说了。” 戚妄愉悦的笑了笑，低头咬了咬她的唇瓣，“可我对你还有话说，我们重新在一起，就像以前那样。” 他活了二十几年，幸福的时光并不多，最快乐的时候，莫过于那时他和赵念对未来有了约定。 喜欢的人在身边，为彼此的未来而奋斗。 那个时候好像就突然有了光明和方向。 “戚妄，以前什么样对我来说已经很遥远了，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我目前可能无法付出和你同等的感情。” 赵念不懂戚妄对她执着的点在哪里，她经历了两段感情，少女时期的情窦初开，青涩而腼腆，读研时期的精神伴侣，庄严而神圣，她以为的，她想要的，她都尝试过，然而，正是因为经历过，赵念现在对感情有了新的认知，换句话说，她逐渐成熟不再因为一时冲动而脑热，对自己负责的同时，也在对别人的感情负责。 闻言，男人微微蹙眉，陷入沉思，赵念看着他，戚妄无疑是好看的，眉峰凛冽，眼眸深邃，一句剑眉星目也不为过，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她认识的所有同龄男性里他是最好看的那一个，独特的性格和鲜明的气质，有着没有被大城市消磨的野性和韧劲。 -- 第178页 戚妄在思考，握着赵念手腕的大掌无意识摩挲，赵念是坦诚的，可她的坦诚有时候对戚妄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这就意味着她都不屑于欺骗他，将虚幻活生生撕碎，把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他面前，直言告诉他，她无法对他付出同样赤忱的感情。 他们聚少离多，而这现在也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 男人哑着声音问她：“那你排斥我亲近你吗？” “像现在这样吗？”她是指坐在戚妄腿上。 戚妄喉结滚动，嗯了声，“还有接吻、触摸。” 重逢这段日子，他们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大多时候都挺激烈的。 戚妄有时很强势，吻她的时候恨不得把她拆吞入腹，他喜欢把她紧紧抱在怀里，那种温热的、馨香的、柔软的触感，会让他滋生拥有她的感觉。 赵念摇摇头，“不排斥。” 她觉得那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她无法做到像戚妄爱她那样去喜欢他，可她也不抵触他的亲近。 闻言，戚妄将这种情况归结于他们分开太久，赵念目前还没有适应，等时间一久，他们相处习惯了，或许就会慢慢对他有感情。 戚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顺着她的头发，低头亲了亲赵JSG念的额头，“那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点时间。” 上一秒，他的话里还透着一丝丝令人心酸的委屈，下一秒就原形毕露，戚妄伸手挠赵念的下颔，勾唇侃笑：“你不是说我不懂什么叫喜欢吗？正好，趁这个时候我来好好学学，你记得要配合我。” … 瞿叶秋结束聚餐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偌大的别墅灯火通明，冷清得可怕，佣人默不作声的候着，等待主人家随时吩咐，瞿父没在家，不知道又睡在哪个温柔乡里，唐女士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听见他回来的动静，淡淡的开口。 “听说你今晚又去赵家了？我给你发消息让你去赴陈家小姐的约，你为什么不去？！”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妇女保养得体，面容、眼神凶煞凛冽，一看就是强势的人。 “有事。” “那个时候你除了见赵念还能有什么事？叶秋，你别忘了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赵念对你无意，赵家又事事宠她，她不喜欢你就不会和咱们瞿家联姻，你今年已经三十了，也不是什么小孩子，我辛辛苦苦培养你，是希望你能挑起瞿家重担，能有一个得力的贤内助，而不是让你沉迷不切实际的情情爱爱，赵家已经不在我们家的考虑范围，我替你物色过了，整个北城，陈家也是数一数二，门第虽然比不上赵家，但总体来说也很不错，且陈家小姐对你有意思，我希望你最近能多和她走动，如果可以今年年末就把婚约定下来。” 唐女士说了很多，张嘴闭嘴就是陈词滥调，瞿叶秋从小到大已经听多了。 他觉得很累，揉了揉额角，语气平静：“妈，我已经拿到公司大部分权利，等爸退位，整个瞿家就都是我的，我已经不需要联姻来巩固地位。” “荒唐！”唐女士冷着一张脸，“联姻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发展，叶秋，你向来懂得利弊，我不希望你一时脑热糊涂。” “你以为你现在就稳操胜券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爸在外面有多少私生子私生女，明的，暗的，防不胜防！” “我让你联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爸不疼你这个亲儿子，被外面那些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一门心思想着那些贱人生的野种，这些年来要不是我替你顶着，让你安安心心念书，你觉得你现在有机会进瞿家的公司吗？” 瞿叶秋听得脑仁疼，“妈。”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离赵念远点，多接触接触陈家小姐，争取早日把婚定下免得夜长梦多。” 第89章 研究所最近挺忙的,据说有新发现，各部门经常加班到深夜,赵念是今年暑假才进来的新人,尽管她专业知识和科研能力很棒，但依旧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晚上十一点半，赵念忙完,和所里的同事打完招呼，换下白色研究服,这才拎着包离开。 北城的盛夏很漫长，始于五月，止于十月,几乎横亘整个年份的一半,赵念从所里出来，外面吹着燥热的风，黏在身上激起热热的颗粒感。 她拿出手机准备打车,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豪车冲她亮灯,赵念被灯光刺得微微眯眼,抬手下意识挡了下，紧接着手机就响了。 是戚妄打来的。 赵念看了眼那辆车，接听电话。 “过来，我在车上等你。” “你怎么来了？” 她问电话里的男人,戚妄不语,赵念拿着手机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她刚关上车门,旁边的男人就已经凑过来,手臂穿过她的腰,拉着安全带替她系上。 他垂着眸，俊拓的脸离得非常近，戚妄刚刚应该才抽过烟，嗓音有些沙哑，低磁撩人。 “这都几点了，你说我为什么来？” 啪嗒一声，安全带系好，戚妄抬头，离得近，他清晰地看见赵念眼皮下那双眼睛带着倦意，丝丝缕缕，隔着眼如朦似雾。 男人摸了把她的脸，轻轻掐了掐，“最近研究所很忙？” “嗯。” 戚妄没问都在忙什么，毕竟这属于科研机密，他的指腹摩挲了几下，低头，亲了亲赵念的眼皮，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先睡会，等到了我叫你。” -- 第179页 说完他调整座椅，让赵念能舒服的躺着。 自从上次他们开诚布公后，戚妄回去有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让赵念再次和他交往，在追人这方面他确实没什么经验，也不懂她理解的爱、想要的爱是什么样，但胜在没经验就没经验吧，烈女怕缠郎，反正他够无赖也够厚脸皮，慢慢摸索总会好起来。 对于戚妄时不时地亲昵行为，赵念已经麻木了，跟他说百八十遍，他不听，一意孤行，就像从路边捡回的流浪狗，从此赖上你、认定你。 戚妄这车的座椅应该是特定的，躺着非常舒服，还有些按摩功能可以缓解疲乏，赵念这段时间在所里的压力很大，再加上经常加班，疲倦在所难免。 很快，她就浅眠过去。 戚妄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瞥了眼旁边的人，赵念已经闭眼，睡颜恬静，脑袋微微偏向一侧，柔顺的长发自然垂落，有些俏皮的落在她锁骨上。 她的手搁在腿上，及膝的裙摆像绽放的花散开，藏于裙下的腿又白又匀称，赵念跳了二十多年的舞蹈，线条感很好，身形婀娜窈窕。 赵念浅眠了会，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戚妄拿着一个平板正在看文件，她睡眼惺忪，还没缓过神，下意识问了句到了吗？ 戚妄将平板放进储格，扭头看她，回她到了。 车里开着冷气，赵念的身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纯黑手工制定，面料挺括，有淡淡的烟草味，并不烈，浓淡适宜，混着空气中的冷香，反倒让人觉得心安。 “到了你怎么不叫我？” 赵念调整座椅，又将身上的西装还给他，说了声谢谢，戚妄接过，指腹无意间触及她的指尖，片刻即离，外套上有温热的体温，还有丝若有似无的馨香。 他手指微紧，眸色暗了暗，“看你太困了就没叫你。” 赵念解下安全带，看见戚妄在穿西装外套，他身体板正，肩宽腰窄，展臂的时候腰部线条清晰可见，隔着薄薄的衬衣，隐隐可知衣服下的腰腹力量有多强。 她移开视线，“你很冷？” 赵念记得她刚上车那会，戚妄并没有穿外套。 男人嗓音淡淡的嗯了声，慢条斯理的系西装扣子，他手指修长有力，做什么都赏心悦目，赵念没再问，说了声谢谢，打开车门，关上后走了。 戚妄的视线透过车窗望向外面渐行渐远的女人，眸色敛了敛。 * 自从上次戚妄送赵念回家开了先河，后面每天都准时在研究所外面蹲她，赵念不管加班到多晚，走出来的第一眼都能看见戚妄的车停在路边。 时间一久研究所的同事也都知道，起初还以为是赵念的家人来接她，但有次无意间透过车窗看到坐在驾驶座里年轻又气质出众的男人，大家才开始在空闲的时候八卦几句赵念的感情生活。 毕竟她是所里为数不多的单身，既没男朋友，也没有结婚，可她的资本，无论是美貌、学识、工作、还是家境都无可挑剔，没人追就太奇怪了。 赵念面对老前辈们的关心，有点招架不住，这天晚上加班结束，她从研究所出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戚妄照例给她系安全带，两人离得近，呼吸都快缠在一起。 赵念看着他，“戚妄，以后你别来了。” 男人手一顿，不解的看向她，“为什么？”随即，戚妄笑了笑，捏她脸，嗓音磁性：“所里的事忙完了，以后都不加班了？” “不是，还没忙完。” 戚妄就这样看着她，也不说话。 赵念觉得他俩挨得太近了，而且戚妄长得高大，大半身子挡在她面前，遮住前面的视野，让她极具压迫感。 “你能不能先坐好？” 她去推戚妄，男人不动分毫，“你别转移话题，继续。” “……” 赵念只好把所里老前辈们的关心原封不动告诉他，无疑是好奇她的感情生活，外加她和戚妄的关系，戚妄听完，薄唇抿直，像是陷入沉思。 半晌，他开口问：“就因为这个，你让我别来了？” 不知怎的，赵念觉得他现在的眼神有点沉，看着渗人。 她温温柔柔的解释道：“我只是不太喜欢别人过度关注我的感情生活，而且你也有自己的工作，每天这样也很耽误你的事。” 就算是她爸爸也做不到每天这样守在研究院外面接她妈妈下班，而且赵念也发现，戚妄每天晚上来接她，她打开车门就能看见他拿着平板处理工作上的事，天天这样折腾其实很不方便。 “赵念，你是我吗？” “嗯？” “你都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会耽误我的事？”戚妄脸色不太好，被她气的。 “我……” “从一开始到现在，我JSG每次来接你，都坐在车里等你，也没在你同事面前露脸，这还不够吗？” 戚妄活了二十几年，还没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过，跟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妾一样，这他妈算什么事？ 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也委屈，但能有什么办法？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敲锣打鼓广而宣之，告诉所有人他是赵念的男人。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 “那你什么意思？” 戚妄语气微沉，“说到底，你还是觉得老子拿不出手，不配出现在别人面前对吧？” -- 第180页 第90章 车内的气压瞬间降下去,戚妄板着脸，语气沉沉,看起来很生气,赵念被他那番话怼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叹气道：“戚妄，你能不能别这样。” 她只是让他别来了,折腾来折腾去挺不方便的。 “什么样？”他抿唇道。 赵念想了想，“很幼稚。” “……” 从来没有人会用幼稚两个字形容戚妄,他年幼就开始混，混到十七八岁开始洗心革面，再后来到北城,他成了别人眼里耀眼的存在,在校成绩优异，社会上事业有成，人无不良嗜好,跟他在商场上打交道的人都评价他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稳重,在外面他挑不出错来,但在赵念眼中，他就是幼稚。 戚妄看她，不服气，“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 “……” 赵念忍不住怼他：“你管这叫浪漫？” “那我以后来接你,再给你带束花？天天不重复怎么样？这样你也有新鲜感,不会审美疲劳，另外一束花九十九朵好不好？我觉得这个寓意挺不错的。” 戚妄三言两语化解他们最初的低气压，也把赵念让他别再来的事轻而易举抹掉。 赵念听得脑瓜疼,“戚妄！” “嗯,就这样决定了。” 赵念气得偏过脑袋不去看他,她就没见过像他这样脸皮厚又无耻的人。 戚妄低声笑了笑，他是不会给机会让赵念和他大吵，吵什么吵？人还没追到呢。 男人凑近，亲了亲她纤细白皙的天鹅颈，颈侧线条优美，有泠泠骨感，温热的唇落下，激起密密匝匝的颤栗。 赵念的身子微不可见一抖，很敏感。 她转过脖子，戚妄的唇顺势擦过脖颈正面，离得近，赵念看到男人纯黑的短发和脑袋。 鼻翼间是微烈的烟草味。 赵念去推他的头，白皙的颈部已经泛起粉意，脸臊得慌，“戚妄，你怎么这么变态啊！” 当初在南湾镇的时候，她觉得他还挺正常的，怎么现在越来越变态了，动不动就对她亲亲抱抱捏捏，这种行为，赵念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有过，大概是在她三四岁，那个时候她很喜欢漂亮的洋娃娃和一些毛绒玩偶，经常抱着用脸蹭，恨不得一辈子都和那些娃娃待在一起。 戚妄的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闻言，抬头看她，眼珠黑黝黝的，有着熠亮的润，像潜藏在水中，被绸缎包裹的石块。 他看着赵念的眉眼，喉结滚动，“这就变态了？” “这还不变态？！” “来，我来教你什么才叫真正的变态。” “……” 赵念直觉没什么好事，板着张绯意未退的小脸义正言辞的拒绝，并让他快点开车离开。 戚妄没听，大掌扣着她脆弱纤细的脖颈，瓷白如玉的天鹅颈泛着淡淡的粉意，点缀得恰到好处。 男人的指腹摩挲她的脖颈，粗砺与嫩滑相撞，别有一番触感，戚妄眸色渐暗，眼神如狼似虎的盯着赵念，往里望是黑黝黝的一片，宛若漩涡将人吸进去。 “我要真想变态，就不止这么简单，亲一亲脖子算什么？”戚妄修长的手指先是轻轻点了点她的锁骨，“这儿，不比刚那儿有意思？” 说完他的手指下移，隔空若有似无虚点，赵念的呼吸瞬间紧了，胸口微微起伏，紧张得不得了，戚妄的视线一直擒着她，见此，蓦地一笑，嗓音喑哑磁性，喉结跟着上下滚动了一圈。 他痞坏道：“以前的小姑娘到底是长大了，我还没说，你就懂了。” 赵念脸爆红，“你无耻！” “嘘。”戚妄竖起食指抵在她嫣红的唇边，笑道：“你刚刚还骂我变态呢，我这不是教你什么叫变态吗？” 说完，他的手指再次下移到赵念的小腹，依旧没碰，只是虚虚一点，可这若有似无的举动，无形中更惹火撩人。 “怎么越来越紧张了？”他笑。 赵念咬牙切齿，骂他：“你就是个大变态！” “乖，这话留着待会对我说。” 戚妄似笑非笑，手指再次下移，赵念整颗心都提起来，只见男人握着她的小腿，目光落到她的一双脚上。 天热，赵念穿了双做工精细的水晶凉鞋，细细的鞋带缠着如玉似的脚，脚趾涂着深红的指甲油，脚背上青筋明了，衬得一双脚骨感又漂亮。 “我会从这儿开始。”男人的手指点过她的脚，沿着赵念的脚踝、小腿一路往上，最后到她的大腿，用与他斯文语气完全不符的话道： “每一个地方都不放过，包括这里。” 最后四个字落下，赵念差点眼前一黑，瓷白漂亮的脸红得不像话，伸手去打戚妄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死变态，臭流氓，你恬不知耻，你肮脏龌龊，你你你——那是能亲的地方吗？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离我远点，变态，流氓！” 戚妄一连虚指了好几个地方，赵念虽然红着脸，但觉得还没有变态到要锤他的地步，唯有最后一点…… 她脸色羞红，根本不能直视，那……那里怎么可以？！他他他简直是太过分了！臭流氓，龌龊！ 戚妄已经很久没看到赵念脸红成这样，说来他也很喜欢逗她，不管是以前在南湾镇，还是现在，都喜欢把她逗得脸色通红，一双眼睛溢着潋滟流动的光彩，人比花娇的姑娘，眉目生来就应该鲜活灵动。 -- 第181页 男人擒住她的两只手腕，一扣一拧，赵念的两条手臂被迫举高后弯钉在座椅背上。 “混蛋，你赶紧给本小姐放开！” 因这个举动，女人身姿妙曼无遗，戚妄一手擒住她，一手穿着赵念的腰肢，勾着她纤纤细柳腰摁进自己怀里，两人彼此相贴，是最亲密的姿态，赵念红着脸不安分的动了动，男人像是有些无力，脑袋埋进她的颈窝，交颈而拥，呼吸都在耳畔边。 “不放，你不是想知道什么叫变态吗？刚刚我都教你了。” 赵念只觉得他身体滚烫，“戚妄，你好重呀，压着我了。” “少来，我根本没用力。”戚妄拆穿她的谎言，埋头蹭了蹭她的脖颈，深深吸了口，手臂紧了些，勒得赵念身上的衣服寸寸拢紧。 他就像已经沉溺进去的赌徒和瘾/君子，贪婪地眷恋，迫切地想得到，可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一句低磁的嗓音：“抱抱。” 低低沉沉的声音就在耳边萦绕，性感撩人，听得赵念耳朵都酥了，她真的受不了戚妄换着法来折磨她。 “你先起来。” “不起，抱抱。” 他抱着她也就罢了，还要让赵念以同样炽热的感情回应他。也就在这个时候，赵念不合时宜的想到一句话—— 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的爱我。 同样，戚妄也是。 赵念心尖一颤，被他缠得没辙，垂眸，“你还扣着我的手，让我怎么抱你？” 男人的脑袋一直在蹭她的脖子，闻言，松了手。 赵念被他用占有欲十足的姿势紧紧抱着，娇小的身体被他的身躯强势贴合占据，已经压得密不通风。 她的双手得到解放，仰着脖子，眼眸的视线轻飘飘下垂，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去拥抱他，但她找了好久都没有发现适合的。 半晌，赵念咬着唇，纤细的手臂搂着他的肩颈和脖子。 寂静漆黑的车内，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又亲密无间的抱在一起。 戚妄扣着她的后脑勺，扭头亲了亲赵念的脸颊，随即埋头蹭她的脖子，深吸一口，喘着粗气说： “赵念。” “你又怎么了？” “你不能因为别人的目光就一直委屈我，不能这样，这对我不公平，我想爱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但我更想你能试着一点点爱上我。” 第91章 自那晚以后,戚妄每天晚上来接赵念的时候都会带一大束花，身体力行表明自己的决心,且每天带的花还不一样,新鲜感、仪式感、浪漫感都给了。 他连着接了两个月，盛夏悄然褪去，初秋降临,研究所也那么不忙了，赵念加班的时间开始减少,有时候晚上七点就能下班。 卢思越开完会，撞见戚妄从研发室那边过来，他手中拿着车钥匙,一看就要出去。 “今天怎么这么早？” “她快下班了。” “那你晚点还回来吗？” “回。”晚上十点半公司还有线上的跨国会议,需要戚妄参加。 “JSG老戚，你这男朋友当得还挺称职啊，百忙之中都要抽空去把人家送回去。”卢思越笑着打趣,摆手道：“行,你去吧。” 他不知道戚妄现在还在想方设法追赵念,见他这么积极，又是接人回家，又是每天送不一样的花，权当这是人家情侣间感情好。 戚妄抿着唇,没过多解释他和赵念现在的关系,拍了拍兄弟的肩，说了句辛苦了就走了。 赵念拎着包从研究所出来，车子还是停在老位置,她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关门，刚系上安全带，戚妄就把花塞她怀里： “给你。” 今天是一大捧满天星，还配了装饰的小彩灯，星星点点，朦胧的光影碎在赵念的眼睛里。 她抱着花，已经开始头疼：“戚妄，你别送了，家里的花都快放不下了。” 戚妄每天都会给她送一束花，抱在怀里都能把她淹没，赵念天天带回去，次数一多，有次被赵祈桢撞见，她爸最开始以为她恋爱了，心里还很高兴，当得知是戚妄送的，立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挑剔戚妄居心叵测，藏着花花心思。 这个时候戚妄最会选择性装聋，他扣着赵念的后脑勺，揉了揉她的头发，转移话题：“吃晚饭了吗？” 现在晚上七点二十，赵念六点出头的时候尝了同事的点心，还没饿，于是她说：“吃了。” “真的？”戚妄扬眉。 赵念点头。 男人凑过去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浅尝即止，掀起眼皮，黑碌碌的眼珠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嗓音低哑：“我今天还没来得及吃饭，陪我好不好？” 那束很大的满天星，边角横亘在两人之间，戚妄凑过来亲她时压住花束的边缘，赵念纤细的脊背贴着座椅，眸光轻飘飘下垂，卷翘浓密的睫轻轻煽动。 她看到戚妄亲她时的薄唇。 老一辈都说长着薄唇的人天性薄凉，最是薄情寡义，可在戚妄那似乎并不成立。 “跟我在一起还在走神？想什么呢？”戚妄捏住她的后颈皮，手指揉了揉。 赵念：“在想你究竟多忙才没时间吃饭。” “研发进入白热化阶段后这是常有的事。”戚妄笑着凝视她，“怎么？关心我？” 她撇开视线望向别处，“再忙还是得吃饭。” -- 第182页 戚妄轻笑，抬手，掌心将她面颊旁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半边恬静绝美的侧颜，他低头亲了亲，又轻轻嘬了嘬，那样子喜欢得不得了。 他哑着声音道：“那以后你都陪我吃饭好不好？我中午和晚上开车到你这边来。” 从公司到研究所的路程，开车最多二十分钟，来来回回挺不方便，赵念扭头看他，微微皱眉：“这太浪费时间了。” 而且，他们现在这样已经超越界限。 “就多了一个中午而已。” “你不忙公司的事？” “总得给我点私人时间吧。”戚妄揽着她的肩，掌心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乖，就这样决定了。” 他拍了拍赵念的头，坐回去系好安全带，开车离开研究所，带赵念去餐厅。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哪怕当初在南湾镇朝夕相处，坐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也并不多，而独属他们彼此的时光，最亲密的时候莫过于当年那段时间，戚妄带着赵念穿越人山人海，走于街头巷尾，努力克服心理障碍。 那是独属于他们，不被任何人知道的隐秘时光。 戚妄选了家海鲜餐厅，说是陪他吃饭，但自从赵念坐下后，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直在给她剥虾剥螃蟹。 赵念挺喜欢海鲜，戚妄很早以前就知道。 他还记得当初在陵县，十二月底寒冬凛冽，赵念有一次饿了，他问她想吃什么，她说她想吃海鲜，小县城没那么多精致玩意儿，那时她的神情立马焉下去，无精打采像个小可怜，他没辙，用手机搜索，找遍了，实在找不到，最后退而求其次，问她吃不吃小龙虾，她说要吃，他就带她去了。 陵县看着偏远落后，但有些物价还挺高，赵念当时吃了很多小龙虾，那是她消极低沉以来最鲜活的一次，也是他最窘迫的时候。 在此之前他身上的家当，攒了这么多年的钱，全拿去给赵念买生日礼物。她喜欢穿裙子，他托关系托渠道给她买了条高奢。 那时，他剩的钱并不多。 戚妄怎么过都能活，但赵念生来就不会过苦日子。付钱的时候，他让她去外边等他，自尊心作祟也好，不愿意让喜欢的姑娘看见他困窘的一面也罢，总之戚妄有时候挺好面子的。 … 赵念看着盘子里处理干净的海鲜，完全不用她动手，她傍晚吃了点心，不饿，但是看到海鲜，又馋，而且戚妄点的还都是她喜欢的。 “你别给我剥了，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不馋吗？” 戚妄似笑非笑。 赵念抿唇，不去看，摇头，表示不馋。 “你就装吧，我还不了解你？”他笑，放下银色的餐具，抬手，将装了蟹肉的小碟子递到她面前。 戚妄的外套搭在扶手上，穿着黑衬衣，袖口挽起，露出修韧结实的小臂，双手很漂亮，手指又修长，冷白皮，青筋和血管藏于皮肤下，清冷中又带着禁欲。 “少吃点不会撑。”男人见她不动筷，已经夹了海鲜喂到她嘴边，“尝尝？” … 瞿叶秋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没多久就接到母亲唐女士打来的电话，让他今天也别忘了和徐家小姐约会，自从两个多月前唐女士打定主意让瞿家放弃赵家去和徐家联姻，瞿叶秋每天的行程安排得更紧凑，忙完公司的事还要抽空和徐家小姐走动。 前段时间瞿叶秋去国外出差，得了片刻安宁，刚回来还不到两天，晚上六点半，唐女士已经让徐家小姐到瞿叶秋的公司，让他俩晚上一起吃饭约会。 餐厅是唐女士事先安排的，非常适合情侣约会，瞿叶秋和徐家小姐来到这，服务生领着两人去预定的餐位，路经演奏区的时候，隔着影影绰绰的绿植盆栽，瞿叶秋好像看到赵念。 她坐在那，也不知道对面坐着谁，被挡住了，看不清，画着淡妆的女人眉目温婉，那张脸精致漂亮，她对面的人手中拿着一副筷子，夹了什么东西喂到她嘴边，露出的那截手臂很修韧，腕骨戴着一块腕表。 只见赵念抿着唇摇摇头，随即好像说了什么，那只手非但没有落下，反而还往前递了递，赵念好像瞪了下坐在对面的人，然后，瞿叶秋看见她用手抚了抚脸颊旁的头发，别在耳后，微微低头吃了喂到嘴边的东西。 徐家小姐见瞿叶秋突然停下，不解道：“叶秋，你在看什么？” 她顺势望去，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赵念也在。 整个北城，上流圈子里都知道赵家和瞿家颇有渊源，不为别的，单单赵念和瞿叶秋走得近，青梅竹马的一对，自幼两小无猜，以前大家都在传，有朝一日赵家和瞿家必定会联姻。 徐家小姐的脸色有点难看，尤其是她叫瞿叶秋，对方像是没听见，一双眼睛都快黏在赵念身上。 “叶秋！”她抿了抿唇，有点恼，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克制住在大庭广众发脾气，“你要是不想和我约会，大可直说，不用这样折辱我。” 她也是真心喜欢瞿叶秋，才会答应家里的安排，算起来，她跟赵念同龄，在年轻一辈里，瞿叶秋从小就是表率，他温文尔雅，幽默风趣，对谁都是一副知心哥哥的模样，很多和赵念同龄的女孩都对他有意思，不仅仅出于他的相貌家境，还有他的学识和能力。 可这样一个从小就非常优秀的人，在圈子里却跟赵念走得最近。 -- 第183页 她原本也不指望，可谁让家里告诉她，瞿家有意和她们徐家联姻。 瞿叶秋收回视线，闻言，用歉意的语气说：“对不起，徐小姐，你很好，但我想我们并不适合。” “叶秋！” “抱歉，瞿家和徐家的事，我会处理好，给你造成不便，对不起。” 跟徐家小姐走动的这段时间，瞿叶秋也很煎熬，一方面他还没有彻底掌权，瞿家随时会出现变数，一方面他母亲唐女士太过强势，说一不二。 他在水深火热里得权衡利弊。 可权衡来权衡去，在看到赵念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时，瞿叶秋想这不是他要的。 徐家小姐深吸几口气，鼻子有点酸，喉咙里藏了无数话最后却化作一句：“我知道了。” 她拎着包转身离开。 瞿叶秋望了眼，收回视线，转身大步朝赵念的方向走去。 … 赵念吃完戚妄剥的海鲜，见他还要剥，连忙制止，“我真的已经饱了，吃不下了。” “念念。” 突然，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 赵念抬头看去，诧异道：“哥哥，你也在这啊。” “嗯。”瞿叶秋点点头，看到跟赵念在一起的男人果然是戚妄时，眸色暗了暗。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JSG晚在露天阳台，戚妄将赵念抱在怀里深吻。 那时，他挑衅的目光，瞿叶秋现在都还记得。 瞿叶秋微笑着跟戚妄打招呼，说了句好巧。 戚妄并不是那么想见他，脸色平平。 瞿叶秋自然的坐在赵念身边，这画面一对比，谁亲谁疏，谁是外人，一目了然。 男人放下餐具，拿起旁边湿热的毛巾擦手，身体慵懒的往后靠，淡淡的瞥向瞿叶秋。 男人，最懂男人。 瞿叶秋视若无睹，对赵念说：“念念，前段时间我去国外出差，拜访我的博导时遇见他的夫人，他夫人是国际上享誉声名的天文学家，名叫爱尔温·德拉，我知道你崇敬她，这次回来，我从她那替你带了不少珍贵的资料，我相信你肯定会喜欢的。” 他素来会对症下药，知道怎么拿捏赵念。 赵念眼睛一亮，笑道：“谢谢哥哥。” “你怎么还跟我见外？不过有些是纸质资料，待会你跟我回去，我把它拿给你。” 话落，赵念还没应，坐在对面的男人已经起身，他臂弯搭着西装外套，身形高大挺拔。 戚妄淡淡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赵念抬头看向他。 第92章 晚上的餐厅流淌着舒缓的钢琴音,顶上的光泄出柔和的光晕。 戚妄的手臂搭着西装外套，男人说完那句话看了赵念一眼就转身离开,淡漠中有着被孤立的意味,就好像三人行的小朋友，总有一个会被排挤在外。 赵念看向他，绯唇微抿,男人刚刚还好端端的，突然变了态度,不用想就知道为什么。 她知道，戚妄从来都不喜欢瞿叶秋，对她这个哥哥有很大的敌视。 瞿叶秋也看着戚妄,闻言,冰冷镜片下的眼神沉了沉，嘴角无声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戚妄的性格就不是吃亏的主，无非是想以退为进。 他的目光移到赵念身上,她抿着绯唇,似秋水般的眼波一直落在戚妄身上,看他起身，看他离开。 瞿叶秋微不可见拧眉，语气依旧温和：“念念？” “哥哥。”赵念回神，扭头拿起搁在旁边的包包,她挎在肩上,对瞿叶秋说：“哥哥，我还有事，待会就不跟你回去了,至于那些资料,稍后我派人去帮我取。” 瞿叶秋的脸色有刹那的不好,但转瞬即逝。 “哥哥，麻烦你让一下，我想出去。” 他坐在外面，挡住赵念出去的路，漂亮的女人站着，身影纤细窈窕，瞿叶秋抬头望着她，明明还是他熟悉的模样，可渐渐的，她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近他，甚至，她会更在意另一个男人，远比在意他。 这让瞿叶秋不由得想起小时候，那时赵念五岁，而他也才八岁。 当时赵念在电话里交了新朋友，只要有空都会和他打电话，每次她挂了电话都会高兴的和他分享。 第一次，她跟他说： “哥哥，我交了一个好朋友，他叫戚妄，他好呆呀，木木的，好可爱。” 他第一次没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小赵念总是会提起那个电话里的好朋友—— “哥哥，他的话好少呀，像个闷葫芦，但是我好喜欢他，呆呆的太可爱啦。”这是欢快的语气。 … “哥哥，他生病了，声音都哑了，我好担心他。”这是担忧的语气。 … “哥哥，他夸我可爱耶，还说我不胖。”那时因为护士的失职，导致输液的药品换成激素，那段时间小赵念都肿了，正因此闷闷不乐，谁知道一向话少又沉闷的小戚妄会绞尽脑汁安慰她。 … 当初，瞿叶秋眼睁睁看着赵念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男孩越来越亲近，那时他八岁，母亲唐女士从小教导他不管再怎么有情绪都要温和有礼，这是他生来就该戴的伪装，他要做给上流圈里所有人看，要在年轻一辈里出类拔萃，他不可以任性，不可以有丁点瑕疵。 可那时他也才八岁，他表面上听从唐女士的话，温文尔雅，背地里却越来越嫉妒，越来越讨厌那个电话里抢走赵念的小男孩。 -- 第184页 后来，他爸妈闹着离婚，他的家庭支离破碎，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装可怜，装无助，成功让赵念再次回到他身边，陪着他，安慰他，时间一久，这才渐渐让她把人忘记。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用从赵念嘴里听到任何有关那人的话题。 戚妄彻底退出他们的世界。 然而，没想到过了二十二年会再次重演。 赵念发现瞿叶秋在盯着她走神，思绪飘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哥哥？” 男人回过神，微垂眼眸。 “念念，你喜欢戚妄吗？”他问：“你不是讨厌他吗？” 赵念蓦地哑住。 她抿着唇，眼睫轻颤，卷翘浓密的睫在眼底投下阴影，赵念扶了扶挎在肩上的包，半晌，开口道： “哥哥。” “我不讨厌他。” 她只回答了一个问题，另一个避而不谈，但瞿叶秋知道，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忘记戚妄，甚至在一点点接纳他。 一起长大，他太了解赵念，如果她真的讨厌戚妄，别说接吻，哪怕他靠近一点点，她都会反感。 可她没有。 瞿叶秋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俩越来越亲密。 现在他好像才是那个外人，好像赵念和戚妄有了独属他们的小秘密。 “哥哥？” 瞿叶秋听见她的声音，过了会，沉默地站起身，赵念从他身边擦过，跟他说了声再见，拎着包追出去。 他一直抿着唇，目光死死盯着赵念的背影，心头乱糟糟，这时，手机响了，是唐女士打来的，不用想，就知道她为什么而来。 瞿叶秋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唐女士冷漠又有些尖锐的声音，强势且不容反抗： “叶秋，如果你真想为了儿女私情放弃瞿家的一切就不要认我这个妈！” * 赵念从餐厅出来，夜晚霓虹灯璀璨，秋风习习，这一带偏静，宽阔的街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赵念心头一颤，抿着绯唇走过去，她没有直接打开副驾驶车门，而是绕过车前到驾驶座那边。 她屈指敲了敲车窗。 半晌，车窗降下来，露出戚妄半张英俊的脸，藏于晦暗的车内，轮廓影影绰绰的模糊，车内有烟草味溢出，赵念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猩红的火光舔砥烟纸，尾端烧出一点点灰烬。 男人扭头，轻描淡写的看着她。 “不和你哥哥一起回去了？” 那副嗓子被烟浸过，低低的，有些沙哑，还有些性感。 赵念定定的看着他，“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男人嗤笑，似不在乎，又好像三人行里被排挤在外的小朋友最后在闹脾气。 她把皮球踢回去，“你说呢？” 戚妄深吸了一口烟，两颊微陷，深邃的眼睛擒住她，她站在外边，外面是黑沉沉的夜色以及暧昧橘黄的灯光，再远点，是繁华璀璨的霓虹。 他吐着烟圈笑道：“那要不要到车上说？嗯？” 赵念这次没有迂回，直言：“好啊。” 戚妄看着她，笑了。 她上车的时候，戚妄灭了烟。 赵念刚坐进副驾驶，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就被男人一把拽过去，歪倒在戚妄的怀里。 男人一只手揽着她的肩，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轻轻颠了颠，调整她的位置，让她侧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戚妄靠着座椅，抬眸盯着怀里的女人，掌心轻轻摩挲她的肩和腰间的软肉，摆出一副随时随地都可以和她好好谈的姿态。 “不陪你青梅竹马的好哥哥，跑来找我？”他眸色幽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晦色，看起来危险极了，可说话的语气又透着几丝愉悦，“大小姐，你想清楚了吗？” 戚妄从餐厅里出来，一直坐在车上没有离开，他这样的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如果今晚赵念真的再次放弃他，真的跟瞿叶秋一起走，他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让他主动退出，让他看着喜欢的女人跟别有所图的男人走在一起？抱歉，他做不到大大方方，他就是心胸狭窄，他就是想赵念属于他，谁也不能抢走。 他如狼似虎的眼神像随时随地都要把她吃了，赵念心有惴惴，不敢看他的目光，移开视线，微抬下颔高傲道： “你这话说得好像并不想让我过来找你，既然这样那我回去好了。” 说完，她欲起身，戚妄的大掌将人摁在怀里，甚至拍了拍她浑圆挺翘的臀，低头，咬了咬她绯色的唇，轻轻碾磨，气笑：“回去？回哪去？找瞿叶秋吗？大小姐，你觉得你现在坐在我腿上，倒在我怀里，再跑去找其他男人合适吗？” “是你自己问的。” “还敢说？”他又拍了拍赵念的臀，清脆的声音在寂静昏暗的车内响起，暧昧绮丽，让人脸红。 赵念微微红了耳朵，挣了挣，羞恼道：“你别打我。”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 “哦。JSG”男人煞有其事的应了声，下一秒，又拍了几下，行为非常恶劣，低笑着去亲她的唇，她的脸，她的眼，一副无赖痞坏样，“是这样吗？” 他的掌心宽大温热，隔着裙摆的衣料，拍打在浑圆翘臀上激起酥酥麻麻的颤栗，赵念红着脸不安分的动了动，咬唇瞪他，人比花娇的姑娘眼波似含秋水，藏着羞恼的神色也依旧明艳动人，看得人心魂摇曳。 -- 第185页 戚妄掐住她的腰肢，又拍了下，清脆的一声，混着他沉声沉气的烟嗓：“别动。” “谁让你打我？！”赵念不服：“我不管。” “娇气，又不疼。” 爱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下手打疼她。 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车厢里对上，离得近，不仅能看到彼此，还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两具温热的身子贴在一起，俊男靓女，般配登对。 戚妄的掌心抚过她的脸颊，将秀发别在耳后，露出美艳的侧颜，赵念窝在他怀里，背后横亘一条手臂撑着她的脊背，她抬眸，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煽动，那双眸子里藏着水润的光，亮亮的，眼里只盯着面前的男人，这一瞬戚妄觉得心痒难耐，指腹捏着她的下颚，轻轻抬起，唇瓣潋滟，明眸皓齿，引人采摘，他低头，薄唇轻轻贴着她的唇瓣，不同于以往的粗鲁，现在多了丝醉人的温柔。 蜻蜓点水的吻，在贴合辗转碾磨后慢慢加深，男人一点点品尝，吻得深情而专注，衔着她的唇珠亲了亲、啄了啄，最后撬开她的牙关，开始慢慢的试探、吮吸，抱着她的掌心，十指轻轻揉摁赵念的脊背，手臂越收越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酥酥麻麻的感觉升起，让人心神摇曳，赵念被他亲的有些晕乎乎，两条纤细的手臂挂在他肩上，她慢慢阖上眼，在男人再次吮吻时颤巍巍的回应。 第93章 在感情里,赵念向来是高高在上那个，她无需低头,更无需谄媚,自然有裙下臣摇尾乞怜，主动去爱她，而戚妄便是如此,他们的感情自始至终都不对等，赵念不会卑躬屈膝,更不会抹开面子大胆求爱，从南湾镇那晚初吻，到今晚车内拥吻,他们亲过的次数不多,但也不少，可赵念这是迄今为止首次主动迎合。 戚妄搂着她腰的手臂骤然收紧，突如其来的蛮横力道锢得赵念细腰一颤,玲珑的身子和他贴得更紧,她攀着戚妄肩膀的手臂轻轻一滑,猛然间承受着他如狂风暴雨般的深吻，先前的温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炽热、浓烈又令人窒息的爱意。 赵念的眼睫颤得厉害，指尖攥紧他的衬衣,揪出小小的漩涡褶皱。 最后,这场接吻的节奏慢慢趋于平缓，戚妄轻轻啄了啄赵念的唇瓣，抱着她,脑袋埋在她颈窝里,深吸一口,手臂拢紧，慵懒沙哑的嗓音多了些缱绻开心的意味： “赵念。” “嗯？”她的声音有点颤，气息尚未平稳下来。 和戚妄接吻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的吻技每次都有进步，温柔的、粗暴的、不疾不徐的，每一种都掌握得炉火纯青，知道怎么做能最大程度勾起欢愉。 当初和戚妄分开，去国外的那几年，赵念虽然谈过恋爱，也向其他情侣那样和男朋友接过吻，但她和Feynman都属于在感情上中规中矩的人，彼此都不会有激烈的行为，更不会像戚妄这样只是接吻就能让人窒息、心神摇曳。 戚妄的脸贴着她的颈侧，呼吸和说话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天鹅颈上：“刚刚接吻的时候你回应我了。” 他的唇还带着热意，说话间总会不小心碰到赵念的脖颈。 她有些痒，去推他的脑袋，刚推开一点，戚妄就跟弹簧一样黏回来贴着她。 “你回应我了就代表你对我有感觉，赵念你是喜欢我的。” “我们交往好不好？” 戚妄抱着她，低声一遍遍在耳边诱哄她：“乖，你让我转正做你男朋友怎么样？” 虽然他们抱在一起，也接过吻，但戚妄始终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根本不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更不能广而宣之，因为正主根本不认，拿卢思越来说，一直以为他和赵念早就谈起了恋爱，实际上连个名分和头衔都没有，而这跟踩高跷没什么两样，时时刻刻都要胆战心惊。 赵念轻轻躲过，不让他在自己耳边吹风诱哄，“一定要这样吗？” “？？？” 戚妄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伸手掰过赵念的头，让她看着自己，英俊的男人微微锁眉，又气又笑： “赵念。” “你在哪学的渣女这套？” 什么叫一定要这样吗？感情这话说得她只想玩玩，并不打算和他交往。 这怎么行！ “你要是不想让我做你男朋友，那……”戚妄顿了顿，捏着她的下颔，咬了咬她的唇珠，锢着她腰间的大掌滚烫炽热，男人瞳眸深邃，藏着不为人知的暗色，继续道：“那让我做你的老公，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的本意是先和赵念把以前缺失的恋爱补上，然后再向她求婚，一步步来，从恋爱到婚姻，他倒是想一步达成，就怕怀里的女人受不了，没有适应的过程。 不管最后怎么样，他是一定要得到赵念。 戚妄一下子把话题跳到结婚上，赵念反应更大，连连摇头，“不行！” 男人微微眯眼盯着她。 赵念也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解释道：“婚姻是大事，不能这么草率。” 尽管……尽管她现在对戚妄有那么一点喜欢，但这不足以支撑她想结婚的念头，听起来很渣，也不美好，可却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她觉得这么草率，在没有足够相爱的支撑下，他们最后也不会幸福。 “那就先谈恋爱。”戚妄轻轻捏着她的细腰，皮笑肉不笑：“我给你时间慢慢适应。” -- 第186页 “你不能强买强卖。” “这叫强？”戚妄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快要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我主动，你会回头看我一眼吗？” 他是真的委屈，也是真的无奈，赵念一生顺遂，家庭幸福，前途坦荡，她可以毫无牵挂和包袱一直往前走，要不是他拼了命站在她面前，要不是他想方设法纠缠她，她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哪还有他们现在亲密的坐在一起接吻。 戚妄的话让赵念哑口无言。 确实，如果不是他主动纠缠，她不会回头看他一眼。她的人生有无限光明的可能，恋爱只占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这也注定他们的感情不会对等。 “怎么不说话了？” 赵念抿了抿唇，说道：“戚妄，你先把我爸那关过了再说吧。” 她没有直说答不答应交往，但戚妄懂她话里的意思。她对他不是没有感觉，也有喜欢，但赵祈桢确实看不上戚妄，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而这偏见起源于当初在南湾镇的时候，试想那个时候赵念也才不到十八岁，正值青春懵懂，回了趟老家，就被外边的臭小子盯上，差点连花带盆一起端走，这让赵祈桢怎么看？ 而且戚妄以前的经历确实不怎么光鲜，那种环境出来的人，赵祈桢也怕自己的女儿受到伤害，至于后来戚妄努力变好，努力变得优秀，成了北城年轻一辈里炽手可热的新贵，赵祈桢依旧看他不顺眼，谁让他把对赵念的占有和贪恋表现得人尽皆知？ 戚妄也跟赵祈桢打过交道，知道他这个未来老丈人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对他也有意见。 “行，等我过了你爸那关，我们就在一起，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戚妄轻轻掐着她的脸，沉声警告。 赵念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戚妄开车把她送回家，赵念解开安全带，驾驶座的男人把花递给她的同时提醒道：“你今晚吃了海鲜，待会到家别喝酸奶，再馋也忍着。” 赵念饭后有喝酸奶的习惯，戚妄到现在都还记得。 她抱着花，一大捧满天星遮住上半身，挡住赵念的脸，轻轻柔柔的声音从花后面飘出来：“知道了。” 戚妄开车离开后，赵念抱着花回去，这片地区住着北城权贵，几乎都是有根基的那种，隔着绿油油的草坪，夜幕下别墅群通明敞亮。 因为和徐家小姐的事，瞿叶秋被唐女士叫回家训了一顿，无非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他从小到大都听多了，只是在唐女士训到一半的时候，瞿父突然回来了，他在外面养着小三小四小五还有数不清的情人，这些年来很少回这个家，唐女士最初还会暴躁，后来渐渐明白男人根本靠不住，哪怕那人是自己的老公，她对自己的儿子严苛，何尝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她没了老公，还有儿子，她的儿子是最优秀的，外面那些贱种野种休想抢走瞿家一分一JSG毫。 那个家太窒息，尤其是瞿父和唐女士还在争吵，至于原因莫过于瞿父想把他喜欢的、在意的一个私生子塞进集团做高层，摆明有栽培的打算，而这是唐女士的底限，她决不允许！ 瞿叶秋听得头疼，耳边是无休止的争吵，他寻了借口离开那个糟心的家，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赵念抱着花从戚妄的车上下来。 无边的夜幕下，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初秋时节，赵念穿了条长及脚踝的裙子，外搭一件针织衫，脚上踩着双增高的白鞋，整个人优雅恬静。 她抱着花往家的方向走，瞿叶秋没由来喊住她。 “念念。” 赵念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花束里探头，微笑道：“哥哥。” 瞿叶秋见她唇瓣波光潋滟，嫣红得不像话，他冰冷镜片下的眼睛暗了暗，不知是刚刚经历了家里的硝烟，还是出于别的心思，他抬脚朝赵念走近。 赵念抱着花站在那，他走来，她也没有后退，依旧笑着喊他，问他怎么了，看脸色似乎心情不太好。 “念念。” “嗯？” 赵念刚应声，下一秒，瞿叶秋伸手握住她的肩。 她扭了扭，很疑惑：“哥哥，你怎么了？” 瞿叶秋盯着她，他比赵念大三岁，亲眼看她从出生时躺在襁褓小小的一只，到蹒跚学步，再到牙牙学语，长成一个粉妆玉砌的可爱小女孩，他看着她长大，她也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们自幼青梅竹马，明明那么亲密，那么登对，就连他身边的朋友也在私底下开玩笑说他是亲手把自己的媳妇儿养大。 他喜欢她，盼她快快长大，她成年后，他在异国他乡，无数个日夜辗转反侧，一边希望自己能快速提升，早点掌权瞿家，一边想她想到情难自抑，做梦都是她，甚至—— 瞿叶秋知道自己并不像表面那样光风霁月，他只是伪装戴久了，可戴久了并不好，他甚至不能像戚妄那样肆无忌惮表达自己的感情，他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是他想要的吗？不，并不是，他不想。 “念念。” 他呢喃她的小名，赵念喊他：“哥哥？”她觉得瞿叶秋今天怪怪的。 瞿叶秋见她红唇一张一合，明眸皓齿，唇色潋滟，他心里有头一直关押的野兽，想冲破君子的束缚，想撕碎温文尔雅的假面具，想大着胆子去做他想做的事。 瞿叶秋握着她的肩，低头，猝不及防地吻上她的红唇，“念念。” -- 第187页 “哥哥喜欢你……” 第94章 微凉的夜色下,皎皎明月藏进乌云里，橘黄的灯光照在他俩身上,投在地上的两道影子重叠在一起。瞿叶秋突如其来的吻,蜻蜓点水般温柔地落在赵念唇上。 放大的俊脸是斯文的做派，赵念蓦地瞪大眼，如水波晃漾的眼眸划过震惊,尤其是在听到瞿叶秋对她说的话，她感觉自己受到不小的冲击。 赵念吓得不轻,赶紧用怀里的大束满天星将人推开，她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声音颤抖： “哥哥,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瞿叶秋的脚步微微踉跄,尤其是看到她的反应后，整颗心不断下沉，四肢百骸有着说不出的森寒。 为什么？为什么他亲她,她就要推开他？而戚妄却可以。 “念念……” 瞿叶秋朝前走了半步,赵念警惕的后退,“你别过来！” “念念。”他叫她。 赵念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对她而言，瞿叶秋等同于亲哥哥一样的存在，她对他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赵念转身要跑,瞿叶秋大步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念念！” 他不许她走，死死拽着,赵念挣不开,瞿叶秋说：“念念,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在他刚刚亲下去那刻，已经没有回头路。 “可你是我的哥哥啊！”赵念觉得荒唐。 瞿叶秋握着她的手腕，“我们又不是亲兄妹，这有什么关系？” “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念念，我知道的，你根本就没打算好好跟我说。” 别的不说，他们认识这么多年，瞿叶秋还是非常了解赵念，她的一个小表情，一个小眼神，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不想面对，只想跑。 “我……” “念念，哥哥是认真的，我们在一起好不好？”瞿叶秋握着她的双肩，微微弯腰凝视她，他温温柔柔的笑，但细究下竟还有一丝苦涩：“你别和戚妄在一起，他根本配不上你，他甚至不懂你，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俩一起长大，自幼青梅竹马，我们很般配的，你的喜好，你的习惯，你的梦想，我全都了如指掌，念念，我们才是天生一对啊。” 赵念被他握着肩，挣不开，也逃不掉，她微微偏头不去看他，“哥哥，你冷静点，我……我们不合适。” 她承认因为从小到大的情分，她和瞿叶秋的感情确实非常好，但那就是兄妹情。 “有什么不合适？啊？念念，你告诉我，有什么不合适？你都能接受戚妄，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我哪点比不上他？”瞿叶秋是高傲的，可他也有傲气的资本，他家境优渥，学业优异，从小到大的履历风光又漂亮，就像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上面没有任何瑕疵和污点。 “这这这根本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就算在质问，瞿叶秋的语气也是温柔的，他已经习惯对赵念好，习惯对她温柔，“念念，你忘了吗？我们以前的感情很好的，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背过你，你想骑马，我就把你放在我的脖子上，带着你在草地上到处跑，你小时候害怕打雷闪电，一个人睡不着，抱着枕头来找我，说你害怕，想和我一起睡，我便把你抱在怀里，给你讲故事，哄着你睡觉，我们一起游过泳，骑过马，玩过赛车，坐过滑翔伞，攀过岩，从小到大，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最喜欢哥哥了，长大还要嫁给哥哥，念念，这些我都记着，我没忘，如今你又怎么能忘记呢？” 瞿叶秋对她确实无可挑剔。 她张了张嘴，“哥哥……” “念念，哥哥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以前不是问我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吗？哥哥是在等你长大，等哥哥的小朋友成年，念念，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他不想重蹈他父亲的后路，娶一个不爱的女人，跟另一个家族捆绑，他怕他最后也变得跟他父亲一样，更怕会害了那个跟他联姻的女人，到时候只怕会有第二个唐女士。 他发誓，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走他父母的后路，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事事权衡利弊，一步步变成唐女士想要的模样，成为外人眼中优秀的存在，成了圈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不就是为了有一天拿到瞿家大权，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娶到喜欢的姑娘。 “哥哥，你听我说，我们真的不合适，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哥哥，你让我怎么对你转变态度？”而且，也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能走到一起，也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能相爱。 “那你跟戚妄就合适了吗？” “不一样，我跟他——” 赵念咻地顿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的经历，那种特殊的情绪扑朔迷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瞿叶秋盯着她的眼睛，“你们怎么了？” 直觉告诉他，赵念隐而不言的那部分，是她和戚妄之间的小秘密，外人不知道，也无法感受，或许正是因为那些独属他们的记忆，才让他们彼此牵绊纠缠。 “我……” “念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瞿叶秋捏握她的双肩，温柔的逼问：“告诉哥哥，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告诉我，你以前为什么会喜欢他？” -- 第188页 戚妄曾经是什么样，瞿叶秋一清二楚，哪怕他现在有光鲜的身份，也改变不了他以前是混混的事实，他不相信赵念会无缘无故喜欢上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 赵念被他捏得有些疼，拼命挣了挣，但男女力量悬殊摆在那，不管她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 “你先放开我！” “那你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喜欢他？！”瞿叶秋像是想到什么，咻地拧眉，问她：“是不是那件事？是不是当时你在南湾镇发生的那件事？！”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可谁都没忘。 当时，他权衡利弊被迫返回英国，无法继续陪在赵念身边，他在她最需要开导的时候离开，然后戚妄趁虚而入，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不然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戚妄那样的人，这是假象，是不理智的行为，他的念念被迷惑了。 “戚妄确实在那个时候帮了我很多，但这并不是我以前喜欢他的理由，如果真要说，那大概就是他把所有的偏爱和感情都交给我。” 赵念JSG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就连曾经她也这么想，可后来渐渐成熟，再回首才发现，那件事充其量只是一个触发点，引导她摒弃偏见去正确看待戚妄这个人，而当她认真去看戚妄，不含任何不满和厌恶，才发现他真就像她外婆所说的那样很好，他做事不会说得天花乱坠，只会闷声干，干到最好，润物细无声地去表达自己的感情，默默无言中又透着谨慎和小心翼翼，但是也不可否认，他确实有很大的性格缺陷，可那是他原生家庭和生长环境造就的，有时候他那套蛮横的、原始的、粗鲁的做派没人受得了，但这恰恰是他昔日野蛮生长滋生出的鲜明特征，如果他来北城后，被这座光怪陆离的大城市磨去所有菱角，成为一个千篇一律的人，那他反而不是戚妄。 “你说的这些我也可以啊，我可以给你所有的偏爱，也可以给你所有的感情，念念，我陪着你长大，我们之间可是有二十几年朝夕相处的情分，难道还比不过你跟戚妄短暂的相处吗？！” 瞿叶秋还是不愿意相信赵念那套说辞，论感情，他不见得付出比戚妄少。 赵念明白他现在太激动，再说下去也是无解，“哥哥，咱们都先冷静一下，今天的事到处为止，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不好？” “什么都没发生？”这几个字像是刺激到他，瞿叶秋苦涩的笑了，冰冷镜片下的眼睛有些红，“你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今天的事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把你当邻家妹妹吗？还是继续看着你和戚妄在一起？” 他情绪激动，不想再这样下去，什么邻家妹妹？他根本不稀罕！ 瞿叶秋掐握她的肩，猛地咬住她的唇，带着不再回头的决心去冲破所谓的兄妹关系，他吻得猝不及防，又快又烈，冷冰冰的银边眼镜磕着赵念的眼皮，触之而来的冰凉赛过秋天的微寒，她死劲去推攘去挣脱，直到一丝血腥蔓延到大脑，赵念忍无可忍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啪——” 他俩认识这么多年，感情一直都很好，而这也是赵念第一次扇瞿叶秋耳光。 男人穿着暖色的高领毛衣，气质温润，可他现在做的事却有失绅士风度，瞿叶秋被扇得微微偏了头，英俊的侧脸上有鲜红的五指印，他似愣住，久久没有反应。 他的唇上有血迹，而赵念的唇角被咬破，她气得身子发抖，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声音在顷刻间冷下去： “瞿叶秋，你真的需要好好冷静。” “念念……” “我觉得我们最近不要再见面了。” 瞿叶秋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这是赵念第一次对他放狠话，她以前不会这样，有史以来他们的关系出现危机。 … 赵念的嘴被瞿叶秋咬破，第二天她去研究所上班的时候，有同事看到还调侃了几句，中午十二点，戚妄准时出现在研究所外边，打电话让赵念出去和他吃饭。 她不想去，甚至找了要忙工作的理由，结果电话里的男人轻描淡写道：“你编，你再接着编，我打电话问过你同事，你中午有个屁的工作，少来，快出来，别想躲。” 两人在电话里拉锯了一番，赵念拗不过戚妄的性子，最终还是从研究所里面出来，车子还是停在老地方，她走过去，打开，坐进副驾驶，刚关上车门，男人已经探身凑过来，掌心扣着她的后颈皮，亲了亲赵念的侧脸，慵懒的嗓音低低沉沉，带着一丝笑意。 “你昨天才答应我，以后都要陪我吃饭，怎么，这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就忘了？” 戚妄说到做到，从不会食言，他的手掌揉着赵念的头发，深邃熠亮的眸光从她脸上移过，下一秒蓦地顿在赵念的嘴角上。 男人凑近，指腹轻轻擦了擦她破皮的嘴角，赵念皮肤嫩，稍微一点伤口或者痕迹都会很明显。 他微微拧眉，问：“你这嘴怎么回事？” 赵念没由来提着一颗心，甚至在来的时候已经想好理由，“今早吃早餐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 “是吗？”戚妄却突然凝视她，手指掐着她的下颚，微抬，认真审视她嘴角上的小伤口。 他突然叫她名字，“赵念。” “嗯？” “你看我他妈像傻逼吗？”男人的指腹重重摁在她破皮的地方，皮笑肉不笑道：“好啊，你牛逼了，跟别的男人接完吻，还敢带着吻痕来见老子？” -- 第189页 第95章 十一月中旬北城已经进入深秋,气温降得很快，车内开着暖气,外面还在刮风,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在酝酿一场大暴雨。 然而，比外面天气更可怕的是戚妄森冷阴鸷的脸色，男人抿着薄唇,深邃隽刻的脸绷紧，额角青筋暴起,一副气极反笑的模样。 他这个时候笑比不笑更可怕。 赵念的嘴角昨天被瞿叶秋咬得破了皮，不过今天已经不疼了，但戚妄粗砺的指腹摁在伤口上,薄茧摩擦着细嫩的肌肤,又平白增添几丝疼意。 她微微仰着头，视线下移，语气微恼：“我又没背着你干什么不道德的事,你凶什么凶？！” 最后五个字气势十足,将大小姐脾气发挥得淋漓尽致,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戚妄心里还窝着气呢，赵念已经开始发飙，他的舌尖抵了抵后牙槽，腮帮微鼓,额角、颈侧的青筋暴起,鼻息间嗤着笑。 “我哪凶了？” “你刚刚还不凶吗？！”她呛回去。 “行，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控制好跟你说话的语气。”戚妄脸上板着阴沉沉的神色,用最狠最□□的语气说着最服软的话,“那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嘴上的伤到底是哪来的？” 戚妄昨天和赵念吃完晚饭就把她送回家，在此之前，她嘴角上可什么伤都没有。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没资格管我。” 他一服软，赵念就更傲，不管是以前在南湾镇，还是在北城，他们之间一向如此，在戚妄面前赵念可以随便作，也可以随便发脾气，他们见过彼此最真实的一面。 闻言，戚妄额角的太阳穴跳了跳，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赵念也不怕他，又重复刚刚的话。 “行，你真行，我看你是真的欠收拾。” 戚妄一手掐着她的后颈皮，一手掐握她的腰，黑衬衣下包裹的健硕肌理块垒分明，结实紧致的手臂因为用力微微隆起，整体的肌肉线条并不突兀恐怖，但恰恰力量感十足，男人轻而易举将赵念从副驾驶拔起，直接拽到自己身上。 赵念被猝不及防拖过去，盈盈一握的细腰差点被他掐折，整个人在逼仄的环境里直接面对面撞进男人怀里。她被迫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后腰被抵着方向盘。 这么一折腾，赵念有短暂的昏花，等她回过神，直接对戚妄又推又锤，“你干什么呀？有病是不是！” “你给老子老实点。”戚妄单手掐握她的两只手腕，一拧一折给她反手往旁边摁。 赵念挣了挣，没用，气得不轻，抬脚想去踢他，她从小学跳舞，柔韧性一直都很好，哪怕坐在狭小封闭的环境里也能很灵活。 戚妄脑仁疼，放在她腰间的另一只手摁住她抬起准备踢过来的腿，他的虎口卡着她白皙细滑的大腿，赵念肌肤嫩，稍微用点力皮肤就会发红，男人眼睛微红，极力忍耐，胸膛起伏，粗声粗气警告她： “你能不能老实点？是不是忘了自己还穿着裙子？谁让你像刚刚那样的？！”戚妄连着拍了几下她的大腿，旖旎的动作没有，全是在教训胡闹的她。 清脆的拍打声充斥在寂静的车厢，赵念面红耳赤羞恼的喊他名字，“戚妄！” 男人现在不吃她这套，“赵念，老子以前就跟你说过，我他妈就不是什么好人，真禽兽起来老子现在就能在车上把你艹了！”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情窦初开的时候赵念就已经入了他的梦，尽管在背地里、在晦暗的角落里无数次肆无忌惮的肖想她，得到她，但在面上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赵念被他的话吓住，瞬间安静下来，不闹也不动弹，睁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着他。 她抿唇，一张漂亮的小脸微微泛白发抖，跟戚妄认识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戚妄扫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怕了？” 她撇开头不去看他。 男人伸手将她的脸掰回来，沉声道：“下次不许这样了，听见没有？” 不用他再次提醒，赵念心里也清楚不会再有下次。 气氛有些僵，戚妄低头啄了啄她的唇，烟嗓放柔：“不过以后等我们结婚了就无所谓。” “你想得美！”赵念凶巴巴的瞪他。 “是，我想得能不美吗？在你身上从小栽到大，老子认了。” 赵念不说话。 说了那么多，话题也歪到没边，戚妄言归正传，又摸了摸她JSG嘴角的小伤口，眼皮微垂敛住眸色，淡淡的问： “你还没说你嘴上的伤哪来的？哪个野男人咬的？嗯？”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有那么一丝隐匿起来的危险，只有不爱才不会在乎，戚妄占有欲强，当然不愿意看到爱的女人身上有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 “你想多了，没别人。” “还不肯说实话？” 戚妄的一只手，虎口还掐着赵念的大腿，修长的手指有三分之一藏于层层叠叠的裙摆下，冷白皮的皮肤下遍布青筋和血管，顺着手背一路弯腰至裹着腕骨的袖口。 赵念扭了扭腰，警告他：“你别掐我！” 那只手自带滚烫的温度，覆盖在上面，让她很不适应。 “那你还不说实话？” 戚妄微微眯眼，眼神犀利如鹰隼，语气渐渐沉下去：“你这么护着那个野男人，赵念，你别告诉我，那个人是你哥哥。” -- 第190页 “……” 他一举说中，甚至没给赵念一点反应的准备，她蓦地沉默，来不及反驳。 戚妄从她的反应里已经知道一切，胸膛起伏不定，太阳穴跳得厉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现在的情绪很不稳。 “赵念，你不是跟我说，他是你哥哥吗？” 她张了张想解释，又听见他冷笑。 “你们兄妹俩玩得挺野啊。” “这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戚妄摁住她破皮的唇角，眼神深邃，一眼望不到底，“什么样的误会，会把你亲成这样？” 不得不说，男人很了解男人，戚妄又丢下一记重话：“你们怕是亲了不止一次吧。” 瞿叶秋的心思一直都昭然若揭，戚妄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除了亲吻，估计还有表白。 挖墙脚挖到他这来了，有种，真他妈有种。 赵念觉得夹在他们两个男人中间，那种滋味真不好受，她不说话，戚妄逼她说。 “亲了几次？” “问你。” “你要是再给我装聋作哑，我不介意当着瞿叶秋的面吻你。” 这种事戚妄还真干得出来，赵念一个头两个大，要真这样只怕瞿叶秋那边也会疯。 她僵着声道：“两次。” “两次是吧，行，我先收拾你，再跟他算账。” “……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 戚妄高大宽阔的身躯已经压上她，赵念整个人后仰抵着方向盘，杨柳细腰下陷，撞上他温热的怀抱，红润的唇瓣被男人咬住，野蛮又粗鲁，凶猛狠戾，像一头原始而未驯化的野兽要将盯上的猎物拆吞入腹，唇齿间的碰撞异常激烈，粗砺的舌尖扫过腔壁里的每一寸，粗野中难掩掠夺，赵念的睫毛煽动着颤抖，眼尾微微泛红，她呼吸不畅，脑袋晕乎乎的有些窒息，那种快要濒临晕眩的感觉火烧火燎冲刷身心，她去推戚妄，推不开，男人的身体紧绷得想块刚硬的铁板，他去抓住赵念的手，两只手被他用掌心合握放在心口，除了令人窒息的吻还有他稳健的心跳，砰砰砰，一声接一声，沉稳而有力，赵念觉得他的心脏触手可得，指尖隐隐发烫，喉咙里溢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她受不了，男人却狠了心要收拾她，不止粗野的吻，还有欲和涩的相互交织，原本还喘不过气的吻变了味，突然变成某种不可描述的行径，赵念的脸色瞬间爆红，只觉得他越玩越过分。 戚妄就是要她记住，就是要抹去所有有关瞿叶秋的痕迹，他磁性的嗓音微喘，盯着赵念的眼神黑黝黝的，“我跟瞿叶秋谁厉害？” 赵念的长发散在方向盘上，她面如桃花，眼尾带红，呼吸乱得一塌糊涂，闻言，又觉得羞耻异常，骂他：“戚妄你有病呀！”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嗯，我有病，病得不轻。” 戚妄抬手拍了拍她的脸，坏笑：“才亲了一次，待会给我受着。” … 赵念被戚妄拽着在车里亲了一个小时，每当她濒临窒息喘不过气的时候，戚妄都要换着法折磨她，等到了后面她已经卸去所有力气，软成水倒在他怀里，男人抱着她，掌心抚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给她顺气。 “下次离瞿叶秋远点，你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你再跟他走近我会吃醋，听见没？” “你吃哪门子醋？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我男朋友。”赵念喘着气怼他。 男人捏着她的下颚，眼神坚毅，颔线蓦地绷紧，他重重道：“早晚会是！” “那也是以后的事。” “不会太久。”戚妄说：“我今早已经见了你的父亲。” 赵念看着他，眨眨眼，有些诧异，没有想到他这么迅速，昨晚才说的事，他今早就行动了。也是，戚妄对于执着的东西，想方设法费尽心思也要得到。 “我爸怎么说？”赵念突然很好奇。 “想知道？” 她迟疑片刻，点点头。 戚妄摸着她的头发，语气淡淡：“我今早跟他坦白，希望他能接受我俩在一起的事，然后，你爸让我晚上回家睡觉记得把枕头垫高点。” 赵念不解，“什么意思？” 男人面无表情道：“让我做梦。” “……” 赵念没忍住，直接笑喷。 戚妄扫了她一眼，太阳穴跳了跳，掐她脸蛋，“笑什么笑？不许笑。” “还有呢？” “我跟他说我俩两情相悦。” “谁跟你两情相悦，你不要脸！”赵念怼他。 “你两真不愧是父女，说的话都一样。”戚妄再次面无表情道：“你爸骂我不要脸，说你不会看上我。” 一次还好，两次就足以说明一些态度。 赵念突然笑不出来。 她看着戚妄面无表情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口像针扎似的密密匝匝的疼，还有丝泛酸。 赵念抿了抿唇，又问他：“还有呢？” “我说我们接吻了，不止一次。” “他说我癞□□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 也不知道是不是戚妄已经习惯，当他以一穷二白的身份踏进北城，无数的现实已经摆在他面前，他如今的身份，没人再提他的过去。但赵祈桢不一样，商人利己的角度，他会接纳一个新的且有实力的商业伙伴，但很难接受戚妄成为他宝贝女儿的男朋友，甚至是他的未来女婿，他有一段不堪的过去，烂到根，已经腐朽发烂发臭，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漂亮话谁都会说，可万一呢？ -- 第191页 “你这是什么表情？心疼我？”戚妄看到她微闷的神色，笑着挠挠她的下巴，竟还有心情油嘴滑舌。 赵念躲过，梗着脖子道：“没有。”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戚妄嗤笑，身体后仰靠着椅背，捞着赵念趴在他的胸膛上。 他有一下没一下摸她的头发，腹黑得像只老狐狸，“我今早只是去找你爸探探口风，结果情况很不理想，我知道你爸看不上我，觉得我混，不好控，还会欺负你，不过没关系，还有我敬重的未来岳母呢，你妈妈可比你爸好说话多了，我去找她，只要你妈妈接纳我，同意我俩在一起，你爸那边就迎刃而解了，如果你妈妈也不同意，那我就去找你外婆，总归可以一物降一物。” 赵念：“……” 第96章 戚妄陪赵念吃完午饭,又给她买了酸奶，让她待会喝,免得积食,撇开一些旖旎羞涩的相处，正常情况下戚妄细致周到得像一个爹系男友，赵念知道他有点奇奇怪怪的癖好,拎着酸奶，冲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要回研究所。 男人靠在车边，身高腿长，西装革履精英范,挺人模狗样,他嘴角啐着淡笑，微微颔首示意她回去吧。 目送赵念的身影消失，戚妄才收起脸上的笑,转身回了车里,他给卢思越打了个电话,对方过了会才接通。 “喂？老戚，怎么了？” “你今天下午两点半是不是要去瞿氏集团？” 北城各大家族旗下产业涉及众多，盘根错节，彼此都有生意往来,自从几年前S.T和赵家的迈威集团签下对赌协议,S.T成功研发出当时的项目后一举成名，戚妄一跃成北城新贵，身价水涨船高,和各大公司或集团都有商业往来,商人利己,哪怕私底下有再多恩怨是非，撇开他和瞿叶秋背地里互看不顺眼，只要对自己公司或集团有利，明面上都会合作，而这无一例外。 卢思越正让秘书准备文件，闻言，随口道：“对啊，我待会就要出发，怎么了？” “你不用去了，下午的合约我去谈。” “你去跟瞿叶秋谈？！”卢思越觉得稀奇，同时还有点不可置信：“老戚，你是不是忘了你们是情敌？你把人家的小青梅撬走，瞿叶秋会善罢甘休？他现在指定看你不爽呢。” 北城上流圈里谁不知道赵家和瞿家来往密切，两家孩子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曾是众人看好的一对。 不用卢思越明说，戚妄都知道瞿叶秋不会罢休，他要是甘心，就不会对赵念做出那样的事。 戚妄淡淡道：“巧了，我也看他JSG不爽。”挖墙脚挖到他面前，哪个男人能爽？ 卢思越最后没去瞿氏，戚妄带着秘书过去的时候，瞿氏的人也才到。 瞿叶秋看到来人是戚妄，镜片下的眼睛冷了冷，双方除了他俩面无表情以外，其余人都带着商业性的笑。 握完手，简单寒暄之后进入洽谈环节，作为双方代表，大部分时间是瞿叶秋和戚妄在谈，谈的过程不太顺利，毕竟要为己方争取利益，但最后结果双方还算满意，签完合同后，两个男人握了握手，戚妄和瞿叶秋对视了眼，旋即分开。 谈妥后，戚妄让秘书他们带着文件和合同回公司，他前脚走进吸烟区，瞿叶秋后脚就进来。 偌大的吸烟区三面环透明的玻璃，剩下一面朝着江景，瞿氏集团坐落的地段也很不错。 戚妄站在栏杆前，摸出烟盒，低头，薄唇衔了根，拢烟点火，他吸了口，听见身后传来动静，手指夹着烟弹了弹，嗓音淡淡，直奔主题：“强吻自己的妹妹，瞿叶秋你挺刑啊。” 瞿叶秋站在他旁边，视线穿过冷冰冰的镜片眺望波光粼粼的江面。 闻言，他冷笑：“我强吻？你又好得到哪去？” 戚妄呵了声，“老子跟赵念亲嘴，那是郎情妾意，你他妈算什么？” “郎情妾意怎么不见你是念念的男朋友？”说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现在不是，以后会是。”戚妄又吸了口烟，袅袅烟雾在他面前一圈圈消散，他这人哪怕穿得人模人样，骨子里就是有狂妄的野性，“老子不仅要做她男朋友，还要当她老公，瞿叶秋，你要是识趣就好好当你的邻家哥哥，再敢跟老子抢人，背地里挖墙脚，老子要你好看！” 瞿叶秋眼神一冷，扭头看他，“你倒不如白日做梦来得快。” 换做十七八岁时的戚妄听到这种挑衅的话，绝对会抡起拳头揍他脸上，目中无人又狂妄自大到极点，但是现在他更懂在不动手的情况下狠狠刺激所谓的情敌。 “是不是白日做梦我想你心里清楚，瞿叶秋，你跟赵念也认识二十几年了，从小一块长大，这么多年还不够你们培养男女感情？我到现在也不见她喜欢你半分，你不觉得你才是那个该退出的人吗？” 戚妄的话专往瞿叶秋的伤口上撒盐，他攥紧手，儒雅的长相却是一片冷意，吸烟区没有其他人，所以当瞿叶秋双手拽着戚妄的衣领、眼里迸发出怒意也依旧没人看见。 “戚妄，如果不是你，我跟念念会一直好好的，你才是那个插足我们感情的人，该退出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 他是真的很讨厌戚妄，小的时候他要分走赵念的注意力，长大后还要跟他抢人。 戚妄背靠栏杆，手指夹着快要燃尽的烟，相较瞿叶秋的动怒，他显得更加冷静。 -- 第192页 他没有理会那双拽着他衣领的手，从西装裤里摸出手机，眼皮微耷，垂眸，手指一边操纵屏幕一边嚣张至极道：“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后来者居上？你自己无能，怪老子？” “瞿叶秋，念在你是赵念哥哥的份上，给你看个东西，相信你会喜欢的。” 戚妄点开视频，手指一转，屏幕正对瞿叶秋。 录制的视频角度有点歪斜，但画面拍得清晰，也没有抖动的痕迹，视频里，穿着西装的男人将漂亮纤柔的女人压在方向盘上亲吻，男人身材板正，肩宽窄腰，西装被那副健硕的体魄撑得挺阔，极具压迫力和侵略性。 向后折腰的女人长发散在方向盘上，身上的裙摆迤逦在男人的西裤上，她承受着男人的亲吻，狂风暴雨般肆虐，窒息得令人呜咽。 娇艳柔美的女人像一朵吸饱水的花，眼尾勾着绮丽的绯红，精致漂亮的侧脸泛着淡淡的粉，这副模样别提多美。 她所有的挣扎、推攘、反抗都被男人遏制，一双手最后抵着他的心口，指尖还在轻轻颤栗，难受和窒息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过分的亲吻。 视频里有女人紊乱的呼吸，末了，男人的声音掺杂在里面，他在问画面的女人，问她更喜欢谁的亲吻？她不说或者不答，男人不依不饶，又接着亲，亲到她指尖发麻，脑袋晕乎乎，逼她说出满意的答案。 视频只录了一小段，也就几分钟，不长，毕竟戚妄和赵念在车里接吻了那么久，这才哪到哪？ 瞿叶秋认识赵念这么多年，看着她长大，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个小姑娘，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原来小姑娘也有妩媚的一面。 戚妄手指一转，手机正面朝自己，漫不经心的退出视频，“你看念念跟我接吻的时候有多动情，显然她更喜欢我。” 他承认他小心眼，占有欲强，看不得别的男人拥有赵念，在知道瞿叶秋亲了她，还亲了两次，他首先想的是抹去所有有关他的痕迹，甚至还想比上一番，亲两次是吧？那他要亲四次、六次、八次，很多很多次，瞿叶秋敢把痕迹留在赵念嘴上让他看见，他就敢录他们接吻的视频给他看，不是想刺激吗？行，看谁刺激谁！比疯，他就没输过。 “戚妄！”瞿叶秋怒视他。 “怎么？听不得实话？”戚妄蓦地笑了，俊拓的脸上布满邪肆的笑，“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吻念念的时候，我的手轻轻一碰，她就动情，你说说，她对我到底有没有感觉，嗯？” 对付瞿叶秋这种表里不一的人，戚妄有的是办法。 瞿叶秋脸色铁青，从没见过像戚妄这种粗俗的人，他身上温雅的君子伪装被彻底撕碎，扬起拳头直接揍在戚妄脸上。 “砰——” “戚妄，别拿你的脏手去碰她！” 他这一拳狠得不行，戚妄没有丝毫反抗，硬生生扛下。 男人的舌尖顶了顶后牙槽，腮帮牵动面部肌肉，疼意迅速蔓延，戚妄一副痞子样，让人又气又恨：“瞿叶秋，老子不仅要碰，以后还要艹，你管得着吗？” “赵念陪了你二十七年，够意思了。” “她以后是我的，明白吗？” … 戚妄挨了瞿叶秋几拳，嘴角都青了，他全程没有反抗，一直受着。傍晚六点开车去研究所接人，赵念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看见男人脸上带伤，顿时吓得不轻。 她焦急问：“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打了？” 男人什么都没说，抿着唇。 “戚妄，我问你话呢？！” “别瞎管，多大点事。”他故作无事，转移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戚妄！” “都说了没事。” “你到底说不说？” 戚妄对上她的眼睛，蓦地一笑，“真没事。” 他想伸手去揉赵念的脑袋，被她偏头躲过去了。 赵念气不打一处来，就看着他。 男人被她盯得没辙，摸了把受伤的嘴角，“不跟你说，是不想让你跟你哥哥生出间隙。” “谁让老子就一外人，你又只想着你哥哥呢。” 第97章 戚妄是什么人？年少时张狂自大,目中无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谁都敢碰上一碰。赵念实在想象不出,他会说出这副茶言茶语。 “我哥哥打的？”她微微皱眉。 虽然她跟瞿叶秋的关系因为先前的事出了问题,但他们多年感情不是说断就断。 男人看她这反应，嘴角下撇，一张俊脸立马垮下来,冷眼扫去，沉声问：“你不信？” “我哥哥不会打人。” “你的意思是老子自虐,然后骗你来诬陷他？” 意想中的偏爱和袒护没有，戚妄心口郁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别生气。” 赵念有时夹在他俩中间也很为难,其实她看得出来,瞿叶秋不喜欢戚妄，戚妄也看不惯瞿叶秋，两人互看生厌,不对付,一个是她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多年感情摆在那，一个是她的初恋，纠纠缠缠这么多年，早就在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以说他俩于她是亲情和爱情。 戚妄靠着椅背,岔着腿，“那你说你什么意思？” “我哥哥从小到大都是温文尔雅的君子，长这么大我就没见他动过手,戚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193页 男人扭头看她,舌尖抵了抵后牙槽，太阳穴一跳一跳，腮帮绷得紧紧的。 “赵念。” “嗯？”她理智的看向他。 戚妄合了合眼，睁开，吐出一口浊气，咬牙切齿道：“你他妈就不能毫无保留地偏袒老子一次吗？！” 他有时候真的很痛恨她的理智，就好像在她的人生中有很多东西，而所谓的爱情只占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渴望赵念能回以同等的爱，可她注定要让他失望。 “这不是偏不偏袒的事，我总得搞清缘由吧，如果我哥哥真的做错了……” 赵念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余光瞥见戚妄已经摸出烟盒，低头，唇上衔了根，烦躁地拢烟点火，他降下车窗，已经彻底扭头对着外面，一副根本不想听她分析的样JSG子。 她蓦地闭嘴，心底叹气。 “戚妄？”赵念叫他。 男人侧身背着她，时不时抽烟，吞云吐雾时露出的一点轮廓线条清晰流畅，有着说不出的迷人。 他不语，赵念伸手拍他的肩，又叫了他一声。 “叫老子干什么？你不是只在意你那什么哥哥吗？” 他嘴里叼着烟，粗声粗气，心口憋着郁气，扭头一脸烦闷。 娇美的一张白皙漂亮的脸突然凑近，戚妄还没反应过来，赵念已经伸手取下他叼在嘴里的香烟，轻阖眼皮，垂眸亲上他的薄唇，鼻翼间有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男人浓烈的荷尔蒙气息越发使人沉醉。 赵念在感情里很少会主动。 但她每一次主动，都会让戚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分，赵念盯着他，轻轻碰了碰他脸上的伤，“疼吗？” 她没再理智的分析，而是适时转移话题。 戚妄看着面前的女人，视线下移，又见她夹着烟轻轻弹了弹，抖落一截燃尽的烟灰，不管是夹烟的姿势，还是抖烟灰的手法，看着都挺熟练…… 他眉心一皱，蓦地抓住她的手腕。 赵念诧异的抬眸看他。 “怎么了？” “什么时候学的？”他意有所指。 赵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支烟，“出国深造的那几年，有时候科研压力大，神经绷着，喝酒会误事，就学会抽烟，不过我不抽这种，又烈又呛，我喜欢女士烟，味淡好闻。” 在外人看来，赵念从小到大都是标准的乖乖女，长相甜美温顺，学习成绩又好，会的东西还多，堪称完美。 这些不良行为根本和她不沾边。 戚妄臭着一张脸，“什么臭毛病？给我把烟戒了，这是你能碰的东西吗？也不怕伤了身体。” 他知道吸烟不好，哪怕是女士烟，赵念笑道：“你不也抽烟？” “这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老子命硬，死不了。” 赵念一笑，“就怕你是个短命的。” 戚妄太阳穴一跳，掌心扣着她的后颈皮死劲揉搓，气得牙痒痒：“咒我早死？你这张嘴就说不出老子喜欢听的！” 他用额头撞了下赵念的，故意道：“老子要早死，也要拉着你一起，咱两死一块，埋在一起，尸体腐化只剩一堆骨头也要挨着，你别想摆脱我！” 赵念扬眉，浅笑，“这么狠？你不希望我好好活着吗？” 戚妄心狠，板着脸吓唬她，“就心狠，你只能是我的，活着是，死了也是。” “可我不想跟着你早死，怎么办？”她微笑。 男人揉搓她的后颈皮，“你还敢说？” “有什么不敢？” “你——”戚妄气得牙痒痒。 “不想早死以后就少抽烟，要么别抽，把你的命养长点，省得到时候一命呜呼，我可不会为你守寡，更不会为你殉情。” 戚妄本来还被她那张嘴气得不轻，登时听到最后“守寡”两个字，大脑当场卡机，愣了几秒，立马反应过来，深邃的眼睛把她盯得死死的。 “你……” 赵念温温柔柔的笑了笑，又摸了摸他受伤的脸，“疼吗？” “他是我哥哥，也只会是我的亲人，我跟他是亲情，跟你不一样，你们于我都很重要，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和睦共处。” 其实，她哪会抽什么烟？都是骗戚妄的，赵念人聪明，学习能力强，模仿能力也不差，看男人抽了那么多次烟，多多少少学到精髓。 拐弯抹角说这么多，无非就是看他听不进那套理智的分析，想另外用一种方式告诉他，自始至终她都把亲情和爱情分得清清楚楚，瞿叶秋于她是家人，他于她是爱人。 他不用那么心机，也不用说那些话，毕竟如果她真的不在乎，不管戚妄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动摇分毫。 所有的反应，所有的回馈，都建立在她对他有感情的基础上。 这场感情看似由戚妄主导，实则全被赵念拿捏。 第98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十二月，北城进入寒冬,气温几乎骤降,天空白茫茫、雾蒙蒙一片，给出行和交通带来很大不便。 戚妄依旧每天雷打不动来陪赵念吃饭，从中午到晚上再把人送回家,赵念所有的时间不是在研究所工作，就是和他待在一起,再不济晚上回家休息。 自从上次关系僵化后，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瞿叶秋，他们住在这一片区,明明是邻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现在就是见不着，有时候贺约或者赵祈桢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家里吃饭,瞿叶秋也以有事为由推辞,每次都这样,赵念知道她那次说的话估计被他听进去，对此什么都没说，只是抿了抿唇，她以前从未想过会这样,但越长大,有些事就是会发生变化。 -- 第194页 他俩关系淡化，赵祈桢和贺约都看在眼里，这天晚上,赵念像往常一样抱着一大束花回家,她交给佣人拿去处理,赵祈桢坐在沙发上看平板上的文件，听见动静，将iPad搁在旁边，冲赵念招手道： “念念，你过来，爸爸有话跟你说。” “怎么啦？”她坐在男人身边。 客厅顶上是巨大的水晶灯，层层叠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沙发对过去是整块光洁的落地窗，影子投在上面，外面是花园和喷泉，再往外则是一块很大的草坪。 赵祈桢问她：“念念，你跟叶秋怎么回事？你两吵架了？” “没有……” “还瞒着呢？”他笑了笑，“你两从小到大就感情好，哪会像现在这样大半个月都不见一次面？” “爸……” “是因为叶秋跟你表白，你一时间无法接受？”赵祈桢一语命中。 赵念诧异道：“爸，你都知道了？” “他的心思我和你妈妈心知肚明，你不喜欢叶秋，是因为爱上戚妄那小子了对吧。” “爸，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戚妄啊？” 这个问题，赵念从来没有光明正大问过赵祈桢，但从以往的反馈来看，赵祈桢对戚妄的意见很大，连带着赵念也这样认为。 “谈不上不喜欢，虽然他并不像叶秋那样知根知底，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 “当初他大学毕业面临项目资金衰竭，恰逢研发进入白热化阶段，他在北城到处拉投资，没人愿意跟他赌，甚至不会给他贷款大额研发资金，我第一次见他是在车里，大夏天他坐在马路边啃馒头，那时太阳挺烈，他填饱肚子后又一鼓作气去拉投资，当时看到这一幕，别说，你爸我心里还挺有感触，他身上那股劲我非常喜欢。” “后来我了解到他手中的研发项目，觉得很有前景，本来我是想直接买断，拿来集团自主研发，但他不肯，还说这是他在北城站稳脚跟的唯一筹码。” “念念，爸不知道你两在南湾镇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一路追来，从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到繁华的大城市，从一个地痞小混混变成国内顶尖名校毕业的优秀人士，他走的每一步并不轻松。” “戚妄那小子又犟又倔，跟个嫩头青一样，放着一大笔巨额买断金不要，非要投资，爸看得出来他是有野心的人，事业钱财、名誉地位、还有你，他都想要。说实话像戚妄这样的人非常不好控，他藏得深，有着不符年纪的城府，你不知道他心里装的感情到底是爱还是恨，如果是爱还好，要是恨就非常糟糕。” “那个时候，我本意摒除一切可能会伤害到你的人，我想他离你远点，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赶出北城，再无回来的可能，他不肯买断项目，那就和他签个对赌协议，我许了他协议里最短的研发期限，给他十亿的资金，如果他失败，不仅要交出项目的具体内容，还要赔上一大笔违约金，如果他成功了只要项目一直盈利，就有源源不断的利润流入我们赵家账户。” “这件事，我对你妈妈的说辞是有意栽培他，想给他一个发展的机会，实际上我给他最苛刻的期限是想戚妄输掉对赌协议，与其让他通过别的渠道拉到投资，完成研发，不如让他待在咱们赵家的眼皮子底下，你是我跟你妈妈的宝贝，爸爸不想你被戚妄那样的人盯上，他要是爱你还好，他要是恨你后果不堪设想。” “爸爸在商界打拼这么多年，赢过无数次对赌协议，和戚妄那次是唯一的失算，他在北城一举成名后身价水涨船高，咱们赵家和他合作的次数也增加。” “你当时人在国外念书，和他也没什么接触，但戚妄那小子却对你的占有欲不加掩饰，就差人尽皆知他对你心怀不轨。” “之前戚妄来找我，跟我说你两的事，希望我能接纳他，同意你们在一起，我刺了他几句，一来摆明我的态度，二来告诉他我赵家的掌上明珠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他也是沉得住气，被我刺成那样，还在陪JSG笑。” “最近这段时间，他又分别找了你妈妈和外婆，你外婆支持你两在一起，你妈妈对他的印象也不错，现在她们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让我别为难戚妄，直接同意你们在一起。” “戚妄那小子不仅城府深，心眼也多，知道从我这讨不着好，净使些旁门左道。”赵祈桢陆陆续续说了这么多，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咖啡，半晌，淡笑道：“难得他有心，也是真的喜欢你，念念，不是爸爸想为难他，而是同为男人，爸爸知道男人的劣性根，轻易得到的人不会珍惜，你两的感情里，我们做长辈的总得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 赵祈桢虽然对戚妄很挑剔，但对他的评价一直很客观，怎么说呢，有点口是心非的意味在里面，但又无可厚非，谁让他只有一个女儿，从小捧着宠着长大，可不得宝贝着。 赵念听了这么多，心里也有数了，挽着赵祈桢的手臂，笑道：“所以爸爸你还是同意我们在一起的对吧？” “你喜欢就好。”赵祈桢拍了拍她的手背，谁曾想昔日名动北城赫赫有名的浪子，最后不仅成了妻奴，还成了慈父，“不过你两也别太过火，都是成年人，不管做什么要有分寸。” 这种事本该贺约来提醒，但现在说到这份上，赵祈桢觉得他也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女儿，省得被戚妄那匹狼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 -- 第195页 赵念微微脸红，“爸，你想哪去了……” “爸爸只是想提醒你保护好自己，不过戚妄那臭小子要是不懂珍惜你，有他好受的。” * 赵祈桢跟赵念说的那些话，她本想找个机会告诉戚妄，岂料半路得知瞿叶秋住院的消息，而这件事也暂时被搁浅。 听筒里，瞿叶秋的嗓音有不易察觉的委屈，更多的是怅然和苦涩：“念念，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搭理哥哥吗？” 这是距他俩关系僵化后第一次联系。 瞿叶秋的声音有些虚弱，不如以往，赵念听出来，问他怎么了？ 尽管他们先前有过不愉快，但在她心里，瞿叶秋始终是哥哥，是她的亲人。 “生病了。”也更想你了。 后半句瞿叶秋不敢说，怕他俩的关系再度僵化，无人知晓他这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总归不好受。 赵念提起一颗心，“好端端的怎么生病了？严重吗？” “还好吧。” 他不再像曾经那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是悄悄的隐藏，可莫名的让人心疼，好像他失去了自己的港湾，成了海上流浪的一叶扁舟。 赵念问他在哪家医院。 瞿叶秋垂着眼，“你要来看我吗？算了念念，别来了，哥哥没事。” 赵念又问他在哪。 拿到地址后，她打算下班以后去看望瞿叶秋。 傍晚六点，赵念忙完手中的数据处理，脱下实验服，换上自己的，拎着包离开研究所，途中她收到戚妄发来的消息，告诉她，说他今晚有应酬，不能来接她去吃饭，让她别生气，还说他派了司机来接她，就在老位置，最后叮嘱她到家给他发个信息。 赵念看完他发的聊天：“……” 她给戚妄回了微信：“你让司机回去吧，我待会有事，先不回家了。” 没过多久，戚妄的电话打过来，赵念接通后问他怎么了。 “晚上有约？”男人问。 赵念嗯了声。 “去哪？”他的语气并不强烈，像是随口一问。 “北城第一医院。” 戚妄咻地皱眉，“你生病了？” “不是我，是我哥哥，他生病住院，我去看看他。” 电话那边的男人突然沉默，漫长寂静之后皮笑肉不笑的夸了句： “你们兄妹两的感情真好。” 不知不觉间，兄妹两个字的语气明显加重。 赵念知道他就是醋坛子，哪怕先前已经挑明，他还是会为她和瞿叶秋的感情而吃味，归根究底还是占有欲太强，不希望自己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 “你都说了是兄妹，感情能不好吗？”赵念逗他，温温柔柔的笑道：“再说了，我俩的感情难道不好吗？” “你觉得好吗？” “挺好的呀。” “好个屁。”他怼了一句。 赵念隔着电话凶巴巴的吼他：“戚妄！” 男人蓦地嗤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医院了。”赵念想到他待会还要应酬，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提醒他：“戚妄，你少喝点，别喝多了，注意身体。” 戚妄嗓音低磁，带着笑意：“行。” 第99章 赵念坐车到北城第一医院住院部,傍晚时刻天已经黑透，矗立的路灯发出橘黄的光,外面吹着寒风,住院部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人，她裹紧围巾，挎着肩包乘坐电梯上楼。 瞿叶秋这次是因为急性胰腺炎住院,赵念到的时候，病房外守着两个保镖,见她来了，其中一人赶紧打开房门让她进去。 高级病房里设施齐全，独立的小厨房,卫生间,休息室应有尽有，偌大的房间没有其他人，瞿叶秋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呼吸浅浅,模样俊郎。 他阖着眼,面容苍白，嘴唇也没什么颜色，对比上次见面，瞿叶秋消瘦不少。 赵念站在床边看了会,见他没醒,又不好把人叫醒，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淡而温和的嗓音,如一缕缕不可触的风,一眨眼就从指尖溜走。 “念念,你来了。” “醒了？”赵念转身，见瞿叶秋已经睁开眼，撑着身体准备坐起来。 她上前搀着，一手扶着瞿叶秋的手臂，一手给他把枕头垫在身后靠着。 “干嘛不好好躺着？” “躺了一天，骨头都麻了，起来坐坐。” 他们仿佛又回到过去，关系没有僵化，也没有隔阂。 瞿叶秋抬头看着赵念，别在她耳后的秀发滑到面前，挡住小半张美艳的脸颊，离得近，他看见她卷翘浓密的长睫轻轻煽动，半遮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赵念长得很漂亮，明眸皓齿，未施粉黛已是绝色。 赵念扶着他靠好，抬眸，撞上瞿叶秋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目光。 猝不及防撞上，又在刹那分开。 她直起腰，扶了扶悬在肩边的挎包，将秀发别在耳后，率先打破一丝若有似无的僵硬。 “好端端的怎么就急性胰腺炎了？” “前段时间忙着应酬，喝酒喝多了。”瞿叶秋淡淡一笑，“念念，别站着，坐下吧。” 赵念点点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顺便把包包放在桌边。 “再应酬也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他笑了笑。 又是一阵沉默，赵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自那件事后，他们也不再无话不谈。 -- 第196页 瞿叶秋看着她，“念念。” “嗯？” “我们和好吧，就像以前一样。” 关系僵化的这段时间，瞿叶秋很不习惯，他已经适应有赵念陪在身边的日子，适应他俩的亲密无间，适应他们的无话不谈，那种感觉就好像无论他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压力，只有一想到身边还有她，他就觉得心中有了支柱，能够抗下所有的折磨和压力。 赵念冲他眨眨眼，用轻描淡写的语调亲情化他们的感情，“我们兄妹之间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兄妹两个字让瞿叶秋脸上的笑一僵。 他掩住眼底的苦涩，心有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妥协，僵着笑，顺着她的话应道：“也是。” 赵念懂他神色下藏的心思，但她不能接受，只能假装看不见，故作轻松聊起其他话题。 瞿叶秋和她聊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女士带着秘书来了，看到赵念也在，她微微皱了皱眉，赵念跟她打招呼，喊了声阿姨好，唐女士颔首算是回应。 “那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念看出来，唐女士并不太欢迎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瞿叶秋的妈妈对她的态度渐渐冷下来，不像以前那么热络。 赵念拎着包离开病房，唐女士对秘书说了几句，她点点头，跟着出去，瞿叶秋都看在眼里，皱眉，开口问：“妈，你又想干什么？” “我不是让你别跟赵念那丫头接触吗？你怎么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唐女士站在病床边看着自己生病的儿子，眼里没有母亲的关爱，只有强烈的控制欲。 她板着脸冷冰冰道：“之前你拒绝徐家小姐，徐家对我们瞿家有很大意见，联姻的事也泡汤，我最近又给你物色了一家，是北城的季家，季家三小姐有季家继承权，也很不错，等你病好了就多跟她走动联系，听见没？！” 联姻的最好人选仍是赵念，赵家在北城属于天花板级别的豪门，与他们瞿家本是门当户对，奈何赵念无意，赵祈桢和贺约也对当年开玩笑的联姻不放在心上，唐女士知道赵家是没指望了，就想着早点和别家联姻，一来断了瞿叶秋的念想，二来多一份支持，才能在瞿家继承权中有竞JSG争优势。 她筹谋多年，为了瞿叶秋这个儿子付出太多心血，她不允许他不完美，更不允许忤逆她的决策。 “妈，你能不能别总操心我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瞿叶秋冷脸。 “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还会这么风光？你爸那个没良心的早把那些野种扶持上位，哪还有你什么份儿？！” “我千辛万苦把你生出来，你是我儿子，我是你妈，我让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瞿家是你的，你必须牢牢攥在手里！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去死，你看看别人会怎么骂你！” … 赵念从病房离开，准备乘坐电梯下楼。 唐女士的秘书追上来，对她说：“赵小姐，您先等等，唐总有话跟您说。” 赵念心里虽有疑惑，但还是等唐女士出来，她在旁边的休息室坐等，百无聊赖，打开手机才发现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出头。 时间过得真快。 又过了十来分钟，唐女士踩着高跟走进休息室，室内开着暖气，驱散外面的寒冷，将凉意从身体里一寸寸剥离。 赵念温温柔柔的笑问：“阿姨，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对你没有太多想说的，只希望你离我儿子远点，别再缠着他不放，你也不是以前的小姑娘，应该懂什么叫礼义廉耻。” 唐女士刚刚跟瞿叶秋在病房里吵了一架，眼下心情很不好，说话的语气也很刻薄。 他们母子俩的感情从小就很畸形，一面，瞿父没有担好做父亲的责任，瞿叶秋是唐女士辛苦带大，对她有对母亲的尊敬，可另一面，唐女士的控制欲特别强，从小就对瞿叶秋要求严苛，他必须比同龄人出色，必须温文尔雅，什么都要做最好，什么都要做到极致，在别人还在呵护中慢慢成长的时候，他就要不断跳级再跳级去被迫接受新鲜的事物，获取更多能力，瞿叶秋就像橱窗里非常精美的玩偶，昂贵，浑身不能有点半点瑕疵。 赵念被唐女士刻薄的语气说得愣住，这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中年女人很陌生，完全没有儿时的模样。 小的时候她跟瞿叶秋关系很好，唐女士也一度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所以他们两家也走得非常近。 她抿着唇，良久，平静道：“阿姨，你大可放心，我有分寸。” “最好是这样。”唐女士看了她一眼，想到她背后还有赵家，两家也有生意上的往来，她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语气也不那么坏：“我跟你说这些，无非是觉得你们以后都有各自的生活，你要嫁人，叶秋也要娶别家的姑娘，你两现在都大了，也不是小时候可以不管不顾的黏糊在一起，总得为彼此的另一半考虑，叶秋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早晚得成家，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希望他们夫妻和睦，不至于走我的老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念心知肚明，“阿姨你放心，我都懂。” “嗯。” * 赵念从住院部出来已经快晚上十点，寒冬时节，晚上大街上刮着凛冽的寒风，在等出租车的时候，她接到戚妄打来的电话。 -- 第197页 “怎么了？” “赵小姐你好，我是卢思越。”电话里的男人问她：“老戚让我问你回家了吗？” “还没，他呢？” “噢噢，他喝醉了，诶诶诶老戚！” 卢思越的声音忽远忽近，忽低忽高，也不知道那边成什么样。 “赵小姐你要不过来一趟，我实在搞不定他。”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把烫手山芋丢给赵念，让这对小情侣自己折腾去吧。 赵念坐出租车过去，卢思越正坐在后座照顾戚妄，两大老爷们各自嫌弃，卢思越看她来了，连忙把人塞到车里自己跑了。 “老戚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车内除了司机就只剩赵念和戚妄，她茫然无措的坐在后座，旁边还有个喝醉的男人，她揽着戚妄的肩膀，让他的脑袋枕着自己。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她，就等她发话，赵念想了想，报了戚妄的住址。 窗外霓虹璀璨，寒意肆无忌惮，街边的梧桐树掉了一地落叶，有些枝丫已经秃了。 回家的路上，戚妄一直靠着赵念，大半力气压在她身上，赵念托抱着他的腰，低头看着男人喝得醉醺醺的俊脸，“让你少喝点，你怎么还喝这么多？” “应酬。”他枕在赵念的颈边，吐息间有温热的酒气，醇厚而辛烈，戚妄阖着眼，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肢，一只手自然垂在她腿上。 “再应酬也不能喝成这样啊。” “咱爸说……娶你要花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戚妄今晚喝了不少，话都说不清，舌头都捋不直，抱着她醉醺醺笑道：“我……我得挣钱养你，挣很多钱，不……不能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赵念浅笑道：“我自己就能养活自己。” “不不不一样。” “哪不一样？” “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喝多的男人，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 车子停在车库，司机帮着赵念一起搀扶戚妄上楼，把人送到家就识趣的走了，这是赵念第一次到戚妄的家，大平层，一眼望去里面的格局似乎一目了然，装修得很简约，属于干净利落那款，色调偏冷，也很符合戚妄的性格。 赵念给戚妄倒了杯温水，纤细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拿着水杯给他喂水。 他喝了半杯，仰靠着沙发，赵念搁下水杯，摸了把他红热的脸，不放心道：“你醉成这样，要不我去给你弄点醒酒汤吧。” 以前赵祈桢应酬喝多回家，贺约也会给他准备醒酒汤，赵念虽然没怎么做过杂活，但这个还难不到她。 戚妄拉住她的手臂，借力坐起来，他把人拽回来，赵念跌坐在他身边，男人微眯着眼睛，俊拓的脸带着浅笑。 他勾着赵念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臂，被烟酒泡过的嗓音越发磁性撩人：“不用，我没醉，你陪我坐会。” “你的脸都红成这样了，还说没醉呢。”她哭笑不得。 戚妄喝醉的次数太难得，而上一次还是在南湾镇的时候。 “……你不信我没醉？” “信信信。”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怎么那么晚还没回家？”他醉醺醺的问，一双手抚着赵念的后背和手臂，时不时捏一捏，动作自然而亲昵。 “多聊了会就忘了时间。” “哦。” 他应了声，赵念看他这副模样，恍惚间又想起在南湾镇的时光，那次他喝醉也像现在这样，褪去白日里常见的一面，从他身上难得可以窥见一丝温顺。 赵念抽出一条手臂，绕过他的后脖颈，揉了揉男人纯黑的碎发，手心下滑，又摸了摸他的脸，戚妄似乎觉得很舒服，阖着眸子，醉醺醺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他倒在赵念的肩颈处，两只手时不时摩挲她的肩、腰以及胳膊。 突然，赵念包里的手机响了，她低头看了眼靠在她怀里的男人，温温柔柔道：“戚妄，我先接个电话。” 男人喉结滚动，“嗯……” 赵念伸手够包的时候，喝醉的男人失去支撑，歪歪倒在她腿上，赵念摸到手机的同时还不忘顾着他。 戚妄翻了个身，由歪歪扭扭的侧躺放平，阖眼枕着她的大腿。 电话是贺约打来的，赵念接通，听到她妈妈在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赵念的手心贴着戚妄的脸侧，温热的指尖轻轻摩挲，她低头看着醉醺醺的男人，温温柔柔的回答贺约，戚妄缓缓睁开眼，冲她笑了笑，抬手，指腹描摹她的眉眼轮廓。 第100章 赵念和贺约聊了几句,电话里隐隐还有赵祈桢的声音，隔得远,听得不太真切,贺约知道她跟戚妄待在一起，虽然放心他俩不会玩得太过火，但还是叮嘱赵念要保护好自己。 贺约挂完电话,赵祈桢穿着睡衣坐在床头对她说：“戚妄那臭小子长得人模狗样，一肚子坏水,不行，我得派人去把念念接回来。” 说完，他捞起手机准备打电话,贺约瞪了他一眼,“那孩子也是有分寸的人，没结婚前不会对念念做不该做的事，再说人都喝醉了,能干什么事？” “我这不是担心咱们的宝贝女儿嘛,而且,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装醉。” 赵祈桢笑着伸手把贺约拽进怀里，双手圈着妻子的腰，贺约又嫌又笑的推了他一把，骂他多大的年纪了还跟小年轻似的,赵祈桢跟她插科打诨,年轻时的浪荡做派一点也没少。 -- 第198页 “欸，祈桢，你说,要不明天让念念把戚妄那孩子带回家见见人？” “这么急？”他皱眉,“再等等。” “还等？就是因为你拖着,那孩子有空就来找我和我妈，我瞧他也是真的喜欢念念，再说了，他品行怎么样，你心里不也有数？”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中意他，明天，就明天，让念念把他带回家怎么样？” “这还JSG差不多，那我待会给念念发条消息。” “发什么消息，念念还真不回来吗？” “都说戚妄喝醉了，今晚应该不回来吧。” … 另一边，赵念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包里，戚妄还枕在她腿上，男人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了，纯黑的衬衣包裹精壮结实的身躯，领口解开两颗，露出性感的喉结和冷白的锁骨，他今晚应酬喝了不少，但酒品好，哪怕醉醺醺的也没有发酒疯，戚妄仰躺着，西装裤下那双长腿半搭半放，让他这样憋屈的窝在沙发上，属实有点为难。 他睁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描摹赵念的眉眼轮廓，微凉的指尖沿着鼻梁、鼻尖一路下滑至绯红的唇瓣。 赵念也在低头看他，别在耳后的秀发自然垂落，挡着精致的侧脸，发梢荡在男人的脸上，轻轻的挠，像一尾飘絮。 戚妄凝望她，掌心擦过她的脸落在后颈，干燥的手指轻轻揉搓她的颈皮，手腕下压，扣着赵念的脖颈，抬颔衔住她的唇珠。 穿着雪白针织衫的女人折下纤细的杨柳腰，低头和躺在她腿上的男人接吻，柔顺的长发迤逦在戚妄的手臂上，随着温柔而动情的深吻轻轻拖移，男人先是吮吻她的上唇，碾磨辗转于那抹唇珠，然后又舔砥她的下唇，似亲抚，又似撕咬，唇齿间过渡着纯烈的酒气，顺着血液游走于四肢百骸和颅内，赵念有些晕乎乎，也不知道是大脑缺氧还是什么。 她半耷眼皮，卷翘浓密的睫毛无助的煽动，戚妄揉了揉她的后颈皮，嗓音嘶哑低沉，又带着一抹醇厚的醉意。 他让她张嘴。 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戚妄难得温柔，不似大多时候的粗狠和强势。 不知过了多久，绵长的吻结束，男人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 她握住戚妄那只摸她脸的手，掌心贴着他的手背，一小一大，绯色的唇瓣泛着潋滟光泽，“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我待会得回家了。” “留下来陪我。”他拉着赵念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醉得不轻，竟温柔的说出这种话。 赵念看着躺在她腿上的男人，不语。 戚妄喝了不少酒，太阳穴嗡嗡的跳，手臂搭在眼睛上，冷白的皮肤下藏着蜿蜒的青筋和血管，醇厚的嗓音伴随着菱尖的喉结滚动了圈，听见他哼笑着调侃： “放心，我现在做人，不会对你做什么。” 有些事，他心里有数，爱是一回事，但有时候必须得克制，眼下赵祈桢还没接纳他，他要真趁机对赵念做那种事，这辈子都别想把喜欢的姑娘娶回家。 赵念听出他不正经，微微脸红，掐他手臂，回怼：“你什么时候做人了？你不一直都那样吗？” 从她回南湾镇，见他第一面起，他看她的目光就带着晦暗的侵占和掠夺，那时她还不懂戚妄看她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这人很可怕，不好相处，后来懂了，有段时间总是担惊受怕，不为别的就怕他对她做什么。 戚妄身上那套法则强势又霸道，她是领教过的。 男人拿掉搭在眼睛上的手臂，一双染着醉意的眸子锁定她，戏谑她：“那样是哪样？嗯？” “……”赵念愤愤地掐了他一下，“你看看你现在就是。” “这就不做人了？” 戚妄突然掐住她的腰肢，往前推了把，赵念直接侧倒在沙发上，她心有余悸，还没回过神，下一秒，一具温热的身体压下来，带着浓浓的荷尔蒙，极具压迫力。 他的手肘撑在赵念脸侧，结实精壮的身躯高大挺拔，将她娇小玲珑的身体遮得密不透风。 赵念的手撑着他的胸膛，抿了抿唇，“你你……你想干什么？” “干你。” 他的手掌穿过赵念的腰肢，扣着她的细腰往上一提一撞，正正与他贴了满怀。一硬一软是冰与火的碰撞，宛若结冰的冰面下裂出的细缝，冒着丝丝缕缕的薄雾。 赵念被他这粗俗的话搞得面红耳赤，脸颊火烧火燎，羞恼道：“戚妄！” 男人被她的反应逗乐，埋头伏在她的颈窝，憋着笑，胸膛起伏震动，“这么害羞？” 他侧首亲了亲赵念的脸颊，又在她颈侧深吸一口，闷声低笑道：“刚刚只是想告诉你，什么才叫真正的不做人。” “你满脑子只有那档子事！”赵念一想到他刚刚说的话，脸就臊得慌。 她虽然在国外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接触的人也还开放，但她毕竟作为局外人，没有正面体会过，可当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那种感受又很直观。 “这不很正常吗？”他还伏在她上面，与她交颈，亲密得不像话。 “呵。” 赵念冷冷一笑。 “生气了？”戚妄无奈，摸了把她的头，手臂又圈着她的腰勾紧些贴着自己，“有爱就有欲，有欲就会产生冲动，男人天性。” -- 第199页 “狡辩，你就想着那种事！” “是。”戚妄笑了笑，大大方方承认：“我重欲，就是想睡我喜欢的姑娘。” 怎么不想呢？他做梦都想，想得都快疯了。 赵念被他说得差点哑口无言：“你——” 戚妄啄了啄她的唇瓣，额头抵着她的，嗓音低磁，继续道：“等以后结婚了，我们睡一辈子。” 秉承着真知的理念，她故意抬杠：“这不可能。” “你还想分房睡？”戚妄咻地眯眼盯着她，开始板着脸。 “……”赵念瞪他，“万一咱两有人先走呢。” “那你先走。” 赵念瞬间变脸，要不是容忍度在那，她现在已经一巴掌给戚妄呼过去，“你说什么？！” “没别的意思，你先走，我随后就来。”他抱着赵念，似叹非叹，“到时候肯定都一把年纪，活了这么久，生死看淡，只想身边还有自己的老伴，至于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 “那……要是你先走呢？”赵念问。 戚妄想了想无数种答案，可到嘴边却汇成几句简单的话：“随你，你要是很爱我，舍不得我，殉情陪我也好，活着想我也罢，再不济跟别的男人来场黄昏恋也行，你高兴就好。” 到现在他已经明白，在赵念心里不止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乃至其他。而他，以前过得荒唐，没什么可留恋的，以后？大抵也就那样了，他所有的感情都押注在赵念身上。 他们的感情会对等吗？估计不会了。 气氛渐渐变得沉闷起来，闻言，赵念抿了抿唇，伸手抱住他的腰，用轻松欢快的语气揭过这低沉的氛围： “戚妄，偷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我爸爸私底下对你的印象挺好的，他也同意我们在一起。” 跟赵念聊天玩闹的这会儿，戚妄的酒劲已经渐渐过去，乍然间听到这个消息，他登时清醒不少。 “真的？” “嗯嗯！”她笑道：“我骗你做什么，我爸爸亲口跟我说的。” 他俩都倒在沙发上，彼此亲密无间，赵念悄悄瞧着他，见他高兴了，抬腰亲了亲男人的嘴角，不说话，就笑笑。 戚妄懂她想表达的意思，“那今晚留下来陪我？” … 赵念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就答应戚妄留下来陪他，男人去次卧洗澡，把主卧留给她，赵念洗了澡出来，身上穿着他的睡衣，戚妄身材健硕高大，乍然穿上他的，活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她把裤腿卷起，连带袖子也挽上，戚妄推开门进来，看到赵念滑稽的穿着，不由得勾了勾唇。 “明天我让助理买些你穿的衣服放在这边。” “啊？”赵念低头理了理身上的睡衣，抬头懵懵道：“用不着吧。” 这样搞得他俩像是已经同居。 “没事，万一用得着呢。” 戚妄朝大床走去，见她还站在那，笑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她指了指那张床，“我们……” “不是说好留下来陪我吗？” 赵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张床，咬着唇过去，掀开被子躺进去。 她靠着床边，另一边床垫下陷，男人已经躺在旁边，赵念有点紧张，抓着被子的手就没松过。 戚妄侧头看着她，“过来。” “干嘛？” “都快掉下去了，赶紧睡过来。” 赵念朝里挪了点，戚妄趁机将人拖过来，长臂一展放在她脑袋下面，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人抱进怀里。 他的下颔抵着赵念的发顶，低头吻了吻，手臂圈紧，低笑道：“我不做什么，就是想抱抱你，睡吧。” 第101章 长大后,赵念这还是第一次跟男人同榻而眠，以前在国外和Feynman交往的时候,他俩醉心学术研究,平时也就拉拉手，拥抱，顶多亲吻,像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存在。 北城的寒冬是真的冷，不同于南方的湿冷刺骨,带着丝干燥，但架不住气温低，夜里外面的温度总能冻得人瑟瑟发抖,屋里开着空调,暖气丝丝缕缕渗透每一个角落，JSG倒也不那么冷。 赵念窝在戚妄的怀里，脑袋枕着他的手臂,腰上搭着他的手,昏暗的室内只有一点朦胧的光亮,无需抬头就能看见男人隐在黑色睡衣下的冷白锁骨，扣子系得并非一丝不苟，靠近顶端的位置解了两三颗，露出一览无遗的脖颈和横亘在锁骨下的一部分精壮胸膛。 天冷,到了晚上赵念的手脚也很凉,戚妄身上暖乎乎的，源源不断的热气涌过来，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男人抱着她,五指摩挲女人的肩,“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不习惯？” “嗯。” “要不要哄你睡觉？” “怎么哄？讲故事还是什么？”赵念有些好奇,从他怀里仰起脑袋，恰逢戚妄低头，她的唇一不小心擦过男人的下颔。 戚妄一手托着她的肩，一手搂着她的腰，颠了颠调整位置，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无节奏无规律，但却是最原始最古朴的哄人睡觉法子。 赵念有些不好意思，埋头抵着他的胸膛，脸微微发热，戚妄这样让她仿佛响起自己很小的时候。 “念念。”男人突然叫她。 “嗯？” “既然你爸同意我俩在一起，那找个机会带我回去正式见见你的家人吧。” -- 第200页 他没什么亲人，全凭自己做主，赵念也不用受他家人的审视。 “好。” 又是一阵无言，夜深人静，戚妄轻拍赵念的背，慢慢等她入睡。 其实不止她睡不着，连他也是，十七岁以前，他从未奢想这辈子能见到赵念，见不到还好，至少不会产生更多不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可一旦见了，所有的贪念、欲望、占有、掠夺便一发不可收拾。 你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莫过于此。 … 一夜好眠，翌日清晨，窗外吹着凛冽的寒风，室内温暖，室外严寒，玻璃上结了一层小小的冰花，晶莹剔透，隐隐可窥见外面的冰雪世界。 赵念迷迷糊糊醒来，睡眼惺忪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昨晚留宿在戚妄家里。 “醒了？”背后传来略微低磁性感的嗓音，有几分还未彻底清醒的醇厚，无形中撩人，让人耳朵酥麻。 赵念轻轻嗯了声，背脊贴着男人的胸膛，脑袋还枕着他的手臂，两人依偎在一起，她睡觉不太规矩，更别提旁边还睡了一个男人，一晚上不知道从戚妄怀里溜出去多少次，但每次都被他捉回去。 戚妄从背后抱着她，埋头在她颈窝，手臂蜷紧，“时间还早，再睡会。” “不想睡了。”赵念侧躺着身体有点僵，想翻个身，她动了动，腰肢撞上硬邦邦的东西，那块地方像是被火点着一样，腾地一下子火烧火燎。 她登时绷紧身体，也不动了，脸颊微粉，支支吾吾道：“戚妄，你你……” “晨勃。”他大大方方说出来，反倒衬得赵念不自然。 她哦了声，呆呆道：“知道了。” 戚妄哼笑，咬了咬她敏感的耳垂，在她耳边吐气道：“你知道什么？” “……”赵念觉得他骨子里真的是有点恶劣因子存在，总喜欢在一些暧昧敏感的话上逗她。 她不上当，戚妄从背后将她抱得更紧，赵念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腰上，不适应道： “戚妄，你能不能别用那个抵着我……” “我也不想，但它还没软。”男人说：“它跟精//子长时间没有排出有关，我很少□□，也没有性生活，所以，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生理现象。” “……噢。”清早起来就聊这种话题，赵念有点局促。 “那那你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我也不知道。”戚妄调笑，将她翻了个身面对自己，“你要不要帮帮我？” 躺在床上的男人眉目间少了对外的凛冽和逼迫感，看起来柔和不少。 赵念被他盯得心脏砰砰直跳，“怎……怎么帮？” 她表现得太过纯良，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摸摸它。” 戚妄在她耳边诱哄，又喊乖，又喊宝贝，还哄她硬着难受。 赵念简直受不了他这痞坏流氓的样，脸颊绯红，一双秋水似的眸子泛着涟漪般的光泽，她咬着唇，不太好意思，但又架不住戚妄在她耳边说各种撩人的话。 她像是被迷惑得昏了头，唇瓣咬得糜红，颤颤巍巍的伸手，指尖只不过轻轻碰到一点点外面的布料，发麻的感觉如影随形缠着她的手指，戚妄蓦地将她抱紧，沉重的呼吸灌进赵念耳中，他浑身绷得不像话。 “乖，摸一摸它。” 赵念脸红得滴血，想撤退，但戚妄把她抱在怀里，根本退无可退，她心脏跳得很快，砰砰砰快要跳到嗓子眼。 她这只手拿过笔，弹过钢琴，也做过无数次科研实验，现在却…… 戚妄呼吸微重，在她耳边喃喃：“宝贝，握着它。” 赵念已经羞得不敢看他，半晌，她突然不可思议的抬头，明显感受到掌心的跳动和蓦地变大。 “别这样看我。”男人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额角、脖颈处的青筋凸起，整个人处在一种隐忍的边缘。 … 早上八点半，赵念坐在床边，不停地抽纸擦自己的手掌，纸巾湿而黏，掌心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戚妄神清气爽从浴室出来，换上衬衣西裤，看起来衣冠楚楚。 他走到赵念跟前屈膝蹲下，手掌撑在她身侧的床沿，仰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勾唇笑道：“辛苦了。” 赵念不吃这套，撇开脸，“脏死了。” 她嫌弃的擦手。 “这就脏了？”他轻轻撞了撞她的额头，哑着声音道：“以后还有更脏的。” 赵念愤愤瞪他：“不许！” “话别这样说，你以后会求我的。”戚妄揶揄她。 赵念擦干净最后一点，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傲着脸，微抬下颔信誓旦旦道：“哼，我才不会，不信走着瞧。” “成阿。”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赵念扫了他一眼，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完后换上自己的衣服，到底不是自己的卧室，戚妄这里一点女人用的东西都没有，赵念简单收拾完自己，出了卧室，看见男人在开放式的厨房做早餐。 “你怎么还没去公司？”赵念今天休假，不用去研究所。 “九点有线上会议，可以不用去公司。” 戚妄切好水果，给她倒了杯牛奶，又把做好的三明治放进餐盘，他端着早餐出来，“时间有点紧，你先吃点垫垫肚子，中午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 第201页 三明治是戚妄做的，有蛋有肉有蔬菜，还有水果拼盘。 “你不吃吗？” 戚妄看了眼腕表，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轻揉了揉，“我无所谓，你乖乖把早餐吃了，然后自己玩会。” 赵念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热牛奶，闻言，被呛得不轻。 “慢点。”男人拍了拍她的背。 戚妄身上多多少少有点爹系，赵念觉得他真的是床上床下两个反差，一面又野又坏，一面无微不至恨不得把她当做小孩子。 赵念捧着牛奶杯子暖手，慢悠悠的喝，眼神却飘到身边的男人身上，低声提醒他，“快九点了。” 男人望着她，赵念生得肤白细嫩，一丁点痕迹都会很明显，她捧着杯子，坐在餐椅上喝牛奶，拇指和食指间还残留着摩挲后的霞红。 戚妄微敛晦暗的眸色。 … 赵念吃完早餐，玩手机的时候看到贺约发给她的消息，让她今天要是有空，带戚妄回家见见家人。 戚妄这场会议开得很久，直到下午一点才结束。他从书房出来，看到赵念坐在那看书，书是书墙上的，大部分都跟金融有关。 “好看吗？” “还行，我记得你大学不是修的电子信息工程吗？” “嗯，有了公司后我还兼修了经济学。” “所以你拿的是双学位？” “嗯。” 赵念笑着冲他竖起大拇指，“戚妄真棒。” 这些年来他的变化很大，简直跟以前在南湾镇的时候判若两人，毕竟谁又能想到，昔日的小混混会成为北城炽手可热的新贵。 男人被她逗乐，握着她的拇指，掌心顺势裹着她的手，“念念更棒，以后还要成为天文学家。” “我一定会达成我的梦想。” “那我等着那一天。”戚妄摸了摸她的头，“会议开得有点久，饿没饿，午餐想吃什么？” “就在家里吃吧，对了戚妄，早上我妈妈给我发消息，问你今天有空没，她让我带你回家见见家人。” 戚妄一怔，“真的？” “当然啦，我骗你做什么，所以你有空吗？没空的话咱们换一个时间。”赵念觉得今天确实有点赶。 戚妄一锤定音：“不用，就今天。” * 傍晚六点，赵念带戚妄回家，赵家在北城根基深厚，家族里虽然人多，但从来没有离过心，赵念的叔叔婶婶姑姑姑父等听说她要带男朋友回来，全都过来见见人，那场面好不壮观。 偌大的客厅有很多赵家人，除了赵念的长辈，还有JSG些小辈也跑来凑热闹。 戚妄身体板正的坐在沙发上接受赵家人的目光洗礼。 第102章 赵念带戚妄回家前,也没想到家族里大部分人都来了，反观戚妄被围视,八面玲珑的回答每个人的问题,处在这群长辈面前倒也游刃有余、不卑不亢。 别墅里灯火通明，佣人管家们忙得不可开交，凑过去看热闹的小辈都好奇的打量戚妄,有年纪小胆大的已经扒着他的手臂，仰着小脑袋,俏生生又八卦的问：“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是念念姐姐的男朋友吗？” 男人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嗯了声。 小男孩双手作揖讨喜道：“祝哥哥姐姐百年好合！” 赵家人都很好,其他小辈不仅有教养，个个都讨人欢心，跟着祝贺他和赵念。 正是傍晚六点出头,距离晚宴还有会,赵念想回屋洗澡换身衣裙,担心戚妄留在这不适应，走到他身边问：“戚妄，你要不要跟我回屋？” 男人抬头看着她。 “带你逛逛我的卧室。”她眨眨眼，有意解救他。 戚妄蓦地一笑,没作答,先看向赵祈桢。 赵祈桢板着张严肃的脸，本想留人，旁边的贺约悄悄拧了他一把,暗搓搓的警告。 “行,你去吧。”他冲戚妄摆手。 赵念对自己的妈妈扬起笑脸,贺约冲她宠溺的点点头。 她拉着戚妄的手，带他回卧室。 这对小年轻一走，客厅里的气氛更加活络，有人对赵祈桢和贺约说： “戚妄这孩子还不错，谈吐得体，不卑不亢，长得也好看，跟念念挺般配的。” “确实不错，不过还是可惜了，我觉得念念跟叶秋那孩子更配。” “话别这么说，我听说瞿家和季家要联姻，他和念念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人没有缘分，强求不得。” “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不像咱以前，念念喜欢才是最好的。” “这倒是。” … 赵念拉着戚妄回到卧室，赵家别墅很大，而她住的地方更是奢华，推门进屋，室内陈列装潢优雅清贵，弥散着淡淡的袅袅馨香，这是赵念从小生活居住的地方，里面有她成长的痕迹。 十七岁以前的赵念是什么样，有什么经历，戚妄一无所知，他逛着偌大的卧室，书墙里摆着很多天文书籍，大大小小的奖杯和奖状占了很多位置，还有赵念和亲人、闺蜜、朋友、同学、队友等很多人的合照，包括了聚会、获奖、逛街、比赛、娱乐等。 她的生活和成长经历一直很丰富充足，富裕的精神世界宛若一片浩瀚的海洋，看到这些戚妄似乎更加明白他和赵念的不同，就像他渴望她以同样的方式暴烈的爱他，但显然赵念的人生中不止有爱情。 -- 第202页 赵念去浴室洗了澡，换了身崭新的衣裙出来，浑身笼罩着朦胧水雾，白皙干净的小脸带着水蒸气氤氲出的淡淡薄粉，衬得整个人宛若出水芙蓉。 她走到戚妄跟前，见他盯着一张合照，照片是她十五岁那年拍的，那时她参加一场古典舞比赛，赛事结束后，她和瞿叶秋拍了这张合照。 梨花树下，枝头雪白，她眉间一点妆钿，穿潋滟红裳，脸上带着青涩稚嫩的笑，身边刚刚成年的男人身修清隽，戴着银边眼镜，端的是君子之姿。 “戚妄？”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男人回神，扭头看她，“洗完了？” “嗯嗯！” 戚妄指着合照上的她，“我十五岁那年，在方奶奶家中见过你穿这身古装的照片，照片上的你翩翩起舞，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模样。”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赵念笑他：“你还为此画了我的画像，想记住我的模样，说起这个，我到现在都没见过你给我画的画。” 她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露出浅浅的梨涡，甜甜道：“戚妄，你什么时候让我看看？” 戚妄顺势握着她的手，裹进自己的掌心，“画得不好看。” “我不信。” “骗你做什么？”他捏了捏赵念的手，又伸手揽着她的肩，把人带进怀里，低头垂眸道：“等我把画技练好，再给你画。” “这算不算画饼？” 戚妄咬了咬她那张嘴，压着声音气笑：“老子什么时候给你画过饼了？” 赵念想了想，“好像没有。” 以前在南湾镇，他永远是做多于说，甚至不会特地告诉赵念他为她做了多少多少。 … 晚宴在七点准时开始，赵念的爷爷奶奶也从国外回来，家里人多，坐了好几桌，今天的主角是赵念和戚妄，两人坐在主桌面对一众长辈，在人前，尤其是在赵念的亲人面前，戚妄表现得格外认真严谨，坐得端正，身板笔直。 赵念歪着身子凑到他耳边说：“戚妄，你不要紧张，我的家人都很好。” “我没有。” 两人在悄悄咬耳朵，赵祈桢咳嗽了声，眼神瞪向戚妄，对女儿和女儿男朋友的态度截然不同。 戚妄咻地坐直身体。 “你那什么眼神，别把小妄吓到了。”赵念的爷爷毫不客气地训赵祈桢。 赵祈桢年轻的时候是家里出了名的纨绔，花钱如流水，人也花心多情，老爷子对他恨铁不成钢，没少教训他。 赵奶奶年轻宠儿子，老了专宠赵念这个宝贝孙女，现在爱屋及乌对戚妄也满意，“小妄，你别管念念她爸，典型欠训，年轻人嘛，喜欢黏糊那是很正常的事。” “你看吧，我就说我家人很好，他们都很喜欢你。”赵念压低声音对戚妄笑眯眯道。 男人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喉结滚动，嗯了声。 他看得出来，赵家人都在接纳他。 晚宴在一派温馨祥和中结束，今天算是家庭聚会，吃完饭，男人们坐在那聊天，女眷们搭了伴，打算去玩几局牌，解解闷，顺便增进感情。 戚妄被赵念的爷爷奶奶叫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赵念跟家里一群小辈玩，这时管家李叔过来对她说瞿叶秋来了，说想见她，现在正在后花园。 她抿唇，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赵家有一片后花园，种满各种奇花异草，交由专业的园丁打理，依据时令栽培，保证一年四季花园如春绚烂。 赵念来到后花园，背后是别墅里通明的灯火，温馨而热闹，朦胧橘黄的灯光洒下，花瓣还残留潋滟水光，她环视一圈，最终看到坐在秋千上的男人。 凛冽寒冬里，今天出奇没有飘雪，瞿叶秋穿着休闲的大衣，还是那副干净斯文的打扮。 看见赵念来了，他笑着喊了声念念。 “哥哥，你怎么不进屋呢？外面这么冷。”她搓了搓手，呵气成雾，别墅里开着暖气，根本不觉得冷，所以赵念里面只穿了条春秋时节的留仙裙。 瞿叶秋没去看那温馨热闹的光景，曾经那些都与他有关，而现在…… 他垂下眼睫，淡笑道：“我就不去了，不合适。” 赵家今天家宴，家族庞大，来了不少人，外面停着很多豪车，稍稍一打听便知何事。 赵念抿了抿唇，岔过这个话题，“哥哥，你找我什么事呀？” “念念，过来坐。”他招招手。 白色的秋千缠着翠绿的藤蔓，点缀着小小的碎花，瞿叶秋淡淡笑道：“我还记得这张秋千是我们小时候建的，你以前很喜欢坐在上面玩，还吵着让我推你，把你推高些，推远些，没想到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他有些怅然，又有些难以释怀，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根本无能为力。 赵念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秋千微微晃起，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小小的两个孩子坐在一张秋千上。 “哥哥。”她平静道：“戚妄今天已经见了我的家人，他们都很喜欢他，我和他会在一起，以后还会结婚，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喜欢你的女孩子也很多，以后你会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姑娘。” * 戚妄跟赵念的爷爷奶奶聊完，出来后找了一圈没看见赵念，先前扒他手臂，祝贺他跟赵念百年好合的小男孩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头脆生生问： -- 第203页 “哥哥，你是要找念念姐姐嘛？” “嗯。”他摸了摸小男孩毛茸茸的脑袋，“你知道你念念姐姐去哪了吗？” “姐姐去后花园找叶秋哥哥啦！” 戚妄摸他发顶的手一僵。 他离开别墅，顺着羊肠小道来到赵家的后花园，夜晚深深，吹着寒风，橘黄的灯洒下朦朦胧胧的光，在地上圈出一团光亮。 佣人这会都在别墅，后花园没有其他人，戚妄站在蔷薇花丛前，隔着一小段距离，看到赵念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仰头冲瞿叶秋笑语嫣然。 清隽的男人站在那，抓着绳索推拉秋千，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总归看上去气氛挺融洽。 赵念听到瞿叶秋那席话，以为男人想通，脸上的笑也明媚许多，她收回视线准备起身回去，结果意外看到戚妄站在那。 她愣了瞬，旋即挥手喊他：“戚妄！JSG” 她让他过去。 男人抿着薄唇，俊拓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走过去，视线和瞿叶秋撞上，对方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似乎处在自己的世界，看到他也没有太多的神色。 赵念伸手去拉他，仰头笑问：“跟爷爷奶奶聊完啦？” “嗯。”戚妄摸到她的手很冷，微微皱眉：“你怎么穿这么薄就出来了？” 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赵念身上。 瞿叶秋默默看着，半晌，音色平而静，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涩然：“念念，再见。” “嗯，哥哥再见。”她挥手告别。 瞿叶秋走后，赵念收回目光，仰头，拉着男人的手摇了摇，“你怎么了？” 现在只剩他俩，戚妄屈膝蹲在她面前，轻轻掐她脸蛋，眼神一凛，语气危险：“又背着我跟他见面？” “什么呀，哪有背着，我很坦荡的。” “是吗？”戚妄看着她，问：“都聊了什么？他对你还不死心？” “我劝他往前看，因为我有你啦。” “真的？” “不然呢？” “他听进去了？”戚妄觉得，瞿叶秋不是那种可以轻言放弃的人。 赵念想了想，“应该听了。” 说完这茬，她又转移话题，关切道：“戚妄，我爷爷奶奶跟你聊了什么呀？” “想知道？” “嗯嗯！” 男人依旧屈膝蹲在赵念面前，掌心撑在她大腿两侧，微抬线条清晰的下颔，痞坏道：“你先亲我一口，我再告诉你。” 赵念瞪他一眼，左右瞧了瞧，没人，她弯腰凑近，飞快地啄了啄他的薄唇。 “快说！” 戚妄淡笑，“爷爷奶奶让我好好对你，不能欺负你，不能让你不开心。” “还有呢还有呢？” “问我打算什么娶你。”他笑。 赵念微微脸红，支支吾吾道：“还……还有呢？” “我说只要你想嫁，我随时都可以娶，当然，如果越快越好。” “你想得美，哪有刚开始谈恋爱就结婚，而且什么都没准备呢。” “虽然结婚的还没准备，但我给你准备了另一样东西。” 赵念好奇道：“什么？” “你不觉得你手上缺点什么吗？”他没明说，而是先卖了一个关子。 “缺什么？”赵念露出自己的双手，因着科研的原因，她手上其实不会戴什么饰品，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东西。 “再想想。” “想不到，你直接告诉我嘛。” 戚妄有点生气，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屈指轻轻弹她的额头。 “缺我送给你的红绳。” 赵念脸色一愣，遥远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最后只余那幕—— 她用剪刀剪断那根红绳，彻底遗留在那条通往小县城的崎岖公路上。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戚妄看出她的为难，从披在赵念身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根陈旧、又重新修补好的红绳。 他说：“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丢了它，你离开南湾镇那天，我骑车去追你，但是没追上，反倒阴差阳错捡到它。” 戚妄垂眸，将那条修补好的红绳重新系在她的手腕上，多余的、指责的、他一句没说，只留一句叮嘱： “念念，这次你别再弄掉了。” 赵念心里一酸，张口手臂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而后捧着男人的脸，主动亲吻他的唇：“不会了。” 她会好好去爱戚妄，就像他爱她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