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养崽手册2[快穿]》 第1页 [无CP向] 《仙尊养崽手册2[快穿]》作者:乔行之【完结】 【文案】 从飞升失败,到经历数个世界,司行简渐渐知道了“养崽”背后的原因。 但他能怎么办?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崽崽受苦。 于是司行简封了记忆,心甘情愿到小世界继续养崽。 暂定世界如下: 海王总裁:倾家荡产养崽崽(已完成) 真假千金:两个女儿都要宠(已完成) 骗子大师:养了一只蛇崽崽(已完成) 偏心王爷:世子竟然重生了(已完成) 虚伪老师:双重人格的崽崽 (已完成) …… 立意:亲情与温暖,教育和爱 一句话简介:温馨治愈的养崽日常 内容标签: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行简、兰兰、崽崽 ┃ 配角:收藏我叭 ┃ 其它:同名完结文ID5429984 第1章 海王总裁(01) 司行简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头发散乱,表情癫狂的女子。 因为距离很近,司行简能清楚看见她眼中的恨意,甚至还有一丝得逞后的喜悦。她看着像是在发疯,但要杀人的决心十分坚定。 司行简伸出手,握住那女子的右手,她的手正紧握着一把水果刀,而那把水果刀正插在司行简的心脏往下一公分的位置。 他的动作不是在阻止那女子扎得更深,而是不让她拔出去。 这刀一拔出去,恐怕血就止不住了。 那女子看刀拔不出来,仍然不死心想握着刀搅动。 司行简皱眉:这是多大的恨意? 他本来想把这人推开,一看她挺着大肚子,像是怀孕六七个月的样子,还是收回了左手。 司行简只好将她的右手食指掰开。 随着清脆的关节断裂声,那孕妇也痛呼一声,随后松开了手,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可怖了。 司行简后退了两步,离她远一些。 即使那把刀没有被□□,这一番拉扯也让他失了不少血,他此时唇色发白,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脚步也有些酿跄。 只是那位孕妇显然没有就此放手的打算,又伸出左手…… 这时司行简身后的车里窜出来一道黑影,将那孕妇扑倒在地。她本来就精神紧绷着,又被兰兰这一吓,就晕倒了。 不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响声,司行简这才依在车上,意识慢慢昏沉。 等司行简再次醒来,就是在司家旗下的医院里。 豪华的单人套件,有护士专门守在一旁,一见到他醒来,立马去叫医生。 医生进来一通检查,表明手术效果很好,只需今后慢慢调养。 司行简看到兰兰在一旁呆着,只是被限制了自由并没有受到别的伤害,就任由他们动作,而他则在查看这具身体的记忆。 他自己本身的记忆并不是很完整,他似乎是经历过不少这样突然来到异世的情况,脑子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知识。唯独关于他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他却不记得。 不过他接受良好,因为他能模糊地感觉那是他自己不想记得。 或许是怕一直记得以前的事,来到新世界他会失去了新鲜感吧。 应该是那一刀真的要了这具身体的命,所以才有他的到来。 而他这具身体原本是个……渣男? 怀着孕还来刺杀的女子是这具身体的前女友,确切地说,是前女友之一。 那女孩子名叫李慧慧,两人分手已经有三年多了,分手时李慧慧已经怀有身孕。但原主是个彻底的利己主义者,他喜欢自己享乐,从没有想过要担起家庭的责任,与人交往时也是有言在先,只恋(做)爱不结婚。 他没打算要孩子,大多时候做好了安全工作,有时候疏忽了,也会让女方吃药。不过也不排除有人打着母凭子贵的主意,想怀上孩子嫁入豪门。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毕竟原主只看脸,几乎是来者不拒。 只是她们没想到是,原主是个完全不在意自己子嗣的人,他一般遇见这样的情况就给一笔钱打发了。 负责是绝对不可能负责的,甚至还会觉得对方算计他,直接一脚把人踹了。 李慧慧就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说分手有些不恰当,原主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床伴,因为她几乎把算计写在脸上了。当她大着肚子来找原主的时候,原主连具体情况都没问,也不清楚胎儿几个月了,就直接给了她一笔打胎费,甚至提议让助理直接带她到他名下的医院。 当时李慧慧一脸不可置信,挺着大肚子扯着司行简的衣角说道:“你是不相信这是你的孩子吗?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原主则语气轻蔑地回答:“是不是我的种根本不重要,我不想要孩子,更不想要一个被当做豪门敲门砖的孩子。” 他清楚地记得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做好防护措施的。 李慧慧一再哀求,甚至提出只把孩子生下来就交给他抚养,而她会老实离开。 只是原主丝毫不为所动,冷笑了一声,说:“你即使生下来了,我也不会认的。不过你应该不会生的吧?毕竟生了孩子之后怎么钓金龟婿呢?” 李慧慧见纠缠无果,只好拿了钱离开了。 原主在这方面还算大方,那笔钱够她打掉孩子后在那种高档的月子中心休养一年的。而经过这次,原主直接去结了扎,免得再闹出小生命来。 -- 第2页 司行简想不明白,原主一没有强迫李慧慧,二没有欺骗她的感情,除了那笔打胎费,平时也给了她不少钱,怎么会让她恨到如今大着肚子来杀人呢? 她如今怀里揣着的那个,和他这具身体可是毫无血缘关系的。 难道恨原主没有中了她的算计? 还是说她如今婚姻不顺,想要死前拉原主垫背? 再或者她把当初那个孩子生下来了,杀了原主就可以让那孩子继承遗产? …… 司行简发散思维猜测着各种可能性。 毕竟按照如今的法律,孕妇杀人,是不可能被处以死刑的。再加上李慧慧如今精神状态不好,说不定能被认定为精神病人,完全不用负刑事责任。 其余的记忆司行简还没有仔细查看,他要先解决现在面临的问题。 和李慧慧的纠葛,还有兰兰突然出现在街道上的事,也不知道它为何暂时没有被抓走,但要以后养它,还是有一些手续要处理的。 这个世界是允许私人领养某些保护动物的,但有很多限制,要申请、要安装监控接受监督、不能带到公共场合等。 司行简直接伸手扯掉脸上的氧气罩及手上的针头,然后起了身。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应该是兰兰对这具身体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复,他的伤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 医生秉持着职业操守劝了两句,见司行简不听,也就只好作罢。老板的脾气他们也有所耳闻,反正他有钱任性,大不了伤口裂了再回来重新住院。 这时原主一个名叫唐明书的助理,一脸着急地快步走进来,看司行简醒来,惊喜地说:“老板,你总算醒了。” 司行简正不紧不慢地穿医院提供的病服上衣,问:“出什么事情了?” 唐明书虽然着急仍口齿清晰、有条不紊地答道:“昨天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李女士蓄意捅伤,先是传出来您已经死亡的谣言,因为是周五下班的时间,公关部反应慢了些。周秘书先让人辟谣,随后来医院看您的情况。” “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又传出您被伤是因为您和李女士恋爱,并且李女士怀孕后您出轨、不负责任并弃养。而且,之前同您有过关系的女士也有不少被人扒了出来。如今爆出来的经过亲子鉴定确认是您的孩子的,有三个。” 唐明书颤颤巍巍地伸出三个手指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司行简的脸色,见他似乎没有太生气,才又继续说道: “而且有证据表明您这么多年,都没有履行一位生父的法律义务,没有给孩子提供一分钱的抚养费,有弃养的嫌疑。有一个孩子的母亲在儿童保护协会的帮助下,打算起诉您。” “因为您的私事影响到司氏企业的声誉,甚至有不少抵制司家产品的声音。还有董事开始闹事情,暂时被宋副总压下去了,等您醒来再处理。” 唐明书没说估计等周一开市的时候,司家相关的股票可能会跌,这些都是司行简能料到的。 司行简听完这些点点头,问道:“伤了我的那个女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在住院,人已经醒过来了,已经有警察来问话。大人和孩子都没事儿,就是那位女士似乎精神出了问题。” “对了,还有传言说李女士正怀着的孩子是您的,因为您再一次……她才伤人的。” 司行简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看来这是有预谋的啊。估计那个李慧慧也只是别人的棋子罢了,按照她的身份和背景,可做不了这样的局。 他瞥了一眼窝在一旁睡得没心没肺的兰兰,问:“它是怎么处理的?” 唐明书没有想到他先关心的是那只豹子,愣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语言:“医护人员到现场后,发现那只豹子守在您身边,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那豹子一见到医生就让开了。警察随后赶到,要联系专业人员来处理。周秘书及时赶去制止了,说这是咱们公司新研发的仿生动物,不能随意带走。” 他们公司确实在研究有着保镖功能加宠物陪伴功能的仿生动物,而且已经有一年多了,只是有个技术难关一直没有攻克。像周怀远周秘书及唐明书这样的亲信都知道至今没有一件成品,这豹子根本不是什么仿生动物。 因此,司行简也就坦然问道:“他们竟然信了?” 唐明书:听您这语气,还有点失落? 但身为一个合格的助理,绝对不会把心里话表现在脸上,他微笑着道:“监控显示它是从您的车内出来的,但公司的监控能作证您在公司时并未携带它,而且下班后您的行驶路线也正常。” “因为它也被拍到了,公司的官方账号上也有解释。这也转移了一部分网友的视线,他们都在好奇什么时候仿真动物能够量产。”他将司行简的智能电脑和手表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还有其它一些相关资料已经整理好了。” 唐明书见识了周秘书如何睁着眼睛说瞎话,把一个活生生的豹子说成仿生的。不愧是老板的第一亲信以及秘书团中的领头人物,他还有的要学啊。 司行简将手表戴上,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帮我准备一套衣服,等会儿回公司。” “好的。”唐明书显然明白如今事态的严重,也清楚司行简说一不二的性格,没有劝他要修养之类的,直接一边向周秘书汇报这边的情况,一边去办事了。 -- 第3页 司行简对这个助理的工作素养也很满意。 他走到兰兰面前敲了它的脑门儿,“我们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替你用的这具身体养崽呀!你怎么忘了?” “哦。” 养崽?等等……这具身体好像有三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简哥:三个崽?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 惊喜不?我又开了一本养崽文 上本仙尊养崽手册ID为【5429984】 文案上出现但又没写的一个世界,我竟然有一万多字的存稿! (什么他喵的叫惊喜!) 主要是我还想写可爱的崽崽 所以我就又开了一本~ 无CP文很冷的,万一入不了V,就砍纲跑路(光明正大求收藏) 【保证】至少会写完这个世界和真假千金 第2章 海王总裁(02) 司行简用智能电脑查看相关消息,知道能留下兰兰,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兰兰这样的黑豹。 黑豹其实是豹的黑色变种,现存的黑豹十分稀少,而且还都是有记录的。其余的黑豹皮毛细看还是有黑色斑块,但兰兰是通体黑色,黑得浑然一体。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尾巴,兰兰的尾巴比一般的豹更粗些,毛也更蓬松。 再加上国内现存的黑豹都戴着装有芯片的颈圈,方便保护,经查证现在也确实没有黑豹丢失。 更别提兰兰十分乖巧听话,寸步不离地跟着司行简,一副十分通人性的样子,似乎也印证了“仿生动物不会离主人太远以便保护”这样的说辞。 如今司行简住的医院,是司家旗下的,带着兰兰住进来也就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司行简虽然心里有点不想接受,可还是点开了唐明书发来的关于那三个崽崽的资料,结合原主的记忆,他们多半是这具身体的亲生孩子无疑。 最大的孩子已经过了十周岁,是个男孩儿,他的母亲是原主的初恋。 那时原主才读高中,和一个学姐恋爱。 那位学姐名叫赵梓晴,她是在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发现怀的孩子,当时满心欢喜,想给自己的男朋友一个惊喜,结果得到的却是漫不经心的一句回答:“打掉吧,我还未成年呢,怎么当爸?要是我爸知道了,不得打断我的腿啊。就算我爸放过我,你父母也不会放过我的。” 赵梓晴才刚满十八岁,还是很天真,正相信爱情的年纪。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的父母疼爱我们,会体谅我们的。现在孩子都有了,他们也没办法拆散我们,到了法定年纪,我们就去领证。” 原主噗嗤一笑,十分不屑地说:“高中生的恋爱,你不会当真了吧?还结婚?我以为你上大学就要分手的。” 这时原主的电话响了,他直接当着赵梓晴的面接起,语气暧昧:“喂,宝贝儿,怎么了?好啊,我马上去。”然后将一张卡放在桌面上,“打胎费和营养费,好好养养身体,好女孩是不应该未婚先孕的。 司行简看上面资料显示,那女孩因为打胎太伤身体,加上自己年纪小不知道养孩子的艰难,想着已经怀上了,是一条小生命,就想要生下来。 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原主,一方面是因为那是她的初恋,虽然结果不那么美好,但恋爱的过程却是她高中时代最美好的回忆了。二是她后来也听说了原主的一些事迹,觉得自己去了,也是自取其辱,像是要借着孩子接近他,或者讨要钱,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同时,也有为孩子考虑的思量在吧。一个爱孩子的母亲,多半不愿意让孩子知道他的生父是那样一个人,他不是在父亲期待中降生的。 昨天司行简才出了事,就有人去采访她,她因为猝不及防被堵了个正着,不得已回答了一些问题,提到原主时,也没有什么恨意。 这个孩子,也算是原主的孩子中最幸福的一个了,因为至少他的母亲是爱他的。 其余的两个过得就比较惨了。 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还不满七岁,她的母亲原来是在会所里工作的,第一次出台就遇见了原主。想要借着孩子飞上枝头,就做了点手脚。她跟了原主两个月,原主才厌了,而她也成功怀上了孩子。 孩子都生下来了,她才抱着孩子来找原主,原主自己不愿意成家立业,但到底孩子无辜,本来想给一笔钱把人打发了,让她自己养着。可是那女子却以为原主对孩子心软了,就贪得无厌,妄想用孩子来逼迫原主娶她。 原主那一点怜悯之心也被她这副贪婪的丑陋嘴脸磨没了,他本就是极其讨厌别人逼迫或威胁他的人,连那些钱也收回了。 女子叫嚣要去起诉他,原主也全无惧意。 “起诉我?我还想起诉你偷了我的财产呢!你怎么怀上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那么优秀的基因都被你给玷污了。我有整个顶尖儿的律师团为我服务,你呢?况且闹大了,你觉得会所会放过你吗?” 冷漠薄情又高高在上,多少有点令人生厌了。 原主就这么一分抚养费也没出,就把人给打发了。对方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又要养孩子,自然不会对孩子有多好了。 她要再找一个有钱人,孩子对她来说只是累赘,这个世界生育率不是很高,所以对新生儿十分重视,孩子一出生就直接有政府分配的一个手环,可以定位,具有一定的保护功能,以免孩子被弃养或绑架。 -- 第4页 这个手环到八岁后,才可以由监护人选择是否带领孩子到政府去掉。许多穷苦人家都不会去,这样相当于政府提供了一层安全保障,只有那些有钱人会换上更高档功能更多的智能手表。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没有把孩子丢掉。 司行简看着照片上那瘦瘦小小,脸色有点苍白的小女孩,皱紧了眉头。 但司行简也有疑问。 她现在已经成婚,现任的丈夫也算是有钱人,他们还生了一个孩子,按理来说应该把这些黑历史瞒得紧紧的,她之前就是把孩子交给老人扶养的。现在却突然出面自己爆了出来,甚至还十分积极,四处接受采访,像是个演说家,确实有点反常。 要是说没有人指示,或者许诺她好处,司行简是不太信的。 第三个便是李慧慧生的那个孩子了,现在才两岁半。关于他的资料就少得多了,只有出生年月等基本信息,连附带的照片都是才出生不久的。 司行简只扫了两眼,就把资料收起来了。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又扯动了伤口,有些微微的疼痛。 然后司行简又看了之前那位唐秘书提起的公司的相关消息。 原主的身份是一家智能科技公司的总裁,但这只是他更为大众所熟知的身份,其实他又不单单是一个总裁这么简单。 实际上司家的涉及的领域领域很广,有医院、智能产品、新能源和军/械,还有一些学校、娱乐产业都有控股。 司家最初就是靠军/火发家的,甚至在建国时还帮了如今的国家当家人不少,而且现在司家的智能科技方面在国内乃至全球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现在司家能做军械生意,就是和政府的合作,甚至还参与了不少武器研发的项目。 当然,这些就比较保密了。 原主甚至还有合法的持木仓证。 原主也只担任了这一家智能科技公司的总裁,是因为他自己喜欢。他不仅是公司的管理者,也会参与某些自己感兴趣的技术研究。 而现在,这家公司出了问题。 昨天他住院后,很快就传出消息:司行简已经不治身亡了,现在只是怕公司乱了,所以才刻意隐瞒消息。 司行简看着,眼中浮现笑意。 那些人大概想不到,原主是死了,可他活着。 既然用了这具身体,总要帮原主解决这些麻烦才是,更何况,他本来也很讨厌这些鸠占鹊巢的人。 原主是执行总裁,也是公司的最大股东,副总裁是他的人,但第二股东是他的小叔叔。 对方似乎已经确定司行简死透了,迫不及待要继承他的遗产,一副当家人的姿态,而且像是早有准备。 让司行简觉得奇怪的是,原主的这位小叔叔所做的一切,不是想要取而代之,而是想拱手让人。 总不可能有这么多巧合吧?难道李慧慧是原主的小叔叔指使的?还是与原主小叔叔合作的韩家? 在舆论方面,也有人操控。 原主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总裁,也就家世显赫了点,年轻有为了点……司行简借着屏幕,看了下如今用着的这副皮囊,对这张脸,他觉得陌生又熟悉。嗯,长相也还算不错,但绝对不是那种有很高知名度的人。 结果他才受伤,过了一夜,原主的这些花边新闻就被传开了。 “卧槽!这也太海了,前女友都比我列表里的女生人数还多。” “这种渣男,死了也活该。” “那位被渣的可怜姐姐不会要坐牢吧?” “这种人****,要是我遇见了,*****” “重点不是他海王,而是他弃养啊!这是违法了吧?” “真是没有人性,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养,那么有钱,竟然全丢给孩子的母亲!现在人死了,那些财产应该归几个孩子继承吧?” “而且,他家的公司还有很多给孩子用的智能产品,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养,自家的产品会用心吗?说不定质量就不合格呢。” “之前还宣传人性化,还说给福利院捐款呢,虚伪!恶心!” “抵制司氏的产品!” “抵制……” 司行简一目十行,大致了解了舆论的方向,他一直神色淡定,哪怕是看到那些辱骂、诅咒的词汇,也没有变一下脸色。 骂的是原来的司行简,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3章 海王总裁(03) 司行简不会在意这些言论,但他也不会任由这些舆论发酵下去。 他不否认,原主在感情方面确实有些渣,对女孩子不负责,但要说原主“只生不养,对孩子不负责”,就有点过分了。 有人喜欢孩子,有人不喜欢,原主恰巧是那种不想养孩子的,所以从来没有生孩子的计划,这也是和交往的对象提前说好的。 原主在感情方面确实淡漠,甚至可以说有点冷血,但也不意味着什么帽子都能往原主头上戴,比起原主来,那两个幼崽的母亲那样把孩子当成赚钱的手段,似乎更让人反感。 但是那些所谓的知情人对原主事先对女方说好不要孩子,这些避而不谈,甚至原主给了李慧慧那一笔钱,也没有人提起。 而且现在明显只是原主的私德问题,偏偏有心人要刻意引导到公司产品上,这也有点太牵强了。 不过说的人多了,难免会有人对司氏的产品留下不好的印象。 -- 第5页 况且,今后的“司行简”是他本人,他不愿意被人提起时,会说:“哦,就是那个不养孩子还被前女友捅了一刀的海王总裁啊。” 司行简已经想好怎么公关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更重要的是公司的事情。 万一公司出什么事情,他以后拿什么养那几个四角吞金兽呢? 这时传来敲门声,司行简通过智能手表查看门口的监控,看到是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就开了门。 那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女警察落后半步跟在男警察身后。 那女警察进来后,先是有些意外司行简的长相,她是见过司行简的照片的,没想到真人更加惊艳,但随后她眼中便闪过一抹嫌弃,长的好看又有什么用,不还是个渣男。 男警察就沉稳得多了,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公事公办地用智能手表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让司行简查验。 司行简知道他们能进来便已经通过了外面保镖的检查,也就懒得再抬手。便朝着沙发方向微微扬了下巴,说了声:“请坐。” 尽管他坐着,脸色也因受伤失血有些苍白,但丝毫不影响他这种上位者的气势。 男警察坐下后问道:“不知道司先生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接受我们的询问?” 司行简颔首,“可以。” 男警察就冲着女警察点了点头,然后女警察就打开了智能电脑的摄像功能。 男警察:“司先生还记得事故发生前发生了什么吗?” 司行简十分平静地叙述:“当时我开车回家,经过那个路口,按照交通规则等着指示灯,刚发动就见一个孕妇倒在我车前。我下车去查看她的情况,结果她直接拿刀往我心脏处捅了一刀。” “司先生当时知道那位怀孕的女士是李慧慧吗?” “没认出来。” “那是现在想起来了吗?” “不,是我醒后助理告诉我的。” 女警察显然是个新人,听着这几句对话,气愤极了,发出轻蔑的一声轻呵。 司行简没有什么反应,那位男警察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男警察继续问道:“那这么说,司先生现在也知道那位女士的情况了?” “有所了解。” “她现在怀的孩子是你的吗?” “不是。” 女警察直接惊讶地开口:“不是?” 现在有许多人都猜测:像司行简这样连自己孩子都不养的人渣,之所以会去关怀一个孕妇,可能就是因为那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而他现在年纪不小了,又想要孩子了。 不然,这样的人还会见义勇为吗? 因为当时司行简的车还离孕妇有一段距离,显然不是司行简的责任。做为一个路人,并没有救助的义务,他完全可以从一旁直接驱车离开。 司行简没有回答这位女警察的反问。 显然她也只是因为吃惊,下意识地问出了口,并没有不相信司行简,因为这样容易验证的事情他没必要撒谎。 男警察显然就想得多一些,皱眉沉思了一两秒,问道:“会不会是你与李女士发生了性关系,但却不记得?或者她有没有可能通过别的途径怀了你的孩子?” 司行简有些意外地挑眉,这是在怀疑他,还是在怀疑李慧慧? “前一种肯,是绝对不存在的。至于后一种可能……那你应该去问那位李女士才对。” 男警察了然地点点头,又接着问道:“那司先生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下车查看呢?” 司行简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那地方人少,怕她晕倒,没有人发现,会出什么意外,毕竟是个孕妇。” 这下连那位男警察也皱了眉。 女警察的反应就更激动了:“你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养,还会担心别人的孩子?” 相较之下,司行简一直反应平淡:“原……我之前只是不想要孩子,并不意味着我会见死不救。” 男警察趁机问道:“您之前不想要孩子?” 司行简笑了下,说:“是的,并且全部告知过女方。” 和原主发生过关系的人多了,如果他没有表露过就算有了孩子他也不认,那就绝对不止这几个孩子。 还好原主比较注重健康问题,每接触一个女性,都会让人到司家的医院做体检,他自己也每年两次体检。否则,司行简一醒来就让人安排给这具身体做检查。 听他这么说,那位男警察忍不住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司行简,而司行简端的是四平八稳,丝毫不慌,甚至脸上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就像是胸有成竹、看着猎物入套的猎人。 司行简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若是原主死了,可能没有人为他讨个公道。在那种混乱又是对方有预谋的情况下,说不定真的让李慧慧以及幕后人逃脱了。 但现在是他,他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就这么逍遥法外呢? 毕竟,他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司行简面对警察审视的目光,露出一个浅笑。 司行简知道警察多半会怀疑李慧慧是有预谋的,而不是发疯时因为不清醒控制不住自己。因为李慧慧不管是神情还是举动,都暴露得太多。 这样的人,心思不够深,行事算不上谨慎,估计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司行简觉得她躲不过司法机构的精神病鉴定,说不定还能通过她抓住幕后黑手。 -- 第6页 司行简不掩饰自己知道李慧慧是蓄意谋杀自己的,但他表现淡定,完全像个局外人,既不表现出对李慧慧的恨意,也不十分急切地向警察说明情况,要警察去逮捕李慧慧。 他这样的表现就让男警察对他有些好奇了。 莫非还有别的隐情? 只是他的任务是来调查李慧慧伤人一案的,也就只好先把疑惑放在一旁。 男警察继续问道:“自从分手后,李女士有没有再联系你?” “没有。” “那她知道你的住处吗?或者说她知道你回家要经过那个路口吗?” 监控显示,司行简几乎下班就离开公司了,虽然不是每次都回家。但要是回家的话,那个路口是必经之处。 她出现在那个路口,恰巧在司行简的车前晕倒,还拿着刀,这些本来就很让人生疑。 司行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了行车记录仪的录像,投影到医院雪白的墙壁上。 如今科技发达,行车记录仪可以和智能电脑链接,记录的内容是可以直接储存其中。 现在的技术足以使拍摄出的画面十分高清,而且那女子倒下的角度也十分巧,完完全全被拍到了。 画面中,一个纵使因为怀孕脸有些浮肿的,也能看出来本来长相很不错的女子倒在地上。她左手撑在地上,半支着上身,右手抚在腹部,但因为衣袖宽大又有些长,整只手都遮在衣袖里。 接着就是司行简向前,离她半步远,附身问了些什么。 李慧慧就依旧用右手扶着肚子,左手撑地想站起来,脸上也浮现挣扎及用力的深色。 司行简伸手搀扶,李慧慧借力站了起来,将自己的体重都放在了左半边身体,然后趁着司行简两手都在扶着他,猛地抬起右手。 画面里闪过一阵反光。 “等等,能再回放一下吗?”男警察问道。 司行简调到李慧慧抬起右手捅刀之前。 这次男警察的双眼紧盯着李慧慧的面部表情,就见她似乎脸部都在用力,显得十分狰狞,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都瞪圆了。不知道是不是水果刀反光的缘故,她的眼睛看着都亮了几分。最重要的是她的嘴开合了几下,听不到声音,但稍微懂一点唇语的警察,觉得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应该是“去死吧。” 接下来的动作更让警察聚精会神,因为司行简踉跄了一下,缓缓闭上了双眼,还有向后倒下的趋势。 而李慧慧想要拔出那把刀! 当刀扎进人体内,因为肌肉吸附在刀上,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血液的流失,要是刀被□□的话,即使现在医术发达,司家的外科医生技艺精湛,估计也没救了。 所幸司行简下一秒就睁开了眼睛,阻止了她的动作。 两位警察虽明知司行简如今安然无恙,但看着画面中这令人紧张的一幕,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女警察甚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等反应过来,就唾弃自己怎么这么心软,竟然担心这个渣男。不过没想到李慧慧那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竟然下手这么狠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两位警察拷贝了这段影像,又问了几个问题,才离开。 出门后,徐颖洁,也就是那个女警察问道:“是李慧慧装作发疯实际上是蓄意谋杀吗?她本来只是一个被渣男欺骗的可怜人……” 名叫高争辉的男警察严肃地说道:“不要把主观情绪带人入案子。而且,她哪里被欺骗了?” 徐颖洁想了一下,确实,本就是司行简有言在先,说过不要孩子的,而且还给了一笔不小的费用,她怎么会先入为主那么想呢? “采访报道!”她猛然想明白了,“那些报道在有意引导大家把司行简当成完全的过错方,把他塑造成了一个脚踏几条船海王,不负责任的渣男。” “这一切都是李慧慧干的吗?” 高争辉摇了摇头,语气无奈:“我早说过,你太过感情用事,不适合做警察。我们不能先入为主,也不能简单地用‘好人’、‘坏人’来评价别人。” 徐颖洁应了一声,但其实她内心已经对司行简有点改观了,并决定要关注后续,看司行简会怎么对待那三个孩子。 外面的争辩司行简不清楚,他正在计算原主的财产,也不知道够不够交罚款的。 第4章 海王总裁(04) 不管外界怎么评价,原主没有抚养孩子是不争的事实。 女方起诉的话,原主肯定是要被罚款的,只是现在这些需要司行简来缴纳了。 司行简所在的这个国家,在这个世界算是比较强的大国,整个国家发展迅速,很多城市已经进入智能时代,但也有很多地方应该还有点落后,而且贫富差距有点大。 穷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出头之日,但也不容易就是了。当然,要是想靠白手起家,做到原主这样的程度,几乎是不可能了。 不少家境不那么好又没有什么能力的人,就开始算计起了自己的身体以及孩子,这不限于女性,也有不少男性这么做。 这也算是有上进心了,不少人其实早早地就认命了,反正现在的社会,就算什么都不做也饿不死,只是不能那么享受罢了。 但其实这样上进的人也很少有人成功上位的,就像原主遇见不少,她们也只是多捞一些钱而已,想要步入上流社会没有那么简单。 -- 第7页 官方自然竭力缩小这种差距,首先在基础生存设施、生活必需品方面做到了绝对把控,保证每一位国民都能在国家划的标准线上生存下去。 比如,基础医疗全覆盖,但有些难病是不包括的,公立医院的条件和服务都远比不上司家旗下的医院。 再比如,每个城市都设置有免费压缩食品领取点、各种救助站。 因为现在生育率不算高,官方对于孩子是十分重视的,妊娠32周及以上的胎儿如无特殊情况不能终止妊娠,弃养也是绝对不允许。如果不想养了,可以交给官方抚养,但今后再想要生育就要交罚款了。 像原主这样没有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没有尽到一点做父亲的义务的,罚款也是免不了的。 而且罚款金额可能还不少,因为罚款是和当事人的资产有关的,而原主绝对是个有钱人。 有这样的措施,一是为了保护孩子,避免家长不履行抚养义务,同时也是官方缩小贫富差距的一种手段。 之前原主所说的不怕被起诉,完全是欺负那女孩不懂法律,以及抓住了她想钓金龟婿不愿意闹大的心思。如果那女孩起诉的话,为了孩子能有更好的生活,孩子多半要被判给原主。 像这样的案子,有专门的儿童少年法庭来审理,也有儿童少年基金会及保护组织提供资金以及法律帮助。 官方真是在各个方面都在努力践行“孩子是国家的未来,要用心呵护。” 就连教育,学前教育三年,小学五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这十四年都是完全的义务教育,连吃住都是不花钱的。 不过,这些也都是最基础的,和有钱人的贵族教育完全没法比。 现在司行简面临的有:或许要养的三个孩子,不知道多少金额的罚款,公司的危机,还有那个幕后指使或者煽动李慧慧的人。 兰兰发出几声“哼哼”,表示自己饿了。 行吧,还有要安置兰兰,以及攻克仿生动物的难关才能圆周秘书扯的那个慌。 嗯,真不错。 司行简保持微笑。 * 不久唐明书就回来了,不仅带来了衣服,还有一个消息: “老板,初审的判决下来了。” 唐明书心里哀嚎,这苦差事怎么就落到他头上了?知道他要来送衣服接老板回公司,周秘书直接让他把结果告诉老板,不就是因为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吗? “哦?” “罚款五千万……”唐明书一边说着,一边觑着司行简的脸色,“每人每年。” 那就是:十年加上六年加两年,再乘以五千万,整整九个亿。 三个孩子不满一年的零头被抹去了。 唐明书见司行简脸色没有太难看,当然,也有是正在伤中的原因,本来就有点苍白,也难看不到哪里去,但不管怎样,他都要继续说下去:“法庭建议,孩子由您抚养。” 说是建议,如果母亲和孩子同意的话,那司行简就是非养不可了。 “除了罚款,还有这些年的抚养费。如果您今后不养的话,还要继续支付抚养费。” “这是初审结果,您还可以上诉。” 唐明书说着都快要哭了,谁不知道老板讨厌孩子啊!以后老板一想起孩子,就想起这个消息是他带来的,他的晋升梦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司行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九亿,按照原主的资产来说不算多。只是原主惯爱享受,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而且有多余的钱也去做投资钱生钱,不会存着。 司行简大致盘算了一下,现在他手头上能调用的流动资金还不到一个亿,还是得卖点什么周转一下。 可能背后有人刻意推动,这处罚其实有点重了,毕竟有两个孩子原主其实不完全知情,但司行简没打算再上诉,就当为社会做贡献了。 司行简换上自己的衣服,也没有坐唐明书贴心准备的司氏生产的智能轮椅,就这么出了院,赶回公司。 一路上,他一边看着相关资料,一边和周秘书、宋副总沟通着情况。 等到了公司,司行简直接用总裁专属通道上了楼。 今天是休息日,但有不少员工被叫回来加班。不少人都偷偷调出了通往议事厅的走廊的监控,想看看先前“被去世”,现在传闻已经奄奄一息、强弩之末的总裁究竟是什么状态。 他们大多数人都知道司行简的以往的风流债,但作为员工,平常只是八卦一下,现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们更在意他身体状况怎么样,倒不是关心老板,他们真正关注的是司行简能不能让公司渡过难关。 公司用的最先进的摄像头和显示屏让司行简的身形清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见他不急不缓地向前走着,戴着耳机正和人通着话,偶尔开口发出简短的命令。虽然他现在脸色有些苍白,双唇没有什么血色,但他那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态让人生不出小觑的心思来。 一旁跟着那个据说是公司新研发成功的仿生动物,那只黑豹优雅漂亮,像是身边那人的守卫者,没有夺去司行简的风头,反而给他增加了几分让人臣服的气势。 不少员工都悄悄松了口气,把心放进肚子里。他们有一种感觉,就算总裁才受了伤,就算现在司氏面临内忧外患,司总回来了,一切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 第8页 他们要做的就是做好本职工作,那么加班费和奖金就不会少了。而且,这次事情解决后,总少不了一波人被清算,就会有职位空缺,这么想着,他们工作得就更卖力了。 这也是司行简不愿意坐轮椅的原因之一了。 这种时候,公司内部不能乱。与其奢望员工对公司的忠诚度,不如让他们看到长远的利益。司氏企业的福利不差,只要他们看到他还能主持大局,公司不会出大问题,相信他们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至于其他的原因嘛…… 坐轮椅出场,他可是总裁哎,那样多没面子? 司行简走到议事厅的门前,安保系统扫描识别后,门就自动打开了。 里面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但还有一两句飘进了司行简的耳朵。 “什么时候,我的私人生活也会影响到公司的决策了?”司行简还未落座,就先发制人。 “沉浸式虚拟游戏仓,这块蛋糕司氏吃的下,就没有必要和别人合作,更没有必要拱手让人了。您觉得呢?小叔叔。” 原主的花心是一脉相承的,他亲爹、甚至他亲爷爷也是差不多的货色。他爷爷不仅花心,还特别能生孩子,除了原主父亲这一个婚生子,还有两个私生子、四个私生女。 他们这样家族子女之间的竞争之激烈,丝毫不亚于某些国家王储对于王位的竞争,原主的父亲甚至有几次差点没命。原主的父亲吃过亏,就不愿意让后代重蹈覆辙,所以他虽然私生活也很乱,但只有原主这一个婚生子,还是在四十五岁的时候才生的。 司行简现在称呼小叔叔的这个人,是原主祖父最小的私生子,比原主父亲小了二十岁,如今才五十三岁,还是有野心的年纪。 本来只是原主个人的私事,他虽然海了点,但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除了那个初恋有点骗了小姑娘的感情。不过那时候原主也是真心喜欢的,只是他不是长情的人,很快就变心了。 原主还没有成婚,这顶多算是道德问题,而现在这个社会,人们的道德底线普遍不是很高。一般只要不违法犯罪,就没有什么值得大众攻讦的。 甚至原主的那几个孩子,都不是他想要生的。 原主的小叔叔竟然想用这些把他拉下马。 不过原主的小叔叔也是个蠢的,把最值钱的项目几乎是白送给韩家,这样就算司氏落到他手里,也被人狠狠撕下一块肉,忙了一场,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议事厅温度适宜,但司华正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他看到了那段视频,也买通了医院里的人查探情况,那人说司行简伤到了心脏,撑不过去了,所以他行事才大胆了点。 没想到…… “小简啊,叔叔也是为了公司考虑啊,万一把那些造出来,没人买,那不是亏大了,我这也是及时止损啊。”司华正笑着说,可他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这话完全没有什么可信度,他们的产品看的是质量,又不是总裁的道德水平。就算这两天很多人骂得欢,司家产品的销量也降了点,但这是和自家之前的销量比,要是比起别家来,也是不相上下的。 很多人只是出于仇富或是看热闹的心理骂一骂罢了,需要用的,还是照买不误。更别提还是这种一旦造出来,就是垄断的产品。 司行简也笑着说:“这就不劳小叔叔操心了,毕竟今后司氏是盈是亏,都和你没关系了。” 他一抬手,周秘书就将事先准备好的文件投影到前面的大屏幕上。 司华正着急地说:“你不能这样对我,老爷子的遗嘱……” 司行简却打断了他:“出于对老爷子的尊重,我才最后叫你一声小叔叔,至于那些私情在这里讨论就不合适了。” 他这一手杀鸡儆猴玩得实在不错。 先叫小叔叔的是他,要公事公办的也是他,但他这样雷厉风行,不讲情面,也让别人看清了形势,有几个想要倚老卖老、打感情牌的董事也歇了心思。 公司里有不少都是原主父亲留下来的老人,他们总觉得原主还年轻,又总是一副浪荡的模样,难免对他轻视,都想着趁机捞点好处,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是司行简没有活着回来,即使宋副总、周秘书再有能力,也镇不住这些人。 现在有司行简坐镇,这些确实算不上什么难事,倒是很快就解决了。 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司行简忽然宣布:“我决定让宋彦斌宋副总担任执行总裁,周秘书担任副总裁,其余人事调动随后会公布。” 司家旗下的产业不少,原主也只担任了这一家企业的总裁,是因为他自己喜欢。新研究的仿生生物以及沉浸式虚拟游戏仓,也都是他感兴趣的东西。当然,这些能够立项,也是经过预算能够盈利的。 在会议上,宋彦斌和周怀远都没有表现出异样,像是司行简提前与他们商议过了一样。等到会后,只余下他们三人的时候,他们就忍不住提出疑问:“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司行简:“不算突然,你们是我的人,这一次也看到了你们的能力。” 当然是我要回家养崽了。 第5章 海王总裁(05) 当一个合格的总裁需要处理不少事情,工作日要呆在公司,休息日有时也要出差。原主精力旺盛,自己又喜欢,司行简却对管理公司没什么兴趣,他还是暂时只当个董事长,把控好大的方向就够了。 -- 第9页 有些研发项目,司行简倒是想参与,只是一来,那几个孩子还没安置好,二来,原主的记忆他虽然能“看”到,但那就像储存在他脑子里的文档,他查看很方便,但这些技能却没有完全化为自己所用。 所以司行简还需要自己学习,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司行简结合原主的记忆,再加上这次的公司危机,觉得宋副总是个可用的人才。 一个好的领导者就是要会用人。 于是,司行简把宋副总夸了一顿,又表示了自己对他很看好,让宋副总生出一种被伯乐赏识的激动来,当场保证会好好干。 司行简:“……” “那你加油。” 看来是原主很少夸奖属下啊,看他几句话就把人激动的。 刚转正的宋总不知道司行简心里的想法,要是知道了,恐怕也会在心底反驳:我明明是因为升职加薪才激动的! 宋总本来就是一直跟着原主的,交接起来也不算麻烦,司行简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把那些事情交代清楚了。 公司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的琐事就不用司行简插手。 他要忙的是自己的私事。 首先要公关,解释一下缘由,顺便警告一下造谣者,有些过分的,直接起诉。 司行简直接录了一段视频,画面中的他梳着背头,一身定制西装,气场强大,一点儿不见被罚九个亿的低落,或是想要借此买惨洗白的意思。 “首先,我承认我没有对几个孩子尽到抚养义务,也会按期缴纳罚款。我之前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但这不意味着我会在知道孩子降世后完全不出一分钱。” 司行简笑了下,“毕竟,我也不差那一点钱。” 先不说这话有多欠揍,但至少是很有说服力的,养什么养的四脚吞金兽要一年五千万啊?这人眼都不眨一下就把罚款出了。 司行简这话也不算说谎,这确实是原主的想法。如果是意外有的孩子,原主自己不想养,但抚养费肯定会一分不少地给女方的。就连李慧慧,原主也给了不少钱,只有二崽的母亲,让原主觉得十分讨厌,才会那么绝情。 “其次,我也勉强算一个公众人物,虽然这事闹大,并不是我的本意,但这已经对公众产生了不良的社会影响,我将卸任总裁一职。” “再次,违反法律的行为,有法律惩罚,私下报复的行为是不可取的。对于李女士故意杀人未遂一事,已经交给警方处理,相信警方会给我这个受害人一个合理的交代。” 司行简刻意提到警方,就是怕指使李慧慧的人买通了有关人员,让李慧慧随便就脱罪了。 既然对方拿舆论当武器,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司行简直视着镜头,语气强硬:“最后,孩子是无辜的,所有造谣、侵犯儿童隐私的媒体和个人,我将追究到底。” 这段视频很快就有司家有股份的某家媒体发布出去,附上了一些证据,随后公关部门也开始工作。 许多吃瓜群众看到视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确实有当海王的资本!先不说有钱,单有这张脸就够了。 有人意识到要是司行简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他们之前就是被人刻意引导着误会司行简了。 也有不少人心里酸酸的:有钱就算了,长得还帅!虽然有了三个孩子,但这人还不到三十岁…… 这些嫉妒的人,自然就忍不住在没有水军带头的情况下,继续说司行简的坏话了。 但大多数人只是看个热闹。 现在这个时代,发展速度太快了,很多人压力都很大,现在有这么个八卦供人消遣,而且这个八卦包含了豪门、男女关系、孩子、谋杀……不可谓不刺激。 更别提大多人是被割的韭菜,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霸总被薅了羊毛,恨不得奔走相告,普天同庆。 “九个亿!!!比我账号ID的字数还多!” “不养孩子是不对的,严厉谴责这种行为!我真的希望这样的霸总……再来一打好吗?” “这些钱肯定是用到祖国的花朵身上了,也算是渣男做了点好事吧。” “艹!要是我遇上司行简这种人,我肯定多生几个孩子,一年一个!肯定把他罚破产!” “姐妹是个狠人。” “姐妹大可不必。” “姐妹带我一个。” …… “为社会做贡献的方法增多了。” “发现了新的财富密码!” 司行简:“……” 原主结扎,还真是一个明智的行为。 其实司行简被罚这么多,完全是有人在背后推动,把这事情闹大了。而且司行简本人不想追究,直接认了。事实上,原主非自愿又不知情,是不会罚这么重的。 一时间,所有和原主差不多在私生活上不太检点的人,都收敛了很多,毕竟谁也不想突然多几个孩子,还要被罚款。 当然这是后话了。 除了那些幸灾乐祸、愤愤不平的,也有不少羡慕或者关心几个孩子的: “狠狠地羡慕了,多希望我回家后,我妈跟我说,我也是流落在外的霸总的儿子。” “哇,这几个小孩子真是一夜暴富啊!” “也不知道渣男会不会养这几个孩子。” “要是养的话,官方部门一定要多加监督,以免司行简因为被罚款迁怒孩子。” -- 第10页 “那个要杀司行简的女的,她生的那个孩子要怎么办啊?亲妈要杀亲爸,这……” “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孩子可怜。” “还羡慕几个孩子暴富?真是幼稚!上面不是有证据说了,司行简本来就不想要孩子,这几个人都是在未经司行简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生了孩子,还害得司行简被罚这么多钱。不是为人渣洗白,要是你,你能善待这几个孩子?更别提,那个小的,他妈妈可是差点要了司行简的命……” “对小孩子来说,真的未必是好事,反正我是宁愿穷一点,也喜欢在一个温馨的家庭长大。” “说的也是,他们这豪门腌臜事情多了。” “而且,到时候再来个恶毒后妈,啧啧……” …… 对于这些,司行简表示:你们真是想太多。 他这么大度的人,怎么会迁怒无辜的孩子呢? 只是他就是大概看了一下公众的反应,不会去回复,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筹钱交罚款,然后去接孩子。 原主喜欢车,收集了不少,也喜欢自己驾驶,司行简选了几台具有收藏价值的,卖给了原主的车友。又卖了一艘邮轮,一个国外的庄园,还有一个私人会所,嗯,就是那种会所。这些都是原主自己名下的财产,这是他的过错,就应该由他自己的财产来承担。 这些一出手,就远远不止九亿了。但这些钱不是立马能全部到账的,好在离交罚款的截止期限有一个月。 这段时间,司行简还要联系那几个孩子的监护人,补交抚养费,商议孩子今后的抚养问题。 第二个小孩都不用司行简去主动联系,那位把小姑娘当累赘的母亲,一听到法庭的判决以及司行简还活着,就联系了法庭,表达了自己的诉求:要钱,不要孩子。 司行简不介意出钱,但对于这种人,他却不愿意白白便宜她,尤其是想起照片上那个瘦瘦小小、眼神怯怯的小女孩。 只是他却没有找人查证对方提出的抚养费的数额是否合理,直接就把钱打过去了,像是一个冤大头,因为迫不及待想把这些事情翻篇,不得不认栽。 但是司行简怎么可能是那种吃亏的人?还是被人这样算计…… 司行简看着对方收款后,发回来的凭证,白皙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屏幕,勾了下唇角。 作者有话说: 收藏 第6章 海王总裁(06) 司行简发消息让助理去安置那位小姑娘,又继续看下去。 那个年龄最长的小孩和母亲赵梓晴有了不同意见,小孩想跟着司行简,赵梓晴却不同意。她知道司行简是个不喜欢孩子的,这又是因为法庭的判决才不得已把孩子接回去,万一司行简对孩子不好呢? 只是已经十岁的小孩,不管是家长出于尊重,还是法律上,他自己的意愿都很重要,所以赵梓晴就只能联系司行简,打算先带孩子来见见他。 司行简本来打算先接触一下李慧慧,他觉得李慧慧能干出杀人这种事,性格比较偏激,那幼崽才两岁多,自然要优先考虑。 只是在她还没有联系李慧慧时,另外两个孩子的母亲就先联系他了。一个直接把人送过来,另一个要和他当面谈一谈,于是司行简就先去见赵梓晴母子了。 他想着应该不是什么麻烦事,见了赵梓晴之后再去和李慧慧沟通,也能多点谈判经验。 这是私下协商,法庭的人就没有出面。司行简到时,雅间的门开着,他一眼就看见那母子两个互相背对着赌气,谁也不理谁。 司行简敲了敲门。 赵梓晴扭头见是他,连忙整理了下头发,挂上笑容,但却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司行简。 她这么做,不是还有什么同司行简复合的想法,只是因为她是个要强的人,不愿意在别人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 司行简先开口:“好久不见。” 一旁的小男孩从他进门就开始打量他,他也同小男孩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你生理学上的父亲。” 赵梓晴推了下男孩的肩膀,说:“你先去隔壁,我们大人商量一下。” 那小男孩明显不愿意离开。 司行简见状就直接说道:“不必,我也想了解一下他的想法。” 赵梓晴显然也是了解儿子的执拗性子的,叹着气点点头。 见他们两个人还处在别扭的状态,司行简主动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尊重你们的想法,如果孩子愿意跟着我,我就好好养他长大,如果不愿意,我今后也会给抚养费。” 赵梓晴急忙解释:“我不缺钱,也没有想借机向你要钱的意思。当初那些人突然来找我,我没躲过去。” 她能和原主就读同一所高中,虽然比不上原主,但家境也不是太差。她这么急着解释,也不是怕司行简误会她,而是担心司行简会迁怒她儿子。 她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执意离开她,回到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的生父身边,但他向来有主意,她怕是阻止不了。 司行简大概能猜到她的意图,只觉得母亲与母亲之间的差别也太大了,她们的孩子过的日子也是天差地别。他又不免想起另一个偏激到怀着身孕来杀人的母亲,也不知另一个崽过得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赵梓晴已经将近十二年没有见过司行简,记忆中那个救了她又甩掉她的少年的形象已经十分模糊了。 -- 第11页 她这些年也没有刻意去关注司行简,现在听到他这样的承诺,又见他是这副沉稳的模样,觉得或许是他真的长大了,知道承担责任。 她收起这些天因被人议论以及儿子要离开她而产生的委屈情绪,语气坚定:“孩子我一个人养了这么多年,和你完全没关系,我不会把孩子交给你的。” 司行简还未开口,那小家伙就梗着脖子喊道:“我就要跟着爸爸!” 突然被叫爸爸的司行简:…… 他还有点不适应,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这句“爸爸”说的是他。 赵梓晴立马扭过头对着孩子质问道:“为什么呀?妈妈一个人养了你十年,你这才见他一面,就要跟着他生活了?”说着还伸出食指指着司行简。 司行简一时难以接受看着温婉的赵梓晴突然就变了一副面孔。 赵睿反驳:“我是男孩子,我要跟着爸爸。而且爸爸有钱,我跟着他能过更好的生活,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等他死了,还能得到一大笔遗产。” 这可真是个大孝子。 “为了钱?”赵梓晴冷笑,“人家可不止你一个孩子呢。” 司行简:当着我的面讨论这个真的好吗? 他抬手捏了捏眉骨,觉得有些头疼,这就是他今后的日常吗? 哦,不是,他有三个崽呢,三倍的吵闹。 他端起茶杯,微抿一口,就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让赵梓晴回过神来。 她歉疚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被孩子气昏了头,忘了司行简还在场。 “无妨,要不我单独和他聊聊?” 他能理解赵梓晴不愿意把孩子交给他,但却有点想不通这孩子的想法。 十岁,还是对家人有依赖的年纪,而他,对这孩子来说,不过是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赵梓晴有几分犹疑,怕司行简把孩子哄骗过去,但一想她儿子自己本就十分乐意的,她又劝不动,还不如让他们两人谈谈,说不定还有什么转机。 等赵梓晴出去,那男孩也收起了满身的刺,看着还有几分拘谨。 司行简的右手还没有离开杯子,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点在杯身,思考着该怎么和小孩子沟通。 赵睿看他一言不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想起自己刚才口不择言,都说了些什么,有些欲哭无泪。 谁会要一个贪财又咒父亲死的孩子啊? 可是他不能再拖累妈妈了。 赵睿咬了下唇,开口道:“我没有想要你钱财的意思,只要你把我养成人,你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我长大了都会还给你的。” “哦?”司行简抬眸。 “我可以给你写欠条。” 司行简有些好奇:“为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小家伙很是傲娇。 “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呢?”司行简刻意慢悠悠地说道。 赵睿霎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不是应该养我的吗?我都不花你的钱了,这算什么帮我?” “如果你母亲不同意的话,我也可以只出抚养费。”司行简满不在乎,“我不缺钱,没有必要自找麻烦。” 见赵睿低下了脑袋,十分丧气的模样,司行简勾了下唇角。 “除非……你有什么理由能打动我。” 赵睿思索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我妈妈。” 司行简颔首,“嗯”了一声。 “我妈妈她有个新男友,他向妈妈求婚了。我的存在,只会成为他们婚姻的绊脚石。”赵睿像是小大人一样叹气。 他懂事得早,早些年妈妈因为他一直没有恋爱结婚,这些事情妈妈不会告诉他,但他都从外祖母偶尔的抱怨中能推断出来。三年前,妈妈谈了个男朋友,结果因为他,两人发生了争执又分手了。 现在妈妈又遇见一个叔叔,这次的叔叔对妈妈很好,妈妈也喜欢对方,经常对着叔叔送的礼物傻笑。虽然那个叔叔对他很疏离客气,但也没有嫌弃他。 只是,这一切在他这个亲生父亲被爆出来后,改变了。叔叔希望妈妈把他送走,他们组建家庭之后会有新的孩子。 这些也是他猜的,叔叔没有当着他的面表示出不喜欢他。但他偶尔听到叔叔说什么“你给他生孩子,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生孩子?”还有“喜欢”“谁重要”之类的话,想来是叔叔要母亲做一个取舍:要是妈妈和叔叔结婚的话,就不能要他了。 赵睿说着,觉得委屈极了,忍不住流下泪来。 “呜呜……我本来就没打算跟着妈妈一起去他们的新家,我要跟着外婆一起生活。”他一边说着,一边抹着泪,“我是男子汉,我要为妈妈的幸福考虑。” 如果他没有哭成个泪人,这话倒是还有几分可信度。 司行简默默递了纸巾过去,总觉得他那些话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而且赵睿说的那个叔叔之前早就知道他的存在,怎么到这个时候会介意?就算介意,也应该是因为他母亲和原主的纠葛被公众知道了,那就算送走赵睿也是于事无补。 赵睿抽噎着回答:“我亲耳听到的。” “他们说这些,不应当避着你么?” “我没有刻意偷听,他们以为我睡着了。” -- 第12页 所以有可能听不真切,产生了误会。但司行简都答应替他保密了,也不会去主动和赵梓晴说这些。 他问已经渐渐止了哭声的赵睿:“那你跟我离开之后呢?难道不认你母亲了吗?就让她以为你是为了钱抛弃她,她会难过的吧?” “我……” “真正的男子汉就应该直面困难,而不是躲避。”司行简直接戳破这中二少年强装的坚韧。 还是个幼稚的孩子啊,不想让母亲为难,也怕自己对于母亲来说是个不那么重要的人,就用自以为很有牺牲精神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但到底有着一颗拳拳的孝心,不令人生厌就是了。 司行简对待赵睿完全是平等商议的态度,“我建议你和你母亲再沟通一下,说明原因。” “你是不是不想养我?”赵睿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司行简。 “没有,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也要你母亲同意才行,不是吗?” 放……不,养一只崽是养,养一群崽也是养,不多这一个。 司行简如是想道。 其实赵睿和赵梓晴的关系很好,他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儿,现在就缺这么个台阶下。而且赵梓晴作为他的监护人,要是不同意,他也确实没办法离开。 赵睿就独自去了隔壁房间。 司行简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已经这么麻烦了,要是和李慧慧沟通……估计不能这么友好地商议了,他垂下眼,回想着之前看的关于李慧慧的资料。 作者有话说: 我一立flag就倒…… 感谢在2021-07-14 23:52:34~2021-07-16 20:2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星星星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壹玖一心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海王总裁(07) 关于李慧慧,原主的记忆几乎没有什么参考性,那为数不多的记忆还是司行简从某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 因为时间紧,司行简手中的这份资料不是很详细。 他现在只知道李慧慧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只有一个母亲,而她母亲在三个月前去世了。当初李慧慧拿了原主的钱,确实去过一趟医院,但那时她已经不符合终止妊娠手术的要求了。 李慧慧生下孩子之后,自己住了高档的月子中心,却没有见到那个幼崽的身影。看之后的资料,就会知道李慧慧很舍得在自己身上下本钱,她把自己调养得很好,压根儿看不出来生过孩子,反倒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之后李慧慧靠着原主给的那些钱流连于各种聚会卖场,但不知道遇见什么事,忽然间就收敛了,搬到了政府提供的救济房去。 一个单身母亲,还带着一个两岁幼儿和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是符合条件的。 所以那幼崽现在住在救济房中? 司行简忽然想到,李慧慧这已经三天都没回去了,她是把孩子托给邻居照看了?那么小的孩子三天没有见到母亲,会不会哭闹?一般来说,幼儿会亲近抚养他的人,那幼崽会不会只认他母亲? 他越细想,就越有点心绪不宁。 十几分钟过去了,司行简这边的门又被敲响,这次进来的却是三个人,像极了一家三口。 司行简却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在赵梓晴提到隔壁房间的时候,他就猜到她的男朋友或许一同来了。 赵梓晴脸还烫着,实在是太羞愤了!男朋友吃醋时说的话竟然被儿子听见了,还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那个男人则是满怀敌意地看着司行简,任谁知道自己的未婚妻的初恋是长成这样、家境好又会讨女人欢心,甚至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孩子的时候,都做不到安之若素的吧。 “我没有不愿意养睿……晴晴的孩子,我会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也不需要你的抚养费。”那个男人宣示主权,心里想着:司行简最好永远不要和晴晴有联系。 他说着话,一手搭在赵睿的肩膀上,一手揽着赵梓晴。 孤家寡人的司行简没有理会他,毕竟这人还没有与赵梓晴成婚,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发言权。 司行简先看了赵梓晴一眼,又将目光落在赵睿脸上,问道:“你们的决定是?” 赵睿:“我要跟着爸爸!” 司行简虽觉得有点意外,但也没有表露出来。 另外两人就没有他这么淡定了,连连质问赵睿是怎么想的。 司行简头都大了:怎么又来一遍? 他打断道:“要不先让他跟着我一周看看情况,再决定,可以吗?” 他们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主要是赵梓晴拗不过赵睿,而未来的继父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 现在物流运输很方便,赵睿要用的东西可以随后运过去。赵梓晴在智能手表上操作一通,司行简就成了赵睿的临时监护人,能够带着赵睿离开了。 司行简也好奇赵睿为什么会选择跟着自己,也就问出了口。 “我已经拖累妈妈十年了,现在我长大了,今后该让她享受一下自己的生活了。” “所以就来拖累我?”司行简挑眉。 赵睿嘿嘿一笑:“这怎么能叫拖累呢?你跟我妈妈情况又不一样,她要结婚了。难道你也要给我们找个后妈?” -- 第13页 司行简没有答话,心里却想着:挺好,自来熟,也不算太笨,应该能把那个两岁的幼崽搞定。 想白白占他便宜?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司行简有些担心那个两岁幼崽的情况,索性就直接带着赵睿去接人了。 刚离开母亲的赵睿还有几分新奇感,看着路边飞速后退的风景,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 “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正在给另外两个崽崽选购生活用品的司行简头都没抬,淡淡答道:“去接你弟弟。” 这个世界买东西也十分方便,他只需要输入关键词,智能生活管家就给他列出了清单,然后他只需在电脑上选好付款,就有机器人配送到家。 现在司行简的电脑中已经有了那个小女孩的扫描照片,买衣服也不需要他选择尺寸,把照片一导入,就能筛选出合适的衣服,甚至都自动搭配好了。 至于另一个孩子,司行简除了一张出生时的照片还没有别的了解,只能自己凭借智能生活管家给出的建议,先大概选一些准备着,其余的等见到人了再买。 听司行简提到“弟弟”,赵睿欢呼一声:“太好了!我以后也是有弟弟一起玩的人了。你放心,我现在在花着你的钱,会帮你管理他们的。” 赵睿拍着胸脯保证,一副很讲义气的模样,丝毫不知司行简这个资本家,本来就有着这样的算计。 他十分赞赏赵睿这样的自觉,轻笑一声道:“倒也不用你管他们,只是他们之前的生活环境不同,可能不适应,性格也内向些,你多带着他们玩儿。” “没问题。”赵睿说着,还比了个手势。 人的性格受环境影响很大,像这样的小孩子,最大的影响因素是家庭。 赵睿这样自信、开朗有主见的小孩儿,一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而且赵梓晴将他教的很好,单亲家庭没有让他因为缺爱而自卑,反而更有担当。 而那两个小孩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好在现在年纪小,有个大一点的哥哥陪着,会有所改善的吧。 车子是自动驾驶的,之前原主自己驾驶,是因为他喜欢,而司行简就没有这个爱好了。 他和赵睿坐在后座,前排还有一个智能保镖。他们后面还跟着两辆车,坐着真人保镖和律师等人。 司行简买东西的时候,也会征求一下赵睿的意见,以及询问他需要什么 赵睿不缺衣服,就摇摇头,故意用少年老成的语气感慨道:“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你和传闻中一点也不一样。” “哦?”司行简也有意和他交流,了解一下小孩子的想法。 “我之前听说过一点,说你不喜欢孩子。”赵睿因为年龄限制,网上许多的信息都接触不到,而且赵梓晴也不会刻意给他说这些。 “妈妈口中的你,还别人描述的你不一样,和我现在又见到的你也不一样。” 司行简:“那你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选择我?” “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赵睿沉吟道。 “第一,你现在肯定是大受关注,说不定还有官方组织的监督,肯定不会虐待我。” “第二,就是为了妈妈啦,想让她别围着我转,她在最好的年纪都忙着照顾我,我想让她现在能有机会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第三,因为我之前问过妈妈关于你的事情,有点好奇。” “你母亲是怎么说……我的?”司行简也有点好奇赵梓晴是怎么跟孩子描述原主的,才能让孩子不记恨。 他要学习一下她的教育方式。 “妈妈说,你们认识的时候太年轻,只知道情爱,还负担不起家庭的责任。她不怪你,她感激你救了她,让她度过一段愉快又难忘的时光。” “当然,最重要的是把我这个贴心懂事的小天使送到她身边!”赵睿一脸骄傲。 司行简点点头。 懂了,不能在孩子面前说另一方的坏话。 “是吧,你也觉得我很优秀吧?” 司行简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优秀不优秀,暂时还看不出来,可这份自信就无人能及。 赵睿一副“哥俩儿好”的架势凑到司行简旁边,悄声说:“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见到你之后,觉得你很够意思。” 他妈妈的前男友觉得他是累赘,根本不喜欢他,现在这个叔叔呢,只是因为妈妈的缘故,会给他送点礼物,但是司行简不一样,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尊重的。 这对一个正处于自我意识觉醒的孩子来说,是让他十分心动的。 反正他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他已经快十一岁了!他完全可以自己闯荡。妈妈对他虽好,但有时候也会对他管教太严了。 今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这个生父是个大总裁,哪有时间管他啊?还有小弟! 赵睿嘿嘿笑起来,引得司行简侧目。 “我就是想到要有弟弟了,高兴!” 第8章 海王总裁(08) 司行简却没有赵睿这么放松。 赵梓晴还是个讲理的人,但是李慧慧不管是真疯还是装疯,估计都很难沟通,偏偏她还怀有身孕,司行简还要顾忌着。 其实若要以故意杀人罪起诉李慧慧,等宣判之后,自然会剥夺她的抚养权。只是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不仅是她的免死牌,更是她的护身符,不仅暂时不能审判她,还要好好照料她,让她安全生产。 -- 第14页 但司行简担心那个两岁幼崽,觉得不能等。那么小的人儿,估计连求助都不会。而且出生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影像资料,更让司行简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李慧慧现在还住在司家的医院里,有专业的医护人员照料,还有专门的警察守着。 司行简只带了一名律师上去,赵睿要跟着,被他拒绝了,小孩子还是不要接触这些阴暗面。 他们经过警察的检测才能够进去,且谈话还要被全程记录。 “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司行简十分自在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此刻,李慧慧正坐在地上,抱着一个破衣服做成的布娃娃,口中喃喃道:“宝宝,我的宝宝。”她听到司行简的话丝毫没有反应。 司行简也不在意,悬空的那只脚有节奏地点着包了厚厚海绵的桌腿,一派闲适又淡定的模样。 “我还活着,”司行简又重复了一遍,轻笑一声,“而且还不止又一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已经十岁了。他是我的一个孩子,更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生下的孩子。” 他将翘着的那条腿放下,向前倾着身子,语气很轻,语速缓慢地说道:“那个孩子将成为我的继承人。” 司行简明显看到她抚着布娃娃的手顿了一下。 “而你呢?就算被鉴定为精神病,能够不负刑事责任,只要我活着,保证你住在最好的精神病院中,到时候假的也成了真的了。” 听司行简说这样的话,那位正在记录的警察有意阻止,因为这话已经涉嫌威胁了,但他耳中传来一道阻止的声音。 原来这录像已经同步传到警察局了,高争辉正在看着,他现在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虽然知道这样做有点擦边球,但司行简又不是公职人员,这样的话他们不能说,但司行简就没有这个顾忌。他觉得李慧慧是个危险的人物,能够借着装疯及胎儿逃避刑事处罚,他们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逍遥法外。 而且他有预感,司行简能够给他一个惊喜。 司行简压根儿没提李慧慧生的那个孩子,因为他知道她多半不在乎,那就用她会在意的事情来刺激她好了。 “进了监狱,还有出来的日子。若是去了精神病院,那可就不一定了。” 司行简特意来这一趟,就好像是专门气李慧慧一样,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起身,像是打算要离开了。走了两步,又想是想起什么,顿住了,脚都未转向,只微微转过脑袋说道: “对了,那个教唆你的人,他的目的达到了,因为公司的危机,我会和他合作。只有你……啧!” 说完,就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走了。 李慧慧始终没有抬头,她的视线只能看到司行简的脚。 她看着那个她以为的必死之人迈着稳健的步伐,每一步像是丈量过一般,恰好踩在地毯的同一个花纹上,都快要走出她的视野。 她耳边回想着司行简刚才说过的话,所以,他初恋的儿子要继承司家的产业,还有那个害她到这个地步的贱人能够嫁入司家?只有她,要么去疯人院,要么去监狱……可只要司行简还活着,她怎么可能会有好日子过?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过得这么惨? “你真的甘心把你们司家的财产送给真正想要你命的人吗?”李慧慧抬起头,眼中满是恨意,再无之前装傻时的懵懂之色。 司行简止住脚步,转过身来,他脸色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几句话就让李慧慧供出幕后之人而自得。 “不甘心又怎样?我又没有证据。”其实司行简何止没有证据,他连是谁做的都不知道。 怀疑对象太多,原主的小叔叔,几个有野心的堂兄,还有原主渣过或对原主因爱生恨的前女友,甚至还有司氏企业的竞争对手韩氏。 既然有李慧慧这个突破口,他也懒得去一一排除。 司行简也没想到李慧慧就这么轻易地背叛了她的“盟友”,或许那人与她的关系是利用多于合作。 李慧慧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地上,她直视着司行简,语气缓慢却坚定:“证据,我有。” “条件。” “钱。” 那人给她出了主意后,她研究过相关法律,她现在承认罪行,至少算是坦白,她又是个孕妇,肯定可以减刑。既然躲不过了,就把那人供出来,那她是不是只算个从犯? 最多几年而已,出来后她有足够的钱出国生活。 “可以。”司行简笑着点头,“没有别的条件了吗?比如,那个孩子……” 如果兰兰在这里,估计会立马夹起尾巴躲起来,因为它知道宿主绝对是生气了。 李慧慧并没有觉察出司行简生气了,相反,她觉得两人是各取所需,她告诉司行简幕后人不知道能帮助他挽救多少损失呢,他确实应该开心。 而且在他眼中,司行简就是个眼中只有利益、冷血至极的人。 现在听司行简提到那个孩子,她毫不在意地说道:“我都要进监狱了,那孩子自然只能由你这个亲生父亲养着了。” 语气中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她知道司行简不喜欢孩子,她当时因为怕司行简让她把孩子打掉,特意等到月份足了才去找他,哪知道他还是不认。结果呢?现在不还是要他养? -- 第15页 司行简脸上一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听她这么说,笑意似乎更深了。 “你之前要杀我,现在又坑了我一笔钱,就这么放心把儿子交给我么?” 因为顾忌警察在场,李慧慧没有回答,实际上她确实毫不在乎。生下那个小灾星,她什么好处也没得到,还白白浪费了三年多的时间,那可是她最好的年纪。 司行简也读懂了她的神色,若是在意,就不会连问都不问一句。他陡然生出一种烦闷的情绪,连和李慧慧继续商谈都不愿意了。 他直接说道:“那就尽快办理手续吧,我顺路把孩子带走,钱以抚养费的名义给你。后续事情和律师商议,关于案件直接向警方交代。” 一段话几乎没有停顿地说完,司行简不等李慧慧回应就直接离开了。 这样的交易若是双方你情我愿的话并不违法,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当着警察的面谈论这些。李慧慧现在提到了证据,要是司行简不给她钱的话,她还是可以对警方说,她只是为了向司行简要钱,随口说的。 而且对李慧慧来说,司行简还活着,她肯定没有好日子过。还不如拉别人下水,到时候司行简可能就不在意她了。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司行简是刻意给她这笔钱的,还是以抚养费的名义。 不是她应得的,早晚会让她把这些钱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 司行简还没回到车上,赵睿一看到他的身影就连忙出来,见他只有一个人,就问:“弟弟呢?” “一会儿去接。” “我还以为弟弟在这里呢。”赵睿有些失落地说,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说弟弟的妈妈……你会不会不喜欢他啊?” 之前赵睿因为今天的经历太兴奋,忽视了这个问题,刚才忽然想起,就有些担心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弟弟。 “不会。”司行简笑着回答,这笑中有几分嘲讽,又有几分宽慰。亲生母亲那么凉薄,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哥哥却怀有善意。 甚至,有些陌生人都知道担心一下那幼崽跟了他会不会受委屈。 司行简抬手摸了摸赵睿的脑袋,说:“以后弟弟和我们是一家,和她就没关系了,我自然不会迁怒他。”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赵睿说着,恼羞成怒地后退半步,瞪着司行简。 “还有,我虽然现在跟着你,但我还是和妈妈是一家人,而且我最喜欢我妈妈了。” 听他这么说,司行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因为李慧慧而心生的那一股子郁气散了些。 他们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警察带着李慧慧过来,随行的还有医生和护士。 律师向司行简汇报:“给李女士做了精神鉴定,她是具有辨认能力和控制能力的。我擅自做主,让带上医护人员,以免路上有什么意外。” “不,你做的很周全。”司行简称赞道。 律师又说:“如果司先生不想出那笔钱,可以考虑事后起诉对方敲诈或者有失公平。” 反正李李慧慧现在的做法,已经无异于认罪了。而那种交易一般是民不举官不究,若是双方自愿的,就万事好说。 但按照现在的司行简的情况,有律师那张能够颠倒黑白的嘴,也是不难被认定为敲诈的。如果司行简起诉的话,即使现在以抚养费的名义,也很有可能会退回大半。毕竟两年的时间,李慧慧怎么也不可能在孩子身上花费两亿。 现在经济发达,相应地,有关于经济的法律规范就更加细致严密,像李慧慧这样的非专业人士根本弄不懂其中的关窍和漏洞。 司行简看着不远处的李慧慧像是得到一笔天降横财的得意模样,笑着说:“不用。” 得到了再失去,不是更让人难受么? 第9章 海王总裁(09) 他们一行人来到李慧慧的住处。 她现在住在政府提供的救济房,这里住着的人,要么是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工作养活自己的人,要么就是不思进取混吃等死的人,因此环境很差。各种垃圾随处可见,甚至还有老鼠昆虫之类的乱爬。 这些人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难以相信这座城市中还会有这样的环境,不少人都忍不住掩着鼻子。 司行简脸色平淡,看不出情绪。 李慧慧在一旁语气嘲讽地说道:“这就是你儿子生活的地方,像你这样的有钱人没见过吧?” “带路,接了孩子办完手续,我就离开。”司行简催促道,而且语气不太好。 因为他想到那个幼崽就住在这种地方。 李慧慧只当他是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又是嘲讽一笑,走在了前面。 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赤膊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对着李慧慧调笑:“慧慧,这是孩子他爹找来了?”目光却落在了李慧慧的大肚子上,显然,这个孩子指的是她肚子里的那个。 李慧慧没好气地说:“早死了!”然后直接开门进去。 司行简给了律师一个眼神,又冲着刚才那个男人抬了一下下巴。 律师会意,没有跟着他们进李慧慧家,反而去找那个男人了。 十几个人进去,都快把不大的房间挤满了。除了医生护士警察,还有儿童法庭及官方协会的人,一些手续需要他们在场做见证。 同时,这也是司行简给李慧慧挖的坑。 -- 第16页 李慧慧直接去打开了一扇门,对着司行简说:“孩子就在里面。” 司行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他顾不上多想,快步走了过去。到了房间门口,依旧没有看到那个孩子的身影,最醒目的是地上的一滩滩血,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是新鲜的。 不大的房间堆满了各种杂物,只有一个窄窄的走道,司行简需要侧着身才能通过,角落里有一块板子,上面放着衣服被子,这就是“床”了。 “孩子呢?”他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像是问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只是他眼神中的杀意却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可惜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李慧慧没有看到,她抬脚踢了踢门,喊道:“人呢?出来!”有外人在场,她就没有想往常一样用“小兔崽子”这样的称呼,以及“滚”、“爬”这样的字眼。 堆成一团的一个毯子动了动,慢慢抬起。 司行简看到一只沾了血的小手,直接过去把毯子揭开了,他先瞥见一旁前腿上有伤的小猫,微微松了口气,而等看到那个两岁幼崽的模样,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那孩子头发有点长,像是很久就都没有仔细打理过,头发看着不脏,就是乱糟糟的一团,往下垂着,完全遮出了眼睛。露出的下颌部分,一点儿也不像小孩子那样肉嘟嘟的,几乎是皮包着骨头。 他身上穿着的,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破布。应该是李慧慧不要的衣服,给他穿在了身上,大大的领口,露出细小的脖颈和单薄的肩膀,苍白的皮肤像是一张纸包在骨架上。 司行简很想把这幼崽抱起来,可他对着这小小的一团,实在有点手足无措,只好收敛了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叫了护士进来。他转身出去,对着李慧慧说:“办手续吧。” 有人对孩子生活的环境提出了质疑,李慧慧不在意地回答:“那孩子脑子有问题,就爱玩这些要死的猫。现在都不会说话,我一个单亲妈妈能怎么办啊?又没钱治。现在他亲爸把他接走了,以后就有福享了。” 司行简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电子笔在屏幕上签字的力度透露出他如今的心境,那潦草的笔迹也显出几分急迫来。 两方都没有什么争议,因此手续办得很快。 “数额太大,先给你转五千万,余下的,看你交代的多少再慢慢给。” “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坦白,争取减刑,毕竟我还有这么多钱要花呢。”李慧慧看着到账的钱,态度良好地保证。 她也不怕司行简后悔,协议上写得很清楚,而且五千万已经不少了,她都没想到那小兔崽子能值这么钱,看来生下他不亏。 司行简也笑道:“是啊,这么多钱,应该够你下半辈子过得不错了。” 他同样不担心李慧慧拿了钱后反悔,一来她肯定会贪婪剩余的钱,二来她这样的人,是见不得别人好的,能多拉下水一个是一个。而且既然警方已经知道了还有别人,就算李慧慧不说,警方也会尽力查下去的。 司行简也不会任由那个幕后人就这么逃脱,只是有李慧慧提供消息,会更快一点。 这些办完,警方就把李慧慧又押走了,房子也将被封了。 司行简却在房子被封之前,让官方的人好好记录下如今那孩子生存的环境,以及护士简单检查那孩子身体的结果。 护士自从出了那间房,眼眶一直红着,她说初步检查应该是营养不良,别的就要去医院继续检查。其实不用她说,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人营养不良。 “接下来的检查,就请各位一起做个见证吧。”司行简说道。 他要李慧慧下半辈子都呆在监狱里。 司行简过去蹲在崽崽面前,语气轻柔:“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那孩子缩成一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司行简也放弃了与他沟通,打算脱掉他身上的衣服,再用自己的衣服把他包上。 这一伸手,竟然被崽崽咬了。 身后的保镖急忙向前,司行简抬起左手制止,“不用。” 他左手落在崽崽的头上,揉了一把那枯草似的头发,语气无奈:“这是跟猫崽子学的?” 也不知道是司行简的态度还是他的话触动了崽崽,让崽崽松了口。 司行简放弃给他换衣服的想法,直接用自己的外套把他包起来,再一把抱起。见他扭头似乎找着什么,司行简秒懂他不是在找李慧慧,应该是在找那只猫。 “把那只猫也带上。” 司行简抱起那幼崽后,觉得根本就没什么重量,他手上也不敢用劲儿,像是抱着什么易碎的珍宝。那幼崽意外地没有再挣扎反抗,乖巧地趴在司行简的肩头,眼中只有后面保镖捧着的那只生死不明的猫。 然而崽崽越是乖顺,司行简越是觉得抑郁憋闷。 一般的孩子遇见这种情况,绝对不会是这个反应吧?更何况李慧慧都没有向崽崽介绍自己的身份,他在崽崽眼中,应该只是一个陌生人。 司行简开始为这孩子的情况担忧起来,不只是身体状况,恐怕精神状况更加不容乐观。 两岁多的小孩子看似没有刻意学什么,但他们日常接触的人和事物都在潜移默化地丰富着他们的认知,而这孩子,也不知被一个人关在那间房子里多久了。 -- 第17页 司行简的步伐有些急切,他们现在在三楼,司行简直接抱着崽崽走了楼梯。他一边走着,一边让智能管家联系预约最近的司氏医院。 一个保镖十分有眼色地上前开门,司行简抱着崽进到车的后排,而其余的保镖们则自觉去后面的车。他怀里的崽崽一看不到那只猫,就开始挣扎起来。 他只好让人把那只猫装在盒子里送过来,并吩咐保镖等着律师一起离开。 第10章 海王总裁(10) 满心期待的赵睿一见司行简抱着个孩子下来,就凑了过去,等看到那个小孩的模样,就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弟弟?怎么像只毛猴子?” 虽说是童言无忌,司行简还是警告地看了赵睿一眼。 他小心翼翼地将崽崽放在怀里,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那细胳膊细腿给折了。那小小的一团坐在司行简的腿上,他都感受不到多少重量。 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崽崽?和一旁的猫相比也大不了多少。 而且崽崽眼中只有那只猫,对周围的一切都丝毫不好奇。 赵睿侧着身子认真打量这个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弟弟。 司行简见他眼中只有好奇,没有一点嫌弃之色,这才对他说:“弟弟和你的生活环境不同,因此他和你、还有你之前接触的小孩子有点不一样。” “哦。”赵睿伸手想去摸弟弟的头发,“我是哥哥,快叫大哥。” 司行简伸手拦住了,他手上还有两排小小的牙印儿呢,只是破了皮,不疼,但要是咬到赵睿手上就不一定了。 他也不想赵睿一见面就对崽崽留下不好的印象。 “别闹他,他的猫受伤了,心情不好。” 赵睿这才注意到两个座位之间放着一个盒子,里面趴着一只猫,猫的前肢还有脖子那里都是血。 “啊!”赵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残忍血腥的场面,忍不住惊呼一声,“好可怜的小猫,谁这么坏?” 司行简这才后知后觉,让小孩子看到这样的场面不好,只是怀里的崽崽若是见不到他的猫又要闹。 他取出车里的备用医疗箱,对赵睿说道:“转过去别看。” 然后司行简用纱布给那只猫包扎伤口,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直到看不见血迹。其实他还看到伤口里还有玻璃渣,但他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猫,估计是救不活了,也就没有处理。 因为司行简这一番举动,崽崽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眼神落在他带血的手指上,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酒精棉片擦干净了手指。 崽崽鼻子耸动了两下,从包着自己的衣服中伸出了双手,看着自己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往司行简用过的酒精棉片上伸。 司行简有些讶异地问:“你也要擦吗?” 他没有用酒精棉片,而是另取了纱布蘸着蒸馏水给崽细细擦洗。酒精伤皮肤,幼崽细皮嫩肉的,怎么经得住。 手指上的血痂很容易擦掉,但指缝里的就有点困难了。司行简看着被啃得长短不齐、坑坑洼洼的指甲,不忍直视地移开眼,用自己的一只手包住那两只小手。 眼不见,心不烦。他看不惯,可是车上没有合适的工具给崽崽修剪指甲。 崽崽挣了下,没有挣开,就顺着那只右手沿着手臂往上移动着目光,等到脖子转不动的时候,只好反向转过来,这一仰头,就刚好和司行简对视。 若用“对视”来形容,其实是不太妥当的,因为崽崽能从那堆“枯草”的间隙看见司行简的脸,司行简却只能看到那锈成一团的头发垂到了崽崽的鼻尖,完完全全遮住了双眼。 司行简抬起空着的左手,将崽崽眼前这一堆杂草似的头发拢在头顶,又变成了一个鸟窝。 一直看着的赵睿“噗嗤”一声笑出来,可是另外两人都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崽崽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的响动都与他无关,而司行简则在惊讶于这个幼崽的长相。 司行简的这具身体生得一副好皮囊,之前交往的女孩子也没有一个丑的,生下的孩子也都长得不错。 十岁的赵睿已经是个俊朗阳光的少年,那个六岁的小姑娘司行简只见过照片,虽有些消瘦、眼神怯弱导致她看起来没有小孩子的精气神,但也不能否认她骨相漂亮、五官精致。 而怀中的这个幼崽,简直精致得像个假人儿,尤其是那一双沉静得不像小孩子的眸子,里面没有半点情绪。 司行简能从那琉璃般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脸,再一眨眼,看到那张稚嫩的小脸。两人的五官,说不出具体哪里像,但能一眼就认出来两人是父子。 其实长相倒是次要的,因为在司行简看来,这又不是他原本的身体,亲生父子长得像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他却对这个幼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开始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了,而他本来似乎不是一个感情充沛、会随意产生怜悯之心的人。 李慧慧要杀原主的时候,他并没有愤怒、憎恨之类的情绪,也没有想过要私下用什么手段报复她,只是觉得要她接受这个世界的法律制裁就可以了。 但是,等他亲眼看到那小小的一团缩在毯子下面,他忽然心生暴虐,若不是他向来理智,估计都要忍不住对李慧慧动手了。 -- 第18页 原本么,只是讨厌自己被算计,只想着让李慧慧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倒像让她把这个幼崽经历的,也经历一遍,只是这一遍持续的时间可能就是余生了。 司行简清楚,他对这个孩子的感情是和对赵睿的不同。 或许是因为这幼崽年纪小又过得太可怜吧,而且长得可爱。 司行简移开了眼,把怀里崽崽的小脑袋扶正。 这样就正对着赵睿了。 赵睿嘻嘻笑道:“弟弟长得像动画片里的公主。” 司行简赞同地点头。 小孩子年纪小,性别界限就没那么明显,更何况崽崽还是长头发。 然后赵睿接了一句:“和你长得真像!” 司行简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 “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司安瑜。” 于是赵睿就“小瑜”、“瑜瑜”、“小瑜儿”地叫着,逗他玩,只是他始终没有给赵睿一个眼神。 “唉,弟弟可真高冷。”赵睿感叹道。 他本来以为可以玩……啊,不,是可以和弟弟一起玩,结果没想到弟弟这么小小的一团,还不爱搭理他。 * 他们到医院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司行简下车时顺手探了一下那只猫的情况,果然已经死了。 而崽崽在他包扎好猫的伤口之后,就再也没有看那只猫一眼。 他们走的是VIP通道,因为提前打过招呼,设备以及医护人员都已经准备好了。 司行简把崽崽交给医生的时候,那幼崽也没有任何抗拒。 这让司行简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唯一能引起崽崽注意的就是那只猫,他要不要再换一只长得相似的来?可是他转念一想,崽崽在意的似乎是猫在流血,应该只是想把血止住罢? 算了,就算崽崽喜欢猫,不是还有兰兰么?大猫也是猫。 孩子在里面做检查,他们在贵宾休息室里等着。这时随行的官方人员才找到机会问司行简为什么要他们跟着做见证。 因为李慧慧的情况特殊,所以他们这算是出外勤,但在他们看来,既然手续已经办完了,他们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司行简语气淡淡:“你们之后不是还要回访么?现在不检查清楚,以后孩子身上的问题算谁的?” 官方人员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司行简本来就是个守法的人,还是在挖苦嘲讽他们,顺便也让他们多折腾一趟。 他们都清楚,这样的回访对司行简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只是走个过场。这些人不知道有人故意针对司行简,在他们看来,这次能够对司行简执行这么重的罚款,也是因为当时司行简已经住院了,都以为他活不过来了,而且这么做也是顺应舆论。 他们没想到司行简活过来了,对这惩罚毫无异议,还愿意养三个孩子,甚至还给李慧慧那么一大笔抚养费。 以前这样的案子要执行起来,总是少不了各种扯皮,现在司行简这么配合,这事也在他们职责范围内。 几人点头附和道:“是该查清楚。”可是心里却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如今科技发达,但司行简要求查得精细,等检查结束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 司行简把已经出来的检查结果,复制一份,连带着检查过程的录像,一并发给法庭的人,叮嘱一句:“希望你们存好档,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对方虽不明所以,但这又不是什么麻烦事,也让整个案子更完美地结束,也就收下了。他们存档的时候没想过,这会是另一个案子的开始。 第11章 海王总裁(11) 司行简看了崽崽的检查结果,除了营养不良,身上磕碰的伤痕外,没有别的问题,声带、听力都是好的。 所以崽崽不说话,多半是因为完全没有语言环境。 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从哪里学起呢? 至于精神方面,是否患有自闭症等,因为孩子完全不配合,暂时也没有办法下定论。这还需要家长多观察孩子的生活中的细节,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医生建议司行简多陪孩子,和孩子多沟通,让孩子多和同龄人接触。 司行简听着医嘱认真地点头,他家有三个崽,肯定不会孤单的。 睡得正香的赵睿并不知道之后他的生活会是怎样的水深火热,而他又甘之如饴。 司行简将赵睿叫醒:“回家了。” 现在天已经黑了,但助理发来消息,那个女孩也已经检查完身体接回去了。司行简不放心一个小姑娘呆在家里,还是决定回去。 赵睿睡眼惺忪,还有点弄不清楚自己的状况,懵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投靠他亲爸了。 他“哦”了一声跟在司行简身后。 司行简怀里抱着一个,怕身后那个睡懵再走丢了,索性捉住了赵睿的手腕。 家里还有一个崽在等着。 他几乎可以想象,今后的日子是怎样的精彩纷呈。 后排的座位展开,赵睿睡在上面,而司行简抱着崽坐在前排。 因为做检查的缘故,医生为了方便,在司行简同意后,就给崽崽把头发全剃了,身上也清洗过。 司行简盯着这颗白煮蛋,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没什么肉的脸颊意外软滑Q弹,让他爱不释手地摩挲了几下。 直到那张小脸上两道浅淡的眉毛皱起,司行简才收了手,假装无事发生地清咳一声,也收起嘴角的笑意。 -- 第19页 可是微红的脸颊似乎在无声地控诉着他的恶行。 “真娇气。”他又曲起食指在那一片红上轻轻刮了一下。 微微的痒意让崽崽伸出小短手,照着自己的左脸颊挠了几下。 司行简立即正襟危坐,屏住了呼吸,见崽崽没有醒来,才松了口气。这下他也不敢乱动了,戴上耳机听智能管家挑选出来的养崽注意事项。否则万一崽崽醒来哭闹,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 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夜里还有些凉,司行简拿出车里的毯子给崽崽裹上。因为怕之前崽崽居住的环境不干净,他用来包裹崽崽的外套已经丢掉了。他就穿着单薄的衬衫,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崽崽。 赵睿再一次被叫醒,只是这次他一下车,就立马清醒过来了。 因为眼前见到的一切太让他震惊了,感觉这里比他去过的科技馆还要高科技。 “太酷了!!!”赵睿激动地喊道。 “别吼!”司行简压低声音警告,怀中的崽崽皱着眉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这是司行简第一次听到崽崽发出声音,像是出生不久的猫崽的哼唧。 唔,这也算是发出声音吧? 赵睿捂住嘴巴,打量周围的环境,眼中满是惊艳之色,这简直是他梦想中的城堡! 虽说原主已经有了十岁多的儿子,可他也不过二十八岁,这里是他自己的房子,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喜好请朋友设计的,风格十分炫酷。 而且原主不喜欢外人在他家,所有的家务安保等工作,全靠机器解决。 这一点倒是和司行简很像。 自动驾驶的智能车把他们带进院子,就自动去车库停好。 司行简走到门前,站在扫描区域,验证通过之后,随着清脆的一声“滴”,面前像是凭空出现一个透明的罩,上面闪过一道道彩虹似的光泽,又出现一个门的形状。 司行简之前也没有来过这里,可他神色自如地走了进去。 而赵睿一边走着,还一边扭头往后看。 “这就是‘□□’吗?太酷了!”这次的声音不高,但也能听出惊奇的情绪了。 “嗯,明天给你录入权限。” 外人要想进入,只能经过扫描,将申请传给司行简,得到他的同意后才行。傍晚的时候,他见到助理带着那个小姑娘回来,同意了他们的进入。 司行简估计那小姑娘应该已经睡着了,想着明天再见也是一样的。 这时兰兰飞快地跑了过来。 因为带着它不方便,司行简当时出了公司就把它送回来了。 而赵睿刚把头扭回来,就看到一头黑豹向他们冲过来,他“卧槽”一声,就想拽着司行简往一旁逃跑。 他喜欢这样威猛有野性的动物,但那仅限于屏幕中。不过,有“□□”在,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豹子呢? 因为紧张,他并没有想到这是司行简养的这一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脚下倒腾着,其实在原地没有移动半步。 等他回过神,就见司行简用手摸着豹子的头。这下不用司行简解释,他也意识到不对劲儿了,他讪讪地放下手,尴尬地问:“你养的啊?不用关起来吗?” 现在就算私人能养这种动物,也没有散养的吧? 司行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解释太多。他在用意识和系统交流: “三个孩子你都见过了?” “嗷。” “你觉不觉得我抱着的这个有种熟悉感?” 兰兰抬起前肢,一只爪子趴在司行简的左臂上,凑着脑袋去看他怀里的崽崽,随后点点头。 “宿主的任务就是养他啊。” 司行简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问:“就这一个?” “嗯嗯。”兰兰点头如捣蒜,随后带着点撒娇意味地说道:“我饿了。” “你一个系统,还会饿?”司行简抬起左手,把兰兰扒下去,就大步向前走去。 兰兰在后面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之前宿主不是这样的啊?难道是不高兴吗? 随后也跟了上去。 虽然知道这是司行简养的,依旧有些害怕的赵睿,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亲生父亲的形象高大起来。他离着三米远,跟在他们身后。 司行简再次通过一道门的验证,示意赵睿跟上。 这才真正进入到了屋内,这里算是客厅,他一进去就看到助理和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 那位助理精神状态还好,那个小姑娘脸上的倦意肉眼可见,可她还是硬撑着。 小姑娘见到他们进来,就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似乎因为害怕瑟缩了一下,然后握紧拳头,叫了声“爸爸。” 司行简应了一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他踢了兰兰一脚,让它先去别处呆着,免得吓坏小朋友。又用鞋尖按了一下鞋柜,一双拖鞋滑了出来。 司行简换上拖鞋,吩咐家政一号机器人将他换下的鞋子拿去清洗。 赵睿在一旁问:“我穿什么鞋?”姿态十分自然,丝毫不见拘谨。 “那边有备用的。” 对比之下,那小姑娘就拘束得多了,似乎那一声“爸爸”就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等司行简走近了,助理才出声帮忙解释道:“我让她睡觉,可是她说要等爸爸回来。” -- 第20页 “多谢,你先去客房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这个助理是常来原主的家中取送东西的,有时会送原主回家,知道客房在哪里,不用司行简招呼。 司行简叫赵睿过来,给他们介绍彼此:“这是你妹妹,今年六岁。”又指着赵睿对小姑娘说:“这是你哥哥,名字叫赵睿,今年十岁。” “还有这个,是你弟弟。”司行简将怀中的崽崽放低了些,给她看看。 赵睿率先打招呼:“妹妹好,以后哥护着你!” “哥哥。”小姑娘声音小小地叫了一声,就不知该说什么了,目光游离着,也不知道应该看哪里。 司行简抬起左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说:“今天太晚了,先去休息好吗?其余的明天再说。” 她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爸爸带你们去休息。” 这里虽然只有原主一个人住,但空余房间是有的。之前就知道有三个崽崽,他们各自的房间也已经收拾好了。 只是现在司行简发现,现实情况和他想象中有些出入。 最大的崽精力旺盛,醒来之后发现来到全新的环境,十分好奇地想要探索,毫无睡意。 最小的幼崽倒是睡得沉,司行简却怕他半夜醒来发现是陌生的环境会害怕,决定带着他睡。 而唯一的一个女孩子,十分懂事地不愿意给司行简添麻烦,但司行简能察觉出她的胆怯,也不放心她一个人睡。 团聚的第一天,心累。 最后司行简只能强硬地命令赵睿回房休息,又看着闺女睡熟,贴心地给她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然后他才去洗澡,陪着最小的崽崽睡。 睡前,他又戳了戳崽崽的右脸颊。 “晚安。” 第12章 海王总裁(12) 第二天。 司行简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右胳膊有着轻微的压迫感。他一转头,就见一个光滑圆溜的后脑勺。 现在崽崽睡觉的方向完全和司行简相反,小脑袋枕在司行简的小臂上,屁股正对着他。崽崽的左手揪着他的睡衣袖口,右手却塞在自己身子下,上半身是微侧着的,紧挨着司行简的胳膊,下半身是趴着的,连腿都有点蜷着,有点像跪趴着行礼。 从司行简的角度,能看见崽崽毛茸茸的小脚丫和屁股上的小尾巴。 因为昨天崽崽穿的衣服是医院里的,回来后,司行简就给他擦洗一下,换了身连体的兔子睡衣。兔子尾巴虽然看起来不小一团,但其实完全没有分量,就是躺着睡也不会被咯到。 司行简侧起身子,用左手揪了一下那团尾巴,然后先是从崽崽手中解救出自己的睡衣,又扶着崽崽的头慢慢抽出了自己的右胳膊。 “这样睡不难受吗?” 司行简讶异于幼崽身体的柔韧性,又担心他趴着睡不舒服,就托着他的背把他翻过来。 他见崽崽身体突然颤了一下,两条腿还扭动了两下,他忽然福至心灵,抱着崽崽赤脚就往卫生间跑。 然而,还是没能来得及。 司行简感受着腹部的湿意,愣了一下,就继续给崽崽解连体衣的扣子。 可爱是真的可爱,但麻烦也是真的麻烦。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隐隐有些后悔,下定决心再也不给崽崽穿连体衣,唔,至少睡觉的时候不能穿。 司行简给崽崽洗完澡,用毯子包好放在床中间,之后才去自己洗漱。 然后不禁想到:以前没人照顾的时候,崽崽是怎么过的? 司行简收拾完,出来就问智能生活管家: “两岁幼崽尿床正常吗?” “两岁幼崽晚上要睡多久?” “怎么解决两岁幼崽睡觉时要方便的问题?” “两岁幼崽会自己洗澡吗?” …… 看完回答后,司行简觉得他需要一个会养崽的智能机器人。 人类幼崽可比兰兰脆弱多了,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崽养残了,而且这个幼崽暂时还不会开口说话,就无法表达自己的诉求…… “两岁幼崽会说话吗?” 行吧,原来一般的两岁幼崽也不能吐字清晰地说话。 再一看别人家的小孩还经常哭闹,司行简忽然心里就平衡了,不仅平衡了,还隐隐有些洋洋得意: 我家崽超乖的。 司行简又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崽崽,嗯,还很可爱。 了解到两岁幼崽一天的睡眠时间在十小时以上,司行简就没有叫醒崽崽。又去轻轻敲了另外两个崽的门,也都还睡着,司行简没有进去。就算是自己的孩子,未经允许,他不想随意进入他们的房间。 司行简刚进入厨房,就感觉身后跟了个尾巴。 兰兰呜呜地叫着,表示自己的饥饿。 司行简虽然嫌弃它蠢笨又不靠谱,但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苛待它。只是原主不经常在家吃饭,这几天司行简也没来这里,所以没什么食材。 于是,司行简只好先订食材。 等他晨练结束,食材也送来了。 厨房是集存储、烹饪与清洁于一体的机器人厨房,只需在屏幕菜谱中选好要吃什么,再把食材放到指定位置就可以了。除了少数步骤太过复杂的菜品做不出来,这间厨房完全能满足一般家庭的需要。 原主是不会做饭的,但司行简有这项技能,但不需要他动手的话,他也乐得轻松。 -- 第21页 司行简直接在屏幕上点了烤肉,十斤,这是给兰兰的,他自己则吃得十分清淡。崽崽们还没醒,他就没有准备他们的饭。 等他吃过饭,就开始看律师才发来的调查资料,有录音原件、文字版以及整理后的要点。 司行简满意地点头,这样的人用起来也太省心了。 虽然原主在感情方面有些一言难尽,当工作能力不错,在用人这方面也做得很好。 司行简给那名律师转了一笔奖金,然后他看着这些资料,脸色逐渐阴沉。 根据李慧慧家的邻居们交代,李慧慧是大约一年前搬来的,那时她还有她母亲带着一个孩子。她经常不在家,只有她腿脚不便利的母亲在家带孩子,老人也不常出门,他们只是偶尔见过几次。 大概三个月前的一天,老太太在厨房里摔倒了。他们家的厨房就是普通的厨房,全靠人工,当时老太太可能在切菜,手里拿着的刀划伤了自己,还有厨具也碎了不少,还有水也洒了。血水顺着管道流到了楼下厨房的天花板上,楼下的住户上来敲门,没有人应,这才报了警。 当时警察来后,有人看见那个小孩趴在奶奶身边,用手去捂奶奶腿上的伤口。警察把那小孩抱出来的时候,他脸上身上都沾了不少血。 李慧慧是在老太太死后的第四天才带着孩子回来的,有人去问她情况,她也不回答。邻居们见她家中出了这样的变故,也不好多问。 之后,李慧慧依旧是往外跑,邻居们们也没怎么见过那个孩子,不少人都以为她把孩子送到亲戚家寄养了。 李慧慧隔三差五还会回来,有一个邻居看到豪车把她送回来,但不是救济房这边,而是旁边的工业区。他们都以为李慧慧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还怀了孕,估计就要嫁入豪门,离开这种地方了。 这里住着的人,要么为了生活精疲力尽,要么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他们不太关注离他们太过遥远的事情。或许听到一点,有个总裁是个海王,不负责任,结果被一个前女友捅了一刀,他们也只会骂一句“这些有钱人真是死了活该”,不会关注那个捅人的是李慧慧。 而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当淡漠,司行简听了一段音频,那些人提起那些事,只有旁观者看热闹的感慨。 司行简不是在指责他们,毕竟他们没有这个义务关心一个陌生的孩子。只是只是想到这是一个两岁孩子的经历,就觉得满腔的郁气无处发散。 难怪见到崽崽时,他会满手是血,是觉得止住了血,那猫就不会死了吗? 他可能还不知道“死”是什么含义吧?唯一一个会照顾他、陪伴他的人流了那么多血之后,就不见了,那个小小的人儿,那时该是怎样的无助?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他把崽崽接回来了,今后会不一样的。 他又把那些资料仔细地看了一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思索着其中的关键信息。 按照李慧慧的想法,她就是想嫁个有钱人,即便不能嫁,也要靠孩子捞钱。那么她现在肚子里那个胎儿的父亲,就应该是她的目标,而且还有不小的把握能成功,不然她不会再冒险生一个孩子。 那么,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让她选择铤而走险。 是那个男人骗了她?还是说那个男人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才会去接近李慧慧? 李慧慧说过“你真的甘心把你们司家的财产送给真正想要你命的人吗?”所以,幕后人极有可能是冲着司家的财产来的,或许还与司家或原主还有仇。 原主的小叔叔选择的合作对象是韩家,其中会不会有韩家的手笔? 司行简真的十分厌恶这些觊觎别人的东西的人。 既然想抢别人的东西,那就要做好被报复回来的准备。 这时,留宿的助理来到客厅,就见到一个周身萦绕着低气压的司行简,就连公司出现危机的时候,老板的脸色都没有这么难看。 他硬着头皮向前,询问老板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司行简压下心里血腥的想法,收敛了气势,让助理离开了。 他指尖轻弹的动作戛然而止,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并做好了决定。 司行简发了个消息出去,让人去查李慧慧这三年的经历。他想到原主的小叔叔和落井下石的韩家,又让人去查他们,重点关注一下他们是不是和李慧慧有联系。 警方要讲究程序,太慢了。 司行简看了一眼屏幕中崽崽安睡的身影,将所有的负面情绪掩藏了起来。 等到将近七点的时候,才有人醒过来。 司行简看见小姑娘把房门打开一点,怯怯地伸出脑袋,看到司行简的身影,似乎想往后退,只是身子缩了一下,还是打开门走了出来。 “爸爸。” “嗯,早上好。”司行简冲她点点头,见她头发已经梳理好,只是衣服还是昨天的一身,她手指缠绕着衣角,连头都不敢抬。 司行简在心里感叹:要是赵睿的自信能分她一点就好了。 他起身走过去,“这里是你家,你不必这么拘谨。我带你参观一下房间,给你介绍一下各种东西的用途。” 他轻轻拍了下小姑娘的头顶,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又让兰兰去守着那个还在睡着的崽崽,虽然有家政机器人在那里给他实时直播,他还是怕崽崽要是滚到床边,他会来不及过去。 -- 第22页 嗯,应该买个带护栏的床。 司行简引着小姑娘看了她的衣帽间和梳妆台,这些没什么可介绍的。等到了浴室和卫生间,他怕小姑娘害羞,直接让家政机器人给她播放视频,并演示一遍。 “你洗漱吧。”他都转身了,才从身后传来一声小小的“谢谢爸爸。” “乖。”他又走过去摸摸那颗小脑袋。 这是第一个叫他爸爸的崽呢,真乖!赵睿那小子只会对着外人称呼他“爸爸”,对着他时,反而不叫了。还有另一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口。 结果没一会儿,他念着的崽崽也醒过来,竟然还在床中间的位置,几乎没怎么挪动。 崽崽睁开眼后,迷糊了一会儿,四周看了看也没有哭闹。他看到司行简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却忽然抬手伸向自己的头顶,开始手是在离头顶一点距离的地方抓了抓,是空的,这才往下摸去,就摸到了自己光溜溜的脑袋。 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司行简忍不住轻笑一声,抱着他去照镜子。 “看见没?这个小光头是你。” 第13章 海王总裁(13) 两岁的幼崽已经可以辨别出镜中的那个身影是自己的影像,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的头发怎么没了。 他抬起短短的小胳膊,用手来回摸着,两条颜色还浅淡的眉毛皱成了倒“八”字,再配上那光溜溜的脑袋,看起来忧愁又喜感。 司行简觉得这时笑出声来,似乎有些不厚道,因此忍住了。可是声音中还是带着几分笑意:“别怕,还会长出来的。” 见崽崽的脸色还是十分严肃,司行简这才正色保证道:“以后就不给你剃这么短了。” 这次是为了医生检查方便,也是怕崽崽以前的居住环境不卫生,会携带有细菌、寄生虫,干脆就全剃了。其实小孩子幼时多剃头并不能保证长大后头发又浓又密,反而贴着头皮剃掉还有可能损坏毛囊,毕竟幼崽的身体处处都很娇气。 不过崽崽将来应该不用担心头发问题,毕竟有他的遗传基因在。司行简也抬手,拢了下自己发质良好、发量浓密的头发。 其实崽崽只是在纠结:头发没了,那今天还要洗吗? “好了,这样也很可爱的,而且很快就会长出来的。”司行简赶忙把崽崽抱离了镜子,他实在没想到崽崽会对自己的头发那么在意。 万一要是闹起来…… 司行简给崽崽换好衣服。 因为衣服是他按照智能管家建议的尺寸购买的,也就是两岁幼崽的平均值,现在穿在比起同龄人偏瘦的崽崽身上,其实有些宽松了。好在崽崽穿惯了大衣服,也没有不适应,整个过程都挺乖的。 只是袜子和鞋子一上脚,他就像被施了什么封印,两只脚就不会走路了。两只小脚忍不住倒腾着,终于一只脚踩着另一只的鞋后跟给蹬掉了。然后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揪一只袜子。 司行简看得眼皮一跳,他倒不是要崽崽完全按照他的安排,但他却看不惯身边人邋遢的模样。更何况光着脚丫踩着地上也不卫生,他现在就有一种给崽崽再洗一遍的冲动。 好在他止住了,看崽崽把袜子塞进鞋里,又将鞋子摆放整齐,他才去拿了一双对崽崽来说略大的拖鞋。 “穿上。”语气已经带了点不容置喙的命令。 只是在崽崽眼中,他就是个空气人。 崽崽站起来后,光着脚走了两步,总算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了一丝茫然。完全不一样的环境,他以前用的东西也都不在了,他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这样一来,那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上也透露出几分懵,他四处看了看,终于抬起头,用又黑又圆的大眼睛看着司行简。 司行简:这还怎么还严厉得起来? 司行简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就抱着崽去洗漱,随手将拖鞋挂在了崽崽的脚上。 进入洗漱间,司行简按了一个按钮,一个抽屉滑开,里面各种用具全是幼崽专用的迷你款。这柜子自带消毒功能,因此他直接用漱口杯接了点水,放在一边,然后拿起一只造型可爱的牙刷。 司行简的手指都快比牙刷柄长了,拿着这么袖珍的物件确实有几分勉强,他将牙刷浸湿,没有放牙膏,对着崽崽说:“张嘴。” 崽崽进到洗漱间后,那两条皱着的眉毛就没有放下来。 见崽崽绷着一张小脸,眼中满是不耐的神色,司行简干脆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捏住了那对于幼崽来说过分消瘦的下巴。 他的动作不自觉地放得很轻,因为崽崽的肌肤看起来吹弹可破,他生怕自己稍一用力就把这嫩鸡蛋戳破了。 手上的触感也让司行简觉得自己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样一来,因为他手上的力道太轻,仅仅让崽崽的小嘴微嘟,并没有张开。 “你不饿么?刷了牙才能吃饭。” 或许是“吃饭”两个字,让幼崽进食的本能觉醒。他直接脑袋往后一仰,挣脱了司行简的手,两只小手伸到一旁,抱起漱口杯,喝了一口,像鱼一样“咕嘟咕嘟”两声。 因为盥洗池对崽崽来说有点高,司行简直接拿一个猫头样式的小盆,举到崽崽脸前,然后他又看到崽崽的眉毛皱了下,眼中也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是不喜欢?还是不习惯? -- 第23页 司行简琢磨着他的表情,也观察着崽崽的下一步动作,好在他漱了口之后,就乖乖吐出来。 其实这用的本来就是处理过的直饮水,就是喝了也没事。 然后崽崽把漱口杯放下,从司行简手中拿过牙刷,又盯了牙刷头很久,转头看看漱口杯中和旁边,都没有牙膏,这才抬头看司行简。 司行简没有干预崽崽,他也想看看崽崽自己是怎么生活的。 崽崽见他没有动作,就扭头往四周看,似乎是在找些什么。 司行简一挑眉,想到了什么,就伸手把放在抽屉里的牙膏拿出来,放在低一点的台上。这是儿童专用的牙膏,可吞食的那种。但司行简觉得牙膏么,又不是食物,能不让崽崽吃就尽量不让,也就没有用牙膏。 结果崽崽竟然不习惯吗? 孩童用的牙膏包装颜色鲜亮,在这除了白色就是银色的盥洗室就十分显眼,因此崽崽很快就发现了。 他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过去,十分熟练地将牙刷塞进嘴里叼着,揭开牙膏的盖子,然后拿出牙刷,小心翼翼挤出了一点点牙膏。 司行简看得欣慰又心酸,崽崽这么小就能自理了。更让他心塞的是崽崽目前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周围环境的变化,让崽崽觉得不习惯了。 他这么大一个人,竟然完完全全被无视了? 难道他在全新的环境中,就一点儿也不引人注意? 司行简有一丝丝的郁闷。 可是,他看着崽崽脸颊鼓鼓,眼神专注,甚至小脑袋还随着手上的动作一摇一晃的可爱模样,那一丝不快也似乎被晃没了。 被无视就被无视吧,他能看到崽崽就成。 ——来自一个卑微的老父亲的心声。 更可况他闯入崽崽的生活才不到一天,那些东西说不定已经陪伴了崽崽两年了,差别对待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么一想,他果然被安慰到了。 等崽崽洗漱完,他就将东西如何摆放当着崽崽的面演示了一遍,并讲解了一下该怎么用。他也不知道崽崽听没听进去,不过看崽崽基本能够自理,应该学习模仿能力都不错,他有意让崽崽多接触一些新鲜事物。 司行简想带着崽崽出去,却遭到了拒绝,崽崽把他的手甩开,眼神四处飘,像是在寻找什么。 司行简蹲下,与崽崽平视,问:“还想做什么?要方……嘘嘘吗?还是拉臭臭?” 他跟着智能管家,学了不少崽言崽语,方便和崽崽沟通。只是他说起来,还是有些怪怪的。 他话说到一半就抱起了崽崽,往旁边的卫生间快步走去,他怕再晚了,早上的场景会重演。至于崽崽那微不足道的挣扎抗议,他完全忽视了。 他把崽崽放在幼崽专用智能马桶前,这是专为幼儿设计的,前面有可调整高度的台阶,两边有扶手护着,高低和尺寸都考虑到了,十分人性化,而且还带有自动清洗烘干等功能,可以说是居家养崽必备好物。 司行简将一切都调好,对站在一边的崽崽说道:“会用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崽崽眼中已经浮现焦躁的神色。 这是憋不住了吗?司行简也变了脸色,想直接动手帮忙了。 这时候崽崽瘪了瘪嘴,声音很小地开口道:“香香。” 司行简的反应是: 崽崽说话了?! 不过,香香是谁? 崽崽第一句话,不是应该叫爸爸么? 作者有话说: 关于小时候剃光头长大后头发会变多这种说法,亲测无效! 头秃蠢作者,卑微求收藏~ 第14章 海王总裁(14) 司行简请教了智能管家,原来“香香”不是人,而是小孩子用的儿童霜。 他默默记下,崽言崽语又增加了。 他看着崽崽引导道:“叫爸爸。” 崽崽则是一脸淡然回视,让司行简生出一种错觉:在崽崽眼中他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的,还是脑子不大聪明那种。 崽崽有着一张十分精致的小脸,眼睛也漂亮有神,只是他大多时候看什么都是淡淡的,眼睛也似睁非睁,有点微眯的感觉,就自带一种睥睨感。 而崽崽现在的状态也确实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漠不关心。 司行简:觉得自己在自取其辱。 像面霜这么细节的问题他之前忽视了,没有准备“香香”这种东西。而现在天还不算干燥,对于原主这样的成人来说,还不到用护肤品的时候,因此家里也没有备着。更何况成人能用的,又不一定适用于小孩子。 他带着几分歉疚对崽崽解释:“家里暂时没有,今天去买好不好?” 崽崽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显然是不愿意的。他每天的生活流程都是不变的,现在突然少了一步,就觉得不自在,下一步也进行不下去了。 司行简也看出来崽崽有点强迫症,只好顺着了。他把崽崽抱起,略带无奈地说道:“行吧,我们去看看哥哥姐姐有没有。” 赵睿的生活用品是她母亲收拾好打包送来的,而那个小姑娘来时也带了个包,说不定有呢。 司行简还顺势戳了下崽崽的脸蛋,暗忖道:难怪手感这么好,看来香香很好用。要是另外两只崽没有,也给他们买一些,不能厚此薄彼嘛。 -- 第24页 司行简先是敲响了二崽的门,问:“方便吗?” 门开得很快,但门后人就显得拘谨瑟缩了,这让司行简都不免觉得他来借东西,有点冒昧了。 只是来都来了,他还是开口问道:“你有香香吗?” 那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其实她不知道“香香”是什么,但她应该是没有的。 司行简若无其事地说道:“今天出去给你买。唔,对了。”他把崽崽放下来,“这是弟弟,名叫司安瑜。昨天他睡着了,没有见到你。 ” 又蹲下摸着崽崽的头,对他说:“这是你姐姐。”他没有让崽崽开口叫人,要是崽崽不配合,只怕二崽会更不自在。 她讷讷开口:“弟弟好。”就十分忐忑地站在一边绞手指。 司行简在心底叹气,起身半弯着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对她解释:“弟弟现在还不太会说话,不是不喜欢你。你要是喜欢弟弟,可以和他多聊天。” “喜欢的。” 她回答得很急,脸色也很真诚,司行简也相信她喜欢,只是总觉得她有一种寄人篱下、讨好主人的感觉,还是害怕自己一旦表现出一点不好,就会被赶走那种。 司行简也想给她安全感,只是仅仅靠口头上的,怕是没有什么说服力。而且她已经六岁了,可能不像两岁的幼崽那么好骗。想要改变她的性子,也不是一日之功。 他就没再多说什么,带两个孩子去吃饭。 走了两步,他又想起什么,回头对二崽说:“既然你现在跟着爸爸了,就把名字改了,跟着爸爸姓好不好?” 改个名字也能增加她的归属感。 小姑娘点点头,她都没有抬头看司行简,以为爸爸走在前面看不到,连忙应了一声“好。”她确实很害怕再被爸爸抛弃一次,爸爸愿意让她跟着他姓,应该是愿意养她的吧? “叫司安瑾,可以吗?” 这样一介绍名字,就知道两只崽是一家人。 “可以的。” 早餐是智能机器准备的,适合孩子吃的儿童餐。 司行简分别把两份餐放在两个孩子面前,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偏好,只是很常见的家常菜,搭配得营养均衡。他不放心地问一句:“有什么不吃的吗?” 这自然是问的二崽了,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摇头,“没……” 司行简看她太拘谨,也不好多说什么。 “要是有不喜欢的,就先放在一边。” 昨天司行简接到崽崽后,只在医院让崽崽喝了一只果味营养剂,还略带安眠的作用,他以为崽崽会饿。 但是饭都放在崽崽面前了,他却丝毫不动。 “是需要喂吗?” 崽崽执拗地重复:“香香。” 大有一副不抹儿童霜,就不吃饭的姿态。 司行简皱着眉,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最后认命地找了甘油,稀释后给崽崽搽脸。 崽崽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司行简又让家政二号机器人,去叫赵睿起床。两个小的都起来,他作为哥哥怎么能睡懒觉? 赵睿听见敲门声,可他实在困,翻个身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就继续睡了,结果不一会儿就听到耳边敲锣打鼓的噪声。 “什么玩意儿?”这下再困他也睡不着了,烦躁地起身寻找噪声来源。 这自然是司行简设置的,房子隔音效果太好,他总不能隔着门大吼大叫吧?机器人自带叫醒服务。 赵睿烦躁地大喊:“妈,这都放假了,我多睡一会儿懒觉怎么了?还用这种手段叫我起床?!” 刚被吵醒而且还是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他忘了自己已经离开母亲跟着司行简的事情。等噪音暂停了,他看到周围的环境,才迷迷糊糊地想道:他现在不和妈妈一起住了。 赵睿忽然有一点低落,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 等他出了房间,就又活力四射了,“早上好!”他离得老远就打招呼。 司安瑾放下餐具,就要起身跟哥哥打招呼,司行简制止了她:“先吃饭。” 司行简正在给崽崽喂饭,他原以为崽崽能够自己进食,结果让他意外。那崽崽以前吃什么?那种特别充饥但是口感一般的能量饼干吗? 他抽空抬眼瞥了赵睿一眼,见他还穿着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就猜测他应该已经自己摸索着了解了自己房间的各种功能。 司行简淡淡吩咐道:“洗漱,吃饭。” “哦。” 等赵睿再出来,已经收拾得人模狗样的,他换上了一身家居服,头发也梳出了造型。 另外两只崽已经吃完了饭,司行简正让智能管家给他们介绍这栋房子的布局。当然那个看似一脸严肃的崽崽是不是听进去,他就不清楚了。 立体感十足的图像投影在雪白的墙壁上,看起来恢弘大气,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赵睿随口抱怨:“怎么都不等我?” “你自己赖床,怨谁?”正在处理处理消息的司行简眼皮都没抬,“更何况,你还用介绍?” 赵睿想起来自己昨晚熬夜把房间里的新奇玩意儿探索了一遍,就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没见过世面么?那套书桌我都没有见过,太好用了!让我一看就心生一种‘我还能学’的冲动。” 他说着就眉飞色舞起来,“是新出的产品吗?” -- 第25页 赵睿妈妈那边家庭条件也不错,但和司家就完全没法比,也不会奢侈到各种用具一出最新款就给他换上,毕竟现在更新换代的速度都太快了。 司行简点头,“还没有发行上市。” 赵睿语气激动:“谢谢简哥!”这下能和小伙伴们好好炫耀一下了。 “你叫我什么?”司行简终于抬头看赵睿。 “你比我没大多少,叫你爸爸总觉得怪怪的。”赵睿挠着头,突然多了个看着比自己没大几岁的爹,那个称呼还是有点当面难以叫出口。 司行简这具身体只比赵睿大十八岁,脸又显得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说是那个两岁幼崽的父亲还有人信,要是和另两个一起,估计只会被当成兄弟或是兄妹。 而且现在小孩子都长得快,赵睿已经是将近一米六了。 司行简也不太在意称呼,“随你。” 赵睿又去跟妹妹和弟弟打招呼。 司安瑾拘谨却乖巧地回应:“哥哥,早上好。” “哎,哎!”赵睿傻笑着应道。 他有妹妹了,超级乖巧可爱的妹妹! 又去看弟弟,“卧槽,弟弟怎么成光头了?!” 崽崽似乎知道是在说他,微微转头,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看了赵睿一眼,眉头却皱得紧紧的。 赵睿觉得这一眼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一细想,刚才简哥似乎也是用这种眼神看他的。 总有一种他是捡回来的感觉。 赵睿把早餐端过来,边吃边跟着他们一起看。 房子不小,但光看介绍倒是很快。 赵睿放下餐具,抽出一张可降解的面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说:“看这个有什么意思?还是亲自参观比较好。我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吧?” 虽是在征求司行简意见,手上已经蠢蠢欲动了。 司行简心道:还不是在等你吃饭?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两只崽崽打发时间,才找个事情做。 “上午要出去,还有一些手续要办。” 既然把崽崽接回来了,还是尽快去把手续办了,才更名正言顺。 第15章 海王总裁(15) 司行简给崽崽换好衣服,连二崽的衣服也是他挑选的,两个崽的衣服是一个系列的,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对漂亮的姐弟俩。而他也是同色系的衣服,再有三人多少有点相似的长相的加成,看起来就是妥妥的亲子装。 赵睿:总觉得我在这个家里格格不入! “为什么我没有?” 司行简又瞥他一眼,“当初是谁自己拒绝的?” “我现在后悔了,我也要穿亲子装!” “嗯,回来后给你买” 司安瑾羡慕又崇敬地看着她这个相处不久的哥哥,她也很想像哥哥一样,大方自在…… 赵睿一看见妹妹这濡幕的眼神,立马兴奋地问:“是要哥哥抱吗?” “不用。”司安瑾连连摇头。 “哦。”赵睿语气失落。 司行简也担心赵睿抱不住出什么意外,就让赵睿牵着妹妹,他则是抱着穿着拖鞋崽崽。反正只是到院子里坐车,又不远。 他们刚驾车出了大门不远,就有一辆风骚的超跑特意阻拦,司行简不得已停下车。 就看见前面的车一个甩尾停下,随后下来一个和跑车风格一脉相承的男人。 那人走到驾驶位旁,敲了敲车窗,“听说你喜当爹了?还是三个,恭喜恭喜!” 司行简额头的青筋直跳,什么叫喜当爹?!他亲生的!等等,好像是“原主”亲生的? 这么一想,他确实是平白多了三个崽要养,还真是勉强也算“喜当爹”了。但是,崽崽这么可爱,他就认了。 况且,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亲的,用这样的词确实不适合。 司行简皱眉,“你会不会说话?” 顾闻渊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伸着脑袋往后排看了一眼,只见三个小孩整整齐齐坐在儿童座椅上。 ——因为怕赵睿觉得自己被忽视,司行简特意也给他准备了安全座椅。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说错了,这不是听说你当爹后,连公司都不管了,这不是觉得你当爹当得很开心么?”顾闻渊吊儿郎当地解释,又冲着后排挥挥手,“嗨,宝贝儿们,我是你们的表伯。”他没有介绍自己的排行,几个表兄弟中,只有他的关系和司行简还不错,其余的那几个,估计司行简都不会带孩子去见。 赵睿和司安瑾都十分给他面子叫了声:“表伯好。” “乖,表伯给你们带了礼物哦。”对那个小宝没有开口的事,他也没有太在意,那么小一团,不会说话,不是正常吗? 司行简完全没有下车打招呼的打算,反而不满地催促:“你有什么事?” 顾闻渊也不在意,笑着回答:“我这不是来看看孩子么?发消息你不回,只好不请自来了。你这是带孩子出去玩?我也一起吧,车暂时放你家。” 说着,就要绕过来上车。 司行简有点不想开门,又怕他过多纠缠浪费时间,只好任由他坐到副驾驶。并且开了门,让他的车进去。 然后,司行简就见识了比赵睿更自来熟的人。就到身份录入办事处这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顾闻渊不仅和赵睿聊得开心,甚至哄得司安瑾叫了他好几声“伯伯”。 -- 第26页 她叫自己爸爸的时候可没有用这么亲热的语气,就像是出于礼貌的一个普通称呼,不含任何感情。 司行简气愤地想道:感觉自己想个司机,载顾闻渊一家出来玩。 好在最小的崽崽没有被顾闻渊哄去,依旧是对什么都淡淡的表情。 不过,这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欣慰的吧? “到了,下车。”司行简瞪了顾闻渊一眼。 只是顾闻渊丝毫没有感受到司行简的怨气,还对着后排问道:“小瑾要伯伯抱吗?” “不用了,谢谢伯伯。” 她虽然拒绝了,顾闻渊还是下车后过去把她抱下车,然后牵着她走。 晚了一步的司行简抱起那个一直不在状况的崽崽,冷哼:“自己没有吗?来抱别人家的崽。” “就是自己没有啊,不过现在我也有了想要个孩子的冲动了,最好是像小瑾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公主。要不,我把小瑾接过去住几天?三个孩子你照顾不过来吧?”顾闻渊蠢蠢欲动。 想得美!司行简报以冷笑,可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司安瑾的意见:“你想去跟着伯伯住吗?” “不,我跟着爸爸。” 司行简挑着眉看向顾闻渊,“听见没?” “无所谓啊,我住你家也行。”顾闻渊耸耸肩,不在意地说道。 司行简轻扯了下嘴角,没有回答。既然说了是他家,那他家不欢迎外人。 * 办理相关手续都是电子化,非常方便,而且司行简提前预约过,也不用等。 赵睿和司安瑾可以自己靠着引导完成,司安瑜则就需要司行简辅助了,现在有了顾闻渊帮忙,也免得他顾不过来。 赵睿现在改名叫赵安瑞,他想要跟着妈妈姓,又想和弟弟妹妹用相似的名字,听起来就是一家人,两下结合,就叫这个名字了。 只是他现在的监护权还在母亲那里,当时司行简和他母亲说好,要让他适应一段时间再做决定的。 另外两个崽名字也改了,监护人也改了,他们从今天开始就和原来的家庭彻底断绝关系,不用再认他们的生母,甚至等他们的母亲老了,都不用履行赡养义务。 司行简今天把罚款缴纳清,把崽崽们的前几年的抚养费都补偿了他们的生母,相当于把崽崽的关系完全买断。 这么形容虽然有点不合适,却恰如其分。 既然关系已经全断了,那么,有些旧账也该清了。 办理完手续,顾闻渊避着几个孩子问司行简:“就这么算了?” 司行简反问:“你觉得呢?” 顾闻渊了解他,或者说是了解原主,不是个心甘情愿吃亏的性子。司行简也是,他向来厌恶被人算计,也不喜欢别人觊觎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尤其还觊觎到他头上。 若要理清楚的话,被觊觎的是原主的公司的财产,现在应该是三个崽崽的了,司行简当然要替他们护着。 顾闻渊了然一笑,也没有再多提。能把自己小叔叔都赶走的人,怎么会那么善心放过那些人呢?这几个孩子和司行简有血缘关系,那些人可没有。 是他多想了。 “今天也算是全家第一次团聚吧?要不要到外面庆祝一下?我知道一家很有童趣的餐厅。”顾闻渊语气轻快又活泼,完全不像个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 这样满含情绪稍微有点夸张的语气,是很容易拉近和孩子的距离感的。 喜欢热闹的赵安瑞自然欢呼着同意了,连害羞的司安瑾也笑着点点头,眼神中有期待。 司行简不得不承认顾闻渊是很容易讨小孩子喜欢的,但成熟稳重的他是学不来顾闻渊这样的做派的。 司行简原来的计划就是午饭在外面吃,听到顾闻渊的建议也没有反驳,只是不放心地问一句:“你怎么知道这样的餐厅的?” 顾闻渊能和原主玩到一块去,自然也是一丘之貉,甚至女伴换得比原主还勤,吃喝玩乐方面也比原主要精通。 若说他知道哪个酒吧的酒好,哪家会所的格调更高,司行简是相信的。 但儿童餐厅?司行简有些怀疑。 顾闻渊冲着司行简眨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司行简却没能读懂,“打什么哑谜?把店名及地址发过来。” 要带孩子去吃,不能那么随便。 司行简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因为之前司行简受了伤,还雷厉风行地把原主的小叔叔赶出公司,又把几个孩子都接了回来。这些亲戚们都不断来试探他的态度,让他不胜其扰,干脆一键把所有亲戚都拉黑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顾闻渊才联系不上他的。因为外面说法不一,顾闻渊有点担心他,干脆直接登门了。 司行简收到后,让智能管家查询了一下,发现就是一家正常的儿童主题餐厅,算是比较高档的那种,而且离得也不远。 那顾闻渊刚才怎么那样一副表情? 然后就看到跟着的一句话“以后你有了小女友,也可以去哪里玩玩。” 司行简满头黑线:这是什么奇特的情/趣? “不用!” 他现在有孩子了,而且已经不是原来的司行简了。 因为顾闻渊那多加的那一句话,司行简看那家餐厅也觉得别扭,就让智能管家重新筛选了一家。 -- 第27页 这样一来,顾闻渊就没有跟着的必要了,司行简正色道:“我有事要你帮忙。” 他给顾闻渊发了一个文件包,“剩下的你去找周副总,也就是原来我身边的周秘书,他会和你说的。” 顾闻渊大概看了几眼,是他被李慧慧谋杀的案子,见他这么严肃,就应了。 随后,顾闻渊看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车,眨眨眼,觉察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这件事,着急到不能等他吃过午饭再办? 他嗤笑一声:“真是小气!” 已经带着崽崽扬长而去的司行简:我们一家吃团圆饭,你凑什么热闹? 司行简可以肯定,要是带上顾闻渊,他估计会像是外人。既然比不过,学不来,那就把人赶走就好了。 他向来擅长找出最简单的解决方案,而且现在还有人帮忙处理那个案子,简直是一举两得。 不愧是他! 第16章 海王总裁(16) 司行简驱车来到那家儿童餐厅,刚到门口,就有服务生迎来。 纵使经济再发展,服务行业也很难用智能完全取代人工。 那位漂亮的女服务生看见司行简下车,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艳和出乎意料。 很少有父亲带着孩子来这里的。 但她只是简单地向司行简打了个招呼,就冲着几个孩子去了。 在这里,孩子才是主角。 来这里的,都不差钱,要是把孩子哄好了,还怕家长不掏钱吗?尤其是见到有三个孩子的时候,那位女服务生的眼神更亮了。 这里虽说是餐厅,但从外观上看来更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城堡,豪华又梦幻。 司安瑾看着面前的建筑,不禁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服务生的素质很好,没有因为她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大惊小怪而露出半点鄙夷的神色,而是温柔地引着司安瑾进去,介绍道:“我们这里有很多主题哦,小妹妹可以看看喜欢什么?” 指尖在工作牌上点了几下,大厅的屏幕上就展现出不同主题的房间的影像。 赵安瑞没什么兴趣,“这都是小女孩喜欢的。” 服务生立马接话:“这里也有适合男孩子的。” 其实十岁往上的孩子很少来这种餐厅,尤其是男孩子,所以服务生才主要向司安瑾介绍。 司行简看那小姑娘眼中的神色由新奇喜欢变成忐忑不安,他觉得有些头疼。司行简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今天中午的,让妹妹做主,晚饭的地点你来定。” 还是怀里的崽崽省心,什么意见也没有。 司安瑾:“不,不用,让哥哥选吧,我怎样都可以的。” 司行简瞥了赵安瑞一眼,他立马福至心灵,蹲下对着司安瑾说:“妹妹喜欢的,我也喜欢。” 难道他不姓司,不叫爸爸,差别就这么大吗?赵安瑞有些想哭。他现在改姓、改口,还来得及吗? “真的吗?”司安瑾绞着衣角的手指放下了,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眼里像是有光。 “当然!”赵安瑞语气十分真诚,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她喜欢什么,他当然要双手奉上。 然后服务生在一旁介绍,司安瑾认真听着,赵安瑞给她提建议。 司行简松了口气,一场家庭争端完美解决。 倒不是司行简觉得大的就该让着小的,只是司安瑾的性子太过小心翼翼了。他们这才刚接触不久,要是让她退让,只怕她以后会更放不开。 养崽要讲究因材施教,司行简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他招手,又叫来一个使者,让她另准备一份菜品送到他们定的房间里。 司行简看着周围的装潢,觉得家里的装修风格也该变一变了。 那栋建筑充满科技感和金属质感的风格,确实炫酷,但也有点太冷硬了。 人的情绪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尤其是这些小孩子,家里还是应该多一些温馨的元素。 司行简看了一眼怀中的崽崽,无奈地叹气。 内向羞涩的司安瑾来到这里,也明显表现出了欢喜,赵安瑞表面上嫌弃,可和妹妹一起讨论得那么热烈,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只有怀里的崽崽,似乎在他眼中,这里和家,甚至和他曾经居住的救济房,都没有什么区别。 司行简捏起崽崽的小脸,强迫着崽崽抬起头,问:“你什么时候能表达自己的喜好?嗯?” 崽崽皱着眉挣脱,似乎在表示自己的不喜。 司安瑾选了鲜花主题的房间,服务生贴心地询问他们有没有人对哪种花粉过敏,得到“都没有”的答案后,就带他们过去。 房间里的装饰主要是各种鲜花,花团锦簇,争奇斗妍,热闹鲜艳,但摆放又十分有设计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杂乱。 阳台上也是花,还有蝴蝶和漂亮的小鸟。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落进来,让这一切看起来更生机勃勃。 就连司行简看着这些景色,也觉得心情愉悦。 赵安瑞更是拉着司安锦跑到阳台那里,隔着木质栅栏伸出手,想去摸一摸蝴蝶和小鸟,去抓一缕阳光。 司行简低头观察怀中崽崽的表情,不出意料地看见他没有丝毫意动。 阳光会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小孩子喜欢到阳光下去,这可以说是一种天性。然而,崽崽没有。不仅如此,他对这些颜色艳丽又漂亮的事物,完全没有好奇的感觉。 -- 第28页 司行简把他放下,他一落地立马就蹬掉脚上的拖鞋。司行简想看看他在陌生环境中的反应,会不会对什么感兴趣,也就没有干预。 结果崽崽直接一屁股坐下了,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外两只崽已经发现蝴蝶是假的,有点失去了兴趣,走到墙边的一处屏幕处,上面有一个问题。 “回答正确的话,有惊喜哦!”赵安瑞念道,“啊,我知道了!” 他输入一个答案。 “回答正确,请退后两步。”一道稚嫩又惊喜的声音响起。 赵安瑞拉着妹妹退后几步,就看见面前的花墙像机关一样打开了,露出了后面的另一方天地。 这样自己探秘发现的惊喜,很容易给小孩子带来愉悦的感觉。果然,那两人一边拍手一边发出愉悦的惊呼。 而坐在地上的崽崽就像被打扰了一般,不耐烦地皱眉。 那个秘境里面有假石堆成的一个不大的山洞,山洞不远处还有一架花藤做的秋千,以及一架木质的小风车。 “妹妹坐秋千,我推你!”赵安瑞按着秋千,请司安瑾坐上去。 “谢谢哥哥。” 司安瑾坐上去后,正对着坐在地上的司安瑜,她才猛然意识到她和哥哥一直忽视了弟弟。 司安瑜一直很安静,没什么存在感,又一直被司行简抱着,不和他们两个一起走路。他们来到这里觉得新奇,就忘了弟弟。 “弟弟他……” 赵安瑞显然也看到了孤零零坐在地上的弟弟,他直接走过来,抱起弟弟,“弟弟也一起坐吧!” 他把崽崽稳稳当当地放在妹妹的身边,嘱咐道:“你好好扶着弟弟哦,他年纪小,怕坐不稳。” “嗯。” 司安瑾一手抓住秋千,另一只手牢牢地挡在弟弟肚子前。 司行简也走近了些,方便照顾,又对赵安瑞说:“你慢点。” 大崽在慢慢推着,二崽护着最小的崽,看起来是很温馨有爱的一幕,可司行简还是一脸凝重,不仅是要留心孩子们的安全的缘故,也是觉得崽崽的情况恐怕与他猜想的一致。 崽崽正扭头看着晃动的秋千,眼神专注又认真。 司行简觉得崽崽现在应该是愉悦的,虽然崽崽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秋千荡了一会儿,一旁的风车也“吱吱扭扭”地转起来,但转了很小的弧度就停下了。 “哎!”三个孩子都看向风车。 赵安瑞率先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应该是秋千的晃动产生的能量,带动风车转。你们先下来。” 他按住秋千停下,又把弟弟妹妹抱下来。 崽崽一落地,就又一屁股坐下了。 “哎呀,弟弟你怎么这么懒?能坐着就不站着。你们到旁边去,免得撞到你们。” 司行简又抱起崽崽,并把司安瑾拉到身旁。 赵安瑞一个人坐上秋千,往后退了好远,然后脚一蹬地,就将秋千荡得老高。 另外两个崽,脑袋就随着秋千一起转。 秋千晃动产生的这一点能量,其实不足以让风车转动起来。但这毕竟只是逗小孩儿玩的小玩意,又不是要他们来做苦力的。秋千的晃动更像是一个引子,只要达到一定的程度,就能让风车转起来,之后也不用一直晃秋千。 等风车转起来的时候,崽崽的脑袋就转向了风车那边,再也没有移开。 司行简觉得崽崽的眼中都有了几分笑意。 “你喜欢风车吗?” 崽崽毫无反应。 等到饭菜上来的时候,崽崽依旧盯着转悠的风车看,丝毫不觉得厌烦。 司行简只好让崽崽坐面对着风车的位置。 上菜的方式有点曲水流觞的感觉,服务生一般不会来打扰客人进餐。菜的摆盘、样式也和房间的主题相契合,漂亮又充满童趣。 司行简另外点的一份餐,是特地给赵安瑞的,有他喜欢的元素,虽然和这间房的风格有点格格不入,但小孩子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也不讲究那些。 崽崽却仍专注地看着风车,连食物都引不起他的兴趣,只在司行简把饭都送到他嘴边了,才会机械性地张口咀嚼。 “弟弟不会自己吃饭吗?” “弟弟怎么一直什么声音都没有啊?” 赵安瑞好奇地问。 司行简:“因为他懒。” 其实司行简已经决定,下午就叫司氏医院的儿科专家和精神科专家,来给崽崽诊断一番。 他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另外两个崽觉得崽崽不正常,会有什么异样的想法。 司行简并不愿意把照顾弟弟的责任让两个年长一点的孩子承担,也不想看到他们对弟弟的感情是同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7-29 20:47:32~2021-07-30 23:2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444431、Nvrmore、寒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海王总裁(17) 饭后。 小孩子吃饱后就容易犯困,司行简让他们稍微玩一会儿消化一下,才去睡。 赵安瑞一直有午睡的习惯,也知道吃饱就睡对身体不好,就带着妹妹一起散步。 只有崽崽,是个想睡就要睡的主,他本来就不爱动弹,吃饱后更是恨不得立马就躺下睡觉。 -- 第29页 让他走路是不可能了,司行简就让他靠墙站着。 然后崽崽的脑袋就像小鸡啄米,一点一点的,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颤着,终究撑不住,跟个软体动物似的,顺着墙往下滑。 司行简把崽崽拉起来,让他离墙一足的距离继续站着,像罚站一样。 崽崽微微掀起眼皮,无意识翻了个白眼,暂时没有弄清楚是司行简刻意不让他睡的。 接下来司行简就见证了崽崽以各种姿势往地上倒,要不是他拉着,估计崽崽就被摔醒了。这样折腾了几次,崽崽终于烦了抬起手,一巴掌拍在司行简的胳膊上。 司行简没有感觉到疼,但他一看崽崽的手心,都红了。 “活该!” 不过考虑到崽崽终究只是个控制不住自己胜利反应的幼崽,他不能逼迫得太过,看崽崽实在困得撑不下去,才把崽放到床上。 这家餐厅服务贴心周到,配套的还有一间休息室,虽然只有一张床,但也足够三个孩子睡。 三个颜值不低、长度不一的孩子躺在一块,看起来还有点赏心悦目。 但司行简看着那个五头身、睡觉和醒着时同样安静的崽崽,觉得有一点发愁。 司行简先联系了医生,然后开始构想怎么改造他们现在居住的房子。 地下射击场可以改成室内游乐园,院子里的喷泉也没什么留着的必要,就换成风车吧。游泳池可以留着,但要增加一片浅水区…… 光是这么简单一想,就不是三两天能够解决的事情。 还是要先搬到别的地方住一段,等崽崽们开学了再回来应该刚刚好。 唔,差点忘了,要给大崽和二崽安排学校的事。 司行简只是先大致了解了一下这座城市的几所学校,他还不确定赵安瑞愿不愿意转校,最好把两个孩子安排在一所学校。 一是接送方便,二是那小姑娘以前是在完全不同的环境,突然转校,有个熟悉的人在,也能多点安全感。 他真是为这几个小崽子操碎了心。 * 回去的路上,司行简就让两个孩子看他筛选出来的这些学校名单和简介。 司安瑾生怕给爸爸添麻烦,看都没看一眼,就表示:“都可以。” 司行简:“这几所学校的风格不太一样,你可以先看看再决定。” 而赵安瑞则用惊喜的语气说:“如果我转学的话,之前的作业是不是就不用完成了?”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逃避作业是学生的天性。 司行简冷笑:“想得美,你转学的话要先通过测试,这并不比假期作业简单多少。” “哦。”赵安瑞失落地应了一声,拿着电脑和妹妹一起看。 排在第一个的是雅南学校,囊括了小学到中学,原主就是在这里上的学。司家有这所学校的股份,虽然不多,但让两个孩子进去上学还是很轻易能做到的。 司行简也更倾向于这所学校,毕竟自家参股了,也能多一份保障。 别的学校,要是想入学的话,还要敲门砖,各种认证测试,还有些麻烦。 赵安瑞一看到雅南小学,就又惊喜地问:“当时我妈妈是不是就在这里上学的?” 司行简回想了一下,回答:“你妈妈读的是雅南中学,不过你要是读雅南小学的话,就可以直升中学。不然的话,就要考试,而且转校名额有限。” 当时赵安瑞的母亲是靠着自己的优异成绩考进来的,她的家境足以支付高昂的学费,但比起从小就在这里读书的人来,家世还是差了点。尤其是她长得还很漂亮,又有不少人追求,就受到几个“情敌”的排挤,原主无意救了她,然后…… 司行简想起这些,不免联想到司安瑾身上。 他一定要护好自己闺女,别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给骗走了。 至于他这样太双标? 笑话,原主做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赵安瑞和妹妹凑在一起,边看边嘀咕。 只有崽崽一个人坐在儿童椅上,像一个两耳不闻身边事的入定老僧——除了坐姿有点放荡不羁。他的拖鞋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光着脚丫,明明长着两条小短腿,还非得一条搭在另一条腿上,上面那条还十分有节奏地转动着脚腕。 司行简瞥了一眼,莫名想起那架转悠的风车。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看似最乖巧的崽崽,才是最让他操心的。 那兄妹两个在一块嘀咕了好一阵,主要是赵安瑞在说,司安瑾只是连连点头,“嗯嗯”了几声。 赵安瑞:“我想去妈妈读过的学校!” 然后又想起什么,“我要给妈妈说一声,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听妈妈说,我现在读的学校也是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进去的。” 那些所谓的贵族学校,大多都很看重父母的身份,像司行简这样的身家,又在学校有话语权的,让孩子就读那些学校比较简单。 四年前,赵安瑞入学的时候,他母亲赵梓晴自己还是个学生,又是单亲、未婚生子,能让赵安瑞读现在的学校已经很不容易了。 “惨了,我改名字的事情忘了提前和妈妈说了。”赵安瑞哀嚎。 他才离开母亲一天多,之前他有过离家一周的经历,自然不会觉得不适应。再加上这一段时间所见的事物都新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就忘了和妈妈联系。 -- 第30页 “昨天也忘了和妈妈通话……啊,还要跟妈妈介绍妹妹和弟弟……”他碎碎念着,拨通了妈妈的联系方式,然后有点忐忑地等待着。 然而,没拨通。 “抱歉,我现在有事,你可以留言,我听到就会回复。” 赵安瑞脸上的表情瞬间由紧张变为天塌地陷,因为太过不敢相信,他说话都结巴了: “我……妈妈她……她不要我了?这么久,她都没有联系我……” 后面的话甚至带了几分哽咽。 “她是不是觉得我不要她了,她也不要我了?呜呜……”哽咽终于变成了嚎啕大哭。 说到底他再懂事,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他可以为了妈妈的自由和幸福,选择以后跟着司行简生活,但在他心中,妈妈依旧是那个最重要的人。可,他走了一天,妈妈没有担心他,没有主动找他,现在更是联系不上了,他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 司安瑾也被他的悲观情绪感染,来到陌生的家以后一直紧绷着的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眼中也蓄满了泪水,却还是倔强地强忍着。泪花就像是喷泉,越攒越多,然后哗哗往下流。 她无声地哭着,格外惹人怜爱。 司行简还在想着如何安慰赵安瑞,结果一转眼,司安瑾也哭了。 她自己哭着,还努力去安慰哥哥:“哥哥,别伤心,我妈妈也不要我了……”她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还打了个哭嗝,又接着劝:“我们还有爸爸……” 司行简:头大。 他再一看另一个十分安静的崽,就见崽崽头都没转,只皱着眉头,往哭号的方向转了下他那黑黢黢的眼珠。 眼神中似乎充满不耐与鄙夷。 要是现在给崽崽拍个照,做成表情包,那一定是:[冷漠.jpg]、[大佬的不屑.jpg]。 司行简:…… 我觉得你还是跟着哭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7-30 23:23:25~2021-07-31 23:5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星星星璇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海王总裁(18) 两个崽,一个大声号啕,一个低声啜泣,哭声错落有致,此起彼伏。 因为车厢内空间不大,哭声就显得更加清晰,高低二重奏在司行简耳边响起,让他也像崽崽那样皱起了眉。 司行简面对别的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可现在面对着两个哭闹的孩子却有些束手无措。 要不就让他们哭着?等他们哭累了,说不定就休息了。 司行简不负责任地想道。 但也终究只是想想,他沉默了一会儿,见哭声丝毫没有停歇的趋势,只好干巴巴地开口劝道:“行了,别哭了。” 然后,赵安瑞的哭声更大了些。 司安锦倒是一直不想哭,可她忍不住,听到爸爸的声音后,更是使劲儿抹眼泪,可是抹的没有流的快,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在浅色的裙子上洇出一团花。 司行简:…… 这,还不如不劝呢! 他伸手拿出一包纸巾,想递到后面先让两只崽把眼泪擦一擦。 而一旁一直不明白状况,也不关心周围发生什么事情的崽崽,却越来越不耐烦了,他讨厌这样聒噪的环境,尤其是这刺耳的魔音还离得他这么近。 他烦躁得抓狂,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就伸手往身边拍去。 坐在他旁边的是司安瑾,被这“啪”的一声响吓了一跳,她一时忘了哭,愣了一下就开始连连打嗝。 不过,崽崽其实没打到司安瑾,因为他的胳膊短,又被安全座椅束缚着,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安全座椅的扶手上。 司行简回头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大崽还在哭嚎,二崽打着哭嗝扭头看弟弟,最小的崽捧着自己的手,无声地流着泪。 ——那是因为疼痛流下的生理性泪水。 司安瑾连忙捧着弟弟的手轻轻呼气,心疼地问:“疼不疼啊?” 这下,司行简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到附近可以停车的地方停了车。 他先是检查了崽崽的手,发现没有骨折才放下心,也轻轻呼了两下,对崽崽说:“不能随便打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自己不疼吗?” 他也不管崽崽能不能听懂,在不在听,但他不能不给崽崽讲清楚。 三个孩子的事情,要一步一步解决。 既然崽崽没有什么大事,司行简就看向了二崽,见她睫毛还泪水浸湿,变成一绺一绺的,可是眼中满是担忧和自责。 “对不起……”司安瑾很小声地说。 她没有照顾好弟弟。 司行简把湿巾递给她,轻声问:“你为什么要道歉?” “弟弟他……都怪我。” “不关你的事,是他自己脾气不好,又说不出来,这才比较着急,不怨你。” 司行简看她拿着湿巾也不用,干脆抽出一张给她擦脸。 “不管你以前在什么样的家庭,以后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有我,还有哥哥和弟弟,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司安瑾第一次抬头认真看她这个相处不到一天的爸爸,她不再像之前的偷偷打量,而是直视着司行简的眼睛。 里面写满了疼爱和认真。 -- 第31页 司安瑾眨眨眼,然后泪水就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下。 司行简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其实内心慌得一批:怎么又哭了? 难道他说错了什么话,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了? 好在司安瑾很快就自己抽了一张纸巾,还似乎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从指缝中溢出了一声“嗯”,这是在回应司行简刚才的话。 司行简有些意外地挑眉:这是哄好了? 看来他在哄孩子方面还是很有天分的。 司行简在心里给自己悄悄点个赞。 他将目光移向了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的赵安瑞,本来以为赵安瑞年纪大一点,会更懂事,结果这一场闹剧都是他引起的。 “好了,你弟弟妹妹都不哭了,就你还在鬼哭狼嚎,还是在两个小的面前,丢不丢人。” 有着大哥包袱的赵安瑞可受不了这样的激将法,登时不讲究地拿着袖子擦眼泪,两眼肿着,还带着哭腔反驳道:“谁鬼哭狼嚎了?我只是发泄一下情绪。” 司行简也不戳穿,反而配合地敷衍道:“是,你没有哭。” “哼,我算是想明白了,不是我妈不要我了,是我不要她了,我以后再也不联系她了。”赵安瑞话说得硬气,可是控制不住的眼泪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司行简:“说不定你母亲只是有事情在忙,等她看到了,就会给你回消息的。” 赵安瑞撇撇嘴,说:“什么事能忙到把我忘了?说不定就是忙着成立新的家庭,以后她再生了弟弟妹妹,就真的不要我了。” 司行简心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希望母亲有自己的生活。 但他识趣地没有说出口,不然怕赵安瑞又要开始嚎啕了。 他真心地建议道:“要是你更喜欢和母亲一起生活,其实也可以回去的。”他还怕赵安瑞多想,补充了一句:“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呜哇……你也不要我了……呜呜……” 那一句强调完全没有用。 司行简叹气,接着解释:“没有,你喜欢哪里就呆在哪里,你要是想母亲了,也可以回去看看她。” “谁想她了?我才没有。” “好,好,你没有。” 只要你不哭,随你怎么说都行。 司行简暂时不想细究赵安瑞心里是怎么样的别扭,只要耳边安静了就好。 * 接下来就十分顺利地回到了家。 医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司行简请他们进去,打发赵安瑞带着妹妹去探索房子。 他将崽崽收拾干净,又换了一身方便的衣服,才去见医生。 司行简开门见山,先把之前崽崽检查的结果放出来给他们看。 “孩子的发声器官没有问题,但是从昨天到现在,只说过两个字,是因为我没有给他抹香……咳,儿童霜。” 一个医生走到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发呆的崽崽面前,晃了晃手,见崽崽毫无反应,又轻声哄道:“宝宝,叫叔叔,叔叔就把这个送给你好不好?” 他是儿科的医生,气质温和,声音温柔,还自带了哄孩子的玩具。 但是崽崽依旧不为所动。 医生也不觉得尴尬,进行了各种尝试,企图吸引起这个孩子的注意。终于,到他拿出一个螺旋桨“呜呜”转动的小飞机时,崽崽给了几分反应。 那位医生不确定孩子是对响声还是对转动的螺旋桨感兴趣,就又拿出了另一件会转的玩具,见崽崽依旧盯着看得目不转睛,他又收起了,播放一段特别热闹的音乐。 许多小孩子听到这样的音乐都会高兴地手舞足蹈,可是崽崽又不耐烦地皱起眉。 医生看向司行简。 司行简会意,回答道:“他好像很喜欢会转的东西,之前就盯着大风车看。开始他会对着哥哥的喊叫有反应,我原以为是他会和小孩子有共鸣,有想要交流的愿望。结果……如你所见,似乎只是不喜欢吵闹。” 另一个医生问道:“您之前说的儿童霜?” 司行简沉吟一下,答:“他似乎之前养成了习惯,今天早上不抹儿童霜就拒绝吃饭。” 几位医生对视一眼,也没说出什么。 他们都多少了解点老板的八卦,知道这孩子是才被老板接回来,之前过得并不好,他们不能这么武断地说出来自己的猜想。 “孩子还有别的什么异常之处吗?” 司行简把见到崽崽后的情形仔细回想了一番,有条不紊地回答: “他见了鲜血不会害怕,反而去捂伤口,对毛茸茸的小动物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我第一次见他,想抱他走,他咬了我一口,是因为我没有带上他的猫,之后就再也没有抵抗。” 司行简那时还以为是父子之间的血脉天性使然,还暗自得意了一会儿。结果后来就发现崽崽对谁都这样,一抱就走,完全不带反抗的。 “他不喜欢动弹,不喜欢穿鞋,经常坐着,他对着哥哥姐姐也不亲近。” 一般小孩子都很喜欢和小孩子凑在一块,司行简看过一段视频:一个才会爬的幼崽,像个虫子一样跟在姐姐的身后。 司行简又想到,第一次见去崽崽时,李慧慧喊了一声,崽崽就动弹了。 他心里有点酸涩,莫非母子之间的天性就这么强?明明李慧慧对崽不好。 -- 第32页 但司行简还是平静地把这一点给医生说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他能够自己洗漱。” 几个医生又轮流到崽崽面前,用了各种方法测试,然后又凑到一起商议了一会儿。明明他们中随便一个都能得出诊断结果,可硬是被他们搞出了会诊的架势,最后一个看着比较有资历的医生对司行简说:“初步诊断,应该是自闭症。” 司行简早就有猜测,也不觉得意外,淡淡问道:“能治好吗?” 但他这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落在各位医生眼中,就觉得传言是真的了。 他们老板果然对孩子一点儿也不上心! 作者有话说: 崽:我倒是希望他对我不上心,太烦人了 第19章 海王总裁(19) 不管这些医生心里怎么腹诽,心里对这幼儿有多怜惜,但他们多少都是有点医德的人,患者家属是什么样的态度,只要愿意治疗,他们是没有资格置喙的。 更何况面前这人不是一般的患者家属,而是他们的大老板。 因此他们脸上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那位直面着司行简、被他询问的医生,也是神色如常地回答道:“引起儿童自闭症的原因复杂,而且现在还没弄清楚,而且个体之间也有差异。按照现在的医疗水平,是无法保证完全治愈的。” 医生也不管司行简是关心孩子的家长,还是冷漠无情的家长,尽职地对他解释劝慰:“像这种精神类疾病,是没有办法用药物完全治好,让患者像正常人一样的。只是早发现、早干预,经过训练,总会好转的。” 后面一个医生也紧跟着说:“是啊,是啊。这孩子并不拒绝同别人接触,脾气也没有太暴躁易怒,而且发现得还算早,肯定会好的。” “对,他都能自己洗漱了,也有一定的学习能力……” 司行简打断道:“他那么小,能记得那些,是不是说明他是个小天才?” 自闭症中似乎有许多智商比较高的人。 “……” 在场的医生觉得一阵无语,这家长不关心怎么治疗,反而在意孩子的智商? 一个精神科的医生上前对司行简解释:“根据统计数据,自闭症患者中,有大约46%的患者,拥有中等及以上的智商。但只有不到8%的患者,拥有超出常人的智商,其中可以可以称为‘天才’的更少。” “像您家孩子这样的情况,目前看来,症状比较轻,智商么,应该也不会太低,但要说是天才,那还不一定。” 医生这么说,也是怕司行简会对孩子抱有太高的期望。 对于这样有点特殊的孩子,需要的是关爱和耐心。要是家长觉得孩子是天才,那么要求家长用一颗平常心对待孩子,恐怕都是难事,更别说要用比对一般孩子更大的耐心了。 这是个有仁心的医生,怕那孩子被司行简高看,之后发现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又觉得失望,这样对孩子没有什么好处。 司行简“唔”了一声,随意点点头,也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其实司行简心里想的是:他家崽肯定会在那8%里面。 医生仍不放心地暗示:“其实,有很多自闭症患者,都会对一些他们在意的细节保持长期的记忆,这和智商没有太大的关系。我之前见过一个患者,智力比不上常人,可是能够记住杂乱无序的一串数字,很久都不忘。” 所以,千万不要觉得你家孩子就是天才了。 司行简:“嗯,明白了。” 医生看着他那平淡的脸色,一点儿也没觉得他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多说就有点过了。 好在司行简接下来就问了应该如何干预、训练,他又该从哪里学习那些,这让医生对那孩子的担忧稍微减少了点。 如今信息发达,关于自闭症的知识,包括应该如何训练治疗,很容易就搜查到。但既然有专业的人在面前,司行简也就不必自己再找麻烦。 关键是不同程度的自闭症,会有不同的治疗方法。 医生还建议司行简考虑一下先将孩子送到医院观察一段时间,方便他们做出更准确的判断,设计出适合孩子的训练课程。 司行简拒绝了:“不用,我会看护好他的。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们的。” 依他目前的了解,崽崽的程度应该不算太严重,他完全可以自己学。把崽崽交出去,他是怎么也不放心。 他又向医生了解了不少注意事项,也不知道是不是儿科医生职业的缘故,有很多话医生都要重复两三遍。 司行简有点无奈地提醒道:“你说一遍就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实际上,只是医生看他表情冷淡,眼神也像是在发呆,怎么看都有点不靠谱,就不自觉地想多强调几遍。 其实司行简没有在发呆,他只是不自觉地往崽崽那边看,哪怕有医生在那边看着,他也不能完全放心。 一心二用也不影响他一字不落地记住医生的话。 等医生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司行简突然问:“自闭症会受遗传因素影响吗?” 司行简忽然想起原主的父亲是自己选择安乐死的。 原主的父亲那时七十多岁,也没有什么疾病,按照医生的说法,活到九十多岁完全没问题。可是他自己十分坚决地不想活了,而且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一看原主能接手公司了,就迫不及待走了。 -- 第33页 而原主呢,既花心又薄情,处过的女朋友没有一个是真的动心的,自己的孩子也完全不在乎。怎么看,好像都有点不正常。 司行简知道自己没什么问题,但关键是崽崽要遗传的话,是由这具身体决定的。 医生回答:“可能会有。之前有研究发现,很多自闭症患者有相同的非正常的染色体片段,但是有着非正常的染色体段不一定患有自闭症,患自闭症的,也不一定有那段基因。” 司行简了然地点头,自己总结道:既不是充分条件,也不是必要必要,只是两者有关联。 医生又想起昨天见到这小孩儿时,他一副流浪儿的模样,医生又忍不住多说两句:“也可能会受到孩子母亲在孕期的状况,是否接触某些特殊物质影响。” 司行简再次点头,不管是不是,他都多给李慧慧记上一笔。 他怕是原主这边的遗传,对医生说:“还有另一个孩子,也顺便看一下吧。” 之前给司安瑾的检查,主要是身体方面,精神方面倒是没太注意。 司行简觉得那小姑娘应该只是比较内向,但既然医生都来了,还是让专业人诊断一下,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只有赵安瑞,要是他有什么病的话,那大概是多动症。 怎么就不能均一下呢? 司行简联系赵安瑞带着妹妹过来。 有别的事情分心,赵安瑞已经忘了之前被母亲抛弃的悲伤,现在整个人都洋溢着愉悦气息,就连司安瑾都被他感染,脸上带了笑意。 司行简抱着崽崽,让司安瑾进去见医生,她就不用司行简在一旁辅助了。毕竟他和孩子也才接触,有他在现场,说不定会影响她。 赵安瑞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让妹妹看医生?” “测智商。”司行简随口应付,他不太想说“看妹妹有没有患自闭症”。 “那我也要测!” “这是给儿童测的,不是很正规,你要想测,改天带你到专门的机构去。” 司行简在等结果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但他记性不差,既然忘了,那可能本来就不很重要吧。 于是司行简十分心安理得,没有再去细想。 司安瑾的检查结果是没有患自闭症,只是有点内向、自卑,那是因为之前缺少父母关爱的原因。 当两个孩子仰着头看他,司行简一本正经地说:“医生说你很聪明,比一般小朋友要聪明。” 医生说缺爱的小孩子要多夸奖。 司行简的脸加上他的气质,看起来就不像是会骗人的,因此两个孩子都信了,觉得他不是在糊弄人,而是医生就这么说的。 赵安瑞:“我就知道!不愧是我的妹妹,我是她哥哥,我肯定也很聪明!” 司行简瞥了一眼这个只会傻乐的崽,没有打击他的自信。 司安瑾则含蓄一点,没有喊叫,只是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勾起了弧度。 这让司行简更加坚信,夸赞是十分有用的。至于医生没说过这样的话,他家崽,怎么可能是个笨的? 司行简搂着崽崽背的那只手,指尖轻弹两下,笑意在眼中一闪而过。他语气认真地对两个孩子说:“你们这么聪明,那帮爸爸想一想家里应该再加些什么,好不好?” 他只去过一家儿童主题餐厅,对小孩子的喜好了解不多,更何况还是三个不同年龄、不同性格的孩子。 哦,怀里这个崽可以忽略。 夸了孩子,给他们找了事情做,让他们参与改造自己的家,也能增加他们的归属感。 还顺便,只是顺便,让他减少了一点工作量。 一举数得! 等那两个孩子凑在一起有说有画的时候,司行简就躲懒去了。其实要不是因为孩子,他对居住环境没有太高的要求,根本懒得改动。 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看到窝在地上那一团黑色。 兰兰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眼神幽怨,语气谴责地“嗷”一声。 司行简:原来是把兰兰忘了。 第20章 海王总裁(20) 司行简他们上午出门的时候,兰兰正因为早上吃得太饱在打瞌睡,等它醒来的时候,发现整个家已经空无一人了。 兰兰不吃也不会饿,但它就是馋。它中午什么也没吃,下午又等了半晌,它之前感受到司行简已经回来了,但它非常矜持地在原地等着,心里却想着:要宿主用香煎小牛排来哄,它才原谅他。 结果宿主完全把它忘了,也没有来找它。兰兰现在一抬头就看见司行简抱着那个人类幼崽,就觉得自己失宠了。 明明它才是一直陪在宿主身边的,而且它还很有用,之前宿主也是最喜欢它,每次给它准备吃的都比那人类幼崽多。现在竟然忘了它的午饭!兰兰委屈,当然要表现出来。 它这一声嚎叫,充满了幽怨控诉,倒也让司行简生了那么一点愧疚之意。他之前忙着崽崽的事,确实把兰兰给忘了。而且也忘了给几个孩子正式介绍兰兰的存在,要是他们偶然见到兰兰,保不准会吓一跳。 司行简走过去先把崽崽放在地上,揉一揉兰兰的头,又提着它的后颈让它站起来。 “行了,一会儿给你做。”反正煎肉也只是点两下屏幕而已,又不麻烦,说不定兰兰自己都可以。 只是现在,司行简看着兰兰站起来后的高度,微微眯了下眼,好像不用买专门的学步车了。 -- 第34页 崽崽老是自己坐着,就连早上走动也就那几步,也不知道他行走时会不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医生是建议要崽崽多走动的。 司行简回头一看,崽崽果然又坐在地上去了。他只好像提兰兰那样,提着崽崽的后领子把人提溜起来,然后让崽崽依靠着兰兰站好。 然而他一松手,崽崽就又滑下去了。 司行简再次把崽崽提起来,然后眼睁睁看着崽崽再一次滑下去。 兰兰也扭着头看这个幼崽。 司行简看了眼坐在地上靠在兰兰前肢的崽崽,“哼”了一声,转头去取了条长围巾。他把围巾展开从崽崽胳膊下穿过,把崽崽上半身都包住了,这样免得接触面积太小,会勒得疼。然后他把整只幼崽提起来。 还治不了你了? 他对兰兰说:“你要是让崽坐在地上,今天的肉就没了。” 有了这条长围巾,司行简也不用再弯着腰了。他手里拉着围巾的末端,让崽崽只能保持站立,又有兰兰在一旁围追堵截,让崽崽根本没办法弯腿。 司行简本以为这样崽崽总没有办法再偷懒了,结果他用围巾兜着着崽崽才走了两步,就觉得围巾像是被人扯了一下,然后手上的重量就增加了。 他低头仔细一看,崽崽两只小脚丫叠在一起,已经离开地面了,现在就是他把崽崽整个提起来了。 司行简:…… 他现在怀疑崽崽真的只是懒,压根儿没什么自闭症。瞧这小脑瓜子转的,就是不想走路。 他要是手上松一点儿,崽崽就坐在地上了;要是提起来,崽崽就把脚抬起来,反正就是不走路。 司行简都气笑了,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好把崽崽放到兰兰背上。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抱着这只崽,觉得要是抱着崽崽,自己好像输得更彻底了。 司行简带着兰兰去见另外两个崽,他们一抬头就看到这一副“幼童骑黑豹”的画面,震惊得一双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赵安瑞昨晚已经见过兰兰,但之前被吓到,而且天色太晚,没有看仔细,现在看着弟弟坐在豹子的背上,司行简又在一旁,也觉得没有那么怕了。 而且在弟弟妹妹面前,他要是露怯了,那多丢人。他慢慢凑过去,问:“简哥,你竟然把豹子散养!我能摸一下吗?” “嗯。”司行简应了一声,也没有详细回答这是不是他养的。 之前事发突然,周秘书给兰兰安了个“仿生生物”的名头,而且这个世界的黑豹都有编号记载,他要想让兰兰当成真的豹子生活,还有点麻烦。 但要说兰兰是仿生生物,估计瞒不过家里这几个。他又不想让孩子觉得他是违法饲养,解释起来也麻烦。 司行简揉了揉眉心,略带嫌弃地瞥了兰兰一眼。 赵安瑞抬手摸摸兰兰的脑袋,如绸缎般顺滑的手感又让他惊叹一声:“哇!比小猫还乖。” 觉得自己威武霸气的兰兰可听不得这话,歪了下脑袋冲着赵安瑞呲牙。 赵安瑞被吓得退后半步,然后迅速伸手把弟弟抱下来,快步后退,到沙发后站定,这才问司行简:“它是不是对陌生人有攻击性啊?要不把它关起来?” 兰兰十分得意:怕了吧?我可是猛兽! 然后就被司行简敲了敲脑袋,警告:“别吓人。” 司行简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兰兰不是真的豹子,而是司氏旗下的科技公司研制出来的仿生生物,因为是第一代,算是个残次品,也就只能当宠物养。” 兰兰喉咙里发出抗议的低吼。 司行简面带威胁地斜睨它一眼,暗暗警告:“残次品才能吃东西。” 威武霸气的兰兰选择屈服。 “那你不早说,吓我一跳。”赵安瑞听了他的解释后埋怨一声,却也不禁松了一口气,“难怪你不把他关起来呢,而且它脖子上也没有颈圈。” 赵安瑞之前在同学家参观过这种大型动物,动物被高高的围栏限制,周围布满了监控。 “不过,真的很像活的啊!” 赵安瑞又看向被他抱起来的弟弟,惊讶地赞叹:“弟弟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 他抱的动作突然,司行简只来得及把手中做防护作用的围巾松开。现在他是双手在司安瑜的腋下,把整个人架起来。 这个姿势,崽崽可不怎么舒服。 司行简让赵安瑞把崽崽放下,又问司安瑾:“你想过来看一看吗?” 小姑娘刚看到兰兰时眼里满是好奇,就连赵安瑞被吓到的时候,她也只是愣了一下。 听到司行简这么问,她才点点头,走了过来。 司行简问:“你刚才没有被吓到吗?” 她诚实地摇头。 “为什么不觉得怕?” 她回头看了眼歪坐在沙发上的弟弟,又转过来回答:“要是有危险的话,爸爸不会让弟弟坐。” “真聪明。”司行简夸赞,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要是喜欢,就像哥哥那样说出来,知道吗?” 或许是她真的很喜欢动物,又或许是被司行简这温柔的语气所鼓励,她手攥着衣角,抬头。 “我也想摸一摸它,可以吗?” 司行简笑道:“当然。” 另一边的赵安瑞听着妹妹的回答,忽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大聪明,可他不愿意承认,尴尬地抓了把头发,哼道:“我那是怕弟弟受伤或者被吓到,一时紧张,才没想明白。” -- 第35页 看在他在自以为危险的紧急关头还护着弟弟的份上,司行简也没戳穿他这自欺欺人的描补,而是赞赏地冲他点点头。 赵安瑞是个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性格,立马兴奋地问道:“那公司以后还会出别的仿生动物吗?都有哪些啊?” “暂时不会,估计还要等几年吧。” “哦。”赵安瑞失落地应了一声,又很快就调整好情绪,“那可以养别的活的动物吗?”之前他就想养,可是妈妈不同意。 司行简看了一眼正动作轻柔地摸着兰兰的司安瑾,果然小孩子都很喜欢小动物吗?只除了那个崽崽。 司行简不排斥他们养动物,只是别的动物可没有兰兰这么省心。 “你要是觉得自己能照顾好你想养的动物,对它负责,那你就可以养。有言在先,你要是养的话,我不会帮忙。” 赵安瑞“唔”了一声“那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司行简说得严肃,让赵安瑞的态度也不由得端正起来。 但让司行简没想到的是,顾闻渊送孩子的礼物中就有一对小动物,而且可爱到崽崽们一看到监控中的直播画面,就迫不及待地想养。 就连那最小的崽崽,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看得就像看转动的大风车时一样专注。 司行简能怎么办,那就养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海王总裁(21) [V] 顾闻渊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的。 本来警局那边有专业的律师守着,也不用他特意跑一趟,但司行简不愿意让他跟着,就打发他去了。 结果那个案子今天竟然有不小的进展。 李慧慧打定主意要坦白立功,因此一股脑全交代了。 据她交代,她完全是被人教唆的。原主回家的路线是别人告诉她的,那把特制的水果刀也是别人提供的,还有她的那份假的精神异常的证明…… 而对方向她承诺,只要原主死了,对方会娶她,而崽崽会成为原主的继承人,继承司氏。因为崽崽还小,她这个母亲在明面上精神不正常,司氏只能由崽崽的继父代为管理,或者让她这个假精神病再假装被治好。 原主之前并没有立遗嘱,因为三年前他生父才过了七十大寿之后选择安乐死,原主完全接手司氏也才三年,谁会料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呢? 像原主这样的身家,遗嘱必须要经过公证才具有法律效力,因此他没有立下遗嘱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是他死了,那么家产就应该按照法定继承由他的直系亲属继承,也就是那三个孩子。 但这只是理想条件,而实际上,原主的那些叔叔姑姑必然会趁机分走不少,毕竟比起外人,他们更了解司家的财产状况。 更别提还有别的家族在虎视眈眈地觊觎着司家的财产。 这些也就骗骗李慧慧这个不知道内情的人,看来背后那人的目的应该就是要原主死,趁机吞食司氏。 司行简指尖轻点桌面,脑子里已经闪过几个怀疑对象,排在首位的就是韩家。 他看顾闻渊有意卖关子,不说那个人的具体身份,也配合地问一句:“到底是谁?” “她说是韩祁阳,警方已经去请韩祁阳协助调查了。咦,怎么?你竟然一点也不意外吗?” 司行简抬眼,淡淡回答:“司华正的合作对象就是韩家。” 顾闻渊笑得十分幸灾乐祸,说:“你这是要彻底撕破脸了?直接叫那老家伙的名字了。”很快又收敛了神色,十分正经地说:“就算她供出来是韩祁阳,也未必能把人定罪。” 韩祁阳是韩家小一辈中的佼佼者,是家族重点培养的对象,怎么可能让他去坐牢?而且这样的人,未必会留下能定罪的证据。 司行简不在意地笑笑,说:“要是证据确凿,就不会是协助调查这么简单了吧?” 他也没有完全依靠警方。 现在是他还活着,要是原主死了,而且身边又没有一个亲人的情况下,说不定真的有可能让李慧慧糊弄过去了。 司行简相信她能逃脱罪责,却怀疑韩家是否会履行承诺,给她应有的报酬。直接送到精神病院,不是更安全省事吗? 一个疯子说出来的话,也不会有人信了。 司行简“啧”了一声,这韩家真是好算计。 他向来不喜欢这些鸠占鹊巢巧取豪夺的人,也厌恶那些自以为聪明却害人害己的蠢货。 顾闻渊悠哉悠哉地问:“你还有什么后招?不会这么放过韩家吧?干脆趁机把韩家给吞了,才不枉你挨那一刀。”显然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还有点煽风点火的意思。 “看警方调查结果吧。”司行简不太在意地说道,他暂时不想操心这些琐事。 顾闻渊死皮赖脸地要赖在司行简家,佯哭着控诉司行简现在是有儿有女,他一个孤家寡人,现在还被女朋友甩了,要是司行简不收留他,那可太不够意思了。 司行简有些不忍直视,看在他下午帮忙跑了一趟的份上,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而且司行简估计也不单单要麻烦他这一次,要想马儿跑,还是先给一点儿甜头比较好。 结果顾闻渊完全不知道“客套”两个字怎么写,直接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吃过饭就带着赵安瑞和司安瑾去了游戏厅。 司行简家里的游戏厅的配置,可以说是顶尖的。 -- 第36页 司氏最无法超越的就是智能科技,司行简家里的都是最新最好的。 早些年VR眼镜才出来的时候,司氏就开始研究全息投影的沉浸式游戏,这一块是司氏完全垄断了。 只要坐在特制的椅子上,游戏中的世界就像真的一样展现在眼前,不过这要受到地点限制,只有到专门的游戏厅中才能体验。 原主本来就是个爱玩的,就在自己家建了这么一个。 不过现在司氏在研究要将游戏厅改进为游戏仓,这样只需要把游戏仓买回家,就不用特意到游戏厅去了。这项技术已经取得很大的进展,原主的小叔叔司华正和韩氏勾结,想把技术几乎免费给韩氏送去了。 司行简看着秘书发来的关于司华正的调查结果,一目十行地看了个大概。 司华正比原主的父亲小了二十多岁,他明面上只有一个独子,其实还有一个只比婚生子小半岁的私生子。也就是说,司华正是在妻子怀孕期间出轨的。 司华正自己就不是婚生子,只是原主的祖母去世得早,原主的祖父是个滥情又不讲究的,他没有再婚,却把所有的私生子女都认回来了,所以司华正这些人完全把自己当做正经的司家人了。 不过关于司氏的财产,主要还是由原主这一脉继承,别人分到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产业以及一点股份,每年领分红。 但他们毕竟是司家人,有些人想搭上司家这艘大船,就会和司家人联姻。再加上原主的祖父,找的是小情人,个个颜值都不低,生下来的孩子长得也不错。就算是当联姻对象,多数人也愿意选个好看的,不仅自己看起来赏心悦目,也是为下一代考虑。 司华正的联姻对象家世也不差,关键是他的妻子还是个有实权的。 像这种商业婚姻,夫妻各玩各的,算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但同时他们也默认一条底线:不能闹出来私生子,毕竟非婚生子女也有继承权。 而司华正现在不仅有了私生子,还只比婚生子小半岁,他自然瞒得紧紧的。 不过这个私生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本事是一点儿没有,吃喝嫖赌是样样精通,光是赌债都欠了好几亿,还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能开赌场的,都是有势力的,那个私生子也赖不掉,只能求助司华正了。 儿子不能不救,但司华正又不像原主这么财大气粗,更何况司华正已经成婚了,夫妻共同财产,他要是想动大笔的,也要向妻子交代。无奈之下,司华正就只好打公司的主意,先前挪用公司的款项,现在直接把公司压箱底的技术拱手送人了。 真是自私又愚蠢。 除了司华正,别的亲戚也有几个不老实的。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哪一代不出几个废物败类? 原主的一个表哥,借着司氏的名义招秘书,可这哪里是正经选秘书? 司行简看着那些长相漂亮的才成年的小姑娘的照片,脸色渐沉。 他现在也是有女儿的人了,一想到这些小姑娘也是别的父亲捧在手心的珍宝,一向对别人的事淡漠的他,也不禁怒气横生。 司氏企业招聘要求高,可福利待遇也好,所以竞争很激烈,总有人以为可以走捷径,估计有不少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受骗。 这么一对比,原主简直像是一股清流。他交往的女朋友不仅都是你情我愿的,而且几乎都好聚好散(原主给的分手费让人满意)。他公私也分得开,甚至之前有个女秘书想勾引原主,原主直接把人开了,之后身边跟着的都是男性了。 要是任由这些蛀虫留在司氏,恐怕司氏会越来越乱。 司行简可不愿意给自家崽再留下这一堆烂摊子,更不愿意他都卸任总裁一职了,以后还为这些人惹出来的麻烦劳心劳神。干脆借着这次机会好好清理一番,免得有些人手太长,总想着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司行简修长的手指十分有节奏地敲了几下,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要怎么处理这些人。 原主的亲戚、韩家、还有他家小姑娘的崽崽的生母…… 他家崽可不是用来牟利的工具,既然这样,就让她们把到手的东西如数、甚至加倍奉还。 司行简已经定下了这些人的下场,也就不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他打开了游戏厅的监控,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捉迷藏。因为司安瑾年龄的限制,他们能选择的游戏十分有限。 司行简看着顾闻渊的身影,轻哼一声:幼稚死了。 他关了监控,又看向一旁光着脚丫坐在地毯上的崽崽。在他看那些资料的时候,他也分着心观察着崽崽的情况。 家里的一些地方他都带着崽崽去过。 崽崽渴了会自己喝水,也会自己走着去卫生间,走路还有点晃悠,但显然是能自己行走的。 除了这些生理需要,崽崽就像个假人,不哭不闹,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兴致。 司行简再一次默默叹气,他看了些关于自闭症的资料,很多患自闭症的小孩都很抗拒拥抱和身体接触。他家崽倒好,要是有人能解放他的腿,崽崽是来者不拒。 司行简按了按太阳穴,他就不信崽崽什么兴趣都没有。 他又一次回想接触崽崽以来崽崽所有的举动……崽崽似乎对那只受伤的猫格外在意? 司行简把目光移到兰兰身上。 -- 第37页 趴在地毯上充当崽崽靠背的兰兰,睡梦中忽然抖了一下身体,连带着崽崽也颤了一下。 第22章 海王总裁(22) [V] 司行简到底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对无辜的兰兰下手,关键是对外,兰兰不是真的豹子,要是流血了,也不好解释。 他从锁着的抽屉里取出一把刀,挽起袖子,在自己左臂的内侧划了一道,然后把刀收好,又按着伤口附近,让鲜血流得更凶一点。 司行简看着血顺着手臂流过手腕,流到虚握的手心,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手伸到了崽崽面前…… 兰兰闻到血腥味,耸动着鼻头睁开眼,看见只是司行简胳膊上流血了,又慢慢把眼睛阖上了。 而崽崽反应就大多了,本来他靠在兰兰身上半摊着,一看到那一道血痕,就伸出一只手攥住司行简还在滴血的小拇指。借着这份力道,崽崽直起上身,姿势也变成半跪着。 同时那力道让司行简身体都前倾了些,他干脆也单膝触地,把手放得更低了些。 他心里想着:不错,崽崽的抓握力没有什么问题,这小手还挺有劲儿的。 然后他就眼见着崽崽的另一只小手毫不迟疑地按在了他的伤口上,痛感让他咬着牙扯了下嘴角。 司行简暗自点了点头:崽崽也有判断能力。 血流了半只胳膊,崽崽还能精准地判断出伤口,还挺聪明。 而且,这不就找到能引起崽崽注意的事物了?不是喜欢猫,而是见不得流血,说不定崽崽可以学医。 就算不喜欢当医生,慢慢尝试,总能找到崽崽别的兴趣。 司行简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伤,还有心思想这些。 他接过家政机器人送来的医疗箱放在崽崽面前,任由崽崽抓住他的左手,单手依次拿起酒精、碘酒、镊子、脱脂棉球。 他先是用酒精擦拭多余的血痕。 按压能止血,但崽崽摸不着门道,虽用手捂着伤口,血还一直在流。 司行简干脆先放下手里的镊子,取了湿纸巾先给崽崽擦手,然后握着崽崽的右手去拿镊子、夹脱脂棉球、擦手心和胳膊上的血,再换碘酒擦拭伤口消毒。 伤口是司行简自己动手划的,他心里有数,看起来血流的不少,但伤口不深,不用缝针。 碘酒消毒之后,他又握着崽崽的手撒了点止血粉,才自己用纱布缠起来。 司行简把包扎好的胳膊放在崽崽面前展示,问:“你学会了吗?” 竟是丝毫不觉得只演示了一遍就问两岁的幼崽这样的问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当然,崽崽也不会回答他。 崽崽再一次见证了从满是鲜血到干干净净的神奇场面,而且司行简的胳膊显然比毛茸茸的猫爪更有冲击力。 崽崽伸出一根手指隔着纱布大致描绘着伤口的位置。 司行简想了一下,背过身剪开纱布,又扯了下伤口,已经凝固的血块裂开,再次开始渗血。 他这才又转过身,就用还在流血的左手点了点已经放回原处的镊子等物。 见崽崽没有反应,他直接拿起镊子放到崽崽手里,这次却没有握住崽崽的手,只是指着接下来要用的东西,慢慢引导崽崽自己进行下一步。 不同的自闭症患者不会有完全一样的症状表现,也因为他们比起常人更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们有可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做得比常人更优秀。 司行简觉得自己在因材施教,而不是拔苗助长。 他只是想看到崽崽的眸子里多一些光彩,也不强求崽崽一定要掌握什么技能。他就这么平静地等待着,心里也没有什么期望,要是崽崽没有学会,他也不会失望。 大不了,过几天再来一次。即使对这个没有兴趣,也还有别的。 然而,等他用右手食指移到伤口处时,崽崽重复了一遍他之前的动作,酒精、碘酒、止血粉、纱布。 虽然他现在胳膊上没有那么多的血,不必再用酒精洗;虽然崽崽手上没有轻重,用镊子把他的伤口又戳了一下;虽然止血粉倒了半瓶,虽然纱布缠得松松垮垮、歪歪扭扭…… 司行简还是摸着崽崽的脑袋,夸赞:“真聪明!” 这时顾闻渊带着两个孩子下楼,闻到空气中还没有散去的血腥味以及酒精味,都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司行简打开通风装置,然后抱起崽崽,漫不经心答道:“不小心划了一下,不严重。” 顾闻渊:“包成这样,还不严重?” “逗孩子玩儿呢。”司行简说着,用包得十分夸张的左手,抽走了崽崽手中的镊子,免得崽崽一不小心划伤自己。 随后又让家政机器人把这幅摊子收拾一下。 顾闻渊看着地毯上洇出的血迹,还有一旁带血的棉球,对司行简的话保持怀疑。考虑到有几个孩子在,他没有刨根究底。 就连细心的司安瑾也发现了,只是因为她现在还有点拘谨,也没有多问。 只有心大的赵安瑞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边悄声“哎,哎!”地暗示,还一边冲着顾闻渊使眼色。 司行简都看在眼里,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没有主动开口问。 顾闻渊只好清了清嗓子,试探着说:“听两个孩子说,你不太想让他们养小动物?” 司行简扭头看了赵安瑞一眼,不管怎么想,这话也不会是司安瑾说的。 -- 第38页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你说要我们自己负责,可我还要上学,哪有时间一直照顾啊?这不就是在变相拒绝吗?”赵安瑞低下头撇着嘴回答,语气充满抱怨。 司行简:“我只是想要你考虑清楚,不要一时兴起,过几天就没有兴趣不想养了。” 有智能机器人,投喂和清扫都不需要一直依赖人。 司行简只是想让他们从小就要尊重生命,为自己的选择担起责任。他可不想今后一直跟在三个孩子后面,替他们做扫尾工作。 “那你的意思是可以养了?”赵安瑞瞬间又恢复了情绪。 “嗯。”司行简点头,又问:“想养什么?” 另一边,顾闻渊已经打开了客厅那占了半个墙壁的屏幕,并连接好了自己家中的监控。 “就是这个,是不是很可爱?别说小孩子,就连我对这样的小动物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 司行简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抬头看了一眼,语气淡淡:“这是猛兽。” 人们一般把食肉目的动物称为猛兽。 本来笑着看着屏幕的赵安瑞和司安瑾不约而同转过来看司行简,眼中的笑意变成了忐忑不安。 赵安瑞讷讷开口:“不能养吗?” “没说不能。”司行简扫了一眼屏幕上那摇晃着的蓬松的长尾巴,崽崽也正看着那条尾巴,看得十分专注。 他平静地陈述事实:“只是这是食肉动物,就算养了,也不能像宠物猫那样抱着玩,而且这是濒危的野生动物。” 要养的话,不仅需要修建适合它们居住的园子,还要符合资质,办理手续申请,后续也要完全在监控下。 顾闻渊自己是不想养了,连忙说:“捐款、押金、手续我都办完了,你只要申请资质审查,然后再办一个转赠手续就行了。” “哦?” “这是我送给孩子的礼物,两个孩子……”顾闻渊又看见司行简怀中看得目不转睛的崽崽,改了口,“三个孩子都很喜欢,你不会这么残忍,让三个孩子都失望吧?” 司行简看向两个站在一旁,满眼期待的崽,问:“喜欢?” “喜欢!”赵安瑞连连点头,“妹妹也特别喜欢。” 司行简又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司安瑾,她也点点头,小声说:“我喜欢。” “那就养吧。” 反正房子也要改造,再多加一个小动物园也不是什么事。 “哦耶!”赵安瑞发出一声兴奋的惊呼。 连一向笑得含蓄的司安瑾也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只有崽崽充耳不闻,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十分专注。 这让司行简觉得似乎再多养两只动物也不错,至少比兰兰可爱,讨孩子喜欢。而且,还比兰兰吃的少。 兰兰被赵安瑞的惊呼吵醒,睁开眼睛就看到屏幕上的两只小东西,十分不屑地又闭上了眼。 就这样的,我一口能咬两个! 作者有话说: 兰兰:那我走? 第23章 海王总裁(23) [V] 兰兰眼中那两个小东西是小能喵。 司行简看着总觉得多少有点熟悉感,而且他脑子里还有关于不少小能喵的相关知识,大概是以前某个世界养过吧。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这么轻易就同意养它们。 小能喵虽然是食肉目,但它们体型不大,不仅长相呆萌可爱,而且是一种生性善良、性格温顺的小动物。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它们很爱干净。 如果它们是那种邋里邋遢,浑身异味的动物,就是长相再讨小孩子喜欢,司行简也不会养的。 而小能喵作为一种濒危的野生动物,之所以现在允许私人饲养,是因为它们的野外生存环境已经相当恶劣了。 不仅小能喵如此,别的野生动物也是。 因为经济发展的需要,很多野生栖息地都遭到破坏。再加上如今社会,生活节奏快,又因为科技的进步,屏幕中看到的也和真的没什么区别,大多数人们是没有闲情去动物园参观的。 去动物园的人少了,动物园就没有收益,几乎全靠政府补助。 另一方面,早些年还有人非法狩猎,或是贩卖皮毛,或是非法饲养。 小能喵比起别的猛兽来,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而且听觉、视觉、嗅觉都不是很敏锐,要是遇见狩猎者,它们毫无躲避之力,就像是笨蛋美人,更何况它们又长了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令人觊觎。 在司行简他们这个国家,猎杀小能喵是犯罪的,但买方和卖方的处罚不同,这样的非法行为也不一定会被抓到。 有些有钱人明知道违法,但他们就爱这些稀有的玩意儿,似乎能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能够给他们一种优越感,也不在意那点罚款。 总的来说,就是野外保护困难,政府补贴费钱。 后来,这方面的政策就渐渐放开了,允许个人饲养。 但也有很多限制,比如要向动物保护协会之类的组织捐款达到一定的数额,来显示饲养者是喜欢动物的,要有资质审查,要为想饲养的动物专门设置一个账户,储存饲养费…… 能养得起的人,都是小有资产的。这样一来,政府不仅减轻了负担,也有了收益去资助别的动物。 有些人喜欢借助这种别人没有的东西来展现自己的财力,满足自己的优越感,或者给自家孩子提供炫耀的资本。 -- 第39页 章家因为有个孩子喜欢海洋生物,直接在自己家里建了个海洋馆,原主还去参观过。 相比起来,现在司行简只是养了两只小能喵,确实不算什么。 但是那两个小家伙像是得了一个动物园一般,开心得不能自已。 “简哥,我真是爱死你了!” “谢谢爸爸!” 连顾闻渊也眉开眼笑,像是甩掉什么大麻烦,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些定下来。 “看我多会送礼物!他们都喜欢,既然这样,就尽快把手续办了吧,过几天我指不定又去哪里玩了呢。” 司行简意味不明地笑着问:“礼物?” 几个孩子的消息才被曝光几天,而想饲养小能喵的手续不是几天能完成的。 “咳咳!”顾闻渊掩饰地咳嗽两声,有点心虚地看了一旁两个开心的孩子,走到司行简身边压低声音说:“给点面子,要是他们知道这不是为他们特地准备的,开心的程度肯定会打折扣的。” “哦?”司行简抬眼,眼中的调侃鄙夷都快溢出来了。 既然怕他们失望,还撒这种谎? “我这不是觉得他们会喜欢吗?刚好我这儿有,你看这两个小家伙……”顾闻渊指着屏幕,像一个买商品的推销员,“它们都一岁多了,可以独立生存了。当时我可是精挑细选的,它们不仅长相可爱,而且还很乖巧、性格也好,只要熟悉了,它们就不会伤人。” “它们都是幼崽,养得好的话,能陪着三个孩子长到成年呢。而且它们还是一公一母,等再过一年,就可以生小崽崽了。” 顾闻渊当时是和女朋友一起养的,因为女朋友喜欢,他们当时设想着小能喵见证他们的爱情呢。以后有了小孩子,小能喵也有了小小能喵…… 多浪漫啊! 然而才半年,他就和女朋友分手了。这两只小能喵就像是父母离婚时,没人想要的孩子。 顾闻渊一听说司行简有孩子了,觉得这不就是把自家不想要的孩子……啊,不,是小能喵送出去的天赐良机吗? 怕司行简不愿意,所以顾闻渊先去引诱了两个小孩子。 没有人能拒绝这么可爱的小能喵!没有人! 当时他也是被萌萌的小能喵吸引了,要不然单凭女朋友喜欢,他也不一定会养。只是很快新鲜感就过去了,他是个放荡不羁的性格,在家里待不住,这两只就算养着,也是完全是放养了。 好歹也是他当初真心实意想养的能崽,现在当然要给它们找一个好人家,然后他就盯上了司行简。 司行简虽然不知道背后的具体原因,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和原主从来不走心的海王做派不同,顾闻渊每一次恋爱都打着“真爱”的旗号,他会为了追人费劲心思,会陪着女朋友游玩,但每一任恋期都不会超过半年。 也就是几个孩子还小,等到他们十几岁的时候,司行简绝对让他们远离顾闻渊,免得他们在三观还没形成的年龄,近墨者黑。 不是司行简想得远,而是“风流”二字几乎是刻在他们这个家族的基因里。 正在商量着给两只小能喵取名字的赵安瑞和司安瑾,没有想到司行简已经担心起他们未来的情感问题了。他们听见顾闻渊那边的话,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立马眼巴巴地看着司行简。 司行简:“名字都取好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会反悔。 “好了,好了。”赵安瑞连连点头,生怕司行简反悔,“雄的那只叫能能。” “另一只叫喵喵。”司安瑾也紧跟着说。 他们两个一人一只。 司安瑾咬着下唇,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问道:“爸爸,能不能给弟弟也养一只?” 弟弟不会说话,小能喵只是她和哥哥有的话,让她有一种把弟弟排挤在外的感觉。以前她是在外婆家住的,而弟弟是跟着妈妈住的,但是外婆经常会给弟弟买东西,她就不开心。现在她有一个新弟弟了,她不想让这个弟弟经历她之前的感受。 现在监控里的小能喵已经转过身去,看不到那黄白相间的蓬松尾巴了。 崽崽也把目光移向司行简左手臂的绷带了。 司行简看了崽崽一眼,回答司安瑾:“等他长大一点,让他自己决定吧。” 他之前说过的要他们对自己养的小动物负责,对崽崽当然也适用,只是崽崽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住,别的就暂且不考虑了。 “谢谢爸爸。”司安瑾笑着说。她心里觉得开心,爸爸对每一个人都很好。 司行简:“是弟弟应该谢谢你这么记着他。” 顾闻渊在一边夸张地叫:“你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突然就有了这么乖的小闺女?” “想要自己生,别打我家崽的注意。” 顾闻渊连连摆手,他之前说要养,也只是随口说着玩。让他养两个小动物,他都没有耐心,更别说养孩子了。而且,他还要追求自己的爱情呢。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会相信司行简真的浪子回头,成为居家养崽的好男人了。他还有很多疑问,只是当着几个孩子的面不好问。 他现在只想赶快把手里的两只小能喵送出去。 顾闻渊:“那我先去办手续了?捐款的话,我以你的名义捐,你这边的手续什么的,我让你助理去办。” -- 第40页 毕竟这是他给孩子送的礼物,不好让司行简破费又添麻烦。 “不用,钱我自己出。”司行简拒绝了。 “你还有钱?”顾闻渊的目光在三个孩子身上绕了一圈,又落在司行简身上,眼神、语气都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嘲弄。 被人偷偷生下孩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外人看热闹之后,还洒了那么多钱。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司行简还是第一人。 司行简面带警告地瞥了顾闻渊一眼,不是因为被嘲笑,这是原主干的好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而是他不想让孩子现在就接触到这些。 “我多嘴了。”顾闻渊知道司行简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好就收,回头去安排人办手续去了。 这时候还早,不到睡觉的时间。 司行简找了一部关于小能喵的纪录片出来,放给两个孩子看。既然要养,事先总要多一些了解。 至于坐在他怀里的崽崽,已经困得开始打哈欠了。 司行简眼中浮现几分斗志和趣味。 针对崽崽的第一次睡前训练,他有点期待。 作者有话说: 小能喵,就是小熊猫啦。 因为在现实中,小熊猫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还是濒危的,属于牢底坐穿兽。为了和现实区分,还是用个化名吧。 小熊猫在上一本【隐形首富】那个世界出现过的 第24章 海王总裁(24) [V] 自闭症的家庭干预治疗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而且每天都要保持一定的强度。 只是司行简现在对崽崽还处在观察、探索阶段,没有制定时间、计划表。磨刀不误砍柴工,在了解的基础上对症下药,才会更有效果。崽崽现在才两岁,还处在干预训练的最佳时期,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司行简不知道崽崽睡觉前是怎么一套流程,但这一次,他没有像早上那样,把什么都给崽崽准备好了,而是等着崽崽自己开口。 崽崽大多时候完全忽视周围环境,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发现他要用的东西不见了。但他对有些事情又格外有执念,要是不做,他就不能忍受。 因此崽崽坐在地上的一个圆垫子上,看了看周围,十分茫然。 他对很多东西都没有概念,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有些即使知道名字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只知道要重复那样的动作。 司行简看崽崽坐在那儿许久不动弹,别说向他寻求帮助了,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只好走过去,半蹲在崽崽面前,给崽崽放视频。 司行简发现崽崽的视觉似乎比听觉更敏感,除了噪音让崽崽觉得烦躁外,他几乎不会对别人说的话有反应。但是他要是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会一直盯着看。 司行简要说“洗脸刷牙”,崽崽可能不懂,但他要是放别的小孩子洗脸刷牙的视频,崽崽说不定能看明白那是在干什么。 事实证明,司行简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崽崽能听到声音,但他的状态有点像是自带了信号屏蔽器,即使听到了一句话,等反应到他脑子里也是一段乱码,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或许重复的次数多了,他能理解某个词、某句话指的是什么,但也未必能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许多自闭症患者和常人的思维方式不同,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认知,理解不了外界的事物,也不会关心周围人的情绪。 就像是声波频次不同的鲸鱼,接受不到同伴的信号,就更别提回应了。 但与那头52赫兹的鲸不同,会有人为崽崽建一架桥梁,把崽崽从他自己的世界慢慢带出来。 司行简不想把崽崽当做病患,他更愿意把崽崽看做是有着一套与大多数人不同的运行程序,只要他找到其中的翻译密码,就能把两套程序连接起来。 就像是崽崽能知道“香香”,或许有人在崽崽耳边重复了上百遍,又有视觉、嗅觉和触觉的加持,崽崽就能记住那有着鲜艳外表的,还有好闻的香味,抹在脸上滑滑的东西,叫“香香”,洗完脸之后要抹在脸上用的。 人终究是社会动物,一个人可以在这个社会特立独行,但却不能不理解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则。 司行简不介意崽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但他要崽崽能够独立生存下去。 司行简看着崽崽伸手触摸屏幕的动作,脸上绽放了一丝笑意,但下一秒他就变了脸色。 因为崽崽摸不到他想要的东西,明显变得焦躁起来,那一双小手挠着屏幕,发出刺耳的声音,又因为难听的噪音,崽崽更加烦躁。 司行简捉住崽崽的手,默默叹气,他在崽崽身上的尝试可以说是屡战屡败。 都怪现在科技太发达,裸眼3D的效果太好,让崽崽分不清真假。 不过,即使不是三维的,两岁的小孩似乎也很难分清吧? 司行简熄了屏幕。 崽崽就看到他想抓的东西凭空消失了,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司行简似乎能感受到他的震惊与茫然。 司行简眯了下眼,想到了什么,然后又用指纹解锁,让屏幕亮了起来,之前暂停的视频继续播放。 崽崽伸出指尖轻轻戳了下…… 司行简又关了。 这次崽崽的眼睛似乎都睁大了点,而司行简笑得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开…… 关…… -- 第41页 崽崽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手不再流连于屏幕中间,而是抓到了平板的边缘。 司行简也不再故意逗崽崽,手松了点,平板就在崽崽的力道下摔到地上,后面自然什么也没有。 崽崽本来是坐在垫子上,十分闲适,一副大佬做派。现在大佬不淡定了,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看那平板到底有什么玄机。 背面看看,什么也没有,又用一双小手有点费劲地把平板翻过来,结果只看到自己在屏幕里的影像。他又翻过来,翻过去……怎么也找不到。 司行简当着崽崽的面,伸手点了一下,画面出现,随后又点了一下,画面消失。 崽崽模仿能力很强,也学着司行简的样子,伸出食指在司行简之前按过的地方戳了戳,然而什么也没发生。崽崽顺着司行简的手往上看,因为别扭的姿势差点把自己翻过去。 一直注意着崽崽的司行简,忙伸手把人捞了回来。 司行简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收敛笑意哄着崽崽说:“这是假的,知道什么是假的么?看得到,摸不到,带你去找真的去。” 司行简的房间比原来崽崽住的房子的面积总和还要大,因此要崽崽自己找到早上用过的洗漱间是有点困难的。 而等司行简抱着崽崽进了洗漱间,崽崽看着面前的镜子似乎就回想起来了。 崽崽再一次转动着脑袋,像是在找什么,然后目光无意间和司行简在镜子中对上。 或许崽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他的眼睛生得实在好看。被这么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看着,司行简也难得生出几分心虚来。 之前那些医生怕司行简不管孩子了,不仅反复叮咛,话里话外都是暗示:养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不易,有条件的话,建议送到专门机构去。 实际上只是这些医生对司行简不放心,他们对司行简的为人多少有点了解,本就不是喜欢孩子的人,也没有什么耐心。他们作为医生是见过不少有自闭症孩子的家庭的,就是爱孩子的父母,在面对自闭症儿童时也经常束手无措、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别说司行简面对的还是要谋杀他的女人生的小孩儿了。 那些医生不知道司行简已经换了人,但如今的司行简也确实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本来就喜欢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但在教育、训练崽崽这件事上,根本就不需要他耐下心来。 在他看来,这就是在陪崽崽玩儿,他乐在其中,哪里需要什么忍耐? 不过他现在看着崽崽那淡然的神色,颇有一种崽崽在陪他玩的错觉。 司行简抬手摸了摸鼻尖,有些无奈地想道:算了,先让崽崽洗漱休息。 他把崽崽扒了个干净,放进浴缸里,水的深度刚好到崽崽肩膀以下,水面上还飘着各种玩具。水的浮力让崽崽有一种新奇感,将手抬起来,放在水面漂浮着,但对那些触手可及的小玩具完全无视了。 司行简能看到清澈的水里,崽崽的小脚丫轻轻晃着,看来是喜欢的。 或许因为作为胎儿在母体中时,是被羊水包围着,新生儿在水中就会做出游泳动作,小孩子对水有着天然的熟悉和喜欢。 就算崽崽的情绪没有那么激烈,不会在水中胡乱拍打扑腾,但显然也是很喜欢这种被水“托”着的感觉的。 “明天去带你游泳。”司行简对崽崽承诺,然后又吩咐五号播放一段游泳教学视频。 “五号”是洗浴室的智能助理,带有语音控制功能,随着一声“五号收到”的回答,帘子缓缓滑开,露出了一台电视。 原主是个在生活各方面都把享乐贯彻得十分彻底的人,按摩浴缸的对面就是单向玻璃隔开的大屏幕,躺在这里可以一边放松一边看节目。 现在倒是可以给崽崽用。 既然崽崽的视觉比较敏感,那么司行简就让崽崽多看一些,总能发现崽崽对什么感兴趣。 司行简低头一看,崽崽正看着因自己的手晃动而带起的水波,专注得都没有发现周围的情况。 司行简也发现了,崽崽特别喜欢会旋转的,或者像水波这样会散开的东西。 他把崽崽低着的脑袋抬起来,让崽崽看电视上的内容。不管崽崽能不能看懂,不能让崽崽一个人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司行简已经了解了一些关于自闭症家庭干预的内容,他牢记在心并时刻践行。 给崽崽洗完澡,他把人捞出来擦干净,然后让崽崽站在一块干净的毯子上——崽崽不爱穿鞋,他可不想等会儿再多给崽崽洗一次脚。 崽崽面前摆着那一套迷你的洗漱用品。 因为洗漱台对崽崽来说太高,司行简照例给漱口杯中接好水,另备了一个洗脸盆。然后他就看着崽崽慢慢悠悠地刷牙,拿起小毛巾湿水擦脸、擦脖子、擦胳膊……然后差不多把整个身子都擦洗了一遍。 司行简看着,开始有点惊讶,手都伸出去了,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行吧,都是崽崽自己身上的肉,用洗脸的毛巾洗澡似乎也没什么,反正刚才都泡过澡了。 明天再换一块就是了。 等崽崽洗漱完,司行简故意不拿出今天才买的儿童霜,想看看崽崽的反应。 然而……崽崽完全没有反应。 司行简:“……”不是,崽崽怎么完全不按套路来呢? -- 第42页 心累。 所以,晚上洗完脸之后是没有这道流程吗? 他还想借此“威胁”崽崽叫一声爸爸呢。 第25章 海王总裁(25) [V] 虽然崽崽晚上没有这个习惯,但考虑到现在天气已经有点干燥了,司行简还是给崽崽的脸上抹了点儿童霜。 “这个就是你的香香,记住了?”司行简把手放在崽崽面前。 他手心是一个直径只有两指宽的瓶子,因为瓶子太过袖珍,他只好用手掌托着。 不是司行简小气,只买这么一点,而是这种儿童霜就是打着“天然”这一卖点,很少用添加剂,所以储存时间不长,所以包装也就很小巧。这小小一瓶也就能用三天,但价格十分感人。 这种瓶子还很有设计感,按压泵还带有隔绝空气的小细节,让司行简不由得感叹:幼崽们用的东西也太过精致了。 听司行简提到“香香”,崽崽才看向他手中的东西,然后一把抓起,小手刚好能把那个小瓶子包住。崽崽手握着瓶子,光着脚往旁边走了两步,又自己停住了。 这里已经不是崽崽原来住的房子,他找不到原来放这些东西的地方。 崽崽就这么手握着瓶子举在半空中,看起来有点呆傻。 司行简问:“你这是当面抢劫?” 他看崽崽已经从干净的地毯走到了地板上,颇有些无奈地说:“你这脚,之前也白洗了。”他拿了毯子把崽崽包起来,然后抱在怀里,想着等会儿要给崽崽再擦洗一次脚。 “就这么喜欢香香?那你拿着玩儿吧。” 崽崽轻轻皱了下鼻子,嘟囔一句:“香香。” 声音很小,听起来黏黏糊糊的。 “嗯?是还想再抹一遍吗?”司行简不太懂崽崽的意思。 “香香!”这次声音大了点,还带着点情绪。 然后崽崽扭头,视线落在了放牙刷的抽屉上,他伸出小手十分有节奏地拍着。 司行简不明所以,还是按了旁边的按钮,抽屉在崽崽面前缓缓滑开。 因为有他抱着,崽崽的高度比抽屉还高些。 他就看见崽崽把那个小瓶子放进抽屉,挨着漱口杯子摆正,又把牙刷、牙膏、杯子都转了个方向。 司行简:…… 行吧,崽崽是个讲究的崽。 等会儿他再拿出来,那瓶儿童霜要放进冰箱里储存。 司行简从不知道自己能琐碎到这个地步。 崽崽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记这里的位置。 司行简心想:你记住了有什么用?又不会开。但这话给崽崽也说不明白,他就等着看崽崽什么时候能观察到这抽屉是怎么开的。 总算给崽崽收拾完,司行简把人摆到床中央,他等崽崽睡着,还有工作要处理。结果一看崽崽,虽然眼神涣散没有具体的焦点,但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摇篮曲,司行简是不会唱的,他找了段轻柔的纯音乐放给崽崽听。 看到崽崽一直安静躺着,既没有觉得被打扰,也没有昏昏欲睡,司行简开始还崽崽对音乐没反应。他起身活动了下脖子,听见“咔吧”几声,他维持着半歪着头的动作,视线落在崽崽脚部位置,那里的毯子在微微抖动着。 他掀开毯子,就看到崽崽的两只小脚丫在不停地摇摆晃动,连脚趾也重复着蜷缩、张开的动作。 这是……在跟着音乐打节拍? 按照司行简的习惯,现在还不到他睡觉的时间,他听着音乐都有了几分倦意,结果崽崽反而更精神了。 司行简彻底对崽崽束手无策了。 反正崽崽一个人躺着也很乖,他在崽崽眼中完全就是空气,他还有另外两只崽要管呢。司行简就打开了卧室的监控,保证自己能随时通过看到崽崽的情况,出门去看看另两个孩子的情况。 司行简走到客厅,就听到赵安瑞的欢呼:“妈妈联系我了!” “妈妈,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怎么现在才联系我啊?”赵安瑞说着,往自己房间走去,竟是完全忘了之前说的再也不理妈妈的豪言。 司行简则没有错过司安瑾看着哥哥兴奋的背影时,那羡慕的小眼神。 他走过去,摸了摸司安瑾低下的脑袋。 “你也想自己的妈妈了吗?” 司安瑾抬头,认真地回答:“不想。” 她之前也很少见到妈妈。 司行简那一句“要是想的话,可以带你去看看她”就只好咽了回去。他不知道小姑娘是嘴硬,或是怕他多想,亦或是真的不想,但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再拿允许她看母亲来安慰她。 “那你想之前的朋友吗?” “有点。”其实司安瑾也没有很亲密的朋友,她来这里之后也没有想起过他们,可她下意识这样回答。 她想起学前班结业的时候,她的同学们都哭得伤心,很舍不得彼此,或许她是应该想的吧? 要听话,要和大家一样。这是司安瑾小小年纪,就自己领悟到的生存法则。 司行简想不到她心思这么深,他知道司安瑾总是很害羞内敛,觉得她说“有点”,其实就是“想了”。 “那你过生日的时候可以邀请他们来玩,或者我带你回去和你的朋友们聚一聚。” “生……日?”司安瑾睁大眼睛反问。 -- 第43页 司行简轻笑一声,说:“你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吗?还有一个月就是你的七岁生日。” 几个孩子接回来,当然要给他们正名,也是在表明自己对他们的重视。一个月后,他们彼此也熟悉了,刚好借着司安瑾的生日宴把他们带到外人面前。 司安瑾摇头,她之前都没有庆祝过生日,怎么会记得? 司行简刚想说些什么,就又听到赵安瑞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妈妈,我现在有了妹妹和弟弟,我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妹妹!你想来看看我妈妈吗?” 他用的是问句,可人已经坐到司安瑾旁边了。 司行简稍微回避了一下,没有出现在屏幕里。 司安瑾拘谨地打招呼:“阿姨好。” “妈妈,我妹妹是不是很可爱?” “是,是,那你弟弟呢?” “弟弟已经休息了,他还很小,不会说话,不哭不闹……” 对面的赵梓晴应和着,忽然问了一句:“睿睿啊,如果……妈妈说如果我生一个弟弟或妹妹,你会喜欢吗?” “啊?你要和叔叔生孩子吗?”赵安瑞有些茫然地问。 而一旁的司行简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赵梓晴含糊地说道:“就是看你喜欢弟弟妹妹,随便问问。” 赵安瑞:“要是漂亮又听我话的,我就喜欢。” “那……睿睿,你真的决定要跟着你爸爸生活了吗?” “妈妈,我刚才忘了告诉你,我之前跟着弟弟妹妹们一起改了名字啦,我现在叫赵安瑞,还是跟着妈妈姓,但“瑞”字不一样了。妹妹叫司安瑾,弟弟叫司安瑜。还有哦,爸爸说要安排我去雅南小学,我很喜欢这里,有空我会回去看妈妈的。”赵安瑞兴奋地和妈妈分享着自己的生活。 赵梓晴则是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吗?你要不再多考虑几天?等过几天妈妈去看你好不好?” “当然好啊,我虽然和爸爸一起生活了,但我永远最爱妈妈哟。” 赵梓晴又叮咛几句才挂断。 屏幕一变黑,赵安瑞就瞬间蔫了,他喃喃道:“妈妈她肯定是打算和那个叔叔结婚生孩子了……” 司行简处理着工作,抽空瞄一眼另一边的崽崽的情况,听到赵安瑞的话,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 这傻小子竟然猜到了一点? 不过司行简猜测不是赵梓晴打算再要个小孩,多半是已经怀上了。 赵梓晴是很爱赵安瑞这个孩子的,绝对不会在孩子才离开不久就再生一个孩子,这会让赵安瑞伤心的。 但司行简也没有立场去指责赵梓晴什么,顶多先给赵安瑞打个预防针。 “你不是希望你母亲能有自己的生活吗?怎么,现在后悔了?” 赵安瑞:“才没有!就是有一点难受,只有一点……” “哥哥别难受,还有我们陪着你。”司安瑾拉着赵安瑞的手。 “嗯。” 司行简也劝道:“我有你们三个孩子,你就算只有一个爸爸,也有别的兄弟姐妹,今后也会认识更多的朋友。你不会只围着一个人转,同样,别人也不会只为你一个人考虑,凡事都顺着你的意。” 虽说是劝,可是司行简的语气并不委婉。能说理的年纪,就不用哄着。 司行简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打发他们去休息了,确认司安瑾那些用具都会用了,他说了声“晚安”。 三个孩子都去休息了,要挣钱养家的司行简还要工作。 顾闻渊刚才出来无意听到他那一番话,现在没有孩子在场,就肆无忌惮地笑着说:“之前我们还打赌,你什么时候能遇见个能把你拿下的女孩子,结果女孩子还没遇见,反而被自己的孩子套牢了。” 顾闻渊一直觉得司行简这人是他们中的一朵奇葩,他们中有人同时对好几个人动心的,也有只喜欢一种类型的……就连他,虽然女朋友换的快,但曾经某一段时间也是真心相爱的。 只有司行简,似乎都没有情爱这根筋,曾经被人绿了,他也没有找那个女人的麻烦,只是自己去做了个体检。 谁能想到他现在竟然成了全职奶爸了?之前说的不要孩子呢? 顾闻渊想把之前一起浪的那些人都叫过来,看看现在的司行简,这绝对是今年最好笑的乐子了。 而司行简看着笑得没个正行的顾闻渊,微不可察地轻轻勾了勾唇。 这不是现成的劳动力吗? 作者有话说: 赶榜成功感谢在2021-08-09 23:53:29~2021-08-11 20:4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吾辈是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海王总裁(26) [V] 顾闻渊没想到自己就看个热闹,就被司行简算计上了。 他是躺平大军中的佼佼者,他没个正经的职位,每年领着司家和顾家两边的分红,要是和司行简比,那是差远了,但完全能维持得了自己的骄奢淫逸的生活。 而且他和司行简关系不错,偶尔也能跟在后面喝点肉汤。 咸鱼的生活就是这么悠闲惬意,但有时候也有点平淡,所以他一听说司行简这边的事情,就立马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 第44页 其中有几分表兄弟情,有几分担心自己的钱包,又有几分看乐子的好奇,怕是他自己也说不清。 成年人的感情哪有那么纯粹。 而且,他听说这事有韩家的掺和,他怎么可能不来把水搅得更浑一点呢?说不定能把韩家那个变.态整死呢。 顾闻渊想着那些,脸上却笑得十分灿烂。 “啧,你也有今天呐!”他说着风凉话,往嘴里塞了一根烟,只是才刚点着,就被司行简掐了。 “怎么?现在穷得连一根烟也抽不起了?”说话间,顾闻渊手上又夹了一只。 司行简将手里的烟砸向顾闻渊,不客气地说:“想抽的话,出去抽。” “不是吧,养个孩子真能做到这个份上?”顾闻渊十分讶异,倒也听话地把烟收起来了。 司行简没有反驳,不止为了孩子,他自己也不喜欢。 他现在没有心情和顾闻渊闲聊,有那时间,回去哄崽崽睡觉不好吗? “他们找你打探消息了?”他处理着公司的事务,头也没抬地问道。 话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原主的那些亲戚。 顾闻渊也明白司行简的意思,面带着坏笑漫不经心地点头。随后意识到司行简低着头看不到,“唔”了一声,含糊地说道:“是啊。” 因为不能抽烟,他刚刚从桌子上摸了一颗水果糖塞进嘴里,还咬得“咯啪咯啪”作响。 “唔,这小孩子的东西还挺好吃。” 他的态度一点也不严肃,也是猜到司行简没有把那些人放在心上,而他显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就算司行简要清算,他也能平安无事。 他所在的环境就注定了,就算想当咸鱼,也不能没脑子,不然只能当死鱼了。 顾闻渊事不关己地说:“你说好笑不好笑?他们想向我打探你的态度,又嫉妒我有先见之明,早一步接近你,还怕我在你身边趁机煽风点火,夺了他们的好处。而且他们,对你的身体、那几个孩子,可是一点儿都不关心呢。” 司行简懒得搭理他这摆在明面上的挑拨行为,冷哼一声道:“他们会不关心?” 顾闻渊笑出了声,赞同地点头。 “关心,他们恨不得每天祈祷,盼你没撑过去呢。” 谁能想到,传言病重的司行简在家里陪孩子玩儿? 顾闻渊不认为司行简就这么真的打算当个全职奶爸了,多半是装弱,好把那些蠢蠢欲动的蠢货都钓出来。 不过对几个孩子倒也是真的上心,别说其他人了,就是他也没想到这人一见到孩子,就把之前的话全抛在脑后了。 顾闻渊知道那些亲戚都以为司行简是迫不得已才养了几个孩子的,但他也不会提醒,不然,他还怎么看戏? 还是他聪明有眼光啊。 “说吧,要我怎么配合你?我一定把事情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顾闻渊拍着胸脯保证。 “嗯?”司行简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但看顾闻渊这么积极主动地想表现自己,也正合他意。 “确实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司华正的那个位子,你暂替一段时间吧。” 顾闻渊毫不犹豫地点头,“成啊。” 他以为的“暂替”,是等司行简养好身体,处理好这些杂事,他就可以功成身退,拿一笔辛苦费去潇洒去了。 而司行简打的主意则是让顾闻渊先熟悉一下公司事务,之后再具体安排职务。他忙完这一段,就不想一直盯着公司的事情了。唐总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但也不是能一直放心的,还是得安排自家人看着点,毕竟顾闻渊也是有股份的人。 他实在不耐烦处理这些琐事,等一切走上正轨,他就在大事上把把关,主持一下董事会就行了。 顾闻渊不知道自己进入了司行简的圈套,看他还带着伤还在工作,难得做个人,关心一句:“你的胳膊又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划了一下。”司行简不在意地瞥了眼左胳膊上缠得十分整齐的纱布,还是之前的说辞。 之前给崽崽洗澡的时候,上面不小心沾了水,他自己又重新包扎了一遍。 “你还诓我呢?单单就左手挽起了袖子被划,衣服上一点血是没沾到了?伤口还给小孩儿玩?”顾闻渊皱着眉,“你家那个小的,是不是……?” 顾闻渊话没说完,却曲起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司行简对他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解释道:“他没什么问题,只是有点自闭症。” “哦,这样啊。”顾闻渊对自闭症一点儿也不了解,只以为是小孩儿不爱说话而已,也就不放在心上。 “那这和你胳膊上的伤有什么关系啊?自闭症还会伤人?”顾闻渊回过神来,又问。 司行简:“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你在想些什么?以为是崽崽伤的我?” 顾闻渊挠挠头,也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有点离谱。 “这不是她妈妈捅了你一刀吗?我以为他也有什么……咳,忘了他妈妈是装疯的。” “话说你就这么放过这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自己养崽,还给她们送钱,尤其是这个小的,她妈妈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啊。”顾闻渊看热闹不嫌事大。 司行简怎么可能白白吃那么大的亏? 他之前铺垫了那么久,本来只是打算起诉崽崽的生母虐待儿童,但现在知道崽崽患有自闭症,他改了主意,应该是故意杀人才对。 -- 第45页 之前李慧慧试图假装精神病逃脱法律的制裁,现在司行简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像这种涉及精神领域的疾病只能由人来判断,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自闭症当然也不例外。更何况崽崽真的有自闭症,也不算作假。 把一个患有自闭症、无法自理的两岁幼童独自留在家里,就涉嫌不作为的故意杀人了。 以前李慧慧是“精神病人”,自然没法追责,但现在她是装的…… 司行简说起这些时语气没有起伏,表情淡漠,却让顾闻渊打了个寒颤。 顾闻渊冲着司行简竖起大拇指,“无毒不丈夫,够狠!”又问:“你是不是挺恨她的?” “算不上。”司行简摇头,他要是恨的话,就会亲自动手,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她做的一切确实违反了法律,理应受到制裁。 她想要钱,而且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钱财,他就通过正当的手段让她把到手的钱再交出来。 她虐待了崽崽两年,她今后还有几十个“两年”只能呆在牢狱中。 这样的人,他有什么好恨的? 顾闻渊也就随便一感慨,他也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更何况他是司行简这边的。 “那另外两个崽的母亲呢?” 赵梓晴对司行简来说,今后就是个陌生人了。 但司安瑾的生母,也顺便起诉一下吧。当初她要的抚养费,可是狮子大张口呢,但显然给小姑娘花的钱远没有这么多。 这种家务事,若是双方协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就过去了,但现在司行简要是追究,定个诈骗罪是有点难度,但要把钱退回来大半,还是能做到的。 对孩子不能偏心,对他们的母亲也不能厚此薄彼。 司行简这么做,除了不想让司安瑾原来的家人占便宜外,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是对他们不喜的,不会因为孩子的缘故而对他们有所照拂,更免得他们打着司家的旗号做出什么事。 想的更远一点,也避免他们等孩子长大了,还会来找孩子要钱求照料。 不想浇水施肥,却等着采摘果实,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顾闻渊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那个小的才两岁,或许对生母不会留下太多印象,也没有很深厚的感情。可是小瑾已经六岁了,她能记得事情了,她长大后会不会记恨你?” 司行简头都没抬,语气也是漫不经心:“要是她真有这种想法,那就养到她成年,给她一笔钱。” 如果她更看重所谓的血缘亲情,和生母那边割舍不下的话,他也没必要强留。 他觉得比起血缘,更重要的是相处。 要是论血缘的话,这几个孩子只是这具身体的亲生子,而且兰兰所说的任务目标只有那个最小的崽,他可以只按照法律规定的最低标准,只尽到作为一个“生父”最基本的抚养义务,没必要为他们做到这个份上。 几个孩子都讨人喜欢,他也乐得养着玩。 他向来随心而为,他照料这几个孩子,从没想过他们长大之后会回报他什么。但要是只落得埋怨的话,他也不是那么喜欢付出的人。 司行简对顾闻渊说这些,当然不是闲得想和人聊天,而是这些事总要有人和律师沟通。 不是他懒,而他总不能带着孩子,交代律师怎么起诉他们的母亲吧? 那两岁的崽崽不懂这些,万一司安瑾知道了,怕是会多想。 “哎,你把这些资料都发给我干什么?”顾闻渊后知后觉地问。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司行简的一个快步离开的背影。 顾闻渊默默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嘀咕一声:还没问司行简对韩家的态度。 不过很快他又嗤笑了一声,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对一个棋子,司行简都没有放过,更何况是幕后指使呢。 这时的顾闻渊还想不到司行简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自家崽。虽然他现在想的有偏差,但最终还是如愿了。 第27章 海王总裁(27) [V] 司行简不清楚顾闻渊的算计,就算有点猜测,也暂时不会怀疑。 对他来说现在最要紧是正费力地想掀开裹在自己身上的毯子的崽崽,他从监控里看到这幅画面就扔下电脑,急忙往房间跑去了。 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尿床!不然他今晚就没有地方睡觉了。 司行简走到房间门口,就看见那小崽崽已经翻过身,毯子有点松但还裹在身上。 崽崽就像个小虫子向前蠕动。 他连忙走过去,把那只小虫子捞起来。 崽崽猝不及防之下,被抱起来之后四肢还在空中扑腾几下,现在倒像是个小乌龟了。 司行简觉得可爱,可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心情欣赏,抱着崽崽就去卫生间。 结果又一次会错了意。 司行简吹了几分钟的口哨,才发现崽崽没有要方便的意图,也是,洗澡之前才方便过的。他和崽崽大眼瞪小眼许久,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盯着崽崽看,想弄明白崽崽想干什么。 他只好把崽崽又一次摆在床上,本来已经开始眼皮打架的崽崽,再一次打着哈欠想要爬起来,他才把人按下。 “你想干什么?渴了还是饿了?”他说着,拿起床头柜旁的水瓶和小袋装的奶馒头,在崽崽面前晃了晃。 -- 第46页 崽崽听不懂他说的话,但要是看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崽崽还是会有反应的。 然而崽崽听着馒头晃动发出的“哗哗”声,闭着眼睛打哈欠,还在空中挥舞着自己的小短胳膊,像是对这响动感觉厌烦。 司行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揩掉崽崽眼角因打哈欠而流出的一滴泪。 “困了就睡吧。” 他伸手的角度遮住了灯光,在崽崽脸上形成一片阴影,然后他就见崽崽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双眼才合上了。 司行简:…… 所以,完全是被灯光影响了吗? 灯也是带有智能声控系统,他一声“关灯”,整个房间就暗了下来,他伸手打开床头旁边暖黄色的小台灯。 柔和的光洒下来,崽崽的脑袋本来像剥了壳的白煮蛋,现在像一枚卤蛋了。 有些消瘦的小脸现在看起来也多了几分柔和,略显苍白的脸色也被灯光遮住,看起来健康多了。 可这只是假象。 司行简捏了捏崽崽的脸颊,在心里叹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养出点肉来?现在的手感有点差,要肉嘟嘟的,才更好……看。 还没睡熟的崽崽微微挪了下脑袋。 司行简连忙收回自己的手,心里想着今后要多喂崽崽些饭才行。 * 司行简熬了夜,把这两天挤压的工作处理了,然后又看了赵安瑞和司安瑾画的关于这座房子要改造的一些设想。 两个孩子的想法很好,但和原来的风格一点儿也不搭,恐怕要是造出来会不伦不类。他只好在他们的创意的基础上做了些修改,再加上自己的想法,还有小能喵住的地方,兰兰住的地方…… 他应该是也学过建筑设计,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难,倒是很快就盖好了。他把画好的图发给之前设计这座房子的原主那位朋友,他们知道构造,改起来也会容易些。 正因为某个难缠的甲方爸爸在深夜加班的季钧泽:…… 季钧泽有一瞬间的心梗,以为是那个甲方爸爸又提新要求了,结果一看: 还有这么贴心的甲方爸爸?这设计图,这明明白白的诉求,还有这审美正常的配色…… “爸爸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正在写备注的司行简看到回复:?? 他把写了一半的发出去,随后表示:“别乱叫。” 自己的亲崽崽都不叫他爸爸,他哪儿来的这么大野生儿子?这么想,还有一瞬间的心酸。 季钧泽本来就和司行简认识,一看增加了这么多针对小孩儿的设施和功能,就猜到是为了那几个孩子改的。 季钧泽直接选择视频通话。 “这改动有点大了啊,直接再买新的呗,或者我再给你设计一栋?反正有三个孩子,说不定以后还更多,再多买几套也够分。” 司行简心说:那是我不想买吗?还不是现在没钱。况且就算是新的,不还是要改动,还要等。 “新的设计里面有孩子自己的想法,什么时候能建好模型?” “这么急?” 司行简:“尽量快点。” “行吧,明天下午让你看到效果图。”季钧泽答道,这种活儿,他改一下交给下面助手就好了。 “明天?” 季钧泽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感叹:“这都过了凌晨,那应该算是今天了。啧,你不是被人捅了一刀,怎么还熬夜,不怕你那几个崽成孤儿啊?” 他之前听说司行简的情况,就打算去看望,结果被拒绝了。但多的他就没有再关心了,他现在已经算是圈子外的,有些消息不是那么灵通。 那时候司行简忙得医院都没住,更没有时间应付这些人了。 司行简看了季钧泽的发际线和黑眼圈,随手将自己因为才洗完而散在额前的头发拢起。 “你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头发。” 季钧泽: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不过给的钱多,他忍! “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就当是送他们的见面礼。” “见面礼?你是不是忘了,这还不到五年。”司行简提醒。 当时签的合同,五年之内都能修改设计图。 季钧泽看了一下,还有一周就到期限。 “你现在怎么这么抠啊?” “没办法,要养孩子。” “看你这态度,是变了?也没有那么不情愿养啊。” 司行简随意应了一声,突然换了个话题:“听说你们季家要和韩家联姻?” “哦豁,你这消息够灵通的啊!我这也才听个信儿,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怎么,你想给那几个孩子找个后妈啊?看中谁了?”季钧泽一副八卦的样子。 “没有,倒是想和你们季家合作。” 季钧泽摆手,“可别,季家是季家,我是我,别扯在一起。” 听他那么说,司行简也不强求,本来就是想找个中间人递个话,换别人也行。 司行简一句“那就算了”话音刚落,反而让季钧泽好奇起来,听司行简大致说了一下,他就兴奋地一拍桌子,随后痛得“嘶”了一声。 “这个忙我帮了。” “多谢。” 又解决了一件事情,司行简心情颇好地去休息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来活力满满还有点沙雕的季钧泽,在挂断视频后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 第47页 季钧泽发泄了一通情绪,然后忽然直接通宵,把司行简提供的平面图做成了立体模型。因为之前的资料都留着,这次改动也没有动到大的结构,而且现在也只是初稿,给司行简看一下效果,所以也不必那么细。 于是,等司行简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看到了改后的模型。 他等几个孩子起床后,让他们看了一下,都很满意,司行简就让季钧泽就照着这个完善后直接发给他的助理。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司行简盯着了,他带着三个崽和兰兰暂时搬到别处去住。 而睡到中午顾闻渊,一醒来就发现那一家四口都不见了,只剩下司行简给他的一段留言。 顾闻渊:忽然觉得自己被坑了。 等他到了公司,看到来堵司行简的那些亲戚时,他就更确信了。不过他乐在其中,当初他母亲可是没少受这些人挤兑嘲讽,现在他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另一边的司行简就悠闲多了。 各个公司的事,他就定期去开开董事会,看看报表,在一些大事上做决策。 三个崽,都算是乖的。赵安瑞和司安瑾的转校手续已经办好,他们一个要完成新校的假期作业,一个自觉要提前预习,还有各自的兴趣班。 至于最小的崽崽,则是乖得有点过了,要是没有外人搭理他,他能自己一坐就是一天。现在有兰兰陪着,他经常就歪在兰兰身上。 不止司行简,另外两个孩子也经常和崽崽说话,逗他玩儿。 但最讨崽崽嫌的就是司行简了,崽崽经常一看见他就挪动屁股背对着他。要知道崽崽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手都懒得动一下。 又到了崽崽认知学习的时间,司行简拿着一本涂色图画书,走到崽崽旁边。 他的脚一出现在崽崽视线内,本来躺在兰兰身上的崽崽眨眨眼,立马利索地翻身,把脸埋在兰兰的脖颈处。 司行简弯腰,揪着连体裤上的小尾巴,另一只手托着,把崽崽提了起来。 “躲也没用,要不你下次再跑远一点?” 崽崽以前跑过,知道跑也没有用,现在这样的动作只是表达自己的不喜欢。他像是没有梦想却被逼着上进的咸鱼,一脸生无可恋。 崽崽现在脸颊上多了点肉,头发也长出来了,那稚气的小脸上做出这样的表情,有一种可爱的反差。 至少司行简是被戳中了,他把崽崽放在凳子上,捏了下崽崽的脸颊。 崽崽本来微抿着的嘴,现在像是小金鱼一样嘟起。 “唔唔唔!” 司行简:“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想起前面有点小bug,要修一下文,结果因为偷懒每章的【内容提要】都是一样的,只能从头看。 X﹏X 前面可能要小修一下,不过要是看的时候没有意识到,就不用回头看了。 下个世界的内容提要,我肯定好好写。 第28章 海王总裁(28) [V] “嗯?你想说什么?”司行简又问了一遍,但却没有松开手。 崽崽没有回答,伸出自己的小短手去掰司行简的手。 司行简顺着崽崽的力道松开,他倒也不是故意捉弄崽崽,只是他要不和崽崽互动的话,那小小的人儿就活脱脱一个精致的玩偶,连这点情绪都不会有。 他这段时间也看了不少自闭症相关的书籍和讲座,也和那些医生保持沟通,现在算是对这一方面比较了解。 因此他现在就算能猜到崽崽的意图,也不会顺着崽崽,有时候甚至会故意作对。就是折腾,让崽崽不得不与他交流。 司行简松开手后,余光瞥见崽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他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若无其事地打开图画本,“今天继续来认识水果。” 这其实就是一种涂色小游戏,拿出一种水果卡片,让崽崽根据卡片找到对应的水果,再涂上颜色。 对此,崽崽的回应是把一旁的彩色笔全部扫到地上,然后小手往连体衣的口袋里一揣。 司行简看了也不生气,曲起手指敲着桌面。 “咚、咚、咚。”三声清脆的响声,让崽崽揣进口袋里的手动了下。 司行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包装纸是那种透明的彩色,能看到里面红色的糖果,他手指捏着糖,发出响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剥开。 本来端坐着的幼崽从凳子上跳下去,趴在地上把笔捡起来,按照原来的颜色顺序摆好,然后看着司行简手中的糖,张开嘴: “啊~” 司行简把糖放在一边,哼笑:“你想得美。” 他也是偶然发现崽崽特别喜欢吃糖。 家里常备着一些小零食,糖果也不少,但司行简也不会经常查看糖果是不是少了。 当他发现的时候,最先怀疑的就是最小的崽崽,赵安瑞不喜欢吃甜的,司安瑾已经开始换牙,也很少吃糖。 奇怪的是,他没有发现糖纸在哪里。 问崽崽,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一脸茫然无辜。 司行简直接去查了监控,才发现崽崽偷摸着吃了不少糖,开始还尝不同种的,后来就只吃这一种。 司行简尝了一颗,甜得齁人。 至于糖纸,一张张平平整整地压在司行简装袖扣的小盒子下面。 -- 第48页 当时司行简只觉得袖扣盒子都变得黏黏糊糊的。 后来,司行简就把糖都收起来了,偶尔才给崽崽吃一颗。一旦崽崽不听话,就把糖给兰兰吃。很显然,适当的惩罚是很有必要的。 他看着崽崽张嘴,却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还捏着糖在崽崽面前晃了晃,然后收起来。 崽:? 因为张着嘴,又想着糖的甜味,还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幼崽嘴里都开始分泌口水了,结果,糖呢? 司行简把糖放在图画书上,问:“为什么要扔东西?” 崽崽在面对不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先是完全不理会,要是躲不过,就直接把东西扔一边去。 但司行简知道不能惯着崽崽,以免养成这种乱扔东西的坏习惯。 “不喜欢吗?”司行简明知故问。 崽崽连摇头的动作都是很小的幅度。 司行简知道崽崽不喜欢的是涂色游戏,他却拿着那颗糖,故意摇着头问:“不喜欢?” 崽崽的眼神明显急切起来,点头的幅度都大了不少。在他的认知中,点头就表示“喜欢,想要”。 “不喜欢啊,那就算了。”司行简故意遗憾地说。 “要!”崽崽指了指司行简手中的糖。 “不!”崽崽拍了拍桌子上的图画书。 司行简:…… 没救了,崽崽就算开了尊口,能说一个字也绝对不说两个。 对于崽崽来说,说话似乎是比做动作更麻烦一点,他现在会和人有互动,比如伸一下手,有人想亲他,会推人,连表情也比之前丰富了些。但是,崽崽就是不爱说话,要逗着才会说一两个简单的词。 愁人! 司行简把糖放在崽崽的手心,忍不住叹气。 他除了自己看书之外,还进入了一个叫“星星之家”的论坛,自闭症儿童被看成是“星星的孩子”,许多自闭症儿童的家长都在这里面互相交流。 司行简偶尔也看看别人是怎么教小孩儿的,对比之下,他发现他家崽算是又乖又聪明的,除了不喜欢和人社交,有些方面比同龄小孩儿优秀的多。 司行简看着屏幕里那个三岁的话唠小朋友,含糊不清地反复学着妈妈说的话。又看了眼自家崽,嘴里含着糖,一边脸颊鼓起,悠闲地晃悠着小脚丫…… 要是能匀一下就好了。 这时司安瑾学完自己的课程,来找弟弟玩儿。 司行简没有说话,直接挥挥手,让她把人带走。 他没对两个大的说太多崽崽自闭症的事情,但他们两个都不笨,自己也能发现崽崽又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比较细心敏感的司安瑾,开始对弟弟十分怜惜心疼,甚至有点把照顾弟弟当成自己的责任。 司行简十分乐意看到她融入这个家,但却不想看到她给自己套上枷锁。 小姑娘之前比较缺爱,现在只要有人对她好,她就想要加倍还回去。司行简不缺什么,她就想帮爸爸照顾弟弟。 司行简宁愿看到她不要这么懂事,小孩子是有权利任性的,照顾弟弟也不应该是她的责任。尤其是她对弟弟好,弟弟却根本察觉不到,更别提要回以相同的感情了。 之前司行简就劝过她:“你不用这么照顾弟弟的,你也只比他大几岁而已,都是爸爸的孩子。” 司安瑾之前在那个家虽然见不到同母异父的那个亲弟弟,但却一直被教着要让着弟弟,现在突然听到另一种说辞,她愣了一下,说:“我喜欢弟弟的。” 又补充一句:“也喜欢爸爸和哥哥。” 当时司行简就感叹:这是什么贴心小棉袄! 现在他看着家里唯一的小棉袄拉着崽崽的手,去给崽崽穿鞋,然后“吧唧”一口亲在崽崽的脸上,夸道:“弟弟真乖!” 司行简:…… 行吧,小棉袄不只对他一个人贴心。他捏一下脸都要反抗的崽崽,被姐姐亲却丝毫不在意。 老父亲一点儿也不酸。 * 司行简除了平常参与崽崽的训练外,也在研究一种专门针对自闭症儿童的互动游戏。 他看了不少统计数据,发现并不是崽崽一个人视觉更“敏感”。 “敏感”并不是说视力更好,而是他们视觉接受的信息比听觉更高效。 有不少自闭症儿童不喜欢噪音,稍微吵闹都会发脾气砸东西,但和人沟通的时候,对别人说的话很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但看到的就不一样了,就像他家崽,当初给他包扎伤口,看了一遍就大致能重复了。大多数孩子可能没有他家崽这么聪明,但也有不少人都是看比听更容易理解。 于是,司行简就有了一个想法:把听觉可“视”化。 当时他想到崽崽对那只受伤的猫的在意,他就想实践一下,于是直接对自己动了刀子,后来他想到司氏研发的游戏,若是沉浸在游戏中,几乎不辨真假。 而对于小孩子来说,并不需要那么“真”,只要把信息传达到就行了。 司行简觉得这样的想法应该不是没有人想到,而是没有太大的市场。早些年就有和他想法差不多的互动游戏,不过是实体的。现在科技发展了,这种游戏不仅没有太大的改进,反而被淘汰了。 最新的数据表明,他们这个国家新生儿中患有自闭症的约占百分之二,这个比例不算太低,但能买得起这项产品的能占多少? -- 第49页 比起几乎是面向全年龄层的沉浸式全息游戏馆,或者是能适用于所有新生儿或儿童的产品,这种专门为自闭症儿童设计的产品能取得的收益,和研发的成本相比,不划算。 或许能赚钱,但比起研究别的项目性价比太低。 有时候,这些弱势群体总是被忽视。 要不是司行简家有一个轻度自闭的幼崽,他也不会关注这些,更别提专门研发这种针对自闭儿童的沉浸式体验的互动训练。 司行简给这个研究项目取名“星河”。 希望这些星星的孩子,能在这片星河中慢慢遨游,找到自己的兴趣,不再孤独。 在司行简沉迷于研究的时候,有个“不速之客”登门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这周的榜单要完成,接下来的两天肯定不鸽感谢在2021-08-14 23:56:25~2021-08-16 23:3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星星星璇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海王总裁(29) [V] 司行简这些天一直带着几个崽呆在家里。 本来趁着假期,他应该带着几个孩子出去游玩一番,但是现在那个案子还没结,加上他还在养崽的考察期,每个月都有法庭的回访,他要是外出的话有些麻烦。 而且他也有点担心,当初对原主下手的人会丧心病狂地再次出手。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说不定他会以身犯险,故意激怒对方,逼他们出手,就不用这样慢慢查。可现在带着几个孩子,他不能不谨慎一点。 尤其是,他和季家的合作已经谈成,说不定什么时候韩家就被季家反咬一口,就怕到时候韩家有些人狗急跳墙,想着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司行简现在有些公司的事情要处理都会选择线上会议,偶尔带着孩子出门的时候,都有保镖跟着。 他们现在的住处的安保系统比不上之前的,司行简就更不会接受外人的拜访了。 不过这次来的不速之客也不是人。 他们这个国家是很注重保护儿童的利益的,如果父母离异的话,尤其是在抚养权方面有争议的情况下,不管哪一方单独抚养孩子,都有为期一年的观察期。 观察期并不是说时刻监督,而是每月有一次随机回访。 司行简虽是单身,但性质是差不多的。 这三个孩子是司行简这具身体的亲生子,但之前并没有和司行简一起居住。而且考虑到“司行简”并不喜欢孩子,甚至和孩子的生母还有仇,这种回访监督工作就更不能放松了。 除了观察期,还有不少其他的保障措施。 当时司行简还感叹:简直像负责的售后服务。 回访工作有两种形式,一种是真人,一种则是机器人。一般人都会选择真人,因为人知道变通,其中就有操作空间。 但司行简问心无愧,还怕别人会从中做手脚,自然是选择严格按照程序办事的机器人了。 当机器人到达门口的时候,司行简就接到消息了,他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准备,看机器人通过了安全检查,就换了身稍微正式点的衣服才出。 回访的对象自然是几个孩子,其实没有司行简什么事,但他不太放心,也就在一旁抱着崽崽等着。 对三个孩子的回访是单独依次进行,除了观察孩子从接回来后的身体状况和精神面貌,主要还是问答。 问答的内容根据孩子的年龄有所不同,但主要围绕着日常生活以及和抚养人的相处进行的。 比如,问司安瑾的就是一日三餐吃什么,她一一回答了;问每天司行简能陪她多久,她回答:“爸爸几乎每天都在家陪他们玩。” 她还不太清楚这些具体是做什么的,但她怕再把她送回去,就表示出了很喜欢和爸爸一起生活的意愿,不过她说的也是实情。 司行简本来没把这种回访当一回事儿,毕竟他自认对几个孩子还是挺不错的。 但没想到,他家出了个小坑货。 司安瑜才两岁多,也不会问他才太复杂的问题,甚至机器人还把声音设置成幼童的声音。但那幼崽就是会和人沟通的主,也多亏了这些天司行简几人经常在他耳边说话,他都有点习惯了,才没有因为这些烦人的“噪音”发脾气。 他回答的唯一一个问题就是:“喜不喜欢爸爸呀?” 那机器人甚至还提供了司行简的照片。 而司安瑜一看见司行简的照片,就背过身去,嘀咕了一声:“烦!” 不给他吃糖,让他干很多无聊又枯燥的事情,总来打扰他……实在是太烦人了。 另一边看着直播的司行简:“呵。” 这样的回访有在官方网站上直播,有点像是直播庭审,不过孩子的身形、声音等隐私都会做保护处理。 这也是大多数人不会把这些事闹到非要对簿公堂的地步的原因了,尤其是对那些有点脸面的人来说,这也太丢人了。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无关人员根本不会有去关注,因为回访的时间并不确定,谁又那种闲心来蹲。只是像司行简这样的情况尤其少见,于是就有不少人来看热闹。 “果然,这人渣肯定虐待小孩了。” “以前我觉得官方这种做法就是走形式,孩子要在家里生活,就这几次回访能说明什么?孩子就算受了苦,为了以后更好过估计也不会说实话。更何况,说不定家长还会提前教孩子说谎。结果,真的抓到一个不合格的家长。” -- 第50页 “两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又不会说谎,只是心直口快罢了。肯定是爸爸对孩子不好,他才会这么说的。” “打码是一个胖嘟嘟的小能喵,那孩子指不定瘦成什么样呢。” “就不能剥夺他的抚养权吗?两岁的小孩子连求助都不会吧?” “好奇怪,那小孩是不是就说了这一个字?” “什么时候父母能持证上岗?这些不负责任的父母就不配生孩子!” …… 这些言论,司行简本来没打算理会,因为这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后来的调查也印证了司行简的想法,是司华正刻意报复,他没有多大的能力,只好在这种小事上恶心一下司行简。 但其实司行简根本不在意,他还想着现在人们越是骂他,等到时候知道是孩子的母亲才是那个“虐待”孩子的人时,才会反弹得更厉害。 虽说法律规定得明明白白,但审判工作是人来做的,量刑是有幅度的,一般社会影响力比较大的案件,会更从严处罚。 所以,现在有这些人骂他,司行简还有点乐见其成。 司行简也没想着对外人解释崽崽患有自闭症,他家崽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然而,后来他不得不解释。因为这次回访的判定,他不合格。 那两岁幼崽的表现显然和正常孩子不同,甚至表现出来的情绪是不喜欢司行简的。 司行简不得不申诉,他只有把崽崽的诊断报告提交上去,反正到时候再起诉李慧慧的时候,这些也要提交。 等这些事解决后,司行简把那真·坑爹的幼崽抱起来,问:“我烦?” 崽崽还是一副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满脸无辜。 司行简重复放那一句“你喜不喜欢爸爸呀?”,这次崽崽什么也没有回答了。 两岁的幼崽能有什么坏心思? 倒是识时务得很呢。 这只是平淡的养崽日常的一个小风波,转眼就到了司安瑾的七岁生日。 生日当天,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庆祝的,没那么热闹,但胜在温馨。 司行简不想毁了小棉袄回家后的第一次生日,特意把司安瑾的生日宴安排她真正生日的第二天。 因为这不仅是为了庆祝生日,也是正式把三个孩子介绍进这个圈子。 更是司行简在出事后第一次出现在公共场合。 这样大张旗鼓的生日宴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庆祝意味,更像是社交。 司行简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但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要是不搞出点排场,恐怕会让人以为他不重视几个孩子。 现在外界已经有传言,说他根本不喜欢这几个孩子,只是当时为了维护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才不得已把他们接回来的。 两个大的马上就要开学了,他们的同学都是来自差不多家庭环境的,司行简不想看到他们被人瞧不起。 既然进入这个环境,那么有些事也就不得不妥协。 来参加的人不少,和司家世代有交情的,生意上有往来的,司家的那些亲戚,有来攀交情的,有来打探消息的,甚至有看上司行简的…… 还有之前赵梓晴说要来看赵安瑞,也因为各种原因拖着,她也干脆在这一天来。 这个宴会注定不会那么平静。 作者有话说: 之前修了一点小细节,包括: 三个崽和兰兰见面(其实赵安瑞前一晚就见过,结果我下二章就忘了QAQ); 司安瑾是跟着外祖母的 还有季钧泽之前的反应。 大修的都在内容提要里标明了,好像不看也行? 第30章 海王总裁(30) [V] 生日宴是在司氏旗下酒店的宴会厅举办的,安保工作是司行简亲自把关的。 生日宴正式开始。 司行简抱着崽崽,另外两个孩子分别站在两边。他大致介绍了一下几个孩子,算是亲口认证了他们的身份。 来宾们都面带优雅的笑容鼓掌,可他们心底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司家的亲戚除了顾闻渊几个现在还跟着司行简做事的,他们聚在一起,大多人是强颜欢笑。 老爷子还在的时候,他们的生活还过得不错,等老爷子一去世,司行简的父亲就开始算旧账,打压他们,但好歹还留一点兄弟情分。现在看司行简的雷厉风行,似乎是一点儿旧情也不讲了。 他们看着顾闻渊早早就抱好大腿,现在小人得志,不禁有点后悔,当初太过轻视司行简。所以现在他们都带着家里的小辈来,想要早日培养一下感情。 他们知道赵安瑞没有改姓,但他已经十岁了,是司行简初恋的孩子,还是司行简亲自去接的,也未必没有成为下一代接班人的可能。或许以后司行简还会有孩子,但赵安瑞有年纪优势,反正广撒网总没错。 其余不少人也有类似的想法,就算不是为了巴结,现在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当然也有人盯上了司行简,之前就有人表达了和司行简联姻的意愿,但那时原主坚持声称自己是不婚主义,连孩子也不想要。 现在司行简既然把孩子都接回来了,或许是想法变了,有些人又蠢蠢欲动了。就算以他们的家境,有专业的保姆,不用亲自带孩子,但他们也清楚在抚养孩子上,父亲远没有母亲有耐心。 -- 第51页 更别提司行简一个新手,之前一直是流连于风月场合,现在陡然要养三个孩子,怎么可能能忍受这些琐碎的事?而且他还有那么多公司要打理,说不定就打算给几个孩子找个后妈呢? 还有那些消息灵通的,知道这次司家的事有韩家的手笔,司家和季家似乎有动作,也想来分一杯羹,就像他们之前对司氏那样……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纯粹来看热闹的: “哎,你说那个小的,他妈妈可是要杀他爸爸,现在司行简能接纳他吗?” “前几天不是说,司行简对那个小的不怎么好吗?这种场合完全可以不带那个小的吧?” “听说赵梓晴也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也没联系过,没想到她当时怀了孕,还把孩子生下来……” “说不定她有机会嫁入司家呢。” “不会吧?司行简只接了孩子啊……” “司家的基因不错,这几个孩子都好可爱啊。” “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和他交往一段的时候,也生个孩子自己养,免得我妈现在催婚。” …… 一旁的顾闻渊无意间听了一耳朵,笑得很促狭,这是把司行简当成什么了?不知道司行简听到了会怎么想? 司行简介绍完,就先把崽崽带回房间,让崽崽和兰兰玩。 外面又吵闹,人又多,不适合崽崽。 之后他再带着另外两个去,给他们介绍有些来客。 赵安瑞已经十岁多了,就算不开始正式了解司氏的企业,也要慢慢接触了。 而今天的聚会就是为了庆祝司安瑾的生日的,她是今天的主角。 能让司行简亲自介绍的人也不多,关键是两个小孩子也记不住太多人,他也不愿意拘着两个小家伙,让他们忙于这些无聊的应酬。见过几个原主父亲那一辈的人之后,司行简就让他们去找自己之前的朋友了。 赵安瑞拉着司安瑾就离开,“我带你去见见我妈妈。” 两个孩子一离开,就有人带着女儿来司行简面前,意图不言而喻。 司行简瞬间被各种香水味包围,让他觉得额角直跳。只是她们语言都含蓄,没有说什么“你看我家闺女嫁给你怎么样”,他也就不能直接回绝“我没有结婚的想法”,他寒暄一会儿,才找个借口离开。 等司行简走到顾闻渊、季钧泽等这些原主的狐朋狗友身边,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就算面对这些人的调侃,司行简也觉得自在多了。 “原来是孤身一人,也没见你这么受欢迎,现在有了孩子了,反倒成了香饽饽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记得告诉我们一声。” 司行简疑惑:“嗯?” 季钧泽解释了一句:“这些人拿你打赌呢,赌你一个人带孩子能撑多久。” 司行简觉得这群人真是很无聊,他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我不会结婚。” “你认真的?” “也不会再要孩子了?” “不结婚也好,单身多爽啊,随便浪!” 司行简心说:谁要和你们浪? 但他没有说出口,按照原主之前的作风,恐怕说出来也没有人信。 等到日后,这些人约司行简出去玩的时候,才知道他是真的收心了。 但是现在,就连知道不少实情的顾闻渊和季钧泽都没料到。 顾闻渊想起之前听到的话,又怀着看司行简笑话的心思添油加醋地重复了一遍。 这些人都配合地哈哈大笑。 “要是司氏破产了,以后简总还可以卖/身哈哈哈哈哈……” 到司行简这一代司氏子嗣比较多,熟悉的人都知道原主不喜欢那些堂兄弟,都叫他“简总”。 而现在的司行简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他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 顾闻渊:“你不觉得难堪生气吗?” “生气什么?她们不是在夸我基因好,我家崽可爱吗?”司行简微微掀了下眼皮,语气既有几分漫不经心,也有几分理所当然的骄傲。 顾闻渊向司行简竖起大拇指,叹道:“你比之前更自恋了。” 其实司行简觉得,主要是他养的好,几个崽崽刚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赵安瑞可能是因为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又见识了不少新鲜事物,再加上他有当大哥的包袱,变得沉稳了不少。 司安瑾现在穿着漂亮合身的公主裙,头上戴着一个粉钻蝴蝶结,又因为这一个多月吃得好,整个人的气色都变好了。本来有点苍白的肤色,现在白里透红,配上那精致的长相,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可爱。 但最主要的还是气质的变化,她现在也算不上活泼,但她举止落落大方,再加上学了礼仪课之后,仪态很好,就算不太会主动和人说话,也像一个高冷骄矜的小公主。 司行简没打算让几个孩子的一举一动都成为礼仪模范,但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果举止有失礼的地方,免不了被人议论。赵安瑞心大,而且之前生活的环境也不算差,但对于司安瑾,他怕这个有点敏感的小姑娘会觉得自卑。 因此司行简给他们请了个礼仪教师。 “要是不喜欢的话,大致学一下,有个样子就行了。”他当时是这么对他们说的。 小孩子都不太喜欢规矩,他们开始也确实就抱着随便听听的态度学的。 -- 第52页 后来,司安瑾知道了礼仪课的学费,她含蓄地问司行简:“能不能退啊?” “怕是不能。” 当时,小姑娘的表情精彩极了,震惊、心疼又恨铁不成钢,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算了,买都买了……” 她不仅自己学得认真,还督促赵安瑞态度要端正,就连崽崽也没有幸免。不管崽崽听不听得懂,她都把崽崽带在身边,有时还手把手教。 钱都已经交了,不能浪费,多学一点,多一个人学,那就是赚到。 司行简觉得有点好笑,但看他们都没有觉得厌烦,也就没有再干预了。这种事,或许一个人会觉得枯燥,但有人陪着,倒增加了点趣味性。 至于崽崽一直绷着一张小脸,所有人都忽视了。 司行简想起崽崽那张精致却总是很严肃淡漠的脸,像是有人欠了他钱似的,就忍不住眼中浮现一丝笑意。 唉,和这群人一起,真的很无聊啊,还不如回去看崽崽发呆。 只是为了今后能安稳地陪着几个孩子,现在不得不解决一些麻烦。 司行简看着向他们这边走来的人,觉得那一天应该很快就能来了。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立领外套,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包裹得很严实,脸色也十分苍白,像是生了什么重病还没有痊愈。 他走路不急不缓,看起来还颇有风度。 这人明显是冲着司行简来的,可是他的眼神却似有若无地落在司行简旁边的季钧泽身上。 季钧泽只觉得自己被什么阴冷的毒蛇给盯上了,身体颤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躲。他也确实没经过思考,顺从内心这么做了。他一手握住了司行简的手腕——连带着司行简手中的那杯酒都差点溅出来,然后后退半步,整个人都快藏到司行简身后了。 猝不及防被人贴上的司行简皱了皱眉,想要推开,但察觉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着,他只是稍微侧了下身子,问:“你还好吗?” 他在心里感叹:养了崽之后,心都变软了,对着一个比他这具身体还年长的大男人,他也有点父爱泛滥的趋势。 算了,好歹这人也叫过他一声“爸爸”。 作者有话说: 因为前面修文,就又多出来几章,这章不是新内容,看过的小可爱就不用看了。 第31章 海王总裁(31) [V] 季钧泽长了一张令人怜惜的脸。 他的长相不比司行简出众,但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而且很幼态,哪怕十几岁小姑娘一见他,恐怕也想喊一声“妈妈爱你”。 但季钧泽算是个性格坚韧的人,他们这些关系比较好的人中,也就他一个脱离了家族,一个人闯事业,而且还搞出了名堂。 而且司行简就这几次的接触来判断,季钧泽是个挺开朗的人,现在这样反常,让司行简有点不解。 他反手握住季钧泽的右手,没有人意识到他这是在把脉,包括季钧泽本人。 司行简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个世界学会的这个技能,看季钧泽似乎身体不舒服,就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 他能感受到一道打量又敌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他也没有太在意。 顾闻渊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也忙走过来,直接揽住了季钧泽,问:“要不要我带你去休息室?” 司行简抬头看了顾闻渊一眼,显然这人知道些什么他不了解的内情,而这些内情显然和刚才走过来的立领男人有关。 这一段时间,也足够司行简想起那人的名字——韩卓阳。 他在原主的记忆里没有什么存在感,他们算是一代人,不过韩卓阳比原主年长了十六岁,之前也听说过他身体不好,原主和顾闻渊这些人和他都没有太大的交集。 更何况这一代的韩家,经常露脸的是韩祁阳。 两个人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兄弟。 而韩祁阳,就是之前李慧慧供出来的那个教唆她来杀司行简的人。 就连司行简现在调查韩家的事情,也没有查到太多关于韩卓阳的事,要不是韩卓阳主动来,司行简估计也不会太注意到他。 司行简诊断出季钧泽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恐惧心跳加快,这会儿已经平息了,连神色也恢复正常。 季钧泽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轻声说:“我没事。” 因为有外人在,司行简也不好多问,点了下头,就转过来看韩卓阳。 韩卓阳这时也没有再看季钧泽,而是笑着看向司行简,伸出了手。 “韩卓阳。” 司行简没有伸手,反而安抚地拍了拍季钧泽,也浅笑着回答:“你好。” 用后来顾闻渊的话:“两人一对视,空气就是噼里啪啦仿佛有电光闪过。” 在附近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这些人中也有些根本没怎么听过韩卓阳,还有些并不是家族的接班人,也不清楚最近的动荡。有人觉得这不是他们能搀和的,识相地走远了些。 顾闻渊是最清楚韩家怎么对司行简下手的,他总觉得韩卓阳下一秒就会从包裹严实的衣服里掏出一把大砍刀,直接一刀砍了司行简。 他冲着司行简眨眼挑眉,用口型无声地说:“用不用我叫保镖?” 司行简微微摇头。 能进来宴会的都经过安全扫描,是不可能带进来什么危险品的。而且司行简有这份自信:韩卓阳就算带着刀,也伤不了他。 -- 第53页 司行简并没有给韩家邀请函,大多数人的邀请函是实名制,要通过机器人的人脸识别。只是有些人有空白名额,所以他见到韩卓阳也不是很意外。 韩卓阳也像是丝毫不在意他的失礼,镇定自若地收回自己的手。 “我是代表家弟向司总道歉的,他识人不清,交友不慎,竟然交了一个那么疯狂的女朋友,还以为她真的疯了呢,没想到她借着韩家的名义做了那样的事,现在还倒打一耙。”韩卓阳语气无奈,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也没想到那位女士和司总有那么一段关系,还把事情闹大,唉!害得司总这么破费,实在是……” ——光是这个称呼,就知道他们不亲近,而且这人也是惯常的上位者思维,根本不会刻意打探一下“司行简”的喜好。 司行简笑得客气又疏离,说:“算不上破费,本就是我的错,罚款也是应该的。司家又不差这点钱,不就是三个孩子么?接回来养着就是了。” 韩卓阳本来想说“韩家把钱还了,算是补偿”,可话说到一半被打断,而司行简显然一副“不差钱”的姿态,把他剩下的话也堵回去了。 “司总大气。”韩卓阳扯了下嘴角,“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这本来就是私事,司总现在也出气了,没必要下这么大的本儿针对韩氏,这样也不过是渔翁得利。” “这事儿,虽不是我们韩家人做的,但到底我们也不能免责,我愿意代表韩家给司总赔礼道歉。” 司行简听了这一通场面话,实在是很不耐烦。 他和季家合作,表面上确实没占什么光,似乎司家只出力,而韩家的好处都让季家给吞了。这让很多人都觉得司行简为了出口恶气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报复,太过意气用事。 可司行简从来都不是愿意吃亏的人,他确实不想放过对原主下手的人,但长久来看,他现在的决策对司氏绝对是有利的。 司行简漫不经心地回答:“你都说了,这事和韩家没关系,哪里用得了韩家补偿?” 他抬手冲着韩卓阳举杯。 “嫌疑人已经被抓了,相信警方会给我这个受害人一个交代的。像我这种遵纪守法的人,可不会随意伤人或者私下报复。” 一旁看热闹的顾闻渊笑出声来。 “抱歉,我突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哈哈哈哈……” 韩卓阳脸都黑了。 司行简置若罔闻,他看见司安瑾被原主那些亲戚围住了,就直接对韩卓阳说了声“失陪”就抬步离开了,都懒得再应付一下。 顾闻渊也拉着季钧泽离开。 季钧泽之前也差点跟着顾闻渊笑出声,现在看韩卓阳也把那份生理性的恐惧压下去了。他现在已经三十多了,再也不是那个十几岁的任人宰割的孩子了。 * 司行简走到正被人围着的司安瑾身边,想伸手拍拍她的脑袋,看她梳理整齐的发型,只能作罢。 他直接对司安瑾解释:“这些都是和你太爷爷有亲属关系的人,人太多了,以后有机会再给你介绍,你去找你的小伙伴一去玩吧。” 这样疏离的介绍,让司安瑾以为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亲戚,至少不像顾闻渊那样亲近,也就只向司行简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司行简这算是第一次面对原主的这些亲戚,就直接告诫他们,只要他们不像司华正那样,他也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老老实实拿着分红就好了。 他看着一个和他家闺女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之前被母亲推到前面去讨好司安瑾的,现在正抬着头怯怯地望着他。 司行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语气温和:“要是喜欢我家小瑾,以后可以来找她玩。” 他抬头扫了这些满脸算计的大人们,缓缓地说:“小孩儿交朋友讲个眼缘,没有必要强迫他们。” 语气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像是之前的温柔都是假象。 跟着看热闹的顾闻渊戳了戳季钧泽,问:“哎,你觉不觉得司行简有了孩子之后变化挺大的?” “是挺大。”季钧泽想起之前司行简的关心,点点头,“更有人气儿了,或许我也应该结个婚生个娃?” “可以啊,说不定有个乖巧可爱的小天使,你的那些阴影就……”顾闻渊把话说了一半,看季钧泽脸色不好,就止住了,“要不,你和司行简说说?反正他和韩家有仇,顺便把韩卓阳也按死。” 被他们议论的司行简只觉得自己被这些应酬搞得身心俱疲,打开监控看了看,崽崽正和兰兰躺在一起,兰兰在打瞌睡,崽崽在看巨幕上的星空,脑袋跟着滑落的星轻轻晃着。 这是十分温馨、静谧的一幕,可是司行简更烦了。 他也想享受这样悠闲的时光。 还是要把这些麻烦赶紧解决掉啊。 眼看着又有人想过来和他打招呼,司行简装作没看见,转身去拿了一杯果汁,往司安瑾那一群小孩子聚集的地方走去。 这些成年人真是烦人,还是和可爱的幼崽们相处轻松。 他端着一杯果汁,脚步丝毫不显急切,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为了躲避人的应酬才离开的。等走到司安瑾身旁时,他才缓了下来。 她们一群小姑娘聚在一起,他怕打扰到她们。 之前司行简问司安瑾要邀请哪些之前的朋友时,她吞吞吐吐,说怕那些人不在本地,不会来。 -- 第54页 司行简建议:“那就发个邀请函吧,也不费什么事。” 邀请函发出去了,来的人也不少。 司安瑾一直觉得她和那些同学关系算不上好,也没有必要再联系,结果现在见到了,竟然有一瞬间觉得十分放松和亲切——和那些来客带来的小孩相处是不同的感觉。 “你现在改名字了?” “那我叫你小瑾了?” “你以后是不是就跟你爸爸一起住,再也不回去了?” …… 司安瑾时而点头,时而开口回答一两个字,不是她高冷,而是她才掉了一颗牙,说话漏风,这几天也不怎么开口了。 司行简看着如众星拱月般被围着的自家闺女,有些骄傲:他家崽就是讨人喜欢。 他不知道的是,司安瑾心里也有些不耐烦。 她本来就是安静内向的性格,简单打个招呼寒暄两句就够了,现在被问这么多问题,她其实觉得有些被冒犯。 只是比起那些不认识的人,她还是更愿意和这些稍微熟悉一点的人在一起。 唉,还是和弟弟一起玩更自在。 和兰兰一起咸鱼瘫的崽表示:勿扰,谢谢! 司安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招呼这些小伙伴去吃甜品,一转头,就看见了司行简,她仿佛看见了救星,也顾不上自己说话漏风,喊了句“爸爸”。 司行简本来就是想看看她在这种场合会不会不自在,再顺便问一下赵安瑞的情况,听她叫自己,以为是想向小伙伴们介绍,就走了过去。 她也确实如司行简所料,对小伙伴们说:“这是我爸爸。” 一声声稚气的“叔叔好!” 司行简笑着回应:“你们好。” 她们叽叽喳喳打着招呼,或者自我介绍,但到底比面对司安瑾时含蓄多了。 站在司行简身边的司安瑾悄悄松了口气,这些人也太热情了。 之前只有司安瑾一个小孩儿,那些孩子的家长也只是和司安瑾问候一声,就在一边照看着,顺便大人在一起八卦一下,要不是沾了自家孩子的光,他们估计一辈子也没有机会来到这样的场合。 这里好多都是他们在新闻上看见过的面孔,但那些人他们一点联系也没有,就算想要攀交情,也无从开口,还怕惹了人厌烦。 现在见了司行简,他们孩子的同学的爸爸,四舍五入也是同窗关系,那不应该去打个招呼吗? 他们未必现在有什么想要司行简帮忙的,但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大概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 “您就是小瑾的爸爸?真是年轻有为啊!” “之前就觉得这小姑娘机灵……” “您有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儿,可真是有福啊!” …… 司行简:“……” “谢谢,您也一样。” 他又寒暄了几句,才说:“我还要带着孩子和其他人打招呼,失陪一下。” 等他拉着司安瑾的手转过身,父女两人本就相似的脸上挂上了同款表情。 司行简看着她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和崽崽每次完成训练之后的表情也是一模一样。 他有些失笑:“要是不喜欢,就不用理他们,去和弟弟一起呆着。” 司安瑾愣了一下,回答:“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有点不习惯,以前他们不是这样的。” 这下怔愣的变成司行简了,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小小年纪,实在没必要懂那么多人情世故。 “你哥哥呢?” “他带我去见了阿姨,然后又带我去见了他的同学,他就和同学们一起玩了。” 司行简有些意外,难道赵梓晴那边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样倒是少了一个麻烦。 可他显然是放心早了,司安瑾下一句话就是: “阿姨好像说,让哥哥给你带句话,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司安瑾有些忐忑地问:“阿姨是不是想把哥哥带走啊?” “应该不会。” 司行简也不能十分确定,因为赵梓晴那边一拖再拖,赵安瑞的抚养权的相关手续到现在还没办。 但也就只差那道手续了,就算名义上赵安瑞跟着母亲,但也会在这边上学,应该还是会和他们一起住。 司安瑾可以去躲清闲,但司行简就不行。 他不仅要和有工作来往的人应酬,还要应付原主的烂桃花,甚至还有新来的桃花…… 作者有话说: 还是之前的…… 第32章 海王总裁(32) [V] “你和季家合作,有联姻的打算吗?”一个穿着红色礼服的女士走到司行简面前。 司行简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这是谁,他也没有原主那种面对异性游刃有余的手段,直接拒绝道:“抱歉,我现在对女性没有兴趣。” 他说的实情,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任谁被自己的前女友捅了一刀,也会对女人避如蛇蝎的吧? 至少,司行简是这么认为的,他不懂情爱,也对有人陪伴余生不感兴趣,他都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打算脱离这个世界。 那位女士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了司行简一眼,又扭过头看不远处的季钧泽,神色莫名。 “咳,不管你对什么感兴趣,这只是一场交易,再没有比婚姻更牢固的合同了。” -- 第55页 对于他们这样的家族来说,一旦结婚,就是把两家的利益捆绑得更牢靠。 “至于结婚后,你想怎么玩儿,我都不会干涉。” 司行简:“……” “你是?” 那位女士揶揄又成竹在胸的表情瞬间崩塌,换成了满脸震惊。 “你不记得我?” 司行简开始只以为她是原主的前女友之一,没有细想,现在仔细打量,好像是有点眼熟。 他还没有认真翻找一下原主的记忆,对方就主动说道:“季筠雅。” 季筠雅,季钧泽的堂妹,在季家也是有实权的人。她之前跟着季钧泽,和原主也见过面,后来就进了自家公司,渐渐忙起来,这两年在国外发展。 司行简眼前浮现一个身穿正装,十分干练的形象。 他笑着解释:“抱歉,变化太大,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他觉得眼熟,也只是发现她眉眼有点像季钧泽。 而季钧泽的父亲和季筠雅的父亲是双胞胎,他们季家似乎有双胞胎的基因,季钧泽也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 季筠雅向前抱了司行简一下,很快就分开,在他耳边说一句:“考虑一下。”随后就转身离开。 这只是好友重逢的一个礼节性的拥抱,司行简也绅士地没有躲开。 不过他对季筠雅忽然提出这些有点不解,之前合作的时候就把条件都说好了,现在忽然再提起联姻,实在是多此一举。 他看向正走过来的季钧泽,问:“你们家内部出了什么事?” 季钧泽也不解:“嗯?没有吧?我对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不太关注。” 司行简皱眉,“那她说什么联姻?” “联姻?和你?”季钧泽先是觉得不可思议,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也眉头一皱,“不用理她。” 司行简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先是韩卓阳主动来找,随后顾闻渊和季钧泽两个人多少有点异样,接着就是季筠雅提出要联姻,总觉得这里面有事。 和韩家相关,就不能不让司行简多上一点心了,毕竟韩家可是有人一言不合就借刀杀人。虽说杀的是原主,但现在他是司家的当家人。 他虽然有能力自保,但面对这样的疯子,如果能把危险扼杀在摇篮的话,为什么还要去冒险呢? 司行简问:“你们季家和韩家有仇的话,为什么之前还打算联姻呢?” 季钧泽嗤笑一声,语气满是讽刺:“利益面前,哪有什么仇恨?” 这话,司行简没办法反驳。 之前韩家要算计他,也下了不少的本钱,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司行简”不仅活着,连养伤都不用,回来打了个反击战。 而且李慧慧手上还有证据,能把韩家拉下水。 韩家想和季家合作,其实是怕司行简理清了内部的麻烦,转头就来找韩家算账,所以找个帮手,甚至还抱着继续打压司家的想法。之前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已经付出了成本,现在收手就太亏了。 结果,司行简又坑了他们一把,他给出的筹码足以让季家反水,这下让韩家有点举步维艰,只能来示弱,免得司行简下死手。 韩祁阳作为嫌疑人,出行都受限,更别提来接近司行简了,于是只有许久都不出现在人前的韩卓阳出马了。他之前就联系过司行简,只是司行简没有理会,他也只有借着这次生日宴来见。 没想到反而牵扯出多年前的旧事。 司行简看季钧泽没有否认他们和韩家有过节的事,就多问一句:“所以,你们是想把我拉下水,一起对付韩家?” 韩家这样的大家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韩氏集团彻底破产,不是一时能做到的,他们现在也只是让韩家大出血而已。 要是真的想让韩家彻底消失在这个圈子里,那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季钧泽本来不会对司行简说这些,但他想起顾闻渊的那些话,觉得似乎可以试一试。 万一呢? “不是。”季钧泽摇着头,“不是要对付韩家,也不是季家和韩家有仇。” “听说,那位李女士差点就带着孩子改嫁到韩家了?” 司行简有些疑惑:这怎么又牵扯到他家崽崽了? 因为要谈论的事情比较私密,司行简顺着季钧泽,两人到了一间小型会议室。 接下来司行简听到的话,让他差点捏碎了酒杯。 这确实不是两家之间的仇恨,因为整体来看,季家算是得利者,只有季钧泽兄妹两个算是牺牲品。 事情发生在十多年前,那时候原主还没有成年。 有一个韩家的子弟即将结婚,那时候他们圈子里流行婚前的单身夜,就是趁着还未结婚疯玩,说是“夜”,但这场狂欢能持续几周甚至一两个月。 有一次聚会在韩家老宅,他们也是趁着韩家的长辈都不在就肆无忌惮。 季钧泽在醉酒的情况下,无意进入一间密室,碰到了“犯病”的韩卓阳。 “那就是个疯子,变/态。” 即使现在再提起那些,季钧泽依旧情绪激动,恨不得想要杀了韩卓阳。 韩卓阳在那间密室里虐杀动物,见了误入的季钧泽,把他在里面困了两天…… 那群玩疯了的公子哥儿,第三天才意识到季钧泽失踪了,之后就是在医院见到了浑身是伤的季钧泽。 -- 第56页 “本来这些事我都不记得了,那时候受了伤,精神也出了问题,那个死变/态还给我喂了药。可是,五年前他娶了我妹妹,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双胞胎妹妹……” 季钧泽掩着面,可依旧有眼泪落下。 司行简在原主的记忆里找了找,完全没有这场婚事的印象。 “结果,他们结婚不到一个月,我妹妹就疯了。他们结婚时,我不在国内,甚至不知道妹妹结婚了,回来时就见到了连我靠近都会害怕的妹妹,还有韩卓阳,我就想起了那些事情……” “这些事,几乎没有外人知道,当然了,不光彩嘛,哈哈哈哈……” “季家还得了不少补偿呢。” 司行简不是一个同理心强的人,他知道韩卓阳有那样的癖好时,甚至还能联想到原主。他们这些人能轻易得到别人奋斗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们也很难有“满足感”这种东西。像原主,喜欢飙车,喜欢射击,喜欢在游戏中体验一切刺激的东西…… 而韩卓阳追求的是另一种刺激。 他知道韩卓阳做的不对,也知道如果有充足的证据的话,韩卓阳应该受到惩罚,知道季钧泽经历过那些,他也愿意帮忙报复回去,但是,他很难有同情季钧泽及其妹妹的情绪。 然而,司行简想起季钧泽那句“听说,那位李女士差点就带着孩子改嫁到韩家了?” 这些事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 但司行简一想到如果他没来的话,那个崽崽可能会经历那些,哪怕只有那一丝可能,他都无法接受,恨不得现在就把韩卓阳马赛克了。 只是,司行简没有那么轻易就信了,之前他查韩家的事情,这些都没有查到。 如果是真的,季钧泽完全可以直接说,为什么要刻意提到他家崽崽呢? 司行简对季钧泽这种做法非常不满,但他暂时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看季钧泽脸色好了不少,他问:“那你妹妹现在?” “她现在在国外修养,精神没有完全恢复,但能认识我了。” 提起妹妹,季钧泽神色都温柔了许多。 司行简点点头,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季钧泽看司行简神色平静,既没有对他的遭遇面露同情,也没有对韩卓阳表现出厌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之前季家是他祖父当家,哪怕亲眼见到他妹妹变成那个样子,为了利益都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和司行简只是朋友,还是一起玩乐的那种朋友,他有什么脸面要司行简帮忙呢? 他没有证据,也没有权力,他对韩卓阳又恨又怕,恨不得杀了他以命换命,但他还有妹妹要照顾,他不能那么做。 所以他逼着自己忘记那些,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要不是这次突然见到韩卓阳,他或许真的伪装成功了吧。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结果,还是徒劳吗? “我……就当我今天见了那个变/态,心里不舒服,就跟你说说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季钧泽苦笑一声。 他们都知道司行简是个冷心冷肺的人,他又怎么奢望司行简会帮忙呢? 司行简:“我会帮你,以后有话直说,不要牵扯我家孩子。”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具体的,还要详细调查一番,之后再商量。 他打开门,就看见顾闻渊在一旁等着。 顾闻渊一看见他,就立即站直了,脸上有几分心虚又不安的神色。 房门锁着,隔音又好,顾闻渊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他等得十分焦急,一看见司行简出来,就忍不住试探道:“你和季钧泽有什么悄悄话要说,还瞒着我?” 司行简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欣赏了一会儿顾闻渊精彩纷呈的脸色,才幽幽问了一句:“不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吗?” “嘿嘿,他真的跟你说了?”顾闻渊跟上司行简,“这些年他也不容易,你别看他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其实过得苦着呢,为了挣钱,头都快秃了。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有阴影,别看表面上像个正常人,可一见韩家那个死变/态……” 司行简忽然顿住脚步,回头问:“那些事儿,你都知道?” 顾闻渊:“也不全知道,有些是猜的。不过,韩家有不少人,做事都狠辣。就像这次,不就直接想要你的命了吗?要我说,你肯定要报仇,就顺手帮一把呗。” “拿我家孩子激起我的恨意,也是你出的主意?” 顾闻渊想否认,可触及到司行简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应了。 “这不是怕你不帮忙吗?你想想那个死变/态指不定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这样遵纪守法的人,当然要为民除害。” 这是拿之前司行简堵韩卓阳的话,反过来堵司行简。 司行简不禁冷笑:“呵呵。” 顾闻渊听着司行简这一声冷笑,有些头皮发麻,可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问了一句:“那你是帮还是不帮啊?” “帮啊,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人呢。” 顾闻渊:“……” 司行简没再理会顾闻渊,他现在要去看看他家崽了,都几个小时没见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修文挤出来的内容也发完了(叹气) 我以后要日更!当一个勤奋的鸽子! 第33章 海王总裁(33) [V] -- 第57页 房间里,司安瑜懒洋洋地靠在兰兰身上,司安瑾在一旁念着故事书。 非常温馨又治愈的一幕,让疲于应酬又接收到那些□□的司行简觉得心都静下来了。 赵安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坐在旁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他一进来,赵安瑞扭头看他一眼,“哼”了一声,然后又把头扭了过去。而司安瑾转头叫了一声“爸爸”,欲言又止,兰兰掀了下眼皮,只有那个躺着的崽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司行简本以为赵安瑞情绪不对,是因为得知了赵梓晴怀孕的事,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他们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让司行简觉得有点好笑。 他手握拳抵着唇,遮住了唇角的笑意,问:“怎么了?” 没有人答话。 最小的幼崽自然不必说,他一向对司行简的话充耳不闻,神游天外。 司安瑾面带纠结地看了司行简一眼,然后又看向赵安瑞。 司行简也看向赵安瑞,又问了句:“谁惹你们不开心了?总不能是我吧?” 赵安瑞就不是能沉住气的性格,当即就说道:“就是你!” “那我做了什么?”司行简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态度很平静,还走过去把躺在兰兰身上的幼崽抱起来,顺便轻轻踢了兰兰一脚。 自从兰兰和崽崽呆在一起,本来就懒的兰兰几乎也能一整天不挪窝。 他伸手摸了摸崽崽的小肚子。 现在崽崽是少餐多食,但他饿了自己又不说,司行简只有用这种方法判断。 赵安瑞预想中司行简会着急,会迫不及待询问原因,结果司行简看起来像是毫不在意,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就更加气愤了。 他冷哼一声,“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司行简尊重这几个孩子,却不会娇惯他们。而赵安瑞这种不好好说话,扭扭捏捏又阴阳怪气的做法,其实有点让人火大。 但司行简并没有发火,依旧语气平淡地说:“沟通才能解决问题,闹别扭不能。” 司安瑾敏感地觉得气氛不太对,她悄悄拉了下赵安瑞的衣角,悄声说:“哥哥,算了吧。” 司行简假装没看见她的小动作,等着赵安瑞的反应。 赵安瑞是个主意大的小孩,但有时候多少有点太自以为是了,他会莫名有一种优越感,理所应当地觉得周围人应该哄着他。比起好好沟通,他更喜欢使小性子。 就像司行简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正在和他母亲闹脾气,他心里觉得自己那么做是为了母亲好,甚至有一种自我牺牲的感动。他把自己放在一个道德的高位上,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就算对母亲发脾气了,他也没有什么大错。 现在也是一样,他认定司行简有错,其实是带着一种“审判”的态度来和司行简交谈,他希望看到的是司行简“低声下气”,认错道歉。 但是司行简怎么可能那么做? 这个时候要是顺着赵安瑞,只怕会更助长他的嚣张气焰。 整体来说,赵安瑞是个比较聪明懂事的小孩,甚至还有点早熟,但可能因为赵梓晴对他怀有愧疚心,而且赵梓晴自己那时候还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其实对他有点太过宠爱了,让他恃宠而骄。 司行简既然发现了,自然不能放任他长歪。 其实三个崽多少都有点性格方面的缺陷,慢慢纠正吧。 只是这最小的幼崽,有点让人发愁了。 他低头看崽崽,呢喃一句:“你什么时候也能闹别扭?” 赵安瑞瞬间炸毛:“我才没有闹别扭!” “这明明是妹妹的生日宴,你却把它变成了你的相亲会,你还有没有把妹妹放在心上?!” 司行简抬眸,先是看了赵安瑞一眼,随后又把目光落在司安瑾脸上。 小姑娘瞬间低下头,眉眼低垂,轻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司行简移开目光,继续问赵安瑞:“你更在意哪一点?是破坏了你妹妹的生日宴,还是……还是我有意结婚?” 他自然是没有那个打算的,但他要弄清楚赵安瑞的想法。 似乎是没想到司行简会是这样的反应,赵安瑞震惊地张大嘴巴,就像气球破了个洞,刚才聚起来的怒气也散了。 赵安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可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回答道:“更介意你没把妹妹的生日宴放在心上。” 司行简随意一点头,慢条斯理地说:“第一,妹妹的生日是昨天,我们一家人已经一起庆祝过了。今天的生日宴本来就是为了把你们介绍给外人,以免外人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所以这场生日宴的社交功能大于庆祝意味。” 他顿了一下,“所以,我和别人的应酬是正常,谈不上破坏了这场宴会。” “第二,我并没有在宴会上相亲。” 司行简是故意说得模棱两可,不明确表明自己没有成婚的打算的。 他不想让几个崽认为他是为了他们才不再结婚,甚至不再恋爱。 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庸,同样,父母也没有义务牺牲自己的幸福。 这完全是司行简自己的选择,算不上什么付出,但他不想让几个孩子把这些“牺牲”当做理所当然,也不愿他们将来对他独身一人而心怀愧疚。 只是这些暂时不适合对他们直接说。 -- 第58页 赵安瑞还是忿忿不平:“我都看到了。” “你是看到,还是听到的?”司行简眼带笑意,只是这笑意中带了点嘲弄。 司行简在宴会上并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不管是和那些打算推销女儿的母亲接触,还是和季筠雅的那个礼节性的拥抱,都不会让人轻易联想到相亲上去。 更何况还是赵安瑞这个没开窍的半大孩子,而且赵安瑞也不是什么心思敏感的人。 多半是有人刻意引导罢了。 “十岁,也该有辨别能力了,别听风就是雨。”司行简提点了一句。 之前赵安瑞生活的环境太过单纯,而且他多少知道点之前“司行简”的事,现在不太信任司行简,听到挑拨就当真了。 听到司行简这句话,赵安瑞瞬间就脸红了,他脑子又不笨,很快就意识到那个自称哥哥的人是故意给他看那张照片,还提起什么联姻合作之类的。 他之前被骗了一次,现在反而谨慎了些,直视着司行简的眼睛,说:“我之前看到你和一个穿红裙子的阿姨拥抱了。” “她是我的朋友,才回国。” 司行简没有解释得太具体,但有些意思不言而喻——他和那位女士只是许久没见的朋友而已。 朋友重逢,一个拥抱而已,又能说明什么呢? 赵安瑞现在相信司行简是清白的,但他还是皱了皱眉,不解地嘟囔:“那个人不是我的堂哥还是表哥吗?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他回来一问简哥不就戳穿了么? 司行简也觉得这种做法挺蠢的,不过他大概也能理解那些人的想法。 他们可能没料到赵安瑞没有瞒着,直接来质问他了。一般这种才被接回来的孩子,多半会比较拘谨,行事畏缩,遇见这种事也不会直接质问父亲。 而且,在外人眼中,司行简是不会喜欢这几个孩子的,赵安瑞还没有改姓,可能就更不受宠了。 说这些话的还是一个小孩子,司行简一个成年人也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毕竟童言无忌,作为哥哥只是担心才回司家的赵安瑞,关心则乱。 司行简确实不会去找一个孩子的麻烦,小孩子能有什么错?多半是家长在孩子面前口无遮拦了。 司行简没有问赵安瑞还记不记得那个小孩是谁,他打算自己去查监控。 不然以后那家出了什么事情,他岂不是要在孩子心里留下一个小肚鸡肠、喜欢报复的形象? 那可不行!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那些人可是连小孩子都要算计呢。 司行简完全没有心理负担,而且觉得很容易就抓到对方的把柄。 赵安瑞只是在心里不喜欢那个哥哥,决定以后都不跟他来往,绝对想不到看着丝毫没有动怒的简哥已经打算去找对方的家长算账了。 赵安瑞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态度认真地给司行简道了歉。 司行简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也没有再多说。司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要慢慢让他们接触,要是一下子全告诉他们,恐怕会对他们的三观造成巨大的冲击。 其实,现在司家的环境已经比原主小时候干净多了。 司行简大致回想了一下原主幼年的经历,觉得原主长成那个样子似乎也情有可原。 大崽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该轮到二崽。 她远没有她哥哥那么直白,司行简毫不怀疑如果是有人直接跟二崽说那些,她会自己憋在心里,偷偷伤心。 三个崽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这时怀中的崽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吸引了司行简的目光。 成吧,这个崽崽连性格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崽:性格是啥?能吃吗? 第34章 海王总裁(34) [V] 司行简不擅长安慰,或者说哄孩子,好在他心理学学得不错,能大致揣摩两个崽的想法。而且赵安瑞和司安瑾都算是比较乖的,能好好沟通的,要是他们无理取闹的话…… 那么,司行简大概率会等人哭完之后再沟通。 赵安瑞不笨,司行简解释两句,就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还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好好道歉了。 但对于司安瑾这种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的做法,司行简就觉得有点难处理了。 他微不可查地叹口气,然后对司安瑾说:“以后遇见这种事了,不要藏在心里。”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太生硬,司行简又补了句:“有什么难事可以找爸爸帮忙,也可以找你哥哥的,知道吗?” 被点名的赵安瑞,觉得司行简和妹妹说话都比之前和他说话温柔了许多,不过妹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被温柔对待也是应该的。 连他都都舍不得说重话呢。 赵安瑞当即拍着胸脯,承诺道:“有事情来找大哥,哥帮你出气。” 他想起自己被骗的经历,哼了一声,说:“别的哥哥都不是亲哥哥,他们说的话不一定可信,你可不要被他们骗了,只有我这个哥哥最可靠了。” 司安瑾想着:要不是你信誓旦旦说爸爸要找一个后妈,还在宴会厅见面商量婚事,我也不会相信啊。 可是她没有说出口,只笑着重重点头,“嗯。” 哥哥也是关心她呢。 她又看向司行简,轻声说:“对不起,爸爸。” -- 第59页 “为什么道歉?” 司安瑾愣了下,她只是觉得哥哥道歉了,她也应该道歉,没有去想为什么,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 显然司行简也不是执意要听一个答案,他笑了下,说:“没有怪你们,只是因为你们刚回来,不太了解家里还有司家的熟人的情况,想告诉你们有事可以来问我。遇见事情,也多动动脑子,有点自己的判断能力。” 说完还瞥了赵安瑞一眼。 而赵安瑞经过了刚才那些,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脸都没有红一下。 反而是司安瑾觉得自己听了哥哥的话,就那么轻易相信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说到底,还是她没有太多的安全感,总害怕爸爸要是结婚的话,会不会像妈妈那样就不要她了。 司行简又问司安瑾:“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聚会?要是不喜欢,以后就不办了。” 司安瑾连连摇头,“也没有不喜欢。” “嗯?那是谁之前恨不得躲着?” 司安瑾一张脸瞬间变成红苹果,她确实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还有那些人的客套攀谈都让她不自在,可是她想收生日礼物。 她特别小声地说:“有礼物。” 司行简对这个答案十分意外,问:“你喜欢什么?爸爸买给你,别人送的不一定是你想要的。” 司安瑾:“不,不用买。以前爸爸给别人送礼,现在我帮爸爸把礼都收回来,还有哥哥和弟弟!” 以前她外婆总说,她不能接回妈妈家,就少收了一份礼。她想反驳:是妈妈不来接她的,但是外婆是不会听的。 现在,她可以给爸爸把以前送的礼都挣回来啦! 司行简有点失笑:“好,那就接着办。你果然是个小财迷,以后公司有你,肯定不会亏钱了。” 他没有嘲笑小朋友的小气,反而觉得这种想法天真可爱。 像这样小孩子的宴会,多半是大人之间的社交,哪有人算计那一点礼物? 赵安瑞有点不屑地哼一声,“谁要为了那一点礼物办生日宴啊?” 只是等宴会结束后,拆礼物的时候,他可比司安瑾这个当事人还开心。 当然这是后话了。 现在司行简解开了这个小误会之后,又给崽崽准备了糕点和水果,看崽吃完后,又听了会儿故事去睡觉,他才又回到宴会上。 接下来就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了。 司行简又警告了一次那些糟心的亲戚,和季筠雅简单聊了一下进一步合作的事情。 他带着赵安瑞和司安瑾去同来客道谢告别,这场宴才算结束。 然而司行简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她看着穿着宽松衣服、平底鞋走过来的赵梓晴,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这种和宴会格格不入的穿搭,也就赵安瑞那个心大的,没有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 司行简:并不是很想插手这样的家务事儿。 但现在赵安瑞跟着他,他也不能不管。 现在两个大崽去拆礼物了,最小的崽被他们以“快乐要一起分享”的名义,强硬地带去。 至于崽崽是不是真的快乐,就没有人在乎了。 赵梓晴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儿子的生父讨论这种事情还是有点难为情的。 在她没开口之前,司行简直接问:“你到现在都没有和赵安瑞提过?” 赵梓晴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直接发问,还是因为“赵安瑞”三个字让她没有反应过来。 很快,赵梓晴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司行简对待别人就没有和崽崽们相处时的耐心了,更何况还是和原主有过关系的人,这种就应该快刀斩乱麻,免得两人再有更多的牵扯。 他直接说:“这种事,你越拖越不利,难道你要等孩子生下来,才告诉赵安瑞他有个弟弟或妹妹吗?” 司行简的态度不算好,让赵梓晴的男朋友听了心生不快,可是他也没说什么。要是司行简态度殷勤的话,他才更要心里难受呢。 他温声劝赵梓晴:“睿睿那么懂事,你好好和他说,他也很喜欢弟弟妹妹的,不是吗?而且你总是放不下这件事,也影响你的心情,你可是怀了宝宝的人。” “嗯。”赵梓晴也温温柔柔地应了一声。 司行简没有一丝吃了狗粮的想法,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解决。 他把赵安瑞叫了过来,对方正忙着拆礼物,都不太乐意过来,是他说了赵梓晴有话说,赵安瑞才跑着下来。 司行简直接回避了,本来赵梓晴还觉得说不定要商量一下赵安瑞会不会有新的决定,他说:“我尊重他的决定。” 他都解决过一次孩子与他的小矛盾了,不想再搀和一次。而且,这是赵梓晴自己惹出来的,他也没有义务解决。 有那时间,去陪崽崽们一起拆礼物不好吗? 然后他就见到了一个脸上大写着“生无可恋”的崽崽。 作者有话说: 我怎么这么短 第35章 海王总裁(35) [V] 司安瑾确实收到了不少的礼物,但能送给七岁小姑娘的礼物种类也就那么多,无外乎首饰、玩偶娃娃、儿童乐园的贵宾卡之类的,其中就有不少重复的,虽然不完全一样。 但,司安瑾是个喜欢分享的小孩,或者说,她很喜欢打扮自己这个长相漂亮又很乖巧的弟弟。 -- 第60页 有好几条漂亮的手链,她自己戴了一个,然后把剩下的一个个在弟弟手腕上试戴。粉钻的项链,也给弟弟分一条。 司安瑾拿起一件裙子,遗憾地说:“你要是个妹妹就好了,可以把裙子改小一点给你穿。” 她的语气充满遗憾,可还是不死心地在弟弟面前比划着。 然后眼球一转,问:“你想试一试吗?要是你不拒绝的话,我就给你穿上啦?” 司安瑜:“……” “那就试试吧!” 司安瑾说着就脱掉崽崽的礼服外套,因为衣服是她的尺寸,就算崽崽里面穿着衬衫也能轻轻松松穿上。 所以等司行简到的时候,就看到崽崽穿着白色带钻的小礼裙,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脖子手腕的饰品都在反光,怀里还放着一个玩偶,背后是浑身漆黑的兰兰。 司行简忍不住笑出声。 而司安瑾抬头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被她弄得一团糟的礼物,有些愧疚,又为自己迫不及待拆礼物,感到害羞。 她讪讪地开口喊了声“爸爸”。 司行简:“没事儿,是你自己的礼物,你想拆就拆。” 他往崽崽那边走过去,还要注意脚下,不要踩到礼物。路上他捡了一个儿童款的照相机,之前已经拆开了,他摆弄了两下,发现能用,就拿起来给两个崽找了几张相,尤其是那个珠光宝气的崽崽,还单独拍了几张。 “这么有意义的日子,留个纪念。” 其实之前的宴会,就有专门的摄影摄像留念,但总归和自己动手的感觉不一样。 司安瑾面对镜头还有几分羞涩拘谨,而司安瑜完全没有反应,丝毫不知道现在就留下了黑历史。 那粉雕玉琢的一团,白衬衫外套着一条白色长裙子,把腿和脚完全盖住,背后是一只黑色的豹子,再配上崽崽那处变不惊的表情,莫名可爱又喜感。 但作为当事人的崽崽并不这么觉得,现在司安瑾已经暂时成为比司行简更让他觉得“厌烦”的人了。于是,在他看到司行简的时候,竟然伸出了手,做出了“要抱抱”的姿势。 司行简觉得十分意外,但还是如崽崽所愿,把人抱了起来。 “是饿了吗?还是想睡觉?” 除了这两个幼崽的两大生理需求,司行简再也想不到别的会让崽崽主动求助的理由了。 崽崽一声不吭,趴到司行简怀里之后,立马用后脑勺对着司安瑾。 和不喜欢司行简给他做认知训练时的表现一模一样。 司行简语气无奈:“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口呢?” 他让崽崽坐在他腿上,把项链手镯都慢慢摘下来,过程中还忍不住发笑,等把帽子裙子都脱下,他忍不住揉了一把崽崽那细软的头发,本来就有点乱的头发更是变得一团糟。 崽崽皱着眉,伸出小手自己顺毛。 又引得司行简一声轻笑。 他把这些都放在一边,对司安瑾说:“今天也累了大半天了,这些明天再收拾吧,你早点休息。” 他们本来就计划在这里休息一晚再回家,房间都提前安排好了。 “嗯。”司安瑾应了一声,又犹犹豫豫地问道:“哥哥是不是跟着他妈妈回去了?” “没有,只是他很久没有见到他妈妈,估计有很多话要聊,就不用等他了。”看司安瑾将信将疑,他又补充一句,“如果他要走的话,他肯定不会不和你说一声就离开的,对不对?” 这句话显然很有说服力,司安瑾瞬间就笑了,说了声“爸爸晚安”,又“吧唧”一口亲在崽崽脸颊上,“弟弟,也晚安哦。”然后才离开。 司行简对这样的差别对待已经习惯了,就连崽崽也习惯了司安瑾喜欢亲他脸。 但这次,崽崽伸出手在脸颊上搓了一下,又把脸扭向司行简。 司行简又笑了,“怎么,你还记仇啊?” 之前崽崽烦他的时候,也是一见他,就想藏起来。 崽崽现在还是不喜欢说话,但表达情绪的小动作也越来越多了,也算是有不少的进步。 司行简捏了崽崽另一边的脸颊,引得崽崽两只手都捂住了脸。 他又了笑了声,把崽崽的手拿下来,给他把外套穿好,说:“去看看你哥哥那边是什么情况。” 他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就是有点怕赵梓晴像上次见面那样会哭。 司行简揉了揉眉心,有点担心因为崽崽而有的这点好心情很快就被烦躁取代。结果,他下楼之后,发现那三人相聚的场面平静又温馨。 赵梓晴的男朋友把苹果切成小块,用小叉子插好,放在她手边,而赵安瑞正在读故事,完全是个期待弟弟和妹妹的好哥哥模样。 司行简有些意外,更觉得没有必要下来这一趟,可是他已经被那几个人看到了,也就只好过来打招呼。 “已经解释清楚了?” 赵梓晴应了一声,“谢谢你,你把睿睿教得很好。” 原来睿睿占有欲有点强,是不可能这么轻易接受她在他离开家不久,就又怀一个孩子的,于是她把这些都归功于司行简的教育。 司行简客气道:“是他本来就很懂事。” 两人的身份本来就有点不自在,更别提还有赵安瑞以及赵梓晴的男朋友在场,一时间,尴尬的气氛在两人周围慢慢流淌。 -- 第61页 赵安瑞一无所觉,愤愤然的样子说:“就是,我本来就很懂事,妈妈你才不用瞒着我,我很高兴再多一个弟弟或妹妹。” 司行简没有戳穿他,最开始知道他母亲有意再要一个小孩子时,是怎样一个失落的模样。 司行简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尽到地主之谊,又简单寒暄几句,就抱着崽崽离开了。 * 生日宴过后,司行简明显忙了起来,有时候连着几个小时的电子会议,连崽崽的干预训练计划都被打乱了。 赵安瑞趁着假期的最后几天,回去陪赵梓晴了,而他的相关手续也终于办好,现在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都正式成为司行简家的一员。 所以这段时间和崽崽一起玩的时间最多的就是司安瑾,而司行简陪着崽崽多数是在睡觉的时候,或者抱着崽崽开会,并没有什么沟通。 于是,司安瑾成为崽崽第一个开口叫的人。 那一天,司行简刚开完会,他走出门去看两个崽的情况,就听到司安瑾哄着崽崽:“再叫一声姐姐。” 等司安瑾看到他的身影,就激动地跟他分享:“爸爸!弟弟会叫人了!他叫了我‘姐姐’!” “嗯?真的吗?”司行简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自然知道司安瑾是不会撒谎的,只是有点不可置信地下意识反问。 “是真的!”司安瑾兴奋地回答,在自己的手环上点了两下,一段很短的录音就在玩具房回响: “姐姐~” 幼崽的声音黏糊得像是含了一颗奶糖,不过第二个“姐”的发音不是轻声,而是有点上扬,显得轻快,也更像是在撒娇。 司安瑾:“弟弟喊第一声的时候,我没有准备,第二次喊‘姐姐’,我特意录了音!” ——这是往司行简的心口戳了一刀。 “爸爸,弟弟肯定很快就会喊‘爸爸’的!”司安瑾安慰道。 ——这是往司行简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之前那一个多月,他都没能让崽崽喊一声“爸爸”,结果这才几天,崽崽就叫了“姐姐”,还是两次。 司行简扯了下嘴角,说:“这很好啊,都是你的功劳,谢谢你一直陪着弟弟玩。” 司安瑾难得没有反驳,而是开心地笑着说:“这都是我应该的”然后又亲了司安瑜一口,“我最喜欢弟弟了。” 她说的是心里话,爸爸和哥哥对她都很好,她也喜欢,但她最喜欢的就是弟弟。 司行简:一时间,不知道该嫉妒哪一个。 但他神色如常,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当晚,司行简抬起崽崽的下巴,让崽崽与他对视,薄唇轻启,缓慢地说:“叫爸爸。” 崽崽自然是没有一点反应。 司行简也不觉得泄气,之前那么久都没有让崽崽开口,也没指望这一两次就让崽崽开尊口。 于是司行简剪了个视频,如果要用一个名字概括的话,那大概可以取名为:叫爸爸合集。洗澡的时候,睡觉前,崽崽早上起床后……有机会就放给崽崽看。不止如此,他从这天开始,和崽崽说话,再也不自称“我”。 “想吃糖吗?叫爸爸。” “是爸爸在帮你洗澡。” “是爸爸……” 等崽崽终于开口: “爸爸,烦!” 司行简:“……” 成吧,好歹也叫人了。 第36章 海王总裁(36) [V] 等李慧慧、韩祁阳的案子结了,韩家也几乎全部倒台的时候,两个崽都开学了。 就连宣读审判结果时,司行简都没有去现场,在他看来,他们的恩怨都是和原主有关的,现在有这样的下场,其中确实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但说到底,只是他们自作自受。司行简做的,只是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而已。 当在外人的眼中,尤其是多少知道点内情的人的眼中,司行简这就是运筹帷幄的大佬风范了。 一时间,之前那些差点上了韩家贼船的人,对司行简是讳莫如深,哪怕知道他已经不太出面主事了,也不敢随便讨论。总觉得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不计后果的冲劲儿,还很记仇,总怕一不小心,凉的就是他们了。 但那些吃瓜群众显然不包括在内,他们离这些家族博弈太远了,也就只关心热闹。 最开始大多数人口诛笔伐司行简又渣又海,看到不少人受到律师函警告时,依旧有人阴阳怪气,讽刺他仗着有钱就为所欲为。有人是自恃正义,有人是趁机发泄不满,也有人是不动脑子跟风。 等得知是李慧慧装疯故意杀人时,倒是有不少人大跌眼镜,毕竟这种犯罪行为的恶劣性已经远超过道德败坏。 而等到扒出来是韩祁阳是幕后BOSS的时候,真正讨论事件本身的人就很少了,反而是各种梗玩得飞起: #虚假的商战:买进卖出,合同上挖坑# #真实的商战:一言不合捅死你# #一场分手引发的血案# …… 而韩家被人瓜分、韩卓阳自杀的事情,却很少有人讨论。 这也正是司行简想要的。 当时季钧泽知道韩卓阳的事情,还有点不放心地来试探司行简,问那人真的是自己动手的吗。 司行简回答:“是。” 是自己动手的,但却不能说是自愿的。到了那个份上,他要不自己动手,也就只能和他弟弟去牢里作伴了。 -- 第62页 对那样自以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来说,很难接受那样的结果。 现在这样,各方都喜闻乐见,季钧泽也能把妹妹接回国了。 * 司行简原来的房子已经改造好,趁着周末,他带着几个崽搬了回来。 而顾闻渊一听说他搬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把两只小能喵送了回来,还附带一个专门饲养小能喵的智能机器人。 顾闻渊看着比原来大了一倍的园子,戏精地对两只能说:“爸爸可是费尽心思又卖了身,才给你们找了一个好人家。” 赵安瑞和司安瑾通过监控已经看了两只小能喵很久,他们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哪一只是自己的,十分热情地和“能能”“喵喵”打招呼。 只可惜两只小能喵和他们不熟悉,又是才来到陌生的环境,胆小得很,一进到园子里,就躲到小木屋里,不敢出来。 司安瑾拿着一截竹子,十分失落,“我还想亲手喂喵喵呢。” 司行简笑着问:“像不像你刚回家的时候?” “爸爸!”司安瑾红着脸叫了一声,然后也笑了。 这里才是她的家,她才回来两个月,就比原来几年更明白家的感觉。 她把竹子扔进去,十分笃定地说:“它们肯定也会很快就适应这里,把这儿当成家。” 就像她一样。 因为她也会好好对他们的。 而赵安瑞更皮一些,想直接进去和他要养的小能喵打个照面。 司行简还开口阻拦,司安瑾就先拦着了,“不行,你会吓到他们的。” 赵安瑞:“那成吧,等他们先熟悉熟悉环境。” 两个崽悻悻地离开了,他们都有作业要写。 司行简抱着崽崽坐到一旁的秋千上,问还没有离开的顾闻渊:“你还有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留了么?”顾闻渊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司行简:“有些人向来无利不起早。” 知道他说话不喜欢绕弯子,顾闻渊就直接问:“那些股份,你真的就这么给我了?” “嗯,就当这段时间的辛苦费。” 听司行简这轻描淡写的语气,顾闻渊觉得一阵无语。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他原来以为的辛苦费也就是一台车或是一张卡,毕竟他也没干什么大事,只是帮司行简出面而已,在公司就像是个吉祥物。 “你这给的也太多了?” 司行简问:“怎么?不想要?” 他是真心实意这么问的,怕顾闻渊自在惯了,不想参与公司的事情。拿了股份,有些事就不能不管。 “没有,没有不想要。”顾闻渊连连摆手,随后长叹一声,语气惆怅:“我也得给自己攒点钱了。” “唉,那么大的韩家,说倒就倒了……” 这下无语的变成司行简了,他失笑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会伤感的人了?物伤其类,可你和他们也不是一路的。” 顾闻渊看了一眼抱着崽坐在秋千上的司行简,觉得他再坐上去有点怪怪的,而且也不一定经受得住,干脆把外套往地上一铺,直接坐到地上。 “这不是同类不同类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权势的事情。我不是同情韩家啊,但对阿泽来说那么棘手的事情,这都十几年了,都没有解决,可你一出手,整个韩家都没了。” 他说着,揪了一把草放在手心,然后吹散。 随后觉得之前的话和自己一向洒脱的形象不符合,又嬉笑着说:“不过你这样,天凉了,韩家就直接破产了,唔,还有点酷。” “我哪有那么大的神通。” 现在司行简比较闲,又考虑到顾闻渊在帮他做事,也就不介意提点一下。 “不是我要韩家破产,而是……”他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上面要清算。” 早就有点这种苗头,只是他们这些家族都是家大业大的,一旦动了,难免市场动荡,一般就是先从中档企业下手,难免伤筋动骨。 只是这次刚好司行简和韩家不对付,又拉拢了季家,对韩家动手。之前韩家也是大动干戈,再加上他们自己不太干净,不管是私人做的事,还是公司,能清查的地方不少,才倒得这么快。 顾闻渊一拍大腿,“卧槽”了一声,吃惊地喊道:“难怪你什么好处都不要。” 司行简伸手捂住崽崽的耳朵,不满地瞥他一眼。 顾闻渊抬手拍了一下嘴,又问:“那季家不是白忙活一场?” “我跟季筠雅通过气了,而且韩家也有不少产业,总有漏下的,上面也不能全吃了。” 就司行简接触过的季家人,他觉得只有季筠雅是个识大体又有眼光的。季家老一辈眼中只有利益,之前差点和韩家,后来司行简给的多,转头就把韩家卖了。 估计也只有季筠雅能听懂他的意思,与其等着人来要,还不如自己交出去,还能留个好印象。 刚被松开耳朵的崽崽,就听到了“吃”字,下意识张开嘴“啊”了一声。 稍微有点沉重的气氛就被这一声“啊”打散了,司行简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崽崽的下巴,问:“想吃什么?” 崽崽看他手里什么都没有,直接扭过脸去,根本不理会。 顾闻渊也笑了,“这小人精也太现实了吧。” 他又敛了笑意,说:“难怪感觉最近不少企业都夹着尾巴做人,那司家的企业……?” -- 第63页 “不会,侧重的领域不一样。” 司行简没有再详细解释,因为他忽然想到,若是原主死了,韩家即使鸠占鹊巢,似乎连窝也暖不热。 当初韩家能下手的也就只有原主担任总裁的那一家科技公司,其他的司家产业他们都动不了。 司行简看见那两只小能喵探出头,看到他们在,又缩了回去,就抱着崽崽打算离开。 “走了。” 顾闻渊也跟着起身,嘟囔一句:“我都差点怀疑,你是故意往那刀口上撞的。” 受了一次伤,把司家的垃圾都清了出去,这些年都不对付的韩家没了,连季家都欠了他人情。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抱着崽崽的身影。 现在儿女双全,继承人都有了,还不用和孩子的生母有什么牵扯,今后依旧是单身…… 顾闻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越想越觉得司行简可怕,就算不是有意的,受伤醒来之后能算计到这些,好像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不过,这些好像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反正他是得利者。 他冲着趴在司行简肩头的幼崽做了个鬼脸,对方没有反应,他也毫不在意,兀自感叹一声:难道真的是有了孩子之后,就变得有人情味儿了? 之前他和司行简关系还行,但也没像现在这样能交心…… 抱着崽崽离开的司行简,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觉得他有人情味儿。 他现在闲得和那些退休人士差不多,就算公司有什么事,他也只用两三个小时就能处理完。其余的时间,不是用来进行“星河”项目的研究,就是陪着崽崽做训练。 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崽崽从口头上表示对他“烦”变成了用实际行动表示: 崽崽一看见他,拔腿就跑。 然而仅靠那两条小短腿,从来没有成功逃脱过司行简的魔爪。 有时候司行简为了让崽崽多运动两步,还会刻意不急不慢地跟在崽崽身后。可以说,为了让崽崽多运动,他是煞费苦心。 直到有一天,崽崽学会了开车…… 崽崽坐上那辆红色的迷你跑车时,司行简并不觉得崽崽会开,而当那抹亮红色开始移动,司行简才知道自己太低估崽崽了。 阳光照在那辆小车上,折射出十分亮眼的色泽,似乎是对司行简的无声嘲笑。 “兰兰!” 作者有话说: 可能要请两天假 空有一颗想日更的心QAQ 第37章 海王总裁(37) [V] 兰兰像是一支离弦的箭,很快就窜到车旁,然后慢慢减速,达到和小跑车相对静止的状态,才伸出一个爪子,把车制动。 司行简步履轻快、看着丝毫不显急切,但速度却不慢,他走过去,把那个崽崽提出来。 “你还深藏不漏啊。” 这辆红色的迷你跑车是司安瑾的生日礼物,完全就是跑车的缩小版,有发动机、方向盘等,只是操作起来比真正的车简单点。 不过这车也就只能在家里当玩具,不能到公共道路上去。 之前住的地方能活动的地方少,直到搬回来后,这车才有了用武之地。司安瑾经常开着车带着崽崽转悠,有时候还会带着小能喵玩。 赵安瑞也很喜欢这车,只是他身高腿长的,坐在里面就太憋屈了。 这天,又是一个周末,天气很好。 司安瑾开着车带着崽崽出来晒太阳,领着他去看小能喵。现在司安瑾已经和小能喵很熟悉了,可以喂食,甚至能摸一摸它们那蓬松的尾巴。 但是崽崽就不行,两只小能喵很怕崽崽。 今天司安瑾打算把小能喵放出来遛遛,于是她只好把车停下来放在一边,还把弟弟安置好。 而她走过去把小能喵的园子门打开,在不远的草坪上铺了个垫子,她坐在上面给两只小能喵切苹果。 名义上,两只小能喵是她和赵安瑞一人一只,但赵安瑞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自己吃苹果都不切块,更何况要伺候小能喵,大多数杂事都是直接让机器人做的。他今天都不在家,出去玩了。 但司安瑾就很喜欢这些,大概是她把这些当成过家家一样的游戏,体会到养能崽的快乐。 小能喵是喜欢出来玩的,门一开,那两只肥嘟嘟的能就一扭一扭地走出来,又长又蓬松的尾巴就像是毛毛虫 他们扭着脑袋四处看看,才走到司安瑾身边。 崽崽被车挡着,坐在一个小黄鸭摇摇车上,一看到司行简带着兰兰过来,就起身抛弃了小黄鸭,坐在红跑车上就跑了。 于是就有了司行简让兰兰去阻拦的一幕。 好在那小跑车的速度还比不上自行车,没跑多远就被兰兰追上。只是他们跑的方向是冲着司安瑾那边去的,把两只正在吃苹果的小能喵给吓跑了。 司安瑾回头,就看到弟弟被爸爸从车里提出来。 她看看之前停车的地方,又看看那辆车,讶异地张大嘴巴,难道是弟弟开的车?她都学了好几个小时才慢慢上手的。 司行简也没有料到崽崽会开车,把崽揪出来之后就把人训了一顿,这毕竟还是有点危险的。 他捏着崽崽的食指指尖,稍微用了力气,把那藕尖似的嫩生生的指尖都捏红了,然后指着那辆车,说:“两岁小孩不能开车。” -- 第64页 这是他和崽崽约定的“危险信号”,让崽崽感受到疼,才能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 崽崽本来目光还黏在车上,指尖的疼痛才让他回神,然后抬起手“噗”、“噗”地吹两口。 司行简也绷不住脸,忍不住笑了。 之前崽崽撞到了额头,司安瑾轻轻给他呼着,说:“呼呼就不痛了。”然后崽崽就记住了,疼了就吹两口。不过司安瑾是呼气,崽崽那顶多是撅起嘴吐两口空气,像是吹口哨吹不响一样。 偏偏崽崽严肃着一张小脸,像是在做什么具有仪式感的事情,实在好笑得很。 崽崽呼了那两口之后,就好像真的不疼了,又把手放下了。 司行简又弹弹他的指尖,问:“记住了没有?” 崽崽乖乖点头。 司行简:“说话。” 崽崽:“嗯。” 司行简:“……” 另一边的司安瑾把切好的苹果给已经进了园子的小能喵送去,然后才跑过来。 “爸爸,是弟弟想开红红吗?我可以教他!” ——“红红”就是那辆红色的小跑车。 有兰兰这个开头,之后又有了“能能”、“喵喵”这两只小能喵,家里能被取名的,都有了叠词的名字,就连机器人都不能幸免。 从开始的“一号”、“二号”等,变成了“白白”、“霜霜”…… 这样无伤大雅的事情,司行简自然是顺着崽崽们了,只是之后他就很少用语音控制功能。 现在也是一样,“红红”那两个字他有点叫不出口。 “它是你的车,你自己开着玩就好。弟弟年纪太小,这车不合适,再给他买一辆别的。” 司行简决定也给崽崽买一辆代步工具——平衡车,既能锻炼平衡能力,也能增强体质,锻炼身体,免得崽崽整天不动弹以后长不高。 心思单纯的崽崽还没有真正意识到社会的险恶,以后姐姐开着小跑车在前面,他骑着平衡车跟在后面,还有兰兰在一旁监督着。 当然这是后话了,现在对万事不上心的崽崽小脑袋里比较挂念的,就是那两只小能喵。 可能因为崽崽整天和兰兰黏在一起,他身上沾了点兰兰的气息,小能喵开始的时候一见他就直立起来,两前肢举起来吓唬崽崽。 可是小能喵那憨态可掬的长相更像是在卖萌。 崽崽不懂这个举动的含义,可他显然是很喜欢看到小能喵做这个动作的。 司行简是不可能放任崽崽单独接触小能喵的,他有一次发现崽崽拿着儿童霜的小瓶子去吓小能喵。 儿童霜用完之后,都是崽崽自己把瓶子收起来,整整齐齐摆好。他悄悄在口袋里装了两个,司行简带他出来散步,隔着栅栏看小能喵的时候,他就把瓶子顺着一根斜着的木头(供小能喵攀爬用)滚了下去,把木头另一端正在吃苹果的小能喵吓得跳起来,做出来举手投降的姿势。 这个姿势,是小能喵受到惊吓或觉得危险的时候做出来恐吓对方的。 若是配音的话,应该是:“吓洗你!” 连司行简都觉得可爱,崽崽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司行简没想到崽崽会有这样调皮的举动,觉得十分意外,愣了一下,才阻止住崽崽再滚一个瓶子的动作。 他知道崽崽这么做不是故意拿东西丢小能喵的,而是喜欢,想分享。 崽崽有点收集癖,喜欢亮晶晶的、圆圆的东西,以前的糖纸,会收起来,儿童霜的瓶子也会摆好,连司行简都不能乱动。 可是崽崽不明白自己喜欢的东西,别的崽不一定喜欢,尤其还是小能崽。他更不知道,小能喵那个动作是因为害怕。 司行简给崽崽简单解释了一下,让崽崽给小能喵喂苹果,可是那两只小能喵还是怕他,他连靠近都不行,司行简就更不用提了。 小能喵从接回来到现在,崽崽都没摸过一下。 崽崽对小能喵的喜欢也没有那么多,但在对别的什么都兴趣缺缺,甚至有点厌烦的对比下,这点喜欢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甚至让司行简觉得,在崽崽眼中,这两只小能喵都比他更有吸引力。 司安瑾很喜欢小能喵,也想带着弟弟一起养,本来今天是让小能喵出来遛遛,慢慢提高胆量,和弟弟熟悉一下。结果,小能喵又被吓跑了。 “弟弟,跟我一起去看能能和喵喵。”司安瑾冲着弟弟伸出手。 司行简把崽崽放下来,让他跟着姐姐一起去玩。 两个崽手拉手离开之后,兰兰就晃着尾巴过来了,邀功的意图一点也不遮掩。 “行了,也给你吃苹果。” 家里养了四个小吃货,崽崽爱吃甜食,两只能崽主食竹叶,零食爱吃苹果、西瓜,至于兰兰…… 兰兰:“我要吃肉!” 司行简故意逗兰兰:“小能喵是食肉目,现在都能吃素,你也该学学。” 兰兰:“哼,真给我们猛兽丢脸!” “你,猛兽?”司行简哼笑一声。 兰兰吼了一声,有了几分猛兽的气势,吓得正在吃苹果的小能喵又跳了起来。 刚走到栅栏前的崽崽眼睛都睁大了。 司行简伸手敲了敲兰兰的脑袋,“回去吃肉。” * 之后崽崽的日常习惯又增加了一项:吃完饭就拿着个苹果晃晃悠悠地走到小能喵的园子门口,拿着一个塑料的锯齿小刀,慢慢割苹果,然后隔着栅栏放进园子里的小盆里。 -- 第65页 司行简就发现晚上向来仰面睡得十分端正的崽崽,睡觉的姿势变成了趴着,两只胳膊抱着脑袋,这是小能喵睡觉时喜欢的姿势,有时候甚至还会抱着自己那条蓬松的尾巴当被子。 司行简把崽崽小胳膊放下来,身体摆好,忍不住笑着说:“多亏你没有尾巴。” 第二天,司行简就定做了小能喵样式的连体衣,三个崽的尺寸都有,赵安瑞可能不会穿,但他还是保持不偏不向,每人有份。 衣服到了之后,司行简就给崽崽套上了。 他手抵着唇咳了一声,说:“你穿成这样,小能喵就不怕你了。” 表情认真,语气严肃,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 然而,他另一只手撸着崽崽身后的那条尾巴,一直没有松手。 崽崽拿着苹果往外走,才感觉到一股拉扯力,崽崽回头去看时,司行简才松开手。 “去吧。”司行简一手背在身后,像是刚才的事不是他干的。 崽崽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尾巴跟着一摇一晃的,和小能喵一样可爱。 可能是崽崽这身衣服具有迷惑性,也可能是这么多天的坚持,让小能喵熟悉了崽崽,今天崽崽刚把苹果放进去,两只小能喵就晃着过来了。 之后崽崽也一直习惯了吃完饭,再套上一件衣服,过去给小能喵喂苹果。 托崽崽的福,司行简也能趁着小能喵吃东西的时候摸上一把。 司行简失望地收回手,心想:有些能长得毛茸茸的,可手感还比不上崽崽的尾巴,甚至连兰兰都比不上。 作者有话说: 有的人表面一本正经,可…… 第38章 海王总裁(38) [V] 小孩子的身体长得很快,但崽崽的小能喵服一直很合身,因为司行简会给崽崽定做新的。 到了冬天的时候,司行简又订了加绒款的。 今年冬天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也迎来了崽崽的三岁生日。 对于崽崽来说,他心里根本装不下太多“无关紧要”的事,但“生日”这个日子是比较特殊的,因为这一天可以吃甜甜的蛋糕不受限制。 之前另外两个“生日”就是这样的。 司行简在这一天允许崽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可是就算那崽崽敞开了吃,他那小肚子也装不了多少,所以他也就没有残忍地把蛋糕换成低糖的。 司行简把不大的蛋糕切成六块,摆在桌子上,敲了下崽崽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洗了。”崽崽的眼睛依旧黏在蛋糕上,把两只手都伸到司行简面前,语气委屈巴巴的。 司行简问:“数一数,一共有几块?” “六。” 也只有这个时候,崽崽才最配合。 司行简接着问:“那要怎么分?”看崽崽又眼巴巴地看着蛋糕,甚至开始咽口水,他抬着崽崽的脸,转向一直看着崽崽的的赵安瑞和司安瑾。 “给哥哥和姐姐吃吗?” 赵安瑞配合地说:“哥哥也想吃。” 司安瑾更直接一点,学着崽崽常坐的动作,张嘴“啊”了一声。 崽崽狠狠地皱着眉,脸颊鼓着,心想:你们自己没有手吗?可是崽崽不爱说话,就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吐槽,还以为他不舍得。 司行简把那几小碟蛋糕往崽崽面前推了点,先用指尖点了点蛋糕旁的桌面,又指了指两外两个崽。 崽崽先把一碟拉到自己面前,低头“啊呜”了一大口,连鼻尖都沾了奶油,然后下一碟往司安瑾面前推了推,接着是赵安瑞。 得到两声“谢谢弟弟”。 崽崽又走回来,再“啊呜”一口,慢慢地用两只手端起了另一碟蛋糕…… 司行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实际上心里既欣慰又有一丝感动。他想着:虽然我不爱吃甜食,但既然是崽崽送的,就勉为其难吃两口吧。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崽崽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往小能喵那边走去了…… 赵安瑞一边刮奶油,一边还分心看弟弟的举动,看到这样的情景,直接就忍不住哈哈大笑:“简哥,弟弟把你给忘了。” 崽崽像是什么也没听到,脚步迈得又小又稳。 司安瑾赶紧放下自己的蛋糕去拦,她一手托着蛋糕,一手推着崽崽转了个方向,轻声劝着崽崽:“能能和喵喵不能吃蛋糕哦,你给爸爸吃吧。” 司行简:“……” 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家庭地位。 崽崽被司安瑾推着,手握手引导着,才把蛋糕放在司行简面前。 司行简:绝对不吃施舍之食! 崽崽又回去吃了一口自己的蛋糕,又端着奶油已经被吃得差不多的蛋糕,走到司行简的蛋糕前,把奶油刮走了。 司行简愣了一下,才说句“谢谢”,然后把剩下的蛋糕慢慢吃了。 同样不吃奶油的赵安瑞:有感觉被打脸。 崽崽吃了一口奶油之后,又锲而不舍地去给小能喵送蛋糕。 这次,司行简去给他换成了竹叶粉、玉米面做成的窝窝头,解释道:“它们喜欢吃这个。” 崽崽将信将疑地拿着窝窝头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闻到竹叶味就皱着鼻子把脑袋挪远了一点,随后满脸嫌弃地把窝窝头放到小能喵的食盒里。看到小能喵吃了,他才拿着自己的蛋糕坐在一旁垫子上,慢慢吃着。 -- 第66页 甚至在崽崽刚坐下的时候,还有一声长叹,像是在说:总算忙活完了。 分蛋糕,完美解决。至于被忽视的兰兰,它向来对肉以外的东西不太感兴趣,早就跑到外面去玩雪。 家里大大小小,连人带动物,一共六个崽,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下雪天的。 这场大雪从昨天开始下,到今天还没有停,现在还在飘着小雪。 兰兰和小能喵都是不怕冷的,三个孩子都裹得严严实实才出去,尤其是崽崽,再套上小能喵服,简直像是加胖版的小能喵,圆滚滚的,让人怀疑他一旦摔倒,就会直接在雪地上滚起来。 只有司行简仅在衬衫外面随意穿了件风衣。 已经开始注重风度、还很有好胜心的赵安瑞就十分不服气,也不想穿羽绒服。 司行简:“要是打雪仗,你穿厚点才不会疼。” 赵安瑞的目光把司行简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然后点点头,“有道理。” 已经玩累的兰兰窝在秋千上,身上又落了一层雪,长长的尾巴垂下,轻轻晃着,已经落到地上的尾巴扫起了一片雪。 赵安瑞捏了一个雪团,直接砸到兰兰身上。 被吓到的兰兰一下子窜出去十几米,然后优雅又轻巧地落到雪地上,它一扭头,就看见那两只正在打闹的小能喵,像是两块煎肉,上面还撒了提鲜的白芷粉。 兰兰直接窜了出去…… 两只小能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沦为兰兰的玩物。 穿得像小能喵一样的崽崽赶紧去护着,他脚下一滑,直接摔到在地,伸出带着手套的小手,扯住了兰兰的尾巴。 他的手套都是小能喵爪子的样式。 每次赵安瑞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心里一咯噔,他简哥不承认这是这是真的豹子,可他又不是傻子。虽然兰兰看起来比较人性化,可他观念上总觉得兰兰会伤人,尤其是这种被扯尾巴的动作,也太危险了。他总是忍不住去想,下一秒兰兰就会扭过头,张开嘴大吼一声…… 然而实际情况是兰兰回头一看,就慢慢转过身来,想用脑袋把崽崽拱起来。 赵安瑞走过去把弟弟拉起来,大着胆子伸手,摸了一把兰兰的尾巴,收到兰兰的龇牙警告。 赵安瑞:这人与人之间的待遇差别也太大了。 司行简对兰兰是完全放心的,他担心的是崽崽会不小心惹到两个小能喵,这毕竟是一口能把别的小能喵耳朵咬掉的猛兽。 他暗中吩咐兰兰护好崽崽,就蹲在一边和司安瑾一起堆雪人,偶尔抬头看看他们闹作一团。 司安瑾轻轻叫他一声:“爸爸。”在这茫茫的雪地里轻得几乎听不到。 司行简手上捏着一团雪,转过头来,应了一声。 司安瑾都没有看他,问:“爸爸怎么不过生日啊?” 她之前查过,爸爸的生日在一个月前。 司行简有点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在心里感叹一句“还是小棉袄贴心”,才解释:“唔,大概是因为你们小孩子每过一个生日,都是在长大,而成人过生日,则是更老了一岁,所以才自欺欺人吧。” 其实是司行简并不在意这个日子,这是原主的生日,不是他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也不太想过什么所谓的生日。 “爸爸一点都不老。”司安瑾笑了一声,反驳道,又嘟囔一声:“我们也想给爸爸过生日。” 她不知道在她看来还不老的爸爸,已经开始写遗嘱了。 司行简当然不会马上就离开,但这种事情有备无患,而且还有人把司家当成一块肥肉,让司行简不胜其扰,干脆就把一切定下来。 而且要是等司行简打算离开时才准备这些,那意图也太明显了。 司行简暂时把计算司家的财产的烦恼抛到一边,对着司安瑾承诺:“那就从明年开始庆祝吧。” “真的吗?我要给爸爸准备礼物。” “不过……”司行简又刻意转折了一下,“要换成别的日子。”他说了一个日期——是三个崽来到这个家那一天。 他把雪球放在雪人的身体上,然后拍了拍司安瑾的戴着帽子的脑袋。 “这里是你的家,家人之间有感恩、有答谢,但却不用太计较,不是我对你一分好,你就要原封不动甚至加了利息还回来,那是债主,不是家人。” 这么冷的天,司安瑾还是红了脸,嘴硬着不肯承认:“我才没有……”把你当债主。 “嗯,你没有,是我乱说的。”司行简声音都含着笑。 “我去找弟弟玩去。”她说着就直接跑走了。 司行简继续堆雪人,很快他面前就出现三个高矮不一的小雪人,两个小雪能,还有一个白色的兰兰。 他虽然不用为了公司的管理花费太多时间,但他还要教崽崽、筹备“星空”计划、沟通项目中的某些技术难题、还有最近又在盘点司家的财产……难得有这么轻松和几个孩子相处,放松的时候。 好在那一段时间的忙碌取得了成果,赶在崽崽的生日前,也算是给崽崽的一份生日礼物。 这时,一个雪球直直地冲着司行简砸过来,他伸手接住,然后看似轻飘飘地扔了回去。 赵安瑞看到没有砸中,就开始躲,然而没有躲过,雪球在他背上炸开,让他都往前扑了一下。 -- 第67页 司行简把手心搓热,走过去探探崽崽的后颈,发现已经有点汗,再看另外两个崽,脸都是红的。 他直接抱起崽崽,“回屋,别受凉了。” 赵安瑞:“别啊,再玩一会儿。” 司安瑾踢了一下脚边的雪,哼了一声,说:“你要是不砸爸爸,说不定还能多玩一会儿。” 赵安瑞立马怪叫:“妹妹,你变了!被砸的是我,你都不关心我了!” 司安瑾又弯腰捏了一小团雪,喊着“我也想砸你!”就扔了出去。 这是哥哥,不是别人,她之前就是太客气了。 眼看两个人又要闹起来,司行简赶紧阻止:“明天要出去玩,要是你们今天有谁身体不舒服,明天就一个人呆在家里吧。” 他们听话地收了手。 崽崽脑袋伏在司行简的肩膀上,开始看着远处的小能喵,后来的视线就落在司行简堆的雪人上。 ——少了一个。 第39章 海王总裁(39) [V] 对于司安瑜来说,家里的每一个人他都记得,还有兰兰和那两只小能喵,他也很放在心上,可是他表达不出来。 他心里觉得应该再多堆一个雪人才算完整,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种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的感觉,是很让人抓狂的。可对崽崽来说,他也只是皱着眉,握了握拳头。直到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都看不见那几个雪人了,他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认定的雪人的位置。 回到屋内,司行简把崽崽放下,看那小小的一团坐在小凳子上,脱掉自己的鞋子摆好,再把袜子脱掉,塞进鞋里,然后光着脚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屋里铺了地毯,一点也不冰脚。 司行简赶紧扯住了崽崽的尾巴,把人拉回来。他看崽崽的袜子已经湿了,就把崽崽抱在怀里,给崽崽擦了脚,再穿上拖鞋。 让崽崽养成穿鞋的习惯不容易,不能让以前的努力白费。 崽崽不喜欢穿鞋,最开始会直接蹬掉,慢慢变成出门时会老实穿鞋,回到房间就不太愿意穿着,总想着偷偷脱掉,现在还是没有养成主动穿鞋的习惯。 司行简十分乐观地想道:至少现在穿上鞋,不会自己悄悄脱掉,这也算是进步。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崽崽不讨厌穿鞋就心生满足。 崽崽穿好鞋,就从他腿上跳下去,留下司行简看着裤子上的水渍愣神,他轻叹一声,又赶紧去把崽崽身上穿的小能喵外套脱掉。 毛茸茸的外套沾了不少雪,早已经化了,崽崽变成湿漉漉的小能喵,甚至尾巴上的水都滴到了地毯上。 司行简觉得他跟崽崽相处久了,性子都被磨平了,一向不喜欢脏乱的他,现在看到这些都能面不改色、心态平稳。 他看着以往慢慢悠悠的崽崽现在脚步有点急,十分好奇。他交代另外两个崽喝点姜茶,就跟上去看看情况。 结果崽崽竟然是去拿了纸笔,在专注地写写画画。 司行简放心地去洗澡换衣服,等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崽崽的成品。 那是一幅画,画的正是司行简堆的那几个雪人。 司行简有点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这画真是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他能认出来,完全是因为这几坨不明物体的比例和他堆的那些基本符合。 他之前手把手教过崽崽画画,最后认命地放弃。 不然以后崽崽要是画了画,说是他教出来,他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 可是现在,司行简把画还给崽崽,语气真诚:“不错,能认出来你画的是什么。” 崽崽见他已经看了一遍,就继续在空白的地方又加了一个大雪人,画完之后,再次递给司行简。 司行简有点不想承认这个新加的不明物体,对应的就是他的雪人形象,可崽崽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嗯,画得不错。”他又一次睁着眼睛说瞎话。 至少身高的比例大致相仿。 可是崽崽不是为了给他展现自己的画工,而是为了表达他少堆了一个雪人。 崽崽拽住他的衣角,想把他拉着往外走。 司行简起身,手上还拿着那副画,另一只手把崽崽抱起来,问:“又干吗?” 崽崽伸出短短的肉手,戳了戳那个大雪人,“七。” 司行简已经懂了,知道崽崽是觉得少了一个雪人,让他再堆一个,可他装作不懂,想看崽崽还能怎么表达。 崽崽又戳一下雪人,再指一下司行简,最后指一下外面,看司行简毫无反应,皱着眉吐几口气,“笨!” “呵,到底谁是小笨蛋?”司行简捏着崽崽的脸颊。 但最后司行简还是又出门堆了一个雪人,崽崽总是在这种事情上格外有执念。 * 第二天,司行简带着三个崽出去,说是出去玩,其实也有正事。 “星河”项目已经正式开始实行,他要去开一个发布会,还有一个学校的落成典礼。 他并不是要这么高调,而是他要是不宣传的话,项目就很难继续展开,而且这些也是给崽崽未来铺路。不管以后崽崽的兴趣在哪里,想做什么,这都会是崽崽的一张底牌。所以交给别人也不合适,只能他自己来做。 项目发布会是直播,地点就在星星学校的礼堂。 司行简没有带着三个孩子来,出现在只有他、发言人、技术研究员和专门研究自闭症的专家。 -- 第68页 空荡的礼堂虽然有制暖装置,但温度不算高,在别人都穿着羊毛衫、厚大衣的对比下,只穿着单薄西装、本来长相就突出的司行简就更显得鹤立鸡群。 先是发言人大致介绍了一下整个项目,司行简也简单说几句,随后就是采访环节。 “请问司先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开展这个项目?” 稿子是已经备好的,司行简随意看了一眼,上面写着:“自己的孩子是自闭症……推己及人……有能力拯救更多家庭……” 他抬头,一双眸子没有什么情绪,说出的话也是淡淡的,像是一个局外人。 “因为想尝试用新方式来参与自闭症的干预治疗,但需要收集大量的数据。” 手上却打出一行字并发送出去:不要以我家崽为宣传噱头。 其实那么回答之后,就已经断了这个宣传思路,但他怕公关部门会刻意往那方面引导,干脆把话说明白。 “所以,司先生是把这些孩子当成试验品了吗?”媒体的问题也刁钻起来。 司行简:“他们是人。” 回答了,但没完全回答,让媒体也没办法过度解读。 “司先生有一个儿子患有自闭症,您这么做,是不是也有点这样的想法:为了研究治愈自闭症的方法,好用在您儿子身上?” 因为当初和李慧慧的官司,司安瑜患有自闭症的事情就没瞒住。 司行简皱了下眉,语气更加冷如霜雪:“第一,这个项目才启动,可能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有成果;第二,科技手段只是工具、是辅助,你所说的这种想法是在舍本逐末。” 发言人赶紧来打圆场,以前都以为司总不在意这几个孩子,尤其是那个最小的孩子,可现在他们内部哪有人还有那种想法?都知道那个才三岁的幼崽是司总的逆鳞。 看这场直播的人并不是很多,官网显示的在线观看人数也就几万人,估计大多是利益相关者,其中不乏自闭症家庭的成员。 甚至也有一些知道司行简和崽崽的人,在关注着。比如当初负责的那两个警察,尤其是那个女警察徐颖洁,她知道了李慧慧是怎么对那个两岁多的小孩的,就更加为之前自己同情错人,而感到羞愧。 现在看到她以为的渣男对那小孩很好,她又是知道如今李慧慧的“惨状”的:马上就要生产,却面临着生完孩子就要终身□□,很有一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畅快感。她还听说李慧慧想要见这个孩子,结果都联系不到司行简。 很多人也在实时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些媒体人能不能多了解一些相关知识再来问。” “完全是外行人,大概估算了一下,现在这个项目已经投入好几亿了吧?用好几亿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治愈方法?” “几亿?就这所学校就不止几亿了,这还没完全建好呢。” “感觉媒体在刻意往那个自闭症孩子身上引导。” 其实这些问题都是媒体事先和负责人沟通过,负责人也给司行简准备了稿子,甚至提前报备过,只是司行简自己没看,也不按照套路出牌。 等负责人收到司行简那条消息,就立马和媒体通气:不要再往司家小公子身上扯了。 其实公关宣传想的也没错,他们完全是站在商人的立场思考问题:钱都撒出去了,宣传“父爱”、“慈善”,有利于营造司氏企业的形象。可他们忘了,没有一个爱孩子的父亲,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人提起时,就说“哦,是那个自闭症啊”。 也许他们知道,只是觉得利益最重要。 但司行简做这些的初衷就是为了他家崽,别的都是顺带的,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么一点附加利益,就做不利于崽崽的事情? 之后的采访及其他流程都十分顺利,介绍了专家团队、这所专门为自闭症儿童提供教育及干预治疗的学校等。 当宣布到星星学校开办前五年免学费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在看直播的人当场报名了。 在场的有一位一直参与司安瑜治疗过程的医生,看着这所学校,对司行简说:“想不到司行简能为孩子做到这份上,专门建了一所学校。您是打算明年就送孩子入学吗?” 司行简神色微怔,回答道:“我会考虑的。” 他建这所学校,是打算让他家崽当校长来着。 要崽崽管理公司,这种可能性太渺茫,就算只给崽崽股份,崽崽也不一定能守住。赵安瑞和司安瑾现在看起来是对崽崽很好,但若是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呢?若将来他们的孩子上台后容不下他家崽呢? 崽崽的性子太单纯,他不能不多给崽崽留条后路。 司行简会给崽崽办理信托基金、会给崽崽分不动产、股份,也要给崽崽一份专属于他的底牌。 而这所学校的未来老板,现在正在游戏室玩魔方。 崽崽第一次玩魔方的时候,是直接把魔方摔了,然后把每一面的颜色重新拼成相同的。 后来司行简给崽崽示范一次,崽崽就完全按照司行简的步骤重复了一遍,因为打乱的顺序不一样,结果完全没有复原。 司行简当着崽崽的面把拼好的魔方打乱,再复原,崽崽也是同样的步骤。 而拼好之后,崽崽绝对不会再打乱。后来司行简就把打乱的魔方给崽崽玩,让他自己琢磨。 -- 第69页 崽崽的记忆力很好,但创造力几乎没有,他似乎就是一点儿也不想动脑子,甚至可以说,崽崽不想做任何消耗能量的事。他的需求很低,很少会对什么有兴趣。 现在崽崽知道了怎么玩,他看不惯这种杂乱的颜色,就慢慢学着复原。 那一双小手还没有魔方大,就伸出两只指头慢慢拨弄,动作不急不躁,总让人想到公园里悠悠散步的老大爷。 另外两个崽在玩别的游戏。 司行简等他们都忙完手上的,才带他们去这里的室内游乐场玩。 等第二年,星星学校开学,司行简决定试着把崽崽送到幼儿班体验一下。 开学第一天,司行简就完全是个空巢老父亲,看着监控中那个一脸迷茫的崽崽,恨不得立马冲进教室里把崽崽抱出来。 因为是学校第一年开学,只招收了大约八百名学生,还没有教师、医生、研究人员加起来人多。 崽崽所在的班就是三到五岁的小孩,只有十几个,看起来最乖就是崽崽。别的小孩子,有的就哇哇大哭,有的就开始摔东西。教室的布置以安全为主,桌子、墙壁都被包着,没有什么尖锐的物品。 崽崽似乎有点被别的小朋友吓到,又很烦那些噪音,不认识的人、还有周围不熟悉的环境,都让他很不知所措。 老师来问他话,他也一声不吭。 崽崽的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眨眨眼,决定等一会儿。 然后崽崽就趁着老师在安抚别人的时候,打算偷偷溜走,都溜到门口了,结果完全开不了门。 司行简不知道别的家长看到自家孩子离开家、独自在陌生的环境适应,会是怎么样的感受,反正他一看崽崽起身时,就直接去教室了。 崽崽在门口被老师抱回去,眼神依旧盯着门。 司行简一出现在门口,崽崽就向他跑过去,他第一次看到这么热情、依赖他的崽崽。 他把崽崽抱在怀里,崽崽的小手就紧紧抓住他的衣领,生怕他再不见了。 司行简看着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崽崽,一点都狠不下心,想着:崽崽还小,等明年再来上学吧。 结果,只能是“明年复明年”。 崽崽第一次的上学体验,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 等那位医生知道这件事,就不赞同地对司行简说:“你这么心软不行啊,总不能把孩子留在家里照顾一辈子吧?”亏他在第一次接触这对父子时,还怕司行简会太忽视孩子,现在才发现,他应该担心司行简会也太溺爱孩子,不能狠下心来严厉教育。 司行简:“怎么就不能?” 那位医生想到司行简的家产,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行,您有钱任性,就让这小孩一直啃老呗。 其实司行简能做到,在崽崽什么也不学的情况下,就让崽崽一直享乐。可那样浑浑噩噩的,又有什么意思?他自然不会让崽崽当个什么不懂,只会吃睡的小废物。 被司行简抛弃过一次的崽崽接下来几天就格外黏着他,于是他就把崽崽当成挂件一样,走哪儿揣哪儿。 司行简最近除了偶尔去公司,就是去学校。 而崽崽一旦到了学校就浑身戒备,拽着司行简不松手。 司行简:“不会再丢下你了,以后爸爸亲自教你好不好?” 也不知道崽崽是听不懂,还是不相信他的话,神色依旧没有放松。 司行简实在拿崽崽没有办法,只能抱着崽崽去工作。崽崽也很乖地坐在他腿上,揪着他的袖子,看着可怜巴巴的。 让司行简都开始反思:他把才三岁半的崽崽送去上学,是不是太残忍了? 他看资料的时候也抽空教崽崽识字,崽崽记忆好,教一遍就能写下了,就是字有点丑,但难的是怎么让崽崽理解其中的意思。 崽崽根本不开口说话,“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对崽崽也不适用,而且崽崽的认知和他们也不同,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能要重复百遍、千遍。 很多家长都是忍受不住,才想把孩子送到学校。 这所星星学校,其实是学校、医院和研究所的结合,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专业的,要是司行简能狠下心把崽崽送进来,其实按照崽崽的情况,可能不出几年就能到正常的学校上学了。 但是司行简一看崽崽那攥着他衣袖的小肉手,因为太用力,崽崽的手上都出现了小肉窝,那一双往日都十分淡然的眸子,现在沾上一丝紧张和忐忑。 司行简:学校学的也不一定有用,崽崽也不需要学那么多,能够生活就够了,绝对不是他太心软。 他除了那些生活常识外,也不知道要再教崽崽些什么,经常想起什么就给崽崽讲一点。 就这样,五年过去,星星学校第一批入学最久的也毕业了。 “星空”项目也算是比较成功,那些科技手段确实是很好的干预治疗的工具,又有那么多的专业人士接触到不少自闭症患者,在治疗自闭症这一方面整理出了一份十分系统化的手册。 司行简的初衷是为了崽崽,也从来不以慈善家自居,但这个过程确实给不少自闭症的家庭带来很大的帮助,尤其是这五年间不用出学费在这里上学的小孩。大多数小孩在离开学校的时候,不管是真的懂得了感谢,还是有家长的教导,都给司行简写了一封手写的感谢信。 -- 第70页 他只拆了几封,然后就把所有的信收了,在学校找了个专门的房间放着。 他做这些,也不是为了得到感谢。毕竟从下一学期开始,学校就要收费了,而且还不便宜,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不少人骂他。 也多亏他最开始没有打着慈善的旗号,不然会被骂得更狠。 其实司行简无偿分享的那本干预治疗自闭症的手册,其中付出的成本、损失的利益都已经数以亿计了,可是那些慷他人之慨的键盘侠是不会在意那些。 即使那些星星的孩子被送到学校,家庭干预训练依旧不能少,还需要家长的配合。 司行简并不想看到那些家庭把所有的责任转到学校上。 这几年,崽崽的变化很大,不仅是在样貌上,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还是不爱说话,对外人依旧是不会给一个眼神,但对着家里这些人有时候会主动打招呼。 但其实每天都和崽崽呆在一起的司行简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仿佛一眨眼,那个揪着他袖子的崽崽就长大了。 尤其在崽崽建立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了自学能力,开始对自己接触的东西融会贯通,崽崽就越来越独立。 现在崽崽坐在秋千上,他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整天摊着,坐姿不太端正,但随意优雅,像个矜贵的小王子。他静静地拿着一本书翻着,一双脚只穿着袜子,放在兰兰的身上,轻轻踩着。 崽崽也不会再穿那种小能喵的衣服,现在家里也有了第三只小能喵——能能和喵喵在三岁多的时候生了一只小小能,被取名“星宝”。 这三只小能喵其实都是崽崽在照顾,因为赵安瑞和司安瑾慢慢长大,都开始忙起来,他们除了学校的课程,还有各种东西要学。 只有崽崽,司行简始终没有狠下心送崽崽去上学。 三只小能喵就在崽崽不远的草坪上,跑着,闹着。 司行简远远看着,有点不忍心打破这样安静恬淡的画面。然而兰兰察觉到他的到来,直接就蹿了出去,跑到司行简身边绕着。 崽崽脚下突然一空,直接落到地上,他看着脚的位置愣了一下,才缓缓抬头,看见了司行简,然后把脚盘在秋千上,轻轻拍了拍脚底板,再穿上整齐放在一旁的鞋。 他总是不喜欢穿鞋,小时候一直被司行简提醒,现在见到司行简,也是下意识地穿上鞋子。 司行简走到崽崽身边,忽然问一句:“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崽崽又是懵了一会儿,在心里重复一下这个问题,才轻轻点头。 “挺好。”司行简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在回应崽崽,还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崽崽喜欢的话,那么就这样一直呆在家里也不是不行。所谓的“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其实没有必要,在崽崽的眼中,可能他们才不是正常人。只要崽崽有自理能力,他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就好。 司行简自己都不太喜欢社交,不喜欢一些琐事,他可以把事情交给别人干。他过得很随心,就没办法去逼迫崽崽。 反正司家有那么多钱,养崽崽一个小米虫完全没问题,崽崽又不太……主动花钱。 或许在别人的眼中,崽崽的生活太单调,但他自己是很享受这种生活的。 等赵安瑞成人的时候,司行简已经开始让人带着他开始在司氏公司中实习,他有女朋友之后就搬了出去。 能能和喵喵在陪了崽崽十年之后,相继去世。 能能去世的时候,只有崽崽一个人在家,他给三个小能喵都准备了饭,三个盆盆摆在那里,剩下一个盆还是满的。 司行简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崽崽一个人坐在木墩子上,怀里抱着星宝,面前是那三个盆,喵喵围在已经死去的能能身边。 他觉得那一刻的崽崽有点迷茫、无助。 “爸爸,能能,不吃。”声音带着委屈。 这是崽崽第一次接触到死亡。 司行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去捏着喵喵的后颈抱在怀里,喵喵也很老了,说不定很快也要离开。 他直接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离崽崽很近。 “能能它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崽崽眨眨眼,似乎不太明白“离开”到底有什么含义。 司行简:“不管是人,还是这些小能喵,死亡是无法避免的,总要有分别。” 崽崽理解不了这样的深奥的话,还不知道这一分别,就再也见不到能能。 等司行简向相关部门报备之后,把能能送到动物殡仪馆,之后家里就剩下两只小能喵,可崽崽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每天都准备三份食物,崽崽养成的习惯总是很难改变。 司行简看着崽崽没有太伤心,也渐渐放心了。 反倒是在外面上学的司安瑾知道能能去世后很伤心,在视频中看着年迈的喵喵哭了一场。 等后来喵喵去世的时候,崽崽就平静多了。 兰兰大多数时候是懒懒的,只剩下星宝一个小能喵的时候,家里都感觉少了些生气和活力。 司行简问崽崽:“要不要再新养几只新的,或是别的小动物?” 星宝年纪也不小了,可能也就两三年的时光。 可是崽崽拒绝了。 于是在下一次崽崽的生日,司行简送了个仿生宠物,模样是兰兰的缩小版。 仿生宠物在几年前就造了出来,到现在已经改进了许多版,虽然它会撒娇,会随着和主人的相处慢慢更亲近,但司行简觉得假的就是假的,也就一直没有送给崽崽。 -- 第71页 现在他觉得仿生宠物至少有一个优点:“寿命”长,可以一直陪着崽崽——在他和兰兰都离开这里之后。 但崽崽发现那个长得像兰兰、大小如同小能喵的“黑猫”不会吃东西后,就不怎么搭理它。 等星宝离开的时候,崽崽已经能够自己处理星宝的后事。 司行简十分欣慰,等他死的时候,想必崽崽应该会更熟练。 然而等司行简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司安瑜并不在场,更别提处理后事了。 当然这是几年后的事情,现在的司安瑜才刚成年。 他把星星学校转到司安瑜的名下,现在学校已经开了分校,并且开始盈利。之前司行简都没有参与学校的日常管理,现在司安瑜就更不用了。 这样特殊的学校的管理模式和公司很像,校长就像是执行总裁,只是管理人员,真正的所有者是司安瑜。 十八岁的少年身量已经长成,精致的长相,再配上淡然矜贵的气质,司安瑜戴着静音耳机、提着一篮子苹果走在校园里的时候,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司行简在星星学校新加了一个小能喵馆。 他发现崽崽是真喜欢动物,虽然这份喜欢很淡,但对崽崽来说,已经很难得。要崽崽亲口提出什么要求是不可能了,当初那几只小能喵也不是崽崽主动养的,最后还不是成了一个十分合格的饲养员?所以司行简就擅自给崽崽准备了这一份礼物。 果然这个新身份,司安瑜适应得很好。 司安瑜自己都不清楚他学了多少东西,他既是饲养员,又是医护员,能治疗小能喵,也能处理被小能喵抓、咬的伤,还负责财务、采购……现在很多东西都可以在线上进行,馆里的主要工作人员就他一个,还有几个机器人,其余几个人就是偶尔来帮忙。 司安瑜是不会和人沟通的性格,更别说向人求助了,有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动手,他总是看着不急不忙地,但就是能把所有事处理得有条不紊。 于是,司行简就发现是他家崽的技能似乎是被动发动的,而他是最会指挥人的。除了那些他真正感兴趣的事情,别的乱七八糟的事,他是能推则推。现在发现他家崽不排斥那些事,甚至还有能力时,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我崽这么棒,不能让崽无用武之地。 其实司安瑜处理的很多事,如果按照常人的判断标准,肯定会觉得太生涩死板,要是他是公司的实习生,就是肯定会被辞退那种。 但司行简“我崽最棒”的滤镜有十米厚,就觉得司安瑜做得很好。 养崽千日,用崽一时,到了崽为父分忧的时候了! 司行简也并没有把司安瑜当成廉价劳动力压榨,现在司安瑜每天除了喂喂小能喵之外,也就工作不到两个小时,其余时间仍是发呆、看书,一个人就十分自在。 当然也有很多让司安瑜困扰的事:很多人来打扰他。 在外人的眼中,司安瑜就是一个高冷的漂亮少年,总是独来独往,不和人说话,甚至不看人一眼,看起来高傲极了,但架不住他长得好看。学校里有不少年轻的老师、护士,总会去主动搭讪,有些人最初接触的时候,还会觉得他只是看起来高冷,其实还有点呆萌。 然而这一切只是错觉,因为司安瑜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想和他交流的时候,他其实接受不到那些人传递出的信息。 他常做的动作,就是歪一下脑袋,绕过他旁边的人。 那些人在他眼中,也就和木头桩子差不多。 没有人去坚持捂热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后来那些人就只是远远欣赏这位木头美人。 司行简知道后,默默感叹:我……原主这个时候都有孩子了,崽崽看来要孤单一生了。 但司安瑜自己并不觉得孤独的,他是享受一个人的生活。 甚至连司行简有时候在研究所一呆就是几个星期,他也不知道思念是何物。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也在慢慢增强,不会再那么依赖司行简。 等司行简从研究所出来参加司安瑾的婚礼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家崽已经独立到一个人去旅游了。 之前司行简每年都会带着崽崽外出游玩,但等司安瑜成年之后,就不是每年都去。终于,在司安瑜二十二岁这年他独自外出。 司安瑜也不没有去什么偏远的地方,而是去了一家野生动物园,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把那些小能喵安排得妥妥当当,就一个人去了。 司行简还是在回家后看了司安瑜的手环定位才知道的,他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孩子长大了,总要自己去闯的。 原来一晃神,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呆了近二十年。 当年那个拘谨羞涩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要成家,她是三个孩子里面最先结婚的。 赵安瑞谈过几次恋爱,都是以分手告终,三十岁的人,还觉得自己没有成熟到可以经营一个家庭,好在他是正经谈恋爱,不像原来的司行简那么海。现在妹妹都要结婚了,他又变成单身贵族。 司安瑜也赶在姐姐的婚礼前回了家。 这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单身男人,对着那个拐走司家唯一的女孩的人,似乎脸色都不太好。 司行简没什么表情,他虽然觉得这人配不上他家闺女,但她自己喜欢,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就只能接受。 -- 第72页 只是他本来就带着上位者的气势,现在脸上一点喜气都没有,就让未来的新郎有点发憷。 更别提旁边的赵安瑞脸上的不满丝毫不加掩饰,司安瑜更是完全忽视,眼中没有这个姐夫。 司安瑾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提醒:“爸爸。” “嗯,婚礼都筹备好了?” “是啊,都是阿川忙的,都没有让我操什么心。” 司行简这才正眼看了那个叫阿川的男人一眼,说:“谢谢你照顾小瑾。” “应该的,应该的。” 私下里,司安瑾悄悄问爸爸是不是不喜欢阿川,司行简摇头,“你喜欢就好。” 赵安瑞在一旁,哼了一声说:“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还这么着急结婚。面对家里这三个大帅哥,他长成那样,别说和弟弟比、和爸爸比,连我都比不上。家里没钱,年龄还大……” 后面的话在妹妹的瞪视下,没能说出口,赵安瑞转过去寻求同盟,他把胳膊搭在司安瑜的肩膀,问:“你说是不是啊,弟弟?” “结婚?”司安瑜轻轻反问,他一直在状况外。 “就是你姐姐要成为别人家的。” 司安瑾反驳:“难道你们以后就不把我当成一家人了?” 司安瑜低着头,也不知道懂没懂其中的含义。 司安瑾把他的头抬起来,像小时候那样亲了下他的脸颊,说:“姐姐永远是姐姐,就算结了婚也会一直喜欢你的。” 在她眼中,家里最小的崽不管长多大,都是个单纯、需要保护的孩子。 司安瑜缓缓摇头,没有说话。 总要分别的,就像能能、喵喵和星宝…… 下一次,他被这样的话说出口,是在司行简的墓前。 “不管是人,还是小能喵,死亡是无法避免的,总要有分别。”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和司行简相处得时间最少的赵安瑞都一脸难过,更别提感性重情的司安瑾了,只有司安瑜,看着像是一点也不难过。 他说出那句话时,也语气平静,可另外两个人不知道,这句话是之前司行简对他说过的,两人说出来的语气都很相似。 之后司安瑜的生活,还是那么平静,好像一点儿都没变,但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坐在秋千上,身边是那只仿生宠物,一双长腿可以很轻易支在地上,就算他赤着脚,再也没有那个又软又暖和的脚垫,也不会有人让他穿鞋。 他可以吃很多糖,但好像不太甜。 有一次他在喂一只新来的小能喵时走了神,他胳膊上就被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他眼前浮现一副画面:一只大手握着一只小手,那只小手里拿着一把镊子在处理伤口…… 可是他再一眨眼,面前只有他受伤的胳膊。 他不难过,就是有点怀念…… * 司行简把自己后事安排好,才离开这个世界。 他再一睁眼,就看到一群狼,眼冒绿光,紧紧盯着他。而他被一支箭射了个对穿,正被钉在树上。 他抬手,把那支箭抽出来,反手投出去,直直扎在领头大狼王的脑袋上,那匹灰狼被箭的力道带着,往后飞了几尺远,摔在地上。 狼王死了,这时兰兰也吼一声,狼群就散了。 这里没有外人,司行简也就放心地让兰兰给他治伤。伤口迅速愈合,可这具身体失了太多血,还有点虚弱,而且这里还有血腥味,说不定还会引来别的野兽。 这也是司行简没有让兰兰去赶走狼群的原因了。 他跟着兰兰来到水边,洗掉身上和衣服上的血迹,同时也在看他如今的处境。 “原主的记忆不会出问题吗?”司行简皱着眉头问。 正在抓鱼的兰兰抬头,犹豫着说:“应该,不会吧?”它也不太懂。 司行简有点懒得理会这个只会吃的蠢货。 这次,他表面的身份是个富商,可实际身份是大月国的细作,现在潜伏在大周,就是为了给母国提供消息,方便进攻大周。 原主一直到死前,都在致力于打探各种朝廷的消息,甚至还想打入皇室内部,最好能把皇室搅得越乱越好。 原主想把自己的养女嫁入皇室,哪怕是以侍妾的身份,还陪嫁大量财物,他还一直试图把小姑娘培养成另一个细作。 可是,大月国不是四年前就被灭了吗? 作者有话说: 又断更回来,就发现能入V了(捂脸)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O(∩_∩)O 希望V后我能更加勤奋,坚持码字 感谢在2021-09-02 23:37:37~2021-09-07 14:5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鸢韫 28瓶;婴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真假千金(01) [V] 司行简现在是一头雾水,他甚至不知道那支箭是谁射的。 原主是在十五岁时潜入大周国的,如今距他背井离乡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六年。 通常来说,原主在两个国家生活的时间是差不多的,两国文化差异不大,他又在这里成了家,应该会偏向大周国。至少,应该有有些动摇。 然而原主自始至终丝毫没有背叛母国的想法,他几乎是每日三省吾身,餐后睡前,都要在心里默念一遍:我是大月国人。 -- 第73页 为母国尽忠献身,是原主的执念。 难道是太过执着,以至于不愿意接受大月国被灭的事实,而自我欺骗吗? 不然,实在解释不通原主在母国被灭之后的行为。 原主是个十分克制的人,他很小就被当成细作培养,早已没有了常人的情绪。 他做出的很多行为,在司行简看来,都可以称为迷惑行为。 月周两国本是一体,百年前因战乱分成两个国家。 两国都自诩正统,互相看不过眼,边境经常战乱不断。 三十多年前,两国的矛盾更加激化,两国朝廷都有决一雌雄的念头。 那时,原主还未出生。 原主在还没有记忆时就成了个孤儿,他被培养他的人告知,他的父母族人都是被大周国害死的。 原主深信不疑。 可司行简根据他目前得知的信息,对这样的说辞持保留态度。 他甚至觉得,原主的身世也有可能是那些人做的假,好哄骗原主死心塌地为大月国效力。 不过,司行简虽有这样的怀疑,却并不打算特意去调差原主的身世。 毕竟他又不打算替原主活着。 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他家崽崽,别的人或事都不重要。 原主只有一个亲生孩子,只是却从没有养在自己身边,而原主养了近十四年的女儿,和他并无血缘关系。 司行简没有见到人,尚不能确定哪一个是他家崽。 并非原主所生的都是他家崽——上个世界中,原主生了三个孩子,只有一个是他家崽。 那么,这个世界,和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的,也有可能不是他家崽。 不过,司行简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要是崽崽认不出他,还认了别人做父亲,那这个崽不要也罢。 * 原主在十五年前被同其他细作一起送来大周。 那时原主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安排的,但他的身份还算是比较自由,是一个做皮毛和药材生意的商人。 这只是原主的初始身份,他要完成上头发布下来的任务,就不得不和官员打交道,以获取某些信息。 原主不愿意科考做官,或是成为某些官员的门客,于是便把主意打在自己的婚事上。 某次运货途中,原主救了几个女眷。 其中有位女子名叫梁淑英,后来她成了原主的妻子。 他们遇到劫匪不是原主计划的,但原主确实是猜出他们的身份才会施以援手。 梁淑英的父亲是越州的仓司,主管盐铁专卖。 盐是生活必需品,其税收是国家的主要财政之一;战乱年代,铁主要就是用在军事上。 原主搭上梁家的目的可想而知。 原主以有心算无心,而梁淑英一个才十七岁的普通姑娘,才从劫匪手下死里逃生,面对救命恩人的有心示好,且这救命恩人还长得一表人才,她焉能不动心? 而且梁淑英的母亲在她幼时就去世了,她自小在继母手中过活,深知自己不受继母待见。 若继母王氏要在婚事上坑她,那她未必能找到比原主更好的夫婿选择。 那一路上,王氏不仅不劝阻梁淑英要注意男女之别,甚至还暗中推波助澜。 等原主把梁淑英送回粱府,她就向父亲表明要嫁给原主。 那时是战乱年代,一个女子路遇劫匪能好好活下去已是不易。 梁父考虑到梁淑英名声有瑕,原主又对王氏等人有救命之恩,再加上还有王氏的枕边风吹着,他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两人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并在两个月后就完婚。 原主想讨好岳丈,因此成婚后待梁氏她极好。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两人成婚才一年,粱父就去世了。 那时梁淑英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回娘家奔丧时产女。 但她不知道,等她抱回家的时候,那个女婴已经不是她的亲生女了。 司行简对梁淑英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看到她的这些经历,也难免觉得她有些可怜。 幼年丧母,才成婚又丧父,本以为觅得佳婿,结果丈夫心里满是算计,养大的女儿不是亲生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 后来,她更是为了亲生女儿与原主和离。 一生未过半,她已经尝了人生各种苦楚。 和梁氏成婚后,原主既要经营生意,又要传递消息,还要为了讨好老丈人,帮梁父办事,本就有些忙碌。 而且原主为了能在梁氏生产前后留在家里照顾,当一个“良婿”,他就要事先做好安排。 因此梁父去世的时候,他正在外地办事。 等他得到消息到达粱府时,梁父的头七已经过了,他见到的已经是被换之后的孩子。 梁父死后,梁家由梁淑英的继母王氏及继弟梁书文把持。 梁淑英既然已经嫁人,且那个弟弟与她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她和梁家便没什么联系。 这也就意味着,原主的筹谋落了空。 但毕竟这层关系对原主还是有利的——不管是结交人脉,还是掩藏身份,所以他也没立即翻脸不认人。 原主在尽到一个姑爷本分之后,就把梁淑英和女儿接了回去。 之后,原主对梁淑英就没有原来那般好了。 不过,有了孩子之后,梁淑英的心神也被分去大半。加上她给原主安排通房丫头,也被拒绝了,便以为原主在乎她,并没有发现原主对她渐渐冷淡。 -- 第74页 那小姑娘被取名司安玥。 大月国的月,再加上斜玉旁。 在司安玥五岁的时候,原主就发现她并非自己和梁氏的亲女,他甚至查清楚了孩子是如何被换的。 但原主没有去找亲生女儿,更没有告诉梁淑英,他只是把司安玥接到身边,亲自教育。 如果说除了那所谓的“大业”,原主心中还对某个人心存那么一点温柔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只是原主的“温柔”,与别的父亲不同。 原主在以为司安玥是他的亲生女儿时,他是比较忽视那孩子的,因为他怕自己太过关注,慢慢地,就被亲情俘虏,忘记了使命和国仇家恨。 而当他得知养的女儿并非亲生时,他甚至不会去找一下他的亲生女儿在哪里,不会看一眼她过得好不好,只当做没有生过女儿。 他狠不下心杀了自己的孩子,只能逼着自己忽视。 至于司安玥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姑娘,原主就丝毫不在乎,完全把她当成棋子对待。 原主对自己的洗脑也很成功,几乎想不起他还有个亲生女儿流落在外。 梁淑英虽觉得原主对女儿太过严苛,但她也知道两人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只以为原主对孩子寄予厚望,便没有多加干涉。 原本是相安无事的。 直到四年前,梁父的十周年忌日,梁淑英回了越州,在梁家的一位故交家中见到了一个小丫鬟。 或许是母女天性,又或许那小丫鬟长得太像原主,梁淑英对那小丫鬟多了几分关注。 梁淑英再一细问,得知那小丫鬟与司安玥的生日只差了一天,且她的母亲曾经在粱府做工。 这巧合,未免也太多了些。 而相比之下,司安玥虽然长相漂亮,但没有一丝像原主,和梁家人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梁淑英就对两个孩子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只是梁家已经没落,十年前的仆人也不知道在哪里,再加上原主把知情人都处理了,这小丫鬟口中的母亲是个孤女,又已经去世,所以梁淑英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证据。 不过,梁淑英那时应该已经对原主有所怀疑,才没有第一时间把此事告知原主。 自从原主把司安玥接到身边,梁淑英已经很少和司安玥接触,而原主也待她越发冷淡。 原主没有在物质上苛待梁淑英,只是当做家中没有她这个人,除了忙外面的生意,就是在家教女儿。 梁淑英以为原主移情别恋,可实在找不到蛛丝马迹。其实就算找到了,她也是无可奈何,索性就不去多想。她经常一个人看书写字,种花刺绣,还经常亲自下厨,做些吃食送给司安玥。 但梁淑英不知道,那些吃食是送去了,但从来没有进到司安玥的肚子里。 原主甚至拿她来暗暗威胁司安玥。 梁淑英和原主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所以她在遇见那个长相有六分像原主,笑起来有三分像她的小丫鬟时,找了借口,在越州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那时他们已经定居于京城。 原主当时压根儿没有跟着梁淑英去越州,也没让司安玥去,他只是在梁淑英身边派了自己人跟着。 这也就给了梁淑英调查的机会。 等梁淑英回到京城时,带着那个小丫鬟和一个看着年近半百的妇人。 那妇人其实也就三十多岁,是当初和司安玥真正生母共过事。 司安玥的生母姓秦名妙娘,曾经带着孩子在粱府做奶妈。 因为被王氏特许可以带着孩子在粱府做事,秦妙娘还以为王氏是个大好人,却不知她的苦几乎是拜王氏母女所赐。 那位妇人和秦妙娘一起做事三年多,一见到司安玥就脱口而出:“妙娘!” 梁淑英当即把秦昭昭和司安玥推到原主身边。 秦昭昭,就是那个小丫鬟的名字。 三个人面朝同一方向并排站着,真相一目了然。 原主自我欺骗得很成功,他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女儿,乍一见到秦昭昭时,还有些不明所以。 梁淑英让人把两个孩子都带出去,泪流满面地对原主说:“昭昭才是我们的女儿是不是?或许当时我父亲骤然去世,梁家太乱,慌乱之间抱错了……我可怜的昭昭,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她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十分笃定的。 原主却知道,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不过原主只睁着眼说瞎话:“不可能,我们只有一个女儿,便是玥儿。”说着还面色阴沉地看了那来作证的妇人一眼,吓得那人直接跪倒在地。 “不,不会,昭昭长得那么像你,而玥儿和我们两人都不像。我一见昭昭,便觉得亲近。” 原主依旧坚持:“世间这么大,长相相似的人多了,莫不是有人刻意找了个这般长相的来哄骗你?” 梁淑英竭力止住了哭声,不可置信地望着原主,渐渐松开了抓住原主胳膊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说道:“你!你……是不是更喜欢玥儿,不想认我的昭昭?” 一般来说,男人比女人更重视血脉。 原主也是如此,在他心中,昭昭的分量更重一点。 原主是在知道司安玥不是他亲生的之后,才开始训练司安玥的——他不想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 第75页 但是他的感情和思维都和常人不同,他现在见到了昭昭也只想把她送走。 原主的态度落在梁淑英眼中,就是嫌弃昭昭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小丫鬟,所以他宁肯认司安玥这个教养良好的假千金了。 梁淑英虽然这几年被原主有意阻拦,和司安玥相处得少了,可她在司安玥小时候,也是把玥儿当做亲生女儿疼的。 母女的亲情其实是在抚养过程中建立的,她想认回昭昭,但也从未想过把司安玥丢掉。 她现在对昭昭抱有的更多是愧疚之情,想要补偿;她对司安玥的母爱,不是一朝就能割舍的。 而原主的态度十分坚决,他根本就没打算认回昭昭。 哪怕是梁淑英都退了一步,提出只收养昭昭,把昭昭当做养女,司安玥还是司家唯一的正经千金,原主依旧不同意。 正因为原主知道昭昭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才不能把她留在身边。 而且,昭昭长得太像他了。 原主生怕自己会心软,会退缩,也怕别人会因为两人相似的长相,知道昭昭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那时候,原主已经搭上齐王的线,计划着要把司安玥嫁于齐王做侧妃。 他们司家再有钱,也终究只是商户,能搭上齐王已经是高攀,若外人知道司安玥并非他亲女,一个假千金就更不值钱了。 原主不愿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以身饲虎。 至于女儿流落在外或许会过得凄惨……大约他是眼不见心不烦。 亲生女儿在他心中的地位比司安玥重,但要和他的任务一比,那就微不足道了。 两人大吵了一架,其实主要是梁淑英歇斯底里地指责原主,而原主只是语气平静地回答:“我们的女儿只有一个,就是玥儿。” 梁淑英多年积攒的情绪终于爆发,也有可能是她对原主彻底死心,便提出了和离,要一个人带着昭昭离开。 原主同意了,只要求梁淑英不能对外人透露昭昭是他的亲生女儿。 司行简觉得原主对梁淑英和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心软的。 要是原主真的不在意,就应该在梁淑英知道司安玥不是他们亲生女儿时,直接把她杀了。 可是原主没有,还给梁淑英不少银钱,派人把她连带女儿安全送回越州。 就连那个来作证的妇人,因为梁淑英要把人带走,原主也只是把那妇人毒哑,而没有杀人。 不是司行简心狠手辣,不把人命放在心上,而是那样做才符合原主的一贯作风。 原主可恨又可悲,不过人已经死了,一切都成为了过往云烟。 司行简自然不可能代替原主与梁淑英再续前缘。 他不通男女之情,也没有和人一起生活的打算。 那他要怎样把崽崽接回来呢? 是的,他已经能确定昭昭就是他家崽崽了——他没来,他家崽总是过得凄凄惨惨。 不过,这次的崽崽,按年纪已经不算是幼崽了。 除了昭昭,他还要解决眼前的麻烦——找出谁要置原主于死地。 是原主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原来的同一批的大月国细作?亦或是…… 他正思索着,兰兰忽然起身,一副警惕的模样。 “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9-07 14:52:35~2021-09-08 14:0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醉生梦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真假千金(02) [V] 司行简的思路被打断,他捡起搭在石头上还没有晾干的衣服,不疾不徐地穿上。 只是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被兰兰治好,容易引人怀疑,司行简便拿出靴子里的匕首,在前胸的伤口位置都戳了一下,鲜血染红了衣服的破洞。 他的衣服是玄色的,加之现在天色也暗了,若不凑近细看,便看不破他的伪装。 秋风料峭,还未干透的衣服也带着凉意。 这具身体又失了不少血,即使如今芯子换成了司行简,他的脸色也是虚弱的惨白,看起来就是一副重伤的模样。 “父亲!”一声满含惊喜的声音传来。 司行简低笑一声,把刚才的想法补充完:亦或是……原主养的这个小狼崽子呢? 若是那样的话,也算是原主的报应,原主实在是没有把司安玥当成人看,训练手段残忍且……十分侮辱人。 要不是司安玥小时候在梁淑英那里感受过亲情,心里还有挂念,估计要么被逼疯,要么就是成为和原主一样的变.态。 司行简看着她一脸急切地小步跑来,觉得杀原主一事,就算她不是主谋,也应该是知情人。 还未满十四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做这样害人的事,又不像原主那样被驯化得冷漠无情又处变不惊,她的情绪伪装实在不到位。 司安玥跑到司行简面前,身体还颤抖着,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哭着说:“父亲,之前找不到父亲,玥儿好着急。那边的树干上有血,还有一匹死去的狼,玥儿还以为父亲遇到什么危险了。” “我没事。”司行简像是在用气音说话,声音飘渺,“他们是什么人?” 他微微侧着头,看向那十几与兰兰对峙着的人。 他能看出那些人身怀武艺,手上还沾过血。 -- 第76页 司安玥暗中握紧了拳头,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答:“是齐王的人。我找不到父亲,只好向齐王寻求帮助。” “嗯。”司行简应了一声,向兰兰招手,没有再多说。 有外人在,他有些话不太方便和司安玥说。 一道黑影快速窜到司行简身边。 司安玥这才发现兰兰的存在。 之前她要应对心中惧怕的父亲,精神一直紧绷着,就没有心思注意到周围的环境。现在她突然看到这么一个猛兽,吓得忙向一旁躲去。 “别怕,是它救了我。”司行简安慰一声。 司安玥:更怕了好吗? 司行简完全不在意那十几人拿着刀对着他和兰兰,若无其事地弯下腰,用匕首带着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挨个把那几条鱼穿起来。 他心里却在思忖:或许安排这场狩猎的目的就是想趁机杀了原主?如果是这孩子和齐王联手的话,似乎有些麻烦。 “走吧,天快黑了,不安全。”他说完提着鱼就往扎营的方向走。 兰兰像个忠诚的护卫一样跟在他身边。 实际上,兰兰只是在盯着那几条鱼。 那十几个护卫看着司安玥,只等着她的吩咐。 若是她下令的话,这些人应该会直接动手的吧? 司安玥思考着,可是她只是恨恨地看了司行简的背影一眼,缓缓闭上眼睛。再睁眼,她的眸色就恢复一片淡然。 她心里很慌乱,如今父亲的态度太反常,那副淡定的模样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算他们出手了,也未必能成功。 而司行简也确实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若是他们出手了,光是兰兰一个都能搞定。 毕竟兰兰心心念念着回去吃肉,要是被人拦着,那它绝对不会爪下留情的。 司行简走了十几步,回头一看,司安玥还离他两丈远。他看了一眼那小丫头身高,以及脚上的绣花鞋,命令道:“过来。” 听到他声音的司安玥身体一僵,却不得不快步走了过去,屈膝行礼,喊了声“父亲。” 司行简用空着的那只手托住她的胳膊,稍微用力,就把人送到兰兰的背上,他心里感叹一句:这也太瘦了些。 司安玥晕乎乎地侧坐在兰兰的背上。 兰兰比一般豹子体型大些,她又身材娇小,身量也不高,侧坐在上面,脚尖都挨不到地。 “手抓住它的后颈。”司行简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说。 司安玥既怕兰兰,也怕司行简,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听到司行简的话就按他的指示动作。 两个护卫走到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声称既然已经找到人了,他们两个就先回去向齐王汇报一声。 他们是怕兰兰才不敢靠近,可兰兰都没给他们一个眼神。 司安玥神情恍惚地点头,现在她父亲活着,她都不知这事该如何收场。她本来是来给父亲收尸的……当然这不是她好心,而是要亲眼见到尸体才能放心。 谁知…… 怎么会有豹子?这豹子还傻乎乎的,会救人? 司行简提着鱼,兰兰驮着司安玥,他们身后还远远跟着十余个护卫。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扎营的地方走去。 这次是齐王做局,邀请了许多人一同来狩猎。 他们离营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齐王就带着人迎了过来。 齐王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既不疏离,也没有太热切而显得自降身份,“伯父,您无事便好,玥儿可是担心坏了。” 即使司安玥嫁于齐王,且不说只是侧妃,即便是正妻,按照齐王的身份,也没必要称司行简为岳父。 而齐王如今就以“伯父”相称,显然是为了表示看重,这其中有司安玥的缘故,恐怕更多的,是因为原主许诺的那些好处。 但司行简却觉得这个称呼,刺耳得很。 齐王如今二十六岁,或许因为操劳,有点显老,看上去和司行简这具身体的年龄差不多。 也难为他,脸皮足够厚,能把“伯父”这样的称呼叫出口。 司行简手指稍用力,捻断了串着鱼的布条。 这长得又丑、孩子都七岁的老男人,怎么配得上面容姣好又正值豆蔻年华的姑娘? 就算司安玥不是他家崽,他也觉得这人完全配不上。 他弯下腰把掉地上的鱼捡起来,说:“在下一介草民,实在担不起王爷这一声‘伯父’。” 他说着担不起,语气中却没有什么敬畏。 齐王被怼了这么一下,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我这是看在玥儿的面子上。” “小女的闺名,王爷还是不要叫得这般亲近。”司行简暗含警告。 司安玥早在看到人的时候,就从兰兰的背上跳了下来,她不动声色地理了一下裙角,默默跟在司行简身边。 现在看到两人这副针锋相对的架势,有点不明所以。 莫非父亲以为是齐王动的手?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场暗杀虽没有成功,也算是有收获。 之前她有信心那些护卫会听她命令对父亲下手,是因为她知道,对齐王来说,若她成为一个孤女应该更好拿捏。 她可不相信只凭这副样貌,就能让齐王许她侧妃之位。 父亲与齐王之间应该另有交易,若是父亲误会,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 第77页 这种时候,她说什么都不合时宜,因此她只是眼含歉疚地看了齐王一眼。可这一眼中的深意,比千言万语都要厉害。 齐王立即脑补了一场大戏:司行简反悔了,不想让玥儿嫁给他;玥儿哪怕心里有他,可是父命难违,只能暗自伤心。 被自己脑补感动到的齐王,立即给了司安玥一个安抚的眼神,用含情脉脉的眼光看着她。 司行简往右移一步,挡住齐王的视线,他又伸出手敲了下兰兰的脑袋。 竟然当着他的面,用这样色眯眯的眼神偷看他家孩子,当他是死的吗? 兰兰本来盯着鱼,猝不及防被敲,下意识就吼了一声。 周围的护卫都吓了一跳,更别提是直面着兰兰的齐王。 虽然齐王之前听属下汇报过,这只豹子好像听司行简的话,但毕竟这野兽没有任何约束,他看着还是怕的。那一声低吼,吓得他直接后退了两步。 司行简有些不屑地哼笑一声,还很怂,还没玥儿的胆子大。 只是齐王被吓到了,压根儿就没听到他的嘲讽。 齐王强撑着说:“看着玥儿的面子上,本王就不计较你的失礼之处。只是在这营地里,养这样的畜生也太危险了,伯……还是直接宰了为好。” 兰兰听闻,冲着他呲牙,又把齐王吓得往后一步,他身后的侍卫拔刀向前护着。 就连之前跟着司行简他们回来的侍卫也迅速拔刀,散成一个圈,围住了他们两人一豹。 司行简淡定地摸着兰兰的脑袋,说:“方才我被狼群围着,是这只豹子救了我,我自是不能丢下它不管。若是王爷容不下,我们离开便是。” “狼群?这里怎么会有狼?”齐王觉得不可置信。 一个侍卫走到齐王身边,说了看到一个被箭射死的狼的事,还拿出了一支箭,真是那支司行简从自己身上拔-出来、又掷到狼王身上的那支。 齐王吩咐道:“晚上加强警戒。”又对司行简说:“天色这么晚了,还有狼群,这时离开太危险,我可放心不下玥儿。” 他还想对司安玥再说些话,可是司行简遮得太严实,一旁还有个猛兽看着他眼神不善,他只好一挥袖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 所有侍卫都跟着他离开。 齐王回头,骂道:“不是让你们保护司小姐吗?跟着本王干吗?滚回去!” 脾气也差。 司行简腹诽一句,对齐王的观感愈加不好。他连多看对方一眼都觉得手痒,恨不得直接抽出匕首朝着齐王的后背掷出去。 司行简一翻手腕,把匕首塞回靴中,又把鱼随手递给一个侍卫,吩咐道:“拿去让厨子烤了,然后送到我的帐篷。” 那侍卫因他这么理所当然地指挥自己,愣了一瞬,但想到王爷对司家小姐的态度,也只能答了一声“是”,便转头去找厨子去了。 司行简又问司安玥:“你原来的丫鬟、护卫呢?” 司安玥答道:“我让他们去找父亲了。” “连贴身丫鬟也支了出去?”司行简的声音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我只是太担心父亲。”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司行简的帐篷处。 司行简突然问:“吃过晚饭了吗?” 司安玥正在思索怎么应对父亲的怀疑,没想到他突然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她愣了一下,才答道:“还未。” “吃过饭再来回话。” 顺便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编谎话应对他。 司行简正欲转身进帐篷,眼角瞥见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和那个射箭之人身形极为相似。 只是现在那人穿着一身华丽的宽袖红袍,扭着腰冲着一个身穿骑服的女子……撒娇?看着丝毫不像是杀手之类,反倒像是个男宠。 司行简略一思索,扒出了那男子的身份——常宁公主的男宠。 这可真有意思。 到底有多少人想置原主于死地啊? 第42章 真假千金(03) [V] 原主曾经调查过此人,他本来就怀疑这人同样是大月国的人,只是还没来得及验证。 现在若是此人动手杀的原主的话,司行简就觉得这种可能性增加了。 常宁公主乃是当今皇帝的妹妹,也就是齐王的姑姑。她已经有驸马,还育有一子一女。 但京城人尽皆知,她最宠的人,当属一个名叫祁修言的男宠。 驸马只是只是常宁公主名义上的夫君,她相处最多的是祁修言。就连这次来狩猎,她也只带了祁修言一人。 甚至有传言称,公主那一女乃是同祁修言生的。 这样的人,为何会对原主下手? 是发现了原主的身份,还是常宁公主和齐王是一派? 司行简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并不高。 原主之所以找上齐王,不是因为齐王有雄才伟略,坐上那位子的机会比较大,而是因为他又蠢又毒,好利用。 常宁公主一向爱好玩乐,她没有必要掺和各位王爷之间的争斗,就算她要站队,也不会选择齐王这样的废物。 司行简已经从齐王的反应中推断出,此事多半没有齐王的参与。 那么,是司安玥和祁修言联手? 司行简单手抚着兰兰的脑袋,心想:司安玥真是没有辜负原主的“栽培”。 -- 第78页 “赵清,赵满。”他抬头往外面地喊了一声,声音不算大。 很快就有两个长相相似的人快步走进来,径直在司行简面前跪下,“主子。” “赵清,你去寻一下之前跟着小姐的人,问清楚发生了什么。若……若是找到的是尸体,就把人埋了。” 左边那位应一声,退了出去。 “赵满,你去越州……算了,你先回城,找如烟姑娘,带着她去越州,找到梁淑英,护好梁氏母女,顺便打探一下她们这些年在梁州可经历过什么大事。” “记住,是保护,不是监视,也不要过多干预她们的生活。” 司行简说着,按照密文手写了一封信,盖上印章。 “告诉如烟,做好这件事,我便放她离开,让她不要做多余的事。”司行简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切以梁氏母女安全为重。” “是。” 赵家兄弟两人都察觉到兰兰的存在,可没有一个人多问一句,领了命令就迅速离开。 司行简把那不存在的伤口包扎了一下,又换了身衣服,随手将之前那身衣服扔到衣架上。 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因为外袍是黑色,几乎看不出来,但那拇指粗细的一个破洞却格外显眼。 “父亲。”声音从帐外传来。 司安玥并不敢慢慢吃完饭,她只简单吃了几块糕点,同时仔细回想了这次的计划,思考哪一步可能出纰漏,设想司行简会问什么问题,她又该如何作答。等她然后便过来回话。 “进。”司行简应了一声。 司安玥一进帐篷,就看见那身衣服。 她瞥一眼那破洞中,忙垂眸遮住眼中的遗憾,心中一阵无奈:他竟然命硬至此吗? 衣服前后都破了,那便说明整个胸膛都被穿透;那支箭上的血,树干上留下的孔,都说明他伤的不轻……她本来以为他必死无疑。 结果,人不仅还活着,连行动也没有障碍。 司行简把衣服往地上随意一丢,用略带欣赏的语气说:“想不到这一行人中,还有箭术高手。” 司安玥听到这话,心跳都停了一瞬,她不敢随意接话。 恰巧这时有人来送烤鱼,兰兰闻到香味,迫不及待跳下地,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这有点凝重的气氛。 司行简起身去帐篷门口接过烤鱼,先取一盘放在桌子上,说了声“坐”,才把其余的鱼丢给兰兰。 他去洗了手,也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地开始剔鱼刺。 或许因为这鱼是齐王的侍卫送去的,让厨子以为鱼是给齐王准备的,所以做得十分尽心。 鱼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一时间,帐篷内只能听到兰兰咬着鱼撕肉的声音。 无论是眼中所见父亲的从容优雅的动作,还是耳边充斥的、听起来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都给司安玥造成极大的压迫感,她心里紧张,闻着香味,只觉得烦躁。 司行简捡着鱼腹上的嫩肉,仔细挑了刺后,摆在盘子边。 他把剩下的鱼又丢给兰兰,把盘子往司安玥面前推,“吃吧。” 司安玥:…… 若不是她亲眼看着那只豹子吃了鱼没事,她会怀疑这鱼肉里有毒。 随后,她又在心里苦笑一声:若是父亲想杀她,又何须用毒?而且父亲在她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精力,不会让她死得那么便宜的。 她不知道司行简这是何意,但她从来不敢、更没资格拒绝。 她默默拿起筷子,小口吃着,发现味道意外地不错。慢慢地,她也静下心来。 反正不管如何,她总逃不过,父亲也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又有何惧?再者说了,父亲也未必发现这是她做的。 司行简等她吃完,才说:“你以后不必与齐王接触。” “父亲?”司安玥再也无法强装镇定,惊讶地问出口。 “他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是。”司安玥应道,又低下头,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什么值得更好的?怕是发现更好的买家,齐王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司行简又说:“明日我们便回城。” “是。” 司行简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这孩子交流下去,他本来就不善沟通,现在司安玥又明显对他有很深的戒心。 他抬手按了下眉心,耐着性子问:“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听他这么问,司安玥反而安心了些。她抬头,带着点关切的神情问:“不知父亲今日遇见了什么危险?怎么会失踪又受伤的?” 司行简:“有人要杀我。” “怎么会?”司安玥语气惊讶。 司行简却不想同她再试探来试探去的,叹了一口气,说:“你的漏洞实在太多了。” “父亲,您这话,我听不明白。” 司行简细细地解释给她听:“你恨……我,这是我们彼此都知道的事,不用否认。所以若是我失踪了,你根本不会派人去找,更别提穿着不便的衣服鞋子亲自去。唔,还有表情,有点假。” “而且,即使你一时找不到我,又怎么确认我失踪了?我可能只是去打猎,或者临时有事离开。” “除非,这‘失踪’是你让人造成的。” “你也不喜欢齐王,怎么会主动寻求他的帮助?还是为了找我。你是利用了齐王,还是和他达成了某种交易?应该是前者吧,若是后者,就太令我失望了。” -- 第79页 “别的,还要我细说么?” 司安玥随着他的话,脊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她是该承认,还是为自己辩解? 父亲没有任何证据,可是他认定的事,也不需要证据。 “我……”她直接起身跪下,“我错了,请父亲责罚。” 她决定赌一把,她感觉父亲没有怪她做的事,反而有点失望她露出这么多的破绽。若是父亲猜到是她做的,也有意罚她,还能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话,那她也只能认了。 司行简有些无奈地说:“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 司安玥听话地站起来,却不敢擅自坐下。 “坐。”司行简再次开口,“你和齐王?” “我利用了他,并没有对他多说什么。”司安玥着急地回答,她不喜欢齐王,自始至终都在算计利用齐王。 她现在没必要再说谎。 本来若是司行简死了,她就能守孝三年,暂时不必嫁到王府当那什么侧妃。现在司行简还活着,而且他似乎也不想再与齐王府扯上什么关系,她也没必要再让他们互斗。 就算她有那个想法,估计在父亲面前,也只是垂死挣扎,自不量力得有点好笑。 司行简听闻她的回答,满意地点头,“那帮你的另有其人了,射箭的那位是谁?” “什么射箭?”司安玥矢口否认,“我只是让人引了狼群过去,并没有找什么人射箭。” 司行简笑了一声,似乎很愉悦,可这笑声却让司安玥头皮发麻。 “高明,一半真一半假,让人难以分辨。”他的夸赞是真心实意的,在他看来,一个小孩子能在原主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 但这让司安玥更心惊胆战。 “你自始至终都没问过我的伤。”司行简缓缓地说,“你看到了树上的血,树干上应该还有箭拔出留下的痕迹;找到我时,先看我的伤口;侍卫还取回了那支箭……” 听着他平静地陈述一个又一个事实,司安玥脸色变得煞白——她差得也太远了。 但她不知道,她已经成功了,原主确实已死,现在的司行简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所以才能在事后细数她的疏漏之处。 要是他没来,原主一死,恐怕没有人会追究。 司行简看她脸色实在有些难看,也就不好继续追问,“罢了,你不说,我自己去问那人。” 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他不好意思下狠手。 “你今日好好休息吧,明日回城,过几日我带你去越州看梁……你母亲。”司行简不自觉把语气放温柔了些。 这才十几岁的孩子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怪可怜的。 哪知他自以为温和的态度,吓得司安玥又一次跪倒在地。 她跪行到司行简脚边,拉着他的衣角,哭求道:“父亲,玥儿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对娘下手,我以后都听您的话……” “射箭的人是常宁公主身边的面首,叫祁修言,他说他已经得手了,我才会想去亲眼看看。您放过我娘,求您,我再也不敢了。” 她哭着就要把头往地上磕。 司行简把凳子往后一踢,蹲下身,用手垫在她的额头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 这就是他不敢对司安玥态度改变太多的原因了——稍微对她好一点,她都会多想。 还有她对二人不同的称呼,不就表明了两人在她心中的不同分量吗? 她越是重视梁淑英,就越被原主拿捏。 这傻孩子!她不知道在原主眼中,她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原主根本不会对梁淑英下手。 罢了,借了这具身体,就替原主赎罪吧。 他家崽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想要一个玩伴呢。 司行简把人拉起来,“我没有要对她下手,只是想让你在嫁人前见她一次。” 其实并不是这个原因,他这么说,只是想先把人安抚住。他要是说想把那个叫昭昭的孩子接回来,恐怕司安玥也不会信,又以为他有什么阴谋。 “真的吗?”司安玥抽噎着问。 司行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反问:“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么?” 事实证明他的反问比他强调“是真的”更有说服力,因为在司安玥的认知里,父亲确实是没必要拿这种事骗她。 想明白这些,她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情绪激动之下,她也暂时没有意识到司行简与原来的不同。 “我……” 司行简也不太方便照料她,只说:“回去洗洗吧,你那丫鬟?” 司安玥还没来得及答话,赵清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串人。 赵清两只手都握住绳子的一端,不同的是,一根绳子的一端栓着一头狼犬,而另一根则串着十几个人。 那些人无一不形容狼狈,身上沾满泥土,头发和衣服湿透,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磨破了皮。 因为赵清明白,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这些人已经是失职,免不了一顿罚,所以他就没有对他们松绑。 狼犬感受到帐篷内兰兰的气息,隔得老远就开始狂吠,不肯往前,赵清只好候在外面。 好在司行简听到狗叫声,出来查看。 那一串人看到司行简的身影,就立马下跪。 司安玥跟在他身后,紧张地绞着手指,她想求情,但不敢。 -- 第80页 她连自己都没有摘干净,怕这时候多说,反而会引起父亲的怒火,让他迁怒这些人。 她原本是想等司行简死了,就把这些人放出去的,结果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而司行简现在生怕她再哭,直接吩咐道:“雪琴,雨棋,你们去伺候小姐洗漱。” 这就是暂不追究的意思了。 司安玥连忙道谢,行礼告退,她知道这两个丫鬟是父亲派来监视她的,但她们也照顾她那么久,她实在不忍心因为她的原因让二人受罚。 等她离开,司行简才问剩下的人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都答:是吃完午饭之后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是赵清带人直接把他们丢到水里。 司行简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这些人也只是着了司安玥的道,他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自然不会随意惩罚他们。至于这些人警惕性太差,以后再训练就是。 现在还有一个祁修言没有解决。 另一边的祁修言,也得知了司行简还活着的消息,但他不知道的是,司行简已经知道了射箭那人是他。 他可以确认那一箭射中了,心想:就算司行简活着,也只是强撑。他还打算今夜趁公主睡着时,再去司行简帐篷里探一探,最好能永绝后患。 然而他还没有动手,就被人先行一步了。 祁修言是在被司行简丢到地上时醒来的,一睁开双眼,他先注意到的是一旁的两束亮光,让他想到他刻意引来的狼群。 他随手摸了地上的两个石子,想往那两束亮光掷去。 石子在半空中被人打落。 兰兰歪着脑袋,威胁地低吼一声。亏它还对这个人有点天然的好感,结果这人坏得很,敢偷袭它! 祁修言没有被兰兰的吼声吓到,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打落他的石子的人。 一人面向他站着,因为背着光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仅凭身形就给人一种轩然霞举的感觉,很难想象这人会半夜把他掳到野外来。 然而祁修言已经凭借兰兰的吼声猜出了司行简的身份,他可不会因为司行简的外形就以为这人是个好人。 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戒备着,同时思索该如何逃命。 “你醒了。”司行简像是毫无所觉,一点儿也不防备地蹲下身。 “是你!”祁修言装作才发觉司行简的身份,“我是常宁公主的人,你抓我来干什么?” 他表现得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男宠,似乎因为紧张害怕,动作有些慌乱,本来想要坐起来身子却往一旁倒去。 可实际上他手上戴着的戒子有暗器,打算趁着司行简不备,一掌拍在他身上。 只是,这计划终究落空了。 他的右手腕被司行简捉住,又不死心地抬起左手向司行简的喉咙攻去,结果还是同样失败。 司行简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仔细观察那一双手——这手一看便知它的主人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所以那拉开弓箭留下的痕迹就十分明显。 当时那箭能把原主整个人都射穿了,足以说明那张弓并不是轻巧的弓。 而祁修言久不用那么重的弓箭,虽然戴上了护指,还是难免留下几道红痕,有的地方还破了皮。 司行简只是为了确认一下。 若是他找错人,总不能像原主一样将错就错,将人杀了。 他把祁修言手上的暗器都取下,道:“这些年耽于享乐,真个把自己当男宠了?以前的功夫都丢了个干净。” 别说是他,即便面对的是原主,祁修言也完全不是对手。 显然,祁修言自己也清楚两人的差距,所以他之前才会选择远程攻击,现在也是首选用暗器。 趁着司行简取暗器的时候,祁修言又曲起膝盖,对准了他的伤口。 司行简都没有反击,只是直起身子,再一抬手,兰兰就扑了过来,把祁修言压制在地,利齿对准他的喉咙,让他整个人动弹不得。 司行简:“现在能好好谈了?” 他不知道司安玥知道多少,也不敢随意试探,万一本来她不知情的事,他再说漏了嘴…… 有些事,若是司安玥知情的话,对她太过残忍。 而向祁修言套话,他就没有这样的顾虑。 祁修言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只能抵死不认,装作什么也不清楚,说不定还能保命。 “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放了我,我都可以帮你。” 俯视着人说话太累,司行简让兰兰把人放开,他坐在一块铺了披风的石头上,对祁修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道:“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祁修言自知逃不掉,见他有所求,也只好坐下。 司行简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你为什么要帮她杀我?” “杀你?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祁修言震惊地接连反问,“我只是公主身边的一个男宠而已,怎么会杀人呢?还有,你说帮人,指的是谁?” 司行简手抚着兰兰,都没有看向祁修言,“我时间充裕,就怕你彻夜未归,不好向公主解释。”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威胁。 只是兰兰在他手中,露出森白的牙,眼睛冒着光,正对着祁修言,让那句话变得威胁意味十足。 他现在不知道司安玥对祁修言说了什么,而祁修言也不知道他了解多少。 -- 第81页 两人都在相互试探。 现在是他透露得多些,但祁修言只是一个劲儿地装糊涂,完全不接话。 祁修言用带着点骄傲的语气道:“我可是公主身边最受宠的,你觉得她是会不信我,而相信你一个外人吗?” “你是内人不假,可她却是大周国的公主,而你,一个大月国的细作……”他刻意在“内人”、“大周国”上加了重音。 意在提醒祁修言,即使公主再宠他,他也只是一个男宠而已,若是牵扯到国家大事,公主未必会保他。 祁修言身体僵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说道:“大月国不是早灭了,你就胡乱攀扯吧。” 司行简:“正是大月国已被灭,你才会甘心留在公主身边。” “这话全凭你上下两张皮,你有什么证据?” “我有法子让公主相信就足够了,不是吗?”司行简掌握了祁修言的弱点,就一点儿也不心虚地拿来威胁对方。 祁修言兢兢业业地当男宠,一点儿也不想和过去的自己再联系起来。但他也清楚,过去他做的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要是司行简有意揭露的话,他更是逃不过。 现在司行简知道他的身份,知道是他动的手,而他现在还落在对方的手里,就算装疯卖傻也糊弄不过去,他索性直接说开: “威胁我?你又好到哪里去?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一起死。” “大月国已经被灭了,我们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你现在也是有家人的人了,又何必记着前尘往事?” 祁修言说到激动处,恨不得直接摇着司行简的肩膀,问他为什么想不开。可是想到司行简的武力,还有豹视眈眈的兰兰,终究没有敢动手。 司行简:“现在是你要杀我。” “哈!”祁修言怒极反笑,这笑声中充满讽刺,“我杀你?我要不先动手,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为什么要调查我?” “还有阿启,他做了什么,你把他一家都杀了。” 司行简思索了一下,想起阿启是哪一位。 原主那时想多招揽些人,就找到了阿启,可是阿启早就放弃了任务,于是原主就把阿启喂了狼狗——当着阿启妻子的面,然后她就疯了。 “所以,那狼群是你安排的?” “没错,是我!谁能料到那一箭没把你射死,还有这蠢货,竟然把狼群吓跑了!”祁修言指着兰兰,“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养什么样的畜生。” 兰兰可听不得这样的话,往前伸了下脖子,做出要咬他手指的样子,把祁修言吓得往后躲。 兰兰傲娇地一扬脑袋,你才是蠢货! 司行简按了按额角,原主真是造了太多的孽。 祁修言见他一直不为所动,直接指着司行简怒骂道:“你就是一条狗,一条没了主子还死心眼儿要效忠的疯狗!” 司行简神色未变,仿佛被骂的不是他本人,毕竟那些事也确实不是他做的。 他甚至在心里赞同祁修言的说法,原主的确又忠心又疯,他默默补充一句:还很蠢。 若是一般人知道之前的努力白费了,就会及时止损,而原主则偏执得不肯承认,连自己都骗了过去,这样反而失去得更多。 司行简不想吵架,原主做的事他也不能解释,只能沉默以对。 看祁修言平静下来了,他才问:“你是什么时候就开始不为大月国做事的?” 他这样的态度,让祁修言觉得很没意思,还不如刚才骂那只豹子,好歹那豹子还知道叫一声。 “来这里的第一年。”祁修言仿佛认命般地叹气,“如今国已经灭了,皇室中人大多死了,剩余的也被□□,不管他们原来是拿什么威胁或引诱你,都不作数。” “他们拿我父母家人的命威胁我,可是那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家人。也就是我小时候脸没长开,就他们那般模样,怎么可能生出来我这样的美貌?” 或许是觉得司行简不会轻易放过他,而他这么多年也都没有和人说过那些事,现在忽然有了倾诉欲。 “后来,国灭了,我还挺开心的。我把以前做过的事都处理干净,打算重新做人。我没什么大志向,和公主一起吃喝玩乐就挺好的……” “谁能想到遇见你这个阴魂不散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病,非要和我过不去。我好歹还是公主身边人,可阿启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做那些到底是为什么?” 想起那些,祁修言又开始生气。 司行简呢喃一句:“或许,是嫉妒吧。” 对于原主来说,他一直为那个目标而活,当发现国家被灭,他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时,他是不愿意接受的。 那时梁淑英已经同他和离,他成了孤家寡人,他为了任务刻意疏远她们母女,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只能紧紧抓住他能把握的,要继续为了覆灭大周国而努力,这样,他才不会有机会后悔他之前做过的事。 结果,只是越陷越深。 但是原主不明白,或者他不愿意明白——他们这些细作本来就只是辅助手段,多了解一些信息而已,在两国的作战中起不了什么决定作用。 其中还会有人放弃,反水,这都是人之常情。 有人在这里成家,或是凭借自己的本事爬上了更高的位子,谁又愿意一直隐姓埋名,不清不楚地活着? -- 第82页 原主早就后悔了,但他不允许自己后悔。他见到阿启家庭圆满,见到祁修言甘愿做面首,才会嫉妒得想把他们的生活毁掉。 他失去的,也见不得别人拥有。 确实是个心理变态的疯子,还直接、间接害了那么多人…… 他的呢喃,祁修言没有听到。 “反正我现在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刮随你便,这几年活得自在,也值了。” 司行简也不解释,问道:“我的身份,是我女儿告诉你的?” “不是。”祁修言摇头,“怎么?若是她告诉我的,你还要杀了她灭口不成?” “不,我会杀了你。”司行简笑着回答。 若司安玥没有发现,祁修言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毕竟若是祁修言说了,也就多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司行简:马甲保住了。 祁修言假装后怕地拍拍胸口,“多亏我没有怀着拉她做垫背的念头,要是我谎称是她告诉我的,那死的就是我了。” “她说了什么,让你甘愿和她合作的?” 祁修言哼道:“要动手就动手,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你若是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便放了你。” “真的?你不是想骗我回答问题,然后再杀我?”祁修言不信任地问。 “还有,你怎么能确定我是如实回答?你要是知道答案,就不必问我了。” 司行简微笑,“若是你能骗过我,那我自然就当你是如实回答。还有,若对你严刑拷打,你觉得自己能撑得过去吗?” 言外之意,就是他没必要骗他。 “也是,那你问吧。” 司行简就问了司安玥是如何说动他两人配合的。 实际上整个过程都是司安玥借刀杀人,若不是她要亲眼看看原主的尸体,其中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 据祁修言所说,她只是偷偷给他送了信,说她父亲在调查他,还附赠原主查到的关于他的内容,而她不愿意看到父亲再犯错。 祁修言觉得自己只是公主身边的男宠而已,连驸马都不是,能有什么人调查他?还查得这么深。 再一联想之前阿启告诉过他,有人想要阿启效命,后来阿启就死了,他就怀疑起了司行简的身份。 他调查了司行简的事,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后来才意识到关于司行简的信息太过简单。 祁修言现在手上根本没有能用的人,若是借用公主的人,反而会暴露自己。好在他之前被训练的那些本领还在,结合司安玥对司行简的态度,他还是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司行简在娶梁淑英之前,根本没人知道他这个人。 若是别人,肯定会觉得那时太乱,熟人都走散了。但祁修言也是和原主同样的人,对于那段时间就比较敏感。 后来他带着阿启的妻子悄悄看了原主一眼,她一看原主就怕得不行。 而原主确实养了不少狼犬。 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祁修言就觉得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 再加上司安玥对他说,她父亲借助她外公的人脉,用她母亲的嫁妆才发家的,结果一旦有钱之后,看梁家没落了,就抛弃了糟糠之妻。她还说,怀疑当初梁父的死就是原主动的手;那家叫百花楼的妓院,真正的主人是她父亲。 妓院,向来是打探各种消息最方便的地方。 还有,原主与齐王结亲…… 所有这一切因素加起来,就足以让祁修言动手了。 在他眼中,司安玥只是一个没了母亲,还要被父亲卖了换利益的小可怜,这可怜的小姑娘还有一颗善良的心。 而司行简,就算不是他要杀的人,他帮了一个善良的小姑娘,也不错。 现在祁修言几乎能确定面前这人和他一样,都是从大月国来的。 这人中了那一箭还没有死,还有刚才试探时说的话——“以前的功夫都丢了个干净”。 祁修言嗤道:“也不知你这种怎么会生出那样好的女儿,多半是随了她母亲吧。” 司行简:“……” 有时候,愚蠢真的能够减少烦恼。 知道祁修言连司安玥并非这具身体的亲生女儿一事都不知情,司行简就觉得放松多了。 “你走吧。”司行简起身,把垫在石头上的披风扔给祁修言。 祁修言:“你真的放我走?你不怕我回去告诉公主?” 司行简拿起之前缴获的戒子,道:“你可以试试,你觉得常宁公主是喜欢你的脸呢,还是喜欢你给她找麻烦?” 刚把披风系好的祁修言一手捂嘴,一手捂着脸颊,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会守口如瓶的,今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转身就走,还嘀咕一句:“莫非是误会了?他原来并不想杀我?” 祁修言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他白日才射了那一箭,想要司行简的命,结果对方就这么放过他了? 至于司行简别有所图……他一个男宠,除了脸好看之外一无所有,能图他什么? 不管了,以后继续过他的自在日子就好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祁修言懒得自寻烦恼。 等祁修言离开后,司行简又静静站了一会儿,把得到的信息梳理了一下。 忽然觉得:司安玥未必不知道他的身份,至少应该怀疑他别有用心。 -- 第83页 这个其实并不是很重要,他更想知道的是:她知不知道她不是这具身体的亲生女儿? 当初梁淑英带着昭昭回来时,司安玥也在场。 后来梁淑英更是带着昭昭离开,只留下她一人,她肯定是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的。 但原主又扯了个谎骗她,告诉她,她是自己和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因为当初梁家势力大,他不能纳妾。在她母亲死后,他把她和梁淑英生的女儿互换了。 现在梁淑英发现了真相,才要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 因为原主有意阻止,梁淑英并没有和司安玥告别,没有机会告诉她实情。 不过司安玥在原主的监视、控制之下,都能发现祁修言了,也未必不会发现自己身世的蛛丝马迹。 这就是孩子太聪明的烦恼。 多想也无用,若是司安玥知情,却装作不知,那他就算知道了她知情,也只能配合。 司行简沾了一身夜露,带着兰兰回去了。 第二天,他这个“受伤”后穿了湿衣服还夜审祁修言的人,身体无恙,祁修言和司安玥都发热了。 祁修言是寒气入体。 而司安玥纯粹是因为这些天一直为了这事精神紧绷着,结果没成功,又被司行简吓到了,昨夜睡梦中都不安稳。 偏偏那两个丫鬟也因为中了迷药,晚上睡得比较沉,还是今日早起才发现的。 两个人都在病中,且昨日还有狼群出没,索性今日一行人都一起离开。 齐王给司安玥送了大夫过来。 司行简没接受,倒不是为了和齐王划清界线,连司安玥的身体都不顾了,而是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他直接连人裹着被子抱到马车上,让丫鬟给司安玥多喂了些热水,守在旁边给她念经书。 晃悠的马车,催眠的声音,让司安玥睡了个安稳觉。 等到家的时候,司安玥的热已经退了。 司行简开始着手安排去越州的事,收拾东西这些琐事不用他动手,但他要把各铺子的事安排好。 回到家的当天,司安玥就要去上课。 司行简想起她要上的都有什么课,顿时有点头疼起来。 “你才病好,今日暂停一天,你先去收拾行礼,那些课程,等从越州回来后再继续。” 司安玥心里惊讶又开心,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行了礼告退。 司行简吩咐赵清:“去告诉牡丹,今后不用来了。” 为了让家里的女孩儿到夫家被人高看一眼,有些人家会请闺塾师教导。 而原主除了请正经的师父教司安玥琴棋书画,还教她谋略算计,甚至还在前不久请了百花楼的名妓,教她风月之事。 还好,牡丹才来了几次,应当没有教什么出格的东西。 赵清还没出门,他又把人叫住,吩咐道:“问一下牡丹,都教了些什么。算了,让她写下来,且今后再不许对人提起。” 司行简想了下,又说道:“叫木槿来,再带几个伶俐些的年纪小的丫头来。” 赵清从来是听令行事,也不多问。 晚饭前,赵清带着人回来了。 木槿是个看起来十分利落的女子,头发只用一根发带绑着,整张脸十分素净。她长相不错,只是一道疤从外眼角直到上唇处,让她看起来有些骇人。 木槿一言不发地把带着香味的信笺放到司行简手边。 司行简打开一看,上面写得十分含蓄。 见牡丹只教了些基本的生理常识,他把信笺揉了,丢进茶盏里。 然后抬头看向木槿,“以后你就留在府里,带着小姐强身健体,教她些防身的功夫。还有你身后这些小丫头,若是根骨不错,愿意学的,也一并教了。” 木槿那平淡的脸色这才有了一点表情,但也是转瞬即逝,她恭敬答道:“是。” 跟来的那些小丫头,大多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模样不错,但都是面黄肌瘦的。 司行简直接让人带着她们去安顿。 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司安玥,她有些好奇,但什么都没问。 司行简主动解释:“前面那个脸上有疤的,是给你请的武师傅,木槿。那些小丫头,养几天后,你们各自挑几个。” “是。”司安玥应道,她以为是这次的事让司行简觉得雪琴、雨棋不得用了,要给她换人。至于他说的“你们”,她以为指的是她和木槿师傅。 司安玥再也想不到,司行简打算把梁昭昭接回来。 从京城到越州,快马加鞭要三天。 司行简本来不是很着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这边的事务。他想等赵满他们把那边的情况打探清楚再动身。 了解梁淑英的情况,他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把昭昭接回来。 但没想到赵满离开的第五天,他就收到了飞鸽传书,上面只有六个字:再嫁,遇人不淑。 第43章 真假千金(04) [V] 司行简即使见到这份信,心里并没有太过焦急。 因为他清楚,有赵满和如烟在,他们不会让她们再轻易受欺负。 但他心中还是难免有点挂念。 他挂念的自然是自家崽崽。 他原以为梁淑英离开原主后,就算过得艰难些,好歹也算离了这泥潭,不曾想她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 第84页 甚至,她现在过得还更惨些。 至少曾经在外人眼中,原主待她是很不错的,结果现在她的处境得了个“遇人不淑”的评价。可以想见,她过得确实不怎么好。 那跟着她的昭昭…… 司行简加快了动作。 三日后,他们一行人前往越州。 原主不喜欢被人伺候,他身边从来没有丫鬟小厮。司行简也是一样,这次出门他只带了赵清赶马车,还有几个侍卫。 当然,兰兰是形影不离地跟着。 司安玥也没带那两个大丫鬟,只带了木槿和一个新来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是才被买来的,还没经过调、教,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 司安玥想慢慢培养属于自己的人,她以为父亲要弃了摆在她身边的两颗棋子,所以这次出行,她就提出不让雪琴、雨棋跟随,留她们看家、训练那些新来的丫头。 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父亲同意了。 身边没有监视的人,也不必去学那些乱七八糟的课程;除了用餐,其余时间也很少与父亲相处……这一切,都让司安玥感觉分外轻松。 到底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又是第一次出远门,见什么都新奇,这一路上,她脸上的表情都丰富了不少。 被规矩束缚而不得不表现得端庄稳重的司安玥,慢慢有了小姑娘鲜活和朝气。 他们乘马车本来就不快,考虑到司安玥,为了减少颠簸又大多走官道,所以就不免绕路。 仅到越州境内,他们就用了十余日。 途中,司安玥借口坐马车乏了,跟着木槿学会了骑马。 实际上她只是觉得学会骑马,若今后遇见什么事,也能方便跑路。 等进入越州境内,他们就改为骑马。 司安玥与木槿共乘一骑,她伸手环住木槿那劲瘦的腰肢,忍不住说:“谢谢你,木槿姐姐。” 这是除了母亲外,第二个对她好的人。 木槿依旧神色冷淡,道:“不必谢我,都是主子的吩咐。”她顿了一下,又问:“坐好了?那便出发了。” 她虽同情司安玥,教得也尽心,但她做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主子吩咐的缘故,她当不起这一句谢。而且她们两个若是太亲近,恐怕不是主子愿意看到的。 司安玥听木槿那么说,也没有反驳。 之前那些师傅也是父亲请的,但和木槿姐姐不一样。 谁对她好,她能感受到,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心存感谢。 她知道以前母亲对她好,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了。现在母亲找回了自己的女儿,可能会不愿意再认她。 那她也活该,是她抢了母亲的亲生女儿本应该享有的疼爱,还有精致富足的生活。 母亲不恨她就是好的,她有什么资格,去埋怨母亲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丢了她呢?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抢了本属于那个叫昭昭的女孩子的人生。 她时常忍不住去设想——要是她跟在自己亲娘身边长大,会是怎样。 可是她脑海中一点关于她生母的印象都没有,每当她撑不下去的时候,想起的都是养母的身影。 若是有母亲在,或许她偶尔能睡一次懒觉;她犯错时,会有人在她犯错时为她求情;她晚间饿的时候,能有一碗桂圆银耳羹…… 养母和自己的亲生女儿终于团聚,也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 现在已经到了越州,司安玥忽然有点近乡情怯,忍不住胡思乱想。 奔驰的骏马停了下来。 “我们在此处进些食,也不知能不能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去,还是会在城外找一处落脚。”木槿把司安玥扶下马,给她戴上帷帽。 司安玥应道:“应当能进城的,不然父亲也不会弃马车换成骑马了。” 木槿没有答话,她想着若是没有带着司安玥这个娇小姐,他们自然能赶到,若是顾忌着司安玥,他们应该比往常会慢上一个时辰。 吃饭的时候,司行简依旧是慢条斯理,丝毫没有着急赶路的意思。 他自从进了越州境内,就戴上了面具,以免遇见认识的人。 饭后,司行简休息一刻钟消食,免得饱腹时骑马会难受。 他的确不着急赶路,因为他知道一条近路,比走大路能节省一个多时辰。如果路上不出什么意外,他们申时就能到城内了。 然后……他们果然遇到了意外。 在得知要抄近路的时候,木槿还提出了质疑:“主子,我们带的人不多,而且对这里不熟,走小路怕是有些冒险,万一遇到贼寇……” 他们七人五骑,司安玥和丫鬟樱桃都是和人共乘一骑。 司行简道:“无妨。越州没有大的匪患,若是寻常十余人,也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越州多山,以前确实是匪患不断的。 但是原主初到越州定居之后,就开始对那些匪徒下手了。后来,原主更是联合还没有成为指挥使的李重山,几乎将越州界内所有的土匪剿尽。 他们一路顺遂,没有遇见什么不长眼的人,然而兰兰却遇见了。 兰兰是个懒的,它一路上大多数时间都坐马车。 现在他们骑马,自然不能用马驮着豹子;更何况兰兰也要避着人,于是兰兰就和他们分开走。 兰兰又不是寻常豹子,它的速度比司行简他们骑马要快得多。它在山林间抓个兔、逮只鸟,到手了又放走,就是玩闹。 -- 第85页 它看到一头不满一岁的小鹿,就想到了丁香鹿肉、叉烧鹿脯,馋得不行,忍不住追了上去。它本来能一下子就扑倒,但它又不会做,就算抓到了不还是只能望肉止饿? 所以它就跟着后面慢慢地追,等着它家特别会烤肉的宿主来。 可兰兰跑到一个地方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兰兰看着那头小鹿越跑越远,恋恋不舍地扭头换了个方向,然后像支箭一般贴着地面飞了出去。 一顿饱餐,和今后时常有肉吃,选择哪一个,兰兰几乎不需要犹豫。 * 大约三里开外的一座小破庙中。 一个光头的彪形大汉抓住一个身形纤细、满脸锅底灰的少年,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破布往缸里沾水。 “要是你这个小妮子长得好看,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就拿破布往这个扮作男装的女子脸上擦。 这大汉力气不小,又是粗鲁惯了的,很快就把女子脸颊上的黑灰擦掉,看到了之前被掩藏住的白皙皮肤。 “乖乖,这细皮嫩肉的!”他单手拿着破布在缸里涮了涮,又继续擦。 他一个手掌比那少女的脸还大,动作又像是擦桌子一样不知轻重,也就让那少女难以睁开眼。 这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陡然遭遇这些,依旧很能沉住气,不哭闹,也不求饶,手里捏着一枚银针,在静静地等待时机。 她整张脸渐渐显露出来,娇嫩的皮肤被粗糙的布料磨红,像是一朵娇艳的花。 光头大汉把手挪开,就看到这么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还冲着他笑。他还没有回神,就感受到下、体一疼,而后他抓住少女衣领的手不自觉就松了。 刚才嚣张的大汉蜷缩起了身子,暴起的青筋在他那光溜溜的脑袋上十分清晰。 少女趁机灵巧地往后退了两步,去拿水缸旁边的石头。 只是微侧身弯腰的功夫,她就感觉面前一阵风吹过,余光似乎瞥见一个黑影,等她直起身把石头砸出去,才发现面前的大汉不见了。 石头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很快屋里又传出一道声音:“出啥事了?一个小丫头骗子你都没办法?” 少女顾不得思考眼前的事,拔腿就往外跑。 她刚跑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粗噶的吼叫,随即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那声吼叫中带着惊惧。 各种思绪在脑海中闪过,少女还是边跑着边回头看了一眼。 最先吸引到她的目光的就是那只黑色的大猫,它动作优雅,速度却不慢地往她这边追来。 她立即停下了脚步。 她之前逃跑是打算先藏在门口,然后借着门的掩护,能把另一个大汉放倒,但她可没自信能跑过这大猫。 被野猫野狗追赶过的经历告诉她,这种时候千万不能背向这些野畜逃跑。 她强自镇定地站在原处,开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能反击的物件。结果她什么也没找到,只在那大猫后面的墙边看到一个扁担。 同时,她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两个人。 先前给她擦脸的那个大汉已经距他之前站的位置有两丈远。 她能根据地上的血痕判断出他是被那大猫扑到在地,然后又被拖行了一段。 他的脸擦着石板铺成的地上滑了那么远,估计皮都要被蹭掉了。 也不知那人是死是活。 还有另一个人,就仰面倒在门口的石阶上。 她一点儿也不同情这两个人,就是有点奇怪这大猫为什么会先对这两个人下手,刚才她站得比屋里那人更近些。 难道是他们肉多? 她看那大猫的步伐渐渐慢了起来,而且没有一点杀气腾腾、想要狩猎的样子,她心里忽然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这大猫不会伤她。 或许,是它觉得那两个人就够它吃了? 兰兰看她不打算跑,就轻轻一跃,前肢搭在那口大缸上,把爪子伸进去。 它爪子上沾了点血,要洗干净。 那少女看到这一幕惊呆了,原来大猫进食之前这么讲究的吗? 她尝试着往后退着走,就看到这大猫就又抬起头来看向她。 她脚步一顿,还是选择静观其变。 那两个人加起来有三百多斤,能比得上一头肥猪了,她还比不上他们的零头,而且她身上大多都是骨头,没几两肉。 说不定这大猫看不上她,吃饱之后就走了呢。 这个念头刚过脑子,她就看到那大猫甩了甩爪子,向她走过来…… 兰兰心想:它为了救人才放跑那只鹿,到时候这人类幼崽的亲爹就要补偿它。所以,幼崽等于烤肉。 它这般想着,就差点流口水,喉咙忍不住发出咕噜声。 嘿嘿,肉肉! 兰兰给司行简递了个信儿,然后卧倒在人类幼崽的脚边。 它要把自己的食物看好了,等见到司行简以后好邀功。 兰兰口中的人类幼崽,就是司行简要来接回家的亲生闺女梁昭昭。 她看着脚边的大猫有点不知所措。 没想到向来猫嫌狗厌的她,现在竟然有猫主动向她走来。 就是,这猫也忒大了点。 作者有话说: 修文 第44章 真假千金(05) [V] -- 第86页 梁昭昭为自己之前不讨猫狗喜欢找到了理由:大约是她更吸引大猫,那些小猫小狗怕了吧。 她虽然觉得这大猫不会伤她,但她素来小心谨慎,不会擅自去触碰这大猫。 万一出个什么意外,那她不是自己作死吗?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又一次死里逃生了,想必她今后会诸事顺遂的。 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梁昭昭自我安慰着。 并非她生性乐观,恰恰相反,她还不到十四岁,就经历过几次生离死别,自己也屡经磨难。 要是她不这么苦中作乐,早就活不下去了。 梁昭昭耐心地等这只体型比她大上许多的大猫睡着后,便蹑手蹑脚地去查看那两个倒在地上的人是什么情况。 要是他们没死,她就先把人捆起来。 还有这些血迹,也要清洗一下。 就算这只大猫不会被血腥味刺激,万一还有别的野兽闻到呢? 她之前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大的野兽,而且还会主动进到屋里来。 兰兰其实并没有睡着,听见动静就抖了抖耳朵,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它听出她的脚步方向不是往外走的,就没有理会。 梁昭昭先去看那个之前从屋子里出来的大汉,这人看起来受伤相对轻一点。 她想着,万一这人要是快醒了,她再补上一棍子。 两个人都还活着,只是院子里那个呼吸已经比较微弱,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就算他醒来,估计也要毁容了。 梁昭昭丝毫不同情他们现在的遭遇,不说他们两个之前想对她下手,就连之前住在这里的陈大夫两人,说不定就是被他们两个给害了。 她要问清楚,才能决定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她把两个人捆好,看着院子里那个人脸上血肉模糊,不免觉得有点恶心。她捡起之前那人用来给她擦脸的破布,盖在那人脸上。 嗯,这样就顺眼多了。 梁昭昭进到屋子里,去找她之前被抢走的包裹。看到那些东西都还在,她就拿了匕首、迷药等放在身上,留着防身。 她试探着往门口走去,才绕过那只大猫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的吼声。 “我去看看门有没有关好。”她下意识地解释一句,随即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她是不是傻了?这野兽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她看着这大猫起身慢悠悠踱步到门口,继续守着。 估计这大猫是从墙外直接跳进来的,大门完全没有被破坏。 梁昭昭算是看明白了,这大猫是守着不让她离开。 她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用银针也不知道能不能扎透它的皮,更不清楚有没有用,万一要是把它惹怒,那就更糟糕了。 还不如就这样互不干扰。 梁昭昭去打水清理院子里的血迹,想等清理干净之后,就把人泼醒,问一下陈大夫的下落。 然后她便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山间十分寂静,只有微风声和鸟啼虫鸣,附近稍微有点别的响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梁昭昭蹙着眉思索:周围又没有别的房屋人家,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这座破庙来的,或许是那两个人的同伙也说不定。 她现在逃出去,没准儿正好撞上那伙人。 更何况还有个门神在门口守着。 那她只有先躲起来,希望来人看到那只大猫会离开。 她手忙脚乱地把绑着那两个人的绳子解开,伪造出没有第三人的假象。 要是她早知道会有人来,就不会去擦石板上的血迹了。 梁昭昭有点懊恼地想着,就准备往菜窖里躲,临进屋之际,她似乎看到那大猫抽掉了门闩…… 它是成精了吗? 梁昭昭心中忽然有一种忐忑的感觉,但她还是拿好自己的东西躲了起来。 她从来不会坐以待毙,否则她也不会沦落至此。 * 司行简收到兰兰的信就往这里赶。 他那时离这里的直线距离也只有三里地,但在山间,不可能一路直行,再加上路上不怎么好走,他们还带着两个马术不怎么样的小姑娘,就难免耽误一点时间。 那座寺庙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一抹黑色也蹿了出来,差点惊了他的马。 好在他骑着的马乌影与兰兰接触算多的,又颇有灵性,很快就稳住了。 但司行简可不敢保证后面的马都能不受惊,就对兰兰喝道:“先回去!” 本来兴致勃勃来邀功的兰兰尾巴都垂了下去,悻悻地往回走。 司行简:“今天的事你做的不错,要不是你,我们不会经过这里。一会儿若是时间充裕,给你烤肉吃如何?” “嗷~”兰兰只听到烤肉,压根儿没注意到“时间充裕”这个前提条件,它心情瞬间愉悦起来,脚步轻快地去找给它带来好运的人类幼崽。 司行简跟在兰兰后面,到了寺庙门口,还未下马他就看到了院中不知死活的光头大汉。 “赵清。” 本来还跟着后面留心安全的赵清,听到他的喊声,立即拍马上前。 “主子。” 司行简示意赵清去看院中的情况,“挪到柴房去,好好审一审。” 就算他知道昭昭安然无恙,只要想到有人对他家崽不利,他就难免心生怒气与后怕。 -- 第87页 怒气,是针对伤害了他家崽的人;后怕,是联想到若没有兰兰,会是什么后果…… 就算她能逃脱,一个小孩子遇见这种事该是多么无助。 兰兰下手没有个轻重,他现在离这么远都能闻到血腥味,估计之前的场面不怎么适合小孩子看。 她见到这样的血腥场面,又不认识兰兰,多半会害怕的吧。 外面那两个人,还有害她到这般境地的人,他怎么可能轻饶? 赵清应了一声,就按照他的指示行动,进了院子还把门半掩上,免得后面的人无意看见。 司行简等了片刻,才推门进去。 这时后面的人也赶到了庙门口,他交代一声:“你们先在院子里等一会儿,我去查看一下各房间里面的情况。” 说完他就跟着兰兰进了一间厢房。 这座寺庙又小又破,正对着大门的是放了佛像的大堂,紧挨着大堂的两间偏房的门是锁着的,想必本应该也是佛堂。 两侧是厢房,现在看着像是人的住处和杂物间。 这么偏僻的破庙,估计是没什么香客来的。 司行简进去的那间房还算干净,里面放着两个大缸和几个坛子,里面装的是食物。除此之外,就是几个竹编的筛子和篮子,摞在一起,下面是一张稻草垫子。 兰兰走到那些杂物旁边,把竹筛竹篮都推倒。 藏在下面的梁昭昭屏住了呼吸,暗自祈祷:外面的人别把垫子和木板揭开…… 可注定天不遂人愿。 司行简让兰兰挪到一旁去,他实在怕兰兰的体重会把板子压断。 他先把外面的东西移开,然后脚一踢,整块木板就滑开,露出底下的洞。 同时,一把银针冲着司行简扎过来。 他闪身避开,站得离那窖口稍微远些,道:“出来吧,你不觉得有些头晕心慌吗?在下面呆久了,会缺氧。” 梁昭昭听不懂“缺氧”是什么意思,但她确实有点难受,而且都已经被发现,她再继续躲着就没有必要了。 令她觉得意外的是,这道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甚至有点好听,和之前那两人的粗声粗气完全不同。 像是个世家公子或者读书人。 她甚至觉得他话中含着无奈与关心。 梁昭昭站起身来。 这地窖也就比她稍微高一点,所以她之前才能稍微移开板子,自己跳进去,再把盖着窖口的木板复原。 现在整个木板都被移开,她一站起身就能看到外面的人。 她把攥在手心的匕首往袖子里塞了些,之前撒银针是为了自保,可她见到这人之后,就完全下不了手。 梁昭昭自认并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更不用说上面这人戴着面具,根本看不见他的容貌。 或许是她觉得就算出手也没有一丝胜算,又或许是认为这人不会伤害她。 还有可能,是她自己并不愿对这人不利。 这种感觉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她选择遵从本心。 她手撑着地准备往外爬。 司行简见状,直接捉住她的胳膊一带,他感受着这轻飘飘的重量,心里感叹:有些过于消瘦了。 而梁昭昭只感觉自己身体一晃,然后双脚就落在了地面上。 “多谢。”她道了谢,就退后两步。 司行简“嗯”了一声,主动问道:“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来这里?” 梁昭昭半真半假地回答:“被外面那两个人绑来的。” 她谨慎惯了,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十分可亲,不愿意对他撒谎,但也不能什么都说。 她回答后,紧接着就问:“敢问您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司行简看了一眼兰兰,道:“养的宠物不听话,独自跑了出来,我们跟着它追过来的。” 正在纠结吃什么烤肉的兰兰:“?” 真是好大一口锅! 第45章 真假千金(06) [V] 站在院子里的司安玥看着地上的血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不管这是不是人血,出现在佛门清净之地,都有些奇怪。 还有父亲突然改道到这破庙一趟……他们的时间不是有些赶吗?还有那豹子怎么会在此处? 她可不信会这么巧合。 可要说父亲是特地来找兰兰的,似乎也说不过去。之前是父亲让兰兰离开的,而且父亲是怎么知道兰兰在此处呢? 若是兰兰能找到父亲,那是它嗅觉灵敏;可父亲找到兰兰…… 她正胡乱猜测的时候,就看到父亲从房间走了出来。 父亲身后除了兰兰,还有一个少年人。 一眼看过去,若只凭衣着和发髻,会以为那人是个清瘦的少年郎。虽然他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但也遮掩不住他出众的身姿,不俗的模样。 不过若细看那张脸,就能认出那是个女子。 司安玥觉得那人的样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看看那个陌生的姑娘,又看看戴着面具的父亲,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这个姑娘长得有些像父亲! 总不可能这就是养母梁氏带走的那个孩子吧? 司安玥不确定地想道。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梁昭昭身上,没有移开。 不止是她,木槿和樱桃也都觉得有些惊奇。 尤其是樱桃,年纪小,又没经历过什么事,不可思议都写到脸上了,她甚至还惊讶地出声:“这位姑娘……” -- 第88页 长得比小姐还像老爷呢。 樱桃觑了司安玥一眼,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但司安玥其实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在观察梁昭昭的同时,梁昭昭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 她在听到马蹄声的时候,就知道来人不止一个,但她没想到其中还有女眷,甚至还有一个年岁与她相仿的姑娘。 她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下疑窦丛生。 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意外她这个陌生人会在这里,而像是之前见过她似的。 她再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况,发现那两个人不见了。 她还没有问出口,就听见隔壁的柴房里有不小的动静,先是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你要干什么?”然后便是东西摔倒的声音。 她看向柴房的方向,隔着破窗户,隐约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 司行简主动解释道:“那两个人虽然剃了头发,但看着完全不像佛门子弟,反倒像是犯了事才躲到这里的,我就让人把他们绑起来,好好审一审。” 梁昭昭听了他的话,就先想到那两个人身上的伤,忙道:“他们身上的伤,是那只大猫造成的。” 不是她做的。 虽然若那两个人落到她手里,她肯定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但她绝不会用这么血腥的手段。 她不想被误会。 兰兰“嗷”了一声,窜到司行简身边,表示就是它做的,一副“求夸奖,求抚摸”的狗腿子姿态。 司行简伸手拍拍它的脑袋,以示赞赏,又转过头对梁昭昭道:“它有点调皮,有没有吓到你?” 梁昭昭怔愣了一瞬,才缓缓摇头。 把人伤成那个样子,也能称为“调皮”?她算是见识什么叫做护短了。 而且,她也有些意外他会关心自己,这完全不像是一个陌生人应有的态度。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司安玥他们跟前。 司安玥行了个礼,“父亲。”然后就用好奇而不失礼的眼神看着他身侧的梁昭昭。 梁昭昭因为这个称呼再也维持不住淡定的表情,她能看出来那位戴面具的男子和这位姑娘是主人,但她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对父女。 司行简应了一声,道:“这里有点事要处理,我们找个地方略坐一会儿。” 站在院子里说话,终究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他怕赵清审问那两人的声音传出来。 万一吓到小孩子就不好了。 他朝木槿递了个眼神。 木槿就识趣地带着樱桃去一间明显是正住人的禅房,稍微收拾了一番,然后把房间留给他们三人。 她可不觉得主子是个善心到会管一陌生姑娘之事的人,主子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还是不要搀和为好。 等屋里只留下他们一家人,司行简主动问道:“你家在何处?我们要到越州城内去,若是顺路,可以带你回去。” 他不是不愿意现在就认自家孩子,只是现在情况复杂,她刚经历了这些不好的事,若是他现在突然说“我是你的父亲”,怎么想都像是个骗子。 况且他也不清楚她为何会沦落至此,更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原主做的那些荒唐事。 万一他表明了身份,昭昭不愿意认他,那多尴尬。 他自己也不好解释,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还是先隐藏身份同昭昭接触一段时间,他家崽崽肯定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好人的。 司行简兀自点头,暗暗肯定自己的做法。 梁昭昭听了他的问话,略一思索,谎话张口就来:“我本是来越州寻亲的,但是没找到,盘缠也花完了,后来无意间来到这里,就遇到那两个歹人。” 她才好不容易从周家逃出来,才不愿意再回去。 只是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孩,出现在这荒郊野外,身边还没有旁人,实在不好解释。 要不是司行简知道她的身份,恐怕就要信了。 他也不拆穿她的谎话,十分自然地接道:“既如此,你不如同我们一起前往越州。说不定再一打探,就能找到你那家亲戚,或者送你回家。” “回家”二字被司行简说得意味深长。 他指的自然是他们在京城中的家了。 梁昭昭满心诧异,这人也太奇怪了,看着冷冷清清的,怎么这么热心肠呢? 她虽对这人有几分亲近感,但该有的戒心还是有的。她向来一个人,没有别人可以依靠,早就习惯了凡事都先往坏处考虑,免得掉入陷阱之中。 更何况她根本不愿意回到越州。 她现在还不清楚,之前那批追查她下落的到底是什么人,那些人看着不像是周勇的手下。 梁昭昭就摇头道:“不用了,先前的事多谢您出手相助,只是我离家许久,怕家人担心。” 她不会傻傻地实话实说,她是要被继父送人、又被姨娘陷害才顺势逃了出来,更不会卖惨说自己无家可归——那样固然有可能被人同情,得到照拂,可谁能保证她遇见的就是好人呢? 若是有人心怀不轨,知道她无依无靠,岂不是更肆无忌惮? 哪怕面前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她也不会暴露自己的底细。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也不需要同情。 司行简:“家人?” -- 第89页 虽然知道她说的很可能不是实话,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梁昭昭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只强装淡定地回答:“是啊,不知您如何称呼,府上在何处?若是日后有机会再来越州,定要到府上答谢。” 司行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没有报上自己的家门,这就是不愿意透漏身份的意思。 梁昭昭也不好再问,而且,对方也没有多问她的身份。 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若是多问才奇怪吧。 司安玥一会儿看看自己的父亲,一会儿看看那个疑似她妹妹的姑娘,听着他们对彼此试探的话,像是一个看热闹的局外人。 她心里有很多疑问,只是她不敢随意出声。 虽然这段时间父亲对她的态度比之前温和,甚至可以说纵容不少,但她心里还是很忐忑,总觉得父亲是不是有别的算计。 十多年的印象也不是一朝就能改变的。 但她现在心里忽然有个大胆又荒唐的想法:父亲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妹妹相认啊?父亲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近乡情怯。 她在一路上也听父亲提到过昭昭妹妹,但现在见到了人,父亲反而一句话也不多说,甚至不向他们介绍彼此,也太奇怪了。 本来她只有三分怀疑这是昭昭妹妹,现在已经有七八分确定了。 父亲从来不是喜欢管别人闲事的人,更别提还会有现在这样送佛送到西的举动。那么,父亲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人并不是什么无关人。 但她看着是真着急啊! 其实司行简提前和她说一些昭昭的事,是怕她心里不平衡,一时难以接受多了个妹妹。 原主对她不亲近,一是原主的性格使然,二则是他知道司安玥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就根本没有什么亲情,所以只把她当做接近皇室的手段,同时也因为二人没有血缘关系,虽然外人不知,但原主依旧觉得自己要避嫌。 而司行简呢,他并不是很看重血脉,但两个孩子对他来说还是不一样的。 昭昭才是他家崽崽。 司行简觉得自己对两个大概做不到一视同仁、不偏不倚的,但他也不会像原主那样只把司安玥当做一个棋子。 这个时代,没有权势的普通人活得都很艰难,处于弱势地位的女子就更甚。 而且司安玥还是一个才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 就凭司安玥被原主养了这么多年——尽管原主完全是利用的心思,司行简也做不到在顶了这个身份之后,对司安玥撒手不管。 更何况,她是昭昭的养母秦氏的亲生女儿…… 他肯定会把玥儿好好养大,尽量让她得偿所愿、生活美满,但他大约也做不到特别亲近玥儿。 他怕玥儿见到他今后是如何对待昭昭时,会心生不满。 然而,后来司行简就发现是他多虑了。 或许正因为原主对司安玥太差,导致司安玥对“父亲”没有什么期待,她不觉得家里多一个妹妹会抢占本属于她的一切,反而很期待有个年纪相仿的姐妹一起玩耍。 司安玥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其实本来不愿意让妹妹回来的,倒不是因为怕被抢了宠爱——毕竟父亲对她冷漠至极。 而是她担心父亲这时候接昭昭妹妹回来,是对妹妹的婚事有什么谋划。 但很快她自己想开了,就算父亲真的有那种想法,她也没法阻止父亲的举动。 她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提一丝意见,都是父亲安排好直接通知她的。父亲养了她这么多年,可她在父亲心中都没有一丝位置,说出的话也没有分量。 倒不如期待着妹妹的到来,要是有什么事,她们可以联手。 她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这么想着,她除了对这个即将回家的妹妹有些同情之外,还十分期待。 尤其是在她听说昭昭妹妹在周家的经历之后,更是心疼不已。 现在,本就对梁昭昭很有好感的司安玥终于见到了妹妹本人,她恨不得父亲立马表明身份,和妹妹相认,拉着惹人怜爱的妹妹说一声“受苦了”。 然后,她还要把带着的备用衣物给妹妹换上,把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许是因为她炙热的目光太难以忽视,早就有所察觉的梁昭昭也看向她,冲着她嫣然一笑。 司安玥:啊啊啊,妹妹笑起来真可爱! 与此同时,柴房里被兰兰扑到摔伤、又被梁昭昭一针扎废的光头壮汉,被赵清弄醒,他神志不清地哭喊道:“妖女!” 那小娘子冲他一笑,他就成了这副惨状! 肯定是山林中妖怪! 他拉着赵清的裤脚,“壮士,有女妖精啊!” 赵清看着膀大腰圆、脑门光秃秃、半张脸都血肉模糊的大汉哭得凄凄惨惨,只觉得不忍直视。 “大约,这人是被兰兰给吓疯了吧。”赵清喃喃道,“兰兰明明是公的。” 作者有话说: 如何识别哪一个才是原来的崽崽: 一,过得惨; 二,没有和原主接触太多。 第46章 真假千金(07) [V] 赵清并不是专门负责询问的人,但对他来说,审问这两个莽汉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他们被兰兰吓得不轻。 -- 第90页 为了防止他们串供,赵清是分开审的。 他先审了那个伤势较轻的,稍一逼问,对方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差点就把自己的籍贯来历、家有几口人全部和盘托出了。 赵清对那些不感兴趣,只问他们为何会来这庙里,之前在这里又做了什么。 等这人回答完,他把人打晕,去问另一个。 哪知这个人竟然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问了几句,这人仍然只会念叨什么“妖精”。 这个人本就伤得很重,他是用了特殊的药才能让人醒来,可这也极其损害身体。 赵清只能作罢,这人怕是回答不了什么问题。 他便去向司行简汇报。 这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司行简他们还没说几句话。 司行简见赵清过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免得赵清说的内容不适合小孩子听。 “审出什么了?” 赵清答道:“那两人犯了事,被罚了髡刑,并服作刑三年。十几日前,他们当了逃犯,因为光头太惹眼,他们只能逃到此处,杀了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充当和尚。” 所谓髡刑,就是剔去犯人头发。 他们若顶着两个光秃秃的脑袋躲到别处,只会让人怀疑,而躲到寺庙,就能很好地隐藏身份。 这里地方偏远,又不是什么有名的寺庙,几乎没有人来。 若不是梁昭昭到这里,又引来了兰兰,他们怕是能躲过去。 司行简听到他们杀了原本在这里的两个和尚时,就忍不住皱眉。 “他们对昭昭做了什么?” 赵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昭昭”应该是那个被那两个逃犯抓住的姑娘。 “据其中一个交代,他们今日才吃过午饭,就听见有人喊门,他们见寺外只有一个人,还是身形孱弱的少年,便开了门。后来识出那是一女子,他们一人拷问,一人在房间查看那姑娘随身带的包袱。” “屋里那人听到外面一声惨叫,出去便看到同伴倒在地上,还有一滩血迹。他刚出屋门,就见一只黑色大猫冲他而来,于是他便晕倒了。” 后来的事不用说,那人被赵清拖到柴房去审问了。 司行简又问:“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人,可能是把兰兰当成精怪,被兰兰吓傻了,又伤得比较重,我喂了药,那人才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估计也撑不住了。” 赵清还没有见到梁昭昭,也不会把“女妖精”联想到一个被误认为是少年郎的女子身上,他觉得应该是那位没有见过兰兰这样有灵性的猛兽,所以才误会了。 听赵清这么说,司行简这才放了心,之前兰兰也对他邀功,可他怕兰兰傻乎乎的,有些事注意不到。 现在看来,兰兰还真是来得十分及时。 “这样啊,那便等我们离开后,把人……”司行简话说到一半,忽然想到原来住在这里的两个和尚,“他们有没有交代,那两个真正和尚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赵清明白捉贼见赃的道理,这杀了人自然也要见尸体,他在听到那人承认自己杀了人后,就立马问尸体在何处。 因此他现在虽不明白主子为什么关心两个和尚的尸体,还是能立马回答上来:“交代了,他们直接把人扔到往北一里地的山洼处,据那人说,他们杀人抛尸已经大约有五六日。” 山中无岁月,那两个逃犯在这里除了偶尔出去打猎,就是在庙里吃了睡、睡了吃,已经记不得具体日子。 那人说是五六天,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 如今是秋季,山间温度不算高,但湿气重,更何况这里鸟兽虫蚁不少,尸体就这样在荒郊野外放置几天,恐怕情况不容乐观。 司行简并不打算瞒着昭昭,最多就是不让昭昭看到那两个和尚尸体的情况。 他正打算转身进屋里,赵清突然问道:“那两个人要怎么处理?” “先留着,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再说。” 不是司行简要绕了他们,而是为了防止昭昭还有别的问题要问。 * 司行简刚出去,司安玥就主动和昭昭妹妹攀谈:“我叫玥儿,不止妹妹怎么称呼?” 她见父亲不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就隐去自己的姓氏,只报了名字。 哪知就这样,梁昭昭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她更高些,看起来比这位自称“玥儿”的姑娘年长,对方怎么直接就称她为妹妹? 一般来说,男子只知道对方姓氏,不知年龄时,就会称为某兄。 女子也是差不多的,年纪相仿的,一般会先叫“姐姐”。 她们本是萍水相逢,直接“姐姐”、“妹妹”地称呼,就有些唐突,对方直接叫她“妹妹”就更奇怪了。 而对方看起来又不是个不知礼数的人…… 梁昭昭还记得母亲之前在京城的那个孩子就叫“玥儿”,全名司安玥。 不过,两个人可能不是同一个字,也有可能是重名。 她暗自思考着,面上却没有带出来,只答道:“我名昭昭,不知姐姐的名字是哪个?” 司安玥听到她这声“姐姐”忍不住痴笑一声,随后连忙收敛笑容,答道:“便是神珠的那个玥。” 相传黄帝之子出生时,天降神珠,太白金星见那颗神珠皎如明月,便为那颗神珠为“玥”。 -- 第91页 梁昭昭是知道这个典故的,闻言便说:“看来姐姐是令尊和令堂的掌上明珠呢,所以才会给姐姐取这个名字。” 司安玥心里苦笑,她哪里是什么掌上明珠啊,就是一个有价值的棋子而已。 “妹妹的字怎么写?” 梁昭昭答:“日明的那个昭。” 昭,既是“昭昭若日月之明”的昭,也是“昭雪”的昭。 阿娘给她取这个名字,大约是希冀她未来一片光明,同时也希望她能揭露她的身世之谜,找到她的生父——那个负了她养母的人。 她后来确实对自己的身世有所了解,却发现她幼时叫“阿娘”的那个人并不是她的生母。 她对那个骗了养母的人的身份也有所猜测,甚至还对梁家的某些人有所怀疑。可是那些人都死了,她就算想查明真相,想替养母秦氏报仇也做不到。 但这是养母给她取的名字,就算她后来回到梁氏身边,也只是改了姓氏,依旧保留了“昭昭”二字。 “诗曰:倬彼云汉,昭回于天;妹妹的容颜比那云汉还要光彩动人。”司安玥赞道。 她倒不是随意吹捧,而是她真的没有见过这般明媚的女孩子。 她确实没什么知交好友,但她在京城那种繁华的地方,偶尔出门买个胭脂、丝线等,也能见到不少大家千金。 司安玥自己都十分美貌,家里的丫鬟也长得不错,还有牡丹、木槿等各色美人她也都见过。 美人见多了,她的眼界自然是高的。在京中,她还未见过能让她眼前一亮、见之不忘的女子。 她不是以貌取人,也不是觉得女子就该以色侍人。 只不过爱美是人的天性,她觉得自己是个俗人。若是见了美人,她就不免觉得赏心悦目,想多看几眼。 现在见了昭昭妹妹,虽然昭昭只是身着粗布衣,还未施粉黛做男子打扮,但这更能衬出昭昭妹妹的容貌之盛,艳若桃李。 她想为妹妹作画! 司安玥笑吟吟地看着梁昭昭,那直白又真诚的目光让梁昭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梁昭昭一直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容貌而沾沾自喜。 如果她能选择的话,她更愿意长得普通些。 她最初到张家,就被划伤了脸,只是没有留下疤痕。 她到周家后,吃食只会更丰富精致,这也让她看起来更气色红润,再加上她年纪长大,这副容颜就成为某些人眼中可居的奇货。 周勇想拿她换前程,就连刚遇见的陌生人都想买了她…… 但容貌是天生的,她已经长成这个样子了,而且平时她也不会像别的闺阁小姐那样用什么花汁、珍珠之类的保养,皮肤依旧白皙细腻;她曾经晒了那么久的太阳,一点儿也没有变黑…… 慢慢地,她也学会接受。 而且这副容貌虽给她带来不少麻烦,但偶尔也会给她带来便利。 别人若要算计,她尽量反抗就是。 梁昭昭本来觉得,无论是被夸赞,还是面对有些人阴阳怪气的嫉妒,她都能相当平静地对待,但没想到,会有一个才见一面的漂亮姐姐这么夸她。 那句夸赞的话倒没什么,这样的场面话大家都会说。 她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应该十分狼狈,或许都能用蓬头垢面来形容,反而是玥儿看起来光鲜亮丽、皎若明月。 什么“容颜比星河还光彩动人”,她并不觉得有任何触动。 但那个眼神…… 要不是玥儿是个女孩子,眼神还么清澈真诚,她都以为自己遇见什么登徒子了。 梁昭昭侧低着头,不再与司安玥对视。 她道:“玥儿姐姐的容貌才令人相形见绌呢。” 她们两个长得都不差,只是梁昭昭像出水芙蓉,清绝艳丽,张扬肆意;而司安玥像含苞茉莉,玲珑清纯,内敛含蓄。一个昭如骄阳,一个皎似皓月,各有千秋。 司安玥被妹妹夸得十分开心,她灿然一笑,道:“我们就不要互相夸赞啦。” 梁昭昭“嗯”了一声,好奇地问道:“玥儿姐姐怎么看出我年纪比你小的?” 自然是父亲告诉我的。 司安玥心说。 但真实的原因她不能说出口,只好含糊道:“昭昭妹妹长得面嫩,看起来比我小。” 梁昭昭一挑眉,两人看起来差不了多少。 不过她们这个年纪,若是相差几个月轻易看不出来的。 “玥儿姐姐是哪年的?” 司安玥说了年份,两人是一样的。 梁昭昭便又问月份。 司安玥:“十一月。” 梁昭昭:“我也一样。” 司安玥心说:自然都是一样的,父亲说过昭昭妹妹只比她小一天。她只年长一天,就是长姐! “那昭昭是哪一日生辰?” 梁昭昭答:“十一月二十三。” 司安玥觉得不解,明明是昭昭比她小一日,怎么现在倒比她早一日了? 她略一思索,回过神来,应当是她与昭昭的生日弄错了,她当时被当做母亲的孩子,其实是占了昭昭的身份。 所以她一直过的生辰是昭昭出生那天。 说得更明白些,就是梁氏在十一月二十四那日生了昭昭,而她母亲是在二十三那日生了她。 她被梁氏当成亲生女儿带了回去,梁氏自然就以为她是二十四日生的。 -- 第92页 梁昭昭见她面色不有些自然,就问:“你是哪一日生的?是不是发现你年纪其实比我小?” “啊,没……”司安玥否认,她才是姐姐,只是她现在要不要把自己的生日说得早一点? 这时,司行简刚好进来,他也听到了之前她们两个人的关于生辰的对话。 司安玥立马松了一口气,起身冲着司行简打招呼:“父亲。” 她暂时不用纠结生辰的问题了。 司行简应了一声,问:“你们相互认识了?” “嗯。” 司行简看向梁昭昭,“你认识原本住在这里的两个和尚吗?” 梁昭昭很意外他会这么问,他知道这里原本住着两个和尚,可能是从那两个不速之客那里审出来的,但为何会怀疑她认识他们呢? 她在寺外看到门口的杂草枯叶没有清理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而且白日里门还关着,也很不合常理。 但她还是敲了门,就是因为她担心那一老一少,还是决定进来看看。 见到那两个身份不明的光头时,她就知道真的出事了。 她被抓住之后,就想着各个击破,先把人先抓住,然后问问情况。 结果就被兰兰打断了。 那两个闯入者应当都不知道她认识原来的两个和尚。 莫非就凭她知道寺里的地窖吗? 梁昭昭暂时想不明白,但她确实很想知道他们的下落,这也是她没有直接提出离开的原因之一。 她直接承认:“是,他们在何处?是被那两个人害了吗?” 司安玥再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满是疑惑,什么和尚?昭昭怎么又认识和尚?被谁害了?院子里的血又是谁的? 她什么都不好问出口,甚至还怕父亲不愿意让她听这些,她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父亲轰出去。 司行简完全没有避着她谈这些的意思。 原主之前虽然也让人教了玥儿不少东西,可她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家里的后院,出门也有人跟着,根本没有见到真正的坏人和世间险恶。 她虽然在学识上可能不输同龄的男子,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太单纯了,很多时候都没有戒心。 现在司行简就有意让她多见识一些。 司行简道:“那两个人是逃犯,为了找个躲藏的地方,就把原来居住在这里的两个和尚杀了。” 梁昭昭心里已经有猜测,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免有些难过和气愤。 对他们这些没权没势、连体力都处于弱势的人来说,连好好活着都不容易。 那两个人不就是多了几分蛮力吗?就可以这么随便处置别人的生死吗? 梁昭昭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问道:“那,他们的尸体呢?” 人已经死了,她会想办法报仇,但现在要做的是先把他们的尸体好好收敛。 “被那两个人丢在山凹里了。” 梁昭昭捏紧拳头,“可以让那两个逃犯带我去找找吗?” 司行简点头,“自然可以,只是你见到之后要怎么做?” 那两具尸体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方便不方便带上来。 梁昭昭年纪不大,连丧礼都没有参加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司行简就建议道:“不如我让人带你去,顺便带上些木柴、灯油,就按照佛教的规矩处理。” 佛门子弟圆寂之后,对他们的尸体处理一般就是荼毗,也就是俗称的火化。 梁昭昭觉得这人有些也太热心,但她自知一个人没有办法处理这些事,便答应了。 她再一次道谢:“好,多谢您施以援手。” 司行简就让赵清带着那位受伤较轻的逃犯先去探路,让另外两个人去准备东西。 梁昭昭自己去找些佛经,打算烧给两个师傅,然后就发现大多数佛经都被那两个逃犯给烧了。 他们把佛经只当成引火的纸。 她只在厨房找到剩下的两三本。 她把佛经还有两个师傅的某些遗物装好,等着其余人准备好别的东西。 梁昭昭看了一眼那个一直戴着面具的人,问道:“您是怎么知道我认识那两个师傅的?” 司行简:“有老话说‘一人不进庙’,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呢?还有那地窖……” 他觉得按照昭昭的谨慎性格,根本不会往这里逃。 梁昭昭听后一时没有说话,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并不好。 司安玥又开始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地窖?父亲怎么知道昭昭的想法? 她纠结了一会儿,有点懵地、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说‘一人不进庙’啊?” 司行简解释:“最重要的原因,大约是,你不能保证每一位佛门子弟都是心怀慈悲,还可能有人犯了事隐姓改名,选择出家躲到寺庙里。” “哦。”司安玥应道,她想到之前父亲提到的逃犯,心下一惊。 所以是昭昭妹妹来到这里,然后遇见了两个装作和尚的逃犯? 这也太危险了。 她担忧地看向梁昭昭,“昭昭妹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或受到惊吓?” 梁昭昭笑着回答:“我没事。” 其余的东西很快也准备好了。 司行简让司安玥留下,她本来走路就比较慢,山间的路又不太好走,而且去处理尸体的场面也不适合她看。 -- 第93页 木槿和樱桃就顺理成章地留下照看她。 司行简把兰兰也留下,以免出什么意外,只有木槿一个武力在身的人照看不过来。 他则带着昭昭,按着赵清留下的记号去找尸体。 他见昭昭穿着单薄,就随手拿起自己的披风,撕掉多余的长度,递给昭昭。 “披上吧,山间有点凉。” 梁昭昭看他已经把披风撕短,就不知该如何拒绝,她沉默地接过,披在身上。 而司安玥看着父亲那利落的动作,有点后知后觉地想道:为什么不把她的披风给昭昭妹妹用?可能父亲是忘记了吧,那她也就不做马后炮的提醒了。 其实,司行简不是没想到,而是他不习惯随意处置别人的东西,哪怕这个人是他家闺女。 要是他说出口,可能玥儿碍于这是父亲提出的,不能拒绝,其实心里是有点不愿意的。 这样也会让她们姐妹之间生嫌隙。 司行简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见昭昭穿好披风,又安抚了兰兰,才道:“走吧。” 第47章 真假千金(08) [V] 梁昭昭不仅与原来住在这里的老和尚认识,其实她可以算是对方的半个徒弟。 老和尚是半路出家的,还是已经成家生子之后出家的。 他原来是一名大夫,今年还不到花甲之年,俗家姓名本姓陈。他虽然现在住在寺庙,也剃了度,但他其实并没有法号,也没有度牒,他只是躲在这里不愿意面对现实。 陈大夫医术不错,又很有善心,在越州城内算是比较有名气。 他妻子早逝后,也没有再续弦,只独自养有一子一女。 长子若活到现在也过了而立之年;幼女若活着,正值花信年华。 可他们先后去世,还死得冤枉,只留下陈大夫一个人孤苦无依,他想死又不甘心,活着又觉得生不如死。 于是陈大夫便找了个破庙,打算了此残生。他只希望自己能在死前,看到那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薄情郎得到报应。 陈大夫虽然住在庙里,但他却做不到像佛门弟子一样忘记仇恨,他甚至每日都祈祷那人能早日暴毙、不得善终。 他诅咒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婿。 陈大夫的女儿在十六岁时嫁给了本地的一个书生,后来那书生一朝金榜题名,被派到外地做官。 因为本朝的规矩,地方官员任职要实行籍贯回避制度。 书生就带着家人到外地上任。 那时,陈大夫的女儿才二十一岁,去外地不到一年,她便香消玉殒。 书生对陈大夫的说法是她到了外地不适应,一直生病,没能治好。 然而后来陈大夫的儿子了解到里面另有隐情——是那书生想要娶一个富商之女为妻,才谋害原配的。 可惜陈小大夫还没来得及查清楚报官,就又被人害了。 陈大夫觉得这一切都是他那女婿干的,可他没有证据,而且民告官,又不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对他来说是何其艰难。 他只能等,看是不是恶人会有恶报。 梁昭昭同陈大夫产生交集是在四年前。 那时她刚回到越州,因为一路奔波,安置下来后就病了一场,就是陈大夫给她诊治的。 她小时候生活条件不好,也就导致她身体很差,现在有条件了,就找陈大夫调理身体。 后来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习惯于找陈大夫。 一来二去,他们勉强算是忘年交。 梁昭昭对医术比较感兴趣,但她不是为了悬壶济世,而是为了自救或自保。 她在接触过几次陈大夫之后,觉得陈大夫多半会同意,就提出想租些书店没有的医书来学习。 结果陈大夫在考校她之后,就把书免费借给她,偶尔还会指点一二。 梁昭昭往陈家医馆就跑得勤了点,她在那位陈姐姐跟着夫君去外地之前,还见过对方几次。 那是一位温婉贤淑的女子,身上还有点书卷气。 她也没想到,后来会那么猝不及防听到陈姐姐的死讯。 陈姐姐出生杏林之家,身体又一向康健,怎么可能会因为不适应当地气候而那么快就丧命呢? 不止她怀疑,陈家父子也都不愿意相信,他们想为家人讨回公道。 然而,结果就是又搭进去一条命。 她明知陈家兄妹都死得冤枉,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陈大夫出家之后,把大多数医书药材都分给了他的弟子,也给了她几本。 庙里的小和尚,是陈大夫捡来的。 陈大夫的儿子醉心医术,没有成婚,女儿虽然嫁人,也没有孩子。他把那个孩子捡来,想着如果他死了也不能瞑目,总得有人给他儿子扫个墓,在他坟前告诉他那狼心狗肺的畜生的下场。 那小孩本来生病快死了,被陈大夫治好,但人有些呆呆的,反应很慢,后来他就跟在陈大夫身边。 可怜他那时大难不死,现在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还有陈大夫,他在庙里待了一年多,心境也慢慢发生变化。 梁昭昭觉得,说不定再过些日子陈大夫就能看开,收养那个孩子,记在小陈大夫名下,好好将他抚养长大…… 陈大夫那么好一个人,却落得这般下场。 反而是那个害得陈大夫一家人死于非命的畜生,知县还当得好好的,他娶了个有钱的继室,说不定日后能继续升官发财。 -- 第94页 梁昭昭心里愤愤不平,一路上就没有说话。 到了目的地,梁昭昭一眼就看见一个身着劲服抱着刀站在高处的赵清,但除了他,四周没有见到别人。 那个抛尸在此处又领路的人呢?梁昭昭觉得有些疑惑,但她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安置好陈大夫和小和尚的尸体,就没有多问。 赵清对司行简道:“尸体就在下面。” 司行简个子高些,又走在前面,还没走到最高处就已经看到了两团灰色——那是他们的僧袍。 他们所处的位置不是风口,尸臭的味道不是特别明显。 他伸手拦住想要继续往前的梁昭昭,“别看了,让他们去处理吧。” 梁昭昭知道他是好意,可她并不觉得害怕,便坚持道:“我想去确认一下。” 不亲眼见到尸体,她总是不愿意相信,陈大夫已经死了。 司行简却没有顺从她的意愿。 小孩子没有见过死人,并不知道这已经死了好几天的尸体并不会像是活人睡着那么平和,更何况还是在野外放了几天,恐怕那模样会更惨不忍睹。 “逝者已矣,他们若是活着,怕也不想让你见到他们这副样子。” 梁昭昭不死心:“万一,不是他们呢?”她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她之前看过寺庙里的东西。若是他们已经离开后那两个逃犯才来到这里,寺庙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我,我想去和他们告别。” 司行简劝道:“你有这份心意就好,其实不必拘泥于这些礼节。不如想想他们还有什么未完的心愿,或者替他们报仇。” 他越是拦着,梁昭昭越觉得不对劲。 她仰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司行简问道:“是不是他们死相很惨?” 那两个逃犯就是亡命之徒,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不令人意外。 司行简觉得可能他越瞒着,昭昭越会胡思乱想,转头道:“赵清。” 赵清先到这里之后就下去查看过,现在得到司行简指示就按照所见汇报:“年长的那位应该是被掐死的,喉骨碎了;小和尚头骨破碎,可能是撞到硬物上。他们两人死得都很干脆,没受什么苦,只是尸体在这里放了至少有三天……” 他顿了一下,没有细说尸体的惨状,只道:“尸体毁损得有点严重,附近还有尸虫,不太方便下去看。” 梁昭昭闻言,远远看了那两具尸体一眼,随后点头。 方才这人确实言之有理。 死者长已矣,她作为生者,与其做那些无用的事,还不如想法子替陈大夫报仇,完成他的遗愿,这样也不枉陈大夫教导她一场。 她看着之前跟着他们来的那两个护卫动作熟练地把绳子绑在石头上,先把干柴送下去,然后他们也手脚利落地顺着有点陡峭的坡下去。 他们用布巾捂住口鼻,连双手都用布条缠起来。 梁昭昭看着他们把石块摆在一旁的空地上,又铺了一层木柴,倒灯油,放尸体,随后用放了些木柴在上面,再撒了些灯油,拿着火折子点了。 她并不知道荼毗是怎么个流程,但看着他们见了死人面不改色,还能这么波澜不惊地处理尸体,总觉得他们是做惯了杀人烧尸的活计。 动作如此之熟练,这完全不像是看家护院的普通护卫。 梁昭昭本来就猜不出这一行人的身份,现在更觉得摸不着头脑了。 她暂时压下心里的疑惑,静立注视着这一场过于粗糙简单的荼毗礼。 其实她心里知道陈大夫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方外之人,他或许会更愿意入土为安,可是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若没有这些陌生人相助,她恐怕连现在这样都做不到。 她做不到将陈大夫带回城内,也弄不来棺木,而且若把他们的尸骨再放几天,只怕会更糟糕。 没有棺桲,若是只埋在土里,还不如化成灰干干净净。 更重要的是完成陈大夫的遗愿,而不是在意这些身外事。 梁昭昭看着下面的大火,甚至还能隐约闻到香料燃烧的味道。她也没有在多问,只蹲下身,慢慢将那半本佛经烧了。 司行简默默看着这些,微不可查地叹气,看来这两人对昭昭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他回头看了赵清一眼,赵清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指了某个方向。 之前领路那位想逃跑,就被赵清顺势解决了。 他们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方便把这两个逃犯送官,更别提兰兰还把这两个人弄伤,其中一个人已经生不如死。 司行简不会做那么费事又自寻麻烦的事。 那两个本就是逃犯,还杀了人,如今死不足惜。 梁昭昭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对司行简郑重道谢,随后就问:“不知之前那两位鸠占鹊巢,还假装是和尚的逃犯,您打算怎么处置?” “送官吧,逃犯会被斩首示众的。”司行简一本正经地说,他可不能让昭昭知道那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也活不成。 他才不想还没有相认,就先给自家崽崽留下坏印象。 梁昭昭其实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但那两个人总不会有好下场就是了。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逝者大约也可以安息。多谢你们施以援手,既然这事已经解决,那我也该离开此处了。” -- 第95页 司行简没想到她能这么干净利落地过河拆桥,愣了一下才道:“你一个小姑娘,在山林中行走也不安全,就算不遇到不怀好意之人,说不定也有野兽。不如同我们同行,路上能有个照应。” 梁昭昭因为他这一再邀请,觉得十分反常。 这人看着不像是善意泛滥的人,他面对死人面不改色丝毫不见同情,很难看出来他会主动帮人。 梁昭昭问:“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呢?” “举手之劳而已,而且看到你,就想起我的女儿……”他的语气意味深长,“玥儿也很喜欢你,我们暂且回寺庙再做商议。” 司行简带着昭昭离开,留他们三个在这里处理剩下的事情。 梁昭昭虽然说着要离开,其实她暂时没有别处可去,更何况她还在寺庙里藏有东西未取出来。 她之前那么说,只是想去周围查看一下环境,等这一行人离开之后再返回。 现在她听了司行简这一番话,于理于情都不太好拒绝,也就跟着他回去。 * 寺庙中正等着他们归来的司安玥觉得十分无聊,扭头问道:“木槿姐姐,我们今日是不是赶不到越州城内了?” 木槿谨慎地答:“或许吧。” “那岂不是要在这里住宿?”司安玥语气中充满惊喜。 他们这一路虽然奔波,但一直都有客栈可以落脚,有时暂时租住在别人家,还没有这样真正在野外住过,她觉得这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木槿环视了一眼这里的环境,觉得这里太过简陋,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忽然俯下身,以耳贴地。 她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第48章 真假千金(09) [V] 司安玥见到木槿动作瞬间也严肃起来,屏住呼吸,避免打扰木槿。 “大约有四五人骑马似乎往这边赶。”木槿向司安玥说明情况,当机立断地掏出信号弹放出去。她 其实并不确定那些人是不是到这里来,会不会给他们带来危险,但她带着司安玥,就不能不谨慎。 若是玥儿小姐出了什么事儿,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这座寺庙现在已经荒废,但之前也是有人来的,所以到寺庙的有一段路上铺了石板,马蹄声就清晰些。 寺庙门是朝向南方的。 司行简他们正在寺庙北方一里地的地方,他刚带着昭昭下了一个坡,就看到了寺庙方向的信号。 他们到寺庙的路完全就是杂草丛生的泥土路,并不方便行走。 司行简还带着昭昭,并不方便快速赶回去。 他吹了个口哨,对昭昭说:“寺庙出事了。” 赵清他们看到信号,也立马停下手下的事情,先回去找木槿她们。 与此同时,那一行骑着马往寺庙方向赶的人也看到信号,领头的人一踢马腹,加快了速度。 司行简带着昭昭加快脚步,顺便等着他的马过来,能快一点回到寺庙里。 梁昭昭问:“是之前那两个人还有同伙吗?” “不知道。”司行简语气不见着急,“先回寺庙再说。” “不如你先赶回去?令千金还在那里,带着我只会浪费时间。” 司行简:“这里不安全,你先跟着我。有木槿和兰兰在,他们不会让玥儿有事的。” 木槿看到拴好的马嘶鸣着,死命往外挣,她觉得应该是主子和赵清他们需要,就过去放了四匹马。 然后她带着人往之前梁昭昭躲藏的房间,她之前见到主子把人从这里带出来,想必这里面有躲藏的地方…… 木槿发现地窖,也没有贸然下去。她先去把大门关好抵上,让兰兰守在外面,她则又回到那间房,抽出自己的刀静等着。 这里只有她们三人,樱桃又不会武,她只能希望赵清他们先赶回来,不然她一个人也不知能不能护住司安玥。 另一边,司行简他们上马快速回到寺庙门口。 不远处被有鸟被惊飞,马蹄声也清晰可闻。 “先进去再说。” 木槿见是他们,才打开门,说了之前的情况。 “听这马蹄声,像是原州的。”赵清说道。 原州产良驹,但价格也不低,他们骑的都是原州产的马。 好马的马蹄声不一样,赵清就有这样的能力分辨出来,但同时也说明那些人更近了。 司行简:“只有五个人,赵清你带人去看一下。” “是。”赵清应一声,只带着一个人就走了。 梁昭昭旁观着这些,觉得来人就是之前追她的那批人。 那些人看着就不是寻常人,骑的也是好马。 若不是那些人紧追不放,她早就回到城内躲着,而不是被迫跑到这荒郊野外。 她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有多少个,为什么要一直跟着她不放甩都甩不掉,她都躲到这里,还有人找来。 梁昭昭知道自己可能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可她不愿意牵扯外人,更不想让刚帮了她的人身陷险境,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们或许是来抓我的。” “抓你?”司安玥觉得奇怪,“为什么要抓你?” 而司行简忽然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梁昭昭语气沉重道:“我也不清楚,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她能确定那些人根本不是周府的人。 -- 第96页 司行简听着马蹄声听了,还是决定去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他对木槿说道:“我去瞧瞧,你护好她们。” 等司行简见到人,就觉得有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流转在他们之间。 赵清身边站着一名与他极为相似,面容有些憔悴的男子,那人一看到司行简,就语气惊喜又轻松地喊了声“主子”,又行了个礼。 他能不惊喜吗?昭昭小姐找到了,他又和主子、大哥他们重逢了,就算他要受罚,估计也不会太重。 来人正是赵清的弟弟赵满。 之前司行简让他提前来越州照看着,免得昭昭遇到什么麻烦。 赵满虽然还不清楚梁昭昭的具体身份,但他绝对兢兢业业按照司行简的命令行事。 他觉得这个任务实在简单。 梁昭昭一个闺房小姐,很少出门,偶尔外出也只是去茶馆药房首饰铺子之类的地方,他要做的是保护,又不是监视,所以他省心得很。再加上内院还有如烟照看着,不用他太操心。 他就以为只有安心等着大哥过来就成。 结果没想到昨天就出了事儿…… 赵满马不停蹄地找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一路上还留心着路边的痕迹,怕错过了。 他还没走到寺庙,就看到了木槿发的信号——这是意味着他们的人面对紧急的状况需要救援,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别人找到了梁昭昭,只能快点过来确认一下。 然后就遇见他大哥,得知主子他们抄小路路过这里,救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主子还对她另眼相待。 赵满立即拿出梁昭昭的画像,一询问大哥,果然就是。 他们正互通消息时,就看到司行简过来。 司行简看到紧追着昭昭不放的人是赵满,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让赵清回去报信,说是误会而已,这些人是来找他们的,又示意赵满跟着他走远一些,避开别人问道:“出了什么事?” 赵满立马收了脸上的一丝喜色,就算梁小姐人没事,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他的失职。 他单膝跪地,低下脑袋,“是我大意,让梁小姐出了意外,任凭主子责罚。” 司行简皱眉,“先说正事。” 赵满不敢耽搁,起身言简意赅地答道:“梁氏母女在后宅,如烟便想了法子进入周府探查,我在外面照应。这些日子也差不过把事情查清楚了……” 他说着话,拿出信封呈上。 “本来也一直安稳无事,可昨日周府女眷去庙里祈福。我事后来便听说梁小姐从后山不小心跌落到河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在岸边找到带血的鞋子。而周府就没再派人找,似乎是认定人已经没救了。” “我带人去勘察了一番,发现梁小姐应当是会凫水的,她安全上了岸,但不知为何,却既没有会庙里求助,也没有回周府。我担心她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会遭遇什么不测,便带人搜寻,一直找到这里。” 赵满说得简单,可这两天他一种紧绷着心神,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尤其是梁昭昭还小心谨慎得很,有好几次都断了线索,让他差点就找不到人。 能找到这里,也是他之前查到那位陈大夫的事,又侥幸发现一些痕迹。 司行简正看着纸上写的消息,他没有抬头,问道:“你们这些人可曾和她打过照面?” 赵满仔细回想一下,答道:“只有一位,之前找到过梁小姐,自称是周府派来找她的,结果被甩掉了。其余的,应当没有被梁小姐看到过。” “算了。”司行简叹了一声,“让他们都回京,短时间内避着点昭昭。” 要是被昭昭知道害得她狼狈至此的人,其实是他派去保护她的……似乎有点丢脸。 “还有,让他们嘴巴都严实些。” 赵满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犹豫地问:“主子的意思是……”直接灭口,还是割了舌头啊? 司行简听懂了赵满的未尽之言,忍不住额角直跳,他是这么残忍的人吗? 哦,大约是原主留下的旧印象,他明明和善得很。 “叮嘱他们这次的事别乱说就行了,这两日他们也辛苦,回去领赏。” 赵满立马欣喜地道谢,又问:“那我呢?不用随他们回京吧?” “你留下吧。” 既然昭昭见了赵清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想必之前并没有见过赵满。 “是!”赵满又开心地应了一声,他还是不适应和大哥分开,“主子,那我们今日是如何安排?要我先去安排住所吗?” 司行简看了眼已经落下树梢的太阳,道:“在这寺庙暂时歇息一晚吧。” 秋日天寒露重,山间已经有了几分凉意,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无妨,那两个小姑娘怕是受不了冻。 “如烟让我带了个包袱,里面装着一些日常用品,在山下没有带来……” 司行简定定地看了赵满一会儿,在赵满快要撑不住跪下的时候,才慢悠悠道:“如烟素来心细如发,办事妥帖,自然要好好赏她。” 赵满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磕在石子上也不敢叫出声,“主子,我没有刻意为如烟姑娘说好话,只是不想抢了她的功劳。” “嗯,我会记她一功的。”司行简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跪着做什么,去把东西拿上来吧。” -- 第97页 他忽然想到什么,不放心地问一句:“那些东西不是从周府拿出来的吧?” “不是,是如烟姑娘采买的。” 司行简这才一挥手,让赵满去取东西。 他暗叹一声,如烟真是好手段,这才多久啊,就让赵满都向着她了。 司行简没有直接回那破庙,反而叫了兰兰出来,一起去打猎。 寺庙里,梁昭昭见那大猫一跃而起,直接从院墙上蹿了出去,而周围人先是被它惊了一下,随后就淡定下来,似乎是屡见不鲜。 梁昭昭问:“这大猫就这么跑出去,不会出什么事儿吗?” 司安玥笑着答:“它叫兰兰,精着呢,怕是察觉周围有猎物。你不要怕它,它不伤人的。” 梁昭昭想起那两位被兰兰伤得满脸是血的逃犯,只能笑而不语,就算她见了那样血腥的场面,也并不觉得兰兰可怕,大约是因为兰兰救了她吧。 “我只是没想到还有野物这么通人性。” 两个人围绕着兰兰聊了起来。 而兰兰已经很快就跑到司行简身边,打算去找那只侥幸逃脱的小鹿。 第49章 真假千金(10) [V] 兰兰心心念念的鹿肉还是没能吃到。 因为司行简说:“这里条件简陋,不方便处理,不如先养着。” 他们最终只捉了几只兔子。 司行简一手提着两只巴掌大的小白兔,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肥肥的灰兔,兰兰嘴里还叼着两只大兔子。 这两只毛色纯白的小兔子,是司行简捉来,打算给两个小丫头养着玩儿的。 山间的野兔多是灰色,棕色,或者毛色杂乱,这两只还算可爱。 这个时代又没有太多娱乐项目,女孩能玩的就更少了。他就想着送两只小兔子让她们俩解闷,她们一起养,也能多一个共同话题。 而且,她们两个都属兔。 然而,当司行简回到破庙,刚拿出两只小兔子,还没有递到两个小丫头面前,就听到司安玥带着点惊讶的语气说:“这兔子,会不会有点太小了?” 她又轻轻碰了下梁昭昭,“难道是给我们准备的?” 梁昭昭也不解,“这么小,剥了皮,就没什么肉了吧?而且处理起来也麻烦,不合算。” “是啊。”司安玥赞同地点点头,“或许小兔子肉嫩?” 司行简:“……” 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不知道是该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往前把兔子送给她们,还是找个别的借口。 也不知是他不太了解十几岁小姑娘的想法,还是这两只小兔子太丑,看起来不像是宠物?才让她们见到他提着两个兔子,竟然最先想到是拿来吃的…… 他丝毫没有反省一下——他提着兔子的动作,看上去就完全不像是对待宠物。 因为他考虑到这破庙条件一般,清洗不方便,再加上他本来以为今天就能到城内事先准备好的住处,就没有带换洗的衣物,所以他为了避免弄脏衣服,直接用手提着小兔子,而没有抱着,就和右手提着即将成为食物的灰兔的动作一般无二。 他一贯的做法,还有原主留下的印象,都让司安玥丝毫不觉得他会送来两个兔子给她们养。 而且,司安玥和梁昭昭都不是在闺阁中长大的那种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一个被逼着学各种技能,像是被困在牢笼里; 另一个经历过生离死别,曾经食不果腹、为了能生存下去而忍气吞声…… 养个小宠物这种消遣的活动,适合安定、自由自在的人,她们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从来不会产生这样奢侈的念头。 身处野外,晚饭还没有着落,她们第一眼见到兔子,便联想到“食物”。 司行简只犹豫了一瞬,就决定不送了。 礼物需要投其所好,既然她们没有想养小兔子的念头,他也就不自找麻烦——这一路上带着两只小兔子,其实多有不便,而且他也没有养兔子的经验,万一养死了怎么办。 司行简淡定地转身,走到寺庙外,把两只小兔子放了。 虽然没必要,他还是带着几分掩饰意味,对两个不解的小丫头解释道:“顺手抓到的,不过,‘数罟不入洿池’,还是放了吧。” 他的语气没有露出一丝说谎的心虚。 反正没人知道,他曾经动过把兔子送给两个小丫头养的念头。 嗯,面子保住了。 * 在司行简回来之前,那两个护卫去处理尸体,事先回来带话的赵清去找草料喂马,木槿带着樱桃去收拾晚上住的地方,只留下司安玥和梁昭昭在院子里聊天。 司安玥知道昭昭是妹妹,就发自内心觉得昭昭亲近。 而梁昭昭虽然不知道司安玥的具体身份,但她有意多和司安玥聊天,了解一些他们这一行人的情况,本来不很多话的她也很积极聊天。 两人学识都不差,梁昭昭又比一般的闺阁千金多了不少人生经历,因此两个人相谈甚欢。 梁昭昭知道他们是从京城来的,现在到越州是探亲的,而且他们本来就是住在越州,后来才搬去京城的。 她就难免想起她那一次去京城的经历,急匆匆去,又急匆匆回,根本没有怎么见识过京城的繁华。 她被梁氏带着去,虽然那时梁氏没有向她解释为什么要带她去京城,但她也从梁氏对她的态度中猜到一二。 -- 第98页 后来梁氏和离带着她又回到越州,再结合平时一些蛛丝马迹,她就更加确认了。 把她从小养到大的阿娘秦氏,并不是她生母,梁氏才是。 而他的生父,应该就是母亲梁氏的原配夫君:司行简。 当年母亲带她去京城,见了那个叫司行简的、疑似她生父的人。 既然母亲知道她是她的亲生女儿,那么司行简应该不会不知情,甚至可能比母亲更早知情。 不过,她的生父不想认她,所以母亲才会带她离开。 她开始还怀疑过:是不是因为她是母亲生的,但却不是司家的孩子,所以司行简才不认的。 后来她便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她长得和父亲十分相像,像到生母梁氏能一眼认出来,而且母亲不会弄错她的父亲是谁——怎么会有女子特意带着和别人生的孩子回去找自己的夫君呢? 梁氏在张家认出她时,会把她接走带到京城在身边,应当是想认她的,但后来,梁氏同司行简和离,带着她离京,认她这个亲生女儿当养女…… 其实背后的原因已经呼之欲出——是司行简不想认她。 是嫌弃她之前是个小丫鬟,不会琴棋书画、粗鄙不堪?还是更喜爱那个被抱错的孩子,怕她抢了那位的一切,让“玥小姐”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她知道那个占了本属于她身份的人名叫“司安玥”,同样是神珠的那个“玥”。 但她只觉得巧合,并没有联想到两个“玥”会是同一人。 她并不怨恨司安玥占了她的身份。 既然司行简知道她身份却不认她,甚至连一分照拂也不给,那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她甚至在心里都不愿意称呼那位为“父亲”,更别提回去和他成为一家人。 对方都不愿意认她,那她何必强求? 或许是她生性凉薄,并不看重血缘。 如果司行简是真的把司安玥当成亲生女儿疼爱的话,她其实是觉得开心的,因为司安玥是秦家阿娘的亲生女儿。 秦阿娘没有给她生命,却把她养大。 若秦阿娘把她丢掉的话,说不定阿娘就能好好活下去了,不会那么早就病逝。 她觉得亏欠秦阿娘。 如果秦阿娘的女儿能够生活富足美满的话,那也很好。 就当是补偿吧。 或许一饮一啄,早就注定了。 梁昭昭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她几乎能确认司安玥并不是司行简的亲生女儿。 她依旧记得,那时梁氏带着还没哑的赵婆婆去京城认人,赵婆婆对着司安玥脱口而出的那一声“妙娘”。 那正是她秦阿娘的闺名。 其实她觉得司安玥的长相和秦阿娘并不十分相像,也不知赵婆婆是怎么一眼认出来的。 或许是之前母亲梁氏问过赵婆婆秦阿娘的事,让赵婆婆先入为主,产生了错觉。又或许,那本就是母亲设计的一次试探。 关键是司行简的反应——他并没有否认。 秦、司两家五人中,司行简应当是知情最多的人。 再加上梁氏和秦氏产子的日子只差一天…… 她的生辰一向在十一月二十三日这一天庆祝,其实,她真正的生辰应当是十一月二十四。 她和母亲都心知肚明,却一直将错就错。 * 梁昭昭没能认出来司安玥也是情有可原。 她们只在四年前见过一面,而且那时候发生不少事情,梁昭昭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在那种情况下,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不可能面面俱到,牢牢记住另一个姑娘的长相。 女大十八变,司安玥生活条件好,养得精细,她这四年也长开不少,和四年前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 再加上现在的司行简变了个人,气质不同,给梁昭昭的感觉也不同。 之前的司行简也不会来越州。 梁昭昭没认出面前这位玥儿姐姐的父亲是司行简,就不会觉得这位玥儿姐姐就恰好是司安玥。 她目前只觉得有点巧合。 但巧合多了,她便会生疑,进而抽丝剥茧,接近真相。 第50章 真假千金(11) [V] 司行简带着猎物回来,并未见到其余人,就把东西交给木槿处理。 他问了一下木槿,得知就连去取东西的赵满也还未返回。 他带着兰兰去捕猎,用了大半个时辰,也不知赵满为什么耗费这么多时间。 他想起赵满对如烟的维护,忍不住皱眉。 在原主眼中,赵清和赵满两兄弟和别人多少有点不同,他更信任他们兄弟一点。 当然,那些最机密的事,原主不会让他们知晓。 司行简用人,看中的是他们的能力。 要是赵满有了别的心思,他不会有被背叛的恼怒,只是会有点麻烦。 毕竟赵满跟了原主那么多年,又是赵清的亲弟弟,不能像如烟那样能随便放走。 他还挺讨厌麻烦的。 司行简正这样想着,就见赵清回来了。 他吩咐道:“你沿着痕迹去寻一下赵满,告诉他这几日发生的事,让他见了昭昭就装作不认识,只当做是来找我们的。” 赵清领命离开。 司安玥和梁昭昭依旧裹着披风坐在院子里。 厢房和卧房都被那两个逃犯给糟蹋得不像样子,尤其是他们两人住的房间,更是一股子怪味,根本无法落脚。 -- 第99页 之前樱桃和木槿选了一间稍微干净些的屋子在收拾,梁昭昭她们两人也只能暂时呆在院子里。 现在木槿去处理食材,只余下樱桃一个人收拾屋子。 梁昭昭本想去帮忙的,却被司安玥拦住了,“你才换上的衣服,若是脏了,可没有别的衣物可换。” 她身上现在穿着的是司安玥的衣服。 司安玥随身携带了一些备用的物品,她见昭昭妹妹身上衣服单薄又破旧,便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她穿。 梁昭昭一见那布料就连连拒绝,可挨不过司安玥软磨硬泡,甚至说出她要不穿,过会儿就直接把这身衣服引火用的话。 她百般无奈,这才上了身。 两人同岁,梁昭昭虽比司安玥高了两寸,但她身形纤细,这衣服穿上还算合身。 梁昭昭现在身穿樱草色缕金团蝶古香缎上衣,下裳是一件丁香色彩晕锦的留仙裙。 因为她比司安玥稍高些,裙子便遮不住脚。一双黑色布鞋露出来,显得有些突兀。 她身上还披着司行简给她的披风,把里面的衣服遮住了。 等司行简再次走过来,她和司安玥才站起来行礼问好。 梁昭昭一起身,就露出里面颜色不怎么鲜亮却很抓眼的衣服来。 司行简瞥了一眼,认出这似乎是玥儿的衣服,他赞了一声“不错”。 也不知道他是在赞梁昭昭穿这身衣服好看,还是夸司安玥借衣的举动有姐姐的风范。 司安玥见他注意到衣服,就主动解释:“我看昭昭妹妹衣衫单薄,就把自己的衣服送于她。” 司行简点头,“你的衣服,自己做主便是。”他又补充道:“到了越州城内,再买新的。” “谢谢父亲。”司安玥向他道谢,眼睛却带着笑意看向昭昭。 梁昭昭本以为只是借穿一下,但转念一想,他们看着就不缺钱,她穿过的衣服,再还回去,恐怕他们也不会再要,不如就折成银子还回去。 大几十两银子换这一身衣服,要是平时,她肯定觉得浪费。 只是现在对方也是出自好意,她也不愿意白白占人便宜。 “我……”她刚开口,就被人打断。 司行简:“今晚暂且在这里将就一下,我们明天再回越州。” 他说完,看向刚才打算说话的昭昭,问:“你之前想说什么?” “今日的事,多谢您帮忙,也谢谢玥儿姐姐的衣服。”她先后向两人行礼致谢,“我们本是萍水相逢,你们帮我的已经够多的了。我明日……” 她看着推门进来的两人,再一次止住了话。 那两人分别提着一个大包裹。 两人面容相似,一个是她之前见过的赵清,看起来稳重些;而另一个人脸上带着笑意,则显得活泼些。 活泼的那位一进门就快步向他们走来,“主子,我和大哥把给小姐准备的东西带到了。” 梁昭昭觉得走近前来的这人给她一种熟悉感,她细细打量赵满。 不是脸,应该是身形和走路姿势,她最近见过。 司安玥见她好奇地看着赵满,就解释道:“是不是觉得他和赵清很像?他们两个是双生子呢。” “双生子?”梁昭昭重复一遍,“所以,他和你们是一起来的?” “不是啊,父亲让他提前来打点一下……哎,昭昭妹妹,你去哪儿?” 梁昭昭顾不上失礼,她快步走到赵满的马前,绕着转了一圈。 这是一匹栗色的马,只额前有一处的毛色是白色,大约只有指甲盖儿大小,还有马屁股上有一道刀疤。 ——这是之前追赶她的人中那个领头的骑的那匹马。 难怪她觉得赵满眼熟。 她之前没有看过赵满的脸,但她躲在一架装满竹编的篮子的牛车上时,从缝隙里看见这匹马经过,也见过赵满的背影。 赵满还用这里的土话问赶牛车的人,有没有见一女子经过。 听那描述,分明是她。 她那时就觉得奇怪,这人是谁?又为什么要找她? 现在,她更觉得不解,这人和之前救她、帮她的人是一伙的?他们究竟图什么? 她伫足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便转头,看向走过来的司行简,问:“请问,您贵姓?” 她几乎是咬着牙把这句话说出来的,语气坚定,带着点质问的感觉。 司行简在看到在看到昭昭的动作时,心中就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等听到她的问话,他就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声:终究还是被昭昭发现了。 孩子太聪明了,不好糊弄,他这么轻易地就翻了车。 不过,现在就坦白,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时机。 不然他们相处的时间越久,日后再相认时,昭昭就会越觉得自己被骗。 他回头不悦地瞥了赵满一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多半猜到了吧?”他带着几分叹息说道,然后抬手摘下一直戴着的面具,“姓司,名行简。” “或许,你也听梁氏提起过。”他直视着梁昭昭的眼睛,“我是你爹爹,亲的。” 梁昭昭并不敢往这个方向想,她看到司行简那张脸才觉得震惊。 四年前,她见过一次这张脸。 对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四年的时间并不足以使他的面容发生太大的改变,尤其是他正处于而立上下的年纪。他家境不错,不用风吹日晒,自然保养得宜。 -- 第100页 他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六七的年纪,和司安玥站在一起,更像是一对兄妹。 但梁昭昭却觉得这人看起来和四年前完全不同,若是没听到他介绍自己的名字,她第一眼看过去,肯定不会觉得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可能会怀疑他们是兄弟。 她的长相,现在还和他有些像。 司行简那张脸可以称得上面如傅粉,比许多抹了胭脂的女子还要白皙;他那双桃花眼,浅浅一笑,便显得眉目含情,整个人都灿若桃花。只是那一对剑眉,为这张略显俊美的脸增加了些许气势。 梁昭昭的脸虽然消瘦,但因为脸太小,看起来就比他更圆润些,再加上一双弯弯的柳叶眉,对比他,就少了几分冷清,多了些娇俏可爱。 她的鼻子和司行简很像,鼻梁高挑挺直,让她看起来比一般女子坚毅。 两人最像的就是眼睛,不止是眼型像,就连眸中的神色,透露出的气质也十分相似。 本来就是稍一专注地看人就会显得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却总给人一种孤傲又淡漠的感觉——除非是他们有意亲近。 若是他们站在一起,轻易就会让人觉得他们两人有血缘关系。 梁昭昭一时没有说话。 她现在情绪复杂,思绪也很杂乱。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梳理,留在脑中的景象竟是她从地窖里出来,第一次见到这人戴着面具时的场面。 那时他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她就觉得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莫非,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可是她四年前见到这人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完全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司行简说完那句话之后也没有再开口。 其余人就更不敢随意出声。 尤其是不明所以却觉得自己必然犯了什么错的赵满,恨不得把呼吸都屏住。 那匹马在原地抬了几下马蹄,“哒哒”几声,打破了院中的静谧。 梁昭昭扭头看了一眼那匹马,往旁边移动了些,她第一次有想要逃避的冲动,可她知道她根本逃不出去。 司行简把手中的面具往站在他旁边的赵清面前一递,慢慢走到梁昭昭面前,“我们聊聊?”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沉默也不能让人了解背后的真相。 梁昭昭想明白这些,就压下一切疑惑和抗拒,轻轻点头。 她不会轻易就相信别人。 单凭直觉,她觉得司行简亲切,那她理智上就更加强迫自己不要感情用事。 他们走出寺庙之后,司安玥和赵清都看向赵满。 赵满一脸疑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主子不是特意交代,让我装作不认识梁小姐吗?怎么他自己主动说了自己的身份呢?” 在他眼里,梁昭昭只是问了一下主子的姓而已。 赵清:“或许是主子想尽快相认吧。” 司安玥却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她也去绕着马转了一圈,对赵满说:“肯定是你的马暴露了你的身份,父亲才会主动承认的。” “啊?”赵满哭丧着脸,“那我完了,之前就没有保护好梁小姐,主子已经生气了,现在又犯错……早知道我就不留下来,把东西放下就走。” 赵清一向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弟弟,就去拍了拍赵满的肩膀。 司安玥看着门外,安慰道:“说不定父亲认了亲,会十分高兴,就不会罚你了。” 她很好奇父亲打算怎么和昭昭妹妹解释,可父亲显然是想避着人的,她就不便跟上去。 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哄人…… 第51章 真假千金(12) [V] 司行简带着昭昭来到离破庙不远处。 他主动开口解释:“秦氏并不是你的生母,梁氏才是,而我是你的生父。也不知秦氏是否对你说过你的身世……” 他先从昭昭的养母秦妙娘的经历说起。 在秦妙八岁时,因为家里贫困,她又长得好,就被家人卖了。 她被卖到了庆州后,更名为妙娘,她在十五岁时趁乱逃脱,后来遇见准备来越州投靠梁家的王辞。 王辞,是梁淑英继母王氏的一个族弟。 王辞见秦妙娘年轻貌美,又孤身一人,就哄骗了她。他自称是越州仓司梁大人家的公子,但他扯这个谎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日后妙娘一个弱女子能找到越州梁家。 因为秦妙娘怀有身孕,她只能去找孩子的父亲。 那时候梁大人还在世,王辞不敢让梁大人知道,他在背地里借着梁家的名号做坏事。 他也怕把妙娘赶走之后,她会把这些事说出去,再加上妙娘肚子里怀的可能是他的孩子,他只能让王氏出面把人暂且安抚下来。 他们打的主意是,若秦妙娘生下的是男孩子,并且能确认是他的孩子,那便留下。 王辞那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可还没有一个儿子。 只是没想到,孩子还没生下来,梁大人突然逝世,粱府乱成一团,也没功夫搭理秦妙娘。 秦妙娘快生产的时候,粱府上下都忙着治丧,本来应照料着的王氏也没空管她,还是她自己掏钱拜托人找了个稳婆,才把孩子安稳生下来。 她生的是个女孩子,王辞就不愿意认了——谁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种?而且现在他姐夫梁大人已经死了,他也不用顾忌。 -- 第101页 秦妙娘刚生产完,就要面临着如何养自己和一个新生儿的难题。 梁昭昭主动问道:“那个女孩儿,应该就是玥儿姐姐吧?” 她之前早有猜测,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司行简点头,“是。” “那她知不知道……”她有点艰难地开口。 司行简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她不知情,她只知道她生母另有其人,并非梁氏,但她至今还以为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当时梁淑英带着昭昭离开京城之后,原主就对司安玥说,她是他和自己心爱的女子所生的孩子。原主并不是空口无凭的,给她看了他事先准备好的证据。 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梁昭昭那样,有那么好的记忆力,以及敏锐的反应。 当初梁淑英带着梁昭昭回京城,他们几人见面的细节,司安玥已经记不清了。 那时,还会说话的哑婆只冲着她喊了一个名字,还带着越州口音,她再也联想不到那婆婆喊的是她亲生母亲的名字。 而且,在司安玥眼中,父亲是一个相当冷漠的人,怎么可能会养和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呢? 所以,司安玥对自己是司行简的孩子这一点,是深信不疑的。 “哦。”梁昭昭低着头应了一声。 她还有很多疑惑—— 如果司安玥不知情,那这人现在来寻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认回她吗?把她接回去之后,又会给她什么身份,让她认哪个母亲? 为什么那时母亲带着她去京城,他不愿意认她?是不是她之前只是丫鬟上不得台面,比不上精心养大的闺阁小姐?所以她的生父宁愿养别人的孩子,也不要她。 母亲和离后带她离开,却只认她当养女,是不是他的授意? 他是不是更喜欢自己养了多年的、没有血缘的女儿,怕她抢了司安玥的位置,让司安玥变成妾生女? 那他为什么现在却又主动回来找她?是发现她还有利用价值了吗?比如,长了一张还不错的皮囊,可以嫁人拉拢夫家? …… 可这些,她统统问不出口。 一旦把这些说出来,就好像她很在意似的,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怜。 她压下所有情绪,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问:“我和她,为什么会抱错?” 是不是你故意换的? 这后半句在她舌尖含了许久,终究没有丢出去。 当时母亲带着她去京城,他的反应以及后来的做法分明像是早就知情的。 他早就知道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可一直没有管过她。 司行简问:“你幼时在梁家,可还记得梁芳?” 梁昭昭点头。 当初梁淑英的继母王氏嫁到梁家时,还带了一个女儿,比梁淑英年长两岁。那个姑娘后来改了梁姓,但却没有按照梁家的辈分排行,只改名叫做梁芳。 梁芳从小就嫉妒梁淑英,在两人分别嫁人后,这种嫉妒就更甚。 她虽改姓梁,但在看重家世的大户人家的眼中,她终究只是个继室带来的拖油瓶,而且她的样貌、才德都比不上梁淑英。 纵然有生母谋划,她也算是低嫁。 回了娘家,她见梁淑英嫁人后反而看起来更滋润了,还知道原主后院干干净净,没有小妾通房,而且梁淑英上面没有公婆压着,日子过得是格外舒心。 之前在粱府的时候,她有亲生母亲护着,处处压梁淑英一头,现在见梁淑英过得比她好,心中就十分不平。 梁淑英回来奔丧时,在粱府生下一个女儿。 梁芳因为住得近,也比梁淑英更早回到粱府。 若是梁淑英生的是个男孩儿,梁芳就打算直接弄死。但她见到只是个女儿,又想起前一日,她远房表舅招惹的一个女人,也生下一个女儿,就心生一计,把两个幼儿对换了。 她想把梁淑英的亲生女儿留在粱府,从小到大只能当一个小丫鬟,受尽苦楚和折磨。 而且她总有一日要告诉梁淑英真相。 到时候,梁淑英知道自己养的女儿是他们王家的种,亲生女儿反而在自己娘家当丫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她却没有忍到那一天。 梁芳见梁淑英只生了个女儿,之后几年都没有再生孩子,可原主的后院依旧干干净净,她再想到自己的糟心事,就忍不住主动找了原主。 她说司安玥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原主,反而很像他们粱府的一个下人。 她没说那下人是男是女,其实就是在刻意引导原主往梁淑英偷人那方面想。 若是原主见到秦妙娘,她就说秦妙娘还有一个兄弟…… 司安玥长得和秦妙娘只有三四分像。 可原主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他知道梁芳故意同他说那些,肯定是有阴谋,他直接暗地里把人绑了,拷问出真相。 然后原主就把知情的梁芳、梁芳的母亲王氏,还有司安玥的生父王辞都处理干净。 只是原主没料到,昭昭小时候日子过得苦,生得面黄肌瘦的,看不出长相,后来越长越像他,机缘巧合还被梁淑英认了出来。 司行简把那些大致向昭昭讲了一遍,略去了原主的那些血腥手段。 虽然那是原主做的,但现在都要算到他头上,他可不想给昭昭留下血腥残忍的坏印象。 -- 第102页 梁昭昭听完后,沉吟片刻,她觉得这个解释大致还算合理,也能猜到他大概还有所隐瞒,但她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也不在意上一辈之间的恩怨情仇,更不关心那几人的死因——那些人对她又不好,死就死了。 她能确认,他确实是早就知道她和司安玥的身世问题,可是他什么也没做……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还带着颤,“你知道么?我阿娘在我六岁的时候死了,就剩我一个人。” “以前的梁家的时候,梁芳带着她的孩子回娘家,她和她的孩子,就会欺负我和阿娘。阿娘生完孩子时候,身体就没有养好,可她顾不上她自己,因为她还要照顾我这个拖油瓶。” “结果,我其实是梁家嫡亲的表小姐?” “而且……而且,还是因为我的身份,阿娘才会受欺负的……”她抽噎一声,没有哭出来,她仰头直直地看着司行简,“你呢,你什么都知道之后,也什么都没有做!” “梁芳死的时候,我阿娘还活着。梁家落败,阿娘身体不好,她被赶了出去。要是,要是……” 要是那时能有人给她们母女一笔钱,那么,阿娘就不用死了。 谁能知道,才六岁的她见到一直相依为命的阿娘的尸体时,是怎样的害怕和无助? 在她猜到她根本不是阿娘的孩子时,她又是怎样的愧疚? 阿娘是以为她是她的亲生女儿,才会这么护着的吧?可她不是。 唯一能让她觉得庆幸的是,阿娘的孩子不用受那样的苦。 “你为什么现在来找我?”她带着哭腔质问道,却始终没有哭出来。 她一直是个清醒的人,她知道过去的事无法改变。 可是,她委屈啊! 一看眼前这人,她就止不住委屈。 司行简知道她口中的“阿娘”是秦妙娘,也知道她最后这一问,不是真正想要一个答案,而是怨他来得晚了。要是他早点来,或是之前稍微照应一下她和秦妙娘,那么秦妙娘就不会英年早逝。 “抱歉。”他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驳,直接道歉。哪怕那时候他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哪怕那些事不是他的过错。 他抬手理了下昭昭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是爹爹来晚了。” “难受就哭出来,不必强忍着。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独自撑着。” 梁昭昭再也撑不住了,原本在眼眶中打转的泪花霎时间像是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涌了出来。 “谁,谁要认你了?” 司行简往昭昭身旁移了半步,侧着身子替她挡风,免得她哭的时候吸进凉气。 梁昭昭似乎是要把这一段时间的压抑和委屈都哭出来,她用双手捂住眼睛,慢慢蹲下去。 司行简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弯腰递了一方帕子过去。 梁昭昭动作有些粗鲁地夺过去,她现在情绪缓和了些,就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太过。 面前这人,她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怎么就这么不见外地表露自己的情绪?还说出那样埋怨的话? 她就是在面对相处了四年的母亲,也没有这样过…… 她觉得有点难堪,不愿意把遮出眼睛的帕子放下去,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人。 梁昭昭顺从内心的想法,她没有起身,直接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一块石头,问道:“那你现在是特意来越州找我的吗?是为了什么?” 她这次的提问,就是想要一个答案了。 司行简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到树下一个小土堆上,“隔着披风,就直接坐地上吧。” “我来,是接你回家。” 梁昭昭坐在地上,手提着裙角,抱着双膝,淡淡反问:“回家?”她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嘲讽。 “嗯。” “那,是我的家吗?”她始终没有抬头。 小小一团坐在地上,身上萦绕着一股孤寂,就像是风雨中一株孤零零的、幼小的丁香。 司行简带着几分叹息回答:“当然。” 他不了解昭昭之前的经历。 之前原主是刻意不去关注昭昭过着怎样的生活,而司行简虽让如烟去查,但他还没有看到结果。 而且他也没有让如烟事无巨细地查清楚,就算看到了,也不会了解得那么详细。 他知道以昭昭的自尊,大概也不愿意他私下探究她那些不怎么美好的过去。 司行简能大致猜到昭昭以前过得不怎么好。 但他其实有点意外——梁淑英把昭昭接回去之后,似乎并没有和昭昭相处得很好。 他在从京城出发之前,就担心她们两人相依为命这几年,会培养出感情,不愿意分开。 是梁淑英先认出昭昭的,还把昭昭带走,因此还和原主和离了。 这样一来,在昭昭眼里,母亲为她牺牲那么大,她首先就有一份愧疚和感激。而原主,则是一直在抛弃她。 她们母女两人又相处了这四年。 面对不怎么顺遂的生活,她们在一起吃过苦之后,会比一般的母女感情更深厚。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在昭昭心里,她其实更愿意认秦氏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养母。 司行简没有觉得丝毫的庆幸,他有的,只是对昭昭的心疼。 昭昭这么乖、会把别人对她的好记得一清二楚的孩子,若是梁淑英对她不错,那她绝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 第103页 也不知她遇到了什么事,才会选择离家出走。 “等你回了自己家,你就可以自由自在,不必因为别人退让,不必勉强自己;你可以有能力护住自己在意的人,不会面对欺辱毫无还手之力,不会只能眼睁睁看着遗憾发生,不会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司行简这一番话,毫无疑问,是很让梁昭昭心动的。她能护住自己,能活下去,可她看着身边对她好的人的遭遇,却无能为力。 她能从周家逃出去,可她清楚地知道,现在面对司行简,如果他有意要接她回去,那她其实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梁昭昭仰起头,微微歪着脑袋,看向司行简,“总不能是忽然良心发现,念及那一份血缘吧?” “还是发现,这辈子不会再有别的亲生孩子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故作轻松的笑意,但一双手却不自觉地捏紧了裙角。 之前母亲有孕,她丝毫没有妒忌之心。 可母亲被人下了堕胎的药小产,后来被人引导,误以为是她做的,当着周府众人的面扇了她耳光,骂她心狠手辣、没心没肺…… 即使那样,她依旧内心毫无波澜。 被陷害、被误会,她自然也和普通人那样,心中会有不平,会觉得厌烦,但她却不会因为母亲更看重那个还未出生的胎儿而吃味,更不会因母亲的不信任而失落。 说到底,是她与母亲的关系有些疏远。 或许是她生性凉薄,小时候没有与母亲在一起生活,再加上母亲心里怨她……她们二人不可能像别的母女那般亲近。 她那时还庆幸自己是这样的性子,没心没肺,就不会被亲近之人伤了心。 但现在她才明白,她那样淡然,只不过是没有遇见真正在乎的人。 在她心里,养了她六年的秦阿娘才是她母亲,她其实不太在意梁氏这个真正生了她的母亲。 她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是——她莫名在意这个几乎没怎么相处过的父亲对她的态度。 如果他是出于没有亲生儿子的无奈,或者是因为不愿意伤害司安玥再一次选择抛弃她,那她,大概会有那么一点难过的吧。 司行简闻言,伸手敲了下昭昭的脑袋,“你这小脑瓜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嗯?” “不会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的。”他叹息道,“我没有必要拿这个哄你。” 梁昭昭觉得他后半句话有点道理。 现在她处于弱势地位,而且她是制造了自己的假死,才从周家逃出来,在别人眼中,她或许已经是个死人了。 就算现在他不经过她的同意,把她带到京城去,也无人知晓。 但也不能排除他这么费心思,其实还有别的目的,万一是有些事需要她心甘情愿去做呢? 她实在不敢相信,若她百无一用,会有人特意来接她。 第52章 真假千金(13) [V] 只是,他究竟有何目的,梁昭昭觉得目前她没有办法判断,只能看以后他是如何对待自己…… 梁昭昭用手指绞了一下裙角,暗暗唾弃自己:她怎么就开始思考今后如何相处的问题了? “如果我拒绝跟你回京城呢?” 司行简:“如果你更喜欢越州,那我们也可以搬回这里。” 梁昭昭:“……” 她想问的是住在哪里的问题吗?她分明是想问,如果她拒绝认他这个父亲,他会怎么做。 但其实,他也回答了——她根本不能拒绝。 可是她还是想不明白,她都快十四岁了,现在来接她回去能干嘛。 她不是随便给块饴糖就能被骗走的小孩子,之前他做的那些事,凭什么还觉得她会原谅、甚至感激他? 就算是要培养亲情,现在也来不及了吧? 他的做法,让她觉得十分费解。 她提出的那些问题,他竟然都据实以告……呃,更准确地说,是她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大的疑点。 更让她费解的是,她竟然一点儿也不记恨这人。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般不理智了? 她内心百般纠结,脱口而出的却是——“我不喜欢越州。” 其实,她一直想离开这里。 别人都讲究落叶归根,可她从不觉得这里有她的家。 司行简非常自然地接道:“那就不住越州,京城更热闹些,好玩的地方也多。” 梁昭昭沉默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她问道:“若我回去了,那她要怎么办?” 她没说名字,但他们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司安玥。 司行简能猜到一点她的顾虑,他却故意装作不懂,不甚在意地说:“多养一个孩子而已,家里银钱充足,不管哪一个也不会亏待的。” 梁昭昭在心里反问:既然家里有钱,那为何之前不多养她这一个? 她在意,便会觉得不公平,心里就多少有点怨。可她又觉得两人不是相处多年的亲父女,抱怨的话就说不出口。 “我是想问,我们各自的身份要怎么算?您若要继续养她?那我依旧是‘养女’……”她想起被梁淑英认作养女的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还是,大家坐在一起,打开天窗说亮话,纠正一切错误?” “亦或者,再给我编一个新身份?” -- 第104页 “当初,您是怎么骗她的?是说她是别的女子所生,为了给她一个嫡女的身份,才把她抱回来充作正妻的孩子吧。现在,轮到我了,您对外的说法,是不是我只是个不知名的女子生的小孩?” 她的声音似乎带着压抑的怒气,以及对司安玥的嫉恨,话里话外都在让司行简在她们两个之中选一个。 梁昭昭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知道自己这样咄咄逼人,可能会给人留下一个尖酸刻薄、自私自利的坏印象,但她还是这么问了。 她想试探一下司行简对她们两个的态度,也想看看她对自己的容忍度。 一声声质问,像是裹了冰碴子一样,砸向司行简。 他不觉得昭昭失礼,只心疼她小小年纪便遭遇那些,他生气原主的做法造成了昭昭的不幸,甚至连梁淑英都迁怒上了。 他温声解释道:“你不必担心这些,我接了你回去,必然不会亏待你。” “我一无父母叔伯,二无兄弟姐妹,我既是一家之主,也是一族之长。而且自从梁氏离开,后院也再无他人,今后也不会有……没有人会对你们的身份指指点点,也没有人会不把你当司家的正经小姐对待。” 梁昭昭所知道的关于司行简的事情,都是从梁淑英那里旁敲侧击了解的。 她见当时母亲和离能带走那么多财产,以及如今看到司行简一行的仗势,便觉得他家底不薄,再也想不到他是孤身一人,还是白手起家。 如果司家是他一人做主,且他们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只是认回一个女儿,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但越是这样,梁昭昭心里越难过——没有别人的阻碍,完全是他自己不来认她的。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司安玥,不想有她这个姐姐呢?” 司行简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不会。” 梁昭昭气冲冲地反驳:“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她享受了近十四年本属于我的人生,要是没有她,我就不会吃这么多苦。我不喜欢她,这个家,有她没我。” 司行简看着她故意做出一副张牙舞爪的凶狠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梁昭昭颇有点恼羞成怒,顾不上这人的身份,直接瞪回去。 司行简的声音依旧有遮不住的笑意,“那就把她留在家里,让她把你之前受过的苦都经历一遍,好不好?” 这哄小孩儿的语气,让梁昭昭瞬间泄了气。 她说的话,他压根儿就没当真。 她喃喃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用看的,你不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他的语气平静且笃定,“玥儿是秦氏的亲生女儿。” 不说他对自家崽崽的品性的自信,就只凭之前昭昭那些话,他就能断定,就算昭昭不喜欢玥儿,也不会把她赶走。 昭昭对秦妙娘是有感情的,孺慕、感恩、愧疚……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是在意秦氏的。现在秦氏已经去世,昭昭对秦氏真正的亲生女儿玥儿,根本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梁昭昭有一丝被猜中心思的尴尬,也有被人信任和理解的窃喜。 司行简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疑问,现在还不能全然地信任我,有些事情不便和你解释,但让你流落在外,并不是我本意。” 听了他这话,还有好些问题,梁昭昭觉得有些问不出口。 她心里觉得怪异,很难想象那些事会是面前这人做的,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或许,他真的有不能明说的苦衷? 但梁昭昭沉思片刻,还是顺从内心的想法,问道:“当初您同母亲和离,是因为我么?” “和离,是梁氏主动提的,大约,是她觉得失望了吧。”司行简模糊地解释,又补充道:“不怨你。” 司行简也不算说谎。 当初梁淑英会那么坚决地想要和离,孩子的事只是一个引子,本质原因还是她觉得原主对她太冷淡。 梁淑英觉得原主连她的孩子都不肯认,甚至为了一个粱府奴婢生的女儿和她翻脸,是完全不在意她了,所以她才会心灰意冷地想要离开原主。 但梁淑英那时大概没想到一个人的日子那么艰难。 梁昭昭又问:“那她为何把我接在身边,却不认我,只把我当成养女?” 司行简虽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真正听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叹气。 孩子太聪明了,就不好糊弄。 “当初同梁氏和离,她要带你走,而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很少有女方带孩子走的。若外人皆知你是我的孩子,她就不便带你走。” “况且你和玥儿两人的情况比较复杂,玥儿若以我的孩子的名义留在司家;让梁氏收养你,比较方便。” “养女,只是一个名义而已,你是梁氏的亲生女儿,还是唯一的孩子,我想她会好好待你的。她离开京城的时候,不仅带走了自己的嫁妆,还有我给她塞的银票,足够你们母女二人过一辈子的富足生活了。” “你们两人生活或许会有点艰难,但完全不至于过不下去,我也没料到……”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梁昭昭明白他的意思。 谁会想到梁淑英会再嫁,还是选了这样一个人。 当初梁昭昭也劝过,可梁淑英坚持嫁给周勇,还指责她一个小孩子不知道孤儿寡母的艰难。 -- 第105页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梁淑英现在所嫁非人,日子过得不好,是有些可怜,但若细想,这其中难免没有她自己的原因。 她在粱府的时候,继母待她不好,她便想着嫁人来摆脱。 嫁了人后,她确实过了段舒心日子。 可后来原主待她不像新婚时那么百般讨好,她觉得不如意,就想着和离。 和离之后,她才发现孤儿寡母生活艰难,就想着再嫁求一个庇护。 她对周勇没有什么期待,更无一丝情谊,她只想在周府后院过安稳的生活,哪怕付出些财物做代价,她也是愿意接受的。 更何况那些身外之物,她得来时全不费功夫,挥洒起来就丝毫不心疼。 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在依靠别人。自己若过得不顺,也多半会怨恨别人。 梁淑英也确实是那样的。 她会不自觉把周勇和司行简作对比,便后悔同司行简和离,然而她不会反思自己,不觉得自己当初太莽撞,没有深思熟虑,而是埋怨梁昭昭。 要不是为了梁昭昭,她也不会和离,那么她就不会有后来的遭遇…… 梁昭昭那么一个聪慧又细心的人,怎么会意识不到 ?她们两个之间有隔阂,自然相处起来,就没有重逢的母女之间、那种彼此珍惜和交心的感觉。 梁昭昭现在这样问,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 司行简看了一眼天色,对正陷入沉思的昭昭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若你还有疑问,今后有的是机会。” “嗯。”梁昭昭起身,抖了下披风,之前放在她腿上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想捡起,却差一点跌倒。 司行简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是腿麻,还是头晕?” “我,我没事。” 司行简用手背贴了下昭昭的额头,皱眉道:“有点发热。” 梁昭昭昨日跳到河里假装溺亡后逃走,一路上避着赵清的追赶逃到这里,便遇见那两个逃犯,死里逃生后又被兰兰吓了一跳,接着便是知道老大夫的死讯,还远远见了一眼两人的尸体。 然后她又知道了司行简的身份,在这里谈了这么久的话,还哭了一场。 这两日的惊心动魄的经历,已经奔波,就是一般成人也撑不住,更何况她身体底子本就差,还是一个小姑娘。 “怪我太粗心。”司行简有些懊恼,他忽视了昭昭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带着她在外面吹风。 现在是九月下旬,早晚已经有凉意,更别提这是在山间。 他不由分说地把昭昭抱起,“有没有很难受?” 他感受着手上的重量,觉得昭昭有点太瘦了。 “不用,我,我只是刚起身才有点晕,我没事,您放我下来吧。”自从会走路之后,就几乎没被人抱过的梁昭昭有点语无伦次。 她小时候的生活中完全没有父亲的身影,更没有任何能充当父亲的角色。 唯一对她好的秦氏也是个体弱的女子,她一直缺少被呵护的安全感。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十四岁了,她这么大的人,只是有点头晕,现在这样……就算是她亲爹,她也觉得有点难为情。 但在司行简眼中,她就是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生了病的小孩子。他既然知道他家小孩身体不舒服,自然要尽快回到屋里,给小孩看看。 第53章 真假千金(14) [V] 司行简确实有点慌张,在这个年代,稍有不慎,一场风寒都能要了人命。他们现在又是在野外,没有药材,甚至连干净的保暖的丝衾都没有。 而且昭昭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不像他们这些习武之人身体健壮。就算昭昭现在看着不很严重,但要是留了病根,今后想根治也不容易。 他们谈话的地方和寺庙也就五十步的距离,司行简身高腿长,又是疾步走,不多时就到了屋内。 正焦心等着的司安玥,一看这场景,就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昭昭妹妹做了什么,惹得父亲生气,然后父亲把昭昭妹妹打晕了。 她走过去,担忧地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司行简:“有点发热。” 司安玥觉得松了一口气,立马吩咐樱桃:“去打点热水来,然后去拿姜片还有那些药丸过来,看有哪些能用得上的。” 她把自己之前解下来的披风叠两下后放在榻上,“先坐这里吧。” 屋内放了个香炉——只是现在它大概起到火盆的作用,香炉里面放着燃烧着的木炭。 为了方便散烟,门窗都开着,可就是这样,屋里也被外面暖和得多。再加上之前还熏了香,这里不仅温暖如春,还香气四溢。 梁昭昭坐在榻上,有点局促不安,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她只是有点低热而已。 她昨日就吃过提前预备的丸药,是预防风寒的。 或许是昨天入水受了寒气,也或许是今天突然听到这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她情绪波动有点大,现在才会这样,她其实都没有太大的感受。 春秋两季冷热交替的时候,她总要病几场,她都习惯了。 对她来说,这种程度的发热,她只需要喝点热汤,盖了厚被子睡一觉便好,从不用请大夫,也不会惊动旁人。 以前在张家,她只是一个小丫鬟,那自不必说。即便是她跟着梁氏到了周家,她生了小病,也是自己扛着。因为对她来说,那里不能算是她家,她不好为了小事麻烦人去请大夫。 -- 第106页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经历,有人担忧,把她当成易碎的珍宝照顾着…… 等司安玥拿着微烫的手帕,动作细致地去给她擦脸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伸手按住司安玥的手,轻推过去,连道:“不必这样,我没什么大碍。” 司安玥没听她的,轻轻挪开她的手,继续给她擦脸,“你别客气了,瞧你小脸红的,说不定就是寒邪入体,快擦洗一下,盖上被子捂一捂……”说着她又想起这里条件简陋,连一床能盖的被子都没有,就有些发愁,“这里什么都没有。” 司行简本来就站在一旁,因为昭昭这边完全没有他能搭手的地方,听到这里,他才开口:“之前赵满不是送了两个包裹来吗?” 听到他的声音,司安玥才惊觉她从父亲进来就几乎没有理会,他们之间唯一的一句对话,还是她为了问昭昭妹妹的情况。 她从昭昭手中接过手帕,扔进洗刷过好几遍的木盆中,才转身对司行简道:“那是给妹妹准备的东西,我不好擅自打开。” 一是她的教养如此,不会做出那样未经主人允许便随意翻动这样失礼的行为;二是她不想给妹妹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只是些日常用物,打开看看,有哪些能用上的。”司行简直接道。 这些都是如烟准备的,是怕梁昭昭落水后被找到时会有点狼狈,所以伤药、糕点、洗漱用品等十分全,甚至连衣物都和梁昭昭昨日身穿的那一套款式颜色接近,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差别。此外,还有一套男装。 如烟把各方面都考虑得很周到。 在司安玥和樱桃整理那些东西的时候,司行简才去看昭昭的情况。 他号了脉之后,才问:“你昨日落水多久?有没有受寒?” 梁昭昭没有意外他知道她落水的事,既然之前赵满跟着她,那些事想必赵满都清楚。 她回答道:“不算久,没怎么在水里泡。”她顿了一下,又呛一句:“要不是后面有人追赶,我也不至于落水之后,来不及修养。” 司行简笑了下,“赵满是去保护你的,他也不知道你自有打算,生怕你出意外,才会着急地去寻你。” “这也是阴差阳错,你还要记仇不成?” 梁昭昭听了,忍不住撇嘴,她埋怨的是赵满一个只知道听命行事的小卒吗?不过,他这样说,是在向她服软,要她原谅吗? 这倒是稀奇,如今讲究“亲亲父为尊”,竟然还有父亲给女儿服软的吗? 只是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说别的。 司行简取了一个白瓷瓶,“这里面的药吃两粒,等会儿喝点热汤,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多半就好了。” 昭昭的身体虚,那是小时候过得不好,得以后慢慢养着,今天的病倒是不严重。 司安玥拿了一个油纸包过来,“这里面是果肉脯,吃完药之后可以甜甜嘴。” 司行简看着她们两个没有什么嫌隙,彼此都有心亲近,便觉得十分欣慰。他并不擅长调解,要是她们两个不喜欢对方,那他就有点为难了。 他把姜片收起来,道:“吃了药,就不必吃这个了。” 又对玥儿解释:“我已经向昭昭说了有关她身份的事情。” 司安玥立马脸上浮现一抹惊喜,她大多时间都保持着端庄稳重,现在这样生动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才让她看起来又几分豆蔻少女的活泼灵动。 “真的吗?”司安玥立即拉上昭昭的手,“那我就可以叫你妹妹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玩伴,就连最亲近的家人也待她十分冷淡,现在有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妹妹,她自然十分喜悦。 而梁昭昭本就因为秦氏的缘故,对司安玥有着天然的好感,况且她又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能分清楚别人是真情还是假意,她见司安玥这般热情相待,便笑着唤了一声“姐姐”。 或许她这个姐姐以为她们是一个父亲生的,才会这般亲近于她的吧。 但她向来不会细究那么多,是何原因并不重要。 她不也是因为阿娘的缘故,才会在未深入了解时便会对玥儿姐姐另眼相待? 司行简站在一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家这两个闺女,一个是原主自小养在身边的,另一个是才相认亲生闺女,可她们俩,一个对他提防疏离,时刻戴着一张端庄知礼的假面,另一个也是心有疑窦,对她冷嘲热讽…… 现在还当着他的面“姐姐”、“妹妹”的,竟然没有一个叫他一声“爹爹”吗? 他把手中的姜片都快捏碎了,可还是神色平静、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说道:“你们好好休息吧,注意不要着凉了。” 梁昭昭没有回话,而拉着妹妹的手的司安玥却心生懊恼,她又一次忽视了父亲的存在。 或许是此次越州之行,她与父亲相处多了,便不自觉多了几分亲近与随意?还是妹妹太过吸引人,总让她把目光放在妹妹身上? 她心中各种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迅速敛去笑意,对着司行简恭敬道:“是,玥儿会照顾好妹妹的。” 本该活泼自在的小丫头做出这样的举动,让司行简觉得碍眼极了,但他没说什么,转身拨弄了一下炭火,把那些正燃烧着的炭火架得更空些,免得燃烧不充分。 临出门前,他又叮嘱一句:“门窗不要关。” -- 第107页 等他出了门,司安玥才嘀咕一句:“说不要着凉,又不让关门……” 梁昭昭主动解释道:“这木炭是才烧出来的,品质并不好,产生的烟气可能有毒,若吸入体内,轻则头晕眼花,重则丧命。” “是吗?妹妹你懂得可真多!” 还没有走远,把她们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司行简:“……” 他从未发现玥儿这小丫头是如此双标! 他不是也懂吗?怎么他说出来就是多事呢? * 司行简出来是找赵满有事要问的,他让赵满和如烟查的事情,现在想必也该有个结果了。 赵满等人不是在厨房,便是在厨房不远处。他们除了木槿皆是男子,自然要和主子家的千金避嫌,所以都不会往那间屋子旁凑,便是之前他们看到主子急匆匆地带人进去,没有主子的吩咐,他们也就呆在原地。 赵满带着两个兄弟在院子里烤肉。 他们这些人免不了在风餐露宿,别的厨艺或许不好,但烤肉一道,他们绝对是熟能生巧,得心应手。 而且,这里的厨房简陋,碗筷不够他们这些人用,所以这肉还是烤着吃比较方便。 而木槿则和赵清两人在厨房里炖了点肉汤和米粥,如今天寒,他们还是要喝点热汤的,更何况这三只兔子也不够吃,还能用肉汤泡他们随身带的干饼子吃。 深山的寺庙,本应是佛门清净之地,如今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肉香。 司行简走过去,抬手止住要起身行礼的几人。 他在篝火旁坐下,伸手拍了下一旁的兰兰。 之前这些人还会害怕这么大的豹子,后来得知兰兰只吃熟肉便不再那么怕了——这野兽再通人性,总不能把他们烤了吧? 兰兰见司行简过来,立马精神了,“烤肉!” 之前司行简答应过兰兰的,自然不会食言,只是现在他有别的事要做,只好先安抚一下兰兰,让它稍等一会儿。 他对赵满道:“之前可查出什么来了?” 赵满之前的事办得不好,现在听他这么问,忙从外衣的夹层里取出一封漆封着的信,交给了司行简。 这里面便记了梁氏和离之后回到越州的大致经历。 梁淑英带着昭昭回来后,先是拜访了梁氏的宗族长辈,表明了她已经与原主和离,现在要自立门户,收养了昭昭给她养老,改名叫梁昭昭。 她父亲已经去世,本来也不打算再和继弟梁书文有什么纠葛。但她不欲麻烦他们,他们却觊觎上了她带回的财产。 王氏给梁父生了个儿子,名叫梁书文,是个吃喝嫖赌无所不通的纨绔,本来就撑不住事儿,梁父一死,更是没人能管住他,不出两年就把家产败了不少,在他母亲被原主灭口,他更是无人约束。 后来梁书文虽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收敛了些,但他们一无生财之道,只是坐吃山空;二是铺张惯了,就算稍微收敛也还是于事无补。 等梁淑英带着孩子回来的时候,梁家已经只剩一个空架子,差点要把老宅卖了。 梁书文见和离回来的异母姐姐似乎带了不少财物回来,便打上了她的主意。 可梁淑英自成一户,梁书文无法悄无声息地侵吞她的财产,他便想了个阴损法子:找人做了个局,说是他欠钱未还,现在只有梁淑英这个做姐姐的还了。 一群土匪一样的人,到了梁淑英家,又砸又抢,还威胁不还钱就把她们卖了抵债。 梁淑英只能把钱出了,后来梁书文更是得寸进尺,动辄就想法子来要钱。 她明白仅凭自己守不住那些钱财,再加上考虑到梁昭昭——一个跟着和离母亲的女儿,且名义上还是养女,昭昭在婚事上就有点艰难。 多方考虑之下,她还是决定再嫁。 当朝民风还算开放,战乱过后,朝廷也鼓励新寡再嫁。 梁淑英虽是和离之身,四年前也不到三十岁,她面容姣好,之前跟着原主日子又顺心,更加不显老,她要是有心再嫁,自是不愁没人娶。她回到越州不到半年,就嫁于本地的昭武校尉,一个副六品的武官为妻。 这武官名叫周勇,那时已经二十五岁,他还未娶正妻,但后院已经养了不少人。他亦是看中了梁淑英的家产,再加上梁淑英长相,以及家世都不错,他觉得能配得上自己。 梁淑英虽然不甚聪明,但也明白财不外露的道理,尤其她与昭昭孤儿寡母,又无父兄可以人照拂,她在这方面还是十分谨慎的。 按理说,周勇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是不会太注意到她一个普通妇人,更别提她家产颇丰。 可他偏偏知道了,还在梁淑英不知情的时候便先下手为强。 恐怕梁淑英连嫁入周府之后,都不一定知道周勇只是看中了她的嫁妆。 梁淑英这一嫁,不仅没了打算留给昭昭的嫁妆,她的命也丢了大半。 她跟着原主时,后院只有她一个主子,仆人也都是原主一手调.教的,个个忠心听话,后院里从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而在周府,她要管家,要应付那些小妾通房,还要伺候周勇,关键是周勇对她的态度连对小妾都不如。 她没有一点宅斗经验,处处吃亏,去年还曾经小产过。 那些庶子的束脩,庶女的脂粉,都要钱,花的自然是她的嫁妆。 -- 第108页 昭昭跟着她,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与其说是周府的小姐,还不如说是伺候梁淑英的丫鬟。 昭昭在周府的待遇,连周勇的通房丫头生的女儿都比不上,她的姓氏都没改,还是跟着梁淑英姓,也没有上周家的族谱。 梁淑英撑不起来,不少时候还要昭昭护着。 日常的小事,信上没有详细写,只特地提到去年发生的一件事—— 梁淑英怀了孩子,若这孩子生下来,便是周府的嫡亲的孩子。虽说这里的礼仪没有京城那么严格,周府这样的武将家,更是不太讲规矩,但主母的孩子和妾室的孩子终究是不同的。 按照律法和习俗,梁淑英的嫁妆,其实只有她亲生的孩子才有资格继承。 她前一段婚姻,十年只生下一女的事情,若是有心人想查,并不是一件难事。 周勇娶她,也并没有打着她能生下嫡子的主意,只要是他的种,哪个女人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安排个庶子记在正妻名下就是了。 就连梁淑英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年纪还能有身孕——她一直以为她生了昭昭之后多年未孕,是她的问题。 她能再次有孕,是十分欣喜的。 她算是体会到女子不易,想要个儿子能帮她在周家立足,今后能护着她。 只是她有了身孕,却成了其余妾室的眼中钉。 周勇有一宠妾柳氏,已经有了一子一女,柳氏的长子在梁淑英怀孕时已经五岁了,她不愿意看到梁淑英生下嫡子,便对梁淑英下手,还嫁祸给梁昭昭。 偏偏,梁淑英还信了。 梁淑英以为是昭昭不知道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怕她生了孩子之后会偏心,所以昭昭便对她下药,让她小产。 她甚至在一怒之下,扇了昭昭一耳光,骂她狼心狗肺。 后来梁昭昭自己洗清了嫌疑,却没办法让柳氏受到惩罚,只因周勇护着柳氏。 * 司行简看完那些,只觉得不胜唏嘘。 昭昭这几年在周家的日子大概也过得不怎么好。 司行简之所以现在能看到这么详细的资料,就连不少周府后院的事这信上面都记得一清二楚,是因为如烟已经成为周勇后院最受宠的“小妾”了。 如烟和赵满来到越州之后,也设了一个局。 如烟装作孤苦无依、死了父亲被讨债的孤女,恰好就撞上了周勇,周勇便顺理成章地来了个英雄救美,如烟更理所当然地以身相许,她就直接进了周府。 之前司行简只交代如烟他们关照一下梁氏母女,查清楚她们这些年的主要经历,并未特意提起昭昭。那时如烟和赵满都不知道昭昭是他女儿,后来见了昭昭的脸,他们虽有些猜测,可也不敢擅自做主,生怕惹得司行简不快,所以他们便没有太过调查梁昭昭的事。 不过,就从这些只字片语,司行简也能猜出昭昭的处境,更理解了昭昭为何与梁氏不亲近。 梁氏大约并不能心无芥蒂地把昭昭当成亲闺女疼,而昭昭因为之前的经历,戒心颇重,是轻易不会相信人的,必须要别人先对她释放善意,她才会真心相待。 且昭昭聪慧又细心,若梁氏觉得自己认回昭昭对她有恩而“挟恩图报”,或者因为后来的遭遇而迁怒昭昭,那么昭昭必然不会卸下心防。 更何况昭昭还有秦氏这个娘。 就是不知道昭昭遇见什么事,才会设法从周府逃走。 司行简把这一沓信扔进火里,抬头看向赵满。 赵满立马捧着一条烤好的兔腿,绕过篝火,半蹲在司行简身旁,露出一口白牙,“主子,您吃。” “不用。”司行简瞥了一眼赵满,又抬眼对另两个人说:“你们吃吧,我有话要问赵满。” 那两人立马识相地带着烤肉离开。 赵满心里更慌了,他看了眼手中的烤肉,还有一点为难,万一主子要罚他,这可能就是他最近能吃的最好的了,但是这肉主子不接,他也不能当着主子的面吃啊。 他纠结了一瞬,咽着口水,艰难地把烤肉往兰兰嘴边送,哪知兰兰鼻子耸动一下,把头扭到了一边。 赵满:“……”这是被嫌弃了? 他转头就看见司行简准备亲自动手烤肉,立马把手里的烤肉往旁边放,“这种小事儿,怎么能要主子您动手呢?还是让……” 司行简还没说话,兰兰就急了,起身蹿过去,一爪子按在赵满的胳膊上。 谁敢拦着他吃肉? 赵满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向兰兰求饶,“别,别,兰大爷,小的怎么惹你了?” 司行简止住兰兰的胡闹,对赵满道:“你坐,我只是有些话要问。” “周府近日出了什么事儿?尤其是和昭昭有关的。还有,你为何会寻到这处破庙来?原本住在这里的老和尚又是怎么回事?” 赵满如今已从大哥赵清的口中确认了梁昭昭的身份,又见司行简对她格外上心,自然也不敢轻视,他坐在一个木墩子上,拧着眉细细思考,可他对周府内发生的事情都是通过如烟了解的,而他们两人又不是每日都能见面交流,再加上昨日出事,他急着找人,实在不了解周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也许是火烤着,赵满心里又紧张,他的额头不一会儿就沁出一层汗。 这次的事,是他没办好。 -- 第109页 司行简挽起袖子,旁若无人地给兰兰烤起肉来,他自以为贴心地没有催促赵满,却不知无形中给了赵满更大的压迫感。 ——赵满只觉得自己若答不好这个问题,下场恐怕就和这被烤的兔子无异。 “主子,近几日并未发现周府有什么异样,也或许是如烟还未传消息出来。” “这破庙里原来住的和尚,本是越州城内济生堂的一个大夫,后因家庭变故出家了。梁……”赵满本想说“梁小姐”的,可忽然意识到梁昭昭是主子的女儿,那他再那样称呼,主子怕是不乐意,就忙改了口:“昭昭小姐和那位陈大夫相识,而且关系不错,呃,就像是忘年之交。” 文化水平不高的赵满想到一个自以为很有水准的词语,颇为自得。 司行简不带情绪地斜睨他一眼。 赵满立马收敛表情,继续说道:“之前陈大夫在济生堂的时候,昭昭小姐就常去请教医术,后来陈大夫剃发出家,昭昭小姐也带着粮食来看望过。” “除了周家,昭昭小姐自四年前回越州之后,交好的人只有青门巷张家的一位公子,和这位陈大夫了。昭昭小姐并没有去张家……再加上之前的痕迹,我便来此地查看一下,说不定就能找到人了。” “嗯。”司行简轻轻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已经知情。 他现在明白了昭昭为什么会在意那两个和尚,为什么会来这破庙,原来是故交。 其余的细节,他倒是不很在意。 过于窥探小丫头的隐私,他怕本就有戒心的昭昭知道了会不自在。 不过,昭昭与张家的一个小子交好? 司行简默默记住了这一点。 话已经说完,赵满便觉得十分无措。许是太久没和主子相处,如今主子气势更盛,想法也更难以捉摸。 赵满挠了下头,没话找话道:“主子可真疼小姐,亲自动手烤肉。” 大约主子是嫌弃他们粗糙,觉得他们烤的肉不适合给两位娇小姐吃吧。 别说赵满是这样想的,就连透过大开的窗户看到这一幕的司安玥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转头就对昭昭说:“父亲亲手为你烤肉呢。” 这一路上,他们也不是每一餐都能恰好遇到酒楼饭馆,偶尔也有在野外自己动手做饭的时候。那时他们人多些,携带的炊具也够用,可从未见过父亲动手。 现在,有了昭昭妹妹,父亲就亲自动手了。 那自然是因为妹妹啦。 司安玥并不觉得嫉妒,昭昭妹妹之前十几年都过得不好,而她,这些年父亲虽然待她十分冷漠,但在衣食上从没有亏待过她。 父亲现在若是怀着补偿的心思,对昭昭妹妹更好一些,她是一点儿都不介意的,甚至她都想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和妹妹分享一半。 更何况,她并不稀罕父亲的“疼爱”,那会让她觉得父亲有所图谋…… 就像之前,父亲把她精心养大,其实只是把她当成货物吧,养得好,才能卖个好价钱。 不然她一个商户之女,如何能嫁到王府为妾呢? 倒是不知道,父亲现在认回昭昭妹妹是为了什么。 若是顾惜父女之情便罢,若是觉得她这枚棋子废了,想要重新换一个…… 她现在倒相信父亲不会再把她嫁给齐王了,因为她能狠辣决绝到借刀杀人、差一点要了父亲的命,即使嫁过去,也不能攀关系,反而是结仇。若是她对齐王动手,那她大概要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罪名。 或许,正因如此,父亲才打算重新培养昭昭妹妹? 她虽不完全了解昭昭妹妹的处境,但看昭昭独自一人出现在此处,就知道昭昭多半过得艰难。 父亲救了昭昭,若日后再对昭昭关怀备至,难保昭昭不会因此而倍加感恩,然后听从父命跳入火坑。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安玥暗自握拳。 她小时候就占了昭昭妹妹的母亲,若是再因为她对父亲的安排的反抗,让昭昭代她受罪,那她肯定会自责的。 她要护着妹妹,要是父亲有别的算计……大不了,她就和妹妹一起守三年孝好了。至少这一次,她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姐姐?你怎么走神了?我叫了你好几声都不应。”梁昭昭走到司安玥面前,伸手挥了挥。 第54章 真假千金(15) [V] 司安玥感受到昭昭的挥手才回过神,问道:“啊?你刚刚说什么?” 梁昭昭站在窗边,看着院中的火光,浅笑着回答:“我只是问你在发什么呆。” 其实之前她说的是“那肉肯定不是为我烤的”,因为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吃烤肉,而那人懂得医理。 只是现在玥儿姐姐再问一遍,她却不想这么回答了。或许是为玥儿烤的呢,这么较真反而会尴尬。 司安玥收起脑海中那些血腥想法,若无其事地说:“就是看到父亲亲手做这些,有点意外。你怎么下来了?要是不舒服就多躺一会儿。” 梁昭昭:“我现在好多了。” 她听到司安玥说父亲在为她烤肉,就忍不住有点好奇,便主动走了过来。 她觉得那人不像是会做像烤肉之类的颇具烟火气的事情。 她在没有去京城见到她所谓的父亲之前,时而也忍不住去想:她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抛弃她的阿娘和她?她若是有机会见到他,该如何做? -- 第110页 然而,四年前那一面,让她所有的设想都落了空——她的父亲,并不是骗了阿娘那个人啊。 她那时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现在她知道了所有背后的故事,对那人的看法似乎也不一样了。 她现在还无法心无芥蒂地称呼那人为“父亲”,更别提更为亲近的“爹爹”……但是,她心底的在意和好奇,是挡不住的。 她很难想象,那个天人之姿又气质矜贵的人烤肉是什么模样。 她也很难接受,她的父亲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似乎四年前,他并没有这般样貌出众。大概,有人是越老越好看? 呃……看着那张因火光映照而若明若暗的脸,她似乎没有办法违心地用“老”形容。 他好像只比母亲小一岁,可看起来比母亲年轻好多呢。 梁昭昭想起还在周府的梁氏,忍不住默默叹气。她对梁氏其实没什么母女之情,但若留梁氏在那龙潭虎穴中,她其实多少有点愧疚。 毕竟是梁氏把她从张家赎回来,让她销了奴籍,给了她这四年还算安稳的生活。她不太愿意承认梁氏这个母亲,但她不能否认,若不论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梁氏是对她有恩的。 她即便无法对梁氏尽孝道,也不能对梁氏完全置之不理。只是不知她若就这样离开越州,梁氏还能活多久。 一个无法生育、没有娘家撑腰、没有夫君宠爱却有着丰厚嫁妆的主母,想必会是周府不少人的眼中钉吧? 她本来就打算避一段时间便回越州城内的,现在自然要跟着他们回去,说不定他们会成为她的助力呢。 若是帮梁氏解决了麻烦,还能让梁氏有安身立命之所,那时她要是想离开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梁昭昭和司安玥各有心思,简单说了两句话之后便双双沉默在窗前。 院中的司行简似有所感,漫不经心地抬头,便看到两道躲闪的身影。 司行简有点意外:她们为什么要躲呢?只是他也不好去问,就继续给兰兰烤肉。 被司安玥拉着躲藏的梁昭昭也觉得奇怪,“我们为什么要躲?” 对司安玥来说,这是相处近十四年的父亲,难道看自己的亲爹还要偷偷摸摸的吗? 司安玥只是下意识的举动,现在也有些不自在,只是她在妹妹面前,怎么能露怯呢?于是司安玥就拉着梁昭昭走到桌子前,“就是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你饿吗?我们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吧。” 她说着便打开了食盒的盖子,然后便发出一声惊叹。 紫檀木的食盒分为四个格子,一个稍大些,里面放了四个花卷。 旁边有三个小格子,分别放了三种颜色的糕点:金黄色的是椰蓉千层糕,上面撒了白色的糖霜;淡紫色的是藕粉桂花糕,有细小的干桂花做装饰;白色的是透花糍,一看就很香甜软糯的糍粑裹着一朵红色的“花”,如果不出意料,那花应该是豆沙的…… 梁昭昭看到后,觉得有点意外,竟然都是她爱吃的? 她知道这些是那个叫赵满的送来的,在此之前,赵满并不知道会遇见司行简等人,所以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可她不觉得赵满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就连梁氏也未必知道她爱吃这些呢,更何况赵满一个外人,还是男子。 或许是准备这些的人以为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子都爱吃这些甜点的吧,也有可能是玥儿姐姐爱吃?就顺势给她买了。 司安玥用油纸包着花卷,交给樱桃,让她拿到厨房热一下,又对梁昭昭说:“这是越州的特色糕点吗?还没到越州呢,就有口福先尝为快了。” 在司安玥看来,准备这些的人,大约不知道她们的喜好,也未必会恰好遇到她们,肯定是随便买些比较有名的小吃了。 梁昭昭如实回答:“这算不上特色,应该是各地都有的。” 她擦干净手,捏了块藕粉桂花糕,果然又软又甜。 司安玥也尝了一口,咽下之后便灌了一大口水,问道:“越州人的口味比较嗜甜吗?” 梁昭昭则小口地吃着,一看就是很满足的模样。 她这两天只吃了几个粗面馍馍,现在又生着病,嘴里没滋没味的,便觉得这桂花糕十分香甜可口。她听到司安玥的问话,有些意外地挑眉,合她的口味却不合玥儿姐姐的口味? 她不动声色地压下自己的疑惑,随意答道:“不是本地人嗜甜,这确实比寻常人的口味甜些。难为赵满一个男子能这样细心,吃的用的都考虑到,只是糕点略甜些,不算什么。” 司安玥果然如她所料,略带着笑意解释:“这些怎么会是赵满那个粗枝大叶的准备的?再者说,就算他有这个心,父亲也是不许的,这些行李必然是女子打点的。” 这里面还有鞋袜呢,一看就是给昭昭准备的,父亲怎么可能会让外男动手? “女子?”梁昭昭故作惊讶,“竟然还有别的女子随行吗?” “当然啦,昭昭你应该知道赵满是父亲安排的,让他提前去越州的吧?”司安玥见昭昭点头,便放心地说下去,“就像我这边有木槿跟着,你那边肯定也跟个女子才方便。” 司安玥说着,便起身去看之前收拾出来的行李,她拿起一双鞋子,“你看这绣鞋,多半正合脚。哎呀,你穿着的鞋子和衣服一点儿都不搭配,怎么不换上?” -- 第111页 她有点见不得那么好看的昭昭妹妹穿着一身漂亮衣服,却搭了一双又丑又旧的鞋子。 梁昭昭随意笑笑,“大晚上的,就不折腾了,索性明日再换吧。” 糕点,是她爱吃的;那一身衣衫,粗扫一眼就能看出是合身的,而且与她昨日落水前十分相似;就连鞋子也合脚……这些,是外人能看出来的吗? 或许有人见过她去五味斋买糕点,或许有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她脚的尺寸,但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至少比不上是周府内的人透露的消息这种可能性。 这些不算是秘密,她身边的苏木和苏叶都知道。是有心人观察到的,还是从苏木她们那里套话?她不太相信苏木和苏叶会背叛,那两个丫头跟了她三年,就怕有心算无心,她们对人说了什么而不自知。 梁昭昭除了身边的贴身丫鬟,就想到了前不久出现在周府的烟姨娘。 烟姨娘那样的颜色好又聪明的女子,就是跟了知州大人也不是不可能,也不知为何会看上周勇这个武夫。 听说烟姨娘是被周勇英雄救美的,于是就像是话本子上写的,烟姨娘就以身相许了。而她进了周府之后,声称要以月代年,为病死的爹守三个月的孝。 便是这样,烟姨娘也成了周勇最宠爱的小妾,这就不能忽视烟姨娘的手段。周勇又不是没见过女色的毛头小子,怎么会只看烟姨娘美貌就宠爱有加?肯定是烟姨娘会讨人喜欢。 如果是依附于家主的小妾,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烟姨娘不止一次对她和梁氏释放善意,还修理了之前欺负梁氏的另一个小妾,这就令梁昭昭不得不多关注烟姨娘几分。 现在想来,有没有这种可能——烟姨娘是司行简派去的。 她冷眼看着,在司行简身边能露脸的人,都长得不错。木槿虽然脸上有疤,可也能看出受伤之前长相清丽。樱桃那个小丫鬟,十分秀气可爱。就连赵清赵满两个男子,也是相貌堂堂的。 单凭样貌确实说明不了什么,可这么多可疑之处放在一起,就不能不让她产生这种联想了。 如果那样的话,她就有点不满了。谁会喜欢被人窥视、打探私生活呢?反正她不喜欢。 可这能怪烟姨娘一个任务执行者吗?应该怪指使的人才是。 梁昭昭心里有被冒犯的不快,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又拿了一块椰蓉糕,轻咬一口,软糯香甜,还带着点椰子的清润爽口。虽然不太鲜了,还是很好吃。 梁昭昭满意地微眯了一下眼睛,唔,看在椰蓉糕的份上,就原谅那人一点点吧。 司行简正想着,既然赵满这里翻车了,如烟那里最好还是不要让昭昭知情。反正如烟自己愿意离开,想必今后和昭昭不会再打交道,这样他就不必再对昭昭多做解释。 他并不知道梁昭昭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司行简用简单的调料把肉烤好,大部分给兰兰放在一块干净的布上,他自己只割了点后腿肉。 其余的食物,木槿他们也很快准备好,给昭昭她们两个人各送一碗米粥和一碗肉汤。 木槿对自己从护卫沦为兼职厨娘和丫鬟这一现实,已经十分平静地接受了,她看着这几个十分粗糙的碗,对两位一向生活精致的千金小姐解释:“这里只有这几个碗,已经用沸水煮过了,是干净的。” 这里条件太简陋了,除了三个主子能用碗,其余人就得用盆、瓢、勺之类的,而且不够用。 木槿面无表情,心里却在祈祷她们两个能吃快点,这样她还能有个碗用。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到梁昭昭说:“我只吃米粥就好,你把肉汤端走吧。” 木槿:难道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然昭昭小姐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举动? 不过木槿不太会说客套话,听梁昭昭这么说,就顺从地把肉汤端走,给司行简送去。 司行简见木槿过来,就问:“昭昭不吃?” 木槿轻轻“嗯”了一声。 司行简丝毫不觉得意外,现在昭昭正生着病,烤肉吃不了,肉汤却是能喝的,她尝都没尝就拒绝了,不外乎是因为那老和尚才去世,她想为其守孝罢了。 可是他这个亲爹还活着呢,她为别人的父亲守个什么孝啊? 这种事情,心意到就行了,何必守这些俗礼? 昭昭本来身体底子就有点差,这两天又是受冻又是受饿的,现在条件有限,可好歹有一碗热的肉汤可以喝。为了那点毫无用处的俗礼,要是损害自己的身体,那就太亏了。 他是为了昭昭的健康考虑,才不是因为觉得昭昭为别人守孝碍眼。 司行简找好了借口,又亲自把这碗汤送回去。 屋内,司安玥也在劝梁昭昭不要喝那碗米粥,山间空气潮湿,稻米似乎有点受潮,加上这又是普通的米、壳还没有脱净,味道不怎么好。 司安玥看到他进来后把那碗汤放到昭昭面前,就道:“既然父亲送回来了,就不用再麻烦,我们各喝一碗。” 之前她打算把自己那一碗让给昭昭妹妹呢。 梁昭昭看了司行简一眼,没有再说之前那些推辞之语,垂眸道:“不用,其实我是觉得在寺庙中,当着佛祖的面吃荤物不太合适。” “啊?”司安玥准备端碗的手又放下,“那我也不吃了。” -- 第112页 其实她是不信佛的,并不觉得在寺庙里吃肉有什么不对。她不是和尚,而且这里又没有和尚看见。但妹妹都这么说了,她要是还吃,会不会让妹妹觉得她不在意妹妹的想法啊? 梁昭昭:“我自己不吃,怎么会要求别人和我一样呢?不然我早就拦着你们杀生了。” 她把司安玥的碗往前移了点,“你吃吧。” 这本来就是一个借口而已,没必要让别人跟着她吃这有点怪味的米粥。 司行简虽知道昭昭这么做的原因,可还顺着她的话说:“佛祖慈悲,不会介意这些的。若是佛祖知道你因为它挨饿,甚至会加重病症的话,说不定会自责的。” 梁昭昭仰起脑袋,“怎么会?这不是还有素粥呢。” “米有点发霉,会产生一种毒素,不能食用。”司行简也不算说谎,发霉的米本来就可能产生黄曲霉毒素。 他只是夸张了那么一点。 司安玥立马接话:“难怪我觉得这米粥味道怪怪的,还好昭昭你没吃,我只尝了一口还吐掉了。” “我们还是喝肉汤吧。”她赶紧把米粥挪远,“一会就倒掉。” 司行简顺手就端走,转身前还说一句:“有些事不必在意外在的形式,有那份心便好,尤其是在事情发生,无法挽回的时候。先把身体养好,才能有机会实现心中所愿。” 梁昭昭略一思索,就明白他意有所指。 她自认不是拘泥于俗礼的人,可一想到这里是陈大夫被人杀害的地方,而且陈大夫的尸体还被抛在不远处不能入土为安,她作为半个徒弟,现在除了为他守几天孝,还能做些什么? 现在一想,这样做也确实毫无用处。 司安玥看了看父亲那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回想着他刚才那一番似乎另有深意的话,又去看若有所思的梁昭昭,总觉得他们两人在打哑谜。 她听不太懂,但能猜出父亲应该是在劝昭昭。 “父亲很少苦口婆心地说这么多话呢,昭昭就给个面子吧,要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吃。” 司安玥隐约察觉出司行简对昭昭的态度有异,她不仅不嫉妒,反而心有戚戚然——父亲越是反常,恐怕图谋越大。 以前父亲可不会这样哄着她,因为父亲要她做的事只是嫁人而已,姻亲就是条纽带,把不相干的两家人绑在一起,不管她乐不乐意。 可现在,父亲这么看重昭昭…… 她总要找个时机提醒一下昭昭,免得昭昭重蹈她的覆辙。 梁昭昭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就捕捉到一道满含担忧与关怀的目光,她勾了下嘴角,轻声道:“我喝就是了。” 她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之前是她思想狭隘了,她还以为她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什么也不能为陈大夫做,只有守着这些无用的礼节聊表心意。 其实,她现在有父亲了呢。 不管她这个父亲是真疼爱她,还是别有目的,她都可以借力。如果司行简是真心想认回她,那她提出一个“为师父讨回公道”的小小要求,想必对方会同意的吧。如果他来找她是不怀好意,那她利用起来也不会手软。 想明白这些,梁昭昭心情又好了几分,她双手捧着瓷碗,边喝着汤,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司安玥随意聊着天。 * 次日一早,司安玥是被樱桃叫醒的,昨晚她和昭昭睡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个大氅,悄声聊着闲话。从前她看书时发现关系好的人经常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现在她也有可以夜间谈心的小姐妹啦。 她一手按着有点发酸的后颈,一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等司安玥睁开略带泪光的双眼,就看到一个清瘦的少年在桌前收拾东西,她诧异地睁大眼睛,还不太清醒的脑子努力思考:怎么会有男子进了她房间?竟没人拦着吗? “你醒了?”那少年转过身向她走来。 原来是昭昭啊。 司安玥眨眨眼,歪着脑袋问道:“你怎么又穿上男装了?” “今天不是要骑马吗?这样比较方便。”梁昭昭没有过多解释,其实她现在虽决意随着他们一行回越州城,可她暂时并不想回周府,乔装打扮一下,也免得被人认出来,而且这样也方便她找机会背着他们做些自己的事情。 “哦。”司安玥揉着后颈,趿上绣鞋,上前两步仔细打量着身穿男装的昭昭。 她们昨日初见,梁昭昭身上也是男装,不过那是一身粗布的短打,还有点破烂,穿着就像个小乞丐似的。 今日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交领长衫,只在领、袖等处绣了祥云纹,十分简单的服饰因那一张虽稍显青涩却格外俊美的脸而增色不少。 还未满十四岁的梁昭昭身形还很单薄,女子特征还未发育,加上她举止大方,本就是雌雄莫辩的年纪,扮成男子丝毫没有违和感,顶多会让人觉得这个少年长相过于精致秀气。 司安玥真心实意地夸赞:“嗯,可当得起一句‘陌上人如玉’了。” 随后又略带羡慕地感叹:“我还没有穿过男装呢。” 司安玥倒不是喜欢男子服饰,只是觉得自己从没有过出格的行为,和昭昭相比较,少了许多体验,觉得遗憾罢了。 梁昭昭没有把那一句夸赞当真,只劝慰道:“可惜了,这里没有多余的男装,不过以后你若相穿,会有机会的,现在还是快些梳洗吧。” -- 第113页 樱桃已经把热水打来了。 司安玥牢记着自己的长姐身份——虽然她只比昭昭打了一天,她有心把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只是现在暂时没有她的用武之地,珠花脂粉都用不上,于是她就又拉着昭昭用加了香露的水净了一遍脸,细细地给昭昭涂了桂花味的润面膏。 “瞧你,不仔细保养皮肤,脸都有些皴了。你不能仗着自己肤如凝脂就大意呀,如今这天气干燥,秋风像刀子似的……” 司安玥手上动作轻柔,嘴上却数落个不停,她在梁昭昭的脸上揉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都收了双手。 嘤,妹妹的脸真好摸! 梁昭昭可不知道这个生活精细的姐姐会有这样的“登徒子”行径,只以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喜欢这些,她嘴角带着几分无奈的笑,任由司安玥在她脸上涂抹。 她过得糙,以前只用香胰子,既能清洁又能润肤,一举两得,其余的脂粉都是不用的。 司安玥抹完润面膏,又拿起画眉墨给她描眉,“你的眉毛有点细,看起来缺少男子气概。” 梁昭昭睁眼看了下司安玥用什么给她画眉毛,只见司安玥纤长的手指正捏着一根青黛色的筷子粗细的墨,轻轻沾了点水。这是专门用来画眉的吗?呃……原谅她没见过世面,她偶尔见府里的女眷都是用黛粉,而她觉得麻烦,偶尔扮男装的时候都直接用烧焦的柳枝。 原来还用这么方便的专门用来画眉的精巧物件。 梁昭昭心下感叹,面上却不显,一动不动地任由司安玥描画。 “好了,你看看。”司安玥惊喜的声音响起,随后直起身,拿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镜子,精致小巧的镜子不仅雕刻有繁复的花纹,还镶嵌有各色宝石,更巧的是这小镜子还有盖儿。 本来打算起身把水当做镜子随便照一下的梁昭昭,又默默坐下。 玥儿姐姐不是从京城赶来的吗?如今到这里不是轻车简行绕近路的吗?这些梳妆打扮的竟然一样不落。 大约是她没有什么手帕交,不知道女子出行要这般麻烦。 梁昭昭忍不住腹诽。 “啪”的一声,小镜子被司安玥打开,又递到梁昭昭面前。 这竟是一面琉璃镜。 梁昭昭有些意外地挑眉,就见镜中人剑眉微扬。她对自己的脸当然是熟悉的,只是现在看着她这般模样还是忍不住愣神,只因这张脸…… 第55章 真假千金(16) [V] 司安玥看梁昭昭看镜中的自己都看看痴了,便带着几分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和父亲更像了?若你站在父亲身边,外人一看就是父子俩呢。” “是……很像。”梁昭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回答道,她有些不敢以这副面容去见玥儿口中那个“父亲”。 她压下想要擦掉眉墨的冲动,若无其事地说:“姐姐也给自己梳洗吧。” 两人洗漱过后,吃了些肉汤泡饼,才提着包袱出了门。 院中空无一人,除了风声也没有人动静,梁昭昭见司安玥面露不解,解释道:“他们在外面等着。” 这寺庙只有一个院子,不分什么前后院,为了避免两个小丫头早起不方便,司行简早就带着所有男子出了寺庙。 他正在劝兰兰,这次进城他们都骑马,没有马车遮掩,带着兰兰实在不方便。 “好了,三五天我们就返回了。” 一路跟着司行简的几人都习惯了他对兰兰的态度,只有才和他们会合的赵满,看着司行简给那小马驹大小的黑豹慢慢顺毛,诧异地睁大眼睛。 是他离开主子太久了?昨天见主子专门给这畜生烤肉已经觉得意外,现在更是这般……温柔地哄着?以前主子对太太都没这样呢。 老旧沉重的门“吱呀”一声,一个分明是司行简缩小版的少年携着一位比他略矮的姑娘走了出来。 嗯,主子对他闺女也没有这样哄过呢。 赵满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在场的人中,只有赵满是见过梁昭昭几面的,甚至还见过她的男装,倒是不怎么意外,其余的人乍一看到男装的梁昭昭,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昨日初见梁昭昭,她虽也着男装,但那时她头发散乱,脸上还有脏污,面容其实看不太清楚。后来她虽梳洗过,但这些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也不便仔细打量。 因此好几个第一眼都没有认出来这是梁昭昭,于是便多看了几眼。 梁昭昭察觉到好几道打量的视线,她虽没有低头躲开,却还是忍不住垂眸不与任何看过来的视线对视。她不怕被人打量,只是想到她的打扮,还有她样貌来源的那个人,便生出几分躲避的心思来。 大约,类似于近乡情怯吧。 她一向自诩理智洒脱,其实不过是不在乎罢了。 明明是才相见的父亲,她却莫名在意,一旦在意,她就忍不住多想:他们本就像,现在她这样,就更像了,他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为之啊?她作男子打扮,是不是不太妥当?她见玥儿姐姐的仪态比之前在张家见过的闺秀还要出众呢…… 虽然她即便是故意的,似乎也没什么,可她就是忍不住多想。 说到底,梁昭昭就算经历坎坷,比寻常闺阁中的小娘子多了些见识,她也只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之前是没人护着,她只有自己支撑,现在面对这个世上她最亲近的长辈,才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心性。 -- 第114页 司行简则没有那么多心思,他一见他们走了出来,便轻轻拍了下兰兰,随后起身往庙门口走了两步,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微一颔首,“走吧。” 他对昭昭这副打扮丝毫不感到意外,昨天见到她时,她也是一身男装。女子独自出门在外,这样确实可以省下不少麻烦,也更方便些,她或许是习惯了。而且这样的装扮,看起来与他是十分像的。 他家崽,不管变成什么模样,他自然是喜欢的。但若是像他,他看着就跟顺眼了。 司行简对着外人不假辞色,但面对自家闺女的时候,他自然不会绷着一张脸。他虽没有笑,但眼中的温和是遮不住的。 司安玥一直想看父亲见到妹妹这般打扮是什么反应,便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她照旧屈膝行礼,喊了声“父亲”,然后拽了下梁昭昭的袖子。 她知道妹妹不是忸怩的性子,对着她能大大方方地喊“姐姐”,可如今见了父亲怎么呆了? 司安玥暗自思忖:不管父亲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昭昭和父亲长得这么像,慢慢相处,或许父亲对昭昭会多几分疼惜呢。 当然,也要昭昭亲近父亲才是。 昭昭妹妹漂亮又懂事,言行举止也很有分寸,待她真诚,就一个晚上,她对这个妹妹已经稀罕得不得了。 就算昭昭不刻意讨好父亲,只是像寻常女儿那般对父亲多些濡幕,不细究父亲让她流落在外十几年,而是感激父亲特意来寻回她,假以时日,父亲必然会对妹妹另眼相待的。 而不会……不会像以往对她那样,把她当成待价而沽的货物。 司安玥有几分苦涩地想道。 她是一心为昭昭打算的,可看着昭昭这样垂眸敛目的,不和父亲打招呼,甚至都不看父亲一眼,心里很有几分着急的。 如今,孝字大于天,更何况女子的婚事全凭父母做主,她即便对父亲不满,心有猜疑,可也不敢在父亲面前使小性子,以免惹得父亲不快。那样的话,她又能落得什么好呢? 妹妹这样,怕不是心中对父亲有怨吧? 司安玥忍不住担忧起来。 梁昭昭倒不是怨恨,若是她不在意的人,她自是能够不动声色地虚与委蛇,甚至她若别有所求,便是认贼作父也使得。可偏偏,她心里对这个父亲不一般呢。 她其实并不太信“血浓于水”这样的观念,比起血缘来,她其实更注重人与人之间相处。若是那一份血脉关系那么重要,这世上,就不会有兄弟相残、卖儿卖女的事情发生了。 可偏偏,她一见这位父亲就觉得亲切,她丝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出现一群土匪,情况危机之下,她宁愿舍了自己的命,也不会看着这个只与她相处不到一日的父亲出事…… 只是她下意识的亲近是一回事儿,理智上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梁昭昭这些年要么是在别人家为奴,要么就是寄人篱下,其中的磋磨委屈自不必说。物质生活上,她过得苦,亲情方面更是淡薄。她先是失去了相依为命的阿娘,后又被亲爹抛弃,即便这几年跟着梁氏,她也没有感受到母女间的亲情。 她小小年纪,一颗心早就被磨得冷硬,也养成谨慎的性子,不管面对什么人,她都不会轻易真心相待。 有时她言笑晏晏,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小人儿在冷眼看着自己逢场作戏。只是她掩饰得好,这些等闲不会被人看出来。 她若是想,自然可以亲亲热热地喊一声“爹爹”,去讨好他,去哭诉自己以往过得多么悲惨,让他愧疚,进而生出想要补偿的心思。或是展现出自己的本事来,让他知道自己的价值,然后看重她。 可是,正因为在意,她却什么手段都不想使。 若是要靠算计或是利益得来的亲情,她不要也罢。她希望她的父亲对她好,只因为她是他的女儿,并不因为她有多优秀,能为他换来什么好处…… 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做出买惨的事来。 同样,因为在意,她也轻易叫不出那个称呼,好像那个称呼一出口,她就承认了什么似的。 玥儿姐姐的好意她只有心领了。 司安玥见她身体板正,丝毫不为所动,就微仰头瞄了一眼梁昭昭的脸色,只见她一张俏脸紧绷着,还未长开但已如海棠般艳丽的脸,倒带了几分冷然与倨傲,甚至能看出几分男子的坚毅来。 莫非妹妹扮作男子,气质、性格也要刻意改变吗? 司安玥心中颇为不解,甚至对昭昭妹妹对父亲的态度生了疑惑,可她在司行简面前是掩饰惯情绪的,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来。 这些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司安玥收回落在昭昭妹妹脸上的目光,带着笑意对司行简道:“父亲,您没看出来昭昭妹妹今日有什么不同吗?” 司安玥心想:她这是为了昭昭妹妹豁出去了,要是搁在以前,她才不会说这样惹人生厌的话呢。 以前司安玥确实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这不完全是梁昭昭的缘故,更多是由于这一路上的相处,让她对司行简多了些亲近,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还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声音就像春日里裹着花香的清风,就算她说出无礼的话,也不会让人太气恼,更何况这样的撒娇呢。 还是对着自己的父亲。 -- 第115页 司行简当然不会恼,他轻笑道:“看出来了。” “昭昭扮作男子,就更像我了。”他看向那个身形比男子单薄、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少年,“不错。” 他忍不住感叹:要是昭昭是男孩子就好了。 倒不是司行简重男轻女,只是这个时代,男子总比女子自在。 梁昭昭抬眸与司行简对视,便看见他眼中的赞赏与一闪而过的惋惜,她很想问一句:“我与您这般像,为何当初会抛弃我呢?” 她不是埋怨,而是真的不解,想知道一个答案。 可她没有问出口,要是他愿意说,昨天就应该回答她了。看来,她只有自己慢慢摸索,探查出背后的隐情。 嗯,她只是想要追根究底,所以才这么干脆地答应跟着他的,才不是稀罕他这个父亲呢。 司安玥听到司行简的回答,便抿唇一笑,“是女儿照着父亲的眉毛给妹妹画的呢。” 她特意解释一句,也不是为了邀功,而是怕父亲误会妹妹有心机,是故意这样让父亲觉得亲切。 只是她心里却忍不住腹诽:父亲夸赞“不错”,是在夸他自己吗?明知道昭昭和他像…… 司行简夸道:“玥儿心灵手巧。” “是妹妹生得好。”司安玥摇着昭昭的手,笑着看向她,示意她也说两句话。 司安玥想让父亲注意到妹妹长得和他像,又怕自己一直与父亲说话,冷落了妹妹,让妹妹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梁昭昭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知道玥儿姐姐这么做是在为她拉好感,便道:“容貌,是父母给的。” 她当着司行简的面说这句话,虽没有直接喊“父亲”,态度其实已经软和不少,也算是间接认了父亲。 司安玥并不知道昭昭连一句父亲都没有叫过,她觉得昭昭这句话有些生硬,却也不好再多说。说得多了,就显得刻意,而且昭昭现在似乎还心有芥蒂,过犹不及。 不知道司行简已经换了人、也不知道只有梁昭昭一个人是司行简亲生女儿的司安玥,为了拉近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可是操碎了心。 司行简听懂梁昭昭的言外之意,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他极少笑,便是有时笑了,那笑意也不达眼底。现在这一笑虽浅,却是再真心不过,就像是冰雪初融,若是周围有鲜花恐怕也要失了颜色。 他今天穿了身鸭卵青的衣衫,只有比衣服略深些的腰带上多了银线绣的暗纹。这种极淡的颜色,有些像烟雨笼罩的湖面,本来是极挑人的,但穿在他身上丝毫不违和,反倒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如朗朗清风、皎皎明月,比起昨天的一身玄衣来,给人的感觉更容易亲近。 司安玥看呆了,她以前怕父亲,恨父亲,几乎从没有仔细打量过父亲的容貌,原来父亲长得这么好看。 她回神之后就暗暗唾弃自己,什么时候她也会被美色所惑啦?甚至还在心里偷偷评价父亲的样貌,也太失礼了。 她也不好盯着父亲看,就又去看扮作男子的梁昭昭,嗯,妹妹也好看,只是尚有几分青涩…… 司安玥也不是爱好美色的人,只是她虽见过的人少,但个个都不丑,就算身边伺候的小丫鬟都是水灵灵的,无形中她的眼光就高了。这一路上她见到的路人大多是男子,竟没几个好看的,现在一看司行简和扮作男装的昭昭,着实觉得眼前一亮。 以后有个秀色可餐的妹妹在身边,司安玥觉得就算不知道今后会如何,至少现在还能一饱眼福嘛。 * 寺院门口这些只是个小插曲,他们的几句闲话也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司行简让人去检查一番庙中,以免有什么疏漏。 一切皆妥当,他们才准备出发。只是在要怎么分配马匹上,却犯了难。本来有三个女眷,木槿和司安玥共乘一骑,樱桃被赵清带着。现在多了赵满和梁昭昭两个人,却只多了一匹马,所以必然要有两人共乘。 司行简不可能让别的男人和他家闺女共乘一骑,更何况这些人昨天奔波了一天都没有洗澡换衣服。 他之前没有带着司安玥,是因为她不是他家崽,也和这具身体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原主和她相处不多,更不亲近,更何况如今的司行简已经换了人。 在这个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世界,不管从哪一方面讲,司行简都要避嫌。 对昭昭,他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只是还是多少有点不方便,也怕昭昭不自在。 梁昭昭主动开口:“我会骑马。” 司行简便看向赵满,“你把马让出来。” 要不是赵满连人带马被昭昭认出来,他也不至于在猝不及防之下掉了马甲。 “啊?”赵满有些不情愿,他把马让出来,那不是要和别人共骑一匹马了?他才不想和大男人共骑呢。 司行简看赵满看向昭昭她们那边,便带着警告提醒道:“嗯?” “是。”赵满委屈地应一声,他什么时候能讨个媳妇儿,骑马带着她溜达啊?不过他对于小主子肯定是不敢有什么想法的,主子这要挖他眼睛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赵满只得和他哥哥赵清坐了一匹马。 司行简也没有让昭昭骑赵满的那匹马,而是把他的马让了出来,山间的路不好走,他的马有灵性,便是昭昭骑术一般,也不会轻易把人摔了。 -- 第116页 梁昭昭能识得这是一匹良驹,她虽会骑马,但并没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 她走到那匹名叫乌影的马旁,只堪堪和马一样高,她垫着脚,伸手扶着马鞍,脚才抬起来,还没有踩上马镫子,那马就不耐烦地一哼鼻子,喷出两股白气来,然后马蹄子“踢嗒”两声,就挪到一旁去。 梁昭昭脚一滑,差点摔倒,手只能松了,勉强稳住身形,却站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她是会骑马的,现在却连马都上不去。 乌影扭头瞥了那个呆愣的身影一样,眼睛里满是不屑,像是在说“就你这小身板也想驾驭我”。 梁昭昭:“……” 这就是有灵性的马?他把马让给她,莫非就是为了看她笑话? 司行简确实有些想笑,但这样似乎有点不厚道,就忍住了。他走过去,给乌影顺毛,“乌影乖,回去给你甘蔗吃。” 他左手牵着马,冲着昭昭微点下巴,示意她上马。 梁昭昭将信将疑,不太敢相信他就这一句话就能让这匹马听话了,可之前要独自骑一匹马是她自己的意思,现在便不太好意思挑三拣四的,“换一匹更温驯的马”这样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 她个子不算高,但腿却长,加上现在年纪小,柔韧性好,那马镫子都快到她胸口,她轻轻一抬脚便踩上去,稳稳当当上了马。 坐在这高头大马上,她登时有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感觉。看着那个牵马安抚的身影,她有心道谢,只是叫不出那个称呼…… 司行简不在意这些,也不愿意在这里多耽搁,见昭昭坐稳了,便轻拍两下乌影的脖子。 他亦上了马,在前领路,乌影紧跟着。 司安玥侧着脸看着独乘的梁昭昭,眼中浮现羡慕,她也想一个人痛痛快快地骑马呢。 今天时间宽裕,不必像昨日那么赶着,他们也就不用急行。 骑了近一个时辰,司行简率先在河边停下。 这河足有三四丈宽,又不知深浅,也不知马能不能淌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疑心司行简带错了路,却不好指出来,生怕他恼羞成怒。 木槿素来机敏,加上女子的直觉,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们,她见司行简没有反应,便叫了一声“主子”,提醒他。 司行简道:“无妨,下马歇息一会儿吧。” 他走到乌影身旁,取了弓箭来,绑了半方印,射到对岸去。 一堆干庐草扑簌簌落地,钻出两个机灵瘦小的身影来,一人去取箭,另一人去几步远的乱石后面扒拉扒拉,搬出个竹筏子。 两人抬着竹筏子放入水,划着来到了对岸。 颜十四奉着那支还带着印的箭到司行简跟前,“爷,您怎么带着这么些人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以往司行简顶多带一个人,有时就是独自前来,这里的一切本来都是瞒着人的,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司行简带着这么多人来,是有些反常的。 这次颜十四他们远远看见这么多人,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司行简昨日是打量着早一晚到了越州城内,就能少在外面凑合一夜,而这里的事也快完了,就算多一些人知道也无妨,更何况他们也不能了解到背后的事情,所以他才没有顾忌地抄了近路。 没想到这么巧,半路遇见了昭昭。 司行简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指引着他与崽崽相遇。 “只是借个路。”司行简不欲多说。 “是。”颜十四虽然好奇,但识相地没有多问,只是纠结地看向那几匹马,“这马怕是运不过去。” “你们暂时照料几天。” 人分成几波过了河,司行简是最后一个,他问颜十四:“这边还要多久才能完事儿?” “也就十天半月,本想着过两日就跟您送信儿的,不想您竟然亲自来了。” 司行简道:“本来是有事到越州一趟,顺路过来看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半个月,应该足够他解决昭昭遇到的麻烦,也有充足的时间休息。 只是这样,就要失信于兰兰了。 不过兰兰向来好哄。 颜十四看向对岸,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敢问主子,那位少年……” 司行简用十分平静的语气回答道:“你们的小主子。” 颜十四并不知道司行简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儿,听他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只当他真的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那这里?”颜十四思忖着:难道今后要小主子慢慢接手了吗? 司行简看颜十三划着空竹筏子过来,就道:“其余的事,等半个月后返回这里时再说吧。” 他自上了竹筏子,来到对岸和梁昭昭他们会合,而颜十四则去安置这些马。 司行简看着这一群人都面带疑惑,也没有多说什么,这都是原主的安排,解释起来太麻烦,更何况没有人问。就算有一日昭昭和玥儿主动问了,他也不能据实以告,不然就太有损他的光明磊落、正直善良的父亲形象。 第56章 真假千金(17) [V] 颜十三在前面领路,他们走了大概两刻钟,就见路渐渐宽了,不远处还能看到几座石屋。 颜十三吹了声口哨,四匹马就哒哒跑过来。 他对司行简解释道:“这里的马就没有原来的好,也就这几匹,前面还有一架驴车等着。” -- 第117页 这里比不上京城,用马车的人很少,就是骑马的人也不多,只要少数的武将才骑马。而他们偶尔进城采购不能太惹人注意,就用的是驴车。 司行简表示理解。 他随意牵了一匹马,“走吧。” 他们一群人就这么慢慢悠悠地骑着老马,赶着驴车,在中午的时候赶到了越州城。 越州不算大,辖下只有三个县,又多山,人口也不多。 他们现在到的越州城,其实是整个越州的政府驻地,相当于后世的省会城市,只是因为这里并不像别的地方有个正经名字,久而久之,这座城市就被称为“越州城”。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这个地方并不受朝廷重视。 司行简进了城门之后,就把面具戴上了。原主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几年,除了梁淑英还有别人认识这张脸,现在司行简并没有叙旧的打算,万一被人认出来,也是麻烦。 他们来到城内最大的酒楼,不管怎样,也该先填饱肚子。 “两间雅间。”司行简直接道,然后领着昭昭她们上楼。 赵清直接带着其余的护卫坐在大堂。 梁昭昭早就发现,那个叫赵满的,在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就骑马先走一步,也不知去了何处。 这自然是司行简的吩咐,他让赵满去带如烟来见他。 等上了楼,他就自去一间雅间等人,让昭昭她们去另一间吃饭。他只点了两道清淡的小菜,要了一壶桂花蜜酒,自饮自酌。 另一个雅间就热闹些,梁昭昭和司安玥在等菜上桌的时候还能聊会儿天。 司安玥推开窗,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我小时候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呢,可是现在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梁昭昭就道:“十年前的越州城,并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还没有这座酒楼。” “是吗?我都不记得自己那时住在哪里。”司安玥有些怅然地说。幼时那几年,大约是她最悠闲惬意的时光了。 那时候养母梁氏还在,估计还以为她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有些记不清楚那个时候父亲对她是怎样的态度,大约就是想严格,但碍于她还年幼,父亲也会无可奈何吧。 梁昭昭也面露怅惘,她早慧,三四岁的事都零零散散地记下不少。 她记得昏暗的灯光下,阿娘穿针引线的身影——她的衣服都是阿娘亲手裁剪或改小的。三岁生辰的时候,阿娘用剩下的线头给她缝了鲜亮的头花给她戴。 她也记得梁家的大姑奶奶回梁家时,是如何欺负她和阿娘的。现在想来,大姑奶奶是厌恶她,只是阿娘护着她,才会被迁怒。 后来,欺负她们母女的梁大姑奶奶和王氏死了,没人刻意磋磨她们,但梁家也慢慢破败,养不起那么多下人,生病的阿娘被赶出去,她一个小丫头也没人在意,就跟着离开。 离开粱府,她们之后的日子却越发艰难…… 梁昭昭不是那种沉湎过去的人,只是看着如今的生活,就难免忍不住幻想:要是那时他能施以援手,哪怕只是借她们点银子也好,阿娘应该不会英年早逝,或许阿娘有机会来见自己的亲生女儿一面。 她略一回神,就听到司安玥说“若是有空闲时间,你带我在城内逛逛可好”,她便笑着答道:“好。”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她对阿娘的亏欠,那些无法弥补的遗憾,只有在阿娘的亲生女儿身上补偿了。 司安玥就转身过来,拉着梁昭昭的手,“那你给我讲讲这里的新鲜事物吧?” 她能感觉出昭昭似乎心情不好,只是不了解缘由,更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打个岔,聊起别的事,让昭昭换个心情。 “这小地方能有什么新鲜事儿?恐怕流行的事物也是打京城传来的。”梁昭昭之前忙于生存,后来跟着梁淑英后虽不缺银钱,但也忙着学习充实自己,压根儿没有时间闲逛,所以梁昭昭并不了解越州的香粉铺子、首饰花样之类女儿家关心的事物。 梁昭昭不知该聊些什么,就转了个话题:“你还记得养母梁氏吗?你这次来,可要见她一面?” 司安玥有些纠结该如何回答,她本来是十分想见的,可现在当着昭昭的面,她若答“是”,会不会让昭昭觉得她要和她抢母亲啊?可她要答“不见”,又怕昭昭觉得她忘恩负义。 “全看父亲的打算了。”司安玥模棱两可地回答,并为自己的机智暗暗得意。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道梁太太这些年过得好么?” 梁昭昭轻笑一下,“如人饮水,大约太太是觉得不错的吧。” 司安玥听她的口气,似乎是不赞同,甚至还夹着一丝不屑,便觉得疑惑,“昭昭何出此言呢?” “我与太太只相处了不到四年,还不如你们相处时间长,如今我年纪也不小了,难以与太太交心,所以不了解太太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梁昭昭语气淡淡的。 她确实十分不解。 若说富足,以前梁氏跟着司行简的时候肯定是吃喝不愁的,不然也不会和离之后能分得那么多财产。后来带着她,虽然要应对不少闲言碎语,但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别人又能奈何?她们又不缺钱,不必出去看人脸色。 梁昭昭觉得,即便有梁书文纠缠,觊觎财产,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大不了一纸状书告到官府去,多塞点银子也就能了事。或者回河阳,那里是梁家的老家,宗族在那里,他们破些财,买些田地当族田,或给族学捐些银子,那些族老在面子上总不会闹得太难看。 -- 第118页 可是,那时梁淑英逐一反驳,说梁昭昭年幼没经过事儿,哪里知道孤儿寡母的艰难?更何况她是女孩子,还是梁家的义女,除了嫁个好人家外没有前途,梁家的族人不会护着他们的。 梁淑英还说,梁书文是这一支的唯一男人,他母亲王氏的母族又是大家族,族人会更看重他。 在梁淑英眼中,家里没个男人终究是不行的,所以明明有那么多选择,她还是带着那么多假装嫁给周勇。 虽然如今讲究孝道,自不言父母的过错,但梁昭昭还是觉得梁淑英的眼光不行——她要模样有模样,要钱财有钱财,嫁给周勇一个后院庶子女小妾一大堆的武将,图什么?图他好色?还是图他子女多? 就算周勇孔武有力,有能力护着她们两人,可也要考虑——若是周勇看上她们的财产,想要弄死她们,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若是死在后院,谁会为她们伸冤? 梁昭昭长叹一声,对司安玥道:“你应该知道太太再嫁了吧?我觉得太太所嫁非人,只是她似乎乐得其中。” “若是有空,你去看看她吧。太太之前跟我提起你好多次,她记挂着你呢。” 司安玥手指绞着帕子,犹犹豫豫地问:“你,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梁昭昭挑着眉。 司安玥不敢看她,“怪我抢了你的母亲,怪我占了你的身份……你才是父亲嫡亲的女儿,而我生母身份低微,连……” 哪怕是误会,梁昭昭也不愿听到司安玥说她生母的不是,就打断道:“怎么会怪你?这一切与你无关。” “更何况……”梁昭昭满眼欢喜,看着司安玥抬头,“我幼时跟着我养母,养母待我极好,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亏欠。” “你养母?” “是啊,你可愿随我去祭拜一下她?”梁昭昭看似顺理成章地说出这个提议。 其实她早就有心让司安玥去阿娘坟前拜一拜,毕竟玥儿姐姐才是阿娘所生,只是她怕贸然提出会有些突兀,现在话赶到这儿了,倒是个好时机。 司安玥收到这个邀请,只以为是昭昭真心接纳她这个姐姐,便点点头,“自然是愿意的。若没有那位好心人,我恐怕会更愧疚了。” “就是不知,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 这时,小二恰好敲门上菜。 梁昭昭就道:“这事说来就话长了,且我也不知详情。具体的,你还是问那位吧。” 她指了下隔壁雅间。 她不愿意费心想谎话,还是让瞒着这一切的人自己思考该怎么解释吧。 看着就十分精致可口的饭菜很快就摆满了桌子,开始梁昭昭以为这是好几个人的份,后来才知道这是她和司安玥两个人的。 木槿和樱桃虽然也在这个房间,可是她们两个在一张小桌子上。 梁昭昭就问:“只有我们两个?” 司安玥:“这样自在些。” 她是不太喜欢别人服侍着进食的,她有手,又最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为什么要别人给她夹菜? 至于四人在同一桌吃饭……对木槿和樱桃来说,主仆有别,他们若同桌吃饭,那也太不讲究规矩,而且那样的话,似乎每个人都不怎么自在。 梁昭昭自然也是懂得这些的,她只是有点意外,他们父女二人竟然还要分桌吗?她原以为他只是暂时有事要避开她们两个,才会去隔壁。 “不用等着吗?”她见司安玥拿起筷子,有些犹豫地问。 “等?你是说等父亲吗?”司安玥觉得她这话问得奇怪,见她点头,才接着道:“应当不用,父亲或许有事要谈,他在另一个雅间,总不会饿着自己。” 梁昭昭看着这一桌子菜,一盅酸笋老鸭汤几乎要勾出人的口水来,炸得金黄的藕夹亦引得人食指大动,拔丝山药像琥珀一般漂亮,水晶虾冻晶莹剔透……最难得的是一道红烧牛蹄筋,如今牛肉都不是轻易能吃到的,更别提分量极少的牛蹄筋。 四菜一汤,对于两个十三岁的女孩来说,确实有些多了。 “这么多,我们两个人吃,会不会有些浪费了?” 司安玥则道:“不会啊,这样的饭菜应当算是招牌菜了吧?即使我们吃不完,也有小二或帮工愿意把剩菜带走吧。” 这就是两人的观念差别。 因为司安玥向来不会为银钱操心,在她看来,食物只要吃到肚子里就不算浪费,哪怕是他们花的钱,却便宜了别人。 而梁昭昭,之前过的是苦日子,就算现在不缺钱了,也不会为本不必要的支出掏银子。 梁昭昭听了司安玥的话,便意识到两人想法的不同,她只是笑笑。 大约这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只有她们两个人,还正是彼此想亲近的时候,也就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两个人边吃边聊着天。 司安玥咬了一口又香又脆的藕夹,只觉得唇齿生香,她忍不住轻声惊呼:“这里的菜也太好吃了!” 这里的饭菜虽不错,但也没有司安玥表现得那么夸张。只是因为她之前的吃食都是极为清淡的,现在突然吃到这种油炸的食物,可不就觉得是美味了? 梁昭昭见她这样的反应,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之前看她的穿着用度,就知道她生活应该是十分精致的,怎么会少这一点吃的? -- 第119页 这里的吃食也比不上京城那种繁华之地,莫不是玥儿只是给面子,故意这般,夸赞一下? 梁昭昭有这样的疑惑,便以玩笑的口吻问了出来。 司安玥则摇了摇头,十分郑重地说:“我才没有夸大,是真心觉得好吃的。” 她的吃食无一不精细,但却都是十分寡淡的。 时下女子是以瘦为美的,女子要静若处子、弱柳扶风、内敛脱俗,当然,若是容貌出众就更好了。 虽然在京城上层社会中,人们皆以当众谈论女子容貌为耻,更喜欢评价哪家千金有才,又是哪位小姐有德,但不能否认,人都是喜欢美的。 而司安玥除了出身,那些标准似乎都符合,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她虽然只出身于商户之家,但是按照世家贵女的标准被培养长大的。 她们那样的小仙女,泡茶的水用的都是荷上露梅见雪,怎么会吃这种飘着油花、味道极重的鸭汤?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是用来夸赞,比喻高洁的品格的,怎么能夹着肉、还炸得金黄呢? 太过油腻的食物是不能吃的,因为会长胖,还会长痘;肉食也不宜吃太多,会让身上有浊气;味道太重的食物也不能吃…… 司安玥觉得自己之前在京城的家中吃的几乎都是水煮的素菜,简直过得比和尚还惨。 司安玥大致说了几种她之前常吃的饭菜,又道:“还是来越州这一路上,可能因为没有带厨子的缘故,我是和父亲一起吃的,食物才渐渐丰富起来……” 她渐渐回忆起这一路上的吃食,起初也是比较清淡的,慢慢就有了滋味。就拿汤举例:开始最常喝的是豆腐汤,后来就多是骨头汤或者鱼汤。早些天,还没到越州城的时候,他们路过一个镇子,买了新鲜的羊肉,顿了一锅羊肉汤,而现在…… 司安玥看着这一盅酸笋老鸭汤,就挽起了袖子,盛了两碗。她把其中一碗放到昭昭面前,就迫不及待尝了一口。 清亮的鸭汤上面浮着几朵油花,但汤喝起来却一点都不腻,反而冲淡了之前藕夹留在口中的油炸香味。 她的吃食确实是在这一路上逐渐丰盛起来的。 这种变化不是无心的,而是刻意安排的。 父亲会关注这些?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安玥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美食当前,她还是专心致志地吃吧,不管父亲想要她做什么,她都不想亏待自己。 而梁昭昭听她大致说了前后的变化,心里升起淡淡的疑惑: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对玥儿的态度也改变了呢? 她总觉得这一切不太合理的事情,似乎都与之有关。不然,一个人为什么会做出前后矛盾的事? 现在不是好时机,以后有机会,总要和玥儿仔细梳理一番,找到其中的契机。 * 隔壁雅间。 如烟推门进去,便看到端坐着的司行简。 他面前只摆着两盘与这豪华酒楼有些格格不入的小菜,一壶散发着香甜气味的桂花蜜酒。本来面如冠玉的一张脸,似乎因为喝了酒而稍微有点红,一身浅色的衣衫给他增加了书卷气。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无端联想到客居他乡的游子,或是孤寂落寞的书生,恨不得与他把酒言欢,好好宽慰一番。 可如烟丝毫不敢有别的心思,她只打量了一眼司行简的脸色,实在揣摩不出他现在心情是好是坏,便利索地跪下认错。 “主子,这次是我失职,没有完成好任务,请您责罚。” 她唯一庆幸的是,梁昭昭如今安然无恙,她的疏忽没有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 司行简轻皱了一下眉,道:“起来。” 如烟这个时候绝对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她立马老实地站起来,等着司行简的下一个吩咐。 “说说昨天的事。” 如烟暗自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还愿意问背后的缘由就好。她早就设想过司行简会问什么,因此现在便能娓娓道来。 “昨日,梁太太带着梁小姐去东山寺上香,周勇后院的梅姨娘携一子一女、婉姨娘携一女随行。因为我如今的身份要守孝,并未同去,所以我了解到的当时发生的事情,都是事后从这些人口中得知的。” 她这么说,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而是如实说出消息来源。 “为了表示诚心,他们上山是步行。只有梅姨娘的儿子和婉姨娘的女儿还年幼,是被婆子抱着的。等到了寺庙,几位女眷都觉得疲惫不堪,在厢房休息,但梅姨娘的儿子,小名叫宇哥儿的,一个劲儿闹腾要出去玩。” “本来是两个婆子带着宇哥儿出去转转,结果就有一个婆子回来报,说是宇哥儿丢了。一群人就去找,后来宇哥儿找回来了,梁小姐却不见了。” “再后来,就有僧人发现梁小姐疑似掉入后山的河中,但没有找到人,只见到河边的鞋子。” 当时赵满也是跟着的,只是那些女眷歇息的地方是禁止外人进入的,更何况赵满还不是正大光明随行的下人。 等出了事之后,赵满才带着人去找。 之后发生的事,如烟没有再细说,因为她知道那些有赵满在,肯定早就向主子汇报过了。 她悄悄抬眼,只看到司行简面色如常地倒了一杯酒。 她只在心底默默感叹一声:主子真是愈发深不可测、难以捉摸了。 -- 第120页 “明面上,他们说是梁小姐贪玩,才失足落水。其实,梅姨娘回府后,提供另一套说辞。梅姨娘说,那时她着急寻找宇哥儿,一不小心崴了脚,但又听人说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往后山的竹林里抓鸟雀去了,便让梁小姐扶着去找。” “她们在竹林遇见了歹人,梁小姐把歹人引开,就往别处跑,所以才失足落水的。” 如烟在赵满那里听说了一些情况,就怀疑梁昭昭是假装落水,有意逃跑的。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她应该把所了解的情况如实禀报,至于得到什么样的猜测和结论,那是主子的事。 司行简修长的手指轻敲着白瓷酒杯,片刻后,他才出声:“最近周府出了什么事,是和昭昭有关的?尤其是对她不利的。” 如烟心神一凛,简直疑心他还派了别人去查。 她忙道:“是,周勇似乎打算把梁小姐送……送给上司做……做外室。” 这下,她不用抬头都知道司行简生气了,毕竟她能听到酒杯被捏碎的声音。 司行简确实生气,那些长得又丑、还娶了妻的老男人总觊觎着他家闺女做什么?他家水灵灵的白菜,是什么猪都能妄想的吗? 他几乎一字一句地问:“那人是谁?”其中的杀意根本遮掩不住。 想借司安玥和齐王搭上关系是原主的主意,这种做法虽然有卖女求荣的嫌疑,可好歹是原主把司安玥养这么大。司行简虽不赞同,但他明白,这样的做法,在这个讲究“父母之命”的时代其实无可厚非。 可周勇他凭什么?凭他脸大?凭他不知廉耻吗? 更何况原主已死,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人司行简,他自然不能对自己做什么。但现在…… 不管是周勇,还是那头觊觎他家白菜的猪,他都不会手软。 如烟道:“周勇只是见梁小姐出落得越发标致,又快到了婚配的年纪,才起的这个念头,其实还没有具体的动作。他最想讨好的,自然是本地武官之首——李指挥使。” “但李指挥使的妻子是个母老虎,这在当地是人尽皆知的,所以李指挥使未必有这个胆子接受。” “如若不成,就……”就再找下家。 又一只酒杯碎了。 司行简一甩手,碎掉的杯子落在地上,他的掌心被划了一道血痕。 “李重山?”司行简发出一声冷笑,“他都年近四十了!一个糟老头子,他也配?!” 如烟嘴角抽搐了两下,她第一次知道三十四岁就等于年近四十,可以被称为糟老头子了。 男人,只要有钱有权,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都想纳不足双十年华的小姑娘。这有什么稀奇的呢?即使有的男子不这么做,也把这些当做理所当然的事。 如烟略带几分苦涩地想道。 主子这么气愤,无非是因为这个小姑娘是他女儿罢了。 第57章 真假千金(18) [V] 司行简连二十多岁的齐王都嫌老,更别提如今三十多岁的李重山了。 已经好几百岁的仙尊大人,嫌弃起别人老来,丝毫不觉得心虚,毕竟他又没有老牛吃嫩草。 别人的闺女,他管不着,但他家的,绝对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嫁人。 即便她们遇见心仪之人,他也舍不得让她们小小年纪就嫁到别人家去受苦。 这个时代,女子嫁人的风险太大了。退一万步讲,即便所嫁的男子是个品行端正、还能敬重妻子的,但女子一旦嫁为他家妇,就不止要和夫君琴瑟和鸣,而是要和那一大家子好好相处。 现在讲究多子是福,父母在世,便不会分家,所以稍微有点底蕴的家族都人口颇丰。那些公侯世家自不必多说,即便是寻常人家也大多是祖孙三代同住的。 做人家媳妇,要伺候公婆,甚至还有公婆的公婆,那是容易的事情吗?自古就有“肥大新妇”是不相称的说法,可见女子嫁入夫家就是受苦的。 即便在终究有一日,媳妇熬成婆,能够当家做主了,那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司行简倒不会看不起那些家庭主妇,相反,他还有些同情和惋惜。那些大家族的当家主母,其实堪比后世的大公司总经理,还是全能的那种。 她们要管的有庄子商铺,人事调度,宴会筹办,记账对账,人情往来……这样看起来,何止是总经理,还要不时兼职会计,审计,HR,外联等。 只是,他瞧得起是一回事儿,他不愿意让他家闺女这般辛劳是另一回事。 他千娇万宠养大的姑娘,凭什么到别人家当没有工钱的打工人?说不定还要操心后辈的婚嫁,更有甚者,连夫君纳妾都得管。 至于小门小户,司行简完全没有想过。若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其实相处起来,矛盾会更多。 他虽不通男女之情,却懂人心。 不管是玥儿还是昭昭,如若嫁人,她们的嫁妆必然是十里红妆。财帛动人心,就梁淑英那一点子嫁妆都让人生了不轨的心思呢。 若是夫家虽清贫但有傲气风骨,不会乱动她们的嫁妆,那就更不好了——没有公婆吃糠咽菜、媳妇却大鱼大肉的道理。她们眼看着金山银山堆在那里却不能享受,岂不是憋屈? 玥儿随便一身衣服,或许都能抵一户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吃穿。 司行简自然是舍不得自家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去受苦的。 -- 第121页 招赘的话,也不怎么可行。如今赘婿为人所不耻,但凡条件不错有点心气儿的男子都不会愿意,剩下的歪瓜裂枣,说不定还自视甚高…… 司行简一时想远了,还越想越气,觉得什么样的人家似乎都配不上他家两个小丫头。 他忽然想到京城的祁修言,似乎,养面首是个不错的选择? * 司行简一言不发的时候,如烟丝毫不敢有所动作,因为她觉得现在司行简的怒气是针对周勇和李重山的,她可不能把他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只是平静的时光是短暂的,如烟很快就感受到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主子?” “去查一下那位梅姨娘。”司行简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带一丝情绪,只是和之前的满含怒气比起来,显得愈发冷然,仿佛他说的不是去查一下,而是去把人杀了。 如烟听到他的吩咐,这才觉得如释重负——既然主子还让她办事,想必是有让她将功折罪的意思。 只是她有些不明所以,就问道:“查哪些方面?” “前天的事,有没有她的手笔。”司行简提点一句,“我只想知道背后的真相,越快越好,有没有证据倒是不打紧。” 他在“真相”二字上加了重音。 如烟心领神会,即便他不看证据,这也不是她能糊弄的。同时,她也更加清楚梁昭昭在主子心中的重要性。 “是,之前是我疏忽了,我一定会查清楚是谁对梁小姐不利的。” 梅姨娘的孩子丢了,而且梁昭昭出事的时候也有梅姨娘在场,她确实很值得怀疑。 只是如烟之前担心梁昭昭出事,哪有心思追究别的?她已经给自己准备了后路,要是人没了,她就要想法子逃命。虽然不一定能逃脱,可她不想坐以待毙,万幸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敢搞事情,害得她这些天提心吊胆?就算主子放过那人,她也要好好算一算账。 至于是梁昭昭将计就计主动逃跑的?开玩笑,她有几条命敢记恨主子在意的人啊。 司行简直接忽略了如烟表忠心的话,淡淡提醒道:“该改口了,叫二小姐。” 姓名,只是一个称呼。 司行简不是很在意他家崽崽跟谁姓,以前她跟随养母姓秦也好,现在随生母姓梁也罢,反正都是他家崽。但他要把对昭昭的重视展现出来,这样身边的人才会端正对昭昭的态度。 如烟闻言,确实在心里把梁昭昭的地位又升了一截。 她在进入周府第一眼看到梁昭昭那张脸的时候,就有所猜测,毕竟她在事先就了解到司行简与梁淑英的过往纠葛。 只是那时她并没有把梁昭昭当成小主人看待。 她知道梁昭昭是四年前跟着和离的梁氏回到越州的,那就说明主子当时不愿意接受她们,或许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在意这个孩子。 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测,如烟难免有点松懈,不然她肯定会亲自跟着她们去东山寺的,对她来说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司行简见如烟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就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你虽有疏忽,但其他的事儿办得不错。更何况,我本就让你打探消息,而没有命你贴身保护昭昭。” “所以……”他突然停顿了一瞬,语气也带着几分警告,“你没必要把自己的功劳摆在我面前。” “我自认赏罚还算分明,给你的承诺也不会食言。” 司行简说完,就摆摆手让如烟离开了。 他虽然对赵满和如烟这次的失误有些不满,但却无意太责罚他们,因为他本来也没有完全指望他们。他只是出于对流落在外的孩子的不放心,想多一层保证罢了,并没有让他们把昭昭保护得密不透风。 昭昭那么聪慧,就算没有他们,也能够化险为夷的。 他家崽,随他。 他也不是那种想要把孩子一直养在温室中不见风雨的父亲,他更愿意看到昭昭随性自在地生活。 所以,孩子至少要有能护住自己的能力。 不然的话,在这个女子本就艰难的世界,昭昭会成为下一个梁淑英。毕竟,原主的财产多得让王爷都心动呢。 * 而如烟虽听出司行简话中的告诫之意,却不明白原因,她明明恪守本分,在他面前根本不敢多言,更何况特意邀功?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怕司行简对她这点不好的印象会让她不能得偿所愿,便让小二去叫木槿来,她好打探一下。 她自知她现在的身份是周府后院的一个姨娘,便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梁昭昭的面前。毕竟她与赵满不同,赵满只是暗中保护,被梁昭昭知道了也无妨,若是她漏了马脚,恐怕只能顶着这个这个身份去死了。 木槿听说隔壁雅间的人找她,还以为是司行简,便跟着小二出去了,结果走到拐角处才看到如烟。 “是你找我?”她虽觉得有些不妥,但两人还是有点交情,她没有马上离开。 如烟拉着她到了一个说话的地方,“我有些事要请教你。” 木槿听完如烟的话,淡淡一笑,“还不是你太招人稀罕,有人主动为你说好话。” 如烟略一思考就明白过来,“是赵满?这下我可冤枉大发了,主子肯定误会我跟赵满套近乎了。”又向木槿祈求道:“你帮我解释一下吧。” -- 第122页 谁不知道主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不喜欢他们这些下属互相勾结搞小动作? 她只想安稳地离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谁要那蠢货自作主张给她说好话了?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木槿一耸肩,“我怎么能帮你解释?” 木槿本来是与这事无关的,若是多话就更说不清了。 “你不用这般焦急,我看主子没有要计较的意思。”木槿不太走心地安慰道。 如烟带着苦涩的笑容缓缓摇头,“你不懂。” 她的命从来不属于她自己。 她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结果得到了司行简的一个承诺——等她办完这件事就让她离开;这不是一件难事,可在司行简快到这里、她即将能功成身退的时候,又出了变故;她以为把事情办砸了,谁料峰回路转,梁昭昭被司行简带了回来,而且主子没有要责罚她的意思…… 他亲口说的——“给你的承诺也不会食言”。 她如今见不得任何意外,现在好不容易能看到一丝曙光,她实在是怕功亏一篑。 木槿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懂,就算他真的放你离开,你能去哪儿?我们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就算不是亲信,也知道不少事情,你要走……” 就算能活着,也不能再说话,甚至这张脸都不能用了。 如烟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轻声道:“快七年了,那时我们和主子的女儿差不多大吧。你比我来得晚些,你和木兰,我和霜姐姐,云姐姐,还有……” 她扑到木槿怀里,“你没见到如梦死的时候……我怕。” 如烟也就在木槿面前流露出几分脆弱来。 木槿和如梦不熟悉,也就没有太多的惋惜或怜悯,她就用一种看客的理智而近似冷酷的态度说道:“那是她自己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惩罚。” “她是有错,可是,主子也太狠了些。”如烟仰起头,看着木槿的眼睛反驳道,她忽又垂下眼,苦涩一笑,“焉知我们中的哪一个不会是下一个如梦呢?以前和你最亲近的木兰,现在又在哪里呢?” 木槿眼中的哀恸一闪而过,还是劝道:“我们做下属的,尽心按主子吩咐做事便是了。寻常百姓都会遭遇不测,更何况我们本就在刀尖上添血的人呢?主子也没有亏待过我们,只要我们不做背主的事,就不会落得如梦那样的下场。” “而且,从京城到越州这一路上,我冷眼看着,主子待人行事似乎比以往宽容多了。或许是因为和大小姐增加了相处的缘故,主子做了不少怜贫惜弱的举动。” 木槿很少说这么多话,现在是念着同如烟的旧情,不愿意看如烟选一条绝路。 其实,他们这样的人,哪里有选择呢? 可如烟并不领情,她直起身子看着木槿冷笑道:“你现在可是得了主子的青眼了?竟然这般忠心!” “他待人宽和?只怕是因为他女儿在场的缘故。可我们算什么?一个听命办事的工具,还是一条听话的狗?若是无用了,或是不能让他满意了,那下场只有一个:便是被丢弃!” 如烟摇摇头,“在别处,我们也不会过得更好。我觉得,我只是在用能让主子看中的能力,换取我生存下去的所需,并没有你说得那般不堪。” 她说完,转身就走。 等到无人处,她抬手轻轻摩挲着脸上的疤。 谁不想要有人护着?谁不渴望自由自在地生活?可这世上,有多少人就连生存下去都是奢望。她现在能好好活着,就已经很知足了。 杀手也好,护卫也罢,甚至偶尔还要干丫鬟厨娘的话,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营生。 木槿收拾好心情,重新回到雅间,就看到司安玥和梁昭昭两人已经吃完了饭,站在窗边说话。 司安玥轻轻抬腿,指着自己的裙子,“可能是走那一段路,被草划破了。”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发愁的事就是心爱的裙子破了。 木槿垂眸,她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在为了活命学着怎么杀人了,谁让她没有父母护着呢? 司安玥并不知道她正被木槿羡慕着,她见木槿返回来,便问道:“父亲可用完了饭?是否有催促我们?” 她以为木槿是从隔壁回来的。 可木槿并不是,她没有见到司行简,只好道:“主子没有催促。” 司安玥拉着梁昭昭的手往外走,“我们两人吃饭慢,想必父亲已经在等着了。” 窗户大开,微带着凉意的秋风吹拂着。 梁昭昭经过木槿身边的时候,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止住步,示意司安玥也停下来。 “隔壁雅间除了……父亲,还有别人,她离开了吗?我们过去是否方便?” 木槿听到梁昭昭的问话,不禁讶然,她知道自己去见如烟必然是瞒不过司行简的,因为她会经过他在的雅间。可她不明白,为什么梁昭昭会知道司行简还见了别人。 她知道如烟是在见过司行简之后才来见她的,估计如烟现在已经离开了,便回答道:“主子的雅间没有别人。” 她只陈述一个事实,对司行简是否见过外人避而不谈。 梁昭昭却了然一笑,“你若没有没有说谎的话,那你是在别处见的她了?” 梁昭昭不是有意为难木槿的,而是她深知问话的技巧。 -- 第123页 对木槿来说,她是主子,虽然说的话没有那位真正的主子管用,但木槿也不会随意敷衍。她步步紧逼,就算木槿想要说谎也会露出破绽。 她要是直接问司行简的话,态度就不能这样强硬。如果他不想对自己说实情,她就无可奈何了。 还不如先从木槿这里得到确认,再去问他。 司安玥见她这样,有些担心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想提醒她不要过多打探父亲的事,免得惹得父亲不快。 梁昭昭却只轻轻地拍了下司安玥的手,以示安抚。 有些事,她实在不能装糊涂。如果不问清楚,她会心存芥蒂,而且,她不愿意用恶意去揣度她的……父亲。 第58章 真假千金(19) [V] 木槿一向不多话,更何况现在她不明白梁昭昭与主子之间的情况,就跟谨言慎行,不肯多说,只道:“我不知主子是否见过外人,您若好奇,不如直接去问主子?” 梁昭昭得到这样的答复,也不是很在意,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位烟姨娘必然是和他们有关。 即便他没有见烟姨娘,单是木槿和烟姨娘近距离接触那么久就能说明问题了——如若不然,木槿身上也不会沾染这么清晰的味道。 她可不相信这会是什么巧遇。 梁昭昭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地看了木槿一眼,直到木槿不自在地低下头,她才问了一个和之前对话看似完全没有关联的问题:“不知木槿姐姐脸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儿?” 司安玥听梁昭昭这么问,有点讶异,她在第一次见到木槿的时候也很好奇她脸上的伤,只是想着女子的容颜本就重要,冒然相问,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吗? 不知昭昭为何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 木槿也不明所以,只是梁昭昭这样问虽有些突兀,但她脸上的伤又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加上她之前已经含糊其辞,现在再不如实回答,恐怕会惹小主子生气,这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之前拒绝过两次,那第三次就不好再拒绝,更何况两人的关系还不平等。 这样的道理,梁昭昭和木槿都懂。 所以梁昭昭并不担心木槿会不回答,而且,这个答案是真是假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她只是要诈一诈木槿…… 果不其然,木槿很快就答道:“只是有一次不小心被人伤了,便留下疤痕。” 木槿没有说谎,那时她武艺不精,差点被人一刀砍了脖子,她侥幸活命,只是没有完全躲过,脸被划了一道。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也只能受着。 “是这样啊。”梁昭昭慨叹一声,语气有点意味深长,“我还以为,是木槿姐姐不愿意随便被派去到哪一家后院当姨娘,才自毁容颜的呢。” 木槿原本眼中的带着回忆的怅然,等听到这话,仰起头时,就变为猝不及防的诧异——梁昭昭是怎么知道的? 木槿并不笨,这个时候,她能猜出梁昭昭已经知道如烟的身份了,也知道她刚才见的人就是如烟。 而且她的疤……其实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被梁昭昭说中了。 虽不是自毁容颜,但她确实是因为不愿意像如烟、海棠等人那样在不得已时以色侍人,才会受伤的。 女子的体力天生比男子弱,她也错过了最佳学武的年纪。她用行动表明她能做得不比男子差,不管杀手,还是护卫,她都可以。因为她办事鲜有失败,所以渐渐主子就把她和赵清他们一样看待了,只是对她不如赵清那么信任。 这次也是因为司安玥的缘故,她才有机会暂时充当近卫。 只是现在,也不知哪里漏了马脚,竟让梁昭昭猜到了如烟的身份。 如果是她失误而不自知,那恐怕她在主子面前讨不了什么好,所以她在听到梁昭昭那么笃定又随意的话时,才会在面上露出端倪。 而梁昭昭捕捉到木槿眼神的变化,随后勾了下唇。 果然被她猜中了呢,然而她心情却不怎么美妙。 那人派烟姨娘潜入周府到底有何意图?只是为了保护她,为何派一个样貌出众却武艺不显的女子呢? 她忽然觉得之前他的解释,应该再仔细思量一番是否可信了。 梁昭昭没有再理会木槿,带着司安玥去隔壁雅间。 司安玥听得是一头雾水,她并不了解如烟的事,但能听出来昭昭和木槿言语间的交锋,而且她虽见昭昭笑得十分灿烂,直觉上却觉得昭昭心情应该不好。 她就顺从地跟着梁昭昭,见昭昭敲响了门,她心里有些许的紧张。 “你有事和父亲谈,不如,我先回避吧。” 司安玥知道父亲和昭昭有事瞒着自己,可她并不介意,也不欲探究太多。她是很有分寸感的,之前父亲有很多事都从来不与她多说,她也不多问。 换句话说,司安玥其实和司行简的关系十分生疏,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质问司行简。 梁昭昭略一思索就明白司安玥的顾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也大致看出玥儿虽然从小是跟着父亲的,但两人并不亲近。 她原本是觉得她是才被认回来的,若是把玥儿排斥在外,怕玥儿会多想,所以才会带着玥儿一起的。 只是玥儿现在明显不愿意掺和其中,她也不好勉强。 梁昭昭点头道:“也好,若你日后好奇,等我问清楚再与你说。” -- 第124页 “嗯。”司安玥乖巧地应了一声,笑靥如花,丝毫看不出心有芥蒂。实际上,比起这些,她更在意她的裙子还没有办法修补。 室内。 听到敲门声的司行简淡定地用里衣撕下来的布条缠好手上的伤口,然后喊了一声“进来”。 片刻后,没有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才起身去开门。一门之隔,他自然是听到了这几句简短的对话。 司行简心中有所猜测,但还是没怎么犹豫就开了门,然后看到司安玥已经转身离开,而木槿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犹豫的神色。 木槿很纠结,不知该回避,还是该进去先给司行简提个醒。进去吧,万一被迁怒呢?可不进去,有可能像如烟一样被误会…… 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司行简一句“进来吧”,下意识就跟在梁昭昭身后迈进了房间内。 梁昭昭本就是有意来找司行简问个明白的,见是他亲自过来开门,也不觉得有何不妥,甚至在进来那一刻就开始打量这间雅间。 饭桌应该是已经收拾过,擦得干干净净,上面只摆着一壶茶和几盏茶杯。 屏风旁的高几上以及窗户边都放着盛放的菊花,让室内有几缕淡淡的花香,可这香味遮不住桂花蜜酒那种清冽又香甜的味道。 这让梁昭昭不免觉得有些意外——桂花蜜酒多是女子喝的,男人很少会喝这样软绵的酒。 更让梁昭昭意外的是,她似乎还闻到一丝血腥味。 这味道并不明显,她在有一丝怀疑的时候,看到了司行简的右手上缠着的布条。 他怎么会受伤的? 梁昭昭不自觉地蹙了眉。 梁昭昭的嗅觉敏锐,这也是她会选择学习医术以自保的原因之一,总要让她的长处发挥作用。 除了木槿身上那点快要散尽的香味,她没有在这间房里闻到那股独属于如烟的味道。 但梁昭昭并不认为自己猜错了,她依旧认为烟姨娘来过这里。 大概是因为窗子开着,连门也开过一段时间通风,还有就是大约烟姨娘是先来见司行简,随后才与木槿相见,这样一来,时间就久了,足够让味道散去。 而且,只有下属来见主子的道理。若是烟姨娘只为了见木槿,大可以不必冒险约在此处。 梁昭昭虽然笃定,但因为看到司行简的伤一时间愣神,没有率先开口。 反而是司行简见她这样沉默,主动问道:“是有什么事儿吗?” 梁昭昭同他说话,就不像和木槿那样慢慢试探,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烟姨娘是你的人?” 司行简点头,嘴角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不错。” 又补充道:“如果你说的是周府中新来的烟姨娘的话。” 梁昭昭没想到他这么坦然就承认了,之前打好的腹稿也没法儿说下去。 对于梁昭昭的疑惑,司行简表示:孩子太聪明了,他也没办法啊。本来他是不太愿意让昭昭知道如烟的存在的,可现在既然昭昭已经猜到,他再否认就不妥了。 所幸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昭昭知情便知情吧,顶多会觉得有点冒犯。 司行简丝毫不慌。 梁昭昭却皱了眉,他竟然不觉得心虚吗?派手下人潜入她住的地方,如今被她发现后当面质问,就这般淡然面对? 梁昭昭有些生气,虽极力压制,言语上还是不免带出来点情绪。 “你派她去我家做什么吗?监视我吗?” 司行简没有在意她有些冲的语气,只反问道:“你家?周府吗?” 梁昭昭:“……”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为什么派人! 司行简却又强调一句:“周府不是你家,京城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接着他又回答了之前的问题:“如烟和赵满一样,只是她功夫不如木槿,可能是觉得潜入周府容易被发现,所以才想了这样的法子。” 他只让如烟查探消息,可没有让她委身于人,所以让如烟使美人计这样的锅他不背。 “如烟脑子灵活,不会吃亏的。”司行简又补充一句。 关键是周勇那个模样,如烟肯定是看不上的。 梁昭昭更气了,谁担心了?! 她能不知道如烟借口要守孝根本不让周勇碰吗?偏偏这样,烟姨娘还惹得周勇更加宠爱了。 大概这就是骨子里的贱,越是得不到越是在意。 梁昭昭并不在意周府后院的事情,就算没有烟姨娘,也会有云姨娘、柳姨娘,早在太太嫁入周府之前,周勇就纳了好几个人了,太太都不在意,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关心的是司行简让如烟进入周府的目的。 可梁昭昭现在也明白大概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她现在面对可不是木槿,他要是不想说,她就无可奈何。 只是还有点不甘心。 “那我如今都离了周府,想必也不用如烟在那里守着了,我能见她一面吗?这两日发生的事,我想了解一下。” 司行简也不瞒她,直言道:“那日你落水一事疑点重重,我让她回去查清楚。你若想见她,可能要等两天。” “至于周府的事……他们已经把梁氏养女落水而亡的消息放出去了。” 梁昭昭听到他说如烟去查她落水一事,有些意外,但这时也没多说什么,只等着如烟带回消息再说。 -- 第125页 至于在外人眼中,她是个已死之人……这本来就是她所求的啊。 梁昭昭像是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十分冷静地想象周府众人可能的表现,随后略带嘲弄地勾了下唇角。 一个还未及笄又不是亲生的小姑娘,连丧事都不用办,又没有找到“尸体”,连坟立在哪里都不用纠结了呢。 估计就连太太也不会十分伤心吧,毕竟她不是那种唯母命是从的孩子,而且太太虽小产伤了身子,却还抱着能再有孕的希望呢。 想到这里,梁昭昭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司行简一样。 太太嫁给他十年有余,只有她一个孩子,而且他也没有纳妾。而太太嫁给周勇后,三十多岁还能有身孕…… 这么一看,是谁的问题,就一目了然了。 所以,他是努力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结果,终于认命,看在自己是他唯一的血脉的份上,才来接她回去的? 这个理由很强大,但梁昭昭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司行简接触她的目光,心中不解,总觉得昭昭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觉得好奇,就问道:“怎么了?” “您之前说过,家里后院没有别人。可是,我是女子,您就没有想过再养个儿子吗?”梁昭昭忍不住试探道。 司行简没想那么多,只以为小丫头没有安全感,生怕他今后会再娶或者有儿子之后会偏心,就十分郑重地保证道:“养你一个就够了,不会再有别的孩子。” 梁昭昭:!!! 她猜得果然不错! 如果父亲不能生的话,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接自己回去,应该不会太亏待她,说不定她还有机会立女户不嫁人呢。 虽然这么想似乎有点不厚道,但梁昭昭还是忍不住期待。 她想跟着司行简回去的决心又强烈了不少。 其实她本来就觉得司行简十分亲近,心里是不愿意拒绝,只是她觉得对方有事瞒着她,而且他前后的做法反差太大,总让人不免觉得有阴谋。 现在梁昭昭就是从理智上分析,也觉得认回这个父亲是个不错的选择。 梁昭昭做了觉得决定,态度自然也要转变,她就浅笑着面带濡幕地点头。 好在她本就莫名对这个父亲观感很好,也就不觉得勉强。 司行简不知道昭昭的想法,还觉得是他的态度让昭昭放心了些。 其实梁昭昭猜测也不算错,司行简这具身体确实被下了绝育的药。不止是他,还有其余那些被派来大周国的人,都是如此。 原本大月国的人也怕他们成婚生子之后会生了叛逆之心,若不能生子就安全许多,毕竟这个时代的男人比起妻子肯定更重视子嗣。 只是如今针对男人的绝育药不能达到百分百有效,只是降低怀孕几率而已,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药效也慢慢消失。 而原主之所以和梁氏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有药物的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原主后来有意疏远梁氏,很少宿在后院。 这么多年过去,那药效已经近乎于无了。即便是仍有遗留,司行简也能治,只是没必要。 他家崽,只有这么一位。 只是任司行简再多智,也想不到在他家崽心中,已经给他贴上无法生育的标签。 * 司行简不介意被昭昭知道如烟的存在,但却多少有点好奇她是如何知道的。 他想起之前木槿在门口似有几分忐忑,便把视线落在木槿身上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问道:“昭昭是怎么知道如烟的?” 梁昭昭却没有提木槿,只道:“隔着窗户看到一个身影,所以才来问一问。” “是吗?”司行简轻笑一声,“木槿,你说呢?” 木槿知道梁昭昭好心地没有牵扯她,只是她不能不说实话,便把见了如烟以及之后便被梁昭昭连连质问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最后还特别实诚地说:“我不知二小姐是否见到了如烟。” 不管木槿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司行简却可以确定,昭昭没有见到过如烟,她应该是在木槿见了如烟之后,在木槿身上才发现端倪的。 具体细节,他也不欲多问,多半不过是如烟留下了痕迹。 就是不知如烟是有心算计还是无意为之。 “她见你做什么?” 木槿料到他或许会问这个问题,因此没有迟疑地答道:“她说办完事就能得了主子的恩典离开,所以来和我告别。” 她是不愿意说出如烟的请求,更不愿透露出她对如烟说出赵满在主子面前说好话的事,那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不该私下见如烟,请主子责罚。”木槿干脆利落地跪下认错。 司行简任由木槿单膝跪着,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茶,“责罚?倒是不必,你们既然私交不错,见一面也不打紧。” 他虽这么说,木槿却一点儿也没有被饶恕的轻松,另一个膝盖磕在地上。 木槿觉得他口中的“不必责罚”,不是因为她这样做不算错,而是她这个人没有责罚的必要。还有“私交不错”那四个字,缓慢且具有压迫感。 木槿听出了他口中的警告之意,若是她因为私交有意维护如烟,恐怕她的下场要么就是跟如烟一起离开,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她本来不想自找麻烦,才不说那么多的,现在既然瞒不过去,那就只有据实以告。 -- 第126页 “如烟除了告别,还问了主子的态度,觉得主子对她有误会,让我有机会解释一番。” 司行简没料到是这样的一个答案,他只知道按照如烟的性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种紧要时刻,更是不会特意来找木槿,这是自找麻烦。 他以为如烟想拉拢一下木槿,不曾想是让木槿帮忙解释。 “误会?” 他对如烟会有什么误会?即便有,今后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了吧。 “她说她与赵满没有什么交情。”木槿斟酌着说出这句不算长的话。 她和如烟两人算是和赵满平级,但从亲近关系上,她们还是同主子远了一层。 司行简还是不太明白其中有什么误会,但他也不在意。这本来对他说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只是怕赵满被人撺掇而不自知,渐渐生了别的心思,以后会有更大的麻烦,所以才会警告一下如烟。 现在看如烟又接触木槿,这种未雨绸缪的念头就更甚。 木槿是原主手下女子中少有的武力不错的,又不像如烟那样有那么多的小心思,给两个姑娘当贴身护卫正好。 要是被如烟蛊惑了去,他就还要重新找人,太麻烦。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现在和木槿在这里问这些。 “嗯,我知道了。”司行简一本正经地点头,轻轻抬手示意木槿起来。他不知道就这样的事情,木槿为什么要隐瞒,更想不到原主的狠辣和他如今的难以捉摸让木槿心存畏惧,生怕他一怒会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后果。 木槿以为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了,甚至把司行简对如烟的误会也洗清了,见他不追究她私下向如烟提供消息的事,便放下心来。 梁昭昭就静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心里有疑惑,却没有随意开口。 等木槿离开后,梁昭昭才问道:“木槿为何如此害怕?她只是话中稍有隐瞒而已。” 梁昭昭想试探的是,是他喜怒无常、多疑凶狠,才致木槿这样小心谨慎,还是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呢? 她不愿意相信他会是那样的人。 司行简道:“或许是她心虚吧。” 梁昭昭再次无语,她能不知道木槿心虚吗?就算心虚,也不至于怕成那个样子啊。 司行简也觉得这解释太敷衍,更有意把手下这些人说给昭昭听,就细细说道:“日前,如烟和赵满一同赶往越州,他们二人你都见过。赵满和赵清是兄弟,他们跟着……我有十年了,也算忠心得用。赵满性子跳脱些,但办事却很少出差池。” “这次……”司行简轻笑一声,“赵满和如烟皆有疏忽,可赵满在自顾不暇的时候,还为如烟说好话。好在你安然无恙,且如烟办完这件事儿就打算离开,我也准了,就不好太计较。” “其余人,等日后见了再给你介绍。” 梁昭昭有些吃惊地抬眼,这是看重她的意思吗? 她没有细想,又把话题引回如烟和赵满二人身上,“赵满那样做,许是怜香惜玉?” 梁昭昭聪慧,这两日又处处留心,自是见微知著,从几人的言语神色就推测出事情的大概。 估计是赵满为如烟说好话,结果被误会,而木槿和如烟关系虽好,这时候要是解释,只怕会更让主子多想。 梁昭昭觉得自己不知情就罢了,现在她既然察觉,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她知道烟姨娘之前对她的照顾,是得了吩咐,她真正该感谢的人是面前这位,可到底那些事是如烟做的,她不能不承情。 司行简自己不通情爱,就从没有往男女之情这方面想过,结果竟是闹了个乌龙。 其实这样的原因才是最合理的,赵满跟了原主那么多年,一向忠心,而如烟最是聪明谨慎,要是她有意拉拢赵满,必然不会让赵满做出这样惹人多想又牵扯自身的事情的。 那些话怕是赵满自作主张。 司行简习惯只用理智去思考,偶尔忽视了少年慕艾的人之常情,他实在没想到赵满竟然会对如烟动心。 若是赵满知道了司行简心中所想,估计要满腹委屈,他如今都二十二岁了,想讨个媳妇儿怎么了? 早在四五年前,那时候主子还没有同太太和离,赵满就期盼着有一天太太能把身边的大丫鬟赏给他当媳妇儿。 他是主子身边最得力的护卫,还是主子的亲信,和太太身边的阿柳姐姐多般配啊。可万万没想到,主子和太太和离了,别说一等丫鬟阿柳和阿荷,就连扫地丫鬟都被遣散了。 主子媳妇儿都没了,他怎么好意思在主子伤口上撒盐,问主子讨要阿柳姐姐呢?不然以后主子一见他,不就想起太太了。 赵满是年年等,年年盼,谁知道这几年过去了,主子也没有续弦的打算,他就光棍到现在。而他能接触到女子,只有小主子身边伺候的,但他丝毫不敢有非分之想啊。 要是让主子知道他觊觎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估计主子得扒了他的皮。 其实赵满对如烟并不是非卿不可的爱慕,只是他到了想成家的年纪,之前也没有接触过如烟,不了解她的本性,他和糙汉子打交道惯了,乍一看到如烟这样漂亮又惹人怜爱的女子,就忍不住生了几分怜惜,所以才会在司行简面前为如烟说句好话。 其实他自己都没太意识到,更没想到这样反而会给如烟带来麻烦。 -- 第127页 赵满的心思,司行简并不知晓,他关心的是,为何昭昭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联想到男女之情上去。 莫非,是她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么? 司行简原本是对他家崽十分有信心的,他觉得他家崽必然和他一样,是个无心情爱的人,但他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崽崽是完全没有原本的记忆,就是实实在在的小孩子,而在这个世界,昭昭经历那般坎坷,黑暗中些许的光亮就足以让她记在心中。昭昭又是个女孩子…… 通常来说,女子总是比男子多情些,在这样男人建功立业、女人多是依附男人而活的时代,尤其如此。 司行简记得,之前赵满提到过青门巷中张家的一位公子和昭昭交情不浅,而昭昭在秦氏死后孤苦无依之时,正是被张家收留。 这样看来,那位勉强算是昭昭的青梅竹马了?说不定还在昭昭被人为难之时施过援手。 司行简在浮想联翩的同时夹杂着老父亲的忧心,生怕他家闺女一不小心就被人拐走了。 只是他虽然想的不少,脸上却不动声色,对昭昭的猜测表示认可后,就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如烟有意离去,赵满的心思大约只能白费。” 这桩误会解开了,他们饭后也休息了一段时间,便不再耽搁,一行人往住处去。 梁昭昭虽做男子打扮,可也怕被熟人认出来,就同司安玥一样戴上了帷帽。 赵满对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见他们下来,就十分殷勤地向前,“主子,住的地方都打理好了。” “带路吧。”司行简无视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淡然地往外走。 这里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加上饭后骑马有些颠簸,他们就步行。 原主本是大月国人,身量比大多数大周国人都高了一个脑袋。 就算赵清赵满算是个子比较高的,司行简也比他们高了半头,他走在前面,身姿出众,气质卓越,颇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戴着面具,本意是为了遮掩容貌,现在走在街上,反而更引人注目。 司行简不介意被人打量,但他现在带着昭昭也不适合太张扬,以免徒生不必要的麻烦。他打算加快脚步,结果一回头,却看不到昭昭和玥儿的身影了。 被人群隔开的十几步外,梁昭昭面带无奈地跟在司安玥身侧,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已经停下的身影,又放缓了步伐。 之前他们步行,走的是林间小路,路上还有杂草要清理,大家走得都不快,梁昭昭也就没有意识到玥儿姐姐走起路来,是这么令人……着急。 司安玥的行立坐卧都是经过反复练习的,她已经把优雅和礼仪刻在骨子里。 就算她现在步履有些急切,但步子迈得并不大,她行走的时候,帷帽的帘的晃动都十分轻微,裙摆像一朵正盛开的多层莲花,那一双比莲花瓣大不了多少的脚,连脚尖都没有露出多少。 这样走路是很好看,但也太慢了。 梁昭昭忍不住想:要是遇见什么危险,玥儿这样可怎么逃呢? 司安玥心里是很着急的,但她急也没用,她就是赶不上。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像梁昭昭抱怨道:“父亲走得也太快了。” 不就是个子高腿又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身边响起一声轻笑,司安玥才后知后觉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口。她隔着帷帽瞪了梁昭昭一眼,发现昭昭妹妹比她还高,更生气了。 她咬着牙道:“我还会长高的。” “嗯。”梁昭昭十分给面子地应道,只是尾音中带着的笑意无端让人羞恼。 司安玥红着脸扭过头,赌气地想加快步伐,却被梁昭昭拉住了。 “不必着急,他们在前面等着。”梁昭昭提醒道,她生怕玥儿走得快,一不小心再把脚崴了。 最终她们两个还是坐在马上,慢慢晃了回去。 梁昭昭一路上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一直在留心记着路,途径春来茶馆的时候,她感到有些惊讶。 这座城虽不算大,但她也从未想过他们的住处会在春来茶馆不远。 这倒方便了她,总要找个机会尽快给梁禾递个消息,免得他以为自己真出了什么意外。 等梁昭昭到了住处,她就明白为何会恰好路过春来茶馆。 他们如今租住的房子,离周府有两道街,若是按照常规的路径过去,便是乘坐马车也要半个时辰,看着是不近,但若是翻\墙走直线,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梁昭昭对附近的布局即便算不上了如指掌,也是心中有数的。 更何况,她当初选择春来茶馆,也是费尽心思。 这家茶馆位于街口处,周围的住户都是多少有点钱财的平民百姓,不到三里的范围内还有酒楼,赌馆之类的地方,就经常有人来这里听书吃茶,闲聊些最近的新鲜事。 梁昭昭和周勇关系不好,且外出不便,她若是想知道外界的消息,最方便的法子就是在外面安排自己人。 外面的人若经常进出周府的后院也容易引人生疑,反而是她偶尔出门时,途径茶馆进来歇脚,就再合理不过了。 茶馆方便收集消息,经营起来也不麻烦,而且这里离周府不远不近,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于是梁昭昭就把这家茶馆买下了。 -- 第128页 当然,明面上春来茶馆的老板并不是她,而是梁禾的养母。 早些年有些地方比较乱,梁禾就成了个流浪儿,跟着流民一起辗转逃往越州,在官道旁的一个茶铺子遇到了杨氏。 杨氏见他还算机灵,就留他当帮工,给他口饭吃。 梁昭昭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四年前她随着梁淑英返回越州的时候。 那时她们母女二人一弱一幼,又带着大量财产,只好雇了保镖,一路上只走官道,便路过梁禾家的茶铺子,她们还在这里歇过脚。 她跟着梁淑英从越州到京城,又没有怎么停歇,便从京城返回越州。且这一路上,梁淑英又因为陡然经历那样的变故,根本分不出来心神来照顾她,她那一路上还挺遭罪的。 梁禾擅自把她的茶换成姜糖茶,对她说:“喝了这个会好受点。”还送了他们一把酸枣。 梁昭昭知道他那样的举动只是对客人的周到,倒不会有别样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个小二还挺机灵。 后来她再遇到梁禾,便是梁禾带着烧伤的杨氏去城里求医。 她认出了梁禾,但梁禾却不记得她。 她也不是刻意记住的,但谁让她记性好呢,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梁禾。 杨氏的丈夫病逝了,那小茶铺子又遭了火,杨氏烧得半死不活,他们根本没有钱请大夫,也没有地方可以安置。 梁昭昭也没有多问背后的缘由,施了援手,要求是梁禾供他差遣。 她看杨氏都伤成那般模样,梁禾依旧不离不弃,就知道他是个知恩图报的。虽然她也不需要报答,但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轻易背叛对他有恩的人,用起来放心。 结果证明也确实如她所想。 不止梁禾,就连杨氏也是如此。 杨氏知道是她救了他们,还没有让他们卖身,就让梁禾跪下给她磕头,改了姓氏,意在提醒梁禾他们能有如今的生活是因为她,不能忘恩。 梁昭昭觉得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她实在不认为换了个称呼就有那么大的作用。同姓的兄弟不还有自相残杀的吗? 其实,梁昭昭觉得有了卖身契更可靠些,但她不太方便让人知道,只好作罢。这些背后的原因就不好跟他们讲,她又拗不过杨氏,便任由他改了。 有梁禾在外面,她做事方便许多,也不至于完全像个闺阁中的女子,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而梁禾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 这次她诈死逃离周家,本打算悄悄回城找梁禾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她再回到城内,却是跟着父亲一起的…… 第59章 真假千金(20) [V] 梁昭昭收起回忆和怅然,打量着面前这处宅子。 这就是一处非常普通的小院,没有影壁,一推开大门,整个房屋的布局就一览无遗。 宅子里看不出住人的痕迹,却处处干净整洁,似乎是只等着人住进来。 梁昭昭没有开口,只看着赵满指挥着人去隔壁的两个宅子安置。 一应琐事安排妥当,众人便回到各种的房间洗漱休息。 司行简住了一间厢房,把正房给了昭昭她们四个女子去住。 梁昭昭和司安玥洗完澡,换上新的衣裙,坐在软榻上用软布巾擦头发。 梁昭昭一向不喜人伺候,她头发又不长,就自己擦得半干,拿木梳梳通后,静静看着那个叫樱桃的小丫鬟给玥儿梳头。 她很少有这般清闲的时候。 司安玥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樱桃,你去歇着吧,我自己来。” “这怎么能行?小姐自己梳头多不方便啊,而且这段时间不方便,小姐的头发都没有好好打理……” 司安玥羞恼道:“我说不用就不用,你出去。” 昭昭妹妹没有的,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而且以前昭昭过得并不好,她却锦衣玉食,连这头除了好看别无用处的头发都花了不少功夫保养…… 想想就觉得心虚。 司安玥刚想开口,就听昭昭带着笑意说道:“樱桃?这名字倒贴切,她的双唇小巧鲜艳,和樱桃十分相似。” 司安玥微怔,随后红着脸道:“我倒没有想到那个。” 她又不是想要一亲芳泽的男子,哪会留心到她的小丫鬟是不是长了个樱桃小口,再因此取名呢? “嗯?”昭昭有些好奇地问。 司安玥解释道:“是她的生辰恰好在吃樱桃的时节。” 她说完这话就更加不好意思了,因为她一听到那个时间,最先想到的就是樱桃,于是一句“那你便叫樱桃吧”就脱口而出。 这样显得她脑子里似乎只有吃,还不如是因为樱桃小口而取名呢。 被这样一打岔,司安玥也不好提起之前的话题,转而说起了奶酪樱桃、樱桃毕罗等糕点。 梁昭昭偶尔应承两声,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她知道玥儿之前大概想说什么,可她不需要怜悯,也不妒忌玥儿之前的膏粱锦绣——这是阿娘的亲生女儿啊。 她之前的生活确实算不上富足,但她没什么想抱怨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多想无益。更重要的是,她有自信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好好活下去。 唯一的遗憾,就是阿娘。 梁昭昭回神,笑道:“现在不是吃樱桃的季节,但能吃到山楂糕,也是酸酸甜甜的。附近有家茶馆,里面的山楂糕不错,一会儿我去买些。你午饭吃了不少肉,正好消消食。” -- 第129页 司安玥丝毫不知她其实另有打算,只因她的打趣羞红了脸,声音娇软地喊了声“昭昭”随后就扑了过去。 这只是姐妹间随意打闹,梁昭昭也没怎么在意,顺势就倒在榻上,还伸出手护着玥儿。 司安玥半压在梁昭昭身上,嗔道:“我是你姐姐。” 这样打趣她,她不要面子的吗? 这样的姿势,让司安玥的几缕还带着湿气的秀发顺着肩头滑落,落在梁昭昭的颈间。 梁昭昭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把这几缕头发别在玥儿脑后,轻笑道:“比我矮半个脑袋的姐姐?” 司安玥:“……” 别提身高,她们还是好姐妹! 而且,昭昭这动作,这语调,怎么就这么让人脸红呢?一定是昭昭长得太好看,美色误人啊。 司安玥手忙脚乱地起身,手下触及一片平坦,便把视线落在了昭昭的胸膛。她之前以为昭昭着男装的时候是束了胸,现在才发现昭昭似乎还未发育。 昭昭以前过得是什么苦日子啊?都快十四岁了,那处还没有一点弧度…… 梁昭昭起身后就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外衣,再一抬头就看到玥儿眼眶发红,像是要哭的样子。 “刚才扯到头发了?”梁昭昭猜测道,总不会是因为她说她个子矮,才气哭的吧? 司安玥一言不发,拉着她就往床边走。 那样私密的话,还是在床上说,才比较有氛围。 梁昭昭不明所以,便顺从地跟着,心想着只要玥儿不哭就好,她并擅长哄人开心。 然后她就被玥儿拉到床上,眼看着玥儿掀开才晒过的蚕丝被,又把帐子放下,见她没有动弹,还催促道:“快把鞋子脱了呀。” 梁昭昭道:“我不困,而且头发还没干呢。” 司安玥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有悄悄话想和你说。” 说悄悄话要躺在被窝里吗?梁昭昭表示疑惑,可她没有过可以谈心的姐妹或手帕交,对此并不了解,也就没有多问。 她踢掉鞋子,拿了一个枕头靠着,同样悄声问:“什么悄悄话?” 司安玥脸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脖子,她嘴张了几下,没有吐出一个字。 梁昭昭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任何声音,她看着玥儿这样支支吾吾的样子,只以为玥儿有为难之处,也不催促,就耐心等着。 她只见玥儿眼神飘忽,在她胸前流连…… 突然感觉气氛怪怪的。 梁昭昭清咳一声,主动开口道:“我们不是亲姐妹吗?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和我说的?” 梁昭昭没有丝毫心虚地扯出两人的关系,至于两人根本没有血缘的事实,反正玥儿又不知道。 司安玥略一思索,觉得她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她们没有母亲,长姐如母,以后昭昭不懂的,都要她教呢。 而且这种事,拖得越晚越不利,趁着现在年纪小,那个部位才有机会长大。 司安玥一咬牙,“我有一个食补的方子,再配以药浴和按摩,能让这里……” 她伸手指了一下,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 梁昭昭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怔愣了一瞬,失笑道:“不用了。” 司安玥之前因为害羞,一直不敢正视梁昭昭,现在听了她的话,却是猛然抬起头,诧异道:“这是为何?时下虽不以丰腴为美,但是平板身材终究不美。” “我……我不是说昭昭这样不好……” 十几岁的小姑娘,虽不会为了悦己者容,但也是在意自己的容貌身材的。 梁昭昭道:“没关系,我觉着这样挺好。”穿男装就不用伪装,多方便。 “况且,我葵水未至,说不定今后就长了,顺其自然就好。” 她说起这些,丝毫没有羞涩之意。 司安玥眨眨眼,“原来是来了葵水之后,才会长吗?” “或许吧,每个人体质不同。” 因为谈论了这样私密的事情,司安玥就觉得两个人关系更亲近了几分,几乎没怎么思索就脱口而出:“是母亲给你说的这些吗?”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司安玥懊悔不已——她怎么就提起了梁氏,还称呼为母亲,这让昭昭怎么想? 梁昭昭没想那么多,淡淡解释道:“书上看的。” 她的母亲根本不会为她考虑得这么仔细。 “倒是你,跟着父亲,他恐怕考虑不到这些吧?更何况像是丰胸这样的法子……”梁昭昭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但心里却是十分烦躁的。 那人,总不会和玥儿说这些吧?就算两人名义上是亲生父女,可他自己应当清楚,他和玥儿没有血缘关系。 即便是亲生的,一个做父亲的,若还给女儿寻摸丰胸的方子,也太不正经了些。 他看着也不像是不正经的人啊。 梁昭昭不愿意承认她心底是有点酸的。 她知道像这种女儿家的私密事,肯定是玥儿身边伺候的嬷嬷或婆子。 可这种有经验的嬷嬷不还是父亲操心才会请来的?像她,不得母亲重视,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自己一手调-教的。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她年纪渐长,有些事也该知晓了…… 她不稀罕这样乱七八糟的方子,可她有些羡慕亲人的关心。 司安玥听到她的话,却是自嘲一笑,“父亲哪有闲工夫管我?以前在京城我一个月只能见到父亲一两次,也不怎么直接问我生活和所学情况。就连这次父亲竟然带我来越州,我都一直有一种不真实感,直到见了你,才确信这不是我的臆想。” -- 第130页 其实司安玥没有说出口的是,她还以为父亲对她有别的不太好的安排,一路上都不免忐忑不安。 梁昭昭闻言,就顺势问道:“你以前在京城的生活是怎样的?我既然要和你们一同回去,总要事先了解一下。”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玥儿和父亲是如何相处的,只是她这些年在周家身份尴尬,习惯了旁敲侧推、拐弯抹角,一时也改不过来。 司安玥没想这么多,即将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事先打探一下,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 更何况司安玥也有意提醒昭昭几句,免得她不知道父亲的真实面目,被哄骗了去。 但司安玥又怕说得太过,会让昭昭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司安玥暂时隐瞒了一些事情。 于是梁昭昭就知道了: 原来玥儿之前那样走路是因为从小练习走姿的缘故——练习的时候在两腿上系布条,保证每一步都走同样的距离; 玥儿之前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两年才偶尔跟着父亲出去; 玥儿在家要学不少东西,吃穿都很精细,但她没有交心的好友,甚至连同龄人也不认识几个…… 梁昭昭觉得十分不解,若说玥儿没有要好的手帕交,这可能是因为家族人丁不旺,加上玥儿没有母亲,又不常出门的缘故,可玥儿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就有些夸张了。 远的不说,左邻右舍之间间难免有往来。就连她,即便一向不喜欢宴会,还参加过邻居家小娘子的及笄礼呢。 玥儿怎么也不至于和邻居家的小娘子从不往来吧? 她再一细问,才得知,原来玥儿的住处左右的宅子也被自家买下了,根本没有外人居住。 梁昭昭觉得,若不是她对玥儿有一定的了解,在听到她说出那句话时的轻描淡写又略带不赞成的语气,恐怕会以为玥儿是有意炫耀。 京城可谓是寸土寸金,宅子随随便便就买了? 梁昭昭又问家中的经济来源,结果玥儿也不甚清楚,只知道父亲从未因为银钱发愁。 经过这一番谈话,梁昭昭在得知一些信息的同时,又产生了不少疑惑—— 父亲对玥儿并不亲近。 可当初明明是他为了玥儿,不要她和母亲的啊!莫非是和母亲一样,因后悔那个决定而迁怒?不应该呀,父亲看着和母亲并无太深的情谊…… 而且,他竟然让玥儿学习那么多无用的规矩?! 他自己看着就不像是个会被规矩束缚的人,不是说他会故意不守规矩,而是他根本不会把规矩放在眼中。 这样的人,会给玥儿请教养嬷嬷? 梁昭昭是百思不得其解,她记得他之前说过是有内情的,只是没有告诉她。 可是,什么样的苦衷会让他那么做呢? 玥儿只是阿娘和王辞的孩子,又没有什么神秘的身世,何至于花费那么大的功夫学那些? 听玥儿的言外之意,她并不喜欢。 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吗? 梁昭昭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并对之前脑海中生起的那个念头更加确信——必定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若是她能得知,或许这一切疑惑都可解了。 现在她只能暂时将这些放下。 梁昭昭看司安玥有些犯困,便道:“你睡吧,我出去买些东西。” 一听这话,司安玥原本睡意朦胧的眸子立马亮了起来,“我和你一同去。” “你这些天都在路上奔波,不觉得累么?昨晚又没有休息好。”梁昭昭起身后坐在床边,掖了下被角,“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出去逛的机会多得是。” 司安玥被说服了,关键是要出门的话,还要重新梳妆,也太麻烦了些。 “那你要记得给我带山楂糕。”司安玥忍不住嘱咐,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我的荷包里有钱。” 她是看昭昭之前只穿了件破旧的衣服,担心昭昭身上银钱不够。 梁昭昭笑着应了一声,却没打算用玥儿的钱。 且不说她之前已经把事先藏在寺庙里的东西都取出来了,现在不缺钱用,即便她身无分文,到春来茶馆买茶点,她也根本不需要付钱。 梁昭昭有些心不在焉地换上那身男装。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提出独自出门一趟的请求。 若是出门有人跟着,对她来说怕是有些不方便。 她更担心,要是他跟着,那就更麻烦了。 司安玥看她又穿男装,就道:“昭昭很喜欢做男子打扮。” “这样出门比较方便。”梁昭昭随口答道。 她没有细说的是,若穿着一双软底绣花鞋,要是踹人一脚,说不定被踹的人还没怎么着呢,自己的脚就疼得不行了。而且若是遇上什么意外,女子的衣裙实在有些拖后腿。 梁昭昭收拾妥当,就出了屋门。 等她快到厢房门口,却有些为难,她踌躇两步,才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厢房的门大开着,但站在门口却看不到人。 梁昭昭才抬起手,还未叩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 司行简披着发,手捧着一本游记,端坐在里间的窗前,在昭昭进来之后便抬起头。 “有事?” 梁昭昭把视线落在那本书上,答道:“我想出门去买些用品。” -- 第131页 司行简起身取了个荷包,“去吧,让木槿跟着。” 梁昭昭刚想开口婉拒,就听到后半句——“这里离周府不算远,未免意外,让木槿护着,她不会干涉你的。” 她只好领了钱,带着木槿出门。 * 等梁昭昭离开后,司行简就把那本书放下,他思索片刻,便束了发,出门去找赵清。 司行简生出一种“女大不中留”的心酸来——昭昭这个时候出去,不像是要买东西,而像是要急着和什么人报平安似的。 那副羞怯、眼神躲闪的模样,实在刺痛了他这个老父亲的眼。 赵清从隔壁的宅子中出来,看见那个立在榆树下的身影,忙急行两步,“主子。” 司行简丢过去一个素面荷包,吩咐道:“去买些话本来,别让人知道。” 他绷着一张脸,语气也是波澜不惊,好像他说的不是去买话本子,而是圣贤书。 司行简自己绝对不能去买的,万一让人知道他看话本子,那他的严父形象还要不要了? 赵清接住荷包,怔愣了几个呼吸,应了一声“是”,随后同手同脚地走了。 主子偷偷看话本?是在这里太无聊了吗?或许主子之前也看,只是在京城主子名下就有书斋,不用让他专门去买。 现在主子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必然是信任他。 他一定要买回让主子满意的话本子来! 赵清握紧了荷包,继续气势汹汹地同手同脚往前走。 司行简可不知道自己看似沉稳的手下内心戏会这么丰富,他看赵清没有多问就离开了,觉得十分满意。 若是赵满的话,肯定会不可置信地问一句:“买话本?!” 那他不要面子的吗? 两刻钟后,赵清鬼鬼祟祟地拿着个包裹回来。 那包裹看着沉甸甸的。 “主子,这些都是时兴的,卖得最好的!”压低的声音充满喜悦。 “嗯,放着吧。” 司行简打开包裹一看,足足有十几本。 等赵清离开后,他便拿起话本子仔细研读。 话本子用的是大白话,即便是没有标点符号,读起来也十分容易。 司行简看书本就是一目十行,看这种书就更快了。加上现在的话本子短则几千字,最长也不过万余字,所以他大约一刻钟就看完了。 然后,司行简表示:就这? 怎么就心悦了?还非卿不可?女主人公要不是眼瞎心盲,怎么也不会看上男主人公的吧。 这些大约都是落魄秀才的意淫之作。 他虽有预料,但真正看完之后还是如鲠在喉。 司行简把书收起来放进柜子里,暗忖:看来,通过话本子了解小孩子的情窦初开是行不通了。 梁昭昭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让总忧心自家白菜会被猪拱的老父亲想偏了。 她已经来到春来茶馆,对梁禾道:“山楂糕还有吗?” 说着眼神示意梁禾要避着木槿。 梁禾听到她的声音就惊喜地抬头,接到她的暗示,立马就像个热情的小二向前招待,“有,只是要稍等片刻,后厨正在做呢。” 梁昭昭便顺理成章地要了茶水茶点,去了楼上雅间。 第60章 真假千金(21) [V] 梁昭昭让木槿留在楼下,独自去了雅间。 她知道木槿或许会猜到她来这里是见人的,但应该猜不到,她要见的正是这家茶馆的伙计。 梁昭昭把这两天的大致经历对梁禾说了,却隐瞒了救她的人是她父亲这一事实。 梁禾在得知陈大夫去世这一消息时,沉默了许久。 四年前,是昭昭出钱请大夫救了他养母。 那人正是陈大夫。 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为陈大夫惋惜的话,但不约而同地存了为陈大夫报仇的心思。 他们又交流了一些越州城内的信息。 梁昭昭得知周府果然传出她已经去世的消息,而苏木和苏叶不愿意相信,要去找她,被梁禾安抚下了。 设计陷害她的梅姨娘所说的一切都没有人怀疑,或者说那些人不愿意费心去寻找真相。 当梁禾问到接下来该怎么做时,梁昭昭勾唇一笑,淡淡答道:“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两人商量完正事,梁昭昭本该离开的,可她却捧起一碗茶。她的视线落在茶碗中漂浮的茶叶上,眼前却好像飘着一团白雾,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眼神放空,状似随意地问道:“阿禾,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 她的声音轻得近乎呢喃,不像是在问梁禾,反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带着几分迷茫的语气,莫名给人一种脆弱感。 梁禾听到她这样问,愣了一会儿,猜测她是不是打算今后去找她真正的家人。 梁禾并不知道梁淑英就是她的生母。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按照自己的实际想法回答道:“没想过,我只认这一个娘。就算有一天和他们相遇了,我也不会认的。毕竟我娘对我这么好,我要给她养老呢。” 他其实是希望昭昭找回她的家人的,不管是她的父亲,还是她母亲的娘家,这样也能有人照顾她,心疼她。 将近四年的相处,梁禾已经把梁昭昭当成妹妹对待了,他很心疼和他有点同病相怜的昭昭。 -- 第132页 梁昭昭也听明白了他的暗示——因为他养母对他好,他才不会想着找回自己真正的亲人。 她的情况确实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其实她在问出口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偏向。 她到现在都没有找机会离开,不久能说明问题了吗? 眼前的那团白雾似乎慢慢散去。 梁昭昭扬唇一笑,“再要一个牛舌饼吧,和山楂糕,都装成两份。” 看玥儿之前的样子,似乎不太爱吃甜的。 她给玥儿带了吃食,不能不给父亲带。 梁昭昭想起那个荷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十几个铜板,几块碎银子,剩下的都是银票,除了一张面额一百两的,其余的都是小额的,但加起来也有将近二百两。 真是大方啊,这抵她四年的月钱了。 梁昭昭付了钱,提着个竹编的食盒回去。 一路上,木槿就沉默都跟着,没有多问半句。 梁昭昭主动问道:“你会向父亲汇报吗?” 木槿依旧语焉不详,模糊道:“主子让我来保护你的。” 她一个下属,哪有什么选择?只是按吩咐办事,主子问了,她就说;主子不问,她也不会主动提。 现在她也不能向这位难缠的小主子承诺什么,更不敢直接答“会”。 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木槿在心中默默叹气,跟眼前这位一比,玥儿小姐要可爱得多。 梁昭昭“噗嗤”一笑,“你们说话都这样吗?巧舌如簧,模棱两可,好谁也不得罪?” 木槿扯下嘴角,没有答话——她能得罪得起谁?多说多错,万一像赵满那样被怀疑,或者惹了小主子不喜,那她肯定落不到什么好。 可是木槿就算不多言,她的态度已经显露出不少问题。 梁昭昭也愈发觉得她的父亲不是个普通人,单看他的这些下属就能看出来。 总觉得今后的生活不会那么平淡啊,梁昭昭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道。 回去后,梁昭昭独自带着一份茶点去见司行简。 令她意外的是,对方丝毫没问她之前做了什么,但她又觉得他本该如此。 他还让她把荷包直接收着,说是给她的零用钱;至于茶点,他只留下了那份牛舌饼,还说“山楂糕是你喜欢的,留着吧。” 梁昭昭只以为是如烟和他说的,并不做他想。 这种口味偏好,她也不会刻意隐藏,若是有人留心,总能发现的。 可惜,她的母亲不知道,或者说,从未留过心。 在这处不算偏僻却略显冷清的小院中,梁昭昭难得享受一段温馨静谧的时光,她随意翻看着早已能背下的医书,偶尔用银签子扎一块山楂糕吃,丝毫不在意外面风雨欲来…… * 傍晚,一家酒馆的大堂。 一位衣衫并不华贵、头发乱糟糟的醉汉,颇为豪气大着舌头喊了一声“小二,再上一份卤猪耳朵!”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坛最贵的烧刀子,两个空盘子只剩酱汁。 他的话音刚落不久,又有几位客人走了进来,前面的那位一见他面前摆的碗碟,就面露不虞,挑眉道:“好你个杨二虎,有钱来吃酒,也不说先把欠我的银子还了。” 往口中攮了一大筷子卤猪耳朵的杨二虎半眯着眼,看向说话的男人,然后含糊道:“是赵大哥啊,来,小弟请你吃酒!”说着手往桌子上用力一拍。 手掌移开之后,露出下面的几块银踝子。 杨二虎把一块足有五两的银子往旁边一挪,“这不是没有遇见你吗?就这点小钱,你还揪着不放……啧啧!” 那位姓赵的也不嫌弃他的语气,更不嫌弃银踝子上沾着油和酱汁,乐滋滋地把银踝子拿起来,咬了一口才收好,然后就毫不客气都坐在杨二虎这一桌,还招呼着身后的人一同坐下。 “杨二哥这是在哪里发财了?也和兄弟们说道说道。” “就是,就是。” 杨二虎却神神秘秘道:“不能说,说了我就挣不到钱,说不定命都要丢了,来来,吃肉!” 推杯换盏一刻钟后。 杨二虎醉得更厉害了,他一脸神秘却声音一点儿也不小地说:“这钱啊,是佛祖感念我一片孝心,特意赏我的!” 这话一出,不止同一桌的酒客提起了兴趣,其余人也不再说闲话,伸长脖子听着。 还有人猜测:难不成杨二虎这个混子去偷了香油钱? “我老娘不是病了吗?都说东山寺灵验,我前天就去上香,求神佛保佑我老娘身体康健,让我有钱能给我娘看病养身体。然后,你们猜,怎么着?我在后山……” 有人问道:“难不成是捡了一包银锭?” 杨二虎摇摇头,却提起了别的——“你们听没听说,松花巷的周校尉家的养女,在那一天不小心从东山寺的后山摔到河里淹死了?” 有人“嘶”了一声,道:“莫非你跳进河里把她的尸体捞上来了?” “没有。”杨二虎又一次否认,“她不是失足落水淹死的,她是被人打了,然后丢到河里的,也不知是被打死了,还是打晕了。” 他说着喝了一碗酒,感概地摇摇头。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忙问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人问这和他得到的银钱又有什么关系。 -- 第133页 杨二虎话总是说一半,就又提起别的,把这些听客的兴趣都调起来了,然后他才颠三倒四地事情的经过说了。 他说得混乱,这也符合一个喝醉的酒鬼的状态,但重点是丝毫没有落下。 有不少脑子还清醒的人,很快就把他的话梳理清楚: 杨二虎在东山寺后山的竹林里撞见了周校尉的一个姨娘和汉子通奸,还亲眼目睹他们被周太太梁氏的养女发现,然后他们二人把梁小姐杀人灭口了,为了让杨二虎保密,他们就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当封口费。 周围这些人都相信,或者说愿意相信杨二虎说的是真的——毕竟杨二虎都醉成这个样子了,他能说谎吗? 而且杨二虎为什么不说别人,只说周校尉的姨娘?就是因为他亲眼见到了! 不然,他和对方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造谣呢?没有必要! 周校尉可是官,他这样做可是会得罪人的。 至于为什么那对偷情的野鸳鸯会把梁小姐灭口,而给杨二虎银子? ——那当然是因为杨二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不像闺阁中的小娘子那么好对付。 为什么杨二虎跑到后山去? ——他一个不务正业的混混,那不是很正常嘛,别说往后山竹林,就是爬到佛像上,他们都不觉得意外。 为什么那两人偷情,不选择隐蔽的地方,而是跑到野外,还是在寺庙的后山? ——那大约是为了追求刺激吧,专门跑到佛门清净之地去干那种腌臜之事,啧啧,真会玩! …… 杨二虎没说的一些小细节,听客们都自己找到了答案。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看热闹的人,有些问题还是要问清楚的,不然以后怎么给别人转述呢? “我怎么认出来那是周校尉的姨娘的?我怎么会认识,是那个被扔到河里的小娘子喊出来,叫什么‘梅姨娘’,再后来一听说落水的周家的那个养女,这不就对上了嘛!” “他们不认账?哼,那位梅姨娘穿的赤色鸳鸯肚兜我看得是一清二楚,还有那奸夫左屁股上还有一块铜钱大小的青色胎记。我还捡了支金钗,他们五十两银子买了回去。” “等我把钱花完了,就再去要!他们要是不给,老子就把梅姨娘生的那个小野种其实不是周家的孩子这一消息宣扬出去,让他们的算计落空!” 这个时候州城的人都挺空闲的,很快这些谣言就传开了,那些传播者不会求证消息是否为真,甚至还会添油加醋。 其中有些没有在那间酒馆出现的人,也很快在别的酒馆茶肆甚至勾栏院里,一脸神秘道:“哎,你听说了没……” 梁昭昭不喜欢人云亦云的人,也不喜欢听那些虚假的传言——尤其是损害女子清白的,但现在,她一手捏造、甚至有意推动这样的谣言。 既然梅姨娘企图让人毁了她清白,逼迫她嫁给梅姨娘的亲戚,那就不能怨她用同样的手段反击。 至少,她可没有让人去强迫梅姨娘呢。 再者说,传言“梅姨娘偷人”也不算冤枉她。 梁昭昭这样做,并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或不忍心,她只是有些担心,若是他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她太心狠了些…… 这些传言暂时还没有传到周府众人的耳朵中,但司行简却很快就听说了。 是赵清几人出去逛买些用品,听到和梁昭昭相关的消息,就赶忙回来向司行简汇报。 司行简听后,觉得有些失落——这很明显能看出来是昭昭的手笔,只是她遇见这种事儿,竟然不来求助他这个父亲。 他对赵清道:“让人明天早上在天刚亮的时候去看看那人是否真的有胎记,要是有,就把他裤子扒了,扔到离周府最近的街口。” 他不好去向昭昭确认一个男人的屁股上是不是有胎记,万一真有的话,昭昭是怎么知道呢? 他当父亲的,还刻意去问,似乎有点尴尬。 赵清紧接着问:“要是没有呢?”他是有手段可以造假,但现在时间显然不够啊。 “要是没有……”司行简勾了下唇,“就把那块肉剜了。” 赵清闻言,生了一种自己那处有点疼的错觉,下意识地绷紧了臀部,随后忙应了一声“是”。 他还没娶媳妇,至今连女人的屁股都没看过,去看一个大男人的,会不会长针眼啊?算了,还是让赵满去吧。 赵清冷着一张脸,丝毫看不出他脑子中盘算着坑弟的想法。 翌日,天刚蒙蒙亮,万籁俱寂,一处民宅里传出一声响亮的惨叫,比鸡鸣声还能让人清醒。 有些小媳妇们已经早起操持家务了,有些年纪长觉少的也已经起了,更有些热心的或胆小的人,怕出了什么事,忙披了个衫子就出来查看。 有动作利落的,看见一个黑衣男子翻-墙逃走。 “那不是冯长河家吗?他姐夫是不是松花巷的周校尉?” “什么姐夫,他表姐就是一个小妾,还整天脸大的,当人家正经亲戚呢。” “哎,你们有没有听说……” 很快,坊间又传出那奸夫屁股上果然有胎记,只是做贼心虚,竟然硬生生把胎记剜了去。 这不是欲盖弥彰嘛,他们又不是傻子,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 只是原本应该悄悄遮掩的事情,为何闹得附近人尽皆知,他们就不考虑了。 -- 第134页 当然,这是后话。 司行简在吩咐赵清做好善后措施之后,就开始处理事情。 他这一路上也没有闲着,只是因为在路上接收消息不方便,京城的有些信件就直接送到了赵满这里。 他还准备了拜帖,打算去拜访一下周勇想用他家闺女去讨好的那位李指挥使。 司行简一直到亥时还未休息,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他只是在等如烟。 不出意外的话,要如烟查的事情今晚也该有个答案了。 果不其然,院子里传来一声不大的响动…… 第61章 真假千金(22) [V] 如烟记得之前司行简说过要“尽快”,所以她一有结果就来汇报。 本以为天色已晚,她先去找赵清,让他转述,不曾想赵清却说主子还等着,她便让赵清带她翻进来。 她是装鬼去吓梅姨娘,对方就把自己所做的事情一股脑说了。 易容、模仿别人嗓音、套话这些技能,如烟都懂一些,虽不算精通,但在夜晚吓唬本就心虚的梅姨娘绰绰有余。 其实事情的真相司行简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梅姨娘对周勇的打算有所耳闻,她怕梁昭昭攀上高枝之后,周勇会更看重梁氏母女,梁淑英也有了依仗,这对她不利,所以她就想破坏这件事。 她想把梁昭昭引到僻静之处,毁了清白,再败坏名声,这样梁昭昭要么会寻短见,要么就只能嫁给她的表弟的那位朋友。 她没有在周府下手,是因为怕周勇发现,也担心就算成了事,说不定周勇也会帮忙隐瞒,根本闹不大。 更何况,她知道梁昭昭身边的两个丫鬟忠心耿耿,还懂些功夫,而且,梁昭昭也不是个蠢笨的。 梅姨娘的小算盘打得很清楚。 这次的算计,就算不能成事,在佛门清净之地,瓜田李下的,梁昭昭也洗不清了。 事后周勇或许会怀疑她,但她会说这是梁昭昭自己不愿意给人做妾,主动勾引她表弟的那位朋友。 伪证她都做好了。 她根本没想到,梁昭昭会那么干脆利落地跳河。 人一死,她的那些打算也就用不上了,只能尽力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好在周勇对梁昭昭也不算太在意,没了梁昭昭,周勇挪用起梁淑英的嫁妆来,就更肆无忌惮了。 而梁淑英这个养母,是个不成事的,不足为惧。 梅姨娘觉得这个结果也不错,要是梁昭昭还活着的话,说不定会记恨她,还是死了干净。她虽有点心虚,但并不后悔。 * 司行简听完如烟转述的那位梅姨娘的所做所想,眼中满是冷意。 昭昭还是太仁慈了点。 不错,昭昭是没有受到伤害,或许还是昭昭本就猜测这位梅姨娘有所算计,她又打算逃走,才将计就计。 可这能能抵消梅姨娘的作恶吗? 只是昭昭聪慧才逃过一劫。 用着原主给梁淑英和昭昭的银钱,还要害昭昭,把那些财产占为己有,真是好大的脸! 司行简把之前昭昭所做的事简单和如烟说了,让如烟配合,只是他没有提这本是昭昭独自安排。 自家闺女不依赖他,难道他这个父亲还要广而告之吗? 如烟认真听着,不免觉得十分惊讶——什么时候主子也会这些后宅手段了?主子的作风,不应当是简单粗暴地杀了了事吗? 主子你画风跑偏了喂! 然而如烟只敢默默腹诽,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只是她在听到主子说,谣言称梅姨娘生的宇哥儿并不是周勇的儿子时,神色有些古怪。 司行简问:“有问题?” 稚子的确无辜,可他的母亲筹谋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若是成了,他是最大的受益人,难道就不用承担一点风险了吗? 主要是昭昭安排人这么传的,他相信昭昭有分寸。 要是最后的结果实在不可控,他会让人保住那个孩子的命就是了。 如烟答道:“宇哥儿和周勇长得不像,几乎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而别的孩子多少都能看出几分周勇的影子。” 她描述了一下周勇和他的几个孩子的长相。 周勇是方脸,单眼皮,高鼻梁,厚唇,肤色较黑。或许是周勇的样貌太霸道,他的孩子皮肤都不算白,尤其是和梁昭昭比,有两个年纪大些的女孩子十分嫉妒梁昭昭,总是给她使绊子,言语上讽刺她。 这些小孩的五官也和周勇有些相似,要么是方正的脸庞,要么是厚得不协调的唇。 只有宇哥儿,嘴唇很薄,大概只有别的孩子的一半厚,皮肤也白,大眼睛,双眼皮,但他的鼻梁是塌的。 因为他年纪还不大,没人往那方面想。 但如烟见过的人多了,能看出宇哥儿再长几年,只会和周勇更不像。 如烟早就猜测宇哥儿不是周勇亲生的,只是她厌恶周勇,就乐得看他当乌龟。 司行简听着如烟的描述,抬起手摩挲自己的下巴,心中感叹着:还好他长得好看,昭昭像他。 现在司行简觉得有七八成的可能,那个小孩确实不是周勇的,他就决定日行一善,帮助那孩子认祖归宗吧。 司行简又吩咐了一番,保证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如烟听完,暗自感叹:亏她还以为主子手段温和了,这是钝刀子割肉啊。 -- 第135页 周府中,受了一番惊吓被如烟药倒的梅姨娘,还不知道有一份大礼正等着她呢。 第二日上午,司行简对昭昭和玥儿说了她们若想出去玩,就让木槿和赵清跟着,他今日有事要出门一趟。 等司行简离开后,司安玥脸上的喜色根本遮掩不住,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向梁昭昭确认:“父亲是不是说,我们可以出去玩?” 她这一路上后来适应之后倒是没有赶路的那种疲惫,只是整日坐在马车上,身体感到另一种“累”,加上她之前在京城总被困在家中,现在听说能出去玩,就像是渴望自由的笼中鸟要被放飞了。 司安玥也恨不得立马插上一对翅膀飞出去,免得一会儿父亲反悔。 梁昭昭看玥儿这么喜形于色,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便应了一声“是”。 她现在在外人眼中是个已死之人,不好出现在人前,但她今日还是要出门打探一下后续情况的,所以她依旧需要乔装打扮,遮掩一下面貌。 于是梁昭昭便笑道:“你昨日不是说自己没有穿过男装吗?今日要不要试一试?” 如今礼教不算严,除了某些特别看重规矩的家族,未嫁的女子也是可以出门的。 有些女子扮作男子打扮,其实并不是特别出格的行为。 梁昭昭便让木槿去买两套男装,她们则去梳妆。 梁昭昭没有耳洞,司安玥的耳洞则需要用胭脂掩盖。 “昭昭怎么没有打耳洞?” “小时候没有人提醒,后来就忘了,反正我也不喜欢戴那些。” 梁昭昭一直有些好奇——耳钉就罢了,那些带着宝石的耳坠子不沉吗?坠着耳朵不疼吗?万一跑起来,耳坠子不会打脸吗?哦,那些闺秀或者贵妇大概不会有跑起来这样不成体统的动作。 可惜玥儿戴的耳饰十分小巧,她不能问出个答案。 等他们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司行简已经骑马离开了。 而梁昭昭除了去春来茶馆打探消息,就是尽一下地主之谊,带着玥儿随意去街上逛逛。但她没想到的是,出门最大的难关是教玥儿学走路。 “不对,男子哪有这样走路的?步子迈开……” “你不要想太多,脑子放空,只管大步往前走就是了。” 司安玥几年养成的走路习惯已经形成了身体的本能,想要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梁昭昭用了一刻钟,才让司安玥的动作看起来有些“豪迈”。 “我其实有些不解,你学这些做什么。” 她其实想问的不是玥儿学这些的原因,而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多女子要学这种无用的东西。 琴棋书画还能陶冶情操,或许有人是真的喜欢,绣花好歹还是一门手艺。可走路,只要走得稳,举止得体不张牙舞爪蹦蹦跳跳就好了,有必要练到玥儿这个程度吗? 她更觉得疑惑的是,父亲会让玥儿学这些…… 司安玥不知道她心中的纠结,听到这样问,就撇撇嘴,答道:“京城中,大多的闺阁女子都要学这些练习仪态,做什么?当然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呗。” 因为木槿他们就在身后跟着,梁昭昭没有多问,但她却打定主意日后再问一下玥儿,甚至还要去试探一下父亲对她婚事的打算。 她可不想嫁人。 两人买了些新奇的物件并一些吃食后,就没再多逛,关键是玥儿的体力支撑不住她继续逛下去。 她们回来时路过春来茶馆,梁昭昭主动道:“之前的茶点就是在这里买的。” “山楂糕有些甜了,牛舌饼很好吃,不知还有别的糕点吗?” 其实寻常的山楂糕并不十分甜,只是梁昭昭爱吃甜的,她来买的山楂糕,杨姨总是多加糖。 梁昭昭笑了下,答道:“还有枣泥山药糕、花折鹅糕、菊花糕……”她故意停顿一下,然后话头一转——“还有芙蓉饼、薄脆芝麻饼。” 糕是甜的,饼是咸的。 糕点制作过程复杂精细,多是有钱人吃的;而饼多半是主食,能当做小吃的饼很少。 梁昭昭已经摸清玥儿的口味偏好:喜欢吃咸的、油炸的、滋味丰富的,酸酸甜甜的也爱吃,但太甜的就觉得有些腻了。 之前路过一家油炸臭豆腐的小摊,要不是她拦着,玥儿肯定要买来尝尝。 她还挺喜欢吃豆腐制品的,但对臭豆腐,她实在是敬谢不敏。 梁昭昭提到那两种饼,就有把握玥儿会想到茶馆中坐一坐。她不是不能主动提,只是她如果连着两天来这同一家茶馆,就有些惹人生疑了。 她上午闲逛的时候也听到了些许的传言,现在就有些事情要向梁禾确认一下。 果不其然…… 司安玥很快开口:“我们进去歇歇脚吧。” 这次梁昭昭没有去雅间,她也不用主动去问梁禾,就在大堂听着隔壁桌的几人闲聊,她已经知道了后续。 竟然有人把冯长河的屁股……应该不会是梁禾做的吧? 梁昭昭当然不知道冯长河有没有胎记,只是那种事,说出一些细节会更让人相信,即便他没有胎记,他也不能把裤子脱了证明吧? 再退一步,就算冯长河能不要脸,或者有看过他屁股的人帮他说话,但那时流言已经传开了,冯长河一个屁股能给多少人看?能让多少人帮忙传播他没有胎记的事实? -- 第136页 冯长河仗着周勇的势,可欺负过不少人呢,他的人缘不怎么好。 或许梅姨娘或周勇会以此来否认杨二虎的话——胎记这一说法不属实,那他的话未必可信,但杨二虎也能说是竹叶,他看错了。 人们总相信他们愿意看到的。 而且,她还有后招呢。 想必今天周府的人也该听到消息了吧。 那些说闲话的人,没想到这些谣言的始作俑者以及当事人就在旁边。 梁昭昭之前不太出门闲逛,就算是来春来茶馆也是避着人直接去后院,所以很少人认识她,再加上她现在是男子打扮,若不是熟人根本认不出她来。 这些人话中提到梁昭昭的地方并不多,毕竟对这些看热闹的人来说,她并不是主人公。 正吃着芙蓉饼的司安玥却隐约听到那些人提到什么“梁小姐”、“养女”、“周校尉”的,便咽下口中食物,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在议论与你相关的事吗?” 他们说的是地方话,司安玥有些听不懂。 梁昭昭点头,“只是些闲话。” 司安玥皱着眉,不赞同道:“把小二叫过来打探一下。” 听他们的语气,就不像是什么好话。 梁禾过来,只把梁昭昭当做寻常的回头客,得了赏银,忙把那些闲话说了,“今个儿早上,有人把那奸夫的胎记给剜了,也不知是谁干的,但大家都觉得是那位周府的姨娘干的,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他话中的重点是“也不知是谁干的”。 梁禾很好奇是不是昭昭派人做的,看她身边跟着的人明显是会武艺的,而且是听她吩咐的。 梁昭昭也知道不是梁禾做的,等梁禾离开后,她就看向赵清,“是你做的?” “是赵满做的,主子吩咐的。”赵清回答得那叫一个干脆。 梁昭昭愣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木槿一眼,对赵清道:“你倒实诚。” 她既然做了,其实没打算能瞒着,但她没想到会有人帮她善后。 面对司安玥询问的目光,她只道:“回去后再说。” 这下司安玥也没心情坐在这里仔细品尝了,她打包了些糕点饼子,就起身回那处小院。 他们走了没有多远,就见一个少年迎面骑马奔来,快到他们跟前的时候,那少年翻身下马,带着笑意朗声斥责道:“秦兄弟,你做人好不厚道!回来了也不来告知我一声。” 这人竟然是奔着梁昭昭来的。 他本来想亲热地拍拍梁昭昭的肩膀,却被赵清拿一把小刀抵住了肩膀。 梁昭昭皱着眉,抬手阻止了赵清,“你来干什么?” 第62章 真假千金(23) [V] 这名少年正是梁昭昭交好的张家少爷——张峻辰。 梁昭昭幼时和病重的养母秦氏一起被人从粱府赶出来,她花光了所有积蓄也没有挽救养母的姓名。 幼小又没有依靠的昭昭,为了安葬养母,也为了给自己找个靠山——毕竟一个没有家人护着,还长得好看的小女孩想要独自好好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昭昭就选了青门巷的张家,她知道张家是个厚道人家。 她识字,就在张家小姐身边当个小书童。 后来,她被生了妒忌之心又被宠坏的张二小姐挠了脸。小孩儿的皮肤嫩,当时脸上就渗出两道血珠子。 一个大家闺秀把同龄的小姑娘毁了容,若是传出去,名声就保不住了。 要是那心狠的人家,或许就直接把脸伤了的小孩打杀了,反正她孤身一人,又没有人给她讨公道。 可张家的老太太没有这么做,反而请了大夫给昭昭治伤,还给了她补偿,等她伤好后,就让她跟着张峻辰。 之后,她就成了张峻辰的……代笔。 张峻辰性子不坏,但在大人眼中,他就是个调皮捣蛋不务正业的熊孩子,不时就被罚写大字、罚抄族规。 梁昭昭经常替他写,甚至有时他父亲要考校功课,都是梁昭昭提前替他讲解,让他应付过去。 对于一个不爱学习的人来说,再也没有比帮忙写作业、考前划重点,更快建立起友谊的方式了。 两个人几乎朝夕相处了将近四年,对张峻辰而言,昭昭比他亲兄妹还要亲近。 当时梁昭昭要被梁淑英带到京城,张峻辰甚至闹了绝食反抗。后来昭昭又回来了,两人虽相处得少了,但情谊一点儿也没减少。 前些天,张峻辰一听说昭昭出了事,就一直操心着打探消息。 现在梁昭昭见到他也不觉得意外,她更知道张峻辰的性子,要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张峻辰肯定会缠着不放。 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梁昭昭只好带着他回了租住的小院。 若是在别处,说不定有心人见到她与张峻辰的亲近,会怀疑她的身份。 一进到屋里,张峻辰就说个不停—— “你说你回来怎么不去寻我呢?住在这种地方……要不是我聪明,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你回来了,你是不是走了不告诉我一声?” “之前跟着你的是什么人?是不是你有奇遇,遇见了江湖高手?还是你请来的杀手啊?” “哎,这是谁?” 梁昭昭倒了一杯茶,重重地放在他面前,“你话太密。” 张峻辰傲娇地哼了一声,想要开口反驳,明明是他关心昭昭,结果她呢,简直没有良心。 -- 第137页 然而梁昭昭一句话就把他的抱怨堵回去—— “你一听到那些谣言就能猜到我回来了,难道我就猜不到你会猜到吗?我就和你关系不错,要是见了你,被人猜出我身份怎么办?” 张峻辰又哼哼两声,才说:“这还差不多。” 司安玥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相处,心中有些羡慕,她离开京城,可没有一个会想念她的朋友呢。 不过,昭昭这个朋友实在有点吵。 梁昭昭没有提周府的事情,而是给他们介绍了彼此的身份。 司安玥只是轻轻点头见礼,而张峻辰却是惊讶地反问:“你姐姐?” 梁昭昭心中迟疑片刻,面上却丝毫不显,“嗯。” 其实,按照实际的辈分,玥儿应该是她的……表姨? 玥儿的生父王辞,和她生母的继母王氏是同族。继母的亲戚也要认的,玥儿其实应当喊梁氏一声“表姐”,但她却喊了近十年的“母亲”。 这样看来,要是没有那场算计,玥儿和父亲是同辈人? 还有,既有着梁家血脉又有着王家血脉的梁书文,其实是他的亲舅舅,同时也是玥儿的表哥? 似乎,有点乱啊。 梁昭昭扯了下嘴角,这笔糊涂账,是没办法算清楚了。她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她可不愿意喊玥儿表姨,不然那样她和养母的关系又要怎么算呢? 不过,也难怪当时梁芳会把玥儿和她对换,估计不止是嫉妒她生母,估计也有不舍得玥儿受苦的考量,毕竟玥儿和梁芳可是正经的、有血缘的亲戚。 好在梁府那些不怀好意算计他们的人已经付出了代价,而周府这些人也很快就要倒霉了。 梁昭昭听到张峻辰的问题,回神,答道:“我父亲来找我了。” “你父亲?这次不会又被骗了吧?”张峻辰想起她四年前的经历,脸色不怎么好。 梁昭昭没有答话。 张峻辰知道她不喜欢提自己家里事,就转而问道:“你是不是打算离开越州,再也补回来了?” “嗯,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会去京城。” 张峻辰一抚掌,“去京城好啊,明年我哥要进京赶考,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这一房就留在京城了。” 梁昭昭就笑道:“肯定会的,还未恭喜张大哥高中解元。” 他们又交换了各自在京城的地址,询问了彼此进京的计划,只是他们三个小孩都不是做主的人,现在也说不清楚。 张峻辰又说了些闲话,就离开了。其实他很好奇昭昭的父亲,但一直等不到人回来,他又不能在外面呆太久,只得悻悻离去。他本来还有好些话要问的,只是考虑到司安玥在场,他又不熟悉,更不知昭昭家中内情,有些事只好憋着。 恰巧司安玥也是这么想的,她也有事要问昭昭,可惜这个外人在场。 除了之前在茶馆中听到的那些传言,还有昭昭问赵清的话,她还觉得方才张峻辰提到的“又被骗”,其中似乎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这种感觉并不好——一个外人那么了解昭昭,还当着她的面打哑谜,明明她才是昭昭的姐姐。 梁昭昭向司安玥说了那些传言,还没承认正是她自己散布的,就听司安玥斩钉截铁道:“是父亲派人做的?” “不是,是……” “你别替父亲遮掩了,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现在你落水而亡的消息一传扬开来,你就只有舍弃原本的身份跟着父亲了。哼,打得一手好算盘。” 梁昭昭:并不是,是她不想被人怀疑到她身上,干脆就装死,要是以后有需要她出场,她还可以假装落水撞到脑袋暂时不记得事情了。 司安玥没等她接话,又道:“不过他们见你落水也不施救,后来什么都没有发现却直接宣告你已经身亡,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活该!” 梁昭昭仔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才让玥儿相信前面的事确实是她做的。 她很好奇那位父亲在玥儿心中究竟是怎么样一种形象,怎么玥儿就认定是父亲做的呢? * 被扣了一口黑锅的司行简正在李重山府上。 司行简到李府的时候,李重山正在演武场,他看着几年未见的人依旧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没有一丝中年人的影子 ,心中狠狠地不平衡了,他简单打了个招呼,就邀请司行简切磋两下,一起练练手。 李重山十分自信——他作为一个武将,这些年日日锻炼不辍,武艺精进了不少,看对方那身板,估计挨不了他一拳。 面对这样的提议,司行简欣然应允,即便李重山不主动开口,他也要找个机会揍李重山一顿。 的确,或许周勇的打算,李重山并不知情,更不会接受。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就是迁怒又怎么? 司行简下手丝毫没有收敛,不至于将李重山打伤,但肯定会疼上几天。 本来信心满满的李重山忍不住求饶:“我是怎么得罪你了?下手这么狠。” 疼,他还能忍,关键是这个姓司的忒阴,竟然打他的脸! 司行简冷冷道:“听说有个周校尉想把养女送给你?”他说话时手上动作不停,声音也十分平稳,丝毫不见喘息。 “周?”应对司行简的攻势已经捉襟见肘的李重山一时也没有想起来周校尉是哪一个,周校尉是他下级的下级,而且有两个校尉都姓周。 -- 第138页 所以他便没有及时否认。 听到有人揍她丈夫的罗采薇拿着鞭子过来时,正好听到这两句话,本来她是想帮着李重山的,现在她手腕一翻,鞭子直接甩了出去,缠着李重山的胳膊把他掼在地上。 “李重山!!!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想着纳妾!老娘都给你生了四个儿子了,你还淫心不死呢……” 李重山整个人都是懵的。 而司行简早在看到李太太把鞭子甩出来的时候,就快速往一旁退了两步。 “我找外子有事,暂时失陪了。”现在罗采薇看司行简十分顺眼,因此就客气地招呼一声。 司行简笑得温和,端方有礼地拱手道:“请便。” 这下好了,李重山当着自己的妻子的面被他揍了一顿,又当着他的面被自己的妻子拖走,说不定还要再挨一次揍,想必李重山肯定会讨厌那个“罪魁祸首”吧。 毕竟李重山又打不过他,更没办法找自己的妻子的麻烦,那就只能去找周勇的麻烦了。 司行简去了前院偏厅等着。 两刻钟后,换了身衣服的李重山才出现。 李重山看着若无其事的司行简,简直恨得压根儿直痒痒,他也没有闲情叙旧,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之前说的是松花巷的周校尉?弟妹再嫁之人?” 在梁淑英和离回到越州的时候,他还关注过,只是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和女子计较太过小肚鸡肠,所以他虽不喜那梁氏,也没做什么。 “哦,她都与你和离了,不能再称呼弟妹了。”李重山用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 “当年梁氏路遇劫匪,后来你就单枪匹马,把那些匪徒灭了大半。成婚十年,只得一女,也没有纳妾,如此情谊,怎么就和离了呢?是不是如今你见梁氏过得不好,又后悔了?” “还扯什么周校尉要给我塞女人,谁不知道我洁身自好,十分爱重妻子啊?” 司行简:“……” 别以为他不知道李太太在屏风后躲着!还有,原主那时候对那些劫匪动手,纯粹是为了打劫那些土匪的钱财。不然,原主怎么会有本钱慢慢发家的? 但他不能把真实原因告诉李重山,也不说太多梁氏的事,毕竟他不是原主。 于是司行简直接道:“当初梁氏在嫁给周勇之前收养了一个女儿,其实那孩子是我的亲生女儿,而周勇想把她送给你当外室。” 后面的半句话,他说得杀气腾腾。 这下李重山也不为自己被揍一顿而委屈了,要是有人把他闺女送给人当外室,不仅是送的人,就连收的人,他也把对方的腿打断! 哦,他没有女儿啊。 想着家里的四个皮小子,李重山有一瞬间的心酸。 不对啊,这一切他又不知情,为什么要白白挨揍? 可李重山看着怒火中烧的司行简,非常体贴地没有为自己诉委屈,还自我安慰道:罢了,是他主动要求切磋的。 绝对不是因为他怂。 李重山在自家夫人面前自证清白的时候,已经听说了那些传言,便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的女儿,怎么会成了梁氏的养女?” 司行简:“此事说来话长……涉及家丑,就不多言了。” 这下无语的人变成李重山了。 司行简根本没有打算细说——他向自己自己闺女解释清楚就行了,凭什么满足别人的好奇心?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司行简一挑眉,“周家的人欺负了我闺女,我还不能为她讨个公道吗?” 他把需要李重山做的事说了,其实也不需要李重山因为他的交情儿多做什么,只是他担心李重山袒护下属,所以才提前打声招呼。 否则,万一到时候周勇一点事儿都没有,还需要他私下动手,那不显得他有些可笑吗? 那样一来,昭昭该觉得他这个父亲无能了。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63章 真假千金(24) [V] 司行简说完了事情,就打算离开的,可被李重山拦下了,对方坚持要留他用饭叙叙旧。 他才请人帮忙,也不好把人用完就扔,再加上他见李重山似乎另有目的,便留下了。 两人聊了些京城的大事件,也探讨了越州的治理问题。 直到饭菜上了桌,他们也没有切入正题。 司行简看到桌子上的一道兔肉,便想起了那间破庙里发生的事情,对李重山说了遇见两个逃犯的事情。 李重山听后,脸色比之前被揍了一顿还难看。 他并没有收到有犯人逃脱的报告,但他是相信司行简的话的——要是司行简连这样的能力都没有,他现在也不会拉拢他了。 所以,是有服劳作刑的犯人逃了,下面的人多半是声称人死了,把这事遮掩过去。 那些服刑的都是作过恶的人,干的是危险或繁重的活计,死一两个人是正常的,但要是有罪犯逃脱那就事大了,监管的人要受罚。 有人为了避免被罚,索性隐瞒下去,让那些犯人得了自由继续作恶?! 若有人从牢狱中逃脱,那不归他管,但这个月来,他要了批犯人做事。如果人是那个时候跑的,就是他管理不善了。 “那两个人呢?” 司行简轻描淡写道:“被我处理了。” -- 第139页 李重山爽朗一笑,“你还是这么嫉恶如仇。” 其实李重山想要的是活口,这样还能审一审。只是人都死了,而且要不是司行简,他还被瞒在鼓里呢,他也犯不着为这点小事计较。 反正他既已知情,那多的是法子查明真相。 司行简很想问一句:你眼睛是什么时候瞎的?不说他,就是原主,也和“嫉恶如仇”这四个字完全沾不上边吧?怕不是李重山对原主有什么误解,现在才会给他作出这样的评价。 但司行简自认是个高情商的人,于是他含蓄道:“尝一尝这虾。” 明明是主人、却被客人劝菜的李重山愣了一下,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暗示,反倒顺从地夹了一只虾,还道:“现在是吃蟹的季节,若是事先知道你要来,就给你备着了。” 司行简:“……” 和愚笨之人简直没办法沟通。 李重山是个直肠子的武将,只以为他爱吃海鲜,哪里想到他话中的弯弯绕绕呢? 李重山给他倒了一碗酒,“京城的醉春风,味儿醇厚,你在京城也应该常喝吧?” 男人的交情,喝顿酒就有了,等喝到半醉,也好谈事情。 醉春风是京城一家春风酒楼的招牌,名字虽温柔,却是烈酒。 而春风楼,是原主名下的产业之一。 司行简自然是知道这酒的劲道的,他能喝,轻易不会醉,但他却不爱烈酒。 他不喜欢,便不会勉强自己,所以只轻抿几小口,并不多喝。 李重山喝了几碗,这时饭也吃得差不多,他先提了梁昭昭,之后又说道“你原本已经有了个女儿……” 接着才说到正题—— “我怎么听说,你家明珠要进齐王府呢。这消息是真是假?” 司行简冷笑一声,并未否认,“你人在越州,耳朵倒伸得长。” 原主是有那样的打算,可是事情还未定下来,原主和齐王一直隐瞒着。按理说,远在越州、又与此事没有太大关联的李重山,不应该会知情的。 “哈哈,这不是和你有交情吗?当初要不是你把剿匪的功劳让与我,我现在也做不了这个指挥使……” 李重山扯了个合理的理由,“所以,就想和你结成儿女亲家,便对令千金的婚事留意了几分。” 司行简扯了下嘴角,也没说信不信这个解释。 要是李重山真有这样的想法,那他只有四个字——痴心妄想! 李重山不知道他的嫌弃,接着道:“齐王是个闲散王爷,天潢贵胄的,身份是不低。只是,他不争那个位子,也未必会安然无恙啊。而且齐王可不是什么良配,听说他强抢过民女,性子也差,经常打骂妾室下人。” “趁着事情还没定,你这考虑考虑?” 司行简没有理会李重山那一串苦口婆心,冷笑道:“闲散王爷?呵!他若是对皇位没有想法,为何要那么麻烦与商户人家结亲?” “我家闺女,自然是什么样的男子都配得。只是皇室中人,皆是眼高于顶的,对身份最是看重,一个王爷要去平民女子为侧妃,可不是易事。” 看着李重山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思索,司行简又下了一剂猛药。 “你知道我为何会同意将女儿嫁于人做妾吗?” “为,为什么?” “因为齐王许了我女儿贵妃之位,而我的家产,或许能助他将这个承诺实现。” 原主自然不是为了这个,但不妨碍司行简这么忽悠李重山,他要通过李重山的口,让别的王爷意识到齐王的野心。 敌人的敌人,暂时可以当做朋友。 要是齐王不放过他家玥儿,那他肯定要搞齐王的,到时候说不定就需要借助于李重山背后那一位了。 司行简说完就离开了,而心情复杂、脑子里乱哄哄的李重山根本没有心思挽留。 初次谈话,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这还是在司行简有心利用才这么坦诚的情况下,才会把有些事情挑明。 剩下的事,以后还有机会。 司行简回到小院的时候,脸上的酒意还未消,白玉般的脸庞染上一丝绯色,让他看上去少了几分冷清,多了些秀色可餐。 坐在院中下棋的梁昭昭和司安玥一抬头就看到这样的景色。 因为司安玥不喜欢在屋子里,总觉得憋闷,她们便出来了。 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梁昭昭与司行简相处时日尚短,还好些,但司安玥就很意外了,一直等司行简进屋还有些出神。 “怎么?”梁昭昭伸手在司安玥面前晃了晃,“‘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现在是‘棋者忘棋’。古人诚不欺我,美色误人也。” 司安玥因她的打趣羞红了脸,恼道:“那可是父亲。” 做子女的,怎么能议论父亲的容貌呢?虽然父亲确实很好看就是了。 “昭昭这是在夸自己呢,分明你与父亲长得那么像。”司安玥顿了一下,很快回击道。她说话声音一直压低着,似是怕被人听到。 梁昭昭笑了下,并不反驳,而是问道:“那你方才失神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在思考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吧?” 现在司安玥已经没有闲情下棋了,她收着棋子,皱眉道:“就是觉得父亲和以往大不一样了,好像……”更有人气儿了。 -- 第140页 或许是她以前与父亲相处太少,对父亲有误解? 她没有多说,收好东西就拉着昭昭进屋,“我们进去说。” 虽然在院中悄悄地说,父亲也听不到,但那样太没安全感了。 于是司安玥又一次拉着昭昭回到床上,“我觉得父亲变了……” 起初离京的时候,司安玥有些不适应路上奔波,再加上她才经历那事,生怕父亲见了她会想起她的大逆不道,所以她有意避着。 而且父亲骑马,她乘马车,再去掉休息时间,他们相处也不多。 这一路上,司安玥也没有做出出格的行为,最多也只是提出想学骑马,司行简的同意就让她受宠若惊,她也便没有意识到父亲对她变得纵容了。 而且她一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父亲的举动,根本不会往好的方面联想。 但是,这两日,她也太自由了些。 什么都不用学不说,她还能随意出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不用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司安玥把这些变化和她的疑惑之处都同昭昭说了。 梁昭昭听后,沉吟片刻,道:“确实有些奇怪,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转变了对你的态度?不然,别人似乎并未觉得他有不妥之处。” “还有,他应当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可为何前不久才决定来找我,还是亲自带着你来……” 司安玥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她不能确定是否应该把那件事对昭昭坦诚相告。 她原以为父亲见她狠决,觉得她好控制便放弃她了,可后来细想,若是父亲放弃她又转而想培养昭昭,那又何必带着她来,还允许她与昭昭私下相处呢? 如果她把父亲原来的所作所为对昭昭一说,那么昭昭便会事先生了防备之心的,这肯定于父亲的计划无益。 司安玥想不通。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司安玥仔细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对昭昭说明,只是她隐瞒了自己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梁昭昭听后,眉头紧皱着。 被一箭穿透身体却行动无碍?甚至还没有别人给他拔箭、上药、包扎……然后,不出几日他就骑马来到越州? 梁昭昭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子,找机会亲眼看看他的疤来推断当初的伤势。 莫非是那支箭并没有射中,而是恰巧射到胳膊和躯干之间的缝隙? 梁昭昭提出这个问题,却得到玥儿坚定的否认——“不可能,我见过父亲受伤后的样子,伤口在这个位置。”司安玥指了一下,“而且,父亲受伤时穿的那件衣服,确实前后都破了。” 梁昭昭只是理智上觉得这样的情况不符合常情,她对自己关心的事态度总是慎重的,所以才会把别的可能性都考虑到。 其实她心中是信的。 那只叫兰兰的黑豹是那个时候出现的;来越州的决定是他伤后不久做的;对玥儿的态度是那之后变的…… 最重要的是,他四年前见到的那人,她并不觉得亲近。 这种想法有些离谱,但梁昭昭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现在这个才是她父亲。 只是,这些没法儿和玥儿说。 “或许,是父亲经历生死之后,把万事都看淡了?” 她看玥儿依旧一脸纠结、目含忧愁,便劝慰道:“反正,在一切都在变好,你更喜欢现在,不是吗?” 不管是玥儿,还是她,现在都比过去要顺心。或许,今后会更如意吧。 毕竟,她们是有父亲护着的人了。 第64章 真假千金(25) [V] 之后,司行简就发现昭昭对他更亲近了些,他还以为是他解决了周府的麻烦的缘故。 或许这对于昭昭来说,是一个不小的麻烦,需要费点心思才能避免自己惹得一身腥。但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若不是昭昭之前先有所行动,若不是他怕手段太残忍会吓到孩子,他本不会用这样温和又缓慢的法子。 先是梅姨娘的事把周府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接着梁书文又仗着小舅子的身份打上门去,声称周勇宠妾灭妻、侵吞梁氏的嫁妆。 ——这自然也是司行简让人撺掇的。 而且谣言源头的杨二虎还被人痛下杀手,险些丧命,明眼人都知道是梅姨娘或周勇做的。 周勇:他怎么可能那么蠢?要是他,肯定买通杨二虎让他改口,等事后风声过去再灭口。 周府的后院也不平静。 梅姨娘被如烟那一吓,本来心里就存了疑惑:人是在寺庙附近死的,说不定真的有冤魂呢?只是还不等她去烧香拜佛求个心安,那些谣言就让她出不了门了。 谣言是假,但她心思不纯。 而且,她儿子确实不是周勇的种。 梅姨娘就更心虚,再加上如烟不时就去吓她,她精神状态就有些不好,竟然亲口承认她的儿子宇哥儿是和管着梁淑英铺子的一个管事生的。 她为了钱财,和那管事勾搭在一起。 而对那管事来说,梁淑英只是个东家,要是他和梅姨娘的算计成了,这些铺子财产可都是他儿子的。 周府内里一团乱,在外,周勇的名声也不太好。 宠爱小妾的人不少,花妻子嫁妆的也大有人在,但像周勇这样闹得人尽皆知的可没有。 -- 第141页 更何况他宠爱的小妾还让他当了乌龟,让他一直替别的男人养儿子。 周勇把那管事打了个半死,又喊着“要去摔死那个小杂种”,结果被梅姨娘拿着玉枕砸破了头。 值得一提的是,那玉枕还是梁淑英的嫁妆,被周勇赏给梅姨娘用。 墙倒众人推,冯长河以前仗势欺人半卖半抢占了别人铺子,周勇手上也不干净,之前被他们欺负过的人现在找准机会就来算账。 有如烟在,梁淑英成了周府后院唯一一个独善其身的。 至于如烟……她不算周府的人,完全就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想加把火的看客。 本来眼见着周府出事,周勇也倒下了,梁淑英是很慌张的,可有提前得到梁昭昭消息的苏木、苏叶在一旁劝慰,还有如烟帮忙处理事情,她倒是没有一时糊涂而把不怀好意的梁书文当成救命稻草。 有人趁乱想挟财逃跑,如烟表示:人可以走,东西不能带。 如烟把彻底疯了的梅姨娘连带着孩子赶出去,那个管事也一并扔了出去;其余姨娘,除了有个老实的,给些银子,让人带着女儿离开外,别的就直接或送官或发卖。 周勇的那些孩子,按照如烟的想法,是一个都不要,要么送他们投靠亲戚,要么直接给些银子送得远远的。 可是梁淑英不愿意,她要把一个庶子记在自己名下。 嗯,这一个孩子是周勇亲生的。 还有那些庶女,在梁淑英面前哭着跪着一求,她就心软了,完全忘了之前她们的姨娘是怎么欺负她的,忘了她们跟着自己姨娘身后,是怎么在背后瞧不起她,又是怎样给梁昭昭下绊子的。 如烟是个有仇报仇,甚至还有加倍还之的性子,她是有些鄙视这样以德报怨的行为。 而且她更不看好梁氏这么做——谁知道这些孩子长大后会不会是个白眼狼。 梁氏和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说不定他们心中还恨着梁氏,怨梁氏让他们成了没有亲娘的孩子。 更重要的是,梁氏这么做,将主子的脸面置于何地?带着再嫁之人的孩子去投奔前夫……那场面,想想就很尴尬。 是的,如烟坚定地以为司行简不会把梁氏丢在这里不管。 于是,如烟便去向司行简讨要主意。 司行简听后,也是对梁淑英的行为十分不解,退一步讲,即便她想收养个孩子以防自己老无所依,那么找一个与自己有血缘不是更合适吗? 周家的孩子……虽然歹竹可能出好笋,但小孩子幼时就在那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想要改变性格并不是什么容易事。 梁淑英自己都没有生母教养,没有个榜样学习怎么教孩子,她哪里来的信心,能把那些孩子教好呢? 司行简想了想,皱着眉道:“你把利弊仔细给她分析一遍,让她自己决定。” “啊?”这下如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难道主子这么大度,连那些孩子也能接受? 司行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怎么觉得如烟在周家待了一段时间后,脑子不太灵光了呢? “我是说,告诉她若她要养着那些孩子,今后可能有哪些后果。若是她执意如此,就随她去。” 听闻自己的孩子坠河都不去找,现在倒是为别人的孩子操心。 要不是昭昭,他才懒得管梁淑英的事。 “还有,这些日子你在周府,教教她,免得她再识人不清,连命都丢了。” 如烟睁大了眼睛,“您今后不管太太了吗?” 司行简:“我又不是她爹。” 他管着昭昭就行了,别人与他什么相干? 对待梁淑英,他自认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也不需要对方表示感谢,呃,或许本来她就对他没什么感激之情,或许还会觉得他多管闲事,把周家原本的平静的生活毁了。 其实那些平静都是表面的,若是按照那位姨娘的算计,梁淑英早晚得让位,只把遗产留给周家,而这也应该是周勇乐见其成的。 不过司行简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本来就只是为了昭昭出气而已。 如烟闻言,沉默了片刻。 其实这才是主子的一贯作风,她之前竟然觉得主子会对梁淑英心存怜惜,大概是她被主子对待自己女儿的态度迷惑了吧。 现在她知道该如何对待梁淑英了。 * 周府的鸡飞狗跳不影响司行简这边的岁月静好。 他除了处理事情,就是在家看看书,偶尔也会陪着两个孩子出去逛,然后化身没得感情的钱袋子。 这一日,司行简陪着她们去了珍宝阁。 其实京城的首饰铺子不少,只是司安玥从未去过。 而梁昭昭虽有机会来这里逛,可她一无闲情,二不愿意把银钱用在这些对她来说无用的首饰上,所以她也从未来过。 司行简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三人皆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一楼是不限男女的,而二楼只招待女客。 因为梁昭昭和司安玥今日要买首饰,所以都穿着女装,还戴了帷帽。不过要买簪子、珠花之类的,就要在发间比划,而梁昭昭现在是“已死之人”,不方便露面。 所以她们就相携着上了二楼。 戴着面具的司行简默默跟在后面,然后被拦了下来。 -- 第142页 “我是刚才上去那两位姑娘的父亲。”司行简解释道。 拦着的婆子一愣,她还以为这人是那两个小娘子的兄长呢,在这里做工这么些年,她还从未见过有父亲陪着女儿来逛首饰铺子的。 司行简晃了下钱袋子,“也是付钱的人。” 二楼的东西确实要比一楼贵得多,可是,人在楼下也能付啊…… 司行简似是知道这婆子心中所想,又道:“她们可能会嫌贵。” 但他这个父亲舍得花钱。 那婆子迟疑了——其实那规矩并不是死的。 不让男子上二楼,其实是怕冲撞了那些有钱的妇人小娘子。 若是有丈夫陪着妻子来,难道还能把人赶出去不成?不过很少有男子这么做,她也就见过那一位,便是在越州城内出了名惧内的李指挥使。 一名管事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她一见司行简这气度,就觉得这人是个冤大头,啊不,是个财神爷,忙凑到那婆子耳边说了句:“反正现在楼上没有别的客户,要是真的卖出去了,掌柜的还不赏你啊?” 那婆子忙不迭地让路了。 楼上是隔间,而且因为东西贵重,一般是先给客人看画册子。 若是客人有意购买,伙计再把东西拿到隔间来看。 司行简走到门口,就听到玥儿的声音。 “这一套好漂亮,可以拿来给我们瞧瞧吗?” 二楼是掌柜在招呼的,她自然不会不应。 虽然这一整套头面不便宜,但若是那小娘子看中了,能说得动家人掏钱呢。 反正就拿出来看看,也不费什么事。 她一出门,就遇见了司·钱袋子·行简。 作为女掌柜,识人、记人的本事自然是不错的,但看这双眼睛,她就知道面前这位和里面的人是一家子,便点点头,让司行简进去。 司行简却抬脚去了隔壁,他不懂那些,既提不了建议,又插不上话,何必去打扰她们姐妹?他只需要掏钱就够了。 某人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楚。 司行简坐在隔壁喝着茶,听着隔壁的女掌柜舌灿莲花,玥儿不时的惊叹声,以及昭昭的应和,等他听到玥儿问起价钱的时候,他就知道轮到他出场了。 “喜欢就买吧。” 一整套头面,大大小小六十六件,一共一千二百两银子。 比起后世一串项链都要上亿来说,简直不要太划算。 虽然司行简也不知道这么些首饰要多久才能完整戴上一遍,但玥儿喜欢就买下呗,再给昭昭买一套。 他一般给两个孩子买东西,都是一人一份,若是有一个不喜欢,也会给她换成价值相当的。这种价值大的物件,就更不能偏心了。 司安玥压着喜悦,道:“这会不会太贵了……” 要矜持一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司行简直接开始掏银票,丝毫没有讨价还价,还问道:“还有没有相似的?” 梁昭昭察觉他的意图,忙道:“我不需要。” 要是有这个钱,买个铺子,钱生钱,多好!买这些首饰只能摆着看,她也不会戴。 怕父亲以为她是在客气或是为了省钱,她又补充:“我真的不喜欢这些,若是遇见喜欢的,会向父亲说的。” 司行简点点头,抽出一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递给昭昭,“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留着花。” 梁昭昭不想在外面推拒,就收下了。 女掌柜一脸呆滞地亲自送他们出门,心中哀嚎着:她为什么没有投一个好胎、遇到这么一位富有又豪气的爹! 后来,司安玥对梁昭昭说,她看中这套头面,除了觉得好看之外,就是觉得它值钱。好看有什么用?值钱才是最重要的!她就是这么俗气,谁曾想…… 梁昭昭晃着那张银票,“谁曾想,父亲直接给我折成了银子,要不,我分你一半?” 她看着玥儿一副小财迷的模样,就觉得有些好笑。 她早就看出来玥儿对待父亲疏离,但她也没想到玥儿内心深处根本不把父亲当成一家人,还会在发现父亲对她们花钱大方时,用这种小手段从父亲那里“骗”钱。 或许在玥儿心中,父亲的钱便是父亲的,买了东西送她,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梁昭昭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越发能确认父亲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原来志怪小说中的故事,并非完全是虚假的。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玥儿说……或者说,她私心并不愿意让玥儿发现这一点。 玥儿不在意父亲,所以便不会介意父亲多了她这一个女儿。 但是她在意,她还很自私,她想要父亲只是她一个人的父亲。 她能接受父亲照顾玥儿,能接受她有的,玥儿也有一份,甚至,她能接受父亲把所有家产都留给玥儿。 她自己也会把玥儿当成亲姐姐对待,但她做不到把父亲分给玥儿一半。 对不起,我小时候享受着你的母亲的疼爱,现如今却只想着独占自己的父亲。 梁昭昭在心中默默想司安玥道歉。 她知道,只要她说出现在的父亲变了,不再是原来那个人,或许玥儿会慢慢接纳父亲,会有一天把他当做真正的父亲一样对待。 可是,她做不到…… -- 第143页 以前两人的那些经历,其实梁昭昭和司安玥大概也说不清楚到底谁欠了谁。 这是一笔糊涂账。 可是,从知道父亲的情况之后,梁昭昭就觉得她亏欠玥儿,毕竟玥儿是真心待她,而她却有所保留。 对她来说,父亲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 梁昭昭掩饰好情绪,若无其事地笑着说:“你要和我分这么清楚吗?大不了首饰我们一起戴,这些银子你留着吧,反正我也花不了这么多。” “下一次,我要是遇见喜欢的,你也可以不买。”梁昭昭冲着司安玥眨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司安玥立即笑成一朵花,“昭昭,你也太聪明了!这样我们就能从父亲那里赚到好多钱!” 梁昭昭只是笑着把钱分给玥儿一半。 傻丫头,这是补偿啊,这样我心中才会少一点愧疚。 虽然,这只是我自以为的,你可能并不稀罕…… 两个人笑着,盘点自己的小金库。 以前司安玥很少出门,她根本不知道有当铺这种地方的存在。 如今她知道了,原来那些衣服首饰都可以换钱,哪怕穿过戴过也可以! 之后司安玥就像个小松鼠,有意识地往自己的小窝里储备些值钱的东西。 她想着若是有一天,父亲又要拿她的婚事做文章,她要逃命也不至于身无分文。 她之前看到昭昭的小箱子里,满满的金坨坨,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她也要攒钱,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的司安玥还想不到,她不会有走到那一步的机会。 梁昭昭那些东西是从那破庙中取出来的,她早就有逃离周家的想法,自然要做好准备。 她在破庙里、春来茶馆,还有阿娘坟墓附近,都藏了金银、匕首、毒药…… 结果也没用上,她后来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其实梁昭昭心中明白——玥儿没有把父亲当做父亲,她又何尝不是没有把周府当家? 父母在世,而别籍异财者,是为不孝。 她不仅偷偷攒钱,还瞒着人开了茶馆呢。 这都是因为她在周家没有安全感,想要给自己一点保障,一条退路。 但若是她面对真正的家人,就算做不到完全的坦诚相待,也不会那般斤斤计较、步步为营;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她更不会选择置身事外。 万幸,等周府的事情结束,她就可以回自己家了。 虽然她没有在那里住过,但她依旧用“回”这个字,因为她把那里当家。 * 周府发生的事情,司行简没有瞒着两个孩子,哪怕这事和玥儿关系并不大,他也把来龙去脉和玥儿说清楚了。 如今这世道,太单纯的人容易被欺负。 就像梁淑英,小时候跟着继母,亲爹也不疼,结果被周勇骗了还对人死心塌地、感恩戴德的。 他可不愿意看到自家孩子会有那么一天,他宁愿她们是算计别人的那一方,所以这些阴谋诡计,啊不,是反抗手段,都要尽早学起来。 梁昭昭对于结果早有预料,听后也没有多言,更没有假惺惺地表示同情。 那几个孩子失去了原本和谐美满的家庭,确实有些可怜,可他们原本的幸福生活是靠着她的父亲给梁氏的钱,甚至还差点蘸着她的血…… 至少他们都还活着,只是今后的日子多半要靠自己或是亲人了。 作者有话说: 司安玥:不,我特别稀罕!父女感情算什么,有钱重要吗? 第65章 真假千金(26) [V] 司安玥听了关于周府的事,没有问任何关于梁淑英的事,也没有求情让司行简去帮助梁氏,只是面带疑惑地问道:“那位姨娘那么做,是想将太太取而代之吗?” 梁昭昭应道:“是。” “妾室也能扶正吗?”司安玥有些不解,她之前那么抗拒同齐王的婚事,这也是原因之一——即便是王爷的侧妃,终究仍是妾,低人一等。 梁昭昭答:“讲究的人家或许不会,但周勇不怎么讲规矩。” 若是他讲规矩的话,就不会庶子庶女一堆。 其实司安玥本意是想问——这种事情竟然没人管,在京城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宠妾灭妻的事。 司安玥:“在京城时,我曾听说,某个官员的正妻去世,他想把宠爱的小妾扶正,结果被人弹劾了,后来他便再未娶妻。” 梁昭昭笑了一下,道:“京城是天子脚下,自然规矩森严,这里天高皇帝远,谁管那些?” “不过……”她拉长语调,“当今皇后原先也只是妃子,不正是在先皇后崩逝后才扶正的吗?” “嘘——”司安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帝后的事,我们怎么好轻易议论?而且皇上这么做,应该也是在情理之中吧,那可是一国之君。” 因为是一国之君,所以众人也都觉得理所当然了吗? 确实,身为皇帝,再娶一位皇后要比直接从妃子中选出继后难些,可那些公侯之家,似乎也不容易吧。可是,只有皇帝能这么做,而且无人非议。 可梁昭昭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淡淡道:“在外面,我自然不会乱说的。” 一旁听了她们几句对话的司行简,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却一语中的。 他说:“规矩是约束别人,服务于制定者的。” -- 第144页 ——至少在这个时代是这样,那些要求人守法守礼的,却是最不把德礼刑罚放在眼中的。 大到一国,尊尊君为首;小到一家,亲亲父为首。君臣有别,上下有序,尊卑有分……所有这些规矩都在教人服从,让人听话。 而那些上位者,享受着规矩带来的便利,却不怎么会守规矩。 梁昭昭听了这句话,只觉得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虽然她没有抓住,但正如雁过留痕,这个念头就像是一粒种子,埋在她的心中,会慢慢发芽、长大。 多年后,梁昭昭成了能够制定规矩的人,才恍然——原来父亲的一句话,为她提供了一条她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此时的梁昭昭并没有多想,她只是随意感叹一句,并没有太多的愤世嫉俗的念头。 她当然不觉得将妾室扶正合理,也不欣赏皇室“严于律人,宽以待人”的做法。只是,这些于她而言,又有什么相干?她没有闲情去管这些不公平。 她很快就被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她要在离开越州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还有父亲的提议——要不要去见梁氏一面,告个别,也让她有些纠结。 其实早在梁昭昭只见了梁禾,以及把自己回来的消息向苏木苏叶说了,而并未向梁氏透露分毫时,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可现在,父亲一开口,她不禁犹豫了。 她原以为父亲会不太愿意她再多接触梁氏。 不管是从感情还是从理智上分析,她若拒绝,其实也无妨。 但是,因为她才和父亲相认,太在意父亲的看法,生怕他会觉得自己凉薄无情,以为她不重视他这个父亲。 她若连相处了四年的母亲都能这么狠心,那对抛弃她十余年的父亲呢? 她不敢冒那样的风险。 只是要梁昭昭演一出母慈子孝的画面,她也是不愿的。 她与梁氏本就不亲近,哪怕在知道对方是她的生母之后,仍是如此。 梁氏虽把她带在身边,其实心里对她隐隐有怨恨,怨她的出现才让父母和离,怨她不讨原来那位的喜欢……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感觉不到? 再加上两人的性子是天差地别,本就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们在周府也不住一个院子,相处就更少了,压根儿没有培养出母女情分来。 自从母亲相信她害了那个胎儿,她们就越发疏远了。 这次她落水后,母亲没有派人找她,而是轻易就承认了她的死亡,那一刻,梁淑英的女儿就真的死了。 如果周府没有出事,在他们把她已经死亡的消息散出去之后,若她即便活着找回周府,恐怕也会被当成骗子或是失心疯被打出去吧。 大约,母亲还是信了这种说法——她命硬,妨碍了母亲的运道。 被梁氏这样对待,梁昭昭并没有觉得难过,她只当梁氏是个对她有恩的陌生人,将来还了恩情就两不相欠。 当司安玥来问梁昭昭是否会去周府向梁氏告别时,她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意在父亲面前做戏。 “你呢?”梁昭昭反问。 之前父亲问的是她们两个。 司行简当初带玥儿来这里就承诺过让她去探望梁氏,自然不会食言。 司安玥听到昭昭的回答和反问,轻声道:“我也不去。” 原本对司安玥来说,梁淑英是她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的一束光,是她的执念,可现在那些想法变了。 这些日子,她从昭昭的只言片语中勾勒出一个不甚清楚的形象,竟和她记忆中的母亲模样大相径庭。 司安玥突然想起之前路上父亲和她的谈话—— “你幼时,梁氏待你真的很好么?” “那你还记得她是如何待你的?有什么具体事件可以举例?” “你幼时有奶娘照料,到了五岁,你就开始独自居住。” “我待你不好,你那么小的年纪没有一个人关爱,自然想找一处温暖。” 当时她只以为父亲在挑拨她与母亲的关系,如今父亲那些有些残忍的话,让她醍醐灌顶。 幼时父亲对她太过严苛,她便会不自觉想到以前在后院的悠闲日子,会有“若是母亲在身边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时日久了,她就有一种感觉:母亲是那个最疼爱她的人,只是因为父亲,她才不得已与父亲分离。 大多数人是需要被爱的,缺爱的人有时便会把别人的一点好无限放大。 其实,她一直念念不忘的母亲,只是她给自己画的饼,免得自己捱不下去。 那就只留着记忆里好了。 司安玥和梁昭昭相视一笑,一个释然,一个淡然,都没有问对方原因。 司行简得知她们的决定后,只是轻轻一点头,仿佛早已料到。 他心中却在感概:梁淑英这个母亲做到这个份上,其实挺失败的,不像他,这么轻易就让两个孩子都向着他了。 其实梁淑英不算恶人,只是被继母养废了。她若是顺风顺水便罢,一旦遇见什么事儿,她就容易拎不清。面对别人的算计,她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司行简明白,梁淑英这样一个人恐怕很难安稳生活下去,可是他也不会把人带到身边照拂。 正如他和如烟说的,他又不是她爹,为何要多管。 -- 第145页 顶多在她遇见事时,他让人照料一两分罢了。 * 各人都有了决断之后,不出三日,一应事物都被安排妥当。 周府的事也算尘埃落定了。 周勇头上的伤还没好,就被革了职,又挨了一百军棍,已经成半个废人。 然后如烟给他下了点药,让他身体虚弱,免得他不如意时会拿梁淑英出气。 而他之所以被革职,是因为李重山把逃犯一事算到他头上了,不过这也不算冤枉了他——失职的人中有一个是给他塞了银子才谋得的差事。 梁淑英在听了如烟分析利弊之后,决定把周勇的孩子们都送走,收养了梁书文的一个庶子;又把周府挂出去卖,另外买了一个二进的小宅子,对外皆说家里经此变故,已大不如前,打定主意今后低调些,不再露富。 梁书文被人打断了腿,右手也废了,据说是周勇派人打的。 令人觉得奇怪的是,他的妻子既没有报官,也没有找周勇算账。 无人知道的是,他的妻子宋氏声称去上香为夫君求个平安,实则是去还愿的。 宋氏压下脸上的喜意,心中念道:诸天神佛显灵,让梁书文没有手去赌,没了腿去嫖,甚至连祸害家里的丫鬟也不成了,更不会有机会影响她儿子的仕途…… 而赵清深藏功与名。 据说被周勇砍了个半死的杨二虎,养了两天伤就带着老娘离开越州。 这个时候他要逃命,在众人眼中也是合情合理。 一个身形并不威猛却满脸络腮胡的男子把杨二虎送出了城,警告道:“我妹子因为发现了那对奸夫□□的事情,被他们害了,我才想了这个法子报复。也是看在你是个孝子,虽有点不务正业,也算个堂堂正正的汉子,所以才找了你。” “但今后你要是用这样的法子毁人清誉,我必然会找到你割了你的舌头。” 杨二虎连称“不敢”,要不是为了银钱给老娘看病养身体,他这次都不敢胡说,那可是官老爷啊。 他以前也不是个爱胡诌说谎的人,所以这次他说的事众人才会相信。 这也正是梁昭昭选中他的原因。 络腮胡子又道:“还有,你也不要再回越州,免得真的被人砍死。” 把人威胁了一通后,络腮胡子才扔了一袋银子过去,“好好孝顺你娘,等安定下来之后也找个活计,免得坐吃山空。” 不然,再没钱给老娘看病的时候,估计就不会这么好运遇到昭昭了。 梁禾想到当初自己没钱给养母看伤时的着急和无奈,就提点了一句。 他比杨二虎幸运,昭昭不仅帮了他,还给他一份活计。他跟着昭昭四年,如今不仅见识广了,还攒下不少银子,马上就要娶媳妇了。 是的,这个络腮胡子正是梁禾伪装的。 他也没想到他的一句提醒,杨二虎真的听进去了,后来杨二虎当了个说书先生。 梁禾把杨二虎送走之后,就有些发愁,他看着昭昭的这些安排,已经隐约猜到昭昭应该是打算离开这里,而他只能留下。 梁昭昭确实只带苏叶走,她把梁禾留下,是因为梁禾的养母不愿意离开故土。 她也嘱托梁禾和杨姨照看梁氏几分。 至于苏木,她已经答应许给梁禾做媳妇。 二十二岁的老光棍赵满知道这件事后,恨不得能求了主子把他送给二小姐当护卫,毕竟二小姐管手下的婚配! 司行简完全领会不到赵满的幽怨,只问昭昭:“你喜欢春来茶馆的山楂糕,要不要把糕点师傅带回京?” 他说的“带回京”是把人买了,带回家当厨子。 京城也有卖山楂糕的,只是怕不合昭昭的口味。 可梁昭昭却误会了,以为是木槿对他说了春来茶馆的事,他暗示自己可以把梁禾一同带走。 她摇摇头,“不用。” 正在组织语言准备向父亲解释,就听他说:“不带也罢,山楂糕我也会做。” 他们这一路上确实不方便带着外人。 梁昭昭:“……” 竟然真的只是为了山楂糕?! 司行简看她神色讶然,以为她不信,又道:“我还会做冰糖葫芦。”还有山楂卷、山楂梨丝…… 司行简说着,眼前忽然闪过一些画面:他抱着一个四五岁身披大氅的孩童,那孩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递给他吃;他将糖葫芦放入一个破碗中;他拿着两串糖葫芦和那孩童说话…… 这是先前某个世界的经历?那孩童是他家崽,他不会认错的。 司行简知道自己曾经的记忆被封着,但他一直没有执意去想,现在也是很快就抛到脑后。 总觉得若是想起曾经的事情,他会有些许的不开心。 梁昭昭其实很想尝一尝父亲亲手做的山楂糕,可如今只有子女给父母做饭的,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不会让母亲下厨,父亲更是几乎不会踏入厨房。 她实在不好意思直接请求父亲做山楂糕。 可要她开口拒绝的话,她也舍不得。 因此,梁昭昭只矜持地抿着唇,咽了下口水。 司行简回神,见到昭昭的小动作,眼中浮现一丝笑意。 崽崽的口味倒是没怎么变。 * 他们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也没有马上离开越州。 -- 第146页 一场连绵了三日的秋雨让他们留了下来,就连梁昭昭事先和司安玥说好的,去秦氏坟前祭拜一事,也耽搁了。 梁昭昭除了某日带着玥儿去和张峻辰一起吃了顿羊肉锅子外,就呆在家中,和玥儿聊聊天、下下棋,听父亲介绍一下家中的部分产业、京中的权贵以及国家的局势和政策等。 甚至连医术,父亲都能指点一二。 父亲从不用世俗对待闺阁女子的要求来对待她,这让她十分自在。 她不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也并非整日喜欢往外跑,但她不愿意被困在后宅,绣花、读书、写字…… 被捂着嘴巴、捆住翅膀,只能靠月钱或赏赐生活,日后嫁人看人脸色,如果一旦遇见什么事,完全没有自保之力,只能靠着别人的信任、好感或施舍,来求人庇护……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以往的经历让梁昭昭迫切地想让自己强大起来,不再会有无助、无奈和无能为力。 她需要了解外面的世界,需要学习她认为有用的技能,而不希望在她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而努力时,被人指责“一个女孩子,学会管家将来嫁个好人家就行了,学那些做什么?”或者是“在往外跑心都野了,将来恐怕不能宜室宜家”。 难道她活着就是为了嫁人吗? 养母被王辞欺骗又因生了个女儿被他抛弃;陈姐姐嫁人后被想另娶富家女的夫君害死;她的母亲再嫁于妾室成群的周勇,周家后院的乌烟瘴气;她的舅舅梁书文一年有大半时间宿在花街柳巷,另一小半年在吃酒浪荡…… 她见识过这些,对于嫁人一事实在生不出丝毫的期待。 梁昭昭暗忖着:总有一日,她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试探一下父亲的口风,让父亲知道她的想法。 父亲很开明,待她也宽容,只是她并不能确定父亲是否喜欢小孩子。 万一父亲想看到第三代呢? 她快十四岁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若是父亲为她安排了婚事,她恐怕不会拒绝。 不是她不敢反抗,而是不愿意让父亲的心思白费,不想看到父亲失望。 梁昭昭很快就等来了那个合适的时机。 李重山设宴邀请司行简,并让他带着孩子去小聚。 司行简本来不太愿意去的,可是想到他之前得到的消息——李重山是平王那一派的,将来若要对付齐王,说不定还有点用;再则,他们只是暂住在这里,不日就要离开,并未生火做饭,整日都是出去买的,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去蹭饭似乎也不错。 于是司行简就备了点礼物,带着昭昭和玥儿上门了。 这次是李重山携着夫人罗采薇一起待客,李府除了罗采薇再没有别的女眷,两家以前也没怎么来往,就不便让小辈相见,毕竟男女有别。 罗采薇一见梁昭昭和司安玥就稀罕得不行,她在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就特别想要个小棉袄,又怀了孕之后就特别爱吃辣的,后来发现是双胎,她要以为要生一对玉雪可爱的闺女呢。 结果呢,是两条棉裤,还是漏风的那种。 她先从头上拔了两支玉钗犹显不够——这对玉钗是她特意准备的,适合小姑娘戴,事先插在自己头上见面再送,不是更显得亲近么,然后又从手腕上捋下一对血玉镯子,不容拒绝地给她们戴上。 “本来是留给我那一对女儿的,可是我没有那个女儿命,我一见你们便觉得有缘,恨不得你们是我闺女才好。你们皮肤白,戴这个好看。” 儿媳也算是半个闺女嘛,后来她就打算把这对镯子传给最喜欢的儿媳了。 罗采薇已经打起她们的主意了,不拘哪一个,她都挺稀罕的。 别的先不说,就是长相,将来生的孩子得多好看啊。要不是姐妹二人嫁进同一家不好,她两个都想要的。 一家有女百家求,可她家有四个要娶媳妇的…… 司行简并不知道有人只见了一面就惦记起他家两个姑娘了,他和李重山没什么旧要叙,也不主动找话题,只偶尔应付两声。 李重山:上次你有事相求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李重山也不是善于言辞之人,就向罗采薇使了个眼色。 这时他们也寒暄过了,该谈正事。 罗采薇便道:“坐着也无聊,花园里种了几株名贵的菊花还没败,木芙蓉也开了,我带你们去看看?” 几人略说几句客套话,罗采薇便一手携着一个容貌比那芙蓉还要艳丽的姑娘离开了。 女眷离开后,李重山便一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司行简了然,也懒得再拐弯抹角,便直言道:“这是查证我之前所言非虚了?” 李重山有些赧然,站队这种事,稍不留神下场说不定就是满门抄斩,他不得不谨慎。本以为他是慢慢试探,后来一想,原来是对方有意向他透漏的。 “谁能想到齐王也有那个心思,还藏得那样深……这样一来,你不是也卷入其中?” “也?”司行简哼笑一声,看李重山一张黑脸满是局促,没再故意问还有谁,只道:“不会卷入其中,因为我后悔了。” “我不会让我的女儿给人做妾,也不愿她们任一个卷入麻烦之中,管他齐王,还是平王,我都看不上。” 听他提起平王,李重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司行简定然是知道自己站队平王了。 -- 第147页 “你都知道了?我并不是单纯想要那从龙之功,只是我身为武将,想要挣一个爵位,只有上战场。而且,我大周的河山,怎么容异族沾染?蛮夷灭了大月国,改朝换代,恐怕下一步就是我大周了。而这几个王爷中,只有平王是主战的。” 司行简不是原主,对大月国没有什么认同感,只不屑地撇撇嘴,道:“平王?正如他的封号,平庸无才。” 平王主战,也不过是想拉拢同样主战的人才罢了。 李重山立即反驳:“齐王目光短浅,心思狭隘,手段残-暴,已经为恶不少,没有一点明君之相,甚至连暴露自己野心的胆量都没有,也不知你是怎么看中他的?” ——眼瞎的人是你才对! 后半句话,李重山也只敢在心里喊喊。 司行简闻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赞同地点头。 眼光差的是原主,和他有什么关系? 哦,不对,原主眼光好着呢,毕竟原主打的是覆灭大周的主意,才精心挑选一位昏君。 “齐王是不大行,可平王也不遑多让。” 李重山:“至少平王能听得进去谏言。” “呵!”司行简轻声一笑,语气中满是鄙夷,“若是有主见的人,能听得进去逆耳忠言,那叫虚心纳谏;若是本就无能之人,那只能叫耳根子软,形如傀儡。” 连昭昭都明白的道理,这些人怎么就不懂呢? 他只是向昭昭说了几件关于平王的事情,昭昭就评价道:“现在能听得进去话,怎么能保证登上那个位子之后还愿意任人摆布呢?而且有怎么能保证他听的是忠言呢?谗言远比逆耳忠言好听,当一个昏君总是更轻松享受。” 越是无能、只能依靠别人的人,一旦掌握了权势,总会想着摆脱束缚,除掉之前的依靠来证明自己。 还是他家崽聪慧啊。 司行简颇为自得地想道。 其实司行简也能猜到,大多数大臣支持平王,而是矮子里拔将军的无奈之举。 凡是有远见或者不愿意看到国破家亡的臣子,都希望下一任皇帝能够主动向姜国出军,而不是等姜国休养生息之后铁蹄踏入大周的山河时,再被动反击,那时大周未必能抵抗得了。 姜国,便是灭了原本的大月国取而代之建立的新政权。 原本大月国和大周国是一个国家,某次政变一分为二,两个国家都自诩正统,想把另一个国家吞并收回。 只可惜两国大大小小战乱不断,始终没有一个皇帝能够统一。 两国的文化本就是一脉相承,语言、文字、习俗等都没什么差别,这也是原主等人能顺利潜入大周国的原因之一了。 两国互派细作难度都不高,也是常事。 也正因为两国本是同源,不仅是被灭的大月国人把姜人当成异族,大周国亦是如此。 其实原主出生那一年,大月国已经显露倾覆之相了——皇族内斗,忠臣被陷。 十年后,登基的新皇更是不堪,没有力挽狂澜之能,反而好高骛远,一心想把大周国灭了。 原主这一批细作就是他在位时派出的。 他并非大月国的亡国之君,而是在他死后,他的儿子为了夺皇位又互相残杀了一通。 结果,其中一位皇子费尽心机登上那个位子,不到三年,国被灭了。 四年前的大月国内乱外患,还是被大周国和姜族两面夹击,自然不敌。 最终大姜国取代了大月国。 大周国人一直没有放下心来,不少人心知肚明,大姜国不会止步于此。只是大周国如今在位的成熙帝年纪不小了,只守成,没有主动去挑衅大姜的勇气。 不少人就寄希望于下一任皇帝。 毕竟大姜国这三五年还没有精力来犯,而成熙帝也一把年纪了,应该不会还能再撑个十几年吧? 第66章 真假千金(27) [V] 如今是成熙二十九年。 成熙帝登基之后一直没有换过年号,也就是说成熙帝在位二十九年了,而他是三十二岁登基的。 他在皇帝中已经算是高寿的。 若要司行简评价,成熙帝还算是个称职的皇帝,就属于那种没干出什么昏庸的事,也没有大的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建树。 最能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成熙帝在位时间长? 成熙帝早年是有心吞掉大月国的,可是他有心无力,大周根本没有将才。 两国战乱,不仅让国库不丰,边关民不聊生,而且不少地方也匪患频发。 所以这近十年,成熙帝一直采取保守反抗的政策。 即便是大姜国灭了大月国,成熙帝也不想看到再起战乱。 虽说大姜国有可能来进犯,但现在不是还没来吗? 姜国内部还不平稳,总有人想着复国,再者,等大周国过些年强盛了,大姜国或许就不敢来犯了。 这大概就是成熙帝的心态。 所以像李重山这样,既想保家卫国,同时也自家能建功立业的人,就把目光放在成熙帝的继承人身上。 对此,司行简表示理解,却并不赞同。 那些早夭的皇子不算,成熙帝一共有六个儿子长成。这样的数目不算少,但现在一个能用的都没有,估计成熙帝也是心知肚明,才在先太子死后迟迟未立太子。 -- 第148页 先太子是元后嫡子,被人害死了。 司行简表示:这并不稀奇。 纵观历史,所有太子能顺利继位的,大约只有一半。 至于那种从小就被立为太子的,那就更少了。毕竟从小就被当成箭靶子竖在那里,不被别的皇子暗算才怪。 太子死后,成熙帝便要查找凶手,最后找到自己另一个儿子身上。 不管这位皇子是罪有应得,还是做了别人的替罪羊,他最终被贬为庶人,终身幽禁。 这一位皇子便废了,除非他是有意韬光养晦,等有朝一日坐收渔利。 只是司行简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因为这样做得不偿失,尤其是在其他皇子并不优秀没什么竞争力的情况下。 这样一来,皇子就剩下四位,分别是:平王、燕王、齐王和才十二岁还未封王的六皇子。 六皇子年岁小,性子又骄纵,可以排除。 其余那三位王爷,若要司行简评价,那便只有四个字:不堪大用。 他们所有的心思都用到怎么能爬上那个位子上,而不会思考自己怎么样才配坐上龙椅。 所以,孩子生得多又有什么用?那几个人加起来还比不上他家崽一人呢。 他从不忌讳和两个孩子讲述朝政相关事宜以及朝廷派系,昭昭几乎是一点就通的,而玥儿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 司行简那么做,并非是有什么想法,只是想让她们多了解一些事情,长些见识,免得轻易被人哄骗,或是被人欺负。 都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难道不是在这个时代的种种束缚,限制了她们吗?她们被捆住了翅膀,却还要被嘲讽不会飞翔。① 别的女子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他家崽,无论在何处,都应当活得自在随心。 出于一个老父亲的爱子之心,司行简肯定会尽自己之能,保大周国不陷于战乱之中,但他却不打算站队任一皇子。 若出钱出粮,甚至还要把自家姑娘搭进去,那也太蠢了。 他更没有谋朝篡位的想法。 现在他面临的麻烦还不到那个地步,大周也气数未尽,他不愿意揽麻烦。 按照姜国的野心,肯定想要吞并大周的,两国之间的大战不可避免,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他要做的,就是让这场大战尽量延缓一些。 若是周国五十年后还没有与之一战的实力,没有出类拔萃骁勇善战的将领,没有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那么,大周在之后必然会战火不断。 只有趁着姜国还未崛起,先下手为强,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于两国而言都是。 不过到了那时,已经与司行简没有什么关系了。 司行简觉得,他默默为大周做出这么大的贡献,总得收点利息才行。 ——那座银矿他就笑纳了。 司行简本来就没打算把开采出来的银子上交,毕竟原主发现银矿之后,是瞒着人偷偷开采的,如今几年过去,矿石都变成了粗银。若这时交出去,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他在单方面做了交易之后,收下这笔银子就更心安理得了。 * 李重山对原本的司行简有着极深的误会,以为司行简是个仁义良善(主动剿匪)、有勇有谋(剿匪成功)、淡泊名利(救过他的命还把功劳让给他)的人。 尤其是这次他们再次打交道,李重山打听了些周府的事情,更觉得司行简是个重情重义的大好人——能对已经和离的前妻做到这个份上,还不留名不求回报的,简直是世所罕见。 司行简:? 李重山本来只想打探一下齐王的事情,然而一接触司行简本人之后,就慢慢起了拉拢司行简甚至劝对方一同参军的念头。 他听到司行简用那种鄙夷的语气评价平王时,也没有反驳。 实际上,他并不想牵扯到皇子夺嫡的事中,他只想在战场上立个功而已。 他祖上都是文臣,祖父虽官至户部尚书,但他是二房的次子,自己又不擅长读书,分家之后,什么都捞不到。 他便选了武将这条路。 然而他还没有打通关系,大月国就被灭了。 现在眼见朝廷又有出战的念头,他若不主动,几位王爷肯定只扶持自己人。 李重山笑着道:“耳根子软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些世家不就喜欢听话的吗?现在世家是主战的。” “你武力不弱,又有智谋,难道就没想过挣个爵位吗?即便没有儿子继承,你也要为两个姑娘考虑。娘家强大,她们将来嫁人后才有靠山。” 司行简眨眨眼,勾起一个略带揶揄的浅笑。 这是,又一个急着上吊的老寿星? 上一个,是齐王。 若是原主还在,这岂不是在邀请一个想灭大周国的人去替大周国出征? 虽然现在司行简不打算继承原主的“遗愿”,但他也不会上战场。 且不说领兵作战不是什么容易事,他一个在兵士眼中没有威望、经验的人难以服众,就是他的身份,也是不小的麻烦。 万一被人发现他是原大月国的人,其中能做的手脚就多了。 更何况,他也放心不下昭昭。 司行简搪塞过去,没有理会李重山的劝说,却暗自打定主意:等去姜国的时候要把能证明原主身份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免得今后给昭昭她们带来不利。 -- 第149页 原主和李重山多年未联系,其实只把李重山当成无关紧要的人,甚至还暗暗抓住李重山藏有私兵这一把柄,必要的时候可以要挟对方。 只有李重山单方面把他当成生死之交。 现在换了司行简,自然不会那么没有人性——他把李重山当成一个暂时的合作伙伴,他们各取所需。 对于合作伙伴,只需要商议正事,谈论交情就不必了。 一人无心闲聊,一人不善言辞,他们传出或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之后,气氛就十分尴尬了。 终于,李重山撑不住了,邀请道:“不如,我们也去花院赏花?” 此处民风开放。 且对于那两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来说,他李重山是长辈,她们父亲又在场,即便碰到了也不算失礼。 司行简点点头,像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淡淡道:“也好。” 实则他早就不耐烦了,和李重山这个莽夫一起喝茶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和两个孩子一起去看花,能赏心悦目些。 花园里的气氛也是相当尴尬。 罗采薇一个三十多岁的夫人,和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委实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她们真就吃着糕点静静赏花,看着倒颇为闲适自在。 可罗采薇觉得自己是主人,又是长辈,她还存了想讨儿媳妇的心思——即便现在还只是个念头,还没有正式相看。 无论从那个方面讲,她都不能让两个小姑娘枯坐着,她便绞尽脑汁来展示自己贴心的待客之道,好给她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现在快到正午,这花儿变成深红色了;若是早上,便是浅粉色的;等到了傍晚,是紫红色的……” “这木芙蓉,又名据霜花,‘落尽群花独自芳,红英浑欲拒严霜’②,不惧霜寒,还开得这样艳丽多姿,这份气节……” 罗采薇虽出身武将之家,却并非不通诗书。 在闺阁中,她也参加过赏花宴。 那些小娘子们聚在一起,不就是夸夸花,互相夸赞一番,再念念诗借花喻人——喜欢荷花的,便是“出淤泥而不染”;喜欢菊花的,便是“宁可枝头抱香死”;喜欢梅花的,便是“无意苦争春”…… 花朵的美丽倒是其次,寓意才是最要紧的,那些许多雍容艳丽的花朵却落了下乘。 要是罗采薇面对的是她幼时相处的那些女孩子,接下来就有话聊了,从花到品格到喜欢的诗词歌赋。 但偏偏梁昭昭和司安玥都不是那种有闲情的人。 她们见了漂亮的花朵,也会觉得好看,尤其是在这万物萧瑟的秋季,更是眼前一亮,感受着这勃勃生机带给人的愉悦。 再多的联想就没有了。 比如这木芙蓉,梁昭昭只会想到其花、叶皆可入药以及它们的功效。 木芙蓉本就应该在这个节气开放,与气节有什么关系? 只是有些多愁善感的人喜欢赋予这些没有情感的植物以特殊含义。 或许都有这些想法的人,更容易和彼此交流,然后引为知己? 梁昭昭不太懂这样的情绪,只觉得没有什么用处,但也不会随意嘲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她没有那么充沛的感情,看到花只是花而已。 而司安玥心中想到的却是:秋季的花,她还是更喜欢桂花一些,花朵虽小但香味浓,重要的是还能做成桂花糕。 现在她们两个又不约而同对木芙蓉花这一日三变的颜色生了好奇,以前她们都没有认真赏过花,也便没有留心过。 但她们都体贴地没有问出来。 万一她们问了,罗夫人答不出来,那岂不是尴尬。 两个人就捧场地夸赞李府的花打理得好,罗夫人有才华。 至于这点好奇…… 等回去问父亲好了。——梁昭昭如是想到。 在她心中,父亲几乎是无所不知的,丝毫没有花花草草的事只有女子会喜欢,父亲未必会懂的念头。 而司安玥则想着:颜色多变还是不能吃,看着好看就罢了,至于原因不必深究,反正这世上她不懂的东西多了。 因此她很快就把这点疑问抛到脑后。 对司安玥来说,司行简这些日子的改变不足以抵消过去那些年的阴影,她还是没能把他当成家人对待,有问题也不会想到去请教父亲。 而罗采薇一见她们二人的反应,就知道她大概投其所好失败了。 其实她看到花也没有那么多感悟,更不了解怎么养花,只是事先做了准备而已。 要知道,她根本不是附庸风雅的人,以前都是拿花枝练习如何精细地控制力道,用鞭子摘花。 她这不是怕显得太暴力,吓到两个小姑娘吗?结果好像弄巧成拙了。 然后罗采薇就用鞭子卷了两支木芙蓉,分别送到梁昭昭和司安玥面前。 司安玥保持着一位客人的矜持,没有做出失礼的惊呼,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心里有个小人在尖叫:我要学! 罗采薇收了鞭子,自得地一扬下巴。 本来她要是生了女孩儿,肯定要把这些教给闺女的,可惜啊,四个臭小子都嫌使鞭子显得太柔,族中别的小娘子又觉得粗俗,竟然没人肯学。 哼,现在也有人崇拜她了。 司行简过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心想着:还好是罗采薇送的花,要是哪个臭小子送他家闺女木芙蓉,他非得把那人的手跺了不可。 -- 第150页 哦,不对,这个世界的木芙蓉并没有“爱情花”的称呼。 总是担心自家闺女被人拐走的老父亲后知后觉地想道。 司行简来李府的主要目的就两个,一是说事情,二是吃饭。 午宴直接设在花园的八角亭里,除了寻常的饭菜,还有烤肉。 司行简看着手中的鹿肉,有些心虚地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兰兰,当初他向兰兰承诺的是三五天便回…… 嗯,好在兰兰只记吃不记仇,他多准备点肉食就是了。 司行简想起了兰兰,就决定等天再晴两日,路况变好之后就离开这里。 于是,几天后罗采薇让李重山去试探一下司行简的口风,看他是否有给女儿相看的念头时,才发现他已经不告而别了。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的司行简动作熟练又优雅地亲自动手烤了肉,给昭昭和玥儿吃。 她们都曾经亲眼见到父亲烤肉,这还是第一次吃到,味道竟然地不错。 司行简:专业烤肉数百年。 她们各自的口味还不一样,梁昭昭的是加了蜂蜜,而司安玥的,加了辣酱。 梁昭昭并不意外,既然如烟一个只是听从父亲安排来照看她的人都能知道她的口味,那关心她的父亲自然不会不知道。 司安玥却有些诧异,父亲意识到甚至会纵容她这些和往日相比已经出格的举动,已经令她受宠若惊了,现在父亲竟然会这么……体贴? 只是司安玥虽心有疑惑,但她向来揣摩不透父亲所想,更不愿意做出什么举动引起父亲的额外注意,因此就十分淡然地接受了。 李重山看着,倒是有些理解司行简为何没有娶继室,大约是怕孩子被欺负吧。 姑娘和臭小子终究是不同的。 唉,不仅重情义,还有一副慈父心肠,难怪司行简不愿意离家上战场。 李重山心里止不住唏嘘,人各有志,他还是渴望建功立业。 司行简有所察觉,一抬头就触及到李重山那惋惜、遗憾甚至还有些哀其不争的目光。 难道是怨自己没有给他烤吗?可是李重山作为主人家,怎么好意思呢?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司行简向来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他继续泰然自若地烤着肉。 酒足饭饱之后,他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路上并没有交谈的时机。 回去后,他们才谈论起李府的事情。 既有正事,也有闲聊。 梁昭昭在得知李重山是平王那一派的、花朵的颜色是和花青素有关之后,略带迟疑地说出自己觉得有些古怪之处—— “指挥使夫人似乎待我们太过亲近。” 她虽不爱首饰,也能看出那对血玉镯子价值不菲,以两家的关系而言,作为见面礼太过贵重。 梁昭昭一直不怎么被人喜欢,没想到有一日还从陌生长辈那里收到这么贵重的礼。 大约是沾了父亲的光吧。 作者有话说: ①人们将女人关闭在厨房里或者闺房里,却惊奇于她的视野有限;人们折断了她的翅膀,却哀叹她不会飞翔。但愿人们给她开放未来,她就再也不会被迫待在目前。——波伏娃《第二性》 ②王安石的诗。其实按照这个世界的架空设定,不应该出现真正历史上的诗句,但我又不会作诗,所以…… 第67章 真假千金(28) [V] 司行简把原主和李重山的渊源大致讲了一遍。 当初李重山还不是指挥使,才到越州任职被派去剿匪,被原主救了,原主当时顺手就把自己斩掉的人头送给李重山。 李重山因此立了功,再加上有老丈人帮忙,不出三年就当上了越州的指挥使。 “本来李重山早就该调任的,只是他有意上战场,大月国又被灭,他就耽搁至今。如果周姜两国开战,他大约是会去领兵的。” 梁昭昭略一思索,就知道李重山肯定起了拉拢父亲的意思。她撇撇嘴,心道:李重山倒是好眼光。 可是她又做不了父亲的主,罗夫人对她好有什么用? 梁昭昭有疑问,便问出了口。 司行简:“姻亲是一种比较牢靠的结盟方式。” 他其实还不确定李重山有没有这个念头,但对方之前提过玥儿的婚事,他必须未雨绸缪。 李府绝对不是什么好去处,别的先不论,单说罗采薇给自己的儿子精心安排了通房这一点,司行简就已经把李府排除了。 罗采薇只是不许自己的夫君纳妾,但对自己的儿子怎么能一样? 这就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女性的悲哀,她们把男子妻妾成群当成理所当然,甚至连罗采薇这样的“妒妇”都很少见。 像常宁公主那样养面首的更是异类。 世间多数女子是发自肺腑地鄙视常宁公主,而不是心中羡慕、只为了免于非议,才不与之来往。 梁昭昭闻言,有些厌恶地皱眉。 周勇为了钱财“委屈自己”娶了再嫁之身的梁氏;李重山为了仕途娶了武将家的罗采薇,他也就比周勇好了那么一点,没有做负心人。 难怪指挥使夫人待她和玥儿这般热情…… 她就不说了,在外人眼中,肯定觉得她出身有瑕,不是正经小姐,甚至还会认为她命格不好,克了梁家,又克周家;至于玥儿,在不知情者看来,玥儿的身份倒是没有什么不妥,但都说“丧母长女不可娶”,母亲虽活着,但已是别家妇,也差不离。 -- 第151页 她们这样的条件,若不是别有用心,怎么会第一次见就生了求娶的心思? 梁昭昭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更不会因为这些儿自轻自贱,她只是十分不喜这种通过她来让父亲妥协的手笔。 她更不愿意嫁人,离开父亲,和别人成为一家人。 司行简看到昭昭的神情,暗暗勾了下唇角。 他是个开明的父亲,若昭昭有心悦之人,他肯定不会随意阻拦的,现在是昭昭自己都看不上……嗯,他只是帮昭昭斩断那些烂桃花而已。 梁昭昭迟疑片刻,还是说出心中所想:“我,还没有那样的想法。” 和玥儿提起这些时,她丝毫不觉羞涩,但对着父亲,她莫名有些开不了口。 司行简一时间没有理解她这没头没脑的话,“嗯?” 梁昭昭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我不愿意嫁人。” 虽然已婚的妇人会比闺阁女子多些自由,但她要是不打算嫁人,就不会被“清誉”所束缚,更不用守什么妇德。 那样不是活得更自在些吗? 司行简闻言,眼中浮现出真切的笑意,他颇为豁达道:“我不是那种死板的家长,你若不愿意,自然不会逼你。” 其实他并不是期盼昭昭永远不成婚,只是这个时代女性没有什么地位,一旦嫁人,就完全像是夫家的附庸。 而昭昭这十多年又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 缺爱的小孩通常很容易被人哄骗。 他只是怕昭昭轻易被人用花言巧语骗了,现在见昭昭颇为抗拒嫁人一事,想必今后会慎重对待。 其实,只要自己过得自在,一生无人陪伴,也未必会孤独。 梁昭昭得到父亲的承诺,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和一个陌生人结合、成家,剩下父亲一个人。若到了那时,父亲会不会离开? 她至今没敢问父亲事情的原委。 父亲和以前那人完全不一样,其余人只是觉得父亲行事更加难以琢磨,并不作他想。 也是,对于不在乎的人来说,他是否换了一个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木槿赵清他们依旧把他当成主子对待,还会觉得主子如今比往常更大方厚道,这对他们是有好处的,根本不会在意其他。 但她知道,不一样的。 司行简自然不会按照原主的设定行事。 如果一直活在“别人”的影子里,那他还是他吗?他一向随心,要他装作别人,实在是为难。 他也根本不惧被人发现。 只是,为了避免麻烦,他很少做出不合这个时代的事情,也不会太过高调。简而言之,就是懒。 * 司行简和梁昭昭心中各有一块石头落地,他们更加心情轻松地准备离开越州的相关事宜。 而司安玥这几天则在亲自去买越州特产,当然大多是吃食。 梁昭昭在离开前,带着司安玥去了秦氏的墓前,顺便取走了自己之前藏的小匣子。 司安玥尚不知这里面埋的是她的生母,只问昭昭要不要把这墓修葺一番。 梁昭昭摇摇头,人一死万事皆空,坟墓修得再好,也只是给活人看的。 当初面对陈大夫尸体时父亲说的那一番话,终究在她心中留下不浅的印象,也让她心态有所改变。 想起在她还没开口的时候,父亲就派人,让害得陈大夫一家的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惩罚,梁昭昭对于没能好好收敛陈大夫遗体的愧疚之情便减轻了些许。 她也算是对得起陈大夫的半师之谊了。 至于养母秦氏,她确实无法回报,只能加倍对玥儿好。 如果她仅仅是对一个已逝之人在心中感到遗憾愧疚,那不是既虚伪又无用吗? 还有过去她经历的那些……或许别人会觉得她很值得同情,运道也不怎么好,但她却不会自怨自艾,甚至怨天尤人。 当下以及今后才是总重要的。 父亲说过,过去是可以靠现在以及将来“改变”的,发生的事情无法更改,但人的记忆、对于那些事情的看法却会改变。 若是有人逼着你从他□□爬过,若你有朝一日能把那人轻而易举踩在脚下,或许就能对当初那受辱的一幕一笑置之,而不是念念不忘咬牙切齿。 毕竟,人若是和蝼蚁计较,岂不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当人站在高位,眼界开阔了,心境也会变。 梁昭昭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浅浅地笑了。 当初她被张二姑娘挠毁了脸时,她恨透了那种被人随意处置的无助感,当时恨不得有一日能让张二姑娘不得不自毁容颜,可现在她已经没有那种想法了。 因为她知道她不会再任人欺负,她不必拿“十年不晚”来安慰自己,让自己忍受一时的委屈。 她的人生将和以往完全不同了。 * 才打理好的新周宅。 木槿戴着帷帽,抱着双臂,看如烟和梁淑英告别。 梁淑英舍不得如烟离开,这段时间,她已经把如烟当成主心骨,自是尽力挽留。 如烟就道:“既然贵府的麻烦已经解决,你也安定下来,那我就该离开了。” 她见梁淑英一脸愕然,就好心解释道:“之前周家发生那一切,其中不乏我的推波助澜。我来周府,是有目的的。” -- 第152页 “你是不是觉得周勇当初是引狼入室,还后悔那么信任我?”如烟不在意地耸耸肩。 本来拉着她的梁淑英有些手足无措,结巴道:“你,这……你和周家有仇吗?” “没有啊,要是我和周勇有仇的话,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如烟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答,又缓缓道,“我是因为梁昭昭才来的。” “昭昭?”梁淑英愈发迷惑了,“她还活着么?” 如烟没有回答,“我欠她一个人情,她说她的养母被姨娘欺负,还不受夫君尊重,让我帮忙,我便来了。结果呢,你护不住自己腹中那个孩子,连府里唯一站在你这边的人也护不住,或者说,不想护?” “之前梅姨娘的话你都听到了,他们害了梁昭昭之后,下一步就要对付你了。我既承诺了梁昭昭,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所以就使了点小手段,让他们自食恶果,也算是为梁昭昭报仇了。” “不然,若我真的是后院的姨娘,不害你就是好的,怎么还会帮你呢?” 梁淑英跌坐在地上,“怎么会?我的命好苦。” 如烟扯扯嘴角,这还算苦,那她们这样算什么? 她退后一步,“不管你怎么想,我欠的人情债是还了。临别前,再奉劝你一句,靠人不如靠己,别轻信他人。” “对了,以前梁昭昭身边的两个丫鬟,苏叶被家人赎回去了,剩下的苏木,也许了人。今后若遇见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就告诉苏木一声,她会转告我的人,我再最后帮你一次。” 她言尽于此,若是梁淑英能信任苏木,自然会用他们一家。 如烟转身离开,叹道:“有人错把鱼目当珍珠,还有人把害自己的人当成一家人,反而把真正爱护自己的人弄丢了。” 梁淑英听完如烟的话,这才真切地又一次后悔了。 她后悔过为了梁昭昭和离然后离开京城,后悔过嫁给周勇,后悔过没有保住那个男胎……可是她在周勇出事之后,也没有觉得自己之前对昭昭的离世一事太冷漠,更不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昭昭。 她的厄运都是昭昭带来的,要不是为了昭昭,她怎么会和离,怎么会经历后来这一切? 昭昭不会安慰她,不会听她的话学刺绣厨艺以求能嫁个好人家,更不会想法子亲近周勇这个继父,让他另眼相待。 反而,周勇一直嫌弃她带着昭昭这个拖油瓶。 还有,那个胎儿…… 虽然有证据不是昭昭害的,可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她知道昭昭懂医术。 直到这次,梅姨娘亲口承认是自己撺掇柳氏下的手,甚至连柳氏的孩子都是梅姨娘害没的,还想嫁祸到她身上,最后却没得逞,反倒是柳氏被卖了。 是昭昭在背后帮她解决了这个麻烦,帮未出世的弟弟报了仇。 她以为就算周勇倒下了,今后的生活或许也不会太难。 那些姨娘被打发了,烟姨娘那么聪明,还对她没有恶意,她可以把部分家业交给烟姨娘打理,把那个和她也有血缘孩子好好养大。 虽然现在家中的财产不足她离京时所带的三分之一,但也足够他们今后衣食无忧。 却原来,烟姨娘是看在昭昭的份上,才会做那些。 如烟不知道自己那一番话带给梁淑英的触动,她走出大门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她离开的不是一座普通宅院,而是牢狱。 她看向木槿,笑道:“我要离开了,你羡慕不?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木槿摇摇头,“只是来和你告个别,而且,我觉得你会后悔。” 她们这样的人,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找不回自己的家人,甚至连原本的姓名都快想不起了,就算能离开,哪里才是归处? 她不能违心地说主子给了她们一个家,但确实给了她们一个落脚点。 如烟听后,不屑地“嘁”了一声,“我怎么可能会后悔?” “你今后一个人万事小心。”木槿没再多劝,只叮嘱一声,便转而问道:“你为何和梁氏说那些?” 如烟不在意道:“啊,就是看不惯她,老娘为了她委屈了这么多天,总得让她也不痛快一下。” 木槿笑道:“我还以为是主子的吩咐,你才会为二小姐出气。” 她很意外,如烟会有如此明显的多管闲事的举动,更为如烟要离开、还会做出看似有些讨好主子这样的行为,而感到不可思议。 如烟也没有反驳,她不喜欢梁淑英这样的人,没有脑子总是做出对自己不利的决定,偏偏还有人护着,更讨厌梁淑英享受着梁昭昭带来的好处还心安理得。 这本来与她无关,她直接离开就好,但她为梁昭昭感到不值。 其实也是为自己不值。 她十岁就被家里人卖了,也不知他们花着她换来的钱,是不是也很心安理得。 啧,她哪来的脸和梁昭昭感同身受呢,那可是主子的女儿…… 如烟和木槿告别,跟着赵清离开。 司行简说是放如烟自由,但也不可能就这样让她离开。 万一她心存怨恨把自己所知道的向别人透露,岂不是要解决不少麻烦,所以他让赵清把人送到潭州庆元县待几个月。 等到那时,他已经把原主留下的某些不需要的东西处理干净了。 好在如烟知道的内情也不是很多。 -- 第153页 不然他若刚用完,就把人处理掉,还是有些不厚道。 司行简他们并未回京城,也是去潭州,只不过他们去的是范阳县,那里位于越州和京城之间,再回京城也不绕路。 其实司行简本就有去范阳县过冬的打算,因为原主在那里有一个庄子,里面有温泉。 原主不喜欢享受,没怎么住过,更没有带玥儿去过,但他是很乐意带着两个孩子去住一段时间的,免得回京城挨冻。 而加上京城里有齐王发难——春风酒楼被齐王找借口封了,他虽不怕对方,但不想因为这样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他们一家人的好心情,更可以避免玥儿牵扯其中。 天要冷了,还是别让齐王过冬了吧。 司行简他们出城时颇为低调,只把来时那几匹老马换成了两架马车,还和赵满他们分开走。 半日之后,他们停下歇息。 梁昭昭一下车,便看到前方不远处停着十多架马车。 那种马车并无车棚,轻易便能看到上面满满的货物。 周围还有近四十个男子,他们腰间皆配着刀。 是护卫,还是镖局的人? 梁昭昭正默默观察着眼前这一群人,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黑影,她身体紧绷,下意识防备起来,手腕一翻,几根银针就出现在她手中。 几个呼吸的功夫,那黑影已经停下了。 梁昭昭也看清父亲面前的那只还有名字的黑色豹子,忍不住扯了下嘴角,把银针收了起来。 难怪父亲还有那些人丝毫没有动作,恐怕除了习惯,还早就知道兰兰在此处。 兰兰见到司行简,可委屈坏了——说是三五天,它都等好几个三天了。 要是它是普通的豹子,早就饿死了。 司行简心说:假如你是普通的豹子,根本不用人喂好吧。 但他自知这次是他食言,就好声好气地哄了兰兰几句,又道:“好了,还特意给你带了肉干。” 兰兰也确实很好哄,闻言就从司行简的膝头起身,等着投喂,只除了不小心用爪子划破了司行简的衣摆。 司行简不会和兰兰计较这点小事,只拍拍兰兰的头,也淡然直起身子。 只是周围的人,听着那“嘶啦”一声,难免有些心惊肉跳。 就连司安玥都凑到梁昭昭身边轻声道:“父亲对这野兽倒是信任,也不怕这些天不见,对方已经不记得他了。” 言语间并不见多少担心,似乎只是不解。 梁昭昭也不担心,不同的是,她知道兰兰应该不是寻常的野兽,更清楚父亲不会立于危墙之下。 她想着总要解除玥儿对父亲的误会才好,即便不能告诉玥儿父亲的不同,她也不想看着玥儿总把父亲往坏处想。 父亲或许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但是她在意。 梁昭昭见父亲朝他们这边招手,便和玥儿一起走了过去。 司行简向颜文介绍了昭昭和玥儿的身份,免得颜文今后不认识人,又对她们两人道:“颜文刚好要送一批货去范阳县,我们一起,人多也安全些。” 他也没说到底是他们还是这些货物会更安全些。 梁昭昭也未问,司安玥就更不会多言。 第68章 真假千金(29) [V] 他们在此处暂歇用饭。 期间,梁昭昭看着那些人分为两队轮流用饭,即使吃饭时也配着刀,眼盯着货物,丝毫不松懈,就知道这批货物或许很贵重。 只是,从父亲的态度上,又看不出什么。 其实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银子,虽然有点不太纯,但也是实打实的银子。 司行简之所以没有告诉昭昭实情,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而且,要是让昭昭知道他偷偷挖了个银矿,占为己有,似乎并不光彩。 直接把钱留给她们两个花就好了,何必解释那么多? 他们就带着这将近一千斤的粗银上路了。 而这一千斤的粗银,再进一步提纯,最后也就七八百斤。 当然,这还不是银矿开采出来的所有银子,其余的还要分批运出来。 在司行简看来,这个银矿并不算大,最后能提出的银子也就几千斤,和那些千吨计的大银矿差远了。 不过,要真是那种大的银矿,原主也没那个能力私自开采。 所以他面对这些满箱子的银子,十分淡然。 可颜文等知情人就不这么认为,他们看着波澜不惊的主子,心中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不愧是主子,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他们几乎是天天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还是不能坦然对待,别说视银子为粪土了,就算是当成大米,他们也做不到啊。 要不是怕漏了端倪,他们恨不得每天都趴在箱子上。 护送的人并非都知道这里面装的是银子的,更不清楚司行简是这些银子的主人。 颜文只对手下说遇到了熟人同行,他们中的几人武艺都不低,可以相互有个照应。 他们这一路上倒是没有遇见大的麻烦,进出城门也有羽林卫的令牌。 令牌是真的,颜文等人的气度也能唬人。 羽林卫,那是专门暗地里替皇帝办事的。 守城的将领自然不会查看这些货物,更不会多言,以免惹麻烦上身。 他们就这样顺顺当当地到了潭州城外,然后照例分开进城。 -- 第154页 这一路上,梁昭昭和司安玥早已换上了司安玥离京时乘的那架马车。 之前,这架马车被留在越州城外,兰兰正是认出马车及留着看马车的赵江,才先一步在马车上等着司行简的。 赵江事先和司行简通了信,才免得他再去破庙找兰兰。 这架马车又大又稳当,就算是四五个女孩子坐在里面也不挤,还能一起聊聊天。 司安玥从京城到越州的时候,一路上忐忑又无聊,现在倒是一片欢乐。 有些路段,马车上不适合看书或下棋,但昭昭可以讲故事啊。 昭昭过目不忘,看一遍话本子,之后就可以原原本本复述出来。 就是不知道那些话本子是哪里来的…… 梁昭昭倒是知道,她只带了几本医书,无聊的时候便去问父亲是否能看他的书,然后父亲就让赵满给了她一个小箱子,里面满是书,有游记、地志、农书,还有这些话本子。 起初,梁昭昭没有想到这是父亲看到,直到她看到了批注——两个符号“?”和“X”。 嗯,她在别的书上看过,“X”旁边还有父亲的批语。 原来父亲闲时也会看话本子吗?但批注似乎有些没有必要吧…… 梁昭昭没有对玥儿说,只决定把这些话本子放好。 想必父亲也不想她们知道此事。 司行简并不知道昭昭看到那些话本子,他早就把这几本书抛在脑后了。 那些书是他让赵满装的,因为不少书上面有他的笔迹,不想随意扔在外面,而这些书又不怕赵满看。再者说,赵满虽识字,但却不爱读书,更守着规矩不会乱翻,所以他根本没有多想。 哪曾想赵满还把柜子里的话本子也找出来了。 对自己形象崩塌一无所知的司行简带着他们进了潭州的地界。 兰兰跟着他们不太方便,早已经颜文走了。 跟着司行简的,除了五个女子,就剩赵满并两个护卫。 他们一行九人,骑马驾车慢慢向范阳县赶去。 路遇颠簸的时候,几人也会下马车走走。 结果在还有两里地就到范阳县城门的时候,他们被人拦住了。 一个头发略有些散乱,衣服破旧甚至露出大半玉臂的女子,从路旁跑了出来,一个踉跄跌倒在司行简的马前。 司行简本来就没有策马奔跑,一见有人就及时勒住了乌影。 因此那女子倒下时,还离司行简的马有七八尺远,这一幕也丝毫不凶险。 这就有些尴尬了。 后面几个边喊边追赶的大汉也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又快步往前,“你敢跑,抓回来打断你的腿!” 司行简瞥了这些人一眼,就对驾车的赵满道:“从旁边绕过去吧,仔细些。” 万一这些人惊了马,吓到昭昭她们了呢? 他说完,也轻拉缰绳,打算离开。 正侧着脸、半俯着身子,把自己最楚楚动人的一面以及妩媚的身段展示出来的女子:“……” 这样,我还怎么演戏? 好在她经验丰富,立马就随机应变地呜咽着往前跪行。她不敢贸然抱马腿,忙去紧紧抱着车轮子。 行动间,衣服已经从肩头滑落。 “求求大爷救救小女子吧……他们……” 几个拿着棍棒、看着就凶神恶煞的大汉正好慢了一步,眼见她抱上车轮子还被司行简的马挡住,才恶狠狠警告道:“你们别多管闲事!她爹欠了债,把她卖了。” 那女子梨花带雨却口齿清晰地说道:“我爹被人哄去赌钱,结果欠了好多钱,便把我卖了。本来那牙婆子说是到大户人家当丫鬟的,可他们要把我送到那种脏地方……求求你们买了小女子吧,我可以为奴为婢伺候老爷。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怎么能……呜呜呜……” 大汉甲狞笑道:“那怎么能叫脏地方?明明是让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富贵窝儿啊!嘿嘿嘿。” 后面的笑声说不出的猥琐。 大汉乙则打量着司行简道:“想装大爷?要是有钱就一百两银子把人买走,没钱就滚蛋。” 司行简淡淡开口:“赵江。” 骑在马上的赵江应了一声,翻身下马,走到那女子身边把人扶起来。 那女子轻声道谢,还想对司行简再跪拜一下,却被赵江牢牢扶住。 几个大汉以为妥了,喊着:“你要是不掏钱,别想把人带走。” 赵江把那女子半托半拽送到几个大汉面前,还好心叮嘱道:“这次可看牢了,别让人再跑了。”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感激的女子:“……” 还是不是男人了?这样都无动于衷?! 几位大汉:“……” 难道是一百两银子要贵了?这群人也不像是没钱的啊。 赵江:主子可没有把银子放到他身上,所以主子叫他肯定不可能是让他掏钱。就算他自己有钱,也是攒着娶媳妇的,哪能买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呢?唉,听说赵满都攒了将近一千两了,他可不能差太多。 他一回头,就看到主子冲他颔首。 虽然主子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应该是满意的吧。 果然!他没有误会主子的意思!他要是能比赵满更能领悟到主子的言外之意,早晚有一天他能取赵满而代之。 -- 第155页 赵江满怀壮志地上马准备离开,丝毫没有把那女子放在心上。 这群人盯上司行简他们,就是看他们有钱,又是从外地来的,比较容易得手,哪里想到他们完全不配合。 可这些人已经设了局,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见他们不上当,就打算直接来硬的。 这几人对视一眼,那女子立马瘫倒在地,其余人拿着棍子去拦司行简等人。 “站住!人因为你们晕倒了,你们还想一走了之?” 这就是明晃晃的讹人了。 不远处又走过来几个人,也围住他们,挡住了路。 梁昭昭和司安玥坐在车内,没有出去看热闹的打算。 她们本就不是蠢人,这一路上又长了不少见识,很轻易就意识到这是一场骗局。 司安瑜唯一担心的是父亲中了美人计,或者说,虽知道是计,却心甘情愿地中计,然后她和昭昭就多了个姨娘甚至是继母。 听到父亲吩咐赵江的时候,她真以为父亲要掏银子了,毕竟一千两银子父亲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这区区一百两? 那时她的心都提起来,紧紧抓住昭昭的手…… 结果父亲的做法出乎她的意料,甚至差点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现在再次被拦住,她却丝毫不担心了。 她只是有些好奇昭昭为何这么淡定,明明昭昭和父亲的关系更亲近些。 “你一点儿都不担心吗?”司安玥微微歪着脑袋问。 梁昭昭抬眸,笑着反问:“担心什么?” 现在被拦着,她不担心父亲的人应付不了;之前那几人配合默契,她不担心父亲被骗;至于父亲会被美色所惑,那就更不可能了。 即便这不是一个局,真的有女子被卖,父亲大概也不会多管闲事的。 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就算是当丫鬟,父亲也不会买的。 梁昭昭觉得,父亲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视人命如草芥”。她并不是说父亲会草菅人命,而是父亲不会在意。 就像一片草地,如果不碍事,大多数人就任由其生长,不会在意生死的吧。 当然,若是一片芳草萋萋,或许会觉得赏心悦目些。 这大概就是父亲对那些无关人的态度。 至于赵清木槿这些人,就像父亲种植的有用的药草,若是死了,父亲估计也不会太难过,多半只是觉得可惜,再种会麻烦;若是别人要铲除这些草药,父亲会阻止,会报仇。 兰兰嘛,大概就是一株没什么大用、只能观赏的兰花吧。 那她…… 梁昭昭轻轻笑了,她为何要和他们比? 别人或许会觉得父亲冷血,但她肯定不会那样想。 因为,那是她父亲啊。 她只是觉得父亲对这世间万物似乎都不甚在意,她总是担心,哪一天她一睁眼,父亲就不见了。 梁昭昭听到车外的响动听了,便收回思绪,打开车门查看情况。 一场打斗利落地结束了。 赵江和赵河把那些人嘴都堵上,用绳子绑成一串。 司行简根本没有动手,见状淡淡吩咐道:“直接送去官府吧。” 他本来不想多管的,可谁让这些人不识好歹呢?他只有为民除害了。 梁昭昭看着那一串槐花似的人,嘴角抽了下。 她要收回之前那句“父亲对这世间万物似乎都不甚在意”的评价。 父亲对惹了他的人,或者想对他的所有物打主意的人还是很在意的,换言之,记仇。 接下来司行简等人这一路上就没再遇见什么意外,他们先是在城内用饭歇息,买了些用品,然后便到了庄子上。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这里一切都准备妥当。 司行简只在到庄子的当天好好休息了一晚,接下来的三天他几乎没怎么阖眼。 妥善安放那些银子、查看别处送来的密信、回复请示、了解潭州的情况……最要紧的是处理京城中齐王的事。 从身份上来看,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一个平平无奇的百姓,想要和掌握权势的王爷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实际上,在司行简看来,这事并不难。 本来是鹬蚌相争,齐王这个渔翁藏得很好,只等着另外两个王爷两败俱伤,他好一鸣惊人。 但若平王和燕王知道了齐王的心思呢? 他们肯定会先联手把这个颇有心计的对手除去。 至于司行简为何如此确定……自然是因为就算那两位王爷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也会让他们合作的。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两块石头能把齐王砸得更碎点。 只要齐王的命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谋划,可那怎么够?要把齐王那一派都铲除才行。 之前原主虽说要把玥儿嫁到齐王府上,但也是打着利用齐王的主意,不是真心合作的。 原主早就把齐王做的那些事都摸清楚了。 现在正好让司行简用上。 成熙二十六年齐王去赈灾根本没有把赈灾银子用到实处,齐王妃的兄长受贿,齐王背地里交好某些大臣,齐王的手下为了给齐王送年礼杀人夺宝……这些消息及证据都送到该知情的人手上。 司行简已经把大网织好了,完善、撒网交给那些人即可。 只是这样一来,齐王就要多蹦跶一阵了。 -- 第156页 罢了,等到快过年封印前,估计齐王的下场会更惨一点。 任谁放年假前还要加班,都会不痛快的吧,只会想着快刀斩乱麻,把事情解决然后好好过年。 胆敢去他的地盘找麻烦,把春风酒楼封了不说,还伤了后厨一位大师傅的手——他可是之前答应过昭昭带她去酒楼吃那位师傅擅长的糖醋鱼的。 他难道还要心慈手软吗? 可怜的齐王,怎么也料不到自己惹怒一个护短又要强的父亲后,会是什么下场…… 第69章 真假千金(30) [V] 齐王没想到哪次狩猎不欢而散之后,司行简会带着女儿离开京城。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没有对司行简的住宅动手——那样就交恶没有挽回余地了。 封了春风酒楼,算是小惩大诫,让司行简意识到他的权势,然后来服软求饶。 但一贯用权势逼人,无往而不利的齐王想不到,司行简不仅没有服软的打算,还打算硬碰硬对他动手了。 当然在司行简看来,这根本算不上势均力敌的硬碰硬,只是他单方面的出手。 司行简在忙完之后,带着兰兰去附近的山里跑了一圈,感觉整个人都松快许多。 他打了些猎物,回去后又泡了个温泉,洗去一身疲惫。 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又没有好好休息,他并不觉得困乏,但因为他皮肤白,眼下一层淡淡的青黑就十分明显。 因此吃饭的时候,他提出明日带着昭昭和玥儿出去玩,就被梁昭昭拒绝了。 此时太阳还未落山,充满烟火气的小院被镀了一层金光,一切看起来温暖又静好。 司行简正在烤肉——他欠了兰兰好几次的烤肉,还有这次的猎物也有兰兰的功劳,在兰兰的打滚撒泼下,这顿烤肉是免不了的。 兰兰依旧卧在他脚边,懒洋洋地摇着尾巴。 除了烤肉,一旁的炉子上正炖着鱼肉锅子。 他这几日都没空陪两个孩子吃饭,这算是来庄子之后他们正式在一起用饭。 这一餐虽没有宴会的隆重,但菜品还算丰富。 而且司行简觉得,比起盘碟满桌的家宴,烧烤和火锅更适合一家人。 这样轻松的氛围,他们也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 司行简就说起了附近能够游玩的地方,问昭昭和玥儿明日想去哪里散心。 梁昭昭觑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父亲这几天的忙碌,颇为心疼地道:“在庄子上已经很自在了,不必再出门玩耍。” 她说得也不算是假话,她在这里确实很自在。 以前她虽不像玥儿那样被限制自由,可她所生活之处都不是自己家,又谈何自在呢? 寄人篱下,就要思虑周全、谨言慎行,有很多事不得不妥协。 有父亲在的地方,才是家。 她不必诱之以利、晓之以理,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她只要说一句“喜欢”…… 而司安玥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想出去玩,但却只想和昭昭一起出去,要是和父亲一起,那一点想法就更没有了。 因此听昭昭拒绝,她也应和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样没有出去散心的念头。 况且,司安玥确实觉得在庄子上很自在——不必守着那些规矩,可以去林间骑马,可以跑着放风筝,可以挽起袖子捉鱼……她都有些不想回京城了。 果园边的几株木芙蓉,她觉得比李府花园中精心打理的那些开得还要漂亮。 对了,听昭昭说,木芙蓉也可以食用呢。 若有空,总得在花开败之前试一试怎么做来好吃…… 司安玥的思绪又飘远了。 司行简听到昭昭的拒绝,也没有抬头,只道:“这几日天还不算冷,可以出门,等再过半个月就该下雪了,到那时出门就不大方便。” 若不趁着这个时间出去转转,他们一个冬天都要待在这个庄子里。 冬日天冷,怕是多半时间只能待在室内,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恐怕只有读书、下棋来打发时光。 梁昭昭一听他这么说,已经有些心动了。 她和玥儿不同,她是很乐意和父亲一起出去的,哪怕只是到周边四处走走。 于是,梁昭昭在又听到父亲说“之前先是在赶路,这几日又一直闷在家里,也该出去转转了”后,便道:“那后日再出门吧,明日先休息一天。” 司行简点点头,“也好,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去哪里。” 他们吃着饭,间或交谈几句,气氛十分温馨。 佳肴虽美味,但他们都不是暴食之人,又注重养生,除了兰兰,都只吃了七八分饱。 因为羊肉鹿肉温燥,吃完肉后他们各用了一小碗去烦热的菊花莲子羹。 司安玥看着碗中漂浮的金色花瓣,喃喃道:“这花可以做花糕、汤羹,甚至可以做肉……” 那木芙蓉是不是也差不多呢? 她以前只知道吃,最多再背一些常见食材以及筵席上的菜品方子。她不会做饭,按照原本父亲对她的要求,她根本没有机会去厨房。 至于为什么不会做饭还要背食谱,那自然是为了嫁人后举办宴会好劝人用菜啊。 不然,到了要劝人进餐的时候,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道“这道菜美味”岂不是太丢人? -- 第157页 说白了,就是为了社交和卖弄。 她和昭昭说起这些的时候,昭昭颇为错愕,评价道:“大约是那些人太闲了,觉得无聊吧。” 若是不喜欢厨艺,何必去背那些? 她觉得这话十分在理。 如今她尚不能确定自己对厨艺是否感兴趣,但她知道自己是个贪吃的。 之前她只是纸上谈兵,看着那些文字根本想不来能做出什么美味,不会仔细思考如何做,更没有机会去尝试。 现在嘛,她看到花啊草啊,都要想一下能不能吃,要怎么吃…… 自从昭昭说了木芙蓉可以吃,她就记挂上了。 看到菊花莲子羹,她就忍不住想芙蓉花是不是也可以做羹,应该和什么搭配。 这般想着,司安玥颇为幽怨地看了梁昭昭一眼。 只说能吃,却说不出怎么吃,这不是吊人胃口么? 梁昭昭正在想事情,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就听父亲轻笑了一声,道:“菊花最初受人喜爱,就是因其既能药用也能食用,后来人们才慢慢发现其观赏价值,现在倒反过来了。” 司安玥被他这一笑羞红了脸,人家都是赏花作诗,独独她只记得吃。 这是梁昭昭也明白过来玥儿还对芙蓉花不能忘怀呢。 她都忘了何时看过的一本闲书,上面记了芙蓉花可做花馔。 她记性不错,若那书上记的是木芙蓉药用新方,她哪怕只看过一遍也能记起,可她在厨艺一道上实在没有天分,因此对花馔的做法并不是很上心。 梁昭昭看着司安玥笑道:“是我的不是,记不住芙蓉花是如何食用的,才惹得你念念不完。” 然后又向司行简大致说了这个缘故,紧接着问道:“父亲知道这木芙蓉要怎么吃吗?” 在梁昭昭眼中,父亲是无所不能的。 好在司行简还真知道的,不然就丢脸了。 他略一思索,回答道:“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说是采芙蓉花,去心、蒂,热水焯后,和豆腐同煮。因为做出的羹十分漂亮,红白交错,宛如雪霁之霞,这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雪霞羹’。”① 雪霞羹不仅好看,还能清热解毒、美容养颜。 想起两人不同的口味,他又补充一句:“这羹既能加蜂蜜做成甜羹,也可加姜、胡椒做成咸口的。” 他没有做过,但食材如此简单,应该不难吧? 司安玥听后,眼睛亮晶晶的,只是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菊花羹上,更没有提出要他下厨。 梁昭昭则带着喜意道:“那明日去采些芙蓉花,试着做一下,不然花落后也是白白糟践了。” 这里有温泉,木芙蓉还开着。 司行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浮现笑意,他以拳头抵唇,问道:“这羹的做法似乎不难,昭昭可要尝试?” 梁昭昭:“……”她怀疑父亲是故意的! 向来她不管学什么,即便称不上一点即通,也是很容易就能上手的,唯独这厨艺,只要有两种以上的食材,她就能“化神奇为腐朽”,弄得一团糟。 她最多只能煮个大米粥,也只能保证是熟的,至于口感香糯,那是根本不敢想。 梁昭昭轻哼一声,道:“就算我做不出来,那不是还有爹爹嘛?” 古有按图索骥,她要按方做羹。 她让父亲把具体方法写出来,就豆腐和芙蓉花而已,她就不信不能成! 梁昭昭斗志昂扬。 兰兰:花花草草有什么好吃的,要学就学做肉! 司行简抚着兰兰的脖颈,对着昭昭应了一声“好”。 司安玥抬头看着梁昭昭,眼中满是钦佩——昭昭她竟敢向父亲撒娇! 晚上睡觉前,她们两姐妹照例在一起聊天。 梁昭昭问司安玥:“你想学鞭子,为什么不向父亲提呢?” 她见过玥儿一个人拿着柳枝、藤条、布带自己摸索。 司安玥深情落寞地摇摇头,她和昭昭不一样……她试图杀过父亲的呀。 父亲这些日子看着确实和蔼可亲得多,但她根本不敢多想。她见昭昭和父亲相处的情形,并不嫉妒,心中还时不时有些慌乱。 其实,如今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能守住当下,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很希望父亲一直这样,不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待昭昭亲近…… 但她很怕有一天,父亲会把昭昭当成物件送给别人。可她又怕自己把之前的事情和昭昭说了,会让昭昭和父亲反目,让父亲更不顾父女之情。 且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梁昭昭知道想要改变玥儿对父亲的观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没再多劝,只道:“我也想学一门武艺好防身。” 司安玥就歪着头问:“你想学什么?” “父亲最擅长什么,我就学什么。”梁昭昭淡淡道,“应该会比鞭子更不适合一个女孩子吧?” “等出去玩回来,我就和父亲提。”她冲着司安玥眨眨眼。 司安玥领会到她的意思,“你不用……” “我自己本来就想学的,只是这些日子父亲在忙才没提。父亲一定会同意的,你信不信?” 两人没再多说,各自休息不提。 次日,她们都没再提这次谈话。 在上午太阳出来露水消了之后,她们就去采了百十朵芙蓉花,开始做雪霞羹。 -- 第158页 最终花都快被她们摘秃了,还是没成。 梁昭昭不得不提着最后一竹篮的花瓣去请父亲帮忙。 司行简端出两盅雪霞羹的时候,心中颇为满意:嗯,比上次卖相好。 不枉他昨夜偷偷试做一遍。 但看这羹的颜色,漂亮得就不像是能入口的食物。 可对于梁昭昭来说,这是父亲亲手做的,就算不好吃,她肯定也会一口不剩地吃完。她浅尝一口,花汁的黏稠配以豆腐的嫩滑,再加上花瓣的清甜,味道很是可口。 司安玥一尝,也是眼前一亮。 事后,司安玥对梁昭昭说:“我看父亲做了一遍,已经学会了,明年秋天我们就可以亲手做了。” 依着昭昭的聪慧,肯定也记下了。 梁昭昭:我只有眼睛学会了! 自此以后,司安玥每个季节都“辣手摧花”——秋天的桂花、芙蓉,冬天的梅花,到了春夏两季,那就更多了:白玉兰、槐花、栀子花、百合花…… 当然,这是后话。 吃过雪霞羹之后,司行简就带着两个孩子出门玩了几日。 不同地方有这不同的风土人情,这县城和镇子与州府京城相比,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加上梁昭昭和司安玥之前也没怎么出去玩过,这一趟游玩自是格外尽兴。 有着司行简的宠溺纵容,她们身上也多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活泼。 当然,这是在司行简看来。 若是按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看法,还不到一个月就满十四的小娘子,也该收收性子准备嫁人了。 司行简只想让她们自由自在,他并不觉得这么做会把她们宠坏。 两个这么乖的孩子,再宠都不为过的。 等游玩结束,他们回庄子后,司行简除了处理事情,就是教她们两个马术以及一些防身技巧,带她们去果园摘果子,去田间挖野菜…… 梁昭昭学了箭术和刀,司安玥也如愿地挥起了真正的鞭子。 光阴飞逝,很快就到了她们的生辰日。 梁昭昭之前的生辰一直是在十一月二十三庆祝的,而司安玥是在十一月二十四日,其实她们的生辰是完全颠倒的。 她们之前的生辰其实也没有怎么庆祝过。 这个时代的小娘子除了十五岁的及笄礼,其余的生辰是不会大张旗鼓的,多半是和自己的姐妹们一起凑桌筵席。 可她们两个之前哪有什么姐妹?甚至所住之处,她们都不觉得是自己的家。 她们不纠结于是哪一天庆祝的,只在意和谁一起,因此她们就商议着今后两人都把自己的生辰定在二十三这一日。 司行简存了补偿的心思,亲自给她们煮了长寿面,又给她们各自备了十四份生辰礼。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爹爹把之前的‘礼’都补上,你们今后必然会欢欢喜喜的。” 成长是礼,可他没有陪着孩子,只能送些实在的礼物。 梁昭昭心里是欢喜的,眼中却忍不住淌下泪来。 司安玥却十分茫然——她今后会“欢喜”吗?父亲为何要这样…… 她虽亲见了父亲的变化,可以往十多年的经历以及狩猎时的那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中,让她放不下心防。 当晚,她带着秋天装的野菊花枕头去找昭昭,“今晚,我能和你一起睡么?” 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司安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其实梁昭昭早就在赵满那里套过话,她已经知道玥儿做过什么。 她当然不恨玥儿,如果没有那一箭,她们就不会有父亲。 梁昭昭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父亲之前并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父亲呢?” “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父亲?”司安玥反问。 梁昭昭并不是个多话的人,就是和玥儿相处,也经常是玥儿说,她在听。 现在她为了哄玥儿放下成见,便细细说道: “是啊,父亲是孤儿,没有过与长辈相处的经历,不知道长辈是如何教导晚辈的。或许,他之前并不知道自己的教导方式你不喜欢,也不认为自己有错,他觉得他是为了你好。” “其实在那些世家,似乎都是这么教导孩子的。一个好的闺塾师,可比秀才还稀少呢,而且不少世家都争抢着想要。” “据说有个连嬷嬷,名头极大,若是有小娘子被她教导过,那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通常父母所求的,不就是儿子娶个贤良淑德的媳妇,女儿能嫁个好人家么?”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山家清供》 采芙蓉花,去心、蒂,汤焯之,同豆腐煮。红白交错,恍如雪霁之霞,名“雪霞羹”。加胡椒、姜,亦可也。 第70章 真假千金(31) [V] 是这样吗? 司安玥有些被说动了。 她仔细思索着—— 她之前学的那些,确实是世家女子要学的。而她之所以对父亲动手,是她觉得父亲用她攀权附贵,不考虑她的想法,便把她送去给齐王做妾。 可是,在一般人眼中,这确实是一门极好的婚事,甚至还会觉得是她高攀了。 而她竟然从未和父亲言明自己不愿嫁,甚至……甚至她为了利用齐王,还主动交好! 所以,父亲以为她是愿意的吗? 那件事之后,父亲就说婚事作罢,带她离开了京城,再也没有提过齐王。 -- 第159页 父亲的身份和那些权贵隔得那么远,也不知父亲是怎么才搭上关系,又付出了多少财物,才谋得这门亲事。 之后他们这一方又后悔,齐王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会觉得他们戏耍了他吧?会报复的吧? 这都是她惹出来的麻烦。 “我……”司安玥哽咽道,“我该怎么办?齐王……” 司安玥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向昭昭提过齐王的事情,连忙止住了话头。 可是她心里却生起一个疑惑:难道她仍要嫁到齐王府才能解决这个麻烦吗?不然他们家只是有钱,该如何和王府抗衡? 梁昭昭置若罔闻,并不问齐王的事,只安慰道:“不管出了什么事,还有父亲呢,父亲肯定能解决的。” “父亲在,我们就有人护着。”梁昭昭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她知道玥儿的做法完全是无奈之举,但她却并不认同——那样的举动太冒失了。 其实,她自己企图从周府逃出去的做法也很不妥。 她的确是经过深思熟虑,可是有些事情以她的见识,根本就考虑不到。 而玥儿的做法比她更莽撞。 很多事情,你不去亲身经历,就根本不知道那有多难,又会遇到多少意料之外和猝不及防。 若没有父亲,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幸运些,可能会像木槿那样,为人卖命同时也有了靠山。 但其实更可能被人抓去卖到烟花之地,或者被培养成像之前他们路上遇到的那种女骗子,又或是像如烟那样…… 如今这世道,女子想要不依附别人而活本就不易。 稍有美貌却没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女子更甚。 梁昭昭虽不像大多数女子那样把贞节看得比命还重要,但她也不愿意随意出卖自己的身体。 如果可以,她连嫁人都不愿。 在她看来,两人结亲也不过是一场交易,是夫妻两人的,也是两个家族的,甚至牵扯更广。 她想能护住自己,像父亲期望的那样,活得自在欢喜。 她心中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但她十分迫切地跟着父亲学很多东西来充实自己,哪怕有些知识看似无用,对她来说或许今后也用不上…… 只要自己足够有能力,那么今后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都不必妥协吧? 就像父亲那样…… 在梁昭昭的劝解下,司安玥很快就睡着了,可梁昭昭脑中却思绪翻涌,久久不能入睡。 *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在庄子上也差不多。 梁昭昭两人每一日都过得充实又轻松,很难感受到岁月流淌,在加上这里有温泉,丝毫感受不到冬日的寒意。 直到某日早上,一出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银装素裹的世界,她们才意识到快过年了。 这将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过得第一个年呢。 到了年底,司行简的事情又多了起来,但这些事情他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并不很忙碌。 他在查账核对账本的时候,也教昭昭和玥儿,领着她们开始了解家中的产业。 他心中想着:或许明年就可以放手让两个孩子做这些事了。 嗯,他是为了锻炼她们,绝不是为了偷懒。 原主的手下如今成了他的“员工”,虽不办什么年会,但奖惩赏罚却不能免。 那些御下、管理的手段,他并不陌生。 因着今年把昭昭接回了,这是一大喜事,所以知情的不知情的人都得了或多或少的赏赐,只除了功过相抵的赵满。 司行简说:“昭昭替你说了好话,处罚就免了。” 实际上,他已经决定把赵满几人分给昭昭用了。 赵满并不觉得失落,反而有些释然和感激——原来是二小姐求情! 在赵满心中,主子是救了他的命又给他饭吃、教他武艺的人,他能有今天全是主子的恩赐,他理所应当为主子卖命。 没办好差事受到相应的处罚,他也早已习惯。 其余的人也大多是这么想的。 于是在他们还没有到梁昭昭身边做事的时候,已经对她怀了一份感激。 这就是司行简用心之良苦了。 他知道这些人对原主还算忠诚,但他们未必会对昭昭如此。 奴大欺主,人心难测,加上如今是男权社会,想要这些人服从昭昭,并不是什么容易事。 他知道昭昭有这个本事,但他作为父亲,总想着能给孩子多铺一段路。 司行简已经决定把原主的势力留给昭昭,不只是因为昭昭是这具身体的血脉,也不只是因为昭昭是他家崽崽,最重要的是昭昭合适。 智者劳心,两个孩子都聪明,但玥儿更乐意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像昭昭,对外面事物感兴趣。 人各有志,她们不同的喜好选择,在司行简看来并没有高下之分。 只是,要想过好自己的日子,除非隐居于深山老林,否则就不能当个聋子对外界充耳不闻。 那些劳心的事总要有人做。 司行简虽对她们两人有着不同的期待,但也没有厚此薄彼。 不管是教授知识技能,还是买些新奇玩意儿,都是人各一份,只根据两人的喜好略有差别。 只是玥儿对国家形势、军事兵法、天时地理等不感兴趣,而他也称不上是好老师,他只会把自己所知道的讲出来,根本不会调动学生的积极性。 -- 第160页 学生能听进去多少几乎全靠自己的悟性。 这样的课程无疑是枯燥的,若是既没有兴趣,又不觉得无用,听两句就昏昏欲睡了。 所以司安玥在察觉到这些不是非学不可时,就溜之大吉了。 司行简知道她空闲时爱捣鼓些新奇的吃食,可对他来说,做饭只是一项技能,而不是兴趣。他不爱钻研此道,觉得会做些家常菜就足够了。 他会做雪霞羹,也只是因为他偶尔看过些菜谱不经意记下而已。 所以对于玥儿这项爱好,他只有让人收集些菜谱以示支持。 等到过年的时候,司安玥已经能整治一桌年夜饭了——虽然是在厨娘当帮手的情况下。 司行简和梁昭昭都对这顿饭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这让司安玥眼中盛满了星星。 梁昭昭看着这些饭菜,心中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父亲给她们两个做过饭,现在玥儿也露了一手,那她是不是应该表表孝心啊…… 司行简:这份孝心他心领,但动手就大可不必了。 他们没有亲人,在这庄子上也不必应酬,这个年过得安逸又清净。 没有一个人嫌弃这样的日子冷清无聊,反而觉得温馨的时光飞快流逝。 很快元宵节也过去了。 齐王这个麻烦早就解决了,正如司行简所料,在一众人的助推下,这事压根就没有留到过完年,直接在年前朝廷还没封印的时候就解决了。 有的人是另有心思,有的人纯粹是想早点办完事好过年,于是就如秋风扫落叶,在齐王还没来及反应时,就把罪定下了。 但对有着无上权力的皇帝来说,齐王是他的儿子,即便齐王草菅人命、贪墨受贿、勾结大臣……但只要没有谋逆,那就是个好孩子,罪不至死。 齐王只是被□□在王府,连王位都没丢。 这样的结果并不让司行简意外,但他不接受,所以他早就安排了下一步计划。 然而他的人还没动手,齐王就被人捅了一刀,没死,成了半个废人。 当时司行简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惋惜地说:“可惜了。” 真是便宜齐王了,他准备的大礼包还没用上呢。 司行简丝毫不为自己的做法感到心虚。 的确是原主先招惹的齐王,他来后又反悔,这才让齐王对他们下手,结果他一出手就把齐王害得半死。 可是他并没有陷害对方,只是把齐王做的事揭露出来而已。 如果齐王没有那么多把柄,他根本不会用这样的法子。 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虽然只是顺手为之。 问心无愧的司行简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开始探查姜国的消息,在陪两个孩子过完一个团圆年之后,便动身前往姜国。 进入姜国的境地,越往西行,不止是景色愈加萧瑟凄清,所到之处看着就了无生气。 如今已是仲春,天气渐暖,田间劳作之人却寥寥无几,倒是流民几乎随处可见。 等临近姜国的都城——苍城时,这样的情形才有所改善。 原主虽然在这附近生活过十几年,但没有逛过苍城,所以司行简也无从判断这里的变化。 若是拿如今的苍城和大周国的京城比,那是远远不及的。 这里既不繁荣,也不喧嚣。 街上大摇大摆走着的多是西姜族人,连街边店铺的牌匾幌子上的字也都换成了西姜文字。 凡是异族入侵,总要自恃高人一等,把人种分等,原住民打成低贱之人,甚至连各种文化都企图取而代之。 这样一来,便好像自己真的改天换地,把这江山据为己有。 这是外族改朝换代的一贯作风。 但令司行简有些诧异的是,这些西姜人虽占领了这里,却似乎并没有把这里当成“家”。 他们没有战后重建,没有安抚流民,没有收拢前朝人才…… 他们像是土匪,只把这里当成暂时驻扎之地,把好东西都收归自己所有,而不想着善后。 哪怕这里千疮百孔,又与他们何干? 司行简猜测:大概是这些人觉得灭掉大月国太容易,已经瞄上了大周国?有更好的去处,自然不把这“荒凉破败”之地看在眼里了。 若真是如此,只怕姜国也很快就会成为历史。 新政权的建立本就难以为前朝民众所接收,西姜本是外族,现在又这么作死,恐怕不到向大周进军那一日,姜国内部就先乱了。 司行简又用几日,得到自己想了解的情况,也做了不那么万全的准备——即使准备得再充分,也可能有猝不及防的变动,他还是随机应变吧。 说到底,他是有这份能应对变动的自信,不想为了准备工作浪费时间。 他还答应两个孩子赶在上巳节之前带她们回京城呢,还是早些办完事回去。 晦月如钩,时而被云层遮掩,整个大地便一丝光亮也无。 只有那些大户人家才会点着灯,但大多数地方还是被夜色笼罩着。 司行简换了身夜行衣,潜入了天鹰将军府。 第71章 真假千金(32) [V] 姜族以鹰为图腾,战功最显赫的人被封为“天鹰将军”。 现在的将军府是原来的穆亲王府,足足占了半条街。 那位穆亲王就是当年负责训练原主那一批细作的人,但却不是亲自动手的人。 -- 第161页 按理说这样的人是不会在原主这样的棋子面前暴露身份的,可这位亲王在原主前往大周之前见了原主,还对原主说了他的真实身份。 穆亲王告诉原主,他是安宜郡主之子,他的父亲名为司桐,是长清伯府的公子,他家会出事,全是大周国的阴谋所致。 原主相信了,所以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司安玥”。 安是母亲封号,玥是国名再加上一个斜玉旁。 但司行简却不怎么信,这些说法大概只是为了让原主更忠心不叛国。 即便是真的,也与他无关,他特地来这里一趟,也不是为了查明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世的。 不过,他可以利用当时穆亲王为了取信原主透露的一些信息,方便行事。 司行简先是通过那些信息顺藤摸瓜找到穆亲王的残余势力,又从亲王府的仆人那里了解将军府的布局,再得知今夜将军府有晚宴后,便决定趁机夜探将军府。 如果关于原主身份的资料还存在的话,那只可能在这里了。 司行简顺利地进入藏书阁。 十多年前的东西,还时常不用,不太可能放在书房。 即便是放在书房,新主人搬进来,也收拾干净了。 而那位王爷也确实有把信件账本放在藏书阁的习惯。 司行简懂一些机关布局,他没怎么费事就在三楼的书架后找到一个密室,然后掏出一颗夜明珠,借着微弱的光去查看这里的东西。 这里的书不算多,都是比较珍贵的孤本,司行简顺手就把几本书挑出来放在一边。 还有的箱子上了锁,有的是更复杂的机关,他都打开查看。 花了一个多时辰,司行简才在角落的一个箱子下面找到他想要的。 他们是棋子,记着他们资料的纸张也只配垫箱子。 这里不方便烧毁,司行简只能带着这些离开,他之前挑出来的书自然也带走。 大概是这宅子的现主人只把这些书看做无用的废纸,所以藏书阁并无人看守,地上和书上都有一层薄灰。 他不能把自己来过的痕迹清扫干净,带些珍贵的古籍以及孤本离开,才会被人当成偷书贼。 他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那怎么能叫偷? 司行简下到一楼,还没打开门,就听到外面喧哗起来。 不会吧?他只是偷,不,是顺手拿几本书而已,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司行简把这些书用布包好,背在身上,夜明珠早就被装进不透光的袋子里。 他没有再退回那间密室,万一被人堵在那里,他更难以逃脱。 他也没有贸然出去,因为他觉得依他的本事,应该不至于被人发现。 果然,半盏茶之后,外面的声音渐渐远了,火把的光亮也小了不少。 司行简这才从书架后走出来,撬开窗户,跳了出去。 他没有离开将军府,反而是根据之前的喧哗声和护卫走动的方向推测出发生意外的地点,朝那个方向走去。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应当是举办宴会的地方。 司行简一路隐藏着身形,除了被扭了脖子的几个人外,再没有被别的人发现。 他越接近目的地,就发现火把越多,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烤羊的味道。 他在别处制造一点动静,趁人不备,跃上一个亭子的顶上。 亭脊高起,能完美地遮掩住他的身形。 他仗着在高处,微仰起头观察远处院子中的情形。 这一路上他也听到不少人的话,奈何他听不懂外族的语言,只猜测可能是有人刺杀那位天鹰将军。 因为离得远,他只能模糊看到院子中的人影,也分不清哪些是将军,哪些是护卫。 司行简本就觉得自己大老远来姜国一趟,只处理原主身份的事情有些不合算,但他原本没打算今晚就动手。 因为一旦出了什么事,城门就会被封锁,官方开始大肆搜查可疑人员。 可是现在已经有人打草惊蛇了,他也就不必再跑一趟。 他正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听到一阵狼嚎犬吠,且这声音还越来越近。 司行简:“……”这是欺负他没带他家兰兰? 他能躲过这些人的眼睛,却未必能躲过这些畜生的鼻子。 想必是那些尸体被发现了。 不管是考虑这具身体的立场,还是从司行简自己的角度,姜国都是敌人,他对待敌人自然不会手软。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根本没有见血,还将尸体塞在角落,想来能拖延一会儿。 可他没想到将军府里养了这么多条狼和狗。 司行简不会抱着侥幸的心理坐以待毙,他坐起身,拿出一个小巧的弩,冲着最前的两道绿光射出一箭。 随着“嗷呜”一声,头狼应声而倒,其余的狼也有些躁动。 只是这样一来,司行简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他趁着人还没到近前,翻身下去,朝着和那小院相反的方向跑去。 等把这一队人引走一段,他才折身从另一条路去那个院子。 这时候再想不被人发现就不太可能了,他几乎是一路杀过去的。 等他到那小院外时,身上难免沾了血迹。 血腥味让司行简有些不愉快地皱了下鼻子。 -- 第162页 他跳上墙,射了一箭,又在箭雨到达之前跳到墙外。 果然,院子里的人分出一部分来找他。 司行简不可能站在远处等他们,他迅速解决追过来的两人,把手中的刀换了长木仓,离开此地。 他连着扔了两个汤圆大小的东西进去。 “汤圆”落地之处周围瞬间被烟雾笼罩,还有呛人又辣眼睛的气味散开。 早有准备的司行简已经屏息闭眼,跳进院子后,凭借着声音射出了三箭,然后便把弩扔到火堆里。 西姜族的晚宴就是露天烤肉喝酒,而且他们性格粗狂,爱烈酒。 对司行简来说,火把和易燃剂都有了。 院子毕竟不是密闭空间,那些烟很快就散开。 司行简用长木仓挑开火堆,手腕一翻,几块带着烧红的木炭就飞了出去,紧接着是几坛酒。 院内亮光乍现,仿佛烟花,随之响起声声尖叫,比烟花爆开的声音还要刺耳。 有人跑着去找水源,有人就地打滚,随着人的动作,一簇簇小火苗在空中游荡。 “鬼火!” ——司行简猜测那些人是这么叫的。 他又用枪挑起几坛酒,砸向门口,随后扔了个火把过去。 司行简身上也沾了些磷粉,溅起的火星子让他的衣服上出现小火苗,他不慌不忙地抬手扑灭,然后趁乱离开。 那些人慌乱之中射的箭没有什么力度和准头,轻易就被他打落。 不少人被眼前这一幕骇住,追击时畏畏缩缩,反而像是在逃命时迎面碰上了追兵,愣是展现出一群人被一个人包围的场面。 司行简又用大半个时辰才逃出将军府,期间他杀了两匹狼,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 他出去后,摘了些五色梅的花叶在衣服上搓揉来遮掩身上的气味,又在外面绕了些远路,把外面的夜行衣烧掉,换上事先藏好的衣服才回去。 焦心等着的赵清一听到动静就绷紧了身子,见到是他才放松些许。 只是赵清一走近司行简,半句话就脱口而出——“主子您是掉进……”后半句话在司行简比冰雪还冷的眼神中咽了回去, 然后赵清识相地在主子还没有吩咐的时候去烧水。 司行简一直都没有用力呼吸,在等热水的时候,他先点了熏香,又把衣服烧掉,才觉得好受些。 这五色梅也太臭了,他都换了衣服味道还没散。 直到他泡完澡,才畅快地长呼一口气。 这时天也快亮了,他吩咐赵清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第二天知道主子前一晚做过什么的赵清钦佩不已——不愧是主子,那个时候还能不慌不忙地洗澡! * 司行简没有试图从城门出城,他只是去原主住过十年的别院。 这处别院同样是那位穆亲王的财产,只是随着前朝的覆灭,原本的雕梁画栋变成了断壁残垣。 因这里曾经死过不少人,还有闹鬼的传说,很少有人来。 他带着赵满从地道里离开,去了邻城。 这条地道是原主无意间发现的。 苍城里已经乱作一团,他们西姜的战神还有好几位大将都生死不明,据说是有刺客潜入了将军府。 但也有人说,是冤魂来索命,那几位将军被阴风一吹,就站在院子里连逃都逃不了。 那些武将当时明知道又人来刺杀,也不愿意进去躲着。 他们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有些傲气,又喝了酒,便觉得凭借自己的武力,还有这么多人在,即便有人能闯进来也近不了他们的身,谁能想到莫名起了一阵鬼烟和鬼火呢? 司行简:…… 他怎么就成冤魂了?最起码也应该是天神见他们杀戮太多,降下天罚才是。 啧,前朝打算复国的那些人也太不会利用舆论了。 司行简并没有什么负罪感。 先不说他本来就性情冷漠,即便是别的人,只要脑子正常,都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 西姜人虽不得民心,但骁勇好战,不把人命——也包括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战功赫赫背后,便是白骨累累。 死在他手上那些人,也不知手上沾了多少人命? 既然杀了那么多人,就应该做好被杀的准备。 他不觉得自己比那些西姜人高尚,也不认为自己为那些战死的人伸张正义,但他也不会觉得心虚愧疚。 若是他们心中有恨,只管来报仇就好了。 更何况,政权更迭及战争本就残酷,一旦心软,只会死更多人。 若不是那晚恰巧遇见有人刺杀,他不会那么仓促动手。 不过现在结果也不错,他做的事应该有人背锅。 他没有去查另一批人是哪方势力,毕竟他又不需要向对方邀功。 司·深藏功与名·行简如是想道。 佯装刺杀、实则为了救关在将军府地牢的同伴的另一伙人表示:要是找到那位趁火打劫还杀了他们仇敌的人,他们一定要把对方碎尸万段!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他们把人救出来之后,狼狈躲藏了十天才逃出生天。 而这些,司行简就不知情了,就是知道了,他大概也不会在意吧。 对他来说,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资料他拿到手了。 -- 第163页 他虽没有灭掉姜国的千军万马,但少了几个能领兵打仗的将军,也是削弱了姜国的实力,至少让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至于他们不管查没查明真相,就以此为契机向大周国发兵……恐怕他们很快就自顾不暇了。 随机应变,不是贸然而为、顾头不顾尾。 司行简那么做,自然是有把握的。 心念前朝的人在伺机而动,企图复国; 吃不饱饭的农民成了流民、土匪,总要想办法填饱肚子; 胸怀大志、自认天命不凡的人蠢蠢欲动,打算趁机建功立业,成为英雄…… 司行简在路过另一座城时,看到城内及周边有大量流民聚集,便给这快要燃起的火上浇了油。 ——他开了官府的仓放粮。 这些粮食是新朝建立后通过各种名目收来,将来作为军粮的。 司行简觉得,既然取之于民,就要用之于民。 就算他们以国家的名义,做的还是劫匪的行径。 他向来见不得这种行为,还是物归原主为好。 至于原主能有今日的家产,本钱也是抢的——虽是从劫匪那里抢来的,但最初的所有者或许只是普通商贩。 可他又不能一一归还。 好在原主灭了那些土匪,让那些被劫的人今后做生意少了些风险,还替他们报了仇…… 而且原主经商,勉强也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吧? 这么一想,司行简就有些心安理得了。 他倒不是贪财,只是懒得折腾那些的。 此时的司行简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原主的那些东西真的会还之于民。 第72章 真假千金(33) [V] 就算没有司行简暗中搞事,姜国也不太平。 他和赵清只有两个人,看着势单力薄,就成了某些人眼中的小肥羊。 赵清一刀砍断即将砸向他们的锄头,又露一手吓退这些流民,然后愤然地对司行简说:“我们之前就不应该帮他们开仓放粮。” 这些流民太过分了,竟然敢杀他们的马! 那些人就算没饭吃,又不是他们把粮食抢走的,竟然对他们两个无辜的路人下手。 司行简的情绪倒是没有什么起伏。 他们现在遇见的和之前又不是同一批流民,即便是,那些得到粮食的流民也不认识他们。 就算是那些人恩将仇报,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他之前那样做也不是为了要这些流民的感激。 没有期待,便不会失落。 无关人员,他向来不会太在意。 他们一路骑马,等快到两国交界的地方才弃马,找一商队同行。 司行简已经把乌影送给昭昭。 他这一路骑马都是或买或租,不用再费心安置马匹。 他们回到大周国后,先转走水路,又换马车,加上路途中偶尔还买些特产,耽搁了些时间,等他们回到范阳县,已经距离开时一月有余了。 梁昭昭和司安玥听说父亲归来,都惊喜地出门迎接。 如今的司安玥对司行简虽不像昭昭那般亲近,但已经真心实意把他当家人了。 只是她们虽然心中欢喜,动作却有几分矜持,以免看起来太失礼。 而兰兰就不顾这些,从她们旁边“嗖”地蹿了过去。 司行简一下马车,就被兰兰扑了满怀,他左手拍了几下兰兰的脑袋,右手拎着兰兰的后颈,毫不怜惜地丢到一边。 他坐马车本就颠簸得有些不好受,被兰兰这一撞,身子都快散架。 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怎么能有失仪的举动呢? 因此司行简只是云淡风轻地理了下衣服,仪态甚佳地走到两个孩子面前。 两人齐齐行礼,叫了声“父亲”。 司行简点点头,看着昭昭说:“长高了。” 他又看向玥儿,见她脸圆润了几分。 话在出口之际,他想起这个时代是以瘦为美的,那句“吃胖了”就转了个弯儿,变成“也长高了。” 小孩子在春天长得快些,她们两个才十四岁,还在长身体,再加上这些日子吃的营养均衡,运动也不少,个子确实长了点。 他们说了会儿话,司行简就让她们去看他带回的礼物,他自去洗漱更衣。 他路上买的只是些新奇玩意儿,从将军府带的几本书却不常见——给玥儿的《饮馔录》、《林家食谱》;给昭昭的《素书》、《战略说》等都是书铺里买不到的。 这对小财迷司安玥来说,都不能如获至宝来形容了。 已经成为孤本的书确实是很值不少银子。 而对梁昭昭来说,书中的内容更宝贵。 如此珍贵的书被父亲随意地塞到手上,她们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甚至都没问是从哪里来的。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她们眼中无所不能又性情高洁的父亲能做出顺手牵羊的事。 司行简回来后,歇息两日,就又要开始准备回京了。 他已经来这个世界快半年了,还是不很适应这里的交通。 习惯了那些便利又舒适的交通工具,他总时不时想着可以御剑乘风。 还有兰兰,竟然不能成为坐骑,真是无用。 不过司行简是个随遇而安(懒得折腾)的性子,只随便想一下,就努力安慰自己——再忍些时日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而且他回京之后也不太需要出门。 -- 第164页 * 离开之前,司行简带着昭昭去了原主在范阳县的一个“据点”。 梁昭昭看了满满的粮仓、密室里地板下藏着的银砖、还有兵器、布匹、皮子等物,又从父亲那里接过信物和钥匙,被父亲介绍给这里的人认识…… 她心底忽然生了极大的恐慌——父亲这样,怎么像是在安排后事? 她试探道:“这些事,我怕自己做不好……” 司行简不甚在意地说:“没事,这些只是留给你以做不备之需。若成为你的负担,丢掉也无妨。” 梁昭昭:“……” 假如玥儿那个小财迷知道她丢掉这么多银子,不得心疼死? “可是父亲把这些都给我,那玥儿?” “这些只是一部分,还有别的,今后再慢慢和你说。至于玥儿,我对她另有打算。” 梁昭昭知道父亲不会撒手不管,就松了一口气,她趁机请教道:“父亲远在京城,怎么能保证这些人不背叛呢?” 她这么问,也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 她不是个轻易就能信任别人的人,总忍不住想:财帛动人心,万一这些下属悄悄偷了这些财物逃跑,更有甚者,直接噬主把这些据为己有了怎么办? 司行简笑了下,淡淡说道:“保证不了,自私是人的本性,而且人心易变,所以才需要约束。你不用管所有人,只用管好领头那一两个。” “至于怎么管……总结起来,大概就是恩威并施吧,让他们不愿意也不敢做背主的事。” 就像如烟那样,即便生了想离开的心,别说背叛,连逃走都不敢。 其实这个时代的大环境就在培养人的奴性,对父的孝,对君的忠,都在教人要顺从,几乎还是无条件的顺从。 而且现在人与人是不平等的,主杀仆无罪。 这样一来,想要管理、震慑这些下属就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原主没有培养出这些势力,按照司行简的性子,如果不是必要,他是不会做这些劳心劳力的事。 虽然很多事对他来说也算不上费心,只是既然不喜欢,又何必折磨自己? 但既然接手了,他便好好管着,只把这些下属仆人当成员工就是。 而且,现在他不是有接班人了吗? 司行简向昭昭传授了些御下之道,又大致把原主手下的几支势力的领头也讲了一遍—— 赵清和赵满是近身侍卫,算是亲信,他们负责训练护卫、还要处理一些琐事; 颜文和颜武主要负责一些隐秘的任务,比如这些财物的看护; 经商赚钱的事主要由钱串儿负责,回京就能见到…… 还有负责情报、暗杀之类的,司行简就略去不提。 反正这些他已经开始着手另行安排了。 梁昭昭听完后,头都有点晕了。 她已经有点心理准备,但所接触的这些,还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原本那位到底是做什么的呀?竟然留下这么大一摊子? 这些是财产,也是负累,别说打理这些,就连要怎么花她都想不到。 忽然就多了不少的苦恼…… 不过很快梁昭昭就把这些抛在脑后,因为他们打理好这里的事情,动身回京城。 二月下旬,春风和煦,万物复苏,他们出行也不着急,像是在郊游。 梁昭昭和司安玥对野菜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司安玥是因为在食谱上看到野菜也能吃,就想尝试;而司安玥纯粹是对各种实用的技能或东西都想了解一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此时的梁昭昭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用到了这些野菜,甚至可以说是靠着野菜活命。 司行简自然不会阻止她们,甚至还教她们识别哪些有毒,哪些是能吃的,怎么做好吃。 他们如今的家境,不需要挖野菜充饥,不过司行简知道野菜对人身体有好处。 野菜中含有的维生素通常比人工种植的蔬菜高,而且微量元素含量高低恰巧和人体所需的一致。① 他没有和她们讲这些陌生的名词,只说哪些野菜对眼睛好,能提高夜视能力,哪些能长个子…… 梁昭昭对于他的话向来很记住心上,记性又好,就把这些一一记下,还问道:“有没有一种通用的标准,可以判断哪些是能吃的野菜,哪些有毒呢?” 毕竟他们能见到的野菜很有限,而很多草又长得十分相似。 司行简想了下,就道:“煮熟后尝味道,若是有明显的苦涩味或其余奇怪味道,则很可能有毒。”又说了些能除去某些毒素的方法。② 司安玥后来悄悄对梁昭昭说:“父亲懂得好多呀!是不是父亲小时候日子过得不怎么样,才会知道这么多能吃的?” 什么野菜、花瓣,就几乎没有父亲不知道的。 梁昭昭嘴角抽了下,心说:明明是你只关注吃的,请教父亲的问题也就这些,父亲还懂好些别的呢。 “或许吧。”她其实也有些好奇父亲的经历。 司行简不知道她们的好奇,只是趁着路上闲余时间把自己知道的关于野菜的知识写下来,命名为《野菜集》。 他看着这三个字,撑不住一笑。 别人写的《野草集》是文学作品,他这野菜集就真真实实写的是野菜的集合。 -- 第165页 等他把这本带插画的书写完,他们也回到了京城…… * 梁昭昭掀开帘子打量着住处的周围环境,马车还没停下的时候,她就看见一户人家的门口站着一排容貌出众的丫鬟。 她又一种预感,这就是她的家了。 果不其然,马车在这家门口停下。 貌美的丫鬟们向她们行礼问好,然后训练有素地拿行礼、迎她们进门。 司行简道:“先歇着吧,其余的午饭后再说。若是不累,也可随意转转。” 然后梁昭昭就被领到了羲和苑,她抬头一看那三个大字,就知道是父亲写的。 恐怕这院子也是专门为她布置的吧。 司安玥跟在她身边,嘟囔道:“我还以为能和你住一个院子呢。” 梁昭昭就说:“反正离得又不远,你还不先回自己的望舒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没住过……哎,你说望舒苑?” 梁昭昭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她名字中含“日”,住处被命名为羲和苑,而玥儿名字中含“月”,那自然是望舒苑。 这名字给人一种大材小用的感觉,但这是父亲取的名字,她忽然就觉得不意外了。 她们两个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后又参观了彼此的院子,又在整个后院逛了逛。 梁昭昭也从司安玥那里了解到各个屋子的用途,以及布局的变化,从中了解到父亲在她们身上花费的心思。 这才是家的感觉啊。 会有人关心她的喜好,丫鬟会把她当成主人,她可以自由地闲逛…… 他们一家人一同用了餐。 餐后,司行简把一直留在京城的那些小丫鬟叫进来,开始安排人事。 雪琴和雨棋对京城的事比较了解,让昭昭和玥儿一人选一个;其余的小丫鬟,也让他们两个商量着分配。 之前的樱桃就继续跟着玥儿,而苏叶是昭昭带来的,自然也跟着她。 司行简想了想,直接道:“木槿就跟在玥儿身边吧,和赵清一样的份例。” 他还有事要忙,只是做了大致的安排,取名和定份例之类的小事都交给了她们自己。 离开前,他对这些丫鬟道:“以后你们的主子是两位小姐,听她们的吩咐好好做事,明白吗?” 其实这句话主要是说给司安玥听的,不管她是选了雪琴雨棋中的哪一个,对方都不会再监视她。 梁昭昭和司安玥关系亲密,别说会和彼此争抢了,她们都很为对方考虑,因此在司行简分开后,她们很快就分好了人。 司安玥在取名上犯了难,她很想让这些丫鬟用自己原来的名字,可谁知,“大丫”都有两个。 “昭昭,你想好名字了吗?” “嗯。”梁昭昭点头,随口报出了几个药材名字。 司安玥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苏叶是不是并不姓苏?” 梁昭昭笑了下,点头。 “她和苏木也不是姐妹?” 梁昭昭继续点头。 “怪不得……”司安玥哀嚎一声,她就说苏叶怎么也不想念自己的姐妹呢。 这样和昭昭一对比,显得她好像只知道吃。 然后司安玥破罐子破摔地给那几个丫鬟取名荔枝、石榴、杨梅…… 她哼道:“我要在自己的院子里,把这些水果都种上。” “那自然好,我今后也有口福了。”梁昭昭笑眯眯地,“只是这里的气候恐怕不适宜种荔枝,要不你给她换个名字?” 司安玥羞红了脸,扑过去要拧昭昭的脸。 见两个人笑闹作一团,刚有了新名字的丫鬟们都心下一松,不再那么紧绷着,还有人带着疑惑用余光打量雪琴和雨棋两个大丫鬟。 雪琴和雨棋也十分意外——主子把玥儿小姐带走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前那个端庄规矩的玥儿小姐呢? 是以前主子对玥儿小姐要求严厉,她们才一丝不苟地教导这些新来的小丫鬟规矩的,现在见两位小姐这样,她们还怎么立威啊? 不提这些丫鬟的各种反应,司安玥和梁昭昭心情都十分不错,她们很快把自己院子里的人员安排好,又着人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雨棋给梁昭昭拿来信和拜帖,说是她还未回来的时候,有一个叫张峻辰的少年登门,之后又不时送信。 梁昭昭看着这厚厚的一沓信,有些愧疚地眨眨眼,她也没想到父亲带她到别处过年。 在庄子上,她过得充实又愉悦,就把和张峻辰的约定给忘了。 好歹张峻辰也是她这么多年唯一的朋友,她忙提笔言辞恳切地道了歉,并许诺请他到春风楼吃饭。 齐王倒台之后,春风楼又开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①②关于野菜的相关知识都是从《中国野菜图谱》一书上看的,凭大概记忆复述。 第73章 真假千金(34) [V] 次日。 梁昭昭再和父亲打过招呼之后,就带着玥儿去春风楼赴约。 三人吃喝叙旧,兴冲冲地讨论了半日京城可玩乐之处。 临分别前,张峻辰忽然道:“明日是上巳节,晚上你们要不要一起出来玩?” 梁昭昭还没答话,司安玥就十分警惕道:“家父不许我们晚上出来,你和自家的兄弟一起玩吧。” -- 第166页 上巳节,除了是小娘子们能正大光明出门玩耍的日子,也是未婚男女约会的日子! 这人不会是癞□□想吃天鹅肉,对昭昭动了心思吧? 梁昭昭也没有拆穿玥儿的谎言。 两人一起回家的路上,司安玥主动解释道:“我们女孩子一起去玩,他跟着多烦人啊。” 梁昭昭嗯了一声,“我本来也没想答应他。” 他们一家人出游,带着一个外人确实不方便。 * 司行简刚回京城这两日,确实有些事情要忙,可在上巳节这天晚上,他还是抽空陪着两个孩子出门。 只是这样的热闹,他远远看着还好,但若要去人群中摩肩接踵,且还是难得能夜晚出门玩乐的一群小孩子中,他就有些不能接受了。 “你们去转吧,我在这里等你们。”他一指不远处的茶楼,又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昭昭,然后吩咐赵清等人,“这里人多,护好她们。” 他知道昭昭和玥儿都随身带有防身的武器,她们身边还有赵清、赵满、木槿和苏叶都懂功夫的四人跟着,再加上今晚官府也很上心,守卫巡逻的官兵随处可见,所以他不怎么担心她们的安全。 司安玥对此求之不得。 虽然父亲现在待她们很宽容,但她还是觉得只和昭昭在一起自在些。 而梁昭昭虽有些失落,但她知道父亲不喜这样嘈杂拥挤的环境,也就没有强求。 两人带着丫鬟护卫相携离去,留司行简一人在这里喝茶。 梁昭昭为了方便,依旧穿着男装。 而司安玥觉得第一次在上巳节出来玩,还是和昭昭一起,男装的样式太少,也不好看,她还是觉得穿自己最爱的裙子才配得上自己的心情。 只是梁昭昭没想到,穿男装反而更麻烦——竟然有女子朝她扔花朵帕子! 她开始还以为有人朝她扔暗器,差点一把银针就撒出去。 好在她闻到花的味道,也知道赵清他们很靠谱,才用理智阻止了动作。 她身量虽比同龄女子高些,但若按男子的标准,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 京城的小娘子,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吧? 梁昭昭不知道的是,正是她看起来年纪小,才有些大胆的女子释放天性,故意调戏她。 反正这样的日子,这种举动不算太出格,就算被人看到,只是逗弄一个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毛头小子,也传不出什么闲话。 梁昭昭被玥儿笑了好一会儿,后来拉着玥儿的手才躲过一劫。 等走过那几乎人挨着人的半条街,她们才觉得松快些,也有闲心打量四周。 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京城的夜景,都觉得新奇有趣。 尤其是对司安玥来说,街边的小吃摊子简直让她目不暇接,每一样都想尝尝。 她站在卖油炸豆腐圆子的铺子前,双脚已经挪不动道。 前面还有好几人等着,司安玥还是喊道:“大叔,我要八个豆腐圆子。” 她一闻就知道这家的豆腐圆子加了鱼肉、虾米等,肯定又鲜又香,外面焦脆,里面嫩滑,可口极了。 光是这么一想,她都要流口水了。 梁昭昭知道玥儿爱吃这些,也不阻止,只是劝道:“你吃两个尝尝就吧,留着肚子吃别的。” “嗯嗯,我最多只吃两个。”司安玥头也不抬,眼睛只盯着油锅里变得金黄的豆腐圆子。 梁昭昭见状,无奈摇头笑笑。 她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似乎有人卖面具,便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看看。” 她只带着做小厮打扮的苏叶过去。 赵清要跟着,她抬手阻止道:“这边人多,且油锅危险,你留在此处。” 玥儿眼中只有吃的,怕是无法分神。 梁昭昭缓步走到那个卖面具的摊子前,挑了两个,付钱后就准备回去找玥儿他们。 哪知她走了两步,就被一个穿着华贵、样貌不凡却带着坏笑的公子哥拦住了去路。 对方没有动手动脚,只用略显轻浮的语气道:“郎君又不是面貌丑陋之人,何需戴面具遮掩呢?” 梁昭昭之前在越州独自外出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但她还是有些错愕——她现在扮的是男子啊。 她暗自思忖:莫非这人看破了,知道她是女子? 但她面上却没有露出疑惑的表情,只沉着脸,压低声音斥道:“关你何事?”然后就打算从一旁绕过去。 那男子右跨半步,“自然关我的事,我一见美貌之人便觉得身心愉悦,不知郎君是否赏光,陪在下小酌几杯?” 梁昭昭闻言,拧着眉,一副厌恶的模样。 她很想抬脚就踹,可考虑到这人或许身份不一般,可能惹不起,就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后退半步道:“我是男的!” 不曾想,这人闻言笑得十分爽朗,又抬手打算半揽着她肩膀,同时压低声音道:“令在下寤寐思服的,正是男子啊。” 梁昭昭又愣了一下——话本子上不是这么写的! 之前她看父亲买的那些话本子,其中有个故事写的是:有一女子扮作男子出门闯荡,路上遇见一男子。两人结伴同行,一路同甘共苦,后那男子对女子动了心,却不知对方是女郎,还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最终当然是解开误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 第167页 可她呢,她扮作男子,眼前这人确实也以为她是男子,可对方是个好男风的啊! 一时间,梁昭昭有些啼笑皆非,连遇见登徒子的怒气都散了不少。 她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就听到一道破空声,眼见着鞭子抽向眼前这人。 这男子虽轻浮,反应倒是迅捷,动作利索地往右一躲,背部避开了鞭子,臀部却被鞭子梢扫到。 司安玥两手各拿一根扎着豆腐圆子的竹签子,准备和昭昭分享,一扭头就看到昭昭被人拦住了。 开始她只以为路人搭话,结果她才走了两步就见那登徒子准备把昭昭搂到怀里。 见到这一幕的司安玥几乎没有思考,先把手中东西一丢,就甩出了鞭子。 就算她只比昭昭大了一天,她也是姐姐! 其实赵清等人也看见了,只是见梁昭昭没有反应,才没有行动。 司安玥鞭子一出,霎时间许多人都动起来。 一人去护那“登徒子”,又一人向司安玥袭来;赵满迅速迎了上去,接住了拍向的一掌,而木槿揽住司安玥的腰,退离打斗中心。 赵清往梁昭昭那边飞速跑去,而梁昭昭阻拦住眼前男子的躲避,抽出靴中的匕首抵在他的大腿跟儿,笑着说:“郎君大概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调.戏不成,却被人反调.戏这种丢脸的事吧?” 后有人反剪着他的双手、前有人拿着匕首低着他的命根子的唐觉晓心说:这叫反调.戏?他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女子! 唐觉晓起初确实没有认出来梁昭昭是女子,可他看到了苏叶的耳洞,甚至在被苏叶制住的时候被迫碰到了与男子不同的柔软。 知道他冒犯的是女子时,他就不好再反抗了。 倒不是怜香惜玉,而是怕万一出点意外,这人要他负责可怎么办。 他常在河边走,这次湿了鞋不说,还只能自己捂干然后自认倒霉。 “谷雨,夏至,停手!” 和赵清、赵满打斗着的人立马停下,走过来戒备着。 唐觉晓又道:“是在下冒犯了,若公子不喜,我赔礼道歉便是,还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他话音还未落,一队官兵就从围观的人群后走出来,领头人还喊道:“小王爷!大胆贼人,还不快放开小王爷,否则你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闭嘴,蠢货!”在梁昭昭未开口之前,唐觉晓就怒骂出口。 本来没几个人知道他身份的,现在他才真的丢脸。 “我只是和朋友开个玩笑,你们都散了吧。” 梁昭昭也顺势松开。 她猜到这人身份不一般,但也没想到他会是皇亲国戚。 原来,京城掉下一块瓦就能砸到一个权贵,这样的说法并不算夸张。 唐觉晓找了借口把官兵打发走,又让护卫在周围的摊子上买些东西,多给些银子当做补偿。 这里人不算多,他们之前打斗没有伤到人,也没有损坏物件。 梁昭昭趁机带玥儿离开,她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 只希望这位小王爷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他们今后也别再有交集。 唐觉晓看见他们离开,也没有拦着,他随手拿一个面具扣到脸上,“谷雨,夏至,你们是技不如人还是手下留情了?” 见他们不说话,他笑了一声道:“两日之内查清楚他们的身份,算是将功折罪吧。” 能养得起那样护卫的,应该不是一般人家。还有那位甩鞭子的小娘子穿的那身百褶裙,也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 可他在京城中没有听说过她们呢。 梁昭昭没有想到那位乖张的小王爷对他们生了疑心,她隐隐觉得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纨绔好色,反而颇有胆识心机。 只是这与他们无关,她很快就把这人抛到脑后了。 既然是出来玩的,就不要想着这等糟心的人。 司安玥心中却充满不安和愧疚,她削葱般的手指绕着鞭子,讷讷道:“昭昭,我是不是惹麻烦了?都怪我太冲动,明明你都不动声色,肯定是心中有了主意的……” 司安玥只为自己的冲动担心,并不知道她挥鞭子的英姿被某个不怀好意的人看在眼中。 梁昭昭伸手把鞭子收好,拍着玥儿的手笑道:“怎么能怪你?你是关心则乱。不过,你今后确实要三思而后行,万一打不过,不是自己吃亏吗?今日没有受伤就是万幸。” “可是,我怕那人会记仇,对方可是小王爷。”司安玥忍不住叹气,她没有什么大的志向,根本不想招惹那些权贵,怎么就一而再地得罪上王爷呢? “还有,万一他对你上了心,又觉得今日丢脸,想把你纳进府,那不是遭了。” “不会。”梁昭昭笃定道,“那位小王爷好男色。” 她虽不知对方是真的还是装的,但现在说出来安慰一些玥儿还是可以的。 既然他敢在这样人多口杂的地方行不轨之事,想来他好男色也不是什么秘密。 “啊?”司安玥并没有被安慰到,她只愣了一下,就道:“那他说不定会觉得自己被骗而恼羞成怒吧?而且,而且父亲长得和你这么像,万一……” 梁昭昭:“……” 她从未想过这一点!还有,应该是她和父亲长得像吧? 在茶楼的司行简抬手揉了下鼻子,心中猜道:难道是两个孩子念着他吗? -- 第168页 因为经历了这一遭,哪怕有梁昭昭的安慰,司安玥也没有心情再逛下去。 她很喜欢现在安稳又自在的日子,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被人破坏,她后悔自己那么冲动,甚至觉得今晚就不该出门…… 梁昭昭则宽心得多。 她不像司安玥那般,认为齐王有这样的下场是巧合,纯粹是皇子争斗的结果。 这里面肯定有父亲的手笔。 齐王可是皇帝的儿子呢,对父亲来说都不值一提,而唐觉晓只是当今皇帝的侄子,若是父亲要收拾他,应该更不在话下吧。 梁昭昭已经从赵清那里得知唐觉晓的一些情况。 唐觉晓,鲁王府世子,也是鲁王府唯一男丁,所以人称一声“小王爷”;年十六,未娶妻纳妾;好男色这一点,在京城几乎人尽皆知。 其父鲁王和当今并非一母所生,但颇受先皇宠爱,先皇还立下遗诏:鲁王府的爵位三代不降等。 甚至有传言称先皇曾有意传位与鲁王,所以今上颇为忌惮鲁王一脉。 梁昭昭知道这位世子的处境并不好,她心情就好了。 哪怕知道对方可能是有意为之,并不会对她做什么,且他误会了她是男子,但对方冒犯了她,还要她体谅吗? 她自然是幸灾乐祸了。 梁昭昭等人回到茶楼,把他们和鲁王世子起冲突一事说了。 司行简听后,脸上浮现愠色。 司安玥悄悄抬头瞄了一眼,正准备认错时,就听到父亲说:“你们考虑那么多做什么?若是今后被欺负了,只要能打过,还能护住自己,尽管反抗就是。” “他有爹,你们就没有么?善后的事有我。” 梁昭昭:“……” 父亲,您这么护短真的好吗? 司安玥:“……” 可是,人家爹是王爷啊。 两人都没有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只乖巧地点点头,心中却想着不能给父亲惹麻烦。 因为她们两个没了兴致,他们便打道回府。 只是司安玥想念那尝了半口的豆腐圆子,又让赵满去买,还让他买些别的吃食回来。 回去的路上,司行简和她们一起乘马车,和她们讲些鲁王府相关的事情。 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鲁王世子并不好男风,至少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沉湎男色。真正好男色的是先皇,也就是鲁王世子的祖父。” 两个小姑娘听到这样的消息震惊极了,连忙坐直了身子,抓了把五香松子仁,竖起耳朵听着。 先皇好男色,曾看中某次科举的探花郎。 先皇想要一位带有两人血脉的孩子,就娶了探花郎的同胞妹妹为妃。 在那位妃子所生的孩子,也就是鲁王满周岁后,探花郎身体渐渐虚弱,后无药可医。 先皇不宠爱那位妃子,但对鲁王极好,甚至越过太子。 太子也就是现在的成熙帝,他比鲁王年长十五岁。 先皇驾崩时,成熙帝已经三十二岁,鲁王却未及冠。 且鲁王的母族并不是显赫的世家,根本没有和成熙帝对抗的实力。 然而成熙帝的几个儿子,除了太子之外的都不成器,后来太子又死了,他就鲁王忌惮起来。 鲁王不是个有大德的,人也不算聪明,但他有个聪慧的母亲——也就是那位状元郎的妹妹。 或许正是她有意把鲁王培养成一位闲散无野心的人。 在她的指点下,鲁王身子虚弱,直到二十六岁才有了根独苗支撑门庭。 这根独苗就是唐觉晓,他才满周岁就被封为鲁王世子,十四岁却传出好男色的名声。 司行简语气平淡地把这些说出来,讲述方式也是平铺直叙。 但梁昭昭和司安玥听完,只觉得意犹未尽、回味无穷、口干舌燥…… 哦,口干舌燥是因为松子仁吃多了。 她们之前根本没想到那位小王爷背后有这么多故事。 还有,父亲竟然知道这些皇族秘辛。 梁昭昭想起父亲看的话本,就为父亲了解这些八卦之事找了个理由:大约是无聊、好奇吧。 第74章 真假千金(35) [V] 次日。 京城里有三个大新闻传开了: 第一,常宁公主为了博男宠一笑,放了数千只河灯; 第二,武阳侯家的公子和嘉宁县主一同坠河,想来很快就要办婚事了; 第三,鲁王世子当街调.戏良家小郎君,结果被那小郎君揍了,至于为何鲁王世子自己颇通武艺,还带着侍卫,还会被人揍,那自然是他甘之如饴,不忍伤了美人。 梁昭昭:别的都罢了,良家小郎君是个什么鬼称呼? 她知道第三个传言不实,因此也有些怀疑前两个的真实性,就在一次饭后问了父亲。 然后得知:灯是那男宠(祁修言)给公主准备的惊喜;第二个消息为真,却是因为她听到的是最简洁的版本,只描述了事实,还没有添油加醋。 梁昭昭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果然是小地方长大的,不知道京城谈资之丰富。 只是这些与她关系都不大,她要学的东西多着呢,很快就把这些抛之脑后。 司行简则去见了被人正议论着的男宠。 他把一张银票放在祁修言面前,“给阿启家人的补偿。” -- 第169页 原主杀了阿启,他如今接手了原主的财产,就根据自己的想法做事。 至于原主有没有这样的念头,就不是他在意的事了,他可没有按别人想法做事的喜好。 说来也有些矛盾,原主的手段可以称为狠辣,但面对老弱妇孺,却又心软地留他们一条命。 司行简也算不上对阿启的家人心怀愧疚,他能做的也只是给些银钱做补偿,从未想过照料他们后半辈子。 祁修言听到他的话,不屑地撇了下嘴角,腹诽道:补偿?这银钱能补偿回他们的夫君和父亲吗? 祁修言心中不忿,可收钱的动作一点儿也不含糊。 司行简又拿出之前从祁修言那里夺来的暗器,“我想定做几件暗器。” 他说着拿出了图纸和定金。 之前昭昭和玥儿的事给他提了个醒,他得多给两个孩子备些防身武器才是。 其实,他能画出图纸,自然也能做出来。 只是他觉得有些浪费时间,还要准备工具,太麻烦。既然有人能代劳,他何乐而不为呢? 那些能工巧匠是公主府的家仆,会管好自己的嘴巴。 祁修言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东西,冷笑一声,道:“我跟你很熟吗?凭什么……” 后半句话在看到司行简推到面前的几张纸时,硬生生咽了回去。 “谢礼。”司行简淡然地吐出两个字。 这正是他从藏书阁的密室中取出的东西。 这几张纸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只会不明所以,可他们这些当事人却知道,这上面记着的是他们的部分信息以及曾经做过的事情。 司行简在把那些资料毁掉前,查看了原主的身世,意识到原主真的有可能是安宜郡主之子。 不过那位亲王对原主所言不实,安宜郡主一家殒命是因为争权失败,胜利者是那位王爷和登上大月国王位的皇上。 这些恩怨追究起来也没有意义,毕竟那些人都死了。 而他,也不是原主。 司行简耐心地等着祁修言把那几张纸看完。 祁修言确认了真伪后抬头,神色复杂,“你……” 这算是威胁吗?不太像。可要说是为了做几个暗器,那似乎更令人难以置信吧。 司行简只是用指尖点了下图纸。 “真搞不懂你在想做什么。”祁修言耸耸肩,把东西收起来,“等做好了,我让人送到你府上。还有,那些事都过去了,大月国早亡了,你揭穿我的身份,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司行简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点点头,起身离开。 现在他可以准备收拾唐觉晓了。 * 能够让街谈巷议淡去的,除了时间,就是更大的热闹。 等到殿试出结果的时候,那些皇亲权贵的闲话已经成了明日黄花。 甚至就连昨天鲁王世子逛小倌馆却没带钱,差点被留在馆内卖身抵债一事,都没有太大的水花。 不过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还是知道了。 那位小王爷的事,自然是司行简安排的。 对方不是想自污名声藏拙吗?只在街上调.戏人怎么够? 他又日行一善了,还是做好事不留名呢。 唐觉晓在小倌馆醒来,察觉到自己的处境,都险些气笑了。 要不是他知道自己身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个浪荡轻浮好男色的形象他都维持不下去了。 好在他习惯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来安慰自己,坦然地让人直接去鲁王府要银子。 这样一来,他的皇伯父会更放心吧? “我还没有找你麻烦,你却来算计我了。”唐觉晓喃喃自语。 他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坚信就是那个扮作男子连他都瞒过、让他认栽、厚颜无耻的女子——梁昭昭。 他还没有查清她的来历,却知道那晚和她一起的另一位小娘子——那可是和他那位成了废人的皇子堂兄有点关系,甚至齐王能有这样的遭遇也和她家脱不了关系。 他们到底有什么算计呢? 唐觉晓十分好奇,甚至还有点期待——这整天装废物的日子也太无趣了。 于是他在听到梁昭昭姐妹二人去看状元游街时,也出了门。 梁昭昭和司安玥这是经历了上巳节那事之后,第一次出门。 她们两个这几天都在家中,但也不觉无聊,她们忙着看书、习武、种植、收拾库房……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这次是张峻辰邀请她们,因为他兄长张峻溪高中探花。 梁昭昭和张峻辰是朋友,也认识张峻溪,就不好拒绝,还备了一方砚台作贺礼。 只是她心中有些担忧张探花的清白,毕竟谁也说不好当今会不会“子承父业”呀,毕竟这些皇室中人是最不讲规矩的。 司安玥很想看这三年一见的大场面,但她心中还有上次那事的阴影,本来不打算出门的。 是梁昭昭劝她“人怎么能因噎废食?我们不能为了避免得罪权贵就不出门啊,那活得多憋屈?再说,那些权贵不会去看这种热闹的。” 司安玥一想也是,京城这么大,他们平民的生活圈子和权贵甚少有交集。 总不可能随便出一次门,就遇到什么小王爷吧? 那她该多倒霉啊。 于是司安玥就心情愉悦、满怀期待地出门了。 -- 第170页 因为张峻辰已经订好了酒楼的雅间,她们直接去约定地点即可。 梁昭昭才走到楼梯拐角,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真的不能给本世子挪出一个雅间来吗?那就和人共用一间吧,本世子不嫌弃。” 她脚步一顿,犹豫着要不要换个地方。 今日她可是女装打扮。 司安玥见她停下,忙问:“怎么了?” “没事,走吧。”她劝玥儿不要因噎废食,自己怎好退缩呢? 她也不是那种躲躲藏藏、因为别人委屈自己的人。 这位小王爷这么闲的吗?怎么哪里都有他! 她们两人一上楼,就迎面看到唐觉晓,还听对方笑着说:“哟,这不是那位小郎君吗?怎么今日有兴致扮作女子?” 梁昭昭一听,就知他大概已经知晓自己身份了,她不欲搭理,拉着玥儿就走。 谁知唐觉晓脸皮极厚,走到她们二人身边,还冲着小二摆手道:“我们认识,坐一个雅间就好。” 梁昭昭:这狗皮膏药也忒烦人。 司安玥:改日是去庙里拜拜吧。 梁昭昭没能甩掉这张狗皮膏药,甚至在进了雅间之后才知道,原来张峻辰和这位小王爷竟是认识的,不止是点头之交。 二人已经能十分亲近地称呼对方“张兄”、“唐兄”。 梁昭昭很想问张峻辰一句“你和一位好男色的小王爷交好,你爹娘知道吗?” 但她没有,只是冷冷道:“我竟不知,你何时能和鲁王世子称兄道弟了?” “鲁王世子?”张峻辰惊讶反问。 她就知道这人瞒着身份! 唐觉晓立马对张峻辰道:“我引你为知己,难道你要因为身份的缘故不认我这个兄弟吗?” “当然不是!” “那就是了!我和张兄一样,梦想着能仗剑走天涯,铲尽天下不平事,可惜为身份所累……唉!” 梁昭昭冷眼看着这人三言两语就把张峻辰哄住了,心中一阵郁闷,她怎么会和这种蠢货做朋友? 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她拉着玥儿走到窗边,拿手帕擦了手,从荷包里取出拇指肚大小的桃花糕,慢慢吃着。 “我们都来了,总得看完状元游街才算不虚此行,不理会他们就是。” 司安玥点头,颇为惆怅地说:“我这几日都没有再出门的兴致了。” 她还是在家钻研怎么做吃食吧,见到讨厌之人真是影响食欲。 梁昭昭深有同感,不管唐觉晓是真纨绔,还是有心计,她都不想招惹。 其实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人能和和乐乐地生活,但想要得偿所愿,却不能只是闭门不出,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得了解外面的事情,包括政事律令、朝堂争斗,那些手握重权的人是何秉性……她从来不会期望若有一天身陷险境,能靠着别人的善意或怜悯活命。 这也是她来京城后经常出门的原因之一。 总不能一直呆在家中靠父亲养啊,她要学着帮父亲分忧。 梁昭昭无意识地往口中塞着桃花糕,看着楼下的人群出神。 司安玥也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楼下众人。 她们表现得这样云淡风轻,若无其事,让一直留心她们的唐觉晓看不过去了。 敬畏呢?恐慌呢?至少应该有点心虚或羞涩吧? 唐觉晓抱着搞事情的想法,提醒张峻辰道:“那两位是你的亲戚吗?” “是我的两个远房妹妹。”张峻辰还记得男女有别,没有多说。 唐觉晓手撑着额头,略带疑惑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们,尤其是身量高些的那位,总觉得有些面熟……也是,她们住在京城,就是偶然见过也不奇怪。” “嗯?昭……她以前不住在京城啊。” 唐觉晓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是吗?那她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哼,想逃避上巳节的事,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张峻辰扭头朗声问梁昭昭。 梁昭昭早在唐觉晓刻意提到自己时就转过身,又见张峻辰果然来问,就笑着道:“自然是在上巳节那晚见到了小王爷。” 她觉得张峻辰应该不会没有听到那个传言,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所以她主动提了两个关键词。 就算她说了能怎么样,难道小王爷还要把那日丢脸的事说出来吗? 唐觉晓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挑衅。 “上巳节?”张峻辰反问一句,“你不是说那日不出门吗?你就是不想和我玩!” 梁昭昭:“……”这是重点吗? 就连司安玥都觉得张峻辰蠢得有些不忍直视,她也意识到之前的防备怕是她多虑了。 她还以为这人动了什么歪心思,恐怕他就没有这根筋吧。 “因为那日父亲突然有空,便带我们去逛。”司安玥解释道。 那日是她说的谎,现在就由她吧。 张峻辰依旧不依不饶,非说梁昭昭喜新厌旧,已经不在乎他这个相识多年的好友,又趁机讹了一顿饭才大度地表示原谅。 司安玥嘴角抽搐两下,她严重怀疑这人上巳节想与她们同去,就是为了蹭吃蹭喝! 梁昭昭点头同意,把认识鲁王世子一事揭过不提。 几人顺势谈论起了京城中的好吃好玩之处。 -- 第171页 四人中,只有唐觉晓是自小生活在这里且有机会四处闲逛,他说起京城的吃食铺子来,简直如数家珍。 他见识颇多,又品位不俗,不管是提起饕餮盛宴,还是街边小吃,他都能引经据典、妙语连珠。 就连梁昭昭都不能否认,若她在不知唐觉晓的身份和本性的情况下,恐怕也会把他当成可以一交的朋友。 她看玥儿都听得聚精会神,恨不得拿出小本本记下的模样,暗道:也难怪张峻辰会和他称兄道弟,这人也忒会投其所好了。 正这般想着,她就听到唐觉晓说:“那日是在下唐突,害得姑娘错失美食。我知道有一间小筑鳜鱼圆子做得不错,不如今日我在那里做东,当做赔罪吧。” 唐觉晓面上端着温和有礼的笑,心中却想着:他都主动赔罪了,对方抽了他一鞭子,难道还能无动于衷?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鳜鱼肥美。 鳜鱼圆子应该比豆腐圆子还好吃吧? 司安玥抿了下唇,矜持地拒绝道:“不必了,是我自己胆小,吓得把东西扔了,还在惊惧之下,误伤了世子。” 她迟疑片刻,瞥了唐觉晓一眼又低头道:“还好世子大度,大人不记小人过。” 以为她要说“还是我做东赔罪”,正打算点头答应的唐觉晓憋屈极了。 果然厚脸皮是一脉相承的吧! 他正想说“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时,就听到锣鼓声近了。 张峻辰兴奋道:“是我大哥到了!”说着便奔向窗边。 梁昭昭和司安玥也跟去,毕竟她们今日出门主要就是为了看状元游街的。 因为有外人在,她们也没有多议论什么,只是静静看着楼下的热闹,感受着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今日的春风得意。 她们被这愉悦喜庆的气氛感染,心中生了不少感概,这时忽听得身边响起大叫声:“大哥!我在这儿!” 她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两步,一副“我不认识这货”的模样。 她们躲得及时,没有迎上众人打量的目光。 热闹很快过去,司安玥觉得自己似乎也没看出什么热闹来。 因为有唐觉晓在,梁昭昭和司安玥都不想多呆,便提出了告辞。 张峻辰以街上人多为由提出要送她们。 唐觉晓没有阻止,也没有厚脸皮地跟上去,他目送三人离开之后,还独坐了片刻。 没有外人在,他收起了脸上一贯挂着的玩世不恭的表情,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沉稳,以及和年纪不符的落寞。 他真羡慕这些有兄弟、有姐妹、有朋友的人啊。 唐觉晓扬声叫道:“谷雨。” 谷雨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和往常没有两样的小王爷。 “派人去越州查查。”唐觉晓淡淡吩咐,他总觉得这人不寻常,或者另有目的。 见了他,没有敬畏,没有谄媚,更没有鄙夷——他可是不学无术、好男色的小王爷啊。 他只从对方的举动中看到避之唯恐不及的疏离。 莫非,是在欲擒故纵不成?他确实生了好奇之心,以及棋逢对手的斗志。 要是梁昭昭知道唐觉晓的想法,必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腹诽这人自以为是没事找事。 明明是他先惹得她,不然她知道他是谁啊? 这就是梁昭昭不喜欢和这些权贵打交道的原因了——心思比井深,心眼比针细;既怕你太懂他,又不喜欢你什么都不懂,宛如对牛弹琴;自恃身份,觉得高人一等,有时又觉得高处不胜寒…… 她不爱整日揣度人的心思,如履薄冰地讨好人,所以面对这样位高权重又心思深沉的,她自是有多远躲多远。 不止她自己躲,她还要拉着张峻辰。 其实她做的无非是以朋友的身份劝一劝,要是张峻辰自己作死,她也不拦着。 她去找他兄长告状就是了。 之前张峻辰并非没有反应过来唐觉晓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小王爷,他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小人物,得罪不起小王爷,以后远着就是了。 一走到无人处,张峻辰就道:“要不是你说破,我都不知道那是小王爷。” 梁昭昭觉得有些遗憾,不能告……哦,是不能给这傻大胆一个教训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梁昭昭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单你自己罢了,要是你兄长也……” 张峻辰:“我怎么了?我长得也不丑吧!我哥都老大不小了,小王爷总不能看上他吧?” 即便小王爷真好男色,他多半也会选你兄长而不是你。 实话太伤人,梁昭昭没有说出口,只道:“其实这不只关系到你的清白名声,还有你兄长。他即将入朝为官,你若和鲁王世子关系太近,会给他惹麻烦的。” 张峻辰回家后就把这话给他大哥说了。 张峻溪拍拍他的肩,用怜爱的语气说道:“难为你还有这般玲珑心思的朋友。” 这就是别人家的弟弟吗?竟然不嫌弃小弟蠢,愿意和他家傻弟弟做朋友。 因为张峻辰答应了梁昭昭保密,连自家兄长也没有说,所以张峻溪就不知道梁昭昭还活着,更不清楚这个朋友是梁昭昭。 张峻辰没听出大哥口中的嫌弃和嘲讽,还得意地说:“物以类聚,我有这样的朋友也是理所当然!” -- 第172页 对于他的盲目自信,张峻溪只微微一笑,“禁足一个月,多读些书,免得和你朋友说不上话。” 另一边,和张峻辰分别后,梁昭昭和司安玥又去别处逛了逛,才回家。 司安玥吃了颗樱桃,带着几分抱怨道:“这里还不如庄子上自在,出个门都不顺心。以前好奇状元游街是怎样一番热闹景象,现在看了,也不过这样。” 她以前没有什么自由,现在在京城逛了两次,才发现能出门其实也不自由,甚至还不如呆在家中,毕竟在外还要担心得罪人。 梁昭昭就笑道:“在庄子上,可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至少买不到这么鲜美的鳜鱼。” 司安玥立即就把那点微不足道的烦恼抛到脑后,兴奋道:“明日就让厨房做鳜鱼圆子!还有奶酪樱桃、碧涧羹……” 她掰着手指头,输了十来种美食,“我可以半个月都不出门,到那时,想必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小王爷也该忘了上巳节的事。倒是昭昭你,还要请张峻辰吃饭,也不知小王爷会不会跟着。” 梁昭昭神秘一笑,道:“放心,张峻辰近日恐怕没有机会出门。” 只要他兄长知道此事,必定会禁他的足,让他不再和鲁王世子接触。 接下来几日,她们两个都不怎么出门。 一个潜心钻研美食,另一个看书学习,了解家中的产业和人手,倒也自得其乐。 第75章 真假千金(36) [V] 司行简用了十多日把原主的某些布置清理干净。 首先,万花楼是不能再开了。 万花楼不只是青楼,更是一个情报组织。 其实即便他不再需要后者,也可以继续把青楼开下去。 因为这门生意十分赚钱,而若要解散的话,十分麻烦。 毕竟这明面上的东家不是司行简,当初原主安排得颇为隐秘,绕了几道弯把自己隐藏起来,只有少数人知情。 现在司行简想要不引人怀疑地把这个组织解散,安排那些人离开,并不是件容易事。 但他依旧这么做了,不然若是让孩子知道了,他的脸往哪儿搁啊? 所以,麻烦就麻烦吧,务必要把原主留下的、可能影响他形象的东西都处理干净。 除了万花楼,还有一些别的小麻烦,司行简都一一解决。 等他把这些产业交到两个孩子手上,他就可以退休了。 司行简去见了钱串儿,这人相当于原主任命的执行总裁,负责管着大半明面上的产业。 他先是查了账,询问些基本情况,又问道:“你妹妹呢?在京城吗?” 钱串儿不知道他为何注意到自家妹妹,老实回答道:“不在。前些日子春风楼不是关门了吗?朵儿她觉得不能就这么等着,就动脑筋另想了一门儿生意。她把醉春风卖到姜国去了,赚姜国人的钱!不过东家您放心,那酒不是原来的醉春风。那些莽夫哪里懂得什么好酒哇,只知道喝烈的……” 司行简怔了一下,心中有个略离谱的猜想:莫非他在将军府摔的那几坛酒就是钱朵儿卖过去的? 很快钱串儿的话就印证了他的想法,卖过去的“冬风冽”就是蒸馏过的酒精浓度高的酒,而且要价极高。 难怪他当时觉得那酒太浓,味道还有些熟悉。 司行简听完钱串儿的啰嗦,点头称赞道:“不错。” 钱串儿咧开了嘴,他不像赵清木槿那些人见识过原主或司行简背地里的手段,因此现在只把司行简当成恩人和东家对待,没有多少畏惧,得了东家一句夸赞就喜形于色了。 “东家,您找俺妹子有什么吩咐?”钱串儿一高兴,话里就带了乡音。 “就是想带你们去见一下少东家,她们到学着打理生意的年纪了。” 钱串儿忙应道等妹妹回来就带她去府里拜见,又把账本、名册等收拾出来让少东家先看看了解情况。 司行简拿着名册和去年的账本回去,告诉了玥儿这个好消息。 司安玥闻言,惊诧地睁大眼睛。 春风楼归她了?她只会吃,不会做生意啊?万一赔钱可怎么办? 当然,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 她可太喜欢荷包鼓鼓想买什么吃食就买的感觉了! 而且她也不能光吃不做事呀,昭昭已经开始帮父亲处理事情,她也不能闲着。 于是司安玥就开始和梁昭昭一起做事了。 而司行简就悠闲得多了。 他每日只用不到一个时辰工作,剩余时间看看书,撸撸猫。 司安玥悄悄问梁昭昭:“你说父亲把这些交给我们做,是不是为了躲懒啊?” “怎么会?父亲是为了锻炼我们,免得我们什么都不懂。”梁昭昭一本正经地说,“而且,这些事要是父亲做,半个时辰就能做完。” 司安玥想起父亲对账时根本不需要用算盘、账本翻得飞快,幽幽叹了口气,“也是。” 这对父亲来说根本不算难事。 梁昭昭也悄悄叹了口气。 其实,轻而易举的的事,不一定是愿意做的事啊。 但她怎么能让玥儿认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呢?既然是姐妹,就要有福同享。 更何况,这些产业的书,父亲已经交给她们了,更言明收益也归她们所有,这些事本就是应该她们做的。 -- 第173页 只是,不知道父亲看的书中有没有话本子? 梁昭昭和司安玥并非不愿意做这些事,只是她们见着父亲那么悠闲,心中有些不快罢了。 她们现在也就只上下午各用约一个时辰来处理正事,还是有不少闲暇时间的。 而且有正事做,也免得吃喝玩乐后觉得无趣。 其实她们两个本来就不爱念诗弹琴作画女红那些。 司安玥是因为以前被逼着学,因而起了厌烦心理。 而梁昭昭则是之前从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她更喜欢学些实用的技能,比如医术、武艺等。 在梁昭昭看来,诗词歌赋只为怡情,不必精通;琴棋书画要看悟性,顺其自然即可;至于女红,能缝衣服就行,绣花什么的,还是交给专业的绣娘为好。 闺阁女子用来打发时间的,似乎也就这些,或许也有女子是真心喜欢这些,但绝对不包括她们两个。 司安玥最喜欢琢磨怎么吃,至于甩鞭子和挣银子,只是为了能保护自己,让自己好好活着。 而梁昭昭觉得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所以她只是不断充实自己,去学她认为有用的知识。 比如父亲说过发霉的大米有毒,她就试着能不能把毒素提出来;父亲说野菜可以吃,她就记下来;她跟着父亲学骑马、射箭、兵法、御下之能…… 好吧,她似乎只希望陪着父亲享受天伦之乐? 总而言之,她是很喜欢如今的生活的。 不说父亲的护佑、教导和宠爱,玥儿的陪伴和投喂……就连羲和苑的那些丫鬟,不仅看起来赏心悦目,做起事来也是妥帖利落,甚和她心意。 这都是她以前不敢想的。 她以前虽不会自暴自弃,听天由命,但心中也一直觉得自己有些倒霉的。但现在……她所有的运气都是父亲送来的吧。 “在想什么事,这么开心?”司安玥突然问道。 梁昭昭摸着脸,“这么明显吗?”她应该没有笑出来吧? “我能看出来啊。” 有时候笑着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梁昭昭当然不能说实话了,她笑道:“嗯,我在想去城郊踏青的事。” 一提起踏青,司安玥也开心起来,能出去转转,在草地上跑马是一件很放松的事,更何况,还能挖野菜。 此时正值清明节,是出门踏青游玩的日子,不过他们选择推后几天,以免与人挤,也能随心所欲些。 梁昭昭这时提起,只是为了转移玥儿的注意而已。 转眼就到了约定的日子,这日天朗气清,阳光和煦,正是出游的好天气。 梁昭昭和司安玥都选择骑马,除了苏叶和木槿也没有带别人。 反而是司行简乘了马车,因为他要带着兰兰。 他们玩了一日才乘着斜阳尽兴而归。 梁昭昭不知道的是,在她玩耍的时候,唐觉晓接到了属下从越州传来的调查结果。 只是这结果并没有令唐觉晓满意,因为属下根本没有查到人。 唐觉晓是从梁昭昭和张峻辰熟识这一点,推断出梁昭昭应该也在越州生活过,可他知道的梁昭昭名为司安珺。 仅凭这两点,在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查不到梁昭昭的真实身份的。 因为明面上,梁昭昭已经落水而亡了,越州并没有一个名为司安珺的姑娘。 司行简在离开越州前,早已做好了准备,把关于昭昭的不少信息都抹去了。 他主动向李重山透露昭昭是他的孩子,也有借对方在越州的势力的打算。他以保护昭昭名声为由,让李重山帮忙遮掩。 再加上周府出了事,不少见过昭昭的人都离开越州,而昭昭又因不能把周府当成自己家,一直颇为低调,和她相熟的人也不多。 这样一来,想隐藏昭昭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昭昭和张峻辰有交情……张峻辰是个喜欢到处跑、广交朋友的性子,他认识的人多了,而且他和昭昭虽关系不错,可考虑到人言可畏,他们在外面还是比较注意避嫌的,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关系最好的朋友是昭昭。 他在回京前,就给昭昭另编造了一套身份——她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因体弱,加上大师批命,只能隐姓埋名养在潭州,过了十四岁才能接回京城。 其实唐觉晓的人才到越州不久,司行简就知道了。 对方能查到的,都是他想让对方看到的。 若唐觉晓要想往深处查,那就要花费不少人力和时间,他也有机会善后。 司行简为了避免麻烦,很多事都会未雨绸缪。 比如在回京前,他就确认齐王是真的废了,那些知道齐王和原主的交易的人,以及齐王的主要势力都化为尘土,再构不成威胁。 更何况这事关系到他家崽,自然更谨慎些。 第二日,司行简把这事和昭昭说了。 梁昭昭略一思索就明白,这是那位小王爷对她起了疑心,她有些厌恶地皱眉——这对她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明明是对方来招惹她的。 所幸她和对方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今后远着就是了。 此时的梁昭昭还想不到以后先是和唐觉晓成为好友,后来又成了彼此欣赏的对手。 她很快就把唐觉晓抛到脑后。 其实对梁昭昭和司安玥来说,很多事情都不用她们亲力亲为。 -- 第174页 只是她们才接手,有很多事情要学,所以才忙碌些。 两个人都不笨,掌柜管事又教得很用心,还有司行简指导,她们很快就得心应手起来。 不同的是,梁昭昭喜欢向父亲请教,而司安玥更乐意和钱朵儿交流,一来是她们年纪相仿,相处时能更随意些;二来,就是钱朵儿说得更通俗易懂、生动有趣。 这样平静又和顺的日子就如小溪淌过,天渐渐热了。 某日,梁昭昭换上一身男装,和张峻辰一同去看女子相扑。 司安玥懒得动弹,比起相扑,她更愿意在家里钻研怎么做酥山。 在这炎热的夏天,吃一碗凉丝丝的酥山该是多么惬意啊。 她不乐意去看人抱着摔跤,就没有同去。 梁昭昭到了相扑场之后,也有些后悔。 还不如留在家里和玥儿一起做酥山呢。 那些女子与其说是在相扑,不如说是在跳舞,还是展示给男子看的舞。 她们的一双玉臂露出,伶仃的脚腕上还系着铃铛,腰被两指宽的红绸缠绕几圈,不盈一握。 缠斗间,她们的动作灵巧又飘逸,铃儿的叮当声清脆。 既赏心悦目,又悦耳动听。 这本该是激烈的,令看客热血沸腾的打斗,不知何时变成这般模样? 难怪只有男子来看。 梁昭昭失笑地摇头,亏她还装扮得更糙一点。 一旁的张峻辰都不知该把视线落在哪里了,他红着脸对昭昭说:“我们还是离开吧,要是我大哥知道我来这里,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梁昭昭点点头。 她对这样的女子相扑也不感兴趣。 他们便起身,从后方绕路离开,结果迎面碰见从包厢里出来的鲁王世子唐觉晓。 唐觉晓笑嘻嘻地和张峻辰打招呼:“张兄,许久不见啊。” 他像是没察觉到张峻辰自上次见面后就有意疏远,态度如常。 张峻辰却有些尴尬,愣了一下,才恭敬道:“见过世子。” 唐觉晓的笑淡了些,“张兄知道了本世子的身份,果然就疏离了。” 都是些没意思的人。 他又看向梁昭昭,“小郎君竟然有兴趣来看这些,倒是让人意外。” 一个闺阁女子,竟来这种地方? 梁昭昭回敬道:“小王爷来此处,才令人始料未及。” 一个好男风的人,来观赏女色? “哈哈……”唐觉晓爽朗一笑,“美色嘛,不分男女,总是赏心悦目的。” 他眸含欣赏之色看向梁昭昭,似乎意有所指。 梁昭昭勾唇一笑,直视回去,挑眉道:“这一点,在下与世子所见略同。” 唐觉晓:“……” 他这是被人调.戏了? 张峻辰眨眨眼,一脸茫然——这两人在说什么啊? 唐觉晓不愿意落下风,自认潇洒地展开扇子,缓缓说道:“能与郎君所见略同,是在下的荣幸。” 他话音刚落,就把扇子一合,向梁昭昭袭去。 梁昭昭明知他是故意试探,还是反应敏捷地躲开了。 唐觉晓步步紧逼,想让她出手。 梁昭昭却不配合,她没这闲情与一个乖张的小王爷玩闹。 “你若不出手,怕是出不了这个门。”唐觉晓止住动作,立在一旁。 他就是心烦,想找个人打架,就这么难吗? 上次这姑娘不还是丝毫不愿吃亏、一言不合就动匕首的吗?还敢把他丢到小倌馆里,怎么看也不是能忍耐的人。 梁昭昭:竟然还有人找打? 她知道像唐觉晓这样的人,若是逆着他,估计会没完没了,便应道:“好。” 两人便找了个地方比试了一番。 唐觉晓自幼习武,武艺不错,但他不愿在不知底细的人前完全露底,又考虑到梁昭昭是女子,这只是切磋,便没有下死手。 而梁昭昭虽是回到司行简身边才正式习武,可她的一招一式都是司行简亲自教导的,自然不会差。 她对上唐觉晓,虽没有体型力量上的优势,但胜在灵活、出招刁钻,倒是让唐觉晓一时难以招架。 唐觉晓没有尽全力,梁昭昭又何尝不是有所保留? 饶是如此,他们也打了将近一刻钟。 唐觉晓豪迈地一抹额头上的汗,“痛快!” 梁昭昭则用湿帕子慢慢擦着手,准备收拾妥当就离开。 “我以为那日只是我不设防,才……”被人那般威胁不是什么光彩事,唐觉晓话说一半就止住了。 “想不到你一个女子,还有这样的功夫。” 这话里三分意外,三分赞叹,剩下的是探究。 梁昭昭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父亲担心我出门会遇见登徒子,便让我学了武。” 唐觉晓嘴角抽了下——登徒子,指的就是他吧? “不知姑娘师从何人?想必是名师出高徒。” 梁昭昭:“只是家父指点一二,偶尔和护卫切磋。” “仅是如此?”唐觉晓不怎么相信。 “嗯。”梁昭昭一本正经点头,大言不惭道:“大约是我悟性不错吧。” 唐觉晓:“……” 梁昭昭把素白的手帕往水盆里一丢,抱拳道:“既已切磋完,我便告辞了。” 这次唐觉晓没有再阻拦。 -- 第175页 他清楚自己是没事找事。 他看似活得肆意,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来没有随心所欲过。 可这个姑娘,却活得这般自在,真是令人羡慕。 梁昭昭:因为我有一个宠我的父亲。 梁昭昭并没有把唐觉晓当回事。 这人一看就是闲得无聊憋出病来了,果然揍一顿就好了。 她并不担心唐觉晓会因此而记恨或在明面上和她有来往。 既然他有着好男色的名声,就不会和她一个女子扯上关系。 今日和唐觉晓切磋一番,也算她没有白出门一趟。 梁昭昭心情还算不错。 等回家后,看到玥儿做出的酥山,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她打了一架,身体本就十分舒展,沐浴过后更觉得浑身松快。 这时,再吃上一碗冰冰甜甜的酥山。 这日子真是太快活了。 只是,她似乎忘了什么…… 和梁昭昭分别后,一直担心她被唐觉晓欺负的张峻辰:昭昭怎么还不送个信儿?会不会出事啊? 第76章 真假千金(37) [V] 自觉理亏的梁昭昭在想起张峻辰时,给他送了份酥山以作补偿。 梁昭昭觉得玥儿这酥山做得比外面的还要好。 听她这么称赞,司安玥就笑得很满足。 “是父亲给的方子。” 酥山,就是冷冻甜品。 改善酥山的一下配方,对见识过各色冰激凌的司行简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司安玥忍不住感叹:“父亲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稀奇又零碎的事?”还会告诉她,不拦着她摆弄这些“旁门左道”。 她如今接触的人多了,才知道以前父亲对待她的方式才是寻常。 大多数人家,父亲并不插手后宅之事,这也包括女儿的教育。 很多父亲对女儿的期待便是能嫁个好人家,给家族带来帮助。 梁昭昭笑道:“父亲知道这些,我们才有口福啊。” 司安玥的注意力便又回到吃食上,不再纠结那些。 她犹豫着问:“昭昭,你方才说,这酥山比外面卖的好。你觉得,我去开个铺子卖酥山,可以么?” “当然可以!”梁昭昭表示支持,又打趣道,“我们玥儿这是打理春风楼已经得心应手了,还又余力折腾别的铺子。” 司安玥听了这话,就扭身去拧她的嘴,“你个促狭鬼!又打趣我!” 两人之中,明明是昭昭打理的产业更多更复杂。 她们两个笑闹了一会儿,才又说起正事。 司安玥:“春风酒楼的经营,其实已经有一套规矩,并不需要我插手。” 春风酒楼有钱串儿做总管,还有掌柜和管事,其实不需要她做什么决定。 她之前的忙碌,也只是在熟悉一应事务。 当然,司安玥知道,若是自己下达什么指令,那些人也是会执行的,但她更清楚现在的模式没有什么改变的必要。 她若为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乱做改变,只会把事情搅得更糟。 她对春风酒楼没有那种“这是我的产业,要好好打理”的感觉,而且她也不是很喜欢那里——毕竟是酒楼,主要是招待男人的。 菜品和氛围,都不是她喜欢的。 司安玥就慢慢生了开一间只招待女客的铺子的想法。 “可是,我怕自己办不好,而且,父亲……” 父亲会同意吗? 闺阁中的女子是不能置私产的。 司安玥这么问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其实很希望那么做,只是一直压抑着,告诉自己不能。 她已经比很多世上的大多数女子离经叛道了,但有时还难免下意识地守着这些规矩,毕竟她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为何不许?”梁昭昭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父亲不是都把春风酒楼给你了吗?” 这话有两层意思: 一是,既然父亲连多是男子光顾的春风酒楼都能交给玥儿,那招待女子的酒楼,父亲更没有理由拒绝; 二是,父亲其实希望看到她们有一技之长,且这技能,不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陶冶情操,而是能安身立命的手段。 梁昭昭早就领会到了后面这一点,因为这也是她对自己的愿景。 梁昭昭见玥儿依旧犹豫,接着劝道:“你既然喜欢,就去试着做吧,也不必考虑挣不挣银子的问题。反正父亲说过了,春风酒楼的盈利就是你的零用钱。” 司安玥本就有这样的心思,又被昭昭一劝,就更心动了。 于是,在晚饭后,她便对司行简提了此事。 司行简对此自然是支持的,甚至还有些期盼——这样一来,那些从百花楼出来的女子也能有个不错的去处。 之前他不动声色把人都撤了出来,可在安排这些人的问题上犯了难。 她们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擅长的是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而现在他不需要她们做这些,但要放出去也不是易事。 且不说她们如何生存的问题,万一有人把原主让她们做的事说漏嘴,那就是不小的麻烦。 即便她们对过往的事守口如瓶,可她们是原主花银子买来的,又找专人调.教才有今日的种种心计手段。 而且就他把她们送出来也费了些心思,怎么就能这样把人送走呢? -- 第176页 这不是白白为别人做嫁衣裳么? 他可不是吃亏的人。 现在把人打包分给昭昭和玥儿正合适。 所以司行简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把一匣子银票和近十个人塞给玥儿了,他心中想着:服务行业,不就是要揣摩顾客的心理吗?如今对象换成女子,对牡丹等人来说应该差不多吧,或者说应该更简单一点…… * 司安玥看着父亲提供的人力和财力支持,才有些明白之前昭昭话中的深意。 只是她虽说着要自己开铺子,可还离不了父亲的扶持和昭昭的出谋划策。 梁昭昭劝道:“别急,你还有大把时间去学呢。” 因为过往的经历,梁昭昭身上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的人惯有的骄傲和浮躁。 她不会急功近利,也不会觉得依靠家族长辈会显得自己没用。 在羽翼未丰的时候,不就该默默成长吗? 作为一家人,不就该不分彼此、互爱互助吗? 梁昭昭从来都不会跟父亲客气,更不会任何反抗忤逆的念头。 而玥儿和她不同,至今待父亲还有些疏离。 她能看出这一点,父亲和玥儿应该也不会感觉不到,只是他们三人大约都没有改变现状的想法。 人与人的相处,讲究一个“缘”字。 至亲之间,可能互相怨恨猜疑,毫无血缘的人,或许却能无话不谈。 玥儿不是没有主见的小孩子,父亲更是随性,那她又何必多事? 她甚至有几分私心地想:若是父亲待玥儿和她一样,那她心中就该冒酸水了。 而司安玥对现状也十分满意。 她幼时总是被人约束着,现在她只想能做自己的主。 哪怕长辈是出自关爱之心才来管教她,也会让她心生厌烦,所以她巴不得父亲离她远远的,不关注她的生活。 嗯,就像现在这样,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银子就好了,今后也不会仗着自己的父亲身份和阅历对她指点。 司安玥带着窃喜想道。 接下来,她就要大展拳脚了。 她一定会像昭昭那样独当一面的! 司安玥有了自己想做的事,和梁昭昭谈论的内容就不再总围绕着吃喝玩乐。 她便越来越意识到昭昭是多么不易,以及,原来她一直在靠父亲和昭昭养着。 这也越发坚定了她要自己挣钱的想法——虽然本钱和人手还都是父亲提供的,还有很多事都是昭昭的主意。 但她也在慢慢成长。 见玥儿有这样的想法,梁昭昭和司行简都表示支持。 他们都没怎么插手,任玥儿自己尝试。 * 这一日,司安玥本来要出门亲自去看货物,可她葵水来了,有所不便,只好托昭昭代她去。 梁昭昭便带着苏叶和赵满出门了。 可是出门不久,她和赵满都发现他们被人跟踪了。 梁昭昭想不明白对方意欲何为。 她甚少和不相干的人打交道,又一向与人为善,应该没有得罪人呀? 为了找出背后之人,梁昭昭决定将计就计。 她先吩咐赵满故意破坏车辕,假意离开去雇马车,实则绕到那两人身后,黄雀在后。 在苏叶扶着她去茶铺歇脚后,她又打发苏叶去打水洗脸。 而后,她又装作没尝出来茶中的迷药,假意饮了几口,做出有些迷糊的样子。 有人拿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她无力地挣扎两下,便就势昏倒。 没办法,跟踪的人太蠢,她只有放点水了。 她能感觉到被人放到一架轻巧的油壁车上,车前套的应该是一头驴。 那两人一人赶车,另一人则在不怎么宽敞的车厢内盯着她。 这人或许知道自己懂些武艺? 梁昭昭默默想着。 下一刻,她就感觉那人起身半跪在她身侧。 那人慢慢俯下身,浑浊的呼吸越来越近…… 直到一只粗糙的大手覆上她纤细的脖颈,梁昭昭连睫毛都未颤动一下。 “看来是真的晕倒了。”那人呢喃一声,依旧用软布捆着梁昭昭的手脚。 梁昭昭等那人起身后,才悄悄呼出一口气。 要是他真的有所动作,她大概就装不下去了。 一路上,她从外面的吆喝声中判断着路线。 喧闹声越来越小时,驴车也停了下来。 梁昭昭又被那两人抬着送到一架马车上。 她一进马车内,就被熏香呛得差点打喷嚏。 好在她被披风包着,她耸下鼻子,也不会被注意到。 有人掀开披风,抬起她的下巴。 “认错人了?这不是我要的那个。” “可是,我打听到的,今日司家大姑娘要出门……” “那莫非那位是大姑娘?” 梁昭昭听到这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是有癞□□觊觎玥儿!甚至还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梁昭昭正压抑自己怒火的时候,就听那道轻佻的声音说道:“罢了,只能另找机会。至于这位,即便错了,也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 “处理干净。” 另一人应“是”,然后便出了马车。 “啧,要不是你这张脸生得美,就这身量,和这与男子无异的身板,爷还真下不去嘴。” -- 第177页 梁昭昭听到这句话,便睁开眼,抬手用刚才绑住她手腕的布条捂住面前这男子的嘴,另一只手往他胸口拍去。 若她单是这一只素手,就这么一拍,自然伤不了人。 可她的指间还夹着一枚银针。 那男子还来不及反应,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他双手自然垂落,右手捏着的一枚药丸也掉落在车厢铺的毯子上。 梁昭昭及时拽住他的衣襟,不至让他摔倒,而后慢慢松手,让他整个人瘫在车厢内。 这点动静丝毫没有惊动外面的人。 她原以为是有人想拿她要挟父亲,才会以身犯险,现在知道只是个登徒子,自然不会再和他玩下去。 她把脚上的束缚解开之后,就捡起那枚药丸一闻。 果然是催情之药。 她没怎么犹豫,就把药丸塞进那男子口中,然后又扎了他几针,确保他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她抬脚向对方的下-身跺去。 让你觊觎玥儿! 让你祸害女子! 让你嘲笑我胸前平平! 让你长得这么丑…… 她每跺一脚,就要在心里念一个理由,只是这理由越来越牵强。 那男子虽昏着,但这种撕心裂肺的疼,他还是能感觉到的。起初,他还疼得直闷哼,后来就冒了一头汗,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梁昭昭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狠。 这人这般淡然,说明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更何况,他还胆敢打玥儿的主意。 她没有下死手,只是为了确认他是怎么知道玥儿,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她正在车厢里查找是否有什么物件能看出这人的身份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鸟啼。 这是赵满发出的信号。 她想了想,便压着嗓子对外面喊了声:“停车。” 声音与已经晕死过去的男子有七八分像。 外面驾车的人,正是之前把梁昭昭绑来的男子的其中一位,而另一位去处理那架油壁车和苏叶。 马车缓缓停下。 “爷,有什么吩咐?” 梁昭昭没有回答,直接起身去打开车门,趁那人回头的时候,她转动左手腕上戴着的镯子。 没想到父亲送她的暗器,真有用到的时候。 一枚银针射出去,直插那人喉咙。 “咚”的一声,之前谨慎地确认梁昭昭是否真的晕倒的汉子,惊恐地睁大眼睛,摔倒在地。 赵满从路旁的柳树跳下,把人提起来,丢进马车中。 “二小姐,您没事吧?” “无事。你那边遇到什么情况了?” 梁昭昭和赵满说话时,顺便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她一见那沟渠中漂浮的胭脂,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平康巷,秦楼楚馆聚集之地。 这里夜晚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到了白日,却是一片静谧。 赵满答道:“另一人已经被我制住,也审问清楚了。” 那男子是新昌伯家的公子,惯爱女色,又仗着身份行事不忌。 他在上巳节的时候见了司安玥一面,就上了心,只是那段时间家中有事,没有动手。前不久他觉得没有乐子,又记挂起了司安玥。 打听到这段时间司家两个姑娘经常出门,他就准备下手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跟着他的两个护卫也是经验十足。 一般情况下,女子丢失后,其家人都不敢声张,生怕影响名声,甚至在事后也不会报官。 有那性子烈的或家人疼的,就算想告官或报仇,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即便告官,寻常人家也无法和伯府抗衡。 梁昭昭不打算报官处理,她只是吩咐了赵满几句话。 赵满听后,心下感叹:不愧是主子的亲生孩子,都喜欢把人往小倌馆扔。 等赵满看到那位新昌伯府公子下半身的惨状后,就收回了这个想法——还是不一样的,小主子这次比主子狠多了。 其实只是情况不同,要是司行简知道此事,只会比梁昭昭下手更狠。 梁昭昭不可能就这样把人放了,让他们再回来找麻烦。 她要学习父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解决干净,一劳永逸,免除后患。 她取了根银针,沾些药粉,狠狠地刺入这位登徒子的风府穴。 这样,等他醒来,也变成说不出话的傻子了。 她留这人一命,不是心软,而是为了避免新昌伯府会追究到底。 虽是个傻子,但人还活着。 新昌伯府不会为了一个丢人的残废不顾府里其余的少爷小姐,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赵满按照她的吩咐,把伯府公子的后脑勺磕破,做出是摔傻的假象,又把这位公子和还活着的护卫两人的衣服扒了,叠在一起。 那护卫也被喂了烈性的□□。 等药发之后,赵满攥着伯府公子握着匕首的手,割破了那护卫的咽喉。 他把马车赶到小倌馆附近,又去处理了另一具尸体。 梁昭昭没有等赵满把这些都处理完,她避着人回到家中。 苏叶已经赶着马车回来了。 在之前她歇脚的那家茶铺中某些人的记忆中,她是坐着马车和苏叶一起回来的。 -- 第178页 梁昭昭没有将此事瞒着玥儿。 她并非为了邀功,只是为了让玥儿有点防备心。 她们之前遇到的唐觉晓,虽然有些不正常,但人品还过得去。 可这偌大京城的纨绔子弟,并非每一个都像唐觉晓那般,多的是草菅人命、作恶多端之辈。 她们出门时还是应该多留意。 司安玥听完,很是后怕,拿出长姐风范训了梁昭昭一顿,告诫她今后不能再以身犯险。 又感概道:“难怪闺阁女子平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是遇见这种事……” 梁昭昭就打岔道:“男子也不是很安全啊。” 司安玥想起唐觉晓,竟有些无言以对。 第77章 真假千金(38) [V] 梁昭昭和司安玥都不是能在家中呆住的人。 她们不会时常出去闲逛,但也不愿被困在后宅。 见识过外面的广阔天地,曾经骑着马在山野间奔驰,谁会甘愿在一方小院子中绣花下棋? 外面是有危险,她们解决就是了。 即便女子行走在外会比男子面临更多的危险,会承受非议,她们也不会畏惧退缩。 不然她们学武,是为了什么? 还有父亲送的各种暗器,武艺高强的护卫。 她们若活得畏首畏尾,根本对不起父亲的教导和她们自己的努力。 梁昭昭今日的经历以及她的安排,司行简后来也知情了。 他并没有指责昭昭莽撞,以身犯险。 若是自己有本事解决困境,那就不叫冒险。 这个小插曲,梁昭昭和司行简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都有事要忙。 其实司行简本来想带两个孩子去原州的。 他之前把原主的坐骑乌影送给了昭昭,当时提过要另送玥儿一匹马,所以本来有打算今夏去原州的马场看看,顺便避暑。 然而五月份的时候,原州发生了涝灾。 出行被耽搁了,但司行简并非清闲得什么都不用做。 他先前安排了颜文和赵江去姜国,关注着那边的大动向。 原州有原主的另一个据点,现发生了洪涝,他也有不少事要安排。除了自家的产业,他还派人施粥,熬防疫的汤药等。 还有李重山如今如愿驻在边关,也有他的助力。 虽然李重山脑子有时不太灵光,眼光似乎也不怎么好,但好歹还有一颗建功立业的心,武艺尚可,在大事上并不含糊。 而且,之前李重山在昭昭的事上有所助力。 所以司行简不介意帮李重山一把。 这些事,他都没有瞒着昭昭。 等他离开,这些都要昭昭接受了。 要关心这些“家国大事”的梁昭昭,哪有闲心去为这无关人带来的微不足道的小麻烦而费神? 她不在意,却有人因这事心情不怎么好。 这人正是才被梁昭昭和司安玥提及的唐觉晓。 这事本和他不相干,然而,竟然有人猜测新昌伯四公子的死,是他下的手。 唐觉晓有些不开心。 这简直是笑话,他能看得上那个又蠢又好色的丑货? 他又不是眼瞎,不对,他根本就不喜欢男子。 莫非,是有人想陷害他? 京城谁人不知他好男色,所以故意把人丢在小馆馆附近,还是他上次被丢的那家…… 唐觉晓思来想去,慢慢就联系到梁昭昭身上去了-- 他把她认作男子,还出言调戏,之后她就把他丢到小倌馆。既是报复,也是警告。 这一次,她更是明目张胆。 不就是拦着她切磋了一番吗?就这般斤斤计较? 他好歹也是个世子爷,她哪来的胆子? 当他没有脾气吗? 非常有脾气的小王爷唐觉晓就去找梁昭昭质问了。 梁昭昭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 她一脸茫然地反问:“新昌伯四公子是谁?”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否认:我不认识他,不是我,我没有…… 她见唐觉晓皱着眉若有所思,又反问:“你为何会认为是我做的?” 那一副怀疑戒备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她在倒打一耙。 唐觉晓不想让她误会自己只是找个借口来寻她,就脱口而出道:“还不是你上次做的事,让我以为。这次也是那位言语甚至手脚不干净,你才用同样的方法给他个教训。” “上次?”梁昭昭轻声重复,然后她灵光一现,问:“你是说,你去小倌馆白嫖还差点被卖身的事吗?” 唐觉晓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敢当着本人的面提这个?! 不打一架很难收场! 梁昭昭一看他的表情就明了了。 她原以为那是唐觉晓自污名声,没想到是父亲做的。 她能怎么办?只好把这事认下。 唐觉晓还没把邀请梁昭昭切磋的话说出口,就见她点点头,一脸平淡地说道:“我都快忘了那事。” 唐觉晓:打一架已经不能把这事翻篇了,决斗吧! 他们当然没能动手。 梁昭昭说:“我不会蠢到两次用同样的办法,这不是主动暴露自己吗?” 唐觉晓随意一点头,“也是,你也不是新昌伯四公子喜好的类型……” 梁昭昭闻言捏紧了拳头。 -- 第179页 要是他说出什么不礼貌的话来…… “你比他还高些呢。” 梁昭昭松开了拳头。 她不在意自己胸前平平,但这不意味着她能接受别人的议论。 尤其是与她不相干的外人,还当着她的面。 她可不是那种遇见这种情形,只会害羞躲起来的女子。 好在唐觉晓虽放荡不羁,但并不轻浮。 其实唐觉晓和梁昭昭交谈的时候,常常会下意识地忽视她是女子。 人与人的相处实在很奇妙,他们接触两次之后,便都感觉到对方是能来往的人。 他们其实没有太深的交情,还对彼此都有所隐瞒,但就是很能谈得来。 对梁昭昭来说,唐觉晓连朋友都算不上。 张峻辰是她自幼相识的竹马之交,她会在张峻辰作死的时候拉他一把,也会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施以援手。 但唐觉晓在她心中,没有一点地位。 更坦白来说,要是张峻辰死了,她会有点难过;要是唐觉晓死了,她大概只会“哦”一声,最多遗憾少一个能切磋武艺说说话的人。 梁昭昭决心,唐觉晓多半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们的交往确实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虽然她和唐觉晓都称不上“君子”。 两个都是聪明人,都不会触及对方的底线,有时还会互通有无。 比如唐觉晓知道梁昭昭也多少有点挂念张峻熙能否留任京城之事,就对她道:“放心,张探花有能力,脸又生得好,在陛下那里已经挂上名儿了,能顺利留下的。” 梁昭昭:“……” 你这样一说,我更不放心了好么? 她试探着问道:“陛下,和先皇不会有同样的喜好吧?” 唐觉晓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因为祖母的缘故,对先皇很是不喜,更不乐意谈及先皇的那些糟心事。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唐觉晓才有些无奈道:“你竟也知道那些陈年往事?” “今上和先皇不同,他最是厌恶此道,只是单纯喜欢美人而已。” 说起来,他们一家都多少有点这种毛病——眼里见不得丑东西。 就连他,对好看的人总是多一分宽容和偏爱。 不然,上巳节那晚,那姑娘拿鞭子抽到他的臀部,他也不可能轻轻揭过。 他又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 还不是那姑娘生得好看吗? 这无关情爱,只是单纯觉得赏心悦目而已。 梁昭昭忍不住扶额。 先皇昏庸无能又穷奢极欲,当今这位又喜爱好颜色,大周国还没灭亡真是个奇迹。 唐觉晓又道:“陛下不会做那种事,倒是恭靖郡王……不过,张探花是朝廷命官,应该不必为此烦恼。” 恭靖郡王此人,梁昭昭也有所耳闻。 似乎,当年他看中了一名无权无势的男子,还以权势逼人,后来那男子向一个权势更高的人自荐枕席,才逃过一劫。 那人就是祁修言,常宁公主的面首。 梁昭昭知道父亲和这人还有点来往。 她“啧”了一声,感叹道:“你们这些权贵啊,惯会逼迫别人。” 真真是一群用规矩约束别人、却最不守规矩的人。 唐觉晓立马反驳:“我和他们可不同。” 两人虽没有捅破窗户纸,可对唐觉晓喜欢男子是自污一事,已经心照不宣。 唐觉晓那样的名声一传开,若不想瓜田李下,那些公子哥儿们就会远着他。 同样,只要爱惜羽毛的人家,也不会把姑娘嫁到鲁王府,不然就会落一个卖女儿的名声。 这样一来,他既没有身份尊贵的知交好友,也不会有门当户对的姻亲。 皇帝才会对他放心。 唐觉晓平时来往的人,不是纨绔子弟,就是些三教九流。 即便张峻辰不远着他,在他知道其兄长高中探花之后,也不会再和张峻辰来往过密。 他看似放荡不羁、随心所欲,实则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瞻前顾后、深思熟虑。 他活了这十几年,其实都没什么能说话的朋友。 那些纨绔只知道吃喝玩乐,可他又不是真的废物;而那些身份低的,或有一技之长,但终究见识浅薄,又畏畏缩缩,让人觉得无趣。 所以唐觉晓在和梁昭昭交谈过之后,恨不得引为知己。 再加上梁昭昭这张脸生得实在好看,便是她说了什么不那么令人愉悦的话,唐觉晓也不会翻脸。 梁昭昭:我以为我是靠自己的本事结识的人脉,结果还是靠父亲吗? 梁昭昭其实多少有点好奇——唐觉晓是真的好男风,为了自保才大肆宣扬出去,还是纯属造谣呢? 话已经赶到这里,她便问出了口。 “要败坏名声的法子那么多,你为何要选这种?若是贪恋女色,岂不更便利?” 至少这样,不会耽误他娶妻生子。 唐觉晓是鲁王府唯一的孩子,他身上担着传宗接代的重任。 不是每一个父亲都像她父亲这般开明的。 梁昭昭很是自得地想。 唐觉晓听她这么问,也不觉被冒犯,只撇撇嘴道:“麻烦。” 万一有小娘子觉得自己被轻薄了,闹着要去寻死呢? 或者有小娘子看中他的美色或家世,那吃亏的人不是变成他了? -- 第180页 对男子动手动脚,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不是谁都能拿匕首威胁他的。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要是他胆敢轻薄女子,他祖母会拿拐杖敲断他的腿。 不过这么丢人的事,他可不会说出口。 梁昭昭听到他这个解释,只淡淡点头。 正是因为唐觉晓不会像别的权贵一样,随意欺凌弱者,他们才能坐在一起交谈。 他们两人身份和经历不同,对一些事的看法也会有差异,但这些底线却是要守的。 两个人又聊了些别的,才先后离开。 梁昭昭和唐觉晓都不想被人知道他们有来往。 不是见不得人,纯粹是为了避免麻烦。 他们不把男女大防放在心上,可架不住别人会多想。 梁昭昭骑着马到巷口的时候,刚好遇见归来的司行简。 她一见父亲,就想到之前唐觉晓所说的他被父亲扔进小倌馆的事,便有些忍不住笑意。 父亲会做这样的事,真是一点也不让她感到意外。 虽然这种事看着和父亲的形象不符,但她就是觉得这是父亲会做的事。 司行简见昭昭眼角眉梢遮不住的笑意,便问:“遇见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 梁昭昭当然不会把实情说出来,拆父亲的面子。 她只道:“听闻张峻辰的兄长很有可能会留任京城,这样他们一房就会定居京城了。” 司行简点点头,“确实,他们家已经和李家准备进京了。” “任令不是还没下来吗?怎么这么着急?”梁昭昭有些不解地问。 就算提前打通关系得到消息,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司行简:“皇帝在位二十九载,出了十个探花,九个都留在了京城。” 探花留任京城,几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 “那,另一个呢?” “因为吃胖,被皇帝打发到偏远苦寒之地当知县去了。” 因为皇帝见过那位探花清俊的模样,再看到胖成球的探花,简直不忍直视,就想把球踢远一些。 梁昭昭:“……” 这皇帝还真是随性啊! 只希望张探花不变丑变胖,官运亨通。 梁昭昭后来才知道那位胖探花因为做出了政绩,又被调回京城。 当然,人也瘦了下来。 梁昭昭忍不住想:要是父亲入朝为官,不靠能力,单这张脸,就能着紫袍了吧? 既然已经提到李重山的家眷返京之事,司行简就顺势提前和昭昭知会一声。 “到时可能需要你和玥儿去拜会一番,毕竟罗夫人是女眷,我多有不便。” 梁昭昭知道父亲不喜欢应酬及人情往来,便点头应是。 而且,玥儿要开铺子,主要招待女客,她们也需要事先宣扬出去。 司安玥这些日子都在忙开铺子的事。 这个夏天开张已经来不及了,但她还是不得空闲。 本来她只是想开个小小的铺子。 有一个地方能够让她和小姐妹们聚会,也能让她捣鼓一些女子爱吃的食物,她就很满足了。 当然,要是能赚钱就更令人愉悦。 可是,父亲给的银钱和人手都太多了,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这简直就是求浆得酒。 这样一来,她就不能只开一个寒碜的小铺子。 她要开一间可以和春风楼比肩的大铺子! 司安玥满腔热血,她是喜欢这些的,很多事都亲力亲为,于是她就整日忙碌。 在忙忙碌碌中,时间比夏日的酥山化得还快。 七月流火,天气渐渐转凉。 在罗采薇回京几日后,梁昭昭和司安玥携礼登门。 罗采薇依旧待她们很热情——这可是她看好的儿媳人选。 叙旧过后,罗采薇就开始慢慢提到正题:“你们两个今年冬天就要及笄了吧?你说你们也没有母亲为你们做打算。即便你们父亲疼你们,可男人终究想不到这些……” 梁昭昭开始没想到自己身上,还以为罗夫人想给她父亲介绍个妻子,心里十分不悦。 后来才明白过来,罗夫人是在打探她的婚事。 梁昭昭没说她无意成婚,更没以父亲还想留自己几年为借口,只含蓄地表示她至今葵水未至,幼时体弱还落过水,恐怕无法生育。 虽对外的说法是,梁昭昭因大师批命才被送到庄子上的,可罗采薇是知道梁昭昭的真实经历的。 所以罗采薇听她这么说,也没有起疑,又把目光转向司安玥。 梁昭昭:您当这是挑菜呢?一个不行就再换一个…… 或许在每一个母亲眼中,自家孩子都是优秀的。 可在梁昭昭看来,李家的几个少爷,没有一个能配得上玥儿。 以前的司安玥会想着嫁个差不多的人家好摆脱父亲,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只想搞银子。 司安玥:“父亲只有我们两个孩子,我恐怕要招赘……” 罗采薇当然不舍得儿子到别人家倒插门,只能遗憾作罢。 她恨恨地想:那人看着丰神俊朗有模有样的,还能把她家夫君凑得毫无招架之力,可惜是个驴屎蛋子——表面光,竟是个不能生的! * 梁昭昭和司安玥离开李府之后,就谈论起了嫁人之事。 -- 第181页 梁昭昭问:“你真的有招赘的打算吗?” 司安玥摇头,“只是搪塞罗夫人而已,我还没有好好想过这事呢。” 梁昭昭眸中带了几分惆怅,缓缓道:“今年冬天我们就及笄了,也该给你相看人家,先定下来,再慢慢准备婚事。” 父亲总觉得她们还小,对这事就不太积极。 而且父亲眼光高,要是她问什么人才有资格求娶玥儿,恐怕父亲会说不能比他丑太多,不能比他穷,不能纳妾收通房……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男子吗? 要父亲为玥儿把关,估计玥儿会嫁不出吧? 其实梁昭昭很是不舍得玥儿出嫁。 这么漂亮、鲜艳、会做各种美食的玥儿,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了吗?然后慢慢变成她在张府、周府见到的那些夫人太太,忙着操持家务、与妯娌算计、和小妾争宠、为了稳定地位拼了命生儿子…… 至于招赘,梁昭昭根本没想过。 这世道看不起入赘之人,只有那些无能又不上进的男子才会当赘婿。 她也知道父亲根本不在意香火传承。 不然,她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应该她成婚生子才是,可父亲并未强求。 司安玥听了她的话,有些无奈地说:“你不要这么老气横秋好不好?我才是你姐姐。” “正是因为你是姐姐,我才为你考虑啊。就算你想晚几年嫁人,也要先定下来,免得好的都被人挑走了。” “而且你的嫁妆也该筹备起来。” 梁昭昭已经开始考虑让唐觉晓和张峻辰留意哪家有合适的儿郎了。 至于那两人,根本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梁昭昭有些心酸地想:她小小年纪,就要体会嫁女儿的不舍了。 司安玥听见她这般郑重其事,怔愣片刻就认真思索起来,随后认真地说道:“我也不想嫁人。” “也?”梁昭昭记得自己从未和玥儿提起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你不愿嫁人,父亲应该也同意了吧?所以父亲才会把家产交给你。哼,你当家了,就想着把我赶出去?想得美!” 梁昭昭当然知道这是玩笑话。 她虽舍不得玥儿成为别家妇,但不会见玥儿有一点这样的想法就撺掇鼓吹。 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她把嫁人与不嫁人的好处弊端都仔细分析一遍,总结道:“两者各有利弊,你要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司安玥抱住梁昭昭的胳膊,十分依赖地说道。 “别人的非议,只要我不放在心上,就伤不了我;没人护着,我就自己照顾好自己,再者说了,不是还有昭昭你吗?哪个男子也比不上昭昭聪慧又可靠。” 但她心中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不能再这么放纵自己了,要和昭昭一样,多学些能自保的手段。 她才不要嫁人呢,只要一想到今后不能随心所欲地吃喝玩乐,而且她挣的银子要给别人花,她都难受得吃不下饭。 是的,对于司安玥来说,除了昭昭和父亲以外的人,都是“别人”。 或许是幼时缺少温暖,长大后就很难和人亲近,喜欢“斤斤计较”,习惯把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 在这一方面,司安玥和梁昭昭很像。 她们或许会有谈得来的朋友,但真正能交心的人却很少。 更何况之前那十多年,她们两人,一个被困在内宅没有自由,一个经历过多次无可奈何,如果自己能做主,她们对未来的期盼都不会是再给自己找一份羁绊,或者说枷锁。 自己一个人,想吃什么吃什么,挣的银子自己花,这样顺心的小日子不美么? 第78章 真假千金(39) [V] 司安玥虽自己下定了决心,但却不知该怎么和父亲提。 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子声称今生不嫁人,这在世人眼中,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呀! 梁昭昭只扬唇一笑,劝道:“你放心,不需你向父亲说什么,父亲也不会给你相看人家的。” 梁昭昭的判断没有错,直到她和玥儿要及笄了,司行简也没有提过玥儿的婚事。 女子十五行及笄礼,便意味着可以嫁人了。 可在司行简这里,十一月二十三这一日只是两个孩子的生辰而已。 他们家没有女性长辈,更没什么亲戚,所以司行简干脆就没有邀请来宾。 正宾、有司、赞者,也一概没有。 加笄的过程,更没有按着礼仪来。 司行简亲自为她们簪了发,又取了小字。 昭昭现在的名字改为司安珺,小字仍是昭昭,而玥儿的小字为皎皎。 一日一月,和她们住的院子名也是相配的。 然后,礼成。 至于加笄之后,她们还要聆听的“妇德”之类的教导,在司行简看来,全是糟粕。 这一步就更不需要进行。 司行简给她们一人备了一份生辰礼,又煮了一碗长寿面,这个生辰就算过了。 这个及笄礼一点也不隆重盛大,但梁昭昭却很喜欢。 她本来就不喜欢繁文缛节,也不很在意形式礼仪。对她来说,家人在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梁昭昭有些怅然。 原来她与父亲相认,已经一年有余了,她还感觉日子没过多久呢。 但若细想起来,她这一年可做了不少事。 -- 第182页 自从回到父亲身边,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竟然成了现实,而且她都感觉自己的运势变好了。 前十三年的人生,那些在银钱上的捉襟见肘不必说,她还经历了养母早逝、粱府败落、被生母带到狼窝又抛弃、有半师之谊的忘年交家破人亡…… 短暂的拥有过后,就是失去。 而其余她遇见的人,大多对她怀有恶意,或是嫉妒,或是歧视,或是利用…… 而现在,那些全都不复存在。 或许是她心态变了,所以看什么都是好的? 梁昭昭忍不住笑了笑,把父亲送的生辰礼和之前的物件摆在一起。 第二日。 梁昭昭和司安玥一起去和朋友再庆祝一次生辰。 她们没有选择在自己家中,而是去了百香苑。 百香苑正是司安玥要开的“铺子”,但现在它已经不能用铺子来形容了。 这宅子是司行简跟着买的。 他并不会直接代替玥儿做主,只是指出各宅子的不足。 但他见识多,品味不俗,说出的建议往往很中肯。 至少在司安玥听来,是十分在理的。 于是,最后她买下的宅子也是远超过预期的。 如今,百香苑还没开张,但很多房间已经可以用了,她们和好友便相约在这里。 便是已经来过这里多次,司安玥还是忍不住悄悄向昭昭感叹父亲出手大方——司行简既然跟着,这宅子的钱自然是他出的。 梁昭昭只浅浅一笑,没有多言。 这宅子算什么?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玥儿的银砖她代为保管着,也不知到时候玥儿见到会是何种反应。 家中的生意,她现在接触的就有:粮食、药材、马匹、皮子…… 好在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接手,很多事都不需要她亲力亲为,不然她怕是没有时间陪玥儿来这里玩闹。 梁昭昭不羡慕玥儿无事一身轻,这是她甘愿为父亲分担的。 她也知道玥儿不会嫉妒她得到的多,恐怕玥儿若知情,只会庆幸自己不得父亲看重。 比起她,玥儿更有这个年纪人的活力。 司安玥更喜欢热闹,喜欢和朋友们一起玩闹,所以她今日邀请了好几个相熟的小娘子。 她之前没有一个朋友,但她返回京城之后,认识了不少人—— 经常去蔡记糕点铺的苏二姑娘,爱吃酥山的魏三姑娘,卖豆花的小栗子…… 她把好友都邀请了。 而梁昭昭就没有结交多少人,好友就更谈不上。 今日相聚的都是小娘子,若张峻辰来,既不合适,也不自在,所以她便一个人都没有邀请。 她们正坐在芙蓉花下吃着锅子行酒令,梁昭昭忽抬头看见一个身材高挑、身穿赤狐皮的女子扭得十分做作地走过来。 那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量稍矮些的丫鬟。 只是这丫鬟也比她高。 梁昭昭暗自纳闷:竟有比她高这么多的女子? 她的身量已经算是女子中较高的了。 等那女子走近些,梁昭昭看清楚之后,口中的桂花蜜酿差点喷出来。 那女子竟是唐觉晓!而那丫鬟则是张峻辰。 梁昭昭只得起身把他们二人引到别处去。 这里还有别的小娘子,要是她们这么不清不楚和两个男子相处半日,恐怕于名声有碍。 而且他们两个也不会愿意被人看到这副尊容。 梁昭昭看他们两个除去大氅,露出真容,她嘴角抽搐,“你们不必这般。” 她觉得自己十分正常,怎么认识的朋友如此不靠谱? 为了参加她的生辰宴,竟然扮成女子,亏唐觉晓想得出来! 她都不用思考,就知这肯定是他的主意。 这时梁昭昭忘了自己也时常为了方便做男子打扮,她和唐觉晓一样,都是不怎么讲规矩的人。 唐觉晓扶了下发钗,“你十五岁生辰,是个大日子。” 张峻辰也道:“我们将近十年的交情,你竟然不邀请我?” “哪有女子的及笄邀请男客的?”梁昭昭反驳。 张峻辰可不会被轻易糊弄,“今日又不是及笄礼,只是好友相聚。” “那也不便,外面都是小娘子。” “可她们都不是你的好友啊!是不是你在家过得不好,总要迁就她?” 梁昭昭有些无奈地说:“没有的事儿。” 既然他们两个来了,梁昭昭就没有再去和玥儿她们一起。 其实她和玥儿的朋友也算不上熟,也没有什么共同的爱好。 相比之下,她还是与唐觉晓和张峻辰一块吃酒谈天更自在。 梁昭昭依旧饮的桂花蜜酿,而两个男子嫌这酒软绵甜腻,就拿碗吃醉春风。 梁昭昭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是借酒浇愁来了。 张峻辰一拍桌子,吼道:“我要仗剑闯江湖!” 唐觉晓也不甘落后,更大声吼道:“我要提刀上战场!” “我不想娶妻生子!” “我不想逢场作戏!” 梁昭昭抬手捂住眼睛。 两个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的男子,抹脂搽粉、穿红戴绿,还脚踩椅子、拍着桌子鬼哭狼嚎…… 这场面,委实有些令人不忍直视。 看在他们两个实在心中苦闷的份上,梁昭昭才忍着没有把人赶出去。 -- 第183页 直到最后,张峻辰抱着她的腿死活要拜她为师,学好武艺之后去闯江湖,她才把人踹开。 梁昭昭安排人把张峻辰送回府,又问唐觉晓:“你应当不需要人送吧?” 唐觉晓抬眼看她,“你怎么还差别对待呢?” 梁昭昭没有答话,翻了不易察觉的白眼,心说:张峻辰是醉得不省人事,可你还清醒着。 这样理智又有戒心的人,怎么可能在别人的地盘喝得酩酊大醉呢? 倒是把张峻辰这个傻子灌得够呛。 唐觉晓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腹诽自己,便无奈地笑笑,抬手搓了搓脸。 “你可真是……”他失笑道,然后又忍不住叹气,“你要是个男子就好了。” 梁昭昭挑眉,“嗯?” “日后想找你说话吃酒,就难了。” 女子行了及笄礼,就快要嫁人了,那他也该避嫌。 唐觉晓时常因为她的言谈举止忽略她的年纪,听她要过十五岁的生辰才恍然,原来她还是个未及笄的丫头片子。 但现在一想到她快要嫁人,又觉得她年纪尚幼。 梁昭昭并不会到处宣扬自己并不打算嫁人。 这是她的私事,不需要和外人说些什么。 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对唐觉晓有多重要。 他们只是有点来往而已,又不是离不了彼此。 就连张峻辰,或许等他成婚了,他们二人也会渐渐疏远。 他们的情谊还在,若是见对方遇见事情,另一人也不会袖手旁观,但却不会再像今天了。 梁昭昭并不会觉得失落。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更何况,他们只是偶尔一聚的朋友,又不是日日共餐的家人,她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梁昭昭就不甚用心地劝道:“你可是堂堂鲁王世子,愿意同你吃酒的人如过江之鲫。”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唐觉晓倒了一碗梁昭昭喝的桂花蜜酿,一饮而尽。 “与知己同饮能解愁,和那些话不投机之人,只能是借酒浇愁,愁上加愁。” 他把酒碗往桌子上一放,俯着身子往梁昭昭身前凑近了些。 “我有一个好主意!若我们成为一家人,那相处起来不就名正言顺了吗?不如……” 门外,因今日下雪来接两个孩子的司行简把眼睛一眯,心想:若这人存了不轨之心,那他可就要不客气了。 唐觉晓洋洋得意地说:“不如,让我阿娘收你当义女,我们就成了兄妹,多好!” 梁昭昭摇头拒绝,“不用。” 她可不想叫别人父亲。 唐觉晓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有人走近,便止住了。 门并没有关。 司行简站在廊下抖了抖披风上并不存在的雪,发出动静,示意自己要进屋。 他抬脚走进去之后,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昭昭和唐觉晓。 唐觉晓一见眼前之人,就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去。 他果然是喝多了,竟然顶着这副尊容出来见人! 唐觉晓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纯属在美人面前的自惭形秽。 他和梁昭昭已经相熟,不觉得自己打扮成这样有什么——梁昭昭在他面前不也穿过男装吗? 可眼前这美人不一样啊。 那轻飘飘的眼神扫过来,他就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而且,梁昭昭竟然不告诉他自己家中有此美色,是不是还当他好男色防着他呢?今日还不告诉他,对方会来此处,让他这么丢人…… 接触到唐觉晓控诉幽怨的目光,梁昭昭有些不明所以。 她哪里知道唐觉晓病得这么深了。 她没有理会唐觉晓,往前两步,对司行简道:“父亲怎么来了?” “下雪了,恰巧路过,来接你们。可还有事未完?” 即便梁昭昭还有事要做,她也不会让父亲等着,更何况她本来就准备回家。 但她也做不出直接跟着父亲一走了之这样失礼的事。 于是她站在自家父亲身边,对站在两步之外的唐觉晓介绍道:“这是我父亲。” 唐觉晓心里又有了个想法——不如他干脆就装作女子?这样丢人的就不是他小王爷。 他暗暗清了下嗓子,还未开口,就听到梁昭昭说:“父亲,这就是那位鲁王世子。” 唐觉晓:“……” 算了,还是割袍断义吧。 梁昭昭就这样向她父亲说出自己的身份?!而且,听她的意思,她的父亲还对他有所耳闻。 她父亲真的不会介意他的身份和名声吗? 唐觉晓心中翻腾着各种想法,还是上前见了个礼。 司行简只是淡淡点头,礼节性地随口问了一句:“世子可有车马来接?” 唐觉晓有点受宠若惊道:“有的。” 他穿成这样,自然是不好骑马的。 于是司行简就带着昭昭和玥儿离开了。 梁昭昭看着唐觉晓的反应,忽然羞于在父亲面前承认认识这样的人。 这也太丢人了!竟然因她父亲的美貌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果然是她不够好看吧。 长成她这样的才会被人调.戏,而长成父亲那样便会让人只敢远观。 后来,唐觉晓对梁昭昭说:“你父亲的美,是那种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的美,仿佛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都是一直破坏。” -- 第184页 “还好当初恭靖郡王遇见的不是你父亲。” 梁昭昭很是无言以对。 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好“色”之人的想法。 她每天都能见到父亲,可她觉得父亲也就比别人好看那么一点而已,父亲本应该更好看才是…… 还有,若是恭靖郡王遇见的是父亲,恐怕恭靖郡王已经没了。 * 梁昭昭和司安玥过往生辰,竟有不少人来打探的婚事。 有司安玥认识的小伙伴家,有因罗采薇的这层关系接触过她们的人,还有惊鸿一瞥被美色所惑的…… 若是别人,见到自家的闺女有百家来求,肯定是高兴的。 可司行简只觉得烦躁——这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好在他从昭昭那里知道玥儿也没有成婚的打算,就不用在一堆瘸子里勉强挑出个将军来。 赵满还不知道两个小主子都不打算嫁人,见状还暗戳戳地打探司行简什么时候娶个继室。 “嗯?”司行简有些不解赵满为何会关注这个。 莫非是他太和善了,竟让赵满失了分寸,敢置喙他的事了吗? 赵满羞涩一笑,答道:“两个小主子的婚事总要有人来操持,还有,还有……我们这些……” 听说赵江已经娶到媳妇了,主子还包了个红封,想必分量不会少。 他倒不是在意那点银子,纯粹就是想讨个媳妇。 司行简这下听懂了赵满的言外之意。 他一想,原主的这些手下,大都是单身汉。 可找他有什么用?他又不是保媒拉纤的! 他也不说话,只用那种淡漠又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瞥了赵满一眼。 赵满立即认错:“是我逾矩了。” 他不是见有人来求娶小主子,还以为主子心情会不错,才趁机问一句嘛! 果然,主子靠不住,他还是指望小主子吧。 唉,听说娶了二小姐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的人,已经抱上了个大胖小子了呢…… 等到过年的时候,司行简一家三人一豹还算热闹地在一起守岁的时候,赵满就和他同样孑然一身的兄长听着外面的爆竹声相顾无言。 * 这是司行简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二个年。 去年,他们在范阳县的庄子上,一家人在一起还算温馨,但说不上热闹。 但在京城就不一样了。 这是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司行简不讨厌热闹,但他不喜欢往人群里挤。 理智上,他知道凭昭昭和玥儿的身手和聪慧,即便他们遇见什么难事,也能化解。 只是做父亲的,在这样的日子,总是不放心。 再加上还有上巳节的事,他便陪着昭昭和玥儿一起。 上元节这一日最是热闹有趣,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街道上火树银花,各色灯笼高悬飞舞,煞是好看。 猜灯谜,放花灯,舞狮子等,让人目不暇接。 司安玥爱热闹,又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开心得不能自已。 她先是拉着昭昭去买了不少小吃,把肚子填得半饱之后,就去猜灯谜。 司行简就不紧不慢地缀在他们后面。 因为猜灯谜的地方人很多,他们一不小心就被挤散了。 被玥儿拉着右手的梁昭昭,回过头,去寻找父亲的身影。 她一侧身,就看到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 隔着许多陌生人,她能看到父亲表情很淡,像是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尤其是在一边满脸兴奋东张西望的赵满的对比下,更显得父亲格格不入。 梁昭昭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她看不太清,但她的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攫住,恐慌又无措。 她无声地喊道:“师父。” 司行简走在这喧闹的人群中,看起来颇有一种“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的孤寂。 可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当一个安静的看客,欣赏着周围的的人间烟火。 他的欣赏也是淡淡的,不会像赵满那样东张西望,宛如个不怀好意的贼。 他只是轻撩眼皮,视线随意扫着周边,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便是“逼格”。 而今,逼格满满的仙尊大人只是个关心自己崽安全的老父亲罢了。 他始终分一份注意力在两个孩子身上。 因此在昭昭回头时,他就察觉到了,回以询问的目光。 梁昭昭却记不起那一瞬间她想到了什么,像是灵光一现却没有抓住,又像是做了个梦却转瞬即忘。 她有些怅然若失,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她眼前浮现的是刚才回头看到的景象——灯火星星点点,人群熙熙融融,可父亲,宛如即将乘风离去、飘然欲仙一般。 直到玥儿问她:“昭昭,这个字谜是关于药材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低头一看,见上面写着“故土”两字,便道:“熟地。” “恭喜小娘子猜中了!” 有伙计取下灯交给她们。 司安玥夸了她一句,又笑着道:“这灯算是你送我的,我也猜一个,送你。” 梁昭昭也笑着,应了一声“好”。 司安玥猜中一个谜底是“豆腐”的,把一盏鱼灯送于昭昭。 -- 第185页 这时,司行简也越过人群走了过来。 “想要哪一盏?”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说出的话却有些狂妄,仿佛不管哪一盏他都能猜中似的。 实际上,司行简也确实有这个底气。 司安玥指了一盏兔子灯,而梁昭昭犹豫了下,选了一盏描着木芙蓉花的灯。 那盏兔子灯的谜面为: 竹将军筑城自卫,纸将军四面包围, 铁将军穿城而过,木将军把守后门。① 打一物。 司行简没怎么思索,便答道:“灯笼。” 另一个的谜面是:雄辩家。 打一字。 “团,团圆的团。” 这两个灯谜都不算难,司行简觉得根本没有体现出他的水平来。 只是他也不是炫耀的人,既然两个孩子没有选最高处、谜语最难的那盏灯,他也没有再去猜。 他把灯递给她们两个,又给这灯谜铺的伙计一角碎银子,才离开。 当两个孩子,主要是玥儿,逛至尽兴,他们才带着不少物件离开。 司行简问昭昭:“你今日兴致不高,可是有心事?” “我在想那个‘团’字。”梁昭昭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又垂眸道,“我前些年没有父亲,好不容易才和父亲团圆的。” “我,怕父亲会离开。” 司行简没有承诺自己不会离开,只道:“便是分别,也会有再团圆的一日。” 他若一直留在这个世界,直到自然死亡,大概会厌的吧。 而且,他不能接受自己用的这具身体变成老态龙钟的模样。 梁昭昭很想问一句:“难道就不能不分别吗?”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坚定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梁昭昭已经做好了和父亲分别的准备,但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原以为她前十三年没有父亲的陪伴,父亲会补给她十三年呢。 司行简是在昭昭过完十八岁生辰及之后的那个新年,才离开的。 那时,昭昭和玥儿都熟悉了家中的产业和势力,处理起各种事情都得心应手。 他去了边关,在灭了不少来劫掠的姜国人之后,才装作被杀离开。 在司行简的死讯传回京城时,司安玥看着手握素绢一言不发的昭昭,忍不住劝道:“你要难过,就哭出来吧。” 她早就意识到,昭昭对父亲的感情更深些。 “其实,父亲那么厉害的人,也不一定出事。让赵清他们去找一找……” 梁昭昭抬头,冲着司安玥笑笑,“不用了,我没与很难过,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她把素绢叠好收起来。 上面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不必茹素。 梁昭昭一看到这四个字,就想起在那座破庙初遇见父亲的时候,她想为陈大夫守三天孝、却被父亲阻止的事。 她知道这是父亲和她告别了。 “我们来分父亲的遗产吧!” 反正要团圆的嘛。 她才没有难过,只是不舍而已。 * 三年后。 姜国境内的一处山林,十几个衣衫褴褛、身上满是泥土和血痕的人拄着木棍慢慢前行。 领头的人牵着一匹马,那马上还趴着一个伤员。 也只有领头这人衣服还算完好,但也脏污不堪,和牵着缰绳的略显白皙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将军,干粮早已经吃完,夜里又冷,恐怕……” “要不,就把这马……” 牵马那人抬手抚着马的脖子,反问:“怎么?要杀战马?” 这道声音赫然是属于女子的。 “一个兵士,还不到绝境,就要抛弃自己一起作战的伙伴了。” “是,你们或许回想,一匹马而已,死了再换就是,或许还会觉得我妇人之仁。那,马背上的赵江呢?” “干脆一起吃了,每人还能多分几斤肉。” 刚才提议要杀马的人都惭愧地低下头。 那女将军又道:“本将军既带着你们走到这里,就不会让你们饿死。” “赵满,照顾好赵江。刘壮,随我去找吃的。” 这女将军正是梁昭昭。 她知道自己之前那番话说得再理直气壮,实际上都很冠冕堂皇。 她不愿意杀乌影,最主要的原因是父亲送的。 乌影陪了她六年,或许再过两年就不适合上战场了。 而且她也知道父亲并不会在意她把乌影杀掉。 但,她不就是不愿意。 不过,既然是她阻止他们杀马,她就另有法子不让他们饿死。 这林子有着“鬼哭林”的称号,就是因为这里条件艰苦,又遍布危险,让人生存不下去。 他们已经在“鬼哭林”走了六天,这期间别说兔子之类的猎物,就是连鸟雀也很少见。 反倒是各种虫子和毒蛇见了不少。 那蛇肉他们也没有浪费。 而今日他们走了三个多时辰,连条蛇也没有见到。 梁昭昭带着刘壮,花了大半个时辰,挖了十几斤野菜,又掏到一窝田鼠,足有十六只。 这便是他们这些人今日的食物了。 当然,吃饱是不可能的,只能勉强维持生命而已。 他们回去后,先前提议杀马而食的两人露出怀疑的目光,但这次并没有说出什么话。 -- 第186页 反倒是赵满,悄悄像梁昭昭提议道:“要不我想尝尝?要是我没事,你们再吃。” 他这么说并非是质疑梁昭昭,只是出于谨慎。 之前才进鬼哭林不久,一个人自己水囊中的水喝完了,就趁着方便的功夫去灌了河水,结果那人第二天就死了。 要不是梁昭昭能辨别那些水能喝,他们或许早就撑不住了。 梁昭昭正把自己荷包里的一块糖掏出来,打算煮成水给伤重的赵江喝。 她闻言没有抬头,只吐出两个字:“能吃。” 这些,都是父亲教她的,她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到的一天。 梁昭昭并不后悔选了一条艰难的路。 父亲之前的许多安排,都在对抗姜国,她只是接着做下去。 而且,父亲是被姜国人“杀”的,还不许她报仇吗? 她就是迁怒又怎样? 姜国的当政者残-暴不仁,还不把大月国的旧民当人看,她身上好歹也留着大月国人的血,也应当为了救同国百姓于水火尽一份力。 梁昭昭已经知道这具身体的身世了。 她并不在意自己的祖父是谁,是哪国人,但这是一个很好用的由头。 她身上可留着故国皇室的血呢,那些打着复国旗号的人焉有不来拥护的道理? 梁昭昭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把自己变成推翻姜国最大的一支势力。 方才提议杀马的人,就是后来才追随她的,并非她的亲信。 半月前的那一战,几乎就是决战了。 她亲自带兵诱敌,被人追赶至此。 但结果是好的,敌军已经被歼灭大半,再也不成气候。 只等她走出“鬼哭林”,不用半年,姜国的寿数就要尽了。 梁昭昭的预计并没有错。 在丹桂飘香,芙蓉花盛开的时候,她骑着乌影、提着刀进了姜国皇宫…… 正在采着木芙蓉打算给昭昭做一碗雪霁羹的司安玥:啊,我成长公主了? 梁昭昭一个女子,要想成为开国皇帝并非易事。 可她毕竟是司行简教出来的,除了谋略武艺,她还很会为自己造势。 她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地宣扬自己是“先天神女”,下凡来拯救黎民的。 反正,她这张脸,还是很能唬人的。 那些大臣们和前前朝遗老当然不信这些,不过,她说出自己不能生育,会收养雍氏一族的孩子,选合适的立为太子。 至于那孩子的真实身份,其实并不重要。 只要明面上,这江山回到雍氏一族的手里,很多人就不能再有反对之举。 不然,你就是乱臣贼子。 而且,神女下凡当个皇帝,你还不愿意? 谁要敢说出不好的话,那些百姓流民就去围着他的宅子骂。 没人扔菜叶子鸡蛋什么的,那都是要吃的,就算是烂菜叶子也是要喂猪的,这些要把神女赶走的人,连烂菜叶子也不配。 百姓是最单纯的,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有个安稳的生活、能吃饱饭,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 而这一方面,梁昭昭无疑做得很好。 她又不是贪恋权力之人。 皇位只是让她有权力去做造福百姓的事。 她在想,若她成为功德在身、怀有龙气之人,会不会得到上天的厚待? 父亲是不是在天上当神仙呢? 父亲给她留了这么多银钱、粮食、人手……或许就是暗示她应该这么做吧? 只是天机不可泄露,才没有挑明。 她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好的! 很快,不少反对的人就因民意或梁昭昭的能力而妥协。 新朝定国号为晏,年号羲和。 已经成为国公爷的李重山看着那个身穿玄色冕服的身影,既是羡慕又是暗自窃喜。 羡慕的是,别人家的孩子如此出类拔萃;窃喜的是,自己跟对了人,才有今日的地位。 是的,李重山已经投靠了梁昭昭。 最开始,梁昭昭只是和李重山联手对付姜国,慢慢地,她就开始拉拢对方。 梁昭昭说:“你要是安于现状,只是立些小功,但你要是跟着我干,就是开国功臣。” 这么大一张饼当时就让李重山心动了,而且他的家人也被梁昭昭保护起来,更无后顾之忧。 拉拢、离间、造势……这些手段,梁昭昭用起来得心应手。 甚至,必要的时候,美人计也不是不可以。 她有些“不择手段”,才以尽可能小的伤亡,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不是因一己之私挑动战争,而是以前的姜国已经日薄西山,不破不立。 这几年的混乱,将换来数百年的安稳。 司安玥住在望舒殿中,其实还有些难以置信。 她看着身穿朝服走来的昭昭,只觉得一阵恍惚——她的妹妹真成皇帝了? 一旁有女官想提醒她行礼,被梁昭昭打断,“你们都出去吧。” 以前的玥儿就活得自在,没道理现在有她撑腰,还要被这些规矩束缚。 司安玥眨眨眼,“我是不是该称您陛下了?” 梁昭昭做出一副落寞的样子,“那朕真成孤家寡人了。” “昭昭!” 两个人都笑起来。 片刻后,司安玥试探着说:“父亲给你取的名字真是有先见之明,珺,如今你真成一国之君了。” -- 第187页 她一直不太敢在昭昭面前提起父亲,现在见父仇已报,才想看看昭昭是不是释怀了。 梁昭昭像是没有察觉她的小心翼翼,笑道:“玥儿的名字也很贴切,有此神珠者,乃天定的圣皇。” 两人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司安玥见昭昭回忆起初遇父亲的事也面无异色,才放下心来。 司安玥早已猜到自己和昭昭并非亲姐妹,可她们一起相处这么多年,这些对她来说也不重要了。 她们是彼此的唯一亲人。 在政事上,她没有能力帮昭昭分忧。 她能做的,只是多挣些银子,让昭昭能够财大气粗地做些利国利民的事。 哼,让那些老顽固看不起昭昭是女子,她去赚他们夫人的钱去! * 又是五年过去,大晏国已是一派国富民强、欣欣向荣的景象。 就连大周国也派了特使来交往。 特使的人选,正是张峻辰的兄长张峻溪,现在他已经官至礼部侍郎。 因为与梁昭昭有旧,便被派了来。 梁昭昭对这样的选择并不惊讶,甚至看到张侍郎身边跟着的那两个熟人,也觉得都在意料之中。 张峻辰已经成家,看着成熟稳重了许多。 可等正宴结束后,他们私下叙旧的时候,张峻辰一脸控诉地说:“咱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你干这种大事都不叫上我。” 梁昭昭觉得这人没有一点长进,嫌弃道:“你莫非是想被逐出家门吗?” 张家的情况和李家不同,再者,她那时也不需要费那么大工夫拉拢一个文臣啊。 唐觉晓还是一副浪荡模样,长吁短叹道:“这都十多年了,我还是世子,你都成皇帝了。” 梁昭昭十分认真地建议:“你可以谋朝篡位。” 唐觉晓瞬间严肃起来,“你不会是想对大周下手吧?” “暂时没这个想法。” 梁昭昭之前并未与大周交恶。 一是本国实力不允许,二是不愿再起战乱。 就连李重山,她也拿了一座小城去换——虽然那座城本就属于大周国,只是被姜国抢了去,而她又抢回来。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暂时?”唐觉晓惊讶反问,这就是说她心中有这个打算了? 梁昭昭:“听说,成熙帝打算追求长生之道?” 以前的成熙帝虽然喜欢欣赏美色,但却没有太昏庸,不会只凭容貌就给官职。 但这几年成熙帝似乎是不能接受自己变老的事实,特别宠信某些年轻貌美的臣子,其中不乏奸臣。 忠言逆耳。 两个都好看的人,一个谏忠言,一个进谗言,那成熙帝肯定爱听后者。 于是成熙帝身边就聚了越来越多的美貌奸臣。 有个奸臣给成熙帝送了个居心不良的道士,引得成熙帝修道吃仙丹,不再关心朝政。 关键是那妖道知道是不是与梁昭昭有仇,竟然提起她,说什么神女的血炼丹最是有效。 梁昭昭听到这样的消息,险些气笑了。 若是成熙帝不想引起两国交战,肯定是不会答应试图杀她取血。 但万一呢? 她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相反,她喜欢先发制人。 解决了一个妖道,还有千千万万个妖道。 不如,直接把成熙帝解决了吧。 她不能直接动手,唐觉晓倒是个好人选。 她并没有把周国纳入囊中的打算,只是看不惯昏君坐在那个位子。 不管是唐觉晓想自立为皇,还是扶持别人,她都会帮一把。 唐觉晓更是意外,“连这个你都知道了?” 这在大周国都是十分隐秘的事情。 梁昭昭避而不答,只说道:“以前你想着上战场灭姜族,可现在姜国已经被我灭了。你还想隐忍蛰伏一辈子不成?” 见唐觉晓若有所思,她又出主意:把那道士的话添油加醋宣扬出去,说他意图挑起两国不和;传那道士是邪星降世,和下凡的神女,也就是她有仇;再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把妖道奸臣一除,顺便把成熙帝也带走…… 唐觉晓初听时,觉得有些离谱,再一细想,竟然真的可行。 等唐觉晓回到大周,就选了品性还算不错的燕王,一起筹谋此事。 梁昭昭得到大周国换了皇帝的消息时,只十分平淡地“嗯”了一声。 她心中想着:这算不算她又做了件好事? 梁昭昭等培养的那孩子能处理政事了,就很利索地退位让贤。 她遮掩了容貌,独自回到范阳县的庄子。 等她的意识沉睡,她的身体也消失了。 在另一个世界,他们终将团圆。 作者有话说: ①谜语都是从谜语书上看的,非自创 虽然元宵节已经过了,应个景,出个字谜: 【一面之词】打一字 猜中没有灯送,发个红包吧。 (不知道有没有小可爱看到QAQ,因为是改文,不是新章,其实这章本来应该昨天改完的,) * 这算是这个世界的第三版(话说我写论文都没有这么多版~) 修文太难了,比新写一个世界还难。 本来是想边写第三个世界,边修文的,可是没想到没法兼顾; -- 第188页 删改了好多,结果留的章节还不够,又把第三个世界已经发布的章节覆盖了; 还断更 给各位小可爱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抱歉 第79章 骗子大师(01) [V] 司行简还没有睁开眼,就感受到腹部有一种灼热感。 同时还有一部分区域,他根本觉察不到肉.体的存在。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人用什么把这具身体的腹部给挖走了一部分。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隐约被这具身体排斥。 等他能掌控这具身体的时候,他睁开眼睛,低头一看,就发现腹部没有任何血迹或烧痕,但有几缕黑气萦绕在周围,又在眨眼间散去。 司行简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那种灼烧感也消失了。 他见周围没有人,就解开衣服的扣子,结果不出意外,整个腹部没有一丝伤痕,光洁白皙,肌肉纹理都清晰可见。 他慢条斯理地把扣子扣上,同时查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间卧房,大约有六十多平,看着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的。 床头柜、衣架上都是空的,床上摆着一件红色裙装礼服,礼服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而符纸已经被烧了一大半。 这是什么?施法现场吗? 他绕着床转了半圈,又看到两截断的桃木剑,断口处有烧焦的痕迹。 司行简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试着喊了声:“兰兰?” 他没有看到兰兰的身影,就面前视线所能及的范围,也没发现哪个地方能够容纳兰兰那么大的身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角落里传来奶声奶气的“喵”,声音委屈巴巴的,还带着几分生无可恋。 司行简循声走过去,就看见窗帘后面的台子上有一只两个巴掌大的小奶猫。 若不是他知道那是兰兰,乍一眼看过去,根本就认不出这黑乎乎的一团是猫。 兰兰缩在那一角,脑袋埋在下面,尾巴也藏了起来,看着就像一个圆滚滚的毛球。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喵~” 司行简忍住笑意,把这个黑团提起来,“就算你变小了,也是很威武的。而且现在你这样,要是出门的话,带着你也方便。” “喵喵?” “真的。”司行简严肃着一张脸点头,“快点给我传记忆,让我了解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间房门紧闭着,但他能感受到外面有不少人。 兰兰刚把一大团记忆塞过来,他还来不及仔细梳理,就听到外面的喊声:“大师,您没事吧?” 司行简走过去开了门,说:“无事。” 他一出房间就看到外面站着四个保镖,他们把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护在身后。 那两个人哆嗦着紧紧挨在一起,哪怕是看见他出来,还是站在原地也不敢往前一步。 他们脸色惨白,眼下青黑,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还没有休养好,目光无神,神情恍惚。 可司行简能看到他们身上还未散去的阴气。 两个人手里拿着符纸和桃木剑,身边还摆在大蒜、狗血、糯米、黑驴蹄子…… 各种气味杂糅在一起,熏得司行简只想捂鼻子,但顾忌着有人在,他只是稍微屏住呼吸。 兰兰就不会思考这么多,它不喜欢这里的味道,就不耐烦地喵了一声。 那两个人像是忽然被兰兰这一声叫给惊醒,眼睛眨了眨,回过神来,其中一个人十分急切地问司行简:“大师,您是不是已经把那脏东西给灭了?” 另一个看到他手中的兰兰,就问:“是不是就是这猫妖?” “喵!”兰兰冲着那个人呲牙。 你才是妖怪! 那个人被吓得往后一趔趄,下意识伸手拉住身边的人,两个人一同摔倒在地,还踢倒了旁边的一盆狗血。 司行简及时往后退了两步,再加上他面前还有保镖挡着,所以就只有鞋尖被溅上几滴血。 保镖手忙脚乱地扶人。 他就视若无睹地站在一边,慢慢给兰兰顺毛。 “妖怪!大师救我啊!” “别来找我啊,又不是我把你摔死的。” 两个人把来搀扶的保镖当成妖魔鬼怪,拼命在地上爬着躲,他们身上沾了不少血,看起来就更加狼狈。 等他们被保镖扶到沙发上,司行简才开口:“这不是什么妖怪,而是我养的猫,你说它是妖怪,它会不高兴的。” 他们有求于司行简,也不敢生气,声音哆嗦着说:“让大师见笑了,我们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就有点杯弓蛇影,见到什么都害怕。” “之前没有看到大师带着猫啊?” 司行简敷衍一句:“嗯。” 他们本来也不关心猫,知道这不是那作祟的怪物,就又问:“大师,您把那个解决了?” “没有。” “啊?大师,您收了钱不能不办事啊!” “大师,您是有本事的,要是您能帮忙解决这个麻烦,我们家肯定还有别的重谢。” 这段时间足够司行简了解今天发生了什么。 他回答:“虽没有完全解决,但那玩意儿被我打伤,然后逃走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我明天再来。” 他身上沾染了奇怪的味道,想要先回去换衣服。 -- 第189页 那两个人听司行简这么说,就高高兴兴地给他塞了一张卡,让人送他离开了。 * 司行简回了酒店,先去卫生间照镜子。 这具身体留了一头长发,要是披散着,估计都能到腰部的位置。 长发只用一根青灰色的发带绑着,束到脑后,十分简单。 前面也没有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越的发际线,只有额角的碎发自然散落着,稍微遮住了点眉梢。 这个世界的男生很少有留及腰长发的,若再丝毫不打理,只扎个马尾辫,就很容易看起来不伦不类。 也就是这张脸出众,才能撑得起这种发型。 他看起来不仅不怪异,还有点出尘的气质。 既然不难看,加上司行简上个世界也是长发,他很习惯,就就决定继续留着。 毕竟原主就是靠这个唬人的。 原主是个孤儿,被一个老道士收养,然后成了个小道士。 但那个老道士不是真正的道士,没有定居的道观,也没有道士证,其实也就是骗子。 所以,原主就是一个小骗子。 原主十七岁的时候,老道士去世了,之后他开始独自行骗江湖。 但是原主年纪小,又没有师门,哪会有人来找他算命看风水? 就算他主动找人揽生意,还比不上老道士是个瞎子,让人觉得更有可信度。 他若搬个小马扎坐到天桥底下给人算命,来光顾的也是星探,或是搭讪的。 后来原主就开始另辟蹊径。 他留了长头发,看起来就多了几分仙风道骨,他又刻意端着,做出一副高高在上、尔等都是凡夫俗子的架势,渐渐地就真的闯出一条门路来。 原主跟着老道士也学了不少五行八卦,风水布局之类的,甚至还学了不少国学知识,中医药理等,后来原主还跟着网上的博主分享的教程练习仪态以及表情管理。 要是他换上一身古装,就活脱脱一个古代的国师。 反正他看上去还是很能唬人的,再加上他“业务能力”也不错,慢慢就有了生意。 现在原主的顾客都是一些有钱人,当然,也只是普通有钱。 那些真正的富豪接触到的就是真大师。 其实原主的行为也不能完全说是“欺骗”。 就比如之前有个老太太总是睡不好觉,夜里做噩梦,就找了原主来看看。 原主在她的卧室观察了一会儿,又说了些他们似懂非懂的专业术语,最后提出解决方案:要把卧室的摆设换一换。 原主指挥着人把卧室的床挪了个方向,给了一个装有安神符的荷包放在床头,让老太太睡前读一段经,结果那老太太就真的睡得好了。 其实根本原因是老太太自己心烦,而且地磁场会影响人的睡眠,老年人感觉就明显一些,换成南北向会更有助于睡眠。 那荷包里装了一张没用的符纸,起作用的是一些能静心安神的药材,再加上心理作用,老太太自然就能安眠。 原主的确是把问题解决了,就是收的钱比付出的劳动要多不少。 老太太的家人都不常在身边,原主那段时间每周去换一次荷包,老太太都能拉着他说好一会儿的闲话。 原主除了五行八卦那些,还自学了心理学,甚至许多东西都略懂皮毛,而且懂得察言观色、说话的艺术,再加上长得好看,是很讨老太太的欢心的。 要是原主去卖养老保健品,肯定能发财。 甚至那老太太还想给原主介绍对象,吓得他赶紧溜了。 原主收费是看人下菜碟的,有钱的就多收点,那些看着就是心里有鬼来求安慰的,就狠狠地坑一笔。 所以他做这些事,心里一直都没有什么愧疚感。 但原主也知道自己赚的这些钱,其实有点不太正当,他怕财留不住,而且他孤身一人,也不用攒钱,向来是有多少花多少。 钱多的时候,就住五星级酒店,吃大餐;没钱的时候,就住小旅馆,吃路边摊。 有时候突然得到一笔巨款,他也按老道士的吩咐,会捐出去不少。 他一个人的日子是过得很自在的。 也是原主之前运气一直不错,而且他在这方面也有点灵气,能分辨出哪些生意是他不能沾染的。 所以他这几年既没翻车,也没有遇见真正的灵异事件。 要他去抓鬼的,其实都是自己心里有鬼,杯弓蛇影。 但是这一次的冒险,却让原主直接丢了自己的性命。 事情要从十个多月前说起。 那时候原主接了一单生意:算八字。 这个年代,婚前还算生辰八字的人已经不多了。 来请大师算这个的,都是信这一方面的。 原主觉得这活儿简单,钱也好赚,还没有什么风险,所以就去了。 来请原主算八字的是男方的家长,而女方的家长提前偷偷给他塞了点钱,说是男方的家长有点迷信,要他尽量说点好话,以免拆散一对小情侣。 原主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就算不塞钱,他也会这么说的。 这种事,多数人就是求个心安。 一般情况下,大师都会说些吉利话,哄人开心。 男方家长被原主的说辞唬住了,对那个女孩子很满意,又让原主算个适宜结婚的好日子。 -- 第190页 原主看那个女孩子才二十一岁,这还是在上大学的年纪,他就没有按女方家长暗示的那样选一个近一点的日子,而是定在了今年的暑假。 到那时候,那个女孩子也应该毕业了。 更何况婚礼布置也需要时间,要是定的日子太近,一些准备工作难免仓促。说不定这两人一生只有这一次的婚礼,要是办得简陋了,多对不起人家女孩子啊。 双方的家长其实都想把日子提前一点,但原主就坚持:只有那个日子才是最合适的。 原主想的是:他虽没有上过大学,也知道快毕业的时候学生会比较忙。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那个女生分心,耽误她的学习呢?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事。 男方家长是很信原主的说辞的,就同意了,甚至还觉得原主很靠谱,让他去给他们儿子驱邪。 那位男生名叫周天羽。 他父母之所以会用这种方式给他找妻子,是因为他最近遇到不少事。 他说自己晚上总能遇见一些灵异现象,比如照镜子时身后出现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睡觉的时候闻到一股异香,还有鬼压床。 等他自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们之前也请过不少大师,结果一点儿用都没有,就剩下一个方法还没有尝试:娶一个命硬的女孩子。 那些大师比起原主这个半吊子都差远了,他们就是看周家着急来骗钱的。 而真正有本事的大师,能看出来是周天羽自己的报应,就不太想牵扯到这种事里面。 原主本来也不想去的,但他们给的太多了。 光是算个八字,就给他五位数的报酬。 原主到了周家,就见到一个看起来几乎油尽灯枯的人,完全不像是二十六岁的年轻人模样。 原主就意识到不对劲,他猜想那个女生就像是古代冲喜的,她自己未必是自愿的。 不过他也没有太大的负罪感。 现在又不是旧社会,结了婚还能离。 等周天羽一死,那个女孩子不用办手续就又是自由身,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遗产。 而且女方的家境比不上男方,女方的家长又很显然地想讨好周天羽家。 没有他,那个女生的家长还会找别的大师。 当时的原主也没有想到,他会和那个女生有一段露水情缘。 原主是能察觉到周天羽身上不对劲,但他不会解决。 于是他故弄玄虚了一阵,用自己的血画了一张符,让周天羽随身戴着。 还交代周天羽在婚前不能接触女色,让他们家多做善事。 多做好事总是没错的。 反正这些对他也没有损害。 原主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个方法起了效果,接下来周天羽真的没有再遇见那些,身体也渐渐好转。 周天羽家一看原主的做法真的有用,就给了原主一笔不菲的报酬,而原主收钱之后就没怎么关注周天羽,去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周家给的报酬足够他挥霍一年。 原主的消遣就是吃吃喝喝,四处游玩。 他那时才十九岁,在感情上还没怎么开窍,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来不骗色——不然就凭他这张脸,再加上他那么会哄人,估计早就被富婆姐姐包养,吃穿不愁。 而且他做这一行的,就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处男情结。 虽然原主也不知道童子尿有没有用,处男的血是不是更有效,但总归是一种心理安慰。 觉得不管遇见什么,他自己的身体都带着最后一张底牌。 结果原主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劫了色。 那是去年十月份,原主去一个度假村泡温泉。 他独来独往惯了,也不太喜欢和人在一个池子里泡着,就包了间室内温泉。 原主喝了点酒,打算休息一会儿就去泡温泉。 热气氤氲,酒到微醺。 一个只穿着浴袍,光着脚的女孩子闯进来,向原主求救。 那女孩声称自己被人下了药,慌不择路才跑到这里,想暂时躲一会儿。 不一会儿就有人找了过来。 外面有监控,能看到她进来,但这里有十几个私人的包间,而且这种私密的地方里面是不可能装监控的,来找她的人就不确定她到底躲在哪里。 能定这种包间的人又不能轻易得罪,那些人不能一间间进来找,就只有在外面出口的地方等着。 那姑娘浴袍上也被撒了催-情的香水,原主自己也是不那么清醒,然后就…… 第二天是原主先醒来的,他十分后悔,还有点怕对方让他负责,纠结着要不要先溜走。 但他想到昨天这位姑娘的遭遇,还是留了下来。 等她醒来,只是向原主道谢,让他帮忙看看外面的人还在不在,然后借了原主的一身衣服就离开了。 原主那时候只庆幸对方什么都不追究,丝毫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纠葛,就没有问她的名字,更不知道她就是周天羽的未婚妻。 原主自己也没想到还能和她再次有联系。 直到昨天,之前一位老主顾,也就是曾让原主帮忙算姻缘的盛博文联系了他。 原主见牵扯到人命,便出于个人习惯,自己提前查了点内幕。 再加上之前周天羽的母亲联系过原主,想找原主算账,他才了解一点背后的故事。 -- 第191页 周天羽死了,一周前死在某会所的卫生间。 大约是他后来的日子过得比较安稳,再也没有遇见那些灵异事件。 饱暖思□□,周天羽就没有按捺住。 这肯定不能怨原主,也和周天羽的未婚妻没什么关系。 但周天羽的父母不会这么讲道理,他们觉得是原主把结婚日子订的太晚了,所以周天羽才会遭到这场祸事,还怪盛一帆不经常陪着周天羽,他才会去那种地方。 盛一帆,就是被父亲卖给周家、偶然与原主发生关系的那个女孩子。 她自己肯定是不愿意嫁给周天羽的,但不知道她有什么苦衷,不得不妥协。 周天羽死后,周母就要求她依旧嫁给自己儿子,就算不能领证,哪怕她儿子已经成一盒骨灰,盛一帆也不能毁了婚约。 这又不是古代,订了婚女孩子就要嫁过去守活寡。 这样荒谬的要求,一般人是不会答应的。 但在两家订婚之后,盛家收了周家不少好处,而且如果盛一帆嫁过去,周家肯定还会他们给一笔补偿。 从之前的事就可以看出,盛一帆的父亲完全不在乎她的幸福,所以他同意了。 然而,盛一帆怀孕了,孩子不是周天羽的。 昨天盛一帆的父亲之所以来找原主,是因为盛一帆死了,然后他们家就开始闹鬼。 一般情况下,这种孕妇刚去世,又是死因不明的情况,原主肯定是不会插手的。 但原主知道了盛一帆的身份,在知道她怀孕的月份之后,还有点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就想着去送一程,结果却把自己给送走了。 原主今天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虽然不是真正有本事的大师,但他还是比一般人强一点的,他大多时候都能隐约感受到哪些是他不碰的。 这次他不仅没有那种阴冷的感觉,甚至还觉得有一点亲切。 所以原主就觉得多半是盛一帆的死有蹊跷,盛家人自己心虚,才会这么害怕。 他本来想先假装做个法,然后就提出去看看盛一帆的尸体。 结果原主就在拿着桃木剑念念有词的时候,被不明物取了性命。 原主了解的信息有限,这样就导致了现在司行简也不清楚实情。 他只能根据原主的记忆,加上自己思考,大致猜测一番。 不过司行简几乎可以确认,盛一帆腹中的胎儿就是他家崽。 但是现在盛一帆去世了,孩子还没生下来,那他养个鬼啊? 第80章 骗子大师(02) [V] 司行简本来是觉得那里情况不明,再加上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气味,所以才先离开的。 现在他却觉得等不到明天再去了,稍微晚一会儿,就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司行简决定联系盛家人,今天再去一趟。 理由也很好找,他就说自己留了个阵法,现在发现异常,还是先回去看一看。 之前那两个人被吓成那个样子,多半是被被父亲逼着去的。 所以他一说这次恐怕会有点危险,也不需要他们跟着,他们就不敢再跟着去。 盛家的人没有一个敢住在这里的,他们住的酒店离距离这里跨了半个城。 司行简和盛一帆的父亲盛博文打电话的时候,那两个人还没有到他们住的地方。 而司行简住的地方离盛家不远,打车只需要十几分钟,于是他就在洗完澡又换了身衣服之后再次去盛家。 他今天早上才来过,而且盛家人和门卫打过招呼,因此他很容易就进了小区。 只是到了楼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门卡。 司行简决定先等五分钟,要是没有这栋楼的住户进出,他再联系盛家的人,或者让兰兰出手。 好在只过了三分钟,就有人从外面回来。 那人被人开车送到楼下,看着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戴着口罩和墨镜,让人看不清脸。 他提着一个行李箱走到门口,刷卡开门,还向司行简搭话:“忘记带卡了?” “嗯。”司行简应了一声,跟着他进去。 他盯着司行简的脸看了一会儿,问:“你是哪个公司的艺人吗?” 这里私密性好,地段也不错,有好几个明星都住在这个小区。 不过房价也很感人,一般新人应该是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司行简不想理会陌生人的搭讪,但看在这人刚帮他开门的份上,还是回了一句:“不是。” “真不是?”那人摘掉墨镜和口罩,“我是权惜鱼,要是你也是艺人的话,咱们住在同一栋,也算是有缘,可以加个好友。” 权惜鱼以为他是面对路人不想承认,索性先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长成这样,怎么可能不进娱乐圈呢? 原主不怎么看电视剧,更不了解娱乐圈,所以司行简也不知道权惜鱼是什么人。 他没有再回答,而是问道:“你住几楼?” 这栋楼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而盛家在十五楼,按照他的体力,是可以走楼梯上去,但难免有点浪费时间。 要是权惜鱼住的离十五楼近,他可以搭个顺风梯。 “我住十六楼。” 他们这时也刚好走到电梯口,司行简就跟着权惜鱼进去。 -- 第192页 权惜鱼见他进来,就说:“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是一梯一户,我只能到十六楼。” 司行简觉得这人话很多,而且似乎有点不大聪明,就不怀疑他压根儿不是这里的住户吗? “我去十五楼。” 权惜鱼经常不在家,也不知道楼下的邻居究竟是什么人,他依旧不死心地问:“你真的不是艺人吗?” “不是。” “那你想不想进娱乐圈?我可以介绍你进我们公司。” “不想。” 这时电梯停在了十六楼,权惜鱼忽然闭了嘴,拉住打算出电梯的司行简,哆嗦着问:“你有没有感受到一股阴气?” 司行简这才认真地打量了权惜鱼一眼。 没想到这人还挺有灵性。 他睁着眼说瞎话:“没有。” “肯定不对劲,你还是先别回去了。”权惜鱼说着,就打算把电梯关上,“我们先去外面,请个大师来看看。” 司行简阻止了,“我有急事。”他说完就闪身出去。 权惜鱼急忙跟着出来,“我没骗你,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不定就有女鬼看咱们长得好看,又年轻力壮,想□□气呢。” 司行简不以为然,语重心长地说:“你要相信科学。” 说完,他转身就往楼梯走。 权惜鱼看着他潇洒利落的背影,又急又怕,恨恨地喊:“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司行简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而权惜鱼进退两难,他怕乘电梯下去,万一那鬼进到电梯里,他不就没地方能逃了?可是走楼梯,他也不太敢。 纠结好一会儿,权惜鱼还是拉着箱子往自己家跑去。 之前那个大师说了,这里是风水宝地,而且他家里还有好几件法器。 司行简已经抱着兰兰走到十五楼。 权惜鱼都能感受到一股阴气,他自然也能察觉到,但他之前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所以他才怕出什么事情,赶忙下楼。 他输入密码开了门。 客厅里能看到人生活的痕迹,不像他来时的那间卧室,毫无生活气息。 早上那一片狼藉也没有人收拾,血流了一地。 大多数的血已经干涸,在白色的地板的对比下,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司行简快步绕过那滩血迹,走到一间房门口,抬脚就踹。 本来紧锁的房门被硬生生踹开,连门框都裂了。 一阵冷气铺面而来。 司行简走进去,拿起遥控器把空调关了,然后又去拉开窗帘,打开窗子。 房间里很久不通风,十分憋闷。 室内亮了起来,他这才看向躺着床上的女孩。 现在是六月份,这座城市白天最高温度已经能达到二十六七度。 女孩穿着杏色宽松的连衣裙,腹部隆起。 她像是被空调的冷风给冻着了,脸色有点发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正在睡觉,而不是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完全不是一个死亡超过十二小时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司行简走过去,把手放在她的脖颈处,探她的颈动脉。 毫无意外,没有一丝跳动。 他也看到盛一帆脖子上戴着一个玉坠,玉坠里散出来的气息十分熟悉——就是之前伤了这具身体的东西。 司行简没有理会,又把手覆在盛一帆的肚子上。 他感受不到崽崽的存在。 这个胎儿已经有二百六十天,要是在发现母亲刚停止呼吸,有人把孕妇送到医院剖宫产的话,孩子还能活。 再退一步讲,就算没有人把孕妇送到医院,孕妇在死后,腹腔内的腐败气体也会把胎儿压迫出体外。 可现在,死后分娩并没有发生。 而且,盛一帆现在看着就像个睡美人,她身上没有一点儿尸斑,也没有形成尸僵。 太不对劲儿了。 司行简忽然开口:“我救她,她肚子里的胎儿归我。” 兰兰:“喵喵?” “没有和你说话。” 他对着一具尸体说话,显得十分诡异。 好在这里除了他没有人,不然别人肯定会把他当成疯子。 盛一帆戴着的玉坠飘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一团都凝不成固定的形状,像是就要散去的薄雾。 兰兰看到这个,差点就窜了出去。 司行简及时把兰兰拉回来,不然它一爪子就能把这一团拍散了。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你不是原来那个人。” 司行简没有回答,带着笑意问:“你确定这个时候要细究我的来历?” 这团勉强可以称为鬼魂的,是盛一帆的母亲。 她死了十五年,因为死得冤枉,心里有恨,还有挂念,就一直躲在这块玉里。 这块玉不是俗物,能让她的鬼气不伤到盛一帆,还能温养她的灵魂,让她这么多年没有散去。 但她其实很弱,也撑不了多久。 曾经她为了护着盛一帆,自己消耗太多。 她为了保存自己,大多时间都在“沉睡”着,不完全了解外界的事。 只会在盛一帆回到这个熟悉的家,她才会偶尔关注一下外面,免得女儿被欺负。 结果,盛博文那个人渣竟然害死了她女儿! -- 第193页 这几天帆帆被关在家里,她一直在养精蓄锐,打算找机会把阴气送到盛博文身上,让他生病,帆帆能有机会逃走。 但她昨晚感觉到不对劲,从玉中出来,就看到盛博文捂住帆帆的嘴,可她已经来不及救人了。 她心里着急,可她连实物都碰不到…… 哪怕自己烟消云散,她也想杀了盛博文,为她的女儿报仇。 她把身上的鬼气向盛博文体内送,盛博文忙着处理现场,又开了空调,根本感觉不到异样。 或许是她恨意太重,能够集中意念,她竟然在盛博文面前凝出了实体,然后她就想把盛博文掐死,结果没成功,只是把盛博文一家吓跑了。 而她又离不开这里,不能跟着继续动手。 本来她昨天晚上耗费不少能量,觉得自己应该要彻底魂飞魄散了,但她休息一夜之后,发现自己不仅恢复了,甚至还比之前更强。 而且她根本没有找到帆帆的魂儿,那是不是说明,她女儿还没死? 原来的司行简来这里,她以为是盛博文请他来灭掉她和女儿的。 她又不知道这个大师只会做做样子,所以她就几乎拼尽全力把人杀了。 这样盛博文就一时请不来别的大师,而这里死了一个人,和盛博文也脱不了干系,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麻烦,能够牵绊住他。 她的女儿或许还有机会醒来。 而现在,那个大师又回来了,却又不是原来那个。 “你真的能救我女儿?”她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但她走投无路,目前似乎只有拜托他。 司行简:“不然,你觉得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怎么知道你说话算不算数?” “你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问这么一句,是因为盛一帆这种状态做不了自己的主,他只有征求一下她母亲的同意。 盛妈妈确实撑不了多久,她应了一声:“好,我同意。” 她甚至来不敢问一声,她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外孙儿,会被这人要去做什么。 “你能帮我女儿报仇吗?”她祈求道。 司行简看着那团薄雾慢慢散去,说:“做了坏事的人,会有报应的。” “我给你取名叫一帆,是希望你一……”盛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散了。 司行简语气很轻地说:“她今后会一帆风顺的。” 然后,他拨打了急救电话。 不管胎儿的情况怎么样,都得先取出来。 “喵喵喵?” 你把崽养好就行了,为什么要救她啊? “不是我要救她,是崽崽要救她。” 不然盛一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兰兰又问:“你知道怎么救吗?” 司行简笑着说:“就算我不知道,这不是还有你么?” 兰兰被他这句话狠狠地取悦到了。 它可是超级有本事的、无所不能的系统!才不像那个人类幼崽一样,什么都不会,只会添麻烦。 然后兰兰就屁颠屁颠地去搜罗这个世界的那些符术命理之类的古籍、法器、道门等。 很快它就把这些一股脑地塞给司行简。 司行简失神了一瞬间,就对着兰兰夸赞:“很棒,给你加餐。” 兰兰听了这话,傲娇地仰起它那又圆又黑的脑袋。 兰兰传来的资料,就直接存在司行简的脑海里,对他来说是很容易检索到他想要的内容的。 他找到了保生符和安魂符。 这里没有他要用的东西,他只好用自己的血。 司行简用被子盖住盛一帆的下-半身,把她的裙子掀起来。 他划破了自己的指腹,慢慢在盛一帆的腹部画着。 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让他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画完最后一笔,那些血迹就完全消失了。 盛一帆慢慢有了呼吸,体温也开始恢复。 她之前的状态,按照医学标准判断,是失去生命体征了,但其实还没有完全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像是在休眠,用最低的能量“存在”着。 司行简去装了盛一帆的证件,然后用薄被裹着她,抱她下楼。 “兰兰,你去找崽崽。” * 十六楼。 权惜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自己家,然后就去保险柜里拿大师开过光的玉莲花。 他双手捧着这朵巴掌大的玉莲花,心里觉得安稳不少,他镇定下来后,就去找别的防身的东西。 全副武装之后,他走到家里除了他的另一个活物面前,絮絮叨叨地说:“素素啊,这次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恶鬼。你应该挺有灵性的,咱们两个互相保护。” “哎呀,素素,你怎么忽然变这么大了?”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蛇!你什么时候会变成人啊?是不是我上辈子救过你,你来报恩的?” “嘻嘻,‘素素’这个名字,我果然没有取错。而且,我现在感觉好受多了,没有那种阴嗖嗖的感觉,是不是你把那些坏蛋吓跑了?” “你真好,等你变成人,我就以身相许……”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不会吧?素素你这么快就来找我了?哎,素素你还在这儿,那门外是谁?” -- 第194页 权惜鱼后半句都带着颤音。 他不敢开门,就打开了门口的监控。 “听说,就算人眼看不见鬼,拍照都能看到。我之前亲眼见过,那么,这监控也能拍到吧?” 权惜鱼还是不敢细看,他瞄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他心里正稍微松了一口气时,敲门声又响起。 “哎呦,我的妈呀!”权惜鱼吓得把手机扔了,快速跑到那条叫“素素”的白蛇身边。 “这肯定不是人,要是人,为啥不按门铃、也不说话啊?”权惜鱼一手攥着玉莲花,一手扒拉着素素住的箱子,哆哆嗦嗦地说,“可能是有一种鬼,我要是开门的话,就代表我邀请他进来了。” “我才不会开门,就算饿死在家里,也不会开门的!” 门外,小短腿的兰兰跳起来拍在门上。 它拍了好几下,都不见人开门,终于不耐烦地“喵”了一声。 权惜鱼:“这鬼好聪明啊,还会装流浪猫!我才不喜欢猫呢,我只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我绝对不会开门!” 然后他忽然想到在楼下遇见的那个抱着猫的长发美男…… “不会吧?难道是他的猫?” 权惜鱼又去捡起自己的手机,这才看到那黑乎乎的小猫。 呃……这猫太黑了,他刚才没有看见。 权惜鱼起身打算去开门,手都摸到门把手,又犹豫了。 “可是,这会不会是诱饵?” “但我要是不开门的话,万一真是那好看的小哥哥出事了,那多可惜啊……” 权惜鱼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赌一把,他现在感受不到那股子阴冷,说不定已经没事儿了。 他刚准备开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猫叫。 “卧槽!!!” 权惜鱼腿都软了,他倚着门艰难地回头,就看到那只小黑猫站在素素的箱子上面。 “你,你是人是鬼啊?” 兰兰:“喵?”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第81章 骗子大师(03) [V] “不对,你是猫是鬼啊?”权惜鱼换了个更准确的问法。 他现在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除了有点害怕,浑身都没有什么一丝不自在。 但他不明白:如果这真的是活生生的猫,那它是怎么进来的?还有,它的主人呢? “你的主人不会被鬼给吃了吧?” 高傲如兰兰,除了司行简向来很少理会别人,更何况还是这么智障的问题。 它低头看向这个透明的盒子。 里面一条无精打采的白蛇,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看起来十分可怜。 本来因为自己现在的体型有点不满的兰兰,见到盘起来还没有它脑袋大的崽崽,又支棱起来了! 这个幼崽这么小,而且还光秃秃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兰兰扒拉开箱子的盖,想把小崽崽捞出来透透气。 正在偷摸着拿手机准备报警的权惜鱼瞥见这一幕,都顾不上害怕这只诡异的黑猫,连忙跑过去阻拦。 “你要对我的素素做什么?” 很多猫都特别喜欢玩蛇,而在猫蛇大战中,经常都是猫猫胜出的。 他家素素柔弱又胆小,肯定是干不过的。 权惜鱼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兰兰的后颈,然后扔到沙发上。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他嘴里喃喃,心里还是害怕。 但他依旧坚定地站在那里,护着身后的小蛇崽。 不管是什么宠物,只要他养了,那就会负起责任,绝对好好护着。 兰兰怕自己的爪子伤了那娇嫩的崽崽,就把动作放轻了点,还没摸到崽崽呢,猝不及防,它就被丢了出去。 这一摔不疼,但兰兰觉得十分屈辱。 它冲着权惜鱼呲牙,又吼了一声,发出又酥又软的一声“喵”。 兰兰蒙圈了几秒,气呼呼地用爪子挠破了真皮沙发。 太丢猫脸了!它现在的叫声一点也不威武霸气! 权惜鱼被猫爪挠沙发的声音激得直起鸡皮疙瘩,他抱着自己的胳膊搓了搓 ,忽然回过神来:他刚才把猫丢出去了? 也就是说,他能亲手抓到这只猫。 权惜鱼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手感,油光水滑,像绸缎一般。 是活生生的猫猫! “你是活的哇!” 兰兰扭头,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顾。 要不是那幼崽在这里住,它必须要给这位胆敢把它扔了的蠢货一点儿颜色看看。 兰兰跳下沙发,再一次走到蛇崽旁边,隔着一层盒子观察着幼崽。 这也太弱了,它要好好看着,免得幼崽出了什么意外。 它还等着加餐呢。 权惜鱼慢慢静下心来,总算注意到他养的小蛇似乎不太对劲。 之前素素是不爱搭理人,可也不会一直蜷缩在一角不动弹啊。 而且他都好几天没有喂过素素,素素也该饿了。 是不是太饿,才这么没有精神? 权惜鱼忧心忡忡,暂时顾不上理会这只黑猫是怎么进来的。 他把盖子盖好,还不放心地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家素素的猫抱走,免得这猫伤了素素。 然后他才把事先备好的小白鼠用钳子夹过来,打算喂素素。 -- 第195页 要是素素不吃,他可能就要找人来给它看看。 等他夹着小白鼠要喂素素的时候,就被那黑猫一爪子拍掉了。 权惜鱼呵斥道:“喂!你要是想吃,我再给你买,现在素素都要饿蔫儿了,你别跟它抢。” 兰兰猫眼一翻,谁他喵的要吃老鼠啊?! 要是这幼崽吃了老鼠,它都会嫌弃他的。 “喵喵喵!” 幼崽不能吃老鼠! 权惜鱼和兰兰斗智斗勇半天,都没能把老鼠塞到素素的盒子里,更别提把素素拿出来喂食了。 小白鼠被玩了个半死,沙发被挠得破破烂烂,茶几上的东西掉了一地…… 满室狼藉,像是蝗虫过境,或者是二哈拆家。 权惜鱼气喘吁吁,也不知道那只小白鼠被黑猫藏在哪里,还是已经被猫给吃了。 “你给我滚出去!” 管这猫是谁养的,他绝对不会收留! 要不是他善良,就把这讨人厌的猫直接打死了事。 人心都是偏的,他肯定更在意他养了两个多月的素素,而不是这只才第一次见的猫。 兰兰喵了半天,完全沟通不了,整只猫都气到炸毛。 要是它还是上个世界那种威武的身躯,一爪子就能把这愚蠢又碍事的人类拍晕。 还有,这是它一个系统该操心的事吗? 兰兰气呼呼地窝在沙发上,简直不想管这些破事。 权惜鱼看它这么老实,以为是它吃了老鼠后饱了,又玩闹那么久,或许也累了,觉得它应该不会再捣乱,他十分谨慎地夹着剩下的一只老鼠,去喂素素。 他把蛇移到一旁的吃饭区,“素素,快来吃饭。” 他刚把老鼠放进去,就隐约看见一道白影闪过,还没来得及细看,他就后颈一疼,摔倒在地。 像个炮弹一样,从沙发靠背上弹出来的兰兰,踩在权惜鱼的背上,像个大胜归来的将军。 呵,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兰兰傲娇地一扭头,看向逃出来的幼崽,“喵喵喵?” 你连老鼠都害怕啊? 这也太没用了。 崽崽被老鼠吓得真·魂不附体,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这副躯体里。 而且他听不懂兰兰在说什么,晕晕乎乎地,他又昏睡过去。 兰兰看他好久不动弹,勉为其难地把他移到沙发上,也趴在一旁守着。 只留下权惜鱼晕倒在地上。 * 另一边。 司行简还没有走出小区,就迎面碰上救护车。 他在车上对医生说了基本情况。 “假死?” “是的。”司行简点头,“她体质特殊,而且她肚子里的胎儿,通过家用胎心检测仪也听不到胎心,很可能也是假死状态。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跟着一起进产房。” “可是,这不符合规定……” 一般来说,剖腹产是不可能让孩子的父亲进产房的。 司行简态度强硬地打断:“如果不能的话,就请送我们去最近的医疗条件不错的私人医院。” 原主没有车,也没有驾驶证,他带着个昏迷不醒的孕妇就医,估计也很难打到车,所以他就干脆拨打急救电话。 而崽崽和盛一帆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母子一体,不仅仅是那一条脐带连着,他们的性命是相关联的。 崽崽就像是盛一帆的养分,用自己的生命力换盛一帆的一线生机。 他之所以把那保生符画在盛一帆的肚子上,其实是用在崽崽身上的,再间接对盛一帆发挥作用。 也不知道是他多少有那么点灵力,还是因为这具身体是崽崽的生父,他的血有加成作用,效果竟然有点出乎意料地好。 那道安魂符是给盛一帆的。 崽崽的魂儿,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东西里面装着。 司行简必须要亲眼看着他们分开,以免出什么意外。 而且他也怕医生们会把崽崽当成一个死胎,万一稍微不上心,对崽崽造成什么伤害。 原主是个半吊子,只懂点基础的玄学知识。 司行简也只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半天,了解有限。 他不能确定,如果崽崽原本的躯体出什么意外的话,他还能不能找到别的合适的壳子。 要是有关系的话,他甚至想自己亲手给盛一帆动手术。 可惜原主不认识这样的人,现在又情况紧急…… 人命关天,随车的医生和护士也说不出“要是不去我们医院,现在就下车”之类的话,而且面对司行简,他们完全没有指责的底气。 通过这位家属刚才说的话,他们就知道他是懂得妇产一科的。 “这,我们和院里汇报一下。” 医生让护士去汇报,他则拿着听诊器去测患者的心跳等情况。 果然,和患者家属说的相差不多,患者的心率远低于常人,脉搏微弱,就连瞳孔都放大了,对强光都没有反应。 司行简建议:“你再看一下她的血流情况。” “血流情况?”这不是医学用语,医生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司行简没有回答,起身拿过手术刀,在盛一帆的指肚上划了一道,把这足有两毫米的伤口展示给医生看。 他的手还捏着盛一帆的指尖,给伤口施加压迫力。 可肉眼可见,这伤口几乎不流血,就像是人死了好几个小时之后血液凝固了一般。 -- 第196页 “这?” 司行简再一次重复:“她情况特殊。” 盛一帆之前所有的生理反应都消失,现在就算醒来了,她也是慢慢恢复的。 那医生没见过这种情况,犹豫了一下,对那位护士说:“让我来解释。” 特殊情况,应该特殊照顾。 而且他作为医生,能见到这种特殊的案例,怎么能轻易错过? 司行简最终被允许进入产房。 医生又和司行简沟通了不少情况。 快到医院的时候,那医生忽然想到不对劲的地方,就问:“你是她的家庭医生吗?” 不然,怎么会了解这么多?那孕妇的家属呢? 司行简答:“我是孩子的父亲。” 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就难免理解为他们是夫妻。 虽然这两个人看起来有点过于年轻,但也有可能刚达到法定结婚年龄。 真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呢,不然孩子的爸爸也不会了解这么多妇产知识吧。 医生和护士不约而同地想道。 至于孩子爸爸是学医的,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这种可能性。 除了他们作为医护人员的感觉外,还有一个原因——要是学医的,他怎么可能有这么长、这么茂盛的头发? 等把人抬下救护车,所有人的速度都快起来。 孕妇情况不明,她肚子里的胎儿也十分危急,晚一分钟,说不定就多一分危险。 司行简签完字,把盛一帆的身份证件和一张银行卡交给护士,“麻烦你帮忙缴费,定一间VIP病房,卡没有密码。” 然后就跟着人去做进手术室的准备工作。 手术前半部分进行得十分顺利,除了孕妇全程没有任何反应,和大多数手术并没有任何区别。 做手术的是个很有资历的主任医师,十几分钟,她就取出了胎儿。 胎儿四肢健全,十分完整,看起来和普通新生儿没什么差别,甚至还更白嫩一点。 但他没有一丝反应,不哭不闹,摸不到心跳,感受不到呼吸。 这,是个死胎? 医生把孩子递给护士,她还要给孕妇缝合伤口。 一般这个时候就会让护士照着小宝宝的屁股上拍一巴掌,让宝宝哭出来。 司行简从护士手里接过那小小的一团,“我来。” 那边产妇的心电图忽然变成一条直线,手术室忙乱起来。 司行简单手抱着皱巴巴的崽崽,右手蘸着血在崽崽的眉心画了个符,那是之前他在救护车上取的盛一帆的血。 “好了好了,产妇心跳又恢复了,甚至比之前还有力!” 司行简又用自己的血画了个同命符,保持住这副小小身体的生命力。 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完成。 司行简抱着清洗好的崽崽,在病房里等着盛一帆,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崽崽也是,他的生理反应还更弱些,几乎察觉不到。 医生说,母子两个都有可能成为植物人,说不定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司行简平静地点头,“知道了。” 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怜惜。 可怜哦,本来要当爸爸的人,现在……看他,伤心到极致就变得麻木了。 司行简等人都走了,才去查看盛一帆的情况。 别人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而她是被自己的孩子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她这算是由死复生,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她说不定还要修养一两周,才能醒来,也许会更久。 而且,就算她醒来,她的体质会变弱,寿命也不会像一般人那么长。 司行简打算这段时间多看看相关的资料,争取让她恢复得更好一些。 他和崽崽的命绑在一起,而盛一帆的命是崽崽换来的。 所以他现在看盛一帆,就有点对待自家后辈的心态。 虽然从生理上讲,她是崽崽的生母,但这些关系,就是各论各的。 崽崽能在还是一个胎儿的时候就那么做,就说明了盛一帆对崽崽好,他就是为了不辜负崽崽的心意,也不会不管她的。 更何况,他还承诺过盛一帆的母亲。 司行简拿出手机,找到一家高档的月子中心,请了个月嫂。 还有那些什么,产后美容祛疤、精油按摩等等,都给盛一帆安排上。 这还是个大学没毕业的小姑娘呢。 至于她的学业和家里那些事,过两天再说。 司行简刚出手术室的时候,盛博文就给他打来电话,但被他敷衍过去。 司行简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兰兰那边。 兰兰刚找到崽崽,就给他传了消息。 那时他还在小区里,想着兰兰应该能解决,权惜鱼也不会对兰兰和崽崽做什么,而且这边更紧急一点,他就没有返回去。 现在离得太远,他联系不到兰兰了。 而且,他暂时还不能离开医院。 之前司行简模棱两可地说他是孩子的父亲,又拿着孕妇的证件,还了解不少孕妇的情况,就很理所当然地被当成孕妇的配偶。 然而,他不是。 这样的手术又需要直系亲属或配偶签字,还要出示身份证件。 他借口没有带,又因情况比较紧急,只留下这具身体的身份证号。 这本来能暂时拖一段时间的,可是,这具身体还不到法定婚龄。 -- 第197页 这不就露馅了吗? 假如他只是热心路人,把人送来就行了。 可他这个热心路人还是孩子的父亲,并且为了能进产房,对医院告知了这一情况。 所以,他就被医院拦住了。 医院怕担责任,还报了警。 他没有拦着,只是建议警方暂时不要联系盛一帆的父亲,因为这涉及到认命,他会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司行简不仅带不走崽崽,还得留在这里等警察来。 他还联系不到兰兰,问一下那边的情况。 司行简不免有点后悔,之前没有留下权惜鱼的联系方式。 他想起之前权惜鱼说过自己是个明星,就去网上搜了一下,发现了权惜鱼的工作邮箱。 司行简发送了一封邮件:“权惜鱼在家中晕倒,等他醒过来,让他联系我。” 又附上自己的照片和联系方式。 他之前没有告诉权惜鱼自己的姓名,所以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 而且他还不确定,这封邮件会不会被当成垃圾邮件。 司行简点击发送之后,就开始学习兰兰给他找的资料,丝毫不知道这封邮件给人带来多大的震撼。 * 先看到邮件的是权惜鱼的助理,冯小圆。 相比于文字来说,图画总是更能吸引到人的目光。 因此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就十分惊艳的照片…… “乖乖,这随手一拍,感觉都能上杂志了。”冯小圆忍不住赞道,只可惜,他们工作室只为老板一个人服务,不收其他艺人。 小助理只看这张脸就下意识认为这人是毛遂自荐想签约的。 但一直以来的习惯还是让她在关闭邮件之前,瞟了一眼具体内容,然后就看到“权惜鱼”、“晕倒”,她定睛细看了两三遍。 就这两行二十来个字,她很快就读完了。 字她都认识,可这意思她怎么就读不明白呢? 老板晕倒了,还是在自己家里,可这陌生人怎么知道的呢?还给工作室发邮件?还有,附上照片和联系方式,是个什么意思? 冯小圆有点怀疑这是恶作剧,可她知道老板确实刚到家。 她将信将疑地拨打了老板的电话…… 权惜鱼家。 掉在沙发上的手机“嗡嗡”两声,震醒了旁边的兰兰。 兰兰瞥了一眼还晕着的权惜鱼,肉垫一抹,把电话挂了。 它是个讲礼貌、尊重别人隐私的统,才不会随便接别人的电话。 要是权惜鱼知道兰兰的想法,他肯定会崩溃地吼一句:“你随便进入别人家、还把主人砸晕,这就很礼貌吗?” 只可惜他不仅不知道,现在还晕倒在地。 冯小圆见电话被挂断,就先发了信息过去,询问情况。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就再次打电话。 他们老板虽然很能搞事情,但手机一向是长在他手上的,不可能不回复消息。 就算是老板刚回家在洗澡,那也应该不接电话,而不是挂断啊! 然后,电话再一次被挂断。 一瞬间,她脑补出他们老板被绑架、被私生饭私闯民宅、甚至被人…… 冯小圆慌了,也忘了先问一下发邮件的人,直接去联系经纪人刘雪芸。 刘雪芸就比小助理镇定多了,她听冯小圆说完情况,就先查看那封邮件。 她是个十分有职业素养的经纪人,看了邮件后她的第一反应是:这张脸,这气质,要是签到她手里,肯定能大火。 哦,不对,现在要紧的是权惜鱼那臭小子的事。 反正这上面有这人的联系方式,可以之后再沟通嘛。 刘雪芸看出照片上的背景是在医院,又看权惜鱼晕倒,就不禁猜测:是不是权惜鱼和这长发帅哥起了什么争执?两人在权惜鱼家打了一架,然后一个晕了,一个去了医院? 还是说,两个人发生了些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这人能知道权惜鱼的家,可见他们两个关系匪浅,但她这个经纪人可对这帅哥一点儿也不知情。 什么事需要瞒着她这个经纪人呢? 可能是剧本看多了,小助理和经纪人都很爱脑补。 脑洞一旦打开,根本就挡不住。 刘雪芸一边拨通那个邮件中的号码,一边往权惜鱼家赶。 好在权惜鱼结束了一个工作,她也能跟着休息两天,他们的小区隔得并不远,工作室里的人也只有她手里有权惜鱼家的房卡。 不然的话,就只能让物业去看一下了。 电话很快接通,刘雪芸率先打招呼:“您好,我是权惜鱼的经纪人,我姓刘,请问您贵姓?” “刘女士好。”司行简问候一声,“免贵,姓司。” “司先生好,不知道您邮件上说权惜鱼晕倒,是什么意思?” 司行简:“字面意思。” 刘雪芸:“……” 这人说话也太不讨喜了吧! 好在司行简又补充道:“他在自己家晕倒了,也不知道现在醒没醒,你找人去看一下,免得出什么意外。” 刘雪芸又问:“请问你是他什么人?怎么会知道他在家晕倒的?” “我今天和他一起上楼,发现他情况不对,我有急事,没来得及管。” 司行简回答得模棱两可,他其实只是和权惜鱼一起坐电梯,可在刘雪芸听来,就是他和权惜鱼一起进到了权惜鱼的家。 -- 第198页 而且刘雪芸也没想到权惜鱼已经晕了一个多小时,还是倒在地上,她以为是司先生发现权惜鱼晕倒,把人安置好之后才离开的。 她要开车不方便讲电话,就说:“我现在就去他家,不知道司先生放不方便加个微信?要是有别的事方便联系。” “行,你搜我手机号就行。对了,我的猫在权惜鱼家,我可能晚上去取。你到了权惜鱼家之后,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和我家猫视频一下?” 刘雪芸听到他的话,忽然有点蒙。 “好,好的。” 她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很高冷,背地里竟然是个猫奴,而且他和权惜鱼都是能托猫的交情了…… 司行简挂断了电话,有些惆怅地叹气。 这里是崽崽的壳子,而权惜鱼家的是崽崽的芯子。 其实,如果较真的话,他觉得那个才是真正的崽崽。 等这边安排好了,他肯定要尽快回去看看。 也不知道崽崽是个什么情况。 第82章 骗子大师(04) [V] 刘雪芸到了权惜鱼家,就先看到了客厅里的一片狼藉。 她睁大了眼睛,这肯定是打架了吧? 然后她就看到了沙发上的黑猫,姿势好不威武,只是那沙发上的爪子印是这猫挠的吧? 上万的沙发啊,就这么报废了。 刘雪芸捂住自己的心口,然后移开了视线,她见不得这种败家的行为。 她径直往权惜鱼的卧室走去,敲门后喊了两声:“小鱼?你醒了没?” 见没有人应,她才打开卧室门。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显然是主人很久没回来的样子,她也有点慌了。 “权惜鱼?你在哪儿?” 她准备往别的地方找一下,就看见那只猫跑到了她脚边,拍着她的拖鞋。 那黑猫看到她看过去,就伸出爪子往客厅一指。 “你是说权惜鱼在那儿?” 她虽然觉得难以置信,可还是跟着小猫走过去,然后就见到了躺在地上的权惜鱼。 刘雪芸开始怀疑是不是她没睡醒,现在是在做梦呢。 她掐了自己一把,是疼的。 “小鱼!”她跑过去,把权惜鱼上半身扶起来,拍着他的脸。 拍了几下不见人醒来,她就打算先把人扶到沙发上。 虽说艺人都不胖,但权惜鱼好歹也是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她半扶半托才把人挪到沙发上。 就算她这一通折腾,人还是没有醒。 刘雪芸喘着气坐下,就看到茶几上那只猫静静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热闹,还给人一种趾高气昂的感觉。 她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结果视线就落到沙发上盘着的那条白蛇。 “啊啊啊啊!!!”她被吓得尖叫出声。 她是知道权惜鱼养了一条蛇,可她之前只是看到照片,那时小蛇看起来只有她大拇指粗细。 现在她不仅亲眼所见,还是离这么近,而且没有任何箱子之类的阻隔! 还有,这蛇也太大了一点吧! 这不会是什么蟒蛇吧? 她不是不想跑,而是腿软了。 兰兰被这一声尖叫吓得一窜老高,等它回过神来,就赶紧去看那个胆小的幼崽有没有被吓到。 崽崽被吓得整条蛇都颤抖了一下,脑袋就要抬起,然后感觉到身边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才重新睡过去。 就连之前没有被刘雪芸拍醒的权惜鱼,也被她这一嗓子给叫醒了。 权惜鱼是被兰兰给砸晕的,可后来就是他自己睡得香甜。 干他们这一行的,要是忙起来,根本不分白天黑夜,他之前半个月都没有睡好。 他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点蒙,等一回神,就看到那只黑猫凑在他家素素旁边,而素素看起来很没精神。 “你对素素做了什么?你这臭猫!真是……”他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就想起身把猫丢到一边去。 只是他移动了一下上半身,就感到后颈一疼,他也想起之前的事,“是不是你把我砸晕的?就觉得你这只猫不对劲儿,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他扶着沙发,站起来,伸手去抓兰兰。 这次兰兰有了准备,没有让他抓到,还很小心地没有碰到那幼崽。 权惜鱼摸着自己的脖子转身,这才看见刘雪芸。 “哎,芸姐你怎么来了?” 刘雪芸听到他之前的话,也正懵着,都顾不上害怕蛇。 什么叫被猫砸晕的? 什么叫不知道猫是怎么进来的? 这不是那位司先生的猫,而司先生不是权惜鱼的朋友吗? 她呆呆地回答:“它主人叫我来的。” 手指慢慢抬起,指向一旁的兰兰。 权惜鱼还没有反应过来,兰兰就跳到刘雪芸身边,喵喵地叫着。 “他说什么了?” 没人能听得懂喵言喵语,但他们能看出来它是听到刘雪芸的话,才跳过来的。 刘雪芸更意外了,问:“你能听得懂人话?” 兰兰不屑地扬起圆圆的脑袋,不就是听懂人话么,它会的可多了。 这时,权惜鱼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雪芸把之前收到的邮件,以及和司行简的沟通,都和权惜鱼说了一遍,紧接着又疑惑地问:“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 第199页 权惜鱼也觉得很奇怪,那人都没有进他家,怎么知道他晕倒了? 他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那只气人的黑猫,更加坚信觉它的主人不是个普通人。 权惜鱼之前对司行简示好,并不单是看对方长得好看想搭讪。 而是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一种凛然正气! 他体质特殊,总是招惹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看到一个大腿,自然是想抱的。 更何况这大腿……不,是这人长得又好看,就算没本事,至少看着赏心悦目啊。 权惜鱼想了一下,对刘雪芸说:“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和他联系一下。” “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刘雪芸觉得这事处处怪异,有点不放心权惜鱼,“他说等我到你家,还要和他的猫视频。要不,我开一个视频吧?” 兰兰:“喵喵喵!” 快让我视频! “不用,我认识他,只是他才换了联系方式。”权惜鱼敷衍道,“我和他之间有点私事要解决。” 其实到现在,权惜鱼连那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等权惜鱼拿到电话号码,就直接让刘雪芸离开。 “行了,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会解决的,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有空请你吃饭,拜拜!” 等刘雪芸离开之后,他就添加司行简的微信。 他的申请才刚发过去,就被通过,然后是一个视频打过来。 他气愤地接起来:“喂!你……” 对面的司行简十分淡定,问:“兰兰呢?” “喵喵喵!” 我在这儿! “这只破猫叫兰兰?”权惜鱼问,然后反应过来,重点根本不是猫的名字,而是这人对他的态度。 “你就这么直接问你的猫?不觉得要和我解释点什么吗?” 司行简:“等我忙完这边的事,就亲自登门向你解释,现在让我先看看兰兰 。” “这还差不多。”权惜鱼嘀咕一声,把手机放到那只猫面前,“喏!” 不对啊,来向他解释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好像那人做了什么纡尊降贵的事? 但他看着屏幕里认真和猫对话的人,这些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权惜鱼哼了一声,去看他家乖巧可爱的素素。 司行简问:“崽崽怎么样?” 兰兰:“喵喵喵……” 长得小,胆子也小,一点儿也不好看…… 司行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阻止道:“行了,我不是问这些,你把手机给权惜鱼,我自己看。” 兰兰没有把手机交给权惜鱼,而是用爪子拿着手机转了个方向,对准沙发上那白色的一团。 正在关心自家爱宠的权惜鱼,听到了司行简的话,也察觉兰兰的动静,抬头问:“你们是不是要打我家素素的主意?” 司行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把手机拿过去,让我看看崽……那条蛇。” 权惜鱼满腹怀疑,可还是听他的话,把手机拿起来,摄像头对准了沙发上乖乖趴着的素素。 司行简对除了兰兰之外的宠物都不感兴趣,他也并不喜欢蛇,但现在这条蛇的身子里装的是他家崽崽。 他就觉得,这条蛇似乎也是蛮可爱的。 权惜鱼:“看够了没?就算你再喜欢,这也是我的!” “你的?”司行简哼笑一声,“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它的异常之处?” “就算素素是妖怪,你也别想把我们分开!”权惜鱼用慷慨赴死的气势说道,“就算你要当法海,我也不是许仙,我绝对不会抛弃我家素素的!” 司行简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等我过去见面再谈。”他说完就挂断。 权惜鱼:“喂!你别挂啊……” “真傲慢,简直和他家猫一样不讲礼貌。”权惜鱼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呐呐自语。 司行简并不是不讲礼数的人,他挂电话只是因为警察来了。 因为他事先已经打好腹稿,现在说起来就很流畅。 做记录的警察听完司行简的讲述,有点目瞪口呆。 要不是他受过专业训练,他都想鼓掌了。 这故事有点意思啊。 看这人留着长发,是不是搞艺术创作的?才会想象力这么丰富啊? 司行简说话条理清晰,倒是不会被人当成精神病,只是警察依旧不太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司行简所说的都是实情,只是适当隐瞒而已。 他没说他昨天去盛博文家是捉鬼的,毕竟在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眼中,鬼神是不存在的。 万一他被警察当成宣传封建迷信,那可是要罚款拘留的。 更何况盛博文还给他转过账,这就属于迷信诈骗了。 他向来遵纪守法,怎么会干这种事呢? 司行简事先就了解过相关的法律。 他说了之前盛博文请他给盛一帆合八字的事,这属于传统文化,无伤大雅;也说了他和盛一帆的关系——她才生的这个孩子是他的。 并且提供了原主和盛一帆发生关系的时间和地点。 而他作为盛博文的外孙的父亲,收了盛博文的钱,然后用在了盛一帆母子身上,合情合理。 他这两天在这个小区进进出出的,都有监控,他也就没怎么隐瞒。 他没有考虑让兰兰对监控动手脚,完全没那个必要,万一还有路人看见,就他的外形实在是好记。 -- 第200页 不说脸,就是这一头长发,估计大多数人见了就忘不了。 司行简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是这样讲述的: 盛博文因为私事请他上门,而他因为担心盛一帆母子的情况就去了,结果第一次去没有看到盛一帆的身影。 于是他就支开他们又去了第二次,然后就看到奄奄一息、睡在开了最低温度空调的房间…… 后面的事,他只需要隐瞒自己做的那些不科学的事情就好。 “盛博文似乎不知道我是孩子的父亲。”司行简强调道,“他好像以为盛一帆已经死了,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把盛一帆送往医院了。” 警察问:“你们是瞒着她家人谈恋爱的?” 司行简:“我们算不上谈恋爱,只是偶然发生过一次关系。我把她送到医院之后,她还没有醒过,你们要是有所怀疑的话,可以等她醒过来后直接问她。” “我还有点怀疑盛博文的前妻,也就是盛一帆的妈妈,是被盛博文杀的。” “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只是怀疑。”司行简轻轻耸肩,“看盛博文的态度有所猜测而已。” 他也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了,还能不能找到证据。 仅凭司行简的叙述,警方暂时没办法对任何人采取强制措施。 虽然两个警察对他的说辞持怀疑态度,但他们的职责要求他们不能敷衍过去。 而且报警人不是司行简,他们还要向医院的相关人了解情况。 等警察了解到盛一帆的情况,态度就慎重多了。 他们采集了司行简和崽崽的口腔黏膜细胞,要做亲子鉴定。 虽然血液会更准确一点,但崽崽太小了,身体又不好,只能舍弃这种方法。 司行简等月嫂来了之后,交代了一些事情,又隔着玻璃看着保温箱中的崽崽,才回去找兰兰。 司行简坐上车,就开始盘算原主留下的资产,看看能暂时租个什么样的房子。 原主没有固定的住处,他还要先租个房安置下来,再去挣钱。 原主没有任何的不动产和能够挣钱的产业,他赚的钱不算少,但花得也快,本来身上也就剩了十几万。 这次盛家又给了他五十万。 但盛家的钱司行简不打算自己用,他会花在盛一帆身上,若有剩余,就捐了。 司行简心中有了算计,他现在在资金方面并不算宽裕。 这一天就要上千的酒店还是退了吧,能省则省。 现在崽崽一个顶俩,再加上一个兰兰,他养崽的压力不小呢。 司行简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兰兰现在只是一个小猫崽。 虽然兰兰不能和一般的小猫崽子相提并论,但体型或多或少会限制它的食欲。现在兰兰是个小猫,就不会吃得太多。 要是兰兰还像上个世界那样,那他就要直接送到动物园去了。 司行简趁着还没到下午六点,只收取半天的房费,就先去酒店收拾好东西,直接提着行李箱去了权惜鱼家。 他看着账户中的余额,忍不住叹气:想不到他也有这样精打细算的时候。 第83章 骗子大师(05) [V] 司行简到了楼下,只能和权惜鱼联系,让权惜鱼下来接他。 权惜鱼用个袋子提着兰兰一起下来,他怕这猫趁他不在欺负素素。 “你又没带卡吗?”权惜鱼皱着眉问,他本来想把猫还回去,可看司行简手里提着行李箱,只好又把袋子收了回去。 没想到兰兰直接蹿了出去,跳到司行简怀里。 司行简十分自然地抬手接住,单手提着行李箱,问:“崽崽怎么样?” 权惜鱼本来正因为这猫的动作惊讶,听到他的称呼,更觉得不可思议,“这破猫不是叫‘兰兰’吗?你怎么称呼它‘崽崽’?” 这是把猫当成儿子养了? 兰兰怒目而视,喵喵地叫着,表示自己的不满。 司行简给它顺毛,对权惜鱼解释:“它确实叫兰兰。” “兰兰?”权惜鱼笑着重复一遍,“这么黑,为什么不叫‘黑黑’呢?” 要不是司行简抱着兰兰,它肯定要跳出去给权惜鱼一爪子。 司行简没有回答这个智障问题。 但权惜鱼却自顾自地笑得喘不过气:“哈哈哈哈!黑黑,听起来也太搞笑了,黑黑,嘿嘿,嘿嘿~感觉要是叫起来像个傻子。” 他想象出要是真有宠物叫“黑黑”,主人叫它的场面,就乐不可支。 那怕是被siri翻译“他他他他……”还搞笑。 司行简:“……” 兰兰:“……” 它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呢? 权惜鱼一直到出电梯,才止住笑,看着面无表情的司行简,问:“不好笑吗?” 司行简一脸无语。 他怀中的兰兰也仿佛在看智障。 权惜鱼:“你这是什么表情?还有你养的这猫也太诡异了点吧!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还好像能听懂人话一样。” 就算能进他家,是从没关严的窗户里进来的。 可是能听懂人话,还能做出那么人性化的表情,也太不像猫了吧。 司行简:“大约,兰兰比较聪明吧。” 兰兰:“喵~” 对! 这下,一脸无语的人变成权惜鱼。 -- 第201页 这讨人嫌的破猫哪里聪明了?之前还不让他喂他家素素,还把他砸晕了呢。 权惜鱼想起素素,忙问:“你之前说素素有异常,是怎么回事?你家这猫老拦着我喂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猫看着就不普通,它的主人就更有世外高人的范儿,要是能给他点建议就好了。 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饲养和以前不一样了的素素…… 兰兰:“喵喵喵!” 我那是不让你给幼崽喂老鼠! 司行简暗中称赞兰兰:“做得不错。” 他又对权惜鱼说:“先去看看再说吧。” 司行简算是正式见到了崽崽——一条小……好吧,其实不那么小的白蛇。 之前他是在屏幕里看到的,只觉得是小小的一团,盘起来应该还没有兰兰大。 现在一看,就发现崽崽比一般的宠物蛇大多了。 他对蛇的品种了解得不算多,但国内能养的宠物蛇也就那么几种,而体型能达到这么大的,应该只有牛蛇了吧。 不过,现在这条蛇也应该比同龄的同种蛇大上许多。 司行简扫了一眼,约莫崽崽身长有一米五了。 “这是暴风雪牛蛇?” “哎呦,没想到你也对宠物蛇有研究。”权惜鱼十分惊喜地说,可他很快就戒备起来,“你不是看中了我家素素,想把素素骗走吧?” 之前故意说些什么素素不正常,暗示他素素不是一般蛇。 “我跟你说,素素我不卖,也不会送走。” 他之前只是觉得素素可爱又有灵性,现在越来越觉得素素身上的气息很舒服。 就算这真是一条成精了的蛇,他也不会抛弃素素的。 素素肯定不会伤害他的! 司行简看着权惜鱼一脸防备,还说什么“我家素素”,就忍不住皱眉。 这哪是普通的蛇,这是他家崽崽! 他没有回答,做了个深呼吸,问道:“卫生间在哪儿?” 他要去洗洗手,查看一下崽崽的状态。 也不知道崽崽适不适应这个身体,怎么看着有点没精神呢? 权惜鱼给他指了路,然后就去联系一个爬宠店的老板,请教一下专业人士,看素素是什么问题,免得一会儿被骗。 爬宠店老板没有接他的视频,他只好把手机收起来,打算一会儿先听一下这位养了一只怪猫的人的建议。 说不定以后他家素素也能听懂他的话呢。 权惜鱼美滋滋地想道。 司行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权惜鱼一脸傻笑地看着他家崽崽。 他必须尽快带着崽崽离开,不然崽崽被这傻气传染了怎么办? 他走过去,直接伸手捉住蛇身,把那两指粗细的白蛇盘在另一只手腕上,又绕过手心,小心翼翼地把崽崽托在手上。 司行简不知道别的蛇手感怎么样,也不清楚是不是崽崽住在这具蛇身里面的原因,他觉得这条蛇身体软乎乎的,摸起来特别舒服,令他爱不释手。 权惜鱼目瞪口呆地看着,好久才回过神,“你,你就直接上手了?” 更令权惜鱼瞠目结舌的是,素素的蛇尾绕了几绕,蛇尾的尖尖缠在司行简的小指上。 一周没有进食、不爱搭理人的素素,被陌生人盘了,竟然没有伤人,还这么热情? 嫉妒使权惜鱼愤愤不平,起身想从司行简手里把素素夺过来。 司行简躲过,对权惜鱼说:“你还看不出来么?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条蛇了。” 现在这是我家崽崽! “什么叫‘不是原来的那条蛇了’?你果然就是来骗蛇的!”权惜鱼气愤地说,“亏我还收留你家的猫,没有计较它抓破我家沙发、把我砸晕、还把我家弄得一团糟!” “我就不应该请你进来,你把蛇还给我!” 权惜鱼虽然亲眼所见素素对他和一个陌生人的区别对待,但他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 司行简依旧淡定地说:“他不吃老鼠,你养不了他的。” 权惜鱼想起之前喂第二只白鼠的时候,似乎素素被吓得直接蹿出了箱子。 “那素素吃什么?我给它找就是了,我怎么就养不了?” 司行简:“他只能留在我身边。” 权惜鱼想反驳,可他看着之前没精打采的素素现在睁开了眼,甚至抬着脑袋在蹭司行简的下巴,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素素的异常呢? 素素刚来他家的时候,才四个月大,还不到一两重。 他也就养了两个多月,也就是说现在素素才半岁,却有了堪比成蛇的体型。 他这次出差也就是五天前的事,那时素素还是小小的,正常的体型,今天他回来就发现素素变这么大。 他怎么会意识不到素素不是普通蛇? 他在接到司行简的视频之后,就看了家里的监控,昨天白天的素素还是小小一条。 晚上的时候素素大多数时间躲在了监控死角,而且今天也没怎么动弹过。 多半是昨天晚上……素素进化了! 也可以说是素素修炼到第一阶段,所以身体变大了。 素素一时食欲不振,或者想换换口味,也是正常的吧? 他打算先悄悄请教一下专业的养蛇人士,然后再去旁敲侧击地问问大师——他不敢直接带着素素去找大师,万一遇见个像法海那样的死脑筋,要把素素度化了怎么办? -- 第202页 司行简看他许久不说话,就主动建议:“如果你喜欢蛇,我尽力找一条同样品种的赔给你。或者赔钱,你再去买一条?” 虽然直接掏钱,会让他有一种买儿子的奇怪的感觉,但只要能把崽崽接回去,就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权惜鱼冷哼一声,说:“那我把你家兰兰要过来,给你赔个黑猫,你愿意不愿意?” 养宠物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养的宠物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呢? 司行简认真思索了一下,似乎也不是不行? 兰兰跟着权惜鱼,家里还能少一份支出,他等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再把兰兰带上就行了。 他甚至都可以不要赔偿。 兰兰“喵喵”地抗议:“我是普通的猫吗?你这愚蠢的两脚兽!” “兰兰,估计你也养不了。”司行简遗憾地说。 就算把兰兰给了权惜鱼,它也可能自己跑回去。 司行简看崽崽又开始犯困,他用食指轻轻摸了摸崽崽的脑袋,压低声音对权惜鱼说:“你相信借尸还魂吗?这是素素的身体,但里面装的已经不是素素的魂儿了。你看他现在亲近谁,就应该明白,这是我家的……” 崽崽。 “你若是执意要养,只怕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他说得一本正经,声音又很轻,特别有氛围感。 权惜鱼觉得有一股阴风冲着他吹来。 权惜鱼本来就很相信这些,还有兰兰的表现佐证,他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 他伸手去摸素素,对方丝毫没有给他回应,甚至还往司行简手心缩了缩。 “如果你养了素……它,我能去看它吗?” 他不敢问素素去哪里了,既然是“借尸还魂”,素素,应该已经死了吧。 他这么忙,整天不在家的人,果然就不该养宠物。 就算是不黏人的蛇,他也养不好。 司行简:“可以。” 权惜鱼不放心地又问了不少问题,留下司行简所有的联系方式,还拍了身份证,生怕司行简拿着蛇就跑路了。 “反正你就住在楼下,我有空就会去撸蛇的。” 这样一想,他不用养,还有蛇可以盘,似乎也不错。 司行简:“我不住楼下,等我租好了房子告诉你。” “啥?”权惜鱼懵了,随后又认命地挥手,“算了,我一年也不一定能回来几次。” 他果然就没有宠物命。 司行简道了谢,带着崽崽、兰兰,提着行李箱离开。 等他安顿下来,还是要把权惜鱼买蛇的钱还回来的。 还有兰兰毁坏的沙发,他要是还有余钱,也要赔偿,要是囊中羞涩,就等一段时间吧。 然而,几分钟后…… 司行简敲响权惜鱼家的门,问:“你家房子有空房间出租吗?” 作者有话说: 据说牛蛇是手感最好的蛇蛇。 然而,我不敢摸(叶公好龙了属于是) - 活在屏幕里的蛇是可爱的蛇蛇~ 同理,云养的、不闹人的崽崽是最可爱的崽崽! 第84章 骗子大师(06) [V] 司行简说那句话的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带着冰碴子。 他不像是来租房子,反而有点来约架的架势。 司行简不喜欢自己的地方有外人在。 就算是租房子,本来也是权宜之计,而且只有他和崽崽、兰兰住。 现在,他却要去别人家和主人一起住。 他也不想再回来的,但崽崽离不开这里。 他才走到七楼,睡着的崽崽就醒过来,不安地缠在他的手腕上扭动着,软乎乎的身子都扭成麻花。 他是能感受到崽崽的强烈的意愿,只能又带着崽崽上楼。 等他们走到十楼,崽崽就平复下来。 那时司行简就明白可能是崽崽不能离盛家太远,但这里的房子,他别说租了,估计连物业费都交不起。 估计一间房的话,他应该能租上一两个月? 所以他只能回来找权惜鱼了。 * 权惜鱼正在收拾素素之前用过的东西:饲养盒、温度计、电子秤、洗澡盆…… 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就想养个宠物陪着。 猫啊狗啊,又离不开人,他就选了蛇。 结果现在素素也没了,他暂时也不想再养别的蛇。 唉,这么大的房子,就他一个人住也太孤单了。 权惜鱼感叹着,就听到门铃响。 不是敲门声,他就觉得安心多了。 等从猫眼里一看是司行简,就更不害怕了。 他开门后,还没问一句“你是不是有东西忘了”,就听到司行简那句话。 啥?租房? 他是缺那点租金的人吗? 权惜鱼看着门口那一人一蛇一猫,得意地依着门框,“想租房啊?进来说呗。” “不是说要带着素素走吗?怎么又回来了呢?”权惜鱼的语气贱兮兮的。 司行简冷冷地问:“租吗?” “你看我像是会把房子租出去的人吗?哎!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商量……”权惜鱼一看司行简转身就走,连忙拦着,“我不缺合住的租客,但缺一个保姆,要不,我给你开工资,你给我做做饭、打扫一下卫生啥的?” “那还是算了。”司行简转头就走,十五楼的盛一帆家也不是不能住。 -- 第203页 他第一选择是权惜鱼家,要是权惜鱼拒绝,就去十五楼暂住一段时间。 估计他随便编个借口,就能唬得盛博文同意。 只是他不喜欢那个地方,也讨厌盛博文那一家人,所以才先来这里。 “不是,大哥,你怎么没有一点求人的样子呢?”权惜鱼伸手摸了下素素的小尾巴,“就算这里面装的不是素素的灵魂,我也舍不得它在外面受苦啊,素素可是娇滴滴的才半岁的小姑娘呢。” “姑娘?”司行简嗤笑一声,“这应该是个男孩儿。” 他家崽崽是男孩儿。 这条蛇的本体也是雄性。 权惜鱼给司行简指了个空房间,然后默默自闭去了。 他一直以为素素是个女孩子来着,不然他也不会取这个名字啊!卖家都说是母蛇来着…… 现在素素不是素素,连性别他都一直认错了…… 司行简把行李一放,就开始给崽崽洗澡。 要是婴儿洗澡的话,40度左右的水温比较合适;但要是蛇的话,就应该用25度左右的水。 他虽然之前信誓旦旦地对权惜鱼说“你养不了”,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谱,只能慢慢试着来。 好在他能大致感受到崽崽的情绪。 就像现在试水温,等他把温度调到35度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崽崽的愉悦,应该是这个温度崽崽觉得最舒适。 崽崽在水中是很自在的。 这条蛇本来品相就好,洁白如玉,身上没有一点杂色。 现在他在水中灵巧得像缎子,又像是飞舞的丝带。 也不知这是蛇的本能,还是婴儿在水中比较有安全感。 司行简拿着软毛的牙刷给崽崽仔细洗干净,擦好之后又用小毯子包着。 他做不到把崽崽当成一条蛇对待,而且崽崽现在的表现,也不是蛇的习性,更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总是在睡觉。 但他发愁的是:该喂崽崽吃什么? 奶粉,似乎不太合适吧? 现在崽崽没有饿得睡不着,应该暂时不需要进食。 可就算这方面是蛇的习性,那最多也只能撑一周…… 他还是要想办法把崽崽的身体换回来。 摆在司行简面前的事不少,总要慢慢处理。 他洗完澡,就打算先和权惜鱼聊聊租房的事。 权惜鱼正姿势懒散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他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按摩仪器。 “我跟他真认识,他就像我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关系可好了。行了,姐姐,好不容易能休息两天,你就别这么操劳了。” 电话那头的刘雪芸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妈让我照顾你,我才懒得操这么多心。既然你熟悉,记得问问他有没有兴趣签约啊,你这工作室只养你一个,总是亏钱……” 权惜鱼眼角瞥见司行简的身影,就敷衍道:“我记住了,姐姐你都说八百遍了。” 他挂断电话,就问司行简:“有事儿?” 本来司行简见他在打电话,打算等会儿再过来的。 现在被他叫住,就走了过去,“谈一下租房的事。” 权惜鱼直起身,但姿势还是歪歪扭扭的。 “我其实经常不在家住,你就先住着吧,租金你看着给,这方面我也不太清楚。”权惜鱼没有说免费,是怕司行简不自在,但他真的不在意这点儿钱。 一般人,他也根本不会留在自己家住。 他之所以对司行简特殊,是觉得这人不简单,说不定懂得解决灵异事件,住在他家会让他有安全感。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觉得这个人给他一种亲切又舒服的感觉。 他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的,通常他觉得反感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司行简点头,“我等会儿把租金转给你。我应该不会在这里住太久,最多半年,快的话,一个月就能搬走。” “哦。”权惜鱼有点意外,可也没有多说什么,“给你张门卡,还有密码……” 权惜鱼把那些都给司行简安排好,又给他大致介绍了房子的布局,“要是还有别的问题,你再问我。” “对了,之前说打扫卫生啥的,是跟你开玩笑。一般就是我快回来住的时候,联系家政公司来打扫的。你现在的房间没有住过人,可以叫人再来打扫一遍。” 司行简:“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贫穷使他选择自己动手。 “多谢。” “客气啥。”权惜鱼大手一挥,他有一种两个人已经认识几十年的感觉,相处起来太自在,一点儿也不觉得生分。 然后他就忽然想到,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他最先的备注是“楼下的长发帅哥”,后来知道他要带素素离开之后,就成了“素素的铲屎官”。 他不太擅长记名字,但又因为工作需要,要留不少人的联系方式,他通常会把名字后面加上别的特征备注。 他刚才拍过对方的证件来着…… 权惜鱼点开相册,一看那三个字,就有点意外地挑眉。 这也有点太巧了,他有个道号,就是“行”字辈。 但他又想到这个名字的出处多半是“居敬而行简”,也就没有多问。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十五楼的住户啊?”权惜鱼修改着备注,问道。 -- 第204页 “嗯。” 权惜鱼一拍脑门,“我早就该想到的,那你去十五楼是?” 他在这个时候,脑子格外灵光,很快就联想到之前那种阴冷的感受,莫非是十五楼的住户出了什么事? 权惜鱼的双眼闪烁着八卦的光。 司行简不想细说,只含糊道:“他家出了点事儿。” 权惜鱼:“……” 就这? “出什么事儿了?”权惜鱼厚着脸皮打破沙锅问到底,他对这些事很害怕,可一旦听说一点儿风声,又挠心挠肺地想探个究竟。 既怂又好奇。 司行简:“有孕妇要生产,我送人去医院。” “哦。”权惜鱼顿时没了兴趣,他也不想打探无关人的隐私,就又躺下一边在网上吃瓜一边看电视。 司行简给权惜鱼转了两万的房租,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就打算先在这里住下。 他斜倚在床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摸着崽崽的小脑袋。 还没有兰兰爪子大的脑袋,看起来格外小巧可爱。 崽崽的脑袋露在外面,身子却被夏凉被的一角盖着。 要是掀开被子,就能看到那柔软的身体都快扭成一朵花了。 司行简看着这软乎乎的一团,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这时,手机突兀地震动了一声。 司行简拿起来一看,原来是盛博文来问情况的。 他冷笑一声,回复道:“已经解决,只是那房子至少半年不能住人,你们一家最好暂时离这里远一点。” 盛博文忙问:“那我们可以回去取点东西吗?” 其实就算司行简不交代,他们一家也不敢在这里住,这房子也打算之后卖掉。 “可以。把客厅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了,其余的就尽量不要乱动,免得破坏了阵法。” ——免得破坏了某些证据。 盛博文又问了具体有那些忌讳。 司行简就答:“本来属于她们的东西不要拿,她们的房间不要进。” 他没有说“她们”指的是谁,但他相信盛博文能明白。 就是要语焉不详,才能给人一种大师风范。 过了几个小时,盛博文直接打电话过来:“大师!我女儿的尸体不见了!” 这个时候他脑子乱成一团,恐惧已经让他无法静下心思考,只能下意识向他认为靠谱的人求助。 司行简笑着说:“不用害怕,是我带走了,她心里有恨,要是留在那里,肯定会影响你们一家人的运势。具体的,现在还不能多说,以后你会自己体会到的。” 现在就害怕的话,还是太早了点。 盛博文不知道正和他打电话的大师就在楼上,他千恩万谢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收拾好东西,快速地离开这个对他来说的是非之地。 他走到楼下之后,就感觉浑身暖意,心里也轻松不少。 这个大师果然有本事! 其实,他感觉到暖意,只是因为现在是夏天,就算是下午六点,热气也还没散。 他忙不迭地给司行简转了三百万,不仅是报酬,还有一部分的封口费。 司行简看到进账,他留了一半打算还给盛一帆。 另外一百五十万,他则找个靠谱的机构捐了。 然后他就感觉崽崽似乎打了个嗝,他掀开被角一看,崽崽长大了一点。 这是……一百五十万,换来崽崽的一顿饱餐? 司行简忍不住笑道:“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吞金兽啊。” 那他得挣多少钱,才能把崽崽养大啊? 作者有话说: 上个世界修文完成了 部分章节字数有增加 第85章 骗子大师(07) [V] 司行简并不看重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他不介意捐款,但关键是——他没钱啊。 上个世界挥金如土的司行简,现在为自己的贫穷狠狠地叹口气。 原主没有上过学,也就导致了他现在没有任何学历。 他文盲一个,要找工作的话,恐怕只能去工地搬砖。 他不是吃不了那份苦,但那样赚钱也太慢了。 看来还是原主的老本行比较合适。 他不像原主那样会察言观色,仅仅靠一张巧嘴就能把人哄住,那他要想吃这碗饭的话,就只能认真学点能拿出手的本事。 只是他脑子里虽然有不少玄学知识,但和这个世界的略有出入,他还需要系统地学习一下这个世界的知识。 而且这种行业,收入也不稳定,完全就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而他却不能就等着钱送上门。 司行简有点庆幸之前留下了一百多万,可以暂时买一些股票、基金,先给崽崽赚一点零花钱。 等之后他有钱了,再做点投资。 他不是孤家寡人,不能再像原主那样有多少花多少。 司行简拿出平板还是看股票上走势图,选择股票无非就是了解各种信息,再加上分析。 他自己看了官网的财报,大致选了几只股,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把兰兰揪起来。 “起来挣钱。” 收集信息对兰兰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之前他没有看房子,也是打算把这任务交给兰兰。 兰兰本来被叫醒还有点懵,一听要挣钱,瞬间精神了,在它心里:挣钱=有肉吃。 -- 第205页 兰兰大概想不到,它吃肉要花的钱比起幼崽的“奶粉钱”,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司行简结合兰兰提供的信息,选了两只股把那些钱全部投资出去。 他为了犒劳兰兰,就决定晚上给它烤肉吃。 小区昂贵的物业费换来的是贴心周到的服务,他在超市订的食材送到小区门口之后,就会有物业的人送到家门口。 客厅里。 权惜鱼换了身家居衣服依旧躺在沙发上,他回来这大半天就在沙发上没挪过窝,听到门铃声,他才嘟囔一声“外卖这么快就到了”,然后起身去开门取餐。 结果一看,竟然全是生的食材以及调料之类的。 他艰难地把这些提进屋,就看到迎面走出来的司行简,“你买的?” 司行简接过快递,回答:“嗯,我要借用一下厨房。” 权惜鱼之前说做饭只是开玩笑,他完全没有想到司行简真的会做饭,“你尽情用。” 他虽然不会做饭,但厨房的厨具是一应俱全,还有人不时打扫。 厨房看着就像新的一样。 别说厨余垃圾了,厨房里就连油盐酱醋都没有。 权惜鱼看着司行简进到厨房,尴尬地说:“厨房我也没有用过,不知道东西在哪儿,你自己找找,或者打电话问一下之前来打扫的家政。” 他不仅不知道厨具在哪儿,大多数都不会用。 司行简大致看了一眼,东西摆放得比较有条理,就说:“我应该能找到。” 权惜鱼“哦”一声,又准备回去躺着,然后就看到那只黑猫叼着一个坐垫往厨房走。 他现在看到这一幕,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还有点好奇这只猫究竟还能有多少惊喜。 他看着兰兰趴在坐垫上,忍不住摇摇头,这猫倒是会享受。 权惜鱼内心毫无波动,躺倒在沙发上后翻了个身,直到他闻到了肉香…… 司行简直接用的烤箱,只用把肉清洗干净腌制好,放进烤箱就好了。 烤肉大多数是给兰兰准备的,他自己则另做了一份蔬菜汤。 这些都有多的,能匀出来给权惜鱼一份。 他租住在别人家,怎么也做不出借人厨房做饭然后吃独食的事情。 他也没想到权惜鱼已经点了外卖。 权惜鱼在闻到肉香的时候,就在心中哀嚎:“我的外卖怎么还不来?” 等外卖到的时候,他又后悔:为什么要订外卖,不然他不就能蹭饭了吗? 这是他家,厨房是他的,那他蹭个饭不是理直气壮的吗? 权惜鱼把外卖放到一边,等着司行简的晚饭摆上桌,他们可以互相分享。 当他看到司行简把那么大一盆烤肉放在地上,又拿着湿巾给那只猫擦爪子之后,就有点绷不住了。 这,大概就是人不如猫? 好在他也有份,不然他大概就要把人赶出去——这房子他不租了。 只是权惜鱼吃着烤肉,看着兰兰面前那一大盆,突然想到:他是和猫一样的待遇,甚至还没有猫吃得多,似乎没有什么好满足的吧? 司行简在吃饭前,不放心地回房间看一眼崽崽,结果就发现崽崽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他掀开被子,也没有发现崽崽的身影。 他赶忙绕着床去找,还要注意脚下,免得一不小心踩到。 结果他在床边的地上,见到了崽崽。 崽崽把自己的身体缠住了,灵巧柔软的身体打了好几个结。 他艰难地仰头摆尾,似乎是想往前爬,但一直不得要领,只是徒劳地在原地挣扎。 司行简过去把崽崽捡起来,慢慢解开。 崽崽就顺势缠在他的手臂上,脑袋悬在半空,还张着嘴,这也让司行简第一次看到崽崽的舌头。 ——现在这是崽崽,他拒绝用“信子”来称呼这个身体部位。 蛇的嗅觉比较灵敏,舌头和口腔壁上的雅各布森氏器官也能增加蛇感知气味的能力。 司行简想到这些关于蛇的知识,就有点怀疑崽崽是闻到了气味才想下床去看看的。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崽崽还不能掌控这具身体,还是作为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还没有掌握“爬行”这项技能,从床上掉下去之后就只会在原地乱扭。 现在崽崽趴在他胳膊上,他也不能把崽崽硬生生地扒拉下来,只好带着崽崽一起出去。 正吃着烤肉的权惜鱼看着缠在司行简胳膊上的那条蛇,顿时觉得嘴里的烤肉不香了。 怎么会有这么粘人的蛇? 这么粘人又漂亮的蛇,怎么就不属于他呢? 然后他忽然睁大眼睛,有点难以置信地问:“素……它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 “嗯。”司行简抬手挠了挠崽崽的下颚,想让崽崽把嘴闭上。 现在的崽崽有点像兰兰在等肉吃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但崽崽和兰兰不同,他可不能冒险给崽崽吃东西,更别提是肉了。 不管是从人类幼崽的角度,还是按照蛇的习性,都不合适。 司行简把崽崽缠在左手小臂上,支起胳膊充当崽崽的蛇爬架,仍崽崽的脑袋放在他手背上。 他右手拿着叉,慢条斯理地吃着烤肉,一会儿又换了双筷子,夹一个权惜鱼买来的汤包。 包子还没有送到嘴边,他就感觉到左手食指一疼。 -- 第206页 他瞥了一眼,就看到崽崽正咬着他的食指还没有松口。 他完全不受影响,把包子吃完之后,拿起一张湿纸巾擦了擦嘴,才捏住崽崽的脖子反向移动,然后在崽崽稍微松动一点的时候,把崽崽的嘴轻轻掰开。 手指被崽崽咬的地方连皮都没有破,只留下很浅的痕迹,大概他再多眨两次眼,就看不到了。 至于痛感,还没有被蚊子叮得疼。 他捏着崽崽没有松手,“别乱咬。” 权惜鱼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它应该是饿了吧?上一次喂食是在六天前。” “没,他不久前才吃过一次。” 权惜鱼好奇地问:“那它现在吃什么?” “供奉?或者说香火?”司行简有点不确定地说,他就“喂”过那一次,也不知道崽崽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他还要多做几次实验。 崽崽之前强行救了盛一帆,其实是在逆天而行。 这样的行为总要付出代价。 他现在要改变崽崽的情况,让崽崽恢复原来的身体,也同样是在逆天而行。 司行简觉得自己大概要做些什么,来让这个世界的“天道”法外开恩。 捐款应该是一种途径。 “唉。”司行简轻轻叹气,他在这个世界,估计只能做一个“无私”的大善人了。 但其实他做那些事的出发点是“自私”的——他只是希望崽崽恢复、健康长大而已。 权惜鱼听到他的话,顿时觉得那条白蛇身上散发着圣光。 这是成神了? “求大神保佑我片酬上千万!”权惜鱼脱口而出。 日入百万的人都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他一个? 司行简:“……” “你拜他没用。” 要是有用的话,他还用发愁没钱吗? 权惜鱼讪笑道:“我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愿望。对了,怎么给它供奉香火啊?” 当代年轻人的通病,一旦遇到个不寻常的场面,管它会不会灵验,总要先许愿。 司行简:“大概只有我喂的才有用。” 他说完就带着崽崽离开餐桌,免得让崽崽闻着味道却什么都不能吃太残忍。 权惜鱼有点不相信他的话,“嘁,小气!” 好歹用的是素素的身体,有好事竟然不一起分享? 司行简把崽崽重新摆好,自己换掉身上多少沾了点烤肉味的衣服,然后开始哄崽崽睡觉。 崽崽本来就很需要睡眠,在舒缓音乐和司行简念故事的声音中,很快就睡着。 司行简搜了下附近的中药店,打算明天去买点药材,然后去医院看看崽崽的身体。 他有点遗憾地对崽崽的身体说:“可惜你离不开这里,不能带你去看看你的身体。” 也不知道崽崽的身体有没有长开一点,变得更好看? 在司行简陪着崽崽的时候,警方通过查看监控和相关资料,已经把这个案子交给刑警处理。 警方只等明天再走访一些相关人,就去传唤盛博文…… 第86章 骗子大师(08) [V] 第二天,司行简让兰兰留下陪崽崽,还给权惜鱼留了信儿,买好东西就去了医院。 照顾盛一帆的月嫂是很专业的,她除了要照顾产妇的身体,还要负责安抚孕妇的情绪,避免出现产后抑郁。 只是她照顾的产妇是个睡美人,这都快一天了,也不见人醒来。 而且连婴儿都不用她照顾,她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做。 再加上VIP病房又没有别人,只有偶尔医生护士来看一下,喜欢聊天的月嫂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月嫂一见到司行简来,就带着关切的语气问:“哎哟,先生,您可算来了。太太一直都没有醒来,您也不让喂食,这要不要打营养针啊?” 司行简仔细检查了盛一帆的身体状况,又感受一下她身上的生气,觉得她恢复得还不错,比他想象得要好得多。 他之前以为盛一帆要很久才能醒来,现在看来,估计再有两三天就能醒。 “不用打针,你以后每天把这参片给她泡水喝。” 他买了支三十年的野山参。 不是他不舍得买年份更久的,只是药材铺里摆着的、卖家声称是百年老山参的还没有这支的药效好。 估计真正的好东西还要有门路才能买到。 当然,还要有钱。 盛一帆和崽崽的身体要调养的话,都离不开好的药材。 他还要想办法去找药材。 司行简默默叹气。 月嫂接过切好的参片放好,有点犹豫地对司行简说:“先生,可能我有点多话……太太现在的状态,或许需要家人的陪伴,而不是我的照顾。您花那么多钱请我来,就是给太太擦擦身子,按摩一下胳膊和腿,其实很没必要,这也太浪费钱了……” 月嫂姓吴,四十出头,她自己也有孩子。 她看着这一对比她闺女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小夫妻,就忍不住想提点两句。 产妇这个状态,像极了植物人。 就连医生查房,都是好几个人一起来,还神色严肃,看样子情况有点严重。 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能醒。 雇她的小先生呢,也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花钱。 她还听说新生儿还在保温箱里没有醒,母子两个今后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他们还没有父母照应……她都有点不忍心赚这份钱。 -- 第207页 关键是她现在干的活、提供的服务,根本不值这么些钱。 司行简当时选人的时候,凭面相就觉得吴嫂是个善良的人,现在看来,他看人还是挺准的。 他听懂了吴嫂的言外之意,但他不好解释他和盛一帆的关系。 照顾盛一帆的活儿,他其实很不方便。 而且她很快就会醒。 他对吴嫂说:“我知道你的好意,我心里有数,只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医院又离不开人。” 吴嫂就是好心这么一提,见他不听,也不再多说。 或许能住得起这种病房的人,根本就不缺钱吧。 她讪讪道:“您心里有数就行。那我下去转转,您和太太多说说话,说不定他听到你的声音就醒了,您离开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就成。” “好,谢谢。”司行简点点头,目送吴嫂离开。 就算吴嫂不主动提,他也要把人支开。 司行简再一次划破自己的指尖,在盛一帆的手心画了一道聚生符。 这道符本来最有效的用法是药煎后饮用,但现在他囊中羞涩,买不起好的朱砂。 好在他这具身体因为崽崽的缘故,和盛一帆也有了割不断的联系,他的血还挺好用的。 司行简在画的时候感觉比之前两次顺畅多了,他能感觉自己体内有“气流”涌动,指尖隐隐发热。 所谓聚生符,其作用就是凝聚生机不散。 画这道符虽然不会把画符人的生机直接转到用符人的身上,但也会消耗画符人的“能量”,或者说生命力。 这道符并不算难。 司行简很快就画完,他抬起手,只看到盛一帆手上空出现一个小漩涡,很快盛一帆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司行简点点头,效果还不错。 只是他本就白皙的肤色现在惨白得能和病房的白床单一较高下了。 他缓了一会儿,就给吴嫂打电话。 然后他去找医生沟通了一番,就去保温房看崽崽的身体。 崽崽出生的时候只有五斤多一点,很小的一团。 崽崽的头发又黑又浓,睫毛很长,眼睛稍微有点肿,但并不影响他的可爱。他的皮肤几乎没有血色,白白嫩嫩的,看着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他从出生之后就一动不动,也从没有哭过,呼吸清浅到几乎察觉不到,保温箱连接的仪器测到他的心跳只有60次/分——只是正常婴儿的一半。 医生和护士都很同情这个漂亮的孩子,一见司行简神情冷漠的样子,就对他没什么好感。 这人长得人模人样的,实际是个冷心冷肺的。 唉,这孩子本来就够可怜了,又摊上这么一个父亲。 司行简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看崽崽的身体没有什么不妥,就离开了医院。 他打算去买些日用品就回家陪崽崽。 与此同时,权惜鱼家迎来了两个警察。 才醒来的权惜鱼以为是司行简忘了密码,打着哈欠去看门。 “就这几位数的密码……” 他一看见门前那人手中的警察证,瞬间就清醒了,举起右手保证道:“警察叔叔,我特别遵纪守法,不吸-毒,不赌-博,不嫖-娼,一直都老实交税。要是有人举报我,那肯定是故意陷害我的!” 要是有人故意搞他的话,他就完了。 他赔不起违约金。 真到那一步的话,他大概只能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了。 不到三十岁的警察已经对“叔叔”这个称呼习以为常了,哪怕这么叫的是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人。 年轻的警察因为权惜鱼后面那一段话懵了一会,后知后觉,这个人好像是个明星。 “权先生,我们只是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并没有人举报你。” “哦。”权惜鱼长舒一口气,不是被举报就好,之前真是吓死他了。 虽然这里不是首都,更不是朝阳区,但忽然有警察到他家里,他也害怕啊。 权惜鱼心里不解,警察会找他了解什么情况呢? 他给两位警官倒了茶,自己从冰箱里取了瓶饮料,灌了一口醒醒神,然后坐在沙发上,有点狗腿地说:“您尽管问,作为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一定全力配合。” 警察就问了昨天的事。 权惜鱼就如实回答了。 他的说法和司行简之前的说辞,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没有提兰兰身上的诡异之处。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让司行简租房子,他是这么回答的—— “因为他长得好看啊,难道是为了钱吗?” 震惊!小鲜肉声称:与男子同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年轻的警察脑海里闪过一条标题,但他觉得这个解释并不是很可信。 一个明星,会和一个来历不明、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同住吗?还这么放心地把门卡密码等告诉对方? “你对他有什么了解吗?还是因为长辈和他有点渊源?” 权惜鱼的确是觉得司行简有点眼熟,但他应该是不认识这个人的。 “没有,昨天应该是第一次见。” “那你就放心和他同住?没有考虑过,万一他不是好人呢?” 权惜鱼:“不能够吧?他长这么好看,怎么能是坏人?” -- 第208页 就连见多识广的警察,也觉得他离谱。 “权先生,请您端正态度。现在司先生牵扯到一个案子中,如果你这两天见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请务必告诉警方。” 这下权惜鱼有点吃惊了,“他牵扯到案子中?” 他坐得端正了些,像一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我一定配合调查,知无不言。” 警察又问了些关于司行简的事,才把话题引到楼下的邻居上。 权惜鱼更疑惑了,之前他就是误会司行简是住在十五楼的,还有司行简说的送孕妇去医院…… “楼下的邻居啊,我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我不经常住在这里。” 警察:“那你知道司先生和楼下住户的关系吗?” “不太清楚,我之前和同乘电梯就是去十五楼的。”权惜鱼如实地说。 这些有监控,他没必要说谎。 说完他又接着问了一句:“不会是那个孕妇吧?司行简之前说过他送了一个孕妇去医院。” 警察没有回答,又问了些别的问题。 权惜鱼非常配合,还提供了门口这两天的监控。 这让警察对他观感不错。 在新闻上见多了法制咖的艺人,还有某些面对素人就像是皇帝微服出巡一般的明星,再接触到权惜鱼这样配合警方工作的,他们很难不被“圈粉”。 警察在离开前,好心地劝权惜鱼不能只看脸就轻信人,最好也不要和陌生人同住。 权惜鱼非常乖巧地点头,“谢谢您的提醒。” 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司行简回来的时候,权惜鱼就问:“你犯了什么事?警察来找过我了。” 司行简对此不觉得意外,只把之前对警察的说辞又大致说了一遍。 面对权惜鱼,他就没有隐瞒原主是去捉鬼这一事实。 但他没有提崽崽变成了蛇。 权惜鱼对案子不感兴趣,他只关心一件事—— “是真的闹鬼吗?所以昨天你去十五楼其实是……我就说,那股阴气不对劲……你把鬼灭了吧?现在这里安全吗?” 听到这一连串的问题,司行简轻轻皱眉,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能住。” 权惜鱼拍着胸口,语气中充满了庆幸:“那就好,那就好!” 他不太想再搬一次家,他才搬到这里一年多。 放下心来的权惜鱼忽然想到了点别的事,问司行简:“盛博文……他的女儿是不是叫盛一帆?是你的女朋友?” 第87章 骗子大师(09) [V] 司行简纠正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吗?”权惜鱼皱眉。 不是说盛一帆怀着他的孩子吗? “她把你绿了?!” 好好一姑娘,怎么就眼瞎?放着这么帅的男人不要,看上了周天羽? 权惜鱼想起昨天看到小圈子的八卦:周天羽死了,他母亲听一个大师的建议,还打算给他办冥婚呢。 和周天羽定亲的人就叫盛一帆。 权惜鱼啧啧感叹:都说“贵圈真乱”,这比起娱乐圈的八卦也不遑多让啊。 “没有被绿。”司行简懒得详细解释。 这又被权惜鱼误以为他们是正常分手。 “那,她是想找个接盘侠?” 好家伙,怀着司行简的崽,嫁到周家? 周家的人可不是善茬。 司行简都对权惜鱼的脑洞无语了,他直接问道:“你想说什么?” 权惜鱼就把知道的关于周天羽的事说了。 去年权惜鱼曾经偶然见到周天羽,只觉得周天羽身上冷飕飕的,让他浑身不舒服,后来他就尽量远离周天羽,免得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前不久,他就听说周天羽淹死在某会所的卫生间,说得更具体一点,是淹死在马桶里的。 很多知情人都说是闹鬼了。 权惜鱼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周天羽是不是真的被鬼寻仇了?” “或许吧,总归是他自寻死路。” 就连原主都劝过周天羽洁身自好,可他偏偏不听。 而且在周天羽死后,他的家人竟然还想着结冥婚。 如果周家人放弃就算了,要是还想着祸害无辜人…… 司行简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先不说盛一帆和崽崽的关系,就算是陌生人,他为了给崽崽攒功德,也要“多管闲事”。 司行简洗完澡换上家居服,就回房间看崽崽和兰兰。 他们都睡得正香,一团毛茸茸的黑色,一团光溜溜的白色,紧紧挨在一起。 崽崽的脑袋还搭在兰兰的脖子上,似乎是把兰兰当成枕头。 真可爱! 司行简曲着食指,摩挲几下崽崽软乎乎的身体。 手感真好! 似乎,养个蛇崽崽也不错? 司行简只是想了一下,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蛇的寿命太短了,而且还不会说话。 * 之后两天司行简就没有什么事要做。 他除了每天去医院看一下崽崽的身体,大多数时间在家陪着崽崽,同时也在看兰兰给他找的资料。 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很简单的。 司行简通过学习,知道了崽崽为什么无法离开这里。 他之前承诺过盛一帆的母亲,他救盛一帆,崽崽归他。 -- 第209页 这个“交易”生效了,受到天道约束,所以崽崽就被暂时困在这里。 司行简戳戳缠在他手腕上的崽崽,期待着盛一帆早点醒过来。 其实期待盛一帆醒来的不只司行简一个,还有医院的医生和负责那个案子的警察。 医生们看着盛一帆的脸色日渐红润却一直不醒,伤口也愈合得很好,就好奇得专心挠肝。 体质特殊,就体现在恢复能力上吗? 还有她生的胎儿也不一般。 是有特殊的基因段吗? 每天都有不少医生去查房,检查盛一帆的身体状况。 警察也在等着她醒来。 警方已经勘察过现场,还因为发现盛博文有出境的打算,把人扣下了。 现在警方已经把盛博文定为最大的嫌疑人,可是盛博文不认。 如果有盛一帆能提供证词,这个案子会更顺利一点。 在不少人的期待中,盛一帆在手术后第五天幽幽转醒、 盛一帆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医院。 她想起身,就觉得肚子似乎被人砍了一刀,很疼。她只好又躺下,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变平了。 肚子里的宝宝呢? 她又看到自己的手——变白了。 这时身边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我的妈呀,太太醒了!我去叫医生,还要赶紧给先生说一声……” 盛一帆脑子不灵光地想道:莫非……她重生在别人的身上了? 而且这具身体还已经结婚了? 盛一帆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照一下镜子,但她很快就面对好几个医生。 在医生的问话中,她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她剖腹产了一个孩子,现在才醒来。 她如实地对医生说出自己的感受:除了肚子有点疼、还有点饿之外,并没有别的不适应的地方。 她脑子里小心翼翼地冒出一个想法:或许她还活着?而且就是她自己,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可是,她那时分明是死了啊。 “今天是几月几号?我能照一下镜子吗?”盛一帆看没人发现她的不对劲儿,就提出自己的请求。 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医生就笑着调侃道:“果然还是个小姑娘,一醒来,就关心自己生了孩子之后有没有变丑。” “放心,漂亮着呢。”另一个女医生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盛一帆一看还是自己那张脸,就是可能摄像头自带美颜,她看起来好像白了不少,整张脸像加了滤镜一样。 “谁送我来医院的?孩子呢?宝宝怎么样?” 她现在满腹疑问。 “别急,你才醒来,现在先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医生不太好向她开口说宝宝现在还没醒的事,“其余的,等你男朋友来,再慢慢给你说吧。” 亲子鉴定结果已经出来,医院知道司行简就是孩子的父亲。 “有人通知家属没?” 吴嫂立马接话:“通知了!先生他马上就过来。” 盛一帆:啥玩意儿?什么先生?如果是盛博文应该不会这样称呼,还有之前对方叫她太太…… 医生又开始问她问题,还有什么“体质特殊”、“之前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之类的,她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只好假装精神撑不住,想休息。 医生只好离开了,还说着:“真没想到人这么快就醒了?” “昨天就觉得她气色好很多……” 盛一帆耳边清净了,也能静下心思索一下自己的处境,她看向吴嫂,问:“你是?” “我是先生请来照顾您的月嫂,姓吴,太太您有事叫我就行。” “哦——”盛一帆更疑惑了,谁会给她请月嫂? 还是以她丈夫的名义……难道是她的某个暗恋者?可她也不认识几个异性啊。 “那宝宝呢?” 吴嫂答道:“在保温箱呢。” 盛一帆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 宝宝没事儿就好。 她本以为自己连带着未出生的宝宝被人害死了,她那个渣爹说不定会想办法掩埋她死亡的真相,这个宝宝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世界。 或许,只是错觉?可那死亡的感觉也太真实了…… 盛一帆思考了一会儿,很多事情都还没有想明白,她就真的觉得昏昏欲睡,然后很快陷入睡眠。 司行简在得知盛一帆醒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医院,而是带着崽崽去楼下转了一圈。 而且,他也不想在警察之前先接触盛一帆。 司行简之前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现在崽崽已经能下楼了。 大中午的,也没有人在小区里转悠。 司行简把崽崽往脖子上一挂,再打个伞遮住,就堂而皇之地去遛蛇了。 崽崽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 他的脑袋搭在司行简的肩头,往外探去,一双眼睛溜溜地转着。 司行简也不知道崽崽的小眼睛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毕竟崽崽用的是蛇的眼睛。 因为考虑到崽崽的身体不适合在太晒的阳光下停留过久,他只带着崽崽在外面转了几分钟。 回家后,他就打开电视给崽崽放动物世界。 权惜鱼已经工作去了,家里只有他和崽崽。 其实就算权惜鱼在的话,他也是一样的自在。 -- 第210页 现在崽崽虽住在蛇的身体里,但视力比蛇好,也能分辨色彩。 而且崽崽对蓝色和绿色更敏感一点。 他们住的房间装修简洁,没什么花哨的颜色。 他习惯穿的衣服也多是黑白两色,就连一直陪着崽崽玩的兰兰也是一身漆黑。 现在崽崽一看到屏幕里的花花绿绿,就看得目不转睛的。 司行简见崽崽的情绪不错,就拿出手机下单了几件蓝色绿色的衣服。 等他抬起头,就看见屏幕上两条蛇的蛇尾已经缠在一起…… 司行简:! 他,给崽崽放了蛇片? 司行简拿起遥控把电视关了。 虽然崽崽不是蛇,到底他现在住在蛇的躯体里,或许崽崽根本看不懂,但崽崽现在情况复杂。 万一短时间内崽崽回不到自己的体内,到时候蛇的身体到了发-情期…… 司行简不愿意再想下去。 崽崽看屏幕变成一片黑,有点懵地扭头爬到司行简的胳膊上。 “给你看个别的。” 司行简找了部动画片,看真正的蛇片有风险,还是动画片比较可爱,适合崽崽看。 虽然崽崽可能看不懂,但也能看点热闹。 “大大大,小小小……” 片头曲响起。 司行简想:这部动画片里好像有条蛇来着。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就当是现实世界的平行宇宙 因为会用到某些著作或影视作品 第88章 骗子大师(10) [V] 司行简只让崽崽看了一集,就给崽崽洗澡,让他睡觉。 要是一般的蛇,二十天洗一次澡比较合适。 但这是他家崽,要是崽崽二十天都不洗澡的话,他大概不能接受。 司行简让崽崽自己在水中玩了一会儿,就把扑腾个不停的崽崽捞出来,用浴巾包住。 崽崽现在身体灵活多了,也不像他第一天见到时那样几乎整天都在睡觉,一天大约能有五六个小时都是清醒的。 被浴巾包住的崽崽不安分地扭着身体,想要挣扎出去再玩一会儿水。 司行简警告道:“再闹,明天你就不用洗澡了。” 崽崽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他敏锐地感受到其中的威胁意思,很快就把脑袋垂了下来,不再扭动。 司行简把崽崽擦干后拿出来,就看到没精打采的崽崽。 他也没哄崽崽,只笑着用指尖挠了挠崽崽不太明显的颈部,然后崽崽脑袋一歪躲过去,张嘴咬住了他的食指。 崽崽的牙齿虽然尖,但远比不上没长牙的小孩咬人疼,崽崽把这当成一个游戏,好一会儿才放开。 他的小脑袋里装不了太多东西,很快就忘了要玩水的事情,重新活泼起来。 灵巧的脑袋绕着司行简的手腕左探一下,右探一下,像是在躲猫猫。 结果绕着绕着,就把自己缠住了。 司行简看着犯蠢的崽崽,无奈的笑笑,把崽崽解开摆好,哄他睡觉。 * 医院中。 警察正在和盛一帆了解情况。 其实本来警察担心盛一帆的身体撑不住想缓两天,但盛一帆主动提出要配合。 就算警察不来,盛一帆也打算报警。 她现在已经知道她是出事的第二天才被人送往医院,而现在她已经在医院呆了五天。 她本来是有点怀疑她是没有死的,但一听说她是第二天才被她的不知名的“丈夫”送来的,就知道她是真的死了。 不然盛博文应该立马送她去医院。 盛博文一怒之下失手杀了她,之后不把她送往医院,显然是想隐瞒她的死亡的事实,甚至连她肚子里的小生命都不顾了。 她把当晚发生的事说了。 盛博文知道她怀孕,孩子还不是周天羽的,就把她的手机都收了,还把她锁在房间里,让她打胎后“嫁”给一个死人。 他又一次拿外婆来威胁她。 这一次她反抗了,没想到盛博文会发疯成那个样子,直接捂住她的嘴,想要砸她的肚子,给她物理堕胎。 她这才发现,原来盛博文是个疯子。 为了钱,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她挣扎中咬了盛博文的左手,被激怒的盛博文直接把她的脸按在枕头上,骂她不知廉耻,让她听话不能做任何反抗,他还说:“你就和你妈一样,一样不听话,一样该死!” 是盛博文硬生生把她捂死的。 可现在她还活着…… 而且那时候,她似乎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着,腹部也没有感到疼,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梦一般,她并没有那种面对死亡的恐惧。 盛博文性格很偏执,控制欲强,没有什么本事还自负得很,其实只敢对她这样的弱者下手。 面对像周家那样的人,就变得一脸谄媚,努力讨好。 她对盛博文只有恶心和厌恶,没有什么惧意。 盛一帆努力静下心,尽力多回忆一些细节,让警察能早点把盛博文绳之以法。 她以前只觉得盛博文重男轻女,对她不关心,只想拿她换利益,可她没想到他会狠心到杀了她。 就算对方是她的父亲,她也不可能忍气吞声。 警方掌握的证据,再加上盛一帆的证词,证据已经足够了。 除了盛博文动手时留下的痕迹,还有他作案过程留下的录音。 -- 第211页 怀了宝宝之后,盛一帆就很注意防辐射,不怎么常用手机。 她买了个录音笔,录点自己念的故事和诗词之类,给宝宝做胎教。 她被盛博文关起来的时候,就只能给宝宝读读书。 那天晚上,她一见盛博文进来,就把录音笔塞进卫生巾里…… 盛一帆一直不觉得那是她家,一旦进到那个房子里,她就像是在玩潜伏一样,把值钱的、涉及自己隐私的东西全藏起来。 没想到,她那些小心的举动还有派上大用场的时候。 现在她就等着给盛博文定罪量刑那一天。 * 司行简是在盛一帆醒来的第二天下午才去的医院。 他看崽崽睡得安稳,又嘱咐兰兰不能离开崽崽半步后,才有点不放心地离开。 他也不想把崽崽留在家里,可崽崽又不是能揣进口袋的宠物蛇,而且他去的又是医院,带着崽崽实在不方便。 但医院这一趟,他又不能不去。 崽崽的身体还在医院呢。 司行简希望能和盛一帆商量好,争取把崽崽的身体早点带回来。 说不定崽崽和自己的身体一接触,就自己回去了呢? 他现在还没找到引魂入体的方法,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让崽崽恢复正常。 司行简到了医院之后,先去看崽崽的身体。 他隔着玻璃看了崽崽的身体许久,总觉得崽崽的身体似乎长大了一点点,但也有可能是他的错觉。 司行简指尖轻点着玻璃窗。 好想抱一下软乎乎的崽崽。 家里那个也软乎乎的,但总归不太一样。 那个只能缠在他胳膊上、搭在脖子上,他很难把已经一米六的一条抱在怀里。 他要双手才能托住崽崽,就像是捧着一根白色的哈达。 那画面…… 要是崽崽本来的身体的话,他就可以好好抱着了。 司行简收回自己的手,深深看了崽崽一眼,才转身准备上楼。 一旁经过的护士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惜和同情。 这么年轻又喜欢孩子的爸爸,面对一直没有醒来的宝宝,却坚信宝宝有醒来的一天,他还这样故作坚强,维持着礼仪从没有对医护人员发脾气…… 真是太可怜了。 司行简:“……”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他心底虽然有一丝疑惑,但也懒得去追究。 司行简走到盛一帆的病房前,轻轻敲门。 正在听吴嫂讲育儿经的盛一帆,听到这不重的两声敲门声,忽然有预感来的人是谁。 吴嫂走过去开门,“先生,您可来了,太太都醒过来一天了。” “嗯。”司行简没有解释,让吴嫂暂时回避一下,就进了病房。 他照常看了一眼盛一帆的神色,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他还是问道:“感觉怎么样?” 而盛一帆看到他的脸,既觉得意外,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虽然过去大半年了,但这张具有辨识度的脸,盛一帆还有点印象。 再加上男生很少有人留长发,还有之前好多人都提到过孩子的父亲…… 那么这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 盛一帆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并不是因为什么爱情。 她只见过这人那一面,大多数时间还在睡着,两人都没什么了解,更别提感情了。 她在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之后,也一直没有去那家度假村查过。 因为她根本就不在意孩子的生父是谁,她只想把孩子当成她一个人的。 现在给宝宝提供精-子的那个男人找来了,她觉得好尴尬啊。 “挺,挺好的。” 盛一帆像个小学生,回答完问题就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本来以为不会再和这个人有交集的,谁能想到会这么巧。 司行简就开门见山地说:“要是身体撑得住的话,我们聊聊?” “哦,好。”本来她有很多疑惑的,但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问。 司行简完全掌握着主动权。 他在沙发上坐下,开口道:“你出事的那天盛博文联系我,说家里闹鬼。我第二天上门两次,第二次去的时候就见到你躺在空调房里,已经没了气息……” 对盛一帆,他就没必要隐瞒太多,毕竟崽崽的情况还要她知情。 他只是没有说她母亲的事情,既然她已经去世那么多年,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徒增遗憾。 盛博文动手杀了盛母,而盛母既不甘又有恨,死后就一直在用阴气影响盛博文。 长久以往,盛博文就变得暴躁易怒,还不-举。 自己一向听话的女儿胆敢反抗,甚至还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怀了孕,这对于一个本来就心术不正又心理不太正常的人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盛一帆的母亲本意是想杀了盛博文,保护盛一帆,可在某种程度上,却造成了盛一帆的“死亡”。 还有盛一帆的怀孕,也增加了盛博文的杀心。 这当然不能怪受害者,但也不能否认其中的因果联系。 不过也正因为盛一帆没有放弃这个孩子,才能转危为安,或许今后会真的一帆风顺。 司行简把事情大致给盛一帆解释一遍,又问:“你还有什么疑问?” -- 第212页 盛一帆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所以,你,你是个道士吗?” “算是吧。” “那,道士也,也能……就是,不用守色戒之类的吗?” 一直很淡定的司行简也忍不住有几分错愕,她想问的就是这个吗? 是他不太懂现在女孩子的脑回路。 其实盛一帆问出口之后,就恨不得扇自己个大嘴巴子。 天知道她只是太过震惊才口不择言的! 她一点儿也没有质问或责怪他的意思,也没有要他负责、今后一起抚养孩子的意思…… 很好,她现在是真的死了,社死也是死。 她刚想说“我就随口一问,你不要放在心上”,司行简就回答道:“不同的派别有不同的规矩,道教主要分为全真派和正一派,正一派是居家道士,只是信教,不用收那些戒律。” 甚至都不必蓄发挽髻。 这一点司行简就没说,他怕万一她再问那他为什么要留长发,那他总不能说是为了能更好地骗人吧。 盛一帆:“……” 这么认真地解释,让她更尴尬了好吗? 第89章 骗子大师(11) [V] 司行简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也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他看盛一帆有点难以接受,就把空间留给她。 等司行简再回来的时候,盛一帆已经调整好情绪,脑子也清醒不少。 之前盛一帆会口不择言问出那样的问题,只是因为她最关心的事,她不敢问出口。 医生说她不方便见宝宝,吴嫂也不怎么提起关于孩子的事…… 她实在是怕听到一个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虽然有点不敢面对,她还是开口问道:“那,宝宝还会醒过来吗?” 司行简承诺道:“会的,你不用觉得愧疚。” “哦,哦,那就好。”盛一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还想问以后孩子归谁,可他们的情况实在尴尬,还是等宝宝醒过来之后再说吧。 司行简主动问:“需要我联系你其余的亲人来照顾你吗?” 盛一帆笑容苦涩,“不用了,暂时让吴嫂留下来吧,她的工资我之后会还给你。” 她哪里还有什么亲人?母亲早逝,父亲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渣,以前对她很好的外祖母现在正住在疗养院,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自理。 司行简也不再多问,略一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事让吴嫂通知我就好。那些钱,不用放在心上,都是盛博文出的。” 盛一帆开始没反应过来,盛博文怎么可能会给她花钱? 后来转念一想,这钱应该是盛博文给他的报酬。 “我现在醒了,还是转到普通病房吧?” 她家里虽然有钱,但盛博文给她的不多,她又一直悄悄攒钱为日后打算,所以她生活得节俭又朴素,住在这里,她感觉心都在滴血。 之前也是因为情况特殊要避着人,现在她醒了,就没有这个必要。 而且司行简觉得省下的钱也是给她,自然就听她的意见。 “可以,你还有什么需要?” 盛一帆觉得可能是她的错觉,她像是在面对一个很久没见的长辈,他想表示亲近但性子冷清,不知道该怎么擅长流露关爱…… 她因为自己的脑补,差点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想法也太诡异了,难道是她太缺父爱? 盛一帆赶紧清空脑子里不靠谱的联想,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年轻的脸,问:“我能不能去看看宝宝?” “过两天吧。崽……他在保温箱里,今天我才去看过。” 司行简就让吴嫂回来帮她收拾东西。 有些私密的东西,他一个外人,而且还是异性实在不好乱动。 他帮忙把盛一帆在楼下的妇产科安置好,才离开。 “我晚饭时间再过来,有什么需要的,让吴嫂告诉我就好。” 等司行简离开之后,隔壁床的孕妇就阴阳怪气地对自己的丈夫说:“你看看人家,请了护工还亲自来照顾,哪像你,来医院也只是玩手机……” 吴嫂也对盛一帆说:“先生看着冷冰冰的,实际上对太太可好了。” 盛一帆现在除了尴尬还是尴尬,想她一个二十二岁的花季少女,先是订婚,又是怀孕,现在生了孩子,还被人误会已婚,谁能想到她母胎单身,还没谈过恋爱呢? 而且,她还是旁敲侧击才从吴嫂那里知道他叫司行简。 旁观者都说司行简对她很好,可她知道这种好大约是出于亏欠或者是愧疚的心理。 她看不太懂对方看她的眼神,总觉得平静之中似乎带着一丝丝的……慈爱? 或许是修道之人博爱众生吧。 她是完全看不懂这个人,但现在对方救了她,对她也没有什么恶意,孤身一人的她也只好接受对方的照顾。 盛一帆之前就和司行简见过那一次,话都没说过几句,他们完全可以说是陌生人。 初见就很荒唐,重逢更加魔幻。 她不知道此司行简已经非彼司行简,她对他没有什么心思。 之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那一次荒唐,其实盛一帆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她多少有一点放任的念头,或者说是一种反抗。 -- 第213页 她妈妈去世之后,她几乎是在盛博文的控制下长大。 外婆家对她来说是温暖的港湾,可是后来外婆生了重病只能住在疗养院,结果这又成了盛博文控制她的一个筹码。 在盛博文眼中,子女就不算是独立的人,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盛博文给她安排了那样一个令人作呕的未婚夫,她还拒绝不了,不然外婆说不定就会出什么意外。 她不想嫁给周天羽,甚至和他一起睡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那个人渣之前乱搞就不说了,那一次竟然还为了睡她而对她下药?! 但她怕自己万一逃不走,不得已要嫁给周天羽。 她不是那么在乎贞节的人,但她要是第一次给了周天羽的话……那就更让她恶心了。 与其那样,她宁愿随便找个陌生人,也不会便宜周天羽。 成年人之间的事,你情我愿,事后穿衣去,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会再遇? 就算遇见了,也未必会记得。 那时盛一帆也没想到自己会怀孕。 在得知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的时候,她也犹豫过。 她还在上学,不仅没有家人帮忙照顾,反而连婚姻都是盛博文谋财的筹码。 而且她才二十出头,就要生孩子当妈了?她一个人,真的很害怕。 她纠结着,孩子就在她肚子里留了三个月。 似乎,有点舍不得打掉。 她很渴望有个自己的小家,但见过她亲爸那样的人渣,后来又遇见周天羽这种货色的未婚夫,她真的很难对男生有好感。 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孩子。 别的不说,至少孩子的父亲长得很好看。 一次就能怀孕,这不是送给她的礼物吗? 而且,孩子在她肚子里就很乖,一点儿也不闹她。 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她唯一怕的就是当时那些药会对孩子有害。 好在周天羽顾忌到今后要娶她,可能也怕一次就中奖,用的是高档货,对她身体伤害并不大,也没有影响到宝宝的健康。 她就隐瞒下来怀孕的事,没有告诉别人,也没有休学。 大四了,大家都很忙,而她作为一个待嫁的人,不考研,也不用找工作,除了毕业论文就没什么事。 她也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就一个人在外面租房住,就这么瞒了下来。 她本来想等领完毕业证书,就出国,或者去别的省躲着生宝宝。 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些事…… 周天羽死了,盛博文找到她,把她带回家。 盛博文开始还以为她肚子的是周天羽的孩子,打着能长期从周家捞好处的主意。 但她知道这根本瞒不过周家,因为那次周天羽下药失败后不久,周母就来警告了她一番,要她好好“顺从”周天羽。 要不是之前有个大师说过要周天羽不能近女色,他妈怕是要把她绑了送到周天羽床上。 现在盛一帆知道那个大师,是她孩子的爸爸,就心情复杂。 她怎么也想不到,周天羽都死了,他妈还不放过她,竟然还要结冥婚,她还活着呢! 最离谱的是盛博文也同意了,哪怕她怀着孕。 她那时觉得封建陋习害人不浅,根本不相信那些,但她现在有了这样的奇遇,就觉得说不定那一纸婚书真的作数…… 光是想一想,就更觉得恶心,还有点后怕。 盛一帆诚心地祈祷:希望周天羽死了也离不开一直溺爱他的妈妈,快点把他妈带走好照顾他。今后我一定多做好事,多捐款救人。 盛一帆在休息了一会儿,想清楚最近发生的事情之后,就开始听吴嫂和隔壁床热心的赵大姐说产后注意事项和育儿经。 她们见她年纪小,又没了妈,就向她传授不少知识。 盛一帆现在已经明白生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总裁文中的小娇妻带球跑之后,都有一个深情的男二照顾,书中也不会描写生孩子的具体情况。 她之前已经查过不少资料,可真经历这一遭,才会知道自己想得还是太单纯了。 要是没有盛博文害她,她逃离这个城市,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什么都不懂,她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好在,她长这么大,总算有一次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盛一帆心里偷着乐了一会儿,忙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抛开,认真听她们传授经验。 此时的盛一帆也没有想到,这些知识都用不上…… 司行简只告诉她,宝宝得了离魂之症,要想办法把宝宝的魂再送回体内。 谁能想到宝宝现在是条蛇啊! * 回到住处的司行简一打开门,就看见迎面扑来的一条蛇。 他本来是觉得自己刚从医院回来,身上不干净,可再一看,崽崽是从他拖鞋上窜起来的…… 行吧,谁也别嫌弃谁。 兰兰卧在玄关的台子上,告崽崽的状——崽崽一醒来就在房子里爬,后来又来到门口待着不走,甚至还趴在拖鞋上…… 听完兰兰的话,司行简就知道崽崽是在找他。 看着那个倔强地仰着的小脑袋,本来就狠不下心的司行简就更心软了。 面对以为“被抛弃”变得更粘人的崽崽,他只好像个戴围巾一样往脖子上一搭,不管做什么事都带着崽崽。 -- 第214页 可崽崽比围巾重得多。 于是等崽崽睡着后,司行简就把崽崽放到床上,他去做晚饭。 只是等党参红枣鸡汤的香味飘出来,司行简就看见家里的两个崽出现在厨房门口。 兰兰驮着崽崽一步一步缓慢且沉稳地往前走。 可崽崽现在体长有一米六,而兰兰就算加上尾巴,也才不到三十厘米。 可以想象,要兰兰驮着崽崽,不让崽崽落地有多困难。 崽崽的脑袋放在兰兰的头顶,又绕着兰兰的脖子两圈。 因为兰兰的底盘不高,崽崽也不能绕很多圈,所以崽崽身体的很大部分都堆在兰兰那只有大约一拃长的背上。 这让兰兰看起来像极了被生活压垮。 兰兰自然不会承受不住这点重量,可司行简有点怕崽崽会摔下去,赶紧走过去直接把他们两只一起抱起来,揣到怀里才慢慢把崽崽解开。 “你们真是……” 像极了狼狈为奸。 司行简莫名想到之前偶然看到的视频:一个幼崽踩着狗狗去拿桌子上的糖。 他觉得这大概是兰兰和崽崽也能干出来的事。 现在崽崽都来了厨房,他也不好再把崽崽赶出去,只好又把崽崽挂在脖子上。 等他把锅盖掀开,就感觉颈后一滑。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崽崽直接就出溜下去,当场表演一个铁锅炖自己。 司行简一手捏住崽崽,另一只手给他自己盛了一碗汤,又把鸡肉捞出来,都留给兰兰吃。 被扼住命运的咽喉的崽崽,一双小眼睛里充满幽怨。 本来会显得有点凶狠的竖瞳,现在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司行简温柔地笑笑,却说出追残忍的话:“卖萌也没用。” 第90章 骗子大师(12) [V] 崽崽听不懂司行简的话,但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是不允许。 小愿望得不到满足的崽崽气呼呼地张大嘴巴,威胁性地展示了一下自己尖尖的蛇牙。 他以为自己超凶的,可他脑袋就拇指大,再装凶也不吓人。 司行简轻笑一声,“你这是在吓唬我么?” 他主动把手指递过去,依旧笑着,“嗯?” 崽崽秒怂,把嘴合上,脑袋搭在他的手指上,轻轻蹭了蹭,仿佛在说:“我就是给你展示一下我的牙有多利,你看我现在多乖啊~” 司行简给崽崽倒了杯清水,把自己的饭也收起来。 想想崽崽出生之后,就没有真正吃过食物,也实在可怜。 司行简看着崽崽的模样虽然有点心疼,可还是没有妥协。 兰兰不属于这个世界,怎么吃都无所谓。 可崽崽不一样,他现在用的躯体原本就是一条普通的蛇,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普通蛇的治疗方案未必适合崽崽。 只是见崽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司行简还是有点心软。 要不下次给崽崽炖个不加调料的汤? 崽崽虽然有点不开心,但他从来不会记司行简的仇,更别说他现在脑容量就那么一点,转头就忘了。 等崽崽盘成一团在司行简怀里看电视的时候,就又兴高采烈起来。 崽崽以前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这具身体,就算是高兴,也只是看起来精神点而已。 可现在不一样了。 崽崽“饱餐”了一顿,他的魂体比以前强,意识也更清醒。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高兴的时候,崽崽最爱晃脑袋、摇尾巴。 陪着崽崽看动画片的司行简,伸手捏住了崽崽作乱的尾巴尖。 细细的尾巴扫在他的腹部,有点痒。 崽崽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脑袋转了半圈,还微微歪着,表达自己的疑惑。 司行简把崽崽的脑袋转回去,“看你的电视。” 他又把崽崽的尾巴放到沙发上,才开始工作。 虽然他整天在家戴着,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干的。 除了理财,他还接过翻译、黑-客等活计。 甚至,他还为警方提供过悬赏的通缉犯的信息。 就是这笔钱不算多,而且还没到账。 司行简就当是日行一善了,反正他也不打算发大财,只是为了崽崽吃饱饭而已。 现在司行简也算小有资产,不用过得那么拮据。 他一有闲钱,就给崽崽买了不少玩具、各种用品。 他还自己设计定做了一个蛇包。 这样他就能带着崽崽出去。 司行简最多只是带崽崽在小区里转转,他一出门就是去医院,并不是很方便带着崽崽。 虽然他也很想让崽崽看看自己的身体。 如果没有别的事,司行简每三天会去一次医院,其余时间都在家里陪着崽崽,顺便挣点小钱。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盛一帆可以出院了。 盛一帆其实早就想出院了。 怀孕后本来就变胖不少,再躺下去,整天还喝那么多养生的药膳,她肯定更胖了。 而且她伤口已经完全长好,她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没有什么大碍。 可是医生对她的身体状况下不了准确的判断,而且医生还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形成一种类似“休眠”的状态,还恢复得这么好。 盛一帆:她能说她是死而复生了吗? -- 第215页 大概她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说不定还会把她当成神经病。 后来盛一帆被问的烦了,就说:“大概这是一个奇迹吧,而这个奇迹的名字叫母亲。” 有医生想起小学课本上的那篇文章,就有些哭笑不得。 可医生也明白,盛一帆多半是自己也不清楚具体原因,只能无奈放弃。 * 司行简也检查过盛一帆的身体状况,觉得她可以出院了。 其实司行简一直在期待这一天,因为他打算在盛一帆出院之时,就顺便把崽崽的身体也接回来。 司行简已经学会了引魂术。 但自信如他,也不会第一次就在崽崽身上尝试。 于是,他把目光瞄向了兰兰。 “要不,你暂时住到崽崽的身体里吧?” 兰兰:喵? 司行简想着,让兰兰暂时住到崽崽的身体里,既可以让他实验一下引魂术,又可以让崽崽看起来恢复正常。 这样他就能把崽崽的身体从医院里带出来。 真是一举两得。 然而,兰兰却不愿意。 住到人类幼崽的身体里?那它不是吃不了肉了? 那是坚决不能答应的! 结果还不到一天,“威武不能屈”的兰兰就改变了主意。 因为司行简让它明白,就算它不换身体,也有可能吃不上肉。 司行简嬷嬷兰兰的脑袋,“乖。” 兰兰:呸,阴险狡诈的人类! 一个月黑风高夜,司行简让兰兰替换了一段监控,不到两分钟,他就完成了施法。 其实就算不对监控做什么手脚,摄像头也拍不到他具体做了什么。 不过只看他的动作,很容易会被当成神经病。 一向光鲜亮丽的仙尊大人绝对不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 兰兰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超厉害的系统,可其实它是个生命体。 它的神魂很强,所以司行简操作起来很顺利。 只是崽崽的身体很弱,兰兰暂时寄住在里面也受到限制,变得更加懒洋洋。 不过同时,兰兰也能温养着崽崽的身体。 崽崽的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恢复到正常婴儿的水平。 第二天,护士就发现那个出生后就没有任何反应的婴儿醒来了。 白白嫩嫩的团子,一双乌黑的眼睛溜溜地转着,肉肉的小手放在手里嘬着,不哭也不闹。 兰兰一见有人来了,就委屈地眨眨眼,把小嘴一瘪。 它好饿! 护士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萌化了,忙去通知家属,准备检查等。 司行简听到这个消息,都懒得去看一眼。 盛一帆却觉得惊喜极了,“宝宝醒了?” “不是,只是暂时做出个假象,把孩子接出去。” 盛一帆却还是很想去看宝宝睁眼是什么样子。 司行简看着那个正喝奶的团子,心里有点嫌弃,暗暗警告兰兰不能吃太多。 万一把崽崽的身体变成一个小肥球…… 那画面太美,他这个当父亲的接受不了。 盛一帆:这么可爱的幼崽竟然是她生的? 她已经激动得忘了拿出手机拍照。 等医生提醒她要不要抱抱孩子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伸手,“我不会……” 那么小、那么软一团,要怎么抱啊? 这个时候,盛一帆更清楚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她出了惊喜,更大的是恐慌。 这样一个小生命,她要怎么养? 二十二岁,没有父母,只有个普通高校的毕业证,又因为怀孕耽误了找工作…… 而且,她自己的心智也还不成熟。 司行简伸手,把兰兰接过,轻柔地抱在怀里。 毕竟这是崽崽的身体,不能再像以前提溜兰兰那样。 医生笑着说:“看来宝宝爸爸是提前学过的。” “嗯。”司行简表情淡淡的,一点也没有看到孩子醒来的激动模样。 医生护士都觉得,现在他和之前那个时常来看、盼着孩子醒来的父亲判若两人。 司行简一脸严肃地戳戳那软乎乎的脸,想着等把兰兰带回家,崽崽自己就可以接触到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体验,不是每个人都能经历的。 崽崽可以和自己的身体玩。 兰兰:“喵!” 一旁的医生惊喜地说:“呀,这孩子能认出自己的爸爸!之前怎么逗他都不出声。” 盛一帆看着这一幕,想着:或许是因为这个宝宝的体内并不是她孩子的灵魂,她才没有太深的触动。 她就像是在看别人家的宝宝一样,觉得可爱,有见到新生命的欢欣,却没有母子连心的感觉,更不像别的母亲那样,会有想要喜极而泣的冲动。 是她太理智冷漠了吗? 她现在只在发愁今后该怎么养孩子,以及该怎么和抱着孩子的人商量孩子的事。 盛一帆在心中叹气:她才二十二岁,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经历这么些残酷的事? 司行简心里也有点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和盛一帆提崽崽的事。 要是对方是个不喜欢甚至还虐待孩子的,那他就能理直气壮地带着崽崽离开。 可现在的情况是,她九死一生生了崽崽,而他一句话就把崽崽要走。 -- 第216页 似乎不怎么厚道…… 可他也不能和她一起过日子啊。 司行简轻轻叹气。 这些事,还是等把崽崽的身体接出医院再说吧。 司行简借口他们有能一对一照顾的家庭医生,要把崽崽接回家照顾。 为了撑牌面,当然,最重要还是为了方便,他还借了权惜鱼的豪车,请了代驾。 医生并不赞同现在就让孩子出院,但是抵不过司行简的话很有说服力。 别说家庭医生了,就是司行简一个人都能抵得上儿科医生了。 况且,家属坚持的话,院方不能强留。 司行简就如偿所愿地把装着兰兰的崽崽抱走了。 他坐在后排,一手扶着躺在他腿上呼呼大睡的兰兰,另一只手拿着平板,看家中崽崽的情况。 一心二用的情况下,他就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车被人跟了。 司行简现在是带着盛一帆去见见真正的崽崽。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崽崽的生母,没有瞒着她的道理。 而盛一帆看着逐渐熟悉的街道,心里有些紧张。 明明知道那里没有盛博文了,可她还是有些后怕。 等见到熟悉的小区时,她甚至生了退缩的心思。 司行简并不是一个体贴入微的人,他自己不觉得害怕,就更不会推己及人,所以就没有察觉到她的恐惧和不安。 等到停车场之后,司行简才说:“我现在的住处,就在你家楼上。” 盛一帆:“我家?楼上?” 司行简只以为她是觉得太巧合才这么吃惊,就解释道:“我刚好认识楼上的住户,就暂住一段时间。” 如果有可能,盛一帆不想再踏入这栋楼,也不想再见盛博文。 可她知道,她要和盛博文对薄公堂,还要回这里拿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能一直躲避。 更何况,宝宝现在情况特殊,可能不方便见太阳,更不能被外人看到。 这一趟,她是非去不可。 于是,盛一帆就鼓起勇气迈进电梯。 她本来就绷紧了神经,等见到崽崽那一刻,她两眼一翻,晕倒了。 盛一帆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以为自己会见到宝宝的鬼魂——或许虚无缥缈,像是一吹就能散;或许面无血色,肤色发青……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宝宝会是一条蛇。 盛一帆在晕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想向许仙道歉。 别说伴侣变成蛇,就算她知道这是她的儿子,她也撑不住啊! 崽崽本来见到陌生人有点好奇,而且他感受到这个陌生人身上还有他最喜欢的人的气息,就想凑近点。 结果他刚把头探出去,就把人吓晕了。 崽崽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灵活地把脑袋收回去,贴在司行简的脸侧。 司行简安抚地用手指摸摸崽崽的脑袋。 他其实也有点意外——竟然被崽崽吓晕了?崽崽明明这么可爱! 第91章 骗子大师(13) [V] 盛一帆只是被吓到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几分钟就会醒。 司行简把人扶起来,在沙发上放好,就带着崽崽回了房间。 现在兰兰住在崽崽的身体里,因为幼崽的身体还没长成,骨头很软,兰兰连爬都爬不成,只能躺在床上。 好在兰兰本来也是个懒的,大多时间除了吃就是睡。 就是以前的趴着睡,变成了现在的躺着睡,稍微有点不习惯。 当然,最难挨的就是没有肉吃。 兰兰眨巴着眼,像个小老头似的叹口气。 司行简一看见兰兰用崽崽的脸做出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就移开了视线。 他现在有点后悔。 本来那么雨雪可爱的一张脸,芯子换成了兰兰后,怎么看起来就那么讨人嫌呢? 而且,万一崽崽被兰兰影响,以后逐渐兰化…… 司行简不愿意再想下去。 考虑到兰兰用这副身体时间久了,等将来崽崽自己再回去可能会被排斥,他原本也没打算让兰兰保持这样的形态太长时间。 现在他就打算把这段时间再缩短一点。 九天后,似乎是个不错的日子。 司行简把崽崽放下来,看着崽崽与自己身体的第一次会晤。 可惜,崽崽并不认识这就是自己,长大后也不会再有这段记忆。 崽崽歪着脑袋盯着床上的小人。 在他的脑海里,并没有人或猫的概念。 他能认出这是兰兰,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兰兰变了个样子,还不和他一起玩了。 崽崽慢慢地把脑袋伸过去,用嘴轻轻碰了下兰兰的脸颊。 略显坚硬的吻鳞触碰到那软乎乎的脸蛋。 崽崽一触即分,生怕自己把那水一般的团子弄伤了。 他又绕着这小小的人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等找不到之后,就开始有点着急了。 司行简饶有兴趣地看着,知道崽崽大概是在找兰兰的尾巴。 以前崽崽和兰兰,虽然一个长鳞,另一个有毛,但他们都有尾巴。 司行简之前就不止一次看到崽崽和兰兰在玩打“尾巴”的游戏。 一黑一白两条尾巴交叉放在一起,兰兰和崽崽就像是两军对战的将军,都聚精会神,丝毫不敢分心。 那时就连他进来,他们也没有递过去一个眼神。 -- 第217页 最终,这场游戏以崽崽成功拍到兰兰的尾巴而告终。 按理说,猫的速度是比蛇快的,不过兰兰不是真正的猫,崽崽也不能算是蛇,而且兰兰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小幼崽计较,有意放水。 “就当是哄那小崽子玩。”兰兰甩了下尾巴,以一副胜者的姿态趴在床上,傲娇地想道。 而崽崽赢了之后,浑身散发着喜悦的气息,迅速爬到司行简肩头,把尾巴放在他手心。 “赢了?真厉害。”司行简笑着夸赞。 崽崽高兴得真·翘起了尾巴,甚至还仰起脑袋,骄傲得不行。 可现在,兰兰的尾巴没了。 崽崽的乐趣也少了一项。 司行简看崽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就有点忍俊不禁。 崽崽自闭了一会儿,见没人来哄,就故意制造出点动静,来引起司行简的注意。 司行简装作没有察觉,专心地把包里的东西取出来摆在垫子上。 这些都是给崽崽买的小玩具,有逗猫棒,有电动的绿色玩具蛇,有双面龟玩偶…… 他还没有把玩具掏完,崽崽就把脑袋伸过来了。 体长一米六的崽崽,尾巴还在床上,脑袋已经搭在玩偶上。 司行简把崽崽整条都拽下来,放在垫子上。 看崽崽玩得专心,他就出去看看盛一帆的情况。 盛一帆已经醒了,正有点懊恼自己太怂。 不就是一条蛇吗?就算个子长了点,那也是她家宝宝,又不会咬人。 可是,那条蛇似乎也不比她矮啊。 她又没迎面见过这么长的蛇…… 就算是做好心理准备,再见一次,她还是会怕,但肯定不会再晕倒。 盛一帆握拳,给自己打气。 司行简:“抱歉,没有提前给你说一声。” 他已经习惯了崽崽的形态。 在他看来,崽崽那么细小一只,乖巧又粘人,他总担心会有人或不明物会伤害崽崽。 不得不外出的时候,他都会叮嘱兰兰看护好崽崽。 这次带着兰兰离开的几个小时,纵然他已经在房间里设了几重保护,可他还是会有点挂念。 他把崽崽当成需要保护的存在,却忽视了崽崽如今这个样子,可能会让人害怕。 既然崽崽她已经见过——虽然人被吓晕了,那他也可以送人离开了。 司行简这么想着,就开口道:“等崽崽换回来,再看吧。” 盛一帆同时开口:“我……”这次有心理准备了,不会再害怕。 后半句没有说出口。 盛一帆察觉到,当自己听到司行简的提议时,隐隐松了口气。 “好。”她听到自己迫不及待的回答。 宝儿,对不起!妈妈爱你,但是妈妈怂,还是等你变回正常人,妈妈再来看你吧。 盛一帆默默在心里道歉。 因为考虑到只有崽崽一个人在家,兰兰如今也不顶事,司行简只是把盛一帆送到楼下,让吴嫂来接。 依旧是代驾送她们到月子中心。 盛一帆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看起来气色不错,但这只是表象。 其实她的底子还有点虚,不仅需要补,还需要锻炼。 这些还是听从专业人士的安排比较好。 盛一帆也是乐意住到月子中心。 那个所谓的“家”,其实是她的坟墓,她不想再回去。 而她租住的地方,环境不怎么好,也只剩不到一周就到期了。 更何况,女孩子都是在意自己的身材的。她生了孩子之后,身材有点走样,需要产后恢复。 虽然这里的消费对一向节俭的盛一帆来说有点高,但她这次却没有提出换个更便宜的套餐。 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一定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等盛博文出狱那一天,她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他面前,气死他! 盛一帆清楚地知道,即便她真的死了,盛博文也不大可能会被判死刑。 更何况,现在她还活着。 他又是她的父亲。 或许只会判十年?或许更少…… 盛一帆也没想到,盛博文会自己作死。 当然,盛博文不认为自己在作死。 警方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按理说,应该把盛博文关在看守所,等待法院审判。 然而,盛博文现在却没有住在看守所,而是住在医院。 盛博文的律师声称盛博文有精神病,伤害盛一帆时是处于不能辨认、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状态。 而且盛博文的精神状况不适合被关押在看守所,不然可能会犯病。 盛博文的精神鉴定报告并不是在案发后才造的,而是几年前就有,他这些年也一直在治疗。 如果他再通过司法上的鉴定,他就要无罪释放了。 盛一帆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浑身发抖,甚至生出自己动手杀了盛博文的心思。 本来只判十年,她就觉得便宜了盛博文。 可现在,盛博文就要无罪释放了?而且今后他要是真的杀了她,也不用负法律责任…… 就算他不动手,她也要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里,甚至还要给他养老。 她本来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的,可这个世界为什么对好人这么不公平? -- 第218页 司行简比盛一帆更先知道这个消息。 他倒没有太激烈的情绪,更不觉得意外,他只是有些厌烦。 老老实实接受法律的制裁不好吗?非逼他动手。 司行简并不愿意自己手上沾上人命。 并不是因为他多有道德感,或者会有心理负担。 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格外讲究因果,他怕自己做的事会影响到崽崽。 但是现在……既然盛博文自己找死,他若是不满足对方的话,就有点太不厚道了。 那他就日行一善吧。 司行简听说盛一帆打算去医院“看望”盛博文,就提出要陪她同去。 他推了个婴儿车,把兰兰和崽崽都带上。 兰兰两眼闭着,按司行简教的方法修复着人类幼崽的身体。 崽崽缩在婴儿车里,探出个小脑袋四处张望着。 司行简把崽崽的脑袋按回去,“到了外面,可千万躲好了别出来。” 崽崽听话地藏进里面,一会儿用嘴碰碰那软乎乎的脸蛋,一会儿拿尾巴尖挠挠那短短的脚底板。 他不知道这是本属于他的身体,玩的不亦乐乎。 等快进医院的时候,司行简把一枚符给崽崽贴身放着。 医院里阴气重,他怕崽崽被吓到。 司行简在病房外见到肿着眼睛的盛一帆。 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只是说:“盛博文不会如愿的。” 盛一帆苦涩地笑笑,她甚至连单独面对盛博文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动手了。 原来做坏人也是需要胆量的。 司行简推着崽崽走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见到盛博文。 盛博文正半躺在床上看电视,看起来既不像是精神病,更不像是杀人犯。 可司行简并不是会被表象迷惑的人。 他看盛博文的第一眼,心中就冒出来三个字:伪君子。 周博文只是轻轻地扫他一眼,就移开目光,笑着看向一步一挪的盛一帆。 “帆帆,那天爸爸犯了病,根本没有意识,也不清楚对你做了什么,还是警察找来,我才知道。” “爸爸对不起你,你能原谅爸爸吗?” 盛一帆当即就被气哭了,“没有意识?你就是故意要杀我的!你这种人,就算能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帆帆,你别说这种气话。爸爸控制不住自己犯病,以后你就不要和爸爸住在一起了。对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那可是我的外孙子呢……” 盛博文直起身,看向婴儿车,“不会,这就是我的小外孙吧?” “你……!” 司行简止住盛一帆再发这种没意义的脾气,看向一脸笑意的盛博文,也笑着说:“是,孩子被平平安安生了下来,也会健健康康长大。” “原来,这么容易就当爸爸了,真是让人惊喜。” 盛博文的假笑僵住了,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床单,上面青筋暴起。 司行简看婴儿车的帘子晃了两下,知道崽崽待不住了。 他伸手和崽崽玩闹一会儿,安抚住崽崽。 “听说,患了狂躁症的人,可能会有自残倾向?” 司行简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盛博文。 可盛博文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那你怎么只伤害别人? 盛博文忽然感觉自己心里一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现在盛一帆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她听着司行简那句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的问话,只感觉他的声音十分华丽。 这让她不禁想到海上用歌声勾人的塞壬。 她总觉得他说这句话有什么特殊含义,忽然就有点安心了。 或许,盛博文真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92章 骗子大师(14) [V] 医院里别的不好找,游魂却多得是。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走得无牵无挂、无怨无恨。 很多人刚失去生命不久,又有挂念,就在死的地方游荡,直到失去自己的意识,彻底消散在这人世间。 人怕鬼,可大多数鬼都很弱,连人的身体都碰不到。 但有司行简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大人。”一个身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微微向司行简鞠了一躬。 杨殊如今的形象,并不是死时的模样,而是她这一生中自认为最美丽的样子。 那是她的十八岁。 这条裙子是父母送她的成人礼。 杨殊知道自己死了,也知道自己能像现在这么清醒,是眼前这个男人帮的忙。 可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帮她。 “请问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司行简很满意她的识相,就吩咐了一番。 杨殊十分意外,“大人要我……害人?” “做不到?”司行简皱眉。 如果这样的话,他就要重新再找一个人。 不对,是再找一个游魂了。 杨殊把姿态放得更低了点,“是……不是,我愿意听大人的吩咐,也敢做害人的事,但我没这个本事。” “不用你杀人,你只用让他不能呼吸,让他看起来像自残就可以了。而且,他身上阴气已经很重了,不足为惧。” 司行简说着,弹了下手指,一滴鲜血没入杨殊的眉心。 -- 第219页 朱砂不便宜,而他的血又用不完。 “给你十天时间,这两天先不要动手。” 杨殊感受着身上的力量,欣喜地应了声“是”。 司行简又警告一句:“你要是敢害别人,会报应到你家人身上。” 杨殊心想:这人果然知道她的软肋,于是更加恭敬了。 她请示道:“大人,那我可以回家看看家人吗?” “你要是不怕影响他们的身体,尽可以去。” 血亲、夫妻之间,联系总是更紧密些。 杨殊现在和别人接触没有什么影响,要是和家人待在一起,只怕她家人会病一场。 杨殊听到他的话,就有点不知所措——那她还要继续听他的安排吗? 她的遗憾就是死前没有见家人最后一面。 司行简知道她的纠结,就说:“你帮我办好这件事,作为交换,我可以让你和家人告别。” “多谢大人。”杨殊真心实意地道谢,并下定决心把这件事办好。 她现在大概是这个医院里最厉害的鬼! 不就是吓唬人吗?她活着的时候,可是看过不少鬼片的,现在终于能排上用场了。 杨殊目送司行简转身,才施施然地飘走了。 司行简看她踌躇满志的样子,也很放心。 他步履从容,神色平静,丝毫看不出来他刚才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打算把人逼疯。 直到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我不害怕鬼,鬼却要伤我性命……” 声音飘渺,气若游丝,还不成调子。 司行简脚下一踉跄。 这人……这鬼会不会有点靠不住? 她像是来搞笑的,能把人吓疯吗? 司行简犹豫了一瞬,还是不想再麻烦。 既然已经安排了杨殊做这件事,那他就暂时等两三天看看吧。 要是她办不好,他再找别的鬼。 司行简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盛博文是持证的精神病人,就应该住到精神病院去,免得再发病伤人。 精神病人就要有精神病人的样子,整天这么清醒还能吓唬人,也太不像话。 * 司行简走到长椅那儿,对帮忙照看崽崽的盛一帆说:“谢谢。” 盛一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一见司行简就忍不住拘谨,就和两个月前她论文没写却见到导师时的感觉一样。 他一开口,她就恨不得立马起立。 而崽崽和盛一帆的反应恰巧相反。 崽崽一察觉到司行简的气息,就蓄起了势,准备给他一个惊喜的迎接。 司行简刚弯下腰,想看看崽崽的情况,余光就瞥见一束银光闪过。 他知道那是崽崽,就没有躲。 然后他就被崽崽撞到了脖子。 他没有感觉到疼,但因为皮肤白,那拇指大小的一片就红得很显眼。 盛一帆在看到一条蛇窜出来时,就非常利索地往后面跳了一步。 而等她看到蛇宝宝只黏着他父亲,忍不住懊恼自己反应太敏捷。 这样显得她对宝宝太冷漠,还有点自作多情——宝宝压根儿不稀罕理她。 对于盛一帆的反应,司行简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因为他对崽崽的“嫌弃”而心生反感。 想比上次的直接晕倒,这次她的表现已经好很多了。 司行简怕崽崽被别人看到,就安抚两句,又把崽崽塞进婴儿车里。 崽崽不开心地缩成一团,紧挨着兰兰。 司行简见崽崽又生闷气,丝毫不着急,眼中反而浮现出笑意。 他也不去哄,只是礼数周全地把盛一帆送上车,和她告别。 他再去看崽崽,就发现崽崽已经睡着了。 司行简推着崽崽去了老城。 老城已经改造过,但本地人还是习惯这么称呼。 这附近有座城隍庙,据说十分灵验。 除此外,还有不少卖小吃、文玩字画、药材等的。 渐渐地,这里就有了一条热闹的小吃街,和一条相对清净的文玩街。 司行简到这里是买药材的。 他之前来过这里,已经找了家比较靠谱的中药材店,付了定金,让药店帮忙收些他需要的药材。 昨天药店已经通知他来取,所以他今天才会出门。 和盛一帆一起去医院,对他来说,只是顺便的事。 一到街口,崽崽和兰兰都醒了,把头扭到小吃街的方向。 司行简:“就算去了,你们也什么都不能吃。” 他坚定地往文玩街走去。 兰兰受身体的限制,没办法动弹,只能着急地流口水。 而崽崽就灵活多了,直接从婴儿车的缝隙间钻了出来,顺着司行简的胳膊爬上他的肩头。 崽崽用冰凉的吻鳞去触碰他被太阳晒得微烫的脸颊,撒娇地亲了亲。 司行简不为所动,还把崽崽团成一团又塞到婴儿车里。 他又撑起一把遮阳伞。 太阳这么大,别把崽崽烤熟了。 司行简并没有“男人不能打遮阳伞”之类的想法,他一手撑伞,一手推着婴儿车,泰然自若地走在两边都是仿古建筑的街道上,自成一道风景线。 只是,这副美景很快就变得不那么和谐。 司行简微微扬起伞,避免遮挡视线。 -- 第220页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面前这位突然拦路的人。 对方只有五十出头,可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十多岁。他戴着棒球帽,帽檐下是一张不怎么像好人的脸——皮肤黝黑,眉间还有一道疤,法令纹很深,嘴角向下,这让他看起来像是拦路抢劫的,而不是一个道士。 “这位先生,请问您最近是否时常感到精力不济、身体沉重并且昏昏欲睡?” 司行简状似认真地思考片刻,摇摇头,“没有。” 然后他就转动婴儿车,打算从一旁绕过去。 那位道士继续拦他,有点苦口婆心地说:“贫道并非骗子,而是见居士像是被什么邪物给缠住了,还在吸食你的生机,才来提醒一句。若是居士信不过贫道,大可以找信任的大师来看。” “只是要尽快,以免有损身体健康。” 邪物?他家崽崽怎么成邪物了? 虽然这道士或许是出于好心,但司行简依旧心生不悦。 这次他的回答更简短了:“哦。” 道号名为“太安”的道士看着他打算再次扭头就走,有些心累。 怎么会有这么油盐不进、一点也不好奇的年轻人? 太安道长很想做出一副高人模样,感叹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然后拂袖而去。 可是不行。 他只凭肉眼看不出那邪祟的底细,但他能看出这个长发年轻人是个有大气运的。 要是他置之不理,假以时日,万一邪祟夺了这个年轻人的生机,成了气候,只怕会害人不浅。 这事既然叫他遇上了,那就说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以前他来这里送药材,都是当天离开的。只有这次他多留了一天,结果就遇见了这事。 或许这就是他的功德吧。 太安道长这么想着,又厚脸皮跟了上去。 他拦在婴儿车前,把后果说得更严重了。 司行简皱着眉,有点不耐烦地听着。 礼貌让他没有打断对方的话。 崽崽感受着小车走走停停,忍不住探出头。 太安道长余光瞥见什么动了一下,低头仔细一看,视线就对上了一个蛇脑袋。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按套路办事吗?在大街上推着婴儿车遛蛇? 司行简并不能确定这位道长是真好心还是另有算计。 但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不需要。 而且他不想让崽崽以现在的形态出现在外人面前,尤其还是在这种道士面前。 于是他就敷衍地说:“我会找大师看的。” 他说着话,又一次把崽崽塞回婴儿车里,还给崽崽打了个结,警告道:“不准再出来,万一晒黑了就变丑了。” 太安道长看见婴儿车里除了那条蛇,还真的有一个婴儿。 他觉得意外,就好奇地多看两眼,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孩子……”似乎不是人啊。 后半句话太像骂人,太安道长怕被揍,就没有说出口。 他觉得这事有点棘手。 莫非是什么邪祟占了这婴儿的身体? 太安道长斟酌着说:“你家孩子似乎被鬼上身了。” 用着崽崽身体的兰兰听到这句话,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司行简看这位道长是真有本事,更加不想再纠缠。 他拿出手机,“喂,您好,我要报警。我遇见了一个骗子,对方假扮道士,声称我家孩子撞鬼了,要骗钱。地址在……” 正拿出道士证、打算证明自己身份的太安道长,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手维持着伸出的动作几秒,又默默收回。 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就像这样固执己见的人,是他这个看起来像不怀好意又笨嘴拙舌的人说服不了的。 他更不想到警察局丢人。 司行简等人离开,就收起并没有拨通的手机。 有时候,别人自以为的善心,对当事人来说只是打扰。 他不想解释,更不能和一个老人起冲突——万一对方磕了碰了,麻烦的还是他。 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 司行简到了药店,他看药材品质尚可,就付了余款,又写了个单子。 “要是有这些药材,品质不错的,记得给我留着。” 他出手大方,药店老板自然很乐意,连连保证:“没问题,你拿的这些药都是一家提供的,人还没走,我再帮你问问。” 司行简道谢,拿着药材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不到一个小时,之前拦着他的太安道长也来到这家药店。 第93章 骗子大师(15) [V] 见到太安道长进来,药店老板就热情地打招呼:“哟,道长,您来的可真是时候。药已经卖出去了,还有新的订单。” 太安道长一看到卖药的钱,因刚才遇见一个奇怪又固执的年轻人而产生的各种负面情绪,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喜和满足。 看来还是有人识货的嘛! 他们山上的药材虽然长得奇形怪状,但药效不是一般的好。 太安道长一张黑脸笑成一朵花,尽量矜持地说:“怎么给这么多?” “你家的药就值这个价钱!依我看,那买家也是和你差不多的人,说不定也是用来炼丹的。他之前还买过朱砂嘞……对了,这钱还是捐一半?” -- 第221页 “嗯。”太安道长点头,收起一半的钱,又拿起那张单子。 他一看,就知道这里面药材的功效,大多是用来培本固元、补阳安魂的。 他就不免想到刚才遇见的那个养蛇的年轻人。 对方被邪祟缠身,吸食生气,表现出来就是气血两虚。 这里面的大多药材正是对症的。 而且之前那人走的方向也正是药店这边。 有了这样的猜测,太安道长就问起了药店老板买药人的模样。 他一听老板的描述,就知道果然是刚才他遇见的那个人。 太安道长哼了一声,心想:人不讨人喜欢,但这眼光还挺好。 不过,这单子上的药材要他并不打算再卖。 好的药材,他们一向都是留着自己炼丹用的。他只会把一些边角料劣等的药材卖出去,赚点够日常开销的钱。 要不是他的小徒弟快中考了,之后上高中需要钱,他这次也不会把这些品质不错的药卖出去。 太安道长又想到这位要买药的人。 或许对方是懂医术的,却不信鬼神,所以才不想听他唠叨。 这些药材的确有用,可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啊。而且补得再多,也是“入不敷出”,只是给那邪祟提供营养,让其不断壮大。 这样一来,对本人反而更不利。 太安道长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但对方不信他。 他明白“上赶着不是买卖”的道理,要是他表现得太积极,就更像是预谋不轨的骗子了。 太安道长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这就是那年轻人的命吧,对方不听劝,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办法? 世上有那么多人,他又救不了所有人。 无奈是常态,释然才能保持心情愉快。 太安道长很快就看开了,高高兴兴地拿着钱出门。 只是等他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他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一张符,交代药店老板:“帮忙转告那位要买药的,假如他身体出现什么状况,或者遇见灵异事件,可以联系我。” “这张平安符是给那小孩的见面礼。”太安道长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要钱的。” 大人就算了,可是那个白白嫩嫩、小小一团的婴儿,也太讨人喜欢了。 太安道长想起那个小团子,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希望他的多此一举,能救那小团子一命。 幼小脆弱的生命总是惹人怜惜的。 太安道长叹着气,这一次真的离开了药店。 等他走了一段路,又想起他那个不靠谱的小师叔。 小师叔也常住在这个城市,万一遇见这倒霉事…… 太安道长知道小师叔忙,加上他也不太想对一个比自己年纪小二十多岁还没啥本事的人喊师叔,就发了信息。 没想到对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太安道长只能无奈接通。 权惜鱼不愧是被吐槽为手机长在手上的男人。 他接到消息的时候,正拿着手机。 “喂,大侄子啊!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给你备点礼带回去。” 权惜鱼仗着自己辈分高,就摆起了谱,“小颖不是快中考了吗?把那坚果啊、牛奶啊,都给小颖带回去,好好补补。” 太安道长心说:山上那么多补药还不够吗?需要那些俗物。 但他嘴上没有反驳,只敷衍了一番,说他今天急着赶车,不方便。 “唉,我刚好也在外地,不然就给你送去了。”权惜鱼长腿搭在桌子上,姿势悠闲。 扯了一会儿闲话,权惜鱼才想起正题,神神秘秘地说:“你说的不安生,是指周家的事吗?” “周家?”他们道馆是小门派,而太安道长没有驱鬼这方面的业务,并不清楚周天羽的事。 这下意外的变成权惜鱼了,他惊讶地问:“你不知道?” 权惜鱼把周家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问:“那你说的是什么事?” 太安道长没有细说,只提了自己遇见一个成年人撞了邪,还有一个婴儿被鬼上身,就猜测这里最近可能有些不干净,说完又提醒权惜鱼最近要小心,尽量不要去阴气重的地方。 权惜鱼非常得瑟地说:“放心,我认识了个非常靠谱的大师,就算回去了有人护着。” 他摸着脖子上戴的一个吊坠,里面塞着一张符。 这张符是权惜鱼死缠烂打问司行简要的。 太安道长听权惜鱼这么说,就稍微放心了点,他知道他这个小师叔是非常惜命的,怎么也想不到小师叔已经引“狼”入室了。 * 此时,“狼”已经带着蛇崽崽回到住处。 司行简也想不到事情会这么巧,他今天遇见的热心道士,就是买药的人,还和权惜鱼是同门。 他一向不好奇物件背后的故事,对他来说,药材好用就足够了,管它来自哪里呢? 这些药材并不是他要给自己用的,而是给盛一帆的。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身体不好,有部分是崽崽的原因。 司行简觉得,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白得这么大一只崽崽。 最起码,也该替崽崽还了恩情。 盛一帆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算她现在看着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但实际上,她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和二十出头的女生比。 -- 第222页 司行简要做的,只能是尽量保证她无病无灾,平安到老。 就在他除了陪崽崽玩、挣钱,就是忙着制药的时候,盛一帆那边遇到了麻烦。 周天羽的母亲听说了盛一帆生孩子的事,还知道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周天羽的,所以就找上门来。 周母完全不提周天羽做的那些荒唐事,只说盛一帆和周家定了亲,在收了彩礼之后和别的男人苟合还生了孩子,大骂盛一帆不要脸,还有其他不堪入耳的脏话。 还没有走出校门的盛一帆对上这样的撒泼行为,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她想反驳,声音根本盖不过。 月子中心的工作人员听信了周母的话,对她指指点点,也不来帮忙。 司行简接到吴嫂的电话,就通过监控看这场单方面骂战的现场直播。 周母还安排人在录像。 司行简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带着崽崽不方便不说,他也不擅长和人拼嗓门吵架。 那种不优雅的事,他才不会做。 他采取的应对方式是——关门,放鬼。 本着“一人不驱二鬼”的原则,他还是找的杨殊。 杨殊已经不把司行简的命令当吩咐了,而是把做这些事当成一场游戏。 能够戏耍那些看不到她的人,这让她感到开心,尤其被她欺负的还是坏人,就更有一种“恶人自有恶鬼磨”的自豪感。 她,就是鬼中豪杰! 杨殊现在已经对盛一帆的事很了解,她知道周母做的那些恶心事,就十分讨厌这个老妖婆。 同为女人,竟然相信冥婚这种陋习,还用这么恶毒的语言攻击另一个女生。 她作为一个女鬼,完全不能忍。 周母骂着骂着,忽然就发不出声音了,她的舌头不自觉地伸出嘴巴,像是被什么给扯住。接着,她的舌头慢慢渗出血来。 这一幕,无疑是诡异又渗人的,甚至还有点令人反胃。 杨殊十分嫌弃地甩甩手,在周母耳边阴测测地说:“你这么稀罕你那个宝贝儿子,就替他偿命吧。” 周母其实听不到杨殊的声音,她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舌头像是冻住了,浑身都是阴冷冷的。 于此同时,拍视频的那个人只看到屏幕上血红一片,她吓得尖叫一声把手机扔出去。 过了一会儿,她有点怀疑刚才是自己眼花,再捡起手机一看,就发现摄像界面已经关了,刚才录的视频也没有保存。 而手机壁纸换成了周天羽的遗照。 她白眼一翻,彻底晕倒了。 周母在杨殊扯耳朵薅头发的攻击中也没有撑下去,“咚”地一声砸在地板上。 杨殊“嘁”了一声,吐槽:“真不经玩。” 这时候,月子中心才有管事的人来处理这乱糟糟的场面。 司行简看着堵着盛一帆路的几个人慌乱地离开,然后盛一帆被吴嫂扶到房间里,他没有去找周母的麻烦,而是先处理了监控,再去向月子中心要说法。 他是掏钱的人,对方这种不作为的态度显然不能让他满意。 他条理清楚地提出月子中心作为商家没能尽到的责任,并且列举了相关法条,一副想要打官司维权的架势。 负责人有点慌了,就提出补偿想要息事宁人:“今天的事确实是我们不对,您看,这次给您免单怎么样?” 司行简沉吟片刻,带着几分无奈的妥协口吻说:“竟然你们这么有诚意,这事就算了。” 其实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要是真的把这件事闹大,固然会影响到他们的品牌名声,但其实对盛一帆的影响更大。 像这种沾点桃色的事件,社会舆论总会对女子更苛刻。 可要司行简什么都不做,吃这个哑巴亏,这又不是他的性格。 对于他不喜欢的人或事,他一直是锱铢必较的。 那些钱还不如给崽崽当奶粉钱。 * 周天羽的母亲被那天的事吓到了,之后再也没敢来找盛一帆的麻烦。尤其是在她听说盛博文疯了之后,更是逃到国外去休养。 盛博文的病情“加重”了,只能转到专业的精神病院去。 审判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其实是清醒的,但没有人相信,因为好多人见到他掐自己的脖子、挠自己的嘴巴,有时还把头埋进水里。 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装疯还是真的疯了。 司行简听杨殊说起盛博文的那些惨状,只是随意应了一声,遵守承诺地让杨殊和家人告了别。 他没有去看落水狗的习惯,他只是对精神病院说明盛博文的情况——盛博文不仅有自残倾向,有时发起病来谁都不认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手。 之前盛博文为了逃脱法律制裁的谎话,现在成了束缚带,把他牢牢绑在那一张病床上。 也不知道他清醒的时候,会不会后悔。 这些无关的人,在司行简那里不值一提。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崽崽。 兰兰已经恢复了自己的身体,现在崽崽的身体又成了个睡美人。 而盛一帆养好了身体,又摆脱了渣爹,还分到了不少财产,她眼前再没有什么大麻烦。 所以,是时候谈论一下崽崽的归属问题了。 司行简戳了下崽崽,“要不带着你去谈判吧?” -- 第223页 这样说不定直接就把盛一帆吓得选择放弃崽崽的抚养权。 第94章 骗子大师(16) [V] 这个念头,司行简只是想想而已。 他这么光风霁月一个人,不可能做这么没品的事。 司行简以为要和盛一帆拉扯一阵,才能定下来。结果没想到他一提出来今后崽崽跟着他生活时,对方就同意了。 盛一帆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经历了这些事,清楚地明白自己没有成熟到为另一个生命负责,而且她也没有做好被孩子绊住脚步的准备。 以前她是因为盛博文才没什么自由,现在她没人管着,还有钱,她还想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呢。 “我以后能见宝宝吗?”盛一帆问,又补充,“当然,是等宝宝恢复人身。” 蛇宝宝她实在是接受无能。 司行简点头,“当然可以。” 盛一帆:“那我给你转点抚养费吧。” 司行简心想:是他看起来太穷了吗?虽然他确实没有多少钱——但凡他有点余钱,都散了出去,但他也不能露怯。 “不用。” 盛一帆被拒绝,也不知道该怎么再讨价还价,只是说:“那么多钱,我也花不完。” 盛博文一共有三个孩子,除了盛一帆,另外两个是私生子,一个比盛一帆大两岁,另一个比她小半岁。 那两个人,司行简刚来的时候见过。 当时盛博文在明知道家里闹鬼的情况下,还让那两个人在家里守着,就是打着让他们送命的主意。 对盛博文来说,只有他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 而在盛博文近乎变-态的掌控下长大,他那两个儿子对他只有害怕,没有什么感情。 现在盛博文虽然没死,但他已经失去了民事行为能力,他的所有财产只能交由他的法定代理人来管理。 私生子有继承权,同样也有资格争家产。 但是他们两个被家里闹鬼、父亲发疯吓到了,怕落得和盛博文一个下场,而且,他们也知道现在的家产本来是盛一帆母亲,就不敢和她争。 于是,盛一帆就得到了盛博文的大部分财产,成了个小富婆。 这些也本来就应该属于她。 盛一帆从律师那里听说那个数字时,就十分惊讶家里竟然有这么多钱。 原来盛博文只是对她抠门,还不把她当亲人,才会拿她换利益。 盛一帆厌恶盛博文,就把他当成反面教材。 她可不愿意成为像盛博文那样又抠又渣的家长,虽然她不养孩子,但她可以给孩子花钱啊。 盛一帆算过账,那么多的钱,她这一辈子也花不完,放着只会贬值。 她节俭惯了,现在突然暴富,也没有太大的消费欲望。 她对奢饰品不感兴趣,今后只想出去旅游,吃遍国内美食。 要是玩累了,就开个花店,学学绘画跳舞之类打发时间。 司行简提醒过她,她不适合再生孩子,体检结果可能会表明她身体没有问题,但生孩子会让她身体变弱甚至折寿。 其实就算他不说这些,她也不会再生孩子了。 之前决定生下这个宝宝,其实就是她一时冲动,她把这种出格的、盛博文不愿意看到的行为当成一种反抗。 现在想想,她这样的做法,对孩子来说,似乎有点不负责任。 不用养孩子,她就少了一大笔开销。 今后最大的支出项可能就是房子了,可她把那三百多平的大平层一卖,再换个小房子,她的存款就又多出一千多万。 要搁以前,一百万她就觉得够她一个人生活一辈子了。 可现在……她怎么这么有钱? 盛一帆知道自己的资产没办法和真正的土豪比,但就她的消费水平而言,这些钱是绰绰有余的。 钱要是花不完,最后不还是留给她的后代吗?而且她给抚养费也是天经地义的。 再说了,她的命是眼前这个人救的,她吃的药也是他给的,住院请月嫂的费用都是他出的…… 那药也不知道值多少钱,她吃完后,身体好转不说,连肚子上开刀留下的疤都快没了。 她一分钱都没给他。 他们两个其实除了有一个孩子,并没有其他交情。 这些帐都是要算清楚的。 司行简听盛一帆十分有条理地把那些都罗列出来,就知道她之前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 只是任她说得再有理有据,这些钱他也是不能收的。 “你生育了崽崽是因,后来我做的那些事是果,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盛一帆听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她肚子里没有这个孩子,就算他发现了她的尸体,最多也只是帮忙报警,不会多管闲事。 可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才做那些事,现在的结果是她占了大便宜。 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她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她只能多给他分点钱。至于“以身相许”,她完全没这个想法。 虽然他们两个有那么一段露水情缘,而且这人长得好看,人品似乎也不错,但她见过盛博文那样的人渣,实在不愿意冒险。 以前盛博文没有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她母亲和外婆都觉得盛博文是个好人呢。 -- 第224页 还是用钱来还恩情吧,钱多实在啊!而且她平白得了这么大一笔“横财”,不散出去,总觉得有点心不安。 怎么感觉她有点渣?莫非是她有钱就变坏了? 盛一帆的说法合情又合理,只是司行简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 他语气平淡地说:“一码归一码,是盛博文请我来的,钱他已经付过了。” 本来他还打算把报酬还给盛一帆一半的,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盛博文请他来驱鬼,他也完成了,而且还是超额完成的。他不仅把鬼赶走了,还把盛一帆“复活”了,避免出现一个新鬼。 那报酬是他应得的。 至于盛博文现在的下场,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要不是盛博文对盛一帆动手,他家崽崽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容忍盛博文不得到任何惩罚呢? 盛一帆见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无赖的话,有点目瞪口呆——掏钱的金主被送进精神病院,他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地收钱? 司行简不知道盛一帆心中的吐槽,接着说:“你得到的财产,本来就属于你。我救你,其实也是一个交换,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 他答应过盛一帆的母亲。 既然他已经把崽崽抱回家了,就不会再收别的报酬。 而且,他要那些身外之物也没用啊。 离别前,司行简把最后九粒药交给盛一帆,算是两清了。 之前他从药店老板那里得知,他买的那些药材都是拦他的道长提供的,而且对方近期不会再卖药,他才要了太安道长的联系方式和那张符。 他直接和太安道长联系,小小地展示了一番自己的画符和炼丹技能,就和太安道长达成了交易。 至于太安道长知道他不仅是同道之人,还技高一筹,而自己之前在他面前完全班门弄斧时,是怎样自闭得恨不得失忆,就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还了人情债,只觉得一身轻松。 接下来的几天,司行简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期间有原主的老主顾找他解决问题,或是看风水,或是求符,只要是合他眼缘的,他也没有拒绝。 甚至还看在他们被原主骗过的份上,司行简还给他们打了折。 因为带着崽崽不方便,他都没有到场,要么视频,要么寄快递。 要是有人因此不信他,他也不强求。 高人嘛,只有别人来迁就他的,哪有他为别人改变主意的? 虽然他现在声名不显,但这谱得摆起来。 除此之外,司行简每天就是在家里陪着崽崽玩,看书写字,挣点小钱,还抽空租好了房子,只等重新装修好就搬过去。 他租的房子离太安道长所在的道观不远,是在一个小镇上,山清水秀,很宜居。 其实原本司行简打算直接在道观里暂住一段时间的,因为那里风水不错,算是这个世界灵气还算充裕的地方。 可是山上没网、没暖气,甚至电都不充足。 既然有更便利的生活,他为什么要在山上受苦? 而且崽崽现在是蛇身,冬天怕冷,没有暖气是肯定不行的。 房子他直接租了五年,按照自己的需要画了设计图,花钱请了代理人操持装修事宜。 他只用等房子装修好去验收,再晾两三个月就能入住了。 小镇上的房子,讲究原生态,他再装修也是考虑实用,不会用太多涂料,所以就算有崽崽,也不用等太久。 算起来,他们应该能在过年前搬进去。 司行简确认了装修进度,就坐在客厅陪崽崽看电视,同时一心二用地拿着手机看新闻。 忽然,他看到一条娱乐新闻的推送——权惜鱼疑似恋情曝光。 他平时并不怎么关注娱乐方面的消息,只是因为他之前搜过权惜鱼的资料,大数据才会给他推送。 司行简想:要是权惜鱼有女朋友了,他就应该尽快搬走,不然也太不方便了。 他这么想着,就点开这条新闻。 结果一看—— 好家伙,绯闻女友竟是我自己! 目前曝出来的照片都很模糊,但司行简不会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他看着满篇通稿里都是“疑似”、“据传”之类的字眼,但言之凿凿得好像撰稿人亲眼所见似的,就觉得很无语。 怎么,男人就不能留长头发吗? 而且,他比权惜鱼还高呢。那些人是眼瞎了吗? 再继续看下去,他就发现营销号和吃瓜群众已经为他的身高找好了理由,说“她”是不知名模特。 司行简:…… 他有那么像女人吗? 第95章 骗子大师(17) [V] 司行简看了一遍相关的梳理: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有粉丝发现权惜鱼的米色羊绒针织衫上粘了一根长发。 就开始有人猜测权惜鱼有恋爱对象并且同居了。 不过很快就有粉丝来洗:一根头发能说明什么?可能是家中的女性长辈或阿姨,或者是身边的工作人员,甚至在路上不经意碰到,羊毛材质本来就容易粘头发。 接着,话题就慢慢歪了。 有人吹彩虹屁的,夸权惜鱼衣品好,只有他这样的颜值穿这种米色镂空的衣服才性感又霸气;有粉丝批评他不守男德,腹肌都漏出来了,开玩笑说等他回家要好好教育的;甚至还有人求同款,找代购的…… -- 第225页 这点小议论在当时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权惜鱼也没有回应。 直到有营销号开始曝照,这根头发才被翻出来当佐证。 第一波放出来的图大多是背影,还有权惜鱼的车。 司行简看着照片想起来,那是他去医院,搭权惜鱼的顺风车,他在半路下车。 权惜鱼知道他去医院看孩子和盛一帆,就要给他家崽塞红包,还从街边的店里买了些营养品。 这样的基本礼节,被写成了依依惜别。 营销号从头发长度、颜色的对比,分析到副驾驶一般都是给女朋友坐的,还有权惜鱼之前说过“车和女朋友一样,私人所有,不外借”,所以载的不会是普通女性朋友…… 司行简看完,就觉得很无语。 那跑车就两个座位,他不坐副驾,难道做前备箱上吗? 至于权惜鱼的车不让别人驾驶或乘坐,那更是个笑话。 他就不信权惜鱼出去玩喝醉了会不请代驾! 再说,车出厂之前,也要进行安全测试,还能不让人开吗? 他后来向权惜鱼借车的时候,权惜鱼丝毫没有犹豫地答应了,没有看出任何为难,可见这些分析之离谱。 结果他那天用那辆车接崽崽出院又被拍了。 司行简觉得自己就是平平无奇一素人,完全没有被防偷拍的意识。 而且偷拍的人很专业,还离得远,分明就是已经知道他是男人,故意找那些模糊的角度。 他出镜的照片就没有一个正脸,而他开权惜鱼的车以及回到这个小区却拍得特别清楚。 好在他家崽崽的身体没有被拍到,当时盛一帆去月子中心是和吴嫂一起坐出租的,不然,现在的新闻可能就是“权惜鱼秘密生子”了。 他可不乐意见到他家崽成为别人的儿子。 明明这些消息都是些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但在营销号铺天盖地的营销下,还有水军带节奏,搞得就好像实锤了一样。 还有些网友吃瓜不嫌事大,各种玩梗,调侃道:这是一根头发钓出来的嫂子。 司行简:他头发这么多,掉一根怎么了? 他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就知道这是有预谋地针对权惜鱼的。 这个假瓜,他吃完之后就过了,也不打算做什么,完全不像是绯闻主角该有的反应。 他一个男人,和权惜鱼的“女朋友”有什么关系? 反正没有人认出来那是他,就让权惜鱼自己解决去。 司行简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只是他不想掺和,权惜鱼想澄清还是得他配合。 权惜鱼听说有人造谣他谈恋爱,十分委屈,他长这么大,连一次完整的恋爱都没谈过。他就是看着玩得开,实际上,他估计娱乐圈就没有比他更洁身自好的男人。 他不是不想要女朋友,而是不敢啊。 权惜鱼给司行简发消息:“借我一张你的照片澄清一下呗!要露长头发、能看出是男人的!!!” 好歹也在权惜鱼家住了这么久,司行简不会连这种小请求都拒绝。 他把长发散开,穿着面料服帖的黑色睡衣,能显出平坦的胸膛,领口低得露出喉结和锁骨,很随意地拍了一张,但没有露脸。 他发过去之后,权惜鱼很快回复几个表情包,又问:“不能露脸吗?就怕那些营销号又说这根本不是一个人。” 司行简:“目前曝出来的照片也没有正脸。” 而且他觉得对方很可能还有后招。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权惜鱼直接拨通了语音电话,有点得瑟地回答道:“见义勇为,揍了个性-骚扰的猪头,结果那傻逼只会用这种手段。” 司行简有点想象不来权惜鱼会多管闲事,还把自己牵扯进去,就说:“见义勇为?难道不是心怀不轨?” “我是那样的人吗?” 司行简没回答是不是,只说:“为了救美而牺牲自己?”殪崋 权惜鱼反驳:“那不是稍微喝了点酒,见那小姑娘还没成年,就想起了我妹妹,一时冲动吗?要不然我不至于干这种蠢事,最起码也套个麻袋再揍啊。” “你还有妹妹?”司行简有点奇怪,他看权惜鱼应该是无亲无眷,孑然一身的。 权惜鱼迟疑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 司行简就是觉得出乎意料,才多问一句。他没有那么好奇别人的私事,更不会在别人不想说时刨根问底。 他不多问,反而让权惜鱼有了倾诉的冲动。 “不是亲妹妹,我是被父母收养的。”权惜鱼语气有点沉重地解释一句,又笑着说,“我以为这些你能掐指一算就能知道呢,大师不都是这样吗?” 司行简:“我算这个干什么?” 他不信命,也不喜欢看别人命运如何。 权惜鱼很想说“什么时候你帮我算算命呗”,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勇气开口。万一结果不是他想要的,那他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不说了,我去澄清了。这次的事是我牵连你了,放心,我肯定不会放过那猪头的。” 权惜鱼挂断后,就去发了V博: “一个朋友,男的,就是长得漂亮了点,头发长了点,但也不至于被认成女人吧?附照片一张。造谣的都歇歇吧!P.S.我二十五岁前不谈恋爱,就算找女朋友,我也不会找个比自己高的。[白眼]” -- 第226页 下面很快有人评论—— 海王想养权惜鱼:我身高1米53,请问我有资格来应聘女朋友吗? 权太太爱吃鱼:哇,果然帅哥的朋友都是帅哥!这流畅的下颌线,这性感的喉结,这精致的锁骨,这白皙的皮肤……我要改嫁了!!! 糖醋鱼:之前看长发美人的背影照,看肩膀觉得是男孩子,看腰又觉得是女孩子。怎么会有男人的腰那么细?! 酸菜鱼:这浓密的秀发,秃头女孩实名慕了!权哥能不能帮忙问问,美人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膏啊? 这条评论很快被顶到热一,看来即便是追星女孩,头发还是比看帅哥、吃瓜更重要。 还有人问是不是工作室打算签新人,也有的认为这是权惜鱼自己炒作的。 除此外,粉丝催促工作室糕营销号、黑子、水军的,都是惯例。 司行简翻了翻评论区,看到有不少人只凭这不露脸的照片就夸他美貌的。 他撑着下巴,心想:只看脖子就夸也未免太盲目武断了,虽然他确实长得很好看。 关于“女友”的事,确实澄清了,然而这件事却没完。 也不知道是权惜鱼得罪的人太多,还是能力有限,没有把那“猪头”解决,反而把人惹怒,死咬着他不放。 接下来,又到处是权惜鱼包养小白脸的通稿。 权惜鱼有工作但住处晚上还有灯光,他们两个曾经一起进小区,说明两人同居;司行简借过权惜鱼的车,变成了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还有各种错位、P图、其中有的人根本不是司行简…… 甚至连司行简脖子上的红印,都被说成是“吻痕”。 司行简看到这样的说法,都忍不住笑了,那确实是吻痕——他家崽崽吻鳞碰出来的痕迹。 那张照片应该是用专门的偷拍设备拍的,放大后特意把那拇指肚大小的痕迹圈起来,其实根本看不清。 就算没有实锤,光是各种造谣就够烦人的。 这些网上的言论不会对司行简的生活造成任何实质影响,甚至他的情绪都不会因此有一点波动。 但别人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他也不能任人欺负啊。 他皮肤白是事实,但并不乐意被人叫“小白脸”。 司行简问权惜鱼:“这就是你说的解决?” 权惜鱼有点心虚,“我这不是小工作室单打独斗吗?和大公司的公关水平没法比,你等我砸钱买点水军,肯定压过他们。” 而且他进娱乐圈就是玩票性质,也没什么事业心,所以粉丝不多,战斗力也不行。 司行简现在已经不信任权惜鱼的办事能力了,直接说:“请水军就不必了,这些我来处理,你只用负责起诉那些侵犯名誉隐私的人。” 司行简的处理方法十分简单。 他先是找到权惜鱼揍的那个投资商,先查对方公司有没有漏税、产品不合格的情况,直接举报;再找那个投资商潜规则及性骚扰的视频照片,把其余人打码后,用那些营销号的账号发布出去。 至于水军,他没有理会那些发一条挣几毛钱的小虾米,而是顺藤摸瓜直接端了“中间商”。 他当然不会黑了水军头子的网络那么简单,而是把他们的相关罪证直接打包发给了网警。 水军头子接一单要收几十上百万,再通过小群、大群,一层层分下去。 这些属于是非法经营。 警力有限,还要讲究程序正义,而且网络上的违法行为不好抓。 可是现在司行简就差把人送到警察局了,警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司行简:又是默默行善的一天! 他做这些并没有用太多时间,只等警方通告出来。 司行简这边一切顺利,可权惜鱼那里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权惜鱼虐狗#的tag悄悄爬上热搜。 司行简看到之后,就在思考:要不,他还是带着崽崽和兰兰另租房子住吧? 第96章 骗子大师(18) [V] 词条中的“虐狗”,并不是秀恩爱撒狗粮的意思,而是虐待动物。 比起之前造谣的各种糊图,这一次有视频为证。 视频里可以看到一双属于男人的腿几步跑了过来,然后忽然一脚把一只往这边跑的小泰迪踢飞了。 各种行程、鞋子、脚的码数、走路姿势的对比,证明这人就是权惜鱼。 司行简并不是信了权惜鱼虐狗才想搬家的,他只是觉得权惜鱼麻烦,似乎运道还有点差。 权惜鱼不是有意虐待动物的,而是情急之下的下意识反应。用法律术语说,那叫紧急避险。 视频中记录的事的发生在一个小广场上,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泰迪的主人觉得这狗是小型犬就没有拴绳,结果泰迪就跑向一个刚会走的小孩。 小孩被吓得跌倒在地上,哇哇大哭,也不知道躲。 权惜鱼看见之后,就跑过去一脚把狗踢飞了。 他当时是怕狗的爪子挠到小孩的眼睛或脸,而且就算小孩没有受伤,被吓到了也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事后,狗主人和小孩家长的纠葛他没有参与,他还给狗的主人赔了钱。 权惜鱼那么做,完全是为了避免麻烦,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在他心中,一条狗命和人的安危完全没法比,或许宠物对其主人来说很重要,那主人应该自己看好才是。 -- 第227页 权惜鱼就倒霉在,他踢狗那一幕被拍下来了,而那个小孩并没有入镜。 他解释之后,还是有不少要求别人善良的网友和“爱狗人士”来声讨他,说他明明可以抱起小孩子,却选择踢狗,说明他就是一个残忍冷血的人。 权惜鱼并不是能忍的人,他没有签公司,发言也不受人约束,当即发了一条阴阳怪气的V博:“问:哪里的人最爱狗?答:网络上。现实中见到流浪狗说不定还要扔石头的人,在网上,反而恨不得当狗的狗。” 被骂成“狗”的人,就像疯狗一样,开始乱咬。 权惜鱼和网友大骂了三百回合,被经纪人刘雪芸一巴掌糊醒。 “你是不是忘了,你在下一部要播的剧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职业了?宠物医生!你现在和网友撕,传出去虐狗、不喜欢动物的名声,是想剧播出的时候遭到抵制吗?” “你是男三号,就完全不在乎了,是吗?” 权惜鱼:“……” 他是真的忘了。 他的教养,让他做不出糟蹋别人劳动成果的事。 刘雪芸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糟心玩意儿丝毫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她深呼一口气,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调整好情绪后,她才用平静而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给你解了一档和萌宠有关的综艺,准备准备去参加吧。” 权惜鱼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捋虎须,但他还是弱弱地举手问道:“请问,宠物是节目组准备吗?” “节目组准备?你在想屁吃,干脆让节目组替你录节目好了。” 权惜鱼:“可是,我没有宠物啊,素素都送人了……” 他不提素素还好,现在一提那条蛇,刘雪芸更气了。 “别人都养猫养狗,给人一种有爱心、温和的感觉,就你,养蛇!这种冷血动物!不更落实你冷血吗?!还要带着去上节目,节目怎么录?……” 权惜鱼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不带蛇,我现在就去买条锦鲤,寓意好,和我名字也搭……我买宠物狗,好了吧,就买泰迪。” 他觑着芸姐的脸色,忙改了口。 见他态度端正了点,刘雪芸也缓和了语气说:“你养泰迪,别人只会觉得是挑衅。还是养猫吧,万一被狗党骂了,说不定还有猫党护着。”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权惜鱼完全不敢反驳,“那您建议我养什么猫呢?” 刘雪芸:“你觉得什么猫能在十天内养熟,不像是才买来应付节目的?” 权惜鱼立即一脸自信地说:“懂了,我这就去大街上绑架一只流浪猫。被抛弃过、习惯了苦日子的猫,我只要对它好一点,就会很黏人。” 刘雪芸又是一巴掌,“你家不是有只现成的猫?还聪明得跟成了精似的。” “那是人家的猫,又不是我的……我去借!哪怕卖身换猫也在所不惜!” 权惜鱼是这么和芸姐保证的,可真要他向司行简借猫,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是清楚这只黑猫的性格和本事的,而且兰兰似乎对司行简来说不一般。 权惜鱼吞吞吐吐说了缘由,又试探着问:“能不能让兰兰跟着我录几天节目?一共五次,每次也就两天。” 兰兰在一旁听完,喵喵了两句。 它问的是:“我有片酬吗?” 要是权惜鱼提出想带崽崽去,司行简肯定一口就回绝了。 但现在是兰兰……他其实也关心这个问题。 兰兰只知道吃,除了偶尔陪崽崽玩,就没有什么用处,还是打发出去挣钱吧。 司行简捉住崽崽乱动的尾巴,问:“那兰兰有片酬吗?” “啊?”权惜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回答:“有。” 他把自己的片酬分兰兰一半。 权惜鱼也不觉得吃亏,别人带的是自己的宠物,挣的钱直接归主人,而兰兰又不是他家的,他肯定不能独吞。 兰兰一听说有钱,就翘着尾巴,矜持地点点头。 权惜鱼快速地伸手撸了一把高傲的兰大爷。 看在钱的份上,兰兰没有躲。 权惜鱼问:“养兰兰需要什么注意事项?” “兰兰只吃肉,不吃猫粮,除此外,就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司行简回答,又叮嘱兰兰,“在镜头前,收敛点。” 兰兰歪着脑袋问:“什么叫收敛?” 司行简:“不能吃太多,烤肉之类放调料太多的,也不能吃。” 兰兰翘着的尾巴垂了下去,这笔钱它不想挣了。 但兰兰在吃的方面是很能拎得清的——在家也不是每天都有肉吃,它要是挣了钱,以后就会有更多的肉吃! 兰兰又支棱起来了。 司行简给兰兰顺毛,又哄道:“每次去,给你带一盒小鱼干。” 崽崽一看他去摸兰兰,就把尾巴甩过去,硬生生地塞到他手里。 在这方面,崽崽霸道得很。 司行简顺势松开兰兰,把崽崽又盘回怀里。 权惜鱼看着两个宠物争宠,心里有点酸,只好低头看手机上的《养猫手册》,他突然发现一个之前没有注意的问题:家里好像从没有出现过猫砂? “兰兰不用猫砂吗?难道用马桶?” 兰兰立即用鄙视的眼神看向权惜鱼。 -- 第228页 司行简:“兰兰不需要铲屎。” 要是养兰兰那么麻烦,他就不会让兰兰保持实体的。 当然,必要的时候,兰兰也可以伪装成普通的猫或豹。 权惜鱼忍不住感叹:“这是多少人的梦中情猫啊!”只吃不拉、能撸能抱还不掉毛。 司行简认同地点头,“我的。” 权惜鱼:“……” 做人这么得瑟,很容易挨揍的! 权惜鱼不想再受打击,就提起了他最近遇到的事:“我明明都是做好事,结果到最后就属我倒霉。你有没有转运符啥的,让我运气变好点。” “没有。” 司行简有些不走心地安慰:“祸兮福之所倚,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你现在不是又多了个通告吗?” “我又不缺钱,要这么多通告干什么吗?” 司行简不解,“那你为什么还当艺人?直接退圈,就没有这些麻烦了。” “为了出名啊!”权惜鱼有些怅然地说,“不是有一种说法?人真正的死亡,是被所有人遗忘。我就想着,万一我英年早逝了,还有些粉丝能记住我。” “你不会有这种想法吗?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有时候真怕自己哪一天死了都没人知道,没人为我难过。” 司行简平静却坚定地回答:“不会。” 他活着,又不是为了让别人记住。 别人因为他的死难过或开心,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司行简又补充一句:“我和你不一样,我无父无母,但不是孤身一人,我还有崽崽。” 难得正经一点,思考些人生哲学的权惜鱼的心口又中了一箭,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样,会失去我这个朋友的。” 司行简:“哦。” 权惜鱼这时候有点体会到芸姐面对自己时的感受了,真是恨不得上手呼他一巴掌。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权惜鱼的负面情绪缓解了不少。 “我问你个正经事,是不是这房子的风水不好啊?楼下出了那种事,我又诸事不顺……” 司行简听了这话,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沉默片刻才说:“你有没有想过,不是风水的问题?” 他也住在这里,一点倒霉事都没遇到,即便是有,也是被权惜鱼牵连的。 权惜鱼:绝交吧! “我是认真的,之前有好几个大师说这里风水好,就连我那大侄子也建议我住在这里,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就没遇见什么好事呢?” 司行简一本正经地说:“遇见了。” “什么好事?我怎么不知道。”权惜鱼提起精神。 司行简指了指自己,“你要是不住在这里,根本不会遇见我。” 权惜鱼无语了半响,才吐槽道:“您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嘿!” 事后,权惜鱼仔细复盘了最近遇见的事,才发现司行简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这些事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结果都是好的。 要是搁以前,他肯定会更倒霉。 那他二十五岁的那个坎,是不是也有可能平安度过呢? 权惜鱼忽然对那一天的到来产生了点期待,而不是鸵鸟似的不去想那一天。 * 在兰兰被权惜鱼带走之后,司行简的生活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崽崽变得更粘人了。 崽崽已经习惯了兰兰的陪伴,喜欢和兰兰一起打尾巴、玩弹球、躲猫猫……现在没了兰兰,崽崽就找他玩。 司行简:并不是很想躲猫猫。 要知道,崽崽想定位一个人,不只是靠视觉和味觉,还有蛇类的红外线感觉器官,可以检测到很微弱的热量。 难道要他躲到冰柜里吗? 还有,要是他健身的时候,崽崽是醒着的,必然会盘到他身上,各种捣乱。 当然,崽崽自己可能意识不到这是捣乱,只是觉得好玩。 有一次,他差点因为崽崽的突袭,把脚给砸了。 要不是崽崽的魂体太弱,撑不起人类幼崽的身体,若强行换回去,崽崽不仅会陷入沉睡,还可能会影响心智,司行简都有让崽崽回到自己原本身体中的想法了。 司行简觉得,大概是他让崽崽“吃”得太饱了,崽崽才会这么活泼。 最近还是少攒点功德为好。 或许真叫他猜中了,过了几天,崽崽就安生了不少。 司行简也不用再绞尽脑汁逗崽崽玩。 第97章 骗子大师(19) [V] 崽崽从之前的每天要玩闹五六个小时,变成了两个小时。 司行简是这样安排的: 半个小时陪崽崽看动画片; 半个小时陪崽崽弹琴——其实就是崽崽自己在琴键上扭来扭去; 半个小时陪崽崽玩各种玩具,包括迷你桌球、逗猫棒、玩偶等,甚至还有崽崽自己——他仗着自己身长体软,总不时把自己缠成一团再解开,乐此不疲; 剩下的时间,带着崽崽出门遛弯。 没有他陪着玩的时候,崽崽通常也是很乖巧的,除了睡觉就是睁着眼睛养神。 就是半夜里崽崽醒过来,也不会打扰他睡觉。 有一个晚上,司行简发现崽崽睡不着觉,爬起来去看他自己的身体。 白蛇盘成一团,卧在一个白嫩嫩的幼崽旁边,蛇脑袋摆在幼崽的脸蛋上,还戳来戳去。 -- 第229页 蛇崽崽的一双红色眼睛还微微反着光。 要是不知情的人见到这一幕,多半会觉得恐怖。 司行简倒是觉得挺有趣的,他拿手机拍了下来,留着给长大后的崽崽看。 到时候,他就可以指着照片对崽崽说:“这个是你,这个也是你。” 拍完照,他又把崽崽拎回去。 现在夜里已经有点冷了,他怕崽崽受冻。 蛇比较怕冷,而崽崽比一般蛇更怕冷。 等再过两个月,估计崽崽就整天躲在被窝里不想动弹了。 *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 一场秋雨落下,不少人都脱下半袖,换上了秋装。 兰兰这一个月都没有回来。 虽说录制一次节目最多只要两天,但权惜鱼不会空闲到每次录节目前来接兰兰,所以就干脆一直带着它。 只是一个月不见,崽崽已经几乎把兰兰忘干净了。 司行简偶尔会看看兰兰录节目的情况。 节目打着真实的噱头,在录制的时候还会直播。 尤其是像权惜鱼这样有“黑历史”的,要是只靠剪辑后的成片恐怕洗不白。 司行简下载了晋江直播APP,冲了高级会员,可以只看权惜鱼和兰兰。 他觉得兰兰的表现还是配得上权惜鱼分的片酬的。 节目里一共有两只猫,另一只是布偶。 兰兰虽然没有布偶猫精致漂亮,但它的表情包火,也就更出圈。 崽崽对在屏幕里的兰兰不感兴趣。 司行简觉得崽崽可能就没认出来那是兰兰,甚至都未必能看到兰兰的影像。 蛇的视力比较差,崽崽用着蛇的身体,也受到限制。 他只发现崽崽对鲜艳的颜色会有点反应,尤其喜欢蓝色和绿色。 兰兰回来的时候,司行简正坐在客厅陪崽崽看电视。 以崽崽的感知能力,绝对知道有人回来了,但崽崽连脑袋都没有转动一下。 司行简听到开门声也没有动弹,他知道是权惜鱼,还能听到权惜鱼的声音,似乎在打电话。 “嗯,我已经到家了。” “不是一个人住啊,最近收留一个朋友在这里住。” “稍等啊,我先把兰兰放出来。” 在看直播的观众发出要看兰兰的呼声。 权惜鱼说着,摘下耳机,把正在直播的手机靠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然后弯腰去拉开猫包的拉链。 这时,电视机里的声音就清晰了起来: “大大大,小小小,哆唻咪发梭啦西” [爷青回!] [好熟悉的音乐] [什么音乐?我怎么听不到?你们不是故意骗人吧?] “小鲤鱼,模样真神奇,活蹦乱跳……” 这时的弹幕就被一片“爷青回”刷屏了,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 [让我看看是谁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还看《小鲤鱼历险记》,估计年纪不怎么大吧?] [前面的别乱说,我二十多岁依旧爱看小鲤鱼。] [就我一个人觉得有点不对劲吗?有人在小鱼家看小鲤鱼?] [还恰好在小鱼回家的时候……] [卧槽!细思极恐!] …… 不少粉丝都忘了几个月前的绯闻,就算记得,也想不到权惜鱼的那个朋友还住在他家里。 因为真爱粉都知道权惜鱼不喜欢和人同住,还没成年就从家里搬出去独住了。 那现在出现在他家里的会是谁?那必然是家人啊! 会看动画片的多半是小孩子,难道他们的小鱼生了个小小鱼? 等权惜鱼起身放出了兰兰、又换好鞋子起身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发弹幕怀疑他已经隐婚生子了。 权惜鱼:? “发生什么事了?我才二十多岁,正值大好年华的单身贵族,怎么就突然被你们说成家庭美满了?” “我哪来的孩子啊?上次都辟过谣了,我二十五岁之前是不可能恋爱结婚生子的……” 他说着就往客厅走去,就看到了电视上正在播的内容。 “哈哈哈哈哈!你竟然一个人在家里看小鲤鱼历险记?!来来来,朋友们,我给你们看看,被你们认为是我儿子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司行简听到权惜鱼聒噪的声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这时也明白过来权惜鱼不是在打电话,而是在直播。 于是,他就关了电视,打算带着崽崽回房间看。 崽崽抗议地扭了扭身子,用脑袋蹭着他的下巴。 司行简把崽崽的下半截在手腕上缠绕几圈,用手托着,起身往房间走去。 “乖,咱们回房间看。” 与此同时,权惜鱼把摄像头转到后置,转动手机,先把镜头对准电视,他打算从电视上再转到司行简身上,让观众们看看,在他家看动画片的人到底是谁。 上次司行简爆照的时候没有露脸,他就知道他不想被曝光。 其实他也没打算拍到让司行简的脸,只拍到身体部分。 结果权惜鱼刚把镜头对上电视的画面,屏幕就一黑。 四十七寸的大电视清晰得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司行简起身的身影—— 他穿着深蓝色的家居服,隐约能看到领口的一侧有白色的装饰;长发因为转身的动作甩出飘逸的弧度。 -- 第230页 而等权惜鱼把手机对准他原本坐的位置,甚至在察觉到他已经站起身,还把镜头往上移了点时,出现在手机屏幕中的,只有一截细腰,被蛇绕了几圈的手腕,一段发梢和半个蛇身。 [这个腰!是不是上次那个绯闻男友?] [是不是那个长发美男?] [卧槽!!!那是不是蛇啊?] [我以为那是衣服上的白边,结果是条蛇?!] [好好奇是什么蛇。] [有没有大佬来鉴别一下网络热门生物?] 权惜鱼解释了一句:“就是上次那个朋友,因为无家可归,来投靠我了,所以暂时住在这。” [小鱼,你老实说,你们真的清白吗?] [同居实锤(狗头)] [你不对劲!你会让朋友长期在自己家住?] 权惜鱼心说:你们懂什么?那是朋友吗?那是镇宅辟邪的大佬! 他看到有人开始刷礼物,要看蛇的,忙阻止道:“不用刷礼物,你们想看蛇啊?粉丝大多是女孩子吧,你们不害怕吗?” [我是老实人我坦白,我不是想看蛇,而是想看玩蛇的那个人!] [俺也一样!] [光看蛇,肯定有点害怕,但帅哥玩蛇……嘿嘿嘿(口水)] 权惜鱼哼了一声,故意勉为其难地说:“那行吧,我去把蛇借来给你们看看。” “你们不是要看帅哥玩蛇,我不帅吗?” “他没有出道的打算,要是露脸了,会有困扰的。” 权惜鱼插科打诨了一会儿,一看到点了,就说:“OK,时间到,我该下班了,拜拜!” 他是和直播平台签了约,每个月有直播时长的要求。 今天的直播是定好的,结果路上堵车,他才只好半路就开始。 没想到,一回来就撞见司行简在看动画片。 有的人表面上一本正经的,背地里却童心未泯。 权惜鱼并不知道那条蛇的身体里装着一个人类幼崽的灵魂,他只以为是司行简自己想看的,甚至还忍不住想:说不定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还在偷偷看呢。 司行简带着崽崽回房间后,并没有再继续给崽崽播放动画片,因为兰兰跟着一起进来了。 见到了兰兰本尊,崽崽模糊的记忆被唤醒,想起这是自己曾经的玩伴,变得热情起来。 司行简把兰兰洗刷一遍,丢过去给崽崽玩。 兰兰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之前那只一文不名的兰兰,它现在是有身价的喵了! 所以它面对崽崽时,就有一种傲气,把尾巴翘得老高。 崽崽完全领会不到兰兰的骄傲,他的尾巴更长呢。他用长长的尾巴一扫,就把一个软胶线缠成的藤球甩了过去。 然后自觉身价不菲的兰兰就陪崽崽玩起了藤球。 因为司行简和崽崽玩的时候会故意让着,更是注意着力道,免得砸疼了崽崽,而兰兰下爪没个轻重,崽崽不一会儿就嫌弃了兰兰。 兰兰:要不是这么久没见,它才不会降尊纡贵陪幼崽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兰兰迈着自认霸气的猫步跟在崽崽后面,走到了司行简旁边。 它看着那条蛇崽软乎乎地在司行简怀里撒娇,用一副邀功的口吻说了有个牌子的猫粮打算请它拍广告的事。 它才不像某个幼崽一无是处。 司行简轻轻揉着崽崽被砸疼的地方,问:“你又不吃猫粮,怎么拍?” 兰兰:“为了钱,也不是不可以吃。” 既然兰兰愿意的话,司行简没有理由阻拦。能多给崽崽攒点奶粉钱,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之后,权惜鱼也和他说起这事。 不是自己的猫,哪怕是好事,权惜鱼也不会自作主张。 司行简就把兰兰的那些生意都交给权惜鱼的工作室代理。 于是,兰兰就成了工作室第二个明星——一只艺猫。 权惜鱼的经纪人是个有事业心的,但偏偏遇见一个咸鱼老板,她想多签几个艺人,慢慢把工作室壮大成公司,可是权惜鱼不同意。 现在刘雪芸手下好不容易有了另一个员工,管他是人是猫,各个平台的账号都开通,有合适的通告也安排起来。 很多恐怖灵异片,都需要黑猫渲染气氛。 兰兰绝对比特效省事又省钱。 在兰兰拍过一次戏之后,有个知名导演夸它“演技比有些小鲜肉好”,兰兰就更出名了。 兰兰要求把它挣到的钱都换成现金,去录制综艺之前,它把现金都摆在桌子上,展示给崽崽看。 司行简:这是什么暴发户心态?崽崽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他没有嘲笑兰兰,反而不吝赞美,把兰兰好好夸了一段,大大地满足了兰兰的虚弱心。 于是兰兰更屁颠屁颠地去挣钱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它挣的钱大部分都花在崽崽身上。 第98章 骗子大师(20) [V] 兰兰和权惜鱼离开之后,这么大的房子里就又只剩下司行简和崽崽。 司行简觉得,权惜鱼这个整天不着家的户主,反而比他更像一个租客。 但这里终究不是他和崽崽的家,他还是要搬走的。 新租的房子已经装修改造完成,司行简另花钱请一个人帮忙去检验成果。 他预计在那里也住不了多久,崽崽又是蛇身,居住环境不用太讲究,所以他就懒得带着崽崽往返折腾亲自验收了。 -- 第231页 他已经算好了黄道吉日,只等兰兰录完节目,他们在入冬之前搬进去。 不然天越冷,带崽崽出远门就越不方便。 现在一天的温度变化大约在18度到28度之间,对人和蛇来说,都是比较适宜的温度。 等天再冷一点,崽崽就不能光着身子出门了。 小猫小狗穿件衣服还算可爱,崽崽那么长的身体,若是穿上能把身体都包住的衣服,就太奇怪了。而且崽崽要是穿了衣服,就不能动弹,估计会像狗穿上鞋子一样不自在。 司行简用双面龟玩偶给崽崽改造了个小房子。 崽崽只是身体长,实际上体重只有不到一千克。 玩偶里的空间完全足够容纳崽崽,甚至还能放两个小玩具供崽崽玩。 有乌龟玩偶做掩护,司行简偶尔也会带着崽崽出小区。 一个男人抱着一个乌龟玩偶,出现在大多数地方都有点让人觉得奇怪,忍不住多看两眼。 可司行简一向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的。 只是考虑到之前权惜鱼牵扯出那些事,为了避免麻烦,他出门时都都戴口罩,穿连帽的卫衣遮住长发。 到了秋季,这个城市的空气质量就不怎么好,街上戴口罩的人挺多的,所以司行简也不会因为戴口罩而显得更格格不入。 这天,司行简带着崽崽又去了古玩街。 这里面的东西假的居多,要想淘到好东西需要眼力,而这恰恰是司行简不缺的。 不过卖家也不是傻的,定价和物件的价值都是相当的。 想捡漏不是容易事。 买进卖出赚那点差价,对司行简来说不划算,他到这里来,只是想买些看得上眼的东西留着给崽崽玩而已,也是顺便带崽崽出来转转。 司行简买了支蛇形的银簪,正在付款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盯着他。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觉,付完款又收好东西才转身。 迎面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这人梳着发髻,身穿灰色的对襟上衣,灰色宽松长裤,脚上是一双厚底黑布鞋。 这样的打扮,让他看起来颇有古韵和大师风范。 司行简随意地打量着这人,对方见他看过来,也没有移开目光,依旧紧盯着他,等着他主动搭话。 司行简被口罩遮住的唇角轻轻扯了下,心说:装模作样,然后他就径直出门去,没有理会这个人。 他这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是那位等着鱼儿上钩的大师始料未及的。 正常人被人盯着,不是该好奇对方是不是认识他吗?至少也该问一句“你瞅啥”吧?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大师迅速调整好心态,跟了上去。 司行简身高腿长,转眼已经走出了几米远。 大师小跑两步才追上他,为了维持仙风道骨的模样,还不能大喘气,脸都憋红了一点。 “这位先生,若贫道所料不错,你这玩偶里面藏着一条蛇吧?且这条蛇格外聪慧粘人,和普通蛇完全不同。” 似乎是怕他没有耐心听下去,这位大师没有再故弄玄虚。 “若你想继续活命,必须把这条蛇处理掉。” 听到前面几句话时,司行简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毕竟哪一个父亲不喜欢听别人夸他家崽崽呢? 可听到后半句话时,他的眼睛虽然笑着,眼神却冷了下来。 他还以为这人就是来骗点钱,没想到他竟然打上他家崽崽的主意。 “你是道士?”司行简意味深长地问道。 “正是。” 司行简又问:“敢问道长高寿?” “贫道已年过花甲。”假道士得意地浅笑着回答,丝毫没有意识到谈话的节奏已经掌控在司行简手中了。 这个年龄自然是虚报的。 司行简也轻轻一笑,“年过花甲?恐怕你活不过花甲之年吧。” “而且,道长出门前没有给自己也算一卦吗?我看道长今天诸事不利,还有血光之灾呢。” 他话音刚落,抬脚就踹。 这一脚不偏不倚,正中假道士的两腿中间。 那假道士知道自己碰到了硬碴,这个时候也不敢再觊觎那条灵蛇,只想着逃命。 可这种疼不是一般人能忍的,别说逃跑了,他连喊声“救命”都做不到。 他摔倒在地,额头磕破,渗出血来。 假道士只庆幸这是在大街上,总有人会阻拦的吧? 只能说他庆幸得太早了,更让人绝望的还在后面呢。 可司行简从来不是莽撞的人,他看已经有零星几个路人围过来,就不慌不忙地摘下帽子,解开发带,改变音色骂道:“流氓!” 他没有刻意捏着嗓子,而是用比较中性的声音。 但路人一看见他的长发和这场景,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一个猥琐大叔对一个姑娘耍流氓了。 这么高大一姑娘,声音中性一点才正常嘛。 还有人想着:这个流氓也是胆肥,敢对比自己高这么多的姑娘动手。 只是一看到司行简的眉眼,他们就找到了理由——大概是美色祸人吧。 可人家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耍流氓啊,被踢也是活该。 素不相识的人,或许会见义勇为,但没有人愿意对一个流氓伸出援手。 -- 第232页 假道士行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他想要女人容易得很,至于当街耍流氓吗?而且就算耍流氓,也不会对一个男人啊!这些人都是瞎了吗? 可是不知怎么地,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听见有人喊着要报警,假道士连忙爬起来,弓着腰跑了。 有人想拦着,被他粗鲁地一把推开。 他这样的反应,更让这几个路人觉得他是耍了流氓之后想逃跑,不过怕被他误伤,就没人再拦。 司行简趁这个时候,打车离开了。 他用手梳理好头发,再重新系上。 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坑人有什么不对,还有点得意地想道:看来这一头长发除了当摆设,还是有点别的用处的。 司行简把崽崽摆好,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张身份证和几根头发。 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熊正”,再看出生日期,算一下,身份证的主人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了。 这张身份证自然是那位假道士的。 四十一岁的人声称自己六十多岁,就能说明自己修为高,才看着年轻,也能显得更有阅历,这样更好骗人。 司行简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的真实年龄,还能看出来对方是真的活不过六十岁。 而且他骂这假道士流氓,也不算是冤枉人。 对方虽然没对他耍流氓,但之前的确做过比耍流氓更严重的事。 和原主只骗钱,还是有选择、有底线地骗钱不同,熊正这位假道士不仅骗钱还骗色,甚至曾经间接害过人命。 有一种骗色方式是:声称符水有某种功效,却在符水里下迷药,趁人昏迷图谋不轨。 很多受害者即便事后发现了,也因为不敢声张或者找不到人,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可熊正这么多年得手过不少次,总有受害者选择报警的,甚至还有怀孕后想不开的。 司行简不喜欢算命,但并不是不会。 正因为算到这些,他才会踹那一脚。 他用劲有分寸,还暗中加了点灵力。 要是熊正去验伤,根本检查不出什么,但恐怕今后用不了了。 这还没完…… 司行简之前只说了“血光之灾”,他没说的还有牢狱之灾。 为警方提供知情信息,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司行简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理应把这些告知警方。于是他就把熊正的身份证和头发悄悄送到了警察局,还附了张小纸条,简单写了点对方做过的事。 敢觊觎他家崽崽,那他就让他没有机会对崽崽下手。 之前的太安道长是正经道士,只是道行差点,看不出来崽崽的异样,但品性是好的。 而熊正这个假道士不一样,他或许也没有本事,但一双眼睛倒是毒,能认出什么是宝。 这样的人想把崽崽据为己有,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司行简猜得很准。 熊正在回到自己暂住的地方之后,就拿出手机,联系了之前结识的一个大师,告诉对方他在这里发现了一条灵蛇的事。 熊正清楚,这样一来,他不仅不能独占那条蛇,甚至可能一点好处也分不到。 但那又怎样? 他知道自己一个人不是那蛇主人的对手,所以他就请人来帮忙。只要能让那个装女人的阴险小人付出代价,他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 此时的熊正还想不到他等不到帮手来的那一天。 司行简虽然并没有把这样不入流的假大师放在心上,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关注了事情的后续。 看到对方顺利被抓,他才把这事抛到脑后。 要是都像盛博文那样装疯,那对他来说也太麻烦了。 这事也给司行简提了个醒——崽崽这样的形态并不安全。 他设了阵法,寻常人看不出来崽崽原本是个人,但总有人能看出崽崽和普通蛇不一样。 崽崽身上的灵气又遮掩不住,那他只有把崽崽随身携带了。 好在他也不怎么需要出门,就是带着崽崽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就在司行简这么想没几天,权惜鱼就给他发了消息,邀请他参加最后一期节目的录制…… 作者有话说: 三月第一天,日万成功! 试试能不能坚持一个月…… 第99章 骗子大师(21) [V] 节目的最后一期让本季嘉宾邀请养宠物的好友参见,其实是为下一季预热。 助阵嘉宾有可能就参加下一季的节目了。 通常情况下,嘉宾都会邀请自己同公司的艺人。 可权惜鱼是个个体户,而且他还有个不得不邀请司行简的理由…… 权惜鱼:“大佬,救命!” “最后一期还有个收官派对!主题是鬼屋探险!!!要是假鬼里面混进来一个真鬼,我被真鬼攻击了,说不定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会以为是节目效果,没人来救我,那我不就完蛋了?” 司行简不是很想去,就回复道:“放心,兰兰不会见死不救的,毕竟你还欠着他片酬呢。” 权惜鱼:“???” “后半句可以不说的,谢谢。” 权惜鱼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这种大事,他不是很信任兰兰这只好吃懒做又自大的猫。 -- 第233页 万一兰兰不靠谱,他要是死了,就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用考虑;但要是他没死却做出什么社死的事,那他到底还活不活了? 因为周围有人,权惜鱼没有发语音,就继续打字:“录节目的地方的周边很不对劲,这里有很多灵异的传言。” 他又发了一些链接和截图。 然后继续打感情牌:“想当初,明明是陌生人,我都收留了你。咱们同居这么几个月,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看我一个人冒这种险吗?”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眼熟,说不定咱们上辈子就是亲兄弟!你真的忍心拒绝你的亲兄弟吗?” 司行简点开几张截图,然后就看到这两段话,又回复了两个字:“忍心”。 权惜鱼见他没有立刻回复,还以为他动摇了,又想起他之前问兰兰片酬的事,又加了点筹码—— “你参加节目,是有片酬的!我请大师您出山,自然也按照行情付报酬。” 权惜鱼刚点完发送,就看到聊天界面弹出那残忍的两个字。 而司行简也看到权惜鱼新发的消息,迅速把那两个字撤回,又回了个“好”。 权惜鱼:“我已经看见了……” 还附了一张兰兰伤心自闭的表情包。 “我们友谊的巨轮已经沉了。” 司行简回:“亲兄弟,明算账。” 权惜鱼又问:“你很缺钱吗?” “要是我死了,我就在遗嘱里写,把房子留给你。看哥哥我对你多好,再看看你之前的做法,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司行简没有回答他的良心会不会痛,只回了两个字:“不要”。 “为什么不要?”权惜鱼有点不理解,同时也是想听他说出类似“等你死,黄花菜都凉了”之类的话。 司行简:“交不起税费。” 权惜鱼:“……” * 其实,司行简并不是纯粹为了钱才决定去的,而是从截图里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有一个网友在某个论坛说她两年前暑假想去那个地方支教,结果有个亲戚知道后,就劝她一个女孩子别去那里。 亲戚说他去过这个地方的某几个村子,他在村子里几乎没有见过几岁的小女孩,就觉得很不对劲。 只是几个村子,数据太少,或许新生儿的男女比例不那么均衡,但也绝不可能相差那么大。 还有一个网友说,他有个同学小时候是那里的人,同学的邻居家一对夫妻五年间生了三个小孩,却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其余还有不少人说那地方闹鬼和各种怪事。 司行简也认为这里有些奇怪,他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周天羽。 当初周天羽对原主说过,自己被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鬼缠上。 司行简觉得,两者之间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背后的真相,恐怕不会那么令人愉快。 他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周天羽已经死了,而周天羽出事的那家会所直接关门。 据说会所的老板请了个很有名的大师把事情解决了。 那时他忙着崽崽的事,而且原主就是个不入流的假大师,根本没有混入这个圈子的内层,也就没怎么听说到后面的消息。 能杀人的冤魂,显然已经成了气候。 而司行简在这个城市住着,没有发现有什么大问题,就以为那大师真的把事情解决了。 现在看来,对方要么是个蠢的,没有解决根源问题;要么是坏的,只把搞事的冤魂解决了。 他这时候再去那家会所查看,用处不大,还是直接去那几个奇怪的村子一探究竟,效率更高一点。 既然已经决定走这一趟,司行简顺便答应和权惜鱼一起参加节目了。 他还要养崽崽呢,总不会嫌的钱多。 离开之前,司行简要把各种事情安排好。 崽崽他肯定是要带着的。 至于带着崽崽录节目的各种麻烦,那就是权惜鱼需要和节目组沟通的。 权惜鱼向他保证:“放心,就凭你这张脸,别说带蛇了,就是带个蚯蚓,节目组也会同意的。” 而且,不管是他们两人之前无心的被炒作,还是蛇这样的爬宠,都是可以宣传的噱头。 很多人在现实里见到蛇会害怕,可活在屏幕里的蛇,就没有那么让人感到恐惧了。 所以司行简带着蛇崽崽去,并没有遭到节目组的拒绝。 司行简除了要考虑蛇崽崽,还得安排好崽崽的身体。 他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并不能放心地把崽崽的身体独自留在这里。 权惜鱼建议:“要不锁在保险箱里?反正他也不会醒。” 司行简:“滚。” 因为权惜鱼害怕录节目的地方阴气太重鬼怪横行,就回来把自己珍藏的法宝带上几件。 “我的玉莲花怎么变得灰扑扑的了?!”权惜鱼突然哀嚎道。 原本莹白细腻的玉,变成了一块失去色泽的石头。而且这块石头还不像鹅卵石那样光滑,而是和石灰石的质地有点接近。 权惜鱼拿着这块破石头去找司行简,惊恐地问:“是不是发生了灵异事件?还是这块玉替我挡了灾?” 司行简:他算是找到崽崽之前有几天格外有活力的原因了。 他摩挲着这块石头,很认真地问权惜鱼:“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科幻小说?有一枚红宝石戒指放在银行的保险箱中,结果某一天却突然失去了色泽,这枚红宝石并没有被掉包,而是因为它是外星人的一种传输信息的设备,现在失效了。” -- 第234页 权惜鱼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这块玉也是来自别的星球?” 显然是把司行简的玩笑话当真了。 司行简没想到权惜鱼这么好骗,愣了片刻,如实回答道:“不是,只是因为玉里面的灵髓没了。” 玉石本来就是石头。 “吓死我了,我还真的以为有外星文明入侵了呢。”权惜鱼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连刚才的难以置信和恐慌等情绪都散了点。 他完全没想到司行简会答非所问。 “那个故事和这完全没有关系啊……你是在开玩笑?” 其实司行简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给权惜鱼解释,玉里的灵髓是被崽崽偷吃了。 就像他之前说的故事中的那枚戒指,对一般人来说,那只是一枚漂亮的戒指,可实际上其中蕴含的某种能量可以传输信息,能量没了,戒指就失去了光泽。 这块玉也是一样。 里面的灵髓对崽崽来说是一种能量。 他带着崽崽住在别人家,结果崽崽却把主人的法宝变成了废物…… 权惜鱼又问:“为什么会消失呢?是不是还是有怪事发生?” 司行简无奈地叹口气,“只是被我家蛇崽崽偷吃了。” “我现在手里没有类似的宝物,等以后遇到了,再赔你一件。” 权惜鱼眼睛一转,连忙说:“不用赔,这么个小玩意儿,就当我送你了。” 权惜鱼得意地想:这样就是司行简欠他一个人情,等他以后需要救命的时候,司行简肯定不好意思拒绝。 司行简看出他的打算,也没有拒绝。 崽崽惹出来的麻烦,他不能不做补偿。 事后,司行简严肃地告诫崽崽不能再做这样的事,可崽崽只会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他。 司行简:“……” 算了,崽崽听不懂人话,他再多说也没用。 * 几乎没有任何纠结,司行简就决定把崽崽的身体放到太安道长的那个道观里。 那里风水不错,草药都长得很好。 把崽崽的身体放那里,说不定也能长得水灵灵的。 权惜鱼这几天没事干,又想着很久都没有回到观里看看,就和他一起去。 权惜鱼的师门不是什么有名的道观,道观所在的山也不是什么名山。 山叫无名山,道观叫空空观。 这两个名字起得随意又贴切——这山没有名字,道观空空如也,无人问津。 道观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买药材,太安道长会不时下山去给附近村庄的人看病,来换些食物。 权惜鱼说他们师门穷,偏偏规矩还多,不接受捐赠,甚至他挣到钱观里都不收。 师门上下,加上权惜鱼这个非正式的弟子,一共才四个人。可这四个人还是三代,分别为行字辈、安字辈和颖字辈。 权惜鱼辈分最高,他还有两个师侄,一个是司行简之前见过的太安道长,另一个道号为静安。 剩下那个就是最小一辈的独苗苗:许颖聪,这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正在读初中。 整个道观可以说是异常寒酸又人丁不旺。 司行简怀里抱着崽崽的身体,肩上盘着蛇崽崽,走在没有多少人踏过的石阶上,听权惜鱼随意地说着道观里的事。 忽然,权惜鱼一拍脑门,激动地说:“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 第100章 骗子大师(22) [V] 权惜鱼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任何记忆,他只记得他小时候就是在这座山上过的。 那时候山上只有他和师父两个人,后来他又多了个师伯,师伯又收了两个徒弟。 他那时也没有想过,为什么比师父晚到的人他却要叫师伯…… 师父对他说过,他应该还有个师弟,他就一直等着,希望能有个小孩来山上陪他一起玩,可一直等到他被现在的父母领养,他也没有等到。 他去问师父要说法,师父又叹着气对他说“但现在看来是此生无缘了”,他就觉得是师父哄他玩的。 被收养六年之后的某一天,他回道观来看师父,结果发现师父没了,只给他留下一封信,声称自己已经飞升去当神仙了。 当时,权惜鱼又一次信了。 结果呢,他一直很倒霉,一点儿也不像是神仙里面有人罩着的。 之后,权惜鱼就觉得自己的师父是个大忽悠,再不把师父说的某些话放在心上,只除了一条——他二十五岁命中有一劫,生死攸关。 这一点不只他师父说过,甚至还有人说得更严重,好像他到了二十五岁就会死一样。 所以他还是愿意相信他师父说的:他虽会遇到一个劫数,但不是死劫,而且度过之后就会一生顺遂。 前提是他在二十五岁前遇到画中的那个人…… 权惜鱼很不喜欢他们说话遮遮掩掩,搞“天机不可泄露”那一套。 就不能考虑考虑他这个当事人的感受吗?要是不能说,就干脆就别开口,话只说一半,让他感觉自己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权惜鱼今年二十四岁了,他看似乐观地享受当下每一天,实际上已经开始安排后事了。 所以他才没有事业心,从来不想着壮大工作室,也不会马不停蹄地赶通告。他就想着,万一他死了,或着出了什么事,还有人记住他,他最好的年华能被镜头记录下来。 -- 第235页 但是现在,他想起为什么一见到司行简就觉得眼熟还亲近了! 这不就是师父画的那个人嘛! 权惜鱼是五岁的时候被权家领养的,之后他就每年只是回来一两次,长大后更是觉得这里生活不便利,通常坐半天就走,所以他对画上那个人的样子已经有点模糊了。 现在突然想起来,他就觉得那个人就是司行简。 等到了道观中,权惜鱼简单和师侄打了个招呼,就去找那副画。 这画是他师父的遗物,和观里的几本比较珍贵的书摆放在一起,被保存得很好。 权惜鱼轻轻吹了卷轴包着的油布纸上的灰,小心翼翼地把画展开。 司行简站在一边,伸手遮住崽崽的脑袋,同时屏住呼吸——不是因为紧张,只是为了避免吸入灰尘。 他有点好奇画上的人是什么样子。 画卷是从上往下展开的,先露出来的是被发带绑着的一束长发,接着是一张神情冷清的面容。 司行简一看脸,就知道这是他而不是原主。 这种水墨人物画并不十分追求形似,他现在用的又不是他原本的样貌,所以画上的人和他现在的脸只有四五分像。 但那一双眼睛,一看就能认出是他。 司行简明白,他和这个道观,或者更确切地说,和权惜鱼口中的“师父”,肯定是有渊源的。 他的记忆是自己封藏的,并没有完全清除,在他遇到熟悉的人或事物的时候,难免会想起来一些。 其实山和道观的取名风格,以及观里子弟的辈分,他已经隐隐约约有熟悉感。 这时,权惜鱼已经把画卷完全展开了。 画中人手中拿的,并不是道士常用的剑,而是一把刀。 司行简也并不认为自己是个道士。 权惜鱼笑着说:“看,就是你吧?你是不是我命中注定的师弟?师父说过,我排行老大,道号叫行(xing)一,我的师弟道号就叫行二……” 司行简冷冷地说:“你见过哪个道士用刀的?” 就冲这个道号,他也不可能成为这个道观的一员。 “也是哈。”权惜鱼干笑一声,依旧嘴硬,“说不定你是个特立独行的道士呢?” “你师父都是作古的人了,还能收徒?” 权惜鱼梗着脖子说:“我师父明明是飞升了!” 话音刚落,他又小声补充一句:“那是我师父,你别这么说。” 权惜鱼虽然在养父母家生活得时间久,但对他来说,师父才是最重要的人。 他不太能忍受别人用轻飘飘的语气提起他师父,尤其这个人还是司行简。 权惜鱼下意识地觉得司行简不能用这样不尊重的态度说起师父。 司行简眉梢扬了下,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他的情绪并没有因权惜鱼这略微奇怪的语气产生一丝波动,但权惜鱼却很正经地道了歉。 “我就是想起小时候的事,心里有点不痛快,不是冲你。” 权惜鱼想:那是他师父,和别人又没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要求别人和他感同身受呢? 权惜鱼不知道的是,曾经在某个世界,另一个他的师父也是司行简的师父。 司行简隐隐想起了点什么,但他并不是一个恋旧情的人。 对他来说,那些人和事已经翻篇,都成为了过去式。 要是有缘,就能再遇见,他也是当陌生人对待。要是脾气合得来,就好好相处,不然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又不是他家崽崽,还要他费劲去找、精心养大不成? 现在的崽崽只是一只懵懂蛇崽崽,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在最在意的父亲心中的特殊地位,不然他肯定得意地把尾巴翘得老高。 * 权惜鱼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他带着怀念和几分恶趣味,用调侃的语气说:“我小时候还以为这是神仙,许愿就能成真,就把画挂在床头,每天都祈祷,还烧香摆贡品……” 司行简:“……” 很好,他成功地被膈应到了。 权惜鱼把画重新收好,递到他面前,“既然画的是你,那这画还是你处理吧。” 本尊在这,权惜鱼总觉得自己再收着这幅画似乎有点怪怪的,哪怕这是师父的作品。 司行简面色平静地接过,看不出嫌弃和别扭,但他事后就把这画烧了。 要是他不知道这幅画,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但现在他既然知道了,甚至还亲眼所见……实际上,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有想把这画毁了的念头。 既然权惜鱼把画交给他“处理”,那他就不会再收藏。 他要是想看自己,直接照镜子不就好了吗?反正那画也只有一双眼睛比较像。 处理好这幅画,又简单和这道观里仅有的两个道士打了招呼,司行简就带着崽崽和兰兰去山里转了转。 权惜鱼嫌山上没有网,饭菜清淡没有肉,连午饭都没吃就下山了。 司行简几乎把整个山都逛了一遍,确定这里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又把崽崽的身体安置好才离开。 他给崽崽身体所在的房间设了几层防护,既有科技的,又有玄学的,之后他还是不太放心地给太安道长留了一沓符。 崽崽在山里吸收灵气吃到撑,整条蛇都懒洋洋的。 -- 第236页 司行简把崽崽放到乌龟小窝中,带着崽崽去了他们在山下镇子租的房子。 这是一栋两层的青砖小楼,还带一个院子。 户主是一对老夫妻,分别叫陈明华和刘桂芬。 这是他们给孩子盖的房子,只是孩子在城里安了家,这新房子就空着。他们住惯了老房子,也舍不得老伙伴,就没搬。 “房子盖好了不住人也不是事呀,就想着租出去,也没打算挣几个钱。”刘大妈一见司行简就很热情,“装修的人说,你添的那些家具电器到时候就留给我们了,那怎么行?我和他们说,他们只说自己也做不了主……” “好不容易等到你来了,大妈得给你说道说道——你这样不会过日子是不行的呀!那些家具都不便宜,价钱都抵得上好几年的房租了,我们怎么好占你的便宜?” “你还是要好好爱惜,到时候可以搬走或卖二手的呀。” 刘大妈声音温柔,语调软绵,但话一点都不少。 司行简只好点点头,应付地说了声“好”。 其实他并没有打算搬家时,还要处理这些杂物。 到时候他直接离开,把东西就留给这里的主人,他们或用或卖,也不算浪费。 刘大妈见他听劝,很满意地笑了,“这就对了嘛!看你这么年轻,还是单身吧?要学会攒钱将来养家的呀。” 司行简赞同地点点头,他确实要攒钱养崽崽。 但关于单身的事,他还是要解释一下的:“我已经有孩子了。” “都有孩子了呀?可是……”刘大妈很好奇,可看他独自一人,又怕问到敏感话题,就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司行简主动提起崽崽,就是想提前打个招呼,要是崽崽恢复自己原本的身体,那他是要带着崽崽一起住的。 “是这样的,孩子暂时在别的地方养身体,可能等他长大一点,就会接过来,所以提前问一下您是否介意。” 他养一只猫的事,之前已经报备过,但却隐瞒了自己还带着一只蛇崽崽的事。他知道那是他家崽崽,不是普通的蛇,但不好和别人解释。 刘大妈见他这么懂礼,会提前告知一声,就忙摆手说:“不介意,我和我老头又不住这里,影响不到什么的。” 她又问:“你是一个人带孩子呀?” 司行简做出一副伤心不愿意多说的表情,冷淡地“嗯”了一声。 刘大妈果然就不再多问。 她有着这个年龄人的热心和八卦,但又不会没有分寸感地乱打听,所以并不讨人嫌弃。 她给司行简开了门,又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还没有走出院子,她就忍不住感叹:“这么俊一小伙儿,怎么就有孩子了呀。” 话音里满是遗憾,好像司行简要是没孩子,就等再熟悉些给他介绍对象似的。 司行简:感谢有崽崽这个挡箭牌! 其实,他下意识忽略了,要不是为了崽崽,他多半是不会来这里租房住,更不会遇到类似的事。 司行简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现在就入住,只是先把顺路带的部分行李放下。 他搬进权惜鱼家的时候,带着原主的全部家当——一个行李箱,等要离开的时候,东西就多了起来。 不用说,新增的东西大多都是崽崽的。 这还只是一只蛇崽崽而已…… 可司行简一看到探出脑袋的崽崽,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这么可爱的蛇崽崽,怎么能亏待?不仅要买,还要给崽崽买好的。 那他只有努力为崽崽攒钱了。 司行简把崽崽的一箱玩具放好,又大致看了一遍这栋装修好的房子,觉得还算满意,就和房东交代一声他半个月之后入住,就带着崽崽和兰兰参加节目挣钱去了。 第101章 骗子大师(23) [V] 司行简之前就看过直播,已经对节目有所了解。 而且他又不混这个圈子,就这一锤子买卖,根本不用考虑人设或观众缘之类的问题,因此他丝毫不紧张。 再加上,他经历了这么多世界,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在去录节目地点的路上,权惜鱼还给他讲了节目的模式: 在录制的同时,会有直播平台选择一些时段进行直播;而这些时段是由观众决定的,要预约进入直播间的用户达到一定数目,直播间才会开。 有的嘉宾和爱宠的粉丝多,就几乎录制的时候都在直播。 直播开启的时候,节目组是会告知的嘉宾的,免得嘉宾在不知情的时候人设崩塌。 通常一次录制用时两天,但这次有收官宴,可能要再加一两天。 一天中实际录制的时间都是不确定的,因为宠物并不会像人那么配合,要是发生意外就会耽误不少时间。 不过,司行简和权惜鱼都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权惜鱼还怕司行简没有心理准备,给他打预防针:“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都比较现实,对待红的不红的,是截然不同的待遇。反正,你别太放在心上就是了。” 司行简随意一点头,也没有应承什么。 他不在意别人的态度,更不会因为被差别对待儿有心理落差,但要是节目组故意搞事,他也不会忍气吞声。 今天正式录制开始的时间是九点半,九点集合。 他们提前了十分钟到,集合地点并没有别的嘉宾。 -- 第237页 司行简跟着权惜鱼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就找位子坐下。 他今天穿着一件绿色的丝绸质地衬衫,一件黑色外套,下身是黑色长裤;衬衫里面还有一件纯棉的老头衫,而衬衫和老头衫之间还藏着一只蛇崽崽。 这里算是山区,深秋的上午,温度有点低。 怕冷的崽崽紧贴着热源,舍不得离开。 司行简一坐下,兰兰也跟着卧在他腿边。 权惜鱼把兰兰捞到怀里,警告道:“在节目里,你是我的猫。” 兰兰一脸不愿意,但为了钱也没有反抗,只用屁股对着权惜鱼。 权惜鱼狠狠地揉了一把兰兰的脑袋,对司行简说:“我觉得你一来,兰兰不是我的猫这事,肯定会暴露。” “那就暴露吧,不然你以后要怎么解释兰兰不在你身边的事?” 这时有工作人员过来,他们也就止住了这个话题。 工作人员是来请司行简去拍几张简单的宣传照,等会儿发布在各个平台上。 惊喜嘉宾,当然要最后时刻揭晓。 司行简就跟着去了。 工作人员都知道他带的是一条宠物蛇,都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等看到他把崽崽整只从怀里掏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吓了一跳。 好长的一条蛇! 导演看到这一幕,在心里把权惜鱼骂得狗血淋头——只说是宠物蛇,可没说是这么长一只啊! 观众不会都被吓跑吧? 要是权惜鱼自己直播间的收视不行,那是他自作自受。等剪正片的时候,就让后期把蛇都剪掉,只把人留着就行了。 权惜鱼请的助阵嘉宾还是很有看头的嘛! 导演这么想着,就开始指挥人拍摄。 导演和摄像都是常在野外跑的,也拍过野生动物,并不会害怕一条宠物蛇。相反,他们还有不少灵感。 照片拍出来,都不用大修,只调一调亮度对比度之类的基本参数,效果都很好。 一般拍艺人的照片,发出去之前都要征求本人和工作室的意见,免得图没有修好让人不满意。 司行简虽然现在只是个素人,但导演觉得这肯定是权惜鱼工作室要捧的人。 导演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久,眼光是有的,他觉得就凭这张脸,这气质,只要有人捧,自己命不太差,肯定会大火的。 导演很乐意现在和司行简交个好,因此对他态度很客气,拍好照片后还让他挑,看哪几张比较满意。 司行简大致看了一遍,十分不谦虚地说:“都不错,能把这些都发给我一份吗?” 他平时也没有意识到,他还没和崽崽拍过照呢。 导演:长得好看就是自信。 留照片这样的小事,导演也不会拒绝。 司行简得到应允,就带着崽崽离开了,丝毫不关心节目组会选择哪一张发出去。 导演在照片的选择上,却有点纠结。 按照他的审美,很喜欢这张的氛围感:蛇尾搭在模特的胸前,蛇身在长发上缠了两圈又从模特的后颈绕过,而蛇头翘在空中和侧着脸的模特对视。 这完全可以做杂志的封面了。 可是导演又怕这张照片让观众不能接受,最终他选了两张他认为比较含蓄的: 一张是蛇的脑袋搭在一截漂亮的手腕上——在高饱和度的绿色衬衫的对比下,更显得那只手皮肤白皙,几乎能和蛇的雪白相比;而那蛇的脑袋很小巧,只有拇指大,看着没有丝毫威胁,蛇的眼睛是红色的,宛如红宝石般纯净; 另一张是蛇脑袋卧在一侧锁骨上,蛇的吻鳞挨着咽喉处,危险又性感;照片中的人只露了下半张精致的侧脸。 导演挺得意地想:这样就看不出来那蛇是多长一条蛇了。 负责运营节目组账号的工作人员把这两张照片发出去,并配字:“猜猜是哪一位嘉宾请来的好朋友?” 下面很快有人回复: [权太太要改嫁:@权惜鱼,是你家的藏的那个长发美人吗?] [小鲤鱼:我对比了一下锁骨和喉结,绝对是一个人!而且还有白蛇!] [糖醋鱼:就这,就这?不能多放点图吗?] [不想秃头的酸菜鱼:求求了,节目组能不能问问帅哥是怎么保养头发的?] [不想日万:好可爱的蛇蛇!] …… 权惜鱼配合地转发:“九点半见。” 嘉宾们已经聚齐,在互相寒暄。 除了司行简,其余的嘉宾都是认识或至少听说过彼此的。 但司行简没有任何不自在,他做了自我介绍,又让其余人见见自家崽崽,免得没有心理准备,被吓晕了。 “这是宠物蛇,脾气很好,不会咬人,只黏着我,你们要是害怕蛇不用靠近就行了。” 有人好奇这是什么蛇长这么长,也有人害怕离得远远的,但没有人被吓得尖叫或晕倒的。 九点半一到,直播间准时打开。 虽然惊喜嘉宾已经被扒出来,对很多粉丝来说都不是秘密了,但节目组还是准备了新嘉宾的出场仪式。 惊喜嘉宾们在纸糊的隔间等着,其余嘉宾们根据身影和关键词猜人。 要猜权惜鱼邀请的朋友时…… “应该是个女生吧?看影子好像是长头发。” “可是关键词有蛇啊,可能萌宠是蛇?女孩子很少会养蛇的吧?” -- 第238页 “也有可能是属蛇啊……” 司行简听着外面的讨论,心想:这些人应该都是很好的演员,明明刚才见过,还演得有模有样的。 最后,是一个女生猜了出来:“我知道了!是不是权老师的那个长头发的男生朋友?之前被误认为是女朋友的那个……前不久还在权老师的直播里出现过,身上挂着一条蛇。” 又一个人搭话:“不愧是小鱼的粉丝啊,连他的直播都蹲。” 这时候,司行简总算可以出场了。 他抱着崽崽从撕开的纸门中出来,才走几步,就听到另一个女生的尖叫:“啊啊啊!这是蟒蛇吗?也太长了吧!” 司行简被这声尖叫吓得脚步一顿。 这就是所谓的综艺效果?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个女生的反应,弹幕上已经有人指责他带蛇来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自我介绍,和宠物介绍。 司行简:那之前的介绍是为了排练一遍吗? 互相认识之后,节目组就开始cue流程:先通过一个小游戏选住处。 节目组准备了一些卡片,由嘉宾选择一项去挑战别的嘉宾,胜者选房子时优先。 萌宠是哈士奇的歌手季青,选择挑战权惜鱼和司行简这一队。挑战项目是“逗你笑”,顾名思义,一个人逗另一人笑,用时短的人获胜。 都知道权惜鱼笑点不高。 所以权惜鱼让司行简上。 任季青使出浑身解数,司行简连嘴角都没有动一下。 季青举起双手,“好吧,我放弃!但我不觉得我会输,说不定你也逗不笑我呢。” 司行简不是偶像,但他包袱特别重。 像这种呲牙咧嘴扮丑、张牙舞爪搞怪的不优雅行为,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他就只能选择讲笑话—— “一家饭店养了一只鹦鹉,这只鹦鹉很聪明,如果客人进门时迈的是左脚,它就会说‘欢迎光临’,如果客人进门时迈的是左脚,它就会说‘下次再来’。有一天,一个人突发奇想:如果两只脚同时迈进去,鹦鹉会说什么呢?” “这个人就在下次去的时候,实践了一下。结果,鹦鹉说……” 听到这里,大家都知道是笑点到了。 站在司行简对面的季青掐着自己的手心,准备憋住不笑。 司行简顶着一张霞明玉映、宛若天人的脸,面无表情地用“你吃了没”的平淡语气说:“鹦鹉说‘他妈的,吓了我一跳’。” 季青笑到发出鹅叫,而司行简只是轻轻扬了下眉毛,像是在说:就这? 此时,弹幕上也是一片“哈哈哈”。 [救命,笑不活了!] [这就是反差萌吗?Hhhhhh] [要是播出的时候,被哔掉了,那不是变成了‘哔哔的’?感觉更好笑了。] 司行简应对别人的挑战赢了,接下来就是他选一个游戏再挑战另一个人。 他扫了一眼那些卡片,说:“那就选‘盯着瞧’。” 盯着瞧,就是睁着眼四目相对,谁先眨眼就输。 司行简又补充:“不过,不是人和人比。” 他说着,拿出了他家崽崽。 第102章 骗子大师(24) [V] 听到司行简说要用蛇比的时候,现场的嘉宾和观众中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但对蛇有一定了解的观众已经开始笑了: [和蛇比这个,那不是输定了?] [哈哈哈大熊猫的笋都让你夺完了!] [什么意思啊?有没有人说一下?] [科普一下:蛇是没有眼睑的,也就是说蛇根本不会眨眼睛。] [那,蛇是怎么睡觉的?] [睁着眼睡啊。] 接受司行简的挑战的人显然是不知道这个冷知识的,他很乐意展示自家爱宠的美貌,抱着布偶就上了。 那只布偶猫很漂亮,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可再漂亮的猫眼睛也是会眨的。 布偶猫一出场,就有很多人要组团偷猫的。 夹杂在大量“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你永远可以相信布偶猫的颜值”、“想rua”之类的弹幕中,只有零星几条“这条蛇也好漂亮”。 实时关注着数据和观众反响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感叹:好好一帅哥,为什么要想不开带宠物蛇呢? 喜欢宠物甚至动物的人,大半是绒毛控,而绒毛控中喜欢猫科的人绝对占大多数。 养有鳞目、偶蹄目宠物的,都是小众,同样,喜欢看这类宠物的观众也不会很多。 那些网红萌宠博主不都是养猫或养狗的吗? 既然来参见节目,那就要考虑观众的喜好。 这位本来就是素人,没有什么人气,又带只不讨喜的宠物蛇,估计到时候正片播出的时候就没有多少镜头了。 工作人员惋惜地摇摇头,再一看屏幕,发现弹幕的风向已经变了—— [原来蛇这么清秀可爱的吗?] [好白净的一条蛇!] [要是白素贞蛇身是这样,许仙也不至于吓晕(狗头)] …… 之前镜头离得远,蛇崽崽在司行简手中并不显眼,蛇的脑袋只有猫的眼睛那么大,根本看不清楚。 而现在,镜头给了蛇崽崽一个特写。 牛蛇的眉骨明显,脑袋的形状接近三角,而且体型大。所以,比起玉米、猪鼻之类的娇小可爱的宠物蛇,牛蛇看起来会更眼神犀利、帅气凶狠。 -- 第239页 但是,崽崽和普通蛇不一样。 这条蛇是权惜鱼花了近两万块钱买的,基因优良,品相上乘。别说和大多宠物蛇比,就是在以美貌闻名的暴风雪牛蛇中,都算得上颜值TOP。 更不用说,现在这里面装的是崽崽。 被灵气滋养之后,蛇崽崽的每一片鳞片都仿佛发着圣光,像是自带柔光滤镜。 崽崽的眼神又不会像蛇那样锐利,而是懵懂又平和,再配上那一双红宝石般璀璨纯净的眸子,整只蛇崽崽就散发一种惹人怜爱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保护欲。 而且观众是隔着屏幕看蛇崽崽的,对蛇的恐惧感就更少了。 在屏幕前看老虎狮子,都有人喊“滑铲”,更何况这么可爱、比起人只能算是纤细柔弱的一条小白蛇呢? [要是我有这样一条蛇,我能把鳞片rua秃!] 崽崽之前只出过几次门,更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他能感受到周围一片一片的热源,还有各种声音的震动。 崽崽被吓得蛇身一颤,小脑袋一扭,顺着司行简的胳膊爬上肩头,又从后颈和长发之间穿过,把自己的脑袋藏了起来。 镜头跟着往上移动,依旧能拍到一个没有被完全遮挡的自欺欺人的脑袋。 司行简的脸也出现在镜头中。 [前有鸵鸟埋沙,今有白蛇饶颈。] [这是害羞了嘛?] [好可爱的蛇蛇,来姐姐嘴一个!] [前面的能不能别这么禽兽?竟然连蛇都下嘴?都让开,让我来!] [有这样的美色当前,我竟然只顾着看猫和蛇?] [活该单身!] [不会现在看蛇的和当年看猴的是同一批人吧?] 司行简伸手安抚地摸摸崽崽的脑袋。 这时,游戏的胜负已经分明了。 猫平均四五分钟就要眨一次眼,而这只布偶只是普通猫,又不像兰兰那样能听懂游戏规则,也就不会刻意硬撑着不眨眼。 现在两分钟过去,布偶猫的大眼睛就眨了一下。 布偶猫的主人谢凤鸣有点不愿意相信,问:“那条蛇真的没有眨眼睛吗?” 这时,有人和他解释了蛇没有眼睑、根本不会眨眼睛的事。 谢凤鸣不肯接受这个结果,“这是耍诈啊?” 司行简:“只是充分利用物种优势而已。” 他这样做确实有点投机取巧,但又没有违反规则。 不过综艺节目嘛,有节目效果、让观众看得高兴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司行简这样投机取巧的行为被判为无效。 司行简:白费了崽崽长这么漂亮一双不会眨的眼睛。 谢凤鸣觉得自己家的猫比不过蛇,还能比不过别的猫吗?就要求让布偶和兰兰比,结果自然还是输了。 布偶猫一对上兰兰,就怂怂地把眼睛一闭,躲到自家主人怀里去了。 兰兰很是得意,迈着“大佬归来”的步伐,走到了司行简旁边。 “哼,还是得我出马。” 人类幼崽简直是一点用都没有。 司行简觉得兰兰是越活越回去了,就在这种小游戏上赢了只普通的猫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权惜鱼看着那只猫又回到自家主人身边,就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抱着双臂站在一旁,浑身散发着怨气。 本来他是有蛇的人,结果蛇变成别人的了;而人家的猫倒是忠心耿耿,一见主人来了,连和他逢场作戏都不愿意。 粉丝看到这一幕,有人用弹幕上配了背景乐: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天空是蔚蓝色,窗外有千纸鹤~] [怎么权哥看起来有一种空巢老人的既视感?] [兰兰也是看脸的吗?竟然抛弃了自家主人。] [真有人这么吸蛇又吸猫的吗?狠狠地羡慕了!] 观众们并不知道兰兰只是习惯性地去找了真正的主人而已。 虽然兰兰日常嫌弃崽崽,但它除了司行简,最在乎的就是崽崽。崽崽也是如此,他不想看到兰兰占据了那个本属于他的怀抱,但他很乐意和兰兰一起玩。 现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温度升高了一些。 崽崽也不像之前那样懒懒的不愿意动弹,他感觉到兰兰走了过来,就爬下去和兰兰打招呼。 有些新来的观众看到这一幕,都有点担心蛇和猫会打起来。 毕竟,猫是一种好奇心旺盛又很虎的生物,见到静止的东西都想挠一爪子,别说这主动伸过来的神脑袋。 [小心哪!] [主人都不看着点吗?] 也有老粉安慰—— [放心,兰兰绝对懒得动弹。] 兰兰不是完全没有动弹,它躺倒在桌面上,让崽崽半个身子都盘在它身上晒太阳。 阳光照耀下,皮毛油光水滑的黑猫身上搭着一条宛如白绸的蛇。这一幕,奇妙又温馨。 [这是什么跨物种的友谊!] [俺就想知道,他们在一起住了多久,才让两只宠物这么亲密无间。] [前面的,你发现了华点!] 在崽崽和兰兰晒太阳的时候,嘉宾之间的小游戏已经结束了。 参加节目的一共有五组嘉宾,小游戏规则是A挑战B,B再挑战C,依次进行,一轮结束,每组嘉宾都参与两个游戏。 司行简这一组是赢了两次,此外,还有一组是赢了两次的,所以这两组需要再玩一个小游戏。 -- 第240页 司行简发现另一组就是之前被吓得尖叫的那个女生。 她名叫姜雪,养了只白色的萨摩耶,她请的助阵嘉宾是同公司的流量男星。 司行简记得,之前权惜鱼说过,他们两个拍的一部恋爱偶像剧正在播,所以在节目里肯定会撒糖。 两组要选哪一项游戏,是由石头剪刀布的胜方选择的。 然后,权惜鱼输了。 司行简看权惜鱼的眼神充满了嫌弃。 权惜鱼一点也不心虚,“谁让你自己懒得去的,而且只是猜拳输了,又不是游戏输了。” [怎么感觉这眼神有一种兰兰附体的既视感?] [太形象了,兰兰总是嫌弃小鱼。] [理不直气也壮!(叉腰)] [权哥,你觉不觉得你人设有点崩了?你的霸气呢?] [别怂,正面刚!夫纲立起来(buhsi)] 司行简一扬下巴,示意权惜鱼去看标签板,“你觉得他们会选哪一个?” 权惜鱼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吧?” 结果,对方果然选了“公主抱”。 或许节目策划是个强迫症,这些游戏标签都是三个字,压的“ao”韵。这样一来,为了整齐和押韵,有些信息被隐去,标签上的内容也就有了解释的空间。 上面并没有注明公主抱的是人还是宠物。 但是,司行简这一组是两个大男人,两个宠物,一个是不到两斤的蛇,另一个是小猫;而另一边是一男一女,宠物是萨摩耶和德牧。 有之前司行简投机取巧用宠物玩游戏的先例,对方为了赢,肯定不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 更何况,他们CP还要售后撒糖。 司行简这波是投机不成,反而坑了自己。 果不其然,那个男星说:“我们选人和人比,不用宠物。” 其余嘉宾都开始起哄。 姜雪就红着脸说:“我们也是为了赢嘛,要是抱宠物,我们肯定不占优势。” 两人的CP粉都欢天喜地,好像过年一般。 而权惜鱼的粉丝也很期待—— [对不起,比起抱宠物,我更想看帅哥和帅哥贴贴。] [来来来,下注了,猜猜谁抱谁?] [我压小鱼抱!] [+1 长发美人腰细,看着就好抱。] 权惜鱼倒是不介意不介意抱人,但他看着司行简,完全不敢下手。他怕自己一伸手,司行简直接给他来个过肩摔,那他多丢脸。 “要不,直接认输吧?”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 司行简这么认真地玩这些游戏,除了不喜欢输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要选到一个有空调、有浴室的房子。 不然,这里晚上比较冷,他怕崽崽会受冻。 工作人员问:“准备好了吗?” 另一组的两人甜甜地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准备好了。” 司行简扫了权惜鱼一眼,嘴角抿起的弧度都写满抗拒,但也轻轻点头。 “3……2……1……计时开始!” 作者有话说: 今日,怕是不能宠爱万贵妃了QAQ 第103章 骗子大师(25) [V] 工作人员的话音刚落,司行简就单手直接把权惜鱼扛在肩上。 [男友力爆棚!] [唉,小鱼也太不争气了,我要去追新墙头了。] [已经是一条废鱼了.jpg] [兄弟,再撑一会,医院马上就到了!] [啊~顶到胃了~] [前面的姐妹,你好骚啊。] 或许是什么样的人就吸引什么样的粉丝,权惜鱼的粉丝大多都是皮皮虾,而且骚话满满。因此弹幕上十分热闹,一片欢乐,甚至比后期还有意思。 权惜鱼: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丢人。 另一组的一对是标准的公主抱,两人不时对视一眼,一人深情,一人羞怯,就算没有背景音乐,他们两个周围都是粉红泡泡。 而这一边的司行简和权惜鱼,纯纯的“不抛弃不放弃”的战友情,甚至还有点绑兄弟一起上梁山的架势。 工作人员提醒司行简,他这样的动作不符合公主抱的要求。 司行简:“这是被恶龙抢走的人鱼公主。” 所以扛着走,没毛病。 [重新定义“公主抱”。] [笑不活了,他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来钻节目组的漏洞?] 然而节目组不接受司行简的这番解释,说他要是再这样就相当于认输了。 司行简无奈,只有把权惜鱼从肩膀上拔下来,顺势一转,变成了抱姿。 权惜鱼本来是个脸皮厚的,刚才已经丢人了,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且对他一个钢铁直来说,和同性这种程度亲密的举动根本不算什么。 于是权惜鱼就故意捏着嗓子说:“小心点,别把本人鱼公主摔了。” [少侠好功夫!] [哪有这么重的人鱼公主?] [第一次嫌弃权哥长得太高练得一身肌肉,心疼美人。] [好想代替小鱼啊,不是想被美人抱,纯粹是想替美人减轻点负担。] [前面的,你在想桃子吃?] 屏幕前的观众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而真正不愿意看到司行简抱人的是崽崽。 崽崽连兰兰都不能接受,更别说权惜鱼了。 崽崽现在脑子里并没有“爸爸”的概念,也弄不清楚自己和司行简的关系,全是凭本能行动。 -- 第241页 他不喜欢,就要把那一团挤走。 崽崽灵活地顺着司行简的腿爬了上去。 经过权惜鱼的时候,权惜鱼被这突如其来的吓了一跳,“卧槽,什么鬼啊?” 他说的“鬼”,指的是真的鬼。 权惜鱼本来就怕鬼,又看到不少关于邻县的灵异事件,他一直就有点提心吊胆,连录节目都有点心不在焉,没有之前那么跳脱。 现在他忽然感到像是阴凉的手指划过他的大腿,被吓得大惊失色,差点就挣扎着跳下去。 “别动。”司行简警告一声。 权惜鱼现在挣扎,自己摔下去事小,万一砸到了崽崽怎么办? 司行简也没想到崽崽这时时候又来捣乱。 他低头看见崽崽着急地扭动着身子,有些无奈地叹气。 他想赢,不还是为了崽崽能有个环境不错的地方休息吗?只是一看崽崽这样,他又不忍心看崽崽焦急,都有了想放弃的心思。 但要是半途而废,那之前的几分钟不是白抱了? 司行简正纠结着,就感觉到崽崽熟练地把脑袋攀上他的肩头,滑过后颈,看样子是冲着权惜鱼去了。 崽崽很少吐信子,喷气更是从没有过,可现在崽崽仰着脑袋,正对着权惜鱼,威胁地喷气,然后发出“嘶嘶”声。 权惜鱼颤着声音问:“它,它不会是想咬我吧?” 他以前只知道这条蛇会黏着司行简,从来不知道它还会护主。 这也太……令人嫉妒了! 实际上,嫉妒的不止他一个人—— [吓死了,我还以为蛇要咬人呢。] [这也太信任宠物了叭!完全没有任何慌乱,没有腾出手去控制蛇。] [小鱼,难道你不觉得你有点多余吗?(狗头)] [真的有这么黏人的小牛吗?还是暴风雪?] [要是我家的蛇能这么黏我,被咬我也甘愿啊。] [养蛇的,谁没有被咬过?这么漂亮的暴风雪牛,就算不黏人,我也愿意被咬。] …… 屏幕上忽然多了许多二级用户的弹幕,这都是爬宠爱好者在贴吧或论坛听说有个萌宠综艺里有蛇,来撑场面,同时大对数爬友还有点不相信会有这么乖巧黏人的蛇,想来见识见识。 结果这一看,他们只想组团来偷蛇。 司行简并不确定崽崽会不会咬人,毕竟连他都被崽崽咬过——虽然连皮都没有破。 但崽崽那时候还小,咬他又不会用力,要是现在对权惜鱼下嘴,他可不敢保证。 因此司行简打算放弃了,只是他还没有松手,余光就瞥见权惜鱼伸手捉住了崽崽。 “嘿,你还想咬我,也太忘恩负义了吧?” 司行简皱了下眉,生怕权惜鱼掌握不好力道,让崽崽不舒服。 好歹权惜鱼之前也养过一段时间蛇,并不会下手太轻让蛇崽崽还能活动,也不会太重,让蛇崽崽感到疼。 只是崽崽不喜欢他,就不想被他触碰,一个劲儿地挣扎。 蛇腹在司行简的后颈扭动,让他感到些微的痒。他微微测过头,轻声说:“过来。” 崽崽果然扭过脑袋对着他。 司行简又对权惜鱼说:“你先把崽崽松开,我再放手。” [怎么有种交换人质的既视感?] 司行简刚说完,就听到另一边“咚”的一声,是那位女嘉宾双脚落地的声音。 司行简:这有五分钟吗? 既然对方都认输了,那他就把最初扛着权惜鱼的时间补上,免得节目组不认开始那近半分钟。 于是在权惜鱼松开手之后,他又坚持了半分钟。 这段时间,崽崽就一副蔫蔫的模样,把脑袋垂在他的锁骨处,没有再威胁权惜鱼。 时间一到,司行简就把权惜鱼放下,脸不红气不喘,然后去哄崽崽了。 [求求帅哥别把头发剪短,直接进古偶剧组拍戏吧!] [造福一下我们这些颜狗!信女愿减肉十斤!] [有颜值,还有男友力!太适合演偶像剧的男主了!] [女明星体重不过百,还被嫌弃重,干脆就换个能抱得动的男演员呗。] [小声说一句,抱不动是次要的,关键是长得丑。] [不是我吹,我们小鱼的体重绝对抵得上两个女明星!] 路人:虽然但是,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 说权惜鱼体重抵得上两个女明星是有些夸张,但他比姜雪重个三四十斤,绝对是轻轻松松的。 而且,很明显司行简还没到极限,只是因为宠物捣乱,才停下来的。 所以导演组就宣布他们这一组获胜。 司行简并没有表现出胜利的喜悦,因为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把闹脾气的崽揪出来,用食指轻轻抚着崽崽的小脑袋,轻声安慰:“好了,这不是为了给你赢个大房子住吗?我又不会丢下你去养别人。” 崽崽听不懂,只知道现在属于自己的位置被腾开了,于是他就把整个身子盘在司行简的身上。 细长的身体直接围着司行简的腰缠了一圈,像是锁住自己的猎物一般。 [好细的腰!] [今天我们都是楚王!] [这蛇是真·缠人啊。] 司行简赢了,自然是选了他心仪的房子。 最后选的人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正是有着权惜鱼粉丝名号的那个女孩子。 -- 第242页 留到最后的那个房子自然是比较差的。 要是想赢得观众好感的人,这时肯定会绅士地把房子让出来,给两个女孩子住。 但司行简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他赢来的房子是给崽崽住的,凭什么让给别人? 已经有观众开始说他和权惜鱼小气自私,竟然不谦让女性。 [人家那么努力赢来的房子,为什么要让给别人?还有我们蛇崽崽也是很娇贵的好吧。] [是女孩子怎么了?她有我们简哥头发长吗?] 黑子或慷他人以慨的圣母们:长头发了不起啊? 然后他们又开始说“一个男人留长发,男不男女不女的”,“一个素人能上节目,指不定是爬了谁的床”,“男人这么白,娘炮”…… [酸味都要溢出屏幕了。] [笑死,长得白就是娘?你不娘,你能抱着一米八五的壮汉坚持五分钟吗?] [恐怕他加上前戏,连五秒都不到。] [猝不及防就上了高速……] [顶到胃姐妹,是你吗?] …… 这种话题很容易就撕起来,他们一路从弹幕上撕到别的平台。 不久后,那些挑事引战或者说司行简坏话的人,就发现自己的某些社交账号自动发布一些对自己不利的内容,比如:同事在小群里吐槽老板的截图,炫耀自己有过婚外情家里的黄脸婆至今不知道,用某些不雅的词汇议论女领导…… 这些话都是他们私下用账号聊过或在匿名论坛发过,但现在都被公布了出来。 这些人有的以为自己被黑-客大佬整了,还有的以为自己遇到了灵异事件,就不敢再乱说话了。而且,他们发布的内容被人看到,就是各种麻烦,也没有空闲再去网上当键盘侠了。 司行简并没有去关注观众的看法,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去理会这种人。 那些事都是兰兰做的。 嘉宾们拿到房子的住址后,他们需要转移阵地,直播就暂停了。 司行简才从权惜鱼那里得知,嘉宾们不一定要真正住到选的房子里,节目组准备的有房车,要是嘉宾嫌弃住宿条件不好,可以住房车。 司行简:???这就是真人秀?还直播? “早知道……” 权惜鱼接话:“要是你早知道,是不是就会把房子让出去了?” “不,我就不会参与那些游戏。”司行简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行为,宛如一个智障。 “你为什么不提前说?” 权惜鱼耸耸肩,“我还以为你是要强,想赢游戏呢。” 司行简回以冷笑。 既然真人秀没那么真,那他也就不用那么认真了。 作者有话说: 司行简:一起摆烂!(bushi) 第104章 骗子大师(26) [V] 等司行简带着崽崽来到住处,看到那两层的小洋楼,就又觉得之前的付出是值得的。 至少这房子比房车宽敞。 他们还没有进门,就能隔着铁栅栏看到院子里的情况:正对着大门有一条青砖铺的路,直通堂屋,这条路把院子分为两半,一边种着一棵葡萄树,葡萄藤爬满了半个院子;另一边栽着一颗柿子树,几株月季,还有一小片菜地。 秋季正是收获的季节,柿子树上挂满了青中带黄的柿子,葡萄藤上也有几串葡萄。 权惜鱼一看院子就很满意地点头,“不错啊,就算节目组不给饭吃,咱们也饿不着。” 司行简也很满意,他先把整个房子大致逛了一遍,了解布局,同时也是亲自检查一遍,以防有什么安全隐患,然后才整理行李。 对崽崽来说,这里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但只要有司行简在,崽崽就不会觉得不安。 他们休息了近一个小时,又到了下一个时段直播开始的时间。 当然,这期间司行简并没有一直在休息,毕竟他此行的目的不是来录节目或游玩的。他陪崽崽玩了一会儿,就去整理之前查到的信息。 他是双管齐下的,一边是周天羽,以及与他相关的人和资料,那家会所的真正负责人和生意往来;另一边,就是隔壁县的那些怪事。 这件就像是捉住了一团乱线的两端,很轻易就能理出大致的脉络。 权惜鱼无意间看到司行简在地图上的标注时,就说:“这么复杂的吗?我还以为你掐指一算就什么都知道了。” 司行简的眼神宛如看一个傻子,“你在道观长大,就什么都没学吗?” 所谓的“算”,也是需要信息支撑的。 这又不是要了解具体某一个人的过往,牵扯的人多,信息网复杂,想要算清楚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且,他把事情查清楚只是一个开始。发现了问题,总要解决的。 这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事情。 要请官方出手,他不能什么证据都不提供,只说一句“我算出来的”吧?他还不想被当成神经病。 司行简在脑子里记下两个地址,就把之前做的标记全部删除。 他打算等节目结束,就顺便过去探查一番。 * 十二点整,嘉宾休息结束,节目再次开始准备录制。 司行简戴好麦,抱着崽崽去了院子里。 因为他们住的房子最大,所以就在他们院子里集合。 葡萄藤下,放着桌椅,桌子上摆着洗好的葡萄以及红酒、酸奶、果汁等饮料,几个嘉宾或坐或站,一起说说笑笑,旁边还卧着猫和狗。 -- 第243页 秋天的阳光没有那么赫赫炎炎,透过葡萄藤后,变得细碎斑驳;光影交错,别有一种美感。 [好闲适啊!真想去找个村子感受一下。] [哇,刚才阳光一闪,小鱼脸上好像有彩虹一样,好漂亮!] [下饭直播又开始了!前排提示:一定要备点吃的!] [火锅已备好,准备下菜!] [番茄牛腩饭!] [红烧牛肉面!] …… 当司行简进入镜头中的时候,弹幕上就没有人在报菜名了,全都换成了彩虹屁—— [这样的美貌是人间真是存在的吗?!] [我的天!好像精灵!] [救命!他这样一步步走近镜头,太鲨了!我简直快要不能呼吸了!] [我知道我有点ky,但我真的忍不住!这不就是XX从漫画里走出来吗?] [我直接:嗨,老婆~] [这才是人鱼王子吧!肤如凝脂般白皙,发如海藻般浓密,颜值,气质都绝绝子。] …… 因为中午温度有点高,司行简就把外套脱了,只穿着衬衫。 面料光滑的绿色衬衫在阳光的照耀下,也像是会发光一样。这样的颜色很挑人,但司行简皮肤白,一张脸又无可挑剔,反而更显得他白得像是透明的,气质冷清中又多了一丝妖异。 他胳膊、肩上环着一条白色的蛇,脚边还跟着一只黑猫。 这样的搭配,让人分分钟就联想到一些神话中的人物。 司行简看了一眼摇晃着红酒杯的权惜鱼,眉梢不明显地扬了下,然后淡淡开口:“《饮食须知》上说:葡萄架下不可饮酒。” “嗯?”权惜鱼有点不理解,“为什么?是有什么讲究吗?” 司行简:“防虫屎伤人。” 这葡萄是主人家种来自己吃的,多半不会打药。 权惜鱼:“……” “不是你瞎编的吧?” 权惜鱼有点不愿意相信,有一本书叫《饮食须知》吗?上次他说那什么红宝石的故事,就是唬人的。 司行简没有解释,只说:“多读书。” [哈哈哈哈哈……] [好好的帅哥,为什么要长一张嘴?] [本来宛若天人,突然就沙雕起来了。] [既有漂亮的皮囊,又有有趣的灵魂,爱了爱了!] [你们这群肤浅的人!就没人关注饮食须知是啥吗?] [难道是人总结的一些饮食上的禁忌?] [《饮食须知》是一本中医书籍,更确切地说,是一本讲饮食宜忌的养生专著。] [我去翻了一下爷爷的这本书,还真有这句话……] 权惜鱼:刚才喝的酒能吐出来吗? 要是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谁也不想再继续在葡萄藤下继续待着。 几个女生都庆幸因为要控制体重以及怕弄花口红,没有喝饮料,不然现在得多膈应啊。 工作人员忙把桌椅移出来,放到另一边的月季花旁。 这次,没有一个人躲在柿子树的树荫下了。 权惜鱼问:“柿子树下也不安全吗?” 司行简点点头,“容易被掉落的柿子砸,而且还有刺毛虫。” “刺毛虫是啥?” 司行简答:“刺蛾的幼虫,身体上有八撮尖刺,有毒,人若碰到,会引起皮肤红肿刺痒,过敏体质可能还会眩晕甚至有生命危险。” [我们这叫洋辣子!] [我们这边叫扒架子!] [我小时候偷柿子的时候碰到过,胳膊都肿了。] [那柿子怎么摘啊?] 权惜鱼也有这样的疑问,“这么危险的吗?本来我想摘柿子的,还好没找到梯子。那柿子要怎么摘?戴手套吗?” 司行简一扬下巴,示意权惜鱼看那边墙根,“用网兜。” 一旁的嘉宾插话:“这柿子应该还没熟吧?看电视上,柿子要是熟了,鸟一啄就会流果汁的。” 权惜鱼:“还没熟吗?我看有些都发黄了。买的柿子是脆的,发黄,都能吃了。” [现在的明星一点常识都没有吗?柿子摘下来要捂的。] [这和明星不明星有什么关系?不接触过这些谁知道啊?] [您有常识,那您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吗?您知道柿子不熟为什么会涩吗?] 司行简也觉得权惜鱼挺无知的,都懒得解释了。 不知道自己被鄙视的权惜鱼得意一笑:“哈!你也不知道了吧?” “柿子刚摘下来还没熟,口感会涩,因为其中含的可溶性单宁物质对口腔黏膜的收敛作用;可以用温水、酒精、熟苹果催熟,这是乙烯在发挥作用。” “还有,这棵是脆柿,单宁含量只有普通柿子的1/20,摘下来就能吃,口感不会涩。” [给学霸献上膝盖!] [只知道生柿子涩,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涩……] [前面那位,这些常识你知道吗?] [开始我以为他可能是出身农村,才会知道那些,看来纯粹是知识量丰富,膜拜!] [简哥看着就很贵,不太像是农村出来的吧?] [并没有说农村不好的意思。] [看着就很贵,是什么魔鬼形容?竟然该死地贴切。]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学农的,结果毕设种的柿子被人偷完了,毕不了业,只能靠脸出道了。] -- 第244页 [学农人哭了!] [我学长养的鱼因为今年下雨太多全跑了,我当时哈哈哈,结果一想,我今年大四……] 权惜鱼动作夸张地鞠了个躬,表示五体投地,“涨知识了!” 本来权惜鱼只是感觉新奇,有一点想自己动手摘个柿子尝尝,现在听司行简说了这么多,就特别想尝一尝这甜柿是什么味道。 于是他就拿网兜摘了几个柿子,去洗干净用果盘端过来。 权惜鱼把一个柿子一切四块,问司行简:“吃吗?” 司行简摇摇头。 [柿柿如意!] [一生一柿!] [不会吧?这也有人嗑?] [玩梗而已啦,不要这么较真。] 司行简不吃,可崽崽却伸着脑袋凑了过去。 就是变成了蛇,崽崽爱吃甜这一点还是没变。 “你可不能吃。”司行简把崽崽捉回来。 崽崽被扼住命运的咽喉,动弹不得,只有用吻鳞轻轻啄司行简的手背。 [萌蛇撒娇,好可爱!] [我看了看自家的牛蛇,刚凑过去,就被喷了一脸……] [真的有这么乖的蛇吗?我不信!(大哭)] 司行简看着崽崽撒娇,轻轻勾了下唇,眼中也满是笑意,可是手却一点都没有松开。 [这个笑!人已经没了!] [这也太宠了叭~] [想魂穿蛇蛇!]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崽崽有想吃的却吃不到,心里就很难过,但崽崽又不能像普通婴儿那样哇哇大哭来让大人满足他的要求,因此他又一次把嘴巴张开,冲着司行简的手指咬了下去。 司行简看出崽崽的意图,但没有躲。 [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不咬人的蛇?] [我的天,养蛇这么危险的吗?] [上一秒亲吻,下一秒啃咬……] [前面的,你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危险?] 司行简任由蛇崽崽磨了会儿牙,等着崽崽自己松开,然后他把手伸到镜头前,展示给观众看。 “我家蛇崽很乖的,不会真咬。蛇的脑袋就这么大,牙也很短,就算真咬,大概也不疼吧。” 他解释一句,是不想有人骂他家崽崽。 司行简的手指修长又很有骨感,并没有多少肉,所以手指上连蛇牙咬过后的小坑都没有留下。 [我不对劲!手伸过来的一瞬间我也想咬orz] [手好漂亮!!] 权惜鱼故意把空着的左手伸过去,试探性地慢慢在崽崽的脑袋前晃悠。 崽崽却又把脑袋扭了回去,静静趴在司行简的肩上。 [自取其辱属于是。] [难道这只蛇崽是喜欢谁才咬谁?] 司行简轻轻摸了下崽崽的脑袋,带着克制而又稍显得瑟的语气说:“我家蛇崽只黏着我,给撸给盘给亲亲,别人都不让碰。” [emmm为什么会有一种老父亲炫耀孩子的既视感?] [我闺女最先喊“爸爸”,她爹就是这种反应……] 因为有两个嘉宾离得远,还没到,所以他们这些人就在院子里聊会儿天。 等嘉宾到齐,节目组才把院子里长桌上的布揭开,宣布规则。 权惜鱼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就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司行简——刚才他是不是在故意报复自己? 第105章 骗子大师(27) [V] 桌子上摆的不是别的,正是食材,其中有虾和蟹等海鲜。 按照节目组的说法,这就是嘉宾的午餐,规则是:嘉宾们要选食材,并且用食材作画,且画中的元素还要有所选的食材,这些食材才能被带走。 可实际上,嘉宾们之前并没有被禁止吃东西,很多人都是吃饱了才过来的。 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权惜鱼看着那些大闸蟹,就觉得司行简是报复他上午没有提前告知房车的事,所以才故意让他吃柿子,现在就吃不成大闸蟹。 虽然他不缺这点肉,但是只能看着不能吃,心里也不舒服。 “我绝对不选大闸蟹,反正我也吃不了。” 权惜鱼:他不能吃,那大家都别吃,要他眼睁睁看着司行简一个人,甚至还要带着猫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司行简睨了权惜鱼一眼,说:“说得好像你选到了就会做似的。” 权惜鱼:“……” 有道理啊,他又不会做饭,那对方就没有必要这么坑他,不做大闸蟹就行了。 “那你为什么怂恿我吃柿子?” “怂恿?”司行简反问,“不是你自己想吃的吗?” 权惜鱼:“当事人现在就是很后悔!早知道有大闸蟹,我就不吃柿子了。” 司行简想了想,还是解释一句:“柿子不能和蟹同食这种说法,没有什么科学依据。” 而且就权惜鱼吃那两口柿子,也影响不了什么。 “真的?那我就选大闸蟹了?” 司行简:“你选了也是白搭。” “为啥?” “麻烦,不想做。” 又不是他家崽,偶尔蹭个饭就不错了,还想点餐,未免有点脸大。 而且他家崽崽又吃不了,要是只能闻着,也太可怜了,那干脆大家都不吃就好了。 [听这话的意思,是美人下厨的吗?] [长这么好看,还会做饭!这样的男人我什么时候能拥有一个?只做室友就行!] -- 第245页 [颜狗表示这样的美貌只敢欣赏,连点觊觎之心都没有。] 节目组说的“选”食材,其实是含蓄的说法。 导演一敲锣,嘉宾们就跑着去抢了,有人抢方便作画的,有人抢自己想吃的。 不管最后吃不吃,反正这气氛要搞起来。 司行简就等大家都抢劫一通之后,慢慢悠悠地走过去捡了两根豆角,半截茄子,一棵葱,几根香菜,和一条鱼。 他看着权惜鱼抢的那些杂七杂八的食材,问:“分开画?” 权惜鱼:“那怎么行?你就这一点食材,我这么仗义,当然要和你分享?” [从未见过把“抱大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之人。] 司行简也不在意这点小事,把鱼往权惜鱼面前一推,“把鱼洗了。” “我洗?” “那要不你来画?” 权惜鱼认命地去洗鱼了。 司行简交代一句:“用清水和盐洗,把鱼表面的粘液洗干净,不刮鱼鳞,更不要让鳞片脱落。” [哈哈哈和惜鱼~洗鱼~] [谐音梗扣钱!] [用鱼怎么画画啊?] [是我多想了嘛?特意用“鱼”。] 要是司行简看到这条弹幕,肯定会回一句“确实是你想多了”,他会捡一条鱼回来,只是因为就剩那几种食材,而用鱼作画很简单。 在权惜鱼洗鱼的时候,司行简把颜料调好了。 他把鱼擦干,又整理好,用茄子蘸着颜料,在鱼身上涂抹。 [这也太浪费食物了吧。] [真是服了,怎么总有人在艺术面前说浪费?你活着还是浪费氧气呢!] [好聪明!] [刷好颜料直接拿宣纸一拓就好了。] [这有什么好吹的?古人早就有这种画法。] 这确实不是司行简首创的,他也无意用别人的成果来显示自己有创意,他一边做一边解释:“这个叫做鱼拓,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他拓完之后,又掰了节豆角,打算把豆角当成笔,在画上添点别的。 结果崽崽趁着他不注意,用尾巴尖沾了点颜料,又把尾巴放在了宣纸上。 宣纸的一角就出现了突兀的一竖。 司行简把崽崽的尾巴捏起来,仔细用纯棉的手帕擦干净,才说:“别捣乱。” [这也太宠了!] [要是我家猫这么干,就算画没有毁,我血压已经上来了。] 比起一副微不足道的画,司行简肯定是更担心颜料会损害崽崽的皮肤。 而且,这画又没有被毁掉,只是一点痕迹,还有补救的措施。 他在崽崽留下的痕迹上写了四个字“年年有余”,又随便添了点装饰。 [卧槽,好好看!] [这是用豆角写的字?!] [再也不好意思埋怨笔不好了。] [我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 司行简把画画完,就可以交卷了。 这画要通过评委打分,合格了,嘉宾才能用厨具调料等。 司行简的作品自然是顺理过关了,然后就引得其余嘉宾效仿,开始了螃蟹拓、虾拓、菜叶子拓…… 司行简戴着手套把鱼鳞一刮,清理干净之后,撒上调料,放进烤箱里。 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这条鱼大半进了兰兰的肚子。 司行简也没有展现厨艺、多抢点镜头的想法,他简单吃完午饭,就带着崽崽去晒太阳。 此时别的嘉宾还在忙着做饭,司行简已经悠闲地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享受午后时光。 他把窗帘拉上一半,脸在阴影里,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看着。 崽崽窝在他怀里,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好温馨啊!] [看了大半天直播,现在有一种养蛇的冲动,这种冷血却对你一个人温柔的宠物,太令人难以抗拒了。] [已经入了爬宠坑的人奉劝一句:三思而后行。] [大多数蛇都不会这么粘人的,一定要了解之后再做决定。] 司行简一句话也没有说,可直播间的人数一点也没少。 他后知后觉地问:“还在直播?” 摄像头上下移动了一下。 “你们去拍权惜鱼吧,我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没什么内容。” 权惜鱼似乎是为了亲身印证一番柿子能不能和螃蟹同食,去蹭别人的大闸蟹了,而兰兰这只馋猫为了一口吃的,也短暂地抛弃了司行简。 [不,我想看蛇蛇睡觉。] [真是睁着眼睛睡的啊~] [哪有这样的主播?竟然赶观众,差评!] [是朕要看的!谁也别想赶朕走!] 这时,有工作人员提醒:“其实,今天下午到明天下午还是有任务的,各组之间要比排名,您看要不要现在开始?” “嗯?”司行简接过任务卡,很快看完,“我知道了。” 然后他把任务卡放在一边,在不惊动崽崽的情况下,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书。 工作人员and屏幕前的观众:知道什么了? 工作人员只好再次提醒:“任务卡要给观众看一眼。” 司行简懒得动作,直接把卡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其实就是让嘉宾挣钱,捐给收容流浪动物的机构,看哪一组挣的钱多。 最后一期了,节目组打算搞点正能量的活动。 -- 第246页 工作人员:“您不选择先下手为强吗?还是另有计划?” 司行简点头,“当然是另有计划,不过现在不能说,不然就没有用了。” 别人听到他这句解释的人只当他是怕被别的嘉宾知道后复制,才保密的。 然而,司行简只是怕自己现在说了,节目组不认账又把规则完善了而已。 那样,他就不好狡辩……应该是不能据理力争了。 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当他另有妙计,毕竟这是一个不时就有“鬼点子”的人。 这样出乎人意料的举动反而很有综艺效果,工作人员没有理由拦着,但他们也不能就这么拍司行简看书啊。 别的嘉宾都是想多给自己挣点镜头,好让观众记住,这位倒好,在这里躲清闲。 策划和导演商议了一下,给司行简新安排了活——答评论。 第106章 骗子大师(28) [V] 工作人员刚把这个消息宣布,弹幕就热闹起来,甚至连直播都卡了几帧。 等工作人员强调是读之前发布动态的评论时,观众们又一溜烟儿地开着小窗直播,去官方的动态下顶自己好奇的评论了。 司行简对于工作还是配合的,毕竟是收了钱的。等工作人员准备好,他连坐姿都端正了几分。 之前的坐姿不能说是不雅观,但多少有点懒散。 [哈哈哈突然乖巧!] [像个小学生一样。] [这就是反差萌吗?] 司行简想不到,观众会把他和“萌”这样的字眼联系起来。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礼仪问题。和人正式交谈,应该保持最基本的礼貌。 当司行简听到第一个问题是“怎么保养头发能不脱发”时,眼中浮现几分愕然——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实在的吗? “没怎么保养,每天洗干净梳通就好。”他用手指勾了一缕头发,“头发生得好,大概是遗传,加上年轻吧。” 他说的实话,但在别人听来就有点凡尔赛了。 [真的不用精油发膜什么的保养吗?] [救命!我才十八岁,完全不敢披着头发!] [为什么不敢披着啊?扎着不是更容易掉头发?] [人家头顶那是发缝,而我这是沟壑!] 负责提问的小姐姐也觉得他的回答不能让人满意,进一步问道:“那你在选洗发膏上有什么心得吗?或者说,主要看哪些方面?” 因为直接问牌子的话,难免有打广告的嫌疑,而节目的赞助商又没有洗发膏,不用植入广告,所以小姐姐只能这么问。 [问出了我的心声!] 司行简撑着下巴,回答:“选洗发膏啊,一般看成分表,还看哪个有活动在打折。”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哦,还看性价比。” 毕竟表面上打折的,不一定是真的优惠。 他又补这一句,可以说是非常严谨了。 [看哪个牌子搞活动,也太真实了吧!] [哈哈哈和我一模一样,哪个划算选哪个。] [不,你们不一样,你没有这样茂密的头发!] [扎心了!] [回答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回答。] [所以,怎么选?] 提问的小姐姐再一次问出大家的疑惑。 司行简像回答什么学术问题一样,一板一眼地回答:“每一种成分都有它对应的作用,就选自己需要的就好了。” 他列出几种,进行简单的说明。 [什么桂什么钠?] [只听懂一个“甲基”。] [膜拜理科大佬!] [是我这个学渣不配了,我还是继续脱发吧。] 还有人好奇司行简是学什么专业的,后悔没有在评论区问这个问题。 怎么他对于中医古籍中一句不重要的话,能信手拈来,关于柿子和洗发膏,也能侃侃而谈呢? 为了避免读评论变成洗发膏研讨会,小姐姐就说:“再问最后一个关于护发的问题——就是您用护发素吗?” 司行简犹豫了片刻,才说:“不常用。” “为什么呢?” [对啊,为什么不用?] [护发素不是对头发好吗?] 司行简:他会承认主要是因为懒吗? 他那么长、那么多的头发,每天都要洗,要是用护发素的话,就要多洗两遍。要不是这头发对崽崽来说是一个玩具,他自己也习惯了长发,他早就剪了。 于是司行简一本正经地说:“这样多少能节约点水,也减少护发素的化学试剂污染环境。” [为了节约用水,我决定今天不洗头了!] [环保,点赞!] [要是真环保,就别留这么长的头发啊?] [黑子直接离开不好吗?自己膈应还坏别人的好心情。] [前面那位,你直接留个光头多好啊!你看直播还费电呢!] [人家留长发是自己的自由,在日常中做点节约环保的小事有什么好讽刺的?] 采访的小姐姐之前虽然说了这是最后一个关于护发的问题,但她实在好奇,就又问道:“可是,不用护发素不会伤头发吗?” 司行简:“偶尔用白醋代替护发素。” “醋?” 司行简微挑眉,“护发素的原理不就是酸碱中和反应吗?” [啥?] -- 第247页 [化学小课堂开课了!] “洗发膏中的清洁成分是氢氧化钾,而头发比较喜欢中性或微酸性的环境。” [真的吗?]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这要是传出去,护发素会不会卖不出去了?] [就我一个人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知识的吗?] [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要用护发素。] 关注着弹幕的小姐姐,帮观众问出了这个问题。 司行简:“这是初中化学课本上的知识。” [对不起化学老师了!] 接下来,小姐姐就问起了和节目相关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 司行简:“权惜鱼邀请的,刚好有时间,就来了。而且……” 他伸手轻戳了下崽崽的身体,“难得能留下这只蛇崽的影像。” [看着就很好rua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一只蛇崽?] 接下来,司行简就把玩着崽崽软乎乎的身体,慢条斯理地回答着问题—— “是第一次养蛇。” “为什么会决定养蛇?”司行简轻笑一声,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当然是因为他可爱啊。” 这是他家崽崽。 司行简用的是“他”,但落在观众耳中,只会以为是动物的“它”。 “只养这一只,对别的蛇没有兴趣。” …… 等司行简听到有人问崽崽的年龄和性别,有没有兴趣等崽崽成年后相个亲时,他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可不想有一窝蛇孙! 他一定要在蛇的身体性成熟前,让崽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因为司行简不是明星,之前在网络上没有关于他的太多消息,所以观众们的评论都比较平和,甚至可以说是无趣,根本没有什么可挖的。于是评论问答就像是朋友闲聊,偶尔又像是老师在线上答疑,让不少观众发出“原来如此”、“涨知识”的呼声。 就是这样,直播间的人数也没有大幅度地减少。 这样安静平和的氛围很快被打破了—— 权惜鱼抱着兰兰,带着一身海鲜味,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睡什么睡?起来挣钱!” 崽崽因此被惊醒,尾巴尖儿颤了颤。 [从来没觉得权惜鱼这么烦人!] [吓到我们蛇蛇了。] 司行简安抚好崽崽,不悦地看向权惜鱼,还颇嫌弃地皱了下鼻子。 兰兰并没有抛弃主人偷吃的心虚,从权惜鱼怀里跳出来,慢慢踱到司行简身边,卧下了。 “你自己去。” 司行简给权惜鱼丢下一句话,就提着兰兰的后颈,打算给兰兰洗澡,他可不想让崽崽闻着这个味道。 [只顾着看蛇,都忘了兰兰。] [这是要干嘛?] 等看到他把兰兰丢到水里,观众才明白他这要是给兰兰洗澡。 可是…… [这不是小鱼的猫吗?] [他这是有什么让动物乖巧的buff吗?] [怎么兰兰洗澡也这么乖?] [性感主播,在线湿身(bushi)] 崽崽很喜欢玩水,见兰兰进了水里,自己也想下去玩。 司行简把崽崽捞住,说:“你晚上再洗。”然后把崽崽放进一旁的透明盒子里。 [想看蛇玩水!] [蛇游泳应该会很优雅吧?想看!] 然而对于司行简来说,这是他家崽崽,就算是蛇身,他也没有把给崽崽洗澡的场面直播给观众看的爱好。 给兰兰洗澡是很简单的事,其实兰兰自带清洁功能,就算不给它洗澡,它也不会像野猫那样邋遢。 只是那样的话,司行简自己心理上会有一种埋汰的感觉——只要一想到兰兰几天不洗澡,他都不想让兰兰往他身边凑,更别提抱着了。 所以司行简经常会在给崽崽洗澡之后,顺便把兰兰刷洗一番。 现在他给兰兰洗澡,也只是做个样子,稍微把兰兰在水里涮一涮,就又是一只干净没有味道的猫了。 他把兰兰擦干净,才去把崽崽放出来。 然而崽崽盘成一团,缩在角落里,显然是在生闷气。 [整只蛇蛇到写着“快来哄我”!] [这么可爱的蛇蛇,你怎么忍心把它关起来?] 司行简伸手逗了下崽崽,崽崽依旧不理他。 “那我走了?”他佯装要离开,转身往前走了半步,鞋跟踏在地上时,崽崽就蹿了出来,顺着他的胳膊攀了上去。 [这是钓蛇?] [这么好骗的蛇蛇哪里领?] 司行简脸上并没有计谋得逞的得意,只有意料之中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蛇是成精了吧?] 趁着这个时间,权惜鱼也去换了身衣服。 “我想了一个绝妙的挣钱方法,就是准备个笛子,让蛇跟着音乐跳舞。小猫小狗哪有蛇新奇?咱们肯定能挣钱!” 这档节目毕竟是个萌宠综艺,嘉宾们做活动总不能抛弃萌宠。 但这里只是个有点偏的县城,也没有猫咖狗咖之类的地方供小动物打工,嘉宾们想带着动物挣钱的途径很有限。 不过,对于节目来说,最后挣钱多少是次要的,关键是要有综艺效果,能让观众老爷们看得满意,就足够了。 司行简也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可以带着崽崽去工作。 -- 第248页 爬宠店?还是动物园的蛇馆? 可崽崽又不是真的蛇,万一被别的蛇吓到了怎么办? 至于权惜鱼的建议,更是不靠谱。 “蛇听不到空气传导的声音,根本不会随着音乐跳舞。” 权惜鱼:“那你怎么还经常和蛇说话?蛇还能给出反应?” 司行简:“靠父子间的心灵感应。” [哈哈哈这是把蛇崽崽当孩子养了吗?] 司行简说的是真话,但大家都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第107章 骗子大师(29) [V] [难怪说“打草惊蛇”,而不是喊一声把蛇吓跑呢。] [又涨知识了!] 观众听了司行简的解释,再一次发出感叹:真是处处留心皆学问。 权惜鱼又问:“如果蛇不会跳舞的话,那我们怎么挣钱啊?” 司行简:“不是‘我们’,是你和兰兰。你们才是正经嘉宾,我们……”他说着指了指蛇崽崽,“只是来助阵的嘉宾,不能喧宾夺主。” [第二季安排了没?] [节目组快邀请他参加下一季!] “我和兰兰?”权惜鱼冷呵一声,“你看兰兰还愿意跟着我不?” 兰兰抬眼给了权惜鱼一瞥,然后扭过头去和崽崽玩,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给个眼神自己体会”。 权惜鱼哼道:“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喵!有好吃的时候,你跟着我,结果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 [小鱼你这样好像一个怨妇哦。] [人家猫蛇双全,小鱼孤家寡鱼一条。] [孤家寡鱼是什么鬼?] 司行简温柔地摸摸兰兰的脑袋,说:“你要是想到了挣钱的办法,兰兰肯定会配合的,对吧?” 兰兰轻轻“喵”了一声。 都是为了钱,真是喵生艰难。 但权惜鱼没想到什么办法,他没有打过工。街头卖艺、宠物医院打工、收费画和猫的合照……这些能轻易想到的,都有人做了。 而且人家布偶颜值高,不管是画画、合照,还是去宠物医院带货,可能都比兰兰受欢迎。 权惜鱼往沙发上一倒,“要不,躺平吧。” 工作人员提醒:“最后一名是有惩罚的。” 权惜鱼举起双手,“我认罚!”又扭头对司行简说:“反正有人陪着,有难同当。” 司行简就说:“我可没有认输。” “那你就这么坐着,会有钱砸到你面前吗?”权惜鱼略带嘲讽地反问。 司行简点头。 某条咸鱼瞬间化身狗腿,“大佬,这种方法我能参与吗?” 司行简微蹙眉,“能是能,就怕你不一定愿意。” “没有什么不愿意的。”权惜鱼大手一挥,把节目组给的一千块钱的启动资金全部交给了司行简,“都给你了。” “什么办法啊?” 司行简:“天机不可泄露。” 工作人员:“……” 这一组到时候真的不会耍赖么?他们有什么办法干坐着就有人送钱上门?别人又不是傻子。 后来节目组就发现傻子竟是他们自己。 观众们也很好奇: [到底什么方法啊?] [难道是买彩票?] [还是自掏腰包?] 节目组不可能就任由他们坐在这撸猫盘蛇,就又给权惜鱼安排了答评论,然后商议着再给他们这一组安排点别的任务。 权惜鱼答评论和司行简就完全不是一样的画风了,他一边回答问题,还看着弹幕和观众互动,或者说互怼起来: “什么叫兰兰看脸才抛弃我?我不帅吗?” “你们和兰兰一样没眼光。” “如果我说,那蛇本来是我的,你们信吗?” [要说兰兰是美人的,我还是相信的。] “兰兰本来确实是他的,那蛇是我的,我本来想带蛇参加的,但芸姐不让啊!刚好他又比较有蛇缘,我们就把宠物换了,结果……” [赔了蛇蛇又折猫!] [猫蛇两空!] [空巢老人!] [人嫌猫厌!] “你们搁这儿成语接龙呢?” “看他的蛇崽儿这么招人喜欢,要是我带蛇来参加整季节目,说不定能更火一点。” [你有多讨人厌,你心里没点那啥数吗?] [之前是救了小孩,结果不被夸就算了,还差点成为劣迹艺人。] [要是你,肯定被人喷死了!] [你有人家招蛇喜欢吗?] “不是,你们到底是谁的粉丝啊?再这样,我退圈了啊!” “挣钱?我可是有家产要继承的人!哼,我跟你们说,你们最好对我好一点,否则,要是我一个不高兴就退圈去继承家业了。” …… 权惜鱼玩笑着,算是把兰兰的事解释清楚了,同时也是给粉丝们提前打个预防针——他是真的打算二十五岁之后退圈的。 不过这时候,除了司行简之外,没有人当真就是了。 * 在权惜鱼和网友互怼结束,节目组就给他们派了新任务,让他们帮这户人家卖葡萄和柿子。 司行简也明白节目组是不可能真让他们歇着的,就没有再推脱。 权惜鱼去摘柿子,而司行简戴着帽子、手套去剪葡萄。 因为崽崽盘在他身上不方便,而且崽崽还总想往葡萄藤上爬,司行简只有把崽崽放在一旁的垫子上,让兰兰陪着玩。 -- 第249页 葡萄有青有紫,需要挑选。 司行简看中一串,就伸着胳膊去剪。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撩起衬衫的一角,然后……露出了里面的老头衫。 [这也太守男德了吧?!] [腰好细!] [自己撩衣服就很油腻,但多情的风,就很斯哈斯哈……] [啊啊啊!我最喜欢的就是风很自然地撩起衬衫,结果你竟然穿老头衫?!] [我就不一样了,我喜欢自己动手解衬衫扣子(狗头)] 弹幕上正热闹着,忽然有一团绿色的东西掉落,这一幕出现在镜头的角落,并不引人注意。 就算有人看到,还以为是一截葡萄藤。直到镜头给了那团东西一个特写…… [是蛇啊!] [这是主人家养的蛇跑出来了吗?好漂亮!] [小青,是你吗?] [要是兰兰是只大胖橘,这颜色就搭了。] 也有看直播的蛇圈大佬科普:这是翠青蛇,野生的,通常在耕作区的地面或树上活动,胆子很小,现在掉下来可能是被吓到了。 司行简早就发现了这条翠青蛇,他也知道这种蛇胆小,遇见危险会逃走,但他没想到这条蛇会往崽崽那边逃。 就算外表是同类,可你们也不同宗啊! 而且对翠青蛇来说,崽崽是全然陌生的,它应该害怕才是。 翠青蛇快速爬到崽崽附近,结果被兰兰给吓住了。 要不是司行简及时阻止,兰兰可能就一爪子下去了。 司行简走过去,把翠青蛇捡起来,准备放回到葡萄藤上去。 崽崽一感觉到他接触别的蛇,就很激动地往他身上蹿。 现在的崽崽既有幼儿对外界的恐惧,需要寻求家人给予的安全感,又有着小动物般的敏锐和领地意识,他懵懵懂懂的,只会凭本能行动,因此在察觉自己地位不保时,就会反应格外迅速。 而本来被司行简捏住有些害怕的翠青蛇,似乎变得有点激动,想要和崽崽接触。 司行简:“……” 他就说为什么昼出夜伏的翠青蛇会在大白天,还是这么多人聚集的院子里出现,感情是被崽崽吸引来的。 可别说崽崽没有和别的蛇交朋友的打算,就算是有,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允许。 还好不是所有蛇都像这条翠青蛇一样傻大胆,不然,他带着崽崽走到哪里,岂不是被蛇包围了? 司行简因为戴着手套,不方便接触崽崽,就任由崽崽盘在他的肩颈和胳膊上,他把翠青蛇放到葡萄藤上后,才脱掉手套安抚崽崽。 [他上辈子应该是许仙吧?这么有蛇缘。] [那条青蛇像是冲着蛇崽去的。] [小青喜欢小白,没毛病!] 权惜鱼听到这边的热闹,过来就看到那条青蛇被放生。 “这么漂亮的蛇,怎么不干脆养着?和这条蛇做个伴。” 司行简不能解释崽崽的特殊,就说:“野生蛇,不能养。” 实际上,翠青蛇也确实不太适合人工饲养。 因为遇到这点意外,司行简只能停下来去哄崽崽。 刚好他也剪了有八串葡萄,权惜鱼那边摘了二十多个柿子。由于担心采摘太多了卖不完,他们干脆就停下,准备收拾一下拿去卖。 司行简又剪了几支月季,还从门口的柳树上剪了不少柳枝。 权惜鱼问:“你弄这些做什么?” “不然,你去叫卖?” 权惜鱼脸皮不薄,但要他叫卖,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可能还是有点放不开。 要司行简去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他只能别出心裁。 在车上,司行简就编起了花篮。 他编好一个,铺了块小毯子,把崽崽放进去。 [老板,我要买这个!] [简简,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权惜鱼看司行简的动作,觉得并不难,于是就跟着学,然后就学废了。 [典型的眼睛会了手不会。] [从入门到放弃,只需要动手一试。] 因为有司行简的小花篮加成,他们的水果卖得还算顺利,至少比节目组预计的时间短。他们卖完之后,直播时间还没有结束。 工作人员就让他们继续和观众互动。 权惜鱼又和粉丝相爱相杀,怼了十几分钟。 然后司行简就讲了些关于蛇类的科普,包括蛇的分类,野外遇见毒蛇甚至被毒蛇咬了该怎么办,还有宠物蛇的饲养问题。 “人常说,无知者无畏,其实有时候,人的恐惧也可能是因为不了解。”司行简总结了一句,用食指托着崽崽的小脑袋,“蛇崽崽明明这么可爱。” “我这么说,并不是要鼓励大家养蛇,毕竟……别的蛇可能不像你们看到的这只这么可爱。” 网友尤其是爬友们:太欠了,可是好嫉妒啊! 今天的直播时段结束了,但录制工作还没完。 晚饭前照例设置了几个小游戏—— 第一个是让一组嘉宾的萌宠叼东西接力,用时最短的获胜。 司行简:这让他家蛇崽崽怎么玩?就算他家崽崽能用尾巴缠住,他也舍不得崽崽从地上爬过去。 关键是,他家崽也不可能往离他远的地方爬。 一位嘉宾见状,幽幽感叹:“人家是输了游戏,但好像赢了全世界。” -- 第250页 哪个养宠物的,不想自己成为宠物的唯一呢? 第108章 骗子大师(30) [V] 游戏结束后,晚餐被摆上桌。几个女嘉宾拍了些镜头,就去一旁吃减肥餐。 而司行简这一组输掉的,也不用真的吃高粱馍馍。 所以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游戏让崽崽娇嫩的皮肤爬过满是尘土的泥地,还感受“被抛弃”的失落呢? 即使没有镜头拍着,司行简用餐的姿势依旧是优雅的。 权惜鱼瘫在一旁,问:“你整天这么端着,不累么?” 司行简咽下嘴里的蔬菜羹,拿湿巾擦了嘴,才反问:“端着?” “你看……”权惜鱼只是懒散地一撩眼皮,示意他去看别的嘉宾,“镜头前光鲜亮丽,注重仪态,现在也都恨不得直接躺在地上。” 拍了一天的综艺,尤其还是不容许出一点差错的直播,嘉宾们都是绷紧了神经——怕自己表情管理不到位,要时刻注意摄像头的位置,把自己最美的一面露出来;也怕自己内容无聊,没有看点,绞尽脑汁地玩梗、制造笑点,因此现在不是录制时间,嘉宾们都弓腰塌背、歪在椅子上放松着自己的身体。 只有司行简,脸上不见疲惫,也没有那种“终于要收工了”的期待。 一来是他保持这样的仪态不知道多少年,早已经刻在骨子里,并不会觉得累;二来,就是他没有别的艺人的那些顾虑,不用刻意表现,更不用担心不好看。 所以,镜头拍不拍着,对他来说并没有影响。 不过这些,司行简也懒得和权惜鱼解释。 夏虫不可以语冰,唉,人太优秀了,总会被别人误以为只是做做样子。 司行简端着一张皎若明月的脸,丝毫看不出他心理活动有多丰富。 饭后,其余嘉宾在暖黄色的灯光中弹着吉他唱歌跳舞,司行简就静静坐着一旁,显得漫不经心又格格不入。 摄像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很有故事感,觉得镜头中的人在追忆着什么,在这热闹中显得有几分孤寂。 其实司行简并没有想什么,他只是在等着饭后娱乐结束,可以带着崽崽回去睡觉。 现在天已经有点冷了。 有人cue司行简参与,他只是摇摇头,说自己没有什么才艺。 崽崽已经在他怀里睡熟了,他要是动弹,说不定就把崽崽惊醒了。 崽崽的作息更偏向人类幼崽,还是乖巧的那种,晚上大多时间都是睡着的。但崽崽要是晚上睡到一半醒了,那瞌睡虫就跑了。 乖巧又省心的蛇崽崽不管睡着还是醒着,都是睁着眼睛,也不闹腾。 但对很虚弱的崽崽来说,睡眠是一种休养,所以司行简会尽量不打扰崽崽休息。 好不容易等导演宣布收工,司行简就抱着装有蛇崽崽的玩偶回住处。 兰兰这时候也不嫌弃权惜鱼了,任由他抱着。 权惜鱼录了一天的节目,难得地安静下来,懒懒地打量着夜色中的灯火和远处的山峦,突然他余光瞥见什么飘了过去,“卧槽”一声,就顺手把兰兰扔了出去。 “有阿飘!” 兰兰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两束绿光对着权惜鱼。 权惜鱼没感受到兰兰的杀气,只缩在司行简身后,“你应该看到了吧?我的妈呀,这是不是阿飘里比较厉害的?连你都不怕……我就说明天的鬼屋探险不安全吧。” 司行简像是没看见那一团灰蒙蒙飘走的雾,平静地说:“你看错了。” 可权惜鱼在这方面不是好糊弄的,死皮赖脸地哀求:“要不今天晚上我去你房间打地铺吧?” 权惜鱼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而他又一向能招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怕连累人,所以就没有带助理。而且就算带了,他也不能让一个女孩子来给他壮胆啊。 对于这样离谱的请求,司行简都懒得拒绝。 “兰兰能辟邪,不过,你刚才把它扔出去了。” 权惜鱼赶紧去把兰兰抱起来,很是识时务地许诺了一大堆好处。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司行简:“兰兰真的能让阿飘退避三舍么?要是我出事了,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司行简不怎么走心地安慰:“放心,有我在这儿,阿飘不会看得上你。” 他的意思是,要是那些鬼物想占据人的身体,或者吸食人的生气,他比权惜鱼更有吸引力。 但权惜鱼明显想歪了,“也是,阿飘向来喜欢脸白的。” 古代志异小说里,女鬼都是喜欢白面书生的。 司行简:“……” 权惜鱼忽然就被安慰到了——鬼来了,有更受欢迎的人顶着!而且这人还是个大佬! 稍微放心了点的权惜鱼也有胆量往刚才阿飘经过的方向看,结果就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 看来阿飘也是识时务的。 * 第二天,到了节目组验收各组嘉宾挣钱数目的时候。 司行简把节目组给的一千块钱和两张纸条装进信封,就往集合地点走去。 [这里面不会就节目组给的那一千块吧?] [卖葡萄不还赚了一百的辛苦费吗?] [这也不会是最后一名,毕竟二哈组还倒贴钱了!] 权惜鱼:“你们是不是担心我们没挣到钱?放心,我们肯定是第一名!” -- 第251页 [人家布偶挣了一千多呢!] [我就好奇那个不能告诉节目组的妙计是啥。] [有一种节目组要吃瘪的预感……] 司行简不怎么说话,而权惜鱼就很认真地和观众们互动。 这时,有人骑着自行车离他们越来越近,车上的大喇叭中的声音也清晰起来,甚至观众们也能听到—— “收头发辫子,剪长头发!” [不是吧?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这替人心疼的毛病又犯了!] [没必要,真没必要!] 权惜鱼也震惊地看着司行简,“这只是一个节目而已,就算输了也没什么的。” 司行简一脸无语地说:“你想多了。字你不都已经签了吗?” “对啊,一看到竟然有人收头发,太过震惊,就给忘了。”权惜鱼笑笑,又问:“要是你这头发卖钱,能值多少?” 司行简也没有卖过头发,猜测道:“可能,一两千吧。” “头发这么值钱的吗?” 这点钱对于权惜鱼来说不算多,只是他剪头发向来是花钱的,从没有想过头发还能卖这么多钱。 和权惜鱼同样震惊的还有观众: [我第一次知道头发还能卖钱。] [还值不少呢。] [懂了!这就留长头发卖钱!] [前面的肯定没留过长发吧?这得留几年,洗发膏都得大几百。] 权惜鱼好奇地问:“你头发留几年了?” 司行简:“三年多了吧。” “不会觉得麻烦吗?” “习惯了。” 他上个世界也是长发,那时还没有吹风机呢。 权惜鱼又说:“庆功宴好像准备的有古装COS,你要是扮古装就不用戴假发套。” 工作人员立马提醒:“权老师,这个暂时不能透露的。” “我就随便一猜,你这一阻止,不就落实了。”权惜鱼耸耸肩。 工作人员:“……” [古装!!] [试装的时候,一定要多发点图啊!] 权惜鱼和司行简就围绕着长发聊了起来—— 权惜鱼:“你说古人不剪头发,那得长多长啊?” 司行简眼神和语气都充满鄙视,“谁说古人不剪头发的?” “不是说古人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吗?” 司行简:“这只是教导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并不是说完全不能剪头发。要是一辈子不剪头发,那么长,怎么挽发髻?难道你……” 权惜鱼打断:“我长脑子了,就是没往这方面想。” 司行简把后半句补充完:“……没有看过《神雕侠侣》吗?” “嗯?”权惜鱼有些不明白。 “小龙女没有出过古墓,头发都长到脚后跟了。” 女子还好,要是男子,那么大一坨盘在头上,一根发簪是绝对固定不住的,而且也不美观。 权惜鱼被怼得都习以为常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就问:“那古代男人的头发大概多长啊?” “不同朝代、民族,甚至不同人,都不同。” 司行简在上个世界,头发还没有现在长。 [又涨知识了!] [以前只以为古人真的不剪头发,根本都没有细想。] 权惜鱼:“那女子是不是不剪头发?” “也剪。身份低的女子要劳动,留太长的头发不方便,身份高的,也要考虑梳洗不便。” 甚至古代也有卖头发的,那些头发被用来给贵妇人做假髻。 “那小孩呢?”权惜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四五岁的小孩子的发型花样就多了,有桃心的、鼠尾的、还有把头顶剃掉,只留两侧的……《西游记》里的小官宝和红孩儿的发型,就挺还原的。” 权惜鱼:“把头顶剃掉,那不成地中海了?那多丑啊!” “幼崽么,怎么样都是可爱的。”司行简轻笑一声,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追忆。 他想起了不知哪个世界崽崽的形象——四岁左右的小孩,头顶一个小揪揪,还是挺可爱的。 [小官宝是谁啊?] [这题我会!是灵感大王那一集,孙悟空变身代替的那个小男孩。] [不是,他到底看过多少电视啊?] [关键是看过多少遍,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司行简:只是记性好而已。 [我有一个脑洞——简哥会不会是从古代穿过来的?] [所以才会知道这么多关于古代的知识,然后又因为不了解现代,才会什么都学。] [还要通过看电视来了解现代社会!] [还是身穿,所以才留长发!] [这就是真相!] [从小就司空见惯的事情,大多数人根本不会深入思考。] 网友们只是在玩梗,并不知道在某种程度上猜中了真相。 不过那都是司行简第一个世界的事了,现在的他,什么场面没见识过? 权惜鱼:“你不会是从古代穿来的吧?” 司行简平淡却略带嫌弃的语气没有变:“相信科学,多读书。” “哪本书上会写小孩子的发型啊?” “古画上有。” 他们一路聊着天,到了集合地点,把信封交了上去。 节目组逐个揭晓,并把司行简这一组的放在最后一个。 -- 第252页 工作人员打开信封,取出一千一百块钱,和两张纸,纸上写着:本人愿意把录制节目一一天所得的片酬捐赠。 司行简和权惜鱼都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这个赚钱游戏从昨天下午开始,限时一天,到今天同一时间截止。 “这样不能算吧?” 司行简:“为什么不算?是规定时间内在节目中挣的,劳务所得,合法收入。” “而且,节目组设置这个环节,不是为了呼吁力所能及的人为流浪动物尽一份力吗?” 难道只是一个游戏或噱头? 节目组确能承认这只是个由头吗?那必须不能,而且之前的规则也没有把片酬排除在外。 但以前也没有人这么干过啊!他们怎么会想到这一点? 工作人员挣扎道:“那这钱,现在还没有到账……” 司行简:“那不是你们节目组还没有支付报酬吗?” 节目组:我们认还不行吗? 其余嘉宾就不同意了—— “这算是投机取巧吧?”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们太狡猾了,早就想到了还藏着。我现在也把片酬加上!” 权惜鱼就很得瑟地说:“已经晚了,时间截止了。” 其实他们要是提前说了,才是得罪人。别人未必愿意捐,可他们这样做了,别的嘉宾要是不捐,说不定就会被网友骂。 而他们现在捐,也没有公布具体数额,等事后直接以节目组的名义捐赠,表明其余嘉宾事后也捐赠了,网友们就不会知道每位嘉宾捐了多少。 这对节目来说也是好的宣传。 这些人情世故,司行简和权惜鱼都懂,而且他们都不是会道德绑架的人。 对司行简来说,那些钱他带不走,也留不住,都是要捐的,现在这样能顺便躲个懒不用做任务,也是不错的事。 看到这里的观众表示:这样的骚操作,既出乎人的意料,又让人觉得不愧是你! 第109章 骗子大师(31) [V] 节目组让嘉宾们发表些感想,呼吁养宠物要尽责、爱护小动物等。 到此,节目除了收官宴,就录制结束了。 其中还出了个小插曲—— 姜雪,就是在蛇崽崽出场时被吓得尖叫的那位女嘉宾,带着害怕却又勇敢的表情,走到司行简面前,用试探中还带着几分笃定的语气说:“我能摸摸这条蛇吗?” 她以为司行简不好意思拒绝一个女生的,而且还是当着直播观众的面。 甚至连观众们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想摸!] 然而司行简却摇摇头,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拒绝道:“不行。” 司行简并不是介意之前姜雪对崽崽的态度,他知道对方的反应只是为了综艺效果,也能猜到她现在这么做,不是真的喜欢蛇,多半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转变和勇敢。 但,他没有义务配合。 姜雪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拒绝,一时尬住了,她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地说:“是因为我之前见到蛇害怕吗?我……” 司行简:“只是因为我家蛇崽不喜欢外人碰。” 这是他家崽,给别人摸来摸去也太奇怪了。 权惜鱼在一旁打圆场:“我都不让碰呢。” [这也太不绅士了吧,让女孩子多难堪啊!] [隔着屏幕都能感到女嘉宾的尴尬。] [可代入拒绝那一方,真的太爽了!] [我也想要这种拒绝的勇气……] [其实还挺佩服姜雪的,要是我在现实中见到美人,肯定连话都不敢说的QAQ] [+1 只敢网上口嗨~] 权惜鱼:“你这样会被观众骂的。” 司行简把玩着蛇崽崽,漫不经心地说:“所以呢?我要为了别人的看法而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吗?” 他从来不会为不相干的人委屈自己。 权惜鱼无语地竖起大拇指。 等权惜鱼看到大多观众都在讨论“这样做人也太爽了”时,他更无语了——这群肤浅的人! 这就是颜值即正义吗?要是换了别人这么做,多半会被观众骂死。 除了这点小插曲,节目是圆满结束了。 他们要换个地方举办收官宴。 地点在一个网红小镇,镇上有一家出名的鬼屋探险,据说里面的NPC特别敬业逼真。 收官宴在晚上六点开始,包括红毯、晚宴、几个小游戏、以及和观众互动等;下午的时间就是试装。 节目组为了观赏性和趣味性,也给嘉宾准备了相应的COS服装。比如:哈士奇可以当做狼,它的主人就扮成相关的影视形象;萨摩耶可以当狐狸;而蛇…… 司行简是拒绝扮成许仙的。 这条蛇是他家崽崽,要是许仕林是条小蛇崽的话,那他还勉为其难能接受。 司行简没有直接说自己不愿意,而是拐了个弯儿。 “我平时也是长发,就算扮成古装,也只是换件衣服,没有什么变化。” 而且男子的发型就那几种,他这头发的长度,能做的造型就更有限。 造型老师给他准备了一套华丽复古的西方服饰:浅金色的立领衬衫,银白色带金色刺绣的长袍,还有一双黑色的长靴。 司行简伸手摸了摸布料,发现材质还可以,不会磨伤崽崽的皮肤,才去试穿。 腰身有点松,裤子有点短,但影响不大。 -- 第253页 一看见他穿着这身衣服出来,导演当即拍板决定就这套了,并且把照片中司行简的头发P成银灰色,看看效果。 然后导演就征求司行简的意见,能不能把头发染成银灰色。 司行简看着P后的图,还怪好看的,就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只要不让他扮成许仙,染头发就染吧。 现在只是试装,等晚宴和游戏结束后,才会正式换上这些服装。 * 晚上六点,直播间再次开启,主持人说了开场词之后,就邀请嘉宾入场。 嘉宾们都穿着礼服,或牵或抱着自家爱宠,只有司行简还穿着休闲的衬衫和外套,和前两天不同的是今天的衬衫换成了蓝色。 崽崽被揣在他怀里。 这个时候就只有一个直播间,各家粉丝都热热闹闹地用应援色发着弹幕。 当司行简出场的时候,屏幕完全被绿色覆盖—— [给我简哥牌面!] [颜粉报道!] [哇,这么多小行星!] [??什么时候都有了应援色和粉丝名?] [蛇崽崽呢?] [我们蛇蛇不能没有牌面!] 嘉宾们依次做了自我介绍。 镜头给到司行简,就见蛇崽崽从衬衫里探出一小截身子,从他后颈绕过,脑袋搭在他锁骨上。 [好白的锁骨……啊不,是好性感的蛇蛇。] [想魂穿蛇蛇!] 主持人热场结束,就开始切入正题:“今天是收官宴,但是各位嘉宾吃的是豪华大餐,还是清粥小菜,还是要通过几个小游戏……” 第一个游戏是“我有你没有”。 五组嘉宾,一共十个人,伸出十根手指,每一位嘉宾说出一件自己有而别人没有的经历,如果其余嘉宾没有,就收回一根手指,最后还竖着手指多的人获胜。 当第六个嘉宾说完,司行简已经收了四根手指。 第七个人非常自信地说:“我有孩子。” 除了司行简之外的嘉宾都收回了一根手指。 “你有孩子?” 司行简点头,而且他还抱着呢。 那位嘉宾又问:“男孩女孩啊?” 司行简:“男孩。” “嗨!早知道说我有一个闺女了!” 司行简点点头,等轮到他的时候,他就说:“我有一个儿子。” [哈哈哈不愧是你!] [看着这么年轻,怎么就有孩子了?] [刚粉上就塌房了……] [人家有孩子又没有艹未婚人设,怎么就塌房了?女友粉赶紧脱粉吧!] [嘿嘿,当颜粉就是快乐!] [能dream一个亲子综艺么?] 最终,司行简还剩下三根手指,以微弱的优势和另一位嘉宾并列第一。 第二个游戏是“我没有你有”,规则刚好反过来。 轮到司行简的时候,他轻飘飘地说:“我没有在学校接受过教育。” 他在各个世界都没有上过学,现在这具身体也没有这个经历。 [没上过学?!] [WTF?难以置信!] [没上学,不等于不学习啊!] [文盲也能上节目,带坏小孩子!] [你之前是没看过节目吧?] [你家小孩子这么容易被带坏,干脆塞回肚子里,别接触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权惜鱼好奇地问:“你没上过学?那你整天鄙视我,说这是初中或高中的知识?你在家自学啊?” 司行简:“前不久把高中之前的课本翻了一遍。” “看这个干嘛?” “以前没有接触过学校的教材,为了将来给孩子辅导功课,事先看看。” 权惜鱼震惊了,“那等十几年后孩子上高中,不都忘完了?现在看有什么意义?” 司行简:“才十几年,就能忘?” [打扰了,我才大一就忘完了。] [这就是来自天才的鄙视吧。] [学校真的不适合你!] [有这样的爸爸压力真的好大!] [本来羡慕幼崽的基因,现在好心疼幼崽。] [把高考倒计时贴在幼崽床头!] 节目组怕司行简的发言产生不好的影响,事后特地安排了一个简短的采访,让他补救。 工作人员问:“您现在年龄还不大,有考虑过要考个大学吗?” 司行简:“没有。” 他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要养崽崽呢。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又问:“那您没有体验过校园生活,现在会后悔或者遗憾吗?” 司行简摇头,“没有。” 就算原主还在上学,他都未必会继续读下去。 工作人员:“……” 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说场面话的明星!哦,这个也不是明星。 “可是对大多数人来说,校园生活都是必不可少的人生经历。” 司行简:“你也说了是大多数人,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 工作人员:“但如果没有接受过正式教育,没有文凭的话,别人很容易说些不好听的,或者会看不起你。” 司行简沉思片刻,认真道:“那可能是我表现得不够优秀吧。”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那几位辍学的……”司行简说了几个名字,“舆论只会说学校教不了他们什么。” 工作人员再次无语。 -- 第254页 最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司行简还是说出了一番很正能量又有点凡尔赛的话:“学校的教育是很重要的,不只是知识,还有交际、做人等。而且,大多数人都没有自制力能独自学习。” “现在社会发展快,没有证书做敲门砖的话,别人也没有耐心去了解你有什么能力。” “反正,我肯定会让孩子读书的。” 他只说让崽崽读书,也没说一点要让崽崽去学校。 司行简自认是个开明的父亲,他自己都不去学校,就不会强求崽崽一定要接受学校的教育。 大不了,他亲自教。 司行简现在确实没有任何去学校混个毕业证书的想法。 但等将来崽崽上了学,司行简表示:当事人有些后悔。 * 晚宴结束,嘉宾们就要换造型去鬼屋探险。 因为做造型是比较费时间,而且无聊,这段时间是不直播的。 节目组只预告了服装,并没有说明哪位嘉宾选哪一件,好吸引观众回来看下一段直播。 [期待美人的古装!] 然而,当直播再次开启,司行简的装扮却出乎人意料—— 他一头银色长发,身穿一袭华丽的白袍,甚至连耳朵上都加了精灵装饰;还有一条白蛇伏在他的肩头。 他的装扮有点像精灵,但气质却和单纯的精灵大相径庭,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又像是神秘善恶难辨的西方主教。 弹幕上出现片刻的空白,等司行简离开镜头才重新热闹起来: [刚才我甚至忘了呼吸。] [这也太蛊了!] [别去什么鬼屋了,就让他坐在这儿,我们看两个小时美貌就够了!] 第110章 骗子大师(32) [V] 然而,观众的呼声节目组是听不到的。 节目组和嘉宾现在已经到达鬼屋附近了。 司行简为了避免崽崽触碰到化妆品,而且他觉得自己的脸也没有化妆的必要,所以他换装用的时间短,是最早出来的。 他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自己的角色卡,读给观众听。 为了节目效果,鬼屋探险里融入了剧本杀的元素,而且这样一来,恐怖氛围就减弱了不少。 司行简扮的是精灵一族的圣子,养了一条灵蛇。 本来按照剧本,他应该和其他嘉宾一样——灵蛇被鬼或魔鬼捉走,主人去营救。 但他不放心把崽崽交给别人,崽崽也喜欢黏在他身边。和节目组交涉之后,他就被允许带着崽崽。 等他来到这家名叫“鬼屋惊魂”的鬼屋附近,他就更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明智。 竟然有人让鬼打工。 别的鬼屋都是用NPC扮鬼,而这家用真的鬼当NPC,真是有创意。 司行简刚读完角色卡,权惜鱼也抱着兰兰出场了。 权惜鱼穿着白衬衫燕尾服,戴着白手套,一副执事的打扮。 “多么柔软的身体,还有这柔软的爪子,猫真是一种可爱的生物呢。” [啊啊啊我男神!] [嗨,老公!] [谁敢和我们少爷抢老公?] 权惜鱼沉浸在角色中,他走到司行简面前,手放在胸口行礼,“真是抱歉,被它的绝世美貌迷住了,竟然忘了向精灵王子问好。” [连台词都记住了!] [你竟然背着我们偷偷看腐漫!] 司行简懒得配合,扭过头去逗崽崽。 权惜鱼也没有撑多久,很快就恢复本性。 “你不知道你刚才出场的时候,弹幕上的彩虹屁有多夸张,让我看看大家是怎么夸我的。”权惜鱼说着,撩开燕尾从后腰的腰带间抽出了自己的手机。 [这个沙雕!] [还我男神!] [珍惜吧,他现在还有个人样,等会儿进了鬼屋……] 权惜鱼:“为什么没有人夸我有魅力?” 粉丝们最爱和他对着干,这时候就在弹幕上一个劲儿地夸司行简。 [珠玉在前,你怎么好意思的?] [别挡着我们看美人!] 权惜鱼把手机递到司行简面前,“看看观众们把你夸得跟朵花似的。” 司行简大致扫了一眼,挑眉道:“说明他们有眼光。” 权惜鱼:“……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工作人员很快过来把权惜鱼的手机收走了,其余嘉宾也陆续出场。 鬼屋探险的嘉宾一共分为两拨,和司行简一队的是二哈组的季青和他的小师妹齐百穗。 季青是坚定的狗党,整天喊着要“反猫复狗”,他一和权惜鱼碰到一起,就是各种斗嘴。 季青:“我家哈修都被恶鬼捉走了,你家兰兰还在这儿,怎么,是恶鬼都不稀罕吗?” 权惜鱼冷哼一声,“我家兰兰能辟邪,又聪敏,恶鬼怎么能把兰兰抓走?等会儿进了鬼屋,你别找兰兰庇护。” [原来是抱着兰兰壮胆哈哈哈。] 主持人提醒观众要是害怕及时退出,未成年人在家长陪同下观看之后,就让嘉宾们进了鬼屋。 司行简等四人一崽一猫进了第一个屋子。 权惜鱼一进去就觉得不对,他扯着司行简左边的袖子,“你,你有没有觉得阴冷阴冷的?” “没有,可能只是店家或节目组营造的氛围吧。”司行简瞥了一眼墙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黑雾,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 -- 第255页 蛇崽崽似乎也感受到异样,转动着脑袋。 司行简安慰:“别怕。” 权惜鱼颤着声音回答:“我没怕。” 司行简:“……” 观众们通过监控看得比权惜鱼清晰点,知道司行简在哄蛇崽崽,纷纷表示:这自恋也没谁了。 崽崽不仅不怕,还有着初生蛇崽不怕鬼的莽,跃跃欲试地想去一较高下。 司行简把蠢蠢欲动的崽崽按捺住,就近选了一个墙角站着。 这个屋子设置的是四角游戏。 那个装作NPC的阿飘就迅速飘到了司行简的对角,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权惜鱼也迅速选了个离司行简近的墙角,站好。 两外两个人站到剩余的两个角落后,游戏就开始了。 权惜鱼逆时针走,去拍了下司行简的肩膀,然后取代司行简的位置;司行简去拍了下季青,季青再去拍齐百穗…… 依次进行下去。 转了两圈之后,齐百惠忽然说:“不对啊,刚才我是往右走的,现在怎么往左了?” [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我都没有发现NPC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太吓人了!] 权惜鱼:“哪里不对?是有人反着走了吗?” 季青:“我还没想明白这个游戏的意义在哪儿,四个人转圈,有什么恐怖的?应该很沙雕吧。” 司行简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个游戏,四个人玩不了。” “那咱们四个不是转了两圈了吗?” 司行简:“A、B、C、D四个墙角,分别站着甲、乙、丙、丁四个人,甲离开A,站到B;乙离开B,站到C……等最后一个人丁到A位置时,那个墙角根本没有人,他去拍谁的肩膀?” “所……以?” 司行简轻飘飘地说:“有鬼啊。” [我之前也没有想明白。] [妈呀细思极恐!] 其余三个人都呆住了,在脑子里思考着四个人是怎么转圈的,还用手指着墙角比划。 这时候季青突然出声:“权惜鱼,你别故意吓人,我知道肯定是你搞鬼!” 权惜鱼弱弱地说:“我……在原地没有动啊。” 季青伸手去摸自己脖子上的东西,感觉到一片冰冷。 “妈呀有鬼啊!” 三个人鬼哭狼嚎着,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 司行简捡了一张卡片,才步履从容地走出去。 [他一点都不怕吗?] [有弹幕护体,我还得拉着我家猫陪。] [炫猫来了?] [他不仅不怕,还吓别人呢。] 阿飘:总算走了,吓死个鬼了。 接下来他们又过了两关。 有权惜鱼在,他总能把恐怖氛围拉满,而观众们看得十分乐呵,甚至产生自己也敢去鬼屋玩的错觉。 司行简就完全是另一个画风,他波澜不惊地像是在午后散步,自始至终别说惊叫逃窜,连表情都没怎么变。 [大佬表示:毫无游戏体验!] 他们在收集了三张卡片后,就来到最后一关,但线索给的有两条,所以他们四个人也要兵分两路。 “怎么安排?” 司行简是无所谓,他只想尽快玩完游戏,带崽崽回去睡觉。 权惜鱼拉着司行简袍子的一角,用行动表示自己的祈求。 别人只当那是NPC,只是效果逼真而已,但他知道是真的阿飘啊!就算丢人,他也要抱大腿。 季青:我也想拉衣角! 齐百穗:你们让我一个女生单独行动?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都想跟着司行简。 司行简:“要不,你们三个人一起?” 季青妥协道:“算了,带着权惜鱼,那不是拖后腿嘛。” 司行简对权惜鱼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权惜鱼:“我跟着你。”他又不傻,这时候肯定是跟着靠谱的人。 等他们遇到大boss的时候,权惜鱼整个人都懵了。 “你是不是故意坑我呢?” 司行简:“你自己不听劝,还能怪我?” 他没有心思安慰权惜鱼,因为他能感受一道阴寒又贪婪的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崽崽身上。 真是令人不愉快。 司行简没有视而不见,而是径直往那个方向慢慢走去。 靴子踩在老旧的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咚咚”声,随着他抬起脚,木板之间还因为摩擦发出“吱吱扭扭”的响声。 [压迫感拉满了!] [要是不看脸,有个人这么迎面向我走来,我肯定直接跪了。] 那只百年老鬼阿梨也是同样的感受,她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男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但她现在不是孤魂野鬼,而是结了鬼契的,根本逃不远。而且理智告诉她,现在逃跑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她明白那条蛇不是她能觊觎的,不敢再生什么妄想。 阿梨做出臣服的姿势,也没有怎么吓唬人。 司行简对她的识时务还算满意,示意她过会儿来见自己。 因为阿梨的消极怠工,他们很容易就过了这一关。 [NPC也是看脸的吗?] [我上次玩的时候,NPC可没有这么温柔!] 权惜鱼出来之后,心里既觉得不可置信,又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再也不玩鬼屋了!” -- 第256页 他的头发完全没有了造型,一身帅气的燕尾服变得皱皱巴巴,口袋的方巾丢了,手套也只剩一只。 而司行简一身整洁,就连靴子都是干干净净的。 [这差别也太大了!] [一个是来玩的,另一个像是被玩的~] [好快的车速!] 他们算是出来比较早的,权惜鱼就去重新收拾了一番。 等所有嘉宾聚齐,主持人又引导各位嘉宾发表感想。 就连鬼屋探险这个游戏,也能和“不丢弃,要多陪伴宠物”联系起来。 司行简没有什么感想,他没有养过宠物,更没有这个打算。 至于兰兰,不能和一般宠物相提并论。 他养好崽崽就行了。 因此轮到司行简时,他只是看着从袖子中伸出的蛇脑袋,笑着说:“把蛇崽崽好好养大。” [救命!这一笑我人没了!] [这就是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吗?] [蛇崽崽:你才狗。] [想当美人的蛇!] 直播结束之后不久,#想当美人的蛇#的词条就上了热搜,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节目相关的词条都挂在上面。 所有颜粉和权惜鱼的粉丝都认为司行简肯定有出道的打算,因此他们面对黑子对之前的营销各种嘲讽,也不好意思再理直气壮地反驳。 小行星们的心态就是:你们尽管舞,我们有颜舔就行了! 现在想出道的人这么多,要是不营销,就算是金子,别人也很难看到光。 不只是粉丝这么想,就连周天羽的母亲回国后看到这些宣传,也认为司行简是假道士当不下去了,想靠脸吃饭。 周母在国外休养好身体,又从国外的大师那里请了开过光的佛珠,她现在完全不怕司行简了。 要是对方真是个有本事的,怎么当初就使那点小花招吓唬她? 至于盛一帆父亲发疯……病人真疯还是假疯,都是医生一句话的事。他们这个圈子里,又不是没见过把正常人送到精神病院的事。 只能说这人有点小手段,但不足为惧。 周母一想起死去的儿子,定下的儿媳为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而这个男人还骗了他们,她就咽不下去这口气。 她看着屏幕中的司行简光鲜亮丽还受人吹捧,气得把平板摔了,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我要你帮我整一个人……” 网上的风风雨雨,司行简都没有关注。 他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顶着一头银发,正等着那个女鬼来找他。 第111章 骗子大师(33) [V] 听到轮椅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司行简抬起头,就看见之前那个女鬼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二十五岁的姑娘。 当然,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自动轮椅,而且一般人也看不出来轮椅上的姑娘有二十五岁。 她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倒是很大,还戴着黑色的美瞳。 “你好,我叫苏桃,是那家鬼屋的老板。”她的声音也是细细小小的,“她叫阿梨。” 因为知道司行简能看见鬼,苏桃就把阿梨的名字也介绍了。 司行简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就开门见山地问:“他们都是你养的?” 苏桃慢吞吞点头,“是。但他们都没有害过人,接触这么短的时间也不会影响到客人。” 这些鬼员工和那些野鬼不同,他们没有太重的阴气,也不怕人身上的阳气,还有着和五六岁孩童相当的灵智。 司行简没有搭腔,撩起眼皮淡淡地看向阿梨。 阿梨也为自己辩解:“我只是看这条蛇很有灵气才……知道它是有主的,我就没打算做什么。” “是没有想法,还是不敢?”司行简完全没有大度表示不介意的意思。 阿梨没有再回答。 受鬼契的限制,以及担心害了人会引来这些讨鬼厌的人,他们不会对人下手。但对于其他生灵或鬼物,他们自然信奉强者生存的原则。 阿梨默默地想:要是这人只是个普通人,不知道那条小蛇的玄机,她肯定要想法把小蛇骗过来。可惜…… 苏桃听司行简这么说,就知道他是不愿意轻易揭过这件事了。 她扣着手指,有点小心翼翼地说:“他们都是我的小伙伴,你能不能别抓他们?我以后会管好他们的。这次是阿梨不好,我可以赔偿的……” 司行简忽然感觉自己在欺负小孩子。 他知道崽崽在这些小鬼眼里就像是唐僧肉一样,他们很容易就起了觊觎之心。 但如果他们没有实施行动的话,他暂时也不会做什么。 如同法律审判的是人的行为,不能仅凭着思想就定罪。 他又不是正义使者,在对方没有惹到他的情况下,他完全没有要灭掉阿梨这只鬼的的想法。 司行简用指尖轻点着怀中的玩偶,停了几秒钟,才说:“不用赔偿,我只是需要你们帮一个忙。” 他说着请求帮忙,却一点也没有放低自己的姿态。 “关于邻县吴良私人医院的事,你们了解多少?” 苏桃眼中透出美瞳都遮不住的惊讶和淡淡的恐惧,而阿梨做不出明显的表情,只是暗暗和苏桃交流了什么。 “我……”苏桃刚开口,就被阿梨扯了一下。 -- 第257页 苏桃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没事,他是好人,而且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苏桃刚生下来的时候,虹膜的颜色就很浅,不像别的小孩,眼珠子是黑黝黝的。随着慢慢长大,她的虹膜像是褪色了一般,变得和眼白的颜色接近。 她的眼球只剩下瞳孔是黑色的,看起来突兀又奇异。 二十年前,落后的小县城里的人们都把这当成灵异不祥的现象。 苏桃也确实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她六岁的时候发现自己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但她也没有人交流。 后来她被家人抛弃,还是和阿梨结了鬼契之后,才靠仙人跳赚点小钱养活自己。 她摘下美瞳,说:“你的灵魂,是很纯净的白色。” “阿橙……就是鬼屋的另一个员工,她扮的是被剖心挖肾的NPC。还有,我也被拐过……” 接下来,司行简就听苏桃断断续续、没有什么逻辑地讲了不少事。 那个叫阿橙的,是因为她和有钱人配型成功,被父母卖了,就是在那家医院做的手术。 阿橙因为怨气太重,死后化成怨鬼,后来被苏桃收留,就连阿橙这个名字也是苏桃取的。 阿橙后来也渐渐把往事都忘了,但苏桃作为人,还是记得的。 苏桃被人拐过,她的腿就是逃跑的时候摔断的。 她之所以会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是因为她觉得二者之间有联系。 她还说了很多细节,印证了之前司行简查到的线索和猜想。 司行简听苏桃说起那些肮脏又残忍的交易,脸色始终很平静。 苏桃实在看不透他,犹犹豫豫地问:“你会让他们收到惩罚吗?” 司行简没有回答。 他既然插手了这件事,就不会半途而废,更不能容忍他付诸行动却无功而返,但他没有必要和无关人承诺什么。 司行简和苏桃道了谢,就带着崽崽回了酒店。 节目已经结束,他们自然不用再回那个院子。 有些通告多的艺人已经连夜离开,而权惜鱼是不可能走夜路的,只能等明天再离开。 看到本来懒懒趴着不动的兰兰站起身,权惜鱼就知道是司行简回来了,他忙打开房门,果不其然,就看到司行简正在开自己房间的门。 权惜鱼跟了过去,激动地问:“怎么样?是不是把鬼窝给一锅端了?” “我为什么要端他们的窝?”司行简把崽崽从乌龟玩偶做的窝里掏出来,摆在小毯子上。 权惜鱼又问了一连串问题:“那你去干什么了?就任由这些鬼装NPC吓人啊?万一他们要是趁机害人呢?” 司行简很嫌弃地说:“你话怎么这么密?” “我觉得鬼屋里的阿飘不一般,都能接触到人了,而且他们还不像野外那只阿飘,我老远就能感受到。他们是不是有大阴谋?比如,慢慢把来玩的人都变成阿飘,让这座城市变成鬼城?” 司行简接住窜到他怀里的兰兰,笑了一声说:“你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他想把权惜鱼打发走,好洗漱休息,就解释了一句:“鬼屋的鬼和野鬼不一样,是店主养的,扮成NPC。” 权惜鱼忍不住感叹:“养鬼挣钱?那鬼屋店主真是个人才啊!” 司行简纠正:“不是养鬼挣钱,恰恰相反,她挣钱是为了养鬼。” 就算鬼“活”着,也是需要能量的。 权惜鱼听后,反而更好奇了,一副打算刨根问底的架势。 司行简没有雅兴讲故事,就转移了话题:“我明天不和你一起离开。” “你还有事啊?那……兰兰呢?” 司行简低着头给兰兰顺毛,反问:“你觉得呢?” 兰兰“喵呜”一声,摇摇头。 权惜鱼:这么长时间的投喂,终究是白费了! “要不,我和你一起吧?不然你没有驾照,到时候带着猫和蛇,怎么回去?” 他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还是自己一个人有点怂。 司行简:“我这边可能更危险。” 他把自己查到的事透露了一部分。 “你是为了那些事来的?”权惜鱼很震惊。 他震惊的不是司行简能查到那些,而是对他在知情之后还能保持平静,一如往常地录节目而不可思议。 一般人要是接触到这么黑暗的事,多半会产生同情、唏嘘、愤慨等情绪。 权惜鱼觉得要是自己之前了解到这些,肯定做不到在节目中还做那些综艺效果的。 从这方面看,司行简是有点过于冷静,缺乏同理心的,但要说他冷血,权惜鱼却不认同。 哪一个冷血的人会自己单枪匹马来调查这种有危险还没有多大好处的事呢? 或许大多数人只是在心里表示同情,连报警都不会。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人贩子,而是一个犯罪集团,说不定背后还有权势不小的保护伞,报警人可能会面临危险。 权惜鱼自认也做不到不顾自己安全去见义勇为的。 他完全看不透司行简是个什么人,总觉得他很矛盾,看似残忍,有时候又很仁慈…… “那我还是不拖你后腿了。”权惜鱼再一次认怂,“要是你遇到什么事,尽管联系我,我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司行简无所谓地点点头。 -- 第258页 其实他也不乐意权惜鱼跟着,不只是因为人无用,更重要的是这人运气不怎么好,万一跟在他身边,还会连累他跟着倒霉。 他还是带着他家崽这个小福星就好。 * 现在天气冷了,大多数人都穿上了厚衣服。 司行简感受到了带着蛇崽崽出门的方便之处,虽然崽崽不像某些小蛇一样能揣在口袋里,但也比半岁大的人类幼崽好携带。 要是人形的幼崽,他肯定不能把崽崽往衣服里一塞,依靠宽松的衣服把崽崽遮得严严实实。 司行简已经把一次性染发剂洗掉,他的头发又恢复成黑色。 他穿了件低调的黑色风衣,把崽崽藏在衣服里,带着兰兰和画板颜料等就出了门。 只是就他的身高和气度,想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 司行简也没想过完全避开人,不然他也不会参加节目了。 他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的出现不显得突兀就可以。 县城里还好些,有来出差或旅游的,这里出现陌生人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更偏远一点的村子,十里八乡的人都是认识的。 就连那些各村跑动的收头发或粮食之类的贩子,也可能和村民们都混了个脸熟。 而且,就司行简这形象,即便是装成外地来的小商贩,也不像啊。他也不会说本地的方言,只是勉强能听懂。 司行简招了辆出租车,报出自己要去的地址。 开车的王师傅见他是外地人,尽可能用普通话说:“那太远了,快到别的县了都,你坐大巴车吧。” 司行简说的地点是本县边缘的山区,翻过山就是邻县的地界了。 “我可以加钱。”他说着掏出两张纸票,“小费,车费照付。” 看在钱的面子上,王师傅同意了,还去加了油。 一路上,王师傅和司行简随意搭着话,问他怎么会来这种小地方,去山旮旯干什么。 司行简并不是喜欢攀谈的人,但他还是回答了,说自己之前来录节目,现在是去画画的。 王师傅虽然没有看过直播,但他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司行简的脸和这种不把钱当回事的态度,都很有说服力。 司行简表现得就像是一个不在意俗事的艺术家,为了画一幅画就不怕折腾。 “年轻人真有雅兴。”王师傅乐呵呵地夸道,心里却在想着:真是有钱闲得慌,要是乘客都是这种二傻子就好了。 “那地儿偏,可不好叫车。” 司行简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漫不经心地说:“顺利的话,我今天就能画完。如果你愿意,可以等到明天。” 王师傅很高兴地说:“那我等你一天,免得你没车回去。” 车越开越偏,路边的景色与其说是秋季的萧瑟,不如用荒凉形容更合适。恐怕就算是万物复苏的春天,这里也不会多热闹。 王师傅看见山上的一片火红,突然问:“你要去的鬼谷凹?” 之前司行简说的是地图上的名字,加上王师傅常在城里跑,对县城周边不熟悉,并没有反应过来。 “鬼谷凹?”司行简反问。 “哎呦,你是外地来的,可能没听过,这一片不干净,凡是进过山的人,没有不大病一场的,还有人听见鬼叫。听大叔一句劝,你还是别去那儿了。好看的地方多着哩,哪里不能画啊?” 司行简心说:要是这里干干净净,他就不会来了。 但他面上却一副不听劝的模样,“我来这就是画枫叶的,你把我送到山脚下就行。” 王师傅拗不过他,只好把他送到,还告诉他不会等着他,连第二天的回城的钱都不挣了。 临离开前,王师傅在山脚下的一户人家买了点饭吃,还仗着司行简听不懂,当着他的面,用方言和户主吐槽他人傻钱多。 司行简:“……” 早知道他就不给小费了。 这家的户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听了王师傅的话,就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司行简,然后说:“小伙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你一个人还是别往这山里去。” 司行简正借着画板的遮挡,把崽崽放在腿上晒太阳。他没有抬头,很固执地说:“那些都是老迷信,我就是进山画幅画而已,你和我说说路怎么走。” 他掏出一百块钱,“报酬。” 干瘦老头笑着说:“反正我也闲着没事,要不我给你带路吧?免得你一个人在山里遇到什么危险。” 司行简像个愣头青一样,毫不领情地说:“我一个男人,能遇到什么危险?难不成还被人拐走卖了不成?” 干瘦老头僵了一瞬,又呵呵一笑说:“哪能呢?我们这儿民风淳朴得很。” 司行简意味深长地笑笑,没有答话。 最终,干瘦老头还是和司行简一起进山了。 老头拿了把镰刀和棍子,还掩饰性地主动解释:“这山没多少人进,路上草多,说不定还有蛇。” 司行简摸着蛇崽崽的脑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这座山海拔只有五百多米,又不是景区,山路没有人修,并不好走。 司行简提着画板,还走得稳稳当当。 那老头把棍子当成拐杖拄着,另一只手拿镰刀砍着杂草,走在前面,还不时向司行简套话。 -- 第259页 而司行简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把自己的底细倒了个干净: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朋友,经常各地跑,不顾危险地去偏僻的地方画画…… 他每说一句,老头浑浊的眼睛就好像变亮几分。 走到一半,老头借口累了要休息,司行简也很配合地同意,甚至还把画板摆好,站到一边专注地画画。 老头果然抄起棍子往他头上砸去。 司行简轻飘飘地躲过,一脚踢回去。他看着磕在石头上半脸是血的老头,肯定地对自己点点头——这样他就算是正当防卫了。 他果然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 第112章 骗子大师(34) [V] 司行简掌握着分寸,并没有要了这人的命,毕竟他又不是残忍嗜杀的人。 而且,他还有事要这位老者代劳——既然挥棍子这么有力,不如去挖东西吧。 司行简把干瘦老头拖到一块石头后面,又把他之前砍下的杂草拢起来,盖在他的身上,才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个山坡上,司行简把画板摆好,真的画起枫叶来。 他在等天黑。 有些事情还是晚上做,比较有氛围,效果也更好。 司行简没有什么艺术细胞,他画画只是画画而已,画出来的作品不能算丑,只是看起来有点死气沉沉,并不像别人的画作,是情绪的表达,充满感情。 枫叶那么鲜红的颜色,被他画在纸上,看起来也带了几分冷寂和枯燥。 司行简本来是想打发时间的,可他画了两张之后就觉得有点无聊。 他看向晒着太阳的崽崽,“来,爸爸教你写字。” 他帮崽崽用尾部缠着笔,带着崽崽用笔乱画。 崽崽并不知道这样的动作有什么意义,他的尾巴虽然灵活,可也不像人类幼崽的手那样有抓握能力,想缠住小拇指粗细的笔还是有点难度的。 崽崽把这当成和扔球差不多的游戏,玩得很兴起。 笔掉落几次,还在甩动时把颜料溅到了司行简的裤子上。 司行简看着衣服上的脏污,也没有在意。 他陪着崽崽把剩下的纸霍霍完了,这时已经是黄昏,气温也降低不少,崽崽感觉到冷了。 司行简把围巾摘下来,当成小毯子把崽崽裹起来,再用风衣挡住。 他刚把画纸整理好,就听到了脚步声,他没有回头,而是拿起笔把崽崽的涂鸦改成夕阳下的枫林。 来人是之前那个干瘦老头的儿子,他看到家里父亲留的信,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上山比较便捷的路就在他们家后院附近。 这也是之前司行简会在他们家等着的原因。 只能说两个人不亏是父子,这人上山的时候扛着一把锄头。 “你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吗?”他装作不知道司行简的来历,试探着问。 司行简这才微微抬头,看向来人,“画画。” 这人不到三十岁,一脸痘坑,下巴还有胡茬,他看着身体还算结实,像是经常劳作的农民,但身上没有一点属于农民的朴实气质。 胡茬一看到司行简的脸,就明白为什么老头会带这人进山了。 乖乖,这脸比女人还漂亮! 司行简很厌恶这样贪婪,像是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他主动挑明:“你是来找你父亲的吧?” “他人呢?” “哦,被我踹下山了。”司行简轻飘飘地说。 在胡茬男把锄头举起来之前,他就和他父亲一个下场了。 司行简:这个是年轻人,就不用礼让了。至于打人不对……反正又没有人看到。 他在父子两个人的身上分别贴了一张傀儡符,吩咐他们去鬼谷凹里挖东西。 看山跑死马,他站在这里能看到鬼谷凹,但走过去要大半个小时。 那鬼谷凹里埋着的,除了尸骨,更多的是幼儿的胎发、喜欢的东西和用自己的血写的生辰八字。 有些父母把孩子卖出去之后,就会把那些东西埋了,全当孩子死了,还会做法,断了亲缘,免得孩子出了什么事心里有怨回来缠上他们。 是的,有些父母生了孩子就是为了卖掉赚钱。 接连生孩子却没有一个孩子存活,可能不是婴儿早夭;村子里的女孩子少,是因为女孩子通常比男孩好卖,还能贵两三万。 这些父母和盛一帆的父亲都是一样的货色,以为自己给了孩子生命,就能把他们想物品一样处置。 不同的是,盛博文有钱,所以用盛一帆的婚姻换更大的利益。而这些人穷,就换区区几万块钱。 这已经形成了产业链——有生产的卖家,有像不良医院和某些会所那样加工再销售的,有买家、周天羽盛博文等接受服务的,和像用着阿橙心脏那样的消费者…… 当然,其中还少不了中介,那个胡茬就是其中一个。 他们会混迹各种孕婴平台,找买家卖家,试探沟通,牵线搭桥,用代称暗号,堂而皇之地在群里像卖货物一样完成交易。 在这个市场中,女孩子更吃香。 除了能提供特殊服务外,就算是自己养,大多数也更乐意养女孩,因为女孩子通常更重感情,就算长大后知道了真相,也很可能不会抛弃养父母。 这本来是她们身上美好的品质,就像象牙一般,但被眼中只有利益的人盯上,反倒成了她们的不幸。 -- 第260页 因为有市场,所以这些别有所图的父母就“不重生男重生女”,怀了男孩就直接流掉,他们只等赚够了钱生一个儿子养老就够了。 他们从一个胚胎开始,接受的就是恶意;即使能被生下来,也不会被当做生命对待;甚至这一生,他们都没有真正地活过。 有些人可能连户口都没有,连死亡都是悄无声息的,除了这些加害他们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 这样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不怨气冲天?所以周天羽被缠上了,还丧了命。 但是,还有更多和周天羽一样,甚至比他更恶毒的人还活着。 像这种不把亲生孩子当成人的父母,或许几万对父母中也未必会出现一对,可全国各地加起来,也是个骇人的数字。 还有些不为卖而生,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不想养的;有以为给孩子找了好人家,结果却落到中介手中的,甚至还有拐卖的…… 司行简的能力在每个世界都受到不同程度压制,这些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 他抱着崽崽,看着那红得有些妖冶的枫叶,心里还算平静,或许是因为他早有预料,又或许是他生性感情淡漠。 他当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还有点厌恶那些既不守规则又理所当然地剥削他人的人。 遇到这样的人,让他们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就是。 至于多余的情绪和感想,他并没有。他只希望尽快把这件事解决,然后带着崽崽回家。 月亮爬上天空,那父子两个带着一身难闻的味道,用衣服包着很多盒子爬了上来。 司行简戴着手套,把里面的头发和生辰八字都取出来,分别放到事先用剪好的小人模样的符纸上,然后逐个点燃。 “去找你们的父母吧。” 他并不是在引魂——这些小孩其中还有不少人还活着,他只是施了个简单的幻术,希望见到的人能有一个难忘的夜晚。 那些人真是不配为人父母。 司行简掩着鼻,嫌弃地对胡茬男说:“带着这些去省公安厅自首吧。” 他不担心这人因为自首而减刑——这人背后的人心狠又没有底线,怎么可能放过叛徒呢? 司行简勉为其难地搭着胡茬的顺风车到了镇上,等到天亮之后,又租车回到县城的住处。 在司行简披着还没干透的长发,把换下的衣服丢掉的时候,胡茬开着面包车到了公安厅门口。 父子两人下了车,举起双手大喊:“我要自首!” 在他们喊出这句话的同时,身后的两道符纸化成齑粉被风吹散,他们也醒了过来。 两人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惊恐地睁大眼睛,然后对视一眼——他们怎么会在这儿?等他们意识到刚才喊了什么,就下意识想逃跑,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被人摁到在地。 司行简当然知道公安厅不具备直接办理案件的职能,他只是想让官方部门知道这件事而已。 要是那两个人去派出所报案的话,恐怕没什么用。 即便是闹到公安厅,这事也可能会被遮掩起来,那两个人被当成精神病一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司行简不担心出现这样的结果,因为他还有后招,会有人帮他把事情闹大。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等人上门。 只是不知道来找他的是问询的警方,还是来解决他的人。 好在,结果没有令司行简太失望。 第二天就有便衣上门,他们显然是已经审问过那对父子,还向王师傅了解过情况。 他们不相信那父子二人说的撞鬼的说辞,更不理解司行简为什么跑到不出名的山凹画画,还在半夜搭乘装着尸骨和遗物的面包车去了镇上。 怎么看都有点怪。 难道是这人知道那地方有蹊跷,把那两个人催眠了?可是他为什么不报警呢?又是怎么知道的? 程警官满腹狐疑,拿出证件做了自我介绍。 面对警察的询问,司行简很配合,有问必答,但总结起来就是否认三连:“不是,没有,不知道。” “那你是在那里画画的,为什么天黑了还呆在那里没有离开?” 司行简:“好奇他们去挖了什么。” “你一个人不害怕?” “不是还有那两个人一起吗?” “可是,他们之前想对你动手。” “可是……”司行简也要同样的句式,“他们又打不过我。” 程警官名叫程成,叠音的名字听起来有点可爱,但人其实五大三粗的,很有威严,以往问询的时候他从没有这种无力感。 “在和他们两个人相处的过程中,你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对劲吗?” 司行简思索片刻,答道:“他们像是被吓到了,有些呆。” “那你还敢坐他们的车?” 司行简皱了下眉,“我没有驾照啊,总不能无证驾驶吧?” 程警官:“……” 又问了一些问题,程警官让司行简留下了联系方式和住址。 准备离开时,程警官又问:“我能看看你画的画吗?” 司行简把自己画的画抽出来一张,说:“送给你,你可以放在车里。” 他这样看似有点孩子气的炫耀举动,让一直绷着脸的程警官都笑了出声。 -- 第261页 司行简:我这是为了救你的命! 程警官在让专业人士鉴定过之后,真的把画放在了车里,后来在抓捕时被嫌犯开车撞了,血把枫叶染得更红,他却奇迹地保住了命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那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防御阵法而已。 司行简在确认了警方并非是不作为之后,就往胡茬的手机里存了点东西。 因为现在警方接触的嫌疑人只是一个小喽啰,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把这当成普通的买卖儿童案。等技术人员恢复了嫌疑人手机的数据,发现了一张名单时,就明白这事大条了。 司行简确定这摊子麻烦有人接手,就离开了。他又不是嫌疑人,出行不会受到限制。 他戳了戳有冬眠趋势的崽崽,“回家了。” 第113章 骗子大师(35) [V] 司行简先带着崽崽去了权惜鱼家拿剩下的行李,也是和权惜鱼正式告别。 权惜鱼:“你又租了房子?要是暂时买不到合适的,就住这儿呗。”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逢年过节,我都去我爸妈那边。” 司行简摇摇头,“我家崽在道观里。” “哦,忘了你还有个孩子了。”权惜鱼忍不住叹气,人家有猫有蛇还有幼崽,只有他是孤家寡人一个。 “那等片酬到了,我让人打给你,还有兰兰的。” 司行简却说:“不用了,让节目组一块儿捐了吧。” 权惜鱼挑眉,“那样的话,节目组多半是以所有嘉宾的名义捐,不会特意指出来哪一位捐了多少。” “无所谓,我又不需要好名声。” “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权惜鱼摇摇头,他不会为了名声或立人设而捐款,但他要是做了什么好事,肯定不乐意当无名英雄。 他也不理解为什么司行简之前明明很缺钱的样子,现在却视金钱如粪土。 “那我应该支付的报酬,你还要不要了?” 司行简不在意地说:“抵房租吧。” 兰兰却很有存在感地叫了一声,举起自己的前爪,示意它的片酬还是要付的。 权惜鱼:“你真的是猫,而不是铁公鸡吗?” 投喂了这么久,还和他斤斤计较! 说起来,这猫真和它主子一个性子,不同的是一个不肯让别人占便宜,另一个是不想占别人的便宜,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 不管心里怎么吐槽,权惜鱼还是把钱给了兰兰,还让司机送他们到新住处。 * 司行简先去看了崽崽的身体,见小团子长得水灵灵的,脸上浮现出真切的笑意。 他再性格冷清,遇见那种令人厌恶的事,心里也会有点不愉快的。 像小团子这么治愈的存在,怎么会有人会对幼崽做那么残忍的事呢? 那样的人,大约是不配为人吧。 而且,那些事是造成周天羽的死亡的原因之一,进而导致了崽崽的遭遇,所以他做些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司行简让蛇崽崽和他自己的身体相处了半小时,培养熟悉感,然后才下山。 崽崽已经不记得曾经见过这具小小的身体,但他很喜欢这种触感,还莫名觉得亲近,离开的时候还有点不舍。 可是山上太冷了,不适合崽崽生活,司行简还是把崽崽抱走了。 司行简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可他并没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他除了关注警方的进展,还一直看着周母的小动作。 周母觉得司行简现在也多少有点名气,就想用舆论毁了他,她买通了营销号去散布对司行简不利的消息。 营销号对这种事已经很熟了,也都有章程。 他们先趁着节目热度还在,根据节目中司行简本身的情况和自曝的信息各种黑—— 没上过学,本人在节目中提起这一点,丝毫不觉得羞愧,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的炫耀成分,这样的九漏鱼就该被封杀; 未婚就生子,对女朋友不负责任,社会影响不好; 什么作品都没有,全靠绯闻闹出点名气,然后就参加综艺捞钱; 男人还留长头发,皮肤那么白,长得那么娘,一点都不阳刚…… 营销号发布的内容,大都是容易撕起来的,粉丝们肯定是为司行简说话的,有些还引路人都下场,加上还有水军在下面点火,闹得就更大了。 关于他没上过学,甚至还引起了一场“学历和学识”的大讨论,很多教育博主和官方号都下场发表各种高见。 至关于他于未婚生育……在生育率下降的大环境下,已经有所谓的专家提出要降低男性的法定婚龄了。而且现在比较开放,司行简在一年前已经成年,又没有不养孩子,所以这一点倒是没有太多人骂。 捞钱这种说法,也被粉丝用捐了一天的片酬这一事实反驳;后来更是有工作人员透露司行简把自己录节目所得全部捐给流浪动物救助机构,反而又给他圈了一波粉。 至于“不够阳刚”这样的评价,更是引起网友各种嘲讽。 而且,司行简很快用自己的实力打脸。 既然要定居在这里,司行简就需要去采购些生活必需品。 小镇上,阴历的双日是“集”,逢十的时候是大集,更热闹。 这一天是农历十月三十,司行简搭乘房东陈大爷的老爷车去镇上赶集。 -- 第262页 街上除了超市、小商店,还有各种路边的小摊。 路边摊上卖的东西就杂了,有鸡鸭鱼肉,蔬菜水果,还有鞋垫绣品等。 因为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司行简就在买完东西之后跟着陈大爷了解一下这个小镇,同时也帮陈大爷提些重物。 毕竟他是搭人家的顺风车来的,而且他是一个尊老的人——虽然他各世界的年龄加起来比陈大爷还大了,但如今还是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司行简一手提着半袋小米,一手护着怀里的崽崽,走在两边摆着摊、还人来人往的街上。 突然,前面一片躁动,人们纷纷往两边的小商店躲。 司行简抬眼看去,发现一头脖子上还冒着血、二百多斤的猪往这边跑来,后面还有人拿着绳子和棍子追着。 这是一只打算逃命的猪? 躲到安全地方的人已经有人拿起手机拍起这样的稀奇事,打算发个短视频。 司行简把陈大爷扶到安全的地方,然后站在街道中间等猪来。 路边的人和追猪的人都喊让他躲开。 司行简置若罔闻,等猪跑到跟前的时候飞起一脚。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自量力,结果一眨眼就看见那头二百多斤的猪砸到在地。 司行简看着鞋尖的血,有点嫌弃地皱眉。可是现在的场面,不太适合蹲下去擦鞋子,他就云淡风轻地站着,安抚住想探出脑袋的崽崽。 卖猪的大叔对他一通感谢,还打算等猪宰了给他送一条后腿。 司行简:倒也不必。 虽然兰兰能吃,但他不太想处理。 回去的路上,冯大爷就问他:“小伙子是练过啊?还以为你是搞艺术的呢。” 司行简一头长发,还到这慢节奏的镇上定居,很容易被人当成艺术家。 他没有解释,只说:“一个人出门,学点防身的本事。” * 有在场的人把拍到的内容进行简单的剪辑,发到短视频平台。 画面中,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长发男人抬腿,衣摆和长发甩出好看的幅度,视频里看不出他踹了什么,最后画面定格在他收回腿后穿着切尔西靴的双脚上。 这个视频是传播得最广的。 虽然看不太清出脸,但凭感觉就觉得这肯定是个好看的人;竖屏更显得他身高腿长,抬脚一踹的动作也说不出的利落帅气。 不少人转发转载——这一脚简直踹在了我心上! 不久后,就有恰好看过节目的人也看到了这个视频。 长发,细腰,长腿,还有衣角摆起时露出的一截疑似白色蛇尾……这是他们家美人吧? 有这样猜测的人把视频转到超话。 于是,更多的人表示:这一脚简直踹在了我心上! 当他们知道司行简踹倒的是一头猪,还是一头二百多斤的猪之后,众人:…… 也有些在互联网上已经没有在乎的人,无所畏惧地表示:想做美人脚下的猪! 有节操的网友:怕了怕了,他们还是继续吹彩虹屁反黑就好。 [我简哥就是暴力美学的代言人!谁赞成?谁反对?] [谁敢反对啊?一jio踢飞!] [说我们美人不够阳刚的人呢?你们有猪重、有猪耐踢吗?] 还有人问:这是不是在拍戏。 因为视频中出现的其他人大都穿着棉袄,司行简的穿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营销号和水军一看到这点水花,立即又煽风点火想把事情闹得更大。 水军一号:又开始装路人曝光开始营销了。 水军二号:做戏呢吧?二百多斤跑着的猪一脚就能踢倒?还有,做戏也不做得像点,谁穿成那样去逛菜市场啊。 …… 佛系颜粉们沉浸在新视频中,完全没有人接茬。 他们找不到司行简的账号,就去权惜鱼的评论区骚扰: 改嫁未遂的权夫人:你这工作室不行啊!节目热度都快没了,还没有新的通告。 绿色小行星:最起码先让简哥开个账号吧,我已经把录播看了八百遍了。 酸菜鱼:以前比不上蛇,现在连猪都不如了吗? 权惜鱼看到之后,就发布一条动态: 以前我为了救人踹狗的时候,可没人夸我帅。怎么,猪就不配吗?明明肉那么好吃。 之后,他又回复了几条评论,说司行简并没有出道的打算。 得到确切消息的小行星们:这不就是不娶何撩的渣男?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打算,为什么要参加综艺让我们看到? 营销号趁着这股热度,马上爆料,声称司行简在现实中确实是个骗财又骗色的渣男—— 他出身小镇(有踹猪视频、节目中对农村的事侃侃而谈的截图为证),还立贵公子人设; 没上过学,从小就混社会,各种坑蒙拐骗; 成年后靠一张脸和花言巧语骗了一个富家女为他生孩子,还骗了人家的家产(有司行简自称有儿子,手上没有戴戒指为证); 甚至还装过大师,害了人命。 营销号十分有底气地欢迎司行简对线,还预告了一波,明天放更实的锤。 权惜鱼看到之后,就问司行简:“有人要整你?要不要帮忙?” 司行简回答:“让他们闹。” 权惜鱼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知道他可能有打脸计划,“那我再加一把火?” -- 第263页 开始,颜粉们看到来势汹汹的营销号,纷纷表示:散了吧,人家都没打算出道,还用这些手段抹黑有什么意思。 可营销号是有备而来,放出很多知情人爆料,还挖出了盛一帆,甚至还有盛一帆父亲被送进精神病院的事。 有粉丝信了,很快脱粉回踩,也有水军装粉,故意搅混水。 也有脑子清醒的,理智分析:“要是他真的打算进娱乐圈捞钱,或者继续靠脸骗财,那他为什么要自爆有个儿子呢?这不是自绝后路吗?” 小富婆在下面回复道: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怎么说呢,个人感觉,司行简这种人只追星舔颜可以,很难想象他会谈情说爱。 但他要是带个儿子的话,我能接受。他长得好看,人又聪明,有这么优秀的基因,孩子应该也聪明漂亮。不用自己生,就能白得一好大儿…… 看到这条评论的姐妹:怎么说呢,有亿点点心动。 明明是假设,结果越来越多人讨论起如果当继母,离婚时能不能争孩子的抚养权。 营销号和水军:???这届粉丝脑子有坑吧! 他们继续挑拨: “有病吧,替别人养孩子。” “追星的女生真可怕,只看脸什么都不顾了。” 这一个地图炮,就钓出了不少人反驳。 在线吃瓜的权惜鱼跟着搞事:“你们是没有见过那个幼崽,我一个不喜欢孩子的人,都想当他干爸了,可惜司行简不同意。” “骗钱?我白送钱某人都不要。”附当时他说要赠房的截图,只是把前面提到的遗嘱隐去。 [想看可爱幼崽!] [我是信小鱼不会和人渣交好的。] [这样的土豪朋友,我能拥有吗?] [交不起税费也太真实了叭!给我个豪宅我也养不起。] [是开玩笑才拒绝的吧?] 权惜鱼回复:“我是认真的。” 在多方助力下,这事掀起了不小的热度。 终于到了营销号声称要放锤的时候,粉丝和吃瓜群众都有点迫不及待,结果他们就看到了让人始料未及的爆料…… 第114章 骗子大师(36) [V] 媒体放出来的料表面上和司行简没有什么关系,却更让吃瓜群众震撼。 很多人看到后,已经不抱着娱乐八卦心态关注这些事了,而是怀着一颗正义的心去声援。 营销号放出来的有周天羽拍的视频,有周母在知道自己儿子因为下手太重伤了人命之后、花钱了事的证据,有那家会所里见不得光的交易,甚至还有幕后人的信息…… 运营的人发现发布出来的内容和事前编辑好的不一样时,就想删除,然而却删不掉。等他们能删的时候,网友们已经保存得差不多了。 这是司行简的反击,也是借刀杀人。 他就是有钱,也不可能用在买热搜水军为自己澄清上面。 别人搞的事,凭什么让他买单? 只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花钱坑人的人自食恶果这样子,才对得起他被人非议这么久。 虽然他不是很在意名声,但他也不是任人欺负毫不反抗的。 司行简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打草惊蛇,让那些人有了防备,甚至有机会销毁证据,也会给正在侦查的官方工作人员带来麻烦。 但比起这些,他更不愿意看到自己参与的事,以推出来几个替罪羔羊而草草收场。 要是那样的话,根本对不起他带着崽崽在山里冻了大半夜。 至于某些人会得到消息逃跑……有他在,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不管怎么说,那些人也是间接导致崽崽现在处境的罪魁祸首,他怎么能眼睁睁看他们安稳度过下半生呢? 而且,作为一个热心市民,帮助警方缉拿在逃嫌疑人也是义不容辞的。 已经成立的专案组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消息,都感受到压力,也觉得烦躁。 都闹成这样了,他们不尽快给公众一个交代,那是说不过去的。而且现在那些人都有了防备,他们的工作难度更加大了。 也有些心思通透的一线人员对这样的局面接受良好。 真正干活的都是基层的,查案抓人他们在行,可他们没有什么话语权。 他们现在也知道这里面水很深,要是不闹大,很可能就不了了之。 而且,现在对方看到的,他们也知情。 他们相信邪不胜正,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他们能把那些不法分子绳之以法。 程警官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就凭着一个老刑警敏锐的直觉联想到司行简身上,等他了解到前因后果时,就更确定了,甚至还明白司行简故意这么做的目的。 可他现在暂时没空理会这点小事,他忙着抓人。 营销号被封了一批,周母被带走调查,司行简的事也很少有人再议论了。 有人对之前营销号声称要爆他的料,结果却放出这些爆炸性新闻表示疑惑,可大多数人现在更关注事情的后续,所以这点质疑没有什么讨论度。 比起别人,权惜鱼对司行简的作为算是半个知情人,但他也没想到这事会闹得这么大。 他给司行简发消息:“你是搞大事的人!” 虽然彼此心知肚明,但没有证据的事,司行简打死不认。 -- 第264页 “和我没关系。” 权惜鱼:“我懂,大佬都是要保持神秘的!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司行简:“……” 权惜鱼发了好几大段话,谴责那些没有底线和良知的坏蛋,同情那些无辜的可怜人。 司行简只是偶尔回复一个“是”、“哦”。 权惜鱼:“??你明明做了好事,干嘛表现得这么冷漠?难道是为了大佬的逼格?” 司行简再次回复一串省略号。 “你不觉得他们可怜,不觉得应该表达一下怜悯吗?”权惜鱼真心好奇地发问。 “怜悯有用吗?” 司行简觉得,对需要帮助的人来说,真情实感的怜悯,或许比不上虚伪、为了好名声的施舍。 当然,两者他都没有。 这只是他自己的观点,至于当事人是怎么想的,需要什么,就不是他在意的。 他只做自己认定的、愿意做的事。 那些多余而无用的感情,他不觉得有表达的必要。 权惜鱼:“你也太冷漠了,简直像个没得感情的机器。” 司行简没有回复,心里却反驳:谁说他没有感情的?对自家崽,他可是有如山的父爱的。 权惜鱼又转移了话题:“要是我没有被师父收留,说不定就被卖去当鸭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挺倒霉——没有见过亲爸亲妈,后来师父也离开了,经常遇见灵异事件,留下心理阴影,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二十五岁…… 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够幸运了。 他的养父母很有钱,虽然对他不像对妹妹那么亲近,但在物质上从来没有苛待他,连家产都分他一半。 哪怕他只活二十五岁,也享受到很多人没有体验过的生活。 权惜鱼:“我决定了!二十五岁之后,我就回家继承家业,挣钱捐给这些可怜的小朋友!” 他因为被人撑了伞,所以才没有淋到雨,现在他有能力造一大批伞发出去。 司行简:“那你加油。” 原主是被一个瞎子养大的,没有家业让他继承。 他挣的钱大部分都“喂”了崽崽这个吞金兽,现在也没有存下什么家业。 这样下去不行啊,司行简心想,他不能什么都不给崽崽留。 很快,司行简就有契机开展“事业”。 天变冷之后,崽崽就变得有些懒散,连玩都不积极,再加上这附近风水不错,灵气比别处浓郁,崽崽需要睡眠来吸收那些灵气来温养魂体,所以现在崽崽一天能睡二十个小时。 司行简也有更多的时间去道观里照看崽崽的身体。 他每天都要上山一趟,在那里待一两个小时。 这样一来,他就和太安道长这样真正的道士有了更多的相处,也知道了关于这些正经天师的事情。 司行简第一次听到“天师”这个称呼的时候,还以为是比较厉害的人才能被称为“天师”,所以才比大师多一横。 原主只被人叫过“大师”。 后来他才知道,天师是有证的。 道观里的太安道长和许颖聪都有天师证。 道士证分两种,一种是普通的道士证,另一种是在道士证上加了灵纹,就是天师证。 这种天师证需要通过考核才能拥有,而且每三年还需要去复核一次,加固灵纹。要是不通过,就会被取消天师资格。 司行简本想去考个天师证的,可是要考天师证,首先要有道士证;而半路出家的道士,想要有道士证,至少要本科毕业。 而且道士证也是要考的。 司行简:原是我不配。 天师圈也这么卷了?要考个编制可真不容易。 天师们有一个论坛,可以交流和交易。 太安道长和徐颖聪都有账号,只是他们道门人丁单薄,地处偏远,山上还没有网络,所以他们都不怎么登陆。 司行简借了太安道长的账号,账号名字是:无名空空—太安道长。 论坛里账号的名字都是有规律的,前面是门派所在的山,以及门派的名字,后面是则是本人的道号。 这个名号,就一点气势都没有。 论坛主要分为两大板块,一个是交流区,一个是交易区,但两者的区分并不明显,经常聊着聊着就开始各种收购法宝符篆,或是进行买卖的时候就谈论起各种用法。 司行简登陆的时候发现当前论坛在线人数只有四十多,经常活跃的人数就更少,也可以看出如今的道门确实可以称得上凋零。 道教文化没有没落,但真正的大师是越来越少了。 司行简这么感叹,并不是打算搞什么复兴——灵气越来越少,那些不该与活人有联系的灵魂也将“不复存在”,这些所谓的大师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而是他发现了商机。 他们做不到的,他都会。 司行简下载了一个名为“各种符篆大全”的PDF文件。 之前兰兰也给他搜集不少,但没有像这样汇总起来。 然后他就在交易区开始发布内容—— 无名空空—太安道长:出以下符纸,先交百分之十的定金,剩余的□□,先到先得。 下面附着各种符,定价,要卖的数量以及银行账号。 司行简丝毫不担心会没人买,或者是货到了有人赖账。 -- 第265页 他先收定金,是为了有钱买材料,同时也是交易的保障。 所谓“定金”,要是买家交完定金反悔,那么定金不退;要是卖家不能按时交货或提供的东西不符合要求,则要双倍退还定金。 他要卖的那几种符,都是比较有难度、很多人想要的,而定金就那么一点钱,想必他们是愿意尝试的。 司行简能保证出自他手的符纸能让人满意,而这些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应该做不出收到货之后赖账的事。 而且论坛里的交易很正规,或者说这些有证的天师办事都很有章程。 天师的收益也是要纳税的,虽然全凭自觉,但这些信奉因果的天师通常不会做违法又贪婪的事。 司行简:他之前捐的款就能抵了税了吧,毕竟他可是遵纪守法的人呢。 他这样的个体户,就像是路边的小摊贩,和道观的交易量没法比。 在司行简发出去后不久,那些符纸就被预定完了。 司行简用了道观的名义,自然要给他们分成。除了画符,他还会炼丹,可以用山上的药材,效果更好,价钱也感人。 太安道长没有理由拒绝。 他已经从权惜鱼那里知道司行简和他们道观有渊源,而且这种合作是在道观的业务范围内,不算违背祖训。 更何况,这也能打响道观的名声。 籍籍无名的道观,连个徒弟都收不到,再这样下去,他师门就没了。 所以两方达成了愉快的合作。 司行简也有了笔不菲的收入。 他除了挣钱、养崽崽,也在关注案子的后续。 他一个人精力有限,就没有关注那些小喽啰,只盯着大BOSS。他能算出来那些人的大致方位,然后通过科技手段和兰兰,找到他们明确的位置。 警方感觉如有神助。 而且总有些人在逃跑或推脱的时候,莫名其妙浑身疼痛。据当事人描述,除了头发,身上没有地方是不疼的,连骨头都像是被人打碎,那种疼让人生不如死,大约比生孩子还痛。 经检查,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的神经毒素,也不知道原因。 渐渐就传出了是这些人作恶多了所以遭天谴的言论。 没有人看到的是,一柄刀从他们身体里穿插而过。 这自然是司行简做的。 他的刀——寒夜,在这个世界也受到压制,化出的刀影威力也有所减弱。不然那些人不只是吃点苦头这么简单,恐怕会直接变成飞灰。 那些人也不会只受这一次折磨,日子还长着呢。 司行简用这一招,有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他虽是寒夜的主人,但毕竟现在只是□□凡胎,也不免受到寒夜所带煞气的印象。 而且,这一招是极其耗费精力的。 司行简看着像是大病一场,脸色有些苍白,唇无血色,一头乌黑的头发都像是结了寒霜。 就连崽崽明明很想和他相处,却因为他身上的寒意望而却步,变得没有那么黏他。 他的身体状况到第二年夏天才好转,那时,他挑明的轰动全国的大案结了,崽崽也满一岁了。 作者有话说: 以前看文,我总在想那些大师一个单子收了千百万纳税不,现在,我终于凭本事让男主缴上税!(叉腰) AND,简哥嘴里的守法,是薛定谔的守法~ 第115章 骗子大师(37) [V] 崽崽现在虽然还是蛇崽崽,懵懵懂懂的,什么也吃不了,但崽崽的一周岁生日,司行简还是好好庆祝了一番。 生活还是应该有点仪式感。 他做了个小蛋糕,算是提前练习一下,免得日后手生。蛋糕做好之后,司行简就自己吃了。 “你现在不能吃这些,爸爸替你尝尝。”司行简语气轻柔地安慰崽崽。 崽:? 司行简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当着崽崽的面吃,可崽崽还是能闻到那股香甜的味道。 崽崽绕着他爬了几圈,着急又委屈,可眼里挤不出半滴眼泪来,于是崽崽就更委屈了。 司行简不仅不心虚,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喂崽崽吃了一个“糖豆”——用山上的药材炼的适合崽崽的丹药,又随便拿玩具逗了逗,果然就见崽崽把之前的小情绪抛在脑后了。 他又带着崽崽去观里看了崽崽的身体。 一年过去,崽崽的身体也长大了一点,但和别的一岁幼崽想比,还是有差别的。 崽崽看起来就像是三个月大,整只崽就是小小的一团,只有头发比较长。 幼崽的头发乌黑浓密,发丝很软,有点令人爱不释手。 司行简用符水给两个崽崽洗了澡,把人形幼崽的头发扎起来,让他们一起玩。 那符水是用山泉兑的阴阳水,对他们的身体有好处。 现在蛇崽崽已经对这具人类幼崽的小身体很熟悉了。 崽崽当时在几乎死亡的母体里留的时间不短,这在一定程度上对他的身体有损害。经过一年的调养,崽崽的身体已经好转不少。 但还不到换回来的时候——崽崽的魂体还很弱。 就像是电脑,要是其他配置太高,处理器不行的话,就容易死机。 要是把崽崽塞回自己的身体,估计崽崽也不会醒过来。 还不如就暂时维持现状,让崽崽当一条小蛇。虽然蛇崽崽不能吃喝、不会说话,可好歹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 第266页 * 第二天,盛一帆联系了司行简,在她看来,这一天是崽崽的生日。 崽崽的身体确实是这一天降生的,甚至连出生证明上,崽崽的出生日期都是这一天。 可司行简更愿意把前一天当成崽崽的生日,蛇崽崽也是他家崽啊。 盛一帆很少联系司行简,她每一次沟通都抱着毕业答辩的心态,要提前构想很久。她觉得两人的情况实在是太尴尬,而今天是孩子的生日,她又不能一句话都不问。 盛一帆要给崽崽打钱当生日礼物,被司行简拒绝了。 他说:“崽崽现在还没醒,也不需要什么。” 盛一帆就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她犹豫了一下,几乎是用请示的姿态问:“我可以把钱捐一部分吗?” 她也关注了之前的大新闻。 作为一个差点被自己父亲卖掉的女孩子,她很同情那些人。 她隐约觉得这事和司行简有关。可毕竟两个人不熟,她就没好意思问。 但她能成小富婆,全靠司行简帮忙,而且这些钱本来是要给孩子,所以她认为处置一笔数额不小的钱应该征得司行简的同意。 司行简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只是回道:“你自己的钱,自己做主就是。” 他又不贪图她的钱。 就算他一贫如洗,他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更何况他现在虽算不上富,好歹也不像原主那样捉襟见肘。 这点小事对司行简来说,连小插曲都算不上。 他的生活依旧是有条不紊。 他现在住的地方虽然是个小镇边的村子,但这里整体经济条件还不错,环境也优美,很有小城宜居的感觉。 除了祖籍就在本地的村民,还有不少有钱的大爷大妈住在这里。 司行简的日常也和退休大爷差不多——他每天除了陪崽崽,就是看看书、钓钓鱼,十分悠闲。 之前陈大爷还邀他下过象棋,只是两局过后,陈大爷就郁闷地吐槽“小伙子一点也不知道尊老”,之后再也没有找他下棋。 司行简也很少和别人打交道。 外人都把他当成一个孤僻的艺术家,觉得他独来独往不擅长和人交流也算正常。 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热。 蛇崽崽娇气得很,冬天怕冷,窝在空调屋的被窝里懒得动弹;夏天怕晒,只想在水里嬉戏。 所以司行简也很少出门。 当权惜鱼请他去权家老宅的时候,他直接拒绝了。 权惜鱼不是容易放弃的人,他死缠烂打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我妹妹怀孕了……” 司行简:“你干的?” “我是那种人吗?我妹妹还未成年,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非打断他的三条腿不可!”权惜鱼很气愤地发了语音。 “现在关键是,那个胎儿不对劲,我妹妹怀孕之后越来越消瘦,人也没有精力,她也说不清楚孩子是谁的。” “我养父已经请了大师来看过,还没有解决……” 权惜鱼说了一大堆,最后直接通知:“我已经打飞的来接你了,你准备一下,两个小时就到。” 权惜鱼是真的开着私人飞机来的。 都到了这个份上,且对他来说也不费什么事,司行简就决定走一趟。 不出意外,这就是权惜鱼二十五岁的劫难了。 一路上,司行简也了解到不少权惜鱼之前的经历。 权惜鱼四岁的时候被权家收养,他养母姓鱼,这也是他名字的由来。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他的养父很爱他的养母。 他养母身体不好,没办法生育,但又很喜欢小孩子,才收养了他。 当时,权惜鱼的师父说过养了权惜鱼之后,这事会有转机。 在权惜鱼七岁时,养母真的怀孕了,七个月早产了一个女儿。 这个妹妹身体也很弱,是被娇养长大的。 父母只希望她平安健康长大,从没想过让她继承家业,所以权惜鱼一直被当成继承人养大。 可是,后来出了件事:妹妹在日记里表达了对权惜鱼的爱意,被权母看到了。 权惜鱼捏了捏鼻梁,叹息着说:“妹妹是我养母拼了命生的,她有点过于在意了,遇见这种事就有点反应过度。那只是小姑娘年少时不懂事,接触的人又少,错把崇拜当爱慕而已。” 妹妹也知道权惜鱼不是亲生的,她因为身体弱也没有同龄人一起玩,只有权惜鱼这个哥哥宠着她,所以就生了点别的心思。 年轻人的爱慕可能只是一时的,一个女生可能在上学过程中喜欢过好几个校草。 但权惜鱼的养母关心则乱,把这事看得很严重。她觉得权惜鱼虽不是亲生的,但两个人一直以兄妹相处,这种爱慕是不正常的,而且女儿年龄还小,她有些怀疑权惜鱼是故意引诱的。 一家人就这么产生了隔阂。 权惜鱼完全把妹妹当成女儿宠的,没有丁点别的想法。 养父母的差别对待,他其实接受良好,毕竟他又不是亲生的。只是发生那事之后,他们再住在一起有点尴尬,他就搬出去,后来又进娱乐圈玩。 但家里的生意他也没有完全丢开不管,有时他也会帮养父处理公司的事。 而妹妹不久后就出国读书,今年高中毕业才回来,结果肚子大了;养母见到妹妹这样,也病倒了。 -- 第267页 权惜鱼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司行简,申请好航线,上了飞机才和司行简打招呼,他知道司行简肯定见死不救的。 “我在妹妹身上看到了死气,她肚子里的胎儿也没有胎心。把手放在她肚子上,能感到冷气……” 司行简:“你是说,鬼胎?” “我也不是很懂,你知道,我就没好好学过那些。”权惜鱼耸肩。 司行简轻轻扯了下唇角,也没有再多说,只等到了地方看情况。 他看着第一次坐飞机有点兴奋的蛇崽崽,心里倒是很平静。 看权惜鱼现在这样,情况应该也不是很严重。 权惜鱼也觉得有司行简在,这事应该很容易解决。 然而,等他们到的时候,妹妹失踪了。 妹妹不是被人带走的,而是她自己出去的,还把手机、智能手表和带着定位器的项链都丢掉了。 权父请的上清派的华阳真人已经带着弟子到了,正在掐算追踪她的位置。 权家也派了不少人去找。 司行简就是在权家乱成一团的时候,抱着蛇崽崽登场,他身边还跟着一只黑猫,走得雄赳赳气昂昂。 不管是这样奇怪的组合,还是他的容貌和气势,都是极其抓人眼球的。 客厅里的人都朝他看来。 权惜鱼简单地给双方做了介绍。 看在司行简是权惜鱼亲自请来的份上,权父对他还算客气,可是权父并不太信任他的本事能和华阳真人相提并论。 司行简面对这样的轻视,也不在意。 华阳真人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又盯着他怀中的蛇看了好久,才问:“小友师出何门?” 司行简把崽崽放在肩头,抬眼回望,平静无波地回答:“无门无派。” “后生可畏啊!只是,有些事,能为却不可为。逆行倒施,一味强求,说不定会自食其果,为天道不容。何必呢?”华阳真人端着高人的范儿,意味深长地说。 在他面前倚老卖老?司行简轻呵一声,“天道?我愿意顺应天道,而不是天道约束着我。” 他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狂妄至极。 华阳真人眉毛一拧,“黄口小儿竟口出狂言!” 司行简:“糟老头子怎么这么多话?” 他虽然实际年龄大,但看着年轻啊。 华阳真人一向受人尊敬,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他觉得和一个小辈拌嘴太跌份,就直接向权父施压。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有司行简在,他就不干了。 司行简:“你不是收了钱的吗?能不能有点契约精神?我是权惜鱼的朋友,又不是来和你抢生意的。” 他愿意为崽崽续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他能承受的。 何须别人置喙? 况且连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一点都看不出来,还和他谈什么天道?人没本事,话还不少。 华阳真人一把年纪,被他怼得颜面尽失。 权惜鱼就在一旁看好戏,也没有打圆场,他自然是站司行简的。就凭司行简的毒舌,怎么也不会吃亏。 还是权父挂念女儿,看不下去他们再争执,让权惜鱼带司行简去安置,还说:“你母亲刚睡着,就不用去见了。” 女儿都不见了,权父还是在家守着妻子。 权惜鱼说:“我们还是在这儿一起等吧,要是有什么事,也能出分力。” 司行简不置可否地点头,端坐在一旁,没有再关注华阳真人。 华阳真人算出一个地点,说了出来。 权惜鱼听到后,就下意识看向司行简,用目光询问他对不对。 司行简阖了下眼,示意确实是这个地方。 一行人就往那个地方赶去。 司行简本来只是因为权惜鱼帮过他不少,现在投桃报李,结果没想到却阴差阳错,替崽崽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威胁。 第116章 骗子大师(38) [V] 司行简比华阳真人更迅速精准地确定位置。 当华阳真人还在让人调取半山别墅区的监控时,司行简已经乘着权惜鱼的车到了28号别墅门口。 权惜鱼说:“这里应该是孟家的房子。” 权惜鱼在这里也有一出房产,是养父在他成人时送他的,但他觉得这里偏僻还有点阴森,就几乎没有在这边住过。 “孟家和我们家并没有过节啊,干嘛对萱萱一个小孩子动手?” 萱萱是他妹妹的小名。 司行简懒得猜测,直接说:“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等等。”权惜鱼伸手拦住他,“要不还是等他们一起吧?我总觉得这里是设了一个套儿,等着咱往里钻呢。” 司行简:“你才意识到?” 要是对方想隐瞒,就不会让那个女孩回国,还允许她回家。 对方这么做,显然是还有别的算计。 可那又怎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是无用功。 就算他们设局请君入瓮,那他也能把瓮给砸了。 司行简完全无所畏惧。 他们一按门铃,别墅的大门就缓缓滑开。 显然,里面的人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 司行简一进院子,就能感受到这里的不同寻常。他恍若未觉,抱着崽崽继续往前走。 客厅里,一个眉发皆白、身穿唐装的老者,豁然睁开眼睛,对身旁坐立不安的中年男人说:“药引来了。” -- 第268页 司行简进来时,就听到这四个字,他抚着蛇脑袋的手指一顿,冷冷地看向说话的人。 药引,说的不会是他家崽崽吧? 对方的眼神确实落在他怀中的崽崽身上。 这种势在必得的目光,真是让人心生不快。 权惜鱼先和那个中年男人打招呼:“孟先生,小妹生了病,可能有点不认路,是不是错走到贵宅来了?我来接她回家。” 他这么好声好气,并非怕撕破脸,只是因为人在对方手里,不得不暂时妥协。等他把人接回去,日后再好好算这笔账。 被他点到的孟启松却装起了糊涂:“令妹是?” 权惜鱼皱了下眉,“我是权惜鱼,家父……” “哦,是权家的孩子啊,这几年没见,我都认不出来了。” 孟启松三十多岁,和权惜鱼勉强算是两辈人。 “这位是……”孟启松看向司行简和他怀中那条蛇,目光更直白。 司行简越是动怒的时候,脸上就越是平静,甚至还带了些笑意。 他说:“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既然人不在,我们还是去别处找吧。” 后半句话,则是看着权惜鱼说的。 权惜鱼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准备告辞离开。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老者站起身,冷笑道:“进了这个院子,还想走?” 他说着拿出一把铜钱穿成的短剑。 而司行简虽然说着要离开,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显然是本来就没打算移步。 他弯了眼睛,低笑一声,说:“这可是你先动手的。” 那老者没有说话,只把手往铜钱剑一抹。鲜血涌出,瞬间被铜钱剑吸收,没有一滴落到地上。 随着老者口中念念有词,那铜钱剑上红中带黑的血气越发浓郁。 权惜鱼小步挪到司行简身后,悄声问:“他这是在放大招吗?” “大招?花里胡哨而已。”司行简说着,往前两步,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叉掷了出去。 老者的右手一松,铜钱剑砸在地上。 “你竟然偷袭?” 司行简懒得回答这样的智障问题。 不先下手为强,还等着挨打吗? 那老者用满是鲜血的左手拔掉右手腕上的叉,又用叉子在自己的右手心划了一道,接着两只血手往茶几上的木盒子上一拍。 “好孩子,出来吧!今天你可以饱餐一顿了。” 木盒被打开,一股黑烟凝成一坨奇形怪状的东西。 司行简移开目光,嫌弃地说:“这么丑,吓到我家崽了。” 他手腕一翻,一把像是虚影的刀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他连刀鞘都没有拔,动作随意地一扔。 刀影从那团黑烟中穿过,然后消失不见,而那团黑烟也随之散开,发出一股腐朽、令人作呕的味道。 那老者喷出一口血,仰面到在沙发上。他本来是鹤发童颜,看着就气度非凡,而现在他脸上满是黑斑,样子似乎也有点变化。 司行简遮住崽崽的脑袋,哼道:“一大把年纪,还这么中二。” 权惜鱼目瞪口呆,连呼“卧槽”。 而客厅的另一个当事人,孟启松则瘫倒在地上。 司行简看向权惜鱼,“还不去问你妹妹的情况?” 他则走到门口,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哦……”权惜鱼有点神情恍惚,他走到孟启松身边,问:“孟先生现在能好好想一想,是否见过我妹妹了吧?” 依仗没了,孟启松就不敢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和盘托出。 据他说,是因为自己生了五个孩子——还是和不同女人生的,结果没有一个活下来的。找大师算命,大师说他命中无子。 现在他即将有第六个孩子,而这位大师说能让他保住这个孩子。 具体操作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大概需要特殊命格的女子怀一个孩子,以命换命,还需要什么药引。 孟启松哀求道:“我只是想要个亲生儿子而已,不知道那个姑娘是权家的孩子。她年纪还小,肯定不会愿意当妈,只要再怀几天,大师就会把胎儿取出来的……我可以补偿!” “还有药引,我也可以出钱买!” 权惜鱼听到这话,都快气炸了。 为了一个还没出生的死胎,就不顾他妹妹这么一个大活人的命? 司行简走了过来,笑道:“何必那么麻烦?我有更简单的方法,能让你有亲生的孩子。” 他在“亲生”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孟启松不了解他这个人,又见识过他的手段,听他这么说就信以为真,喜不自胜地问:“真的吗?” 司行简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你的孩子保不住,是因为你命格有异,一般女子承受不住,自然无法为你诞下后代。这种事,还得你亲自来才行。” “亲自来?”孟启松琢磨了一下,“你是说让我亲自生?” “不不不,男人怎么能生孩子?” 司行简:“你都相信能以命换命,竟然不信男人能生子?” 权惜鱼笑出声来。 虽然场合有点不合适,但他忍不住。 怎么会有人一本正经地讲冷笑话? 司行简用那种嫌弃又不解的眼神睨了权惜鱼一眼,问:“你不去找你妹妹,是等着给她收尸还是给她接生?” -- 第269页 他这话不太好听,但权惜鱼没有反驳,因为他能看出来他现在似乎心情不太美妙。 权惜鱼压压手指,问孟启松:“我妹妹呢?” 孟启松抬手一指,“就在客房。” 司行简的心情确实不好。 崽崽就是他的逆鳞。 之前华阳真人只是说几句关于崽崽的不好听的话,司行简都能把人怼一顿。 更别提这两个人图谋对崽崽不利? 要是他没来的话,崽崽就是养在权惜鱼家的一条蛇。那么,遇见这种事,权惜鱼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把蛇崽崽交出去的吧? 落到这种人手中,崽崽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司行简又往前走了两步,离孟启松更近了些。 他脸色平静,却没有来地让孟启松一阵心慌。 “你,你要干什么?我又没有得罪你……” “不干什么,只是有些话要问你。”司行简俯视的眼神带着轻蔑。 崽崽伏在他肩头,居高临下地探着脑袋。 孟启松对上蛇崽崽的红眼睛,腿更软了,总觉着自己要是不配合,面前这人就会放蛇咬他。 “您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司行简很平静地问:“他跟你提过关于蛇的事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那个生死不知的大师了。 “没……”孟启松思索后摇摇头,但他很快又改口道:“我想起一件事,他有一次看到了一段视频,就是你带着蛇参加节目的视频,他笑着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可能就是想得到这条蛇吧?” 司行简微微皱眉。 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就说明那人早就知道崽崽的存在,甚至还找过,只是没找到,所以在偶然见到时,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可他在参加节目之前,一向深居简出,很少带着崽崽出门。 他知道的,见过崽崽并且看出崽崽不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太安道长,另一个就是被他送进牢的骗子——熊正。 也可能有人意识到崽崽的不同,却并没有声张。 这些思绪只在一念间,司行简很快问道:“你认识一个叫熊正的人吗?或者,有没有见这位大师打探南嘉市的人或事?” 南嘉市就是他曾经住在权惜鱼家的那个城市。 “熊正?不认识。南嘉市……”孟启松在手机里翻了一下,“哦,查过。他让我找人查的,我没看内容。” 司行简扫了一眼,就看到上面提到熊正联系不上是因为已经被拘留了。 那一脚还是踹得轻了,早知道就应该把他的嘴堵上。 司行简默默地想。 虽然他不怕这些人的手段,但一旦想到崽崽被人觊觎着,他就觉得不爽。 而且,他讨厌麻烦,也不喜欢这些仗着权势、能力为所欲为的人。 要是他也像他们那样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那让崽崽恢复自己的身体,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同样的错误,他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这次,他肯定会让这两位不会再有机会和别人提起崽崽的特殊之处。 司行简捡起那把铜钱剑,引着还没有完全散尽的黑雾打入孟启松的体内。 “祝你得偿所愿。” 不是想要孩子吗?那就自己体验一下生孩子的痛。 可惜孟启松晕了过去,没有听到他的祝福。 权惜鱼这时推着妹妹出来,“我妹妹怎么办?” 司行简:“外面不是还有个正经天师呢。” “别呀,帮人帮到底。” 最终,司行简还是顺手把权萱萱把肚子里的东西除了,还开了几个养身体的方子。 那个被司行简伤了、又被自己养的小鬼反噬的老者,则被华阳真人带走了。 他们天师协会有针对这种人的处置方案。 权家也不会放过孟启松。 权惜鱼很不解,“孟启松又不是孟家的当家人,哪来的胆子对权家的独苗苗下手?” 司行简:“那个教唆他的大师,是孟家的一个私生子。” “那他这是故意让我们对付孟家啊?”权惜鱼摸着下巴。他知道,要是妹妹出了什么意外,养母绝对接受不了,那养父肯定不会放过孟家的。 司行简随意点点头,“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去了。” 权家盛情难却,主要是不派车送他,所以他已经在这住了一周了。现在他有点想回去看看幼崽的身体状况。 “我养母要设宴正式对你表达感谢,等明天吧,后天坐飞机回,不然你带着蛇也没法托运,开车的话,要六七个小时呢。” 司行简看着在游泳池游得正欢的蛇崽崽,没有反对。 晚宴就设在权宅,也没有邀请外人。 权母一见到司行简,寒暄过后就说:“看着你,觉得有些眼熟。” 权惜鱼开玩笑道:“或许是好看的人都长得相似。” 司行简没有找这具身体的亲人团圆的打算,含糊道:“或许是偶然看过我和权惜鱼参加的节目,留下一点印象吧。” “有可能。”权母果然没有再细想。 * 司行简在第二天就回到了住处,然后就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由奢入俭难”,这一点在崽崽身上得到生动的体现。蛇崽崽享受过豪华的家庭私人泳池,就不喜欢迷你的小鸭澡盆。 -- 第270页 司行简还能怎么办,只有宠着崽崽了。 他在山上给崽崽造了一个游泳池。 时间一晃,又是一年过去,崽崽在蛇身里已经住了九百天。 终于到了崽崽恢复自己身体的日子…… 第117章 骗子大师(39) [V] 司行简用了两个小时才让崽崽回到自己的身体。 有过上一次在兰兰身上的试验,这对司行简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考虑到崽崽身娇魂弱,他不得不更小心谨慎一点。 而且,崽崽和兰兰的灵魂强度完全没法比。 司行简这次操作起来,不仅用了更多的时间,对他自己的身体也是极大的消耗。 他原本白皙有着健康的色泽的皮肤变得有些苍白,一头青丝也变成了白发,并且还不是那种雪白的银丝,而是灰白的,像是营养不良的枯草。 司行简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啧一声,心想:早知道就把长发卖了,现在顶着这一头斑驳得如同染废布料的头发,委实有些不好看,还显老。 不管他实际经历了多少年的时光,这副皮囊还是要年轻、勉强能入眼的。 司行简把头发剪了,又染成黑色,才去山上把崽崽抱回家。 因为早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司行简已经事先把幼崽醒来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崽崽到第二天才醒来。 那条蛇倒比他醒得早,就盘成一团一直我再崽崽身边。 幼崽一睁开眼睛,就有一番新奇的体验——他看到的世界和以往不同了,而且他想爬行,却发现完全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身体。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 可人的眼睛和蛇的眼睛不同,不一会儿,他就撑不住了,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他的眼角就溢出两滴眼泪。 司行简发现崽崽醒了之后,忙把崽崽抱起来。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慌乱的崽崽才有了点安全感,开始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对崽崽来说,司行简是熟悉又陌生的。他觉得亲近,但眼中所看到的形象却是陌生的。 在崽崽盯着司行简的时候,他也在看醒来的崽崽。 崽崽的眼睛很大,眼中充满懵懂纯真,眸色是浅浅的琥珀色,却很亮,再配上奶白色的肌肤,让崽崽看起来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司行简捏捏崽崽Q弹的脸颊,说:“叫爸爸。” 崽崽努了努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用蛇的身体生活了两年多,崽崽完全没有说话这个概念,连听到声音都觉得很新奇。 崽崽现在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体,不仅不会说话,连爬都不会了。 为了让崽崽学说话,司行简经常给崽崽念故事,还把之前看过的动画片全部陪崽崽重新看一遍。 至于走路,不能一蹴而就。要先让崽崽学会坐、翻身、爬、站立,再学走路。 如何爬行,就让兰兰示范,毕竟现在的崽崽手脚并用,是个四足幼崽,不能像原来蛇崽崽那么爬。 司行简眼带笑意,看着身穿连体恐龙睡衣的崽崽跟在兰兰后面爬。 人形幼崽还是比蛇崽崽可爱的,也更好玩。 崽崽现在两岁半,学爬学说话都比一岁小孩快得多。这样下去,崽崽很快就会走了。 崽崽很快爬到司行简脚边,扶着他的腿站起来,高兴地喊了声“爸爸”。 因为前两年崽崽不能说话,现在能开口了,他就变成了小话唠。 刚开始会说话的时候,他就会兴奋地用各种音调喊一些“啊”、“呀”等没有意义的语气词。 他学会的第一个有意义的词,就是“爸爸”这个称呼。 两个月的时间,崽崽都快把前两年没喊的“爸爸”全补上了。 司行简把崽崽扶到沙发上,帮崽崽把有些散的头发绑好。 “爸爸,发……”崽崽说着,伸出两条胳膊比出一个长度,他想表达的是以前爸爸是长头发。 司行简:“会长长的。” 在崽崽恢复人身之后,司行简的日常生活多了许多乐趣。 两岁半的幼崽正是好玩的时候,而崽崽因为之前的经历,比别的小孩更有趣。 这天,司行简带着崽崽去打疫苗。 以前给崽崽的身体打疫苗,都是使了障眼法,让人只以为崽崽是睡着了。 这还是崽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挨针。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其余哇哇大哭的小朋友,好奇地问:“爸爸,他们,哭。”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司行简一直引导着崽崽练习说话。 崽崽很认真地点头,“知道,苗苗,对崽崽好。” “疫苗。” 崽崽重复:“腻苗。” 司行简纠正:“yi疫。” “一一一。”崽崽继续学舌。 司行简:行吧。 等到打针的时候,崽崽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大褂拿着针管抽药,拿着棉签准备给他消毒。 “小朋友不害怕啊?”医生和崽崽搭话,转移他注意力。 “不怕。”崽崽说着,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嘴角也绷着,他的目光追着医生的手,一副想要看医生如何扎针的样子。 司行简把崽崽的脑袋转过来,不让崽崽看针头扎进皮肤的场景。 他怕崽崽留下心理阴影,以后晕针。 -- 第271页 扎针的时候,崽崽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哭出声。 司行简低头一看,就见崽崽咬着唇,鼓着腮帮子,眼里蓄满了泪水。 这一幕令人心疼,又有点想笑。 等抱着崽崽离开,司行简才问:“疼吗?” 崽崽瘪瘪嘴,委屈地说:“疼。” “那你怎么不哭?” “不能怕。” 司行简又笑了,小小年纪,倒是要强。 挨针的时候,崽崽忍着没有哭,现在听到爸爸的笑声,却抽泣起来,“爸爸笑我。” 司行简收起笑,“没有,爸爸是在夸你勇敢。” 崽崽还没有把眼泪擦干净,就又听到司行简说:“以后再打针的时候,也要这么勇敢。” 于是崽崽哭得更伤心了。 司行简把崽崽逗哭之后,还一脸平静。 幼崽就应该有幼崽的样子,遇见这种事,怎么能不哭呢? 他给崽崽把眼泪擦干净,又用一颗糖把崽崽哄得破涕为笑。 崽崽嘴里含着糖,含糊地说:“谢谢爸爸。我,下次,不哭。” 有这么乖巧可爱的崽崽在身边,司行简的生活平静又充满小欢乐。 把崽崽从观里带回来之后,司行简也和邻里有了更多的来往。 老人们大都很喜欢小孩子,更别提是崽崽这个漂亮又乖巧的孩子。 以前邻居们见到司行简,顶多打个“小伙子,去钓鱼啊”、“小伙子,上街啊”之类的招呼。 现在要是遇见他带着崽崽出门,他们就很热情地和崽崽唠嗑—— “安安又去和爸爸一起钓鱼啊,真乖!会不会觉得无聊啊?要不要去爷爷家……” “让奶奶量量安安的小脚有多大,奶奶给你织双袜子,纯羊毛线的。” “家里种的瓜熟了,过会儿给安安送点。” …… 崽崽成了全村的团宠。 尤其是房东太太刘奶奶,特别喜欢崽崽,经常送他小礼物,给他做吃的,甚至还让在大城市的儿子买新奇的玩具寄来。 和刘奶奶交流得多了,崽崽说话也经常带上“呀”的尾音,可爱极了。 因为大家都很喜欢崽崽,所以尽管这里没有什么同龄人和崽崽一起玩,崽崽的社交能力还是很强的。 崽崽除了兰兰和白白——那条蛇的名字,这两个小伙伴外,就只认识了一个叫小虾饺的四岁小姑娘。 小虾饺是寒假的时候被父母送回来陪爷爷奶奶的,就和崽崽成了玩伴。 有一次,司行简去小虾饺家接崽崽,无意间撞到了两个小孩子的“炫父”现场。 崽崽说:“我爸爸长得好看!” 小虾饺就反驳:“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男人要有钱。” “有用的呀!我好看,爷爷奶奶都喜欢我。” 小虾饺:“你是小孩子,不是男人。” 崽崽又说:“爸爸好看,别人给他便宜。” “我爸爸不稀罕便宜!”小虾饺叉着腰大声说。 崽崽:“我爸爸也不稀罕!是他们给的呀!” 小虾饺一看颜值比不过,就比起了别的:“可是我爸爸是大老板,能挣好多钱!” 崽崽:“我爸爸能每天陪我玩!” 小虾饺:“我爸爸是博士!” 崽崽:“我爸爸没有上过学!” 小虾饺捂着嘴偷笑,“没有上过学……” 崽崽就哼一声,抱着两只短短的胳膊,“笨蛋才要上学,我爸爸什么都懂,不用去学校。” 司行简:“……” 他怕崽崽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就让崽崽和小伙伴告别,把崽崽带回了家。 本来这只是两个小孩子的炫耀,连司行简都没放在心上,可小虾饺却把那句话记住了。 等小虾饺的父母回来这里过年的时候,她就对父母说自己也不上学了,因为她很聪明,不用去学校。 她爸爸一训斥她,她就哭着说:“我不要你当我爸爸了,我要安安的爸爸,长得好看,还不用上学呜呜呜……” 于是,小虾饺的爸爸就带着她来司行简家拜访,让他劝解一下,免得小孩子产生厌学心理。 小虾饺的爸爸对司行简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能让他闺女说出那样的话,他能高兴才怪了。 可等他见到司行简本人,心里只剩下浓浓的嫉妒——好看就算了,还这么年轻,头发浓密,身材保持得也好…… 司行简听到他们的来意,就看向崽崽——瞎说什么大实话,把人家小姑娘都忽悠得不想上学了。 都不用司行简开口,崽崽就说道:“你似不似撒呀!” 司行简听到这句话,恨不得捂脸。 类似的话,他对权惜鱼说过几次。 只是司行简说句话时,语气是平静的,带着淡淡的鄙视。而崽崽说句话时,则是带着嫌弃和恨铁不成钢,也显出几分亲近。 小虾饺反驳:“你才傻!” 崽崽:“你有你爸爸聪明吗?” 小虾饺沉默一会儿,才有些不情愿地说:“没有。” “那就更比不上我爸爸啦!”崽崽理直气壮地说,“所以,你才要去上学呀。” “我爸爸说,人傻就要多读书。” 司行简:这话我没有说过。 小虾饺又问:“那你怎么不上学?” -- 第272页 “因为我还小呀,等我长大一点就去上学啦。” 崽崽又补充:“你说上学有好朋友,我在家,只能和爸爸、白白、兰兰玩。” 崽崽凭自己的口才,给小虾饺上了一堂“劝学”。 等到崽崽过了三周岁生日后,他却问司行简:“爸爸,我真的要去上学吗?” 司行简:“当然,你不是答应了小虾饺吗?” “可是,我舍不得爸爸呀。” 这话实在暖心,司行简就笑着说:“那你是不想去上学了吗?” “唉!”崽崽沉沉地叹口气,“我还是去上学吧。” 崽崽要上学,他们住在这里就不方便了。 得知他们要搬家,刘奶奶很不舍,“房子还给你们留着,寒暑假想回来住就回来。” 崽崽也舍不得这些爷爷奶奶,还有道观里的许颖聪。 所以司行简就继续租着这里的房子。 九月一日,司行简把崽崽送到了幼儿园。 在幼儿园待了一天之后,崽崽就蔫蔫的。 司行简问:“怎么了?是不喜欢幼儿园的生活吗?” “无聊,幼稚。” 司行简撑不住笑了,“你一个三岁的幼崽,说谁幼稚呢?” 崽崽撅着嘴,有些不高兴地说:“可是我聪明啊。” “你还真是不谦虚啊。” 幼儿园就是哄小孩子的,可崽崽是去学知识的,所以他觉得幼儿园的生活十分无聊。 司行简见崽崽实在不喜欢幼儿园,就把崽崽接回来亲自教了一年。 他教得东西就杂了,除了课本上的知识,还有画符、炼丹、风水、制药…… 他们在夏天的时候又回到村里。 其中大多时间,司行简都带着崽崽待在道观里。 现在崽崽也算是道观里的一员了。 崽崽,小名安安,大名司安琛,是安字辈的。 * “师叔。”许颖聪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不太情愿地叫了一声。 比他年长十岁的人,他叫师叔祖就算了,毕竟是从小喊到大的,他都习惯了。结果现在来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小豆丁,他也要叫师叔。 他的辈分也太低了!什么是时候他才能收个徒弟,被人叫师父呢? 许颖聪在心里默默叹气。 安安把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抬起,往下压了压,示意自己的师侄蹲下。 见许颖聪十分配合地蹲下,安安就把右手移到的右肩膀上,轻拍两下,“乖。” 他把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出来,“给,这是师叔送你的。” 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却说着一本正经、故作老成的话。 他小小的手上正放着一颗丹药,只有成人拇指指甲盖儿大小的丹药,占据了他大半个手掌。 许颖聪看着那又白又嫩的手心上那颗深褐色的丹药,能感觉到鼻尖萦绕着一股香气,他惊喜地问道:“这是给我的?有什么功效啊?” 这必然是前辈,也就是安安的父亲炼制的丹药,闻起来就不凡。 “嗯。”安安矜持地点头,“给你哒,好吃,还能补身体。” 安安咽了下口水,目光追着被许颖聪拿走的药丸,声音很小地说:“我是长辈嘛。” 也不知道是在跟许颖聪解释,还是在说服自己。 许颖聪把丹药放进嘴里,随即睁大了眼睛,“甜的?这是糖豆啊……不对,里面还加了党参、黄芪、白术、红枣……” 安安竖起一个大拇指,“不错。” 他顶着一张白嫩得想让人咬一口的脸,用软糯的小奶音,说出长辈的夸赞。 许颖聪莫名觉得安安的口吻有点熟悉,声音稚嫩,可这语调听起来,似乎和前辈夸人时一般无二。 他露出一个姨母笑,忍不住把还没有他蹲着时高的小师叔抱起来,一手捏着安安的脸颊,“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安安皱着眉,含糊不清地说:“晃开,窝系泥师苏!” “师叔要去哪儿?我抱你去。”许颖聪十分自然地叫出这个称呼。 他现在叫“师叔”内心毫无芥蒂。就当哄小孩子了,他一个大人还能和小豆丁计较吗?更何况还是这么可爱会疼人的小豆丁! 安安绷着一张脸回答:“我在散步。” “哦。”许颖聪亲了安安的脸颊一口,才不舍地把人放下来。 安安一被松开,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说:“我要去上学了,你也要好好学习,不能让你师父失望呀。” 他已经四岁了,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不能再任性地不去上学了。 他的师侄都快要上大学了,他也该努力呀。 考虑到安安求学心切,司行简托了权惜鱼的关系,让安安直接去一所私立贵族学校读一年级。 安安通过了入学考试,就和唯一的人类小伙伴小虾饺分享:“我也要读一年级了。” 他比同班的同学小两岁,还因为小时候的特殊经历,个子还没有长高,会被一些调皮的同学欺负。 加上他长得像个洋娃娃,还留着长发挽成一个揪揪,他一去厕所,就有人嘲笑他:“你是不是走错了?应该去女厕所才对吧。” 安安仰着头,冷冷地看着比他高一头多的人,“幼稚,还智障!” “你说谁呢?” 安安:“连男女都分不清,不是智障是什么?” -- 第273页 “你欠揍是不是?” “要是你不跪下道歉,你就别想走出厕所!” 安安捂住嘴,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们要对我实施校园霸-凌吗?” “你说他是不是吓傻了?” “小屁孩嘛,肯定是怕了。” “怎么?你要去告老师吗?” 安安摇头,“我四岁,不去告诉老师,你们也不能去哦。” 他说着,伸手从衣服里揪出一条蛇,“向我道歉,并且以后不能欺负别的同学,不然我就放蛇咬你们!” 安安把人吓走后,就抚着白蛇的脑袋,“唉,真不想和这些幼稚的小屁孩一起上学啊。好了,你去躲起来吧,等放学我们一起回家。” 那几个人哭着去找老师,告状司安琛带蛇到学校吓唬人。 安安揉了揉眼睛,眼中带泪地仰着小脸对老师说:“我没有,老师可以搜。” 最后,老师知道他们几个人欺负安安的事,把他们教训了一顿,还警告再有下次就叫家长。 安安事后到他们面前嘲讽:“胆小鬼!告状精!那条蛇是成了精的,只会帮助像我这样的好学生,你们要是再干坏事,它还会回来找你们的。” 从那以后,他们就把安安奉为老大。就算后来知道那条蛇是安安养的,他们还是很佩服这个敢养蛇的老大的。 安安对于当老大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他只是不想看到他们欺负人。 他读完一年级的上半学年,就想跳级读二年级。 小弟们不舍,老师也不同意。 安安就泪眼濛濛地向老师哭诉:“老师,我家里好穷的。我和爸爸一起生活,爸爸没有上过学,没有工作。这里的学费太贵了……爸爸为了省钱,冬天只穿薄薄的衣服……” “我已经把小学的课程学完了,能跟得上的,老师可以考我。” 老师拿了二年级的试卷让安安做,看到满分的试卷后,就决定和家长商议一下。 十二月,温度已经到了零下。 司行简穿着衬衫和薄风衣,甚至连风衣的扣子都没系。 老师:真的连羽绒服都舍不得买! 司行简总觉得老师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难道是觉得崽崽不适合读一年? “老师,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老师就把安安主动提出要跳级的事说了。 司行简看向崽崽,“你想读二年级。” “嗯,一年级的课太简单了。” 司行简轻轻点头,又对老师说:“我是支持的,就是不知道学校……” 老师看他的眼神更复杂了——能送孩子进这种学校,却为了省那一点学费让孩子跳级?真是……就算没有学历,好歹还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实在不行就去傍富婆嘛,再穷也不能穷孩子啊。 可到底为人师表,老师只能在心里吐槽,不能把这种话说出口。 老师就说,要想跳级,还要通过更正式的考试,包括学识和心理素质等。 司行简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他相信崽崽肯定能通过的。 安安顺利跳级,他读完二年级的下半学年,就去读四年级,念了一学期之后,又读五年级。 六年级,他倒是读了一年,期间他已经把初中课程自学了一遍。 安安用三年读完小学,两年读了初中,又用两年读完高中,顺利考上大学。 这时他才过了十一岁的生日。 司行简一直不知道崽崽为了跳级是在背后怎么坑爹的。 等安安进了大学,更是理所当然地修学分,好提前毕业,他不仅修了双学位,还保送直博。 他拿到博士证书的时候,还不满十八岁。 他选择留校,教的学生年纪比他还大。 之后他又很顺利地成为国科院地学部的院士,不用说,他肯定是年纪最小的院士。 司安琛表示:最好的风水大师当然是要上交给国家了。 有那样一个爸爸,司安琛从小就是自信的,而且他也有自信的底气。 * 司行简陪崽崽过完十八岁生日就离开了。 “以命换命”这种说法是有点道理的,要想救崽崽,司行简总得付出点代价。他帮崽崽换回身体之后,他的精神一直不怎么好。 这确实有华阳真人说的“自食其果”的意思。 不过司行简本来也没打算在一个世界留到老,一切都是他随心而为。 等司行简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就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些难受。 难道是上个世界的影响还没消吗? 还没睁眼,司行简就听到哭声—— “呜呜呜……父王,你不要死……” 司行简眉毛轻轻动了下,然后睁开眼睛,就看到床边趴着的小团子震惊地睁大眼睛,又因为太惊讶打起了哭嗝。 司行简:我真的活了,惊不惊喜? 第118章 偏心王爷(01) [V] 司行简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所以并没有理会眼前这些或惊或喜的人,直接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 有近卫请示他是否要请太医来把脉,司行简摆了摆手道:“守好院门,不许任何人进出。也不准把我醒来的消息透露出去。” 他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给原主下的毒。暂时隐瞒着,才好让人露出马脚。 -- 第274页 而且,下毒这样的法子,一般都是亲近之人用的。 在现场的,很可能就有下毒之人。 要是在他吩咐过后,还有人故意把他还没死这个消息透露出去,那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司行简一边整理着原主的过往,一边起身把跪在床边的小团子扶起来,帮他拍拍后背,“去榻上坐着吧。” 这时候的床榻都很矮,床只有一尺多高。 小团子之前跪趴着的时候只露出脑袋和肩膀,司行简就推算出幼崽大概只有四尺高。 要是换算成后世常用的身高计量单位的话,幼崽还不到一米高。 小团子到底是年纪不大,情绪伪装还不到位,司行简很轻易地能从小团子的眼中看出惊惧来。 司行简对小团子这样的反应并不觉得意外。 崽崽和原主关系不好才是正常的。 司行简淡淡扫了屋内众人一眼,去了隔壁净室。 原主不喜欢别人贴身伺候,是以下人把衣物等备好便出去了,只留司行简一人。 他梳理了一番原主的记忆。 原主是中毒而亡的,这在司行简能掌控这具身体时就意识到了。 满嘴的豆汁味,显然是太医进行了催吐。 原主的记忆也印证了这一点。 如今已是仲春,春分已过,万物复苏,但寒气未消,也正值疾病多发的时节。 原主感染了风寒,正吃着药。他今日吃了药之后,就昏昏欲睡,这也符合病人的症状,因此暂时没有人起疑。 之后原主就再也没有醒来。 现在这具身体内的余毒疫情,司行简暂时无法判断中了何种毒。 若是下手之人不傻,想必也把药渣处理了。 那就只能从接触过药的人下手。 司行简觉得这并不是难事,便转而去了解去其他的信息。 他这具身体的身份是王爷,封号为辰,是先帝元后的次子,和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这个封号,还是今上登基之后定的。 宸,指代皇帝的居所;也不知皇上把去掉宝盖头后的“辰”给原主当封号,是意在警告呢,还是为了表示信任。 原主是把这当警告的,也更不满当上一国之君的皇兄。 原主本来的名字也叫司行简,只是在皇兄登基后,为了避讳皇帝的名字——司行筝,原主的名字改为了司文显。 司行筝是嫡长子,比原主年长八岁;原主出生时,他已经被立为太子了。 但先皇给原主取名时,不仅没有考虑日后太子登基会犯忌讳,反而刻意给兄弟二人取了相近的名字,都是从行从竹。 这并不是说明先皇有将来废太子的念头。 那时先皇不仅敬重他们的母后,也很宠爱她。 原主的母亲出身定远侯府,性情、容貌都是拔尖的,她本就是先皇的正妃,后来更是顺理成章地当了皇后。后宫的新人,或许年轻,但无一人比她貌美。 太子也自小就聪慧过人,一点即通。 太子的地位很是稳固。 先皇给嫡次子取那个名字,意在提醒两人是嫡亲的兄弟,希望他们能兄友弟恭,相互扶持。 可是,在太子登基后,反而有礼部官员屡次暗示原主的名字犯了忌讳,理应改名。 原主认为这是皇帝的暗示,也更清楚地认识到两人的身份差别——他们是君臣,不再是兄弟。 这件事又加剧了原主对皇兄的不满。 其实,兄弟两人的离心是日积月累的。 在原主五岁的时候,定远侯府涉嫌谋逆,后来虽洗清了嫌疑,但圣恩已大不如前;原主的母后也被先皇厌弃。 原主九岁的时候,母后去世,而先皇不到半年就立了继后宋氏。之后,原主和太子的处境都大不如前。 那时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既要顾着自己的家庭,又要忙着巩固地位,没有时间照顾原主。 原主幼时没享受几年嫡子的荣宠,还没长大成人就没了母亲,之后兄长又与他疏远……他心里对兄长是有怨的。 原主十四岁时,先皇驾崩,太子处理了继后宋氏的儿子靖王,成为政斗中的胜利者,顺利登基。 原主虽对兄长不算亲近,但对于太子登基一事是没有任何异议的,那时原主对皇位也没有任何想法。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原主彻底恨上了自己的皇兄。 那便是原主的婚事。 司行筝虽坐上了那个位子,但地位并不稳,他暂时还不能随心所欲地处理某些重臣,反而需要拉拢他们、来获取他们的支持,维持朝堂各方势力的平衡。 其中一个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纳妃。 国丧一年后,新皇便开始选妃了。 他最想拉拢的就是郑国公府,然而郑国公只有一个女儿,且并不想让女儿进入深宫争宠。 司行筝为了避免结仇,也不能逼迫太过。 他只好隐姓埋名,牺牲色相,让郑国公家的姑娘看上他,等两人私下有了交情,就由不得郑国公不愿意了。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但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却出了差错。 郑姑娘和男人私会被撞见,可这个男人却成了原主。 这完全是机缘巧合,并非原主有意横插一脚。 而对只在意权势的皇帝来说,胞弟和郑国公家结亲也能达到他的目的,就给二人赐了婚。 -- 第275页 在郑国公看来,比起三宫六院的皇帝,还未娶妃且更年轻的原主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 两人的家世也算门当户对。 但当事人不这么想。 原主觉得很憋屈,他认为自己被算计了,自己娶的正妃是皇上不要的女人。 尤其在新婚之夜,原主发现妻子未落红,更是认定妻子和皇上早已有了肌肤之亲。 这成了原主心中的一根刺。 而让这根刺扎得更深的,是郑氏在婚后八个月就生下一个孩子。 太医告诉原主孩子是早产,但原主坚定地认为这个孩子是皇上的。 孩子刚满月,就被皇上以“七活八不活,宫里的嬷嬷和太医都是最好的”为由,抱到宫里养。 这就更让原主认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司行简能确定那个小团子就是他家崽,从生理上来说,是这具身体的亲生子。 用落红来判断女子是否贞洁本就不科学。 再者,就算郑氏不贞,与他也没有关系。他现在倒要发愁,该怎么把郑氏送走。 如今这世道虽能和离,但显然不适合他们的身份,更何况这还是皇帝赐婚。 司行简觉得,郑氏应当也是厌恶原主兄弟二人的,她或许以为这是两人的算计,所以她并不想理会原主,在产子后更是在自己的小院中闭门礼佛,不过问王府之事。 除了郑氏,原主前不久还定下一个侧妃,还有一月就要抬进门了。 原主觉得郑氏不理事,侧妃是要当家的,且侧妃生的孩子会成为他的继承人,这个人选不能马虎。再加上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原主想借纳妃拉拢人,所以定的也是世家的女子。 真是麻烦啊。 司行简捏捏眉骨,他向来不喜欢处理这类事。 好在原主并非多情重欲之人,只有郑氏这一个妻子,不然更麻烦。 司行简收拾妥当,返回卧房。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兰兰呢? 他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兰兰的身影,便猜道:不会又变成了豹子,所以不便现身吧? 他对不知所踪的兰兰倒不怎么担心,所以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下毒的人分不清他和原主,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餐食中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青松,把接触过我的药的人都带到院子里。” 原主身边有四个近卫,分别叫青松、青风、青云、青山;四青算是原主的亲信。 在等待的时候,司行简也将原主身边这些人理了一遍,暂时没有发现四青有什么不妥之处。 等青松把人都押来,司行简才让人把崽崽送回自己的院子。 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不适合小孩子看。 司行简轻飘飘地说:“青山,挨个儿审一审,要是谁说不出有用的消息来,干脆都打杀了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厮颤了一下。 “把他们的家人也带过来……” 都不用擅长刑讯的青山动手,下毒的人就先漏了陷。 司行简:这人也太不专业了吧。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 司行简让青山带着小厮进了厢房,亲自审,结果却得到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他侧脸看向面露惊讶的青山,“出去。” 不管真假,这些话可能不适合外人听。 其实,司行简心里已经有点相信确实是崽崽做的。 要是对方想祸水东引,也不应该陷害到崽崽身上。 而且会下毒害原主的人,司行简也一直没想到。 和原主最相关的人,就是当了皇上的兄长和王妃郑氏。 原主虽然和兄长司行筝不睦,但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兄友弟恭,而且司行筝答应过他们母后,要护着原主,怎么也不至于要原主的命。 再者,就算他要下毒,也不会用这种急性毒药。 而郑氏,先不说有没有理由杀原主,她在王府根本没有这个势力。 司行简之前也没想过会是崽崽。 原主对这个孩子确实心存芥蒂,但他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做出什么事,他恨的人是司行筝。 原主和孩子见面不多,私下的相处就更少了,根本没有机会发生不和,还是这种生死相关的不和。 崽崽有什么理由杀原主呢? 至于小厮胡三所说的——崽崽是受皇上委托,得知原主有谋逆之心,除掉原主才能保全整个王府,免得满门被问斩,司行简完全不信。 司行筝再不济,也不会让一个孩子做这种事,更何况他几乎把崽崽当亲生儿子宠。 想到这一点,司行简心中有些不快。 自己没有孩子吗?养别人家的崽。 不过再一想,原主也不是他,崽崽被原主养,还是被原主的哥哥养,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反正现在他才是崽崽的爹,就绝对不会让崽崽再跟着别人。 至于崽崽弑父……弑的又不是他,那就不能算。 不过,他还是要弄清楚原因:崽崽是怎么知道原主想造反的?是为了阻止原主造反,才干脆把人给除了? 这样做,确实阻止得很彻底——人都没了,还怎么反? 司行简给胡三催眠,让人把这事全忘了,又命青山去警告相关人管好自己的嘴,才去找崽崽。 -- 第276页 他出了院子没走多远,就看到树上有一片黑影…… 第119章 偏心王爷(02) [V] 兰兰迈着猛虎下山的步伐从树枝上走到树干分叉处,轻轻一跳,落到司行简怀里。 司行简身后的护卫本来听到动静,便拔出刀防卫,但看清那只是个小猫,且又没有听到王爷下令,便把刀收了回去。 没错,兰兰依旧是小猫的身体。 它一时难以接受,在树上自闭了好一会儿。结果发现压根儿没人来找,兰兰就更郁闷了。 现在它还以为司行简是来找它的,便自己跳了下来。 司行简不知道缘由,只顺着兰兰的毛,给身后的人吩咐道:“这是我养的猫,让人勿要驱赶它。” 至于原主从未养过猫,他却没有解释。 他抱着兰兰去了本应该属于崽崽的院子。 因为小主人不常住在这里,所以这处院子看起来干净,却少了些人气。 司安珵正坐在窗边啃拳头。 他小小的脑袋里充满大大的困惑—— 人为什么会醒来呢?那可是他从皇伯伯那里偷来的极其珍贵的毒药啊,难道失效了?还是他拿错了? 或者,是胡三太胆小了,没有下毒? 唉,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父王没死,肯定能查出来是他让胡三干的。 他该怎么解释呢? 皇伯伯应该会来救他的吧? 司安珵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夜夜做奇怪的梦,梦里是零零碎碎的片段,等他醒来,也能记住大半。 他梦到父王娶了侧妃徐氏,侧妃生了弟弟妹妹,而后他常年不见的母妃病逝,他被接回王府守孝。 那时他五岁半,却被不足两岁的弟弟欺负。 被扶正的徐氏把他当成自己儿子的绊脚石,对他处处刁难。 父王不护着他,连皇伯伯派来保护他的人也不见了。 他不喜欢父王,也不喜欢王府,可是他不得不留在这里。 他守了三年孝之后,也没有再回宫里去。 因为世道乱了。 梦里的他孤苦无依,也没几个可用的人,听不到有用的消息。 只是隐约知道南边有人作乱,皇后母族也做了反贼,再后来父王似乎也和皇伯伯反了目。 而他也不知被哪一方贼人劫持,没了性命。 那时他是九岁还是十岁? 司安珵被这些噩梦折磨了十多日,病了一场。 起初,他并不相信那是真的。 皇后生的嫡子不仅居长,更是皇伯伯唯一的儿子,她为何会造反? 父王和皇伯伯关系也很好,父王怎么会趁乱谋逆? 而且,皇伯伯是那么厉害的人,不会让这个国成为乱世的。 可是,五日前发生的事,却让司安珵不那么坚定了。 育有一名公主的陆修仪突然逝世! 这在他梦里出现过! 他又向皇伯伯打听王府的事,却得知父王果然要纳侧妃,且这侧妃正是镇北候府的姑娘,行三。 他向皇伯伯求情,希望能阻止徐三姑娘嫁到王府。 皇伯伯却说:“这事早就定下了,只等一月后便把人抬进辰王府,不能无故反悔。徐氏只是侧妃,即便生了孩子,也越不过你去。且你不是跟着皇伯伯在宫里吗?和他们没什么交集。” “早就定下了?”司安珵觉得震惊,“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皇伯伯就笑道:“自古只有‘父母之命’,哪有当爹的纳个人,还要跟儿子打招呼的?” 司安珵不依,各种撒娇哭闹,甚至闹起了绝食。 可皇伯伯却难得严厉地警告他:“不许任性!” 还说:“伯伯把你接到宫里养着,你父王至今还无别的子嗣,也该生个孩子继承王府了。” 司安珵却不懂这句话了。 他是王府的嫡长子啊,难道不该是他继承王府吗? 好多人都叫他“世子”,说是他才一岁的时候就被皇伯伯封为世子,这是极大的荣耀,无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可对司安珵来说,最紧要的是徐三姑娘要嫁给父亲的事,便没有追问这一点。 但任他怎么说,皇伯伯都没有妥协。 他就知道,他们都把他当小孩子,是不会把他的话当一回事的。 他只好退了一步,提出想提前见徐三姑娘一面。 司安珵问过身边的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徐三姑娘。但是,他在梦里见过成为父王侧妃后的徐三姑娘模样。 怕自己忘记,他还用翠红的铜黛画了下来。 三岁幼崽画的画,和写实完全不搭边,别人都看不出来他画的是谁。 但司安珵觉得自己画得十分像。 等他见到徐三姑娘,他便认定这就是他梦中的那个人。 他又想起梦里徐三姑娘把王府的梅树都砍了,改种牡丹,就让人打听她是否喜欢牡丹; 他还记得徐三姑娘某次在他的院子里吃了加了核桃的酥饼,当日便吐了一场,卧床不起,还以此为由让人禁了他一个月的足,便又让人确认她是否不吃核桃。 而这些,都得到了证实。 司安珵兴冲冲地拿着画去见皇伯伯,打算把自己的梦都告诉皇伯伯。 皇伯伯拿着他的画,笑得丢掉了皇帝的威严,“你说,这是你画的徐三姑娘?” -- 第277页 他不明所以,坚定地点点头。 皇伯伯又说:“好了,最近皇伯伯有事要忙,等过几日给你选个师父,教你作画。” “我梦到徐三姑娘欺负我……” 皇伯伯却板起了脸,“你不喜欢徐氏,远着便是。你住在宫里,她一个侧妃,寻常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莫非你不愿和皇伯伯住在宫里,打算回王府了吗?” 他不想回王府啊。 母妃死了,他理应守孝。孝道是如此要求的,他自己也不抗拒——尽管母妃都不乐意见到他。 到那时候,他该怎么不回王府呢? 就算他不愿意,也没有人会听他一个小孩子的话。 司安珵委屈又无助。 他开始没想过要杀父王的,可是等他从皇伯伯暗格里偷了一粒毒药之后,这个念头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就好像有个人整天在他耳边念叨,让他下毒。 趁着这次父王生病,他回府探望,便鬼使神差地把毒药给带上了。 这种东西,一带上,就要找机会用。 他想,要是父王没了,他虽要守孝,但王府不会再有别的人来,他也不会有弟弟。 而且这样一来,父王也不会有机会害皇伯伯。 他从小就和皇伯伯一起生活,和父王并没有什么父子之情。 就算有梦境做提醒,司安珵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也想不出太高明的解决办法。 他清楚,这事不能让皇伯伯的人知道,更别提让他们帮忙了,不然肯定会被阻止的。 他只有一个人,行动又受限,不管到何处都有人跟着。而且,像药罐、热羹、厨房这些危险的物件和地方,他是接触不到的。 所以他只有找人帮忙。 好不容易,他找机会忽悠到一个好骗的小厮,毒也下了,府医都断定父王没救了……可是,人又醒了。 司安珵把食指的最后一个指节咬出一排牙印,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就算父王不再醒来,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扫尾。 他是小孩子嘛,想得不周到也是正常的。 可是现在他一个小孩子,要面临好大一个难题。 皇伯父应该得到消息了吧?会来救他的吧? 司安珵抽出自己的手,拿帕子仔细擦着,就听到院子里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 * 司行简有意瞒着这事不让外人知晓,便让青松青风两人留在院门外。 只是房门口还守着两人,不让他单独接触崽崽。 司行简目光有些冷。 这是他家崽,他一个做父亲的要见人,还要经过别人的同意? “当真不回避?”司行简的语气已经带了警告。 玄十三和玄十四毫不退让,他们只听主子的令。陛下让他们保护小世子,他们就不敢松懈。 司行简扬声,叫了青松和青风进来,“把他们丢出去。” 青松二人愣了一下,还是听从他的吩咐,直接对皇帝的近卫动了手。 然而,他们有心听命,实力却不敌。 司行简只得不再袖手旁观,他看着倒地的两个人,觉得原主手下的人委实有点废物。 被嫌弃的青松和青风一人扛了一个,去院门口守着。 司行简一回头,就从窗户缝里看到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司安珵一对上他的视线,就迅速矮下身子,躲了起来。 小团子内心充满惊恐——父王连皇伯伯的人都敢打?而且,还能打得过?父王不会打他吧…… 小团子一思考或纠结的时候就咬起了手。 司行简一进来,就看到崽崽像啃猪蹄似的,在啃自己的小肉手。 “饿了?” “没有。”小团子放下自己的手,垂立在身侧,看起来就很乖。 可是,哪一个乖小孩会下毒呢? 司行简坐在椅子上,怀里还抱着兰兰,对崽崽招了招手,“过来。” 小团子揪着衣角,一步一挪地走了过去。 司行简把兰兰抚开,抱起了崽崽,给他擦手。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小团子身体都僵了,嗫嚅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和父王这么亲近过。 原来,被父亲抱,和被伯伯抱竟是不同的感受吗? 对死亡还没有清晰概念的幼崽,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他差点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因为那些奇怪的梦,他竟然就对父王下毒? 他还在心里笑话胡三傻,竟然被他一个小孩子骗得团团转,可他还不是被几个梦忽悠得做了蠢事? 皇伯伯和夫子都常夸他聪慧过人,其实他好笨的。 他怎么可以做出伤害父亲的事? “父王,是安安做错了……”司安珵对着手指,眼中已经蓄满了泪。 司行简给崽崽擦着泪,正想细问,就听到院门口有人喊“皇上”。 守在院门口的青松看着突然到来的皇上,想到两个被打晕的近卫,很机智地故意大声给自家王爷报信。 司行简只得抱着崽崽出了屋门,到院子里迎接圣驾。 他看了一眼身穿玄色常服的皇上,以及跟在皇上身后半步的大皇子,眼中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原来,被绿的不是原主啊。 -- 第278页 作者有话说: 其实,幼崽不算是重生,只是预知梦。 安安还是小孩子! 但为了整齐,内容提要上就那么写了。 第120章 偏心王爷(03) [V] 司行简虽看出大皇子并非司行筝亲生的,却也无意主动当面提起。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好面子,面对这种家丑,多半会想着私下处理,不愿让外人知晓。 更何况这人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而且,司行筝已经年近三十,纳了不少妃子,却只有两个孩子——大皇子和陆修仪所生的公主。 说不定,他有什么隐疾呢。 这就更不能说了。 司行简也猜测:或许这人已经察觉了,所以才会把原主的孩子抱到身边养。大概是不愿看到皇位落在外姓人手中,想让崽崽继承皇位吧? 自己没有孩子,便抢别人家的崽崽吗? 可他不是原主,没有把自家崽给别人养的打算。 司行筝坐在主位,问:“听闻辰王中了毒,身体无碍吧?可曾找到下毒之人?” 司行简淡淡道:“只是药性相冲,一时昏厥闭过气去,并无大碍。” 被他抱着的崽崽,听到他这么说,脸上浮现惊讶。 司行筝并不太相信他的解释,但见他有意隐瞒,便不多问。 两人又寒暄几句。 见安安乖乖被司行简抱着,司行筝有些酸酸地说:“到底是亲生父子,许久不见还是这般亲近。安安向来不喜欢被人抱,现在坐你怀里,倒是乖。” 司行简牵了下唇角,没有接话。 小安安却是忍不住有点害羞。 他以前确实不喜欢让人抱,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应该自己走路,坐得端正,不能什么都让人伺候。这样会让他沉溺于享受,变得懒散。 可是现在抱他的是父亲,那怎么能相提并论? 在父亲面前,他永远都是小宝宝呀。 司安珵因为自己脑中的想法更害羞了,抿着唇,轻轻把脸贴在父亲心口。 司行筝见到这一幕,心里的酸泡快遮不住了,便别开眼,提出要带安安回宫去。 司行简自是不愿意,面对司行筝的各种理由,他都有理有据、不急不缓地反驳了回去。 司行筝有些无奈,只有去哄骗小团子,“你要跟皇伯伯回去吗?” 他以为自己养了安安三年,怎么也比辰王亲吧?就算安安一时亲近自己的父王,但肯定更舍不得他。 毕竟对安安来说,辰王这个父亲就和陌生人无异。 安安本来想一口回绝,但是怕皇伯伯伤心,只好故作纠结了一阵才回答道:“我想住在王府。” 司行筝不死心,继续问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学作画吗?新科探花郎画得一手好画,且长相俊美,人也机灵。你想跟他学作画吗?” 他以为,比起古板严厉的糟老头子,小孩子跟喜欢漂亮有趣的年轻人,便毫不犹豫把探花给卖了。 哪知安安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抬头觑了自己父王一眼,问道:“有我父王长得好看吗?” 司行筝被噎住了,没法违心地答“有”。 探花郎虽说长得不错,但也只是在考中的学子中,选出一个的长相相对出众的。其样貌和大多世家子弟都没法比,更别提与辰王相较了,这简直是萤火之于皎月,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以前的辰王空有皮囊,整日端着一张假脸,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实在是不讨喜,连那张好看的脸都心些令人厌恶。 可今日他却不知为何卸下了假面。 倒是像璞石经过了雕琢,露出里面的美玉来。 且辰王以前不喜欢安安,虽然他有意隐瞒这一点,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也就安安这个小傻子,被稍微一哄,一颗心就偏向了自己的父亲。 司行筝越想心中越不快,可他还是面带着浅笑说道:“今日太仓促,安安的一应用品都在宫里,陡然换成别的,他怕是用不惯。且稚子肌肤娇嫩,寝衣床褥都是穿旧的,才舒适。还是让他先随朕回宫,等天再暖些,再把安安送来王府。” 只要把安安带走,他就能把人哄回来。 面对这样的拖延之法,司行简丝毫不退让。 “现在时日还早,去取些急用之物还是来得及的。其余的,日后再搬。” “可这院子许久未有人住了,怕是还要有一番清理吧?” 司行简:“自是要重新修整,这倒也不急。我的院子足够大,多住这么一个小人儿,绰绰有余。” 小团子适时开口:“安安会时常进宫向皇伯伯请安的。” 安安说这话,本意是为了安慰皇伯伯,可在司行筝听来,就是安安为了和父王团圆,在催促他这个皇伯伯不要再纠缠不放。 司行筝:真是头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可是他仍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狼崽入了虎口。 他觉得辰王忽然改变了对安安的态度,怕别有所图。 他终究不是安安的生父,名不正则言不顺,辰王不愿意放手,他便不能强行把安安带走。 不然,就太令人生疑了。 更何况,安安也向着自己的生父。 所以他只能让安安暂时留在辰王府。 司行筝不放心安安一个小孩子留在这里,便想让玄十三、玄十四两个护卫以及翠红这个丫鬟陪着,可抬眼一看,三人皆不在院子里。 -- 第279页 翠红倒罢了,只是在安安需要的时候近身伺候,免得他一个幼童有不便。 可玄十三、玄十四两人怎么能玩忽职守? 内侍郑喜是惯会察言观色的,立马就说了那两人晕倒的事。 不必细说,自然是辰王干的。 “怎么,那两个护卫哪里惹得辰王不快了吗?”司行筝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警告。 敢对天子近卫动手,已是不敬。 司行简却是理所当然地答道:“不听话的护卫,我可用不得,还是请他们的主子带回去吧。” “那两个愣子……”司行筝有些失笑,“朕便是信任他们的忠诚,便让他们当安安的护卫,哪知他们却有些不知变通了。他们武艺不错,留着保护安安吧。” “朕会让他们听辰王的吩咐的。” 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 司行简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他把崽崽接了回来,就不计较这点小事。 分别之际,司行简把一枚翡翠扳指递给司行筝,“赠于你。” 这枚扳指是原主惯戴的,他沐浴时摘了下来。他不爱戴饰品,便受灾了荷包里。 翡翠品质上乘,颜色纯净,绿得耀眼。 司行简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提醒一下。 他并不觉得血脉有多重要,若是大皇子真的有明君之相,那让大皇子继承皇位他也能接受。 只是他能看出来大皇子并非皇上亲生,别人未必发现不了。 这是一个隐患。 若让人知道大皇子非皇家血脉,恐怕会借机生事,闹得朝堂不稳,也会把他家崽崽推到风口浪尖。 先皇有四个儿子,除了原主这对兄弟,剩下的两位,便是继后之子靖王和吴妃之子恭王。 靖王和恭王是一伙的,因为企图和太子夺权,在太子即位后已经被处置了。 靖王被赐死,恭王被幽禁,两人都被贬为庶人,他们的后代或斩或禁,也没资格入朝。 所以,下一代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只有安安一个。 这是众矢之的啊。 而且,皇上若有意培养安安,肯定要让他与生父疏远。 这是司行简不愿意的。 * 司行筝接到一枚翡翠扳指,有些不明所以,不管是从君臣的身份,还是从兄弟关系上看,只有为君为兄的,赏赐或赠送臣弟礼物。 臣弟只能“进献”。 可进献,也不能随手送自己戴过的物件啊。而且,辰王的手指比他细些,他根本戴不上。 辰王真是越发不分尊卑了。 司行筝心里这么嫌弃着,可还是把扳指收下了。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司行筝把玩着扳指,随口问道:“你说,辰王送朕这个,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马车内伺候的只有郑喜一个,他是知道所有内情的人,但他也看不透辰王此举有何含义。 郑喜猜测道:“或许,辰王只是想赠陛下一件自己喜爱的贴身之物,以示亲近之心?” 他是伺候在陛下身边的老人了,亲眼见了兄弟两人逐渐变得生疏、互相防备,见陛下坐上高位却成了孤家寡人。 “那时辰王才一丁点大,陛下的外族家就失了势,娘娘也不得圣心,那时候日子多难啊!全靠陛下您护着,辰王才能安稳度日。怎的陛下登基之后……” 郑喜叹了一口气。 “许是辰王想明白了,知道了陛下对他的好。” 司行筝脸上浮现追忆的神色,眼中也浮现笑意,“他小时候,和安安一样雨雪可爱。” “阿娘病重,朕便把他接到东宫护着,那时朕才十三岁,就体会到当父亲是什么滋味了。只是他慢慢长大,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不过,现在么……看着倒有些顺眼了。” 郑喜也陪着笑,还捡了几件幼时他们兄弟两个相处的趣事说出来逗乐。 司行筝难得真正放松了一阵,但他很快就收起了笑。 “以前他那些小动作,朕不计较。但若是他胆敢对安安使什么手段,就别怪朕不顾及阿娘的遗命了。” 提起安安,他心里酸涩不已,哼道:“到底不是亲生的,朕养了他三年,还比不上他亲爹陪他一日……” 郑喜心说:大皇子把陛下您当亲爹一般敬重,可您也不稀罕啊!只疼爱小世子。 而小世子虽养在宫里,但他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辰王,自然不会把皇上当父亲。 也是,一个是亲侄子,一个是野生子,陛下会偏心哪一个,是不言自明的事。 陛下也不容易啊。 郑喜在心中感概万千,只是这话不能说出口。 没有哪一个男人喜欢被提醒自己给别人养儿子的,他一个宦官,都替陛下觉得屈辱。 他生不了孩子,但至少没人让他当王八。 郑喜忽然灵光一现——王八?龟?龟奴惯戴绿帽子;据说,坊间有些女子嫁人后做皮肉生意,要拉拢恩客,便是让夫君裹着青头巾走街串巷…… 司行筝看到郑喜脸色有变,便问道:“想到了何事?” 郑喜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 辰王是陛下的亲弟弟,有所依仗,而他只是个伺候人的,若说出这样侮辱人的话,恐怕会惹得陛下不快。 而且,万一辰王并非这个意思呢?即便是这个意思,辰王也可以否认。 -- 第280页 但他若说出口,便无可辩驳了。 若辰王真是那个意思,那他可谓是胆大包天!竟敢把陛下和那些低贱男子作比较。 只是辰王为何要特意给陛下一枚绿扳指呢?是暗示,还是炫耀? 陛下从小就长在宫里,没接触过坊间的腌臜事,根本联想不到那一点。 郑喜一张脸皱成橘子皮。 他知道了太多自己不该承受的秘密,还得解决这些秘密背后的麻烦。 面对陛下的询问,郑喜便试探着道:“奴婢猜着,会不会辰王已经猜到大皇子非皇家血脉了?” 第121章 偏心王爷(04) [V] 司行筝拧眉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郑喜的猜测有道理。 难怪辰王会把安安接回去,竟是知道他没有儿子,所以才拉拢安安吗? 他真是高估辰王了! “转头,去辰王府!” 他不能容许辰王怀着利用目的和安安相处。 郑喜连忙拦着,他们这样去而复返太惹人注目了。 陛下之所以没有让小世子过继,就是为了保护小世子,不让人知道陛下有意把皇位传给辰王世子。 司行筝被劝住了,他气得拿起那枚扳指,抬手准备砸出去,最终还是狠狠地攥在手心,没有丢开。 “朕想不明白,安安是他的嫡长子,也是目前他唯一的孩子,他为何对安安一点父子之情都没有。” 他们司氏一脉,向来子嗣不丰。 先皇生的孩子是最多的,但出生的皇子公主加起来,也不足十人,长成人的只有八个。 司氏一族的大多数人都不是什么重情爱之人。 他们不重男女之情,但对于一家人,尤其是子嗣,却是护短得紧。 先皇算是司氏族人中的一个异类。 他多情又无情,早年敬重元后,后来不知为何变了心,变得宠爱杨氏,还把杨氏立为继后,而对元后的两个嫡子都视而不见,屡次呵斥,甚至动了废掉他这个太子的心思。 难道辰王在这一点上像先皇? 可辰王并不好女色。 司行筝觉得有些费解。 他回宫后,便着人收拾安安要用的物件,又让影九扮成丫鬟去保护安安,也是关注着辰王的举动。 影九是个女暗卫,甚少以真面目出现在人前。 * 司行简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小举动给那主仆两人带来不小的困扰。 他不觉得司行筝维持现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大皇子并非皇室血脉,最可能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皇后隐瞒司行筝和别的男子生了一个儿子,好维持自己的地位; 二是,司行筝为了不使众人起疑,指使别的男子代替自己与皇后□□,生下大皇子。 至于狸猫换太子、皇后被人占了便宜,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那两种原因不管是哪一个,都很不妥。 若是皇后不忠,那她会担心此事败露。而且,这样的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很可能有家族的助力。 欺君、混淆皇室血脉,这可是灭门的罪。 疑心生暗鬼,他们本就心虚,见皇上更看重侄子而不是自己的大皇子,难道不会更生疑吗? 若是司行筝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万一皇后发现了此事,或许会心生怨恨,更可能会猜到司行筝的意图,那比起安安这个与她毫无血缘之人,她肯定愿意让自己的儿子登基。 皇后一族很可能直接铤而走险,杀了司行筝。 再者,假如司行筝突然暴毙了呢?那大皇子继位是名正言顺的。 假如还有别的反贼发现此事,并宣言出去,声称天子无德,这是天要亡国呢? 这是一件有风险的事。 先皇人到中年时逐渐变得昏庸残暴,还是新皇登基后才稳住了朝政,又颁布许多利民的政策,才勉强有如今的平和局面。 但司行筝作为一国之主,并不能高枕无忧。 外有北姜、西邯虎视眈眈,内有靖王余孽未清,且还有不少前朝的贪官污吏在鱼肉百姓…… 若是皇帝后院再着了火,那他们大晏国真的要动荡了。 也不知司行筝是否真的有隐疾,还能不能治好。 本来司行简对辰王这个身份还算满意,但没想到他还要操心别人能不能生出儿子。 不然,自家崽崽要被抢走不说,他可能连个安稳日子都没有。 原主这些年和皇上并不亲近,他若贸贸然直接说:“皇兄,我看你儿子不是亲生的,你是不是有病?我看看能不能治疗?”似乎显得他脑子有病。 只能徐徐图之。 好在现在崽崽才三岁,大皇子还不满七岁,而司行筝还未过而立之年,若是能治,还有机会生个继承人。 这些事并不急于一时,对司行简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和崽崽熟悉起来。 他就抱着崽崽逛王府。 其实父子两人都是第一次参观王府。 安安以前没有在辰王府住过,每次回来,都有人带着他直接去给父王或母后请安。要是没人领路,他都摸不到自己的院子。 其实就算安安在王府长大,他也能在自己家里迷路。 因为王府实在太大了。 王府占地有将近九十亩,主要分为府邸和花园两大区域。光是府邸就有五十亩,相当于十个标准的足球场那么大。 -- 第281页 一天根本逛不完。 司行简主要带崽崽看了后进院,也就是他的居所。其实这里就相当于一个小家,有小待客厅、卧室、书房、净房、小厨房等。 崽崽看什么都很新奇。 王府的建筑确实可以称得上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但和皇宫肯定没法比。 不过安安还是更喜欢王府。 他说不出感觉,只是觉得在这里很轻松自在。 司行简带崽崽熟悉了住处,就去书房,大致画了下王府的布局图。 王府只有三个主子,其中一个还自愿安居一隅,其实完全没必要住这么大的地方。 许多楼阁庭院都是闲置的,而且还需要人手打理,实在有些过于奢侈浪费了。 但这是御赐的府邸,原主已经住了几年,他现在提出要换住处,也解释不清。 司行简抱着崽崽,指着图,给他讲“这里是正殿,名叫嘉和殿;这里……” 明明今天是第一次被父王抱,但司安珵却莫名觉得这个怀抱很熟悉。 司安珵这一段日子夜里一直睡不安稳,这几日又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解决麻烦,今天他更是一直紧绷着,提心吊胆。 现在听着父王清朗温和如春风的声音,他便犯起困来。 可他想多和父亲相处一阵,便伸出小手,撑着自己的眼皮,不让自己睡着。 司行简看幼崽的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便把崽崽的手挪开,轻轻拍着,安抚道:“睡吧。” 等崽崽睡熟之后,司行简把崽崽送回卧房,又让人送来账本,查起了王府的开支及铺子、庄子的账目。 王府没有女主人管事,一应琐事都是原主派亲信管理。 王府属官包括管家、录事、长史、诸曹、主簿等。 大部分事务都有章程,这些属官、管事都能安排妥当,再让原主过目、准许即可。 只有某些大事才由原主亲自安排。 原主虽并非不通庶务,但他要忙着朝政之事,暗地里还搞些小动作,所以对待府上的事难免有些力不能及,只能保证大事无差错,许多小事就顾不上了。 朝堂上有贪官污吏,王府里未必没有刁奴奸仆。 司行简觉得原主与皇兄不和,多半是有人从中挑拨。 那人不是直接告诉原主皇上容不下他,而是用些小事引得原主自己往那方面想。 在司行筝登基这八年间,原主对自己皇兄的恨意是慢慢加深的。 即便是住在一个府中的亲兄弟,在各自成了自己的小家后也会逐渐疏远。 更何况原主出宫建了府,和皇兄接触更少,而司行筝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兄长,他要忙于政务,本就有自己的苦衷,他又不知道原主的误解,更不会去解释。 再加上有人煽风点火,本就对皇兄有了隔阂的原主,难免会更心生怨恨。 正所谓当局者迷,原主会被人挑拨利用,而司行简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很容易从原主的经历中找出是哪些人心怀不轨。 但他没有立即那些人揪出来,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直接出现在原主面前的人,可能是受人利用,也可能只是棋子。 而他要找的是幕后的指使者。 司行简看账一目十行,且不用算盘,因此看得很快。 就在他放下第二本厚厚的账册时,宫里来人给司安珵送行李来了。 虽然之前说是送些急用的、王府没有的物品,司行筝也不打算让安安长住在辰王府,可他还是让人收拾两大车的包裹。 就连安安惯用的笔墨都送了过来。 安安如今住在司行简院子里,这些东西自然也送到他这里。 司行简看着这些无一不精、琳琅满目的物件,眼中闪过一抹略带嘲弄的笑意。 他知道这是司行筝在向他挑衅——看,我这个皇伯伯对安安多好,你这个亲爹呢? 真是幼稚! 他家崽是能轻易被外物笼络的人吗?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崽崽不还是向着他? 更何况,以前漠视安安的是原主,又不是他。 尽管知道司行筝的用意,但毕竟好处是落到崽崽身上,且他一时也备不全这些,司行简便毫不犹豫地全收下了。 他没多说什么,只让人把东西一一清点后摆放好,赏了宫中来人,便打发他们离开。 谁知一个身穿宫女服的女子却说她是留下来照顾小世子的。 司行简哼笑一声,“有玄十三玄十四还不够么,又派了你来?” 化名为“翠青”的暗卫影九心中一个咯噔,却还装作茫然的样子答道:“奴婢之前是照顾小世子饮食的,是陛下怕王府的厨子不知道小世子的喜好,才把奴调来的。” 司行简心说:别人不知道崽崽的饮食偏好,他这个做父亲的还不知道么? 但他也清楚这个叫“翠青”的不只是来照顾孩子的,轻易赶不走,便把人留下。 他让人给皇上派来的几个人安排住处。 影九却说:“奴婢和翠红要照看小世子,不住一个院子怕是不大方便。” 司行简:“我这院子里没有女子,要不,你捎信儿给你主子,让他再派个男子过来?” 因为之前有丫鬟见王妃不得宠,对原主动了心思,原主便把原主里的丫鬟都撤了,只留几个粗使的,她们平时也不在这个院子里住。 -- 第282页 影九闻言,只好听从安排,心中却在哀嚎。 她原以为照看小世子、顺便看着辰王与小世子如何相处,是一件简单甚至有些枯燥的任务。 没想到,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辰王看出了端倪,且辰王还丝毫没有掩饰的打算,把一切都挑明了。 本来,她有丫鬟的假身份作掩护,是藏在暗处的。 可现在,一切都反了过来。 辰王猜出了她的身份,而她知道辰王知道了她是被主子派来监视的,但她还要装成一个普通的丫鬟。 她太难了! 影九十分怀疑辰王是故意的,心中已经打定注意要尽快把这个消息传给主子。 辰王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她怕是很难完成任务了。 司行简确实故意的。 他知道这个“翠青”只是听从主子的命令,但他就是迁怒了又怎么样?来监视他的人,难道还要他以礼相待、万分配合吗? 他也没想过装作不知,以便迷惑对方。 若是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的监视之下,那多不自在,且他也懒得做戏。 干脆就谁都别好过。 第122章 偏心王爷(05) [V] 司安珵睁开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糊。 他这是在哪里?难道他在别的宫里睡着了? 因为司行简把被褥帐子全换了,熏香也撤了,所以刚醒的司安珵没有认出来这就是父王的卧房。 他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慢慢记起今天发生的事。 他搬回了王府……那这是,父王的卧房? 司安珵挪到床边,跳下去,慢慢给自己穿上鞋子,然后踱着小步,在卧房里转悠。 他眼里充满好奇,却很规矩地没有乱动任何物件。 他这样,不只是因为从小被教导过要守礼,更是怕父王觉得他是个不乖的小孩,会不喜欢他。 司安珵几乎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间卧房,只是他身量就那么一点,视野也有限,只能看到桌凳和柜子。 但他还是看得兴致勃勃。 今后他就要住在这里了! 司安珵转了一圈,绕过屏风,从内间出去,想看看父王是否在房间。 知道崽崽在里面睡觉,司行简并不会离得很远,他就就在外间翻着账本。 听到动静,他一转头,就看到门框后探出一个小脑袋。 他抬了下手,示意崽崽过来。 司安珵瞬间扬起笑脸,脚步雀跃地走过去,“父王。” 司行简抱起崽崽,用帕子沾了温水给崽崽擦脸。 向来不喜欢人服侍的司安珵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带着点惊喜地享受。 司行简温声问了崽崽饿不饿,往常住在宫里平时都做些什么等,没有再提起原主中毒一事。 他之前想问缘由,是怕崽崽分不清他和原主,今后再做出弑父的事。 可仅看现在崽崽对他的态度,他就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被他养了这么多世界的崽,虽然什么不记得,但还是待他很亲近。 而安安没再解释,是因为他沉溺在父亲的关怀中,完全把那些困扰自己的事抛之脑后了。 父子两人度过了一个平静又温馨的下午。 * 宫里,为政务所累的司行筝一点也不适用没了小团子的下午。 他以往批奏折累了,就习惯性地抬头去看一旁的小团子,踱过去和小团子玩一会,因政务而产生的怒气便散了大半。 可现在,他一抬头,才想起那没良心的小团子回去找自己的亲爹了。 司行筝想着,第二日上朝之后,一定要把辰王留下,问一问安安的情况。 小孩子一到晚上就容易认生,安安或许晚上会害怕,或许会不习惯王府的吃食和床铺,或许会想念他这个伯伯…… 这样,他就有理由把安安接回来了。 司行筝想得很美好,结果次日上朝的时候发现辰王没来。 一问吏部,说是辰王告了病假。 要不是正在上朝,司行筝都想差人把辰王抬来。 告病?当他这个皇帝眼瞎吗?昨日见辰王比他还容光焕发呢! 也太不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了!他下朝后就要去辰王府看看病重的辰王是什么模样! 郑喜:难道不是因为想小世子了吗? 司行简之所以告病假,不只是为了陪崽崽或懒得早起去上朝,也是想找个由头把和镇北候府的亲事推了。 等下午司行简见到皇上穿着寻常衣服、没有用天子仪仗出现在王府时,并不觉得意外,而顺势提了想解除婚约的事。 他病重,可以由钦天监编个说法,称他与宋三姑娘八字不合,或他近几年不宜纳妃;再由皇上钦赐宋三姑娘玉如意等物,好堵住幽幽众口。 司行筝听到他的请求,很是意外。 司行筝是知道辰王与王妃不和的,之前听到辰王要纳侧妃的消息时,也不觉得辰王纳镇北候家的姑娘为侧妃有何不妥。 虽然镇北候是武将,但兵权如今都握在他手中,他没有太大的顾忌。 而且司行筝一直期盼着辰王再娶妃生子,好一直把安安养在身边,等时机成熟,便过继到他这一脉,让安安成为皇子。 他在安安一岁时便立安安为世子,其实是为了掩饰他的真实意图,以免让安安被人注意到有危险。 -- 第283页 可是,辰王竟然不纳妃了? “为何?” 司行简捏捏崽崽的脸颊,语气轻飘飘地说道:“郑氏不理俗事,对安安的事也从不过问。若纳的侧妃,对安安不好呢?” 司行筝一听,并没有争论,而是觉得有了接安安回宫的理由,便趁机道:“那就让安安随朕回宫,没人敢对他不好。王府不能没有王妃管事,且你只有一个孩子,未免太单薄。郑氏对皇家有怨,你再纳几个人便是。” 司行简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养。” 司行筝:“……” 他总觉得辰王在内涵什么! 这个话题太糟心。 哪怕是知道辰王或许已猜到大皇子非他亲生,他也不愿意谈论这件事。 于是司行筝便道:“既然你不愿,且安安也不喜宋氏,朕便帮你解决此事。” “哦?”司行简有些意外。 崽崽不喜宋氏?为何?他们有什么接触吗? 司行简带着疑惑看向崽崽,就见那一张小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 有惊讶,有困惑,有心不在焉,甚至还有几分窃喜。 难为一个三岁的小团子能做出这样丰富生动的表情来。 司行简轻皱了一下眉,又很快舒展开。 他总觉得幼崽小小的心心中装了许多事情,但碍于又外人在,暂时不方便多问,他就没有细究,只是向司行筝道了谢。 司安珵在听到父王提起宋三姑娘时,便竖起了耳朵。 他答应了父王回王府住,一时忘了还有个侧妃要进门。 宋侧妃会生下弟弟和妹妹,而父王会对很疼爱他们,再也不会抱着他逛王府,也没有空闲教他识字…… 司安珵觉得委屈极了,心里想着:早知道他就不回来了。 小小的安安还没有意识到,之前他担心自己受欺负、害怕自己会死、害怕世道变乱皇伯伯为难,但现在他最先想到、也是他最在意的,是父王会养别的小孩。 他正难过着,都差点哭了出来,这时却又听到父王说要解除婚事。 司安珵瞬间感受到什么叫柳暗花明。 等他听到父王说不纳妃是怕宋氏对他不好时,他心中更是阳光明媚百花盛开。 父王还是很在意他的! 而且司安珵忍不住皱起浅浅的眉毛,猜测道:莫非父王也做了那个梦?不然,父王怎么知道宋侧妃将来会对他不好? 他要不要问一问父王? 司安珵既欢喜又有点纠结,一张小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司行筝看到安安的表情,还以为他是得知宋氏不进王府而觉得高兴。 之前司行筝会拒绝安安,是因为盼着辰王纳妃好开枝散叶。 辰王成婚四年,好不容易才动了纳妃的心思。这是他期盼已久的事,他怎么会阻拦? 但现在,辰王自己不愿意,更重要的是安安不喜欢宋氏,那他倒不妨成人之美。 没了镇北候府的姑娘,还有忠勇侯府的姑娘,康平侯府侯府的姑娘…… 如今辰王还不满二十二岁,在子嗣上还不必着急。 司行筝此时并不认为辰王今后会不再娶妃。 哪个男人能不好美色?寻常人家的男子都有两房妾室呢,那些公侯子弟家中更是美人如云。 按照规矩,一等亲王除了正妃外还能纳两个侧妃,至于姨娘、侍妾,则没有定数。 辰王妃只是个摆设,她从不插手王府的一应事物。 辰王府早晚要迎来真正管家的女主人。 这样看来,镇北候府的三姑娘就有些配不上辰王了。 先不说身份才华,单论样貌,就远远不及。 司行筝为自己脑中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而感到意外——他为何要操心辰王的婚事?辰王早已不是那个还要他照拂的小团子了。 他自嘲一笑,走过去抱起坐在司行简身边的司安珵。 “昨夜在王府睡得可还习惯?有没有做噩梦?吃得可好?” 司安珵回过神,缓缓地摇头道:“睡得很好。” 或许是有父王陪着,他觉得安心,昨晚竟是一夜好眠。 司安珵顿了一下,又浅笑着说:“吃得也好,父王还给我讲故事。” 司行筝听了这话,心中失落又放心。 失落的是他白挂念了这么久,还暂时没有理由接安安回去;放心的是安安不在他身边也过得很自在 但他多年喜怒不形于色,因此看着脸色倒是十分平静。 不过,在场的人除了他之外,就是一个三岁的小团子,和一个向来不太在乎别人的司行简。 他们本来也不会关注别人的脸色。 身为一国之君,司行筝有很多政务要处理。且他听着安安满口的“父王如何如何”,心中酸溜溜的,越看辰王那张俊脸,就越觉得不顺眼,于是就拂袖而去了。 司行筝心中想着,哪怕安安这两日待辰王亲近、对新环境没有不适应,也只是因为小孩子心性,一时好奇而已。 再过几日,安安就会想念自己住了三年的熟悉的地方,也会想念他这个皇伯伯。 然而,十天过去,又到了旬休的日子,期间辰王没有来上过朝,安安也没有吵着要回宫住。 司行筝却从影九传来的消息得知,那父子二人日渐亲近,他们常在府中看书写字、赏花游戏;辰王还差人给安安准备了不少物件,看样子是要一直养着安安了。 -- 第284页 司行筝:他养了三年的继承人,就这么被拐走了? * 司行简用了十天的时间做了许多事情—— 看了王府去年一整年和今年两个月的账,之后又赏罚了一批人,这让王府众人更加克尽厥职; 解除了和镇北候府的婚事; 找出了挑拨原主的人,并派人盯着; 他还整理出了郑氏的嫁妆,打算找机会还给本人; 当然,对司行简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养崽崽…… 第123章 偏心王爷(06) [V] 司行简觉得崽崽实在是一个很好哄的小孩。 他只是对崽崽稍微和颜悦色地哄了哄,崽崽就乖巧地对他知无不言,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以往对原主那般疏离戒备。 就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也是他把崽崽接回来的第二天,在司行筝离开之后,崽崽就主动和他说了自己的那些荒诞的梦。 司行简有些惊讶。 他觉得,按照原主的性格和对司行筝的误会,说不定真的会做出那样的事。 但更多的,是最崽崽的心疼。 一个三岁的幼崽,做了那么多真实可怖的梦,该会多害怕啊。 崽崽又生活在压抑、重规矩的皇宫,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只会更觉得无助。 就算有皇宫里地位最高的人宠着他,给他撑腰,可崽崽也会觉得那人只是自己的伯伯,而心中多少有点寄人篱下的顾虑,不敢随心所欲吧。 更何况,那个人不只是崽崽的伯伯,更是一国之君。 宫里的规矩重,一举一动都在强调身份的差异。都说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伯侄? 崽崽那么聪慧,自然不会意识不到这种无形的约束。 司行简不知道崽崽是经过了怎样的纠结才决定给原主下毒的,也不确定崽崽的梦境本来是否真的会发生,但他不愿意让崽崽心中再记挂着此事。 既然崽崽没有经历过,那就是假的。 而且,现在有他在,崽崽就绝对不会经历那些不好的事。 就让崽崽做一个真正的、自在的小孩子。 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目前也不需要一个三岁幼崽整日为这些事操心。 至于崽崽梦境中那些对未来的“提示”…… 原主造反的事,是不会发生的;皇后和靖王余孽叛乱,就算崽崽不和他说这些,他也早有猜测,现在更不会坐视不管。 而司安珵把自己的梦向父亲如实以告之后,本就有些忐忑,结果抬头就见父王神色凝重,他便以为是父王觉得他在说谎,心中更紧张了。 他带着哭腔问:“父王不相信安安么?” 司行简回神,就看到一个强忍着不哭而显得更惹人怜爱的小团子。 司安琛的眼睛本就又大又亮,现在又因为怕落泪而努力睁得更圆,黑黝黝的眼睛被泪水浸润,像曜石般漂亮,眼角的点点泪光如细碎的星光。 面对这样的小团子,恐怕再心硬的人也说不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更何况,司行简本就不觉得崽崽会拿这种事骗他。 他揪了下崽崽的鼻子,说:“没有不相信你。” “爹爹当然相信你所言非虚,只是,你的梦会是真的吗?换句话说,你觉得爹爹会不管你吗?” 司安珵把头摇成拨浪鼓,眼角沁出两颗泪珠来,他抽噎一声,答道:“不会。” 梦里的父王和现在的父王不一样,如今父王现在没有纳妃,王府就不会有宋侧妃……那么,那些事都不会发生了? 他为什么会梦到那些? 司安珵一思考,就忍不住把手送到嘴里。 司行简见了,帮崽崽把手抽出来。 这是什么习惯?猪蹄啃多了吗? 他现在也知道崽崽做这个小动作是因为有想不明白的事,便问:“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只在梦里见过宋三姑娘,和真人长得一样,她喜欢牡丹、不吃核桃……” 司安珵想起那幅画,便迈着小短腿跑去书房,找到那副收好的画。 “这是安安画哒!梦里的宋姑娘。” 原主没有见过那位宋三姑娘,所以司行简现在并不知道她的长相。 但不需知道宋三姑娘样貌如何,只看崽崽的画,他就觉得画上人应该和本人相差甚远。 他看着崽崽期待的小眼神,语气真诚地夸道:“很别具一格,不错。” 崽崽独创的画风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画看起来很有创造力,但要靠画认人的话,那就十分有难度了。 想起之前司行筝提过要请什么探花郎要教崽崽学画,司行简心中就有了一个想法——不如他自己来教吧。 司安珵听不出父亲的弦外之音,只知道这是夸他的话,便矜持地抿着唇,满脸都透着得意。 司行简把画放到一旁,继续忽悠崽崽:“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是有人在你耳边提过宋三姑娘的事,你便记住了。人的记忆也会出错……” 他说了几个故事,讲了人在醒来时可能对梦中的情景进行重构,讲了人的记忆和遗忘,以及通过有意的安排,能让人无意间对某些事情加深印象,从而让人做出特定的选择…… 司安珵听着,连连发出惊叹,眼睛也越来越亮。 他其实没有完全听明白,只是觉得很厉害。 -- 第285页 而且,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那,安安做什么梦,是不是被……” 他想不出那个词,急得原地蹦跶。 司行简接道:“操纵?就是别人想让你梦到什么,你就会梦到什么。” “真的可以么?”司安珵惊恐地瞪大眼睛。 司行简很轻地笑了一声,“当然不行。你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梦到什么,别人怎么能操纵?” “你会梦到那些,可能是你无意间听到辰王要纳妃,心里不愿意,怕今后回了王府,没有父王母妃护着,会被人欺负,所以才连连做噩梦。”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和爹爹说,好么?不能再做下毒之类的事了。” 最起码,不能找那种不靠谱的帮手,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更稳妥。至少,不会轻易有人怀疑原主的儿子。 后面这句话会教坏小孩子,司行简便没说出口。 司安珵认真地点头,他觉得羞愧又后怕。 还好父王没事,不然,他现在就成了没爹的孩子了。 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呢?是像父王讲的故事中的人一样,被人……安排了吗? 还有,父王以前为什么不把他接回来?还对他很冷漠。 面对后面这个的问题,司行简继续糊弄道:“你皇伯伯把你接进宫,是因为你出生时身体弱,宫里的太医更方便照料,且有人说,皇帝身带龙气,能庇佑身边的人,所以便把你放到皇伯伯身边养着。” 这也是对外的说法。 “你如今已过三岁,身体康健,能把你接回府了。” 司安珵很高兴能回来和父王一起住,可他并不是不爱思考、能被轻易糊弄的小孩。 他想了想,问道:“可是陆修仪是皇伯伯的妃子啊,她怎么死了?” 皇伯伯的龙气不庇佑她吗? 司行简:倒是很会找漏洞! “这只是道听途说,未必作数。但为了你能平安健康长大,试一试也未尝不可。即便有用,她与你皇伯伯有没有血缘关系,且她更不是每天都能和你皇伯伯相处。” “还觉得有不合理的地方吗?” 司安珵抬起双手捂住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小幅度地摇头。 司行简撑不住笑了,表示有被萌到。 他把崽崽抱起来,声音很轻却语气坚定地承诺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今后就住在王府。有爹爹在,你噩梦里的事都不会发生。” 其实,司行简虽然对崽崽说那些梦都是假的,也没有人刻意引导或操纵,但他并没有完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崽崽能那么轻易地取到毒药,会不会有人乐见其成或暗中帮忙吗? 真的没有人刻意在崽崽面前挑拨原主和皇上的关系吗? 如果真有人从中作梗,那么针对的人是辰王、是皇上,还是说,就是崽崽? 要是崽崽做出了弑君或弑父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不管成与不成,那么崽崽都没有资格成为储君了吧。 这事的幕后推手,会和在王府安插钉子的,是同一伙人吗? 可惜,想往皇宫里安排亲信并非易事,且若他在宫里安排了人,那反而让幕后人得逞。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 若是皇上发现此事,怕是要猜忌他。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拨,两人会更生嫌隙。 他没有篡位的想法,也不愿多生事端,给自己找麻烦。 反正崽崽现在跟在他身边,没人能在崽崽身上动歪心思。 至于宫中的那些魑魅魍魉,暂时又碍不到他的眼,他完全可以当做不存在。 * 司安珵完全想不到,自己崇拜的父王一本正经地说了这么多高深莫测的话,都是在糊弄他。 之前提出的一个小问题,是他真的好奇想知道答案,并非是怀疑父王。 他完全相信父王所说的。 那么,他梦中的事都不会发生! 现在父王没有纳妃,那两年后他母妃也不会病逝,天下也不会大乱…… 真是太好了! 司安珵嘴角噙着如释重负的笑。 而司行简见崽崽不再追问,也如释重负地轻吐一口气。 糊弄过去就好。 他实在不想看到崽崽小小年纪就背负着这么重的担子。 小孩子就该自由自在、玩得痛快。 司行简告了病假,这段时间不用上朝,也不用点卯,每天就带着崽崽熟悉王府,还打算给崽崽造些小玩意儿。 他觉得司行筝实在不会养孩子。 要不是崽崽自制力不错,还喜欢自己思考,崽崽就被养成一个小废物了。 凡事都有别人替崽崽安排妥当,吃的用的无一不精细,连饭都有人喂,但这也让崽崽失去了很多乐趣和自由。 崽崽长这么大,连泥巴都没有玩过,也没有小伙伴。 而且,吃得太精细也不利于崽崽的健康。 司行简准备在花园里给崽崽修个游乐场。 他画了设计图,包括能骑的小车、积木玩具、滑滑梯、攀爬穿越的架子……把这些交给木匠。 他还让人挖了个沙坑,给崽崽玩。 府里的长史见过几次司行简抱着崽崽,便来唠唠叨叨说这样不合礼数,过于宠溺小世子对小世子不利。 长史就相当于礼部尚书和御史,负责修王府的家史,若遇见王府主人的各种失礼、不合规矩的行为,便有资格来进言。 -- 第286页 可司行简向来不是会受人约束的人,他听着这些话有些不耐烦,便把怀中的崽崽转了半圈,放到肩上。 “你在教本王如何养孩子?” “令郎三岁时识几个字?会几首诗?知道……”他把崽崽会的东西列举了一小部分。 虽然他才养崽崽没几天,崽崽的优秀和他的教导没有太大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炫耀! 本来司安珵听到这个山羊胡子让父王不再抱着自己,他很不高兴地鼓起脸,抿着嘴。 他是随便谁都可以抱的人吗?他只让爹爹抱的! 等司安珵被父王举到肩膀上时,他发出小小的一声惊呼,随后就居高临下地望着山羊胡子,骄傲地应和着父王的夸赞,“我会!安安都会!” 长史:“……” 难道是他教子无方? 长史看着王爷抱着小世子走远了,才回过神——这是小世子自己聪慧,且小世子以前养在宫中,和王爷的教导有何关系? 可长史是个重礼仪之人,不能不顾形象地跑着追上去,只能完善好措辞,等着下次再找王爷理论。 等长史做了万全准备,又迎来辰王的一连串反问:“卫长史的幼孙会对你撒娇吗?有好吃的会留着和你分享吗?每日若见不到你,会念着你吗?” 长史再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他教孙亦无方?如今讲究抱孙不抱子,他对幼孙自然是疼爱的,可幼孙似乎也不太亲近他…… 司安珵见了山羊胡子被父王说得哑口无言,双眼变得亮晶晶的。 爹爹好厉害!皇伯伯每次都说不过那些白胡子呢。 远在宫中的司行筝揉了揉鼻子,心想:是哪个大臣在背后骂朕呢。 他看着眼前的一大堆奏折,就觉得烦躁。 再一看影九送来的信,就更烦躁了。 瞧瞧辰王都做了什么!每日陪着安安逛花园、和安安一起堆那个……叫积木的、教安安识字画画…… 而且,辰王竟然用十天看完了王府一年的账目!辰王竟然还会画图纸! 这样的人,拿着那么高的亲王俸禄,却在家养孩子!合适吗? 朕每日只睡三个时辰,身边没有暖心的小团子,还要上朝面对一群老头子…… 这样下去,朕肯定会比辰王早死很多年。且等朕死了,皇位还要传给辰王的儿子。 朕这是图什么? 司行筝:突然就不想干了。 “郑喜,明日辰王会上朝吗?他若再告假,就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去辰王府给辰王好好医治一番。” 郑喜都不用让人去打探,就忙答道:“明日可是朔日,辰王自然不会再告假。” 若无大事发生,大晏朝是五日一朝会,这便是普通的早朝。 而在每月的朔日、望日举行一次半月会,在每年的元旦、冬至,则会举行大朝会,地方官员也会来奉元(大晏的都城)觐见天子。 明日是三月初一,也就是朔日。 司行筝摸着下巴,思索着:派辰王去户部还是工部呢? 不能他一个人干活! 辰王府,司行简正在安慰得知他明日要上朝的崽崽。 “再有三日,便是上巳节,之后是寒食和清明。到时爹爹带你去郊外玩,好不好?” 如今的朝廷官员除了旬休外,还有三次为期七日的长假,分别是元正、寒食和冬至。 司安珵闻言,开心了一会儿。可很快又想到,那是几日之后的事,明日父王就要去上朝了。 “那我明日可以和爹爹一起进宫吗?” 他不能上朝,但他可以和爹爹一起坐马车,到时在宫里等着爹爹下朝。 “不行。”司行简摇摇头,“要早起,小孩子不睡觉会长不高。” “说不定爹爹下了早朝,你才吃早饭呢。” 真是小孩子不知道打工人的艰辛。 第一天上朝,又是想告病假的一天呢。 第124章 偏心王爷(07) [V] 司行简实在不乐意去上朝。 早朝是五更天开始的,换算成现代时间,也就是四点一刻。 官员们要在四点之前就在宫门口集合。 好在辰王府里皇宫近,不必早起很久;那些住得远的官员,半夜就要爬起来去上朝。 司行简倒不是早上起不来,只是觉得起这么早,去做一件可有可无、□□、效率低下且折磨自己的事,实在不合算。 有这时间,在家陪崽崽一起休息、用早饭,不好吗? 而且,上朝时是站着的,既不能站得歪歪扭扭、不修边幅,又不能站得笔直、直视龙颜,要低着,勾着肩膀,不能乱动弹。 这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 司行简:要不还是篡个位吧,至少皇帝能坐着。 他合理怀疑,之所以要求大臣上朝时站着,不仅是为了表示恭敬臣服,更是为了防止犯困。 司行简还能接受的是,如今见了天子,除犯了大错求情的,或得了大赏谢恩的,一般也不行跪拜礼。 要是像某些世界的某朝代,皇帝拿臣子当奴才,见了天子要下跪,他估计会想在门口贴上“皇帝勿入”,更别提去上朝了。 尽管心中不愿,三月初一这日,司行简还是踩着点站到了太极宫门口。 毕竟他还要挣俸禄养孩子。 和司行简的心不甘情不愿不同,司行筝一看到身穿朝服的辰王,便心情愉悦。 -- 第287页 司行筝:嗨呀,心里平衡了! 而且,辰王那一张脸看着就赏心悦目,比那些老头子顺眼多了。 官员的站位都是按品级排的,除了会投胎一出生就是王爷的,其余能站在前面的官员,自然都岁数不小了。 司行简听着大臣们关于政事的各种争执,心里认真地思索着:可以带崽崽去哪里春游呢? “关于此事,辰王有何看法?” 上朝摸鱼的司行简并没有被抓包的慌乱,他左跨一步,颔首道:“臣弟没有看法。” 司行筝呼吸一窒,心中默念:兄友弟恭,帝王风度,不能动手…… “兴修水利要银子,巩固边防要银子,可真向户部要银子的时候,只有两个字——没有!那银子都到哪里去了?” “朕听闻辰王擅算学,对账务颇为精通?户部……” 高高在上的皇帝并没有和司行简商量的意思,直接就命他去户部理账。 之后,又命侍御史纠察百官,命监察御史去肃清地方。 司行筝接手的就是一个烂摊子,刚登基时那几年要轻徭薄赋,要补先皇留下的大窟窿,要和权臣斗……现在他皇权在握,总算能清一清蛀虫。 有了银子,才好养兵,去南边剿匪,去边关杀劫掠的鞑子。 还有靖王余孽,竟然蹦跶了这么些年,也该找机会好好收拾一番了。 他可真是一个大有作为的明君呐! 司行筝感慨着,让郑喜宣布退朝,并把辰王留下。 听到这个消息的司行简,他一张本来就冷若冰霜的一张脸,更是霜上加雪。 让他去干活倒没什么。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本是理所应当的。 而且,他要想查清楚那些事,就不能当一个闲散王爷。 他虽做不到像这个时代的官员一样对皇帝忠诚敬重,但本职工作,他还是会好好完成的。 毕竟,亲王的俸禄还是很可观的。 本朝皇帝不领俸禄(有内库),他就是整个大晏朝俸禄最高的人。 但是,俸禄再高,也不能下朝后还留人啊。 再晚点,他就赶不上陪崽崽吃早饭了。 不用去见皇帝,司行简都知道对方大致会说些什么。 无非是表达一番对他的信任和看重,要他好好做事,不必怕得罪人;再者,就是问问崽崽的情况,想把崽崽接到宫里来。 户部掌管财政收入,确实十分重要,但他如今却并非是被委以重任。 皇上恐怕对哪些州县缴税不足、都城的哪些官员收孝敬,都已经心知肚明。 把他推出来,一是试探他是否会徇私枉法趁机勾结大臣,二是让他背锅拉仇恨。 说不定还要以他公务忙为由,企图把崽崽接走。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充满算计。 果然幼崽才是最治愈的存在。 司行简到了偏殿,总算能坐下了。 见司行筝说的与自己意料得差不多,他便答得十分应付,几乎把不耐烦摆在脸上。 司行筝心中已经对辰王这样的不敬之举生了怒意,可他还是眼里带着笑,有些温和地问道:“怎么?是身体还未养好吗?” 司行简恹恹地吐出两个字:“饿了。” 没有料到他会给出这个答案的司行筝愣了一下,吩咐人送些糕点来。 “不必了。”司行简站起身,“我回去和崽崽一起用餐。” 等他出了门,习惯了掩藏自己真实情绪的一国之君才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 作为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十多年的老人,郑喜无疑是最了解皇上喜怒的人,他自能看出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什么时候是真正心情愉悦。 他见了皇上的笑,心下大惊,忍不住猜测:陛下莫不是听惯了吹捧之言,偏喜欢看人冷脸?这有些太…… 郑喜正忧心忡忡,就听皇上又吩咐道:“有没有点眼力见儿?把食盒给辰王送去,还有朕的披风。” 郑喜:皇上真的没救了。 而司行筝则想的是:看辰王穿得那般单薄,怕不是又想称病不上朝不去户部?朕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司行简见郑喜送来的食盒和披风,倒是接下了,但他没有用。 不拒绝,是不能拂了皇上的面子;不用,是因为他不需要。 三月初,天还冷着,大多四五更来上朝的大臣们都穿着夹袄,甚至乘着马车,而司行简只穿着里衣和朝服。 衣着轻便的他看起来有些羸弱,但若有人看了他上马时干脆利落的动作,以及坐在马上丝毫不被料峭的春风影响的优雅身姿,就会知道羸弱什么的,都是错觉。 司行简骑着马,很快就越过几辆慢悠悠的马车。 有年长的大臣听到马蹄声,撩开帘子,看着那个风度翩翩的身影远去,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便是年少啊!” 等老了便知不保养身子的痛苦。 司行简:本王怎么可能会老? 司行简回到王府时,就见崽崽一手拿着书、一手背在身后在院中慢慢踱步。 一看崽崽这副故作老成的模样,他就有些想笑。 司安珵在院中就是为了等父王下朝,因此在转身时余光瞥见这个熟悉的身影,便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司行简接住崽崽,问道:“用过早饭了?吃的什么?” -- 第288页 “还没,安安在等爹爹回来一起。” 司行简之前在宫里说回府陪崽崽用饭只是个借口,他没想到崽崽真的在等着他。 “以后不必等我,饿了就自己先吃。” “安安吃了两块糕点,不饿,想和爹爹一起吃。” 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司安珵已经把对司行简的称呼由“父王”换成更亲切的“爹爹”,也习惯了他的陪伴,能够很自然地对他撒娇。 司行简:点卯哪有陪崽崽吃饭重要? 更何况他一不需要升迁,二没有人对他考课,迟到早退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考课,即对官员的考核审查,根据考课内容定赏罚升贬。 其中一种方式是历纸制,俗称点卯,说得更通俗一点,就是考勤打卡。 他都是亲王了,再升迁,难不成还能升成皇帝吗? 这卡,不打也罢。 户部尚书下了早朝便直奔尚书省,把皇上让辰王来查账的消息通知下去,让人把院子、桌椅都打扫干净,准备迎接辰王的到来。 然而,卯时过了,辰时到了,辰时一刻……辰时正,辰王总算姗姗来迟。 户部众人:辰王这个点来,是有什么含义吗?还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实际上,只是司安珵以为父王下了朝之后就可以待在王府了——皇伯伯就是这样的,一下朝,就在自己的宫里。 所以他在吃完饭又请教了父王一些问题,还玩积木。 司行简也完全不着急,就陪着崽崽玩了一会儿。 然后他就迟到了。 本朝王爷的权力不大,几乎没有治权,只是可以兼任其他职位,或由皇帝下令当个临时工。 就像司行简现在这样。 他没有想到户部会这么郑重其事。 或许是皇上有意暗示户部如此? 司行简端着王爷范儿,表面上丝毫看不出窘态和心虚。 他应付了几句户部尚书的场面话,就直接让度支郎中来见他。 他又不是来拉拢收拢人的,没必要搞好关系。 早点完成今日的工作,就能早点回府。 到了中午,司行简把账本一合,回府! 第二日,司行简还是吃了早饭后才来,到吃午饭的时候就散衙。 虽说现对于点卯来说,何时散衙并没有太严格的规定,但辰王也有些太散漫了。 众人都认为辰王就不是来正经做事的,他们好奇,辰王到时候要怎么向皇上交差;还有人开始打起了赌:辰王能坚持几日、何时会来上衙门、皇上会不会斥责辰王…… 第三日……放假了! 上巳节,皇上会在曲江设宴。 司行简没有去,他在府里陪着崽崽包青团。 户部有资格参宴的官员:辰王连皇上的宴会都敢不来,迟到早散也太正常了! 作者有话说: 把前面男主穿来的时间,由三月改成二月(阴历) 因为本人取名废QAQ~所以宫殿名、官员名、河名之类的,直接套用唐朝的,但本世界架空 第125章 偏心王爷(08) [V] 要是以前,堂堂辰王做这些“不务正业”之事,肯定会被劝着拦着。但如今,司行简在王府做什么不合身份的事,都没有人敢当面置喙。 他就吩咐厨房准备了要用的食材和工具。 做青团,除了糯米粉、红豆沙等,最不可或缺的就是青草汁。 草一般用的马兰头或艾草,这两种草都很常见,王府的花园里就有,还长得相当茂盛。 司行简知道青团的配料和做法,但自己动手做,他还是第一次。 不过,好歹他活了这么多年,做个小小的青团还是不在话下的。 而崽崽在各方面动手能力都不错——除了做饭,但做青团也不需要崽崽烧火蒸煮,只需要他玩得开心就好。 包青团所用材料的手感就和粘土差不多。 不管哪个时代,没有小孩能拒绝泥巴和面团。 司行简看崽崽用一双小肉手揉出几颗比自己手心还大的青团,又捏出几条绿蛇,卷了几个绿蜗牛,还捏了两团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他就问道:“这两个是什么?” “这个是爹爹,这个是我。”司安珵语气里充满得意,扬起一张求夸奖的小脸,看着司行简。 一张白白嫩嫩的脸,因沾了青草汁、糯米粉和红豆粉而变得红红绿绿,一双眸子又黑又亮,看着十分可爱。 对着这样一张脸,司行简还能怎么回答? 他自然是违心地夸赞道:“不错。” 看来崽崽是抽象派的。 ——这是高情商的说法。 若平心而论,这两个作品和本人相比,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不忍直视。 等蒸熟之后,只怕会更惨不忍睹。 司行简:“那,你要把这两个……蒸熟吃了吗?” “啊?”司安珵恍然回神——这是食物,不能长久保存。 司安珵只能满怀遗憾地把两个自己亲手捏出来的小人揉成一团。 下次捏泥人,烤一烤就能放很久。 司行简:没有这个必要吧? 司行简给崽崽擦洗了脸,把包好的青团交给厨房蒸。 小孩子对于自己参与的东西都会抱有更大的期待和热情。 -- 第289页 青团还没有入锅的时候,司安珵就搬个小杌子坐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看着小厨房的方向。 等蒸汽带着青草香和红豆的香甜味飘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挪腾到廊下了。 “好香啊!” 厨房里的人见小主子可怜又可爱,又这么捧场,都觉得好笑又有几分真心的疼爱。 有人拿油纸包了小世子最爱吃的牛乳蒸蛋糕,让他先垫垫肚子。 司安珵抿抿唇,视线盯着蒸蛋糕,不舍地拒绝:“不用,我要吃青团。” 他要吃了蒸蛋糕,就不能吃青团了。 现在不少大户人家都不时把糕点当主食,再用些汤羹,就是一顿饭了。 但司行简让崽崽一日三餐都吃菜蔬,偶尔让崽崽吃些粗粮,糕点只当辅食。 司安珵也很听话,明明很喜欢吃甜食,且以前在宫里时能吃到饱不受限制,但现在听父王说不能多吃,他也能控制住自己。 哪怕现在父王不在这儿,他也不会偷偷吃。 他只等着吃青团。 这是父王给他做的,而且他以前从来没吃过。 青团蒸好,被厨子摆在白瓷盘中。 青翠欲滴的圆团子摆在质地上乘的白瓷盘上,煞是好看,再加上清新又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令人垂涎。 司安珵轻轻地吞咽了一下,还不忘问:“我做的那些呢?” 帮厨又端出来一盘奇形怪状的东西。 司安珵很满意地点头。 伸直身子的绿蚯蚓,盘成几圈的绿蚯蚓,还有断成两截的绿蚯蚓…… 都是他做的! 司安珵等得很心急,但他不是吃独食的孩子。 他让丫鬟把青团装进食盒,自己很艰难地提着有他半人高的食盒去找父王。 “爹爹,是安安提过来的,那安安能不能多吃半颗啊?” 司行简接过食盒,温柔地笑笑,给出的答案却是残忍的:“不能。” 糯米不好克化,小孩子不能多吃。 司安珵闻言有些失落,但他也没有讨价还价,而是仔细地打量着这些青团,打算找一个最大的。 好不容易找出一个个头出众的,他便指着说:“我要这一个。” 司行简垂眸,随即劝道:“要不你还是换一个吧。” “为什么呀?”司安珵撇着嘴,十分委屈。 连稍微大一点的,都不能吃吗?爹爹怎么这么小气? 司行简:“因为这个是你包的。” 他略顿一下,又补充道:“没馅。” “那我要吃爹爹包的!” 最终司行简选了个红豆馅的,一切两半。 司安珵再次认真端详,想选出比较大的一半。 司行简有些失笑,把另一半的馅也分给崽崽。 只是这一点“小恩惠”,就让崽崽高兴了许久,用比红豆青团还软糯清甜的小奶音叠声说:“谢谢爹爹!就知道爹爹最好了,爹爹做的青团真好吃……” 司行简又分了崽崽半个蛋黄馅。 他只做了两种:红豆馅和蛋黄馅的。 这次试验成功,他便把方子给了厨房,让他们可以尝试用其余的蔬菜汁和馅搭配。 司安珵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就很小口地咬,希望能多吃一会儿。 他突发奇想:既然草汁子可以做青团,那花汁可不可以做红团呢? 有了疑问,他理所当然地开口向父王请教。 司行简没有扼杀崽崽好奇心,而是鼓励道:“你可以试试。” 司行简只吃了崽崽分下来的两个青团。 青团只能保存两三天,为了避免浪费食物,他打算把剩下的赏给王府的人吃。 司安珵拦住了他,带着点心虚问道:“安安可不可以给皇伯伯送点?” 从宫里回到王府之后,他只去看过皇伯伯两次。 司行简并不是很乐意见到崽崽还念着宫里那位,而且带吃食进宫是一件自找麻烦的事,但他不忍让崽崽失落,也不能教崽崽忘恩负义,所以他还是同意了。 “那送你自己包的。” 司安珵有些不好意思,不解地问:“为什么啊?爹爹包的比较好。” 司行简一脸严肃地答道:“因为这是你的孝心,自然是你亲自动手的,更显诚意。” 他叫来影九和青松,把装好的青团交给他们,让他们护着进宫。 司安珵:“爹爹不去吗?” “嗯。”司行简给崽崽戴好帽子,“爹爹在府里整理明日出去玩要带的行李。” 司行简:有出门玩这个钩子在,崽崽肯定不会在宫里留宿。 他今日不去参宴是有意为之的。 包括前两日他迟到早退,除了为了回府陪崽崽,也有故意做出假象给人看的意图。 他这样仗着亲王身份,蔑视皇威,目中无人,自大狂傲……恐怕在很多人看来,他都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是自寻死路。 甚至还有些更聪明的人,会想到或许这是皇帝怕他成为下一个靖王,容不下他,想故意把他抬得高高的,再摔下。 也不知司行筝是真有这样的意图,还是也想借此引出躲在背后偷偷使坏的人,竟然十分配合他。 不仅没有斥责他,还关怀备至。 就算今日他没有参加宫宴,宫里也赏赐了不少东西送到王府。 若是两人心照不宣,目的相同,司行简自然觉得省心。 -- 第290页 但若是对方想捧杀,借此除掉他,他也无所畏惧。 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司行简大多时候还是不愿被人抓到把柄的。 就像这次崽崽去送青团,他就让他的人和皇上的人跟着。 司安珵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他只是见到好吃的想和皇伯伯分享而已,也是告诉皇伯伯,爹爹对他很好,让皇伯伯不用挂心。 司安珵进了宫,他一见司行筝,就把爹爹教他做青团,他也学会这些琐事说了。 一副炫耀又邀功的模样。 影九把食盒打开,端出青团,让人验毒。 郑喜一看那一团团绿色就眼皮直抖动——辰王这是什么意思? 郑喜:现在杂家眼里见不得一点绿东西!尤其是辰王府送来的! 司行筝抱着安安,面带笑容地听他分享日常。 “哦,是安安亲自做的?那皇伯伯可要好好尝尝。” 他示意影九直接放到他面前来。 郑喜忙劝道:“皇上,这不合规矩。别说送进来的吃食,就是……” “多嘴。”司行筝斥责一句,“这可是安安送来的。” 才三岁多的孩子,难道还能下毒吗? 更何况影九又不是吃素的,她送来的东西,不可能半路让人动手脚。 而辰王让影九护送,就是为了自证清白,免得惹了一身腥。 司行筝用银箸夹了一个青团,优雅地咬了一口。 安安不是说里面裹着豆沙吗?怎么没馅啊? 可面对安安满是期待,甚至略带羡慕的大眼睛,司行筝作为一个宠孩子的伯父,也说不出别的话。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夸道:“很好吃。” 司安珵扬起一个大大的笑,随即又矜持地抿起唇,面带羞涩地说:“安安还以为皇伯伯会不喜欢呢。” 司行筝失笑:“怎么会?” “因为安安做的没有馅啊,爹爹做的才好吃。” 司行筝脸色一僵,随后又神色如常地问道:“那这里面哪个是辰王做的?安安能认出来吗?皇伯伯也想尝尝安安说的好吃是什么味道。” “这些没有一个是爹爹做的哦。”司安珵摇头。 “嗯?” 司安珵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父王给卖了:“因为爹爹说要送自己做的,才显得有诚意。” 司行筝:“……” 他怀疑辰王是故意的! 郑喜:辰王这是专门捡绿色多的送啊! 司行筝又咬一口,才尝到一点豆沙味,仔细一看,在青团的中间只有小拇指头大小的豆沙。 见安安眼巴巴看着,小脸上写满“想吃”,司行筝就问:“安安要不要再吃点?” 司安宸很艰难地拒绝:“爹爹不让多吃。” 司行筝冷哼一声,酸溜溜地说:“你倒是听他的话。” “安安一直很听话的呀,以前也听皇伯伯的话。” “既然安安听皇伯伯的话,那这几日就回宫里来住。” 司安珵为难道:“可是安安答应爹爹,要早点回去,明天要出去玩。” 这下羡慕的人变成了司行筝——朕也想去郊野玩! 司行筝知道留不住安安,就又和安安说了会儿话,还佯作好奇地问了辰王怎么会钻研这些吃食。 司安珵就如实地把司行简给他讲的转述一遍:“爹爹说,这是南边的吃食,他听人说过。前几日在花园里见了草,就做给安安吃。” 听到“南边”,司行筝眸中闪过一抹沉思。 辰王怎么会连南方的一道小吃的做法都知道?还特意送到宫里来,是有什么寓意?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辰王想做什么了。 他装作无事发生,和安安随意聊着,又套了不少话,见天色渐暗,才送安安回府,临别前还嘱咐安安一句:“回去告诉辰王,朕喜欢吃蛋黄馅的。” 司行筝:朕不一定吃,但辰王不能不送。 司行简听到崽崽带的话,直接把方子送去。 又不是他家崽,想吃什么还要他做什么,脸可真大。 第126章 偏心王爷(09) [V] 这还是司安珵记忆中第一次出门。 在他印象中,他只住过皇宫和王府两个地方,连外祖家、太外祖家都没有去过。 皇宫和王府虽豪华宽阔,但住久了,他就觉得无趣。 而且听爹爹说,今日郊外会有很多人出来玩,其中还有不少和他年岁相仿的孩童。 他很期待去见这样热闹的场景。 司安珵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激动不已,许久才入睡。 今天早上,他更是一听到鸡鸣就利索地爬起来,自己穿好衣服,去找父王。 司行简晨练完,带着一身沐浴后水汽进到院子,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往门口跑。 再仔细一看,崽崽衣服的带子系歪了,两只鞋也穿岔了。 司行简忍俊不禁的同时,也有些心疼。 可怜见的,崽崽长这么大,就没怎么好好玩过。一次郊游,就能让崽崽高兴成这样。 他帮崽崽把衣服鞋子重新穿好,调侃道:“你早起也无用,城门还没开,且今日出城的人多,说不定还要排队。” “那我们就早些去排队啊!” 司行简:他堂堂王爷,怎么能去排队?自然是等别人都出城之后,再准备出发。 -- 第291页 可是对上崽崽期待的大眼睛,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况且,在王府等和在路上等,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用过早饭,略作休息,就驾着两辆马车,出了府。 司行简没有搞太大的排场,他只带了一个厨子,两个车夫,以及四青和影九这五个侍卫。 自然,兰兰是跟着同去的。 五个侍卫都骑着马。 司行简陪着崽崽坐在宽敞平稳的马车里,给崽崽讲些趣事。 皇城里的路很平整,马车并不颠簸,小案上摆着的樱桃和糕点都没有太大的晃动。 司行简怕崽崽不小心吞了樱桃核,拿着小刀把樱桃核剥掉。 司安珵吃着水果,不时掀开帘子,看外面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皇城的街道也足够宽,所以出城的马车虽多,但还是缓缓往外移动着,并没有形成拥堵。 街旁种了不少槐树,如今有些树上已经冒出了一串串白色的花苞,发出淡淡的清香。 司安珵在王府里见过这种树,他来往王府和皇宫也常坐马车,但因为今天要去的地方不一样,心境不同。只是路旁缓慢后退的房屋和树木,他都看得兴致勃勃。 司行简见崽崽鼓着脸颊、眼睛却盯着马车外的槐花,还以为崽崽还念着用花汁做青团的事,便道:“槐花也是可以吃的,再过几日,槐花就开了,等到了庄子上,就可以采些做菜。” 司安珵惊叹一声,忙把视线从外面收回来。 “也可以做青团?不对,花是白色的……到时候,安安可以爬树去摘吗?” 幼崽本就不算清晰的口齿,因嘴里含着食物变得更加黏糊。 司行简勉强听清,笑问道:“你能抱住树干么?还想爬树。” “有梯子呀!不然那么高,爹爹也够不到。” 司行简扬了下眉说:“我不用梯子也能摘到。” “爹爹会爬树吗?”司安珵闻言激动地拍了下手,眼睛睁得更大了。 司行简:“……” 爬树这么不优雅的事,他怎么会做? “到时候你就知道怎么摘了。” 能够制造并使用工具,是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 有镰刀、竹竿甚至还有兰兰,他为何要用那么原始又粗俗的方式? 如果崽崽想看爬树,就让兰兰爬吧。它长着四个爪子,就是为了方便爬。 司安珵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还以为爹爹会教自己爬树呢,心里十分期待。 因为昨天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再加上马车缓缓向前,司安珵还没出城就打起瞌睡来。 司行简并不觉得意外,取出小褥子和毯子把崽崽放在榻上。 等出了城,路慢慢变得颠簸起来。 司行简有些坐不住,崽崽也被晃醒。 司行简让人在路旁空地上停歇片刻,给崽崽擦洗了脸。等崽崽清醒了些,他们又下车活动了会儿身体。 不远处,已经有不少人聚在一起,他们在路边都能听到笑闹声,抬头可以看见色彩鲜艳的纸鸢在空中飞着。 司安珵一直仰脸看着,想到自己没有纸鸢,心里有些失落和羡慕。 司行简:“庄子上有,我们也可以自己做。” “真的吗?安安想自己做一个最大最漂亮的!” 司行简把崽崽抱起来,无情地嘲讽道:“你一个小不点还想放大风筝,想上天吗?” 司安珵不明白,反驳道:“安安不想上天,安安想要大风筝!” “你太轻了,会被风筝直接带飞起来,所以你不能一个人偷偷地放大风筝,不然你飞走了,就找不到爹爹了,知道吗?” 司安珵惊恐地连连摇头,保证道:“安安不会的,那……安安放小风筝。” 司行简满意地点点头,用披风裹着崽崽骑马。 郊外的路乘马车实在是太颠了。 司安珵第一次坐在马背上,又十分激动地欢呼,他呛了两口冷风才被司行简塞回披风里。 “爹爹,安安也想学骑马。”司安珵在披风里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闷气地说道。 他是个充满好奇心和求知欲的小孩,见到什么都想学。 骑马驾车对这个时代的男子来说,都是必备技能。 就算崽崽不提,司行简也会教的,只是要等崽崽再长大一点。 崽崽是早产的,虽然养得精细,但比起同龄小孩,崽崽的身子还是有点弱,而且身量也略低。 “等你再长大一点,给你专门卖一匹小马驹。” 司安珵是个很好哄、很容易满足的小孩。 一顿槐花饭、一个风筝、一匹小马驹……即便现在还没到手,都能让他高兴好久。 这样高兴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他们到了庄子上。 这里的条件肯定比不上王府精致奢华,不管是青砖灰瓦的房屋,还是栅栏围起来的小菜园,都是质朴无华。 鸡鸣犬吠,炊烟袅袅;大榕树下还有不少孩童玩闹,几个老者在一旁闲聊,显得静谧又悠闲。 司安珵见了,只觉得新奇,并未有任何的不满或嫌弃。 因为事先对庄子上的管事交代过,所以他们所需一应事物都安排妥当,可以直接入住。 把所带的行李安置好之后,司安珵就好奇地在院子里转悠。 “这里也是咱家的房子么?” -- 第292页 司行简:“不只是这个房子,这整个庄子、周围的田地都是辰王府的。” 作为王爷,除了有银俸和禄米,还有田地——亲王足有一百顷的永业田。 这个庄子和附近的山头,都是辰王的产业。 司安珵忍不住感叹:“哇!爹爹好厉害!”他用两个胳膊比个大大的圆,“这……么大的地方!” 司行简失笑:“这有什么厉害的?” 顶多只能算运气好。 “爹爹就是很厉害~”在司安珵眼中,没有比自己父亲更厉害的人。 “小马屁精。” 吃过午饭,司行简就带着崽崽去四周转转。 司行简并没有大张旗鼓,让庄子上的人都来拜见他。 对于庄子上的人来说,他们是陌生的面孔,很多孩童都好奇地打量他们,但碍于他们的气度,没有人上前和他们打招呼。 司安珵也在看着不远处的一群孩子,他很想和他们一起玩,就向父亲请示:“我可以和他们一起玩么?” 之前他住在宫里,有八九岁的小内侍,但那些人把他当主子,对他恭敬,却不会和他玩;而大皇子不喜欢他,皇后娘娘更不喜欢他,皇伯伯也不乐意他和大皇子一起玩,所以他通常就一个人呆着。 回了王府之后,他就一直和父王一起玩。 他没有兄弟,当然,他也不想要别的兄弟。 在王府里,他平时也见不到其余的小孩。 这是因为原来的辰王不喜欢见到小孩子,所以那些有孩子的家仆都会约束着孩子,让他们别去主子面前碍眼。 因此,这还是司安珵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同龄的、活泼的孩童。 他很想和他们一起玩。 司行简回答道:“当然可以。” 这个时代能娱乐的项目本就不多,他不希望崽崽过得无趣、孤单,小小年纪就开始整日读书写字。 不然,他也不会特意带崽崽来庄子上。 这里经济富足、民风淳朴,庄子上还设了学堂,小孩子也是启过蒙知礼的,不会有太熊的孩子。 司行简还是比较放心崽崽和他们一起玩的。 得到父亲的许可,司安珵就整理下衣服走过去,从荷包里掏出几个拇指大小的奶馒头,放在手心伸到他们面前。 “你们可以带我一起玩吗?” 就算他不拿零嘴当交换,这些小孩也愿意带着他玩。 小孩子也喜欢漂亮的小孩。 “可以。”领头的一个大孩子摆着大哥的谱,咽了两口口水,很用力地点点头。 “那我们就是好伙伴啦!我请你们吃奶馒头。” 司安珵把奶馒头分给新认识的小伙伴们,又交换了名字。 何树,就是那个领头的大哥,主动拉起他的手,要带他在庄子上转。 司安珵回头去看父亲。 司行简就冲崽崽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去玩。 司行简平时很注意培养崽崽的安全意识,崽崽又听话,不会到河边、山沟等危险的地方。 而且还有影九悄悄跟着,照顾着崽崽。 司安珵也挥挥手,很开心地去和小伙伴玩。 小孩子的友谊来得快,司安珵只经过一个下午就和庄子上的小孩打成一团。 他虽然年纪小,但聪慧又见识多,还讨人喜欢,已经隐隐成为小伙伴中的新大哥。 村里的乐趣很多:摘花,斗草,竹蜻蜓,放纸鸢,编草帽,用柳条制口哨…… 司安珵也知道不少可以吃的东西:除了槐花,还有柳叶、榆钱儿、甜草根…… 他在玩的同时,也没有忘了每天识字练字。 司行简:我家崽怎么能这么让人省心! 愉快的假期总是过得很快,一晃眼就是五天过去。 他们次日就要回府。 就在这天傍晚,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127章 偏心王爷(10) [V] “被陛下委以重任的辰王,却到这里躲清闲来了。” 人还没走到跟前,声音却传了过来。 司行简正在帮崽崽收他挖的蒲公英。 这是崽崽跟着别的小伙伴们一起挖的,晒干后准备带回去卖钱。 他听到说话声,也没有回头,而是略带嫌弃地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人是长亭伯府二房的公子,行五,姓程名皓。 长亭伯世子本来是原主的伴读人选之一,但原主幼时一眼就看中了程五。 无他,只因程五是长亭伯府众公子中长得最好看的。 最后给原主定下的是长亭伯世子,程五就当添头,当长亭伯世子的半个书童,也跟着他们一起读书玩耍。 因为程五身份太低,不够格。 而实际上,长亭伯世子的身份也不算高。 原主到了选伴读的年纪时,先皇已经更属意靖王,自然不愿意给原主选有底蕴的世家公子,进而给太子一脉增加助力。 老长亭伯是草莽出身,完全是靠着军功,以及对林国公家的三老爷有救命之恩,才有一个伯爵之位。 若是后辈没有能顶事的,这样的家族三四代就会没落。 老长亭伯的大儿子,也就是程五的伯父,现任长亭伯也只是是个平庸之辈。 哪个爱孩子的父亲,会选这样人家的孩子给自己的儿子当伴读? -- 第293页 就算歹竹出好笋,这棵好笋也不是长亭伯世子,而是程五。 程五不只生了一副好皮囊,腹内也不是草莽。 不然,原主也不会与他私交不错。 去年冬天,程家的一个庄子遭了雪灾,开春之后程五就去查看。 长亭伯府的庄子可不像辰王府的庄子,能离皇城这么近。 所以程五这两个月都不在奉元。 听到司行简的问话,程五答道:“还未入城,就听说辰王来庄子上了,索性就拐来一叙。我向来是不务正业的,即便晚归几日,也没什么要紧。” “怎么,不欢迎啊?莫不是……” 明明还是春日,程五已经非常做作地摇起了扇子。 他正摇着,余光却瞥见架子后面站着一个矮矮的小团子,那些调笑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这便是小世子吗?”程五解下腰间的玉佩,蹲下身递到小团子面前,诱哄道,“我是你父王的好友,姓程,你可以叫我程伯伯。” 司安珵见父亲没有阻止,就拍掉手上的灰,接过玉佩,小声道:“谢谢程伯伯。” 不知为何,他见了这位陌生的伯伯,忽然有些心慌和不喜。 或许是因为不舍得小伙伴,他不开心,所以迁怒这位新来的陌生人吗? 他鼓着脸,兴致不高。 任程五怎么逗,他都不笑。 这时,司行简已经把崽崽的蒲公英收好,装在一个精致的小竹篮里。 竹篮是别的小伙伴送给崽崽的礼物。 “这些都是你的宝物,你自己去放好,明日别忘了带上。”司行简把竹篮交给崽崽。 “好吧。”司安珵接过篮子,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慢离开。 虽然他很努力地拿着小铲子挖了好几个时辰的蒲公英,可成果晒干之后只有不到一斤,提着一点都不沉。 脚步沉重并非是因为提不动,而是不太想回避。 他知道这是父王要支开自己,他不想走,但他不能任性地赖在这儿。 影九深深地看了程五一眼,跟着小世子一起离开。 影九是个合格的护卫,在她不想引人注意时,就是影子一般的存在。 所以程五这才意识到司行简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子,他知道辰王向来不喜欢有女子近身伺候,又见她跟着小世子离开,就以为她是被派来保护小孩的。 这方面,女子确实更细心些。 程五忍不住感叹:“果然是做了父亲的人啊!怎么,忽然就把孩子接回来了?” 原主没有告诉过程五自己的怀疑,所以程五一直也不清楚辰王甘愿把自己孩子交给皇上养的原因。 程五只是以为辰王不喜欢孩子,或是有意借此拉进和皇帝的关系;且小世子就像是质子,会让皇帝会对辰王更放心。 现在辰王忽然把小世子接回身边,莫非是有什么变动? 司行简并未解释程五的疑问,而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影九的方向,道:“那是皇上派来的人。” 玄十三和玄十四两人在王府帮他训练护卫。 王府不养吃白饭的人——除了崽崽,他们现在既然待在王府,就要有点用处。 即便他们是皇上的人,他用起来也是毫不手软。 司行简没有理会难以接受的程五,自顾自地去净了手。 程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上前两步,轻声追问道:“那位……对你生了疑心?都派人来监视了?” 司行简把人推开,凉凉地提醒:“你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 一个伯府公子,私下与王爷交往过密,却被皇上的人无意撞到……就算本来只是君子之交,恐怕也变成瓜田李下,说不清楚。 更何况,程五本来也算不上清白,长亭伯府还是一团糟。 程五经他提醒,想到自己的处境,有些欲哭无泪道:“辰王方才那话是在哄我吧?” “你也可以这么想。”司行简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却在片刻后又补充一句,“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的话。” 程五放松了一半的表情僵在脸上,显得面目有些狰狞。 沉思片刻,程五才恢复淡然,带着笑道:“在下好歹也和辰王有过几年同窗之谊,即便私下有交往,也是应当的吧。” 司行简意味不明地轻笑一下,没有理会这样自欺欺人的问题。 他们两人都知道,重要的不是他们有没有来往,而是皇上会不会对他们心生怀疑。 他们更清楚,连自己亲弟弟都能怀疑的皇上,显然不是个心大的,相反,他敏锐又有点多疑。 司行简没有预料到程五会突然来到此处,但他并不担心被人发现。 甚至可以说,他是有意让司行筝的人看到的。 不然,这是辰王的庄子,四青都在这儿,程五一个陌生人也不能这么轻易就进入他住的院子。 他从崽崽在宫里提起青团是南方的吃食时,就状似无意地把一些事情透漏给司行筝知道。 他倒不是利用崽崽。 同崽崽说起那些,只是做青团时随意聊起。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对司行筝来说,“南方”会是一个引起他格外注意的字眼。 这些,司行简就没有必要解释给程五听。 他不走心地安慰道:“倒也不必如此杞人忧天,还是说说你此番有何收获。” -- 第294页 程五瞪着他,恨恨道:“你是王爷,皇上的亲弟弟,自然没什么好怕的。我们程家那世子……” 程五提到长兄,有些咬牙切齿,又十分嫌弃厌恶,说都不愿意多说。 满腔怨气的程五见司行简无动于衷,只好无奈地深深叹息,把此行的收获说了。 程五这次出门除了处理好庄子上的事,还抽出半个月去了岭南一趟。 “岭南,现在都快自立一国了,只要是外来人,都要受到严格审查,还被人盯着……” 程五语气沉重地讲了岭南的状况。 他并非是表现出来的那般纨绔,相反,他对政事、谋略都有着不俗的见解。 岭南一共有四个州,他费了不小的功夫只潜入容州,可他能猜到其余三个州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且南边各州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容州? 程五清楚,他能想到的事情,辰王不会不明白,便没有多发表自己的见解,而是提起了别的:“还有,那个女人的事,一无所获……或许是时间有限。” 程五的脸上又浮现那种厌弃还有点几欲作呕的表情。 司行简一直静静听着,面色平静连眉都没有皱一下,更没有出声打断。 直到程五说完,他才停下手指轻轻敲击竹筒的动作,把装着山泉水的半截竹筒递了出去。 程五接过,一饮而尽,又艰难开口:“会不会是……巫蛊之术?” 便是再美丽、再会勾人的女人,也难以做到让男人言听计从的吧? 那些知州都是朝廷命官,总不会一齐约好背叛朝廷、不暗自向皇上通报吧?他们每年可是要来京都面圣的。 还有巡查御史、考课官员,怎么能做到瞒天过海? 关于蛊术,司行简也有过怀疑。 先皇忽然改变对皇后一脉的态度,转而宠信宋妃和靖王,本来就很奇怪。 可是,不管是对巫蛊之术,还是先皇的事,众人都是讳莫如深,很少提起。 原主那时候还小,也和先皇接触不多,没有太多相关记忆。 司行简并不能确定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存在巫蛊之术,还只是世人的迷信和三人成虎。 因为巫蛊向来是神秘的,不为外人所知的。 他翻了不少王府中的藏书,只看到几段语焉不详、真假难辨的记载。 现在听到程五的怀疑,他语气轻飘飘地说道:“是不是,把人抓来审一审就知道了。” 程五对他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略睁圆了眼睛问:“你是说……这会不会打草惊蛇?” “蛇?”司行简不屑地扯了下嘴角,“顶多算是见不得光的臭虫,当然要他们暴露在阳光下,才好除去。” 程五愉悦而短促地轻笑一声,很快又茫然地问:“抓谁啊?” 难道去岭南抓那些知州? 司行简蹙了一下眉,思忖道:这人脑子似乎不太好,还要继续合作下去吗? “自然是程家那位女子,当然,若是你愿意以身饲虎、从她身上得到有用的消息,也可以不必审问。” 程五没有反驳他的揶揄,而是笑得更愉悦了,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嗜血的残忍:“我会亲自审,让她把自己知道的都吐得干干净净。” 司行简应允:“让青山给你打下手。” 两人又谈论了些正事。 见天色渐暗,司行简让青松给程五安排地方休息,他进了屋子。 一进门,他就看见崽崽一脸沉思地咬着食指。 第128章 偏心王爷(11) [V] 司安珵对父亲的熟人没有半点了解,他回屋就问了影九,和王府有来往的人家可有姓程的。 影九很轻易就想到辰王的其中一个伴读是长亭伯程家,而且凭年纪和样貌有判断,外面这位应该是程五公子,她如实地把这些给小世子说了。 长亭伯?程五? 司安珵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他应该是在哪里听说过长亭伯府的事情。 可是,是在哪里听过?应该是和他家有关,他才会有印象。 小孩子的脑中本就存不了多少事,再加上司安珵回到王府之后每天都过得充实又精彩,很多琐碎的记忆都不知道被放在脑海里的哪个角落里了。 有的人越是想不起来,就越着急,脑子乱成一团。 可司安珵一个人呆惯了,比起一般小孩子,他更能耐得住性子。 他绊了个小凳子,就坐在那儿啃着手指慢慢回想。 忽然想到什么,司安珵眼睛一亮,随后就拧起两道颜色浅淡的眉毛。 他想起梦中听到过长亭伯府因为与靖王有牵连,被剥夺爵位全家流放,然后父王才被皇伯伯怀疑,连辰王府都被搜查。 司安珵想起这些,心里就有些不高兴——皇伯伯怎么能怀疑爹爹呢? 他还有些担心。 不过转念一想,爹爹说过,梦里的事都是假的,不会发生……可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司安珵忧心忡忡的,他为了避免今后遗忘,就拿笔把自己还记得的梦境写了下来。 他现在只会写几十个字,表达能力也有限,几乎是半写半画,还自创了许多画符。 而他的画,除了他自己估计没人能看懂。 记下来之后,司安珵就看着这一沓宣纸满意地点头。 这下好了,他再也不会忘记了。 -- 第295页 司安琛相信爹爹不会骗他,更不会抛弃他,可他总觉得梦里的事很奇怪。 他之前并不知道爹爹认识这位程伯伯啊,更不知道长亭伯府,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梦呢? 司安珵就坐在那里,静静思考。 于是,司行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崽崽绷着一张稚嫩的脸,表情严肃甚至有点苦大仇深。 等他走到跟前,崽崽才回神,惊喜地喊了声:“爹爹!” 司安珵从来不会对自己的爹爹有所隐瞒。 让影九出去后,司安珵就把自己之前想到的事结结巴巴地说了。 很多事,他在脑海中有着清晰的景象,但他描述不出来。 司行简大致听明白之后,就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之前好不容易才把崽崽糊弄过去的,怎么如今崽崽一见到程五又开始纠结这些了? 他并非有意欺骗隐瞒,也不是阻止崽崽思考,只是不想见到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忧心这些家国大事。 但若现在要他改口承认崽崽的梦确实有可能预知未来,司行简觉得有些难为情。 作为一个要强的父亲,他能承认自己之前在糊弄崽崽吗? 那他还有身为父亲的威严吗? 必须不能承认! 可要圆谎,也是件麻烦事。 司行简干脆岔开了话题:“你小小年纪,若是思虑过多,容易长不高,可能还会掉头发。” 司安珵一听这话,吓得瞪圆了眼睛,还伸手去摸自己的头顶,结果只摸到帽子。 作为一个对自己形象十分在意的小孩,他不能容忍自己又矮又秃。 “我还是个小孩子,以后会长高的……像爹爹一样!” 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司安珵本来有些犹疑的语气变得坚定,还握紧了拳头。 司行简被逗笑了,又连忙绷起唇角,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沉声道:“那可未必,年纪长的人身量不一定就高。你看你皇伯伯,是不是比我矮,头发还比我稀疏些许?这便是他幼时就是太子,整日忧心国事的缘故。” “真的么?”司安珵说话已经带上了哭腔,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再抬头眼中已经蓄满了眼泪。 “安安会长不高吗?” 司行简一看吓唬得过头了,连忙去哄:“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劝你不要多思。你要是每日心情愉悦、早睡早起、饮食均衡……肯定能长得和爹爹一样高的。” 司安珵泪眼汪汪的,打了个哭嗝,还是抽噎着坚持问道:“那安安会掉头发吗?” “只要你不当皇帝的话,应该是不会变秃的。”司行简一本正经地说道。 想骗他家崽崽继承皇位?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在司安珵幼小的心灵里,“当皇帝”已经和“容易秃头”建立了不可分割的联系,并且他日后也时常担心皇伯伯和堂弟会秃。 经过司行简这一顿忽悠,司安珵不再纠结长亭伯府的事,只想着要多喝骨头汤、多吃蔬果,好快快长高。 就连在睡觉前,他也不忘让父亲拿布尺量身高,以便今后观察自己的身量变化。 等第二天,司安珵和小伙伴分别的时候,连不舍的情绪都没有那么浓了。 他只顾着观察小伙伴们的个子。 果然,他是最矮的! 难道这就是聪明爱思考的代价吗? 司安珵收下小伙伴们送的各种小礼物,非常豁达地告别:“等夏日或秋日的时候,我还会来的。” 到时候,他就长高了。 他们返城的时候,除了多了一个程五,还多了一架马车,里面装着一车山珍野味。 这些并不贵重,王府也不缺,但因为是庄子上的人在送给小世子的,或是他自己动手采摘的,所以他们都带了回去。 司安珵掰着手指念叨:“蒲公英要拿去卖钱;我还要在花园里种上蒲公英,等明年就能长出来好多……槐花给皇伯伯送一些……” 司安珵没有见到爹爹爬树,他自己也没有机会尝试,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他们回到王府时已经过了中午,又用一个下午把一切安置好。 第二天,也是长假的最后一天,司安珵带着礼物进宫去看皇伯伯。 他用像是含了蜜的小奶音分享了这五日的郊野生活,开口闭口就是“爹爹如何”。 司行筝听着,已经逐渐习惯了安安对辰王的依赖和在乎,可他还是故意问道:“安安是不是都忘了皇伯伯一个人在宫里,只能批这些烦人的折子?” 司安珵闻言,就想起了爹爹说过的话,仰着头用担忧的目光仔细观察了皇伯伯的头发。 似乎,确实比爹爹的头发稀疏些? 他叹口气,用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语气说道:“皇伯伯,你要保重自己的头发啊!” 皇伯伯都到了这把年纪,是不会再长高了,但至少,头发还能拯救。 司行筝:? 等到无人时,司行筝对着铜镜细细端详自己的头发,心中纳闷:也没有白头发啊,为何安安要那般叮嘱他? * 崽崽去宫里的时候,司行简在府里写折子。 皇上要查的账目,对别人来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几乎不能完成的。 除了算学要好,还得通晓天时、地质、农事等,根据这些,结合往年以及同年其余地区的数据,来推算出各州县的收成和需要缴纳的粮食。 -- 第296页 其余的商税也是差不多的算法。 这对司行简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就是回归方程吗? 只是他知道的关于种植、产量等的知识和理论,可能与这个世界的实际并不相符。 所以他去庄子上,除了陪崽崽玩,也向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农了解了不少相关情况。 司行简也不需要算出具体的数值,只需大致算出哪个州的数据悬殊就可以了。 这就更简单了。 他把折子写好,进宫去接崽崽,顺便把折子递上,再顺便告个假——明日本王不想上朝。 司行筝接到折子,不觉得这是辰王查账的结果。 辰王只在户部待了两日——这还是只要人去了就算一天,真要细究起来,辰王两天只看了账册不到四个时辰。 这能看出来什么? 可他一看折子上的内容,就差点惊得把折子丢在地上。 折子上没有请安的话,每一句话都是言之有物的。 司行筝不知道辰王是怎么算出来的,还是之前就私下探查过,但这份结果,和他了解到的情况没有太大的出入。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辰王呈上这样的折子,无疑是会引起君主的忌讳和猜疑的。 若是前者,辰王的聪慧简直已非常人能及,以前的表现都是在藏拙;若是后者,那辰王的势力更是不容小觑,而且辰王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被瞒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这样的人,若是不甘心为王,那…… 即便他是辰王的兄长,也难免生了几分杀心。 “你……”司行筝艰难地开口,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司行简抬头,回以询问的目光。 对上这样的目光,司行筝忽然就不想用任何旁敲侧击的试探,而是直接问道:“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的?” 司行简大致解释了一下。 司行筝就发现自己只懂了三四成,可他也能明白这是多难的一件事。 正在拼积木的司安珵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就放下了手中的木块,合掌连拍几下,开心道:“爹爹真是太厉害了!” 司行筝把折子放到一旁,笑问:“你听得懂么,也知道你父王厉害?” 司安珵很是理所当然地答:“就是听不懂,才觉得爹爹厉害啊!要是安安都能听懂,那肯定是很容易的事。” 司行筝:真是好有道理! 他又看向司行筝,试探中带着几分真心的求教:“那辰王对此可有什么解决之策?” 司行简伸手点了下茶案上的白玉杯,似乎答非所问道:“茶。” 第129章 偏心王爷(12) [V] 司行简知道皇上问的是应该如何处置这些贪墨的地方官员,但他回答的却是如何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 既然司行筝已经开始查了,说明他自然是打算清算的,只看会算到哪个种程度。而司行筝之所以会这样大动干戈,无非是缺钱了。 如今盐铁是朝廷专卖,管控得很严。私贩盐铁者,可能被处以绞刑。 每年的盐税能达到全国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最高时甚至能占一半。 至于茶,现在只有少数文人雅士饮用,并没有成为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都喜欢的饮品。 如果把茶打造成国民饮料,让茶成为像盐一样的生活必需品,那朝廷就就能多一笔不小的收入。 而且茶和盐不同。 再精细的盐,最多能多卖二两银子,而某些茶可以被“炒”成高端品牌。 这个“炒”不只是指的制作工艺,也是炒作。 有些茶叶确实稀少,但除了商品自身的价值,也能通过营销使其价格远高于价值。 茶业获利丰厚,那相应的税收自然也会很可观。 司行简没有详细解释,只随意提了两句。 但司行筝作为一个皇上,不是没有脑子的,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大有利可图。 “只是,盐不能不吃,可这茶……” 似乎可有可无啊。 司行简就道:“帝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皇帝当代言人,还有谁不买账? 听到他这句有些不敬的话,司行筝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心情很是愉悦地哈哈一笑。 司行筝仿佛看到了国库充盈,兵强粮足的那一天。 他是一个有野心的皇帝,很多事不是他不想做,只是苦于没有银子。 而且,既然已经事先知道茶能盈利,他肯定要先买几个茶园。 为了填补先皇留下的窟窿,他的内库都填进去了,现在总算能充实一下自己的荷包。 司行筝心情愉悦极了,不仅批了辰王的假,又赏赐不少好东西,还承诺道:“到时赐你几个茶园子。” 虽然已经有了想法,但并不是皇上一声令下“都给朕饮茶”,就能让茶变得风靡全国。 这需要时间酝酿,可能要一两年才初见成效,甚至会更久。 等茶的种植成了规模,茶业兴起,或许是三五年之后。 三五年,即便对于打造新产业的商户来说也不算长,对于朝廷来说更不算什么,身为一国之君的司行筝等得起。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一笔意外之财。 知道即将多一笔不小的进项,司行筝心中的底气更足了。 -- 第297页 有些事可以开始慢慢筹划起来…… * 司行简并不担心自己会被猜疑。 他从未刻意维持原主的人设。 至于他表现得太优秀会被君主忌惮……装傻对他来说太有难度。且他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坦坦荡荡,就不怕对方暗中探查。 若是皇帝动了杀心,他也有护住王府的手段。 司行简出了宫之后,就陪着崽崽去卖蒲公英。 这是崽崽念叨了几天的事。 小小的人儿郑重地把一篮子蒲公英递给掌柜,满眼期待地伸出一双手等着掌柜给他银子。 他就要挣到钱了! 药铺掌柜在他手心放了三个铜板。 这还是司安珵第一次摸到铜板。 他不需要自己去买东西,以前长辈给他的见面礼也多是金银踝子、玉坠子之类的,甚至他的压岁钱也是金叶子,所以他从没有接触过铜板。 他捧着三个铜板,很开心地问:“这能换多少银子啊?” 药铺的人听到他这话都笑了,心里感叹:果然是富家的小公子。 司行简也没有回答,他抱起崽崽,出了药铺。 “你可以去试试这三个铜板能买些什么。” 司安珵把铜板合在掌心,摇着头道:“不要,我要把钱攒起来。” 司行简:这三个铜板留着能做什么? 他不好直接说出来给正在兴头上的崽崽泼冷水,于是拐着弯儿劝道:“你不是还打算种蒲公英吗?总得事先了解一下行情吧。” 崽崽收集了蒲公英的种子,用值好几两银子的帕子包着,和文玩珍宝一起放在博古架上。 司安珵被说动了:“那我只问问,不把钱花出去……去看看能买几个包子!” 他指着一旁的包子铺。 司行简走了过去。 司安珵小心翼翼地手伸过去,语气很是自豪地问:“大伯,这能买几个包子啊?” 大伯乐呵呵地逗他:“那得看你是要肉包子,还是素包子啊?” “肉包子几个?素包子又几个?”司安珵歪了歪脑袋。 原来肉包子和素包子价钱还不一样。 “肉包子两文钱一个,素包子三文钱两个。小娃娃会不会算?你这三文钱能买几个包子啊?” 司安珵转了两下乌溜溜的大眼睛,知道手中的钱只值两个包子,且还是素包子后,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问道:“这真的是三文钱么?三文钱是不是很少?” 他不知道包子贵不贵,但他知道两个包子只够他吃一顿。 所以,他挖了好几天的蒲公英,只顶他一顿饭。而他为了吃饱有力气,那些天还多吃了好几个包子。 “呜呜哇……” 他亏了好多包子! “爹爹……呜呜……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安安啊?” 司行简:当然是为了让你亲身体验,才会印象深刻啊。 他给崽崽擦泪,还温声劝道:“这还是药铺掌柜看你生得可爱,多给了你一个铜板。” 如果不是见崽崽是个小孩,且两三文钱对药铺也不算什么,药铺都未必会收这点蒲公英。 司安珵止住了哭声,带着哭腔问:“掌柜也觉得安安可爱么?” 司行简:“……” 这是重点吗? 卖包子的老伯不明所以,见这白白嫩嫩的奶娃娃哭得可怜,手拿荷叶捡了个肉包子,劝道:“莫哭莫哭,老伯送你一个肉包子。” 他看面前这两人的衣着就知他们非富即贵,根本不缺一个肉包子,可他看孩子哭,就觉得于心不忍,还有点怕自己被找麻烦——好像是他把这娃娃逗哭的。 司安珵转过脸来,眨了下湿漉漉的眼睛。 原来他这么讨人喜欢的吗? “谢谢老伯。”他拿出两个铜板,换回一个肉包子。 司安珵一手攥着一枚铜板,另一只手里拿着个包子。 他左看看,右看看,又深深叹气——原来钱这么难挣啊。 “爹爹吃。”他把包子递过去。 司行简婉拒:“是你自己赚的铜板买的,还是你一个人独自品尝吧。” 这种街边卖的包子铺,味道可能一般。 司安珵料不到父亲的小心思,泪眼汪汪地咬了口包子。 这可是他用自己的汗水换来的包子。 他吃了一口,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呜呜,有点不太好吃。 司安珵以前的生活是膏粱锦绣,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他遇到不喜欢的食物,也会只尝两口就丢到一旁。 但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换来的,舍不得扔掉,就小口小口地吃完了。 司安珵打量个饱嗝后,沉沉地叹气:“唉!” 司行简带着笑意问:“为何叹气?” “种蒲公英是挣不到钱的。” “哦?”司行简饶有兴趣地接着问。 其实崽崽见到蒲公英能卖钱,就想到收集种子自己种,已经是很聪明的想法了。 司安珵握拳道:“我要种茶!” 他听了爹爹和皇伯伯的谈论,知道茶叶能卖好多钱。 司行简点头称赞:“是个好想法。” “可是我没有茶叶种子啊。”司安珵摊手。 “可以想法子买。不过,蒲公英只需要把种子撒到地上就可以,但种茶不一样,茶树对地质、环境有要求……” -- 第298页 司安珵有些泄气:“这么麻烦啊。” 司行简安慰:“物以稀为贵,太容易得到的就不值钱了。” “爹爹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司安珵先是满眼崇拜地称赞,又很快叹气道,“安安什么时候才能和爹爹一样啊。” 司行简失笑:“你年纪还小呢,有的是时间学习。” “那安安就先学怎么种茶……”他说到一半,就伸手摸着自己的脑袋。 “安安不能多想,不然会掉头发。” 司行简没好气地说:“思考和多虑是两码事,好吗?” 他可不想教出来一个不会思考的小笨蛋。 皇家人,没有脑子的,大多活不长久。 回到王府之后,司行简就给崽崽找了些农业相关的书籍。 他并不是一定要崽崽学到什么,只是想让小孩子有点兴趣爱好,多了解点常识。 即便崽崽不会坐上那个位子,他也不想看到崽崽会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除此外,他还打算在王府办个小学堂,让王府属官仆人的孩子中有适龄的、有心向学的小孩,陪着崽崽启蒙玩耍。 这么小的孩子若是没个玩伴,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难免会觉得无聊。 王府的其余小孩虽和崽崽身份有差别,但小孩子心思单纯些,能玩到一块去。至于“厚障壁”,那大概是长大之后的事。 等崽崽再年长些,就能去书院求学,结识新的伙伴。 司行简就开始给崽崽找个启蒙老师。 正式地教学,他并不擅长。 司行筝听说之后,就让新科探花去辰王府试试。 司行简见过几个古板迂腐的老夫子之后,一见林探花,觉得还算满意,他就让林煜去给崽崽试讲,看崽崽是否喜欢。 面对即将成为自己启蒙夫子的人,司安珵态度很端正,也没表示任何不满。 但事后,他悄悄对父亲说:“爹爹不可以教安安吗?为什么要请别人来当安安的夫子?” “林夫子教得不好么?” “还不错。”司安珵努努嘴,撒娇道,“但安安更喜欢爹爹。” 司行简听到这样窝心的话,十分感动,然后道:“因为爹爹对安安狠不下心啊,只能让别人来教。” 第130章 偏心王爷(13) [V] 司行简安排好崽崽的学堂事宜,找机会去见了郑氏。 郑氏比原主年长一岁多,但她如今就像是棵没有生机的枯树,这让她看起来却要比实际年龄要老不少。 司行简把郑氏的嫁妆单子递过去,给她提供了两个选择:假死后换个身份,远离京都;或者称病,去庄子上修养,这就不是辰王府的庄子,而是她自己的嫁妆中的一个庄子。 他们这样的人家,根本就没有休妻和离的选择。要是日子过不下去,大多数人的选择是暗地里把人杀了。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 要是两人和离的话,辰王府和郑国公府都会成为京都的闲谈,两家也不能维持住表面的和谐关系;其余的权贵不敢得罪皇上的弟弟辰王,只会疏远郑国公府;而且郑家其他的女子也难以嫁到好人家。 所以,司行简只能给出这两条路。 郑氏几乎不会出自己的院子,她听到辰王有请的时候,就觉得意外,现在听了辰王的话,更是不解。 辰王为何要让她离开?即便是容不下她,为何不直接让她病逝?反正他们皇家人,对这些手段可以称得上是得心应手了。 她又转念一想:大约是因为她是郑家的人吧。 她是郑国公府的姑娘,所以才会被皇上看中,而她阴差阳错嫁到王府,父兄会因此和皇家绑在一起,成为皇上的肱骨近臣,他们又成为她的靠山。 这个身份让她陷入算计,却也保住了她的性命。 辰王不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离世,只能让她离开王府,可这是为什么?为了给什么人让位吗? 其实,她住在王府,也碍不着什么事。 若她隐姓埋名,离开京都,她会不会死在外地? 她不愿意离开故土,更不愿意死得悄无声息。 她舍不得自己的家人,同时这也是她能为孩子尽的一份心。 只要她还活着,她的孩子就是正经的嫡子。作为皇上主动封的世子,她的孩子的地位就难以撼动。 郑氏看到辰王给出的这两个选择,根本没有想过还能继续住在王府。 对她来说,住在王府,和住在庄子上没有太大的区别,或许在她自己的庄子上,她能更自在些。 郑氏几乎没什么纠结:“我去庄子上。” 她犹豫了一瞬,问道:“我离开之前,能否见一见世子?” 司行简点头,吩咐站在亭子外面的青松:“去请世子来。” 对司行简来说,他和郑氏是陌生人,所以他把谈话地点选在了更开阔的室外。 * 司安珵正在和小伙伴们一起蹴鞠,听说父亲叫他,放下蹴鞠就跟着青松快步走了过来。 等见到父亲的身影,他的脚步更轻快了,几乎是小跑着奔进司行简的怀中。 司行简接住这枚小炮弹,拿起帕子给崽崽擦脸,笑道:“一身臭汗。” “安安不臭!” 司安珵反驳,他因为运动,本来白嫩的脸蛋变得像粉色的烟霞,可爱极了。 -- 第299页 之前司安珵只顾着想告诉爹爹他方才蹴鞠赢了,没有注意到旁人,现在他侧身倚着爹爹的腿,余光就瞥见亭子里还有别人的身影。 他连忙站直身子。 有外人在时,他一向是守礼稳重的。 因为太久没见,司安珵一时并没有认出这就是他的母亲。 还是司行简主动开口:“去向你母亲问好。” 司安珵讶异了一下,又用陌生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母亲几眼,试图记下母亲的样子。 他走过去,端端正正地行礼:“儿子给母妃请安。” 郑氏起身把他扶起,伸手想给他理一下头发,结果司安珵下意识就躲开了。 他不喜欢被人伺候,也不喜欢被人碰脑袋,当然爹爹除外。 他躲完之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伤人,只认真却显得疏离地道谢:“谢谢母妃。” 打完招呼之后,司安珵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他这样的态度,郑氏也不觉得失落。是她生而不养,孩子自然与她不亲近。 实际上,她不讨厌这个孩子,只是她心中有个坎儿——她对皇家的人有恨,做不到把有着司家血脉的孩子放到身边养。 令她觉得意外的是,这孩子应该是才被接回王府,怎么会与王爷这般亲近。 不过,她一向不把王府当家,作为一个“外人”,她也就不好多问。 “既如此,我也能放心离开王府。”郑氏平静道。 即便她留在王府,也从没有帮孩子做过什么。 司安珵又行了告别礼,目送母亲离开后,才问:“爹爹,母妃她要去哪里呀?” “她去庄子上住。” “是我们之前去的庄子吗?”司安珵惊讶地睁大眼睛,他的眼神里只有羡慕,没有不舍。 如果让司安珵一直住在庄子上,他或许会厌倦,但因为他只住过那么几日,他现在很怀念。 司行简答:“不是,是她自己的庄子。” 按照律法,嫁妆是女子的私产,不归入夫家,女子和离时可尽数带走。 司安珵更震惊了:“你们都有庄子吗?” 就他一个人没有? 司行简:“你也有,只是你现在还不会看账,所以由我代管。” 司安珵这才满意了,兴冲冲地炫耀起他方才蹴鞠时有多厉害。 对还不满四岁的幼崽来说,这就是顶顶重要的事。 母亲离府,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多深的印象。 司行简耐心听着,不时应和夸赞两句。 他心里却在盘算着:这都五天了,怎么程五还没个信儿。 司行简这几日又没有去上衙,只等着程五的审讯结果,他打算借此和司行筝谈判,顺便把那烂摊子交给对方处理。 他又不是皇上,发现有问题就足够了。若是他插手解决,只会惹人猜忌。 本来麻烦的事他就不喜欢,更何况这事费力还不讨好。 只是他没有想到,程五和青山两个人,都没能问出点有用的话。 明日又要上朝,他今日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司行简并不怀疑程五在此事上会不尽心,但他有点质疑程五的能力。 程五和青山审问的女子名叫怜儿,这名女子原本是程五的父亲程二老爷带回府的姬妾,可她不久就和长亭伯,也就是程大老爷纠缠在一起。 这个时代,男子互赠、共享姬妾是寻常事。 可关键是程二老爷把怜儿当成心尖宠,并不乐意。 在把怜儿带进府两个月后,程二老爷死了。长亭伯府对外的说法是,二老爷是病逝的。 出事时程五不在府里,他接到父亲病逝的消息才赶回来。程五对程二老爷的生死并不在意,可他回来后才知道他母亲不知经历了什么被吓疯了。 还有他的一个庶妹,磕到了脑袋,变得半死不活,偶尔醒来也表现得如同懵懂稚子。 他查过之后才知道,府里的许多事全都是这个叫怜儿的姬妾在作妖。 程五想把人杀了,为母亲出气,可是长亭伯父子都护着她,加上他察觉这事还有不少疑点,就忍下了。 当时程五就很不解地问原主:“长亭伯府一无权势,二无银钱,她有这般手段,怎么就盯上长亭伯府呢?” 原主的回答是:“或许,是她或背后操纵之人和长亭伯府有仇?” 但司行简却觉得,对方盯上的不是长亭伯府,而是辰王府。 只是辰王府戒备森严,不像长亭伯府这样满是漏洞,所以对方就对能和辰王扯上关系的程府下手。 * 司行简见到一脸倦色的程五,就问:“情况如何了?” 程五苦涩地笑笑:“从未见过这般嘴硬的人,男人都受不住的刑,她硬是撑过去了。她宁愿死都不交代,前两日要不是没怎么让她进食,她能把自己的舌头都咬碎。” 司行简应了一声,抱着兰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吩咐道:“把人抬到这儿来,我见见。” 程五不明所以:“抬到这儿?” “莫非你还要我去地牢不成?”司行简反问,语气是相当理直气壮,还带着点嫌弃。 程五扯了下唇角,哼道:“讲究!别把人折腾死了。” 司行简:“死就死了,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突破口。” 程五和青山用块布把人从地牢里挪上来,丝毫没有顾忌她的伤势。 -- 第300页 他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们两个轮番上阵都无功而返,根本不觉得司行简能问出什么。 青山走到司行简身侧,轻声道:“主子,她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意志之坚定,堪比死士。” 他提前解释两句,并不是为自己办事不利开脱,而是担心主子亲自审也一无所获后会觉得没面子。 作为一个贴心的下属,他当然要提前给主子准备好台阶。 司行简不甚在意地轻轻点头,而后起身缓步走到怜儿身边。 还未走近,就闻到浓到难以忽视的血腥味,他抬手掩了鼻子。 程五见状,以为他见不惯这样的场面,就打圆场道:“要不还是抬走吧,人都这样了,估计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司行简没有理会,用鞋尖挑了下怜儿破碎不堪的左袖,露出她被拔掉指甲血肉模糊的手指。 他带着猫哭耗子式的惋惜感叹道:“怎么打成这样了?帮她清理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 程五皱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辰王向来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啊,更何况这女子都成这副模样,和香玉也不相干。 程五:“这里也没有第五个人了,哪有丫鬟给她清洗?” 作为主子最得力的下属,关键是在场只有他一个下人,青山只得认命地拎起怜儿。 哪知之前躺在地上一声不吭的人,突然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只是由于她伤势太重,这几天又只被灌了些米汤,她的挣扎实在没有什么力气。 “你们杀了我吧,你们问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因为她舌头上有伤,她的声音虚弱又含糊不清。 青山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主子是否改变主意。 他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小伙,并不是很想帮女子洗澡。 司行简:“也罢,男女有别,去找个女子来。” 青山大松一口气,忙把怜儿丢下,去找靠谱嘴严的女子。 程五嘲讽一笑:“以色侍人,靠身体将好几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怎么现在倒讲究起来了?” 司行简冷冷道:“别说风凉话了,把人看顾好,别没等青山回来,人就没了。” “先前不是你说死就死了吗?”程五嘟哝一句,还是把怜儿挪到屋里,看管着。 司行简这样安排,并非是心存怜悯,只是不想白跑这一趟。 这个叫怜儿的女子,能坚持到这种地步,必然不只是为了利益,多半是因为“情”。 就是不知是为爱,还是为恨。 司行简对这名女子的故事不太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对方是受谁指使,针对王府有何算计。 先皇的态度转变、辰王府里煽风点火的人、以及如今长亭伯府的一团麻烦事……再结合崽崽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司行简总觉得有人在针对辰王府。 甚至可以说,是在针对皇家。 有人想挑拨辰王和皇帝的关系,好坐收渔利。 司行简用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兰兰的脑袋,心中思索着:是皇后,靖王的部下,还是有敌国的手脚?还是说,各方势力混在一起? 知道有人在背后盯着王府,司行简并没有产生害怕之类的情绪,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厌烦。 这种感觉,如果要形容的话,就类似于在家中发现了一个老鼠洞,却不知道老鼠在哪里。 真是烦人啊! 要是再捉不到这些老鼠,他就要放兰兰了。 兰兰:喵? 第131章 偏心王爷(14) [V] 司行简在等待的时候,听程五讲了不少与怜儿相关的事,他心中已经有了数。 程五见他高深莫测,就问道:“你打算怎么做?不会是……” 听到脚步声渐近,程五止住了话,转头去看。 是青山带着收拾妥当的怜儿走了过来。 司行简等青山把人在椅子上摆弄好,才抬眼看向换了身衣裳的怜儿。 清理她一番之后,看着比先前更凄惨——她本来就浑身是伤,要清洗几乎是又受了一遍刑。 司行简却点点头,这样看起来就干净多了,也没了那种难闻的、带着腐朽的血腥味道。 他示意了青山一下。 青山就拿着一面铜镜走到怜儿面前,捏起她的下巴,让她直面镜中的自己。 知道自己脸上有伤,和亲眼见到自己被毁了的脸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更别提怜儿原本是一个美人儿,知道利用自己的美貌玩弄人心,这种反差足以让她崩溃。 怜儿猝不及防看到一张皮翻肉绽的脸,忍不住尖叫一声,想把铜镜推开,可她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好扭过头,闭上眼睛。 两行泪流过她脸上的伤口,她死咬着唇把痛呼咽进肚子里。 司行简左手抱着兰兰,右手拿起一瓶金疮粉,随意地撒在她的伤口上,轻声问:“值吗?” 怜儿冷笑一声,道:“打一棒子,再给一个枣……你少白费功夫了,之前问的那些我都不知道。” “怜儿姑娘多想了,只是本王闻不得血腥味儿,也不习惯看这样有碍观瞻的面容。”他语气没有什么起伏,说出的话却格外扎心。 听到他自称“本王”,怜儿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原来这就是辰王。 司行简:“是不是希望现在手中有把匕首,能直接要了本王的命?” -- 第301页 怜儿谨慎地没有接话。 司行简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道:“本王是真的好奇,你做这一切值么?为了那个人,以色侍人……哦,现在连容貌也没有了。程府的两位老爷,年纪都快能当你祖父了吧?” “即便你能活着回去,会不会被嫌弃?你如今还守着身,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若是你的家人知道你所做的事……” 他不急不缓地说着,一边观察着怜儿的反应。 虽然对方没有搭腔,但她的呼吸变了几次,还会在他说到某些字的时候,不自在地想蜷起身子。 尤其在听到他提到她家人时,她差点压不住自己的怒气,身体都颤抖了两下。 难道是因为家仇?莫非她的家族曾经是靖王那一派的,在靖王夺嫡失败之后,恨上了辰王和皇上,所以才伺机报复? 可是她针对的是长亭伯府。 如今长亭伯府的主子中,死了一个,有两个变得疯傻,还有长亭伯世子已经有了弑父的打算…… 看她这些做法,倒像是和长亭伯府有仇,然后顺便坑他一把。 司行简心中思索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 在怜儿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她的细微的反应已经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忽然,他仿佛放弃了一般,叹息道:“罢了,看来本王的这些疑问是得不到解答了。但既然你见到了本王,那本王也不能留你性命……” 他话音刚落,抽出青山的剑刺了出去。 怜儿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刻,脸上挂着解脱的笑。鲜血从她的胸口流出,染红了才换上的衣衫。 青山对自家主子的任何做法都不会表示疑议,而从头看到尾的程五则是一头雾水:就这?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就把人杀了? * 有些晃荡的马车上,怜儿慢慢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她的脑子还有点懵,视线也有些模糊。等她意识清醒些,她才想到:她不是死了吗?这里应该是地府,所以她才感觉不到疼。 忽然她听到一道悦耳又有些熟悉的声音:“醒了?” 她下意识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因为她躺着,又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是艰难地稍微侧了下脸,转动眼珠。 她的视线自下而上,先是看到一只拿着沉香佛珠串的手,那手很好看,转动佛珠的动作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怜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佛珠,直到那只手轻叩了两下桌面,她才陡然回神。 方才她是怎么了? 哦,她看佛珠出了神,这场景似曾相识……是了,她的恩人就有一串沉香佛珠。 这人是谁? 她继续往上看,见那人穿着玄色的衣袍,在背光处的脸上戴着一张银质的面具。 那人沉声问:“你是不是背叛了我,把你知道的都和他们交代了?” “没有没有,怜儿绝对不会背叛恩人。” “那为何我发现你时,你竟是梳洗过的?” “是,是……”怜儿着急地思索着,什么发现?什么梳洗? 对,她被程五公子严刑拷问,然后辰王来了,让人给她清理。她没有让陌生男子碰她的身体,是一个女子帮她清洗换衣的。 听到她这急切又有点混乱的解释,那人叹道:“原来如此,也不枉我又救你一次。” 怜儿问:“又?怜儿还没死么?” “是,我发现你不在程府,暗中派人寻你,今日偶然发现你被人扔到河边。我见你心口中剑,却还有一口气,就把……一颗药而已,所幸你没有让我失望。” 怜儿惊道:“那可是能活死人的药,怜儿怎配?” “莫要再说这般自轻自贱的话,把身体养好才是正事。” 那人沉沉叹息,又带着几分歉疚道:“你如今该休息,只是你被人怀疑,有些事我不得不问。之前你做的事可都成了?还有你的家人……” “恩人放心,怜儿的身体无碍……” 怜儿把她在长亭伯府做的事说了: 她来长亭伯府就是为了报仇的。 她不仅挑拨了各个主子之间的关系,还让他们和靖王扯上了关系,制造了许多长亭伯府谋逆的证据。 虽然现在还只是开始,但这足以引起君主猜忌。 她根本就没有伺候过程家的男人,程二老爷睡的是他的通房,还有,他的女儿。 程二太太撞见了这样的荒唐事,都不用她动手,她自己就吓疯了。 这就是当年老长亭伯借住她家,却侮辱了她的母亲、长嫂,又害死他们一家人的报应。 还有程大老爷、程世子……她还给他们下了慢性毒。 要不是她被程五抓住,她定能把这事做得更完善。 “这一切都多亏了恩人,要不是您当年救了怜儿,又教导怜儿颇多,怜儿哪能报仇呢?还有恩人给的那些奇香灵药,让怜儿不必真的委身于仇人。” “可惜前几日,五公子不知怎么怀疑上了怜儿,竟然直接把怜儿关了起来……怜儿辜负了恩人……不如,让怜儿再回程府吧,怜儿定能借长亭伯的手把程五除了!” 正把耳朵几乎贴在车厢上听的程五不禁暗骂:真是心狠啊,还好他先下手为强了。 车内戴着面具的人正是司行简,他躬着身走到怜儿身旁,晃了晃沉香手串,道:“你且好好修养,这些日后再议。” -- 第302页 他晃动手腕的同时,香粉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 这正是方才怜儿口中的“奇香”,她也被喂了“灵药”——具有致幻、混淆人的记忆、模糊记忆等作用。 再加上又有意营造氛围,通过动作加强暗示,司行简话也说得模棱两可,才经历了生死、身体虚弱的怜儿自然辨别不了。 怜儿身上的伤很重,之前她能有精力说这么多话,纯粹是因为司行简用了药,让她短时间内走完剩余的生命。 她现在已经无药可救了。 司行简把面具摘下,出了车厢透气。 程五急切地问:“她所说的是真的,还是意识模糊了乱说的?” “她讲的,应该是她自己的所见所闻。”司行简给出了一个程五难以接受的答案。 她的讲述虽有点颠三倒四,但整体的逻辑是通的。她认为她了解到的就是真相,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为家人报仇。 可是,她说的那些,真的发生过吗? 司行简没有问她那个所谓恩人的身份,一是因为他假扮的是这个人,他不能让她意识到不对清醒过来;二是他觉得那个恩人是在欺骗利用她,所以她说的话未必是真实情况。 而程五听到他这么说,就一脸被污蔑的表情,否认道:“怎么可能?要是她说那事是我父亲做的,我可能会相信她所言不虚。但绝对不可能是我祖父!且她说的时间也对不上……是不是有人假冒我们家老太爷?” 司行简:“大概,她是被人骗了。” 她只是一把刀,而她背后那个人编织一个巨大的谎言来控制这把刀。 那个人极其擅长操纵人心,精通药理,善于布局谋划,而且说不定还以掌控别人为乐。 程五疑惑:“是她背后的人与我家有仇?” 司行简没有隐瞒,坦诚道:“或许,不是与程家有仇,而是与辰王府、与皇家有仇。长亭伯府遭此横祸,是被我牵连了。” 怜儿做的事是在报复长亭伯府,可幕后人是在算计辰王府。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有人为了害他而牵扯到旁人——司行简不会否认这一事实,尽管他对此没有多少自责。 把那人揪出来就行了,自责、愧疚之类的情绪并没有什么用。 程五也清楚这事不能怪他,真心实意道:“凡是有利就有弊,怎么可能只享好处,不担风险?只是,我母亲……” 司行简:“拿王府的帖子去请御医。” 程五道:“那这样一来,你不是牵扯进来了?和靖王余孽扯上关系,怕是洗不清。万一……” 万一皇上趁机对辰王府下手呢? 这话太不敬,程五不好说出口,但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司行简:“对方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不就是想皇上对我起疑吗?那就让他们如愿。” 天快热了,人心容易躁动,不如抄个家冷静一下。 而且,也不知多少高官权贵家中被钻了空子。早日把这事闹出来,也好让众人都谨慎提防着。 第132章 偏心王爷(15) [V] 司行简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将长亭伯府的事通过影九传到皇上耳中。 他一个闲散王爷,怎么能处置的了这种涉嫌谋逆的大案呢?还是交给一国之君操劳吧。 如果这是皇上自己查到的,或许会对他起疑。 但现在是司行简主动把消息递上去的,加上他前些天献的策深得皇心。所以,不知道自己被利用、单方面觉得他们兄弟关系有所缓和的司行筝听到这些,第一反应是:辰王这是在暗暗告状吗? 司行筝:这必然是有人刻意挑拨,而辰王察觉后,怕他生疑,才间接地通过影九向他表忠心。 一个毫无底蕴的长亭伯府而已,能有什么气候?而且辰王再不济,也不会和靖王余孽有所勾结。 司行筝不知道的是,如果是原来的辰王,他很可能会将计就计,借靖王的手对付皇上。 而现在,司行简才懒得自找麻烦。 一切结果如司行简所料:长亭伯府被削爵,程家十二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子被流放; 而皇上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声称任何人若是和靖王余孽有牵连绝对姑息,让各位大臣都管好自家门户,免得让靖王余孽有机可乘。 一时间,众大臣人人自危,把族中子弟都约束得更严了。 之后的一两个月,京都的花楼酒肆都有些冷清。 众人对长亭伯府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在这样的情况下,司行简出面安置了程五的母亲和庶妹,还请了御医为她们医治。 程母只是一时迷了心窍,还对程府里的人有阴影,她搬到新地方后,得到精心的照料,已经清醒了许多。 程五被押送去流放地,司行简亲自去送,以免程五路上受罪。 很多事,司行简已经事先和程五都交代过了,但临别时,他还是叮嘱一句:“饮食用香等,要多加小心。” 程五有些忐忑:“那些药物,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能令人神志不清、任人摆布?” “倒也没有那般可怖,不然,怜儿也不会还要自己潜入程家。”司行简宽慰一句,又道,“只是岭南多毒物,你自求多福吧。” 程五叹气:“其实,要是死了,也倒干净。若成了傀儡,任人摆布,那才可悲。” -- 第303页 司行简:“放心,你若被人控制,玄十五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程五瞪着他,道:“你这是安慰吗?” 司行简不答,只道:“要是发现自己对某些事物产生了依赖,记得及时脱身。” 程五被流放之地正是岭南。 他表面上是被流放,实际上是去探探那里的深浅。 至于程府的其他人……程大老爷父子在怜儿的教唆下做出的那些事,他们受到这样的惩罚,并不算冤枉了他们。 此去岭南,司行筝暗中派了不少人。 以前司行筝只知道靖王余孽大多盘踞在南边,但他没料到事态已经严重到这般地步——岭南四州已经不在朝廷的控制中了。 知州、监察,竟然无一人上报,全部背叛朝廷了! 若不是这次辰王提出,他这个一国之君不知还要被瞒在鼓里多久。 司行筝就听从了辰王的建议,先派人探查一番,之后再视情况,或智谋或武力,必然要把岭南收回。 这样的辰王,怎么可能和靖王余孽同流合污? * 司行简送别程五之后,就回去清王府的老鼠。 他见了程府的事,了解到那些人的手段之卑鄙,就有些不放心他家崽崽。 万一在他不留意的时候,有人对崽崽下手怎么办? 除了影九、玄十三等人,他又让青松去济善堂破庙里选了几个根骨不错的小孩,教他们习武,尤其是先教他们速成的保命之法和暗器等。 小孩子总是更不容易让人产生戒心。 王府的属官和家仆的孩子生活不差,比不得这些无家可归、食不果腹的小孩能吃苦拼命。 司行简不愿意这几个小孩派上用场,但敌人躲在暗处,他不得不尽可能安排完全的应对之策。 而且,如果崽崽的梦是一种预警的话,那崽崽后来的经历就说明王府里埋着一根很深的钉子。 就算原主不把崽崽当成亲生孩子对待,也不应该忽视孩子的安全。毕竟对原主来说,把皇上看重的小世子掌握在自己手中是有利的。 那么,能做到把崽崽从王府劫走的人,很可能就是隐藏在王府中。 就是不知道那人已经在王府了,还是如今暂未潜入。 他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并未给王府增添新人,反而处置了一些心思不纯的人。 如果按照崽崽梦境中的发展的话,现在的时间线,崽崽本应该还住在宫里。若那人是针对崽崽的,大约不会未卜先知。 但他就有些担心,那人是早已潜在王府中伺机而动。 那可真叫人防不胜防。 司行简不会等着别人把刀架在脖子前,才被动反击。 先下手为强,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麻烦。 他之前让人留意那些他觉得有问题的人,顺藤摸瓜,竟然查到了宫里。 王府的仆从大都是官奴婢,宫里想要安插人再容易不过了。 司行简没有纠结这几个人是皇上还是皇后安排的,直接把人捆了给皇上送去。 就算是皇后做的,他也得请皇上做主。 已经为政务忙得焦头烂额的司行筝收到这份大礼,不由得怒极:辰王可真会给他找事做! 等他了解前因后果,这份怒气就转到了皇后身上。 作为长嫂,还是一国之母,竟然往自己小叔子府上安插人?!而且还被辰王发觉,直接把人捆了,送到他这里来。 他这个皇帝兼兄长的脸都丢尽了。 更重要的是,皇后竟然挑拨他与辰王的关系。 皇后究竟想做什么? 司行筝并非是见了司行简送来的人和证据,就信了,他是经过查证的。 司行筝是个勤政的皇帝,他只是太忙了,有些事难免注意不到。 现在有人往他手中递了一根线头,要抽丝剥茧查明真相,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更何况,他才是这个皇宫的主人。要是他连这点小事都查不清楚,他这个皇帝就不用当了。 他只是了解了冰山一角,就有些心惊——皇后这是让他们兄弟反目,让辰王成为下一个靖王吗? 司行筝自认不是个深情的人,他对皇后没有什么情爱,但他给了皇后足够的尊重。 就连大皇子不是他亲生,他都未治皇后的罪。 可现在…… 难怪辰王之前会与他生分,最近又改变了对他的态度,大概是因为发觉有人从中作梗吧。 辰王还是他的好弟弟! 自觉想明白的司行筝,现在对辰王是既愧疚又有有些不愿意面对。 不管是皇后做的事,还是他的毫无察觉,都让既为君又为兄的他觉得有些难堪。 而且,辰王似乎还猜到大皇子非他亲生。 要不是辰王是他的亲弟弟,是安安的父亲,且能在政事上建言献策,他真的好想杀人灭口啊! 司行筝暂时不想见辰王,只是给派人辰王府送了不少赏赐。 等过了两日,他的情绪缓和了些,才召辰王入宫。 这两天,司行简就在府中陪着崽崽玩儿。 他为了避免崽崽多虑,也是不愿意让崽崽觉得他撒谎,就瞒着崽崽长亭伯府的事。 本来就没有人会刻意和小世子说这些,再加上司行简下了命令,王府众人更是不会在府内多提。 -- 第304页 而司安珵这些日子过得太充实,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无关的人或事。 他的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上午一般是读书写字,料理他种的一棵茶树,和府上管花园的老伯学习如何照料茶树,下午是写字学画,在花园和小伙伴们玩耍,还要跟着林夫子学习。 这两天,他的日常又多了一个项目:学骑驴。 司行简觉得崽崽年纪尚小,还不能骑马,但见他实在喜欢,就给他买了一匹温驯的小毛驴。 司安珵给小毛驴取名叫“灰灰”,他喜欢得不得了,时常骑着驴在王府里溜达,只恨没机会出门。 今天他一听说皇伯伯召爹爹入宫,就很兴奋地和司行简说:“安安也好几天没有去给皇伯伯请安了,安安想和爹爹一起去。” 他要骑驴进宫啦! 司行简看了看崽崽手中牵着的驴,又看看崽崽写满期待的眼睛,愣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于是,司行简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他身边跟着一头比马矮上不少的灰色毛驴,而这毛驴还驮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司安珵坐在小毛驴上,还没有马高,可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没有气势,心中满满的只有终于骑驴上路的新奇和激动。 当然,还有憧憬:等他再长大些,他就能和爹爹一样骑马了。 骑驴本来就是悠闲缓慢的。 司安珵年纪小,又是新手上路,就更快不了。 司行简迁就着崽崽,还要留心崽崽的安全,也慢慢晃着。 往常不到两刻钟,他们就能从王府到内宫门口,结果今日用了大半个时辰。 宫中,司行筝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甚至开始担忧他们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王府离得不远,按理说不应该耗费这么长的时间。 高高在上的皇帝,从来只有他一下召,大臣就马不停蹄地觐见,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人骑着驴优哉游哉地慢晃。 司行筝差人去查看情况,就得到这么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一拍桌子,带着怒气道:“辰王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郑喜忙劝道:“陛下消消气,老奴这就安排马车去接。” “接什么接?”司行筝呛一句,语气却平静,“朕倒要看看,他能让朕等到什么时候。” 没听说是安安自己乐意骑驴的吗?辰王能纵着,他这个皇伯伯怎么能当恶人? 郑喜心说:作为九五之尊,您不应该拂袖而去,再治辰王一个不敬之罪吗? 辰王是个捉摸不透的人,而一遇见辰王的陛下也常做出反常之举。 郑喜心里长吁短叹,腹诽不断,可这不耽搁他牢记自己的职责。 辰王一时半会儿到不了,那午膳该怎么安排? 郑喜犹豫地问道:“那午膳……” 司行筝:“一并等着。” 在郑喜出去通知御膳房之前,他又补充:“加一道酱驴肉。” 安安肯定吃不出来! 郑喜:唉,堂堂皇上,也只能迁怒一头驴,拿一道菜出气。 司行筝并没有真的动怒,也不觉得辰王不敬。 孤家寡人当久了,难得有人把他当成普通的家人对待,他愿意待辰王宽容一些——前提是辰王能老老实实地当个王爷。 再者,辰王毕竟是安安的父亲,他总要给安安面子才是啊。 不过,等辰王来了,他还是要训斥两句的,总不能让辰王太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等内侍通传时,司行筝就板起脸,打算摆个皇上的谱。 然而,他还未开口,一个小团子就奔向他。 “皇伯伯,安安是一个人骑驴来的哦!等安安记下路,以后安安就能经常来看皇伯伯啦!” 司行筝忍不住笑着夸道:“安安真厉害!” 等他想把嘴角的笑收回去已经晚了。 他都笑了,还怎么训斥辰王?这就是辰王的诡计吧?让安安说点好听的,他就不好追究了。 有孩子了不起啊? 关键是他还就吃这一套!谁能拒绝可爱的幼崽呢?而且,安安骑驴可是为了来看他哎! 司行简见崽崽像嘴抹了蜜似的,尽说哄人的好听话,不由得扬了下眉。 明明崽崽是为了有机会骑驴,才缠着他要跟着一起进宫的,现在被崽崽这么一说,因果全颠倒了。 而听的人似乎还被崽崽哄住了。 司行筝和安安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清咳一声,道:“摆膳吧。” 司行简是不喜欢有人伺候的,对布菜更是抗拒。 他又不是没有手,或是三岁幼童,为何要别人给他夹菜? 他挥手示意布菜的人退下,拿了双干净筷子给崽崽夹了些菜。 司行筝见状,也让人下去了。 司安珵咬了口酱驴肉,然后眼睛一亮——好好吃! 他嘴里含着一块不大的肉,含糊地问道:“这是什么肉?安安没有吃过。” 司行筝:“……” 要不编个谎话?鸡肉?羊肉?味道也不一样啊…… “咳,是御膳房新增的菜式,也不知道是什么肉做的。要是安安喜欢,就把厨子带回王府。” 司安珵摇摇头,又问:“爹爹肯定知道吧?” 司行简没吃,但他能认出来,而且崽崽都这样说了,他肯定不能说他不知道。于是他忽视司行筝的挤眉弄眼,答道:“驴肉。” -- 第305页 怎么能欺骗小孩子呢? 至于他之前也骗过崽崽……咳,那叫善意的谎言。 作者有话说: 崽:我有一头小毛驴~ 感谢在2022-03-31 10:59:37~2022-04-01 21:3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偏心王爷(16) [V] 司安珵一听说自己吃的是驴肉,就惊恐地瞪大眼睛。 刚才就示意司行简不要说实话的罪魁祸首,瞪他一眼,斥道:“怎么能和小孩子说这些?” 然后司行筝又去哄小孩子:“或许是你父王认错了,安安若是不愿意吃,就吐掉。” 司安珵眼睛蓄满了泪水,还是坚强地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哽咽着问:“厨子是把灰灰杀了吗?” 他以前没有骑驴进宫,宫里就没有驴肉吃,而今天他把灰灰带来了,桌子上就多了这么一道菜。 他的灰灰没有了,他要怎么回王府啊? 那可是爹爹买给他的…… 司行筝一见安安哭成这样,心中就自责得不行,他为何要计较这些?惹得安安伤心。 他不知道灰灰是安安养的驴的名字,只以为安安用“咴咴”的驴叫声来代指驴。 小孩子是有这样的习惯的。 于是司行筝保证道:“以后御膳房再也不吃驴肉了,把这道菜也撤下去。” 司安珵一听这话,眼泪彻底憋不住了。 以后不吃?那就是他的灰灰已经被吃了。 哇……他自己还吃了一口,而且他觉得很美味,还想吃…… 司行筝:怎么他越劝,安安哭得越伤心了? 洗完帕子的司行简走过来抱起崽崽,给崽崽擦着脸,解释道:“这不是灰灰。” “啊?”司安珵竭力止住哭,用通红的眼睛看向父亲,“真,真的不是吗?” “我们才来多大一会儿?宰杀烹饪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是灰灰的话,根本来不及上桌。” 司安珵一想,觉得有道理,而且,爹爹也不会骗他。 “那这是谁啊?” 司行简:“就是被养来吃的,或许没有名字。” “那灰灰以后也会被杀了吃肉吗?” “你养的,自然是你自己做主。” 司安珵又不放心地确认一遍:“真的不会有人杀灰灰吗?” “当然不会,牲畜是有主的财物,别人不能随意处置。” 司行筝接道:“这是皇宫,谁敢随便杀辰王世子的驴?” 司安珵:那他不是白哭了?不过万幸的是,他的灰灰还活着。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把脑袋埋在爹爹的怀里。 司行筝见安安止住了哭声,才觉得如释重负。 说起来安安自小就懂事,他面对哭泣的安安,竟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哄。 他以前只觉得安安让人省心,为安安的聪慧懂事而骄傲,现在却忽然意识到他有些疏忽安安了。 也难怪安安对他,不如对辰王亲近。 司行筝心中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欣慰和放心,看来辰王把安安养得不错。 他对安安寄予了厚望,早晚还是要把安安接回宫里培养。。 只是如今安安还年幼,就让安安先在王府过两年轻松生活吧。 司安珵收拾好情绪之后,就继续吃饭。 司行筝看着那道惹事的菜,就道:“还是撤了吧。” 小孩子心软,自己养了动物,多半会见不得它的同类被吃。 司安珵抽噎两下:“安安,还是要吃的。” 司行筝觉得意外,好奇地问:“安安不会觉得吃驴肉残忍吗?” 司安珵歪了下脑袋,不解地看向皇伯伯,他只觉得好吃,残忍是什么意思? “这是灰灰的同类,或许生前也是一头可爱的小毛驴。”司行筝虽然有点担心会再次惹哭安安,但他还是没压住自己的好奇。 “可是,它又不是灰灰。” 别的小毛驴和他有什么关系? “而且,都变成了肉肉,安安不吃,别人也是要吃的呀。” 司行筝:“……” 他竟然无言以对! 只是,安安这样,会不会有些失了孩童的天真和怜悯,显得过于冷漠了? 以前安安不是这样的,肯定是受辰王影响。 司行筝又不免担忧起安安的养育问题,打算事后和辰王谈论一下。 用完膳后,司安珵要散步消食。他还有些记挂灰灰,就想去看看。 司行筝建议道:“让人直接把灰灰牵到御花园去吧,你若步行到殿门口也太远了些。” 司安珵听了就很高兴道:“皇伯伯可以看安安骑驴!御花园里花草多,灰灰肯定会喜欢的。” 他说完,又有些忐忑地问:“我吃了它的同类,灰灰能不能闻出来啊?” “它是驴,又不是犬,且它更没有尝过驴肉,如何闻得出来?” 司安珵放心了,心情愉悦地慢慢往御花园走去。 到了御花园之后,司安珵就被支开了,因为两个大人有正事要谈。 司行筝遣散内侍护卫,示意司行简到一旁的亭子中落座。 亭子周围没有什么遮挡,是个合适的谈话之地。 -- 第306页 司行简听到传召时,就知道皇上肯定有事相商,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司行筝竟先提起了崽崽的教育问题,而不是问他之前做的事。 司行简有些不耐:怎么总是有人要指点他如何养崽? 他毫不客气地回怼:“你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的子嗣吧。” 这话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一是,“管好你自己的孩子,我家的孩子就不用你多操心了”; 二是,“你自己连个亲生孩子都没有,竟然还有闲心为别人的儿子操心?” 司行筝自己说出口的话就常有弦外之音,他也是听惯大臣们的明讽暗喻的,所以这种话里有话,他是能听出来的。 再加上他对于这事本就有心结,还疑心辰王早就知道大皇子非他亲生,就更容易往这方面想。 就算司行筝前不久才暗自决定要对宽容些,他现在听到这样不敬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话,也动了怒。 “放肆!你真是没大没小,不讲尊卑!这是你该和朕讲话的态度吗?” 司行简:连个太子都没有、想抢他家崽当继承人的人,还摆什么皇上的谱? 他的面上一片平静,连装出来的诚惶诚恐都没有。 这也更让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觉得被挑衅了。 “是朕太纵着你了……” 司行简淡淡开口:“若是无正事要商议,我就去陪安安赏花散步,然后带他回王府小憩。” 他可没有闲情当人的出气筒。 某人没有一丝是他把人惹怒的自觉。 司行筝:“你还敢打断朕说话?” 司行简起身,仪态翩翩,毫无恭敬谦卑之意。 他“告退”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司行筝反而被他气笑了:“辰王这是打算造反么?” 司行筝觉得纳闷。 作为皇帝,他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展现自己的情绪,相反,他要喜怒难辨,高深莫测,才能震慑臣子。 而辰王两句话就能让他怒不可遏。 但若真要因此而罚辰王吧,又不至于。 他除了动怒之外,竟然也不能做什么。 这么一想,司行筝不由得就更生气了。他一个皇帝,怎么这么憋屈? 短短的两个呼吸间,司行筝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带着叹息道:“坐罢,皇后做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他把司行简这些失礼的反应归咎于他因皇后的作为而不悦使小性子。 司行简没有反驳。 皇上自己找了台阶,他难道还能把台阶拆了不成? 司行简问:“那么,对于皇后,皇上是打算怎么处置?” 司行筝为难道:“她毕竟是皇后,且当初朕能登上这个位置,皇后母族出力颇多,朕不能不念及情谊。仅为这点小事就发落皇后,有些不妥。” 司行简扯了下唇角,心说:虚伪。 他没有分析利弊,只是说了崽崽偷拿毒药的事。 在他准确说出毒药所藏的位置时,司行筝心中就就震惊不已,等听他说起安安竟然偷偷拿了一颗时,更是又惊又怕。 对司行筝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最重要的人就是安安了。 要是安安误食了毒药,或是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根本无法设想。 辰王在这个时候提起此事,莫非是和皇后有关? “那枚毒药?” 司行简:“被我处理了。” 吃到这具身体的肚子里之后,又被兰兰清除,也算是被他处理了吧。 “万幸……辰王可曾问安安,他是怎么知道那东西放在哪里的?是不知为何物,才好奇拿走一枚的吗?” “不,他知道那是毒药,才特地瞒着你拿了一颗。” 司行简半真半假地回答:“据安安说,是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告诉他位置的。” 司行筝闻言,脸色有些深沉,他沉默了许久才问:“安安可还遇到别的不寻常之事?” “并无。”司行简不愿意把崽崽那些梦告诉别人。 这个时代的人都相信鬼神之说,万一对方觉得崽崽是天选之子,一定要崽崽当皇帝怎么办? “还是把安安叫来,朕仔细问问,再让张医令帮安安诊治一番,以防有什么不妥。” 司行简拒绝道:“安安的身体无碍,他因那事做了几日的噩梦,好不容易才哄得他把那些忘了,若再问他,岂不是让他又陷入恐慌。” “而且,之前安安住在宫中的时候,就没有告诉你,他现在就会说了?小孩子遇见令自己感到恐慌、解决不了的事情,通常都是向长者求助。可安安……” 他未明言,可这已经足以让司行筝浮想联翩了。 司行筝想起安安在离宫之前一直要求他阻止辰王纳侧妃,可他根本不把安安的话当回事,只以为是小孩子的独占欲。 或许是有人在安安耳边说了什么? 不管是何原因,安安遇见那样不寻常的事却不向他坦诚,这本就不正常。 他是安安最亲的皇伯伯——至少在安安搬回王府之前,他是安安最亲近的人,且他是皇宫的主子,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在安安的内心深处,或许他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不是亲近到可以无话不说的人,更不是会为他做主的人。 有人从中作梗! 他是皇帝,想要让他不喜安安并非易事。 -- 第307页 但对安安一个稚子下手,就容易多了。 若是再撺掇得安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恐怕他往日有多爱护安安,之后就会有多厌恶。 如果真有人谋划这一切,那会是谁呢? 不需要确切的证据,只需想一想:谁最见不得他对安安好;若事成之后,谁会得到好处;这皇宫中,又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司行筝眼中闪过一抹杀意——真是朕的好皇后啊! “既然安安对此事有阴影,那还是不要再对他提起这些了。不过,还是让张医令帮安安检查一番,朕才能放心。” 司行筝并未明说要检查什么。 司行简却挑明:“你是担心有人对安安施了巫蛊之术?” “若是这样的话,我可以保证,安安身上并未沾染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第134章 偏心王爷(17) [V] 巫蛊是大忌,可司行简就这么平淡地说了出来。 司行筝有些锐利的眼神扫过来,语气不悦地问道:“辰王对巫蛊之术也有所涉猎?” 司行简仿佛未察觉到帝王的怒火,自谦道:“略知一二。” 他又解释一句:“因为有些怀疑先皇的变化是中了巫蛊之术,就翻了些古籍。” 他是故意提起先皇的。 先皇驾崩时,原主才十四岁,且那时原主和先皇很疏远,一年只能见到几面。但司行筝不一样,他那时已经二十二岁,还是太子,知道的必然比原主多。 司行筝听到这句解释,神色缓和了许多,就随口说道:“先皇……与巫蛊无关。” 原主和司行筝提起先皇,都不称“父皇”,因为他们与先皇不亲近,甚至可以说心中是有怨恨的。 司行简就更不会了。 谁配当他的爹? 至于司行筝的说辞,司行简暂时判断不出真假。但他知道了对方也曾怀疑先皇中过蛊,并且还进行过查证。 他更倾向于司行筝所言不虚。 要是先皇真的中过蛊的话,就算不为先皇报仇,只为了自身的安全,皇上也必然会寻根究底,把会蛊术的人清剿。 这样的大动作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司行简又问:“那当年先皇为何会判若两人?” 司行筝却不愿意再谈论先皇,只道:“那些事都已过去多年,难以探明缘由,且朕与辰王作为后辈,也不好多议论先祖。” “安安的事,朕会查清楚……” 话说到一半,司行筝见郑喜急匆匆地走来,就止住了。 郑喜道:“陛下,御花园里出事了!小世子他……” 司行简听到这里,就起身大步往崽崽刚才去的方向走。 司行筝也立即跟上,吩咐郑喜:“边走边说。” 两处相距不远,他们很快就赶到。 郑喜也把先前发生的事情概括了一遍: 小世子在御花园遛驴的时候,一不留神,让灰灰吃了一朵名贵的牡丹。皇后娘娘见了,就要打杀那头小毛驴,而小世子自然不愿意。 只是他人小,又是晚辈,既辩不过也不敢顶撞。 而且今日进宫的只有他们父子两个,没有带影九青松等人。 跟着司安珵的侍卫是宫里的,他们不敢不听皇后的吩咐,就让人把驴牵走了。 司行简还未走到崽崽身边,就远远地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缀在灰灰的后面,还有侍卫半拦半护挡在崽崽面前。 之前崽崽误会灰灰被摆上餐桌时,就哭得不行,更何况现在是要当着他的面把灰灰牵走杀了。 崽崽心里该多难过绝望。 司行简衣角带风,快步走过去把崽崽抱起来,顺势抬脚把拦着崽崽的两个侍卫踹倒。 侍卫站起身之后,下意识抽出刀做出防卫姿势。 司行简夺了一把刀,抬手掷了出去。 刀几乎是贴着牵着小毛驴之人的手背飞过,却只斩断了绳子,之后又插到地上。 灰灰身处陌生的环境,本来就有些防备,又被飞过来的刀吓到,它扭头就往人少的地方跑。 离灰灰近的几个侍卫先是躲了一下,随即就忙着去试图控制住这头驴。 可是他们慢了半拍,等他们把驴拉住的时候,灰灰的蹄子已经踩倒了几株牡丹。 司行简把刀扔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关注那边的情况,只顾着哄崽崽。 本来司安珵一直在忍着泪,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跑快一点,说不定就能追上去阻止灰灰被杀。 可是现在他感受着熟悉的怀抱,知道能为护着他的人来了,心中的委屈就再也压制不住。 他哭得比用膳时要伤心百倍。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伤心不舍,现在他亲眼看到灰灰被人牵走,那种无助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嚎啕大哭,但泪却止不住,甚至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哭得一抽一抽的,还用手指着灰灰的方向。 看着让人心疼极了。 司行简转了个方向,让崽崽面朝背风处,给崽崽擦着泪安慰道:“灰灰救下来了,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能随意处置它。” 这时,一个嬷嬷冲着他们呵斥道:“大胆!竟然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动刀,真是……” “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一个奴婢,竟也敢对辰王大呼小喝?皇后,你宫里的人竟是这般尊卑不分吗?” -- 第308页 司行筝姗姗来迟。 他要维持帝王的威仪,不能大步跑,所以他就落后了几步。甚至他现在呼吸还有些急促,但他不能大喘气,只好竭力平复着呼吸。 一众人连忙行礼,只有司行简站得端正,置若罔闻。 皇后连忙走到司行筝跟前解释,却被他制止:“朕都听说了,你作为中宫皇后,一国之母,何必和灰灰计较?” 皇后下意识想辩解,却疑惑了一下:“灰灰?” 司行筝沉默片刻,答道:“那头毛驴的名字。” 皇后也沉默了:一头驴的名字,竟也被皇上记在心上,还为此当众给她没脸。说到底,皇上护着的不是驴,而是辰王世子。 她在意的也不是那一株花。 这不是一株牡丹和一个畜生孰轻孰重的问题,而是在皇上心里更愿意护着哪一个。 她以为辰王世子回了王府,且这近一个月都没有进宫几次,或许是皇上已经不喜他了,才想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 哪知……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能退步。 “陛下也说了,只是一头畜生而已。它毁了开得最好的一朵青龙卧墨池,那本是大皇子着人精心照料,要等千秋节时呈给陛下观赏的,就这么被一头畜生糟践了。臣妾把它打杀了,再让太仆寺给辰王世子寻个漂亮的猫狗做补偿。” 司安珵听到,就努力止住哭,为灰灰求情:“皇伯伯,灰灰不是有心的,不要杀它……安安,安安可以把王府的牡丹都赔给你。” 司行筝听到皇后的那番话时,心中已经十分不悦——那是安安养的宠物,他都叫那头毛驴的名字了,她还当着安安的面一口一个畜生,是何居心? 现在又听到安安这可怜又显得生分的话,司行筝干脆就把皇后晾在一边,走到安安面前,哄道:“安安和皇伯伯计较什么?一朵花而已,若是灰灰喜欢吃,把那片魏紫砍了,送到辰王府去给灰灰当草料。” 魏紫,牡丹中的名种,有“花后”之称,且有些花朵形状如皇冠,是皇后最爱簪的花。 这是把皇后的面子扔到地上踩。 皇后心中气恼不已,可还是上前劝谏:“陛下,这些牡丹都是花房精心养育的,若是砍了,岂不是糟践?传出去,也于陛下名声有碍。” 皇上还未接话,司行简就冷冷道:“簪花就不是糟践?” 皇后脸色铁青。 但司行筝没有责备他这样失礼的话,而是笑道:“如果能让安安高兴,这一园子的牡丹都摘了又何妨?左右明年还会开的。” 这话说的有些意味深长,倒像不是在说花,而是在暗喻什么人的命运似的。 司行筝并不在意皇后怎么想,只顾着逗安安:“都说牛嚼牡丹,可安安养的小毛驴竟然也爱吃牡丹。不过,灰灰是个有品位的,专拣名贵的吃。” 司安珵对“贵”这个字眼儿是很敏感的。 牡丹花是他司空见惯的,并不觉得有什么新奇。 他只知道开黄色小花的蒲公英能卖钱,但现在听皇伯伯说灰灰吃的牡丹很名贵,他就有些忐忑了。 “很贵吗?能卖多少个铜板啊?” 若真要论起来,那一株牡丹确实比一头毛驴要值钱不少。 但没人会在这时候和司安珵说实话。 就连皇后也认清皇上的态度,沉默地站在一旁。 司行筝惊奇地问:“安安连铜板都知道?” “嗯,安安懂得可多了!” 这会儿,司安珵已经被哄好了,他见灰灰没事,就破涕为笑。 他向皇后娘娘道歉,还说爹爹可以赔铜板,也可以把王府的牡丹都送来赔礼。 在司安珵看来,确实是灰灰犯了错,那他赔偿就是了。 可这话落到皇后耳中,就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挑衅。她不喜欢司安珵,对方怎么做,她都会看不顺眼。 司行筝现在不愿意看到皇后,每和皇后说一句话,他都在忍着怒气和杀意。 现在还不到时机,他不能对皇后做什么,也不能让皇后察觉。 他挥手让皇后回宫反省,把方才的几个侍卫和嬷嬷罚了。 皇后离开时回头怨毒地看他们一眼,对身旁的嬷嬷说:“他们是一家人,本宫算什么?” “娘娘……”嬷嬷想安慰她,但看她心灰意冷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去劝,只道:“惯子如杀子,陛下对小世子如此宠溺,并非是善事。” “可本宫方才特意提了大皇子,陛下毫无反应。嬷嬷你说会不会……” 嬷嬷压低声音紧张道:“娘娘慎言!那事哪个男人能忍?更何况是陛下。” “可本宫总有些不安。” 或许真该听从那人的意见,毕竟大皇子是如今陛下唯一的儿子,若是……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她七年前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今天的。 第135章 偏心王爷(18) [V] 司行简并不担心自己的态度会惹得皇后不悦。 两方本来就是敌对的立场,即便他好言相商,恐怕对方也只是保持表面的友善,背地里指不定怎么使坏呢。 在皇后眼中他家崽崽就是大皇子的绊脚石,必须要除去,不会因为他们的态度而放崽崽一马。 所以他也没必要虚与委蛇。 -- 第309页 司行简抱着崽崽去看已经被安抚好的小毛驴。 司安珵拿手当梳子,给灰灰梳着鬓毛,轻轻道歉:“我以后不带你进宫了。” 还是在王府自在,那是他自己的家,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算是他种的茶树被灰灰吃了,他也舍不得宰了灰灰。 这可是爹爹送给他的! 但在宫里,他说的话没人会听,他差点亲眼看着灰灰变成一盘肉…… “爹爹,安安想回家。” 尽管司行简的事情还没有商议完,可听到崽崽这充满委屈和依赖的声音,他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没有再让崽崽骑毛驴。 既是怕毛驴受惊后不太安全,也是看崽崽没有松开他的意思。 一旁的司行筝看到这一幕,心中憋闷不已——上午安安还说要骑着毛驴来看他的! 都怪皇后! 说不定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皇后也暗地里给安安气受了。 难怪他养了安安三年多,可安安在他面前还不如在辰王面前活泼肆意。 辰王所说的事,他会查清楚。可他是皇上,不只是安安的皇伯伯。有许多事,他并不能随心所欲,他不得不为了顾全大局而妥协。 “是皇伯伯让安安受委屈了,放心,皇伯伯总会给安安出气的。”司行筝郑重道,随后又看向司行简,“朕也会给辰王一个交代的。” 司行简并未答话,脸上的表情也漫不经心的,似乎一国之君的承诺一文不值。 实际上,司行简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知道就算皇上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但只要皇上没有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对皇后动手。 恐怕这个九五之尊也是觉得憋屈的吧。 他今日进宫就是打算看看皇上还有没有机会诞下子嗣。 只是现在崽崽才经历了不愉快的事想要回王府,那此事只有日后再提了。反正也不急于一时,除非皇后会立即对皇上下手。 司行简抱着崽崽往宫外走,一个侍卫牵着灰灰跟在他们身后。 还没走出御花园,崽崽就伏在他肩头睡着了。 崽崽本就有午憩的习惯,加上刚才又大哭一场,现在又累又困,就在熟悉的怀抱中睡着了。 司行简来时是骑马,带睡着的崽崽回府不方便,只好让崽崽在宫中歇下。 把崽崽安置好之后,司行简与司行筝继续方才的谈话。 他直言道:“你也看到皇后对安安的态度了。” 司行筝有些闪躲:“皇后或许只是没有意识到那头小毛驴对安安来说很重要。”他这么说,并非是护着皇后,只是不愿意让辰王在深究下去。 再谈论下去,他这个皇上的遮羞布就要被扯掉了。 司行简却寸步不让:“皇后会针对安安,并非是因为一株花,一头驴,而是你这个一国之君的偏爱。” 司行筝:“……”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你能不能别把朕和驴相提并论? “若安安只是辰王世子,皇后或许会善待,甚至会拉拢。可现在因为你过于关注安安,让皇后产生危机感了。你觉得皇后会怎么做?” 司行简笑了下,不等对方回答又接着说:“与其除掉除掉有资格和自己争的,被人怀疑,还不如直接一步登天。” 他说的“天”指的是天子之位。 任谁听到这样的难听话,都会不高兴的。更何况司行筝还是皇上,向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犯忌讳的话。 司行筝很想一拍桌子,斥责一声“放肆”,但他不得不承认辰王说得在理。 他虽对皇后有防备,但他在心底并不认为皇后会做出谋逆之事,且他也不觉得皇后会知道他对安安的打算。 再者,他也不能向辰王承认大皇子非他亲生。 于是,司行筝半眯着眼睛道:“朕再疼爱安安,他也是辰王世子,和大皇子有什么好争的?” 司行简扯了下唇角,心中叹气:真是死鸭子嘴硬。 他说:“便是我信了,你觉得皇后会信吗?” 司行筝眯着的眼睛睁圆了,怒道:“你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朕留啊!”随后又有些无奈地说:“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便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了。 司行简:“前不久。” “朕以为能瞒天过海呢,至少皇后不该意识到才是。朕对安安,可以说是有些溺爱了,而对大皇子,要求还算严格。明面上看,朕对大皇子是寄予厚望的。”司行筝叹道。 他想把大皇子培养成安安的磨刀石,自然不会刻意把人养废。而且,他若是那样做的话,也会惹人生疑。 司行简大致能猜出他的用意。 可这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而且人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崽崽都能感受到皇后不喜欢自己,想必这三年皇后察觉皇上的真实意图也不是什么难事。 司行简没有说安慰的话,只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皇后的母族当年助朕颇多,皇后这些年也无大错,且靖王余孽蠢蠢欲动,实在是不宜多生事端啊。” 司行简听了这话,眼中的鄙夷和嘲讽都快要遮不住了。 皇上不想对皇后动手,甚至不愿意揭露大皇子的身份,最主要无非是为了掩盖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 -- 第310页 若是皇后没了,总要再封一个继后,到时,皇子从哪里来呢? 皇后敢在皇嗣上做手脚,与谋逆无异。皇后的母族中可能有人参与,为皇后提供帮助,但大多数族人肯定是不知晓的,甚至不愿意看到这种事。 如果皇上只处置相关人,恐怕其余人还会感恩戴德。 至于靖王余孽……正是因为他们蠢蠢欲动,所以才更应该先解决皇后这个隐患。 不然,说不定哪一日就会腹背受敌。 “你这是什么眼神?”司行筝没好气地问。 朕好歹也是皇上,能不能给朕点面子? 司行简没有回答,而是语气平淡地说:“把手伸出来。” 陈述而非请求的句式带着点命令的口吻,让人下意识遵从。 等司行筝伸出手之后,才后知后觉他为何要听辰王的吩咐,而且辰王对他未免也有些太颐指气使了吧。 “你……” 司行简抬眼,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噤声!” 从来只有他让人闭嘴的皇上:“……” 等察觉到辰王在做什么,司行筝不仅闭了嘴,还平心静气。 “另一只手。” 司行筝把另一只手伸出来。 司行简切完脉,又问:“当年的医案还在吗?” “在,郑喜……”等司行筝吩咐完郑喜去取医案,才又一次回过神来——他为何如此听辰王的话? 辰王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成皇帝来敬重? 可这个时候再追究,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司行筝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懂医术了?” 司行简轻飘飘地答:“空闲的时候学的。” “你有那么多空闲时间,且有能力处理政事,为何不替朕分忧?” “怕你觉得我觊觎皇位。” 司行筝:还好辰王不常上朝,不然朕早晚被气死。 已经中毒近十年了,司行筝早已对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不抱希望。 这份医案不能给外人看,就没有收在太医署,而是单独藏在寝殿中,因此郑喜很快就拿了过来。 司行简很快地翻看一遍,让郑喜取了笔墨来。他几乎没什么停顿,很快就写了半张纸。 见他这样,司行筝的神色严肃起来,语气里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期待:“你这是……” 司行简未停笔,只略一颔首,轻“嗯”了一声。 他写完之后,把墨迹未干的纸往前推了些许,道:“你可以让之前争执的太医看过,再决定是否尝试。” 司行筝对医术称不上登堂入室,但也并非一窍不通,他本就粗懂些医术,这些年又看过不少对症的医方。现在一看这张方子,他就有五六分信了。 “真的还能治?” 司行简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给出的方子是口服、药浴加针灸三管齐下,要是没用,他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张医令过来后,仔细琢磨了一刻钟,谨慎道:“可以一试。” 司行筝点点头,淡然道:“那就试试吧。”实则他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只是……”张医令吞吞吐吐。 司行筝心中一个咯噔,却装作云淡风轻:“有话直说。” 张医令:“医治至少要半年之久,且期间禁止房事。” 司行筝下意识去看辰王。 司行简皱眉,问道:“半年都忍不了?” “谁说我忍不了了?!朕又不是那等荒淫的君王!这一个月多来,我也只行过一次房事好么?只是若半年不进后宫,总得有个合理的说辞。”司行筝气得连“朕”的自称都忘了。 当皇帝也不容易,就连不去后宫也会被言官唠叨。 张医令在一旁瑟瑟发抖:现在辰王提供了有效的方子,他没用处了,又知道这等秘辛,会不会被灭口啊? 面对皇上的怒火,司行简面不改色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刚才还拍桌子的司行筝,立马语气平静地问。 张医令:我还想多活几年,并不是很想听到您二位的密谋。他怕这时出声会惹得皇上不快,正纠结着是否该提出告退。 司行简示意了一下张医令还在此处。 好不容易平复好情绪的司行筝眉头一皱——方才他那丢人的一幕还被外人看到了? 好歹是伺候了十年的老太医,司行筝还做不出杀人灭口的事,只是警告两句就让人离开了。 张医令如释重负地走出门,心中感叹:辰王真是令人敬佩啊,连龙须都敢捋! 第136章 偏心王爷(19) [V] 如今皇上正值壮年,且子嗣不丰,如果他需要一个不引人怀疑的理由长时间不去后宫,那么守孝便是最好的借口。 可身为皇上,五服之内有资格让他守孝的人大多都已经不在了,而皇上的外族家的人,皇上是不会动手的。 所以,这个最好的人选是皇后。 如今妻孝是一年,实际上以九月代一年,只是妻孝甚少有男子会守,更别提皇上了。 就连皇上的亲爹死了,也是直接以月代年。 若是皇上为皇后守孝,便是给足了皇后母族的面子,他们就更不会因皇后的死对皇家有什么怨言。 而且皇上也能落得个深情的美名。 虽然作为一国之君,并不需要钟情一人,但有情有义的君主总比薄情寡义者名声好。 -- 第311页 当然,除了要守孝这个理由,若是皇上唯一的皇子出了什么意外,皇上悲痛欲绝,不愿意去后宫也说得过去。 但司行简并不想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听了他的话,司行筝就问:“辰王莫不是为了逼朕要皇后的命,才刻意加了那一条医嘱?” 声音含笑,似乎并未因觉得被算计或胁迫而感到丝毫的不悦。 司行简反问道:“我就为了加那一条医嘱,给你这张方子?” 司行筝沉默一瞬,也想明白:如果辰王要提出半年不能行房事的医嘱,那就要提供这张能让张医令看过仍觉得可靠的方子,按照辰王的本事,该有更便捷的法子才是。 身居高位,勾心斗角久了,人就不自觉地就往阴谋的方向思考。 司行简又道:“你若觉得这条医嘱可有可无,那不妨亲身一试。”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可落在司行筝耳中,却觉得充满嘲讽与激将,像是在说:“就知道你忍不了半年,何必找借口。” 司行筝一点也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语气无奈地说:“朕不过随意一问,没有不信辰王的意思。只是辰王所说的,着实让朕意外。她只是为难了安安而已,辰王至于要了她的命吗?” 司行简嗤笑一声,道:“难道你就不想要他的命吗?就任由她掌管着凤印,大皇子占着嫡长子的名?” “还是说……”司行简顿了一下,“你担心这张方子会没有成效?所以需要大皇子向世人证明,你并非不能生育。” “放肆!你这是仗着献方有功,越发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当朕不会治你的不敬之罪吗?” 果然被他说中了,这就是恼羞成怒吧?司行简心想,没有再把实话说出来激怒这个一直被人捧着的一国之君。 他诚心劝道:“我对这个方子有信心,而且即便没有效果,你也不会容忍大皇子继位吧?所以,何必养虎为患呢?没了大皇子,还有大公主,也可以有二皇子,三皇子……” “给朕滚出去!” 这时,司安珵光着脚跑出来,扑到司行筝怀里,用刚睡醒而显得格外软绵的嗓音说:“皇伯伯不要生爹爹的气!” “皇伯伯把你吵醒了?”司行筝把睡眼朦胧的小团子抱起来。 司安珵摇摇头,没有说话,一双带着困意的眼睛装满担忧。 司行筝心酸地说:“皇伯伯只是声音稍高了些,不会处罚辰王的。” 有孩子护着了不起啊?他什么时候能有个这么贴心的崽呢? 司行简去内间把崽崽的衣服鞋子拿出来,给崽崽穿好。 “既然睡醒了,洗漱一番就回府吧。” 该说的话他已经说完了,即便司行筝言语上没有透漏出来要对皇后动手的意思,但他相信,早晚有那么一天的。 而且这一天不会太久。 只要司行筝查清皇后暗地里对安安使的小手段,只要皇后有一丝弑君篡位的念头,那本就起了杀心的司行筝必然不会再忍。 等他们父子二人出了殿,司行筝沉思片刻,忽然问郑喜:“你说,是不是朕对辰王太过纵容了?” 不然,辰王怎么敢屡次出言不敬,还丝毫不悔改?关键是他被气了之后,竟然什么都没做。 郑喜心说:您才发现呐? 可他作为皇上身边伺候的老人,深知皇上这么问并非是要治辰王的罪,说不定他若说了辰王的不是反而会惹皇上生气,于是郑喜就捡好话说:“或许辰王不单单是把陛下您当君主敬重,更把您当成兄长来亲近。” “是吗?”司行筝意味不明地反问。 郑喜:顺毛顺对了! “那是自然,陛下没发现,辰王与陛下说话,从来不用敬语吗?” 司行筝哼道:“何止不用敬语,连谦词也不用。” 整天“你”呀,“我”呀的,把朕都带偏了! “真是没规矩!” 郑喜:您除了说“放肆”和“没规矩”,还能做什么? “一家人之间,若讲规矩,便生分了。” “可近来辰王从未称朕皇兄,以前还会偶尔叫两次的。” ——都是在企图他念及兄弟之情的时候。 郑喜:“……” 老奴就是说点好听话哄哄您,辰王待您如何,您心里没点谱吗?辰王和小世子那才叫一家人呢。 碍于皇上的权势,以及对皇上没有自己子嗣还替别人养孩子的同情,郑喜没把这样扎心的大实话说出口,反而又说了不少好听话。 司行筝其实并没有特别生气,他刚才发怒也只是为了让辰王意识到他不太高兴。不然辰王也有些太得寸进尺了,根本丝毫不顾他这个皇上的面子。 就算辰王真的惹他生气,他也不会真的惩罚辰王。不管是岭南的事、茶税的主意,还是这张方子,都是辰王的免死金牌。 辰王有如此贡献,又是他的弟弟,他容忍一些也是应该的。 只要辰王不谋逆,他就会让辰王余生安享荣华。 现在司行筝静下心来,再加上有郑喜的安抚,他的余怒也消了,还感叹道:“若是辰王以前坦诚,朕也不至于……” 他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若是以前辰王如此做派,他怕是更会觉得辰王有恃无恐心怀不轨了。 “辰王与先前判若两人啊。”司行筝语气沉沉。 -- 第312页 郑喜提醒道:“是从小世子回到王府之后,辰王才有所改变的。” 您把人家唯一的儿子抢了,还指望人对你恭敬亲近吗? 司行筝也想到这一方面,就有些心虚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当年辰王也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愿……” 郑喜小声道:“您是皇上,就算不愿,也不能表示出来啊。” 司行筝斜睨郑喜一眼,语带警告:“你也跟辰王学?” “老奴哪敢和辰王比啊!” 就算司行简对他与原主迥异的行事作风不做任何解释,别人也会自己找到理由。 * 司行简回到王府后,就问崽崽:“偷听到了多少?” “安安什么都没有听到!”司安珵立即否认,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就像是不打自招,又改口:“安安在睡觉,没有偷听。” 司行简也不在意,只道:“若是你睡梦中听到了什么,可不要跟外人说。” 司安珵纠结地对着手指,心虚地承认:“安安听到一点点,可安安不是故意的。” 他用两根食指比出了很短的一截距离。 司行简“哦”了一声,并不主动问崽崽听到了什么。 如他所预料那般,小团子心里根本藏不住疑惑,吞吞吐吐地问道:“皇伯伯为什么会对爹爹生气啊?” “因为爹爹说的实话,他不爱听。” 司安珵努了努嘴,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又问:“大皇子和皇后娘娘怎么了?爹爹想要谁的命啊?” 司行简并没有替皇上遮丑的意思,对崽崽如实道:“大皇子并不是你皇伯伯的亲身孩子,将来不能当皇上。” “不是皇伯伯的孩子?”司安珵一时无法理解,想了一下又问:“那他是不是就不是我兄长啊?” “嗯。” 司安珵恍然大悟:“难怪他不喜欢安安呢。” 司行简失笑:“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就算他是你兄长,也未必会喜欢你。” “大家都很喜欢安安呀!”司安珵语气很理所当然,“尤其是爹爹和皇伯伯,一家人只会更喜欢安安。” 所以如果大皇子不是他的亲兄长的话,那么对方不喜欢他似乎就可以理解了。 司行简:“哪有你这样自恋的小孩?” 他决定让崽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就道:“将来你皇伯伯肯定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他们可不一定会喜欢你。” “为什么?”司安珵有些震惊地反问,似乎不喜欢他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司行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举例道:“若是我把大皇子接到王府,当成亲生孩子养,比对你还好,你会喜欢他吗?” “我不喜欢他!爹爹要把他接回来吗?!” 司行简:“只是举个例子。你皇伯伯对你好,可能你将来的堂弟堂妹会因此并不喜欢你,或许你皇伯伯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没那么在意你,这也是人之常情。” 司安珵咬着手指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爹爹呢?会不会喜欢别的孩子超过安安?” 他都没敢问自己会不会有弟弟妹妹,就算没有那个梦,如今也是追求人丁兴旺的,他从未想过王府会只有他一个孩子。 “哪来的别的孩子?你一个就够愁人的了。” 司安珵睁大眼睛,反驳道:“安安可乖了!” 等意识到爹爹的言外之意,司安珵又傻笑起来,他才不想要弟弟妹妹呢。 他喜欢爹爹超过皇伯伯,那皇伯伯等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没有那么喜欢他,也是公平的。 他一高兴,就忘了刚才想问的爹爹和皇伯伯的谈话。 等他睡觉前,才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他们好像提到要谁的命,不过,不管爹爹做什么事,肯定都是有道理的…… 第137章 偏心王爷(20) [V] 等到第二天,司安珵还记挂着这事,饭后消食的时候,他就问道:“爹爹那么做,是不是为安安出气啊?” 皇后娘娘要杀他的灰灰,把他吓哭了,所以现在爹爹就要杀皇后了?肯定是为了他! 司安珵说这话时,并没有觉得爹爹为他出气而要了人命是一件多么不好或可怕的事。 幼崽还没有成熟的认知和善恶观,想法天真又残忍。 尤其是司安珵还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长大,就算因他年幼,司行筝和身边伺候的人有意不让他接触到死人这种不祥的事,也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听多了把人处死之类的话,司安珵对人的生命看得就淡了。 司行简自己是个冷漠的性子,但他自认三观还算端正,不会草菅人命。 他可不愿意看到崽崽长歪。 所以,就算有部分崽崽的缘故,他也不能承认。 于是司行简一脸严肃道:“当然不是,在你心中,爹爹就是那种睚眦必报,为了一点小事就要人命的人吗?” 司安珵不知道“睚眦必报”是什么意思,但他听到爹爹说那是小事就不高兴了:“安安的事怎么会是小事呢?” 司行简就引导道:“你觉得灰灰吃了一株花,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当然不是了!” “那皇后要杀了灰灰,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司安珵若有所思地点头。 司行简又道:“如果爹爹因为皇后要杀灰灰,就要了皇后的命,那我岂不是成了和皇后一样蛮不讲理的人了?更何况,灰灰被救下来了,皇后也被你皇伯伯训斥了。” -- 第313页 “那爹爹是为了什么呀?”司安珵又想啃手指了。 司行简:“自然是皇后还做了别的错事。她除了是你皇伯伯的妻子,更是一国之后,她为了自己和大皇子做的事,不止伤害了你皇伯伯,也会让更多人丧命。” 这是从大义的角度说的。 从个人的立场看,如果皇后活着,必然会对他们动手。 所以,皇后不能不除。 司安珵就敬佩道:“原来爹爹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司行简:“……算是吧。” 他又道:“生命是很宝贵的,不能随意剥夺他人生的权利知道吗?” 司安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思考一会儿又问:“可是皇后娘娘和皇伯伯是一家人啊,皇伯伯会舍得吗?” “他怎么会不舍得?恐怕是求之不得吧。”司行简有些嘲讽地说。 被戴绿帽子就不说了,这是大多数人都难以忍受的事。而且至亲至疏的两个人貌合神离,彼此防备算计,恐怕只有一人死去才能解决问题。 司安珵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那些阴暗的真相,司行简就不会对崽崽仔细解释了,只道:“因为你皇伯伯要当明君,天下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他不会为了皇后一个人就不管别的子民了。” 司安珵长叹一声:“当皇上也不容易啊!” 要秃头,要杀皇后,还要养这么多人…… * 司行筝原本确实是打算等时机到了,就让皇后病逝或将其幽禁在某个偏僻的宫里,但现在他的大顾忌都没有了。 而且他还查到不少皇后的小动作。 得知皇后除了挑拨他与辰王的关系,甚至还有意引导安安与他疏远时,司行筝所有的怒气都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他养了三年的崽,不到一天就被辰王哄了去,原来都是皇后的功劳! 皇后安排了人给安安灌输他是外人,要是太过麻烦皇伯伯会被讨厌之类的想法。 而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他这个皇上对安安的期望,只以为大皇子是他唯一的儿子,将来会继承大统,也就会在不得罪他的情况下讨好皇后。 安安就是再聪慧,也感受不到宫中这些人精的心机,更别提告状了,说不定安安还会觉得那些奴婢的提示很有道理呢。 所以,安安一直觉得自己在寄人篱下吗? 司行筝心中恨极,是他太大意了,让安安受了这么多委屈。 而且,司行筝还发现皇后竟然与靖王余孽还有勾结。 她这是要造反吗? 尽管司行筝恨不得立即提刀把人砍了,可他还是压下心中的杀意,安抚住皇后。他声称那日在御花园那样做,只是为了迷惑辰王,才让皇后受委屈。 而背地里,司行筝就往辰王府递了消息,让辰王在千秋节这日不要带安安赴宴。 言外之意就是他打算在这一日动手了。 司行简却回道:“我若不去,恐怕会惹人生疑,而安安只有跟在我身边,我才放心。” 王府并不是铁板一块。 不可否认,崽崽的那些梦境还是让他上了心。他若有事不在崽崽身边的时候,通常会让兰兰跟着崽崽。 就算是他觉得忠心之人也不如兰兰可信。 为了商议千秋节的计划,司行简勉为其难地上了一次朝。 司行筝坐在龙椅上,看着那个站姿优雅却显得有些懒散的身影,语气无奈地说:“郑喜,给辰王赐座。” 大臣们发出一阵骚动。 等看到司行简毫不推辞,甚至连谢恩都很敷衍的时候,大臣们更是没忍住左顾右盼,摇头叹气。 辰王这是要完啊! 陛下赐座,既是试探也是警告,而辰王竟这么堂而皇之地坐下了,这是完全没把陛下放在眼里啊! 面对这样的挑衅,陛下能忍? 现在陛下不发怒,恐怕是等着将来一块清算吧。 唉,辰王如今委实有些太肆无忌惮了。 郑喜:瞧你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是辰王坐了龙椅,陛下也未必会罚辰王。 今日朝议之事,除了日常的政务,最重要的就是千秋节了。 千秋节,就是皇上的生辰。今年是皇上的三十岁生辰,是个整日子,理应办得比往年更隆重些。 没人会在这时候触皇上的霉头,大多数大臣都称赞皇上这些年勤政爱民,治下清明,理应庆贺。 只有司行简唱反调:“今年春季少雨,如今才四月末,已经比往年五月还要炎热。大旱过后,不出两月必有蝗灾,说不得秋季还有涝灾。所以,皇上还是节俭些吧,免得到时候会有人议论皇上失德。” 众大臣:辰王这是老寿星上吊啊! 司行筝似笑非笑:“哦?那依辰王之见呢?” 司行简就道:“不如今年的千秋宴就设在长庆宫吧?那地方小,也不必布置得太过奢华,能省下不少银子。若把省下的银子用来给京畿的百姓施粥,想必百姓们都会感念皇上恩德。” “好,好!”司行筝抚掌而笑,“朕往日竟不知辰王如此为百姓忧心,若朕不允,岂不是显得朕还不如辰王对子民上心?” “那就依辰王所言,退朝!” 众大臣悄悄抬头看了眼气得拂袖而去的皇上,稀稀拉拉地喊道:“臣等告退。” -- 第314页 随后他们又痛心疾首地打量着端坐在椅子上,连皇上盛怒都没有起身的辰王,摇头叹气地离开。 辰王对皇上也太不敬了,就算是皇上唯一的亲弟弟也不能这么嚣张啊! * 司行简在下朝后去见了司行筝,对方脸上并没有丝毫怒意,而是满面愁容。 “辰王在朝堂上说的蝗灾,可是真的会发生么?” 司行简点头。 司行筝烦躁地道:“明明只是虫子,偏要和朕的德行扯上关系。” 如今百姓大都认为蝗虫是上天见皇上德行有亏,才降下的灾难,甚至因此不敢灭蝗,生怕得罪了上天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司行简:“既然已经知道了,提前预防就是了。” 蝗灾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蝗虫的繁殖能力,只要在早期采取手段,便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千秋节的事。 司行筝只透露了部分的安排,主要是在叮嘱司行简照顾好安安。 司行简也不在意被隐瞒,只建议道:“要不,还是我安排人吧?若是你的人漏了马脚,不好解释。” 如果是他的人的话,即便做不到万无一失,若是被人发现,也可以推说是靖王余孽假扮,借以挑拨二人关系的。 而且他怕皇帝的人并不是完全忠心的。 但这样的安排也是有风险的。 皇上会担心他将计就计,借机弑君篡位,而对方也有可能反将他一军,真的治他谋逆之罪。 司行简知道自己没有篡位之心,也猜到皇上不会借机对他下手,只看对方愿不愿意信他。 司行筝深深地看他一眼,笑着应道:“好。” 在司行筝看来,若辰王别有用心,就不会献上那张方子,不会提起蝗灾之事,更不会有今日之提议…… 事后,有亲信请示皇上,是否需要另安排一队人防备着辰王时,司行筝只是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不是相信辰王这个人,或所谓的血脉之亲,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此时距皇上的生辰日还有三天。 因为一切从简,只需要提前一天把办寿宴的地方也就是长庆宫装扮一番,再拟好当日的菜品即可。 当然,各官员、公侯、皇亲都要为皇上送上贺礼,这就不需要皇宫里操持了。 长庆宫并不在皇宫内,而是先皇为了玩乐另建的别宫。 司行简说这里小些,只是相对而言。 其实长庆宫也是桂殿兰宫、富丽堂皇的,毕竟先帝是个爱享乐的,不会亏待自己。不过长庆宫才建好一年,先帝就驾崩了,这里也就便宜了司行筝。 长庆宫依山傍水,夏季凉爽,很适合避暑,所以皇上偶尔在炎热时会携后妃来这里小住。 司安珵之前的三个夏天都是在这里过的。 原主倒是很少来这里,不过司行简已经看过布局图,对这里的一殿一木都了如指掌。 他提前一日带着崽崽来了长庆宫,做好安排之后,就陪崽崽在这里逛。 四月末,牡丹已败,芍药开得正盛。 司行简觉得倒是很应景。 第138章 偏心王爷(21) [V] 司安珵有近一年没来长庆宫,记忆已经很模糊,他只记得夏天这里有好吃的瓜果,能去树下捡枣子吃,还能乘船摘莲蓬。 以前没有人陪他玩,但现在他有爹爹了。 司安珵仰着脑袋问:“爹爹,我们今年夏天还来这里吗?” “看你是愿意去庄子上,还是来这里。” 司安珵为难道:“我想和阿树他们一起玩,也想和爹爹一起在这里玩……那我们就两边都住一段时间吧!” 司安珵觉得自己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是小孩子,为什么要做选择?当然是可以任性一点全都要! 司行简被崽崽的小得意逗笑了,应承道:“可以,那就初夏去庄子上,等天热了再来这里。” 若皇后薨了,他们住在都城里其实多有不便。 如果皇上都守制的话,他身为臣弟,崽崽作为晚辈,都要注意言行。虽然如今这些礼仪很淡了,但之后的一个月他们还是要茹素的。 崽崽正在长身体,怎么能不吃肉呢?他们还是去庄子上住,更自在些。 司安珵听到爹爹同意,就十分高兴地道:“等安安过生辰,也要在这里摆宴,请阿树他们都来!” 司行简心说: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 但他并没说出反对的话。 崽崽是六月初的生日,到时候,皇后都没了一个月了,只小聚一下还是可以的。 “安安今年就四岁啦!”司安珵掰着手指,忽然又问道,“皇伯伯今年过几岁的生辰啊?” 司行简:“三十。” “皇伯伯比安安年长好多啊!”司安珵感叹着,“爹爹呢?” 司行简毫不心虚地说:“二十二。” 不管他实际活了多少岁,但他现在就是二十二岁。 只要他脱离世界够早,他就永远不会老。 这是如今□□凡胎的仙尊大人的最后的倔强。 * 次日,便是皇上的寿诞。 按照流程,上午是官员献礼唱贺词。 司行简也见到了原主的堂兄弟和外祖家的亲戚,因为之前他各种宴会都不参加,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些人。 -- 第315页 王爷的身份本就注定他们不可能像普通亲人那样相处,这让司行简觉得很自在。 只认崽崽就足够了,若还要处理一大堆亲戚也未免太麻烦。 献礼过后,便是寿宴。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这其实无非是换个地方继续吹皇上的功绩,甚至有才的作些词赋,顺便吃吃喝喝,欣赏歌舞。 但今天的宴会注定不平静。 司行简把崽崽送回住处,又安排人护着,尤其叮嘱了兰兰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崽崽。 他是亲王,不必早早就去恭候皇上驾临,且他也不喜欢这样的宴会,因此就等到快开宴的时刻,他才过去。 他一入场,大臣们的交谈声都小了几分。 有人窃窃私语,觉得辰王有些太狂傲不敬皇上了,还有些人只是心中唏嘘,担忧辰王会成为下一个靖王。 但也有那不长脑子的纨绔,大概是以为司行简听不到,肆无忌惮地和同伴议论道:“也就是辰王身份贵重,若是寻常人家的,就这般样貌,必有人想方设法抢了回去当娈童。” 这话说得极为不尊重。 司行简并未觉得太生气,但他也不爱听到这样的话。 他轻撩眼皮,漫不经心地往说话那人的方向望去。 那纨绔也确实有底气言语无忌,他祖父是宰相,祖母是皇后的姨母,母亲是郡主,父亲在金武卫任职,家中有权有势,还和皇上皇后都沾亲带故。 可是这人身份再贵重,也越不过司行简去。 见司行简看过来,有同伴提醒那纨绔:“苏二,你的话不会是被辰王听到了吧?” 迎上司行简不辨喜怒的眼神,苏家二公子心中也有些打鼓,可他还是强撑着道:“即便他听到了又如何?难不成能和皇上告状吗?” 他是听说皇上早就看辰王不顺眼了,这可是皇上的寿宴,而且凭他的身份,辰王还敢做些什么不成? 司行简缓步走了过去,他本来直接想拿脚踹的,但考虑到两人之间的案子,以及上面摆着的汤汤水水,担心溅到衣服上,且这样的动作也不雅观,所以他改为用手。 他站在苏二面前站定,未发一言直接抬手就扇了对方一耳光。 本来不少人都或坦然或含蓄地关注着司行简的举动,见他抬手时,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因此这清脆的耳光声显得格外清晰。 小声交谈的众人在瞬间沉默下来,忍不住看向出事的地方。 苏二公子被打蒙了,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任谁也想不到有人会直接动手,还是在这样的场合。 要是破坏了皇上的好心情,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吧? 这时,一声尖利的嗓音唱道:“皇上驾到!” 众大臣立马肃立,弯腰行礼。 司行简却只是微微低了头。 司行筝示意免礼,落座后才问:“这是出了什么事?辰王为何不落座?” 司行简未答话。 被打的人却喊起冤,希望皇上能为自己做主。在他想来,辰王即便听到了,也不会把那些话复述出来。 哪知司行筝听完苏二公子的哭诉,却看着司行简道:“他惹你不快,打发出去便是。何必亲自动手?仔细伤了手。” 这可是能让他生儿子的右手啊!呃……这话似乎有些怪怪的,但不重要,如今辰王这双手金贵着呢。 苏二更懵了,还没求饶就被人架了出去。 其余的大臣:快来个乱臣贼子谋朝篡位吧!这样的昏君,他们不想伺候了。 别的昏君宠信宠妃,还算情有可原,毕竟女人给他生了孩子。可他们的皇帝,对自己的胞弟这么宽容放纵算怎么一回事啊? 就算是为了捧杀,也有些过了吧? 而且,有人偷偷打量了一眼陛下的神色,觉得陛下的关心不似作伪,又忍不住猜测:难道这真的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情? 大多数人腹诽归腹诽,却也清晰地认识到目前辰王不能惹。就算皇上不护着,辰王自己就是个肆意妄为的,万一被辰王甩了一巴掌,他们的老脸往哪儿搁? 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至少面上对司行简更加恭敬了。 宗族的人看到这一幕倒没什么不悦,毕竟辰王是皇上的亲弟弟,他们这些人都是旁支的了。皇上若是偏向一个同族的侄子,那才不正常呢。 顶多,他们不惹辰王就是了,反正本来也没什么交集。 倒是皇后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怪异,总觉得皇上似乎有点反常,但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多少什么,只劝皇上不要因此影响了心情。 苏宰相走出来替孙子告罪,却暗暗地给司行简下套儿:“家中小子御前失仪,惹了皇上不快,着实该罚。只是不知家孙做了何事,竟让辰王在这样的日子当众动手?” 司行简:“打就打了,还要挑日子吗?” 苏宰相一张老脸气得直抽,怒道:“辰王未免有些太蛮横无理了吧!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不等皇上说话,司行简就道:“本王还没请皇兄做主,苏宰相倒是先告状了。” 司行筝一听这话,就抬手掩唇清咳一声,然后仰着眉看向正斟茶的郑喜——听见没?辰王叫朕皇兄了。 郑喜觉得没眼看。 辰王还是那个辰王,只在需要陛下的时候给点甜头提醒一下二人的兄弟情谊,但皇上不一样了。以前的皇上听到这样的称呼,只会觉得亲情沾染了算计,一点都不纯粹了,而现在…… -- 第316页 这个偷乐得像是生了大胖小子的人是谁? 司行筝也觉得自己这愉悦的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细想一下,大约是辰王平时性子太冷了,说出的话也气人,难得说一回软话,他觉得新奇吧。 哦,现在说的话也气人,只是气得不是他,所以他看得热闹又开心。 司行简:“令孙出言不逊,若今日不是千秋节,这不是皇上的寿宴,本王非把他的舌头割了不可。不信,苏宰相问问那几人,令孙方才说了什么?” 刚才离苏二公子近的几个人都神情心虚又有些惧怕。 众人见状,也都猜到苏二没说什么好话。 司行简又道:“所谓修身齐家治国,苏宰相连子孙都管教不了,又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就想问本王的罪,不知苏宰相在政务上是不是也偏听偏信、是非不分、徇私舞弊呢?” “你!辰王真是巧舌如簧!陛下,臣……” 司行筝不听苏宰相说完,就幽幽道:“苏宰相确定要在朕的寿宴上追究这点小事?” 他心中却想着:这老匹夫仗着门生众多,大权在握,屡次给朕难堪,现在也有吃瘪的时候。辰王那一巴掌怎么不打到这老匹夫的脸上? 又想道:辰王有这般口才,要是上朝对上那些言官……算了,说不定他这个皇上会先被气个半死。 苏宰相只有悻悻地退回座位,已经在计划着让人参辰王几本。 “都落座吧,今天是朕的生辰,别坏了朕的心情。” 众人:这话应该在辰王动手或咄咄逼人的时候对辰王说吧? 但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唱反调,甚至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而心有余悸,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 还是在皇上发表了一通讲话,礼部侍郎献上一首辞藻华丽的赋之后,宴会才热闹起来。 席上觥筹交错。 丝竹之音从水面上传来,显得灵动飘渺;舞姬扭动着曼妙的身姿,丝带飞舞,令本就微醺的臣子们更觉得眼花缭乱…… 咦,是不是有什么从眼前飞过去了? 第139章 偏心王爷(22) [V] “护驾!”那位大臣眼见着一个不明物体向皇上飞去,连忙大喊。 伴随着各种惊呼声,碗碟破碎声、桌案倒地声、刀剑出鞘声也此起彼伏。 宴会上彻底乱了起来。 有人躲闪中还往皇上那里看,生怕皇上出了什么事,结果只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并看不到皇上的身影。 那些匪徒似乎是见接近不了皇上,就开始抱着必死的决心见人就乱砍。 但若有人仔细观察,就能看出这些人其实是有目标的。 那些侍卫不知道这是皇上和辰王做的一场戏,都尽心地护驾,和刺客厮杀。 司行简并不想自己的人折损在这里,说了一声“留活口”,就提着刀就加入了战斗。 他看似在帮忙捉拿刺客,实则是在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一刻钟之后,这场刺杀才平息。 大臣们心中各种猜测:是辰王建立宴会在长庆宫办的,莫非就是为了借机谋杀皇上,好篡位?可辰王方才似乎在尽力保护皇上啊? 或许,是皇上容不下辰王,故意做戏把这事嫁祸给辰王?所以辰王为了自保,不得不置自己安危于不顾? 大约辰王之前的肆意,是因为猜到皇上容不下他,破罐子破摔吧。 也不知皇上情况如何,到底是谁得逞了…… 不少人心中都惴惴不安。 然后就得知皇上并未受伤,是皇后替皇上挡了箭,现在皇后还昏迷着。 大臣们:想称赞“皇上是吉人自有天相”吧,似乎也有点不合适。 于是众人就夸皇后有情有义,对皇上忠心,必然会逢凶化吉的。 司行筝:要是皇后逢凶化吉,那他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地让大臣们散去,又安排太医去检查那些伤患。 他有些好奇:辰王提出自己来安排,就是为了趁机伤了那些大臣吗?这有何意思,莫非是这些人之前惹了辰王? 至于辰王瞒着他的这点小动作,他并未生气。只是让那些人见点血而已,又没有要了他们的命,辰王有分寸。 若是大臣们能听到皇上的心声,恐怕会想撂挑子不干了。 大臣们向皇上表示了关心之后,才想起去看一下同僚,结果听说苏宰相也受伤了。 不会真是辰王干的吧? 等听说是苏宰相自己崴了脚,又被人踩了一下时,许多大臣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失落。 而实际上,这些也和司行简脱不了干系。 他让人对这些大臣们动手,并不是无的放矢。 若真的是刺客,那样做才合理,而他伤的这些臣子,都是和岭南有牵连或是被皇后拉拢之人。 那些人未必知道岭南被靖王的亲信收服,但他们多少为岭南提供了庇护。 当然,为了不引人怀疑,司行简还让“刺客”伤了几个贪官污吏。 还有几个忠臣躲闪不及,受了无妄之灾,但伤得并不严重。 这样一来,就没人能找出伤者的共同点,只会以为是刺客狗急跳墙。 * 司行简身上并未被沾染上血迹,但他还是沐了浴换身衣服才会住处。 司安珵一见他,就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爹爹,一切还顺利吗?” -- 第317页 “顺利。”司行简对崽崽能猜到这些,并不觉得意外,他更不会把崽崽保护得密不透风。 生在皇家,太单纯可不是什么好事。 崽崽可以不工于心计,但不能连自己都护不住。 不过,现在对崽崽仔细讲这些还为时过早,他见崽崽一脸好奇很想问个究竟,就比了比崽崽的身高。 司安珵立即一脸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现在天气热了,他不常戴帽子,因此就摸到了自己的头发。 他的头发还是很多的! 司行简把崽崽的手拿下来,揉了揉崽崽一头不算长的柔软的发丝。 崽崽年纪还小,没有梳发髻,他两侧和后脑的头发比较短,头顶的稍长些。 实际上,有不少小孩都是这样的发型,和现代小孩相差不多。 司行简:“别发愁了,那些事要给大人来处理。你好好吃饭长大,等再过几年,你就能为爹爹分忧了。” “安安现在就想帮爹爹呀!” 司行简觉得崽崽就是太无聊了,就给崽崽安排了些小事做。 那些梦让本来就聪慧的崽崽更加喜欢思考,成了一个脑中装着事的小大人。 还是应该让崽崽多和同龄人相处。 于是在皇后的葬礼完成之后,司行简就带着崽崽去了庄子上。 因为现在天气有些热了,而皇上又以旱灾以及皇后本就节俭为由不愿意铺张,相关事宜在十日之内就办完了。 皇后的父亲因承受不住丧女的打击,中风了。 ——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是因为大皇子的事也有他的参与。 司行筝并没有对大皇子动手,孩子无辜,虽然不是他的,但毕竟在眼前养了六年,他就让大皇子去为皇后守灵。 以后再找机会把大皇子送走。 这些事也分辨不清谁对谁错,只是立场不同,成王败寇。 司行筝因中毒不能生育,又安排陆氏假意怀孕生下长公主,让皇后担了无子的名儿,算是他愧对皇后,可他因皇帝的身份有很多无奈。 而皇后的做法,实在是让他不能接受。 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他只觉得轻松释然,并没有太多的愧疚。 或许是帝王薄情吧,司行筝自嘲一笑。 一切尘埃落地之后,司行筝就想找人分享一下心中的喜悦。 郑喜虽然也是个知情人,但毕竟是个奴才,于是司行筝就让人请辰王进宫。 “辰王去庄子上了?”司行筝听到这个消息,眉头蹙起。 不是说好要给他治疗吗?还有针灸呢? 郑喜答:“辰王说,他住在庄子上,能就近观察蝗虫的繁殖情况。” 司行筝哼道:“都是借口。” “那老奴去请辰王回来?”郑喜试探道。 “罢了,让他躲一段时间的懒吧,以后有他忙的。” 苏宰相受伤告了一段时间的假,还有那些受伤的臣子,他可以趁机把权力收回来。 等苏宰相致使,这个宰相之位就暂且让辰王来坐吧。 * 司行简去庄子上,确实也有躲懒的意图,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闲散王爷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他在寿宴上做的那些,是为了一劳永逸,而不是自找麻烦。 后续的事就应该皇上来操劳。 时隔两个月,司安珵又回到了庄子上,这里的小伙伴们还记得他。 他除了每日读书写字,还会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去拾麦穗、放牛,只不过他放的是灰灰。 他身上丝毫没有世子的娇气,只有着孩童的好奇,经常会和庄子上的孩子一起在田野里乱窜。 不到一个月,他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就被五月的阳光染了色,像是被抹了一层蜂蜜。 司安珵并不为自己晒黑了而感到难过,他觉得自己长高了一点点,而且他还学会了放驴种菜!以后,他就可以种茶树挣钱了。 踩着斜阳,司安珵牵着灰灰回家。 他斜背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水囊和枇杷、梨子、枣等果子,他每天出门都能收获满满地回来。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是王爷的庄子,小世子什么也不缺,但喜爱之情让他们都忍不住投喂这个惹人喜爱的幼崽。 司安珵把枣子洗干净,拿给爹爹吃,又把枇杷放到一边,等着爹爹给他剥。 “皇伯伯差人来请了,我们要回去吗?” 司行简问:“你想回去吗?” 司安珵很为难:“阿树说,六月六会很热闹。” “六月六,晒谷秀。”按照习俗,这一天除了要晒粮食、晒衣服书籍之类的,还因为才收获了新粮食,还有各种瓜果,各村庄就会举办聚会,也是顺便祈求余下的日子风调雨顺,庄稼丰收。 司行简就道:“那就等过完六月六再说吧。” “那安安的生日就在庄子上过了?” “怎么,你不喜欢?” 司安珵:“不是不喜欢,就是……那皇伯伯怎么办呀?” “那你想回去吗?” “爹爹在哪里,安安就在哪里。” 司行简曲指敲了下崽崽的脑门,笑说:“小滑头,那就留在这儿吧。” 六月初一,司安珵的四岁生辰。 司安珵从早上醒来就很期待,这是爹爹为他庆祝的第一个生日。 -- 第318页 以前他的生日都是在宫里过的,他大致记得去年的生日,父亲只送了礼物,都没有去陪他。 司行简很少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造出来,但念在崽崽是个小孩子,又爱吃甜食,就给崽崽做了个蛋糕。 而且蛋糕这种吃食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这个季节水果多,因此崽崽的水果蛋糕漂亮又丰富。 司安珵见了之后惊叹连连,都舍不得吃。 司行简就劝道:“想吃的话,以后爹爹还给你做。” 司安珵却摇摇头,说:“安安只想在生辰日吃。” 如果平常能吃到,那就不稀奇了。 他的肚子就那么大一点位置,就算他不吃主食也塞不下了,听爹爹说放到第二天就坏了,他只好不舍地把蛋糕分给小伙伴们。 司安珵很不好意思地和爹爹说:“明年的蛋糕要做小一点。” 他不舍得分给别人。 不过,这之后的几天,他逢人就要炫耀:“安安生辰的时候,爹爹给我做蛋糕了哦,特别甜,还很漂亮……” 在司安珵刚从生辰的喜悦中走出来时,就迎来了六月六。 这一天,打谷场非常热闹。 农民们载歌载舞,敲大鼓,舞狮,把瓜果雕成漂亮的形状,用新收获的小麦做麦糕等…… 在这样氛围中,人们很容易感受到丰收的喜悦。 然而,上天没有听到农民的祈求。 没过两天,人们就发现蝗虫多了起来。 乌泱泱的一片蝗虫飞过,庄稼就变得光秃秃的。人们害怕,担忧,却没人敢贸然对蝗虫动手。 在这个时候,里正忽然敲着锣,在各村通知有人收购蝗虫,两斤蝗虫能换一斤粟。 捉了蝗虫不仅能让庄稼不被吃,还能换粮食,真的有这种好事? 开始有人不信,但也有人愿意尝试的,后来听说有人真的换到了粮食,就有越来越多胆大的人参与。 如果不灭了蝗虫,等庄稼被吃完了,人也要被饿死,还不如赌一把。 还是有人怕被天罚不敢捉蝗虫,但这事也本就不需要人人都参与。 司安珵动员了他的小伙伴们一起捉虫:“我是辰王世子,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要是大人们不许,你们就偷偷捉,来我这儿换铜板。” 小孩子本就喜欢捉虫逮鸟,对那些说法也没有大人那样敬畏。十里八村的小孩子听说能换钱都悄悄地捉,这样赚到的铜板就能藏起来自己花。 不出十天,别说蝗虫能遮天蔽日了,半亩地里都见不到几只蝗虫。 百姓们看着保住的庄稼,纷纷感叹:收购蝗虫的真是大好人啊! 司·大好人·行简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让人把蝗虫做成菜,送了一份给皇上,另一份给都城的几个老饕品尝,然后经过一番宣传,一盘就能卖到二十两银子。 以前感恩戴德的百姓们,知道一盘蝗虫的价钱后:奸商! 要知道,这时候一两银子可是能买四五百斤米的。 两斤蝗虫就能炒一盘,能卖二十两银子,那就是一万斤米啊!可他们才换了一斤粟! 哪里还有蝗虫? 蝗虫:当时我害怕极了! 这玩意儿也就卖个新奇,等大家都知道后,生蝗虫的价钱就往上涨,而做成的菜价格就降了。 司行简也不仅仅是为了赚那几百两银子。 财帛动人心,只有暴利才能吸引人。 想必从今往后不会再发生大规模的蝗灾了。 第140章 偏心王爷(23) [V] 宫中的司行筝听到这个消息,觉得辰王真是他的福星,然后直接派人去接辰王回城。 这么久没见,他有些想安安了。且辰王在庄子上逍遥自在,他整日批折子,也觉得心里不平衡。 更重要的是,他都治了一个多月了,总得让辰王看看有没有成效,需不需要换药方。 司行简本就打算在处理完蝗灾的事就回去的。 榴月如火,庄子上总是没有别宫凉爽舒适。 现在见皇上派人来接,他就顺势带着崽崽回去了。毕竟皇上的御辇,比一般的马车更稳当。 有大臣听说辰王乘着皇上专属的车架进了宫,都忍不住思忖:皇上这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会不会皇上一见辰王就以逾制为由把人拿下? 和众人所想不同,司行筝一见他们父子俩就心疼不已:“安安怎么晒成这样了?” 又指责司行简:“你把自己照顾倒是很好,没有晒黑半分!” 司行简本就生得白,如今在一个焦糖团子的衬托下,就更显得皮肤如冷玉皎月般白皙。 焦糖团子毫无自觉,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撒娇道:“皇伯伯不要怪爹爹,是安安自己要出去玩的,安安还给皇伯伯摘了葡萄和石榴呢。” 司行筝看着,觉得更糟心——现在安安也就剩下牙是白的了! “郑喜,问问太医院,有没有什么美白的不伤皮肤的药方。” “不必了。”司行简出声阻拦,伸手捏了捏崽崽的脸颊,“等捂一个冬天就白了,再者说,黑团子也很可爱。” “嗯,嗯!”司安珵非常赞同地点头。 司行筝别开了眼。 安安的脸和辰王的手对比太明显,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和安安谈论了一会儿庄子上的生活,司行筝就道:“先前有人进献了一对白鹤和一头狮子,安安想去看看吗?” -- 第319页 司安珵知道这是皇伯伯有事要和爹爹谈,所以才支开自己。他鼓起脸颊,有些不情愿地说:“那好吧。” 等司安珵离开,两个大人就没有那么多闲情要叙了。 司行筝虽对辰王这样不仗义的躲懒行为有些不忿,但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他对辰王还是有所求的。 私事显然是国事重要,再者,若现在就提出让辰王帮他复诊,岂不是显得太急切了? 所以司行筝就先讲起了正事:“岭南来信了。” 千秋节刺杀一事全都按在了靖王余孽的头上,且司行筝还借此处理了几个和岭南有勾结的官员。 他还发现皇后似乎也和岭南有关联,还有苏宰相,也为岭南提供了不少庇护。 原来,辰王针对苏宰相并非是一时意气,恐怕是早就知情吧。 司行简:并没有。 他当时那么做,就是为了出气,再加上了解到一些苏家子弟恃强凌弱的事迹,还有苏宰相并非公正不阿之人,就没有给对方留面子。 至于苏宰相和岭南之事,他还真的不知情。程五去了岭南之后,就没有私下与他联系过。 只能说是歪打正着了。 司行简看了信,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再这样下去,岭南就要自立为国了。 在崽崽的梦中,动乱是发生在三年后。但现在因为他们主动出击,想必对方也有了危机感,如今就已经加快了动作。 司行简:“朝廷在州之上再新设一级,作为朝廷的派出机构。让底下的官员和百姓不会只认知州,把权力收拢一部分后就把已经被收买或控制的官员换了,岭南那边还需派军驻守。” 听了他的建议,司行筝若有所思:“这不是小事,朕再想想。” “对了,苏宰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朕打算让他致仕。只是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接任,朕见辰王对政事颇有见地,不如就由辰王暂任吧?” 他显然没有给司行简拒绝的余地:“朕知道辰王能胜任,甚至是大材小用了。朕上午就让中书省拟招,想必现在诏书已经送到尚书省了。” 司行简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若他整天无所事事,恐怕眼前这位全国最大的社畜就要觉得不平衡了。 他蹙了下眉道:“三个月。” 司行筝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笑着道:“可,那这三个月就让户部齐侍郎跟在辰王身边,希望他能学到一两分,将来好接辰王的任。” 若是没人能接替,那辰王就三个月再接三个月……司行筝心中美滋滋地想道。 司行简并不知道皇上的小心思,他说三个月那就是三个月,多一天都没有。 对于皇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派人跟在他身旁,他也接受良好。对他来说,有人帮忙打杂,是再好不过的事。 司行简在略调整了药方之后,就提了崽崽想去别宫过夏的事。 那毕竟是皇上的宫殿,他们要去住,理应征求主人的同意。 司行筝不会不舍,更不会觉得他这是有什么僭越不轨之心,只是有些出乎意料——那里可是皇后出事的地方。 “你就一点也不……”心虚或害怕吗? 司行简:“那是靖王余孽做的,与我何干?” 他不止不心虚,还很理直气壮。 得了皇上的准许,司行简就带着崽崽住进了长庆宫。 这里确实凉爽,不止司安珵喜欢,连兰兰和灰灰都精神了不少。 司安珵看着吃草的小毛驴,叹气道:“皇伯伯养了个大狮子。” 好威风,他也想要! 兰兰不屑地“喵”了一声:狮子算什么?到它跟前,不还是连叫都不敢叫一声。 司安珵戳戳兰兰圆滚滚的肚皮,说:“你一个小猫咪,威风什么?” 兰兰翻了个身,心想:懒得和你这个愚蠢的人类幼崽计较! 司安珵又叹气:“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长大后,他就可以像爹爹一样骑大马,说不定还可以和爹爹一起去上朝…… 刚换下朝服的司行简听到崽崽的感叹,就道:“既然年幼,就享受年幼的生活,说不定等你长大之后,就会怀念孩童时期。” “安安才不会!” 司行简但笑不语。 他们在长庆宫住了近一个月,等到七月天没那么热了,才搬回王府。 住在长庆宫的这段日子,司安珵每天都和他的那些专属小侍卫们一起习武,还学凫水,于是晒得更黑了,看着少了几分精致。 如镜司行简虽担了宰相一职,但他处理起政务来游刃有余,每日最多只上衙两个时辰,所以他还有不少富足时间陪崽崽。 现在崽崽还小,他也没有系统地教崽崽什么。 骑马射箭,识药种茶,琴棋书画……司安珵都略懂一二。 若是一个小孩能背诗识不少字,通常就会被人夸聪慧将来大有可为,而司安珵不单单是记性好,能背书识字,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思辨能力。 寻常大人都糊弄不了他。 他也理所应当地成了附近的孩子王,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更是因为他鬼灵精怪的,能糊弄人。 那些比他年长几岁的孩子都是真心信服他。 回到王府没几日,司安珵就和邻居穆国公家的孩子玩到一块去了。 -- 第320页 虽说是邻居,但因为王府和穆国公府占地面积都不小,所以串个门要走半条街。 司安珵去穆国公府经常骑驴,偶尔抄近路——翻墙,也会站在梯子上趴在墙头隔空喊话。 这天,司安珵正在府里蹴鞠,就看到一个蝴蝶风筝飘了起来,他连忙放起自己的蜻蜓。 这是他们的暗号。 司安珵爬上墙头,就看到对面也探出一个脑袋。 “安安,你吃过雪糕吗?”穆三公子喊道。 “没有啊,那是什么?我只吃过蛋糕。”司安珵有些好奇,雪糕是雪做的糕点吗? 穆三又道:“和酥山很像的,凉凉的、滑滑的、甜甜的,可好吃了!” 司安珵问:“你吃过了?” “没有,阿娘不让我吃。”穆三沮丧道,“我听阿姐说的,而且,天气转凉,雪糕铺子就要关门了。” “你不是能出门吗?能不能悄悄买来,也让我尝一口。” 他们隔着两道院墙、一个巷子说话,声音自然不会小了。 大声密谋,不外如是。 司安珵就道:“可是,你说这么大声,别人都听到了,我还怎么偷偷去啊?” 而且他才不会瞒着爹爹,说不定,爹爹就会做呢。 司安珵话音刚落,就听到穆三那边发出响动,他忙问:“怎么了?” 穆三带着哭腔说:“被我兄长发现了。” 司安珵同情地看着穆三消失在墙头,然后利索地爬下梯子,他去找爹爹陪他去买雪糕。 司行简听到崽崽的来意,有些意外:“雪糕?” 不怪他多想,如今的冷冻甜品叫酥山,即便是改良过,通常也不会换个名字,还是这么直白现代的名字。 “那就去瞧瞧吧。” 司行简换了身寻常外出的衣服,带着崽崽出了王府。 他休沐或下午空闲的时候,也常带崽崽出门。 这雪糕铺子只在妇人小姐等女眷之间比较有知名度,而王府又没有女眷,因此司行简之前并没有听说过城里新开了间铺子卖雪糕。 他牵着崽崽走进去的时候,店里的女伙计愣了一下,因为这里还未来过男子,还是这样一看就出身不凡的男子,其实连那些千金夫人也很少亲自来,多是丫鬟们来买了带走。 好在伙计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前招待道:“客官想买哪一种?我们这里有……” 这铺子的名字就叫“雪糕铺子”,十分直白,但里面的各色雪糕却起了文雅名儿。 司行简不爱甜食,夏季也不贪凉,因此反应平平。 倒是司安珵听得专注,兴趣盎然。 司行简问:“想选哪一种?” 司安珵难以置信道:“只能选一种?不能都买吗?” “不能,且你最多只能吃三口。”司行简十分无情地说道。 司安珵有些失落,但也没有撒娇耍赖,他知道自己不能吃太多凉的。他没怎么纠结,随意选了一个。 以往的酥山是摆在盘子里的,这雪糕是被冻在棍子上,拿着倒方便。 司安珵很想咬大大的一口,可在爹爹不带丝毫警告之意的目光下,他只是矜持地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尝。 “没有爹爹做的蛋糕好吃。”司安珵真心实意夸道。 司行简笑了下,道:“就算说好听的,你也不能多吃。” “唉,好吧。”司安珵口中含着雪糕,含糊不清地说道,他是真心觉得爹爹做的蛋糕很好吃,同时也打着能多吃两口的主意。 等回到王府,司行简就吩咐青风:“去查查那雪糕铺子的东家是谁,可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或说过什么令人费解的话,与之前是否判若两人。” 既然觉得可疑,还是查清楚为好,免得有什么隐患。 按照一般套路,这些所谓的穿越者容易自命不凡,搞出一些事。 司行简:他在上个世界可是看过不少电视剧的! 第141章 偏心王爷(24) [V] 不出两天,司行简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那家雪糕铺子背后的东家是鸿胪寺贺少卿之女,家中排行第四。 贺四姑娘本有些沉默寡言,传说还有些痴傻,但在五月五那日落水之后,人就变得有些聪慧过头了。 她有许多新奇的想法,想要出门逛,想要开铺子,把贺少卿及夫人气得差点把她送回老家。 再后来,她便老实了些,在两次宴会上出了风头,六月时又开了铺子。 司行简不关注贺四姑娘是如何扬名挣钱的,他只注意到贺四姑娘和镇北侯的宋三姑娘算是表姐妹的关系。 那家铺子就有宋三姑娘的支持,也有镇北侯府的庇佑。 镇北侯的宋三姑娘,就是那位差点成为辰王侧妃的女子。 如今宋三姑娘因差点和皇家人结亲要避风头,再加上皇后逝世,不好议亲,如今还待字闺中。 司行简手指轻点着桌面,心想:也不知崽崽的梦中是否有贺四姑娘的存在。 但崽崽好不容易把那些梦境抛之脑后,他自然不会再提起此事。 在他来之后,取消了婚事,想必今后和她们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司行简这么想着,却不料没过一个月,便见到了那位贺四姑娘。 * 秋社,是祭祀土地神的日子。不只是民间立社祭祀,就连皇上也要举办祭典,携百官祈求五谷丰登。 -- 第321页 等祭典办完,就又放假了。 每年的春社和秋社都有一日假,只因为今年秋社与中秋相邻,便一同放了三日的假。 司行简大致算了一下,朝中官员一年中有一半的日子都在放假。 秋社不只是祭拜土地神,还有不少习俗,比如女子归宁、做社饭社糕等。 秋天本就是丰收的日子,若是丰年,各处都少不了各种丰盛的宴会,大多村子还会杀猪宰羊,所谓“鸡豚宴春秋”;当然还有歌舞大鼓、赛马斗鸡等庆祝活动,所谓“邻曲乐丰年”。 今年虽是旱年,但夏季的蝗灾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损失,收成还算不错,百姓们也有心情热闹。 本朝人特别喜爱郊游,尤其是在春秋两季这样气候适宜的日子。 秋社这一日,大街小巷都见轻巧的小轿或奢华的马车,或是女子归宁,或是携老挈幼出门游玩。 这样的日子,司行简自然是要带着崽崽出门。他们没有去庄子上,而是去了城郊。 这几日,城郊有集会,卖的货物种类繁杂,可以带崽崽去长长见识,也是了解一下民生。 司行简骑着马,而司安珵本来是想骑着他的小毛驴的,结果被皇伯伯抱到了马车上。 一国之君的司行筝在祭典之后也溜出了宫,他不想在宫里面对妃子的各种撩拨试探以及幽怨的眼神。 司安珵随着马车摇头晃脑,又对正在看书的皇伯伯说:“爹爹说,在马车上不能看书,对眼睛不好。” 司行筝:“整天就知道‘爹爹说’,你就那么听辰王的话吗?” “安安当然要听爹爹的话啊!” “若是辰王说的没有道理呢?” 司安珵非常理直气壮地说:“爹爹说的话,怎么可能没有道理?” 司行筝哼了一声道:“等你长大,就不会这么想了。” 如今虽然讲究孝道,信奉“父为尊”,但哪个儿子没有叛逆的年纪呢?更何况他们这样的家庭,弑父之事发生得还少么? 他幼时也是极其濡幕先皇的,可后来呢,不还是要了先皇的命,如今连声“父皇”都不愿意叫。 他想到自身与辰王,只觉得安安口中的“爹爹”这一称呼有些讽刺。 或许辰王与安安不会父子反目,但总会疏远的。 “哼!哼!”司安珵故意不服气多哼一声,“就算安安长大了,也是要听爹爹的话的。” 司行筝捏捏他的鼻子,笑道:“小猪。” “安安才不是!” 司安珵不一会儿就在车里坐不住了,想要出去和爹爹一起骑马。 司行筝就劝:“你如今都黑成什么样子?可不能再晒太阳了。” “现在的太阳晒不黑人,爹爹就在外面呢。”司安珵并不好忽悠,“爹爹就没有被晒黑。” 他直接推开窗子,伸着胳膊喊:“爹爹,抱!” 司行简拍马过去,直接把崽崽从窗口提出来。 司安珵没有一点儿害怕,还咯咯笑着:“安安飞喽!” 坐在马背上,司安珵伸出小拳头放到爹爹的手背旁,感叹道:“安安好黑啊!爹爹怎么晒不黑呢?” 司行简:“是谁不听劝,夏天的大中午要捉蝉,恨不得整天躺在水中的?” “是安安!”小黑团子很是骄傲地大声喊,他这个夏天过得实在是太开心了,“明年夏天,安安还想去那里。” 他觉得开心,并非是因为地方,而是因为有最亲近的人陪着的自在。往年他夏季在长庆宫小住,有的只是规矩和拘谨。 “好。”司行简应道。 对他来说,王府和长庆宫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车马并不快,司安珵回想着夏日的生活,不时和爹爹交谈两句,倒也不觉得无趣。 等到了地方,还没有下马,司安珵就感叹道:“好多人啊!” 这不单是指人数多,而是惊讶于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 今日,这大晏朝身份最贵重的三个人都穿得很低调,虽然这并不能遮掩他们不俗的样貌和气度,但在这集市中并没有多少人见过达官贵人,即便见到他们,顶多只会以为他们是世家子弟,不会想到他们是皇上王爷。 司行筝带着侍卫去体察民情。 而司行简则抱着崽崽去看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不一会儿,跟在他们身后的青松和影九已经两手提满了货物。 如今,影九已经成为了司安珵的侍卫。 司安珵好奇地张望着四周,忽然指着一处道:“是阿树!” 小孩子视力好,隔着人群就认出了熟悉的小伙伴的身影。 司行简顺着崽崽的手指看去,就见到树下站在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正牵着一头小羊羔在喂草,那小羊羔脖子上还绑着稻草,这是要卖的意思。 他抱着崽崽走了过去。 司安珵还没有走近,就悄声说:“爹爹,快放我下来。” 他觉得自己都长大了,要是被小伙伴看到他被爹爹抱着,那多难为情啊。 司行简从善如流地把崽崽放下,看崽崽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热情地打招呼:“阿树!你也来逛集市吗?” 何树看到两个月没见的小伙伴也很惊喜:“安安,你也来了!不过,我不是来逛的,我是来卖羊的。” “卖?这不是你养了好久的吗?为什么要卖掉啊?”司安珵不理解,他就舍不得把灰灰卖掉。 -- 第322页 “因为要换钱啊,养它就是为了卖钱,这样的集市说不定能多卖些。” 司安珵认真地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有人养动物是为了吃肉,有人是为了卖钱,而他养灰灰是因为那是爹爹送给他,还可以骑着出门。 “那我和你一起吧!我要学学怎么卖,等我种的茶树长大了,我也要来卖。” 何树问:“你家也会缺钱吗?” 司安珵摆摆手,道:“我要自己挣钱!” 司安珵又哒哒小跑到司行简跟前,仰着头说了要和何树一起卖羊的事。 其实司行简之前已经听到了,他虽然不愿意吆喝卖货物,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见崽崽觉得新奇,他也没有阻拦。 “爹爹去那边等你。”他指了下不远处的土坡。 在那里能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司行简留下影九和崽崽的两个小侍卫,就抱着兰兰离开了。 司安珵给何树介绍两个侍卫:“这是大金,这是二木,他们才十岁,功夫就可厉害了。” 两个侍卫抱拳行礼,然后就站在一旁。 何树道:“等我有钱,也去学武,能给你当侍卫吗?” “我不知道,他们都是我爹爹选的。”司安珵有点为难道,“整个王府都是我爹爹的,爹爹说了,王府不养无用之人。” 他说着就忍不住叹气:“可是我就没什么用啊!不过,我是爹爹的儿子,爹爹是不会把我赶出去的。” 何树:“你长大就会当王爷的,不需要有用啊,有好多人给你干活的。” 司安珵背着手,有点老气横秋道:“你不懂,王府有好多人要养呢。” 那么多人,都要爹爹发月例。 “我要给爹爹挣钱!”司安珵握拳,“我们来卖羊吧!” 司安珵觉得就这样静静等着是卖不出去的,就要何树吆喝,可何树不好意思,于是他就先喊了: “卖羊喽!可以炖好喝的汤的羊!” 他也没有卖过货物,就喊得很随意。 何树也被他带动,争相喊起来。 还真的有人被他们吸引,过来问价钱。但他们两个根本不了解一头小羊羔该卖多少钱,于是何树就跑去问自己在别处卖竹雕的父亲,而司安珵留在这里挽留买主。 “你们都愿意给多少钱啊?” 周围人见他可爱,就逗他:“这羊还是价高者得吗?” 司安珵歪着头道:“不可以吗?我们肯定想卖个好价钱啊。” “那你卖得贵了,我们就去别家买了。” 司安珵自卖自夸:“别人家的,没有这个好。” 一众人笑了,问:“它好在哪儿?” “好吃!可以做当归羊肉汤,当归能补气血……” 正说着,何树带着父亲过来了。何父报出了价钱,经过讨价还价,就把羊卖了出去。 司安珵认真记着,打算到时候卖茶叶时也要这么说。 那小羊可能感觉到自己要被卖了,咩咩叫着,往何树身边凑。 何树也有点不舍,可是他也没有任性地提出不要卖。 这时,一道柔弱的女声响起:“这小羊羔叫的好可怜啊,小动物养久了,也是有感情的,你们真的忍心把它卖给人吃肉吗?” 第142章 偏心王爷(25) [V] 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裙、身形窈窕的女子,她薄纱覆面,额发齐眉,只露出一双充满同情的眼睛。 这女子身边还跟着神情有些倨傲,穿着与周围人都格格不入的男子。 杏黄色女子上前,半弯着腰对何树说:“姐姐给你钱,你可以继续养着这只小羊,好不好?” 何树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掏钱不要货,这是什么要求?他要去上学了,哪还有时间放羊啊? 何父是个老实人,摆手道:“羊已经卖给这位老先生了,我们不能反悔啊。” 买主被这么一搅合,心里有些不悦,就嘲讽道:“你们可以把钱收下,过后再把羊卖于我,这样不是白捡了钱?” 他的嘲讽不是针对何家父子的,而是针对黄衫女子的。 实际上,不只是买主,大多数人都觉得这女子有些莫名其妙。他们都是为了全家人能吃饱穿暖生活富足而劳作奔波的人,没有那么多怜悯的情绪。 家畜养来就是为了吃肉卖钱的,这小羊羔长得再可怜可爱,也不例外。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女子似乎是不解自己明明是善心,怎惹得人嘲笑,忍不住皱眉指责,“这小羊明明是不舍小主人,当着一个小孩子的面把他的羊买去吃肉,也太残忍了。” 她又转头对何父道:“小孩子养了这么久的羊,大约也有感情了,要是当着他的面卖掉,他该多难过啊。你若是缺钱,我可以给你的。” “有病吧。”买主拂袖而去。 这话何父听了也很不高兴,他又不是要人施舍的乞丐,就是想卖羊而已。 司安珵更是生气,这是他吆喝了半天才卖出去的,结果就被人搞黄了。 他仰着头对那黄衫女子说:“如果你可怜这头小羊的话,不如你买回去,给它养老吧。” “我不会养羊啊,而且这小羊舍不得你们。” 司安珵有些不耐烦:“你若不买,就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 他又把手拢在嘴边,喊道:“小羊羔,可以炖好喝的汤的小羊羔。” -- 第323页 那女子更加震惊:“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残忍?” “我怎么残忍了?”司安珵皱眉,明明大家都夸他可爱的。 “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你怎么忍心吃的?” 司安珵:“难道你不吃肉吗?我爹爹说了,生命本就是美好而又残酷的,人要活着,就是在消耗其余的生命。” 种庄稼,需要除草;想吃肉,就要杀猪宰鸡;甚至,每一个人活着,都是抢了别人生存的机会。 这有什么残忍的? 黄衫女子被说得无言以对,挽尊道:“小小年纪,倒是伶牙俐齿。” 司安珵翻个白眼,哼道:“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这人真是惹人讨厌。 影九和大金他们在一旁警惕着,见这女子与小世子只是言语上的交锋,就没有干涉。他们是侍卫,擅长的是打架杀人,而不是耍嘴皮子,他们平时就说不过小世子。 而不远处的司行简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让青松前去查看。 青松听了几句,就返回向主子禀告,他复述了几人的话,又道:“那黄衫女子可能就是鸿胪寺贺少卿之女,贺四。” 他们习武之人认人除了看面容,也会记身形和走路姿势以及一些小习惯,而且他们看面容也主要记眼睛,因为这是最难易容的部位。 再加上这是月余前的事,青松自然没有忘。 “确认一下。”司行简却觉得有些不像。 看之前调查的情况,这位贺四姑娘明显是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现状,想要挣钱反抗的,怎么现在如此……一言难尽,像是传说中的“白莲”、“绿茶”。 难道,芯子又换了? 而且他总觉得贺四姑娘会出现在崽崽面前,有些过于巧合了。 “她身旁的男子是谁?也查一下。” 那边,贺四姑娘说不过司安珵,已经在人们的议论声中离开了。 但司安珵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了,连继续卖羊都提不起兴致,对何树道:“要不,问问我爹爹要不要买羊?” 爹爹养的兰兰就很爱吃肉。 司行简过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就道:“那就买下吧,你是想养,还是想吃?” 司安珵刚才念叨了许久当归羊肉汤,其实是有点馋的,但想起刚才那陌生女子的话,又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想吃。 他可以反驳陌生人,但他不愿意被爹爹当成残忍的小孩。 或许,小孩子应该有爱心一点?可是肉肉真的很好吃…… 司安珵纠结地对着手指。 在他纠结的时候,青松已经掏了银子,把羊牵走了。 司行简:“走吧,一会儿尝尝炙羊肉。” “好!”司安珵高兴地一拍手,又问何树:“阿树还有别的事吗?要不要一起?” 何树:想吃,但他有点怕安安的爹爹。 至于刚才那位姑娘说的不舍,有肉香吗? 何树家里虽然不至于吃不饱饭,但也不会顿顿有肉,尤其羊肉,更是不常见。 对家禽产生恻隐之心,对于这样的小孩来说,是一见奢侈而又矫情的事。 美食的诱惑是巨大的,更何况还有安安在,左右为难的何树还是点了点头。 倒是何父有些难为情,自家卖出去的羊,怎么还带去吃的?可他不善言辞,又知道司行简的身份,更不好说什么。 司安珵就拉着何树去逛,等着吃肉。 兰兰也欢快地摇起了尾巴,它一个夏天都没怎么吃肉了。 司行筝听说了这边的事情,忍不住感叹:“辰王倒是什么都和安安说。” 生死那样深奥沉重的话题,辰王也会和安安讨论。 不过,人活着,确实就是踩在其他生命的尸体上,不仅是家畜,甚至还有别的人。 他如今能活,不就是因为先皇、靖王、皇后……都死在他手下了吗?若是他们活着,死的人便是他了。 成王败寇。 司行筝想:辰王那话说得通透,但也有些太冷漠了。 “真不知他会把安安教成什么样子。”养了安安三年的司行筝不愿意承认,如今安安与之前宫中相比,更加聪慧灵动。 如今的安安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见解,但也如孩童那般会撒娇讨人喜欢。 但今日司行筝出宫没有带郑喜,也没人察觉他的情绪出言安慰他。 司行筝落寞地叹气,吩咐道:“走吧,看看肉烤得怎么样了。” 皇上出行,连厨子也是带着的,所以烤肉不必司行简动手。 如今人们郊游,多是带着糕点、饭团、水果等,甚少有人野炊。平民百姓没有闲情搞这些麻烦,王公贵族多半会在自己的园子中设宴。 而现在,一国之君竟然在郊野席地而坐等着吃烤肉。 恐怕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吧。 而且,共餐的人不会谦让司行筝这个一国之君。 第一块烤肉被蹲守在厨子面前的司安珵得到,他又殷勤地跑到司行简面前,没有一点不情愿:“爹爹吃。” “你吃吧,爹爹不爱吃羊肉。”司行简并非是推辞之言,他饮食清淡,确实不爱吃这些味道浓重的食物。 司安珵“喔”了一声,就对着肉吹气,然后往嘴边递。 司行筝这时故意地咳嗽一声,虽然他不会和安安一个小孩子抢食物,可安安连让都不让他一下,也太过分了吧。 -- 第324页 司安珵把目光从肉上移开,看向司行筝,忽然意识到了他的暗示,就问道:“皇伯伯也想吃吗?” 他说着,迟疑地抬起腿,想把肉给皇伯伯送去。 司行筝:“……没有,安安吃吧。” 他堂堂皇上,难道还差这一块肉么?等他有了崽,也会有人先给他肉吃。 也就只剩两个月,就到半年之期;或许再过一年,他的亲生孩子就能降生;再等五年,他的孩子就长得像安安这般大了…… 可是,他还是很想把安安拐走。 他养了三年的孩子,早就和他亲生儿子没差别了,更何况这还是他这么用心养的第一个孩子。 司行筝试探道:“听说,最近辰王对贺少卿之女关注颇多?” 司行简随意应了一声,并不做解释。他知道影九如今虽成了崽崽的护卫,但还是认自己原来的主子。 这些事他也没想瞒着司行筝,就没有避开影九。 “辰王妃去了庄子上养病,辰王府也该纳些新人了。贺少卿之女,身份是低了些,但若是辰王喜欢,倒也无妨。” 司行简扯了下唇角,凉凉道:“我又不是你。”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不是皇上,家里没有皇位要继承,只养崽崽一个就够了。 但这话落到司行筝耳中却是不同的意思,他想起了辰王那句平淡又嘲讽的话:“连半年都忍不了?” 司行筝忍着怒气:“辰王要在安安面前提起那些吗?” 这话一出,司行筝就觉得怪异,他怎么像是后宫妇人? 于是司行筝更生气了:“朕不是好脾气的人,真当朕不会治你的罪吗?” 司行简皱眉:“嗯?” 真不愧是“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的掌权者,果然心思难测,不知道因为哪句话就怒了。 他还没说话,司安珵也不高兴了:“皇伯伯怎么又冲爹爹发脾气。” 上次他见皇伯伯对爹爹拍桌子,他还觉得害怕,但现在他只是为爹爹不值。 爹爹帮皇伯伯解决麻烦,还帮皇伯伯治病,皇伯伯怎么能对爹爹发脾气? 司行筝知道安安向着自家亲爹,但不知道安安的一颗心会偏成这个样子。 “你讲不讲道理,是你爹爹不敬朕这个皇上?” 刚才司安珵在专心吃肉,没有注意到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是不是爹爹真的说错话了。 于是,司安珵就劝道:“那安安把肉都给皇伯伯吃,这是爹爹掏银子买的,皇伯伯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在他看来,没有一顿肉解决不了的麻烦。不管是什么原因,先把人安慰好就可以了。 司行筝却被气笑了,之前舍不得,现在为了自己的爹爹倒是大方。 而司行简并不关心高高在上的皇上为何生气,他捞起崽崽,抱着去了别处。 他怕崽崽近墨者黑,养成个阴晴不定的性子。 司行筝:“……” 郑喜呢?朕现在需要安慰! 被抱走的司安珵却还放不下这事,就问道:“皇伯伯为什么生气啊?” 司行简:“大概是年纪大了吧。” 他没有把司行筝试图拉纤保媒的事说出来。 他本来就不会有那些想法,而崽崽又因为梦境对他会另娶生子一事颇为担忧,若是崽崽知道了,固然会对司行筝好感下降,但他还是要哄崽崽。 得不偿失。 毕竟现在司行筝在崽崽心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幼崽会有雏鸟情节,之前崽崽虽然对他有着天然的亲近,但也十分挂念看重司行筝。 如今嘛…… 不枉他带着崽崽去庄子和别宫住了两个月。 他家的崽,就算被养了三年,也不能认别人当爹。 作者有话说: 有的人啊,表面光风霁月,背地里却暗搓搓挑拨离间…… 第143章 偏心王爷(26) [V] 司安珵如今甚少有害怕忧心的事,在他看来,爹爹是无所不能。既然爹爹如此云淡风轻,那说明此事也不严重。 于是司安珵就满不在乎地继续吃肉。 若是司行筝知道他心中所想,定然会反驳:辰王什么时候不是云淡风轻的?大惊失色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辰王身上,只有御花园那次稍显急切。 不过好在司行筝不知道,不然他会更生气。 如今司行筝的脸面都被撂地上了,又没有郑喜在身边安抚给他台阶下,他也有些拉不下脸继续呆着。再说,浮生偷得半日闲,对他这个一国之君来说已是难得,他有政务要处理,且还需要在宫门落钥之前回去,便准备离开了。 司行简本就不在意皇上的喜怒,更何况他今日是陪着崽崽出来玩的,更不可能随着离开,他就继续不动如山看着养的两只小吃货进食。 司安珵是个尊重食物的好孩子,他觉得既然这是剥夺了小动物的生命,那就不能浪费,也不能漫不经心,因此他吃得极为认真。 在得知皇伯伯要回宫时,他也只是抬了眼,含糊不清地告别,然后继续啃肉。 司行筝:“……” 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养不熟吗?他九五之尊,要什么没有?只是暂时没有自己的孩子而已,他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哼,半月后的秋狩,就不带辰王了,让辰王留守在皇城处理公事。 -- 第325页 并不知道皇伯伯如此小肚鸡肠的司安珵在吃饱之后,又和何树等人玩了半日,方才尽兴而归。 等回去后,又和穆三炫耀了几日,惹得穆三都不与他趴墙头喊话了。 直到秋狩的日子定了,穆三才与他吐苦水因自己年纪小不能参加秋狩,到时候来找他蹴鞠。 司安珵:秋狩=猎物=烤肉! 他也要去秋狩! “可是,我被你皇伯父留在都城了。”司行简对一脸兴奋的崽崽说道。 司安珵:“啊?那安安也不能去了吗?” “可以的。” 司安珵眼睛一亮,就又听爹爹说道:“或许你皇伯伯愿意带着你。” “那安安还是留在王府陪爹爹吧。”司安珵有些失落,但并非完全不情愿。 司行简本来也不想去狩猎,如今见崽崽似乎意动,就考虑带崽崽去别处山林转转。 在司安珵心中,肯定是爹爹更重要的,他就十分懂事道:“如今我还小,骑术不熟练,还是等明年我长大了再去吧。” 司行简失笑:“哪有一年就长大的?” “明年安安虚岁就七岁了!” 按照如今的记龄方法,虚岁通常比周岁大两岁。 司行简就道:“既然长大了,那安安也该回自己院子住。” 因为刚把崽崽接回来的时候,许久未住的院子需要重新打理,且那时崽崽噩梦缠身,王府对崽崽来说又是全然陌生的,所以司行简就一直留崽崽在自己房中住。 就这样过去了半年,期间他们又有两个月不在王府,如今崽崽与他还没有分房。 司行简已经打算等来年开春就让崽崽搬回自己的院子,所以就提前知会一声,让崽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听到要和爹爹分开,司安珵立马改口:“安安如今还小呢,尚不及爹爹的腿高。” 半年,四岁的幼崽身高只增了一寸多,在身高腿长的司行简跟前,还是一个小豆丁。 幼崽一手抱着爹爹的腿,另一只手还比划一下,随即把嘴一瘪——他真的好矮。 现在司安珵也不去想狩猎的事了,既想要快快长高长大,又不想自己住一个院子。 他纠结极了,沉沉地叹气:“长大后,就不能和爹爹一同住了吗?” “那是自然,不信你去问问穆三。” 司安珵不会去问,其实他不问也知道定是如此,以前他年纪更小,在宫里都是一个人住皇伯伯寝宫的偏殿。 他忽然就不想长大了。 不管司安珵怎么不愿,日子还是一天天如水淌过 司行简被留在皇城,不只是因为天子的怒意,更因为他还有政务要忙。 先前他提的再设一级行政机构的建议已经被采纳,如今官员的选任和调度都需要他安排。 他说过只暂代宰相一职三个月,如今只剩下半月,自然要把手上的活儿做完。 而司行筝知道他无心朝政,只想在他离任前再压榨一把,怎么会放他去狩猎? 如今司行筝虽还在为皇后守制,但他也只是不进后宫而已。对外的说法,皇后是为救他而死的,所以他心中悲痛,若一踏进后宫,难免想起皇后。 但他肉照吃,也不会因此不杀生。 再加上半年之期间也就不足一月,皇后的死对他的影响也应该淡了。 于是,今年的狩猎就没有取消。 司行筝有意借此考校一番武将,看哪些人适合被派往岭南。 岭南之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皇上出城的时候,司行简并未去送行。 众大臣:辰王该不会是因为被留在皇城而使小性子吧?这也太张狂了,简直是恃宠而骄! 于是,等猎场出现刺客的时候,不少大臣又猜道:这刺杀该不会是辰王安排的吧? 既然我不能参加,那干脆都别狩猎好了。 ——这像是辰王能做出来的事。 或许是辰王意欲篡位,或者是皇上感受到了辰王的威胁想处之而后快,同时也是卸磨杀驴。 辰王的能力和这两个多月的政绩,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对兄弟终于要反目了吗? 许多大臣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不仅不觉得意外,反而有种终于到这一天的尘埃落定的轻松。 因此,当皇上称这又是靖王余孽作乱时,他们是不信的。 若是靖王余孽,那为何不对辰王府下手? 嗯,陛下又派一队人去辰王府了,想必是先迷惑辰王以免辰王反抗吧。 大臣们都觉得,辰王既有能力又格外嚣张不敬君主,陛下能忍辰王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事实上,司行筝看着刻意留下的、不那么明显的证据,都表明这场刺杀是辰王安排的,他却不信。 这肯定是陷害。 既然是陷害,那设局之人应当不会对辰王府下手,但考虑到对方或许会多设计一步——对辰王府动手来表面洗清辰王的嫌疑,实际上又留下蛛丝马迹表明那是辰王的苦肉计,甚至借此伤了安安,让辰王百口莫辩…… 因为有这方面的担忧,所以司行筝还是先派人去辰王府探查保护。 辰王府中,司行筝正在教崽崽射箭。 他给崽崽准备的是轻巧的小弓,主要是练习准头,不费什么力气。 司行简见了这队侍卫的卫队长,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担忧或是意外,连视线都没有从崽崽的手上移开。 -- 第326页 他早就料到那幕后之人在他们的步步紧逼之下不会坐以待毙,也等着这一日。 若是老鼠一直躲在洞里,那怎么捉?总不能把房子拆了。 如今探出头,就有了踪迹可循。 再加上程五在岭南查到的消息,还有他一直派人留意着贺四姑娘以及镇北侯府、皇后的母家…… 他如今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快能收网了。 司行简听来人讲完猎场的情况,便道:“王府无事,皇上那里需要人手,你带人回去吧。” 卫队长对他的态度有些难以接受,踌躇道:“王爷可有什么话要属下转达给陛下的吗?” 皇上特地派人来问候,好歹说些谢恩的话啊! 卫队长在心中咆哮,接着他就感到许多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糟糕!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辰王该不会觉得他多话,就割了他的舌头吧? 司行简皱了一下眉,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只道:“让皇上保重。” 等卫队长离开,司安珵练完今日的数目,才问道:“皇伯伯遇到危险了?” 不会又是爹爹做的吧?所以才特意不带他去狩猎? 司行简给崽崽擦汗的手一顿,弹了下崽崽的脑门,道:“又在乱想什么?此事与我无关。” “哦。”司安珵先是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想到,若这不是爹爹的安排,那便是真的有人要对皇伯伯不利了。 “皇伯伯没事吧?” “无事。” 司安珵忍不住好奇:“那会是什么人做的啊?” 司行简道:“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幕后之人的势力在岭南,但本人很可能在都城。或许是那人又撺掇了什么人为己所用? 遇见刺杀一事,秋狩自然进行不下去了。不出两日,皇上就回到了宫中。 司行简去见驾,就发现皇上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 皇上能高兴吗?本来以为是把辰王留在城内处理公事,结果他们狩猎是白跑一趟,辰王还躲过一劫。 司行简:? 他觉得皇上多半是憋坏了,内分泌失调,所以才变得性格有些难以捉摸。 秉着对患者身体的关怀,司行简从医者的角度建议:“说半年只是大概,并不需要一天不差,若是张医令觉得你体内余毒已清,那条医嘱便不必再守着了,只不纵欲即可。” 司行简当初给出方子之后,除了偶尔进宫时顺便诊脉,就再也没有过问过。 他也从未施过针,因为他对皇上的龙体是何模样丝毫不感兴趣。 所以,司行简并不清楚患者的恢复情况。 司行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主要是他没想到辰王会顶着一张宛若天人的脸,用一潭死水般的平静语气,说出那档子事。 “辰王一天到晚就记挂着朕的这点子房内事吗?” 司行简皱眉:什么叫一天到晚?他不就是今日才顺嘴一提吗?要不是承受怒火的是他,他还懒得提呢。虽然他并不会因帝王之怒而惶恐不悦,但这也不代表他喜欢听人吼叫。 他淡淡解释:“只是建议,主要是最近你的火气有点大。” 司行筝更怒了,他的火气大?也不看看是谁出言不逊惹他生气的? “给朕滚出去!” 他怕自己再多看辰王一眼,就做不成兄友弟恭的兄长,也做不成明君了,他会忍不住抄起小杌子把辰王那张俊脸砸花! 在院中玩耍的司安珵听到皇伯伯的吼声,有些无奈地叹气:皇伯伯真是太过分了!不过念在皇伯伯年纪大的份上,他还是不要和皇伯伯计较了。 但他要劝皇伯伯少动怒,怒伤肝,对身体不好。至少……不能总对爹爹发脾气啊。 爹爹那么温和有耐心的人,皇伯伯怎么忍心的? 司行简一出来,就看到做出一副老气横秋表情的崽崽。他本来平静的内心起了一丝波澜:有点丢脸。 被司行筝吼“滚”,他不觉得有什么,但两次都被崽崽听到,那就不一样了。 嗯,让张医令在药方中多加些黄连吧。 在司安珵心中温和的某人想道。 作者有话说: 某崽对自家爹爹的滤镜有那——么厚。 崽:什么叫滤镜啊?那都是安安的真实想法~ 第144章 偏心王爷(27) [V] 等司行筝平复好情绪,想谈论正事的时候,就得知辰王抱着安安出宫了。 司行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气晕过去。 他只是让辰王滚出这个房间,谁让辰王出宫了? 寻常人见他这个一国之君发怒,不应该诚惶诚恐地求饶吗?即便不跪在殿外,也应该在门口候着等他气消吗? 结果辰王竟然一走了之! “郑喜,让人把辰王叫回来。” 郑喜有些犹豫,他怕辰王回来,被气到的还是陛下。而且他今日也有些不解陛下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明明辰王说的话都还算寻常,没有以前气人啊。 郑喜有心想劝,但也知道此时再替辰王无异于火上浇油,便只提小世子,好说歹说才把陛下给劝住了。 司行筝喝着郑喜才倒的莲心竹叶茶,许久才真正息了怒。 他缓缓道:“辰王总是能很轻易地挑起朕的怒火。” 郑喜腆着脸说违心的话:“那是陛下在意辰王这唯一的弟弟。” -- 第327页 “哼,朕在意他?”司行筝冷笑一声,“是他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既不把朕当君敬畏,也不把朕当兄长尊重,有的只是漠然。在辰王眼中,恐怕朕就是个寻常人,所以他不谄媚讨好,也不怕朕生气……” 他是皇上,什么时候不是被人敬着捧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司行筝越想越气。 郑喜暗自琢磨:陛下这脾气越来越难以捉摸了,难道是对辰王的做派心生厌弃了? 也是,陛下九五之尊,无人敢违逆,见辰王这与众不同的画风,或许会一时新奇,但时日久了,便会觉得辰王太过放肆不敬。 而且,陛下的身体也快被医治好了,不管是辰王还是辰王世子都变得没有那么不可或缺;辰王还给陛下除掉皇后这个威胁,提醒了岭南的危机,处理不少棘手政务,还提供了茶叶这条财路…… 怎么这么一合计,越发觉得陛下有卸磨杀驴之嫌,还有些令人不齿呢? 等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想法,郑喜有些心惊:他什么时候向着辰王了?明明辰王从未给他什么好处啊。 或许是因为他虽是陛下身边的人,但若是陛下处置了辰王,他这个老人也会寒心的吧。 因此在眼见陛下越想越气时,郑喜竭力安抚。 司行筝睨着郑喜,不悦道:“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这么喜欢为辰王说话,不如你去伺候他?” 郑喜:要不是知道陛下说的是反话,他还真想答应。 “怎么,动心了?” “老奴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司行筝哼道:“净会说这些虚的,朕又不能把你的心剖开看。” 郑喜:“……” 早知道就把辰王叫回来继续气陛下了,这样他也不必当受气包。 * 成为主仆二人讨论对象的司行简并没有担忧自己离开的事,他见司行筝有空发脾气,而不是讲正事,就知道那些事并不紧急。 可他如今等着退休,不想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以致他延退,所以他还是调查了一番。 刺杀一事确实是有人要陷害他,目前查到此事和皇后母族秦家有关,但具体的细节就很难得知了。 司行简觉得有些意外。 皇后的死确实与他有关,秦家也有些人知情,但只牺牲一个皇后来保全满门,不说秦家,这是大多数世家都会做出的选择。 更何况,那事本就是皇后有错在先。 而皇后那一房已经被皇上厌弃,如今秦家掌权的是二房,他们这半年都是夹起尾巴做人,恭敬谨慎,生怕皇上一个不如意就算后账。 若秦家因皇后之死来报复他,实在有些令人费解。且这种如同谋逆的做法,也极其不明智。 司行简所了解的信息有限,暂时只能放下,反正不管那些人有什么算计,他丝毫不惧就是了。 刚日落不久,司行简正同崽崽在院中踱步,顺便听崽崽背书,就听到门房来报有人求见。 来人并未自报家门,也没有门帖,只让门房转交一封信,声称若是辰王见信便会见他。 门房不敢擅自做主,便把信传了进来。 司行简没有因对方的故弄玄虚而心生波澜,只是展开信,扫一眼之后道:“让人进来。” 上面写着两个字:“水利”,若是一般人看了,只以为来人或许是在水利上有见解,所以来建言献策的,可司行简却知道这是秦溢不便暴露身份,才用这样的法子自报家门。 “溢贸然来访,还望王爷海涵。” 来人一袭青衫,外穿黑色披风,进了院中才把兜帽摘下,作了一个揖。 秦溢虽看着文雅得像儒士学子,实际上他是大理寺少卿,手段也颇为残酷血腥。 人还未走近,司行简已经闻到了熏香也遮不住新鲜的血腥味。 秦溢与原主也有几分交情,只是不及程五能托付生死。 司行简直接道:“若要拜访,出示名帖走侧门即可,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这话让秦溢一时分辨不了他的情绪和态度,只得谨慎道:“如今正在风口,怕给亲王惹麻烦,不得不避着人些。” 秦溢此行,既是来打探的,也是有心试探。 他听说辰王今日进宫,想从辰王这里知道皇上的态度,再者,他们秦府和辰王都是被牵连的,可以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若是皇上不信秦府,或是想借此对秦府或辰王下手,那他们秦府扶持辰王上位也未尝不可。 司行简大致能猜到秦溢的目的,他闻言只意味不明地轻笑一下,道:“皇上是个明君,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偏听偏信的。” 秦溢心中一惊,思忖道:莫非辰王会把此事告知给皇上? 他并不知道自己方才遇见的女侍卫就是皇上的人,而他背地里拜访辰王府的消息明日就会出现在皇上的案上。 司行简无意寒暄,也不想互相试探,便开门见山地问:“可审出什么?” 秦溢又是一怔,他知道自己不请自来已经是让辰王掌握了主动权,但他未料到辰王会如此直截了当。 见秦溢不答,司行简又道:“难道你不是想让我把实情转达给皇上?” 虽然他如今所知不多,今日进宫还和皇上不欢而散,但这不妨碍他扯大旗。 秦溢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知道比起秦府,肯定是辰王更得皇上信任,于是便把自己查到的事情说了。 -- 第328页 猎场刺杀一事确实有秦家人的身影,但却不是秦家家主的主张,而是大房中有人不甘心掌家权被二房夺去,不愿意接受他们失去了皇帝岳丈的身份,更不能眼见着大皇子守在陵前慢慢失了帝心,所以才铤而走险。 只是那人不能动用家族的全部势力,要谋划刺杀皇上陷害辰王这样的大事,难免有些捉襟见肘,想要成功更是不可能的。 但秦家却被再次牵扯进来。 他们不敢赌皇上会仁慈地放过他们一马,或是真的相信他们其余族人是无辜的。 司行简听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兰兰顺着毛,心里却有些厌烦。 又是这样! 长亭伯府程家的小妾,镇北候府宋家的庶子,鸿胪寺少卿贺家的痴儿,还有如今秦家……都是看起来不起眼的人,但做出来的事却足以灭族。 而撺掇他们的人至今还躲在暗处看好戏。 先前秋社那日,司行简让人去查和崽崽起争执之人,也就是开雪糕铺子的贺少卿之女,以及她身边的男子。 那男子是镇北侯府的庶子宋长年,勉强算是贺四姑娘的表弟,他们二人并无血缘。 而那日他们会出现在那里,实则是宋长年有意引导的,就是为了让贺四姑娘引起他家崽崽的注意。 只是他们可能也没想到,那样“善良”的言论会让崽崽反感吧。 那位疑似穿越的贺四姑娘,比起落水刚醒后,确实又发生了不少改变,变得极为善良,也不会再想着整日往外跑。她十分喜欢小动物和小孩子,还有许多新奇的主意,这让她很受贺府的侄儿及附近的小孩的喜爱。 司行简听到这些消息时,就在想:莫非幕后人是想让她到王府给崽崽当陪玩不成? 可他们辰王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而对方也是官宦之女,其家人怎么也不会同意她来当丫鬟的。 他暂时不清楚那些人有何算计,但知道他们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于是之后这半月他就很少带崽崽出门,所以他们倒也没有再接触到贺四姑娘。 如果他没来,原主就会和宋家结亲,那么宋长年和贺四姑娘都会和辰王府沾亲带故。 司行简很难相信这会是巧合。 如今秦家也被牵扯其中。 这一个个人,一步步棋,全都是在针对王府,或许可以说是皇家。 司行简问:“可查到指使之人的蛛丝马迹?” “指使之人?”秦溢有些不解,他不觉得在他的审讯下还有人能撑过有所隐瞒的。 “或许棋子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棋子。” 秦溢若有所思:“也是。” 那种蠢货,被利用而不自知,也是极有可能的。 司行简指点道:“这事多半和靖王余孽有关。” 如今的靖王余孽或许并不是为了靖王报仇,而是扯着靖王的旗号反抗朝廷。 只要秦府在此事上立了功,便能将功折罪,皇上也会对秦家网开一面。 秦溢闻弦歌而知雅意,郑重地道了谢才离去。 次日,司行筝得到这个消息,没有传召辰王,而是等下午时召见了秦溢的父亲,也就是秦府的当家人。 司行筝以为辰王会主动解释,因为如今这个敏感的当口,辰王理应避嫌,结果他并没有等到。 他觉得辰王太过不敬,在上朝时当众申斥了司行简。 司行简:“你没吃药吗?” 药中都加了那么多黄连,怎么脾气还这么大? 第145章 偏心王爷(28) [V] 司行简问出这句话是真的疑惑,但落在别人耳中就充满讽刺和挑衅。 大臣们都有些瑟瑟发抖,忍不住看向见皇上发怒还端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司行简坐着的那把椅子自从搬上了殿就没撤下去。 “放肆!”司行筝直接把手边的奏折砸了过去。 司行简避开,这下才觉察出皇上的怒气有些不正常。 以往皇上在上朝时,即使动怒也不会这样表现出来,更不会做出掷东西砸人的失态之举。 他起身,走到大殿正中,道:“皇上是不是没休息好?不如先散朝歇息一下。” 众大臣:这是在明示陛下自己下去冷静一下吧?这就是挑衅吧? 而司行筝听到这话,又一次做出不符合皇上威仪的举动,他一拍桌子,同时起身怒道:“辰王!是……” 话还没说完,人就往后倒去。 一旁的郑喜喊着“陛下”,手忙脚乱地去扶。 大臣们一脸惊恐:陛下被辰王气晕了! 司行简更觉得不对劲了,就道:“请张医令来替皇上诊断,散朝。” “散朝”这两个字是对着大臣们说的,可是众大臣互相对视一眼,暂时没有人移步。 司行简并没有提高音调,只是放缓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本王说,散朝。”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近两个多月与他有接触的几个官员下意识就听命,躬身告退。其余的小官见状,也犹豫着出了殿。 只有另外两位宰相及其余几个重臣想等个结果,不只没离开,还上前两步,围到司行简跟前,准备搭话。 司行简没有理会,抬步去了后殿。其余大臣想跟着,却被拦住了。 司行简到后殿时,张医令还没来,他只好先去给司行筝诊断。 -- 第329页 不需细细切脉,他就能发现司行筝的脉搏跳得比常人快了许多;他号了脉,再取了司行筝一点指尖血。 郑喜及金吾卫首领在一旁守着,有点意外,但也没有阻拦。 他们是皇上的亲信,知道陛下对辰王的信任,所以在皇上晕倒之后,他们便听辰王的命令。 这时,张医令被人背着赶来。 司行简问:“你上一次给皇上请脉是什么时候?” 因为司行筝之前中毒不能生育,如今又在治疗,这些都不能被人发现,所以日常给他看诊的都是张医令。 张医令喘着气答道:“在陛下去狩猎之前。” 张医令年纪大了,狩猎时并没有随行。 司行简闻言皱眉,示意张医令去给皇上诊脉。 他已经诊出司行筝又中了别的毒,但之前一直是张医令在照料皇上的身体,所以他不能越俎代庖。 张医令让自己平复下来,仔细诊了半刻钟,又撩开皇上的眼皮,然后沉沉叹气。 皇上这就是阴虚火旺,又怒火攻心,才晕倒的。这又是被辰王给气了吧? 那边,司行简已经把药方子写出来了。 皇上新中的毒不是一次下的,而是近几日积累起来的,若是没有继续摄入,或许过些时日皇上就把体内的毒素代谢掉,恢复正常。 这种毒引起的病症表现类似于瘿病,也就是后世的甲亢,但若真按照瘿病用夏枯草、海藻等来治,只会适得其反。 张医令问:“那,给陛下服用些丹参逍遥丸?” 司行简道:“皇上这是中了毒,你可以取点血验一验。” 张医令的手颤抖了一下,并非是不相信辰王,而是觉得自己医术不精,同时也为辰王的胆大妄为而惊讶。 谁敢随便取皇上的血啊? 两人探讨了一会儿医术,其实主要是司行简解释,张医令连连点头。 一旁的郑喜有些焦急,提醒道:“王爷,要不先给陛下解毒?” 司行简:“解毒不是难事,重要的是找出毒是怎么下的。” 郑喜神色一凛,答道:“奴婢这就去查。” “先查皇上的药有没有问题。” 若要下毒,除了味道浓重的汤,就是药中最好隐□□药的味道。 这次的药是张医令亲自看着煎的,而司行简施了针,等着皇上醒来。 司行筝幽幽转醒,睁眼看到床边的帷帐,他还懵了一会,想起方才在朝堂上的事。 他,当着众大臣的面,被辰王气晕了? 如果他是昏君,那这些大臣都不能要了,还有辰王……以后上朝,就让辰王跪着吧。 “醒了?” 司行筝不用转头,就知道这是辰王,刚想斥责,就听辰王道:“你还是控制一下怒火,免得中风了。” 这话一听就很让人上火。 郑喜忙劝道:“陛下,您是中毒了,可千万不能再动怒啊。” 郑喜赶紧把目前的情况介绍一遍。 司行筝听着,脸色从沉重转变为平静。 先前不知道自己中毒,只以为是辰王太气人,现在知道是中毒的缘故,才察觉之前的发怒有些太莫名其妙。 好像辰王并没有那个意思,但他总会往能让自己生气的方向上联想。 若不是他足够信任辰王,在遇到刺杀一事后,说不定真的会处置了辰王。而这毒又会让他变得暴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配当一个君主。 或者,若是辰王对皇位有想法,也会借机做些什么。 这局真是一环扣一环啊。 用计不算复杂,却还是有不小的成功的机会。以小计谋大成,这幕后之人确实是个运筹帷幄、善于算计人心之人。 司行筝摆摆手,让郑喜等人出去。 “辰王有主意了?” 司行简一颔首,没有回答。 不用多言,两个人就心照不宣地有了计划。 司行简没有操心下毒之人的事,若是皇上连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那他这个皇上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司行简回到王府,已经比往常晚了近两个时辰。他进了门,还骑在马上,就看到一个小团子往这边跑。 他没有下马,直接一俯身把崽崽提溜起来,骑马带崽崽回院子。 司安珵丝毫不觉害怕,甚至还有点兴奋,就连之前等待的焦急也烟消云散了。 “爹爹,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呀?” “只是有点小事耽搁了。”司行简的语气带着令人信服的平静。 司安珵不疑有他,也不再多问,而是提起自己今天上午都学了什么。说到后面,他就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总担心爹爹晚归是遇到什么麻烦,完全无法专注。 司行简夸赞两句,又嘱咐道:“这几日爹爹可能会有些忙,有时会晚归,你不必等我。等忙过这几天,我就不再上朝了。” “真的吗?”司安珵很是惊喜。 “自然。不过,你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也不要趴墙头了知道吗?”司行简叮嘱道,他怕背后的人会对崽崽下手。 王府并非是万无一失,但至少比外面风险小许多。而且,若是王府里还潜着心怀不轨之人,想趁机动手的话,他也刚好把人揪出来。 司安珵很高兴爹爹以后不用上朝能有时间陪自己玩,但他并没有被兴奋冲昏头脑,他能猜到外面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 第330页 司安珵垂下脑袋,有些失落地说:“安安会乖乖呆在府里,不给爹爹添麻烦的。” 司行简莫名地笑了下,他最近听了不少贺四姑娘的言论,忽然觉得崽崽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茶。 当然他家崽崽这么乖巧懂事,说出的话必然是真心的。 他解释道:“不是麻烦,只是怕你遇到什么危险。我出门时,若是方便,会带着你的。” 司行简话是这么说的,但之后一连几天他出门都没有带着崽崽,因为他做的事都不适合幼崽看见。 他们的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 司行简借着皇上中毒的名义,搜捕涉嫌下毒之人,实际上抓了不少靖王余孽。 秦溢那边的审讯也有不小的进展。 因为秦府大房被渗透了不少,甚至皇后和那幕后之人还有过交集,也就留下不少线索,所以如今秦溢一个自家人总能查到不少蛛丝马迹。 “那人叫陆辛,是靖王的幕僚,曾经被秦沅救过……” 知道司行简没有耐心听废话,秦溢就把自己查到的都说了。 秦沅就是皇后的闺名,她曾经在十二岁的时候救过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陆辛。 只是在秦沅被定给太子之后,陆辛就被秦家人打发走了。 后来陆辛不知为何得了靖王的青眼。按理说,靖王夺嫡失败,陆辛作为其支持者,本应该死了的。 秦溢道:“若不是现在查起,我们竟不知陆辛那个不起眼的小子曾经为靖王效过力,还逃脱了,如今隐姓埋名,还有这等翻云覆雨的手段。” 秦溢竭力撇清关系,他怨秦沅惹出这一滩麻烦,也恨陆辛恩将仇报,但如今他也不能再隐瞒。 听到幕后之人和秦家有这样的渊源,司行简也不意外,只是问道:“大皇子,和陆辛生得像吗?” 皇后已经死了,皇后的父亲也中风了,现在无人知道大皇子的生父究竟是谁。 “这……”尽管已经知道大皇子非陛下亲生,而辰王也知道此事,但听辰王问这样的问题,秦溢还是有些始料未及,并难以启齿。 “都过了近二十年了,在下已记不起陆辛的模样。” 如今他们知道了那人原来的名字和一段过往,却根本不知道陆辛如今是何模样,用什么身份,又藏身何处。 在都城里找这样一个人,其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们能查到的许多线索都与陆辛有关,但到关键的地方就断了,没有人能提供关于陆辛的确切消息。 司行简:“审一审宋长年和鸿胪寺少卿之女贺四姑娘。” “他们……”秦溢有些为难。 这都是官宦子弟,没有证据,他们也不好用刑。 “有事,本王兜着。” 如今众人都认为皇上中毒生死未知,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怀疑是辰王下的手,因为担心司行简万一真能登上了皇位会秋后算账,大多数人都不会和他作对。 再加上如今都城中的兵力都掌握在他手中,更无人敢轻举妄动。 秦溢听到他的承诺,也就没什么顾忌,直接就把人带到了大理寺。 昏暗的刑房中充斥着腐败的血腥味,给人以极大的心理压力。 司行简坐在椅子上,左手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银质香囊,右手拿着浸湿的帕子轻掩着口鼻。 换上暗色劲服的秦溢见状,就劝道:“若是王爷不喜欢此处,还是去外面稍候片刻吧。” “无妨,我随意听听。” 那两个人被押进来后,宋长年还在放狠话:“小爷可是镇北侯的少爷,谁给你们的胆子抓我?” 而贺四姑娘有些瑟瑟发抖,还是小声道:“你们怎么能随意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司行简说出了反派常用来叫嚣的话:“和本王讲王法?” 他又对秦溢道:“先审宋公子,让贺四姑娘观摩一下,什么叫王法。” 秦溢在审讯用刑上很有一手。 只会虚张声势的宋长年完全撑不住,交代了不少事情,但一被问到陆辛的事,他就像是被下了禁制一样,完全交代不清楚。 而贺四姑娘早就被吓晕了。 秦溢洗了溅上血迹的手,把盆中的水泼向贺四姑娘,见人转醒,他捏住贺四姑娘的下巴,道:“这么干净的小脸,若是留了疤,恐怕就不能见人了吧?” 贺四姑娘迷迷糊糊地说道:“好帅啊。” 秦溢:? 他是大理寺少卿,又不是将帅,为何要这样说他? 司行简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贺四姑娘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她确守有可能像怜儿一样,被人欺骗或洗脑,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误解,可这样不清醒时的下意识反应,才是本来的她。 相比之下,她前段时间的异常,更像是被人“操控”。 第146章 偏心王爷(29) [V] 等贺四姑娘恢复清明之后,就又变成那个怯弱善良的姑娘。 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地方,她忍不住哀求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就是一个闺阁女子,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秦溢可不是会怜香惜玉之人,他把蘸了盐水、被血浸得暗红的鞭子一甩,暗示意味十足地说道:“你若是老实交代,自可免去皮肉之苦,否则……” 破空声吓得贺四姑娘一声尖叫,连连道:“我说,我说!只要我知道的,我必定如实以告。” -- 第331页 她确实老实交代了,可答案都不是秦溢想要的。 司行简突然出声,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你那个雪糕铺子,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雪糕铺子?”贺四姑娘被审了半个时辰,精神已经有些恍惚,“对,我开了一间雪糕铺子,卖得好贵。” 司行简皱眉,重复一遍:“开雪糕铺子,是你自己的主意吗?” “是,我要挣钱。” “为什么要取名叫‘雪糕’?如今人们多称呼为酥山。” “本来就应该叫雪糕啊。” 司行简表示认同:“或许你习惯了叫雪糕,但现在它的称呼是酥山,你为何不入乡随俗?” “入乡随俗?对了,我是为了找老乡。” 一旁的秦溢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查过贺四的家世,她就是生在都城,哪里来的老乡? 司行简又问:“你应该找到了吧?还记得他的模样,和你说过什么吗?” “找……没有,没有什么人,我就是鸿胪寺少卿之女贺柳儿,小时候烧坏了脑子,现在好了。我喜欢小动物,不会乱说话。” 司行简没有再多问,走出刑房透气,又对跟出来的秦溢吩咐道:“让人继续审,别她休息,一个时辰后,给她换身素净的寝衣,把身上的饰物都除去。” 秦溢满腹狐疑,却也没有多问。 司行简批了一个时辰的折子——现在皇上“中毒昏迷”,政务都是他处理的。 天色有些暗了,但对不见天日的刑房并没有什么影响。 司行简独自缓步走进刑房,先是燃了先前用在怜儿身上的那种迷香,又在贺柳儿头上扎了几针。他让人把蜡烛熄灭,在灯台上摆了两个夜明珠。 不太明亮的绿光把他白皙的肤色照得惨然,看着十分可怖,再配上刑房的味道,就很有恐怖氛围。 贺柳儿睁开眼睛,见一片黑暗,就茫然道:“我这又是在哪儿啊?” 司行简:“你死了。” 贺柳儿循声望去,然后惊呼:“鬼啊!!!” 司行简:“……” 忍住,不能崩。 他继续忽悠:“你又死了,这是地府。” 司行简心想:或许能穿越的人会比较信鬼神,即便不成,反正也没有看到。 贺柳儿如今脑子是一片空白,听到他的话,反问道:“又?” “你第一次死后,成了大晏朝鸿胪寺少卿的四女儿,你仗着上一世的记忆,开了个雪糕铺子,还通过铺子找到了一个老乡,但因为他,你又一次丧了命。” “如今你已经死了,他的威胁也不作数了,你不必再怕。” 司行简猜测,应该是有人擅长催眠或精神控制,让这些人记忆错乱,甚至有些记忆被自己深深地掩埋起来,不再想起。 可是,若是这样的人知道自己了呢?都是死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人的意识和记忆,有时候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你还记得吗?你本来是想挣钱的,可是他找到了你,和你谈论了一场,然后你的生活就被打乱了……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能找到他报仇吗?” 他的声音低缓飘渺,引人随着他的话思考。 贺柳儿想起现代社会的自己,那时她叫贺柳,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吃货,在大学毕业季去旅游搜罗美食,结果出了车祸,她记得她在死前看到自己的玉坠发出了光,再醒来就穿越了。 她占了这具陌生的热乎的尸体,没有原主的记忆,但言语和一些常识她却无师自通。 她想好好活着,努力挣钱,不白白占贺柳儿家人的便宜。见这个世界有类似于现代社会雪糕的酥山,她就开了个雪糕铺子。 没有换名字,因为她想着,万一会有老乡呢?古代人敢吃蝗虫,说不定就是哪个老乡干的。 她可以看情况认不认亲。 结果,来的根本不是她的老乡。 又想起见了那个人之后她像是变了个人,成为了茶言茶语的白莲花,贺柳有些生气。 她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对那些“你怎么可以吃兔兔的人”嗤之以鼻,结果她竟然成了那样的人?! 能重活一世,她就只想搞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碍着谁了? 可那个人把她催眠,让她“善良有爱心”、“喜欢小动物”、“喜欢小孩子”……让一个吃货喜欢小动物?她只会喜欢吃! 还告诉她不能表现得异常,不然会被人当成妖孽烧死。 好了,现在她又死了,还怕个毛线啊! 就是因为那个人,她才被大理寺审讯,这可不是法治社会,她应该是受到严刑拷问,又丧命了。 她只记得鞭子、血腥味,还有那个施刑的人是个病娇帅哥。 她现在身上没有伤,也是应该的,都是鬼魂了嘛。 要是能再活一次就好了,她一定宰了那个老阴货! 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真的有地府吗?而且…… “你们地府没有灯吗?” 司行简问:“都想起来了吗?” 贺柳儿把手塞进嘴里咬了一下——疼的!她没死!那这是怎么回事?她又被催眠了?不,应该说,她被唤醒了。 “老乡?” 司行简却没有承认,而是道:“本王不在意你是从哪里来的,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什么模样,你若不说,这次可真的要死了。” -- 第332页 贺柳儿琢磨了一会儿,问道:“你诈我?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是那啥的,还被他坑了?那我们可以合作啊,有话好好说……啊!” 略显谄媚的套近乎化成一声痛呼。 司行简:“再乱说话,这鞭子可就不是落在胳膊上了。那个人,你还记得多少?” “万一我说完没用了,你要了我的命怎么办?” 司行简摇铃,让青山进来多掌几盏灯,他则挽起袖子磨墨,缓声道:“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么现在说,要么用了刑之后说。” 青山会意,拿着拔指甲的钳子就走到贺柳儿跟前。 “我说,我都说!”贺柳儿忙喊道。 对她来说,那个人也是仇人。就算死,她也想拉着人当垫背,没有必要隐瞒。 贺柳儿就如实说了自己见到的陆辛。 或许是对自己的催眠能力有自信,陆辛见贺柳儿时并没有遮掩,但是否易容就不好说了。 司行简着重问了陆辛的身形和眼睛。 就算是易容,眼睛也难以改变;而且贺柳儿见到陆辛事是夏季,身形亦可做参考。 他画完之后,把图像展示给贺柳儿看:“像吗?” 贺柳儿又提出几点要修改的地方,因为她刚被唤醒记忆,那个仇人的模样在她脑中很清晰。 司行简画好图像,又在一旁写好陆辛的特征的标注,让人刻印一千份在城中张贴,并悬赏,若是有人能提供有用的消息便给赏银。 贺柳儿怯怯地问:“我都老实说了,能放了我吗?” 没有人权的古代实在是太可怕了! 贺柳儿虽这么问,但她其实没抱什么期望的,她只是一个小官家的女儿,随便就被抓来了,估计命也不怎么值钱。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对方竟然答应了。 司行简会放了贺柳儿,当然不是纯粹好心,而是他知道按照陆辛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会除掉贺柳儿,到时他就可以守株待兔。 即便不是陆辛亲自去,也能顺藤摸瓜。线索多了,想把陆辛揪出来就容易了。 贺柳儿不知道自己成了饵,还有些不可置信:“真的放了我?” “你应当知道那些话不能说。” 贺柳儿流着泪连连点头:“我一定守口如瓶,什么话也不会乱说的。要不,你也把我催眠吧,让我把那些都忘了。” 司行简道:“不必。” 人能不能活下来,还尚未可知呢。从她进入陆辛的视线,被陆辛当成棋子时,她的命就不一定能保住了。 而且,她即便能活下来,因为被陆辛“控制”的缘故,她的智力和记忆都大不及以前。 现在她能思维正常,是他施了针的缘故,而这效果只能保持两三个时辰。 贺柳儿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只是真诚地道谢:“谢谢,你真是人美心善。” 司行简挥手,让人送她离开,又安排人监视,还找了个女护卫近身保护。 而和贺柳儿一同被带来的宋长年就直接被看押起来。 司行简觉得,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 之后的几天,司行简让人搜捕画像中人,打压秦家,连大皇子都看押起来,一副要为自己登基扫清障碍的模样。 城中充满着风雨欲来的气息,让人都警惕起来。 穆国公家的几个小孩已经近半个月都没有找司安珵玩了。 司安珵也猜到有大事要发生,但他见爹爹这么忙,就没有添乱。 他不知道爹爹为何要瞒着他,但如果爹爹是真的想要皇位的话,那他肯定也会支持爹爹的。 司安珵完全忘了之前是谁为了阻止父王造反而下毒的。 司行简踩着余晖回到王府,抱起那个负手而立的小团子,承诺道:“不出十日,麻烦就能解决了。” “那爹爹就能好好休息啦。” 司行简笑道:“爹爹不累,只是这段日子没有好好陪你。” 崽崽懂事得让人心疼,也让他有些愧疚。 只是这些麻烦不得不解决,不然崽崽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司行简便把对崽崽的心疼和愧疚,都迁怒到罪魁祸首的陆辛身上。 不出司行简所料,很快陆辛就有所行动:不少大臣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要立大皇子为太子…… 第147章 偏心王爷(30) [V] 这正是司行简想要的,他知道这背后肯定会有那个煽风点火的身影。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秦溢就来信:“鱼儿咬钩了。” 先前贺柳儿确实遭遇过刺杀,人受了点惊吓,却并无大伤。 他们抓到了刺杀之人,那人没有交代的消息有限,但他们还是摸到了一个落脚点,而且也让陆辛损兵折将。 这次要说服秦溢支持大皇子,陆辛就亲自上场了。 仅抓陆辛一个人,那也太浪费他们的布局,他们等着放长线将陆辛背后势力一网打尽。 然而放着放着,大多数鱼罗网了,但那条最大的鱼溜了。 秦溢:“那个陆辛,似乎有点邪乎,都快抓住他了,结果我的亲信竟是主动掩饰他逃走。” 事后,那亲信也是有些迷糊,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做出那样的事。 秦溢是相信自己的亲信是不会做出背主之事。 司行简知道陆辛是有些诡计在身上的,那人惯会操纵人心,但他没想到对方连敌人也能收拢。 -- 第333页 之前被利用的人都是意志薄弱容易被人骗的,他们也是在不设防的情况被“催眠”的。 但秦溢的人和贺柳儿那样单纯的小孩不同,是不会被轻易忽悠的。 司行简就猜测陆辛或许是精神力比较强,不只是催眠那么简单。 这样的人若逃脱,只怕之后会有无尽的麻烦,所以他不能放任陆辛离开。 司行简带人追出了城,用了两天才在山脚下找到陆辛的踪迹。 之前暗中交手了那么多次,也听过不少次陆辛的名字,这还是司行简第一次见到本人。 即便被人追赶,陆辛看起来仍是游刃有余的模样,面对司行简时也没有丝毫慌乱。 司行简不知道这人的底气来自哪里。 只会操纵别人,如今都走投无路了,还做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简直是装模作样。 司行简也不说闲话,直接先命人把陆辛的手脚打断,带回城里去审。 回去时不必一路搜寻,若是快马加鞭,只需两个时辰。但这时已近黄昏,就算赶回去,城门也关了,他们便在路边某个庙中暂歇一宿。 即使有侍卫轮番值守,司行简也没有完全放松休息。 半夜时,正闭目眼神的司行简忽然感觉到脑中一阵轻微的刺痛,就像是灵识被虫子叮了一下。 他睁开眼,就见陆辛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虚汗,还不停地用头撞击身后的墙。 “是你动的手?”司行简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辛。 陆辛片刻后才睁开眼睛,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身体还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着,他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 司行简及时地躲开,没有让血溅上他的衣角。 “这就是你的后招?” 和他比精神力?真是不自量力。若不是他的能力在这个世界受到压制,这点雕虫小计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使出来。 “当然不是。”陆辛现在一身狼狈,手脚都不能动,也就只能放放狠话,“等到了城内,你会放了我,还会医治好我的伤。除非……” 陆辛买了个关子。 可司行简并未接腔。 陆辛又咳了两口血,却只能继续说下去:“除非,你不想要你宝贝儿子的命。” 司行简笑了:“你威胁我?” 他拎起一柄剑,随意在陆辛身上戳个洞,问道:“就算是现在杀了你又如何?现在谁知道你在我手里?” 智障!还敢拿他家崽崽威胁他? 陆辛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不由得更气急败坏,又呕出一滩血。 这次司行简没有再躲开,因为之前戳刺的时候他的衣服上已经被洒了几滴血。 “先皇会转而宠信靖王,是你搞的鬼?皇后的事,也有你掺和?程家的事,贺柳儿的事……”他每问一句,就戳一剑。 陆辛已经有气无力了,断断续续地问:“你,就完全不在乎……你的儿子吗?” 司行简:“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吧。” 见陆辛撑不住晕了过去,司行简命人给陆辛上了药,他只是不想自己离开之后陆辛再逃了,并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人就这么轻易死掉。 司行简虽说着不怕威胁,但心里还是有点担忧崽崽的情况。 他没有再歇息,直接独自一人快马加鞭赶回城,亮了辰王的身份才破例进去。 已经宵禁的城内十分寂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显得有些突兀。 附近巡逻的守卫听到声音,拄着火把过来查看。一见那个骑马飞奔的身影,就有人拔刀举箭,喝道:“站住!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司行简并未勒马,只把自己的玉佩一抛,反问道:“连本王也敢拦着?” 一个护卫手一抖,把箭射了出去,缺被司行简挥鞭打落。 接到玉佩的队长还未仔细查看,只听到那个自称,就连忙阻止下属,并把路让开。 “属下不知是王爷,冒犯了。” 司行简没有停下,抛下一句“明日把玉佩送到王府”,就继续驱马向前。 到了侧门口,他直接一踩马背,跃进院内。他刚落地,就有人围了过来。 “主子?” 司行简理了下衣服,问:“世子呢?王府可是出了什么事?” 青风忙答道:“世子在房间,应该睡着了。今日王顺想哄骗小世子出门,被小世子识破,随后王顺就带人试图挟持小世子,被我们拿下来了,现在人被关在地牢里。” “王顺?” “是管园子的王管事和曾经伺候过主子的张妈妈的养子。”青风解释。 司行简知道王顺这个人。 张妈妈是原主的母亲送来照顾原主的,对原主忠心,对崽崽也关爱有加。王顺是被她收养的,她待王顺如亲子。 他们作为仆人,连命都可以被主子随意处置敢对辰王世子不利,那是会连累全家人丧命的。不管是被利诱还是威胁,若是为家人考虑,王顺也不该做出背主的事。 如今王顺会那么做,多半又是陆辛做的手脚。 也不知道王府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司行简虽有些担忧,但对他来说,崽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还是先去看了崽崽。 他还没有进门,兰兰就警觉地睁开眼蹿了出去,扑到他怀里邀功。 -- 第334页 “今天可是我先识破那个人不怀好意的,把他的脸都抓花了。” 司行简笑着夸了一句,进去看了睡梦中的崽崽,他见崽崽睡得并不安稳,轻拍了两下。 他身上还穿着带血迹的衣服,就没有久留,去沐浴换衣后,才又回到房间。 虽然两天没有休息,但他并不觉得困乏。 深秋的夜间已经有了凉意,可他只穿着单薄的寝衣,甚至领口有些敞。衣服被发梢滴的水浸湿,贴在背上,显出劲瘦的腰。 他正拿着崽崽摆在桌子上的功课翻看,挡住了灯光,就听到身后一声懒懒的“爹爹?” 司安珵睡得确实不安稳,自从回到王府,他就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甚至后来都慢慢把那些梦淡忘了。 可今天,他差点被王顺绑出府,忽然就又想起来在梦中他大概九岁时被人绑出府,用来要挟爹爹。 爹爹交代过近日不让他出门,而且他也时常接触爹爹的亲信,并不认识王顺,所以他并未相信王顺说的话。 他身边有兰兰,有大金,有青风……这些都是爹爹留着保护他的。 所以即使他如今年岁比梦中还小上许多,他却未像梦中那样被人抓走。 他知道在王府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可爹爹不在,他还是有些不能安心。 好不容易睡着之后,他却梦到自己今天被抓住了,被人用来威胁爹爹,害得爹爹受了伤,他都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道。 他觉得很害怕,可爹爹却轻拍着安慰他,说“无事”。 然后爹爹就不见了,他想追,可腿像是被黏住了,怎么也迈不动。 他着急得直哭,哭着哭着就醒过来了,才发觉那原来是梦。 司安珵揉揉眼睛,一转脸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有些惊讶地轻喊:“爹爹?” 他不会是梦还没醒吧? 这么想着,司安珵还是坐起身,准备下床看看。 司行简把手中的宣纸放下,转过身来。 “爹爹!”司安珵的声音都透出激动来,他掀开被子,就想往下跳,结果脚踩在光滑的锦被上,人就往前扑去。 司行简伸手把崽崽捞住,抱到怀里。 “怎么醒了?” 司安珵搂住他的脖子,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安安梦见爹爹了。” 不同于司行简身上带着清晨的石头一样凉意,刚出被窝的小团子浑身都是热乎乎的。 司安珵的胳膊挨着湿发,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都舍不得松开胳膊。只是幼崽的身体受不得冻,刚出暖和的被窝,再一受冷,他就忍不住打个喷嚏。 司行简忙把崽崽塞进被子里。 被角掖得严严实实,司安珵只露出一个脑袋,他睁着一双大眼睛,软软地问:“爹爹不冷吗?” 司行简随手取了件外衫穿好,道:“不冷,你今日有没有被吓到?” “没有。”司安珵小幅度地摇头,“安安察觉他是在谎话了,而且爹爹不让安安随意出门,安安很听话的。” 司行简揉了揉崽崽比夏季时长了不少的头发,夸道:“嗯,乖。” 见崽崽两眼亮亮的,他又说:“先睡觉吧,其余的事明日再说。” “安安不困。” “不困也要睡觉。”司行简拿了一本启蒙书哄崽崽睡觉,“把眼睛闭上。” 司安珵听话地闭上眼睛,听着熟悉的声音,他心下十分放松,不一会儿又重新进入梦乡。 这一次做的就是美梦了。 司行简头发还湿着,又不觉得困,便去审问王顺。 新换的衣衫再次沾染上他不喜的血腥味,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原来在王顺的认知中,他并不是张妈妈随便捡来的一个孩子,而是原定南侯家的公子。 定南侯是靖王妃的母家,受靖王的牵连,一家人或被斩或流放。而王顺把自己当成定南侯府的人,便想为家人报仇。 司行简无意细究王顺是否真的是定南侯府的人,他见王顺自己深信不疑,便不打算留这样一个隐患在身边。 就王顺这些年背地里做的事,实在是死不足惜。 托王顺的福,司行简又揪出几个藏得比较深的钉子。这些人平时不显眼,也没有背地里做什么小动作,只等着关键时刻咬人一口。 司行简觉得王府的仆人也该遣散一些。 陆辛已经抓到了,王府目前也安全,剩余的琐事司行简就不打算再处理了。 装昏迷许久的司行筝也适时地醒来,该赏的赏,该贬的贬。 对着那些打着支持大皇子名号的臣子,他干脆宣布把大皇子贬为庶人,剥夺姓氏,从玉牒上除名。 司行筝:他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不认这野生的孩子!辰王真是他的福星啊,等上朝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夸奖赏赐辰王一番! 然而,司·福星·行简根本没有上朝,他应允的三个月已经到期,而且大麻烦已经解决了,他觉得自己没有再上班的必要了。 悠闲了一个月的司行筝面对堆积如山的政务,忽然觉得这个皇位也没什么意思。 他看着辰王之前处理的政务,生了退位让贤的冲动。最不济,也得把辰王请回来继续帮他。 被皇上派去当说客的大臣们忍不住腹诽:要不是辰王与陛下相差年岁不多,他们还以为陛下要立辰王为皇太弟呢。 -- 第335页 这些大臣到了辰王府门口,直接吃了闭门羹。 司行简还在王府,但他也懒得应付这些人,他知道按照司行筝的能力,必然能够处理好后续的事情,所以他打算带崽崽再去长庆宫住几天。 第148章 偏心王爷(31) [V] 长庆宫是先皇建的享乐宫,此处夏日凉爽,冬日虽不温暖,但有一处小温泉。 司行简先前让人在温泉附近种了菜。 现在小雪已过,能吃的新鲜菜蔬几乎没有,日常的菜肴除了肉便是干菜腌菜,所以司行简带崽崽来尝鲜。 司安珵见了,就很好奇:“冬天菜也能长大吗?” 司行简解释:“这里暖和些,加上有人专门照料。” “那把我的茶树也移到这里吧?”司安珵灵机一动,仔细想了一下之后,越发觉得自己想到一个好主意,他记得爹爹说过茶树怕冷。 司行简并不制止:“你可以自己做主。若是考虑好了,趁这几日我们在此处,可以让人移栽。” 见爹爹不反对,司安珵反而谨慎了,他迟疑道:“那我再想想吧。” 爹爹说过,自己做出的决定,应该自己承担后果。而且爹爹不反对的事,并不一定是好事。 司安珵问:“换了个地方,茶树会不会死掉?” “有可能。” “那,还是不换了吧?” 司行简:“但是,种在王府,茶树也有可能被冻死。” “那可怎么办啊?”司安珵有些发愁,“要不,在这里再种一棵?” 司行简自然不会反对,并在崽崽的追问下,他讲了不少关于茶树种植的知识。 司安珵听得十分认真,还拿小本本记下来,他觉得爹爹知道的比管理园子的王大伯还多,讲得也清楚。 和爹爹在一起,总是有无限乐趣。 司行简在这里享受和崽崽的亲子时光,而另一边,陆辛被送到了司行筝手上。 陆辛擅长用精神力控制别人,但他自己并不是个坚毅能忍受住刑罚的。他只受了两道刑,就说漏了嘴。 如今他的精神力用不成,被司行简伤得又去了半条命,见自己实在逃不掉,干脆破罐子破摔全招了。 他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但和贺柳儿也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原本是想让靖王上位,再把靖王变成自己的傀儡。至于当初为何没有选司行筝,则是因为靖王比司行筝笨,比较好控制。 陆辛挑衅地笑笑:“我既有那样的能力,怎甘心做一个碌碌无为之辈?只可惜……你连自己的父皇都能杀,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被人指出弑父,司行筝也没有任何气急败坏,只笑道:“区别就是,朕是胜者,你如今就是案板上待宰的鱼。”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有辰王,你早晚和我一个下场。他的能力比我还强,你坐上皇位,也会成为他的傀儡。”这一段长话,陆辛说得极为艰难。 司行筝踩着陆辛的伤口,碾了两下,听着陆辛的痛哼,他笑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有心思挑拨离间?” “还有和你一样的人吗?” 陆辛用气音道:“有啊……辰王。” 司行筝听到这话,也不反驳,只道:“朕很好奇,若是把你脑袋砍下来,你还有机会再活一世吗?” 话音刚落,刀也随之落下。 血被溅了一脸,司行筝只随意地用手一抹,呢喃道:“若不是你对先皇使手段,朕的母后也不会死。” “陛下!”郑喜适时递上一方帕子,语气有些犹豫,“那辰王……” 司行筝嗤笑一声:“他当朕傻么?若辰王有那样的能力,他还有机会开口吗?还是辰王抓住他,把他送到朕手中的。” “朕又不是先皇和靖王那样的傻子。”这句话像是在对郑喜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 他确实不相信辰王和陆辛是同样的人,但陆辛的话确实在他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仔细想来,辰王确实变了许多。 * 司行简料到陆辛肯定会坑自己一把,他是有意为之的。 想必这样司行筝会对他有点戒心,不会再放权给他了,今后他就有更多的时间陪崽崽,做自己的事情。 司行简带着崽崽在长庆宫住了近十天。 眼见过两日就要下雪,他们把菜全部采摘之后,就回了王府。 一回到王府,司安珵就用干草给茶树做保暖,然后期待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他向来很喜欢下雪天。 发现整个王府披上银装时,司安珵由小团子变成圆滚滚的小毛球。 他穿着夹袄,外面还套着狐裘改成的马甲,在雪地里迈着笨拙的小短腿开心地跑着。 雪有他半个小拇指那么深,足够用来堆雪人。 司安珵堆了个大雪人,又堆了个小雪人,然后是一只猫,一头驴。堆好之后,他就拍拍手,欣赏一会儿,就把爹爹拉过来看。 司行简看着这几个奇形怪状的雪堆,勉强夸了句“很有创意”。 崽崽堆的雪人,和崽崽的画大概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属于抽象派。 他把崽崽提起来,拧了下崽崽浸湿的袖口,说:“换衣服,去吃饭。” 和下雪天最配的当然是火锅。 前两天从长庆宫带回来的菜还是新鲜的,在冰天雪地的冬季极为难得,被熬制的骨头浓汤一涮,既鲜又香。 -- 第336页 在燃着炭炉的屋子里,司安珵穿得没那么厚重,他吃着菜,鼻尖已经冒出了细汗,脸也变得红扑扑的。 这张漂亮可爱的脸蛋上洋溢着满足的表情,看着倒比锅中的食物更让人有食欲。 司安珵感觉浑身热乎乎的,就问:“爹爹,为什么吃热乎的食物会暖和,玩雪时,手也会发热?” 司行简用尽量易懂的语言解释:“吃热的食物,热度就传递到人的身上。但你接触冰冷的雪时,那就是短暂的错觉。如果雪能让人暖和,众人冬日就不必穿厚衣服,更不会有人冻死了。” “会,会有人冻死吗?”司安珵忽然怔住了,又有些担忧地打量着爹爹身上的单薄衣衫,“爹爹一定要多穿些啊。” 司行简无奈地笑笑,道:“人的体质有不同,我不怕冷。” 司行简除了上个世界养了只怕冷的蛇崽崽,在天冷出门时不得已穿上棉袄外,他从来不穿既显臃肿又影响行动的厚衣服。 他如今即使在雪天出门,也顶多是披上大氅遮挡风雪,也方便把崽崽抱住。 王府虽大,但他习惯于把自己日常穿用的东西放在自己院子中。那些厚衣物,他嫌放着占地方,干脆就把不显示辰王身份的寻常衣物当了,腾出地方放崽崽的衣服。 听到爹爹的话,司安珵就嫌弃地扯了下自己身上的夹袄,惆怅道:“安安怎么不像爹爹呢。” 穿得圆滚滚的,一点也不好看。 吃过饭,司行简嫌弃身上沾染的火锅味,让崽崽自己在房间里消食,他去沐浴换了身衣服。等回来时,就见司行筝在和崽崽一起玩积木。 司安珵还道:“皇伯伯你来晚了,我和爹爹才吃完饭。” “朕在宫里什么佳肴没有?还差这一顿饭?” 这种不以为意的语气让司安珵有些不高兴,他道:“是火锅!皇伯伯吃过吗?安安还是第一次吃,可香了!” “火锅?”司行筝抬头看向门口的司行简,“听说那位贺四姑娘又开了一个火锅店,但生意可没有雪糕铺子好,想必也不大可能会是令人垂涎的美食。” 司行简知道是试探,但未接话。 护短的司安珵却哼道:“那是他们做的不好吃,爹爹做的可好吃啦!” “是么?那朕倒要找机会尝尝了。” 若是一般人,这时候肯定殷勤地把火锅架上,让人准备菜品。 可司行简才换完衣服,不想再折腾,就道:“火锅吃的是氛围,一家人围着同一口锅,便是有三分美味,也能吃出七分来。” 司安珵没有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高兴道:“安安喜欢和爹爹一起吃饭。” 而惯常说话拐弯的司行筝自然领会到他的言外之意,不悦地反问:“难道朕同辰王不算是一家人吗?” 这又是一次试探。 司行简坦然道:“先皇驾崩后,我们就分家了。” 见他没有丝毫的退让,司行筝反而笑了:原来辰王从未遮掩过自己的变化。 只是司行筝本来对辰王就没有什么兄弟情分,现在有了那个猜测,他不能、更不会再做些什么。 如今的辰王,除非犯了谋逆之罪,否则无人能动,也包括他这个皇上。 以前,他是看在安安的份上,再加上有母后的嘱托,而现在,则是因为辰王自己的作为。 更何况,他还有事相求。 司行筝清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朕来找辰王有事,去书房谈吧。” 这话不太适合安安一个小孩子听。 书房里没有用暖炉,整个房间都透着刺骨的凉意。 司行筝打了个寒颤,又把刚脱掉的大氅裹上身,让郑喜去取手炉,随着口出呼出寒气,他的声音响起:“辰王不冷吗?” “不冷。”司行简的语气倒是有点冷。 司行筝被冻得也没有心思再计较他的态度,更不想说闲话,开门见山道:“大臣们都在催朕纳妃。” 皇上的家事,就是国事。 先皇后逝后还不到半年的时候,就有大臣开始试探,等皇上开始进后宫之后,大臣们更是明目张胆。 这些大臣都是打着为稳固根基的名义,希望自己的家族出一位皇后,甚至出一个太子。 今时今日的司行筝已不需要通过联姻来稳固地位、掌握朝政,但他需要有皇子来继承皇位。 司行简皱眉道:“这种事,你问我做什么?” 他难道还能对皇上纳妃之事提什么建议? 司行筝:“或许年轻的女子更容易生育?或者有些人命中多子?” 司行筝已过而立之年,他的妃子多是在太子时纳的,后来只在登基后的两年纳过新人,所以妃子的年龄都与他相差不多。 司行简语气有些嫌弃:“你若身体无恙,婚后一年生子,如今最大的孩子已经十二岁了。” “嗯?” “你怎么好意思纳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第149章 偏心王爷(32) [V] 如今,不管多大年纪的男人纳年轻的美妾都是寻常事。 可司行简问出那句话,就好像这是什么离经叛道、不合常理的事。 司行筝听了,心里有些不痛快。他才三十岁,正值壮年,且他是皇帝,纳几个才及笄的女子为妃,又有何不可? 之前辰王欲纳的侧妃宋氏,不也才十七岁吗? -- 第337页 再一想辰王才二十二岁,司行筝反驳的话就没有说出口,只是解释道:“朕也是为了子嗣考虑。” 他又不是好色的人,否则就算不能生子,他也早就后宫佳丽三千了。 司行简:“没有子嗣,是你的缘故,又不是后妃的身体原因。十几岁,身体还没有长成,并不适合生育。” 司行筝又冷又气,直接拂袖而去。 之后再有大臣催促纳妃之事,司行筝直接用辰王的话来反驳:“朕都过了而立之年,众爱卿舍得将家中千金送入宫中?她们的年纪或许刚及朕一半呢。” 这话就差没直说这些大臣想卖女儿了。 大臣们:被皇上纳入宫中,那能叫卖吗? 大多数权贵都是要脸的人,皇上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若再坚持,就会惹人嘲笑了。 但也有大臣依旧揪着皇上没有子嗣的问题不放。 好在未到冬至时,董昭仪就诊出有了身孕。董昭仪宫中的人和皇上身边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郑喜:“恭喜陛下喜得麟儿!” 司行筝畅快一笑,道:“同喜同喜。” 郑喜松弛的眼皮抖动两下,心说:若非你是皇上,杂家非一拂尘抽死你不可。 和他一个宦官说“同喜”,这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吗? 司行筝未大肆宣扬,只告知了那妃子的母家,让人进宫探望,然后给辰王府送了不少赏赐。 妃子的母家人:不是董昭仪有孕了吗?为何要赏辰王? 其实在司行筝看来,他期待这个胎儿能平安降生,但更重要的是,他体内的余毒真的清了。 这是辰王的功劳,自然要赏。 司行简没有推拒,这是他的诊金。 冬日出门不便,司行简就只带着崽崽在府内读书识字,教崽崽画画射箭,做梅花饼等。 雪下得比较深的时候,司安珵还会滑雪,或让灰灰拉着木板而他站在上面,玩得不亦乐乎。 冬至这日,司行简没有进宫赴宴。比起折腾一趟,去宫里看着冷饭,他还是更愿意和崽崽在府内包饺子。 王府的主子只有他们两个,也没有歌舞演习,但司安珵觉得今年的冬至比以往都热闹。 他喜欢和爹爹一起过节。 过完冬至,就是腊八,年味越来越浓。 司安珵这是第一次和爹爹一起过年,什么事都想参与,他很喜欢和爹爹一同去逛街,感受宫外是如何过年的。 某日他们路过贺柳儿的火锅店,司安珵就想去尝尝和家里的火锅有何区别。 司行简没有拒绝。 司安珵尝了,就道:“没有咱们府里做的好吃。” 除了主观的感情加成,司安珵的评价也是中肯的。作为娇生惯养的小世子,向来是钟鼓馔玉、食不厌细的,吃惯了御厨和王府的厨子做的佳肴,他的嘴是有点刁的。 这样的火锅还不足让他惊艳。 虽然有些失落,但司安珵一向是不会浪费食物的,加上他们又只是来尝尝,点的菜也不多,所以他还是乖乖地吃完了。 回府的路上,司安珵就问:“爹爹,为什么这店的生意不好,比不上夏天卖雪糕啊?” 他是个爱思考的小孩,知道这家火锅店的老板和雪糕铺子是同一人,就想着:夏天卖凉的,生意极好;如今冬天卖热的,即便比不上,也不该没有生意啊。 司行简听了崽崽的疑问,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引导着崽崽思考:“以前你可有听说过,有人卖雪糕的?” “没有。”司安珵摇头,又迟疑道,“可是,只是安安没有听说过,或许有人卖呢?” 司行简:“确实,不过既然你没有听说过,那至少能说明不常见,对不对?” 司安珵恍然大悟道:“这就是爹爹说的‘物以稀为贵’吗?” “难得你还记得。”司行简笑了下。 这话是当初崽崽卖蒲公英时,他说的。 司安珵抬起下巴,得瑟道:“爹爹说的话,安安都记得。” 司行简夸了一句,又解释道:“这算是原因之一,酥山本来就不常见,她改了名字,又丰富了种类,能吸引到人,且雪糕方便食用,也可外带。而火锅,能代替的食物就多了。” 而且,酥山几乎是贵族专享的,但火锅的定位就比较尴尬了。 贵族都是在家中设宴,根本不会到外面聚餐,更别提还是这种汤汤水水,满是味道的。 衣服上沾染上火锅味,对文人贵族来说是一件不雅的事。 如今又没有火锅底料,汤底全靠熬制,那成本就不会低,要想赚钱,定价就更不能太低。 普通人家若下馆子,比起火锅,恐怕会更愿意点一道烧鸡烤鸭。 如今的人们又比较“见外”,办宴会都是一人一案的分餐制,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几个人从同一个锅里夹菜。 还有菜品也不丰富…… 种种原因结合起来,火锅店的生意自然就不怎么好。 司行简:“光有知识是不够的,还得自己学会动脑子。” 司安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动了脑子之后又问:“那爹爹有什么办法改变吗?” “有啊,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今年除夕的宫宴设成火锅宴。” 但这是不大可能的,宫宴的菜品早已定好,丰富但大多都是摆设——冬日,即便殿内有暖炉,许多菜等端上来就凉了。 -- 第338页 之前的宴会司行简能躲,但除夕宴,他却不能再推辞。 本朝的宫廷守夜,皇上会大摆筵席,邀请皇亲国戚、勋贵和重臣。他作为王爷,理应参加。 比起除夕宴,他更不想参加的是大朝会。元正的大朝会他已经告了假,除夕宴就必须带着崽崽参加。 很快就到了大朝会这一日,司行简为了不出格,穿上了冬季的亲王服。 除夕宴上,最有看点的便是“大傩”,也叫跳大神。这是除夕的习俗之一,用来祛除瘟疫。 花花绿绿的面具,飞舞的丝带,听不懂的吟唱,鼓声铃铛声……热闹非凡。 司行简见崽崽不害怕,也就任崽崽欣赏,他浅酌一口花椒酒。 以前司安珵年纪太小,怕他吓丢魂,司行筝就不允许他看大傩。 如今司安珵看着这样壮观的场面,兴奋极了,还伏在司行简耳边,喊道:“比之前庄子上的还热闹。” 因为周围太吵了,幼崽也不自觉地加大声音。 司行简无奈地应了一声。 除夕夜要守岁,整座皇宫都挂着红灯笼燃着篝火和熏香,四处都亮堂堂的,香气缭绕。 司安珵发出豪言壮志:“我今夜要守岁不睡觉!” 然而,一到巳时,他的上下眼皮打起架,嘴里却还嘟囔着要守岁。 司行简轻轻拍着崽崽,笑道:“睡吧。” 虽然崽崽以前的住处还保留着,但司行简还是带着崽崽回了王府,并给崽崽的枕边放了红布包着的金踝子。 第二天,司安珵是被鞭炮声吵醒的。他迷糊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昨夜守岁时睡着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他又长了一岁,就很快把那点害羞抛到脑后。 过了年,他就五岁了。 司安珵记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皇伯伯会给他放压岁钱,他一摸枕头下,就发现了红布包,他轻轻拍了两下,就小心地把金踝子放好——这是爹爹给他的压岁钱呢。 见爹爹不在房间,他就自己慢慢穿衣服。 司行简进来时,就发现崽崽已经快把衣服穿好了,他夸道:“不枉又长了一岁,连衣服都能自己穿了。” 冬日的衣服比较复杂,以前都是他给崽崽穿的。 别的王公贵族在寒风中参加大朝会的时候,司行简在举着崽崽挂桃符,和崽崽一起熬胶牙饧,做糖人。 见崽崽嘎嘣嘎嘣地嚼着胶牙饧,司行简劝道:“少吃些,别把牙沾掉了。” 司安珵的新一年就在又甜又黏的胶牙饧中开始。 * 冬去春来,又到了阳春三月。 清明前后,市面上多了不少新茶。皇上定了贡茶,赏赐大臣名贵的茶叶,大臣们举办品茶宴……茶叶变得风靡。 有一种叫“舒城兰花”的茶叶,在都城里卖得极好,据说这是辰王最爱的茶叶。 司行简:他养了只猫叫兰兰,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饮名叫舒城兰花的茶。 今年清明的时兴小吃,除了青团,又多了茶叶蛋。 不过这些都与司安珵无关,他正难过着。 他的茶树虽然还活着,但没有几片叶子,而且爹爹还要赶他走,让他自己住一个院子。 就算是爹爹亲手做的青团都不能让他心情好起来,更何况今年的青团是王府的厨子做的。 这让司安珵本来就不美妙的心情雪上加霜。 这就是长大的烦恼吗? 第150章 偏心王爷(33) [V] 司安珵虽然有点不舍,但他也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以前他更小,就是一个人住一个殿。而且他听说,穆三从小也是独自住,只有丫鬟婆子陪着。 别人都不像他有爹爹陪,他该知足了。 “唉!”司安珵看着自己的小包裹,沉沉地叹气。 现在还不到他搬离的日子,但他已经开始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物件占了太多地方。 整理的过程中,司安珵就被勾起了许多记忆。 他看着自己小时候画的人像,还有他记下的梦境,那时他识字不多,很多字符都是自己瞎写的。 才过一年,他大致还能想起来那些字符的含义,就又重新用字写下来。 就像爹爹说的那样,梦里的事大多都没有发生。从爹爹没有纳妃开始,一切就不一样了。 虽然觉得这些已经无用,但司安珵还是把这几张纸收起来。 至少这能证明他画技有进步,现在他跟着爹爹学习,画画已经很厉害了。 等到四月初,天气已经暖和了,司安珵就搬到自己的小院子。 司安珵眼泪汪汪地问:“爹爹,安安还能常来你的院子吗?” 司行简哭笑不得:“别磨蹭了,又不是把你逐出家门,怎么会不许你进?都在王府,还挨得这么近,有什么不舍的?” 司安珵抱着小包袱,落寞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唉,他长大了,再也不是爹爹的小宝贝了。 司安珵盼望着长大,又因为长大而多了不少惆怅。但不管他是何想法,光阴还是如水般流过。 很快又到了司安珵的生辰。 本来司行简是打算在王府给崽崽庆祝生日的,但如今司行筝还有一个月就要当父亲了,一颗躁动的心无处安放,想要在宫里给安安庆贺。 -- 第339页 天气有些热,他们是乘马车入宫的。 司安珵对着手指问:“安安今日还能吃到蛋糕么?” “宫里不方便……”司行简话说到一半,就见崽崽委屈得快哭了,忙补完后半句,“等回了王府再给你做。” 司安珵扬起一个笑:“谢谢爹爹。” 宫里筹办的生日宴自然是隆重的,妃嫔们都备了礼,但司安珵记挂着回去吃蛋糕,就有些心不在焉。 司行筝带着有孕的董昭仪参宴,还问小寿星:“安安觉得,这是弟弟还是妹妹?” “不知道。”司安珵摇头,他知道若说是堂弟,董昭仪会高兴,但万一是个堂妹呢? 司行筝又把视线移向司行简,问道:“辰王能辨出胎儿的性别吗?” 司行简:“再过一个月不就知道了。” “朕这不是有些好奇么?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朕都喜欢。”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辰王府只有安安一个孩子,未免有些孤单。辰王如今还年轻,不考虑纳妃再多要几个孩子吗?” 司安珵忙接道:“安安不孤单。” 他才不想要弟弟妹妹呢。 宴会结束,天还热着,他们就没有立即回王府。 司行简得知了程五即将从岭南回来的消息,还被询问该如何赏赐程五,他没有提出任何建议。 当初陆辛还没有被抓时,他就派了奋勇将军赵知敬带军去配合程五等人。如今岭南的事都处理完了,程五等人也该回都城了。 程五的母亲还在这里,他不可能留任岭南,而且司行筝也大概不会放心把岭南交给程五。 司行简知道程五会去岭南冒险,是为了挣功劳,但人毕竟是他派去的,他心里想着:若是皇上的赏赐轻了,他再私下补偿些。 结果,皇上让程五去了刑部,给了个实职。 这是后话。 等崽崽醒来,天没有那么热了,司行简就带崽崽回了王府,给崽崽做蛋糕。 司安珵也跟着学,忙得一脸面粉,做出了一盘死面馍馍。 司安珵:“……” 他还是负责吃吧。 * 时间一晃,司安珵吃到了爹爹亲手做的第五个蛋糕,他满八岁了。 如今他已经去崇文馆读书,闲时还会去工部和林侍郎一起探讨研究。 林侍郎就是当初皇上派来给司安珵启蒙的人,他没怎么影响到司安珵,却被司安珵引起了对农业和器具的兴趣。 本来有望封侯拜相的人,如今整日和泥土、木材等打交道。 三年过去,大晏也发生不少变化:茶叶贸易已经很成熟,营利甚厚,这些银子用来养兵赈灾,让大晏变得国富民强。 北姜、西邯几次骚扰劫掠,都被大晏击退。 今年元正,那两国派了使者都来晏朝拜,希望和大晏建立友好的贸易合作关系。 临近皇上寿诞的时候,北姜国还遣了皇子公主带着重礼来祝贺。 按照礼仪,也是怕鸿胪寺正卿等人面对别国皇子底气不足,大晏国亦该派皇子接待,但大皇子还年幼。 之前的董昭仪产下一女,不足一年后,赵德妃诞下一名皇子。 所以这事就落在司行简头上。 凡事有鸿胪寺安排,也不用他多操心,他只需要在北姜来使到达的那日出面说些客套话、坐在主位招待来使用宴即可。 司行简原本以为自己走个过场就完事了,哪知北姜使者偏偏要搞事。 北姜人体型健硕,又仗着兵强马壮,一直狼子野心。先皇在位时,北姜就屡犯大晏边境,还是在司行筝登基后,他们才收敛不少,但前些年也常在秋收后就到大晏抢粮食。 这两年,他们才被打怕了,老实了许多。 不过,北姜一向自大,就是现在来朝贺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或许还打着借鉴一番,壮大北姜之后卷土重来的主意呢。 面对鸿胪寺正卿的介绍,北姜皇子不时发表高见:“在我们北姜……” 言语间总在抬高自己,把大晏踩进泥里。 这样挽尊的言辞,在鸿胪寺正卿等人听来,是可笑的,但偏偏北姜使者一脸认真,可见他们就是这样认为的。 明明是一群强盗,连官制、礼仪、文字都是照搬大晏,怎么有脸这样恬不知耻地沾沾自喜呢? 鸿胪寺正卿嘲讽回去,但对方竟然没有听懂! 这不是如同对牛弹琴,还有什么意思? 鸿胪寺正卿一路心塞地领着来使到了鸿胪寺的馆舍,见到辰王时,他仿佛见到了救星。 司行简虽不喜欢、也不算擅长这类交际,但这样的小场面他还是能应付的。 鸿胪寺正卿先给司行简见礼,又给两方做介绍。 作为东道主,司行简冷淡而不失礼说了两句待客的话。 北姜皇子对他这副倨傲的模样感到不悦,回应两句后,又道:“大晏的男子都如辰王这般貌美呢?本皇子府上最美的姬妾,恐怕都不及辰王。听说大晏有个词,叫面若好女,莫非大晏以男子女相为荣吗?” 大晏的男子以身形修长、皮肤白皙、容貌清俊为美。 司行简的外形完全符合大晏的审美,他身量不矮,清瘦细腰却不孱弱,面如冠玉却不会被认为是女子。 北姜皇子这么说,完全是存心侮辱的。 -- 第340页 一旁的鸿胪寺正卿听到这话,心下一跳:上一个胆敢议论辰王容貌的人已经没了,甚至苏家都比以前没落许多,也不知北姜皇子会是什么下场,辰王总不会把北姜国都灭了吧? 想想竟还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司行简:“怎么?北姜人长得丑,还挺骄傲?” 北姜皇子呼吸一滞,又道:“我们北姜男子向来崇尚武力,以骁勇善战者为美。” “骁勇善战?那按照贵国的标准,恐怕北姜也无一美男子吧,毕竟贵国最骁勇善战的天狼军都在大晏军队的手下节节败退。” 鸿胪寺正卿在心中叫好,可却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有些话辰王爷能说,但他不能在一旁听着什么都不做。 北姜十分不悦,提出要比试一场。 司行简道:“尔等为客,舟车劳顿来到大晏,现在比试即便我们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如择日再比试吧。” 打脸这种事,还是留到正式的场合比较合适。 很快就到了皇上宴请北姜使者的日子。 北姜皇子当众提出辰王允诺过两国要切磋一事。 司行筝笑笑,问道:“是吗?辰王可曾说过要切磋什么?” 司行随意道:“主随客便,比试什么,自然由客人选。” 他这样随意的语气,更让北姜人觉得狂妄挑衅,但北姜人一向是好胜的,至于公平和大度都可以抛诸脑后,所以他们选了北姜人最擅长的骑射。 北姜人是有备而来,派出的人是射箭高手。 大晏作为东道主,且在北姜皇子口中,还是大晏的王爷主动约比的,自然不能输。 司行筝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辰王既然提出了,那必然是有把握的,但凡事都有万一,他并未见过辰王射箭,却知道赵知敬能百步穿杨…… 他正想着要不直接让赵知敬上场时,司安珵主动起身,道:“皇伯伯,臣侄幼时体弱,随父王学了几年箭术防身健体,可否让臣侄一试?” 八岁的司安珵身高长了不少,但仍不及马高,他脸上挂着婴儿肥,腰还没有北姜勇士的腿粗,说出这样的话,显得有些大言不惭。 北姜勇士不屑道:“晏国陛下,这样一个奶娃娃连弓恐怕都拉不开吧?我若和他比,传出去不是惹人嗤笑?我们北疆勇士以大欺小” 司行筝心道:早年你们扮成土匪在大晏边关劫掠的时候,可是连幼童都没有放过,这时候装什么仁义? 还有北姜人故意大声私语:“莫不是大晏无人了?派一个奶娃娃出来,便是输了,也不丢人。” 司行筝听了这话,就想让安安退下,可司安珵却先对着北姜人开了口:“射箭本就是君子六艺之一,大晏随意一个文人书生都能骑射,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本世子虽年幼,却也是学过的,如何不能比?” “莫不是你们瞧不起本世子?若是本世子输了,便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 司安珵知道,若是爹爹出场,那必然是会赢的,但那样赢得不够光彩。他年纪小,便是打成平手,也是赢了。 他的骑射是爹爹教的,他有信心不输。 北姜的勇士嗤笑道:“你一个小孩子,能答应什么要求?” “那本王的承诺呢?应该有资格做彩头吧。”司行简一出声,既是为崽崽撑了腰,也让北姜无法拒绝——辰王的一个承诺,就算他们胜之不武也是值得的。 同时北姜不得不也出个彩头。 北姜皇子就一锤定音道:“既如此,庄勇,你就陪辰王世子比一场。若是庄勇输了,本皇子也答应世子一个要求,如何?” 尽管北姜皇子相信庄勇不会输,他仍是很有心计地把这个要求提出的人定为辰王世子。 “那就说定了。”司安珵浅浅一笑,“请。” 若是大人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会显得不厚道,可他是个小孩子啊,根本没有顾虑。 固定靶对司安珵来说本没有难度,他十箭皆正中靶心。 相比之下,庄勇也十发皆中,但不及司安珵更接近中心。再加上司安珵的年龄,其实胜负已分。 但司安珵却感叹道:“竟然打了个平手,你箭术不错。” 他的夸奖,对北姜人来说,更像是侮辱。 “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再比一箭。让人向空中抛一个梨子,看谁能射中,如何?” 见对方犹豫,司安珵又道:“你若是现在认输也可以,我的那个要求就作废罢。” “比!”庄勇咬牙道,被一个小孩这样嘲讽,他怎么能忍?跑着的猎物骏马他都射中过,他就不信自己会输。 司安珵:他要赢得明明白白的。 当拳头大小的梨子被抛向空中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司安珵却一点都不紧张,他已经手熟了。 一支箭矢穿过梨子,又扎在靶子上。仅看箭的方向,便能判断出这支箭是谁射出的。 “承让。”马背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得意地一抱拳,然后拍马而去。 司行筝心下激动,很想站起身拍手叫好,但他还是竭力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道:“小世子的箭术又精进了些。” 而北姜皇子则是脸色难看得都掩饰不住。 司安珵跳下马,走到北姜皇子面前,道:“你还欠本世子一个要求呢,不会耍赖吧?” -- 第341页 “自然不会。”北姜皇子有了不好的预感。 “还有月余,便是本世子的九岁生辰。”司安珵加重了“九岁”二字,如愿地看到北姜皇子面露难堪。 “希望那时你能送二十匹良驹给本世子当生辰贺礼。” 不是司安珵不想多要,他怕自己狮子大开口,对方会干脆不要脸耍赖。 二十匹马,一个皇子能拿得出来。 司安珵笃定北姜皇子不会拒绝,因为两国现在有贸易来往,若是北姜皇子当众失信于人,那大晏人今后可能就会怀疑北姜的诚信了。 北姜皇子咬牙道:“届时,本皇子一定把生辰贺礼送到辰王府。” 北姜皇子虽然怒火中烧,但此时宴会未散,还有事未商议,他只能强忍着,还要对着大晏的皇上称赞这个小鬼头。 他不仅要夸,还要把辰王世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夸得让大晏皇上嫉妒、戒备——这又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如此优秀,难道大晏皇上不会担忧吗?大晏的皇子可是还年幼呢。 司行筝:这北姜的皇子虽然惹人厌,但眼光还是挺不错的嘛。 * 司安珵是在夸奖声中长大的,但他丝毫没有长歪。 在隔壁穆三还在每日祈祷不被先生打手心时,在何树每日闻鸡起舞想成为和大金一样的侍卫时,司安珵已经去了工部,他和林侍郎一同钻研如何种植草药,如何用甘蔗提取蔗糖,如何让粮食增产…… 司行筝时常看着三个皇子长吁短叹:“你们要是有安安一般聪慧就好了。” 这样的傻儿子,真的能接替他完成未竟的丰功伟业吗? 面对这样的嫌弃,某次大皇子就悄声说:“也不看看堂兄的父亲是谁。” 爹都比不过,那他们这些做儿子比不过,也不是很正常吗? 小孩子都喜欢和比自己年龄大的孩子玩,大皇子司玉阳一直很黏司安珵。 他们这一辈名字都从玉,这样司安珵等新皇登基就不必为了避讳改名字。 在司安珵加冠之后,司行简才离开这个世界。 那时的司安珵已经成为皇城有名的如玉公子,是不少待字闺中的少女想嫁之人,可是他直到加冠,也没有娶世子妃。 司安珵觉得,如果自己成了家,就好像和父亲成了两家人。 既然父亲不在意无后,他也就不必娶妻。等父亲离开后,皇伯伯屡次催促他,他也未松口。 按理说,司安珵需要减一等爵位,只能是郡王,但司行筝破例让他承袭亲王爵位。 司安珵对这些不在意,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又没有子嗣继承。 司安珵闲暇时,常做的事就是翻看本朝的史书以及各种杂书,若是发现有人说父亲的坏话,他就把相关的记载销毁。 竟然说他父亲脾气暴躁,当众打人?简直是胡编乱造! 还说他父亲不敬君主,肆意妄为……皇伯伯自己都容忍了,这些人有什么资格批评? 这些不实之言,没有必要存在。 司安珵二十四岁的时候,为过五十大寿的皇伯伯画了一幅像做贺礼,用的是父亲教他的画技。 画上的人栩栩如生,和真人相差无二。 他说:“皇伯伯是明君,必然能青史留名。若是这副画能留存下去,也让后人瞻仰皇伯伯的英姿。” 司行筝捋着胡子,连连称赞,又问:“安安既有这样的画技,却为何没有给辰王留下一副像?” 司安珵随意应付过去,他心里却在想着:父亲连陵墓都不要,留下遗嘱让他把尸体火化,想必是不愿意留下画像的。 他在长大后,看过幼时记下的离奇的梦境,心中早已有了猜测。 他肯定不会做爹爹不喜欢的事。 后来的这位是爹爹,之前的那个是王爷,他分得清。 等皇伯伯驾崩之后,司安珵借口外出游历,也脱离了这个世界。 他短暂地恢复了自己的记忆。 他在这个世界做了许多造福百姓的事,已经攒够功德来折抵自己因私心违规的惩罚,就可以去找别的世界找师父了。 * 司行简恢复意识,睁眼后还觉得视线有点模糊,只隐约看到一排书。 他闭眼休息一会儿,就和这具身体融合得差不多了。 就像是安装某种程序一样,他脑中已经有了原主的记忆,也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常识等。 他没有查看记忆,而是打量着眼前的书桌。 书架上摆放着:《中学生教材全解》、《初中生优秀作文大全》……桌面上摊开的是教案。 司行简:他还是辞职吧。 他听到门口有动静,就走了过去,结果就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对方神情怯懦,见到他后眼中有遮掩不住的震惊。 司行简蹲下身,用手握住男孩纤细的脖颈,质问:“你是谁?” “咳咳……爸爸?” “你不是我家崽。” 作者有话说: 司安珵:为爹爹控评! 第151章 虚伪老师(01) [V] 这是一个长相十分精致的小孩,他皮肤白嫩,本来甚至显得有点不健康,但现在因为喘不过气,脸颊上出现两团红晕,像个漂亮的洋娃娃;一双漂亮的眼睛出现雾气,看着十分可怜。 但司行简没有一丝心软。 -- 第342页 这不是他家崽崽。 陪在自己身边几百年的孩子,司行简当然不会认错。 小男孩听到他那句笃定的“你不是我家崽”后,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然后晕了过去。 司行简知道这小孩是装的,但他还是接住了对方往后的身体,半提半抱,把人丢到了沙发上。 他则坐在一边整理刚才兰兰传输给他的记忆。 原主是个单亲父亲,有一个六岁大的儿子,名叫司安瑀,也就是眼前这个小孩。 但司行简可以确定,刚才见到的小孩不是他家崽。 难道是被别人占了身体吗? 司行简现在还不清楚自家崽在哪里,只好先梳理清楚原主的记忆。 原主的职业是一所私立贵族初中的语文老师,他本科毕业于某一本师范大学。 原主是个孤儿,被隔了几房的亲戚收养。 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原主初中毕业,就被亲戚要求辍学打工养家。原主并不愿意,那家亲戚就拒绝再养原主,要原主把之前养他的钱还回去,然后离开这个家。 原主那时候没有钱,就写了欠条。 高中的学费是他自己打工挣的。为了省钱,原主高中只上了两年就参加高考,选了个当时好就业的师范。 原主在没有上大学前,就把账还清了,因为那家人对原主不好,在原主身上花的钱还不到三万。 原主在上大学的时候,被一个学姐追求,还意外发生关系。 大三上学期还没有过半,原主就得知自己要当父亲了。之后原主和那位学姐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他们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两人会结婚。 原主拿到毕业证书时,那孩子一岁。 但原主毕业时还不到二十岁,没有到法定婚龄,所以两个人就没有领证。 之后原主就在一所公立学校实习、转正,成为一名正式的初中语文老师。 不过,养孩子并不是简单的事。 那位学姐家里有点小钱,父母双全,一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不过原主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并不想住到别人家中看人眼色。而女方的家人也看不上原主,一直劝说两人分手。 那位学姐的专业是心理学,而这门学科不读研留学就不太好找工作。 她就算再喜欢原主的脸,也不得不向现实生活屈服。 她在司安瑀两岁的时候,给原主留下一笔钱,就出国了,没有要孩子,也没有再和原主联系。 之后,原主就一个人工作,带孩子。 教师的工资并不高,原主就职的这所中学也不提供教师宿舍。 原主既要雇保姆照顾司安瑀,又要在学校附近租房,学区房租金不低,原主很快就捉襟见肘。 原主不算喜欢孩子,但他也从未想过要弃养。 在孩子三岁的时候,原主辞掉了保姆,还开始看补课机构和私立中学,打算另换一个更高薪的工作。 但原主教学经验不丰富,且他只是本科毕业,又没有特级教师的头衔,很难竞争过别人。 正在原主觉得没有希望时,事情出现了一个转机。 那是一天周五,天阴沉沉的,雨下得让人心烦。 原主不想回去看孩子,就在放学后去一家酒吧喝酒,他喝得有点晕时才起身回家。 下午六点多,虽是夏天,但因为阴雨,光线就有点暗。 原主在一个路口过绿灯时,有辆车闯红灯,他原本是想躲的,但脚一滑,整个人反而向前倒去。他摔倒时,还推了面前一个打着伞背着书包的学生一把。 原主被撞断了一根肋骨,腿也骨折了,在医院里第二天才醒。 在从医生和同事口中了解到情况后,原主就顺势承认,他是见前面那位同学穿着他所在学校的校服,当时没有多想就去救人了,但没想到自己喝了点酒,反应有点慢,自己没有躲过。 一个见义勇为的老师,理应受到嘉奖。 但事情不仅仅如此。 因为原主昏迷住院,独自一人在家的司安瑀发了烧也没人及时送到医院,三岁的小孩被烧傻了,几乎不会说话。 这就为这件善事增加了悲□□彩,令人唏嘘。 司安瑀有了这样的遭遇,需要花费大量金钱照顾,所以原主跳槽到工资更高的私立学校,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原主的事被报道之后,一所名叫南雅的贵族私立学校接了原主的简历。 这所学校原来只有小学部,去年又新增了初中部,正在招聘。 南雅学校不仅工资高,其余福利也好:会给教师提供公寓,各种节日都有礼物,还免除教职工孩子的学费。 不过,原主因为怕丢人,就没有让智力有损、口齿不伶俐的儿子入学。 但原主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孩子的不幸带来的便利—— 考虑到他有个烧坏脑子的孩子要照顾,学校排课的时候会优先照顾他; 在绩效考核上,对原主也更宽松; 小学部淘汰的玩具等,后勤部也会捡好的送给原主…… 在外人眼中,原主是一个很爱孩子的人。 可实际上,原主对这个孩子是很漠视的,尤其在司安瑀变傻之后。 在南雅初中部任职之后,原主手头就有闲钱了,可他没有尽心为司安瑀医治,在发现司安瑀会乖乖一个人玩玩具,不需要人照顾之后,也没有再请保姆。 -- 第343页 原主不上课的时候就回公寓,他对同事说是回去多陪陪孩子,但他顶多给孩子准备食物,让孩子不饿肚子,根本没有陪伴孩子。 而且,当年才三岁多的小孩,怎么可能生活自理? 司行简有点纳闷,这个叫司安瑀的小孩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家崽又在哪里? 还有一点让他觉得意外的是,这个世界的历史上也有一个大晏朝,而且大晏朝有一任庙号为晏睿宗的皇帝姓名叫司行筝。 司行简根据原主的记忆,觉得此大晏朝就是彼大晏朝。 所以,他是来到一千多年之后了吗? 这倒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司行简决定等找到崽崽之后,再好好了解一下历史。 他觉得原主这两年接触的司安瑀并不是崽崽,而且这个孩子从三岁到六岁都表现得有些太自立成熟了,甚至连原主的死,他都怀疑和这个孩子有关。 是换了灵魂,还是第二人格? 司行简瞥了一眼沙发上仍在装睡的小孩,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他起身回了自己房间,看到桌面上摆着的教案,他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教书这种事,他真的不擅长,毕竟他都没有上过学。而且语文这种科目,他更是束手无策。 可是原主当初和学校签了五年的合同,要是无故辞职的话,要掏违约金。而且,这房子也不能住了,要另找住处。 因为原主要维持“见义勇为”的大善人以及热心教育、关爱孩子的人设,原主每年都会给希望工程捐款,所以原主并没有攒下多少钱。 虽然挣到违约、买房的钱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总有一种自己亏了的感觉。 有那个闲钱,用来养崽崽不好吗? 司行简也考虑过换个科目,但原主带的是准毕业班,至少下一学年他还要继续教。 不就是语文么,有什么难的?他是老师,又不用考试,他不会做题,难道还不会背答案吗? 所幸现在是暑假,还有大半个月才开学,他还有时间给自己补补课。 虽然这么想着,但司行简还是伸手把教案一合,收了起来——明天再学吧。 他在各个世界看过不少书,但多是技能性的专业书。文学类的书籍他很少看,只是会为了不显得自己无知,他偶尔翻看一些所谓的名著。 但那时也只是消遣而已,现在要他分析什么艺术手法、主旨感情、语言特色…… 仙尊他做不到啊。 司行简抱起兰兰,问:“你知道崽崽在哪儿吗?” 兰兰睁大眼睛歪着脑袋反问:“不就在外面吗?” 司行简揉了下兰兰的脑袋,心想:就该知道兰兰除了能吃之外一无是处。 他把兰兰丢到桌子上,忽然想到什么,就进了卫生间去照镜子。 这张脸与以往相差不大,勉强让他满意,只是身上这衣服……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穿过这样又老又土的衣服! 这具身体才二十五,却穿着藏蓝色的横条纹polo衫,甚至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原主为了显得严肃能震慑住学生,上课时会戴黑框眼镜,平时也往成熟了打扮。 司行简:气场是靠服装吗?真是肤浅。 第152章 虚伪老师(02) [V] “司安瑀”听到那个人离开的脚步声,停了一会儿才睁开眼,见那个人不在,他忙爬起来跑回自己的房间。 他把房门反锁,然后蹲在门后,摸着自己的脖子。 这个人不是原来那个人!难道和他一样,在生死关头生出了第二个人格吗? 可是,“不是我家崽”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人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他明明把褪黑素胶囊里面的药粉换了…… 他不是司安瑀,他叫石头,包裹着玉、保护玉的石头,今年十三岁。 司安瑀那个小屁孩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就让他出来应付,他也不喜欢那个人,可是,他不喜欢躲避。 那个人死了,他不就自由了吗?而且那个人有保险,赔偿款足够他养活自己。 至于司安瑀那个小怂包,就永远睡着好了。 可是现在,那个人没死,变得不一样了,似乎还能认出来他不是司安瑀……他该怎么办? * 司行简动手整理了原主的衣柜,准备把这些衣服都丢进楼下的旧衣回收箱,再出门买新的。他还打算外出时带着那小孩,方便接触试探。 他让兰兰在那小孩的电话手表里安装监视软件,自然知道小孩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明天,他就联系人安装针孔摄像头。 他就不信抓不到那个小孩的把柄。 司行简换了身衣服,把一袋衣服放到玄关处,去敲了小孩的房门。 背靠着门的石头被吓得身体一僵,心跳陡然加快。 “出来,吃饭。”司行简的声音冷淡得不像是父亲在叫儿子吃饭。 石头已经习惯了那个自己叫做“爸爸”的人的冷漠,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打开门,自己洗手,乖乖吃饭。但这次,他不太想出门。 他猜不透那个人想做什么,刚才还掐着他的脖子,现在又若无其事地叫他吃饭。 实在是太奇怪了。 可是,石头也清楚自己不能躲着不出去,更明白这扇门根本挡不住外面的人。 -- 第344页 他转了下左手腕戴着的电话手表,想着:要是那人再对他做什么,他就报警。 石头做好心理建设,打开门,他一看到门口的人,那种“不是同一个人”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仪态、气质、衣服都变了。 司行简打量了一眼面前小孩的穿着,说:“换身衣服,带你出去吃饭。” 或许是男人在这方面都比较粗心,而原主比起一般的父亲,对孩子更加漠视。 小孩身上的T恤已经有点短了,下摆的衣边还破了。 司行简又想了一下这小孩日常的穿着,决定等一会儿也给小孩买几件衣服。 而石头听到他这句话,觉得诧异极了。以前除非必要,那个人根本不会带自己出门。 就算现在人变化了,也不会自找麻烦吧? 难道是这人想骗自己去医院做检查? 要不要让司安瑀出来? 石头满腹疑问,可还是听话地转身去换衣服。 在等待的时候,司行简拿出手机搜索了附近的糕点店,并根据介绍和评价选出了最甜的一种糕点——奶油泡芙。 原主不经常做饭,一般是从学校食堂带或点外卖。 原主也不会关注小孩喜欢吃什么,但司行简根据原主的记忆,发现这个小孩不太爱吃酸甜类的食物。某次原主从学校带了糖醋里脊,小孩儿就只尝了一口。 可崽崽是很喜欢吃蛋糕甜点的。 司行简听到脚步声,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头就看见那小孩换了件白色的半袖,还背了个天蓝色的斜跨包。 他没再说话,只点点头,抬脚往门口走去。 石头双手攥住背包的带子,跟在他身后。 房间里的兰兰听到开门声,快速地蹿了出来,喵喵叫着:出门吃东西竟然不带它? 石头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往旁边躲了一下,才发现是一只猫。 家里怎么会出现猫的?看样子还和这个人很熟悉。 司行简没有解释这猫是从哪里来的,只是把兰兰拨到一边,说:“带你出门不方便,会给你带吃的回来。” 司行简带着小孩去了糕点店,给小孩点了一份奶油泡芙和一杯水果奶昔,他自己则是只要了块全麦面包。 他没有走路吃东西的习惯,就坐在店里吃,同时看似漫不经心地留心着坐他对面的小孩。。 石头很少出门,他了解外面的世界就是通过网络,他没有来过这样的店里,更没有吃过这种食物。 他一直吐槽司安瑀是个小屁孩,但他也才十三岁而已,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副人格,他好奇而又怕露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用戴着手套的手捏了枚泡芙。 因为没吃过,又心不在焉,石头像吃馄饨一样,直接把比鹌鹑蛋略大的泡芙整个塞进嘴里。 他只感觉嘴里充满甜腻软绵的泡沫,还有点想吐。他强逼着自己往下咽,反而被呛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捂住嘴,可还是有奶油顺着下巴滴在衣服上。 石头顾不了自己的狼狈,他觉得自己快呼吸不了,而对面坐着的那个人仍然一动不动。 难道他是想看着自己呛死吗? 这是石头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司行简把面包放进餐盘,用纸巾擦了手之后,才又抽几张纸,起身去给那小孩顺背、擦嘴。 有店员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忙过来询问情况。 司行简已经把小孩的脸和手都擦干净,又给人喂了水——那水杯还是小孩自己装在包里的,他看小孩也止住了咳嗽,就对店员说:“方便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当然,我领您去。” 司行简看向半低着头盯着泡芙的小孩,问:“你可以自己走吗?” 一旁的店员人忍不住皱眉,猜测道:这大概是小孩的亲戚,又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吧?不然怎么会让小孩呛到,现在还一点也不紧张。 司安瑀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全是香甜好闻的味道,他嘴里也甜甜的! 难道是石头哥哥让他出来吃东西吗?正这么想着,他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司安瑀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眼中还有泪光,眼神懵懂又湿漉漉的,像是小鹿一般。 对上这样的眼神,司行简轻轻皱了下眉,他还没说话,就听幼崽略带迟疑地问:“你……是我爸爸吗?” 司行简眼中浮现笑意,答道:“自然。” 他抱起崽崽,示意店员带路。 店员回神,忙道:“这边请。” 而等司行简带着崽崽进了洗手间,店员忙联系店长,把刚才的情况说了并询问要不要报警。 那个男孩问的问题也太奇怪了,五六岁的小孩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爸爸?就算是父子长时间分别,那男孩为什么会跟着男人进店?而且那男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会有这么大的儿子吗? 不会是被人贩子骗了吧?或许是熟人作案,而那个男孩用这种方式求救…… 现在人贩子还长得人模人样的。 店员心里吐槽着,还守在门口,免得人跑了。 店长已经报了警,这种事宁肯是闹了乌龙,也不能放过可疑之处。 司行简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人贩子,他给崽崽洗干净脸,又擦了手,只是衣服上的奶油渍却暂时没法处理。 -- 第345页 司安瑀除了洗脸时闭着眼睛,其余时间都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爸爸。 “爸爸……”司安瑀轻轻叫一声,然后就不再吭声。他有一肚子疑问,但他表达能力有限,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虽然满六岁了,但他自从三岁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就算醒着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在家,没有人和他沟通。 他的人生阅历和表达能力都不如大多数三岁小孩。 司行简应了一声,问:“怎么了?” 司安瑀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一个字:“饿。” “那就出去看看想吃什么。”司行简没有多问,他心里也有不少疑问,只是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他牵着崽崽的手出去,见店员还等在外面,以为她是怕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就轻轻点头致谢。 回到原来的座位,司行简就问:“想吃什么?” 司安瑀指了指桌面上的泡芙和奶昔,这些闻着就很好吃。 司行简将面巾纸的一角塞在崽崽的衣服里,充当围兜,嘱咐道:“慢点吃,就算洒了也别被呛到。” 司安瑀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忙双手托着一枚泡芙,往嘴里送,咬了一口之后,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留心着他们的店员见状,又有点怀疑是自己多想了。 这么温馨有爱的画面,应该是父子吧? 警察来得很快,因为这里是商圈,不远处就有一个警察亭。 司行简见崽崽喝完奶昔,上唇长了白胡子,就好笑地拿出纸巾给崽崽擦嘴,再一转头,就看见店员领着警察过来了。 听到对方的询问,司行简有点哭笑不得,解释道:“这就是我家崽,亲生的。” 司安瑀还有点懵,用奶油还没擦干净的手紧紧攥着爸爸的衣角,生怕爸爸又不见了。 警察弯腰,放柔了声音问:“小朋友,这是你爸爸吗?” 司安瑀往司行简身后躲了点,没有回答,可这样的态度似乎给出了答案。 警察为了稳妥,要求司行简提供证据。 可原主手机里没有一张崽崽或相关证明的照片,无奈之下,司行简只有找出学校官网上关于原主的介绍,以及之前原主的新闻。 面对崽崽为什么会问“你是我爸爸吗”这样的问题,他随意扯了个谎:“我家小孩有点脸盲。” 店主要免单赔礼,被司行简婉拒:“你们也是好心。” 等他们离开后,店长就忍不住感慨:“当年我听到那个新闻,还觉得这样的父亲太不负责,还借儿子的事卖惨赚名声太虚伪,没想到他对孩子还挺好。就是可怜这小孩了,脑子烧坏,连自己的亲爸都不认识……” 第153章 虚伪老师(03) [V] 要是司行简听到那位店长对原主的评价,肯定会在心中称赞一句“有眼光”。 他出了糕点店,左手提着天蓝色小包,右手牵着崽崽,去找了个合适的地方问问崽崽具体情况。 他怕开车载崽崽回家,万一崽崽路上睡着,或者回到熟悉的地方后,崽崽就不是崽崽了,所以只能暂且委屈崽崽继续穿着脏衣服。 不知道崽崽能清醒多久,司行简就没有绕弯子:“之前那个人是谁?你知道他的存在吗?” 司安瑀眨眨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司行简只有换了个更确切、好理解的问题:“在吃糕点之前,你在哪里?” “在家里,玩玩具。” 司行简又问:“那你不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换了个地方吗?” 人格之间的记忆是不共享的,所以崽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记忆还停留在家中。但要是时间间隔比较短的话,崽崽可能会认为自己是睡着时被带来的。 他也不能确定崽崽是不是知道另一个人格的存在。 “不奇怪呀,是石头哥哥带我来的。” 司行简猜到崽崽口中的“石头哥哥”就是他之前接触的那个小孩,但他还是问道:“石头哥哥是谁?爸爸怎么不认识?” “爸爸没有见到石头哥哥吗?”司安瑀觉得奇怪,以前就是石头哥哥帮他做好多事请,不过他心里也忍不住有点窃喜——他不喜欢石头哥哥接触他爸爸。 司行简又问了几个问题,从崽崽这里套到不少信息: 崽崽不理解“双重人格”这个概念,也不清楚石头哥哥平时在哪里,为什么不和见面,他只知道石头哥哥认识很多字,知道很多知识,会帮他应付以前那个“假爸爸”,会教他看动画片学说话、识字。 崽崽觉得,石头哥哥是个长不大的精灵,一直十三岁。他要为石头哥哥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石头哥哥的存在。 司行简就问:“那你为什么告诉爸爸呢?” 司安瑀就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爸爸不是别人呀。” “可是,爸爸不喜欢那个叫石头的小孩,想把他赶走。” 司安瑀愣了一下,呆呆地问:“赶走,是什么意思?” “就是离开我们的家,不会再出现在你和我的面前。”司行简引导着崽崽去排斥石头,“如果石头出现的话,你就要睡觉,不能见到爸爸了。而且石头会叫我爸爸,我会带他出去玩,吃好吃的……” “不要!” 司行简:“那你就别让他再出来了。” -- 第346页 司安瑀不太理解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认真地点点头,他不想爸爸陪别的孩子,也害怕自己见不到爸爸。 他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那个人呢?” 他不喜欢之前那个要叫“爸爸”的人,那个不是他的爸爸,他害怕现在的爸爸又不见了。 司安瑀说得语焉不详,但司行简却听明白了,他保证道:“以前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了。” 面对他的问题,崽崽虽然表达能力有限,但没有任何隐瞒。 司行简很快就了解不少崽崽和另一个人格的情况:在原主上课的时候,崽崽会出来活动;放暑假之后,出来的大多就是石头;崽崽的记忆停留在五天前看完动画片就睡觉了——五天前,是他根据崽崽看到的集数判断出来的;崽崽和石头会通过日记本和能录音的玩具娃娃交流…… 司行简带着崽崽买了衣服,就开车载着崽崽回家。 在车上十几分钟后,六岁的小孩果然打起瞌睡来。 司行简没有阻止,就算他不愿意再醒来的是石头,也不能不让崽崽睡觉。 只有崽崽自己才能让副人格消失。 车停在车库的时候,崽崽还没有醒,他只好把崽崽抱回家,给崽崽换好衣服。 刚把人放到床上,崽崽就醒了过来,含糊地喊了声“爸爸”。 嗯,还是他家崽。 司行简轻拍两下,说:“睡吧。” 他没有去换被崽崽沾上奶油的衣服,而是按照崽崽所说找到抽屉下的日记本翻看起来。 上面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很容易分辨出来。 而且两个人的词汇量和表述习惯都不同,崽崽开始大多写的是拼音或者用图画代替,后来才慢慢会写不少字,但仍有不少错别字,而另一个人会圈出来在一旁纠正。 石头的字迹变化不大,只是后来为了让崽崽理解,会尽力用简单的字或者干脆用拼音图画代替。 日记本前面有十几页被撕掉了。 司行简猜测那些应该是石头写的,只是不知道石头是怎么认识到自己是一个人格的。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多数多重人格障碍都意识不到自己患了人格障碍,甚至连确诊都不是什么容易事。 但他能看出来,是石头主动和崽崽交流的,甚至还刻意套话。 他把日记看完之后,又恢复原状放到抽屉的底板下,然后去看电脑。 很多痕迹都被删除,但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恢复之后,他就看到不少搜索记录—— “患有多重人格,一个人格杀人了怎么办?” “能不能杀死另一个人格?” …… “醒来后,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是怎么回事?” “经常失去记忆……” 根据上面的时间,司行简猜测石头也是前不久才意识到自己是个人格的。 在意识到之后,这个副人格就妄想取代主人格了。 司行简下载了一些关于多重人格障碍的电子书的专业论文,准备在自己有了相关了解之后,再根据崽崽的情况决定要不要看心理医生。 趁着正在下载的时候,他把新买的衣服扔进洗衣机,自己去洗了澡,换身衣服。 处理好这些琐事,文件都下载好了。 晦涩难懂、满是专业名词的论文,他看起来却没有什么障碍。 他坐在电脑桌前,正读得专注的时候,兰兰跳到了他面前,喵喵叫着。 司行简:忘了给兰兰带吃的! 他一派坦然,解释:“天太热了,带食物回来不方便,给你点外卖。” 说着,他拿出手机给兰兰下单了烧烤。 兰兰不会在意那些细节,只要有吃的,它就满足了。它跳下桌子,找了个凉快的地方等外卖。 司行简则是继续看论文,他看到一位名叫elizabeth howell的学者提到:养育者忽视儿童先天性的敏感和不安,因而常常会造成儿童的过度紧张。作为对过度刺激的回应,儿童就会逐渐发展出解离能力,进而逐渐形成“分裂”性格。① 这种解释倒和崽崽情况很相似。 不过,他觉得,崽崽会分裂出副人格最主要的原因是崽崽不喜欢原主。 现在他来了,或许崽崽很快就会恢复的吧? 司行简用了半个多小时,把这些论文书籍大致看完,这时外卖也送到了。 他在客厅把烧烤摆好,让兰兰吃。 香味飘散开,而司安瑀的房间没有关门,床上的小孩揉揉眼睛坐起来。 醒来的是石头——他没有吃午饭,现在有点饿。 石头清醒之后,就想起之前在糕点店的事。他有点忐忑,不知道是自己晕倒了,还是司安瑀出来了。 要是那人见了司安瑀,那就有点麻烦了,或许对方会让他彻底消失…… 可是,凭什么呢?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思想,他还有心愿没有完成,才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司行简洗完手,走回客厅,见到刚出房间的小孩,就知道又换人了。 “你叫石头?”他主动开口,见小孩脸上出现难以掩饰的诧异,他就知道了答案。 还好没有第三个人格出现。 “我们聊聊。”他语气虽轻,但显然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 在司行简看来,崽崽已经吃过东西,崽崽的身体暂时没有进食的必要。 -- 第347页 回到司安瑀的房间,把门关上,隔绝外面的味道,石头试图掌握主动权,率先开口:“是司安瑀告诉你的?” 司行简也不在意,答道:“是。” “那你想怎么做?”石头故作镇定地问道。 “自然是把一切恢复,你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石头攥紧拳头,仰着脑袋质问:“你觉得公平吗?他要躲避现实,就让我出来,现在不需要我了,就让我离开。而且,你凭什么替司安瑀做主?你又不是他爸爸!” 司行简脸色平静,有条不紊地反驳:“第一,我就是他爸爸;第二,我是他监护人,自然能替他做主,而且他也不想你继续存在;第三,这没有什么不公平的,你只是一个人格,不是完整的人。” 就算不公平,那又怎样?他肯定是偏向自家崽崽啊。 石头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你是他爸爸,那原来那个人呢?是不是他死了,你才占了他的身体?那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司行简没有正面解释,“我才是他的爸爸,所以他不喜欢原来那个人,才会造出一个你来应付。” 如果没有他,这个世界就不会有“司行简”。 他不是占了别人的身体,只是他出现在这个世界需要一个“载体”,要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或逻辑。 可以说,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 原主,就相当于一段代码。如果没有他接手这具身体,那段代码到了合适的时机就该结束了。 每个世界的脸都应该是按照他原本的长相捏的,不然,为何每个世界的“原主”都会是同样的姓名,长相也有相似? 能有几分像他原本的样貌,在各个世界已经属于顶尖的颜值了。 可惜他现在记忆被封,暂时想不起自己原本的样子。大概,和别人比起来属于降维碾压吧。 某位仙尊遗憾且自恋地想道。 作者有话说: ①引用就是文中提到的那位学者的论文。 文中关于多重人格障碍(人格分裂),二分科学,八分属于文学创作(瞎编) 男主都快穿了,和现实中的科学对不上,也是可以的吧? 第154章 虚伪老师(04) [V] 石头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对方给自己极大的压迫感。 他把那句“我才是他爸爸”理解成现在出现的司行简才是主人格,就忍不住问道:“你是主人格?” 难道人格分裂还会遗传吗? 司行简不想解释太多,而且事实的真相匪夷所思,说出来也没人会信,所以他干脆点点头。 “那又怎样?”石头梗着脖子,“要不是我,你还醒不过来呢。你不感谢我,还要杀死我……反正我不想离开。” “杀了人,你还有理了?”司行简语气有点严厉。 他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甚至可以说比大多数人都冷漠,但在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愿意遵守本世界的规则和法律的。 因为打破规则就意味着麻烦,如果人人都不把规则放在眼中,那么这个世界就乱套了。 他不喜欢麻烦。 上个世界杀人不一定要偿命,那时候崽崽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这个世界是法治社会,而且石头是明知杀人犯法、自己就算有疏漏也能凭借多重人格障碍逃脱法律制裁才动手的,甚至现在还没有一丝害怕或愧疚。 大概只能说明这个人格本来就漠视人命。 要是石头这个人格一直清醒着,或许以后会给崽崽带来麻烦。 听到司行简的质问,石头装作认错低下脑袋,可心里却有点不以为意。 谁会怀疑一个六岁的小孩?自己是十三岁,但在外人眼中,“司安瑀”才过六岁的生日,还是个烧坏脑子的小傻子。 “算了。”司行简轻轻叹气,反正是要消失的人格,他还费什么话劝人向善? 只要石头在消失之前不惹事、不伤害崽崽的身体,他也不会再多管。 司行简平静且冷漠地说:“坦白来说,我只把六岁的司安瑀当成亲生的儿子,而你是鸠占鹊巢。不过,我和你们两个相处的时间都不多,要是不论血缘关系,不管是和你,还是和他,都可以算是陌生人。” “我的确不喜欢你,但你要是不给我惹麻烦,这具身体到底是谁掌控,我也不是很在意。” 他这么说,只是想先稳住石头,怕这个副人格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 但这话落在石头耳中,就觉得他和原来那个人一样虚伪冷漠。。 石头心里觉得十分可笑,但面上还是乖巧地说:“我十三岁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司行简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然后走出了房间。 他觉得别人顶着崽崽的脸故作乖巧的模样,真是碍眼。 虽然知道这是他家崽崽的身体,而且今后崽崽还要用,需要好好照料,但芯子不是他家崽,他就懒得理会。 反正石头这个人格已经十三岁了,能够照顾好自己用的身体。 司行简回到房间,先是搜索了一番有名的心理医生。 毕竟关于崽崽应该如何治疗,他短时间内只能大致了解个皮毛。如果有需要,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医生比较好。 -- 第348页 然后他又整理了一下关于晏朝的历史知识—— 晏朝一共持续了三百七十三年,共历二十六位皇帝。在晏朝之后,又经历了四个朝代,封建王朝就正式结束。 现在距离司行筝当政已经有一千一百多年。 现在的人们大多用庙号称呼司行筝:晏睿宗。因为司行筝算是比较有为的皇上,当朝史书和后代都对他评价颇高,他在位期间年号是明乐,所以史称“明乐之治”。 司行简饶有兴趣地看待历史的角度,回想起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世界。 大多数正式的记载还算是靠谱,但有些学者专家的分析还有野史、现代的影视或小说作品等,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影视作品就不说了,本来就大多数属于虚构。 但很多专家引经据典、摆事实讲道理,最后得出的结论和事实完全相反。 感情纠葛和八卦是大家都关注的,一些历史博主为了流量,就会讲解晏睿宗的真爱是谁。 众学者一直认为是元后秦沅,还觉得秦沅是晏睿宗的白月光。 司行简:??? 要是司行筝知道后人把他和秦沅联系在一起,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吧? 哦,倒是也不用压,因为晏睿宗的墓被盗了,然后又被考古人员保护性发掘。 司行简觉得还是自己有先见之明,离开后直接把曾经用过的身体火化了。不然,要是他现在看到自己的墓被盗的新闻,怎么想都有点怪异和不爽。 话题回到晏睿宗司行筝的白月光—— 这些史学家认为秦沅意外死亡是靖王余孽动的手,之后晏睿宗清剿了靖王余孽,就有为所爱报仇的原因。 后来秦沅的儿子,也就是原来的大皇子,谋逆也没有被处斩,只是被从玉牒上除名,改随母姓秦,这是晏睿宗为了保留白月光的血脉,甚至还让孩子跟着白月光姓。 而且晏睿宗在元后死了十几年才立后,也成了佐证。 司行简却知道,这明明是司行筝为了看哪个皇子是可造之材能当皇帝,才好把皇子的母亲立为皇后,这样就能让那个皇子成为嫡子,更名正言顺。 甚至还有史学家研究他的死:辰王英年早逝,是晏睿宗心存忌惮、容不下辰王。 司行简: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好在关于他的记载不多,正史上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言论,所以现在关于“辰王”的讨论度不高。 最多是猜测一下他的容貌。 因为司行筝有一幅画像一直流传了下来。 和以前那些面容威严、体型壮硕的帝王画像不同,画上的司行筝虽然不年轻了,但并没有发福,好看的人就算老了,也依旧是美男子。 现在就连影视剧,大家也抵制长得丑的演员扮演晏睿宗。 而关于辰王,史书上提到过辰王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容貌。 这也就引发后人猜测和晏睿宗一母同胞的弟弟长什么样子。 司行简回想了一下上个世界的事,觉得史书纯属是乱说。 他什么时候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容貌了?夸奖的话,他虽然都听够了,但他也不会让别人闭嘴啊。 这些专家的考据都与事实不符,那些文学或影视创作就更离谱了,各种狗血齐飞。 所以司行简都直接忽视。 他无意点到某江文学城的一本同人小说,竟然是以辰王和晏睿宗为主角的。 司行简:“emmm……” 评论区还有历史粉和CP粉互相撕—— 历史粉说:“腐女真是恶心,什么都能嗑,历史名人还是亲兄弟,恶不恶心?” CP粉反驳:“我们圈地自萌,你不喜欢就别点开,还特意来评论,你烦不烦人啊?” “就是,有本事你让正主来告侵权,禁止嗑他们的CP啊!” 司行简:我活过来了,但我能说吗? 他对于这些肯定不会喜欢,但别人的想法,他也不想去干涉。 史书上的记载都不准,更别提这些后世衍生的作品,要是他计较这些,说不定就被气得离开这个世界了。 而且,历史上的辰王因为要避讳司行筝的名字,已经改名司文显了,和他司行简又有什么关系? 司行简退出小说网页,一脸平静。 他又去搜了下司行筝的那一幅画像,果不其然,是崽崽画的。 只不过,那幅画虽然还存在,但不在国内的任何博物馆,而是被某强盗国抢走了。 司行简看到这些,有点厌恶地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强盗行径,也不想看到崽崽的画保存在别人家里。 但在想办法把画要回来之前,他有了一个挣钱的主意……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会和上个世界联动一下,但跳过上个世界应该也不影响。 一直有个脑洞:历史名人穿到现代、看到史学家言之凿凿但完全和实情不相干的分析…… 这个世界应该不会太长~ 第155章 虚伪老师(05) [V] 司行简找出那幅画的清晰图,认真观察了一遍,就把这幅画记在脑子里了。 他打算买纸笔和颜料,把这画摹下来。 他一个做师父的,现在反而要学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了。 这幅画之所以出名,不仅仅是因为画的人是历史上有名的皇帝,有历史意义,更因为开创了新的人物像的画派,还具有艺术价值,所以就算是临摹品,也应该能值几个钱。 -- 第349页 而且这画已经一千多年了,不涉及版权问题。 司行简敢保证,应该没有人比自己摹得更像原作。 绘画和书法差不多,讲究得“意”忘“形”。只要意思或者说风骨有了,就算细枝末节不一样,在懂行的人看来,也会觉得是一个人画的。 要是只追求外形上的一模一样,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多少份复刻不了? 颜料需要去店里买,好在这事也不急,司行简就暂时放在一边了。 他拿出手机,又给崽崽买了些玩具、日常用品以及小学课本。 如果崽崽能掌控自己的身体,等九月份他就要让崽崽读小学了。就算崽崽的身体大多数时间还是由副人格占据,那崽崽的学习也不能落下。 崽崽当初发烧没有被烧成小傻子那么夸张,但比起别的小孩,崽崽的反应会慢一点,而且崽崽这三年几乎是空白,大概智商还停留在三四岁。 他倒不会嫌弃崽崽蠢,但也不能就让崽崽这样傻傻地长大。 司行简走出房间,发现客厅只有吃饱的兰兰躺在沙发上,他就知道现在出现的还是石头。 要是崽崽的话,就会出来找他了。 到底应该怎么把崽崽叫醒?难道用甜点钓? 司行简有点心烦,看着兰兰都觉得不顺眼。 他打开客厅的窗户散味道,开窗的一瞬间,外面的空气像是刚揭锅盖的热汽迎面扑来。 司行简想:要是崽崽的话,现在就撒娇要吃雪糕了。 不过崽崽现在的身体弱,不适合吃凉的,而且今天吃的甜品已经足够了。 还是改天再拿甜点还有其余崽崽喜欢的东西试试吧。 * 第二天,醒过来的依旧是石头。 司行简都不想理会这个人格,但他要是不采取措施,就怕崽崽一直醒不过来。 因为不是崽崽,他也懒得做早饭,晨练结束后,直接买了早餐。 石头看见餐桌上的八宝粥,嫌弃地撇了下嘴角——他不喜欢吃花生,以前早上通常都是面包和牛奶。 司行简:“吃完饭,带你出去玩。” 石头皱眉,他是很想出去玩,但他不想和这个人一起。昨天一出门,司安瑀就出来了,还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我在家玩就可以,不用麻烦……”说开之后,石头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爸爸”这两个字有点叫不出口,他停顿一下,“您忙工作吧,不用管我。” 虽然这个人说过他和司安瑀都算是陌生人,但他还保持着戒心。 这人见到自己第一面的那句话:“你不是我家崽”,或许,司安瑀才是他家崽吧。 石头猜测,应该是在自己出现之前,这个司行简和司安瑀相处过。 但是,那点亲情又值几个钱呢? 他有自信,他会比司安瑀更讨人喜欢。六岁的小孩还需要人照顾,不会像他这么省心。 以前那个人面对司安瑀时就会不耐烦,发现他能生活自理后,对着他脸色就好看了不少。 石头的小算盘是完全打错了。 大多数父母的确喜欢乖巧懂事的小孩,可在司行简眼里,如果不是他家崽,再省心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他家崽,六岁的幼崽也比十三岁的少年可爱好玩。 司行简听到石头的拒绝,不咸不淡地说:“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等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八月的上午,空气的热度已经让人感觉不舒适了。 司行简带着石头去了室内的儿童乐园。 才六岁的幼崽皮肤本来就娇嫩,崽崽又几乎整年不见太阳,皮肤更是嫩得能掐出水来。昨天只是从停车场走到糕点店,崽崽的皮肤就晒红了一片,所以今天他直接排除了户外的活动。 儿童乐园不同的区域对年龄有限制,适合六岁小孩玩的,石头一开始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慢慢地,在别的小萝卜头的崇拜中,他也玩得很开心。 司行简在一旁看电子版课本,不时拿手机拍点照片和视频。 这不是崽崽,他拍这些当然不是为了留念,而是为了给崽崽看。 * 下午五点多,司安瑀看着手中的小汽车遥控器,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在糕点店的事。 他按了下电话手表,却发现今天是星期六。 今天有动画片看! 他和爸爸一起是今天中午出去的吗?他有点分不清了…… 司安瑀把小汽车和遥控器收好——这是石头喜欢玩的,然后他就出了房间。 “爸爸!”他听到动静,跑向厨房,撞到司行简的腿上。 司行简有点意外崽崽这个时候醒过来,难道食物真的是唤醒崽崽的钥匙? “饿吗?”他暂时没有多问别的。 司安瑀“嗯嗯”着点头。 司行简就笑着说:“先去洗手,再等十分钟。” 司安瑀却是个粘人虫,不愿意离开,仰着小脸巴巴地等着。 面对这样的眼神,任谁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司行简干脆左手把崽崽抱起来,然后单手磕鸡蛋、搅拌、加温开水……做了个蒸蛋羹。 司安瑀虽然现在词汇量有限,但他特别捧场,不时“哇”一声,用特别诚恳又敬佩的语气喊“爸爸”。 “明天做菠萝咕噜肉,想吃吗?”司行简把蛋羹放到崽崽面前,轻声说。 -- 第350页 司安瑀眼睛都亮了几分,大声回答:“想!” 司行简只是笑笑,没有再说话。 等吃完饭,司安瑀就挂念起动画片。 司行简问了动画片播放的时间,陪崽崽散了会儿步后,到点就给崽崽打开电视,还陪着崽崽一起看。 看着自己喜欢的动画片,司安瑀的话多了起来。他一直看这部动画片,提起来也不结巴,甚至还有点滔滔不绝。 司行简就想起崽崽说过他上次清醒就在看电视,那是上周日。 这部动画片只有周末播出。 动画片一集只有二十四分钟,两集放完也不到七点。 司安瑀一点都不困,还模仿着动画片中的人物的动作和台词。 司行简也配合地鼓鼓掌,然后对一脸笑容的崽崽说:“过来。” 他掏出手机,打算给崽崽一份“惊喜”。 “想去儿童乐园玩吗?”好听的声音发出恶魔般的低语。 单纯的幼崽一无所知,看着爸爸用修长的手指点开相册,他的眼中满是期待。 等看到照片中熟悉的脸,眼中的期待变成了惊愕:这是他?爸爸带着他去过了? 司行简:“爸爸今天想带你出去玩,可醒过来的是石头,所以我就带着他玩了一天。” 司安瑀眼中有泪花闪烁。 “要是你明天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的话,咕噜肉也是他吃了。” “哇……”司安瑀嚎啕大哭,他都没有去儿童乐园玩过,更没有吃过咕噜肉。 作者有话说: 菠萝咕噜肉真的很好吃 (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更得有点少,争取明天加更 第156章 虚伪老师(06) [V]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动画片那热血又富有节奏感的旋律也随后响起。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薄薄的被子里钻出来,然后像个机器人一样,缓慢又僵硬地左右转动着。 懵了好一会儿,直到设为闹铃的动画片片头曲接近尾声,司安瑀才清醒,他跟着喊了一声“铠甲合体”,又揉揉眼睛,才下了床。 司安瑀的记忆向来不连贯,他也习惯了不去在意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昨天的是他却记得格外清楚。 出去玩!咕噜肉! 连梦里都是他在游乐场追着咕噜肉跑。 司安瑀穿上拖鞋,哒哒地去找爸爸,结果就发现爸爸的房间门开着,里面并没有人。 “爸爸?”他喊了一声,没由来地觉得心慌。 他找遍了所有的房间,连阳台都没有放过,结果都没有找到人。 爸爸不要他了吗? 司安瑀忍不住掉眼泪,不同于昨天晚上的嚎啕大哭,现在他哭得几乎没有声音,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抽噎着似乎快喘不过气来。 又没有人哄他,哭得再大声也没用。 兰兰在一开始就察觉到幼崽在找爸爸,可它懒得动弹,只是看着幼崽离开又转回来,连柜子门都打开找了一遍。 幼崽这是以为在捉迷藏呢? 兰兰把脑袋转了个方向,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这个幼崽也有点太蠢了吧。 等听到抽泣声,兰兰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它虽然不知道这个幼崽为什么哭,可看在咕噜肉的份上,兰兰还是喵喵地叫了两声,以示安慰。 而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的幼崽,根本没有听到兰兰的叫声。 兰兰想了下,直接跑到幼崽的房间,操纵着儿童电话手表,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叼着手表,走到幼崽面前。 司行简看到来电,犹豫了片刻才接,他真的不想看到崽崽睡了一觉起来又换了人。 “喂?” 这时兰兰已经傲娇地把手表甩到幼崽跟前。 听到爸爸的声音,司安瑀止住了哭声,目光搜寻了一圈,又听到一声“说话”,他才看到电话手表。 他没有捡起来,而是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喊了声:“爸爸?” “嗯。”知道这是崽崽,司行简的语气温和不少,他以为崽崽会问自己在哪里,刚想说他还有两三分钟就回家了,就听到崽崽问: “爸爸,你是会魔法吗?” 司安瑀觉得爸爸好厉害,竟然直到自己在找他,还能把电话送到他面前。 司行简:“?”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说了自己马上就回家,然崽崽可以自己玩一会儿。 司行简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崽崽手里攥着电话手表,坐在小板凳上在玄关不远处乖巧等着。 一见到他回来,司安瑀就站起来,惊喜地喊道:“爸爸。”还迈着短腿跑了过去。 脚上的拖鞋有点大,司安瑀绊了一下,身体就往前倾。 司行简及时接住,看到崽崽脸上哭过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失。 “哭鼻子了?” 司安瑀有点不好意思,但没有撒谎:“找不到爸爸了。” “我只是去了楼上的健身房,以后记得先给爸爸的电话。”他指了下崽崽手腕上的手表电话,“会用吗?” 司行简给崽崽演示了手表电话的基本功能,又让崽崽自己琢磨,还要记他的电话号码,他则是去洗澡。 教师公寓顶楼是健身房和娱乐室,现在暑假住公寓的老师不多,他就去健了会儿身。 这具身体缺乏锻炼,因为职业的缘故经常站着,身材不那么令司行简满意。 -- 第351页 以后要是早上醒来的都是崽崽的话,他也可以带着崽崽去拍会儿球。 吃过早饭之后,司行简就带着崽崽去买菠萝。 把菠萝咕噜肉摆上桌的时候,司行简轻描淡写地说:“明天做蓝莓山药糕。” 下午,他正陪着崽崽拼图,一抬头就发现人又换了。 他心里嫌弃,却一脸平静地把一块拼图放到正确的位置,说:“继续。” 石头有点奇怪他会陪着自己,不,应该说是陪着司安瑀玩这些。 低头遮住眼神中的深思,石头找了一张卡片拼好,说:“我是石头。” 司行简的语气平静无波:“嗯。” “九月份要送司安瑀去上学,就算是你出现,不能让人发现异常,也不能乱说话。” 听到这话,石头嘲讽地扯了下唇角,原来是怕“司安瑀”丢脸,还有他们会撕破这个好父亲好老师的假面具啊。 “我知道了。”石头应道。 拼了不到五分钟,石头就有点不耐烦了。拼图、魔方、积木这些是司安瑀喜欢的,他根本没有这个耐心。 石头就说:“既然要上学了,那我去看会儿书。” 其实他不想看书,更不想上学。现在司安瑀才六岁,他要上学,大概也只能读小学一年级吧?真是无聊,他闭着眼都能考满分。 不过,能出去了解外面的世界也不错。 司行简随意点头,然后就起身,离开前他的视线落在刚才石头新拼的几块拼图上,觉得有点碍眼,但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出了房间。 等到了动画片播出的时间,崽崽依旧没醒来。 但司行简还是调掉那个台,让石头看。 第二天…… “看,你没醒,石头把你最喜欢的动画片看了,你错过了关键情节。” 不知道电脑可以回看的司安瑀一脸失落,看着照片中的人,气得鼓起脸颊。 但司安瑀最关心的是—— “异能兽被封印了吗?” “我没看。”司行简摇头,那不是崽崽,他对打怪兽的动画片又没有什么兴趣。 司安瑀好奇之余,又有点开心,爸爸没有陪着石头看电视哎。 在心机老父亲的引导下,司安瑀对石头的态度完全变了:以前是帮助他悄悄陪伴他的石头哥哥,现在是要和他抢爸爸、占了他身体的坏人。 司行简给崽崽灌输一种理念:石头只是他的部分意识,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慢慢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司安瑀清醒的时间已经比石头长,有时候他甚至能控制身体一整天。 他学说话,学写字,预习小学课程,还学骑马、下棋……现在他语言表达能力和思辨能力都有很大的提升。 但石头就有点按捺不住了,以前这具身体都是由他掌控的,司安瑀有时候几天才出来一次,而现在他似乎抢不过司安瑀。 石头在日记本上先后写了很多商量、指责的话,可司安瑀都不为所动。 司安瑀完全相信爸爸说的话,既然这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一部分,那他就能够再让“石头”消失。 “石头”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石头写下:“可是我现在已经有了独立的人格,你这是谋杀!你凭什么决定我的生命?” 司安瑀:“你是因为我才出现的,我要把你送走。” 石头:“有哪个父母能决定孩子的生死吗?没有!你也不能让我消失。” 司安瑀:“我又不是你爸爸。” 石头不死心,挑拨司安瑀和父亲的关系:“你以为你爸爸是什么好人吗?万一他恢复本性了,谁会护着你?说不定等你把我赶走,他就也要让你消失了!” 司安瑀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十分不高兴。 他知道石头是在用“离间计”,但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别人说爸爸的坏话。 爸爸才不会让他也离开呢。 像石头这样的人,说不定在他没有出现的时候,石头也给爸爸说他坏话。 他一定尽量不让石头再接触爸爸! 这之后,石头出来的机会就更少了。 * 暑假的尾巴在所有不舍的学子手中溜走。 一场雨驱散了夏天的闷热,却驱不散这些学生心中的郁闷。 作为一个没上过学的人,司安瑀心里有好奇,有忐忑,但没有一点不舍。 他可是要去爸爸的学校上学呢!说不定还能去找爸爸玩…… 司行简暂时没有戳破崽崽的幻想。 在正式报名的前一天,司行简要到学校开会。他让崽崽自己在家玩,承诺下午带崽崽去学校参观。 新学年,新气象,很多女老师在暑假都会染个头发或换个发型,而男老师一般就不会有太多的变化。 而这次开学,初中语文组的女老师们却发现他们被一个男老师“艳压”了! 两个月没见,在会议正式开始前,大家讨论一下暑假都去哪里玩,互相夸赞一下新衣服发型。 气氛正热闹,司行简走进了会议室。 声音一下子小了几分,然后有一瞬间的寂静,但很快又响起一阵私语。 有和原主不熟的老师问:“这是新来的老师吗?怎么没听说?” 同样教初三的另外两个语文老师倒是很快就认出来,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惊奇。 -- 第352页 以前打扮老土的人,现在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难道是打算靠脸吃饭,暑假去上了什么进修班? 南雅学校的学生并不多,初三只有三个班,而像语文这样的主科都是一个班级配一个老师。 除了司行简,另外两个老师都是女性,四十岁左右,得过不少奖项和荣誉称号。 其中一个叫姚卉,教的是一班,性格比较温柔,和原主偶尔能说几句话。 而另一个,名叫邹丽莉,教的是三班。她掐尖要强,一贯看不起原主,觉得原主不配在这所学校任教,还在背后说语文组组长对原主好是看中原主的脸——这也是原主会不修边幅的原因之一。 实际上,语文组组长会对原主有优待,只是因为她喜欢孩子却自己生不了,又见过那可爱的幼崽几次,既喜欢又怜悯,才对原主好一点。 加上原主是男人,有些体力活都是原主帮忙的。作为一个领导,在一些小事上对原主优待一点,也是无可厚非。 但一些小心眼的人就不会这么想,只会觉得原主凭借着脸沾光。 原主会在意这些,还遮掩容貌,但司行简却完全不在乎。 长得好看也是他的本事,凭什么要为别人的狭隘偏见而妥协? 司行简对邹丽莉那明晃晃的嘲讽眼神视而不见,只冲和他打招呼的姚卉点头回礼。 邹丽莉心里不平衡了,装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呦,司老师这是要有喜事儿了吧?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看来男人也一样。这一打扮,比明星也不差,在咱们学校当老师真是委屈了。” 这话一是暗示司行简可能要靠脸傍富婆,二是讽刺他只有脸好看。 司行简是个优雅人,不会面红耳赤地吵架,也知道怎么回应才气人。 他矜持地一点头,淡淡地说:“谢谢,容貌是天生的,邹老师不用羡慕,毕竟老师又不靠脸吃饭。” 都是打工人,怎么长得好的还要谦让长得丑的? 第157章 虚伪老师(07) [V] 邹丽莉没想到以前沉默寡言的人还敢嘲讽回来,当即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但也只是在心里嘀咕两句,没敢再反驳。 这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了。 开会是老生常谈,司行简听着,还一心二用回想着学校的布局和好玩的地方,打算下午带着崽崽去逛。 散会后,语文组组长还找他问了司安瑀上学的事,得知司安瑀现在好了,就表示了祝贺。 司行简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对组长道了谢。 说起来,原主能受到这点特殊照顾,还算是沾了崽崽的光。 等完成学校安排的工作,司行简就回家带了崽崽来学校。他们先去食堂吃饭,又去看了天鹅、孔雀、蝴蝶标本、低年级的体育馆和游乐场…… 司安瑀看到这些,觉得新奇极了。 原来学校里是这么丰富好玩,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开学了。 然后,司行简带着崽崽去了他的教室。 司安瑀转了一圈,问:“爸爸在哪里工作啊?” 司行简指了远处的初中部。 “那我还能去找爸爸玩吗?”司安瑀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司行简就问:“下课时间只有十分钟,你能跑个来回吗?你是来上学的,还是来玩的?” 司安瑀就像是被晒蔫的花,瞬间就无精打采了。 “我能跟着爸爸一起去上课吗?” 司安瑀想得挺美,他要上学,爸爸是老师,那爸爸教他不就正好吗? 司行简不答反问:“你要读的是一年级,爸爸教的是九年级,自己算算,差了几个数?” 十以内的减法,司安瑀不用掰手指就脱口而出:“那我要八年后才能和爸爸一起上课?” 一般孩子要是家人有当老师的,恐怕躲着还来不及,但司安瑀却很期待能当爸爸的学生。 司行简:“我并不是每年都教九年级,等明年就教七年级,三年一轮,只教七□□年级。再算算,如果你不跳级、不休学,正常情况下,你要几年才能当我的学生?” 司安瑀这次多用了几秒,更无精打采地答:“不能。” 根本就遇不上!除非他明年再上学,或者跳三级。 司行简安慰:“不用沮丧,我就再教两年,等你上初中我就不当老师了,你怎么也赶不上的。” 司安瑀一点都不觉得被安慰到,反而更加心塞。 “我是你亲爸。”司行简语气有着无奈的笑意,“在家给你开小灶还不够么?” “开小灶?”司安瑀又重新高兴起来,小灶又会是什么菜? 司行简的语气更无奈了:“就知道吃。” * 不管司安瑀心情怎么复杂,到报名这一天,他还是背起自己最喜欢的红色铠甲书包,踏进学校大门。 司行简有点不放心,全程陪同。 南雅学校的各班班主任都是由单独一名老师担任的,而不是由任课老师兼任,所以他今天不算忙。 他看着崽崽在教室门口磨蹭,一步一回头,就挥挥手,让崽崽进去。 司行简虽然和小学一年级的老师没什么交集,但好歹还是一个学校的同事,他就提前和老师们打了招呼。 倒不是让他们对崽崽特殊照顾或要求更严格,而是提前说明他家孩子不用多加管教,只要孩子不违反校规不惹事,比如只是上课走神、不写作业这类小事就不用管。 -- 第353页 老师:?还有这样的家长?而且这样的家长还是老师? 司行简只是怕石头会突然冒出来,而老师又不知道,万一挨批评的是他家崽崽,那小孩该多委屈。 再说,小学一年级的课程有什么好学的? 不得不说,有这样一个父亲,幼崽没有长歪全靠自己优秀。 司安瑀走进教室之后,好奇多过忐忑,他找了个位子坐下,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一年级的新生,大多数人是不认识的,只有少数几个人是幼儿园同学。 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热情没有太多的顾虑,见到顺眼的同学,介绍一下名字交换一颗糖果,很快就能手拉手当朋友。 只有司安瑀以前没怎么和人交流过,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他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坐在这有什么不合群的,也没有交朋友的想法,只是闻到空气中香甜的糖果味,他忍不住舔舔嘴唇。 他书包里装的有吃的,可是,这还没有上课,他要是一吃忍不住了,这一天该怎么办呢? 司安瑀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还是没有忍住——就吃一块。 他打开书包,掏出一个保鲜盒。还没吃,他就差点流口水了。 里面装的是山楂糕,颜色鲜亮,一打开盖子,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尽管细嚼慢咽,一块拇指大小的山楂糕条还是很快被他吃完了。 酸甜的口味很能刺激胃口,司安瑀没忍住又拿了一块。 他吃东西的时候,认真得近乎虔诚,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前排的两个小朋友回了几次头,也不见他有交朋友的想法。 一个小朋友主动开口:“我叫苏贺,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我请你吃巧克力。” 司安瑀犹豫了一下,把嘴里的山楂糕咽下,说:“好,我叫司安瑀。” 他不舍地把山楂糕往前推了一点,问:“你要吃山楂糕吗?” 声音带着迟疑,手还放在保鲜盒上,仿佛对方就等着对方拒绝好把山楂糕收回来。 “谢谢。”苏贺大大方方地拉着同桌转过身,把自己的零食都拿过来摆在司安瑀的桌子上,“他叫黎臣轩,我们一起吃吧。” 司安瑀:“那……好吧。” 他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只是一两块山楂糕而已……可还是有点舍不得。 希望他们不爱吃,尝一块就算了。 司安瑀凭借着山楂糕认识了两个新同学。 苏贺是个嘴闲不住的,吃着山楂糕还不忘问:“这个是在哪里买的啊?” 司安瑀的不舍散了点,骄傲地炫耀:“是我爸爸亲手做的!” “哇!”苏贺配合地发出惊叹,“刚才那个送你上学的,就是你爸爸吗?” 苏贺坐在靠外面走廊的窗口,刚才看到司安瑀在外面一步三回头的场面。 “对。” 苏贺更羡慕了,失落地说:“我爸爸就没有送过我上学。” 司安瑀这时候还不知道照顾别人的情绪,不仅没有安慰苏贺,反而说:“我爸爸经常陪我玩。” “你爸爸真好。”苏贺是个粗神经的人,没有因这句话不高兴。 不像苏贺这么自来熟,黎臣轩是个话少的小孩,他也不太爱吃酸的,尝了一块山楂糕之后,就在旁边坐着听他们说话,还不时偷偷瞄司安瑀。 “你为什么看我?”司安瑀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委婉,好奇就直接问出了口。 黎臣轩因为被抓包,尴尬得脸都红了,可看司安瑀还在看着自己等一个答案,他就犹豫地问:“你,是女孩子吗?” 开学第一天,一年级的学生还没有领到校服,小朋友们都穿着自己的衣服。 今天司安瑀穿了件浅蓝色的半袖,因为怕晒,他头上还戴着一顶亮黄色的渔夫帽。 还有一把太阳伞放在桌面上。 ——在黎臣轩眼中,只有女孩子才会在不下雨的时候打伞。 六岁的小孩,还不能明显地分辨出性别,加上司安瑀长相精致,皮肤白嫩得像是动画片中的公主,就让黎臣轩有点怀疑他的性别。 “不是!我是男孩子!”司安瑀挥挥包子大的拳头,用幼崽软乎乎的声音说道。 黎臣轩非常直男地松了一口气:“我不想和女孩子一起玩,她们都爱哭。” “是吗?”司安瑀非常好奇,毕竟他还没有接触过女孩子,应该说,他还没有过朋友。 黎臣轩笃定地点头,心有余悸地说:“哭起来还没完没了。” 正说着,小哭包就来了。 “哥哥,你为什么不和轻轻一起坐?”黎轻轻一脸委屈地问。 然后,黎臣轩和黎轻轻兄妹两个坐一起,苏贺和司安瑀成了同桌。 司安瑀一脸震惊地看着穿着粉色公主裙的黎轻轻,问:“黎臣轩,你是女孩子吗?” 不然怎么会和一个女孩子长得这么像? 等司安瑀理解“龙凤胎”这个概念,就忍不住赞叹:“好厉害!” 因为是第一天上学,老师就就按照小朋友们自己的意愿安排同桌,只是根据身高调整了一下前后位置。 接下来就是领书、领校服、自我介绍、老师讲些注意事项……一上午过去,这些事情安排完,小学生们就可以回家了,他们明天才正式上课。 司安瑀和新认识的同学告别,然后背着书包撑着太阳伞去找自己的爸爸了。 -- 第354页 初三的学生下午有课,而且二班还有语文,所以司行简就不能带着崽崽回家。 他看到崽崽发的消息,去接了崽崽吃午饭,他本来想把崽崽送回家的,可是崽崽想跟他一起上课。 作为一个敬业的老师,他怎么能做出带着孩子上课这种事呢? 于是他拒绝了崽崽的撒娇,把人留在了办公室。 咳,他虽然不觉得教语文是一件难事,但毕竟是他第一次站在讲台,万一出什么意外…… 绝对不能在自家孩子面前丢脸! 那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别让崽崽在现场。 第158章 虚伪老师(08) [V] 司行简以前只以学生家长的身份进过学校,他连学都没上过,现在一下子就要当老师了。 但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 他连会试都主持过,难道还会怕这些十几岁的小孩吗? 而且他已经把课本、辅导书、习题册的答案、近十几年的中考模拟考题……全记在了脑子里。 司行简没有丝毫的怯场,两手空空地走进教室。 分别两个月正热情叙旧的同学霎时静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讲台上的人。 相处了两年的同学不至于认不出他们的语文老师,可是,司老师有这么好看吗?难道趁着暑假去整容了? 司行简在心里暗暗点头,很满意自己的震慑力。 果然,气场这种东西不是靠衣装的。看他,就算不打扮老成,也很有威严。 司行简不动声色,扫了一眼班上的三十九个学生,说:“上课。” 班长愣了一下,迟疑地喊了声:“起立。” 错落不齐的起立,此起彼伏、有气无力的问好。 司行简皱了一下眉,不辨喜怒地说:“坐。” 同学们坐下之后,反而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司行简敲两下讲桌,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班上的学生。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着的时候属于是看狗都深情,但要是面无表情,那就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而且,司行简好歹是当过王爷的人,上位者的气场很轻易地让这些十五六岁的小孩老实起来。 第一节 课,司行简也没有上新课,而是讲了暑假作业。 他们学校的暑假作业没有用教育局统一发的,而是本校老师联合出教辅的老师一起编的,比较有针对性。 司行简暑假也翻了一遍,虽然他有些题不会做,但他有答案;虽然某些题他看了答案和解析后依旧不太理解,但他记在脑子里了。 所以这堂课十分顺利。 他没有拿暑假作业,只问同学们哪一页哪一题有问题,他就能回忆起那道题以及解析。 就算记忆有点模糊,扫一眼前排学生的作业,他也能想起来。 学生们:好厉害! 抱着想看老师出洋相的心态,学生们提问十分踊跃,期待着看到老师回答不上来,大多数人听得也比以前认真。 因为专注,他们都觉得这节课时间过得有点快。 还剩三分钟的时候,司行简就停了讲解,让学生们自己消化一下这节课的知识。 下课铃一响,他就离开教室。 下课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拖堂是不可能拖堂的,就这一点工资,又不给加班费,溜了溜了。 司行简回到办公室,就见崽崽在认真看书。 他心里感叹:还是自家孩子看着顺眼。 而司安瑀一看到爸爸,既惊喜高兴又有点委屈,他一点不想爸爸教别人,更何况爸爸还不带着他。 但终究还是高兴的情绪占了上风。 司安瑀把书放下,颠颠地跑过去,伸着手喊:“爸爸!” 他虽然六岁了,但他前六年的人生太缺关爱,也和外界没有交流,他的心态比实际年龄更小一点,丝毫不觉得伸手要抱抱有什么不对。 而在司行简的眼中,六岁的孩子确实还是幼崽,抱着也不算娇惯。 他抱着崽崽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和崽崽说了会儿话,就开始继续看学生的作文。 这也是暑期作业,八周八篇作文。 或许有学生没写,但加起来也有三百篇。 这些命题或材料作文,要司行简写,他肯定是写不了八百字,但他阅起来很快。除了字太丑难以辨认的,他几乎是一分钟一篇。 把错字、语病、标点符号错用标出来,再按中考作文评分标准打分,连一个“阅”字都不多写。 批改了半个小时,司行简把笔一收,对崽崽说:“走吧,回家。” 司安瑀很吃惊:“爸爸的工作结束了?” “嗯。”他之前已经批过一部分。 一般也不会有人来请教语文题,他今天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司行简带崽崽回家,饭后就给崽崽包书皮,问问别的同学都有什么。 别的孩子有的,他家崽也不能缺。 购置了些用品,又陪着崽崽预习明天的功课,这半天就过去了。 或许是因为司安瑀第一天上学太新奇,这一天石头都没有出现。 这确实是个好兆头。 之后,司行简就开始了他平淡无趣的教学生活。 原主教学水平不错,不然他也不能留在这学校两年。 但原主不太讨学生喜欢,因为他有点严厉,还比较偏心好学生,就引起几个学习成绩差、家世好又在班上比较有威信的学生的不满,他们带头抵制原主。 -- 第355页 如今换了司行简,他不在意学生们的喜恶,只管做好本职工作。 他对所有学生绝对是一视同仁的,只要他们不惹麻烦。 在他看来,班上语文成绩最好的学生也不过如此。他家崽没上过幼儿园,现在都能考满分呢。 至于教学,对司行简来说也不算难事。 语文本来就是一科难以展现教学水平的科目,除了那些特别顶尖的教师,大多数语文老师在学生看来就是照本宣科、念念答案。 而司行简不会什么素质教育,讲的全是应试技巧、做题模板。 这对学习好的同学来说作用不大,但对成绩中下的同学来说,只要他们记住了,在做题的时候就能明显感觉到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无从下手,所以他们就会觉得老师教得特别好。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月考时他们班的语文成绩比其余两个班高了七分。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毕竟语文经常拉不开什么差距。 司行简面对表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有他教,还考成这个样子,真是朽木…… 算了,为人师表,不能在心里这么想学生。 就算这些学生资质差点,乐观点想,好歹他们进步空间大。 * 这一个月,司安瑀完全适应了小学生活,和黎家兄妹、苏贺关系一直不错,也认识了别的同学。 他和大多数同学关系都不错,但也有人不喜欢他或石头。 石头还没有完全消失,会不定时出现,有时候在学校,有时候在家里。 和司安瑀关系亲近、又比较细心的黎臣轩发现司安瑀有时候会不一样,但小孩子并不会多想,只觉得可能是他心情不好。 而石头在出来几次之后,就刻意挑事,给司行简找麻烦,被司行简威胁:“你要是再惹事,这学就不用上了,还是继续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石头并不知道司行简对司安瑀的爱护是真切的,就害怕再被关到家里。 他不想消失,但也会忍不住想:如果真的要消失,还不如趁现在多享受这个世界。 可有时候石头就算无意,还是会给司行简惹麻烦。 有几次司安瑀作业写到一半,石头就出来了,两个人的笔迹不同。 老师就叫了司行简:“就算孩子作业写不完,家长也不能帮忙啊。” 司行简:他会这么蠢吗?就算他帮忙,也完全能模仿崽崽的笔迹。 还是石头在学校出现写了字后,司行简才洗清嫌疑。 现在的学生,是从幼儿园就开始卷。 司安瑀才一年级,有时候作业就要写近一个小时,这还是有司行简辅导的情况下。 而别的同学,比如苏贺,通常就要写一两个小时。 他们的作业,除了习题背诵之类的,还有其他五花八门的实践或手工作业,比如观察豆芽的生长,看文物展,用蛋壳做不倒翁…… 司行简完全不嫌这些麻烦,不仅陪着崽崽做,而且要做得好。 比如做不倒翁,他还会在蛋壳上雕上图案和司安瑀的名字。 这让司安瑀在班上又露了一次脸,连某个同学的鸵鸟蛋不倒翁都没比过。 大概没有小孩子能抗拒独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且上面还刻着自己的名字。 这一类的作业,司安瑀总是能成为别的小朋友羡慕的存在。 而其余家长们:别卷了! 司行简:他现在没有多少钱,已经让崽崽受委屈了,别的方面绝对不能让崽崽比别人差。 作者有话说: 崽:我那一生要强的爸爸 第159章 虚伪老师(09) [V] 月考之后的第二周,就是大多数同学期待的艺术节。 南雅学校一年有两次固定的大型活动,一个是春季的运动会,另一个就是艺术节。 而艺术节和校庆挨得紧,通常就合在一起办,而今年恰好赶上建校十周年,活动就更盛大。 司安瑀班上有两个集体节目,就要定制两套衣服:男生是白衬衫,格子领结和背带裤,而女生是白衬衫、背带格子裙,这是合唱节目的服装;而舞蹈服装就不是日常穿的,比较艺术浮夸。 因为学生的家里都不缺钱,对这些活动也很支持,所以这两套衣服并不算便宜,加起来大概要司行简半个月工资。 司安瑀的班主任是清楚老师的工资和在本校教育投资的差距的,就背地里和司行简沟通,看他有什么想法,以免让司安瑀不合群或感到自卑。 这也是明明教职工孩子可以免学费在本校上学,还是有很多老师让自家孩子去别的学校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这样的贵族学校,除了学费,还有很多额外的教育投资。 司行简一开始没听懂班主任的试探,直接问:“老师是不想让我家孩子参加?” 难道崽崽五音不全、四肢不调?那也不能让孩子不参加集体节目啊。 等明白班主任的好意之后,司行简表示了感谢,又告诉老师不用顾忌这么多,他既然送崽崽来这里上学,自然能供得起。 好歹活了这么多年,孩子他还是能养得起的。 之前那幅画拍卖了三十多万。 这完全是一笔意外之财,但司行简心情很平静,甚至还觉得有点不值——崽崽那副原画估价都近一亿了,他的才卖这点钱。 -- 第356页 钱到手之后,司行简直接把原主的积蓄捐了。 原主对外的人设有热心公益这一面,不管是怀着什么目的,他这么做也算是遵从原主的“遗愿”。 司行简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看得不重,毕竟赚钱对他来说太过容易。 就这两件衣服钱,他倒不至于出不起。 因为他不会嫌崽崽花钱多,也不觉得为了一次活动定制再也不会穿的衣服是白白浪费钱,所以司安瑀一直没觉得自己和别的同学有太大差距,就更不会自卑。 这种集体参与、尤其还是各班要比个高下的活动,特别能增强一个班的凝聚力。 从排练节目开始,司安瑀就觉得班里的同学似乎关系更好了。 司安瑀没见过世面,对这样的活动报以极大的热情,就算是回到家也哼着歌,不时扭扭跳跳,和司行简分享排练趣事。 这也让司行简对艺术节多了点期待,他甚至买了摄像机,准备到时候给崽崽拍些视频。 直到他得知老师也要准备节目的消息…… 司行简不解:他们不是老师吗?这种事还要凑什么热闹? 即使语文组的老师商议的节目不是唱歌跳舞,而是诗歌朗诵,他也不想参加。 朗诵,是需要投入感情、慷慨激昂的。而这些,他没有。 他就算能不笑场,只怕也是站在队伍里滥竽充数。 于是,司行简就说:“我身高不合适,站在里面太突兀,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你可以站前面领诵啊,长得这么好看,咱语文组多有牌面。” 司行简:“……” 那他岂不是要当众出丑? “既然是朗诵,那就应该让读得比较好的人站前面。” 听司行简这么说,其余的几个男老师脸色还是有点不好看。 什么意思?就他个子高、还长得好?他们是教书的,这次是朗诵节目,又不是选模特比美的。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比较和不公,然后引发不满、抱怨、排挤。 大多数人都说教师是个高尚的职业,但毕竟这也是职场。 原主资历浅没有那些响亮的名誉称号,但能和其他老师一样进入这所学校任教,甚至还受到优待,被别的老师不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换成司行简,这种情况也没有改善。 像同事的婚礼之类的人情往来,就算别人递了邀请函,他也不参与。 对无关人,他向来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热情的性格,不会八面玲珑让人照顾别人的情绪,更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观感。 至于“多个朋友多条路”这种说法,他嗤之以鼻。 没有路,他不会自己开吗? 在别人眼里,司行简这个人就有点太高傲了。 总有人在他背后,酸溜溜地说他坏话:“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吗?谁知道……” 司行简对这些议论和排挤也不在意,那些人大概就是嫉妒他年轻又貌美吧。 哦,还有优秀。 现在针对他提出自己个子高站在队伍里不和谐,就有人阴阳怪气: “这不是集体节目吗?搞什么特殊?” “人家不想参加就算了,反正人和咱们不一样,有特殊优待。” 司行简看向说话的人,他们心虚地低头移开视线。 背后说他坏话就算了,反正他又听不到;当着他的面,他就不会忍着了。 如果不是学校要求全体老师参与,他也不愿意给语文组组长添麻烦,否则,就算被议论,他也会拒绝的。 “我是说,我可以伴奏。” 有人疑惑道:“这是古诗,要是钢琴、吉他不合适吧?” 这是一篇非常经典的、适合朗诵的诗篇,在许多节目中都被朗诵过。 其作者是大晏朝人,司行简见过本人,只是他离开的时候这首诗还没有问世。 其实网上有适合朗诵用的配乐,但他总得找个活干。再说,现场弹奏背景乐也是加分项。 司行简:“弦乐器,我都略懂。不过这首诗,古筝或琵琶比较合适。” 说到古筝,因为晏朝的时候要避讳司行筝的名字,人们一直称“筝”为十三弦,也很少有人在司行筝面前弹筝。 司行筝的后代也要避讳,所以后来弹筝的人就少了,很多谱子技法都失传。 直到近代,筝才又慢慢有人弹,不过也并不算流行,能称得上精通的还是少数。 不过,现在的筝最普及的是二十一弦。 司行简借了学校的筝,弹了一首失传的曲子。 筝音跌宕起伏,张弛有度,既有狂放激愤,又有抑郁不平。 在场的老师都被震撼到了,愣了一下才鼓起掌,他们从来不知道筝也可以气势磅礴。 弹筝伴奏这个方案算是通过了,司行简弹奏了一遍录好音,以后也不用每天来排练。 司行简:我果然机智。 * 艺术节一共两天,第一天是校庆日,会有董事校长讲话和集体汇演,第二天是社团、个人才艺。 这两天校园里到处是衣着精致、画着妆的小团子和青葱少年,看着就赏心悦目。 司行简觉得最可爱的还是他家崽。 司安瑀皮肤白,不用擦粉,只是脸颊上打了一点腮红,眉心贴了个红点,看着就像个小仙童。 -- 第357页 凭借着老师身份,司行简坐在前排,拍了不少照片。 真是可爱!要是崽崽长不大就好了…… 司行简只看了崽崽班上的两个节目就离开了,而司安瑀则回到自己班级的位置,等着爸爸上场。 语文组老师的诗朗诵稳定发挥。 司安瑀激动地用力鼓掌,和旁边的苏贺炫耀:“弹琴的是我爸爸!” 当天晚上,司安瑀就提出了自己也要学琴的想法。 司行简自然不会反对:“等周末去琴行,看看你想学哪一种。” “就学爸爸弹的那个。” 等司安瑀开始学筝之后,石头出来的机会就更少了。 日子一天天、一周周过去,期中、月考、期末……终于迎来了师生都期待的寒假。 司安瑀不讨厌上学,但比起上学,他当然更喜欢和爸爸一起在家里学习。 而司行简,他大概比学生更喜欢放假。 教学不难,但那些学生哪有他家崽聪明省心? 他教崽崽写字、画画、弹筝、编程……别人家需要报班请家教的,在司行简家,全是他一个人教的。 人们总是会感觉假期的时间过得更快一点,仿佛期末考试还没过去多久,就到了年末。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石头出现的时间比以前长了点,就像是回光返照。 他有预感自己要消失了,他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整理好封起来,在日记本上写下最后两个字:再见。 新的一年,司安瑀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多了很多零零碎碎的记忆。 他记得爸爸说过,“石头”只是他的一部分,现在应该是他融合了那一部分。 人的记忆复杂又奇妙。 司安瑀只接收了石头和爸爸相处的片段,而没有任何与以前那个人相关的记忆。 原来爸爸没有陪着石头玩,原来以前那个确实不是他爸爸…… 司安瑀觉得高兴极了,连枕头边的红包都没有看见,在睡衣外面套上羽绒服,穿上拖鞋就往外跑。 “爸爸,新年好!” 作者有话说: 快结束了 第160章 虚伪老师(10) [V] 知道石头消失之后,司行简觉得这是新年的一件喜事。 他还是比较喜欢纯粹的崽崽。 司安瑀早就把假期作业完成了,过完年后就可以尽情玩耍。 而司行简完全没有毕业班老师的自觉,除了陪崽崽玩,就是挣钱准备买房子。一个假期,他连教材都没有翻过。 等到开学前一天,老师们按照惯例要提前开会,司行简就去了学校。 在家整理作业等准备上学的司安瑀,接到苏贺的电话。 不出意外,苏贺的作业还没写完,是来找他哭诉的。 司安瑀就说:“那你赶紧写啊,打电话不是浪费时间吗?” “太多了,反正我也写不完。”小小年纪的苏贺已经深谙摆烂之道。 “没有很多吧,你写了多少?还剩一天呢……” 苏贺反驳:“怎么不多了?我还有半本数学,一天两页的小字也没写。” 司安瑀听到一项新的作业,就忙追问:“什么小字啊?” 从苏贺口中,司安瑀得知,语文老师为了让学生坚持练字,还布置了一项假期作业:用学校发的田格本每天写两页课本上的重点词语。 司安瑀翻了自己的专门记作业的本子,发现没有这一项。他怀疑是苏贺记错了,但通常苏贺只会少记,不会多给自己找负担。 司安瑀有点心慌地给黎臣轩打电话,结果真的有这项作业。 可能老师布置这项作业的时候是石头听着,阴差阳错就没有把这项作业记上。 司安瑀是不可能轻易认输的,他不想当没有写完作业的坏学生,还要小红花! 等司行简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崽崽在书桌前认真地写字。他觉得奇怪,就过去问明了情况。 “写了多少了?” 司安瑀鼓着脸,声音有气无力:“八页。” 小孩子写字本来就比较慢,现在司安瑀要完成的还是练字作业,他一笔一划地写,自然就更慢了。 要让他在一天内写完,确实有点难度。 司行简就说:“能写得完吗?要不我和老师解释一下。” 司安瑀摇头,认真地算了一下说:“我十五分钟写一页,还有五十二页,再用十三个小时就写完了。” “那你不吃饭休息吗?手会不会累?” “累。”司安瑀声音充满委屈。其实他不只是手累,主要还是担心会不会写不完,觉得心累。 司行简捏着崽崽右手食指,看到那小小的指尖因为捏笔都变了形。 他舍不得崽崽这么辛苦,就循循诱导:“你们老师布置这项作业的目的是什么?是让你们练字,对不对?” 司安瑀点头。 “练字需要坚持,需要日积月累,所以老师才会让你们每天练两页。你现在这样一次写完,用处不大。” 司安瑀以为爸爸这是在批评自己,刚想保证以后不会了,就又听到爸爸说:“爸爸帮你写,先把作业应付过去,以后你每天再慢慢补回来就可以。” 司安瑀很意外,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他又一向相信爸爸的话,就迟疑地点点头。 “谢谢爸爸。” -- 第358页 等看到爸爸写出来的字和自己很像时,司安瑀更意外了。 司行简的字只是有七八分形似,因为幼崽手上没力气,写出来的字稚嫩软绵,他的字就多了点筋骨,不过这足够应付老师了。 他写字是很快的,就算是要模仿崽崽的字影响速度,他也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哇!爸爸好厉害!” 司安瑀不知道一支笔、一双手、一个晚上能不能创造一个奇迹,但有一个爸爸,肯定能。 第二天,交作业的时候,没完成的苏贺还以为有司安瑀陪着自己。 “我写完了。”司安瑀心虚又有点骄傲地拿出自己的本子。 苏贺一阵哀嚎:“你昨天不是还不知道吗?” 司安瑀悄悄解释:“你别告诉老师,是我爸爸帮我写的。” “叔叔还缺儿子吗?”苏贺眼神里满是羡慕。 司安瑀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缺!” 他们家有他一个小孩就够了。 司安瑀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有趣。 另一边,作为毕业班的老师,司行简的生活可以称得上悠闲。 他丝毫没有四个月后就要中考的焦急,每天都气定神闲的。 他上完自己的课批改完作业就离开学校,除了每周四固定一个小时在办公室答疑,其余时间从不在学校多留。 有人觉得他太不负责,可一看他们班的语文成绩,所有嘲讽和指责的话都憋了回去。 * 学生换上了夏季的校服,中考倒计时变成了零。 考前,司行简也没有过多叮嘱,只说:“不用紧张,仔细审题。” 第一场就是语文,司行简要带队,就让崽崽一个人在家。 司行简和另一位老师把准考证分发给学生,帮他们保管手机,等看着自己要负责的学生都顺利地进了考场,他和同事准备去学校安排的酒店休息,结果就被一个记者拦住了。 “这位先生,您是来送考的家长吗?方便接受采访吗?” 记者也是聪明人,知道只要把这张脸放在封面,肯定能赚到不少点击。 司行简言简意赅:“不是,不方便。” 记者锲而不舍:“那您是老师吧?就一点都不担心学生在考场的情况吗?” 司行简没有回答的打算,另一个老师却拉住他说:“也算是给学校做做宣传。” 同事非常配合地介绍了两人的身份,说了几句场面话。 司行简也回答了几个问题,被问到现在正在考语文,作为语文老师是什么心情,会不会担忧紧张…… 他答:“不紧张。” 又不是他家崽考试,他有什么好紧张的?就算到了他家崽要考试,他相信崽崽肯定能考好,也不会紧张。 等中考结束之后,司行简就和教务处的老师说明他再教一年就合约到期要离职。 学校的老师都是跟班走的。 之前原主来这个学校的第一年,担任的类似助讲的职位,通过一年的考察期之后才开始正式带学生。 等到初三,就换成了司行简。 现在他只剩一年,要是再带初一的话,那个班就要中途换老师。 他倒是无所谓,就是怕学生会不适应,所以要提前和教务说一声。 教务老师苦口婆心地挽留,被司行简拒绝了。问到为什么不愿意再当老师,司行简答:“没有挑战性,厌了。” 可这一年怎么安排他倒成了个问题。 司行简:“箭术、马术、下棋、台球、书法、绘画、乐器……” 最后,教务安排他教弹筝。 因为去年艺术节他弹了一次筝,上一学期有不少学生音乐选了古筝。 他们学校的音乐美术体育都有好几种可以选,只要人数达到标准就开课,上课时也是各班混合的。 司行简觉得,下一学年他应该能摸鱼等离职。 中考结束,司行简就算是放假了,他开始思考今后该做什么。 会的太多,有时候也是一种烦恼。 想到崽崽的那幅画还收藏在他国,司行简就有了主意:制药。 收藏那幅画的人家里就是做的药物生意。 他忙着正事,等崽崽放学回来他还要教崽崽感兴趣的东西,自然没有空闲关注外界。 当初中考时司行简的采访视频不出意外地在网上引起一阵小轰动,连他艺术节的视频都被扒了出来,甚至还有刚中考完的学生发了毕业照和偷拍照。 有同事转发给司行简,说他要火了。 司行简:难道就没有人关注我那卓越的教学能力吗?只会看脸!真是一群肤浅但有眼光的人啊。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抛到一边。 而看到司行简照片的网友纷纷表示:“要是当初我语文老师长这样,我也不至于上课睡觉/语文不及格啊。” 还有人注意到他的名字,开玩笑说:“这名字和晏睿宗也太像了,说不定是皇族后裔呢。” 对历史和现在大家族有点了解的人就解释:“这个姓氏不常见,还真有可能是晏朝皇帝的后代。不过,基因能延续到现在的人,随便哪一个人往上数十几代,祖上都是名门望族。X城司家,那才是真正的晏朝皇族的主支传下来的,族谱能查到皇上那种。” X城司家确实有一本比砖头还厚的族谱,往上数十三代,前面的祖宗都是皇上王爷。 -- 第359页 别人不知道明乐年间辰王的原名,他们这些从小就要背图谱的人却是知道的。 不过,大晏朝都亡了,就算有人重名也不犯忌讳。更可况,先祖的这个名字还是曾用名,并不为人所知。 而X城司家会注意到一千多里外的W城的一位籍籍无名的普通老师,是因为司行简拍卖的那副画。 他们家没有人参与那场拍卖会,但有认识的人和他们通了消息。 可他们没有再去找买家求购。 作为后人,连先祖的画像都收不回来,现在要个仿品有什么用? 至于作画的人,就算和他们沾亲带故,也隔了不知道多少代,没有必要再联系。 司行简对此一无所知。 六月末的时候,司安瑀放假了。 司行简带着崽崽出去游玩了一个月。 其实司行简并不喜欢到处跑,尤其还是这么热的夏季,但崽崽班上的别的小孩都去过不少地方旅游,他家崽也不能比别人差。 不然,万一开学的时候同学们谈起这个话题,崽崽没有话说怎么办? 司行简不知道的是,就算司安瑀整个暑假都呆在家里,他也几乎是全班都羡慕的小朋友。 因为司安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我爸爸如何如何”,这怎么能让大多数几乎一个月都见不到父亲一面的小孩们羡慕? 司行简会只玩了一个月就带着崽崽回来,一是因为七月三十就要出中考成绩,二是因为崽崽的七岁生日就要到了…… 第161章 虚伪老师(11) [V] 虽然这是司安瑀的第七个生日,但却是他第一次庆祝。 司安瑀前六年的记忆不完整,他不记得之前的生日是怎么庆祝的。 而实际上,原主也没有把司安瑀的生日放在心上,在这一天没有任何特殊安排。 现在换成司行简,他自然不会忽视。 司安瑀收到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红色铠甲,开心得直转圈。 “爸爸,我可以召唤铠甲吗?” 司行简不能戳破小孩的梦,就说:“你现在年纪还小,你看那些召唤人都是成年人。” 司安瑀摸着召唤器,疑惑地说:“可是,向阳才十岁啊。” 司行简:大意了! 他看得断断续续的,不知道还有小孩是召唤人。 他垂着眸,语气充满歉疚:“怪爸爸身上没有光影村血脉,没有遗传给你召唤铠甲的资格,所以……” 司安瑀:“没关系的,爸爸,我也没有很想当召唤人,我还要上学呢。” 假如他能召唤铠甲,万一异能兽出来的时候,他在上课怎么办? “嗯,那你好好上学。”司行简松了一口气,这算是糊弄过去了。 除了这点小插曲,司安瑀的这个生日还是过得很开心的。 他们家没有亲戚,又因为在暑假,他的小伙伴都去凉快的地方度假还没有回来,所以他的生日只有他和爸爸一起庆祝,嗯,再加一只猫。 但司安瑀一点都不觉得冷清,甚至比起和苏贺玩闹,他更喜欢现在这样。 不过,他现在有了铠甲,还是要和苏贺他们炫耀一下的。 司安瑀拨通了视频电话,三百六十度地展示了一番。 苏贺心里有点酸,他还没有这样和自己一样高的铠甲,但他嘴硬:“这副铠甲又不是最厉害的。” “但他是最帅的,也是我最喜欢的。”司安瑀不能忍受别人说不好。 “你为什么喜欢这副铠甲啊?” 司安瑀:“他的兵器是刀和弓,打起来帅!甩手也很帅!” 他也要学!爸爸应该会教他的吧?至于爸爸可能不会,司安瑀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怎么可能有爸爸不会的东西呢?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约定等回来后到司安瑀家看铠甲,也邀请司安瑀去苏家、黎家做客。 挂断电话前,司安瑀提醒苏贺:“你记得写作业啊。” 司安瑀把平板收起来,拿着塑料的烈焰刀,胡乱挥舞着去找司行简。 “爸爸,我要学这个!” 司行简没有拒绝,还想道:不愧是他家崽,喜欢的兵器正是他擅长的。 之后司安瑀要学的内容又多了一项,他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但他不觉得累,反而乐在其中。 这样充实的日子很快就一天天过去,暑假也快结束了。 司安瑀邀请了苏贺他们来家里玩,也去苏贺家做客。回去的路上,他和来接自己的爸爸感叹:“苏贺家好大啊!” 司行简就问:“你也想换个大房子吗?” “不想。”司安瑀没有丝毫羡慕,反而有点抗拒,“房子大了,那打扫起来多累人啊。” “要是换了大房子,肯定不会让你打扫的,可以请保姆或钟点工。” 司安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要。” 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司行简有点意外,还以为崽崽是习惯了现在的住处。可这房子是学校的,他们只有居住权,等他辞职之后,就要搬家了。 他试探道:“你很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 “那要是搬家呢?” “我跟着爸爸!” 司安瑀回答得毫不犹豫,然后又问:“我们要搬家吗?” 司行简就把原因解释了一遍。 -- 第360页 “那,我要转学么?”司安瑀有点担忧,他舍不得小伙伴。 司行简:“不用。” 他就算辞职也没打算让崽崽转学,不是为了这所贵族学校的教育资源或人脉,而是不想让小孩子重新去适应新环境。 他家崽本来就不是外向的小孩,以前一直是孤孤单单没有玩伴,现在好不容易认识了几个小朋友,要是转校的话,说不定崽崽会难以融入、变得更加内向。 幼崽的身体和心理都需要精心呵护。 因为崽崽的特殊经历,司行简对崽崽的心理抚养就格外关注。 一位心理学家说过:“别怪孩子这不好那不好,他现在的一切都拜你早年的养育所赐。早年经历对人的影响至关重要,它决定了人的未来走向。”① 孩子和大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很多对大人来说微不足道的事,可能会在孩子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大人习惯了分别,而小孩会舍不得和朋友分开。 司行简知道,要是他提出转校,乖巧的崽崽肯定不会哭闹着反对,但心里是不愿意的。 所以他不会不顾崽崽的意愿。 他不在学校教书,学校就不给崽崽免学费。可那点学费,他又不是交不起。 * 新的学年,司安瑀升到二年级,而司行简成了一名音乐老师。 司行简原以为他一周也就两三节课,可一看课表……他现在提出教箜篌还来得及吗? 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学筝呢? 教务老师解释:“这些同学都是慕名而来啊。” 司行简想起去年艺术节的事,合着他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当初他会登台弹筝,除了不想朗诵,也是想着展示一下才能,好混个清闲的音乐老师当当。 没想到,现在的课时也和之前差不多。 司行简在养崽、教学之余,也没忘了研究新药。 等他有了初步的成品,就让崽崽委托黎臣轩把一份文件转发给自己舅舅。 黎臣轩母亲的娘家主要产业就是一家制药集团。 司行简想着,既然是崽崽的同学,这样互利的事就不便宜别人了。 其实司行简完全可以研制出成品之后,去申请专利,只是有些原料和器材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他又不喜欢麻烦,那就干脆找个合作伙伴。 黎臣轩收到司安瑀的嘱托,就带着自己会磨人的妹妹去找大舅舅。 张伯清听到外甥的来意,敷衍道:“好,好,舅舅会看的。” 但他心里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鄙视——竟然连小孩子的友谊都能利用,对方大概就是个投机取巧的人。 黎轻轻拉着张伯清的胳膊撒娇:“舅舅,你快看看,我还要和安安哥哥说你是什么反应呢。” 张伯清拗不过,一边漫不经心地点开文档,一边问道:“安安哥哥……就是你们常说的那个司安瑀?他不是比你们小吗?” “哼,轻轻就要当妹妹。”黎轻轻抱着胳膊,“安安哥哥对我可好了,比哥哥好。他会带我玩,给我好吃的,他爸爸也好看……我怎么就不是他妹妹呀?” 黎臣轩小声嘀咕:“要不是我,司安瑀才不会带你玩。” 张伯清听着两个外甥的话,心想着:这个叫司安瑀的小孩倒是讨人喜欢,只可惜,遇上那样的爸爸。以后和妹妹说说,别让两个孩子被人利用了。 他应付地滑动着文档。 黎轻轻又说:“舅舅,你认真一点!这是安安哥哥的爸爸的重要研究呢。” “你到底是谁家的闺女啊?”张伯清无奈地说,可手上的动作还是放慢了一点,视线也落到了文档上。 但他看得仍然不算认真,翻到最后一页,就说道:“好了,舅舅看完了,等和研发部门的人员商量一下,再给你们答复。” 他说着,就关闭了文档。 同时,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后知后觉刚才看到的是什么,他连忙想再打开文档确认一下,结果文件已经被销毁。 张伯清不愿意错过,就问黎臣轩有没有保存,得知没有,又要对方的联系方式。 “算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我也去,我也去!”两个小孩一左一右紧跟着张伯清。 路上,得知司安瑀的爸爸是一名老师,而且还是语文转教音乐的老师,张伯清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冲动了。 算了,来都来了,就当是带着两个外甥来同学家做客。 要是对方另有目的,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抱着这样的想法,张伯清一手牵着一个外甥,来到了司行简家。 两个小孩轻车熟路地跟着司安瑀去房间玩。 司行简则是一脸平静地请张伯清在客厅坐下,像是早有预料。 面对张伯清的质疑,他气定神闲地答:“我确实是因为我家小孩和黎臣轩是朋友,才会优先考虑你们,我并不是只有这一个选择。” 两人的交谈还算愉快,至少达成了合作。 张伯清: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老师吗?真是屈才了。 “司先生有没有考虑过换个工作?” 司行简:“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他要等教完这一年学再做打算。 在张伯清听来,这就是拒绝了,他又说:“冒昧地问一句,司先生和X城司家是不是有关系?” -- 第361页 张伯清这么问,并不是为了八卦,而是因为X城司家也有制药生意。 而现在司行简提出的一个条件,就是要那幅晏睿宗的画。 这就不能不让张伯清谨慎一点。 司行简回答:“恰巧同一个姓而已,那画又不是送给他们的。” 那群不肖子孙,老祖宗的画流落在别的国家,竟然无动于衷,还好不是他的后代。 “哦?”张伯清有点好奇,那么大的利润换一幅画,他觉得藏家应该不会拒绝,可是司行简收到画会怎么处理呢? 是自己喜欢想收藏吗?还是和晏睿宗有什么渊源? 司行简不在意地说:“如果对方同意,就直接联系博物馆捐了吧。” 运送回来也怪麻烦的。 而且,他要是收藏,先不说还要防贼惦记,就是挂在家里也怪膈应人的。 听他这么说,张伯清意外之余更觉得放心——这样不重视利益、有情怀的人,是靠谱的合作对象。 “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说: ①李玫瑾老师的《心理抚养》 另,蠢作者知道铠甲勇士是特摄,文中世界算架空,才说是动画片,就当那个时间有动画版的铠甲勇士。 第162章 虚伪老师(12) [V] 有了合作伙伴,司行简就轻松多了,他只用负责药物研制的事,其他一概不管。 半年后,那幅画被送回了国。 司行简拒绝了捐赠仪式和嘉奖宣传,他不想因为相似的名字再和历史或如今的后辈扯上关系。 他只是带着崽崽去参观了一下那幅画像。 这种体验还是挺新奇的——崽崽在不知情的时候见到了自己千年前的真迹。 文物回国,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也引发人们关注文物背后的故事。不少人又开始了解、研究晏睿宗及晏朝相关的历史。 司行简尽量对那些不靠谱的推论视而不见,免得自己会忍不住反驳。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教音乐的老师而已,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就行了。 录入完最后一个班级的成绩,司行简就可以告别教师这个身份。 有人劝他:“教音乐又轻松,还能给孩子免学费,就继续教呗。” 司行简没有听劝,对他来说,当两年老师体验一下就足够了,要是让他以后重复教这些内容,他肯定会厌烦的。 他等崽崽期终试考完,就从教师公寓搬了出去。 虽然司安瑀以前说了不要大房子,但新住处还是比原来的公寓大了两倍不止。 司安瑀有了自己的书房和玩具房,还有健身房让他练武。 在新家里,司安瑀庆祝了自己的八岁生日。 之后的七年,司安瑀就按部就班地上学。学校的课程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但他也没有跳级。 除了课内的知识,他还课外学了很多技能。 成绩优异,那是基础。 在初中毕业的时候,十五岁的司安瑀有了古筝十级证书,成为国际马联最年轻的二星级骑手,全国青少年射箭比赛一等奖,除了母语精通四国语言,还有绘画、武术、木雕…… 他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特长太多,司安瑀对未来就有了很多选择,可他从十二岁就坚定地选了心理学,并且一直在向这个目标靠近。 高中结束,司安瑀就如愿地选了国内心理学专业最好的大学。 他不想出国,不想和爸爸分开。 司安瑀会选这个专业,完全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的经历。 他想研究儿童心理学,希望自己能变成一个有影响力的人,能呼吁家长重视儿童的心理问题,让人意识到心理抚养的重要性。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更不知道她从事的是心理学相关的事业。 然而,一个偶然的机会,司安瑀就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根本不认识对方,听到对方问:“你,叫司安瑀?” 司安瑀转头看向说话的人,疑惑道:“阿姨,您认识我?” “能问一下你今年多少岁,是哪一天生日吗?” 这个姓氏不常见,“安瑀”这两个字也不是大众名,估计全国都没有几个重名的,年纪也对得上…… 司安瑀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如实回答,而是说:“阿姨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爸爸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抱歉。” 他礼貌地点头,转身离开。 他刻意这么说,就给人一种他家是本地的错觉。 实际上,只是因为司安瑀不想住校,他们在大学附近买了房子。 回家后,司安瑀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不管那是不是他母亲,他都不打算认。对方生而不养,他也没必要孝顺,最多等她老了,他给她一笔养老的钱,算是报答。 吃完饭,司安瑀吞吞吐吐地说:“爸爸,学校有一个出国交流的项目,给了我一个名额……” 司行简:“你自己决定就好。” “爸爸你也知道,心理学这块国内有点落后,如果交流一年,我就不用留学。” 司安瑀有信心一年学完别人三四年的课程。 “可是,我怕吃不惯国外的饭菜……”他学什么都很快,只有做饭,他学了十年,还是只会煮粥泡面。 司行简哼了一声:“合着就把你爸当保姆。” -- 第362页 “没有,就是舍不得爸爸。”快二十岁的司安瑀已经不太好意思撒娇。 司行简:“哪所学校?” 司安瑀竭力压下嘴角扬起笑,说:“住处我来安排,这些琐事不用爸爸费心。” “嗯。”司行简没有抬头,手抚着兰兰的顺滑的毛,轻轻应了一声。 岁月并没有司行简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的头发乌黑浓密,皮肤白皙紧致,身材也没有丝毫走形。 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十九岁孩子的父亲。 离开学校之后的这些年,司行简并没有正经工作过,他只是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换来的股份分红就十分可观,他根本就不缺钱。 司行简陪着孩子出国读了一年书,他也旁听了不少自己感兴趣的课程。 他坐在大学教室里并不显得突兀,甚至比某些显老的外国人看着还年轻。 司行简是参加完司安瑀的毕业典礼后才离开的。 其实司安瑀已经有所察觉——爸爸旅游这个借口也太不走心了,但他没有戳穿。 司安瑀在毕业后就从事儿童心理教育和宣传,他成为全国闻名的“育儿专家”,无数网友想和他一起生猴子,甚至还有人直接喊他“爸爸”。 很多小孩,还有原生家庭不幸的人经常在他账号下评论:“要是我爸爸这样就好了”、“很难想象他的孩子该多幸福”…… 司安瑀:那是你们没有见到我爸爸,我小时候才是那个幸福的小孩。 尽管很多人期待看到司安瑀用亲身经历传授一番怎么进行心理抚养,但是他并没有结婚生子。因为没有后代,爸爸留给他的家产,还有他自己挣的钱,全部用到公益事业上。 他希望所有小孩都能健康长大,可他自己并不想养孩子。 * * 司行简再次恢复意识,就回到了自己的空间。 游历了几个世界,他也该休息一下。 凝实出原本的身体,他以前封存的记忆也全部回笼。 在最初的那个世界,他就是以自己的身份生存。 那是一个能修行飞升的世界,他渡劫失败,本应灰飞烟灭的——其实那本来就是他想要的,他厌弃了各小世界管理者的身份,在造出一个接班人之后,就选了一个小世界让自己彻底消失。 可是他被救下了。 阻止他消失的,就是他造出的接班人,也是他在那个世界收的徒弟:司安豫。 即便是类似于界面之神的存在,也不能随心所欲。以权谋私,总要付出代价。 “司安豫”在各个小世界受罚、赎罪。 而没能如愿的他记不得自己的初衷,经历几个世界,他救下本应过的凄凄惨惨的崽,也攒够了功德,找回自己被天雷差点劈毁的身体。 折腾了这么一番,他想“死”也不能了。 再说,他也发现了新的乐趣——要是无聊,就可以封了记忆去小世界游玩。 如果还有下次,希望小世界里捏的脸能够像他本尊一点…… 作者有话说: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