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揣了死对头摄政王的崽》 铜炉添香 嵇雪眠曾是一个嫁不出去的哥儿,生的美,性子冷,病体沉疴,谁家也不愿意娶他生崽。 所幸,嵇雪眠入选国子监,一路升至内阁首辅,成为权倾朝野的帝王师。 听说摄政王在南疆反了,嵇雪眠赶赴南疆,想把段栖迟押送回京,哪知道出师不利,一到南疆就被摄政王抢回了大营。 俩人从小就针尖对麦芒,多年不见,再次扭打在一起,难舍难分。 雪眠,我想你了。段栖迟吻着他的手指,俊美轻蹙:你这么香难道是个哥儿? 嵇雪眠甩手,面若刀刃上冰雪霜:你闻错了。 段栖迟看着他略显踉跄的背影,终于悟到一点玄机。 某天,嵇雪眠被人下了蛊,他红着脸求段栖迟帮帮他,段栖迟鬼迷心窍。 没过多久,嵇雪眠发现自己怀孕了。 嵇雪眠:得瞒住,要是被摄政王抓走,谁来护着小皇帝? 回京之后,嵇雪眠在朝堂上言辞凌厉,下朝就回,晚到早退,经常托病不上朝。 段栖迟在嵇府水池边里看见了扶着圆肚散心的嵇雪眠,冷如高山雪的美人捂着肚子,遮遮掩掩。 传闻中暴戾邪佞像只疯狗的摄政王看了一眼,愣住,又看一眼:他好像只圆滚滚的小白雀,好可爱啊 嵇雪眠:完蛋了! 清冷暴躁病弱大美人帝王师vs狼子野心睚眦必报摄政王 小甜饼,蠢作者不会高深权谋 设定是哥儿很稀有,有异香,看起来是个正常男性,不说别人不知道那种 内容标签: 强强 生子 宫廷侯爵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嵇雪眠,段栖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不得跑? 立意:在人生的漫漫坦途里,勇敢善良,积极乐观。 第1章 南疆01 嵇雪眠紧紧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全身滚烫,像是被扔进了一炉火中烧。 他能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目光不加掩饰,从头到脚,给他看了个遍。 嵇雪眠告诫自己要冷静,这可不是风花雪月的京城,这是风俗怪异的南疆,他正打算以身饲虎,可千万不能让狡猾的当地人识破他在装晕。 这对于他还说很简单,毕竟他看起来就身子病弱,虽然他一剑能弄死好几个歹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朵边说道:一整个部队,一千来个兵跑的跑,死的死,就这么一个好看的兵,我没舍得杀他。看看这身段,这腰条,还有这小脸蛋,摄政王殿下,你要是不买,我可就自己留下了! 努力装死人的嵇雪眠忍不住眉心一跳,摄政王,段栖迟?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冤家路窄,居然遇见了他 嵇雪眠来南疆,就是为了收服摄政王段栖迟,把他押送回京,听候皇帝发落。 现在可倒好,御林军还没等把他救出去,反倒是落在了摄政王手里! 嵇雪眠心想,但愿他念及旧情,不要破坏自己的计划。 段栖迟坐在桌旁,端了一杯茶,转了几转,低沉的嗓音显得他语气不善:你想把他卖给本王?大翁,难不成他是你的人?他冷笑一声,不是你的人,就把他还给本王。 嵇雪眠心中一恍惚,还给谁?自己什么时候成他的人了? 摄政王是不是把酒当茶喝了,醉的不轻! 大翁也被他问的一愣,摄政王殿下,你这是几个意思?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一旁矗立的一个侍卫冷哼一声,比起镇定自若的摄政王,侍卫气的简直火冒三丈:私自买卖人口,你好大的权力,就不怕掉脑袋? 大翁嘿嘿一笑:我这阵子缺钱花,在南疆就得按照南疆的规矩来,别给我玩京城那一套!殿下如果诚心想要,这银子嘛,可不能少! 段栖迟闻言,重重放下杯盏,看向那草编榻上的男子,神色难掩暴戾,他闭了闭眼,缓声说道:你先把他放了。 大翁啧了一声,讨价还价是吧?摄政王,你不地道啊!你缺钱吗?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谁的地盘?你觉得呢?段栖迟瞥他一眼,起身逼近几步。 大翁直往后退,吞了口唾沫:算、算你厉害,南疆现在是你说的算那你也得给钱! 段栖迟没有回答,而是一路走到嵇雪眠榻前,低头仔细观察着他。 嵇雪眠面无血色,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紧闭着双眼,苍白清冷的两颊飞上两团不自然的潮红,一看就是中药了。 闻名京师的首辅大人双手惯于握笔,现在却被一条绳子绑住,固定在榻上,漂亮修长的五指蜷成一团,看着让他揪心。 嵇雪眠作为首辅,权握中枢,把持内阁重政,朝堂上下皆不敢与之相较,段栖迟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惨状,心里像是被一把刀刺中,搅来搅去不安生。 天下无人不知,先王逝去之时留下一封遗诏,把膝下三皇子宣沃立为太子,托孤给嵇雪眠,如今,嵇雪眠不仅是首辅,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王师,是大宁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帝师。 京城里,段栖迟的党/羽不少,嵇雪眠的幕僚亦是不在少数,是整个朝堂最不对付的两个人。 但鲜少有人知道,嵇雪眠曾在国子监读书,也曾是摄政王段栖迟的同窗,他们老早就认识了,要是被朝臣们知道了,还指不定闹翻天到什么程度去。 段栖迟看着陷入昏迷的嵇雪眠,眸光暗沉,妥协了:你说个数。 一百两!蛮夷部落的首领大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高大俊美的男人,摄政王,看您在南疆还穿的这么讲究,一百两肯定拿得出手! 段栖迟身着一袭华美不菲的银领飞虎袍,头戴雕云白玉冠,紫金腰带堪堪一系,上坠一块玛瑙麒麟,眉眼骄矜恣意,一看就人傻钱多,比起一般的皇亲贵胄还要贵气万分。 侍卫兰慎看着自家大人受此欺负,本就气红了眼,当即抽刀二话不说要砍了大翁。段栖迟伸手拦下:停下。 段栖迟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一直盯在嵇雪眠身上,久久才抬起眼皮,正眼瞧着大翁,一百两就把他给打发了? 大翁被他一问,满头雾水,要不十根金条?不能再多了,现在闹饥荒,金条多了我小命不保! 兰慎抽刀的手又按不住了,恨声道:呸!我家大人值区区十根金条?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摄政王! 段栖迟挑起眉毛,一巴掌按下兰慎,二话不说把这事给定下来了。 这一趟南疆征战,段栖迟到达南疆已经数月有余,一直在攻城/掠地,粮草都是算着斤两的用,一群大老爷们精打细算,裤子都系不紧,匀出来十根金条那还是摄政王自己的积蓄,不走军饷。 这又不是在京城,否则一百根金条也给得起。 大翁:金条呢? 段栖迟:没带。 大翁怒了,段栖迟不想再和他掰扯,而是解下腰间麒麟,拍到木头桌子上:这个值几根金条? 大翁一看到这麒麟,眼睛都放光:值好几十根呢!快,把这个活死人抬走!老子发了哈哈哈 嵇雪眠觉得有一个人靠近了自己,他身上的龙涎香味道熟悉又温和,整个人俯身笼罩住自己,遮住了头顶熹微的烛光。 他的手被解开,触碰到他的指尖温暖而干燥,动作轻柔,似乎对待什么易碎品。 嵇雪眠保持着微弱的呼吸,不让那人看出来。 片刻之后,兰慎背起了自己,脚步飞快地离开了部落。 留在大翁寨子里的段栖迟却没有离开,他等兰慎走了之后,转过身来问大翁:我知道你给他下药了,解药呢? 大翁亮着他那两排烂牙,笑的很是谄媚,表情却好像有所隐瞒。 他迟疑了一下:摄政王啊,哪有解药?发/春/药而已,找个女子找个泄泄火就好了。 段栖迟的手停在半路上,眯了眯眼睛,把手收回到袖子里。 南疆动荡不平,百姓疾苦,哪怕是倒霉女子,也不该送给首辅大人遭罪。 问题是不求个姑娘来帮忙,嵇雪眠可怎么办? 段栖迟寻思着,自己驾马赶回了营地,全部官兵都驻扎在此,此时正是黄昏,天边暗沉下来,将士们烧起柴火架起锅,准备做饭了。 这一片营地只是暂时安全,能睡个觉已经很满足了,想要趁机干掉他们的本地部落只多不少,虎视眈眈。 兰慎正端着水盆里出外进,跑个不停,段栖迟出言拦下他:首辅大人呢? 兰慎抹了抹汗:首辅大人发烧了。 不是发烧,是中了春|药。段栖迟默不作声地接过兰慎手里的水盆:你去给他做些吃的,我替他擦脸。 兰慎一改之前求段栖迟救人的诚恳,露出了不信任的表情。 段栖迟八风不动的问道: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兰慎,你可知罪? 兰慎不敢得罪段栖迟,毕竟人家不仅是摄政王,还是大债主,那可是十根金条! 兰慎咬牙:兰慎弄丢了嵇首辅,还麻烦摄政王去救,自请受罚。 段栖迟要的就是这句话:好,你去领军刑,林副将在吃饭,你等一会。 兰慎是个老实人,段栖迟这么说,他不敢违抗。 因此,段栖迟安生地走进帐篷,看见脸越来越艳的嵇雪眠。 他嘴唇通红,入鬓双眉紧拧着,脸皮像泡在樱桃水里一样红,俏生生的,好看的很。 兰慎该罚,这么漂亮的首辅大人给弄丢了不说,还绑起来遭了这么大的罪。 南疆当地部落的杀伤力极大,御林军太久不出京,防御力量薄弱,一到南疆就被擒被抓,就连嵇雪眠的命都是捡回来的。 再充一批新的御林军,对段栖迟来说易如反掌,这就需要嵇雪眠身上的帝虎符。 他胸前有一块凸起,模样很像虎,如果现在拿走,他不会发现。 段栖迟微眯双眸。 嵇雪眠,这名字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 少年时,嵇雪眠便是整个国子监最为耀眼的学生,段栖迟从那时起便开始留意这个雪娃娃似的冷酷少年,时不时调戏之惹他生气,是枯燥无味的读书生涯里最快乐的事。 长大后,他站在帝王身侧恭敬温驯,在朝堂之上不卑不亢,他骑着的卢挥斥方遒,神情肃穆,遥不可及。 唯独那张赛雪欺霜的美人面,同他腰间的长鞭一起,深深扎根在段栖迟脑海里挥之不去。 段栖迟从小就喜欢他,可惜他不喜欢自己,否则段栖迟一定主动帮他解药性,省得他难受。 嵇雪眠微微颤抖着睫毛,很显然是已经醒了。 段栖迟低低一笑,他从小就爱招惹这雪团子,装睡时也不例外。 于是他伸出手,探向嵇雪眠的前胸那块帝虎符的位置,果不其然,嵇雪眠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王爷。 那单薄的手掌事隔经年依旧有力,一双狭长丹凤眼倨傲凌厉,哪有半点被下春/药的魅惑样子? 段栖迟也不挣脱,他笑了笑:嵇首辅文武双全,警觉自制,不愧为帝师。 嵇雪眠凤眸轻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自从与王爷京中一别,已经过了多年,劳王爷记挂,微臣愧不敢当。 段栖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把他的手塞进被里,温声道:御林军全军覆没,回京城之前,嵇首辅就在本王的营里住下吧,还希望大人赏脸。 嵇雪眠没料到段栖迟如此大方,想到自己正好无处可去,便淡然道:那就多谢摄政王安排。 段栖迟却不走:嵇大人就没觉得自己身子发生什么变化? 嵇雪眠微微一怔,哑着嗓子回绝,心里明白了一二。 段栖迟不知道他刚才所说的话都被嵇雪眠听见了,此番说话小心翼翼,像是怕得罪他一样。 嵇雪眠也不想为难他:臣累了,王爷请回吧。 段栖迟本想问他要不然让自己帮着解,但是这个人骄傲至极,怎么肯向区区春/药服软呢?哪怕如此,他都没有想让自己帮他解围。 难不成真要找个姑娘帮他?段栖迟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奈何不敢和嵇雪眠挑明想法,只怕他把自己越推越远。 段栖迟垂眸,掩盖了某些名曰委屈的情绪,最终什么也没说,撩了帐篷离开了。 嵇雪眠并未察觉出来,他只是眼睁睁看着段栖迟离开,终于叹了一口气。 先帝故去后,文武百官一致认为段栖迟这个摄政王当的太有威胁,他兵强马壮,手底下一批又一批的将士死士,最主要的是,天下仅有的四块虎符,他就有一块。 另外三块都在京中颐养天年的老将军手里,他们年老体衰,段栖迟在小皇帝母妃的扶持下,成了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因此,小皇帝把自己那块能号令御林军的帝虎符给了他的老师嵇雪眠,让嵇雪眠赶来南疆,盯梢段栖迟,趁机收回虎符。 嵇雪眠怕的是,那块帝虎符若是被段栖迟偷了去,那这天下就彻底易主了。 摄政王段栖迟狼子野心,他若是真的逼宫,小皇帝还不死无葬身之地? 全天下嵇雪眠唯一头疼的人,就是这个城府极深、不动声色的摄政王。 嵇雪眠想起两个人的往事,面上突兀地飞起一朵红云。 他深吸一口气,从心底往外散发出的痒像蚂蚁在血管里爬,痒的他浑身发抖,燥热窜入四肢百骸。 这春/药劲儿也太大了,他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一对竹马的故事!黏黏糊糊感情流为主,蠢作者不会写宫廷权谋,一切为了感情服务,会有点点狗血(毕竟都能生子了对吧,这没什么科学可讲的 因为能生孩子,所以是哥儿的设定! 第2章 南疆02 南疆蛮夷部落的东西就是野性,用在热情狂野的南疆人身上都能激红眼睛,更何况身子如雪一样纯,人事未经的嵇雪眠。 嵇雪眠闭着眼睛,心中默念道德经。 实在忍不住了,一个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打滚,烧的要着火了。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屈服。 嵇雪眠出身官宦之家,自幼熟读圣贤书,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还是个不能娶媳妇的哥儿。 这是他们全家人的秘密,父母从小就握着他的手告诉他,哥儿不是羞耻的性别,但是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年幼的嵇雪眠知道父亲在朝中身居要职,他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哥儿,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身份给父亲带来麻烦,于是,嵇雪眠很懂事的点点头,铭记于心。 父母从小就给他找婆家,从宫里请了一位御医来给嵇雪眠把脉,御医摇头叹气,说他体质孱弱,气血两虚,这一辈子都可能病怏怏的,长大后生孩子的希望很渺茫,谁家也不可能娶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哥儿。 父亲和母亲愁了一夜,第二天下朝,父亲喜出望外地回了嵇府,同母亲说,国子监招生了,母亲喜出望外,既然不能嫁人,那就头悬梁,锥刺股,大不了一辈子不嫁就是了。 父亲想了个办法,用自己二品大员的官职,把年幼的嵇雪眠送进了宫。 但是嵇雪眠对哥儿的了解也就止步于此了。 直到嵇雪眠在书阁里找书,无意间看见夹在四书图鉴里的一本三俗话本子。 那还是小时候段栖迟趁他不注意偷偷夹进来的,满篇都是春/宫/图注解,一个哥儿骑在男子身上,笔法清晰流畅,一目了然。 恋耽美 铜炉添香(2) 趴在窗户根看他笑话的段栖迟没如愿以偿地看嵇雪眠脸红,一个不留神就看不见嵇雪眠了。 再一抬头,正对上嵇雪眠那双气到冒火的眼睛。 嵇雪眠板着一张小脸,伸出一根细瘦纤长的食指,狠狠一怼段栖迟的脑门,段栖迟一屁股坐在地上,好顿告饶。 其实嵇雪眠背在身后的手攥着那本话本子,柔软发丝遮盖住的耳朵尖红红的,羞惭的紧。 他已经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对里面的内容铭记于心。 注释里说,哥儿是能生孩子的,并且二十岁之后身有异香,数量不多,是男人和女人之外的第三性别。 从那之后,嵇雪眠更是小心翼翼。 当时的太子登基后,大宁朝正值内忧外患,坊市不定,边疆不安,太子仁慈忠厚,难以服众,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就在朝堂江山飘摇之际,那年春闱,嵇雪眠如愿考入仕途,进了内阁。 内阁纷争不断,年纪轻轻的嵇雪眠过于脱颖而出,雷厉风行,一改前朝迂腐之风,先皇把嵇雪眠从小看到大,亲自更改内阁晋升长幼有序的老规矩,破格封他为内阁首辅。 没过多久,嵇府大宅突然烧起来了,嵇府家眷全都葬身火海,除了嵇雪眠。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 没过多久,太子在宴席上被人刺杀,只留下年仅四岁的小皇子。 先皇悲痛欲绝,却仍旧封了小皇子为皇帝。 撒手人寰之际,将皇帝托孤给嵇雪眠,第二天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亲手把内阁首辅嵇雪眠高高捧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王师。 同年,小皇帝母妃,如今的太后九哥段栖迟却因为权势滔天,成了摄政王,赶上边疆征战,一去就是好几年。 大人,你在吗?在的话我就进来了 帐篷外一个粗噶的女声传来,嗓音甚是憨涩,却意外地透着说不出来的期盼。 嵇雪眠一身热意被全部逼退,魂都差点被吓出来,他定了定神,火速把自己的身/体埋进厚被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嵇雪眠冷下声来:找我什么事? 女子憋着嗓子,低低的说道:是段老爷让我来的,他说你现在很需要女人,不知道你 段栖迟? 嵇雪眠的脑袋嗡的一声,他还真的想找人帮自己! 嵇雪眠知道自己的情况迫在眉睫,段栖迟这么做也是不得已,毕竟总不能让摄政王自己亲身上吧? 嵇雪眠:你告诉他,我不需要。 女子害怕了:可是我拿了段老爷的银子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我技术很好的,老爷你真的不试试吗? 嵇雪眠紧闭双目,羞得满脸通红,就算是在京城他都没有这么窘迫过。 他撑起身子翻身滚下榻,从随身钱袋里掏出几个大子儿,隔着帐篷帘子打开了个小缝,把银钱塞到女子的手里,拿着,回家去吧。 女子诚惶诚恐,这么多,我可不敢要! 嵇雪眠耐心又递了一锭,你就说,他交代的事你做完了,别的不要提。 女子忙跪下磕了两个头,多谢大人! 嵇雪眠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浑身松懈下来,他扶着木椅扶手缓缓坐下,抚着胸口平复呼吸。 嵇雪眠心道,帮朝臣找人泄火,段栖迟千古无一。 好事也有,叫这一吓,那股说不出的痒反倒是消减了大半。 嵇雪眠余光瞥见自己的衣裳,堆在地上,丢了满地,他走过去,把衣裳凑在鼻尖上闻了闻。 悠醇的檀香混杂着清冷的甜味,出现在军营里很是怪异。 将士们很少能洗一次澡,要是被发现了他是个哥儿 嵇雪眠紧皱眉头,这味道从他二十多岁起就常伴于身,在京城时,嵇雪眠常把衣裳熏成檀香味道,一直没出过纰漏,这下子到了南疆,可真是藏不住了。 办法之后再想,嵇雪眠暂且把这团衣裳塞到衣襟里怀,恍若无事的走出帐篷。 嵇雪眠一撩开帘子,就看见不远处的段栖迟正用一根树枝搅动着火堆,小小的火苗一点点蹿起来,在暮色半黑的林子里显得明亮温暖。 段栖迟见他出来了,好像整个人一亮,扔了树枝,拍拍手站起身来,嵇大人,过来我这里。 嵇雪眠没办法,只能习惯性地负着手,径直朝段栖迟走去。 段栖迟的身形高挑朗逸,那张下颌骨分明的脸十分俊美,让他如雕琢纂刻的面容仿若水墨画里的浓墨重彩,眉似玄朗,皓目如星,透着狮虎一般的桀骜不驯。 然而此刻,摄政王被篝火熏的眼皮直跳,像只没睡醒的大猫。 嵇雪眠躬身行礼:臣拜见摄政王陛下。 段栖迟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弯起狭长隽美的眼眸:嵇首辅,你先不要生气,本王问你,那名女子你可用过? 嵇雪眠抬头,半眯起眼睛看他,肃然的脸上面无表情。 段栖迟墨池一样黑的眼珠衔住嵇雪眠,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里十分紧张,似乎对嵇雪眠的答案忐忑不安,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嵇雪眠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不想暴露,口是心非地说道:好用,臣很满意。多谢摄政王款待,送给臣这么一份大礼,如果摄政王没别的事,臣就先走了。 段栖迟的眼中就莫名出现了一丝失落,转瞬即逝后,他道:这地方贼人多,歹人也不少,大人要是愿意出去走走,可别离得太远。 嵇雪眠脸色有点苍白,他这一路上颠沛流离,又没好好休息,现在强撑着精神和段栖迟说话,简直是身心俱疲。 嵇雪眠恭敬道:不会有第二次了,摄政王大可以放心。 拜别了段栖迟,嵇雪眠装作若无其事地漫步在军营外,准备找个地方把衣裳挂起来晾一夜,明天再穿。 军营外是一片茂密树林,看起来一片郁郁葱葱,其实在地下埋了无数条火线,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站岗的哨兵马上就会敲响钟鼓,拉动火线。 哨兵看见是嵇雪眠,二话没说放行了。 嵇雪眠寻了个清静地方,把衣裳挂起来,被清凉的风吹了一下,剧烈地干咳了几声,他抹了抹嘴唇,擦去了一点血沫。 南疆这样的天气属实厉害,白天湿热,夜里冷潮,嵇雪眠从小到大抵御寒暑的能力低弱,入了夜,还是尽快回帐篷里休息比较好。 兰慎等在营地门口,遥遥地朝着嵇雪眠挥手,大人,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 嵇雪眠不疾不徐地走过来,颔首,好多了,你特意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兰慎东瞧西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悄声说道:京城里来的飞鸽传书,大人小心着看。 嵇雪眠接过小信桶,从京城到南疆,这么远信鸽也飞得过来,全靠遍布各地的内阁探子组织。 来信说,段栖迟的手下和三位大将军接触甚密,看样子目的明确,为的是夺取三位大将军手里的虎符。 兰慎道:大人,你昏迷的时候,御林军的一支残部藏进了树林里,我来找摄政王,并没告诉他这件事。 嵇雪眠望着远处炊烟篝火,波澜不惊道:御林军疏于教导,但总有几个能打的,联系上他们,藏好了,没我的命令,不许露面。 兰慎道:是,大人。 哨岗台上,林副将林渊持剑立在段栖迟身侧,低声密语道:王爷,末将仔细检查过,那名女子根本没碰到嵇首辅的一根头发,他们俩就没睡。 段栖迟重重叹出一口气,微微点头,慢条斯理道:京中传闻,嵇大人风流倜傥,如今看起来倒像是假的。就是他这欲/火没发泄出来,回流到丹田,不知要多么伤身。 林渊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很是愧疚:末将也不知道。 段栖迟不再多言,他站在岗楼上,垂首盯着嵇雪眠那巴掌大的身影:无妨,嵇首辅提防的紧着呢,且先随他去吧。 顿了顿,段栖迟想起了什么,告诫林渊道:你们把那女子放了,别弄出人命来,在营里也敢放肆,不像话,注意军纪。 段栖迟看着天边弯月,突然飘来的乌云遮盖了它。 南疆闷热,潮湿多雨,暴雨的夜,总是危机重重的。 第3章 南疆03 哨兵一刻不敢歇,所有将士排成两班,轮流在哨岗值夜。 帐篷外闷雷闪闪,却一直没有下雨,只是气压低的人呼吸不上来。 这片营地正烟雾缭绕,香味飘散。 嵇雪眠看到好几十只扒了毛的羊肉,串在杆子上,放在火上烤。 见他来了,林渊迎上来,嵇首辅,来的正好,王爷让咱们烤几只羊,犒劳犒劳大家的肚子,嵇首辅也一起吃点,别客气。 嵇雪眠对这羊肉的味道很熟悉,微微眯了眯眼。 林渊见状,又添了一句,嵇首辅不知道,这是我们伙房一位来自西北的厨子做的,西北羊肉肉质细/腻,肥而不腻,虽然这南疆的羊不一样,但是按西北的烤法,一样好吃。 嵇雪眠淡淡点了点头,道了声:替我多谢你们摄政王。 林渊称是,笑呵呵地回去接着烤羊了,临走又告诉他:对了,嵇首辅,王爷在帐篷里等您。 段栖迟要他去,他不得不去。 嵇雪眠从烟雾里走出去,带着一身的烟熏火燎气息,再也闻不出好闻的香气,钻进了段栖迟的帐篷。 王爷,您找我? 帐篷里一片温暖。 段栖迟坐在毛绒大氅靠背的椅子里,他右手边是擦刀、擦鞋的副将们,左手边空空如也,只有一个位置。 段栖迟笑,嵇首辅,坐过来。 嵇雪眠坐在他左手边,垂眸喝茶。 有士兵进帐篷禀告,王爷,烤全羊好了,现在就招呼大家吃吗? 段栖迟道:等一会。 嵇雪眠心知,段栖迟此举颇有些明目张胆。 这一整片营地,周围环伺着不少南疆本地部落,都等着趁机弄死段栖迟,阻止他把南疆这块地盘吞并。 看这帐篷的数量,以及营地里的陈设,看得出来段栖迟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了,还能好好活着,估计没让南疆人得手。 看到这么多羊,不知道的南疆人见了还以为营里将士有成千上万,是个障眼法,但是极其好用。 一只黑脸长身的大狼狗蹲在一位副将身侧,不停的盯着帐篷外的羊肉流口水。 段栖迟瞥了一眼,笑了一声,一会儿给它留点,吃饱了好干活。 嵇雪眠放下茶杯,道:王爷是有什么计划吗? 段栖迟看着他,嵇首辅很好奇吗? 嵇雪眠瞧他一眼,抚着衣袖,一双凌厉的眼眸收敛了戾气,薄唇轻启:都是朝廷的事,问一问也算好奇吗? 嵇雪眠这话说的,听起来云淡风轻,实则摆明了要掺一脚。 天空迟迟没有下雨,看段栖迟的样子,不等到南疆人有异动誓不开饭。 不算,嵇首辅说的什么话?本王只是在等。 嵇雪眠眼皮一撩看他,刨根问底:等什么? 段栖迟整个人往后一靠,右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左手拄着下颌,歪着些头,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衔住了嵇雪眠,唇边挽起一抹笑意,看似很是放松,浑身上下却写满了恣意。 等、雨、来。 嵇雪眠被他一盯,重新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他眸中的强势态度,端起茶杯,接着抿了一口。 段栖迟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移也不移。 几个副将面面相觑,感觉屁股都要烧着了。 王爷,今夜真能下雨? 却见段栖迟不看他们,沉着冷静道:等着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副将们赶紧把嘴闭上,对视一眼,对他们王爷这副双重对待标准表示害怕。 嵇雪眠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 他一开始还以为南疆蛮夷部落是军队冲突,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得知蛮夷部落人员流动大,部落总人数虽然赶上一支军队,主要的武器却是南疆特有的毒虫蛊术。 小小的部落们不足为惧,主要是他们背后的靠山,所谓的南疆散兵游勇的组织者。 他才是对大宁朝江山产生威胁的不知名势力。 嵇雪眠想要顺藤摸瓜,率先把南疆收编,这个他,就是嵇雪眠绕不过的一个谜团。 他能隐藏到现在,可能存在两种情况。 一,他有内线,了解段栖迟的一举一动。 二,他和段栖迟一伙儿的,段栖迟庇护了他。 嵇雪眠冷若霜花的眼神瞥过去,和段栖迟灼灼烧烫的眼眸对上。 段栖迟微微一笑,表示友好。 外面羊烤熟的同时,两个将士匆忙来报:回王爷,有发现! 段栖迟终于不再看嵇雪眠了,讲。 王爷妙算,果然在营地外围找到了大批毒蛇毒虫的尸体,已经被我们的埋伏杀死了。 属下和哨岗的几个兄弟看见,营地外面逃了几个南疆人,已经派人去追了,王爷放心。 同时,士兵递出一块红布头:还有,王爷,这个吧是意外发现,这肚兜是咱们在哨岗底下捡到的,不知道是谁的。 段栖迟眉心一跳,语气骤然不悦,拿过来。 嵇雪眠微微一怔,心里犹如一声惊雷,那肚兜上面用金色细线绣了一只蜘蛛。 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朵女子喜爱的花卉图案。 段栖迟看起来生气了。 他低沉着声音问:林渊,这是怎么回事? 林渊骤然被点名,马上瞪圆了眼睛,当即跪下,王爷明鉴,末将不知道! 另外几位副将也齐齐跪下,王爷息怒! 段栖迟阴沉着目光,扫了一眼嵇雪眠。 嵇雪眠不卑不亢,起身,回道:臣亦不知。 段栖迟先是出了一口气,话语严厉的像是一柄杀意凛然的刀。 他震怒道:都不知道?那这是见了鬼了?南疆局势如此混乱,不日就有一场硬仗,哪个混账胆大包天,如此淫/乱!林渊,派人给我搜大营!找到了混账马上砍头,以儆效尤! 林渊见段栖迟怒了,忙低头,高声喊道:是,王爷! 搜大营,这可不行。 嵇雪眠不想被搜大营,他还有折子没收拾好,不能被段栖迟的人发现。 他缓声道:王爷何不直接派人查查这蜘蛛的含义? 段栖迟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想了想,嵇首辅说的有理,那照你所说,本王应该在大营里搜索蜘蛛的踪影,而不是女子的踪影? 嵇雪眠被他堵的一口气悬在嗓子眼,段栖迟这个人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真是普天之下无出其右。 嵇雪眠自觉理亏,话锋一转:何必分的那么清楚?王爷要是愿意搜,那就搜吧。 段栖迟定定地望着嵇雪眠几秒,才缓缓道:首辅大人是不想本王搜出什么秘密吗? 听听,阴阳怪气的,这叫什么鬼话? 段栖迟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就拐了好几个弯。 嵇雪眠对眼前这个人的一切行迹几乎了如指掌,便拂了袖子,轻飘飘地说道:臣有何畏惧?王爷叫人搜便是。 恋耽美 铜炉添香(3) 段栖迟索性不再和段栖迟争论,起身准备离开帐篷。 路过段栖迟身前时,他衣袖带风,打断了段栖迟的思绪。 段栖迟鼻翼微动,轻轻皱了皱眉。 为什么嵇雪眠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很香,很不正常。 檀香,是嵇雪眠从小到大,衣裳常年熏染的味道,也是先帝特赏给嵇氏一族的香料。 而檀香已经寡淡下去,剩下这独特于檀香味道的冷香,明显更悠长,更适合眼前这个人。 林渊拿捏不住段栖迟的主意,迟疑问道:那王爷,还搜嵇首辅的帐篷吗? 段栖迟挥手,本来也没打算让你搜,本王自己搜,你去叫值夜将士们开饭。 他抬眼,盯着嵇雪眠纤长的背影,若有所思。 嵇雪眠前脚回了帐篷,后脚段栖迟就跟来了。 他身边没带侍卫,只身一人进了嵇雪眠的帐篷。 嵇雪眠准备把行李再收拾收拾,奈何手疼,只能慢慢收拾。 段栖迟看着他忙忙碌碌,并未出声,直到嵇雪眠收拾好了一切,这才把嵇雪眠拉到位子上坐下。 嵇雪眠被他一拉,整个人愣住。 王爷有话就说。 雪眠,我想你了。段栖迟凝视着他,轻轻吻了下他的指尖,而后微微蹙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嵇雪眠整理桌案的手一震,继续冷静道,王爷想试探我? 段栖迟轻声哼笑,你我相识多年,怎么能够用试探一词呢?不如说成关心可好? 嵇雪眠挑眉,面冷若刀上冰霜,把手撤回来,静静说道:王爷恕罪,只怕是你闻错了。 他转身便走,脚步略略有些踉跄。 段栖迟闻着这满帐篷呼之欲出的香味,若有所思。 半晌之后,段栖迟终于有了一点思绪,又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他的雪眠,到底是什么人? 第4章 南疆04 一连好几天,段栖迟都在忙军务,没倒开空子来寻嵇雪眠的麻烦。 嵇雪眠管不了摄政王的军队,在军营待着度日如年,更何况帝虎符还在他身上,揣着这么个宝贝,他吃饭也没胃口,睡觉也不踏实。 嵇雪眠为了避开军营饥/渴似虎的将士们,不想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哥儿,几乎天天都找机会外出。 刚好兰慎不在军营,估计是联系御林军遗部去了。 正好,嵇雪眠便借了一匹马,孤身一人,悠哉往南疆据点天华城去了。 最近天华城很是平静,自从那夜烤全羊之后,南疆那群作祟的贼子又没了动静。 天华城里很是繁华,一路上雕楼画舫不断,一里一座亭台楼阁,桂花开了满路,在夜里散发幽香。 嵇雪眠生长在西北,供职于京城,对他来讲,南疆是不同的鲜艳风光,路上行人的穿着打扮同书中描写一样华丽而质朴,银饰丁零当啷。 因此,昨晚林渊说那烤全羊是西北口味时,嵇雪眠便心中一动。 天华城鱼龙混杂,说不定哪里就有贼人。 嵇雪眠腰间拴着一柄银鞭,警觉着来往的人群。 突然,不远处一缕不知名的气息涌动,他的脸稍侧了侧。 有人在跟踪他。 眼下这节骨眼,南疆是难得的平静,打压天华城的节骨眼上,嵇雪眠不想大动干戈,闹出大动静来。 几乎不用想,嵇雪眠当哥儿这么多年,最好的掩护就是逛窑子。 这事他在京城可没少干,虽然都是装装样子而已。 嵇雪眠看着前方最灯火通明的暖春阁,停下脚步。 二楼栏杆处有各式各样身姿曼妙的女子,露着蛮腰,摇着小扇,三三两两搂着公子哥们走进小厢房。 嵇雪眠在京城的名号是酒色两沾,是贤臣不错,但算不得洁身自好,这也正好为他挡住了不少介绍姑娘的媒人。 只是在京城里,他最常光顾的那个窑姐是他的救命恩人,了解他的底细,这南疆么可就不一样了。 按理说应该嵇雪眠是应该死守秘密,小心谨慎,但正所谓灯下黑,他的行事作风越是肆意胆大,别人越是忌惮他,不敢揣测。 因此,嵇雪眠气定神闲地进了暖春阁。 老鸨娘打老远就瞧见了他,他浑身上下就写了两个字有钱人。 在这样靡靡的气氛里,他如松柏孤直,清冷的面容透着不可名状的秾艳春色,实在是好看极了。 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暖春阁的伶官。 换件衣裳,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 老鸨娘忙迎了上去,她心里清楚,这人绝不是财大气粗的富商公子,也不是姑娘手都没摸过的穷书生。 但一瞧便是个惹不起的大人物,需要好好恭维着。 老鸨娘围上来,满脸堆笑:这位公子,头回来咱们暖春阁吧?可是要点个灯? 嵇雪眠不知道什么叫点个灯,但估计是叫姑娘的黑话,便淡淡道:好。 他顿了顿,拿出银子,找个僻静厢房。 老鸨娘悄悄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心里一喜,马上扬起脸笑道:好嘞,这位贵客! 嵇雪眠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搂着一位姑娘,上了二楼。 他想,除非跟踪他的眼睛一点也不怕露馅,连窑子也跟着进。 只是嵇雪眠早该想到,摄政王正是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气质。 眼瞧着嵇雪眠进了暖春阁,跟在不远处的段栖迟慢悠悠地从街拐角走出来,他轻摇着手中折扇,眼神十分玩味。 他一身黑锦缎袍,于灯影下映出一身的流光,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巷中,玉冠高悬,身姿颀长优雅,一点不像个武将,实在是过于惹眼。 段栖迟收起折扇,遥遥地冲着老鸨娘微微一笑,就连见多识广的老鸨娘都叹了一声乖乖,长的真是俊。 老鸨娘叉着腰,心说也是奇了,一天之内,出现两个人模狗样的风雅公子,还都来泡窑子。 她还没等捧段栖迟几句马屁,段栖迟就扔给她一锭沉的坠手的元宝。 他沉声道,别叫人进来。 这次老鸨娘抓着元宝掂也不掂,直接乐开了花,呦这位爷,您请! 段栖迟所到之处,姑娘们笑的不停:这位公子,您好样貌呀 这位公子,可是寂寞呀? 段栖迟一一拒绝了热情的姑娘们,回手把扇子收在腰间,慢悠悠地上了二楼。 站在那扇紧闭门前,他抬起头,直视这道紧关着的门。 段栖迟怎么瞧着都眼热的紧的嵇首辅,就在这扇门里,他也许正搂着姑娘,喝酒作乐。 段栖迟长睫低垂,在眼睑投下一小片橘红暗影来。 那人果真是如同京城传言,出手阔绰,沽名钓誉,是个荤素不忌的浪荡子,哪有半分内阁首辅模样? 段栖迟本人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他直接推开了门,迈了进去。 屋里灯红酒暖,就是气氛冷了点。 嵇雪眠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是怎么也没想到跟在他身后的人竟是段栖迟。 媚姐脱到一半的衣裳挂在肩头,脸色很尴尬,她回过头来,勉强笑笑,爷这位是您的友人吗? 段栖迟吊儿郎当的扶着门框,眼神里却满是温情,我不是他友人,我是他故人。 嵇雪眠顿时一股诧异直上心头,心尖猛颤,就连刚才他劝媚姐早点睡这件事都忘了。 这个该死的段栖迟,皇城根脚底下长大,天潢贵胄的,盯梢这种事却学了个十成十。 他正盯着自己不眨眼的瞧,嵇雪眠浑身不自在。 嵇雪眠道:媚姐别胡言乱语,是贵客到来,在下可不敢称之为友。 他推开媚姐贴近的腰肢,起身走过去要关门,段栖迟压着门,一把抓住嵇雪眠的手腕,笑意盎然道:小友脾气别这么大,不要唐突了美人。 嵇雪眠甩开他的手,在下没有叫人旁观的习惯,怕脏了您的眼。 媚姐怯生生道:爷您不是催我去睡觉的吗?是不喜欢别人看? 哦?段栖迟明目张胆的看他,这么早就睡觉? 嵇雪眠硬生生忍住了把这蠢媚姐推出门的冲动,在下困了。 段栖迟眯起眼睛,轻轻笑了笑,嵇司伶,你怎么总是困? 嵇雪眠神色一凛,明知故问道:贵人这是何意? 段栖迟挑明道:我送你的女子,你根本就没碰她,难不成也是对她说困了? 嵇雪眠抿了抿唇,索性和他针锋相对起来:那王爷可知道,御林军余部士兵的去向?王爷敢说,和你一点关系没有? 两双眼睛一对上,霎时间刀光剑影。 段栖迟眨了眨眼睛,凑了过来,小声道:嵇大人是在责怪本王吗? 嵇雪眠皱眉,后退一步,臣不敢。 段栖迟似乎这么多年没改他爱调戏嵇雪眠的爱好,笑的很是惬意,来都来了,你总不能赶人走吧? 他像一只狡猾的狐,看不见的尾巴摇的欢实。 嵇雪眠心想,姓段的登徒子,心眼坏的很。 段栖迟拉着嵇雪眠的袖子,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长凳子中间,又招呼媚姐坐过来。 他心情很好,撩起衣摆坐下,满上三杯酒,来,咱们仨一起喝。 嵇雪眠眼前便满上了一杯快要溢出来的烈酒。 嵇雪眠被这烈性酒气熏红了眼睛,不由得闷咳几声。 段栖迟挑眉,一把子调侃道:我听说,小友可是有名的千杯不倒,以前没机会一起喝酒,今日可要领教领教。 看段栖迟那副不喝就要灌他的神情,嵇雪眠就知道自己要废了。 第5章 南疆05 媚姐忙摆手,不肯喝烈酒:不行的爷,喝多了、喝多了妈妈是要罚钱的! 段栖迟拍了拍嵇雪眠的肩,俊眉上挑,直言不讳:这位爷有钱,罚多少,他掏了。 媚姐依旧拒绝,害怕的直摇头,不行 嵇雪眠瞥了一眼段栖迟,阻止道:小友,你扰乱别人兴致,不是君子所为。 段栖迟一笑,他把媚姐身前的酒杯推到嵇雪眠手边,似乎早就料到了媚姐不会喝:灌女人酒这种事我从来不干,就烦公子你代劳了。 嵇雪眠翻了个白眼,起身要走,段栖迟也不拦,只是淡淡道:你走了,她便要挨打了。 嵇雪眠顿住脚步,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段栖迟抬起下巴,示意道:你没看到门口点的那盏灯吗? 媚姐羞答答地解释道:二位爷点了我的灯,就不能出这个门。您二位要是满意了,我能升牌子,您二位要是甩手走了,我就 段栖迟重新摇起了扇子,笑着接道:被龟公打死。 嵇雪眠闭上了眼,叹了一口气,认命般的坐下,我喝就是。 这老鸨娘,专可不懂行的人坑。 段栖迟奇道:点灯虽然不常见,但也是不稀奇的赌/注玩法,怎么公子常逛青楼的人竟然不知吗? 嵇雪眠有些窘迫,冷脸道:小友不是说要喝酒吗? 段栖迟用酒杯底轻轻撞了他的酒杯一下,请。 一杯又一杯,圆桌上饭菜都凉了,媚姐喝多了就开始乱扔东西,桌上一片狼藉,她就睡了过去。 酒过三巡,嵇雪眠果真是半点醉意也没有,眼神清明得很。 段栖迟用杯口抬起嵇雪眠的杯底,笑道:嵇首辅,眼下就剩咱们俩了,方才划拳,可又是你输了,喝吧。 嵇雪眠愿赌服输,仰着脖子,强行又灌下一杯。 只是那张清冷的芙蓉面染上一层绯红,丹凤眼迷醉半阖,睫毛一个劲儿的颤,又浓又密,长长地遮盖着眼珠,勾人的很。 段栖迟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瞧他,哄道:司伶,你肯认输的话,这局就算结束。 嵇雪眠最听不得认输二字,从小就是,并且,他很讨厌段栖迟喊他的小字。 当即,他伸出手,毫不犹豫道:再来。 于是几招过后,嵇雪眠彻底不能再喝了,醉过了头,低垂着脑袋昏昏欲睡,几缕墨发垂在耳畔,耳朵红彤彤的。 段栖迟从小调戏嵇雪眠惯了,眼下更是毫无罪恶负担,他捏着嵇雪眠那握盈盈的下巴,把这张红润润的脸抬起来。 嵇雪眠眼睛迷蒙半睁,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段栖迟在做什么。 段栖迟和醉鬼没什么好说的,自言自语:嵇雪眠,嵇首辅,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对于段栖迟来说,嵇雪眠身上秘密太多,从他第一天进宫伴读开始就打下底子。 明明他是高门贵子,撑着一张强硬的面孔,实则却是一只时常受惊的小雀儿。 嵇雪眠醉到迷离,根本听不清段栖迟说话,他只是虚虚握上了段栖迟的手,想要推开。 段栖迟盯着这双漂亮的筋骨分明的手,皮肤白皙动人,血管青紫,好像一咬就会破。 他心底压抑了许久的躁动火苗重新燃了起来,眼前这个人是嵇雪眠,他还没犯浑。 眼前,醉倒的嵇雪眠绣了墨竹的衣襟敞开了个小口子,只需轻轻一剥开,段栖迟思虑了数天的疑惑就能真相大白。 段栖迟自认是个嚣张惯了的狼子野心王爷,看个男人的胸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眼下还不是时候,他不想在嵇雪眠醉酒时把他像剥竹笋一样剥干净。 任嵇雪眠睡了一会儿,段栖迟才拧了拧嵇雪眠的脸,很是用力。 嵇雪眠防不胜防,猛地睁开眼,啪的一声拍掉段栖迟的手。 他彻底清醒了,没好气道,王爷干什么? 段栖迟便挑起眉毛道:有军务了,随我回营。 嵇雪眠恼怒,这黑灯瞎火,深更半夜,哪来的军务? 好不容易离开了军营,反倒被段栖迟如愿搅个稀碎,倒是媚姐睡了一夜,还能升个牌子。 两个人骑着马赶回军营,眼前的军营浓烟滚滚,半数的帐篷都被放火烧了。 七八个手持弯刀的壮汉被绑在野地里,赤着上身,粗绳子捆住几个人的身子,看起来就是他们烧的大营。 林渊迎上来,王爷,您可真是神机妙算!您和嵇大人刚走不久,这帮孙子就来烧营,这下可算抓到活的了! 两位刚逛完青楼的贤王良臣脸色不红不白,双双站到刺客身前。 刺客们脸上都有烙铁的痕迹,是一只眼熟的蜘蛛,嵇雪眠心惊一下,他们居然是横行京城一带的悍匪。 这几个人都是刀疤脸,一看就是亡命之徒,蜘蛛一向受人指使,估计是想趁嵇雪眠和段栖迟不在,借机收拾掉段栖迟的军队。 段栖迟沉吟着,就这些? 林渊道:剩下的都死了。 嵇雪眠没有好脸色,抽出鞭子,语气森然:坦白交代,谁让你们不远万里跟来南疆的? 站在不远处的兰慎吐了一口,你们这群王八蛋,他娘的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在南疆还想翻出花来? 领头的壮汉不回答,反倒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嵇雪眠,在他那条银光闪闪的鞭子上来回的看。 男人舔了舔黄牙,突然嘿嘿一笑:久闻大名,从未相见。司伶小公子近些年过的可好啊? 恋耽美 铜炉添香(4) 听到男人叫自己的小字,嵇雪眠神色凝滞,死死盯住男人,你是谁? 段栖迟见状不好,一把攥住嵇雪眠的鞭,嵇首辅,冷静! 嵇雪眠抽不回鞭子,对段栖迟怒目圆瞪,松手! 此刻嵇雪眠却是连尊卑也不顾了。 司伶不仅是他的字,也是鞭柄上刻的两个字,更是嵇雪眠永远难忘的一个噩梦。 而嵇雪眠想起那个噩梦,就胆战心惊,午夜梦回,总是心悸不已。 那年的一个夏夜,一群同样脸上纹蜘蛛的男人冲进嵇家,把上下十几口仆人,连带着嵇雪眠的父母屠杀殆尽。 那年嵇雪眠还没有进入国子监,正准备在第二天进国子监读书。 嵇雪眠在睡梦中被人绑了,等他一睁眼,便看到父亲母亲的尸体横在他眼前,而自己被脱了衣裳,赤条条地摆在院子里。 少年嵇雪眠没有被吓哭,尽管浑身都在抖,却意外的镇定。 男人们本来要杀了嵇雪眠,却以为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想要奸/完再杀,却在扒/掉嵇雪眠亵裤之后惊呆了。 他们先是按住挣扎着的嵇雪眠,扇了他好几巴掌,打的他头脑发昏。 一个男人爬到嵇雪眠的身上,咬了一口他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嘴角流血的嵇雪眠。 他恶狠狠地说:杀了可惜了,留着给兄弟们肏着玩吧。 其他人哄堂大笑,大声叫嚷着:老大先上,那滋味肯定美翻了!肏死他!哈哈哈哈! 嵇雪眠从没想过自己的秘密会有一天被人这么侮辱围观。 他想逃,但他不能。 嵇雪眠抬头,看着一圈男人脱了衣裳,那个时候,嵇雪眠满脑子想的却不是死,也不是盼着人来救,毕竟没谁会来。 他勉强地露出一缕清浅的笑容,直接看呆了他身上的男人。 他说:你这小骚/货,长得真漂亮。 嵇雪眠点点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搂男人的脖子。 男人毫无防备,低下头。 嵇雪眠的眼神里却满是杀意,他细长的手指弯曲成爪,恶鬼修罗一样勾进男人的脖子血脉里,顿时,血液喷了嵇雪眠一脸。 嵇雪眠的睫毛都在滴血,他翻身跳起来,捡起男人扔在一旁的弯刀。 手起刀落间,他把一群没来得及跑的刺客杀了个干净。 唯独跑了一个男人,身形瘦溜溜的,像只黑黢黢的泥鳅。 嵇雪眠把刀扔了,坐在地上。 他先是愣着,最后忍不住捂着脸,哭出了声。 没人知道,嵇氏一族世代从武,唯独在京城的这一支位高权重的从文,然而小公子嵇雪眠却偷偷拜了个武状元师父,还在世家公子的比武中轻松拿了头筹。 现在,整个嵇家只剩下了他。 先皇垂怜,嵇雪眠进了国子监,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那个逃走的男人,未果。 这条银鞭,就是他们随手用来绑嵇雪眠的武器,嵇雪眠刻上了自己的字,随时把鞭子带在身上,就是把自己当成活靶子。 能知晓这条鞭子上面刻的是什么字的,除了那泥鳅还能有谁? 壮汉们互相看了一眼,皆用一种猥/琐至极的眼神打量嵇雪眠。 几个人装模作样道,跟了一路,兄弟们都知道你的故事了,那可是咱们梦里才能梦到的美景,真想看看! 嵇雪眠凛着眉目,森然寒意喷薄而出,他杀意波动道:兰慎,拿我的剑来。 壮汉们不惧,主公要咱们杀了司伶小公子,咱们可不忍心。真是太可惜了! 嵇雪眠浑身发抖,捏着鞭子的手直发颤,住口! 壮汉接着道:公子没少逛青楼,你位高权重,却可曾有过一个痴冤你的相好?这么多年不娶妻,你又是为什么? 他咧嘴一笑,你的秘密藏的很好,连摄政王都瞒了过去。要我说,你这样的身子,不配做一国首辅! 第6章 南疆06 段栖迟眯着眼睛,你说什么? 壮汉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们在军营同吃同住这么久,居然还没发现? 一人高声笑道:太暴殄天物了,你们军营这么多阳气旺盛的士兵,何不迷晕了嵇首辅,轮着在他身上试一下?那滋味美啊,掀开下袍,一瞧便知! 带头的壮汉:他那底下啊,有 话音未落,两道银光闪过,迅猛地隔开空气,带出两丛潇潇的唳风。 带头的壮汉人头落地,平滑的脖腔切面鲜血喷涌了三尺高。 段栖迟的眼神凶狠又暴戾,极其可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残肢,壮汉脸上还凝固着恶劣的嘲讽。 嵇雪眠收回鞭子,刚才笑得最欢、骂的最狠的刺客咽了气,脖子被他抽断了半边,粘连着肩膀摇摇欲坠。 他却一眼都不看刺客,只是低垂着漂亮的眼眸,眼眶悄么声地红了一大片。 嵇雪眠一言不发,连声招呼都没打,转身便离去了。 兰慎想跟上去,却突然觉得那个悲伤的影子已经黯然神伤,在无声的拒绝着他。 兰慎因此顿住脚步,不知如何是好。 段栖迟看着嵇雪眠往树林里走去,几乎是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心尖上的一点长了刺一样。 他低沉着声音,吩咐林渊,把剩下的人带去乱葬岗关起来,不要走漏了风声。 林渊莫名寒了一下:是,王爷。 而后,段栖迟遣散了众人,独自跟了过去。 树林里只映着天边柔美的月光,正是夜深露重的时辰。 树林里只有蛐蛐儿蟋蟀在聒噪,点点萤火星光飞舞在草丛间,嵇雪眠一个人坐在树下,手指卷着草叶,蜷起双膝,安静的很,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栖迟很多年没见过他这落寞的模样了。 唯有年少时的某个夜晚,嵇雪眠也是这样偷跑出国子监,在御花园里看着月亮发呆。 后来段栖迟才知道,嵇府被蜘蛛一把火烧了,他的父母家仆连同从小养到大的小猫都丧生在火海里。 王爷跟来做什么?嵇雪眠听见了脚步声,没有回头,只淡淡问了一句。 段栖迟也不需要斟酌字句,唯独用心说了句:没什么,只是觉得司伶你十几岁就能徒手杀敌,胆识过人而已。 嵇雪眠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嗓音喑哑,王爷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段栖迟断然靠近几步,自然有事。 嵇雪眠的肩膀线条明显震了一震,颤抖着声线道:若是不该问的,王爷问了,我也不会答。 脚步声越来越近,嵇雪眠早有防备,却在回头的一刹那被段栖迟蹲身,按坐在草丛里,起身不了。 嵇雪眠的瞳孔骤然收紧,他推不动段栖迟,只好冷声问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段栖迟勒住嵇雪眠的一双细瘦手腕,不许他揍人,垂眸轻轻叹道:本王才疏学浅,不知道什么是不该问的? 嵇雪眠的眼睛红通通的,显然是刚哭了个够,见段栖迟得寸进尺,忍住翻脸的冲动,平复了一下呼吸。 那王爷刚才为何不让那人说完?嵇雪眠笑的有些凄凉,他说完,你不就都知道了? 段栖迟的笑容倨傲,透着不可一世的桀骜,轻声低语道:本王要自己看。 不许。嵇雪眠蓄力,用膝盖抵住他的肋腹,想要把他撞到一边去,却被段栖迟挡住动作,你不能看。 段栖迟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沙哑低沉,似乎是因为刚喝完了酒的缘故,一片片醇香的酒气萦绕在两人之间,有什么可不能看的?你在怕什么? 嵇雪眠别过头去,态度强硬,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不用知道。 段栖迟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 酒是暖的,人的气息也是暖的。 可嵇雪眠正在拒他于千里之外。 夜深风凉,嵇雪眠身上再次散发出一股冷郁的味道,沁着甜蜜的香,随着汗布满了皮肤,缠意绵绵的在段栖迟鼻尖蔓延,和眼前这冷冰冰的人极其不搭调。 那你身上的气息呢?也不用我知道吗?段栖迟轻缓地划向他的衣领,寻常大男人奔波千里到南疆来,谁会特意给衣裳熏染香料? 嵇雪眠红了眼睛,这和王爷好像没什么关系,难不成王爷真的认为,你和我相熟到这个份上了吗? 好多年没人敢这么叫段栖迟大名了,这冷不丁被人一叫,段栖迟还真的停了下来,探究的眼神一直盯着嵇雪眠。 像是一只盯紧了猎物的鹰,不许敏捷的小兔子跳落半空,逃离他的视线,确实没有。 那就请王爷离开吧。嵇雪眠不由分说地拒绝他道,话是这么说,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居然变得让人忍不住欺负他,怎么的都让段栖迟不想听话。 段栖迟这人最是混不吝,他懒洋洋道,雪眠,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想一探究竟。 段栖迟正大光明的看着他,视线好像有了温度,温温热热的,饶是见多识广的段栖迟却也不由得挑起眉毛。 嵇雪眠心慌,乱跳如麻,你你要做什么? 我在想你这么香,会不会和某些原因有关。段栖迟低笑道:比如说,你是个哥儿。 段栖迟捻了一把他的汗珠,鬼使神差地将指尖送入口中舔了一下。 嵇雪眠的脸像红蜡烛一样,恨不得当即死过去,你在胡说什么? 他虽然酩酊大醉,被段栖迟按住不能动弹,却羞愧的连话都不想说。 很甜,和你一样。段栖迟神色自若。 你!嵇雪眠脑子轰隆一声,像是地震了一样。 段栖迟再次低下头,不打算饶了他,是不是胡说,也许我很快就能知道了。 夜风凉,吹在嵇雪眠身上,他皮肤冰凉,眼神却烫的要命。 夜风冷到他脚趾发麻,段栖迟终于放过了他,拢了拢他的衣领,不过,哥儿都和你一样香吗? 嵇雪眠脸要滴血。 段栖迟松开他瘦劲的两只腕子,嵇雪眠玉骨般的掌骤然成刃,凌厉地披向段栖迟耳后脖颈。 段栖迟向后闪身,敏捷地像只猎豹,杀人灭口?未免太快了些,至少要等到本王睡着了再说吧? 嵇雪眠击了个空,两个人一边扭打,段栖迟嘴上不饶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是不是哥儿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见不得人?段栖迟很是好心道。 住口!休要胡言乱语!你要是敢说出去嵇雪眠闭眼,牙关直打架。 嵇雪眠那一张白净秀气的美人脸冻凝了霜,落樱一样红的丹凤眼瞪了段栖迟几眼,几息之后,嵇雪眠终究是飞身上树,头也不回的往军营去了。 段栖迟负手,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往常在京中虽然没见过哥儿,但他素来听闻除了男人,女人,还有能生孩子的哥儿存在。 哥儿很少,也基本没有考仕途、做商贾的,毕竟没有哪个女子会爱上一个哥儿。 因此,哥儿这个性别,要不就是被权贵捧在手心里当宝,要不就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玩弄,寻常人见都见不到。 更遑论,年不过三便历跨两朝,位及一朝首辅,教导帝王,声名权势极其显赫。 段栖迟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哥儿居然会是嵇雪眠。 那个提笔清狂,持剑恃凶的人。 想来是嵇家几位长辈叮嘱过他,为了嵇氏一族的朝堂地位,不允许他走漏半分,按照世祖男子的规格,倾尽心血培养他,要他遗忘自己是个哥儿的事实。 毕竟一旦被别人发现,人人都会质疑,哥儿到底能不能做好首辅帝师,他会不会是以色事人。 段栖迟莫名心疼了一下。 他冷的像雪山上孤高的雪松,本就容不得他人染指。 想剥夺嵇雪眠权柄的计划,先拖一拖吧。 段栖迟并不着急,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差这么几天吗? 段栖迟缓步来到嵇雪眠帐篷外,看见那盏烛火摇曳,他还没睡。 他记得,嵇雪眠尤其喜欢挑灯夜读,从小就是,旁人都睡觉了,他还要抱着书去御花园再看上一阵子。 他看书,段栖迟便去看他。 今夜也是如此。 第7章 南疆07 一连几天,嵇雪眠都不愿见人,把自己埋在京城送来的书文里,奋笔疾书,写个不停。 兰慎推开帐篷门的时候,嵇雪眠正将笔尖浸在墨池,转了几转,而后斟酌着提笔。 笔尖还未落下,嵇雪眠抬起头,眼神无声询问兰慎。 狭长的空间里乱的不行,一团一团的废纸被随手扔在地上,嵇雪眠一身水色的青衫轻快淡雅,却盖不住他一身的疲惫。 看起来又是一夜未睡,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兰慎暗自叹了一口气,举起一口袋说道:大人,又有京城来的新折子了。 嵇雪眠白眼珠上血丝遍布,揉了揉眉心,嗓子嘶哑,语气却温和道:说吧。 是大理寺卿弹劾大人的折子,皇上没有处理,特意给您送了过来。兰慎说着解开包裹,把一摞足有七八本折子小心堆放在案上。 嵇雪眠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弹劾他的折子多了,这么多年,他扶持陛下,树敌众多,折子无外乎说他挑唆幼主,独揽权政,云云如此。 嵇雪眠看也不看,随手放在一旁。 兰慎想了想,还是决定说道:摄政王一直没有处死那几个刺客。 嵇雪眠的手腕顿了一顿,知道了。 兰慎低声凑近他,大人,属下打探过了,御林军那边还都活了不少,属下见过庞英了。 嵇雪眠眼皮微微抬起,宽慰了神色:总统领庞英?他身手确实不错,叫他藏好了。 他随手拿起一本弹劾奏章,翻开了,却正巧是提议罢免临宁朝御林总统领庞氏子英的折子。 嵇雪眠心道,看样子京城要变天,有人要趁他们在南疆,至他们于死地。 嵇雪眠重新执笔,低垂着眉眼,淡淡道:有陛下的消息吗? 兰慎道:陛下近些天心情有所好转,催您快些回去,甚是想念您。其他的事唯有一件。 嵇雪眠轻叹一声,是说摄政王的吧。 兰慎便道:是。右丞大人说,摄政王若死,京城恐有生变,望大人先稳住摄政王,收复南疆回京再说。且隐有一股暗杀势力另起,名为蜘蛛,尚不知来处。 嵇雪眠点点头,想来这几月风云变幻,局势诡谲,段栖迟回京已成定局,却不足为患。 朝堂内外已是山雨欲来,小皇帝似吊羚鹿在悬崖上,无数狮虎遥望。 而他嵇雪眠,就是挑着小皇帝那根钉在崖壁里的长/枪。 嵇雪眠扶着额,合了眼睛稍作平静,半晌,他一口气行云流水写完信,拎起纸张一角鼓起腮帮吹干,递给兰慎,给陛下的请安折子。 兰慎小心翼翼将信收在怀里,迟疑道,那几个口出狂言的恶徒,大人要不要 他竖起手掌,做了个斩杀的动作。 嵇雪眠站起身,靠着扶手,随意的将桌子上的破东烂西扫在地上,平静道:要杀,我亲手杀。 他面上无波无澜,兰慎唯独惧他这副模样,不像个人。 恋耽美 铜炉添香(5) 有人撩了帘子,是段栖迟不请自来。 段栖迟挥手屏退兰慎,兰慎瞧了眼他主子嵇雪眠,嵇雪眠对他轻抬下巴,兰慎只能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嵇雪眠同段栖迟没话说,转过身重新坐到桌案后,拾起毛笔,把段栖迟晾在一边。 自那夜起,二人一个字都没说过。 段栖迟也不恼,他捡起地上纸团,一个个展开,表情似笑而非,司伶如此贤良,这桩桩件件,竟全是检举揭发我的。 嵇雪眠落下最后一字,到如今,谁也不必再装,他也不遮掩什么,将墨迹未干的纸掉了个个儿,摆到段栖迟面前,一模一样的弹劾书,王爷上眼。 首辅的折子,皇帝自然要捧着瞧,弹劾个狼子野心的摄政王算得了什么。段栖迟缓缓转动拇指玉扳,他解下扳指,翠绿沁水,沉重的压在纸张角,他挑着眉尾,淡薄了些,大人索性更野几分。 嵇雪眠不语,不得已被他拉出帐篷。 两个人来到乱葬岗,乱葬岗新修了个俘营。 嵇雪眠踩着脚下杂草,地面上偶尔支棱的白骨十分硌脚。 段栖迟倒是轻车熟路,带他来到一处洞口前面。 这天然的山洞里空气凉冷,那几个刺客都还好好的活着,只是身上有伤痕。 段栖迟抽出自己的剑,牵过嵇雪眠的手,交到他掌中,本王特意留他们的性命,嵇大人可以自行处置。 听到段栖迟说话,那几个刺客悠悠抬起头,几天不见,他们脸色青灰,脸颊瘦成一层皮,唯独一双狼样的眼睛,放出贼光。 嵇雪眠握着那把剑,剑尖挑起一人下巴,哑声道:强弩之末。 刺客饥饿,无力说话,挣扎着喘起粗气来,大人这副病怏怏的身子,又何尝不是时日无多? 嵇雪眠蹙了眉,问他:与你何干? 另一刺客道:要杀便杀,别用这等生不如死的刑。 嵇雪眠却不言语,他垂眼盯着剑,握着剑的手陡然收紧,却无声地垂下来。 嵇雪眠另有主张,他要留着刺客,至少要问出当年是谁主张烧了嵇府。 段栖迟颇有些意外,轻挑了眉,斜睨了嵇雪眠一眼,首辅大人在想什么? 嵇雪眠不回答他,只是冷声问他们:你们的主子是谁,说了,我放你们走,你们领了银子,改头换面。 几个刺客面面相觑,皆是意料不到,带头的壮汉刺客道:大人的条件确实心动。可也难防大人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嵇雪眠沉敛道,我说到做到。 壮汉眼珠子在他膝盖间来回荡,不无猥琐,你让我肏一回,我全告诉你。 几个人仰天大笑,根本不像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就算如此,嵇雪眠依旧不为所动,没有被他这激将法激怒。 没等刺客们开口,段栖迟的手却突然攀上嵇雪眠的手臂,劫过他拿不稳的剑,抬手将几个人杀了个干净。 嵇雪眠瞪大了眼睛,王爷你做什么! 段栖迟只是叹了口气,本想留着慢慢折磨,问出点消息来,谁知道现在没得玩了。 嵇雪眠闭了闭眼,见计划落空,转身要走,却被段栖迟堵住了去路。 嵇雪眠没有好气:王爷,让路。 段栖迟也不让份:他们没回答你,你也没回答我。 嵇雪眠后退一步,眯起眼,臣不会回答王爷,王爷大可以挥剑,把臣也杀了。 说了这句话,嵇雪眠不后悔。 段栖迟却忽地放松了语气,你我之间,何至于此? 两个人靠得极近,段栖迟堵在嵇雪眠去路,胸膛之间,不过半臂距离,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嵇雪眠别过头,不想回答。 段栖迟稍稍低了头,看着他雪白的脸颊,洞外面晚霞半卷,一片昏黄的柔光洒在嵇雪眠脸上,连睫毛都染成了金黄,他没什么表情,平静的眼睛里透着决绝。 嵇雪眠冷淡着脸,臣动不动手,与王爷无关。 明摆着的拒绝,是个长了颜面的人就不该再追问下去。 偏生段栖迟是个不讲颜面的。 段栖迟直言:你弹劾我,一字一句,字如泣血,那么尽心尽力,还说什么与我无关? 段栖迟走到几个刺客身前,挥剑割了一段他们身上的长布,搁在剑身上,冲嵇雪眠递过来,戴上。 嵇雪眠冷眼旁观,不接。 段栖迟又道,不容拒绝,戴上。 半晌,嵇雪眠下了很大的决心,还是伸了手,接过去,平整地缠住了自己的眼睛。 段栖迟满意,他抬剑,勾着嵇雪眠细成窄条的腰,把他带到自己身侧。 他将剑交到嵇雪眠手里,用掌包裹住那只单薄温凉的手,把他的胳膊引的伸直了,抵住被绑住的一人下颚。 从剑尖传来的震动,是刺客的呼吸。 嵇雪眠蒙上了眼,其他感官变的敏锐。 身侧段栖迟的声音好像从远处传来,大人为什么不肯杀,我帮你。 嵇雪眠顺着力道往前倾身,不紧不慢道,下官罪过,岂敢劳烦。 段栖迟的手轻轻卷曲,摩挲着他的手指,温热的指传递温度,是嵇雪眠浑身发凉。 段栖迟轻声说,你要留活口,甘愿被他们侮辱。我和你不一样,你忍的过,我可忍不过。 说罢,他手指收力,同嵇雪眠一起,把剑尖深深埋入刺客喉咙里。 血喷溅了嵇雪眠的脸颊,烫人,点点殷红,像腊梅开在脸上,迎着他面上霜雪,艳色无方。 直到最后一个刺客,颤着声,二位大人,饶命啊 嵇雪眠提起一口气,手肘用力后击,挣脱了段栖迟的桎梏,快跌了几步踉跄出去,他眼前一阵眩晕。 骤然发力,他几日未睡,有些乏劲。 嵇雪眠早就看透了,王爷说什么不愿臣被辱?实际上不就是宁肯不知道蜘蛛的主公是哪位朝廷权贵,蒙在鼓里,也要换臣无头乱撞?王爷可当真舍得。 嵇雪眠忍无可忍,松手,剑当啷一声落地。 他歇靠在洞壁上,紧跟着伸手去扯遮眼的布。 段栖迟被他撞开,却不依不饶,上前一步拉过嵇雪眠的手,擒在他背后,雪眠,你误会我了。 嵇雪眠逼出一股蛮力挣扎,却有一条腿挡进他膝盖间,钝硬的膝盖有意无意贴着那处擦过去,嵇雪眠一激灵,一时慌了神。 他被段栖迟反转了身子按在洞壁粗粝的石块上,前胸锁骨硌的生疼,厉声道:王爷何须辩解? 好,大人怎么想都可以,随你的便。段栖迟缓缓道。 嵇雪眠乍然冷笑,把脸偏过去,那王爷为何不把刺客全杀了? 段栖迟看着他的笑,隐隐加重了呼吸,他揽住了这把一握的腰,抽出腰带,给挣扎的手系了个死扣。 嵇雪眠失了腰带,衣带倏忽散开,独活的刺客在一旁瞧着,喉结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山洞里格外刺耳。 嵇雪眠知道自己狼狈,眼前是漆黑一片,手腕被绑动不了,嘴上虽不饶人,脑子却格外清醒。 他清醒的知道不能慌,脑子知道了,嘴巴也知道了,唯独身体不知道。 仿佛感受到他的心神不宁,段栖迟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我要这唯一的刺客活着,做个见证。 段栖迟要留着他,回了京城,给他主子传话,还能传什么? 传摄政王只手遮天,嚣张狂妄,横行霸道的蜘蛛,还不是他说弄死就弄死? 自嵇雪眠第一天见段栖迟,便知这个人是个疯子,睚眦必报,长的大了,封王拜侯,位及摄政王,手眼通天,他掩去一身阴鸷,披上仰目华光,奈何不改命里暴戾。 段栖迟长这么大,想做的从没有失败过,直到他碰见嵇雪眠,便步步受挫,这世上多了个人天天与他作对。 段栖迟并不害怕,他甚至疯了一样的想,至少他能让嵇雪眠记住他。 段栖迟还是笑着,眼眉骄矜俊美,却不像贵胄,倒像个无赖。 第8章 南疆08 段栖迟没有再做过分的事情,而是松手放人,极其细心地把嵇雪眠的衣裳整理好。 嵇雪眠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去了。 看他走了,段栖迟收起笑容,长睫低垂,解了刺客的绳子。 刺客将信将疑,摄政王,你什么意思? 段栖迟慢条斯理地说道:回去之后,把嘴闭严实了,本王不想听见关于首辅大人的任何不利传言,否则,小心你的舌头。 刺客默了默,终究是忍气吞声地走了。 段栖迟看着他离去,不用他吩咐,林渊便提腿追了上去。 嵇雪眠一路上都有些心绪不宁,通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对段栖迟这个人产生了新的看法。 他疯,但他好像隐隐约约还是曾经的段栖迟。 他刚才所说的话,也许是真真假假。 嵇雪眠有点拿捏不稳,他杀了刺客,又留了一个,说明他想要这个刺客投靠他,替他做事。 段栖迟究竟在南疆都在干什么? 回了营之后,嵇雪眠只看见了守在原地的兰慎。 兰慎见他安然无恙回来了,稍稍放了下心,原是他时刻注意嵇雪眠的去向,若是嵇雪眠再不回来,他便要离营去寻。 看他好像在思虑些什么,兰慎便隐匿了身形,决定不去打扰。 一连三日,嵇雪眠茶饭不思,也不出帐篷门,兰慎时时观察之,心里也不免着急。 摄政王营地里的饭菜荤腥不忌,士兵们从山上抓野兔,下河里捞鲜鱼,抓到什么吃什么。 伙房里正烧着菜,兰慎在菜板子上扯了一条兔腿,心想着给他家大人送过去,哪怕软磨硬泡也要让他吃,别给饿坏了。 兰慎想起在京城的时候,他家大人忙于操劳饿肚子,患有隐疾,时常腹痛,军营里没有御医开方子,哪里行得通? 他正走到帐篷门口,正巧遇上一名士兵,端着一碗盖着瓷盖子的小锅,站在那里,正欲请示嵇雪眠。 兰慎走过去,揭开盖子,眼瞧着热气腾腾,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白沫,闻起来却是芳香四溢,好闻的很。 这是什么?兰慎问道。 士兵便答:是伙房特意给嵇大人熬的滋补药,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兰慎不放心,拿怀里银器试了一下,过了半晌,看没有毒,便接过来:你回去吧,我送进去。 他撩开帐篷,不出意料地看见自己大人又在桌案前,眼前又是熟悉的折子,他正在皇帝困惑的折子上做批示。 兰慎只好盛了一碗端过去,提示他:大人,喝点东西吧。 嵇雪眠抬眼皮,默不作声地瞧了一眼,这是什么? 兰慎道:伙房熬的,是滋补身子的补汤,卑职试过,没毒,可以放心喝。 兰慎又举着兔腿道:还有兔腿,很有营养,补身/体的,大人一并吃了吧。 嵇雪眠没胃口,只是不忍拒绝兰慎的好意,便道:汤我喝了,兔腿你拿去吧。 见他拒绝,兰慎和他辩了几句,败下阵来,妥协了,只盯着嵇雪眠一口一口喝完了汤,才不情不愿地端着小锅离开了。 到了晚上,营地里一片静谧,唯独嵇雪眠的帐篷里传来窸窣的动静,似乎是辗转难眠。 嵇雪眠睡不着,觉得浑身都在发烫。 他强忍着不适,又看了几张折子,抬笔却写不出字,满脑子浆糊,只得靠在木椅上蹙眉歇息。 陛下的学业还需精进,总归是年纪小,先生长先生短的,撒娇耍赖,何日才担得起重责。 他兀自忧心,帐口处凉风却被一人衣袂带起,嵇雪眠便知是谁又来为难他。 他起身施礼,王爷恕下官不适,若有事还请明日再议罢。 段栖迟却不听,撩开衣摆,施然坐下,将提来的酥饼点心放在脚凳上,打开了袋子口,花样儿恁多。 他捻起糕饼,看似心情不错,笑眯眯问道,雪眠吃吗? 嵇雪眠谢绝,谢王爷美意,臣吃不下了。 段栖迟也没逼他,便将糕饼放了回去,展开嵇雪眠揉成团的废纸,看也不看一眼,只是仔细擦了擦手指上的酥皮碎屑。 嵇雪眠瞥了一眼,废纸上是关于破堤水情的防治建议,只勾勾抹抹写了一半。 段栖迟擦净了手,而后直接揽住嵇雪眠的腰,把他扯到身前。 嵇雪眠深吸一口气,王爷又要干什么? 他把桌案上的笔山墨池和未写完的折子推到一边,省的一会儿万一动起手来,砸坏了东西。 两人靠的近,段栖迟皱着眉头凑近了他耳畔,闻了一闻道:这药喝了竟没用吗? 嵇雪眠一时没听懂,什么药? 听他疑惑,段栖迟忽地冁然一笑,滋补的汤药,没人和你说过吗? 嵇雪眠被迫坐在他膝上,紧皱着眉,段栖迟便道,看来还是有用的,我好像闻到了一些,比那夜更香的味道。 这汤有什么功效吗?嵇雪眠看进他眼底,摸不清他的真傻还是装疯。 段栖迟却神秘地笑了笑:你猜。 臣愚笨,猜不透。嵇雪眠起身便要离去。 段栖迟双手握住他的腰,寻了处腰眼按下去,当即便叫这冷着脸的人儿塌了腰,唇角勾起来,不许走。 嵇雪眠无奈闭目,王爷不肯说就罢了。只是那汤竟是为臣一个人熬的,多谢王爷美意,微臣怎敢消受? 他向后撤身,段栖迟便不许他逃,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听说你总是生病,想着叫人给你调理调理,顺带着添了几味特殊的香料。 嵇雪眠只好无奈说道:臣年岁渐高,身/体已大不如前,有些病痛也是难免的,王爷又何必挂怀? 雪眠同我一般年龄,怎么能说是年岁渐高?段栖迟另起一提,再说了,我怎能不挂怀?雪眠,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嵇雪眠心里砰砰直跳,稳住心神,王爷还是放过臣罢,臣此生都不打算娶妻生子,也不打算委身于人,王爷想结连理,不如去找真心爱慕王爷的。 段栖迟却盯紧了他,好像几百年没见过这张脸一样,目不转睛。 嵇雪眠那张像春花开了的脸颊除了秾艳,满是肃穆,眼神清冷而明亮,好看的难以言说,直往段栖迟心窝里扎。 从小到大,嵇雪眠都是如此,心里想什么都不说,装的恁像。 段栖迟突然恼他这样自持,自从嵇雪眠做了首辅帝师,待他就冷淡至极。 分明小时候他也曾拉着自己的手,一力把他从深不见底的泥潭里拯救出来。 于是他去掐嵇雪眠的脸颊,不出意料遭到了皱眉款待。 段栖迟便赌气似的,肆意捏过去,那张思念了几年的脸颊远比它的主人柔/软的多。 段栖迟试探他几次,见嵇雪眠一副不适应的样子,便知嵇雪眠所谓的逛青楼全是胡扯。 他便笑盈盈道:大人可真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奇人,明明连别人的手都没拉过,为什么要说自己常逛青楼呢? 嵇雪眠被他欺负着,眼眶蓄满了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因为你是哥儿吗?段栖迟突兀看见他两眼含泪,心里便烧起了一把干柴,火焰腾的窜进了脑袋,哑着嗓子道:早说了,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恋耽美 铜炉添香(6) 段栖迟又道:我知道你没有准备好,我不逼你。 嵇雪眠哑然,眼前人的自傲着实恼人,行为举止又十分放肆。 京城富家子弟玩个十几岁的哥儿是常事,管他是养着,还是偶尔光顾着,只要使够了银子,玩的再过也没人管,待到了年龄就放他们成亲,就算一段风流往事。 但从没哪个握权者动过心思,寻常哥儿玩够了,还要喜欢个内阁首辅玩玩,哪怕这人是个自小相识的摄政王。 嵇雪眠不能接受,他道,王爷可知君臣有别,你与我罔顾伦常。 段栖迟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但他一想起这个人是嵇雪眠,就只想全然不顾地占有他。 但是段栖迟心疼,他不能这么做。 嵇雪眠身不软,性不柔,哪怕是个哥儿,也没谁敢对他等闲视之。 他是嵇雪眠,是内阁争斗如火如荼中资历尚浅的首辅,也是先王钦点托孤之臣。 这个人,披了甲胄上阵,能杀出重围,脱了官服,却从未上过谁的榻。 罔顾伦常又如何?段栖迟笑笑,本王已经做了这大逆不道的摄政王,还怕什么伦常? 嵇雪眠见得不到想要的回答,索性就要走。 段栖迟偏不松手,两个人皆是自作主张霸道惯了,互不相让,扭打在一起。 段栖迟的肩被他胡乱揍了几下,却对上嵇雪眠那双慌乱的眼眸,里面尽是无措。 段栖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直接停手,拢住嵇雪眠的双手,首辅大人,我知道是我唐突了。 他甚是狂妄,面上满是纵情和自大,但我并不后悔。 嵇雪眠顿了顿,闭着眼睛,勉为其难的解释道:王爷从小就自作主张惯了,臣也是实话实说而已,并没有惹怒王爷的意思。 段栖迟笑起来,雪眠,你真好。 嵇雪眠听不得这种话,他想起身,段栖迟便松了手。 他的桌案上还放着给小皇帝的亲笔,只写了一半,还未填写完剩余。 嵇雪眠重新坐回去,提笔落字。 他的眉目似灯花明灭,蹙着眉忍耐,恁是无情,却动人情关。 段栖迟懒洋洋地看着他,今晚我没有别的事,雪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坐在这里陪着你吗? 嵇雪眠心知他是个不听人劝的,便微微挑起了眼眉,在灯下看他:臣说介意,王爷便回离去吗? 段栖迟眉眼笑开,不会。 嵇雪眠滚了滚喉咙,声音清泠道:那不就得了?王爷要是想在臣这里坐着,便不要出声,打扰臣想事情。 段栖迟惬意的眯眼,见嵇雪眠难得的舒缓姿态,他知道这嘴的厉害,便盯着那双极不诚/心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首辅大人随便弹劾我,我保证不会插嘴的。 嵇雪眠瞥了他一眼,对他束手无策。 就这样,嵇雪眠写了半宿,段栖迟就坐了半宿。 写完某张折子,嵇雪眠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好热,他想出去吹吹冷风。 段栖迟拦住他,你干什么去? 嵇雪眠脑子有点眩晕,吹冷风 段栖迟啧了一声,你不怕生病?你不心疼你自己,我心疼。 嵇雪眠摇头,不管不顾地要出去。 段栖迟干脆把他拦腰抱起,搁在榻上。 这才又添了一句,你乖一点成不成? 第9章 南疆09 嵇雪眠一只手肘抵住他胸膛,长睫挂着薄雾,不由得红了眼眶,你说什么? 段栖迟挑起一边长眉,心里突然就燥了起来,左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右手便摘下他束发的簪子,把他放平。 段栖迟笑了笑,你好好躺着,别瞎走动。 你故意的?嵇雪眠呼吸不畅地看着他,好像段栖迟怎么欺负了他一样,我想出去吹吹风,你也不许吗? 他一头乌发披开,如墨池打翻,衬在那身雪白的皮肤上,丹凤眼挑起,眼角眉梢都蕴含着恼怒。 像一只浑身炸刺的小白雀。 段栖迟恍惚间,这副模样与少时的嵇雪眠重合。 分明是同样一张清冷到结冰的脸,生生多了那么些不一样,好像长大后的他更漂亮了些。 知道他热的难受,段栖迟只好风轻云淡,柔声细语地哄着人道:首辅大人难不成还要奏我一本?你我多年相识,我还能害你不成? 他的话像石头子一样把嵇雪眠脑袋砸的浑浊,本来就委屈着,这下子更想不开了,你走开,让我出去 段栖迟便笑眯眯的,我知道你不爱听,就像咱们的太傅常说的那样,我是为了你好。 嵇雪眠久久才缓过神来,那那你说,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就算我说,你听得进去吗?段栖迟扯下他发上束带,想缚住他两只腕子,不让他乱动,好了,乖一点。 奈何嵇雪眠狠了心要挣脱,两只手带着力气乱甩,啪的一声,段栖迟被他不小心扇了一巴掌。 嵇雪眠扇完他,自己也愣住了,但是眼角仍是红的,我不是故意的。 段栖迟的脸顿时落了一个巴掌印,火辣辣的。 再去看嵇雪眠,知道他正糊涂,段栖迟的心里虽然有点冒火,到底也没有生气。 他缓了几秒,才恢复表情,仍旧保持着如常的神色,就算你烧成这样,我都不能拿你怎么办,你自己说,我这还算欺负你? 嵇雪眠也不想揍他,但是和段栖迟相识多年,从小这个人就几次三番叨扰自己,就算是成了摄政王,本质也是暴戾恣睢的,尽管他从来没在自己眼前显现出来过。 嵇雪眠有点不好意思了,抱歉。 段栖迟好像听到什么震惊的话,挑起了长眉,一双狭长的眼眸微眯着,雪眠是在给我道歉吗? 嵇雪眠扭过头去,不然呢? 嵇雪眠被段栖迟一把搂在怀里,轻轻箍住,好,我原谅你了。 嵇雪眠的膝盖刚才磕着了,现在正淤青着,不知道磕哪里了,一眼看过去,雪白,纤瘦,细长,简直是一览无遗。 嵇雪眠忽略了淤青,他只是很难受。 他倒在榻上,不轻不重踹了一下段栖迟的肩膀,你在这里很碍事。 段栖迟攥着他的脚踝,嗓音低沉:别踹了,你再踹我,我当真会欺负你。 嵇雪眠浑然不觉,抖着嗓子说道:我睡不着,我这是怎么了? 他一双矜傲的眼睛盈满了泪水,抿紧了唇角,直愣愣地看着段栖迟,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掉在枕头上。 哭什么?段栖迟擦了擦他的眼泪,笑着问他。 嵇雪眠的手苍白发青,指尖无措垂下,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觉得浑身上下好像更热了一些。 嵇雪眠虽然没有过经验,但他是知道这其中的含义的。 他的脸一瞬间红透了,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去,他突然发现,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在他身上复苏了。 段栖迟还在等着他回答,却发现嵇雪眠的神情渐渐不对劲了,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试探着问嵇雪眠: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嵇雪眠却更慌了,说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药?你叫伙房熬的那锅汤 段栖迟亦是十分不解,眯起眼睛,司伶,我虽然一直想要你,却也不至于用这等卑劣手段,那汤没别的特殊方子。 嵇雪眠长睫微微垂下来,兀自抖个不停。 没错,按段栖迟的性子,他若是想,不管不顾要了便是,不至于下药。 那就说明,有人在汤里掺了药,故意害他。 他可能需要段栖迟帮他一把。 难不成段栖迟话说到一半,却好像猜到了一样,没有说下去。 嵇雪眠想求他帮,也没那么容易,段栖迟不听到好话,是不可能如他所愿的。 嵇雪眠心里苦涩极了,逼不得已,嘴上松懈,绵绵求饶,阿迟哥哥 段栖迟先是愣了一愣。 听到阿迟哥哥这个年少时的称呼,段栖迟一下子笑出声来:雪眠啊,你这张嘴可真是厉害,这会儿又学会告饶了? 嵇雪眠话都说不利索了,迫不得已地抓住他的衣袖,清冷的脸颊染上了羞/耻的薄红。 那汤有问题,你帮帮我 不知多久。 嵇雪眠精疲力尽,一掌拍过去,试图推开段栖迟。 段栖迟不慌不忙的躲了,也不生气。 嵇雪眠终于可以挣开他的怀抱,谁知他重心不稳,叫段栖迟抓个正着。 段栖迟无视他惹人怜的眼神,哪能叫他走了,利用我之后就想跑? 嵇雪眠稍稍恢复意识,目光如炬,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段栖迟终于确定,方才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果然是装出来的。 段栖迟按住他不许他走,司伶,你不能把我用过就丢。 嵇雪眠动弹不得,心焦的很,只得压制脾气,阿迟哥哥 嵇雪眠只管乱叫一气,给段栖迟叫的脑子一塌糊涂。 他不想吃嵇雪眠这一套,偏偏一点抵抗余地都没有。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不管嵇雪眠说什么,他都能当个甜枣吃进去。 段栖迟从他脑后捂住他的嘴,说道,那也不行。 嵇雪眠见他不愿意放过自己,索性又和他扭打了起来。 一时间,帐篷里的东西被砸了个稀里哗啦。 嵇雪眠的体力刚才都流失了,渐渐被段栖迟占了上风。 段栖迟尽管束着他,也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嘴上不放松:司伶,你对我也太狠心了。 嵇雪眠不服气,还不是你!不知道分寸! 段栖迟轻笑一声,嵇雪眠明天要是反应过来他求着段栖迟解药,还不知道什么表情呢。 段栖迟想了想,觉得莫名很有趣,他制住了嵇雪眠,把他放在了桌角。 段栖迟随手扯过自己的百宝囊,从里面掏出好几颗玉珠,平常是含在口中退热的。 玉珠珠光润泽,圆滚滚的,在深夜的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玉色,绿莹莹的。 段栖迟含着笑意调侃道,他举起一颗,道:你猜这个东西是干嘛的? 嵇雪眠只看了一眼,眼睑都红了,你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送给你降温啊。 段栖迟举起一颗,在嵇雪眠的注下,细数了数。 一颗一颗,足有七颗。 嵇雪眠瞳孔震荡,半张了口,半晌才道:阿迟哥哥,你要是现在出门,我既往不咎。 段栖迟再也不吃他这口是心非的一套,道:可惜了,我很珍惜今夜。 嵇雪眠忍无可忍:可我的药已经解了? 段栖迟笑着:可是你需要后续治疗。 他在玉弹子中间打了孔,穿了一条线,线尾绑了个玉扳指。 段栖迟推进去后,嵇雪眠便神情恍惚着,凤眸紧闭,不想再看。 段栖迟低头,蹭了蹭他的脖颈,是好东西,不会害你的。就当作你求我为你解药的奖励吧。 翌日清晨,段栖迟先醒了,嵇雪眠睡的沉,眼圈乌青。 他刚一推门出去,就看见林渊跪在门口。 林渊心里知道主子一夜未眠,肯定脾气差,但他有件要紧事必须得报告。 林渊一直在想,叨扰他家摄政王的好心情,他还有没有活路。 说吧,又有什么坏事要告诉我。段栖迟语气很是轻快,似乎什么也破坏不了他的好心情。 林渊大着胆子报告,回王爷,朝廷探子来信,嵇首辅弹劾您的折子被陛下应允了,京城派来督察使,今日就到。 段栖迟拍了拍衣袖,挽起唇角,嗯,知道了,是谁? 林渊莫名其妙:京城那边藏的太好了,探子也没探出来。 段栖迟点头,你去查查昨天有谁进过伙房下药,先不要声张,我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畜牲干的。 嵇雪眠在帐篷里头迷迷糊糊听着督察使三个字,心里便知道是谁了。 既然要见旧人,嵇雪眠也不能这样邋遢下去,下榻之后差点跪在地上。 嵇雪眠这才想起那几颗作祟的玉珠子,他的脸一阵红,抓着衣服的手抖了抖,强自镇定的给自己穿好衣裳。 嵇雪眠出帐篷后准备去找兰慎。 这一路上任谁也没看出来,正气凛然的首辅大人昨夜和他们王爷搞的天翻地覆,除了下眼睑青黑,脖子上也煞是好看。 兰慎在校场,和摄政王的军队比试武艺。 南疆毒虫叮咬不少,兰慎不知道从老乡家里要了什么秘药,涂在身上,可让毒虫远远就逃开。 嵇雪眠站在看台上,看着段栖迟的军队。 一个个士兵脱了衣服挂在边上,身材结实高大,手里枪杆子挑着红缨,三三两两打斗比武,了。 男人们的宽阔肩膀像堵山墙,表情严肃凶狠,打起仗来命都可以不要,确实是打过无数胜仗的虎狼之师。 嵇雪眠眯眼,看样子御林军也需要再充了,等庞婴把伤养好,回了京城,第一件就是充军。 兰慎倒是能打,比武台上擦着汗,也脱了上衣,在骁王军队里混得风生水起。 他们打作一团,兰慎远远的看见嵇雪眠站在那,便住了手。 他家首辅大人一身洁白,似折竹矗立不倒,风骨卓然,想来是文官本色,盖住了一身好武义。 但兰慎一点不想和他家大人比试,不是因为怕,而是他家大人下手太不留情面,能看出来曾有一套完美无缺的武功招式,却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其中好多招式都转化成一击致命的杀招,拆成凌厉的组合。 其他人却是不知道的,见嵇雪眠来了,纷纷拜礼,兵喝如山催,首辅大人。 嵇雪眠淡淡的点头,负着手,辛苦了。 其中有一人名叫沈敬,他高声喊道:昨夜营地里还算平静,大人睡得可好? 摄政王麾下能打的好手不少,除了随侍身侧的林渊,还有世子出身的沈敬。 这人和段栖迟不是一个路子的,做世子的时候是真纨绔,都娶妻了,还天天花天酒地,被他爹一怒之下送进军队,在段栖迟这里磨练数年,现在也没改风流本色,就是武艺傍身,人能端庄了那么一丁点。 嵇雪眠和沈敬年纪相仿,彼时嵇雪眠家道中落,得老皇帝垂青进了宫伴读,沈家世子沈敬也在其中,因为嵇雪眠人沉稳不喜纷争,平白叫沈敬和段栖迟讨去不少口头便宜。 直到嵇雪眠考取功名,做了官之后,沈敬还和那群狐朋狗友调侃嵇雪眠穿衣落魄,简直给朝廷丢脸。 这一晃好多年过去,任凭往事随风,二人如今各司其职,各自为战。 嵇雪眠虽然记着他一笔,却不喜欢翻旧账。 沈敬靠看台近,那双眼一直盯着嵇雪眠没遮住的领口,笑的不怀好意。 第10章 南疆10 沈敬朝他走过来,满脸写着纨绔二字。 嵇雪眠眼瞧着他越走越近,在距离自己一臂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恋耽美 铜炉添香(7) 沈敬抱起双臂:首辅大人多年不见,情分难眠生分了些,末将昨天晚上可听见了王爷帐篷里传来的动静,看在咱们一个先生教过的份上,末将可以守口如瓶。 嵇雪眠不语,凝视着他。 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沈敬有些畏惧嵇雪眠的眼神,渐渐收敛了笑意。 此刻,嵇雪眠没心思搭理他。 毕竟此时此刻,那枚水润光泽的玉扳指所穿的一串玉珠子,他确实取不出来。 饶是嵇雪眠再脸皮厚,也没含过这种东西,任由滑腻的下坠感不停的作祟,嵇雪眠心里紧张的要呼吸不上来,全身都在用力,防止珠玉们掉落在地。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确实有奇效,他的温度已经没那么高了。 眼前沈敬还在等着他回话,沈敬可不是段栖迟,他比段栖迟顽劣百倍,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 看见沈敬不怀好意的笑容,嵇雪眠心念一动,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嘴上如常冷淡道,沈敬,有胆的就去跟你家王爷说,否则就给我老实点,别废话。 见他坦荡坐实了和摄政王那一腿,沈敬有一瞬间的惊愕,转而眼珠子一转,首辅大人放心,末将不会主动惹事的,虽然小时候没少惹你,现在岂敢? 他顿了顿,不过经此一夜我悟了,大人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实际上却是真心假意,虽然叫过哥哥,也是骗人的。 嵇雪眠不予理睬,沈敬只是嘴坏,实际上人精着,这种把柄握在他手里早晚是个祸患,不如以假作真,糊弄他一糊弄。 嵇雪眠从袖口取了一条素帕,擦拭着银鞭,慢条斯理道,如果我是真心爱慕王爷的呢? 沈敬一见那条鞭子,面色有变,不可能,从前在国子监求学的时候,大人不是最讨厌咱们摄政王了吗? 嵇雪眠也不多言,将长鞭一盘,收回腰间,不客气道,此一时,彼一时,你怎知我没有改变心意。 恁广一个校场也没个遮挡,大太阳晒下来,士兵们脚下扬起满地黄沙,平地一股热浪升腾,连空气都仿佛有了波浪。 不知何时,段栖迟站在了校场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他身侧,林渊,几位副将都在,几双眼睛齐齐盯向嵇雪眠,小心听候着段栖迟的吩咐。 嵇雪眠感受到那道灼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整个人都不自在来。 段栖迟的眼神缱绻着,却是昭然若揭,最终,那道目光锁定在嵇雪眠腰间,竟然微微笑了。 嵇雪眠转身就要走,沈敬却像是得到什么旨意了一样,上前一步拦住嵇雪眠去路,虎目含光,大人自小武功精湛,这么多年没见,要不要和末将比试比试? 嵇雪眠眯眼,比武?脚步腾挪间,怎么能不牵扯到那一串玉珠? 想到珠子们一起磨磨蹭蹭,嵇雪眠心里思虑重重,这要是当着千万名士兵面前漏了馅后果不堪设想。 士兵们听到这话,都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放下手中刀/枪停止打斗,甚至有人开始叫好。 喝彩声里,沈敬一时间神采飞扬,比拳脚,比刀枪,比赛马,大人任选,我都奉陪! 嵇雪眠闭了闭眼,只因为他的眼眸里满是忍耐的神色,肋骨下一共七颗的玉珠触感清晰强烈,每走一步都让他浑身震麻。 因此,嵇雪眠觉得丹田里涌出一股血气,喉咙间的血腥味又甜又腥,竟然说不出话来。 见他神色有异,段栖迟皱起眉头,沈敬,住手。 沈敬却不明白,王爷,这又何妨?您又不是不知道,嵇首辅能打得很! 嵇雪眠压压血气,却哑声道:你我比剑,十回定胜负。 十回已经是极限了,嵇雪眠无路可退,心道沈敬这个得寸进尺的,成心刁难他,如果不小心输了,被沈敬按在地上嘲笑,简直不可想象。 嵇雪眠不再考虑,随手/拔/出身边一名将士的腰间佩剑,牢牢握在掌中,立于身侧,尖锋垂指沙场。 他杀意骤升,欺霜赛雪的脸庞布上森寒,倨傲的凤眸却是在隐隐约约嘲笑沈敬的不自量力。 这是明晃晃的瞧不起,沈敬肯定看出来了。 得罪了。嵇雪眠率先出手,一道剑芒闪过。 沈敬不甘示弱,脚尖踩住枪/杆一挑,长/枪平地崩起,沈敬抬手,一手牢牢握住,枪/尖指向嵇雪眠的肩头。 一个长剑带风,一个枪花锋锐,嵇雪眠两腿又酸又乏力,亦是不肯示弱,全无退缩避让之色。 只是如他所料,几次持不稳剑,差点就要双膝跪倒在地。 为了不当场出丑,嵇雪眠暗暗掰了掰自己的小手指,锐利的疼痛让他马上清醒。 众将士们摇着手臂,高声呐喊,热情快要冲破云霄。 嵇雪眠的眼珠子幽深如同墨池,被这热气一挑,全身的冷情就像是被点燃了火苗,连那点不足为道的异样和疼痛都被他忽视了。 他手脚发/热,浑身血液好像都在倒流。 在朝堂,他是首辅、是帝师、是帝王身侧文官之首。 京城风雨欲来,他时时刻刻都在战战兢兢。 自从到了这朝廷耳目难以触及的南疆,嵇雪眠重新握起剑来,竟然觉得空前的意气风发。 他欣然将握笔那般的风雅全部抛弃,打了个尽兴。 只不过 嵇雪眠狠了狠心,克服身/体上难以启齿的耻/辱,出手招式看起来很是迅速。 印象里,沈敬于武义很是精通,嵇雪眠怒急之时,也曾和他打过。 宫廷秘闻,嵇家幼子和沈家世子的招式相似,都是不见血不罢手,就连当时的小太子,都怕着这两个不要命的活阎王。 他们俩从太阳中天打到轻云蔽日,沈敬与嵇雪眠平分秋色,最终还是嵇雪眠长剑一指沈敬喉咙。 嵇雪眠顿住手,极有分寸地离那命门只有半寸之遥,认输了吗? 一番动作下来,嵇雪眠脚底发虚。 他快要撑不住了,莫名觉得,衣衫的某一处,湿了一大块。 也许是错觉,嵇雪眠忍下不安。 沈敬的长/枪倒地,却支着虎牙乐道,大人,得罪了。 嵇雪眠一低头,沈敬的手正要抓住他的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横伸过来抓住沈敬的手,嵇大人,想赢吗?我帮你揍他。 嵇雪眠骤然抬头,正对上段栖迟那张称得上是俊美无俦的脸。 段栖迟的神情看起来却不是那么愉悦,他几乎是明晃晃地把不满写在脸上,把沈敬踹到一边去。 嵇首辅辛苦了,拖着这副病身子,还能把沈敬揍趴下,沈敬,你去领罚。 沈敬像是被骂了一顿,他看向嵇雪眠,嵇雪眠的唇色倒是红润,面上却是白到失色,整个人病气恹恹的,如果忽略他出手如电的拳脚功夫,说他是大病初愈也不为过。 没等到嵇雪眠的回答,段栖迟便低哑着嗓音,先问道,大人,哪里不舒服了吗? 嵇雪眠一见这他的脸,满脑子不受控制,总能想起昨夜里他欺身着自己的回忆。 看了他足有几息的时间,荒唐行径的记忆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嵇雪眠面红耳热,耳朵发烫,收剑,冷声道:没有。 段栖迟冲他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他的袖子:让我看看你的手。 嵇雪眠难得没在乎身份,众目睽睽之下甩开了他,定了定神,状若无事道:区区比试而已,王爷想赢,自然能赢,也不必费心帮臣下。 宽大的袖子下,嵇雪眠不动声色推开段栖迟的手。 段栖迟被拒绝,也不恼,同样低声到只有身边的几个人能听见,雪眠,你这又是何苦? 能听见的几个人,沈敬,林渊,几个将军,全都傻眼了。 沈敬一脸难以置信,不敢出声,随侍将军们彼此看看,也是摸不着脑袋,唯独林渊,寻思到了一点点端倪。 林渊思虑再三,决定不去问他家王爷最宝贝的那枚玉扳指去哪了,又为什么叫嵇首辅雪眠。 嵇雪眠只是垂下眼眸,道:王爷不用把臣当成娇弱的女子,至于臣的手,过几天就好了。 段栖迟啧了一声,轻轻皱起了眉头,黑眸里看似被拒绝的不悦,略微俯身凑近嵇雪眠,悄声道:大人再要倔强不听劝,我可要生气了。 嵇雪眠偏过头去,不做声的避开他直勾勾的眼神,将长剑一扔,收敛眉目,埋下某种酸涩的情绪,丢下众人,脚步略显迟缓地踱步离开了。 一身汗的沈敬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一般道:好香啊,这是什么花开了吗?嵇大人又是怎么回事?刚才不还说是爱慕王爷吗?怎么一看见王爷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你别闹,那可是首辅大人,估计是中暑了吧。林渊遮掩道。 声音不大,刚好够传到段栖迟耳朵里。 你说他爱慕谁?段栖迟眯了眯眼。 沈敬挠头,您啊,他还说,此一时彼一时,我估计是说他已经无可自拔地爱上您了。 林渊只觉得身前那位惹不起的摄政王好像怔住了一下,然后然后林渊就不敢看了。 因为段栖迟已经纵身追了过去,还让他们谁也别跟着。 所有士兵都集中在沙场练兵,整座大营里一路无人,嵇雪眠走两步歇两步,步态尴尬,呼吸又不畅,实在是艰难的很。 今天事事不顺,兰慎没功夫理他,还遇上了找麻烦的沈敬。 嵇雪眠莫名其妙不想看见段栖迟,尤其是昨夜那件事发生之后。 正想着,嵇雪眠埋头只顾着走,一头撞进一个略显结实的胸膛。 男人身穿正二品督御史官服,后退一大步,又上前来扶着他,紧张问道,首辅大人没给撞坏吧? 来人高高的个子,严肃不擅言辞的一张脸,嘴角向下紧抿着,眼里却满是关切。 见到旧友,如今督察院特派南疆的督察使闫明,嵇雪眠手上紧紧攥拳,闫大人,好久不见。 闫明却上下打量着他,嵇大人,我看你身子是哪里不适? 第11章 南疆11 闫明一眼看出嵇雪眠的窘迫,不合时宜、极其没有眼力价地问了一句:雪眠,你这是怎么了? 闫明对他的称呼很是亲昵,嵇雪眠眸中的冷清淡漠不由得缓缓化开。 嵇雪眠冷静的想,闫明是他的至交好友,忠心下属,不该用这种态度对闫明。 另一方面,嵇雪眠也是被闫明叫雪眠叫习惯了,没挑他毛病。 自然而然地扶上了闫明的肩膀,自己却是半弯了腰,一脸隐忍。 经过段栖迟的一通颠倒,本就乏力,嵇雪眠索性直言:腰疼。 闫明把嵇雪眠扶住,先是纳闷,腰怎么疼上了?转过来让我按按,哪块扭了还是被撞了? 嵇雪眠的腰瘦的那叫一个夸张,说是盈盈一握也不为过,却很劲瘦。 最勾/人的是,窄腰中间凹下去一条细长的深窝,腰带一丝不苟地系上,那块凹下去的位置却被风吹的直鼓动。 闫明心有猛虎,正直无私,不忍直视,你是不是都不吃饭的?你这腰,我一把扭断,瘦的就剩骨头架子了。 嵇雪眠垂眸笑笑:胃口不好,习惯了。 闫明摇头:你一纸书文递到京城,皇上急得睡不着觉,当即宣了张诏书,满朝文武竟然没人敢接,都忌惮着你,怕一个纰漏死在你手里。 嵇雪眠对这情况了然于心,督察使做不好是要掉脑袋的,我也想过,敢来的人只有你。 闫明轻笑,混不怕死:我是自己请愿来南疆的,一方面咱们俩是老乡,故交。另一方面,我念着你身体不好,叫太医院随行了好几车汤药,一会叫伙房烧点热水,给你煎服了。 四下无人,嵇雪眠低声问他:离你出京城有些时日了,可曾听说过一个名叫蜘蛛的暗杀组织? 闫明略有耳闻:你还说蜘蛛,你都不知道,我在来的路上路过姑苏,卢知府还问我这事,听说摄政王在一乱葬岗把你办了,传的沸沸扬扬的,满城风雨,全都说摄政王要造反。 果不其然,嵇雪眠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艰难问道:难不成传去京城了? 闫明听错重点:真有这事? 嵇雪眠拍他一掌,没有。那刺客找死,敢传这种话。 闫明释然:我猜也是,摄政王又如何? 嵇雪眠略略沉吟:闫大人 嵇雪眠话说到一半,感受到身后有个人正在听墙角,玉唇一抿,语气不由得重了些:我被狗咬了,闫大人找块木头棒子来,我要打狗。 段栖迟本就担心着他,舔了下虎牙,一张俊脸不红不白,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内疚。 他满脑子都是嵇雪眠那双含露欲滴的狭长凤眼,又倔又可爱。 世人皆爱娇软的小美人,唯独他对冰山大美人情有独钟。 段栖迟也不藏了,坦坦荡荡走出来,一身华服雍容闲雅,什么狗?黑的白的?我替你抓,抓来给你当坐骑。 嵇雪眠眼皮一翻,锐利如霜刀的眼神刺过去。 段栖迟浑然不觉,或者可以说,他看见了,也刻意当做没看见,不喜欢骑狗?那你喜不喜欢骑我 住口。嵇雪眠冷声。 的马,叫乌云,可乖了。 像你昨天晚上一样。 段栖迟把手抱起来,兴致盎然地弯起眉眼。 嵇雪眠情绪激动的时候,手下就习惯性的跟着用力,有时候捏一团宣纸,有时候捏一柄笔山,今天被捏的是穿官服的闫明。 可怜的闫明无辜吃痛,一把按住嵇雪眠的手背,你要我的命直说!别用这白骨爪,再给我掏个血洞出来,我和你没完! 段栖迟歪了下头,脾气不算好地警告了一声,闫明,把你手拿开。 闫明怔然:您说什么呢摄政王?您也不看看,到底是谁先动的手?是嵇大人啊,您怎么不说他?这未免有失偏颇,下官不服。 嵇雪眠却先把手撤走了,负在身后,一言不发,白净的像雪团子一样的面颊上却飞起两抹红,睫毛微微颤着,抿着嘴唇不肯说话。 看他这一脸似冰的脾气,明明昨儿个夜里那么乖,软的像水。 段栖迟牙痒痒,当着闫明的面,他不能去看看嵇雪眠的手,这是最憋气的。 咽下一口恶气,验伤不一定非得马上,段栖迟努力心平气和问:我刚才听你说,嵇大人身体不好,有病?什么病? 闫明不疑有他,自然是肺疾、心疾、骨疾、风疾 段栖迟眉心紧蹙,认真起来:皇帝就由得他老师四处乱跑? 闫明道:摄政王啊,您也不看看,谁能管的了嵇大人? 段栖迟一时无言,此话不假。 闫明恭恭敬敬地问他:我以为摄政王您早就知道,嵇大人总是咳血,又畏寒,时不时就发上一回高烧,再不就是雨天潮了点就浑身疼痛我看南疆天气阴冷潮湿,他来了南疆这么久,您就一点没发现? 段栖迟讶然,他知道嵇雪眠一惯身/体差,却不知道差成这样。 能想象得到嵇雪眠这人有多不想被人看出脆弱的一面,愣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一点儿不叫人看轻他。 恋耽美 铜炉添香(8) 段栖迟脸颊微动,上下牙关咬在一起,忍着滔天的怒火,像野狼看将死猎物一样的眼神盯紧嵇雪眠:你为何不告诉我?还任由我 他的眼神意有所指地下移,嵇雪眠马上联想起那串玉珠,莹白面皮绷紧了:摄政王无需担心,臣下活的好好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闫明惊呆了,嵇雪眠是疯了吗,怎么这么和摄政王说话? 想了一会,闫明把眼神收敛回去,心下了然,天高皇帝远的,别人不知道,闫明可门儿清,这两个冤家的往事一箩筐,朝廷的手伸的再远也管不了他们,且随他们去吧,就当自己瞎了。 段栖迟大跨步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来扯嵇雪眠的手:跟我回帐篷,我帮你取出来。 闫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取出什么?药吗?在我随行马车里呢,要不我派人送来? 嵇雪眠广袖一撩,甩开段栖迟的手,故意说道:说起来,摄政王最近在给我服一味汤药,闫大人要是有空,帮我看看那汤药主治什么。 被戳到痛处的段栖迟干咳了好几声,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添加了一些香料而已,不过就是让嵇雪眠浑身更香一点的凝香露,服下之后,连那双白雪样的纤细皓腕都散发着沁人的香。 嵇雪眠那身不自知的又浓郁又沁甜的味道,让段栖迟不由得为他情难自制。 第二个作用,也确实是败火,清肺的。 但他不能告诉嵇雪眠,这人心里只有江山社稷,连一点糕饼那么大的位置都不分给段栖迟。 闫明也没多想,那当然没问题,我家世代行医,独我一人为官入仕途,看药方子我可在行。 段栖迟不动声色的阻止闫明,闫大人,不如你多开几个方子,我亲自煎了给嵇大人喝,可麻烦吗? 麻烦不麻烦的微臣不知,嵇大人,你说呢?闫明很谨慎。 嵇雪眠知道,闫明是不敢把药交到段栖迟手里,怕他给自己下毒,心里一暖,面上就缓和了许多,药方子给兰慎就好,他跟着我许多年,我只放心他一个。 果不其然,段栖迟没再强求要亲自给他煎药。 嵇雪眠转身就想回营,闫明已经走在前面了,段栖迟几步跟上来,一把拉住嵇雪眠,不由分说给人扯到墙角,一点也不掩饰动作里的强势。 嵇雪眠便道:白日青天,成何体统? 眼前一花,嵇雪眠被他搂着按到土墙上,一点没磕着碰着,倒是段栖迟的手磨破了皮。 他浑不在意,垂着眼皮问嵇雪眠:你就别训我了,我可不是小皇帝,我问你,你的手现在疼不疼? 嵇雪眠眉眼如霜花,对段栖迟昨夜行径犹记在心,拐了个弯子:手不疼,摄政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此处无人,我不想让你叫我摄政王。段栖迟抬起他的手,稳稳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昨晚你是怎么叫的,现在就怎么叫我。 嵇雪眠懂了装不懂:我叫你什么了?畜牲?混蛋?还是禽兽?你选一个吧。 就是不提那些个温存的,王爷,九爷,九哥哥,阿迟哥哥。 嵇雪眠清醒时候不可能被骗,段栖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气笑,咬了一口他的下巴,闷闷的嗓音又嘶哑又不甘心,那就禽兽吧,这里是野兽营,出了个禽兽很正常。 好,禽兽王爷段栖迟,好听。嵇雪眠认真点头,被他高大的身形完全拢住,动弹不得。 段栖迟却是一点力气也不施展在他身上,就是堪堪盖住他,又规矩又温柔。 全然不似昨夜野兽行径,发起狠来,恨不得活活把嵇雪眠钉死在榻上。 段栖迟把鼻尖贴近他的下颌,清凉的皮肤像深谷幽花一样悠香,他闻了又闻,越贴越近。 嵇雪眠推他:离我远点。 段栖迟离他这么近,热气呼在他耳尖上,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怕什么? 嵇雪眠垂眸:手、拿、走。 嵇雪眠攥住段栖迟的手腕,那双不规矩的手正探向他腰间的帝虎符,嵇雪眠道:贼心不死。 段栖迟满不在乎的笑起来,神情愉悦:开个玩笑,真生气了? 嵇雪眠抿了抿嘴唇,谁跟你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给天使们鞠躬! 求收藏呀宝子们! 第12章 南疆12 嵇雪眠眉拧起来,一巴掌不轻不重扇在段栖迟肩上,让路。 段栖迟受了,一把握住他手腕:别动不动就打人呀。 嵇雪眠的领口遮遮又掩掩,错落吻/痕蜿蜒盘旋在他秀美的长颈上。 火热的要命,和他这副清冷的孤绝傲然截然不同。 段栖迟雪白的牙齿露出来,笑的狡黠:你要去哪?我陪你。 嵇雪眠眼珠子黑沉沉的:摄政王就别学贤王那一套了,臣下去哪,和您没什么关系。 段栖迟点点头,道了声好,紧跟着一双手猝不及防朝他后腰按去。 嵇雪眠只觉得肋骨下很深的位置发出珠玉碰撞的声响,又粘又腻,叽叽咕咕的,一个挤着一个,谁也不肯掉出来。 嵇雪眠被这生不如死的感觉磨到眼角泛泪,两只手一把抓住段栖迟手臂,别、别碰。 段栖迟故意说道:你就要这样含着我那些圆溜溜的玉珠,离开我的大营吗? 他想了想,离开也行,至少得把我的玉扳指还我。 嵇雪眠别过头去:我还你。 段栖迟故作矜持地摇摇头:要不还是算了,我眼下忙得很,要去天华城寻个人,你就自行忍耐吧。 昨夜一夜未眠,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嵇雪眠嘴唇苍白,脸色不算好看,却从极深的肤底漫上来一点点红。 段栖迟心里虽然想逗他,奈何狠不下心来。 他卷起嵇雪眠额前两缕鬓发,丝丝凉凉的青丝缠/绵在他手指尖,顺着这发丝,摸上了他紧闭的薄唇。 还是放低了声音,哄着:除非,你跟我去。 嵇雪眠一双薄唇被他的手指煨暖,多了丝血色。 嵇雪眠自觉被他欺负到家了,他本意是要去找庞英,苦于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他记得,兰慎说过御林军藏身的树林就在天华城附近,如果能去天华城,也许能见到庞英。 而段栖迟并没见过庞英的长相,见了面也认不出来,问题不大。 至于兰慎,自然要跟自己走,嵇雪眠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大营里,看不见兰慎,嵇雪眠会怕他死了。 思及此处,嵇雪眠不语,只是抬眸直视段栖迟的笑眼。 这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显得他多智近妖,一眼扫来,嵇雪眠心中也为之一震。 段栖迟有张令无数京城男女肖想的好样貌,被丢在南疆多年,仍有为他容貌痴迷的追随者。 高大俊朗的男子气度矜贵不凡,墨黑的长发垂到他的腰身,像是一握垂川,又像是缎子一样华美奢靡。 他悠然地站在烈日灼炎的校场中,好像是要融进炙烫的滚滚热浪里。 段栖迟有着蓬勃的生命力,他野心勃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嵇雪眠垂眸,一把清冷的嗓音曼妙无双 ,好,我跟你一起去。 段栖迟收敛神色,笑眯眯的:走,回我的帐篷,悄悄的,别被别人看见。 看见?段栖迟恨不得所有人都看见。 就让烈日烤化嵇雪眠这团肃穆的清雪,把他融成一滩水,只能被囚于深宫,同他日夜在鸳鸯被里翻红浪。 身子病弱,那就别劳累了,安安生生当个宠妃不好吗? 当然了,段栖迟只是这么想一下。 嵇雪眠看他那眼神,一下子就知道了段栖迟的思绪已经飞到天边,这副要吃了他的癫狂神情直达眼底。 嵇雪眠认为,所谓摄政王,就应该去蹲大狱,去忏悔,悔不当初妄想夺皇位,坐不属于他的明尊高堂,这才是正途。 虽然,也不至于要他的命就是了。 嵇雪眠决定先走一步,留给他一丛冷冽孤直的背影。 段栖迟回想起嵇雪眠刚才近在眼前的脸,双腮雪白,墨发缠指,面容昳丽如玉壁,又像是一朵开在深深山谷里的幽香百合。 轻轻碾了碾手指,好像还有那抹温存。 段栖迟摇头轻笑,负手跟了上去。 所有将士都在校场训练,大营里稀稀落落有几个士兵,挑着脚叼着草,晒着太阳无所事事。 一对脚步声传来,士兵们赶紧睁眼,整肃衣装,对着两位大人物行礼:王爷,嵇大人,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们 知道段栖迟一向铁血手腕,不喜欢看见士兵懒散的模样,但是人哪有不累的? 林渊出来打圆场,王爷,刚吃过饭,就让他们休息一下吧? 段栖迟倒也没说什么,淡淡点了下头,也不能把人当牛马累死,且躺着吧。林渊,你别走,收拾衣装,一会儿陪我进城,营地这边交给副将们,校场那边有沈敬。至于督察使闫大人,你好好安排着他。 林渊点头:是,王爷,闫大人正在伙房熬药,不让我们进去打搅。嵇大人也一起进城吗?要几匹马?能骑马吗? 他这是明晃晃的意有所指,嵇雪眠竖眉,眼底锋芒外露,冷冽非常:几个人就几匹马,很难数人头吗? 林渊被他训了一句,马上就有点害怕,赶紧低了头,琢磨着他家王爷可真是够遭罪的,嵇雪眠可是连皇帝都敢训的狠角色,满朝文武谁的脸子都不看,就他家王爷那个驴脾气 林渊干巴巴地回了话:末将末将知道了,这就去,这就去。 嵇雪眠接着吩咐了一句:把兰慎叫来,一起去。 段栖迟看着林渊跌跌撞撞的身影,噗地一声笑出来,何时见过林渊这蠢样,他胆子大到能赤着半身扛长/枪重剑上战场,却不敢和嵇雪眠对上一句话,真丢人。 嵇雪眠垂眸不看他,匆匆问道:王爷有什么可笑的,还不快点进帐篷 段栖迟挽起笑容,依言撩开毛帘,把嵇雪眠迎了进来。 嵇雪眠再次踏入这帐篷,满脑子都是水波荡漾,揉了揉眉心,一时间有点束手束脚。 一双深沉如墨的眼睛臊地垂下去,眉心被他一直揉,揉的通红,仍不住手。 嵇雪眠从未遭遇过这种事,从前只顾着读书写字,练剑习武,训诫幼帝,现如今 嵇雪眠目光如电地扫过段栖迟,他笑的愉悦至极,自顾自坐在桌边,一边喝着冰凉的茶,眼睛却掠过杯沿,紧密灼烈地盯死了嵇雪眠。 他握着杯盏,缓缓昂首,凉茶吞咽入喉,喉咙滚动几下,鹰隼一样的眸写满自得,悠哉悠哉等待嵇雪眠上钩。 嵇雪眠长长叹出一口气,这种恳求,该怎么向段栖迟开口? 这人还不得趁机欺负自己一遭? 嵇雪眠头疼,坐又坐不下,在那杵着像一尊石像。 段栖迟起身,靠近时,嵇雪眠强行忍住跑出帐篷的想法,在脑子里反复横跳。 趁这功夫,段栖迟如愿把嵇雪眠抓到膝盖上坐着,手来解他腰带,大人不过来,那就我来找大人吧。 段栖迟看似游刃有余,实则呼吸沉重。 嵇雪眠头一回没训斥他不规矩,乌发垂下,红了耳根一言不发。 他的肩在抖,两只手别在身后,按在段栖迟膝盖上,把一张染红的美人面掩在微暗的发间,那你快点 解到一半,段栖迟就住了手,凝滞了几息,忽然笑了下,雪眠,你要是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嵇雪眠听到这话,一下子心绪起伏,这算什么? 一个摄政王,一个首辅帝师,平日里都是风光霁月的人物,反倒是一到了私下无人的角落里,所做所言皆是荒唐事。 嵇雪眠雪白脖颈浮上一片春意潮红,两只手腾出来,任由段栖迟烫人的手在他后腰握着,掐住段栖迟肩膀。 别说了。嵇雪眠眸色如水墨荡漾。 他的手指被段栖迟举起来,放进口中,齿间轻磨,吮至通红。 一根、两根 嵇雪眠的手指都快要烧着了。 嵇雪眠的手清瘦修长,手背上青蓝色的血管一捏就碎,温温凉凉,着实是个病秧子的身/体。 他是真的病体沉疴,摇摇欲坠了,段栖迟想,把他带给天华城里相识的巫医看看。 嵇雪眠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 段栖迟正顺着他被沾染成淡粉色的指尖,手指,腕子,小臂,一路啄吻下去。 直到嵇雪眠浑身都开始抖起来,才歪着头,懒怠地解释给他听:快不了,我等你叫我呢。 嵇雪眠心知肚明:叫你什么? 段栖迟的手已经探去薄衫下,笑容满面:你猜啊。 嵇雪眠拒绝:不叫。 段栖迟也有招儿治他:那就不拿,含着吧。 两厢僵持不下,时间一息一息度过。 嵇雪眠感觉,那些玩意儿都快怼到胃里了,像是一口气堵着上不来,不上不下,难受的能把人逼疯。 他不就是想让自己服个软?反正没别人看得见,索性叫就叫了吧! 嵇雪眠咬了下嘴唇,狠了狠心,想了好几个词,选了个最能喊的出口的。 终究是小声哀告了一句:九爷,求你。 本以为他会叫自己阿迟哥哥的段栖迟呆住了。 然后浑身更烫了。 怎么回事? 床上忍不住了叫阿迟哥哥,床下就叫九爷。 爷这一字,让段栖迟莫名想到浪词,却是从冷情冷性的嵇雪眠口中叫出来的。 嵇雪眠可真会啊。 段栖迟被嵇雪眠不自觉的浪给轰平了脑子,原来你不是个书呆子。 嵇雪眠却并不善于此道,随口一叫而已,再者说,先哄着他把玉珠子取出来再说。 段栖迟被嵇雪眠收拾的老老实实,这回再也没借口为难他了。 就着这个姿势,费了点力气,把一串七颗玉珠子都取了出来。 期间,他手下用了点力气,不轻不重地拍打嵇雪眠,别紧张。 嵇雪眠忍着忍着,连眼角都烧红了。 段栖迟把七颗珠子捏在手心里,也是叽里咕噜,转来玩去,如实告知:司伶,你好烫。 嵇雪眠闭上眼遮下迷蒙的水雾,连声音都仿佛蒙上了极大的羞耻:能出发了吗? 段栖迟随手拿起一块布料,擦了手,又擦了玉弹子,悠哉说道:别着急,闫明在熬药,你喝过药再走。 嵇雪眠一时无言,起身就撤,转到段栖迟身后,一言不发抖着手指给自己整理衣裳。 背后,段栖迟擦干净了玉扳指,重新戴回大拇指,转了转,想起什么,不怕死地跟了一句:原来不管再冰冷的人,那里都是热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呀宝贝们! 撒花 鞠躬! 第13章 天华城01 嵇雪眠脸颊乍青,随手抄起墨台,电光火石之速砸了过去。 段栖迟头迅速一偏,墨台贴着他脸颊飞出一丈远。 恋耽美 铜炉添香(9) 帘子撩开,闫明捧着个热锅,嘴张开一半,嵇字刚喊出来,紧跟着就是啊的一声惨叫。 一个墨台正中闫明膝盖,疼得他手抖,腿一弯跪了下去,给他撩帘子的士兵赶紧接住汤药跪下。 士兵战战兢兢举起托盘:王王爷,药熬好了。 段栖迟一本正经,继续喝茶:给嵇大人。 被点名的嵇雪眠站在一地狼籍里,微微冷笑,快步走到闫明身侧,手抓住闫明衣领子猛地一提。 闫明被迫站了个溜直,低头一掀裤腿,那块皮马上就紫了一大片,叫苦不迭:我说二位,能不能别殃及无辜? 嵇雪眠额上还有渗出的细汗,闫明靠的他太近了,鼻子里钻进来一阵极其情甜冷冽的香味,闫明不疑有他:嵇大人,这帐篷里藏了个女子吗?这么香? 段栖迟轻笑,不错,藏了个美人,嵇大人没抢过我,气的要打死我。 闫明释然:嗨,这算什么事,嵇大人何苦去和摄政王争?等回了京城,我给你介绍我表妹家的二女儿,长的那叫一个标致。 嵇雪眠冷着脸接过士兵手里的托盘,示意他出去,转过头:闫大人,对不住了,坐。 闫明龇牙咧嘴坐在桌子边,自然不敢和段栖迟面对面坐,坐在他左手边,请示道:摄政王,南疆局势如何? 语气不卑不亢,是朝中难得的硬骨头。 段栖迟在京中待了十多年,不过两年没回京,闫明此人在嵇雪眠扶持下快速成长,是嵇首辅一派的中坚力量之一,撑着这风雨飘摇的江山。 他也是段栖迟早就预料到难啃的铁血清官,和嵇雪眠不同的是,闫明通常说话婉转,心思透灵得很。 因此,段栖迟不会与脑子活络的臣子为敌,他并不在意挖嵇雪眠的墙角,也不觉得为了夺位这么做有什么错。 只是想来这数百名朝臣,唯嵇雪眠一人孑然独立,是个死脑筋,撞上南墙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段栖迟不在乎眼前这俩人此时此刻都想弄死自己,反倒是亲手给闫明斟了一杯茶。 闫明接过,道了声谢。 嵇雪眠静静看着他们,一言未发。 段栖迟真是一点都不遮掩,想收买闫明,没那么容易。 嵇雪眠不可能放手,也不会让段栖迟撬开他经营多年的江山支柱,一根一根,他都不会拱手相让。 和对待嵇雪眠那种不正经的轻佻语气不同,世人面前,段栖迟是真正的狠角色,杀人见血,笑里藏刀二词最适合他。 段栖迟沉吟片刻,差不多了,等到攻下天华城,就可以鸣金收兵,班师回朝。 闫明试探:我一路上来,听说南疆当地部落里最强大的一支就占据在天华城里,摄政王此去天华城,是想一举拿下? 段栖迟不动声色:大营里的这一支人数不多的精锐部队,就是我特意留给天华城的。 这话不对。 嵇雪眠心知,段栖迟已经把部队分散成无数股,整个南疆都是他的眼线,收复失地只是早晚的事。 但是天华城这最重要的据点,才能真正决定整个南疆归属谁。 周边部落死的死,逃的逃,唯独天华城歌舞升平,段栖迟隔了这么久都没向天华城下手,肯定另有原因。 嵇雪眠想起他刚到南疆的时候,御林军对南疆复杂的地形不熟悉,第一个找到的城池就是天华城。 天华城外有一部落老翁,见装束明显是中原人的御林军,吩咐人放箭。 御林军猝不及防,死伤惨重,嵇雪眠被他抓走,这才遇见段栖迟。 嵇雪眠瞳孔突然放大。 他突然意识到,段栖迟怕不是已经通敌了! 想到这个可能,嵇雪眠的心口怦然狂跳,一股火从肺里流出来,流到四肢百骸,点燃了他手脚里每一根冰凉的神经。 他早知御林军要来南疆,先是留下天华城据点,假意允许老翁入城为主拉拢他,再算好御林军到南疆的日子,借老翁的刀,杀嵇雪眠的人,御林军猝不及防,被老翁一举拿下。 老翁意外留下嵇雪眠一命,一是嵇雪眠确实长得美,二怕不是 段栖迟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喜好美人的名声,那老翁为了讨好段栖迟,自然要把嵇雪眠献供给他。 兰慎对此一无所知,去求此地势力最雄厚的段栖迟,段栖迟趁机装了个好人,和老翁拌了几句,装作不乐意的样子,把嵇雪眠几根金条买回大营,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骗了他这么久! 怪不得他那天去逛窑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段栖迟二话不说把他给抓了个正着! 那夜,大营被南疆人放蛊虫袭击,肯定也是老翁的人,否则,凭谁也找不到段栖迟的营地。 老翁怕是也意识到自己被他玩弄了,毕竟段栖迟,是条真正的疯狗。 现在,段栖迟如愿把嵇雪眠俘虏回大营,作为整个南疆势力最可怕的幕后黑手,他马上就要卸磨杀驴,迅速收回天华城,那位被他利用够了就扔的部落首领老翁,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原来嵇雪眠还没到南疆之前,段栖迟就已经把他算计进去了! 段栖迟被他这样看着,反倒是风轻云淡地笑了一下,垂下眼眸,满不在意的喝了一口茶。 他敢告诉嵇雪眠这句话,就不怕嵇雪眠参透真假。 段栖迟语气温柔,缓缓问他:首辅大人,想什么呢? 嵇雪眠静坐饮茶,心中的计量不少。 如果小皇帝的母妃失了摄政王这个靠山,可能会亲自架空小皇帝,垂帘听政。 按下葫芦起来瓢,嵇雪眠宁死也不能看见这种场面发生。 敌强我弱,因此,嵇雪眠不动声色道:我在想,臣得好好活着,皇帝不能没有臣的辅佐。 闫明仔细去看嵇雪眠,虽然他肤色苍白冷淡,气色却很好,整个人的精气神比国子监那群小崽子都亮堂,一双眼睛漂亮又夺目,简直像是扑不灭的两团火。 就很奇怪,闫明从前只在兄长娶回家的病软新妇脸上见过,那还是新婚之夜之后的第二天一早。 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粉。 是被某些爱火狂热滋润过的证据。 这也太劲爆了 闫明余光瞧了一直都很淡定的段栖迟一眼,不敢细想。 谁不知道段栖迟这个摄政王当的简直无趣,府里只有个老管家和一众下人,连个当家做主的女主人都没有,京城各家臣子都想把未出阁的娇娥嫁给他,甚至想嫁小儿子的臣子也不少,都被一一拒绝。 听说段栖迟从小就对闺阁之趣没什么心思,是个怪人,这么多年洁身自好,比黄花闺女还保守。 反倒是嵇雪眠谁不知道,那是青楼常客? 闫明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嵇雪眠骗他,他明明睡过摄政王不知道多少次了吧? 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胆问道:嵇大人,我对你的病一无所知,我得给你把个脉,才能对症开药方。 嵇雪眠不能拒绝闫明的好意,挣扎了一下,只能撩起衣袖,把手腕露在桌面上。 段栖迟不知怎么的,心跳停跳了一下。 这手腕子上 简直没眼看,全是红粉交加的咬/痕,新鲜的很。 段栖迟想到刚才帐篷里那档子事,嘴角一点一点勾起来。 只有闫明活像受刑,一搭脉:嘶我怎么觉得 嵇雪眠眉头一凛,火速把手撤走,算了吧,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闫明摸着下巴,不对劲!你的脉不对啊,问题是我还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不行,你让我再搭一把 嵇雪眠心里轰隆一声,差点把肺都吓的炸开。 哥儿的脉象肯定和寻常男子不同,柔弱,稀薄,真是像河水一样潺潺流动,绵软至极。 像嵇雪眠这样能打能抗的,闫明不可能往哥儿上去想。 嵇雪眠仗着一身病,糊弄闫明这半桶水大夫简直是易如反掌。 闫大人,要是看出来个好歹,我便是犯了欺君之罪,再不能苟活了。 闫明被他堵住,一时无言,先皇是嵇雪眠的恩人,嵇雪眠愿意拼着一身病骨立于君侧,不过是为了恩之一字。 他口中的欺君之罪,是没好好能护着小皇帝长大成人,留着一口气为他守好江山。 当真冥顽不化。 闫明也很坚持:万一真有什么大病呢!还是让我看看吧! 嵇雪眠淡淡道:大病治不了,小病不用治,放心吧。 闫明急得一拍桌子:你是不是把我当外人! 茶全洒了,段栖迟欲言又止,默默把洒了一手的茶水蹭在嵇雪眠衣角上。 嵇雪眠眯起眼,盯着这块水渍,迎上段栖迟满眼的笑意。 帐篷外一阵躁动,几个人打起来了。 不多一会儿,兰慎满脸挂彩,二话不说冲进帐篷,大人你怎么了!我听见有人拍桌子,是不是骁王他 嵇雪眠无奈瞥他一眼,出去。 兰慎一向冲动,记挂着他家大人的安危,看他好端端坐着,诶了一声,大人,我还有事,刚才巡岗,我又捡了一个肚兜。 非礼勿视。闫明念叨念叨,回过头不敢看。 嵇雪眠瞅着这玩意儿脑袋都大了,这又是什么人栽赃陷害! 这次的肚兜是白色的,染了红色的血,赫然画了一只蜘蛛。 这是第二次在营地里发现蜘蛛,段栖迟这次也不叫人搜大营了,反倒是觉得有趣:看起来,蜘蛛还没死光。 说完,想起那夜嵇雪眠哭红的眼睛,他一门心思盯着嵇雪眠,啧了一声,叹息:这次总不能是我的首辅大人了吧?昨夜我可没在你身上发现有什么肚兜。 气氛紧张一点就着,闫明简直如坐针毡。 嵇雪眠攥拳,二话不说打断他:闫大人,你就在营里做你的督察使,我和摄政王要去天华城,去去就回。 然后一抬手,皱着眉头,把苦成黑炭的汤药一饮而尽。 嵇雪眠舔了舔唇边的苦汁,忍无可忍:这也太难喝了。 闫明如实相告:还有好几锅呢。 盯着嵇雪眠把碗里的药喝了个干净,段栖迟这才起身出门,帐篷外,林渊早就备好了马,等着他们俩出来。 谁成想一进天华城,四个人就被齐齐拦下。 城外全是粗布麻衣的百姓,把城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身形粗鄙的官兵大吼:进城的都给我搜身!你给我站那!你再敢走我们大蛊师弄不死你! 一个满脑袋珠子木球的巫蛊师傅翘着二郎腿,坐在十人抬的轿子里,眼珠子死死盯着每个人的眼睛。 嵇雪眠心道,是读心术,他在观察,谁是试图进城的骁王军队的狗贼。 整个天华城至少有两股到三股势力,段栖迟军队,老翁部落,不知道死没死绝的蜘蛛。 只有嵇雪眠知道,还有藏在暗处御林军那些散兵游勇,好好利用一下,反而最有利于嵇雪眠率先收归南疆。 蛊师俩眼珠子盯紧了嵇雪眠,从头看到脚。 嵇雪眠最不喜欢猥琐眼神,先是别过头,然后才翻了翻眼皮,森然眸光飞过去,冷冷看着蛊师。 像一匹美艳又浑身刺毛的骏马。 蛊师的胸膛迅速起伏,招呼官兵拿下嵇雪眠:就他,比媚姐还好看那个男的,把他给我抓过来!我亲自搜他的身! 蛊师激动的连双腿都在抖:我要看看,眼睛里这么多水的大美人,底下水多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留个言举个爪撒个花也好啊!我好寂寞呀(转圈打滚) 第14章 天华城02 城门前所有人都回头看,嵇雪眠站在风暴中心,脊背挺的比竹竿子还直,加上一脸面无表情,看起来强大又镇定。 反倒是段栖迟无声扶了扶额,把林渊吓了个够呛。 他是最熟悉段栖迟本性的,掩下眼中情绪,这要死的沉默昭示他正在盛怒之中大事不好! 但是林渊却没看见段栖迟再有什么动作。 再一抬头,段栖迟满目暴怒消失不见,异常平和。 林渊更害怕了。 官兵马上上前来抓嵇雪眠,嵇雪眠干脆利落抽出长鞭,周身一圈杀气,仿佛不可侵犯。 蛊师痴迷看他,真是高不可攀啊让我更想尝尝你下面的滋味了。 蛊师身后,一个面露委屈的少年攀着他的肩,像一条纤瘦的水蛇,眉目含春,圆钝的唇角颤颤巍巍贴上蛊师布满皱褶的脸皮,看的嵇雪眠微一皱眉,心里某一根弦被触动。 他也曾差点委身人下,不同的是他武艺傍身,这小少年实在是太可怜了,他看不下去。 嵇雪眠对蛊师的污言秽语充耳不闻,修长的手抚摸着长鞭,一寸一寸,极其缓慢,想搜我的身,你算个什么东西。 蛊师拧了一把鼻子,更来劲了: 跟我玩宁死不从这一套?太好了,我就喜欢不好驯服的野马,尤其是你这样的中原美人!你不让我搜,你们谁都别想进天华城。 我操!兰慎脾气更暴,一把拔剑,你他娘的放什么厥词呢? 嵇雪眠闭目,低声警告:兰慎,不用跟他废话。 他抬眸,一双带笑的凤眼微微一眯:不搜不让进城?想搜也可以,你亲自来搜。 蛊师看那把鞭子,胆怵了,你你不把鞭子放下,我不过去。 嵇雪眠如他的愿,把鞭子别在腰间,我不打你,来吧。 蛊师一把把少年推倒,跳下轿子,急色地冲嵇雪眠走来。 嵇雪眠看起来是那么坦荡,蛊师先是摸了一把嵇雪眠的腰,见他真没什么反应,一双手顺流而下,直往那处抓去。 嵇雪眠还是不动,甚至抖都不抖,坦坦荡荡,大大方方。 最后还是段栖迟深深叹了一口气,拔出了林渊的剑。 嵇雪眠看着转眼间一双断手齐齐摔在他脚面上,血喷上他的衣袍,眼眸里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狡黠笑意。 谁看不出来,段栖迟暂且还不想得罪天华城,毫不担心嵇雪眠可以自行解决。 可惜现在还不是失了分寸,砍了城门口蛊师的手? 不多时,城内就会传遍,骁王砍了城主老翁的狗腿子,居心不良。 他赌的就是段栖迟那一点点真假难辨的真心。 段栖迟丢下剑,也不管有没有人看,一把扯过嵇雪眠,拉到自己身边护着。 嵇雪眠任由他拉,挑衅一样,骁王怎么不接着作壁上观了? 段栖迟低头盯死那双造孽的唇,我说过,被你算计,我心甘情愿。 蛊师放肆道:嵇雪眠,你还不知道吧,你已经被下蛊了!不和男子交.合解蛊,你会死的!不如看看我,我可以帮你 兰慎全部注意力都在蛊师身上,干脆一剑斩了蛊师的后膝盖,卑鄙无耻的小人!这等邪术都想的出来! 蛊师整个人扑向嵇雪眠,嵇雪眠被他抱住双腿,竟然有点动弹不得。 蛊师道:我不会告诉你们下这蛊的人是谁的!你们杀了我吧哈哈哈哈 段栖迟暗骂一声:找死。他一掌按住蛊师头顶,蛊师惨叫一声,双膝磕在地上,整个人疼得要往上蹿。 恋耽美 铜炉添香(10) 他被段栖迟死死按着,竟然从七窍里透出了血迹,黄豆大的汗珠子从蛊师头上滚落,不多时,他就忍不住疼昏死了过去。 嵇雪眠挣脱开来,拍拍手心,吹去不存在的灰尘,眼皮都不抬,多谢骁王帮忙,我今天身体不适,不想动气。 段栖迟踢了一脚蛊师,眼看着是没气了,吩咐林渊,把他的尸体挂在城门上,贴张告示,谁都不能摘他,风干为止。 林渊试图劝一句:王爷,这影响不好,咱们毕竟 段栖迟看了一眼环伺四周的官兵,都拿着剑要杀了他们,已经有人跑进城报信了。 段栖迟不悦道:毕竟什么?敢动我的人,他做天华城主的气数也就到头了。 嵇雪眠冷笑,谁是你的人? 段栖迟避而不答,抬下颌示意那南疆少年:你想救他? 嵇雪眠挑了挑眉,看出来了? 段栖迟浅笑一下,我知道你最心软了。 又小声添了一句:榻上更心软,据我观察,至少这蛊师的臆想还是没错的。 嵇雪眠忍无可忍,段栖迟,你给我消停点。 段栖迟笑道:大人莫生气,你一生气,我心都疼。 嵇雪眠心里却一直寻思着蛊虫的事。 他看了一眼段栖迟,很明显,他也在想着,段栖迟问:那个蛊,你有感觉吗? 嵇雪眠闭着眼睛,不想回答他。 官兵们等不及了,一拥而上,不出意料被兰慎和林渊杀了个干净。 四个人跨过一地尸体往天华城里跑,临跑时候,被嵇雪眠救了的小少年也紧跟着蹦了下来,提了提滑到肩膀的衣裳,扯住嵇雪眠的衣袖,可怜巴巴的,漂亮哥哥,求求你了,带我走吧 嵇雪眠本来也没想把他丢在这自生自灭,二话不说把他拽过来,一起跑。 追杀他们的官兵越来越多,小少年拦住四人,到到我家吧!我家只有我姐姐,很安全的! 小少年把他们带到一个茅草屋,推开门,一脚把门踹上,趴在门缝上听了半天。 一阵脚步声跑过去,没动静了,小少年才抚摸着心口跌坐在地上,又一骨碌爬起来,给嵇雪眠跪下,恩人,您就是我的恩人,从今以后,灵音就跟定您了! 嵇雪眠语气平和,似有安慰之意,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起来吧。 灵音很固执:不行,姐姐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段栖迟随意找了个门框斜倚着,你知道他是谁吗? 灵音却说:是地狱恶鬼我也跟定了! 嵇雪眠拗不过他,想了一下,觉得收下他也没什么不行。 他身边没有随侍小厮,这个南疆少年人干净,心眼灵,带回京城嵇府里伺候他倒也说得过去。 见嵇雪眠默认了,灵音高兴地把四人迎到屋里,我姐姐不在家,她出门摆摊算命去了,我也会做饭,你们饿了吗? 兰慎摸着肚皮,饿了,灵音,咱俩一起去做饭。 林渊搂着兰慎肩膀,俩人混的熟络,带我一个。 稻草房里就段栖迟和嵇雪眠两个人,嵇雪眠正想擦擦长鞭,就听见房后有女子的哀嚎声。 段栖迟顿了顿,这房子附近能出现的女子,是不是灵音的姐姐? 嵇雪眠双目凝霜,浓墨一样黑,冲出门去,翻身上墙,段栖迟紧随其后,两个人活像一对刺客,哪还像君臣? 看见了那女子身上的人之后,嵇雪眠的眼神厉的像刀,冷冷道一声:强抢民女,你好大的胆子! 这狂徒一回头,右半张脸上的蜘蛛纹身张牙舞爪:我当是谁,是嵇大人?可真是阴魂不散。 他眼珠子一看段栖迟,果然赵兄弟说的没错,你们俩真有一腿! 段栖迟拎着从墙顶顺来的一块砖头,笑的风流倜傥,实话告诉你,我俩睡过了,不仅有一腿,以后还有两腿三腿无数腿,可惜你死的早,看不见了。 嵇雪眠心里骂他,臭流氓本色,一点没冤枉他。 蜘蛛却是哈哈大笑,段栖迟,段九爷,我尊你一声九爷,其实你是个屁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你比嵇雪眠更有趣!不就是个没人要的小狗崽子,扔垃圾堆旁边都活该发烂发臭的 一道寒光飞过,蜘蛛的眼珠子还瞪着,嘴都没来得及合上。 头滚到一边,嵇雪眠收回鞭子,冷冷说了一句:吵死人了,聒噪。 段栖迟却定在原地,眸中蕴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波动情绪。 他比嵇雪眠高上半头,站在人堆里已经是出类拔萃的高挺男子,嵇雪眠却觉得,他好像看见了少年时候的段栖迟。 一个长相俊朗,爱笑爱闹,却将心事埋在心里的阴鸷少年。 从小他就像极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掌权者,比起嵇雪眠,他将自己埋的很深。 就连嵇雪眠也就只知道他在家里排行老九,是小皇帝母妃的九哥,母妃来自遥远荒芜的漠北,其余的一概不知。 嵇雪眠强硬惯了,要让他说点好听话哄哄段栖迟,还真是有点难。 想了一下,嵇雪眠缓缓拉住了段栖迟的手。 段栖迟愣愣地被他握着,一时间,竟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脸上有点热,嵇雪眠不自然地干咳一声,你帮过我一次,像你说的,我也自己看。 段栖迟迟缓地看着嵇雪眠,眼里一片可怖的血红,隐隐泛着凶光和杀意。 嵇雪眠倒是不怕,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当做威胁你的手段,我嵇司伶做不出那么下贱的事。 段栖迟当然相信他。 一恍惚回到了小时候,嵇雪眠也曾把他护在身后,虽然那个时候嵇雪眠不知道自己护的是谁。 当时漠北部族零落,小皇帝母妃带着同岁的哥哥段栖迟嫁到宁朝,段栖迟刚被掌事太监领进国子监,就被人套着麻袋打了一顿。 段栖迟很不愿意回忆这段往事,但确实是嵇雪眠扔下书本,第一个冲出来,把几个纨绔子弟揍趴下了。 段栖迟透过麻袋的眼儿往外看,看见嵇雪眠单薄的背影挡在他面前,一头乌黑披散的长发像极了他们漠北策马扬鞭的公主。 尽管嵇雪眠被他的老师罚了好一通手板,段栖迟却默默记下了这个沉默寡言却是个暴脾气的美貌少年。 眼前的美貌少年依旧美貌,却羞惭地拉着他的手,笨拙的安慰着他。 他的嘴唇很薄,却软软红红的,眼神一点也不温柔,却让人忍不住想拥他在怀里。 段栖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火热的躁动。 那女子慢悠悠爬起来,看两个男子拉着手,诶呀一声,两位贵人,快来扶我一把,我怀孕了,自己起不来呀! 嵇雪眠赶紧把手撤走,去扶小孕妇的时候,小孕妇却看着他微微一笑:这位小哥哥,我看你面露喜气,不日可能会有好消息临近,要不要算一命? 第15章 天华城03 不必了,我不信命。嵇雪眠淡淡说道。 段栖迟帮着嵇雪眠把小孕妇扶起来,我也不信。 小孕妇笑着理了理衣裙,别的不敢说,我相面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面泛紫气的贵人,只是这紫气里,莫名带了一丝红润的珠气 远处传来官兵脚步声,喊着抓蜘蛛之类的话,小孕妇笑容一滞,忙带着两个人从自家后门进了小柴房。 这是我家,你们俩先在这里躲一下,我不叫你们别出来! 小孕妇说完就手脚利落地锁上了柴房的门,她一关上门,一群官兵就围了上来。 姑娘,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脸上有蜘蛛纹身的男人快来人,找到了! 姑娘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外面吵吵嚷嚷,听起来那小孕妇不会有生命危险。 除非他们发现小孕妇私藏了嵇雪眠和段栖迟。 黑暗里,嵇雪眠头一次产生快要窒息的错觉。 他恐惧狭窄的黑暗空间,让他有一种无法掌控局势的挫败感。 他控制不住心里的忧虑,如果有人一把火烧了这小房子怎么办,就像当年嵇府所有人死在那场大火里一样,这么多年,犹如噩梦缠绕在嵇雪眠心头。 嵇雪眠一直试图战胜这种恐惧,最后他沮丧地发现,他不能。 段栖迟并没有发现嵇雪眠的过于安静,他也正屏住呼吸,同样不想暴露人前。 他熟练地把身/体拧成一个适合在小柴房里屈居的姿势,好像曾经扭过了无数次那样。 他摸索着嵇雪眠的位置,先是碰到了他的锁骨,顺着往下,抓到了他的腰,悄无声息地把嵇雪眠放到自己身前。 他在嵇雪眠汗津津的手心写了几个字,怕不怕? 嵇雪眠闭着眼睛感受他的字体,温热的指尖在自己的手心里划来划去,圆钝的指甲轻轻用力,如同亲|昵的低语。 嵇雪眠没有理他。 段栖迟却感受到嵇雪眠一直在打冷战,他手心的汗也是冷的。 段栖迟心下了然,抓过他的手心,又写了两个字,不怕。 嵇雪眠刚刚读懂这两个字,就被他拥在怀里。 一开始是轻巧地抱着他,抱着抱着,那双手臂收紧了力气,嵇雪眠被迫倒在他怀里,不敢做太大的动作。 外面官兵们的争吵声不断,嵇雪眠不能开口说话,却头一次没有挣脱。 太/安静了,嵇雪眠也不想打破这份寂静,他只好把头埋在段栖迟温暖的颈窝里,像一只喜欢埋头的小白雀。 段栖迟似乎被他的发梢撩的心痒,搂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嵇雪眠呼吸不上来,却被段栖迟抚上头发,偏过头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 暖洋洋的呼吸在耳边徘徊,嵇雪眠心跳如雷,紧紧闭上了嘴唇,怕被段栖迟听了去。 段栖迟却执意撬开他密不可分的牙关,在这扑通扑通心脏狂跳的声音里,秘不可宣的火焰在心头悄然蔓延。 直到嵇雪眠快要窒息,段栖迟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搂着他的脖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霎时间窄到只能坐下一个半人的小柴房里,只能听见两股急促不均匀的呼吸声。 嵇雪眠听见小柴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震荡心跳声,顿觉难堪,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小孕妇打开柴门的时候,嵇雪眠脚步错乱地钻了出来,而段栖迟落在后面,神色如常,不过是眉宇间沾染了一点点动情。 嵇雪眠垂眸,亦是掩藏了情绪。 小孕妇用钥匙打开家门,正迎上灵音一张焦急的脸。 大人去哪了?你都吓死我了!灵音把几个人迎进去,秋莲姐,你大着个肚子还出去算命,姐夫回来非得揍我不可! 看样子,兰慎已经把他们的身份告诉灵音了,灵音写了一张字体歪歪扭扭的纸,卖身契。 嵇雪眠拿着,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是平静,你要把自己卖给我? 灵音点头,没错,我跟大人回京,我要伺候你一辈子。 秋莲叹了一口气,我弟弟命苦,从小被我捡来,却没能力保护他,他跟你们走也好,省的在这天华城,他还要被不知道多少人 秋莲羞红了脸,接下来的话不肯说了,嵇雪眠捏着卖身契,终究也是没再什么,把卖身契递给兰慎守好,摸着灵音的头,也好。 见他答应了,灵音笑起来,左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满是南疆少年的涉世未深模样,似乎对他的遭遇很是懵懂,令嵇雪眠心里不是滋味。 嵇雪眠想起远在京城的小皇帝,和他差不多一般大的年纪,命运却是天壤之分。 嵇雪眠是一惯不信命的,默然想了想,等把灵音带回京城之后,也教他读书写字,人事伦常。 林渊从房顶跳下来,看样子他刚才一直伺机而动,等着要是官兵敢进柴房抓段栖迟,他就冲下去砍了他们。 林渊小心避让着秋莲,姑娘,这乱世糟糟的,你怎么还敢怀个孩子? 秋莲低着头,小声说:我本来也没想过,是我夫君说生一个吧,我才动了心。 嵇雪眠坐下歇息,却没注意到段栖迟看着她圆溜溜的肚皮,若有所思。 黄昏时分,一片炊烟升起来,屋外头灵音忙着做饭,秋莲行动不方便,已经回房躺下了,兰慎端着大米粥锅走进来,脚步飞快地又回了厨房。 屋里的桌椅都很矮,嵇雪眠解下腰间银鞭放在一旁,伸手盛了几碗,粥热气蒸腾,吹了吹,看段栖迟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那碗粥,淡然问他,吃吗? 嵇雪眠的眉眼隐在白茫茫的水雾气后面,温软好似京城冬日里暖洋洋的春/梦。 段栖迟心里莫名软了一下,要你喂我。 嵇雪眠翻了个白眼:爱吃不吃。 兰慎喝粥:这粥还挺香的,放了花瓣吗? 段栖迟舀了一勺,哪来的花,是你家大人太香了。 兰慎挠头笑笑,那是自然,我家大人哪样都是好的 一碗粥喝光,灵音收拾碗筷,手脚麻利。 兰慎也起身,王爷,大人,今夜我会在城里巡视,若有吩咐,打个信号我马上就回,林渊虽然守着这条街,我也不放心。 嵇雪眠略一点头,你去吧,万事小心。 一边坐着没人理的段栖迟杵着下巴,仔细端详嵇雪眠,嵇雪眠也不躲,他爱看就看,又不能少块肉。 渐渐的,那眼神开始让嵇雪眠浑身不舒服。 兰慎刚一把门关个严严实实,嵇雪眠起身便要告辞:王爷,夜已深,臣告退了。 段栖迟继续看他,长眸微眯着笑,这房子里可就两间房,雪眠是要去柴房还是厨房睡? 嵇雪眠也不知,但他肯定不能在这间房待着。 段栖迟接着道:不如跟我挤一挤,你介意吗? 嵇雪眠自然不肯,拜了个礼,要推门时,段栖迟却随手拿起嵇雪眠遗落在桌面的长鞭,粗略量了下距离,抬手甩过去,门果然被抽关上了。 嵇雪眠本能后退一步,正好撞在他怀里。 嵇雪眠本能地护着胸口帝虎符,岂料段栖迟根本没把帝虎符这事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暂时什么都不想管。 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他抓过嵇雪眠手中的帝虎符,扔到一边,帝虎符磕在石头地面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听起来是彻底不管不顾了。 嵇雪眠用力一掌把他推开,翻滚弯腰去抓帝虎符,被段栖迟半路截腰拦下,整个人不得已被他摔在桌面上,一身病骨乍然碎了一样,发出破裂的心悸声响。 屋子里一烛火苗摇曳,夏天的夜晚安静地可怕。 借着月光,段栖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不对劲,一手将嵇雪眠俩手抓成一团按下,俯视着他,司伶,哥儿也能生孩子吗?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另一只手则蜷曲了指节,在嵇雪眠脸颊上刮了一下。 这是一句废话。 嵇雪眠背靠在冰凉木桌面上,心肺里翻滚的血浪让他不想多说,段栖迟,别蹬鼻子上脸。 段栖迟毫无察觉,我这是在报恩。 恋耽美 铜炉添香(11) 嵇雪眠拧眉,报什么恩? 段栖迟眸色暗沉,你帮我弄死了蜘蛛,我这就以身相许。 嵇雪眠的脸颊唰地一下红了,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滚开! 嵇雪眠一想到可能要受罪,嗓眼里钻了一点微末的恐惧声音,整个人不由分说就要往后躲。 段栖迟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取了束发的带子,把人双腕缚了个结结实实。 这小屋就这么大,你还要往哪蹿?段栖迟死死覆住他,好言好语撩拨他,司伶,生一个你和我的孩子,好不好? 嵇雪眠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生、不、了。 情理之中的回答,段栖迟喟叹一声:知道你身/体不好生不了,骗骗我还不行? 段栖迟想了想,就算你答应给我生,我也舍不得让你遭罪,不生也好。 嵇雪眠凤眼微眯:你再敢说一句 段栖迟捂住他的眼睛,嵇雪眠只觉得唇上一点闷疼,话语隐在了水声之中。 这一亲不好,嵇雪眠感觉到,血管里好像有蛊虫在爬。 嵇雪眠不甘心,却不得不开口道:蛊虫作祟了。 段栖迟本来还有点不甘心,眼神里有了些偏执的兆头,不逼出想要的答案绝不罢休。 听嵇雪眠这么一说,顿时欺负他的心思上心头。 雪眠,你要是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哄哄我,说你愿意给我生一个。 嵇雪眠勉强提气,一脚踹到他胸口,力气用了个十成十,你给我闭嘴。 段栖迟被踹,仅仅皱眉:生不生? 嵇雪眠本来就忍得辛苦,气到直咳:不生! 段栖迟笑了笑,一掌握住他膝盖,曲起来,肆无忌惮地看着嵇雪眠。 真不能生?笑的实在招人恨。 嵇雪眠眉宇凝泣,一股子力气无处寄托,直接一巴掌扇过去,段栖迟躲得灵巧。 嵇雪眠耳边却渐渐开始嗡嗡的,像一团蜜蜂飞舞,快要什么都听不见了。 段栖迟又笑了笑,道,我再问你一次,给不给我生? 嵇雪眠忍着眼泪摇头:不生生不了 嵇雪眠头晕脑胀,都快要感觉不到脑子的存在了。 他也不肯和段栖迟胡闹,开口就骂他,什么无耻混蛋下流不要脸,捡一圈骂了个遍。 段栖迟是真不肯轻易把这件事翻篇,锱铢计较地握着他的腕,最后一遍,生还是不生?想好了再说。 嵇雪眠一颗心像被剑劈开,这畜牲就是头驴,眸光带泪,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先屈服一下:生、生、给你生 生几个? 生生一堆总行了吧 这一晚上,嵇雪眠被段栖迟逼着说了无数句愿意给他生一堆孩子。 漆黑发带被丢到地上,一只白到失了血色的手腕试图扒着木沿挣出去。 不过片刻,就被另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掌握住,硬生生给抓了回去。 从月上枝头,到太阳出山,因为蛊虫而劳累整整一晚上的嵇雪眠睡在被子里,呼吸浅薄,几乎快要分不清是死是活了。 再一睁眼,他发现自己躺在榻上。 他意外地看见段栖迟衣装整洁坐在榻边,俩眼珠布满血丝,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嵇雪眠可能是累了,一年来第一回 睡了个没半夜醒来的好觉。 嵇雪眠想喝水,嗓子眼冒烟说不出话,他骂了段栖迟一宿,一点不带虚的。 他刚想起身,顿时腹痛难忍,又跌了回去。 段栖迟眼疾手快扶住他,收敛神色,迟疑了一下,司伶,你哪里不舒服? 嵇雪眠说不出话,一时间急火攻心,肺中剧痛,猛咳嗽了几声,从指缝里冒出了几缕血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你们是在和我比谁高冷吗!!! 求留言撒花按爪什么都行呀! 第16章 天华城04 这口血鲜红刺目,嵇雪眠闭上眼睛平复呼吸,不过几息,重新又咳嗽起来,体内五脏疼到近乎破碎,嵇雪眠从未有过这次一般的疼法。 这一咳,足足有十几次,等到他终于得以正常呼吸,连衣襟上都被溅上了血迹,嵇雪眠口唇沾血,双目失神,擦都忘了擦。 段栖迟一直握住他的手,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嵇雪眠的体温很凉,却莫名其妙感受到段栖迟的掌心越来越滚烫。 他紧蹙着眉,伸出手,一点一点,轻柔地擦去嵇雪眠唇边的血迹。 你这样子,有多久了? 嵇雪眠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瘫靠在床幔下的雕花大梁上,乌发散在身后,浑身发汗,粘了几缕在皮肤上。 嵇雪眠先是指着心口,而后食指向下,极其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想说,自从到了南疆,他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 根本不是闫明说的南疆气候原因,而是 嵇雪眠没有证据,不愿意诬陷别人,除了一开始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药的老翁,没有其他人碰过他了。 段栖迟沉着一张脸,看着他的脸庞,眸中蕴藏了一团乱糟糟的怒火。 你实话实说,刚被我带回大营的时候,你是怎么给自己泄的火? 嵇雪眠的脸颊一下子红了一片,胸口急速起伏,嘴唇紧闭着,说什么也不肯说。 段栖迟气的快炸开,然而对待嵇雪眠,他一句重话也不忍苛责。 只能握着他的手,紧了又紧。 你连自渎都没有吗? 嵇雪眠两颊血红,苦于手下无力,要不一巴掌拍死他。 段栖迟见他不回答,所有答案一目了然。 雪眠,你这又是何苦? 嵇雪眠捂住他的嘴,闭上眼睛。 温热的触感在指缝之间流淌,嵇雪眠不忍去看,任他在自己指缝中细细舔舐着残留的血,缱绻又温柔。 直到嵇雪眠受不住了,收回手,藏在被子里攥着拳,死活也不肯看他。 门外,兰慎被嵇雪眠疯狂咳血的声音吸引过来,一推门,顾不上行礼,一纵身跪倒在嵇雪眠床边。 紧跟在他身后的,正是多日不见的御林军总统领庞英。 嵇雪眠按住心口,眯了眯眼,庞英来的不是时候。 他余光瞥向段栖迟,后者也正看着庞英,眼神不善。 任何人被段栖迟盯住都会像浑身长刺了一样难受,庞英也不例外。 庞英闭着眼睛大着胆子请求,摄政王,您能不能行个方便,我有话想单独和嵇大人说。 庞英心里也没底,他就是仗着嵇雪眠躺在那,有这位首辅帝师撑场,他赌段栖迟不会为难自己。 兰慎一直等着嵇雪眠听得见说话声音,才焦急道:大人别动,我去找闫明给你把脉! 嵇雪眠:不用不用闫明,换个大夫。 兰慎不明白:为什么?闫大人与您交好,不会害您的! 段栖迟却突然发难:兰慎,你先出去,把林渊叫来。 兰慎不情不愿地去了。 他前脚刚走,嵇雪眠又咳起来,段栖迟回头,目光如炬地看了一眼他,居然真的离开了,庞英松了一口气。 段栖迟关上门,不屑偷听他们主仆之间的对话。 林渊则是从房顶调了下来,马上围了过来。 林渊一看他面露杀意,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嵇大人这是怎么了? 段栖迟道:林渊,去找一个名叫莲哈的巫医,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带过来,不要被南疆人发现。 林渊是个让人放心的下属,二话不说飞身上房去找了。 段栖迟就这样站在嵇雪眠门口,负着手,久久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 这个时候,南疆的天下起了雨,段栖迟垂眸,伸出手,看着一点残留的血迹。 屋漏偏逢连夜雨。 屋内,嵇雪眠听见响雷,闷的他呼吸不上来。 庞英亦是小心扶起嵇雪眠,让他能靠坐着。 然而嵇雪眠后腰酸涩的要命,全是段栖迟 庞英浑然不觉,大人,怎么坐不起来? 嵇雪眠努力让自己的话不带任何情绪,我正想去找你。 庞英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大人,我还以为你算了,我不说那个字,大人放心,我已经派御林军渗入了天华城,只要您下令,我想很快就能收编。 嵇雪眠轻微点头,辛苦。 庞英擦了擦眼泪,激动地握着嵇雪眠的手:不辛苦,大人,下一步,我们余部已经想好了,不能等到摄政王回京城,咱们已经布局,准备在南疆就解决掉摄政王! 嵇雪眠先是一怔,然后陷入了沉默里。 心脏要跳出来,他开始心慌。 这是怎么回事?他应该立刻赞同庞英的主意,可他现在居然在犹豫。 你们有什么计划?嵇雪眠迟缓问道。 庞英道:明天我们约摄政王去南疆跑马山野猎,趁此机会,射杀了他! 嵇雪眠沉默了半晌,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段栖迟的脸庞。 他是想弄死段栖迟,但不能是在南疆。 至少段栖迟得活着回去。 好,就这么办。嵇雪眠同意了。 庞英松了一口气,刚才嵇雪眠的反应不算欣喜,他差点就怀疑,嵇雪眠也背叛了朝廷,和段栖迟站在一边了。 此时,林渊带着一个巫族打扮的男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林渊道:嵇公子,这位是莲哈大夫,能看得出你身上的怪病。 段栖迟紧跟着进来,不容置喙道:你们出去。 嵇雪眠静静坐着,莲哈两根手指搭上他的脉,毫不客气揭穿道:公子是个哥儿吧? 嵇雪眠咬着下唇,不置可否。 莲哈直言:想生孩子吗? 嵇雪眠眼角烧红:不 莲哈点头:那就好,你不可能生孩子的。 嵇雪眠松了一口气。 不能生就好。 万一有了摄政王的孩子,嵇雪眠不如自尽。 莲哈挑了挑眉,刚想说句什么,看嵇雪眠那种青白森厉的脸,硬是给憋了回去。 还有,你体内有余毒,这种蛊是情蛊,某些方面来说,那位公子是救了你的命。不过只要你离开南疆,这种蛊就会死亡,缺点在于,你只要待在南疆,就得和男子交.合,想来有那位公子帮扶,也会让你好过一点。 嵇雪眠快要把头埋进被子里,乌发披散,映在泛红的皮肤上,那对蝴蝶骨单薄地像蝉翼,脆弱到大力一点就能把他揉碎。 嵇雪眠缓了半天,这才抬起头,送客 莲哈得了赏钱银子,脚步匆忙地走了。 他这么着急,嵇雪眠反倒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段栖迟安静地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嵇雪眠唇边。 嵇雪眠扭头不喝。 段栖迟笑笑,好像刚才肆意妄为胡乱说话的人不是他。 又生气了?莲哈要实话实说的,你也别太在意,不能生孩子不是好事吗? 嵇雪眠虽然意识不清晰,只能抓住最后一丝心绪,到自己又被他骗了。 这个人他有鬼。 如果说被下了蛊的嵇雪眠是大翁的一枚棋子。 那这个莲哈,恐怕又是段栖迟用来钓大翁的一枚棋子。 莲哈不可能不知道段栖迟的身份,他不说,可能有两个原因。 第一,他确实是个大夫。 第二,他要回去报信,趁机抵御段栖迟。 嵇雪眠头疼欲裂,暂且不想去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生死权谋。 林渊进来,王爷,送走了莲哈,末将已经派人跟上去了。 段栖迟点头,重新坐回嵇雪眠身边。 嵇雪眠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恳求他:别告诉别人 段栖迟不置可否,反而低声细语问他:我要怎么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嵇雪眠看了一眼角落里陈旧古朴的长琴,想来那应该是灵音的。 会弹吗? 林渊道:我们王爷在边疆打仗,只看过长沙落日,从来不弹琴,首辅大人未免有些为难人了吧? 段栖迟却绕过林渊,自顾自坐在琴边。 林渊愣住,两息之后,有眼力见儿转身就走。 段栖迟信手拨弦,琴音轻泠,不似民俗小调。 嵇雪眠耳尖,听出这是宫廷词牌《花楼西》。 此曲一出,嵇雪眠皱起眉头。 《花楼西》是一首哀怨曲子,写这首词牌的人是个低分卑微的下人女子,唱尽了后宫为奴的痛苦心酸。 嵇雪眠之所以听过这首曲子,全因为无意之间见过的一个将死宫女,她弹着这首曲,被活活凌迟。 段栖迟怎么会? 他求学国子监,不可能是一个低微的宫奴。 他倒是总被人欺负,第二天再见到的时候浑身紫青尺印,伤痕深长,眼睛却不似哭过的样子。 嵇雪眠自认,他要是段栖迟,会觉得没脸见人,恨不得晚上趴在被子里伤心难过。 他至少被父母短暂的爱过。 段栖迟手下不停,一曲终了。 嵇雪眠回过神来,段栖迟已经走过来,指下抚摸过他的眉尾,我也送你一个秘密,现在咱们都欠着对方呢,你可不能死。 秘密? 欠着? 嵇雪眠舔了舔嘴唇,难得点了下头,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17章 天华城05 雨下了一整夜,嵇雪眠再次醒来时,潮湿冰凉的空气灌进鼻腔,他动了动手脚,虽然还是有些僵硬,但是心肺差不多不疼了。 他起身下地,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望着窗外雨后初晴的天,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像只啄木鸟。 嵇雪眠只是在放空思绪,昨晚说完话,他就陷入了昏迷,睡的太沉了,连打雷都没听见。 春天里风大,雷多,第二天又是大晴天。 梦里,他回到了国子监的学堂。 嵇雪眠是好学生,也曾经在课堂上睡过觉,脑袋一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前天夜里温习功课太晚了,学夫子喊他名字的时候,嵇雪眠先是没听见,学夫子又叫了他一声,嵇雪眠这才揉了揉眼睛,悠悠转醒。 窗外飞着一架燕子风筝,不知道是哪一宫偷跑来国子监的小公主,嬉笑玩闹着,吸引了所有学生的视线。 学夫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干脆把所有学生都撵出去罚站。 一群学生直直站着看风筝,他们已经很久没玩过了,自从进了国子监,白天学习晚上学习,都很疲惫。 风筝落下来,落到树上,小公主很是怕生,在一群大哥哥里看了一圈,唯独跑到了嵇雪眠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问他能不能把风筝摘下来? 嵇雪眠不知道怎么拒绝女孩子,只能几下把风筝摘下来,却不小心弄坏了风筝面,小公主嘴巴一憋就要哭,这时,段栖迟却走过来,牵着她回到书桌前,提笔画了一张新风筝面。 恋耽美 铜炉添香(12) 他画完,把笔递给嵇雪眠,我不会画眼睛,司伶你来吧。 嵇雪眠仔细一看,这风筝面栩栩如生,段栖迟不至于不会画双眼睛,就是故意使坏。嵇雪眠便接着画了下去,点上一双眼,小公主欢天喜地的就跑了。 段栖迟则是杵着下巴,歪着头,咬着笔杆看他。 年少的嵇雪眠不解:看我干什么? 同样少年翩然的段栖迟笑起来,司伶的眼睛好看,所以画出来的眼睛也好看。 嵇雪眠白他一眼,一回头踩上了学夫子的脚面。 那天他们俩被学夫子罚站了一个时辰,因为段栖迟用的那张纸是学夫子用来出考题的草稿。 嵇雪眠也不知道为什么梦到这段,可能是段栖迟画风筝面那天,手腕上缠了一圈沾血布带子的缘故吧。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灵音带着闫明和兰慎进屋,侧过身,把一盘热砂锅连带着碗碟勺子放在嵇雪眠面前。 嵇雪眠回神,闻到一股熟悉又清苦的气味。 喝。闫明道,昨天兰慎把我找来,说是你又咳血了,我连夜给你灌了一碗大补汤,要不你以为你能好端端坐在这? 嵇雪眠特别不爱喝药,回味了一下口中诡异的药味,又苦又涩,不知道放了多少味奇特药材,只能盛了一碗,好吧,喝不死就成。 闫明不乐意了,这叫什么话?还能喝死?我这药可是调理身体的,什么丹参当归,白术获多,生地川芎白芍,多的是你没听过的药材。这药能活血化淤,行气通滞,你就别嫌弃了,那么大个男人还怕喝药?娇气。 嵇雪眠勉强喝完了药,脑子都恍惚了。 忙咽下一碗清茶,灵音又紧着乘了一碗热蘑菇汤,大人,特意为你熬的,趁热喝! 嵇雪眠不太习惯被这么一群人伺候,有点局促地接过灵音的汤,一勺一勺吹凉了,慢慢喝。 兰慎看着就笑,我家大人在京城的宅院也没几个下人,特立独行惯了,没想到灵音厨艺这么好,回京城伺候咱们大人那可是一把好手。 灵音一人乘了一碗,我看得出来,大人不喜欢人恭维,心思正得很,怎么办,我好像更喜欢大人了。 闫明摇摇头,真愁人,雪眠你怎么能带这两个货回京城?慢点喝汤,我这还有几粒药丸子,先嚼了吧,你体寒,可以暖暖。 嵇雪眠扶了下额,不得已接着受罪。 听说嵇雪眠醒了,庞英也走了进来,几个人围着小小的桌子,一边稀溜溜喝汤,一边闲聊。 闫明想起什么,又道:昨天那个叫莲哈的半吊子大夫说什么了? 嵇雪眠面上带着点未愈的病气,和你说的差不多。 闫明尴尬了一下,你好像在骂我就没别的了吗? 嵇雪眠抉择了一下,还是摘了点细节说了出来:他说我体内有蛊虫,虽然凶残,只要蛊虫离开南疆就可以死亡,叫我不要担心。 这话唬其他人好唬,唬闫明可不行,他一把抓住嵇雪眠的手腕,强行摸上他的脉象。 你的脉象为什么有两个心跳? 嵇雪眠愣住。 紧接着狂咳。 好在这次没咳出血,嵇雪眠才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是误会了。 好在闫明没多想,是蛊虫的吧? 嵇雪眠只好点头,顺着他的话说,可能是蛊虫进入骨血,能传递心跳也正常。 你这脉象太薄弱了,要继续喝药调理才行,等到回京城真有哪天娶了妻,你还想不想留个后代娃娃? 嵇雪眠摇头:我此生孑然一人,不会娶妻的。 兰慎打圆场道:先把身体调理好吧,闫大人,劳烦你了! 闫明也就没说什么,从里怀衣裳取出一叠信件,哦对了,这些折子是陛下让我特意带给你的,说是不放心通过那么多人转交,怕到不了你手里。 嵇雪眠缓了缓心跳,顺手打开折子,闫明和兰慎忙把眼睛别过去,灵音虽然不懂,也低下头不去看。 只见嵇雪眠披着外衣,一目十行的静静看下去,双唇逐渐淡红,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文字。 谁也不敢问,唯有嵇雪眠一人心绪起伏。 【朕近日茶不思,饭不香,母妃好讨厌。】 【这几天爱上了烧春笋,朕渐渐能吃些饭了。】 【好想出宫玩,可是想起老师留的功课,朕还没有做完。】 【母妃说朕年十六,要给朕选妃,朕不想要。】 嵇雪眠一张一张看下去,直到最后一张。 【朕想老师了,朕真的好想您啊,老师什么时候回京呀?】 雪眠你怎么了?闫明试探着问他。 嵇雪眠阖上双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像是一段掩藏在剑鞘里的利刃,藏去锋芒,不叫外人知晓。 他一向如此,脊背虽薄,坚如磐石不可摧,似乎永远不会倒下,不会遗忘。 没什么,吃饭吧。 庞英此时道:大人,您的身子一会儿能去跑马山猎场吗? 嵇雪眠颔首,去得,不用担心我。 屋外面,林渊和秋莲和蔼的说着话,段栖迟则是站在葡萄架下,仔细回想着林渊昨天刺探到的情报。 莲哈果然去见了天华城大翁,如实禀告了嵇雪眠和段栖迟的现状,大翁先是厉声吼了几句,而后开始狂笑,像个疯子。 这次叫他段栖迟得了便宜,那么大一个美人,还不得按在大营里肆意妄为,不肏/弄开不算完?真想尝尝他的味道啊,我看见了,他那底下啊,真漂亮 属下把他的脉,倒是觉得不太对劲,说不出为什么,按理来说,他确实生不出,是不是蛊虫活着的缘故 生不出才好!要真的生出来了,这天下,可不就得跟着他段栖迟姓段了?嵇雪眠要是背叛了狗皇帝小崽子也好!这片南疆,非我莫属 昨夜的雨下的太大了,段栖迟数着雷,一共劈了六十二下。 林渊见他身形微晃,忙扶住了他。 王爷,一夜未睡,累了吧? 段栖迟缓声道:无妨。 他的视线约过林渊肩头,看见了庞英。 摄政王,春意正好,可有兴趣去跑马山围猎场? 段栖迟沉吟片刻:围猎场?是你家大人邀请我去的吗? 庞英想了想,决定撒个小谎,正是。 段栖迟仅仅沉默了一下,好啊,我去。 庞英也是没想到这么容易,恭敬躬身,摄政王,那就请吧。 跑马山的坡不算急,修葺成了远近最大的一片围猎场,能见到身穿华服的公子小姐们踏青赏花,时不时有人策马而过。 这样的地方,想伺机杀个谁简直易如反掌。 嵇雪眠被大太阳晒着,心里说不出的忐忑,一片冷意蹿上后脊梁。 段栖迟就这么轻易上钩了? 小厮牵来几匹马,几个人除了嵇雪眠,全都翻身上马,庞英非说自己脚腕拧了,要等一会儿再上马。 几个人也没起疑心,驾着马离开后,庞英凑到嵇雪眠身边,把他扶到凉棚下面。 嵇雪眠裹着外衣,长身玉立,未有表情,很是默然。 围猎场的每个人都配备了一张弓,数支箭,四周都是埋伏着的御林军,庞英锁定了段栖迟的方向,苦于林渊形影不离,迟迟无法下手。 过了好一会儿,林渊突然离开了,从马背上腾起,三下两下不见了踪影。 嵇雪眠心下惊觉不好,却说不出缘何。 庞英顺势抬手,拉弓喊道:摄政王快躲一下,您脚边有只兔子,待我抓住它做下酒菜! 庞英手脚利落,不犹豫,直接拉起弓箭,绷了半晌力气,猛然松手! 明艳刺目的日光下,如墨浓郁的乌发沾在段栖迟脸颊上,他勒马回眸,迎着风住下脚步。 嵇雪眠微微抬首,眯起双眼,他一如当年面容俊美的少年郎,骑着高头骏马游阵,惹得满城飞花为他频频回首,风流无限。 段栖迟簌忽笑笑,驾马往旁边躲了一躲。 庞英又喊了一声:摄政王,不要动,兔子要跑了! 又是一箭,段栖迟再次躲开。 庞英两箭射偏,再偏下去,段栖迟会发现。 不需要犹豫,嵇雪眠夺过弓,一箭射出去,箭尾带出流光,刺破长空,遥遥正中段栖迟肩膀。 遗憾的是,离心脏只有一寸距离。 看起来是偏了,只有嵇雪眠知道,他是故意射偏,段栖迟也没有躲。 他虽然身为文官,武行却精湛至极,当年春闱他得中会元,次日陪太子围猎,骑射功夫亦是一骑绝尘,哪怕在宫廷千百名密探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管再遥不可及的距离,他都可以一击即中。 除非他有意射偏。 庞英却对此一无所知,一拍桌子站起来,欣喜若狂:大人,快,乘胜追击,再补一箭! 嵇雪眠就势抬弓,眼睛像鹰盯着一只疾驰的兔子,寸刻不离。 第18章 天华城06 再补一箭,过于明目张胆了。 嵇雪眠略一思量,抬手不加思考,又出一箭。 这一箭却钉在了段栖迟身前的树枝上。 因为段栖迟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懒洋洋地歪着头,笑的很是慵倦。 杀人不诛心,嵇大人好手段,饶了我吧,我认输了! 他的无虞马踢着马蹄子,被它主人勒着缰绳,想跑又不能跑,憋的难受,嘶叫了一声,烦躁不安。 嵇雪眠撤回弓,攥拳,干咳两声。 庞英一见嵇雪眠失手,不解询问:大人,为何不一击取胜! 嵇雪眠微抬下颌,看林渊。 庞英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林渊匆匆赶来,抱着一堆吃食。 庞英不由得垂头丧气,沉声道:罢了,这要是我还射不中呢,能伤到摄政王也是好的,至少他胳膊坏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大不了火烧大营。 嵇雪眠轻轻侧头,声音冷的像天山深处寒冰,庞英,我知道你急着杀了他,但你别忘了,杀摄政王和收复南疆,孰轻孰重。 庞英面色阴沉,思索半天,这才说道:是属下急于求成了,至少要等到天华城破,火烧大营这一招属实是我欠缺考虑了。 嵇雪眠神色严肃,也不算欠缺考虑,我理解你的心切。但是想拿下南疆,还需要段栖迟的军/队辅助我们,暂且不要和他们闹翻脸,切记,借力打力,不要莽撞。 庞英显然听进去了劝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待属下再考量考量,等天华城攻破,定然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嵇雪眠微微点头,你且思考,我去去就回。 嵇雪眠起身,抖擞了衣袍,把自己彻底裹在衣裳里,看似极是畏寒。 这样的天,太阳烈的很,风却是凉的。 嵇雪眠觉得自己骨缝都在抖,一双凉薄的手扯住缰绳,一脚踏上马腹上的脚蹬,翻身上马,不待庞英反应过来,已经疾驰出了老远。 庞英默默地看着他,对于嵇雪眠的一言一行,他也并不是总看得明白,像是云雾遮罩,就像他一意孤行从京城跑来南疆,哪怕京中良将最少,也不算没有。 可他像是不放心,所思所想皆是这姓宣的江山社稷,捉磨不住,看不分明,他向皇帝请愿的时候,足足请了三天,皇帝才肯应允。 然而为人臣子,忠孝至上,嵇雪眠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本该一手遮天的人偏偏谦虚谨慎,做得毫无纰漏,哪怕有传闻他和摄政王滚到一张被子里,也让人肯相信眼不见不为实。 妄自猜测首辅大人的心思是重罪,庞英终究是放下心,没有出声喊住他。 林渊的马却是跑向兰慎的,兰慎迎上林渊,二人丝毫没注意他们的主子在做什么。 嵇雪眠被马颠的骨血快要倒流,视线却异常清明。 他眼瞧着段栖迟驾着马跑去了树林,不知又有什么花招,还是说 这就死了? 嵇雪眠摇头,把这种不合理的想法甩出去。 心里却是忍不住这么想,毕竟他那一箭着实狠辣,半分情面不留。 这片树林准确的说,是一片野桃花林。 循着马蹄声,嵇雪眠追过去,看见段栖迟就站在一棵树下,把马拴在树枝上。 听见嵇雪眠的马越离越近,段栖迟没有回头,这时候舍得关心我了? 嵇雪眠道:你想多了。 段栖迟笑笑,看向远处,是风筝,刮树上了。 春天是放风筝的季节,小孩子的风筝刮到树上也正常。 母亲,我风筝呢? 别着急,咱们过去摘下来 孩子肯定要来摘风筝,嵇雪眠不想被孩子看见段栖迟流血的场面,翻身下马,一边抽了一下,果断把两匹马赶走。 这坡上的野桃花树开的茂密,嵇雪眠不假思索,一把将段栖迟推进树丛里,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嘘,别说话。 段栖迟的声音很低,像是呢喃,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了我? 嵇雪眠思忖片刻,也算是实话实说,皇帝有旨,叫我留你狗命。 只字不提其他的,话说的虚无缥缈,拿皇帝来制他,段栖迟不服。 不过,饶是段栖迟也捉不定嵇雪眠的心绪,便如常道:这不是借口,杀了我,你家小皇帝的位子坐得更稳。 段栖迟嘴角噙着笑,还是说,你怕我死在南疆,京城局势会失去你的掌控? 嵇雪眠冷冷警告他:我自然有我的考虑,你不要管。 段栖迟悠哉道:不管?你不杀我,还不让我问你?未必太霸道不讲理了吧? 嵇雪眠一怔,被他气的直咳两声,刚想说点什么,眼中却映出他突然放大的眼眉。 你知不知道,一看见风筝,让我想起当年,段栖迟顿了顿,司伶的眼睛一如既往,还是那么好看。 你 嵇雪眠一退,撞上树枝,脚踩了一地的碧叶。 树下一时间落英缤纷,段栖迟抻住他衣带,低头,不轻不重地衔住他一双薄滣,把嵇雪眠圈在囹圄之中。 嵇雪眠已经过分高挑,段栖迟却比他还要高上几分,整个人罩下来,几乎要把他彻底遮掩住。 嵇雪眠被迫仰着下颌,两只手沉沉按在粗糙厚重的树皮里,指甲抠紧了数皮,本就泛白的指尖更加冰凉。 他撤去支撑树枝的力气,赌了一把去推段栖迟,却好像推上了一堵坚实的石墙。 嵇雪眠暗自叫苦,反倒是被段栖迟握住两只细瘦的腕子,整个人再也无处可撑。 奈何这老朽的树根摇摇欲坠,并不稳当,真是老天爷也不帮忙。 段栖迟如愿把嵇雪眠揽进怀中,让他只能依赖施刑者给予的庇护。 嵇雪眠被他牢牢圈住,恨得要去踢他。 却觉得口间一点血味,顿时失了分寸。 清风如徐吹过嵇雪眠发烧到烫手的脸颊,他病体初愈,本该严丝合缝的内衫领子却被风吹开了一袂角。 薄襟下,两片肩胛伶仃战栗着,眼前一片雪玉无暇。 恋耽美 铜炉添香(13) 段栖迟直直地看着他。 嵇雪眠只披了一件绣了纤巧玉兰花的月白长袍,整个人像是一块珍贵易碎的白璧贵器,用些狠劲就能摔碎了。 他还病着,刚刚还在挣扎,用尽之后,现下是真没什么劲了。 嵇雪眠苦于不能大肆怒斥段栖迟,只能是拧着一双秀长的眉,忍耐着段栖迟不知好歹的疯狂。 泠然幽晦的香随着风悄然钻进段栖迟的脑子里,一下子轰隆,就快要彻底击破他的思绪。 嵇雪眠像只遗落人间的伤鹤,段栖迟却不想就此心软。 毕竟这位又病弱又位高权重的狠心人,刚刚绷足了劲给自己来了一箭。 收了收恼意,段栖迟甫一睁眼,却看见嵇雪眠也正瞪瞧他。 已经是良久,嵇雪眠呼吸不畅,近乎窒碍。 渐渐的,清冷的眼眸竟然红似薄樱。 嵇雪眠低垂着头,心口说不出的憋闷,到底是谁不讲理? 段栖迟叹气,指尖无奈贴住他的又红又涨的滣角,轻轻搓了两下,满是安抚的意味。 你我都不讲理,对吗? 嵇雪眠视线下移,段栖迟离肩胛骨下面几寸的距离被自己的箭扎的极其深,现在都还在流血。 所以更不讲理的人到底是谁? 嵇雪眠头昏脑胀,一时间竟然难以分辨。 母亲,我的风筝挂在树上了! 嘘不要打扰别人。 为什么?哪里有人呀? 他们在风里呀,走吧,宝贝。 树顶的风筝被那位母亲轻巧敲打了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几枚树叶飘然零落在地,春树开了满枝的白桃,花瓣飘落,坠在段栖迟肩头。 桃花被血染红,美的凄烈,沾上他一身的血气,仍旧笑的愉悦惬意,竟然像个恶鬼。 嵇雪眠被这个想法惊到。 他强行沉敛着心绪,低声倾告道:王爷,只要你肯归顺朝廷,不再生事端,我愿意不再为难。 两双眼睛对上,段栖迟看进他那双矜傲清冷的凤眸,黑白分明的瞳仁却不自觉染上了一丝迷乱。 只因为自己。 段栖迟突然觉得肩上的伤不那么钻心了。 只要南疆归编,我势在必行。 段栖迟一字一顿说着话,矜傲的眼却把眼前的人深深刻在眼眸里,哪怕是你,我也绝不放行。 嵇雪眠的神情却比他冷漠万分,你就一点都不听劝吗? 段栖迟心中一震,亦是不肯放过,难得问他,那你听我的劝吗? 嵇雪眠淡然一笑,你想劝我什么? 段栖迟盯着他冷情的脸颊,心里莫名生怨,劝你辞官归乡,你肯吗? 嵇雪眠只是笑,不予回答。 段栖迟叹了一声,所以,至少要让我活着护你回京城吧?司伶,你别怪我。 御林军错乱的脚步声从远处循来,越来越近。 嵇雪眠想起身,被他按住肩头。 他再也无法挣脱,无法逃离段栖迟的禁锢。 段栖迟! 段栖迟把他扯到柳条下,翻到身前,别动。 柳枝把嵇雪眠的后脑遮住,旁人只能看见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他的背。 发丝飞缠在一起,亲密好似一对鸳鸯眷侣。 他贴紧了嵇雪眠耳畔,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嘶哑道:抱歉,从现在开始,我要大张旗鼓地进入你的领地了。 嵇雪眠眼睁睁看着御林军的影子出现在坡脚,竟是红了眼,礼数都不顾了。 段栖迟,你放肆! 段栖迟沉沉低笑,就放肆了,怎么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留爪啊宝宝们!(挥舞着小手绢擦眼泪) 第19章 休憩01 沈敬带着士兵来找段栖迟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幕。 嵇雪眠的背影清瘦隽丽,裹在宽大绣兰的白袍里。 他一截脆弱白颈落在领子外,隐约可以看见青筋上尚有热意的齿痕和手指按压下去的淤红。 很显然,全部来自他身下所制服的摄政王所赐。 沈敬眼里,分明就是嵇雪眠把段栖迟按倒在树干上,故意把段栖迟的肩胛处刺伤。 沈敬不知道那是箭射穿的,还以为是利刃,四处找找,一把小刀都没看见。 沈敬对段栖迟和嵇雪眠两个人的混账事迹了如指掌,知道段栖迟长了个爱笑的模样,底子里暴戾凶狠,不栓绳子就是只脱缰疯马 不,是疯狗,马起码懂忠孝仁义,疯狗见谁都呲牙。 沈敬硬着头皮上前几步,在七尺之外跪下来:末将无能,救驾来迟,请王爷责罚。 段栖迟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捏着嵇雪眠脖颈一侧的淤痕,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垂下眼睫的首辅大人冷心冷面,一副任谁也捂不暖的模样,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脸子难看的很。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在听见来人是沈敬而不是庞英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松懈下来了。 段栖迟的手揽住他的背,却被白袍盖住了动作,嵇雪眠试图避开他的手,眼眸里隐含着一丝恼怒::你骗我。 嵇雪眠的脸近在咫尺,神情却远的好像天边,优雅又残忍,段栖迟虽然在笑,耳畔却好像听见了自己骨头缝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嘈杂噪音。 刚才他们的吻像是飘零破碎转瞬即逝的梦境,一眨眼,红着眼睛问他到底是谁不讲理的男子换了张面孔,又把自己的心牢牢封锁在无人可及的冰山深处。 他心里清楚,嵇雪眠对他只有微不足道的同窗之谊,还都因为各自为政的缘故,刻意回避和他的接触。 段栖迟不想让他为难,身子这样弱的人偏生了一副傲骨,轻易不能让他为难,否则生气病来昏天暗地,再咳出血来可怎么好。 段栖迟的胳膊又收紧了几分,我才没有骗你,你认为来的人是庞英,我又没长第三只眼,又哪里知道会是沈敬呢? 嵇雪眠缓缓抬头迎着他的视线,风吹动他的头发,发丝刮错在他睫毛之间,段栖迟的心里突然就有那么点抓不住的痒,好像那睫毛挠的是自己的心。 嵇雪眠被发丝迷住了眼睛,不由得低头,低声说了句:那王爷,该放手了吧? 段栖迟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克制不住的思念涌上来,几乎要灭顶。 本王不放。 从少年时期就开始的心念,眼前这个人,如果不是用上好几倍心思的手段去靠近他,寻常人连他一根毫毛也触不到。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越是挫折,嵇雪眠却越是盛放得坚韧不屈。 嵇雪眠和他,是黑黑白白两个世界的人,嵇雪眠肯对所有人和颜悦色,唯独对他敬而远之。 抛去摄政王的身份不谈,明明是他先和嵇雪眠有了瓜葛。 难道在他心里,他段栖迟连小皇帝的一根头发丝都赶不上吗? 他们俩之间,没有绝对的圣人,他段栖迟,自认也不是正人君子。 段栖迟一向不在意得到猎物的方式,不管他的猎物是难驯的豹子还是乖巧的白鹿,他既然做出来荒唐的事迹,也不怕再做一次又一次。 眼前人轻易就能让他让他魂牵梦萦,轻巧地撩拨着他在失控和得控之间反复横跳的神经。 嵇雪眠便叹气道:既然是误会,臣可以不追究。只是王爷若再不放开,你的伤可能会撕裂。 见他难得关怀了一句,段栖迟的眼神都亮了起来,雪眠,你是在关心我吗? 嵇雪眠轻轻瞥了他一眼:毕竟是臣手误伤了你,自然该道声歉。 段栖迟微微勾起了唇角,心情很是不错,肩胛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嵇雪眠却突兀地咳起来,好像又着了风,这一干咳几声,愣是把一双凤眸咳出了眼泪来。 嵇雪眠闭着眼睛,艰难地说话:回 段栖迟温声道:回,这就回。 段栖迟的手越过他的乌发顶端,按下他发凉的后脑,把一双流着眼泪的丹凤眸藏在自己的下颌边,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嵇雪眠现在的模样。 略有不满地看向沈敬:谁让你们来的? 沈敬其实听不太清他们俩在说什么,只能把头牢牢捶在草地上,如实禀告:是闫大人,他说首辅大人该喝药了,一日三顿,少一碗都不行。 听到喝药这个词,嵇雪眠瑟缩了一下,段栖迟刚想问他怎么了,转念一想,他不爱喝药,怕苦,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慢慢挑着头发顺下去,很想开口哄他两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当着将士们的面,否则嵇雪眠指不定又生气了。 这个闫明,不好好当他的督察使,天天盯着这些事。不过,他说的也没错,备马,现在就回营。 坡脚下,姗姗来迟的庞英领着几名军士御马赶了过来,翻身下马,见到这一场景,面上无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摄政王您您不要为难我们大人!都是我的罪过,您罚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我们大人身子病弱,经不起折腾啊! 庞英膝盖一弯,满眼都是焦急的神色,实心实意地求饶。 眼前跪了一地身穿银铠军袍的男人,嵇雪眠怕他们误会,根本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他的脸。 他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温热稀薄的呼吸起起伏伏,睫毛一直在段栖迟喉结处扇动,抖个不停,湿了一片。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等着段栖迟发话,段栖迟突然一把抱住嵇雪眠,用力之大,在嵇雪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骑在了马背上。 嵇雪眠皱眉,王爷做戏也不用做的这么全? 段栖迟暗暗搂着他的腰,右手拉着缰绳,你属下比猴子还精,不做的真一点,他们就知道方才是你手下留情了。 马跑远了,段栖迟的声音远远传出去:谁犯的错,谁来承担,哪个敢替他求情,军法处置。 嵇雪眠隐约听见沈敬和庞英几个人吵骂了起来,都是血气方刚的壮年男子,谁也不让谁,竟然传来兵刃相向的锵嚓声。 一路颠回了营地,段栖迟架着马直接把他带回了帐篷里。 嵇雪眠骨架子酸,只一条腿迈了出去,就被段栖迟搂着腰扛了起来。 抱着搂着,动作极其亲.昵越距。 嵇雪眠心里想着要跳下去,脑子里却一张一张闪过思虑。 庞英闫明灵音兰慎。 他身边所有的人,除了他,没有不畏惧段栖迟这位摄政王的。 明面上看,他确实可以针对自己,不许别人给自己求情,也可以一气之下杀了他们,也没谁敢追究他的不是。 这位摄政王是有多么自负,嵇雪眠心知肚明,不能再清楚了,他抛下滔天的权势来南疆这荒芜之地打仗,他要的是战功赫赫,还是绝对无可匹敌的天下共主之荣? 不管是什么唾手可得的东西,也都比不上嵇雪眠一人难对付了。 嵇雪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们考虑,万一段栖迟真的追责,谁也跑不了。 只见段栖迟几步走回卷帘前,撩开帘子,把嵇雪眠按在幔帘后的矮铺子上,我的肩膀还疼着呢,雪眠,你是不是应该赔我些什么? 嵇雪眠眼皮微挑,赔你什么? 段栖迟笑笑,则是回身,翻翻找找,取出一摞略有些陈旧的奏折,一张一张摆在嵇雪眠面前。 奏折上的笔体清秀劲瘦,一看就是嵇雪眠的手写出来的,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并不狂狷,极其稳妥,却带着折戟销铁的决绝,一点也不温吞。 另一个笔体,显然出自皇帝宣沃,不算稚气,反而在细枝末节处精细用心,用笔大胆。 嵇雪眠认得,他挑出的这几张,都是他和皇帝平日里写的,没有特别的机密,大概内容都是关心至上。 王爷叫人搜了我的帐篷?嵇雪眠语气平静,不像是疑问,而是在陈述事实。 段栖迟并不否认,例行检查而已,大人是皇帝的老师,握着一把折子也是应当的。我只是想知道,思之成疾四个字,是出自大人的手笔,还是小皇帝的亲谕? 斜阳透过帐篷的缝隙照在嵇雪眠的脸上,那双淡薄的唇没有颜色,唯独一点血色蔓延开来。 嵇雪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还有血迹,那双眼睛好看却遥远,氤氲着凌傲的光芒。 嵇雪眠淡然,君臣之间,礼数是至上,宣沃年纪尚小,对礼数认识不周也是情有可原。 雪眠,段栖迟俯身下来,叹了一声气,你从未对我说过这样亲密的话。 嵇雪眠摇摇头,你我亦是君臣有别,宣沃是我的学生,我娇纵他理所应当。王爷的心胸岂是未及弱冠的孩童可比的?王爷若是想听,我也可以说与王爷听。 我不听,我要你写给我看。段栖迟把一张纸拍到他面前,伸手拿了墨砚,写我的名字,不写这几个字。 嵇雪眠恭顺地垂下眉眼,王爷的名讳?臣不敢写。 段栖迟低声劝.诱他,为什么不敢?我又不会吃了你,就算你哄哄我,还不行吗? 臣没有这个特权。嵇雪眠拒绝。 段栖迟见他又拼命地把自己推到一边,也没有不耐烦,就是一直和嵇雪眠对坐着,等待。 等到沈敬和庞英的声音出现在帐篷外,也就才过了一柱香的时间。 两个人通通跪在帐篷前,高喊着摄政王,请求发落。 段栖迟这才出声:来的正好。 嵇雪眠只听见他研磨的声音,他把毛笔尖浸满了墨汁,递到自己手里。 段栖迟笑吟吟地说道:你写一个字,我就少打庞英一板子,你写一百个字,我就少打他一百板子,庞英明天能不能正常行走,全看你够不够心疼他了。 第20章 休憩02 你嵇雪眠眼尾簌忽一卷,咽了口气,自知理亏,王爷不必迁怒其他人,我写就是了。 段栖迟欣然点头,想起什么一样,转身在层层堆叠的杂物里单拎出一件肚兜,拍在嵇雪眠眼前笔下,在这上面写,就暂定打庞英一百板吧。 我写,我写。嵇雪眠看见这玩意眼珠子一晃,一字一顿,王爷开口,我就写。 段栖迟坐下,骨节分明的手击打着桌面,似乎很是苦恼,那就先写,你我同窗的情谊吧。那时你唤我什么来着? 嵇雪眠不需要细细思量,提笔硬生生写下三字:九王爷。 段栖迟看着他,指了指第二行,好,现在剩下八十板了,再写,我离京之时的前一夜,你来我宫里,唤我什么。 嵇雪眠略一回想,那天在宫门口,万人空巷相送摄政王段栖迟去南疆,他遥遥回首,望见嵇雪眠泠泠站在城门上,背后是一排排宫人侍卫,簇拥着他和小皇帝宣沃。 当时二人已经站在了不同的两边,嵇雪眠是真的不希望他活着回京城。 嵇雪眠思忆至此,默默再写:段栖迟。 段栖迟微微点头,嗯,确实很冷冰冰,我至今也忘不了,如果不是你丢下这三个字转身就走,我恐怕午夜梦回,都没得回忆,所以,庞英降到只打六十板吧。 恋耽美 铜炉添香(14) 嵇雪眠却不应允,不行,一板都不能打,王爷接着吩咐吧。 段栖迟从容问他,那我问你,你怎么敢带着那群废物来南疆?你不怕半路死吗?你求了宣沃三天,这三天里,你是不是在担忧我的安危? 嵇雪眠来时确实只想着社稷收归,他离开京城,京城的一丝风动都逃不开他的掌控,相信段栖迟也是如此胜券在握。 他们二人不在京城,京城竟然比他们在时还要平静,虽然不算正常,至少暂时能够安心。 段栖迟能问出这句半真半假的话,就是故意想要嵇雪眠的一句解释。 嵇雪眠心想,难不成是段栖迟这些天一直都想问他这个问题吗? 嵇雪眠不介意骗人,是,我日夜辗转反侧,就怕王爷有危险。 段栖迟眼角眉梢含着笑,不真心,但是我爱听,那就只剩下三十板了,说实话,要不是念着你对我的无情,我有多少次差点死在战场上,真叫人伤心。 嵇雪眠说道:王爷不也都一一在我身上还回来了吗?这笔账,咱们两清。 段栖迟也很大度,没错,旧账翻篇,我只问你,现如今,四下无人时,你该唤我什么? 嵇雪眠咬了下嘴唇,书道:阿迟哥哥。 真乖。段栖迟笑眯眯地看着他的遣词造句,除去二十九板,还剩一板。 嵇雪眠不理解,这分明是刻意刁难,那是为什么? 因为只写还不够,画个人可好?段栖迟屈起手,用食指一侧贴上下唇,摩挲了几下,略一思量,莫名玩味浮上笑眼,画张你自己的避火图吧。 避火图,嵇雪眠犹记得,这东西就是椿宫图的另一种说法 从前,有奴婢不知好歹地给年方十二的宣沃塞这种叠了三个人的绢子,宣沃并非不识其中意,却仍旧拿来问嵇雪眠。 嵇雪眠的脑子轰隆一下,出手把这绢丝震成了碎帛,当即叫人把奴婢拖去掌狱司关了半年,连带着打了宣沃二十个手板。 现在,段栖迟居然要把自己当做那画中人! 见段栖迟真的铺开肚兜那块红布,兀自提笔构图,嵇雪眠的脸腾的一下子变红,伸手要去扔那肚兜。 段栖迟一掌拍下他的手,半路抢了过来:我的名字还在上面,你乱丢这肚兜,岂不是当着三军将士的面肖想我? 段栖迟展开肚兜,你看,这字字句句,可都是我的名字,你要是丢了出去,你这颜面要还是不要? 嵇雪眠干脆摔笔,王爷可真是精打细算,臣认输了,但求王爷放臣一马,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都好说。 段栖迟上前,嵇雪眠本就碍于他是摄政王,不能过于忤逆他,却也不由得后退一步,一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向后倒去。 段栖迟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腰间系带,谁知道一扯便断开,嵇雪眠几乎是猝不及防,来不及惊呼,就被段栖迟揽住。 身边就是躺椅,嵇雪眠被段栖迟大大方方按在绣球花盛放的大绒椅面上,不得已敞着两怀的衣裳,整个人正对着帐篷门口,如果此时有任何人撩开帘子,即可一览无余。 段栖迟从他背后接近,低沉发震的嗓音如同细烟攀在嵇雪眠耳侧,除了这一件事,我没有别的所求。难道司伶难道就不想看看,你婉转情动的模样,有多勾.人心魂吗? 段栖迟绕过他肩膀,直接提笔悬腕,一眼未看嵇雪眠,果断迅速地笔下落墨,似是把嵇雪眠的每一处棱角、每一分颜色都刻在脑海里,几笔勾勒出个栩栩如生的清冷男子。 画中男子正敞.开了两条细长笔直的下肢,长发披于肩,乌黑发丝凌乱于耳畔,那双凤眸凄然泣泪,又美又烈,简直狎.昵到不堪入目。 段栖迟吹吹笔迹,像你吗?我忘了,你又没见过。 嵇雪眠别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一眼都不看未干的笔墨,他嫌脏了他的眼。 尤其他画的那么生动真实,连下面那一处和寻常男子不一样的部位,也毫不留情地仔细画明。 嵇雪眠一双手紧紧抠在桌面上,伸手就要去撕那肚兜,段栖迟怎么可能让他撕碎?将嵇雪眠调转过来,二话不说把肚兜系在他脖颈上。 嵇雪眠愣住,等他彻底在脑后系好带子,这才反应过来。 段栖迟!嵇雪眠一把揪紧落在了肩头的薄衣,肩膀都在起伏,连脖子带着脸,要多红有多红。 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平日里冷的像个什么似的艳美男子,让人只想敬而远之,亦或是折他傲骨,哪里像是现在这样,情难自控,哪怕是怒火中烧,也不是一般人看得见的。 雪眠,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得明白。段栖迟静静说道:也许在你心里,我是拿这个秘密要挟你,其实不然。哥儿又怎么样?你不照样是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若是我,一定还不及你做得好。 段栖迟一指按在美人颊上,两一只手扶着他不让他倒下地去,脸上却没什么笑意,眸色黑沉沉的,看起来很认真。 嵇雪眠扭头,却被捏住双腮转回来,一双饱含热泪的眼眸盈满,盯住段栖迟那张脸,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段栖迟最怕看到他不说话的样子,于是又平白生出了些逗弄他的心思来。 那你还要不要给我赔礼道歉了? 嵇雪眠红着脸,等了好半晌,才闭着眼睛说道:赔。 段栖迟笑了笑,那就别动。 乍红的布料系在嵇雪眠白皙的身上,段栖迟长臂一伸,再次提笔,这里该多添一样东西。 嵇雪眠被迫感受着笔尖隔着布料落在自己身上的触觉,湿,凉,痒,细碎,他紧紧闭着眼睛,说什么也不愿意低头去看。 段栖迟顿笔,果然更写实了。 我在你的膝上五寸的位置添了道白痕,从外侧一路蜿蜒到内侧,再往里看过去,越来越浓郁 别说了。嵇雪眠动也动不了,就这么保持着谁看了都血液上涌的姿态,隔着他的肋骨,好像能看见他心肺里红通通的器官,和他的人一样鲜美禁断。 好吧,那便不提了。段栖迟攥着他的手,缓缓说道:我刚刚才想起,沈敬的妻子曾在他身上留下过纹身,那是一味药材。 沈敬的妻子? 她为了这花浪风流的丈夫死守着老宅,只求丈夫肯回头看她一眼,因此,她趁着一个沈敬喝醉的夜晚,亲身给他纹上了一伞当归。 犹记得第二天沈敬醒来,竟然意外的没有生气,在学堂上反反复复看着自己那枚当归,惹得大家纷纷围观。 段栖迟半蹲着,捏着嵇雪眠的下巴,抹去他腮边滚.烫的眼泪。 我不要你思归,我要你永远记得我,永远不能离开我。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留下嵇雪眠一人失神,段栖迟独自走出帐篷,瞥了庞英一眼,居高临下的姿态。 庞英一身是汗,和沈敬齐齐跪在帐篷外,看起来谁也没占上风,不得不承认,庞英是一把使力气的好手,就是脑袋冲动了些。 庞英小心着问道:摄政王,我们大人怎么样了? 段栖迟理了理衣袖,负过手,神色冷漠,下次再想杀谁,学聪明点,别这么蠢,让你们大人替你们活受罪,他为了留你们这群废物御林军的命,可是什么都肯牺牲,今天是我,明日换了旁人呢?他还能护着你们一辈子吗?你这统领当的,太不够格了。 庞英整个人趴在地上,一直在哀哀地喊嵇雪眠的名字,对不起三个字说个不停。 段栖迟不予理睬,侧头沉沉道:林渊。 林渊立刻从帐篷后闪出来,拱手问道:王爷,您有何吩咐? 段栖迟回头看了一眼寂静无声的帐篷。 林渊刚才自然听了个十有五六,心里忐忑,生怕他家王爷真的对首辅大人不客气,到日后回了京城,朝堂之上,摄政王免不了受针对排挤。 怎知段栖迟却说道,去给我寻一根银针,三十尺细布,一碗白墨来。 第21章 休憩03 嵇雪眠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静里,直到听见闫明和灵音的声音也出现在帐篷外。 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用衣裳把自己胡乱一卷,藏在了帐篷里横架着的木杆子后,木杆上挂了件镶了金绣线的麒麟宽袍,一看就是段栖迟的。 嵇雪眠半跪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浑身都在发抖,他本想把挂在身上的肚兜解下来,就怕他们突然闯进帐篷。 来不及多想,嵇雪眠不得已继续穿着这红肚兜,低低地垂着头,恨不得埋进地里去。 帐篷外的闫明对里面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摄政王要银针做什么?臣那行医百宝箱里什么都有,何必劳烦林副将再去寻? 几日不见,闫明的下巴长了一圈青胡茬,灵音抱着药罐子,看起来兰慎把熬药这活儿给了灵音执掌,灵音心里通透,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各有心事的几人,乖乖的一言不发。 林渊也有点为难,多谢闫大人好意,针和细布倒是好寻,只是白墨这东西 闫明微眯了下眼,顿时心如鼓擂,白墨?银针?难不成,摄政王您要给嵇大人施墨刑! 墨刑?林渊后知后觉,心里一震,思虑再三,还是觉得规劝一句:王爷,请您三思啊,嵇大人那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您要是逼急了,他还不末将多嘴。 段栖迟反倒是另提一嘴,林渊,前几天叫你们做的竹筏做好了吗? 林渊忙低头,还没有,这几天竹子被水泡了怕不结实,原本今天打算做的。 嵇雪眠在里头听着,心中了然,临近攻打天华城的期限越来越近,士兵们继续补充身体所需的养分,鱼是必不可少的肉类,加上南疆这地方水流多,多造竹筏有百利而无一害。 闫明依旧坚持己见:那这药,嵇大人一定得喝。 他说完这话,脚步就开始往帐篷门处走,紧跟着脚步一顿,似是被人拦住了。 是段栖迟,闫大人留步,这帐篷里面,你进不得。 闫明难得一次寸步不让,不打算就此姑息,摄政王,您这是何意? 段栖迟似乎是笑了,你确定要进去看一眼吗?这一眼看下去,保不齐嵇首辅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闫明言辞犀利,咄咄逼人道:臣不懂,望摄政王明示,这是嵇首辅的意思,还是您一己之见? 林渊却道:大人误会了,据末将所知,嵇首辅正在午睡,您不如晚饭前再来,请回吧。 很明显,闫明并不同意,然而外面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不多时,嵇雪眠就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等到门帘被掀开,一丝光投进帐篷里的时候,段栖迟先是找了一圈,奇道:人呢?躲到哪去了? 嵇雪眠默不作声,再一抬头,段栖迟已经站在了他身前,低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涨红的脸,我还当雪眠你长翅飞走了,叫我好找。 段栖迟长的本就俊美清贵,一双眼睛风流多情,在撑梁架上斜斜一倚,上下来回巡瞍着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嵇雪眠叫这眼神看的坐立难安,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要被撕光了一样。 正好,嵇雪眠腿都跪麻了,借着力气扶着架子,勉勉强强站起身来,帐篷就这么大,巴掌一样,我被你作弄成这个样子,还能躲去哪里? 段栖迟摇摇头,慵慵懒懒地歪着头,挑起了眉眼,怎么叫作弄?怕你跑了,我自然要留些记号才行。 嵇雪眠竖眉,一点可疑的薄红漫上眼角眉梢,却映的他眉眼如画,别有一番冷情掩盖下的风姿,王爷,私自施加墨刑是大错特错,你不可能不知道。 知道啊,那又如何?段栖迟勾着他的脖子,手指扯住他脖颈后两根红肚兜带子,低低说道:我倒是不认为那是墨刑,而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美。 嵇雪眠头一次听到这种形容,不由得皱紧了眉。 段栖迟扯开他脖颈后带子,嵇雪眠本能一撤步,段栖迟揽着那把又细又韧的腰,把他带到身前来,雪眠可真乖,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一种小动物。 嵇雪眠挣了两下,全是徒劳,你放手,我要烧了这肚兜。 段栖迟瞟了他一眼,烧了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在宫里烧东西是要掉脑袋的吗? 嵇雪眠不留情面地踩他一脚,段栖迟生生受下了,嵇雪眠便道:这里又不是宫里。 段栖迟贴紧他耳尖,你都说了这不是宫里,那我施不施墨刑、留不留记号,宫规也管不着不是吗? 诡辩,不许。嵇雪眠闭目。 不行。段栖迟压根是个不讲理的,他点了嵇雪眠的周身穴位,我真怕伤到你,几柱香的时间而已,且忍耐一下可好? 嵇雪眠被他倒扣着搁在榻上,就算是自己能冲破禁锢,算算时间,早就被段栖迟得手了 嵇雪眠只觉得背上一凉,衣裳尽褪。 这一时刻,他才明确的感受到,肚兜两条细细的绳从最后一根肋骨的两侧穿到身后,松垮垮地系在他的后脊梁上。 根本就是一扯就开,要掉不掉的。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紧了牙齿。 第一针蘸着白墨刺下来的时候,枕头上即刻见了血星。 只见一根银针递到他的眼前,嵇雪眠死命掐住软枕的一角,心里不甘。 若是要刺就快些,这样一针一针折磨人,实在是强人所难。 段栖迟手极其稳妥,一阵一阵刺下去,又快又准,话语却轻缓柔和,雪眠,你猜我想给你纹一个什么? 等了片刻,段栖迟更加愉悦,算了,反正你也说不出来,我索性告诉你,你听说过白色的凤凰吗? 嵇雪眠自然听说过,白凤凰,别称鸿鹄。 我知道,你心高气傲,我没别的想要的,唯独一样期许。世人尽知,你是雪白高傲的鸿鹄,我却希望你不能飞出我的视线。 嵇雪眠习惯了忍耐,苦苦压抑着即将冲破血液的叫喊,被针刺破肩胛处的疼意,绝非他所愿。 一大片清清白白的皮肤变得鼓张易敏,两片蝴蝶骨的位置常年不见光照,敏锐细致,一触到就像是过了电。 这种钻心刺骨的灼烧,让嵇雪眠难受的喘不过气,表面上却是眸光决绝,不肯叫屈。 这种针细,不像是大刀割下的濒死感,而是先把人打个半死,再一下一下吊着他的命,让人一会儿揪一下,一直也不给个痛快。 这一只鸿鹄纹了很久很久,久到嵇雪眠近乎麻木,终于解开了定身,嘶哑着嗓子,慢腾腾说道:王爷,木已成舟,我总不能把皮剥下来,这一招,我算你赢。但你要还是个人,就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段栖迟俯下/身来,亲了亲他的耳后,把嵇雪眠翻过来,让他趴在自己怀里,细细嗅着他散发着的暖融融的薄香,雪眠,你怎么越来越香了?这好像不太正常吧? 嵇雪眠被他搂着亲,实在是躲不开,脖颈痒痒的,后背还火辣辣的疼,这和王爷无关,谁知道是不是你的伙房弄错了汤药?你且松开。 恋耽美 铜炉添香(15) 段栖迟被他说了一通,刚一松手,嵇雪眠一把扯开他的前襟,看见了可怖的箭伤。 血迹已经干涸了,段栖迟却没做处理,看样子是受够了刀伤剑伤,浑身上下有不少旧伤痕,这点伤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嵇雪眠按住他,强势又不管不顾地欺身上去,正对着他锁骨下的位置,近到额头都快要贴上他的锁骨,发丝低垂,落在段栖迟的眉眼上。 段栖迟的眼睛却在嵇雪眠身上的肚兜徘徊,嵇雪眠没办法扯开那松松垮垮的肚兜,只能一边红着脸,一边把离他最近的烛台挪过来。 借着光,他在药箱里又选了一根针,把针放在烛光里细细地烤。 段栖迟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反倒是惬意的眯着眼,完全把自己坦在嵇雪眠眼中。 他混不吝的眼神天不怕地不怕,勾着唇角,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看向嵇雪眠,司伶,你真好看。 嵇雪眠面上通红,手下一抖,王爷再说话,我的针就不知道要刺到什么地方去了。 段栖迟眼睁睁看着嵇雪眠落针,就在他伤口一周。 他瞧的认真,嵇雪眠非常巧妙地把纹样和伤痕融在了一起,手下同段栖迟一般又快又稳。 嵇雪眠静静陈述,我知道王爷是一团烧不尽的野火,可我衷心希望,你只能被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段栖迟不置可否,欣然接受了嵇雪眠的祝愿:可惜,我只愿意被你踩在脚下,就算是永世不得翻身,我也值了。 刺完最后一针,嵇雪眠强撑着一口气把针放置回药箱。 嵇雪眠浑身开始剧烈流汗,一阵冷,一阵热,极其不对劲。 他脸色开始红了起来,模样很是熟悉。 段栖迟不怕死地把他按在胸前,手指在他背后打圈圈,彻底解开了嵇雪眠的肚兜带子。 他笑的一脸无辜,怎么,那该死的蛊虫又犯了? 第22章 休憩04 嵇雪眠衣衫大敞,左手撑着段栖迟,晕头晕脑直起身来,右手凭着本能回手把针用力一甩,枕头猛地刺进榻头木桩子里,发出微弱的嗡鸣声。 段栖迟看着那枚针先是闪出残影,然后静止,夸赞道:不看都能这么准,要不是白天你手下留情,我此刻已经见了阎王了。 嵇雪眠就算是眉梢染情,薄唇樱红,语气也是清冷自持的,区区蛊虫而已,我怕它做什么?若是就此屈服,也与行尸走肉无异。 嵇雪眠缓了缓,沉声喊了一句:兰慎! 段栖迟笑意清浅地看着他一举一动,兰慎听见动静,在帐篷外回道:大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嵇雪眠踉跄起身下榻,把衣裳一件一件穿好,将凌乱墨发用带子系上,状若无事地走了出去,庞英呢?把他叫来。 段栖迟见他要走,也不阻拦,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而后不动声色地追了过去。 嵇雪眠浑身上下的五感正在逐渐麻痹,他并没有感知到段栖迟的动静。 不多时,庞英和兰慎齐齐出现在嵇雪眠的帐篷里。 嵇雪眠刚一迈进去,两个人纷纷起立,大人。 嵇雪眠浑身开始发疼发痒,钻心蚀骨,颇有些吃力地抬起手,坐下吧。 蛊虫属实厉害,嵇雪眠极其厌恶这等邪门秘术,打定主意不被蛊虫叨扰了心绪,稳了稳声线,询问庞英:天华城那边怎么样了? 庞英很显然还记挂着段栖迟斥责他的那番话,现在看见嵇雪眠从段栖迟帐篷里走出来,面色说不出的劳累,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庞英犹豫了一下,好事就是天华城局势不稳,随时可能破城。 嵇雪眠听出他话外之音:坏事呢? 庞英顿了顿:大人,我只是认为,南疆并非富庶之地,而是蛮夷之地,我们的军饷有限,这一仗又只能赢不能输,末将想了一整天,觉得我们攻打天华城过于冒险,并不划算,不如就暂避风头,让摄政王 嵇雪眠打断他的话,你是萌生退意了吗? 见庞英闭口不言的样子,嵇雪眠神色阴寒,寒气肃栗,兰慎紧盯着他的脸颊,惊慌的不行,生怕嵇雪眠一个暴怒而起,当即斩首了庞英的项上人头。 嵇雪眠一言未发,一个人起身背对着庞英,两只手负在身后,两手关节泛着绯玉般的润红,显然是自身温度过高,连声线都有些燥烫起来。 嵇雪眠撩开帘子,吹了吹凉风,回过身来,逼视庞英,那就让摄政王的队伍收复了天华城? 庞英,南疆雍水江两畔有城市十六座,穷五座,富十一座,每年为朝廷进贡的物产丰盛腴美,如此富庶之地,若是守不住反倒任他人掠夺,你我如何对得起先皇? 先皇于我有伯乐之恩,于你有提携之义,当今皇帝年幼,殊不知他宫里宫外进退两难,整座江山南北皆是虎狼之师,京中三位将军争军权争到头破血流,没有安宁之日,若是彻底放手给摄政王,他将东西南北的边塞逐个瓦解,一起逼到上京,你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吗? 嵇雪眠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心绪起伏了几下,连眼珠都爬上血丝,实在是一副操心劳力的模样,我一人死不足惜,唯独惧怕死后见到先皇与前太子,只恨不能魂飞魄散。 庞英,你若是再敢说一句丧气话,别怪我对你下杀手,你也该去歇歇了。兰慎,交接一下庞英的职位,从现在开始,你暂代御林军总统领一职。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是言出必行的嵇首辅,兰慎跟他这么多年,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马上就不干了:什么?那不行,大人,我是您的影卫,没有我,谁来护着你! 嵇雪眠面冷心却热,嘴上像天上落刀一般果决,我自己护着自己,你去吧,休要再多言半句。 兰慎软下语气,大人,不如给摄政王也下个蛊,虽然不算光明,能拖一拖也好啊,摄政王的队伍随时都可以攻破天华城,就是一直在等,也不知道等什么。 给段栖迟下蛊? 嵇雪眠居然犹豫了一下。 他不在乎赢的手段,但是下蛊一事,确实不光明,而且 嵇雪眠莫名其妙想起段栖迟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在他看来,真真假假参半,至少段栖迟没有真的伤他性命。 嵇雪眠的心里乱了一下,最后他只能凭借直觉,垂下星眸,此事不妥,你们都出去。 兰慎魂不守舍地出了帐篷,和庞英诉苦:庞统领,我也是意料之外,谁能想到大人他生这么大的气,我真是对不起你。 庞英拍拍他的肩膀,表情不见悲伤,竟然有一丝惊喜,兰兄弟,就辛苦你一阵子,我想,大人已经给我指了一条明路了,告辞,咱们天华城再见。 兰慎眼尖地看见营地外一抹黑影闪过,不仅仅可能是京城眼线蜘蛛,也可能是南疆大翁的内线,兰慎略一思考,一下子就明白了嵇雪眠的用意。 被贬敕的庞英不再效命于嵇雪眠,而是自由身,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个透明人,来去自由,成为最不可把握的一把利刃,他们御林军最擅长的不就是背地里做事,反而更轻松。 兰慎叹气,大人,您用心良苦,中了蛊还要担心这些,还得交闫大人多加些药才行。 帐篷里,嵇雪眠一个人喝着凉水,凉水却浇不灭心里的热火,来南疆这么多天,嵇雪眠清减了太多太多,两腮如玉平滑,一点福气的肉也看不着,从哪看都觉得一辈子都是劳碌命。 庞英的突然出现确实打乱了嵇雪眠的计划,不过,现在拯救也不算晚,希望庞英能明白这其中的苦心,不要记恨自己才是。 嵇雪眠大概粗算了一下天华城里御林军分布的密度大小,稍微放了心。 从前在皇宫大内诸多禁忌不可为,从刀山火海地狱营里活下来的就那么十几个,除了先皇,宣沃和嵇雪眠,谁也不清楚他们的存在,这些人一个顶十个,庞英说他们都活了下来,做事百密而无一疏,估计回京之日就可待了。 可是眼下,嵇雪眠却不想被蛊虫控制,还想安然无恙回京城,实在是左右为难。 嵇雪眠从前只觉得自己书读的太多,对边疆异术不甚了解,亲身体验过之后才发现它的厉害,这和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驯服个小玩物一样,不听话就上强制手段,要么喂药,要么暴打,什么时候愿意服侍主子了,什么时候算完。 听说也有性子特别烈的,宁愿自残也不服从,办法也很多,嵇雪眠也曾听说过。 嵇雪眠端过烛台,点燃了一根香。 香燃烧的很快,一点红光出现在香端上头,缕缕青烟冒出,钻进嵇雪眠不算清明的脑海里。 强撑着和庞英兰慎说完那些话,嵇雪眠咬了下嘴唇,低头。 他发间雪白的耳垂像一粒莹润的大米珠,突然染上火一样的红。 他不能任由欲念肆虐,他不要变成被支配沉沦的奴隶。 嵇雪眠擎着香柄,一点一点烫在了自己手腕上。 钻心的疼比肩胛处施加的墨刑还要难忍,嵇雪眠闭着眼睛不肯出声,眼泪却悄悄从眼角滑落下来。 软红的唇却不自知地张开了一半。 嫣红的舌/尖显现了一点,被他自己咬破了一点血红。 这烫伤的疼让他瑟瑟发抖。 不过,好歹能让蛊虫不那么作祟张狂了。 不知多久,香灰落在桌面上,合着鲜红的血色,一滴一滴,触目惊心。 嵇雪眠,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段栖迟听见了细细的呜咽声,推开帘子看见这一幕,刹那间被那一滩血烧红了眼睛。 嵇雪眠回首,如惊弓之鸟一般,眼睛里却含着一泡泪水,执拗赶客。 不用你管我,你要是敢那个我,我就把你头拧下来! 段栖迟眼眸黑沉沉的,语气森然,头一次在嵇雪眠面前发了火。 好,我不管你,你不是不用我帮忙吗?我不会帮你,我给你找个凉快地方,你自己救自己。 段栖迟大步上前丢掉嵇雪眠手里的香,扛着他就走。 嵇雪眠的膝盖被他一只手臂勒地死死的,一个大男人再轻也不是轻飘飘的,段栖迟却执意把他带上了马。 嵇雪眠很固执:松开。 段栖迟不管:不行。 两个人一路扭打着,不分高低,最后嵇雪眠窝在他的大氅里,累的连翻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蛊虫的劲儿彻底上来了。 他指尖无力扯着段栖迟的衣襟,摇摇晃晃的。 段栖迟勒马在河边,低头去看他,满眼都是心疼。 但他不得不给嵇雪眠一个警告,省的他总是这么伤害自己。 嵇雪眠就用流着血的那只手,意识不清醒地盯着段栖迟的脸看来看去。 他眼神迷离,这回是真烧迷糊了,连指尖都滚烫着,嗓眼软的像含了蜜,整个人像一滩化成水的冰。 他也不太清醒了,乖乖地依偎在段栖迟怀里,听话的不得了,九爷,九爷,帮帮我 段栖迟心软,然而说出口的话比石头都硬,我不帮你,你自己说过的,我帮你你就把我头拧下来。 嵇雪眠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双烧红的滣瓣张开,努力挺直了脊梁。 他抬头想去亲段栖迟,眼角滚落着泪水,哀哀欲绝地求他,你别不理我阿迟哥哥,我求你了,我好难受,有虫子在咬我 段栖迟躲开,铁了心不帮他的忙,把哭到不能自已的嵇雪眠抱下马。 得不到安慰的嵇雪眠哭的一抽一抽的,搂着他说什么也不放手。 还是段栖迟一根一根手指头把他掰下来,放到白天林渊他们绑好的竹筏上。 嵇雪眠坐着抹眼泪,哭得可怜,段栖迟蹲下来捏着他下巴,语气轻柔。 你不是拼了命的要强吗?你不是非得烫死自己吗?我就让你看明白了,不管自己死活瞎要强是什么结果。 嵇雪眠闭上了眼睛,段栖迟突然就心口一疼。 雪眠,死了活了我都不能让你跑了,就是个尸体我也给你收尸,你放心。 嵇雪眠拉着他不让他走,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不要 对牛弹琴的段栖迟叹气,问他:你不要什么?我吗? 嵇雪眠摇头,小声说话:不是,我想要你。 段栖迟揉了揉他的脸颊:不给。 嵇雪眠手下力气也不小,拉住了段栖迟,愣是没让他脱身,不允许他有离开自己一丝一毫的可能。 嵇雪眠自下而上,执拗地想要撬开段栖迟的口齿,你不帮我吗? 我可以帮你,但不是现在。段栖迟不让他碰到自己,把人带着竹筏推去了雍水江里,自己也跳了上去。 河面轻缓的波涛一浪一浪地打在嵇雪眠两脚踝骨上,段栖迟抓住他冰凉的脚踝,手指捂暖了,放缓了力气捻了捻,现在清醒了吗? 嵇雪眠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段栖迟身上的气息阴鸷不定,过于阴冷,甚至给嵇雪眠感觉,他要生吃活剥了自己。 嵇雪眠突然间心跳加速,蹦停了一下,而后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你很讨厌我吗,为什么不帮帮我? 段栖迟食指蜷曲,勾起他的下颌,语气轻缓,仿若无声:我不讨厌你,我只是在惩罚你 。 嵇雪眠的眼泪落在他手指上,不敢去看他的神情,咬住了下唇,已经出了血,我、我很听话的,不要惩罚我,不要 嵇雪眠根本没注意到段栖迟的瞳孔变得更加暗红,一下子爬起来,手肘无力,跌倒进了江里。 段栖迟去抓他,没想到自己却被嵇雪眠捉住了足踝,拖下了水。 水里,嵇雪眠的乌发飘在水面上,动/情的眼神秾艳的像春日桃花。 他又细又长的眼尾挑起来,说不出的媚气撩人,心脏在剧烈跳动,好像能把河面震出涟漪来。 嵇雪眠浑然不觉,抖着手勾上段栖迟的肩,凤眸半阖,隔着水隔着雾,手本能去抓段栖迟的那处。 段栖迟一怔,只听嵇雪眠语气哽咽,软着嗓子求他,阿迟哥哥,你疼疼我,好不好? 段栖迟听见脑子里有一根弦嘣地一声就断了。 等到林渊再次看见他家王爷的时候,同行的嵇大人不见了,反倒是王爷一身都是水,穿的也清凉。 唯一一件黑绒大氅盖在了怀里抱着的人身上。 林渊怕掉脑袋,赶紧低下头,只听段栖迟却吩咐他道:嵇大人染上了风寒,去寻莲哈来。 林渊不明白,莲哈分明就是大翁的一条狗,王爷您怎么还肯信任他?要不我去叫闫大人来看看? 段栖迟皱眉:别叫闫明,莲哈自有他的用处,快去。 是,王爷。那把莲哈叫来之后呢?林渊比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之后把他关在乱葬岗三天三夜,第四天早上把他放了。 林渊不解,为什么是三天三夜? 刚才在马上,嵇雪眠一阵闹腾,段栖迟掣肘着他,眉心都快烧红了,因为这三天,我和嵇大人不会离开帐篷半步。 林渊自觉多嘴,心里深知嵇大人在自家王爷心里的份量,兀自感动,心想果然王爷还是不想和嵇大人闹得太僵,回身就去办了。 恋耽美 铜炉添香(16) 嵇雪眠的下巴颏尖尖的,缩在毛茸茸的大氅里,显得他的脸白皙如玉,滣色艳红如血,整个人病恹恹的,像一朵风吹雨淋的花。 段栖迟轻轻吻上他的眉心,蛊虫凶猛,你就暂且屈服一下吧,这三天我陪着你。 嵇雪眠照旧听不懂,轻轻用脸颊贴了贴他的下巴,嗯我想要你 段栖迟把他抱紧了,那等下你热情一点,拿出诚意来。 第23章 倒V开始休憩05 热情? 嵇雪眠浑浑噩噩的, 他感觉到全身热度都要消耗殆尽了,全身被雍水江冰冷的水泡了个透心凉,腕子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段栖迟也没好哪去, 两个人一样都是落汤鸡。 他把嵇雪眠安稳妥帖地放在木榻上,褪了那双湿透了的靴子, 段栖迟搂着这两只白莹的脚, 紧紧捂进了胸膛里,冷不冷? 嵇雪眠茫然地低下头看了他一眼, 冷到快冻上的血液开始重新流动,他动了下指骨节,感觉已经有了些微的热意,便缓缓道:不冷了 帐篷里烧了一盆噼里啪啦的篝火, 火星子乱跳。 嵇雪眠被那火光晃到了眼睛, 微眯了眯眼,他貌似很久没见过火了。 嵇雪眠迟钝的意识到, 原来南疆的火是这么温暖的。 段栖迟半跪在地上, 又去抓嵇雪眠按在被子上伶仃雪白的指尖,轻轻地牵住,好像眼前人是一朵娇弱无依的菟丝花。 他不由得放低了态度哄起人来:司伶, 不管今天晚上|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我都答应。 嵇雪眠的瞳孔恍恍惚惚地盯着他,眸光如水雾,喉结细微地滚动一下,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紧接着,一声叹息之后, 他的腕被段栖迟温柔握住,薄薄的细布覆了上来, 盖在伤口上,一圈一圈,一直绑到大拇指处。 嵇雪眠想躲,被制住动作,段栖迟眉心微微一蹙,乖一点,别动。 嵇雪眠就真的没再动。 很多尘封的记忆追溯而来,眼前这个人熟悉的好像昨天才见过,陌生到明天可能再也不见。 嵇雪眠一时间分辨不清真实的想法,陷入了一阵又一阵的混沌中。 包扎完了伤口,段栖迟循循善诱: 你知道的,你只是不愿意说出口对不对?你想怎么要我,你说? 被轻轻一推,嵇雪眠跌在厚重柔棉的榻褥子上,猝不及防,想要惊呼,又给生生憋了回去,我、我真的不知道。 嵇雪眠的耳垂被段栖迟的尖牙衔住一口,他忍住了没躲,偏过头去,不得已把修长脆弱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别。 段栖迟得寸进尺,刻意要逼他说话,你说出来,说出来我都能满足你。 嵇雪眠闭上眼睛,突然害怕,想要退缩,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忍一忍。 不能算了。帝师四持,忍之一字,没人做的比你更好。但是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忍耐。 段栖迟的拇指按住嵇雪眠的大动脉,眸色深深浅浅,看着他的眼泪划过眼睑,流过削尖的下颌,一滴一滴砸在枕面上。 四持? 持容,持忍,持默,持谦。 嵇雪眠出身名门,天资聪慧,为人子、为人友、为人师,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诸多荣耀加身,难能保持勤谨躬行,需要时常提防着。 拿香烫腕这种事,段栖迟想想就觉得后怕,不知道他从前还做过什么样的蠢事,心里像是被一把刀搅着,一边心疼他,一边闷闷生气。 嵇雪眠被他搂着,感觉身上不那么凉了,有了几分说话的力气,也有很多想说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嵇雪眠胡乱地寻了个话捻子,缓缓说道:我从前只知道读书写字,当高门贵子太久,不了解人世间的疾苦,心高气傲惯了,若不是孤家寡人置身风雨的这十年,我只怕是没有那般普济心胸,不够资格做宣沃的老师。 深深吸了一口气,嵇雪眠沉沉道,南疆缕缕遭乱,百姓的苦楚,不能一一言明,此次到南疆来,一是为了江山稳固,二是为了体察民情,黎民百姓穷苦,是我朝之不幸。 若能回到上京,我愿倾尽一生扶持超纲,也不枉启程出京那日百官相送的阵仗,不叫他们失望。 絮絮叨叨皆是公事,段栖迟一声不响地看着他,握着他的手,看他的眉眼染上醉人的红,也放低了声音。 若我说,你我都死了才是他们所愿呢?你还愿意为社稷奉身吗? 嵇雪眠垂下眼眸,安安静静的,你当我不知吗?古往今来,帝王师一职,大多不得善终,我不怕。 可是我怕。 段栖迟把他的掌背按在心口,嵇雪眠听到这话,本就强撑着一丝清明,不得不把全部注意力转回来。 那双华美隽深的丹凤眼透着疑问,泪痕浅浅干涸在脸颊上。 你不能一死了之,你不能这么对我。 段栖迟的语气温柔的像水,委屈又可怜。 嵇雪眠被这语气弄的有些手足无措,掌心向下伸出去,轻轻盖住他的头发,缓慢又轻柔地抚摸下去。 段栖迟感受到他开始灼人的温意,分明指尖还泛着凉意,可这动作却让他心里一暖。 段栖迟微眯着眼睛,下次别折磨自己了,你要是想不开就来折磨我,你知不知道我看见那一桌子血迹有多害怕? 我真怕你再有哪天想不开,就不止烫香这么简单了,你要是不见了,我一定会发疯的。 嵇雪眠本来有点诧异,又被他的话逗笑了,怎么会不见呢?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段栖迟顺势屈膝,半跪在嵇雪眠身前:我保证,除了我之外,谁要是敢动你一下,我会让他死无全尸。但我不能这样要求你,你答应我,以后也不能再伤害自己了,行吗? 不行,你太狡猾了。 嵇雪眠失笑,一口拒绝,除了你之外,谁能碰的到我?这话你说了不算。 段栖迟也笑了笑,拉住他的手,牵向自己:那我换一种说法,你要是再敢动自己一下,我就动你十下,一百下,让你日日夜夜泣不成声,悔不当初,我说到做到。 嵇雪眠浑身发麻,纤长白/皙的指尖泛着不自然的红,脸颊隐隐透着粉,低声询问道:为什么是日日夜夜? 段栖迟瞧了他一眼,对他傻了一样的表情觉得好笑,你以为我要和你兵刃相见吗?也可以,不过此兵刃非彼兵刃,一样叫你爽利。 他起身把嵇雪眠抱到膝盖上,嵇雪眠带着三分迷糊,细白如瓷的一双大轻飘飘地搭在段栖迟的双肩,任由大掌顺着衣裳下摆的缝隙钻了进来。 嵇雪眠的脸满是被欺负之后的疲惫,一双凤眸半阖,无精打采的。 那你轻一点,我有点累。 段栖迟看着那扇浓密墨黑的睫毛连连打战,纤长如同飞舞的蝶翼,脆弱易折。 他突然好想疯狂地把嵇雪眠揉碎,又怕他明天醒来羞愧难当,把今夜行径忘了个一干二净。 段栖迟已经探到了那处。 嵇雪眠默默地低下头,脸颊一片红。 段栖迟掌下一对蝴蝶骨颤巍巍的,凹进那握细瘦衣裳里,估计用力一捏,嵇雪眠这一身病弱削瘦的骨头就能当场裂开。 别动了。嵇雪眠脸红了一片,有点难耐,你在想什么? 段栖迟如实回答,你太瘦了,要多吃点东西,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说完太多话的嵇雪眠实在是太累了,一把柴火烧的他稀里糊涂的。 我想吃了你,别的,什么都不要。 嵇雪眠浑然不觉他在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词,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被动陷入了更深的迷乱之中,再也不见天日。 翌日早起,嵇雪眠只觉得自己拆散架了一样,虽然他一向体质多病,也没病到这种程度,不仅坐不起来,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嵇雪眠隐隐约约记得,头一天晚上,他好像听见鸡叫了才睡,过程中说了好多次再也不敢了,两腕上钻心的疼也消弭了不少。 但他犹记得,昨夜段栖迟带他去雍水江泛舟不,泛木筏,让他被迫染上了风寒,这个王八蛋!回了帐篷里又是一阵颠倒,他确实央求段栖迟替他解蛊了,倒也不至于实实在在解一夜吧! 至于临危时胡说八道的话,嵇雪眠只恨自己没能忘了,最难受的就是,段栖迟也没忘,正穿好了衣裳巴巴地看着自己,见他睁开了眼睛,便笑的一脸高兴。 雪眠,你真的好热情,我从没见过你这副模样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嵇雪眠喉咙沙哑,堵住他的话茬。 好吧,反正昨夜我已经听了个够,今天就放过你,来,把药喝了。 段栖迟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肩头,闫明已经给你开好了风寒的药,你得连喝三天,这三天你不许出帐篷,就老老实实在榻上躺着。 喝三天苦水,还不如杀了他。 嵇雪眠沙哑道:凭什么我不能出帐篷? 段栖迟自在道:我不让你出,就这么简单。你放心,也没有外人进来,就我一个人伺候你。 嵇雪眠想都不想,我、不、用 王爷,您吩咐擦洗的热水打好了,现在就把木盆端进去吗? 段栖迟道:好。 嵇雪眠闭着眼睛,扭过头去:你要擦洗出去洗,别在我面前。 段栖迟扬起眉眼,雪眠,你误会了,是帮你擦洗,不是我自己。 你说什么?嵇雪眠来不及拒绝,只见将士们已经把盛满了热水的木盆端了进来,还附带了一盆的药材漂浮在水面上。 回王爷,这是莲哈大夫配送的药材,闫大人检查过了没有害处,可以放心用。 嵇雪眠闭眼,端出去! 段栖迟挥挥手,没听见吗?嵇大人叫你们都出去。 说罢,段栖迟不见外的走过来,把浑身无力的嵇雪眠从榻上抱起来,嵇雪眠想抬腿踹他,发现自己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了。 只听段栖迟笑的满腔得意,看来雪眠是离不开我了,那我只能勉为其难,亲自照顾你洗澡吃饭,更衣沐浴,雪眠你不会生气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评呀宝贝们! 第24章 休憩06 没一会儿的功夫, 士兵们已经把木盆摆在了帐篷中间,一大盆热水快要漫出来,正冒着热气。 嵇雪眠忍了又忍, 我不生气,王爷请出去, 我自己能洗。 段栖迟选择对嵇雪眠的警告听而不闻, 臂弯一个用力,把嵇雪眠囫囵个泡进了木盆里。 他碰到自己皮肤的一瞬间, 嵇雪眠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晚上。 他低着头,觉得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了。 这要命的蛊虫,不离开南疆,总是要求着段栖迟。 一想到这, 嵇雪眠心里一股闷气, 恨死了大翁。 连带着看段栖迟也不顺眼。 段栖迟慢悠悠在盆边坐下来,修长的大手帮他把头发捋到脑后, 不急不慢地说了一句:你要是再乱动, 我就进去和你一起洗。 嵇雪眠的脸色本来就苍白,看着段栖迟用巾帕一丝不苟擦拭他,嵇雪眠干脆把头拧到一边, 胡说什么。 热水时不时涌上下巴, 嵇雪眠忍不住扬起脖颈,躲避水流,段栖迟眸色暗下去。 下一刻,嵇雪眠吓的差点从水里蹦出来,几乎是死死咬住下唇, 不让自己走漏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渐渐的品出了段栖迟的某些癖好,尤其在做那种事的时候, 一旦嵇雪眠叫出声,只会适得其反,时间越拖越长,还不如一声不吭任他帮忙。 段栖迟半只胳膊探进水面下方,几番动作,他自己遗留给嵇雪眠的东西浮上水面,嵇雪眠脸色发红,这太荒唐了 看他耳根都羞的通红,段栖迟的目光带着几分调笑,仔细看向他的脸,现在知道害羞了?早干嘛去了? 嵇雪眠微微偏开脸避让他的视线,他以为自己愿意是吗?要不是南疆人的蛊虫,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见嵇雪眠一言不发,段栖迟磨磨蹭蹭地给他擦洗,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地方遗漏的。 擦的嵇雪眠浑身发烫,如履薄冰,就怕段栖迟不管不顾再帮他几次。 好在段栖迟还没有这么无耻,他把嵇雪眠从水盆里抱出来,轻轻搁到榻上的干巾上,雪眠,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白,还这么香? 嵇雪眠整个人缩在榻角,没力气地窝成一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要帮就帮,不能帮就出去。 段栖迟自然不能出去,顺着他的脚腕握住他的小腿,把人拽了过来,指尖微烫,摩挲着他的膝盖骨,慢条斯理地说道:帮,怎么能不帮呢?我帮你这么多次,还差这一回? 嵇雪眠被他拽过去,被不算温暖的空气凉了一下。 段栖迟把他摆正,靠着他坐下,用干巾细细给他身上的水珠擦净,从脚腕,小腿,肋下,脖颈,最后擦到了乌墨一般的长发。 嵇雪眠被他当做贵人伺候着,闭上眼睛不看之后,全身上下的感受反倒是加剧了,惹得他恨不得一脚把段栖迟踹到帐篷外面,生生给忍了下来。 要说段栖迟沙场出来的摄政王,仗打了不少,为人干脆利落又果断,怎么偏到了这种事上变得慢慢腾腾,像只蜗牛,半天也弄不完。 好了吗?嵇雪眠耳后绯红一片,催促他道。 好了,现在我帮你穿衣裳,你喜欢哪件?段栖迟提溜起一叠新衣裳,林渊今天早上进城买的,照着你的尺寸量了几件。 嵇雪眠皱眉,他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段栖迟笑笑,自然是我告诉他的。你还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尺寸吗? 他禁不住俯身,在嵇雪眠紧皱着的眉心亲了一下,清新淡雅的香味钻进脑海,近距离抨击着神经,段栖迟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 嵇雪眠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忙一把将他推开,随手拿过一件白色的,看也不看一眼,就它吧。 谁知道这件衣服长的就很古怪。 乍一看这衣服没法穿,前面是干干净净的白,背后却另有玄机,是某种南疆风情的款式,要一条一条把白绳子穿进孔洞里去,穿法非常复杂,还不能先系再穿,自己一个人根本穿不了。 段栖迟一边悠哉悠哉地摆弄他,一边吩咐,胳膊抬起来,离我近点。 段栖迟知道他最近身子孱弱,本来就是大夏天也会泛冷的体质,唯独雪白的臂弯处有一点点嫣然的粉,连指尖都在发抖,指盖水润润的。 嵇雪眠稍稍弓了下/身,因为段栖迟的手搭在他的后脊梁上,指尖位置刚好就是胯骨,有些不耐烦,穿好了吗? 段栖迟含着笑,故意说道:你可别动,我穿错了就得重新穿,很麻烦的。 没办法的嵇雪眠只能一动不动,心里可恨段栖迟使坏作弄他。 段栖迟如他所料,给衣裳打结的动作越来越慢。 嵇雪眠的腰很瘦,胯骨也没几斤份量,一件白雪一样的衣裳穿完,整个人好像马上就要飞升了一样。 恋耽美 铜炉添香(17) 他翩然若尘,和着那张清冷淡泊的美人面,简直像是天上的仙君。 嵇雪眠给段栖迟一个蕴含怒气的眼神,不友好,很气恼。 同样,段栖迟慢慢绽开一个笑容,薄薄的眼睑下是一双狭长玩味的眼睛,瞳孔微微泛着红,笑的邪佞又危险。 嵇雪眠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 好在这时,灵音敲了敲帐篷门杆,王爷,主子,您该喝药了! 段栖迟起身,到帐篷外接过药罐子,顺便还带回来一食盒菜饭,放在桌子上,回过身把嵇雪眠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嵇雪眠被迫窝在他怀里,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打开食盒,又打开药罐子,一瞬间又苦又香的奇异味道萦绕在鼻尖,嵇雪眠别过头不想呼吸,被段栖迟捏着下巴拧了过来。 段栖迟根本不给嵇雪眠逃开的机会,甚至更加用力地勒住了他,把他牢牢固定在膝盖上。 放开我。嵇雪眠的胸膛极速起伏,一汤匙苦哈哈的药递到他唇边。 段栖迟犹如恶鬼低语道:喝药,听话。 嵇雪眠抿着嘴唇,我又不是小娃娃,你把我放开,我自己会喝。 段栖迟神色平静,好像正在逼迫嵇雪眠喝药的人不是他。 他擦了擦嵇雪眠发红的眼尾,手指捏了捏他的脸颊,我不放心你,怕你不喝,病迟迟不好。 嵇雪眠心底暗叹,就算是看犯人也没有这么尽职尽责的。 这个段栖迟,打的什么主意? 难不成真的喜欢他? 嵇雪眠并不很相信,但他暂且不会挑明了去问。 毕竟段栖迟这个人从小如此,总是笑着,几分真心,无人知晓。 况且,他是摄政王,嵇雪眠是无论如何不想相信,他若是真的喜欢自己,该怎么收场。 他背靠着段栖迟的胸膛,被他说话的声音震的后背发麻。 嵇雪眠闭了闭眼,思虑片刻,问他:王爷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么做和囚禁我有什么区别? 段栖迟似乎真的想了想,颇为认真地回复他:有区别,至于是什么区别,以后你就知道了。 嵇雪眠见他当真,愣了一愣。 他猛地侧过头,难以置信,你你再说一遍? 段栖迟却不肯答应他,执拗地喂他喝药,张嘴。 嵇雪眠坳不过他,赴死一般的喝了下去。 一勺一勺的,好像怎么也喝不完。 嵇雪眠喝到最后,直想往外呕,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胃部不适应苦药水,活像是受刑。 只觉得唇上一热,嵇雪眠睁眼,看见段栖迟正在吻他。 他实在是被苦到了,觉得口中有丝丝缕缕的甜意,像是糖块。 半晌,那糖块就到了齿间,段栖迟看了他几眼,很是同情:确实苦,难为你了。 喝过了药,段栖迟重蹈覆辙,接着喂他吃饭。 这顿饭吃的嵇雪眠浑身难受,好不容易遭完了罪,他最不想看见的局面发生了。 他想小解。 嵇雪眠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告诉段栖迟。 想是这么想的,事实情况可由不得他倔强。 段栖迟发现了他的异常,看了一眼喝的一干二净的药罐子,心里瞬间了然,把人抱了起来,凑近他耳边,想小解? 嵇雪眠被这话轰的脑子一愣一愣的,想要挣开他的束缚,结果推他又推不开,反被他抱到角落里的铜器夜壶旁边。 嵇雪眠差点羞愧死,不由得抖着声音说道:你走开,我自己来。 嵇雪眠一向知道段栖迟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想到他这么过分,平白无故欺负他也就算了,怎么这种时候他还要来变本加厉? 嵇雪眠的下裳被他扔到一边,只剩了一件空荡荡的上裳,可是段栖迟自己还是衣冠楚楚的,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嵇雪眠素来听闻有人寻欢作乐,净寻些与众不同的乐子,嵇雪眠难耐地闭着眼睛,忍了很久,都没能出来。 一直到嵇雪眠脑子都快要爆炸了,双重折磨下,嵇雪眠漂亮的凤眸近乎失神,几滴眼泪滑下来,嗓子眼里哽咽了几声。 段栖迟刻意而为之,见嵇雪眠被他折磨的够呛,心里柔成一团,帐篷里光线昏暗,他亲了亲嵇雪眠的眼角,卷走了流个不停的眼泪。 嵇雪眠想要躲开,被段栖迟制止了动作,声音很是可怕,怎么还不出来? 闭嘴嵇雪眠气恼,明明就是他趁人之危,得了趣还卖乖,还有脸问自己? 段栖迟低低笑了一声,我可是为了帮你,还不谢谢我? 嵇雪眠受了一宿的罪,眼下一样觉得难受,又动弹不得。 许久之后,嵇雪眠折腾不动了,终于小解出了。 段栖迟算是放过了他,把衣衫不整的嵇雪眠放在榻上,刚才是白洗了,眼瞅着白衣服又脏了一大块。 嵇雪眠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扭过头去不看他,王爷,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吗? 段栖迟却仍旧不肯放过,嵇雪眠看不得自己只穿了一半衣裳的丑态,听见他说:我出去了倒是可以,那谁来帮你呢? 他注意到段栖迟到现在都衣冠楚楚,便伸出了手,不许他装模作样。 段栖迟任他动作,亲了亲他的唇角,很是温柔。 如此三天,嵇雪眠都没能下榻,段栖迟亦是如此。 第四天,莲哈被林渊绑了来。 一进帐篷门,林渊就被石楠花的气味冲到了前额,他浑身都长刺了一样难受,恨不得赶紧逃离这片占有欲过强的领地,马上把莲哈扯进来,王爷,莲哈到了。 他家王爷根本没空离他,片刻之后,段栖迟才从屏风后面缓步而出,神色如常,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林渊自然不会问嵇首辅去哪了,心里也震惊,头一次见他家王爷乱到这种程度,一一交代了抓莲哈来的事,回身就告退了。 莲哈得了指示,小心翼翼搭上布幔后面的人的腕子,这双腕子表面很凉,经脉很热,像是被折腾了很久的脉象,却隐约透着平静祥和。 莲哈暗觉不对,这个哥儿一定不会是嵇雪眠,这是一个能怀崽子的哥儿,和嵇雪眠完全不一样! 莲哈暗自咋舌,没成想段栖迟竟然荒唐到这种程度,三天三夜不出门就为了干这事,真的可能把人弄怀上! 莲哈决定不管这个闲事,禀告道:摄政王,这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病恹,实则恢复的很好,想来是有好药吊着,可以继续用药。 段栖迟听了这话,略微放下心来。 而莲哈的用处,就在放走他之后,要跟着他的踪迹,寻找一些细微的攻破点。 段栖迟回到屏风后,摩挲着嵇雪眠无力的手指,我去去就回。 嵇雪眠声音哑到不行,出去。 第25章 收疆01 段栖迟离开后, 嵇雪眠便要回自己的帐篷,林渊百般阻挠不住他,只能任由他离开。 帐篷里的熏香熟悉又温暖, 嵇雪眠只觉得困意绵绵,然而他连眼睛都来不及闭, 闫明就闻着信儿抱了一大堆折子找过来, 看他第一眼就愣了一愣,试探着问道:雪眠, 你昨夜没睡好吗? 嵇雪眠长睫凝霜,静静地看着他,眼角眉梢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唇色发着白, 神采却奕奕, 若无其事地说:近些日子多梦难眠,无妨, 把折子给我吧。 闫明听嵇雪眠这么说, 也没有太追根究底,拂了拂桌面上的灰尘,叹了口气:为难你了, 摄政王那个人不好相与, 想必给你不少罪受,好在他今天早晨出去了,一时半刻应该不会来打扰你。 做臣子的,不就是忍耐吗,急什么。嵇雪眠别开眼睛, 面不改色道,告诉他们, 不是要紧事别来找我,我谁都不见。 闫明称是,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这一晃眼就是十多天过去,南疆入了立秋节气,凉风渐渐起了,夜里变得愈发冷了起来。 嵇雪眠一刻不停地给折子做批注,困了就睡在桌案上,头发干脆披散下来,顾不得梳理,几个大夜熬的他眼珠透红,写字写的手腕僵硬,仍不停歇。 这一夜格外的冷,嵇雪眠本来就畏寒,帐篷挡不住凉风,一缕一缕打进来,嵇雪眠揉了揉手腕,轻轻蹙眉,缓缓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这些天,嵇雪眠试图用公事麻痹自己,因为一旦静下来,他就特别想睡觉,身子很容易疲惫,明显比往常嗜睡了许多,懒得动弹,也吃不进什么东西。 嵇雪眠想,可能是熬夜熬过了头,该休息了。 为了不耽误京城的琐事进程,嵇雪眠在每处批注后面都详细写了解决办法,这些思虑最是耗费心神,稍有不留意就写错了行数,昏昏欲睡的时候,笔墨总会掉落在绢本上,洇出一小点墨迹。 没办法,嵇雪眠次次得用首辅大印盖上去,看起来反倒像是强调了重点事项,不大妨事。 宣沃対这位年轻才俊的老师的想念愈发强烈起来,有那么几张折子里夹了白纸,偶尔会出现几首诗。 一眼扫去,暗相思,无处说,惆怅夜来江月。嵇雪眠不由得念出来,心尖上的一寸暖了几分。 提笔便回了篇文章,没有特别诠注为君之道,也没有文绉绉讲些道理,只是说了些寻常的关心,像是普通人家的兄长一般。 尽管如此,文笔依旧卓绝凛冽,嵇雪眠也有点无奈,摇摇头,改了几句略显严厉的言辞,提笔又写了一章。 勾勾改改,入了深夜。 嵇雪眠坐在桌前细细整理奏折,他不喜欢散乱邋遢的环境,因此,连地上的废纸团都要扫到一起去。 正整理着,嵇雪眠就听见了帐篷外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粗糙中透着杀气,刀片子被风吹的直震响,嵇雪眠便知来者不善。 大哥,还犹豫什么?直接杀了嵇雪眠,一切就结束了! 你懂个屁!南疆归谁和咱们没关系,天华城打的再乱,再尸横遍野,也传不进皇帝耳朵里,咱们的目的就是不让嵇雪眠回京城! 可是天华城已经被攻破了,姓庞的和摄政王反目成仇,正在天华城打着呢!大翁又被抓走,南疆现在无人带领,乱成一团,咱们何不当个逍遥土匪头子,不给京城那位卖命? 没那么容易,大人狠辣恶毒,不可能让咱们活着,还不如用嵇雪眠的头去讨好摄政王,兴许摄政王愿意和大人结为一派! 确实是个好主意,可惜被我听见了,真遗憾啊。嵇雪眠慢步走出来,冷漠道:想要我的头,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黑衣刺客抚/摸着刀背,阴森森道:你还有心思调侃?还敢住在摄政王的营地里?嵇雪眠,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怎么敢? 嵇雪眠不愿意和他们多说废话,手边没有剑,鞭子在营地里甩起来又不方便,仗着功夫好,腾挪之间,极其迅速地空手夺白刃,占了上风。 另一个刺客明显武艺低下,虽然早有防备,也没想到嵇雪眠这么难缠又难打,被夺了刀之后,砍晕了后颈倒在地。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嵇雪眠无暇再顾忌这废物刺客,另一个黑衣服的就不好対付了,斗了几个回合,愣是分不出高低上下。 嵇雪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上力气也有点松懈,力不从心一样,这应该和睡觉多少没什么太大关系,心里直犯嘀咕。 黑衣刺客见几击全部落空,一时气恼失了分寸,被嵇雪眠捉住空隙刺中了手臂,黑衣人惨叫一声垂手扔剑,嵇雪眠顺势用剑逼住他喉咙,居高临下,逼视着他,说,你主子是谁? 黑衣刺客脸色也有蜘蛛纹身,他嘿嘿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你附耳过来。 嵇雪眠対他这小小把戏没兴趣,刀刃再度向下几分,登时见了血,言简意赅:说。 刺客耍赖皮:还是那句话,我没劲儿了,你得来就我,我不动。 嵇雪眠冷笑一声,一脚踩在他下.半.身,疼得刺客差点把舌.头咬断,捂着缩成一团,你这个贱.人!我不可能告诉你,你就死心吧!都给我滚出来,还观望什么等着老子断子绝孙啊! 嵇雪眠眼神一瞥,四周突然钻出六七个刺客,他眉头一皱,硬碰硬也不是不行,以他目前的身.体条件来说胜算不大,兰慎此刻肯定不在营地,段栖迟的士兵几乎都赶去了天华城,正和御林军打成一团,整片营地空空如也,除了闫明和一些伙夫哨兵。 这么多天过去,竟然真的没人知会嵇雪眠一声。 嵇雪眠暗自苦恼,第一把刀砍过来的时候,他还能应付,第七把刀砍过来的时候,嵇雪眠就躲不开了。 再一睁眼,嵇雪眠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 大殿内熙熙攘攘,嵇雪眠身边围了一圈脸上纹了蜘蛛的人,都用一种打量猎物的眼神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嵇雪眠却是非常镇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嵇雪眠被冷水浇了个透,发丝沾在唇边,嘴唇红艳艳的,雪白的皮肤却发着冷莹莹的寒意,一身白衣贴在身躯上,勾勒出他修长高挑的身材,尤其那双笔直的腿,漂亮的不像话。 只是他这副不屈的表情配上格外脆弱的场景,让人忍不住想把这天之骄子拉下神坛,狠狠磋磨,想看看世人誉其有经世之才的帝师大人,被踩在泥里的凄美模样。 本来是要杀了你的,反正京城那位大人也不知道,还不如先玩够了你,再砍了头! 嵇雪眠微微颔首,并不惧怕,倒是罕见地笑了笑,狭长隽美的凤眼眯起来,唇角挽起一个弧度,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而后愈发粗糙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动起手脚,忍不住想上前一亲芳泽。 我听说你从小就美,头一次见到,确实漂亮,来,让老子亲一会儿! 轮得到你吗?这么骚的大美人,不得老大先享受?砍了他手脚,省的他找到机会就反击!你又不是没听说过,他小时候可干过这种事! 嵇雪眠的声音清冽又好听,带着三分调侃,你们应该反思一下,从我未及弱冠之年,一直到如今位及首辅,这么多年没能杀掉我,今天就能成吗? 你哪来的自信? 别说大话了,废话少说,扒下面衣裳赶紧的 先把他嘴堵上吧,一个接一个来,别乱了套! 嵇雪眠被迫塞住了嘴,眸光坚韧,反倒叫蜘蛛们不太敢上前。 妈的,我先来,都躲开! 嵇雪眠被四五个人抓着,拧着两腮张开了嘴,男人团着一团破布,塞进嵇雪眠口中。 嵇雪眠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想怎么寻思才不算痛苦,咬舌自尽显然不可能了,不知道剪刀腿有没有用,前提是抱着可能会失败的决心去拼死一搏。 嵇雪眠心里有数,他倒是不会被他们得逞,但是被恶心了一通,也不由得火冒三丈。 恰在此时,几十道箭穿刺长空,拉出极细的一声尖啸。 嵇雪眠回头,是段栖迟来了。 所有蜘蛛应声倒地,所有箭都出自段栖迟一人之手。 段栖迟看见嵇雪眠,整个人犹如遭雷劈一样,快步走过来,主动半跪下,伸.手解了嵇雪眠口中的白布。 嵇雪眠有点没力气,提着精神,不算好气说道:你又把他们弄死了,我看回京城之前是不可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段栖迟眼眶都红了,看到嵇雪眠的衣领都被打开,愣了半天,才颤抖着一双手,把他的衣领拢上,不管他是谁,我都不会轻饶了他。 恋耽美 铜炉添香(18) 嵇雪眠坐在地上,任由他把自己搂在怀里,段栖迟的身上也沾了凉水,可他浑然不觉冷,拨开嵇雪眠湿.漉.漉的头发,俊美的脸上阴晴不定,极其可怕。 嵇雪眠推他,丝毫推不开,有点抱怨,你抱得太紧了,我肩膀疼。 段栖迟把他松开,仔细检查,发现嵇雪眠的肩膀被人摔伤了,擦破了好几道伤口。 嵇雪眠只感觉他的头在自己肩膀上蹭了蹭,莫名体会出了一种名曰委屈的情绪,心知段栖迟和他年龄相差无几,小时候也没少挨揍挨折磨,心里対他前些天野兽一般的行径略微不那么抵触了。 可惜,他正和御林军打的欢,为了争南疆这块地盘的收归权,也为了骁王短短二十六年从未有过败绩的战神之名,他们俩根本就是死敌。 嵇雪眠心里拎得清,却也挣不开怀抱,段栖迟偶尔会像小孩子一样蛮横霸道不讲道理,眼下固然是说什么都不会听的。 嵇雪眠対他过于熟悉,所以,当段栖迟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不说话也不挪移时,深情又捉摸不定的眼神让嵇雪眠有点不自在,别过头去,补了一句:王爷再不放手,叫人看见了如何解释? 段栖迟久久都没有动作,久到嵇雪眠快要睡着了,段栖迟才道了声:那你跟我走。 嵇雪眠闭了闭眼,如实拒绝,去哪?你我现在各自为战,不宜出现在一起。 这是实话,嵇雪眠也不想思考段栖迟为什么一瞬间变得那么生气,生气到一把把他横着抱起来,大步走出大殿。 阳光刺的嵇雪眠睁不开眼,忽然想起,一身衣服浇了个湿淋淋,岂不是一无遮拦 段栖迟垂下眉眼,语气更加不高兴,我不会让任何人看见你现在的模样。 嵇雪眠想问他什么意思,却一时间天旋地转,顿觉恶心。 马上疾驰,嵇雪眠稍微好一些的时候,看见了一处古朴的大寨子。 段栖迟捏了捏他的脸,把他抱进内室,拿被子把嵇雪眠牢牢盖住,亲昵的语气却并不开心:御林军就在寨子里埋伏着,别让他们看了我的笑话。 你的笑话?嵇雪眠嗤笑一声,分明是我的笑话吧? 段栖迟低下头,含糊的应了一声,吻了下他的嘴角,恨恨地轻咬了一下。 你再逼我,我可就真控制不住自己了,你不想在这里被我关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暗相思,无处说,惆怅夜来江月。《应天长别来半岁音书绝 》唐 韦庄 第26章 收疆02 段栖迟满腔的怒火就要淹没头顶, 盖灭他所有的理智,眼前的嵇雪眠神色如常,明显对此一无所知。 嵇雪眠却是冷的发抖, 在被子里暖和一点,稍稍松了一口气。段栖迟直接蹲身在他膝前, 攥着他的手, 久久凝视着他的脸不放。 他不笑的时候气势磅礴,俊美的面目平添清贵气度, 整座京城翻着花儿的找,也找不出第二个这等好相貌的男子。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嵇雪眠对他要把自己关起来这种威胁全然不惧怕, 也许是同窗情谊多年, 也许是边疆部落惺惺相惜,段栖迟始终没对他下死手, 除了做那档子混账事之外。 嵇雪眠清清白白的人, 这些时日被段栖迟拉进了某座日夜颠倒的大染缸,一跳进去就洗不白了,嵇雪眠对此也并不全是害怕和憎恨, 毕竟他也曾痴痴缠缠地求过人家不是吗 嵇雪眠不敢多想, 低下头,静静看进他眼睛里,段栖迟,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这是嵇雪眠长大后头一回在清醒、平和的状态下,直接唤段栖迟的名字。 段栖迟眨了眨眼, 眼前人身上清凌凌的香味被冷水激发,如墨的长发松松一系, 垂在锁骨一侧,嘴角泛着红,被白布堵过,又被他亲过,那双半阖的漂亮眼睛存了些隐秘的担忧恐惧,像是没力气再打他骂他踹他了。 段栖迟失笑,掌心抚上他的腕子,大拇指把这块皮肤搓磨的发了烫,你怕我来强的,你打不过我是不是? 嵇雪眠被他搓磨地心烦,语气也重了,说什么鬼话?外面都是我的人,王爷请自重。 那又怎么样?段栖迟起身,把他按倒在榻里面,你躺着别出声,否则这刺杀摄政王的罪名可能就落在你头上了,我的首辅大人。 嵇雪眠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 唐马寨子就在天华城外,是摄政王军队临时安营扎寨的据点,此刻却被御林军包围了,来的路上,嵇雪眠见到了树枝、墙面上皆有银花刻纹的飞镖暗器,便对这里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嵇雪眠心说,这也算得上内讧了,平白叫南疆人看了笑话,打着天华城打到一半,御林军和摄政王倒是先打了起来,说出去真是颜面扫地。 正想着,寨子的铁制大门被推开,来人没有扣门,一队凌乱的脚步声靠近,兰慎的声音传来:摄政王,您在吗? 嵇雪眠霎时间明白了,兰慎他们现在就要下手,刺杀段栖迟! 段栖迟飞快地把嵇雪眠藏进纱帘后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兰慎和庞英一推门,和身后二十来个御林军暗卫齐齐看见了一袂消失在厚被里的衣角。 这纹样不是女子的,白鹤仰颈而唳,冷淡孤寒,定是男子之物。 兰慎和庞英并未想到嵇雪眠,嵇雪眠心知,在所有人的记忆里,他现在还在帐篷里闭关不出,天天喝闫明苦的要死的汤药,在堆成山的折子后面奋笔疾书。 这寨子里种满了丹桂树,阵阵桂花香被风卷进屋子里,甜丝丝的,嵇雪眠突然庆幸有这丹桂做掩饰。 兰慎稍稍瞥了几眼这榻里,却被段栖迟一身黑衣挡了个严严实实,摄政王,这等节骨眼上,您还有心情狎弄个男人玩? 嵇雪眠暗道果然,兰慎这语气,已然是和段栖迟他们撕破脸了,天华城攻打地差不多了,也该最后收网,把段栖迟一网打尽了。 不能让兰慎他们看见自己! 嵇雪眠缩了缩脚,窝成一团,从外面看,赫然就是个怕羞的小玩物,成了一团球没脸见人。 庞英调侃了一句,怪不得摄政王不娶妻妾,原来是个断袖,舍不舍得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小美人,能把摄政王勾的夜夜不能安眠? 段栖迟轻笑,当着所有人的面,手握住了一只细白的脚腕,颇为愉悦地说道:你们真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吗? 往日木讷的兰慎也不由得提起了兴趣来,摄政王您半夜不睡觉,难道不是因为这美人? 嵇雪眠暗骂两声,兰慎又犯了忌讳,这也就是在南疆,没有眼线盯着,往日在京城,兰慎这直言不讳的毛病就让嵇雪眠很头疼。 嵇雪眠敏锐地感觉到段栖迟握着他脚腕的力道一下子紧了。 自从来了边疆,段栖迟就很少自称本王,一点架子都不端,就算是兰慎和庞英如此不敬,他也只是笑了笑,要不是看在嵇大人的面子上,你们俩脑袋早掉八百回了。 庞英语气里有点惧了:御林军都埋伏在您门外了,摄政王,您就跟我们回京城,为您的夺位谋反承担罪名,岂不是天命所归? 天命?段栖迟突然重复了一遍,似乎对这两字非常不理解,天命便不可违吗? 兰慎便梗着脖子道:摄政王,我们也不想和您自相残杀,眼下您已经无处可退,不如投降,回了京城,皇上还能念在血缘亲情,饶您一命。 段栖迟顿了片刻,缓慢点头,好,那你们就留在这寨子里看守着吧,反正我也逃不走不是吗。 有事吗?没事都出去。段栖迟意有所指地瞧了一眼被子里的球,还有,拿两壶烈酒来,助兴。 兰慎和庞英面面相觑,庞英道:摄政王,您真的不打算让美人露个脸吗? 段栖迟居然点头,道了声:可以啊。说罢就势要掀开被子,遭到了里面人强烈的反对,一双脚乱踹,愣是把段栖迟踹下了榻。 兰慎打趣道:哟,脾气可不小,摄政王原来好这一口,真是想不到。 段栖迟闷闷一笑,重新坐上来,顺着脚踝往上攀过去老远,果不其然,被里人传来一声难耐的惊呼,庞英和兰慎皆是脸色一红,指挥着御林军退了出去。 听见门终于关上了,嵇雪眠猛地掀开被子,憋的时间太长了,呼吸不匀,把段栖迟掼在榻角,气的狭长双眸睁大,抖着嘴滣说不出话来。 段栖迟歪着头,浅淡笑着,雪眠,你就行行好吧,你看你的御林军已经把我欺负成什么样了?现在咱们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出不了门,好在你能陪着我。 嵇雪眠咬着牙,居高临下地垂眼看他,揪着他衣襟,我陪你什么?等到了晚上,我就要出唐马寨去天华城,至于王爷,最好待在寨子里,省的御林军乱箭不长眼,伤及王爷,臣罪该万死。 段栖迟却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意识,直到真的有人送来了两壶酒,嵇雪眠免不得先把自己藏起来,结果门一关,就被段栖迟扯着脚腕从被里拖了出来。 两壶酒摆在面前,段栖迟一杯一杯给他倒,嵇雪眠不喝也得喝。 这酒的气味太冲鼻,嵇雪眠抿了几口,马上就头晕,放下杯子,差点摔在地上。 喝到最后,嵇雪眠胳膊一歪,十分醉了五分。 段栖迟直直看着他,一双星眸流转光华,几丝醉意浮上眼角眉梢,他缓缓放下酒杯,动作却不见酒醉的踟蹰。 朦朦胧胧间,嵇雪眠要坐起身,却没有这个机会,猝不及防的被人抱在了桌面上,又被人得了便宜。 四周晃眼的很,嵇雪眠不喜欢过于刺眼的明烛,紧紧闭了眼睛,免得被重影晃晕了脑袋,喊段栖迟:你你把蜡烛吹灭几支,别别让 段栖迟故意气他,别让什么?别让别人看见?我巴不得叫御林军都进来看看,他们主子现在这副表情,恐怕还得学着宫里那套规矩,把你当成承恩的妃嫔,跪在地上伺候着。要不,我把他们都叫进来? 嵇雪眠心中大骇,连脚都凉了几分,一脚蹬在他肩上,你说什么!你再敢说一遍? 段栖迟抓过他的脚,把他固定住,不让他撤走,神情非常认真,连脚趾都吮了个红透,为表诚意,今天你且好好歇着,我帮你出来。 嵇雪眠浑浑噩噩被他扶起来,眼眸下沉,看段栖迟俯在自己膝下,张开了五指。 嵇雪眠轻轻蹙眉,慢慢把头仰了起来,他想逃,却怎么也躲不开段栖迟一直刻意讨好他。 段栖迟别有一套方法叫他忍不了,没办法,嵇雪眠只好握着他的腕,求他:好了,停下来 段栖迟摇摇头,复又把他搂的更紧,不能停,雪眠,你不能只顾着自己,不管我的死活啊?来,再抬起来一点,乖,我们到榻上去。 嵇雪眠小声质问他:这就是你所谓的叫我歇着? 段栖迟也很小声:嗯,你再大声点,等下庞英和兰慎就进来寻你这大美人了。 嵇雪眠彻底恼了:你嗯 嵇雪眠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段栖迟已经把所有的蜡烛都打灭了,漆黑的夜里,再也没人能看得见他们。 段栖迟似乎是比他还安心,紧紧搂着嵇雪眠,仿佛怕他再被人偷了去。 清晨的鸟叫声钻进耳朵里,嵇雪眠悠悠转醒,翻了个身,宿醉终于好了一些。 然而一睁眼,嵇雪眠只觉得一阵恶心返上喉管,忍不住捂住了嘴,只想干呕,在闻到自己大拇指间的熟悉香气时,这阵恶心才稍稍缓解了一点。 他发现,自己衣裳的襟里开了个小口,平时总是妥帖地藏于胸前的帝虎符不见了! 嵇雪眠乍然火冒三丈,定是昨夜,段栖迟趁自己鬼迷心窍,随手就把帝虎符顺走了,眼下指不定使唤御林军做什么呢! 原来他是这个目的!这个混账! 嵇雪眠顿时一股邪火冲上心头,恨不得当即把段栖迟从不知何处抓回来,拔了他的牙,叫他再敢胡说八道,骗得自己团团转! 满脑子都是砍了这姓段的混蛋的念头,嵇雪眠跳下床,本来不舒服的身子一下子充满了力气,一脚踹向木头房门 一把锁挂在门外,竟然踹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呀! 鞠躬! 第27章 收疆03 既然踹不开, 嵇雪眠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越到这种束手无策的关头,他越是冷静, 折回身坐在桌边,桌上摆了一把崭新的密封瓷壶, 打开盖子, 热腾腾的水汽冒出来,至少是今儿个早晨新灌的热水。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嵇雪眠不怒反笑,段栖迟这是铁了心不让他出门,除了热水,屋子里的瓜果点心冷食果脯一应俱全, 至少能让活人撑个七天。 寨子里安安静静的, 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只有风吹落叶的声音, 嵇雪眠回想起昨夜自己一时大意, 晨起时恶心不舒服的感觉又加剧了几分。 嵇雪眠挽起长袖,倒了杯热水,一边吹凉喝着, 一边寻思着逃出去的办法。 一杯热水下肚, 嵇雪眠抬眼瞧着房顶,寨子的屋顶比较高,都是茅草铁筋铸造的,真想从房顶上打个漏洞钻出去也不是不可行。 撑起大梁的四根柱子太光滑了,拿脚踩着上房很困难, 嵇雪眠思考了一下,欣然得出了解决办法, 估计段栖迟走的匆忙,只来得及把门一锁,可能是觉得嵇雪眠身子不适,病如折柳,没那个力气上房。 嵇雪眠眉头皱的死紧,血压都要上来了,怪不得昨夜段栖迟那么卖力气折腾他,合着酝酿了一晚上,在这儿留了一手! 嵇雪眠理所应当地把这一壶热水都喝光,起身动手,把屋里的桌椅摆设堆到半空那么高,看了一眼估计高度够了,暗自提了一口气,脚尖轻点几个着力点,纵身向上。 就算是计算再精准,嵇雪眠也着实是费了点力气,去抓房梁的时候,头发被茅草棍子戳开了,簪子从头上掉下来,嵇雪眠眼疾手快抓住,头突突直跳,赶紧把簪子叼在嘴里,快速攀上了屋外面的房顶。 终于脱困了,嵇雪眠坐在房顶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近来他总是病怏怏的,功夫没有退步,就算是长进了。 昨夜很晚才睡,嵇雪眠却是一点困意也没有,殊不知眼睑漫上了一层青色,离当场困倒就差一步之遥了。 手有点疼,嵇雪眠把手抬起,他的手实在是太苍白了,骨节伶仃细瘦,手指修长单薄,他薄薄的手背上多了一道锋利的口子,是刚才茅草边划破的,伤口下青白色的血管不安地跳动着,散发出寒凉孱弱的气息,血冒出来,莫名显得触目惊心。 轮到旁人估计害怕血管被割断,早就包扎起来了,可惜嵇雪眠这个人分外的强悍,从小练武,把受伤当饭吃,因此他也没太把这伤口当回事,粗粗擦了一下血液,在熹微的晨光中眯起眼睛,寻觅着离开寨子去往天华城的方向。 不看不知道,这一打眼望出去,嵇雪眠瞳孔收缩,看见了寨子已经全面封锁,寨子外面竟然是满地的尸体,全都是南疆人的打扮,大致一眼往过去,足有几百个。 嵇雪眠心头怦怦直跳,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虽然时至今日,不武力收归南疆已经是不可能了,但宁朝一向以君主仁慈而声名远扬,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不可取。 恋耽美 铜炉添香(19) 但是嵇雪眠不敢确定这一定就是段栖迟做的,他起身翩然落地,快步翻过围禁栅栏,蹲在一具南疆人尸体身前,扒开他的眼皮和嘴巴,居然发现了一只巨型蜈蚣。 这只蜈蚣从这人的眼珠子一直钻进了他的喉咙,眼珠子发绿,舌苔发黑,这分明是中毒死的,嵇雪眠暗自道,这绝不是段栖迟的作风,太阴险毒辣了,根本就是南疆人自己的蛊术! 事不宜迟,嵇雪眠急需赶往天华城,只在马棚里寻了一匹驴,扶了扶额,暂且把驴子牵出来,摸了下它的耳朵,小驴儿,你听话,驮我进城,好吗? 嵇雪眠心说,自己真是疯了,居然和驴说话,结果驴子低低叫了一声,似乎很是愿意的样子,嵇雪眠叹了一口气,一颠一颠地骑着驴往城门口去。 一进了城门,嵇雪眠把驴子牵去了一片青草地,道了声:谢谢驴兄,后会有期。 城门口一个士兵也没有,同样是一地尸体,嵇雪眠一路绕着尸体走,在路拐角抓住一个士兵,打扮一看就是段栖迟的人,打眼一看,不是沈敬还是谁? 沈敬一看是嵇雪眠,先是一愣,作势要行礼,嵇雪眠冷冷按住他肩膀,不必多礼,大翁在哪? 沈敬满脸狐疑看着他,嵇首辅怎么从唐马寨脱身的?他一边走,一边把嵇雪眠领到城角岗亭处,就是这,您真的不用卑职告知王爷一声吗?王爷吩咐过,不许您出寨子,您没看见林渊吗? 没看见,唐马寨的人都死光了,估计你们的人已经四散,你不需要问我怎么出来的。嵇雪眠顿了一下,你们王爷呢? 嵇雪眠心说,找到段栖迟,然后揍他一顿,把帝虎符和他手里那块虎符都夺回来,这个混蛋! 沈敬玩世不恭地笑了一声,拿钥匙把岗亭的门打开,摇头:卑职也不知道,一早王爷也见过大翁,现下不知道去哪了大翁呢? 嵇雪眠眉头一凛,快步走进岗亭,从角落里发现一张字条,捡起来一看,想要摄政王的命,速来骏涯府,过时不候。 沈敬攥着拳头,气的要死: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他是怎么逃出去的?看守的士兵呢?给我滚出来! 嵇雪眠没空搭理沈敬的狂怒,他揪着沈敬衣领子,别废话,快去骏涯府,段栖迟要是不声不响的死了,他日回了京,太后定让你们给他陪葬! 沈敬慌了,直点头,吞了口唾沫,紧张喊道:来人,快备马,去骏涯府!晚一点老子要你们狗命! 一堆士兵慌慌张张行动起来,嵇雪眠负手等着马来,眼睛一直看向破败的城门。 段栖迟要是死了,他该怎么和宣沃交代,怎么和太后交代,这一整个骁王军队何去何从,段栖迟要是不在了,京中三位老将军的虎符又该如何? 嵇雪眠突然觉得,如果没有段栖迟,他确实可以趁机在军队里安排自己的亲信,届时,这江山,宣沃坐的更稳固。 嵇雪眠眸光暗沉,惹得沈敬后退一步,觉得嵇雪眠周身散发出杀伐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杀人。 过了半晌,沈敬觉得他恢复正常了,才试探着问:嵇大人,您没事吧? 嵇雪眠略微偏头看着沈敬,睫毛微微颤动,手指捏着眉心,闭起眼睛,阳光下,他的皮肤莹白地快要透明了。 段栖迟不能死,嵇雪眠不能允许他莫名其妙死在这种地方。 段栖迟欠他的还没还,要死,也得光明正大地死在皇宫若卢狱里。 嵇雪眠自认是权臣,并非奸臣,他不愿意在朝堂里一手遮天,尽管这是他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但是自古帝师身份极敏,哪怕鞠躬尽瘁,也是未来帝王的眼中钉,必除之。 他从来两袖清风在人间,为官十余载,不愿意为此破了自己的坚持,平白在死后还要留下大奸臣的恶毒口舌。 嵇雪眠忍不住去想唐马寨外南疆人被下了蛊虫的惨状,想到自己血液里也有一只蛊虫,还是专门媚好他人的,嵇雪眠压制着火气,平静同沈敬交代:我去救他,你们把天华城的乱子解决了,速度要快。 沈敬迟疑:这恐怕不行,我们不能丢下王爷不管! 嵇雪眠不容他拒绝:你们现在把所有烂摊子收拾干净,之后派人封城,回营地等着我和王爷,即刻启程回京。 沈敬啊了一声:这么着急封城? 嵇雪眠语气严厉,隐隐发怒:再不封城,整个南疆就会变成巫蛊之地,必须快速回京分派新的驻疆使,其他城已经封了,天华城作为最重要的据点,只能严,不能松。 饶是沈敬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敢轻易忤逆他,如今的嵇雪眠比起少时更加锋利,像是一口刀,那副美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一点胆子也提不起来。 沈敬只好妥协:嵇首辅放心,卑职马上去办。天华城里的事态已经趋于稳定了,前些日子,王爷借莲哈之口向大翁透露了假情报,大翁误以为我们放松警惕,围攻营地的时候被我们反扑,一路围堵至天华城,活捉了他,我们才安心在唐马寨扎营,谁知道庞英他们临时发难 嵇雪眠已经知道了后面一切的来龙去脉,听到庞英二字,眉心一动,御林军去哪了? 沈敬干咳两声:王爷用了您的帝虎符指挥他们您别生气!庞英兰慎正在城里和南疆人搏斗呢,您还别说,他们太能打了,把那群疯癫的南疆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嵇雪眠点头,看起来庞英和兰慎暂时和段栖迟达成了一致,见没能关住段栖迟,只好先结盟,收拾好最后一战才是要紧事。 沈敬又说道:还有,多亏庞英摸清了大翁的藏身地点,否则我们还抓不住大翁,没想到这老头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招把王爷抓走了马来了,嵇首辅,一路小心,我去善后! 嵇雪眠上马,神情庄严地抛下一句话:去查,是谁把大翁放出来的,抓住了,在三军面前斩首示众,绝不轻饶。 沈敬即刻一拱手,是,首辅大人。 嵇雪眠一路策马来到骏涯府,这是天华城最核心的大殿,是大翁和部落小统领们议事的场所,此时却空无一人。 嵇雪眠的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手上却浑不怕,一掌推开大殿的门,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 大殿活像一座人尸血海,嵇雪眠看见了段栖迟,他正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地站着。 嵇雪眠观察四周,静悄悄的,实在是不对劲,他怕有埋伏,一言不发地靠近段栖迟,一步之遥的时候,他推了一把段栖迟。 段栖迟直接跪倒在地,嵇雪眠暗道不好,额头一紧,绕到他身前,发现他整个人傻了一样,嵇雪眠单膝跪下来,抬起他的下巴,极轻唤了一声,段栖迟? 段栖迟终于有了点反应,骄矜如兰的眉眼挑起来,直勾勾地望向嵇雪眠。 紧接着,他双眸通红,浑身开始剧烈发起抖来,牙齿碰撞在一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嵇雪眠,一直往他脖颈上看,似乎是想咬一口,把嵇雪眠弄死,又像是强行忍住这股杀意,两只手一直捶地,指骨关节都捶出了血。 嵇雪眠饶是心里再气他关自己,昨夜又把自己灌的烂醉偷走帝虎符,但是乍一看他这痛苦的神情,还是不忍,越想越气,只想给他一巴掌。 手都扬起来了,段栖迟像是终于启动的机械,抓住嵇雪眠的手,像是做了好久的挣扎,和心里的凶兽斗争半天,极其克制的亲了亲嵇雪眠的手指尖,转头自己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想要走动,却怎么也抬不起脚。 嵇雪眠上前一步眼疾手快扶住他,手下劲瘦的窄腰薄薄一层结实肌肉,嵇雪眠一手粘腻血液,段栖迟受了很重的伤。 嵇雪眠头一次遇见南疆真正的蛊虫傀儡之术,段栖迟这模样显然被人控制了,最后一丝清明都快消失,他整个人俯在嵇雪眠肩头,烫人的呼吸扑在他的颈侧,快要把全身的力气都依靠在嵇雪眠身上。 他嗓子嘶哑:雪眠,是你吗 嵇雪眠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以防他滑下去,段栖迟比他高大,此刻却完全把自己交给了嵇雪眠,心安理得被他护着。 嵇雪眠肃慎说道:别说话了。 嵇雪眠从小保护段栖迟不止一次两次了,他刚入宫那阵子,被挨打围殴,被骂的狗血淋头,被世家侯府嫡子折辱,哪次不是嵇雪眠出头,仗着满国子监数他武义最高,学业最好,哪个也惹不起他,把段栖迟当成个小猫小狗护在身后。 嵇雪眠暗叹了一声,这么多年这个人难能受挫,就纵容纵容他吧,先不揍他了。好在没人看得见他这副惨状,要不然哪个将士还能服他? 段栖迟的下巴在他耳根蹭了蹭,勉强发声:不要离开我别丢下我不管 嵇雪眠没好气地说道:咱们的账还没算完,你想死,恐怕没这个机会。 段栖迟轻声笑了一下,像个撒娇耍赖的小动物,一直叫他的名字,反复确认,雪眠雪眠 嵇雪眠被他叫的脸通红,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烦自己。 段栖迟满眼委屈,反而搂住了他的腰,长睫扑闪着,狭长俊逸的眼眸里滚动着不知名的情愫。 嵇雪眠瞬间感觉回到了当年国子监,这家伙每次被救,就是这么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然后反咬一口使坏,这么多年征战沙场,也应该成熟不少,怎么还没改这臭毛病?因此,嵇雪眠扭过头不去看他。 段栖迟却突然靠近他,鼻尖拱了拱嵇雪眠的脖颈,昨晚抵死相缠的记忆不合时宜地浮上心头,嵇雪眠想起他亲在自己身上时的密切稠浓,滚滚沸流淌向四肢百骸。 不知道段栖迟是中了什么邪,嵇雪眠只觉得,他自己的蛊虫好像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角落里走出来一个老头,赫然就是嵇雪眠刚到南疆时把他抓住的老翁,嵇雪眠眯起眼,老翁总算是发现被段栖迟摆了一道,和他反目成仇了。 老翁拿着一小盆雕花铁盒,里面正散发着诡异的香,肯定是勾蛊虫的香,他呲牙咧嘴的笑,我可真嫉妒姓段的啊,没关系,他总算是落在我手里了,现在你们俩都中了我的情蛊,今天谁也别活着出天华城! 一群人慢慢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疯狂大笑,真没想到,段王爷居然是个情种,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否则你以为翁老怎么才能得手?不就是找了个人假扮成嵇雪眠的模样压在身下,这才引得段王爷失了分寸? 能抓到同时他们俩简直是奇迹,反正等会儿就上演一出活椿宫,咱们就看好戏呗! 第28章 收疆04 大殿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眨眼的功夫,噼里啪啦变大,大雨瞬间倾盆, 砸在地面上,被风裹着卷进大殿, 潮湿和血腥的味道混合着, 嵇雪眠只想反呕,难受的直拧眉头。 秋雨凉, 刮在身上,嵇雪眠立竿见影打了个冷战,皮肤是凉的,一身血液却热的像是岩浆。 嵇雪眠对周遭人恶意挑衅的话置之不理, 但是他也没办法忽略蛊虫 他确实忍不了太久了。 眼前, 段栖迟比他还要难受,忍耐的时间只会长不会短。 嵇雪眠甚至因为他们之间隔着的薄薄一层烫热布料, 脸色微红。 嵇雪眠庆幸的是, 段栖迟比他还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受,他只是放任自己,却没有妥协。 嵇雪眠收敛了心神, 蛊虫对他的影响明显没有段栖迟夸张, 不留情掐了段栖迟一把,来了一句:你说这次收复南疆的战功,到底归谁? 段栖迟被他掐疼了,勉强恢复一丝清醒,沉静地想了想, 雪眠你什么意思? 嵇雪眠冷冷笑了笑,我的意思是, 你我各出了一半力气攻城,你明我暗,功劳各一半。现在我要取大翁项上人头,你要是肯帮我,军功章分你一半。 段栖迟眼角一下子弯起来,心情好的不得了,全给你,你归我,好不好? 少胡说八道,正经点,我在和你讲脱险的办法,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嵇雪眠摇头,妥协道:算了,你且老实待着,让我来。 我不同意,你不能只身涉险。段栖迟揉了下眼角,看起来暂时恢复了正常,你身子孱弱,别逞强了,去歇着,这边我来解决。 我还没追究你今天早上试图囚禁我七八天的恶行呢,王爷,等出了骏涯府,这事儿没完。嵇雪眠直截了当地把段栖迟挡在背后,言辞犀利。 段栖迟被他戳穿心思,淡淡地笑了一下,才七八天而已,雪眠你这就要生气吗? 才七八天?嵇雪眠缓慢回头,眉宇间凝霜降雪,否则你想怎么样? 段栖迟却微微一笑,如果今天我们俩都活下来,我就告诉你。 嵇雪眠懒得和他玩游戏,把鞭子扯出来挡在身前,一副冷清寡欲的模样,放任段栖迟粘他,贴他,抱着他不放,也是不为所动。 嵇雪眠被他粘的无可奈何,如果我没有来,你打算怎么办? 段栖迟认真想了一下,那就等你来。 嵇雪眠乌黑的眸波澜不惊地扫过他的脸,我若是不来呢? 仿佛是段栖迟预料之中的疑问,他轻描淡写地回答:我赌你会来,一定。 他容貌本就生的璨然夺目,龙章凤姿,活生生就是戏文里身世显赫的皇亲贵胄,这样坚定不移地说这话,嵇雪眠一恍神之间,甚至误以为段栖迟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不是他一己独断的认为。 嵇雪眠一刹那间就想到,段栖迟做摄政王,实打实是极大的威胁。 不过两三息的功夫,嵇雪眠重新回过头来。 翁老,我敬你一声尊老,只要你把蛊解开,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嵇雪眠的声音雍容清冷,透着位居高寡的严寒之意,听之叫人如堕冰潭,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别人不敢轻易靠近,只是混杂了些情意缠绕的热意,平白多了惹人遐思的诡秘。 大翁瞪大眼睛,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嵇雪眠,你也太自信了吧?你也不看看,现在你们俩落在下风,不立刻交.合,今天晚上就会变成两具被蚕食的枯骨,还敢傲气? 段栖迟却扬起笑意,你怎知今夜之前,我们俩不会交.合? 有人道:那正好,就当着我们的面,来吧! 段栖迟虽然是在笑,叫人分不清他是不是真心,语气却森寒可怕,谁看了他,本王就挖了谁的眼睛。 段王爷,你别强撑了,能不能活着出大殿都不知道,你挖谁的眼睛去? 倒不如就留在南疆,你死,至于嵇大人嘛,就去暖春阁当个技子,咱们都能一享芳泽 放肆! 嵇雪眠动了真怒,愣是又咳出了一点血。 蛊烟被催动,嵇雪眠站立不稳,一鞭甩向大翁擎着的蛊盒,击了个粉碎。 香雾更浓烈,嵇雪眠单膝跪倒在地,段栖迟亦是如此。 只要有一线生机,嵇雪眠都不愿意放弃。 他抬掌,正要往自己经脉上敲打醒神,却被段栖迟一巴掌拦下。 段栖迟被蛊虫折磨,所知所感比嵇雪眠还要强烈,他只能拿出一点力气,让嵇雪眠不能自伤。 恋耽美 铜炉添香(20) 你又忘了是吗? 嵇雪眠陷入混沌之中,不太清醒,忘了什么? 两个人的距离几乎是越来越近,嵇雪眠不知道他的蛊虫和段栖迟那只蛊虫有什么血缘亲戚,他只觉得,真的控制不住了。 见他们如此,显然是已经上钩。 部落小首领们笑着凑过来,对他们指指点点。 嵇雪眠其实听不太清,只知道耳畔轰轰隆隆,像是打雷一样。 耳朵里都是不堪的,污秽的语言,夹杂着听不懂的方言,嵇雪眠大概猜到一二,双目赤红,想要攥拳,一点力气没有。 只要弄死大翁,杀了所有人,南疆就真正收归了。 就这么输了,嵇雪眠不认。 嵇雪眠缓缓站起来,忍住头晕目眩,这等低劣伎俩你们枉为人。 人?我们早都不当人了,天子脚下管的宽,来了南疆,谁听你那套规矩?这地方人吃人,实力不强,死无葬身之地! 嵇雪眠乍然笑开,人吃人?好一个蛮荒之地,强者为尊,那我便放心了。 再不需要废话,嵇雪眠甩起长鞭,一节一节,快如霹雳。 南疆人虽然阴狠,却根本躲不开长鞭的攻击,灵活如蛇,缠上谁的脖子,谁就立刻断了气。 见他真正发起狠来,首领大喊:嵇雪眠,你就回京吧,我告诉你,你的秘密已经被蜘蛛知道了,蜘蛛王就是宫里人,还是位大人物!你要是不想死的莫名其妙,身败名裂,被天下人耻笑,妖佞惑上,你就接着杀了老子,老子不怕你! 嵇雪眠猝不及防听了进去。 长鞭就这么顿在半空中。 身败名裂、被天下所耻笑,妖佞惑上而非真材实学 太无耻了。 嵇雪眠心神恍惚,指节发僵,周身血液凝固。 他身后,久久未动的段栖迟却彻底恢复清明。 似乎,也是因为这句话。 段栖迟的伤口重新冒出血来,是他自己,用血气吊着神经。 他捂住嵇雪眠的口鼻,接近他耳畔,轻轻说了一句,交给我。 嵇雪眠愣愣的,杵在原地。 他看着段栖迟持着不知谁的长剑,很快便无人生还。 又看着他一身浴血,血腥味和雨中的尘土味弥漫在鼻尖,像是地狱的修罗恶鬼,重返人间。 最后他牢牢牵住嵇雪眠,把他领出了大殿。 殿外面,林渊沈敬,庞英兰慎,带着无数的士兵,等着他们俩。 沈敬言语间是压制不下的欢喜:王爷,天华城大捷,我们胜利了! 庞英沉着着嗓子,同样呼吸过度:大人,如您所愿,可以班师回朝了。 兰慎识时务,此次封疆,是我们两军共同的荣耀,他日回朝,还望摄政王多多美言。 段栖迟点点头,却说不出太多话来,好,便重赏。 嵇雪眠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已经到极限了。 段栖迟拉着他,转身便要走。 林渊追上来两步,王爷,您和嵇大人不回营地吗? 嵇雪眠回过神来,被凉薄的空气一激,蛊虫的变化再次翻上心头。 他用食指刮了下鼻梁,挡住两颊不自然的红。 气管里血味极鲜,像是这气管的另一侧连着的不是心肺,而是一整片红艳艳的玫瑰田,带着锋利的刺,扎得他的心酸辣难捱,喊不出的声音噎在嗓眼里,连骨头缝都吹着热风。 段栖迟的掌心像是刚刚在火山熔岩里滚了一圈那么烫,修长有力的指关节圈住嵇雪眠的腕子,顿时,这股烫顺着脊梁骨钻进大脑里,阵阵发麻,头颅烧毁了还不够,还要把脚尖都一起浸到岩浆里,嵇雪眠快要燃烧起来,他坚持不住了。 雨幕像是丝丝的水帘,随着风,飘散在脸上,脖子上,衣襟上,穿透薄薄的料子,打得嵇雪眠皮肤发凉,一冷一热反复交替,他只想缩成一团,躲进无人黑暗的温暖角落里。 嵇雪眠听见,段栖迟的声音一样哑的要命,缓慢说道:我和嵇首辅等等便回,你们先去吧。 林渊不疑有他,那王爷小心,我们先回了嵇首辅,您脸那么红,还好吗? 嵇雪眠勉强直起脊梁,风吹的雨更大了,他的衣裳全部贴在身上,渐渐的,几层衣裳都沾在一起,越来越紧,最后变成了一件衣裳,牢牢粘紧了嵇雪眠。 段栖迟见了他这狼狈情形,瞳孔却克制不了地晃了几晃。 嵇雪眠强力冷下嗓音,直视林渊,眉宇间竟透出生杀予夺之威严,姿态不允许冒犯,我好得很,林副将,你回吧。 林渊又惧了,每每对上嵇雪眠,他都胆怵,尤其是嵇首辅冷下一张脸的时候,才是真霜雪风刀,谁敢贴近他半分,非得给削成薄片。 除了他家胆大包天的摄政王,混不怕死,愣是揪住嵇首辅的长袖口,两人双双淋着雨,不由分说地往长街尽头走去,走着走着跑了起来,边跑边踉跄,几次嵇首辅都要跌倒,愣是被摄政王拎了起来,一拐弯就不见了。 嵇雪眠顾忌着士兵们的眼睛,不想责骂段栖迟的莽撞,终于拐去了另一条长街,扯过段栖迟刚想开口,一对上他那双俊美邪气的眼睛,被那眼中的红润震到了心魂,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这么被他拉着,进了一处空无一人的老宅。 屋檐挡着雨,嵇雪眠刚刚迈入高到及膝的门槛,就差点被绊倒。 身边的段栖迟见状,不和他商量,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大步走进古宅。 寨子里破败,挂满了蜘蛛网,却绝对安全,不会有任何人打搅。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嵇雪眠本能去搂他的脖子,刚刚一搭上,整个人就被他竖起来,死死掼在了墙上。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的一呼一吸声音。 嵇雪眠轻声道:帝虎符 段栖迟掀开里怀取出,给你。 嵇雪眠又道:昨晚你骗我 段栖迟直接了当:我错了。 他态度太好,嵇雪眠无话可说了。 乌黑纤浓的发丝沾在嵇雪眠脸颊上,他抖着长密睫毛,垂下眼眸。 段栖迟不错珠地看他的脸,一寸一寸,一刻也不愿放过。 嵇雪眠好像能听见自己血管里一直爬个不停的蛊虫肢节声,在他耳畔,就快要把他逼疯了。 嵇雪眠出现了幻听一样,他意识都快要模糊不清了。 他只想往下坠去,浑身的力气好像在刚才逃出生天的时候,就已经燃烧殆尽。 然而段栖迟臂力惊人,轻轻松松托着他,不让他坠下地离开自己。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段栖迟同样不能理智,克制着问他。 嵇雪眠闭眼,没有了 段栖迟眸光黑沉沉的。 今夜,他们可以酣欢。 明天,他们便要启程回京。 回了皇宫,便不再那么自由自在了。 嵇雪眠是高高在上的权臣之首,段栖迟是一心掠地的摄政王。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一如往昔。 只因为他,只有他一个人,让段栖迟不愿意放弃和他共处的每一分,每一秒,看不见嵇雪眠,不过半天的功夫,他就已经快要疯了。 更遑论,那人一身白衣似雪,持鞭挡在他身前时,段栖迟的心脏都要跳出来,血液奔涌,快要炸裂。 从那个时候开始,段栖迟就知道,他已经控制不住蛊虫来回肆虐了。 嵇雪眠被他的目光看到无地自容。 段段栖迟,你放我下来 别拒绝我,好吗?段栖迟嗓音嘶哑,语气却温柔。 嵇雪眠脚不沾地,重心全落在段栖迟掌中,只好被迫仰起头,皱着眉,接受了来自眼前人疯了一样的占有。 雨越下越大,落在屋檐上,破旧不堪的古宅不再寂静,混杂着蝉鸣,雨一直下,今夜,暴雨倾盆。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评啊宝子们! 鞠躬撒花发红包了! 第29章 收疆05 雨后的天空瓦蓝, 吹过来的风都是清清凉凉的。 士兵们脱了衣裳,架着马车离开南疆的领域,一行人声势浩大, 耳边马蹄声不绝于耳。 回王爷,通敌的奸细已经处斩, 末将整理了兵马和行李, 您放心。只是您和嵇大人在旧宅里住了一晚,可有哪处不舒服? 嵇大人听雨听了一夜, 现下正睡着,林渊,你先退下吧。 是,王爷, 等到了姑苏时, 末将再来禀报。 冷不丁又着了一夜的凉,这一宿熬过来, 嵇雪眠睡了不知多久, 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坐在马车里。 手脚冰凉,四肢乏力的很,像是又病了。 连原本好了一些的咳血之症也复发了, 粗略看一眼, 他只是过于清冷,仔细看看,病气围绕着他的眉宇间,脸色很是苍白。 昨夜实在是太荒谬,嵇雪眠一睁开眼睛, 只看见段栖迟凝神望着他,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嵇雪眠觉得唇边冰凉, 伸手一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眼前晃晃悠悠的,车轱辘底下尽是小石子,马车不稳当,一会儿一咯噔。 腹内因此开始阵痛,嵇雪眠眉心拧了拧,好在只是一刹那,时间短到段栖迟都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哪里疼。 段栖迟搓着他的手心,好像试图搓热一块冰块,低低道:闫明给你喝了那么多药,竟一点也没见好吗? 嵇雪眠把手指上的血擦到衣袖上,淡淡说道:不知道还能这样撑多久,近来愈发不爱动弹,到底是年纪大了,懒惰了。 段栖迟被他这语气弄得哭笑不得,开口调侃他道:昨天你还耍了好大的威风,年迈老人哪有像你这样的? 嵇雪眠瞥了他一眼,脾气不算很好,那你还往死了折腾我? 段栖迟低头垂眸,微微一笑,可能,我也是个年迈老人,就喜欢你这样的。 闭嘴。嵇雪眠的耳尖可疑地红了一点点,盖在乌发间,看不出来。 段栖迟却撩开他耳畔的乌发,带着探究的神色,顿了片刻,半晌,他才懒洋洋的说道:从小我就好奇,每次你一脸红,定会把耳朵藏住,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连耳朵也会红的。 嵇雪眠微微躲开他的动作,这才发现,他的头发正披散着,没规没矩的,束发的簪子也不知丢去了哪里,自从唐马寨出来之后,簪子就下落不明了。 段栖迟卷起他一缕乌发,取到鼻底,轻轻嗅着,闻到熟悉的桂花香油味道,神色很是安心,好像他这样嗅过很多次。 嵇雪眠想不通,段栖迟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毛病,他清醒时候从未见过,那便是 甫一反应过来,脸颊又红了。 段栖迟好奇,学着嵇雪眠的语气,调侃他道:又脸红什么?首辅大人动不动就脸红,成何体统?还怎么当宣沃的老师?红着脸打他手板吗?他日在朝堂上,也红着脸训幕僚? 嵇雪眠被他接连几问,顺着他的话茬想了一想,顿时更羞愧了,外面艳阳高照,他怎么偏往见不得人的地方想? 你别看我。嵇雪眠咬了下唇,扭过头去。 段栖迟微不可查地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狭长的弧度,离他的耳垂只有一寸距离。 他来了南疆多久,喝药就喝了多久,眼下,除了他身上又甜又冷冽的味道,又混杂了清苦的药味,独特到只要嵇雪眠出现在他视线里,段栖迟的鼻腔里好像就能闻到,便知道是他来了。 段栖迟慢悠悠地闻着,接着说道:你的哪里我没看过,有什么可害羞的? 嵇雪眠彻底不想理他了,抬手掀开马车小帘,叫林渊:兰慎呢? 林渊架着马,听见嵇雪眠叫他,立刻回头:嵇大人,兰慎在后面车里,要叫他吗? 嵇雪眠一手掀帘,略微点头,告诉他准备件干净衣裳,停车的时候我去找他。 放下帘子,段栖迟靠在软垫子上,杵着下巴看他,目光中有几许不理解,你换了哪件衣裳,哪件衣裳就会染上/你的味道,藏也藏不住的。 嵇雪眠却缓了缓,刚才一起身,血液马上开始倒流,心发慌,手发汗,晕的他只想歇着。 他撑着力气,说道:那就请王爷在姑苏把我放下,我去买些香料,熏熏衣裳。 段栖迟思考了片刻,倒是个好办法,只不过,天下的哥儿都不是一个味道的,你怕什么? 嵇雪眠别扭地移开视线,我只是不想被别人闻到,没别的原因。 段栖迟略微逼近,神色很是愉悦,抬手,掐了一下嵇雪眠的脸颊,照这么说,对你而言,我不是别人,对吗? 王爷请自重。嵇雪眠想拍掉他的手,却因为没什么力气,像是摸了一下他的手背。 身子发着病,嵇雪眠又沉沉睡去,朦胧间,他觉得唇.瓣被什么暖热事物接触了一下,呼吸困难,不知不觉地张开口,迷迷糊糊的,不自觉地往下咽,很快就又睡着了。 段栖迟揉了揉他的唇角,心里想着等回了京城,就让御医院的人瞧瞧他的病。 一直到了姑苏城,嵇雪眠才被热闹喧嚷的市井声音唤醒。 恍惚间,好像很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了。 京城入夜有宵禁,时常是安静的 ,然而江南水乡的姑苏入了夜,自然要比京城还要喧哗好几分。 段栖迟见他醒了,自然而然地牵着他的手,几乎是扶着他下了马车。 嵇雪眠几次想避开,都未遂,还好兰慎拿了浣洗过的衣裳来找他,嵇雪眠回了马车更换。 换完了,又被等在外面的段栖迟殷殷接下了车板子,生怕把腿摔断了一样小心。 这姑苏城不比京城,没人认得他们,因此,嵇雪眠只好就这么被他牵着,攥紧了,慢慢地往长街里走。 林渊快走两步,跟了上来,低声说道:王爷,闫大人听说嵇首辅醒了,要他喝药呢,您看? 嵇雪眠几乎是发自肺腑的,不是很情愿的,清冷的声线微微抖起来,我不想喝。 段栖迟觉得好笑,嘱咐林渊,把药端过来吧,嵇大人喝。 灵音跟着闫明走过来,笑吟吟地把药递给他,大人,这是稳固气血的汤,放在罐子里一直储存着,没凉。 嵇雪眠不得不接过来,思虑了一下,既然灵音作为小厮跟他回了京,这称呼也该变一变,从今以后叫我先生即可。 好,先生,您请。灵音乖得很,一双狐狸眼圆溜溜的,很可爱。 嵇雪眠无奈接过瓷罐,想了想今早吐血,还是不告诉他们这药没什么大用了,抬手欲喝。 忽然之间,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突然顿住脚,纷纷朝着嵇雪眠身后的方向跪下。 知府出行,百姓避让! 卢知府早半个月就知道摄政王的军队要路过姑苏,这还是通过沈敬的路子知道的,抹了一把冷汗,多亏了和沈侍郎私交甚好,否则不出城恭迎之,脑袋可就要落地了。 年过半百的卢知府端着架子,撩摆跪下,不卑不亢:下官恭迎摄政王驾到,在此等候多时了。 段栖迟略略点了头,有心了,起来吧。 恋耽美 铜炉添香(21) 卢知府一拱手,却看见嵇雪眠的背影,一头乌发及腰,腰身细瘦,衣袍下一只手腕纤细白皙,端着一杯不知什么水,不慌不忙地喝着。 这人见摄政王不跪,又不是闫明那小子的身形,过于高挑了些,难不成是摄政王王妃? 见他们还牵着手,卢知府小心翼翼道:这位可是王妃? 段栖迟一怔,而后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听到这话,他牵着的那人浑身一震。 卢知府反应过来,摄政王并未娶亲,也没有外室,侍妾,更遑论是个男人。 段栖迟侧头,颇为调侃:嵇首辅息怒,卢知府为官时间不算长,没见过首辅大人也是应当的。 嵇雪眠缓缓回过身来,狭长隽美的凤眸微挑,眼波流动间,不轻不重地衔住了卢知府。 卢知府愣了一愣,视线在这张脸上徘徊片刻,继而失神,难以置信。 卢知府瞬间想起摄政王和首辅大人之间的风言风语。 难道他就是传闻中那位权倾朝野的帝王师? 卢知府忙道:下官唐突!不知您就是嵇雪眠嵇首辅,万望恕罪! 嵇雪眠口中苦味不散,本就抑郁,一听到有人将他误认为王妃,顿时凤眸微眯,不怒自威。 段栖迟有意拦着他,不让他生怒,首辅大人,你就大度些,看在本王的面子上,饶了卢知府吧。 卢知府忙又拜了一拜,下官素来听说嵇首辅容貌清美,举世无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是下官失礼了,失礼了! 嵇雪眠姑苏来过不少次,却也是初见卢知府,他日朝堂中免不得打照面,也不想过于苛责,平静说道:卢知府,你我本就素未谋面,何罪之有,你请起吧。 卢知府连连称是,踉踉跄跄起身,一打眼瞧见闫明,恨不得骂他一顿,这死世侄怎么不早说嵇雪眠也会同行! 嵇雪眠隐约觉得,也许是自己未束发,披头散发不成样子,被人当成了女子。 还是让兰慎替他买根簪子,现在这样子实在是不成体统。 段栖迟闷笑一声,眼神不住在他脸上打圈,像是欣赏一副画。 嵇雪眠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不自然地避开了。 卢知府已经在府衙里设宴,预备款待将士们,段栖迟示意他们先走一步,他和嵇雪眠有事相商。 卢知府自然不敢问,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回了府衙。 百姓们却仍旧不敢起来,段栖迟叫人们免了礼,重新牵上嵇雪眠的手。 林渊和兰慎两位暗卫已经自觉隐入暗处,尽职尽责。 这一次,两个人离的极近,相握的手藏在衣袖下,嵇雪眠甩不开,又怕被人看见,脚步不由自主被他带着走。 嵇雪眠试图挣脱:松开 段栖迟反倒握紧了,调侃他:你再乱动,我就告诉卢知府,你确实是我的王妃,看他怎么想。 嵇雪眠睁大眼睛,气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两侧小商小贩不少,段栖迟笑道:走,寻间首饰铺子,把你的头发簪一簪。说真的,刚才卢知府一声王妃叫出口,我真怕他官衔登时掉地。 嵇雪眠随着他的脚步,冷淡驳道:我还不至于那般蛮横。 段栖迟笑笑,二人进了一件铺子,段栖迟拿起一枚玉簪,觉得甚是温润,把嵇雪眠扯到没人注意的角落里,那里有一面铜镜,他随手挽好了嵇雪眠的发,轻轻簪进。 嵇雪眠被他按着,正对着铜镜,瞥见自己的两颊绯红,显然是气的。 只不过,他发觉段栖迟这绾发手艺颇有前朝风范,样式雅致,至少跨越数十年。 出自他手,有点奇怪。 嵇雪眠想了想,决定把疑虑埋在心里,先不问。 墨发被头发高高束起来,嵇雪眠雪白的颈间便露出了一点白墨纹身的痕迹。 嵇雪眠许久没有注意过这纹身,惊觉白鸿鹄竟然深深印在皮肤里,再也洗不掉了,这墨刑要是被旁人看见了 王爷,臣有一事相求。 段栖迟眼中含着笑意,嗯? 嵇雪眠斟酌:希望王爷告知将士们,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我的墨刑之事。 段栖迟低头,在他颈边落指,轻声道:那嵇首辅要和我约定吗? 嵇雪眠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段栖迟款款说道:意思就是,你要我替你保守秘密,作为报答,你就欠了我一个承诺。 嵇雪眠瞥他一眼,确认段栖迟没有在开玩笑,王爷认真的? 段栖迟抚了抚他发红的眼尾:绝无戏言。 恰逢掌柜的来结账,瞥见嵇雪眠头上款式,敲着算盘,拨出一个天价位码,眉开眼笑:二位公子,谁来付钱? 嵇雪眠道:我来。 段栖迟却拿出荷包道:我送你的,你收下便是。 掌柜的得了银钱,不知眼前是贵客,今天来添首饰的夫妻甚是多,都等着晚上的庙会呢,一年就这一回,确实要盛装打扮。 嵇雪眠眉心一跳,没等反驳,段栖迟便笑道:那是自然。 嵇雪眠生着闷气,苦于没必要解释,甩手便走,试图用轻功甩开段栖迟,结果他追的死紧,根本甩不开。 一直到回府衙,二人你追我赶,压着翻涌的气息,装作没事一样入了席。 席间,卢知府提出,摄政王,嵇首辅,今夜庙会很是有趣,游玩的人都要带面罩,是姑苏每年最盛大的节日,及冠的男女都会出门,不如随下官观赏游玩? 嵇雪眠冷淡地喝茶,不去。 段栖迟竖起修长的食指,比了个一。 嵇雪眠忍无可忍。 他的意思是,这就是嵇雪眠欠他的那个承诺,眼下马上兑现,就是逛庙会了。 当着卢知府和他的家眷的面,嵇雪眠忍气吞声,好,臣去便是。 第30章 收疆06 卢知府听到嵇雪眠同意了, 喜上眉梢,首辅大人肯赏脸,自是最好。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 大人能否为千佛寺手抄一卷经文,作为镇寺笔墨? 嵇雪眠舌尖卷下一口凉茶, 待这口茶咽下, 这才轻轻放下茶杯,这是积福积德的事, 有何不可? 卢知府先是欣喜,而后为难:首辅大人明天就要离开姑苏,这手抄一卷经文的请求,可是为难? 嵇雪眠轻咳一声, 闭上眼, 平静道:不为难。 卢知府扶着胸口,长吁一口气, 看起来有点紧张, 一下子就放松了,再次举起酒杯相敬。 落在下首的闫明嚼着吃食,却听见灵音站在一侧嘟嘟囔囔的。 为什么这位知府不求摄政王代抄经文呢?先生他劳累不得, 居然还答应了下来 闫明一个眼神瞥过去, 灵音马上闭了嘴巴。 瞧他害怕那样,闫明唤他来倒酒,灵音靠近了些,闫明低声说:大人们的事你不要多嘴,记住了吗? 灵音点头, 闫明好心添了解释:摄政王再手眼通天,毕竟非正统皇家血脉, 行事乖张,人人怕他。而嵇大人名声好,长得漂亮人正直,乃是忠臣。百姓之中追慕他的人多如海潮,他越靠近京城便越是轰动,你心里要有个数。 灵音比同龄人早熟,默默记下,稳稳端着茶壶走到嵇雪眠身边,手下倾斜,敛声温言劝道:先生,凉茶喝多了胃要难受,喝些温水吧。 嵇雪眠接过来,罕见地勾唇笑了一下,语气里说不出的宠溺,好。 段栖迟在一旁看着,似乎是头一回认真打量着灵音这小少年,半晌,他收回目光,神色复杂地把杯中酒尽数喝下。 城中千佛寺,人头攒动。 这半遮面有些宽大,嵇雪眠调整了一下,仍然晃来晃去,不过既然是庙会上的规矩,嵇雪眠也不好说什么。 千佛寺的僧人早就把抄经案准备好了,嵇雪眠挥退众僧,开始抄经。 不知多久,手腕都酸了,狼毫毛笔刚落下,就听见门外所有人山呼摄政王,嵇雪眠不得已忍着太阳穴青筋直跳,躬身迎接。 木门推开,段栖迟回身关门,隔绝了众人视线。 嵇雪眠问道:摄政王不去游街,在这里做什么? 段栖迟莫名低落道:看你写字,比游街有意思多了。 嵇雪眠索性回过头,想把抄好的经文拿给掌寺方丈,被段栖迟打断:雪眠。 嵇雪眠只好置笔,刚一靠近段栖迟,就被他摘了半遮面,露出一双如琢如磨的丹凤眼。 段栖迟扭过头,视线看向佛堂里数不清的莲花灯,你不觉得这里太亮了吗? 嵇雪眠直接道:不觉得。 段栖迟不回答,直接把嵇雪眠抱起来,放在香案上。 嵇雪眠震惊:王爷岂可如此不懂规矩? 段栖迟却挑起下颌,示意嵇雪眠回头看,禅房净地,本王岂敢不守规矩?倒是雪眠你,一点情面不留。你回头看看,可认得这禅房所供的佛? 嵇雪眠一回头,彻底愣住,脸颊烧了个嫣红。 段栖迟贴在他颈边,轻声低语:这尊是欢喜佛,你可懂欢喜禅? 嵇雪眠有何不懂? 欢喜禅,以男女双修之法诠释禅意,不动情,只动身,是数种修心方式中的一种。 段栖迟便问他,你说,我可算是冒犯了? 嵇雪眠抿着嘴唇,确实不算。 段栖迟便用利齿衔住他的下唇,束缚了他的一双手,摩挲着他的手腕。 嵇雪眠指节蜷缩,一掌把他推开,教训他道:哪怕是欢喜禅,这也是禅房! 段栖迟神色晦暗不明,雪眠可是在斥责我? 嵇雪眠忍不下:要疯也别在这里发疯。 段栖迟却诡异重复道:你觉得我是在发疯? 嵇雪眠不解,难道不是吗? 不过是几个小时没见着,段栖迟又得狂犬症了,这是被哪只疯狗给咬了! 段栖迟默不作声,只是把他搂在怀里,强抓着左手腕子,系上了一条细细的红绳。 绳结系法是金刚结,寓意遣除逆缘,平安健康,心愿成就,圆满如意。 这哄人的小玩意儿,一点也不贵重。 但是这手法笨拙,谁会卖的出去?一看就知道是段栖迟亲手编的。 段栖迟却是不打算解释一下这绳结的由来,也不言语,转身朝拜佛像,敬了三柱香。 嵇雪眠垂首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左手这明显拿不出手的玩意儿,情绪不知道是羞愤还是羞涩,连肩膀都在抖。 段栖迟把香堆进香灰土里,瞥了他一眼,不顾他多么抗拒,强行把他抱出了千佛寺。 所有僧人都回避了他们,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阿弥陀佛。 寺外的长河上,停了一艘游船画舫。 因为蒙着面,谁也认不出他们,段栖迟神色凛然,随手扔了一地银子,吩咐不许任何人跟着,把不断挣扎的嵇雪眠带到一间宽敞的隔间。 船上人都吃惊地看着他们,不知道的还上去阻挠,被段栖迟一个眼神吓跑了。 之后就没人再敢上前了,一边捡银子,一边窃窃私语:强抢民女啊! 你不懂,这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致! 我看不像吧?那是个民男?啧啧,这年头,男的女的都危险啊。 嵇雪眠满脸通红,和他较上了劲,你放开我! 不可能。段栖迟拒绝。 推开纱门,嵇雪眠抬眸去瞪他,段栖迟把他拦腰抱起,搂的死紧。 嵇雪眠道:段栖迟,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直说,别这样闷不做声。 嵇雪眠还想说,这不是你的行事作风,太诡异了。 段栖迟却抚上了他的脸颊,深深地看着他。 船外面是漆黑的河面,空荡荡的大窗无遮无挡。 外面飘了一河莲花灯,引来路人围观。 谁放的这么多祈天灯,真有钱啊! 谁知道呢!兴许是哪个公子哥给相好的放的吧? 不,倒像是儿子给爹放的,你看灯上写的都是身/体康健,这能是男女之间求的? 也是,正常都求多子多福 段栖迟突然低声道:还应该求个多子多福吗? 思虑一下,也不知道喝了这么久的药,身子调理好了没有。 嵇雪眠察觉到不对劲:你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闫明的药? 是调理那个的! 嵇雪眠不敢相信。 怪不得闫明看他喝药看的那么紧,又不是什么确诊的大病,这分明就是不正常的现象,嵇雪眠怎么就对此放低了警戒! 段栖迟长睫垂下,语气不悦,怎么算威胁?我想你身子好起来,哪里都要好起来,又没说一定要你生一个。 当然,你若是能为朝廷子嗣做贡献,我还要赏闫明。 嵇雪眠呛了一声,你 段栖迟喟叹一下,好了,不逗你了,我说真的,没别的意思。 嵇雪眠却沉默了片刻,眼角不知不觉盈满泪珠,就算怀上,我恐怕也不会把他生下来。 他心绪起伏间,被身上人俯下,两臂笼罩着他。 段栖迟神情委屈:真的不生吗? 嵇雪眠便道:嗯。 段栖迟也不说话,只是顽固地吻着他,一句解释也没有。 嵇雪眠就这样被他亲了个够,衣衫褪了一半,夜里不小心着了凉。 又过了十多天,嵇雪眠的病气越来越烈,他告病窝在马车里不肯出,也不告诉段栖迟。 段栖迟也不去找他,像是和他赌气了一样,至于那天为什么不开心他一直也没有说明白,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僵住了。 离京城越近,嵇雪眠的心绪越不安,他和段栖迟的关系实属不伦不类,只希望他不要到了皇上面前才发作才好。 同时,他气段栖迟又把他弄生病了,一时半会儿不想搭理他。 颠簸一路,两支军队终于到了京城。 一进城,整支队伍就被无数丢来的绢巾花朵淹没了,几乎是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出来迎接两支军队回京,引起阵阵轰动,一时间热浪滚滚,秋风也吹不灭喧嚣的恭迎声。 嵇雪眠立于马上,行在摄政王的军队后,略一侧目,虽然神情不苟言笑,却平白惹起无数大姑娘小媳妇脸红,纷纷朝他丢花丢绢,被官兵拦下,还吵了起来。 至于行在前面的段栖迟,所到之处,几乎是人人噤声,倒不是相貌如何,只是摄政王在京中总是被妖魔化,例如凶狠毒辣、暴戾恣睢、形如疯狗一类的词汇,没一个好听的。 不过也有无数倾心于他的世家小姐公子们,撩开轿子的帘,掩着半张脸,悄悄看他。 摄政王一如当年风采,却不再是言笑晏晏的少年郎。 他只淡淡回头瞧了嵇雪眠一眼,俊美的容貌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嵇雪眠便平白生出许多严肃心思来。 嵇雪眠略微低头,模样尽是恭敬。 那晚千佛寺游船画舫,漫天祈天灯,千盏莲花灯,美好至极。 后来嵇雪眠才知道,那是段栖迟给他放的。 恋耽美 铜炉添香(22) 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京中热闹,让嵇雪眠恍如隔世。 直到了宫门口,嵇雪眠跳下马,脚落在坚实的地面上,整个人才彻底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起,西北故土再难回去,京城便成了第二个故乡。 进了宫城,嵇雪眠和段栖迟一前一后进了宣沃平时上朝的百烽门。 满朝文武立于长阶下,高台之上十六岁的宣沃身穿金丝衮服,五爪金龙彩云团龙袍覆身,头戴朝冠,一身上下,冠袍带履,无一不透露出喜气。 嵇雪眠看过去,心中突然忐忑。 总觉得宣沃哪里变了。 面容秀朗的少年眉宇间凝着说不出的阴郁,却在看见嵇雪眠的一刹那笑的开心。 宣沃身边站着御前太监赵禹,他的目光落在嵇雪眠身上,鹰喙一样锋利的眼睛盯紧了他,扬声喊道:摄政王、首辅大臣嵇雪眠觐见。 嵇雪眠跪下应诏。 段栖迟却负手立在一侧,宣沃缓步下台,低声福了身道:侄儿拜见皇叔。 段栖迟微微垂眸,居高临下,眼神却看着嵇雪眠的发顶,缓缓嗯了一声。 第31章 宫宴01 老师, 请起,朕受不得老师跪朕。 宣沃俯身,去拉嵇雪眠的手。 嵇雪眠没有拒绝, 就像宣沃无数次牵着他,撒娇耍赖。 几个月不见, 隐约看得见少年天子龙袍下的蜂腰猿背, 宣沃正皱着眉,看起来忧虑重重。 老师, 南疆的日子苦不苦?朕在宫里等的好难熬,盼着老师早点回来。 嵇雪眠听到这话,看着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陛下挂念, 臣感激不尽。 宣沃的眼角居然泛出泪花。 嵇雪眠抬起袖子, 轻叹一声,陛下多大的人了, 还这般任性。 段栖迟勾唇笑笑, 是本王回来的不巧吗,耽误了沃儿上朝? 话音刚落,段栖迟便走上长阶。 宣沃只好捏了捏嵇雪眠的虎口, 放开他, 亦步亦趋跟上段栖迟。 嵇雪眠伫立在原地,站直了。 这么多天,嵇雪眠也是才听见段栖迟的声音。 嘶哑、低沉、透着夜不安寝的疲倦,对这阖宫上下,满朝文武, 狂狷的态度呼之欲出,难以自控。 宣沃说:皇叔, 这场漂亮的胜仗,功劳非您莫属,朕代南疆百姓谢过皇叔。 段栖迟慢条斯理道:嵇首辅亦是功不可没,沃儿不要亏待了功臣,本王看,不如就让嵇首辅近些日子留宿宫中,他身子抱恙,不适合出宫独住。 宣沃看向台下,他的老师站的笔直,像是一棵雪松,任风吹雨打,也绝不倒下。 朕知道老师素来多病,皇叔不提,朕也正有此意。 宣沃瞥了一眼御前太监赵禹,赵禹得到示意,宣布道:陛下听闻摄政王和首辅大人回京,特意叫御膳房准备了宫宴,三天之后接风洗尘,宴请百官。 谢陛下隆恩 散朝后,段栖迟和宣沃寒暄几句,眼睛却动不动就看向嵇雪眠。 宣沃注意到了他这举措,直言不讳:皇叔可是和老师有话说? 段栖迟眼波转回来,矜贵的眉眼微弯,确实有话说,但不是你能听的。 嵇雪眠咬紧牙关,这个该死的孽畜、疯子,不管在哪都要占口头上的便宜!宣沃对那些龌龊事一无所知,这要是被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宣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晴不定,只是一刹那,就恢复正常,朕也有话同老师说,不知道皇叔能否避让? 目光灼灼,丝毫不惧地盯着段栖迟,甚至透露着一丝狠意。 段栖迟挑了挑眉,见小崽子不再掩饰,索性笑了一下,好,那本王先去看看你母妃,嵇大人就暂时放在你这。 宣沃拧了下眉毛,好像没太听明白。 放是什么意思? 嵇雪眠脑袋都要炸开了,赶紧出声打断:陛下有事和臣说吗? 一听到嵇雪眠的声音,宣沃收敛了情绪,神色如常地说道:老师,我近日得了个神医,请他住在宫里,等着给您看病呢。赵禹,先带老师回宫休息。 顿了顿,像是怕嵇雪眠拒绝他,宣沃眨了眨眼睛:老师,我真的好想你,你就留在宫里陪陪我,好不好? 嵇雪眠心知,宣沃从小待自己极亲近,戒尺打了不下千次,仍旧爱黏糊着他,这语气也不是第一次从他嘴里说出来。 嵇雪眠想着,陪就陪吧,反正也要考察一下他的功课,如果学的不好,也有时间罚他。 那臣就僭越了。 至于段栖迟,一直定定看着他,一双如火灼然的眼睛都快要给他看穿两个血洞了。 嵇雪眠却是念着他前几天把自己折磨的要死要活,一眼都没看他,跟着赵禹走了。 段栖迟看着他的背影,气场突然就有那么点压抑。 因为那天的疯狂,嵇雪眠确实病了很多天,又清瘦了不少。 段栖迟这几天一直在后悔,可是世上没有卖后悔丸的,否则段栖迟先磕个一百粒。 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那天段栖迟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看见嵇雪眠对灵音笑的那么温柔,明明他从没对自己这样笑过。 心里生着气,特意去学了编手绳的手艺,好不容易编好了,还特别丑,又叫林渊打点了许多河灯天灯,献宝似的找到那人,一见到他的面,控制不住的醋意又涌上心头。 他没好脸色,嵇雪眠也不惯着他,两个人脾气一下子上来,管也管不住,最后段栖迟就只想对他来强的。 然后就逼着清高似雪的首辅大人修欢喜禅,一发不可收拾。 这么多天,段栖迟只想找机会和他道歉,奈何嵇雪眠根本见也不见他,段栖迟连他的面都碰不着。 今天进了城门,好不容易回头瞧了他一眼,就看见嵇雪眠待他的态度比冰雪还要冷上三分。 段栖迟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悔不当初。 宣沃对此一无所知,负着手,打量着他这位难以捉摸的皇叔。 皇叔,老师他在南疆,身子还好吗? 段栖迟缓缓转过头去看他,簌忽一笑。 他很不好,病骨沉疴,怕是时日无多了。 宣沃肩膀猛地一震,面上却保持着无虞。 段栖迟玩味地看着宣沃的表情,十六岁而已,倒是成了些气候。 还学会和皇叔抢男人了。 段栖迟拍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撇下直愣愣的宣沃,转身离去。 赵禹把嵇雪眠带到玄清宫。 玄清宫离御医院最近,曾经是某位太妃的住所,荒废多年了。 宫里有片莲花池,莲藕一片,院子里种了许多腊梅树,还没开花。 嵇雪眠刚一迈进宫门,眼前就是焕然一新的桌椅摆设,连茶具都是新烧出来的模样。 明摆着,宣沃早就替他准备好了玄清宫,倾尽宫里所能赠予室内修饰的极限,把这玄清宫修整的富丽堂皇,雍容典雅,就等着他住进来。 嵇雪眠心道,宣沃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对他不甚喜欢华丽装裱这种小事并不清楚。 倒是野生野长的腊梅树和莲花池他很喜欢。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宣沃并不在乎他喜不喜欢。 嵇雪眠觉得也讲的通,因为爱撒娇的宣沃也有蛮横无理的一面,有时候脾气一上来,和他那便宜皇叔一模一样。 嵇雪眠一想起段栖迟就觉得脑袋疼,现在可好,肚子也跟着坠坠的疼,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禹提着金铸的华美鸟笼,里面装着一只稀罕的西域银丝白雀。 高冷的白雀并不多看一眼周围景物,闭着眼睛,缩脖子睡觉。 赵禹笑眯眯的:自从大人离京,陛下就养了这小雀儿,吩咐等您回来,就送到您这儿,陪您解闷。 嵇雪眠接过来,冷淡地点点头。 见嵇雪眠没什么反应,赵禹神神秘秘又添了一句:陛下近来脾气暴躁许多,总是砸东西,大人心里有个准备。 宣沃从小没有安全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嵇雪眠没把这当回事,嗯了一声,赵禹识相,迟迟才说道:咱家还有一事 赵公公,这位就是宣沃弟弟成日念在嘴边的嵇首辅吗? 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说话的青年腿显眼的长,三步两步从宫街另一头走过来,身着墨蓝衣袍,束发玉冠,飞眉入鬓,神情不苟言笑。 青年这装扮,很像是一位嵇雪眠印象里的皇子。 先皇膝下比宣沃年长的皇子,一位是遣送若卢狱的反徒罪人大皇子,一位是血脉存疑寄养佛寺的二皇子,三皇子年少夭折,四皇子胎死腹中。 赵禹解释道:嵇大人,这位是先皇太妃遗落在寺院里的二皇子宣懿,太妃把他送回宫后就殁了,因此,可证血脉纯正。 嵇雪眠眯了眯眼,他和二皇子只有一面之缘。 二皇子在先皇故去之后才回宫,这可不算什么好事,看来是有心人扶持。 更何况,二皇子相貌仪表堂堂,沉稳可靠,既然能顺顺利利回宫,那就很有机会威胁到宣沃。 不过嵇雪眠面上却没有露出一点苗头来,也并不恐惧。 不管来多少个段栖迟一样的乱臣贼子,他都不会允许他们对宣沃造成半点威胁。 嵇雪眠弓了弓身,见过二皇子殿下。 赵禹笑起来:正好,二皇子殿下也在,咱家就偷个懒,一并禀告了,明日陛下要请摄政王和嵇首辅去皇家寺庙祈福,太后的意思是二皇子也一起去。 本王不想让闲杂人等跟着去,赵公公,还请代我转告宣沃。 段栖迟走过来,嵇雪眠眉心微跳。 他往玄清宫里瞧了一眼,啧了一声,皇侄的品味一如既往的浮夸,不知道他老师就喜欢清苦的风格,对这些黄白之物没兴趣吗? 赵禹面露尴尬,这 宣懿恭敬道:摄政王殿下。 段栖迟此刻却是谁也不想理。 他只想把嵇雪眠拉进玄清宫里,关上宫门,谁也别想打扰他道歉。 可惜这只是个想法,嵇雪眠一时半会儿不会主动给他这个机会。 那就只能对不住了。 赵禹,宣懿,你们退下,本王有事对嵇大人说。 赵禹倒是不敢说什么,宣懿的眼神却在两个人身上转了好几转,沉默了片刻,轻缓说道:本宫也想请教嵇首辅一些南疆风情,真是不巧。 段栖迟定了定,突然笑了起来。 确实不巧,因为嵇首辅先和本王约好了。你叫宣懿是吗? 宣懿的容貌有一点太妃的踪影,英气、骄傲、盛气凌人,虽然寡言少语,看得出手腕狠辣,背后撑他的人很强大。 不知道是京城三位将军中哪家支持的皇子。 亦或是,三座将军府一起供养的皇子? 段栖迟在南疆时,曾经打探过三位老将军,确实有传闻他们找回了名叫宣懿的二皇子,准备捧他当新帝。 段栖迟头疼,吓走了小的,又追来个大的,记忆里,落水的宣懿曾被嵇雪眠救过一命。 嵇雪眠本来身子就不舒服,心里更加烦闷,准备关了宫门,谁也不见。 段栖迟敏锐观察到了,轻轻抬手,不知道从哪闪出来的林渊马上开始赶人。 嵇雪眠看见林渊才想起来,兰慎和庞英不知道把灵音带哪去了。 他只好吩咐:林渊,把兰慎和灵音叫来。 嵇雪眠这使唤林渊的语气异常熟稔,林渊照办后,他才后知后觉。 宣懿和赵禹眼神有异,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 林渊摸摸鼻子,尽职尽责把两个人赶走。 嵇雪眠见人都走了,便要关宫门,段栖迟二话不说就挤了进来。 嵇雪眠没好气:摄政王 别叫摄政王,这又没外人,该怎么叫怎么叫。段栖迟仗着脸皮厚,一把将他抱起来,紧紧搂着,抱进了二进院,路过石影壁,绕过华丽正殿,去了居住的后殿。 他抱得太紧,嵇雪眠也不想挣扎了,不叫摄政王,难道叫畜牲吗? 叫阿迟哥哥?段栖迟觍着脸笑。 做梦。嵇雪眠瞪他。 刚才还威风八面的摄政王段栖迟只能叹气,把嵇雪眠放在床榻上,跪下来,脱了他的鞋袜,细细搓揉着他冰凉苍白的脚踝。 司伶,我错了。 段栖迟本以为嵇雪眠会一脚把他踹开,然后冷着脸骂他畜牲,兴许还会阴阳怪气地说一句,王爷何罪之有?都是臣的错。 谁知道,嵇雪眠的眼圈却一下子红了。 他用脚重重踩住段栖迟的手背,清瘦的脚面白皙如玉,骨筋青蓝,好看的很。 段栖迟看着他从不见光的脚,不管看多少次,心中仍旧控制不住的猛跳。 抬头,段栖迟撞进那双盈着泪的丹凤眸,很是委屈。 你错哪了? 第32章 宫宴02 嵇雪眠这句话一说出口, 顿时就有点后悔。 他想把脚收回去,刚一抬起来,就被段栖迟反手牢牢握住脚踝。 一下一下摩挲着, 把一块雪白的皮肤搓到通红。 嵇雪眠皱了皱眉头,放开。 我错在不该借欢喜禅为难你, 不该拉你游船强迫你, 不该背着你让闫明给你配药。段栖迟神色认真,语气温柔, 司伶,但我是真的很想要一个我们的小崽子。 嵇雪眠别过头去,耳根通红,我也说了, 这不可能。 段栖迟长睫低垂, 我知道,所以对不起, 是我考虑不周, 以后我再也不提了。 嵇雪眠回过头来,凝视着他的眼睛,如果真的有了, 你想怎么办? 段栖迟捏了下他的脚心脚背, 好脾气地宽慰道:那就接你回我的王府住,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别当首辅了,也别做什么帝师,就做我的王妃。 嵇雪眠眼皮猛然一跳, 这简直不可理喻,你真的这么想! 段栖迟点点头, 绝无虚言。 嵇雪眠还想说什么,就被段栖迟起身,吻住了他的唇角。 辗转反侧间,嵇雪眠心头火气未消,却听到玄清宫外,赵禹喊道:皇上驾到。 嵇雪眠忙把段栖迟推开,擦了擦嘴角,殊不知,他的嘴唇又涨又红,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 段栖迟倒在榻上,反倒是向后卧去,杵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司伶,你不觉得宣沃对你有别样的感情吗? 嵇雪眠不回头,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裳,顿了一顿,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他确实发现了,这次回宫,宣沃对他的态度明显不同以往。 嵇雪眠微微侧目,态度冷淡,也许有,但是我不会允许它存在。 半晌,嵇雪眠又说道:段栖迟,在宣沃面前对我放尊重点,你实在过于张狂。 段栖迟跳下榻来,替他把及腰墨发束的高高的,重新簪上那枚玉润的簪子,好言好语道:司伶,我怎么感觉,自从南疆回来,你对我冷淡许多? 嵇雪眠皱眉,你有脸问?少胡言乱语。 段栖迟把人搂在怀里,紧紧箍了一下,成,那我晚上再来找你胡言乱语。 嵇雪眠恨恨踩上他的脚,把他撇到一边去,独自出门迎接宣沃。 恋耽美 铜炉添香(23) 段栖迟忍着脚疼,背着手,悠哉悠哉,大摇大摆从后殿走出来。 玄清宫外,宣沃和他的母妃坐在轿子上。 太后恩若年不过二十八,正当风华正茂,却是个柔弱模样,弱不禁风。 嵇雪眠知道,先皇爱的就是恩若这副一身娇柔的情致,老夫少妻,谈不上恩爱。 不过,皇家宫闱里,哪来的真心实意? 也是因为这样,嵇雪眠才对宣沃多了一分类似于父兄的慈爱。 虽然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变了质。 嵇雪眠上了轿,段栖迟紧跟着他也上了同一顶轿子。 宣沃撩帘,面露委屈,老师为什么不同朕坐同一顶? 段栖迟雍容尔雅地笑着,很是云淡风轻,嵇大人他南疆待久了,有点晕轿子,本王来照顾他,沃儿就别担心了。 嵇雪眠没给他面子,摄政王还是坐后面那一顶吧,臣想休憩一会。 说完话就吩咐抬轿的太监,起轿吧。 段栖迟摇摇头,依旧笑着,坐去了后面的轿子。 摇摇晃晃到了祈福的皇家寺庙。 恩若被贴身宫女扶着下轿,施施然走到段栖迟面前,福了一福,摄政王,请。 嵇雪眠眯了眯眼,不对劲。 恩若该唤他一声九哥,而不是摄政王。 嵇雪眠想起蜘蛛说过的话,段栖迟身上的秘密看样子也不少。 没人要的小狗崽子,扔垃圾堆旁边都活该发烂发臭的垃圾。 来自漠北的太后九哥? 嵇雪眠心里存了个疑影,如果说在南疆时,他没把这件事挂心上,一回了皇宫,这种想探究的感觉更加强烈起来。 祈福照例是上香。 看见这满天神佛,嵇雪眠不由得想起那夜禅房,一时间脸红心跳。 嵇雪眠作为大臣,自然站在所有人身后,最后一个上香。 宣沃一直默默看着他,直到一行人出了寺庙,才开口问道:老师,你今夜有空吗? 嵇雪眠的心漏跳了一拍,怎么一个两个都在今晚找他? 嵇雪眠沉静道:陛下有什么要紧事吗? 宣沃低头,有点不好意思。 恩若走上前来,轻柔说道:嵇首辅,这后宫实在是空空如也,本宫寻思着,选几个合眼缘的女子,充实后宫。 宣沃咬了下嘴唇,朕说了不想选妃 恩若面露不悦,由不得你不选妃,你父皇像你这么大时,大皇子已经满月了。 恩若看向嵇雪眠,嵇首辅,你倒是劝劝陛下。 嵇雪眠稍稍露出些笑意,陛下,子嗣为重,您应该听太后的良言。 宣沃认命一般点头,好,老师说什么便是什么吧。那今天晚上,朕可以带着奏折去请您指教吗? 嵇雪眠不由得看了一眼段栖迟。 这动作过于显眼,惹得宣沃长眸微眯,老师是和谁有约了吗?有什么人是比朕还重要的吗? 嵇雪眠暗道一声不好办,刚才不应该看段栖迟,莫名心虚。 段栖迟接过话茬,唇边渐渐浮现锐利的笑容,若是本王与他有约呢? 宣沃一下子脸通红,皇叔您怎么 碍于众多僧人的面,宣沃不好发脾气,低下头,不情愿地说道:那朕就晚些再去,老师可不能再推脱我,就这么说定了。 嵇雪眠叹了口气,好。 宣沃似乎是放心了,却听见段栖迟说道:既然拜完了就回宫吧,本王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宣沃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嵇雪眠,吩咐赵禹回宫。 一路上,嵇雪眠闭着眼睛,感觉到头疼欲裂。 不止是因为一回宫就住了进来,还因为他暂时抽不开身离宫,不能及时了解朝堂里外这几个月的风云变幻,恐怕会失去控制。 好在闫明回了督察院,能替他多看着点动向,帮他安抚幕僚。 庞英重新为御林军培养侍卫,还等着嵇雪眠过目。 说到御林军,那枚帝虎符还在自己怀里揣着,今天晚上就找机会还给宣沃吧。 至于蜘蛛,嵇雪眠暂时没发现任何端倪,蜘蛛王能隐忍这么多年,肯定不差这一时。 嵇雪眠一想到有个人正在背地里监视着自己,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生气,就又开始咳。 直到回了玄清宫,都没能停下来。 嵇雪眠忍着胸口翻涌的病气,告退了宣沃。 一推开玄清宫的门,灵音和兰慎马上迎了过来。 眼前的玄清宫已经满是宫人,各忙各的,脚不沾地。 灵音来搀扶他,先生您看,这是皇上命赵公公派遣来的宫人,专门来伺候您的。 嵇雪眠不喜欢这么多人天天围着自己转,我用不了这么多人。况且,我身为人臣,怎可如此铺张浪费,消耗宫里人力物力? 兰慎是最了解他的,属下也和赵公公说过了,但是皇上偏要如此,谁也没办法,大人且忍一忍吧,等到回了嵇府就好了。 灵音见嵇雪眠神色稍有缓和,把他领进正殿,推来药碗:大人,喝药。 嵇雪眠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能喝。 灵音很奇怪,大人嫌苦吗?不是已经喝过很多次了吗? 兰慎也劝他:大人喝了吧,要不属下就给闫大人告状了! 嵇雪眠无奈,不能摔碗,只好都喝了。 一如既往的苦,好在准备好的菜色接二连三端上来,等着他品尝。 入了夜,梆子才敲了一声,段栖迟就不告而来。 嵇雪眠正靠在椅背上读书,揉着眉心,眼睛有点花。 段栖迟悄无声息走进来,两只手按住他的太阳穴,帮他松动神经,司伶,折腾一天,可是累了? 嵇雪眠觉得疲倦,就没有躲开,静默说道:你有什么事快点说,省的宣沃一会儿过来,你们撞见。 撞见怎么了?段栖迟语气有点低落,他明知道我先找的你,他偏要掺一脚,不合时宜,自己还不觉得。 嵇雪眠打断他:你 玄清宫外传来脚步声。 嵇雪眠马上意识到,宣沃来了。 嵇雪眠把书扔到一边,起身,要赶段栖迟,你先走,后面有宫人行走的小门。 段栖迟偏不走,我还没和你说上两句话你就要赶我走? 嵇雪眠没办法,只好把他按在桌子底下,那你就别出声,你敢出声,别怪我揍你。 段栖迟曲手曲脚,缩在桌面下仰头看他,笑意盈盈,好。 一连串动作刚做完,宣沃就走了进来,老师,太好了,您还没睡觉呢。 宣沃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皇叔走了吗? 嵇雪眠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不由得蜷曲起来,被段栖迟给顺直了,放在地面上。 嵇雪眠只好点头,走了。 宣沃坐在他对面,手里果真拿着一卷奏折:那正好,老师,这里我不太会,您教教我。 哪里 嵇雪眠刚想说话,嗓子便噎住了。 段栖迟果然在桌案下面使坏,掀开他的衣角。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稍微散发着明显更烫了一些的热意。 嵇雪眠登时脊背发麻,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微末声音。 几乎是忍不住的惊恐万状,嵇雪眠定了定心神,绝望地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要往后躲,被不出声的段栖迟制止住了动作。 他的动作似乎很是偏执,不逼出嵇雪眠的癫狂来誓不罢休。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蜷曲了指节,狠狠一刮,嵇雪眠有生以来头一遭,不想当一个贤良老师。 宣沃迟疑地看了他几眼,老师,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嵇雪眠不假思索,语气不算温柔,没有,你问。 嵇雪眠低下头,装作非常认真地去看那摞子奏折。 老师您看这里,湘西发了水,朕一直在想防治的策略,有几个办法,但是朕拿不准注意,老师您看,我写下来。 嵇雪眠的脸几乎红透了,尤其是嘴唇,红艳艳的。 桌案下,段栖迟对着烛光,看向自己亮晶晶的掌。 而后,他忍不住啧啧称赞。 嵇雪眠紧闭了眼睛,不敢低头去看。 臣觉得,第三种办法比较好。 是吗?那就好,朕以为老师会全面否决朕呢。 嵇雪眠确实认为,真的不错。 段栖迟却悄悄把他的脚抬起来。 嵇雪眠的脚落空,无处可攀,巍巍的抖着,借力一样踩在段栖迟膝盖上。 被他拉开不少距离。 嵇雪眠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被他扯的难受。 段栖迟倒是平静,抬头欣赏着他的神情,一点都不急,再次展开动作。 嵇雪眠脑袋轰隆,他要急死了。 老师,朕这里还有一件,前天画廊的画师问朕,是不是要先看看画像,再选妃子? 嵇雪眠被匝的不上不下,面上的表情努力不崩,陛下喜欢最好。 宣沃挠挠头,那明天,老师替朕看看画像好不好? 嵇雪眠点头,实在是说不出话。 段栖迟本来也没打算得到许可,所以,越来越放肆。 宣沃从未在嵇雪眠脸上看见类似恍惚的神情,眸光暗沉着,老师,您在想什么? 段栖迟将他一只脚踩到自己肩上,再次重重碾过去。 嵇雪眠勉强回答:夜凉了,臣有些冷,陛下该回去了。 宣沃不想走:老师 嵇雪眠已经被恬不知耻的段栖迟折磨个够呛,声音嘶哑,倒抽几口凉气,急咳了好几声,陛下,回吧 段栖迟从底下瞧他眼泪汪汪的,心一下子又不舍得了。 嵇雪眠的衣角已经脏的一塌糊涂,段栖迟伏在他膝盖上看过去,心里似翻江倒海,忍不住了。 宣沃终于离开了。 嵇雪眠已经忍无可忍了。 他揪着段栖迟的衣襟,把人扯了出来。 段、栖、迟! 第33章 宫宴03 嵇雪眠把段栖迟按在椅背上, 夜风吹动两人的衣角,清冷泠然,也浇不灭大殿里滔天的怒火。 段栖迟狠狠撞在雕花木背上, 嘶了一声,雪眠, 你想杀我, 直接给我一刀,脑子撞震荡了还不如死了呢。 段栖迟从案子底下被摔出来一眨眼的功夫, 桌面上废纸飞了一地,大殿里寂静无声,只听得见纸面稀里哗啦擦过地面的窸窣声音。 嵇雪眠感受着这份可怕的静谧,闭了闭眼睛, 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嵇雪眠两只手都抓在段栖迟肩膀上, 五指成爪,像是锋利的钝刀:我要是真能给你一刀, 你早就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下手呢?你顾忌什么?杀了摄政王, 就没人觊觎江山了,不好吗?段栖迟受制于人,还有闲心腾出手来, 掌心轻轻抚上嵇雪眠的脸颊, 不轻不重揉了一把。 不等嵇雪眠说话,段栖迟似笑非笑地问他,还是说,你对我也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呢? 嵇雪眠愣了一愣。 半晌,他垂眸, 语气冷冰冰的,这重要吗? 段栖迟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噙着笑意,对首辅帝师和摄政王来说,不重要。但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想听你告诉我,或者,你骗骗我。 嵇雪眠呵笑一声,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几乎是难能一遇的奇观。 段栖迟就这样看着他,如星子璀璨的眸中闪着一点点零星的火苗,不知道为什么,他极其期待这份回答,不管结果是不是令他满意,他都想听。 我不愿意说谎话骗人。嵇雪眠只是这样说道。 段栖迟便懂了。 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眸,他不想被看出来,他很失落。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不过亲耳听到,确实有些难熬。 嵇雪眠眼帘低垂,所以,我对你并不喜欢,但也没那么讨厌。 这次换作段栖迟愣住。 我与你同窗数载,一点儿情分没有也说不过去。但是,公是公,私是私,我今夜说的话,是和段栖迟这个人说的,王爷能分辨的清吗? 能。 段栖迟吻住了他的指尖,一根一根亲过去,虔诚至极,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嵇雪眠的腕子被他攥着,试图撤回来。 段栖迟不给他这个机会,犬齿落在他腕子上,不轻不重印上一块痕迹。 虽然轻轻的像小猫挠,一点力气也没用,嵇雪眠却觉得痒痒的,忍不住训斥他:住口。 段栖迟低声笑起来,把他搂在怀里,好,听你的。 暖热的呼吸砸在嵇雪眠脖颈上,脑门上青筋猛跳,你知道,你对我做的这些事是史书上礼法不容的吗? 段栖迟听见这词,并未迟疑,什么礼法?这天下的法度,还不是任本王驱使。 王爷说的也在理。嵇雪眠毫不留情地戳穿,君臣之礼,君已经不君了,臣还怎么做臣? 段栖迟眯起眼,其实你可以利用我,达到你想要的一切目的,只要你求我一句,我可以对宣沃网开一面,我的首辅大人。 嵇雪眠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拒绝以色事人,摄政王陛下。况且,你怎么知道赢的一定是你? 段栖迟被这个词挑动了神经,把怀中人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细细扫视一遍,奇怪道:真可惜。 嵇雪眠白了他一眼,可惜什么? 段栖迟摇头,可惜了这么好的先天条件,我嫉妒宣沃那个小崽子,能让你这么护着他。 王爷要是愿意下大狱,臣也可以考虑护着你一条小命。嵇雪眠不舒服地动了动,却被他禁锢住,不许逃离一丝一毫。 我不想下大狱,下地狱怎么样?段栖迟吻着他的唇,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点了点嵇雪眠逐渐迷离的眼尾,捻了一抹红润,我们继续做刚才的事,好不好? 不好,手拿开。嵇雪眠呼吸错乱,几近窒息。 那就算了吧。段栖迟居然真的把嵇雪眠放开了,静静看着他平复呼吸,嘴角却越来越弯。 嵇雪眠起疑,神色不定地看着他,王爷还不走? 段栖迟搂着人往后一躺,很自在,头蹭了蹭他的下颌,去哪?我在宫里又没有住处,难不成叫我住你那片莲花池里? 段栖迟想了想,起身让他坐直,颇为无赖:我想吃莲子,雪眠帮我剥。 嵇雪眠推他,你自己没长手吗? 段栖迟像块磐石推不动,我不识水性,万一不小心落水,闹出动静来就不好了。宣沃可是走远了吗?不知道我要是喊他一声,他能不能听得见 我剥,剥。嵇雪眠长叹三声,王爷就好好坐在这,等着吃便是。 我陪你去。你水性好,当年不还救过宣懿吗?段栖迟就这么抱着他,轻轻松松往外走。 恋耽美 铜炉添香(24) 嵇雪眠长手长脚,身形高挑,偏偏到了段栖迟这里,显得像是小小一团。 救过,我还救过你呢。嵇雪眠无情揭开当年某个真相,你差点被凌将军的大公子扔水里淹死,有人把你救活了,你都忘了吧。 段栖迟脚步一顿,讶然,原来亲我的那个人是你? 嵇雪眠抿了抿嘴唇,不是亲,是替你渡气。 段栖迟走到池边,把他放下来,等我去摘莲藕,你再帮我渡气。 嵇雪眠没好气地拦着他,你歇歇吧。 说罢,他顺着莲花池的一侧,挨个揪下莲藕头,放到地上。 摘完了一圈,段栖迟把所有莲藕都抱回大殿里,往嵇雪眠面前一推,拄着下巴片刻不移地看着他。 嵇雪眠无奈开始剥莲藕。 一颗一颗,雪白如玉珠。 剥到最后,莲藕撒了一地,不知道谁的衣衫铺了一地,和靴子堆叠在一起,桌子上掉落的藕珠砸下来,滴溜溜滚落好远。 嵇雪眠望着那些落在地上的藕珠,很是生气:不吃别浪费。 段栖迟捂住这张严厉如锋的嘴,对不起,老师。 嵇雪眠一愣,脸火速红了起来,支支吾吾要说话。 段栖迟掌心一口牙印,松了手。 嵇雪眠得以说话,皱起眉头:谁是你的老师! 段栖迟笑出声,你在南疆这样训我就罢了,现在回了宫,你只要训我一次,我就叫你一次老师。 闭嘴。嵇雪眠被他的话撩的火气上心,去捡起来。 老师,现在可捡不了,我先吃别的,等会儿再搭理那些莲子。 嵇雪眠眼瞅着莲子出现了重影,只能钳住他的肩膀,气的猛捶。 等到翌日上朝的时候,嵇雪眠差点就迟到了。 一看见嵇雪眠,平常交好的同辈、长辈都围了过来,一阵寒暄。 嵇首辅可还适应南疆的气候?微臣还想着年末带着妻儿去一趟,散散心。 嵇首辅可不知道,您不在京城这些时日,微臣想去吃酒都没了兴致。 嵇首辅,微臣 嵇雪眠和大臣们说着话,时不时就点点头。 见他难得和颜悦色了些,大臣们的话也多了起来。 嵇首辅,这次立了大功,还一点看不出架子,不愧是贤臣啊。 诶,宋大人,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不像摄政王陛下,昨天宿在了宫里,虽说没什么不妥,说出去到底 嵇雪眠淡淡劝告,林大人,少说两句,为官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懂得隔墙有耳? 是谢嵇首辅提点,微臣一时疏忽了。 鼓响,上朝,嵇雪眠照旧站在左侧之首,段栖迟则站在宣沃的右下侧,神色轻松自若。 他的视线瞥过来,长眸微眯,闪出些许笑意。 嵇雪眠干脆错开他的视线。 宣沃坐在龙椅上,诸位爱卿,朕有意把扩充后宫的日子定在下月初一,可有疑意? 自然不会有大臣说不行,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下了朝,宣沃拦下嵇雪眠,老师留步,朕有话讲。 宣沃身边的赵禹却俯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宣沃面露不悦,叫他等着朕,别那么不安分。 赵禹低着头,是。可是皇上,雪公子已经三天不吃饭了,再这么下去,恐怕出事啊。 宣沃似乎很是头疼,朕昨夜同他喝多了酒,此刻不想见他。 嵇雪眠眉峰一凛,觉得不对劲。 雪公子是何人? 宣沃啊了一声,很紧张,是是 这态度,几乎就是昭然若揭了。 这个什么叫雪公子的,八成是他养的娈宠。 嵇雪眠勃然大怒,宣沃,昨夜陛下来找臣看折子,臣还欣喜万分,结果陛下回了宫,居然陛下怎可耽于酒色? 老师,朕没有。宣沃不开心了,母妃让朕纳妃,朕答应了,您让朕学书,朕也做到了。现在不过是和个看的过眼的男子玩乐一下,怎么就让老师生这么大的气? 嵇雪眠不和他对话,直接质问赵禹:那人谁给陛下寻来的? 赵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宣沃,继而承认,是奴才。 嵇雪眠却不完全相信,但他不打算现在就逼问出个结果,深深看了宣沃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该怎么说?宣沃说的有理,什么都没耽误,玩弄个小宠又怎么了? 可是嵇雪眠就是觉得不对劲,偏偏还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这和男女没什么关系。 嵇雪眠想了一下,想出了原因。 是因为宣沃的态度。 他在包庇这个娈宠。 嵇雪眠的胸口起伏,阴晴不定地看着宣沃。 宣沃心虚了,正要去拉嵇雪眠的手,嵇雪眠撤退一步,不让他拉。 宣沃更委屈了。 正在这时,看了半天/白戏的段栖迟走了过来,宣沃,还敢顶/嘴了? 他大大方方的站到嵇雪眠身前,既然你老师这么生气,你不如少说两句。 宣沃踹了赵禹一脚,泄愤一样,叫你多嘴,当着老师的面,瞎传什么话? 嵇雪眠就那么定定看着宣沃。 段栖迟哼笑一声,低声问他,随我去喝碗莲子羹?莲子养心,此刻再合适不过了。 嵇雪眠正在气头上,正要拒绝,肺气一上来,又咳了几声。 果然咳出了血。 宣沃吓到了,老师,您怎么了! 段栖迟的神情突然变得阴鸷,一双隽美的眼眸透着冷漠锋锐的怒火,他神色不善,嗓音低沉地说道:首辅大人因为你气坏了,宣沃,你还不道歉? 朝臣们懒懒散散,还有的没走干净,不能被大臣们看见。 嵇雪眠拦住段栖迟,天子怎可同臣下道歉?摄政王不是说有莲子羹吗,在哪? 段栖迟不语。 嵇雪眠重复道:摄政王陛下? 段栖迟回过头去,却意外的在那双哭了一夜的眼眸里看见了央求的神色。 第34章 宫宴04 嵇雪眠不想让段栖迟为难宣沃。 眼前的段栖迟叹了口气, 道:那嵇首辅,随本王走吧。 宣沃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嵇雪眠难得听话一次, 心道豁出去了,跟着段栖迟回了玄清宫。 嵇雪眠刚到宫门口, 就看见一抹墨蓝的身影离开了。 嵇雪眠对人对书皆是过目不忘, 不会记错,这人就是宣懿。 迈进宫门, 灵音已经做好了吃食,正指挥着宫女们把东西摆上来。 见嵇雪眠来了,忙把他迎进来,又看见了段栖迟, 知道段栖迟昨夜在玄清宫住下, 很细心地准备了两副碗筷,两份早饭。 先生, 摄政王殿下, 请。 嵇雪眠听到这称呼,心里一松,知道灵音已经明白了这宫里的规矩, 不由得欣慰了一下。 段栖迟在嵇雪眠对面坐下, 今天早上吩咐做的莲子羹呢? 他没有吩咐灵音,另一个小宫女说道:回摄政王,做好了,这就端过来。 灵音把一个食盒拎到嵇雪眠面前,先生, 这是二皇子送来的小吃,还说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叫奴婢去给他回话呢。 段栖迟掀开盖子,瞧着这些精巧的糕点,明显用了很多心思,宣懿? 而后,顿手,拿出去丢了。 嵇雪眠语气不善道:别丢,放这里。 说完,嵇雪眠招呼宫人们都凑过来,想吃什么就拿走,我喝莲子羹就够了。 嵇雪眠最近什么都不爱吃,挑食的很。 段栖迟看了他几眼,手拿过来,点了下他的脸颊,你确实瘦了。 嵇雪眠拿起勺子,不留情面地敲了一下他的手指。 灵音抿唇笑笑,那奴婢们就不客气了。 嵇雪眠点头,玄清宫里本来就没有主子下人那一套,我不是妃嫔,也不是皇室血脉,只是暂住,你们不用紧张。 嵇雪眠想了想,灵音,今夜你不用等我,自己吃饭吧,还有,给你留的课业要写,我回来会检查。 灵音苦着脸,是,先生。 段栖迟摇摇头,你家先生可是整个宁朝有史以来最严厉的老师,你有的罪受了。 灵音听完这话,脸更紫了。 嵇雪眠瞪段栖迟一眼,臣有那么可怕? 段栖迟道:自然没有,本王吓唬他的。 灵音挠了挠头,大人,这里有一摞子美人图,是皇上吩咐奴婢给您过目的。 说着把厚厚一叠宣纸推过来,嵇雪眠一看,满目都是女子的画像。 段栖迟打趣道:嵇首辅在京中以阅览群花出名,这是不是美人,是不是画师收了银子美化,你还不是一眼便知? 灵音眨眨眼睛:原来先生也是青楼楚馆的常客吗? 嵇雪眠无语,解释道:那只是我在外的伪装,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没这回事。 段栖迟了然的笑笑,原来如此,让我看看。 嵇雪眠一僵,然后反应过来他说的看是什么意思,这才放松。 意识到自己多想了,嵇雪眠表面上不动声色,舀了一勺莲子羹,嚼了一嚼,喝了个干净,又盛了一碗。 段栖迟注意到他有些贪吃这羹的动作,唇角微弯。 喝的急了,嵇雪眠咳了几声,段栖迟放下画像,过来拍他的背。 灵音选择不看,遣散了其他宫人,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 嵇雪眠缓了缓,拿过画像,都很漂亮。 段栖迟却不认为,都没有你漂亮。 嵇雪眠脸色微红,把这些画像分了几份,几张看起来贤淑大方的,几张妩媚动人的,几张灵动可爱的,分类放好。 嵇雪眠认为不妥,这种事怎么能让朝臣看?宣沃也太不懂规矩了。 段栖迟顿了顿,他要是懂规矩,就不会搞出来一个雪公子,作什么幺蛾子。 嵇雪眠继续喝羹,摄政王殿下也有意见见雪公子吗? 嵇雪眠想到这里,觉得宁朝前途堪忧。 一个两个都沉溺于此,折了一个宣沃还不算,连这亦正亦邪的摄政王也要折里面。 段栖迟见他这样,虽然话语轻飘飘的,里面蕴含的信息可不算好。 忙解释道:雪眠,我只是随口一说。 嵇雪眠叹了口气,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罢了,等我劝劝宣沃,让他收收心,该成亲了。 段栖迟沉默了,没说话。 嵇雪眠把灵音叫进来,把分好的画像递给他,你就说,这皇后的人选还是让太后定夺,臣不能管。 抬了抬手,一顶轿子很快就停在玄清宫外。 嵇雪眠不记得自己叫了人,便问灵音:这是谁叫的? 段栖迟走过来,笑眯眯的,晚上有宫宴,宴请的可是你我二人,你说,不该浣洗一下吗? 嵇雪眠想了想,点头,那倒是自然。 段栖迟抬手推开宫门,那嵇首辅,请吧? 嵇雪眠浑然不知:去哪? 段栖迟二话不说,把嵇雪眠塞进轿子里,宫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嵇雪眠刚想给段栖迟一巴掌,让他放肆,只见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嵇雪眠只好忍气吞声。 轿子走的不算远,一路把他们拉到汤泉宫。 汤泉宫同样华美富丽,宫人们正垂首迎接段栖迟。 嵇雪眠一看这架势,心里就知道了,段栖迟早就吩咐过他们,叫人提前准备好了。 嵇雪眠闪身一步,低头恭敬道:臣去那边。 嵇雪眠真的怕他说要一起洗。 毕竟这种话他不是没说过。 好在宫人眼线众多,段栖迟没有为难他,而是几不可查地笑了笑,抚了一下他的脸颊。 好。 嵇雪眠忌惮着宫人太多,不自觉地躲过他的手,僵着后背进了一间。 一池的花瓣飘在水面上,嵇雪眠缓步走进去。 泡在水里,嵇雪眠看见屏风后,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一闪而过,偷看了他一眼,又去了段栖迟那片池。 嵇雪眠回想了一下,段栖迟身边好像没有侍妾王妃之类的,这少年的打扮,分明就是伺候榻笫的。 摄政王的事,和皇帝的事一样,嵇雪眠都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嵇雪眠闭目养神,被热水包围着,感觉手脚的冰凉已经缓和了许多。 胃里也很舒服,这么多天的疲倦好像一起涌上来。 他一直觉得肚子不舒服,可能真的生了什么病,确实该去御医那里瞧瞧了。 另一边,段栖迟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白衣少年把衣裳丢了一地,抱着双臂,一言不发。 这是个少年,模样眉眼,身形手脚,全都像极了十七岁的嵇雪眠。 只不过,没有他那份凌绝傲然的风骨,多了些不可言说的妩媚。 还有那双眼眸里的神色,一个冷如冰雪,一个柔似春柳。 挡上那双眼睛,简直就是少年嵇雪眠本人站在那。 除了那张嘴,肯定不像嵇雪眠一样,没事就教训谁一顿,发起狠来,管他是皇帝还是摄政王,通通照打不误。 雪公子。 段栖迟没有问他,而是很确定。 雪公子点点头,很是乖顺。 看着这不该有的表情出现在类似于嵇雪眠的脸上,段栖迟疑惑。 嗯,确实很像嵇雪眠某些时候的表情。 段栖迟静静道,你是个太监? 雪公子不觉有问题,太监怎么了,嵇首辅他不还是个 段栖迟眉峰一凛,他怎么? 雪公子大着胆子,跳进了热池里,靠近段栖迟。 段栖迟不动。 他注意到雪公子全身上下,都有昨夜宣沃留下的印记。 看起来很暴戾。 雪公子拨开水面,轻声细语:奴婢已经看到了,摄政王您您喜欢他。 这这不合伦常。 段栖迟一双长睫下眼神锋利,本王知道。 雪公子不解说道:可是作为人臣,本就有义务讨主子开心,嵇首辅能有如今的荣耀,全都是拜朝廷所赐,他本就不应该拒绝您。 然后,他笑了起来,而且他明明就是个哥儿,有什么可傲气的?他有的奴婢虽然没有,但是奴婢比他听话的多 段栖迟突然问他:你很爱笑? 雪公子一愣:皇上最喜欢奴婢笑了,摄政王您不喜欢吗? 段栖迟没说话,不打算回答他。 雪公子又凑近了些,刻意要讨好他,不知道嵇首辅那样清冷的人,肯不肯像奴婢这样做 段栖迟抓住他正要动作的手,眸中笑意正盛,悄声说,你是觉得本王很温柔吗? 恋耽美 铜炉添香(25) 雪公子害怕了,我看嵇首辅的皮肤很干净,才这么觉得。 段栖迟闭上眼睛,收敛笑意,你再敢非议他半个字,本王就亲自把你的嘴缝上。 雪公子吓到了,奴婢奴婢明明会比他乖,更会服侍您,您为什么生气? 段栖迟思忖片刻,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不乖? 话音刚落,嵇雪眠便洗好了,换上了崭新的洁白衣袍,领口处一点绯红浅淡的绣线,精致雍雅,蜿蜒到乌发间。 两缕俊秀的刘海垂在耳畔,蓬松飘散着,又长又直的发梢稍稍滴着水,落在他的袍子上,晕染开一点一点荡漾的水花。 嵇雪眠淡淡回眸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让他快点。 段栖迟的眼神盯着他,片刻不能移。 他刚刚出浴的皮肤还泛着些粉红,水汽萦绕在他的眼角眉梢,连眼尾都红润润的,整个人像朵盛放的春桃,看在段栖迟眼里,煞是好看。 只不过,嵇雪眠在看见雪公子的那一刻,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唯独眉头皱了一下,唇角抿了抿。 段栖迟啧了一声,推开雪公子,离本王远点,省的嵇首辅误会。 雪公子一脸迷茫,可奴婢觉得,嵇首辅并未把您和奴婢这样子放心上? 段栖迟俊眉挑起来,你再说一遍? 雪公子怕被缝嘴,呜呜捂着嘴不敢说话。 竟然渐渐哭出了声。 段栖迟头疼,你哭什么? 雪公子抹着眼泪:摄政王您看见了奴婢的身子,不能不要奴婢 嵇雪眠听着声音走过来,看见这一幕,脑门青筋直跳。 段栖迟,和宣沃一个孩子抢个小玩物,你还是不是人? 我没有!段栖迟急得辩解,眯起狭长眼眸,从水里站起来,未着寸缕。 嵇雪眠见到了,面上一红,转身就走。 段栖迟彻底急了,抓过宫人准备好的衣袍,雪眠,你等等我,听我解释! 宫人们看方才还恩威并施、高深莫测的摄政王三步两步追出去,一边快速整理着衣裳,一边满脸懊恼的神色。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一样,吩咐下来:把那个蠢货送回宣沃宫里去,关他七天禁闭,哪里不服,叫宣沃自己来找我。 宫人们瑟瑟发抖,是,摄政王。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撒花! 第35章 宫宴05 嵇雪眠满脑子都是段栖迟那副不能直视的模样, 不自觉的脚下生风,走的极快。 路过的宫女纷纷避让,生怕撞到他, 殊不知他身后还有一位跑的更快的。 嵇雪眠听见了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懊恼, 谁让段栖迟的功夫比他好, 此刻这家伙也顾不上宫里行走不能疾,已经快速地追了上来。 嵇雪眠索性顿下脚步, 只听段栖迟紧急停在他身后五寸的地方,差点就把他扑倒在地。 紧接着,嵇雪眠被他掉了个个,搂在怀里, 什么也不顾了。 嵇雪眠气的, 你赶紧给我松开!你不知道这小路上来来往往都是宫人吗? 段栖迟却把他的话置若罔闻,真的是误会! 他的衣裳还散发着没干透的潮气, 水池里的花瓣香气还未消散, 又潮又湿,在夜色的掩盖下异常芳香。 嵇雪眠咬了下嘴唇,脸红了, 好了, 我知道了,你先松开 段栖迟不听:我不。 他们之间混杂着错乱的呼吸,段栖迟的长发垂在身侧,发丝被风吹起来,像是流着光的锦缎一样漂亮。 嵇雪眠的手碰到了他的头发, 无奈说:你的头发都没干,也不怕头风。 段栖迟摇了摇头, 发丝擦过嵇雪眠的手背,我要你帮我擦。 嵇雪眠无奈道:那你先松开我,你这么抱着我,我真的动不了。 微风勾勒出段栖迟的身形,颀长劲瘦,每寸线条都不多不少,宽肩长腿,堪称完美。 嵇雪眠和他贴在一起,能感知到他蓬勃的生命力,血液不停滚滚流动,像是他这个人,永远不会放弃,不会疲惫。 很难想象,一个身经百战的沙场摄政王,披散着头发的样子,一瞬间变回了桀骜不驯的王爷,似乎是正摇着折扇,风流倜傥地看着美人。 然而这位摄政王正苦着一双眼睛,斤斤计较地去扯嵇雪眠的袖子:那我松开你,你可不能再跑了。 嵇雪眠长眉舒展,缓和了语气:不跑,我还能跑去哪? 这人像块黏糊糊的糖糕,怎么甩的开? 就又添了一句:谁让你这么不讲理?转过去。 段栖迟牢牢牵着他的衣袂,听话的转过身去。 嵇雪眠用自己干净的绢巾细细地擦着他的头发,薄凉纤瘦的指尖牵扯他的发丝,让段栖迟忍不住脊背痒痒的。 段栖迟低声道:雪眠,你还没告诉我,你说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嵇雪眠便道:我本来也没有生气。 见着段栖迟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嵇雪眠轻笑一声,甩袖离开。 别的不说,刚才看见那一幕,嵇雪眠确实恍惚了一下。 宣沃之所以叫他雪公子,就是因为和自己长的太形似了吧? 嵇雪眠站在外人角度看待段栖迟和那个雪公子,突然就觉得羞/耻起来。 原来在外人眼里,他和段栖迟的关系几乎是昭然若揭,不过是要不要捅破那张窗户纸的距离。 只要是站在一起,就让人无法忽略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纠缠。 连嵇雪眠自己都能看得出来,相信宣沃、宣懿、甚至是赵禹,他们都能看得出来。 方才嵇雪眠转身就走,为的不是那场景,而是他不想再继续想下去,段栖迟这样明目张胆的対待他,其他人就算是现在不发现,以后也会发现的。 而段栖迟一直跟在他后面,好像沉浸在某种又懊恼又失落的情绪里,一句话也不说。 他一直跟着嵇雪眠,来到宫宴处。 嵇雪眠回头看了他一样,觉得他这样子实在是太明显了,叫谁看了去,都可能会觉得这摄政王是不是被人夺魂了。 只好放轻了声音,把他拉近了自己。 嵇雪眠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像每一次段栖迟在他面前不开心的时候,身后的尾巴就摇不起来了,把情绪写在脸上。 哪里还有狼子野心的模样? 嵇雪眠觉得好笑,这人从小就这样,仗着脸皮厚跟他耍赖皮。 嵇雪眠便宽慰了他一句:王爷,虽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我还没那么蠢,我是相信你的。 段栖迟抬头,眼中晦暗一片的眸色突然亮了起来。 像只被人丢了的小狗,又给找到主人了的欢喜。 段栖迟定定地看着他:真的吗? 嵇雪眠甚至勾起了唇角,微微笑了一下,真的。 段栖迟直愣愣的看着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凑过来,不由分说把嵇雪眠拉到假山后面。 嵇雪眠难能没斥责他,被他拉过去也没挣扎。 段栖迟把他搁在假山石上,轻手轻脚的,低下头,鼻尖讨好地蹭了蹭他的额角,司伶,你最好了。 嵇雪眠被他黏糊的不像样子,头发都乱了,只好推他,不是还要去宫宴吗?够了。 段栖迟眼眸里闪着愉悦的神色,不够,我好想亲亲你。 嵇雪眠别过头去,耳朵红了,别亲,我不想被人看出来。 段栖迟低低笑了一声,我知道,要不早亲了。他抓起嵇雪眠的指尖,轻轻吻着,我不想被别人看见你那种样子。 嵇雪眠的指尖被他亲的发起热来,无奈,只好转移注意力,我刚才听你说,你要缝雪公子的嘴? 段栖迟点了点头,理直气壮,是,谁让他当着我的面说你坏话。 嵇雪眠肃声,你不能缝他,宣沃似乎很喜欢他,宣沃从小没喜欢过什么人,虽然是个男子,也不一定没有真心。 段栖迟没精打采地,也没说行与不行。 嵇雪眠又考虑了一下,虽然雪公子来路不明,且长相又总之,一切没有真相大白之前,你不能缝他,知道了吗? 段栖迟只好嗯了一声。 接着,他懒洋洋地玩着嵇雪眠的头发,知道了,那你想给他求情,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贿赂我一下啊? 嵇雪眠挑了下眉,问:叫你什么? 段栖迟食指凑过来,点了点他的嘴唇,顽劣地笑了笑,你怎么总是问这种问题? 又来了,又让他猜。 有什么好猜的? 段栖迟某些时候傻的像个八岁小孩,嵇雪眠的视线不自然地游移了一下,只好重新看回他,轻轻唤了一声,阿迟哥哥,到底行不行? 肯定行啊,真乖。段栖迟满意的笑。 嵇雪眠白了他一眼,手下用力,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想了想,嵇雪眠越想越生气:这叫什么事?明明造成误会的是你,求人的却是我? 司伶段栖迟嘴角噙着笑,又开始哄他,这回不管段栖迟说什么,嵇雪眠都打定主意不理他,把他推到一边,整理了衣冠,走出了假山。 假山外,宫人来来去去,看见嵇雪眠和他身后的段栖迟,纷纷行礼。 嵇雪眠淡淡地点了点头,进了宴会正厅。 甩了一句,你离我远点。 果然,段栖迟在外面等着,隔了很久才姗姗来迟。 但是谁也不敢挑他的错处。 今夜宫宴,看得出宣沃是真心实意要个排场,他高高坐在龙椅上,眼睛时不时就看看嵇雪眠,眼神里居然有点慌乱。 衣着襦裙的舞姬们围上圆台,弦乐奏起,一片歌舞升平。 嵇雪眠看了宣沃一眼,宣沃感觉把头拧开。 嵇雪眠还不太明白,思虑了一下,大概猜了出来。 估计是雪公子回去和宣沃一说,宣沃就怕自己打他手板,这才这么看着他? 不过,嵇雪眠倒是没有太多想,哪怕雪公子长得像他,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就算是宣沃対他有那么些不可言说的好感,他这个年龄也很容易把喜欢和依赖搞混。 他是宣沃的老师,宣沃対他有程门立雪的情分,也是可以理解。 要是他娶了皇后,估计就忘了这回事了。 至于雪公子,给些银子出宫便是。 嵇雪眠想起,雪公子很有可能给宣沃学了一下段栖迟要缝他嘴这件事。 想到这,嵇雪眠看了一眼段栖迟,后者正悠然地喝着酒,被各位权贵大官,将军将领包围,人人都去敬他的酒,恭维的话不要钱地往外冒。 段栖迟却瞧不出高兴与不高兴,维持着一个表情,时不时回一句,同他说话的人还像是得了多大的便宜那么高兴。 嵇雪眠饮下杯中热水,同样淡然地承接着幕僚们的好话,同身边人以水代酒,也没人说他的不是。 摄政王,这趟南疆打仗,您简直功不可没! 嵇首辅辛苦了,不知皇上要赏些什么犒劳功臣? 宣沃似乎早就想好了,朕的帝虎符还在老师手里。 嵇雪眠点头称是,臣正想着什么时候归还,看起来,现在就该交还了。 不用还了。宣沃的眼眉很是偏执,就让老师替我掌管御林军,朕会时不时去监督一下,还望老师不要赶我。 嵇雪眠沉吟片刻,不置可否。 段栖迟不紧不慢说了一句,皇侄就要大选嫔妃了,以后可不能总是在夜里劳烦老师才是,不管是奏折还是御林军的事宜,都应该在白天进行。 此言一出,众人和善笑笑,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不远处的宣懿放下酒杯,也道了一句:皇弟,摄政王陛下说得対,你可不能总是缠着嵇首辅问这问那了,要以皇嗣为重。 宣沃的脸阴晴不定,但他又不能当场反驳段栖迟,只能拉着脸子点了点头。 就是说,依老臣之见,您夜夜去找嵇首辅有什么用,他又生不出孩子!皇上该选位好生养的皇后,生些小皇子皇女出来,传宗接代才是啊! 他身侧的女子皱眉数落他:夫君,你的嘴巴越来越没有把门的了嵇首辅,您莫见怪。 嵇雪眠知道震西王这个人就这脾气,仗着功劳多,什么话都敢说,也就没怪罪。 王妃便笑吟吟地敬了他一杯茶。 有人道:微臣真替先皇高兴,眼下我朝日渐安稳,离不开皇上和摄政王陛下,我看,咱们和该敬酒才是! 众人一杯酒下肚,又有人问起宣懿:睿王殿下,这次回京,您什么时候再回漠北封地? 宣懿轻轻瞥了一眼段栖迟,道:等局势稳定,便回。 漠北? 宣沃赐给宣懿的封地居然是段栖迟出生的漠北。 嵇雪眠垂眸,也许,宣懿会知道段栖迟的年少往事。 有机会问问他。 布菜的小太监手脚麻利地给嵇雪眠的碗里夹了一块十分油腻的红烧丸子。 嵇雪眠说什么也吃不下,就放了筷子,和颜悦色道:我不吃荤腥,有没有酸些的梅子汤? 谁知道小太监心虚地看了一眼赵禹。 赵禹根本就没在意他们,嵇雪眠却皱起眉头,我和你说话,你看他做什么? 小太监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嵇雪眠的眼睛,他手抖了抖,没没什么,是奴才怕死,怕赵公公怪罪。 嵇雪眠定定看了他几眼,决定先不为难他,算了,我就问你,酸梅子汤有还是没有? 有,有,奴才去拿。 嵇雪眠捧着一碗酸梅子汤,一勺一勺,慢慢地喝。 段栖迟却注意到了这满宫宴独一份的汤,微眯起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嵇雪眠浑然不觉,喝完了一碗,觉得很好喝,便问道:还有吗? 第36章 宫宴06 小太监恭恭敬敬又给他盛了一碗, 再也不敢多说话,忙不迭退下去。 嵇雪眠一边喝,一边觉得有点奇怪, 按常理说喝这么多酸的,胃里早该反酸了, 现在怎么这么贪食酸梅子汤? 想到这, 他不得不放下汤碗,克制食欲, 抬眼,正迎头对上段栖迟探究的视线。 嵇雪眠不疑有他,移开视线,缓缓擦掉嘴角边的汤珠, 又舔去了唇上水汽。 却感觉到对面那人逐渐不正常的眼神, 隔着美轮美奂的歌舞,穿过翻飞的襦裙裙摆, 盯着他瞧个不停。 嵇雪眠不得不瞪他一眼, 试图警告他,谁知道他更加放肆,甚至渐渐浮上笑意, 明目张胆, 无视其他朝臣对他的恭维。 这明晃晃的视线如影随形,看的嵇雪眠脸色微红,皮肤下面缓缓流动的血液热了起来,连手指都发烫。 段栖迟的指尖叼着一杯烈酒,看他就像看一盘可口的菜。 嵇雪眠很不习惯, 却只能如坐针毡,想逃也逃不开。 宫宴正热闹, 却被一阵楚楚凄厉的哭声打断。 一个身穿冰蓝襦裙的人闯了进来,带着珠帘遮面,叫人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双柔情如水的丹凤眼看得起。 恋耽美 铜炉添香(26) 她正红了眼睛,眼泪噼里啪啦从眼眶里滚落出来,瞧着娇媚可怜,惹人心疼。 尤其是她的锁骨布满了见不得人的痕迹,红到发了紫,看得出来皇帝对她盛宠至极。 不过看在所有人眼里,不过是个拿不上台面的侍妾而已。 只有嵇雪眠眯起了双眸,心口怦然。 是雪公子,他怎么跑过来了? 段栖迟却扬起了眉尾,看起来竟是不怕事大,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嵇雪眠吞下一口怒气,静静观看着事态变化。 如果太过分,他绝不会轻饶了宣沃和雪公子。 震西王先说道:这是皇上豢养的小美人?老臣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号女子存在? 雪公子却哭的惹人怜,皇上,摄政王要关奴家的禁闭,他要奴家七天不许出门,您替奴家说两句好话,求摄政王放过奴家吧! 宣沃一看见雪公子,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他几乎是狠揉两下额头,道:谁让你来的!摄政王为什么要罚你? 所有人都看向段栖迟,却见段栖迟云淡风轻地呵了一声,不自量力。 雪公子脸色一红,有几分刻意:皇上,您替奴家求求情吧,摄政王毕竟 毕竟什么?有事就来求朕,至于皇叔,宣沃慢下语气,连后宫的事都要管吗? 段栖迟放下酒杯搁在桌面上,酒杯和桌面发出一声重重的碰撞声,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却让周围朝臣都倒吸一口凉气,人人自危地低下头。 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本王可以管,也可以不管。 宣沃脸色更青白了,你说,到底因为什么? 雪公子咬着嘴唇,说不出来话,因为因为奴家在汤泉宫看见,摄政王他他和 嵇雪眠眉心一跳,出口砍断话语:皇上,皇帝家事不宜在朝臣面前提及,应当回后宫再议。 是家事吗?雪公子委屈道:可奴家看见您和摄政王进了汤泉宫,您又怎么解释? 众朝臣哗然,瞬间又变回了一片空寂,谁也不敢大声喧哗。 然而坐在嵇雪眠和段栖迟身侧的朝臣们却害怕极了,生怕这三个人当场发怒。 嵇雪眠闭了闭眼,他清楚雪公子的用意了,他在故意挑起事端。 段栖迟却混不吝地笑了笑,如你所说不假,本王赏赐嵇首辅沐浴汤泉宫,以礼待功臣,再合适不过。 马上就有人说:自然没有错处,臣等还想沐浴汤泉宫,都没这个机会! 嵇雪眠身侧的幕僚便道:只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这小女子委屈的?不会是摄政王您和嵇首辅发生了什么口角吧? 段栖迟想了想,居然说道:是有些口角,嵇首辅替皇侄教训了这侍妾一通。 朝臣们不理解:为何教训? 段栖迟狭长华美的眼睛笑的眯起来,抬手,指背搁在下唇上,似乎是思虑了一下,而后有些为难,嵇首辅教训他不守本分,脱尽了衣裳站在本王面前,平白叫人遐想,叫皇侄伤心。 嵇雪眠深知,段栖迟这人颠倒起是非来,丝毫不让恶徒。 死的说成活的,假的说成真的。 就算谁也不信,但是谁也不敢反驳他。 雪公子目瞪口呆,摄政王您您皇上,奴家没有,您明知道 说着,雪公子像是狠了狠心,一把将脸上的珠帘遮面撕了下来,转过头去,叫所有人把他的面容看了个清清楚楚。 摄政王,您还要说,是奴家勾了您吗?您是不是把奴家当成了嵇首辅的替身,侮辱了奴家,也侮辱了皇上? 所有人震惊于雪公子的长相,看了看他,又看了神色阴晴不定的嵇雪眠。 嵇雪眠不语,嘭地一声把手中汤碗狠狠砸在碟子里。 吓的他身侧的大臣们不由得躲了一躲。 段栖迟眯了眯眼,眉宇间隐约透出些暴戾恣睢的情绪来,呼之欲出,几乎压制不住了。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震人心魄,来人,把雪公子带下去,掌嘴一百。 慢,皇叔,您不能这么对他,也许他没说错呢?宣沃缓缓道。 这时朝臣才知道两件事。 第一件,这侍妾是个男子。 第二件,千万不要出声。 嵇雪眠冷冷说道:皇上,您如此偏袒一位侍妾,不怕臣用宫规断了他的脖子吗? 嵇雪眠的声音冷的像是天山的寒雪,如刀如锋,他一开口,就连宣沃都不敢去看他。 因为嵇雪眠确实有这个权力,就算是先皇在世,帝师想要惩戒皇帝,整个皇宫都没谁敢为皇帝求情。 更何况处理一个蠢笨如牛,多生是非乱朝纲的男侍妾。 宣沃脸子挂不住,和嵇雪眠针锋相对道:先生,您息怒。如果摄政王真的染指了他,朕一定要为他向摄政王要个说法,毕竟是摄政王有错在先。 雪公子坐在宣沃大腿上,用那张和嵇雪眠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哭到不能呼吸。 段栖迟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嵇雪眠。 那眼神里,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嵇雪眠看的明明白白。 段栖迟要忍不住发疯了。 嵇雪眠骑虎难下,宣沃也正目光如炬地看向他,丝毫没理会怀中哭啼啼的雪公子。 嵇雪眠不会包庇任何人,他长这么大坦坦荡荡,从来问心无愧。 但是为了段栖迟,他可能要破戒一回。 嵇雪眠抖抖长袖,站起身来,身姿笔直如雪松,削瘦似一把利刃,仿佛不管他说什么,都一定是确凿的真相。 他穆然道:臣只看见雪公子自己脱了衣裳,其余的什么都没发生。 宣沃仿若被雷劈。 他不甘心道:先生,您难道相信摄政王没做过,也大过于相信朕的判断?您 嵇雪眠知道他想问什么。 嵇雪眠理应当站在宣沃那边,共同搞垮段栖迟。 可一旦撒谎,诬陷段栖迟确实欺负了雪公子,他嵇雪眠怎么办? 骂名远扬,千古罪人?借着其他人的脸,同时蛊惑皇帝和摄政王? 雪公子背后的人用计,试图一箭双雕,弄死段栖迟和嵇雪眠,用心何其狠毒? 嵇雪眠宁可下地狱,也不能被人诋毁清誉。 更何况,他对段栖迟了如指掌,说了相信他,就绝不反悔。 嵇雪眠想搞垮段栖迟,不屑于用这种下作手段。 嵇雪眠深呼一口气,臣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做出偏袒任何人的举动。 段栖迟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后,他久久地看着嵇雪眠,连眼眶似乎都在颤抖。 宣懿肃声说道:皇弟,你确实该收收心了,这样挑乱是非的男子留不得,更何况,皇弟为什么把一个长相如此相似嵇首辅的男子留作侍妾? 此话一被他挑明,局面更加不可收拾,眼见着就要往无法挽回的境地走了。 嵇雪眠不能让这火烧眉毛的事态发酵,至少在明天整个京城都传遍之时,还能有拯救的余地。 他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这样的场面,并非不能应对,只是需要委婉游之。 嵇雪眠抖擞衣袖,行了个礼:臣不是逼皇上,而是警醒皇上,雪公子也并非留不得,只要皇上不耽误朝政,问心无愧即可,臣心甘情愿帮皇上打理奏折,帮您劳逸结合。 雪公子骤然停止哭泣,难以置信地看着嵇雪眠,似乎没想到他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同时很不情愿,好像没能成功调拨,但是已经被嵇雪眠全面攻破,不能再兴风作浪了。 转过头来,嵇雪眠又静静道:睿王殿下,世人万千,相貌总有相似。雪公子承宠正盛,臣毕竟是外人,不能参与兄弟之间的事,还望睿王殿下多多以兄长的身份关心皇帝。 宣懿静默地喝了一口茶汤,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却也没反驳。 最后,嵇雪眠看向段栖迟。 他那双眼睛已经变得通红,乌沉沉的瞳孔深沉地像一片夜幕下的海面,看不出波澜起伏,看得出危机四伏。 嵇雪眠缓缓欠身,恭恭敬敬:摄政王陛下,微臣一向不说违心的话,今天当着群臣的面,微臣便直言了,摄政王心里若有不满,可以用各种手段惩罚微臣,唯独请不要为难皇帝。 坐在段栖迟身后的武将朝臣如履薄冰,坐在嵇雪眠身后的元老功臣亦是战战兢兢。 谁看不出来,嵇首辅正在堂而皇之忤逆摄政王的意愿,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而摄政王居然没有发飙,眼神称得上阴沉,实在是可怕至极。 风暴中心的皇帝宣沃却闭着眼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 想来一个是战功赫赫的皇叔摄政王,一个是把持朝纲的帝师首辅,为了这皇位,宣沃轻易不能倒戈任意一边。 因此,本就分成两派的朝臣们不得不更加忠心地站好队伍。 说完一大堆话,嵇雪眠顿时觉得支撑不住了,手脚冰凉,像是整个人沉浸在了冰水里。 他的心正砰砰直跳,呼吸不上来,因为过于劳神,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阵一阵的光晕,马上就要站不稳。 他不由得捂着嘴唇,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 几声之后,指缝里冒出鲜红明艳的血浆来。 老师! 嵇首辅! 嵇雪眠抬手,制止要靠近他的所有人,低低道了一声,抱歉,臣先走一步。 说罢,嵇雪眠转身便离开,只是脚步跌跌撞撞的,扶着一路上能扶的一切事物,桌角,椅背,门框,树枝,亭台,最后,他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抬头一看,正是国子监。 身后突然传来焦急的脚步声。 嵇雪眠一瞬间很疲惫,他好想睡觉。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整个人紧紧抱在怀中。 第37章 国子监01 嵇雪眠意识不清楚, 隐隐约约听到耳畔有人在缱/绻地唤着他的名字,司伶,司伶。 那双温暖的手捧着他的脸颊, 嵇雪眠胸口下的肺疼得快要不能呼吸,紧紧皱起了眉头。 抱着他的人声音又低又沉, 似乎更急了, 醒醒,不要睡着。 嵇雪眠从未听过有人这样焦急地呼唤过他。 好像从前的体质再孱弱, 也没有心力交瘁晕倒过,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嵇雪眠本能地去蹭那人的掌心,几近薄弱的呼吸慢慢喷在烫人的手上,感受到他把自己整个腾空抱起来。 他肺部闷疼, 喉咙又腥又甜。 嵇雪眠用极轻的声音呢喃道:没没事。 别说话。段栖迟的声音弥漫着浓厚的沉重, 先去国子监,等会儿御医就来了。 他抱起高挑细瘦的嵇雪眠来完全不吃力, 嵇雪眠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 感觉不到任何颠簸,耳边段栖迟正在刻意和他说话,我刚才看, 你喜欢喝酸梅子汤吗? 嵇雪眠意识恍惚, 嗯好喝。 可我记得,你最不喜欢酸的。段栖迟轻声细语地哄着他,不让他失去意识,怎么又喜欢了? 嵇雪眠满脑子徘徊着喜欢不喜欢,感觉自己有点分不清了。 过了片刻, 他才缓慢说道:我从前不喜欢吗? 段栖迟把他搂的又紧了几分,就在这国子监, 你亲手把一叠不爱吃的酸梅捏成了碎汁末,你忘了吗? 是吗现在,我很喜欢。嵇雪眠昏昏欲睡,因为剧烈的心肺震荡,他不由得直皱眉,往段栖迟怀里又缩了缩,靠着他就像靠着一棵树。 段栖迟的嗓音嘶哑:你喜欢,我叫人天天给你做。 嵇雪眠浅淡笑了下,好 段栖迟的心突然停跳了一下。 嵇雪眠薄凉细弱的呼吸打在他锁骨上,脸颊苍白,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做的。 段栖迟喊他:司伶? 嵇雪眠脸上没什么反应,却用细瘦纤长的指尖掀开了他的衣襟,循着温暖探了进去。 紧接着,他轻微地喟叹一声,好像缓和了一些寒冷。 段栖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温度又上升了几度。 国子监的路他再熟悉不过了。 段栖迟踹开门,轻手轻脚把嵇雪眠放在国子监宿舍的榻上。 嵇雪眠还在犯迷糊,好歹没再昏迷了。 国子监外传来:皇上驾到! 嵇雪眠微眯着的凤眼睁开了条缝,细密的长睫在他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要起身,被段栖迟按着肩膀阻止了动作,不许动。 嵇雪眠抵抗不过他,蹙着眉,礼节 笨。段栖迟气的,抚着他淡红的唇角,低头亲了上去。 嵇雪眠被他扫荡一空,不由得推他,脏 不脏,我喜欢。段栖迟也尝到了血腥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嵇雪眠彻底无话可说了,只能任他强势地不管不顾着。 宣沃进来的时候,看见他的皇叔正坐在老师身边,替他掖好被角,揩去他雪白脸颊上的血迹。 他屏退了跟随的宫人奴才们,皇叔,老师他怎么样了! 宣沃。段栖迟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语速,这似乎这对他来说很艰难,你是要来给雪公子求情吗? 宣沃并不是为了这事而来,宫宴上和老师拌嘴后,他后知后觉不该如此。 刚才看见嵇雪眠的第一眼,以为老师垂死,已经殁了,心都快碎了。 直到老师稍微动了下,才缓过一口气。 就在老师离开之后,皇叔直接叫人把雪公子关进了冷宫,勒令不许任何人服侍他,不足三个月不许出冷宫,什么时候帝师彻底消了气,亲口说可以放人才能放。 就连他这个皇帝都得服从皇叔的吩咐,因此,宣沃眼睁睁看着雪公子哭啼啼地被拖走,也只能压抑怒气,无能为力。 眼前,一向不喜欢任何人靠近的老师居然允许皇叔摸他的脸。 一向对他人警戒万分的老师居然允许在皇叔待在身边。 都是皇叔趁人之危,这样欺负老师的事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了。 宣沃顿时对摄政王的恨意又加深了无数。 况且摄政王的手在被子底下,肯定是正趁他不能反抗,牵着老师的手。 宣沃语气不善:皇叔,您和老师从来都是敌对的,老师要是醒来看见您,病情也许会更加严重。 段栖迟垂眸,他讨厌我,也不一定喜欢你。你来,他更生气。 宣沃实在是忍不住了,兜头兜脑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皇叔难道得不到老师,就要把像老师的慰藉也从朕身边夺走吗? 段栖迟看了他几眼,明晃晃的嘲讽,我没有兴趣管你的破事,雪公子是死是活,我毫不在意,他像不像嵇雪眠,也和我没关系,你不要自以为是。 宣沃也不让步,皇叔,明明我们谁都得不到老师,让朕把老师带走吧! 段栖迟不打算教训他,好像只是告诉他一个事实,你带不走他。 恋耽美 铜炉添香(27) 他是我的。 段栖迟神色如常地说完这句话,宣沃不淡定了。 嵇雪眠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 本来缓和下来的病气又复发了,他不安地在被子里动了一下。 宣沃收起偏执神色,瞳孔放大看着嵇雪眠,皇叔! 段栖迟怒极,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宣沃,滚出去,你是皇帝,别逼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罚你。 皇叔,你疯了?宣沃眯起双眼,就算你是摄政王,朕也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这天下说到底都还是朕的。 是吗?段栖迟冷笑着,你以为,没有嵇雪眠拼死拦着,你能好端端站在这? 宣沃整了整衣冠,浑然不怕:皇叔,朕也知道一些你的往事,只是不愿意撕破脸,只要你让朕把老师带走,朕可以当着今晚没来过。 段栖迟掩饰着暴戾的情绪,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不耐烦,林渊,把皇帝带回寝殿,他该睡觉了。 是,王爷。不知道从哪闪出来的林渊从门外进来,很谦卑却不由拒绝,皇上,请吧。 宣沃语气阴冷,林渊,敢拦朕,你不要命了? 林渊拱手:回皇上,末将不怕死,只听摄政王一人吩咐,您请吧,不要耽误了明天早朝。 林渊故意提到了早朝。 宣沃到底顾忌着段栖迟几欲滔天的权势,心里憋屈,也不得不先离开。 临走前,皇叔,你别太欺人太甚。 段栖迟只是勾起唇角笑了笑,不予回答。 转而把嵇雪眠的手从被子里取了出来,攥在掌心里。 见状,林渊不再等待,直接把宣沃带了出去。 不一会的功夫,就听见国子监外,赵禹高声喊着:皇上起驾! 嵇雪眠睡眠很浅,被喧闹声吵醒了,却没力气睁开眼睛,只能反握着段栖迟的手,不想这份温暖离开。 段栖迟心念一动,感受到他恢复了些力气,温声细语道:要喝水吗? 说着就松开了嵇雪眠的手,要去拿水。 嵇雪眠却伸出手,拉着段栖迟的衣袖,小心翼翼的,力气小到段栖迟只要一用力就能甩开他。 嵇雪眠梦呓一般说道:别走,陪陪我 一见到他,段栖迟不由得收敛了一身的暴戾,好言好语哄他,乖,听话,喝点热水冲冲血气。 不喝嵇雪眠摇着头,整个人像烧红的虾一样蜷缩了一下,表情挣扎,我好疼 他整颗心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一阵一阵的紧缩着,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央求唯一陪伴着他的人不要离开他。 万一他死了,至少段栖迟会把他埋了。 段栖迟重新坐下,见他牙齿都在打战,便把手指送到嵇雪眠齿间,叹气,别伤害自己。 嵇雪眠忍着力气,不下口,只是轻轻摩擦过他的指节,克制而隐忍,继而他偏过头去,紧闭双眼。 段栖迟压制不住怒气要喊人来的时候,李御医匆匆赶来,正是宣沃特意为嵇雪眠寻来的神医。 段栖迟不用他跪,省了,过来看看首辅大人的病。 年过半百的李御医有条不紊地卸下医药箱,过去把脉。 嵇雪眠知道有人搭上了他的手腕,逼自己安静下来。 回摄政王,首辅大人是久郁成疾,夜里思虑太多睡不好,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疑难杂症,很难找到病根,虽然暂时不会危及生命,但以后再不可殚精竭虑了,否则余下寿命也就不长了。 段栖迟只觉得脑门一凉,从脊背蹿上来的寒意差点就要把他淹没,哽住了一瞬间,强撑着心惊,该怎么治? 李御医是个老实巴交的正经人,如实道:也并非无法医治,只要用微臣的汤药方子吊命,虽然难喝,但是保准有用。连续喝个五年七年,就能和健康的人一样了。 李御医斟酌了一下措辞,首辅大人最主要的病症还是心疾,这可急不得,需要耐心开导心结才是。微臣听林侍卫说了些症状,一猜便是这样的病,已经带了些熬好的药来,喝下去明天就会好一些了。 段栖迟看着嵇雪眠,久久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虽然他早就该想到。 段栖迟默了默,声音低到不能再低了,以后首辅大人的药方都由你开,有任何情况就去找玄清宫的灵音,治好了他,御医院首席就由你来坐。 段栖迟又道:若是你愚蠢到在药里做小动作,便是诛九族之罪,可知道吗? 李御医聪明,得体跪下,是,微臣明白,从今以后,微臣唯摄政王陛下马首是瞻。 段栖迟又道:在宣沃那里,你知道怎么说吗? 出身乡野的李御医进宫虽然不久,但是他清楚,如今他是摄政王的人,自然得听摄政王的话。 首辅大人需要静养,暂时不能再为朝政担忧了,请皇上不要过于打扰病人休息。 段栖迟喜欢聪明人,看了他几眼,嗯了一声,去领赏银吧。 等李御医走了,段栖迟掀开药罐子的盖子,兀自忧愁。 这药闻起来比闫明熬的还苦,一点都不甜。 嵇雪眠听见了李御医说的话,闻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清苦味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什么味道 段栖迟把他扶起来,依在榻后木背上,清浅笑了一下,骗他,可以救命的药,很甜的。 嵇雪眠被他的笑弄得迷迷糊糊,看起来软乎乎的,特别好欺负,药,甜? 段栖迟舀了一勺苦的要死的药汤,递到他唇边,语气温柔:真的,你尝尝就知道了,张嘴。 嵇雪眠听话的张开,喝了一口,咽了下去。 结果他差点就被药苦死,不解又生气地抬眼看着段栖迟,只见他笑吟吟地又递来一勺,良药苦口。 嵇雪眠再也不信他了,本来就难受,还要喝苦水,整个人抗拒的很。 见他不愿意喝,段栖迟把汤碗放一边,把他搂过来,你不喝我就亲自喂你喝,你自己选吧。 嵇雪眠就是不想喝,他从小就不爱喝药,偏偏病弱,时不时就得喝药,今天也是病气太重了,他很想拒绝,你骗我,你都不知道这药有多苦,我不喝。 话音刚落,段栖迟便自己喝了一口药,掐着他的下颌,不容拒绝地渡了过来。 嵇雪眠躲不开,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还怕被药呛到,只能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地被逼着喝药。 这一壶喝完,不说嵇雪眠,段栖迟都要被苦死了。 他轻柔摩挲着嵇雪眠下颌被他按出来的指印,你说得对,现在我知道药有多苦了。 搁平常,嵇雪眠早就跟他生气了,不把他一巴掌扇门外面去,他都不姓嵇。 但他毕竟是个脆弱的病人,没力气说话,一头如墨的乌发披在他的身后,散了几缕在他锁骨上,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很乖。 喝过了热腾腾的药,嵇雪眠的脸颊被熏的红扑扑的,可爱的很,他低敛着漂亮的眼睛,唇上一点点绯红的颜色,好看的要命。 段栖迟忍不住凑过去亲他。 苦涩的药味在他们的味觉上蔓延,辗转,逐渐被冲淡,变成了甜。 第38章 国子监02 第二天一大早, 卧室外面乱糟糟的,嵇雪眠被吵醒了。 这一觉睡到太阳当头,他推开门, 眼前的国子监景色和记忆里别无二致。 昨夜剧烈的病气稍稍得到了缓解,至少可以正常行走, 也不会心口抽疼了。 不得不说, 那药虽苦,但是药效不错, 只不过一想起接下来的很多年都要喝,嵇雪眠就释然不起来。 说到那该死的药,不知道段栖迟待到什么时候,今天早上已经没了踪影。 嵇雪眠想到他的瞬间, 便觉得唇角火辣辣的, 不由得红了耳朵。 不为别的,段栖迟分明什么都没做, 只是借口不停的亲着他, 却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疯狂,依依不饶,亲了那么多次, 不就是仗着嵇雪眠病得厉害, 没空揍他吗! 嵇雪眠用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果不其然,有点疼,感觉那块皮都薄了几分。 他往学堂授课所在的四方金台走去,远远听见有男孩子们说话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今天早朝下的快, 皇上正在大充六宫呀? 真的吗?我也想去看! 你看有什么用,又不是给你选的!太后和摄政王都去了, 说不定看见好的,直接成了摄政王妃呢! 摄政王妃? 嵇雪眠静静负手站着,听学生们闲聊。 说真的,到底什么样的女子能降得住段栖迟? 嵇雪眠暗暗咬牙,不不应该是女子,段栖迟是断袖,他只爱男子,这恐怕就是摄政王不为人知的爱好了。 可我听说,皇上还喜欢男子呀?不是有个叫雪公子的娈宠吗? 没错,这次选妃啊确实有男妃!而且眼睛都是丹凤眼,也是奇怪了 嗨,雪公子被摄政王关冷宫了,估计皇上腻了,还想要替代品呗! 有个小姑娘怯怯问道:哥哥们,这几个字怎么写,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呀 少年们被她打断,很不开心:你怎么这么笨? 真是将军府娇生惯养的小小姐,大字不识一个,不如回家当兵打仗! 小姑娘气的鼓起腮帮,你们不许欺负我,等我长大成了女将军,揍得你们满地找牙! 三个男孩子发出惊天的笑声,眼泪都出来了。 小姑娘像是受了多大的屈辱,眼泪含在眼眶里,转转悠悠掉不下来。 嵇雪眠轻咳一声,吸引了四个孩子的视线。 这位先生好面生,我怎么没见过? 是新来的太傅吗? 你难道就是冷宫里的雪公子吗? 小姑娘擦擦眼泪,看着嵇雪眠走过来,孤高俊逸的身姿站到三个男孩子身前,她很好奇地睁大眼睛。 嵇雪眠面无表情,冷着声音说了句:手心伸出来。 三个男孩子愣了。 为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要打我们手板吗! 你怎么这么嚣张,你是谁啊! 嵇雪眠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森严,轻飘飘说道:背后妄议皇帝是非,触犯国子监规第六条,罚手板二十。欺负同学,罚手板十。一共三十个手板,我替你们太傅代劳了。 凭什么? 你我要告诉我兄长! 我就不让你打,你待如何? 嵇雪眠轻轻皱了皱眉,还没等发飙,就看见三位太傅和几个幕僚跑了过来,边跑边招手,焦急地喊:首辅大人,莫生气,莫生气! 四个孩子面面相觑,皆是一脸害怕。 首辅大人吗! 他就是皇上天天念叨的帝师? 原来帝师先生这么好看啊! 四个孩子只看平时威严肃穆的太傅们纷纷跪下,给这位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帝师赔礼道歉。 嵇首辅啊,您别生气,我们今天早上才知道您回了国子监,迎接迟了! 您还生着病呢,别发火,打手板这种事还是微臣来吧,还望您恕罪! 嵇雪眠倒是没有生气,听他们这么说,也不为难,嗯了一声。 太傅们二话不说开始打手板,三个调皮捣蛋的男孩被打的龇牙咧嘴,一顿求饶。 嵇雪眠走到小姑娘身边,缓缓蹲下。 小姑娘傻傻地看着他,你也是老师吗? 嵇雪眠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哪个字不会写? 见他这么温柔,小姑娘渐渐放下了戒备,指了好几个字,我写了好几天都不会写,老师可以教教我吗? 嵇雪眠道了声好,便握着她的手,缓缓下笔,一笔一划,工整干净,字体像是一个个方块,不需要打格子,好像直接拿来就可以临摹的字帖。 小姑娘软乎乎的小手正在发抖,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嵇雪眠便放轻了语气,问她:你很紧张吗? 小姑娘先是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点点头,老师,我有个秘密,你可以不要告诉其他人,悄悄帮我把它丢了吗? 嵇雪眠不太理解,不过还是答应她:你说。 小姑娘从香囊里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的平安扣,样式很是别致,玉面上却刻了两只缠绕的蛇,十分诡异美艳。 这个是昨天晚上我自己在御花园背字,回来晚了,在国子监门外捡到的。 嵇雪眠掂量着这平安扣,一种不详的预兆涌上心头。 这双蛇平安扣不应该出现在国子监,准确的说,这等淫/邪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宫闱里。 嵇雪眠不在时,国子监风平浪静。嵇雪眠就昨夜在了,便有人忙不迭丢这东西? 那人是何居心? 嵇雪眠不动声色地拿了起来,收到袖子里,摸了下小姑娘的头,安慰她:无妨,这只是个小玩具,我替你丢了,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好吗?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那我要去上课了,老师可以陪我去吗?我的书本太多了,一个人拿不动呀? 嵇雪眠也没什么事要做,今天既然是宣沃选妃选后,他就在国子监待着,不去打扰也好。 众人见嵇雪眠终于从南疆归来了,时隔许久还是头一次踏进国子监,几乎整个国子监都被惊动了。 因此,今天有课的太傅们都异常紧张,生怕被嵇雪眠挑出什么错处,不停的咳嗽,时不时就瞥一眼角落里坐着听课的嵇雪眠。 嵇雪眠很少会监堂,他曾经担任国子监群臣之首祭酒一职,后来成了帝师,又做了首辅,这国子监的祭酒就换成他的幕僚了。 现任老祭酒脚跟脚跟了嵇雪眠一天,看见嵇雪眠很高兴,嵇雪眠和他寒暄着,心里的郁气也跟着好了许多。 加上昨晚喝药后睡了个好觉,就连追到国子监给他喝药的灵音看起来都顺眼许多。 灵音脚步飞快走过来,脸上满是担忧,先生,您还好吗? 嵇雪眠安抚他道,还活着,没死成。 灵音却笑的非常难看,似乎是要哭了,那就好!害奴婢担心了一晚上!这不,今天听李御医的方子熬了一锅的药,这就送过来了! 嵇雪眠闻着那药,闭着眼睛,皱紧眉头,屏息喝了进去,好久才平复了胃里翻涌的苦水。 他想吐,但是又不能吐,只好压一压。 灵音又道:对了,李御医还说,他有一件事必须亲自和先生交代,不许任何人旁听,说是您的身/体有特别的症状,不知该不该说的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先生有空? 嵇雪眠寻思了一下,能是什么特别的症状?还不能叫旁人听见? 难道是他确实要死了,李御医怕捅娄子,所以没有当着段栖迟的面说出来? 后天吧,这两天晚上我可能有很多事要忙。嵇雪眠的担心,宣沃今天选了妃子入宫,作为他的老师,肯定要叮嘱一番。 恋耽美 铜炉添香(28) 叮嘱的时间还不能太长,否则耽误了姑姑们伺候皇帝皇妃就寝就不好了。 这一天的课说来也漫长,一直到了傍晚,国子监开始了夜课,其中,几个小郡主和小世子也不写字了,就在那里传上了纸条。 几个太傅都去吃饭了,嵇雪眠不饿,就坐着监堂。 他瞥见了几个孩子的小动作,用木尺拍了拍桌面,语气严厉道:你们几个传什么呢?拿过来! 老师好大的脾气,连我都害怕,就不怕吓到他们?一道带着调笑的低沉声音传来,段栖迟斜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穿着雍容华丽的轻薄锦服,头发束的俊雅,狭长的眼眸神采飞扬,衬着他白玉无暇的俊美面庞,活生生就是清贵矜傲的画中人。 嵇雪眠心说,想来也是今天大选,众人给他长了不少威风,否则心情怎么这么好? 和你无关。当着学生的面,嵇雪眠不想叫他们分心,也就没有叫他摄政王。 段栖迟唇角微微弯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了,老师请继续。 虽然有这么个人明晃晃地看着他,也丝毫不耽误嵇雪眠训人,几个调皮的学生一人被他罚了一篇书,愁眉苦脸。 见学生们总是看段栖迟,嵇雪眠料想他们没心思再看书了,就把他们都撵走了。 学生们离开后,段栖迟终于不再装蒜,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好安静的课堂,雪眠,你真厉害。 嵇雪眠看都没看他,道:王爷今天可见到宣沃有喜欢的人选吗? 段栖迟看着他整理台上书本,便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歪着头思考一下,好像有那么几个,他挺喜欢的。就是吧,他选的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一个比一个像你,真愁人。 嵇雪眠动作一停,皇后定了是谁家的女子吗? 洛国公府上的长姑娘,太后亲自选的。想起什么,段栖迟笑笑,太后不知道听说了什么,非要硬塞给我几个男子,一个比一个娇,都被我拒绝了。 嵇雪眠想象着那画面,估计太后的脸都挂不住了,想了想,嵇雪眠还是问了一句: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 很明显吗?段栖迟站到他身后,见他整理好了,便俯身,一把握住他的手,我确实心情不错。大选的时候,我看宣沃很纠结,不知道选哪个是好。而我有你在身边,怎么想都觉得高兴。 嵇雪眠手里正好拿着木尺,听这话,虽然四下无人,也回手去敲他的胳膊:你正经一点。 段栖迟不闪,直接抓住木尺,慢条斯理:当年就只顾着被太傅打手板,不知道打太傅板子是什么滋味? 段栖迟一边说着,一边用力,不留情面地在嵇雪眠臀上拍了一下,力气不算小,发出清晰的声音。 嵇雪眠都愣了,整个人僵住,你给我住手!这是国子监! 啊,对不起,我忘了太傅都是用木尺的,不用手。段栖迟耸肩,转头寻了一条木尺,作势要再打他一下。 眼神里却满是笑意,似乎是想逗逗他。 嵇雪眠气咳了几声,一把抓住木尺,我警告你,要和我打就出去打,不要在课堂里胡闹! 老师,段栖迟故意叫他,你好严格啊,刚才我看你训人,满脑子都是你打我手板的样子,好吓人。 那我就替太傅教训教训你。嵇雪眠眯起眼睛,手下极快速,打了段栖迟手背一下,在学堂乱来,你是要反复起坐五十次的。 段栖迟的手背猛然红透,却不生气,拉过嵇雪眠的手,亲了一下指尖,我可以选择另一种惩罚方式吗? 嵇雪眠冷眼相待:什么? 段栖迟不由分说把他摁在桌面上,凑在他的耳畔,如愿以偿地闻到了熟悉的甜香味道,我起坐五百次,老师就待在我身上,帮我数够不够五百次。 嵇雪眠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荒唐言辞! 段栖迟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堵住他即将出口的恼怒。 直到嵇雪眠说不出话来,段栖迟才悠哉悠哉,接着说道:今天一天没见到你,我一直在想你。 胡说什么浑话!嵇雪眠的耳尖被他蹭了蹭,一瞬间就红了,你想我做什么? 段栖迟在他耳边低声笑笑,想他们都没有你好看,想宣沃可以正大光明娶嫔妃,而我却不能娶你。 嵇雪眠眯起眼睛说道:你要是敢娶我,我就逃婚。 真的吗?段栖迟叹气,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只好把你关进王府,不许你踏出半步了,整日整夜,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嵇雪眠干脆挣扎起来,揪住段栖迟衣领,斥他:如果真有那一天不,不可能有那一天。 不一定,只怕到时候是你求着我见你一面。段栖迟居高临下看着他,像是看他的所有之物,因为我会让你见不到除我之外的任何人,专心致志地给我生个孩子。 嵇雪眠别过头去,不可能,你起开!现在我们俩这样和平相处,想亲也让你亲了你还不满足吗? 不满足,我很贪心的,你还没有彻底答应嫁给我呢。段栖迟似乎很是为难,不如,咱俩试试奉子成婚? 嵇雪眠二话不说就开始揍他,结果被段栖迟死死搂在怀里,愣是给抱去了国子监外水池边的假山后。 这一路上,宫女们纷纷低着头快步跑开,羞红了脸。 嵇雪眠把头迈进他衣裳底下,脸比姑娘们还红,怒目瞪着段栖迟。 段栖迟却低声告诉他:可别说话,万一被人发现你是谁,你还怎么解释? 果不其然,假山外宫女们窃窃私语:诶呀,我刚才看见摄政王抱了个女子走的好快啊! 估计是白天摄政王也看好了心仪的姑娘,把人抢回了宫里吧? 太遗憾了,这下子不知道多少爱慕他的人要哭鼻子了 段栖迟一副你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嵇雪眠背靠着假山,粗粝的山石棱角隔的他肩胛骨生疼。 段栖迟想起什么,撩开他衣领,这纹身刺的真好,有了这个,你就永远是我的了。 嵇雪眠不想让他说话,捂住他的嘴,等到所有宫女都过去之后,段栖迟才把他拉进假山凹陷深处。 假山深处原本很清凉,此刻却热的要命。 段栖迟笑道:我特意选这么个僻静地方,等着老师罚我五百个起坐呢。 嵇雪眠的脸都红透了,被他牵引着,手不由自主如他所求,我随口一说,你何必当真? 我就是一个认真的人,司伶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早该清楚。段栖迟点点他的额角,慢声细语道:五百次,数好了。 可能会多,绝不会少。段栖迟把他抱在身上,笑盈盈的说道。 嵇雪眠不想再听他废话了,捂住他的嘴,脸红心跳。 第39章 国子监03 赵禹在国子监等了半天, 才看见嵇雪眠姗姗来迟,脚步微微有些僵硬。 他身后跟着上午刚见过的摄政王,离了八丈远, 微妙地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步也落不下。 两个人顺着宫里的鹅卵石长街往回走, 前面霜凝雪铸似的人双手负着, 后面的人却一脸畅然,和选妃时严肃孤高的神态简直是两个人。 赵禹忙把拂尘扔一边, 当即上前去扶,就被嵇雪眠拂开了手,赵禹自己讨了个没趣,也不气恼, 而是正了正身子, 表情说不出的玩味戏谑。 嵇雪眠刚刚踏入国子监就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直到看见赵禹, 再看他这神态像是要看什么笑话一样, 一脸唯恐天下不乱。 嵇雪眠掩着口唇,抑制着鼻息,晚上风凉了, 国子监里点满了明灯, 一通明亮,灯笼摇曳着烛火,热闹而温暖。 他自顾自坐在首位,没搭理赵禹。 段栖迟便坐在下位,眼角眉梢的笑意还没消散, 明显的很。 赵禹终于等到了人,开门见山说道:首辅大人, 您是昨夜到的国子监吧?可知道昨天晚上是哪个大胆狂徒胆敢猥亵宫女,丢了个平安扣在这? 不知道,没看见。嵇雪眠冷淡道,像一堵墙一样回绝。 赵禹虽然恭顺地低着头,语气却相当刻意:那宫女刚进宫不懂规矩,还丢失了一个发簪,咱家看您头上戴着的这个成色,是宫外的款式,难不成是 嵇雪眠截住他话头:不是。 他拂袖坐下,不疾不徐喝了口茶,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这是有人看他护着皇帝不顺眼,想除之而后快了,臣素来与公公没有过节,为何要栽赃陷害? 赵禹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脸:是不是栽赃陷害,搜一搜这国子监就知道了。 嵇雪眠冷笑一声,是太后让你来的吗? 赵禹的脸子马上就变了,休要胡言乱语! 那便是了。 嵇雪眠瞥了一眼段栖迟,后者也听了出来,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慢悠悠地品着茶汤,甚至因为太热吹了两口。 你搜吧。嵇雪眠心道,不知道你能搜出个什么东西来。 赵禹二话不说吩咐人开始干活,搜了一大圈,半个时辰过去了。 国子监的课堂都被捣乱了秩序,学生们窃窃私语,惊的院子里的飞鸟都振翅而飞了。 一片片树叶被踏起,太监们忙不迭地跑回来,趴在赵禹耳边说了些什么,脸色很难看。 赵禹的脸色更难看,他走近了两步,鹰勾一样的眼眸盯着嵇雪眠,浑身上下扫视,首辅大人,介意咱家搜身吗? 嵇雪眠便起身,伸开双臂,不介意。 反正那枚双蛇平安扣已经被他藏在假山后了,防的就是有人使坏。 为了藏这个双蛇平安扣,嵇雪眠头一次主动去亲段栖迟的脸颊,趁他不注意,顺手把平安扣塞进石头缝隙了。 结果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引发了巨大效应,说好的五百个,到最后居然快要翻出一倍去。 嵇雪眠想想就来气,赵禹琢磨着他的神色,犹豫着开口:那咱家就失礼了 一直没说话的段栖迟却出言阻挠,他不介意,本王介意。赵公公,搜身就免了吧。 赵禹不敢不住手,神情不甘:国子监什么都没搜出来,这绝无可能,只能是藏在嵇首辅身上,摄政王,您的意思是? 你找的不是簪子吗?段栖迟云淡风轻地放下茶杯,抬起下巴示意赵禹,他那簪子是本王送的,和宫女没关系。 赵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有点尴尬,又有点意料之外的恼怒,您送的? 嵇雪眠也有点诧异。 段栖迟不应该说这句话,他这话一出口,明摆着和太后过不去。再看赵禹的表情,这是不是说明,指使赵禹的人就是太后恩若? 恩若的目的无外乎是除掉宣沃,让母家势力入主朝堂,首当其冲的就是摄政王扶正,那么必要得把嵇雪眠除掉,削减他的权柄,最方便的就是从人品不端开刀。 段栖迟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俊眉轻皱起来:回去原话告诉恩若,找不着就不要再找了。 赵禹吞下一口冤枉气,是,摄政王。咱家还有一事,既然没发现,咱家再去宫里其他地方找,只不过今天皇上高兴,睿王就约了戏班子在承艺园唱戏,请首辅大人和摄政王过去。 嵇雪眠略一寻思,这时辰难道不是该就寝了吗?看宣沃这意思,居然还有功夫听戏? 按照惯例,今夜宣沃应该去新皇后宫里睡,而不是听什么戏。 至于宣懿是什么想法,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承艺园的戏台子搭起来了,唱戏唱的咿咿呀呀的,阖宫妃嫔都到了,都是新鲜陌生的面孔,初次见面,都腼腆着性子说着话。 看起来宣沃也挺满意的,到底是少年人,见到同龄的妃嫔,个个围着他亲密地唤他皇上,甭管他现在乐不乐意,以后就习惯开枝散叶了。 宣沃偶尔会看他两眼,嵇雪眠便安慰性地笑了笑。 宣沃的眼眶便更红了,像是喝醉了。 宣懿给他倒酒,又给新皇后倒了一杯,一片和睦。 嵇雪眠也就没太注意,而是低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一整壶温温的酸梅汤。 再一抬眼,段栖迟正在看他,眼睛里像含着一束光,微微示意他去喝。 像显摆什么似的,还能是他亲手熬的吗? 嵇雪眠不由得想笑,只好开了盖子,抿了一口。 不凉,温度正好,好喝到喝一壶都不够。 这戏嵇雪眠听着倒是好听,就是心里突然燥的很。 他现在尤其喜欢安静的环境,从前也能坐着听完几折子戏,现在只坐了一会儿就想离开。 坐在他身边的臣子左闻右闻,神情疑惑:首辅大人,你有没有闻到一些香味? 嵇雪眠一猜就是刚才和段栖迟胡闹,汗沾湿了衣裳,这味道保准又是自己发出来的,就故作镇定道:没有闻到。 说完他就要离席,刚出了承艺园,就被段栖迟跟了上来。 这人的眼神像烧起来一样烫,好像要是嵇雪眠在他视线里消失一秒,他都抓心挠肝一样。 嵇雪眠感受到他越来越近,王爷怎么也出来了? 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呢,我怕你丢了。段栖迟笑了笑,搂住他的腰,你要去哪?我陪你。 嵇雪眠被他搂的死紧,窄瘦薄肌的腰身在他手里,竟然像柳枝一样细,便暗自红了红脸,如实告知:我去假山后找样东西。 段栖迟微微惊讶,难道我们丢了什么东西在那吗?我记得没有丢在假山后,而是毫无保留丢进了你 你给我闭嘴。嵇雪眠扭着他的手腕,把他一只手向后扣住,这下子脸更红了,我早就想问你,你什么毛病?以后不许再听见了吗? 段栖迟别过了头,被他的小擒拿手拧的胳膊疼,硬着嘴皮子表达不满:好吧,我错了。 嵇雪眠刚想松手,段栖迟便轻飘飘说道:下次还敢。 嵇雪眠眯了眯眼睛,一巴掌揍在段栖迟后背上,段栖迟便灵巧地蹿了出去,回手一把拉住他,顺着宫径一直跑,脚步不停。 嵇雪眠跟着他跑,好像身后有什么妖怪追着索命一样,跑着跑着,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流动起来,刚才喝过的酸梅子汤在他腹中晃呀晃呀的,感觉很是奇妙。 到了刚才那片假山后,嵇雪眠屏住呼吸不去闻,省的回想起来,从记忆里的位置取出了双蛇平安扣,段栖迟便凑过来看。 他举起这平安扣,啧了一声,什么鬼东西,扔湖里喂鱼吧。 嵇雪眠倒是看了他一眼,我也是这么想的,就让他们死无对证,再逼他们一步,也许就能把蜘蛛从土里挖出来。 嗯,一想到那八爪玩意儿也知道你的秘密,我心里就不舒服。段栖迟抵触着眉眼,在嵇雪眠脖颈一侧蹭了蹭,要是抓住了他们,我挨个剁了他们,省的他们觊觎你。 恋耽美 铜炉添香(29) 他很委屈的捏了下嵇雪眠的脸颊,你的秘密明明只能有我一个人能知道。 嵇雪眠被他掐的脸皮都红了,被迫抬着头,让他得逞亲了个半晌。 水声不绝于耳,在空洞黑暗的假山里回荡着声音,让人心跳不已,仿佛被蒙蔽了双眼,又不能说话,只能沉浸在弥漫的氛围中。 不行了,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否则这家伙非得再做点什么荒唐事不可。 嵇雪眠打定主意,至少一段时间不能和他瞎胡闹了。 这病体也受不了,面皮还是苍白的,里面却透着好看的桃色,非常不正常,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胡乱想了半天,他被段栖迟亲了个够,终于挣开,抓着双蛇平安扣,唇角还湿/润润的,刚才段栖迟肯定喝过了酒,现在梅子酒的混合味道在他味觉上,竟然奇异的美妙。 段栖迟笑了一下,好像更甜了。 嵇雪眠不理他,脚步不停走到水池边,一把将双蛇平安扣扔进了水池。 他这一乍,水面出现了一点小水花,锦鲤游了过来,吐着泡泡,以为他是来喂食的宫女,都张大了嘴巴。 段栖迟轻车熟路地从假山后面的一个凹槽取出了点粮食,他们和你一样,都很贪吃。 嵇雪眠翻了个白眼,凤眼一斜:你说什么? 你想哪去了?段栖迟故意气他,我说,我给你熬的酸梅汤,你都喝光了,真贪吃。 这下子就连耳根都红透了。 嵇雪眠再也不想理他了,转身就回了国子监。 段栖迟亦步亦趋跟上来,嵇雪眠想了想,还是问他:你什么时候熬的? 今天早朝上到一半,抽个空就熬了,在你宫里。段栖迟同他并肩,缓步而行,很享受的样子,我早就知道今晚唱戏,特意温好了叫林渊送来的。 嵇雪眠没想到,注意力在另一处:为什么上到一半就走?百官会认为你故意不给宣沃面子,你是他皇叔,他会很难做。 段栖迟推开国子监的大门,很不解:可是大忠臣首辅大人也没去上早朝,有什么立场说我? 我不去上,还不是因为你?嵇雪眠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迈进去,甩袖,总是这样,被人发现了怎么是好? 段栖迟点头,也是,毕竟你没少弹劾我,要是被看见咱们俩都滚到一个床上去了,还指不定什么腥风血雨呢。 嵇雪眠忍无可忍,王爷有事没事?没事就回你的王府去。 今天晚上的药还没喂你喝呢,一天三顿,省一顿都不行。段栖迟笑的像一只狐狸,快要入夜了,走,回咱们俩住过的宿舍去。 段栖迟所说的那间宿舍,在一棵三百年寿命的树后小院子里,因为是帝师住过的房间,一直为他留着,已经没有学生再住了。 正值秋夜,院子里粉白的芙蓉花开了满院,淡淡的香气飘在半空中,落在陡峭的屋檐上,夜色娴静如水,竟如画中仙境。 院内屋落修筑得规整,一点差错都不出,是顶级的工匠花心思磨出来的活儿。 曾经他们俩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之间只隔了一面墙。 就这一面墙的距离,段栖迟愣是等了十多年,才有机会给墙凿出个洞来。 怎么允许有任何人把这偷光的洞给补上? 从前只能偷偷看的人就坐在眼前,尽管他已然是权势无匹的摄政王,颠覆超纲不过是想与不想,有没有机会,也敌不过向眼前人再靠近一步那样来的欣喜。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鸿沟,要一点一点跨越,眼前能让嵇雪眠不再那么抵触他,已经是极大的成果了。 嵇雪眠感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很是惬意。 段栖迟墨黑如小扇的长睫纤细修长,在高挺的鼻梁下投出一片暗影,那张清俊的脸更显深邃。 他正斜着眼睛看自己,眼角眉梢却有一缕说不出的脆弱。 嵇雪眠头一次注意到,他水红色的薄唇中央仿佛含了一枚玉珠,好看的很,却正紧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嵇雪眠亦是看着他,两双视线只是交.缠着,谁也不说话,听着风吹过来的声音,撩起耳边的发梢,搔的鼻尖很痒。 嵇雪眠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假山后面有个凹陷是放鱼食的? 段栖迟听着他的声音,清冷泠然,像是风里吹过来的风铃,轻易就能拨动他的神思,不由得浅浅低笑着,那是我凿出来的,刚进宫那会儿,我常常一个人喂鱼,没人打扰我,还挺快乐的。 嵇雪眠却觉得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快乐的情绪,想了又想,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心,你们漠北有什么特别的风俗吗? 段栖迟反握着他,轻轻问:风俗很多,你想听吗? 嵇雪眠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刻意打探他的身世,便笑了笑,想。 段栖迟看着他的笑,不由得吻了吻他的手背,寻思了片刻,我们漠北除了生性自由,爱人也可以自己选择,须有媒人牵线,送羊马作聘礼。 嵇雪眠嗯了一下,这我倒是听说过。 段栖迟却深深看着他,一旦接受了聘礼,就不允许改嫁了,生同衾,死同穴,都要在一起,所以我们只娶一人为妻。 嵇雪眠了然,便道:确实与我朝不同,我想知道,通常送多少只羊马才是主流?这一段可以在学堂上教授学生们。 段栖迟哭笑不得,正想说什么,就看见有奴才慌里慌张跑过来。 摄政王首辅大人不好了,皇上皇后来了,正在屋里砸东西吵架呢,二位主子,快去看看吧 第40章 国子监04 嵇雪眠还没等说什么, 就看见暮色苍茫之中,段栖迟的脸火速黑了下来。 眼瞅着隐约的怒气漫上他的眉头,他修长的五指扶了扶额角, 表情非常不耐烦,他们打就让他们打, 别来烦首辅大人, 气病了大人,皇上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小厮吓得要死,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摄政王陛下,要出人命了!您您就去看看吧!皇上保不齐就是为了见首辅大人一面才来的 嵇雪眠想止住段栖迟的话头,默不作声地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摄政王。 手心痒痒的, 段栖迟缓缓抬眸, 眼珠如墨,沉沉衔住了他, 嵇首辅想怎么样? 夜色里, 嵇雪眠微微扬起笑意,似乎是安抚着他,皇上向来如此, 得罪了洛国公就不好了。到时候洛国公把这罪名落在臣头上, 那可是跳进哪里都洗不清了。 段栖迟嗓音喑哑,用小厮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宣沃怎么这么烦人? 嵇雪眠不由得想笑,憋住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听我的,去看看。 段栖迟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趁着小太监不敢抬头的空隙,他亲了亲嵇雪眠的手腕,那好吧,给他个面子,别被洛国公家的长姑娘打死了。 嵇雪眠无奈的摇了摇头,段栖迟这嘴比死鸭子都硬。 段栖迟自己却回过头,深不可测的点了小厮一句:你怎么知道皇上是为了首辅大人而来?他自己说的? 小厮不敢不说,把脑袋直往地上磕,是皇后说的她说的话,奴才不敢学,首辅大人,摄政王,还是去看看吧! 嵇雪眠率先起身,段栖迟便故意似的,拉着他的指尖,不肯放,虚虚牵着,也不说话,就抬头看着他,可怜巴巴的。 本王的话还没同你说完呢。段栖迟不甘心地看着他的眼眸,似乎很渴望,晚上没事的话,我可以接着和你说吗? 嵇雪眠最受不了有人这么看自己,不由得心软了几分,点了点头,那你先松手。 段栖迟便听话地松了手,起身,在一片黑暗里,扶着嵇雪眠走出院子门,好像生怕他磕了碰了一样小心。 嵇雪眠不习惯他这样,低声问他:不至于这么娇贵。 段栖迟才不管他愿不愿意,甚至不在乎有没有学生会看见,自顾自揽着他的腰,扶着他的手臂,你觉得自己不娇贵,我倒觉得你简直是又娇又贵,难养的很。 嵇雪眠眼疾手快地弹了他手背一下,嘣地一声,听起来就很闷痛,你又把我当什么了? 段栖迟嘶了一声,还真是很认真地寻思了一下,当件易碎的宝贝,貌似很恰当。 小厮远远跟在后面,只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距离忽远忽近,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不敢抬头,直到回了国子监的正殿里。 还没等进门,一个茶具就朝着嵇雪眠飞了过来,嵇雪眠想也不想,一眨眼的功夫就抓住了茶具,扭手搁在了门廊上。 是皇后扔出来的,她大吃一惊,却在看见嵇雪眠的一瞬间,脸色更难看了,愤怒、惊恐、理所当然,这些复杂的情绪浮现在她的脸上,霎是好看精彩。 雪雪公子?她试探着说道,你不是在冷宫里吗?怎么出来了? 阿兰,他是朕的老师,不是雪公子。宣沃快步走过来,把皇后阿兰拉到自己身边,不要胡闹了,随朕回去。 皇上,臣妾不是胡闹的人,有些事情,皇上还是说清楚的好。阿兰冷着一张脸,头上的步摇纹丝不动,她道:雪公子到底您的什么人? 朕已经和你说过了,他是朕的宣沃很不想说,反正你不应该闹到国子监来,让老师看笑话。 段栖迟拊掌,语气轻快:说得对,皇上这句话说的很识大体,皇后,就随皇上回宫吧,在帝师这里,你是什么结论也得不到的。 阿兰只是横着一双眼睛,很是委屈:本来臣妾也不想追究,怎知,今天才入了宫,就听说了冷宫里有一位得宠的嫔妃,臣妾一看是个男子不说,现在看来,居然还和帝师长的这般相似,臣妾如何能不多想? 嵇雪眠并不想动气,他现在气虚,心情很是平和,顺带着也缓和了语气,自己在藤椅上坐下,示意阿兰:皇后,请坐。 阿兰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施施然坐下来。 嵇雪眠瞧着眼前这十五六岁的姑娘,便知道她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个大家闺秀,自然对宫廷里这些说不出口的事没什么预料,便劝慰她道:皇后进宫才第一天,就知道了皇帝的琐事,这反倒是好事情。 阿兰不解地抬起头,首辅大人为什么这样说? 嵇雪眠也是难得好脾气示人,对待皇后,也想多说几句:夫妻之间,本应毫无嫌隙,越多了解一些,情分就越深一些。皇帝可能一时半会不愿意和你解释,这一点我会告诫他,虽然皇宫里的规矩多,怎么也不会委屈了你。 寥寥几语,惹得宣沃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过来,老师,那您就要委屈朕吗? 嵇雪眠还没说话,段栖迟先不悦了,皇上多大的人了,有什么可委屈的,还要告诉老师给你解答? 本来他没说话,阿兰还没敢看他,这一说话,阿兰的眼睛更不敢看他。 宣沃便道:老师待朕如兄如父,普天之下,再没有能像老师一样全心全意护着朕的了,所以朕有问题自然要去问老师,这有什么错? 段栖迟气不打一出来,冷呵了一声,好,那你要不要问问你老师,你今天偷着去见雪公子,到底算不算错了? 嵇雪眠叹了一口气,宣沃,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宣沃千言万语说不出来,自己把脸都憋红了,今天选妃,老师没来,朕找不到老师,就去找雪公子,这样说老师听得懂吗? 阿兰整个人都呆住了,染着寇丹的手指直发抖,皇上,您什么意思? 宣沃蠕动着嘴唇想说话,嵇雪眠的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病气翻滚在他胸膛,他自顾自地憋着,终究还是咳了几声。 衣裳不出意料地又溅上了几滴血。 段栖迟眼前一黑,快步走过去,扶起摇摇欲坠的嵇雪眠,神色恼怒,这都要好了,怎么又生了气? 嵇雪眠却有话要说,堪堪握着他的肩膀做支撑,当着目瞪口呆的阿兰和阴晴不定的宣沃的面,语气森寒,像是孤刀,泛着凛冽的寒意,宣沃,取我的戒尺来。 宣沃自是知道戒尺被嵇雪眠放在哪,那柄独一无二的玉雕戒尺是历朝历代传承下来的,可打天子肤,犹如尚方宝剑,嵇雪眠就是拿着这柄戒尺,一手板一手板把他打上了皇位,这么多年硬是没出过一点纰漏。 宣沃不得不去拿,他正想动身,阿兰却有点看不过去了,帝师,臣妾觉得,还是算了吧?皇上他也许有苦衷,今天是臣妾鲁莽了些,不该因为一句话就来帝师这里讨个说法,毕竟太后她不愿管,臣妾实在是找不到人了。 嵇雪眠知道,阿兰作为皇后有她自己的考量,他嵇雪眠可以不管不顾打宣沃,宣沃不会恨他,但是如果是因为阿兰而起,那她这个皇后以后不会特别好当。 嵇雪眠便犹豫了,不打,宣沃得不到教训,下次又会放肆。 打了,阿兰难做,保不齐嵇雪眠看不见的时候要遭罪。 真正是左右为难。 不过,嵇雪眠并不是犹豫不决的人。 宣沃,去拿。 他铁了心要教训宣沃,至于阿兰,只要宣沃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天,他就不能对阿兰怎么样。 毕竟,洛国公不仅是功臣,与他私交甚好,论起辈分来,阿兰也该管他叫一声叔叔。 宣沃取了尺,嵇雪眠接过来,冷厉着声音道:手。 宣沃倔强着一张脸,老师,您别生气了。 嵇雪眠不留情面,啪地一声打下去,顿时,宣沃的手心就出现一条红色的痕迹,几个手板打下去,眼瞧着肿了起来。 也不严重,一会儿也就好了,嵇雪眠打了他这么多年手板,手下有分寸,还不算疼,还特别响,主要是看起来吓人,其实好得快。 但是不给他个教训是万万不能,到时候叫人看到了说是欺负新皇后,这罪名,谁能担得起? 阿兰瞧着都害怕,干脆闭上眼睛。 段栖迟却根本不在乎宣沃有多疼,只是瞧着嵇雪眠,看他别更加生气。 看他打的差不多了,段栖迟默不作声把戒尺拿到一边去,别打了,手疼。 嵇雪眠不解,段栖迟应该知道,这手板不疼。 段栖迟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嵇雪眠的手,好脾气地给他的手揣在袖子里,揉了揉他发红的手心。 宣沃闭着眼睛挨了好几个手板,看嵇雪眠不打他了,睁开眼。 却因为看见了段栖迟的动作,一不小心碰碎了茶壶,茶壶碎瓷片摔了满地。 段栖迟再也忍不住了,火冒三丈。 他按了下嵇雪眠的手,兀自起身,来人,把雪公子找来,本王有事要亲自问他。 雪公子来了之后,显然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被段栖迟吓的不敢吱声,摄政王陛下,您 段栖迟戾气满身,别叫本王,本王不想听。 恋耽美 铜炉添香(30) 对着阿兰,他还能缓和一点,皇后,你分清楚了,这是雪公子,这是帝师大人,以后若是再分不清瞎胡闹,别怪本王不给面子。 可是再去看雪公子,段栖迟脾气就不算好了,雪公子,为了不让皇后误会,本王不得不代替太后管束你,冷宫不能让你消停的话,段栖迟似乎想发狠,只是余光瞥了一眼嵇雪眠。 嵇雪眠虽然没力气说话,眼神却分明提示段栖迟,不可以胡来。 段栖迟不由得闭了闭眼,忍了一口气,不如发配行宫,你一日不改你那毛病,雪公子一日不能回宫,这事就这么定了。 宣沃整个人都呆住了,刚想说什么,又被段栖迟抢了过去:宣沃,帝师身子不适,从现在开始,你有事找他的话,就先来问过本王,本王说可以,你才能去问。本王说不行,你就不许去。 嵇雪眠这次没有为宣沃求情,他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宣沃也该受到些惩罚了。 这些日子他惦记着刚回京城,不好过于严厉,如今一看,不严厉他不长记性。 这样也好。 阿兰拉着宣沃,皇上,要不我们先回宫吧,臣妾备好了点心,回去吃些? 宣沃挨了打,也只好点点头。 见他们走远了,嵇雪眠这才真的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段栖迟忙抬起他,喊人:去叫李御医。 嵇雪眠困意绵绵,也说不上来哪里疼。 他只好勉强笑了笑,抚摸着段栖迟的头发,轻轻说道:对不起,今天晚上我可能要食言了。 第41章 国子监05 段栖迟听他这样有气无力地说话, 眸色暗沉,还是罚的浅了。 嵇雪眠手下捋着他的头发,闻听此言, 顿了一顿,声线又抖又淡, 够了。 段栖迟本来就半跪着, 干脆俯在他膝盖上,仰头看着他:你就别管了。 嵇雪眠垂眸, 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几眼,你不能做的太过分,知道吗? 段栖迟直勾勾盯着他,缓缓抬起嘴角, 眸中却没有笑意, 知道了,放心。 嵇雪眠根本没法放心, 段栖迟这样子实在是捉摸不透, 他极有可能表面一套背地一套,雪公子去了行宫,说不定会死在那。 嵇雪眠没法挑破这一层猜想, 杂乱的思绪又占领了他的脑子, 再去看段栖迟,这家伙的眼睛眨也不眨,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 嵇雪眠莫名其妙想到了苍茫的漠北平原,他们那边的猎人骑射时瞄准猎物,用的是不是也是这种表情。 也许是嵇雪眠的表情过于专注, 段栖迟便握了握他的手心,想什么呢? 嵇雪眠便直言不讳:我在想, 你会不会在行宫里杀掉雪公子。 段栖迟眨了下眼睛,这可说不准,万一他脚滑掉进湖里,或者吃东西死亡,说话犯了忌讳,都不是我能掌控的了的。 嵇雪眠揉了揉眉心,他觉得很疲惫,先皇曾经说过,除了朝政,在后宫事宜上也要偶尔点播宣沃几句。可是现在,我却是最没有资格说他的人。 听到先皇两个字,段栖迟的呼吸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嵇雪眠敏锐捕捉到了这一个差池。 不对劲。 嵇雪眠不动声色,继续试探:先皇曾说,他最珍爱宣沃这个孩子,因为太后是他最爱的宠妃,也就是你的妹妹。 段栖迟垂眸,似乎遮掩了什么暴躁的情绪,再抬起来的时候,不由分说地起身吻住了他。 嵇雪眠躲闪不及,怎么知道眼前人像匹饿狼一样,狠狠叼住他的下唇,用了些力气咬下一口,唇上便有了一点热意,淡淡的疼。 嵇雪眠被迫靠在椅背上,承受着他越来越狂热的占有,纠缠之间,只能听见水声泽泽,感觉天旋地转,迷乱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的话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唇和齿之间,低沉又破损的字眼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饱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和仇恨,让嵇雪眠几乎是一瞬间就警觉了起来。 这不是所谓的嫉妒,而是恨意。 他仔细回想,可是从来没有任何线索提及,段栖迟和先皇有什么仇? 嵇雪眠一边想,脑子里却都要失去空气了,他推着段栖迟的肩膀,挤出几个字:要、要窒息了、起来 段栖迟不由得恨恨地松口,最后亲了一下他的唇角,不依不饶地把他抱在怀里,两只手从后面勒住他的腰,高挺的鼻梁埋在嵇雪眠颈肩,滚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惹得嵇雪眠浑身战栗。 嵇雪眠试图挣开,语气不悦:你先放开,李御医来了看见成何体统? 不放。段栖迟反而抱得更紧,你让我抱一会。 嵇雪眠抿了抿唇,没什么力气,也没发脾气,就心平气和问他:你生气了? 段栖迟像只委屈的小狗,连尾巴都不摇了,整个人萎靡不振,这节骨眼上又不敢对嵇雪眠太强势,只能憋着气,没有。 嵇雪眠就知道他不肯说,不说就不说,反正他有的是招儿把段栖迟嘴翘开。 不多时,段栖迟才闷闷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许提他们。 嵇雪眠坐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清清冷冷地说道:谁是他们? 段栖迟叹了一声,牙齿厮磨着他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说道: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你都不许再提了。 这怎么可能?嵇雪眠平静说道:除非我辞官,否则任何人说过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能忘记。 你就非得气我啊?段栖迟蔫着语气,声音更低了,震的嵇雪眠后脊背嗡嗡的,好像骨头都被他震麻了。 我说的事实,况且,我都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你告诉我不就好了? 嵇雪眠拿出了最大的耐心,他上一次这么有耐心,还是在上一次。 准确的说,是宣沃小时候非得吃毛毛虫,嵇雪眠劝了半天,最后在他面前把毛毛虫捏爆,把宣沃吓的一愣一愣的,再也不敢提了。 对付段栖迟,不外乎也是这个套路。 段栖迟又不说话了,只是不停的吻他,直到嵇雪眠这大一片皮肤都泛了红晕,敏.感到一碰就疼,嵇雪眠才有机会挣脱一点点,直接用手心捂住了脖颈。 然而段栖迟根本不在乎,他去亲嵇雪眠的手背,嵇雪眠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正这么想着,就觉得他那里的位置也有了些异常。 段栖迟这才把他扳过来,狭长的眼睛里又暗哑又温情:雪眠,我有事想和你说。 嵇雪眠本能觉得这眼神似乎包含了某种温度,不好形容,也异常熟悉。 他曾经和段栖迟解蛊的过程中,看见过无数次。 我刚才在宴席上喝了宣懿敬的酒,我怀疑那酒里有药。段栖迟实话实说,一点也不打算隐瞒,所以等会李御医给你看病,我就不陪着你了。 嵇雪眠就这么松了一口气,正好,李御医不是说有事和他说吗,段栖迟不在这,简直是天助。 因此,嵇雪眠表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 段栖迟也没打算让嵇雪眠帮他,点了下头,强忍着不可说的欲爱。 不过片刻功夫,眼睛就烧红了。 恰好此时,李御医带着医药箱进来了,看见嵇雪眠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而段栖迟负着手背对着他,看着屏风不知道想什么。 李御医屈膝下跪,恭敬的喊了一声:臣来迟了,摄政王,嵇首辅。 段栖迟只是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去了,脚步飞快。 嵇雪眠睁开眼睛,看着段栖迟把门带上,关的紧紧的,这才开口:李御医,麻烦了。 李御医在他旁边坐下,诊脉,表情非常专注,嵇首辅,您的病本来好多了,今晚郁气攻心,又复发了,无妨,盯紧了药就好了。 然后,李御医把脉的手不动,他眉毛一皱,似乎是笃定了什么,收手。 紧接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饶是嵇雪眠也是没想到,缓缓问了一句:是不是我要死了?你不用怕,如实回答就好。 李御医额头不由自主地渗出冷汗来:不是,是嵇首辅您怀孕了。 嵇雪眠直接愣住了,手里端着的茶杯摔落在地上,然而他的脸上保持着震惊无比的神情,漂亮的眼睛睁的老大,嘴唇都僵硬了。 他没听错吧?怀孕了? 嵇雪眠干脆道:你诊错了。 李御医忙磕头:臣前些日子就想和您说了,一直没有机会开口,您确确实实怀孕了,而且孕期一个月有余,刚刚好是能把脉判断的月份。 嵇雪眠再次听到怀孕两个字,差不点吐出血来。 怪不得他这么爱喝酸梅子汤,是不是就乏力想睡觉,多做点事情就疲惫,甚至总想干呕。 嵇雪眠颤抖着声音,我不是不能怀孕的体质吗? 这是他过了这么些年,头一次真正地失去理智。 他要疯了。 李御医摸不清嵇雪眠的心思,只能如实回答:您虽然是个哥儿,确实体质孱弱不能怀孕。可是您长期吃的药着实把身/体调理好了,那么受孕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嵇雪眠闭着眼睛,连睫毛都在颤抖。 李御医当然不敢问,这是谁的孩子,怎么一直没听说嵇首辅是个哥儿,而且他没有成亲,哪来的孩子爹? 能和嵇首辅有孩子的人,那得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况且,能让嵇首辅怀上那个人的孩子,想来是一个异常艰难的求爱过程。 李御医小心翼翼地说道:可能您的体质太差了,这个孩子您可能会怀的很辛苦,我看您现在就过于单薄,想必到了怀孕后期,您会更加削瘦,甚至可能难以行路。 不会有那个时候,你帮我把他打掉。嵇雪眠狠了狠心,这是他老早就和段栖迟说过的话,如果有了,不会留。 帝师和摄政王有个孩子,这是什么惊天玩笑! 怎么说?帝师在辅佐皇帝不被摄政王篡权的时候,抽个空和摄政王生了个孩子? 这也太惊悚了,嵇雪眠不敢想。 嵇首辅,恕微臣直言,李御医斟酌片刻,您若是把这孩子打掉,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您也有可能因此大病不起,不能终老臣的建议是,保胎,或许您把他生下来,才是对您、对这孩子,最好的交代。 保胎? 嵇雪眠脑袋都要炸开了。 他一时半会儿不敢做这个决定。 可笑,他嵇雪眠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居然怕生孩子? 容我考虑考虑。嵇雪眠哑着嗓子,扶着额角。 嵇雪眠真的要崩溃了。 若是自己也不在这朝堂之上,先皇的遗诏、宣沃的皇位、甚至于他身后的朝廷命官,便要死的死,伤的伤,全都被辜负了。 李御医此时已经恢复了沉着冷静,是,嵇首辅。那么臣便擅作主张,先给您服用一些安胎药了。 嵇雪眠看了他一眼,发觉李御医这个人应当是可信的。 他不会看错人。 嵇雪眠轻轻阖上眼睛,有些疲惫:李御医,你进宫这么久,有些事情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 李御医马上听懂:您放心,臣的嘴牢得很,如果说出去,您把我诛九族。 好,我且信你。嵇雪眠稍稍恢复了一点呼吸,没我的允许,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至于安胎药 嵇雪眠异常艰难地下了个决定,我喝。但是你不能记录在案,不要被别人发现,你能做到吗? 李御医把头磕地上:臣万死不辞。 末了,李御医临走前又叮嘱了一句:嵇首辅,您再不可以生气,操劳,有过大的情绪波动了。总之,注意的事项实在是太多,臣且说这些,剩下的也会给嵇首辅讲,您不用太担忧。 嵇雪眠已经是满脸写着担忧了,李御医就又严肃说道:如果说怀孕产子是要命的事,那么对您的身子来说,可能是十倍要命的事,服侍您需要比旁人更多百倍的金贵,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您别嫌臣唠叨,还望恕罪。 嵇雪眠听他掏心掏肺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心里说实在的,很被触动。 当即,嵇雪眠便叫了兰慎来。 兰慎显然刚睡醒的模样,嵇雪眠也不忍责怪他,他最近太累了,便问道:兰慎,送李御医回御医院,赏银不能少。另外,你准备准备拜访三位老将军的事,我有安排。 兰慎点头:是,大人,您放一百个心。 两个人走后,嵇雪眠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 他怀孕了。 他真的怀了段栖迟的孩子。 而且他还不能打。 想起段栖迟所说过的,一旦他真的怀孕,段栖迟就要剥夺他的权位,把他娶回去当王妃,关在府里不许出门 嵇雪眠几乎是一瞬间下定了决心,他想,他不能告诉段栖迟。 不能让他这个摄政王当的太舒服,失去了掣肘他的力量,段栖迟就要翻天了。 万一真有肚子大到藏不住的那一天 嵇雪眠的手极其缓慢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在那之前,要找机会搬离皇宫,离开段栖迟的视线才是。 这样想着,段栖迟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嵇雪眠几乎是本能地起身,衣袂翻飞着,脸上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王爷。 段栖迟皱了皱眉,视线却不断的在他身上巡瞍。 第42章 国子监06 嵇雪眠心惊胆战的站着, 手下意识地挡在腰腹上。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一个月多的身孕是看不出来的。 段栖迟只是看了他几眼,没做他想, 李御医出去的时候满脸担忧,只说你不让他说, 到底怎么了? 一点小毛病, 睡一觉就好了。嵇雪眠紧跟着回了话,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 段栖迟似乎有点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语速这样快, 不过他还是走近了几步,执意追问:李御医原话怎么说的? 嵇雪眠被他盯着,感觉自己是落在了大理寺手里的罪犯,大言不惭道:原话就是这样说的, 王爷的意思是我骗了你? 段栖迟还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嵇雪眠试图跟他转移话题, 决定问他,宣懿给宣沃倒暖身的欢情酒这件事情。 照王爷的说法, 宣沃和阿兰都服了欢情酒?嵇雪眠重新坐下, 拾起桌子瓷盘里的点心,咬了一口。 见他吃东西,段栖迟便坐在他身边, 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品了一品,似乎对这天山香叶不太满意,重新又搁下。 段栖迟浑身燥热,只能勉强一饮而尽,说道:没错, 还喝了不少,这欢情酒烈性, 非两人和合不能解,自.渎没用,今夜皇后宫里的嬷嬷们有的忙了。 新婚夫妻之间增进些感情也是理所应当的,教引姑姑有经验。嵇雪眠说起这种话,不自觉刮了下鼻尖。 嗯。段栖迟似乎是敷衍,轻轻应了一声。 他心不在焉的,眼角还泛着潮红,整个人隐约散发着濒临极欲边缘的危险,似乎像一条即将点燃的火药线,随时随地会打破努力维持的冷静。 恋耽美 铜炉添香(31) 看得出来这欢情酒药效太烈了,宣懿备的这份大礼属实下足了料。 可是宣懿为什么要给段栖迟也倒一杯?是想让这不沾女色的摄政王也现出原形? 嵇雪眠整理着思绪,宣懿这个人心思缜密,幕僚也曾说起,宣懿一直在封地招兵买马,养精蓄锐,陷害段栖迟实属情理之中。 宣沃身侧实在是群狼环伺,唯一一个正大光明打着篡位旗号却鞠躬尽瘁守护边疆的人,居然是眼前这暴戾恣睢的摄政王。 铜墙铁壁一样的嵇雪眠抿了一口茶,浑然不怕这群狼。 似乎是段栖迟感觉到嵇雪眠在寻思他,他挑起眼眸,蕴藏着深深欲念的瞳孔黑嗔嗔的,白眼仁上有了红血丝。 嵇雪眠和他对视了一眼,莫名觉得被他扼住了喉咙,几乎要窒息。 段栖迟就是这样的人,他从不掩饰他的欲望,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想要的时候会说,他想坑害谁便去做,谁也拦不住他。 可是眼前这情形,他似乎正极力克制着身/体的渴望。 嵇雪眠能看懂,他打算装不懂。 扭过头去,却被段栖迟出声叫住:司伶。 嗓音嘶哑地要命,翻涌着滚烫的热意。 嵇雪眠突然犹豫,要不要现在告诉他。 可是不说的话,晚了就来不及了。 嵇雪眠清了清嗓子,下了些决心,说道:王爷,臣有一事相求。 听嵇雪眠语气很是慎重,不像是要说寻常话的样子,段栖迟缓缓放松,背靠在长椅木背上,左手搭在桌面上,几根手指不轻不重敲打着桌面,焦躁不安。 但他脸上还是沉静的,似乎还带了点温柔的笑意。 他宽阔的胸膛缓慢起伏着,不经意露出的锁骨都染上薄红。 段栖迟的目光在嵇雪眠脸上徘徊流连,唇角微微勾起来,道,你说。 被他这样虎视眈眈地盯着,觊觎着,打量着,嵇雪眠只想速战速决,不想拐弯抹角。 臣打算再在宫里暂住些日子,就回嵇府住。 段栖迟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嵇府街巷偏远,你每天上朝要天不亮就起,太辛苦了。 嵇雪眠眯了眯眼睛,王爷去过? 路过。段栖迟直言。 嵇雪眠一想也是,他住在哪里,哪里就要被踏破门槛。 段栖迟去没去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想知道的话,一群人上赶着要告诉他。 臣竟从来不知。嵇雪眠把手中点心都吃光了,意外觉得味道不错,甜丝丝的,便又拿了一块。 段栖迟看着他的唇蠕动,看起来很爱吃,心情也是大好,拿了一块,尝了一口。 一时间,两个人只顾着吃东西,竟然没说话。 段栖迟吃完了糖糕,捻了捻手指,轻笑一声,大人日理万机,能知道我什么? 这话说的莫名酸。 好像嵇雪眠辜负了他一样。 嵇雪眠咽下点心,润了口茶。 段栖迟却把手伸过来,擦掉了嵇雪眠嘴角残留的糕饼渣。 然后他食指游移,揉.弄着手下一瓣唇.肉,直到彻底红润起来。 我思恋大人多年,大人也从来不知。 嵇雪眠躲开了,火辣辣的。 自李御医说完,这一个晚上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 嵇雪眠疲惫的很,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希望在明天早晨发现,这只是一个梦。 段栖迟收手,这才慢悠悠问他:为什么要回嵇府? 嵇雪眠便垂下眼帘,臣想回家看看了。 嵇雪眠心道,回自己家住,还要问为什么吗? 当然嘴上不会这么和他抬杠。 一个宣懿就够难对付的了,他现在不想再激怒段栖迟。 同时,嵇雪眠不想被他发现自己怀了他的 嵇雪眠咬了下嘴唇,不想提起他肚子里正沉睡的小生命。 现在唯一能指望段栖迟放他回嵇府的理由,就是他对自己的喜欢了。 虽然嵇雪眠也不敢确定,段栖迟是不是逗他,在利用他吞噬半个朝堂。 毕竟嵇雪眠小时候真的没有那方面想法,他对谁都很冷淡。 要不是嵇雪眠去了南疆,他这辈子都想不到段栖迟喜欢自己。 毕竟当年嵇雪眠保护他,也只是帮段栖迟在国子监里过的更好一点,没有多余心思。 更别提现在他们在朝堂上水火不容,是外人眼里的仇敌。 气氛僵持着。 段栖迟沉默着,未置可否,没说同意,也没说不行。 嵇雪眠便催促了一句:王爷? 段栖迟的头却侧了一下。 他在余光里发现了被嵇雪眠扫到凳子底下的杯子碎瓷片。 嵇雪眠眼看着段栖迟的眉心重重一跳,然后他弯腰捡起瓷片,拿起来反复看了看。 半晌,他面露不悦,把碎瓷片搁在桌面上,司伶,这是李御医摔的吗? 嵇雪眠否认:他只是御医,哪来的胆子在臣面前摔东西。 段栖迟道:也是。他反复查看着碎瓷片,上面还有水渍,说明时间不长,不是宣沃摔的,那么只能是你自己摔的了? 嵇雪眠只好承认:是臣失手了。 失手?段栖迟扬起眉毛,你唯一一次失手,就是在南疆跑马山射箭偏了几寸,饶我一死,你说你不是故意的,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 段栖迟话音落下,凑近几步,他身上的体温好像还没有消散下去,好像外面的冷风那么大,都无法吹灭他熊熊燃烧的烈火。 嵇雪眠不由得躲闪了半步,没有过于明显,确实是我摔的。 段栖迟摇摇头,不对,你有事瞒我。 嵇雪眠心口骤停。 李御医到底说了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问。 嵇雪眠强作镇定:寻常问诊,没什么特别的。 段栖迟笃定:那你不会摔茶杯。 半晌,段栖迟眼眸一沉,貌似被自己的可怕想法吓到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嵇雪眠身前,把他按在椅子上,半跪下来,衣袂铺在地上,华丽又一尘不染。 嵇雪眠低头看他,不动声色。 段栖迟不甘不愿地说道: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是你的病太严重了,很难治愈对不对? 嵇雪眠微微一怔,给自己找台阶下,他不能让段栖迟一直纠结在这里:就算是吧。 段栖迟的眼眸里突然闪出心碎的神情来。 嵇雪眠突然意识到这样说可能不太合适。 按嵇雪眠自己的体质,他要是承认了,恐怕在段栖迟眼里,真就离死不远了。 果不其然,段栖迟看他像是看一个马上要撒手人寰的病患。 摄政王府和嵇府相距甚远,你不在我眼前,我总是担心你。段栖迟牵着他的手心,大拇指在他手背上摩挲着,细细慢慢,留在宫里,或者去王府,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被迫寿命缩短的嵇雪眠苦于不能解释,王爷你先放手,学生们要下晚课了。 下就下,谁敢看你?本王罚他们抄十遍课业。段栖迟委屈道。 嵇雪眠警告他:别胡闹。 段栖迟一边笑一边用下巴去摩蹭他的手指,你答应我,我就不胡闹了。 嵇雪眠头疼,怎么能答应他? 可也不能让他一直这么半跪着,这叫什么事? 他正这么想的,门外就有人敲门,嵇首辅在吗? 段栖迟先是一愣,然后笑的更换,你答不答应我? 嵇雪眠一把捂住他笑的可恶的嘴唇,冷声朝门外喊道:说。 门外人敲得更急了,嵇首辅,赵公公传旨,宣您去延年宫。皇后衣衫不整从宫里跑出来了,您快去劝劝皇上吧! 洛国公已经知道了这事,气的吹胡子瞪眼,这就往宫里来了,恐怕难以收场啊! 嵇雪眠猛地拍桌子站起来,脑子嗡的一声。 一股怒火从胸腔底部升上来,一阵阵灼烧着他的平静。 最后平静全部消弭,嵇雪眠森寒怒喝道:皇上又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太监不敢喊,小声说了一句:奴才只知道,皇上他哭了。 眼瞅着嵇雪眠脚底晃了几晃,段栖迟便牢牢搂着他的腰,不让他倒下,转头冷笑,饱满的怒气随着话语爆裂出来:他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可哭的?告诉他,哭不死别来找他老师。 不行。不管话怎么说,嵇雪眠是一定要去延年宫的,今天是皇后新婚,不能怠慢老臣。 嵇雪眠感觉到一口血腥气卡在嗓眼里,宣沃虽然任性,但他是个合格的皇帝,兢兢业业,来日必有作为。纵有错处,不能一棒子把他的功绩打死。 洛国公就这么一个宝贝长姑娘,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本来洛国公有意扶持宣懿上位,和嵇雪眠有过几次不快交流,眼下更是难办了。 太后又不愿意理宣沃的事,她很可能抱着小猫在宫里安寝,当她的闲散太后,撒手不管。 宣懿和段栖迟更是祸害,不提也罢。 到头来,兜兜转转还是掉在了嵇雪眠脑袋上。 嵇雪眠几乎是操碎了心,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有一根脆弱的神经怦怦直跳,带着他浑身上下的经络都在抽痛,不得不屏住呼吸,忍了又忍。 段栖迟呼吸凝滞:司伶! 疼痛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嵇雪眠终于忍不住了,趴伏在身边人肩头,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段栖迟搂着他不敢用力,只能焦急地喊他的名字。 嵇雪眠腿都站不利索了,两只手的手指齐齐勾着段栖迟的衣襟,紧紧攥成拳,疼的压抑呼吸。 段栖迟问他,他就下意识回答:疼 段栖迟顿时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捅了一刀。 他低声哄嵇雪眠:我去看看宣沃,你躺着别动了。 嵇雪眠深呼吸一口,极其缓慢地说道:我必须去,洛国公三朝元老,见不到我,必会大发雷霆,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完这话,紧跟着就不由自主跌了下去。 段栖迟忙搂住了他,皱紧了眉心:我去和洛国公说,他必然不敢为难你。 嵇雪眠闭上了眼睛,缓了几缓,那不合礼数,你别拦我。 段栖迟叹气,无奈的吻了吻他的脸颊,那我陪你一起去。 夜已深,门外的宫路上早已经停好了轿子,抬轿子的太监们低眉顺眼,谁也不敢往屋里瞧。 嵇雪眠自己站都站不稳,轿子正等在外面,肯定是越快过去越好。 嵇雪眠想起段栖迟貌似酒劲儿没过,只要仔细低头去看,就知道他喝下的欢情酒烈到什么程度。 可他确实疼到走不动路了。 两相比较之下,似乎嵇雪眠更惨一点。 嵇雪眠只能豁出去了,他勾着段栖迟的肩膀,趁着四下无人,小声求了他一句:你扶我过去,行吗? 段栖迟干脆把他背起来,本来想抱你,怕你脸皮薄,叫人家看见又脸红,你别担心。 嵇雪眠不得不俯在他背上,被他身上的温度烫到皮肤发麻。 在南疆的时候,嵇雪眠身中蛊虫,段栖迟毕竟多次帮过自己,眼下风水轮流转,居然轮到了他 段栖迟刚才出去,肯定是试图自己解决酒性,结果显而易见失败了。 要是这副样子去见洛国公,简直是秽乱至极,他又和段栖迟一起出现,简直没脸见人,洛国公什么阵仗没见过,还不是一眼就看破。 嵇雪眠看了一眼密闭的轿子,抿了抿嘴唇,本来就靠近他耳畔,更是小心放低了声音:你刚才说,这欢情酒如何能解? 第43章 国子监07 段栖迟听见他这话, 一下子就僵了下后背,托着他大腿的手指也震了一下,司伶你 嵇雪眠抿着嘴唇, 不知道怎么说,也是奇了怪了, 往日/朝堂上他从来舌灿莲花, 无往不胜,怎么一到这种事上, 一个字都羞于开口。 没办法,段栖迟把他背到轿子上之后,嵇雪眠拉住他的胳膊,段栖迟被他一薅, 又不设防, 直接被他拽上了轿子。 轿子帘落下,太监们抬起轿子, 步伐沉稳地往延年宫去了。 国子监和延年宫的距离几乎是横跨了整个皇宫, 修筑皇宫的时候就不想学生过于接近皇权中心,专心致志学习,因此, 国子监和皇帝居住的延年宫是两个方向。 嵇雪眠不由得想到, 宣沃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非得从延年宫过来国子监见他一面。 他把段栖迟拽上来之后,反倒是尴尬起来,难得主动一回,还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还是段栖迟看穿了他的想法, 心里软成一片,低头亲了亲他的唇畔, 撬开他的齿间,看他没有推开自己,而是破天荒地张开了口,惯着他肆意扫荡。 这等纵容,甚至轻轻勾住了段栖迟的后颈,凉飕飕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顺着温热的头皮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 段栖迟的脑子轰的一声,浑身血液都痒起来,更舍不得欺负他了,亲完了那两瓣热的要命的唇,调整着呼吸,哄他:不用你帮我,送走洛国公,我冲个冷水就好了。 嵇雪眠红着脸喘气,压低声线说道:冷热交替,就算是金刚不坏的人也会得伤寒的。我只是想报答你在南疆帮我的情义,你不要想太多。 但是段栖迟不能让他帮自己,他还生着病,怎么这么不懂事?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个,你好好睡一会儿,我看着你就够了。 不行。嵇雪眠虽然冷清冷性,也是说一不二惯了的人,他决定要帮忙,一是实话实说,二也是不想被人发现误会。 段栖迟看着他嫣红水润的薄唇,纠缠着一丝不多的清明,问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嵇雪眠胸膛也在起伏着,我知道。 可是段栖迟在拒绝他,这本来就不可思议。 况且段栖迟都已经拒绝他了,他还在纠结什么? 嵇雪眠突然惊觉,自己居然开始在意起段栖迟的想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嵇雪眠想不通,好像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和小时候那种保护他的好心好意不太一样。 自从段栖迟说出要照顾他那句话开始,嵇雪眠的心莫名被触动了一下。 因此,嵇雪眠心绪波动,轻咳了几声。 一股不知名的慌乱让嵇雪眠乱了思绪,不知不觉间,段栖迟越靠越近,你病的这样重,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段栖迟的手轻轻捏了捏他雪白的脸颊,分明捏人的是他,被捏的是嵇雪眠,可是嵇雪眠却看见了一点亮晶晶的水光浮现在他眼眸里,在他如墨的眼底越蓄越多。 嵇雪眠定定地看着他,心里一紧。 段栖迟一言不发,好像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直到一颗眼泪滚落下来,沾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他不会是怕自己死了吧? 嵇雪眠只好伸手,抹掉他脸上的眼泪,还说宣沃呢,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 段栖迟终于反应过来,低下了头,沉沉笑了一声,风迷眼睛了。你想什么这么出神? 恋耽美 铜炉添香(32) 嵇雪眠却是第一回 看见段栖迟哭。 嵇雪眠不是一个喜欢犹豫不决的人,当他看见段栖迟因为担心他而焦躁不安,小心翼翼的时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扰乱了他的心绪。 像是他曾经从小养到大的小黑猫,傲的要命,不搭理它也不生气,但是一旦拨弄了下巴,马上打着滚求抱抱,暴露本性。 要不 如果他非要照顾自己,那就让他照顾吧。 反正万事小心,别让京城的眼线发现他怀了段栖迟的孩子,等到月份大了,找个借口回趟西北老家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了。 也别让这横行霸道的摄政王发现了,要不然又发起疯来罢免他的官职,着实头疼的很。 嵇雪眠下意识说了一句:我在想你。 段栖迟缓缓抬起头。 他没敢相信自己的的耳朵,嵇雪眠说他在想自己? 那是嵇雪眠,冷淡禁欲如同冰山的首辅大人,最多只对他笑一笑,刚才居然再说想这个字? 段栖迟的眼泪还含在眼眶里,唇角却眼见着勾了起来,看起来又滑稽又好笑。 他知道自己看起来有点狼狈,一边担心着他的病,一边又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弄得又酸涩又甜蜜。 段栖迟只能低着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咀嚼着决堤的爱意。 让我帮你。嵇雪眠下定决心,就不容许拒绝。 他跨坐在段栖迟的腿上,不由分说去解他的衣襟。 段栖迟按住他的手,低声笑一下,垂下眼去,而后他轻撩眼皮,自上而下地看着嵇雪眠,眼眸里翻滚着隐忍的热浪,司伶,真的不用 别说话。嵇雪眠却不由得他不要。 他用自己的发带系上了段栖迟的眼睛,在他脑后绕了一圈,蒙住了他的视线,不要看我。 看不见嵇雪眠的脸,段栖迟感受到他扶上了自己的肩,猜想着那双总在这个时候哭的凤眸肯定又在流着眼泪,不由得问他:你有没有 嵇雪眠不想回答他,又不想他再说些什么话被人听了去,只好红着脸,去吻他的嘴唇,不许他再说话了。 段栖迟被他亲着,虽然他似乎不太会亲吻,只是轻轻磨蹭着,却在段栖迟心里点燃了一把滔天的火焰。 他牵住嵇雪眠的手,单薄有力的掌心布满了凉丝丝的薄汗,细瘦的指尖正发着抖,甫一碰到段栖迟的皮肤,便瑟缩了一下。 而后他便重新握住了那手,任由癫狂的温度在他们的血液之间来回传递。 轿子一路颠簸,感觉上过了许久,帘子外面才些微露出了些灯笼的光芒。 司伶你我头一次知道,你这么霸道。段栖迟吻着他的唇,替他系上左右的衣裳。 他一下一下地亲个不停,直把嵇雪眠亲的脸红如樱桃,才搂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他逐渐温暖起来的颈间片刻,才抬起头问他:可是累了? 嵇雪眠依旧坐在他身上,再没有力气也得强撑起身子下来,只是两边膝盖还并不拢,差点跌倒。 段栖迟扶着他坐下,他便红着脸颊坦白道:有些你太久了。 段栖迟蹲着身子,把他的脚踩在自己膝盖上,给他按摩着腿,闷闷道了一声,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你还想再喝一次?嵇雪眠连额角都泛着红晕,眼睛更是红的不行,我和你说件事,你仔细听着。 你说。段栖迟应着,掌下留着力道,给他按摩,那两条细长白皙的腿殷殷泛着粉,刺眼得很。 嵇雪眠不舒服,只能把脚踩在他锁骨上。 他半眯着眼睛,几缕发丝还沾在绯红眼角,黑漆漆的乌发绵长细直,铺在清瘦支棱的胯骨两畔。 段栖迟的掌下就有那么几下子没轻没重的。 嵇雪眠皱皱眉,轻点。 轿子一侧的小帘被吹开,一缕清冷的月光钻进来,打在嵇雪眠的皮肤上,一大片一大片柔和的光晕,在漆黑的轿子里,白到段栖迟眼晕。 嵇雪眠闭上眼睛,轿子里太热了,他丝毫不觉得冷。 段栖迟也已经恢复正常,一点看不出来发生过什么,只是神色里有那么一点隐晦的疯狂。 却全然隐匿在昭然的心疼之下。 段栖迟细致地伺候着他穿戴整齐后,按住了小帘,不让它进风。 嵇雪眠却拦他,耳尖一红,打开,放放味道 是这样的,这轿子里石楠的味道过于浓重,不放出去,干脆就砸了吧。 说起来,要不是嵇雪眠趴在他耳边要求,段栖迟就像个木头桩子在那坐着,也不怎么动,还真把他当成破碎的瓷器花瓶了? 嵇雪眠因为骗了段栖迟他要死了,感到很抱歉。 其实他的病本来就是积郁成疾,不能急于一时,现在已经好的多了,继续喝药就能维持住,要不是正赶上宣沃惹事,他还不至于又生气,被段栖迟看了个满眼。 段栖迟不仅实实在在的相信了,还当着他的面哭了,真是 嵇雪眠没忍住笑了一下。 段栖迟马上注意到他的笑,很不理解:司伶,你笑什么? 紧接着更紧张了,是哪里又疼了吗?你别吓我。 没什么,咳了一下而已。嵇雪眠睁着眼说瞎话,继续叮嘱他道:一会儿见了洛国公,你不要为难宣沃和阿兰,说话的事情交给我。 本王这摄政王当的,也太没力度了,难道就看着那两个小崽子气你,一句话也不说?段栖迟似乎很是苦恼。 嵇雪眠扶了扶眼眶,撇了他一眼:那王爷怎样才能答应我? 段栖迟脱口而出:让灵音在玄清宫给我收拾个厢房,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嵇雪眠无情戳穿他:王爷是早就想好了吧? 段栖迟不知羞耻地笑着点点头,正好轿子到了祈年宫,他便飞快地亲了一下嵇雪眠,我不能扶你下轿子了,你自己当心。 嵇雪眠略微点了点头,段栖迟便起身撩开帘子,宫女太监们马上跪了一地,纷纷喊道:恭迎摄政王陛下,您可来了! 赵禹慌得很:洛国公已经等在里面了,摄政王陛下来的急,可曾见到嵇首辅的轿子? 段栖迟神色如常,连衣摆都一丝不苟,声线沉稳,不疾不徐:嵇首辅等会便到,先带本王进去。 一串脚步声匆匆忙忙的领着段栖迟进了宫门,嵇雪眠慢慢地给自己梳理着头发,重新束起来。 此时,他敏锐听见不远处有几个人不同的脚步声。 是睿王殿下来了! 睿王殿下怎么会来? 不知道,天呐,快禀告皇上! 嵇雪眠听到这里,一想就通了。 宣懿和段栖迟针锋相对,他给段栖迟倒了酒,宴席上段栖迟一定会和帝后一起喝下,他就等着段栖迟上钩。 倘若段栖迟真找个人泄欲,那就正中宣懿下怀,宣懿大可以收买那个宫女,编出个孩子出来,控制摄政王就顺理成章了。 这样的把戏在宫廷里非常常见,且好用。只是估计宣懿也没料到,宣沃居然拒绝和皇后共枕,大闹后宫,阴差阳错打乱了他的计划。 只怕宣懿看见段栖迟恢复正常,一定会怀疑。再一回头找,肯定是找不到宫女的。 嵇雪眠神色冰冷孤肃,半掀开小帘,默不作声地看着那轿子越来越近。 他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不让段栖迟在洛国公面前出丑,殊不知自己也被宣懿算计在其中了。 不过,宣懿打死都找不到那宫女,他想杀掉摄政王的计划,终究是差了这步最关键的棋。 嵇雪眠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腹中还未成型的小娃娃,轻轻搭手。 他心里的纠结快要乱成一团麻,一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一个爹,二不能让这孩子出生在京城,三,他不能把怀孕的事告诉任何人。 他不能让段栖迟死。 他要周旋于宣懿,宣沃,段栖迟三人之间,微妙维持着他们之间互相制衡的平衡,又要站在群臣之首,做先皇钦点的首辅和帝师,高高在上。 他要做忠臣。 嵇雪眠下轿子,正和宣懿打照面。 嵇雪眠恭恭敬敬,躬身行礼:睿王殿下。 宣懿深沉莫测,亦是回礼:首辅大人,请。 延年宫正殿里,段栖迟亲自扶起洛国公,看着老头子阴沉着一张脸,教训阿兰。 哭什么哭?有爹在这给你撑腰,你什么都不要怕。你就好好说话,皇上究竟把你怎么了? 段栖迟低头吹茶,难得同宣沃坐在同一侧,明显是打算帮扶这便宜皇侄了。 宣沃硬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嵇雪眠和宣懿同时走进来。 他扑在嵇雪眠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腰:老师! 嵇雪眠忍了忍虚酸的腿,又忍了忍被微微撞疼的肚腹,温柔地拍着宣沃的后背,好了。 一抬眼,段栖迟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们俩,神色莫名醋意。 而宣懿则是走到洛国公身边,低声安抚着老臣。 嵇雪眠便在心里清楚了,今天晚上的事,怕是要闹得大了。 第44章 同居01 段栖迟静静看着嵇雪眠抚摸着宣沃的头发, 他的脸颊还透出潮红,荡漾着丝丝粉意,被宫壁上暖洋洋的烛光映照着, 一张美人面简直好看的要命。 唯独那双不饶人的丹凤目,气势如虹地看向洛国公, 丝毫不显弱势, 像一棵屹立悬崖的孤松。 宣沃正搂着他的腰,嵇雪眠的腰实在是太细了, 段栖迟真怕宣沃再用力一点,嵇雪眠的腰就被他勒断了。 段栖迟不合时宜地想起他曾和嵇雪眠说过的浑话。 就这么细一把腰,真能怀上个小娃娃? 天天揣着到处走,那不得累断了? 还不如不怀呢, 果然还是嘴上说说算了, 真生一个,还不够他心疼的。 段栖迟这样想着, 却发现了嵇雪眠一个几乎微不可查的小动作。 他悄悄捂着肚子, 好像哪里不太舒服,俊秀的长眉微微拧起来,似乎在忍着什么疼痛。 他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在轿子上太胡闹了? 还是宣沃撞他那一下太凶, 给他撞疼了? 段栖迟压着脾气呼出一口气, 惹得所有人都看他,脸上表情都露出了点惊恐。 除了嵇雪眠,他没有看自己,而是长睫微颤着,刻意回避了自己的视线。 嵇雪眠微微低头, 严谨公正道:洛国公,微臣失礼了。 洛国公回过神来, 不用了,老臣受不起您这皇帝跟前大红人的礼。 嵇雪眠也不生气,不疾不徐说道:这是气话,您消消气,咱们心平气和地说。 然后他就坐在下首最后一个位置上,极其懂规矩。 一坐下来,他便捂着嘴唇,轻轻咳了两声。 段栖迟哪怕只看见他有一点点稍显脆弱的模样,满脑子就想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让他们谁也别烦他。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除非他想让嵇雪眠气吐血。 因此,段栖迟生闷气,只能喝茶,但是心里的火却越蹿越高,眼前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刚才他主动的场景。 只是稍稍回想一下,就觉得心跳加速,爱不释手。 段栖迟难耐地把凉茶一饮而尽,重重放下茶杯,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连洛国公都惊了一下,摄政王今天这是心气不顺? 嵇雪眠也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但看段栖迟那凌厉脸色是不会回答了,就直接接过话茬,摄政王陛下为皇上思虑,自然气恼了些,洛国公不妨先让皇后说明情形,再解决不迟。 洛国公只看了嵇雪眠一眼,本来怒气冲冲,到嘴边的话就带了点疑问:嵇首辅,这是风寒了?脸这么红。 嵇雪眠面色苍白里透着红润,知道他确实极不正常,脸上镇定如常,有些。 躲在角落里哭的一塌糊涂的阿兰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她见爹爹来了,抹了把眼泪,父亲,本也没什么事,是皇上不喜欢我,不愿意和我躺在一处。 这成何体统?洛国公眉宇凝重,隐隐作怒:新婚之夜,皇上不在皇后宫里,还要去哪位妃嫔那里? 宣沃亦是不卑不亢,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朕哪宫也不去,只想找老师询问政事,无心情.爱。 宣懿轻笑一声:皇弟,如此勤政,也要分个时候。 段栖迟便笑道:不像睿王,吃多了酒便回府,哪里体会皇上和首辅大人批奏折的辛苦。 此话一出,宣懿的笑就突然阴狠,却没敢回嘴。 洛国公听到这,神色稍微缓和了点,若是这么说,皇后,你应该陪皇上一起去。 段栖迟就在此时低哼一声,去找了,又回了,这不是正闹着吗?皇后,说你真正想说的。 阿兰本来就怕他,只好闭着眼睛,不管不顾说道:是皇上不想碰我,他只想把我养在宫里,不愿绵延子嗣。 这话从一个大家闺秀嘴里说出来,就连嵇雪眠都觉得,宣沃实在是做的过分了。 宣懿鹰勾一样的眼睛盯紧他:皇上和皇后就不觉得,喝多了酒,只想休息吗? 阿兰脸红了,宣沃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宣懿:原来是皇兄的意思。 洛国公眯起眼睛,皇上切记,宠妃可以有无数个,可是皇后只能是皇后,如若不然,老臣可不答应了。 宣沃却说:朕只想和真心喜爱的人共度,这有错吗? 皇上,嵇雪眠已经不想劝了,语气干脆利落,狠了几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您若是无子嗣,百年后怎么面对皇室祖宗?你若是再任性,那臣也不管你了。 这么说着,语气里的怒气昭然若揭,嵇雪眠气他不懂事,只想当即抽出板子揍他几下。 他的手捏住了桌上的一对核桃,愣是给捏成了碎末。 段栖迟紧紧蹙眉,满腔的戾气便再也锁不住了,厉声斥责了宣沃一句:宣沃! 他这一发怒,满宫的奴才跪了一地,除了宣沃低着头,其他的人包括嵇雪眠也都跪了下来。 段栖迟更是恼怒不已,恨不得扇自己两下,只好憋着火气,都起来,跪什么跪! 洛国公是怕极了这位阴晴不定的摄政王,赶紧说道:您息怒,这事也不是不好解决,只要皇上给个态度,老臣愿意不再追究。 宣沃立刻说道:老师别生气了,朕明日便大赏皇后宫里上下的俸禄,一定给皇后和国丈一个交代,今夜这事,是朕的错,和皇后开枝散叶是朕的本分。 他认错的这么快,嵇雪眠都有点促手不及。 他感觉到段栖迟一直盯着自己,嵇雪眠便看了他一眼,果不其然,他怒气未消,一脸懊恼。 洛国公顺着坡路息事宁人,既然皇上有心,老臣也不好阻拦,今夜的事,便算了吧。 段栖迟却看的分明,气不打一处来,却再也不敢说话了,生怕他再跪一次。 宣沃在不断试探嵇雪眠的底线,这孩子精的很,粘上毛就是个猴,今天晚上他敢这么闹,就是想看看嵇雪眠能忍他到哪里。 恋耽美 铜炉添香(33) 宣沃又说:不过,朕终身不愿再大选,还请老师体谅朕一心为朝为民。 嵇雪眠叹气:这又岂是臣能管的了的?您和皇后好好的,便是大吉。 宣沃似乎松了一口气。 洛国公见为女儿讨回了公道,又听说皇上只想独宠皇后,心情好了不少,连说话都和颜悦色起来:老臣惶恐,惊动阖宫,这就退下了。 宣懿也起身,顺势要送走洛国公,阿兰跟了出去,宣沃就走了过来,拉着嵇雪眠:老师,您别不管朕,朕真的知道错了。 嵇雪眠已经是心力俱疲,皇上,再过一年半载的,您就要做父皇了,不能总是这么不考虑后果,今天的事,万万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嵇雪眠也纳闷,宣沃不是这样冲动的人,他是个忍辱负重的脾气,这么多势力盯着他的皇位,他也做的很好,怎么就在情情/爱爱这种事上偏执又沉不住气? 可能,还是得靠他和皇后两个人协调吧,日子长了就好了。 这也不是嵇雪眠能左右的了,只要他在朝政上不出岔子,其他的都好说。 嵇雪眠也要告辞,宣沃却抱住他:老师,这就要走吗? 段栖迟大步走过来,没好气地扯开宣沃,抱够了吗?松手。 宣沃回头,眼睛里有点凶狠,皇叔,老师都没说话,关您什么事? 段栖迟被他问噎住了,关他什么事?关他的事大了! 宣沃抱着的那是他的首辅大人,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崽子! 好在嵇雪眠也不想留在这里,他心平气和地对宣沃说:皇上,从今天起,您就不再是孤家寡人了,要学会疼爱皇后,后宫的事情臣会放手,您应该自己想好。 宣沃也只好点头,老师说的是,朝政的事,朕以后就问您和皇叔。 段栖迟听他这语气十分不乐意,心里的不乐意比他更盛,侄儿自己哄人吧,本王和嵇首辅这就走了。 宣沃拦不住人,只能看着他们俩一前一后离开了。 一出了祈年宫的宫门,嵇雪眠就撑不住了。 他不是装的,确实太疲惫了,段栖迟的手搭在他的腰上,让他靠着自己,被他这样依偎着,段栖迟心里所有的火一下子就都灭了。 嵇雪眠推了他一把,有人。 段栖迟却把他搂的更紧,宣沃能抱你,本王为什么不能? 嵇雪眠瞪他一眼,王爷也知道,您是摄政王? 祈年宫离玄清宫不远,嵇雪眠不愿意坐轿了,段栖迟便扶着他慢慢往玄清宫走。 段栖迟低声细语:刚才是肚子里不舒服吗? 嵇雪眠头皮一紧,若无其事说道:被撞疼了,无妨。 段栖迟叹气:我没想让你跪我的。 嵇雪眠却没什么想法:你想多了,我还没有那么虚弱。 没走多远就到了,趁着没人看见,段栖迟把嵇雪眠搂在怀里,两只手抱着他的腰,感受着薄薄布料下劲瘦的肌肉,一丝丝多余的肉都掐不起来,真是太瘦了。 可是他的腰瘦,再往下一点,不仅不瘦,线条优美又流畅。 段栖迟想,他这么好,真不想被其他人看见。 还应该把他喂胖一点。 除了酸梅子汤和莲子羹,他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了? 尤其是酸梅子汤,喝一壶也不觉得酸,也是奇怪了。 段栖迟不由得打趣他:司伶,你的腰太瘦了,万一真的怀了,我怕你大着个肚子会累病了。 嵇雪眠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才意识到他在说笑,忙回过神来,你 别生气别生气,段栖迟赶紧哄他,在他眼角亲了亲,先回宫再说。 嵇雪眠被他像只八爪鱼一样抱着,无可奈何地拍他的手,再不松开,今晚你就回王府住。 段栖迟眯起眼睛,这句话的意思是 段栖迟的眼眸像点亮了两簇星子,板正了身子,满怀期待地问他:司伶,你是说今晚我可以住在玄清宫吗? 嵇雪眠不习惯被他这样看着,稍稍别过头去,我今天不是答应你了吗。再说,你也不是没住过。 段栖迟却欣喜着语气:这不一样,这次是你允许我住在玄清宫,天天照顾你的。 嵇雪眠还没等说什么,就被他二话不说打横抱起来,一路进了玄清宫。 这样的场面灵音没少见,这次也是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着迎上去,王爷,先生,你们回来了。 段栖迟便道:灵音,帮我收拾个厢房,以后本王就住玄清宫了。 灵音诶了一声,极有眼色地带着人收拾屋了,临走还说了一句:今夜是收拾不出来了,王爷还请见谅。 段栖迟低头,看了看怀里默不作声的嵇雪眠,笑意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那就麻烦首辅大人挤一挤了。 嵇雪眠抿了抿嘴唇,似乎是被他的笑感染了,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要和我盖一床被子吗? 第45章 同居02 嵇雪眠暗道自己是被那笑容蒙住了眼, 居然说出这种话。 从前他和段栖迟解蛊那么多次,每次都是解完就分开,要说是睡在一个被窝里, 那真是从来没有过。 段栖迟听到这话,笑容清浅, 盈盈满眼, 贴近了他,悄声说道:多谢首辅大人恩典。 接着, 他像是抱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把嵇雪眠抱回了后殿,轻手轻脚地搁在榻上,脱了他的鞋袜, 替他细细按摩。 今天太累了, 嵇雪眠迷迷糊糊的,都要睡着了, 等到他再一醒过来的时候, 自己已经换上了洁白的亵衣亵裤,段栖迟同他盖在一张被子里,眼睛看着他, 眉眼弯起来。 嵇雪眠揉了揉眉心:我睡着了吗? 段栖迟提了提被角, 盖住他的下巴,嗯,刚才灵音把药送来,我没舍得喊你起来喝,现在要不要喝? 虽然刚醒就要喝药, 这也太折磨了,但是嵇雪眠不得不喝, 要不然等药凉了就会更苦。 喝过了满满两大碗药,嵇雪眠苦的眼角带泪,感觉那苦劲儿直往心里钻。 一碗是治病的,另一碗是安胎的。 好在段栖迟也分不清,就连灵音也不知道。 把药碗放下,嵇雪眠闭目养神,只觉得浑身上下很温暖,又昏昏欲睡起来。 一个不留神,栽倒在段栖迟怀里,倒像是投怀送抱了一样。 嵇雪眠想起身,反被他抱住。 最近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准备。段栖迟享受着把他抱在怀里的满足感,低声问他,得把你养的有点肉,这样也利于你养病。 嵇雪眠被他抱着,实在是懒得动,顺着他的话回想了一下,嘟囔了一句:酸的。 酸的? 段栖迟考量了一下,眯起眼睛:司伶,你不会是 说着,手便覆上了他的小腹:这里,怀了我的孩子吧? 嵇雪眠就是再困都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别胡说。 段栖迟却看着他,嵇雪眠轻蹙着眉头,呼吸急促,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羞耻的神色。 可是,嵇雪眠这样说,难道真的是他多想了? 段栖迟盯着他胸口看了两眼,顺着肋骨的纹路一根一根理下去,皮肤光滑又白皙,你看你瘦的,就剩肋骨了,吃酸的能长肉吗? 嵇雪眠试图挡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却被段栖迟抓住了两只手,温柔拢在一只掌心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哪里我没看过? 嵇雪眠被他全然搂在怀里,又被他说的话轰的脸通红,不许说了,我这样挺好的。 段栖迟那眼神可怜巴巴的,可是我会很心疼的。 他修长的手指数着肋骨,却掀开他的衣襟,目光直往下去。 因为衣裳被拨开,嵇雪眠感觉到了两点凉意。 被他亲的眉眼发红,气也不匀,别看了。 分明什么都没有,都是男人,不怕看。 但是嵇雪眠就是有那么点心虚。 他找了个由头:我病气沉沉,一点也不好看。 你哪里都好看。段栖迟却直接吻住他的唇,眼睛却没有闭上。 他盯着那双水光潋滟的丹凤眼,乍一看还是清冷的,却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态。 段栖迟突然很想小小的、不太过分的欺负他一下。 而嵇雪眠终于得以呼吸了之后,却被段栖迟把手腕按在了头顶。 嵇雪眠的神色突然就有点不解:你要做什么? 段栖迟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舔了下嘴唇,我觉得,有点口渴。 嵇雪眠联想了一下,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口渴就去喝水。 段栖迟却摇摇头,似笑非笑地戳着他的锁骨,不要,我只想喝你的。 嵇雪眠不由得悄悄往后面挪,挪一点点,再一点点。 挪到最后,简直逃无可逃了。 嵇雪眠只好求他,王爷。 他的声音有一点点祈求,可能是因为今天说多了话,带着一丝清润的嘶哑。 他为了帮段栖迟,又主动了那么久,连声音里都多了那么点羞惭的勾人。 可能是夜深,他难得的温柔了神色,说是拒绝,却让段栖迟更想纵情。 司伶,今天,谢谢你帮我解围。段栖迟很认真地说。 嵇雪眠别过头去,听不得他这么正经地说这种话。 其实他知道段栖迟不会太过分。 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羞耻。 没办法,嵇雪眠只好哄哄他,劝他放弃这个想法:我困了,王爷不睡吗? 段栖迟:嗯,你睡吧,不用理我。 嵇雪眠惊呆,这怎么能不理呢! 段栖迟又说:我会自给自足的,你不用担心。 什么?这是担心的事吗? 嵇雪眠还没等辩驳他,就觉得那两处都有了感受。 一处一热,一处一疼。 犬齿锋锐的触觉很痒,却没用力。 他实在是太困了,整个人看起来温和的像是一团水。 他被这暖和和的热气熏晕了头脑,就算被段栖迟齿间衔住了,也只是红着脸,抿着唇不说话。 他觉得段栖迟也是有点奇怪。 他像是饿急了的动物幼崽,又像是被丢弃的思念许久的困兽,带着些绝望,急切地渴求着某种安慰。 嵇雪眠没见过他这模样,估计要是有刺客此时闯进来,段栖迟都来不及反应。 罢了。 都不知道宽纵他多少回了,也不差这一次。 嵇雪眠只好攥着他的头发,轻点 他半阖的眼眸下,连眼眶都泛着红,清清冷冷的人变得绵绵的,刚才训斥宣沃、周旋于众人之间的首辅大人,却隐忍着神情,一声不吭。 段栖迟便把腕子送了上去,让他叼自己。 嵇雪眠不由得用舌尖轻轻推着他的腕骨,却让段栖迟的呼吸都重了。 明明欢情酒的药效已经解了。 段栖迟怎么还这么粘人? 嵇雪眠不想再看了,他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段栖迟松开了他的手。 嵇雪眠便把半截胳膊挡在眼睛上,自知此时自己已然情动,眼角秾艳如同春桃。 想来就很丢脸。 却感觉到段栖迟终于放过了他,转而来细细密密地亲着他。 再次被段栖迟吻住,嵇雪眠被他亲的唇畔微涨,又红又热。 然而段栖迟却好像在确认什么一样,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你别离开我 嵇雪眠不明白。 然后他才想通,可能是段栖迟又恐惧自己要死了。 他虽然没说,也没表现出来,可能时时刻刻都在焦虑。 而他正把他的焦虑都掰开揉碎,坦白在嵇雪眠面前。 实在不行找个机会和他解释一下吧,这一出一出的,什么时候算完? 可能是夜太深了,四周静悄悄的。 热的要死的空气里,嵇雪眠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响的像是鼓擂。 自从年少离开嵇府,住进皇宫,这是头一回,他允许其他人睡在他身边。 其实他很不习惯,然而答应的事情就不能再反悔,更何况是段栖迟这个不讲理的人。 最后嵇雪眠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他推开段栖迟,合上亵衣,我又不是乳母,王爷从哪养成的毛病? 低头一看,胸口濡染了两块水渍。 段栖迟的眸色似乎更深了。 提前替咱们的小崽子试试口感。 什么鬼话? 嵇雪眠眯眼。 这个畜牲玩意儿! 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嵇雪眠提起力气,一脚给段栖迟踹地下去,轻轻松松,毫不费力,滚下去。 段栖迟摔在地上,膝盖和地面亲密接触,发出哐当一声。 嘶段栖迟抱着膝盖。 嵇雪眠翻过身,把被拢到脖子上,王爷就在地下睡吧,要是嫌凉,桌子上也有地方。 却听身后的榻面上再次承上了重量,那人臭不要脸地钻进了他的被子里,贴在他耳畔说道:司伶,你别这么狠心好不好? 他的手从后面揽住了自己的腰,撒娇一样的语气道:确实很好喝,要不你尝尝? 嵇雪眠曲起手肘,结结实实给他来了一下,你再不闭嘴,我现在就揍你一顿,再把你撵出去。 段栖迟乖乖听话,安安生生地抱着嵇雪眠,闻着他身上清甜的味道,呼吸逐渐绵长。 嵇雪眠虽然被他紧紧地贴着,却被他暖和的体温搞得昏昏欲睡,不自觉地睡着了。 再一醒来,居然一夜没醒。 嵇雪眠很少会睡一整夜不起,好像每次碰上段栖迟,他就一觉到天亮。 一睁眼,段栖迟便笑眯眯地看着他。 嵇雪眠转过去,不看他。 昨夜近乎于混沌的记忆像是炸鞭炮一样,嵇雪眠的心脏怦怦乱跳。 准确的说,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段栖迟。 段栖迟却不依不饶地把他扳过来,司伶,你看我,看看我。 嵇雪眠只能无奈睁眼,迷蒙着目光看着他。 见他真的看了自己,段栖迟似乎心满意足了。 好像只要嵇雪眠眼里有他,他就满足。 紧接着又是近乎于绝对占有的亲吻。 直到嵇雪眠去上朝,嘴角还红着。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了,看了看时节,大概是快要入冬。 今年的冬天比起往年来的急。 每到这个时节,内阁就要忙碌起来,有的时候彻夜不归府也是有可能的。 就是最近住在宫里,嵇雪眠没有这方面的麻烦,也省了不少折腾。 嵇雪眠拢了拢白狐毛织就的毛绒绒大氅,他好像变得更畏寒怕冷了,京中的寒气一向来的急又快,眼瞅着平地起寒风,屋里该烧炭了。 在京三品以上的朝臣平时上朝的不外乎四五十个,也是因为宣沃不论风雨,坚持天天坐朝的缘故,堪称勤勉。 朝钟已经敲响,众人陆陆续续朝班,却没想到负责今年秋闱的主考官却点卯迟到了。 这位主考官只负责秋闱,也就是乡试,等到中了的考生明年参加会试,主考官这一职就落在内阁或是都察院的脑袋顶上。 恋耽美 铜炉添香(34) 有一阵子没见的闫明朝他打招呼,那眼神,就差直说这主考官倒霉了,就往刀刃上撞。 嵇雪眠示意他别管闲事,闫明瞥了一眼他苍白病气的脸,莫名又在他脸上发现了滋润的颜色。 闫明决定自我洗脑,他什么也没看到。 嵇雪眠浑然不觉,照旧站在他朝班的位置上,和段栖迟打照面。 主考官气喘吁吁的,解释说出考题太晚了,总算赶出来了,希望内阁帮着过目。 嵇雪眠自然不会推辞。 快到卯时,临近下朝。 嵇雪眠注意到,宣沃今天精神萎靡不振,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太累了。 反观那两位神采奕奕的虎狼,一位皇叔摄政王,一位睿王,正和朝臣有来有往地交流着,时不时抛出几句一针见血的意见,惹得朝臣们直夸赞。 嵇雪眠暗暗皱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只好出言提醒:皇上,您对江南治水有什么意见? 宣沃好像才回神,想了想,如流说了几句,就又蔫茄子了。 这场朝会,是段栖迟提起最后一件事,首辅大人的生辰快到了,正赶上大人从南疆回来,本王的意思是宴请六宫,在京述职的官员都进宫祝寿,诸位可有意见? 嵇雪眠措手不及,他的生辰?他都忘了,段栖迟居然记得,还要给他大操大办?这怎么成? 然而嵇雪眠也能猜到,只要涉及到自己的事,宣沃都会答应,他便道:摄政王有心,朕和皇后也正有此意。 嵇雪眠推拒:这不成体统,臣资历尚浅,不合适。 段栖迟却说:大人谦虚了,你不适合,就没有适合的了,刘侍郎,你说是不是? 他上个月才办了个空前绝后排场的寿宴,礼部刘侍郎哆哆嗦嗦的,是,摄政王说得对,这笔费用应当由礼部出。 嵇雪眠就知道,一个月之前他们还在南疆,段栖迟的胳膊是真的长。 还不需要出宫门,嵇雪眠走到哪,哪里就是祝寿说吉祥话的人,他本来身/体就弱,见人便得说话,一时间便咳起来。 大理寺卿赵玄朗和闫明交好,约了几个重臣,来约嵇雪眠去京城一处常去的酒楼喝酒。 搁平常嵇雪眠是会去的,搁现在 嵇雪眠决定不露怯,那便一起去吧。 首辅大人去哪?本王也想去,不如捎上则个?段栖迟走过来,站定,明灿的桃花眼又好看又多情,细薄的眼尾挑起来,真是好样貌。 几位朝臣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敢说不行? 段栖迟便慢悠悠地跟在嵇雪眠后面,和几位朝臣聊的和睦。 赵玄朗纳闷:嵇首辅,摄政王是不是吃错药了? 嵇雪眠低声:摄政王耳朵好得很,就当他是吃多了盐吧。 赵玄朗又问:您和摄政王不是一向不对付?前些天还在宫宴上怼了一架,他这是记恨上您了? 嵇雪眠瞥他一眼,说笑了一句:那不如你替我挡挡酒? 赵玄朗的脸眼见着就红了:微臣的荣幸 嵇雪眠哪里知道,下了朝,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听说皇帝和摄政王要给嵇首辅祝寿,各家达官贵人都赶紧准备了要来进礼。 一出了宫门,嵇雪眠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凑上来的小姐公子们数不胜数,风头把那位摄政王都盖了个严严实实。 嵇雪眠光是小来小去的礼物就收了一大堆,兰慎在御林军苑正忙,只能喊来林渊,把东西一股脑塞给他。 林渊一边看了看他家摄政王,一边抱着一堆东西,见他家摄政王二话没说还帮着拎了不少,赶紧找了个袋子接过来。 然而,段栖迟一路都没和嵇雪眠说话,确切说来,是没找到机会。 到了酒楼,老板已经迎了出来,笑出了花:嵇大人,好久不见,您几位快请! 接着又跟一位朝臣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您想要的乐子早准备好了,几位大人就请好吧! 嵇雪眠从没听说过从前还有什么乐子,趁着走在后面,拉住段栖迟:乐子是什么意思? 段栖迟总算是和他说上话了,有点委屈:我哪知道?你以为我是他们,荤素不忌? 嵇雪眠知道问也白问,干脆不问,迟疑了一下,不管什么乐子,你都答应我一件事。 段栖迟眼巴巴看着他:你说。 嵇雪眠竖起一根食指,不许被别人看出来咱们的事,知道吗? 第46章 同居03 段栖迟望着他的侧颜, 眼神缱绻着,微微扬起了唇角,不会。 身边的食客人来人往, 这家酒楼生意兴隆,除了二楼站着的两位整装的士兵。 玄朗, 这么巧?有位武将拦住赵玄朗, 正好,咱们将军也在, 听说最近大理寺受理了一桩大案,很好奇,您也进来喝一杯吧。 赵玄朗一脸茫然,霍将军也在这? 那武将直接把他往屋里领, 赵玄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一推开门, 嵇雪眠顺着门缝看过去,才发现里面不止是一场单纯的吃宴。 里面坐了一位年过五十的将军, 搂着一位眉间点花钿的女子, 笑的正欢快,桌子上都是刚上的菜色,丰盛的很。 霍邱看见他们, 招呼他们都进来, 他刚起身,一撇眼看见了段栖迟,几乎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嵇雪眠。 霍邱寻思了一下:摄政王,嵇首辅,你们这是 赵玄朗赶紧打圆场:巧了, 和遇见霍将军一样,都是凑巧。 嵇雪眠低声问一个大臣:你们刚才说的乐子到底是什么? 大臣回答:乐子就是霍将军搂着的这西域舞姬, 本来是叫人给咱们留着的,这下可糟了。 酒楼里非常嘈杂,段栖迟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子有点矮的大臣,糟什么? 本来段栖迟长的就高,语气又不耐烦点,眉宇间暴戾的情绪就让人害怕。 大臣擦了擦汗:摄政王您别多想,我胡说的! 段栖迟微眯了眼,直接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霍邱这人脾气暴躁也豪爽,除了摄政王,谁也不敢这么大胆,说进就进。 霍邱手下的虎符是三位将军里最强的,在朝中说话也是掷地有声,一般大臣不敢忤逆。 一看见霍邱对待段栖迟那个狗腿的样子,嵇雪眠可知道为什么大臣们都不太欢迎摄政王跟着来了。 这位前朝将军和摄政王是穿的是一条裤子,已经被段栖迟派的说客说服了。 现在,他明着是先皇重臣、帮扶着皇帝和嵇雪眠的羽翼,背地里已经投靠了摄政王,随时可以逼宫篡位。 组局的赵玄朗很明显后悔了,拉着嵇雪眠小声说:嵇首辅您看,这可怎么办? 嵇雪眠面不改色,瞥他一眼,半是开玩笑的逗他:凉拌。 老实人赵玄朗一愣。 说完话,嵇雪眠低声提点了一句:少说话,多替我喝酒。 赵玄朗看他弯着狭长的凤眸笑了一笑,一刹那磕磕巴巴,脸都红了,好好! 赵玄朗莫名其妙觉得,首辅大人和摄政王的关系不太一般。 很像是表面上针锋相对,实际上亲密无间的挚友。 要不然怎么解释刚才嵇首辅警告摄政王,说什么别让别人发现之类的话。 这是首辅该和摄政王说的话吗? 嵇首辅是真当他们这些大臣都是打酱油的路人甲吗? 赵玄朗自觉被无视,摸摸鼻子,恭恭敬敬地对着这满桌子惹不起的大人物鞠了一躬:下官有礼了。 论起来,大理寺卿也是大官了,可惜今天在座的都是正一品大员,个个把持朝纲的级别,他还是安安静静当个知无不言的路人甲吧。 嵇雪眠落座,才一坐下,一杯冒着浓重酒气的酒哐当一声摆在他面前,崩在了嵇雪眠衣襟上。 嵇雪眠闻到这酒味,就知道其烈性,这几壶下去,鬼都能给放倒。 霍邱大器晚成,年过四十才立了战功,因此,他的手粗糙布满伤痕,指节粗粝,粗厚的眉毛浓密,活生生就是民间震户的门神。 同为武将的段栖迟坐在他身边,简直是过于俊美了。 嵇雪眠尝了一口溅上唇角的酒液,果不其然,一点辣意燎烧着舌尖。 霍邱是知道嵇雪眠能喝酒的,特意把酒倒的满满登登,嵇首辅,今天不醉不归,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倒是消瘦了不少啊!这一杯我敬你! 嵇雪眠也知道自己能喝,眼下这又怀着孕,又生着病,实在是 嵇雪眠举杯,准备闭着眼睛兜进去:将军取笑了。 正要喝,霍邱的脚却被人狠狠踩了一下,手上就拿不住杯子了,直接摔在地上,酒撒了一地。 霍邱先是要怒,结果怒气一下子消散:是什么摄政王你? 段栖迟啧了一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哪来的老鼠?真扫兴。 嵇雪眠默默把杯子放下,顺势就不喝了。 霍邱也没多想,找了几眼,兴许是有老鼠?算了,打碎的酒不喝了,不吉利。赵玄朗,你讲讲大理寺的案子。 赵玄朗赶紧放下筷子,是这样,大理寺抓了几个身上纹蜘蛛的狂徒,经过调查,他们的主子是宫里人。 嵇雪眠感觉,赵玄朗只说了半截话。 霍邱便问:可我听说,蜘蛛供出了点秘不可说的,和嵇首辅有关? 嵇雪眠眉尾微微一挑,怎么哪里都有他的事? 来的正好,蜘蛛死死咬着他不放,嵇雪眠也绝不会放过他们,坑害了他这么多年,也该做个了结了。 嵇雪眠面不改色:直说无妨。 赵玄朗被三个人盯着压力大,干脆全说了:说嵇首辅为人不正,以色事君,如果在天下人面前揭发嵇首辅,他们就心甘情愿把蜘蛛老大供出来。 所有大臣都安安静静不敢说话,吃的吃喝的喝,装没听见。 嵇雪眠不怒反笑,所以你们大理寺就留了他一命? 赵玄朗也为难:蜘蛛这个组织毕竟是记录在案的逃犯,这么多年,蜘蛛在京城横行霸道,作案无数起,大理寺一直很重视。 蜘蛛只谋害朝廷相关的势力,倒是类似于一个暗杀组织,一般都是警告那位官员,给他个惨痛教训。 段栖迟突然道:蜘蛛要揭发嵇首辅什么? 赵玄朗犹豫了一下:说是嵇首辅和摄政王在南疆有秘闻,还说了嵇首辅和皇嗣有关,剩下的没具体说。 有人就说道:嵇首辅和摄政王在南疆为朝廷卖命,还有这种传言?真让人可笑。 霍邱是个粗人,直接哈哈冷笑:胡说八道,皇帝无所出,就没有皇嗣。说是残害先皇皇子,那时候嵇首辅怕是还没出生。唯一的可能性,莫不是嵇首辅和皇上生了个孩子?嵇首辅莫见怪。 不会。谁都听不懂,嵇雪眠可听得懂。 这蜘蛛确实厉害,连他怀孕了都知道。 还知道孩子是段栖迟的。 霍邱也是能耐,事猜对了一半,就孩子爹没猜对。 那孩子爹正满腹狐疑地打量着他的肚子,手指摩挲着杯檐,似乎是若有所思。 糟糕,怕不是引起了段栖迟的注意。 嵇雪眠更头疼了。 他干脆道:赵玄朗,明天可否带我去看看这狂徒? 赵玄朗当然得点头:您要是愿意,没问题! 霍邱搂着的美人扭了一下,霍邱注意到了她,亲了一口说道:不提那些没有边际的,咱们喝酒!摄政王您看这女子长的怎么样?你喜欢,我买下来送到你府上! 段栖迟回神,云淡风轻笑了笑,本王福薄,无福消受美人恩,霍邱,你喜欢,自己买了就是。 霍邱嘿嘿一笑,招呼门外面放人,把最漂亮的都找过来,今天我请摄政王和嵇首辅。 门一开,哗啦啦进来十几个漂亮女子,挨个选了个合眼缘的,坐在了身边,一时间脂粉香味四溢,简直是温香软玉的人间天堂。 嵇雪眠便轻车熟路地给美人倒了杯酒,面色也没有那么冷了,来。 美人就着他的手喝酒,段栖迟就坐他对面,一直盯盯看着他,搞得身边的女子都不敢靠近段栖迟,干脆凑到一看就好脾气的赵玄朗身边,说笑起来。 只见女子从他袖子里扯出一件鸳鸯玉佩:公子,这是什么呀? 赵玄朗脸红着:这是我夫人给我的定情信物 另一位大臣听见了,也显摆似的,把荷包拿出来:这是我夫人送的,好看吧? 紧接着,好像人人都有定情信物,一时间就嵇雪眠和段栖迟这两个迟迟没成亲的人没得拿。 霍邱豪爽笑起来,想要替他们解围:摄政王还是那样,喝酒行,美人一根手指头都不碰!行,我服了! 段栖迟淡笑,只是一杯一杯不停喝酒,一言不发。 他就算是酒量好,也不能不吃东西只喝酒。 嵇雪眠这么想着,再次暗道,段栖迟这家伙,喝醉了还不是要来为难自己? 再说了,真喝醉了也不舒服不是? 嵇雪眠便在桌子下面伸出了手。 所幸他和段栖迟离得不远,轻易就拉到了段栖迟的手。 段栖迟喝酒的动作一顿,黑沉沉的眼睛从杯子上边露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嵇雪眠。 瞧瞧,这不是又闷闷不乐了吗? 嵇雪眠实在是对他没办法,便舔了舔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他摆了个口型,别喝了。 然后段栖迟就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这下子才是彻底醉了。 这一场酒喝完,七七八八倒了一桌,就连段栖迟也稀罕地醉倒了,整个人俯在桌子上,漫无目的地把玩着酒杯,转了几个圈,眼眸半阖,醉醺醺的。 除了嵇雪眠。 因为席间,想来敬他酒的人都被尽职尽责的赵玄朗给挡住了,眼下赵玄朗正和几个美人睡在一处,醉的脸颊通红。 嵇雪眠管不了他们,他只能把段栖迟弄走。 不沾女色的摄政王在酒楼和一群姑娘买醉,这话传出去,怎么想也不好听。 为了防止段栖迟醒来羞愧而死,虽然嵇雪眠认为他脸皮厚,不会羞愧,但他还是决定把段栖迟带走。 问题是带到哪里去呢?这个样子回宫叫人看见更麻烦,去嵇府,嵇雪眠还没来得及收拾宅院,那就只能 嵇雪眠冲着窗外喊了一声林渊,林渊马上就蹦了进来,吓一跳:王爷怎么了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嵇雪眠扶起段栖迟,段栖迟也不挣扎,见是嵇雪眠,眼睛红通通的,氤氲着迷蒙的水汽,直直地看着嵇雪眠,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嵇雪眠被他看的耳朵都热了,王爷,咱们走吧。 段栖迟却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当,干脆顺势贴到了嵇雪眠身上,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力气之大,好像要把嵇雪眠揉进血液里。 林渊见了要来帮忙,段栖迟回过头去,嗓音嘶哑着,说了一句:下去。 恋耽美 铜炉添香(35) 林渊对他的眼神了如指掌,不敢再上前,只能为难地拜托嵇雪眠:嵇首辅,您知道回摄政王府的路吗? 嵇雪眠摇头,林渊叹气,不敢忤逆:那我一路留下记号,您记得找。 嵇雪眠就知道眼前这场景,林渊是一眼都不想看了,只能挥挥手让他先退下,林渊如释重负地走了。 喝醉了的段栖迟变得很依赖嵇雪眠。 虽然平常他也爱和嵇雪眠待在一处,只是现在这怀抱明显带着些不舍得。 他的呼吸很重,低敛起黑墨一样的双眸,低声道:司伶,司伶 果然是醉了,嵇雪眠只得把段栖迟的手架在肩膀上扛起来,哄他几句:我在这。 段栖迟长这么大,估计是第一次喝醉。 天生脉脉含情的眉眼十分俊美,嵇雪眠不由得想起年少的段栖迟,明明前一秒还是阴鸷的神情,却在嵇雪眠到来的那一瞬间,笑意盈盈的望过来。 段栖迟一边靠着他,一边和他一起往外走。 可是段栖迟醉的太过了,嵇雪眠心想,至少也得等等他醒酒,就叫了小二:有没有醒酒汤? 小二:客官您且稍等! 嵇雪眠把段栖迟扶进了一间没人待的空客房,一进了客房,就把段栖迟放在了榻上。 段栖迟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走,嵇雪眠只好坐在他榻边,段栖迟整个人坐起来,叹了一口气,把头埋在他颈间。 屋子里有着清甜悠长的香油味,一呼一吸之间,平添了几分温暖又妩媚的气息,外面虽然是吵闹的,屋子里却很寂静。 寂静到能听清彼此之间的呼吸声,此刻,竟然显现出几分柔情来。 段栖迟却好像很不情愿,司伶,方才他们都把夫人送的定情信物拿了出来。 嵇雪眠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呢? 段栖迟很委屈: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嵇雪眠一提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出来:纹身也纹了,还叫没有定情信物? 段栖迟吻着他耳垂,嘟囔着:那不算,我不能总给别人看要不,你送我一个好不好? 嵇雪眠被他亲的痒痒,又被他气笑了,为什么是我送你,不是你送我? 段栖迟听着他的笑,语气都软了好几分:我把自己送你吧,我的东西,没有什么配得上/你。 段栖迟便抵着他的额头,勾着嵇雪眠的腰,鼻尖对着鼻尖,胸膛紧贴着,密不可分地吻着他,嵇雪眠想说话:不是后面却被段栖迟全部堵回喉咙里。 可能是喝醉了酒,段栖迟没轻没重的,起初,只是一个轻巧的吻,像是两片羽毛,柔柔地擦过去,后来,嵇雪眠被他的酒气感染了,不由得松懈了牙关,被他钻了进来,彻底占有。 嵇雪眠终于把他推开,气都不匀称了,你到底醉没醉? 段栖迟便笑了笑,醉了,要司伶带我回家。 顿了顿,段栖迟似乎很执着于定情信物,司伶,说好了,你一定要送我,他们都有,就我没有 嵇雪眠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慰他一下:我不觉得你的东西配不上我。说这话,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理智好像被酒气淹没了,嵇雪眠感觉自己都有点迷糊。 段栖迟漂亮的眼眸微眯起来,司伶你然后,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双矜傲自持的清泠面越来越近。 嵇雪眠闭了闭眼,主动亲了他,段栖迟的心口怦怦直跳,平时冷面冷清的人真心想要哄起人来,就算是见惯了风雨的摄政王也承受不住。 段栖迟整个人就僵住了,直到感觉到温温热热的气息把自己越缠越紧,半晌,他才抬起手臂,把嵇雪眠牢牢抱着,更用力地回吻着他。 一吻终了,嵇雪眠咬了下嘴唇,感觉自己脸都要红了,反正段栖迟还醉着,估计明天是记不得了。 段栖迟乖乖的看着他,嵇雪眠的手指摩挲过段栖迟被亲过的唇,在他唇角轻轻一点,真心实意地说道:这个,只有你有,算不算定情信物? 第47章 同居04 嵇雪眠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神情, 眼眉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温存。 段栖迟的手便穿过他的发间,抚上了他的脸颊, 顺着耳畔,揉了揉他细长的眼角:算, 但是不够, 我还想要更多的承诺,可以吗? 不够? 嵇雪眠暗暗记着这句话, 到底怎么才算够呢? 其实本不用这么在意的,可是嵇雪眠就莫名其妙把这句话搁在了心上,颠来复去地寻思着。 段栖迟见他默默地不说话,没有回答自己, 也是预料之中, 不强求他会答应,说完就算了, 段栖迟也不贪心。 他借着醉意把嵇雪眠鬓边的刘海拨开, 享受着他全心全意想着自己的这一刹那。 段栖迟暂且这么认为,这平素冷的像块捂不热的寒冰一样的人,正花了心思逗他开心。 分明还是冷心冷情的人, 因为一个主动的亲吻, 就平白多了点不一样的动情。 他心里是不是有了一点自己的位置呢? 一惯在任何场合都无往不利的摄政王突然有了那么点惴惴不安的期望。 闭了眼,再次与他唇齿相依,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唇与舌之间缠磨的水声,直吻的难舍难分。 他的手紧紧扣住了嵇雪眠的腰, 又揉又捏,我记得, 明天就是仲秋节了。 嗯嵇雪眠紧闭的眼抖了下睫毛,乌漆的眼眸里有了片刻的迷乱:按照惯例,要去先皇陵墓朝拜,然后去宫里给太后祝寿。 也许是段栖迟喝过了酒,整个人散发着温暖倦怠的气息,嵇雪眠不由得松懈了精神,偎在他怀里,没有动。 本来就天气凉,身子犯懒,一遇到些暖和气儿,就贪图享乐起来,不想动弹了。 段栖迟墨黑的瞳孔更晦暗不明,你哪里都不要去,就留在王府,你陪我。 那怎么行?嵇雪眠道,偏过头,躲开他流连在自己颈畔的亲吻,你别闹。 段栖迟露出偏执的神色:我没有闹,从前在国子监,不都是我们俩一起过仲秋节,怎么搁到现在就不行了? 太后看不见你和我,恐怕会多想,届时我无法交代。嵇雪眠躲不开他,只能由得他去。 段栖迟就算是喝多了,也不能不理会嵇雪眠的顾虑,只能憋着一口闷气,呢喃道:你总是把他们挂在嘴边,在你心里,我竟赶不上他们半分重要。 嵇雪眠不和醉鬼解释,明明是他,无理也要闹三分。 段栖迟却又低头说了一句:早晚要把你抢回王府,至于旁的人,你看都不许看,也不用再听命于他们。你的眼睛里,看着本王就够了。 你是摄政王,谁能蛮横的过你?嵇雪眠知晓他在打什么主意,知道他醉,也想较真一下:你要是真敢罢我的官,我便 段栖迟抬头,笑吟吟地捉住了他的手,含在口中,一根一根吮吻过去,表情似笑非笑地,你待如何? 嵇雪眠被他亲的脸皮通红,索性不想和他计较,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咬着唇不出声,随后脸颊便晕了一大片,好,我答应你,明天我办完了事,晚上可以去王府陪你。 他这副妥协的神情,看的段栖迟心生荡漾,直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得寸进尺地要求他:你自己说的,可不能反悔,陪我多久都可以吗? 眼前醉了一多半的人执意要一个答案,嵇雪眠鬼迷心窍地答应他:可以。 段栖迟变得更过分了,在他的下颌上落下纠缠的吻,舔舐着他的皮肤,温热的呼吸沉重起来,循循善诱:既然如此,是不是我要什么,你便给什么,嗯? 尾音上挑,几分说不出的调笑,嵇雪眠心中一动,又被他亲的神魂颠倒,含糊着嗓子,不肯说话。 段栖迟轻易不肯饶他,缠着他,偏要他允诺自己:司伶,你说,给,还是不给?嗯?就一句话的事,你说了,我就放过你。 他笑的愈发肆意起来,含着笑的嗓音像是一壶酒,嵇雪眠不由自主地被他骗到了,细微地喘着气,应承了一声:给 话一说出口才感觉有点后悔,却被段栖迟得意低笑的声音羞红了脸,我记得了。没等反驳,又被他钻了空子,密不可分地厮磨着。 嵇雪眠只好任由他放肆。 突然,房间里的平静被打破,旁边的厢房发出了极其响的一声摔门声,紧接着激烈的缠斗声传来,把相邻的一面墙撞的匡匡响。 段栖迟虽然迷蒙,还在翩翩笑着,眼神里就有了那么些不悦,浑身的戾气升腾起来,俊眉凝着暴躁的气息,像是要发火。 到底是醉了,脾气本就恣睢不羁的摄政王可管不了旁人怎么想,这要是发起火来,万一把房子拆了,哪个不跪倒一地,谁又敢说他的不是? 被隔壁那声音一撞,嵇雪眠也一瞬间回过神来,在他唇上重重一咬,刚才还迷离的眼眸变得清明又灼灼。 看到段栖迟吃痛,也稍微恢复了一些神志,嵇雪眠才哑着嗓子把话说出口:别管,别听,别去过问。 段栖迟被旁边的客人打断,也是心气郁结,也许是酒液让他变得的占有欲变得更加强烈,此时此刻,无论嵇雪眠说什么,他都愿意照办,只要他不说离开。 虽然心里还是不舒服,段栖迟也按捺住对隔壁人的不耐烦,一下一下亲着他的嘴角,一边说:好,你说不管就不管吧。 然而现实却是由不得他们忽视那一阵一阵的哭泣声,窸窸窣窣的衣裳拖地声,还有布帛破裂的声音,倒像是强迫。 嵇雪眠正被他亲的难耐,就听见隔壁传出了一句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几声闷哼,语气很是不善:你不愿意? 另一个声音是个女子,二殿下,我不喜欢你,我有夫君了 喜欢?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不过是这张脸,还真以为罢了,你自己脱了,本宫不说第二遍 是睿王宣懿,他怎么会来? 嵇雪眠心道也不足为奇,平时王公贵族们常去的酒楼不算多,能在这里遇上,也是寻常事。 段栖迟也听出来了,神态就更焦躁些,京城真小,不想遇见谁,偏偏要碰上,真是烦人。 嵇雪眠竖起手指堵在他唇边,让他嘘声,正要说些什么,就被人敲响了房门。 是一个侍卫:嵇首辅,我家主子有请。 嵇雪眠淡定冷静问了一句:请我? 段栖迟便默不作声地笑了笑,他狡猾的首辅大人,正在试探宣懿,看他知不知道,这屋子里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侍卫语气也没得商量:那是自然。 嵇雪眠便要起身,此时他才意识到,他正坐在段栖迟的腿上,被他握着腰,不让走动一下,段栖迟收起笑容,皱起眉,漆黑的眼珠像是一池墨海,你要去吗?不许,你不许走,我不让你走。 原来这人喝多了酒,变得这么任性。 嵇雪眠正欲说些什么,只听段栖迟冲着外面语气不善扬声说道:告诉你主子,他没空,不去,不赏脸,要是不满不乐意就叫他亲自来问本王。 话音刚落,就听见隔壁说道:原来摄政王也在,真是凑巧了,侄儿冒犯了,这就过去请安。 说是侄儿,不过是辈分上论的,说起年龄,宣懿比起段栖迟还要年长一点。 嵇雪眠怎么能让他看见他和段栖迟待在一间屋子里的模样? 顿时他收拾了衣装,正要离去,就看见段栖迟硬是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像是被抢走了心爱玩具那样不乐意,嵇雪眠只好温言哄他:我去去就回,你且等着我。 段栖迟就是有再大的脾气也不能在嵇雪眠面前发,他是有心扣留嵇雪眠,就怕他生自己的气。 那你会回来的,对吗?段栖迟很执着,你若是一柱香的功夫不回来,我就拆了这整个京城的酒楼,叫他们都没处浪荡,省的烦人。 嵇雪眠没办法,点头应承他,我知道了。 推开门,那侍卫早就吓的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刚才顶撞了摄政王,这会儿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脑袋。 嵇雪眠推开宣懿的门,乍一看过去,倒像是进了淫/窝,乌烟瘴气的,心道京城纨绔子弟向来花样玩的多,没有哪个会付出真心,都是玩玩而已。 那女子只露出半条小腿来,看得出,极其不愿意,宣懿这行为,明里暗里就叫夺人/妻,虽然能和睿王风流一宿,多少人求不得。 嵇雪眠垂着眼,他不愿意去看,睿王殿下,您忙着,叫臣有何事? 首辅大人,宣懿好像是想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寻思了一下,顾忌着听力极好的摄政王,终于没说出口,和摄政王,在做什么呢? 嵇雪眠不动声色:不过是寻常说话,二殿下叫臣来就为了问这个? 倒也不是。宣懿和在宫里时候完全不一样,看起来他在宫里实在是老谋深算,在宫外放松很多:我也是听见你的声音才想起,明天仲秋节,嵇首辅打算怎么过? 嵇雪眠自然恭恭敬敬:按照规矩办,臣拜祭先皇,请安太后之后,会去一趟大理寺,晚上就不留在宫里吃宴了。 宣懿叹气:真可惜,本宫还想留嵇首辅过夜聊天,现在看来是有人先于本宫,与你有约了。 嵇雪眠也不打算解释什么,直接了当的,睿王见谅。 宣懿深深看嵇雪眠的脸,似乎是有点痴迷,半晌,他才说:不得不说,摄政王这一身反骨,像极了我父皇。 听到这句话,似乎别有意味,嵇雪眠霎时眯起双眼,睿王这是何意? 嵇首辅这样聪明的人,还用本宫挑明?宣懿搂着美人,神色全然不是平常在宫里时的稳重,你心里明白,只需要明天看看摄政王会不会去拜祭先皇,一切不都知道了? 嵇雪眠喑哑着声音,摄政王本来就不会去。 他在漠北时是不会去的,回了京城可就不好说了。宣懿想了想,嵇首辅,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摄政王的身世吗?何不直接去问他? 宣懿咄咄逼人:你是怕问出什么不想听的故事吗?我只知道一半,他段栖迟能做摄政王,不止是他心狠手辣,而是他的秘密藏的太深了,嵇首辅,恐怕就算是你,也不能窥探一二。 是吗?嵇雪眠难得回了一句:睿王殿下说笑了,臣没有那个资格。 那双含光的丹凤眼里满是矜傲,实在是漂亮得很,宣懿就这么盯着他,一时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宣懿默默说道:他说的对,这样的美,本就应该摧残。 嵇雪眠皱起眉:谁? 最后提醒你一句。宣懿当着他的面,把美人按到在红被里,行起事来,小心宫宴。 恋耽美 铜炉添香(36) 这是头一次有人在嵇雪眠眼前行那种事,一声声连绵不绝的娇叫声绕梁,嵇雪眠摒除五感,不去听,面上冷若冰霜:多谢睿王提点。 好说。宣懿挑起美人下巴,欣赏神情,似乎不打算再搭理他。 嵇雪眠退了下去,却对宣懿说过的话念念不忘。 一回身,刚巧撞在段栖迟胸膛上,他也不嫌疼,深究地看着他,极其不满,已经过了一柱香了。 嵇雪眠被他气的,也是无可奈何,这副模样要是被宣懿看了去,还不得笑话死他? 嵇雪眠干脆拉着段栖迟,快步走出酒楼,在路上找到了林渊的记号,两个人慢慢走,段栖迟一直不说话,像是生了多大气一样。 嵇雪眠也不理他,心里就一直转悠着宣懿说的话,没注意就走到了摄政王府。 才一到了王府门前,马上迎出来一位老管家,看见嵇雪眠的脸,一惊,像是看见了鬼。 嵇雪眠不解:你怎么了? 段栖迟抿着嘴唇不说话,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由分说抱起嵇雪眠,大步走进摄政王府,吓的王府里的下人都赶紧跟了上去,一个个抹着汗。 嵇雪眠看着他的神情,心口怦怦直跳。 第48章 同居05 摄政王府修葺在京城坊市的中央, 宅院阔气,曾是先祖皇帝修建的行宫之一,后来被摄政王占做府邸。 王府里的亭台楼阁无处不大气, 一条笔直的路通向正殿,这是能看得见的, 再往后就是非寻常人能踏足的禁地了。 嵇雪眠被他抱到院子里, 眨了眨眼睛,闹够了就放我下来。 段栖迟走了一路, 吹了些秋风,揉了揉眉心,宣懿和你说什么了?说了那么久,难不成真的要拆了那酒楼才行? 无关紧要的事, 你要是拆了, 以后我也没得去了。嵇雪眠瞒下了,不打算和他讲。 院子里有个铁锁吊着的秋千, 嵇雪眠顺便坐在秋千上, 慢悠悠地晃起来,段栖迟缓缓走过去推他,秋千越飞越高, 嵇雪眠觉得很有趣。 老管家叫孙贵, 急匆匆跑过来,王爷,您可算回来了,藏书阁昨儿个晚上遭贼,您亲手画的霜落图被人偷走了! 段栖迟动作没停, 似乎是僵硬了一下,良久, 他才若无其事问道:只偷了这一幅? 嵇雪眠耳边掠过荡秋千的风,疑惑:难道有很多幅吗?霜落图似乎并未听说过是哪家名作。 孙贵仍旧不敢看嵇雪眠,甚至在嵇雪眠提到霜落图的时候还低下头,灰白的发丝都在抖,这位大人,那是一年四季十二幅的画,被偷走的那幅是冬日景,是王爷画的最久的 孙贵。段栖迟不疾不徐拦了一句,下去。 嵇雪眠却起了兴致,从秋千上下来,半眯着笑容,和蔼问他:孙叔,能带我去看看何谓霜落图吗?既然是王爷的手笔,自然应该观赏。 不行,你先回宫吧。段栖迟干脆利落,居然开始赶他,甚至嵇雪眠去拉他的袖子,他都给甩开了。 嗯?他越是这样,嵇雪眠就越是好奇,挑了挑眉:王爷说真的?如果我走了,明晚兴许不会来。 你敢不来,我就去抢你。段栖迟还是没醒酒,转身的动作有点踉跄,吩咐孙贵:先派人送嵇首辅回宫。 孙贵也是个人精,赶紧躬身:嵇首辅,您请吧。 嵇雪眠看着他的背影,也不强求,心里却另有主意,这摄政王府的墙头是高,也不是不能飞跃。 孙贵把他送出去,却被嵇雪眠叫住,义正言辞的模样,清高贵气:孙叔,王爷是不喜欢这图吗? 喜欢?怎么不喜欢?王爷离京前夜夜都要去看!有时候翻来覆去看好几遍!孙贵急了。 嵇雪眠站在大门口往里瞧,藏书阁三个字的牌匾就挂在不远处,朱红色涂的漆,大门虚掩着:王爷这是又进去了?画的是什么好看的景,这么念念不忘,真是吝啬,不愿意和臣下分享。 孙贵苦笑两声:那谁能知道呢?画的是什么王爷不吩咐,做下人的哪敢说呀?嵇首辅,您就别问了,快走吧。 嵇雪眠倒是慢慢悠悠起来,把腰间长鞭取出来,在孙贵眼前扬了几下,不知道吗 孙贵扑通一声跪下,以为嵇雪眠要揍他,诶呦,老奴真不知道,王爷他都是二更天才进去藏书阁,一待就是一宿,今天怎么进的这么早,谁能知道啊!您就别为难老奴了,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年啊? 原来是二更天啊。 嵇雪眠索性把鞭子收起来,冷声淡淡说道:难不成王爷是睹画思人? 孙贵一哆嗦:思思人,那可不敢说,咱们王爷的亲娘倒是失踪了,可王爷他也没提过这事! 嵇雪眠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都交代了,那就等二更天再来一探究竟吧。 嵇雪眠看了一眼摄政王府森严的守卫,眯了眯眼,不很担忧地飞身上房走了。 孙贵再一抬头,惊了,哪里还有那位清冷好看的首辅大人?看那架子是个病秧子,怎么脚步这么快,这一会就没影儿了? 这一晃就到了二更天。 段栖迟推开藏书阁书房的门,一如往常对着满屋子的画如数家珍。 春夏秋冬,一季三幅,画中人只有同一个,就算时间久了,也保存地非常好,白宣纸一点也没泛黄。 画中人有的眉眼弯弯,有的衣袂沾了花瓣,有的正抱着猫咪,躺在美人靠上酣睡,有的穿着秋衣,望着漫山红遍。 那人身姿颀长清俊,眉眼冷淡似天人临凡,一双丹凤眼,永远高高在上,不可侵扰。 是嵇雪眠。 只可惜少了一副冬天的,那张嵇雪眠坐在腊梅下,举着酒杯对月独酌,桌子的另一侧却是空着的。 段栖迟没有把自己添上去,因为嵇雪眠不一定希望和自己对月同酌。 今天把嵇雪眠撵走,怕的就是被他看见,到时候没法解释,恐怕会让他觉得很困扰,要是气病了可怎么办。 王爷,不好了,有刺客!守卫闯进藏书阁,气喘吁吁的,咱们没抓住他,他往您的寝殿去了,还抓了蜘蛛扔在咱们脸上,太可恨了! 段栖迟沉吟一瞬,决定去看看,走。 他吩咐人吹熄蜡烛,前脚一出藏书阁的门,嵇雪眠就顺着窗子溜了进来。 很轻松,要不是那堆蜘蛛不仅难抓还有迷晕人的毒,嵇雪眠也没这么容易得手。 他记得清楚,方才点蜡的屋子就是这一间,此刻漆黑一片,一不小心就会碰倒什么东西,嵇雪眠轻手轻脚的摸索着。 他暗道,看来自己确实有做刺客的天赋,这书房着实整洁,墙上相隔不远的距离就挂着一副画,就是孙贵说的画了。 嵇雪眠凑近了,去看画中画的是什么,待他认真看清之后,心弦突然就被撩动了那么一下。 是他。 全都是他。 除了大的,还有小稿子,作画的日子细细数来,已经有十年了。 有些场景是他真实做过的,但那时候不应该有任何人看见 比如嵇雪眠坐在御花园里看月亮,神情落寞,那是上弦月,他记得清清楚楚。 嵇雪眠突然就想起,他和段栖迟在南疆共度的第一个夜晚,也是那样的情景。 嵇雪眠突然觉得,他这样偷偷潜入段栖迟的书房并不好。 他正要离开,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嵇雪眠赶紧躲在书架子后面,门就在同一时间被推开,一盏灯笼照亮了整间藏书阁。 段栖迟不觉得有异常,兀自把灯笼挂在墙上,自己坐下,正待提笔,却顿了一顿。 这屋里有人,味道么 段栖迟垂下眸,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本来理亏的人是自己,暗自肖想首辅大人,是有悖伦常的事。现在风水轮流转,首辅大人也学会偷进别人的房间了。 段栖迟决定一句话不说,让他自己自投罗网。 嵇雪眠躲在书架后屏住呼吸,只听到前方的人一声不响,把笔搁下,然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打开声他就听见了不可言说的吐息声。 他在喊自己的名字,自.渎。 嵇雪眠一下子就知道了,段栖迟是故意逼他,非得说些浪荡话出来。 司伶,嵇司伶 我想你 我想要你 嵇雪眠脑子轰隆一声,差点气的当场把书架子推翻。 恭喜你,我输了。嵇雪眠从后面踱步出来,恨恨地看着他,直到眼神往下一瞥,脸马上红了一大片。 果然其他时候见到,都会觉得很夸张。 我还以为,你这一晚上都不会出来。段栖迟笑起来,眉目如灯花璀璨,华美矜贵。 用这样一张俊气的脸,做着这样可耻的事,还喊自己的名字 嵇雪眠忍无可忍了,他走过去,把段栖迟从椅子上拽起来,段栖迟懒洋洋地任他扯来扯去,掼到墙上,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嵇雪眠感受到他的那里正精神,和自己不过隔了一件衣裳那么薄,顿时就想退开一步。 谁知道被段栖迟一巴掌搂住,勒紧了他,不让他走,嵇雪眠的衣裳都润潮了,直接锤他,你给我松开! 段栖迟笑的很可恶,谁让你偷着进我房间的?我让你进了吗?你进了就想出,也不问问我的意见? 那你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嵇雪眠不服气。 那我问你,段栖迟凑近他耳朵,来都来了,不帮帮我? 说着,掌心就引着嵇雪眠的,一路向下,抓过去,它等着你赔礼道歉呢。 嵇雪眠被他禁锢着动作,躲又躲不开,指节都酸了,反驳他:你画这么多我做什么! 段栖迟喟叹一声,嵇雪眠果断觉得自己不该说这句话。 因为他的手更酸了。 段栖迟缓了缓说道:不做什么,你不喜欢我就收起来,再不看了还不成? 嵇雪眠也不是想这么不讲理,你不是说少了一张霜落图? 段栖迟一怔:何意? 嵇雪眠红了红脸,一咬牙,明天晚上,我帮你画,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段栖迟缓缓勾起唇角:你说。 嵇雪眠打定主意,闭着眼睛,过分地要求他:明天我和宣沃去皇陵,你也去。 段栖迟沉默了很久,好。 嵇雪眠知道他是在强人所难,如果段栖迟真是先皇的孩子,他理应当去皇陵看看,百年之后才能不落人数落。 就算他不是,单单只是摄政王,也得装模作样去看看。 嵇雪眠不要求段栖迟现在就对他敞开心扉,他可以慢慢来。 但是段栖迟这副受伤的表情,嵇雪眠突然不忍心起来。 他闭起眼睛,亲了亲段栖迟的唇角,换了个说法:我只是想你陪我。 他不知道段栖迟有没有起疑心,却把他抱得更紧了,随手打了个手刃熄灭了灯笼,在一片黑暗里,他低声说道:还没完,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2 20:59:26~20220513 20:4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66370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同居06 荒唐了一宿, 第二天,嵇雪眠和段栖迟从摄政王府出来,眼看着大街上人潮如织, 赶着仲秋节,热闹的很。 段栖迟昨天晚上还答应的好好的, 今天就想反悔不去皇陵, 被嵇雪眠驳回之后,气的在他脖颈一侧亲了一串红印, 嵇雪眠差点没和他打上房顶。 因此,两个人自打进了宫就摆了张冷脸,叫谁也不敢和他们说话,太监宫女们缩成一团, 生怕惹了两个活祖宗不高兴, 叫他们去陪先皇。 去了皇陵,站在碑前, 段栖迟也不拜, 宣沃和宣懿他们站的远,又不敢挑他的刺,一直到所有仪式进行完毕, 段栖迟都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出了皇陵, 嵇雪眠要去大理寺,见赵玄朗和那苟活的蜘蛛。 蜘蛛什么都不肯说,赵玄朗也头疼,琢磨着要给上刑,就怕用刑太狠给弄死了。 嵇雪眠垂眸, 冷情道:前些日子不是还杀了京城刘员外家十五口人,还怕什么刑吗? 蜘蛛咧嘴:我不怕刑, 就怕嵇首辅这身子骨弱的,万一有一天上了刑,还不得马上死过去? 赵玄朗心里一惊,一拍案子:放肆!胡说八道什么?来人,给我掌嘴! 嵇雪眠却没什么想法,甚至都没生气,手一直扶着肚子,额头渗出冷汗来。 赵玄朗从嵇雪眠一进大理寺就觉得不対劲,他似乎対狱监的味道很反胃,时不时就皱眉,揉着小腹,甚至点了自己几个穴位,看起来是屏蔽了嗅觉。 这地方也没什么特别味道,就是血腥气重了点,嵇雪眠这武艺赶得上武状元的人,居然还恶心血? 赵玄朗打趣一句:首辅大人,回京才几天,人愈发娇气了,以后少不得往狱监里跑,这就受不了了? 嵇雪眠起身,丢下一句话:好好的审,撬不出东西来,你这个月的俸禄就罚去一半。 赵玄朗为了这一句打趣的话马上就要失去一半钱财,恨不得马上去抱嵇雪眠大腿求放过。 嵇雪眠却走的快,一口气走出大理寺,再也撑不住了,扶着圆柱子一个劲地喘,疼得他两眼发黑,险些跪倒在地。 这些日子总是这样,动不动就疼一下,而且头晕,缓一缓就好了,就是狱监里的腐烂味道太重了而已。 嵇雪眠循着记忆回到嵇府,眼前的故居一如当年,大宅院空无一人,家仆都被他放回家休假了,他推开门,回到自己的屋子。 陈设一点也没动过,嵇雪眠走到阁楼下,在那里面的小木盒子里翻出来两枚玉佩吊坠。 嵇雪眠攥着沁得打手的玉佩,放在了里怀衣襟里。 和段栖迟生气归生气,既然答应过他,要送他个什么定情信物,不得拿出点真东西,怎么入得了他的眼? 更何况,今夜还答应了那人画幅图,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他欺负 嵇雪眠后悔自己被段栖迟醉晕了头脑,一时兴起答应了他那么多,眼下是逃也逃不掉了。 磨蹭到了晚上,嵇雪眠还是敲响了摄政王府的门环,才刚叩了一下,贵叔就赶忙把大门打开,迎祖宗一样把嵇雪眠迎了进来。 嵇雪眠奇了,你家王爷被犬咬了? 贵叔急得差点咬舌头:快别提了,王爷非得做月饼,弄得厨房都着火了,您快去劝劝他,别再糟蹋东西了! 等贵叔连哄带劝把嵇雪眠弄去厨房,却看见段栖迟把盘子摆了一桌,上面各式各样的月饼,不仅奇形怪状,估计口味也不怎么样。 段栖迟知道嵇雪眠生他的气,厚着脸皮把人搂过来,司伶,今天过节,我亲手做的,来尝尝? 恋耽美 铜炉添香(37) 嵇雪眠看都不想看,不尝。 不尝也行,那咱们打个赌可好?段栖迟不勉强。 嵇雪眠点头,你说。 段栖迟摇起折扇,笑意盎然:我拿出去卖,若是卖出去一个,你就欠我一个承诺,敢不敢? 有何不敢?只要你带着面纱,别叫人认出来身份,还能卖的出去,我便认赌服输。嵇雪眠非常有信心,段栖迟一个也卖不出去。 就这么办。 一刻钟后,月色渐亮,人来人往,段栖迟不疾不徐坐在摊子后,带着面纱,摇着玉骨折扇,没人买也不着急。 他这么悠闲,惹得挑灯笼猜灯谜的姑娘们颦颦回首去看他,窃窃私语,这公子的眼睛长的漂亮,怎么人是个傻的?这月饼这么难看,哪个人会买? 嵇雪眠倒是奇怪了,坐在茶摊里喝茶,看了半天,心里就有那么点不落忍。 便不自觉地上了那人的圈套,走了过去,拾起一块,咬了一口。 倒不难吃。 段栖迟等的就是他自投罗网,他根本就没想卖出去,只要嵇雪眠肯来捧他的场,便是赢了 段栖迟的笑僵在嘴角,嵇雪眠只是咬了一口,放下,拍拍手掌,好吃,不买。 说完了,眼角含着笑意,负着手往人堆里走过去。 段栖迟就连摊子也不要了,起身追了过去,知道被他识破了心思,笑的更畅然,也不管旁人看他,揽着嵇雪眠的腰,一边摇着扇子,倒真像个风流的王爷。 两个人走到灯谜街,段栖迟和嵇雪眠又去比谁猜的多,速度之快,叫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喝彩。 卖灯的小贩便凑上来,二位公子,买个灯吧,趁着过节找个心仪的小娘子送给她,里面写些情诗,保管她高兴! 段栖迟笑眯眯地看着嵇雪眠,我心仪的小娘子啊?写情诗么,他倒不一定高兴,要是写几句夸他武艺高,有才气之类的,他兴许会喜欢。 小贩也奇,那您的那位姑娘可真是不一般,女中豪杰啊!这位公子呢? 嵇雪眠一言不发,小贩摸摸鼻子,知道这是个不通人情的冷清男子,收了段栖迟的银子,乐颠颠地递了笔。 段栖迟自然不遑多让,虽然是个领兵打仗的摄政王,到底也是学富五车,潇洒畅快写下几行镌刻小字,工整浑厚,也没有署名,只是擎着不放飞,故作苦恼地看着嵇雪眠:公子你说,我家小娘子会不会喜欢呢? 嵇雪眠闭了闭眼睛,甩手提笔,脸颊微红,不知道。 只见嵇雪眠写了张字条,放进了灯里,段栖迟还没等取出来看一眼,嵇雪眠便放了手,让灯飞上了天。 这就是怎么也抓不到了,段栖迟把灯提着,再一抬头,嵇雪眠早就不知影踪,只有一袂洁白的衣角残留,段栖迟便笑着追了上去。 嵇雪眠走到了一处放花灯的河边,被身后的段栖迟撵上,一把抱住他,嗅着他耳畔,声音震荡着耳膜:跑的这样快,丢了可怎么办?今夜不是还要给我画图吗,不作数了? 满河都是花灯,一盏一盏,有的是莲花,绽放着花瓣,有的是小动物,端着香油,在水波里荡漾,越飘越远。 河灯的光芒很亮,见嵇雪眠出神地去看花灯,便咬了下他的耳垂,有些不满:你方才写了什么不让我看? 嵇雪眠回过神来,没什么。 他接过段栖迟的灯笼,看了看那些诗: 彤霞久绝飞琼字,人在谁边。人在谁边,今夜玉清眠不眠。 香销被冷残灯灭,静数秋天。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 今夜是仲秋,这诗缠绵又思念也正合适。 嵇雪眠默默记下了,松手,放飞了灯。 段栖迟却不饶他,非要问他嵇雪眠写了什么字条,嵇雪眠偏不回答,就这么折腾回了王府,段栖迟把他扯到藏书阁,就在昨夜那个地方,给他铺开宣纸。 嵇雪眠便画,冬景图倒是好画如果不是段栖迟一门心思捣乱的话,画的更要快些。 小娘子,再不快些画,就赶不上赏月了。 你吃了我的月饼,待会就得多喝我一杯桂花酒。 就这么被他缠着缠着,嵇雪眠终于画完了,段栖迟欣赏着画,叫人拿去装裱起来。 出了藏书阁,坐在亭子里看月亮,段栖迟还没忘那字条的事,院子里空无一人,王府里的下人们知情识趣,许是知道他家王爷这么多年都念着这么个人,好不容易能带回王府,还不得怎么喜欢着,谁敢上前去讨不自在? 嵇雪眠见四下无人,只是慢慢喝了一口桂花酒,甜丝丝的,绵润好喝,一点也不冲,就多喝了点,谁知道竟然浑身发起热来,冲热了温凉的血管,舒服的很。 院子里种了花藤,嵇雪眠走过去,赏花,赏月,赏风,心情畅快的很,回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段栖迟,似乎是有些醉了。 你问我那字条上写的是什么吗?嵇雪眠见他越靠越近,嗓眼里似乎是含着甜蜜的桂花,半眯着眼睛,被段栖迟抱着,胸膛紧贴,感受到他的温暖,不由得又贴近了几分。 段栖迟便知道他醉了,正被这难得的安逸醉晕了头,语气也不由得温柔起来:我想知道,你告诉我。 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嵇雪眠好像作弄他,一向冷淡的眼眸笑起来,染上灿然的笑意,偎在他怀里,醉的不轻。 段栖迟眸光暗沉着,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吗?怀里人记忆力好得很,便绵绵地说道:记得,那你要什么? 段栖迟只顾着看他的笑,眼花缭乱之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我要你。 好,我给。嵇雪眠想也不想地答应了,他甚至抬起手,去勾段栖迟弯下腰来,你来拿吧 段栖迟低头吻住了他,和以往的轻吻不同,这次他用了些力气,带着些凶悍霸道的占有欲,在他口中肆意挥霍着温情,逼的嵇雪眠更纵容着他,红着脸被他亲个不休。 花藤被他们撞掉了花瓣,散落一地,水声纠缠的声音在院子里分外响亮,此时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段栖迟顺着他敞开的衣襟亲下去,问他:你写的是是谁的名字吗? 段栖迟突然怕他的回答,如果嵇雪眠写的是别的倒也正常。带着这样的想法,段栖迟专心致志地讨好他,直到嵇雪眠发出一声惊呼,微微战抖起来,他就知道対了,抬头去看他漂亮沉醉的丹凤眼,却正看着他,很是沉溺:是。 谁的?段栖迟见他没有拒绝,更加得寸进尺,衣裳自嵇雪眠肩头滑落,他不由得抱紧了段栖迟的脖颈,一大片一大片皮肤烧的粉红,醉的像是一滩水,段栖迟低低一笑,你不说,我就停在这。 嵇雪眠被他磨的受不住,睁开了眼睛,不想被人看见他们交叠的身影,抿了抿薄滣,眸光如水,缱绻又多情,平素冷情的眉眼变得生动又多情,此刻却很是不满段栖迟的过分举动,只听他自己的声音说道:不要在外面 可我听说在外面的感觉很不一样呢,要不要试一试,嗯?调笑的尾音上挑,嵇雪眠耳边炸开一朵盛开的花,被他这么一笑,心里乱跳地更厉害,咽了下喉咙,回去我就告诉你。 你说的,不要反悔。段栖迟笑的更高兴了,花瓣落在他肩头,人就像是月中降下来的那么风雅。 还没等进厢房的门,嵇雪眠的衣裳就被他扯下来,两个人都被烧红了眼睛,还没等到榻上,就等不及纠缠了起来。 嵇雪眠就这么挂着衣裳,和段栖迟滚到了一起,听见段栖迟逗他:现在该告诉我了吧,我的首辅大人? 嵇雪眠被他抱在身上,撑在他肩膀上,不复清明的凤眼笑吟吟的,似乎也是顾不得什么臣不臣、王不王的,対上段栖迟那双笑的欢畅的眼睛,你做的月饼没人买,我捧了场,算不算两相抵消了呢? 真狡猾,不愧是司伶你啊。段栖迟翻身讨好他,淡淡的笑在他脸上浮现,今夜见到嵇雪眠笑了这么多次,段栖迟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没轻没重的,那司伶也该言出必行吧?你说,写的是谁的名字?你说了,我就再不问了。 你嗯太过分了我说还不成么?嵇雪眠便凑到他耳边,呼吸不畅,呼出的气变成了燎原的烈火,逐渐开始意也乱,情也迷,眼睛失神了,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回答我,嗯?别想逃过去段栖迟恨恨的亲上他的每一寸,放灯的时候要是动作再快一点,就能知道他写的到底是谁了 我写的么嵇雪眠眸光脆弱,却笑个不停,心情好的很,你猜是谁,便是谁吧 作者有话要说: 《采桑子彤霞久绝飞琼字》(清)纳兰容若 第50章 摄政王府01 嵇雪眠回嵇府的时候, 脸还是红着的,看起来气色好得很,才刚一走到门口, 就被噼里啪啦响的鞭炮声震到了耳朵。 原来是休假的家仆们都回来了,齐刷刷地站了两排等着他, 嵇雪眠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氛围, 好像有什么人来了。 兰慎和灵音喜气洋洋地迎了出来,上来就问:大人, 摄政王陛下没有和您在一起吗? 没有,今早沈敬来找,摄政王去了京郊外的军营。嵇雪眠语气淡然,头却不自觉地偏了偏。 醒酒之后他才意识到昨夜他都说了什么, 现在想一想简直是丢脸。 沈敬早上看见他俩一起出了寝殿时, 笑的那叫一个啧啧称奇,他来接段栖迟去军营, 段栖迟那个缺心眼的居然问他去不去, 嵇雪眠没搭理他,甩袖子就走了,没走几步就被林渊撵了上来, 亲自送回了嵇府。 兰慎和灵音谁也没再问起, 扶着自家首辅大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狼子野心摄政王回去锻炼兵马,他家大人居然放行且没语气寻常,俩人暗自赞叹摄政王好手段,估计没少费心思讨好自家爷。 不过, 想练个兵还得请示一心想干掉他的首辅,这摄政王当的比被摄政的皇上还憋屈。 两个人一边一个把嵇雪眠拥进了府, 你一言我一语的,兰慎道:大人不知道,您西北老家来亲戚了! 灵音:来给您祝寿的!有很多人呢,昨儿个晚上就到了,结果您不在,奴婢和兰侍卫把人安顿下来的。 嵇雪眠恍然,算了算日子,下个月就是他的生辰了,说起在西北的亲戚,莫过于西北都护府的大伯,宣慰司的二舅舅,父母不在后,这两位无形之中护着他在朝中的地位,虽然远隔千里帮不上忙,至少没让他担忧西北边疆的局势。 这次摄政王打定了主意要替他过生辰,非说首辅兼任帝师实在辛苦,眼前国泰民安,理应当祝寿,一时间朝野上下声势极大,眼瞧着各地官员的礼物不要钱一样往嵇府送,嵇雪眠不过一夜没回,昨天还空荡荡的府里,竟然堆满了奇珍异宝。 灵音解释:这都是一早上收到的,府里人都忙死了,原来都盯着我们府里什么时候开门呢,乌泱泱就踏破了门槛了。 兰慎却小声说:我看嵇都护和梅宣慰,也就是您的大伯和二舅,带了家眷,还有好多行囊,看样子要在京中旧宅待一阵儿,我听说他们要为你说亲,趁这时日给您娶个娘子 亦或是寻个夫郎嫁进府,这可是梅二舅说的,府中该有个主持家事的人了,作为长辈,他们要替您的终身大事做主了。灵音一边说一边笑,观察着嵇雪眠的表情,一会青一会红,笑的更欢了。 正说着,就看见嵇愈和梅常青正在花庭里下棋,见嵇雪眠来了,双双拱手,嵇雪眠上前扶起他们,脸上肤色本就艳如桃李,眼神又不似平常冷若冰霜,整个人不自觉带了点笑模样,大伯,二舅。 梅常青就诧异了:奇哉怪也,侄儿居然在笑?不瞒都护说,当年妹妹带他回门那么多次,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这孩子笑。 嵇愈和他一样年不过四十多,却是老成持重,打量嵇雪眠几眼,了然问他:司伶,昨天晚上去哪,干什么去了?这么开心?不要瞒大伯,我是过来人。 嵇雪眠愣住,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半晌他才平静说:过节。 嵇愈心里明镜儿似的,也不为难他:与其出去私会,不如娶回来,我们两个老东西就先住在京城了,正好有事要办,临走之前,非得把你这终身大事订好了。 娶回来? 娶谁?娶摄政王吗? 倒也不是不行,若是他披上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嫁进来,好像也不错,凭他那张俊美的脸,会是个漂亮的新嫁娘。 嵇雪眠的眼眸里就又闪出了点笑意,被嵇愈和梅常青看在眼里,惧是惊诧不已,暗自对这件事情上了心,这是哪家的姑娘,叫你这么喜欢? 嵇雪眠摇头:没有,大伯和二舅既然来了,侄儿就好好款待便是。 从这天之后,大伯和二舅连同几个随行的世子就住在了京城,嵇愈和梅常青时不时来转嵇府一圈,几个世子也来看望嵇雪眠这个哥哥,嵇雪眠白天上朝,下午就回来收拾府里的事情,批阅些奏折给宣沃送回去,忙忙碌碌的,一晃眼就是生辰了。 临生辰还有一个时辰的夜晚,嵇愈和梅常青在嵇雪眠屋里和他讲话,就听见灵音在外面叫:摄政王陛下您来了?怎么还提着这么多东西?您找首辅大人吗?您稍微等会儿,先生正忙着和两位家里的老爷议事呢 摄政王来了?梅常青放下书卷,司伶,摄政王常在夜里登门吗? 嵇雪眠也如实回答:不曾,这是头一回。 嵇愈正研墨,停下动作:怕不是有大事吧?司伶啊,怎么不出门迎接?坏了礼数叫他挑了毛病,还不得在朝堂上为难你?快走。 段栖迟风尘仆仆从嵇府外走进来,一推开门,看见三个人也是没想到,面上平稳,走到簇金枝大椅前坐下,倒像是真有什么大事。 一番寒暄,嵇愈和梅常青说起这次进京想给嵇雪眠说亲,段栖迟听到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嵇首辅是何意? 梅常青道:我家侄儿读书读傻了,这方面一窍不通,摄政王若是有好人选,不如帮着物色一个? 段栖迟长眸微眯,好说,本王正有个好人选,等到时机成熟,便带来给两位长辈瞧瞧,可好啊? 嵇愈便应和着:若是真能嫁进我嵇氏一族,那当真是好事。 嫁么段栖迟笑笑,也好说,只要嵇首辅同意,自然是没问题。 摄政王别开玩笑了。嵇雪眠决定阻止这个话题的肆意发展:今夜来可是有事? 段栖迟不语,嵇愈便带着梅常青退了下去,临走还贴心地关紧了门。 段栖迟便起身走过来,扶着嵇雪眠坐下,拉着他的手,笑意满眼地看着他,我来给你过生辰。 恋耽美 铜炉添香(38) 一个月没见到他人影,瞧着比之前瘦了些,也更有力了,看起来这人确实底子好,禁得起折腾。 不是明天吗?嵇雪眠拿他没办法,我今天进宫,险些以为皇后怀孕了,未免也太丰盛了些。 段栖迟神秘兮兮地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你就别操心了。我这几天新得了样好东西,觉得你戴上应该很好看。 嵇雪眠接过来一看,确实新奇:西域的东西?这玉可不常见。 段栖迟便绕到他身后,把几串蓝溪锦玉细细编进他头发里,一颗一颗绽放着妖冶魅色的玉珠编织在他发间,隔几颗就有段金箍,点缀着透明的琉璃,乍一看还以为是西域来的美貌公子,端庄又贵气。 常不常见不要紧,喜欢吗?段栖迟从后面抱着他,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拿去丢了。 嵇雪眠无奈,喜欢,别丢。 既然这个喜欢,那我还有样东西要送你。段栖迟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嵇雪眠本能觉得不对劲,只见他拿出个小盒子,取出样细小的玉条来:这个也是西域进贡的东西,好处却不一样,不能戴,只能用。 嵇雪眠都不用想就知道,用的意思是什么。 他推开这盒子,耳朵根就红了一阵子,不用。 好东西呀。段栖迟一脸情真意切,随便放进哪处,可以缓解体寒虚凉的病症,虽然放进去的地方不可说,但是有用的,你就拿着吧。 嵇雪眠瞥他一眼,王爷费心,那我便收下了。 段栖迟便满意地搂着他,亲吻着他的唇,我明晚再来。 段栖迟走后,嵇雪眠就又泛起恶心来,叫来灵音,果不其然换来两碗苦的要死的药汤。 这一眨眼,嵇雪眠怀孕已三个月左右,天天喝这苦水,整个人都高兴不起来了。 这肚子倒是渐渐露出些平滑的模样来,从前他的腰细,又劲瘦,现在看起来就有那么点平直,虽然也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刚才段栖迟猝不及防抱他那么一下,嵇雪眠心都少跳了一拍。 好在段栖迟根本没感觉出来,就连嵇雪眠自己不注意都看不出,可能是他身子骨太薄,又是个哥儿,和寻常妇人之症不太一样。 这一夜就又是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第二天进了宫,坐在寿星的位置上时,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嵇雪眠竟然不是很饿。 好在有一壶新鲜的酸梅汤,一碗白透的莲子羹摆在面前,佐上几样清新的小菜,看起来比大鱼大肉有食欲的多。 段栖迟就那么看着他,见他果然对这几样东西很上心,心里也没多想,就猜他口味独特,便喝着酒,和旁人交谈。 今年秋闱,登科的进士选出来了,和他身边伺候他的一个小厮一起进来的时候,本来好好的行着礼,谁知道那小厮突然从袖子里掏出匕首来,也不冲着宣沃,也不冲着旁人,偏朝着嵇雪眠刺过来 嵇雪眠便随手将杯子掷了出去,刀刃碰上瓷片,刺客的刀猛震,嵇雪眠侧身躲开,身手依旧矫健。 哪来的狂徒,不自量力?嵇雪眠本不用自己出手,但是挂念着速战速决,便使出了真功夫来。 看的众人瞠目结舌,这是我认识的那病怏怏的嵇首辅吗? 文武双全啊,不愧是当年得过状元的才子! 那刺客怎么好像脖子上纹了只蜘蛛?难不成又是那波孽畜! 几招之后,旁人也插不上手,只见那刺客渐渐落了下风,被嵇雪眠踩着胸膛匕首抵住喉咙的时候,舔着牙笑了一下:首辅大人,你看这是什么? 嵇雪眠听这声音,异常熟悉。 掀开他的面罩,居然是雪公子。 而他刚刚扔出来的,正是从前在南疆的时候,在军营里搜出来的纹着蜘蛛的肚兜。 嵇雪眠瞳孔紧缩,这东西怎么在这! 雪公子不复当时的娇俏模样,如今看来,确实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模样,从前装的那么像,嵇雪眠细细回想起来,也许从一开始就该对他提高警惕。 没有人可以天生和旁人长的几乎一模一样,除了有心装扮易容,而且能在宣沃身边待这么久而不失宠,又是个太监 太监? 嵇雪眠突然想起,当时宫宴,有个小太监给他倒酸梅汤,却偷偷看着大太监赵禹的眼色 难不成,蜘蛛的头儿就是赵禹? 嵇雪眠按下心思不表,他不仅没有证据,恐怕还要被泼一盆蜘蛛同谋的脏水。 雪公子便道:司伶哥哥,你怎么解释这从你行囊里搜出来的东西?莫不是你自己的吧?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看向嵇雪眠。 嵇雪眠的脑袋嗡的一声,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段栖迟画他的那一件肚兜 那一件,可是一笔不落把他全身上下的模样画了个一清二楚。 司伶哥哥,要不要看看呢?雪公子恶意地笑起来,正要展开那件肚兜,却被一柄横空飞来的剑一剑穿喉! 是段栖迟。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侍卫们护着宣沃,离得近的侍卫被崩了一脸血。 而雪公子倒在地上,目光呆滞,却直直看向赵禹。 嵇雪眠注意到了这微妙的眼神,不甘心、却又抱着必死的决心,他看了一眼赵禹,发现对方正盯着他。 嵇雪眠识人从不出错,这样的眼神 恶狠狠的,像只真正的恶犬。 段栖迟把酒喝光,不甚在意:都没长眼睛?拖下去,喂狗。 一堆侍卫这才敢上前,把死透了的尸体拖了出去。 然而,宣沃和宣懿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那肚兜不放。 宣沃还愣着神,似乎不敢相信雪公子就这么死了,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问道:皇叔,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第51章 摄政王府02 摄政王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琉璃灯明晃晃地在他身上流转,显得他的杀气更重,他慢悠悠放下杯盏, 随手一丢掷,似是不小心, 便砸了个粉碎。 碎瓷片崩到地上的肚兜面子上, 肚兜染上了雪公子的污血,谁也不敢过去拿, 通通束手站了起来,低下头,发着抖不敢吱声。 赵禹却尖利着声音喊道:没听见皇上说什么吗?你们都是死的?狗东西们,还不快点把这东西呈上来! 宣沃的脸难看的很, 只听见他那一向喜怒无常的皇叔满腔戾气, 不轻不慢地沉声说了一句:谁敢动,本王便剁他的手脚, 扔去人彘罐子里养虫。 语气寻常, 寒意却令人恐惧,话里话外的意思,居然是护着平日里针锋相对的首辅大人。 一时间, 长耳朵的没长耳朵的都听出来了, 今天这桩棘手的烂事,一向不理腌臜的摄政王是管定了。 有不怕死的狗腿子跑过去拾起肚兜,瞪眼睛一看,脸瞬间红了一大片,烫着手了一样丢了。 赵禹貌似慌乱, 眼珠子乱转:该死的东西!还不拿过来瞧瞧! 那人却颤颤巍巍地看向嵇雪眠,这上面绣着的哥儿怎么那么像首辅大人? 一瞬间众人哗然, 饶是嵇雪眠再镇定,这个时候脚底也不由得晃了晃,心绪起伏不停,险些眼前一黑,当场气晕过去。 好在他不是胆怯之辈,见惯了尔虞我诈,栽赃陷害,便暂时不去想这肚兜雪公子是怎么得到的了。 那人已经眼疾手快地跑去给宣懿和宣沃观看肚兜了,半晌,两个人皆是目光灼灼地看向嵇雪眠,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震惊的神情恍惚。 皇弟,本宫怎么觉得,这画中男子当真和老师一个模样呢?宣懿挑起眉毛,开口道:莫不是嵇首辅他真是个哥儿? 若是真的宣沃用只能几个人听见的声音说着,老师居然也能生孩子吗? 宣懿哼笑一声,不置可否,神色间却明明白白表达了赞同之意,蜘蛛,首辅?有意思起来了。 段栖迟听了个一清二楚,人人都在觊觎他的首辅大人,他们表面上正义凛然,实则都想把他拉下高高在上的位置,抢回去,强迫他婉转承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这样的手段,令人不齿。 宣懿缓缓道:按我朝律法,这秽/乱宫廷的罪责是免不了了,按律应罚首辅大人比本宫要清楚。 狱中服刑,刑期不等。嵇雪眠静静道,人便跪了下去,面朝下看着大红的地毯,脊背毫无起伏,直的像是一口刀刃。 宣懿对他的态度非常出乎意料,甚至皱了皱眉头:嵇首辅,这画中人真的是你吗? 是。声音含糊,人人却都听得见,谁也没想到好好的一个生辰宴会变成这副田地,皆是叹息,看戏台上神色各异的权贵皇子们,哪个朝臣又敢说话? 再去看跪在地上久久不抬头的首辅大人,皆是叹了口气,只怕是不用第二天,首辅大人这艳名远扬,甭管是冤屈还是真相,再想翻盘就难了。 而刚才护着他的摄政王,又是怎么想的?当真就不顾及朝堂上两派之争了吗?就算是手眼通天的摄政王,也能漠视朝纲吗? 嵇雪眠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看着旁人对他指指点点,窃声讨论,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突然就觉得累了。 就是个哥儿又怎么样? 够了,这不是他的错,他不要用别人的诬陷折磨自己。 哪怕要进监狱,以身饲虎,也要抓住赵禹的把柄,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这么多年苦苦追寻的真相就在眼前,他绝不会放弃,也不会认输。 可是 嵇雪眠连肩膀都在发抖,今天到底是他的生辰 他从小到大,多少年没有过生辰了,第一次有人这样用心替他过这一天,耗费了多少心力,只为了他能开心。 就这么毁了,碎成一地,再也拾不起来。 赵禹弓着腰站在宣沃身前,古怪邪佞地笑了笑,尖声细语道:嵇首辅有胆子用肚兜勾引皇上,还被这刺客雪公子偷来了,难不成雪公子就是你去南疆之后特意备着勾引皇上的? 嵇雪眠仍然平静,冷冷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一身清白,哪怕是下了狱,也定有洗清冤屈那一天。 宣沃制住赵禹,当着诸位朝臣的面走下龙椅,双臂抱住嵇雪眠,将头埋在他颈窝闻了一闻,很认真地说了句:老师你刚才喝过甜酒吗?好香。 他紧紧贴着嵇雪眠,抱着不放手,执着的神情里,有着嵇雪眠看不懂的欲望和成熟。 嵇雪眠也没有让他放手,垂眸看着他的头发,轻轻把手放了上去,摸了一摸,是吗?臣的错,熏着陛下了。 宣沃鬼使神差地抬手,抽出嵇雪眠束发的簪子,一把扔在了地上,没有,朕喜欢。 乌发散落肩头,披到脊背上,清瘦颀长的身姿像是脆弱易折的竹子,发丝一缕一缕贴在他雪白的脸颊上,显得他这个人,美得像是个随时会消散的梦境。 他这副不规矩的形容,除了段栖迟,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当即发出一片呓语声,仔细听去,全都是惊诧首辅大人不仅身怀异禀,且貌美堪比一倾倾国的妖姬。 嵇雪眠甚至微微笑了笑,似乎在安抚着他:陛下,让您失望了。 宣沃指间还有他薄凉纤细的发丝,却不由得后退一步,愤怒、惊讶、期待,在他脸上轮番上演。 老师,你的意思是心甘情愿下狱?不行!你说是谁画的?你说了,朕就不让你下大狱!朕要罚那个人,把他刺配蛮荒之地,如皇叔说的那样,做成人彘装进虫罐子里! 肚兜上的人嵇雪眠看的分明,不是段栖迟画的,画的那个人却是和嵇雪眠一样。 哪怕是照着雪公子画的,九分神似也够了。 赵禹这盘棋下的真好,布局这么久,针对的却是他嵇雪眠一个人。 他让蜘蛛远赴南疆监视他,挑选雪公子服侍皇上,派遣小太监打探嵇雪眠口味,就为了今天。 赵禹和他有什么仇? 可是嵇雪眠没有证据,所有的人证都死了。 他不能栽赃在段栖迟头上,如果赵禹有一箭双雕的心思,那他恐怕是要输了。 嵇雪眠跪下磕了个头,臣也不知道是谁画的,如果陛下感念臣辅佐您多年,就让臣自证清白。 臣,不认罪。他轻轻说,嗓音喑哑,像是碎成一地的瓷器渣子,刺进耳膜里,鲜血淋漓。 宣沃终于回过神来似的,不成!老师你你不要离开朕!朕朕不让你走! 宣懿上前拉住他,皇弟,你醒醒,你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罪名没有洗清之前,他不再是首辅,也不再是帝师了! 夺他的权,你也敢?甫一出口,语气平静的让段栖迟自己都吃惊。 段栖迟看着他们演了半天,觉得看够了。 沉重的寂静像是掐住了所有人脖子那样,让人窒息。 段栖迟起身,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听起来十分温和。 可他的眼睛红的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修罗,看着这满座的人,像是看一群敌军,下一秒就要屠杀殆尽。 宣懿震惊道:您这样做,将无辜的太后置于何地?去请太后来! 小厮脸色难看:睿王殿下,去请过了,太后说身子不适,原话说,九哥哥的事她管不了 有人义正言辞:摄政王陛下,您莫不是要视祖宗律法于不顾?您这是大逆不道! 律法?大逆不道?段栖迟垂眸笑笑,本王自打坐上摄政王之位那天起,就不怕再多背负几样骂名。 宣懿怒喝:您! 段栖迟似笑非笑:不服气吗? 宣懿只好忍气吞声:不敢。 段栖迟负手,从今夜起,嵇首辅就待在摄政王府,哪也不去,谁也不见。若是叫本王听到流言蜚语,从谁那传出来的,谁就提头来见。 有人便肃声道:摄政王的意思是,嵇首辅无罪? 无罪。 段栖迟眼前,嵇雪眠犹如陷入梦魇一样的绝境里,他垂着头,跪着的身影快要震碎。 这就是他一心维护的江山社稷,到头来反咬他一口,拿着大棒子打他,还不许他喊冤喊疼,非得把他扔在天下人眼前受尽辱骂,用这一件事反反复复不肯放过他。 到底是谁? 连个生日都不让他好好过? 硬是把他的伤口扒开,展示给所有人看个清楚,邀请大家一起笑。 段栖迟突然不敢去看嵇雪眠的脸,他怕自己杀意灭顶,叫今天晚上见到的所有人都挖了眼睛,不能活着出这个门。 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嵇雪眠拉起来,谁知道嵇雪眠像是一条脱水鱼一样挣扎,段栖迟差点按不住他。 直到嵇雪眠看见段栖迟那张脸,绷紧了表情的脸再也无法冷静,瞬间就要崩塌。 嵇雪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在这一刻看见段栖迟,他忽然觉得很安心。 恋耽美 铜炉添香(39) 段栖迟牵着他出了宴席,嵇雪眠浑浑噩噩的,一路上,在风里,他不可遏制地呜咽起来,声音细细微微,不知道他是在说话,还是在哭泣。 皇上! 皇上息怒啊! 皇上您何不趁现在把摄政王和嵇首辅都打入大牢! 闭嘴!宣沃疯了一样摔东西,谁再敢在宫里、在朕面前提这件事,杀无赦! 末了,秋风吹进来,宫廷里喜庆的灯笼摇摇欲坠,宣沃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第一次清楚的觉得,他的老师好像不再属于他了 没有抓住蜘蛛之前,嵇雪眠还是首辅,还是朕的老师,谁敢非议他,朕不会留情。 他的老师,他只能护到这里了。 宣沃捂着眼睛蹲下来,终究是因为顾忌着皇位的牵制太多,不能再肆意多言些什么了。 出了宫门,才遥遥听见杯盏果盘碎了一地的声音,还有奴才大臣们跪在地上山呼万岁,请求皇帝不要生气的声音。 段栖迟一概不去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奴才们侍卫们撵出来追,被随时埋伏在暗处的林渊和兰慎挡住,缠斗在一起,带着不死不休的戾气。 段栖迟无暇关心其他,他只能感受到瑟瑟秋风里,他攥着的那双手的温度正在逐渐流失。 他不由得紧紧握住了嵇雪眠单薄修长的手掌:司伶,司伶? 那双手被他握紧了,半晌,嵇雪眠才轻轻地握了回来,小心翼翼的,像是被丢弃过又找回来的猫儿,渐渐地越来越紧,可怜巴巴的,好像怕再被丢弃一次那样。 他说:带我走,不要被人看见 段栖迟直接剥了他的官服,翻过面来蒙住他的头脸,一把把人抱起来上了马,不多时就带他回了摄政王府。 他吩咐贵叔:关紧了大门,不管谁来敲都不见。 贵叔见这架势,手脚利落地叫人堵门。 果不其然,前脚段栖迟把人带回府,后脚就有大内侍卫追上来,但他们突不破十级戒备的摄政王府,苦战许久。 屋子里,灯火明灭。 火光沾染在嵇雪眠下巴上,脸颊上,眉眼上,暖黄的光线又柔又淡。 嵇雪眠坐在榻边,好像被人抽去了神经,直愣愣地看着段栖迟。 段栖迟半跪下来,神色也不禁动容,温言软语地哄着:司伶? 对不起。嵇雪眠低头。 段栖迟轻声回:嗯? 嵇雪眠喃喃说道:是我,我毁了这一切生辰宴你的礼物对不起。 嵇雪眠这样说着,一边摇头,青丝如墨甩了一身,眼角滚落了几颗眼泪,沾在扑闪浓密的睫毛上,虽然面无表情,可是他眸中的神采都要消散了,像是失去了光亮的星星,消失在地平线边缘。 段栖迟见不得他这模样,抱住他不让他乱动,低声安抚着:好了,好了,没事的,你再哭,我就要疼死了。 他的手被雪公子的剑刺伤了一片红,一道深刻的伤痕割破了他的皮肉,像是一条丑陋的蛇,永远都要提醒着他这一晚上的噩梦。 他的手臂忽略了疼,抓着段栖迟的衣袖,指节蜷曲,不肯松手,不知怎么的就止不住哭: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我能忘爹娘那场火都是因为蜘蛛我对不起爹娘,只怕不能给他们报仇 不会的。段栖迟就这么用尽勒断骨头的力气抱住他,感受着他的血液渐渐暖和起来,胸中有一种锐痛的悲伤要奔涌出来,你要去哪,我都陪你。 段栖迟侧头,霸道又不讲理地吻住他,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慢慢的,他开始一圈一圈的顺着他的唇角,舔吻的声音在宁静的屋子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嵇雪眠被他占据了呼吸,不由得扶住他的肩膀,鲜血从他咬破的裂口涌出来,血/腥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 段栖迟贪婪地渴饮着他的沉默和恐惧,嵇雪眠却把他搂的更紧,似乎一点感觉不到疼,紧紧相贴,沉迷的心智不想清醒。 嵇雪眠唇上沾了一丝血迹,被段栖迟舔去,头抵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不要说对不起。段栖迟扶着他躺下,给他盖上被子,擦去他脸上的眼泪,现在闭眼睛,睡一觉,明天醒来,你害怕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发生。 段栖迟听见兰慎和林渊来了,轻轻解开他缠绕的手,想出门去说几句话。 嵇雪眠却不肯,狭长漂亮的丹凤眼抬起来,洁白的眼珠里透出淡红的血色,声音嘶哑暗沉:你要去哪? 段栖迟攥了他的手,五根手指穿插/进他的手心,紧紧合拢着:我马上回来。 别走,你留下来,陪我我怕再一睁开眼,连你也不见了别走说着声音渐微,竟然睡了过去。 他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眼角还湿润润的,像是梦里也不得安宁。 段栖迟把他手臂上的伤口好好地包扎了,烛火摇曳,映的他的脸愈加白皙动人,段栖迟却没有别的心思,在他额角亲了亲,知道他听不见,便说与自己听:就算你赶我,我也绝不放你走,再难我也认了。 林渊和兰慎早就候在外头,两张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恐慌,看见段栖迟一个人从殿里走出来,两个人紧忙着围了过去,王爷! 林渊低声耳语:王爷,末将看过那肚兜了,颜色极新,像是刚画的,肯定是在南疆那帮蜘蛛没死干净,紧赶慢赶画出来的东西,今天特意诬陷嵇首辅。 段栖迟看着天边怒卷的乌云,又是一个雨夜,雷电隐隐约约露出些头角,在厚密的云层里透出刺破黑暗的光芒。 段栖迟揉了揉眉心,去查谁和嵇府有仇。还有,他如鬼魅低语,刚才捡起肚兜的奴才,找到他,装进大罐子里,之后自会有人陪他做伴。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 感谢 第52章 摄政王府03 话是吩咐完了, 兰慎却为难了,要不要告诉嵇家两位老爷?他们这次来就碰上了这么大的事,明天不见了大人, 定会一问究竟的。 把他们请来,我和他们说。段栖迟另有打算, 也许他们会知道当年和嵇府有仇的人是谁, 就算是顺藤摸瓜,他也绝不放弃。 林渊试探着问道:方才王爷和皇上那样说过, 除了蜘蛛,估计没人再敢瞎传了。只怕有万一,王爷您看若是抓住了胡说八道的人 不需王爷操心。兰慎拱手:谁敢编排大人,属下第一个不饶了他。 段栖迟略略点头, 望着屋子, 灯还没有吹熄。 林渊和兰慎也是相视一眼,叹息, 林渊道:王爷说是让嵇大人待在王府, 其实就算是把他藏起来了,这摄政王府他既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 段栖迟垂眸, 语气平静:总比在宫里好。当时南疆大翁说蜘蛛首领在宫里, 我猜就是今天席上之人,那个叫赵禹的太监,很是可疑。 兰慎也是苦恼,赵禹?属下没在老爷夫人那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 那就再好不过了。段栖迟突然笑了笑,越是故作干净的人, 背景越是肮脏到不可见人。 林渊突然默然了,王爷似乎话里有话, 但他不会去多嘴,抬头看了眼王府外,和兰慎双双翻上墙头,再次离开。 外面的打斗声一夜都未消。 嵇雪眠睡到一半,被噩梦惊醒了,天却还没亮,阴沉沉的,窗外下起雨来,噼里啪啦打在窗子上,吵的人睡不着。 他一有动作,身边沉睡的段栖迟便把他勒进怀里,似乎是无意识的动作,嵇雪眠越动,就被他抱得更紧,只能认命。 是他说的要人家陪 现在段栖迟真陪着他了,睁开眼他确实还在 嵇雪眠也没理了,只好微微抬起眼睛,静静端详着他的眉眼。 半晌,料想段栖迟不会知道,嵇雪眠凑到他唇边,轻轻地吻了下。 这个生辰,总算是还有值得欣慰的事情。 谁知道伤疤压开了裂口,嵇雪眠浑然不知,再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榻上染了一块血迹。 嵇雪眠脸色发青。 实在是太惹人遐想了! 段栖迟一睁开眼,就看见嵇雪眠在他身侧坐起身来,正有气无力地靠着榻角,有些哀怨地看着他。 段栖迟迷迷糊糊的,喊了他一声,却没有得到回答。 段栖迟彻底清醒了。 这是怎么了?又生气了? 却不知道嵇雪眠看了他多久了,眼睛还泛着些红,昨天那么一顿哭,眼泪流了半宿,可不得把眼睛哭肿了。 王爷终于醒了。嵇雪眠慢悠悠说道,我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昨夜王爷要谋财害命。 怎么会?段栖迟不假思索,饿了吗?我叫人送进屋子里来。 他起身下榻,披上外袍,一边穿戴一边朝门外喊:来人。 嵇雪眠刚想阻拦:不用 谁知段栖迟话已出口,两个梳着发髻的漂亮丫鬟一左一右进了屋,用相熟的语气笑嘻嘻地问道:王爷,您要用膳了吗? 王爷,这位是少女的眼神直往榻上瞥,看见那块血红的时候,脸瞬间就红了一大片。 另一个姑娘亦是看见了,语气欣喜:这位可是王爷心仪的那位王妃?云霓,你看是不是挂在墙上的那位公子? 嵇雪眠解释:不是王妃。 正是正是,公子嘛,总算是见到真人了!织碧掩唇笑笑,公子莫见怪,我姐妹二人受王爷的救命恩情,一直在膳房做工,今天有幸一见,实在是唐突了。 嵇雪眠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僵着脸点了点头,无妨。 段栖迟喝着茶,似乎対两个丫鬟很是宽纵,简单解释了一下:她们从漠北跟我来京城,算是家仆。 嵇雪眠淡淡地嗯了一声,恢复了一夜,心痛交加的感觉已经消弭了不少,虽然还有点乏力,到底他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他的手不方便,只能用一只手穿衣裳,云霓和织碧看见了马上走过来,手脚利落地收拾好他的衣装,皆是目露惊艳之色。 王爷,您的心上人可真好看。 是吧?段栖迟笑笑。 嵇雪眠挑眉,段栖迟便揽过他的腰,直接把他搁在大腿上抱着,啧了一声,你太瘦了,正好趁这些日子好好伺候伺候你,不过 你这腰身,倒是感觉段栖迟说不上来,歪着头,没有那么硌手了? 嵇雪眠被迫靠着他的胸膛,任由他的掌心在自己肚腹上轻轻揉来揉去,只好闭着眼睛:许是最近懒怠了,疏于练武,胖了点。 那就好。段栖迟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叫他不得不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他看了半天,嗯,哭了一夜,总算是不红了。 嵇雪眠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段栖迟干脆在他唇畔落下一吻,嵇雪眠推他胸膛却推不开,只能张着口被他索取。 所有恼羞的话都被他堵住,只留下微微的喘.息声。 嵇雪眠念及着旁边还有人,心里更气。 虽然王公贵族们十三四岁时就有侍妾用来给主子开窍,主子娶了正妻,甚至还要在旁边伺候承欢,倒也不用笑的这样欢! 云霓和织碧虽然低着头,却用宽大衣袖捂着脸,一看就是正笑个不停。 嵇雪眠终于推开他,双眸泛着泪,嘴角本就肿着,现下更是红.嫩。 云霓眼珠子一转:公子莫要怪罪,王爷是个怪人,这么多年,只见过他対您一个人那样狂野 说完,再看一眼榻面上,云霓到底是个姑娘,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拉着织碧匆匆跑回去,王爷稍等,这就上菜了。 段栖迟也不解,顺着云霓的眼神看过去,不由得挑了挑眉,而后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他抬起嵇雪眠的手臂伤口,好像好一点了。 嵇雪眠站起来,坐到另一边,也提壶倒茶,低声道谢:昨天,多谢王爷解围,否则,臣就要下狱了。 他们倒是敢动你。段栖迟扶着椅子扶手,一提起这件事,他就莫名气燥,你最近都住在我府里,别去想他们,批奏折这种事该宣沃自己做了,本王也不会管的。 那,王爷昨夜说愿意陪我洗清冤屈那些话,可还做数吗? 那双清冷的眼眸里此刻绽放着些许愉悦,段栖迟便笑着去握他的手,自然。 嵇雪眠未来得及抽手,织碧和云霓就指挥着下人送来一桌子菜肴。 昨晚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闻到这些味道,嵇雪眠突然觉得无与伦比的饿。 他好像这辈子没这么饿过,不知道是不是和肚子里这个日渐增长的小东西有关 嵇雪眠抿唇,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吃鱼,吃了几口就皱起眉头,推到一边,太甜了。 段栖迟夹了一口,寻思着,甜吗?你从前不是喜欢江南风味的糖醋鱼吗? 嵇雪眠沉吟了一下:京中口味偏咸,吃习惯了。 段栖迟点点头,又给他夹了点辣子鸡,这个呢? 嵇雪眠尝了一尝,简短概括:好吃。 雪眠,你这口味我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了。段栖迟十分不理解,难不成你喜欢吃酸辣汤? 嵇雪眠一听到这几个字,顿时觉得,也许可以试试。 段栖迟更搞不懂了。 王府外,大门还是紧闭着的,沈敬翻高墙进来,累的像条狗,打听了摄政王正在和新王妃你侬我侬,柔情蜜意,差点把眼珠子挤出来。 哪来的王妃?莫不是我想的那一位吧!沈敬比划了一下,这么高,这么瘦,长的美,老是板着一张脸,动不动就要揍人教训人的? 前半段说得対,后半段织碧回想了一下,我觉得他很和蔼啊。 沈敬扶额:你们还是太年轻了。 沈敬壮着胆子敲响了门,一推开,果然又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幕。 他们家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王爷正一筷子一筷子巴巴的给人家夹菜,上赶着献殷勤,就差把看不见的尾巴摇起来了。 沈敬硬着头皮进去,王爷,末将有要事要禀告。 段栖迟依旧眼含着笑意,低头垂眸,放下筷子,再一抬起来,脸上就多了几分狠戾的意味,查出来蜘蛛的首领是谁了? 恋耽美 铜炉添香(40) 沈敬一拱手:极有可能是赵禹。昨夜末将叫人把雪公子的尸体挪了回去,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封密信,署名蜘蛛,看那笔迹正是左手书写,刻意隐瞒了行踪,然而那信上却出现了一点不属于蜘蛛的东西。 嵇雪眠放下筷子,冷声问道:什么? 沈敬似乎是难以开口:来自西域的脂粉香气,据末将所知,赵禹前些日子刚得了个西域美少年,本来是要献给咱们王爷的 嵇雪眠轻轻地哦?了一声。 他缓缓从袖子里取出昨夜段栖迟送他的蓝溪锦玉坠子,那这个是他带过来的吗? 段栖迟直接被茶呛了一口,不是,这是西域使臣进贡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敬极其眼熟这坠子:末将记得这个,使臣特意挑出来的,说是极其配美人,是西域出嫁必戴的头饰 闭嘴。段栖迟忙制止道。 哦,那王爷快和沈副将走吧。 嵇雪眠淡淡饮茶,省的耽误了时辰,京城秋天的太阳虽然不比西域,同样烈得很。 司伶 慢走不送。 沈敬自觉说错话,忙不迭跟着段栖迟三步一回头走了。 晌午时分,嵇愈和梅常青被摄政王请来王府,刚迈进王府大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两个身穿水绿色衣衫的漂亮姑娘围着嵇雪眠,一个正给滚烫的药罐子吹凉风,一勺一勺搅拌着,时不时还欢声笑语几句。 另一个正细心体贴地给他换上纱布,看起来手臂是受伤了,血痂都干涸了,和另一个姑娘一样嬉笑着,如沐春风。 而嵇雪眠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一如往常冷着一张脸,不动如山,低头喝着药,却安静地让她们服侍自己。 梅常青悄悄和嵇愈说:谁说咱们侄儿不开窍?他虽然不懂拒绝女人,不也是半推半就了?这不是温香软玉在身侧,你们嵇家有后了! 嵇愈也欣喜,几步走过去,却被几句飘进耳朵里的话弄晕了头脑。 头一夜总是这样的,公子的眼睛都红了,奴婢给擦擦药膏,以后就习惯了,不会痛的 都怪咱们王爷,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这么早就出门去做甚?有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吗?您进府的第一天就这样怠慢! 就是!把人带回府里,也不给个名分?公子别生气,王爷他就那样,粗心大意的!奴婢知道您是西北人,晚上喝西北口味的酸辣汤怎么样 嵇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咱们家雪眠? 梅常青咋舌:是我理解错误吗?我怎么觉得她们好像没把他当夫君? 嵇愈同他対视一眼:难不成她们把他当成了王妃! 嵇雪眠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转过身来,一双华美隽秀的丹凤眼还是红涨着,唇角一看就是被人亲肿的,见他这模样,嵇愈后退一步,梅常青拉住他:冷静!娶不进来实在不行把他嫁出去也行! 第53章 摄政王府04 嫁?嵇愈摸摸下巴, 这倒是个新思路,雪眠年纪也不小了。 梅常青悄声说道:先说好了,嫁妆我出, 我就那么一个宝贝妹妹,她不在了, 雪眠就是我亲儿子一样的, 这事你别管了。 嵇愈一背手,严肃摇头:那怎么行?来日嫁给了摄政王, 摄政王也是要入我们嵇氏族谱的,现在嵇氏一族我是长辈。这样,嫁妆你一半我一半,别跟我抢! 嵇雪眠遥遥地就看见两位长辈你来我往争论个不休, 挣扎着一口一整晚安胎药都喝了进去。 结果就这么呛到了气管, 咳个不停,咳了几下, 竟然觉得恶心。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觉得恶心了, 他最近总觉得反应开始明显起来,这才三月半,若是到了六七月份的时候 看来是时候买些宽大的衣裳备着了, 他可不行挺着个肚腹上朝, 这也太不雅了。 梅常青和嵇愈吵个不休,甫一听到这干呕的声音,虽然极其短促只有几下,也让他猛然冲了过去,雪眠啊, 你这是 嵇愈并不知道他是个哥儿,梅常青却听妹妹说起过这回事, 还说不让跟夫家提起,究其原因,嵇氏一族辈辈掌权,这一辈只有嵇雪眠一人,嵇家的基业是一定要落在他头上的。 因此,梅常青留了个心眼,没有告诉嵇愈,他坐到嵇雪眠对面,悄声问道:雪眠,你是不是怀孕了? 嵇雪眠一愣,舅舅你 梅常青快速说道:我知道你是哥儿,无妨,你也不用骗我,你就告诉我,孩子是谁的? 似乎是极其难以启齿,嵇雪眠脸稍微红了红,摄政王。 见他居然脸红,梅常青犹如五雷轰顶,呆呆坐在那,我的个天 嵇愈犹不觉得,这时才走过来,肃穆问道:前几日同你私会的人是不是摄政王? 是。嵇雪眠也没什么能藏的,这里是摄政王府,他本不该出现在这。 梅常青这才缓过神来:你是不是真的属意于他?还是说他强迫你的?他视线下移,意有所指。 不是。嵇雪眠刚想解释一下在南疆的事,就听见王府大门打开了,一身锦绣缎袍的摄政王长腿一迈下马,牵住缰绳交给小厮,阔步走进来,深邃的眉眼在看见嵇雪眠的那一瞬间便染上了一点笑意。 刚巧,本王正要派人去请。 段栖迟并没顾及君臣架子,示意下人们搬几个椅子。 他坐在嵇雪眠边上,闻了一下药,是熟悉的清苦味,便道:可有用处? 嵇雪眠抬眸:有。 段栖迟便点点头,见他脸上不经意流露的脆弱娇贵的模样,心里惴惴不安惦记着的一块,突然就放下了。 在军营练兵的时候,段栖迟一心挂念着他,生怕他想不开。 现在看来,嵇雪眠还是那个生死不惊的首辅大人。 他昨夜不由自主的依赖自己,虽然嘴上不提,但段栖迟很高兴。 嵇愈:王爷,诏下官们来,可有要事? 段栖迟请他们坐下,大略讲了一下猜测赵禹是蜘蛛的事,二位可知赵禹这个人是什么来历吗? 梅常青琢磨了一下:他兄长叫赵祥,起因是诬陷二殿下的生母和侍卫偷欢,险些害了二殿下姓名。后来嵇家老国公提议太监不得干政,才撤掉了大内总管赵翔的职,赵翔受不了才死于跳井。 当时赵禹还是个孩子,三皇子出生时,已经病入膏肓,正逢漠北部强盛,先皇就另选了一个孩子送去了漠北部做质子,也是妹夫亲自送过去的。 也有传言,送去的孩子才是真的三皇子,后来病死的那位是假皇子。只可惜那孩子去了漠北后无人养护,成天混迹在狼群里,恐怕早就死了。 至于是谁做了这狸猫换太子的事,就不得而知了,只有传言,赵翔和赵禹临死前进了三皇子母妃的宫里 梅常青和嵇愈只说到这里,看着段栖迟的神情阴晴不定,住了口。 段栖迟却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除了先皇授意,谁还有这样的权柄。 嵇愈点点头:自然,后来漠北部归顺朝廷,太后带着您进宫,一晃就是这么多年,您做了摄政王,和我们雪眠共同佐政,国泰民安啊。 嵇雪眠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听到最后,心里狠狠揪住了。 如果所料没错,段栖迟便是那偷换了的三皇子,年龄不及宣懿大,也是对的上。 怪不得蜘蛛在南疆时便说段栖迟是个没人要的小狗崽子,赵禹知道的话,他们自然也都知道 其实是小狼崽子才对吧。 嵇雪眠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段栖迟才好,先皇是他的恩人,没有先皇的知遇之恩,他不可能有机会成为帝师,首辅。 可若不是先皇,段栖迟不会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和狼抢吃的,甚至可能吃生肉,被咬到奄奄一息,今天活着,明天就可能命丧黄泉。 他若是把这事公开了,真要篡位,嵇雪眠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他的。 可是,宣沃,段栖迟 同样是皇子,一个锦衣玉食,一个垂死挣扎。 段栖迟是如何活的下去?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求了当时还是少女的太后,回到京城,还入了国子监读书。 而当年段栖迟不被学生们待见,只是因为他过于凶恶,眼神像是一柄刀,杀人不见血。 原来是生活在狼群里的缘故 想到这里,嵇雪眠突然摸了摸肚子里未成型的小娃娃。 那这孩子 便是先皇的皇孙了? 嵇雪眠难以接受,直接站起身来,因为起的太快,脑子一片模糊,站立不稳。 段栖迟眼疾手快扶着他,自然而然地扶住他的腰,温柔又焦急地问他:这是怎么了? 嵇雪眠不自知地靠在他肩上,低声喘着气,摇了摇头,只是静静地说道:头晕。 层层叠叠宽大的衣袍下,嵇雪眠紧紧攥住他扶着自己腰身的手,闭着眼睛平复着呼吸。 一睁开眼,才发现嵇愈和梅常青还坐着呢,两位长辈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 像是终于甩出去了个什么大包袱一样高兴。 嵇愈也免不得抚着胡子:还是多谢王爷在宫宴上替雪眠出头,下官还道你们俩何时走的这样近,原来竟是呵呵,好事,好事啊。 梅常青也道:雪眠幼时有过前往漠北的经历,却也和王爷不相熟,不至于如此亲近。看来,我们嵇家要和摄政王府结亲戚了,确实是喜事一桩。 嵇雪眠皱眉:侄儿曾去过漠北吗? 梅常青一啧声:可不是吗!那时妹妹念及三皇子年幼可怜,就让你父带着你送他,也正好看看漠北风光,回来让你写了一万字旅行文章你忘了? 嵇雪眠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再一去看段栖迟,却发现他极其罕见地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见时辰差不多了,段栖迟便道:二位留下一同用膳可好? 梅常青摆手:不成,下官得去听戏。 嵇愈摇头:下官约了旧友吃酒,还是等下回的吧。 二人走后,段栖迟再也忍不住了,把嵇雪眠抱进怀里,贴着他的耳畔,一下一下地亲他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问他:你当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嵇雪眠低下头,耳廓都被烧红了,时间太久了。 嵇雪眠回手揪住他的袖子,虽然缩了缩脖子,却没有躲避他的亲吻。 如此软脾气好说话的首辅大人可不多见,段栖迟怎么能轻易就放过? 他轻轻勾起眉眼,唇角微挑,好,那我帮你回想一下。 话音刚落,他便从袖中取出个小盒子,打开了扔一边,将盒子里的东西含在口中,低头吻上他的唇。 甜的要命,原来是糖。 本来我想着你心情不好,吃些甜的会开心起来,没想到段栖迟松开他,一笑:你竟然忘了当年送我糖吃的事。 嵇雪眠咬唇:当年我是这么给你糖吃的吗? 段栖迟思考:确实不是,你是这样给我的 他拉过嵇雪眠的手,一间小马车,你拿着一颗糖,放进我嘴里,问我,好吃吗?我舔了舔你的手指,说好吃,你问我,还要不要吃,我说,我想吃 段栖迟含着笑,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嵇雪眠,又拿出一颗糖放进嵇雪眠掌中,你再喂我一次。 嵇雪眠像是被他蛊惑了一样,捻起那颗躺在他掌心里的糖。 修长的手凑到他唇边,糖才一碰到,便被他轻轻咬住了。 又讨好地舔了一下。 连带着几根手指都被他含在口中,细细吮吻。 嵇雪眠感觉指尖一痛,又一热。 嵇雪眠被他暗沉隐晦的眼神盯到脸发烫,破天荒没有动。 段栖迟含着那颗糖,眼神里却分明都是浓稠的思念。 他垂下眼眸,失笑一声,真好吃。 嵇雪眠也尝到了口中甜蜜蜜的味道,段栖迟这样落寞的神情,倒是唤起了他的一丝回忆。 倒真像个被丢弃的小狼崽子。 原来在国子监相识之前,他就已经遇见过段栖迟。 段栖迟若是一直不提,他永远也不会想的起来。 那段栖迟就会带着这一点沉痛的记忆,独自咀嚼,他不会告诉自己狸猫换太子的事,也不会告诉自己他在漠北遭了多少罪。 嵇雪眠欲言又止,可他只能把手放在段栖迟脸颊上,不知道怎么办。 只听见段栖迟咔嚓几声把糖嚼碎了,咽下去,忍不住又笑起来,没有了。 嵇雪眠的脸颊又红了起来,见他懒洋洋地歪着头,贴着自己的手,笑着看自己,怎么办?我还想吃。 嵇雪眠一时恍惚。 他低头,咬着这颗糖,亲上他的嘴唇,轻轻撬开他的齿,让一颗圆溜溜的糖果滚落进去。 吃我的 这颗糖在舌尖滚来滚去,一会儿被嵇雪眠咬住,一会儿被段栖迟推过来,一颗甜丝丝的糖,不知道什么时候化成了甜水,交融在唇齿之间,又落入谁的喉咙,被一口一口咽下去,直到甜味只留下余韵,还不停歇。 嵇雪眠低低咳了一声,段栖迟便松开他,把他搂在怀里,头埋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 嵇雪眠这才问他:你今天忙什么去了? 段栖迟在他耳边轻笑:不生我的气了? 嵇雪眠被温热的呼吸弄得耳朵痒痒的,深吸一口气:你快点说 段栖迟把他正过来,垂眸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虽然当年的糖只能甜那么一会儿,但是因为那颗糖,我才活到今天。 眼下漠北余部又要造反,这场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打,段栖迟缓缓开口,顿了顿,若有那一天只要想到曾和你共度的日子,便死而无憾了。 嵇雪眠便知道沈敬日日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了,原来是军务紧急,边疆又不稳了。 嵇雪眠心中一动,觉得死而无憾一词甚是刺耳。 那我再送你一样东西。 嵇雪眠打开衣襟,摘下挂在脖子上的一对罕世仅有的玉佩,拿下咬.合的一半润玉,交付在段栖迟手中。 你不能死而无憾,你若是死了,我有憾。 这是?段栖迟攥着玉佩,不解看他。 嵇雪眠静静说道:欠你的定情信物。 段栖迟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眼睛动也不动。 嵇雪眠轻声:虽然不是糖,但是够不够你再多甜几十年? 恋耽美 铜炉添香(41) 我知道诸事不成全,那我便强求个成全,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鞠躬感谢在20220517 16:30:38~20220518 17:2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摄政王府05 嵇雪眠话音刚落, 段栖迟便情难自抑,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口咬上嵇雪眠的下唇,逐渐放肆起来, 见他往后退,强势地搂着他的背不许他躲, 揉着他腰身的手越来越烫。 嵇雪眠被他亲的眸光迷蒙, 忽然某处一凉,感受到他的手灵巧地钻进自己的衣裳下摆, 心中一惊。 段栖迟还不知道他怀孕了 不知道怀孕期间哥儿是不是同女子一样,早期和晚期都不能做那件事 王爷嵇雪眠一把按住他的手,似乎是极其羞耻:王爷,我想养一只小猫 你说什么?段栖迟微微睁大了眼睛, 喘.息声还没停下来, 语气十分难以置信:你现在就要养吗? 嗯。嵇雪眠抿了抿唇,没办法了, 只能这么骗他了, 我现在就想要。 段栖迟似乎是愣怔了一瞬间,手果真停下了,嗓音喑哑地要命:你确定你想要的是猫, 而不是我? 是猫嵇雪眠咬了下嘴唇, 阿迟哥哥,求你了 段栖迟闭了闭眼,嵇雪眠已经非常确切地感受到了他那里正精神蓬勃,呼之欲出,他正坐在段栖迟身上, 对他那处的变化简直不能再清楚了。 甚至有点硌腿了 好,不就是猫吗?现在就去买。段栖迟紧紧地搂着他, 又亲了他几口,一下比一下响亮,攥住他的手按在胸前,带着要把他吃进肚子里的欲望,亲了个够。 嵇雪眠被他往前一搂一带,不小心擦过他那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极具威胁力的巨物器官好像烫到了他。 段栖迟当即难忍地闷哼了一声。 嵇雪眠一下子就脸红了:王爷答应我的,可别食言。 段栖迟怎么看他怎么眼红,清清冷冷一捧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偏偏看他的眼神浓的像是酒,一眼就醉了。 段栖迟的眼眶也不自觉地泛着红:不食言,晚上回来再说,我倒是要看看,猫抱回府了,你是不是还想要个狗儿。 嵇雪眠便抓住他的胳膊,眼睛慢慢地眨了下,长眸微眯,些许期盼染上眉梢:我想要。 段栖迟长出一口气,被他蛊惑的眼神弄得差点难以自控,一只还握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肘曲起来,修长五指扶住额头,眉心一跳一跳的:你再撩我,我现在就不忍了,你不想这一整天都躺在榻上被我欺负到哭吧? 嵇雪眠当机立断,从他身上蹦下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门。 段栖迟低低应了一声,声音还是嘶哑着,低沉地像是一潭深水,你先去牵马,我等一会去找你。 嵇雪眠也是连眼角都烧红了,整了整衣袍,不能再去看他了,一见他的饱含春情的眼,他心里就跳的厉害。 嵇雪眠忙转身,走出凉亭,顺着林荫小径去找马棚。 然而这一路上,路过他的丫鬟仆人们都要笑不敢笑的看着他,恭敬地福了福身,姑娘们皆是捂着嘴笑,仆人们亦是喜气满脸,极其热情。 他们刚走了不远,就三三两两笑起来:小厨房那边丫鬟们私下里都传开了,摄政王把公子抢回王府,日日金屋藏娇,彻夜承欢,一时半刻看不见人就心急火燎的,啧啧。 可不是吗,这不才去军营几个时辰,火烧蹄子一样就跑回来了,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要我说啊,咱们摄政王府也该有个主子了,倒是没听说过那公子的来历呢,怎么迟迟不娶呢 罢了,嵇雪眠甩手,这种事叫他怎么解释?他要当着大家的面说自己是首辅帝师,被亲手辅佐大的皇帝和皇子在背后捅了一刀,这脸往哪搁? 宣沃看他的眼神里已经不再纯粹是依赖,而宣懿还在酒楼里提醒自己小心宴席,他莫不是早就知道?比起宣沃,宣懿才让嵇雪眠头疼。 他比段栖迟还畜牲,恐怕不除掉他,早晚要出事。 嵇雪眠一路思考,一路转悠了几圈,摄政王府堪比皇宫华丽,比嵇府还要大上几倍,有些地方可能连下人都没进去过,找个马棚确实有难度。 还是林渊看不下去了,从暗处跑出来,把嵇雪眠带到了马棚。 嵇雪眠在马棚挑了匹马,白鬃毛的,又漂亮又俊伟,摸了摸他的头,马儿便侧过头贴上他的手,很是亲昵。 林渊笑笑:看来它是闻到了王爷的味道,把您当成王爷了,它可是匹烈马,当年驯服它的时候,王爷给它吊了三天肚带,它才乖乖让骑。 嵇雪眠略一思索:强驯的吗? 林渊点头:没错。我们王爷从前过的都不是人的日子,脾气自然暴戾,可能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交付给您了。 林渊顿了顿:不过,王爷长这么大,也只有您真心待他 嵇雪眠拍拍马头,翻身上马,这才看见段栖迟往马棚走来,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玄青色的衣衫沉稳干练,头上簪了只骨玉簪,长发垂下,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一眼,仿若玉兰高悬枝头,矜贵风雅。 他抬手牵住了嵇雪眠的马缰绳,五指并拢,甚至不需要用力牵,马儿便乖乖跟着走,那眼神时不时瞥他一眼,像是打探他的心情,极有灵气。 嵇雪眠看见了,忍不住失笑一声:它很怕你。 段栖迟轻轻笑,除了你,谁不怕我? 他干脆翻身而上,衣袂翻飞间带起轻风阵阵,将嵇雪眠拢在胸前,架着缰绳,一路跑出了摄政王府,到了闹市里,人来人往的,段栖迟便下了马,叫林渊看着马,自己拉着嵇雪眠慢悠悠地逛。 他腰间别着一柄折扇,扇面还是描金洒粉的,扇骨的乌木散发着清香,刷啦一声展开,挡在嵇雪眠头顶。 晒黑了怎么办?段栖迟笑。 嵇雪眠拍掉他的手,段栖迟便兀自摇起来,顺势揽着他的腰,十分自在。 大街上卖猫卖狗的人也不少,一只只刚出窝的猫咪和狗崽嗷嗷叫着,被看好的人拿些东西便可以换走,没有银子,就拿几筐鸡蛋换。 嵇雪眠曾经养过小黑猫,自然眼珠子总是往黑色上面瞧,顺着桥头一路走下去,终于找到一只黑猫。 只是小黑猫正缩成一团,抖个不停,一根藤条不停地抽着它,抽的它凄厉地叫起来,呜咽个不停,听的人揪心。 嵇雪眠不加思考,几步走过去,赤手抓住那根藤条,抓着藤条的人站在桥洞里面,发现藤条挥不动了,怒气冲冲地出来一看,登时就愣了一愣。 公子长的可真美,你要救这猫吗?一个笑嘻嘻的少年穿着红衣,凑近了他几步,你让我亲一口,我就放了它! 放肆!嵇雪眠斥责一声,一用力把藤条断成三段,这藤条可是又结实又粗糙,红衣服少年傻了眼,直呆呆的,知道自己惹上了一个不好惹的人。 然而这人发了通火,便克制不住地猛咳了几声,正想上前一步趁机拉着他,却被另一只手给隔开了。 别碰他。段栖迟冷声说道,声音不怒不喜的,听着让人起寒毛。 少年看见他却后退一步,瞪大眼睛:摄摄政王! 段栖迟皱眉,不欲问他,俯身捞起伤痕累累的小猫,扶着嵇雪眠便要走,却被红衣公子拉住:别走!这是我家老爷给我的猫,你们凭什么拿走! 段栖迟扬起眉眼,甚至带了几分笑:你家老爷是哪位? 红衣少年挺着胸板:自然是凌公府的赵公公,他今天有好东西送到,特意从宫里回来享受呢。 哦,原来你就是那西域进贡的货物。段栖迟看起来甚是苦恼,那就不好办了。 抢了猫,再杀了你,他可能就更恨本王了。段栖迟叹了口气:真麻烦。 嵇雪眠倒过气来,接过猫,一下一下摸着,面目冷情又森厉,带我去凌公府。 红衣公子不服气:我若是不呢! 嵇雪眠也不言语,一只手犹如修罗一样掐住他的脖子,冷冷说道:带路。 不多时,红衣公子哭天抹泪地把他们带回了凌公府,一推开大门,一路就跑去了正厅。 嵇雪眠便把猫交给段栖迟,兀自迈了进去:臣去去就回。 不行。段栖迟拒绝:本王陪你。 不用。嵇雪眠言简意赅拒绝了他,孤身一人走进去,想了想,回头:你去寻只小狗来,我想要白色的。 段栖迟只能看着他离开,有的时候嵇雪眠不希望他跟着,就是这样的态度。 不同的是,他说了他想要一只小狗 那他便不会自寻短见。 嵇雪眠推开厅门,就像看见了人间炼狱一样。 好兴致啊,赵公公。嵇雪眠被屋子里的浓厚的阿芙蓉味道熏的头皮发麻,十几个少男少女趴在地上,神色陶醉地吸食阿芙蓉,看见他来了,纷纷侧目。 你哪里冒出来的?敢来咱们老爷这里胡搅蛮缠话还没说完,嵇雪眠对此毫无耐心,一边低咳两声,一边却不留情索了那人性命。 赵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嵇雪眠淡淡说道:赵禹,这么多年过去,你欠我的也该还了,新仇旧恨,咱们一起算。 第55章 摄政王府06 少男少女们恐慌地堆做一团, 赵禹却鼓掌叫好,首辅大人一身功夫真是漂亮哦不,不应该叫你首辅大人, 应该叫你赵禹直起身:乱臣贼子? 不必隐瞒了,我知道你是谁。嵇雪眠皱眉:冤有头, 债有主, 蜘蛛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也该死绝了。 赵禹却笑,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来找我做什么?难道想杀了我?我告诉你,你看见这阿芙蓉膏了吗?你杀了我,永远也别想知道这货是谁送给我的, 又送到了哪去! 嵇雪眠微眯双眼, 寒意凛然:你好大的胆子,前朝曾有过滥用阿芙蓉之事, 导致国之将破, 历经多年才姑息此事,现在居然死灰复燃了?这笔黑心钱你也敢贪! 别生气嘛,阿芙蓉是个好东西啊, 首辅大人不妨也来吸一口?赵禹牵着红衣少年, 西域来的人不懂得这玩意上瘾致命,一口一口吸着,神情恍若入云端,好好香。 滚开。嵇雪眠撤步,却被赵禹一把扯住袖子, 缠斗在一起,嵇雪眠动了杀心, 不论是新仇旧恨,此刻确实不能再忍! 你还敢私下里杀了咱家!视朝堂律法为何物?咱家可是先帝钦点的九千岁!掌管大内宝印在此,你敢放肆? 赵禹招架地费力,手上还捏着一块阿芙蓉,随着他的招数频频凑到嵇雪眠唇边,试图让他吃进去。 吃吧!吃吧!不能抽,干嚼也是好滋味啊! 赵禹!嵇雪眠言简意赅,出招凌厉,虽然没有武器在手,依然不落下风:江湖事,江湖了,你既然是蜘蛛,也不需要把自己当成什么九千岁。 嵇雪眠突然一笑,大内宝印,本官代替先皇收回便是。 赵禹气急败坏,声音更加尖利:那你不想知道阿芙蓉是谁引入京城的吗?是谁倒卖阿芙蓉赚了这笔大财,你就不眼红? 嵇雪眠冷哼:任他是谁,也不需要从你嘴里告诉我。 赵禹突然阴森一笑,从一名少女身上解下一串铁锁链,把她踹到一边:你不要这笔银子,可咱家偏要记在你账上!以报我兄赵翔之仇! 链子卷过来,嵇雪眠双手握紧了铁锁链,态度冷厉:我两袖清风,何惧人言? 赵禹被他清冷的神色震慑住了,这张冷冰冰的美人面,像是暴风骤雨击打的高山松柏,死活不肯弯腰。 赵禹偏要他弯腰。 这铁链子突然多出一截,嵇雪眠瞳孔紧缩,这东西竟然是折磨人的刑具。 赵禹猝不及防受了他一掌,嘴角吐血,长链子一甩,套住了嵇雪眠的腰。 赵禹狞笑着:首辅大人,你这肚子,几个月了? 嵇雪眠下意识护住腰,左手就被鞭子抽了一下,顿时骨裂一样的痛感让他冒冷汗。 赵禹贴上来,一递手,阿芙蓉膏沾到嵇雪眠头发丝上,嵇雪眠一偏头躲开,却又被铁链子抽了一下小腿。 赵禹捏住他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你若是肯从咱家,咱家就放你一马。 嵇雪眠冷笑,含着一口血,吐出来,理都不理。 赵禹恨得他牙痒痒,嵇雪眠就这样倔,宁可去死,也不屈服。 那就怪不得他了。 一群家奴冲进来,团团围住嵇雪眠。 嵇雪眠不慌也不忙,负手而立,看他们就像看一群人肉沙包。 虽然他有点外强中干,却不在意这点伤痛。 只是他必须杀死赵禹,就在今天。 赵禹冷冷下令:你们几个,把门关上,给咱家打!剩一口气都不行,往死里打,打死为止。 红衣少年哆哆嗦嗦地吸食阿芙蓉,攀上他的肩:您不怕摄政王他 赵禹面容狰狞:摄政王?他算个狗屁!前几天他当着宫宴那么多朝臣不给咱家脸面,也怪不得咱家下死手!今天不把姓嵇的打死,咱家拿刀把自己头砍下来! 得令至此,侍卫们硬着头皮,拿棍的拿棍,拿板凳条的拿板凳条,照着嵇雪眠浑身上下就试图暴揍。 嵇雪眠左躲右闪,一个打十个,不在话下。 赵禹抚掌,飞镖出手,这场景,美的很。 首辅大人,你的腿,流血了。 嵇雪眠就像黑暗里的一抹光,他必须要和黑暗融为一体,他不可以孑然独立,不可以不染霜雪。 他要堕入尘埃,碾落成泥。 他凭什么高高在上?凭什么端坐高台! 嵇雪眠挑着纤长秀美的一双丹凤眼,摄人心魂,撩人心魄,他就那么盯着赵禹,黑沉沉的眼眸里愣是逼出一点笑意。 好像是成了鬼也要记得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 你玩阴的? 赵禹轻佻地笑了一声,嵇雪眠,你是真好看,这满京城的美人我看的太多了,你当真是头一份。可惜咱家是个太监,亲身上是不行了。 嵇雪眠直白挑开他心头欲念:你想要我? 赵禹目露凶光:你问问这满朝文武,谁不想肏你? 嵇雪眠冷笑,我看谁敢。 赵禹把头扭到一边,翻找东西:咱家就敢,都把你打成这个惨样了,咱家还怕个甚!来人,把咱家那匣子东西拿来,然后都给我滚出去! 恋耽美 铜炉添香(42) 几个小太监忙不迭去拿,都怕被赵禹砍脑袋,一溜烟都跑了。 除了那些少男少女,不知所措地跪伏着,等待吩咐:老爷,您的匣子里不都是承欢作乐之物吗? 嵇雪眠倦怠又慵懒地看着赵禹,疼是疼,想死也是真想死,那也不耽误他的钻研心理,他就想看看,赵禹能疯到什么地步,真能给他肏一顿? 说的没错。赵禹邪笑,咱家自己没有,还不许用些东西?你们过来,好好伺候首辅大人! 嵇雪眠浑身上下都带着伤,洁白不染纤尘的衣裳有了血迹,他稍显狼狈,心里却打定主意,就算赵禹真想把他按住上器具,死的真不一定是自己。 诶呦,咱家都忘了,来首辅大人,过来瞧瞧!赵禹把铁锁链捆在他腰间,把浑身是血、惨不忍睹的嵇雪眠扯到身前。 因为这个孩子,嵇雪眠第一次有所顾忌。 他没有拼死挣扎,而是保持冷静。 这匣子里好东西可不少吧?你挑一样,我让他们轮番伺候你! 嵇雪眠只是撇了一眼,极速移开目光。 各种型号大小的玉.势,一圈刺手绒毛的羊眼圈,还有皮质发亮的鞭子 嵇雪眠闭目:拿走。 赵禹却不听:怎么?你只愿意被姓段的肏,给他生孩子是不是?要权势要财力,哪怕是身世,咱家哪里不如他?不都是半斤八两?都是没人要的狗东西!不就是他多了个那玩意,咱家照样能取悦你! 嵇雪眠的脑袋轰隆几声,冷漠地呵气,你再敢说一遍? 赵禹话音一转,似乎是被彻底激怒了:你就不想知道,姓段的怎么天天往军营跑?你生辰宴之前,他待在军营那么长时间,愣是一次都没进宫。咱家不妨告诉你,摄政王的部队已经被拉去均州集训了,他留在军营里,不过是不想被你看见。 嵇雪眠对他的吊人胃口的态度毫无兴趣,却对话中内容不由得上心:被我看见什么? 停顿片刻,嵇雪眠皱紧眉头:我不需要从你嘴里知道他的事,我会亲自问他。 你怎么就确定他一定会告诉你?赵禹龇牙咧嘴地捏着他的脸蛋。 嵇雪眠偏过头:你说的没错,我不确定。 但我要他亲口解释。 嵇雪眠对摄政王展现出的信任让赵禹迟疑了一下,你就不怕,京城里倒卖阿芙蓉的人是他? 嵇雪眠冷冷淡淡,语气决绝:如果是他,我决不轻饶。 但如果是你造谣,我会让你死的非常痛苦,赵禹,你记住。 赵禹正想说句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招呼少男少女们:把他衣裳扒了,拿这几样东西肏他,让他欲.生.欲.死! 嵇雪眠眉头一凛,只能冒险拽住铁锁链,往后一抻,赵禹差点被躺着的少男绊倒,嵇雪眠豁出去了一样和他打在一起,虽然不至于落于下风,却也没占到便宜。 赵禹却是阴狠之极,对准了嵇雪眠的肚子出手,嵇雪眠被他逼到墙角,几乎是退无可退。 他的手和腿疼的要命,血流个不停,赵禹趁机得手,按住了嵇雪眠的肚子。 嵇雪眠看着他烧红的眼睛,不让分寸:松开。 赵禹正得意地笑起来,却听见窗户一声爆破的声音,炸开无数木头碎屑,精美的轩窗破了个大洞,段栖迟从外面钻进来,见此情形,几乎是脑子一片空白。 赵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段栖迟吸引了视线,嵇雪眠正疼的皱眉,却是机不可失 他伸出手,五指穿透赵禹的脖颈,顿时血液喷溅了他满头满脸。 赵禹眼睁睁地看着嵇雪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像个破巷子街口一样漏风,却还没死。 林渊跟着段栖迟蹦进来,段栖迟看都不看赵禹一眼,匆匆吩咐:别让他死了,扔罐子里,做成人彘。 林渊不敢去看他和嵇雪眠,只能照办,闪身飞走。 嵇雪眠脱力一般跌坐在地上,感觉肺部又开始刺痛着,血.腥气味涌上口中。 他堪堪抬头,眼神淡然悠长,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段栖迟。 他不听赵禹的话,他要段栖迟亲口承认,那段时间,他去干什么了。 如果他真的贩卖阿芙蓉,嵇雪眠不会留情。 如果他是有别的苦衷那他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 段栖迟双目赤红,我不过离开你一会儿,你就伤成这样,你的手和脚司伶,你招我心疼是不是? 嵇雪眠长叹,几乎是一口气钓着:那你想让我不反抗,被他按在身下吗? 段栖迟愣怔住了,然后他把嵇雪眠抱起来,发疯一样咬住他的下唇,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屋子里阿芙蓉烟的味道弥漫,还活着的少男少女们傻傻地看着这一幕,甚至那个西域少年都傻眼了。 很久很久,嵇雪眠感觉到眼泪砸到自己脸上,他哭了? 段栖迟在他耳畔厮磨,嗅着他耳畔一丝微不可查的香,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不好好活着,我心疼谁去? 嵇雪眠艰难一笑:好在我报仇了,这么多年,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你要是心疼我,就带我回家吧,我想吃东西了。 段栖迟亲的唇上都是血,面无表情,比哭都难看:你倒是看得开,等你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嵇雪眠虽然身负重伤,心情却十分愉悦,趴在段栖迟耳畔,方才恶鬼修罗一样的人缓缓展开一个笑意:被收拾的人一定是我吗?王爷可知道这阿芙蓉? 段栖迟的手果然一僵。 嵇雪眠疼的一紧,艰难说道:想好了再说,臣有的是时间。 第56章 冬日宴01 你知道了什么?段栖迟异常平静地问他。 嵇雪眠浑身是伤, 实在钻心。 血液滴滴答答淌了一地,忍着,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等着你告诉我。 段栖迟闻言微怔。 嵇雪眠蜷曲着指节敲了敲还在愣神的段栖迟,抬眸看他, 段栖迟才低头看过来。 嗯? 段栖迟把滚落满地的茶壶摆件踹一边去, 半跪下来。 我走不动了。嵇雪眠虎口抬起他的下巴,垂眸示意。 他的白衣裳此刻血红刺眼, 在和赵禹的打斗中卷边卷到了肋骨上。 却露出一截雪白纤瘦的皮肤。 段栖迟的掌心沿着这段皮肤抚上去。 红艳艳的衣裳映衬下,嵇雪眠的皮肤白的像是要透明了。 这一幕,狠狠冲击着他的眼膜。 嵇雪眠好像被他眸中燃烧的热意烫到了。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姿容不雅,刚想把衣裳顺下去, 就被人掐住了腕子。 别看了。嵇雪眠打断他, 挣扎着要站起来。 段栖迟却不停,冷声道:都是赵禹伤的? 算是吧。嵇雪眠皱眉, 刚要开口, 眼前一晃,被段栖迟抱到了桌子上。 少男少女们吓得直躲,吸食阿芙蓉的迷糊劲都消散了, 甚至低低哭泣起来。 滚。段栖迟极其仁慈地下令。 七零八落坐在屋子里的瘾.君子们吓得一声都不敢吭, 听到这话,像是得了多大的恩赐,麻着头皮跑了出去。 屋里空无一人,窗子早就被段栖迟打破,阿芙蓉的味道渐渐消散。 段栖迟似乎对嵇雪眠膝盖弯下的伤口很是介怀。 他把头低了下来, 滣轻轻贴上来,温.濡的苔面掭舐着伤口。 嵇雪眠想对他说, 你越掭,血就流的越多。 但他还是没有吭声,直到段栖迟终于把那伤口掭的发白,他才用脚踩住了他的肩膀。 嵇雪眠因为这个动作有些微微的不.适。 这不是阿芙蓉,你不会上瘾吧。他放缓了呼吸,闭着眼睛问道。 什么?段栖迟抓住他的脚腕,狠狠地蹂,像是要拆掉他的关节。 嵇雪眠意识到,这力度,不对,太重了。 他好像在这屋里待的时间太长,被阿芙蓉影响了理智。 他难道真的在吸食阿芙蓉? 嵇雪眠心里一惊,刚要开口,脚踝上就又传来一阵刺感。 是刚被锁链豁开的伤口又在作祟。 也不仅仅是伤口。 段栖迟叼起一块,齿不停摩着,直到冒出红凛。 他松开,仿佛真的失去了理智,又极其缓慢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微微勾起眼角,顺着嵇雪眠的脚踝往上看。 修长又白皙的tui上有伤,昭示着刚才和赵禹的一场恶战。 只是他抬起tui来的动作,不太自然 段栖迟眼眶本就通红,呼吸就重了几分。 为什么? 他的眼神开始寻找,终于瞥眼看向盛放着赵禹那些器.具的小匣子。 他盯着那匣子,视线直勾勾的,锋利的侧脸隐没在阿芙蓉的烟雾中,显得及其肃杀。 嵇雪眠看着他眼尾泛着红,眉眼低垂下来,他不笑时整个人过于杀伐,线条格外冷峻。 他有没有碰你? 声音更加冷峻。 嵇雪眠顺着他视线看,听见这话,心里明白了,段栖迟怕不是看到这些玩意儿误会了什么。 嵇雪眠偏过头,余光看着段栖迟冷的有些吓人的表情,本想骂他瞎寻思什么,后来一合计,别跟没理智的人掰扯,还是缓缓开口道:没有。 段栖迟的眼眸眯了一下,表情很快放松下来,埋头在他颈边。 他说话很轻:我说的是,碰你 嵇雪眠顿时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那里。 嵇雪眠把头偏到一边,脸上飞红:说了没有 不要哄我。 话是这样说了,他却不经允许,兀自找了过去。 他不管不顾,又摁又搓。 逐渐的,脾气躁起来,反复确认着所属地。 嵇雪眠下意识想关合,却被他又掰了开来,固执地寻求一个答案。 嗯 嵇雪眠无法抗拒他。 够了 乖,让我看。 段栖迟却不听,如同安抚般的安慰他,不在这儿要你。 嵇雪眠只能紧紧闭着眼睛,掌心扣住他的肩。 就这么被他不由分说地查探了好久。 门外寂静,四下都是打斗过的乱糟糟场面,嵇雪眠生怕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进来,看到这一幕。 段栖迟虽然非常专心,眼神却一直看着他的脸。 清冷的眉目染上了温度,分明是一张面容昳丽的脸,微微扬起的眼尾却像是墨染一样洇开了一片沉.溺的水红。 嵇雪眠只觉得正被他撬.开,而且越来越过分。 这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难免心跳如雷,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们每一次的画面。 直到彼此的温度变得不正常的高,段栖迟才肯放过他,撤开了。 嵇雪眠的眼尾已经红的像是快要落泪一般。 想要骂他,却被段栖迟抢在他前面,哑声冷冷道:就算没有,我也要让他生不如死,做成人彘也算便宜他。 嵇雪眠几乎快要受不了他这般驴脾气,火气一上来,同样有话问他:那你就当真不给我解释阿芙蓉的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段栖迟只是解释了这么一句,嵇雪眠却又被他钳住了下颌。 又是疯狂的一个吻。 不想看他这发疯的样子,嵇雪眠想推开他,却被他抓着双腕按在头上,挣扎不了。 放、放开 嵇雪眠好不容易侧过头,低低溢出几声。 段栖迟,你醒醒,别再被阿芙蓉迷惑心智了。 段栖迟痴迷地看着他,狂.热的眼神确实不复清明。 嵇雪眠的脸还是狼狈的,有血成滴。 他嶙峋苍白的五指攥成团,无力垂下,搭在段栖迟头上。 无声地穿进他头发里,薅住发丝,往后扯他:你还认得我是谁? 段栖迟被.迫抬着头,只看他一眼,瞳孔就开始晃。 眼前人漂亮的丹凤眼正氤氲着两团水汽,只是因为亲.吻窒碍了呼吸,导致的生理泪水。 血把他的皮肤衬得白.皙,明明还是那么冷淡,却好像染上渴.望似的,勾着人去把他占.有。 嵇司伶。 段栖迟张口衔住嵇雪眠的耳尖,非常不爽。 他自说自话:我不能让别人看见你。 段栖迟想了一下,他只穿了一件玄青外袍,随意地扯下,光着背脊站起来。 男人身经百战的身材劲瘦颀长,身上匀称流畅的肌.肉充满了侵.略感,肩头被嵇雪眠亲自刻上的野火纹显得更加张狂恣意。 可是他这一光,嵇雪眠却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新鲜的伤痕,是才结疤的。 煞是狰狞。 嵇雪眠忍着耳尖的微疼,又忍住了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怎么弄的? 段栖迟不回答,而是俯身。 从嵇雪眠微敞.开的衣襟领口,一点一点、褪下了他的外衫。 他的眼睛和嵇雪眠对视在一起,像是看待自己饿急了、千辛万苦打猎来的猎物。 嵇雪眠的本能告诉自己,很危险,快逃开。 他推拒着:你不能在这发疯 再次被狠狠亲住,毫无章法。 像是野.兽在嘶扯着,纠.缠不分。 嵇雪眠难耐地提膝,一膝盖撞上他的胯骨。 段栖迟被这突袭刺.激到,亲他的动作却更加凶。 嵇雪眠的衣裳已经被变得黏.糊糊的,人的血液刚流出来时是热的,但是贴在皮肤上之后就变冷了。 嵇雪眠被他褪了个干净,段栖迟却没有如他所预料那样继续犯混蛋,而是拿衣袍把他盖住了,一边枕着头,一边搂着脚,给他抱了起来。 嵇雪眠终于把心放下来,被他蒙在衣裳里,声音闷闷的:要回家了吗? 段栖迟闻言掀开衣裳,把他的头亮出来,看着他迷蒙的眼睛微微失神。 段栖迟不语,亲过他的脸颊,牢牢锁着他的视线不放,黑眸低沉。 回家,喂你。 嵇雪眠蹙着眉头,不解,喂我什么? 他的声线有点震惊,有点委屈,段栖迟知道他误会,静静解释:你饿了,我喂你吃饭。 之后眼前一黑,再一睁开,已经回了摄政王府。 不多时,桌子上摆满了菜,嵇雪眠胳膊被砍伤,白骨露出一点点,不仅拿不了筷子,也算是半个废人。 好香。嵇雪眠行动不便,走到哪里都得段栖迟抱他,索性就放弃挣扎,被他伺候也不错。 段栖迟借此把他抱到怀里,掌心扶着他,把他搂在怀里:想吃什么? 离开了阿芙蓉的陶染,段栖迟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但他还是阴沉着一张脸,表情也是阴晴不定的。 嵇雪眠知道他不是冲着自己,拍掉他的胳膊:要抱就抱,你轻点。 嗯。段栖迟简短地答应了一声,当真使出了百般耐心,一勺一勺喂他吃饭。 嵇雪眠心安理得吃东西,吃到一半,冷不丁就有人来找。 小厮过来敲门,小心翼翼地:王爷,是睿王殿下来了!气势汹汹的,像是生气了? 恋耽美 铜炉添香(43) 哪个没长眼睛的看不出来,他们家王爷抱着人回来的时候那张脸虎的,差不点能把那公子吃了。 大家都心惊胆战地候在屋子外面等着使唤呢,不是都说这种时候,屋里肯定会传出来不堪旁听的泣哭声,一直叫着停下不要的吗? 结果听到的却是意想不到的对话: 烫不烫? 有点烫。 张开。 好吃吗? 好吃,我还要。 听墙角生怕出人命的小厮和丫鬟们面面相觑,都没憋住,噗嗤一声开始笑出来,全都羞红了脸。 这小厮是被大家合力推着进屋通报的,一看见暴脾气的王爷正搂着公子一声一声哄着吃饭,眼珠子都不敢抬。 叫他等着。摄政王如是说道。 小厮恨不得抹冷汗:睿王殿下若是气走了呢? 他、不、敢。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狠厉。 嵇雪眠敏锐地感觉到这里有隐情,段栖迟有话不肯告诉他。 嵇雪眠照旧有耐心,我叫你给我买的小白狗去哪了? 没买到,你想要狗还是要我?段栖迟闷闷不乐地,嗅着他的头发,低声说道。 嵇雪眠被他搂着,扭头看他:你说呢? 汪。段栖迟不假思索。 第57章 冬日宴02 嵇雪眠并不打算认领伪装成小白狗的段栖迟。 你真不打算告诉我你有没有吸食阿芙蓉吗?嵇雪眠再三询问他。 段栖迟还是那个回答:我没有。 嵇雪眠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点头,吃完了饭,转身就找了轿子, 让兰慎扶着他回嵇府了。 路过睿王的轿子时,嵇雪眠并没搭理他, 只知道宣懿后脚进了王府, 再没出来。 这就算是杠上了,段栖迟一天不说, 嵇雪眠就一天不打算搭理他。 虽然嵇雪眠不是那种幼稚的人,可偏这件事上,他难得较了个真。 正赶上立冬时节,今年秋闱考出来的新科解元登府拜访, 扣了几次门环, 照样没人给他开门。 徐解元正纳闷呢,就听见府里边一阵一阵脚步声跑来跑去的, 像是什么大事发生。 徐解元也不敢再叨扰, 带着小厮老实在门口候着。 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嵇雪眠孕吐反应太强烈了,搞得整府上下如临大敌。 这又刚吐了一阵, 他卧在塌上, 把这一天吃的东西都倒了个干净,恶心的腻感还是很难消散。 这孩子还挺能折腾。 也不知道像谁。 他无精打采地舀着药汤,看着眼前摆了一拍的黑汤,胃里直反酸。 梅长青今天一早独自一人来了嵇府,此刻正坐在矮脚塌上, 快四十的人了,脸上莫名其妙流露出老母亲的忧愁。 梅常青对嵇雪眠怀孕这事一直保持震惊态度, 不是说,你的身/体有极低的怀孕可能吗?还是说,你们俩在南疆发生过什么事? 嵇雪眠:我曾经中过蛊,找了摄政王帮我解 梅常青很是痛心疾首,见他又蹙眉,捂着嘴,人本来就瘦,抖的像是要散架一样。 梅常青叹气,表情凝住:你真不打算告诉孩子爹吗? 不。嵇雪眠一边喝药,一边淡定诉说:我算好日子回西北生,不会留在京城,被人看见这码事。 梅常青早就料到他要这么说,你可别再去招惹摄政王了,我可听说他正搅和进了一桩阿芙蓉的案子,被大理寺盯得死紧,琢磨着给他收拿归案呢。 哦?嵇雪眠不咸不淡地说道:二舅前些天不是还撺掇我,嫁给摄政王也是好事一桩吗? 他二舅嗨呀一声,那不是当着摄政王的面吗?再说了,他傻呀?你天天弹劾他,他也不敢真娶你,万一哪天死在你枕边,那成什么事了? 嵇雪眠垂下眼睫,嘴角微微有些笑意,慢慢悠悠喝了一口安胎药,说的也是。 就算是给了他定情信物,那也是私人的事,搬不上台面。 真搁在国事面前,嵇雪眠和段栖迟都是一样的人,谁都不会提,外人看来,就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而已。 谁叫他非得想篡位呢?又不安分,先是他,又是睿王,都想当主子。这朝堂扶的嵇雪眠很认真:累啊。 梅常青倒是心疼起他来,定定地看着他,破天荒骂了一句:那个混蛋。 什么混蛋?嵇雪眠浑然不觉,肺里又好像烧起来。 只好用右手攥拳,堵在唇边,在玉润修长的食指上咳出一点血来。红色的血散在莹白的手上,看起来极其触目惊心。 梅常青急的眼睛里直冒火:你怀着那混蛋的孩子,身体却日渐孱弱下来,你看看你几天不见,又消瘦了不少,还咳血!我看他也没少抱你,他脾气驴脑子也驴?怎么就没往这上面想? 嵇雪眠比较坦白,因为我也没想到我能怀孕,也不想告诉他。 这个是我的孩子,我生的。嵇雪眠如此认为。 梅常青眼前一黑,被他气的一拳锤在塌柱子上,却是心疼他至极: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小心! 嵇雪眠可能都没注意,其实外人都能看出来,他整个人像是脱了一层血.肉那样,十分脆弱易碎。 估计等到过几天上朝,还要众目睽睽之下把持这副高不可攀的冰冷神情,估计心血都得熬净了。 嵇雪眠只是蹙了蹙眉心,用手帕擦了去,要怎么小心?喝避子汤?这事不应该怨摄政王不注意这些? 梅常青无语了。 果然在这种话题上,帝师侄儿一张伶牙利嘴,堵的老宣慰使哑口无言,老脸通红。 正好,兰慎和灵音带着许久不见的大理寺卿赵玄朗拜见他。 顺便还有苦等半天的徐解元,长得眉清目秀的,像是个清苦的书生模样。 头一遭见这位传闻中的首辅大人,徐解元不卑不亢的,十分尊敬地跪下来。 赵玄朗就自在多了,上下打量他,摸着下巴,十分狐疑:大人,您最近是抑郁不爱吃东西了吗? 嵇雪眠没惯着他,嘴闭上,没人当你哑巴。 嵇雪眠自己也知道,他的身形确实又消瘦了些,许是怀了个孕让他的体质更加病弱,全身不多的养分都给了肚子里这个小家伙。 隔着一层被子,嵇雪眠的左手轻轻抚上肚皮,抿着嘴唇,不动声色地调理着呼吸。 有事? 赵玄朗躬身:大人,最近一个月来,投诉阿芙蓉泛滥一事越来越多,下官调查了一下,发现这事和摄政王还有邻国有关。 邻国是指大越氏吗?嵇雪眠放下碗,态度端正又严明,活像个判官。 赵玄朗一时间恍惚了一下,到底谁才是大理寺卿来着? 赵玄朗:没错,大越氏兵强马壮,前几天刚刚上表,要封地八万顷,美女百名,金银万两,最主要的是要我们大宁出个郡主和亲。 赵玄朗贴心提示:我朝唯一的六郡主今年刚满八岁。 徐解元此时说了一句,声音很清亮:八岁虽然不小,到底是太后心头宝,肯定是不舍得的。 他想得美。嵇雪眠言简意赅:使臣来了吗? 赵玄朗:来了,过几天冬节宴,皇上的意思是请他们进宫。 嵇雪眠:京城要变天了,我打算腾出时间回宫,召见几位大臣,商讨一下大越氏的需求。 赵玄朗小心翼翼:那摄政王呢?他和大越氏的使臣好像是故交 嵇雪眠挑起眉毛: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他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后一句是特意问赵玄朗的,私人问题。 赵玄朗也没什么隐瞒,他和嵇雪眠早站在一边了,斟酌着:赵禹死之前,曾经和摄政王还有大越氏使臣见过面,不知道商量什么,探子也没打听出来,又听说睿王殿下和摄政王走得近,那天在府里待了一天没出门。这个摄政王,实在是深不可测。 嗯。嵇雪眠倒是没什么反应,赵玄朗见他这样,也是不敢妄自揣度。 嵇雪眠又问:宣沃怎么样? 赵玄朗天天上朝,也了解颇多:和皇后好着呢,就是又在宫里念叨着你,说看不见你抓心挠肝,一会儿肺疼一会心痒,不过天天宿在皇后宫里,感情也不错。 嵇雪眠对他了解到了极致,小孩子脾气,不管他就好了,只要他安心上朝,其他的事都不用他累心。 至于他老师是个哥儿这件事,宣沃不挑明,嵇雪眠也不问,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也不是不行,等他大了,自然就忘了。 反正自己早晚要离开朝堂,估计也就这几年的事吧。 想到这,嵇雪眠下意识搭在自己腰上。 他那不省心的爹,还没坦白从宽呢。 而且又惹出来这么多幺蛾子,桩桩件件都叫人头晕。 嵇雪眠在心里面默默说道,你来的虽然不是时候,但我会让你活下来的。 又当爹又当妈的嵇雪眠很是疲惫,挥挥手让所有人都走,他要睡觉了。 最近总是犯困,越来越厉害,听着听着话就能睡着,又特别能吃,像是只被养着的小宠物。 林渊想进嵇府的时候,被兰慎不留情面给挡下来了。 干什么?兰慎,你疯了?林渊双手抱胸。 兰慎懒洋洋的:咱们大人说了,摄政王府来的,不论是人是狗,一律不见。 兰慎对于后面这句话不理解,摄政王府也没养狗啊? 而且他家大人最近都懒成虫了,整个人散发月亮一样的圣洁之辉,特别神圣不可侵.犯,兰慎都不敢看他。 索性来堵林渊,就知道你小子得来,说吧,什么事? 林渊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条子,给你家大人的。 这小条子,又细又长,看起来就是写了一句话那么多。 兰慎看了几眼,什么玩意? 那你别管了,东西送到了,我走了哦对了,林渊想起什么:你家大人的伤怎么样? 伤?兰慎想了想,都好全了,我家大人伤好了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 林渊:什么样? 兰慎啧了一声:像我娘。 林渊倒抽凉气,变.态。 兰慎:不是啊!喂你别走听我解释啊! 林渊已经跑了,回了摄政王府,一五一十汇报,说到最后,特意把兰慎说像娘这事特别提及了。 像他娘?段栖迟亦是难以置信。 这边嵇雪眠拿着小纸条,展开,看了一眼。 司伶,司伶,司伶。写满了一张纸。 在角落里有排小字:我错了。 嵇雪眠把纸揉成一团,丢一边去。 接着睡觉。 第58章 冬日宴03 嵇雪眠最开始以为, 那个小纸条是个意外,直到第二天一大清早,兰慎倒吊着趴在他窗户沿, 头朝下,脚朝上, 殷殷地看着他。 嵇雪眠直起身, 隔着披散在肩头的头发,眼神穿过发丝瞥了他一眼:这倒挂金钟的功夫练的越发到位了。 兰慎的脸因为血液倒流变得通红, 流利的话却张口就来:大人,摄政王府又来小纸条了。 哦,扔了吧。嵇雪眠手脚都很乏力,干脆又躺下了, 调了个方向, 枕着手臂,闭目养神。 他是真的难受, 尤其是腰, 怀孕微微隆起的肚子虽然不太显眼,却因为他的腰实在是太细了,导致他平躺时一直往下坠, 不得不侧躺着。 嵇雪眠自己略略丈量了一下腰围, 差不多大了一圈。 啊?兰慎苦笑:大人,您不知道林渊有多烦人,鸡刚打鸣他就来叨扰属下,非说不得到您的回条,他就一天来八遍。 兰慎。嵇雪眠受不了他念叨, 起身下榻,还是把纸条给我吧。 诶!属下也没扔呀。兰慎翻身落地, 晃悠几下,脚步虚浮从窗户翻进来,递给嵇雪眠,没好意思问说的是什么。 嵇雪眠展开那小纸条,果然又是段栖迟别别扭扭的道歉。 别不理我,我想你了,可以见一见你吗? 隔着一张小纸条,都能看出来那人提笔写字时候的苦恼神情,笔墨饱满有度,虽然潇洒,语气却是可怜。 嵇雪眠本来还是不想理他,寻思了一下,还是觉得回个条吧,要不然这人真闯进府里,拦还是不拦? 王爷一日要来多少条?当真这么想我? 这一张条子回过去,没多一会就递了回来,嵇雪眠一眼看完,脸又红了一大片,连耳后都烧得慌。 我不成了。 笔划的尾部不自然地抖动,墨汁四溅,崩的满张纸都是,这几个字并非纯黑,而是混杂了些白色。 无耻。嵇雪眠狼狈地拎着纸条一角,把纸条扔在一边,生怕脏了手。 接下来的好几天,摄政王府的食盒不要钱似的往嵇府送,打开一看,样样精致,和平常做法不一样,偏偏每道都能做成嵇雪眠爱吃的味道。 因着每次送回去的空食盒有多有少,一般今天没吃了的菜,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有的吃的多的,恨不得天天都送来。 就这么的,段栖迟照旧是死鸭子嘴硬,愣是不说身上伤口哪来的,也不说倒卖阿芙蓉的人是不是他。 嵇雪眠不紧不慢地干巴着臭不要脸的摄政王,眼瞅着就到了冬节宴这天。 才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的,哪哪都是白茫茫的,风一吹起来,能扬起雪幕一片,直把人视线挡的死死的。 天寒恐伤身,嵇雪眠裹着件黑豹裘,只把尖尖的下巴露在外面,白莹莹的雪花粒子落在他眼睫毛上,一瞬间就化成了水滴,随着扑闪打在眼睑上。 嵇雪眠临着上轿子,见灵音抱着猫,甫又想起来:我今天半夜子时才能回,你在家看好煤球,别让它再跑别人宅子里偷鲤鱼吃。 煤球是那天救回来的黑猫,还小小的一只,胆子倒是野,愣是把隔三条街远的户部侍郎家养的一池子锦鲤偷吃好几条。 煤球最爱做的事就是在嵇雪眠肚皮上搭爪,闭着眼睛让他挠下巴,幽绿的眼睛总是迷成一条缝,显得很睿智。 林渊偶尔会把煤球抱回摄政王府,再一回来的时候毛发总是油光锃亮的,嘴边还有鱼渣,猫毛香得很,看起来被伺候的非常舒坦。 嵇雪眠呼噜了两下猫头,转身上了轿子。 轿子晃悠到了宫外百阳门。 宫墙外的冬青生长的茂盛,撩开帘子的时候,嵇雪眠被冷风吹了个寒战,瞅着宫外边停了不少轿夫,估计是自己来晚了。 晚了不能急,他只得悄悄地扶着后腰,反正谁也看不见他,就是这轿子坐了半天,有点胸闷气短,呼吸困难。 嵇雪眠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实在是太苍白了,晃了两晃,居然还出现了重影。 这真是月份大了,年纪轻轻就开始头晕眼花,说出去谁信呢? 恋耽美 铜炉添香(44) 嵇雪眠叹气,默不作声地下了轿,嘱咐轿夫:你不要走,我随时可能会出来。 轿夫忙答应,嵇雪眠说完这两句话,就有点心跳加快,疲惫乏力了。 多亏了风凉,吹了几下,脑子清醒多了。 嵇雪眠咳了两声,身子愈发病弱。 今天外面穿了件豹裘,松松宽宽的,肚子也不过是微凸,任凭谁也看不出来。 嵇雪眠心里有数,一如往常地进了宫门。 宫门里和宫门外完全是两种热闹,为了款待大越氏来的使臣和副君,内务府也是没少打点,看得出用心。 宫里四处挂了九转琉璃灯,连门廊上百余年的彩绘都贴了金箔,一派金碧辉煌。 嵇雪眠路过重华宫外,听见宫南角的雅方亭里有人交谈。 隔着一扇屏风,似乎有人在争吵。 你不是要站在睿王那边反吗?反吧,本王不会和你同流合污。 这声音高高在上,凌傲冷冽,是段栖迟。 你敢说你不想取代那个无能的皇帝?阿芙蓉一案大理寺已经着手查了,就快要查到我头上了,摄政王在这装什么好人? 这声音有些陌生,又粗又哑,像个年老的男人。 若是没听错,是富余将军罗溪山的动静。 也是手握虎符的三位大将军之一,兵权最弱的一位。 一声嗤笑,语气很是不屑,本王说过不想当皇帝吗? 那摄政王这是跟我打什么哑谜?富余将军是个粗人,直接就问。 段栖迟语调闲散,杀了反叛的睿王,再推翻无能的统治,顺理成章,何乐而不为呢? 那摄政王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他冷笑两声:你做的好,断了大越氏后方粮草,阿芙蓉一案,我既往不咎,总有办法让大理寺查不到你头上。 段栖迟的语气阴狠了几分:你做的不好,等他们在京外雍州的据点守备军扩散,危急到京城,左都御史赖在你头上奏你一本时,可别来求本王。 可别啊,左都御史知道我贪了多少军饷,都用去倒卖阿芙蓉了,这一揭发检举我,摄政王您不能不管啊! 富余将军顿了片刻:再说了,那阿芙蓉,摄政王您不是也离不开吗!我手里这虎符,可不能便宜孙吴那小子,他驻军兰州白捡了几个战功,再说了,孙吴可是内阁扶持迁去兰州的,他要是回京那不是养虎为患吗 闭嘴。段栖迟揉揉眉心,什么人?出来吧。 听到段栖迟发现了,嵇雪眠也不意外,第一反应是广袖一遮,把肚腹藏了个结结实实,拢了拢豹裘,臣拜见摄政王。 没成想寒风一吹,嵇雪眠便耸着肩膀咳起来。 便要跪下。 别。 段栖迟表情阴晴不定地走过去,忍住了不去抚摸他雪白的脸颊,只是长袖下的拳头攥紧了,在手心里留下几枚深深的指甲印。 仅仅看到他病着的模样,段栖迟就不能在乎富余将军怎么看了。 他头都没回:你先走吧。 富余将军巴不得赶紧跑,踩着雪,扶着树,三步两步走远了。 段栖迟扶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慢慢地握着,煨着,试图温暖他。 这么多天没见到人,段栖迟更舍不得人了,温声细语的:外面天冷,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嵇雪眠也没什么力气和段栖迟吵,嗓音变得很沉稳,王爷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嵇雪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他:你真的染上了阿芙蓉? 没有。段栖迟还是保持说法,不过,他还是软下语气来:今夜你随我回王府,我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等了等,他轻轻把嵇雪眠揽在怀里,语气又委屈起来:司伶,你都不想我的吗? 嵇雪眠还没等说话,就听见宣沃路过,声音传来:老师,叔父,你们在干什么? 嵇雪眠挣开,淡淡道:皇帝此时应该出现在宴席,而不是重华宫,若是嫌弃最近课业少,可以和臣直说。 连宣沃都听出来了:老师您怎么生气了?浦隆九州粮仓告急,朕本想找您问问 段栖迟打断:皇上先走吧,本王和首辅大人有事要说。 段栖迟心里焦躁,宣沃这么大的孩子最不好管教,心里有主意,性子又是个阴郁寡言的,够嵇雪眠为他操心的了。 九州的事都有数的,嵇雪眠操心的就够多了。 宣沃本因为这事担忧,愁事多成一箩筐了,听这忒不高兴的语气,也只好先行离去。 王爷。嵇雪眠瞥他一眼,这是何意? 你就不能偶尔放放手?段栖迟非常不甘心,说道:我一天想见你一面都难,他倒好,就知道烦你。我听兰慎说,昨夜你又是一夜未眠,是哪里不舒服吗? 嵇雪眠静静道:没有。九州粮仓告紧,我该想如何能送过去,不被人贪了粮食,而不是在这里听摄政王和富余将军如何倒卖阿芙蓉。 段栖迟被他损的脸皮发麻,言简意赅,好办,交给我。 嵇雪眠的态度同样很坚定,慢慢悠悠的:摄政王不插手财政大权和粮草分配,王爷,记得不能越距。 嵇雪眠说不行,那就是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段栖迟自知理亏,那就派个心腹去押送。 嵇雪眠扶着腰,面不改色,我没记错的话,负责运转九州粮食的人是富余将军吧?既然如此,我想亲自去看一眼。 段栖迟眼皮狠狠一跳,司伶,我不同意。 嵇雪眠撩起眼皮看他,华美幽深的眸子盯紧了他:王爷想做我的主? 不敢。段栖迟恨死自己了。 他现在、马上、立刻、不管不顾就把嵇雪眠带回府里,而不是束手无策,还让他拖着这副病怏怏的身子生气。 嵇雪眠点头:那就容后再议? 司伶,你听我解释段栖迟难得焦急了一把,却又不敢动嵇雪眠。 嵇雪眠却恼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瞧他那生着闷气的样子,转身就走,刚才训人训得欢实的段栖迟连扇子都没心摇了,忙追上去。 追了没两步,嵇雪眠突然住了脚。 段栖迟紧急停住,只见嵇雪眠回头,从里怀取出一张小纸条。 嵇雪眠塞进他手心里,表情很后悔一样:给你,拿着。 然后就走了。 段栖迟脑袋嗡嗡的,打开看一眼,差点当场交代了。 我好像有点想你。 他捏着这纸条,沉默许久,少顷,好像被血气冲昏了头,一时间整个人都不理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2 20:56:26~20220523 20:4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咨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冬日宴04 冬节宴上, 桌案上摆放的净瓶里插着枝头梅花,五瓣一朵,六郡主坐在太后怀里, 摘下一朵放嘴里嚼,太后不仅不制止, 还帮她摘花, 宠溺至极。 梅花芳香的味道淡淡的,嵇雪眠望着那花出神, 脑海里却一直想着那纸条的事。 昨天晚上他心血来潮,看着窗户外面萧瑟的北风,捂紧了汤婆子的时候,突然想起段栖迟来。 他的体温一向高, 人又不怕冷, 往常夏天非得睡在身边的时候有点烦,到了冬天, 居然平白多了些思念。 就这么的, 特意写了张想他的字条,结果可倒好,今天是给他了, 情景却不对劲。 但他确实想去浦隆九州走一走, 暗访一趟,看看百姓现状,应该能抓到富余将军的罪证,加上偷军饷倒卖阿芙蓉,铁定给他赐死。 至于段栖迟, 虽然他表面上和睿王造反一事没关系,甚至保持中立态度, 背地里却根本摘不干净,他暂时不反,早晚也要反,他想玩个大的,把睿王和三位虎符将军一网打尽。 他不仅想篡权,他还想灭了大越氏,利用睿王和富余将军造反的罪证当把柄,借他们的手去和大越氏的部队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 想的倒是挺美。 要是不被嵇雪眠撞见的话。 嵇雪眠悠悠喝了杯茶,默默记了段栖迟一笔。 大越氏这一次来了十几位使臣,没有一同入殿,只有副君和大使臣带着几个人,副君看着年轻气盛,是主君的儿子。 副君长了副多情的脸,眼角一颗朱砂红痣,额间点缀着玛瑙珠子,施然行礼后,抬起媚气横生的眼眸,不吝夸赞。 大宁的皇帝一如传闻,胸怀大志,更能与叔父摄政王和睦共处,免百姓疾苦,实乃史书典范。 嵇雪眠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浅灰色的,脾性饶是藏得深,表面柔和的态度下逃不了是个野心勃勃的性子。 大越氏是大宁周边最为强大的邻国附属国,这次进京,目的是扩张版图,吞并距离最近的九州,现在管大宁要这么多条件,就是试探。 给是不能给的,嵇雪眠就是把自己给出去,也不可能妥协。 这副君名字也有意思,瞿罪。 孤听说,皇帝有位名满天下的老师,不知今天可来了否? 宣沃居高临下:副君要见朕的老师?老师就坐在那里,你就恕他身子差,不能起身行礼吧。 瞿罪轻轻笑:无妨,见之便是荣幸了。 嵇雪眠心道,这副君说话文绉绉的,倒不像是外邦人了。 知道宣沃是给瞿罪下马威,便顺着宣沃的意拱了拱手,副君安好。 瞿罪看着他,只看了一眼,就再移不开视线了。 被他盯着,倒也没什么感觉。嵇雪眠腹痛的厉害,照常冷淡着脸,喝了口热茶,顺顺。 这小兔崽子,再敢折腾一下,就把他丢去投胎。 果不其然,这话一想,小崽子马上消停了。 瞿罪垂眸一笑,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宣沃:不知皇帝说的话还算数否? 宣沃不动声色:什么话? 瞿罪便直视着他,慢慢悠悠的:和亲一事。 孤并不打算迎娶一位年八岁的小姑娘,不如皇帝把您的老师嫁给孤做皇后,可好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瞿罪并不觉得气氛安静,甚至说,他很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我大越氏好男风已久,且不流行三妻四妾,娶他一个,孤甘愿年年上供朝廷,做个安分的邻国。 嵇雪眠却走神了一瞬间。 因为有只小脚踹了过来,虽然轻轻的,却是嵇雪眠第一次体会到胎动。 偏在这个时候。 嵇雪眠忍着这感觉,起身。 在座的各位侍郎御史,各位将军重臣,不论是大官小官都齐齐看向嵇雪眠,纷纷吸凉气:这可不行! 首辅大人是国之根本,娶他?不成不成! 内阁没了嵇首辅那还叫内阁吗?太荒唐了! 长得美也不能生孩子啊!副君还是选个哥儿吧,让钦天监把关,给您选个能绵延子嗣的! 就连一直当透明人的宣懿都开口道:不如副君另选一位美貌男子和亲?嵇首辅这人,脾气野蛮的很,不利于两国友好交流。 宣沃瞥他一眼,知道他谋划着要反,索性不给他好脸,剑拔弩张的气氛勃然欲出:皇兄,这里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宣懿也不怕他,摔杯便走。 太后恩若不想搅混水,看他们争抢一个男人,和皇后抱着六郡主离席了,两个女人有说有笑的,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 阿兰悄声问恩若:太后,您都不管管吗? 恩若用金甲护搔了搔头,你没看见摄政王那张脸子吗?还用得着哀家管?走,母后带你去赏花。 两个女人前脚刚走,后脚嵇雪眠就肃声道:此事不成,不容再议。 瞿罪根本不听,也是个不怕开水烫的人物,兀自走到首席坐下,举起酒壶倒了一杯,自在说道:孤就这一个要求,其他的什么也不要了,皇帝好好考虑,孤饿了,先吃饭。 嵇雪眠被他晾在那,迎上他的视线,看到了犹如猎鹰一样的凶狠目光。 亦是不惧,冷若刀刃的眼神飞过去,被他当成甜枣吃了,一点响儿没有,甚至更兴奋了。 嵇雪眠心道,变.态。 这事么,宣沃自有主意,冷哼一声,带着点笑意:还要问过朕的摄政王叔父才是。 也对。瞿罪点头,表示赞同:摄政王的意思呢? 从一开始进冬节宴,段栖迟就没再说过话,他就坐在那里,自成一派风景。 一派阴暗的风景。 两只眼睛就差长在首辅大人身上了,看着他清清冷冷的脸,喝茶喝汤,吃个不停,盘子都吃空了。 往常也不是这饭量啊? 段栖迟听到瞿罪要让嵇雪眠和亲的时候才回神的。 今天见到嵇雪眠,段栖迟发现他变得沉稳温和,在这冰霜雪凝一样的雪白脸颊上,混合着一种奇异的美感,更让段栖迟情难自制。 段栖迟就理解了大越氏副君对他一眼惊艳的眼色,甚至不要郡主,要首辅和亲的荒唐提议。 只是他们不知道,一心为国的首辅大人不仅不好相与,真碰上了要紧政务,管他是皇帝还是摄政王,挨训的挨训,挨打的挨打,一律都得排在国事后面。 更何况,他的首辅大人脸色有点苍白。 而且起身的动作很迟缓,还扶着桌角支撑着,像是很累的样子。 副君不是要打仗吗?段栖迟一笑,语气阴鸷张狂:奉陪到底。 看来没得谈咯?瞿罪耸耸肩。 段栖迟似笑非笑地一点头,遥遥敬了杯酒,一饮而尽。 嵇雪眠可是听不下去了,甩袖就走,臣今日不适,先告退了。 也不管后面有人叫他,走出了海晏河清,嵇雪眠才缓了口气,若不是今天状态太差,肚子里的孩子今天很活泼,不仅动了一下,还闹腾个不停,嵇雪眠非得和瞿罪理论一番。 等几天,再等几天,等他恢复一点,瞿罪那里他必须有个交代,大越氏的实力不容小觑,不能怠慢,需要好好周旋。像今天这样冒冒失失跑出来,确实有欠考虑。 好在吃饱了。 他摸了摸肚子,猜测着头应该在的位置,默默说道,别再闹了,刚才也不想凶你的,要乖一点。 也不知道经常这样和他说话,会不会听得懂? 御花园里梅花开的正盛,随着雪落下,红通通的花瓣煞是好看,像是女子眉心点的花钿。 嵇雪眠站在雪里,伸出手来点花,手背下的皮肤又白又透,隔着皮肤,似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下缓缓流动着血液。 他很畏寒,但是很喜欢看雪。 可能是名字带了这样一个字吧。 雪眠。 吱呀吱呀的雪被踩的声音,段栖迟走过来,握住他的手。 嵇雪眠转过头,看着他的脸,轻轻撤手,王爷有事? 我想跟你解释,我是被赵禹陷害,误食了阿芙蓉,意外中了他的招。为了不被它所控,才自伤其身,这么长时间以来已经有所控制了。段栖迟有些理亏,没有告诉你,是怕你 恋耽美 铜炉添香(45) 风雪拂面而来,嵇雪眠闭眼睛,缓缓接他的话,怕我奏你一本?还是怕我再不理你? 也是,也不是。段栖迟忙道,我是怕病发时,误伤到你,不想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嵇雪眠睁眼看他,认真起来:我就这么不值得王爷信任吗?你若是发病,我怎么会见死不救?怎么会轻视你? 见段栖迟无话,嵇雪眠便叹了口气:臣生病时,王爷曾体贴入怀地照料,怎么轮到了自己,就不许旁人知晓了呢?王爷该信任臣,会在此时陪伴左右的,而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嵇雪眠一时间生气起来,肚子突然就抽疼了一下。 嵇雪眠忍着奇异的疼,没有出声,但是眉毛却不由得皱了起来,仅仅是一瞬间,也被段栖迟捕捉到了。 你怎么了?段栖迟想要上前一步抱住他,却被嵇雪眠后退的半步止住了脚步。 嵇雪眠的手不自觉地抚着腹部,看起来很自然,王爷之前不说,为什么现在肯告诉我了? 嵇雪眠一语中的:是不是因为大越氏副君的话? 段栖迟抿着嘴唇,别开目光,话说的硬气,语气里却散发着不可以说的浓烈占有欲:你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倒计时 感谢在20220523 20:47:04~20220524 16: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糖 10瓶;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冬日宴05 段栖迟垂眸看着他, 低声叹:我怕。 嵇雪眠心道,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也会有东西可怕? 不过, 这话虽然听了无数遍,再一听见, 还是让他别过脸去, 耳朵尖稍微红了一红。 臣累了,要回府休息。嵇雪眠咳了一声, 缓了缓:臣若是走了,大越氏副君那边,还请王爷多多帮扶皇上,别让他吃亏。 段栖迟站的离他很近, 有些不甘不愿地去抓他垂落肩膀的头发, 答应了:不会。 细雪洒落枝头,落在他的发梢, 嵇雪眠轻声道:多谢 肚子里又是一折腾。 嵇雪眠深吸一口气, 抿了抿唇,王爷。 只能祈盼这小东西别再折腾了。 也许是有用,小东西真的平息了下来。 我送你回府?段栖迟伏低做小地问他。 嵇雪眠忍下心浮气躁, 态度温和了一些:不必了, 臣没什么可跟王爷说的,王爷请回吧。 说完这些话,嵇雪眠转身便离开了,他走时衣袂翻飞,带起萧瑟的残雪从树枝上落下来, 一片一片殷红的梅花瓣翻飞飘散,落在他肩头。 段栖迟想伸手为他摘下来, 却如何也无法追上他的脚步,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裹着豹裘的身形有些单薄。 他低头咳了两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段栖迟心惊胆战。 段栖迟跟上两步,嵇雪眠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别跟来。 首辅大人的离去,让这场冬节宴少了几分意趣,后面的歌舞照常美妙,却让席间的几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瞿罪勾着眼角,看见摄政王一个人从门外归来,拿着酒壶一杯一杯喝,却不见醉。 瞿罪又看了一眼首辅大人离去的位置,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摄政王。瞿罪走过去,俯身,慢条斯理道:你们大宁真有趣。 看起来孤要的这个人,是位不同寻常的宝物。瞿罪笑眯眯的,很好,孤要定了。 段栖迟抬起醉眼:那你大可以试试,能不能要得到。 从这天之后,段栖迟又是足有一个多月没有看见嵇雪眠。 林渊每次去嵇府都被堵在外头,兰慎却是连小纸条也不收了。 林渊软磨硬泡,逼得兰慎没辙,一打听才知道,嵇雪眠已经很久没回嵇府了。 回去一报告他家王爷,简直是即将面临八级地震一样的恐慌。 明明都在京城里的两个人,偏就一句话都说不上。 段栖迟唯一能见到嵇雪眠的时候就是上早朝,因此,不管军务多么繁忙,他都风雨不误地去上朝。 摄政王照旧站在首辅对面,依依瞧过去一眼,被他无视不说,一旦对上了,他匆忙别开的动作也让段栖迟越来越抓心挠肝。 心里只能劝自己,能见一面就好。 特别的是,最近这些时日天冷了,嵇雪眠上朝的次数开始减少,别处也见不到人,更加神龙见首不见尾。 段栖迟后来又在宫里路上遇见了他几次,也是冷冷淡淡的样子,鞠躬行礼一样不差,就是不许他再进一步。 知道他气的不轻,身子又弱,有心把他绑回王府狠狠抱一宿,又怕他气大伤身,又吐血又发病,段栖迟实在是两相为难。 而大越氏经过一个月的沉寂,在京城及周边州郡的行动重新复燃起来,整个京城的局势空前的紧张。 段栖迟便被沈敬抓回去,天天忙在军营里,昼夜不分地练兵,备战。 每次沈敬尝试着提起首辅大人,都被摄政王无声幽闷的眼神堵了回去,再不敢提了。 一转眼,元正到了,今天是大臣们来的最齐全的一次早朝,只要是在京的不论品阶大小,全都恭立在百烽门外等着上朝,在这一年开始的第一天给皇帝留个好印象。 段栖迟来的晚,昨晚又在军营熬了个大夜,匆匆御马赶来时,在人群的最前方一眼敏锐地盯着了嵇雪眠。 首辅大人一身都是疲惫,原因很简单,这一个月来,大越氏正式开始部署敌备力量,条件很简单,要么把嵇雪眠送过去和亲,要么就让摄政王等着迎战,任凭谁听了都得叹气。 嵇雪眠偶尔遇见梅常青和嵇愈,两位长辈都恨不得把他藏家里,梅常青更是恨:他娘的,这群男人,怎么就定准了你一个人要? 嵇愈摸摸鼻子,有点尴尬:孽缘啊,孽缘。 嵇雪眠只好笑笑,面上照旧冷情。 嵇愈:侄儿,摄政王最近没来找你? 嵇雪眠淡然摇头。 梅常青一语道破天机:小两口又吵架了? 嵇雪眠一愣:不是 惹得两位长辈把他拉去内阁,那就专心工作,不要想着臭男人知道了吗? 嵇雪眠失笑,只好点头。 到了年底,朝廷破烂事一堆,嵇雪眠天天泡在内阁都忙不过来,一大堆琐事要他把关,整个内阁上下全都来找他拍板定案,忙的脚打后脑勺,就差按上风筝翅飞起来了。 他的月份也越来越大了,足有五个半月的肚子若不是冬日里穿得多看不出来,非得让所有人都看见不可。 也算是这孩子给他唯一的成全吧。 今早寅时便起了,嵇雪眠黑着眼圈,脚底打晃地从内阁走了出来。 嵇雪眠扶额,低声道:别送了。 尹次辅和施大学士两位也是一宿没睡,紧跟着屁股后面追着他,千叮咛万嘱咐地:嵇大人,就给您放一天假,后天早上您可得按时回来啊! 嵇雪眠甩袖负手,淡淡道:这世间的驴都没我能干了,每年朝廷给的俸禄银子就那么多,你们俩就别剥削了吧。 尹次辅连连称是,施大学士敬业,赶紧把人拖回去赶政务了。 早朝上,嵇雪眠又惹了一肚子气,本来就缺觉,孕期脾气又大,险些控制不住训人。 言辞更是一针见血了些,梓州节度使递了张折子,说想增加梓州税款,嵇雪眠一声不可不容抗拒,义正言辞地甩出一篇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直把他辩驳的哑口无言,脸皮通红。 大越氏的兵马不仅频频挑衅边境地区,还在京城里四处打探,公然和守城军作对,隔三差五就打一架,叔父,最近可有进展? 宣沃问起摄政王时,段栖迟亦是眉宇间不掩劳累,眉头皱的更紧,只说:情形艰涩,但不必担忧。 除却往日上朝的人,睿王宣懿干脆连上朝都不来了,表面上托辞说天天泡在府里玩女人,实际上行踪不定,四处组织造反军。 有人提了这事,嵇雪眠便拱手道:睿王殿下既然已经反了,现在和大越氏勾在一起,皇上应设置监军御史,从今天起,调动禁军必须得到皇上亲受下发的符节,且要削权睿王,褫夺封号,叫他无权调动禁军。 他眼神如霜刀砍过去:二要在地方设拥军机制,设重悬赏要他的人头,用百姓组织起来的自发正规军和睿王军队对抗,皇帝怎么想? 此事可商议。宣沃恐惧的很,只剩下点头同意一件事可做。 这一早上,宣沃都怕他这位老师气到咳血,甚少说话。 下了朝,嵇雪眠盼着回府休息一天,走得飞快,朝臣们都不敢和他搭话,生怕被他训一顿。 然而嵇雪眠只想睡觉,他太困了,脚也开始有点浮肿,只想好好歇歇,当个废人。 宣沃坐在龙椅上忧虑地很,只好来求助他那时常笑着的摄政王,皇叔,请留步。 饶是段栖迟也望着嵇雪眠的背影,觉得他行走的有点别扭,正想不管不管追上去拉着他,就被宣沃给叫住了。 段栖迟只好停下脚步,恼火的眼神无声询问宣沃。 宣沃很苦恼地同段栖迟说:皇叔,老师最近总是下了朝就找不见人了,上朝也是晚到早归的,朕想和他说个话都贴不上他的边,怎么办才好? 众臣都三三两两地走了,段栖迟听宣沃这么说,揉揉眉心,云淡风轻回他:首辅大人最近不是待在内阁,就是告病不来上朝,皇帝更应该勤政才是,不必担忧嵇首辅,有事就来问本王。 话是这么说,段栖迟却没有回摄政王府,而是不由自主地跟去了嵇府,一路躲躲藏藏的,生怕被人家看见。 段栖迟记得,嵇雪眠除了住玄清宫就是住内阁,这还是他一个月来第一次出宫回嵇府。 段栖迟等这一天很久了。 不知道他这些天有没有吃好穿暖,心情愉悦,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不肯原谅不肯见面? 段栖迟垂下眼眸,矜傲的面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若是嵇雪眠不想自己再来见他,也不是不行,只是今天这一面,段栖迟非见不可,哪怕被他放狗撵出去,也誓不放弃,非要问他一问。 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别这么晾着他,他受不了。 尽管今天可能会被过度殚精竭虑的嵇雪眠打出嵇府,段栖迟也认了。 再不济,强行把人锁回摄政王府囚禁着,大不了天天跪刺猬皮给他赔罪。 思念似乎快要决堤,段栖迟刚想扣门环,就听见里面灵音高声指挥家仆的声音:手脚都快点,大人好不容易回来,刚才又吐了好几次,跑去了地泉水池边上散心,赶在他睡觉之前,药要熬好了才行! 段栖迟便收回了要扣门环的手,吐?地泉水池边? 他不会又是哪里疼了吧? 段栖迟突然害怕听到灵音拒绝他进府探望的话,于是他提起上墙,翻了过去,落在地上时,一丝声响也没有。 嵇府闹闹嚷嚷的,没人注意到他。 他顺着寒天冻地里一丝温暖的地泉热气,找来了池边。 池边,嵇雪眠正背对着他,逗弄一只金笼子里的小白雀。 他没有穿上朝时那件白玄狐裘,因为地泉热气实在是旺盛,他换了一件丝麻衣裳,显得脊背挺直,腰上那倒美人沟更加清晰,人就像孤松那样清俊。 段栖迟离得远,隔着一整个池水看他,心里的想念骤然泛滥成灾。 作者有话要说: 雪眠:揣不住了,救 第61章 同床共枕01 所以到底为什么哥儿会生孩子呢? 嵇雪眠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这肚子好重, 压的他的腰都要直不起来了,只能扶着后腰,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是怎么长这么重的!简直像是揣了个蛋那么沉! 莫不是两个吧! 嵇雪眠摇摇头, 把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仿佛甩一甩, 就绝不可能有这种可能! 这该死的摄政王!只管那个他, 那啥一上脑,别的都不注意的是吗? 嵇雪眠越想越生气, 气的肚子里一个小拳头轻轻擦了一下。 月份越大,就好像这孩子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嵇雪眠只好抚摸了一下肚皮,轻声安慰他:虽然你爹不知道你的存在,但你长大后可以带兵打败他, 叫他安分守己, 知道了吗? 小崽崽在他肚皮上搞出了一个小波浪,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嵇雪眠失笑, 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居然在问一个没出生的小崽崽这种问题。 说起来,因为太忙,好久没和段栖迟见过面了。 嵇雪眠莫名其妙觉得, 有些想念他。 当初嵇雪眠是真的生气了, 后来火消下去,夜里细一琢磨,要是搁了自己,恐怕也不想被人看见阿芙蓉上瘾的样子,这事也怨不得摄政王。 正好政务繁忙, 月份又大了,阴差阳错的, 就和他一月多未见面了。 看看这天头,临近晌午了,温度正好,温暖的很,地泉蒸蒸热气冒上来,不如泡浸一会儿,解解乏。 嵇雪眠这么想着,回过身来,伸出手来,想要换件能泡泉的薄衣裳来。 衣衫还没等半褪下来,就听见不远处的草丛里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响动来。 嵇雪眠的手猛的一顿,森寒着语气,厉声问道:是谁? 听到他的质问,段栖迟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回神。 他的肚子怎么变得和一个月前彻底不一样了? 之前搂他的腰的时候,段栖迟只是觉得他可能是胖了点,还挺高兴,现在再一看 这哪是胖的啊? 这分明是结结实实的凸出来了吧! 段栖迟深吸一口气,捶了捶树干,压抑不住的冲动要冲过去一探究竟! 还没等仔细看一眼,就发现首辅大人已经拿广袖把肚子挡上了,遮遮掩掩的,像是非常不想让别人看见。 段栖迟干脆也不藏了,直起身来,隔着池水看他。 嵇雪眠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非常的精彩。 不知怎么的,段栖迟突然觉得,眼前的嵇雪眠虽然更加苍白,清瘦,脸上却带着好看的红晕。 他的眼神也是亮着的,凌厉如风雪刀削一般的森寒之气却是锐减了。 段栖迟站在他对面,眯起狭长的眼,试图从他惊慌失措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去想,他好想那只金笼里的小白雀,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真是可爱死了,可爱至极。 嵇雪眠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水池那边一步一步飞快的走过来,直到人都近在眼前了,还没回过神来。 嵇雪眠咽了口干涩的喉咙,你怎么进来的?出去。 段栖迟眼眶泛红,瞳孔泛出笑意,顽劣地重复了一遍:让我走我就走?我偏不走。 嵇雪眠瞪眼睛:你 正巧此时,灵音端着汤碗走过来:大人,药熬好了摄政王您怎么在这! 段栖迟眼疾手快地接住差点掉在地上的汤碗,瞧了一眼,嗓音嘶哑地不像话:这是什么药? 灵音也是头一回看见段栖迟这表情,甚至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回答:是安胎药啊? 恋耽美 铜炉添香(46) 段栖迟乍一听到,猛然心跳如雷。 果真! 他一把攥住嵇雪眠的手腕,瞳孔疯狂地震。 你怀孕了! 嵇雪眠被他一拉,紧紧闭上眼睛,连牙都咬的死死的。 过了好久,他才红着脸:你还有脸问? 得到真正确切的答案,段栖迟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全身的血液都灌进了大脑里,让他无法冷静。 甚至颤抖着声音去问他:是谁的? 谁知道这话一问出来,嵇雪眠的眼尾一下就红了,你说呢!当初在南疆那么没日没夜的做,这孩子不是你是谁的! 段栖迟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耳膜都在跳,一字一顿地重复到:真是我的孩子? 嵇雪眠恨不得揍他一巴掌,就是你的,你说,该怎么办吧?摄政王陛下。 嵇雪眠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被他看到了,既然如此,干脆就直接问他到底想怎么办! 反正也五六个月这么大了,天天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他段栖迟不知道辛苦,嵇雪眠可真受不了了! 本来不想被他知道的,就知道他会这样傻着,一个字也不回答! 嵇雪眠揪着他的衣襟领子,甚至不得不离他稍微远一点,毕竟肚子实在是大 若有若无地贴上他的腹肌,嵇雪眠突然有点惆怅。 明明六个月之前,他也有腹肌来着。 嵇雪眠清清冷冷问他:摄政王陛下,您什么意思?不想要?可以直说,不需要拐弯抹角。 段栖迟却一把揽过他的腰,滚热的掌心差点把嵇雪眠烫的跳起来,偏还用尽了力气,不让他躲开,非要把他抱着,像是几百年没见到人那样痴狂。 虽然是有一个多月没见 就是搁任何时刻,嵇雪眠都没有像现在一样惴惴不安,甚至恼火起来。 他那是什么表情?哭不哭笑不笑的,像个傻子一样! 倒也不用如此吓人。 段栖迟却丝毫不觉得,甚至又问他确认一遍:你要给我生个孩子? 用这里?你的肚子里?他按着嵇雪眠的后腰,极其小心翼翼,生怕把他捂化了一样谨慎。 嵇雪眠别过头,实在是脸太红了,你别说的这么 这么让人羞耻。 况且段栖迟还没说他是不是不想要。 你若是不想要,我也理解,毕竟你我的关系本不该如此亲近到这一步,叫外人看见,于你我名声有损。 但是我警告你,这也是我的孩子,你不想要也无妨,你就当今天什么也没看见,转身就可以走,我不怪你。 嵇雪眠想推开他,却听到他终于说话了,低沉又沙哑:安胎药你喝多久了? 嵇雪眠索性不去隐瞒了,轻声回他:快六个月了。 六个月?段栖迟难得把持不住情绪一回,从来翩翩有度的摄政王头一回被震慑到,语气暗沉的要命:你瞒了我六个月? 他微眯双眸,阴晴不定:我竟一眼都没看出来,原来你不是长胖了些,而是怀了? 嵇雪眠的下唇都要被他自己磨破了。 血腥味开始在唇齿间蔓延。 我问过李御医了,他说孩子不能打 打?段栖迟敏锐捕捉到这个字,本来含着笑的眼睛瞬间夹杂了一些阴鸷,你曾经想把他打掉? 也不是嵇雪眠甚是苦恼。 在朝廷上从来伶牙俐齿的首辅大人同样理亏了一回,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更何况,他是我们在南疆解蛊时留下的,算不上合情合理。 嵇雪眠说的非常理所当然,所以,要打掉。 原来如此。段栖迟居然微微浅笑,点头。 说的也是,还没娶过门的王妃就怀了孕,大着个肚子到处走,说出去本王不得被人骂死? 他抚摸着嵇雪眠雪白的脸颊,轻轻一掐,雪眠,你好体贴。 嵇雪眠眯眼,挑眉,他是这么想的? 等等,什么娶过门?王妃? 嵇雪眠大惊:段栖迟! 怎么了?段栖迟笑。 嵇雪眠稳稳心神:你不能娶我。 那可由不得你。段栖迟微笑,勾起唇角:甚至本王要在咱们的孩子出生之前,把你娶回来。 你给我出去!嵇雪眠抬手就要揍他,摄政王同帝师这不成! 段栖迟却摇摇头,成的,成的。 你唔 低头深深地吻住他的唇,不许他再骂人。 辗转之间,嵇雪眠的眼眸氤氲着迷蒙水汽,望着上方狭长愉悦的一双眼,视线模糊一片。 段栖迟松开他,趁他呼吸困难的时候,擦去他眼角憋出来的眼泪。 我若是没看见,你想瞒我多久,嗯? 他在耳边哑声问了一句。 跟我回府。 语气很温和,甚至宠溺。 然而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不许拒绝。 嵇雪眠自然不爽,我明天要回内阁理政,今天哪也不去。 段栖迟云淡风轻:你不去,我就把你一路抱回去,叫所有人都看着,本王也要迎娶王妃了。 你!你嵇雪眠忍了忍,不得已软下语气:不要这样,我不想被人看见。 段栖迟便低头去吻他的脸颊,在他耳边呢喃道:那好吧,我想知道,你今晚有时间吗? 嵇雪眠知道是拗不过这个混蛋了,只能点头:有 段栖迟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地,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了,等我。 说完话,他真的松手,离开了嵇府。 灵音看着他衣袂翻飞,几下翻出去不见了影踪,不由得惊叹:摄政王居然功夫这么好?不去当暗卫可惜了! 嵇雪眠长叹了一口气,喝光了安胎药。 看着愣神的灵音,嵇雪眠弹他个脑瓜崩,好了,现在也没什么可顾忌的,扶我回去吧。 灵音一样小心地托着他的腰,替他穿衣裳:那您不泡了? 困。嵇雪眠如此说道。 头一躺在金丝枕上,控制不住的困意就钻进脑子里。 迷迷糊糊的时候,嵇雪眠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肚子。 他还以为是灵音,他总是让灵音帮忙按摩一下腰,于是牵着那双手腕,往下递去,这里酸,帮我揉揉。 清冷的嗓音染上柔软好欺负的睡意朦胧。 灵音没说话,手法温柔,掌心滚烫,伺候的相当周到。 他这样按摩着腰,可能是太温暖了,肚子里的小崽崽就动了一下。 嵇雪眠皱起眉头,疼,你再听听,又怎么了? 灵音似乎愣了一下,你都让谁听过? 这声音不是灵音。 嵇雪眠一下子就清醒了,睁开眼,果不其然,段栖迟眯着眼睛,神色不定地打量着他。 而外面天色渐晚,已经敲过梆子了。 嵇雪眠想起身,却被他按住肩膀,死死压在塌上。 嵇雪眠只好拍他的胳膊,轻点。 段栖迟轻轻嗯了一声,手却抚摸上他的腰身,嵇雪眠要躲,被他抓住双手,在他肚皮上摸了个够。 嵇雪眠别过头,觉得和段栖迟的手相比,灵音实在是个孩子,只觉得小崽崽很好玩。 不像段栖迟,好像现在就想把他吃了那么疯狂。 嵇雪眠隐隐约约觉得,他对小崽崽和自己的占有欲简直太可怕了。 别揉了。嵇雪眠只好说,有话好好说。 段栖迟却慢慢笑出声来,是害羞还是不喜欢? 一向冷冰冰面若高山雪的帝师大人听到这种话,愣是眼睛都不想睁开了,都不是。 与其惹你生气,不如我问你比较好。段栖迟温声,告诉我,你是害羞,还是不喜欢? 嵇雪眠没办法了,莽了一句,也不管不顾了:我喜欢总行了吧? 第62章 同床共枕02 听到他说喜欢, 段栖迟继续帮他按|揉|腰背,力劲不大,恰到好处。 嵇雪眠直眯眼, 觉得缓解了不少又酸又疼的难耐感。 嗯 嵇雪眠甚至发出了几声舒坦的喟叹声。 听的段栖迟直控制不住掌下的劲儿,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 他这几下子弄完, 嵇雪眠就有了点难以启齿的反|应。 可能是怀孕压迫了神经导致的, 他最近都会晨起,而且时不时就沾湿了衣裳, 尤其是小崽崽在肚子里动来动去的时候。 每到这种时候,他第一个想起的总是段栖迟。 比如现在,他就有点想。 好了。泛红水润的丹凤眼盯着段栖迟,有点心虚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 段栖迟撤开动作, 翻|身上去。 他把嵇雪眠拢在身|下,低头去吻着他的颈侧。 他轻声低语地问道:这几个月没见, 你有没有想我, 嗯? 嵇雪眠的膝盖无意中抵到他那个位置,烫的瑟缩了一下。 他马上就懂了什么是想。 段栖迟也不掩饰,浓烈的侵略眼神死死盯紧了他。 嵇雪眠很想说没有, 但是话到了喉咙, 却死活也说不出口。 他刚和段栖迟生了这么久的闷气,现在说想,是不是有点太突兀了? 见他犹豫了,段栖迟伏在他锁骨上,不容拒绝地留下浅浅的吻,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不生气了。嵇雪眠下定决心,抿了下滣, 我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是我,恐怕也不会告诉你。 段栖迟听到这话,眉梢微扬,掩饰不住的喜悦:我已经戒掉了,再也不会发生这种意外。 他这个人天生自带能让人安心臣服的气质,盯着人认真说话的时候,谁都会相信他会言出必行。 就算段栖迟说话不算数,只要是在正直清高的首辅这里,他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我知道。嵇雪眠与他対视,同样坚定。 段栖迟被他感染,不免在这双清傲的眼睛里沉醉动容。 大掌往被子里一探,轻车熟路地探寻到熟悉的地方。 意料之中的,段栖迟看见嵇雪眠的脸更红了。 段栖迟带着笑意道:我刚才就注意到了,你是不是想和我做那种事? 段栖迟撑起身来,笑了一下,说出来吧,又不丢人。 嵇雪眠却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他晾了段栖迟这么久,段栖迟也没生气,当真好脾气。 嵇雪眠不言语,却抖着指节,拉开他的束衣带,抛到一边。 然后不声不响地撩开他的衣裳,握住了他。 段栖迟倒是愣住了,好看的眼睛不错珠地看着他,微微蹿出两团小火苗。 雪眠你 按嵇雪眠的脾性,是一句话都不会解释的。 不过此时此刻,他多少有点抱歉的心思在,其实说开了,他自己也有几分不対。 他们俩一个是锯末葫芦死活不解释,一个虽然关心却不肯好好讲话,就这么的闹了好久的别扭。 我也有错。嵇雪眠一边说着话,一边别过脸,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冷着你,所以,我想哄哄你,可以吗? 段栖迟没说话,先是难以置信,俊美漂亮的脸上一阵一阵的漫过惊诧。 而后,段栖迟慢慢扬起来笑容,放低了声音问他:真的? 嵇雪眠索性也坦荡起来,闭起眼睛,两条胳膊轻轻去搂他的脖颈。 段栖迟就这样深深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五指苍白又修长,温度很低,微微散发着凉意。 他甚至更瘦了,用全身不多的养分供养着小崽崽,实在是让人心疼。 嵇雪眠尤不觉得,只好主动舍了脸皮,毕竟孕期也是有需求的。 他磕磕巴巴的:御医说,哥儿在怀孕四个月之后,可以适当注意点就好。 话说完,他主动去亲身上人的滣角,呢喃道:哥哥,给我。 段栖迟认为,他此生不怕天不怕地,最受不了的就是嵇雪眠的招数,任何招数,好的坏的,他都能乐颠颠地吃进去。 段栖迟便骤然失了分寸。 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等下可别喊|停。 段栖迟的语气甚至有点恶狠狠,眼眶都红了一片,瞳孔漫上血丝,像只被惹急了的饿兽。 嘘。 嵇雪眠不想再听他说话,眸光一点一点沉|溺起来。 冬天的夜里,地龙散发着温暖的热气。 太多的衣裳反而变成了累赘,索性丢下去几件。 嵇雪眠的肚子虽然不太方便,却被段栖迟好好的护住了。 只听段栖迟话语中浓|烈的忍|耐意味:咱们从哪里开始? 既然是嵇雪眠提出来的,段栖迟自然不会轻易浪费这个机会。 嵇雪眠却很认真,你起来。 段栖迟便听话地半跪着,嵇雪眠一不留神,一览无余。 红着脸,低头,凑近。 其实他并不会,但他很小心。 段栖迟的呼吸就开始沉|重起来。 半晌,嵇雪眠咳了几声。 段栖迟喉|咙滚了几滚。 这才撤了力|道,让他转头离开。 转而抬着他的下|颌,强忍着,低声哄他。 乖,咽|下去。 于是眼前人就鬼迷心窍了一样,照做不误。 段栖迟眼睁睁看着,瞳孔都晃了几晃。 他看到嵇雪眠真的是铁了心要哄人,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可爱得很。 段栖迟的心简直化成一片。 嵇雪眠似乎被呛到了,又咳了几声,才缓过来。 几息之后,他的眼神也不复清冷,脸|颊像是醉酒一样酡红。 然后呢?嵇雪眠轻轻呼吸着,努力忽略这味道。 段栖迟简直是爱死了他这模样,再也忍不了了。 他缓缓摁|倒嵇雪眠,又狠又辣地刮了下他的脸颊。 眼神却极其危险,下一瞬,段栖迟就要疯狂占有他。 你随着我就好。 嵇雪眠真正是个死脑筋,说到做到,实打实哄了他一|夜,被他翻来覆去,欺|负了个够。 当然翌日醒来时,嵇雪眠觉得自己就没睡着过,眼睛一闭一睁开,天眨眼就亮了。 今天答应了尹次辅,要到宫里议事,应该赶紧赶路。 然而嵇雪眠扭头一看,段栖迟早就坐在茶几边,正低垂了矜贵的眉眼,悠悠地喝着温水。 摄政王一身锦袍穿的工整,这是他的习惯,每天卯时都会练刀剑,习武这件事雷打不动。 等到一个时辰之后,他会倒一杯温水,看一卷书,喝到天亮。 昨晚,如段栖迟所说那样,只要放轻松,随着他的动作,嵇雪眠现在并不觉得累。 恋耽美 铜炉添香(47) 这种事上,段栖迟往往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感,让人逃也逃不掉,动作却是一向温柔的。 见他醒了,段栖迟回过头来,脸上一点也不见熬夜的累。 他神采奕奕地走过来,直接在嵇雪眠颈边印上了一个吻,醒了? 段栖迟的鼻尖微凉,轻轻厮|磨着他的耳|垂。 他的呼吸沉|重,又热又烫,嵇雪眠不由得缩了下。 嗯。 段栖迟轻笑一声,一边抚上了他的肚子,果不其然,惹来他阵阵战|栗。 他坏心眼地问:雪眠,我好不好哄? 你还敢说。 嵇雪眠想起他那么长的时间,莫名其妙有点委屈。 于是掷地有声:下次不哄你了。 段栖迟笑着拉下他的衣|襟,戳了几个位置,点了几下,成,下次我哄你。 每次之后,他总是喜欢留点印,这同样是个雷打不动的习惯。 见他像是打量战利品一样的眼神,扫来扫去欣赏着,嵇雪眠就连耳朵都红了。 今天别进宫了,好不好?段栖迟埋头在他耳畔,像只粘人的犬,嗓音低磁,显得很可怜。 你陪陪我吧,我都想你了,每天晚上做梦都是你,谁知道你不声不响就怀了我的孩子,还不告诉我。 嵇雪眠被他这语气弄得有点心软,差点失去立场。 这是两码事,昨天我答应了尹次辅,就不可以不去,眼下的局势不容乐观,每天都很忙。 段栖迟也不强求,温声劝着他:也不差这一天,有我在,睿王那边和大越氏暂时还不敢有动作,我昨天就替你请了假,尹次辅虽然不情|愿,倒也答应了。 嵇雪眠拿他没办法,最近也是太累了,被他说的也想贪懒那么一次。 嵇雪眠便道:好吧,那今天你想去哪? 见他松口,段栖迟笑了一下,西城搭了个戏台子,请的是扬州城来的伶官唱曲儿,咱们出去听戏,散散心。 想了想,段栖迟煞有介事,有利于小崽子提前学会音律。 嵇雪眠失笑,好。 段栖迟没想到嵇雪眠这么简单就同意了,他甚至还点了点头,下意识舔了下滣角。 他的滣一下子变得水润又亮晶晶的,自己还不觉得。 落在段栖迟眼里,简直是致命的勾.引。 段栖迟本就対这捧只为他融化过的清雪情难自制。 他只好按耐着,想着不能在早上再来一次,那样会累坏首辅大人的。 嵇雪眠只是注意到那双眼睛里说不出的晦暗欲.念,盯着他的滣畔看了半天,眨也不眨。 最后,段栖迟终究是保持着笑意清浅的表情,在他滣上极其克制地吻着。 嵇雪眠只好尝试着张开口,纵容着他的扫|荡。 谁也没想到,吵了那么长时间的两个人突然就各退一步,忍让着対方,他们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和睦起来。 甚至称得上対彼此有求必应了。 嵇雪眠也想不明白,许是争吵之后,会更思念眼前人的存在,乍一相处,甚是有点小别胜新的意思。 我肚子有点饿。嵇雪眠简短道。 段栖迟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招呼人进来,转过身来,扶着他走到桌边坐下,生怕把他碰坏了一样小心。 嵇雪眠颇有点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胳膊,还不至于这样。 进来的人竟然是摄政王府带来的小丫鬟,云霓和织碧,估计是段栖迟特意找来的。 云霓笑眯眯道:公子原来是首辅大人,小女子有礼了,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若是哪里冒犯,还望您看着王爷的面子上,宽恕则个。 织碧更是掩着滣笑,奴婢才知道,原来大人怀了咱们王爷的孩子,怎么也不搬回王府住?之前送来的饭菜可还合心意?您喜欢,回了王府,我和姐姐天天给您做。 就连段栖迟也说:摄政王府离宫门近,你去我那里住,上朝议事也方便。 一个个花言巧语的,嵇雪眠在他身边坐下,被他顺理成章地揽在怀里。 他烫|热的掌心落在嵇雪眠背脊下,轻轻地揉按着,确实缓解了不少嵇雪眠怀孕的不适。 被这么三双眼睛殷切地看着,嵇雪眠无声地叹了口气,妥协了:随你吧。 三人一阵欣喜,忙不迭地布菜。 赶在太阳暖和起来的时候,他们才出了门,嵇雪眠走得慢,穿的照旧那么厚。 临近年关,冷风一吹,他轻轻咳了几声,身子比起怀孕之前更孱弱了。 那么瘦的一个人,颀长清贵的身姿,本来是个浊世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偏就肚子大起来一块,叫谁看见了都不忍心,恨不得抱在怀里天天宠溺着,别叫到处劳累走动了。 要不回去吧?段栖迟很是担忧,你太累了。 不。嵇雪眠的眼神却亮着,煞是好看,隐约带了点笑意,去听戏。 他眨了眨眼睛,轻轻笑出了声,说好了要陪你,我不会食言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穿流如织,段栖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轻微的低哑,你再这么惯着我,我会得寸进尺的。 嵇雪眠被他贴的这么近,惹来路人的频频侧目,有的人称赞他们的好相貌,还有说他们如此恩爱,这些声音传进耳朵,仔细听来,都是艳羡的语气。 嵇雪眠微微侧过头,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脸颊,语气愉悦,你可以得寸进尺一下,我给你这个权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6 17:41:06~20220527 18:0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霁字子凰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同床共枕03 摄政王得了个免死金牌, 举止愈发放肆起来。 京城最大的戏院春满园今天热闹,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坐着顶小轿,守在门外等着开场。 这扬州来的伶人是个男子, 听说大越氏来的副君要了最好的位置呢! 虽说戏院的伶人陪人过夜是要除名的,只怕也不敢违抗副君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 越来越大, 都在一瞬间化为安静。 嵇雪眠若有所思地看着戏园子的门,等着开园的百姓们乍一看见戏院门口出现了这么两位漂亮的公子, 不由得凝声看着他们,顿时停下了讨论声。 有公子小姐认出了他们,也不由得红了脸颊,不敢去挑明他们的身份。 嵇雪眠想的却是另一码事, 快步走到戏院管家面前, 神情微冷,语气严肃:扬州伶人进京可有许可?这兵荒马乱的, 什么人都能放进京城吗? 戏院管家年龄不大, 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被他一眼盯住,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有、有的!他是咱们班主的旧、旧相识 嵇雪眠听了这话, 像是审犯人一样探究管家的脸, 把人盯得脸通红,没发现他心虚的证据,这才罢休:最好是这样。 段栖迟眼眸愉悦地弯起来,他这一笑,叫没少肖想他的公子小姐们小小地发出惊叹声, 捂着嘴唇又喜欢又害怕的,不敢出声。 他靠近嵇雪眠, 手刚想抬起来去搂他的腰,就听见长街那头纷乱的脚步声传过来,让路让路!躲开!要不砍你了! 说话有浓重的异邦口音,段栖迟顿时笑意全无,揽着嵇雪眠的腰身,把他拉近了自己。 又是瞿罪。段栖迟嗓音冷峻,下颌线条绷的很紧,这一招声东击西玩的不错,好的很。 嵇雪眠的态度严厉而冷淡,意识到被戏耍之后,御林军这么多天排布在东郊堰雨湖的暗线居然全白费了。 原来他今天所谓的在东郊冬捕,就捕到西城戏台子上了,亏他抓了那么多鱼虾蟹消遣,简直是浪费粮食。 嵇雪眠心里盘算着,眼下全大宁的疆域各地全都粮食告急,能不发起战争就尽量避免,得赶紧想个办法让瞿罪回大越氏。 戏园子外的人都慌乱起来,哪见过这阵势,全都躲得远远的,就把嵇雪眠和段栖迟孤立出来了。 两排士兵打开道路,最前边的撞到路中央的嵇雪眠,上下瞅他一眼,目露惊艳,嘴上却骂骂咧咧的:你们俩让开!他妈的,是不是聋了? 一个手握权杖的男人走过来,苍老的脸上凶神恶煞:听个戏也这么晦气,这一路上遇见多少摄政王派来暗查副君行踪的挡路狗了?这男的保不齐也是找事的,赶紧杀了。 嵇雪眠随意拢了拢衣裳,指了指自己,杀我吗? 少废话!士兵抽|出一把剑,当真要砍过来,嵇雪眠一躲,虽然有点笨拙,但是底子好,撤步开来,剑砍了个空。 苍老男人和士兵全都戒备且狐疑地看着他,男人抬起权杖,敲了敲地。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一群士兵呼啦啦围上来,全都剑指二人。 要搁平常,嵇雪眠是不能轻饶了他们,但是眼下他有点顾忌不想挑起战争,便忍了下来。 这里是京城,皇城根底下,莫要太嚣张。 说的没错,比你更嚣张的人多的是呢。段栖迟微微笑道。 他这语气就不是在商量,而是风雨欲来之前的雷电。 嵇雪眠才反应过来,文臣和武将的思维方式简直是两个极端。 段栖迟被嵇雪眠后退狠狠踩了一脚,一把接住他,抱了个满怀。 这人甚至还有闲心打情骂俏:美人在怀,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逍遥的事了吗? 嵇雪眠肘击他一下,你正经点! 段栖迟捉住他的胳膊,吻了下他的指尖,别撒娇了,看夫君替你出气。 什么撒娇?嵇雪眠瞪了瞪眼睛,什么夫君!你脑子在想什么? 段栖迟笑的越来越惬意:你问题好多,晚上去床上再问,为夫一一给你解答。 你 段栖迟附在他耳畔,笑吟吟地问他:你答应我的权力呢?不做数了吗? 嵇雪眠被他亲了亲耳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虽然没躲,脸简直红到不能再红了。 段栖迟很开心:真乖。 调戏首辅大人够了,段栖迟不当回事地扬起一把玉弹子,一眨眼功夫飞出老远。 这把玉弹子每一颗都精准命中了士兵的脑门中心,离老远都能看出来,深深在他们的脑门上打出了个血洞。 嵇雪眠看的真切,回头一看段栖迟,他正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 歪了三个,打到眼睛了。段栖迟貌似很可惜,真瞎了也是够遭罪的,比死还难受。 周围的人全都吓得大叫,有的甚至捂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但是更多的却在叫好,干得好!把他们撵出去!太不是人了!死得好! 瞿罪撩开金銮轿的帘子,扶着框子下轿,极其嫌弃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士兵,没用的废物。 苍老男人快步走过去,耳语几句,瞿罪就看了过来。 然后他缓缓绽放一个笑容,我还当是谁敢杀我的人,原来是这两位大人物,死得好,死得妙,该死。 正巧这时候,戏院的门开了,所有人一窝蜂似的钻了进去,瞿罪走过来,直接去拉嵇雪眠的手。 嵇雪眠躲开,把手负在身后,被段栖迟偷偷拉住。 副君阵仗好大。 瞿罪满是可惜:那也没有摄政王跋扈,损失我那么多人诶? 嵇雪眠懒得听他胡扯,拉着段栖迟进了戏园子。 段栖迟被他勾着腰带慢悠悠地逛进戏院里,活像个纨绔子弟,不着四|六,就差一把扇子摇的欢了。 瞿罪冷哼一声,被管家带去了二楼包间。 嵇雪眠拉着段栖迟随意坐下,管家忙完了瞿罪那祖宗的事,赶紧下来,特意关照了他们这一桌。 他一和嵇雪眠说话就脸红,忙不迭把戏院里提供的吃食堆过来,二位公子,受惊了吧?来尝尝这黄金酥,配着生牛|乳,好吃的很啊! 坐在周围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偶一对上视线,人们就露出示好崇拜的笑容,看起来是对刚才弄掉大越氏士兵心存感激。 嵇雪眠摇摇头:百姓苦大越氏已久。 管家叹气:可不是嘛,天天打打杀杀的,京城是块好地方谁也不想抛家舍业地跑出去啊?唉,也不知道朝廷在干什么,都是吃白饭的! 嵇雪眠闻言,很是郑重:会有个交代的。 管家就笑了笑:公子别担忧,这时节活一天是一天,快尝尝好吃的! 段栖迟突然来了一句:这生牛|乳怀孕的人也能喝吗? 嵇雪眠闻言手一顿,微眯着眼睛,神色不定地瞥了他一眼。 段栖迟自动忽略他眼眸里的杀意,不怕死地接着问:若是有好处,我去买些给我家娘子。 管家擦了把汗,一溜烟说了一大堆:能啊!但要是怀孕的人,喝生牛|乳也不够,得喝鸽子汤,鲫鱼豆腐汤,鲜鸡汤之类的才好! 段栖迟感觉到桌子底下嵇雪眠狠狠给了自己一脚,面上撑着不改笑容:这是为何? 管家嗨了一声,下奶啊!没有奶拿什么喂孩子?你这夫君当的也太不尽责了 有人叫管家,管家应了一声,甩了抹布,赶紧跑远了。 段栖迟茫然地看着两杯生牛|乳,重复道:下奶? 他说完这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嵇雪眠。 然后视线下移,落在他胸膛处。 嵇雪眠心口狠狠一蹦。 你什么眼神? 嵇雪眠甚至用手挡了一下,自己都觉得这动作莫名其妙的,赶紧移开了。 他自言自语地歪着头,现在喝,是不是有点早啊? 嵇雪眠恨不得捂住他的眼睛,低着声音小声提醒他:这是在戏院! 段栖迟握住他的手,把两杯生牛|乳都推到他面前,你先喝着,总比到时候孩子没的吃要好。 我虽然是个哥儿,可不一定能嵇雪眠说不出来这俩字,眼角憋的通红。 段栖迟捻了一把他的眼尾,试试呗,万一呢?像他说的,这日子有一天没一天的活着,我不得对你好一点,死了也不后悔。 他像是说笑话,嵇雪眠却笑不出来,只能和他五指交|缠,紧紧攥着,像是天生长在一起那样紧密。 段栖迟微微笑着,没再说话,就这么拉着他的手,静静听着戏。 伶人在台上挥洒衣袖,唱着离别与爱恨,戏词也很缠|绵,听的台下观众不是哭就是笑。 整曲最后以有情人分离之后的重逢为结尾,世人大多喜欢圆满的结局,今天难得算是个节日,众人乘兴而来,满意而归,纷纷离席。 段栖迟也拉着嵇雪眠起来,走,去买些鱼肉鸡肉的,回府给你炖上一锅。 听完戏,嵇雪眠也不免入戏,此刻语气也温和了三分,有点为难:还真喝啊? 恋耽美 铜炉添香(48) 段栖迟乍一听见他的声音,眼中同样有些动|情,低头吻他的动作愈发温柔起来。 他亲着他的眉眼,感受到唇下的眼睫正微微抖动,心里更是难耐。 段栖迟笑的理所当然:给你下奶啊。 第64章 同床共枕04 闹市区卖什么的都有, 临近年关,天气虽然寒冷,小商贩们也早早就卖起了年货。 采买这种事一向不用尊贵的摄政王挂心, 不过今天乍一知道了下奶喂娃娃的事,说什么都要拉着嵇雪眠上街亲自买。 嵇雪眠以为他是一时心血来潮, 没想到段栖迟扭头问他:你胃口不好, 想吃什么跟我说,回府我给你做。 嵇雪眠觉得很难以置信:你真会做饭? 段栖迟就笑笑不说话, 牵着他的手小心避让着来往的路人。 菜价也有高有低,嵇雪眠对吃的没什么要求,有些食材是西出阳关加快运输回京城的,还有运河通航而来的水产物, 全都价格不菲, 昂贵到离谱,摆在酒楼里, 只卖给王公贵族。 嵇雪眠作为首辅兼任帝师, 每年的俸禄银子不过三百两余,要养活一大家人,节俭又清廉, 从来是不往这奢侈地方进的。 知道楼里来了贵客, 掌柜的特意来迎接,一眼看出来这位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摄政王,正要跪下,就被段栖迟无声阻止了。 只见段栖迟如数家珍地一样一样看过去,像不要银子那么随意点点, 叫人把这些远道而来的稀罕食材全都装进描金食盒里,加紧送去摄政王府。 不多一会儿, 楼外用来运货的马车就装满了好几车,嵇雪眠不由得拉他,皱眉:你要做多少菜? 段栖迟数了数马车数量,看了一眼他的肚子,弯着眉眼摸了一摸:这可是两个人吃饭,要多吃点。我看这鲔鱼挺新鲜的,想不想吃? 掌柜的低垂目光哪敢去看,一边殷勤地搭茬:这是从北海冬捕新捞上来的蓝鳍鲔鱼,今年头一批这么高份量的,肉质细|腻的很,价格也高,两万两银子,物以稀为贵呀。 嵇雪眠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掌柜的喜笑颜开,忙一招手喊人,一条优美流畅的鱼就进了盒子。 他果真买了一堆能下奶的食材,羞得嵇雪眠没眼看。 买的差不多了,掌柜的满脸都是笑,三送五送地送出门来,送了一摞烹调的画本子,贴心地叫人一并送去王府。 嵇雪眠走到街面上,想买点寻常可见的菜,然而看来看去不知道怎么买,段栖迟望着他的侧脸,像是怎么瞧也瞧不够似的,若有所思地笑着。 嵇雪眠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看他,有点无奈,我不会做饭,不知道应该买什么。 段栖迟顿时笑出声来,搂住他的肩膀,不紧不慢地推着人往前走,大人可真是享福的贵命,天生要等着人伺候的。 嵇雪眠被他说的,不自觉刮了下鼻子:我可以学。 段栖迟越看他笑的越愉快,对偶尔示弱的首辅大人甚是迷恋,你都学会了还要我干什么?总得给我找点由头伺候你吧?你就别管了。 就这样又买了一堆香菜薄荷调味料之类的,用手提着,段栖迟牵着他往城里酒庄走:其实府里什么都有,唯独缺了酿酒的酒曲,曲为酒之骨,今年是咱们俩过的第一个新年,我想留些什么。 酿酒吗?嵇雪眠想了一下,笑笑,好像也不错。 段栖迟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的笑容,手臂下移搁在他腰上,往自己身边靠了靠,心口的情绪满的都要溢出来。 嵇雪眠只顾着想酿什么酒,粮食酒还是花果酒? 段栖迟早就想好了,顺口就说:咱们当时从南疆带回了那么多甜葡萄,不如就酿葡萄酒吧? 嵇雪眠微挑了一下眉毛:我还以为那些葡萄都坏掉了。 段栖迟低头,看着夕阳余晖投下的影子,很幼稚地踩着嵇雪眠的影子,一步一个脚印走,嘴上说道:都放进冰窖里存着呢,晚上回去就拿出来酿酒,请首辅大人放心,本王可不是浪费粮食的纨绔。 嵇雪眠见他踩自己的影子,失笑一声,也去踩他的影子,被他躲来躲去,手来拉他的袖子,嵇雪眠也去扯他的,俩人互相牵制着,你一脚我一脚地踩对方,很快就走到了酒庄门口。 酒庄的老板正忙着监督烧酒,听说有人要买酒曲,本来还不想卖,段栖迟也不为难,比划了一个银子数,老板眼睛都看直了,不多时,包装好的上好酒曲就被送去了府里。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大街小巷点起了红灯笼,提前昭示着新年的喜庆气氛。 嵇雪眠有心看看京城的粮站都是什么样,段栖迟欣然陪他前往,谁知道走到了西城最大的粮食运输站就看见了一股浓烟,顺着粮站的牌匾腾空而起。 这是走水了,粮站被人烧了个干净,呛人黑烟滚滚从窗户里冒出来,有人往楼下跳。 嵇雪眠眯起双眼,在粮站屋顶看见了瞿罪和下属的身影:他放的火? 被嵇雪眠看见,瞿罪转身就躲,嵇雪眠要去追,被段栖迟一把扯回来:别冲动。 段栖迟腾出一只手,捂着他的口鼻,把他抱走,嵇雪眠一惊:很重的,放下我。 段栖迟四处寻找能暂坐的地方,慢条斯理地回答:你太轻了,都不够我抱的。 嵇雪眠的眼神却担忧地看着粮站:粮站被烧可是大事,我要去看看。 段栖迟半是开玩笑半是愠怒地吻他的额头,按住他肩膀:我是死的吗?你在这等我,别乱走。 瞿罪跟着他们俩来到书摊子,扒开书摊子屋顶的砖瓦,往外瞅了一眼。 哦?瞿罪挑眉,这位帝师竟然怀孕了。 下属皱皱眉毛:副君何以见得? 瞿罪的眸中有那么一刹那的吃惊,而后,他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美人孤见惯,像他这样的美人,腰一定很细才对,虽然穿得多也掩盖不住肚子里有东西,他瞒不过孤的。 瞿罪:孤还发愁怎么把人抢回去,现在看来,这不是现成的法子吗? 下属了然:您是想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还是揭发这是摄政王的孩子呢? 瞿罪摇摇头:非也,孤没这个低劣的兴趣,孤看他像极了大越氏传说里的神君,同样是男子孕育生命。所以说,孤娶他不能说是抢,而是归还才对。 京城里的禁军现在任摄政王调配,士兵们马上赶到,轻松容易就抢救了不少粮食出来,烧毁的那一部分则是被摄政王自己掏银子补上了,顺便让他们有余钱重建一座粮站。 段栖迟回来时,看见嵇雪眠被书摊老板塞了一手的话本子,表情很无奈。 老板是白天见识过他们杀掉大越氏叛军的戏迷,正一本一本把书打包好:两位公子,拿回去看,不要银子!这是一点心意,就为了个心里痛快! 嵇雪眠只好点头:多谢。 老板不怕他态度寡淡,越说越来劲:这话本子什么类型的都有,公子和你家相公夜里看了肯定喜欢! 被默认成相公的段栖迟心情大好,从嵇雪眠手里接过书,左手牵着他,右手拎着一堆东西,回了王府。 大理寺卿赵玄朗守夜等在摄政王府外,看见两个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甚至嵇雪眠笑的更欢快些,赵玄朗离近了一看,挑起眉毛,倒吸口凉气。 摄政王的鼻尖粘上了黑色的灰,兀自不知,首辅大人也不提醒他,就那么一路笑着看着他,实在是坏得很。 赵玄朗眼观鼻鼻观心,自觉地接过摄政王手里的东西,跟着他们进了王府。 摄政王扶着首辅大人坐下,在他耳边耳语了一句什么,惹得首辅大人脸红了一通,这才隐隐含着些笑意,转身出了门。 赵玄朗哪敢问?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坏,他来找首辅大人是有正事的! 赵玄朗絮絮说道:今天早朝,富余将军因贪军饷粮食的罪名,给督御史闫明给举报下了大狱,虎符回到了皇帝手里,现在除了摄政王那一块,就剩下两块了。 赵玄朗:这样一来,押送军粮去浦隆九州的总督军人选就空了下来,诸位朝臣一商议,扶持了驻军兰州的孙吴。 嵇雪眠难得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神情清冷,点头:好的很,孙吴那人靠得住,用起来省心。 这事想来就很顺当。 谁不知道孙吴背后有内阁的力量,这一下朝野哗然,都知道运送军粮这事儿,旁人是插不上手了。 那位首辅大人要全权接管,亲自监督粮食送去九州了。 赵玄朗却笑不出来:启程的日子就定在出了正月的第一个十五。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今天,睿王宣布和大越氏结盟,正式对我朝发起攻势。就因为这,皇帝说了,不管天大的事都得往后推。 嵇雪眠却没怎么表示担忧:无妨,睿王造反证据齐全,拉拢大越氏也没关系,叫皇帝先注意他们的动向,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即可。 赵玄朗眸子一亮:首辅大人有办法? 嵇雪眠淡淡饮了口茶:办法谈不上,冒险一试而已。 赵玄朗总算是吃了个定心丸一样,欢天喜地地就走了,临走时候路过厨房,发现摄政王的身影正忙忙碌碌,差点以为自己花了眼。 揉了下眼睛,真没看错,摄政王正围着个裙布,因为个子太高,不得不低着些头,省的撞到挂着的铜器,一旁的丫鬟仆人们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把厨房炸了。 赵玄朗像被雷劈了一样,喊了一声摄政王,在他回头的刹那,意有所指地抹了下鼻尖,然后慌忙走了。 嵇雪眠去厨房时,果不其然看见段栖迟撂了锅铲,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丫鬟仆人们眨着眼睛看他,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嵇雪眠还不知道赵玄朗的小提示,憋着笑走过去,故意问他:怎么停下了? 段栖迟一把把他搂住了,贴上他的下唇,报复似的衔住了,亲了许久,还不解气:你都不告诉我?就看着我花了脸一路走回来? 嵇雪眠终于没忍住笑出来,指节弯曲搁在他鼻梁上,一路往下,刮了下他的鼻尖,那你也是好看的。 段栖迟一怔,眼眸中像是被点亮的星星那样亮。 下人们偷笑着识趣离开了,嵇雪眠就牵着他来到灶台前,开始吧。 段栖迟重新围上裙布,也给嵇雪眠围上,笑吟吟问他: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嵇雪眠想起刚才他趴在耳畔说的那个过分要求,脸又红了,那就照你说的办。 第65章 同床共枕05 洗净葡萄这种活儿还是好做的, 除去果梗,坏粒,再风干然后捣|碎, 就可以用来酿酒了。 对嵇雪眠来说,唯一的难处就是段栖迟。 他正在一旁处理食材, 翻着菜谱, 时不时就要问嵇雪眠一句。 少加点盐怎么样? 放些冰糖吧? 还是说你喜欢酸汤鱼? 嵇雪眠一边把葡萄收拾好,放进酒罐子里, 一边听着他的废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随口敷衍一句:都好。 段栖迟偏头,又问他:我给你做什么你都爱吃? 嵇雪眠专心洗葡萄:爱吃。 段栖迟好笑,顽劣到了极点:那你是上面爱吃, 还是下面爱吃? 嵇雪眠正和葡萄籽过不去, 下意识问他:什么上面下面? 不急,你可以今天晚上告诉我。段栖迟笑眯眯地搂了把他的腰。 是鱼好吃, 还是我的他趴近嵇雪眠耳畔, 说了几个字,嵇雪眠终于反应过味儿来,脑袋唰就嗡嗡起来, 脸变得通红。 好了, 不逗你了。段栖迟笑的开怀,松开他的腰,转过身去做饭。 嵇雪眠看着他笑意未散的侧脸,气的牙根都痒痒。 段栖迟做饭,要他酿葡萄酒, 看谁完成的快,输了的有惩罚。 嵇雪眠这双手自小惯于写字, 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连洗个葡萄都得用热水煨暖了手再说。 更别提干什么重活了,除了练武之外,可以说是六体不勤。 段栖迟对此非常清楚,好心提示:葡萄不是你那样洗的,灰是掉了,沉垢没掉。 嵇雪眠幽幽叹息:不如一掌都给拍成果汁算了。 段栖迟笑出声来:那你要认输了? 不认输。嵇雪眠耐下性子,用剪子剪下枝径,一颗一颗洗葡萄,就你这手艺,还能做的有多快? 你等着吃就是了。段栖迟貌似很有信心。 洗葡萄的工作看起来很简单。 但是嵇雪眠万万没想到有那么整整好几十箱的葡萄。 他哀怨地瞥了一眼始作俑者摄政王,摄政王耸耸肩,手下飞快地切菜扔锅里,该炖的炖该煮的煮。 嘁哩喀喳做完饭,一看才半个时辰。 终究是段栖迟先做完了饭和菜,摘了裙布,抱着手,歪着头,斜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嵇雪眠。 嵇雪眠越发手忙脚乱起来,然而不管怎么加紧,他都是输了。 有点垂头丧气,瞥了一眼段栖迟,发现那人上上下下看自己。 段栖迟乐的更自在了:你求求我,我就帮你。 嵇雪眠索性慢下来,不服气地问他:我不求你,你还帮不帮我? 段栖迟走过来,帮。 他在嵇雪眠身后,两只手故意搁在他肚子上,帮你揉揉,让你快些洗。 嵇雪眠眯着眼睛回头瞪他一眼:出去 段栖迟正想说什么,突然觉得手下的肚皮滚了一下。 段栖迟惊了:他动了? 他天天都动。嵇雪眠被踹过没有百次也差不多了,见怪不怪了。 段栖迟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甚至于太惊诧了,屏住呼吸。 他的手就这么轻轻搁在肚皮上,抚|摸了半天。 小崽崽被他亲父摸了几把,果断不动了。 段栖迟吻了吻他的脸颊,嗓音克制:我来洗。 嵇雪眠扒拉开他的手,轻描淡写的:不劳烦王爷大驾,不就是百十来筐葡萄?洗的完。 段栖迟不得不软下嗓子去哄,雪眠,司伶,嵇首辅,帝师大人 见都没什么效果,段栖迟福至心灵,厚着脸皮,唤了一声:孩儿他爹。 嵇雪眠手下一顿,肩头微颤。 然后段栖迟就被他连人带菜刀给轰出了厨房。 没多时这人又死皮赖脸地进来了。 嵇雪眠脸还是红的,你有事? 段栖迟不说话,嵇雪眠去哪,他就跟去哪。 让路。嵇雪眠搂着罐子,让他躲开。 嵇雪眠剁葡萄,他也跟着看,嵇雪眠找到方法,把所有葡萄一口气洗完,他就帮着装罐子。 装着装着,嵇雪眠就被酒气呛到,忍不住咳了几声,沾染红色葡萄浆的手捂住嘴,沾了满嘴唇的殷红。 段栖迟看的真切,他的嘴唇显得愈发艳丽起来。 于是嵇雪眠无意中瞥了一眼他,再往他下面一看,红着脸骂了一声:禽|兽。 恋耽美 铜炉添香(49) 段栖迟飞快地掐了一把他的脸蛋,抱着好几筐葡萄去装罐子了。 装完了罐子,嵇雪眠看着他,发现他还没消。 墨黑的瞳孔闪出些调笑的意味,故意要让他出门:去院子里埋上? 段栖迟笑笑,抓住他的手,那你得帮我。 嵇雪眠被他倒打一耙,无声眯起眼。 外面这一会儿的功夫就下起了雪。 出了门,台阶上满是洁白的雪,厚的很,看不出下面有没有冰层。 嵇雪眠的手都磨红了,去扶玉栏杆,却被他把两只手都攥在了掌心里。 嵇雪眠眼尾还潮着,抬眸去看他:这是何意? 段栖迟便绕到台阶下,站的比他矮了一阶,给你当垫背的。 摄政王府的台阶很长,一阶一阶下足有二十阶。 段栖迟便步步后退,嵇雪眠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走下来。 他握着段栖迟的手,就不用再去扶玉栏杆,不自觉地被他牵着走。 段栖迟轻轻数台阶:二十,十九,十八 嵇雪眠突然就犯起懒来,也不想去数,也不愿意去看脚下的路,就这么交付给他,也不错。 最后一个台阶,两人站定,早就准备好了两把小铁锹,用来挖地。 段栖迟选了一棵桃花树,走过去,拍拍树干,挺结实,等到明年开花,酒也就能喝了。 嵇雪眠想动手挖地,被段栖迟阻止了:你歇着吧,我来。 罐子被手脚利落的小厮搬过来,见摄政王有心自己挖坑,就撤到一边去了。 嵇雪眠就看着他一铁锹一铁锹挖坑,直到挖出了个不小的坑。 两个人一起把罐子放了进去,然后给它结结实实埋了起来。 段栖迟拍拍手: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等。 嵇雪眠:等多久? 段栖迟大概掐算了一下时日,笑了笑:等明年春来的时候。 明年春来,说起来很久,可是眼下这局势,看起来又很远。 段栖迟一步一步靠近他,嵇雪眠没有躲开。 他轻轻揉上嵇雪眠酸|胀的腰腹,别的不论,刚才可是你输了。 我知道。嵇雪眠认赌服输,冲着段栖迟微抬下巴,你过来。 段栖迟得到授意,看着他的眼角越来越潮,长睫扑闪着,便故作镇定地靠近了他。 司伶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风雪之中,俊美挺|拔的摄政王一丝不晃地站着,虽然负着手,却死死盯着他怎么也不够看。 嵇雪眠就挑起他一缕乌黑的发丝,附到他耳畔,咬了下嘴唇,心里砰砰直跳。 段栖迟并不着急,他出神地望着嵇雪眠的侧脸,鬼使神差地伸了食指,戳了戳他雪白的脸颊。 指腹|下有一个小小浅浅的梨涡,轻轻揉了揉,指尖就戳的更深了一点。 你从小就有这个梨涡,就是不爱笑。 嵇雪眠的脸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北风太冷,还是汤婆子太热,熏的他脑子都开始迷糊糊的。 你怎么知道的? 段栖迟眼里只能看见他那张清冷秾艳的美人面,冷如霜雪的脸颊染上一丝红晕,轻声来问自己。 他靠着茶几坐下,把人抱到腿上,去吻他的下颌角,心情很好地回答他:你还有哪里是我不记得模样的? 所以,司伶,你现在要不要叫我? 嵇雪眠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段栖迟心中了然他一向不擅长风月,也不强求,而是搂住了他的腰,温柔地哄着他,笑容里有一点点期待:大人已经答应我了,趁着你还没反悔,我问你,该叫我什么? 他的眼神像是藏着两团星星,嵇雪眠莫名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年少,段栖迟就喜欢这样抱着他摇来摇去,提一些无理的要求。 虽然就是写张字帖,画个扇面之类的琐事,嵇雪眠就每次都拒绝不了他这种祈求的眼神。 我该叫你嵇雪眠被心跳惹得轻咳了一声,然后才接着说道:夫君。 话从那两瓣淡粉色的唇|瓣里说出来,泠泠如雪的嗓音十分好听。 想听他叫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白天也这么叫,晚上也这样叫,不许再叫别的。 他若是不答应,那就算是再耗上一辈子,也要追逐到他的应允。 段栖迟隐忍下不可言说的强势心绪,粲然一笑,再叫一遍我听听? 嵇雪眠看了看四下无人,安静的很。 雪又下起来,粘在段栖迟发梢上,白莹莹的雪花落在他睫毛上,眨眼就化在这双狭长漂亮的眼睛里。 当他看不出来吗? 满眼写着誓不罢休,步步紧逼,偏要用卑微又渴望的眼神来欺负他。 嵇雪眠顿时觉得很有趣,玩心大起,不妨就试试看,他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嵇雪眠低低笑了笑,轻咳一声,顺着他的意,耐心地又叫了一遍:夫君。 诶。段栖迟的手掌按揉他的腰,叫的真好听。 嵇雪眠撑着肚子,腰很酸,被他按摩着,缓缓问他:那你该叫我什么? 顿了顿,不许叫孩儿他爹。 段栖迟弯起眉眼笑笑:那叫,娘子? 也不可。嵇雪眠摇头,看这副带笑的神情,就是有意为难段栖迟。 段栖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依恋这一刻。 日子如果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要不就叫 一阵脚步声传来。 云霓喊道:王爷,所有的菜都装盘端上来了,要不要现在就吃? 段栖迟扬声:好。 嵇雪眠挑起长眉:这就不叫了? 段栖迟把他打横抱起来,往自己怀里一搂,叫,晚上再告诉你? 第66章 逼宫01 晚上吗?嵇雪眠捕捉到了一点不对劲。 他偏不让段栖迟躲避。 嵇雪眠噙着笑:夫君 又叫一声:夫君 段栖迟忍无可忍, 他感觉自己又起了,太难受了。 首辅大人不出言则已,一出言, 语不惊人死不休。 别叫了,你再叫, 我就在雪地里办了你。 嵇雪眠虽然是故意撩拨他, 但也是有点羞,嘴上不饶人:那就办我 段栖迟低低骂了声。 叫什么夫君?这到底是对谁的惩罚! 现在, 此时此刻,不把你扒光,就是我最后当人的底线了。 司伶,你别逼我当畜生。 嵇雪眠刻意钻他话里的漏洞, 鸡蛋里挑骨头:你是说, 你不当人了? 段栖迟咬着牙关,自从遇见你开始, 我早都不当人了。 他所有的想法都被眼前人拿捏的死死的, 包括每一缕微不可查的小小情绪。 他什么都瞒不过嵇雪眠,也一定会输给他的每一次情话。 嵇雪眠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角,有点好笑:你现在不让我叫夫君, 我晚上就不叫了。 不行。段栖迟恨得要命, 把他搁在饭桌前的椅子上,报复性地以一个深吻堵住了他故意招惹的话头。 嵇雪眠还是忍不住笑,闷闷的笑声从喉咙溢出来,整个人笑的头发丝都在动。 段栖迟听他笑,心里顿时软成一片。 吻他的动作越愈发温柔起来, 辗转反侧间,他的嘴唇亮晶晶的。 偏过头, 嵇雪眠轻轻掭舐了一下,那夫君,可以吃饭了吗? 段栖迟被他叫的脑子一团糟,你吃吧。 嵇雪眠嗯了一声,表示疑问:你不吃吗? 段栖迟撩开衣袂,施施然坐下,我攒着,晚上一并在你身上吃回来,怕不怕? 嵇雪眠知道他就是这么说说,试图给自己找回场子。 真到了床上,他恨不得使出百般花样,讨自己欢心。 嵇雪眠一笑,浅浅的梨涡就凹了进去,怕,夫君饶命。 段栖迟又是一副被雷轰了一样的表情,抬腕饮尽一杯烈酒,再抬眸看他的时候,眼珠子都红了。 段栖迟:你等着。 嵇雪眠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清二楚。 段栖迟不叫,那就是他没想好,到底该叫自己什么称呼。 叫娘子是铁定不成了。 孩儿他爹,他怕不是想再挨一顿打。 叫相公,夫郎,官人,都不像是摄政王能叫出口的称呼。 嵇雪眠就想等他,到底能憋出个什么称呼来,平日里没少占便宜,也该轮到自己一回了。 嵇雪眠像只胃寒的小狐狸,裹着白绒绒的裘衣,慢慢伸出手:夫君,手冷。 段栖迟闭了闭眼,现在为什么不是黑夜?为什么还有几个时辰才黑天? 他为什么不能直接就吹蜡烛,把他翻来覆去,架起来 他把嵇雪眠的手揣进怀里,贴在锁骨下的皮肤上,心口的位置。 段栖迟被凉了个哆嗦:捂着。 嵇雪眠用下巴点了点菜:那饭还怎么吃? 段栖迟长长吐出一口气:喂你。 满桌子都是汤汤水水的,不是鸡就是鱼,好闻的要命。 俩人在雪里实打实待了一阵子,急需热汤暖暖胃。 至于是不是下奶汤无所谓了。 一顿饭吃饭,嵇雪眠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从他怀里把手撤出来,搓了搓指节。 段栖迟直直盯死了他,揉了揉他的肚子:吃完了? 嵇雪眠被他伺候的很舒坦,点了点头。 段栖迟看着他难得一见的餮|足表情,胸口的冲|动马上就要破膛而出。 段栖迟问他:好吃吗? 嵇雪眠舔了下嘴唇,微露倦容:好吃。 段栖迟随手取了一团绢子掷过去,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该我了。 嵇雪眠看着上方他锋锐的眼眸里满是动情,就又起了坏心思。 夫君,你还没说,要称呼我什么? 不急,我想起一件事来。段栖迟翻身下榻。 他从一摞书堆里取出一本,嵇雪眠一看封面,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书。 《春|厢图鉴》。 他沾湿指尖,翻到了一页,摆在嵇雪眠眼前。 难不难? 不、行。 嵇雪眠脸红,提膝,被他钻了空子,一条腿抵在他膝盖之间。 他的腿就被迫又分开了一点。 段栖迟:哪里难了? 嵇雪眠:你别用这种认真的语气和我探讨 段栖迟乍一下笑弯了眼睛,不怀好意:这算是探讨吗?分明是实践。 嵇雪眠咬牙:会、会坏。 段栖迟就着这一页的描述,一步不差,给他从头到尾实践了一下,到底会不会坏。 事实证明,不会坏。 而且爽。 嵇雪眠累的几乎要睡着。 肘关节一直后撑着,实在是太困难了。 嵇雪眠有气无力:畜|生。 段栖迟修长的手指捋了捋他的乌发,一点看不出累,嘴角勾起来:这就不叫夫君了? 嵇雪眠深呼吸了一下:不叫。 段栖迟很可惜地摇摇头:那我只好把畜|生一词发挥到底了,来,乖,再把腿|张|开。 最后,嵇雪眠熬不住了,还是叫了他。 一声一声,断断续续的唤他。 段栖迟按着他亲了又亲,心里爱的不行,更不想让他被别人看见了。 嵇雪眠半路就睡着了。 天还没亮,有一群人把摄政王府堵的死死的。 嵇雪眠被吵醒了,他不得不佩服自己,折腾这么久,还有精神起来。 出去。 段栖迟正把他抱着,眉心一拧,听出来不对劲了,感觉到他动了,也睁开眼。 他对上黑夜里嵇雪眠灼灼发光的一双眼眸:你别动,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嵇雪眠红着脸懒懒挥手,段栖迟撤开,收拾好,三下两下穿好衣裳,推门就去了。 大殿前,中午走了的赵玄朗又回来了,嵇愈和梅常青两位长辈也难得同时出现在摄政王府,和闫明长吁短叹的。 除了他们,还有这个时辰能赶过来的朝臣们,结结实实把摄政王府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像猫头鹰守夜一样,一张张老脸上全是焦躁。 段栖迟只一眼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沈敬急得来回踱步,见段栖迟姗姗来迟,一个跪滑扑过去:王爷您可算是醒了!紧急情况,宫门被睿王那个反贼关死了,咱们强攻不下,不知道在宫里干什么呢! 这群人见到摄政王就好像见到了定海神针,统统围上来。 赵玄朗:摄政王,您快快拿个主意! 闫明:就上半夜的事儿,睿王带着弓兵攻进了皇城! 段栖迟目不斜视,直视着所有人,全然不见和嵇雪眠胡闹时候的不正经,长眸微眯,阴晴不定:叫人即刻备马,沈敬你点兵,动作要快。 宣沃怎么了? 嵇雪眠拢着衣裳,外衫凌|乱着,满头乌发披散,趿拉着靴子就焦急地走了出来。 乍一见到这么多人,嵇雪眠愣了,不止他愣了,所有人都愣了。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大气都不敢出,最后还是资历最老的嵇愈见过世面,干咳两声:首辅大人,回去把衣裳穿好,咱们再进宫。 兰慎看着他家大人满脸桃花开的漂亮样儿,头皮都麻了,跟着打圆场:大人不是说商量完朝政就回吗? 闫明也跟着顺话:生病了就别到处走,喝点退烧药就好了。 几个人往死里遮,总算是暂时遮了过去。 嵇雪眠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个遍,一言不发,脚底生风,快速回房。 段栖迟眯着眼看他的背影,他步履蹒跚,一看就是使用|过|度了。 摄政王啧了一声,觉得方才要他要的太狠了些。 其他人却会错了意,以为摄政王又和首辅大人对着干|上|了。 不明真相的朝臣们表示:摄政王恕罪,嵇首辅身子向来病弱,您别见怪。 没成想摄政王满脸醋意赶人了:不会,你们走吧。 朝臣们放下心来,太师、工部尚书、少保等人乌泱泱先走一步。 等到所有人都聚集在宫门外的山坡上时,望见宫里燃烧起了大火,看那方向就是皇后居住的延年宫。 嵇雪眠担心宣沃,神色凛然,看那样子竟然是要闯进去。 段栖迟紧皱眉头,把人搂着腰,拉进了怀里。 低声嘱咐一句:你还怀着我的孩子呢,别冲动。 嵇雪眠僵住:你小点声。 段栖迟点点头,却抑制不住担心的情绪,在他额角吻了一下。 整个一片宫墙外,空气都安静了。 就算是死对头,那也不至于亲一口报复吧? 摄政王军队和禁军百十来号精英全都发出死亡凝视,吓得不敢动弹。 恋耽美 铜炉添香(50) 摄政王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恐怖了,大宁朝有史以来最洁身自好的王爷,不近女色,不近男色,把全部一生奉献给保家卫国的战场,打的周边敌国落花流水不敢进犯。 结果现在玩这一出。 嵇雪眠被他躁的脸通红。 不说摄政王和嵇首辅二人的恩怨,至少都摆在明面上,上朝的时候互相看不对眼,杀的不亦乐乎,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嵇雪眠:王爷,我得去。 段栖迟不让,脱口而出:宝宝,你别动,本王去看。 段栖迟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林渊,走。 林渊脑瓜子差点炸开,没敢提醒,只能当一个尽职尽责的暗卫,和他飞身过去,两道人影瞬间消失在呼啦啦一大群宫女太监们之间。 嵇雪眠傻了。 宝宝? 他想了一晚上,就想出了这么个称呼? 第67章 逼宫02 摄政王走的匆忙, 没留下只言片语的解释。 嵇雪眠独自一人面对死寂,扶着后|腰,盘算着谁要是敢问就打谁的板子。 沈敬锤了下自己胸口试图让自己清醒:我没听错吧?那人真是咱摄政王?他是不是让鬼附身了? 一边看半天|白戏的赵玄朗被秀了一脸, 心里早就对这事有谱,翻了个半白眼:不知道别瞎问, 人家本尊还没说什么呢。 众人看过来, 战战兢兢看向嵇雪眠。 闫明抹了把冷汗:首辅大人,您说咱们该怎么办?是不是冲进去? 嵇雪眠摇头:等。 首辅说等, 所有人都得无条件听从。 夜里漆黑,唯独皇宫里火光冲天。 嵇雪眠的脸被火光映红了,脸皮,脖颈, 手臂, 凡是露出来的皮肤,全都红彤彤的。 在场的人里, 知道的他们俩那点私事的, 也就那么一两个人,更多的是一无所知的大臣们。 所有人等在这,全都提心吊胆的, 忧心忡忡, 不止是皇宫里的情况,更是担心朝堂局势风云变换,恐怕牵连到自身。 指的就是摄政王和首辅突飞猛进的关系,让分别站队他们俩的大臣们全都摸不着头脑。 只有赵玄朗平时审案子审得多,他敢问:卑职可听说了, 满京城就那么一条蓝鳍鲔鱼叫摄政王两万两银子买了,两万雪花银啊! 闫明也带着些试探:可不是吗, 就为了讨府里娇藏的美人欢心,卑职还当是谁有这么大面子?首辅大人和摄政王走得近,可看见是谁了? 嵇雪眠被问到,不置可否,不回答。 沈敬唏嘘:这事我也知道,满京城传遍了都,前几天更奇怪,王爷乐的脸上都开花了,下午来的军营,把咱们所有将士的军饷都翻了一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娶媳妇了。 梅常青冷哼一声:还是摄政王财大气粗,也给下官来京城的路费报销了吧。 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说他:想什么美事呢? 梅常青被他们几个一激,指着嵇雪眠,我侄儿就在这,他敢不给吗他? 嵇雪眠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反正他能不插话就不插话。 然而大家都无法忽略他脸颊上的 风情万种。 实在是太明显了,本来人就好看,现在更好看了,唇红齿白,清清冷冷的,偏带着几分被染指过的味道。 这节骨眼上,段栖迟去而复返。 摄政王风尘仆仆,满目桀骜不驯,杀意凛然,像是有什么人给他惹火了一样。 所有人看到他都噤了声。 他收敛神色,不管其他人,一把牵起嵇雪眠的手,全然不顾旁人还看着:司伶,你先随我进宫。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嵇雪眠破天荒的没有把手撤回来,心里一惊:皇上怎么样? 段栖迟便稳了稳心神,贴着他的脸颊,轻轻吻了下:宣沃暂时还没事,别担心。 左都御史、兵部侍郎、刑部尚书,一干人等都暂时放下心来:谢天谢地! 下一刻,众人面面相觑,这回是再怎么遮都遮不住了,您二位这是 刑部尚书犹犹豫豫问他:首辅大人,摄政王你们是什么关系? 在场唯一知情人士沈敬:刘尚书,这都看不出来?还是你们在装傻?上次首辅大人生辰宴被人欺负,咱们王爷拉着他出门一路抱回府的,合着你们都没注意是吗? 闫明倒抽一口凉气:难不成你们睡过?首辅他身子那么弱,摄政王陛下您忒不是个东西了! 当然闫明不敢那么说。 赵玄朗老实:那刚才首辅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满脸春|情,岂不是刚和摄政王您您这个禽兽! 赵玄朗也不敢吱声。 嵇愈和梅常青老脸红透,听的直摇头。 什么关系? 段栖迟有点头疼。 他想了想,把手放在嵇雪眠腰腹间。 他这肚子里,怀了本王的孩子。 首辅大人,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 啊? 这! 所有人都惊呆了,稀里哗啦跪了一地,就数赵玄朗还算清醒,哆哆嗦嗦地问:首辅大人怀孕了吗? 闫明一拍脑门,痛心疾首:王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几个月了啊! 一片诶呦诶呦的叹气声,嵇雪眠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现在正是皇上性命攸关的时候,说这个不合适。 兵部尚书抬起脑袋:那您这是承认了? 嵇雪眠气的火大,没成想咳出了一点血迹在嘴角,擦了擦,此事容后再议! 语气森厉威严,谁也不敢再多嘴。 但他真的没有否认,甚至拉着摄政王急匆匆地往宫里走,带我去找宣沃。 大臣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去,这会子谁也不顾不上摄政王和首辅是不是死对头这件事了,混在一起,在烟火弥漫的灰烟里匍匐前行。 延年宫被烧的不剩什么了,原本精致的屏风变成了灰屑,璀璨的灯墙碎了一地,帝后二人站在延年宫外,被摄政王的人团团围住。 对面睿王的人把持着长刀,不怀好意地看着帝后,见到摄政王来了,慌忙就要跑。 睿王本人不知所踪,空留被烧毁的宫殿。 两军相遇,必有一伤,既然没见着睿王,终究是功亏一篑,段栖迟没想太多,直接叫人收拾残局。 寒风凛冽中,宫里厮杀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宣沃和皇后被摄政王秘密转移至行宫安置,宫门禁闭,不许任何人出入。 摄政王本人则命人张贴告示,一旦见到叛军者斩立决,有赏。 与此同时,首辅大人不声不响地跟着押送粮食的车去了浦隆九州,一去就是半个月才回。 嵇雪眠再度踏入京城的时候,看见的是民不聊生的情景,睿王的军队在城里设置了无数的据点,现在任意的地点就有可能是他的埋伏圈。 兰慎一直跟着他,警觉地打量着四周环境:大人,这才半个月,京城就被他们祸害成这样了!您要不要先去见见摄政王?这半个月以来,您也知道 嵇雪眠当然知道,光是和段栖迟来往的信件就有一摞,一天一封,风雨无阻。 林渊也从马车顶上蹦下来,咱们王爷劝您不去也没劝动,只能让属下随行保护您,现在也总算是完成任务,不辱使命。 嵇雪眠点点头,多谢林副将。 林渊:不敢不敢,将来属下的月例银子还指望着您给多发点 兰慎:你想美事吧你,咱们大人真成王妃那天,不得先可着娘家人来! 嵇雪眠并没把他俩的斗嘴听进耳朵里,而是兀自一人下了马车,沿着长街慢慢查看。 这一路上,嵇雪眠微服私访,见到了不少人间惨状,各地官员虽然对他恭恭敬敬,甚至有想贿赂他的,可惜凡是被内阁查出有贪污嫌疑的官员,一律扒了官服进了大牢,因此,押送粮食一事,还算顺遂。 然而,嵇雪眠发现,就在昨天,他们的马车被一路人拦截了,侍卫们血战半天,合理怀疑杀手是睿王的人。 嵇雪眠心里有数,宣懿这是看他是个障碍,欲先除之而后快了。 既然盯他盯得这么紧,有本事就跟到底,宣懿像只缩头乌龟一样不肯露面,估计段栖迟也拿他没办法。 嵇雪眠想起来往的信中,段栖迟提起过一次,搜遍全城抓不到睿王宣懿,不过既然宣懿有心派刺客抓他,那就说明鱼一定会咬钩的。 林渊。 林渊飞身而来:大人有事? 嵇雪眠犹豫了一下。 按理来说,他应该先去看看宣沃,不知道他和皇后在行宫待的憋不憋屈。 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哀求他,先去看看摄政王,他很想你。 嵇雪眠叹了口气,放弃挣扎,摄政王在哪儿? 林渊简直是又惊又喜,磕磕巴巴的:您真的要先去见咱们王爷?那个他在、应该是在我想想在哪来着? 兰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装什么装?摄政王在鸾凤阁吃花酒呢!路人都知道了!正当个新鲜事说呢! 鸾凤阁? 那不是青楼吗? 嵇雪眠眯起双眸。 好,好的很。 林渊是真不知道,眼睁睁看着嵇雪眠往鸾凤阁去,气的和兰慎扭打在一起,难舍难分。 推开鸾凤阁的门,里面一片乌烟瘴气,歌舞升平,真有点乱世最后的仙境的意思。 龟公见这么一位冷峻漂亮的公子挺着个肚子进来,面露不悦,阴冷非常,嘴上忙喊:这又来一个找自家相公的!快来人,一会儿再给我这鸾凤阁砸了我可太倒霉了! 什么自家相公?我来找嵇雪眠望向二楼,摄政王。 眼下天天都在打仗,满京城哪还有没见过摄政王的人了? 龟公陷入沉思,有意隐瞒:摄政王可真不在二楼我没说啊我没说!您大人有大量可别砸我的摊子 二楼就那么一间开了半条缝的房间,安安静静的,嵇雪眠忍了忍,还是没有上脚踹,而是轻轻推开了。 来了?真的是段栖迟。 嵇雪眠没说话,等他说第二句。 宝宝,你是不爱我了吗? 嵇雪眠一愣。 还没等回过神来,高大的身影猛的挡在眼前。 某位摄政王两眼通红,死死盯着他的脸,低头就亲。 我叫你为什么不理我? 嵇雪眠心平气和:那你为何出现在这? 段栖迟一时被他憋住,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无比幼稚的话:我想知道你会不会来找我 段栖迟搂着他的腰,我想你了,你叫叫我。 嵇雪眠莫名其妙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盖都盖不住。 难道他受伤了? 又想瞒着自己? 嵇雪眠突然警觉,段栖迟又在骗他!这人怕不是被追撵到这里来的吧? 夫君。嵇雪眠去贴他的唇角,若有若无的气息掠过他。 段栖迟眸色暗了暗,却被他躲开了亲吻。 把衣服脱了,我要检查。 面容清冷孤傲的首辅大人回手关上了门,施下命令,不许摄政王逃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31 19:41:53~20220601 17:42:3 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713237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20531 19:41:53~20220601 17:4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713237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逼宫03 雪眠, 这 脱。 嵇雪眠坐在矮脚桌上,不容拒绝地下令。 段栖迟长眸微眯,舌尖顶了顶腮帮, 哼笑一声,行, 听你的。 他趴在塌上, 等着嵇雪眠来检阅。 嵇雪眠取出腰间银鞭,缓缓走过去。 冰凉的鞭子轻轻拂过那些狰狞的伤口, 有的在结痂,有的在流血,鲜红的皮肤翻起来,像是透过这些伤口, 能看到一场厮杀。 嵇雪眠问他:疼不疼? 段栖迟如实告知:疼。 嵇雪眠便俯身, 轻轻吻了上去。 他抚平着那些伤口,轻声说道:宣懿在追杀我。 段栖迟的声音加重几分, 回身坐起来, 攥住他的手:我知道。 你身上的伤,是不是他弄的?嵇雪眠静静说道:他追杀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三十二支军队归他所有, 朝堂变成他的一言堂,他想想就觉得畅快吧? 段栖迟敏锐地在他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雪眠,你想说什么? 嵇雪眠抚平他的俊美的眉眼,嗓音有些艰涩:我要去一趟漠北。 想了想,嵇雪眠安慰他: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段栖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你不了解漠北, 那是个易子而食的蛮荒之地,我不同意。 嵇雪眠笑了笑:朝堂内外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紧了局势, 我会随大越氏一起回漠北,趁此机会,收复漠北,灭了大越氏。 这一趟估计很久,少则几个月,多则三两年,至于孩子,应该会出生在漠北。 段栖迟看着他的肚子,情难自抑地抚摸上去:不行,你不能离开京城,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这件事交给我 摄政王。 嵇雪眠突然这么叫他,让段栖迟愣了一愣。 让臣去。 短短的三个字,铿锵有力,去意已决。 嵇雪眠吐出一口气,抬起眉眼,露出个好看的笑容:若是当初臣没有去南疆,就不会遇见摄政王。 段栖迟的心被他的笑容狠狠抓了一把。 是,当初谁也没能拦住你。段栖迟叹气:难道我也拦不住吗? 嵇雪眠只是保持着清浅的笑意,无声的表达着肯定。 平时无人敢忤逆他的摄政王愣是没说话,忍着脾气,就是拿这位首辅大人没办法。 嵇雪眠心里清楚,抬眸,轻轻亲了他一口。 段栖迟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更加用力地回吻着他。 什么时候走? 七天之后。 从鸾凤阁出来时,龟公带着几个小厮围上来,上下打量段栖迟,诶呀,奇了怪了,平常出来的吃花酒相公呀,啧啧,都被打的缺胳膊断腿,您可真是好手段啊? 龟公凑近了,毕恭毕敬:您跪了多久搓衣板? 段栖迟的脸色阴晴不定,心情糟糕透了。 恋耽美 铜炉添香(51) 本王的王妃都要跑了!跪搓衣板有用?就算本王先跪十个,王妃他也执意要走! 龟公神神秘秘地说:王爷,这有何难?想挽留一个男人的心,不能哭闹,哀求,争吵,冷战!您得先 段栖迟皱着眉头,细细听完了龟公说的话。 这能行? 肯定的呀!就今天晚上,保准他心软,不成您来找我! 段栖迟带着满腹狐疑和嵇雪眠去了行宫。 行宫的摆设比起皇宫里分毫不差,甚至山水画意,更显悠闲。 行宫伺候御侧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路。 搁在平常,段栖迟会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整个人散发拒人千里之外的杀伐气。 但是龟公方才说,挽回一个男人的心,第一点就是散发自己的魅力。 段栖迟难得和颜悦色地点点头,他本来就生的耀眼夺目,五官深邃又好看,这一笑把宫女太监们吓得直磕头。 摄政王,奴婢们错了!请您饶恕奴婢们! 段栖迟甚至笑出了声:你们何错之有?都去各忙各的吧。 宫女太监们赶紧爬起来,傻乎乎不明就里地跑远了。 嵇雪眠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段栖迟握住他的手,搁在唇边,细细吻了个遍。 吻的嵇雪眠脸通红,抽又抽不走,只得磕磕巴巴问他:你犯什么病? 段栖迟:我有魅力吗? 嵇雪眠:你有病。 嵇雪眠甩手就走,一眼都不带看他的。 段栖迟忙不迭追上来,雪眠,你看看我啊,看看我! 嵇雪眠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 宣沃正在和皇后看书,阿兰研磨,宣沃写字,帝后二人竟然空前的琴瑟和鸣,出乎嵇雪眠意料。 嵇雪眠上前一步,宣沃忙搁了笔,迎上来,满脸惊喜:老师! 嵇雪眠点头:宣沃,今日功课温习的怎么样? 段栖迟笑着,啪地一声展开扇子,晃晃悠悠在大冬天开始摇:帝师先生问你呢,怎么不回答? 宣沃看着他都觉得冷,打了个冷战,实话实说:学的很好,已经提前预学了两年的功课,朕还在想,该接触些更难的了。 嵇雪眠点头:好,那臣索性把一年的作业都留给陛下吧。 宣沃:什么! 段栖迟眸中笑意满的要溢出来:如此甚好。乖侄儿,还不谢师恩? 宣沃认为自己听不大懂,咽了口唾沫。 嵇雪眠回头:劳烦摄政王看管皇帝完成作业,不要趁机做小动作。 段栖迟握着他的那双手轻轻捏了一下:怎么会呢?如今,叛军可是睿王,我的另一位好侄儿,做皇叔的怎么能在这时候往首辅大人心上插一刀呢? 宣沃简直要听晕了,赶紧招呼阿兰:兰兰,去御膳房叫人备饭,今晚朕和老师,皇叔一起吃。 嵇雪眠不加迟疑,宣沃,你既然学的差不多了,也该看看民间疾苦了。你要看看你统治下的江山,是什么样的风雨飘摇,不能总有人挡在你身前遮风挡雨,如今你羽翼渐丰,叫兰慎陪你出宫。 段栖迟收起笑容,却没阻拦:不,叫林渊去,兰慎留在你身边,护着你。 宣沃:叔父不怕朕这一路走过去,趁机收买民心? 宣沃认为,段栖迟这决定非常极其不明智,他是摄政王,绝不应该放权给皇帝。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段栖迟等那一天很久了,快要把自己的半辈子搭里面,他不可能轻易放手。 段栖迟却轻轻呵笑:和一个小崽子争皇位,没意思。 真有能耐,你活着从宫外回来,光明正大面对本王。 宣沃瞳孔地震。 好久好久,他才答应了:叔父,侄儿遵命。 嵇雪眠心里实在是太清楚了,不到万不得已,段栖迟不会跨出这一步。 摄政王是在叫自己放心,他不会趁此机会谋权篡位。 虽然这一放手,以后的夺权摄政之路极其艰难,但是段栖迟仍旧奋不顾身地决定了。 嵇雪眠突然笑了一声。 段栖迟几乎是破釜沉舟,还不是为了自己这位混不知死活的首辅大人。 好了,王爷,不要再蓄意用你的魅力挑拨我了。 段栖迟一愣。 差点没听懂。 他在散发魅力吗?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嵇雪眠却轻轻扯着他的衣角,把他拉走。 从行宫回来时,段栖迟照旧把他带回了摄政王府。 一进门,段栖迟便道:来人。 云霓跑过来:摄政王,您有何吩咐? 段栖迟回头,深深看一眼落在后面,缓慢行走的嵇雪眠。 他低声吩咐:这七天看住嵇首辅,万一本王不在府里,别让他四处闲逛。 云霓:您都恨不得长在大人身上了还要囚了首辅大人?这恐怕恐怕大人会气疯! 段栖迟叹了口气,不至于囚,他走到哪里,哪怕是散心,你们一步都不能落下,少了一根头发都不行,要把他看紧了。 云霓俏皮一笑:明白了,摄政王,您放心吧,您要是不在,奴婢肯定缠住大人,不让他乱走。 段栖迟点点头:他怕看见女人哭,你就用这招对付他,做好了本王替你找个好婆家,不想嫁人的话就给银子,随你的便。 云霓掩唇,笑的眼睛都睁不开:那可是太好了,奴婢最喜欢银子了。 二人进屋后,云霓带着人呈上好几碗五颜六色的吃食。 嵇雪眠下巴抬起来:这都是什么毒药? 云霓:这可是王爷费尽心思研究出来的古方,不好喝吗? 嵇雪眠尝了一口,面不改色咽下去了,好喝。 段栖迟也尝了一口,居然沾沾自喜:还不错。 嵇雪眠实在是受不了了。 王爷,折腾一天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段栖迟动作一停,眼睛一亮:你是说你决定 不去漠北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呢,就被嵇雪眠打断了。 我决定,给你写信。 段栖迟顿时像被扎破了气的蹴鞠:不够。 嵇雪眠:那你要怎样? 段栖迟勾了勾他的发丝:你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嵇雪眠拒绝:这太难了。 段栖迟弯起笑眼:你按我的办法做,肯定很容易就做到了。 你要记住,以后逢人便说这段话。 作为一个首辅,我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朝堂的纷争让我日夜难以入睡,总是休息不好,头疼又多病。自从有了这个 段栖迟从他脖子上取出那半枚玉佩:我不起夜了,头不疼了,出门能跑十公里不喘气。你们不知道,这看起来只是半枚玉佩,其实这是我和摄政王的定情信物,他说我是他的 带崽跑路小娇夫。 第69章 逼宫04 嵇雪眠差点让他给气死, 拧了一把他的胳膊,疼的段栖迟直皱眉。 不说。 段栖迟嘶了一声:不说?说不说?你不说,我就让咱们的小崽子提前见见他父亲。 嵇雪眠长眉一挑:你要怎么让他见? 段栖迟把他按在塌上, 扶着他的腰,抬起来。 就这么见, 多见几次, 让本王这当父亲的教教他,什么是孝道。 嵇雪眠被迫让小崽崽见了一晚上世面, 估计小崽崽头都疼了。 见了几百次之后,段栖迟让他撵下了榻,抱着枕头在门外巴巴地站了一夜。 第二天早起,嵇雪眠一推开门, 看见段栖迟站在早上新下的雪堆里, 堆了三个小雪人。 一个有双萝卜皮裁剪的丹凤眼,一个有深邃塑造的五官轮廓, 还有一个小雪人。 嵇雪眠走过去, 给小雪人戳了个嘴巴,你堆的? 段栖迟拍拍小雪人的头:是啊,想到本王不能亲眼看着他出生, 觉得很遗憾。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分明是带着笑的, 嵇雪眠却听出了一丝心不甘情不愿。 他只好从身后搂着段栖迟的腰,轻轻把头搁在他的肩头。 我会平安回来的。 段栖迟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把他紧紧拥在怀里:好了,不说这个了, 今天想去做什么? 上街,你呢? 我去军营, 晚上回来。段栖迟吻了吻他的脸,等我。 他抚摸了一下嵇雪眠的肚子,略显歉意。 昨天晚上是不是被本王吓到了?头还疼不疼了? 嵇雪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回屋了,砰的一声把门摔上,惹得府里的下人都探头来看。 在看见暴躁如疯狗的摄政王趴着门缝卑微地求王妃理理他时,下人们恨不得把这一幕画下来。 直到摄政王回头,若有若无地扫了他们一眼,下人们脚底抹油地就跑了。 跑出去老远还听见摄政王温言软语地告饶,盼着首辅大人让他进去,外面太冷了。 祷告了半天,门才开了,摄政王满脸委屈地进去了,半晌,满脸笑容地就出来了。 紧接着下人们就看见首辅大人红着脸拢着衣服要出门。 云霓姐姐擦擦手,摘了裙布,追了上去。 嵇雪眠丝毫不知段栖迟吩咐过什么,云霓这小姑娘说什么都要跟他上街,又哭又闹的,嵇雪眠简直是束手无策。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打发她去给自己买酥饼,云霓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在得罪摄政王和得罪王妃之间选择了前者。 嵇雪眠见云霓走的远了,不动声色地拐去了一条隐秘的街巷,他看见了有人在跟踪自己。 没走几步,就感受到身后有人要拍自己肩膀。 俗话说,半夜有人拍肩膀不要回头,那有可能是鬼。 嵇雪眠认为鬼不可怕,直接弄死就好了。 于是,他反手一指刺过去,身后跟着的鬼发出一声惨叫,再一回头,眼睛已经瞎了。 但是嵇雪眠仍旧被宣懿派来的刺客堵在街角,躲无可躲,整个人稍显狼狈。 没别的原因,就是这个揣了个小崽崽的圆肚子,实在太耽误他的发挥了。 刺客们露出志得意满的笑,甩着两根木头棍子,步步逼近:不知道玩大肚子的孕夫是什么感觉? 嵇雪眠摇头,暗自感叹,宣懿的人实在是太变.态了。 嘴上却不甘示弱的说:你可以试试。 刺客们本来想看首辅大人被他们损的脸通红的样子,没成想让人家给怼了回来。 刺客们并不清楚,自从跟了段栖迟每日胡天胡地,嵇雪眠的脸皮不知不觉的厚了不少。 刺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咱们就试试? 嵇雪眠皱起眉头:快点,我忙得很。 刺客全都傻眼了,居然不敢靠近了。 嵇雪眠等的不耐烦,抽出腰间的长银鞭,啪啪甩在地上,激起一片片灰尘。 你们不来,我就过去找你们。 人未到,鞭子先到。 这把银鞭是蜘蛛的噩梦,也是杀人利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甩到哪个脑袋顶上,哪个就得开个花瞧瞧。 刺客们防不胜防,哪里打得过闻名遐迩的嵇家小公子? 不多时,倒了一地尸体。 嵇雪眠被充斥着鼻腔的血气冲到了喉咙,艰难地咽了咽,最终还是没忍住,干呕了好一阵子。 小崽崽很不满意地踢了踢肚皮,然后可能是觉得踢的疼了点,又轻柔地拱了拱。 嵇雪眠照着他的脚的位置拍了拍:听话。 语气不怒自威。 小崽崽可能是怕了,还没出生就开始被爹爹教育做人,变得老老实实地睡在肚子里。 嵇雪眠被他踹的难受,歇了一会儿。 他没有躲在街巷里,而是堂而皇之地坐到了人流如织的大街上,在一个说书摊吃着一块西瓜。 嵇雪眠保持着这副悠闲的姿态,一直做到了说书摊老人回家,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睿王宣懿。 嵇雪眠甚至开始怀疑他不会来了,见他上钩,施施然地邀请他吃一块西瓜。 宣懿还是那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捧起西瓜,帝师先生,这西瓜有毒吗? 宣懿来找他目的几何,嵇雪眠心里清楚,臣想杀一个人,犯不上用毒。 宣懿哈哈一笑:先生果然正人君子,可惜了,本王不是。 嵇雪眠便道:叫睿王说错了,臣坏得很。不如等睿王回据点再看看? 宣懿脸色一变,匆匆往回走。 嵇雪眠悠哉悠哉地吃着西瓜,抹了抹嘴角,负着手,脚步非常轻快地走回了酥饼店外。 一切做的天|衣无缝,云霓排了老长的队,累的满头是汗,嵇雪眠便接过她手中的酥饼,尝了一口。 云霓刚才好一通哭,眼睛都红了,嵇雪眠摸摸她的头,很好吃,但是没你做的好吃。 云霓的小脸一下子就笑开了颜,点点头,拉着嵇雪眠乐呵呵地回了摄政王府。 在路上就传来一阵一阵的爆破声,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大越氏的人炸了宣懿的据点,像一条火线,点燃了每一个节点。 嵇雪眠等的就是这一刻,利用宣懿的野蛮生长,让他和大越氏自相残杀,最终,大越氏会赢,他们知道无法攻破摄政王的防守,会因为弹尽粮绝,胜利凯旋回漠北休养生息。 他们不会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会有一队人马,在霍邱霍将军和首辅的带领下,跟着他们回漠北,把他们一网打尽。 嵇雪眠一直等段栖迟到晚上,喝着蟹黄羹的时候,段栖迟才回府。 然而人未到,声先到,他咳了好几声,嗓音都嘶哑了起来:雪眠,你好狠的心。 嵇雪眠抬眸,不解问他:何出此言? 段栖迟恨恨地把外袍摘下去,指着自己的喉咙:你看,我都被你冻伤寒了,每个十天半月好不了了。 嵇雪眠淡淡一笑:那你要怎么样? 段栖迟低头,吻住他的唇:传给你,你陪我一起生病,这样你就不会走了吧? 嵇雪眠被他气笑了,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就被下人通报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王爷,听说首辅大人要离京,府里来了好多人,说是在朝堂上拜别尤显不够,还得亲自来一趟才行。 嵇雪眠推开段栖迟,段栖迟眯起眼睛,憋着一股火,无处释放,就这几天了,怎么还有人这么没眼力见儿,非得来打扰本王的好事?惹急了本王,叫他们一个个都得丢乌纱帽。 不知道王爷的好事指的是不是把风寒传染给臣? 段栖迟马上脸色一变,笑的温柔而体贴:怎么会呢?只是一个亲吻而已,传不上的。 嵇雪眠淡淡道:那王爷要吃药吗? 恋耽美 铜炉添香(52) 段栖迟凑近了他耳畔:不吃药,想吃你。 嵇雪眠一笑:等着。 段栖迟的眼睛差点就烧红了,被嵇雪眠提醒,才想起来要出去会客。 众人坐在正殿里,觉得自己来的非常不是时候,纷纷献上礼物:前朝留下的长生锁,给小侄儿的见面礼。 百年育儿经,教您成为一个好爹爹。 哥儿生产指南,首辅您别害羞,都得疼这一遭! 礼物洋洋洒洒堆了一大堆,看的嵇雪眠眼皮都跳,脸上虽然冷淡,心里掀起狂澜。 段栖迟默默说了一句:有没有治伤寒的? 闫明和赵玄朗对视一眼,忍不住揭穿他:王爷,这都是给孩子准备的。 段栖迟就不说话了。 送走了大臣们,段栖迟把嵇雪眠堵在塌角,摩挲着他纤白的脚腕,看着这两双长.腿瑟瑟战战,非常不开心地说了一句:本王也是孩子。 嵇雪眠眯起眼睛:王爷您可真敢说,有您这样的孩子? 他意有所指的,视线下移。 段栖迟哼笑一声,就不许孩子好好发育? 嵇雪眠又被他抬起来,被这要命的孩子晃了一晚上。 他俩胡闹了整整七天,荒唐到摄政王府的人绕着这房门走,时不时得听听动静,别把王爷和首辅大人累着了。 七天之后,大越氏从京城撤军,大宁朝三十万禁军乘胜追击,主将霍邱,首辅随行监军。 摄政王一路把队伍送到城门口,一言不发,那张脸上写满了舍不得。 嵇雪眠勒马,他骑在马上,回过头来。 京城百姓的安危就交给摄政王保管了,请别让臣失望。 来年春到,还望摄政王在桃花树下挖好葡萄酒,等臣回京,再叙旧情。 第70章 漠北01 嵇雪眠掐算过日子, 离他临产还有三四个月。 军队行至漠北需要日行三五百里,十五万士兵,三十万马匹, 顺着漠北和京城的通路,也得月余。 正赶上冬天里特有的雨季, 士兵们没有防水的桐油, 所有人的靴袜都被雨水和雪水沾湿了,北风一吹, 多厚的皮毛衣裳都扛不住寒冷,冻伤寒了不少士兵。 就连霍邱这样身强体壮的老将军都扛不住,这几天日日待在马车里,流连病榻。 霍邱带了几个女子随行, 知道嵇雪眠对他这种好|色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心里就对嵇雪眠有了几分亲近。 最主要的是,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谁人不晓, 摄政王亲口承认过,他和这位首辅帝师有了孩子,哪个敢动嵇大人一根头发丝, 摄政王都得抄人家满门。 临行七天前, 霍邱被摄政王叫去军营,千叮咛万嘱咐,万万看好嵇大人的康健,光是他身子骨病弱,胃寒, 又怀着孕,得多多照料。这种话就说了不下百次。 霍邱耳根子都长茧了, 今天一见嵇雪眠扶着腰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一个体恤士兵,询问他们的难处,那脆弱却坚强的样子,确实是挺招人疼的。 霍大将军识美人,爱美人,更懂得珍惜美人。 因此,见嵇雪眠被风打了个踉跄,捂着嘴淡淡咳了几声,霍邱就招呼他进马车喝杯热水,暖暖身。 嵇雪眠却拒绝了,转过头,看着高天云阔,浓黑色的层云密布,团团白雪混着雨滴砸在地面上,皱了皱眉头。 兰慎和士兵们聊着天,见嵇雪眠来了,忙起身跑过来:大人,这会儿雨雪下的正猛,您先回马车里歇着吧,刚才见您贪睡着就没敢提,您该喝药了。 嵇雪眠点点头:稍等一会儿,我去看看士兵们。 他发现,士兵们趁着轮班的机会,回马车上拧干鞋袜,每途径一个能歇脚的城镇,就得修整一番,慢慢就耽误了脚步。 今天是临近除夕的前一天,过了子时,就是大宁朝三五六年的开端了。 很小的时候,嵇雪眠的父母还健在,他们会早早备好年货,鱼虾肉蛋一应俱全,红灯笼,红剪纸,连暖阁池子里的鲤鱼都是红的。 虽然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如果身在京城,也许在那座摄政王府,会有一个人做好了一切,带着笑意陪他过一个年,同他热心探讨,小皇帝在除夕夜还在忙着写课业,是多么敬业。 现在嵇雪眠面临的却是山穷水尽的地步,大越氏的人不怕冷,走的快,他们的军队虽然跟的紧,但是天气极端冷冽,士兵都受不了。 身在遥远的他乡,人烟稀少,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淡,士兵们也都在想家,一个个嘴上不说,夜里都说悄悄话,想爹娘,想媳妇孩子。 因为月份太大了,嵇雪眠夜里难以安睡,翻来覆去的,有时候心里太焦躁,在营地外散心,就偶尔能听到。 这附近刚好有一座不知名的城池,城里的人们穿戴着皮毛帽子,厚厚的袄裙一层又一层,男人生的孔武有力,女人也豪爽大方,越是临近漠北,人们越是开放。 嵇雪眠突然想起来,大越氏是怎么培育出副君瞿罪这么一个花花公子来的?真是有趣。 冻脚吗?嵇雪眠走到一个年龄很小的士兵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再坚持一下,今晚进城休整,明天就过年了。 小士兵抬起头,黝黑的眼睛顿时含满眼泪:嵇大人,您真好 嵇雪眠不由得被他逗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士兵犹豫了一下:我叫范停,他们都叫我戈壁地鼠,我特别会埋炸|弹。这次也是霍将军赏识,说兴许用的上|我。 嵇雪眠点头,好,那你跟着我,我叫你什么时候埋,你照办就好。 雨雪之中,所有将士们听从首辅大人的吩咐,在城中各自找了地方休息,明天早上回营,一切井然有序。 嵇雪眠却照旧睡不着,兰慎也留在他屋子里,虽然是暗卫,但也怕冷不是? 嵇雪眠让他去买蜡,有多少买多少,兰慎照办,又不知道从哪淘来了一堆红布和针线。 嵇雪眠喝着酥油茶,这味道不太好,但是很暖:这是干什么? 兰慎细细地裁着布料,正经说道:大人不会针线活,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穿什么?我都替大人做好,到时候生下来就能用。 嵇雪眠不置可否,放下杯子,拿起一块布料,挺厚实。 嵇雪眠望着天边那根本看不到的月亮,缓缓说道:再过一个时辰,就是除夕了。 段栖迟在摄政王府里坐了整一个时辰没动地儿,黑漆漆的眸中隐带了一丝戾气。 下人们来来往往,谁都不敢和他搭话,放下茶杯恨不得脚底抹油,生怕被面色不善的摄政王抓住为难。 你留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努力压抑着喷发的怒火。 下人们私底下都发现了,自从嵇首辅离开京城那天起,摄政王的脸子就越来越差,原来整整齐齐的发丝动不动就随意拢上,凌乱垂在腰侧,眸中分明是怒火,却隐忍不发。 云霓悄悄透露过,摄政王没遇见嵇首辅之前就是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展现在嵇首辅面前的都是美好的一面,其实这才是他最真实的面貌。 王爷您有何吩咐? 今天找到宣懿的尸体了吗? 还没有,林副将到现在也没回来,您怀疑睿王诈死,看来是确有其事。 段栖迟深深呼吸一口气,眸光一开一合间,竟然显出几分狼狈:有没有书信送来? 下人马上跪下:王爷恕罪,听闻去漠北的古河道上大雪封山,又下起了雹子雨,军队行到山脉前就失去了联系,探子进不去,书信自然也送不出来 还有一句话下人不敢说,只怕是王爷自己心里也有数。 身强体壮的士兵们都暂且生死未卜,更何况孱弱多病还怀着孕的首辅大人,是死是活谁又敢说? 段栖迟抬手便摔了茶杯,吓得跪在地上的下人抖成一团,头也不敢抬,纵然嵇首辅平常不总是在摄政王府待着,但是只要他在,王爷就和蔼又好说话,不像现在,能把人活活吓死。 下人们全都开始想念起嵇首辅来,明明是清清冷冷的人,说话也不温柔,但就是能让他们都喜欢他,一见到他就忍不住笑。 你走吧。段栖迟揉揉眉心,闭上眼睛,把戾气都藏进了眼底,不让下人看见。 下人端着茶盘子唯唯诺诺就退下了,门关上之后,段栖迟才睁开眼,看着这满眼熟悉的布景,分明看了多少遍,偏有那么多不一样。 窗幔没变,桌子还是水曲柳台面,菜也摆了一桌,就连茶都是曾经喝惯的温度。 可就是不舒服,哪里都看的别扭。 少了那一抹白衣,整个摄政王府就冷清下来。 就在这时,林渊和沈敬带着闫明登门拜访,一进王府就察觉到了诡异到死一样安静的气氛。 就连林渊都不敢大声说话:闫大人,您是有天破了要女娲来补那么大的事吗?如果不是的话,卑职奉劝您快走吧,眼下府里的氛围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们王爷最近唉。 沈敬接他的话茬:最近大开杀戒,简直是疯了,大越氏有一支没跟上军队的突击兵,那个瞿罪也不好惹,他等着埋伏霍邱他们,结果被咱们王爷发现了蛛丝马迹,愣是一个不留,全都杀了,到最后我也看不下去了,处理了剩下的人,来和王爷汇报。 闫明打了个冷战:林副将,你天天在城里转悠,到底发现宣懿的尸体了吗? 林渊摇头:根本就没有尸体。所有的据点都被咱们的人炸了,连骨灰都扒拉起来粘上,都没发现宣懿的踪影。 闫明叹气:我来找摄政王就是为了这件事,多亏了首辅大人远见,皇上和皇后刚从行宫里走出去,行宫就被宣懿的人包围了,翻遍了每个角落都没看到帝后,现在皇上正在我家,这也不是个办法。 沈敬小声说道:一会儿见了王爷,您可千万别提嵇首辅这三个字,鸡这种动物都不能提! 闫明:你放心,我还没活够呢。 三个人各有各的要紧事,不约而同推开门,竟然不敢去看摄政王。 段栖迟好似陷入了沉思,一身不带任何颜色的黑衣裳把他显得像是地狱里来的恶鬼,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微微抬眸的时候,眼里冷傲的姿态让人不寒而栗。 有事吗? 三个人扑通跪下,一个接一个地开始汇报。 段栖迟就这么静悄悄的听着,时不时嗯一声,多余的话也没有,直到他们说完了,平心静气开始吩咐,虽然一如既往的心思缜密,不出错处,却让人听出来喉咙嘶哑,像是熬了几夜那么疲惫。 送走几个人之后,云霓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送上一碗饺子,一碗元宵。 段栖迟没有拒绝,云霓这才敢说话:您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明天是除夕,好歹吃些吧。 云霓不忍心去看他的眼睛,好像洒满了细碎的光,让人看了就难受。 她记得前一阵子,王爷和嵇首辅约好一起过年,当时有说有笑的,谁知道一转眼,嵇首辅就生死不明了,失踪在蛮荒的地方,让人揪心。 云霓是个机灵的姑娘,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道:王爷别烦心,奴婢知道最近有位神算的道长来了福临寺,正给有缘人祈福算卦呢,您先吃了这些东西,明天奴婢陪您去算。 段栖迟闻言,不由得抬眸去看她,许久许久,他才点了点头,默默道:好,我吃。 云霓却注意到,装满饺子的碗里却悄悄荡起一点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 今天,是阖家团圆的除夕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崽崽登场倒计时3 第71章 漠北02 第二天一大早, 云霓陪着他去了福临寺。 云霓:郑道长才到京城,肯定没见过您的样子,您就放心大胆地问他。 郑道长就坐在福临寺里, 这个时候太早,然而已经排了好多来掐算的百姓, 段栖迟耐心等着, 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轮到了他。 郑道长只抬头看了他一眼, 便露出个心有所信的表情。 有龙气落于漠北。 段栖迟还没等开口,略一愣怔。 郑道长捻须,虽是方外之人,神情也不由得感叹。 又是一位落于漠北的龙子啊。 旁人便问:郑道长, 什么叫又? 郑道长微微一笑, 摇头不语,眼神只瞥了一下段栖迟, 黑白分明的瞳仁看透了是是非非。 天机不可泄露, 知道的人心里明白,不知道的人没有缘分得知,只是公子需知,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公子只需等待, 四月之后,自见分晓。 漠北的城邦壮阔而粗犷,王宫虽有,却仍然有游牧的习俗,大宁的兵马直接给大越氏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军焦灼,一路追至贺木山脉。 贺木山脉易守不易攻, 大越氏藏在里面不出来,嵇雪眠叫范停带人布置了整整四个月的暗线,白天和霍邱商议路线,忙的不像话。 四个月之后,大越氏的偷袭来的猝不及防。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负隅抵抗而已,他们的粮草已经全部消耗完毕,战马死了不少,更别提士兵逃的逃死的死,整个防线像是被蚁蛀了一样,一夜之间被范停炸了,瞬间崩溃。 与此同时,霍邱带着士兵进去做最后的收割工作,嵇雪眠却突然觉得肚子里不对劲。 疼,疼的要死了。 他背着所有人,驱使战马,找到了一个隐秘性非常强的山洞入口处。 他都要忘了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山洞里去的。 每一步都觉得自己要死了,马上就要去见先皇了。 当晚,随着霍邱得胜而归的的兰慎才发现,嵇雪眠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和霍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发现了弥天恐惧。 嵇首辅呢! 下一刻,兰慎和霍邱不约而同冲出帐篷,招呼着人疯了一样:都跟我搜山!找不到首辅大人,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回去! 兰慎跑得快,跑的偏,找了无数地方,莫名其妙拐来了这个山洞。 没别的原因,总有野狼往这靠,说明这里可能有活物。 这山洞里有人吗?大人?大人你在吗? 里面却静悄悄的,连个老鼠声音都没有。 兰慎四处找不到嵇雪眠,耿直疲倦的面容满是愤怒:大人到底去哪了?去北边找找,你们几个去南边,要快。 脚步声渐渐远去。 嵇雪眠终于松了一口气,却陷入更深更深、一阵一阵的折磨之中。 不知道几天过去,大越氏的残军败将也找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山洞。 洞口围着一群狼的尸体,它们都饿的皮包骨头,闻到血|腥味全都扑上来,但是它们死了,伤口平滑,一看就是用剑砍出来的。 山洞里有人,快给我进去搜! 敌戎还没等进去,就被里面飞出来的一把石子击中,倒了好几个。 嵇雪眠从山洞里走出来,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像是被汗沾|湿过,没有清洗,紧紧粘在脸颊上,又被血滴染的通红。 敌戎上下打量他:你是谁?回头问旁边人:不是说那个首辅怀孕了吗?他也没怀孕啊,还要不要杀? 恋耽美 铜炉添香(53) 当然要杀,非我漠北人,那就是大宁的狗!弄死他!反正我们回去也没命活了! 嘴上是这么说的,谁也不敢动。 他他的眼神简直就是一匹饿狼! 跑跑啊! 几道寒芒闪过,敌戎全部死在他剑下,恐惧而歹毒的神情还留在脸上。 嵇雪眠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抬手扔下剑,扶着山壁,跌跌撞撞走回山洞里。 厚厚保暖的几张狼皮之上,睡着一个白|嫩|嫩的小娃娃,他小小的手无意识地攥着狼毛,安安静静,不吵也不闹,很乖。 听见有人靠近了他,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黑溜溜的大眼睛便弯了起来,眨也不眨地看着嵇雪眠。 他从出生那天就爱笑,别的孩子哭,他却不是,一声都没有哭闹过。 小娃娃抬起手臂,他想要抱。 嵇雪眠初为一个小娃娃的爹,其实是很手忙脚乱的,他年龄也不大,任谁看都是个公子,对这些事还没有认真了解过,总是羞于去学,结果真吃了亏。 嵇雪眠把他抱起来,动作已经熟练了很多。 小崽崽闻到爹爹一身的血腥气和奶香,一时间好像愣住了,被他抱在怀里,才感受到熟悉的亲近。 嵇雪眠知道他这是又饿了。 漠北这地方,身边连个怎么教他抱孩子的人都没有,刚生下来的那天,嵇雪眠差点没了半条命,好不容易缓过来,也不知道孩子该吃什么。 最后,是他的身|体情况如实地告诉了他,应该如何喂养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小孩子吃了半天,才扭过头,不吃了,轻轻打嗝,然后抓着他的头发,自顾自地玩起来。 嵇雪眠放下衣襟,脸还是很红,戳了戳小孩子的脸,清雪一样的脸颊上难得多了几分温和。 吃饱了? 小崽崽就握住他的手指,笑个不停。 他长得很漂亮,简直不像一个男孩子,嵇雪眠不在乎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只要别和他一样是个哥儿就行了。 小崽崽还没有名字,玩了半天,肚子咕噜咕噜的,显然是又饿了。 小手又来抓他的衣襟,水灵的眼睛可怜巴巴、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嵇雪眠很头疼,他发现这孩子特别能吃,也不知道是随谁。 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喝那么多下奶汤真的有用,这么多天以来,小崽崽每次都吃的很饱,夜里也不闹,每晚都是一睡到天亮,非常省心。 但是嵇雪眠自己眼睁睁看着胸前越来越明显,动不动就弄潮了衣裳,简直是太难以启齿了。 而且按小崽崽这个一天好几顿的吃法,嵇雪眠只会越来越瘦,只为了养活他到吃米糊糊都很艰难。 毕竟他的身|体健康实在不容乐观,经常会浑身乏力,更加怕冷,总是头疼脑热的,竟然又有病气缠|绵的征兆,甚至比起从前更严重。 外面的狼肉还能吃几天,大越氏的残军败将也苟活不了多久,今夜就可以在外面烤肉,不用再憋憋屈屈的在洞深处烤了,实在太冷了。 嵇雪眠叹了一口气,这几天越来越冷了,他实在扛不住,明天就把小崽崽藏在狼皮里带回去,别被大越氏的残兵发现。 又是一夜没怎么睡着,第二天嵇雪眠觉得自己可能贫血了,要不然怎么脚底打晃,站都站不稳。 抱着的小崽崽不是吃就是睡,倒也省心,嵇雪眠一路把他拎回营地,意外的顺顺当当,没有任何特殊情况出现,简直不可思议。 霍邱正在军营里痛哭流涕。 兰慎站在他身边,茫然失措地拍着他的肩,唉声叹气:霍将军,您也别哭了,咱们大人他他唉,您身陨后,摄政王陛下会给您安置家人的,况且在黄泉路上,咱俩也是个伴。 五十多岁的大将军哭的喘不上气来,老泪纵横:我娘死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哭过,诛九族啊诛九族!摄政王陛下,老臣对不起你啊!连这么一点小事,看住嵇大人不就好了,现在我是万死难辞其咎 诛九族?诛谁的九族? 嵇雪眠缓缓迈步进来,修长细瘦的手指撩开帐篷的帘子,略一低头,躲过了有点低的门框。 他刚刚回过军营,找到范停,换了件干净衣裳,一身墨黑的衣袍宽敞雅致,衬得他像蚌里的珍珠,流转光华,又沉静又好看。 霍邱乍然停止了哭声,猛地回头,头都差点扭掉,惊呼一声:嵇大人!您您是人是鬼啊! 兰慎却二话不说扑上来,抱住嵇雪眠,终于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公子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我就知道 嵇雪眠失笑:怎么,连大人也不叫了?没规矩。 兰慎从小跟着他,公子公子的叫习惯了,赶紧抹了抹眼泪,正想笑一笑,突然发现他的肚子十分平滑,又紧张起来:大人您的肚子小娃娃呢? 嵇雪眠刚想说,小崽崽正在帐篷里贪睡着,就听见有人冲进帐篷,气喘吁吁的报告。 将军将军不好了,京城来报,睿王诈死,偷偷进了行宫,把皇帝幽禁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正和摄政王打的你死我活! 霍邱勉强忍住哭声:摄政王在京城的口碑现在好得不得了,怕他作甚。 您不知道,睿王疯了,他四处找摄政王的把柄,甚至一夜之间找了一百个女子围着摄政王府哭诉,企图让摄政王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嵇雪眠把差点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先不能把小崽崽的存在抖落出去,遥远的京城还有一场风雨交加等着他,提前暴露小崽崽的存在,有百害而无一利。 士兵退出去后,兰慎问他:大人? 嵇雪眠低头,重新抬眸,静静说道:没了。 兰慎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顿时又要哭。 天呐!霍邱经历大悲大喜又大悲,先兰慎一步,哀嚎一声,彻底哭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鞠躬! 第72章 浓情01 嵇雪眠过去, 当真伸出两根手指,探了一下霍邱的鼻息。 很好,胸膛微微抖动, 微弱的鼻息有进有出,大名鼎鼎的霍大将军, 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装死。 嵇雪眠收手, 淡淡得出结论:还没死,他受什么刺激了? 兰慎哭的像个傻子, 抹了把眼睛,语气哀怨:大人您还不明白?霍将军把您弄丢了,又把摄政王唯一的子嗣弄没了,等摄政王知道, 咱俩脑袋非得开瓢不可。 嵇雪眠低低咳了一声, 不太自然地挡了下鼻子:不至于。 霍邱装死到现在,听到这句话突然诈尸, 苦不堪言的表情:大人, 您太低估您在摄政王心里的分量了。 嵇雪眠直觉地感觉到他话里有话。 他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 霍邱眼睛一闭,心一横,索性都坦白了:七个月之前, 摄政王曾经把老臣叫去军营, 有过一份秘密的嘱托,老臣本来不想揭他的老底,但是眼下看来,说出来才是明智的,还指望首辅大人救老臣一命! 嵇雪眠在山洞里穴居了快小半个月, 浑身都不太舒服,本来困得要命, 乍一听这话,提起精神来:你说,我听着。 霍邱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椅子上缓缓,嵇首辅可还记得,大越氏副君瞿罪? 嵇雪眠沉默了一会儿,他本该在五个月之前就死,谁知道竟然拖到了前几天才死。 他一死,大越氏就像点了尾巴的炮仗,攻势猛烈,老臣差点就败了,多亏瞿罪暗中帮忙,才大获全胜,实在凶险,胜利的希望只有一丁点,可咱们终究是力挽狂澜了。 嵇雪眠皱眉,瞿罪帮你? 霍邱:因为他根本不是瞿罪,是摄政王的人,善于易容。他也没死,只是换了张脸。 霍邱的语气有些快意,自从那夜冬节宴,瞿罪表达了想娶你的想法,摄政王就念念不忘,派人替换了瞿罪身边的使臣,一直忍到漠北才动手。 但是,霍邱也有不明白的地方:能杀瞿罪,在京城就杀了,为什么要咱们远行一趟?还 霍邱一想起来就心痛:还拿自己的孩子做赌注?太狠了。 嵇雪眠愣怔了半天,然后笑了一下,明白了。 霍邱当他被气傻了,把手伸他眼前晃了两下:首辅大人?老臣可不是挑拨你们的关系,但是摄政王此举,老臣不明白。 嵇雪眠回神,不急不慢地解释给霍邱,一点也不生气,语气平静得很:摄政王布局这么久,偏要一直等到漠北才收网,等的就是这场征战,他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他要借此来给睿王施压,他在京城可睿王打了那么久,能赢早就赢了,这次的反叛军还是棘手的,他只能一路收复失地,边打边造声势,让天下人都认为摄政王胜券在握,现在就是逗狗玩,殊不知,收复漠北只是一个噱头。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让自己的军队,彻底吞并各地方的睿王军队,披上荣耀军的外皮,里子却一步一步把控了这天下几乎每一个角落,还不落百姓埋怨,都得感谢他救命之恩。 霍邱咽了口唾沫,简直是一字不差。 他还想试探一下嵇雪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嵇雪眠那么聪明,肯定早就料到了原因。 他只是没猜到,我也会跟着来。所以他一再耽搁杀死瞿罪的计划,冒着风险,让你承担了不小的压力和骂名,怕的就是大越氏疯狗一样反噬,事实证明也是如此,咱们是险胜。 霍邱一把年纪了,直言:摄政王到底在怕什么? 嵇雪眠说不出口。 他明白段栖迟在怕什么。 他在想,等自己把小崽崽生下来,两个人相安无事,正好所有局势坏的不能再坏,压抑的不能再压抑了,最后发起一次进攻,一鼓作气,干脆漂亮的收复漠北。 摄政王是最不怕冒风险的人,这次却殚精竭虑地像个忠臣。 他一点都不想让任何不可控的结局发生在嵇雪眠身上,不惜被人骂,也做了万全的打算。 但是谁也没料到,嵇雪眠会和所有人走散跑去山洞生产,又被大越氏造谣,说已经死了,一尸两命。 霍邱也没说错,按摄政王已知的事情走向,真能灭他九族。 霍邱双膝跪地,眼珠苦的像是苦瓜:大人,您既然都知道,可不可以为老臣求个情?虽然摄政王的孩子没了,他日回京,老臣送他一个都成! 嵇雪眠低下头,耳廓却稍稍红了点。 霍邱浑然不觉,自己说个不停:您失踪那些天,大越氏暂时又支棱了一阵,千里传信去京城,说是您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摄政王知道了,差点没从京城跑过来把臣掐死,臣好说歹说,才稳住摄政王,说您是失踪了。 兰慎无情的戳破真相:可能在摄政王眼里,失踪就等于死了吧?反正闫明大人来信说,他知道之后,整个朝野上下苦不堪言。 吏部侍郎因为小妾生了头胎,下朝时候说要杀鸡煲汤给小妾补身子,摄政王听到了鸡这个字,当即下命以后宫里不许杀鸡。 孙国公的娘子和他冷战回娘家,舍不得他吃冷饭,十天就回来了,孙国公沾沾自喜说他娘子离了他就活不起了,摄政王恰巧得知,给他娘子一枚通关令牌,现在已经出关游玩好多天了,孙国公一直后悔自己不珍惜。 霍邱在地上,半跪着缕胡子,摄政王陛下从前眼里没有这些儿女琐事,果然,就算是孤狼,有了喜欢的伴儿也会变成善妒的犬。 霍邱心虚:虽然他认为您死了,等回京了,大变活人,摄政王会不会吓晕过去? 兰慎嗤了一声,咱们大人何时说过喜欢摄政王了?反正我没听说过,大人,您说过吗? 嵇雪眠被他问的哑口无言,竟然一时间卡住了嗓子。 说过吗? 好像真的没说过。 他们之间发生过太多太多的过往,从前是竹马,是同窗,是朋友。 后来他们是宿敌,是帝师摄政王,甚至并肩作战,共赴生死,还有了孩子。 在无人能见的角落,意乱之时,哥哥、夫君、九爷,这些称呼轮一遍,半强迫地也说出口了。 唯独没说过喜欢二字。 你起来吧,摄政王那边,我替你求情。 嵇雪眠的语调还是清冷的,霍邱却听到了天籁之音那样,挺大个男人,激|动的哭哭啼啼就出帐篷了。 嵇雪眠见就剩下兰慎了,默不作声把他领回自己的帐篷。 兰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人,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嵇雪眠:给你看个大宝贝。 兰慎的脸唰一下通红:大人,您怎么也学的不正经起来了? 嵇雪眠:你看了就知道了。 兰慎眼前狼皮垫子一撤,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宝贝出现在眼前。 兰慎头皮都快炸开了,张嘴巴半天啊不出来,紧紧捂着嘴巴,发出呜呜不能控制的尖叫声。 这是您您生的? 嵇雪眠温和地看着兰慎:别太激|动,是我生的。 兰慎再次哀嚎一声,颤颤巍巍地去抱孩子,又怕给碰坏了,跪下来看来看去,没一会,趴在床上就开始哭。 呜呜呜公子,您受苦了生孩子多疼啊您怎么不告诉我啊 嵇雪眠摸了摸他的头发,轻描淡写地掠过:都过去了。再有小半年的时间,咱们就要回京城了,这一路上免不了和睿王的军队打,你记住,如果我出了意外,你要把孩子安全送到摄政王府,这就是我交代你的最后一件事。 兰慎不想听这种话,但是怕嵇雪眠生气,只能点头,答应了。 半年之后,霍邱和嵇雪眠的队伍行至沧州。 这一路上,他们大获全胜,比想象中的顺利无数倍,原来睿王忙着在京城扎根,顾不上外地,守备薄弱,轻易被嵇雪眠他们攻破。 沧州城内,一如既往的安居乐业。 嵇雪眠这么多天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合计那俩字。 喜欢。 嵇雪眠没喜欢过人,他只为段栖迟睡不着觉过。 从前不觉得,总能见到摄政王不厌其烦在身边晃,晃来晃去,他习惯了,也就不去仔细想。 现在闲下来了,有时间了,无数疑问涌上心头,日夜纠缠地他心口砰砰直跳。 嵇雪眠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小崽崽,快要一岁了,该断奶了。 一说起这个,嵇雪眠头又开始疼起来。 断奶实在是件辛苦活。 沧州离京城太近了,再有个三五天就进京了,这个时候断奶实在是太不明智。 为了防止小崽崽没的吃会撒娇耍赖,再天天不睡觉闹他,嵇雪眠可受不了,宁可忍痛继续喂。 不过,途径一个极其隐秘的衣裳店铺,嵇雪眠鬼使神差地住了脚。 这里面的款式,都很特殊。 恋耽美 铜炉添香(54) 嵇雪眠红着脸,兀自镇定地进去了。 里面无人贩卖,看好哪件交钱走人。 片刻之后,看花了眼的嵇雪眠拎了件见面礼,不动声色地走了出来。 这种衣裳,他应该会喜欢吧? 离首辅大人离京那一日起,到现在,足有一年时间整。 一年时间对京城的百姓来说,变化不是很大,但是对于朝政上的更改,简直和前一年有着天差地别。 皇帝宣沃被长兄睿王软禁于行宫,所有朝政上的决议由摄政王一人做主,每日焦头烂额,好在天下秩序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人们私底下都说,睿王棋差一招,明明想要夺|权,却被摄政王摆了一道,分明也是夺|权者,却赢得天下称赞,大权在握。 就怕睿王被逼急了,啥事都干得出来。 今天京城口热闹得很,所有人挤在一起,迎接收复漠北的功臣们。 一如当年,嵇首辅和摄政王从南疆归来,如今换成了霍将军,同样不辱使命。 比他们来的更早的人便是摄政王。 段栖迟站在城门上,看着那队人马越来越近。 段栖迟本不想来,他不想让霍邱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告诉他,嵇雪眠真的死在漠北。 霍邱因为行军路线不固定,半年没回过信了,段栖迟只知道没找到他的尸体,他抱着这一丝希望,等了这么久这么久。 后来他还是决定来,哪怕他迎接的是嵇雪眠的尸体,他也要第一眼就看见。 如果他死了,收拾好京城的一切,段栖迟便带着他回西北,了此残生,也不过如此。 这样想着,突然,段栖迟眯起眼睛。 他看见了打头骑在马上的一个人。 段栖迟心里狂跳起来,心跳要冲出胸膛。 其实只有短短八个字,足以形容。 他还活着。 他回来了。 段栖迟快步走下城楼,看似冷静,实则脚步错乱,差点滚下楼梯去。 这楼梯很长,很长,长到段栖迟下楼的时候,嵇雪眠刚好就站在他面前。 万人面前,段栖迟霎时间就红了眼睛。 嵇雪眠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弯起了眉眼,淡淡地冲着他笑。 嵇雪眠身后,是凯旋而归的军队,霍邱对着他遥遥跪下,山呼摄政王万岁,臣不负使命,平安归来了。 此刻,段栖迟的眼里却全都是嵇雪眠,他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他想现在就把人抢回去,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说他昏庸无道也行,说他淫|乱无度也好,段栖迟再也不想顾及这么多了。 段栖迟等不了了,去他|妈|的江山社稷,他现在就想亲他。 但他发现,嵇雪眠是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的。 他的肚子平平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段栖迟的心又被揪成一团。 他嗓音低沉又艰涩:雪眠,我们的孩子呢? 摄政王安好。嵇雪眠一如既往,嗓音泠然,却也有了几分动|情。 看他明摆着不想说的神情,段栖迟就懂了。 他终究没忍心去揭露伤疤,只是重复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嵇雪眠心疼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自己还没法说,只好在袖子下,悄悄拉着他的手,故意把一段红绳垂落下来。 段栖迟一怔,顺着手腕抚上去。 他在嵇雪眠的腕子上,发现了一条极细极细的红绳。 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居然拉不动,反倒是牵扯出来更多编制细密的绳线来。 像是一件,特殊款式的衣裳。 段栖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呼吸一滞,眸色沉的像是幽暗的深海。 孩子没了就没了,人活着就好。 但是他什么时候被人教坏了? 勾|引他? 段栖迟不禁心动。 他怎么就这么吃嵇雪眠这一套呢? 就算是知道嵇雪眠在蓄意撩拨他,目的不明确,段栖迟也打算先不问。 现在要是问了,晚上就没得逼他做些他羞于启齿的事了。 隔着一层衣裳,段栖迟的心都要蹦出来,他喉咙发紧,声音低哑地不像自己:先回府,本王给你接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05 13:42:14~20220606 16:5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霁字子凰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浓情02 嵇雪眠也不太敢托底, 把这类似于无的衣裳穿在亵衣里是不是明智。 当时他就是心血来潮买了下来,真到穿的时候才发现,这衣裳又红又细, 该看见的地方全都在外面,不该看见的地方若隐若现, 嵇雪眠自己看了都脸红。 刚刚勾|引过摄政王的首辅大人一下子羞|耻心作祟, 恨不得没干过这事。 眼前的摄政王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上钩,看他的眼神, 就像看失而复得的宝贝。 这眼神直勾勾的,让在场所有人看的都脊背发凉。 嵇雪眠后悔死了,不自然地垂眸,这下子连脖颈都红了。 他在干什么?!当着满朝文武全城百姓的面勾|引摄政王? 段栖迟看出他心理活动, 没忍住, 笑了出来,低低说了句:害羞什么? 嵇雪眠听见也装没听见。 没眼力见儿的人虽然少, 也不是没有。 摄政王副将之一站着他们身边, 开玩笑道:首辅大人眼见着又清瘦了不少,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得好好养养, 养好了才能和咱们王爷繁衍子嗣。 林渊恨不得给这副将一捶, 你嘴不会用可以闭上,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你去,带人把城门口大街扫了。 副将也是一根筋,诶了一声,扫大街我擅长啊, 这就去。 闻言,段栖迟眸光一暗, 去看嵇雪眠,确实瘦了。 嵇雪眠就不自然地偏着头心里有鬼,不敢对视,脸更红了。 大理寺少卿赵玄朗领着大理寺的人站的远,快步走过来,拉着嵇雪眠:大人,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您脸怎么了? 嵇雪眠身上的红意顺着耳朵根蔓延到后脖颈,脸上却保持着清冷自持的神情,干咳几声,恍若无事:天冷,冻的。 紧接着,眼熟的官员们都围上来,嘘寒问暖,满脸喜气。 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摄政王和帝师有过孩子,但是他们嘴严,相当一部分人对此一无所知。 内阁的几位学士终于看见了亲人,一个个的老泪纵横,嵇首辅啊,明天能不能来内阁?后天能不能来?这一个月您可都得来啊! 嵇雪眠没有废话,直接答应:好,我天天都会去,你们不用担心。 天天?段栖迟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那夜里也去吗? 嵇雪眠的眼神难得左右看,有点躲闪,含糊一下:不好说。 嵇雪眠很想说夜里不去内阁,但是夜里也不去摄政王府。 因为他们俩生的小崽崽还等着吃|奶呢! 夜里离了人虽然不哭,但是也不睡,就那么眼巴巴看着,怪可怜的。 段栖迟揪紧他的话茬不放,首辅大人怎么吞吞|吐吐的?是有什么为难的? 嵇雪眠敷衍他:臣夜里可能直接宿在内阁。 哦。段栖迟意味深长:看起来,内阁的事都等着你去办呢? 内阁几位大学士隔空打了个寒战。 无妨,段栖迟表现大方:今夜本王的王府也有急事等着你办,插个队可以吗? 今夜插个队,明夜可能也插个队,后夜么段栖迟含着些笑意:不好说。 嵇雪眠有点惧:是有多急的事? 段栖迟闻言,垂眸,缓了缓才说:本王池子里的锦鲤很孤独,它生的小锦鲤又刚刚被人抓去炖了,它很伤心,需要嵇首辅陪陪它,好不好? 所有人诧异,似乎好不好这三个字从摄政王嘴里说出来,莫名其妙的 委委屈屈。 嵇雪眠不是个傻子,他当然听懂了。 好 段栖迟满意一笑。 嵇雪眠头皮发麻,心里憋气。 万一段栖迟就这么天天暗示他,他还想把小崽崽藏着掖着?这哪藏得住啊? 那也得藏,为了不让睿王利用孩子威胁他,玩这种脏路子,嵇雪眠做好了煞费苦心藏孩子的准备。 那就只能让摄政王伤心一阵子了。 嵇雪眠狠心下来,大不了时不时补偿他一下就是了。 这该死的睿王,都怪他,一坑坑好几个人。 林渊左右环顾了一下:兰慎去哪里了?我都有点想他了,没人跟我对打,我很寂寞啊。 眼下,兰慎正藏在马车里哄小崽崽,好好一个暗卫,愣是给培养成了带娃精英,也是够全能的。 霍邱这时候走过来,接话:从漠北回来这路上,兰慎那小子一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藏着掖着什么,动不动就找不到人了。 林渊:没事,反正今天晚上我肯定能见着他。 霍邱满脸质疑:何以见得? 林渊带笑不说话,眼珠直瞧嵇雪眠。 段栖迟抬眸看天,首辅大人,时辰不早了,那就请? 嵇雪眠深呼吸一口:臣想先回嵇府一趟,换件衣裳,洗个澡。 段栖迟本能地想拒绝他的提议,又一寻思,等了这久,不差这一天。 他若是缩在嵇府不来,段栖迟就去找他,把他抓出来就是了。 犯浑蛋不是头一遭,大不了被他骂。 段栖迟莞尔,本王等你。 想了想,他又叮嘱一句:不许换那件衣裳,本王,就喜欢那件。 身旁的沈敬和林渊根本不知道他俩再说什么,面面相觑。 沈敬低低问林渊:什么这件那件的?打什么哑谜呢?普普通通一件官服而已,咱王爷想人想魔怔了,穿件衣服都要管。 林渊也不理解,摇摇头,也许是小情致吧,单身的人听不懂。 嵇雪眠要死了一样点点头,保持镇定:知道 他临时要回嵇府只是为了安顿小崽崽。 小崽崽第一|次回家,引来了嵇府上下百十来号仆从的强势围观,一人拉一把小手,占小崽崽的便宜。 尤其是一直主持家事的灵音,抱着他爱不释|手。 先生,他叫什么名字啊? 嵇雪眠也发愁,小崽崽还没有名字,也不能总是这么叫,既然是自己生的,那肯定是姓嵇,名吗 可以趁段栖迟不注意,套路一下他。 嵇雪眠看小崽崽一眼,暂时还没有大名,小字寻英。 嵇寻英真的是特别爱笑的一个崽崽,好像知道他爹爹在唤他,又吃吃笑起来。 灵音一语道破天机:还真是摄政王的娃,笑起来和他一样多情。 嵇雪眠笑了一声,可惜最近身子骨弱,咳了咳,别让任何人看见他,切记。 回房,嵇雪眠洗了个澡,看着红彤彤的衣裳,红着脸又给穿回去了。 谁让他一时兴起,自己作的孽,自己受着吧。 和灵音交代好了一切,嵇雪眠去了摄政王府,兰慎跟着他,没等进门就被林渊挡了下来。 俩人照常拌嘴,嵇雪眠正想进去,林渊就拦了他一下,表情不自在:大人您小心,咱王爷今天特别亢|奋。 嵇雪眠硬着头皮走进去了。 其实只是菜色昂贵的一场晚宴,都是他爱吃的。 席间,有人提到了自家娘子刚给自己生了个小娃娃,那边马上就跟一句,我家二夫人也生了,然后就有更显摆的,我家夫人一口气生了俩,龙凤胎! 你好福气啊!真是羡慕! 嵇雪眠听的直叹气,就差把他们嘴都给封上算了。 恐怕段栖迟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劲儿喝闷酒,气压异常低。 嵇雪眠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强忍着要逃跑的冲动,魂不守舍地吃完了饭。 众人离席,嵇雪眠陪着宾客往外走,时不时说笑几句,把他们送到门口,拱手道别。 大门关上的下一刻,他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起,整个给扛了起来,不由分说往王府深处走。 嵇雪眠没设防,段栖迟,你 段栖迟轻拍他的臀,别出声,小心被下人们听见。 嵇雪眠脸通红,小声警告:你别打我。 段栖迟笑笑,不说话了,也没再拍他屁|股。 嵇雪眠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段栖迟是怕他伤心,不打算提小崽崽的事了。 越走越安静,这地方,就算喊破大天来,都不可能有人来打扰。 嵇雪眠心脏突然开始砰砰直跳。 看这架势,明天他还能全须全引的从摄政王府出来吗? 段栖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的,轻易拨动他的神经。 怕了?心跳这么快。 嵇雪眠摇头,然后发觉他看不见,只好开口:没怕。 段栖迟哼笑一声,嘴硬。 夜黑风高的,俩人像贼一样躲进小楼,连个蜡都不点,黑漆漆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嵇雪眠被他按在墙角,滚热的气息在一瞬间就逼过来,喷在他锁骨上。 段栖迟定定地看着嵇雪眠,一年没回来,想我不想? 嵇雪眠难耐,缩了下,想。 就这一个字,段栖迟就要忍不住了。 段栖迟解他衣裳,不怀好意问他:哪里想? 嵇雪眠都要烧着了,磕磕巴巴的,哪里都想。 段栖迟闭眼,笃定,他故意的。 故意惹他上火。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段栖迟修长的食指勾了勾这件衣裳的线,心里痒痒的。 他垂眸看着嵇雪眠:谁教你这么穿的,嗯? 嵇雪眠强撑着要撩|拨他的决心,眼神却不知不觉往右边看,头也偏过去一点,躲避他的视线。 嵇雪眠把一张清冷的脸憋的通红,你不喜欢吗? 喜欢。段栖迟重复一遍:我喜欢到要死了。 嵇雪眠闭了闭眼睛,把羞|耻的情绪藏进眼底。 半晌之后,他重新抬头,咬了下嘴唇,狠了狠心。 谁也没教我,穿成这样给你看,是我心甘情愿的。 段栖迟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一片。 紧接着,嵇雪眠的耳边就被露|骨、缠|绵的情话充斥了,一句接着一句,击|打着他的耳膜。 听到实在听不下去的时候,嵇雪眠就推他。 段栖迟便来亲他。 顺着他的唇|缝,段栖迟试探着掭进去,十分有耐心。 嵇雪眠被他吻到有点窒息,不由得张开了嘴,就被他心满意足地钻了进来。 水声过于刺耳,回荡在安静的殿里。 嵇雪眠烧的像块铁,被身上人的某处硌了一下。 恋耽美 铜炉添香(55) 顿时,他就变得更红了,你、你别说了,我不能听了。 段栖迟一笑,忍着想把他拆吃的想法,耐心询问:所以,给还是不给? 嵇雪眠瞳孔晃|动,双手抬起来捂着脸,脸一个劲儿的冒热气。 他抿着亮晶晶的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段栖迟笑笑,知道他一听这种话就这个反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心情特别好。 嵇雪眠嘟囔了一句什么,段栖迟没听清。 还没等问,就感觉腰被什么东西缠上。 嵇雪眠索性把脸皮都扔了,妥协的意味非常明显。 可、可以都给你 段栖迟被他撩的,呼吸沉重。 然后,他好似笑了下,贴近了几分。 那我就全都拿走了? 多谢大人的盛情款待,来,把腿|张开,我要进去了。 第74章 浓情03 从早饭一直吃到快要吃完, 段栖迟都用一种深度探究的眼神打量嵇雪眠。 嵇雪眠偶尔和他的视线对上,马上就扭头移开,有点紧张,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一个盯,一个躲, 乐此不疲。 昨天晚上, 段栖迟一边喝粥,一边抬眸看他:怎么浪成那样? 嵇雪眠的脸唰一下红透, 一口气差点堵死在喉咙里。 他心里有鬼,他自己知道。 昨天晚上是一时情迷,很多细节不用深究,俩人想念了彼此一年多, 滚到床|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唯一有一点, 嵇雪眠怕露馅。 小楼里没蜡烛,没月光, 眼睛看不清, 但是其他感觉特别灵敏。 他现在最怕段栖迟问他,身上的奶味是怎么回事,浓到他自己都闻得见了。 段栖迟轻笑, 不算咄咄逼人的问他:雪眠,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嵇雪眠心里跳慢了一拍,看着段栖迟越过一整张桌面,俯身逼近了他。 嵇雪眠本能要向后躲,被他一把握住手腕,温柔地摩挲着, 躲什么?昨晚上的浪劲儿去哪了? 没有。嵇雪眠眼尾都烧红了,我没什么事瞒你的。 段栖迟知道他又羞了, 舍不得他这样,语气软下来:雪眠,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他视线下移,意有所指地对准了紧闭的胸|口衣襟:为什么半年过去了,还有 意外。嵇雪眠堵住他话头,强装镇定:喝多了下奶汤,留了点后遗症,我瞒你的就是这件事。 段栖迟心疼,他就不该问这话。 叹了口气,想起一眼都没见过的小崽崽,心里疼的揪成一团。 可比起小崽崽,他一想到嵇雪眠怀着孕去漠北,吃不饱穿不暖也睡不好,一待就是一年多,心疼的无以复加,像是一把刀搁在心里搅。 昨天晚上嵇雪眠的状态明显不对劲,段栖迟一边温柔地和他温存,一边担忧他是不是因为孩子的事心里难受,所以用热情来转移注意力。 别人不知道、没见过,他知道,他的雪眠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有点刻意。 段栖迟想到这里,亲了亲他的手腕,有点后悔:对不起,我也没想提的。其实昨晚,你不用那样为难自己哄我。 段栖迟顿了顿,补充一句: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都爱看,披身麻袋也好看。 嵇雪眠被他逗笑,反握住他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不为难,我就是不太擅长,下次我好好学学。 段栖迟顿了下,被嵇雪眠的话里的意思勾的呼吸一滞。 还有下次? 段栖迟被他弄得,呼吸都热起来。 段栖迟再也吃不下去饭了,放下碗筷走过来,拉了个凳子坐在嵇雪眠身边,拿起粥匙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宝宝。段栖迟叹了口气,语气低迷:是我不好,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更心疼你一点,怎么能把你丢失的都补偿回来。 嵇雪眠被他一声宝宝又给叫脸红了。 真正的宝宝还在嵇府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他的两个亲爹在这抢占了他的称呼。 嵇雪眠垂眸,现在就很好。 段栖迟摸了摸他细瘦的腰,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最终一句都没说。 嵇雪眠明白他,他越是心疼,越是有话不说。 段栖迟收起情绪,喂他喝粥,目光缱|绻又温柔,仿佛怎么看他都看不够,你先吃饭,吃完饭你要去内阁的话,我陪你。 嵇雪眠不习惯被人喂,但是他和段栖迟也没什么讲究的了,他愿意喂,嵇雪眠吃就是了。 一口被吹温的粥进了胃里,嵇雪眠本来心肺都不好,功能很差,带的胃也总是疼,吃东西不仅要慢,说实在也挺矫情的。 他虽然没告诉过段栖迟,他胃不好,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喜好已经被段栖迟记的一清二楚,连米粥要煮半个时辰左右都记得。 嵇雪眠环顾四周,还是熟悉的摄政王府,还是熟悉的摄政王,不由得心里一暖。 他头一次觉得,有个人陪在身边,也不错。 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林渊脚步踉跄地跑进来,脸上全是红唇印子,谁知道他的脸皮比唇印还红。 王爷,外面糟了,睿王找的那群女子又来闹,这才几个时辰,已经闹了两次了。 林渊非常憋屈,一脸的不愿意:看把属下亲的,这名声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娶媳妇? 段栖迟看他这狼狈样子没忍住,微不可查地低笑一声,那本王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 林渊有点心虚,嵇首辅不是还没说什么吗?再说,嵇首辅不会介意的。 嵇雪眠被点名,干咳了几声,我介意。 段栖迟和林渊齐齐看向他。 段栖迟眸光微微一亮,雪眠,你的意思是 嵇雪眠介意的三个点很简单。 第一,嵇寻英还小,他爹就变成了逛窑|子的不正经摄政王,这不行。 第二,睿王这招数特别可耻,但是有效,段栖迟不能认输,不能让歪风邪气滋长,让有心人效仿。 第三,段栖迟的名声也有他嵇雪眠的一半。 嵇雪眠淡淡道:带我出去看看。 林渊忙不迭带着俩人出了王府,一推开门,嵇雪眠看见乌泱泱一群女子待在外面。 穿什么样子的都有,甚至还有男子,一个个哭哭啼啼的,哭诉摄政王是个负心人,睡了就跑,连银子都不给。 嵇雪眠摇摇头:笑话。 有人问他:你不信?你少袒护摄政王,他就是这么个人! 段栖迟觉得自己浑身长满了嘴都解释不清,眸露凶光,杀意显现,那人吓得差点跌倒。 但最要紧的,段栖迟拉着嵇雪眠的手,语速很快:雪眠,你别信他们的,我没有背着你乱搞,要不你回去验我,随便验,我绝对不躲。 看着他那副有点慌了的表情,这哪还是威风八面的摄政王? 嵇雪眠不由得失笑,低着眼睛,争取不让别人看出来。 笑了片刻,段栖迟心惊胆战的看他抬起头,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嵇雪眠朗声道:你们所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有人不服:为什么? 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吗?你们要是还不走,我保证你们的脑袋、马上落地。 嵇雪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甚至微微偏了头,这表情浑不像讲笑话。 林渊打怵,小声:首辅大人,杀气不减当年,更胜从前。 段栖迟没说话,心里表示赞同。 其实嵇雪眠话还没说完。 那股说不上来的保护欲又在作祟,从小就这样,段栖迟一被人欺负,他就控制不住要保护他。 就算现在他是摄政王,嵇雪眠也改不了这个毛病。 回去告诉你们睿王,嵇雪眠声音不大,所有人都听的清:他是我的人。 大家都安静了,一片死寂。 嵇雪眠慢悠悠道:谁再敢污蔑他一句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段栖迟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在一瞬间决堤,爆发,崩溃,心脏马上就要爆|炸了。 林渊都傻了,看着摄政王一把将话还没说完的嵇首辅打横抱起来,大跨步往府里走,留下林渊和男男女女们相顾无言。 瞎子都看出来了,这俩人之间,小别胜新婚,那啥火正焚着身呢。 林渊累了,挥了挥手,扔了一地银子:咱王爷不差银子,也不是睡了就跑,而是睡了人家不让人家跑,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再别来了,听点话吧。 拿钱办事的男男女女们却没散,而是围在府前,兴奋地起哄,活像一群闹洞房的,尤其是姑娘们,发出一阵激|动的惊叫声。 林渊扶额,其实他心里也特别激|动,见证了他们王爷多年付出,终于得到了回应,心里高兴的要死。 但是林渊刚才被漂亮姑娘们亲了好几口,不得已保持着风度,守着府门,心里说,还是首辅大人厉害,一句话轻飘飘,让睿王的阴谋诡计碎了一地,力挽狂澜,让摄政王彻底洗白了,还多了一群心生艳羡的少男少女。 段栖迟在花园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就把嵇雪眠放下来,整个人火烧火燎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刻也等不了了。 嵇雪眠似乎也被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给惊到了,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但是能看到他的耳根红成了火炭,连着衣襟里的皮肤,全都烧红了。 段栖迟要是还能忍,就不是人了。 他沉声,声线有点抖:我一直有一句话,想问你。 嵇雪眠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你、你问。 段栖迟一句你喜欢我吗都溜到嘴边了,愣是给咽了回去,换成:我喜欢你。 嵇雪眠一愣,这叫问? 但是上次段栖迟说这句话,还是在南疆,他们还水火不容,没说一句话都藏着八百个心眼的时候。 那个时候听到,嵇雪眠就有点受不了,现在又听见一次 嵇雪眠就更受不了了。 被他这样念念不忘的追逐着,一颗真心反反复复捧上来,不管得到什么答案,是接受还是拒绝,都义无反顾,他都不怕的吗? 嵇雪眠的心突然有点疼,段栖迟也会怕的吧。 毕竟到了现在,段栖迟都没敢问那句话,人心肉长的,嵇雪眠也不是铁石心肠。 嵇雪眠咬着牙,眼眶有点红:我知道。 段栖迟嘴唇抿成一条线,把他抱起来搁到花架子上,他的衣服被初春绽放的花瓣沾了一大片花|汁,显得他整个人比花还漂亮。 鼻腔里都是花香,香的嵇雪眠心情很好,更不舍得了。 段栖迟盯着他的脸,你,对我,有没有? 接下来的话他确实不太敢问,在没得到任何回答之前,他都不敢笃定,他会不会听到他想要的那句话。 嵇雪眠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点受不了。 他抬起下巴,仰着头,眼泪就在眼眶里晃晃悠悠的,他不想让自己哭出来,显得太傻了。 但是眼泪还是从眼角流出来了,嵇雪眠有点难堪地偏着头,嘴上却一字一顿告诉他:我喜欢。 段栖迟的心突然开始狂跳,不知道是被他的眼泪迷花了眼,还是被他说的话迷乱了心。 从来说一不二的摄政王头一次把姿态放的低到不能再低,几乎是半跪在他身前,抬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完完整整的说一遍?一遍就好。 嵇雪眠再次被他小心翼翼的神态弄得心软的很。 大宁朝建国以来唯一一个名声远扬的摄政王,外攻边疆内理朝政兢兢业业,甚至没有趁皇帝之危夺位,把隐晦心事藏了这么多年,只为了自己。 他就想听一句承诺,嵇雪眠不愿意把这件事变得那么难,段栖迟说心疼他,他自己又何尝忍心。 嵇雪眠刚哭过一次,嗓音变得哑了许多:段栖迟,我喜欢你。 段栖迟整个人都僵住了,好看的眼睛眨也不眨。 嵇雪眠却不躲,有点执着:一遍不够。 段栖迟瞳孔晃了晃。 嵇雪眠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段栖迟,我喜欢你。 我是真的喜欢你。 段栖迟眼前发黑,再也忍不了了,这个回答,他等了半辈子那么久。 久到他都要决定用一生去铺垫,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他轻易揉|软了心脏。 他起身,按住嵇雪眠的肩膀,不许他走,偏头吻了上去,极其用力。 嵇雪眠不躲,不逃,还轻轻勾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都很顺从。 两个人的心跳声就这么此起彼伏地,蹦来蹦去。 亲着亲着,段栖迟突然轻轻衔了一下他的下唇,俊美的脸上,情难自制。 他极尽温柔,低声问他:从现在开始,没人的时候,你要不要换个称呼叫我?叫那个以后就别改了,行吗? 嵇雪眠盯他看了几息,叫夫君么。 嵇雪眠微微露出点笑意,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夫君,我喜欢你。 第75章 浓情04 明明说的是喜欢, 可是嵇雪眠觉得,摄政王这几天是彻底疯了。 具体体现在哪,就体现在每天上朝, 甭管哪个大臣提了谏言,摄政王都得提嵇首辅一句, 问个意见。 他时不时就看一眼嵇雪眠, 据嵇雪眠自己数过,最多一次上朝他看了自己三百零八次。 俩人跟刚互通心意一样, 自从嵇雪眠说过喜欢他,段栖迟就变了个人,一天火急火燎的,恨不得把嵇雪眠攥在手心里, 哪也不让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新婚燕尔的夫夫, 其实都没成亲,但是孩子都有了, 其中一个爹还不知道。 这话说出去, 嵇雪眠没脸见人了,未婚先孕不提,也不至于天天在朝堂上秀恩爱吧! 摄政王陛下, 墨洒了。小太监贴心提醒。 段栖迟收回目光, 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响成一片雷。 嵇雪眠怎么就那么好看,拿着奏折安安静静地看,时不时指出点见解,来问他的时候, 段栖迟的脑子都快要不能思考了。 所以,他们俩终于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对吗? 段栖迟压抑下心里的愉悦,却怎么也忍不住唇角上挑的弧度。 于是百官们看见段栖迟突然笑了,全都不敢吭声,谁知道这阴晴不定心思难猜的摄政王在想什么。 只有嵇雪眠啪地一声把奏折拍在左手心上,一本正经地询问:摄政王陛下,您觉得臣的建议怎么样? 段栖迟到底没失了智,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听清了嵇雪眠说的话,听嵇雪眠这语气,不仅是看出来他心不在焉,还故意要考他一考。 段栖迟回答的飞快,就像说慢了一点就得全忘个干净。 下了朝,摄政王带了几个肱骨大臣进了内殿,商议一些机密的奏折事宜。 赵玄朗把大理寺陈年案宗都拿来了,一册一册说的口干舌燥,一抬眼,发现摄政王看起来一脸矜贵自傲,俩眼神又去偷看嵇首辅。 恋耽美 铜炉添香(56) 赵玄朗发麻,心说,看他这不值钱的样子! 赵玄朗把心直口快发挥到极致:嵇首辅? 嵇雪眠正目不转睛地看案宗,闻言抬眸,满眼血丝,表情很清冷,孤高。 面无表情的嵇雪眠:何事? 赵玄朗尬笑两声,嵇首辅可真吓人啊,整理一下表情,正色道:刚才上朝没敢提,睿王又下战书了。 嵇雪眠停下手下动作,揉了揉额角,皱了下眉:怎么说的? 大理寺丞摇头:这次没写字,寄送了一个巫蛊娃娃来,我朝擅自使用巫术犯法,因此刚才赵少卿没敢提。 放肆。 嵇雪眠重重呼出一口气,殿里其他人顿时一点声音也不敢出,都怕首辅这出了名的暴脾气。 有没有从巫蛊娃娃上找到什么线索? 赵玄朗:有一点点,巫蛊娃娃的棉花芯里有两张生辰八字,是谁臣不敢说。 此时,段栖迟打破沉寂:说。 赵玄朗却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样,默背了八个字,寻思了一下,抛出疑点:一个是被他软禁的皇上,这一点咱们已经做过调查了,皇上暂时没有性命危险,因为传国玉玺藏在哪了只有皇上和您知道。 嵇雪眠点点头,寡淡说道:睿王下一步计划应该就是把臣抓走,逼问玉玺下落。 另一个年月柱很清晰,但是没有日时柱,年龄很小,是个奶娃娃,咱们大理寺联合府衙找了全城的适龄孩子,也没找到是谁的八字。 嵇雪眠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面部表情没有一丝惊动,淡淡说了一句:睿王确实神通广大。 谁也听不懂他的话,除了段栖迟,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自觉地看向嵇雪眠。 这次可不是偷看了,是正大光明的凝视。 如果没猜错,这个八字,应该是他和嵇雪眠的小崽崽的,从他六个月往前推,正正好好。 还有一样东西赵玄朗求助一样看着大理寺丞,眼神示意他抗刀。 大理寺丞硬着头皮上:是一根头发,软软的,很短很短,不是很黑,像是小孩子的头发。 嵇雪眠紧紧蹙眉,一言不发。 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到那个可能性,差点就没站住,整个人开始头重脚轻,身子摇摇晃晃的,一把抓住了身边一个人的盔甲服,被那人好心好意搂紧了,让他靠了一下。 结果没到两息的时间,人高马大的小将军耳朵都红了,臂弯里这把细到要断了的腰让小将军紧张。 小将军就是孙吴,嵇雪眠亲手提拔上来的,用来顶替贪污的富余将军,短短一年时间,立功不少。 所有人都不明就里,只有段栖迟蹭的一下站起来,嵇雪眠没看他,直接阻止他:臣没事,一时头昏,坐坐就好。 然而只是短短一瞬,嵇雪眠就想明白了,不对,睿王在诈他。 那个八字只有年柱和月柱,既然没有日子和时辰,说明睿王没有把握肯定,那就是嵇寻英。 并且,宣懿既然当时和大太监赵禹有勾结,是知道嵇雪眠怀孕的时间的。 简简单单一推断,嵇雪眠就完全可以笃定,宣懿在用这种恶毒的方式试探他和段栖迟,试图给他们个下马威。 嵇雪眠缓了下,拍拍孙吴的手,好了,太紧了,孙小将军,你要勒死臣吗? 孙吴赶紧松手,年不过二十的小将军低着头,不敢去看美貌的首辅大人。 看差不多了,段栖迟的声音有点哑,没事就都走吧,嵇首辅,你留下。 嵇雪眠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刚才还冷冽的眼中就露出一丝浅淡的不好意思。 他知道,现在京城一整个传遍了,摄政王代理朝政期间,一边忙着和睿王对打,一边和帝师夜话救小皇帝的事宜,实在是太敬业了。 兵部尚书缕着长胡须,满脸欣慰:诶呀,摄政王和首辅大人每天晚上都商议,贤君也不过如此,看看摄政王上朝时候还一脸神采奕奕,下官们佩服。 深知内情的闫明却感叹,好白菜被摄政王给拱了,这么好看又病恹恹的首辅大人,好好谈一场轰动全场的爱情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跟摄政王搞地下? 当然了,闫明是最惜命的人,意有所指地附和着:那是自然,吕尚书,上朝的时候您没注意?摄政王陛下眼珠子都长嵇首辅身上了,咱们还傻站着干嘛?走起来吧? 年龄太大的老臣吕尚书正直的很,说的是,老臣不中用了,那晚来找摄政王,没成想嵇首辅也在,误以为是伴读的妃子,诶呀,罪过呀。 赵玄朗噗嗤一声笑出来,吕尚书,您这眼神确实好。 几个人说说笑笑出去,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嵇雪眠一个人站在殿中央,背着段栖迟,有点不敢回头。 自从那天说过喜欢之后,嵇雪眠就回了嵇府,嵇寻英一见到他眉开眼笑,抓着他衣襟要吃饭。 嵇雪眠当时一边喂一边脸红,寻思着该让他试试吃米,回了京城不像在漠北那么自由,嵇雪眠不能总待在嵇府,每天忙成陀螺,嵇寻英总得学着自己吃饭。 好在嵇寻英没有太抗拒吃饭,天天都人哄着带着,只要不出这个门,满府溜达玩,嵇雪眠省心不少。 尤其是刚才睿王那个巫蛊娃娃,虽然是虚惊一场,也让嵇雪眠后怕。 而且段栖迟明显动气了,表情不是很好。 嵇雪眠没动,听到他的脚步声从身后靠近,两只手环住他的腰,刚好覆盖在刚才孙吴搂过的地方。 段栖迟把人往自己身上带了带,有点愠怒:你多久没喝药了?身子这么虚。 嵇雪眠怎么想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事实上他有好长一阵子没喝药了,他本来就不爱喝药,没人监督,他就能躲一天是一天。 结果就是这样,气一上头,站都站不稳,浑身发麻,手脚冰凉,嘴唇都发白。 他还以为段栖迟要问他八字的事,现在想一想,嵇雪眠自己漏洞很大,既然知道小崽崽不在了,看见头发的那一刻为什么那么紧张? 段栖迟不可能没注意,但是他一个字都没问,嵇雪眠感觉自己的心顿时就被他狠狠揉了一下。 嵇雪眠不由得往后靠了靠,轻轻窝在他怀里,就被他抱的更紧了一些,语气十分亏欠:很久没喝药了你别生气。 段栖迟不能不生气,但他没有说什么,而是把心疼写脸上,你别把宣懿做的幺蛾子放心里,这事交给我。 不会。嵇雪眠侧侧头,轻轻蹭了蹭他的下颌角,虽然不太擅长亲近人,但他尽力了,看似桩桩件件针对我,针对你,实际上他要的只是传国玉玺,你我只是他最难跨越的绊脚石,拿我俩开刀很正常。 段栖迟吻了下他的额角,感觉到一脸冰凉,蹙紧眉头:我没你这么大度,这事没完,跟我回去吃药,让李御医给你全身检查,看看都什么毛病。 一提吃药,嵇雪眠的脸比药还苦,心说段栖迟正生气,还不得逼他吃多少大海碗的药,肯定喝的他满肚子苦水。 嵇雪眠试图回避他的提议,不太擅长,尽力而为,李御医年龄大了,这么早肯定起不来,我今天其实没吃早饭,肚子一饿,头也发昏,晚上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吃药的。 段栖迟面无表情:李御医今早寅时进宫给皇后请的平安脉,你早上吃的瘦肉粥,整整两碗,晚上你答应了去内阁,根本不会睡觉。 段栖迟深深呼吸一口气,你再讳病忌医,我就让李御医给你开一百张药方,换着花样给你喝。 嵇雪眠苦不堪言,转过来,整个人挂在他脖子上,不至于吧?夫君,你行行好,我真的不想喝夫君?哥哥?九爷?求你了 嵇雪眠的一张脸都要烧透了,闭着眼睛喊他。 段栖迟被他叫的心痒痒,看他那神情,忍了又忍,别撒娇了,必须得吃药,我陪你一起吃,你吃多少,我吃多少。 嵇雪眠垂头丧气的,然后,他不太熟练地踮起脚,唇碰了下段栖迟的耳垂,小声:那少吃点,行不行? 段栖迟被他搞得无可奈何,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是还是尽量放柔了声音,答应了他:行。 还有一件事。 嵇雪眠心砰砰直跳,他要说什么? 雪眠。段栖迟很认真,我想了很久,咱们再生一个吧。 嵇雪眠彻底怔住,傻了一样问他:再、再生一个什么? 一个什么?段栖迟学他,笑了下,一个小崽崽。 嵇雪眠晃晃脑袋,保持清醒,十分难以置信的样子:你等等,你是说现在这时候吗? 段栖迟轻笑,不是,我只是一个想法,肯定要等这事过去之后。 嵇雪眠暂时放下心来,就听见段栖迟慢慢悠悠说:可是万一提前有了,也没办法。 嵇雪眠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脸就更红了,喉咙发紧,一想到那个场景,低声求饶:有办法,你过来,我告诉你。 段栖迟微微俯身,听见嵇雪眠磕磕巴巴地在他耳边讲了几个字,羞|耻的意味不能再明显了。 听的段栖迟直失笑,长眉舒展,俊美的脸上满是愉悦:好,听你的,如果我没喝多,控制得住,应该不成问题。 嵇雪眠恨不得给自己拍死在地面上,他是怎么好意思说那四个字的?但是他又心念一动,想套路一下摄政王:你觉得,小崽崽该叫什么好? 段栖迟像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没什么犹豫,一边牵着他往殿外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单字,容。 嵇雪眠狠了狠心,又替嵇寻英问:若是、若是我们再生一个孩子,有两个孩子,叫什么好? 段栖迟闻言,伸手摸了下嵇雪眠的额头。 没烧,这是怎么了,说什么胡话? 殿外面春光乍好,嵇雪眠站在阳光底下,感觉自己被段栖迟充满希望的目光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段栖迟的语气愉悦的不能再愉悦了,你想给我生两个? 嵇雪眠的脸就更红了,试图摇头:我不是,我是说 段栖迟却一把把他抱起来,雪眠,你真好,那就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 嵇雪眠赶紧捂他的嘴:你别放肆,这可是皇宫!我没说!我什么时候说了 段栖迟却眯起狭长的眼眸,在他指缝里温柔地舔着,低沉闷闷的声音穿出来:我不管,从现在开始,你欠我两个孩子,偿还日期,日日夜夜。 第76章 浓情05 再次得到小皇帝的消息, 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京城热的像是火烤,太上老君炼丹炉倒了一样。 兰慎推开嵇府大门走进来, 一脸的疲惫:灵音,给我来碗水, 热成狗了。 灵音发出无情的嘲笑:狗就非得和你放一起类比?然后努努嘴:小点声, 别打扰煤球睡觉。 兰慎扶额:完蛋,现在连猫都不如了。 煤球醒了, 异常鄙视地看了眼兰慎,打了个打哈欠,一身黑漆漆的毛发养的好,整只黑猫胖胖的, 走到兰慎身前撅了下屁股, 伸懒腰,然后走进了凉室里。 嵇雪眠把内阁处理不完的卷都拿回来了, 提笔疾书, 屋子里只有他笔墨落下的沙沙声。 一旁的嵇寻英玩着绣球铃铛,吱吱呀呀地表示,他想让煤球过来。 煤球高冷着一张脸, 但是把肚皮翻出来让摸摸。 兰慎和煤球一向不対付, 走进来:小小年纪就爱撸猫,这孩子,有出息。 嵇雪眠又熬了几个大夜,连着几天茶饭不思,一门心思投在朝政上, 谁都不见。 他面前摆着一碗绿幽幽的汤药,兰慎啧了一声:不怪您不爱喝, 这玩意儿不会是有毒吧? 嵇雪眠从刚才兰慎在外面和灵音拌嘴就停了笔,觉得十分好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要不要尝一口? 兰慎猛摇头:算了算了,摄政王天天喝,都还活着,我就不用再尝试了。 嵇雪眠听到这,不太自然地干咳一声,重新提起笔来。 几乎每天晚上段栖迟都陪他喝药,甭管绿色的还是红色的,他闭着眼睛全敢喝进去。 嵇雪眠眼瞅着他的气色越来越好,但是也控制不住在看见药的时候微微蹙眉头。 嵇雪眠就是再不情愿喝,也不得不喝,然后半推半就被那人抱到床上,一边哄他一边非要跟他生孩子。 嵇雪眠不得不摇头叹气,低头,把脸红藏起来。 兰慎又道:有人找到了皇上的踪迹,那地方有点怪异,据说是个汲取天地灵气的圣地? 嵇雪眠顿笔,轻轻嗯了一声,这么神奇? 兰慎挠挠头:我不是说那个意思,而是说大人听说过天子会吗? 嵇雪眠彻底搁下笔,整理下思绪,缓缓道:天子会是一个民间组织,早些年靠漕运发迹,因为前朝平定三王叛乱有功,先皇命他们正式掌管京城十六个港口。 兰慎点头:近日他们突然宣布从海里捞出了一条龙,引得当地百姓纷纷朝拜,但是属下去看过,那分明就是大型龙鱼的鱼骨,但是特别像龙形。 重点在于,天子会宣称他们得到两位真龙天子的眷顾,一位自然是暗中吞并天子会的睿王,另一位属下猜会不是皇上本人? 嵇雪眠顿首,有可能。但是这和天地灵气有什么关系?堕龙? 兰慎揉了揉耳朵,斟酌着开口:因为要祭拜真龙,当地人们组织了一个集会,就是吧男男女女每晚都要当着真龙的面,一一交|合。 嵇雪眠刚想喝药,就被狠狠呛了一口,放下杯,抚摸心口,难以置信:这也有人信? 兰慎瞥了一眼嵇寻英,有点尴尬,后来一合计嵇寻英也听不懂,索性说了:配置是男女一样多,哥儿最珍稀,可以一个搭配好几个他们每个人都很快乐,谓之朝圣,第二天醒来觉得飘|飘|欲|仙,所以叫汲取了天地灵气 嵇雪眠一听到这四个字,心里已有答案,看起来是阿芙蓉搞的鬼,是睿王会爱干的事,太淫|乱了。 所以,属下们都猜,皇上肯定被幽禁在那里,不一定遭什么罪呢。其实吧,这件事摄政王早就知道了,说是不让告诉您的 兰慎有点心虚:属下不忍心看你彻夜难眠惦记着皇上,就嘴快了您可别说出去啊? 放心。嵇雪眠挑眉,摄政王原话怎么说的? 兰慎心说横竖也是一死,他就是个传话的,死死闭上眼睛,大声说:他怕您非要去,被他们关笼子里轮着弄。 好,很好,我又受教了。嵇雪眠淡淡点头,好他个摄政王,什么话都敢说。他现在在哪? 恋耽美 铜炉添香(57) 兰慎看了看天:在玄清宫,他在玄清宫种了一池子睡莲,白天没事就去摆花弄草您要去找他? 没错。 嵇雪眠开始换衣裳,自从不用再喂奶之后,他就彻底变成从前的模样了,一点看不出来生过孩子的样子。 嵇寻英吱吱呀呀地牵住他的衣角,大大的眼睛充满疑惑,啊啊了半天,雪白的小团子脸上满是委屈,蹦出几个字:爹爹 嵇雪眠一看见他就心软,一想到他跟自己在漠北受那么多苦,就把他抱起来,低声安慰了几句:现在爹爹要去找你父亲算账,你乖乖的,叫灵音哥哥带你出去玩。 嵇寻英谁都跟,一般都是灵音带着他四处玩,偶尔也带他出门放风筝,教他些简单的事物,灵音听见了,就过来抱起嵇寻英:先生,今天我可以带他去外面吗? 嵇雪眠掐了一把嵇寻英的小脸蛋,去吧,别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我进宫之前要先去一趟闫明那里,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灵音乖巧地点点头,嵇雪眠摸了下嵇寻英的头,又摸了下灵音的头,最后抱了一把懒洋洋的煤球,转身离开了嵇府。 嵇雪眠前脚刚走,嵇府就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兰慎堵在门口,抱着双臂,斜倚门框,看着沈敬的妻子,孔夫人,又来找你的死鬼相公?他逛的是酒馆子,不是咱们首辅大宅。 沈敬的妻子发髻不整,看起来找了沈敬很多天了,不是的,我是想来求求首辅大人,有没有办法告诉我,我相公最近在哪?每个人都拒绝告诉我,我只能来求嵇首辅了。 兰慎叹了口气,也是,摄政王把他的军队都拉去西郊了,自己在宫里住,你是问不到他们了,但是别人都不告诉你,说明有鬼。 灵音这个时候抱着嵇寻英出来,给他换上了薄薄的白纱衣,显得他更可爱了。 灵音:咱们先生不在家,我看这事,你不如直接去求摄政王。 孔月却被嵇寻英吸引了视线,本来无精打采的脸上染上了点笑意,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的姑娘,还很年轻,很惊讶道:嵇首辅成亲了?这是谁的孩子啊? 灵音和兰慎対视一眼,兰慎解释:是远房亲戚家的,西北来的,送到京城学书本,见见世面,可不是咱们大人生的啊! 孔月一点也没怀疑,心思也单纯,听到这里,有点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请求:小公子,你可以带着这小娃娃陪我进宫,见摄政王吗? 灵音指了指自己,疑惑:为什么? 孔月又有一种马上要哭出来的感觉:我怕摄政王不见我,他又不认识我,也拒绝我可怎么办啊?你可是嵇首辅身边的人,摄政王知道是你,肯定会见的 灵音也有点为难了,小声问兰慎:咱们先生有没有说过不让阿英进宫? 兰慎摇头:大人只嘱托了怎么说,没嘱托不能去哪,我记得那天他还说要带小公子去国子监听课,应该没问题吧?反正你注意点,把她送去就回来吧,看她哭的也挺可怜的,这该死的沈敬。 灵音也觉得,看一个女孩子这么哭,特别不忍心,于是放轻了声音,劝她:好了,我陪你去就是了,但是我俩把你送去就走,不介意吧? 孔月擦擦眼泪,笑着点点头,千恩万谢的,灵音就抱着嵇寻英和她从后门进了宫,为了避嫌,他灵音让孔月抱着孩子,果不其然,人人都以为嵇寻英是沈敬的孩子,甚至夸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爹,斯斯文文的,白|嫩可爱,漂亮的很。 孔月一脸尴尬,深深觉得沈敬的头上已经绿了一片,虽然这事吧是个美丽的误会,因为她自己是小麦色皮肤,不算白。 真要说起这么白的人,嵇首辅是真的白到发光,不知道他们嵇家人是不是都这么白? 孔月搂紧了嵇寻英,充满怜爱地看着他,她也很想有个小崽崽,这样沈敬是不是会听话许多? 路过国子监的时候,灵音想起什么,笑着问她,要不要稍等我一会,我去国子监里拿本书,等下陪着小公子读的。 孔月忙不迭的点头,灵音快步进了国子监,孔月给嵇寻英缕了下长长的头发,很有耐心地逗他:你长得可真好看,你的爹爹娘亲是不是比你还好看呀?有没有呀?没有呀?哟你又笑啦? 段栖迟下朝要回玄清宫,离老远就听见女孩子的笑声,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孔月听见脚步声,忙收起了笑容,抱着嵇寻英不知道该不该跪下,段栖迟走过来,别跪了,你怎么在这? 孔月很委屈:摄政王陛下,您知道我相公沈敬去哪了吗? 段栖迟対沈敬的行径很清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她挑明,注意力却不自觉地被嵇寻英吸引过去。 段栖迟看了一眼嵇寻英,又看了一眼孔月,露出了和皇宫侍卫们同款的疑惑。 但他没有戳人伤心处的习惯,更何况沈敬确实天天在外面吃花酒,因此,他冷淡道:知道,你回吧,沈敬那边,本王替你教育他,让他尽快回家。 孔月满脸惊喜,摄政王陛下,谢谢您! 段栖迟浅浅嗯了一声,却又去看嵇寻英,你的孩子? 孔月摇头:不是,小女子也不知道他的爹娘是谁,是 孔月刚想说是嵇首辅家的远房亲戚,突然想起摄政王和嵇首辅素有不合的传闻,犹豫再三,决定撒个小谎:是沈敬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头次进京,托付小女子照看的。 段栖迟怕说多了再让姑娘伤心,和沈敬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过孩子,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不喜欢孩子不想要,但是段栖迟不会多那一句嘴。 段栖迟点点头,准备走,却被嵇寻英小小的手抓住了衣裳,天真无邪地笑了一下,啊啊爹爹 段栖迟一向不喜欢别人碰他,但是他又不能跟一个孩子这样,任他用衣裳擦手,攥成一团,好脾气问:他见谁都叫爹爹? 孔月尬笑两声:是是吧。 段栖迟点点头,看了一会儿嵇寻英,嵇寻英懵懵懂懂的,想要段栖迟抱,段栖迟摸了下他的头,没有抱他。 嵇寻英露出一个要哭的表情,头一次不想再対人笑了,从这一天开始,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什么是记仇。 段栖迟却淡淡一笑:像是一双标致的丹凤眼,小小年纪就见雏形,长大一定很好看。沈敬不着家,你有麻烦就来找我,至于这小孩子,哪里缺吃少穿,也来找我就好。 段栖迟不由得想起他和嵇雪眠的小崽崽,情绪有点低落,转身回了玄清宫。 嵇寻英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进了宫门,默默记住了这地方住了个他的仇人。 灵音出来的时候见孔月一脸喜气,了解了一下情况,心里有点担忧,先生只说不让别人知道嵇寻英,没说不让亲爹知道吧? 不过看样子摄政王并没发现,应该没事,于是灵音带着俩人急匆匆地出了宫,分道扬镳。 等到段栖迟照料完他那一池睡莲的时候,本能地感觉到耳后有东西擦过来。 他头一偏,石头落地,转过去,看见面色不善的嵇雪眠堵在玄清宫门口,眯起眼睛,阴晴不定地看着他。 摄政王,嵇雪眠隐隐含着怒气,你好的很啊。 段栖迟面无表情的脸瞬间露出个和善的笑容,一如既往的俊美,容光焕发。 嵇雪眠跟他一比,觉得自己有了嵇寻英之后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身子又虚,平时晚上没少被段栖迟武力压制,神色就愈发冷峻。 段栖迟浑然不觉自己死期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 嵇寻英:我那傻爹第六感报废了,别拦我让我咬死他! 第77章 浓情06 段栖迟几步走过去, 去揽嵇雪眠的腰,一把把人抱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着:怎么, 生气了?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正值晌午,太阳最晒的时候, 烈日炎炎翻滚热浪, 地面好像浮起一层层荡漾的水波。 嵇雪眠本来就怕热,心情又燥, 就冷冷说道:摄政王,松开我。 段栖迟一听这称呼,心说不好,狭长的眼眸又笑弯了, 故意招惹他, 逗他开心:摄政王是谁?你夫君我怎么不认识? 嵇雪眠气的,一双凌厉的丹凤眼怒火暗藏, 干脆直接问他:天子会的事, 你怎么不告诉我?还和别人说什么弄不弄的! 段栖迟轻笑一声,直接认了,也不反驳, 没脸没皮的讨饶:我错了。 嵇雪眠虽然在气头上, 被他温言软语一哄,一点办法没有,咬了下嘴唇,没说话。 嵇雪眠态度稍一松懈,那人便低头吻过来, 一点也不矜持,不过一瞬, 就彻底占有了他的呼吸。 亲了好久,亲到嵇雪眠眸泛泪光,忍无可忍地推开他,低低喘着气,又被他搂住了好顿亲昵,在耳边一句一句说着哄人的话,带着些笑意,不依不饶的。 别生气了 我是真的担心 你原谅我吧,宝宝。 嵇雪眠热得要命,又被他的道歉催得紧,只能嘴上松了脾气,叹了口气,好吧,不生气了。你、你在宫里别这么叫我。 段栖迟就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笑的更开怀,俊逸的眼眉满是思念,声音愈发低磁起来:这几天你都窝在嵇府不出来,见不到你,我好想你。 嵇雪眠有时候是真受不了他这么腻腻歪歪的,干脆亲了他一口,让他闭嘴。 段栖迟闷声笑起来,享受着怀中人恼羞成怒的亲吻,抱着他腰的手更紧了。 亲完了人,平素清冷的嵇首辅一抖袖子,负着手,退开半步,今夜你有空吗? 段栖迟毫无底线地笑笑,没空也有空。 嵇雪眠点点头,然后莫名其妙就有点脸红,他干咳了一下,捂了下嘴唇,缓了缓:去一趟天子会的聚集地,如果捉到他们软禁宣沃的证据,直接捣毁。 段栖迟赞同,故意气他:宝宝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嵇雪眠瞪他一眼,你再叫? 段栖迟笑了两声,牵着他的手,带他坐在睡莲池边的长椅上,看我种的,好看吗? 嵇雪眠无可奈何,看了过去,满池的莲花被夏日晒着,但是依旧挺拔,灼灼盛放。 本来滚烫的热风拂过池水,变得凉了几分。 不错,很风雅。嵇雪眠添了一句,拍了一下胳膊,也招蚊子。 是啊。段栖迟掐了下他的脸颊,蚊子都飞脸上去了。 嵇雪眠啪的一声拍掉他的手,你手上也有。 莲池中央有一艘小船,摇摇晃晃的,很雅致。 段栖迟便牵着他上小船上坐着,这片莲池很大,段栖迟摆着桨,慢慢悠悠的,抬起眸来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雪眠,我今天看见了一个人。 嵇雪眠躲到小船的凉棚底下,正解开了一点点衣襟,露出了一小片清瘦纤长的锁骨。 他杵着耳后半卧着,闻言,懒懒地瞥过去一眼,什么人? 段栖迟突然就感觉到,这夏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从漠北回来,嵇雪眠就变得特别 特别好看。 半熟不熟、柑橘般酸涩的那种好看。 嵇雪眠浑然不觉,正光着脚,顺势一脚踩在他膝盖上,催促他:说? 段栖迟几乎是闭了闭眼,深深呼吸一口气,接着道:沈敬的妻子抱着个孩子进宫了,她来求我,见见沈敬。 嵇雪眠轻轻蹙眉,伸手遮挡了一下阳光,半眯着眼睛,长睫低垂,有点纳闷,她什么时候生的?从没听说过。 段栖迟心不在焉地划船,不是她生的。 此时此刻,对他来说,划船居然变成了一种折磨。 嵇雪眠见他这磨叽的模样,心里又有点拱火,另一只脚也踩上他膝盖,那是谁生的? 段栖迟重重叹一口气,俩手一松,把桨一搁,他不干了,这船划得什么劲?不划也罢。 嵇雪眠这模样就是在搞他心态,本人甚至还有点不明白,问道:怎么了这是? 段栖迟一掌拢住他两双脚腕,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腰,不容抗拒地把他扯到自己腿上。 嵇雪眠一瞬间就知道了他在想什么,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这是在外面! 段栖迟含了一口他的耳垂,混不顾其他:那就试试外面。 嵇雪眠被他那里的热度惊到了,磕磕巴巴地推他:晚上晚上还要去 去天子会,捣毁据点,我没忘。段栖迟揉了下他的鬓角,低声哄他,我想你了,要不要纵容我一下? 嵇雪眠闭上眼睛,脸彻底开始冒热气:那就快快点。 好半晌之后,小船终于不再摇晃,嵇雪眠清冷的嗓音都哑了,没什么力气地趴在他肩膀上,你又骗我。 谁让你那么乖,你就不会揍我一顿,让我滚蛋?段栖迟情难自制的吻他,眉眼皆是动情。 嵇雪眠被他吻的两眼含泪,自从来了玄清宫,他的眼睛就一直这样,非常湿|润。 嵇雪眠如他所愿:滚蛋。 段栖迟无赖的笑笑:来不及了,你已经被我吃|干抹净了。 嵇雪眠哑口无言,你一直都没说那孩子是谁的。 段栖迟好像才想起来这事一样,沈敬远房亲戚的。就是长得特别好看,不像他们沈家人。 嵇雪眠不由得想起了嵇寻英,嵇寻英那个白劲儿确实有段栖迟一部分功劳。 见嵇雪眠陷入沉思,段栖迟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温情脉脉地看着他,满眼都是笑意。 一想起孔月怀里抱着的小崽崽那张雪白的小脸,他就联想到幼时的嵇雪眠,也是一样的可爱,不让分毫,直往他心窝子里撩。 嵇雪眠眯着眼,看他不怀好意地笑,没好气问:你又想什么呢? 段栖迟直言:我在想,你真可爱。 嵇雪眠脸一红,彻底受不了了。 他这么大一个哥儿,就这么别人口口声声叫着宝宝,可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出去 他红着脸,被段栖迟抱了下船,光着脚一路走回了玄清宫卧房。 嵇雪眠被他搁在凉榻上,段栖迟俯身下来,温柔地吻了下他的脑门儿,我等会就回来。 他转身出门去了院子里,隔着薄薄的一层窗子,嵇雪眠远远看了他一眼,见他全部脱下衣裳,心里突然就开始扑通乱撞。 段栖迟是去冲凉,站在井边,一勺一勺凉水浇在身上,冲去了汗,水流顺着他坚实挺拔的后背流下去,窄劲的腰肌肉分明,顺着腿,水一片一片砸在地上。 恋耽美 铜炉添香(58) 段栖迟好似感觉到了两道目光看过来,带着些凝视,于是大大方方转过来,果不其然捕捉到嵇雪眠惊慌失措的眼神,不由得笑起来。 嵇雪眠不想注意他仍然精神的状态,闭了眼睛,脖颈上都染了一片绯红。 他低着头坐在榻边歇着,身上又热又累,比段栖迟要难受的多,但是他不能冲凉水,更是闹心。 不多时,穿戴整齐的段栖迟端着一盆温热的水进了屋子,二话不说,轻车熟路抬起他的腿。 嵇雪眠本能想躲。 别乱动。 嵇雪眠红着脸,闭着眼睛,让他收拾残局。 等到两个人出了玄清宫门,去往宫外的时候,天色已渐黄昏,华灯初上,夜色降临。 段栖迟摇起那把描金折扇,牵着嵇雪眠的手,拐进了一家衣裳店铺。 衣裳店铺都是偏向华丽的裙装,各式各样,不分男女,典雅大方。 段栖迟偏偏绕过这些正经的,拿起一件风格大胆的红色衣衫,看来看去。 嵇雪眠站在他身边顿觉尴尬,不解问他:这是干什么? 没成想段栖迟居然问他:你说,本王穿这衣裳会好看吗? 嵇雪眠被他噎了一下,难以置信,段栖迟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癖好? 段栖迟知道他误会了,笑笑搂过他,解散道:天子会的入会标准你忘了?我们得乔装打扮一下才行。 顿了顿,段栖迟好脾气的讲:我知道你肯定不接受穿乱七八糟的衣裳,所以就我来吧。 嵇雪眠一听,有点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头,无奈道:有你这么高的女子吗? 某位摄政王顺从的低了低头,温声哄他:那怎么办? 嵇雪眠就知道他憋着坏,巴巴等着自己上钩呢,只能接过衣裳,妥协了:我穿。 段栖迟被他的神情弄得心软成一片,低头吻了下他的手指,嘴唇轻轻贴在他指节上,厮磨着,雪眠,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嵇雪眠有点好笑,怎么?好吗?我不觉得。 段栖迟只是直直盯着他看,一言不发,眼眸里全都是痴缠的眷恋。 嵇雪眠摇摇头,进了间隔间,他不太会穿这种衣裳,穿了半天才穿好,站到段栖迟面前的时候,段栖迟就傻了一样愣住。 店老板这时候才闲下来,拍着手跑过来,眉开眼笑的:这位公子可真好看,你家相公真有福气,能娶到你这样的夫郎! 段栖迟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还没有娶到手呢。 说着,他轻轻摘下嵇雪眠头上束发的发簪,乌发如流水披散下来,他这模样,就更像一位好看无忧的贵公子了,一袭红衣,仿佛要拜堂了一样漂亮。 嵇雪眠长得白,穿上红色有点扎眼,他很担忧,不会太惹眼吗? 很惹眼。段栖迟点头,却随手扔了银子,决意要买下来。 店老板接下,又笑着添了一句:谁不希望自家娘子长得好看呢?带出去也有面子啊,况且,你家相公也是好样貌啊? 不。段栖迟反而笑了笑,眉眼之间,满是浓烈的占有欲,今夜谁敢看他,我绝不轻饶。 第78章 情切01 天子会叫的气派, 实际上的聚会地点难找得很,他们根据这根所谓的龙骨,修了一个庙宇, 把龙骨包含其中。 推开龙骨庙那扇紧闭的门扉,嵇雪眠看见了两大排浩浩荡荡的人, 挤在小庙里, 一个接一个的站着,面露喜悦的神色。 嵇雪眠低声道:有什么可喜的?这地方有地下通道。 待会儿你看着点我, 别走散了。段栖迟攥紧了他的手,皱起眉头,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嵇雪眠也同样心里不安,很快他就知道了, 他的预感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庙的龙神像后, 有人轻车熟路地扒开爬山虎,推开隐秘的门, 露出一个极其宽阔华丽的空间。 宣沃被关在一个铜铸造的大笼子里, 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坐着的姿态像是雕像一样死气沉沉, 他闭着眼睛, 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然而在他面前,人们开始脱衣裳,三三两两勾搭在一起,准备寻欢作乐。 嵇雪眠鼻尖轻蹙,低咳了一声:阿芙蓉的味道, 这是谁放的? 段栖迟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猝不及防被人拼命挤开, 男人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挣扎着最后一丝理智问嵇雪眠:这公子可真漂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嵇雪眠不欲和他说话,偏过头去,欺霜赛雪的脸颊满是隐隐约约的怒气。 男人却看入了迷,不由自主地探出手,想要抚|摸嵇雪眠的脸:你身上好香,你是哥儿吗?简直是太美了 段栖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抬眸往右瞧了一眼,左手却默不作声地把男人的手别到背后,低头靠近了,眼珠子却看着前方,鬼魅一般低语:他有主了,滚远点。 嵇雪眠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耳朵根子都有点红。 男人手疼,虽然有点发怵,但是他也搞不清楚眼前这俩人是什么来历,他只能看出来,他们俩的脸上写了四个大字来者不善。 那好吧,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选一样条件表表忠心,就可以加入咱们天子会。 说着,男人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宣沃:看到了吗?就是他,沾染他的龙气,保管你们长命百岁!下半辈子荣华富贵,高官俸禄源源不断! 嵇雪眠深呼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有点不耐烦:你说吧,什么条件? 嵇雪眠此话一出,刚才还不敢看他的男人们都愣神了,被这把清清冷冷的好听嗓音给勾了魂一样。 他们偷窥过来,眼神像泡在糜|烂的水里一样,散发着不正常的偏执和疯狂,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看遍了嵇雪眠,好像想从他穿着的这身红衣透视进去,把他看光。 看的段栖迟脑门青筋直跳,恨不得直接把这地方砸个稀烂,暴虐无道的心思在一瞬间如血雾蔓延开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红衣公子身侧人的一身杀意,全都剧烈害怕起来。 嵇雪眠却一把拉住他,没加任何思考,脱口而出小声叫他:夫君,冷静。 段栖迟几乎是脊背蹿过一丝电流,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睁开红意肆虐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嵇雪眠。 他抿了抿嘴唇,知道自己险些失控,让嵇雪眠担心了,他本来以为嵇雪眠会先承受不住,没成想是自己先扛不住了。 要不咱们走吧。段栖迟忍无可忍地闭着眼睛,不愿意再看,我怕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所有人。 嵇雪眠也有点难忍,但他心里惦记着宣沃,只能拉住马上要陷入狂怒的摄政王,哄着他:再忍忍,我有办法救出宣沃。 我忍?段栖迟摇摇头,嗓音低沉阴鸷:我不想看见他们觊觎你,用这种妄图玷|污你的眼神打量你他们凭什么? 缓了缓,他才强忍着愤怒,说:我都不舍得用这种眼神看你。 嵇雪眠的心却被他用一把火撩了一下。 有你这句话,我做什么都值得了。 段栖迟不理解地看着他,长眸微眯,要滴出血来那么心碎。 你要做什么?司伶,你别冲动 嵇雪眠攥紧了他的手,藏在袖子里,回头和颜悦色地问男人:问你呢,你的所有条件,我都可以做到。 男人却被嵇雪眠微带着些笑意的表情迷花了眼,不由自主地和盘托出: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选个人交|欢,叫的越大声越好,越可以得到接近真龙天子的机会 嵇雪眠便强忍着恶心,凑近了几分,狭长漂亮的丹凤眼里透着不可侵|犯的矜贵,如同引|诱一般,低声问他:在屋子里行吗? 末了,他又添上一句:我叫出来,你们可以听。 不行。段栖迟马上阻止道,我不同意。 嵇雪眠却不想生气,甚至说,他现在的心情实在是不能再好了。 夫君。嵇雪眠铁了心要救宣沃,另一方面,他心里暖烘烘的,语气就没那么冰凉了:听我的。 段栖迟这次说什么也不想妥协,直到他被嵇雪眠吻住了嘴唇,还不依不饶想要推开他,拉着他离开。 就在这时,宣沃醒了。 他在笼子里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见了从小教导他的帝师踮着脚尖,红着脸不容拒绝地去亲他的皇叔。 甚至还勒住了皇叔的腰不让他跑,光明正大的亲,一点也不避嫌。 甚至于,他的皇叔看见他醒了,眼神里充满恶意,瞪了他一眼,一只手扶住帝师的后脑勺,示意他不许偷看,把眼睛闭上。 因此,宣沃一边欣喜若狂,终于有人来救他了,一边心跳不已,他从小就默默喜欢的帝师居然被皇叔抢走了,他一直以为是皇叔强迫了帝师,没成想 他老师原来这么主动,宣沃决定对老师刮目相看,并把这事儿叫史官记到《帝师偕同摄政王勇闯虎穴龙潭救皇帝,激|情热吻》这一篇野史里去。 嵇雪眠浑然不知道他的小学生脑子里在想什么歪歪扭扭的东西,他亲的要窒息了,勾着段栖迟的腰带,勉勉强强地呼吸着,有点羞惭的问他:进进屋。 段栖迟环顾了一圈,所有人都害怕地低下头不敢看,但是他们偷偷摸摸看的眼神实在是让段栖迟发疯。 他把嵇雪眠抱起来,大步走进一处隔间,一脚把门踹上,嵇雪眠蹦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段栖迟却不觉得这么简单就过关了,他看了一眼不透光的窗子,果然有杂乱的脚步声凑过来,肯定是有人在偷听。 嵇雪眠也听见了,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放高了声调,刻意引导舆论:夫君,来抱我。 段栖迟不想配合,他也不想说话,干脆利落地抓住床柱子,狠狠晃了好几下。 陈旧的榻马上发出支离破碎的刺耳声音,吱吱呀呀的,很快就要散架了一样。 却听见外面人发出欣喜的研讨声:他们可真热辣啊 还是年轻好,等下我也要试试 他还是个哥儿呢,有这样的相公,不得生一箩筐孩子 嵇雪眠乍一听见这话,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当时在南疆,段栖迟逼他说要给他生一堆孩子的事。 也没生一堆,一个就够要命的了。 段栖迟却扶额,他现在最怕听见任何有关于他没出世的小崽崽的事,这简直成了他的逆鳞,总有不怕死的来撩拨他,提醒他,让他心里难受,恨不得把嵇雪眠揉进身|体里,让那人一个字都别往心里去。 段栖迟忍了又忍,无需再忍,高声道:再听墙角,眼珠子挖掉。 不是啊,他还没叫呢 对啊,不做数的,必须得叫出来,我们得听见才行 段栖迟低低骂了一声,狭长的桃花眼漫上红晕,像是要冲出去团灭了这帮不怕死的淫|贼。 嵇雪眠按住了他,红着脸,压低了嗓音,断断续续的,配合着榻头的频率,叫了几声。 听的段栖迟心绪起伏,情难自制,捂住嵇雪眠的嘴,妒意滔天:别叫了,太好听了。 嵇雪眠差点笑出声来,你别这么直白行吗?我还以为你要说,除了你不许旁人听到呢。 段栖迟被他点破心思,虽然没好意思明说,但他从心底里就是这么想的,恨恨地看着他造孽的嘴唇,咬了一口,不让他再叫。 嵇雪眠听见他浓烈的委屈声音:本来就是。 就我能听。 你留着,回去叫给我一个人听。 嵇雪眠失笑,那现在要不要出去?我看时间差不多了。 段栖迟闷闷的,我有这么久?我怎么觉得我还挺快的? 嵇雪眠回忆起他把自己折腾的一整宿一整宿不能睡觉,干脆闭眼,不想跟他讨论这种问题:闭嘴。 嵇雪眠先推开门出去,一群人面露喜气地迎过来,不入流的夸赞听的嵇雪眠恨不得把脑袋埋地里去,太不堪了。 就连宣沃都一脸茫然失措,不知道怎么看待他的帝师。 嵇雪眠告诉自己,无视宣沃,默念十遍。 这一关,算是过了吧?嵇雪眠的嗓子有点哑,任谁听都觉得太真实了。 甚至脚底打晃,头发昏,因为最近没怎么睡好,天天劳累,又有点犯病,咳了几声,弱不禁风的样子。 惹得所有人都试图对他嘘寒问暖,有人说道:这位小相公,你有荣幸了,今晚有位大人物要来,他要是看上|了你,你可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了! 嵇雪眠平复了一下,故作为难:不知道那人何时会来? 嘿,快了快了,按咱们这的规矩,那位大人物和你身边的男子,谁赢了,就能成为今夜龙神天子的供奉者。 今夜灵气旺盛,当着龙神的面交|欢,可是莫大的荣幸啊! 对了,你是哥儿,要不你们三个人一起嘿嘿嘿 段栖迟愈发不快起来,眉眼阴鸷,黑漆漆的瞳孔盯紧了房梁。 他看见了一枚衣角,藏不住了。 梁上君子,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11 17:56:06~20220612 19:0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霁字子凰 20瓶;海棠味的白猫、开飞机的舒克 10瓶;王麻子在天上不鸟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倒V结束情切02 所有人后退一步, 收拾收拾衣裳,躲到一边去,给从天而降的睿王让地方。 宣沃一看到他这个便宜二哥就气不打一处来, 被关在笼子的身|体直发抖,对他怒目而视。 唯独嵇雪眠走过去, 他越走越近, 宣沃就突然慌了神一样,定定地看着他的老师, 嘴唇微动,说不出话来。 当老师真的站在面前的时候,宣沃突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奇怪感觉。 嵇雪眠握着栏杆,淡淡说了一句:别怕。 短短两个字, 掷地有声。 宣沃点头:有老师在, 我不怕。 嵇雪眠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 心中一动, 五味杂陈, 有点心疼他。 睿王宣懿看起来风雅不再,从前的风广光都喂了狗,整个人显得阴暗可怕, 嗓音嘶哑难听:玉玺在哪? 他问的是嵇雪眠, 而不是段栖迟,上前一步,被段栖迟严严实实挡住。 折扇唰啦一声展开,扇面挡在宣懿胸前,段栖迟微微勾起唇角, 要笑不笑地看着他:睿王这么有本事,自己去找啊? 别挡路。宣懿缓缓转头, 摄政王。 恋耽美 铜炉添香(59) 在旁边呆住的人全都傻了眼,纷纷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摄政王?蛟龙天子? 段栖迟头一次听到这种称呼,略略低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并未辩驳。 宣懿却用一种极其晦暗的眼神看着段栖迟,声音不大,足以让所有人听见,他说:你们错了,比起我,摄政王才是另一位真龙天子。 什么?这! 这不可能!先皇没有那么多孩子! 他来自漠北!他甚至都不是中原人,睿王您在说什么? 宣懿非常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呵斥道:你们都闭嘴,我说是就是。 缓了缓,宣懿才不情不愿地解释:他比我年龄小,是先皇的三皇子,当初被人掉包送去漠北,皇帝才做了三皇子,谁也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段栖迟摇着扇子,慢悠悠地笑,睿王此举,又有何深意? 宣懿深吸一口气,指着宣沃:杀了他,我归顺,就这么简单,你考虑一下。 段栖迟静静听着,听到最后,扬起长眉,很是悠哉自得:你不要传国玉玺了? 你会给?还是他会给?宣懿指向嵇雪眠,你们俩一张床上滚了多少次,都睡的不能再熟了吧?蠢货才指望他能乖乖听话,把玉玺交出来! 皇叔不,弟弟,宣懿冷哼一声,你知道吗?我其实挺佩服你的,这么块冷石头,你愣是给捂热了。 自从我抓了宣沃,没有弄死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败了。 段栖迟轻叹一声,眸中满是戏谑:白饶你这么多年皇叔皇叔地叫着,本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 段栖迟用折扇点了点宣沃:他,有人保了,我杀不了。这样吧,本王刚好带了玉玺出门,要不送你玩玩? 宣懿愣住,你你说什么! 段栖迟却彻底笑起来,你真信啊? 宣懿恨死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了,也发出嗤笑声:是我高估自己了,比不上弟弟,永远这样游刃有余,论定力,论排兵布阵,我跟你耗了两年,我认输了,我服你。 段栖迟垂眸,意味不明哼笑着。 嵇雪眠走过来,伸出手,面无表情冷冷说道:笼子钥匙,给我。 宣懿恶狠狠瞪他一眼,帝师大人,首辅大人,你的心可真是宽阔的堪比漠北草原了!孩子死了,你都不伤心吗?你是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冷血动物? 宣懿冷笑:多亏了你的孩子死了,否则接下来的棋局,我都不知道如何布置。 嵇雪眠当着宣懿的面,急中生智,欲盖弥彰:我哭的时候,你也未必听得见。 段栖迟的眉心狠狠一跳。 他回过头去看嵇雪眠,发现他果然如口中所说,眼尾悄悄红了一片。 段栖迟觉得,嵇雪眠就是要他的命。 他为什么总是招人心疼?从前因为他是个哥儿,藏的深,现在因为孩子没了,他又把伤心藏的那么深。段栖迟垂眸,他受不了嵇雪眠这样。 然而嵇雪眠并未过度注意段栖迟,其实他并没有悲极而泣。 这大庙里的阿芙蓉味道实在是太呛眼睛了,他的眼睛特别容易敏|感,一刺|激就想流眼泪。 嵇雪眠揉了揉眼睛,抬起袖子遮住口鼻,低低咳了几声,别过头去,不想再闻。 段栖迟默默不语地看着他,心就又被一把刀狠狠刺了一个洞。 嵇雪眠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纷纷议论:他是生过孩子的哥儿? 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小腰,太细了,这要是浪起来,啧啧 宣懿狠狠擦了一把脸,语气阴森:我也想看看帝师在人身子底下发|浪是什么样,可惜了,我没那个眼福了。 你说什么?嵇雪眠眼睛一眯,被段栖迟一把拦住,紧紧搂进怀里,说什么也不放手。 宣懿镇定说道:你们不用把我押去监狱,我宣懿一生一世没受过这样的罪。 我死之后,有你们受的。 宣懿此时才是真正的穷途末路了,反而到了此刻,他彻底冷静下来,一股说不出的狠劲儿显露出来:段栖迟,你还想当皇帝吗? 段栖迟被他一提,先是微怔,下意识去看嵇雪眠。 巧的是,嵇雪眠也正在看他,很平和。 段栖迟最终选择搪塞一句:与你无关。 嵇雪眠却知道,他是想的,他想了很久很久,一再压抑,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宣懿呵了一声:你不说也无所谓,我只告诉你,宣沃这个月就及弱冠了。 他不再需要摄政王辅佐,也不在需要帝师教导。 你们不杀了他,你们将永无宁日。 宣沃咬着牙关,硬撑着说道:我不会 宣懿突然仰天大笑,不管你是不是手下留情,整个朝堂都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终究是九五之尊,无人可逆,要谢就谢先皇,留下那么多肱股之臣,谁叫你年幼,把权力过于分散,这些老臣,你哪个也得罪不起。 宣沃,你成年后,摄政王,皇帝,只能留一个。 而帝师,宣懿看向嵇雪眠,目含怜悯:要么告老还乡,要么退隐深林,再就是,死。 宣懿说完这些,整个人就像是失心疯了一样,他不顾一切地跑出庙去,看得出来,他已经在漫长的焦灼征战中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再也不可能翻出波浪来了。 而宣沃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不敢去看嵇雪眠和段栖迟。 和他不一样的是,嵇雪眠丝毫没有被宣懿的话影响,宣懿没有留下钥匙,嵇雪眠也就放弃了。 他负手踱步过去,研究了这笼子许久,宣沃就那么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看的嵇雪眠心里一软。 他低声安慰:没事。 宣沃就要哭了一样,拼命摇头。 嵇雪眠淡淡笑了,别哭,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想弄断这笼子也不是容易的事,嵇雪眠直接招呼段栖迟过来。 段栖迟将折扇别在腰间,从容走过来,我来。 他不急不慢走过去,听见人们的窃窃私语。 就算是摄政王当皇帝好像也没错啊?他可是先皇的三皇子呀 可咱这位真龙天子,也很尽职尽责,我朝真是受到了天神的庇佑啊! 有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多嘴问道:摄政王陛下,这位帝师你们都不害怕? 段栖迟伸手,拎起那把锁,轻轻松松震断,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怕啊。 嵇雪眠闻言,扭头看他,一言不发。 段栖迟和他对视一眼,有点懊恼:我只怕不能和你死在一处。 嵇雪眠扶额,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行了,带上宣沃,咱们走。 出了龙骨庙,段栖迟环顾一眼,了然,低声说道:林渊去追宣懿了,不用担心。 嵇雪眠点点头,心里有点乱。 宣懿说的话,每句都对,以后的路只怕越来越艰辛,嵇雪眠虽然头疼,但是并不惧怕。 出了鱼骨庙,嵇雪眠称事回了一趟嵇府,段栖迟没拦他,而是护着宣沃回了宫。 他惦记着嵇寻英,离府时间长了,总得回去看看。 谁知道他一回嵇府,嵇寻英正和灵音玩的不亦乐乎。 灵音一抬头,满脸都是灰,乐的正欢。 嵇雪眠走近几步,低头去看。 嵇寻英好奇地看着一只爬来爬去的毛毛虫,特别想伸出手去碰一碰。 直到他触摸到毛毛虫背后的毛毛,狠狠地愣住了。 然后嵇寻英小嘴一憋,没出声,两滴眼泪从眼角滚出来,哭的非常隐忍。 嵇雪眠看的心里这个好笑,非常没有道德心地笑了出来。 没办法,只好接过嵇寻英,任由他的小手飞快地抓着自己的袖子,小屁股一拱一拱的,直往嵇雪眠怀里躲。 到底是自己生的孩子,再傻也不能丢了,嵇雪眠结结实实地搂住他的屁股,温声哄他:怕什么? 嵇寻英只会说些简单的话,他水灵的眼睛哭的可怜兮兮的,他把小手举到嵇雪眠眼前,支支吾吾说道:手手疼! 灵音笑的直不起腰,嵇雪眠也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爹爹给吹。 嵇寻英被他俩笑的,有一点点愣怔住,眼泪还挂在脸上,把小手手堵在嵇雪眠嘴上:爹爹、不抱、我 嵇雪眠没听清,又问了一遍:爹爹不抱你?爹爹正抱着你呢。 嵇寻英却摇摇头,急得呀,小手竖起来,堵在嵇雪眠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小年纪就有他父亲那个混不讲理的样儿,不让他爹爹说话。 嵇雪眠耐心地等着,听他想说什么。 嵇寻英想向爹爹告状,白天他让摄政王抱,摄政王没搭理他的事,小崽崽因为不会讲话吃了大亏,想了又想,机智的小脑袋瓜终于想出了一点点办法来。 别的、爹爹、不抱、我讨、讨厌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12 19:02:30~20220613 19:2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郁语、?胡萝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情切03 嵇雪眠嗯了一声, 问他:别的爹爹?你还有几个爹爹? 嵇寻英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和嵇雪眠一起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别人,导致嵇寻英对世间的一切都很好奇, 逮着个人就要抱也很正常。 叫爹爹也正常吧? 毕竟小崽崽从小就活蹦乱跳的,体质好, 能吃能喝, 没灾没病,特别会撒娇耍赖, 要是有人不肯抱他,他肯定会记好久好久的账。 嵇寻英真的认真的扳着手指头开始数:一个爹爹、两个爹爹、三个爹爹 停。嵇雪眠头疼,被他气笑,你没有那么多好爹爹。 想了想, 他又添一句:不是抱你的人都是爹爹, 知道吗? 嵇寻英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不数了, 一把搂住嵇雪眠, 爹爹最好啦! 嵇雪眠轻笑一声,不许和别人说这事,好吗? 嵇寻英用力点点头。 兰慎从屋顶蹦下来, 抓着一只信鸽, 从它脚上解下一张纸条,递给嵇雪眠:大人,宫里来的加急条子,您看看。 嵇雪眠一只手抱着小崽崽,一只手仗着手指长, 轻轻松松掐住两边展开了纸条,看了一眼。 皇上和摄政王打起来了。 嵇雪眠纳闷, 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兰慎:我陪您进宫,把小寻英给灵音照顾。 嵇寻英一听这话,长长的眼睫毛都沾湿了,委委屈屈的地看着嵇雪眠,娇嗲嗲的说道:爹爹、带我去嘛? 他亮晶晶的眼睛眨了一下,撅起肉嘟嘟的嘴巴,把小脑袋瓜贴在嵇雪眠脖颈上,蹭来蹭去,嘴里一直撒着娇,求求了嘛! 嵇寻英特别喜欢粘他,虽然他不认生,但是嵇雪眠在他心里是特别的。 小崽崽虽然年龄小,但是很聪明,知道他爹爹最爱心软,只要一撒娇,他爹爹什么都肯答应。 嵇雪眠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自己还不觉得。 嵇寻英见他爹爹有点犹豫,干脆伸手搂住嵇雪眠的脖子,响亮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啵唧一声,亲亲爹爹、爹爹带我去嘛? 嵇雪眠偏过头,看着他怀里抱着的小漂亮崽崽。 崽崽很少会想要什么东西,他的自我管理意识非常强,特别会看住自己。 既然他这么想进宫,嵇雪眠怎么忍心拒绝他。 好吧,但你要乖乖的,听话。 嵇雪眠一边说一边伸出小拇指,嵇寻英马上笑起来,短短的小手指勾了勾嵇雪眠的,嗯! 他带着小崽崽上了马车,小崽崽一上马车就开始犯困,到了宫门口,已经睡得不能再熟了。 嵇雪眠就知道会这样。 他把嵇寻英交给兰慎,你带他四处走走,不要靠近后宫,在国子监等我。 明白。兰慎接过嵇寻英,让他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 嵇雪眠摸了摸嵇寻英的小脑袋瓜,趁这个功夫去了一趟重华宫。 在龙骨庙,宣懿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他所谓的后招,貌似很有信心让整个朝堂分崩离析。 比起摄政王,拥护皇帝的人更多。 然而,摄政王本身就是皇子这事要是捅出去了,一边倒的局势不是不能出现。 到时候最难办的人还是嵇雪眠。 嵇雪眠一推开门,愣在原地,被满殿的酒气袭扰,别过头咳了两声,迈了进去。 宣沃和段栖迟正在喝酒。 二人对坐,身前摆了一桌子酒壶,很多酒撒在地上,宣沃皱着眉头,干脆往嗓子眼里倒,喝不了的酒直接砸地上。 段栖迟比他强,也喝了个醉醺醺,一杯一杯不停手地喝,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被忧愁淹没,一点喜悦的气力都没了。 宣沃突然低声道:三哥再陪我喝点 段栖迟酒量好,也架不住这么劝,轻轻摇头,不喝了。 宣沃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特别会劝酒,见段栖迟不喝,就给他倒:这么多年,父皇待你不好,做弟弟的替他补上。 段栖迟若有所思,没说话,也没拒绝。 宣沃接着絮絮叨叨的:三哥,你不知道,朕才回来多一会儿啊?右丞他们那些个老头子就找上门来,非说让你去守边关,朕哪舍得啊? 段栖迟闻言,微微抬眸,隐约有些笑意的眼神盯着他看,这份沉默,让宣沃看着浑身发毛。 段栖迟嘴唇轻启,刚想说点什么,余光瞥到嵇雪眠站在那,手指微不可查地一顿。 然后他不小心地摔了酒杯,扶着额头,看起来醉到听不清人话了。 嵇雪眠站在不远处,抱起双臂,心里明白了一二。 人心太复杂了。 嵇雪眠看不懂。 为什么宣沃这么短的时间,就倒戈给了宣懿? 所以果然还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亲兄弟更亲吗? 嵇雪眠摇摇头,凑过去,劫过段栖迟手里的酒壶,一饮而尽。 段栖迟这才愣愣的抬头,一脸被欺负了的样子。 你来了 嵇雪眠有理由怀疑,要是宣沃不在这,段栖迟一定会抱着他特别委屈的说一堆话。 说什么宣沃白眼狼,为了江山社稷不认救命恩人。 说什么宣懿那个不要脸的玩反间计,引他们俩去龙骨庙,救了宣沃,让宣沃反咬他俩一口。 恋耽美 铜炉添香(60) 说他俩一条心的兄弟打配合,准备坑死摄政王。 至于为什么段栖迟没有当场发飙,把宣沃一巴掌拍地上。 可能是因为嵇雪眠来了吧。 这人一惯有两副面孔呢。 宣沃却是愣了,老、老师 嵇雪眠淡淡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皇上,这杯敬你。 你长大了,不再需要臣了。嵇雪眠想了想,臣很欣慰。 宣沃解释:我我只想暂时把摄政王调离京城,避避风头 嵇雪眠点头:臣理解,也同意你的想法。还有吗? 宣沃不知道说什么,但他认为自己没错,为了皇位,又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 难不成像摄政王一样,一再忍让,退无可退,面临如今四面楚歌的局面,又怪的了谁? 要怪,就怪他爱上了自己的老师,他此生最不该对其心软的人。 因为帝师的一再阻拦,摄政王几次对唾手可得的皇位放手,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实在是愚。 宣沃、宣懿和他一样,同是先皇的孩子,差距却那么大,大到成了一个鸿沟,摄政王看似根本无法逾越。 这道鸿沟的名字很简单,就叫情。 思及此处,宣沃不太理解地看了一眼段栖迟,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还是认为宣懿说的对,儿女情长,不堪大用。 振国兴邦,才是正道。 段栖迟喝多了,浑然不觉宣沃怎么想他的。 尽管在宣沃心里,摄政王已经变成了沉溺情|爱,不堪大用的人。 嵇雪眠不知道段栖迟为什么心甘情愿被宣沃灌了这么多酒。 除非他没醉,他装的。 他想套宣沃的真心话。 嵇雪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本来刚想同情他一下来着的。 摄政王要是不藏八百个心眼子,他都不姓段。 段栖迟仗着喝的有那么一点点醉,直往嵇雪眠身上靠,晃晃悠悠的站不稳,放肆地搂着嵇雪眠的腰,司伶 宣沃听这称呼,右眼皮直蹦。 这么亲密的叫法,显然叫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宣沃只是对段栖迟和嵇雪眠少年时在国子监同读过这事有点印象,具体的他并不了解。 因此,宣沃眼睁睁看着嵇雪眠就那么让段栖迟搂着,眉宇间极尽纵容。 嵇雪眠回身,略拱了拱手:皇上,臣便先告退了。 宣沃近乎绝望地喊了一声:老师,您要抛弃我吗? 嵇雪眠脚步一停,段栖迟走的迫不及待,已经推开了门,耐心地等着他。 嵇雪眠没回头,淡淡说道:做老师的永远不会放弃学生,只要皇上还当臣是老师,臣就不会离开。 那老师您的意思是帮朕,还是帮摄政王? 段栖迟虽然喝多了,却也听清了,他只是眼含笑意,温情脉脉地看着嵇雪眠,似乎对嵇雪眠回答任何一种说辞,他都甘之如饴地接受。 宣沃何曾见过摄政王这副情深意长的模样,当即有些发狠地眯了眯眼。 宣沃从始至终搞不清楚自己输了什么。 凭什么让嵇雪眠这么帮他,惯着他? 论皇位,他坐的不能稳。 论老师,也刚说过不会抛弃他。 所以,他到底输在哪! 嵇雪眠看了一眼段栖迟,心里难受。 他说:臣感召先皇恩德,帮扶江山社稷,不是任何一个人。皇帝,你多心了。 宣沃低着头,所以,老师,这就是你的立场吗? 嵇雪眠淡淡一笑,甚至露出了脸颊上浅浅的梨涡。 臣只有这一样坚持,至今不悔。 出了门,宣沃没有追上来。 段栖迟反手抱住嵇雪眠,轻轻吻他的唇角。 一边吻,一边说: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 嵇雪眠被他亲的躲闪不及,念及这是宫里,耽搁太久让人看见又要说闲话,只能红着脸闭起眼睛,任他亲了个够。 好久之后,段栖迟才放开嵇雪眠,到底是喝酒的人容易胡言乱语,一路上,段栖迟对于刚才的事只字未提,只是一个劲儿的诉说着喜欢。 嵇雪眠却有点忍不住好奇了:你真的把宣沃的话听进去了? 段栖迟垂眸一笑,抚着他的一缕乌发,卷缠在指尖上,笑容很是意味深长:谁知道呢,听天由命吧。 嵇雪眠本能地觉得,段栖迟可能是真没醉,脑子清醒得很。 最怕的就是半醉不醉的人,真真假假,太难分辨了。 嵇雪眠把他送回玄清宫,就准备去找兰慎。 谁知道天降拦路虎,一名宫女匆匆忙忙跑过来,路过玄清宫,平地摔了一跤。 嵇雪眠便扶了一把,小丫鬟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 首辅大人!快救救咱们皇后娘娘吧!娘娘和皇上闹了别扭搬去朗庭轩,现在要临盆了!太医院好远,奴婢怕来不及赶过去! 嵇雪眠也没时间细问她,为什么连个伺候的太监都没有,又为何即将临盆还搬去朗庭轩,只能先安抚她:你先回去照顾她,我帮你去找太医。 小丫鬟感激涕零地跑了。 段栖迟半醉半醒,被嵇雪眠塞进了玄清宫。 嵇雪眠嘱咐他:别乱跑,等我回来。 段栖迟乖乖点头。 结果段栖迟坐在原地等了他一个时辰,坐的他都快醒酒了,接近一更天,嵇雪眠还没回来。 段栖迟决定去找。 一出门,他发现了一个 白团团的小崽崽。 年龄不大,不到两岁的样子。 小崽崽正趴在地上,拱着小屁股,一拧一拧地学毛毛虫爬。 他身边没有任何人,不远处就是国子监。 嵇寻英累的满头大汗,听见段栖迟来了,回过头来,红彤彤的小脸全是汗,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一把汗,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睛,定定看着他。 小崽崽身下,是一团一团的纸。 是白天国子监的太傅们手抄的书卷,留着给学生留作业用的。 全让小崽崽给玩碎了。 段栖迟彻底愣住。 小崽崽好像就是白天孔月抱的那个娃娃。 他怎么在这? 小崽崽只看了段栖迟一眼,就气鼓鼓地抱起小手,小鼻子一皱,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非常谢谢大家的支持! 在这里给各位宝贝们深深鞠躬!谢谢你们!感谢在20220613 19:20:15~20220614 19:1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244941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情切04 段栖迟先是一愣, 然后展开描金扇,慢慢悠悠地扇:你跟谁进宫的? 嵇寻英小小的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段栖迟, 脆生生的声音有一点点不高兴:不想看见你啦! 突然就被嫌弃了的摄政王:你这么说,我有点心痛。 段栖迟主动俯下|身来, 伸出手:你这个小崽崽 嵇寻英感觉到了身后人的手臂, 以为他要抱自己,别别扭扭地回过头, 结果 段栖迟曲指刮了下他的鼻子,扬起个笑容:我问你,我们俩有仇吗? 嵇寻英雪白的小手臂捂着鼻子,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 奶声奶气:你说呢? 被倒打一耙的无辜摄政王非常迷茫, 但他决定好好和这名小崽崽同学好好交流一下心得。 于是心大的摄政王就让小崽崽在地上装毛毛虫,甚至觉得很可爱。 但是小崽崽不这样想, 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很可爱。 段栖迟觉得十分好笑, 杵着额角笑了两声,站直了,斜斜倚在门框上, 悠悠问他:那我该怎么办? 嵇寻英想起爹爹曾说过的话, 要先发制人,不要将自己置于被动。 小崽崽叽里咕噜爬起来,晃晃悠悠跑过来,伸出两只短短的手臂,紧紧搂住段栖迟的小腿, 大眼睛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我生气了,要亲亲才会好! 段栖迟摇折扇的手一顿, 低头,眯着眼睛看着小崽崽。 他对别人家的小崽崽一向耐心有限,但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一大一小两个人之间流动。 段栖迟的直觉和嵇雪眠不一样,一向是坏的不灵好的灵。 白天因为不想和孔月说太多,没细看这小崽崽,现在天又太黑了,段栖迟有点看不清他的长相。 他舔了舔嘴唇,心突然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我爹爹会亲我嵇寻英摇了摇他的腿,娇娇地问他:你亲我,你就是爹爹了 段栖迟突然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明路。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我亲你咯? 嵇寻英想了又想,爹爹说了,抱我的人,不一定是爹爹。 嵇寻英两只手一拍,说的特别顺理成章:那亲我的人,应该是爹爹了吧? 段栖迟心头升起一种即将炸裂的预感。 小崽崽特别会脑筋转弯,眼巴巴地看着段栖迟,点点自己的嘴唇:来,啵啵啵!亲亲我嘛!要亲这里哦!啵啵啵啵! 段栖迟被他的笑容晃的,心被萌化成了水。 他总觉得这小崽崽好像和别人家的不太一样。 特别招他喜欢。 段栖迟挑眉,他可没有喜欢抱别人家孩子的习惯。 难道他真的太想当爹,已经想出幻觉了? 段栖迟摇摇头,弯下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搂在怀里,显得小崽崽小小一只。 段栖迟拍着他后背,哄了两句:你要是不怕,今夜就留宿在这吧。 嵇寻英抬头看了一眼玄清宫三个字,嗯,就是这。 白天刚来过的地方。 小崽崽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嗯呐! 虽然说,小孩子的长相都差不多,这小崽崽就是长得特别好看了一点。 但是段栖迟莫名其妙觉得,他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小表情,特别熟悉。 那种要干点什么坏事的笑容,不知道在谁脸上看见过。 段栖迟若有所思地把嵇寻英抱进了玄清宫。 然后段栖迟想起来了,这种笑容,他自己每天要笑好几遍。 嵇寻英小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那亲亲呐? 段栖迟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好了吧?小祖宗。 天知道,除了嵇雪眠,他从没这么跟谁伏低做小过。 还是个巴掌大的小玩意儿。 好啦,爹爹。 嵇寻英搂着他的脖子,甜嗲嗲地叫他。 段栖迟白捡了个小崽崽当大儿子。 把小崽崽抱回正殿,好好地摆在桌子上。 段栖迟叫来林渊,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林渊一头雾水地来了,看见小崽崽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这鼻子,这丹凤眼,这笑容,还有这白劲儿。 小小年纪,又漂亮又俊美。 这不就是摄政王和帝师两张脸叠在一起! 林渊吞了口唾沫,看了一眼他家那傻子摄政王。 这都看不出来? 嵇首辅到底给他灌输了多少遍,小崽崽不在了这件谎言? 林渊心想:他只是一个兢兢业业的暗卫而已。 谁来救救他? 嵇雪眠赶到皇后的朗庭轩时,意外见到了一位年过三旬的优雅妇人。 小丫鬟非常小声地告诉他:这位早亡三皇子的母妃,被先皇抛弃后,久居佛寺多年的郑贵妃。 小丫鬟又添了一句:也是个可怜人呢。 嵇雪眠心下了然,原来是段栖迟的母妃。 她怎么会来? 郑贵妃转过身来,看见嵇雪眠,那双多情璀璨的桃花目,非常完美的遗传给了摄政王。 太医没有赶来,嵇雪眠硬着头皮上,隔着床幔,温声提醒用力。 郑贵妃端坐着,慢慢悠悠来了一句:嵇首辅貌似很有经验啊。 嵇雪眠突然就有一种被抓包的错觉。 他回头,郑贵妃弯起桃花眼,微微一笑。 这狐狸一样聪明的笑容简直和段栖迟一模一样。 是摄政王的娘没错了。 郑贵妃长长的护甲搔头,优雅微笑。 你生过? 段栖迟借着灯光,把小崽崽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然后他笑了,笑的很诡异。 林渊心想:完了完了,王爷疯了。 这必是他老段家的孩子,连那个心大劲儿都一样。 小崽崽有模有样地拿着狼毫,在纸上一笔一划地画小人。 嘴里念念有词,非常正经:我有一个爹爹,两个爹爹,三个爹爹 林渊默默道:王爷,您认出来了吗? 段栖迟端详着小崽崽,林渊你说,他好不好看? 林渊耸肩,我觉得,他就是您的孩子。 毕竟您孤寡了小半生,没经验,嵇首辅不让您照顾孩子,合情合理。 段栖迟在此时此刻之前,都深深坚信嵇雪眠给他画的大饼。 小崽崽在漠北就没了,为此,嵇雪眠答应他,给他生两个。 除非嵇雪眠那天问他的孩子小字怎么起,就是偷偷摸摸想给小崽崽问一下小字。 否则他不可能答应生两个。 小崽崽的眼睛,特别像嵇雪眠。 段栖迟对这种独属于嵇雪眠的丹凤眼念念不忘。 小崽崽的漂亮丹凤眼有点发圆,但是眼尾上挑的弧度,这世间,段栖迟没见过第二个。 一旦接受了这种预知,那么段栖迟不能控制自己展开想象。 段栖迟彻底默了。 他看向小崽崽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复杂。 既然嵇雪眠是个哥儿。 除了他,嵇雪眠没有和任何人上过床。 每个孩子都只有一个爹。 如果是嵇雪眠的孩子,那就可以有两个爹。 其中一个,也许姓段。 段栖迟直愣愣地看着画画的小崽崽。 小崽崽还挺有天赋,画小人像小人,拿笔的姿势高度都和嵇雪眠一样。 他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眼中有暗流涌动,然而开口说出的话暴露了,简直激|动的不是自己的声音。 段栖迟很有耐心的问他:你爹爹叫什么? 小崽崽乖乖歪头,咧起嘴巴,把上嘴唇和下嘴唇咧成一字型。 嵇雪眠! 哦。 果然。 段栖迟眯起狭长的双眸,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原来你爹爹叫嵇雪眠啊。 嵇雪眠生的。 嵇雪眠生的。 他的种。 这么可爱萌动的小宝贝,嵇雪眠就忍心不让他看见? 段栖迟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嵇雪眠怀着他的孩子跑去漠北,一声不响吃够了苦,愣是不吭声,自己一个人把孩子拉扯这么大,然后藏了起来? 还真是他的带崽跑路小娇夫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为了不让宣懿抓到自己的把柄? 他是有多不信任自己? 段栖迟气到捶桌子。 林渊害怕了。 恋耽美 铜炉添香(61) 段栖迟眼睛都红了,满眼心疼,难以复加,头也不回地问他:林渊,雪眠他回来那天,兰慎是不是不在? 林渊深有印象:他不在。回来时候一身奶味,我问他他死活不说。 奶味,又是奶味。 嵇雪眠勾|引自己的那件衣裳,就莫名其妙有奶味。 段栖迟抓抓头发,自己就是个大傻子! 他回来的时候那么瘦,瘦的都不正常了,其实是全身的养分都给了小崽崽! 段栖迟心疼的要死。 段栖迟像是找虐,又问:林渊,你说,雪眠他现在是不是特别瘦? 林渊谨言慎行:嵇首辅本来就瘦,这次回来,更瘦了。 段栖迟闭眼睛,头发晕。 暗骂自己,脑子被驴踹了吧! 他段栖迟就是这世间最傻狗的爹! 段栖迟抱着小崽崽,盯着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眼里的温柔和怒火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小心翼翼抱起小崽崽,这回真是自己家的娃了,也不用顾忌任何东西,段栖迟结结实实亲了他一口。 嵇寻英一点不见外,大眼睛笑起来,抱着他亲爹的脸蹭来蹭去。 段栖迟被他蹭的,心软成水。 林渊,现在就吩咐下去,从今以后,他就是这府里的小主人,是本王亲生的孩子。 本王的封地,日后有他的一份。 一半的财产都记他名下,另一半,本王和嵇首辅平分。 段栖迟想起什么,以后要是有了第二个孩子,就把本王那份给他。 林渊心里打了个算盘。 一半的财产,一半财产的一半 那就算第二位小世子也算是富可敌国了。 林渊决定从今天开始,好好和俩小崽崽混一混。 段栖迟看着怀里的小崽崽,你叫什么名字?会说话吗? 嵇寻英:我叫嵇寻英啦。 段栖迟念了两遍,嵇寻英。 段栖迟仿佛失了智:你两岁了,会走路,会吃饭,不吃奶了,长得很健康。 嵇寻英重新画画,貌似这是他的爱好。 段栖迟道:把我藏书阁那几摞馥雅阁的私藏宣纸都拿来,让他画。 林渊: 王爷您这么多年攒钱,为的就是养孩子和哄首辅吧? 段栖迟缓了缓,想起一件事来,宝贝,你刚才说,你有几个爹爹来着? 嵇寻英回想起白天和爹爹开的玩笑。 爹爹说过,不是抱他都是爹爹,亲他的才是。 灵音,兰慎,管家,大丫鬟哦她是女生。 嵇寻英在纸上点点点,很认真:三个! 这回可没数错吧?不会被爹爹罚写了! 而且这个新爹爹脾气还挺好的。 看起来不会生气耶。 段栖迟面色一冷:你爹还让你管谁叫过爹? 这么小的孩子,他能说谎吗?要是有人教的,那还说得过去。 嵇寻英咬着笔杆,认真思考。 爹爹没让他叫过别人。 但是如果说亲过他的都是爹爹的话,那眼前的新爹爹不也是这么来的吗? 虽然嵇寻英觉得他和他们不一样,但他暂时还没学过父亲这个词。 嵇寻英想好了。 开开心心地告诉段栖迟:好几个呐。 林渊看着他家王爷即将要掀桌子的表情,决定等下嵇首辅回来了,他要先跑路了! 第82章 情切05 你生过? 郑贵妃清浅一笑, 嵇首辅,愣神了? 嵇雪眠没有回答郑贵妃,至于他生没生过这种事 所以到底是从哪看出来的? 嵇雪眠正色道:臣以为, 生产用力是常理。 哦。 郑贵妃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京城总有风言风语, 说你和摄政王暗结珠胎, 我还以为,你和我家犬子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嵇雪眠: 这叫他怎么回? 郑贵妃抬起茶杯喝了一口:罢了, 今天来只想看看皇后,我这位母家的表妹嫁给皇上,也是受苦了。 嵇雪眠凝神不语,不过片刻, 小丫鬟抱着一个小娃娃出来了, 太后姗姗来迟,刚巧碰上。 是个小公主! 嵇雪眠退后, 这种场合, 他应该退避三舍才是。 没想到,纱幔后,皇后的声音虚虚传来:首辅大人留步。 嵇雪眠住脚, 问道:皇后有何吩咐? 皇后阿兰似是轻叹一声, 皇上的事本宫都知道了,他対不住您,不是一个好学生。本宫想把这孩子交托于帝师先生,好好教导不要像她父皇一样,薄情寡义。 嵇雪眠默了默:自古帝王皆是如此, 皇后何必挂怀? 阿兰有些呜咽,放下纱帘, 本宫只希望她平安喜乐,别无所求。 嵇雪眠也就没办法说什么了,答应下来,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公主。 郑贵妃从佛寺来,马上就要回去,索性拉住嵇雪眠:首辅大人,你要去哪?顿了顿,她低声道:我想见见摄政王,带我去。 嵇雪眠不知道他们母子之间有多少芥蒂,但说到底,他没什么理由拒绝她。 因此,嵇雪眠带着郑贵妃回了玄清宫,一推开门,段栖迟在一瞬间就扑了过来。 一片漆黑中,嵇雪眠防不胜防,被他搂住了腰,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胸膛正在砰砰直跳。 你总算回来了。他声音喑哑,十分急切。 嵇雪眠不解其意,正想推开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嵇雪眠愣住,挑眉: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段栖迟果断承认,你都瞒我什么了,你心里有数。 嵇雪眠心里停跳一拍,深呼吸了一下,反被他拉的更近了,紧紧贴在一起,嵇雪眠声音都颤抖起来:瞒瞒你什么? 段栖迟被他气笑了,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还装? 继而,嵇雪眠就被一个侵略性极强的深吻堵住了话音。 嵇雪眠本能地觉得他有点过于激|动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他看见半遮半掩的正殿大门里,一个小小身影一闪而过。 太眼熟了,那不是嵇寻英吗! 嵇雪眠犹如五雷轰,双眸瞪大,气息突然就不稳了。 所以已经被发现了是吗? 小崽崽怎么跑出来的?兰慎呢? 段栖迟按住他的后脑,见他这反应,知道他肯定是看见小崽崽了。 掌下的那截细腰正发着抖,好像这人被揭穿之后,非常慌张。 段栖迟的心里突然开始涨起来,涨的要溢出来了。 他在害怕。 摄政王不明白,他为什么害怕。 段栖迟要心疼死了。 这个吻开始变得越来越温柔,直到嵇雪眠不停地推他,耳根都红了,段栖迟才把他放开。 嵇雪眠踉跄两步,大脑发昏,第一反应是喊人,兰慎! 兰慎却没动静,这不正常。 目睹了一切不可描述画面的林渊这才从殿前钻出来,尴尬地低咳两声:大人,兰慎被王爷绑了,关在厢房里罚他助纣为虐。 嵇雪眠扶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才还一本正经的首辅大人顿时理亏,我我不是故意的。 嵇雪眠的声音闷闷的,从漠北回来时,我怕他会被人抓走,也怕有人用他威胁你 段栖迟听着这么说,整个人都要被他短短几句话烧化了。 我知道。段栖迟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他闭了闭眼睛,定神,宝宝,我爱你。 说着话,段栖迟就拉住了嵇雪眠的衣袖,二话不说要把人往屋里扯,一回头,却看见郑贵妃那张饶有兴致的脸。 然而段栖迟是个不图颜面好看与否的人,正大光明把红透了的首辅大人搂在怀里,语气十分如常:母亲?你来干什么? 郑贵妃嘴下直白,我就走慢了那么几步,没和嵇首辅一起出现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等我一盏茶的功夫呢?哪怕就等一小会儿,都不用让当娘的看见这一幕了。 嵇雪眠简直要疯了,突然间,郑贵妃从先皇妃子、摄政王的妈,变成了目击者,身份转变太快了,嵇雪眠彻底混乱。 三令五申说了多少遍,不许再叫宝宝了,结果还是当着太妃的面! 看见又怎么了?段栖迟直言,谁知道你会来。 郑贵妃対他儿子什么脾气闭着眼睛都能摸清。 但她还是翻了个白眼,没救了。 她雍容大度地走过来,尽管常伴青灯古佛,身上的贵气分毫不减。 她用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玄清宫,慢悠悠说了句:宫里很热闹啊。 林渊不解,太妃,下人们都睡觉了,哪来的热闹? 郑帆却伸手一指殿门,刚才跑过去的,那是我孙儿吗? 段栖迟大言不惭的承认了:是。 回过头来,郑帆笑的一脸满意,嵇首辅,你果然是能生的。 嵇雪眠表情有点不自然,面色还是潮红的,意外。 郑帆微笑,希望这样的意外越多越好。 她去殿里把嵇寻英抱了出来,让我带他一晚上,明天我就要回寺庙了,可以吗? 她问的却是嵇雪眠,嵇雪眠淡淡点头,悉听尊便。 所有人都走后,段栖迟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嵇雪眠:这下没人打扰我们了。 嵇雪眠别过头,明知故问:那该休息了。 段栖迟摇头,先别睡觉,这事还没完呢。 段栖迟把他拉进屋,按在榻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我听小崽崽说,他有三个爹爹。 是真的吗? 嵇雪眠一愣,突然想起今早嵇寻英开的玩笑,顿时热气往脸上蹿,清清冷冷的声音臊的简直要化成一滩水:不是没有 段栖迟有意逗他,又问:他还说,你让他管别人叫爹爹,还叫了好几个人做爹爹。 可有此事? 嵇雪眠被他问的耳朵发红,本来就在这种事上不善言辞,实在是解释不清了,干脆抓住了他的手。 段栖迟笑笑,怎么,这是要贿赂我,让我闭嘴别再问了? 嵇雪眠磕磕巴巴的解释:别、别问了,本来就没有的事,他不知道你是他父亲。 段栖迟表示质疑,父子连心,他肯定知道,这聪明劲儿随你。 段栖迟亲亲他的唇角,语气轻缓:他长的很像你,一样的漂亮。 嵇雪眠也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小声道:也很像你。 他笑起来的时候,和你一样。嵇雪眠抚摸着段栖迟的眉眼,鬼迷心窍了一般,这一年,我很想你。 段栖迟总是被他一句话破防。 他眼中情动难忍,感觉自己的酒意再次上头,越来越醉了。 嵇雪眠为他生过孩子。 那么大一个小崽崽,出来的时候得多疼? 你生他的时候我不在,対不起。 嵇雪眠记忆深刻,他生小崽崽从深夜生到大太阳照进洞窟。 他体质弱,但是耐伤痛,尽管伤口恢复的比较慢,但也几乎看不出来了。 没错,几乎。 段栖迟的被他隐忍的神情撩的发疯,他最受不了嵇雪眠这表情,人冷的像个冰块似的,偏偏喜欢纵容他。 段栖迟把嵇雪眠抱起来,坐在塌上,低头说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嵇雪眠本能不想让他看。 但是瓜这东西,向来得强扭。 段栖迟还是如愿以偿看见了。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嵇雪眠觉得段栖迟不应该看得出来。 但是摄政王素来有一双鹰的眼睛。 嵇雪眠恨不得给他眼睛捂上。 至于吗?那么死死盯着看什么?难道是太明显了?吓到他了? 段栖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特别不值钱,特别特别不值钱。 嵇雪眠隐隐约约看见他好像是哭了。 两滴眼泪砸下来,然后连成了两串,噼里啪啦的哭。 他低头吻过去。 嵇雪眠简直要被惊死,推又推不开,捂着嘴不想出声。 但是段栖迟实在是太过分了。 西瓜瓤好吃,特别甜。 段栖迟一向喜欢吃西瓜,特别节俭的吃法,不喜欢浪费。 但是他从来没觉得这么甜过。 尽管他觉得自己好像吃到了自己的眼泪。 嵇雪眠受不了了,他被段栖迟的眼泪烫到了。 他撤后一点点,被段栖迟不依不饶扯住,失败了。 再次尝试直接就没挪动。 最后,嵇雪眠觉得段栖迟已经把西瓜吃的差不多少了,再吃非得齁着不可。 实在不行,勉为其难说点好听话,让他停下来得了。 夫君?嵇雪眠试探着叫他。 完蛋,好像适得其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有二更,9点! 感谢在20220615 20:23:47~20220617 17:3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开飞机的舒克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霁字子凰 50瓶;海棠味的白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情切06 段栖迟寻了个空问他, 生孩子的感受。 一字不落的告诉我,求你了。 嵇雪眠红着脸,说了那么几句生孩子的真实心路历程, 顺便又说了一下当时有多想念段栖迟。 段栖迟突然就觉得,原来自己是个这么爱哭的人。 段栖迟抬头, 垂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把伤心的情绪写在脸上,我当初就不该放你去漠北, 自己在那鬼地方生孩子,你遭了那么多罪,你都不跟我说 嵇雪眠实在受不了别人流眼泪,只好把嘴唇贴上去, 现在和你说了, 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小崽崽都这么大了还瞒着我, 我简直就是个傻子, 我气死了。 段栖迟一下一下吻着他,又甜又涩的味道,让嵇雪眠也尝到。 从来不吝啬于対首辅大人说情话的摄政王喟叹一声, 含糊不清地又重复了一遍, 司伶,我爱你,我好爱你。 嵇雪眠被他说的浑身都热起来,再次被他吻住,这次没有推他, 而是闭着眼睛承受了。 半晌嵇雪眠才脸色微红,小声问他:那你不介意三个爹爹的事了? 段栖迟心说, 让那三个爹爹见鬼去吧。 他现在只想让嵇雪眠开心,高兴,变着法儿的哄他,因为不知道怎么补偿才好,把一惯脑筋转得快的摄政王难的直掉眼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嵇雪眠也是头一回见段栖迟这么哭,上次还是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恋耽美 铜炉添香(62) 嵇雪眠忍着羞耻,看着他通红的眼圈,连瞳孔都漫上了血丝:别哭了,要不我哄哄你? 段栖迟连哭都只是默默流泪,和小崽崽一样,哭的特别隐忍,真的吗? 那宝宝,等下记得叫大声点,我娘虽然在隔壁,但她听不见。 我府里的墙,特别防隔墙有耳。 嵇雪眠信他,配合。 下一刻,漆黑的一片寂静中,杂物倒了一地,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紧接着的声音,是连小偷听了都想堵耳朵跑路的程度。 郑帆和林渊在隔壁,本来逗小崽崽玩,然后就听隔壁哐当几声,在干什么显而易见。 太妃和暗卫双双対视一眼,气氛突然就有那么点尴尬。 嵇寻英一边玩林渊给他编的草蚂蚱,一边天真的问:祖母,两个爹爹在干嘛? 郑帆露出摄政王同款笑容,他们打算给宝贝生个小伙伴呀。 林渊想了半天才想明白。 然后正直的暗卫就在心里疯狂摇头,首辅大人可真可怜啊,摊上这么一家子聪明精。 嵇寻英今天好像対三这个数字特别感兴趣。 那我想要三个,可以嘛?嵇寻英笑的高高兴兴。 林渊默默想到,某种民间画本子里,《一胎三宝,我的伟大母亲》 并且,林渊特别想说。 玄清宫每一间大殿都很隔音,除了这一间必须打薄墙壁的暖阁。 不知道他家王爷是不是真给忘了,自己也没少说些乱七八糟的情话,都被俩大人一个小崽崽听的一清二楚。 郑帆默默:我真没想到,就嵇首辅都被我儿子带坏了。 最后郑帆真是受不了了,算了算时辰,把脖颈上的平安扣解了下来,戴在嵇寻英脖子上,满眼都是笑意地看着小崽崽。 祖母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林渊忙把郑帆连夜送出宫,临走时还不忘解开兰慎的绳子,劝他:别闹心了,看好小世子,我去去就回。 白天兰慎在国子监帮着扶了下跌倒的尹次辅,一回身嵇寻英就跑没影了。 他因为弄丢了嵇寻英特别懊恼,连忙答应:放心吧。 屋里,只剩下嵇寻英一个人。 小崽崽安安静静地自己玩,扯了扯草蚱蜢的绿腿。 但是隔壁好吵喔。 两个爹爹为了给他生小伙伴真的好拼命呀。 嵇寻英蹦蹦跶跶地跑过去,轻轻敲敲墙,脆生生地说:爹爹,谢谢你们。 莫名安静。 小崽崽很认真的样子:再生三个就好啦,不要更多哦! 说完话,嵇寻英长长嘘声,好像很疲惫。 爹爹真的好让人操心,总是照顾不好自己,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生太多的话他都不知道和谁玩了呀。 要不现在就做个计划吧!爹爹说过,万事开头难,慢慢来总会做完哒! 诡异的安静之后,段栖迟默默问道:宝宝,原来你这么爱我。 你想给我生三个。 我太感动了。 翌日清晨,摄政王是叫人清出去的。 被迫纵了欲一夜,首辅大人累的翻身都费劲,眼圈乌青,接着睡。 等到睡醒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嵇雪眠还是觉得很脱力。 他揉着腰,勉强坐起来。 嘶 畜生。嵇雪眠暗骂。 某位摄政王听见动静,在外头伏低做小地求人,雪眠,醒了吗? 饿不饿?饭都做好了。 雪眠,快出来吧,不让你生了好不好? 嵇雪眠刚想喊他闭嘴。 突然就觉得有点恶心,赶紧把嘴捂住。 不是吧。 嵇雪眠懵了一瞬间。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什么都没有,而且昨天什么都没吃。 不会吧 救命啊! 段栖迟就看见嵇雪眠面色铁青地出来了,略过他,目不斜视,脚步踉跄。 段栖迟自然跟上,替他揉着腰,温声细语地哄他:雪眠,别生气了,我不是有意的。 前半夜段栖迟哭了个够。 后半夜换嵇雪眠哭。 嵇雪眠冷笑一声,我生什么气? 段栖迟讪讪地笑,我也不知道这间暖阁不隔音啊 嵇雪眠一听这话,脸又是一阵通红,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去了正殿。 段栖迟望着他孤直纤薄的身姿,还是觉得嘴硬心软的大美人实在是太招他喜欢了。 明明觉得羞耻,人也清冷的如清雪,但是在床上特别放的开,因为太心软,总是被坏心眼的摄政王骗,不知不觉就双眸含泪,一直喊停。 段栖迟越想越爱他,便快步走过去,含着笑意厚着脸皮贴紧了他,好顿求饶。 正殿里,嵇寻英睡了一晚上,精神抖擞,坐在秋千边上,小腿晃荡着,试图把自己荡起来。 段栖迟率先走过去,打量这秋千几眼,榫卯结构的木架子没法调节高度,他吩咐总管太监:重新打一架秋千,小孩子也能够得到的。 总管太监诶了一声,正想去,段栖迟突然道:等等,还是本王亲手做吧。 他招招手,嵇寻英就欢快地蹦下来,蹦到段栖迟手臂里,动作十分娴熟。 段栖迟点点自己的脸颊,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嵇寻英特别上道,马上娇嗲嗲的抱着他的脸,啵了一大口。 亲亲爹爹,爹爹辛苦啦! 响亮的亲亲声音让嵇雪眠开始怀疑,这孩子是谁生的。 辛苦的到底是谁? 嵇雪眠干咳一声,寻英,要叫父亲。 嵇寻英哦了一声,点点头,父亲和爹爹有什么不一样的呀? 这个问题过于敏感,段栖迟作为父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嵇雪眠觉得很新奇,你居然会在这种问题上不好意思? 段栖迟低低一笑,还是帝师请吧。 嵇雪眠接过小崽崽,一一给他解释了父亲、爹爹、娘亲的区别,又解释了男性,女性,哥儿这三种性别,语气温柔,简单易懂。 嵇寻英点点头,听懂啦,爹爹你好厉害呀! 嵇雪眠失笑,这就厉害了? 嵇寻英嗯嗯两声,昨天晚上,爹爹一直说不要了,是做噩梦了吗? 嵇雪眠:嗯。梦见了小妖怪,吓死我了。 小崽崽眨着眼睛,那爹爹今天夜里还要打起精神生三个哦,爹爹还不厉害吗? 小问题一箩筐,砸的帝师先生团团转。 段栖迟看着宝贝儿子漂亮充满求知欲的小脸蛋,决定解救一下要烧着了的嵇雪眠。 你爹爹最厉害了。走,去吃饭。 摄政王府跟来的云霓带着人上菜,又是一桌子眼熟的菜色。 可惜嵇雪眠的眼里只能看见那碗酸梅汤。 云霓只是听说过嵇首辅在某次宫宴上対一碗酸梅汤特别青睐,就自作主张熬了一碗。 首辅大人,请尝尝奴婢熬的酸梅汤,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云霓笑,肯定比不上咱们王爷熬的,求您嘴下留情,给个好评价。 嵇雪眠顺着她的意,尝了一口,淡淡道:糖少了些。 云霓有些局促不安:很酸吗?难喝吗? 段栖迟闻言,也喝了几口,算的他不由得蹙眉,强忍着没吐出去。 可是嵇雪眠一碗喝完,又来了一碗。 这玩意儿简直成了段栖迟的噩梦。 段栖迟莫名其妙问他:你一碗一碗的喝,不会太酸吗? 嵇雪眠心里本来就憋着闷气,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不酸,特别甜。 段栖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不会是 这要是听不懂,估计离死也不远了。 段栖迟死死屏住呼吸,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他现在快乐到想原地升天。 嵇雪眠啪地一声搁下筷子,捏了捏眉心,脸却悄悄红了,打算破罐子破摔。 対,我可能是又怀孕了。 第84章 争夺01 你又怀孕了?段栖迟像傻了一样, 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废话。嵇雪眠咬了下唇,不自然地视线偏移:你自己都没数过吗? 数过什么?段栖迟真没听懂。 嵇雪眠说不出口。 段栖迟就懂了,一定是因为他俩头一阵子过于没节制。 一个月之内, 做的次数数不清了。 畜生一词,一点没委屈了摄政王。 嵇雪眠故作淡定地喝茶, 叫李御医来。 片刻之后, 李御医紧张跪在地上,额头上热汗直冒。 眼前端坐在椅子上的首辅大人眉眼泛红, 面色清冷。 瞧出什么来了?嵇雪眠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另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指抓着扶手,强忍恶心感。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他身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摄政王才是可怕。 李御医觉得这一把老骨头搞不好要交代在这了。 您 李御医犹豫至极, 没记错的话, 上次诊断出首辅有孕是一年半之前的事。 这才多久,怎么又怀了! 李御医余光看见摄政王抱着一个小雪团子搁在腿上, 小雪团子皱着眉头看首辅大人, 似乎是很担心他的样子。 一派父慈子孝的场景。 李御医马上明白了,这是二胎。 您怀孕了,不到一个月。李御医非常有把握。 嵇雪眠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幽幽问道:才一个月, 孕期反应就这么剧烈吗? 李御医一口咬定,坚决不屈服:就是怀了,您虽然是哥儿,但是身子太弱,反应来的急且大, 加上一年前生产时疏于照顾,这次怀孕实属不易, 想保胎更需要多多费心,可能滑胎,也可能您身|体受损大伤元气 段栖迟眉心紧促,心头一紧,打掉。 李御医只是个无辜的御医,他为首辅肚子里的孩子心痛。 第一个小雪团子就差点被打掉,那是首辅大人吩咐的。 第二个还没出世的小崽崽马上也面临困境,压力来自于他另一个父亲 做他们俩的孩子,真难。 李御医扑通一声跪下:这可使不得!打掉的话,微臣曾经说过,首辅大人是不易孕体质,打掉有可能会让首辅大人丧命 嵇雪眠扶额,淡淡道,左右都是容易丧命,生一个是生,生两个也是生,还是留着吧。 段栖迟揉了揉眉心,破天荒没说话。 平时荤话不少说,真到怀上了,想让打掉的也是他。 段栖迟沉默半天,抬起眼眸,定定看着嵇雪眠。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送走了李御医,宣沃身边的大太监送来了急诏。 嵇雪眠要跪下接旨,被段栖迟拦住。 摄政王轻抬下巴,说。 大太监脸色微变,但他不敢命令摄政王,只能咳了咳,尖细宣旨。 皇帝没回宫之前,摄政王暂时住在宫里主持朝政,如今皇帝回来了,摄政王理应当离宫回王府。 离宫之后,皇帝特赦令漠北封地归于摄政王,离京之日于三月初三,无召不得进京。 首辅帝师救皇帝有功,皇帝感念帝师恩德,遂赐帝师衣锦还乡,钦此。 段栖迟显然不打算离宫,笑笑,你回去告诉皇帝,本王打算抗旨不遵。 嵇雪眠眯起眼睛:为何? 段栖迟牵住他的手,轻吻指尖:自然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个乱臣贼子。这事你别管,万一后世有人骂,也叫他们骂我。 嵇雪眠早就猜到了他的意图,屈居人下这么多年,摄政王这位置也是坐够了。 兵权政权一手在握,推翻朝政轻而易举。 皇位可不是好坐的,不是被逼无奈,摄政王当的好好的,比皇帝逍遥百倍,何必去争夺。 嵇雪眠长出一口气,你太为难我了。 段栖迟对此只有一个解释:不蒸馒头争口气,先皇只说让你辅佐皇子,又没说是哪位皇子。 你不需要我来辅佐。嵇雪眠不自觉地摸了下肚子。 段栖迟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语气听不出喜怒:那先皇有没有说过,他的皇孙可以成为皇帝呢? 嵇雪眠的心猛的蹦听了一下,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你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段栖迟一手揽在嵇雪眠腰上,当着大太监的面亲了下他雪白的脸颊,什么时候嫁给我?也好给小寻英一个继位的理由。 正儿八经的皇家血脉呢,怕什么。 小崽崽不知道爹爹们在说什么,只是好奇地躲在爹爹身后,拉着嵇雪眠的腰带,探头探脑。 嵇雪眠反手握住嵇寻英,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段栖迟,他有些慵懒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张狂。 哪怕这份张狂,可能要孤注一掷地去换。 山雨欲来风满楼,摄政王手段非常,一夕之间,天地换了颜色。 摄政王在第二天就秘密封麾下诸将统领各地为官,负责所辖区域的军政大权,不声不响地将朝野上下牢牢把控于手,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 此举又快又狠,最大限度以防日后局面失控。 摄政王唯独没有为难首辅帝师。 尽管想篡权,必须得到传国玉玺和草拟圣旨的权力。 这件事除了皇帝本人,只有帝师署名,盖了大印才能做得到,摄政王完全可以威胁他。 但首辅没有任何动作,他维护的只是江山社稷,而非谁当家做主。 这几乎变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史书从未有过这种恭谦礼让的皇权斗争故事。 这场堪称平静的篡位暗潮没有任何劳民伤财之举,寻常百姓还以为就是短平快的演练。 而帝师本人则是在养胎,听起来十分荒谬。 但嵇雪眠的情况确实差到不能再差了。 这一次怀孕,简直是要了他半条命,又消瘦不少,整个更苍白了些。 段栖迟为了照顾他,搬离了玄清宫,回了摄政王府,天天叫人给嵇雪眠熬安胎药和大补汤喝。 小丫鬟云霓知道他怀孕了,简直掏空心思照顾他,但她不知道,首辅大人只要一吃到芋头就胃疼。 嵇雪眠舀了一勺甜芋泥,闭着眼睛吃了进去。 他胃疼,其实什么都不想吃,但他不忍心辜负云霓的一番好意,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时,嵇雪眠忍不住对小姑娘心软。 结果就是嵇雪眠胃疼疼到睡不着觉,在夜里辗转反侧,搞得动静很大。 兰慎在外头听见了,小心推门进去:大人,哪里不舒服吗? 嵇雪眠正盖着被子,在榻上紧紧蜷成一小团,咬着手臂不愿意吭声,听到兰慎叫他,满头冷汗地转过身看他,两眼含泪,嘴唇苍白,大气都不敢喘,对他无力勾了勾手指,似乎是有话想说,但是无法出声。 恋耽美 铜炉添香(63) 真正胃疼的时候,嵇雪眠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塌上算了。 兰慎被他吓坏了,飞身就扑过去,怕吵到一床之隔的小崽崽睡觉,非常小声的急切问道:大人,我去找摄政王! 嵇雪眠摇头,勉强告诉他:有病要吃药,找他干什么。 兰慎抿抿嘴唇,别逞强了,这次您听我一回,大不了您好了揍我一顿,我认了。 嵇雪眠抓住他的衣袖,不行他太忙了,分心 分心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宣沃和宣懿兄弟齐心,一时间和摄政王僵持不下,阴招损招频出,都快要出本书那么精妙了。 兰慎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那怎么办啊! 密密麻麻的胃疼中,嵇雪眠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找李御医,给我煎药。 兰慎飞速去办。 嵇雪眠重新蜷成一团,抱着双膝,感觉缓解了一点疼痛。 胃疼不是第一回 了,只不过被摄政王养得好,自从遇见段栖迟之后,胃疼就很少再犯。 其实不疼也简单,屏住呼吸,吃点镇痛的汤药,呼吸进去的空气不要过胃,一个时辰就好了,嵇雪眠有经验。 因此,嵇雪眠把自己死死捂在被子里,只要睡着了就不疼了。 但是今天周公好像不想见他。 嵇雪眠躺在榻上,听着小崽崽均匀的呼吸声,满脑子都是朝政上的事。 因为摄政王的强势态度,惹得朝臣不满,来嵇府告状的一波又一波,听说嵇首辅病了,才留下一堆信件不甘心地离开。 其实嵇雪眠一张不落的都看了,也都记在了心里。 他如今到底有多难做,旁人无法臆想,怎么做都是错,嵇雪眠只能硬着头皮,保持最初的信念,那就是忠于先皇。 但是段栖迟对他的好,让他永远游走在嵇雪眠的底线边缘,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失了分寸。 嵇雪眠很困,眼皮都打架了,因为疼痛居然没有一丝缓解,他愣是睡不着,还不敢出声,怕小崽崽醒。 小崽崽昨晚没睡好,玩一天也很困了。 嵇雪眠就这么默默躲在被子里忍着。 被子突然被掀开,一丝光亮透进来。 段栖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嵇雪眠疼昏了,浑浑噩噩睁开眼,真心实意地问:天亮了吗? 没亮,早着呢。段栖迟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手腕拿出来,李御医,看他病的怎么样了? 李御医这几天天天到摄政王府报道,轻车熟路搭脉,确诊:老胃病了,急性的,喝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嵇雪眠脱力一样点点头,捂着胃还是肚子,反正他也分不清了,多谢。 李御医又问:是受凉了,还是吃什么了? 嵇雪眠老老实实的,乱吃了点东西。 李御医摇头,以后要注意,微臣先去熬药,稍等一下就好。 段栖迟却问:谁给你做的饭? 嵇雪眠想了想,给云霓遮了一下:我自己,怨不得旁人。 当着李御医的面,段栖迟没说什么。 李御医一走,段栖迟就忍不住问他:疼多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17 17:43:09~20220618 23:5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棠味的白猫、阿木啊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争夺02 嵇雪眠听出来了, 段栖迟有点火,语气里也很疲倦,像是急匆匆从军务里抽|身赶回来的。 小崽崽在旁边翻了个身, 睡梦里还在呓语,也听不清说什么。 嵇雪眠故作轻松道:真没事, 死不了人你怎么回来的? 段栖迟表情淡淡的:临时长了鸟翼, 飞回来的。 嵇雪眠: 嵇雪眠:我不是有意的,不想打扰你, 知道你忙。 段栖迟轻叹一声,你管这叫打扰?我看是我对你太放心了,既然如此,军营那边的事先放一放, 我要先处理家事。 嵇雪眠一愣:家事? 段栖迟点点头, 很直白:我想和你单独约会,明天。 嵇雪眠脸色本来是苍白的, 听见这话, 有点微红,要去哪? 李御医正好进来,端着两碗药, 早晚各一碗, 连喝三个月,一定不能断。安胎药一碗,一直喝到生产,摄政王,还请您费心。 李御医好死不死加了一句:这药, 那是特别苦啊。 小崽崽动了一动,似乎是被吵到了。 李御医走过去看了看嵇寻英, 确定他很健康,活蹦乱跳的,像是摄政王的孩子。 李御医走后,嵇雪眠觉得胃里舒服了一点,看段栖迟这样,盼着他快去睡觉,你还没困? 困了。段栖迟把衣裳一脱,挂在屏风上,掀开他的被子,快速钻了进去,宝宝,往里挤一挤,这床太窄了,迟早扔了它。 这床榻要是没记错的话,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说扔就扔,够任性。 段栖迟的手按在他肚子上,轻轻的搭在那儿,他有没有折腾你? 嵇雪眠哭笑不得,他才一个月那么大,拿什么折腾我? 段栖迟半阖着眼皮,不久之前还很锐利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显得特别忧郁。 一个大的,一个小的,趁我不在,轮番欺负你。 嵇雪眠不得不承认,段栖迟现在这样子,抛去了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特别像一个得不到满足的怨夫。 嵇雪眠拍拍他的手,松开点,太紧了。 段栖迟压根就没听进去,而是慢悠悠地贴近了他的脖颈,微微偏过头,极其沉迷地嗅着他的味道。 嵇雪眠闭紧眼睛,因为无法挣脱,胃还隐隐作痛,就没有动作。 然后段栖迟眯起眼睛,温热的鼻息打在这片雪白的皮肤上,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种难以自|拔的神情。 好香。 短短两个字,嵇雪眠就已经感受到他试图侵略的气息。 但他没有,他只是不停地嗅这股寡淡清甜的香味,声线也逐渐痴狂,低沉暗哑,像是幽夜不可见光的低语:你今天去了哪里? 嵇雪眠回想一下,去了趟左都御史那,看看卷宗。去大理寺,见赵玄朗聊案子。去国子监,出今年春闱的考题,还有 还有?段栖迟语气不满,一口衔住他的耳垂,想让我气死直说,不用这么委婉。 热烫的感觉在耳畔作乱,嵇雪眠眼前出现乱晃的烛光,被他扰乱了心绪,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起来:我不累。 你身上的味道太杂了,我不喜欢。段栖迟考虑片刻,你忍一忍,让我亲一会儿。 嵇雪眠无语:什么叫我忍一忍?你给我起开。 段栖迟不给他解释,从头到脚,亲了个遍,甚至编出了无数个离谱的理由,在他皮肤上留下了一堆红色。 嵇雪眠忍不住战栗,被他亲的哪里都火辣辣的,尤其是脖子,非说这地方比较脆弱,应该加固几层,省的总是往后仰,那种时候给人一种要断了的错觉。 嵇雪眠被他说的浑身都发红,空气中的水分含量都高了起来,一向善于言辞的首辅大人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些断断续续的词语,忍住了不想求饶。 段栖迟从他的脖颈里抬起头,眯着眼睛,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就仿佛在巡视所有地的野兽豺狼,确认自己的地盘没有被人惊扰到一样。 空气中浓烈的占有欲降落下来,笼罩四周,让人逃无可逃。 嵇雪眠被他来回来去亲吻,最后干脆放弃挣扎,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地配合他乱七八糟的烂借口。 嗯嗯嗯,对对对,我需要,没错。 段栖迟被他哄的,那个什么都要翘天上去了。 然后,嵇雪眠被他掐着下巴,抬起头来。 嵇雪眠知道自己脸红了,而且他非常清楚,按以往经验来看,自己现在这幅神情,能让段栖迟当场失去理智。 因此,嵇雪眠低垂了凤眸,试图掩盖眼睛里不自然的情绪。 他就总是没料到,总是棋差一招,因为段栖迟没有底线,什么套路都吃。 垂下眼睫的嵇雪眠,看起来十分隐忍,是兀自绽放在悬崖上的白色不知名鲜花,惹人去采摘,供养,好好呵护。 下一刻,段栖迟低头,遮挡住了头上房梁上的光线,如阴雾笼罩下来,紧接着,便覆盖了嵇雪眠的嘴唇,力度不大,也挣不开。 他亲吻的力气愈发沉重起来,迫切的渴望从嵇雪眠的每个毛孔渗透进来。 嵇雪眠仿佛被他感染,被他从口中卷走了最后一丝理智,放开了任意闸门,任由他乘虚而入,随意而为。 仅仅是一个吻而已,段栖迟却睁开眼睛,将褫夺的渴望写满眼睛,把手探去那里,果不其然,他笑起来,你想要? 嵇雪眠:你这么费心巴力的撩我,我要是没感觉,你是不是得去哭? 段栖迟淡淡一笑,那可说不好,你来看看我。 嵇雪眠红着脸,壮着胆气去试探。 要不还是算了吧,保命要紧。 段栖迟擦了擦他嘴角的水渍,心情很好,今天晚上不折腾你了,我不想让俩小崽崽觉得他们有个渣爹,知道你生病还不知道轻重。 他翻下去,从身后完完全全把嵇雪眠拢在怀中,一点缝隙都不留,十分享受完全拥有怀中人的感受,非常惬意。 嵇雪眠却感觉非常尴尬,那我怎么办? 段栖迟就忍不住笑了出来,非常坏心眼地握住了他,果然很精神,求我帮你呗,很快就让你出来。 嵇雪眠只能揪着他的手,按住自己那里,促使他快点动作:求你了 段栖迟偏不懂,叫我什么? 嵇雪眠咬了下嘴唇,夫君你快点! 再戏弄他可能就得挨打了。 摄政王心里还是有数的。 段栖迟做这方面还是比较熟练的,可能也是自己练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回回肖想的都是首辅大人,不过他不打算实话实说。 然后嵇雪眠有了片刻的失神,偏被段栖迟说是玩物丧志,不给钱就想装晕了事,做人太不讲究了。 嵇雪眠被他说的脸通红,为了让他闭嘴,帮了他一回。 为了更好的付钱,嵇雪眠帮了他之后,把手指放到口中,浅尝了一下。 段栖迟被他晃得瞳孔收缩,朝着他的耳畔贴过去,错乱气息,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极小声音问他:什么味道? 嵇雪眠略略回头,碰了碰他的唇角,顺势被他拥紧了几分。 他看进这双试图深深吞没他的幽深瞳孔中,完全放松了下来,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是金钱的味道。 嵇雪眠本来还有点冷,被他的体温一抱,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俩人挤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清早,嵇雪眠是被小崽崽给叫醒的。 小崽崽趴在他肚皮上,小脸绷的很严肃,轻轻拍一拍,像是看看这瓜熟没熟。 早就醒来的段栖迟杵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眉毛跳的很高,他的视线在三个地方无限游移。 小崽崽,嵇雪眠,嵇雪眠肚子里的小崽崽。 他的全部家当。 但是他的额角有一点点破皮。 嵇雪眠抱着嵇寻英,问他:你撞到哪里了? 段栖迟微微咧开嘴角,好像这一点点小伤能疼死他那么夸张,面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得意,又像是某种荣誉。 嵇雪眠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段栖迟揉揉额角,漫不经心地饮茶,这伤,只能我有,别的人谁敢有,我就弄死他。 嵇寻英亲了下嵇雪眠的脸颊,戳戳他的额角,爹爹,昨天半夜,你把父亲踹下去了哦。 嵇寻英指了指地面,头先着地的。 但是,小崽崽很认真的填补了一句:父亲好像把头撞坏了。 嵇雪眠不解其意,但还是温和的说道:今天你在府里读书,知道了吗?昨天留给你的字帖你还没有临摹完,今天晚上要是再写不完,就多添一门六艺,算学。 嵇寻英委屈巴巴的玩着嵇雪眠的头发卷,算学好难呀,九百加六百等于一千五百,我又不会拨大算盘,太重了呜呜呜 段栖迟被茶呛了一口,宝贝,一加一等于几? 小崽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的父亲,眼神非常无辜,莫名透着点怜悯:等于二呀,爹爹没有教过你吗?父亲,你好可怜的。 然后,小崽崽觉得他爹爹好像心灵受伤了,蹦跶过去,搂着摄政王脖子,大大亲了一口,实在不行,我教你吧! 段栖迟:好的,宝贝。 一直到了出门,嵇雪眠都没忍住笑,段栖迟一言不发,非常低气压。 最后实在笑的不行了,眼泪都出来了,恭喜你,现在在小崽崽心目中,你已经是个低智父亲了。 段栖迟问出这个问题,只是怀疑他的小崽崽居然这么天才,没太敢信。 结果把自己坑进去了。 作为父亲的面子受到挑战,段栖迟只能从崽子他爹身上找补回来。 嵇雪眠不知道他要带着自己去哪,这个节骨眼,俩人忙到不行,别说一天了,一刻钟的时间也很宝贵。 摄政王正在试图跟他抓紧时间谈情说爱,急得像火烧屁股,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他黏在一起。 段栖迟搂着他往大街上走,穿过人群,感觉身心都得到了释放。 京城新开了个产前预课的私塾,我去学学。 嵇雪眠突然觉得,段栖迟可能会后悔吧?? 第86章 争夺03 产前私塾开在京城最为僻静的临水河畔, 来来往往的都是大着肚子的孕妇和孕夫,除了像误入此地的嵇雪眠。 嵇雪眠眼神好,在人群中敏锐发现了一名眼熟的女子, 沈敬的妻子孔月和浪子沈敬。 嵇雪眠转身就想走,被段栖迟拦腰抱住, 有些玩味的眼睛盯着沈敬, 薄唇轻启,十分调侃:看来上次恐吓他还是有点效果的。 嵇雪眠被他搂的死死的, 本来看他们俩的人就多,这下更惹起了一小片惊呼声。 你恐吓他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嵇雪眠不知道段栖迟曾在国子监见过小崽崽的事,有意挣扎了一下, 反被那人抱的更紧, 摄政王的表情却十分惬意自得,甚至眯起了眼缝, 舔着虎牙, 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孔月骗我,说小崽崽是沈敬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我答应她教训沈敬, 说的是, 段栖迟放低声音,凑近了他耳边,含着些许笑意说道:再在外面乱搞,断了他那处,装宝贝盒里, 挂他床头脑袋顶上天天看。 怪不得好久没看见沈敬出现在摄政王府了,感情是怕没命浪, 反倒是成了个收敛脾性的浪子。 恋耽美 铜炉添香(64) 我看够呛,要不直接断了吧。嵇雪眠淡淡说道。 段栖迟没忍住笑出声来,低下头,同他鼻尖碰着鼻尖,嘴唇似有若无地掠过他的唇畔,笑意挡都挡不住:司伶,我好怕啊。 嵇雪眠翻了个白眼,偏过头躲开,雪白的两腮悄悄漫上一点点红晕,他不喜欢大庭广众之下太过亲昵,你怕什么?说的是沈敬,又没说你。 段栖迟长长的发丝被风吹到他的脸颊上,他微微撤开半步,背逆着清晨的熹光,眼睛在下眼睑上投下云翳一般的暗影,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嵇雪眠,不疾不徐地启口说道:如果是我,不用你动手,我自行了断。 他的语气低沉,极尽温柔,让嵇雪眠不由得恍惚了一下,真的感受到了匪夷所思的 约会的感觉。 但是嵇雪眠跟着他的思路走,真的想到了那玩意儿放宝贝盒子里挂脑袋上的场景 嵇雪眠难以想象那么夸张的玩意儿需要多大个宝贝盒子不行,嵇雪眠感觉自己又脸红了,不敢直视段栖迟的眼睛,心虚怕露馅,赶紧弯下|身子去拨弄鞋面,怎么沾了些灰? 段栖迟早看出来他窘迫了,手慢悠悠地扶住了他的肩膀,把燥红了的清清冷冷的首辅大人摆正了,自己半跪下去,用衣袖口处细致地擦拭着他的鞋面。 你方才想到了什么?怎么又脸红了,莫非是他的声音从下方悠悠传来,带着些许揶揄的笑意,不怀好意地问他。 嵇雪眠看着他的头顶,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昨天晚上的情形,手心的触感仿佛还未消散,历历在目的皆是昏暗烛光下,他用那里,无声表达出的激|烈而不可言说的爱意。 嵇雪眠的心脏高高悬起,按住了他的肩头,修长好看的五根手指插|进他的发中,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什么也不是,你快点起来,鞋面早都干净了。 段栖迟对他心里在想什么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缓缓站起身来,唇角一勾起来,墨黑浓长的睫毛垂下去,盯着自己沉睡着的那一处,又抬起眼睛,直视嵇雪眠躲闪的目光,你想说,你很喜欢用我的东西,舍不得断掉它? 嵇雪眠的脸轰隆一下子红了个透,像是做贼偷东西被人抓包那么心虚,闭了下眼睛,恨不得把耳朵也塞起来,不去听他低沉愉悦的笑声,震得嵇雪眠的耳膜嗡嗡作响,你给我闭嘴,注意影响你不要脸,我还要 段栖迟没有一点点怒意,尽管他被嵇雪眠骂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只是勉强把笑意收敛了起来,任由羞到家的首辅大人把他推一边去,见他不走,认命一般地折过身来,你走不走? 段栖迟好整以暇地伸出手来,平张开手掌,笑吟吟地告诉他:那你可得把我牵住了,等下走丢了,我怕我逮谁跟谁说,嵇首辅喜欢我的 手给我!嵇雪眠一把扯住他的手,被他马上像藤蔓缠树一样紧紧拉住,五指交缠,密不可分。 段栖迟根本藏不住眼里的笑,看着他忍无可忍地把自己扯到私塾门口排队,单薄挺拔的脊背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气的。 这个时候,人群里已经开始有些熙熙攘攘的议论声,非常兴|奋,隐约听得见摄政王、首辅之类的词汇。 嵇雪眠干咳两声,不太自在,把段栖迟一巴掌推到了五步以外的地方,非常礼貌地保持着距离。 他早就听说了,一个摄政王,一个首辅,最近频频绑在一块儿出现,不合传闻就要不攻自破了,甚至民间出了好多他俩的画本子,暗戳戳编排俩人天作之合、虐恋情深的故事一套接一套的。 内容劲爆,画风大胆,有时候嵇雪眠真的怀疑,自己有没有和段栖迟在水下深夜交流导致异化成鲛人,摄政王夜夜娇宠小人鱼落泪成珠? 还是说化身男扮女装的和亲公子,新婚之夜被发现男儿身结果面临九子夺男的艳事? 没错,嵇雪眠看过不止一本,谁让他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看书太快导致看的又多又杂,很快就把能看的史书监本之类的都看完了,直到他发现,民间撰写的杂书好像也很有趣。 这要是让段栖迟发现清高孤寡的首辅帝师某些消遣是看乱七八糟的杂书,脸还要不要了? 总之,嵇雪眠不用想都知道,摄政王带着首辅大人出现在产前私塾,又有多少即将热卖的画本子要出生了。 沈敬和孔月离老远就看见了他们,摆了摆手,朝他们走来。 沈敬如今像是真的变成了一个模范夫君,扶着孔月,尽心尽力,全没有在军营时的浪荡样子。 俩人非常亲密,孔月也许是一个偏好求全的性子,寻常人家的女子遭遇丈夫在外吃花酒,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她这样为了要个说法痴情苦等十余年的,已经是不多了。 更遑论太后,太妃,皇后这样的尊贵女子,从来没什么情爱可讲,先皇真的爱过谁,连熟通史册的嵇雪眠也不知道。 宣懿是个把女人当玩物的傲慢人物,宣沃则是醉心于皇权的野心家,如同所有被摄政的皇帝一样,用乖巧听话掩饰不甘心,但终有一天,野心勃勃会浮出水面。 嵇雪眠突然想起了皇后托付给他的小公主,公主还那么小,日后免不了要面临和亲,这是无法避免的史书轨迹。 愣神了? 段栖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骨,低声提醒他,全然没有调侃的笑容,非常温柔地问他:看见他们俩和好,你触景生情? 嵇雪眠看着沈敬越来越近,淡淡道:书中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似乎并未把贤妻良母的心思考虑在内。孔月苦等他多年,如今有了孩子,这算是成功了? 她等成功了。段栖迟把他的手攥在手心里,大大方方地让别人看,年少夫妻多波折,有了孩子以后,大多会安稳持家。 嵇雪眠的心不小心跳停了一拍,他扭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段栖迟,对不起。 段栖迟先是一愣,而后了然地笑了笑,低头俯身,轻轻地吻在他鬓角上,你和沈敬不一样,等你这么多年,我心甘情愿。至于这两个小崽崽,是额外的礼物,我同样甘之如饴。 沈敬和孔月看见他俩,沈敬心里有数,孔月还是一头雾水,沈敬在她耳边解释了一下,孔月马上就低下头,摄政王之前我不是有意撒谎的 在身姿挺拔的段栖迟身前,孔月显得特别小一个,嵇雪眠扶起她,无妨,多谢当时你的好心,下官感激不尽。 进了私塾,各找各的地方,嵇雪眠被安排坐下,段栖迟和所有相公们一样,安安静静坐在垫子上,不像他们那样苦不堪言倒苦水,还有临阵脱逃的。 一位富有经验的产婆拿起一搭子长细针,在段栖迟后背上找了几个能让人产生痛感的穴位,一一施针,动作又快又准,不一会儿摄政王就变成了只刺猬。 她和蔼地看了一眼嵇雪眠平坦的肚子,温声对嵇雪眠说道:小夫郎,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叫我。 嵇雪眠点头示意,辛苦您了。 还不到小半个时辰,段栖迟就疼的眼角带泪,坐立难安了。 他狭长的眼睛微眯,眼泪顺着挺拔的鼻梁淌下来,留在他白瓷一样的皮肤上,亮晶晶的,显得特别脆弱:雪眠,我不行了 嵇雪眠不忍直视,别过头去,像是所有尽职尽责的相公那样,握住了摄政王的手,温声细语:再坚持一下,孩子要出来了。 段栖迟万万不能再忍了,俊逸的眉毛狠狠蹙起来,薄唇紧抿,雪眠,我想说,我终于知道生孩子有多疼了 话还没等说完,嵇雪眠已经飞快地把所有的针都撤下去了,立竿见影的,段栖迟马上就不疼了。 摄政王些微有点愣神,等他回过神来时,看见的却是嵇雪眠那双含着担忧的漂亮丹凤眼,似乎是怕他疼死过去,所以偷着给他拔了针。 见他没死,嵇雪眠淡定地帮他把衣裳拢好,低声告诉他:我悄悄帮你拔了针,你别出声,待着别动,被发现就不好了。 段栖迟的心不知怎么,突然就疼的难以言喻。 他环顾四周,看见沈敬脾气虽然暴躁,但是也苦苦忍着,孔月没有拔针,准确的说,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夫君拔针。 除了嵇雪眠。 嵇雪眠也同样在看沈敬孔月,这个时候他才看出来,孔月虽然咬着牙,但她似乎决定让辜负过她无数次的沈敬就这么疼一次。 嵇雪眠确定,他们俩是真的在学习如何相爱了。除了他们,很多男子已经败下阵来,纷纷去找产婆拔针,遭到拒绝。 嵇雪眠回神,探了探段栖迟的额头:真疼傻了?好了没事了,等会儿我找个理由咱们就走。 段栖迟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他只想把嵇雪眠狠狠揉进身|体里,把他困在摄政王府那一亩三分地,整日整夜没日没夜地占有他,不让任何人见到他的好,让他的眼里永远只有自己。 但是段栖迟何尝舍得。 他更想看见首辅大人在朝野之中挥斥方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那样高高在上,让他引颈仰望。 走去哪?段栖迟乖顺地问他,他知道嵇雪眠不喜欢他太矫情,但是段栖迟就是控制不住去想,嵇雪眠自己生小寻英才一年,十月之后又要生第二个小崽崽,他心疼的就要呼吸不上来了。 我饿了嵇雪眠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一声,丝毫没发现段栖迟情绪里的不对劲,慢慢摸了下小腹,他可能也饿了,我突然特别想吃东西,要不找个地方吃一点? 段栖迟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浓烈占有欲,就要灭顶,就只吃一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19 15:44:31~20220620 16:2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打分2222222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瑶.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争夺04 想吃很多, 行了吧?嵇雪眠拉起段栖迟,趁人不注意,飞快地跑出了私塾。 跑这两步路也不远, 嵇雪眠和段栖迟却气喘吁吁的,好像逃课的学生, 头也不回的跑了出来。 终于没人看得见他们了, 段栖迟一把将嵇雪眠搂进怀里,尚未平复的气息打在他脖颈上, 又热又烫。 段栖迟:嫉妒死我了,你看他们那群臭不要脸的,当着产婆的面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嵇雪眠免不得要缩脖子, 有些失笑, 宽纵了这位小心眼的摄政王,偏过头, 亲了亲他的下颌。 咱俩这就成体统了?别酸了, 去吃饭。 段栖迟低头,舔了下他的唇|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也想吃很多。 嵇雪眠就知道他没揣好心思, 啪地一声拍在他后背上, 把他揍得龇牙咧嘴。 不过,嵇雪眠藏着点笑意,负手走在前面,甩了一句,你得先喂饱我, 我才能喂饱你。 轻如浮毛的一句话,惹得段栖迟呼吸骤然沉重起来, 望着那人潇洒走远的背影,恨不得把他按在野地里不管不顾地要上几回。 段栖迟长长的、长长的叹息了一下,不着急,等晚上的。 目前,段栖迟只想带嵇雪眠吃东西,单纯的吃东西,吃特别好的东西。 毕竟阳光正旺的时候,不适宜白日宣|淫,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京城的食肆之中,东阳门外海晏楼最负盛名,平素往来的食客有各国使臣,商人,有权有势的人多的是。 温度太热,俩人坐在茶肆里喝茶,听见身边人都在讨论,海晏楼今天来了件稀世珍宝,等着拍卖。 段栖迟摇着扇子饶有兴致地问道:谁都能去拍卖吗? 路人点头,有钱就行! 嵇雪眠兴趣缺缺,肚子叽里咕噜叫,忍不住道:只吃饭就行了,我好饿。 段栖迟果断答应:成,走吧。 问题是太热了,这段路有点长,没什么人,但是路面坑洼,嵇雪眠一步路都不想走。 孕期身子不舒服,脾气大,也容易不讲理。 夫君,我走不动了。 段栖迟认命一样背起他,一脚一个坑,头发丝都没乱,把人背到了城门外。 嵇雪眠从他背上撤下来,专挑树荫下面走,念在他身子虚,段栖迟愣是把他从树荫底下拽了出来,晒太阳。 嵇雪眠不理解:太热了,晒黑了怎么办? 段栖迟掐了一把他的脸颊,惹得嵇雪眠直皱眉头,笑盈盈地看着他,小寻英那么白,肚子里这个黑一点也挺好的。 嵇雪眠懒得理他,快步走了。 谁知道俩人的右脚都还没跨进海晏楼的时候,就被守门的小厮拦了下来。 小厮一伸手:二位老爷,有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如果没有,恕小的不能让二位进去。 段栖迟微眯双眸: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厮摇头,小的只听吩咐,其余的一概不知。不过 小厮显然没见过摄政王和帝师,却眼前一亮,目光绕过段栖迟,唯独对嵇雪眠青眼有加,这位公子,您请。 段栖迟微微挑起眉毛,颇有耐心地质问:他也没有,为什么他可以进? 小厮被他一瞧,脸色有点发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磕磕巴巴地:因为咱们楼主说过,遇见脖子上带半枚玉佩的漂亮公子就让进。 嵇雪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前胸,那枚天天都戴的玉佩是嵇氏的传家宝,另一半,是要赠与儿媳的定情信物。 段栖迟作为待定儿媳,二话不说把脖子上的玉佩掏出来,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小厮慌了:这这也没说帝师有两位啊算了,对不起,二位老爷,请进! 嵇雪眠心里那股熟悉的预感又来了,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先段栖迟一步进了海晏楼,敏锐地察觉到周遭无数蓬勃的杀意。 他想后退一步,正好撞进段栖迟的怀中,一脚踩在他鞋面上,段栖迟也没叫疼。 段栖迟只是搂紧了他,全然收起调笑的神色,意味不明地哼声,眼皮都不抬,漫不经心地说道:司伶,这顿饭,我可能要欠着你的了。 嵇雪眠被迫窝在他怀中,抬眼,环顾,在一个角落里反光的镜面上,看见一枚尖锐锋利的箭头。 嵇雪眠心中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微微偏头,你先走,他们不会伤害我。 段栖迟不动如山,反而在他额角极其眷恋地吻了一下,若是能为你而死,也是一桩美事。 说罢,二楼走出了一群身穿官服的人,为首的两位熟悉的男子,宣懿坐在轮椅上,宣沃推着宣懿,面无表情。 与此同时,所有埋伏在海晏楼里的大内禁军全部出现,纷纷拉弓,局势紧张到让无辜食客不敢大声呼吸。 原来是鸿门宴,今天的海晏楼打着稀世珍宝的幌子,引|诱他们前来。 恋耽美 铜炉添香(65) 真是倒霉,他们俩是误打误撞来的,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稀世珍宝。 嵇雪眠上前一步,此时此刻,也没能忘却礼节,一拱手,恭恭敬敬:皇上,睿王,臣失礼了。 看起来,宣沃对嵇雪眠永远无法释怀,这位看护他长大的帝师,怎么就站到了摄政王那边去。 宣沃不甘心的问他:老师,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过来,站在朕身边,朕既往不咎。 嵇雪眠淡淡说道:皇上,今天在海晏楼相遇,只怕不是偶然吧? 宣懿的腿似乎断了,脸上神采不复从前,攥拳问他: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成王败寇,今天,本王就要代替皇帝肃清朝野,平息叛乱。 嵇雪眠低头,睿王殿下忘了自己还是乱臣贼子的身份了吗?臣一人死不足惜,还请皇上不要任人唯亲,专注朝政才是正事。 宣沃好像钻进了牛角尖:老师是在为摄政王说话吗? 嵇雪眠面容清冷,宛若山雪的五官肃穆端方,不带一丝欲望,臣说过,至死忠于先皇,为江山后代把持朝纲,至死方休,不会偏倚任何人。 宣懿不信,双眼欲裂,指纹他:帝师真是深明大义,都给摄政王生过孩子了,还不改初衷,本王真是佩服! 此言一出,站在他们身后的幕僚小官亦或是家眷们面面相觑,原本还不是人尽皆知的秘密,现在只怕是再也没有不知道的了。 原来嵇首辅是个卖身求荣的沽名钓誉之辈? 天呐,嵇首辅叛朝了?还不快把他们拿下? 下官就知道他们俩不正常,生出来的孩子就是残障孽障,应该去死! 宣懿冷笑:在漠北偷着生下来的孽种而已,怎么配在今天,在这里,与你我相提并论? 宣沃一直没说话,但是眼中的狠辣,嵇雪眠再熟悉不过。 先皇托孤那一夜,嘱托他将真正的传国玉玺藏于某处,那时,先皇也是一样的眼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还有那段令人意想不到的遗诏,除了嵇雪眠,无人知晓。 先皇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但他是位足以载入史册的明君。 七嘴八舌之中,嵇雪眠本不在意这些辱骂,正想告诉段栖迟不要听,但是眼前人明显被激怒了,狭长的眼眸中满是杀意,面对这么对禁军,不是恐惧,而是风雨欲来的汹涌。 嵇雪眠摸不清段栖迟在想什么,但他自己有话要说。 刘知府,你敢不敢告诉皇上,十月之前南巡,你携带了什么东西? 骂的最狠的刘知府一下子瘪茄子了,带带了什么? 嵇雪眠垂眸细数:贪污税银三千两,全都用于置办六房小妾的新宅子。 所有人纷纷看向他,错愕、愤怒、怨恨,刘知府扑通一声跪下,这这事 你想说,这事本无人知晓?嵇雪眠重重叹气,可惜,内阁盯你很久了。 赵督察。 赵督察像被阎罗王点名一样,颤颤巍巍就要倒。 滨州地下赌坊百余家,诱|拐儿童妇女,打的可都是你的旗号。嵇雪眠皱紧眉头,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紧接着,嵇雪眠语速飞快:周尚书,治水赈灾银三十万两,你可否一一展开,说说都赈灾去了何处? 姜侍郎,方掌印,你们所犯何事,还要臣仔仔细细说一遍吗? 冷冷淡淡的语气,仿佛九殿阎罗处,宣判死刑的判官。 除了嵇雪眠,所有当臣的全都跪了一地,谁都不敢抬头。 宣沃气的嘴唇发紫,原来你们都是朝堂的蛀虫!都给朕诛九族! 宣懿拉住他,弟弟,你就不想想,你的老师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有个小崽子要养,天天和摄政王私会,他哪来的时间调查他们? 宣沃猛的扭头,老师,你若是有错,立刻承认了就是,朕不会像对待他们一样对待你! 嵇雪眠轻叹一声,心里清楚,宣沃日夜怕皇位被人抢了去,宣懿不可靠,摄政王如狼|似虎,至于自己 一颗帝王得不到,就要面临被毁灭的棋子。 皇上,臣辅佐您这么久,竟然连这一点信任都得不到吗?是臣的错,没有让您放心。 嵇雪眠说完这些话,意味深长,满是悲悯地看了一眼宣沃和宣懿。 他这一眼,犹如古井无波,却让所有人恐惧的开始屏息。 先皇还有一份埋于前太子墓碑中的遗诏,皇上,您想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20 16:23:51~20220621 16:3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源乐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争夺05 此言一出, 无人不惊。 就在这是,有侍卫趴在宣沃耳边,脸色苍白地说了一句什么。 宣沃听了之后, 神色不定地看了一眼段栖迟。 段栖迟却没工夫搭理他,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嵇雪眠, 眼睛红的要命。 有人喊道:嵇首辅, 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谁敢去凿先太子的墓碑?你说这话, 谁能给你证明确有其事? 更何况,最关键的传国玉玺还在宫里,就算有先皇遗诏,这天下板上钉钉, 那也是皇上的! 嵇雪眠眉峰凌冽, 犹覆霜雪,宣沃, 你父皇的碑, 你可曾去看过? 宣沃不想承认,但他还是抿着嘴唇,不甘心地说了句:父皇的碑中间, 有一条缝。 嵇雪眠深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说出遗诏内容,他早已铭记于心,不需要再温习一遍了。 先皇遗诏,若宣沃能力不足,不能把持朝纲, 臣作为帝师,亦是有罪。 待到褫夺宣沃皇帝之位, 另扶新帝之时,帝师应当同宣沃一起,以死谢罪。 继而,嵇雪眠极其认真地说道:先皇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全都屏住呼吸,不只是为了先皇遗诏里,皇帝位置可以更改的嘱咐,更是为了,嵇首辅居然宁死也要为先皇守着江山,这般愚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所谓权臣,是拿人头做赌注,哪怕先皇故去多年,仍旧为江山社稷的稳定做好了百年的打算。 嵇雪眠就是他留给自家帝位皇权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有一个人的呼吸骤然加重,段栖迟望着嵇雪眠的背影,心头猛然滴血。 他曾为了嵇雪眠,一再推迟夺位篡权一事。 岂不知,嵇雪眠从最初阻止他夺位,到后来不再阻止,甚至明里暗里帮扶他,为的居然是 段栖迟不敢往下想。 宣沃不争气,皇帝之位迟迟坐不稳。 嵇雪眠扶持他多年,终于决定放手了,否则,他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他和先皇的约定。 但先皇也说了,如果宣沃下台,被新皇帝取而代之,那么,嵇雪眠要陪着宣沃,宣沃下大狱,嵇雪眠也要去,宣沃被赐死,嵇雪眠也活不成。 先皇给他的不只是嵇氏满门的荣耀,也不只是权倾朝野的管制。 还有能让他彻夜难眠,殚精竭虑的捆|绑|式辅佐,一旦辅佐宣沃失败,满盘皆输。 段栖迟突然就明白了,嵇雪眠这么忠诚的缘故到底有多复杂。 但是时至今日,嵇雪眠已经变了,他放弃了。 嵇雪眠相信他能当个明君,想把这座江山送到他的手里。 哪怕宣沃下台,他必须陪着宣沃去死,也要遵从先皇的意思,择新君而立。 段栖迟脚瞳孔震动,眸光不知不觉变得异常阴狠。 他想的可真好,既不辜负先皇的恩,也不辜负段栖迟的情。 唯独辜负了他自己。 段栖迟怎么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先皇于嵇雪眠是恩人,于段栖迟,是个不负责任丢了种就跑的摆设父亲。 久久没有发出声音的段栖迟想要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变得十分干涩,没说出来。 嵇雪眠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回头看他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段栖迟看出了他眼里的担忧。 段栖迟受不了他这样好。 段栖迟低下头,垂眸,掩藏了自己眼里的情绪,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低声细语地说道:宝宝,我改变主意了,除了欠你的那顿饭,咱们俩还有别的账,回家再算。 嵇雪眠舔了舔嘴唇,不解:什么账? 段栖迟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抛、夫、弃、子。 嵇雪眠不自然地干咳一声。 他知道段栖迟很生气,非常生气。 他温声说道:别生气,生死有命,我要是走了,你好好养大咱们的小崽崽肚子里这个,就 我不生气,我心疼。段栖迟揉了揉额角,怒气冲天,老东西死了也不安生,你还要往哪走?你给我好好活着,否则你死了我变成鬼也得娶了你。 嵇雪眠坚持:先皇遗诏不可违逆 你待着,不要说话。段栖迟不能再听嵇雪眠说话了,他怕他会忍不住被他弄哭。 那摄政王就出了大名了。 死了的人,就该好好躺着休息。人间的事,就交给活人来办。 所有人都等着段栖迟说话,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大臣们稀里哗啦跪了一地,大不敬啊大不敬!先皇恕罪啊! 宣沃脱口而出:皇叔! 还叫皇叔?段栖迟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问他:不该叫本王皇兄吗? 一片惊呼。 摄政王 皇子? 当初的三皇子?确有其事?天呐,野史也成真了! 宣沃咬牙切齿,你这是大逆不道!任何人都不能违背先皇的旨意!哪怕是朕!朕可以退位,但新君不能是你! 段栖迟不甚在意,为何? 宣懿扶额:遗诏不可忤逆,这是伦常。 段栖迟摇头,遗诏? 有没有人自告奋勇,去撅了前太子的坟墓,看看到底有没有这遗诏? 大臣们惊了,摄政王,你怎么敢这么说? 你休想擅自藏匿遗诏! 你难道想说这遗诏不存在? 段栖迟好笑,见不得太阳的东西,存不存在都没有意义,除非你们谁去把坟撅了,只要不怕前太子魂魄不安,大可以试试看。 众人面面相觑,段栖迟说的没错,如果不能拿出遗诏,那么今天这场皇帝发起的事|变,就彻底改变了性质。 从宣沃和帝师遵从遗诏一同退位,让权给摄政王,变成了摄政王单方面篡位,独自扛下乱臣贼子的罪名。 段栖迟看着众人哑言,慢悠悠地接着说道:既然没有遗诏,那么另拟圣旨,再立新君如何? 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在今天突然发难,分明之前的攻势都那么缓慢。 谁也没敢相信,摄政王居然还是个大情种。 一说到嵇雪眠可能会死,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宣懿一拍轮椅扶手,气的脸发紫,你你还没有真的传国玉玺!休要放肆!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传国玉玺居然是假的吗? 我的天呐,我们宁朝要亡了啊! 一片沸沸扬扬中,段栖迟垂下眼睛,一片暗影投在他的脸上,轻飘飘地说道:本王说它是真的,就是真的。说它是假的,就是假的。 真假无妨,全在人心。 宣沃实在不能再等了。 他听了不远处掷地有声的脚步声,一定是摄政王的军队,得知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海晏楼。 嵇雪眠也听见了房梁上有脚步声走过的声音,第一步就落在最近的地方,居然不知道已经埋伏了多久了! 嵇雪眠看了一眼段栖迟,后者和他对视,满眼都是他。 他的口型在说:没事。 原来宣沃一直没让禁军发动攻击,就是有侍卫告诉了他,摄政王的军队早就埋伏在海晏楼附近了! 嵇雪眠根本想不起来段栖迟是什么时候吩咐下去的,这一路上他都没有露出任何端倪,难不成他已经做好打算,一直扮猪吃虎? 嵇雪眠觉得自己有点头晕,本来就怀着孕,脑子容易缺血,这下更是脚底打晃,身子一歪,差点倒下去。 段栖迟一个箭步冲过来扶着他,嵇雪眠勉强摇摇头,坐在一边,捂着肚子,说不出什么感觉。 可能是气结,肚子有点疼。 见众人不说话,段栖迟回头,看着宣沃和宣懿,因为担心嵇雪眠,语气有点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话还作数吗? 一片死寂,只有头顶踩踏砖瓦的声音。 先皇又如何?段栖迟满不在乎,态度暴戾而恣睢:谁掌握权力,谁说了算。 宣沃忍无可忍,有点慌了,猛的喊道:来人,马上射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头顶的砖瓦就开始塌陷,犹如引爆,一片乍响,禁军连弓都拉不出来,就和从天而降的士兵扭打在一起。 宣沃脸色苍白,今天败局已定,注定已经无法翻盘了,宣沃喊道:摄政王,你也不问问,老师他愿不愿意你取缔遗诏?就算你成了皇帝,他可愿意辅佐你?他可愿意把真正传国玉玺的所在告诉你? 摄政王,你终究是棋差一招!宣沃满眼恨意,一朝天子一朝臣,剥夺了老师的首辅帝师之位,你就不怕老师恨你! 嵇雪眠神色复杂,看着段栖迟,又看了看宣沃。 为了夺位,谁都没说错,也不存在做错,为了权力,理应当不择手段。 但是这一刻,嵇雪眠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先皇的恩他报完了,他好好地帮着宣沃长大,宣读了遗诏,该做的事一一不落地都做了。 段栖迟不愿承认遗诏,为了不让他死,不愿意合理登基,宁可做会被后世辱骂的皇帝。 接下来的事,就是离开朝堂,毕竟宣沃说的对,一朝天子一朝臣,首辅帝师身份敏|感,不宜再出现。 那时候,他就不欠这座江山什么了。 可他唯独欠了段栖迟一条命。 他们俩一个欠着一个的,数来数去也数不完。 嵇雪眠寻思着,可能到了下辈子,这些欠下的债都还不清。 那离开了奉献半生的朝堂,该去哪呢? 嵇府是回不去了,到时候充公,遣散家仆,人吃马喂的哪个不要钱? 西北也回不去了,嵇雪眠可没脸说自己被撤职首辅了。 还拖家带口的,怀里抱着个小崽崽,肚子里揣着个小崽崽 那他这是无家可归了呀! 实在不行爹凭子贵? 好歹还有俩小崽崽呢吧? 段栖迟不至于那么无情,把他们大小三个人赶出去吧? 下半辈子厚着脸皮在摄政王府当个闲散米虫,好像也成? 恋耽美 铜炉添香(66) 要是他嫌自己吃的多,手脚笨,身子差,大不了服侍他读书写字,当个书童,凭自己的学识,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虽然书童大多是伺候主人做那档子事的自己也不是不行! 他要是当了皇帝娶了妃子,那自己也可以退避三舍,他要是不娶,自己也可以充当妃子,得领份月例银子养崽崽呀! 嵇雪眠发现自己自从和段栖迟在一起之后,特别会摆烂,想得开,极其擅长破罐子破摔。 段栖迟根本不知道嵇雪眠的思绪已经飞出了十万八千里。 他想的是,他对不起嵇雪眠。 他何德何能,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为他坠落尘泥,生了孩子,又失去权势,整日郁郁寡欢,被天下人耻笑,受那种委屈? 他虽然渴望皇权,但不能建立在嵇雪眠的痛苦之上,此时此刻,他不一定在想什么,有史记载以来,新皇登基,向来清除前朝重臣,无一活命。 他说什么都舍不得让嵇雪眠那么想。 那是他的明月。 谁说本王要剥夺他的首辅之位? 段栖迟回过头来,看着愣神的嵇雪眠。 首辅之位,九州之内唯嵇雪眠一人足以胜任。他愿意坐就坐,不愿坐就不坐。 三天之后,是本王与嵇首辅的大婚之日。 摄政王府的王妃之位还等着他操劳,若他赏脸,君后一职也请多多费心。 第89章 争夺06 三日之后? 大婚? 嵇雪眠彻底愣住了。 所以谁来告诉他, 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段栖迟似乎在等他的回答,似乎也没有。 这话已经放出去了,嵇雪眠不嫁也得嫁。 他头疼。 嵇雪眠从小芝兰玉树, 没想过嫁娶这种事,一心读书, 说话总能一语中的, 直击要害。 可是现在他真的哑声了。 突然就说摄政王府王妃这位置缺人,三天之后, 就算是为了堵天下人的嘴,也不用这么猝不及防吧? 还有君后那是什么?天子伴侣,男皇后,自古以来有哥儿当君后的吗? 一片混乱之中, 嵇雪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这就要成婚了? 还真是奉子成婚不成! 嵇雪眠想起曾经和段栖迟打趣的话, 天呐,生了一个小崽崽之后, 居然还能奉子成婚! 此时此刻, 二楼正硝烟迭起,两军对垒,难舍难分。 趁着乱, 宣沃和宣懿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去哪了。 兰慎和林渊两位暗卫突然破窗而入, 只看见了宣沃和宣懿的一袂衣角。 嵇雪眠本能站起来,他们在那 动作一急,闪到腰了。 嵇雪眠头一次感觉到,可能孕夫真的应该佛性养胎。 而不是滔滔不绝舌战群雄。 兰慎第一个跑到嵇雪眠身边半跪下来,他还不知道首辅大人又怀了, 急切关心:大人!拧到哪了? 嵇雪眠靠着桌沿,腰疼, 有点脱力,摆了摆手:把宣沃带回来,别让他死了。 林渊紧跟着跳下来,三步两步移动到段栖迟身边,王爷,睿王怎么办?他那条腿就是属下打断的,肯定跑不远。 段栖迟一心只有嵇雪眠那难受的样子,头都没回丢了一句话:直接弄死,算本王的。 兰慎和林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苦水荡漾的眼里看见了任务的难度。 二位忠心耿耿的暗卫各自领命,双双踩着房梁跳出了海晏楼。 嵇雪眠面色苍白,上挑的丹凤眼此时垂下,捂着肚子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段栖迟看的心惊胆战,司伶,你别吓我? 嵇雪眠有气无力的:你想哪去了?刚才说要娶我的气势呢? 他想起身,奈何没有力气,眼巴巴地看着段栖迟:就这么结束了? 段栖迟都要被他的眼神看化了。 把他拦腰抱起来,低头宽慰,还没有,还有些琐事比较难办,我想让你帮我做主,首辅大人。 嵇雪眠老老实实躺在他怀里,不想动,淡淡点头,好。 谁知道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嵇雪眠皱了下眉头,饿。 刚才噼里啪啦说了那么多话,现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看得出来,他是真累了。 海晏楼是待不下去了,得另找个吃饭的地方。 出了海晏楼就是一条繁华的大街,段栖迟一路把他抱着,说什么也不放手,嵇雪眠只能把脸埋起来,不让路人看见自己的模样。 诶,那不是摄政王吗? 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不会是 是个公子吧?不会是首辅大人吧? 啊啊啊啊啊我追读的画本子成真了! 嵇雪眠一想起那些画本子就开始脑袋疼,真有一本画过这个情节,摄政王大街上抢婚首辅,一路抱回摄政王府,极尽宠爱。 当然了,嵇雪眠要不是确定段栖迟实在太忙没工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他真的会怀疑段栖迟故意的。 现在好了,真要嫁给他了。 段栖迟自然也听到了,低头看见怀里人捂着脸,整颗头都埋到自己胸前,不由得发笑。 笑声震得嵇雪眠的脑门嗡嗡的,只好闷闷问他:你笑什么? 段栖迟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告诉他:我对她们说的画本很感兴趣。 嵇雪眠脱口而出:别看,那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段栖迟起疑,长长的眉毛缓缓挑起来,桃花眼里全是不怀好意的笑:听起来,你好像看过很多的样子? 嵇雪眠马上反驳:没看过很多,就几本 段栖迟感觉到怀里这人的温度持续上涨,好像特别羞于承认此事。 段栖迟慢条斯理地打趣他:你今天是不是说过,我把你的肚子填饱,你才能喂饱我来着? 嵇雪眠这才想起从产前私塾回来的路上说的豪言壮语,顿时后悔的要死,好像是 就是。段栖迟一口咬定,今晚不用你喂饱我,你把画本的内容讲给我听,就暂且算你过关了。 嵇雪眠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有点紧张,讲什么样的? 段栖迟似乎听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话,挑起长眉,还能选? 他拖着嵇雪眠的腰,把他往上擎了擎,惹得嵇雪眠搂住他的脖子,防止掉下去。 段栖迟坏心思得逞,低声说道:最好不用讲,用演的。但是今晚不着急,等到大婚之夜,你欠我这顿饭,我一并讨还。 他话都没说完,嵇雪眠就实在羞惭的听不下去了,三天的时间实在太突然了,来不及准备聘礼。 段栖迟一愣,聘礼?你要给我下聘? 嵇雪眠对代礼节上的事很认真:那是自然,不仅要下聘礼,还要拜见祖先,入族谱,很繁琐,你要有点耐心。 段栖迟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有个好办法,比什么聘礼都珍贵。 嵇雪眠轻抬下巴,示意他说。 段栖迟看了一眼他的肚子,一个可爱的小崽崽,抵得过黄金万两。 一想到嵇雪眠扶着肚子,清冷的面容上一抹红,拉着他的手要求他给按摩一下腰。 段栖迟就又被他可爱到了。 嵇雪眠从他眼神里看见了某种思绪飘飞的痕迹。 就更不想说话了。 酒楼里,嵇雪眠点了足有四人份那么多的菜,一口一口吃的非常克制。 天知道他有多想风卷残云的吃饭,但他从小到大注意礼节,再着急也得慢慢吃。 不像小寻英,吃个饭跟打仗似的,胃像无底洞,随他亲父。 嵇雪眠吃过前菜,夹了点小菜,又喝了一勺汤,不疾不徐,非常雅致。 看的段栖迟但笑不语。 他的首辅大人唇红齿白,清冷矜贵,尤其是拿着汤匙的手指,淡淡泛着粉白,这些外貌上的优点全都遗传给了小寻英。 性格么,遗传的是自己的,还好。 嵇雪眠感觉自己吃的差不多了,段栖迟就那么杵着下巴看他吃饭,期间,不停殷勤夹菜,肚子里这个小崽子这么能吃,该不会又是个小皮孩? 嵇雪眠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在说,小寻英能吃能造,皮实好养。 可怜的小寻英还不知道,就在刚才,他差点就失去了爹爹和没出生的小玩伴。 此时此刻,小寻英还在摄政王府苦练拨大算盘,猛打了个喷嚏。 嵇雪眠搭上尚为平坦的肚皮,摸了摸,很有可能,当时有小寻英的时候,我还没有这么饿。 一提起这个,段栖迟就对自己来气,当时我真是眼睛瞎了,一直没看出来,都六个月了算了不提了,多吃点,晚上回府叫云霓做点你爱吃的。 嵇雪眠喝汤的手一顿,不要甜的行不行? 段栖迟纳闷:是做的不好吃吗? 嵇雪眠寻思着上次吃个甜芋泥把自己吃胃疼的事。 他不想告诉段栖迟,找个机会和云霓说一下,以后不做了就是,毕竟她也是一片好心。 好吃,是我的问题。嵇雪眠在他的注视下,口不对心地扯了个慌:我现在只是愈发娇气了。 段栖迟看着他唇上一抹淡淡的水红,失笑,明显是在说谎,体温升高导致的。 但段栖迟不打算揭穿,我巴不得你跟我娇气一点。 这个时间吃饭的人不算多,段栖迟起身坐到他身边来,大大方方地搂着他的腰,你想怎么个娇气法儿? 嵇雪眠想了想,左右看了几眼,发现没人注意他们,压低了声音说道:等下去军营,没人的时候,你帮我揉揉腰。 段栖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就这点要求? 嵇雪眠叹了口气,真心实意的说:我肚子里揣着小崽崽,真的好累,比第一遭怀孕的时候还要累。 段栖迟闻听此言,心里扑通扑通猛跳,是不是哪里没恢复好? 嵇雪眠丹凤眼低垂,眼睑有点发红,不太好意思,非常小声:这都一年了,再说,李御医一直给我喝安胎药,效果还不错。 段栖迟低笑:那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就是娇气? 刚说了娇气,嵇雪眠说什么也得接着演下去,这脸,不要了就是了! 生完这个,能不能先不生了?嵇雪眠忍着脸红,实在要生的话再等两年行不行? 本来想的是,一旦撤官,嵇雪眠就去摄政王府躺平。 结果,现在不仅还是权柄在握的首辅,马上就是王妃,甚至可能是君后。 嵇雪眠就不是那么好意思躺平了,灼灼燃烧的报国之心势不可挡,只不过嫁人,不耽误上朝! 除了生小崽崽 嵇雪眠是个哥儿不错,但他不是小白雀生崽崽,下个蛋就完事了。 这一个接一个的揣小崽崽,想累死他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段栖迟思虑着他刚说的话,再要生,等两年? 他还愿意给自己生? 一层一层动情的涟漪荡漾在他的眼底,段栖迟专心致志地看着他,心里跟捅了蜂蜜满溢的蜂巢似的。 行吗?嵇雪眠催促他。 段栖迟感觉自己要被他搞死了。 这根本就不是平素高冷的嵇雪眠能说出的话,这么娇气,他铁定是故意的。 会不会是因为,他打心眼里同意,嫁给他?还考虑到了他们的未来 想到这,段栖迟有一瞬间的心脏骤停,一阵阵暖流炸开水花。 他是在和自己撒娇啊! 这是要他的命! 段栖迟狠狠吃了,他这辈子是逃不出首辅大人的千层套路了。 甜品一事,段栖迟当然不能再追究,再傻都看出来了,嵇雪眠有事瞒着他,不想说,想用撒娇麻痹自己,段栖迟乐的尾巴都翘天上去了,决定不逼他的首辅大人。 你当我是什么?真禽兽啊?段栖迟顺着他的话,笑笑,离我化身禽兽还有三天,你且先不用那么紧张。 第90章 红喜01 驻扎京师的四大营将领早就等在营地, 遥遥看见摄政王的身影立于马上,赶紧起身去迎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摄政王走的出奇的慢, 似乎在等什么人。 众将领往他身后一看,一匹俊逸的白鬃毛大马驮着首辅大人, 这白马正是陪伴摄政王南北征战多年, 最宠爱的坐骑无虞。 无虞虽然是烈马,马背上摔下不少大男人, 但是看这架势,老老实实驮着首辅,乖的不能再乖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摄政王跳下马,回身勒住无虞的缰绳, 扶着那人的手, 像是捧着个易碎的宝贝一样把首辅抱了下来。 一群糙惯了的将领面面相觑,这可真是有家室的男人不一样, 连摄政王都懂体贴人了 可不是的吗, 嵇首辅那冷冰冰的脾气,愣是把摄政王治的服服帖帖的,不敢在外玩花的, 摄政王啊, 你受苦了。 大将领方羽无情戳破摄政王的小心思:受苦个屁,有这么一个大美人就够了,他乐的那物件都要扬天上去了没看见?等会儿谁都别说话,省的挨一顿毒打。 众将领不敢吭声,面対方羽就像老鼠见了猫。 摄政王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方羽叫来, 肯定不是为了惹恼他的。 眼瞅着摄政王走近了,脑瓜子就知道打仗的诸位将领才摇头叹气:啧, 没眼看,没出息,真不值钱啊。 段栖迟低头侧着,认真一字不落地听嵇雪眠讲话,始终都在笑,桃花眼微微挑着,黑沉沉的眸子满是愉悦。 哪怕俩人商议的是眼下骤然恶劣的局势,他还是这副表情,特别不正经,漫不经心。 嵇雪眠瞥他一眼,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段栖迟也低声道:听进去了,宝宝,你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我? 嵇雪眠闻听此言,白润的脸颊泛起红,决定还是给他留条底裤,不会,你自己看着办,还有,等下别这么叫我。 都听你的。段栖迟臭不要脸的亲了一口他的耳垂,眼瞅着他雪白的耳垂肉变得通红。 嵇雪眠微微侧过头,不管被他亲多少次,只要有旁人看着,他就很惊奇段栖迟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的。 众将领早就知道他俩这段风流艳事,但是亲眼看见平时肃杀强硬的摄政王対那人伏低做小,这还是头一遭。 最可奇的是,一张嘴斥遍天下无人敌的首辅,愣是惯着他,这画面看上去,分外诡异。 众人一起抬手,向他们行礼:摄政王,嵇首辅。 段栖迟嗯了一声,怎么来的这么齐? 众将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说,方羽咳了咳,嵇首辅? 嵇雪眠略略点头,给了他一个眼神,摄政王,下官就先退下了。 段栖迟点点头,温柔缠绵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帐篷布帘之后。 天边夕阳西下,牧野一片昏黄,他转过头,眼神霎时间变得寒冽肃杀。 恋耽美 铜炉添香(67) 方将军,请。 方羽拍拍靴帮,犹如鹰隼一样的眼睛和段栖迟対视了一瞬,今天把末将叫来,有事? 段栖迟対这语气一点也不意外,微微勾了下唇角,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自然,请。 方羽仗着军权不小,并不打怵,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众将士也收敛起嬉皮笑脸的表情,随着他们的脚步,亦步亦趋,离开了这片大营。 帐篷里,嵇雪眠坐在矮榻上,望着帐篷小窗外逐渐昏暗的天空,沉默的、殚精竭虑的等待着。 嵇雪眠和他交代的事情很简单,摄政王虽然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但方羽凭借将军府的栽培,与摄政王的实力不相上下。 远在当年宣沃登基之时,生性强硬的方羽就打算撺掇段栖迟逼宫,可最后段栖迟却退了一步,惹得方羽和他大吵一架,直到摄政王回了京城都没有缓和。 三次改朝换代,辅佐过两任帝王,江山即将再次易主,嵇雪眠只觉得肩头的担子更加厚重,不合时宜地去想,宣氏的皇位带来的是不是一个注定短寿的朝代。 这样年轻的首辅,下一任小公主的帝师,前人没有可以提供给他的经历参考,后人也要在史书里窥视他的事迹。 木已成舟,为天子臣,不管是哪一位天子,嵇雪眠都不得不为后世打算,如果不趁机拉拢方羽,那他即将是下一个段栖迟。 倘若自己眼睁睁看着方羽和段栖迟两人两败俱伤,到时宁朝会在一夕之间被瓜分,一切都会成为一场泡影。 方家的将军府世袭了五朝,当初在国子监无意帮助过他的小女娃方霏就是方羽的小闺女,未来的巾帼女将军,如果段栖迟登基即位,他掌握着大部分的兵权,方羽作为方家这一辈的顶梁柱,不见得会帮助摄政王。 如果他毫不犹豫地站在宣沃一边,没有他的帮助,必然会让战局越拖越久,保不齐宣懿会干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件。 嵇雪眠记得清楚,这段时间以来,各地不停的打仗,朝廷的军队和摄政王的军队是两个作风,一个铁血无情,一个深得民心,摄政王的城府之深,早早在军中埋下了种子。 嵇雪眠想起当年在南疆,段栖迟不允许各地军队盛行的军姬出现在他的军队里,有违背者斩立决,像苦行僧一样训练他们。 嵇雪眠给方羽开出的条件很简单,有八成的把握他会接受。 在摄政王即位后,方羽可以作为武将之首定疆大将军,支持新帝,方霏则代表方家表示忠诚,陪伴年幼的公主长大,暂时寄养在太后处,这样不仅能制约方家,也不必和方羽撕破脸,毕竟対于方羽来说,维护他方氏的百年荣耀,比任何野心都来的重要。 兰慎悄悄撩起帘子,大人,现在方便吗? 嵇雪眠抬眼,干净的白瞳仁已经有了些血丝,但是略微浅褐色的瞳孔还是灼灼幽深的。 他起身,一身落落白衣显得他整个人很苍白,唯独唇上一抹红,昭示他还好好活着。 方便,你说。 兰慎就知道,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他太忧虑了,状况又开始变得糟糕,思绪被左牵右扯,再这样下去,恐怕又得大病一场。 嵇雪眠看他眼神就知道兰慎又心疼自己了,想起来兰慎还不知道自己又怀孕了,不忍心看本分老实的暗卫憋着不说话,故作轻松地让他进来:这又是怎么了?有话就说,这里没别人。 兰慎这才犹犹豫豫地迈进来,先扶着他坐下,才趴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根据您的吩咐,我找到了睿王亲自掌控的大臣们,都是他的亲信,多亏了幕僚们几番游说,重赏之下,为了保全自身,他们现在已经站在了摄政王这一头。 嵇雪眠淡淡点头,听起来还挺顺利,布局渐渐成型是好事,其他犹豫不定的大臣交给闫明赵玄朗他们去办,叫别人别再插手。 现在最大的麻烦是方羽,先太子最器重的将军,大宁的江山,有摄政王的一半,也有方羽的贡献,虽然他无心皇位,但免不得同我一样,対宣沃和宣懿心软。 兰慎也显得很苦恼,如果方羽和摄政王真的一言不合打起来,到时候腥风血雨,那才真是灾难,毕竟宣懿之前和摄政王対峙这么久,方羽也出了不少力气,要他帮忙恐怕很难。 嵇雪眠却并不是很担心方羽的归顺,他不会的。如果他退让了,那他将会一无所有。这个提议,也是给他一个退路,他会接受的。 方羽今天当着我的面没说的话,我心里清楚,明夜就会有一个结果。嵇雪眠望着天边逐渐升起的月亮,高高挂在云彩尖上,云彩独挑着月亮不让它坠落,一切都还悬而未决,一切也都快要尘埃落定。 兰慎低头不再说话,转身离开帐篷,再次为这场大戏的最后一折而奔走。 嵇雪眠口渴,瞥了一眼桌子上,只有好闻的清酒。 嵇雪眠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味道不错,至少解渴,不知不觉都给喝光了。 直到嵇雪眠扔了酒壶,昏昏欲睡的时候,段栖迟才撩开帘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嵇雪眠浑然未觉地半卧在榻上,皱着眉头,睡不安稳,细瘦白皙的手指轻轻抓着枕边,呼吸并不均匀,似乎是梦魇了。 段栖迟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他,今天说了太多的话,打发走了甚是满意的方羽,段栖迟挥退所有人,空留自己和嵇雪眠留在这片临江大营。 整片营地变得静悄悄的,只有鸟儿扑腾翅膀,夜鸣求偶的欢快声音。 看起来,嵇雪眠是等他等的睡着了,乖乖待在这,没有回嵇府,很是担心他。 段栖迟从塌角拿了一个垫子,抬起他的腰,睡梦之中的嵇雪眠没有抗拒,而是顺着抬起来,让他把垫子塞在自己腰椎底下。 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他含糊着声音,说了几句话,听不清在说什么,段栖迟俯身,屏住呼吸去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24 00:02:22~20220626 15:5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开飞机的舒克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红喜02 万一能听见什么白天听不着的好听话呢? 这龙真好看, 龙角龙尾你们两个啊! 段栖迟一愣,他梦见的这是什么? 司伶? 嵇雪眠做噩梦,睡得轻, 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恍惚看见男人逆着光, 低头,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他还以为是梦,翻过身, 想接着睡,但是头太疼了,虽然睡觉,但是大脑在飞速运作, 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嵇雪眠没有起床气, 揉了揉眼睛,浓密的眼睫毛都快要粘在一起了, 困得他连连打哈欠, 头抬不起来,什么时辰了? 段栖迟哪里清楚,故意跟他说:寅时。 寅时了, 一会儿就该上朝了 嵇雪眠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身, 我该给嵇寻英做饭去了。 段栖迟觉得好笑,你要给他做什么吃? 嵇雪眠感觉自己脑子都空空的,好像没睡一样,异常疲惫,强打起精神, 连声音都小到几乎听不清,你说呢? 段栖迟想了一下嵇寻英平时的食谱, 米粥,菜粥,流心包,玉米粒,好像没他不爱吃的。 嵇雪眠一时间也想不起来,那随便吃点吧,把他抱来 说完这句话,嵇雪眠又闭上了眼睛,假寐起来。 然后嵇雪眠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裳被人解开了,一颗脑袋钻进去,头发还特别长,滑滑的,特别凉快。 嵇雪眠觉得夏天里,凉爽的温度很适宜,闭着眼睛把这颗头又往身上按了按。 就是衣裳好像从肩头滑落下去了。 好在夏天早晨也不冷,衣裳堆到胯骨上,也没什么不行的。 寻英,别闹。 今天的小崽崽好像异常不听话。 罢了,他不愿意吃饭,愿意先折腾一会儿,就让他折腾吧,反正最后什么都没有,他一饿,还是要老老实实吃饭的 但是今天小寻英的牙怎么突然那么知道分寸? 平时不都是乱啃一通的吗? 片刻之后,嵇雪眠嘶了一声。 你属狼的?嵇寻英,松牙,给我吐出来 一阵闷闷的笑声传来。 好像不是嵇寻英那个小崽子的。 嵇雪眠恢复了一点清醒,觉得这颗头的大小,不是小崽崽的。 低头一看,发现那人正憋着笑,抬眸,亮晶晶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似乎是要把他所有的反应都瞧进眼底,嵇雪眠的脸唰的红了一片,再迷糊也彻底醒过来了。 扳着他那颗头,好不容易把他推的远了一点,就听见响亮的吧嗒一声,嵇雪眠眼睁睁看着他用食指擦了擦嘴角,不慌不忙地评价了一句:吃饱了。 嵇雪眠惊住,眼角眉梢,就连每一寸皮肤都泛红了,差点把脑袋埋地里去,荒唐。 段栖迟却笑盈盈地凑过来,按住他的肩膀,强行抬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耳垂一口叼在嘴里磨牙,只尝了一边的,这就荒唐了? 说这话,被冷落的另一个果不其然遭到了指腹热情的款待。 别。嵇雪眠推他。 段栖迟一笑,没人听得见。 嵇雪眠受不了他离得这么近,背靠在柱子上,闭着眼睛,任他肆意动作,你别别闹,要天亮了 天亮什么?段栖迟笑的,乐不可支,我骗你的,这还没到子时,正是要安歇的时候。 嵇雪眠一愣,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小窗外,果然月亮还那么亮,掩藏在层层叠叠的云雾里,柔和的月光飘飘洒洒地照下来。 嵇雪眠回头,提气问他,你和方羽谈完了? 段栖迟着迷一样看着他脸上那一点点红,点头,很顺利。 这个时候的嵇雪眠不像清醒时候,最是好说话,没什么力气,说什么不正经的话他都会认真思考一下,给出回复。 那就好。嵇雪眠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难捱地躲了一下,别弄了 你喝酒了?段栖迟鼻尖轻蹙,在他皮肤上闻到一丝微不可查的酒味。 他俯身越来越近,鼻尖闻了闻他的耳后,温度很高,果然散发着浓郁清甜的酒气和香气。 嵇雪眠耳朵一动,捂着脸,点点头,半杯。 段栖迟想,怪不得他这么乖,原来是又醉又困。 孕期不能喝酒。段栖迟慢悠悠的说。 嵇雪眠的喉咙很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没别的能喝了以前喝这点酒不会醉。 你心虚什么。段栖迟果断戳破他,你也知道你现在喝酒非常容易就喝醉了,如果进来的人不是我,刚才对你做那些事的人不是我,你怎么办? 嵇雪眠认真的想了一下,那我就弄死他,想活命没那么容易。 段栖迟没忍住,笑了笑,那我还要多谢首辅大人不杀之恩,此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不正经嵇雪眠揉了揉耳朵,痒痒的,没揉两下,就被他抓住了手,放在掌心里,细细慢慢地摩挲着,很是温柔。 想了想,嵇雪眠动了动手指,撒娇似的挠了挠他的掌心。 一下,一下,痒到他心里去。 段栖迟眉心一动,直勾勾地望着他,语气不由得放轻,什么意思? 嵇雪眠看出来他正恼着,知道自己理亏,别生气,以后不喝了,还不行? 段栖迟摇头,万一有天你又渴了,非得喝酒,怎么办? 嵇雪眠垂眸细想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尖红了一点点,抬头,慢慢凑近了,去吻他的唇角,从他口中汲取了水分。 段栖迟眸中一暗,呼吸凝滞,拥着他的后背,却听到他一声极其克制的轻呼。 差点就火上眉梢,忘了正事。 段栖迟松开他,等他平复呼吸,声音暗哑的说道:趴下,我给你揉揉腰。 嵇雪眠脸越来越红,闻言安安静静地趴着,把头别到帐篷那边去。 段栖迟用恰到好处的力道缓缓给他按着,看着他的后脑勺,感觉已经看见他那双还冒着水汽的丹凤眼,正细细地眯起来,十分享受。 一边按,他一边发出几声短促的呼吸声,显得特别受用。 下面一点 轻些 段栖迟却越听越觉得自己开始不对劲起来,情不自禁地去想,这还没娶回家呢,就这么爱撒娇,成亲以后还不得娇气成什么样呢。 小寻英被他教育的很好,就怕肚子里这个崽子要是知道他们的爹爹外表冷冰冰,实则这么可爱,还不得怎么欺负他,知道他就是嘴上厉害,舍不得动手教育他们,不得翻天去。 这节骨眼上,小寻英不在场,没看见,这肚子里揣着的那个,估计能隔着一层肚皮,感受到他父亲的敌意。 段栖迟顺从地依着他说的位置,力气均匀地按过去,呼吸却不均匀了起来,别撒娇了。 平素高冷惯了的嵇雪眠可一点没觉得自己是在撒娇,他都是实话实说,确实按的不错。 嵇雪眠偏过头来,半阖着眼眸,因为这一趴,又有点昏昏欲睡,意识不太清醒,迷蒙地看着他的脸,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啊 段栖迟深呼吸了一口气,搂着他,把他翻了个面,抓住他的两只手,按在头发之间,低头去贴上他的肚皮,我不想被他听到你说话。 嵇雪眠反应了半天,他是谁,恍惚之间闻到了许多醋意。 嵇雪眠: 呼吸之间,薄薄的肚皮随之起伏,这才一个多月,本来两个月之前都不应该显怀,因为嵇雪眠实在太瘦了,已经能看出来有一点点凸起的小弧度了。 而且这个弧度还不小,很明显,像一个小山坡,不仔细都看得出。 段栖迟把他的衣裳撩上去,看见他原本纤细的腰变得宽了一点,肋骨还是一根一根的,一点肉都没养出来。 段栖迟心尖一疼,又一团软,在他的肚皮上轻轻亲了一下,小心翼翼的。 怎么回事,你最近太累了,又清减了是吗? 好像是吧。嵇雪眠紧紧闭着眼睛,长睫抖动起来,不知道段栖迟目不转睛地看他。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不堪折。 苍白贫血一样的脸颊缓缓流动着温度,要不是因为段栖迟带给他的这一点热,憔悴和疲惫就快要把他淹没了。 只是这一点点热,就让他快要烧起来了。 段栖迟静静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软。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别的事情上他都强势果决,唯独那种事,不管做过多少回,他都这么脸皮薄,动不动就脸红,偏偏人又生的白,稍微红一点就特别明显。 恋耽美 铜炉添香(68) 段栖迟凑过去亲他的眼缝,惹得他把眼睛越闭越紧,直到他游走去了下颌,锁骨,才睁开眼。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湿|漉漉的,红润又漂亮,眼里的情绪却因为疲倦,十分温和。 段栖迟忍不住唤他:司伶 得到了一声轻轻的回应,嗯。 回京的这段日子以来,嵇雪眠实在是太辛苦了。 段栖迟也忙的要死,但他自认为远远没有资格喊累。 第92章 红喜03 他没有嵇雪眠作为忠心臣子对于江山社稷明天的忧虑, 相反,所有臣子都要忌惮他,捧着他, 包括人前的首辅大人也要如此。 他没有像嵇雪眠一样站在史书的抉择点,考虑有没有辜负前人嘱托, 有没有做到尽善尽美, 毕竟忠孝二字,段栖迟从未期望两全。 他更没有做到嵇雪眠那样, 天天教导初步入人世的嵇寻英,也没有怀着一个爱折腾人的小崽子,还在这种硝烟弥漫的世道,独自一人打点整个庞大的家族, 为这座不属于他的江山计谋深远。 你在想什么? 长久的沉默引起了嵇雪眠的注意, 段栖迟不加迟疑地说道:我在想以后怎么带孩子,让你歇着。 嵇雪眠质疑, 就凭他? 但他没忍心打消段栖迟的积极性。 嵇雪眠恍恍惚惚听见他说, 虽然这里面是我的种,也不能给你罪受,提前和他说好了, 免得以后挨打。 嵇雪眠几乎被他的气息全部笼罩起来, 对这种幼稚的占有简直是哭笑不得,手腕又被他掐着按住,动也动不了,直到他都要睡着的时候,耳边还有断断续续的自说自话声。 都生过一次孩子了, 怎么还这么瘦? 也没有很挑食,是营养跟不上, 还是天气热了不爱吃东西? 要不就是小崽子太折腾人,吃了就吐。 等他出来的。 嵇雪眠莫名其妙觉得肚皮抽了下筋,可能是错觉,去握段栖迟的手,牵着他的手,搁在自己肚皮上,接着揉,别停。 于是,在某人尽心尽力地伺候之下,嵇雪眠一夜安眠,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觉得肚腹上依稀有温热的感受。 但是一睁眼睛,并没看见段栖迟。 嵇雪眠从塌上挣扎着坐起来,抬手拢了拢头发,才发现不知何时,衣裳都被人换上了新的,正经的一品朝服,不似昨天随意穿着的白衫。 嵇雪眠看见塌角遗落了一个香囊,纹绣的样式很别致,是一只鸿鹄。 这么丑,摄政王的手艺有待长进。 嘴上这么说着,嵇雪眠试图打开香囊,发现这玩意儿很难打,还挺沉的,估计是段栖迟望在营地的,就挂在腰间,见到他再还给他。 嵇雪眠扎好头发,发现束发的玉冠和脖子上佩戴的玉佩都不知道去哪了,实在没办法就做罢了,等有时间再找一找,眼下应该先去一趟宫里,收拾残局。 兰慎和林渊一起等在外面,林渊居然第一个上前扶着他,把兰慎挤到一边去:嵇首辅,慢着点。 兰慎抱着双臂,十分不爽,又显着你了,你家摄政王呢? 林渊瞪他一眼:进宫了,叫我等嵇首辅醒了再把人送过去。要是像你似的,到了时辰就火烧屁股一样要把首辅叫醒,我现在早后背开花了。 兰慎懒得和他对峙,俩人带着嵇雪眠进宫,嵇雪眠没办法被他俩服侍着,进了宫之后忙不迭把俩人撵走:兰慎,寻英在家听话吗? 兰慎:听话的很,昨天用大算盘算数,今天就会教灵音了。 嵇雪眠失笑,你先回去看着他,我不在府里,一旦出事没个照料。林渊,你也去忙你的,不用照顾我了。 林渊:属下不敢,这是可能要掉脑袋的事,您可以看看这皇宫里,到处都是侍卫,万一伤到您您还是疼疼属下吧。 兰慎表示嗤之以鼻,但是嵇雪眠还是放弃了,带着林渊进了宫。 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邻国大越氏全军覆没之后,余军并入姜国,虽然是个小国,但是国力强盛,直追当年初建的大宁。 姜国的使臣今天就觐见,嵇雪眠不知道方羽什么意思,昨天拦着他不让他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个,内阁早就调查了个底朝天,也不知道方羽在避讳什么。 尊储殿正在议事中,嵇雪眠算是姗姗来迟,一推门行礼,抬眼看见了姜国使臣。 姜国使臣站在中央,一见到他,似乎是早有调查,行了大礼。 嵇雪眠回礼,观察到,文臣武将一应俱全,明昭昭写着来者不善。 方羽率先提出摄政王继位的提议,同时,闫明作为都察院的都察使一一列举了宣沃在归宫后的种种不作为,以及宣懿作为睿王,行事作风却是丧心病狂,一桩桩一件件拍过来,看的姜国使臣哑口无言。 紧接着朝廷重臣们纷纷表示赞同,嵇雪眠虽然没说话,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场战争牵扯了太多人的权利,段栖迟做得很好,兼顾了所有人的需求,一方面是稳定住了大宁现有的局势,另一方面,也给姜国一个下马威。 然而姜国使臣也不是好惹的,直截了当地抛出来意:听说新皇即位,特来一拜,不知新皇是否有力度使我朝臣服,如若不能,恐怕难以服众。 方羽微不可查地嗤笑一声,那如何才能让使臣你臣服? 使臣没搭理他,只把目光投向高位上的段栖迟,见那位即将大权在握的新皇,还是有点犯怵,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说道:那就要看新皇要给多少好处,使我朝臣服了。如若不然,只怕铁骑踏过,鱼死网破。 使臣想了想,环顾席间,并未见那位传闻中的宠妃,我听说,新皇有一独宠的妃子,可以为她摒弃一切,只爱美人不爱江山,此生非她不要,可有此人?可有幸一见? 席间众人纷纷看向嵇雪眠,他不要命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嵇雪眠淡定垂眸喝茶,不打算替段栖迟解围。 段栖迟没有同使臣想的一样像只炸刺的刺猬,反而是意味不明城府极深地笑了笑,这个笑容不是很明显,但是使臣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他们有意无意的,触到了这位新君的逆鳞。 赵玄朗站起来,使臣,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基于这种尊重,下官想提醒您,新君即位后,内阁即将颁布新法典,我朝没有用男女人求和的习俗,你说的这条无法应允。 使臣同样没把他放眼里,接着问段栖迟,新君? 段栖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嵇雪眠,云淡风轻地说道:他不是什么玩物,不能被人肆意参观评价,本王也不舍得把他献于人前陪笑。说到这个,使臣可曾听闻,姜国西部九城? 使臣微眯眼睛,记得,那是摄政王带人打下来的领地,至今我朝还未收回,摄政王好手段,宁可城池荒凉,也不肯共享,自己圈的地方 这话说的不雅,像是委婉表达小狗圈地盘的思想。 另一名使臣却试探着问道:如若将城池暂时归还,两朝之间便可和睦共处? 段栖迟一声轻笑,整片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和睦共处?段栖迟觉得好笑,本王要的是姜国绝对臣服,而非相提并论。 嵇雪眠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涉及到绝对至上的强权之时,段栖迟表现出来的霸道强硬,让他也不想与之较量。 方羽适时站起来,姜国作为后起之秀,着实需要赢得我朝的尊敬,这无可厚非,我朝很期待与姜国的交锋。 此时,其他大臣有条不紊地打配合,一言一句,逐渐瓦解使臣团的构建。 将近一个时辰的唇|枪|舌|战,一直养神的嵇雪眠抬起眼睛,基本确定了使臣团的弱点。 那就是姜国封地狭窄,没有足够的地方种植粮食,大体依靠宁朝边境批量购买,导致国库虚空,此番试探,也是火烧眉毛不得不试。 嵇雪眠站起来,据理力争。 整个说话的时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但是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姜国使臣连连抹汗,刚刚还舌灿莲花的使臣全都开始磕磕巴巴,抢不到话权。 所有人渐渐明白,嵇雪眠的意图不是对峙使臣,而是天下一统,他在为大宁铺路。 第一个使臣开始打哆嗦。 第二个使臣双手发抖,连连喝茶。 第三个使臣头脑眩晕,结结巴巴。 第四个使臣镇定非常,几乎要把所有人驳得哑口无言。 嵇雪眠并不慌张,虽然这第四个使臣不好对付,但勉强拉扯他已经是不易了。 然而还是被他抓住了一个漏洞,局势单方面倒戈,所有大臣都有点慌了。 就在此时,嵇雪眠觉得自己有点迷糊,可能是话说的太多,有点呼吸不上来。 段栖迟很明显看出来了,嵇首辅,你退下。 嵇雪眠一愣,却没反驳,而是回身离席,去了后殿休息。 从这之后,段栖迟像是终于打开了脑子里的阀门,抓住他话语里微不可查的破防点,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里,局势再次逆转。 各司其职的大臣们也感觉到了紧张和压迫感,但是,使臣们已经跪下了,低着头,不再说话。 尽管还有一小撮无法说服的前朝臣子表示不满,但是对于这天下来说,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那就这样?段栖迟似笑非笑,坐在扶椅上的身形挺拔坚韧,看似轻松,实则微微有些僵硬。 嵇雪眠隔着一扇屏风,突然就有点红了眼睛,呼吸急促起来,双手紧紧攥拳。 他知道几息之后,自己将会把真正的传国玉玺亲自递到他手里,为他昭告天下,这一朝百年的荣耀,尽数交付于他手。 除了自己,只有自己,才能亲手为他加冕,他将坐上至高无上的皇位,用前半生的黑暗,换取黎明。 从明天起,嵇雪眠将作为新皇的肱股之臣,再一次站在朝堂上,再一次为这天下事据理力争,再一次延续一代王朝的生命。 传国玉玺重的坠手,两人却异常认真地传递着它。 还望陛下珍之,重之。 朕,定不负首辅所托。 天明之前,是无尽的黑暗。 入了夜,便是宫宴。 邻国使臣走后,只剩下些亲近的臣子共饮。 席间,赵玄朗问道:嵇首辅,您这香囊的样式很别致啊,是去哪里买的? 嵇雪眠摘下香囊,悠悠说道:不是买的,你要是喜欢,我叫他再给你绣一个。 赵玄朗连连摆手:这下官哪敢啊?您这香囊里万一有金子,下官岂不成了贪污之辈?不可不可。 哪来的金子?嵇雪眠失笑,这香囊是死的,打不开。 打不开?我看看。赵玄朗接过来,我从小就喜欢研究这些玩意儿属实有些奇思妙想,待下官想想。 过了片刻,赵玄朗才展开紧皱的眉心,展颜一笑,成了,太他娘的复杂了,什么人才想出来的结扣方式,也是够厉害的了。 嵇雪眠这才发现,那枚香囊的打开方式不是横拉直扯,而是需要解开盘扣,很复杂。 赵玄朗这才打趣道:嵇首辅不如看看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金子?刚才下官捏着,感觉是除了金珠,还有一张银票哦。 嵇雪眠不由得被他逗笑,摇摇头,解开了香囊。 香囊里面的东西很简单,确实只有一张纸。 但不是白纸的银票样式。 赵玄朗狠狠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大气不敢喘,起身后退两步,撞在别的桌上。 其他桌的大臣们一头雾水,纷纷伸脖子,一双双眼睛看过来,怎么了这是?有刺客跑进来了? 只有坐在高位上的段栖迟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喝着酒。 赵玄朗猛地回头看他一眼,敏锐地发现他看起来淡然,实则手指都在抖。 赵玄朗心中犹如山崩地裂,默默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嵇雪眠将香囊彻底展开,拿出里面的纸,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子就慌了神。 大臣们好奇:莫不是哪家小娘子给写的情诗吧? 那也正常,爱慕咱们嵇首辅的人多的是。 嵇首辅,这么大好的日子,何不念来助兴? 那不是情诗,嵇雪眠念不出口。 那是一纸崭新的、散发着浓香笔墨的大红婚书。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里面掉出了两枚玉佩,两璧半圆凑成一枚圆佩。 与此同时,一串一串的玉珠散落,噼里啪啦弹在桌面上。 嵇首辅,快念念呀? 诶呦,真是不着急的慢性子啊!等着听诗下酒呢? 您要是嫌写的不好,不如当场做一句也行啊? 嵇雪眠低头,突然觉得,眼前有点模糊。 那纸没写完的婚书,在等待他的回复。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抬头对上段栖迟看过来的慌乱眼睛,一字一句,不再迟疑。 第93章 红喜04 大臣们也是头一次听见高冷寡言的嵇首辅念情诗, 纷纷叫好,而后各自喝各自的酒去了。 唯独段栖迟保持着那副矜贵的表情,俊挺的五官隐约流露出一丝动容, 难以自持,嘴角上扬, 藏都藏不住。 宴席吃完, 赵玄朗第一个招呼大臣们走,呼啦啦一大群人倏忽就消失了, 转眼之间,偌大个大殿就只剩下两个人。 嵇雪眠经过昨夜,长记性了,没再喝酒, 段栖迟却喝了不少, 嘴角就一直没放下来过。 他喝光了最后一口,拿着酒杯, 食指抬起来, 朝嵇雪眠勾了勾手指,眼眸盛满了笑意。 嵇雪眠不自然地看了一眼殿门,看见确实一个人都没有了, 才捂着嘴咳了一声, 起身朝他走过去。 才刚一站到他身边,就听见酒杯咣啷落地,手被他轻轻牵住,低头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抬眸, 盯紧了这双有些失措的丹凤眼:你的回答,是真心的吗? 嵇雪眠心尖一动, 因为段栖迟这规矩的举动,仅仅是牵了手而已。 从前桀骜肆意的人一夕之间变得小心翼翼,仿佛在没有得到嵇雪眠的允许之前,他不会再有进一步动作。 嵇雪眠看透了他的心思,决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紧了紧他的手,真心的,就说一次。 你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要是反悔了,那也来不及了。段栖迟故意逗他,笑的眯起眼睛,言之凿凿地问。 嵇雪眠闭眼睛,脸色酡红,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你有完没完? 段栖迟一把扯住他衣领,把他引得俯身,胸前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皮肤,连带着里面的风光都一清二楚。 嵇雪眠想挡,却被他按着下颌,嘴唇凑上去,却不亲他的嘴唇,而是暧|昧的蹭了几蹭,低语道:不急,娶你过门,还差最后一步。 段栖迟只消往他衣襟里看一眼,整个人就像一只饿急了的狼。 但这只大尾巴狼非常规矩地合上了首辅大人的衣襟,并且拍的十分平整,抬眸一笑,不怀好意。 他越是这样,嵇雪眠心里越是忐忑不安,臣要回府了。 恋耽美 铜炉添香(69) 眼前人乍一成了皇帝,嵇雪眠多少都有点不适应,低下头,惯于恭谦,皇上,臣告退了。 怎料段栖迟却道:司伶,你同我生分了是不是? 嵇雪眠被他看出心事,皱了皱眉头,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皇上,从今以后,不可自称为我,而是要自称为朕。 段栖迟被他数落,却越笑越深,就这样,很好,以后就这么对我,不要拘谨。 嵇雪眠摸了下鼻子,只好别过头不去看他:平日里君臣有别,就算是成亲那也是君臣,自然是要时刻清醒的,算不得生分吧? 段栖迟听他这话,其实自己心里也想了一整天。 他只是在想,怎么能直截了当,以最快的速度让他们的关系回到从前。 后来段栖迟悟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告诉他,不要犹豫,不要让他瞎想,不要让他一个接一个的吃苦头,不要让他怀着孕还要胆战心惊。 司伶,我爱你。 嵇雪眠愣神,肩膀一僵,却没说话。 段栖迟站起身来,非常认真:我说过,你和我永远不需要拘谨,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是三朝首辅,名满天下,而我只是一朝新帝,根基未稳。所以在我面前,你大可以放肆一点,没人敢说你的闲话。 嵇雪眠垂眸,自从摄政王称帝之后,他整个人都没那么死脑筋了,听段栖迟这样一劝,心里的大石头好像有了落脚点,扑通一声落了地。 他想,他愿赌服输了,这辈子栽在他身上,那就栽了吧。 不过,有些君臣之礼还是要顾及的。 嵇雪眠呼吸凝滞,什么? 段栖迟抚摸着他凸起的肚子,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就是绵延子嗣,除了这两个小崽子,你得再给我生一堆小崽子,你早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 这不可!生一堆会死人的!嵇雪眠后退一步,段栖迟牢牢把他的腰搂住,笑着吻了上去,死不了,子嗣众多可是盛宠的表现,我得让天下人都知道,这前朝后宫权柄最大的人到底是谁。 嵇雪眠着实有所耳闻,前朝有妃子盛宠于六宫,自选秀进宫那一天起,肚子就没空过,后来成了先皇的母亲,仁颐皇太后。 嵇雪眠难以想象这么疯狂的宠爱,恨不得赶紧避开这一话题:寻英还在家,我得回去看看 段栖迟看了看天色,太晚了,宫门都关了,今晚你在玄清宫对付一宿,明早我叫人送你回去,寻英有下人们照看着,不会出事的。 嵇雪眠哪里知道,段栖迟此举,是另有深意。 第二天一大清早,嵇愈和梅常青来了嵇府,四处寻嵇雪眠不见,只好坐在嵇府里下棋,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好叫人邀请了三五老友,在嵇府里闲侃大山,饮茶吹风。 梅常青松了松衣襟,这天头可真热。 灵音猛打扇,应和着:京城的夏天一向如此,因为这,城北的王媒婆生意都不好了。 闫明陪着两位老头子,摸着下巴琢磨棋局,一边分心问了一句:这和媒婆有什么关系? 小厮嗨呀了一声,闫大人早娶亲了,自然是不知道的。这酷暑里结亲,新娘子一流汗,那妆就化了一脸,再穿着厚重的吉服,戴一头凤冠啧,哪个女孩子也不愿意受这种苦哟! 下官看,非也。礼部尚书捋了捋白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姻缘天注定,下官头些日子打卦,觉得这京城,不日将有一桩名传千史的结亲。 是吗?谁敢在现在结亲?除了皇上他自己。嵇愈落下一子,吃了闫明的马。 说起来,自宣沃被关押若卢狱后,皇后娘娘带着小公主搬去和太后住了,想来太后是新皇的妹妹,不会太过为难她母女二人。 梅常青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小公主,若是我家侄儿能念在先皇面子上,帮扶一二就好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嵇愈面容平和:雪眠他会的。江山易主,做臣子的改变不了什么,他做的够好了,保全了家族颜面,又没有牵连无辜,我很满意。 梅常青却心疼自家孩子,老脸满是遗憾,可惜了,咱们雪眠保全了所有人,唯独辜负了自己 梅常青住了嘴,想起当时雪眠怀孕,又去了漠北,孩子就这没了,今天来府里也没看见小娃娃的踪迹,估计是彻底没希望了。 嵇愈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雪眠怀孕过的事,他不知道也好,省的心疼。 闫明点点头很是赞同,记忆同样停留在那夜摄政王当着众人面说他俩有个孩子的时候,没事,还年轻,会有的。 嵇愈反而是一头雾水,苍劲的浓眉紧皱,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辜负自己,还年轻? 一旁侍候的灵音适时说了一句:先皇在天之灵保佑,那么一个可爱的小公主还不够,眼瞅着又要添两个小皇子了! 三人脱口而出,两个小皇子?哪来的? 灵音被问愣了,搓了搓手,大人们都不知道吗? 礼部尚书颤颤巍巍揪了几片叶子,当场打卦,看的直摇头,给一边好学的太常寺少卿讲解卦象。 向来在宗庙祭祀一事上兢兢业业的太常寺少卿大吃一惊,马上吩咐小厮,还要了张纸列了个单子,指指点点交代了半天。 闫明和嵇雪眠走得近,最近确实总和赵玄朗等人私下里讨论,为什么首辅大人自回京以来,没事就爱往家跑,也不出去喝酒玩乐,就算是段栖迟事多爱唠叨,首辅大人也不至于这么惯着他。 除非他俩背地里研究出了个小崽子玩。 这一听,闫明心里就豁然开朗,福至心灵地打通了任督二脉,但笑不语。 唯独嵇愈和梅常青两位长辈面面相觑,小灵音,你话说明白 突然,门被敲响,小厮去开门,只见原先摄政王府的管家孙贵满脸堆着笑,身后大箱小箱成排,一个个都沉甸甸的。 嵇府老管家从花圃那边跑过来,擦擦手,行了个礼,孙管家,不知带来这十里红妆是什么意思? 孙贵抖搂开一张纸,聘礼的礼单如下,还请您清点。 聘礼!梅常青惊道:给咱们家雪眠的? 孙贵笑着:没错,咱们摄政王自从登基后,府里就空了下来,只有老奴打理,嵇公子嫁进来后,自然不能做王妃了,咱们皇上的意思是,以迎娶君后的仪制下聘,婚期就定在后天,届时将昭告天下,举国同庆。 想了想,孙贵又取出一个长生锁,这是咱们太妃娘娘特意从佛祖跟前求来,送给小皇子的保平安的,虽然太妃娘娘和皇上聚少离多,对嵇公子和小皇子却十分喜爱,看看戴着合不合适? 嵇寻英一听到太妃娘娘这四个字,推开门,揉揉眼睛,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灵音把他抱起来,谢过太妃,把长生锁戴到嵇寻英脖子上,小公子,还不见过各位长辈? 嵇寻英蹦到地上,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晚辈嵇寻英,见过诸位。 嵇愈和梅常青像被雷劈了一样,看嵇寻英都看直眼了,你你叫什么?你爹爹是谁? 嵇寻英嘟起嘴巴,真是的,这群大人怎么回事嘛,总是问他叫什么,爹爹是谁,很难猜嘛?真是笨呐! 我爹爹是嵇雪眠,我还有个父亲,叫段栖迟! 小崽崽看着哗啦啦跪倒一地的半老长辈们,非常不理解,漂亮的凤眼一眨一眨的,谁能告诉他,他们是怎么啦? 不可直呼皇帝名讳?就他爹那个不靠谱的样子会是皇帝?嵇寻英不信。 皇子殿下?谁是皇子呀?那东西能吃吗? 还有这么多红色的大箱子,都快把大院子堆满啦,一个一个看起来好重哦,里面会有他爱吃的流沙包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26 17:43:52~20220628 20:1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郁语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红喜05 嵇雪眠对此一无所知, 而是换了件轻薄的水色衣衫,独自一人去了若卢狱,看了一眼宣沃。 自那日海晏楼清剿之后, 明面上是昭告天下,宣沃带着亲眷逃离了京城, 实际上段栖迟还是手下留情, 把人关进了大狱。 宣沃是活着,宣懿已经死在悬崖底, 尸骨无存,高傲如他,死也不愿被擒,最后被林渊赶尽杀绝, 一世的睿王落到如此田地, 令人唏嘘。 狱中寒凉,嵇雪眠拢了拢衣领, 淡薄的眼眉难得染上一丝动容。 狱卒来的快:嵇首辅, 您怎么来了? 嵇雪眠微微颔首:来看宣沃。 狱卒把嵇雪眠领过去,一路上,扑鼻的血腥气味涌来, 狱里关押的都是朝廷罪犯, 一个个生不如死。 他们看着嵇雪眠伸出手,试图牵他的衣角,嵇雪眠突然想到,当年他也曾想过把段栖迟关在这里。 如果当真关在这里,一切恐怕就难以回头了。 最宽敞的那间牢房里, 宣沃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见到嵇雪眠来看他, 话未出口,两行清泪落下,老师 嵇雪眠心里何尝落忍?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算是之前没心没肺,恩将仇报,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嵇雪眠也确实看不下去。 宣沃。狱卒打开狱门,宣沃一个飞扑抱上来,嵇雪眠摸了摸他的头,你先放开。 其实他今天来,带来了一张太后恩若的懿旨。 至于这是不是段栖迟的意思,嵇雪眠没问,也不想问。 若真是段栖迟下的旨 嵇雪眠不敢细想,饶了宣沃,段栖迟到底要下多大的决心。 哀家与朕感念公主年幼,着赦免罪臣宣沃出狱,此生囚于深宫不得出,照顾公主安然长大,钦此。 宣沃睁大了双眼,似乎难以置信。 嵇雪眠合上懿旨,抹掉了他的眼泪,接旨吧。 老师宣沃一如既往地喜欢他的老师,嵇雪眠从他眼睛里看得出来。 这张圣旨,只怕是段栖迟不想让小公主这么小就没了父亲,像他当年一样,才赦免了宣沃。 嵇雪眠叹了口气,宣沃,你母后为了你的后半生耗费心血,你三皇上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从今以后,你只要不出这宫门,性命便可保。 宣沃不知想起什么,眼泪流的更凶,无妨,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认了。只要阿兰和公主安好,做什么都好。 嵇雪眠不知道说什么好,宣沃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但这一切都是用失去换来的,嵇雪眠不知如何评价,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带他回了宫。 宫里,早已不是皇后的阿兰却没有离去,而是抱着小公主,站在宫门口等他。 嵇雪眠看着他们,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五味杂陈,不忍去看。 在皇宫偏阁安顿好了宣沃,又和小公主说了一会话,嵇雪眠出门,便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响,是宣沃在跪他。 嵇雪眠没有回头,但他知道,这也许是宣沃最后想做的事。 宣沃,你起来吧。 宣沃在身后喊:老师,等公主长大了,可以请您教导她吗? 小公主尚在襁褓中,阿兰抱着她,脸上却是意外的平静。 或许,这样也好。 嵇雪眠轻轻地笑了笑,臣荣幸之至。 另一边,太妃正在寺里礼佛,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没有抬眼便知是谁。 皇帝,你来了。 段栖迟向她一拱手,母亲,阔别多年,身体可还康健? 郑太妃跪在佛前,垂下双手,漂亮的桃花眼里有些哀怨。 我还以为,你此生不愿再原谅我。当年失去了你,我一时想不开,得罪了先皇,在这寺庙里一待便是半生,从小到大没有照料过你,你可曾恨过我? 段栖迟瞥见她发间一缕白,心尖一抖,她年不过三十岁,就已经愁白了头发。 比起母子,段栖迟和她更像是熟悉的陌路人,但是当她站在眼前的时候,再没什么称呼比娘更合适。 段栖迟就在此时此刻想起嵇雪眠。 他放下了,自己既然是他的人,也该学着他放下。 儿子从未恨过你,只是对命运不公略有微词。先皇的仇,儿子已经报了。 段栖迟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彻底释然,您,永远是儿子的母亲。 郑太妃点点头,双手合十,虔诚一拜: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么多年的夙愿,到底是了了。 守在外面的太监这才跑过来,急匆匆地跪下,皇上不好了,嵇首辅他他出事了! 段栖迟瞳孔微眯,郑太妃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 段栖迟上前一步扶起她,郑太妃扶了扶额,直摇头:无妨,去看看首辅大人,他若是没事,大婚之后,你带他来见我。他若是有事,我绝不会饶你。 话说得狠,段栖迟却笑了笑。 母亲很喜欢嵇雪眠,也很喜欢他们的孩子。 深宫中的女人大多如此,一世的荣耀成也帝王,败也帝王,帝王死后,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段栖迟不由分说地跪下,双手合十,许下誓言。 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四周静悄悄的。 半晌,他抬头,露出一点点笑意,希望母亲能亲手缝些衣物,儿子先代他们谢过。 郑太妃浑身颤抖,点了点头,好好,你去吧,我会的。 嵇雪眠回府的路上走到一半就开始腹痛难忍,说不出来由。 巧的是,正撞上了从方将军府请安回来的李御医,听闻首辅大人的轿子打对街走来,李御医慌忙下轿子来接,谁承想半天也没听首辅大人让他跪安。 兰慎本来在赶马,掀开帘子一看,不好了,大人您怎么了? 嵇雪眠没什么力气,咬着嘴唇直摇头,苍白细瘦的手指揪紧了衣袖,额头上满是细汗。 兰慎吓得手指发麻,快去告诉皇上!李御医你就别跪了!快起来看看咱们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御医生怕人头落地,叽里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膝行爬到了轿子里,手上一搭脉,眉心紧跟着就皱了起来。 首辅大人的老毛病又犯了,肯定是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冲到了,赶紧回府喝药!还有这一身的血腥味,怀着孕怎么能去监狱呢? 李御医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嵇雪眠,更何况这肚子里两个小娃娃,首辅大人怎么也不注意点?微臣冒死进谏,首辅大人不要怪罪!快快起轿去嵇府! 嵇雪眠都疼迷糊了,混沌之中,好像听见李御医嚷嚷着回嵇府 嵇府众人却惊讶于嵇寻英这个小娃娃的存在。 嵇愈老泪纵横,抱着嵇寻英默默擦着眼泪,没想到啊没想到,雪眠居然是个哥儿,还不声不响地生下了个孩子,孩子的父亲居然还是皇上我嵇家祖坟冒青烟啊 恋耽美 铜炉添香(70) 梅常青也听的直感叹,更遑论,如今聘礼都送到家门,他日雪眠成了君后,比起首辅的权力更是大的没有边界,于你我两家更是满门荣耀。嵇愈老兄,你可还担忧雪眠是不是哥儿这回事? 提起这事,嵇愈多少还有点老思想,虽说祖训有云,哥儿不足以承担一家大业,但如今看来,没有比雪眠做得更好的后辈了,既如此,老规矩也该翻篇了。 嵇寻英伸出小小的手来,给嵇愈擦了擦眼泪,非常小声温和地安慰他道:爷爷别哭啦,爹爹可能要回来啦! 梅常青把年幼的小崽崽接过来,搂在怀里,小寻英窝成一团,扭着小屁股往里缩了缩,真的,我都闻到爹爹身上的香味啦! 话说至此,灵音耳朵尖,听到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还真是! 赶紧跑过去开门,结果兰慎像只没栓绳的猎犬,抱着嵇雪眠就冲了进来,看到这满院子的亲戚长辈,来不及解释,李御医快! 嵇雪眠意识不清,陷入昏睡之中,等他再次醒来,看见床边的李御医一直坐着,战战兢兢的,他身后的段栖迟看到他醒了,猛的站起来,雪眠 嵇雪眠缓缓睁开眼,感受到一个暖乎乎的小团子在手边拱来拱去。 小寻英的两只手正抓着他的手,试图捂暖了,搂在怀里,自己却睡着了。 嵇雪眠心头一软,把他搂进怀里,盖上了背角。 嵇寻英睡梦中搂紧了嵇雪眠的胳膊,有些娇嗲嗲地撒娇:爹爹我好想你呀 嵇雪眠失笑,不就一个晚上没见到就想,这粘人劲儿也不知道像谁。 李御医把所有人都撵出去了,唯独撵不走段栖迟,只见这位从来不动如山的新皇一个箭步蹿到床边,握住了首辅大人的手。 看见他醒了,脸色终于从苍白有了一点血色,李御医忙跪下:还好还好,其实就是吃的太少了,又没什么油水,身体供不上两个孩子的需求,所以才晕倒的,没什么大事。 段栖迟顿了顿,两个孩子? 李御医:是,两个,之前月份小没看出来,确确实实是两个,都很健康 嵇雪眠扶额,似乎是早已料到了,他偷偷翻了一下孕期话本,发现他最近一直在做胎梦,龙首和龙尾都暗戳戳地表明他怀了个双胞胎。 真要命。 但是段栖迟是没料到的,摸了摸他的肚皮,直勾勾的,两个? 李御医适时地退下了,门一关上,嵇雪眠就被他俯身彻底拢住,发丝还有点凌乱,披散在雪白的皮肤上,一双丹凤眼直直地看着段栖迟。 紧接着,一个覆盖了呼吸的吻就落了下来,浅浅的红色在他眼尾蔓延,难以忍耐地闭上了眼睛。 口中,微凉的舌尖被他紧密追逐着,狠狠扫荡着,这吻从刚开始就失控,嵇雪眠躲无可躲,只好抬着手勾住他的脖子,似有若无地迎合他,随着他的侵略予取予求,无异于在段栖迟已经烧着了的大脑里再点上一把火。 嵇雪眠好不容易被他松开,双手推在他胸前,急急喘着气,拉开一点距离,抬眸正撞进他火烧炽热的眼睛里,顿时脸就红了一片。 段栖迟看他这样子更加控制不住了,低头在他唇角轻轻咬了一口,声音又沉又热:雪眠,你怀的居然是双胞胎 父亲?小寻英被惊醒了,嵇雪眠赶紧把段栖迟推一边去,段栖迟不慌不忙,宠溺的笑了笑,宝贝,醒了? 嵇寻英嗯嗯地点点头,抱着嵇雪眠的手臂,蹭来蹭去,夹着被子的一个小角,黑漆漆的大眼睛满是惊奇,这里面有两个小宝宝哦? 嵇雪眠眼睁睁看着算千位数不费力气的嵇寻英开始扳手指头,认认真真地说:一个、两个、两个嗯?爹爹,父亲,你们要是成亲的话,可是有整整五个人会看见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28 20:15:21~20220629 20:0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茶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枯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枯 2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红喜06 听见声音,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老臣们一股脑冲进来,很显然在嵇雪眠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过这位刚刚才登基的前摄政王了, 满脸紧张,皇上 段栖迟并未说话, 坐在嵇雪眠床边, 拉着他的手,死活不放, 连眼珠子直冒火,简直要把他盯出个窟窿。 嘴角被亲的火辣辣的,嵇雪眠只想藏一藏,提了提被子, 没忍住咳了一声, 我没事。 小寻英在长辈们那里赚够了目光,反而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钻到段栖迟怀里, 尽情翻滚撒娇,被紧紧搂着。 段栖迟一看见他就爱的不行,低声哄着:宝贝有没有想父亲? 小寻英用力的点点头:想!父亲还没学会一加一等于几呢, 父亲今天晚上不要走了嘛! 老古板嵇愈打断道:寻英, 要叫父皇,以后不要再叫父亲了,外人听到了,会说你不懂规矩。 梅常青瞥了一眼外面堆满的大红箱子,拱手道:皇上, 那么多都是聘礼? 正是。段栖迟点头。 礼部侍郎老头抹了把汗,异常正直而正经的问他:皇上, 那嵇府的嫁妆如何算?首辅大人不是平常男子,六礼已毕,这大婚当日的礼节是不是要按照前朝来? 太常寺少卿接着问:臣等和礼部不敢擅自做主,按照惯例皇帝不接亲,由首辅大人的本家人送入宫门,为难的是后宫的规矩是不是要尚宫嬷嬷来教导首辅大人如何侍寝 不必。嵇雪眠马上、果断、干脆拒绝,关起门来拜个堂就好,我不是世家女子,不需要大操大办尚宫嬷嬷更是大可不必,传出去不好,恐会令天下人耻笑。 段栖迟没忍住,低低笑出一声。 嵇雪眠一个飞刀眼神递给他,然后众目睽睽之下,皇帝愣是把笑憋了回去。 段栖迟正色,就按首辅大人说的办,除了关起门来拜堂这件事。 众人不敢出声,只听皇帝慢条斯理地下了旨意:朕要亲自到嵇府迎首辅大人,顺着宫城外的十里长街路,一步一步把他娶回家。 皇帝的话就是圣旨,从前没有过的规矩,今天便有了。 更何况,前朝哪有娶首辅做君后的?太常寺少卿连连称是,皇上対待首辅之心天地可鉴,此等幸事,臣这就去吩咐。 嵇愈十分感叹地舒展了眉目,看清了自己的宝贝侄子在皇帝心里的娇贵程度,皇上有心了。 梅常青看这老家伙高兴成这样,再一想到嵇氏与梅家两门一直都依仗着嵇雪眠一个人,从前做首辅,如今侍君侧,心里不是滋味,更加心疼身子不好的侄儿如此忧心。 不过,梅常青渐渐开了点窍,対于前朝的帝后来说,不管是当首辅还是侍君侧,都是一件容易掉脑袋的事,现如今搁在自家侄儿身上 好像都变成了再好不过的事,更需要提心吊胆的人反而是皇帝 立在一旁的闫明则是暗叹一声,帝后和睦是江山之幸,这要是敢充后宫,雪眠这脾气不得半夜就刺杀皇帝 嵇雪眠乍一听到这种话,果然还是不习惯,不管听了多少次都会脸红。 段栖迟就那么看着他,目光缱绻流连在他脸颊上,心里最软的地方像是被他轻轻吻了一下。 嵇雪眠想让他们都出去,未免有点太矫情了,他还没死,不至于这么紧张。 但是他说不出口,只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段栖迟。 段栖迟敏锐地捕捉到了嵇雪眠的视线,一双冒着氤氲水汽的漂亮眼睛柔软温润地看着他,嘴唇红润润的,脸颊微红,一副情动难以自制的模样。 段栖迟心里暗暗给了自己一巴掌,畜生,首辅还病着,这都能起? 被深深勾引了的新皇决定把这群没眼力见儿的长辈兼重臣都撵出去。 你们都退下吧,朕在这里照顾首辅大人就好。 到底是老臣,看得出火候,梅常青带头拜别,同时抱过嵇寻英,摸了摸他的头,寻英,和外祖父来,外祖父有礼物要送给你。 嵇愈:祖父也有礼物要送给你,这京城有什么好地方?闫大人,老臣从西北来,対京城还是陌生,您带个路? 闫明简直要被这气氛搞得火烧眉毛,怕得要死,总感觉皇帝要趁机暗杀他们,忙不迭答应:您可算是问対人了,臣知道东城的灵宝阁新上了几样好东西,请。 太常寺少卿和礼部侍郎互相谦让着,众臣同皇帝和首辅别过,头都没回,脚下生风地出了嵇府。 梅常青逗弄着小崽崽:可真是咱们家的孩子,脸皮薄,像他爹。 闫明笑着点点头:我看他可比他两个爹爹可爱的多 太常寺少卿:小皇子対待每个人都很热情,笑起来的神情像极了皇帝,不笑的时候又像首辅大人。 礼部侍郎摸着胡子:该给小皇子草拟个封号了。 小崽崽笑眯眯地看着礼部侍郎,这双眼睛,这幅表情,直接把礼部侍郎都看愣了,像,真像 小崽崽有点不太懂什么叫草拟称号,不过听说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这玩意儿,就好心好意地提醒礼部侍郎:爷爷,您还要再草拟两个称号才行呐! 礼部侍郎看着小崽崽笑弯了眉眼,温和问他:皇子殿下,这是为何? 嵇寻英指了指嵇府,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肚皮,拍了拍,因为爹爹的肚子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呀! 众人狠狠地愣住了,然后回头看着嵇府。 紧接着,太常寺少卿拉着礼部侍郎紧赶慢赶往宫里回,嵇愈和梅常青抓紧带着小寻英去买见面礼,至于闫明,一边惊叹一边往相熟的臣子们的府里去,连轿子都顾不得坐了。 毕竟谁能想到首辅大人一介男子,竟得如此盛宠,明日即是大婚,新皇登基,迎娶君后,任何事情不论是大的小的都得靠边站,一切的一切都万万等不得。 嵇雪眠要是知道闫明那个大嘴巴已经把他要给皇上生三个孩子这事传的沸沸扬扬了,估计一巴掌能扇死闫明。 至少他现在还不知道,闫明暂且能苟活一阵。 嵇雪眠的思绪早已经百转千回,琢磨着开口:皇上 段栖迟抓着他的手,挑起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叫我什么? 嵇雪眠认命一般,十分不经意道:我想留到明晚再叫。 段栖迟被他狠狠撩到,低头咬着他的嘴唇,用力的亲过去。 嵇雪眠没反抗,张开口,红着脸迎合着他。 段栖迟马上就没脾气了,擦了擦他唇边水渍,温声细语地问:都听你的。你想说什么? 嵇雪眠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下定决心挑明:臣从前做帝师,心甘情愿留在宫中不得出,自从遇见皇上,臣才有了出宫一观天下的机会。来日嫁给皇上,希望皇上不要禁足我于后宫,不要将我关在宫里,我想此生若有幸,同你看遍人间山水,可好? 段栖迟意外的沉默,没有说话。 嵇雪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紧跟着解释道:当然,一切以国事为重,皇上不必为难 怎会为难?段栖迟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切以帝师为重,你想怎样,就怎样,从前说过的那些要将你金屋藏娇的浑话,你都不要放在心里,我怎么舍得。 嵇雪眠闻听此言,虽未出声,眼尾却红了一圈。 段栖迟笑笑,捻了一下他的眼尾,只有一件事有点为难。 段栖迟吻着他,笑盈盈地告诉他:从前我是个逍遥王爷,走到哪里都是孤家寡人,现如今有了家室,终于有人陪我逛一逛人间了,甚好甚好。 段栖迟心说,自己的宝宝自己宠,从小宠到大,也不差这后面的几十年。 段栖迟轻轻点头,笑笑:还有别的吩咐吗?这可是成亲之前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就没这么容易答应你了。 嵇雪眠此刻全然洗去一身的泠然,脾气同样好的很,听到这话,眼睛又危险的眯起来:皇上这是何意? 段栖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趴在他耳边说了好多。 嵇雪眠越听脸越红,到最后直骂他不要脸。 怎么这么多要求? 段栖迟奇道:多吗?不多啊,叫几声夫君怎么了?晚上多宠我几次又怎么了?雪眠你未免太小气了些吧? 嵇雪眠气的让他赶紧滚,新婚之前,我们不应该见面。 段栖迟想了一下,欣然同意,那也好,保存体力,接下来的几日你恐怕要劳累的过分。 嵇雪眠实在是听不下去,挥挥手把人撵走,没成想难缠的皇上刚走,赵玄朗等年龄相仿的大臣们就找上门来。 嵇雪眠躺在床上,看着人人手里都拎了贺礼,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都是什么? 众人道:这都是给三位小皇子的贺礼! 嵇雪眠挑了下眉毛,谁告诉你们,我生了三个的? 老实人工部尚书说道:闫大人啊,他挨家挨户地奔走相告,现在整个京城没有不知道的了! 嵇雪眠:好,很好。 远在城外洛国公家报喜的闫明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 赵玄朗神神秘秘的说道:下官听闻北域那边有新婚夜之前,新娘子要在外庆祝最后一夜的习俗,特此前来,带着首辅大人出去见见世面。 嵇雪眠上下打量自己一眼:你觉得,我这病恹恹的,能去哪见世面? 赵玄朗笑笑:大人莫要这么见外嘛,明日起,您可就是尊贵无双的君后了,今夜多么难得,就放肆一回也无妨。 嵇雪眠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行的。 于是段栖迟在宫里批奏折到半夜,听林渊从宫外赶回来,像他禀告:皇上,不好了,嵇首辅他出府了! 段栖迟対于这段対话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在某种画本子上看见过。 段栖迟迷迷糊糊说道:这么晚了,首辅他回家了吗? 林渊:没有,皇上,首辅他在外面玩的正尽兴,还说今夜要晚归,谁也不要打扰他! 段栖迟冷笑一声,这是谁干的好事? 林渊:听说是大理寺卿赵玄朗。 与此同时,远在醉花楼看歌姬跳舞的赵玄朗也打了个寒颤。 快要到子时,嵇雪眠还是提前回了府。 小崽崽坐在椅子上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恋耽美 铜炉添香(71) 嵇雪眠在这一瞬间,连呼吸都缓慢下来,走过去蹲下来,抬头问他:宝贝,在想什么? 小崽崽低头,认认真真地问他:爹爹,你说,宫里的天也这么好看吗? 嵇雪眠垂眸,想了想,大概知道了小崽崽的忧虑。 你觉得它好看就好看,你觉得不好看就不好看,一切都在你的心里,爹爹只盼你好好长大,来日要不要做皇帝,爹爹与父亲都不会勉强你。 小崽崽可能还没有想到那么深远的问题,他只是担心进了宫就不能时常出门玩了,揪了揪手指,有点纠结,眼眶悄悄红了一点点。 我看史书上说,当皇子好危险,寻英不想离开爹爹和父亲 嵇雪眠便失笑,知道他到底还是个小崽崽,小脑袋瓜还想不了那么多,点点他的额头,温和告诉他:有爹爹和父亲在,什么都不用怕。 嵇寻英的眼睛一亮,一把抱住嵇雪眠,把头埋在他脖颈上,啵啵啵亲了好几口,爹爹,你和父亲快点生好多好多的小宝宝吧,这样就有人陪我一起看书写字练武功啦 嵇雪眠沉吟一下,宝贝,这是谁教你的? 嵇寻英大大圆圆天真无邪的眼睛眨巴眨巴,特别骄傲的大声说道:父亲在爹爹睡着的时候告诉我哒! 段栖迟诡异地感受到了一股杀意,来自遥远的宫墙外。 林渊察觉到不対劲,皇上,冷了? 这天头可是热的冒汗,皇上怎么还冒冷汗了? 段栖迟摆摆手,可能是雪眠又念叨朕了,唉,这么粘人,成亲了可怎么办。 林渊嘴角抽筋,皇上,您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这一夜过得飞快,一整个京城人人不眠,全都堵在城门口,大街头,在地上披了张皮子就小睡,要么就在茶楼里喝一夜的茶,只因这场天下人尽知的大婚。 第96章 红喜07 嵇雪眠一夜睡的极其不安稳, 晨起的时候望着外面的天,心里突然就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整个嵇府上下一片都是红,十分喜庆, 嵇雪眠刚一醒就被冲进屋里的一群人给震撼住了。 他镇定道:你们这是等多久了? 一夜没睡,这样的喜事怎么睡得着?灵音和云霓两个人笑盈盈地拿过一件大红喜服, 是男子的款式, 挺拔俊逸,长带飘飘, 这是皇上吩咐制衣局做的款式,大人快来试试! 嵇雪眠被他们俩快手快脚地服侍着,云霓拿了一面铜镜摆到他面前:大人,对不起, 昨天灵音和奴婢说了奴婢才知道, 您不能吃芋头,您放心, 您这次怀孕, 奴婢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嵇雪眠微微笑笑,那就全仰仗云霓姑姑了? 晋升为姑姑的云霓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灵音把他掺起来, 系上腰带, 一脸惊艳,心满意足:先生,您可真好看。 嵇雪眠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忽然就有了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甚至比他高中状元打马游街还要特别一点。 嵇愈和梅常青带着一众家眷等在外面,几个婶娘和弟妹围着他祝贺, 唯有嵇愈和梅常青一脸不舍。 梅常青抱着嵇寻英,抹了一把眼泪,真真是比嫁女还要舍不得啊雪眠,皇上要是待你不好,你就回西北 嵇愈干咳一声,说的这叫什么话?君后岂是说不做就不做的?不过你舅舅说的对,雪眠,回门的时候,记得想办法把皇上也带来。 嵇雪眠忍笑:为何? 嵇愈老神在在:光宗耀祖。 门外,接亲的队伍排起长龙,嵇雪眠一出门,段栖迟便下马迎上来,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眼神顿时变得狂热,甚至隐隐泛了红。 而嵇雪眠什么都看不见。 司伶 嵇寻英被段栖迟接过去,亲了好几下,宝贝,父亲要带你进宫了,害不害怕? 嵇寻英摇摇头:有父亲和爹爹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啦! 嵇雪眠感觉一个小小的手掌拉着自己,似乎又拉着段栖迟的,嗲声嗲气地说:所以现在要不要回宫呀,爹爹,父亲?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要。 段栖迟抱紧了他,笑意盈盈地说道:回家。 嵇雪眠低低咳了一声,拜别嵇府众人,被段栖迟亲手扶着上了花轿。 从嵇府出来之后便是京城内最繁华的大街,众人翘首以盼,花轿所到之处,锣鼓喧天,万人空巷。 等了一夜的人们踮着脚去看,捂着嘴笑,虽然侍卫们将花轿护的森严,却也丝毫遮挡不住人们的兴奋。 君后!君后的轿子出来了! 在哪里?让我看看啊啊我看到了! 别挤别挤,给我也让个地方! 嵇雪眠坐在轿子里,这可真是上花轿头一回,莫名其妙就开始紧张,手心都开始出汗。 出府之前,他不想让灵音给自己戴盖头,但是灵音还是固执己见地给他戴上了。 此时此刻,灵音和云霓走在轿子外,云霓从轿子缝里看见了嵇雪眠试图摘盖头。 云霓忙道:君后万万不可,这盖头一定要皇上来揭才是!您且再等等!皇上从今天早上就开始期待这一刻了! 嵇雪眠只好放下盖头,尊重段栖迟想要揭盖头的小心思。 一路不知道走了多远,百姓沸沸扬扬的恭贺声却从未远去,一直从城门口延续到了宫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入了宫,行过大典,嵇雪眠便被人送到了大殿中等候。 依段栖迟的意思,礼部尚书没让任何尚宫嬷嬷等在大殿里,省的给帝后二人找不痛快。 又不知道等了多久,嵇雪眠听见了大殿的门被轻轻推开。 熟悉的龙涎香味被风吹来,那人撩开百子帐,又看了一眼百子被,嗓音透着些许慵懒和惬意:不错。 这条百子被出自大家之手,刻画了百十来个可可爱爱的小娃娃,意誉也好,希望帝后二人恩爱白头,子孙满堂。 嵇雪眠忽然眼前一亮,盖头被他掀开。 狭长俊逸的丹凤眼轻轻一眯,隔了半晌才睁开眼睛。 红烛摇曳,罗帐轻舞,在大殿的墙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 段栖迟就这么直勾勾的傻了眼,一瞬间之后,他堪堪回神,牵起嵇雪眠,缓缓施行来到桌前。 嵇雪眠回握着他的手,深深的暖意就这么缓缓流通。 一对龙凤红烛摆在桌面上,被他们带的风惹得烛火微摇,烛泪低垂。 两杯合卺酒摆在桌面上,然而还有一壶白瓷的茶。 嵇雪眠抬眸看他,这是何意? 只消一眼,段栖迟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 司伶,虽然合卺礼要喝酒,你就不要喝了,换成茶也是一样的。段栖迟微微笑着,不容拒绝地把茶递过去:来。 嵇雪眠难得一笑,同他臂弯交缠,一杯热茶下肚,嵇雪眠便猝不及防地被他打横抱起,本能想叫,愣是给憋了回去。 转而,嵇雪眠咬了下嘴唇,轻轻勾住了他的脖颈。 段栖迟愉悦至极,故意问他:这么乖啊,你昨天说,要叫我什么来着? 嵇雪眠被他逗笑,小声叫他:夫君。 叫是这么叫,可这一声夫君叫出去,等着他的还有一百声一千声夫君。 后背刚一碰到那团百子被,呼吸就彻底被人掠夺了。 半晌之后,他推开段栖迟,勉强曲起腿,眸中流出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百子被。 停下 等一会 嵇雪眠捂着眼睛,呼吸异常困难,段栖迟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等着他,低头亲吻他挡住眼睛的手腕,同样呼吸错乱。 火红的嫁衣半挂在他肩膀上,其余的铺在下面,已经一片狼藉,煞是好看。 嵇雪眠断断续续道:夫君 饶了我吧 段栖迟凑到他耳边,闭着眼睛轻嗅他耳畔的香,嗓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情浓:不行。 眼泪只能往心里流,听的外面守夜的宫女太监们脸红一片,轮班轮的那叫一个勤。 这一晚上,平素清冷的君后把见不得人的话说了个遍,嗓子都叫哑了。 第二日早起,皇帝和首辅都没来,无需早朝。 第三日早起,早朝只上了一会儿,首辅扶着腰来的。 第四日,段栖迟和嵇雪眠下朝回来,见小崽崽睡得正熟,段栖迟便拉着嵇雪眠出门放风筝,从宫里走去宫外用了小半天,只有林渊和兰慎两个人一如既往地在暗地里跟着。 他们俩就和所有的平民百姓一样,穿着素白雅黑的衣裳,仿佛他们从未改变过,还是桀骜倜傥,清冷泠然的模样。 路过城门口,人群更是十分热闹,段栖迟抓紧了嵇雪眠的手,生怕他走丢了,回头看他:宝宝,热不热? 嵇雪眠被他叫习惯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脸红,摇摇头,不热,最近胃寒,补补太阳。 段栖迟笑了笑,搂着他的腰,随着人群的流动走着,不紧不慢的,好像能从白天一直走到黄昏,随着时间的流淌,一直走到时间的尽头。 不过,大名鼎鼎的新皇和首辅还是有人认得的。 嵇雪眠默默听着他们的议论声,调侃道:一会儿回去我要买点画本瞧瞧,看有什么新花样。 段栖迟伸手替他遮太阳,阳光透过他的指缝洒在嵇雪眠脸颊上,明明暗暗的,好看的要命,段栖迟低头吻了吻他的额角:正好我也想学习学习。 路过的临街两侧有亭台楼阁,坐在二楼听书的人们眼尖看见了他们,满脸欣喜地同身边人讲着话,却没有戳破这静谧而又喧闹的时刻。 他们不仅仅是皇帝和君后,也是京城乃至大宁朝的传说,没有他们俩整日里呕心沥血的奔忙,如今的安逸生活简直是望而不及的。 因此,京城的百姓们自发地组织起了说书留史的学堂,就连街头巷尾的说书人都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们的过往。 说起那年国子监,赶赴南疆,辗转回到京城,一路行至漠北,如此颠簸多少年,才换来今天终成眷属。 人们称这一段历史为,宁史之定。 后来江山多少年,这段历史却从未被遗忘,唯一一位足以定国安邦的男君后,历经三朝,恭于前朝与后宫,此生至白头,与一代明君恩爱不移,皇帝此生始终未动摇过他首辅与君后二职,励精图治,所统治的王朝几百年后依然矗立九州之巅。 自然,这些百年后的事情,嵇雪眠和段栖迟是不可能现在就知晓的。 段栖迟打算带着嵇雪眠去放风筝,就像很多年前,在国子监那样。 太阳烈得很,嵇雪眠扯着风筝线跑得快,段栖迟亦是不放松。 嵇雪眠抬眉轻笑,示意段栖迟:你的风筝飞的慢了。 段栖迟温柔笑笑,满眼都是他的身影,自然比不上你。 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追逐着,滚滚的热浪飞扬在天际线上,一白一黑两片衣袂分分合合。 一只扑腾扑腾的小鹰蹦蹦跳跳地从天空的另一边飞出来,二人操纵着风筝躲避小鹰,就这么耽误了比赛的结果。 段栖迟扬起唇角,微微笑道:这局不算,再来。 嵇雪眠的眼睛里却有了几分冰雪消融的暖意:再来几局,也是我赢。 段栖迟笑起来,那就拭目以待了。 段栖迟看向嵇雪眠,彼此眼中,他们好像看见了当年的翩翩少年郎,依稀如故。 那时山水归程路漫漫,那时游街走马志凌云,痴痴缠缠了这么多年的情与爱,终究归结于平平无奇的一个热烈夏天。 他们所热爱的烟火仍在人间蔓延,所追逐的国泰民安也正在手中,一点一点露出眉目。 其实如同所有普通夫妻一样,皇帝和君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觉得天气热了要打扇,入夜冷了要添衣,相互依偎着,这样的日子好像怎么过都过不够。 段栖迟和嵇雪眠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路过曾经的摄政王府前时,正赶上有小贩卖拨浪鼓。 嵇雪眠拿起一个,摇了几下。 一回头,段栖迟就这么笑盈盈地看着他,看见万家灯火之下,他如灯花般璀璨的温润眼眸。 就这么不约而同地在彼此眼中动了情。 一如当年初见,嵇雪眠拉起他的手,安慰他什么都不要怕。 段栖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初见了。 嵇雪眠拿着这拨浪鼓:给小崽崽买一个? 段栖迟伸出三个手指:买三个。 嵇雪眠失笑,随你。 摄政王府不远处的戏台,正唱一折新写出来的折子戏。 乍听得金鼓响,风声阵阵,君随我去南疆关,便一去十万里 嵇雪眠听得津津有味,笑意越来越深,回过头去,撞上他的眼眸,便欣然接受了他的亲吻。 段栖迟牵着他,带他一步一步顺着宫墙外的长街,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好在人间的一切还有来路,一切尚有归途。 这是没有战争的第一年。 也是百年安逸的第一天。 在一个无人的街角,他们热烈的亲吻着,迎着风,迎着花,迎着一切世间的美好与盛大。 从此每个日落西山后,他们都会彼此亲吻着,共度良宵。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你们终于喜结连理,生活归于幸福平静,实在是太好了。 接下来的路,小段和雪眠你们要自己走了,不要害怕和犹豫,大胆去吧。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望君山高水远,我们后会有期。 最后非常感谢大家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的陪伴和鼓励支持,非常非常感谢,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鞠躬了。 也希望看了这篇文的读者,你们都能走在人生的坦途上,未来可期晴方好,心想事成! 之后会有几个婚后番外和双胞胎番外和话本番外~ 我爱你们~ 第97章 番外1 嵇雪眠住在宫里这些时日, 眼瞅着夏天秋天一晃而过,严寒的冬日又来临了。 君后就是君后,很多礼节不能忘, 其中有一条就是侍寝。 问题在于,段栖迟可能是大宁朝有史以来第一位过度清心寡欲的皇帝, 后宫只有一位君后, 其余的连只小母猫都没有。 所有的重担又落回到了嵇雪眠肩膀上,敬事处的太监三番五次来问段栖迟, 要不要选妃,全都被段栖迟拒绝,甚至问这话的太监还挨了板子。 敬事处的太监们苦不堪言,这要是传出去, 皇上不为皇家子嗣考虑, 一心专宠,天下人的嘴巴不得乱套了! 嵇雪眠实在是受不了一群小太监跪在他面前哭, 想了想, 决定亲自去找段栖迟说说这事。 谁成想段栖迟知道之后,想也不想地把敬事处撤了,等他退位再恢复。 敬事处的太监们死也想不到, 他们突然失业, 去驯马,去浣衣局,去伺候太妃们,是为的什么。 恋耽美 铜炉添香(72) 但嵇雪眠也在考虑,没人侍寝这事, 传到一心只知道开枝散叶继承皇位的老古板大臣们耳朵里是不好听。 寻常人的想法是皇室开枝散叶,越多越好, 但不需要局限于一个人的肚子里。 只是对于他们俩来说,显然段栖迟不允许任何外人进这个宫门,也就不存在妃子侍寝这事。 平时白天,段栖迟只要处理完政务就来陪他,陪他一起看看折子,说说话,抱着小崽崽玩上半天,晚上就睡在这里。 嵇雪眠想,要不以后别总让他往玄清宫跑,自己跟着他住在勤政殿也不是不行,不侍寝只陪皇帝睡觉总不至于被大臣们说闲话了吧? 嵇雪眠太苦恼了,毕竟现在已经有君后善妒的流言传出来,不允许皇帝纳妃,想想就头疼,自己大着肚子,用什么争宠? 还有流言,九五之尊的皇帝天天蹲在君后门口巴巴地求饶,抱着被子在那求君后让进屋睡,外面的下人们看热闹看了个够,总在第二天早上看见皇帝得逞的笑容。 这几天,沈敬府里传出喜讯,孔夫人生了,是个好看的小姑娘,很秀气,才刚一出生就被沈家上下宝贵的不得了,都说她是沈家的小福星,沈敬没事就和人炫耀自己乖巧的女儿,惹得好友们纷纷艳羡。 这闲话传到了宫里,奴才们都说沈公子好福气,同辈里头一个生了漂亮女儿,其他人家户户都是男娃娃,日后铁定是各家公子竞相追逐的美娇娥,就怕挑花了眼。 沈敬早就得意洋洋,抱着女儿和老婆猛亲两口,扬眉吐气一般:只怕是太子殿下也要为我女儿神魂颠倒呢。 毕竟京城人人皆知,沈府出了个美人,那小女儿长得实在是美貌,才出生就看得出桃花眼,柳叶眉,轻轻蹙眉哭泣的时候叫人心尖尖都揪起来。 这话不知道被哪个碎嘴子给传开了,越传越远,直到那天群臣议事,段栖迟在那看奏折,听见有人谈论起那姑娘,满口笑意。 我怎么就没生那么个漂亮丫头呢? 嗨,你儿子长得也周正,说不准人家以后就看上|你儿子了? 怎么可能,咱家那兔崽子比得上太子殿下?同样是一等一的样貌,人家才是天作之合呢您说是吧,皇上? 众人有点紧张地看着段栖迟的脸色,本以为皇上会顺势夸奖一句,没成想皇上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云淡风轻说了句:你们退下吧。 群臣战战兢兢就走了。 段栖迟心里想,孔夫人就给他生了一个而已,有什么稀奇? 司伶可是给他生了三个呢,还有一对双胞胎!多省事啊! 想起这,段栖迟感觉自己找回了点面子,心平气和地合上奏折,展开折扇,慢条斯理地去了玄清宫看他的宝贝们。 玄清宫外一片繁忙,见了段栖迟,却脸色一变,三五个人成墙,半推半就地堵他。 段栖迟扬起长眉,长眸微眯。 灵音支支吾吾地挡在他身前,左顾右盼的,咬着牙:皇上万安,君后正在午睡,不见人。 段栖迟摇着扇子,借着长得高,轻轻松松往里一瞧,他都睡着了,你们还这么吵,那就只能治你们的罪了。 所有奴才吓得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灵音还是不肯说,段栖迟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怒自威地说道:说。 灵音一口气说了:大人身子不舒服,在那吐一天了,说不让告诉您,怕不好看。 段栖迟头一次听说这种离奇理由,二话不说推门就进,果不其然在后院找到了闭目养神的嵇雪眠,捂着胸口,表情痛苦。 段栖迟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蒙住他的眼睛,故弄玄虚道:猜猜我是谁。 嵇雪眠失笑,拉下他的手,别闹。 段栖迟转到他身前蹲下来,掰着手指,算算日子,你还有三个月就要生小崽崽了。 嵇雪眠:好慢。 段栖迟看一眼他圆滚滚的肚子,活像一只怀孕的小雀儿,又白又可爱,低头隔着衣服亲了一下,你一下了朝就在玄清宫待着,还能躲到哪去? 嵇雪眠有自己的心事,毕竟是首辅大人,面子比天大,孕吐不好看,我不想被你看见。 段栖迟说不上是心疼还是生气,整个宫里上上下下,宫女太监没别的妃嫔要服侍,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你居然还怕我看见? 嵇雪眠被他说的脸有点红,不太自然地别过眼睛,人总归是有羞耻之心的。 段栖迟忍不住想笑,这就叫羞耻了?今晚朕亲自让你看看什么叫羞耻。 嵇雪眠: 说着话,他旁若无人地解开眼前小孕|夫的衣带,撩开微遮的透白衣裳,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圆肚,里面可是有两、个、小宝贝呢。 他特意把两个说的很重,像是显摆什么一样,嵇雪眠怀了两个,肚子比寻常人大了一圈,连简单的上朝都不方便,辛苦得很,只好握着段栖迟的手,莫名委屈的说道:这两个小崽崽也太折腾人了,比寻英调皮的多。 听他这语气,段栖迟的心就特别特别软,轻声细语地哄他:咱们的寻英呢? 嵇雪眠摇摇头,抿着嘴唇不说话。 嵇寻英已经入学国子监,天天苦读书,祭酒说他天资聪颖,连连称赞,日日留他多讲,嵇雪眠有些日子没见小崽崽了,心里就有点想他。 况且今天,小崽崽依旧勤学苦读,没有从国子监回来,嵇雪眠等了他好久好久,一本书都看完了,小崽崽也没有背着小包包从宫门外高高兴兴地跳进来。 可能是孕期心情容易起伏,嵇雪眠心里有点失落,藏都藏不住,捂着嘴咳了半天,眼睛都润|湿了。 司伶段栖迟心里一揪,话还没说完,这一阵咳嗽可吓坏了玄清宫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如临大敌,云霓围着围裙从厨房跑出来,围着他团团转:先生,您可别吓奴婢!是不是哪里吃坏了东西呀! 大太监吓得连水壶都端不稳了,君后,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嵇雪眠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一声声地叫着,哭笑不得,他一个人哪用的了这么多人伺候?只有段栖迟觉得他需要,甚至还想再给他配三十个。 没事,我就是有点困。嵇雪眠摆摆手,脸上的疲惫绝不是装出来的:昨天夜里胎动的厉害,没睡好罢了。 撵走了奴婢们,段栖迟果断叫来林渊:去把小皇子接回来,他那么聪明,学不学都一样。 嵇雪眠拦住林渊:别去,我就是那么一说,不用那么金贵。 林渊也不知道听谁的,索性躺平:不如等太子殿下放学,属下再接他回来。 嵇雪眠求之不得:如此也好。 这天晚上,段栖迟同他做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压了他的肚子,今天别叫夫君了好不好? 嵇雪眠红了红脸:哥哥,求你。 情到浓时,却听见林渊在外敲门。 皇上,君后,太子殿下放学了。 小崽崽乐呵呵地敲门:爹爹,父亲,快让我进去呀! 嵇雪眠自己捂着自己的嘴,脸色通红,眼角带泪,被他撞得直摇头,快停,寻英回来了 段栖迟蹙眉,放轻了动作,乖,小点声,别叫宝贝听见。 他这一说话嗓音低沉的很,带着浓烈的占有,嵇雪眠耳根子都红了,莫名其妙觉得过于禁忌。 但是更加情难自制了。 嵇寻英等了半天没回应,撅着嘴巴有点点不高兴,回头拉拉林渊的袖子:林叔叔,爹爹和父亲怎么不理我呀? 林渊那叫一个老脸通红,抱着嵇寻英,回身就走:小殿下,属下带你吃糖去。 这一天,嵇雪眠坐在秋千上看书,看到一半,眉心紧皱,扶着肚子说不出话来,书也丢到了地上。 恰巧段栖迟就在他身边,嵇雪眠求助一般看着他的眼睛,勉强张了张嘴,疼。 段栖迟心里马上就明白,日子到了,这是要生了。 御医们天天往玄清宫跑,这会儿就在附近,一听玄清宫里大呼小叫的,全都绷紧了神经,背着大箱子冲进玄清宫。 一直生到了晚上,嵇雪眠实在是累得不行,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段栖迟和小寻英坐在他床边,一人抱着一个安静睡觉的小崽崽,段栖迟差点没出息的哭了。 嵇寻英却还好,非常有责任感地摸了摸小弟弟的脑门,以后我就是哥哥啦,你们放学,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我保证! 说完,嵇寻英大大亲了口他,真香呀! 段栖迟抱着小女儿,深邃俊美的眉眼带笑,怎么看也看不够,唇角就这么微微勾起来,满眼眷恋和温柔。 嵇雪眠睁开眼,眸中神采却更胜从前,嗓音隐忍而清冷,带着点沙哑:让我看看。 段栖迟见他醒了,迫不及待猴急猴急地亲了他一下,是龙凤胎。 嵇雪眠真也是才知道,生到最后迷迷糊糊的,完全是凭着本能生崽崽。 但是因为这次怀孕被照顾的过于周到,过程不太困苦,而且身子恢复的也很快。 他现在觉得无事一身轻,甚至心里十分开心,看了两眼,很可爱。 段栖迟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着看着,默不作声红了眼眶。 比起高兴,他似乎更心疼。 嵇雪眠拿他没办法,缓缓伸出手,段栖迟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此刻虽无言,心意却相通。 段栖迟低头吻住他,嵇雪眠难得回应着,非常用力。 嵇雪眠只感觉脸上有眼泪,撤开一点,居然还得安慰他:好歹生过一次的人了,没那么娇气。 段栖迟沉默不回答,当天全京城的老百姓就都知道了君后一生就是龙凤胎,皇上一高兴,赏了嵇家和梅家好几座宅邸,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如流水地送往西北,一时间此等荣耀人尽皆知,人人都说,皇上对君后的宠爱千古无一。 生过宝宝一个月之内不能洗澡,给首辅大人难受的够呛,等到出了月子,第一件事就是去泡温泉。 便衣出宫路上,二人听了一路闲话,都说皇宫里新出生的一对龙凤胎简直是老天爷赐的,出生那天风和日丽,月朗星稀,定是一对栋梁之才。 沈府的闺女是漂亮可人,可是君后生的是俩,数量上赢了。 段栖迟听这话得意的要死,搂着嵇雪眠狠狠地吻他,司伶,你对我这么好,我看沈敬还怎么显摆。 嵇雪眠无语,你答应过我的,一年之内不能再生了。 段栖迟无赖地笑笑,不生不生,这两个就够寻英忙的了。 嵇雪眠斜他一眼:你还有脸说? 皇宫里上上下下为小宝宝们忙的要命,人人喜气洋洋。 只有嵇寻英杵着下巴,对两个乱爬的小崽崽非常发愁。 爹爹和父亲为什么把这两个小宝宝甩给他带呀! 明明他自己还是个宝宝呢! 两个宝宝拉着小寻英,眉开眼笑的,嵇寻英没脾气了,想了想,拿起算学本。 来,哥哥教你们,一加一等于几? 小妹妹扳着手指头,比了个三。 小弟弟点了点脑袋,比了个五。 嵇寻英一拍脑门,天呐,谁来救救他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01 22:28:09~20220703 19:0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田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晵宸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番外2 恍惚之间, 段栖迟被一阵水汽激到了喉咙,猛地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仿佛溺水, 正在被一条鲛人捞上了岸。 段栖迟环顾四周,看见陌生的环境, 觉得极其熟悉, 像是在嵇雪眠的某个话本里翻到过这样的场景似的。 最关键的原因在于,那只救命恩鲛长了一张嵇雪眠的脸, 正垂眸抿唇,讳莫如深地看着他。 段栖迟做梦都不想看见嵇雪眠这个表情,这通常意味着,嵇雪眠马上就要来质问他一些他铁定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但这是梦啊, 左右都是要醒的对吧? 段栖迟稍稍放下心来, 眼前,嵇雪眠细长的丹凤眼挑起来, 几缕白发垂在他脸颊两侧, 薄唇轻启,眼尾上挑,哪来的登徒子, 钻到水底偷看别人洗澡? 段栖迟感觉, 一条足有九尺长的鱼尾缠绕住了他的脚踝,撩动水波,一路轻柔地滑上来,阴晴不定地问他:怎么不说话?怕我吃了你? 他的鱼尾犹如古瓷那么白,鳞片流光溢彩, 缠上了段栖迟的脊背,一下子把他拉至身前, 鳞片锋利的边缘在他皮肤上留下的痛感像是真的一样,段栖迟轻轻蹙眉,心底却莫名其妙烧起了一把小小的火苗。 段栖迟看着眼前的人鱼,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好言好语道:我巴不得你吃了我。 嵇雪眠: 段栖迟这才发现,在他梦里,嵇雪眠的杀伤力同样超强,可能他潜意识里就觉得嵇雪眠本就应该如此强势,本就应该如此诱|人。 段栖迟这么想着,目光下移。他顺着嵇雪眠的鱼尾,看见了一条极窄极细的鲛人生|殖|腔。 段栖迟看过类似的话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简直是不言而喻,这条梦中鲛人正在繁衍期,他需要一名伴侣共度。 眼前场景的冲击对于段栖迟来说,不亚于直接钻人家衣裳底,怪不得嵇雪眠要弄死他。 嵇雪眠闻听此言,长眸低垂,别过头去: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吗? 眼前漂亮的鲛人虽然目露凶光,但是眼角眉梢的风情无一不在说明,他很委屈。段栖迟这辈子就是见不得嵇雪眠一点点不开心,哪怕是在梦里都不行。 段栖迟抬着头,看着他的眼眸,你误会了,我没有恶意,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和我说。 鲛人不着寸缕的上半身悄悄泛着红,宛若银光的长直白发盖在他战|栗不停的锁|骨上,似乎对于自己的处境非常难以启齿。 段栖迟拿出无比的耐心等待他,他缓了缓,才低声说道:我需要一位鲛人伴侣。但是没有女鲛人愿意和我在一起。 段栖迟的心一下子就化成一滩水,嵇雪眠软的可爱,这副模样果然只有在梦中才看得见。 曾有人说过君后这个人披上朝服和脱下朝服都是一个人,段栖迟认为那人纯属胡说八道,昨天晚上他不也是这样可爱来着吗? 让做什么做什么,实在说不下去了就一声一声地叫他夫君,把头埋在他胸膛里,脸烫的能把皮肤烧着。 这么软绵绵的性子,怎么能和舌战群儒的首辅大人一样? 段栖迟晃晃脑袋,有点走神了。 他抱住那条鱼尾,感受着漂亮的鳞片的温度,温声细语地哄梦里的他:为什么她们不愿意? 嵇雪眠修长的五指紧紧攥拳,闭上双眼,因为我也可以生出小鲛人。 段栖迟挑了挑眉毛,原来如此,原来在梦里,他的雪眠也是可以生崽崽的。 恋耽美 铜炉添香(73) 我不能让女鲛人繁|衍后代。 段栖迟听了这话,马上表示:那你介不介意人类帮你度过? 段栖迟在他耳边说了一些如何度过的方法,嵇雪眠闭上眼睛,似乎忍不了这种画面。 他抬头,难以置信的问段栖迟: 你愿意帮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失了力气,滑到水底,真的吗 段栖迟勾着眉毛笑,揽住他的腰,荣幸备至。 素来听闻鲛人能够泣泪成珠,在这样的梦里,珍珠噼里啪啦往水池里落,砸出一片片小水花。 嵇雪眠擦了擦眼角,小声叮嘱他:你小心一点,我会怀孕的。 段栖迟的眼尾猛的就烧红了,桃花眼微眯:鲛人要是怀了人类的种,要怀多久? 嵇雪眠咬了下嘴唇,心里大略估量了一下:一个月。 段栖迟似笑非笑的问他,那就生一个? 嵇雪眠的脸红到不能再红了,低着头,不行。 不生就不生,已经生了三个了。 段栖迟举起珍珠,想起了什么,失笑,要不试试这个? 嵇雪眠愣住,眼睁睁看着他一颗一颗珍珠推了进来 醒醒。 段栖迟被拍醒,睁开眼,一头乌发的嵇首辅丹凤眼上挑,意味深长地问他:你梦到什么了,敢不敢告诉我? 段栖迟低头,看见自己的反应,被子凸起一大块。 没梦见什么。 嗯,欲盖弥彰。 嵇雪眠看透了他,一把轻轻握住,重重一揉,不说实话,这东西就别想要了。 段栖迟倒吸一口凉气,讨好地吻了吻他的下颌,老老实实回答:梦见了你,成吧? 然后段栖迟给他仔细讲了讲这个梦,添油加醋,添砖加瓦。 讲的嵇雪眠浑身发红,想松手,却被段栖迟制止住,反而套的更深。 段栖迟笑意轻轻:别停啊,梦里的你还有一个月你才能生呢。 嵇雪眠手下一用力,闭嘴。 段栖迟已然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刚才的是梦,现在可不是梦了吧? 嵇雪眠一惊,然而已经被他掀倒在塌上,亲密的吻便落了上来。 如此一天,到了晚上,嵇雪眠实在是疲惫,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段栖迟搂着他,心满意足地吃了个够,也进入睡梦,万万没想到,这个梦居然还能续上。 段栖迟再度踏进这片水域的时候,白头发的嵇雪眠做了个美人靠的姿势,靠在石头上,捂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满脸隐忍。 你回来了? 这表情,简直和白天嵇雪眠生气的表情一模一样。 段栖迟不由得好笑,差点搞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段栖迟:宝宝 嵇雪眠:你管谁叫宝宝! 段栖迟悟了,这还是他一天一天养大了肚子的嵇雪眠,只不过身下是一条鱼尾,正不耐烦地拍拍打打。 临近生产的焦躁大美人冷冷地看着他,我肚子里是你的种,正好你来了,自己带走吧。 段栖迟:宝宝,我不是这意思 然而段栖迟被他用鱼尾推出门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门才开了。 嵇雪眠浑身都泛红,有气无力地游过来,把小崽崽塞进他怀里,给。 明显是生气了。 段栖迟看着小崽崽长了一张小寻英的脸,差点笑出声来,怎么这么快就生了?难道不应该是先生鱼卵吗? 嵇雪眠被他说的,羞到没脸见人,扎头埋进水里,流畅的鱼尾打出一条漂亮的水线,游去岸边,似乎是取东西。 你以为? 他返回来,把一蚌鱼卵都取了过来,嗓音清冷中透着些慵懒:看吧,都是你的孩子,那个是最先孵化成人的。 段栖迟数了数,那是他和嵇雪眠下辈子都生不出来的数。 实在不行醒了之后,趁能生赶紧多生几个? 九十九个孩子 嵇雪眠睡醒,听他一直嘟囔什么,九十九个孩子? 段栖迟:你要给我生,九十九个 嵇雪眠惊呆。 段栖迟在说什么? 把他当成鱼了是吗?一甩甩好多鱼籽的那种? 生九十九个,那不得死了? 嵇雪眠翻身下地,谁知道他一有动静,段栖迟就醒了,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跑。 嵇雪眠:你梦魇了? 段栖迟:是美梦,不是梦魇。 这几天俩人几乎是钉死在榻上一样,只要不是吃饭睡觉,就是做那个事。 不管是日升还是日落,一有机会就连在一起。 所以,嵇雪眠一动,段栖迟马上就会发现。 因此,嵇雪眠配合他习惯了,本能地觉得自己,那里又有点不对劲。 段栖迟也感受到他想要配合而产生的变化,但他还没从梦境里走出来,满脑子都是嵇雪眠已经给他生了九十九个孩子了。 雪眠,你真好。 咱们那么多孩子,你喂都喂不过来了,要不找个乳母喂吧。 嵇雪眠腾的脸红,被他攥着腕子,气的用脚去踹他,结果被他抓住膝盖,动弹不得,你说什么胡话?哪来那么多孩子? 段栖迟这才有点清醒,眯了眯眼睛,看清了嵇雪眠的头发,是黑色的。 不是梦,这是他刚娶回家门的君后,暴脾气的大美人。 白天晚上,眼睛里,睡梦里,哪哪都是嵇雪眠,段栖迟对此很满意。 那就现生。 你给我唔 林渊,沈敬,兰慎,闫明,赵玄朗五个人围了一圈打牌,左等右等,大殿里那俩人就是不出来。 林渊看了一眼天头:皇上这都几天没见我了?太过分了! 兰慎和沈敬点头,闫明叹气:要不明天再来吧,昨天我就输了,今天我也没赢,明天肯定能赢。 赵玄朗抹了一把汗,大理寺那么多案子我都没办呢,天天跟这儿打牌,他俩可真行啊!就这么天天整,不得多补补? 云霓正给几个男人倒茶,一拍脑门,对哦,我这就去买点那种东西,什么动物的鞭啊的,晚上就熬成汤给皇上补补! 嵇雪眠在屋里,迷迷糊糊的,在段栖迟不怀好意的笑声之中,听清了这句话。 俩人对视一眼,嵇雪眠就慌了。 段栖迟亲他,云霓是够周到的。 嵇雪眠想哭,眼泪都要流光了。 不要啊!救命! 真这么喝下去,真的会生九十九个的! 第99章 番外3 嵇雪眠推了下金丝边眼镜, 推开办公室的门,下楼,把一摞批改完的卷纸推给教务处兰老师, 可以录入成绩了,辛苦。 兰慎和他搭档多年, 对这位海大首席历史学教授非常熟悉, 也是老朋友了。 嵇教授28岁就成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史学研究员,今天特意从京市回海市, 据说是为了一场家里安排的相亲。 没错,嵇教授28了,没对象,寡王一个。 兰慎低头看了一眼卷纸, 意外发现了他勾画出来的一句话:历史上曾有哥儿存在, 野史记载,有位名讳不详的首辅就是个哥儿, 据传, 他是位双性哥儿,也是位令人敬佩的政治家。 嵇雪眠用红笔打上批注:野史不可考,该人物并不存在, 扣30分。 兰慎忍笑, 多嘴一句:小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嵇雪眠脚步一顿,回了一句:我没想法,回海市只是探亲,处理一些学校的事, 明天就回京市了。 兰慎哦了一声,晚上有没有空, 咱们去酒吧喝点东西? 嵇雪眠从来没去过酒吧,他每天都忙得很,不过今晚确实是没什么事,爸妈之前去欧洲出差,定了凌晨才回国,趁着时间不如出去走走。 行,记得发定位给我。 到了晚上,兰慎等在酒吧门口,发现嵇雪眠早十分钟就到了。 嵇雪眠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语气淡然:兰慎,你晚了十一分钟。 兰慎却愣了愣神,看着眼前惹人注目的年轻教授,简直移不开目光。 一米八的身高,直肩长腿,腰细的不行,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特别好看,尤其是白,兰慎没想到,除了脸,嵇教授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都那么白。 他换了件白衬衫,摘了眼镜,露出那双不多见的漂亮丹凤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浅淡颜色的瞳孔透着淡漠而温和的疏离感。 兰慎:小眠,你真母胎单身? 嵇雪眠懒得理他,慢条斯理地拆开袖扣,卷起袖子,一低头,露出脖颈上一点点纹身。 兰慎搂着他的肩膀:我怎么一直没发现,你这么野的啊? 嵇雪眠不置可否,其实他从出生起,后肩胛就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因为太显眼,就用了个纹身遮盖一下。 嵇雪眠斜了兰慎一眼,别废话了,进不进? 兰慎就知道,嵇雪眠就是看起来脾气温和冷淡,其实人脾气暴躁的很,当初相识,兰慎被抢劫,嵇雪眠一个人打五个小混混,把兰慎的钱包拯救了。 但他身体不好,搁医院的体检报告来看,心肺功能差,贫血,慢性胃病,一身是病。 兰慎一拍脑门,赶紧搂着他的腰往楼梯上走,进进进,前面那哥们儿,麻烦让一下 段栖迟回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愣住了,是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嵇雪眠。 段总?二楼哪个包房你喜欢?888怎么样?身边有人小心翼翼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段栖迟一回头的功夫,嵇雪眠就绕过了他,被身边那个不知名的男子搂着腰,走去了十多个人的大卡座。 段栖迟看出来了,嵇雪眠可能就是把他忘了,否则刚才对视的那一眼,嵇雪眠为什么一点反应没有? 所以,他连那封藏在数学书里的情书,也忘了吗? 段栖迟回神,看着面前满脸堆笑的沈总,轻轻点头,客随主便,沈总随便安排。 他冷峻的面容在酒吧暧|昧的光线下显得俊美又优雅,一身黑西装笔挺又商务,似乎不应该出现在酒吧,而是某个名利场上。 事实上,段栖迟回海市,不仅是为了签署名下集团的并购合同,也是听说,史学领域著名的嵇教授在海市开讲座,他想,也许能见他一面 然后亲口问问他,有没有看见过那封情书?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回音?是不是连天台上那个混杂着醉意的吻也一同忘了个干净? 嵇雪眠坐在卡座里,第六感告诉他,二楼开放式包间里,有个身高一米九的男人一直在盯着他。 那道目光滚烫,炽热,满怀期待,但是似乎侵略感非常强。 兰慎凑过来,卧槽,段总居然也来酒吧?他昨天不还在北美上采访吗?今年新晋富豪榜前十名的唯一华人,整个海市就没不认识他的!你瞅瞅这帮人,眼珠子都长他身上去了! 旁边人嗤笑一声,越是有钱人越是玩得开,哪像咱们嵇教授,这么禁欲,小心单身一辈子。 兰慎挠头,也是,但我听说,你俩一个高中,是不是同班同学啊? 嵇雪眠喝酒,听到这句话,点了点头,如实奉告,是,但是交情不深。 这会儿DJ刚好换曲儿,这个间隙的功夫,声音不大不小,传进了段栖迟的耳朵。 段栖迟眯了眯眼,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在沈总惊诧的目光中,起身,高大的身躯遮挡了头顶的灯球,失陪一下。 沈总等人眼睁睁瞅着贵客就这么离席,一群人面面相觑,段总这是怎么了?他走了,咱们陪谁去啊? 有人提议:要不叫个妞儿?沈总你看咋样?你平时玩的最欢,你就说叫几个? 沈总摇头,你们玩吧,我家老婆正怀孕呢,不玩了,以后改邪归正。 一群人哄笑,但是所有人都盯紧了段栖迟的背影,都想知道他要去哪。 不仅是他们,酒吧里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对他议论纷纷。 段栖迟充耳不闻,他满心满眼,只有那位身穿白衬衫的年轻教授。 他虽然在喝酒,但是微微颤抖的手腕已经暴露了他的慌张。 段栖迟的心突然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那一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紧张的要死,段总?段总你这是? 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嵇雪眠不想太不礼貌,刚想也站起来,就被段栖迟按住肩膀,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嵇雪眠浑身一僵,猜不准他什么意思。 他还记得,段栖迟曾经在毕业那天晚上,把他拉到天台上,一个班长,一个学习委员,向来不对付的俩人踩着一箱啤酒,最后居然借着醉意,好像还接了个吻。 嵇雪眠刚才说交情不深,其实都是唬人的 他可不想说,俩人不仅仅是死对头,也是接吻过的同学。 段栖迟坐在他身边,有意无意地,离他很近。 嵇雪眠闻到他身上十年如一日的清淡香水味,不仅鼻尖被撩动,连心弦也不小心勾动了一下。 他曾说过,他喜欢段栖迟喷这种seventh。 段总,咱们这游戏都特别浅显,你要不要跟着玩一会儿? 段栖迟欣然同意,对于这种喝酒游戏游刃有余。 几圈玩过去,一群人故意想和他搭话,合起伙来坑他俩,段栖迟就低头轻笑,愿赌服输,一杯接一杯的喝,光线顺着他的下颌骨流转,明明灭灭。 十五杯酒下肚,他的脸色不红不白,唯独眼角泛起了一点点红色,一点儿醉意也没有。 众人见他这么能喝,忙不迭开始第二轮游戏。 就这样,嵇雪眠一杯没喝,段栖迟一个人喝倒了一群,最后放下杯子时,所有人都醉醺醺的,胡言乱语。 嵇雪眠抱着双臂,靠倒在沙发上,看着段栖迟挺直的脊背,拍了拍,段总,我看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要不,先把他们送回去? 段栖迟的眼中突然绽放出一点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好。 俩人给他们扶了出去,嵇雪眠给他们都打了车,付了钱,一回身,猝不及防被段栖迟抓着手腕,拉到了僻静的街巷角落里。 四处都黑漆漆的,嵇雪眠被他死死压在墙面上,他身上带着些甜腻的酒味,还有寡淡的烟味,合着他沉重的呼吸打在嵇雪眠的耳边,嵇雪眠突然就站不稳了。 距离太近了,嵇雪眠忍不住想躲,然而一丝一毫都动不了,愣是被他闻着身上的洗衣液味道,闻了个半天。 嵇雪眠突然想起那个遗落在时光里的吻。 很显然,段栖迟也没忘。 嵇雪眠感觉到,有东西在顶着自己的腰。 嵇雪眠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偏了偏头,你喝醉了,先把我松开。 恋耽美 铜炉添香(74) 段栖迟偏不让他躲,语气里满是浓烈的思念。 眠眠,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嵇雪眠没有男朋友,并且他应该一巴掌把段栖迟扇一边去。 但他没有。 而且他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段栖迟:我单身。 段栖迟听着听着,笑的难以自制。 那你看我怎么样? 嵇雪眠一愣,你什么? 段栖迟一口咬住他的嘴唇,做你男朋友,你看我行吗? 嵇雪眠唇边一疼,本能地抓着他的肩膀想推开他,却因为他侵略性极强的呼吸夺取了意识。 回答我,好不好?声音莫名的就有点委屈。 惹得嵇雪眠心软。 你先放开,我嵇雪眠咬了咬嘴唇,我们可以试试看。 段栖迟的呼吸顿时压抑了三分。 嵇雪眠把他带回了家,一进家门,段栖迟就被这空荡荡的家夺去了视线。 嵇雪眠并不在意,给他倒了一杯茶解酒,坐下来,耐心地等他喝完。 段栖迟一眼都不离他,仿佛他等了嵇雪眠多少年,终于一了夙愿那般不舍。 夜里,段栖迟没处睡,规规矩矩地上了床,躺在一小条。 不过夜里睡着睡着天就下起了雨,屋子里凉嗖嗖的,嵇雪眠用被子捂着头,不想听雨声。 他从小就是这样,很讨厌下雨,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能让他有不好的感觉,像是已经失去了一切。 身旁的段栖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二话不说把他搂进怀里,低声安慰:别害怕,我在这里。 嵇雪眠被他抱着,感受到他轻缓的呼吸喷在耳畔,心头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好像曾经有人这样对他做过无数次那样,紧紧拥抱着他,不停的闻他身上的味道。 虽然嵇雪眠确定,他身上只有洗涤剂清新的味道,没有别的。 但是很有安全感。 段栖迟仿佛着魔一样,亲着他的耳垂,好香。 香? 嵇雪眠又恍惚了一下。 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嵇雪眠一直是个无神论者,但是此时此刻,他不由得去想,会不会 我们是不是在前世就见过面? 段栖迟轻轻一笑,把他扳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低头,在吻住他之前,说了一句话。 我想在那个时候,我就深深的爱着你。 番外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