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穿成作精贵妃后》 第1页 [穿越重生] 《病美人穿成作精贵妃后》作者:画三春【完结】 本文文案: 林姝姝穿成架空朝代里的作精贵妃,带着她一步三喘、弱不禁风的玻璃身子。 贵妃仗着皇帝宠爱,上敢阴阳太后,下敢杖责使臣,宫里的人得罪个遍。 却不想,皇帝对她好,全是因为受制林家,实际烦她至极,林家覆灭之时,便是贵妃谢罪之日。 林姝姝:“我还能挣扎一下。” 林姝姝穿来时,贵妃刚打了使臣,扬言要把人家收进宫里做奴才。 使臣不堪受辱,大闹要贵妃道歉,谁知宴时,贵妃才福了福身,便倒下了。 第二天就传出,贵妃病重,危! 林姝姝三顾使馆,是真的想道歉弥补,却回回病倒在半路上。 吓得使臣连夜回国,歉也不要了,生恐担上谋害贵妃的罪名。 太后厌她跋扈嚣张,林姝姝就日日跑去请安,冬日抱着手炉,指尖仍冻得通红。 林姝姝咳嗽不断:“听闻母后近日嗓干,儿臣亲手炖了雪梨汤,请母后赏脸。” 还有万寿节上的万福图,禧平寺的平安签,望着林姝姝因祈福茹素越发苍白的小脸,太后难得怀疑—— 怕不是她误解了贵妃? 私底下,林姝姝赏了贴身婢女百两纹银:“辛苦你帮忙炖汤抄字求签了。” 不知何时,贵妃风评扭转,司祁的目光也控制不住地落在她身上。 林姝姝常年抱恙,身上萦着一股散不去的药香,冰肌玉骨,纤腰不足一握。 林姝姝怕疼怕苦,更怕龙颜大怒教她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她小心侍奉圣驾,却每每自己先病倒,晕头闭眼,牵着司祁的袖角小声啜泣。 醒来再细声细语请罪:“都怪臣妾身子弱。”泫然欲泣,让人说不出半句重话。 后来,俊美的帝王守在才封后便重病的林姝姝床边,声音压抑凄苦:“梓童,朕如何才能养好你?” 【阅读指南】 1.双初恋 2.男主有后宫但没有关系,后期会遣散 3.女主病秧子,天赋技能生病和cry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天作之合穿越时空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姝姝,司祁┃配角:好多人哇┃其它:预收《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姝姝也不想生病的QAQ 立意:无论何种境地都要好好生活 第1章 姝姝求生第一天 “娘娘,皇上已经到赏晴园了,估计再有一刻钟便到了。” “皇上向来珍重娘娘,那南梁的使臣本就失礼,竟还敢叫嚣着让娘娘道歉,先前阿布来说,皇上怜惜娘娘受委屈,这会儿就是专门来看望您的。” 落染面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喜色,提到阿布,又忍不住佩服自家娘娘厉害,连皇上身边的内侍都能收买,这两年多少皇上的行踪,全靠阿布相告。 林姝姝倚靠在窗边小榻上,神色浅浅,听了落染恭维的话,不应声,也不显高兴。 小榻上置有一方桌,桌上摆了一只铜镜,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心里的翡翠珠子,抬头看见铜镜里的模糊倒影,又是心头一梗。 距离她意外跌落楼梯,穿成了架空朝代里的作精贵妃,已经整三日了。 林姝姝,A大附院有名的钉子户,别人是耗在自家房子里不肯搬,她是在医院躺了七八年,偶尔出去放放风,过不了三五天就又要回来,整个医院大小科室,鲜少有她没去过的。 许多时候,林姝姝甚至选不出,到底是早些病故好,还是继续在医院残喘好。 这回便是她麻疹刚好,独自下楼散步时,一时心神恍惚,踩空从楼梯下跌了下去,再睁眼,人还是那个人,时代却是不同了。 说来也怪,这贵妃的模样与林姝姝一模一样,哪怕是耳垂上的一颗小痣,位置都不差分毫。 要说唯一有差别的,贵妃身体建康,善弓射,入宫前常纵马林间,而林姝姝便是走路的步子快些,都可能引发哮喘。 穿过来三天,林姝姝从落染嘴里摸索出不少事,与她已知晓的一整合,勉强拼凑出个贵妃生平。 贵妃出于林家,林丞相曾为辅政大臣之一,嫡女方入宫,便独占圣宠三年有余,手掌凤印,便是太后都敢正对着呛,直到杖责了南梁使臣,险些引发外交事故,终于激起众怒。 满朝弹劾,哪怕是她那身居高位的丞相父亲也护不住,皇上下旨,褫夺封号,收回凤印,贬谪为妃,更有禁足罚俸,可算削减了贵妃气焰。 而这之后,便是皇帝打压林氏一族,揭露林家罪行,贵妃也未能逃脱罪责。 简单来讲,贵妃这一生仅用八个字就能概括,作天作地,死无全尸。 至于如何作如何死,现在作到了什么程度,又如何一步步迈入坟墓的—— 嘿,全都不知道! 她只晓得,贵妃刚将使臣噼里啪啦一阵杖打,扬言要把人家收进宫里做奴才,而宫里的奴才,除了太监,林姝姝想不到旁的了。 想到这里,她呼吸都变得没那么畅快了,正要坐直身子,不防被呛到,当即闷声咳嗽起来,因为气息不匀,眼角激出生理性的泪花,好半天才停下,眼尾亦是染了一片红。 落染被她吓到,半跪在身边,不住在她背后拍抚。 -- 第2页 “娘娘这几日是怎么了,莫不是被那无礼使臣气的,如何身子这般虚弱。”落染本是在抱怨,不想这话听在林姝姝耳中,又是一记暴击。 穿成贵妃,前有狼后有虎,林姝姝已经能预料到日后少不了的宫斗缓解。 然—— 既是要宫斗,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副适合宫斗的爽利身子呢? 再不济了,既然叫她继承原主的遗志,凭什么不能把身体一起遗留了! 是了,林姝姝穿成作精贵妃,偏还带着她那一步三喘、弱不禁风的玻璃身子。 得亏这几天一直在殿里修养,不然林姝姝都怕,出趟门就要被什么引起过敏,也不知这个朝代的太医署有没有特效药,能不能把她救回来。 有幸捡回一条命,林姝姝还是很爱惜的。 她气息还未喘匀,本想再静坐片刻的,落染却凑过来,小声问:“娘娘可要换身衣裳?尚衣局前儿刚送了一套金丝素雪绢裙,您不是说想打扮的素净些?配您那对南海鲛珠坠正合适。” 落染还有句话没说,林姝姝这几日脸色不大好,面皮依旧白皙,却透着股病气,若真往素净里打扮,少不得楚楚动人,勾人怜惜。 谁料林姝姝根本没看她,也未看见她眼中的殷切,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本宫瞧着现在的装扮就挺好。” 因着不知胭脂水粉的材质,林姝姝不敢贸然涂抹,今日仍旧未施粉黛,只稍稍抿了一点口脂,却衬得她越发唇红齿白,少了许多凌厉,多了几分温柔。 至于衣饰也简单,翠烟衫妆花裙,垂鬟分肖髻,最多再加上一支朱钗,其余什么环坠,不能再多了。 仅这般穿着,在林姝姝看来已经很是麻烦,但在宫里其他人眼中,显然还不够华丽贵气,至少是撑不起贵妃名号的。 落染也这般想,还要再劝,却见林姝姝摆摆手,不愿听她多说。 “……奴婢晓得了。”落染轻叹一声,都依娘娘的。 却不知,她家娘娘这几天为休养生息,只想从早躺到晚,今日能专门拿出半个时辰梳妆,也是为了迎接圣驾,要不是怕惹恼皇上给她再添罪名,她是连这一时片刻也不想动弹的。 主仆两人没等多久,就听见殿外传来内侍的传唤声。 落染喜上眉梢:“娘娘,是皇上来啦!” 知道知道,掌握贵妃生杀大权的人来了。 林姝姝只能起身,由着落染帮她理了理衣衫,许是这几天躺多了,自己走起路来,还有点不习惯。 贵妃位尊,又有圣上荣宠,一向不用到殿门口相迎,不过林姝姝还是想挣扎一下的,想着万一能改变在皇上心里的印象呢? 这首要的,便先破除特例,去殿门口迎接圣驾罢! 如果说,贵妃是个自求死路的炮灰女,那司祁绝对是手拿龙霸天剧本的升级流男主。 司祁十四登基,因年幼,朝政由三位辅政大臣把持,直至十八纳林家女入宫,方得以掌权,后三年,将兵权收归手下,开始肃清朝堂。 前后七年,司祁终彻底掌权,往后数年,外练兵马,内抚朝臣,励精图治,当得一句明君。 别人不知道,林姝姝却是一清二楚,这所谓肃清的,首当其冲就是林家。 容不得她多想,两人已走到华清宫门外。 今日阳光较盛,林姝姝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只看见一团模糊人影过来,屈膝就要跪,顺便参拜:“臣妾参见……” 不等她说完,司祁已将她打断:“爱妃快起,怎到外面来了?”司祁一把扶住她,看似亲近,却是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只手臂相贴着。 离得近了,人也能看清楚了。 林姝姝微微抬头,看清人脸的那一刻,忍不住楞了一下。 ……该说,不愧是手握龙傲天剧本的人吗? 司祁年纪不大,可毕竟在皇位上待了这么多年,一声威严贵气,男人长相俊美,眉峰凌厉,器宇轩昂,不怒自威。 “爱妃在看什么?”林姝姝发呆的时间长了些,司祁好奇问。 “没、没有……”林姝姝回过神,被握住的手腕有些不自在,想把手抽回来,谁料男人握得更紧了。 司祁又说:“先进里面再说,朕这几日忙于南梁的事,怠慢了爱妃,爱妃莫恼,今明两日,朕都宿在你这里。” 林姝姝心中大喊不必,面上却要表现出一副惊喜的模样,甜甜地道了声谢。 两人一同进到殿里,随着司祁一同过来的内侍也分散站到两侧。 司祁这时发现:“伺候的人呢?怎么不见之前的宫侍?” “是臣妾叫他们出去的,人太多了些,看得眼杂,正好臣妾没什么事,就都打发出去了。”林姝姝如实回答。 司祁点了点头,没多在意思,余光瞥见贵妃面色稍显苍白,倒跟平时不太一样,不过他只觉得这是贵妃的新把戏,不主动搭话,也不想多费心思。 想到此回过来的目的,司祁邀着林姝姝坐下,沉吟片刻:“上回爱妃教训的使臣,今日递了求见的折子,朕想着听听爱妃的意见,便压下没见。” “皇上您如何看呢?”林姝姝悄声问道。 司祁看了她一眼,总觉得今日的贵妃要安静些,想了想便说:“依朕看,爱妃做得好!不过小小南梁,如何比得上爱妃尊贵,爱妃愿意教训他,该是他的福气,还敢叫嚣上谏,合该重罚!” -- 第3页 这些话,司祁敢说,林姝姝却听得心惊胆战。 异国来使,按理说这也算得上涉及家国的大事了。 先不说那使臣到底是不是真有错,贵妃能越过皇帝,行了杖责,这一不小心就是外交破裂的结果。 而皇帝不仅不生气,还要上赶着问贵妃意见,听在外人耳中,少不得一个妖妃祸国,依贵妃的脾气,哪怕使臣低声告饶,她也不会轻易放过。 这么一来二去的,贵妃引起众怒遭弹劾,仿佛……也在情理之中? 再看司祁面带微笑,柔声安慰道:“爱妃想如何直说就好,朕定是站在爱妃这边的,只你我二人,爱妃无需顾忌。” 林姝姝转头去看,四目相对,男人的眸色暗沉,嘴角含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直到这刻才有了几分穿越到深宫的真实感。 每一句话后面都藏着无数锋芒,不知哪句话说错了,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林姝姝背后起了一层冷汗,她咽了咽口水,勾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把一直被司祁牵着的手缩回来,垂眸轻声道:“或许,臣妾可以去道个歉?” 此言一出,司祁波澜无惊的面上终浮现出一抹讶然。 作者有话说: 姝姝:努力不生病的第一天 推推下一本《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收藏一下哇~ 明家四小姐肤如凝脂、手如柔荑,端庄淑雅,通晓古今,一手琵琶曲名动冠京。 京中才子素以美人顾盼为荣,若是哪天能得四小姐一句赞赏,这辈子算值了。 直到有天曝出,明窈并非明家小姐,而是狸猫换太子中的狸猫,是家中仆婢的私生女。 明窈被赶出家门,众人唏嘘,除了要抬她做小妾的五十岁富商,其余人竟无一肯伸出援手。 明窈便是饿死冻死,从护城河跳下去,也不肯嫁个比她爹年纪还大的老头子。 于是,她真的从护城河跳下了。 谁料再睁眼,她成了与域外部落和亲的公主。 据说公主和亲的乃草原上最凶残的一族,族人生食血肉,首领更是身长八尺,以杀戮为乐。 陪嫁的丫鬟日日在她耳边哭:“公主可如何活命!” 明窈:不如再死一次。 和亲的队伍日渐深入草原,正当狼群围攻之时,从天而降的高壮汉子成了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明窈作为身份最高的,理应亲自道谢。 谁知汉子见她第一句:“这就是送与我的公主?” 未来夫君汉话说得挺好,可惜人如传闻,身长八尺,面容凶恶,声如洪钟。 明窈不负众望,未来夫君才碰上她肩膀,她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停不下来。 明窈:疼的。 后来明窈与狄霄完婚,狄霄最喜欢跟她说的一句话就是:“听话!” 明窈开始惧其威严,听得多了,耳朵都快起了茧子,后来实在不耐,在男人又一次叫她听话时,一巴掌呼在他额头上。 狄霄耳尖一红,张口还是俩字:“听话!” 在狄霄眼里,打仗赢来的媳妇儿哪都好,会教他的族人织布耕种,会帮忙救治生病的牛羊,甚至还能教大家深入内地,与汉人商贸。 唯一不好的,便是忒娇气,吃不得腥膻,住不得野外,骑个马都能磨伤双腿,好几天不能走路。 最近尤其嚣张,不仅不许他同寝,连话都不许说了。 狄霄一黑脸,媳妇儿比他更凶,捂住他的嘴巴,一龇牙:“都说了不许你说话!” 第2章 姝姝求生第二天 半晌,司祁笑出声:“姝姝说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称谓叫林姝姝身子一颤,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而这时,司祁抬手碰在她额头上,故作调笑道:“这不也没发热。” 林姝姝对他的触碰很是不适应,暂时忘了称呼的事,偏头躲了一下,回神觉得不太对,再看司祁面容,果然看见男人眼中的一抹深意。 “……”林姝姝想了想,又把头偏回去,重新把额头放在司祁手底下,讨好地笑了笑,“臣妾挺好的。” 司祁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有这般举动,愣了一下,心下一动,竟一屈指,在她额角敲了一下。 “唔!”林姝姝吃痛,这回是真的能躲开了,偏她痛觉神经敏感,本不算什么的一下,硬是叫她眼尾一红,“疼!” 言语间带着责怪,加上她往后躲闪的动作,分明是带了嫌弃。 直到落染噗嗤一声笑出来,林姝姝才后知后觉,面色一僵,慢吞吞把捂在额角上的手放下去,更是不敢同司祁对视:“臣妾——” 说了一半,不知如何说了,林姝姝皱起眉,习惯性地摩挲起小指。 幸好,司祁没让她纠结太久,主动揽了过错:“是朕的不是。” 林姝姝抿唇不语,心底却是偷偷表示赞同。 这时,司祁叫宫人去布膳,如今已接近晌午,他虽是来问贵妃想如何处置使臣的,但也不急着要一个论断,何况刚刚得到的回答与他希望的多有偏差,不如让林姝姝再想想。 说起布膳,林姝姝顿时来了精神。 司祁一转头,才发现身侧的人一改先前的萎靡,眼睛仿佛在放光,明明什么也没说,却能让人感觉到,她仿佛整个人在喊—— -- 第4页 快吃饭! “……爱妃是几日没吃好了吗?”司祁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 听他又把称呼还回去了,林姝姝总算自在了一点,虽不知男人改变称呼的契机在哪,但多听些日子,总能发现的。 林姝姝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表情,但面上仍有期待,许是此时高兴,便是对着司祁,也提高了几分胆量:“没有,臣妾吃得极好。” “膳食司的大厨都很厉害,每道菜都很妙,臣妾很喜欢。” 林姝姝对厨子们的赞美乃是发自内心的,想到昨日的鲜炖和清糕,便控制不住地分泌口水。 宫里给贵人们的菜肉都是最新鲜的,而且这个时代也没有各种各样的添加剂调味剂,大多菜式都是本味,加以高超厨艺,只要确定菜里没有过敏源,林姝姝便能大快朵颐。 “那爱妃是?” 林姝姝慢半拍,好险想出了标准答案,只见她羞涩笑笑:“臣妾是想到能陪皇上用膳,方才迫不及待呢。” 这个答案倒是在司祁意料之中,刚冒头的一点兴味很快偃旗息鼓,他点点头:“是朕这段日子疏忽了,往后要是有闲,朕一定多来陪姝姝。” 因着早有准备,再听他喊名字,林姝姝反应平静了许多,只是暗自记了一笔,等把皇帝送走,再慢慢总结规律。 午膳摆好前,两人又聊了几句,多半是司祁在问,林姝姝乱答一通,许多涉及往事的她不知道,少不得含含糊糊,看上去心不在焉极了。 司祁大概是看出点什么,可他不提,林姝姝也就装作不知道。 好不容易布好了膳,不知道司祁怎么想,反正林姝姝是送了一口气,步调都快了不少,几步坐在餐桌前,一抬头发现司祁还站在旁边,又慌里慌张地站起来。 “皇上请入座。”林姝姝规矩说道。 好在这一回司祁没再多说,布膳有内侍伺候,林姝姝想着贵妃人设,试探着给司祁盛了一碗鸡汤,看男人没有多余神色,便知道这次是猜对了。 不过是简单吃个午饭,林姝姝没多想,只一开始稍微有点拘束,但见皇上不开口,慢慢就放松下来。 很快,司祁放下筷子:“爱妃的胃口一直这么好吗?” “唔唔!”林姝姝正忙着吞老母鸡汤,很是敷衍的应了一声。 坦白来讲,林姝姝的吃相很好,哪怕进食的速度极快,也没有一点狼吞虎咽的粗鲁,唯一让人惊讶的,其实只有快。 明明没见她吃多少,可盘子里的东西肉眼可见地减少着。 偏偏正常来讲,司祁来这边用膳,贵妃从来只顾着给皇上夹菜说话,一顿饭下来,根本吃不了几口,只有今天,堂堂一国之君,还比不上一道老煲鸭。 也不知想到什么,司祁敛目没继续追问,放任林姝姝安稳吃完饭,才又提到:“爱妃可想好,要如何处置南梁的使臣了吗?” 其实南梁使臣与贵妃的事,还真是无妄之灾,南梁民风开放,遇上貌美者,不论是否婚嫁,皆可夸赞,贵妃不知南梁习俗,听见使臣夸她纤腰弱柳,哪怕对方并不带轻浮,仍觉得被冒犯了,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打一顿再说。 “啊?”吃饱喝足,大脑运转的速度也慢下来。 林姝姝眨了眨眼,半天才想起南梁使臣又是何物,她不明白:“不是说让臣妾去道个歉,以和为贵吗?” 说来说去,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司祁耐着性子:“姝姝不必为了朕委屈自己,若是觉得不满,尽管处置了他们,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朕兜着呢,只要朕能把控的,定会护着你。” 林姝姝想说,这真不是为了你。 只话到了嘴边,又变了个模样:“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这几天也想了许多,以前是臣妾不懂事,给皇上惹了不少麻烦,臣妾以为,这回也赖臣妾学识浅薄,不管怎么说,毕竟来者是客,做主人的,总要善待来客才对。” 林姝姝始终不改口,司祁又不能逼着她要杀要打,无奈作罢。 正值春日,午后的日头暖洋洋的,两人移步到床边小坐,不过片刻,林姝姝就有了困意,强撑了一会儿,还是打了个哈欠。 正当她思量要不要直言休息的时候,却听殿外一阵嘈杂。 司祁放下手中的书卷,开口道:“应该是朕叫他们送来的玉枝牡丹,朕想着姝姝喜欢花草,特意叫他们打理好送来。” 林姝姝瞳孔骤然收缩,不等她开口阻拦,搬着花盆的小太监已经进来了,花盆极大,半人高,足足三个人才能搬动。 花盆里的花开得正盛,淡粉色的花瓣娇嫩欲滴,枝叶边缘隐有亮色,故称玉枝。 花盆落地的时候重了点,颠得花粉飞出来。 “爱妃可喜……” “阿嚏!”林姝姝猛地打了个喷嚏,看着花盆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哪怕她及时捂住了口鼻,还是有落网之鱼飘到她身上。 不过几息之间,她鼻尖上就出现红点,随之蔓延,最后小半张脸上都出现微红。 与此同时,她的呼吸也变得困难,再没办法捂着口鼻,只下意识地掐住喉咙,另一只手抓住司祁的袖子:“叫、叫……太医。” 说完,她弓下身,几乎要将头埋进膝盖之间,呼吸也愈发粗重。 司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半天才回神:“传太医!” -- 第5页 他绕到林姝姝身侧,也顾不上往日的嫌恶,余光扫到跟前的牡丹,灵光一现:“将这花搬出去!” 也正是这时候,他才想明白华清宫是哪里不对—— 宫里只留下一些绿植,往日锦簇的花都不见了。 太医来得及时,一碗药喂下去,林姝姝脸上的过敏症状消减了许多,她躺在床上,身上搭了一床薄毯,双目紧闭,胸口小幅度得起伏着。 “娘娘许是对花粉过敏,症状重了些,如今喝了药,症状稍减,还喂了安神汤,再好生修养几日,兴许就无碍了。”太医拱手回禀。 司祁微微颔首,待太医退下去煎药,招来落染:“这是怎么回事?” 落染抹着眼泪,一开口便是:“都是那南梁的使臣,这些日子娘娘心头积火,食欲不振不说,这几日已经虚弱好几回了,娘娘以前从来不会因花而生病,说不准就是被气的,才容易染疾,要奴婢说,合该砍了他的脑袋!” “你家娘娘……也是这般想的?”司祁问。 落染重重点头:“那是自然,奴婢打进宫就伺候娘娘了,最了解娘娘不过,被那般轻薄,莫说娘娘向来心高气傲,随便换成谁,也是要恼的。” “娘娘一直相信皇上,知道您一定会为娘娘讨回公道,娘娘不忍叫皇上忧心,奴婢却看不得她委屈,只能斗胆,求皇上做主。” 司祁知道,林姝姝身边的心腹不多,落染便是最得她信任看重的一个,既然落染都这么说了,那多半是有林姝姝授意。 所以,之前说的那么好听,什么道歉不惹事,也只是以退为进吧? 要不是有太医断诊,司祁甚至怀疑,贵妃此刻的过敏,是不是也是装的。 不过不论真假,总归他也不愿在华清宫留宿,此时正好有了借口,乐得自在。 人前,司祁仍旧是一副对贵妃百般宠爱的样子,仔细交待宫人好生照顾主子,又让内侍去取一匣子珍珠做赏,留了小半个时辰,方才离开。 然而,他才离开华清宫,身侧平白多了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主子。” 司祁目不斜视:“去问问阿布,贵妃又在耍什么把戏,朕怎么不知道,她还对花粉什么的过敏?” “对了,等下回贵妃打听,便让阿布说朕心中有愧,不敢去见贵妃。” “是。”男人沉声应下,不过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不见了。 待四下无人,司祁停下脚步,想到今日贵妃和往日全然不同的作态,半天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直到听见来福来唤,才压下心头的疑惑,等随侍的人过来。 作者有话说: 姝姝:一不小心生病的第二天 —— 开文前三天都会有小红包ww 感谢小伙伴们的评论~贴! 第3章 姝姝求生第三天 许是当日飘散的花粉不多,林姝姝过敏的症状只两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然而,过敏好了,她也没能下床。 “呜哼——”林姝姝抱着薄被,蜷缩在床脚不住哼哼。 她发出的声音很低,往往要好半天才会发出一点娇吟,偏偏额角汗珠不断,被她揪在手心里的被角都快被薅出丝线了。 “娘娘再忍忍,太医很快就来了。”落染跪在脚踏上,浸湿的帕子换了两条,一直给贵妃擦拭着额角的冷汗,却始终不见成效。 就在今早,林姝姝身上的过敏症状彻底好了,本是皆大欢喜的事,谁知饭后没多久,她便感到腹痛难忍,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无法缓解,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直到她疼得直弓身,才不得不派人去传太医。 而就这等待的片刻功夫,又叫她不甚咬伤嘴唇,血珠挂在唇边,只显得整个人都可怜憔悴了。 “臣参见——”太医终于到了,等不及他多礼,落染赶紧让人上前看诊。 待林姝姝伸出右手,在腕间覆上一层薄薄的丝绢,太医仔细诊脉,谁知越诊面色越古怪,最后收手问:“敢问娘娘近几日吃食如何?” 林姝姝蔫蔫的,根本不愿说话,幸好有落染清晰交待:“就是平时那些菜式,不过娘娘这几日胃口好,往常只能喝一碗粥的,现在能喝三四碗。” “那今日早膳如何呢?” “娘娘大病初愈,今早胃口更好些,吃了一碟花糕两碗银耳燕窝粥,还食了一张小油饼和一块酥酪,哦对了,还在最后尝了两块轧糖。” 吃的时候林姝姝还不觉如何,现在听落染一数,才发现有那么一点点多。 太医了然,稍作思考,委婉说道:“依臣看,娘娘或许可以适当改善膳食,过犹不及,兴许稍作约束,能有不小的益处呢?” 林姝姝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这这、这不就是说,她吃太多,吃撑了吗! 才想明白的瞬间,她苍白的面上染了一层绯红,借着手里的被子,她又往里埋了埋,直到挡住大半张脸,叫人看不出神色,方才停下。 另一边,落染没听出太医的言外之意,只细心记下:“……多食温软,少油少盐,禁两日鱼肉,可多食蔬果。” 交待完备,太医拱手道:“那臣先去给娘娘配一副消食方,然后尽快给您送过来,待喝过汤药,当能减缓病痛。” 林姝姝无力地摆了摆手,勉强撑到太医把消食药送来,囫囵吞下,又含了两粒梅子以消嘴里的酸苦,也没有挪动位置,直接靠着床柱阖上双目。 -- 第6页 因着这回积食,林姝姝有意克制自己,在吃食上比先前少了将近一半,而且这几天膳食司准备的饭菜多为清淡,让她消了不少兴趣。 就这么又躺了三四天,落染几次来劝:“娘娘要不要出去走走?” 坦白来讲,林姝姝并不愿出去,尤其害怕撞上不该见的人,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直到这天傍晚,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终于踏出主殿大门。 她带着落染在华清宫前后绕了一整圈,带着面纱,小脸绷得紧紧的,里外全要看。 宫人有些时日没见主子了,如今看贵妃面色不好,更是小心,唯恐哪里做的不好,惹得贵妃大怒,到时可就不止宫规责罚了。 随着林姝姝的脚步愈清,拎着小喷壶的婢女忍不住噗通跪下:“奴婢、奴婢……” 谁知,林姝姝根本没在意她,径自从她身侧绕过,最后停在一片刚出芽的植株前,不带任何情绪地问:“这是何物?” “这不是娘娘最喜欢的山间富贵吗?底下人照看得可好了,等到了五六月份,整个院子里都是花香,大团的花团,您看着也欢喜。” 随着落染介绍,林姝姝忍不住庆幸,多亏她问了这么一句。 身侧跪着的婢女也插嘴:“……今年又移栽了几十株,娘娘。” 直到林姝姝下句话出来,她说:“既是鲜花,就移出华清宫吧。” “啊?”专门伺候殿里花草的婢女愣了,回神却是惊慌,“娘娘,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对吗,奴婢可以改,求娘娘饶命!” 说着,她重重磕起头来。 林姝姝这几天一直在习惯别人的跪拜,但面对叩首,仍有些接受不能,抿了抿唇:“好了,本宫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不过是想给自己营造一个适合的生存环境。 先是花粉过敏,后是饮食过量,才放肆了没几天的林姝姝终于意识到,便是换了一个时代,她那可怜脆弱的身子也容不得她快活。 吃吃喝喝?尝个滋味就够了。 为了避免下回不甚中招,林姝姝只能自己多在意,这当务之急的,先把寝宫收拾干净,什么花花草草鱼鱼鸟鸟,所有不确定因素都不该存在。 她说:“先起来吧,带本宫四处看看,这宫里有什么花草。” “是。”婢女不明白贵妃是何意,但侥幸逃了责罚,自不敢多言。 婢女名唤翠珠,当初就是因为养花养得好,才被贵妃要来,专管伺候宫外的花草,不论冬夏,最好能四季长春。 这般,翠珠对华清宫的花草树木分布最是了解不过,带着林姝姝转了一圈,哪怕介绍简短,依旧让她黑了脸。 “这殿里殿外,这么多花?”林姝姝下意识挡住口鼻。 可惜,不论落染还是翠珠,又或者其他什么人,都不能理解她的苦衷,落染还问:“娘娘不喜欢吗?您不是最喜欢那些艳丽的颜色,尤其到了四五月,咱们华清宫的景致不比御花园差。” 林姝姝细声细语:“不喜欢哦。” 迎着其他人不明所以的目光,她不容置喙地吩咐:“这殿里所有的植株,草也好树也好,只要是开花的,尽移出去,还有后面的两颗大柳树,趁着柳絮还少,也都移走吧,往后咱们宫里,我是不想再见到漂亮花花的。” “落染 ,你还记得前几天我生了什么病吗?” 落染迟疑:“花、花粉……” 林姝姝赞同地点了点头:“是了,花粉过敏,本宫也想殿里漂亮些,无奈身体不允许,想必皇上知道了,也能理解本宫吧。” 涉及到贵妃的身体,其余人不敢再多置喙。 而且有着林姝姝监督督促,华清宫的草木移植还请了内务府的人来帮忙,一群人大刀阔斧,前后不到两天,就把整座宫殿都拔得光秃秃的。 华清宫的动静这样大,其他殿的人难免会听到风声。 一打听,原来是贵妃前几天花粉过敏了,这样迁怒了整个宫里的花草,正合她的性子,倒也不足为奇。 旁人听过笑过,很快就把这事抛之脑后。 最后只剩下落染觉得遗憾,尤其是出门看见光秃秃的广场,回屋就跟林姝姝念:“娘娘,不然在院里放些奇石吧,总比现在空荡荡的好看。” “奴婢进宫前还见过一家富户,便是在院里修了许多水渠,养些鱼儿,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林姝姝不感兴趣,没应声,别人不喜欢秃秃的殿宇,她看着却满心欢喜,别的不说,至少再不用担心花粉柳絮什么的乱飞了。 落染总是在说,林姝姝听她念得心烦,终于决定出去找点事,省得成日在屋里坐着生闲:“我不是叫你去打听南梁使臣下榻的驿馆吗,可打听清楚了?” “回娘娘,都在鸿胪寺下榻。” 有了位置,林姝姝咸鱼翻身,招呼落染来给她梳妆,不必太奢华,简简单单能见人就好。 落染这几天也习惯了,摒弃那些繁琐的朱钗,只梳个双环髻,最后在眉间点一点朱砂,抿上口脂。 出门的准备做好了,林姝姝才想起来:“说起来,本宫出宫可要找皇上要通行令牌?” “娘娘忘啦,皇上给了您令牌,可随时出宫呢。”落染笑说,“不是娘娘之前总会想家,皇上为了您方便,特意给了娘娘恩赐。” “……”一时间,林姝姝竟说不出好与不好。 -- 第7页 她只知贵妃深得皇帝宠幸,却不知这份恩宠,着实有了太多偏爱。 然而更让人心梗的,恩宠是假的,偏爱也是假的,只有演戏是真的,此时的偏爱愈多,日后死得才愈惨。 林姝姝长长舒出一口气:“那,本宫多久出一次宫呢?” “娘娘只去年出去过一趟,之后常伴皇上左右,自是没有太多时间。” 那就好,还有救。 林姝姝放松了一点,清了清嗓子,又说:“你去跟皇上说,本宫想去趟鸿胪寺,念着那日跟南梁使臣起的冲突,想去探望一二。” “娘娘不是可以直接……” “叫你去就去,不许多问。”林姝姝虎着脸,一点不想解释,临了又把落染叫住,“还有那什么进出宫门的令牌,你也给皇上送去。” “就说本宫想了想,不好仗着皇上宠爱便坏了规矩,如今把令牌还回去,多谢皇上盛宠,待日后皇上再来,本宫再亲自谢恩。” “快去快去,走快些,还能在天黑前赶回来。”林姝姝小声催促着,直把落染赶走,殿里没了旁人,才长叹一声,趴在桌上。 作者有话说: 姝姝:第三天,病了,又好了! —— 来惹来惹,昨天在实验室忙了一天,就没赶上更新orz 补昨天的,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2-04-19 22:10:14~2022-04-21 13:1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朝暮暮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姝姝求生第四天 落染回得很快,不仅将出宫令牌带回来了,身边还跟了一个身量不高的内侍。 “奴婢回来了。”落染说,“皇上不肯收回令牌,怕您出宫不方便,还派了阿布公公来伺候,皇上还说,您不必着急回来,若是晚了,可以去丞相府住一晚。” 说着,阿布也上前,规规矩矩跪下磕了头,起身说道:“参见娘娘,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请娘娘安。” 林姝姝听着,忽然琢磨出点不对劲。 果然,下一刻就听落染笑问:“阿布公公,请问皇上这些日子可好,可有想着咱家娘娘,可有说什么时候再来华清宫呀?” 林姝姝猛地想起,之前落染也提过阿布的名字,只是那时候她神不思蜀的,听完也就忘记了,直到此时才意识到—— 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内侍,凭什么要把皇上的行踪提前告诉一个后宫妃嫔? 来不及多想,阿布已然在回禀:“落染姑娘说笑了,皇上最是喜欢娘娘,平日除了政务,多半是关心娘娘在做什么,只是……” “停停停!”就在落染被勾起好奇心的时候,林姝姝忽然叫停。 回头一看,却见她一脸严肃:“不许再说了,皇上圣意,岂是你我可以探听揣度的?那个阿布啊,你既是在皇上身边当差,当得谨言慎行。” 这话说出来,除了林姝姝自己,剩余两人都是一脸问话。 落染还附耳过来:“娘娘可是担心隔墙有耳?奴婢提前招呼过了,附近没人,阿布公公向来为娘娘驱使,也是向着娘娘的。” 林姝姝听到这,不仅没觉得高兴,反倒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出现了,忍不住痛苦面具,扶额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皇帝身边安插人手。 贵妃当真不辜负嚣张盛名,这种窥伺圣踪的死罪也能全然无视。 不怪最后惨死,都是应当的。 林姝姝做不到无动于衷,实在担心自己小命,招手让阿布靠近,然后正襟危坐,很是严肃地交待:“那阿布你听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皇上的人了,不论本宫问你什么,你都不要说,你只要记着,你只听皇上的话。” “听懂没?”林姝姝不放心问道。 “可是娘娘……” “没有可是,你要听话,不然将来被皇上发现,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阿布心说,皇上早就知晓了,便是之前那么多次通风报信,也全是在皇上的授意下进行的,不然凭着贵妃的张扬,早被对方发现了。 至于面上,他只能表现得惶恐:“那奴以后跟娘娘?” “跟本宫有什么关系吗?没有的,阿布公公,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本宫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最多不过赏两块银子,私下里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是是,奴才晓得了。”阿布忙点头,一歪脑袋,“这恐怕是奴才最后一回给您尽忠了,前两天皇上提起您……” “不不不,你不必告诉我。”林姝姝急忙打断,因为说的急,还咳了几声,只能放缓音调,语重心长,“你什么都不必告诉本宫。” 她是任何一点与司祁相关的都不想听见,当即话音一转:“现在本宫要出去,你只是陪同的,多余的话便罢了。” “既是跟皇上打过招呼,事不宜迟,趁早出发吧,也好赶在宫门落锁前回来。” 剩余两人诺诺应是。 落染和阿布一起出去打点出宫的车马,走时还能听见落染念叨:“……等之后回去了,你可一定要跟皇上多多提起娘娘,这后宫里妃嫔无数,数娘娘对皇上最上心。” 林姝姝听了一耳朵,忍不住侧目多看了一眼。 小半个时辰后,出行的车马备好了,伺候的宫人跟了四个,除了落染和阿布,又多加了一个婢女,还有一个内侍赶车。 -- 第8页 因为之前的耽搁,此时已近正午,要想在天黑前赶回来,少不得快些。 林姝姝在宫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进到里面才发现,原来马车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贵妃出宫,又有皇上的恩宠在,虽然不能大肆宣扬,但车马的排场也是足够的,从外面看,马车车厢长宽高近两米,四四方方,两侧安有开窗。 谁知进到里面,整个空间远没有外面看得那样大,车壁很厚,涂着厚重的红漆,便让车内越发显得促狭拥挤。 再加上车厢里放了小桌食盒,对面的位子上还叠放着两床薄毯,林姝姝刚坐下,就觉得空气整个流通不起来,闷闷的,呼吸都困难了两分。 她并非挑剔之人,此时仍是微微蹙起眉。 偏偏落染还在旁边说:“皇上还是心疼娘娘的,看这马车,除了您,还有谁能用得上这般仪仗。” “……”真是荣幸了呢。 林姝姝满腹槽点,但因为马车已经启程,路上颠簸,叫她根本没心思说话了。 马车走在宫道上还好,速度慢,道路也平整,偶有起伏,也在林姝姝的忍耐范围内,直到出了宫门,绕过建荣大街,到了百姓长走的小路上。 “呕——”马车上的窗子已经全部打开了,街上百姓的喧杂不绝于耳。 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孩提幼儿的哭啼声,林姝姝还听见有个小哥追在她们马车后面,大声喊着:“上好的胭脂水粉,贵人不妨看看!” 热闹是热闹,可又有什么用呢? 马车里,林姝姝小脸煞白,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红润全没了,胃里翻江倒海,脑袋靠在落染肩上,仍是挡不出一阵阵的头晕。 “娘娘不然咱们回去吧,咱们不坐了。”落染已经劝了好几回,每次都没林姝姝摇头拒绝。 落染左右不了主子的想法,只能暗暗抹眼泪。 娘娘之前做马车分明什么事也没有,上回归宁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会儿就不行了呢? 阿布坐在对面,还是头一回见贵妃这样虚弱的样子,想上去帮忙,又不知做什么,最后只能缩在座位上,偷偷多看两眼,等回了宫,再跟皇上禀告。 鸿胪寺不在内城,要穿过内城门,再走大半个时辰才能到。 “娘娘喝口水吧,要不要叫人停车歇一会儿?” 林姝姝不说话,只艰难地抬起手,摇了没两下,又重重摔回去。 内城人多,路上也不太通畅,马车行得慢,熬过最开始那会儿,林姝姝满脑子都是—— 大意了。 谁能想到,会晕马车呢? 小桌上摆了一碟酸梅,借着那点儿酸味,林姝姝渐渐好了点,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好歹能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了。 直到马车驶出内城,林姝姝刚坐直身子,想摸一粒酸梅含在嘴里,忽然一阵剧烈的颠簸,她一头撞在车厢上,咚得一声,剩余两人都被吓得忘了动作。 林姝姝眼角很快濡满了泪水,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抬手在自己腿上拍了一下。 然而不等她发泄心头不满,马车又是一阵颠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没碰见过平稳和缓的时候。 林姝姝想把脑袋伸出车窗,却被落染以“不雅”拦下了,最后只能靠在车窗边边上,靠一会干呕一会,只觉得全身心肺都要被颠出来了。 “还有……多久?”带着颤意的声音响起,林姝姝说完一句话,就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娘娘再等等,很快就到了。”同样的回答,阿布在一刻钟前就是这样说的。 林姝姝生无可恋,小声哼唧了一会儿,很快又是一阵干呕。 一路波折,马车总算在午后抵达鸿胪寺外。 “娘娘快看,咱们终于到了!”落染好是一番激动,扒着林姝姝的小臂,快速晃了几下。 林姝姝有气无力:“别晃……” 阿布提前跳下车去交涉,马车里,主仆两人又缓了片刻,方才准备下车。 林姝姝已经顾不上会不会仪容不整了,只想赶快逃离这架马车,享受新鲜空气。 落染下车,然后回身搀她下来。 然而就在林姝姝双脚刚踩到地面,忽然听见远处一阵喧哗。 她正晕头转向的,想着左右与她无关,不仅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甚至还闭上了眼睛,手指按在太阳穴两侧。 谁知那喧哗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发清晰。 林姝姝是不感兴趣的,也提不起精神去听,只抓了一两个字眼,什么“躲、起”之类的,实在没放在心上。 直到耳边响起一声惊呼,落染忽然攥紧了她的小臂,伴随着一阵刺痛,还有她惊慌的声音:“娘娘快躲开!” 林姝姝猛地张开眼睛,迎面便是失控的马车,车夫勒紧缰绳,仍控不住马匹的冲势,只能一路大喊,叫行人闪躲。 两个人站在一起,其中一个还腿软无力。 面对近在眼前的失控车马,想要躲开的难度不亚于蚂蚁上树。 马儿的嘶鸣声响起,林姝姝仿佛能感觉到它口中吐出的热气,落染赶忙推了她一把,然而她还是感到腰腹狠狠的一疼。 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般滚向侧面,撞到她们自己的车厢上才停下。 作者有话说: 贵妃今天生病了吗? 姝姝:没有!晕车不算生病! -- 第9页 and明天开始 就是钮祜禄氏·富察·姝姝了 第5章 姝姝求生第五天 “什么叫,贵妃摔坏了脑子?”南书房内,司祁听着手下人的汇报,一时未能明白,“她不是去鸿胪寺了吗?” “是,贵妃确是去了鸿胪寺,但在鸿胪寺外碰上李家小公子的马车失控,不小心被撞到了,虽未殃及筋骨,但不小心撞到了脑袋,听华清宫的人说……” “说什么?” “说贵妃娘娘失忆了。”来人也多是不可思议,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好多人都不认得了,还怕见人。” “……摆驾华清宫。” 过去的路上,司祁忍不住把传话的人招来,本想问问怎么回事,偏对方也不清楚,磕磕巴巴半天,也只说:“太医说多养养,兴许就好了。” 司祁不耐烦地把人赶出轿辇,屈指摩挲着膝盖,想了半天也想象不出,贵妃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等他抵达华清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原本奢华富丽的宫殿今日莫名萧瑟,只在外围点了灯,一往里面走,便是大片的黑,而且少了花草点缀,月光冷冷地洒在院子里,让人莫名生出一股冷宫的凄凉。 司祁脚步微顿,左右看了看,方才继续往里走。 进到殿里,终于能听见宫人说话的声音,越往里走,声音越杂乱,多半是殿里的侍女在劝着什么,偶尔能听见两声微弱的拒绝。 “皇上驾到——” 内侍尖锐的声音总算让殿里安静下来,司祁大步走进去,刚绕过屏风,就看见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姝姝闻声往来,只见她眼睛瞬间亮了,伸手带了两分踌躇,又有一点忐忑不安,但终究还是问出:“你就是皇帝吗?你长得可真好看。”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索性两只手都伸出来,做出要抱的姿势:“我听说,我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我,虽然我很多东西记不大清楚了,但大家都这么说,想必是不会出错的。” “我叫林姝姝,你呢?” 便是来时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司祁还是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底下的人还跪着,听见自家主子天真纯善的话语,又是惊讶,又是害怕。 直到司祁扬声问:“太医呢?” “在在在,臣在,臣参见皇上!”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太医院院判看躲不过,只能带着徒弟走出来,恭敬行了礼,根本不敢抬头。 “贵妃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臣观娘娘脉象,多有受惊之相,又积郁火,头有积淤,这才失了些许神智,医书有言——” 司祁深吸一口气,忽然打断:“朕不想听你什么书,你只需要告诉朕,贵妃什么时候能好!” 先前他还在琢磨什么叫贵妃摔坏了脑子,如今一见,好家伙,要不是人还是原本那个,他都要怀疑是被掉包了。 院判犹疑了:“依臣看,娘娘之疾多有变数,少则一月,多则数年,还要看娘娘造化,当然!臣必将倾尽全力,召集同僚多加钻研,争取早日为娘娘寻出良方。” 看着院判一脸认真,司祁那句“拉出去砍了”被迫卡在嘴边。 殿里许久静默。 忽然,只听一声不怎么明显的抽泣,几人寻声看去,视线最后落在床上跪坐的女子身上,林姝姝仰着头,眼巴巴地瞧着司祁,眼尾挂着一滴泪珠,将落不落。 “你怎么,都不肯抱抱我?”她轻声问道,“我头有些疼,我想你抱抱我。” “朕……” “不是说,我们互相喜欢着吗,你看你来了这么久,只同旁人说话,根本不理我,是大家……在骗我吗?” 贵妃面容姣好,一双杏眼在微瞪时显得溜圆,漆黑的眸子里含着光,薄唇轻抿,小巧的鼻尖上点着一抹红。 便是知道贵妃可恶,这一刻,司祁仍是产生一种错觉—— 姝姝太可怜了。 他轻叹一声,挥手示意左右宫人退下,只留了落染和来福在,来福是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太监,阿布便是他教出来的徒弟。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司祁走到床边,撩起衣摆,靠着床沿坐下。 不想没等他坐稳,一道带着雅香的身躯扑过来,他下意识地拦了一下,但仍让林姝姝半个身子拱进他怀里。 “皇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林姝姝细声细语说道,“我刚刚问他们,他们都不肯告诉我,只叫我等你过来。” 说完,外面侍立的两人不约而同吸了一口凉气。 追问皇帝名讳,还是连着两次,若是有心,大不敬的罪状是跑不掉了。 可司祁只停顿了一下,便爽快说:“朕姓司,单名一个祁字。” “哪个祁呢?” “习习祥风,祁祁甘雨的祁。” 听完,林姝姝点了点头,默念两声,抬头展演一笑:“我知道了,阿祁。” 就在旁人以为皇上将大怒的时候,林姝姝又说:“我这样叫你,皇上会生气吗?应该是不会的吧,毕竟我们互相喜欢着……” 司祁被气笑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索性让林姝姝完全靠过来。 这时离得近了,司祁才发现她右边额头上鼓起好大一块,偏他多手,非要上去戳一下,一声痛呼后,毫不意外手背上砸落两滴热泪。 -- 第10页 “你干嘛……”林姝姝扁着嘴,委屈说道。 司祁难得生起两分愧疚:“抱歉,朕不小心碰到的。” 林姝姝惯会顺杆儿爬,看着有些不情愿,但也轻声说:“那好吧,我便原谅你了,不过我脑袋还有些痛的,你一定要小心,莫要再碰到了。” 司祁还是头一回见贵妃这样温柔小意的样子,鬼迷心窍的:“好。” 然而,林姝姝没安静多久,又仰头看他:“阿祁,我听别人说,我做错了事,原本是要去道歉的,那现在耽搁了,不会坏事吧?” “……应该不会。” “那我尽快养好伤,也好尽早去道歉,也不知我做了什么,唔——”林姝姝皱紧眉头,“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司祁已经心力交瘁,见状除了安抚,实在做不出旁的反应:“不着急,姝姝好好养伤,不是什么大事,忘了便忘了吧。” 说完,司祁发现两人的距离又接近了许多,他不适应贵妃的亲近,哪怕对方失忆了变傻了,经年的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他哄骗道:“姝姝先自己坐好不好?朕腿脚有些酸麻,怕摔到你。” 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时说话,他语气里多了许多耐心,比之以往的虚伪宠爱,更添几分真诚。 林姝姝受惊一般瞪大眼睛,四肢并用爬到旁边,然后小心道歉:“阿祁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你快动一动,我不缠着你了。” “没事。” 司祁又陪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贵妃那双纯挚的眸子,敷衍两句,提出想要离开。 谁知,林姝姝做足了惊讶的表情:“不一起睡吗?不是说我们互相喜欢着……” 这一晚上,司祁满脑子只剩下六个字:我们互相喜欢。 也不知林姝姝被谁洗的脑,有用的东西不记,偏要记这些有的没的, 司祁是怕了她,干笑两声,不着痕迹地将臂上的手扒拉下去:“朕今晚还有公务要忙,姝姝先睡吧,朕若是能早点处理完公务,就尽早回来。” “这是朕带了许多年的串珠,请大师开过光的,便送给姝姝,替朕陪着你。”司祁摘下腕上的串珠,随手放在枕边,又安抚地拍了拍林姝姝的肩膀。 林姝姝懂事地说了声好,听话地躲回被子里,道了句“寝安”,轻轻闭上眼睛。 司祁静坐片刻,就听贵妃呼吸平缓下来,他又多待了几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快步离去。 可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床上本该熟睡的人蓦地睁开眼睛。 林姝姝凝神细听,确认外面再没有人的脚步声,方才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按了按额头上的鼓包,又看了眼枕边放着的串珠,静默良久,长长舒出一口气。 “幸好,没被发现……” 说完,她又在自己两颊拍了拍,使劲挤出两滴眼泪,确保明日醒来仍是眼眶发红可怜巴巴的模样,这才放心躺回去。 窗外明月高悬,几只雀鸟在屋顶飞过,屋里的呼吸变得绵长起来。 与此同时,南书房内。 阿布跪在桌案前,一字不落地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复述一遍。 说到最后,重重磕头认罪:“奴才知错,是奴才疏忽,才让贵妃受伤,请皇上责罚。” 司祁摆了摆手,没太在意,只是问:“你是说,贵妃今天在车上就表现得不太舒服?后面受伤回宫的路上,除了喊疼也没说别的?” “是,娘娘没再说旁的了,而且今晨奴才过去的时候,娘娘说以后不许奴才再通风报信,还说让奴才一心侍奉您,从此跟华清宫断了联系。” 司祁放在桌山的手不自觉收拢起来。 他把阿布的话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只觉得处处透着诡异。 而且,司祁沉吟:“朕怎么不记得,贵妃何时还坐不惯马车了?” 作者有话说: 姝姝:虽然又又又躺床了,但也在提高演技呢^:^ 第6章 姝姝求生第六天 林家富贵,作为嫡女,林姝姝家境显然优渥,尤记得贵妃喜奢华,便是宫殿里最朴素的方桌,都是从南海那边拉来的上好黄花梨木。 更别说梳妆打扮上,多华丽金银,珍珠都只能做点缀,每年上贡的三五匹鲛纱,从来都是贵妃的专属,还不是外搭,只做贴身衣物。 之前司祁听说贵妃把宫里的花草都拔了,昨天晚上天黑,看不清具体景象,但他也大概看了一眼,华清宫的院子里不曾添置金银玉器。 乍一看着,贵妃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日用上跟往常全不一样了,艳丽的花衫变得素净,淡颜再无凌厉,如今一摔坏了脑子,更是单纯得让人想欺负。 不知想到什么,司祁面色蓦地一僵,下意识地抓紧桌上的镇纸,敛目沉思片刻:“你去林相府上传旨,就说贵妃外出受惊,想必是想念亲人的,朕想请林夫人入宫一趟,也好宽慰宽慰贵妃。” “对了,前几天南梁使臣不一直在递折子,正好贵妃也时常记挂着他们,不如后天在南苑设宴吧,全了他们面圣的心思,也让贵妃早日宽心。” 至于还有没有别的目的,司祁清楚,阿布也能猜到一二。 第二天,司祁刚结束早朝,就听说华清宫派人传话来了。 等见了人,其目的果然不出司祁所料,来者跪地边说:“参见皇上,娘娘今早头疼得厉害,太医给喂了药仍不管用,奴婢们看娘娘难受,斗胆求皇上去看看娘娘。” -- 第11页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切,司祁根本不想独一人踏足贵妃寝殿。 可耐不住传话的婢女一直恳求,说到动情,还学会了贵妃那套把戏,垂着头不言不语,默默掉着眼泪。 只可惜她低估了司祁的心硬程度,一直跪在晌午,也没见皇上改变主意。 直到阿布来说:“皇上,林夫人已进宫了,估摸着已到华清宫。” 司祁这才停下朱笔,喝了口热茶,往窗外眺望片刻,终于感到神清气爽:“罢了,就去贵妃宫里用午膳吧。” “是,奴才这就去传膳。” 一行人往华清宫走去,可先前传话的婢女像被遗忘了似的,仍旧跪在桌案前,阿布走在最后,勾了勾嘴角:“落晴姑娘再等等吧,皇上没有命令,咱家也不敢多嘴。” 落晴面色难堪,但在皇帝殿里,也不敢多说什么。 另一边,等司祁到了华清宫的时候,林夫人已经在里面了。 直到今儿白天,他才算真真切切看清楚华清宫前院的模样,无怪乎落染成日在林姝姝面前念叨,便是司祁这种不在乎居住环境的,也无法昧着良心说一句好。 距离上回移栽花草才过了三四天,但少了红红粉粉的鲜花点缀,只剩下砖瓦的青灰,搬砖缝隙里已经开始冒出杂草的尖尖了。 司祁低头看了两眼,本想叫人看看怎么装点,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若无其事,继续望殿里去。 正这时,落染从里面走出来,脸上笑吟吟的,看见皇上过来,福乐福身:“参见皇上,皇上,夫人在里面了,娘娘原本头疼着,见了夫人顿时就好了。” “都是皇上心善,记挂着娘娘,娘娘刚才还跟夫人提起您了,您快里面请。” 落染要去拿果子糕点,说完便行礼退下。 等司祁走进去,在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妇人的笑声。 再靠近一些,言语也清晰了—— “……你可真不知羞,情情爱爱就这样挂在嘴上,知道皇上宠爱你,可姝姝啊,你也忒不矜持了些!”林夫人听似在责怪,但言辞中的笑意根本掩不住。 司祁脚步一顿,竟停在屏风后面,屏气凝神,忽然想听听林姝姝怎么回答。 “母亲说的不对。”林姝姝这两天说话又轻又慢,林夫人不觉多看了一眼,“大家都这样说,皇上也未否认,这般说来,我二人两情相悦,便是真实的了。” “我不会只是说出事实,为何要羞呢?” 林姝姝说完,轻轻叹了口气:“母亲,我并未仗着皇上宠爱便恃宠而骄,虽然我不记得之前如何了,但我想着,我定不会让皇上为难的。” 贵妃失忆了,贵妃什么也不知道。 贵妃之前做了多少天憎人怨的事,跟林姝姝都没有关系。 林姝姝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说出这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 既然打出了失忆的名号,林姝姝就把这个名头用到淋漓尽致,不仅甩开了之前的那些锅,连性子都不用再掩盖了。 刚才听说林夫人来看望她,她很是慌张了一会儿,就怕被对方看出异样,临了才镇定下来,病歪歪往榻上一靠—— “母亲?实在不好意思,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母亲莫怪。” 林夫人只当贵妃是因为失忆才性情大变,打趣了两句,倒也没多想,不知不觉提到皇上,却被女儿一句“喜欢”逗得不行。 得了林姝姝一顿解释,林夫人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呐呐说:“……你说得对。” 就在林夫人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探头一看,正是司祁露面了。 林夫人赶紧起身行礼,林姝姝迟疑了一下,满是不情愿地往榻下爬,磨磨蹭蹭,终于在最后时刻被司祁拦下了。 “姝姝无需多礼,你还伤着,好好养伤就好。”司祁扶她重新侧躺下,又拿枕头垫在后面,半靠着说话。 司祁跟林夫人见面的次数不多,才寒暄了两句就词穷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林姝姝,只有她游离在谈话之外,木木地把玩着手里的串珠,被司祁捏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露出笑容。 司祁关心道:“朕听说爱妃今早头疼了?现在可有好些?” “已经好许多了,谢谢阿祁关心。”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司祁还帮林姝姝收拢着鬓角两侧的散发,一举一动多是亲昵,看得林夫人不住咋舌。 好不容易,两人说完了,膳食司也送了午膳过来,几人转去桌前,司祁还体贴地在座位上放了一个软垫。 林夫人在后面看着,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来的目的。 不是说要宽慰贵妃吗? 就这,还用得着她? 食不言寝不语,三人的餐桌礼仪都是极好的,只是林姝姝脑中还有余韵,时不时会有恶心感,吃东西也吃不下多少,只伸了几次筷子就不动了。 然后便是一直给皇上和母亲夹菜,左右逢源,可累坏了她。 饭后,落染带着鲜果和点心回来,无奈林姝姝今日精神实在不佳,在榻上靠了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将要入睡。 司祁跟林夫人聊了两句,状似不经意:“朕还是头一次知道,姝姝坐不惯马车,若不是这样,昨儿在鸿胪寺外肯定能躲过去。” 林夫人愣了一下:“贵妃坐不惯马车吗?臣妇也是第一次听说,应该不是吧,兴许娘娘是哪里不太舒坦,路上颠簸,加重了病症。” -- 第12页 “这样吗?倒也说得过去。”司祁藏在袖下的手忽而收拢了些,转头想问林姝姝是不是这样,谁知一转头,才发现她睡得正香。 一碰她,还能听见她喉咙里发出两声小呼。 司祁失笑,反手帮她盖上薄毯,起身请林夫人到外间稍坐,一边走一边问:“对了,自姝姝失了忆,朕总觉得她跟之前不一样了,夫人可有这样感觉?” “是有点不一样了,不过娘娘忘了许多事,不一样也正常。” 林夫人的回答验证了司祁的一点想法,可他想深究的,对方就答不出具体了。 因为林夫人入宫,司祁在华清宫待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傍晚林夫人离开,他才准备走。 可等见到林姝姝一脸不在意,甚至还带了点急切地送他时,他又有那么一点不爽。 司祁停下脚步,反身坐回去。 林姝姝一愣:“皇上?” “朕就这么离开,姝姝都不打算挽留吗?” “不是你叫朕来看你的吗?”司祁笑笑,“见过就不在意了,姝姝竟这样绝情。” 谁知林姝姝放下手里的桂圆,不紧不慢地擦干净嘴,然后双手放在膝上,慢声说道:“皇上误会了,我当然想皇上留下,但我也知道,你有正是要做。” “而且,皇上说我要你来看我,可是,我并没有叫人去喊皇上过来呀。”林姝姝神色真挚,看着并不像说谎的样子。 司祁张了张嘴,又听林姝姝抢说道:“而且阿祁误会我了,我是有些头疼,怕你担心,只好先叫你走了,我想躺躺。” “姝姝……” “臣妾头疼。”林姝姝仰起头,似在撒娇,又好像只是在陈述:“阿祁先走吧,我想睡觉了,我们明天再见好吗?” “阿祁这么喜欢我,一定会同意的吧?” 阿祁这两天最怕从她嘴里听见喜欢的字眼,顿时什么心思也没了。 “你说得对,那、那朕就先走了……记得叫太医来看看,不是说没什么事吗,怎么又头疼……” 送走了司祁,刚还叫着脑袋疼的人一敛面上的愁容。 林姝姝难得没有直接躺到,遥响床边的金铃,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 林姝姝问:“今早有人去请皇上了?” 落梅点头:“回娘娘,是,落染姐姐说您心里难受,想见皇上,便遣了落晴去,不过皇上来了,却不见落晴回来,也不知她去了哪儿。” 落梅说着,面上露出一点担忧。 可她却没发现,就在她话音刚落,林姝姝的脸色蓦地落下来,虽没明确染上怒意,但眉眼间多了几丝郑重,敲了敲桌面,轻笑一声。 “可是,本宫并未说过想见皇上呢。”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落梅,恍惚间,竟有了几分贵妃原本的气势。 林姝姝躲着司祁还来不及,怎么会想不开,专门去请他。 落梅顿时错愕:“许是、许是……是落染姐姐误会了。” 作者有话说: 姝姝:今天也很娇弱呢,叹气.JPG 第7章 姝姝求生第七天 这两天也不知怎的,向来得贵妃信任的落染好像一下子失了宠,不仅不再被娘娘吩咐办事,连守夜都不用她了。 落梅替代了她的位子,成日跑进跑出,一会儿给娘娘拿蜜饯,一会儿帮娘娘取露水泡手,中途被落染拦下,也以贵妃为借口,匆匆躲开了。 落染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日夜守在殿门口,想等娘娘出来再求情。 可她实在高看了林姝姝的勤劳程度,莫说她这几天本就不舒服,就算健健康康的,她也不想在这种遍布是非的深宫乱转。 以至于落染在门口站了大半天,完全见不到贵妃出来。 最后实在没法,她只能求着落梅帮忙递话,跪在窗下,哭得楚楚可怜,张口便是哽咽:“求娘娘明示,奴婢是犯了什么错,求娘娘开恩。” 落梅胆子小,从来不敢私下定主意,被拽着裤脚踌躇半天,才不得不应下,但等进了殿里,先帮林姝姝散开束发,又拿润湿的帕子仔细擦过眉眼。 还要整理床铺,点上熏香,最后帮娘娘按头,等娘娘入睡。 落梅几乎要忘了殿外苦等的落染,直到被林姝姝提醒了一句:“刚才外面是怎么了,吵吵的。” “啊!”落梅忆起,“回娘娘,是、是落染姐姐。” “落染姐姐跪在外面,想见您一面,还说请您明示。” 落染落梅落晴落萱,这是贵妃刚入宫时分到了婢女,她出嫁只带了两个奶嬷嬷,但去年因上了年纪,打发出宫安享晚年去了。 幸好这四人养了几年,也勉强贴心,贵妃自认驭下有方,严慈并施,用着她们还算趁手,就视为心腹,逐渐交给她们一些权力。 这四人里面,落萱主管华清宫内外账务,大多不在林姝姝跟前伺候,落梅木讷呆笨,贵妃瞧不上她,就让她在外面管些粗使。 落晴倒得贵妃心,她心思通透,除了日常事务,多半是帮贵妃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至于落染更是得宠,从来只用跟在贵妃身边,吃穿用度都比旁人要好。 要不是这回落染自作主张,怎么也轮不到落梅进殿,她不是没生过疑惑,但在这宫里,少说少听少看少问,才活得长远。 却不想,林姝姝就是看上了她的闷葫芦性子。 -- 第13页 听落染说完,林姝姝又消了声,过了很久,微微摇了摇手:“可以了,熄了灯,我要歇下了,你也下去吧。”并不打算叫落染进来。 “……是。”落梅扶她躺下,又帮她盖好被子,将窗子开了一条小缝,防止夜里闷热,最后熄了灯,悄声退下。 房门合上,黑暗中,林姝姝舒服地翻了个身,感叹着咸鱼生活的快活,尤其是皇上这两天忙,过不来,不用面圣的日子里,每天都是享受。 她隐约听见殿外有啜泣声,不用多想便知是谁,对此,林姝姝只把被子拉高,往头上一蒙,顿时安生了。 一夜好梦。 转天清早,林姝姝刚醒来,就嗅到屋里熟悉的汤药苦涩味。 她慢吞吞坐起来,果然见落梅端着药等在帷帐外,见她醒来,低声唤了声,随后就将药碗递上来。 林姝姝下意识地扭头,不说话,但眉眼间全是抗拒。 落梅不退反进,微微笑了笑:“这药刚送来不久,还热着,娘娘快些喝下,也好用早膳,今早太医说了,要是娘娘脑袋不再晕胀,明日就不用喝药了。” 这话可算让林姝姝生起两分兴趣,她扭头看来:“最后一天?” “是,最后一天了,娘娘。”落梅还是笑着,只觉得主子这般表现,难得接地气。 有落梅再三肯定,林姝姝终于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手边备好了甜梅子,一闭眼,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下,然后赶紧含一枚梅子,缓缓苦味。 日常的梳妆打扮后,林姝姝仿佛才想起来似的:“落染呢?” “回娘娘,落染姐姐还在外面呢。” “跪着呢?” “是。” 林姝姝碰了碰头上的钗子,轻叹一声:“罢了,唤她进来。” 不一会儿,落染进到屋里来,她是跪了整一夜,行走间多有不便,一跛一跛的,但等见到了林姝姝,她仍是扑通一声,跪在她脚边,张口便是嚎啕。 “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求娘娘绕了奴婢吧!” 本以为贵妃会大度放过她,谁知林姝姝问:“错哪儿了?” “……”落染瞬间哑然,大张着嘴,看上去有些丑态。 这时,林姝姝挥手,叫落梅带着其他人都下去,等屋里只剩下她和落染后,她又重新靠到榻上,手边还是司祁赏下的那串珠子。 林姝姝开门见山:“前天我头疼,是你叫皇上来的?” “奴婢是看娘娘实在难受,想着皇上来了,您能高兴些。”落染还是不明白。 “这样。”林姝姝垂眸看着她,“可是,我有吩咐你去找皇上吗?” “……” “落染,你莫不是觉得,本宫失忆了,你就可以成为这华清宫的主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需过问于本宫,尽可以由着你。” 想起前天司祁的话,林姝姝心里还是有气。 毫不夸张的说,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跟司祁老死不相往来,此生再也不见,他做他的明皇,她当她的花瓶贵妃。 偏生有人自作主张,到皇帝跟前邀宠乞怜,硬生生给她挣出一份交集。 不过,话不是这样说的。 林姝姝擦拭着手头的串珠,由着落染跪了小半个时辰才说话。 “本宫听说,往常只有皇上主动来华清宫的份,为何本宫这一失忆,就换成了要本宫去邀宠呢?” “落染呀,他们都说,你跟本宫的时间最长久,本宫以为你该是最懂本宫的,却不想……”林姝姝放下丝帕,换成油蜡给串珠打光,说了一半便止语。 片刻,她莞尔,明明是在笑着,却让落染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胆怯:“我虽不记得往事了,但我想着,一个人的秉性是不会轻易变的,既然我现在不高兴了,那想来之前也不会认同你的做法。” “这两天不许你靠近伺候,也算给你个教训,本宫不管以前如何,但从今儿开始,要是你再自作主张……本宫殿里不留多事之人。” “嗯?” 落染颤颤巍巍地磕头应声,哑声说着:“奴婢知道了。” 林姝姝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暗光,片刻又笑。 她弯腰捏住落染的下巴,极尽温柔地蹭了蹭,最后又亲手扶她起来,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乖孩子。” 再无之前的凌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姐妹在说什么闺房密话。 落染却觉得浑身血液冰凉,便是前些年被贵妃拧紫了胳膊,重重的耳光往脸上打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刚才那个眼神—— 贵妃是真的不想留她了。 此事说开了,落染提了两天的心总算能落下去,她膝上有伤,被贵妃打发走,等傍晚再过来,可就在她前脚离开,林姝姝就把落梅叫来了。 “你去找两个机灵的,这两天多跟在落染身边,注意别被她发现了,看她除了华清宫,可还去其他地方。” 古代宫廷里的主仆,向来尊卑分明,依林姝姝看,若是真为她好,落染怎么也不该到皇上面前多嘴,谁知道会不会说错话,连累了主子。 而且她之前听过三两句,莫名觉得,落染看似处处为她着想,但说出的话呀,总是透着几分阴阳怪气,仿佛怕贵妃还不够张扬似的,恨不得在全天下人面前显尊。 交待完了事,林姝姝又恢复到之前病怏怏的模样。 -- 第14页 往榻上一倒,若不是偶能看见她手指颤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昏了过去。 不过她躺倒也只能躺到下午,今日南苑设宴,要接待南梁使臣,于情于理,她也该出席。 筵宴设在傍晚,才到申时承明殿就来了人。 承明殿乃皇帝寝宫,因司祁不爱在后宫留宿,贵妃没少去承明殿献殷勤。 然而,司祁继位七年,后宫妃嫔不知凡几,但在林姝姝的记忆里,她从未听说皇帝在哪个宫里多有流连,甚至这么多年下来,宫里没有添只男半女。 贵妃心高气傲,床笫之事怎么也不会找旁人说,圆房与否,只她与司祁知道。 要不是晓得皇上不碰她,也不曾碰过其他人,说不准她会闹成什么样子,而现在这种现状,她却会为着面上好看,主动做出倦怠慵懒的假象。 林姝姝面色变得古怪,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不知不觉竟念出声来:“皇上,不会不行吧……” “娘娘说什么?”落染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林姝姝这才回过神,忙甩了甩脑袋:“没什么,我是问皇上已经到了吗?” “应该还没呢,来福公公说皇上要同您一起过去,估摸着也在路上。”落染说,“奴婢还打听到,今天宴上请了不少宫妃王爷,倒是朝臣没多少,除了南梁使臣,都是自己人。” 听她说完,林姝姝忍不住扫了她一眼,吓得落染心尖一颤,回神顿时寒白了脸:“奴婢错了,奴婢不该私自打听……” 马上就要到南苑了,林姝姝没工夫处置她,不冷不热地扫了她一眼,没多说。 轿辇最终停在南苑外,林姝姝刚下了轿子,抬头便见皇帝圣驾抵达,一行人纷纷行礼。 司祁直奔林姝姝而来,男人嘴角濡笑,很是平常地拉起林姝姝的手:“朕又忙昏了头,慢待爱妃了。” “两日不见,姝姝想朕了没?” 作者有话说: 姝姝:谢邀,不想 第8章 姝姝求生第八天 “阿祁这说的哪里话,我这两日日夜都在念着你,若不是怕扰你正事,怕不是要去找你了,不过我也晓得,阿祁你是皇上,诸事纷扰,偏我没什么本事,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不打扰你了……” 林姝姝大病初愈,今日出门稍微扑了点脂粉,但一眼看去,仍是带着点柔柔弱弱的感觉,加上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不过一个恍神,司祁就信了她的说辞。 就在昨天晚上,司祁特意传了给贵妃看诊的太医:“贵妃的失忆之症,依院首大人看,有几分真呢?” 院首匍伏在地,信誓旦旦:“臣愿以性命作保,绝无误诊。” “既如此,施针也好开药也罢,最快多久能好?” “娘娘的失忆之症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暗藏危机,皇上只见娘娘不记往事,却不知这皆是淤血积聚于脑的结果,若是施针,稍有不甚,恐酿成大祸。” 院首不想给自己揽麻烦,只坚持说:“依臣拙见,娘娘失忆之症最好的医治办法,当得顺其自然!” “……”司祁沉默半晌,忽然不耐烦,“下去下去!” 院首垂首叩拜,不过一转眼,就从承明殿跑出去,司祁还想拦人多问几句的,见状也只能作罢。 “皇上?”耳边轻柔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思。 司祁笑笑:“没什么,是朕错怪姝姝了,来,你我一同进去。” 说着,他主动挽起林姝姝的手,又在她肩上拂了拂落尘,含笑入内。 承明殿常年燃香,林姝姝走着,能清晰嗅到男人身上的木香,此时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司祁着实高大,比她足高出一头去。 多亏司祁顾及着她的步调,刻意放缓了速度,这才不至于让林姝姝太仓促。 进入南苑门,筵宴设在后面的流水廊内,今日宴请南梁使臣,基本算作家宴。 两人到的时间已经不早,除了个别几人,其余人都到了,南梁使臣亦是。 随着两人入座,底下众人起身行礼,林姝姝只用站在司祁后面当个吉祥物,便是请起这些话,都有皇上代劳了。 之前南梁使臣刚来的时候,已在朝堂上摆过接风宴,可惜结果不佳,没结缘,反倒险些生怨。 想到这里,司祁不着痕迹地看了林姝姝一眼。 贵妃今日打扮上端庄典雅了许多,到底是要见外人,林姝姝在妆台前坐了近一个时辰,描眉画眼,又将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珍珠点缀在发间,再簪一支凤钗。 中宫无主,不管其他人是否愿意承认,贵妃当属这宫廷里除了太后外,地位最高的女人,便是在这种场合,也能得以坐在皇上身侧。 似是察觉到了司祁的目光,林姝姝浅浅看来,忽而勾唇一笑,莫名温雅。 这本是司祁先看人的,到头来他倒先不自在了,下意识地倒了一杯酒,递到林姝姝手边:“这是蜜桃酿的果酒,贵妃尝尝。” “多谢皇上。”林姝姝垂眸接过,感觉到底下人打探的视线,很给司祁面子地端起小酒盏,抿唇凑过去,将里面的果酒尽数饮下。 放下酒盏,她礼尚往来,还冲着司祁甜甜一笑:“味道很好,谢谢皇上。” “嗯……喜欢就多喝点。” 今日宴上女眷多,还有两个老王爷也年纪不小了,桌上除了上好的佳酿外,还有不少果酒,甜丝丝的,抿一口满口余甜。 -- 第15页 这边的动静被所有人收入眼中,想法各异,唯一感到欣慰的,恐怕也只有侍立在贵妃身后的老嬷嬷。 太后素来不参与这些宴赏,今日也以礼佛为借口推脱了,只在开宴前差人送了几食盒仁寿殿小厨房做的点心,以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点心是给大家伙吃的,老嬷嬷则是过来提点贵妃的。 可惜嬷嬷慢了一步,等过来时,贵妃已入座了,她不便再大声传太后口谕,只能凑到贵妃身侧,绷着脸,满目严肃。 “太后有言,请贵妃娘娘端庄些,娘娘上回由着性子,大闹宫廷,不仅伤了与南梁和气,还教皇上难做,这回娘娘若再惹出祸事,便是皇上求情,太后也定要罚你。” “请娘娘谨言慎行——” 说完这些话后,老嬷嬷都做好了贵妃甩脸子的准备,谁知这一回,贵妃不仅没恼,还柔柔弱弱地应是。 林姝姝面上带着歉意:“是我不对,让母后多费心了,也请嬷嬷放心,这一回,我是真心想为皇上分忧的,再不敢乱来。” 真假不知,反正到现在为止,没见贵妃有半点不合时宜的举动。 老嬷嬷此时还跟在林姝姝身后,看贵妃今日难得乖巧,欣慰地弯了弯眉眼。 随着最后一位亲王入座,这筵宴便算开始了。 正前方的主座上是皇上和贵妃,左下首则是后宫妃嫔,右下首先是七位南梁使臣,后面依是亲王和宗室们。 林姝姝在的位置实在太显眼,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那几个使臣开始还高高兴兴的,以为皇上要给他们寻公道,甚至特意为他们设宴,是看重他们的意思。 谁知到了现场,才发现贵妃也在。 不仅在,还与皇上言笑晏晏,恩恩爱爱的,一点看不住被呵责惩罚的样子。 几个使臣对视一眼,面色不佳。 大家各自聊着天,司祁正与南梁的使臣说着什么。 谁也没还注意到,林姝姝已握着装有果酒的酒壶,四五种果酒都试了试,不知不觉中,便是好几杯酒下肚,眼尾染上一丝醉态。 这边的果酒跟她想象的不大一样,一杯下去,很难尝出酒精的苦涩,嘴里全是蔬果的清香,伴着一点微不可查的辛辣,滋味好极了。 林姝姝从来没喝过酒,刚才被司祁递了一杯,喝完也不见身体不舒服。 她便以为这酒能喝,不伤身。 正好没人陪她说话,她闲着也是闲着,手指一点点碰上酒壶,倒一杯,再来一杯,换个口味继续品尝…… 正晕乎着,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呼唤。 “……姝姝?” “啊?”林姝姝反应迟钝了许多,愣愣地抬起头,眼珠一转不转,只砸么砸么嘴,半天才露出一个带着傻气的笑。 司祁看出她有些不对劲,但却不曾把她和醉酒联系在一起。 无他,贵妃酒量甚好。 司祁只以为她是走神了,压下心底的不安,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边:“爱妃不是说要同使臣和解吗?今日正好碰上,爱妃可有话说?” 使臣? 林姝姝的脑子慢吞吞转起来,好半天才从记忆深处揪出一条小尾巴。 “哦对,要——”她打了个嗝,目光又迷离了几分。 司祁心头一跳,下一刻就见林姝姝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身子还晃了晃,端起桌上的酒盏,大声说了一句:“要道歉!” 她的声音很大,整个宴场都静了下来。 随后,林姝姝将手里的酒一口吞下,彻底断了司祁阻拦的念头。 司祁愣了愣:“……那是朕的酒盏。” 更不巧的是,他酒盏中的可不是什么甜甜的果酒,而是极烈的陈酿。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伴这一声清脆的响声,酒盏摔在地上,弹起又落下,与之相随的,还有林姝姝幽幽跌倒的身体。 亏得司祁眼疾手快,顺手把她接进怀里,一低头,扑面而来的全是浓郁的酒气。 “……”司祁面色变了几变,忍不住问,“贵妃这是喝了多少酒!” “回皇上,娘娘只喝了几杯果酒啊!”老嬷嬷回话,言语中的惊讶不比任何人少。 来不及追究前事,司祁扬声道:“速传太医!” 就在他话音刚落,一道尖锐的女声差点划破他的耳鼓。 “不好啦!贵妃娘娘被使臣气坏了!”落染的叫声尖细刺耳,一语出,震住了所有人。 司祁忙着探贵妃脉搏,一时顾不上胡说八道的婢女,只目光凌厉地瞪了她一眼,旋即喊人:“先将贵妃送去后面小筑里。” 话落,他不等侍卫过来,径自将林姝姝抱起。 可林姝姝正迷糊着,身体骤然腾空,少不得不适,便猛地抓住司祁发尾,猛一下子,疼得司祁眼前一黑。 他刚要开口怒叱,但林姝姝先一步开口:“道、道歉哦——” 司祁目光复杂,再说不出话。 好好的筵宴顿时乱成一团,刚才还摆着脸子的使臣一脸错愕,扭头看向身侧的同伴,既是不解,又有几分恍然:“气气、被气坏了?” 没人应声,只余对面的妃嫔们在小声议论着,可两方距离不近,便是使劲支棱着耳朵,他们也没法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唯有那生了事的人,如今被司祁打横抱起,脑袋埋在男人好闻的衣衫间,呜呜囔囔说着话,附耳一听,林姝姝还在说—— -- 第16页 “得道歉,给使臣道歉……” 便是知道贵妃醉酒与使臣没有任何干系,但司祁还是不免迁怒。 落染说话不好听,但又有谁知道其中含着多少真话,万一还真是贵妃心头郁结,明明不觉有错,但为了他,只能不情愿地认错道歉,跟使臣低头呢? 嗯。 为了他。 司祁不觉微皱眉头,圈在林姝姝背后的手一点点收拢,直到耳边响起林姝姝呼痛的呢喃,方才放松力道。 作者有话说: 姝姝:不是我!是司祁非给我喝酒的! 海豹猛摇爪.JPG 第9章 姝姝求生第九天 接待南梁使臣的筵宴最终以贵妃被“气倒”作为告终。 南梁地处大景朝东南方,国土面积狭小,举国面积甚至比不上大景一座较大的岛屿,又因地理位置偏僻,商贸不便,积年贫瘠。 要说唯一一点优势,也仅是被大景包围着,无需担忧外敌侵扰,只要把大景的掌权者哄开心签合约就万事大吉。 坦白来讲,司祁对南梁使臣着实没有多在乎,若不是想借他们坑林家一回,便是真有使臣被收进宫里做奴才,恐对方也不敢多言。 只现在皇上态度不明朗,给了使臣们闹一闹的胆量。 一行人才进到南苑小筑不久,太医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说来不巧,今日又是院首值班,就连跟着他的徒弟都是上回那个。 院首姓何,今年已有六十了,用不了几年便可告老还乡。 本以为最后几年也是轻松度日,给宫里的贵人们请请平安脉,教教不成器的徒弟们,谁知贵妃也不知患了什么病,隔三差五就要传一回太医。 “快给贵妃看看,这是怎么了!”司祁免了他们的礼,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去。 院首也是轻车就熟了,可刚靠近,就因明显的酒气皱起眉,把过脉后,一拱手:“回皇上,恕臣直言——” “娘娘本就心有郁结,不好生修养便罢,还肆意饮酒,还好当下只是醉酒,除了心脉较快些,没太大异处,倘长久如此,恐……”何院首不敢再言。 司祁沉默片刻:“可朕听说,贵妃只饮了四五杯果酒。” 去岁贵妃在赏晴园设花宴,连饮两坛陈年酒酿,也不过步伐飘忽了些,晚上还能责打宫人,何来醉得不省人事一说。 何院首不愧阅尽医书,开口便是一番引经据典,最后得出结论:“……娘娘近来体弱,忽不能饮酒也属正常,还请皇上稍作交待,请娘娘日后多注意饮食。” 他还记着呢,就在几天前,贵妃的病状录上才添了一笔积食胀腹。 司祁点了点头,转头问:“何院首说的这些,尔等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 司祁没心思追究她们到底是真记住还是假记住,叫何院首赶紧去开醒酒汤,站了片刻,又把来福召来,命他到前面安排筵席的后续。 至于他自己,因着那点毫无依据的臆想,司祁难得对贵妃生了两分耐心,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瞧着床上人。 看她那副精致的眉眼,看她略显单薄的身躯,再看她泛着点苍白的唇瓣,最后将目光落在林姝姝额上的一点朱砂上,不知不觉,心虚飘转。 司祁登基时太小,先皇驾崩之际,下旨设了三位辅政大臣。 一位乃太子太傅,归政后就卸下一身职务,在京郊买了做宅子安享晚年了。 另一位乃威武大将军,同样在还政后自请去了边疆,一边做着边陲布防,另一边也能操练兵马,这一守就是三年未归京。 只剩下最后一位林丞相,几年前他就已是左相,当了辅政大臣后,一跃官居右相位,且这些年汲汲营营,几乎将左相完全架空。 朝中文臣数百人,林丞相振臂一呼,能有多半数响应。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倘若林丞相真是兢兢业业一心为国为民的,司祁许是还能容他十几年,但不巧,当年司祁不愿选秀开后宫,是林丞相先把自家女儿塞进来,开了这个头,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即便司祁有意控制着,这几年后宫也添了二三十位新人。 更别说林家旁支无数,多少人借着林丞相的名号,欺压民女霸占田产,司祁之前还接到过线报,说林家有个旁支子弟,已将手伸到盐铁上了。 大景盐铁向来为朝廷掌控,私下贩盐贩铁是诛九族的大罪,司祁又叫人探听了些日子,知晓那旁支子弟招猫逗狗、胸无大志,这番胆大包天,很难说没有林丞相插手。 而入了宫的林相之女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嚣张张扬不说,易爆易怒,嫉妒心更是爆棚,哪怕是对上太后,也能阴阳两句,只有到了司祁跟前,才会稍微收敛一二,装得温柔小意的样子,实际仍是为自己谋利。 想到这里,司祁的目光不觉又飘回林姝姝身上。 直到贵妃失忆,反正司祁是没再见过她之前的面目,仅有的几次见面,要么病蔫蔫,要么病蔫蔫,要么—— 司祁好生想了半天,脑子里竟只剩下贵妃病怏怏的模样。 就在司祁胡思乱想的时候,何院首将醒酒汤送来了,落染和落梅一起给娘娘喂了药,然后一齐退出去。 因贵妃还昏睡着,不宜挪动,司祁就下令,让贵妃今晚宿在这里了。 却不想,这一回林姝姝是彻底遭了殃。 -- 第17页 倘若只是普通醉酒,大不了多趟两天,等酒醒了也就好了,可林姝姝尚且晕乎着,就硬生生被疼醒。 司祁刚想交待华清宫的宫人们好好照顾主子,就听后面传来细碎的□□,扒头一看,却发现贵妃正躬身蜷缩成一团,额角间全是冷汗。 林姝姝紧闭双眼,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仿佛要淌成小溪,她身下的被褥已经被卷起,半抱在怀里,露出的一点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司祁心下一惊,刚过去碰上她,便觉手下的身体一阵痉挛。 “疼——”一声低吟后,林姝姝哭出声来。 司祁终是面色大变,反身坐在她旁边,旋即大喊:“快,叫太医赶快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后,才走没几刻钟的何院首再次被请回来,何院首许是听了贵妃异状,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可怜他老胳膊老腿,站定后气喘不停。 何院首手抖得实在厉害,只能叫自己的徒弟帮贵妃看诊。 借着这点功夫,他的视线几番游移至皇上身上,试图看出皇上所思所想,偏对方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时,看诊的太医退出来:“臣刘伯良,参见皇上!” “回禀皇上,贵妃娘娘当为胃脘痛,因饮食不当,刺激了肠胃,症瘕积聚,才引发痉挛剧痛,臣这就同师父开治药方,若是想让娘娘好受些,不妨找一热水袋,覆在胃腹上,也能缓解一二。” 司祁点头,转身就让宫人准备热水袋,连着两三个,全塞到林姝姝腹下。 林姝姝还昏迷着,只会凭借本能躲闪,因为疼,她不肯起身,也不肯改变姿势,司祁不小心扯到她的头发,不出意外得来一声抽噎,吓得他再不敢乱动了。 这般,就只能由着林姝姝舒服,而他扶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 等刘伯良把煎好的药送上来,喂药也是一大难事。 林姝姝清醒时还能强迫自己咽下苦涩的药汁,这回不晓事了,只管吐舌头,喂进去一勺药,能吐出来大半,还不停地转脑袋,全是抗拒。 司祁看得额角直跳,最后实在看不过去,大步过去将药碗抢过来,喊了两个人按住贵妃,竟一伸手,强迫林姝姝张开嘴,赶紧把药灌进去。 汤药灌得急,林姝姝吐不出去,只能大口吞咽。 好不容易一碗药喂完,她蓦地安静了。 但还不等众人松气,只听哇得一声,回头一看,贵妃抱着肩膀,咧嘴哭着,一把又一把地抹着眼泪,嘴里还呜呜囔囔地念叨着什么。 凑近一听:“呜呜混蛋……” 司祁气极反笑,起身虚空点了点,最终也只能消于无奈。 这一晚上…… 他按了按额角,才叹了一口气,又抑制不住地轻笑一声。 南苑小筑这边的房屋挺多,等林姝姝安稳睡下,已经过了子时了,司祁不欲再折腾,索性也在这边歇下,不过也是另去了一间房。 一夜安眠。 第二天大早,司祁睁眼第一件事就是问:“贵妃如何了?” “回皇上,娘娘好多了,今晨醒过一次,唤了婢女进去伺候,不过没过多久,就让落染姑娘跪到了院外。”来福给皇上宽衣,“贵妃现在就醒着呢,叫了白粥,等用完早膳也好用药。” 如此,司祁直接找过去。 进屋就看见林姝姝靠在床头,怀里捧着热水袋,正小口小口地吞粥。 看见司祁过来,她只做了个样子,就顺利被皇上扶住了,省了诸多繁琐礼节。 早膳清淡,只有一点滋味都没有的白粥,司祁也不挑,囫囵吃了两碗粥,就算吃饱了。 等宫人将碗筷收拾了,林姝姝坐直身子率先开口:“皇上,听说昨天落染说错了话。” 而司祁过来的时候,还看见落染跪在石子路上。 林姝姝仍生着病,才说了两句话就有些气虚了,没办法,她只能靠回床头上。 司祁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一转头,才发现衣衫上多了几根莹白纤细的手指。 “皇上你信我,我真不是被气病的。”林姝姝有气无力,只两根手指揪住司祁的袖角,稍稍用一点力,指尖便开始泛白。 司祁本想挣开的,可莫名看见那圆润指甲上的点点白痕,心下一软,竟坐了回去。 他颇为敷衍地应和:“是是,贵妃说得对。” 可他话音一转:“不过朕想了想,姝姝之前教训那使臣,也是因他出言不逊,事已至此,不如就此罢了,道歉什么的,也都算了吧。” “不行!”一声急促的否定后,林姝姝猛地咳嗽起来。 道歉这种事,说到底也才一句话,不痛不痒的,她毫不在意。 但若是没能成功,谁知道会不会继续被降位禁足罚俸等等一连串惩罚,只是想想,林姝姝就不敢继续寻思了。 她反手握住司祁的手,仰头满脸真挚:“不行,臣妾必须得道歉。” 作者有话说: 姝姝:病秧子躺平ing 第10章 姝姝求生第十天 司祁实在搞不明白,贵妃这是中了什么邪,吵着闹着,偏要给那几个使臣道歉。 又不是什么心甘情愿的事,何故一直执着着? 幸亏他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然定能收获一双坚定的眼睛,再就是贵妃娘娘信誓旦旦的保证:就是心甘情愿的! -- 第18页 司祁有心想让林姝姝再歇歇,忙不迭应下了:“等你病好了,想做什么都行。” 病好了。 说起这个,林姝姝瞬间瘫软回去,挠了挠下巴,长长叹息一声。 司祁看得好笑,神思一动,便把昨夜太医的话复述了一遍,末尾还要加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姝姝不善酒水,之前跟人拼酒都是假的呢。” 林姝姝不知道,原主竟还有拼酒这么回事在,她指尖一颤,背后浮现一层冷汗。 她讪笑两声:“我也没想到,才几杯果酒,就醉成这个样子,兴许真跟太医说的那样,前些日子病的久了,体质也变差了。” “不过我也得了教训,以后再不敢乱吃乱喝了,我难受倒没什么,可总是拖累阿祁费心,实在是不对。” 林姝姝敛目,面上带了歉意:“阿祁,对不起呀。” “姝姝说的哪里话,这不都是朕应当的。”司祁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安慰。 司祁没多待,前朝有大臣求见,他只能先走一步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景,林姝姝只觉从虎头脱生,很是喘息了一会儿,才缓缓平静下来。 司祁离开没多久,南苑又来了旁人。 落梅进来禀报:“娘娘,是端妃娘娘过来了,听您这两日身子不爽利,特意带了燕窝老参,希望娘娘早日康复。” 林姝姝不想见人,尤其不想见皇上的女人,趴在床上懒懒地说:“就说我已经睡下了,多谢端妃好意,请端妃回吧。” “奴婢已经说了,可端妃仍等在前面,说要等您醒来。” “……” “那就请进来呗。”说着,她拦下落梅凑过来的手,歪头拒绝,“无需梳妆了,本宫还病着呢,卧床难起也正常。” 说白了,还是她懒于动弹。 南苑避荫,这边的小筑也偏凉,林姝姝把蚕丝薄被卷到下巴,全身都躲在被子底下,再抱一个暖水袋,旁人兴许会觉得闷热,但对于她来讲,则是温度刚刚好。 暖烘烘的,可舒服。 先前林姝姝跟落染她们打听过,后宫妃嫔每半月到贵妃跟前请一次安,原本是三天一次的,但贵妃嫌她们碍眼,一改再改,直接改成半月一次。 而太后的仁寿殿,则不拘次数,谁得闲了便去看看,依着太后她老人家的话,就是:“陪我老太婆说说话。” 在皇上鲜少踏足后宫的情况下,宫里的妃嫔们几乎日日都闲,讨好不了皇上,还不能哄皇上他娘开心吗,自是少不得日日去给太后请安,再坐一两个时辰。 只有贵妃,打一入宫就跟太后不合,两三个月也不定过去一趟。 偶尔在宫里打了照面,太后端着长辈的架子要训话,贵妃也仗着圣宠阴阳怪气,偏贵妃嘴巴了得,回回把太后气得够呛,偏让人捉不到错处,让司祁想罚她都寻不到理由。 自林姝姝穿越过来,她多半都病在床上,还没见过其他妃嫔,了解不多,紧赶着问了两句端妃的背景性情,以做过会儿的敷衍。 过了两刻钟,贵妃睡醒了,端妃被人引进来。 端妃看上去朴素典雅,梳着最规矩不过的盘头,一席靛蓝宫裙,身上首饰也寥寥无几,只在腕间盘了两串佛珠。 林姝姝半靠在床上,见人进来,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本宫咳咳咳……实在起不来了,端妃莫怪。” “娘娘这说的哪里话,是臣妾扰了您修养才是!”端妃惶恐,摆手让婢女把带着的燕窝老参递上来,“这燕窝是臣妾娘家送来的,炖煮着清甜,又滋补营养。” “落梅,请端妃入座。”林姝姝声音喑哑,语调更弱,看上去又狼狈又病气,让过来打探消息的端妃眸色不禁暗了暗。 等端妃坐下,林姝姝正不知说什么,对方先开了口,而后就没有截点了。 “哎呦,贵妃娘娘可是受苦了,看这脸色苍白的,看得臣妾都心疼!” “都怪那劳什子南梁使臣,看把娘娘气的……” “诶对了,臣妾刚还看见落染姑娘跪在前面,可是惹了娘娘不高兴?要臣妾说啊,落染好歹也是娘娘心腹,这一点半点的错处,何妨放过呢?” “给点恩典什么的,也好叫她日后对娘娘更感激更忠心呢!” 幸好贵妃一向不喜这些妃嫔,往日请安都是冷着脸,此时林姝姝冷冷淡淡的,也在端妃意料之中,她可是自说自话的好手,哪怕没人应声,她也能嘚嘚个不停。 先同情贵妃遭遇,再痛斥使臣不知好歹,绕来绕去,忽然说起落染。 林姝姝听了两句,却怎么都不见停。 好一会儿工夫,端妃都在劝她绕了落染,甚至不问缘由,一味跟她将宽容大度的好处。 就算是个傻子,此时也该听出端妃的画外音了。 端妃似有若无地往林姝姝那看,却见对方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说:“是吗,也许吧,本宫倒没想那么多。” “端妃心善,本宫就跟端妃不一样,不听话的宫人,合该好生教训。” “本宫这是病着呢,还没腾出手来,等过几日好一点了,本宫再收拾落染那丫头,多嘴多舌的,毫无分寸,就是欠教训了。” “倒是端妃,不是说来看本宫的吗,怎么总是说落染那丫头。”林姝姝轻笑,挑起额边的一缕碎发。 -- 第19页 “娘娘误会了!”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端妃心下一慌,竟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她再不敢多提,便是心里再看不上贵妃作态,但地位摆在跟前,由不得她不低头。 端妃本就心里有鬼,捡着话关心了林姝姝几句,忙找了个借口告退,临走张了张嘴,但对上林姝姝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又将剩余话咽下去,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说: 皇上跟前的贵妃:臣妾太娇弱了,叹气~ 其他人跟前的贵妃:作威作福! 第11章 姝姝求生第十一天 端妃前脚刚走,林姝姝紧跟着就招呼落梅进来:“去叫落染起来,告诉她我要用皇上上月送的那支银钗,她知道放在哪里,去给本宫取来。” 陪着端妃说了这么久话,林姝姝已经感到乏了。 她此时一边交待着,一边往被子里缩,直到整个人被薄被包裹,才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哦对了,拿银钗是次要的,主要还在你们。” “跟紧她,看她有没有去旁处。” 落梅听着听着,微微张开嘴巴,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意料之中。 打上回林姝姝便叫她多注意着落染,可惜之后总有意外,她多半在林姝姝身边伺候,就没顾得上落染那边,而在落染那边跟着的小太监也一直没发现不对。 刚才端妃到访,她也是候在旁边的,虽然话没听大明白,但娘娘既是这么吩咐了,肯定有她的道理。 “奴婢这就去交待,娘娘稍等片刻,奴婢很快就回来。” 落梅欠身退下,临走前又帮林姝姝装了一个热水袋,怕娘娘自己待着无聊,还找了两篇话本子。 林姝姝收下了,却没翻看,将话本子往旁边一放,还是抱着热水袋舒服。 落梅一走,左右无人,屋子里静悄悄的,身上又暖和,惹的人不觉昏昏欲睡。 林姝姝这两天睡得多,闭上眼睛也无法入眠,思绪乱飘着,不知不觉想了许多。 前两天才责怪过落染多嘴,这一转眼,小丫头又惹了祸,依着林姝姝的性子,她只想着要是实在教不好,就把人打发出宫去。 可端妃的到来,分明要将把柄往她手心里送,还是强塞那种,生怕别人不要似的。 说到这里,林姝姝忍不住埋怨那些不靠谱的记忆,怎么就不能给她多一点点认知,哪怕只是提示呢? 怎么都要比盯着人猜猜猜,看谁都像对家派来的奸细要好。 思绪越飘越远,林姝姝开始还有诸多埋怨,逐渐就释然了,咸鱼翻身,重新又有了睡意,不过砸么砸么嘴的功夫,就听她呼吸一点点轻缓下来。 于是,等司祁处理完政务过来,他拒绝了宫人的传唤,径自走进去。 然而掀开帷幔,只见床上被褥凌乱,佳人貌美,唯睡姿叫人不敢恭维。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林姝姝已经踢开被子,抬起左膝,双手圈在膝盖下,而这还不够,她又往膝盖相反的一方侧过身子,身子歪了半边,脑袋又歪回去。 司祁真心疑惑—— 这么睡不累吗?这、这是怎么睡得着的? 他本想帮林姝姝转过来,但手才碰上她的肩膀,忽然一声呓语,吓得他指尖一颤。 林姝姝翻了个身,随睡姿仍旧不雅,但总算没有刚才那么拧巴了,偏她睡着也不安生,嘴巴开开合合,念念有词的。 司祁凑近去听,正好听见最后一声:“……狗男人。” 什么……男人? 司祁一愣,也不知是惊讶还是不解,竟忘记直起身。 头顶这么大片阴影,林姝姝睡梦中似有所感,本来只是想看一眼的,谁知她眼前刚出现一点光亮,就发现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皇上?” “姝姝醒了!”司祁顺势在窗边坐下,笑着应道。 林姝姝顿时就惊醒了,猛地坐起来,余光看见身边乱糟糟的被褥,还遮掩似的拽了拽,然后抄司祁露出一个很是牵强的笑。 看她眼中的惊疑未定,司祁眯起眼睛:“姝姝刚才可是做了什么梦?” “没有!”林姝姝反应异常大,忙不迭否认,用力点着头,“臣妾睡得特别好,什么梦也没有做。” “是吗?朕刚才还听见姝姝在说什么狗男人,是朕听错了吗?” 林姝姝顿时愣了,额角一滴冷汗,她眨了眨眼:“可是,我真的没有做梦呀,阿祁是不是听错了,阿祁每日处理朝事劳累,兴许是恍神了呢?” 司祁若有所思:“姝姝说的有理,可能是朕听岔了。” “嗯嗯,一定是!” 司祁能清楚看出她的心虚,尤其能感觉到那游离着却总是往他身上落的目光,他状似不经意地四处看看,却在林姝姝不注意时,忽然问:“狗男人是什么意思?” 林姝姝正走着神,听见有人说话,就下意识地说:“当然是说这人又坏又混蛋,勾三搭四品行差……”说着说着,她终于意思到不对,惶恐地抬头,正好对上司祁那张满是探究的面孔。 她一个激灵:“不是不是,臣妾是说,狗男人的意思是、是是——” “就是说这个人有着和狗一样的优良品行,忠诚勇猛,真诚无私,特别好,是在夸他呢!真的!”说完,林姝姝又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劫持了一句:“这也是臣妾在话本子上看见的,谁知就不小心说出来了。” -- 第20页 司祁赫然发现,眼前这人只要一心虚,便会老实称臣妾。 就比如现在,比起后面打的补丁,司祁更相信前几句话才是真的。 他心中隐有猜测,但又不相信林姝姝真敢这么骂他,几次打量,都只能看见林姝姝满脸无辜,眼睛一眨不眨,唯恐他不信似的。 半晌,司祁轻笑:“原来是这样,有机会朕也要看看那话本,里面讲了什么,能让姝姝这样念念不忘。” 林姝姝没来得及松的那口气又紧了几分。 幸好司祁仿佛只是说说,并没有真找她要话本的意思,不然林姝姝可是要为难一番,去哪找个有写狗男人的本子。 司祁过来多半是例行公事,看贵妃精神还好,用过午膳就离开了。 屋里,林姝姝抱头忏悔,责怪自己睡觉就睡觉,瞎说什么! 还有什么比骂人却被正主当场听见更尴尬的吗? 可她不知道的是,司祁前脚出了南苑,后脚就喊人:“去看看贵妃这几日看过什么书,还有狗男人,是何意出自何处。” …… 南苑小筑那边毕竟阴凉,偶尔住两天还好,却是不宜久住的,林姝姝前两天就搬回华清宫,连带着一直给她看诊的太医院院首也住进偏殿。 值得一提的是,那日落染回宫那银钗,拿了足足两个时辰。 稍后就有人来禀报,说落染姑娘先是去了一趟端妃的明源殿,然后才急匆匆地赶往贵妃寝宫,再一路小跑着找林姝姝交差。 落梅在一旁听着,虽与她没甚干系,但也叫她心惊胆战。 谁知林姝姝听完了,没有半分表示,只挥手表示知道了,然后又让落梅去传话:“叫落染回去歇着吧,好好养养膝上的伤,至于昨日出言不逊,便罚她抄百遍宫规,什么时候抄完才能出来。” 这处罚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宫规厚重,罚抄百遍少说也要花费半个月时间,而半个月不出来,足够被主子冷待了,但受罚那人一旦和背主有了牵扯,这就不是一句仁慈能解释的了。 “……是。” 把落染打发了,林姝姝又歇了两天,待何院首说出:“娘娘贵体大好,然有伤根本,近来仍需好生修养,戒骄戒躁,多加忌口。” “稍后臣会给娘娘重开一副药方,再添两份食补的方子。” 林姝姝撑着下巴问:“可能出宫了?” “……若路途不远,又仔细些,不耽搁外出。” 那就行了。 林姝姝一天没多等,直接差人去跟司祁请示—— 贵妃欲再往鸿胪寺一趟,那日扰了筵席,娘娘心中有愧,已等不得了。 司祁正忙着处理边关急报,只阻拦了两句,听贵妃去意已决,便由着她了。 另一边,时隔数日,林姝姝终于再次踏出宫门。 有了上回的教训,这次的车马做了一定改装,两侧不透风的木头窗子全卸下了,换成透气的绢绸,两层叠在一起,外面的人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身影,却无法看清里面人的全部面容。 林姝姝就靠在窗边,有凉风吹拂,虽然还是不太舒服,但总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今天皇上身边政务繁忙,实在没能分出阿布给她差使,就派了七八个羽林军,两个人驾车,剩下的全挤在跟在后面的马车里。 只有马车上只有林姝姝和落梅,落染还被关着,林姝姝都快把她忘干净了。 落梅做事没那么利落,但胜在细心,才上了马车,她就把提前备好的坐垫铺好了:“娘娘快坐,这两天天气越发热了,奴婢特意用冰蝉丝做了坐垫,用着可凉快!” 坦白讲,落梅的针线功夫实在不佳,针脚粗大,边缘收线也没收好。 但林姝姝坐下后,果不其然很快就感觉到清凉,伸手一摸,不比竹席差。 “挺好,辛苦你了。”她将胳膊落在窗边,垂头倚靠着。 落梅高兴:“娘娘喜欢就好,都是奴婢应该的!” 托新窗子和坐垫的福,前半程路上,林姝姝并没有太多不适,等出了内城才觉难受,又走了片刻,索性叫停了马车。 “娘娘有何吩咐?”赶车的羽林军在外面问。 林姝姝在落梅的搀扶下下来,抬头看了眼正烈的日头,沉思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马车太颠簸了,本宫实在坐不习惯,不如走一会儿,再上车。” 作者有话说: 狗男人:十分荣幸能拥有如此多的优秀品格 来惹来惹! 最近开始上榜啦,关于更新~v前随榜v后日更,但v前也会尽量日更哒! 第12章 姝姝求生第十二天 从内城城门到鸿胪寺,要是驾车需要近半个时辰,换成走路,脚程快些的,一个多时辰也能到,但显然,林姝姝并不在此列。 他们出来得早,日头还没升到最高处,但随着午膳时间临近,头顶的光线明显强烈起来。 幸好贵妃出行,宫人们将东西都提前打点好了。 也不知落梅从哪拿出一把油纸伞,伞面上还有小花,看上去秀丽漂亮。 不过—— “落梅,你觉得这油伞真能遮阳吗?”阳光透过伞面洒在林姝姝脸上,不仅察觉不到阴凉,反倒有些闷热。 林姝姝叫她收起来,然后跟后面的人问:“还要多久才能到鸿胪寺?” “回娘娘的话,您已走了三成路程,按着您现在的脚程,最多再有三个时辰,便能抵达了。”羽林军如实回答。 -- 第21页 三个时辰,六个小时。 林姝姝不免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胸口,哎哎呦呦了好几声,然后扶住落梅的胳膊:“不行了,本宫感觉不太行,不然还是去车上坐吧。” “娘娘怎么了?” “娘娘头有些晕,实在走不了这么久了,来落梅,我们上车。”林姝姝做作地捂住侧额,歪歪身子,尽是弱不禁风的姿态。 不管是为了什么,贵妃愿意上马车,其他人心里都是高兴的。 而林姝姝说走不了也不是假话,前世今生两辈子,她的记忆里从没有行走这么远的记忆,最多不过是从病房走到医院花园,就这,都能让她自得好些天。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林姝姝才坐下不一会儿,先前只是托词的头晕就成了现实,不仅如此,她眼前还阵阵黑影。 林姝姝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便是落梅冲过来的模样。 再睁眼时,身侧已变得清凉,头顶的景象也变得熟悉。 林姝姝已经习惯了,平躺在床上,望着上面的横梁,一时思绪万千—— 第一次找使臣道歉,虽抵达了鸿胪寺,却连对方的面都没见上,便被马车冲撞了。 第二次找使臣道歉,恰逢宫中设宴,虽见着了使臣,实际也没说上两句话。 第三次更佳,连鸿胪寺的弯檐都没瞧着,就没有后续了。 她甚至忍不住阴谋论一番,别不是有什么世界意志之类的,偏要阻止她改变既有走向,就要贵妃走向猫嫌狗憎,天愤人怨的地步。 “不能吧……”林姝姝喃喃自语,挥手间不小心将枕边的东西打落,一声脆响后,在屏风外守着的宫人进来。 “娘娘可醒了,您现在感觉好受些了吗?太医说您是过了暑气,又身体虚弱,这才一时体力不支,中暑昏迷了过去。”落梅凑近,三言两句交待清楚。 “咦?”正说着,她忽然看到脚边有什么东西,弯腰捡起来,才发现是皇上留下的串珠,“娘娘怎么把皇上的串珠丢到地上了。” “哦?姝姝怎么把朕的串珠丢到地上了?”不等林姝姝辩解,紧跟着一道男声响起,连疑问的字句都没变化。 “参见皇上,皇上万安。”落梅跪地行礼。 司祁示意她起来,径自走到林姝姝床边,将落梅手中的串珠接过,亲手给林姝姝戴上:“是不喜欢了吗?” “阿祁可是冤枉我了。”林姝姝闭了闭眼,心里一连串的国粹闪过,面上还要表现得又谦逊又委屈,“大概是我睡觉时不小心碰掉的。” “怪不得刚才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要不是落梅及时找到了,即便是阿祁不怪我,我自己也是要自责难过的,这可是阿祁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啊我是说,之前也有许多,可我记不得了,这便算作第一件吧。” 说完,林姝姝将手腕抽回来,迟疑一瞬,竟将腕上的串珠凑到嘴边,眼睛微阖,带着一点虔诚和欢喜,仰头在串珠上亲了一下。 只一瞬间,司祁的呼吸都乱了。 每分每秒,几乎每一刻都放缓了数倍,叫他将林姝姝的每一个动作尽收眼底。 仿佛受到蛊惑的信徒,不过一串珠子,仍奉若珍宝。 那串珠于司祁没有任何特殊意义,不过随手从私库里找来的,戴了三四年。 可这时,司祁竟涌上一种将串珠讨回来的冲动,连带着之前戴手串的那处,都莫名出现一股灼热,滚烫滚烫的。 半晌,他闭了闭眼睛:“是朕错怪姝姝了。” “这样,晚些时候,朕叫人给你送些东西过来,是前几天刚送上来的发簪,还有些南边的水果,东西不多,给你尝个鲜。” “好,谢谢阿祁了。” 司祁在华清宫没多留,关心过林姝姝身体,见她没甚大碍便离开了,只是临走前再三叮嘱:“姝姝这些天就不要再出宫了,出去两次病了两次,朕可不敢轻易放你出去了。” “对了,朕又调了两个太医,以后就在你这华清宫常驻了,你再出什么小灾小病的,也好及时诊治。” “好吧。”林姝姝心里不情愿,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先应下。 不过等司祁一走,她当即将腕上的串珠摘下来,满不在意地往枕头底下一塞,然后用衣袖擦上嘴巴:“呸呸呸,才从地上捡起来,吃了一嘴灰!” 等到傍晚的时候,何院首又来帮贵妃看诊,仍是老生常谈,说来说去就是少操累多歇息,最好一日里十一个时辰都躺在床上,少动。 林姝姝敷衍地“嗯嗯啊啊”着,不料刚把何院首送走,就听门口传来杂乱的声音,不一会儿,落梅跑进来。 “娘娘娘娘不好了!” 林姝姝少见落梅如此慌张的样子,忍不住开了句玩笑:“我还好着呢。” “不是啊娘娘,奴婢刚才听说,南梁的使臣今儿一大早就递了折子,说已在大景待了有段时日了,急着回国跟他们国君复命,不顾皇上挽留,要请辞离开呢!” “啊?”林姝姝直起身来,“可走了?” “已经走了一半了,只剩下最后两位,等明儿也要走了。” “那、那本宫之前要见的那位呢?” 落梅表情微妙,先是福身,后声音又低了几分:“奴婢听说,最先离开皇城的,便是您说的那位大人,而且……” -- 第22页 “而且什么?” 落梅扑通一声跪下,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自家娘娘的表情:“那位大人是连夜走的,都没等皇上允许,就、就先跑了。” “奴婢听说,当然都是小道消息,那使臣是听闻娘娘多次病重,唯恐被您责怪,这才……”惹不过总躲得过,趁着大祸未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林姝姝听来只觉搞笑,半天不知作何反应,直到被落梅喊了好几声,方才大梦初醒般,一把抓住落梅的手。 “落梅快,去叫两个办事利落的,等明天开了宫门,赶紧去鸿胪寺,把剩下那两位使臣请进宫里来。” 林姝姝也不想着三顾使馆表诚意了,只想把人请进来,正正经经说句对不起,再赏些金银,由他们转交给被贵妃开罪的那位。 落梅去找人交待娘娘的吩咐,林姝姝在原地愣了半刻,忽然冲着门口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细听才知—— “老天有眼,杖责使臣的是贵妃,可不是我呀……” 是夜,鸿胪寺。 接待南梁使臣的几个房间里灯火通明,那是随从在收拾行李。 经过今日请辞,使臣走了大半,只留下最后两位做最后的交接,此时夜深人静,免不了坐在一起小谈一二。 “都怪莫思出发前不肯好好祷告,无神官保佑,方才有了这一连串的祸事。” “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那位心气狭隘,如何会揪着莫思的几句话不放,不仅当众杖责,竟然还要让莫思进宫当奴才,如此大辱,要不是——” 后面的话实在容易出事,凡晔恨恨地锤了捶桌子,闭口不再多言。 对面的人也是长叹,琢磨片刻,实在忍不住又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宠妃,之前表现得盛气凌人,这一转眼就整日叫嚷着要道歉,可真是好笑。” “狗屁的道歉,要我说,她就是不怀好心!” “我可是打听清楚了,那位贵妃身子骨一向好,怎么就给我们道歉了,一回两回病起个没完?什么被马车冲撞失忆了,喝果酒喝醉了,更奇葩的,还有初夏中暑的?” “还自感愧疚,要给莫思赔不是,其实就是想让我们所有人一齐担上谋害贵妃的罪名,再一起进宫给她当奴才吧?” 对面人听得张口结舌:“不、不会吧?” 凡晔讽刺得笑:“要不然呢?只要一说见我们,定要生病,什么离谱的病都有,真以为她是病秧子呢……” “还好莫思跑得快,赶明儿咱也走,以后我可是不敢再来了。” 月上柳梢,收拾行李的随从敲门说行装都打点好了。 剩下的两个使臣一商量,也别等什么明天了,趁着天黑人少,还是赶紧跑路吧。 留下一封请辞信—— 感谢大景皇帝多日款待,也祝贵妃娘娘早日康复,天高水远,有缘再见! 于是,等第二天林姝姝的人赶来鸿胪寺,只见到一室空旷,什么南梁的使臣,早不见了踪影,问使馆的人,也全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司祁:唔,贵妃亲了朕的串珠 四舍五入—— 贵妃亲了朕! 感谢在2022-04-29 19:25:26~2022-04-30 21:2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29490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姝姝求生第十三天 南梁使臣离京,要说受到影响最大的,当属林姝姝了。 贵妃娘娘又病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司祁竟没有升起一点波澜,只淡定地放下折子:“又怎么了?” “回皇上,太医说娘娘是得了心病,郁结于心,方才引发积火,偏娘娘身子弱,多日食欲不振、心情低迷,对养病甚是不妙。” 司祁沉思:“朕前几天还看贵妃心情不错的样子,谁又惹她不高兴了?” “奴才不知。”阿布垂着头,谨言慎行。 “罢了,等晚些时候,朕过去看看她。”司祁重新拿起朱批,刚低头又想起什么,“再过两个月是不是就到母后生辰?寿宴的事可有人选了?” “往年都是贵妃娘娘操办的,皇上看今年?” “……等朕问过再说吧。”司祁不是不知道贵妃和太后的恩怨,但毕竟是要摆到明面上的寿宴,贵妃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总不会离谱。 甚至为了博个好名声,回回办得出彩。 虽然司祁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肯定贵妃的审美,那是自小培养出的卓越教养和才情,拿数不清的金银堆出来的。 而此时,正被记挂的人已哀声叹气一整天了。 落梅蹲在软塌旁,不轻不重地帮林姝姝捶腿,这两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娘娘别难受了,太医总说让您宽心,您总是难过,可怎么养好身子呀。” “其实我也没太难过,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林姝姝病了有些时日了,小灾小病接连不断,而宫里天材地宝不少,但多是温养,特效药却是没有的。 大毛病没有,却少不了清减两分,面色也显得苍白。 反正落梅看着:“娘娘就不能跟奴婢说吗,您要是看得上,奴婢帮您想法子……奴婢之前不经常在您跟前伺候,但也是能看出来的,娘娘消瘦了好多。” “上个月刚置办的新衣裳,现在穿起来都显宽松了。” -- 第23页 “那之后每餐就多吃些嘛,我努力胖回去。”林姝姝不甚在意地说着,因为姿势的缘故,声音有些低哑,尾音一颤,带了点撒娇的感觉。 落梅忍俊不禁:“娘娘净会说笑。” 在不久之前,落梅对贵妃还是怕大过敬的,直到被调来林姝姝身边伺候,不论之前如何,在落梅眼里,还是失忆后的贵妃娘娘更可亲些。 不会动辄杀罚打骂了,也不会半夜咒骂嘶吟,虽然总是生病让人揪心,但说句大不敬的话,她宁愿娘娘一直病着,也不要变回去。 人总是自私的。 落梅低下头,隐去眼中的那抹怯懦。 又躺了片刻,林姝姝总算愿意起来去走走了,华清宫里还是光秃秃的,贵妃不许种花草,宫人们也不敢触她的霉头,虽然有很用心打理,可青石板路,怎么也打理不出花来。 听说娘娘要四处看看,大家还是感觉慌张的,万一娘娘看得心烦,少不得一通训斥。 谁知林姝姝越看越满意,不仅没说不好,还把打理院子的宫人都叫出来,每人赏了一枚金珠子:“挺好,本宫看了挺喜欢。” “以后就按着如今的标准打理宫殿就好了,地上可以有叶子,但不要有花花,倘若旁处飘来了,趁着本宫没看见,赶紧清理了出去。” “这枚珠子就是赏你们这段时间干得好的,以后要是做得好,少不了你们的赏。” “谢娘娘——” 华清宫面积不小,里外走了这一圈,林姝姝便觉得有些乏了,恰好她早晨没吃多少东西,如今觉得饿,倒让落梅乐得不行。 “娘娘想吃些什么,奴婢这就去准备,您可算想吃东西了,娘娘这两天吃得好少,除了药膳都不怎么吃旁的……” “随便什么都行,清淡点就好。” 等把林姝姝送回殿里,落梅赶紧跑去小厨房准备。 而屋里,林姝姝才上了软塌就趴下了,咸鱼直立行走了太久,又该躺平,仗着屋里没人,她也没太注意姿势,翻了个身,裙角就皱巴巴地捆在身上。 本是安静恬然的时刻,有太阳照着,不一会她便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察觉头顶有些昏暗,她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好半天才睁开眼睛,想看看是什么挡了病弱咸鱼晒太阳,偏一睁眼,又是和之前一般无二的面孔。 “……”林姝姝微笑,“皇上走路怎么都不出声呢?” “姝姝这是怪朕了。”司祁哑然失笑,在她对面的圆凳上坐下。 林姝姝面不改色:“阿祁又瞎说了,我才没有怪你,就是说一说嘛,你总是悄无声息的出现,怪吓人的。” 听听这话,随便拎出来那一句,都能治个大不敬的罪名。 偏偏林姝姝不仅说了,还是侧趴在榻上,一边说着一边小声哼,仿佛只是在撒娇抱怨的小情侣,叫人完全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司祁亦是如此。 他只能无奈地笑,抬手点点她:“还不快起来,堂堂贵妃,如今像什么样子。” “哦——”林姝姝慢吞吞地坐起来,低头打理下衣衫,小声嘟喃着,又保证能让司祁完全听清,“阿祁不嫌弃不就好了。” 等她坐好,司祁才问:“朕听说姝姝最近身体不太好,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还不是南梁的使臣。”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林姝姝就如实说,“没想到他们走得这么快,我还想跟他们真诚道歉呢,如今也没机会了。” “便是为这挂念许久?” “是呀,都想了好多天了。”林姝姝点头。 司祁其实是有些想不明白,甚至一再听林姝姝提及使臣,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乃帝王,本就可不顾及任何人,此时不高兴,便清清楚楚表现出来了。 他带了几分调侃:“朕都没有那几个使臣的待遇,能被爱妃念这么久。” “啊……”林姝姝愣了。 半晌,她似是不解,歪头带了点天真:“可是,我不是日夜都想着皇上吗?” 看司祁没回话,林姝姝顺杆就爬:“阿祁好幼稚呀,怎么还乱吃醋。” 她咯咯笑着,起身凑到司祁身边,伸手揽住他的手臂,一倾身,几乎要贴到他身上。 随着娇俏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还有女子身上特有的体香。 司祁一时僵住了,拒绝的话慢了半步,就让林姝姝有了继续发挥的机会。 “我最最最想皇上啦,使臣是什么,臣妾才不记得,我只记得阿祁呐!” “是、是吗……”司祁垂眸看着她,视线不自觉移到小臂上。 林姝姝继续爬杆:“多亏皇上记挂我,隔三差五就来看望,我一想要或许要好几天看不见你,睡觉都不安稳了。” 话落,美人轻叹。 司祁是彻底没话说了,满脑子都是—— 贵妃对朕情根深种。 有着这样的错误认知,他甚至说不出重话,好话坏话都让林姝姝说尽了,临走前又留下许多赏赐,连太后寿宴的事都忘了提。 不过有了司祁打岔,林姝姝总算想开了,不再去想什么道歉,已经发生了的,就让它过去吧,大不了往后多讨好皇帝,努力拉低仇恨值。 是夜,落梅照例伺候林姝姝梳洗躺下,正要熄灯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娘娘可别忘了,明儿是各宫妃嫔问安的日子,您可别起晚了。” -- 第24页 林姝姝还没躺平,闻言又支棱起来了:“问安?不是半月一回吗?” “是呀,但距离上回已满半月了,娘娘是记岔了吗?” “哦哦原来如此。”林姝姝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本宫晓得了,明早你记得喊我起来,其余就跟往常一样准备吧。” 她根本不知道往常是如何准备的,幸好把话交代下去,宫人们就能安排好。 留给她的,只有半宿失眠,满脑子都在想要如何面对一众宫妃,才能不露马脚。 直到她困得不住打哈欠,门口不知有谁走动,林姝姝忽然想到—— 贵妃失忆了呀! 失忆的贵妃,跟之前是否一样,又有谁在意呢? 对了,先前她故意装失忆,便是为了减少暴露的可能,也方便她依自己作风生活。 或许是熬夜使人弱智,竟让她浪费这么多时间,放着大好的时光不睡觉,偏要想那些无关紧要的。 林姝姝:保持微笑。 第二天,落梅准时来唤她起床,想到今日可是百花争艳的大日子,林姝姝沉思片刻:“把我那件落霞金丝百褶裙寻来,还有皇上刚赏的凤头钗,什么金贵拿什么。” 不方便把妆容画得厚重,那就从衣饰上下手,好歹不能让人看低了去。 不过她毕竟没想着艳压群芳:“也别太贵重,差不多就行了。” 在妆台前打扮的时候,林姝姝想到:“落染那边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落染一直在屋里抄宫规,这几天很安静,没什么动静。” “这样吗?那就叫她先停下,今日陪我一同出席吧。” 妃嫔问安,端妃也是要到场的,想到上回的发现,林姝姝忽然有点好奇,要是当着她的面,落染同端妃可还会暗通曲款? 作者有话说: 姝姝:痴情人设get 第14章 姝姝求生第十四天 “丽嫔娘娘到——” “张贵人到——” “宸妃娘娘到——” 为了接见这些人,林姝姝早早就被架到了前厅,手边温着热茶,厅内燃起香薰。 她不冷不热地叫人起来,看上去一如既往的难以相处,却不知表面冷情的贵妃娘娘,心里正一二三四五地数着数,神思早不知飘去哪里。 一只羊两只羊,数来数去,整整二十三只羊。 这已经是司祁竭力控制选秀的结果了,这么多年下来,大小妃嫔,竟只有二十三人,哪怕算上贵妃和未到的端妃,也才二十五人而已。 林姝姝一时竟不知要夸司祁节制,还是痛骂封建思想害人。 而此时,她久坐便觉得乏累,等一众妃嫔按礼请安问好后,就让殿里伺候的宫人搬来桌椅板凳。 “本宫这些日子总不爽利,稍微坐一会儿就觉得累,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本宫就不跟大家伙客气了,大家都坐。” 说着,她率先将手肘落在圈椅的把手上,动了动身体,将头撑在手背上。 有她做榜样,剩下的人也逐渐放松一二,虽不至于如她一般放松,但总不至于一直杵着站着了。 妃嫔给贵妃问安,自然不会只身过来,几乎每人身后都会跟一两个丫鬟,就连林姝姝后面都跟了落染落梅两人,何况还有华清宫的其他侍女,这么一加起来,厅里的人实在不少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二十三个女人,这可就是戏园子了。 也不知谁提了一嘴皇上赏赐的东珠,被拿来做成珍珠项链,挂在颈间甚是打眼。 剩下的自然也不甘落后。 “东珠算什么,皇上去年还赏了我两株腊梅,说我像梅花般高洁呢!” “你们可都算了吧,去年的赏赐还能拿出来说,我就不一样了,皇上上个月才赏了我一颗夜明珠,被我放在床上,夜里可漂亮!” 争宠嘛,林姝姝能理解。 可她不能明白,明明她一直沉默看戏,怎么还是有人要拉她下场。 右侧首的常嫔忽然问:“贵妃娘娘近来可好?臣妾听说您最近身子不大好,皇上虽常来华清宫,却少有留宿的时候,可有给娘娘什么赏赐聊以慰藉?” “唔——”林姝姝沉吟片刻,“兴许是有的吧。” 见其他人都露出打量的目光,她蓦然莞尔:“你们年轻貌美,得皇上青眼也是应该的,不像本宫,年岁大了,人老珠黄的,陪了皇上好多年,皇上也该看腻了,什么绫罗绸缎都不怎么赏赐,最多也就是几匹鲛纱。 “哦对了,你们看本宫头上的凤钗,也是皇上送的,不过本宫却觉得,戴上去老持稳重了些,不似你们活泼靓丽。” 林姝姝不紧不慢地说道,说到一半还要抿一口清茶,环顾座下,无奈笑笑。 偏生她说的话—— 鲛纱乃南地特产,专供皇帝使用,一年也没三五匹,却全进了贵妃宫里。 凤钗更别提,但凡能跟凤子沾上边的,哪个不让这后宫里的女子趋之若鹜。 鲛纱也好凤钗也罢,随便得个一件,都能让这些人自得小半年,只有贵妃,都得了不说,还句句自谦自贬,看似忧思,实际哪句不是炫耀! 有几个年轻的后妃还不精表情管理,面容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手里的帕子绞成一团,修养再差点的,已经当场出声。 “还是贵妃娘娘深得圣心,连鲛纱凤钗都看不上,不像臣妾,便是皇上随手赏的一朵花,都要放进花瓶里好生养着,就怕不小心枯萎了。” -- 第25页 “哦?”林姝姝好奇,“摘下来的花能养很久吗?那丽嫔一定是见惯枯萎的花了吧?” 话落,已经有人噗嗤笑出来。 丽嫔脸色难看,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把帕子拧得快要秃噜线,掌心都被掐出指印来。 不过有了丽嫔在前投石问路,其余人心里也算有了谱。 别看贵妃娘娘失了忆,可这伶牙俐齿的,一点不比之前差。 这心里有数,自然不会再愣头愣脑地去找贵妃晦气,哪怕是为了自己着想,也要夹起尾巴,最多是去跟自己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身上找找优越感。 没人再找事,林姝姝乐得清闲,支着下巴,竟也从旁人嘴里听来几件秘闻。 什么顺王爷家又抬了几房小妾,其中一个刚怀上身孕就失足落进池塘里,一尸两命。 还有张大人家的小女儿今年秋就要及笄了,张大人也想把女儿送进宫里来,要是皇上不喜欢,就给贵妃娘娘做个洗脚婢。 林姝姝:大可不必。 “说来端妃姐姐怎么还不来?这都什么时候了。” 正说着呢,却见外面的侍女入内通传:“参见娘娘,端妃娘娘到了。” “哟,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端妃姐姐这是干嘛去了,这么久才来,可别不是不把贵妃放在眼里吧?” 端妃才踏进殿门,就听侧面一阵阴阳怪气,回眸一看,可不是跟她临殿的宸妃。 不过这回她可不怕。 端妃先向林姝姝行了礼,款款一笑:“臣妾参见贵妃娘娘,臣妾今早给太后送汤,被太后留下说了会儿话,不小心来迟了,还望娘娘恕罪。” 贵妃是贵重,可在太后面前,少不得退让半步。 说完,她又看向宸妃,带了两分得意:“臣妾可是看重娘娘的,今日实在事出有因,倒是妹妹何出此言,莫不是要挑拨我与贵妃的关系?” 宸妃顿时哑口,哂笑两声:“姐姐可是错怪我了。” 端妃一向会做人,今天虽然来迟了,但只有她带了礼,什么燕窝灵芝鹿茸的,年份摆在那儿了,谁能说一句不看重贵妃呢? 而这份随便能拿珍稀药材的底气,则是其他妃嫔没有的。 端妃母家姓钱,乃京中有名的大商人,且大景并没有重农抑商一说,钱家富甲天下,便是在这官员遍地的京城,也能说得上话。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林姝姝收下了:“落染去把东西收起来,本宫记得端妃喜欢君山银针是不是,正好华清宫有一些,也给端妃拿上吧。” “哎!奴婢这就去!”落染应声,走到林姝姝跟前,面上满是笑意。 “给端妃娘娘赐座。” 端妃坐下后,又有宫人奉茶,她只轻抿一口,放下茶盏就笑:“说起来,臣妾刚从太后娘娘宫里出来,说起过两个月的寿宴,太后竟说要交给我来办,着她老人家看重,我可是不行的,宫里寿宴,可都是贵妃娘娘操办。” 有人发出一声惊呼,但更多的还是去看林姝姝脸色。 但让她们失望的是,贵妃面上既没有不忿,也没有轻蔑,仍是那份清清冷冷的,恍惚有种世外高人的游离。 “那挺好,本宫正愁太后她老人家的寿宴呢。” “倒不是本宫不想给太后尽孝,实在是你们也看见了,本宫这身子骨弱的呀,别忙活半天,寿宴没办好,还生病冲撞了太后。” “各位,你们觉得呢?” 林姝姝这样问着,视线却始终落在端妃那里,微微一笑,不带一点硝烟。 “臣妾……臣妾也说了不算了,太后娘娘的寿宴如何安排,还不是要听皇上吩咐。”端妃不敢应承,牵强笑笑,只言要看皇上的想法。 端妃的到来明显给这场戏台添了新剧情,林姝姝刚开始还觉得有趣,三言两语掺和了会儿,但听得多了,就有些无聊了。 她开始思量,是不是可以把这些人都打发去了。 正这时,落染拿着东西回来了,她径自将装有君山银针的茶包送到端妃那边,还嘴甜说道:“这茶可是皇上送给娘娘的,如今又送给端妃娘娘,奴婢给您道喜了!” “呀,竟是皇上送的吗?”端妃惊喜,“那可真要多谢贵妃娘娘割爱,臣妾一定好好对待这茶,始终念着皇上的好。” “那感情好。”林姝姝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全是虚伪的笑。 早在诸妃请安之前,林姝姝就做过心理准备,这定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如今真经历了,才知道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一言一行,哪个背后不是藏着无尽深意。 这一不小心,被人看了笑话不说,万一哪句话说错了,被有心人记上。 就像现在,张贵人不过说了句想先走,还没等说理由,就被旁人安上:“张贵人莫不是看不惯咱们,这一个月也见不了两面,才坐了多会儿就要走了啊。” “臣妾没……” “什么有啊没的,张贵人要是不想来就直说,何必上贵妃娘娘跟前添堵。” 张贵人不善言辞,根本说不过好几个人的围攻,最后只能扑通一声跪下:“娘娘明鉴,臣妾真不是……” “行了。”林姝姝打断她们,“张贵人先走是本宫要求的。” “本宫昨天就差人跟张贵人说的,叫她今天先行一步,去给本宫取安神的荷包,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尽可以冲着本宫来。” -- 第26页 “臣妾不敢。”刚才还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了。 只有张贵人,微微张嘴,面上许多迷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冲林姝姝投来感激的目光。 林姝姝没给反应,开口赶客:“本宫也乏了,既然没什么事,你们也都退下吧。” 得了贵妃吩咐,其余人也先后告退,直到厅里的人都走干净,却见刚才还一脸疲态的人站起来。 她理了理衣襟:“今儿天不错,走,咱们也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作者有话说: 太后:你不要过来啊啊! 第15章 姝姝求生第十五天 太后的仁寿殿与贵妃的华清宫正处于一个对角线上,一头一尾,间隔极远。 之前贵妃不肯去太后跟前请安,也是以路途遥远为借口,虽说有轿辇,但遇上大晴天,这一路过去也少不得煎熬。 四月的天总是变幻无常,前一日还微风清凉,今日的日头又开始灼人了。 林姝姝听过落梅的介绍,果断放弃走路过去的想法,老实上了轿辇,头顶撑着一把聊胜于无的大伞。 落梅和其余几个侍女跟在后面,落染原本也要跟的,但林姝姝才应付完那么多宫妃,实在精力不济,便又打发她去抄剩余的宫规。 落染还欲争论,可一抬头,贵妃已经走远了。 这边,轿辇起得平稳,便是偶有颠簸,那也是极偶然的。 林姝姝掐指算着日子,再有七八天就要立夏,古代夏日纳凉,无非就是避暑庄园或者冰鉴,冰鉴她是不想了,别万一夜里贪凉,再寒气入体,又是一番折磨。 而且按着日子,她的月事也要临近,林姝姝身体不好,月事也受到影响,要是哪回没照应好,腹痛那都是寻常,疼到晕厥也不是没发生过。 想到这,她几乎是完全歇了用冰鉴的念头。 还剩下个避暑的庄园。 “落梅,这两年夏皇上可会去其他地方避暑?” “回娘娘,皇上前几年还去绿博园避暑来着,不过这几年是不去了,一般只有太后娘娘过去住俩月,有想陪同的妃嫔也可以一起。” 皇上不去太后去? 林姝姝心思不免活络起来。 要说她之前只想到太后跟前刷个脸走个过场,那此时无疑多了几分真心,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尖,甚至打听起:“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喜好吗?” “回娘娘,奴婢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太后娘娘今年醉心礼佛,每年十月都会去禧平寺听方丈讲经,娘娘要是需要,容奴婢再去打听些。” “好,再多问些吧。”林姝姝没拒绝。 这样聊着,轿辇不一会儿就到了。 也是赶巧,林姝姝刚下了轿辇,迎面就撞见仁寿殿里的嬷嬷,还是个熟人,正是前几天在南苑筵席上敲打她的那位。 “良嬷嬷好,本宫今日来给太后请安,不知太后娘娘是否方便?” 良嬷嬷是去给太后拿豆乳点心的,太后牙口不好,尤其偏爱豆制品,之前皇上找了个点心师傅,一手豆乳点心甚得太后喜欢,隔三差五就要吃一回。 那豆乳点心又不甜,多吃也无妨。 如今被贵妃拦下,良嬷嬷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贵妃娘娘是来?” “哦,本宫听说端妃今早刚陪太后说过话,再看本宫,好些日子没看望太后了,实在不孝,这不,刚把其他宫妃送走,就赶忙过来了。” 林姝姝没找什么广而空的理由,直言问道:“太后娘娘此时可有闲?” “……请娘娘稍候片刻,老奴这就去通传。” 良嬷嬷只能先回去传话,林姝姝被其余宫人引去廊下等候,没过多久,就见良嬷嬷出来,面上已经没了之前的复杂。 “贵妃娘娘里面请。” 仁寿殿里布置明显典雅庄重些,桌椅都是上好的红木,除去必要家具,角落里有花瓶点缀,其余华丽摆饰则少有。 太后没有在厅里,而要一直走到内室,绕过袅袅佛香,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端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双眸抬起,并不见老人常有的浑浊。 太后眉眼是极打眼的那种,虽面上有了褶皱,但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许是这些年吃在念佛的缘故,她周身多了几分和蔼宁静,便是面对甚看不顺眼的贵妃,也能客客气气把人请进来。 太后出身南方书香世界,入宫即为中宫之主,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小时候染病去世了,二儿子便是司祁,还有个小女儿去年得封嘉毓公主,搬去宫外公主府了。 “臣妾给母后请安。”林姝姝按照礼法请过安后,对上太后面上的探究,并不显胆怯,反而落落大方道,“臣妾这些天一直病着,竟耽误了给您请安。” “想必太后娘娘也听说了,臣妾前些日子被失控的马车惊扰,不小心撞到了脑袋,忘了好些事,这些天也听宫人说了许多,听说……臣妾和您关系不太好?” 林姝姝小心翼翼问道,眼角微挑,瞳孔放大了一点,看着有些惊疑。 太后停下拨弄佛珠的手,摸了摸鬓角间的散发:“不然呢?” “贵妃不记得了吗?就上月你还叫哀家多念佛少出门,省得磕磕碰碰了叫皇上费心。” “哦对了,还有上上个月,哀家好心给各宫送了豆乳点心,贵妃嫌绵软都倒了是吧?” -- 第27页 “上上上个月是什么来着……” 太后说话倒没带多少情绪,平铺直叙的,再往前数记不太清楚了,还要扶住额头仔细想一会儿。 只有林姝姝,听得额角冷汗都要落下来了。 她只知道贵妃会作,却没想到她能作得这么别出心裁,可是完全不给太后面子。 幸好,她既然来了,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只见贵妃忽然跪下,先是叩首一拜,再抬头,已然泪眼婆娑:“臣妾真的没想到……是臣妾不懂事,冲撞了太后娘娘,都是臣妾的不是。” 林姝姝声泪俱下,说到动情处,还打了个哭嗝,愈显可怜。 太后被她惊住了,身体微微后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如今臣妾失了忆,身子也越发不好,想来都是菩萨的惩罚,惩罚臣妾对您不敬,但臣妾想着,这也不失一个好机会,太后娘娘,就让我们——” “重新开始,好吗?”林姝姝仰头,同太后深情对视。 “你你、你先起来……”可怜太后一贯守礼,何曾听过这种话。 林姝姝其实想说,您不宽恕臣妾就不起来了,可良嬷嬷已经端着豆乳点心回来,还说:“太后,宸妃娘娘求见。” 见状,林姝姝只得歇了逼迫的心思,从袖里掏出帕子,几下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不过片刻,又恢复到之前的清冷,只有眼尾一抹红,展示着刚刚发生过什么。 察觉到太后看过来,她又虚弱笑笑,吓得太后赶忙收回视线。 “传。”良嬷嬷去请宸妃,太后伸向那盘豆乳点心,想吃块点心压压惊。 谁知贵妃灵光一现:“臣妾听说太后娘娘喜欢吃豆乳点心?可真是巧了,臣妾会做一道豆乳盒子,虽不敢跟膳食司的点心师傅媲美,但斗胆请太后赏脸品鉴。” 太后捏着点心的手微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思虑半刻:“贵妃是想在点心里下毒,好送哀家去见佛祖吗?” 作者有话说: 姝姝:把贵妃换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第16章 姝姝求生第十六天 谁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贵妃要给太后做点心,宸妃自然也不甘落后。 最后除了林姝姝外,宸妃也跟着进了小厨房,太后虽然没进去,可一回头,也能看见她老人家的身影。 小厨房外放了把躺椅,太后也想开了,既然里面两人都吵嚷着要尽孝,那就随她们,不管做出什么妖魔鬼怪,总归先尝的也不是她。 小厨房里,宸妃正是斗志昂扬,她挥退要帮忙的厨子,扬言说:“臣妾可是自小精通厨艺的,做出来的菜式无不夸赞,最拿手的梅炙鹿肉就连皇上都说好。” 说着,她吩咐人把最新鲜的鹿肉拿来,一转头,故作惊讶:“诶,娘娘还站着,都不需要净手的吗?这亲手做出来的,感觉上都不一样” “你净你自己的就好。”林姝姝虚伪微笑。 迎着对方不解的目光,她倒也坦荡,径自去了外面,到了太后跟前,熟稔地坐到一旁:“太后娘娘恕罪,臣妾会做豆乳盒子不假,却不敢保证合您口味,思来想去,还是叫您惯用的师傅做吧,臣妾指导一二。” 林姝姝有理有据,多方面考虑:“这样对您也好,对臣妾也好,您能吃上喜欢的点心,臣妾也能稍尽孝心,等过些天臣妾身体好点了,臣妾一定亲手做给您……” 只是有生之年能不能遇见她身体好的时候,可就看天了。 太后被她念得头疼,忽然觉得不阴阳怪气的贵妃,比她一个老太婆还能絮叨,这多一会儿了,左右只能听见贵妃叽叽喳喳的声音。 不似之前那样尖锐,温温雅雅,听起来还怪舒服的。 太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生怕又产生这样大错特错的想法,连连摆手:“行行行好好好,贵妃开心就好。” “那臣妾就不动手了,只辛苦宸妃,还要烟熏火燎受点累!” 宸妃正要出来讨巧,不偏不倚听到这一句,撕拉一声,手里的帕子断成两段。 ……只有宸妃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宸妃顿时也没到太后跟前说话的心思了,冷哼一声,转头就回去小厨房:“葱姜蒜还没准备好吗?我不要之前准备的要现剥的……大胆!耽误了太后品尝美食,小心你们小命!” 仁寿殿里的小厨房不大,一般只给太后做些小点心,平常十来个人,空间大小刚刚好。 现在宸妃进去了,宸妃身边伺候的宫人也进去了,还要有打下手的师傅,林姝姝只探头看了一眼,就重新走回太后那边。 “宸妃妹妹正忙着,臣妾也不好再进去添乱,不如就把小厨房让给她吧,臣妾晚点时候再进去。”林姝姝有些不满意座下的板凳,想要个太后同款躺椅,但为了那点矜持,只能忍住没说。 太后不想跟贵妃说话,往躺椅上一靠,闭上眼睛,舒服地享受日光。 这般生活…… 不得不说,林姝姝真情实感地羡慕了,愈发坚定了要跟太后搞好关系的想法。 坐了没一会儿,良嬷嬷送了茶点过来,在躺椅旁边支个小桌,上面放了清茶和银耳燕窝粥,然后是一碟棋子点心和一碟豆乳点心。 太后不久前才吃过东西,茶点摆在旁边也没动。 林姝姝看了会,忽然出声:“太后能否赏臣妾一块豆乳点心尝尝,臣妾看您吃得可好,实在是馋了,之前是臣妾有眼无珠,错把珍宝当鱼目,真是糟践了好东西。” -- 第28页 “知道就好。”太后眼睛都没睁,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林姝姝也不恼,看太后没有阻止的意识,爪子直接伸向豆乳点心,先吃后说:“多谢太后娘娘。” 她嘴里含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直到这时,太后才睁眼看她。 仔细说来,这就有些不讲究了,甚至可以说是失礼,但意外的是,太后只多看了几眼,鼻腔里发出轻嗤,却未多加指责。 两人倒是难得和谐,一左一右地坐着,林姝姝闲来无聊,就时不时捏一块点心,觉得腻了就喝两口茶,怕晚上睡不着就换成银耳燕窝粥。 豆乳点心是黄豆烹制,浅加蜂蜜,给点心提点鲜甜,顶上点缀着一二榆钱花瓣,尾端雕刻成精致的鱼尾状。 轻抿一口,点心很快就在嘴里化开,微微一点甜意,免去喧哗夺主。 宸妃忙了小半个时辰,歪头一看,差点没被气死。 凭什么她在小厨房又闷又热又是烟火,而那率先提出要给太后尽孝的人,吃着茶点晒着太阳,就差打个盹小憩了! 许是宸妃的怨念太深,又过了一刻钟,林姝姝终于起身。 太后似有所感,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地哼笑着:“哀家还以为贵妃是想在这睡一觉呢,原来还记着要给哀家做东西啊。” 林姝姝撇了撇眼角:“臣妾当然不会忘,臣妾今天过来,就是想陪您说说话,哄您开心的。” “……”太后忍不住坐直身体,不错眼珠地盯着她,仔细打量着,就想看看贵妃脸皮是有多厚,能说出这种话来。 林姝姝浅笑,福了福身,转头就进到小厨房。 不过比之宸妃的亲力亲为,她就不一样了,从头到尾都只在旁边看着,指尖连水珠都没沾到,便是说话,也只三言两语,将关键点交待清楚就好了。 能在宫里当差的厨子自有几分本事。 豆乳盒子做起来十分简单,最考验功力的,都在面糊的调配上,不管是豆乳的丝滑,还是蛋糕体的甜软,都要看面糊如何调配。 林姝姝只是把蛋糕体面糊的配比说了,趁着烤蛋糕的功夫,去看点心师傅如何打豆乳。 豆乳首先要把泡好的黄豆榨汁,过滤去除豆渣,然后在锅里熬煮,做豆乳点心是要将豆浆熬成糊糊的,豆乳盒子则只用煮熟就好。 然后加入提前搅拌好的面粉鸡蛋糊,再添几滴太后喜欢的蜂蜜,放去冰窖冷藏一个时辰。 林姝姝只说了她想要的感觉,做点心的师傅就懂了,之后操作虽偶有变化,但最后做出的成品,她挑起一点尝了尝,远比她想象中更丝滑,还带着点并不惹人反感的厚重。 最后就是将黄豆粉炒熟,此时蛋糕的香气也飘出来了。 林姝姝不经意看了宸妃一眼,只见她已经退到后面,面无表情地指挥着厨子烧火,也不讲什么亲力亲为了,眼刀嗖嗖的,不像在烤肉,像是在啃肉。 更气人的是,蛋糕的香气更浓郁些,远远盖过她的炙烤小鹿。 就连太后都踱到门口,看似不怎么在意,却问:“今天掌勺的是哪个师傅?过来让哀家瞧瞧。” 不等有人搭话,林姝姝先动了。 她毫不谦虚:“太后娘娘喜欢吗?臣妾愚钝,但能让您欢心 ,实在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太后:大乌鱼事件又出现了 姝姝:谦虚.JPG 感谢在2022-05-03 16:42:29~2022-05-04 16:1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胡不是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姝姝求生第十七天 太后忽然就没了品尝的欲望。 只见妆容华贵的老夫人一甩袖,冷哼一声:“哀家才不稀罕,起开起开,别在跟前挡路,真当哀家没看见呀,明明是郝师傅蒸出来的糕点……” “太后这话说的实在有失偏颇了,要不是臣妾提出来,师傅怎么会想到做糕点呢?而且臣妾还提供了做糕点的材料配比,没有苦劳也有功劳吧?” 林姝姝又道:“再说了,您要是真不稀罕,何必一直往烤炉那边看呢?”她笑眯眯的,眉眼间多了一抹狡黠。 太后彻底没话说了。 正这时,宸妃终于受不了被无视的滋味,侧身从林姝姝旁边钻过来,亲昵地抱住太后的手:“太后您觉着臣妾的梅炙鹿肉如何?臣妾选用了最嫩的鹿肩颈肉,还有最鲜甜的酸梅,先烹后烤,最后出来的烤鹿肉鲜嫩多汁、肉香四溢。” 太后动了动鼻子,试图在满屋蛋糕香中找出一点烤肉的味道。 ……不好意思,真的闻不到。 说实话,太后对鹿肉实在提不起兴致,那东西滋补是滋补,但除了鲜炖,大多数情况她都咬不烂,吃起来忒费劲,自然也就不喜欢了。 但此时,便是为了气一气贵妃,她也要表现出期待的模样:“辛苦娟儿了。” 宸妃闺名清娟,因为时常来太后跟前献殷勤,熟悉了,就被太后爱称一句“娟儿”,老人听着亲昵,可在宸妃听来—— 俗透了! 她面色一僵,下意识地看了林姝姝一眼,果然见到那女人眼尾闪过笑意。 宸妃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转头又是笑对太后:“那您快来尝尝,臣妾这就把新烤好的鹿肉拿出来,您要是喜欢甜口,不妨蘸点白糖,也好吃。” -- 第29页 为了表现对太后的重视,宸妃是亲自将吊炉中的梅炙鹿肉取出来的,又拿窄刀切成一指粗细的长条,还精心做了个摆盘。 有眼色的宫人已经在外面摆好了桌子,还端上来几盘新鲜瓜果。 太后在前,贵妃落后半步,至于端着鹿肉的宸妃,只能憋屈地走在最后面。 等太后落座,一转头,才发现贵妃也坐下了,甚至不等她开口,林姝姝已经张罗着:“宸妃也坐,既是孝顺长辈,也无需拘泥于礼了。” “……”我谢谢你呢。 宸妃便是再好的涵养,此时也有点绷不住了,多亏太后多添了一句:“娟儿坐,来哀家旁边,哀家尝尝你那小鹿肉。” 宸妃这才笑逐颜开。 用梅子腌制后再小火细烤的鹿肉果然汁水丰盈,酸酸甜甜的口感甚是开胃,要是加上一点糖,那就更多了几分特殊风味。 太后连声夸赞:“不错,滋味是极好的。” 话虽如此,等她咀嚼几口后,还是不得不将鹿肉吐出来,然后歉意地说:“娟儿莫多想,实在是哀家这牙口不好,嚼不动呀,又怕不好消化,没这个口福喽!” “没、没什么……倒是臣妾思虑不周了。”宸妃面上染了一点白。 就在宸妃想着如何扳回一局的时候,林姝姝叫人拿来一双筷子:“臣妾也想尝尝这小鹿肉,宸妃不介意的吧?” 介意也没用,因为话音刚落,林姝姝就将烤肉放进嘴里了。 她很喜欢这梅炙鹿肉的味道,甚至起了心思,如何才能让她宫里的人学一学。 太后问:“贵妃觉得如何?可比那什么蛋糕好?” 林姝姝将烤肉咽下:“确实是极好,臣妾喜欢极了,不过要说比蛋糕好,恕臣妾不能苟同。”尝也尝了,剩下的就轮到她发挥。 林姝姝起身:“太后稍后片刻,等臣妾把豆乳盒子拿来,这鹿肉……您不吃了吧?” 太后不解地摇摇头。 闻言,林姝姝就放心了,临走时还把剩下的烤鹿肉一起端走,从头到尾都没问宸妃的意见。 随着贵妃进到小厨房,也不知是她授意还是如何,小厨房的门也关上了。 留下院里的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还是宸妃率先回神,挑着太后感兴趣的话题,起了个引子,快快乐乐地聊起来。 但若是她有心,不难发现,今日的太后明显心有所属,几次走神,要她喊好几声才能回应,但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林姝姝没让外面的人多等,跟豆乳盒子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小碗看不出材料的东西。 她才刚出现,太后的目光就无法抑制地跟过来。 “这便是豆乳盒子,因为不知宸妃喜不喜欢,就没多准备,只给太后您准备了一份,还有这,宸妃做的梅炙鹿肉,臣妾让人剁成碎肉糜,和鸡蛋一起蒸的,闻起来也不错。” “不过烤鹿肉不多了,臣妾只蒸了两碗,太后一碗,臣妾一碗,宸妃妹妹之前一定没少吃,想必也不在乎一碗鹿肉蒸蛋吧?” 再次被多余的宸妃:“……” 她茫然:“不、不在乎。” “那便好。”林姝姝彻底不客气了,豆乳和一碗蒸蛋摆到太后跟前,剩下的就是她的,只有宸妃,面前的桌面光秃秃一片,只有一点花纹,仿佛在嘲笑她似的。 在仁寿殿待了一个多时辰,唯一用到林姝姝动手的,大概也只有把食物端出来。 就连刚才组装豆乳盒子,在蛋糕上面抹豆乳,最后撒黄豆粉,都是林姝姝说着,做点心的师傅依言行事。 太后很矜持,虽然早就对豆乳盒子感兴趣,但只看了一眼,将手伸向鹿肉蒸蛋。 剁碎的梅炙鹿肉还保留了原来的滋味,口感上稍有逊色,但和蒸蛋混合在一起,又添了新风味,而且最棒的,太后完全不用担心嚼不烂吃不下了! 只是一时不察,这一碗蒸蛋就全被吃完了。 太后用帕子擦干净嘴角,毫不吝啬地夸赞:“挺好挺好,娟儿做的鹿肉真不错,哀家胃口可是许久没这么好了,今儿吃得舒坦。” 哪里是喜欢鹿肉,分明是喜欢蒸蛋,但谁叫它出自贵妃之手,便是再好吃,也不能归功于她,不然让太后的面子往哪儿搁! 宸妃也是个傻的,太后这么说,她就这么信了,心里那点不高兴顿时一扫而空:“太后娘娘喜欢就好,臣妾以后常给您做!” 太后笑着点头,余光瞥见那块豆乳蛋糕,却眉心一紧,微微扬起下巴,矜持道:“哀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可惜贵妃做的豆乳盒子,哀家是吃不下了,辜负了贵妃一番心意。” 林姝姝面上没有丝毫变化,温顺地说了声没什么,谁料话音一转:“既如此,为了不浪费,臣妾也只能自己享用了。” 只想装腔作势一番的太后:“你——” 太后自是不愿意,但话已出口,如何还能做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姝姝把那唯一一盒子豆乳盒子端在自己跟前,拿小银勺一勺一口,就着茶水,吃完还打了个饱嗝。 气死! 太后坐不住了,起身就往殿里走,因为气极,连步调都快了许多,良嬷嬷都要小跑才能跟上,再往后就是宸妃在追。 只有林姝姝还四平八稳地坐着,直到看不见太后身影,再也忍不住了,捂嘴咯咯笑起来,落梅不知娘娘在笑什么,但也跟着学,主仆二人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 第30页 林姝姝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今天在太后殿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说一声,她也该打道回府。 仁寿殿内,太后还生着闷气,才不管贵妃在说什么,只挥手让她赶紧走。 谁知林姝姝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太后娘娘。” 等太后抬头看来,只听贵妃又说:“臣妾明儿还来!” 作者有话说: 太后:……哀家是作了什么孽 【太后vs贵妃】第一回 合 贵妃胜! 第18章 姝姝求生第十八天 离了仁寿殿范围,林姝姝总算不用再端着了。 虽然在里面她也没多端庄舒雅,可总归不如在自己寝宫舒服自在。 当然,这是在皇上不在华清宫的情况下。 才一回去,只见落晴匆匆迎上来:“参见娘娘,娘娘,皇上在里面等您好一会儿了。” “奴婢本是想去请您回来的,但皇上说不急,还让阿布公公取了奏折过来,前后等了小一个时辰。”按照时间估算,林姝姝才到仁寿殿不久,司祁就来了。 林姝姝脚步一顿:“皇上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皇上带了新鲜荔枝,还、还——” “还怎么?” “还亲手给您剥了一碟,拿去后面冰着,说要保持新鲜。” 这话林姝姝听着都诧异,更别说落晴亲眼看见的时候了,还有些更不好意思说的话,大庭广众的她说不出口,但等到了晚上,她一定要跟娘娘说道,好叫娘娘知道圣宠有多浓。 ——贵妃总是胃口不好,朕给她剥几颗荔枝,饭前吃两粒,兴许能开开胃,也省的朕担心,瞧你们娘娘,这些日子又瘦了。 落晴只是回想起,都不觉脸上一热。 林姝姝不知她复杂的心理活动,刚准备进去看看,就听落晴又补充说:“对了娘娘,落染刚来找您,不小心冲撞了皇上,皇上罚她跪在窗下,至今还没叫起来呢。” 回头一看,落晴已经又将话音转回到最开始:“皇上带给您的荔枝又大又圆……” 感情落染还比不上几颗荔枝。 才进到殿里,就看见落染跪在窗台底下,也不知谁打开了窗子,日头直直地照射进来,耀眼的金色尽数洒在落染头上,侧眸一看,她面上已通红。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司祁翻阅奏折的声音。 林姝姝本想悄无声息地凑过去的,学一学皇帝的毛病,谁知没走两步,就见司祁放下折子,抬头不偏不倚地看过来。 “回来了?朕听说贵妃是去了太后宫里,聊的可好?” 司祁是有在太后宫里留人的,平常就伺候太后,出了事就赶紧来通传,至于存在这么个人的目的,多半也在贵妃身上。 他与太后虽称不得多亲近,但普普通通的母慈子孝还是有的,他看不得太后回回被贵妃气得难受,又不好直接处置对方,只能先防着,在贵妃出言不逊前,先把人拦下来。 有他在前面挡着,贵妃总要收敛,好歹不会让太后憋气。 今晨他过来,一听说贵妃去了仁寿殿,第一反应就是追过去,谁知刚出华清宫就碰见被他安排在太后身边的宫人。 “参见皇上,贵妃娘娘今儿去给太后请安,还有宸妃娘娘也在,如今一齐去了小厨房,说要给太后尽孝。” “尽孝?尽什么孝?” “奴才听着,好像是要给太后做点心和烤肉。” “贵妃给太后做?母后她老人家心情可还好?” “奴才走前还是好的,太后虽面有不虞,但看着也未生气,是贵妃娘娘要给太后做点心,也是贵妃先提起来的,太后娘娘也允了。” 既有怀疑又有好奇,司祁停住脚步,迟疑片刻:“再探!” 可一直到两刻钟前,也不见打探的人过来传话,反倒是贵妃的轿辇奔着华清宫来了,这才不一会儿,就当面见着了贵妃。 林姝姝行过礼,眨了眨眼,忽而笑开了:“我跟太后她老人家聊的可好了呢,可惜太后娘娘胃口比较小,只吃了宸妃做的梅炙鹿肉,没能吃下我做的豆乳盒子。” “阿祁你不知道,太后她可慈祥,怕累着我,还在小厨房外面搬了把凳子,只我有,宸妃妹妹是没有的,我跟太后娘娘一起晒了好一会儿太阳。” 她面上带着欢喜,眸光一闪,很快便表现出十足的憧憬:“我都想好啦!等明天我还要过去,提前准备好太后喜欢的豆乳点心,这回要等晚上再回来。” 后面的话被额头上的手止住了。 林姝姝微微仰头:“皇上你摸我额头做什么?” “没什么,朕就随便摸摸。” 也没发烧呀,怎么大白天就开始说胡话了。 想不明白,司祁也就不想了,至于贵妃话语的真实性,等晚些他去找人问问,自然能知道个一清二楚。 两人去桌边坐下,司祁扬了扬下巴:“你那婢女,朕嫌她聒噪,罚她多跪了会儿,如今姝姝回来了,就交你处置吧。” 林姝姝先是往落染那看了眼,正好对上对方激动的目光。 可惜她反应淡淡,并未多做停留,而是反问:“落染又做了什么惹皇上不高兴?” “也没什么,朕刚才正给你剥荔枝呢,她偏要在旁边喋喋不休,一会儿说你喜欢吃荔枝,一会儿又说你心善,总分给她们……朕听着心烦,就小罚了下。” -- 第31页 听起来没什么大事,但林姝姝还是心头一跳。 荔枝在大景属实是个稀罕玩意,往往只有皇上才有,偶尔会分给后宫妃嫔,而贵妃得了赏赐不珍惜也就罢了,还分给底下的婢女。 不管林姝姝怎么想,至少在旁人眼里,这已经实在蔑视皇权了。 司祁不甚在意地说着:“姝姝不会怪朕自作主张吧?” “阿祁说得哪里话,这天下都是你的,只是个奴才,罚也就罚了。” “哦,朕怎么记得,落染最得你欢心?” “可是臣妾失忆了呀。”只一句话,就断了后面所有追问。 林姝姝轻叹:“阿祁莫不是又忘了,我伤了脑子,好些东西都不记得了,兴许之前看好落染,可人总是会变的,至少现在,在我眼里,落染与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后宫妃嫔也好,大小宫婢也罢,说句实在话,哪个不是皇上的人?皇上想如何处置,不都是天经地义的。” 司祁静静地看着她,沉默良久,哈哈大笑:“是,姝姝说得对,是朕想岔了。” “罢了,说到底落染也没犯什么大错,教训过也就罢了,不过依朕看,落染这两年略有些失分寸,你也该叫她长长记性。” “皇上说的是,姝姝谨记教诲。” 司祁还要去太后宫里走一趟,又小坐片刻,看林姝姝吃完荔枝就走了。 直到四下无人,林姝姝忽然捂住小腹,重重喘息了几声。 落染听见动静凑过来,却被林姝姝反手挡下,她张口,言语锐利:“落染,给本宫滚过来!” 作者有话说: 姝姝:是时候处置吃里扒外的小东西了 狞笑.jpg 感谢在2022-05-05 19:00:18~2022-05-06 20:4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点心.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姝姝求生第十九天 便是再迟钝的,此刻也该看出林姝姝心情不大妙。 落染一路跪行,才到了林姝姝面前就不住磕头:“娘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应该乱说话惹皇上烦躁,奴婢以后没有您的吩咐,一定不轻易出现在皇上面前。” “请娘娘放心,皇上只是心烦了奴婢,没有对您产生不好的感官,求娘娘开恩……” “够了。”林姝姝本就不舒服,她轻轻喘息了几声,先是是跟落梅交待:“去传太医。” 等对上落染,则是一点也不想迂回了:“叫你抄的宫规,你抄完了吗?” “奴婢有在认真抄写,只是……” “你只需要回答有或没有。” “……奴婢没有。”落染将头垂得更低了。 “如此说来,罚你的宫规没抄完,你就私自出来了,甚至还到皇上跟前多嘴多舌,搬弄是非?” “娘娘明鉴,奴婢所说都是真的,绝无半分虚言,绝不敢胡乱说话呀!” 到了这时候,落染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林姝姝气极反笑,甚至分辨不出她是真蠢,还是故意装蠢。 偏她肚子小腹越来越难受,只能挑明问:“本宫不在乎你是不是嘴碎,是不是连累了本宫,如今只想问一句,你给端妃效忠多久了?” 此话一出,落染整个人都吓傻了。 回过神便是百般否认:“娘娘明鉴,奴婢一心侍奉着您,从未背叛您呀……” “行了,若是没有证据,本宫缘何一口认定?”林姝姝声音一点点变低,每说两句就要停顿一下,她今天是想将落染解决了的,可如今看来,似乎很难如意。 正这时,落梅已带太医赶回来。 无需多说,太医先给贵妃诊脉,可才搭上手,顿时脸色大变:“敢问娘娘今日食了何物?” “太医……娘娘今日吃了七八块梅炙鹿烤,还吃了一大块豆乳蛋糕,还有、还有……” “回来后还吃了一小碟冰过的荔枝,喝了几口热茶。”林姝姝补充道。 听她说完,便是落梅都意识到问题,遑论太医,已是连连苦笑。 贵妃前面的病根还没除尽,就敢冷的热的混着吃,而且之前就有叫她吃东西适量,今日摸着脉象,又有些胀腹。 不遵医嘱,她不难受谁难受! 林姝姝抬手拦了太医断诊,先是指了指底下跪着的落染:“把她带下去,也不用押她回房了,就直接送去后面地牢吧。” 贵妃宫里有个小地牢,专门处置惹她不高兴的宫人。 林姝姝穿过来后,早将里面的人都放了,只留俩掌刑的人在里面养老鼠。 没想到今天,地牢又要重新用起来了。 落染一听,吓得手脚发软:“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不要进去,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真的没有背叛您——” 林姝姝被她吵得脑袋嗡嗡的,只能赶紧叫人把她带走。 在她被拖走前,林姝姝忽然把人叫住:“落染,本宫的手段你也是清楚的,往日种种,你若不想一一经历一遭,你知道该怎么办。” 而贵妃往年做的那些事,哪件没有落染插手,断指剥皮,都是她亲眼见过的。 叫喊的声音低下去,随后便是止不住的哭啼。 太医见了这么一场主仆反目的大戏,大气不敢出一声,等贵妃看过来,当即大声喊:“臣什么都不知道!” -- 第32页 林姝姝笑笑,主动偏开话题:“本宫先感觉有些腹痛,麻烦太医给开些药。” “不敢不敢,都是臣应该的。” 落梅随太医去拿药,留下两个人伺候贵妃去休息。 林姝姝睡前紧着交代了两句:“找人去偷偷透漏给端妃,就说落染被关起来了,好像是跟什么背叛有关系,地牢那边也先不用动刑,吓吓人就好,问不问出话来不重要。” 一一交代清楚了,她再不用忧思这些琐事,翻身躺到床最里面,将被子裹起来,长长舒出一口气。 半睡半醒间,她忽然有些疑惑。 也不知贵妃结局凄凉,除了她自己作,还有多少是被别人串掇的。 远的不说,只看落染,看似一心为主,实则挖了多少坑,有心无心的,少不得引人误会,再一多想,那些破帽子又都扣到贵妃头上。 彻底睡着前,林姝姝最后一个念头。 哪天有机会了,可要把华清宫里的人彻底清理一遍。 —— 贵妃又又又病了。 偏这回生病,还跟皇上有不小的关系。 也不知是华清宫的宫人传的,还是看诊的太医不小心说漏嘴,反正才过了半天,大半个后宫的人都知道—— 都是皇上偏要人吃荔枝,才让贵妃生了腹痛。 有人嫉妒贵妃得宠,有人也忍不住动其他心思,反正传来传去,最后不知演变出多少个版本。 还有些胆子大的,凑在宫墙下小声私语:“听说是皇上看不惯贵妃,故意要贵妃吃的,你想呀,这才吃过烤鹿肉,紧跟着吃冰过的荔枝,寻常人都受不住吧。” 可巧,阿布从后面经过,听了这么一耳朵,回头就复述给司祁。 司祁昨日专门去了仁寿殿一趟,太后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他多嘴问了一句贵妃,谁知母后难得没有出言训责,只是咧咧嘴:“哀家还以为她真要来孝敬哀家呢,谁知道……依我看,她就是来我这躲懒的,吃喝都有,可真舒服。” 听来像在埋怨,但司祁看太后神态,竟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此情此景,可是司祁从未想过的,心里全是好奇,但又不好直接问,只能心里痒痒的,直到转天还不住寻思。 今天又听贵妃那边出了问题,他倒有了正当借口:“哦?贵妃又病了?走,去华清宫看看!” 他是存着两分探望的心思的,路上还叫人去私库取灵芝,可司祁万万想不到,时隔一日,他又要在华清宫扑个空。 “回皇上,娘娘才过晌午就去仁寿殿了,娘娘还说,今日要陪太后用完晚膳再回来。” 司祁:“……” 纠结再三,他终于还是放弃过去凑热闹,一甩袖:“把折子都搬过来,朕就在这等贵妃回来。” 说完,他止了去传话的宫人,只说无需惊扰贵妃,他等就是。 与此同时,仁寿殿内。 太后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捂着眼睛,满脸的嫌弃。 在她对面,林姝姝一身素白襦裙,随手梳了发髻,简单戴了一只钗子,因为身体还没修养好,脸色比昨日苍白了许多,说话都带着点有气无力。 太后的嫌弃可不是装出来的,她甚至怕贵妃身体晃一晃,就此赖在她殿里。 “贵妃生了病不好好在宫里休息,跑来哀家这干什么?,可别病情加重了,又怪哀家。” “太后娘娘多虑了,臣妾是来陪您说话的,而且您看,这是啥!”正说着,林姝姝轻咳两声,随后拍拍手,落梅端着食盒上来。 落梅一边将里面的东西摆上桌,一边帮自家娘娘介绍:“禀太后,这是我家娘娘提早吩咐厨房做的,除了豆乳盒子,还有肉松蛋糕,想到您兴许喜欢,还特意准备了枸杞水。” “这枸杞茶可好,里面加了冰糖,您午后去外面晒太阳的话,抱上一大杯,渴了热了都能喝上一口,而且连太医都说,枸杞水好呀,明目降压、清心静气。” “对了还有这,可是娘娘翻遍华清宫,好不容易找出来的长杯!” 太后下意识地去瞧,只见落梅又从是何最底下掏出两个长杯子出来,跟寻常杯盏不一样,又高又细,跟个长柱子似的,虽周围雕有花鸟虫纹,但怎么看都不像杯子,倒像笔筒。 “这是什么?”太后忍不住问。 林姝姝回道:“娘娘您别看这东西不好看,却是个好玩意儿。” 不是她说,枸杞水保温杯,实在绝配。 她在华清宫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两个跟保温杯长得差不多的东西,这长杯是陶瓷做的,没有保温杯的功效,也没有盖子,但总比圆圆小小的茶盏强,能将就着用两天。 林姝姝起身,主动给太后演示。 她提前把杯子刷过,还用热水烫了几遍,闻起来没有异味,看着也挺干净。 枸杞水倒进去,清清透透的,还能看见杯底的花纹,等把这一杯都倒满,茶壶里的枸杞水已去了大半。 林姝姝献宝似的把长杯给太后递过去,因为烫,外面还裹了一层丝绢。 太后心有疑虑,好半天才接过,上上下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好来。 林姝姝说:“太后您想,平常在外面晒着太阳,怀里抱上这么一大杯枸杞水,躺一回喝两口,再吃块点心,不舒服吗?” “臣妾已经找人绘制新图纸了,拿去珍奇司,请那边的匠人们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做出保温杯来,就是将水倒进去,几个时辰也不会放凉的杯子,到了冬天可保暖,您不动心吗?” -- 第33页 “我——” “哎呀娘娘您就别犹豫了,心动不如行动,好用不好用的,试试就知道了。” “良嬷嬷!”林姝姝不给太后反驳的机会,直接喊人,“娘娘要去外面晒会太阳,快去把躺椅搬来,还要小茶桌。” 转过头来:“娘娘就去试试吧,抱着杯子,躺小半个时辰,您就知道舒不舒坦了。” 不是太后意志不坚定,实在是贵妃太能说。 太后人还迷糊着,已经被林姝姝簇拥着走去外面,往躺椅上一靠,怀里塞进一个热水杯,一张嘴,还有贵妃亲手送来的小块豆乳蛋糕。 作者有话说: 太后:啊,舒坦! 贵妃:啊,即将舒坦! 皇帝:奋笔疾书批奏折:) 第20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天 这两天的太阳有些烈,在外面躺小半个时辰就该回去了。 然而,等良嬷嬷喊太后娘娘回屋,太后几次摆手:“再躺一会儿,再躺一会……” “哎,贵妃的豆乳蛋糕呢?” “在这呢,娘娘今日吃的不少了,差不多就行了。”林姝姝一边说,一边又给太后围喂了一块。 太后其实是不常用下人伺候吃喝的,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躺下了,太阳晒着了,怀里再抱一杯枸杞水,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还能有贵妃在旁边喂零食。 偶尔抬头看看水池子里的鲤鱼,摸两把琉璃珠子。 她甚至有种错觉,这是小女儿进宫看她,在她膝前尽孝呢! 当然,这是在不回头看贵妃的前提下。 等良嬷嬷再一次来喊,太后本想再躺一会的,一回头,却发现林姝姝额角已经染了汗珠,她推拒的话忽然就卡住了,张了张嘴:“……那就回去吧。” 底下的宫人在收拾小桌躺椅,太后原本步伐偏快,余光看见林姝姝步子有些慢,下意识地放缓步子,嘴硬地说:“生着病还不好好躺着,偏要来哀家跟前凑,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可别怪在哀家身上。” 随后话音一转:“哀家是不是该请平安脉了?寿太医今日轮值吗,不然叫他过来吧。” “娘娘您不是……”前天才请过平安脉。 良嬷嬷的话没说完,被太后一个眼神止住,随着太后的目光往旁处一看,只见贵妃面色比来时更白了些,嘴唇也干巴巴的,看上去不大舒服,但仍是对太后弱弱的笑。 “是,老奴这就去。” 回了屋里,太后先叫人给林姝姝安置了椅子,还在上面放了软垫:“再去煮碗粥过来,端妃前两天不刚送了燕窝来,就煮燕窝粥吧。” 交待完了,太后在软榻上坐下,闭目养神,但心里总觉得有什么空落落的。 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林姝姝喝了口热茶,脸上带着笑:“今天可真高兴,能陪您这么久,娘娘可喜欢今天的点心和茶水,臣妾明日再给您送可好?咳咳咳……” 太后睁眼,一眼就看见贵妃靠在椅子把手上,额角的汗珠不减反增,嘴上湿润了些,但还是不见一点血色。 身子单薄,摇摇欲坠的。 她终于忍不住了,简直恨铁不成钢:“你快算了吧!自己身体都搞不清楚,还天天想着哀家,先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不比什么都强?哀家就想不明白了,你昨儿还病的起不来床,今儿不好好待着,又来哀家这干嘛?” “给、给您送点心呀……”林姝姝小声说。 “……”太后怒,“愚蠢!” 她不想跟林姝姝胡搅蛮缠,就指责落梅她们:“你们主子脑子不清楚,你们也都是吃白饭的吗?主子病了就看太医,喝药养病少出门,你们要是做不好,就哀家派人过去照顾她!” 照顾诶! 林姝姝抓了抓字眼,在太后看不见的地方,忍不住翘翘指尖。 太后训话的时间也没多长,寿太医今日轮休,就叫了其他太医过来,也是巧,正是常给林姝姝看诊的院首。 一通繁琐的诊脉开药方后,太后插话:“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哀家私库里都有!” 不仅如此,等林姝姝提出要提前走的时候,太后还遣人给捎了温养的吃用,她本人则黑着脸站在门口:“明天别来了,哀家可不想看见你。” “哎,臣妾明儿还来。”林姝姝自觉过滤掉不想听的话,笑眯眯地回答。 贵妃走了,仁寿殿里,太后还拉着良嬷嬷思量。 “你说贵妃失个忆,还真跟变了个人似的,别是装的吧?” “老奴瞧着不像假的,您看贵妃那脸色,说句难听的,像是生了什么大病……不过贵妃变得也挺好,跟您亲近了,也不气人了呢!” 却不知宫道上,林姝姝坐在轿辇上,撑着头,跟落梅说着小话,说到高兴处,还捂嘴笑两声。 虽然看着还是有些柔柔弱弱的,面上带着点病态的苍白。 但—— 好像并不见摇摇欲坠的破碎了。 原本想在仁寿殿蹭个饭,不想没蹭到,林姝姝也没多遗憾,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大概是有了昨天的经验,再看见司祁时,她竟有种果然如此的通透。 敷衍行过礼后,她无视了司祁不善的面孔,先发制人说:“阿祁,我今天好高兴呀!” “是吗,姝姝高兴了,朕可没……” “太后娘娘人可真好!”不等司祁说完,林姝姝再一次打断,开口便是惊人之语,让对方一下子错愕。 -- 第34页 林姝姝倾身靠过去,很是亲昵地靠在司祁身上,仰起头,眼睛里全是笑:“我在太后娘娘那待了一整下午,陪娘娘晒了太阳,看了鲤鱼,最后还瞧了许多琉璃珠子。” “是吗……”司祁仍是有些不相信。 林姝姝不理会他的怀疑,自顾自说着:“娘娘看我身体不好,还赏给我许多药材,有巴掌大的灵芝,还有小臂长的人参,甚至还要我多养养身子,无需日日给她老人家请安,不过我拒绝了。” 司祁仔细看了看她,确实见她不怎么健康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顺着问:“怎么拒绝了呢?”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陪太后说话呀!”林姝姝眨眨眼,因着欢喜,稍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红,“阿祁你可知道,太后娘娘那有个特别棒的东西。” “哦?” “是个躺椅呀!”图穷匕见,林姝姝摊牌了,“那个躺椅可真漂亮,是很靓的砖红色,两边还有软乎乎的垫子,腰部还能有靠垫,对了对了,躺椅还能动,是摇椅,晒太阳的时候躺着,可真让人羡慕。” “说起来,晒太阳是有助于养病的吧?” 司祁试探着问:“不然,朕也给你打一把一模一样的躺椅?” 下一刻,只见林姝姝猛地回头,眼睛里的光是他从未见过的亮:“真的可以吗!” “可是,我要去陪太后娘娘说话呀,在太后跟前用躺椅,会不会不太好?”林姝姝艰难道。 “无妨,朕去跟母后说,不是什么大事。” 作者有话说: 姝姝:太后同款躺椅get 第21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一天 按照往日的习惯,司祁见了林姝姝后,互相说几句话,场面上过得去了,每日任务也就完成了。 林姝姝以为今日也是这般,要到了躺椅,再对上司祁就恢复了以前的兴致缺缺,看上去恭恭敬敬的,反正挑不出错来。 “如此,朕这就吩咐人去给你打一把躺椅,会摇的。”司祁说完,当即把阿布召来,又让林姝姝复述了一遍要求,最后催促一句,“叫他们快点。” 说完了,他转身回到桌案后,桌案上放着两摞奏折,左边的高一些,是已经批阅过的,右边的矮一点,是今天要完成的。 贵妃回来的比他预想的要早,司祁却不能放下公务不管,此时就一边看着奏章,一边跟林姝姝说话。 聊两句后宫里的事,再说两句太后宫里,因着他自己不专心,也没听出林姝姝话语里的敷衍。 林姝姝本以为再有一两刻钟就能下班,谁知直到该传晚膳的时候,仍不见司祁又要回寝殿的迹象。 她今日奔波了大半天,就等着躺回床上咸鱼趴呢,回来后又支棱了大半个时辰,实在有些熬不住,便忍不住问:“时辰已经不早了,皇上是不是也该休息了?” 司祁手里的笔一顿,他抬头:“姝姝是等累了?” 他往外看了看天色,不禁失笑:“是朕疏忽了,也该用晚膳了,阿布?” “奴才在!” “把这些奏折都送回去吧,剩下的几份都是不急的,等明天朕回去了再说,顺便传钟大人明日南书房觐见。” 他没有刻意避着贵妃,之后还交待了几句朝堂上的事,说完下意识地想看看贵妃反应,谁知一回头—— 林姝姝刚打了两个哈欠,眼尾含着一滴泪珠,眼睛半睁不睁的,对上司祁打量的目光,眼里全是茫然,声音微哑:“怎么了?” ……看着有点蠢的样子。 “没什么。”司祁笑,“姝姝晚上想吃什么?时候不早了,传膳吧。” 林姝姝这才后知后觉:“皇上也要留下用膳?” “是,朕这段日子总是忙碌着,对你多是疏忽,今日有空,多陪陪你。” 林姝姝心头浮现一个不详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司祁说:“朕今晚就宿在华清宫了,叫底下人准备吧。” 准备……啥? 她整个人都懵了。 不等她追问,殿里伺候的宫人们先后去准备晚膳。 遵循医嘱,贵妃这几天晚上多以药膳为主,虽不及正经汤药那么苦涩,但闻着也不怎么好,之前林姝姝都是喝一半留一半,可今天脑子发懵,她才喝了三两口就咽不下去了。 按理来说,皇上吃什么和贵妃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但许是司祁良心发现,桌上只放了些清淡的蔬菜,油盐重的肉菜都撤下去了。 才吃了没两口,就见林姝姝将碗筷放下,擦了擦嘴,看着是不打算继续吃了。 司祁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吃饱了?” “是。”吓也要吓饱了。 林姝姝满脑子都在想怎么逃开一会儿的侍寝,哪怕不需要真的落到实处,她也不愿跟司祁躺在一张床上,哪还有心思吃东西。 司祁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这才吃了多少东西?朕瞧着那是药膳吧,饭也不好好吃,药也不好好喝,莫不是生了病,不是你自己难受不成?不行,再吃点,至少要把药膳喝了。” “不是,那药膳……”林姝姝五官都皱到一起。 司祁又明悟了:“可是怕苦?落梅,快给你家主子拿清口的果脯过来。” “不——” 她甚至来不及辩解,司祁就主动端起装有药膳的碗,递到她嘴边:“朕喂你,这总行了吧。”声音里含着宠溺,说完,他还在林姝姝鼻尖上点了点。 -- 第35页 林姝姝就差呕出一口血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碗药膳全进了林姝姝肚子,就连落梅在旁边都欣慰地说:“娘娘可算多吃了一回。” “怎么?姝姝是经常不吃药膳吗,这可不行……” 眼看司祁又要唠叨起来,林姝姝紧急打断:“皇上!我再也不会了。”说着,她露出一个谦逊的笑。 既然这样,司祁也就不多说了,他把剩下的半碗米饭吃完,起身就要进去内寝。 林姝姝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正思考着如何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把人请出去,谁知刚进屋,就发现里面有什么不小的变化。 正巧收拾的宫人还没走干净,看见皇上贵妃进来,行礼说道:“参见皇上,参见娘娘,娘娘的床榻已经准备好了,娘娘看看可还有要改正的地方。” 顺着宫人的视线看去,是一张半人高的美人榻,上面铺了厚实的被褥,还有枕头薄被。 司祁在旁说:“就跟以前一样吧,委屈姝姝,在榻上睡一晚。” “为何……”林姝姝有些不明白。 “哎,姝姝摔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朕给忘掉了。”司祁拍了拍额头,看似懊恼,“怪朕。” “姝姝别多想,是朕不习惯跟人睡在一起,便一直同你分床而眠,不过你放心,这并不会影响你我之间的感情,除了亲近的宫人外,也不会有旁人知道,更不会多嘴外传的。” 林姝姝看看司祁,再看看已经铺好被褥的软榻。 所以。 所谓留宿。 就是一个宿在临时搬来的软榻上,一个宿在床上,同屋不共枕? 枉费她刚才纠结半天,合着都是她多虑了。 可不知怎的,林姝姝并不觉多高兴,反而有点被戏耍的恼怒。 她深吸一口气,忽尔展颜:“皇上好不容易在华清宫留一回,就让臣妾伺候皇上吧。” “什么?”这回,总算轮到司祁发愣了。 同一时间,南街林府。 林夫人这两年精气神不济,休息得比较早,而林相多有应酬,回房较晚,她一般都不会等林丞相回来。 这边,她刚收拾好了行妆,正准备熄灯歇下,却听门口传来走动,不一会儿,便有人推门进来。 林敬之脱下外袍,回头见夫人还没睡,正好能说说话。 “夫人可还记得前年来家里的媛媛?” 林夫人过来帮他宽衣,想了想:“老爷是说三表弟家的小女儿?我记得那孩子不错,温温柔柔的,脾性不错,绣工也挺好,这两年也该议亲了吧,可有看上的人家?” “难为夫人还记得,我也是前几天想起来的,又快到皇上大选的日子了,媛媛正值芳年,夫人觉得,送她入宫,给姝姝做个伴如何?” 作者有话说: 林夫人:……老娘创死你! 感谢在2022-05-09 20:16:08~2022-05-10 19:4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二天 伴随一声巨响,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林相被踹出房门。 正好有下人路过,见状不免错愕,直到被林敬之冷眼瞥过,方才匆匆收回视线。 “都给老夫退下!”林敬之理了理衣襟,扬声叱喝,等院里的人都走了,却是一改面色,回身贴在房门上。 “夫人开开门,你听我跟你讲,非是我信口胡说,这也是为了姝姝好啊……” 不等他说完,屋里又是一声脆响,随后就是一团看不清的东西砸过来,重重摔在门上,当然还有林夫人气到极致的一声嘶吼:“滚!” 林敬之挠了挠下巴,想破门进去又不敢,最后只能自己吭哧:“妇人之仁,跟你说不明白……” 华清宫内。 司祁拒绝无果,只能由着林姝姝陪侍。 然而,完全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不可说画面,林姝姝只跪坐在床边脚踏上,就此止步不前了。 她嫌脚踏又冷又硬,还特意把枕头垫在上面,又在怀里揣了个热水袋,本想再披个薄毯的,转念觉着观感不太好,只能作罢。 等她折腾半天,好不容易在床边趴好了,已经过去一刻钟了,司祁盘腿坐在床上,撑着下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姝姝准备好了?” “好了。”林姝姝乖巧点着头,寻思了会又补充道,“阿祁你放心睡吧,臣妾会小心侍奉圣驾的。” 话虽如此,司祁却没把这话多当回事。 虽说贵妃在他面前惯会伏低做小,但怎么也不是伺候人的主儿,做做样子,你我皆心知肚明。 以前他在华清宫留宿,贵妃不高兴搭软榻,可也没办法忤逆圣令,最多也就是埋怨两句,早晚都要起开。 这回看着也不例外。 林姝姝尚且不知道,她误打误撞的,竟同之前的贵妃选择了大差不差的行径。 皇上留宿的时候,一般是不留宫人伺候的,今天也不例外,林姝姝给自己搭好临时小窝,起身去把蜡烛熄了大半,只留下门口的两盏,飘飘荡荡的,吐一吐舌头,还能在墙面上映射出长舌女鬼的影子。 等她再回到床边,司祁已经躺下了。 鉴于司祁换了寝衣,林姝姝就没换衣裳,只把外衫褪去,男人问了,她也有正当理由:“我冷呀!” -- 第36页 “……说的对,不如回去躺下吧。” 林姝姝猛摇头,指尖在床沿上蹭蹭:“皇上快睡吧,我看着你睡下再走。” 可这话,让司祁听着有点害怕。 再三确认贵妃真的只跪坐在床边不动弹后,劳累了一天后的疲惫涌上来。 不得不说,林姝姝很会享受,她打早就让人把床垫换成最舒服的材质,最上面铺了一层细蚕丝,边缘处用绒缎圈起来,盖着的杯子也是最柔软的面料,覆在身上轻飘飘的,完全没有负重感。 这还没完,床尾放了一只小香炉,里面燃着太医院特制的安神香,养神助眠,还不会有丁点儿危害。 直到快睡着的时候,司祁还想着,临走一定要跟贵妃讨一点安神香,他宫里也要点。 司祁安然睡下了,林姝姝却好半天不能平静。 尤其是听着耳边的呼吸声趋于平缓,她心脏的跳动愈烈,几次探头,试探着在他眼前晃晃手。 “……” 半晌无事发生,林姝姝又轻轻碰了碰他额前的碎发。 “……” 林姝姝眉眼间浮现一抹喜色,她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因为怕惊动对方,少不得稍稍后退半步。 与司祁曾经预想的投怀送抱不同,她只将手放在自己衣带上,轻轻一扯,便又一层衣衫坠落。 她没敢都脱干净,但为了彻底地感受夜间寒凉,只留了最里面的单衣,做完这些,等她再趴回床边的时候,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 过了一会,阴凉感更重了些,怀里的热水袋也渐渐失去原有的温度。 林姝姝撇撇嘴,有些不高兴地把手背垫在下巴上,一抬头就能看见司祁睡得正好,只有她,既没有软和舒服的大床,也没有温暖的小被子,深更半夜了,还要跪在床边挨冻。 有些想法不能有,一旦冒出苗头来,这委屈呀,就噗嗤噗嗤停不住。 她最后忍了半刻钟,实在跪不住了,匆匆起身,刚准备把丢在地上的衣裳捡起来,就“阿嚏”一声,吓得她赶紧回头看,见司祁没有被惊醒的痕迹,这才拍拍胸口。 还好还好。 林姝姝也不知道折腾了这半天,她这不争气的身子能不能给点力。 只这时候,她实在没气力给自己添麻烦了,把乱糟糟的衣服藏起来,爬到旁边的榻上,缩进被子里,好半天都暖和不过来。 这一天,上午喝苦药,下午哄太后,到了晚上也不得清闲。 林姝姝身上还是冷,但疲惫一点点压过对温度的敏感,也不知什么时候,阖目睡过去。 转天清早。 司祁是自然醒的,正疑惑阿布怎么不来唤他早朝,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寝殿,只好自己起身。 可是等他双脚刚触及地面,就听见一阵阵急促而有粗重的呼吸。 他心头一跳,寻着声音找过去,只见林姝姝侧躺在软榻上,有人碰到也没有任何反应。 反倒是司祁被手底下的温度吓了一跳,入手一片滚烫,还有一手心的冷汗。 贵妃突然发热,华清宫里一片混乱。 司祁自觉林姝姝生病跟他脱不了干系,便推迟了今日的早朝,一直等太医看过诊开完药,再等林姝姝清醒过来。 听说贵妃醒了,他第一时间过去,还没等说话,就见林姝姝颤巍巍地递出手来。 司祁下意识地握住她。 “阿祁……”林姝姝嗓子很痛,发出的声音也不好听,才喊了一句,就剧烈咳嗽起来。 “朕在朕在,好了好了,别说话了。”司祁在她背后轻抚。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林姝姝摇摇头:“我是想侍奉你一整晚的,后面实在是跪不住了……” 贵妃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因为发烧小脸通红,眼睛肿着,嘴唇又干又白,委委屈屈地缩在榻上,便是这幅凄惨模样了,还要揪着司祁衣袖,一边咳嗽着,一边小声忏悔:“都怪臣妾身子弱……” 好巧不巧,久等等不到贵妃的太后听说她生了病,想着才吃了贵妃的点心茶水,不如去看看她。 谁知才刚进门,就听了这么一番话。 太后心头一阵火气,大步进去:“皇上是不是过分了些!” 作者有话说: 姝姝:怪我,都怪我 抹眼泪.JPG 第23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三天 “母后,真不是您想的那样。”司祁满心无奈,想说都是贵妃自作自受,可抬眼看见林姝姝惨兮兮的样子,又有点觉着自己没良心。 他有口难言,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挨训。 要说这诺大的皇宫里,能不畏皇帝权势的,除了已归田的太傅,也就太后她老人家了。 太后说话听着语重心长,但仔细一品,大多是在指责他。 “哀家知道,你九五至尊,合该有成群的人伺候,但贵妃跟你手底下的奴才不一样,贵妃心里想着你,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看看你看看,这可怜见的,贵妃病成这个样子,还要缩在那么小一个塌上。” “母后说的是,朕这就把姝姝抱去床上。”司祁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实在是怕了太后,赶紧起身。 太后年轻时就心善,听说先帝时期,每有宫人犯了错,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的,打碎个花瓶迟到个轮值,说两句认过错,也就放过了。 -- 第37页 有宫妃因病耽误了侍寝,惹得先帝羞恼,也是太后把人劝下了,还专门派人去宽慰宫妃,请了太医赏了药。 林姝姝抱膝坐在床头,听着太后絮叨,再看司祁连连应是,心头一阵神清气爽。 忽然,对面的母子俩一齐看过来,她一秒换脸:“咳咳咳……” 太后余怒未消:“太医呢?这么大个太医院,贵妃都病多久了,怎么还不见好?” 何院首一进门就被太后问责,有些怀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他正要上前问安,却见皇上走到贵妃跟前,俯身低声说了些什么。 然后就是贵妃连连摆手,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但一个美人榻,便是躲,又能躲去哪里,才退了没多少,就被司祁拦腰箍住。 “我可以自己走……”有太后在旁边看着,林姝姝不好大声说话,只能压着声音,学着司祁,凑到他耳边说。 她正想争取两句,谁知司祁忽然抬头,屈指按在她唇角:“嘘,不许说话。” ……我不说话,你倒是别抱我啊! 不等林姝姝再说什么,司祁已经将手放在她腰间及膝下,不过稍稍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林姝姝赶紧环住司祁脖颈,到了嘴边的惊呼还没喊出来,先被对方指责:“怎么还是这么轻?” 司祁停下脚步,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赶紧把人放回床上,偏要站定颠两下。 “啊——”林姝姝这回忍不住了,死死抱着他的脖颈,大叫。 司祁被震得耳朵疼,好不容易等耳边的尖叫声停下,他先开口:“华清宫的宫人都在干什么,之前不就叫她们好生伺候你,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轻飘飘的,就这样,怎么可能不生病。” “母后您说是不是?” “皇上说的不错,贵妃看着是瘦了些,就算病着胃口不好,也要多吃多喝,吃饱了喝好了,才有力气养病。” 就这样,太后的注意也被顺利转移。 只有林姝姝,灵魂在头顶飘了好几圈,终于回到本体。 ……总觉得司祁是故意的。 被太后训斥了,就报复在她身上,小肚鸡肠的男人! 林姝姝终于被放下,她第一时间就爬到最里面,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 殊不知,她眼眶又红又肿,两颊染着赤色,瞪圆了眼睛不仅不显气势,反而愈发让人想欺负。 司祁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给贵妃看诊!” 何院首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是是是。” 之前已经有太医给林姝姝诊过脉了,也开了退热的药,如今成效甚微,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起作用。 只是普通太医和院首相比,终归是后者更具权威。 这不,何院首才进宫,就被皇上的人请过来了,诊过脉还要重新开药方,林姝姝不想喝:“不同的方子会不会药性有冲突?不然等明天再用何院首的药吧。” “娘娘尽管放心,两方药性并不冲突,老臣还添了养胃的药材,娘娘多虑了。” “那就煎药吧,依哀家看,贵妃这总是生病,每回请太医都要耽误时间,不如就直接留两位守在华清宫,等贵妃身子好了再走。” 司祁说:“母后说的是,已经安排太医值守了,只是何院首年岁大了,熬不住一整天,就安排了何院首的徒弟过来,今早第一个看诊的就是何院首的徒弟。” 有何院首的招牌在,太后稍稍放心。 至于病人想不想喝药,那就不在皇上太后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林姝姝捏着鼻子又灌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为了逃避司祁和太后的关心,当场躺下去,揉了揉眼睛,直把眼睛揉得更红:“臣妾有些累了,还请皇上和娘娘恕罪,臣妾想先睡一会。” “好好,休息好,多休息才能养好病床。”太后赞许地点点头。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太后不走,司祁也不好提前离开。 林姝姝纠结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选择不多寻思,眼睛一闭,数着数,安心装起睡来。 “皇帝啊,哀家可是听说了,你自己睡在床上,却让贵妃守在床下,这可不行,你看看,这都病成了什么样子……你以后要是不习惯啊,还不如回自己寝殿,闹成现在这样,不好……” “母后教训的是,朕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贵妃的床,一定是她自己睡。”司祁低声应着,他们以为林姝姝已经睡了,说话的声音低了些,但只隔着一道屏风,到底隔不了多少音。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林姝姝心满意足,顿觉这次病是值了。 贵妃睡下了,司祁也去前朝接见大臣。 太后从华清宫出来,挥退了轿辇,想着走一走。 她和良嬷嬷专门绕去花园那边,听见端妃和其他几个人的声音,又闪身躲了躲。 终于等其他妃子走了,太后才从亭子后面走出来:“哀家坐下歇会儿。” 坐下后,良嬷嬷实在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娘娘,您今儿怎么帮贵妃说话了?” 太后摆摆手:“倒也不是帮她说话,毕竟前两天得了她孝敬,哀家不来瞧瞧,倒是哀家的不是了,何况这事也有皇帝的疏忽,哀家说道两句,也省了朝堂上那帮老东西说三道四。” -- 第38页 “这林丞相的女儿啊……”盯着的人可多着呢。 太后咋么咋么嘴:“哀家现在就希望,贵妃能一直这样子,看着是憨傻了点,但总比之前骄纵气人要强。” “可不是哀家说,皇帝在前朝已经够累了,还要应付贵妃刁蛮争宠,之前贵妃总是跟哀家对着干,你以为哀家不生气?还不是怕皇上为难,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哀家忍一忍也就算了。” 良嬷嬷说:“是,娘娘慈母心肠,委屈您了。” “哀家可不委屈,这才哪到哪。”太后笑了,“咱也就瞧着吧,看贵妃这憨傻啊,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人人都说贵妃摔坏了脑子,性情大变。 太后瞧着贵妃也确实如此,可她在这深宫里待了几十年,不管看什么,都会多留那么一点心思。 …… 林姝姝这次发热,开始不太严重的样子,熟料反反复复始终没完。 经常早上还好好的,中午睡个晌午觉,睁眼就觉得眼眶发烫,喊太医过来看诊,毫无意外又在发热了。 司祁基本每天都会过来瞧瞧,来的次数多了,心中也起了疑,这天刚到华清宫,就见落梅急慌慌地跑出来。 “怎么了?” “参见皇上!”落梅面上带有急色,“娘娘又发热了!刘太医回太医院取药材,这才走了没一会儿,娘娘就坏了。 ” 这话听着刺耳,司祁不悦道:“什么好了坏了的,朕不是安排了两位太医吗,另一个呢?” “张太医已经在里面了,但、但开药的一直是刘太医,张太医不敢贸然更改药方。” “都这时候了,还找什么刘太医张太医,去,直接喊何院首过来!”司祁怒其木讷,但落梅也没犯什么错,他也不好直接发落,看她呆呆的,更怕她办不好差,只好让阿布去找人。 至于他自己则大步走进去,刚进门就听见贵妃哼哼唧唧的哭声。 林姝姝这次是真的哭了。 正所谓由奢入俭难,从穿越过来后,她大大小小也生过几次病,但大多几天就能康复,从没有像这回似的,好几天都好不利索。 而发热又跟别的病不太一样,仿佛整个人都被火烤,全身燥热,稍微吃点东西就会觉得恶心。 就像现在,林姝姝已经饿的头晕眼花,但随便一点白粥入口,都能引得她反胃。 再加上这几天不间断的苦药,她舔了舔唇,舌头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了。 “怎么样了?”正想着,一只微凉的手覆在额头上,宛若沙漠里的一弯清泉,让人瞬间清爽。 林姝姝一时失神,察觉到那手要离开,竟一把抓住。 紧跟着,她把侧脸凑过去,小动物般蹭了蹭,觉得那手不如刚才温凉,还会反过来,拿手背继续蹭。 “……姝姝?” 作者有话说: 姝姝:别吵!蹭! 第24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四天 “皇上,我真的可以解释。”时隔数日,同样的位置,差不多的无奈。 林姝姝已经清醒过来,拍拍脸颊,脸上一阵热腾,也不知是因为发热还是什么。 就连宫人给她拿来冷水浸过的帕子,贴在上面也没什么作用。 司祁嘴角含着笑,不管林姝姝说什么,他一律应着,偏偏看他神色,完全是敷衍之言,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姝姝狡辩半天也没有效果,只能闭嘴,正好何院首来了,也算解了她的窘境。 说起正事,司祁可算收起那副让人讨厌的表情,主动让开床边的位置:“快给贵妃看看,不过普通风寒,怎么好几天都不见好,朕瞧着还严重了呢?” 何院首也是疑惑,简单见礼后,半跪在脚踏上,双目微阖,静心看诊。 何院首医术水准还是很高的,以往几次看诊,往往是片刻就能给出诊断,但这回,却是好半天没说话,最后起身拱手道:“请问娘娘,臣可以看看这几日的煎药的药渣吗?” 林姝姝不明所以,钝钝地点头。 反倒是司祁察觉出点异样,把跟来的内侍叫来:“去,跟何太医一起。” 对此,何院首也没多说。 直到他们走出内寝,林姝姝才愣愣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司祁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等何太医回来再说吧。” 他主动转移话题:“可还记得,你之前觉得太后的躺椅不错,朕不是交代底下的人给你打一把一模一样的吗?前两天已经有人把躺椅送来了,只是你一直病着,朕就没叫宫人跟你说。” 林姝姝果然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至少现阶段来说,她最想要的,也是最喜欢的,当属太后娘娘的摇摇椅。 哪怕此时还病着,她仍有些蠢蠢欲动,挣扎着坐起来,抬脚就想下床。 司祁眼疾手快把她拦住:“要做什么?” 抬头一看,才发现林姝姝的眼睛里全是神采,她声音哑哑的,但仍掩不住其中的喜悦:“我想去试试!阿祁,你让我去试试吧。” “不着急,你还生着病,等你好了……” “求求你啦——” 所有的拒绝都被一句带着恳求的撒娇终止。 司祁很是不知手脚往哪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出帝王的威严,轻咳两声,狠下心,不去跟林姝姝对视:“不行,今天天凉,你不能出去。” -- 第39页 林姝姝的眉毛不高兴地皱起来,抠弄着自己的手指:“那我就想看看也不行吗?我不躺上去,就看一眼。” “……要是实在不可以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有那么想看。”她长叹一声,磨磨蹭蹭地往床上爬,才爬了没两步,忽然觉到身后一阵阻力。 回头一看,司祁眉头紧蹙:“朕叫人把躺椅搬进来。” 撒娇的人最好命。 何况是生着病、红着眼、细声细语说算了的人呢? 林姝姝也不觉得浑身乏力了,也不嫌眼眶烧得发疼了,赶紧披上一件外衫,招呼宫人来帮她穿鞋袜,不等躺椅搬来,她先准备好了。 司祁看得好笑:“朕之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 “积极了呀,阿祁你瞧,我不是很积极地伺候圣驾了。”林姝姝眨眨眼,“都怪这身子不争气,叫我没能多伺候你一会儿。” 司祁顿时没话说了。 躺椅其实就放在华清宫后面的阁楼里,只是之前有司祁吩咐,躺椅到了,宫人们也没跟林姝姝说,不然她怕不是早溜去后面。 两个小太监把躺椅搬过来,底下垫了软垫,放在寝殿正中央。 念及这是给贵妃娘娘使的,铸工坊的人特意挑了比较明丽的颜色,主色调仍是暗红,但在把手位置撒了金箔,椅背也换成亮了一个色度的红色,底下的支撑也不是单调的暗红色,还有各式各样的雕花。 反正一看就很贵重就是了。 华清宫的宫人取了贵妃娘娘常用的软垫过来,在躺椅上放好,林姝姝的目光落上去,便怎么都移不开了。 她在宫人的搀扶下凑过去,刚准备躺下试试,就突然停下。 她转过身,司祁就站在不远处。 林姝姝也不说话,就看看司祁,再看看躺椅,来回几次,欲言又止。 司祁摆手:“试试试,快试试合不合你心意!” 费心要来的躺椅,怎么会有不合心意一说呢。 林姝姝才躺上去,就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试探着动了动,果然是她想象中的感觉。 只可惜,她的欢喜并没能持续很久。 她才躺了没一会儿,何院首就跟陪同的内侍回来了。 他面带严肃,见到皇上先跪下:“老臣失职,有愧皇上娘娘器重。” “啊?”林姝姝从躺椅上下来,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两眼,才坐回到床上。 何院首又道:“臣斗胆,还想再为娘娘诊一次脉,还望皇上应允。” “允。” 林姝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另外两人的神色,也知道这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兴许……还跟她有关。 这次诊脉的时间短了许多,何院首恢复了一贯水准,但等他收回手,当即便是垂首大拜。 司祁面色晦暗不明:“先说是怎么回事。” 何院首不敢抬头,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将他的发现一一道来:“娘娘久病不愈,是每日汤药出了问题,药方无错,但臣观药渣,里面多了一味苦茶子,于其他药性相冲,少量服用不见异样,但长久下来……” “且苦茶子会减弱其他药材药性,娘娘这几日服用,于风寒无益。” 说完,无人言语。 还是林姝姝问了句:“那,长久喝,会有什么后果吗?” 何院首长跪不起,不敢说话。 “那就把药方换了吧,这几日给贵妃看诊的太医,送去慎刑司,给朕审。”司祁语气平淡,林姝姝去看,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对于何院首的失职,司祁是想赐杖刑的,林姝姝看他年纪大,无端遭受无妄之灾,求了两句情。 司祁正好卖她个面子,让何院首承贵妃的情,稍微沉吟两声,也就没再追究。 出了这档子事,华清宫的宫人也逃不掉,在征求了林姝姝的意见后,华清宫的人也交由司祁派人审讯。 等把这些处理完,又是一个时辰。 林姝姝只是听着都觉得累,趴在床上不住打哈欠,只有余光撇见躺椅时,才会有几分精神。 直到阿布公公进来,给贵妃问过安:“皇上,程校尉求见。” “朕……” “政事要紧,皇上不必担心我。”林姝姝委婉说道。 也不知司祁听没听出她言语中的潜台词,稍作思考后,他到底点头:“那朕今日就先走了,朕把阿布留给你,有什么事就交待他去做,你宫里的人先不要差使了。” “好。” 皇上离开,对林姝姝而言只好不坏。 谁知司祁已经走到门口,忽然又退回来,面上带着点凝重,吓得林姝姝以为是有什么大事。 “怎么了?”她只能再爬起来,双手撑在身前,探头看着外面,心头略有忐忑。 “贵妃若是还需要朕的手降温,可以派人来找朕,等朕忙完了,一定第一时间赶过来。 林姝姝寻思着,过了少说一个半个时辰了,你怎么还记着! “……”她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半晌只能露出最官方最格式化的笑,“多谢皇上,臣妾用不到了呢。” “这样啊……姝姝无需客气,有需要找朕就行。” 也不知是不是林姝姝的错觉,她竟听出一点遗憾的味道。 但不等她仔细探究,司祁已经转身走了,徒留林姝姝无语,好一会儿才低声肯定一声:“我才不用!” -- 第40页 虽说给贵妃的药出了问题,但查清楚各个环节还是需要时间的。 正好司祁将此事包揽,林姝姝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想清利弊,最后果断躺平。 ——有人想害她。 不管这个人跟皇帝有没有关系,其实她都没办法摆平。 倘若这人真是皇上授意的,就算林姝姝查出来了,凭她的本事,也不一定能在揭露后全身而退。 若是跟皇上没有关系,那更好,司祁费心费力地查,她只需要安安静静等结果。 林姝姝莫名有种感觉,若这人真跟司祁没有关系,她会得到一个满意的处置结果的,不管真心与否,也不论是否是做给别人看。 想明白了这,她彻底放空心思,一心养病。 病好了—— 才能跟她的亲亲躺椅贴贴! 怀着这样的期望,林姝姝罕见地配合,一日两次药,不用落梅来催,她就主动喝完,还有跟汤药相差无几的药膳,闭眼吞就是。 整整三天,林姝姝总算把病养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不说跟正常人一样健健康康,好歹不会风一吹就倒,偶尔还能去院子里转一转。 接连几天没有再发热,何院首终于发话:“娘娘病情已是大好,之后还需多加注意,但已不妨碍日常。” 司祁站在一旁,就在何院首话音刚落,林姝姝率先瞅向他:“皇上,我是不是可以去太后娘娘那儿了!” “……”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于后宫嫔妃,找太后竟比陪皇帝还重要。 作者有话说: 姝姝:求求你啦~ 第25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五天 林姝姝最后也没能去仁寿殿。 也不知皇上是怎么了,他自己忙着,还不许旁人躲清闲。 “我许久没见过太后娘娘了,上回就说给娘娘送点心,一直拖延到现在,之前我病着,太后娘娘还来看望我呢,作为后辈,我病好了,当然要去跟她老人家说一声,陪太后说说话。”林姝姝斟酌着措辞,小心打量着司祁的表情。 司祁来时是把这两天没处理的奏折都带来的,闻言笔触都没什么变化,微微启唇:“嗯。” 嗯是什么意思? 能去还是不能去? 林姝姝茫然了。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司祁终于从满桌案牍中抬起头来:“坐。” “坐哪儿?”天地良心,林姝姝问这个,是真的没过脑子。 司祁终于把注意力彻底从政务中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姝姝,半晌戏谑问道:“坐哪?贵妃想坐哪,坐朕腿上?” 自从林姝姝“失忆”后,司祁已经许久没叫过她贵妃了。 这一刻,她莫名感觉到一阵危机感。 这叫她立即将去见太后的渴望压在心底,当即正色:“皇上说什么呢,臣妾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吗?” 司祁只是定定地瞧着她,无奈低估了林姝姝的脸皮厚度,最后竟是他先移开视线:“……那就坐吧。” 如此,便是不许走了。 “不去就不去嘛,阿祁你想我让我陪你直说就是,我又没说不行……”林姝姝心里有怨气,但又没胆子正面抗争,只能小声嘀咕着,说两句,往司祁那撇两眼。 等两人对视上了,她再露出一个心虚且讨好的笑。 虽然不能去太后宫里里,林姝姝也不打算委屈自己。 她挥手把落梅叫来,凑近耳语几句,然后就是坐在桌上安心等待,仔细看,眉眼间却是多了几分轻松。 司祁见了,未多加追问,然而才看完一份奏折,就听旁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抬头一看,好家伙,原来是宫人们把躺椅搬来了。 不仅如此,林姝姝还学了太后的做派,躺椅旁放个小桌子,桌上摆几盘点心,放一壶清茶,她对点心不挑,酥酥的桂花酥也行,糯糯的玫瑰糕也可以,甚至是一盘还没剥的瓜子也不介意。 在司祁的注视下,林姝姝蹑手蹑脚地挪过去,最后相视一笑,一屁股坐在躺椅上。 把小毯子盖上后,林姝姝终于体会了太后的快乐,可以说,除了没有太阳,这简直就是神仙生活了。 她心里放松,连带着对司祁的关注都减弱了许多,躺了没一会儿,便彻底放开了,先抱一个装着枸杞水的大杯子,再摸着点心咔嚓咔嚓。 明明是同处一殿,左边的人一片悠闲自在、岁月静好,右边的却被奏章上的公文气得眼前一黑。 “咔嚓咔嚓……” 再抬头,才发现林姝姝不知什么时候找了一本话本子,津津有味地看着,落梅在旁边伺候,时不时递一块点心。 司祁忽然就后悔了,不明白是什么鬼迷了心窍,非要把贵妃留下。 ”咔嚓咔嚓……“ 又一次响起的声音打破司祁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看林姝姝心烦,尤其是这么一对比,更凸显出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在林姝姝再一次发出咔嚓咔嚓啃点心的声响后,他彻底忍不住了,将笔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脸色一沉,不怒自威。 林姝姝被惊到,手一抖,差点把点心落到身上。 “皇上……要尝尝嘛?”看对方脸色不大明朗,她声音都低了许多。 司祁却不领情:“不是说要去陪太后说话吗,怎么还坐在这儿?” -- 第41页 “???”林姝姝懵了。 不是你叫我坐着的? 司祁自顾自说:“时候不早了,尽快去吧,不然太后歇下,姝姝又要无功而返了。” “对了,躺椅也不用带着了,早去早回,朕在华清宫等你。” 迷迷瞪瞪地出了华清宫,林姝姝总算反应过来,偏偏左右都是宫人,她只能在心底怒骂一声:狗男人! 一路行至仁寿殿。 进去了才知道,今日在太后宫里的还有端妃,当然,还有其他新生物。 “贵妃病好的差不多了?太医怎么说。”太后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狮子猫,慈蔼地问道。 林姝姝就坐在右下首,端妃则站在太后身边,虽然离得不如端妃近,但能坐下总是好的。 她简单说了说太医的诊断,最后又说:“之后只要好生休养着,应该没什么大毛病了。” “那也不能马虎,年轻时若是留了病根,以后就知道苦处了。” “是,臣妾知道的,多谢娘娘关心。”林姝姝说,“娘娘从哪儿得来的猫儿,看着可喜人。” 说起猫,太后的笑容更真挚了些。 “这是端妃送来的,听说是西域特产,哀家瞧着这猫儿不闹也乖巧,就留下了。” 林姝姝对猫咪这种生物谈不上亲近,也谈不上不喜欢。 她原本只是看着的,但太后手一松,白猫从她怀里跳出来,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圈后,忽然奔着林姝姝在的位置跑来。 在宫人的惊呼中,白猫跳上林姝姝膝头,喵呜一声,伸出粉嫩嫩的舌头,在林姝姝颈上舔了一下,而后直接在她膝上趴下。 “这……” “哈哈哈,这猫儿很喜欢贵妃呢,贵妃你挠挠它下巴。”太后在上面支招。 林姝姝依言去做,就见白猫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偏头,又在她手腕上亲了一下。 林姝姝一边撸猫,一边仔细回想—— 她对花粉过敏,没有对毛发过敏吧? 至少此时她没有察觉到不舒服,而手下的白猫露出肚皮,猫爪爪贴在她手腕上,蹭一蹭,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 林姝姝低头,正好对上那双碧绿清透的猫瞳,饶是她对猫咪没有多大的瘾,也不禁失神片刻。 太后笑眯眯的:“贵妃倒是受猫儿喜欢,今儿才第一回 见,就跟你这么亲了。” 林姝姝反应迅速:“那也是太后教的好,这猫儿一定是看臣妾和您关系好,宠肖主,才愿意同臣妾亲近。” 两人一唱一和,互相恭维着,只有端妃,从主角沦落到边缘人,差点儿拧断帕子。 好不容易找来的白猫,不亲她这个旧主人,反去给贵妃献殷勤。 果然畜生就是畜生,养不熟! 端妃面目有一瞬的扭曲,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没人理她,她就主动说话。 “娘娘说的是,贵妃说的也对,其实呀,依臣妾看,还是因为太后和贵妃娘娘人好,才得小动物亲近呢!” …… 两人又在仁寿殿待了一个时辰,太后觉得乏了,就把林姝姝和端妃打发回去。 两人宫殿位置都在同一方位,回去的道路也大差不差。 今日看见端妃,林姝姝才将被她忘到脑后的人提溜出来。 端妃仍在喋喋不休,假心假意地关心贵妃身体,甚至提出:“别不是华清宫的奴才们侍奉不周吧?娘娘要是没有得用的人手,不如臣妾给您送几个人,都是从小调|教出来的,体贴人也听话。” 说了这么久,终于等来贵妃侧目。 端妃话音一顿,正等着林姝姝接受或者拒绝呢,谁知她顺了顺耳边碎发:“这倒不用,说起来,本宫殿里有个落染,端妃应该也知道,那丫头惹了本宫不喜,本宫是不想留她了,端妃向来心善,不如就把落染送给你吧?” “啊?”端妃表情僵住了,“落、落染?” “是啊,本宫记着,之前本宫罚她,端妃还替那丫头求过情吧?” “不过本宫觉着,那丫头不听话归不听话的,但还算知恩图报,承了端妃娘娘的情,还知道亲自过去找你道谢,既然你们也有一二交情,比起把她送去浣洗司,端妃收了她,不更好?” 端妃手心一片冰凉:“哪有亲自、亲自道谢……娘娘是不是记错了。” 林姝姝说:“不会记错,本宫亲眼看见的,落染不是去了你宫里,难道不是为了道谢吗?” “……”端妃心头苦涩,可比起其他原因,只有道谢最能轻拿轻放,以至她便是百般不愿,也只能闷头认下,“是,是道谢。” “那不就好了,既如此,本宫就把落染送你吧。”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经与编编商定,本文将于5月15日周日入v,届时会有长长奉上,请大家继续支持哇! 推一推下一本《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嘿~ 明家四小姐肤如凝脂、手如柔荑,端庄淑雅,通晓古今,一手琵琶曲名动冠京。 京中才子素以美人顾盼为荣,若是哪天能得四小姐一句赞赏,这辈子算值了。 直到有天曝出,明窈并非明家小姐,而是狸猫换太子中的狸猫,是家中仆婢的私生女。 明窈被赶出家门,众人唏嘘,除了要抬她做小妾的五十岁富商,其余人竟无一肯伸出援手。 -- 第42页 明窈便是饿死冻死,从护城河跳下去,也不肯嫁个比她爹年纪还大的老头子。 于是,她真的从护城河跳下了。 谁料再睁眼,她成了与域外部落和亲的公主。 据说公主和亲的乃草原上最凶残的一族,族人生食血肉,首领更是身长八尺,以杀戮为乐。 陪嫁的丫鬟日日在她耳边哭:“公主可如何活命!” 明窈:不如再死一次。 和亲的队伍日渐深入草原,正当狼群围攻之时,从天而降的高壮汉子成了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明窈作为身份最高的,理应亲自道谢。 谁知汉子见她第一句:“这就是送与我的公主?” 未来夫君汉话说得挺好,可惜人如传闻,身长八尺,面容凶恶,声如洪钟。 明窈不负众望,未来夫君才碰上她肩膀,她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停不下来。 明窈:疼的。 后来明窈与狄霄完婚,狄霄最喜欢跟她说的一句话就是:“听话!” 明窈开始惧其威严,听得多了,耳朵都快起了茧子,后来实在不耐,在男人又一次叫她听话时,一巴掌呼在他额头上。 狄霄耳尖一红,张口还是俩字:“听话!” 在狄霄眼里,打仗赢来的媳妇儿哪都好,会教他的族人织布耕种,会帮忙救治生病的牛羊,甚至还能教大家深入内地,与汉人商贸。 唯一不好的,便是忒娇气,吃不得腥膻,住不得野外,骑个马都能磨伤双腿,好几天不能走路。 最近尤其嚣张,不仅不许他同寝,连话都不许说了。 狄霄一黑脸,媳妇儿比他更凶,捂住他的嘴巴,一龇牙:“都说了不许你说话!” 第26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六天 端妃完全被架了起来, 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这宫里的妃嫔,有哪个能跟贵妃关系好, 不说恨的牙痒痒,那至少也是相看两相厌的。 她要了曾深受贵妃器重的侍女算什么?是投靠了贵妃阵营,还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再或者她不应, 贵妃可不是又有说法了—— 看看看看, 都说端妃心善,一个她曾施以援手的侍女, 真出了事, 反倒冷眼旁观了。 林姝姝不知她复杂的心情,或许是知道的, 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端妃觉得如何?要是合适, 本宫今晚就把人给你送过去。” 几番斟酌后,端妃只能假笑着说:“得娘娘看重, 臣妾自是不敢推拒但, 只是也不急, 您身边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不如让落染再伺候您些时日,毕竟主仆一场, 想必那丫头也想多陪陪您的。” 最好拖来拖去,贵妃就把她忘了。 可林姝姝并不同意:“端妃多虑, 本宫身边要是缺了人, 就找皇上要几个,不讨喜等丫鬟, 留着也是添堵。” “既然端妃没什么意见, 本宫这就让人过去。”她笑了笑, 意味深长地看着端妃,“只希望端妃和落染能相处得愉快,也不辜负本宫这一片苦心啊。” 再往前两人就要分开了,林姝姝往东,去华清宫,端妃往西,去临芳殿。 不等端妃再拖延,林姝姝款款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气得端妃满心郁闷,反手掐在旁边的宫女胳膊上,同时恨声说:“不许叫!” 端妃那边发生的事林姝姝一概不知,她回到华清宫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进去,问到皇上还在殿里,就开始在外面磨磨蹭蹭,直把宫门口的绿植叶子揪掉一半,才不得不起身。 可怜华清宫内装饰花草本就稀疏,全靠这么几株绿植装点,如今又被揪了许多,越发显得荒凉。 伺候花草的宫人就差冲到贵妃面前大喊:“娘娘求您别拔了!” 好不容易把贵妃盼走,不少人松了口气,有个年纪小的内侍小碎步跑到那柱被拔秃的绿植跟前,撇着嘴把落叶捡起来,小声嘟囔着什么,等其他人来问:“这株是前天才移过来的,还没长大呢,就……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问话的那人先是四周看了一圈,然后一巴掌拍在小内侍肩上:“你管它能不能活,妄自议论娘娘,你小心自己活不成了。” 殿里,林姝姝再怎么磨蹭,也早晚有到司祁跟前的那一刻。 “玩好了?”见贵妃回来,司祁张口问了一句。 却见美人蹙眉,瞧着不大高兴的模样,嗔怪一声:“哪里有去玩呀。” 不等司祁反驳,林姝姝快步凑过去,将桌案上的奏折往后面一推,垫脚坐上去。 一时间,林姝姝比司祁高出去将近半个身子,居高临下的感觉,叫她不觉心中暗叹一声爽。 “咳咳!”林姝姝清了清嗓子,“阿祁,你说得不对。” 司祁一时间也没动弹,就仰着头,难得的经历有些新奇,他问:“哪里不对。” “你不能说我是出去玩,我是去看望太后娘娘的,是当面谢太后之前对我的关心,明明是很正经的事,如何能说是玩呢?” “皇上,你这不仅是对我的慢待,也是对太后娘娘的不尊重,所以我才说,这是不对的。” 对于不对,说到底只是帝王的一句话。 但此时此刻,看着病美人一本正经的跟他讲道理,因为着急,双颊还染上一抹异色,司祁忽然品出那么点不一样的味道。 以至于他沉默片刻后,竟如林姝姝所愿:“姝姝说的是,是朕说错话了,给你赔个不是。” -- 第43页 “皇上知道就好。”林姝姝顺坡就下,也不揪着这事了,如今也过足了居高临下的瘾,拍了拍屁股,从桌案上跳下来。 她无视宫人们略带惶恐的目光,冷静吩咐道:“去传晚膳吧,正好皇上在,不如把昨天送来的小鹿烤了,我记着宸妃做的梅炙鹿肉就很不错。” 吩咐完了,她要去换身衣服,跟司祁说了一身,很快退去后面。 然而桌案前的人心潮微动,许久不见平息。 本以为没了贵妃在旁添乱,司祁处理起政务的速度少说要提高不少。 谁料林姝姝走了近两个时辰,他带来的折子才处理了不到三分之二,然后就是思绪各种飘转,目光游移在殿里各处。 这段时间贵妃深受皇恩,圣宠比之从前更盛。 宫里各司各府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以前就惧贵妃威严,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华清宫用,现在更甚,就连一些罕见的贡品,得了皇帝应许后,也是第一时间送来这边。 就比如对面那一对梨木圈椅,还有茶桌上的一套瓷釉茶具,典雅大气,随便一件拿出去,都会引人追捧。 他一会儿品鉴桌椅,一会儿想到外面荒凉突兀的院子,不等他想到如何装饰外面,林姝姝就回来了,更有了刚才那一出。 尤记得不久前,他忍受着贵妃的嚣张霸道,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多看一眼都觉得烦躁。 可自从贵妃失忆后,贵妃诸多反应,于她而言仍是逾矩,偏他不仅忍让了,亦不觉得厌烦,还琢磨出几分兴味来。 这些变化不深究不觉什么,一考量,才觉得有些震惊。 尤其是—— 我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我。 贵妃失忆那天的荒唐之语,司祁还记得清清楚楚,夜深人静之时飘进脑子里,还带着几分余韵。 想的次数多了,说不清是不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华清宫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宫人们浅浅的呼吸声,司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能感觉到其中悦动,一时恍惚,还能想一想他于贵妃…… 哪怕贵妃是林家女。 司祁还没能想明白自己的心思,林姝姝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一袭简单利落的月白褥裙,头上繁琐的发簪也去了七七八八,就连面上的妆容也去了大半。 见司祁看来,林姝姝一点不怵,浅浅一笑:“今天天气不错,阿祁要去后面亭子里用晚膳吗?” 她的华清宫鲜少有外人踏足,摸清了来人的规律后,林姝姝也总结出一套自我舒适的法子。 就比如群妃请安时,需要穿着华丽贵重些,去给太后请安时,则要素净典雅些。 除了这两种情况,其他时候就没什么需要多加在意的了。 至于皇帝,这可是要长久相处的主儿。 与其由她来顺应对方的喜好,倒不如潜移默化,让对方习惯她的衣着喜好。 再说了,之前她病成那副模样,浑身汗涔涔,多丑的样子都被看过了,还需要在乎一件两件衣裳首饰? 果然,司祁并没有对她的穿着打扮多加评论,想了想:“也好。” “阿布去拿瓶葡萄酒酿过来,不要冰过的。”说着,他又看向林姝姝,“那葡萄酒酿是西边送来的贡品,尝着滋味不错,同烤鹿肉正搭,不过你酒量不好,又久病初愈,浅尝一杯就好了。” 林姝姝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没有反驳,乖乖应了声好。 皇上贵妃用膳,膳食司那边准备得极快,虽说炙鹿肉比较费时,但前后只半个时辰,两人份的炙烤小鹿就送上来了,搭配的还有酸酸甜甜的果酱,以及一碟叫不出名字的莓果。 剩下的菜就比较普通了,一些炒菜,两碗热汤。 以及一碗平平无奇粘稠软糯的白粥。 晚膳设在殿后亭子里,左右树干已经长了青翠的枝叶,随风摇动,自有一番生趣。 只坐下片刻,林姝姝就开始期待入了夏,她陪太后去避暑的日子了。 当然,前提是太后愿意捎带上她。 正这时,司祁挑了四五块鹿肉放到林姝姝盘子里,又给她了倒浅浅一个杯底的葡萄酒,迎着对方不可思议的目光,最后把那碗格格不入的白粥移过去。 “稍微尝两口就好了,你病才好,不宜油腻,这白粥里放了肉糜和瑶柱,也很香。” 可再香,又能香过现烤的小鹿肉吗? 林姝姝试图讲价还价,偏在这种原则问题上,司祁分布不让,白让她费了许多口舌,最后只换了一片堪比发丝细的肉丝。 司祁说:“不能再多了。” 林姝姝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是她没提出烤小鹿肉,把刚猎到的小鹿留下自己吃,还会被人管着多一口都不行吗? 不过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心里抱怨几句也就算了,实际还算念着司祁的好,点了点不远处的小碟:“皇上可以蘸些果酱,别有风味。” 司祁其实不是很习惯咸甜口混着吃,但也很给面子的试了试,谁料效果不错,蘸了果酱的烤肉,果然多了些不同的感觉。 烤肉油腻,和果酱的酸甜混合在一起,不仅解了腻,还多了几分清新鲜甜,烤肉的汁水也显得更丰盈。 司祁吃得很是满足,林姝姝也算沾光,品一品古代的葡萄酒,哪怕不多,好歹能尝出个滋味。 -- 第44页 林姝姝说了要把落染送给端妃,就真的说到做到,晚膳时想起这事,竟不顾司祁还在旁,直接吩咐人把落染送过去,连最后一面也不见了。 “为何?”司祁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姝姝并不隐瞒,将前因后果尽数道来,就连落染去找端妃的事也说了。 最后道一句:“落染生了异心,我不想留她了。” 司祁赞许地点了点头:“早该如此了。” 引得林姝姝侧目,将这话从脑子里过了两遍,终于品出点他意—— 皇上这是,早知道落染有二主? 她一肚子的问题,但司祁完全没有解答的意向,吃饱喝足一拍屁股,临走还要说一句:“姝姝宫里的梅炙鹿肉不错,过两天朕还来。” 林姝姝嘴上说着好,但转头就吩咐:“本宫不喜欢吃鹿肉,这段时间就不要往华清宫送鹿肉了。” 皇上想再吃烤小鹿? 没有啦! 贵妃病好的差不多,一些事也可以安排给她了。 就比如不久后的太后寿宴,司祁甚至都没有问询她有没有时间精力,一纸诏书,直接把差使安排给她。 操持太后寿宴,这对于后宫妃嫔来讲,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荣誉,前不久众妃请安的时候,还因为这事针锋相对了一番,没想到争来争去,这差使还是落到贵妃头上。 其他人如何羡慕嫉妒不提,反正林姝姝接到圣旨的时候,一转身就是满脸颓然。 仗着殿里没有外人,落梅又嘴严,她不禁念叨:“我怎么记着端妃才说过寿宴要交给她去办,怎么又变了。” 落梅不知她的真实想法,闻言也只道:“那不是更好,说明皇上还是更看重娘娘呀!” 可你家娘娘并不想要这份看重哦。 林姝姝有苦难言,长吁短叹许久,也只能接受现实。 说起太后寿宴,除了宴席的布置,各宫妃嫔当然也要奉上寿礼。 林姝姝对寿宴不太上心,毕竟太后规格摆在那,她再怎么推陈出新,也比不上传统大寿来得实在,而且她俗,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拿银子砸出来的恢弘宴席最有气势,什么奇奇怪怪的新想法,还是靠边站吧。 寿宴不好表现,就只剩下个寿礼。 如此一来,给太后的寿礼才是重头戏。 之后几天,林姝姝除了去太后那边请安,回来就把宫人喊过来,问问他们的给家里长辈送礼,一般都会送什么。 可惜宫人们大多自小入宫,很少会有小时候的记忆,偶尔几个有的,也无外乎自己绣个荷包,或者跪下磕个头,心意到了就好,但这些要是放到太后身上,哪怕心意再浓,也难免会显得敷衍。 最后还是落萱来汇报华清宫上月账簿,见娘娘为难:“太后位尊,寻常珍玩想必也是不在乎的,这寿宴上礼物贵在心意,不如投其所好呢?” 太后所好,无非一个佛字。 太后常年礼佛,就连最近林姝姝常去仁寿殿请安,每日到了时辰,太后都会去后面的小佛堂,从无例外。 “那,为太后准备万福图如何?”林姝姝问。 “奴婢觉得挺好,心意十足,也不落俗套,想来太后娘娘会喜欢的。”落萱拍手说好,“对了娘娘,还可以去禧平寺求支平安签,太后常去禧平寺礼佛,若能得到主持师父的祝福,定会高兴的。” 求签好说,林姝姝寻思着哪天天气好,出宫去趟禧平寺就好了。 还剩下个万福图—— “拿纸笔来。”说来惭愧,成为贵妃这么久,林姝姝还不曾动过纸笔,也不知写字好看与否。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的目光不觉落在落梅落萱身上,打量几眼,忍不住问:“你二人写字如何?”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先更这些,我去考个教资面试QWQ 下午考完会继续写的!争取晚上把剩下的6k补完,就算今天来不及,明天也会补齐字数的,绝对不咕! 在!创了一个抽奖(扭捏 周四中午12点开,订阅100%的小伙伴抽30个分1000晋江币,感谢支持! 第27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七天 落梅只识字, 但不经常握笔,写出的字歪歪扭扭,还不如三岁小儿, 反倒是落萱常与账本打交道,拿笔的时间多一些。 客观的说,落萱的字比林姝姝还要好些。 贵妃原身虽也是自幼饱读诗书, 但多是为了增长见识, 女子不可科考,请回去的夫子也不会过多要求, 林丞相更是忙于公务, 还有儿子要辅导,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检查一次女儿的功课。 要说贵妃跟普通农家女的区别, 除了养尊处优和广阔见识外, 于识字念书上,也不过只是一个会字。 至于说什么一手娟娟小楷, 那实在是高看了她。 林姝姝对书法没有过多研究, 品鉴谈不上, 但左右两幅字哪个更好看还是分得出的。 她也没想着一开始就叫别人代劳:“你这些天先不要忙里忙外了,正好我给太后写万福,你也一起。” “是。”落萱慢声应下。 林姝姝的心意是好的, 可有些事,并不是有心就能做好的。 为了表示诚心, 华清宫专门在偏殿腾出两间屋子, 修了个小佛堂,里面的佛像也是专门从皇家寺院请来的。 ——贵妃要给太后贺寿做万福图, 斋戒一月, 以示诚心。 -- 第45页 林姝姝没有刻意瞒着, 而且以此为借口,她是有了正当借口把司祁拦在殿外,简单敷衍都没有了。 司祁前两天还会过来,但往往等一下午,傍晚才能等到贵妃从小佛堂出来,不等两人说几句话,一桌子素斋送上来,而他正是年少气盛火气旺的时候,一日两日三日,实在做不到日日茹素。 更重要的是,托上回林姝姝非要侍奉圣驾的福,司祁再留宿,他是不敢让对方陪着了,两人的位置完全倒转,贵妃早早躺到床上,只留给他一张连腿都伸不开的美人榻,无端遭罪。 这般,几次之后,司祁也鲜少踏足华清宫了。 不过他不来华清宫,也不去其他妃嫔的殿宇,叫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人摸不透皇上想法,隔空观望着。 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姝姝都是早上都太后那里转一圈,吃吃点心喝喝茶,躺着躺椅晒太阳。 下午就回华清宫,往小佛堂一躲,谁来也不见,就连汇报太后寿宴章程等女官都要挑晚上时间求见。 依着外人的想法,贵妃定是在潜心礼佛,一心一意为太后寿宴做准备,可只有跟林姝姝亲近的几个婢女才知道。 不存在的。 小佛堂里,落萱恭敬跪坐着桌案后,提笔描摹,落笔是一个个整齐的“福”字。 落梅拿着小扇,轻轻摇晃着,给一旁侧躺的贵妃扇风,不时过去问一声:“娘娘可要吃点喝点什么。” “唔——”林姝姝这些日子是越发懒散,毕竟上午躺下午躺,到了晚上还是躺,连带着整幅骨头都躺散了。 而且最近天气越发炎热,太医那边也建议她不要用冰,为了纳凉,她更不爱动,也省的出一身汗,难受。 林姝姝手边放着两张皱巴巴的宣纸,风透过窗子掀开一角,隐约能看清上面细密的福字,密密麻麻的,看久了眼睛都痛。 落梅怕娘娘压到纸不舒服,倾身将纸张移开,因为是娘娘墨笔,拿开也要好好保存。 等那两张纸在地上铺平了才看见,上面写的尽是福字,但不知为何,随便拎出一个字看着都还行,但等这些字凑到一起,就又挤又难看了。 提起给太后的万福图,当初林姝姝是真打算自己写的,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写出的字丑巴巴,要是真在寿宴上展开,怕不是要被人大声笑话。 林姝姝只迟疑了一瞬,就放弃了自力更生的念头。 正好落萱这两天一直在,她把落萱也叫进小佛堂来。 林姝姝先是跪在佛像前:“佛祖明鉴,非是我心不诚,皆是为博太后心喜,方找人代劳的。”说完,她虔诚叩拜。 叩拜完了,写福字就跟她没关系了。 也是从这天起,落萱到了佛前,林姝姝就躺在一边,只有闲的实在无聊了,才会凑过去添一两笔,美名其曰—— 为太后祈福。 一眨眼进了七月,这天是越发热腾了。 林姝姝实在受不了,叫人拿了小半盆冰来,放在床脚,好不容易感到一丝凉意。 这些日子她没怎么生病,有太医院的太医隔三差五看诊,温补的药方一直换着,竟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跟普通人也差不多了,稍稍贪一点凉,肯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这样,直到临睡她也没叫人把冰盆端走,还又往里加了两块冰。 所谓乐极生悲,林姝姝还没高兴一晚上,半梦半醒间,就觉得头又些昏沉,她试着爬起来,不料胳膊酸软无力,才起了一半,又重重摔回去了。 幸好落梅她们就守在门口,稍微听见一点动静就闯进来,可算在她烧糊涂前发现,一阵慌张后,才安生了没几天的太医重新忙碌起来,且因为贵妃昏迷,还惊动了何院首,最后传来传去,皇上太后那边也都知道了。 等林姝姝再睁眼,她第一时间就感觉浑身散发着热气,头顶也闷闷的。 “有点热……”她才说出两三个字,就听耳边一阵轻哼。 司祁负手站在床侧,冷漠说道:“那也不许用冰了。” 仔细算起来,两人也有段日子没见面了,司祁怎么都想不到,再见面竟又是这幅场面。 有时候他真想抓着林姝姝的脑子晃一晃,问问她有没有点自知之明,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生病的人,怎么敢夜里用冰的。 林姝姝自知理亏,顿时闭口不语。 但她说热也不是虚言,为了让贵妃尽快发汗退烧,她身上盖了两床厚被子,额头上还敷了热毛巾,屋子里除了角落开着两扇窗通风,其他窗子全闭着,在这种天,整个寝殿跟蒸炉似的。 林姝姝是想等司祁走的,可一转眼,男人就在她对面坐下。 忍了又忍,她实在受不住了,有气无力地说道:“皇上,我好热呀……” “热也忍着。”话虽如此,司祁看着林姝姝满脸汗珠,心中也不太确定,转而说,“叫太医过来!” 太医时一直守在偏殿的,得了皇上召见,没一会儿就赶了过来,等听清贵妃诉求,两人同时拱手:“回皇上,娘娘现已退热,可以将被子换下了,然为防止万一,臣不建议开窗,还请娘娘忍耐一二。” 开不开窗的先放一边,能把身上的累赘去掉就很好了。 等落梅她们把被子搬开,林姝姝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 但对上司祁稍显冷厉的目光,她顿了顿,言语间有些心虚:“皇上,我有点怕。” -- 第46页 “怕什么?” “我怕我不发热了,变成中暑了。” “……” 莫说司祁,就是两个医术精湛的太医,对此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太医怕贵妃又烧起来,但也怕把人真给闷坏了,两人私语商议好半天,决定再开一半的窗,再找几个宫人在四角处扇扇子,虽然凉风跟林姝姝无关,但自我催眠都是她的。 念着念着,她竟也平静下来。 司祁站着说话不腰疼,还非要在旁边说一句:“心静自然凉,姝姝心不静,自然会觉得热。” 叫林姝姝才消下去的火又上来了,本想怒目而视,转念一想这是皇帝,是能要了她小命的人,临了又改成谦逊温顺的笑,抽抽鼻子,不声不语。 好在贵妃这段时间修养的不错,这回发热看着来势汹汹,过了前两天,基本就好多了。 不过保险起见,司祁还是喝止她出门,少说也要闷上三五天,才能见风。 也是为这,司祁来华清宫的次数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五天来了三次,看他那架势,还有更频繁的趋势。 林姝姝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后来发现皇上的膳食中总有些清凉的小菜,偶尔还有冰粉之类的甜点,她能蹭上两口,这点不情愿也就跟着没了。 距离贵妃接手太后寿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太后寿辰就在这个月月底。 林姝姝准备的万福图已经在收尾,还剩下平安签没求,正好司祁在,她便提了一嘴。 “要出宫?”司祁抬头。 “是。”林姝姝打量着他的神色,看他没有多少拒绝,才接着往下说,“太后常去禧平寺听方丈讲经,我便想着能不能到那里求支平安签,聊表心意。” “那便去吧。”想到前几次贵妃出宫,司祁吸取了教训,“朕派人护卫着,你自己也小心些。” “正好前段时间林相还说能不能让林夫人进宫看看你,你既然出去了,可以回林府一趟,无需着急,小住两三天也可以。” 林姝姝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忍不住问:“父亲找我做什么呢?” “朕也不知,林相只说想你了。” 林姝姝有些汗颜,还是头一回听说娘家人想了,宫妃就能回去的。 不过司祁都没意见,她也不会多说什么,最多也就是表表忠心:“好,那我回去看看母亲,不过就不留宿了,尽量赶在宫门落锁前回来,阿祁有什么需要稍带带吗,我可以一起带回来。” “朕能有什么需要的?”司祁轻笑。 就听林姝姝慢吞吞地说道:“我听说街上有许多好东西,笔墨纸砚书籍画本,再不济还有各色点心小吃,应该跟宫里的不一样吧。” 在司祁戏谑的目光下,林姝姝渐渐噤声,吞了吞口水,腼腆一笑。 “后面才是你想捎带的吧。”司祁已经看清她的意图,不过却是摇头,“这次就算了,朕不放心。” “看你前两次出去,总是状况百出的,还是尽量减少行程,少去那些人多的地方吧。” “还有,姝姝不是坐不惯马车,如今天又热,你总在车上呆着,能吃得消?” 林姝姝想去街上的念头本就没那么强烈,如今又被司祁一说,很快就打消了原有想法,还傻乎乎地点头应和:“阿祁说的对,那我便不去了,先去禧平寺求签,看过母亲就尽早回来。” “好。” 念及贵妃此次出行是为了给太后求签祈福,宫里专门派了禁军护送,还有司祁私下里给拨的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个了,再有随身伺候的内侍婢女,等出门那天,林姝姝看着围在前后的三十来个人,忽然有些怀疑人生。 “这样出去……当真不会引人注目吗?” “就是要引人注目才好。”落梅笑着,“这样大家就都知道,您是为太后寿辰才出的宫,一片孝心可嘉,是好名声诶!” 话虽如此,但林姝姝总忍不住想到古代皇家出行最容易遇上的人—— 神出鬼没的刺客先生们。 虽然不知道贵妃有多少对家,但谁知道会不会赶巧,就碰上了。 怀着这样的担忧,从皇宫到禧平寺这一路,林姝姝始终提着心,不时往外撇两眼,看谁都觉得可疑。 直到赶车的人敲响车门:“回娘娘,禧平寺到了。” 林姝姝才发现,因为紧张或者那么点点期待,她竟没感到头晕难受,就连提前备好的冰块都没用到。 应了一声后,她最后打理了下行装,下车,上山。 禧平寺坐落于京郊云莱山上,相传有百年历史,香客往来络绎不绝。 林姝姝过来并未用到贵妃仪仗,她挑了七八个人跟随,其他人就等在外面,一路上去,瞧着跟其他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没什么两样。 进到禧平寺里面,随从找小沙弥打听到求平安签的位置,一路转去后方大殿。 今日求签礼佛的人很多,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轮到林姝姝入内。 “请问施主所为何来?”青衣小师父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 林姝姝说:“家中长辈寿辰将至,我想为长辈求一只平安签。” 寺中求签需捐些香油钱,不拘多少,三五文也行,几百两夜可。 林姝姝出来没有带散银,只带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如今全都捐了进去。 -- 第47页 她来禧平寺更多还是为了见主持方丈的,不然一支普通平安签,去皇家寺院里求也是一样。 如今她求到签了,就想见主持一面,最好再给她的签加持一二,往匣子里一放,等太后寿宴上,也能拿得出手。 等她提出想见主持方丈一面,青衣小师父却有些疑虑:“施主海涵,方丈不见外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远道而来,是老衲慢待了。”小师父话说一半,就听门口传来一道稍显苍老的声音,回头一看,却见一个面容慈和的老和尚走进来,“老衲佛号古燃,施主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方丈。”青衣小师父的称呼解了林姝姝的疑惑。 林姝姝点头,跟着方丈移去后面。 为表尊敬,她只带了落梅前往,其余侍卫跟到院外就停下了。 等四下无人,古燃大师说:“不知贵妃亲至,有失远迎,还请贵妃恕罪。” “方丈见过我?”林姝姝心有疑惑。 谁知方丈摇头:“不曾。” “那您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古燃大师摇着头,一派和蔼。 人家不说,林姝姝也不是非要追究,她虽不信佛道,但也心存敬畏,简单寒暄后,她言明所来目的。 对此,古燃大师很好说话:“老衲曾与太后娘娘讲经,恰逢娘娘寿辰,老衲便送上一卷手抄佛经,祝娘娘万寿无疆。” 说好平安签和佛经的事,林姝姝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她本就不知道古燃大师叫她的原因,又对佛法不甚了解,找话题都找不到。 直到古燃大师问:“贵妃远道而来,不知可适应?” 林姝姝心下一惊,语带含糊:“适应的,不知方丈说的是……” 古燃方丈但笑不语,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好久才说一句:“佛渡有缘人,娘娘心有大爱,只需知事在人为,善哉善哉。” 落梅在旁边听的稀里糊涂,林姝姝却正相反,她缓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又不明白古燃方丈同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也是抱着点试探的心思,她问:“敢问大师,大师觉着,我这幅病怏怏的身骨,可有机会跟普通人一样康健?” “阿弥陀佛 ,一切自有天意。” 古燃方丈仍是笑眯眯的,给出的答案却跟没说没什么两样。 幸好林姝姝并不是非要知道个一二,她随性惯了,病了这么多年,向来是多活一天赚一天,要说没有失望那是假,但不过片刻,她也就释然了。 不管古燃大师是不是真看出她乃异界游魂,反正事未临头,就都跟她没关系。 今日来的目的也达到了,林姝姝学着念了一声佛号:“多谢方丈解惑,来日我将派人为佛祖修一座金身,还请方丈不要推拒。” 修一座金身要花不少银子,她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找司祁骗银子。 “施主慈悲,佛祖定会保佑施主。” 从禧平寺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日头还在往高处升着,林姝姝找人问了下脚程,估摸着能在午膳前抵达林府。 她就叫人将马车赶快些,早早到,早早回。 在车上,她想着古燃方丈的话,手心里握着两枚冰珠子,到林府时稍微有点晕车,但不是很严重,下车站一会儿,还是能自己走的。 “娘娘,奴婢去叫门。”落梅等她安定下来,主动去敲门。 门房的人才出来,就见一个年轻的姑娘:“贵妃娘娘归宁,还不速速开门!” “贵——”门房大惊,赶紧将正门打开,然后喊了个同伴,赶紧去告诉管家。 管家呆着家仆前来,一番跪拜见礼后,一行人走进林府。 小姐回府,又没有提前打过招呼,一应接待的东西都是没准备的。 好在林姝姝也不在意,听说父亲不在家,母亲去了街上也要晚点才回来,就跟着家里的仆从回出嫁前的院子。 引路的是她待字闺中时就伺候的婢女,叫还霜,因跟府上的账房定亲,就没随她入宫,后来调去林夫人身边了。 听小姐打听起家中近况,还霜很是犹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家中一切都好,只是夫人和老爷最近有些嫌隙。” “嗯?”林姝姝脚步一顿,“等回到房里,你跟我仔细说说。” 等在屋里坐下,屋里服侍的人本想去拿冰鉴的,幸好被落梅拦下:“娘娘近日身子不好,不宜受凉。” 如此,就免了冰块,只上些点心茶水。 等坐定了,林姝姝喊还霜过来,问她林丞相和林夫人是怎么一回事。 还霜只知道表面,对于老爷夫人房里的事,却是不知道的,不光她不晓得,便是其他婢女也没听说过。 林姝姝这才知道,原来父亲母亲已经冷战一个多月了,月前的某天晚上,林丞相被赶出房门,也不知哪里惹恼的夫人,后面哪怕放低身价去哄人,也不见林夫人好脸。 几次之后,林夫人的气少了些,两人的关系也跟着缓和了不少。 谁知林丞相不知又说了什么,叫夫人勃然大怒,摔了好几个花瓶,彻底冷战起来。 这一回,不管林丞相如何伏低做小,林夫人连看都不看他,遑论求和呢。 说起来,林丞相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到了自家夫人跟前却难得敬重,就林姝姝所知道的,诺大一个林府,除了林夫人外,并无其他妾室,之前有人给林敬之送舞女,更是连林府家门口都没进去。 -- 第48页 根本用不着林夫人生气,林丞相就先给打发了。 林姝姝不知道这算不算琴瑟和鸣,也无权置喙上一代人的感情。 只是听还霜说着,不禁好奇,她爹这是干了什么事,能把敬重的夫人惹成这样。 “对了娘娘,表小姐月初就来了府上,原本该跟夫人住在一起的,可这回夫人不同意,只能让表小姐住在您院子后面。” “哪个表小姐?” “便是三表老爷家的小女儿,林媛林小姐。” 很遗憾,林姝姝还是没印象。 贵妃的揽芳院极大,刨去下人住的屋子,还能空出将近一半的房间。 以前贵妃未出嫁的时候,过年林家来人,一些表小姐们没地方住,就在她院里歇着。 后来她入宫,揽芳院就不轻易进人了。 林姝姝对相府了解不多,但她寻思着,怎么也不该差一间屋子,就是不知道母亲为何,偏要让林媛住到她这儿来。 正聊着呢,就听外面有人喊话。 凝神一听,原来是林夫人回来了。 管家在接见了贵妃后,第一时间派人去给夫人传话,正好林夫人也准备回家,两方一对上,赶紧回来了。 林姝姝起身,正准备出去见母亲,谁知林夫人已经找了过来。 如今也不在宫里,什么礼节都可以省了,林姝姝拦得快,就免了母亲的跪拜。 林夫人握着她的手:“回家好回家好,姝姝想吃什么,娘叫厨房去准备,你看看你,怎么越来越瘦了呢。” 距离上次见面才过了两个多月,但不知是不是林姝姝的错觉,她总觉着林夫人眉眼间多了些细碎的皱纹,看着也没之前那么精神了。 林姝姝略有心虚,捏了捏自己侧腰上的肉肉,不好意思地笑笑。 或许这就是母亲专有滤镜吧。 要是一个月前说她瘦,林姝姝事认可的,但这一个来月,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还有太后皇上的多方投喂,没胖一圈都是她吸收不好,怎么也不会越来越瘦呀。 “都好的,母亲您看着安排就好。” 林夫人应了,赶紧换婢女过来,交代了十几个菜色,叫厨房赶紧去准备,回头又问:“姝姝出来多久啊,能不能在家多住两天?” “我跟皇上说今晚就回的,不过也不一定。”林姝姝没把话说死。 “好好,那至少能用过晚膳再走。”林夫人满足说道,“我这就派人去告诉你大哥,叫你大哥嫂嫂都回来,可惜老二跑去北疆,这回是见不着了。” 林丞相府上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小姐自是不用提,当朝贵妃,那名号可是一等一的响亮。 贵妃的两位哥哥虽不如她出名,但也称得上青年俊才,尤其是还未成婚的二公子,每年年后游园会上,往园子里绕一圈,总能收获满怀绢帕,荷包香囊更是不知凡几。 林家大公子单名一个辉字,十年前娶了阁老家的女儿,成婚不久就外调出京,几年前才调回京城,如今在户部任职。 二公子名林澜,从小就不爱读书,调皮捣蛋气跑了不知多少夫子,最后林丞相一怒之下,将他扔去军营,没成想不仅没磨掉他的性子,还教他在军营里干出一番功绩来,前两年跑去北疆了。 要知道,大景朝堂中文臣武将向来不对付,一个嫌书生酸朽,一个嫌武夫鲁莽,要不是一直有司祁压着,少不得回回吵天天闹。 林相作为文官之首,他的公子进了军中,免不了被针对,即便如此,林澜在南大营里也混到中郎将的位置,前年北疆异动,他瞒着林丞相自请赴边,等林丞相发现的时候,他人早就跑远了。 后来林丞相上书想把林澜调回来,不说皇上允不允,林澜先不同意,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亏得林姝姝提早了解过贵妃家事,如今听林夫人谈及两位哥哥,勉强能应和一二,实在私密的小事,就用失忆含糊过去。 说着说着,林姝姝想起来:“皇上说您和爹想我了,才想让我回家看看?” 林夫人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应该是你爹的问题。” 她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那老头想与她说和,实在没法子了,就想把女儿喊回来和稀泥。 林夫人本是高高兴兴的,如今越想越是生气,一拍桌:“你爹他怕不是被谁迷了心窍,不护着自己女儿也就罢了,还想着送人进宫,生怕没人跟你争宠似的,荒谬!” “啊?”饶是林姝姝早有准备,还是被惊住了。 说都说了,林夫人也就不瞒着了:“你可知道,林媛又来府上了。” “我听还霜说了。” “呵,一个妾生的丫头片子,不本本分分的,成日想着一步登天,还想入宫,想的美!”曾几何时,提起林媛,林夫人也多是夸赞的,现在再说起来,却没一句好话。 林媛的母亲本是花楼清倌,后嫁给林恒之为妾,天时地利人和,几年后主母病逝,她又哄的老爷倾心,直接抬成继妻,林媛也跟着成了嫡女。 单从家世上讲,林媛入宫身份还是有些不够的,但若有个贵妃表姐,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母亲,是怎么回事呀?”林姝姝问。 “林媛到了说亲的年纪,皇上大选也不远了,你爹说想把她送进宫里,给你做个伴。” “……”槽点太多,林姝姝竟不知先说什么好。 -- 第49页 林夫人同样不愤:“你爹可真是嫌你圣宠太多,偏要找个人帮人分一分,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就连你这次回家,也是你爹想的主意,我正跟他生着气,好些天没理他了,他就想把你喊回家说和,姝姝啊,这真不是母亲恼火,实在是你爹做的事太不地道。” “你就看,我还气着呢,他就把林媛接进家里来了,知道的是要给皇上准备妃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抬小妾呢。” 林夫人也是气急,说话有些尖锐。 林敬之刚回家,正巧听了最后一句,他脚步一停:“胡说!” 屋里的两人同时看来。 林夫人眸光微闪,但转念又不觉得自己有错,冷冷地收回目光。 至于林姝姝,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丞相爹,这位位极人臣、终惨淡收场的辅政大臣。 不管她心中如何做想,还是要起身拜见爹爹的。 林丞相刚被夫人说道,如今在女儿面前有些没脸,硬邦邦地应了声,复拱手说:“参见贵妃娘娘。” “父亲多礼了。” 此处没有外人,林丞相也在旁边坐下,可在他落座时,林夫人特意避开他,换到另一方去坐,叫他身子一顿,动作都僵硬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来惹来惹 整个人都被榨干.jpg 第28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八天 其实也挺好笑的, 林丞相在官场上八面玲珑,到了自家夫人面前,却不懂迂回之道。 就像现在, 他明知道林夫人气他气林媛,还要当面讲这些,甚至直接去问林姝姝的意见:“皇上大选的日子就定在今年秋, 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姝姝心说, 她能有什么想法,皇上大选, 说到底不还是看皇上怎么想的。 要真按她的想法, 只要没人动摇她在太后心里的地位,不挡着她好好奉承太后和太后贴贴, 随便谁进宫。 但话不是这么说的, 谁叫她们女儿对皇上一片痴心,闻言也只能蹙眉:“我自是不愿皇上再有新人, 可我的想法, 又如何能干涉皇上呢?他若有喜欢的女子, 我除了接受,又能怎么办。” 就像三年前,贵妃在宫中风头无两, 几欲独占圣宠,可司祁仍是在大选后抬了七八人入宫。 这也说不清是他受制于朝臣, 还是为了制衡贵妃的结果。 “你想的没错。”林丞相赞同地点点头, “为父如今有一计,不知你怎么看。” “你可还记得你表妹媛媛……” “林敬之!”林夫人彻底震怒, “你真是疯了!” “我——” “你给我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莫说林丞相瑟缩, 便是林姝姝都有点被吓到, 暗戳戳往旁边躲了躲,有心安抚母亲,可又怕被殃及池鱼。 生怕把夫人气出个好歹,林丞相终于知道收敛了,顺从地滚到门口,但又不甘心离开:“夫人你相信我,我怎么也不可能害了姝姝,你不能只看片面,等以后你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气到极点,林夫人竟神奇地平静下来。 “我不管你有什么用心,现在,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走。” “以及,你心里那点子破事,想都别想,我死都不可能同意!” 林丞相嘟囔:“不死不死,怎么也不能叫你死啊……” 他那神奇的关注点让林姝姝差点笑出声,她轻咳两声,果然是两边和稀泥:“母亲莫气莫气,不值得的……父亲您不如先走吧。” 林丞相只能寄希望于女儿,严肃地点了点头,虽说是走,但一步三回头,要不是亲眼看他把林夫人气成这样,还以为有多深情多恋恋不舍呢。 可怜他匆匆赶回来,屁股下的椅子还没坐热,就被夫人赶出去。 现在只能窝在院里的石凳上,看似平静,实际焦虑地期待一个林姝姝喊他回去。 而屋里,在林姝姝的好生安抚下,林夫人终于平息了些许怒火。 她保持原有意见,害怕女儿糊涂,苦口婆心:“姝姝啊,你可千万别听你爹瞎说,就算真如他所说,他是为你好,但他又如何保证,林媛不会生出异心呢,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女人的嫉妒心,何况深宫之中,没有情谊。” “就连当初——” 要不是女儿闹着要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如何会同意丈夫把女儿送进宫里呀。 思及往事,林夫人情绪更低落了几分,原本还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能轻叹:“罢了罢了,好在如今你与皇上两情相悦,总算结果不是太差。” 林姝姝轻轻抿唇,没好意思告诉母亲实情。 虽然林夫人还在生气,但女儿好不容易回来,总不能一直不高兴。 她很快收拾好心情,拉着林姝姝话家常,要不说她两个哥哥如何如何,要不就打趣她情情爱爱不知羞。 说起太后寿宴,林夫人很欣慰:“那毕竟是皇上的母亲,你万不可总由着自己性子,你与太后不和,皇上夹在中间难做不说,时间久了,你又怎知皇上心里不起疙瘩?” “我也曾同太后有过接触,太后不是那般难相处的人,你服个软,说几句好话,至少面上也要过得去,何必成日针锋相对呢?” 林夫人不是不知道自家女儿的脾性,之前劝了又劝,仍不见她有所收敛,幸好,这改的也不算晚。 -- 第50页 林姝姝也不知说什么,或许贵妃落得那般下场,除了受家族牵连,也少不了父母溺宠,但另一方面来说,林夫人该说的该教的也都做了,尽人事,只结果不尽如人意。 “你在宫里缺什么就派人传话,娘想办法给你送去。” 两人没有说太久,午膳就备好了。 因为林姝姝来得突然,午膳就按照日常准备的,林夫人说的那些菜也要留到晚上才能做好。 吃过午膳后,几人各自回房歇息,林丞相本想找林姝姝说会话的,被林夫人一瞪,灰头土脸地退回去。 以前贵妃归宁,都是落染跟随,落梅还是头一次来林府,听了这么多东西,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直到左右无人了,林姝姝喊她过来:“今日在林府听的……” “奴婢知道,奴婢什么也没听见,奴婢肯定不会跟第二个人讲的,请娘娘放心。”落梅赶忙跪下表忠心。 林姝姝满意地收回视线。 兴许是林夫人生气的缘故,一直到晚上,都没见林丞相再出现。 下人说老爷未曾出府,一直待在书房,而那位暂住的表小姐,也一直没出现在眼前。 林姝姝上回在宫里见到母亲,避讳着隔墙有耳,跟林夫人没说多少。 今日聊的多了,她怕露出马脚,多是静静倾听,最后得了林夫人一句感叹:“姝姝真是变了不少,瞧着稳重了许多。” 幸好林夫人没有过多深究,到了饭点,相伴去饭厅。 而此时,林辉已经带着夫人到了,还带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看着年岁都不大。 饭桌上气氛颇有些沉闷。 林丞相和林夫人隔了一个位子,从冷战开始,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同桌而食了,今儿全是因为儿女都在。 底下林辉和夫人林乔氏倒是挨着,但林姝姝暗中打量了几眼,很快就看出两人动作见的疏离,不像成婚数十年的夫妻,倒像迫不得己坐在一起的陌生人。 没人说话,只能林姝姝来打破僵局。 她笑了笑,探头望着离她最远的那道花胶鸡:“那是花胶鸡吗,闻着好香啊。” “是,你不是最喜欢吃花胶鸡,炖煮了一下午,你快尝尝好不好吃。”林夫人笑了。 她忙着给林姝姝夹菜,短暂地忘掉不悦,还招呼其他人:“快吃快吃,趁饭菜还热着。” 然而她那一筷子美味佳肴还没落进林姝姝碗里,就听一道含娇带俏带声音响起:“媛媛来迟了,见过表叔表婶,我听说贵妃表姐也回来了,媛媛参见贵妃,娘娘您又好看了呀!” 林敬之到底算不上蠢,今日家宴就没喊林媛过来。 可也不知她从哪听到的风声,没人去请,她却自己来了。 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林夫人脸拉的老长,啪一声将筷子摔在桌面上。 林姝姝也跟着抬头看,想要一睹引发夫妻大战之人的真面目,可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默默吐槽林丞相的眼光。 林媛身形娇小,面上还带着点稚气,看着是副笑模样,但行止间,不说好不好,总归跟林姝姝见过的宫妃有着不小差距。 皇宫可是个规矩大的地方。 许久没人应声,林媛也觉得尴尬,下意识地看向林丞相,林丞相刚想说话,耳边猛得一声震响。 林夫人面无表情,看着脚底碎开的碗:“不好意思,手滑了。” 她在家中的地位还是显而易见的,就像现在,没有她发话,林丞相也不好说让林媛坐下,林辉和妻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低着头闷头吃饭,最后剩下个林姝姝,也总不会跟母亲对着干。 以至于林媛来得兴高采烈,走得无人问津,除了林姝姝多看了一眼外,连林丞相都没多关心。 晚饭间,有林姝姝时不时缓和气氛,这顿饭吃得还算顺利。 林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到了后半程就是林辉和父亲谈论朝堂上的事。 剩下几个女眷说些家常,林乔氏寡言少语的,不念到名字根本听不见她回应,倒是两个小孩挺活泼,一边一个抱着林夫人的胳膊,“奶奶奶奶”得叫得可甜。 当然,还会夸姑姑真好看! 林姝姝高兴,捏捏小孩的脸蛋:“等下回姑姑给你们带好吃的好玩的。” 晚饭后天色已经逐渐暗了,林夫人本想留女儿住一晚,但林姝姝考量再三,决定还是回去。 “再过不久就是太后寿宴了,到时候还能和您见面。”林姝姝说。 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林丞相算盘落空,把女儿喊回来,既没能让夫人消气,也没能商量林媛入宫的事,可惜可惜。 林府就在内城,距离皇宫不远,乘坐马车半个时辰就能到。 傍晚夜风微凉,林姝姝打开马车上的纱窗,夜风吹拂着,直到下车她也没觉得难受。 与此同时,司祁得知贵妃回来,笔尖一顿:“贵妃如今在做什么?” “华清宫的太医正给娘娘看诊,怕娘娘有什么不舒服。”一次两次,大家都有经验了。 司祁点了点头:“应该的,今天出去没出意外吧?” “回皇上,一切都好,只是娘娘说,她同古燃大师说,要为佛祖修金身,为太后娘娘祈福,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给太后祈福的金身,做儿子的,怎么也要表示表示吧。 -- 第51页 司祁沉默片刻:“……朕出,走朕的私库。” 可皇帝私库里的钱实在没多少,小几千两银子,修一座金身,少说要下去大半。 他原本还想着过去看看,这忽然出了一大笔钱,顿时没了心思,交代人送碗燕窝粥,叫贵妃好好歇息。 然宫人下去没多久,又有其他人过来。 “皇上,您要臣收集的证据都找到了,林丞相……” …… 回宫没几天,太后寿宴也快到了。 林姝姝给太后贺寿的礼物基本备好了,由贵妃“亲手”写的万福图也送去御绣坊,等绣娘照着绣出万福,就能装进匣子里。 不过她并未因此得闲,太后寿宴将宴请百官及家眷,最后时期,容不得半点马虎。 她躲闲躲了这么久,可算吃了苦果,礼部的人就差住在华清宫了,从早到晚总有不同的人来,请娘娘过目宴请名单,请娘娘过目寿宴布置,请娘娘过目菜色歌舞…… 上至百官人员,下至一桌一椅,都要林姝姝看过定夺。 这些事,要让礼部的人安排也不是做不到,但万一出了意外,有贵妃在前面顶着,他们也好逃过罪罚。 幸好左右不过四五天,七月十三,太后寿辰。 百官觐见,贺太后华寿。 百官贺寿后皆转去前朝,有皇上和几位王爷招待,剩下的女眷则在后宫,有女官接引。 林姝姝也在今天见到了司祁的妹妹,嘉毓公主司敏。 小姑娘古灵精怪,从见了太后就一直逗她老人家笑,可惜看不上贵妃,林姝几次搭话,也没得声应。 正好前面开宴,她也顾不上小公主了,忙着去前面安排各位夫人的位子,中间还跟林夫人见了一面。 好不容易坐下了,不等林姝姝喘口气,太后入座,自后宫妃嫔开始,一一进献寿礼。 她顿时把那口气憋回去,赶紧招呼落梅把准备好的平安签和万福图拿来,仅在嘉毓公主后,向太后献上寿礼。 “臣妾为娘娘请来平安签,又做万福图,祝娘娘凤体康泰,万寿无疆。”林姝姝道过万福,亲手献上装有寿礼的匣子,又说,“臣妾数日前曾至禧平寺,主持方丈托臣妾为您带来手抄佛经一卷,贺娘娘华寿。” 许是这些日子操劳太多,贵妃面上抹了脂粉,仍盖不住那点疲弱。 太后看着她,难免想起林姝姝之前病歪歪给她请安的模样,一时心软,便把她招到跟前来:“好孩子。” 太后握着贵妃的手,夸她有孝心,夸她办事周到,这让见惯了两人心面都不和的夫人们目瞪口呆。 反而是一众嫔妃:但凡你见过太后和贵妃一起晒太阳。 林姝姝被太后留在身边,同司敏一左一右的陪着,如果没有小公主的怒目而视,想必能坐得更安稳些。 待其余人贺过寿后,便是歌舞同起,满堂同乐。 一直到酉时,太后要提前离开,她熬不得夜,今日歇得已经算晚了。 司敏今日在宫中留宿,陪着太后回去,至于林姝姝—— 今日前来参加寿宴的官员家眷少说几百,她用不着一一相送,但也要跟几个重要的诰命夫人告别。 等她能离席的时候,一抬头,繁星已挂了漫天。 回华清宫的轿辇上,林姝姝就差摊成一张咸鱼饼,落梅递过来的温茶都拿不动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能为了一场寿宴,操持劳累成这样,说好的贵妃位尊,每天只需要看看花看看草,训训宫女太监呢? 下次再操持宴席。 林姝姝心里淌泪,暗自咬着牙,下回不管谁说,便是装病,也不能再来一回了。 不对,正确打开方式应该是—— 宫中宴席,狗都不办! 太后寿宴过后,林姝姝可是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好歹那天有太后护着,她逃了其他妃嫔的劝酒,最多也就是累些,不至于醉倒再生病。 但对于一条热衷躺平的咸鱼来讲,累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因这,她连太后跟前都不凑了,司祁来了两趟,得到的回应要么就是“娘娘还睡着”,要么就是“娘娘刚睡下”。 一连四五天,竟没人见过贵妃走出华清宫,就连华清宫里的人都没在寝殿之外的地方见过自家娘娘。 就这样过了一星期,林姝姝总算歇够了,原本想去太后那的,谁知还没出门,就听宫人说皇上来了。 不一会,司祁露面。 除了日常看望贵妃外,司祁也是来说一声,前段时间贵妃喝的伤寒药出问题那事,很遗憾,没能找出人来。 说出结果的时候,司祁也有些郁闷:“朕查了华清宫的宫人,煎药的药童,以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他还私底下查了其他妃嫔,但因为事出意外,许多线索查到一半就断了,找来找去,仍是没找到在贵妃药中动手脚的人。 对此,林姝姝表现得不太热络:“没关系,辛苦阿祁了。” “找不到就算了,以后我多注意些也行,大概不会有事吧。” 要是贵妃闹一闹,司祁还不会觉得如何,可对方这么一通情达理,反倒显得他无能了。 司祁面色不佳:“朕会继续查下去的。” 林姝姝温声答应了,忽然想到什么,点了点桌面:“皇上,快要进八月了。” -- 第52页 “嗯。”司祁不明白。 林姝姝再说:“往年这个时候,太后娘娘还在宫里吗?” “倒没有,母后嫌宫中闷热,每年八九月都会去行宫避暑,怎么了?”司祁一转头,差点撞上林姝姝。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林姝姝已经凑过来,两人只差了一只手掌的距离,从司祁口中得到明确回答,她心头雀跃:“那今年呢?太后娘娘还去吗?” “去、去吧……” “那我呢?我要陪娘娘一起吗!”林姝姝含蓄一笑,“臣妾刚为娘娘操持过寿宴,同娘娘关系更好了些,想必娘娘也不介意捎上臣妾的吧。” 作者有话说: 姝姝:能去吗能去吗能去嘛! 来啦!明天上夹子更新会晚些,大概晚上九十点叭 以后的更新也和之前差不多,晚上六点至十点不定,早写完早更新~保底日三,如无意外大多数会日五日六 感谢在2022-05-16 15:06:40~2022-05-17 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要喊我的名字 7瓶;Dududud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九天 “往年你不是都不爱去吗?”司祁说, “按照惯例,你该前年去的,只那时候你不愿意, 今年便轮到庄嫔她们陪母后了。” 林姝姝眉心一皱,开口便说:“我可真是不懂事。” “陪娘娘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耽搁呢!幸好娘娘宽宏大度, 没有计较我的任性, 便是为了感谢娘娘,这回我也一定要陪她老人家一起。” 这话听起来有两分道理, 但不知为何, 司祁总觉得远不止如此。 再听林姝姝还在责备自己不懂事,他只能估摸着打断:“倒也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呢?”林姝姝看上去有些气愤, “阿祁你想, 若以后你有了儿子,你们约好一起学习一起探讨政事, 他却自己跑去玩耍, 把你晾在书房里, 阿祁你不生气吗?” 阿祁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虽然司祁不知道,连皇后都没有的他从哪儿来的儿子,可还是忍不住附和了一声:“是该生气。” “这不就对了。”林姝姝欣慰道, “太后娘娘心善,不曾当面指责我的过错, 却并非说我真的没错, 娘娘不说,我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择日不如撞日, 不然我现在就去娘娘那里看看吧, 找机会跟娘娘道声歉, 看看今年去行宫,有没有机会弥补。” 自经历了南梁使臣那事后,只要一听见林姝姝说道歉,司祁对这两个字有了特殊的敏感。 林姝姝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巴巴地看着司祁,眼睛一眨不眨。 皇上又不去行宫,她的夏天能不能过的舒坦,重点还在太后那里,虽说在这宫里,皇上才是最大的金大腿,但一个没用的腿子,抱了也白抱。 想明白这点后,林姝姝连最后的一点耐心都没有了。 可要她直接走,在皇上跟前又说不过去。 司祁似乎在说什么,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林姝姝完全没有听见,直到她被人戳了戳额头,一抬脑袋,正好对上皇上那张骤然放大的脸。 “爱妃想什么呢?” 林姝姝心中警铃大躁,结巴着解释了两句,却不见男人眼中的怀疑消散,正在这时,她眼前灵光一现。 美人忽然凑近,眉眼弯弯,带着令人沉醉的体香,一点药香亦不刺鼻,随着掌心一热,垂眸去看,原来是一只莹白无暇的手塞进来。 林姝姝说:“阿祁你等等我,我先去太后娘娘那,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话音刚落,一个轻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吻落在侧颊上,只那么一点点的触动后,便是美人香的骤然远去。 司祁的所有动作皆凭本能,他下意识地抬头,就见贵妃苍白清透的面颊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绯红色,额间一点朱砂,衬得眉眼灵动活泼。 “我走啦!”林姝姝小声说道,也不知是怕皇上发火,还是怕被打趣,总之说完这句,转身就往外跑。 贵妃体弱,有时候走两步都要喘息。 司祁甚是不合时宜地想着,可别跑,小心摔倒,又要生病。 但直到那道单薄的背景在视线里完全消失,他也没能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后知后觉地想到—— 她亲朕了。 司祁半天反应不过来,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羞恼。 诺大一个后宫,其中妃嫔不知凡几,司祁曾经也去旁人那里坐过,便是最大胆的,也不过借酒往他腿上坐了坐,就这,没多久也被他寻了个由头塞进冷宫里了。 贵妃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强势的时候,可再强势的,也不敢无端凑过来,拉拉小手已是极限,再多的,到旁人嘴里,怕就要成了放浪不矜持了。 说来惭愧,这般亲密的举动,还是司祁头一回经历。 怎么就…… 他在心里默念好几遍:贵妃失忆了贵妃失忆了贵妃失忆了。 他堂堂九五之尊,怎么能跟一个失去记忆的弱女子计较呢。 就算这样洗脑,司祁也花了好些时间才将林姝姝偷吻的瞬间消化完。 正好阿布过来禀报:“皇上,嘉毓公主派人来问,您今年要一同前往行宫避暑吗?” -- 第53页 提及今年行宫避暑一事,司祁难免想到刚刚贵妃说的,忽而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林姝姝拿皇子不学习举例,然一个是逃避学习去耍闹,一个是关系不恰少往一块凑,这能是一回事吗? 道歉是假,想去行宫避暑才是真吧。 他被气笑了,把华清宫外的宫人喊进来:“你们娘娘这些天除了吃吃睡睡,可还做过其他事?”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许久,禁不住皇上审视的目光,一个身量中等的宫女微微抬头:“抱怨这天越来越热……算吗?” “……”怎么不算呢。 先不论司祁是何感想,另一边,林姝姝躲在硕大的油伞下,宫人的轿辇极稳,她支着脑袋,哪里还有半分羞涩。 侧耳一听,原来她是在打听太后那边的动向。 林姝姝在寿宴上累坏了忙着修养,其他人可不用,尤其是嘉毓公主也在,可不正是到太后公主跟前博好感的好时候。 就像那七天里面去了六趟的端妃,每天两次请安的梁贵人,宸妃更离谱,前儿开始直接在仁寿殿住下了,说是要给嘉毓公主做梅炙鹿肉。 林姝姝问:“除了梅炙鹿肉,宸妃还会做点别的吗?” “奴婢不知道,不曾听说过。” 闻言,林姝姝就忍不住哼哼:“本宫除了会豆乳盒子,还会许多别的点心,便是到了饭桌上,也是有几道拿手好菜的,宸妃只一道烤小鹿肉,如何跟本宫争宠。” 落梅忍俊不禁:“娘娘说的是,您才是最厉害的。” “明眼人都能看到。”林姝姝毫不自谦。 说闹间,便到了仁寿殿。 几天不来,林姝姝都生了几分生疏,但再往里面一走,便是喧喧嚷嚷的嘈杂声了。 她还记着司敏的声音,如今听着,那些声音里属她的最大,然后便是太后爽朗的笑。 趁着嬷嬷进去通传的功夫,林姝姝拦了个宫人:“里面都有谁在?” “回娘娘,嘉毓公主在里面,端妃娘娘、宸妃娘娘,还有梁贵人都在,晚些时候高美人也会过来。” 好家伙,只是听着,林姝姝就觉得喧闹了。 不及多想,通传的嬷嬷走出来:“太后请贵妃娘娘里面去。” 林姝姝答应一声,提步走进去,一进去就看见,除了宫人说的妃嫔,还有不少伺候的内侍宫女,还有在一边剥葡萄敲核桃的。 等林姝姝给太后行礼后,端妃几人也给她文案,司敏看上去不大高兴,但别别扭扭的,也说了“参见贵妃”,但几个字说完,一扭头全是抗拒。 太后见状只是想了笑,并未多言。 等大家都坐下,太后先是关心了几句:“贵妃前些天辛苦了,如今歇得可好?哀家看了你那万福图,甚好甚妙,贵妃有心了。” “娘娘喜欢就好。” 太后又说:“不是哀家说,贵妃你身子骨实在是太差,一点劳累都要歇好些天,还比不上哀家个老太婆,这样可不行。” 林姝姝先是表达了歉意,然后委婉地说:“娘娘说的是,臣妾也觉得不好,只希望今年夏天不要太热,不然过了暑气,怕是更不好修养了。” 太后点头,正想再说两句,却被司敏晃了晃胳膊,司敏不满地嘟着嘴:“哎呀母后,你怎么总跟贵妃说话呀。” “好好好,哀家不说了,哀家跟你说话总行了吧。”一个是刚修复关系没多久的贵妃,一个是疼宠了许多年的女儿,孰轻孰重,不用说也能知晓。 太后只好拍拍司敏的手,又让人把公主要的冰拿来。 这冰可不是往冰鉴里放的,太后上了年纪,殿里很少放冰鉴,便是司敏来了,也怕母后受凉,最多是吃一碗冰,也没张口要冰鉴。 那冰是砸成细碎的冰沙,在最上面撒一层坚果和蜂蜜。 林姝姝瞧了两眼,开口道:“公主可喜甜?本宫之前见过把水果榨成汁淋在冰沙上的,还能放些软糯的红豆沙,撒上一层水果粒,尝起来更清爽些。” 大家都知道,夏日里把水果往井里镇一镇,拿出来很是消暑解热。 久而久之,说起夏日的水果,大家第一时间就觉得凉快。 偏偏这是贵妃提出来的,先不说其他人是什么看法,只司敏就闹着:“本公主才不要,贵妃娘娘说的东西,能好吃的了?” “试试吧。”不等林姝姝再劝,太后先开了口。 太后说:“哀家听着还不错,你不是吵着热吗,不如尝尝贵妃说的法子,等再过几天呀,把去行宫的事定下来,去了行宫就好了。” “那就试试呗……”司敏说。 刚端上来的冰又被撤下去,等着按照贵妃的说法重新做,趁着这顿时间,林姝姝提了句:“太后娘娘今年也要去行宫避暑吗?” “是呀,每年都去,今年也去。”太后说。 “这样呀……说起来,之前臣妾本该陪您一起的,都怪臣妾不懂事,也不知今年有没有机会,陪您一起去行宫住上些时日。”林姝姝叹息。 说完,只见太后欲言又止。 司敏嘴快:“贵妃娘娘前年不还说,便是得了失心疯,也不可能陪母后去避暑!” 作者有话说: 姝姝:肯定不是我说的 感谢在2022-05-17 14:50:39~2022-05-18 22:4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54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宜聚美ヾ(^。^*)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朝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姝姝求生第三十天 也不知是谁先笑了声,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嘲笑。 端妃要保持舒雅,捂着嘴,只有肩膀一颤一颤的, 宸妃心直口快,又或者完全是故意的,抚着头上的钿头, 笑得天花乱坠, 整个屋子里属她声音最大。 一时间,竟只有太后反应最小, 还能分神问一句:“贵妃是说错话了吧。” 众人看来, 贵妃定是要恼羞成怒愤然离开了,谁料林姝姝只是笑了笑, 眼睛微睁, 仔细去看,里面全是惋惜和天真。 天真? 端妃忍不住骂一声见鬼, 但很快, 她连鬼话都能听见了。 “臣妾不记得了, 可臣妾想着,往事如烟,过去也就过去了, 人总不能沉缅于过去。” “再说了,那什么失心疯……”林姝姝言语间多了几分淡泊, “不过被人在背后笑话两句, 比得上陪娘娘一起去行宫避暑吗?” 别人只以为贵妃这是在讨好太后,只有林姝姝知道, 她的一言一行, 可是字字恳切。 太后喜欢她这份敢作敢当浑不在意, 而且谁不喜欢被人敬重,便打了个圆场。 “好了好了,谁年纪小没说过两句胡话,难为贵妃有心了,还愿意陪我这个老婆子,你放心,以后要是有人在后面乱嚼舌根,哀家第一个不放过。” “臣妾先谢过娘娘了。” 刚才说起避暑,太后只跟司敏和端妃她们商量,现在再提,也开始询问贵妃看法。 司敏虽然对林姝姝抱有敌意,可也被她的反应惊到了,几次偷看,被林姝姝发现后,再抿着唇,匆忙收回目光。 后面宫人把新做好的冰送了上来,林姝姝只浅尝了两口就放下了。 太后同样,等人把碗勺收拾走,又说:“贵妃这样就很好,自己身子不爽利,就多在意些,夏日贪凉本是天性,但要是因此生病就不好了。” “劳娘娘挂念。”林姝姝道。 见司敏吃得多了点,太后又劝了句:“敏敏你也是,适度适量,不许多食。” 大家也是没想到,不过把冰上铺的坚果换成果汁,味道就能截然不一样,含一口在嘴里,好久都凉凉爽爽的。 等一众宫妃走的时候,太后说:“今年出去避暑,贵妃要是也打算一起,可以提早做准备,出去两个月,常用的穿用都要提早准备。” 有了这话,便是明确应允林姝姝一起去行宫了。 林姝姝得偿所愿,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出门被人阴阳怪气了两句都不生气,只是拿帕子挡在嘴上,生怕被人看去上扬的弧度。 “能到娘娘跟前尽孝,便是被人说几句,又如何呢?” 这份好心情一直维续到回到华清宫。 也不知皇上这些日子是怎的,一下朝就往这边来,之前林姝姝也问过,知道司祁来后宫的频率不高,便是回回都到华清宫坐坐,一星期也不会超过三次。 而现在,就差不是一天一次了。 林姝姝没想到司祁在屋里,看见有宫人凑上来说话,她心里有事,先摆手拒绝了。 一边走着,她一边吩咐:“去打听打听太后娘娘去行宫一般都会带什么,咱们也该早早准备起来了。” “准备什么?” “自然是去行宫避暑的……皇上?”林姝姝回答一半,看清桌案后坐着那人的面容,顿时噤声。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笑说道:“皇上是忙完公务了吗?我也是才从太后娘娘那回来,说起过段时间出宫避暑,娘娘心善,原谅了我之前的不懂事,今年许我陪着她老人家一起呢。” “我还是第一回 陪娘娘出去,怕有什么准备不妥,就想着叫宫人们尽快准备起来。” 看啊,就是这个女人。 前脚轻薄过你,后脚就能跟没事人一般,把前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更过分的,竟连宫里都不打算待了,还要陪太后出去,一两个月都不定回来。 司祁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有点不舒服,可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高兴。 看着林姝姝那双饱含欢愉的眼睛,他恶劣心顿起。 “可是,爱妃出宫,朕同意了吗?”司祁看着有些不解:“朕记着姝姝是把出宫令牌还回来了吧,没有朕的应许,你如何出去呢?” “皇上……不会不许我陪娘娘去行宫吧?” “姝姝猜呢?”司祁笑了。 不等林姝姝说话,他忽然凑近半步,两人之间仅剩半寸距离,压迫感迎面而来。 林姝姝心跳猝得慢了半拍,徒生慌张。 “朕公务繁忙,劳累一天后就想找个温香软玉的地方歇着,姝姝走了,叫朕去哪里呢?” “姝姝前不久不还说,最在乎的便是朕,总不会忍心让朕下朝回来,皆是冷屋冷灶,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吧?” “怎、怎么会呢……” 林姝姝慌了,一把抓住司祁的手臂,强颜欢笑道:“阿祁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忍心。” “那就好,姝姝也别担心,赶明儿朕去跟母后说,就说留你在宫里陪朕了,母后深明大义,想必不会不同意的。” 林姝姝茫然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 第55页 司祁从她手里将胳膊挣出去,返回桌案后,继续批阅奏章。 林姝姝找了个地方坐下,过了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后面的目光就没从司祁身上移开过。 许是那目光太可怜,司祁在把最后一份奏折放下后,终是忍俊不禁。 他问:“去行宫到底是为了给太后尽孝心,还是为了避暑躲闲?” “就——”林姝姝努努嘴,“也不全是为了避暑吧。” 司祁笑了:“不装了?” 见状,林姝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往美人榻上一趴,将脸埋进抱枕里。 ”臣妾也会觉得天热呀,皇上在华清宫待了这么久,就不觉得闷热吗?我又不能用冰鉴,总不好成日病怏怏的,便是阿祁看了,也会觉得晦气吧。”她的声音发闷,含含糊糊的,“我知道错了嘛,我不该撒谎的,对不起。” 林姝姝认清局势,能屈能伸。 司祁听了没多大反应,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反让林姝姝一颗心上不来下不去。 琢磨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让太后松口,谁成想会死在皇上这。 为了讨好司祁,到了晚膳的时候,她难得殷勤,桌上的菜夹了个遍。 待司祁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觉得袖口发紧,回头一看,原来是林姝姝拽住了他。 贵妃仰着头,小声问:“皇上今晚要留下嘛?” “……留。” “那臣妾叫人来铺床,皇上你快去后面泡泡澡,可舒服啦!” 司祁大脑卡壳,答应了才觉懊恼,但到了这时候,他也不好露怯,半推半就的,只能去后面沐浴。 小半个时辰后,他回屋就见林姝姝已经躺在外面的美人榻上。 见他回来,林姝姝起身,笑颜满面:“皇上,我今晚侍奉你休息吧。” 话音刚落,司祁脑子里拉起戒备线,他想也不想:“不用!” “还有你不用在榻上睡了,去床上吧,朕在外面。” “啊?” “快去。”司祁不许她拒绝,看她磨磨蹭蹭的,还上手拉了她一把。 终于把林姝姝赶去床上,司祁刚转身,就发觉又被拽住了。 林姝姝眉心紧皱,看着有些不高兴,细声细语地念着:“都怪臣妾身子弱……” “无妨。”司祁只能又安抚她几句。 虽然睡在榻上不太舒服,但至少不用担心贵妃夜里劳神生病了。 然而,纵是少了担忧,司祁仍旧没睡好。 华清宫夜里是不放冰鉴的,打扇的宫人也在熄灯后就离开,而且为了防止贵妃受凉,殿里的门窗只开一半,林姝姝体寒,一般睡着就不觉热了。 然而换到司祁这里,他强行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热醒,到最后,他甚至自己出去找了团扇,打了一晚的扇子。 即便如此,那颈间的汗珠依旧不断,将头枕打湿大半。 第二天清早,林姝姝一睁眼就看见司祁坐在床头,眼底似有青黑,一开口便是:“朕想了一夜,难得姝姝有想做的,不过去行宫小住两月,自无不可,便是为了叫你高兴,朕也该答应,今年朕也一起吧,去陪陪你。” 林姝姝尚没想明白他为何忽然转了主意,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辰,内侍鱼贯而入,伺候皇上洗漱穿戴衣冠,也没给林姝姝详细问清楚的机会。 等司祁离开后,林姝姝也跟着起床,刚坐到桌边准备用早膳,就有消息灵通的宫人过来:“启禀娘娘,奴婢听前朝值班的侍卫大哥说,皇上今早在朝上提了要去行宫,正要礼部尽快拟个章程出来呢!” “诶?”林姝姝想不到他速度这么快,?忍不住多问了两句,“那除了后妃外,还有其他人也去吗?” “奴婢听他们的意思,除了您和太后她们,皇上也去,还会带上一些得力的大臣,家眷也能同往,且皇上出行,肯定还要安排沿途布防,人数上应该不在少数。” “这样啊……”林姝姝毕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也不知这样安排到底好不好。 但很快,她就知道好不好了。 传旨的太监躬身将圣旨递出,而这一幕也极为熟悉,就在不久前,贵妃操办寿宴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回。 “……娘娘接旨吧。” 内侍说了好几遍,仍不见有人将圣旨接下,不由抬头去看。 只见贵妃面上不见丝毫喜色,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仿佛……还有些抗拒? “娘娘?”传旨太监再喊。 林姝姝不得已:“皇上可有说出行要求?往年去行宫都是礼部一手安排的吧,怎么今年就要本宫插手了呢?” “回娘娘,皇上说您今年也要同行,怕礼部的安排不合您心意,不如就交给您去办,也好让您舒心。” “本宫不挑,何况礼部的大人们更有经验,本宫就不添乱了。”林姝姝说什么也不想把圣旨接下,说完还后退半步,推拒之意简直不能更明显。 “娘娘您看……”内侍为难,“不然您再同皇上商议?” 说着,他担心贵妃还不肯接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通一声跪下,五体投地,大有林姝姝不接旨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实在无法,林姝姝只能把圣旨接下,然后再把传旨太监打发下去。 想到内侍刚刚说的—— 皇上说您享有闲余,与其忧思天热,不如找些事做,避暑一事便由贵妃多操些心思了。 -- 第56页 林姝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最后把殿外守着的宫人叫进来:“从昨天到今天,可有人私底下跟皇上说过话?” “皇上有没有问什么,快快如实说来。” 一开始没人说话,但禁不住娘娘凌厉的目光,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回禀娘娘,奴婢、奴婢昨天见到……” 等她把昨天林姝姝离开后的事说完,林姝姝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 怪不得皇上一眼看透她去行宫的真实目的,怪不得礼部的事又到了她头上。 她恨铁不成钢,把所有人都招呼到跟前,认真敲打了一番。 “什么本宫吃吃睡睡要不就是抱怨的,以后皇上再问,你们一律回答,本宫思念皇上成疾,常夜不能寐,又不敢打扰皇上,只能顾影哀思,这才不常出华清宫的。” “昨天在皇上面前说错话的是谁?” 昨天回话的宫女颤巍巍地上前一步。 林姝姝说:“把本宫刚给的标准答案抄二百遍,下回皇上问,你第一个去答。” 宫女顿时叩拜:“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奴婢一定牢牢记住!” 等所有人退下后,林姝姝手里还拿着圣旨,她盯着手中明黄卷轴,半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正是因为中宫无主,这后宫大权才交至贵妃手上,上至出行宫宴,下至月度开销,无一不是华清宫的人在打理,她亦要跟着忙活。 可要是—— 有了皇后呢? 中宫掌权,贵妃就可以靠边站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如脱了僵的野马,奔向无法控制的方向。 林姝姝不知司祁的皇后是谁,这些日子也没看出他对哪个女子格外不同,把落梅她们几个叫来问了一个遍,也没能得到有用的多消息。 说的最多的:“皇上当然最宠爱您啦,娘娘不是最清楚!” “……”大可不必。 林姝姝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想了想,只能寄希望于几个月后的大选,万一就出现了那么个天命之女,早早接管凤印,也好让她退休。 至于现在。 她掂了掂手心里的圣旨,扭头说:“走,咱去太后娘娘那坐会儿。” 落梅一向看不懂娘娘的心思,索性也没有需要她动脑子的地方,娘娘说什么她做什么就好了。 林姝姝出去的时候刚过晌午,一般这个时候太后还在睡午觉,她就推了轿辇,想自己走过去。 一路走到御花园那边,她有些走不动,想了想,还是打发落梅去叫轿辇,而她慢吞吞地走着,不时停下看看沿途草木。 到了夏天,御花园里的各色鲜花都绽开了,林姝姝特意找了一条没有花的小路,见前方有片竹林,为了纳凉就走进去。 竹林中幽静清爽,她觉得舒服,就想找个地方坐一坐,谁知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躲开。 谁知说话的人也在往这边走,林姝姝不欲多生事端,闪身躲进后边的小径上。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讲话人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咦? 过于熟悉的声音让她脚步一顿。 林姝姝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外面是一男一女,女的实在不能再熟悉,可不就是嘉毓公主司敏。 至于那个男的人看着有些眼熟,她好像前不久在太后寿宴上见过,但到底是谁家的公子,她却是记不清了。 再听两人说话内容…… 偷情的小情侣? 林姝姝到底不是纯纯正正的古人,不存在什么男女大防的思想,小情侣私下见见面什么的,她也不会不知趣地跳出去。 她原本想躲一躲,等对方走了她也赶紧离开,谁知司敏和男人说起来没完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仇湛安?” “……若你不想我同方家大小姐订亲,便请你同皇上提一提,能不能助我升升官。” 什么东西? 林姝姝来了精神,不自觉凝神细听。 之前没有露头,现在??听了这么多不该听的内容,林姝姝就更出不去了。 她站得腿有些酸,便把宽大的裙摆垫在底下,直接坐到大石头上,稍微往后躲了躲,不走过来的,完全发现不了这还坐了个人。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前面的对话越发离谱起来。 仇湛安声音中带了哽咽:“敏敏,是我对不住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你,更不敢求公主下嫁,可是敏敏,过了今年,我便及冠了,同窗家的孩子都会跑跳了,而我却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当然,我并不是责怪你,毕竟是我心悦你,为你守身也没什么,莫说只等了你三年,就算事是三年我也能等得起,但——” 守身不是应该的吗,合着到了仇湛安这才,倒成了他的功绩了。 “但什么?”司敏问。 “敏敏,我才疏学浅,要是只靠我自己,怕要几十年才能身居高位,才能有娶你的资格,而你就不一样了,皇上只你一个妹妹,向来疼你,若是你开口,皇上定不会拒绝的。” “你我青梅竹马,我的人品,你也是知晓的。” 好家伙。 躲在后面的林姝姝听得目瞪口呆,就差跳出去喊一声:兄台好算计! 偏偏司敏一点没觉出不对,还嗯嗯啊啊地附和着,听声音也是苦恼:“我想想要怎么跟皇兄说……” -- 第57页 “仇湛安你再等两天,我想想办法。” 有那么一瞬间,林姝姝甚至想跳出去晃晃她的脑子,看里面进了多少水。 她更是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小丫头在她面前那么冷傲嚣张,巴巴巴得可会怼人,怎么到了这个男人跟前,就好坏不分了,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呢? 只幸好,深宫之内,本就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听他们两人的意思,皇上太后还不知他俩私底下的关系。 前面两人还在依依不舍着,林姝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好在司敏没被占什么便宜,最过分的也只是牵了牵手,不然她怕不是真要蹦出去,救无知少女于水火。 好不容易等司敏和仇湛安双双离开,林姝姝捏了捏坐累的双腿,起身绕出竹林,才绕回御花园里,就撞上已经找疯了的落梅等人。 “娘娘您去哪儿了?奴婢找了您好久,才叫人去求见皇上,奴婢还以为您出事了……”落梅哭诉道。 “没事没事,本宫想起还有点事,就先不去太后娘娘那了。” 她还要去消化消化今天听到的,也不能保证在司敏面前不露出情绪,思来想去,还是打道回府去。 落梅心中惊惧未消,闻言不住点头。 之后大半天,落梅几乎是寸步不离,唯恐一个不小心,再把娘娘弄丢了。 是夜,外面忽然下起雨来。 转天林姝姝等到午后还不见雨小,而行宫之事迫在眉睫,她只好冒雨去太后那边。 往日仁寿殿多是宁静安详,今日虽也是静悄悄的,但过往的宫人面上多了些谨慎。 走到里面,林姝姝就知道为何了。 过往宫人打着伞,或是凑在廊檐下躲雨,但不管是谁,都有意避着宫殿正门。 凑近一看,只见司敏跪在廊檐外,豆大的雨点砸在她身上,冻得她嘴唇惨白,不住打着颤,她眉眼低垂,眼尾有水珠滑落,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林姝姝驻足在不远处,拦了个宫人:“这是怎么了?” “回娘娘,公主今日同娘娘起了争执,奴婢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娘娘大怒,罚公主跪在外面,没有她的允许不许起身。” 说完,宫人福了福身,转身退去。 林姝姝心头浮现一个不详的预感,隐约猜到了她们的争执点,与之相伴的,便是她心头一沉。 作者有话说: 姝姝:看渣男! 感谢在2022-05-18 22:41:20~2022-05-19 22:3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布奇诺°づ 20瓶;云朝、DUMPL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姝姝求生第三十一天 “娘娘这是在气什么?臣妾见公主跪在外面, 可是惹了您生气?今天天气实在是差,娘娘便是有气,也不能叫公主跪在雨里呀, 不然日后公主生了病,还不是您心疼操心。” 林姝姝并未在外面久待,何况这是太后的寝殿, 她说不上话, 公主受罚,也不知她一两句话能改变的。 这样想着, 她尽快进了殿里。 见到暗自生着闷气的太后, 她先说了两句闲话,话音一转, 就提到跪在雨中的司敏。 太后明显也是后悔了, 中途几次透过窗子往外巴望,终于有贵妃前来, 还递了个梯子, 太后顺坡就下:“来人呀, 去把公主叫进来。” 之后直到司敏进来,太后都没怎么说话。 林姝姝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当个家庭调解员, 也不管有没有人理她,自顾自地劝着。 “等一会儿公主进来了, 娘娘您有什么话好好说, 公主年纪还小,有什么对的错的还能教, 没必要打呀骂的, 对孩子成长也不好。” “看这大雨天, 孩子在外面淋了这么久,等进来先暖暖身子,正好娘娘您在气头上,也好等平静了再跟公主说话。” 当然,林姝姝也是不赞同惩罚教育的:“还有啊娘娘,依臣妾浅见,不管您为什么同公主生气,罚过了,也不能保证说公主改正了,母子间还起了嫌隙,为何不好好说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呢?公主看着懂事,想必会听您的话的。” 虽然太后没怎么往她这看,但林姝姝有注意到,对方几次失神,看着是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几分。 最后还定定地看着她,张口似要说什么,不巧司敏被人请进来,太后也只能暂时保持缄默。 司敏一进来就先跪下了,不声不响地跪在门口,垂着头,只有吧嗒吧嗒的水珠滴在地上,从林姝姝的角度去看,瞧着是有些可怜,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说到底还什么都不懂呢。 林姝姝也不是什么圣人,不至于被人不喜着,还巴巴往上凑。 可依着她的经验,这诺大一个皇宫,能喜欢贵妃的,实在是寥寥无几,谁知道贵妃做了什么,能让一个小姑娘仇视至此。 为了防止日后生悔,她终究还是跟着本心,想把被渣男哄骗的小公主拽一把。 太后放不下面子,把司敏叫进来了,也不肯先低头说话。 林姝姝等了几息,张口喊人:“还不快去拿毯子热水,再熬一碗姜汤,让公主暖暖身子。” 要是以前,面对贵妃的善意,司敏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还会觉得对方不安好心。 但这时,她全然没了之前的灵动,木木地等着宫人过来,哪怕是贵妃给她擦拭身上冰凉的雨水,也没有半点反应。 -- 第58页 太后坐在榻上不言不语,沉着脸,但也没有阻拦司敏下去换衣裳。 趁着这会儿的空档,林姝姝无奈说道:“娘娘若是信得过我,不妨把这事交给我,娘娘想问什么,想说什么,让臣妾帮您说,一定不让公主难受,也尽量让公主明白您的苦心。” 太后实在是倦了,若非说不过司敏,也不会一怒之下罚她去雨中跪着。 闻言便没多考虑,只懊恼地拍了拍桌子:“还不是因为仇家,由着家中子弟哄骗公主,哀家真是恨不得把他们都砍了!” “还什么仇湛安对她一腔真心,求母后成全,听听司敏都说的什么话!” 太后长话短说,正如林姝姝所料,皆是因为司敏在太后跟前提出,想为仇家公子在朝中谋个职位,被追问了两句,不小心说错话,将瞒了三年之久的恋情和盘托出。 太后会这么生气,除了怨司敏不知轻重外,更多还是对仇家的迁怒。 仇家家世在京中只能算普通,不过仇家先祖会选府邸,将宅子选在公主府上一条街的地方,前些年公主府初建,为了完全满足公主需要,司敏曾多次去实地探访,一来二去的,兴许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仇湛安。 有回她回宫晚了些,不料宫门落锁,而公主府还没建好,她一时间不知去哪儿过夜。 幸好在公主府外碰见仇夫人,被仇夫人带回家,好生照顾了一夜,日后公主回宫,太后还专门为仇夫人备了谢礼。 有了这么一个好开端,之后她再去看公主府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去仇家用膳,而仇夫人也借此多次入宫,陪着太后娘娘说话。 等司敏得了封号搬进公主府,两户离得这样近,先不说私底下的,便是明面上的走动都多了许多。 有人酸仇家走狗屎运,攀上公主,万一能哄的公主下嫁,可不是整个仇家都要鸡犬升天。 这只是玩笑话,却不料,让人一语成谶。 刚说完前因后果,司敏回来了。 不等她再跪下去,林姝姝拦了一把,摸了摸她的手:“瞧这手凉的,太后娘娘已将公主的事跟本宫说了,虽然娘娘也是爱子心切,但依本宫看,娘娘实在是心急了,公主也是大人了,怎么就不能自己拿主意。” 司敏本没什么反应,忽然就落了泪。 太后忍不住说:“你又觉得委屈了,可你又何曾想过,哀家是什么心情的。” 水灵灵的大白菜,还没养大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想到不久前的争执,她一时失言:“谁知道仇家是安了什么心思,怕不是当初帮敏敏,也是故意为之吧!” 但凡仇家是光明正大的求娶,太后也不会这么生气,但让孩子们私底下见面是怎么回事,还一瞒就瞒了三年,不怨她往偏处想。 “母后!”司敏哑声唤了一句,眼看着眼泪又要落下来。 坦白讲,司敏绝对算得上又乖又听话的娇小姐了。 司祁登基早,连带着司敏的地位也尊贵,从小被人奉承着长大,却不曾听说过公主有欺负过谁,或者有凭着权势压人。 便是到了母后皇兄面前,她也极少顶撞,和仇湛安有私情,可谓是她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了。 虽然甚有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突兀。 林姝姝先不管太后,只把司敏拉到一边坐下,几乎每句话都在认同司敏,又不乏添几句太后的好话。 司敏先被太后重罚,又让林姝姝一把把的甜枣喂下去,可不就是问什么说什么。 林姝姝问:“公主和仇家的公子认识多久了呢?” “三四年了。”司敏蔫头蔫尾的。 “是谁先提出定情的呢?” “是仇湛安。” 眼看上面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姝姝不好再继续问了,话音一转:“那,公主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仇家公子的呢?” 谁知回答一直流利的人忽然卡了壳。 林姝姝再问:“或者是什么时候有好感的呢?” “……我不知道。”司敏眼中浮现一抹茫然。 “仇湛安跟我讲,他心悦我,我不讨厌他,他还说,便是以后成亲了,他也会对我好,绝不纳妾,我、我喜欢他不纳妾……” 话落,林姝姝心口仿佛被打了一拳似的,酸酸涩涩的。 大景驸马算是官职,从三品,且不拘妻妾,只要保证公主正妻地位,随便他纳多少妾室,皇家也不会说什么。 司敏从小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你是公主,要表现出皇家大气,日后掌家,万不可拈酸吃醋,反在驸马前闹笑话。 听得多了,司敏一面觉得认同,又隐约产生逆反。 后来遇见仇湛安,仇湛安跟她讲:“只有我,会对你始终如一,只要你肯嫁给我,我就不会抬妾室进门。” 哪怕她对仇湛安没有任何旁的想法,只这么一句话,就足以叫她隐瞒三年,又为了帮他,与母后险些生怨。 “好孩子,你先去休息一会,睡一觉可好?”林姝姝拍拍她的肩膀,“本宫和娘娘都晓得了,待我与娘娘商讨一二,再同你讲可好?” 司敏已是身心俱疲,她知晓今天得不到什么结果,点点头,宛若行尸走肉一般,被婢女扶下去。 林姝姝和太后相对而坐,互相看着对方,久久无言。 半晌,林姝姝开口:“娘娘,臣妾说些浅薄看法,您就随便听听,若觉得不对,也莫与臣妾计较。” -- 第59页 “娘娘也听到了,公主同仇家公子,要说有多恩爱两不疑也未必,公主更多还是看中仇公子给出的承诺,而这,依臣妾看,也未必是真。” “那仇家公子要是真有心,早该奋发上进,何至于求公主为他谋官职,所以娘娘说公主被哄骗了,也未必不对。” “那你说该怎么办?”太后问。 林姝姝说:“当今之际,不如先打听清楚那位仇家公子的品行,再做打算。” “没有打算,就算他真的好,哀家也不会同意的。” 太后久居深宫,对前朝的事了解不多,原本不该把司敏的事说与司祁的,但她实在想知道那个仇湛安是什么人,几番考量,终于还是把皇上叫来仁寿殿,屋里只她和林姝姝,等司祁到来后,其他宫人也都打发出去了。 这回换做林姝姝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说完果然见司祁面色不善。 可是,一个朝中六品小吏。怎么也不会被司祁记在心上。 “来人!”司祁把贴身伺候的内侍叫来,吩咐了几句,就有他们打听。 事到如今,林姝姝也不隐瞒昨日在竹林看见的画面了,斟酌着说了些,尽量将司敏摘出去,主要还是说了说仇湛安的算盘。 太后不曾想到,仇湛安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顿时震怒,张口就要让司敏过来。 林姝姝赶紧劝住:“娘娘莫急,娘娘莫急,不是说好了不生气吗?这事公主也是受害者,不如我们商量出结果来,再跟公主说。” 好说歹说,总算把太后劝住了。 司祁却是想起来了:“如果是昨日入宫的外男,朕就知道是谁了。” 昨日有几个礼部的官吏进来,是要向贵妃汇报行宫一事的安排的,可惜没找到林姝姝,也就没见面。 同为男人,司祁一眼就知道仇湛安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不求上进的男人,想着一步登天。 可惜打错了主意,如今一脚踩进坟墓里。 等打探消息的太监回来,那更是把他从头到尾扒了个遍,不求上进不学无术胸部大志倒是次要,内侍之后说的话,才真跌破林姝姝的认知下限。 “……仇公子在城外置办了一处宅子,里面养了四五歌女,还有两个良家女子,养了两三年了,听说仇公子曾明言,不会带她们回府,但只要她们听话,也不会把她们赶出去。” 说白了,不就是养外室。 可是讽刺,口口声声只你一个的人,尚未成婚,就养了许多外室。 确实是不抬妾室进府,因为都在外面养着呢。 太后被气得肝疼,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他怎么好意思说……” 而这毕竟涉及到未出阁公主的私事,便是作为兄长,司祁也不好过多插手,给出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最方便的,仇湛安死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再说哄骗皇室公主,本就死罪。” “那公主呢,叫公主念他一辈子吗?”林姝姝指出关键点,沉吟片刻,“若娘娘信得过臣妾,不如就让臣妾来解决这事吧,定不会让公主吃亏的。” 一时半会的,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司祁帮着说了两句话,太后松口:“哀家唯一一个要求,敏敏一定要跟仇家的分开。” 回去的路上,林姝姝和司祁说起嘉毓公主。 林姝姝忍不住问了一句:“之前公主对我似是不大喜欢,是有过什么误会吗?” 司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又不记得了?” “嗯啊!”林姝姝全然不见心虚。 司祁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去年敏敏生辰,约了几个世家小姐来宫里玩,原本是在御花园设宴的,你兴许是有什么事,叫人把入口堵住了,敏敏求了许久,也没能进去。” “之后她们去寻其他地方,大概是巧合吧,反正她们想去的地方,你都有事先占下了。” 最后几个小姑娘只能哭丧着脸,连口饭都没吃,不到晌午就回了家。 而司敏被气得在仁寿殿哭了一天,此后见到贵妃,若非顾及尊卑,早就扑上去咬人了。 司祁说得委婉,还帮贵妃找了开脱的借口,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两人都明明白白的。 林姝姝扶额。 果然没猜错,要是有谁对贵妃没好脸色,一定先问问清楚,别怕,十之八九都是贵妃做的孽。 说起这个,林姝姝想到她去太后宫里的最初目的,看司祁心情尚可,试探着提出:“皇上,关于去行宫避暑一事,皇上圣旨上说——” “哦,朕交给姝姝来办了。”司祁不以为然,侧目瞧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要是姝姝没时间就罢了,今年时间实在是赶了点,不去就不去了,等明年时间送快了再出去。” “不是!”林姝姝如临大敌,“我是说,我有时间,我一定可以安排好的,皇上尽管放心!” “甚好。” 是夜,林姝姝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想她本是为了甩脱出行任务,才去的太后寝宫,到头来任务没甩脱,还又揽了旁的任务。 这叫什么。 为人民服务吗? 林姝姝无法想象,原来她也有主动揽活不偷懒的时候。 …… 司敏是彻底在宫里住下了。 又或者说,是被太后禁在了宫里,出入都有嬷嬷跟着。 -- 第60页 林姝姝对她的事还算上心,几方周转着,好不容易把仇湛安塞进去行宫的队伍里。 为了防止太后误会,她提前跟太后通信儿:“您强拆公主和仇家公子,反让公主记恨,不如让公主亲自看清他的真面目,主动断了心思,正好这次去行宫,臣妾觉着,那仇湛安不可能安分两月。” 至于到了司敏跟前,就换一套说辞:“本宫知道公主心切,特意安排了仇公子同行,到时候本宫安排你跟仇公子见面,有什么误会也好说开,看以后要如何。” 司敏这些日子着实受了她不少照顾,实在生不起往常的怨怼,闷闷应了声,又说:“……多谢贵妃娘娘。” 把司敏安抚住了,林姝姝就要去忙今年避暑一事,便是为了日后两月的舒坦,她也要多多在意。 去行宫避暑定在八月初,前朝的事有大臣们商榷,她只用确定后宫随性的人员数量,以及一些出行的车马。 因着她的月事多在月底,前前后后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基本是不下床的,为了防止耽搁了正事,她只能提前把出行的事都安排起来。 在确定了皇上对出行仪仗没有要求后,林姝姝便彻底放开了手脚。 贵妃说:太后上了年纪,路途又遥远颠簸,定要好生准备,叫娘娘一路顺遂。 故,马车要最大的,里面的垫子要最软的,车厢里的桌上要摆满瓜果点心,还有露营用的帐篷被褥,以及许多驱虫的香囊和药粉,零零总总也是准备了七八车。 对了,还有她和太后的专属躺椅,也要专门拉一驾马车。 这些大小物件准备好了,还要挑选随行的宫人。 经过同皇上太后商定,随性的宫妃总计十三人,里面就包括端妃和宸妃,剩下的就是一些嫔妾和贵人。 太后宫里的人是不需要她管的,太后每年都去避暑,跟随的宫人也是固定的,有上了年纪有经验的嬷嬷姑姑,也有手脚灵快的姑娘。 林姝姝还过去请教了下经验,思来想去,决定只管她自己宫里的人,顺便叫人传话—— 劳烦各宫主子自行安排随行人员,每宫限十五人。 这般,她的工作量骤减,还不用担心得罪了谁。 当然,限定十五人的规定是不适用于皇上太后的,就连华清宫的人都超了数量,把随行名单交上去的时候,林姝姝面不改色:“我也不想带这么多人的,只是怕出了什么意外,要是生场大病,就不用麻烦皇上了。” “说什么胡话呢!”司祁不赞同地训斥了一声,还抬手在她额头上轻拍了一下。 林姝姝发现,这段时间司祁与她相处时,多了许多小动作,或是拍拍肩膀,或是捏捏手心,她虽不觉反感,但总会有几分不自在。 此时便是。 她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我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嘛!” 而就因她这个最坏的打算,司祁硬生生把随行的太医人数增加了一倍,原本何院首是不跟从的,临了也被拽上了,还塞进了华清宫随从的队伍里,被皇上严肃警告。 “若贵妃出了什么意外,何院首也就不用想着告老还乡什么的了,早早去见先祖也不是个不错的选择。” 吓得何院首连连保证,打定主意等上路,一定寸步不离地跟在贵妃车马后面。 月底,林姝姝的月事如约而至。 许是这个月热过了头,再有太医调养的汤药,她没觉得腹痛,只有腰背有些酸。 司祁怕她身子不爽利,会耽误避暑的事,专门派人过来协助贵妃,谁知林姝姝早把一应事务安排完毕,让司祁好是刮目相看了几天。 躺了一星期后,距离皇上出行只剩最后两天。 要伴驾的各宫妃嫔都忙着做最后的打点,太后那里也没时间去了。 总算让林姝姝又有了和太后独处的机会,不用听其他人叽叽喳喳,趁着傍晚并排躺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享受一会儿落日余晖。 八月初,皇上出行,前往太和行宫避暑。 御林军开道,大臣紧随,之后便是皇室诸人。 作者有话说: 姝姝:芜湖度假去啦! 感谢在2022-05-19 22:33:04~2022-05-20 22:2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格尔、DUMPL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姝姝求生第三十二天 太后銮驾在最前, 后面便是皇上圣驾,再往后才是各宫妃嫔,宗室亲眷。 林姝姝本以为她已经不晕马车了, 谁知队伍尚未离开皇城,她就觉到一阵晕眩。 落梅几人手忙脚乱地取来冰块酸梅,落晴则提前备好帕子, 还有其他宫人上上下下, 也不知往车上拿了什么。 林姝姝被她们晃得头晕,赶紧摆摆手:“好了好了, 都不要再动了。” “娘娘还好吗?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您要是不舒服,要不要在嘴里含一小块冰?”落萱问道。 这次出门, 落梅落晴和落萱都跟着了, 出行前一天,林姝姝拿到名单册子, 才知道落染也被端妃带上了。 她有好些日子没关心落染那边的情况了, 看见名字才想起找人打听, 问了几个人才听到些内情,原来落染刚到端妃宫里的时候,很是不受人待见, 就连端妃娘娘也不看重她,让她坐了好长时间的冷板凳。 -- 第61页 然而这种情况没维持多久, 只知道某天夜里, 落染在殿里待了一宿,再出来, 就成了端妃身边的心腹。 具体原因尚未打探到, 而此时, 林姝姝更是没有心思去想旁人。 贵妃车驾这边出现的动静很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她前面就是皇上的马车,后面则是端妃的,端妃先派了人过来问候,好巧不巧,正是落染。 哪怕是被贵妃赶出去的,再回来时,也不见落染有什么异色。 之前她被关在华清宫暗牢的时候没少吃苦头,怎么说也该有些怨恨,谁知见了林姝姝后,她瞬时落泪。 “娘娘您怎么这样了,都怪奴婢没有伺候好您,娘娘您受苦了……”落染跪在林姝姝脚边,抱着她的小腿哀戚。 林姝姝本就难受,这么一弄,一直忍着的恶心感一下子压不住了:“走、走——” “奴婢会走的,娘娘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奴婢会难受啊——”尖叫声划破长空,吓得马车旁跟着的护卫赶紧冲上来看。 掀开车帘,只见贵妃靠在窗边,撑着额头,双眸紧闭,柔柔弱弱的。 而车厢里跪了几个婢女,有的在给贵妃擦嘴,还有人端着水等候,最惹人注目的,当属车厢最中间的一个,她头上全是呕吐后的污秽,面容扭曲,捂着脸,久久不能回神。 “请问娘娘时遇见什么事了吗?”为首的护卫首领问。 落萱面带厌恶:“这人不知发什么病,冲上来就抱着娘娘哭喊,害得娘娘难受,不知是否包藏祸心,劳烦把这人带下去。”她指着落染。 护卫得令,不顾落染挣扎,一前一后,硬生生把她拽下去。 没过多久,何院首带着药箱上来了,给林姝姝把过脉,确定贵妃没有大事,留下两个香囊,说是放在马车里,兴许能缓解头晕的症状。 林姝姝对此抱有怀疑态度,让人将香囊放在角落里,却不抱什么希望,拿了两片柠檬,放在鼻尖下。 没过多久,她睁开眼睛:“这是什么味道?” 其他几人动了动鼻翼,也嗅到一股奇怪的气息,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落萱脸色一变,当即在车厢里翻找起来。 林姝姝眉眼半睁,只眼珠在转动,随着落萱的身体将大半车厢看过。 直到一声惊呼声响起:“这是什么东西!” 推开小桌,底下燃起的符纸露出来,暗黄色的符纸上勾勒着一些看不懂的笔画,落萱拿茶水将火浇灭,皱着眉,把仅剩一半的符纸捏起来。 她拿了一个干净帕子,垫在手心里,然后把符纸递到林姝姝眼前:“娘娘,上面沾了血。” 定眼一看,原来那符纸上的笔画都是用血勾勒出的。 烧过的纸味道很重,林姝姝有些受不了,只看了一眼就摆手叫她们收起。 一时间,车厢里有些安静。 宫里的人多多少少带点迷信,又是沾了血的符纸,总让人心里不那么得劲儿。 林姝姝虽没有她们这么大反应,但也有些不舒服,垂眸片刻:“今日车上还有谁上来过吗?” 这般问着,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了大概猜测。 符纸燃烧很快,被发现时还剩下大半,那就说明放符纸的人没走多久,而这段时间里,马车上的外人只有何院首和落染。 何院首和华清宫没有仇怨,甚至巴不得娘娘健健康康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至于落染…… “落染就先扣着吧,把这事说给皇上,让皇上帮忙审问。” 林姝姝一锤定音。 落萱拿着贵妃的令牌去找皇上,等再回来,则是跟司祁一起的。 司祁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进来先看了一眼烧掉一半的符纸,随口问:“姝姝现在感觉如何?” “没什么大事,只是坐车有些不舒服,头脑有些晕罢了,不碍事。”林姝姝说。 她没多言,趁着这会儿好受了一点,就把她的猜测讲了讲。 之前落染被关在暗牢,却没从她嘴里得出多少有用的东西,林姝姝不许他们随意动刑,最重的也就是打几下手板,难免让落染心存侥幸,交待出来的话颠三倒四,不定有几句真的。 林姝姝把她送还给端妃,也有点摆烂的想法。 就想看看把她们俩人凑一起,能不能凑出点意料之外来。 这不,意外就来了。 “好,朕来查,姝姝就不用再记挂了。”司祁说,“这马车暂时不要坐了,你去朕车上。” 林姝姝想拒绝,实在害怕众目睽睽上了皇上所在的马车,可不是把所有仇恨都拉到自己身上。 偏偏司祁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就叫人把贵妃的东西搬去前面。 不管怎么说,最后林姝姝还是跟司祁坐在了一起,中途她几次难受,让人意外的是,司祁竟接手了不少照顾人的活儿,喂药喂水,或是擦嘴擦手,不等宫人动作,他就先做好了。 弄的林姝姝颇是不好意思,几天下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多谢皇上”。 因为路上的时间没把控好,皇宫众人抵达时正好是傍晚。 行宫的管事公公只能赶紧带着各位贵人挑选宫殿,朝臣住在行宫最外围,往里面依次是宗室、宫婢、后妃和皇上太后。 太后每年都会来这边,她的院子是固定的,院子旁边就是一片小竹林,里面回廊蜿蜒、流水叮咚,还挖了一片鱼塘,鱼儿摆尾游动。 -- 第62页 太后发话,要嘉毓公主同她住在一起,旁人都说公主深受太后宠爱,但林姝姝知道,这只是变相的监视罢了。 不过在把仇湛安解决前,有太后仔细看着,也好。 等太后娘娘安顿好,便是皇上贵妃等人挑选心意的居所。 林姝姝是想住在太后旁边的,谁知不等她说话,她的居所就被司祁决定了。 “朕住在倚兰轩,贵妃就住在朕旁边吧。”所谓旁边,便是出门几步就能抵达。 “是是是,贵妃娘娘这边请——” 此时伴驾的妃嫔都在,亲耳听见皇上对贵妃的偏爱,有的面带狰狞,有的笑意吟吟,实则心里直犯酸水。 林姝姝顶着无数双羡慕嫉妒的眼睛,面不改色地跟上司祁。 等到了无人的地方,在他背后龇龇牙,悄悄抬了抬腿。 从皇宫到太和行宫用了整整八天时间,哪怕中途有停下休整的时候,赶路毕竟劳累,如今终于能在屋子里坐下了,林姝姝第一时间就趴下了,连对司祁的怨念都少了不少。 “娘娘先别睡,奴婢听说厨房那边已经备好晚膳了,等各位主子们安顿好,很快就能开宴。” “开宴?”林姝姝疑惑。 “是呀娘娘,贵人们抵达行宫,第一天是要一起吃顿饭的,除了宫里的主子们,各位大人和诰命夫人们也会来。” 林姝姝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而宴席不管大小,只要坐下了,没有两个时辰根本结束不了。 车马劳顿这么多天,不好好休息,办什么宴席。 她皱着鼻子,不禁问:“本宫突然生病,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哎娘娘——” “谁生病了?” 落梅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回头一看,正是司祁走了进来。 他先上上下下将林姝姝打量了一遍,回忆起刚才听见的,很快梳理出原本,顿时投来不赞同的目光:“最近怎么净说胡话,姝姝是嫌自己身体太好了,偏要生病难受几天才满意吗?” 林姝姝也想不明白,为何她两次妄言,皆被司祁逮到。 此时看他面上隐有怒色,再想到前几天路上对方对她的照顾,她心口一时有些滚烫,软着声音说:“是我错了。” “阿祁对不起,我又胡说叫你担心了,以后再不会了。”林姝姝也顾不得躺趴了,拎着裙摆爬下去,握住司祁的手,左右晃了晃。 行吧。 司祁没话说了,只垂眸盯着交握的手,久久无言。 林姝姝问:“皇上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定在今晚的宴席取消了,一路劳顿,你和母后都吃不消,左右不是多重要的事,就算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皇上下令,其他人也没有置喙的,司祁和林姝姝一起吃了饭,随后就各自回房歇息。 休息了两天,行宫的诸位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习惯。 皇上不在宫里,却不代表没有公务,先不说一起来的那些朝臣有多少大小事,皇宫里送来的折子也不在少数。 林姝姝昨天晚上才看见,宫里的太监搬了两车奏折,两个人连着搬了十多趟才搬完,她好奇打听了一嘴。 “回娘娘,这是近一周的奏章,奴才等得知皇上已抵达行宫,连夜快马加鞭送来的。” 原来做了皇帝,出门休假都要带着数不清的工作。 林姝姝顿生怜悯,当晚和司祁吃饭时,多给他加了好几块鱼肉,还说:“多吃鱼,补脑。” 司祁一脸迷惑,低头看看自己的碗,却一眼就见到鱼肉上分明的鱼刺,还不止一根。 “……姝姝也吃。”投桃报李,他还了两筷子清蒸苦瓜片,“清心静气,还消火。”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不着痕迹地换了个碗,从头到尾,不管是鱼肉还是苦瓜,都没被碰一下。 后面几天司祁好像有什么事,连倚兰轩都不怎么回,林姝姝也没见到他。 前朝命妇们陆续往上面递帖子,或是要拜见贵妃娘娘,或是要拜见太后,还有几个后妃的母家也跟来了,挑着日子来跟女儿见面。 这天上午,林姝姝用过早膳,换了身竹青色的衣裙,头发用凤钗挽在脑后,耳坠叮叮当当,手腕同样左右都串了东西,右手是司祁送的串珠,左右是一枚小指粗的金镯子。 落晴说,金子俗气,但耐不住贵妃喜欢。 林姝姝是直奔太后那去的,到了才知道,原来今日有命妇求见,她在门口驻足,稍稍思量,决定就不进去了。 可是不等她离开,忽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娘娘留步!” 回头一看,原来是司敏从旁边的房间出来,身后依旧是跟着两个嬷嬷,见到是贵妃才稍微放松。 林姝姝说:“本宫同公主说会儿话,两位先下去歇歇吧。” 因为之前太后交待过她们,遇上贵妃时,尽可让贵妃和公主独处,她们就没多想,应一声果断退下。 为了消除司敏的戒心,林姝姝也让落梅她们退下了,只她和司敏,去一侧的竹林里小坐。 司敏还不知道,林姝姝是见过她于仇湛安私会的,更不知道为她所信任的贵妃,早跟太后站在同一阵营。 等确定左右没有外人,司敏的脸色一下子垮下来:“娘娘我……” -- 第63页 “没事,慢慢说,太后娘娘屋里有人,先顾不上我们的。” 林姝姝的安慰起了作用,司敏沉默良久,抬头祈求道:“请问娘娘,我何时能跟仇湛安见一面。” “公主你听我说——”要论拖字诀,林姝姝绝对算得上各中翘楚。 她也没说不行:“本宫听说皇上前朝遇上了事,最近常召臣子商议,可能是本宫多想了,但本宫又怕有个万一。” “万一什么?” “万一皇上找仇公子问话呢?这次伴驾的臣子本就不多,要是耽搁了仇公子在皇上跟前露面,可不是少了晋升的机会,公主说,是不是?” 司敏迟疑着点了点头。 林姝姝便笑:“本宫知道,公主这是心急了,但男儿在世,先立业后成家,说不准这回避暑,就是仇公子的机会。” “公主再等等,本宫这两天就帮你打听,只要有可能,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可好?” 司敏也没有其他办法,全部希望都寄托于林姝姝,点头道谢。 两人没能聊太长时间,还是司敏怕母后分给她的嬷嬷起疑。 然送走了司敏,林姝姝转头就说:“去,派人到皇上那说一声,就说我不舒服,想问皇上晚点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请皇上来坐坐。” “哎,奴婢这就去!”落萱眼中染上喜色,心中感慨娘娘终于又争宠了。 殊不知,林姝姝完全没想这么多,只是摸摸下巴,思量着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坑仇湛安一把。 而这,自是少不了请皇上帮忙。 作者有话说: 姝姝:和皇上一起诶! 司祁:和贵妃一起诶! 仇湛安:应该感到很荣幸吗 感谢在2022-05-20 22:22:53~2022-05-21 22:2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姝姝求生第三十三天 是夜, 司祁赶在林姝姝就寝前来了一趟。 行宫草木多,温度较之皇城也低了许多,夜深露重, 他肩上印了一片露水,气息还算平稳,但难掩面上的疲色。 得知皇上来了, 林姝姝很是诧异了一会儿, 正要披件外衫出去,就听到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落梅手脚麻利地点上烛火, 刚准备上前通报, 却见司祁摆摆手:“不用跟着了,看看厨房那边还有没有人, 给朕端碗粥来。” 正说着, 林姝姝已经坐起来,一听他的声音, 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说:“皇上这是怎么了?听着声音有些哑了。” 她把落梅叫住:“再熬一点梨汤过来, 放两块冰。” 交待了这些还不够,她翻身下床,到桌边到了一杯温茶, 亲自递到司祁手上:“阿祁先喝。” 因为将要就寝了,她已有了困意, 声音低低的, 说完打了个哈欠,眼角浸出两滴泪花。 烛光幽深, 衬得林姝姝面容越发柔和, 一身雪白雪蚕寝衣, 服帖地贴在身上,动作间却能露出一点腰肢,纤细莹白,成了这黑夜里的一抹亮色,偏生主人一无所觉,揉了揉眼睛,目光迷离。 有那么一瞬间,司祁忽然感觉到了何为牵挂。· 大概就是不论多晚,总有个人念着你,一句问候,一杯热茶,乃至简单一个微笑…… 他没说话,默默将茶水一饮而尽,不经意碰到林姝姝的手,入手肌肤一片冰凉。 司祁眉心一皱,反手将她拽过来,用力搓了两下手:“怎么这么凉?快去床上。” 林姝姝上床,司祁将外面被露水打湿的外衣褪去,怕身上的寒凉冲到她,就拿了个凳子坐在外面。 等待热粥的途中,两人少不了会聊几句。 林姝姝窝在被子里,下巴都埋了进去,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说话也呜里呜气的。 抬头看了眼司祁,林姝姝好奇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最近忙了许多的样子。” “也没什么,朝堂上的一点小事罢了。”司祁难得没有细说,简单道了一句。 林姝姝没太在意,谁知司祁突然问:“姝姝可知,这两月留守京中的是谁?” 不等她回答,司祁又自问自答道:“是林丞相,你的父亲。” 林姝姝心头咯噔一声,蓦地出现一阵慌乱感:“这样……” 司祁似乎没看见她表情的变化,笑说道:“这些年多亏了林相,不然政务繁琐,朕经验有限,还不定能不能顺利解决,林相之于大景,劳苦功高,实乃大功臣,这回也是,大家都来行宫避暑,有劳林相他老人家,顶着酷暑,在皇城为朕操持……” 但凡林姝姝不知道林家结局,她恐怕就信了这番肺腑感谢,乃至沾沾自喜。 可此时听着司祁似感慨似感叹的话,只觉一阵阴凉自脚底升起,直冲天门。 司祁这时才发现她面色越发苍白,探身摸了一把,却摸了满手冷汗。 他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喊太医过来,谁知林姝姝忽然拽住了他,牵强说:“臣妾没事,就是、就是被魇住了。” “我刚刚做了个梦,梦里有很可怕的怪物,幸好阿祁来了,刚刚回想起来,一不小心被吓住了。” “当真没有事吗?” “皇上多陪陪我就没事啦。”林姝姝娇笑一声,摆摆手,叫司祁坐到他身边来。 -- 第64页 小心试探着,她慢慢靠在司祁肩上,薄被的一角覆在司祁手上,余温犹在。 林姝姝能感觉到有掌心摸在她侧颊上,她微微敛目,掩住其中波涛。 没过多久,落梅端着热粥喝梨汤上来了,想到娘娘今日睡得晚,又多准备了一碗银耳莲子羹。 粥是瘦肉粥,里面加了瑶柱松茸,还有打成绒状的鸡丝和猪肉,米粥入口鲜香软糯,林姝姝本来没有胃口,闻到香味,也忍不住凑过来。 司祁没说话,只是很自觉地把粥碗递过去,接碗甜丝丝的莲子羹,交换着尝了尝。 简单吃过夜宵,落梅她们把碗筷收下去,林姝姝又重新回到床上,司祁怕她着凉,关了窗子又给她搭了薄被。 做完这些,两人才说起仇湛安的事。 林姝姝是想着,能不能找个风尘女子,配合着演一场戏,主要还是演给司敏看的,叫她早日断了念想,认认人世险恶。 哪料司祁摇摇头,轻笑两声,唯独眼中不含分毫喜色:“无需劳神,朕又查出点有意思的事。” 林姝姝敏感地察觉到:“可是那仇家公子又做了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人发现仇湛安在京郊置办的那座宅子里,连着几天都有郎中出入,更巧的是,那郎中是仇夫人远房表亲,这几年在仇家做事,专门为主人家看诊。” “郎中?”她心念一动。 很快,司祁肯定了她的猜测:“那座宅子里有个侍妾怀孕了,三个多月,仇夫人知道,但一直瞒着仇湛安。” 而一个有妾有子的男人,还妄想尚公主? 大景嫡庶之分不似前朝那般离谱,可尚未迎娶正妻,就先有了庶子,但凡在意些女儿的,也不会把这男人纳入佳婿之列。 “这也不是全部,还有个更有意思的。”司祁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说:“姝姝可知,仇湛安这回伴驾,带了谁?” “不会带了侍妾吧?”林姝姝不禁咂舌,甚至有一瞬间佩服对方色胆包天。 “表面上看不至于,不过朕派出去的人看到,他带在身边的书童,在他房里彻夜未出,转天等仇湛安离开后,书童还吩咐人准备了热水,直到傍晚才一脸春色地出来。” 林姝姝顿时惊讶:“断、断断断袖!” 此话一出,司祁噗嗤一声,被逗得大笑:“姝姝想什么呐哈哈哈!” “根本不是什么书童,是西街争艳楼的花魁,女扮男装陪恩客呢。” 林姝姝一阵无语,完全不觉得女扮男装和断袖比起来,能有多少逊色。 司祁说:“仇湛安还算谨慎,寻常不让书童跟他出去,只留她在屋里,金屋藏娇呢。” “而且朕听说,仇家这一代只他一个男丁,不管是仇大人还是仇夫人,都念着子嗣,这两年尤甚。”不然也不至于一边肖想着公主,一边侥幸留下外室的孩子。 林姝姝听了半天,实在给不出评价,半天只吐出几个字:“……真恶心。” 不论是那仇湛安,还是心怀不轨的仇夫人。 司祁微微颔首,不予置评,他说:“既然姝姝有了想法,就按你说的来吧,风尘女子就不必了,做戏做全套,给公主看的戏,就让仇湛安和他那位怀孕的外室,以及藏娇的书童来演吧。” “我要提前找另外两人吗?” “不用,朕来安排,姝姝只用带着嘉毓公主,在合适的时间去外面转转就好。” “对了。”司祁想到,“行宫里花草很多,你提前让宫人探好路,别进了有花的地方,小心又过敏不适。” “好,我会小心的。”林姝姝点头。 行宫的寝室不大,再添床榻就显得有些拥挤了,眼看夜色愈深,司祁就没多留,只是临走前多嘱咐了两句, 独留林姝姝躺在床上,睡意不在,直到天明方才小憩片刻。 如果说初到宫廷,她还能看出司祁眼底的厌恶和不耐,那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渐渐看不透男人的想法了。 有些时候,她甚至会觉得,皇上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烦她入骨,偶尔闲趣,熟稔异常。 若非今天听他提及林丞相,林姝姝都怕自己会一直被蒙蔽下去,忘了看似平和表面下的凶机。 要说唯一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她还算清醒,对着这个时代至高无上的男人,没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 皇上办事的效率还是值得称道的,没过两天,司祁就派人来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地点就在暖春园。 是的,那晚一见后,司祁又消失在了林姝姝视线中。 她心中警惕,有意让落梅她们注意着朝中大小事,若是有涉及到林家的,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她。 也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了,反正两天下来,一切正常,最多也就是谁家小公子游园时失足,不小心踩进池塘里,吃了一肚子水才被救上来。 而暖春园在太和行宫东南角,那边多是下人居住的房子,白日忙碌时基本没人。 最重要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打探,从林姝姝这边去暖春园,正好有一条一路没有花草的小径,完美避免了她过敏的可能。 得到好戏开演的具体时间后,林姝姝也开始行动了,首要的就是去找太后通个信儿,一方面让她有个心理预期,另一方面也请太后行个方便,早早把公主放出去看戏。 -- 第65页 跟太后说完话后,临近上午,林姝姝留在这边用了午膳,饭桌上提起:“臣妾这两天待着门,想找人说说话,娘娘要接待各位夫人,不知道能不能请公主去我那坐坐,聊聊天。” 司敏夹菜的动作一顿,心口扑通扑通跳起来。 太后一开始不同意,但贵妃一直说好话,再三保证会看好公主,绝不让她单独走动。 好说歹说,总算让太后松了口。 等把司敏领出来,林姝姝一回头,就看见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开口惊叹:“贵妃娘娘好厉害!” “……”厉害在哪?带你见情郎吗? 作者有话说: 姝姝:好戏开摆 今天稍微短小些orz 在赶毕业查重,后面得空了会补上QwQ 贴贴小宝贝们么么么 第34章 姝姝求生第三十四天 林姝姝可以理解少女怀春春心萌动, 却理解不了对着一个只会说空话的渣男念念不忘。 只现在诸事未定,她也不好表现出自己的情绪,打趣了两句, 就拉着司敏往外走。 “本宫最近开始对花粉过敏,许多有花的地方都不能去,就把见面的地方安排在暖春园了, 不过公主放心, 本宫有提前将无关人等清理干净,除了你我和仇家公子, 不会有外人的。” “不过本宫还是想多说一句, 公主别嫌烦。” “好,娘娘您说。”司敏乖巧点头。 “关于你和仇公子……想来太后娘娘也说了不少, 不管公主是否认同, 还是请公主在意一二,所谓人生阅历, 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说不准哪一点, 于公主就是一次助力。” 大概是林姝姝一直站在司敏这边的缘故,对于她的话,司敏少了许多天然的抗拒感。 闻言沉默半响, 终究还是一点头:“好。” 话不多说,两人走在小径上, 奔着暖春园而去。 司祁提前打过招呼, 左右看似别无他人,实际暗处不知藏了多少, 顺便还能清路, 防止不知从哪冒出个人, 扰了贵妃和公主去看戏。 越靠近暖春园,司敏的情绪起伏越大。 林姝姝余光瞧见,过了最开始的忐忑,司敏多了开心和欢喜,走着走着,竟然还跳起来。 “……”林姝姝对她多了两分怜悯。 开心吧,过了这一会儿,开心可就不容易了。 到了暖春园,里面果然没什么人,司敏是想自己进去的,但林姝姝说:“本宫也进吧,不然被太后娘娘知道,又该怪我没看好公主了,下次出来就难了。” 司敏一想也是,只在进门的时候,拽了拽林姝姝的一角,小声说:“能不能麻烦娘娘……” “怎么了?” “等一会我和仇湛安见了面,能不能请您给我们一点说话的时间。”当然不止说话,还是要林姝姝避开的。 林姝姝爽快点头:“放心。” ——放心,等不到我避开,你大概就不想同她说话了。 说好了,司敏才继续往里走,约定的地方在最里面,毕竟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这边的景致远比不上其他院子,还有不少荒草,稀稀拉拉地散布在各个地方。 然而,不等两人踏进里院,里面传出几人的争执声。 “安郎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哪里来的浪蹄子,湛安这回只带了我一个,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赖上仇公子!” 事实证明,便是两个女人,一旦有了什么仇怨,撕起来也不是一般人能制止的。 仇湛安今天接到消息,说嘉毓公主要约他在暖春园见面,他赶紧赶了过来。 谁知司敏没来,他养在京郊的外室先来了,第一句话就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安郎,我怀了你的孩子。” 仇湛安可不似他母亲那样天真,在外面养人是一回事,有了孩子就是另一回事了,要是在迎娶公主前先有了庶子,被发现可是死罪。 他正想哄阿莲把孩子流了,还来得及开口,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仇公子,这是谁呀?” 回头一看,只见他的书童散着头发,眼角还含着春意。 “你怎么跟来了?”仇湛安更头疼了。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仇湛安出来前,正与扮演他书童的魅娘厮混,得知公主要见他,连衣裳都没换,赶紧爬下床,紧赶慢赶地跑来。 这些事,司祁派去的暗卫都知道,司祁同样,而这些恶心人的东西,就不必告诉贵妃和公主了。 不等仇湛安调和,魅娘和阿莲就对上了。 “仇公子,你不是说只有我一个人吗,这个女人又是谁?” “安郎,你不是说好不会再收人了吗,这又是谁呀……” 争论升级,仇湛安虽然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但这些年耽于酒色,早亏空了身子,看着人模狗样的,如今连一个怀着孕的女子都拽不开,只能左右劝说,却半天没有效果。 殊不知,魅娘和阿莲都受人所托,一心一意拖着时间,唯恐安排她们见面的主顾不满意,说好的千两纹银没有了,还要将他们投进大牢。 有着这些威胁和诱惑,由不得她们不卖力。 “好了好了,你们先回去,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的,都不要吵了……” 他隐约感觉到不对劲,想让两人先离开,谁知一声巨响,里院的门被重重踹开。 -- 第66页 林姝姝和司敏先后进来,然后就是一些护卫婢女,不过片刻,就将整座院子都围起来了。 林姝姝面色难堪,厉声斥责:“放肆!” 而司敏小脸煞白,身型不受控制的一晃,多亏林姝姝在后扶了她一把。 看清来人是谁后,仇湛安腿脚一软。 他半天站不起来,等能爬起来了,却被林姝姝叫来的护卫一脚踢在膝弯上,重新跪下去。 他脑子转得还算快,认清局势后,第一时间为自己辩解:“敏敏!敏敏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你听我解释——” “来人呀。”林姝姝嫌他聒噪,当即叫人过来,一摆手,就有人把他的嘴堵上。 她没功夫理他,回头打量着司敏的表情。 司敏已经完全呆住了,木木地看着地面,被叫了好几声,才慢吞吞地抬起头,双眼无神,空洞地在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仇湛安身上。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蓦然落下。 司敏哑声问:“这两个人,与你有关系吗?那个孩子,与你有关系吗?” 为了听他的回答,仇湛安嘴里的绢布又被拽出来,他大喊大叫:“敏敏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一个……” 啪—— 一声脆响,原来是是落萱给了他一耳光。 林姝姝说:“听不懂人话吗?回答公主的问题。” 贵妃性情大变,知道的人仅限宫廷,外人还不知道贵妃最近变了许多,仇湛安也不例外,面对林姝姝,第一反应就是贵妃跋扈,肆意杀罚,连皇上都奈何不了她。 仇湛安心中生惧,只能老实回答:“有、有关系。” 这句话仿佛打通了司敏的任督二脉,她眼中出现光亮:“她们是你养的外室?” “……是。”面对虎视眈眈的贵妃,仇湛安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孩子也是你的?” “是。” “你还想娶我?” “可以吗?敏敏你还愿意——” “醒醒吧。”司敏嗤笑一声,打碎他不切实际的美梦。 林姝姝的脚步一顿,重新退回去,无声看着司敏的反应。 她本以为,小公主娇娇弱弱的,对于情郎出轨,大惊之后就是大悲,甚至连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看,终是她低估了皇室养大的孩子。 司敏目光冰冷:“本公主嫌脏。” “仇湛安,你能不能找面镜子看看自己,你有什么值得本公主留恋的?” “脸?平平无奇。才?胸无点墨。唯一会的一点花言巧语,现在也被你自己作没了,莫说要本公主下嫁,便是做个面首,你也配?” 仇湛安愣住了,不敢相信这是司敏说出来的话。 而后,林姝姝给了他致命一击,她问:“蒙蔽公主,按律法该当何罪呢?” 司敏说:“罢官,流放,上下三代不可入京。” “既如此,就按公主说的做吧,对了,先给皇上通报一声,看皇上是何意见。” 依林姝姝对司祁的了解,这事在他跟前过了明路,可就远不止罢官流放了。 司敏未再说其他,转过身,再不看仇湛安一眼。 侍卫领命,压着仇湛安下去。 仇湛安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呼救:“不、不不……敏敏你救救我,敏敏我再也不会了,我以后一定对你好,我保证只娶你,我再也不会养外室了,孩子、孩子也打掉,除了你没有别人,敏敏你救救我!” 管他如何叫嚷,有林姝姝坐镇,当然不可能给他翻身的机会。 这边不是说话的地方,她拉着司敏出去,一直走到一处竹林里,挥退左右宫人,带她在石凳上坐下。 司敏刚才的凌厉已经散尽了,重新变得木讷呆滞。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一声呜咽响起。 先前的冷漠自持再也没有了,无人之处,司敏露出她的脆弱崩溃。 她趴到石桌上,将脑袋埋进胳膊里,不受控制地哭出声。 她哭得时间很长,一开始只是小声呜咽,慢慢就变成了号啕大哭,身体都不住颤抖,几次抬头呼吸,只见她双目通红,大张着嘴巴,哭得毫无形象,哪里还有先前的柔雅。 林姝姝没有说话,放任她发泄情绪。 最多是递一块帕子,但她也只带了一块在身上,等那块绢花手帕都被浸透后,就只剩下看着了。 许久之后,司敏情绪缓和,虽然还是抽抽嗒嗒的,好歹能说话了:“贵妃娘娘……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知道。” “本宫不知道,本宫也没想到。”林姝姝不肯承认,一心在司敏面前扮演一个知心大姐姐的身份。 而这,果然让司敏放下戒心:“那娘娘您说,刚才……是真的吗?”说着,她又是一声呜咽。 林姝姝冷漠说:“当然是真的,亲眼所见,难不成还有假吗?” “原来、原来母后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仇湛安真不是能托付终身的人 ,可是怎么会这样,他明明说……”司敏抹着眼泪。 林姝姝说:“公主,你听本宫一句,这天底下,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是遍地?” 她看不惯司敏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说话的语气重了些:“说句难听的,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该对得起皇上和太后娘娘,皇上和娘娘如何疼你,公主也是知道的,如今就为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要长久伤怀下去吗?” -- 第67页 “可是……” “可是什么?”林姝姝眯起眼睛。 司敏抽噎一声:“可是他以前跟我说——” “快别以前说了。”林姝姝直接打断,“他说对你一心一意,外室养了一个又一个,如今连孩子都有了;他说他怀才不遇,我问过皇上,才知道那男人连殿试都没进,全靠祖上荫蔽,才谋得一官半职。” “他对你说了那么多话,有一句是真的吗?”见司敏不回答,她轻呵一声,“说话!” 司敏被吓得一哆嗦,低着头:“也、也有吧……” “什么?” “他说他不是什么好人,叫我不要对他抱有太大希望,我、我没当真。” “……”林姝姝无语扶额,“这么多假话你都信了,好不容易有句真话,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了呢?” 司敏不说话,还是无声抹着眼泪。 林姝姝轻叹一声:“公主好好想想吧,这大景皇城,有多少青年俊杰,又有多少倾心于你,本宫就不信,没有一个说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先不论其他,如果只是为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要求,嫁与一个你并不喜欢的人,值得吗?” 微不足道的要求……吗? 司敏眼中闪过茫然,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林姝姝陪聊服务到期,率先起身。 “好了,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本宫实在是乏了,就不陪公主了,来人呀,送公主回去。” 司敏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就在林姝姝话音刚落,看守她的嬷嬷从侧面走出来,言语温和,但带了一点强制:“公主请,太后娘娘在等您了。” 随着贵妃和公主一行人离开,竹林里复归于沉寂。 只片刻沉寂后,一道人影自最后面的竹亭里出现,定眼一看,可不就是司祁。 他才在亭子里坐下,一个黑衣人出现,单膝跪在他身前:“参见主上,贵妃娘娘和公主刚刚说……” 竹林幽静,只男人不急不缓的叙述声,但凡林姝姝在这,大概就能发现,对方嘴中所述,与她刚刚说过的只字不差。 只在听到两条腿男人的时候,司祁打断了一下:“贵妃当真这样说的?” “是。” 司祁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过了一会才说:“继续。” 第二天清早。 林姝姝还未起床,就听外面一阵嘈杂。 落梅蹑手蹑脚地进来,见娘娘醒了,附耳小声说:“娘娘,嘉毓公主来了,说想约您出去走走转转。” “嗯?”林姝姝打了个哈欠,“这才什么时辰。” “已经辰时了娘娘。”落梅捂嘴轻笑,“皇上一早还送了鲜桃子过来,还说今晚来您这用膳来着。” 林姝姝又打了个哈欠,半天才把落梅的话消化完,但她还是不明白:“公主约我做什么?公主看着情绪如何?” “奴婢看着公主还挺平静的,知道您还没醒,就坐在前面一个人饮茶,奴婢给公主准备了茶点,公主没用。” 昨天把司敏送走后,林姝姝没有去太后院里,等着司敏自己跟太后说。 听到司敏又来了,她是有惊讶的,毕竟按照以前的,太后不该允她单独出来,既然能出来了,显然是有了其他变化。 林姝姝不太想起,又不能晾着公主,磨蹭了半天,终于叫落梅来给她宽衣。 作者有话说: 司敏:找贵妃贴贴! 感谢在2022-05-22 21:19:50~2022-05-23 22:5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姝姝求生第三十五天 林姝姝都想好了, 要是公主还要哀悼即将逝去的男友,她一定找七八美男子,轮流在公主身边唱曲儿, 就不信她忘不了渣男。 然而真的出去了,才发现事实与她所想有些许差异。 司敏来了,却不是她自己来的, 太后派遣的嬷嬷还剩下一个, 正给公主奉茶,之前伺候她的几个侍女不在, 问了句才知道, 她们被太后留下了,说是要训话, 教几天规矩再回来伺候公主。 “公主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林姝姝抿了一口参茶, 问道。 司敏眼底带着点青黑,看上去一夜没睡好, 她说:“母后叫我多跟您待待, 若您没有事, 看能不能带我走走转转。” 林姝姝自己都懒得动,怎么可能带司敏去散步,闻言略有为难。 正这时, 司敏后面的嬷嬷福了福身:“不知娘娘是否方便,老奴想跟您说几句话。” 见司敏没有其他反应, 林姝姝就说好, 带着嬷嬷到后面。 嬷嬷是带着太后的意思来的:“请贵妃娘娘安,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请贵妃多担待些, 看能不能开导开导公主, 娘娘知道您能言善辩,希望您也能教教公主说话看人,公主到了议亲的年纪,多晓些事,总是好的。” 林姝姝顿时明白了。 她问:“那带公主走走转转?” “娘娘并未交待这些,只是想让公主跟您多相处些时日。”嬷嬷说,“昨日公主已将全部事告诉太后娘娘了,娘娘她很感谢您,说日后定要当面感谢您的。” 嘉毓公主心思单纯,不知道贵妃早有阵营,但太后是从头到尾都知道林姝姝付出的,好不容易见小女儿不恋爱脑了,自然少不了对贵妃心怀谢意。 -- 第68页 至于司敏如何如何情绪低落,如何如何心情郁结的。 ——去跟贵妃说说话吧。 太后好生安慰了一晚没有效果,就把她打发来林姝姝这儿,只等着验收成果。 林姝姝到这就彻底明白来,露齿一笑:“本宫知道了,劳烦嬷嬷告诉太后娘娘,请娘娘尽管放心。” 得了贵妃准话,嬷嬷松了口气。 等林姝姝再出去,对司敏就热络了许多,正好林姝姝还没有用早膳,就邀着她一起吃点东西。 吃过早膳,屋里的婢女们就都被打发出去了,林姝姝找了个软榻靠着,敲敲床面,将司敏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她问:“公主还伤心着呢?” 其实这也不怪司敏,两三年的感情,哪是说没就没的。 司敏小心说道:“也不是伤心,就总走神,心里空落落的。” “空落落的啊,那好说。”林姝姝一拍手,“为什么空呢,说到底还是没有记挂的,可是公主你说,咱这行宫方圆百里荒无人烟,想找点记挂的多难?本宫倒有一计。” “请娘娘赐教。” “本宫给你请几个琴师清倌来给你唱曲儿吧。”林姝姝坦诚道。 司敏顿时睁大眼睛:“请什么?” “当然是请干净男人来赏心悦目来呀,陪你玩玩闹闹,心里装了新的男人,何愁忘不了前任。” 林姝姝看得很开,哪怕她从没有谈过恋爱,却不妨碍她成为一个理论大师。 “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接着换。” “公主你瞧,你正值芳华,不趁着年轻多尝尝爱情的甜,何必早早踏入婚姻的坟墓呢?”林姝姝压低声音,“就本宫知道的,京中就有还要多美男子,公主要是喜欢,不如找几个听话的,邀进公主府住几天,不喜欢来再一脚踢出去。” 这话的主人公要是换成一个男人,司敏还能理解,可若是换成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实在有些惊天动地了。 林姝姝尽是发表一些海王发言,将司敏震得久久回不过神,直到离开,仍是心神动荡,整个人的世界观都被重塑了。 偏林姝姝还在后面喊:“公主好好想想本宫的话,要是觉得合适,尽管来找本宫,本宫帮你安排。” “不不不、不了不了,多谢娘娘好意。”司敏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回去了,太后虽然不知道贵妃跟司敏说了什么,小女儿看着还是无端神游,但眼中明显没有了伤感和忧思,偶尔还一惊一乍的,看着总算活泼了,太后也放下心。 司敏同仇湛安的事没有大肆宣传,只有有数的几个人知道,而仇家也被安上了别的罪状,仇湛安被杖六十后,半死不活地拉去流放,仇家父母一夜白头,虽未有身体上的打击,可心理上的打击更严重。 至于那几个外室和花魁,司祁信守承诺,给了她们应有的报酬,但同样远送江南,这辈子大概是回不来了。 眼看着公主不再记挂渣男,除了仇湛安,对谁都是一件好事。 先不说皇上太后如何,至少林姝姝是少了一桩麻烦事,原本太后要司敏多来找找她,但有了上回的一番言论,司敏见着她都要绕道走,至少在她想明白之前,怕都不敢跟林姝姝正面对上了。 而且在行宫嘛,一应宫务都用不着她,每天只用吃吃睡睡,实在闲的没事了,就去太后宫里转转,听妃嫔们吵吵,或者听诰命们八卦。 可她没想到,有一天这八卦还能听到她自己头上。 “听说林家大公子来行宫除了妻儿,还带了个姑娘,说是表亲,可我看着,别不是侧室吧?” “这不贵妃娘娘就在这,问问娘娘不就知道啦!” 一众夫人看过来时,林姝姝还懵着,等有人又重复了一遍,她才讪讪地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 八卦没能八到结果,大家都有些失望, 然而这天回去后,林姝姝当即让落萱去请林夫人,倒也不必避着外人, 女儿想母亲来,想见个面,可不是天经地义。 第二天上午刚过半,林夫人就来了。 林丞相留守京中,林夫人本不该跟来的,但皇上亲自下旨,邀请林夫人一起来避暑,连带着大公子一家也带上了。 表面看来,这实在是林家的无上荣光,但从另一方面里看,何尝不是对林丞相的一种敲打。 皇上不在,京城基本是林丞相说了算,可妻儿均被皇上带在了身边,他不管做什么,少不了三思而后行。 除非他是真不在乎妻儿,无所谓全家人生死了。 这一点,林丞相清楚,林夫人也清楚,现在说给贵妃听,林姝姝也明白了。 联想到那天夜里司祁的突兀发言,她隐约明白了点什么,但又有太多未知,忍不住多问两句:“母亲可知父亲是想做什么?” 林夫人同林丞相青梅竹马,她本以为,她是了解丈夫的,可这几年,她越发看不懂林丞相了。 “我不知道,你爹这两年很少跟我讲朝堂上的事,就连这回——” 林夫人呼吸急促了几分:“你可知,林媛也跟来了。” “你爹知道我不会同意,就让你大哥把林媛带上了,等来了行宫我才发现,我去问你大哥,他也支支吾吾,只叫我别管。” 林媛从一开始就是准备送给皇上的,此番跟来行宫所欲为何,明眼人都知道。 -- 第69页 林夫人和林姝姝聊了许久,整个话题都是围绕着林丞相的,说他的隐瞒,说他的不着家。 听着母亲对丈夫的埋怨,林姝姝此时才发现,或许林丞相仍旧是爱戴夫人的,但在他的野心前,妻子儿女,也只能退后半步。 当年林丞相作为辅政大臣之一,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这一人,也要听取他的意见。 一个品尝过权利的男人,要么淡泊名利,要么长坠权利深渊。 这一聊就到了晌午,因为司祁提前说好要来用午膳,林夫人就先走一步。 “母亲。”林姝姝叫住她,目光复杂,她定定地看了林夫人一会,微微低头,掩住眸中复杂。 她低声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母亲,您总比我懂得多,父亲也更听您的话。” 有些东西,点到即止。 林姝姝不好多言,她有她的顾虑。 何况她并非真正的林家女,对于林家,也有着天生的不信任。 林夫人的话并未给林姝姝的生活造成太多影响,至少表面看来,暂时是这样的。 而林媛也一直没出现,总归没舞蹈林姝姝眼前,她就假装对方不存在,只偶尔派人打探几句,确定对方还没在皇上跟前露面就好了。 …… 之前请珍奇司打的保温杯做的差不多了,保温效果一般般,但至少模样上,瞧着对味了。 这回出来,林姝姝把赶制出来的十个保温杯都带上了,她一个太后一个,嘉毓公主常陪着晒太阳,也分给公主一个,剩下七个还有皇上的一份,再有剩下的,就先存着,等哪天发现同道中人,不失一份有新意的礼物。 太后住的地方叫凤梧园,后院花草甚多,幸好前院没什么鲜花,不然林姝姝这两个月就不用想着约太后晒太阳了。 这几天她多是清早就来凤梧园,上午陪着司敏看看书,下午跟太后公主到院里吃点心晒太阳,当然,枸杞水保温杯是必备。 不过这样悠闲的日子过久了,难免会觉得无聊。 有钱有闲了,就难免想找些乐子。 这天下午,林姝姝把落萱叫来:“你去找些硬一点的纸板,然后裁剪成同样的大小,长款大概就这样这样……”她用手比划了一下。 “然后取支笔过来,在上面写下一到十三的数字,每个数字写四张,再画两张不带数字只有花纹的。” 这般操作是落萱无法理解的,但她深谙多做少问的道理,领了命令,很快就按照林姝姝的吩咐做了五十四张纸牌出来。 硬纸板上的墨迹还没干,林姝姝叫她们把纸牌晒在门口的长廊上,然后捏着毛笔,分别在上面画了不同的花纹—— 黑桃、梅花、菱块、圆圈。 除了没有黑红区分,仔细一看,跟纸牌实在没什么两样。 外头日头足够,纸牌只晾晒了半个时辰,墨迹就全干透了,落萱找的硬纸板材质很好,墨并不会透过去,而且纸牌裁剪得极为整齐,团在手心里哗啦哗啦一阵响,洗牌的声音也甚是透亮。 “快快,拿着牌,咱们去太后那。” 纸牌做好了,林姝姝顿时来了精神,招呼上落梅落萱,才回来没多久,又要去找太后。 贵妃宫里的人都知道,娘娘跟太后关系是越好了,有时候相处起来,不比亲母女差。 对此,林姝姝但笑不语。 一刻钟后,林姝姝再次见到太后,转头看到司敏也在,她更高兴了。 “贵妃又来做甚?”太后好奇。 林姝姝把刚做好的纸牌,狡黠地笑着:“臣妾带了点好玩意,纸牌游戏,想跟您分享一下。” 林姝姝叫司敏和落萱同她配合,简单讲了下游戏规则:“分到牌后先把成对的牌丢出去,剩下单只牌,然后按照一定的顺序抽下一人的牌,凑成对再丢……最后谁手里有花牌,谁就是输家,简称抽乌龟。” 这游戏听着没什么意思,但真的玩起来了,才能发觉各种趣味。 司敏才玩了两局就食髓知味,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多,反倒是林姝姝连着输了几次,及时止损道:“抽乌龟熟悉了,咱们再换个玩法,叫斗坏人。” 打牌多是为了消遣,林姝姝也没教太难的,无非抽乌龟和斗地主。 大景地主多指富商,不能这么叫,就把斗地主改成斗坏人,一开始大家都不愿意当坏人,谁知贵妃又说:“坏人虽坏,却是地位最高的,第一次出牌时还有优先权。” 顿时—— “我抢!” 做出纸牌第一天,林姝姝在太后院里待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原本只有她和司敏参与的,后面太后也参与进来了,还提出用些不值钱的珠子做赌注,添个彩头。 原本以为纸牌游戏只会在凤梧园流传,谁知几个宫妃过来请安后,顿时被吸引。 有钱的出钱,没钱的拿皇上赏赐的珠钗做赌注。 林姝姝还是低估了后妃们都好胜心,不说有各种珍贵物件做赌注,就算空手打牌,也绝不能输给死对头! 几天下来,大半个行宫的人都知道,贵妃发明了一种新的纸牌游戏,玩起来可有趣。 要是碰巧能跟看不顺眼的人一场,那可就更好了,抢坏人压她一头,赢了更高兴。 端妃和宸妃不和已久,往常不好当场开撕,有辱斯文,现在好了,跟她打牌,叫她输得血本无归! -- 第70页 太后的院子里整日人满为患,从早到晚,全是叽叽喳喳的叫声和纸牌摔在桌上的声音。 司祁难得空闲,本想去看看太后的,谁知才到太后院里,就听一阵阵声响分明的吵闹声。 进去一看,四五张牌桌,几乎所有伴驾的妃嫔都在这儿了,大多数还算矜持,端端正正地坐在圆凳上,但也有斗红眼的,一只脚踩着地面,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还大喊:“本宫不服,继续来!” 一转头,只见贵妃太后和公主也拼了一桌,不过她们不似其他人那样火气十足。 林姝姝会哄人,为了哄太后高兴,不动声色地给她喂牌,十局里能让太后赢六局,剩下四局就是她的赢面。 只有司敏弱小可怜又无助,漂亮的发钗一支接着一支,全进了贵妃兜里,输光了还要可怜巴巴地求太后:“母后再赏儿臣几支簪子吧。” 而太后并不缺这些首饰,说好赢一局就让输家做一顿饭,不拘菜色,但必须叫她喜欢才行。 左右不过做顿饭,对林姝姝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她还能借此夹带私货,一饱口福。 三人有吃有喝有玩,一派和睦。 司祁脸上全黑了,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哪知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群妃跪迎的画面。 “三带一。” “管上。” “管上!” “王炸!” 打牌声不带一点降低,根本没人注意到,皇上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了。 司祁:“……” 眼看缭绕在皇上身边的黑气越来越多,阿布赶紧大喊一声:“皇上驾到——” 片刻沉默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大家来不及收拾牌桌,只能急匆匆地行礼,然后就一声不吭,要么低着头,要么往林姝姝那看。 正准备往太后身后躲的林姝姝:“……”别看我啊! “聚众赌博?你们真是好的很啊!”皇上震怒,满院宫妃,顿时跪了一地。 太后自知失礼,由着皇上把众人大骂一顿,最后拎上贵妃,怒气冲冲地回倚兰轩。 剩下的宫妃跟太后道别,也灰溜溜地各自回去。 半个时辰后,倚兰轩内。 林姝姝跪在软垫上,从回来后,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了。 她有认真跟皇上认错,可司祁理都不理她,面无表情地批着奏折,只在中途叫人给贵妃拿了个垫子。 林姝姝之前还想着借口膝盖疼起来呢,这回事彻底没了借口,只能被罚到现在。 直到司祁处理完最后一份奏章,他才把视线落在林姝姝身上:“贵妃可知错?” “臣妾知道错了。”林姝姝迅速回答,“都是臣妾的不是,不光没起个好带头作用,反倒带着大家聚众赌博,实在是不好。” “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求皇上重重责罚,臣妾都认。” “你以为你逃得了责罚吗?”司祁轻哼一声,看她额头浮现薄汗,想了想,终究还是把人叫起。 起身的那一瞬间,林姝姝身体虚晃一下,柔柔弱弱地扶了下头,又小声喘息几下。 “……坐过来。”司祁冷声说道。 林姝姝一点不客气,只道了句谢,就到司祁旁边坐下,她还特意挑了个好位置,距离司祁仅一臂的距离。 不等司祁说话,她先抽了抽鼻子,长长叹息一声:“是臣妾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接下来,她开始了一场长达半个时辰到忏悔,有的没的,对的错的全数了个遍,说到动情处,还要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说别人的话,叫别人无话可说。 碎碎叨叨念了整一柱香的时间,林姝姝说累了,要停下歇口气。 司祁认真听她讲了全程,冷笑一声,不发表任何看法。 “……”林姝姝是彻底没辙了,脑袋一耷拉,“皇上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当天晚上,倚竹轩就传出,皇上罚贵妃抄书百遍,另收回御赐躺椅,每夜诵经一个时辰,以清心境。 贵妃被罚,其他人也没能逃过去,除了太后外,所有参与打牌的,宫人罚俸半年,妃嫔抄宫规百遍,司敏更惨,除了抄宫规,还要抄四书百遍,禁足十天,谁也不能求情。 太后躲了皇帝震怒,但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借口请皇上吃饭,想给大家求求情。 司祁软硬不吃:“母后要是觉得无聊了,不如出去爬爬山,朕给您安排护卫。” 太后顿时不说话了。 司祁明令不许聚众赌博,但没有完全禁止宫妃们打牌消遣。 偶尔打打牌逗逗趣还行,但有谁沉迷了,或者以此为借□□换赌注,就等着皇上深夜亲访,该罚抄书的罚抄书,屡次不改的,就拉出去打手板。 同为皇上妃子,谁也不想丢这么大的脸,心有顾忌,办事也就周全多了。 对此,林姝姝也是乐见其成。 当初她弄出纸牌,只是想给自己找个消遣,可没想着把行宫变赌场,罪过罪过。 借着皇上这次发火,打牌的众人忙着抄宫规,因为皇上说了要亲自检查,也不敢让宫人代劳,只抄得手指酸麻,可算安生了段日子。 而这一晃眼的功夫,一行人已经来太和行宫一个月来。 某天傍晚,林姝姝刚写完三百遍“皇上我错了”,在床上半躺着看话本,手边放了一盘冰汤圆,凉凉糯糯的,却只许她吃两颗。 -- 第71页 落梅进来说:“娘娘,云大人求见。” “云大人?谁?”林姝姝想不到这是哪一号人。 不成想,就连落梅她们也不清楚,好半天只能说出:“奴婢也不清楚,不过一年前云大人来宫里找过您,您也见了。” 而能在深宫与妃嫔见面的外男实属少数,林姝姝百思不得其解,犹豫半晌,终于还是点头把人请进来。 不过片刻,那位云大人入内。 林姝姝抬眸看着,发现这位云大人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一双桃花眼,天生含着笑,唯独见她并不行礼。 双方沉默良久后,他才有些诧异地问:“娘娘不屏退宫人吗?” 林姝姝眼角一跳,不祥的预感顿生。 她定了定心神,转头对落梅她们说:“你们先下去吧。” 作者有话说: 姝姝:不祥的预感又出现了:) 感谢在2022-05-23 22:54:21~2022-05-24 22:5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炒毛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姝姝求生第三十六天 等其余宫人都退下了, 林姝姝又有些不太安心。 但不等她有何反应,云大人先开口:“姝姝,好久不见, ” “!”林姝姝藏在袖下的手猛得收紧,放在桌上的那只反应更大,直接不小心将茶盏打翻了, 尚有余温的茶水尽数浇在她的腿上, “啊!” “姝姝!”云添的动作远远快过她,三两步跑过去, 第一时间将宽大的裙摆往上拉了拉。 看他那模样, 竟是要将裙面彻底掀开。 吓得林姝姝赶紧阻拦,说话都变得结巴了:“不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自己来!” 云添没有反对, 只是微微仰头, 言语间多了点失落:“姝姝怎么……同我生分了?” 姝姝也不知道啊! 林姝姝脑子里乱成一团,愣愣地同他对视片刻, 又一把将裙摆抢回来。 她怕自己在“云大人”面前露出马脚, 借口要去更换衣衫, 慌慌张张从现场逃走了。 里屋。 林姝姝说是换衣裳,但只把裙衫拿出来,就一直靠在衣柜上, 努力转动她那快要生锈的脑子,试图在记忆深处揪出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 许久过去。 ——丝毫没有。 不说想起她与对方的过往, 就连那位云大人叫什么,她都不知道。 见实在想不出东西来, 林姝姝只好暂时放弃, 又怕对方等急了闯进来, 赶紧更换衣裳。 换衣裳的时候,林姝姝满脑子都是外面的男人,或者神思一动,恍惚能看见来皇上发现自己被戴绿帽子后的勃然大怒。 直到指尖不小心碰到大腿,一阵刺痛将她的思绪唤回来。 低头一看,原来是刚刚被温茶烫过的地方染了一片红,靠近大腿根的位置还起了一个小水泡。 “……”毁灭吧。 林姝姝颓然地坐下,努力放低身子,扒着脑袋看伤处。 她的身子娇弱,皮肤也比旁人娇嫩许多,平常稍微被谁捏一捏手腕,都能留下鲜明的红色指印,更何况是一整杯茶水浇在身上。 可此时此刻,她没有时间好好打理伤口,只在上面抹了一层薄薄的烫伤膏,然后一咬牙,用一块干净的发带把伤口处绑起来,再笨手笨脚地穿好裙衫。 可她刚往外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又匆匆回去加了一件披肩。 外面,云添等了许久,总算在他耐心耗尽前,等到了林姝姝出来。 林姝姝抿了抿唇:“……坐。” 云添并未与她客气,等她坐下后,很自觉地在距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坐好,然后问了句:“刚刚的茶可有烫伤?你皮肤娇嫩,要是不小心烫伤,可千万不要瞒着不说,不然我给你看看吧。” “不不不用!我没事,不劳烦云大人了!”林姝姝忙不迭拒绝。 话音一出,云添不觉一怔。 半晌,他苦笑说:“你真的同我生分了,姝姝,你以前不都叫我添哥哥的吗?” 破案了。 这位云大人同贵妃,不说是姘头,至少也有点不该存在的关系。 林姝姝身子一颤,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添、添哼哼……”她故意含糊了声音,听起来像那三个字,实际根本没能喊出口。 云添这才稍有释怀,但看到对面面容依旧的女子,刚有起色的心情又重新坠下去。 他微微低头,似在自言自语:“当年你偏要嫁入皇家,一别数载,姝姝……可有后悔?” 林姝姝说:“大概、暂时可能,还没后悔吧。” “是了,这是你的性子,或许你也后悔了,但你绝不会说出来。” 林姝姝轻易不敢开口,大多都是听云添在说,偶尔应和两句,若有心不难发现,她嘴里的几个字根本没有任何有效反馈。 次数一多,云添也察觉出不对来:“一直是我在讲,姝姝怎么不说说你这两年如何呢?” “我听说皇上待你……” “皇上待我挺好的。”不管是否真心,林姝姝是不敢在外人面前说司祁的不好。 哪怕能看到云添黯淡下去的眸子,她也要把剩下的话说完:“皇上信任我,后宫大小事均由我定夺,太后娘娘也很好,待我很是和善,公主也很好,时常找我说话,还有许多后妃,大家一起玩的时候气氛也很不错。” -- 第72页 “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我不小心碰到脑袋,忘了许多事,你我之间……也不太记得了。” “啊?” 云添是月前才回京的,正巧遇上皇上去行宫避暑,他便得了个伴驾的位子。 不过到行宫后他也不是清闲的,前一个月多是在述职,同皇上汇报这一年巡查的所见所闻,直到两天前才把所有事汇报完毕,得了皇上赞赏,得以休息几日。 林姝姝失忆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根本没人跟云添说,他也不知道。 只在他得知贵妃也在太和行宫后,他的心就一直平静不下来。 忍啊忍,终于还是向皇上请旨,想求见贵妃娘娘,传达老师关怀。 林丞相并没有什么要带给贵妃的话,这不过事云添想见人的谎言,所幸司祁没有多问,直接允了他的请求。 这才有了今日相见。 云添好半天没说出话,许久之后方问了一句:“那我们在姻缘树下——” “抱歉,我也不记得了。”林姝姝不想听他把剩下的说出来,赶紧打断,然后借着饮茶掩饰她眼中的慌乱,“往事不可追,云大人也莫要过于沉湎过去,没必要。” 云添却不能理解她:“什么叫没必要?当年你将入宫廷,我说放你去追寻那母仪天下的位子,是你亲口对我说,不论身在何处,你我之情谊,绵延无绝期,如今你却同我说——” “只有我一人沉缅过去吗?” 云添停了片刻,大概是怕林姝姝误会,又哑声说道:“我并非威胁你,今日前来,也是履行两年前的诺言,同你见上一面。” 听到这,林姝姝用手遮住眼睛。 可云添还在继续:“你说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求我再帮你一回,我听你的,我来了。 “……抱歉。” 在搞明白她与云大人的具体关系前,林姝姝不好轻易开口,再次拿出拖字诀,好说歹说,总算哄得云添先离开。 云添来时情绪高涨,临走却失魂落魄,几次回头,目光皆被林姝姝躲过去。 送走云添后,林姝姝瘫在椅子上,好半天不能回神。 真是。 好大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就这么扣在了皇上头上。 贵妃不愧作天作地,这胆子也非常人所及。 等收拾好情绪的第一时间,她就让落萱进来,随之吩咐:“你去打听下,那位云大人是什么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快去。”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落萱很久没见过林姝姝这样焦急了,领了命令匆匆离开。 毕竟是能力有限,落萱打听了大半天,问了许多人,得出的结果仍叫人不甚满意。 “云大人乃江州州府的独子,单名一个添字,是同和三年榜眼,后拜于丞相大人门下,原在翰林院任职,前年自请代天巡视,直到上月才回京,皇上” “奴婢还打听到点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般这种时候,还是不讲为好。 但林姝姝可不敢不听,收拾了一下心情,自觉做好了所有准备,一吐气:“讲!” “回娘娘,接下来的话都是一些流言,奴婢尚未分辨出真假,若污了您的耳朵,求娘娘恕罪!”落萱先跪下磕了个头,才将剩下的话缓缓道来。 听丞相府的下人说,云添云大人自拜林相为师后,曾在相府居住两年之久,在此期间,同相府几位公子小姐关系极好,除了常与两位公子外出,每年元宵灯会上,都会约着林小姐同游。 在大景,元宵灯会同游的男女,要么是兄妹姐弟,要么就是已经定了亲的小情侣。 而依着云添的家世,他本身有年轻有才华,配相府的小姐也是足够的,当初就有许多人说,两人郎才女貌,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定亲。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相府小姐嫁入皇家,才有所终止。 但林姝姝觉着,不再一起去灯会,并不是因为这俩人情断义绝,只是一堵宫墙,拦了两人步伐罢了。 林姝姝听得心惊肉跳,几次探头看门窗,见没有不该有的人影,才敢让落萱继续讲。 等落萱说完了,林姝姝也被吓得不轻。 但她还绷着脸色,严厉交代:“本宫叫你打听的这些事,说完你也该忘了,或者烂在肚子里,若是哪天被旁人知道,先不论本宫如何,你们也一个逃不掉。” “是,奴婢知道的。” 敲打过后,林姝姝就让她退下,连带着把门窗打开,屋里闷,让她思考都不好凝神。 然不等她理清头绪,却听落萱去而复返:“娘娘,皇上来了。” 林姝姝一下子坐直身子,不待整理衣衫,司祁的脚步声已经接近,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能看见男人走进来。 司祁进来后先是四处看了看,习惯性地问了句:“今日罚抄的字可写完了?” 这已经是最近的每日必答了,林姝姝诚实道:“写完了。” “写完了就好,朕听说,今日云大人来了?”司祁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朕记着,云大人之前在相府住过几年,姝姝同他关系可好?” 话落,冷汗瞬间浸透林姝姝的后衫。 作者有话说: 姝姝:我说不熟,您信吗? 第37章 姝姝求生第三十七天 林姝姝大脑快速运转, 诸多借口不断浮现,但最终还是停留在那个快要用烂了的理由上。 -- 第73页 她眨眨眼,似乎有些委屈:“我怎么知道呀, 阿祁你怎么又问我以前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你是不是一点不重视我说过的话,都已经好几次了, 你明知道我撞坏了脑袋, 偏要我说偏要我说,我怎么知道什么跟什么!” 不等司祁说话, 林姝姝先疯狂输出了一番。 这段日子里, 司祁见惯了贵妃温柔小意的模样,难得见她骄纵蛮横, 耍着小性子。 即便如此, 看着贵妃因为情绪激动而微红的双颊,他仍觉得有两分可爱。 这样想着, 他不再压抑自己, 一抬手, 正好捏住了林姝姝的下巴,稍稍用力,将她的下巴抬起, 直直望进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 “你还捏我!”林姝姝轻咬下唇,用力眨了下眼睛, 让眼角的泪花自然垂落。 “不能吗?”仿佛是故意与她作对, 司祁不仅没松手,还用力捏了一下, 至于另一只手, 则刚好可以帮贵妃拂去眼泪。 林姝姝瞪大眼睛, 无声发出质问—— 凭什么可以! 直到觉出手下的下巴开始往后挣,司祁怕她伤了自己,只好意犹未尽的收回手,还偏要问一句:“姝姝用了什么香?” 林姝姝瞪了他一眼,不肯回答,捂着自己的下巴,又忽然仰起脖子:“你看噢!” 司祁顺从地看过去,只见泛着点□□色的下巴上多了两个鲜明的指印,在那张明艳的小脸上,甚是突兀乍眼。 沉默片刻后,司祁微微低头:“我错了。” 但不改。 亏得林姝姝没听出他的未尽之语,不然借着之前的由头,怎么也要大闹一场。 玩过闹过了,司祁却没打算放过之前的问题:“姝姝还没告诉朕,云大人来找你,可有同你叙叙旧?他说林丞相给你带了些话,可能说与朕听听?” 刚才匆匆一面,云添完全没有提到过林丞相,林姝姝更不知道林丞相给她带了什么话。 但看司祁不得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便是编也要编出几句。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老生常谈,叫我乖巧些,别惹皇上生气,不好。” “还叫我多找母亲说说话,省得母亲一个人无聊……不然过两天我请母亲和嫂嫂来我这儿吧,三个人正好能打牌。” 话音刚落,便是一巴掌落在她大腿上。 不重,但好巧不巧,正落在被她用发带缠起来的烫伤处。 司祁不带什么情绪地呵斥了一句:“又打牌,之前罚你抄的宫规大字都抄完了吗?” 本以为贵妃或者老老实实地认错,或者由着性子跟他犟嘴,谁知几息后,仍未听见声响。 回头一看,林姝姝正用力握着自己的手腕,弓着身子,微微张着嘴,小口小口呼气,看着似在忍痛的样子。 司祁眼前一暗,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怎么了?” 林姝姝低吟一声:“……疼。”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整个身子骤然腾空,司祁将她打横抱起,眉头紧蹙。 司祁对林姝姝也算有些了解,晓得她身娇体弱,但只是不轻不重的一个巴掌,怎么也不该叫她疼成这样,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把人放到床上后,司祁半蹲在旁边:“是哪里伤到了?” 林姝姝正是忍痛的时候,被问到了,也就如实说出来:“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把茶水浇在身上了,可能有一点点的烫伤……” “我要接见云大人,就没来得及处理伤口,皇上刚刚拍了一下,正好碰到那里。” “什么见云大人来不及,朕看你可真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司祁本就在意云添和贵妃的关系,这么一听,顿时就炸了。 然而不等他发火,林姝姝半抬起头,唇瓣微白,挂在眼角的泪珠将落不落,低声唤了一声:“皇上,我错了。” “……朕给你上药。”只一瞬间,他就偃旗息鼓了。 林姝姝已经在床上躺好,闻言愣了一下,刚准备拒绝,可司祁早她一步,先到床头的小抽屉里翻出烫伤膏来。 “皇上怎么知道哪里有药?” 司祁挖出一点药膏,凑到鼻尖下闻了闻,不带好气地说道:“还不是怕贵妃娘娘娇弱,磕了碰了的,也好早点处理。” 这是他亲口叫人准备的小药屉,里面有什么,更是他一一吩咐的,便是伺候林姝姝的宫人,都不一定有他清楚。 “伤到哪了?把衣服褪下吧。”司祁说道。 林姝姝说:“这不好吧,是不是太麻烦皇上了,不然还是我自己来——” “没什么不好的,快点,还是你要朕来给你宽衣?” “不不不!”林姝姝做着最后的挣扎,“不然、不然叫太医来也行,或者喊落梅她们来也行!” “你想喊哪个太医来?”司祁阴森森地问了句。 “……还有落梅她们。” “她们没有经验,若是伤处处理不好,小心溃烂发炎,最后整条腿都要被砍掉。” “……”假装相信了您的恐吓呢。 林姝姝百般拒绝,终究还是抵不过司祁的要求,在接受与触怒龙颜之间左右为难,最后只能慢吞吞地撩开裙摆,再更更更慢地把里裤褪下去。 在此途中,司祁没有催促一句,好不容易等林姝姝露出被发带捆着的大腿,他还没发表意见,林姝姝已经一头扎进被子里。 -- 第74页 虽然说,皇上与贵妃,这是再合规不过的夫妻了。 可不说林姝姝如何羞涩,司祁看了两眼后,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幸亏烫伤不严重,不然沾着布料这么久,把发带扯下来也是个大难事。 等看见底下透红的皮肤后,司祁终于收起那些心猿意马的心思,微微皱眉,将手侧的药膏拿过来,转身给林姝姝处理伤口。 手指碰上伤处的一瞬间,林姝姝身体弹了一下,很快又归于沉寂。 尴尬过去后,司祁找回了平常心,他一边帮着涂药一边嫌弃:“底下的宫人都干什么去了,自家主子都照看不好,好不容易有段日子没生病了,现在又弄出烫伤来,朕发现你就没多少好时候……” 林姝姝只字不发,将脸埋进被子里,司祁的话没听进去半句。 她完全不敢仔细想发生了什么,明明药膏冰凉,可她却察觉不到一点凉意,只觉得游走在腿上的手格外灼人,热度一直往上走,灼得她全身发烫。 司祁上药的动作很是小心谨慎,稍微一点不注意,就能听到藏在被子里的人的呼痛,连着他也不敢动了,最后只能靠一点指尖,将药膏浅浅的抹上。 时间缓缓流淌,林姝姝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 终于听到一声“好了”,她一缩腿,就要把自己藏起来。 司祁眼疾手快拽了她一下:“别乱动,刚上好的药。” 与此同时,他掀开蒙在林姝姝头上的被子,垂眸一看,只见她整个脸都红透了,耳尖滚烫,白皙的脖颈都变了颜色。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同时失去言语的能力。 …… 林姝姝已经记不起那天是如何结束的了,从上药到结束,整段记忆都是模糊的,或者她清楚,只是不愿回想起。 连带着司祁都不愿意看见,每天要么称病睡懒觉,要么找太后唠嗑一整天,反正就是不跟司祁见面,若是可以,“皇上”两个字都不想听见。 就这么躲了两天,林姝姝终于想起正事了,她要落萱去请云大人,整个过程没有一点遮掩的意思,光明正大,好像不怕任何人看见。 云添来时都生了好奇,见面就问:“姝姝怎如此唤我过来?” 林姝姝呼出一口气,拿出早准备好的说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急着找你,就没顾上其他。” 见她神色紧张,云添也被调动起情绪:“怎么了?” “你说帮我最后一个忙,可还算数?” “算数。” “我的最后一个忙,求你救我一命。”林姝姝说道。 “半年前我找大师算了一卦,这半年来,也经常梦到几年后的场面,在梦里,我不得善终……”开局一张嘴,过程全靠编。 云添根本不信,但架不住林姝姝一直重复:“信我,是真的。” “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保持距离,至少在外人看来,千万不要同我有任何瓜葛,这样才能在我下场凄惨时,出其不意救我一命。” 林姝姝说:“添哥哥,求你了。” “……好。”最终,云添终究信了她的说辞,临走前愁眉不展,看着真是为林姝姝胡言的预感忧心。 林姝姝送了一程,在院门口才停下,望着云添的背影,不禁感叹一句—— 前些天还骂人家仇湛安是渣男,如今一看,原来贵妃也不是什么好角色。 把云添忽悠走了,生活短暂地恢复了平静。 林姝姝心知,贵妃和云大人的事绝对是个巨大隐患,倘若哪天被有心人发觉,两人怕是都没好果子吃,说不准还会连累两个家族。 可短时间内她也没有多好的解决办法,先不说旁人,只云添就让她拿不出主意。 代天巡游的巡抚一年一换,云添才回京,不出太大意外,两三年内都不会外派出去了,再加上他是林丞相门下唯一的弟子,有林丞相帮忙运作,少不得谋个高职。 贵妃确实受宠,但林姝姝也有自知之明,不觉得她能左右朝廷官员的任命。 现在也只希望,云添能早日认清现实,连带着往日的诸多情谊也断了。 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干扰。 不管以后如何,反正在行宫的时间里,林姝姝是不需要担心云添的存在了。 等日后回京,她再去找林丞相打探打探口风,再做下一步计划。 只让她没想到的是,才安生了不到两天,就连皇上罚她的大字都没抄完,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落萱通报:“……除了林大人外还有娘娘的远方表妹,说要给娘娘请安来着。” 林大人便是林姝姝的大哥,林辉。 林姝姝就知道,大哥带着林媛过来,绝不只是平平无奇地避个暑,这不,就找上门来了。 她敲着桌面,问了两句后,就定下结论:“落萱去,就说本宫昨日受凉,如今正病着,不方面接待大哥,还请大哥见谅,大哥请回吧。” 作者有话说: 毕业季太太太忙了,等这两天结束答辩再粗长orz 贴贴小伙伴们 感谢在2022-05-25 22:59:51~2022-05-26 23:3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南 3瓶;叭叭叭叭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75页 第38章 姝姝求生第三十八天 林姝姝拒绝见面, 林辉也不能强迫她,家里兄妹三个,他年纪最大, 跟最小的妹妹却没那么亲近,更多还是彬彬有礼,边界感十足。 偏父亲给他来信, 不管怎样, 都要将林媛送到贵妃身边,他沉默良久, 终于还是说:“麻烦再通传一声, 我有要事同贵妃娘娘回禀。” 林辉再怎么也是贵妃的亲兄,落萱不敢怠慢, 福了福身, 重新进去。 林辉补充了一句:“若贵妃实在不方便见面……就说是父亲有话请我代传。” 片刻后,林辉的话到了林姝姝耳朵里。 她是想不明白, 为何一个两个的, 都要给林丞相传话。 上次云添尽把这句话当筏子, 也不知她这个没见过两面的大哥,到底是找借口还是确有其事。 林姝姝改口说:“那就请大哥进来吧,不过本宫病中不便见外人, 除了大哥,其余人就不要进来了。”话说到这个份上, 她就差指名道姓了。 幸好林辉没再得寸进尺, 又或者真的不在意林媛如何,得了应允, 连说都没说一声, 抬脚就往里面去, 林媛是想跟的,却被落萱拦下。 “姑娘留步,娘娘身子不适,不宜见人,还请姑娘见谅,来日再来见娘娘吧。” 林媛气恼,却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恨恨地跺跺脚,赌气到门口旁边站着。 她今日打扮得极为出彩,妆容上似是刻意仿了贵妃,本红润的面容上抹了重重一层粉,添了许多伪造的病弱气,就连唇色都淡了许多,唯独额尖点了一点朱砂,格外扎眼。 只有衣着上,那就完全照抄贵妃的衣饰了,林姝姝这些日子不太注重仪制,衣裳舒服就行,倒也不必处处卡着贵妃的规制,这就让林媛钻了空子,按着林姝姝前段时间回家时的样子,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裙衫。 形似神不似。 过往的宫人基本都会多打量几眼,等走远了,再小声议论几句。 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正好让林媛听见一句—— “这是模仿的咱家娘娘吧……” 她本平静的面容骤然扭曲,护甲啪一声断开,而她对上落萱探究的目光,还要强扯出一抹笑,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 屋里,林辉见到林姝姝悄然端坐的样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行过礼后,林辉开门见山:“我带了林媛过来,想看看能不能在你身边某个差事,你也好先看看,她性情如何,是否适合在宫里陪陪你,做你助力。” “若是合适了,也好抓住秋后大选的机会。” 他刚说完,林姝姝就笑了,她没有大吵大闹,至少比林辉预想中的要平静许多。 她只是不急不缓地端起茶盏,将里面残余的茶水一饮而尽,还倒过来甩了甩,确认没有水滴了,才将茶盏高高举起,迎着林辉惊诧的目光,将茶盏狠狠摔下。 “本宫不发火,你们就真把本宫当傻子了?” 屋里没留外人,只有兄妹两个,见林姝姝生气,林辉也没跪下请罪,只是后退半步,皱着眉下意识地说:“是父亲来信——” 林丞相信中说,莫要与你阿妹道出实情,若她不肯接受,尽数是我的要求,若她实在抗拒,此时作罢,容后再议。 “父亲又怎么了?本宫好不容易得到皇上荣宠,父亲偏要找个人来给本宫分宠,怎么,本宫还要谢谢他?”林姝姝打断,气愤说道。 刹那间,林辉忽然就不想按照林相的吩咐做了。 林家两儿一女,唯独林辉最听话,林丞相于他,亦父亦师,父亲这个身份,于他是一座不可跨越的高峰,只要是林丞相吩咐的,不论对错,他都会贯彻到底。 这还是第一回 ,他起了忤逆的心思。 林辉深吸一口气:“你可知,皇上已掌握林家偏房贩盐的证据,虽与父亲无甚干系,但皇上一向忌讳林家,你怎知他不会为此大动干戈,将火引到父亲身上?” 果然,下一刻就见贵妃面色大变:“你什么意思?” 林姝姝这可不是装出来的了,她只知道林丞相受皇上忌惮,可不知背后还藏着这么多事,贩卖私盐,便是她也知道此乃大罪。 林辉说:“若无法将那份证据拿到手,日后皇上追究,你我都逃不了,父亲送林媛进来,便是为了那份载有证据的密报。” “我还是建议你可以帮忙,助林媛在皇上面前邀宠,不然来日事发,林家难逃死罪,你的贵妃之位,怕也是保不住了,你也不想落得禁足冷宫的下场吧?” “贵妃娘娘,你已如愿嫁给皇上,也成了这后宫里数一数二尊贵的女人,你不能自己如愿,就抛林家于不顾,你可对得起父亲对你的养育之恩?” 林辉与这个妹妹相处不多,但好歹是自家人,也清楚对方秉性。 他这个妹妹从小娇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长大后更是刁钻蛮横,有一段时间常以虐待下人为乐,被父亲责骂了仍不改正,只会变本加厉。 后来更是不知轻重地要嫁给皇上,要当一国之后,殊不知林家本就树大招风,再出个皇后,可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这些对于饱读圣贤书的他来讲,无一不是难以忍受的缺点。 有缺点没关系,他的妹妹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 蠢,且自私。 就是因为蠢,所以她足够听话,往往一忽悠,就能取信于她。 -- 第76页 就是因为足够自私,所以只要涉及到她自己的利益,很容易就能把她拉到自己的阵营,将她当做一把生了锈的钝刀,随意挥砍。 便是此时,林辉以为,林姝姝还是个蠢的。 他深知父亲所谋,也知道但凡有一着不慎,整个林家都逃不过砍头抄家的下场,他唯一想不明白的事,这般涉及到林家存亡大计的事,父亲为何还要顾及一个蠢丫头? 看着林姝姝几经变幻的表情,林辉敛目,再接再厉:“如此说来,林媛进宫,于你我都有利,但凡你还记着一点林家对你的恩情,就把林媛留下,之后诸事再用不到你操心。” “父亲自辅政以来,兢兢业业,夙兴夜寐,一心辅佐皇上,如今侧支所犯,凭什么要牵连到父亲?”他念着隔墙有耳,许多话都是点到即止。 可哪怕在他嘴里,林丞相满腹忠诚无辜,林姝姝也没能相信几分。 若她所猜不错,所谓贩盐,就是林丞相一手操持的吧? 她只知道林家结局凄惨,却没有想到,进度进展会这样快,明明不见司祁有所变化,原来朝堂之上早有多次交锋,时至今日,连抄家的把柄都出现了。 林姝姝不知道,这次的事到底是不是林家覆灭的开端,便是为了以防万一,她也无法放任事情无端发展下去。 思绪回转间,林姝姝有了决断:“本宫同意了。” 不管过程如何,总归结果是好的,林辉面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最近你只用帮着林媛在皇上眼里留下个好印象就行,下一步该如何做,等着父亲吩咐。” 林辉最后交待了几句,他不宜在这边久留,出门匆匆离开。 林媛眼睁睁见着他走远,全程没跟她说一句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刚想追过去,就见屋里出来人:“林姑娘留步,贵妃娘娘有请。” 话虽如此,林媛也没能跟林姝姝见面。 等她再进去,林姝姝已经称病躲去里屋了,之后一连几天,都没露过面。 林媛被留下了,却没能如她想象那般,能在贵妃身边伺候。 众所周知,皇上本就不常踏足后宫,最多是来贵妃宫里坐坐,到了行宫后,除了贵妃,其他妃嫔只在受罚时见过皇上一面。 林媛想在司祁跟前露面,至少也要陪着林姝姝的。 现在可好,她被打发去清扫后院,后院都是花草,听闻贵妃对花草过敏,从来了行宫就没往后面去过,皇上照顾贵妃,行程上亦然。 只她不知道,司祁近日忙于政务,连林姝姝屋里都没来过。 再说林媛,她虽不如贵妃尊养长大,但好歹也是富家小姐,何从干过打扫院子这种粗活,还有严厉的婆子在旁边守着,一天都偷不了几次懒。 不过几天,她纤白细嫩的手指上就出了难看的茧子。 她忍耐几天,是彻底耐不住了,也不管看守婆子在侧厉声呵斥,冲到前院,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 正当她哭得伤心时,忽然听见人问:“这是哪里的宫人,怎如此没有规矩。” 一抬头,只见林姝姝和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妇人站在一起,林姝姝靠后半步,而在宫里,需她谦让至此的,仅一人。 林媛肿着眼睛,愣愣地仰着头。 人与人的差距,此时就一目了然了。 林姝姝和太后刚纳凉回来,一人抱着一个保温杯,要来贵妃院里尝尝那什么栗子羹,而林媛灰头土脸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有累的也有被婆子踢打的。 谁叫对着外人,贵妃只说这是娘家送来的粗使丫鬟呢。 林姝姝垂眸:“新来的粗使丫鬟,还不懂事,等臣妾叫人拖下去,好生管教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最近的一些争议,简单一点小回答叭,或许会涉及剧透(? 有疑惑的小伙伴继续看,还愿意等等下文的可以忽略下面,and本章留评发小红包哈~ | | 首先是情人,有个前提,文章开篇就提到过,贵妃受宠不是因为她自己,只是因为受制林家,不管贵妃多出格,在解决林家前,贵妃都不会被处理,所以不管是作精还是情人,只会在最后一次性爆发出来。 姝姝穿来后是不知道具体剧情的,或许有没有可能,情人也是隐藏剧情呢,都是下场惨淡的原因之一,姝姝有在改变了,装失忆表忠心,效果如何也有端倪了叭。 再说林丞相送人,其实今天的剧情原本还要靠后一点的,考虑了一下,提前也没有太大影响,所以就调整了一下顺序,林大不明白林相送女的原因,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说“为你好”并不只是一句空话呢?林相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好人,他贪权重利,但有一点,他对林夫人的感情是真的,他要为自己谋划,但也要提前为失败做好准备。 一个母亲最重视的无非就是孩子,林大爹宝男,林二不受管,小女儿任性妄为,看似最容易保全,皇上的宠爱是真是假,林相有自己的认知,他要窃取证据(28章皇上得证,虽然只有一句话),不愿意把女儿拉下水,就只能靠别人,毕竟知道得越少,才越容易脱罪。 林媛在他眼里完完全全是一个随用随废的工具人,被发现了,只要林家还在,只要不是贵妃被抓了个正着,皇上就不会轻易动她;要是没被发现,他也完全可以将人处置了,仍旧不会跟女儿分宠,只是贵妃喜欢谁,这就真不在林相考虑范围内了。 -- 第77页 皇上还政才三年,第一章 写到,七年才能肃清朝堂,至少在现阶段,林相的势力可能要比大家想象的大许多,贩盐会对林家产生影响,但不足以让林家覆灭,丞相背后,又怎么没有盟友。 最后是林家下场,文案“林家覆灭之时”,林家的结局真不一定多多多好,在姝姝的影响下会有变化,但继续位高权重……皇上也未免太恋爱脑了点叭。 林相送女是一个转折点,前面大部分都是后宫里的事,姝姝攻略了太后公主,至少保后宫不是草木皆兵,偶尔提一句前朝,我也是三两句带过,可能造成了某些误会,是我表述问题,后面会努力改正的,给小伙伴们造成误会很不好意思。 鞠躬! 感谢在2022-05-26 23:36:25~2022-05-27 23:0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琉璃太子在一起 20瓶;mhiveibn 10瓶;云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姝姝求生第三十九天 “不是, 我不是——”林媛正欲辩驳,被林姝姝冷冰冰的扫了一眼,剩下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林媛不曾入宫, 往常皇上太后设宴,她家也从来不在列席范围内,在她心里, 太后虽位尊, 也不过寻常妇人,而她又最擅哄人高兴, 便是对上太后, 也能把她老人家哄得高高兴兴的。 谁知真见了面,她才明白, 原来有些人, 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仰望的。 往常在家里的讨巧都拿不出手了,更甚者, 她都不怎么敢抬头, 唯恐对上太后那双能恍惚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畏缩许久,只能匍伏跪着。 幸好,林姝姝虽看不上她, 也不能放任她不管:“还不把人带下去,院前哭哭啼啼, 成何体统!” 看管婆子赶紧上前, 扭着林媛的胳膊站起来。 另一边,林姝姝还在跟太后小声解释:“是家里送来的丫头, 本想着留她在身边伺候, 谁知道实在笨手笨脚, 只能打发到外面做些粗使,没想到这么点小事……” 林媛在旁边经过,正凝神听着她们说话,闻言面容一僵。 同一时间,因她未注意脚下,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脚一崴,当即发出一声惊呼。 林媛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侧面倾泻,看守婆子拉了一下没能拽住,便也是下意识地松开来。 而这,全部灾难就全落到了林姝姝身上。 林姝姝还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就被重重撞了一下,虽有太后扶了她一把,不至于跟着林媛一起摔倒,但—— “阿嚏!” 林媛在后院待了几天,不是打扫树叶就是修剪花枝,今早因为偷懒,还被婆子推到花丛里,满头满身都是花粉。 林姝姝刚刚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没想起来是哪里不对。 直到此时,跟林媛近距离接触了,连带着也同对方身上数不尽的花粉来了次亲密接触,大量花粉在空气中飘荡,再慢悠悠荡进林姝姝口鼻中。 “阿嚏阿嚏阿嚏!”第一个喷嚏后,就停不下来了。 太后愣了一下,很快想起之前听人说,贵妃对花粉过敏,症状还很厉害。 仿佛是为了映照她的想法,只见林姝姝手背上很快出现红色的疹子,脸上也出现不同程度的红色,在接连几个喷嚏后,林姝姝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快快快,还不快去传太医!”太后大声唤道。 院里的宫人忙成一团,林媛完全被人忽视了,她捂住磕破的手肘,大气不敢出一声,就算疼得直掉眼泪,还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被人拉去顶罪。 想到贵妃刚刚的模样,她心底也害怕。 到林家两个多月,她头一回生出悔意,便是对林相当初许给她的诸多好处,也淡了几分心思。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进了宫里,在太后跟前露了脸,可就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了。 贵妃花粉过敏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除了常给贵妃看诊的几位太医外,太后身边问诊的太医也来了,林林总总七八人,将本就不大的寝室挤得满满当当,等司祁闻讯赶来,试了几次都没挤进去。 太后就在外间坐着,她很多年没经历过这种突发状况了,心口发悸,才缓和下来不久。 林媛跪在门口,她原本想先逃的,还没出院子,就被太后身边的人拉进去,用冷水从头到脚泼了一边,确保她身上没有花粉了,才拉她到门口跪着。 太后说:“等皇上来了,再看如何发落你。” 林媛是想见皇上不假,但没想到以现在这幅模样见他,精致的妆容没有了,华丽的衣饰也没有了,还满身水污水,活像个落汤鸡。 幸好,司祁来了后根本没看她,直奔里屋去。 林媛既感到庆幸,又隐有羡慕,一时间心情复杂。 寝室里面,几个太医依次看过诊,给出的诊断结果相差无几,到了开药方时,才各有后退。 一直以来给林姝姝看诊的多是何院首、院首徒弟张太医,以及另一位刘太医,总的来说,还是他们更了解贵妃的身体状况,知道哪些药合适哪些不合适。 有皇上在后面虎视眈眈,只有何院首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斟酌着写下药方,由张太医和刘太医亲自去抓药。 司祁问:“贵妃如何了?” -- 第78页 “回皇上,娘娘此回症状较上次轻了许多,辅以药物,定能尽快缓解痊愈。”何院首拱手答道。 “贵妃何时能醒?” “臣先前给娘娘喂了安神汤,药性要等两个时辰才能消退,娘娘大概还会再睡一个时辰。” 司祁将他想知道的一一问过了,最后提了一句:“贵妃对花粉过敏的情况,何院首有没有办法改善呢?” “这——”想当初,太医院在宫里算是数一数二的清闲岗了,除了固定请平安脉,鲜少有贵人生病,药匣子里的草药常常会放到失效。 现在可好,有几个不是日夜祈祷,贵妃千万别再抱恙了。 何院首说:“臣定当尽力而为。” 没能听到想要的回答,司祁稍有不满,无奈贵妃后续治疗还要靠何院首,他只好将不满压下,眸光微动:“那何院首可要尽快,别让朕失望。” 看诊的太医一直守到林姝姝苏醒才离开,太后等得乏了,提前走了一会,只叫皇上晚点给她递个信儿。 林媛也让太后给带走了,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丫鬟,司祁根本没多想,最多是皱着眉:“劳烦母后多教导两句,” 一群人呼呼啦啦得来,又呼呼啦啦得走,好歹屋里没那么拥挤了。 林姝姝才一睁眼,鼻尖就嗅到一股格外强烈的苦味,目光上移,便是司祁那张熟悉到有些厌烦的脸:“……皇上。” 她喊了一声,然后就因为呼吸苦难,而说不出话了。 “喝药。”司祁扶她坐起来,在她背后放了一个软垫。 林姝姝有些日子没生病了,司祁许久不照顾人,此刻竟有了几分生疏,还是喂了几勺药后才有了熟悉感,动作越发娴熟起来。 一碗苦药喝下去,林姝姝还没说话,就有一块麦芽糖塞进嘴里。 司祁并不觉得如何,回身把碗放到桌边,然后坐回来问:“感觉好些了吗?” 他没有经历过如此严重的过敏,但只看林姝姝呼吸都艰难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会好受,何况还有手上脸上那些红肿的小疹子,只是看着都觉不舒服。 望着司祁那双暗藏担忧的眸子里,林姝姝心神一恍。 “皇上,若是有天我做了错事,你会杀了我吗?”她悄声问道。 还好左右没有其他人,不然听见这话,不定要被吓成什么样子。 司祁愣了愣,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姝姝这么乖,怎么会做错事。” 他没有正面回答,见对方还要追问,转移话题说:“好了,早些休息吧,何院首开的药,好好养两天,很快就能痊愈了。” 林姝姝抿了抿唇,听话地点着头。 见她重新躺回去睡了,司祁也没有离开,他出去了一趟,叫人把折子搬来这边,看样子是打算在倚兰院长待了。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看似不算严重的过敏,连着四五天也不见分毫好转。 花粉过敏,按理来说并不是多大的病症。 何况对于贵妃过敏,大家也算是有经验的了,怎么也不该久久没有效果。 林姝姝还是时不时觉得呼吸困难,身上的疹子不仅没有消减,脸上的红点反而越发明显了,宫人们在屋里打扫了好几遍,也没找到其他过敏源。 时间一长,何院首几乎天天待在倚兰院这边,从早到晚地瞧着,倒想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是三天过去,他一无所获。 林姝姝越发嗜睡,除了早晚会醒来吃点东西,其余时间大多昏昏沉沉的,太后来看她,她陪着说不了两句话就会睡着,司敏来找更是无差。 也就司祁来了,她还能多坚持两分钟,靠在司祁身上小声说着话。 她的声音很低,要凑的很近才能听清,司祁好奇,每每都是附耳过去听的,听清楚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林姝姝说:“我可不能就这么病死,还有那么多吃的玩的没体验过呢,也太亏了……” “等我好了,还要跟娘娘去晒太阳呢,也不知道珍奇司的匠人们有没有把保温杯改善好,没有保温杯,冬天可怎么过呀……” 有时候她睡糊涂了,难免说两句真心话—— “皇上可太爱生气了,我得哄着他,不然小命不保怎么办。” 司祁满头问号,半天想不起何时在林姝姝跟前生过气。 直到听见下一句:“不就是打打牌,干嘛罚我这么多字呀……” 司祁忍不住去看她的表情,在她耳尖上捏一把,沉声问:“姝姝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回应他的,只有耳边逐渐沉寂的呼吸声。 这种情景,维持一两天还好,司祁还能说服自己是贵妃体质太弱了,但长久没有变化,他无法抑制地出现一些他本人不愿承认的慌乱。 “不是说普通的过敏症状吗?为何贵妃始终没有好转!” 等林姝姝又一次睡下后,司祁去到外间,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勃然大怒。 便是司祁很少去外面,也隐约听见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也不知是哪个不想要脑袋的,竟敢胡说八道说—— 贵妃病重,恐不久于人世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因为疫情缘故,收到紧急离校通知,但涉及一些档案没处理,这两天比较乱,更新也耽误了些,说声抱歉。 -- 第79页 感谢在2022-05-27 23:00:25~2022-05-29 13:1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手可摘星辰 15瓶;泥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天 那些乱嚼舌根的, 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乱棍打出行宫,记录在册, 子孙后代永不录用。 这事传到旁人耳朵里,很快人人自危,轻易不敢言及贵妃, 便是经过倚兰院的, 都要加快脚步,紧低着头, 目不斜视。 如今又见皇上发火, 底下的太医更是叩头不起。 司祁倒是会找目标,谁也不问, 就逮着何院首一个人:“何太医也研究有些时候了吧?为何迟迟没有进展, 不说改善贵妃过敏情况,连一个症状都褪不掉。” “臣愚钝——” “你确实愚钝!”司祁毫不客气, “何太医就给朕一个准话, 贵妃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你这太医院院首的担子,还挑不挑得起!” 话越说越重,何院首是彻底抬不起头了。 往日他曾戏言, 嫌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压力太大,尤其是贵妃, 总有突发状况, 他便想着能早早告老还乡,也好放下肩上的担子。 但主动辞官, 和被皇上赶出去的, 这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何院首年轻时, 也为一手高超医术沾沾自喜,而在这大景,能成为太医院院首的,无一不是国医圣手,是一个医者,一辈子值得称道的荣誉。 如果这份荣誉,被剥夺,甚至被污点掩盖,以至晚节不保,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片刻沉默后,何院首朗声说:“臣愿拿项上人头担保,最多一月,定诊出娘娘病症所在。” 司祁冷笑道:“一个月?贵妃怕不是早被疾病折磨得痛不欲生了吧。” “半月,最多半月,臣一定竭尽全力!” 司祁还是嫌时间长,可也不能逼迫太紧,深吸一口气,终究是允了何院首的说辞。 “还不赶紧进去看看,手脚轻快些,贵妃刚睡下。” “是。” 满堂太医看诊,司祁一向是不靠近的,只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不放过里面人的任何动作。 他看到何院首用力敲着自己的头,看见寿太医薅着本就没剩几根的胡子,看见剩下的太医或三三两两小声商议,或杵在墙角自言自语。 这一幕看着很是平常,众人给林姝姝把脉时的姿态也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司祁正欲进去,忽然嗅到一股并不浓重的烟熏味,与此同时,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却不等他抓住,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忍不住轻皱眉头,招手示意阿布过来,低声问:“外面是什么味道?” “回皇上,是宸妃娘娘在后面做了梅炙鹿肉,点了炭火,略有烟熏味。” 炭火,烟熏。 司祁顿悟:“来行宫路上不是关押了一个婢女,去,把她带过来。” 吩咐完阿布,他又跟屋里的太医说:“所有人随朕出来。” 他怕吵到林姝姝,有意放低了声音,不料里面的人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他连喊了两声都没有人理会,最后还是他亲自进去,连着拍了两个人的肩膀,才见到一众太医惊恐的面容。 “能出去了?” “……”能能能! 落萱和落梅带着拿温水浸透的帕子进去,要替贵妃娘娘擦拭身体,司祁一边往外走着,还不忘嘱咐两句:“注意关窗关门,小心贵妃受凉。” 至于他和许多太医则没有留在前厅,一直出了院子才停下。 东面有个柳木林,林子里有几张木桌,正好能在此谈话。 司祁让了两句,见其他人不敢坐,也就不多言了,他在等阿布提人过来,中途敲着桌面问:“贵妃此番过敏症状迟迟不好,有没有可能是被其他什么东西影响?” “就比如,一些奇奇怪怪的熏香。” 其他太医尚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何院首却“哎”得一声。 众人目光尽集中在他身上,被这么多人看着,何院首的承受力倒强,一点没觉得不舒服,自顾自敲着脑袋回想,好半天才说:“臣隐约有点印象,但时间太久远了,恕臣愚钝,臣请求回京,再次翻阅古籍。” 从行宫到京城,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四天时间,来回加上查阅古籍的时间,一晃眼就是十天过去了,偏贵妃情况紧急,司祁可不敢拿十天来堵。 “不行。”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可是……” “贵妃现在的身体状况可适合长途奔波?”司祁问,“如果朕安排回宫,贵妃的身子能否平安回宫?” 此话一出,便是何院首都震惊了一瞬。 不等几人商量出个一二三来,阿布已经压着落染过来了。 司祁可没有林姝姝那么好的耐心,底下的官兵更是急着早早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一个叛主的丫头,还妄想咬紧牙关只字不说,对此,审讯的人直接摆上两排刑具。 不怕疼的,尽管哑巴着。 前些天就有人跟司祁汇报了大半,只是因为这事多少与他有关,司祁就一直没跟林姝姝说过。 落染确是端妃的人,落染十二岁入宫,一入宫就送到端妃宫里调|教,只是没待两年,就被赶出去,后一度在各宫流转,直到进了华清宫,表面看来,成为贵妃心腹。 -- 第80页 却不知,落染效忠的始终是端妃,钱权之欲,听起来最俗气,可也最容易勾人,端妃每年都会给落染家里送一百两银子,以此换得落染忠心。 更别说,贵妃狠厉,待下人并无真心,远比不上端妃的假慈悲。 先前落染仗着贵妃的权势,在宫里大摇大摆,也是受了端妃交待,只为了给贵妃招仇恨。 还有那些在皇上面前的不当言论,无一不是打着为贵妃好的名号,实则全是恶意。 至于端妃如此仇视贵妃,却是因为幼时旧事,也是司祁一直没想好如何给林姝姝解释的原因。 端妃出身富庶之家,先帝为政时,曾受助于端妃之父,那时便言,许其太子妃之位,后来双方子女降世,为了表示先帝重诺,端妃还在宫里养了两年,美名其曰与太子培养感情。 尚不能说话的司祁:“……” 等太子开始牙牙学语,端妃早被送回家中,司祁襁褓之时没有记忆,也完全不知道曾有这么个小姑娘。 却不知,端妃的父母常在女儿面前念叨:“你同太子殿下乃青梅竹马,日后太子登基,你定能备受荣宠,最低也该是个贵妃。” 司祁登记后不曾立后,但因各方势力牵制,接纳了不少后妃进来。 端妃始终以为,她才是最尊贵的贵妃娘娘,谁知林姝姝早她一步,叫她永远只能屈居人下,十几年的执念,就这么彻底碎了,叫她如何不恨? 端妃之执妄,司祁不欲多做评价,可要是这份执念牵扯到人命,他便不好容忍了。 阿布看似憨厚,可一冷脸,也是个狠角色,或者说能在司祁身边久留且得到信任的,没几个是真正纯良的。 他重重一脚踢在落染膝弯处,叫她噗通一声直接趴到地上。 不久前还光鲜亮丽的大宫女,如今披头散发的,眼神涣散,随便一人碰一下,都能换来她的尖叫,随后就是止不住的战栗。 不等落染缓过神,司祁已经问:“月前,你在贵妃马车上燃的血色符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落染仍旧是木木的,肩膀一颤一颤,仿佛完全没有听见皇上的问话。 阿布爽快极了,说了声“皇上稍后”,转身就去后面的湖里装了一桶水,回来后直接浇在落染身上,然后单膝跪在她身边,掐住她的后颈,凑近冷声说:“皇上问你,当初在贵妃娘娘车上点的符纸,是个什么东西?” 落染被冷水浇得瑟瑟发抖,好歹听见了几个关键字:“符、符纸……符纸——” “符纸是什么?” “符纸是……啊!”落染突然瞪大眼睛,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她骤然发力,力道之大竟直接从阿布手里挣脱出来,但许是这些天受刑过多,便是挣开了,她也没能爬太远,挣扎半天,实际还在原地扑棱。 “是诅咒,是神灵的诅咒……贵妃不得好死,贵妃不得好死哈哈哈!” 她就跟疯了似的,用力晃着脑袋,嘴里的污言秽语不断。 阿布脸色大变,当即一记手刀劈在她的后颈,一瞬沉寂后,落染的脑袋咚一声磕在地上。 司祁面色更是难堪,不禁问:“她之所言,是什么意思?” 阿布垂眸说:“回皇上,先前审讯时就有问到藏于娘娘车上的符纸,落染每次回答皆是诅咒,奴才等认为此乃胡言,就一直没回禀您,恐污了您的耳朵。” 却不想,一个多月前的事,能牵扯到今天。 “继续给朕问,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朕要一个结果,若是必要,也可至端妃院中,要求端妃配合。”话已至此,他是不打算给端妃留情面了。 只可怜了一群太医,无端听了这么多皇家秘史,跟群鹌鹑似的缩在一起,大气不敢喘一声。 好不容易有何院首出列,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简直像是看见了救星。 何院首却没想这么多,他是琢磨着:“回禀皇上,提起符纸,臣想起一种毒香。” 作者有话说: 司祁:朕先让你死 姝姝:呼呼呼zZ~ 十二点前都算今晚(抱头爬 感谢在2022-05-29 13:14:58~2022-05-29 23:2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泥泥 3瓶;DUMPL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一天 何院首只知有毒香, 却不知这种传自番邦的毒香到底是什么。 “臣先前所提,正是这毒香,要想研究具体, 臣还需回京查阅典籍。”许是因为有了眉目,何院首说话总算不像刚才那般沉重,也有了几分底气。 司祁看了他一眼, 并未多言。 落染被带走, 之后一切审问皆交由阿布去处理,围观的太医们被敲打过, 熟知谨言慎行的必要, 诺诺行了礼,匆匆退下。 无人注意处, 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从人群里退出去, 相熟的太医正好瞧见:“刘大人你这是去哪,不一起回了吗?” “突然有些闹肚子, 容我去方便一下, 你们先走。” …… 贵妃重病, 行宫之游只得提前终止,太后等人也不打算再留,酷夏接近尾声, 等回宫就算热,最多再有一个月, 天气也该转凉了。 行宫里的贵人们分三批离开, 打头阵的是前朝大臣们,后面是宫里的人和各位诰命, 最后才是宫婢和各家仆人。 -- 第81页 司祁着急回宫, 赶路就匆忙了些, 他还顾及着太后不宜长途奔波,就分出去一半的护卫,他和贵妃的车架先走,太后和其他妃嫔慢一步,而且还有那么多大臣和诰命陪同,怎么也不会出事。 林姝姝再次恢复清醒时,她已经在马车上了。 贵妃没有单独安排车马,而是直接进了皇上的御驾,紧跟着的马车里全是待命的太医,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这般安排,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有不好。 华清宫的宫人们虽然常常面对皇上,但同处一架马车,还是有着十足的压迫感的,一路下来基本不怎么说话,坐在马车角落里,随时等着吩咐,不过这一路也不常用到她们。 比之落梅落萱她们的不自在,林姝姝可就舒坦多了。 皇上的车驾,要比贵妃的马车大一倍还要多,车厢内有专门处理奏折的桌案,如今被换成了一张小榻,左侧一抬手就是小茶几,右边是几个接车厢底的长椅。 最前面还摆了一张小屏风,防止有人上来,惊扰了贵妃。 通俗一点,便是简易版的现代房车。 伺候的宫人就在长椅上坐着,司祁嫌人多拥挤,只留了落萱和落梅候令,阿布则彻底失宠了,被赶去前面赶车。 等到了晚上,落萱和落梅去后面的马车休息,司祁就靠在车厢上小寐片刻。 贵妃就不一样了,贵妃受宠,独占一张小榻。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林姝姝偶尔清醒时,也会感叹自己妖妃祸国,但是在贪恋软乎乎的小榻,也就闭嘴不多说。 林姝姝自认是个感恩的,皇上待她好,她就要投桃报李,隔两天就邀请司祁一起睡,只无一例外都被司祁拒绝就是了。 上回跟司祁同乘的时候,林姝姝还晕着马车呢,实在顾不上四处张望,这次虽然也不太舒服,但清醒之际,却不再觉得头晕,难得有精神到处瞧瞧。 “皇上,那是什么呀?”林姝姝侧躺在小榻上,手指一动,就能拽到司祁的衣袖。 司祁这两天已经习惯了,直接循着她的视线去看,这一看却是乐了:“姝姝眼睛倒是尖。” 他起身把角落里的东西拿来,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烛台,上面的蜡烛通体透光,无需点燃,就能日夜长明。 “底下人昨天刚送来的,也不知在哪寻到的,珊瑚夜明珠,除了可照明,握在手里也能清凉,原本是想给你拿着把玩的,现在不太合适。” “等哪天朕给你寻一块暖石,做成差不多的样子,再送你。” 林姝姝还一句话没说呢,就凭白得了一块暖玉的承诺,而她只是觉得那边红澄澄的荧光奇怪,哪那么多想要不想要的心思。 不过,送上门的好东西,哪有拒绝的道理。 林姝姝眉眼弯弯,软软地应了一声:“好。” 此时正是半下午,林姝姝中午是睡过去的,难免觉得肚子饿,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也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瞅着司祁,目光似有似无地往旁边瞟。 小茶几上摆了些点心,茶水是放在茶几底下的小柜子里的,中午送来的是瘦肉粥,咸香咸香的,林姝姝难得有食欲,闻到味道更是觉得嘴馋。 司祁这些天可是善解人意,此时却跟聋了瞎了似的,看不见眼巴巴期待着的目光,也感觉不到一直被动的衣袖,偏要逼到林姝姝说—— “皇上疼疼臣妾吧。”说完,她的小指滑到司祁指尖上,欢快地碰了碰。 正说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作交换般说:“等我好了,就给皇上炒茶吃。” “……”司祁顿时装不住了,反手将冰凉的指尖攥进手心里,温声问,“想吃什么?再熬一碗咸粥来好不好,要不要尝尝凉糕,榛子磨成粉做的,朕问过太医,可以吃。” 饿着的人听什么都是美味的。 林姝姝不挑,甚至还能点个菜:“前天吃的松茸蛋羹也好吃。” “好,都给你备着。” 车上点的粥蛋很快就送上来了,还有一小碟凉糕,而除了这些,最让林姝姝开心的,当然还是因为没有那些苦涩的汤药了。 反正不管是谁开的药,连着喝两三天也不见起效,不说林姝姝,就是司祁都嫌烦了。 再请和院首来看过诊,索性把所有药都停了。 说来也是奇怪,之前一天三顿药的时候,贵妃的过敏症状不减反增,把药停了两天后,脸上的红疹却是消下去不少。 司祁难免想到上回也是相似的情况。 之前林姝姝发热,药里却被人加了一味苦茶子,莫名与其他药性相冲,幸好及时发现,才免了酿成大错。 这般想着,司祁就叫人把最近的药都查了一遍,幸好,这回没有出现同样的状况。 宫人将粥和蒸蛋摆好,司祁就叫她们退下了。 落萱和落梅下去准备热水,林姝姝手里塞了一块凉糕,咸粥和松茸蛋羹则留给司祁喂。 大概是享受得次数多了,林姝姝越发心安理得起来,一口粥一口蛋,觉得腻了就啃一口凉糕。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听起来挺长,可实际一看,粥碗和蛋羹里都没少多少,一半都没吃下去。 司祁没多说,只是吩咐下人:“将剩下的温着,等贵妃什么时候有胃口了再送来。” 交代完毕,他还要净手,正好落萱她们也回来了,拿着湿帕子给林姝姝擦干净手嘴。 -- 第82页 林姝姝还靠在小榻上,目光一直跟着司祁走,若不小心对上目光,就弯弯嘴角,等对方转回头去,她再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 说实话,她是从没想过的,还能见到司祁如此……贤妻良母的一面。 午夜梦回,她甚至都会觉得自己莫不是精神错乱了,可紧随而来的闻声问候,叫她切身体会到,这些天所经历的都是现实。 如果说这也是做戏的一部分,只能说皇上可真是辛苦了。 不待林姝姝多想,司祁收拾好坐回来,便是回程的路上,他也不见得有多清闲,这几天总有奏折送来,此时就是随手翻了两本奏章。 他的态度看着比较随意,看着公务还能说些闲话。 “先前便是你愿意来行宫的,此般玩得可好?”司祁问。 林姝姝把玩着手中的串珠,竟还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会,才缓缓摇了摇头:“要是能多留段时间,兴许能玩得更好些。” 司祁忍俊不禁:“等明年吧,再来。” “等回宫看何院首能不能尽快找着医治的法子,若是你好得快,下个月有场秋猎,朕便带你同去,给你烤刚打的兔子吃。” 秋猎呀,听起来还是蛮好的。 只是林姝姝想到的:“皇上,秋后大选,是不是也要快了?” 本闲趣的话题一下子陷入沉闷,司祁错愕地看过来,完全想不通她为何会提到大选。 片刻沉默后,司祁轻笑一声:“什么大选,朕有贵妃不就够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姝姝尽管安心,只要你不愿,谁也进不来宫里,也无法分走朕对你的宠待,别操心了。” 他眉眼平和,仿佛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多让人误会的话。 林姝姝见他不欲多言,也就没继续提,打了个哈欠,困意不知不觉涌上来。 她这些天睡得太多了,却并非真的困顿,只是受不住想睡。 司祁有意让她多清醒一会,就常拉着她说话,不拘话题,什么都能聊两句。 眼看着林姝姝头一歪,又要睡过去了,司祁捏了捏她的手腕:“姝姝这一病就这么久,之前罚你写的大字也都耽搁了。” 林姝姝本昏昏欲睡,闻言瞬间清醒了片刻。 她动作迟缓,除了睁眼睛速度些,其他动作都带着股慢吞吞且不紧不慢的味道,她撇撇嘴,满心满脸都是不情愿。 不过她没有直接说不行,而是婉转的,迂回的,乃至老生常谈的—— “我都这么可怜了,皇上都不能疼疼臣妾吗?” “还剩好多字,求求皇上,就不要写了吧。” “阿祁,疼疼姝姝吧。” 作者有话说: 司祁:……疼疼疼!命都给你 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2-05-29 23:29:22~2022-05-31 08:5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石巷陌、皮皮梦今天不想动了 10瓶;陌上花开 3瓶;依依、嘿嘿如、長歌、小云朵 ?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二天 车马疾行七日, 终于抵达皇城。 京中留守的官员早早得了消息,派出羽林军肃清道路,建南大街空无一人, 只皇家车马通行,且有皇上吩咐,马车赶得极快。 留守官员于宫门前跪迎, 司祁只露了一个面, 就回到马车里,直接进到宫内。 他和林姝姝的马车是第一个抵达皇宫的, 华清宫的宫人也在候着了, 热水汤池都备好,等娘娘沐浴更衣出来, 当即就能喝上暖呼呼的银耳粥。 而给皇上备的, 是最解暑不过的清凉绿豆汤。 林姝姝下车后只走了两步,脚一软, 差点歪倒在水塘里。 司祁被吓了一跳, 可不敢叫她自己走了, 叫了两个宫女在旁边护着,他则是将人抱起来,又把那两只细长的胳膊环在自己颈间, 低声说一句:“抱好。”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虽然换了个姿势, 但林姝姝已经习惯了, 听话地把人搂紧,没走几步, 就开始打哈欠。 她不想直接睡, 就强撑着上下眼皮, 小声跟司祁说话。 “皇上,我想先沐浴再回房间,好几天没沐浴了,怪不舒服的……说来我是可以沐浴的吧,鲜牛奶就不放了,我很快就出来。” 在行宫的时候,林姝姝自过敏后就再没有进过汤泉,要不就是侍女给她擦擦,要不就是在屋里摆一个浴桶,行宫的汤泉都是活水,不定有没有其他不恰当的物质。 华清宫的汤池也很大,但是人工引的热汤,多注意着点,基本不会出问题。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姝姝最是喜欢宫里的热汤池子了,睡前泡上半个时辰,一整天的乏累都能消解,一夜好梦。 “听见了?去问问何院首,贵妃可能入汤池。”司祁转头交待一句。 远行回宫,入殿门时是要熏艾草的,不过因着林姝姝满身红疹,这一步也给省去了。 虽然这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主子,但宫人们是一点不敢怠慢,屋里提前燃过香薰,后又打开窗子散味儿,能嗅到些许香气,但又不会惹人厌烦。 林姝姝被放回床上。 不得不说,经她精心布置的大床,只时碰上,整个人都是舒坦的。 林姝姝喉咙里发出很舒服的咕噜声,翻了个身,扯过床头的软被,在下巴处狠狠地蹭了几下,方才消减她对大床的深沉思念。 -- 第83页 司祁只看了片刻,就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外面有宫人来报,说林相并其他几位大人给皇上请安,请皇上稍作休整,欲于两日后当面与皇上汇报近来政况。 司祁往外走了几步,剩下的对话林姝姝就听不见了。 因着这场病,叫她许久没顾上林丞相和林媛,也不知上回林媛闯祸后,她是被如何处置的,不过她没收到旁人回禀,林媛性命至少无虞。 这点得以保证后,林姝姝就没那么着急了。 只不知林丞相急着见皇上,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她正寻思什么时候回林府一趟,就听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还带着一股令人味蕾大震的咸香,探头一看,果然是她最喜欢的老鸭汤。 “娘娘,奴婢听您要回来,早早将老鸭汤煲在案台上,就等您进门,让人喝一口热汤呢!” 至于夏天喝热汤是否合适,对于习惯了贵妃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的宫人们来讲,这完全没有一点毛病。 林姝姝只好爬起来,接过汤碗,小口小口抿着咸鲜的鸭汤。 说来也怪,她多次被司祁喂东西,本该习惯受人照顾的,可当落梅要喂她喝汤时,她却无端打了个哆嗦:“我自己来就好。” 等司祁回来,她已经把热汤喝了小半碗。 宫人问皇上是否也要来一点,司祁一口回绝,只饮了一碗冰镇绿豆汤,聊以解暑。 没过多久,去问何院首的小太监也回来了,何院首说可,林姝姝就没了其他忌惮,赶紧招呼人给她备好浴后的衣裳,一溜烟往后面跑。 虽然她跑动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旁人走路的速度。 但看贵妃面上的潋滟绯红,以及逐渐粗重的喘息,司祁在后喊道:“慢些,别跑。” 林姝姝沐浴后就直接歇下了,司祁只留了一会就离开。 当天晚上,回宫的其他车马也陆陆续续抵达皇宫,各宫忙碌着,太医院的太医们身负重任,也早早到岗,根据院首大人的描述,翻阅整整十七台书架的医书。 之后几天,各宫主子们仍在休整,司祁前朝后宫两头抓,前朝诸事不提,后宫从落染到相关涉事人员,没有一个侥幸逃过的。 倒是林媛因祸得福,阿布瞧她实在有些蠢笨,而且查来查去也没有重要信息,总算信了她那天摔倒真是意外,最后赏了二十板子,又送去华清宫了。 大概是看皇上动了真格,还有贵妃旧病缠身的紧迫在,前后半个月,总算让落染吐出一些有用的东西,而何院首那边也传来消息。 域外有毒香,唤吸明,若与决明子想混,可除药效,反增病症。 太医们开药总喜欢添一味决明子,奇效没有,可也是大错不错的药材,谁知就这么一点习惯,被有心人抓住了,险些害死贵妃。 查出吸明存在的时候,在场太医无一不是满身冷汗。 何院首环顾左右,严肃说:“也是给大家一个教训,给宫里的贵人们看诊,可容不得得过且过的心思,稍有不慎,你死了无所谓,别牵连了你家人师门。”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有意思的是—— 吸明本是域外特产,十几年前传入大景,曾在江南地带风靡一时,只因单用吸明时,点燃一个时辰以上,可引人入幻境,所见皆所思。 可是白日做梦的大好东西。 既然吸明曾在大景盛行,便是很容易得到的毒香了,结合着落染的口供,叫人迷惑许久的东西,终于能够穿成一条线。 而这条线的终点,则连在端妃身上。 此番结果,司祁没有隐瞒,每当得知一些情报,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林姝姝。 林姝姝本是受害者,这时听着那么多关系线,竟有种看悬疑片的感觉,连连惊叹:“原来还能这样!” 虽然这些调查结束,司祁已经认定了背后主使。 但为了不冤枉好人,他还是决定当面问个清楚。 后宫妃嫔犯罪,审问的活儿一般交由内侍司处理,其内设隳室,专门用来安排受审的妃子。 但因为司祁对他的后宫不上心,妃子们有力气都没地方斗,自然也少了许多纠纷,内侍司只用处理些宫女太监,已经好些年没处置过犯错妃嫔了。 至于那些荒废多年的冷宫,早两年就被皇上拿去修校场,虽然所有人都想不通,在皇宫里修校场是个什么操作。 如今端妃行事有了错处,司祁也没启用内侍司,而是寻个了旁的借口,把端妃请去寻雅轩,寻雅轩在皇上寝殿与后宫之间,往常也见皇上和贵妃过去吃茶,并不会叫人觉得贸然。 只这回不一样的是,除了司祁和端妃在,林姝姝也被安排在屋里的一个小隔间里,拉开屏风,只要她不发出声音,任谁也发现不了。 端妃正高兴着,来了就笑吟吟地给皇上煮茶:“皇上今儿怎么想起传臣妾来了,臣妾可是好些日子没见您了,之前在行宫的时候,臣妾还以为能跟您多说说话,谁知贵妃娘娘染病,竟让皇上挂心甚久。” “当然,臣妾并不是说娘娘不好,只是觉得皇上辛苦,说来也巧,臣妾新学了一种按摩的手法,太后娘娘试过几次,觉得还不错,不然臣妾也给您按按吧。” 司祁挡住她伸来的手:“不急。” 端妃表情一顿,但很快调整过来:“好,都听皇上的。” -- 第84页 “这茶似是煮好了,请皇上尝尝,臣妾烹茶的手艺如何,若是不好,还请皇上给臣妾留点情面。”端妃捂嘴笑着。 司祁很给面子地接过茶盏,稍微尝了一点:“不错。” “其实今儿找你过来,是想问你点事。” “皇上要问什么?臣妾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端妃敛了面上的笑意,很正经地说道。 司祁点头:“朕记着,雅楠幼儿时曾在宫里住过几年?” 雅楠就是端妃的闺名,只她入宫后,就鲜少有人叫了,司祁也是头一次这么喊。 只一瞬间,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端妃好半天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擦干净眼泪:“是,难为皇上还记得,臣妾刚出生时,是在宫里住过两年,也陪了您两年。” 她似是想起旧事,话多了些:“臣妾记着,是先皇与家父约定,为臣妾和皇上定了娃娃亲,可惜臣妾福薄,不如贵妃娘娘讨人喜欢,不过臣妾能入宫,也是很满足了。” “是,朕记着是有这么一回事。”司祁说着,却是话音一转,“如此说来,雅楠可曾怨过,贵妃抢了本属于你的位子?” 端妃面色一变,正欲辩驳,却被匆忙赶来的阿布打断。 阿布脚步匆匆,直接凑到司祁跟前,附耳耳语,随着他语速加快,只见司祁的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 “此话当真?”他问。 阿布恭敬道:“不敢有半句虚言。” 就在一刻钟前,阿布意外问出,之前贵妃发热,药中那位莫名出现的苦茶子,就是刘太医放进去的,当时正是有端妃帮忙打掩护,才没查到他身上去。 刘伯良,同和一年入太医院,拜郝副院首门下,后随师潜心医术,前年起独当一面,可为宫中贵人们看诊,偶有皇令,还会外出给几位深受皇恩的大臣夫人们诊脉。 按理来说,能入太医院的,皆要经受上下三代询调,不容分毫差错。 可万事无绝对,谁也保不准会不会出现一个漏网之鱼。 不出现还好,一旦有了端倪,便是大半个太医院的人都要受其牵连,这皇宫里的,有几个能容许不定因素存留的,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司祁眸中神色不明,他沉默半晌,敲响桌面:“去,传刘太医觐见。” 话音刚落,只听啪一声脆响。 原来是端妃慌乱中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她手腕上,当即引起几声惊呼。 作者有话说: 姝姝:哇哦~ 感谢在2022-05-31 08:52:58~2022-05-31 23:4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x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辉月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三天 司祁仿佛没看到她的失态一般, 冷静地唤宫人来给端妃擦拭,取了药膏,安静等在旁边。 端妃好不容易收拾好了, 眼眶还红着:“臣妾失仪,惊扰了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 “无妨, 没伤到就好。”司祁给她递了一杯热茶, 没等端妃高兴,便继续刚才的问题:“雅楠还没说, 对贵妃心里可有怨?” 大概是收拾好了情绪, 端妃苦笑一声:“臣妾万不敢欺瞒皇上,要说没有怨, 那都是假的。” “但臣妾也知道, 不管您是真心喜欢贵妃,还是有其他迫不得已, 臣妾只是一个小小女子, 如何能左右九五之尊呢?臣妾早是想开了, 臣妾对皇上早是倾慕,此生此世能长伴您左右,便是大幸。” “皇上, 臣妾怨,也不怨。” 她说得情深款款, 最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倘若不知端妃近年来私下所为, 司祁恐怕真要被她给骗过了。 他点了点头,稍作沉默, 又说:“雅楠就没想过, 若是没有贵妃的存在, 或许你才是掌管后宫的人,如今少了许多,就真不觉得遗憾吗?或者是想争取一二?” “不论你如何想的,尽管可以说出来,这里只有你和朕,宫人们也不敢乱说话,别怕。” 在端妃的印象里,她是从没有机会同皇上私底下说这么多话的。 林相摄政,林家独大,这几乎是所有人都心知杜明的。 见惯了皇上对贵妃的纵容和偏爱后,多少妃嫔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实在酸得厉害了,拉一两个心腹,难免猜忌两句—— 贵妃得宠又怎么了,谁知道皇上是真喜欢,还是为林家所迫。 端妃刚才就有试探,再听司祁的话,简直是印证了她数年的揣测和祈愿,叫人如何不激动? 巨大的喜悦下,她忽略了所有突兀和不合理,哪怕竭力抑制着,眉目间还是泄露出一抹喜色。 “臣妾——” “臣妾不敢妄言,只臣妾甘愿为皇上驱使,若是能帮上您的忙,臣妾就是死,这辈子也值了。” 端妃还算谨慎,没有□□裸地摆出她的欲望。 司祁没有继续执着这一个话题,转而问道:“依你看来,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贵妃是个听不得任何坏话的人。 几年相处下来,司祁比谁都清楚。 或许是被林姝姝这段时间的温顺所迷惑,哪怕贵妃就在不远处的隔间里,司祁也敢多问这么一句,甚至有些恶劣地想见到,贵妃听了旁人评价,该是什么反应。 -- 第85页 谁知他未能如愿,端妃虽是厌恶贵妃之极,可也只会暗戳戳的内涵几句:“贵妃娘娘……娘娘家境优渥,自小饱读诗书,于诸事见解上,想来也与我等是不一样的。” “虽然娘娘有时手段狠厉了些,应该也是有缘由的吧。” 司祁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似嗤似蔑。 两人没说几句,刘伯良便被带来了,见到人的那一刻,端妃无端眼皮一跳,心里刚出现没多久的高兴,蓦然化作焦虑。 对于外臣,司祁可就没有面对时女人那么好说话了。 他使了个眼色,自有阿布上前朗声说:“刘大人可知罪!” 刘伯良心下一惊,保持着跪姿:“皇上明鉴,臣愚钝,不知皇上所指,求皇上明示!” 阿布又厉声道:“刘大人,事到临头还敢嘴硬,可知欺瞒皇上乃是大罪?” 他一挥手,早在外面准备的侍卫进来,还拖了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落染,等阿布拿银针在她后颈扎了一下后,落染缓缓恢复清明。 阿布说:“将你所知如实道来,皇上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听见皇上二字后,落染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端妃在旁边恶狠狠地看着她,她却浑然未决,盯着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双手,吐出第一个字后,话语流畅了许多。 “……奴婢奉端妃娘娘的命令,潜伏在贵妃身边。” 经历了半月的折磨后,落染宛若行尸走肉,她将所有的事一一道来,除了她与端妃,也包括刘太医与端妃。 “端妃娘娘发现刘太医与贵妃有血仇,便与刘太医联手,娘娘提供药材和毒香,刘太医借机激发毒性,神不知鬼不觉,叫贵妃病死。” “娘娘承诺,日后贵妃病逝,就送刘太医出宫,绝不牵连到他。” 司祁问:“刘太医与贵妃有何仇怨?” “好像是……刘太医有个妹妹,街上冲撞了贵妃,被当众赏了巴掌,回家没几天,又被未婚夫家捉奸在床,没过多久,就自尽了。” 落染不堪重伤,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晕了过去,她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司祁觉得不适,就叫人先把她带走。 “找个太医给她看看,万不可就这么去了。” 等落染被抬走,再看剩下两个人,三头对面,端妃辩无可辩。 扑通一声,端妃跪坐在地上,她面上隐有颓败之色,不禁呢喃:“皇上刚才不还说——”她可以同贵妃争一争的吗?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明觉,原来皇上刚才问了这么多,并不是真对她青眼有加,而是连番下套,想听她亲口说,对贵妃有多少憎怨的。 她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什么,卡的她难受。 而刘伯良自知死到临头,却是什么都不怕了。 “就算真给她下毒,那又如何?”刘伯良面上浮现一抹癫狂,“她害我亲妹,我定要让那毒妇血债血偿!” “只可怜我那薄命的妹妹,年纪轻轻为人所害,便是去了,仍深陷流言蜚语,连挚爱的未婚夫都将她抛弃,被家族视为耻辱,死后都不得安宁!” 刘伯良乃家中庶子,刘家世代为医,相传祖上也曾有人入太医院,但那已经是极久远的事情了,几十年过去,刘家早就没落,在当地也只能称作衣食无忧,远算不上富庶。 刘家三房,皆在祖传医馆中坐诊,刘伯良和他嘴里的妹妹,皆是二房妾室所出,家中人丁兴旺,家财却只是一般,而几个老爷又偏要学人家嫡庶之见,本事没多少,毛病多。 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女,不光得罪的贵妃,还与外人有染,随便哪个名头,都让家里人羞愧不已,少不得各种闲言碎语,以及数不清的偏见和羞辱。 最终,刘家小妹不堪受辱,投湖自尽,却不想便是去了,仍要被父亲剔出族谱,尸骨葬身荒野,要不是刘伯良考入太医院,一跃成为家里地位最高的那个人,恐怕连妹子的尸骨都迁不回家。 即便如此,在小妹离世后,他的母亲身体也每况愈下,这几年被他拿各种药材吊着命,但身骨早不如以前,且每日以泪洗面,不知何时就要驾鹤西去。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享受着无尽的荣华,在宫中呼风唤雨,高傲不可一世。 同样是人,凭什么! 这些事发生的隐晦,但并不是无迹可寻,刘伯良涕泗横流,诉说着他家人的悲哀,司祁无法分辨出真假,使了个眼色,示意阿布去求证。 等刘伯良说够了,大部分事情也得到了解答。 端妃也好,刘太医也罢,都与贵妃有私怨,同一个仇人,为何不能联手。 两人一个有权,一个有机缘,要不是司祁对林姝姝多有上心,还真不能保证在她毒发前发现一切。 “端妃可还有话要说?”司祁问。 端妃痴痴的笑了两声,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再看刘伯良,司祁又问:“你说你那妹妹是贵妃所害,可有证据?” “小妹性子腼腆、与人为善,只与贵妃有过冲突,而且她最是听话,从不见外男,如何会与人……不是贵妃肆意报复,还能是谁!” 刘伯良能力有限,根本查不出什么,但在他看来,贵妃睚眦必报,哪怕当众罚了巴掌,肯定还不解气,小妹与人有染,也一定是贵妃安排强迫的。 端妃和刘伯良双双被带下去,司祁静坐在桌前,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86页 直到耳边响起细微的声音,回头就见林姝姝从隔间里走出来,她受不得风,今日出门带了件披肩,披肩顶端带着毛领,将那张清隽的小脸围成一团。 林姝姝体寒,但也架不住夏日这种穿法,在隔间里坐了这么久,额头上扶着一层薄汗,眼尾不知怎么的,也有一点点不太明显的赤色。 四目相对,司祁问:“姝姝可有辩解?” “臣妾……”林姝姝忽然语塞。 她并不知贵妃往日作为,甚至在她的想象中,贵妃是作是坏,但怎么也不会和人命有所牵扯。 直到刘太医的出现,给了她当头一棒。 刚才刘伯良说话时,林姝姝浑身都是冰凉的,她几番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双手细腻莹白,圆润的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底下是建康的粉色。 而她看着这双手,眼睛里却浮现片片血色,她恍惚能听见有少女在耳边哀啼尖叫,凄厉喊着憎恨。 她头痛欲裂,双手只能撑在桌面上,借此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伴随着脑海中炸响的轰鸣,她忽然见到—— 漆黑阴暗的地牢中,浑身是血的宫人被吊在刑架上,贵妃站在一步远处,手中的长鞭淌着血滴,嘴角濡着寒骨的笑。 长鞭被丢在地上,贵妃扭着纤细的腰肢,伸出沾着血的手,忽然掐住刑架上那人的脖颈,红唇轻启:“小贱|人……” 眼前一黑,所有画面悄然湮灭。 林姝姝知道,那是本属于贵妃的记忆。 皇上招来侍卫,将刘太医关押,端妃软禁在宫中,随后外面就陷入沉寂。 林姝姝在里面坐了好一会,总算等到腿脚不再发软,她扶着墙壁,脚步蹒跚地走出去,被司祁质问的这一刻,她并不觉得恐慌,反而意外觉得轻快。 许久沉默后,她双膝微曲,时隔多日,重新跪在司祁跟前。 司祁瞳孔微缩,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后,司祁终于开口:“既如此,贵妃就歇在华清宫,短时间内不要出……姝姝!” 不等他将话说完,跪在桌前的身影突然虚晃一下,然后就直直地往侧面偏倒。 司祁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仍没能把林姝姝扶住,一声闷响后,林姝姝脑袋磕在地上,司祁冲过来把她扶起,才发现她脸色煞白,鼻尖上挂着一颗豆大的汗珠。 林姝姝双目紧闭,嘴巴里发出急促的喘息。 她双手紧握,因为过于用力,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可不管司祁怎么喊,都无法让她睁开眼睛,甚至都掰不开她死死掐在一起的双手。 司祁用力把她抱起来,快步冲出去:“快!传太医!” 作者有话说: 回家啦! 开始努力变粗变长(假装可以 感谢在2022-05-31 23:40:00~2022-06-01 23:2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z粉升天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颗番茄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四天 “贵妃娘娘这是气急攻心, 又心有郁结,方才受不了冲击,一时昏倒过去, 臣已为娘娘施诊,再有片刻就能醒来。” 何院首退出内室,又说:“恕臣多嘴, 贵妃娘娘本就体弱多病, 身骨较旁人更弱些,如今一是娘娘身上余毒未消, 二是临近夏秋换季, 臣不敢保证,娘娘是否还会重症, 只能尽力温养着, 尽人事听天命。” 司祁本是受了刘伯良的影响,对林姝姝心有芥蒂。 但经历了这么一回惊吓, 听见何院首所言, 连连点头认同:“何大人说的是, 贵妃这身子骨着实是弱了些,何大人若无事,不如就搬来华清宫吧。” “之后小半年, 多看顾着些,有什么需要的药材, 太医院没有的就报上来。” 何院首前不久才知道, 他们太医院出了纰漏,他已经做好被罢官遣返的准备了, 谁知皇上还愿意信任他, 他忙不迭跪下, 一时间老泪纵横:“臣——” “定不负皇上所托,保娘娘圣体金安。” 何院首退下去给林姝姝煎药,这些日子来,给贵妃的药都是由何院首一手操办的,从开药方抓药到煎药,就这样,送到贵妃跟前还要再检查一遍。 司祁目送他离开,又召来落梅:“去准备些好消化的吃食,贵妃已经一上午没吃东西了,再准备些温水,等她醒后用。” “是,奴婢这就去。” 等安排好这些,司祁回到里面,谁知一进去,就发现林姝姝已经醒了。 林姝姝转头看来,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的静默一瞬。 最终还是司祁先开口:“如今感觉好些了吗?” “还好。”林姝姝问,“我这是怎么了?” “何院首说你是受了刺激,一时气急攻心,晚些他会给你送些凝神静气的药来,记得饭后喝下。”司祁简单解释了下。 可是,等他一语毕,林姝姝又不说话,屋里很快陷入到一种奇妙的安静中。 直到司祁问:“姝姝有什么话要跟朕说吗?” 林姝姝反问:“皇上想听什么?”她有些刻意地转头,视线落到头顶的梁木上,给外人看着,就难免有些心虚躲避了。 只一瞬间,司祁忽然没有了继续追问的欲望。 -- 第87页 在司祁看来,不论刘伯良所说是真是假,林姝姝总要为自己辩解几句的。 一个人,面对杀人的指控,便是真记不得往事了,总该对此提出质疑,矢口否认也好,撒泼无赖也罢,总不该一句话不讲。 林姝姝表现得太冷静了,乃至有些出乎意外的超脱,也不知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有恃无恐,又或者有旁的什么想法。 司祁不知道,他也不想猜。 “罢了,朕有事,先走了,等贵妃什么时候想跟朕说话了,再派人传话吧。” 说完这些,他不等林姝姝反应,转身大步离开。 就在司祁离开没过多久,只听皇上调度的羽林军将华清宫前后宫门全部把手,有些容易翻墙的地方,也有人看着。 虽然皇上没有下令,但明眼人都知道。 继端妃之后,贵妃娘娘也被禁足了。 太后得到消息是已经是一天后了,彼时司敏也回了公主府,太后思量许久,还是抵不住心头的担忧,派人请皇上过来。 谁知良嬷嬷回来说:“娘娘,皇上说这两日政务繁忙,恐分不出时间,还请人多担待,等过几天,一定来您殿中赔罪。” 到底是没时间,还不不想见? 太后愣了愣:“好,哀家知道了。” 其实到这里,司祁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但太后不死心,还是让良嬷嬷往华清宫走一趟,毫无意外,在宫门口又被拦下了。 良嬷嬷回去后,跟太后相顾无言。 林姝姝并不知外面的风云,她稍微能坐起来了,就把落梅落萱落晴她们几个都叫来身边:“你们谁知道,之前本宫在宫外,跟一个平民姑娘起了冲突,还当众赏了巴掌,可记得是怎么回事?” 根据刘太医所言,她和对方起冲突时,已是贵妃,既然是入宫后发生的事,就只能问宫人了。 但让人失望的是,几人皆是摇头。 只有落晴知道一点:“娘娘,奴婢只听落染提过两句,是三四年前的事了,说您在外被人冲撞了,可落染没多说,其余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其他人呢?” 长久的沉默后,结果不言而喻。 林姝姝这两天睁眼闭眼全是噩梦,不知真假,但无一例外,里面的主人公,贵妃,或者是曾经的她,全都在担任一个恶人的角色。 明明之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皇上待她的态度都有改观。 怎么就突然—— 沾上人命官司了呢? 她实在不知道贵妃做过什么,就连为自己辩驳都没有底气。 她感到难以言喻的颓然,甚至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 落梅虽反应稍慢,但也知道她们是被禁足了,见娘娘神色不虞,凑近宽慰:“娘娘还请不要太忧思,不论发生什么,总有解决办法的。” 林姝姝小声嗯了一句,翻身躲进被子里,之后不管谁喊,都不给任何回应。 就这样过了两天,华清宫终于有人出去了。 “劳烦侍卫大哥帮忙通传,娘娘想见皇上一面。” 看守的侍卫早得了嘱托,闻言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去前朝,等司祁一下早朝,见了来人后,没过多停留,转身就进了后宫。 等司祁抵达华清宫后,林姝姝已经换了身素净的衣裳,跪坐在床上,撑着下巴,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贵妃叫朕来做什么?”司祁无端出声。 林姝姝被吓了一跳,仓皇转头,好险没有扭到腰。 等她平复好情绪,先是浅浅一笑:“好久没见皇上了,臣妾这不是有些话,想跟您说说。” 司祁颔首表示听到了。 看他此时的态度,可是比之前冷淡了太多,好在林姝姝并不在乎这些,坦坦荡荡地说了两句近况。 听见贵妃说这两天身子又好了点,司祁总算抬头。 只见林姝姝脸上的红疹褪得差不多了,这场持续了近一个月的过敏,可算是接近尾声,他无可抑制地感到两分轻松。 “挺好。”司祁又问,“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的——” “皇上,刘太医说……”林姝姝面露难色,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司祁也不催促她,就站在几步远的位置,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在他身后散下一大片阴影,连带着遮住他的全部表情。 许久之后,终于听见林姝姝继续道:“皇上,我想亲自去看看。” “去哪?” “去刘太医家中。”林姝姝脸色白得发亮,为了显起气色,她特意点了点口脂,遮住了唇上的暗青色。 “我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了,只是我有些不敢相信,我会是那样……草菅人命之辈,这真是太可怕了,我想自己去看看,去见见刘太医的母亲。” “阿祁,我会遮掩好我的身份的,绝不会让那位夫人发现。” 她语带哀求,怕司祁不答应,往前膝行两步,最后跪坐在床沿,小半个膝盖都伸出去,总算能拽到司祁的袖角:“可以吗,皇上?” 林姝姝仰起头,久睡后的眼睛里还含着两分朦胧,等那纤长细密的睫毛收拢在一起,莫名有几分脆弱和胆怯。 司祁眉峰微拢,他忍不住靠近,抬手扶住林姝姝的肩膀:“坐回去。” 他的目光自林姝姝露在床外的膝盖上扫过,总害怕她整个人跌下来,见她不动,声音重了几分:“退回去,坐好。” -- 第88页 “皇上?”林姝姝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听话地往后退了些,换了个姿势,改跪为坐。 如此,司祁的脸色才好了点。 “你去刘太医家做什么?” “我想听听刘夫人的说法,又或者我想了解一下,那位刘姑娘的生前,其他的……抱歉,皇上,我还没想到。” 林姝姝苦于真相,实在没了别的办法,就想去刘家看看。 贵妃在外的名声响亮,但也不是谁都能见到贵妃真面目的,就像那刘家,普普通通的医药世家,若不是机缘,怕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宫里人的。 林姝姝再三保证:“皇上信我,我不会让刘夫人受惊的,不该说的话,我也会斟酌着,保证不叫刘家人再收刺激。” 坦白讲,司祁并没有想阻拦的想法。 说起来有些惭愧,在得知贵妃兴许沾染命案后,他的第一想法竟不是要借机发挥,反而有要为对方开脱的心思。 若不是被林姝姝过于平淡的反应气到,或许贵妃这几天的禁足也是没有的。 他假模假样地思考片刻,在林姝姝饱含期待的目光下,矜持地点头:“好,朕答应你。” “你想何时出去?” “越快越好!” 刘家就在京城中,虽不在内城,但马车快些,也是能当天去当天回的。 不管是林姝姝还是司祁,其实都是存了点急迫的念头,见对方都没有异议,索性将时间安排在当天。 出行的车马依旧是司祁准备的,林姝姝带了面纱,又换了身寻常百姓会穿的衣裳,辞别皇上,就急匆匆离开了。 只待正午,马车就停在刘家家门口。 等落萱说明来意,门房的小厮顿时收起笑脸,眉眼间多了几抹嫌弃,但好歹是来见刘大人母亲的,他也不能把客人拒之门外。 最后只能冷漠地走在前面,一路带林姝姝她们到最里面的一个院子里。 推门进去,院里的葡萄架下坐了一个粗布衣的老夫人,屋里的下人听见动静赶紧出来看了一眼,见不是刘大人,翻了个白眼,又躲回屋里去。 林姝姝只一眼就看出,这是奴大欺主了。 她无意多生事端,命落萱她们在门口守着,和屋子相连的门口也守了人,防止旁人把不该听的东西听去。 做完这些,她才走到老夫人身前。 老夫人患了眼疾,耳朵也不如之前灵敏了。 她只知道身前有个人,能朦朦胧胧的听见对方开口,但对方长得什么样子,在说什么话,却是不清楚的。 林姝姝说了两句就发现这一点,看着老夫人弯着眼睛温婉笑着的样子,她忽然有些自卑,甚至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 “夫人跟我讲讲您吧?”她放开声音,大声说道。 因着她是凑在老夫人耳边喊的,老夫人总算听清了这句话。 她已经很久没跟人聊过天了,自从女儿去世后,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眼泪流得太多,连着眼睛也哭瞎了,耳朵也聋了。 她听不见也看不见,就只能拉着下人说话,说她苦命的女儿,说那杀千刀的贵妃。 说得多了,大家都听的不耐烦了。 好不容易来了个人,愿意听她讲话,老夫人是极高兴的。 她甚至都不去想跟前的是谁,拉着对方的手,开口第一句就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就是被那杀千刀的贵妃给害了——” 老夫人的神智已经不清了,瞧着有些疯疯癫癫的,但许是年轻时的良好教养,让她便是痴傻了,也不会做出一些失礼的行为。 林姝姝没在意老夫人对她的辱骂,足足听了一个多时辰。 然而,老夫人所说,与刘太医怨恨的,并没有太多差别,而且老夫人说话颠三倒四,重复的话能说上好多遍,说的最多的一句—— 贵妃该死。 贵妃该死不该死的,林姝姝无法断言,她只想问:“您怎么就知道,是贵妃下的手,害了您的女儿呢?” 无奈老夫人听不见她说话,回答仍是那一句:“贵妃该死!” 直到太阳西斜,再不回宫恐怕就无法在天黑前回去了,林姝姝只好暂时作罢,唤落萱她们回来,给刘夫人留下几盒补品,悄无声息地离去。 整个过程中,林姝姝没有见到任何旁的刘家人。 刘夫人的院子无人问津,她竟成了唯一的过客。 从刘家出来后,林姝姝的心情几乎跌至谷底。 马车从小巷里缓缓驶出,却被迎亲的队伍拦住,唢呐声震耳,还有喜婆的吆喝。 林姝姝叫马车稍作避让,然后就靠在窗边,正想闭目小憩一二,忽然听见看热闹百姓的谈话。 “王公子可是好福气,娶到尚书家的女儿,往后可要步步高升喽!” “也该王公子好运了,王公子的前未婚妻不检点,跟旁的男人苟合,被发现了还自尽,王公子不计较也就罢了,还为那偷人的未婚妻守灵三年,这种好男人,可不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王公子? 林姝姝心头一动,她若记得没错,刘小姐的未婚夫,好像也是姓王。 作者有话说: 姝姝:咸鱼被迫支棱 来了来了!还好赶在12点前写完了orz 先浅更4000,明天努力再多点! 第45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五天 -- 第89页 “落萱跟上去, 看能不能混进喜宴里。” 大婚的吉时多半是安排在清早或者晌午,林姝姝还是头一回听说,有在傍晚迎亲拜天地的, 她直觉有问题,但又没办法亲自跟上去探查。 眼看迎亲的队伍已经接近尾端,她当机立断, 直接取下头顶唯一的发钗, 塞到落萱手里:“王家门第不高,应当会有商贾参加喜宴, 你拿这钗子去, 看能不能找人带你进去。” “进去后也不用做什么,就多听听多看看, 能打听到什么算什么, 尤其是那些有关刘小姐的,全部要记下, 另外, 万事以自己安全为首要。” “等喜宴结束后你就去林家, 明天我再出来接你。” “奴婢知道了。” 幸好出门前几人都换了衣裳,免了再麻烦更换着装。 落萱把头发打理好,双手交握在身前, 看着就像一些大户人家的婢女,她又机灵, 把这事交给她, 林姝姝也算放心。 不过她还是分了一个随行的护卫,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 就赶紧护着落萱出来。 做完这些, 她没再耽搁时间, 叫赶车的人加快速度,回宫第一件事就是再去找司祁。 司祁在南书房同大臣议事,林姝姝心里着急,索性等在外面,她没有在门口等着,而是去了侧面的石桌旁。 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里面的大臣终于出来了,几人凑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林姝姝不经意间一抬头,正好跟云添对上的目光对上。 “……”好家伙,身上还背着命案呢,怎么又撞上旧情人了。 饶是林姝姝心态再好,也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下意识地笑了笑,起身正想去南书房,可一转身,又看见司祁站在书房门口,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林姝姝是彻底走不动了,腿一软,一屁股坐回石凳上。 好在司祁没让她多等,他主动走了过来。 而议事的臣子们远远给贵妃娘娘行了个礼,也很快离开了。 司祁走过来:“姝姝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呀。”林姝姝打死不承认,“我刚回来,坐车有些头晕,连带着眼睛也是花的,看什么都看不清楚,刚才那几位大人也不知道有谁……” 不给司祁任何质疑的机会,她话音一转:“不过这不重要,皇上,我想查一个人,我怀疑刘小姐的死,可能跟那个人有关系!” 时隔数日,她终于有了两分底气,敢为自己辩驳两句:“皇上,我觉得我是没有杀人的,我不敢,也没有那个胆子。” 或许还能加上一句,更没那个脑子。 林姝姝好歹给自己留了点面子,便是骂蠢,也只在心底骂了几句。 至于到了司祁跟前,她垂眸使劲挤出两滴眼泪,模样害怕极了:“阿祁,我没有……” 话音刚落,她头顶多了一只手,司祁的声音极为明显温和了许多:“好了,你想查谁,朕去安排。” “回去好好休息吧,只要你说不,朕就信你。” 这一天下来,林姝姝实在耗费了太多心神,忽然得了一句信任,便是知晓如今处境多半是因为司祁才有的,还是莫名有一瞬间的委屈。 那本是伪装的眼泪蓦然滚烫,砸在司祁手背上,让他不禁一颤。 “别哭。”他哑声说,心念一动,倾身凑上去,一点点帮她将眼尾的泪花吻掉,“有朕在,不会有事的。” 林姝姝因心神恍惚,并未将这逾矩的行为放在心上,虽觉得眼下热热的,但也未多加在意,不过一睁眼一闭眼,就将司祁的举动忘了个干净。 至于皇上彻夜未眠,一面交待底下人去探查消息,一面回味今日那柔软的触感,此番种种,皆不在林姝姝考虑范围之内。 转天清早,林姝姝醒得极早,她原本是想再出去一趟的,但司祁接过了后续所有,让她在宫里好好休息。 他派人把落萱接回来,又去华清宫当着林姝姝的面,叫落萱将昨日打听到的一一说来。 原来那王公子单名一个超字,曾是京中有名的浪荡子,几年前刘家未婚妻自尽后,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沉稳下来,直到去年被尚书大人看上,将家中庶女下嫁于他,并许诺助他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 没有什么过于深入的内容,但一个浪荡子,回头是岸也就罢了,还能被尚书看上,这本就是极不合理的。 “好,本宫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林姝姝说道,旋即去看司祁。 司祁接过话来:“朕已经派人出去了,再等等,很快。”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才简单用过早膳,昨天晚上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 那位王公子办事并不妥帖,留了无数证据,就差大大咧咧摆在人前了,只是刘家小姐先与贵妃有嫌隙,京中府衙不敢深究,才将此事糊涂过去。 要不说贵妃倒霉呢,上赶着帮人背锅。 王家前几年出了一位四品京官,在这高官遍地的京城里,着实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但对于还是平头百姓的刘家来讲,已经是极大的高攀了。 刘小姐和王公子的婚事是十年前定下的,这几年两家往来不多,王家才发迹,刘小姐的父亲就带人上门了,开口便是要求履行婚约。 王家心梗,但婚书是在衙门备过案的,由不得反悔,两家争执两月,王家只能把婚事闷头认下,而在这个过程中,刘小姐愿意与否,根本没有任何人听取她的想法。 -- 第90页 两家婚期定在半年后,刘家几次设宴,想请未来姑爷来家里,跟女儿培养培养感情,王公子来倒是来了,但每次都拉着一张脸,没一点好脸色。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四个月才有改善,眼看婚期接近,恰逢花朝节,王公子和刘小姐相约出行,不料街上人多,两人不慎走散了。 刘小姐在望断桥冲撞了贵妃,贵妃又未隐瞒身份,不给她人任何赔礼道歉的机会,直接就把人给打了。 刘小姐和贵妃起了冲突,又被当众处罚,在场的人不少,哪怕刘家千方百计想隐瞒,这事还是传到了王家耳朵里。 之后又是好一通闹,刘家抓死婚约不改,王家一门心思想毁约。 王超前几年交了许多狐朋狗友,原本就想趁着花朝将刘小姐踢出婚约的,意外被贵妃扰乱,但就算耽搁,也是几天的事,与王超原本的计划并不冲突。 甚至有了贵妃在前,便是刘小姐死了,衙门碍于贵妃威名,也不敢深入查探,可不正助他一臂之力。 王超这回是彻底没了顾虑,叫提前安排好的男人潜入刘小姐房中,只待第二天清早,捉奸在床,容不得对方任何辩驳。 后面发展一如他所料,刘家小姐不堪受辱,投河自尽。 而王超假意消沉,在外人嘴里得了好字,几年后改头换面,搭上尚书家的大船,余生尽是风华。 至于贵妃本人,打人于她实在是家常便饭,打完就忘了,直到刘小姐身死,她也再没打听过与对方有关的消息。 甚至白白替人背锅,也在情理之中。 若非端妃和刘太医双双被发现,那无辜惨死的刘姑娘,怕此生不得洗清冤屈。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的。 王超谋害未婚妻,其罪无可逃脱,但要说刘小姐的死跟刘家人没有丝毫关系,林姝姝也不这样认为。 林姝姝得了应允,去牢中见刘伯良,她带了昨晚去探查的人,叫对方将所查到的一一说来,面对失魂落魄的刘大人,她问:“当初刘小姐与王超定下婚事,刘大人不也是高兴的吗?” 刘家多少人劝刘小姐对未来夫婿伏低做小、小意讨好着,除了那位眼瞎耳聋的老夫人愿意尊重女儿的想法,便是作为亲哥哥的刘大人也说。 “你嫁过去就是享清福了,哥也能受益诸多。” 当所有人都在逼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在这个时代完全找不出第二条出路,刘小姐便是知道未来夫婿看不起她,她也做不出任何反抗。 直至被人污蔑,至死不得清白。 林姝姝对刘伯良已生不出半分怜悯的心思,临走前,她只道:“刘大人,你妹妹的死,你一点不无辜。” 刘小姐生时,他想着卖妹求荣,等妹妹死了,便是口口声声说着报仇,其中占多少真心呢,他可敢说,不是因为端妃予他的利益—— “你为妹妹报了仇,也为本宫除去心头大患。” “你已在太医院留名,来日本宫增你黄金万两,名利双收,岂不美哉?” 此事毕,王超被收押入狱,杀人偿命,刘伯良谋害贵妃,按律处死。 端妃被褫夺封号,降为美人,打入冷宫。 其母家来找皇上要说法,被司祁丢了一折子证据,最后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 而后宫其他人尚不知发生什么,只见到当朝第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一时间人人自危,夹紧尾巴轻易不敢生事。 在司祁着手处理一干人等的时候,林姝姝也没闲着,她以落萱的名义,将刘家那位疯傻的老夫人接出去,在京郊置办了一处不大的宅子,又请了人,照顾其终生。 也算对当初贵妃当众责打刘小姐的一点补偿吧。 端妃和刘太医合谋谋害贵妃一事后,司祁借机好是清理了一番宫廷,那些来历不明的全部赶出去,太医院也重新做了一遍调查。 除此之外,华清宫特设太医院分院,何院首亲自驻守,确保每次贵妃生病,都能第一时间得到妥善治疗。 又过一日,贵妃禁足给解了。 不仅如此,皇上还赏了大批绫罗绸缎、珍奇异宝,一连数日,夜夜留宿华清宫,贵妃风头一时无两。 前后不过几天的时间,这般变化简直看呆了所有人。 皇上有多少次留宿,就有翻倍的被撕碎的帕子丢出各宫,还有许多管事的下人们,暗自感慨幸好没搞什么看人下菜碟。 殊不知,被众人羡慕着的贵妃本人,这两天过得实在不太好。 洗清了身上的嫌疑后,林姝姝很是心情畅快了两天,她甚至都想着,以后要是再遇见什么黑锅,她一定先反驳,再找证据。 别问,问就是贵妃蠢笨,除了嚣张跋扈些,肯定没脑子害人。 可这份高兴没维持多久,就被司祁打断了。 司祁大概是心中有愧,各种好玩意不要钱似的往华清宫送,每天除了早朝和接见大臣,其余时间不是在华清宫,就是在去往华清宫的路上。 林姝姝懒于接待,但又不得不被提溜起来。 端茶倒水还好,最讨厌的还要伺候笔墨,墨块研磨起来累死个人,一下午伺候下来,两个手腕都是酸的。 等到了晚上,司祁看她不舒服,总会帮她按摩双手,谁知道了第二天,又是故事重提:“姝姝可有时间帮朕研墨?” -- 第91页 “……当然有时间。”林姝姝心里的小人已经被踹了好几脚,小人背后写着笔走龙蛇的两个大字,上书司祁。 要是只身体累些也就算了,林姝姝还要应付皇上时不时想起的:“是朕对姝姝不够信任,伤了姝姝一颗心,都是朕不好。” “皇上怎么又这样说,我才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呢。”她故作娇嗔,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又翻了个白眼。 外人只道贵妃圣宠无人可及,却没见到贵妃的满心泪流。 要说这般形势下,唯一让林姝姝感到欣慰的,大概就是司祁每晚留宿,都会很自觉的分榻而眠,主动去那寒酸的小榻上。 即便如此,三天后,林姝姝彻底演不来了。 司祁又一次带着折子过来后,却见他批阅奏章的桌案旁没了熟悉的人影,他问:“贵妃不在吗?” “回皇上,娘娘……还睡着。”落梅小声回道。 “还在睡?”司祁心里咯噔一下,“可是生病了?昨晚到现在就没醒过吗,可有找何院首来给贵妃看诊?算了,朕去看看。” 说完,他径自走进屋里。 落梅剩下那句—— 娘娘早上起来吃了一碗白玉粥、两块玉子糕,又去门口晒了半个时辰的太阳,估摸着您该下朝了,才回屋睡下。 她不敢说,又怕皇上问。 落梅想了想,招呼上其他姐妹,低头悄悄退出去。 于是等司祁见了贵妃本人,左右看不住她哪里不舒服,想找宫人来问问,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伺候的人。 林姝姝整个人都蜷缩在薄被里,只露出一张因为久睡而红扑扑的小脸,被碰到了,还不耐烦地甩出一个巴掌,不偏不倚正好拍在司祁下巴上。 “走开啦!”她语调绵软,明明是不耐烦的,偏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媚。 司祁:“……”应该生气,但气不起来怎么办。 一刻钟后,皇上从屋里退出来,面无表情的,周身萦绕着凉意。 落梅只是进来拿个杯子,正好被司祁逮到:“等等。” 她脚步一顿:“皇上有何吩咐?” 下一刻,就听皇上问:“你们娘娘什么时候睡下的?” “是、是……” “嗯?”司祁不带什么感情的轻哼一声,屈指敲了敲桌面,看似波澜不惊,可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住落梅,其中锋芒,教落梅再说不出半句谎话。 “回皇上!娘娘是半个时辰前才睡下的!” 半个时辰前,皇上才下早朝,特意拒绝了几个求见的臣子,就是因为昨日听贵妃提了一句“宫外桥头下的豆腐脑好香”,想带贵妃出宫玩一天。 司祁笑了,眉目舒展,但随便谁来看,都看不出半分高兴:“去,把你们娘娘最喜欢的那把躺椅,给朕搬过来。” 作者有话说: 姝姝:你要对我的小宝贝做什么! 戒备.jpg 感谢在2022-06-02 23:49:34~2022-06-03 23:4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六天 身为帝王, 司祁时刻都要注意着自己的言行。 他已经记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许是他被立为太子后,又或者是荣登大宝后, 人前人后,他再无一点松懈时间。 之前他就多次见过太后和林姝姝一起,一人一个躺椅, 在太阳底下优哉游哉地轻晃着。 他也是人, 他也会心生倦怠,见了旁人躲闲, 偶尔也会有艳羡。 但不管如何心思, 司祁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能享受到贵妃专用躺椅。 对于偷懒躲闲的家伙事, 林姝姝向来上心, 司祁已经短暂体验过柔软大床的触感了,如今上了躺椅才发现—— 没有最好, 只有更好。 林姝姝几次调整她的躺椅, 按着她和太后的喜好, 分别请绣娘做了软垫,还在椅臂上加了放杯子的圆托,椅背上添了靠枕。 不过一张简单粗糙的躺椅, 硬是被她装点得比睡觉的床还要软和舒坦。 司祁才躺上去片刻,就黏在上面不想离开了。 “皇上, 这是今天要批阅的折子……”阿布搬来十几份奏章。 谁知司祁直接摆手:“放去桌上吧, 朕小憩片刻,先不急, 给朕拿个毯子过来, 就找贵妃常用的。” “对了, 看着点贵妃的动态,要是她醒了,尽快叫醒朕。” 得益于常在华清宫留宿,司祁在这边也是有专用的被褥的,但他是发现了,便是皇上专供的绸缎绣品,也比不上贵妃给自己精心挑选的。 诺大一个后宫,什么不是他的,便是用用贵妃的躺椅毯子,又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 司祁这般想着,却莫名有点心虚,睡前再三叮嘱阿布:“一定要在贵妃出来前叫醒朕。” “是,奴才晓得了。” 如此,司祁安然入睡,在本该辛劳处理政务的时候。 阿布兢兢业业践行着皇上的吩咐,可他却忽略了,林姝姝睡醒后很少会直接喊宫人进去,今天不巧,她睡得口渴,急着下床喝水,便直愣愣地走出来。 直到背后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阿布公公,皇上这是干嘛呢?” 阿布被吓了一跳,回头正好对上林姝姝那张睡意未消的脸,他被吓得磕巴半天:“睡睡睡、睡——” -- 第92页 “睡觉?” “……不是娘娘您听奴才解释!”阿布心里着急,说话就没顾及到音量,他正慌里慌张地跟林姝姝狡辩呢,另一边,司祁也有了苏醒的迹象。 司祁缓缓睁开眼睛,等看清对面的两人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而这时,林姝姝也看了过来。 输人不输阵,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看来,司祁是没有一点弱势,他不紧不慢地坐起来,却不打算从躺椅上下去。 他坦坦荡荡地同林姝姝对视,开口说:“姝姝这躺椅——” “不错,朕挺喜欢。” 林姝姝面色大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倒也没什么意思,朕就是在想,能不能在寝殿里也放一张躺椅,姝姝这张就挺好,正好你睡着床,想来也用不到躺椅的。” 林姝姝受不了了,三两步跑到司祁跟前,深吸一口气,然后蹲下:“皇上说什么呢,臣妾便是睡着,也不是经常呀,其他时间不是常用到躺椅的。” “皇上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吗?要不然我再给皇上准备一张新躺椅,咱们一起用。” 司祁笑了,面色柔和,偏偏仍是没有从躺椅上下去的意思。 “倒也没什么,只是朕听说,姝姝听说朕要下朝,赶紧回屋睡下了?” 此话一出,林姝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再看男人笑眯眯的眼睛,只觉里面全是嘲讽和恶劣,偏她还不敢大大咧咧地说“是”,就只能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阿祁误会我了吧。” “是吗?”司祁不置可否,“那不重要,朕晚点就把躺椅搬走了,等贵妃什么时候睡够了,要用到了,再来找朕要吧。” “我已经——” 司祁打断她:“姝姝说什么傻话呢,朕来了你才睡,你去看看其他妃嫔,有哪个跟你似的,要不是你困极了,肯定也不舍不得放弃陪侍的时间,大上午的睡觉吧?” “……”林姝姝无话可说,心里有气,趁着低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小气吧啦的男人。” “嗯?” “没什么!”林姝姝闭嘴,不高兴地爬上软塌,眼巴巴瞅着司祁,就这么盯了小一刻钟的时间,也不见他自觉起开。 她额头往榻上一磕,彻底认清态势。 司祁虽是逗她,但也没维持太久时间,看林姝姝摊在软榻上,没一会就问:“想出宫吗?” 林姝姝想也不想:“不了不了,我在宫里躺着……” “朕同你一起去,去吃你说很香的豆腐脑。” 林姝姝拒绝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她慢吞吞地从软榻上爬起来,拔着脖子往外面张望,似是不敢置信:“出去……” “带你出去玩。” 司祁话音刚落,林姝姝顿时坐直了,她大声回答:“去!皇上圣明,皇上真好!” 她正襟危坐,表情甚是正经,仿佛前不久还小声念叨“小气吧啦”的人不是她似的。 司祁忍俊不禁,从躺椅上下来,迎着林姝姝不解的目光,用力在她发顶按了一下,毛茸茸的触感叫他眸光不觉一暗:“还不快去换衣裳。” “哦——”念在将要出宫玩的份上,林姝姝没有过多计较他的动手动脚,扬声把落梅叫进来,找了一身不显眼的素色裙衫,又叫落梅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林姝姝的动作很快,司祁才把较着急的折子做好批注,她就出来了。 她在旁边还等了一刻钟,见皇上收笔,忙不迭凑上去,探头问:“我们是要走了吗?” “是,现在就走。”司祁出宫就简单多了,把外衫一换,当场就能走。 皇上和贵妃出宫算得上是临时起意,但就算这样,该安排的护卫也是紧赶着安排好了,先不论街上有多少便衣打扮的护卫,只两人身后跟着的,就不下十个人。 林姝姝虽然也自己出来过,但带的护卫还没有此时的一半多,而且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前所未有的强烈,饱含戒备的目光不时从她身上略过,叫她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略显温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何时,司祁抬高手臂,单手揽住她的肩膀,随后往自己的方向一带,两人就成了半拥着的姿势。 林姝姝并不隐瞒:“我以为微服私访是只带几个人的,没想到要安排这么多护卫,阿祁,你不觉得有许多人盯着我们吗?” 司祁的比她更敏感,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也习惯了时刻被人盯着。 就像现在,林姝姝只知明处的人,却不知还有很多暗卫藏在各处,只要是皇上在的地方,都少不了暗卫相护。 司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觉得不舒服吗?” “有一点。”林姝姝沉吟一二,“但还可以忍受。” 毕竟有司祁跟着,她也不敢任性,见司祁有心把跟着的人减少一部分,她还出言拦了下:“还是不要了,跟着也没关系,我会习惯的。” 涉及安危问题,还是小心为好。 司祁没再坚持,而是先去了一家成衣店,给林姝姝挑了一顶带面纱的帽子,以此削减一些视线。 此番出宫,皆是为了陪林姝姝玩的。 司祁没有安排任何行程,等吃过桥头的豆腐脑,后面的路程就由着林姝姝随便走。 林姝姝之前出宫是从没有在街上下过车的,好不容易亲自参与到熙攘人群中来,积极性空前强烈。 -- 第93页 街头巷尾,不管是卖吃食的,还是小摆件的,只要不是人太多,她总要凑上去瞧瞧,还用司祁的银两给他买了一个简陋的荷包。 林姝姝扬着一张明媚的小脸:“阿祁喜欢吗?” 司祁摸着手中粗糙的布面,迟疑半晌,终于还是违心回答:“喜欢。” 一整个下午,林姝姝看遍了前后两条街,中途还围观了一场男女混合双打的武戏,起因是熊孩子偷了他爹娘辛苦攒下的一两银子,尽数买成饴糖,送给了邻居家的小美,可把爹娘给气坏了。 司祁见了,还点评两句:“胡闹,是该打。” 他在说那个挨揍的孩子,可目光却是盯着林姝姝的,叫她心尖一颤,不觉保证说:“我不胡闹,我听话。” 就这样走走停停,时间到了傍晚。 司祁不打算回宫了,在街上找了家名声不错的酒楼,安排了包厢,又点了他家最有名的醉蟹。 林姝姝嫌剥蟹麻烦,只肯吃些不用挑刺不用吐骨头的,司祁拿她没办法,说教了两句后,却是将她身前的整蟹拿过来。 林姝姝咬着筷子歪头,很快就见剥好的蟹肉落入碗中。 “吃吧,蟹子寒凉,你只可吃一只。” 林姝姝不知道他为何自己剥蟹,明明门口就有随行的宫人,但她那不甚灵敏的第六感紧急上线,叫她没把话直接问出来。 盯着不断落入碗中的蟹膏蟹黄,林姝姝恍惚有一种在跟皇上约会的荒谬错觉。 直到把一整只螃蟹吃干净,她才猛晃了晃脑袋—— 真是疯了。 “怎么了?”司祁问。 “没事!”林姝姝假笑,反手给司祁夹了一筷子排骨,“阿祁吃,很香的。” 吃完晚饭,今天也玩的差不多了,其实再晚一点还有夜市,但为了不在宫外过夜,只能放弃到夜市看看的想法。 司祁见林姝姝情绪低落,握住她的手,悉心安慰道:“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出来,在外面过夜,你想玩多久就留多久。”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至少现在听起来,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林姝姝露出小脸,白花花的小牙一龇:“好耶!” 如此,两人上了马车,循着来时的路,一路回去皇宫。 从外面玩了一天回来,林姝姝的心可见得野了。 外面喧哗的闹市比之后宫实在有意思了太多,就算只是坐在一边观看市井,林姝姝都能看好些天,何况还有许多她感兴趣的小玩意儿。 司祁说差人去给她买来,林姝姝皱着眉拒绝:“才不要,就是要自己看自己买才有意思。” 就像许多男人不理解女人逛街的乐趣一样,司祁也不能理解,同百姓在街上摩肩擦踵人挤人有什么好的。 但看林姝姝喜欢,他也没扫兴,只大饼一张张得画:“再等等,等忙完这一阵,朕就陪你出去。” 这种话说一次两次还行,说的多了,林姝姝也不上当了。 过了一开始的新鲜劲,她又躺成咸鱼,借着司祁不能兑现诺言的歉意,她可算把躺椅要回来,隔三差五去太后殿里,饮茶吃点心,恢复了一贯的生活方式。 与此同时,仁寿殿后面的小房间里设了两张牌面桌,偶尔会有其他后妃过来,凑上两桌打打牌,小日子过得也算有趣。 九月初十,皇室秋猎。 秋猎事宜早在行宫时就开始安排了,此时由礼部和兵部联合操办,御林军做最后的检查,再三保证无纰漏,才将整场秋猎流程呈交御前。 今年秋猎与往年略有不同,往年秋猎多是为了放松,世家子弟一同参与进来,骑马射箭,扎营野炊。 而今年参与秋猎的人员从根源上有了改变,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世家子外,其余人大多出身军营,也有新晋的武生员,少了几分玩闹,多了些正经比试的意味。 会有这般变化,只因此次秋猎,乃是明年开春武比的演习。 大景边陲一直不算太平,尤其是西边的西狄国,十年前战败签订协约,随着协约即将到期,西狄也越发不安分起来,隔三差五派兵骚扰,大有协约到期即开战的意思。 待明年开春,西狄会来朝觐见,按照之前的惯例,少不了文武比试,文比司祁是一点不担心,但武比还是要让他心里有个底儿的。 西狄国民擅战,能出使大景的,更是万里挑一的勇士,司祁虽不太看重比试结果,但好歹也不能让己方输得太难看了。 正好借此次秋猎,也让他看看这一代的儿郎。 秋猎安排在京郊龙虎山,山下方圆百里已设好驻军,山上野兽也做过初步驱赶,那些容易伤人的凶手尽赶到山顶,再用铁栏围起来。 等皇上带人过来,秋猎范围就只在半山腰,那边存留的野兽数量多,但个头都不大,更看重狩猎者的敏感度和反应力。 经过两个多月的安排,秋猎如期开展。 去往围场的队伍分成三部分,其一为皇上圣驾与前朝大臣,其二为世家子弟和其余兵将,最后则是得了恩典伴驾的后宫嫔妃及诰命夫人。 毫无疑问,林姝姝也在此列。 作者有话说: 皇上牌大饼:等着,朕给你烤兔子! 感谢在2022-06-03 23:47:10~2022-06-04 23:4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z粉升天 10瓶;雪舞血飛、sy对象 1瓶; -- 第94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七天 此番秋猎, 司祁要在意的事多,就没带太多后妃。 贵妃算一个,嘉毓公主算一个, 还有个张贵人,只这三人就够了。 贵妃伴驾,这在所有人预料之中, 可太多人想不明白, 张贵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司祁他们走得早,也就不知道, 便是太后都对这个张贵人起了兴趣, 连着好几天都在打听,这是何妨人氏, 如何入了皇上的眼。 岂不知, 其实司祁也不知道,这位张贵人是何许人也。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 这回秋猎只带林姝姝一人就够了, 要是怕人说闲话, 就把司敏给带上,省得那些老头子们又说贵妃恃宠生娇,旁人都不跟从, 只贵妃闹着伴驾。 谁知出行前一天,林姝姝主动提出:“不如把张贵人也带上吧, 皇上忙着, 我也有人说说话。” “说话?”司祁对此表示狐疑,贵妃竟然也有不睡觉, 主动找人说话的时候。 左右不过是添一驾马车的事, 司祁犯不着过多计较, 没多想,点头应下了。 林姝姝提起的这位张贵人,说来也是缘分。 当初她头一回碰见群妃请安,帮张贵人解过一次围,这事她本没放在心上,但张贵人也不知是感激还是怎的,后面明显对她亲近了许多。 张贵人性情温和,轻易不会出自己的寝殿,偶尔去给太后请安,总会带点自己做的荷包,一开始只做着太后的,后来就多了贵妃的一份。 到了给贵妃请安的时候,她也常带些好吃的好玩的,自己做的,算不得贵重,但胜在心意。 这么一来二去的,林姝姝对她印象就深了几分,相较其他妃嫔,也多了两分熟稔。 只是不知为何,张贵人最近情绪不大好,几回在人前走神,林姝姝还意外见过一回她藏在林子里哭。 上回去行宫避暑,张贵人就没有跟着,既是又有了外出散心的机会,林姝姝索性带她一个。 如此,秋猎的队伍里才有了张贵人的一个位子。 张贵人也明白,她能伴驾并非皇上青眼,全赖贵妃娘娘记挂,临行前一晚,她顾不得收拾行装,连夜给林姝姝赶出一副护甲,预备着娘娘骑马没有合适的装备。 虽然她的担忧完全多余,但林姝姝也承了这个情,最明显的,便是前往龙虎山围场的路上,她总会邀着张贵人和司敏来她的车上,随便聊两句,拉进一下彼此间的感情。 一晃眼,车马抵达龙虎山脚下。 山脚下已经布好营地,众人抵达后即可按照分配的帐篷整顿休息。 宫里来的女眷只三位,皆安排在皇上右侧方的位置,在往外,则是依次围着文臣及家眷、世家子弟、军营官兵。 林姝姝的帐篷距离司祁已是最近的,但就算这样,司祁从他的营帐里出来,也要走上半柱香的时间,方可抵达贵妃居所。 抵达围场第一天,当晚于猎场外大设宴席,贵妃与皇上同位,正好方便了司祁将桌上所有酒盏都扒拉他那一侧。 做完这些,他又从阿布那里拿来另一个瓷壶:“喝着个。” 林姝姝犹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靠近一闻—— “是鲜牛乳。”司祁说道。 林姝姝往底下一看,司敏和张贵人跟前都是果酒,包括其余她能看见的诰命夫人们,多多少少也斟了一小盏清酒。 唯一同她相同待遇的,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姑娘,刚喝了一口牛乳,就扯弄起她娘的衣裳,脆生生说:“娘亲,囡囡长大了,想喝甜酒。” 不等林姝姝开口说话,只听司祁又小声道:“无妨,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是被人发现的问题吗? 林姝姝只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刚想将牛乳推开,司祁仿佛提前预料到什么,不慌不忙地看了她一眼:“何院首。” “……”狠狠被拿捏住了。 林姝姝没能说出一个字来,最终只能捧着巴掌大的小碗,别人喝酒她喝奶,别人吃肉她喝奶,等所有人贺皇上万岁时,她还是在喝奶。 好不容易等晚宴结束,林姝姝饭没吃多少,反是将两壶牛乳喝了个干净,走起来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全是液体在晃荡。 只意外的是,当天夜里她睡得极香。 转天刚睁眼,林姝姝就将落梅喊来:“昨天宴上的牛乳……不然每天睡前都准备一杯吧。” “对了,如果可以,这种小事就不用告诉皇上了。” 落梅捂着嘴偷笑:“哎,奴婢知道了。” 秋猎将持续半月时间,抛除前后两天赶路,还剩下十三天,前三天多是参赛者熟悉场地,后十天则分成两部分。 三天肉搏比试,七天进山狩猎。 借着秋猎的由头,司祁暂时不需要再处理奏折,闲来无事,就带上林姝姝四处转转,捉两只山鸡野兔,全程自己处理。 两人手艺算不得好,烤出来的肉表面上一层黑漆漆的炭黑,但把外皮剥掉,留下的肉汁水丰盈,鲜嫩无比。 反是林姝姝头一回见他弯弓搭箭,更是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百发百中神射手,几次惊讶得张大嘴巴。 司祁只在旁轻笑,收揽了所有赞赏。 林姝姝看得眼热,闹着要学射箭,可那半人高的弓只拿起来就费大了劲,短短半个时辰,她两只手都充血通红,勾弄弓弦的手指上留下一条清晰的勒痕,仿佛再一用力,就能破开。 -- 第95页 司祁再也不敢让她碰弓了,哄着将弓箭拿回来,又同她保证:“朕叫人给你打一把比较轻的弓,等回宫再教你。” 林姝姝又吃下一张大饼,光顾着手疼了,也没心思再跟司祁计较。 不管旁人这三天在做什么,反正司祁和林姝姝是玩了个尽兴,司祁来过龙虎山围场无数次,却从没有一回像这次充满期待。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抵达围场第四天,搏斗场开幕。 搏斗场设在山后,左右各有一座高台,其中一座是文臣观赏的,另一座则专供皇上所用。 然而直到林姝姝和司敏都在高台上落座,也不见司祁的身影。 张贵人这两日身体不太舒服,今日就没有过来。 过了大概一刻钟,搏斗场的围栏大开,参与今日搏斗的子弟列阵入场,但让所有人震惊得起身的,当属打头阵的那人。 ——是司祁。 司祁今日打扮大有不同,他身后的将士子弟们大概是早被通知过,并未因皇上的到来而乱掉,反而昂首挺胸,竭力将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所有人。 至于高台上,林姝姝已然看得目瞪口呆,不自觉间,她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拧成十几股,双膝紧紧并拢在一起,呼吸都放得平缓了许多。 自司祁下场,她的眼睛再没有移开过分毫。 林姝姝见惯了司祁谈笑风生的模样,也有幸见过两次他在臣子前的赫赫威严,却没想到,当这人脱下龙袍,换上粗衣短打,好像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 他双臂上都绑了护腕,双膝上也加了护膝,衣衫下另有护甲,背手立于场外,在一众相同打扮的兵将中,仍旧鹤立鸡群、截然出众。 先不论那些朝臣的反应,反正林姝姝是呆住了。 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当司祁褪去外衫,将两袖撸至肘上,摘去发冠,脱掉往日威严,那是毫不输于任何一个将士的飒爽与意气。 她甚至有一种荒唐的想法—— 是那宫墙将他禁锢束缚,困于一城。 林姝姝心脏的跳动越发剧烈,她隐约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又不敢深究,静默良久,转身背过头去,再不敢往下方看一眼。 司祁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满心疑惑,正想找人问问贵妃是怎么了,转头才发现,今日他下搏斗场,特意把随从的太监们甩在后面,如今想找人都找不到。 不及多想,锣鼓震天,战鼓擂起,比斗正式开场。 搏斗场比试不设任何顺序,有意者尽可上场,以车轮战的形式,待场下人挑战,连胜十场者可晋级下一轮。 一声震吼,一个两米高的壮汉跳上比武台。 “末将西北大营第三军百户李武,可有人应战!” 底下的人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当即有人应战,跳上台去,不浪费任何口舌,当即搏在一起。 比武搏斗,这在许多文臣眼中,是极不雅且粗鲁的行径。 但若是皇上下场,说法就该变了—— “皇上文韬武略,实乃我大景之幸!” “看我大景儿郎,英姿勃发,少年英才,待他日西狄来朝,定可威震蛮夷,彰我大国国威。” “多亏了皇上圣明,三年前设武生院,方培养出如此多矫健儿郎……” 林姝姝在旁边的高台上,听着隔壁的诸多议论,只觉十分有理,连连点着头,偏头对司敏说了一句:“他们说得对。” 一场场的比斗过去,场上搏斗激烈,有些失手的,更是被人抬着下去的。 司祁始终没有出声,林姝姝也就跟着放心些许。 谁料她这颗心才落下去不到半刻,只见司祁上前半步:“我来。” 再看台上那人,身高八尺,面容凶恶,手臂上的肌肉隆起,浑身热汗,且已经连胜八场,林姝姝记着他的介绍—— 去年新晋武状元。 作者有话说: 姝姝的小心脏:扑通扑通扑通扑通pong 感谢在2022-06-04 23:44:37~2022-06-05 23:4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抹茶小cake 5瓶;嘿嘿如、云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八天 林姝姝反手抓住司敏的手腕, 极度紧张之下,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子:“皇皇皇——皇上他!” 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做太妃,凄凄惨惨地给先皇守陵。 想到这里, 她的脸色更添几分惨白。 而这看在司敏眼里,显然就是贵妃娘娘对皇兄过分担忧的表现,她莞尔说道:“皇兄功夫很好的。” “娘娘您看着, 皇兄可厉害了。” 有司敏在旁宽慰, 林姝姝的心弦总算没有先前那样紧绷着了,但仍觉担心, 不知何时站起来, 双手扶在身前砖墙上。 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台上的两人已试探着交起手来。 司祁身量偏高, 至少同林姝姝站在一起时, 要比她高出多半个头去的。 但当他站在新晋武状元霍震煜对面,却莫名变得渺小, 臂上薄而紧实的肌肉也有些不够看了。 霍震煜出身武将世家, 自幼受父亲操练, 七岁起每年都会在军营中历练四个月,十六参加武科,一举得获武状元。 又是一个眨眼, 只见霍震煜的动作倏尔迅捷起来,腿风凌厉, 化掌为拳, 同时向司祁攻去。 -- 第96页 台上的文臣只知他们陛下自幼习武,多少会些拳脚功夫, 却从不曾见过皇上动手, 便是到了此时, 也只以为皇上是兴起,底下的人陪着练两招,陪着皇上过个瘾,也就罢了。 直到看见两□□脚对撞,司祁不及其力,只能暂避锋芒,匆忙退后两步,那些看戏的大臣们才发觉不对。 “哎这——” 那些絮絮叨叨的议论全没了,从上到下,无一不是紧盯着台上的两人。 连战八场,霍震煜也只是呼吸急促了些,并不见乏力,一套铁拳虎虎生威。 司祁学的多是些戳人死穴的招式,对着日后要器重的武将,显然不能下狠手,开始就只能避让着,再仔细观察对手的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行人看不出台上的态势,但有些眼力好的,能看出台上已经过了上百招了。 霍震煜渐有不支,就在他不经意间的一个晃神,司祁蓦然发起攻势,手刀紧擦着霍震煜的侧颊而过。 就在霍震煜偏头躲闪之际,司祁右腿疾出,正好踢在他小腿处,紧跟着就是剧痛袭遍全身。 司祁已然抓住时机,趁着霍震煜躲闪的时候,接连出手,几次踢打在对方软肋处,不会造成永久性损伤,但足够疼得人失神, 霍震煜自认铁骨,仍挡不住皇上的攻势,连番后退后,终于抵不住膝弯处的刺痛,轰然倒地。 整个搏斗场陷入长久沉默,一时间,只能听见台上两人粗重的喘息。 司祁将双臂双腿上的护甲卸下,虚空甩了甩腿脚,然后朝霍震煜伸出右手:“起来。” 下一刻,只听兵甲摩擦声响起,在场武将不约而同跪地拱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拜声响彻云霄,隔壁高台上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诸多大臣已想不起旁人了,开口闭口全是“皇上”,赞其威武,道其英姿。 再看比武台上,霍震煜翻身跪地,同时伸出右拳放至司祁掌心之上:“末将誓死效忠皇上!” 司祁轻笑一声,回眸睥睨,不经意一抬头,正好撞进一双充满了热忱的眸子里。 林姝姝双手交握在一起,双唇微张,一双漂亮的眼睛中,尽是最强者的崇拜,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司祁心口一跳,忽而感觉到一股比比武得胜更胜一筹的欢欣。 他叫众兵士起身,因他下场,霍震煜此番比试不算,若能再胜两场,则晋级。 说清楚这些,他再也等不急啦,反身大步离开,直奔不远处的高台而去。 有人瞧着霍震煜精力不济,欲捡漏,匆忙上了场,谁知接下来两人,没有一个在他手下讨了好处的,霍震煜是累是疼,但这并不妨碍在同僚手下取胜,再由监官大声宣告—— “恭贺霍小郎君晋级!” 另一边,司祁终于登上高台。 他尚未来得及更换衣衫,有小太监递来帕子,他也只是匆匆擦净额头上的热汗,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走到林姝姝身侧。 司祁轻咳两声,总算压抑住心头涌动的情绪,他故作平静:“姝姝以为,朕的功夫如何?” 林姝姝不答,只是抬头仰视着他,默默盯了好久,就在司祁快要坚持不住时,噗嗤一声笑出来。 “皇上好生威风。”她软声说道,站起身来,将位子让给司祁。 等对方坐下了,她没有在旁边落座,而是取了一条新帕子,拿温水浸过,捻起一角,按在司祁额角处。 她另一只手按在司祁肩膀上,稍微附身,在司祁身后低声耳语:“臣妾为皇上拭汗。” 不给司祁任何拒绝的机会,她的指尖缓慢移动,不知是不经意还是怎么,小指正好在司祁耳尖滑过。 “……好了!”司祁忽地攥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人拉到前面。 他的声音稍带沙哑,正想呵斥两句,忽然对上林姝姝无辜的面容,她问:“皇上怎么了?” “……没事。” 话虽如此,后面整场比试,他始终抓着林姝姝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盯着下面,让旁边想议论皇上与贵妃关系的人,半天没敢说出话来。 林姝姝完全看不进后面的搏斗了,心念一动,悄悄将手指塞进司祁掌心里,然后左右上下不停晃动。 等司祁受不住手心里的痒意,怒目看来,便是林姝姝璀璨里带着点狡黠的笑,到了嘴边的话被迫吞回去,他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别闹。” 林姝姝只当听不见,安生了没一会,又开始搞小动作。 一整天的比试下来,底下的将士们酣畅淋漓,台上的司祁却饱经忍耐之苦,监官才说结束,他第一个起身,拽着林姝姝直接回了营帐,呵令内侍们把好门,谁来都不见。 旁人不知皇上此般为何,但被迫瞧了一下午皇兄皇嫂小动作的司敏:“不用准备晚膳了,我饱了。” 营帐内,林姝姝被甩到床上,直到两边帘帐都被放下来,她才察觉到危险。 男人倾身压来,铺面而来的压迫感叫她不自觉吞咽了口口水。 司祁问:“姝姝今日玩得可高兴?” “……还好。” 林姝姝说着,忽然想起司祁臂上的肌肉,也不知她哪根弦不小心歪掉了,她目光不断下移,略过男人的鼻翼、薄唇、喉结,最终停留在对方胸前。 司祁察觉到诡异的沉默后,只能随着她的目光往下看。 -- 第97页 只见他抬头又低头,低头又抬头,仿佛不敢相信,贵妃所看的位置。 随着林姝姝再次吞咽口水,司祁恍然惊醒,他猛地直起身,不觉后退半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又过片刻,他终于受不了了,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林姝姝懵了半天,不知想到些什么,低声呢喃道:“不会吧……” 这一回,林姝姝大概是真把人逗弄过了。 之后一连两天,她再没有见过司祁的面,搏斗场还在继续,司敏和张贵人每天都会到场,但司祁再未露过面。 只是每天晚上都会有不同的野味送到贵妃帐前,或是断了腿的野兔,或是几只还活蹦乱跳的鲫鱼,还有一只半人高的小鹿。 送猎物的士兵如实交代:“这是皇上亲手打来的,请贵妃娘娘慢用。” 除了猎物,厨子们也跟着一起来的,问就是皇上交待,请贵妃娘娘享用。 林姝姝再怎么吃,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吞下一只兔子几条鱼一只小鹿,只能率先尝了第一口,把剩下的分给其他人。 三天后,搏斗场结束,最终拔得头筹的正是霍震煜,后面两名分别是来自北疆大营的将士,一个千户一个副将。 第四天,围场打开,狩猎场开始。 司祁总算出现了,但并不只有他一人,他身后还跟了一个面容看着很是熟悉的男人。 林姝姝两天没见他,却没少想,多半是那日搏斗场上的画面,以及对方落荒而逃时红透了的耳尖。 她先唤了声“皇上”,下意识地忽略掉另一人。 另一人不甘寂寞,只好自己说:“几年不见,娘娘连末将都给忘了?” 林姝姝惊疑转头,司祁提前帮她解释了一句:“姝姝前段时间摔到了头,忘了许多东西,不记得你也是正常。” 说完,他才给林姝姝介绍:“这是你二哥,林澜。” 可林澜不还在北疆吗?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林澜说:“待明年四月,正是我回京述职的时间,恰逢西狄来朝,索性将时间提前了些,也叫手下的兵参加下秋猎,看能不能给皇上贡献几个精兵悍将。” 而事实证明,他带来的人确实不错,搏斗场前十中,有一半都是来自北疆大营。 如此,林姝姝就了解了。 她随口问了句:“二哥怎没参加搏斗呢?” 却见林澜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哈哈哈开什么玩笑,我这小身板还跟人搏斗,等着被皇上教训吗?” 说完,他用肩膀撞了司祁一下:“皇上说,是也不是?” 作者有话说: 皇上使劲戳着铜镜:不争气不争气你可真不争气! 怒.jpg 再短小下,明天双更orz 又到一年高考时,一眨眼我都毕业了hhh 祝高考的学子们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感谢在2022-06-05 23:41:33~2022-06-06 23:4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z粉升天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九天 看林澜与司祁相处方式, 并不像林姝姝想象中那般疏远恭谨,反而透着股难以言喻的默契。 她满脑袋疑问,又不敢当面问出来, 偏偏这时候,司祁开始有意无视她的表情,只能叫她压下全部疑虑。 “今日狩猎场开幕, 姝姝可要同朕一起?”司祁问着, 不知是不是林姝姝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说话语气生硬了许多。 她有意跟从, 便没深究, 点头应好。 在林姝姝心里,皇上参加围猎, 大多也就开场猎一只提早准备下的公鹿, 彰显出皇上神威就好了。 围猎同搏斗不一样,搏斗场上再怎么变化, 到底是人为可以操控的, 而进了围场里面, 一晃眼就能把人跟丢,底下的臣子们再怎么不靠谱,也不敢让皇上进去的。 谁知司祁转头就吩咐随行的内侍:“既然如此, 去将贵妃的狩猎服取来,伺候贵妃将衣裳换了。” “是, 娘娘这边请——” 林姝姝还想问什么, 可司祁已经同林澜说起其他事,她听了一耳朵, 也是关于北疆大营的, 为了避嫌, 她只好先走一步。 需要更换的狩猎装在围场外的帐篷里,是专门给皇上用的,轻易不会有人进来,狩猎服繁琐,林姝姝只自己穿了里衣,外面的则由落梅落萱帮忙,上襟下裙,仿照皇帝的狩衣来做的。 大奉建国百年,春猎也好,秋猎也罢,还从没有后妃跟着进围场的,司祁随提早嘱咐了一句,但底下人也来不及在两天内设计出一套适合贵妃穿戴的狩猎服,思来想去,只能仿着皇上那份,将尺寸改小,再适当调整行带位置。 为了方便,林姝姝将一头青丝束在一起,在脑后绑起一个高马尾,随便拿了支银钗固定,碎发便散着不管了。 即便如此,等她再出去,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了。 狩猎服与将士的兵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除了材质略有不同外,其余设计基本相似,就连手腕脚腕上的护带都是相同的,而内里的护甲则是由皇上私库所处。 林姝姝身子偏纤细,看着弱不禁风的,狩猎装也有些撑不起来,但因绑了马尾,一眼看来,多少是有些英气在身上的。 林澜已先一步离开,只司祁等在外面,见林姝姝出来,他微微颔首,意味不明地道了句:“不错。” -- 第98页 林姝姝也不知不错在哪儿,刚想问,司祁竟又是先走一步。 她无法,只好默默跟在后面,不知不觉中蹙起眉头,盯着司祁的背影,张张嘴,小声念了句什么。 围场入口就在不远处,左右有士兵开道,皇上贵妃到场,也宣告着本次围猎正式开始。 林姝姝能参加秋猎,皆是因为有司祁带着,司敏和张贵人就没那么好待遇了,两人远远在后面看着,张贵人性子腼腆,只在司敏同她搭话时说两句,其余时间多是不声不响。 司敏看林姝姝着装甚是眼热,巴巴地瞧着,可良好的教养让她提不出想要的话来,只能抿着唇,一点一点抠弄自己的手指。 她轻轻叹息一声,却听耳边响起一道略显陌生的声音。 回头一看,林家二公子一身戎装:“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可是有烦心事?若公主不嫌弃,末将可护公主入围场,于外围散散心。” …… 围猎开场,一如林姝姝所料,宫人将皇上的弓箭取来,只见司祁弯弓搭箭,伴随着弓箭的破空声,一阵欢呼声响起,地上接连响起三声重物掉落的声音。 林姝姝这时才看见,原来是三箭齐发,直冲半空中的雁群。 哪怕那些鸿雁是被人一齐放出去的,能一次打落三只,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要不是早见过司祁的准头,林姝姝敢肯定,她定是会没出息地惊呼不已。 司祁将弓箭交还给宫人,薄唇轻启:“且看我大景儿郎,各显神威。” 话音刚落,尘土飞扬,马蹄声震耳,诸多将士蓄势待发,不过片刻,围场外就空了大半。 等所有人都进了围场,剩下的人才有动作。 文臣及各位诰命只是来走个过场的,又或者入场的人中有自家子弟,就到后面找个位子坐下,看第一个收获猎物的能否是自家孩子。 司敏随着林澜进去了,张贵人小坐片刻,就回自己帐子了。 余下林姝姝和司祁绕去马场,挑了两匹马。 司祁看林姝姝又挑了一匹小白马也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叫人把他先挑的那匹黑马带下去了。 片刻,林姝姝回过头来:“皇上,我挑好了!” 她有点小兴奋,匆匆交待了一句,就小碎步跑到漂亮的小马前。 她挑的是匹小母马,才一岁半,性情温顺,见她伸手,还主动凑上来蹭了蹭。 林姝姝正思考着如何上马,只觉颈后一阵温热,突如其来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的瑟缩,同时快速闪躲。 司祁想捏她后颈来着,不料贵妃反应如此之快,心头稍感惋惜,但这并不妨碍他正色着,风马牛不相及地提了句:“贵妃可知矜持二字?” 林姝姝皱着眉:“约莫是知道的。” “那就好。”司祁忽然凑近,几乎一字一顿,“朕希望,姝姝能知矜持,懂矜持,人前马上,多多少少注意些。” 不等林姝姝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司祁转身上马,动作轻巧,不过眨眼间,他已在马上端坐。 林姝姝:“这马……”不是给她准备的吗? 司祁拉紧缰绳,将马儿控制在手中,然后递出一只手去,躬身向下:“来。” 林姝姝顿时晓得了,连带着皇上刚才那番没头没尾的话也明白了,难怪这人又是矜持又是注意的,原来是要与她同乘,又害怕那日帐中一幕重现。 她一时有些无语,搞不懂一个大男人,怎比她还要扭捏。 但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无法明言的窃喜,眼珠一转,不觉计上心来。 “有劳皇上啦!”林姝姝笑着,将手递上去。 很快,她身体一轻,林姝姝尚未回过神,她背后已出现明显的温热,便是隔着猎服,两人的体温仍透过去,互相传递着。 她赶紧收拾好情绪,第一时间将双手环到后面,正好能将司祁的腰腹圈起来,再先发制人:“我好怕掉下去!” “……不会掉。”在林姝姝看不到的地方,司祁整个人都是僵直的, 曾几何时,他只觉贵妃的触碰叫人厌烦,何曾想过有天,他竟会因林姝姝的靠近而手足无措,甚至生出某些异样的心思。 他清了清嗓子,主动扶住林姝姝的腰肢,道一声“坐稳”,一拽缰绳,马匹飞奔而出。 到底是要顾念着安全,司祁没打算往深处去,且在他之后,还有数十御林军跟着。 等进了林子里,司祁慢慢松开缰绳,一点点教着,叫林姝姝来控制白马:“对,就是这样……别怕,朕在后面呢。” “往左面拉缰绳,低身——” “就跟上次教你的一样,随你心意来,不会有事的……” 上回两人去狩猎,林姝姝有过骑马的经验,只是那时有司祁在下面牵马,她只学了学驾马的姿势,这回换成她上手操作,难免有些胆怯。 然而耳边的声音沉稳温润,让人莫名心安。 过了开始的手忙脚乱后,林姝姝逐渐有了经验,动作间也少了些生疏,摸索出点心得。 她心下一紧,竟一拉缰绳,又将速度提高了许多。 司祁感到惊讶,但没有说教,只是由着她玩闹,偶尔帮忙控制一下方向,避开杂乱的枝丫。 七天围猎,入场者身边都有帮忙收拾猎物的内侍,打到的猎物挂上牌子,由内侍送出去,记上数量,就可以交给厨子们料理了。 -- 第99页 九月天稍热,死了的猎物没办法久存,抓紧料理了,还能防止浪费。 而在围猎结束前,基本不会有人提前出围场,因为一旦出场,就没有再入内的资格了。 围猎结束后,以猎物数量为基准,排出先后名次,若有谁打到大型猎物了,则另有赋分。 既然其他狩猎者不会提前出围场,林姝姝和司祁也入乡随俗,什么身后玩够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司祁也多次弯弓搭箭,他不拘猎物大小,半人高的成年公鹿也要,巴掌大小的鸟雀也要,留下自己吃的,剩下的也送出去。 于是,守在外面的大臣们不时听见马匹奔腾声,紧跟着就是内侍的大声传报—— “皇上猎野鸡三只!” “皇上猎母鹿一头!” “皇上猎……” 大家都是有见识的人了,闻声也波澜不惊,最多是转头跟同僚称赞一句:“皇上圣明。” 先不谈猎场外,围场内部,林姝姝两人也曾撞见过其他参赛者。 而这么多人在场内狩猎,不过两天时间,外围就看不见什么动物了。 林姝姝和司祁商量后,决定往深处走走,不求狩到多少猎物,好歹不能饿肚子吧。 他们后面的御林军已经换了四批,原本的小白马也换下了,只从头到尾,两人都是同乘一匹马,林姝姝自觉马术有所精进,提出想自己试试。 谁知司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义正言辞:“不行,林子里危险许多,朕不放心。” “哦——”林姝姝应了一声,假装忘记了男人前两天的刻意躲避。 大概是习惯成自然吧,两人单独相处得多了,司祁也摸索出一套让他舒服的相处方式。 他想同林姝姝亲近,但又不想亲密,犹犹豫豫的,在碰与不碰之间反复横条,偶尔牵牵手,他嘴上不说,面皮上却是掩不住的欢愉。 林姝姝也不挑破,因着她那点私心,甚至还似有若无地主动一二。 就像现在,两人要往林子深处走,林姝姝就松开了缰绳,由司祁掌控,她自己又不肯安安静静的,随手抓一把树叶,往天上一撒,落得两人满头叶子。 “皇上看,好漂亮诶!” “……”司祁实在看不出哪里漂亮,敷衍地应和两声,“好看好看。” 你高兴就好。 林姝姝又说:“能跟阿祁一起欣赏,这一定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候。” “……嗯。”司祁手指一紧,“你喜欢就好。” 林姝姝假装感觉不到腰上忽然收紧的力道,时有时无地跟他聊着天,无人注意处,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到了半山腰,为了防止再无猎物,司祁想着先打几只兔子,注意着不伤到要害处,还能圈起来养几天。 林姝姝没有意见,只跟在司祁后面捡漏,他们碰见一窝小兔子,林姝姝一时心软,就放过了兔子一家。 护卫的御林军都散到周围,本是想帮皇上探查道路的,谁知脚下大地一阵震动,与之响起的,还有慌乱之极的呼喊:“皇上快走!” 话音刚落,对面的林木忽然断裂,仓皇逃窜的御林军从中出现,而后两人高的黑熊腋露出真面目。 听见动静的人已经全部赶了回来,但左右不过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妃,对上一头丛林霸主,压力倍增。 司祁来不及追究为何半山腰会出现黑熊,第一时间下令:“所有人,走!” 林姝姝呼吸全乱了,她腿脚发软,站在原地完全动弹不得。 司祁余光扫见她的状态,一咬牙,只能以身试险,把黑瞎子往相反的方向引,同时大喊:“保护贵妃!” 有两个羽林军已经负伤,为了防止血腥味引来其他大型动物,忍痛将伤口扎起来,匍匐着躲到树木或者石头后面。 剩下几个分出一部分去保护林姝姝,剩下的一部分则远远缀在司祁周围。 现场一片混乱,司祁根本没有时间指挥,以他为首的,不断在林子里绕圈,将黑熊耍的团团转,不知撞断多少树木。 跟着司祁的御林军想上前,又怕将黑熊激怒,只能时不时骚扰一下,尽量分担皇上的压力。 “快去叫人!”饶是司祁,在没有适手兵器的情况下,也不敢跟黑熊硬碰硬,只好叫人出去求援。 在几人的通力合作下,总算有其中一个掏出黑熊的追击。 这头黑瞎子活了不知多久,一身皮毛又厚又硬,射出去的箭根本伤不到它,反而因为再三骚扰,叫它越发狂躁起来。 有人性子急了点,一咬牙,竟提着刀直接砍上去。 “吼——”那刀正好砍在黑熊腋下,黑熊奋力一甩,直接将人打飞,撞到树才重重摔下。 本就不多的人又少了一个,便是司祁也皱起眉头,他说:“不要再动手了,尽量避开正面冲突!” 几人或左或右地避着,黑熊被惹恼,怒吼一声,忽然奔着一个人冲去。 司祁瞳孔骤然紧缩,只见黑熊直冲的方向,林姝姝正被其他人护着逃开,他顾不上其他,只能虚空一踏,借着冲力先一步越过黑熊。 “躲开!”他大喊一声,从天而降,将林姝姝直接扑到,但也恰好避开被黑熊击飞的树干。 “吼——” 匆忙间,林姝姝伤到了脚,她脸色一白,因为剧痛,连呻|吟都发不出来了。 -- 第100页 司祁不曾发现她的意外,正想把她拉起来。 而就在这一瞬间,林子里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四五个黑衣人从林子里跳出来,或拿弓箭,或拿刀戟,他们甚至无视了狂怒中的黑熊,不要命一般奔着司祁冲来。 “狗皇帝拿命来!” 箭矢迎面而来,司祁抱紧林姝姝往侧面一躲,下一刻,另一个人已经拎着到披上来。 剩下的御林军自顾不暇,紧急之下,有人以身挡熊,总算让其余人脱身,前去帮助皇上。 刺客人不多,可架不住都是不要命的。 黑熊的嘶吼犹在背后,还有同僚的哀吟,一人帮司祁当下利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长戟紧跟着刺过去。 司祁始终不及起身,就只能狼狈地躲着,看见迎面刺来的长戟,他一咬牙,迅速背过身去,将林姝姝整个护在身下。 林姝姝从来不知道,原来兵器入肉的声音如此刺耳。 鲜血自伤口处喷涌而出,滚烫的血珠溅到她脸上,她只觉眼前一片血色。 司祁因右肩受伤,动作不觉慢了半拍,而就这眨眼的功夫,一支箭从侧面射来,正中他的左肩。 双臂接连受伤,他双手无可控制地失力,就只能由着林姝姝从他怀里挣出去。 五个刺客倒下了三个,剩下两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司祁余光瞥见脚边的砍刀,盯着冲来的刺客,脚下用力,狠狠踢在刀柄上。 “唰——”凌空飞起的砍刀直插胸口,对方瞪大眼睛,轰然倒地,至死仍不瞑目。 只剩最后一人,以及一头因接连受伤而彻底陷入癫狂的黑熊。 司祁正想挣扎着站起来,呼听林间传来:“护驾!来人呀,快护驾——” 数不清的人从林子里窜出来,留在围场外的驻军还未赶到,此时赶来的,全是入场狩猎的士兵或世家子弟。 而在最前拉满长弓的,正是霍震煜和林澜,两人一左一右,专门打造的长工拉满,玄铁箭矢飞出,直直入了黑熊双眼。 “吼吼——” 一把染血的长戟紧随其后,锋利的戟尖插进它的脖颈,震天嘶吼后,黑熊轰然倒地,它身体不住痉挛,却无法重新站起。 再回头,司祁右肩上的长戟已经被他生生拔出,他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不过喘息间,他膝盖一软,重新跪倒。 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记着身下的林姝姝,使劲扭了一下腰腹,避开现成的肉垫,重重摔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司祁:实不相瞒,朕已经开始期待贵妃的谢礼了 二合一,差了一千明天补 第50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天 围场外援兵姗姗来迟, 等贺将军带人赶到时,黑熊已咽气,最后一个刺客因及时卸了他的下巴, 半死不活地留了一命。 剩下几个已经死掉的刺客被贺将军带走,受伤的御林军也各自妥善医治。 唯有伤情最严重的皇上,叫一众人好半天拿不定主意, 本来还能向贵妃娘娘请教一二的, 哪料林姝姝比司祁还不如。 司祁还能撑着最后一口气,有气无力地交待了:“叫何院首来, 莫要让旁人接近贵妃。”随后眼睛一闭, 彻底不省人事。 而林姝姝早在司祁跌倒的那一瞬就昏了过去,只有指尖死死揪住司祁的衣角, 旁人想将她拽开, 却是半天掰不开手指。 最后还是林澜提出:“不然把皇上的衣袖割断吧。” 底下人依言行事,然而衣袖刚断开, 本是昏迷过去的贵妃宛若受了什么刺激, 眼尾不住溢出泪花, 小声呜咽着,凑近了才能听清,她原来是在小声喊着“不要”。 等把司祁的另一面衣袖塞进林姝姝手心里, 她的啜泣倏尔止住了,一行人面面相觑, 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最后实在无法, 只能将皇上贵妃安置在一起,赶紧到山下营地, 放在同一张床上, 然后叫来所有随行太医, 于床左右,分别给二位看诊。 林姝姝身上并没有太严重的伤,她只是受了惊吓,心力交瘁之下,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罢了。 何院首帮她将扭伤的脚腕包扎好,手臂和小腿上的擦伤上好药,端详片刻,放弃了继续包扎,只在空气里晾着。 然另一边,剩下几个太医看着皇上的伤势,半天束手无策。 好不容易等何院首给娘娘看好了,赶忙把人请过来:“大人,皇上肩部失血过多,且伤口内有铁屑,臣等不好处理。” “皇上许是受了黑熊碰撞,胸口青紫积淤,臣等不敢挪动,还请大人赐教。” “皇上……” 司祁身上的伤远比明面上看着要严重,只嵌进伤口深处的铁屑,就让一帮人好生清理了多半天。 等把伤势较轻的御林军喊来,刚才在林子里一片混乱,各人仓皇逃着,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被黑熊伤到。 保守起见,只能暂时避免移动,等给司祁前后上了夹板,这才能放心清理其他伤处。 何院首眼神不好,就举着灯台在侧,一点一点地教学生清创,长时间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场的太医换了个遍,总算将皇上肩上的铁屑全部剔出去了。 伤口清理到一半时,林姝姝就醒来了。 底下的宫人本想请她去旁边休息,可林姝姝根本不同意,她抱膝坐在床脚,一动不动地盯着诸位太医,再从缝隙里窥见司祁。 -- 第101页 何院首给他服用了麻沸散,效果却不如想象中那般好,司祁还昏迷着,但有人碰到伤处,也会不受控制地痉挛。 林姝姝亲眼看见,手指长的镊子钻进血肉里,在其中用力拨动,好半天才能夹出一小片细碎的铁屑。 司祁意识不明,几次疼得弹起来,又被喊进来的侍卫按下去,从头到脚,不给他半分动弹的余地。 这般场景只是看着就眼热,何况是亲身经历呢。 等把右肩的伤口处理好了,左肩的箭矢更难。 箭上有倒刺,死死地抓在肉上,拔出只会将创面扩大,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将箭从肩膀上贯穿,箭尾被血浸透,叮得一声坠在地上。 何院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快速上好伤药,然后徐拿着专用的针线,将伤口缝合,包扎,再固定。 一切水到渠成,倘若忽略掉司祁身上身下的泥污和血渍,未尝不可夸赞何院首医术之精湛。 而此时—— 林姝姝死死咬着牙关,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颤抖不停,指甲快要印进掌心,她只觉心口一阵阵抽疼。 待太医退下,不过一晃眼的功夫,再回头,只见贵妃娘娘凑到了皇上身边,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林姝姝小心翼翼地避开司祁身上的所有伤处,又小心翼翼地把对方的手指握到手心中,半晌长长舒出一口气,紧跟着就是豆大的泪珠,宛若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个不停。 落梅以为娘娘是受了惊吓,准备了安神的汤药,谁知林姝姝看也不看,反而哑着嗓子说:“去打一盆热水来。” “啊?”落梅不解,问她是做什么。 林姝姝之后就不肯出声了,自然也没有回答。 片刻后,落梅把热水端来,林姝姝探出半个身子去,把床头的绸缎用热水浸透,她抽抽搭搭的,眼泪还没擦干净,就这么模糊着视线,笨手笨脚地给司祁擦拭手脚。 先擦脸,露出俊朗的面容,可林姝姝一眼看见他煞白的唇色,好不容易将要止住的泪又一次决堤。 要问司祁是什么叫他这么快醒来,贵妃的人造小溪一定要占最大功劳。 他清醒的时间不长,只困难地抬着手,给林姝姝擦了擦眼泪,低声说了句:“别哭,我没事……” 等到了晚上,司祁不出意外地发起高烧,在外值守的太医们又是换纱布又是煎药,直到天蒙蒙亮时,方才等到皇上热度稍退。 在此期间,林姝姝寸步不离,拿着温帕子,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给司祁换一块,或者拿自己冰凉的手心贴在他小臂上,低声碎碎念着什么。 因伤势过重,司祁足足睡了三天,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便是贵妃跟着守了三天。 张贵人和司敏先后来过,是想接替林姝姝的活,在皇上旁边照顾一二的,林姝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不管是谁在,她都不肯走。 整整三天,她彻夜不眠,只在正午人多的时候小睡两个时辰,防止晚上熬不住,没办法在司祁发热的第一时间发现。 几天下来,众人只觉得贵妃娘娘瘦了一圈,林姝姝也没什么心情梳洗打扮,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其余就实在没心思了。 直到司祁彻底清醒,他睁开眼睛后,先是感受了一下身体各处的伤情,然后才往四周看。 在看清林姝姝模样的瞬间,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见的:“姝姝?”贵妃一改往日娇俏,可怜兮兮的,活像个刚死了丈夫的小寡妇,眉眼低垂,一身素白衣衫,难免让人往不好处联想。 林姝姝才从何院首那里得了肯定,何院首说:“皇上伤口已无大碍,只需好生养着,多半不会出差错了。” 几日提心吊胆,长久提着的心可算落下去。 林姝姝无法想象,若是因为她,害得司祁因此出什么问题……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给司祁倒了温水,又帮他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忙活了半天才坐下来,她细声问:“皇上觉得好一点点了吗?” 司祁没办法点头,便说:“好一点点了。” “皇上疼吗?”林姝姝的声音又低了一度。 司祁故意学她:“皇上不是很疼。” 却不知这句话戳到了林姝姝哪里的痛楚,话音刚落,她的眼眶倏地红了,不过顷刻,她已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疼。”林姝姝一双漂亮的眼睛被揉得通红,两只手背皆是湿乎乎的,眼泪顺着指缝漏出来。 司祁看得心疼,又有些哭笑不得:“朕还没喊疼呢,你怎就这么娇气?朕叫人给你拿些止疼的药来,你不许多吃好不……” “我是替你疼!”意外的截断之语,叫他骤然失声。 林姝姝磕磕巴巴地说:“我替你疼,皇上,我替你疼好不好……呜你要是觉得疼,你就咬我,我帮你分担好不好?” 说着,她把手伸出去,手腕放在司祁嘴边,保证他一张嘴就能咬住。 林姝姝也不知是哪里难受,她听不得司祁这种无甚在意的话语,情绪失控,竟一头扎过去,整张脸都藏进司祁掌心中。 滚烫的泪珠很快在手中蔓延,司祁手腕颤了颤,却没把手缩回去,而是由着她发泄,好半天才低声哄了一句:“乖,我不疼。” “莫哭了,姝姝可真是……哭得我心都碎了。”他调侃一句,眸子里的情绪奋力翻涌。 -- 第102页 难为司祁这个时候还能抬起手,他捏住林姝姝的下巴尖尖,却不能多大的力气,全靠对方配合,才叫林姝姝整张脸蛋露出来。 他费劲地抬起头,又用手把林姝姝往下带了一点。 司祁弯了弯眼睛,指尖在她唇上仔细描摹了一遍,见她没有抗拒的情绪,终不再忍耐。 双唇相碰,皆带温凉。 不知过了多久,司祁身体脱力,脑袋摔回床上,他问:“讨厌吗?” 林姝姝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木木地摇了摇头,怕表达不清似的,还偏要补充一句:“不讨厌。”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司祁闷闷地笑着,动作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他一龇牙,再不敢妄动。 林姝姝定定地看着司祁,后知后觉地脸上一热,但她也只是抿着唇,不曾后退半分,甚至在几度迟疑后,愣愣地问了句:“还要继续吗?” 作者有话说: 皇上:亲一下,不过分吧 第51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一天 司祁终是忍不住了, 便是伤口震得生疼,仍止不住他的闷笑,连带着闷闷的咳嗽, 直到林姝姝赤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他才终于知道收敛一点。 “抱歉, 我不笑了。”司祁说, “继续的话……可以吗?” 林姝姝以实际行动给了他答复,她拿袖子蹭了蹭湿漉漉的眼泪, 尚在抽噎着, 便慢慢低下头。 这一回,一切尽是她在主动。 林姝姝的鼻尖在司祁鼻梁上贴了帖, 然后缓慢向下, 直至双唇再次接触在一起。 司祁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确有其事。 他总觉得有点软乎乎的东西在他嘴角舔了一下, 却不等他细究, 那点新奇的触感就消失不见了。 而林姝姝也直起身来, 她搓了搓双颊,声音里还含着颤意:“我给皇上喊太医来。” 说完,她先逃一步, 不管司祁如何喊,都不肯回头。 直到太医再次给皇上看过诊, 留了一碗刚煎好的药, 林姝姝坐在床边,笨拙地给他喂药, 不时拿手帕给他擦一擦下巴上流出来的药汁。 她低垂着头, 忍不住问:“皇上明明可以先走的, 怎偏要护着我?还有那几个刺客,如果不是我拖累,皇上肯定不会受伤。” 她是亲眼见过的,明确晓得皇上的功夫有多好,哪怕那些刺客在数量上占据优势,但不交手,谁也说不准鹿死谁手。 林姝姝想,若不是为了救她,司祁不会在地上起不来,又或者在刺客冲上来时,只要稍微一躲,怎么也不会落得满身伤。 司祁说:“朕总不能让一个弱女子挡在前面,这合适吗?” 林姝姝摇头:“可你是皇上,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若我能厉害一点,若不是你救我,皇上,我是不是欠你一条命?” 林姝姝最知生命的珍贵,她很难想象,被人舍身相救是什么样的,这人要将她放在何等重要的位置,才能在生死之前毫不犹豫,全然不顾己身。 看她有些钻进死胡同里,司祁轻叹一声:“姝姝。” 林姝姝抬眸看过来,眼睛深处藏着数不尽的哀痛,司祁心口一滞,忍不住拉她坐到跟前来,要两人紧紧挨着才行。 “姝姝不是说,你我二人两情相悦吗?”他捏了捏林姝姝的虎口,微微凉,又软乎乎的,“如此说来,我舍命救你,不才对得起我们的感情。” 林姝姝不禁哑然,她想说没有,这都是骗他的,但对上司祁那双因伤重而失了不少神色的眼睛,她又说不出口了。 半晌之后,她点头:“是,我们两情相悦。” “那就没什么欠不欠的,是我心甘情愿,你不需要为此背负任何代价,也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压力。”司祁认真道,“这种事,便是再发生一次,我也会挡在你身前。” “天子一诺,重逾千金,姝姝,记住我的话,嗯?” “好了,我听何院首说,你这两天也没好好休息,乖,好好睡一觉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姝姝晕晕乎乎的,司祁不许她乱想,她便听话地放空大脑,被按在床上,乖乖的闭上眼睛。 只入了梦,在梦里盘旋了数日的黑熊消失,循一弯幽径,亭中早有佳人相候。 秋猎结束,后面的流程皆交与贺将军和林澜去办,综合搏斗场和狩猎场的成绩,选出前十的勇士,待回京后会有专人去找,再同他们商量西狄来朝比武事宜。 然后第十一至第二十的人做备选,排名再往后的,若有哪位将领看重其本事,也可协商着收于麾下。 幸存的那个刺客则是被先一步押送回京,阿布跟着一起走的,由他全权负责审讯,他临走前还立下军令状:“奴才定在十日内审讯出幕后主使。” 司祁心中隐有计较,把阿布喊来耳语几句,迎着对方震惊的目光,他静默不语,只说:“按朕说的去查查看吧。” 将秋猎的事安排好后,司祁可算能够安心养伤。 他胸口的淤血还未消去,暂时不方便移动,只好先在营地里休息,等稍微好一点了再回京。 参与秋猎的人员留下三分之一左右,剩余的文臣及其家眷,张贵人和嘉毓公主先走一步,还有一些世家子和兵士,也要各归各位,少在猎场添乱。 按照司祁的想法,他是想林姝姝也先回宫的,在他安排的时候,林姝姝没有表现出一点反对的意思。 -- 第103页 可等车马随行人员都安排好了,只等第二天就能出发,当天夜里,司祁床上多了一具温热的躯体,女子独有的甜香扑面而来,白皙细腻的手臂环在他脖颈上。 司祁一动不敢动,任由林姝姝将头埋进他的肩上,然后才响起呜囔囔的声音:“皇上,我不想走。” “皇上,我想照顾你,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没有赶你,只是……”颈间的湿濡叫他止语,司祁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贵妃还是个哭包。 或许,他是不是还当庆幸—— 贵妃只爬了床,还没把自己扒干净,强行来次圆房。 这天晚上之后,司祁可算吃了教训,再不敢提让林姝姝先走了,只有何院首来给他看诊的时候,连带着贵妃也多看顾着。 可便是这般在意着,林姝姝还是病倒了。 她积劳多日,又常有忧虑在心,见司祁状况渐好,这一放下心,忧思反噬,整夜发热的人就换成了她。 司祁好歹没自己照顾,索性喊了几个宫人来,前前后后的喂药擦拭,前后四五天时间,才把林姝姝养护得好一点。 而在这期间,他胸口的淤血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虽然皇上贵妃都病着,但长久留在围场总不是事,几个将军和太医凑在一起商量了小半天,决定将车马改造一番,还是请皇上回宫为好。 属于皇帝的车马本就宽大,如今更是扩大了一倍,里面放了两张软塌,供人躺下休息。 马车外赶车的位置也扩大了一倍,留两位太医守着,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回程路上,为了尽可能减少车马颠簸,赶车的速度放慢了许多,本来一日的路,生生拖延到两天,中间还在客栈休整了一晚。 秋猎的队伍终于抵达皇宫,太后早早得了消息,带着宫人太医等在宫门口,皇上刚一下来,她便落了泪。 那天在围场里发生的事,司祁明令封口,对外只说是黑熊和刺客前后夹击,全靠贵妃娘娘吸引黑熊注意,才让皇上侥幸脱险。 哪怕事实正好相反,但只有贵妃保护皇上的份,要是反着说了,先不论那些朝臣要闹成什么样子,只太后心里就不会好受。 司祁可是记着的,他的好姝姝用了多少心思,才让母后对她印象稍有改观,可不能因一次意外,就前功尽弃了。 是了,短短几天,林姝姝已经变成他的了。 太后看着皇上和贵妃双双下车,贵妃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伤,是远远不及皇上悲惨的,但想到贵妃也为皇上引过黑熊,她便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了。 恰巧林姝姝咳嗽了几句,太后投来关切的目光:“贵妃身子可还好?找太医常看着点,天气转凉,可千万别生了风寒。” “是,多谢娘娘关心。”林姝姝浅浅应了声。 太后又把她手底下几个细心的宫人分出去,三个给贵妃,三个给皇上,说什么也要等这两人身体大好再回仁寿殿。 司祁和林姝姝先后谢过太后好意,宫门口不宜久留,就先回宫梳洗歇息一二。 碍着外人在场,司祁也不好说去华清宫,最后只能先去自己寝殿,直到第二天清早,才想起到华清宫看看。 谁知他才起,就见寝殿里的内侍来报:“皇上,贵妃娘娘在外面等了约莫一刻钟了?” “嗯?还不快请进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司祁等不及,穿好鞋袜,披上一件外衫就往外走,才走没几步,就见林姝姝匆匆进来。 不等他开口,林姝姝先说:“我等了皇上一夜,皇上怎都不过来了?”她敛着眉,无端多了几分责怪。 司祁哪受得了她这幅模样,当即推脱说:“都怪宫人们没眼色,非要朕先歇一晚上。” “这样,我现在就跟你去华清宫……姝姝昨晚睡了多久?” 林姝姝不肯回答,故意转移话题:“我叫落梅准备了猪手汤,皇上去喝一点好不好?” 因皇上受伤,早朝也跟着停了,至少这半个月里,司祁都不用操心早朝,而本该在秋猎后开始的大选,也因故推迟,这少不得有朝臣不满,可皇上受伤,开了大选,又让谁来选? 除此之外,日常奏折大部分分给林相处理,剩下一些紧急或是极为重要的,才会送到司祁面前。 司祁已在华清宫住下,罕少会回自己寝殿,他批阅奏折,林姝姝就恹恹地侧卧在美人榻上,手里握着一柄小扇,偶尔扇动两下,吹拂得鬓角散发四扬。 自回宫后,贵妃是越发黏人了。 先前在围场,两人待在一起还能说是照顾皇上,可回了宫,自有数不清的宫人们看顾,如何还用林姝姝整日陪在司祁身边。 这么一看,越发能看出贵妃的变化。 林姝姝一直有轻微的咳嗽,隔三差五就会发一次小热,殿里的宫人们操心,司祁也跟着心急,但何院首说,这都是因为娘娘亏空了身体,除了慢慢养着,急躁不得。 除了不舒服的时候,她总要跟在司祁左右,倒也不求着说话或者一起做什么,只要在视线范围内就好。 白日黏在一起,晚上也要睡在一张床上,倘若司祁表现出丁点不情愿,她总能敏感地发现,默默躲在一旁,没有皇上亲自赔礼哄人,她能在角落里躲上一天一夜。 骄纵,又惹人怜。 -- 第104页 司祁之前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不算上心,就一直没多琢磨,如今两两对比着,他才发觉异处。 以前的贵妃听话吗? 至少在司祁这里,是足够听话的。 可就是这份听话,总有种逆来顺受的敷衍,她不会反抗,不会说喜恶,向来是司祁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故意讨好,也没有意外激怒,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倘若司祁没有动心,他是喜欢这般行事作风的。 无奈人算不算天算,他算计着林家的基业,谋划着将林相罢官发落,偏喜欢上了人家闺女。 而现在,林姝姝仍旧听话,但对上司祁,显而易见地少了些拘谨和恭顺,甚至都敢反过来管束他了,但有不允,便是娇嗔试泪,要不就装模作样地叹气不止,叫人再说不出半句不行的话来。 这份灵动,是司祁怎么看怎么觉得欢喜的。 就像现在,司祁是要去南书房接见林丞相的,可林姝姝才听了,就说:“皇上再歇息几日吧,政务总是处理不完的,皇上好歹等右肩的伤好利落再忙。” 她本就不高兴司祁带病批阅奏折,还是司祁好说歹说的,她才愿意陪他做两个时辰的公务。 结果只是一时不察,司祁竟连朝臣都要接见了,若在往前动一动,是不是连早朝都要恢复了? 司祁说:“朕只是跟林相说一点事,无碍的……诶!” 林姝姝也不跟他争辩,看他实在想出去,索性从小榻上爬下来,光着一双玉足,屈膝跪在桌案前:“那好吧,皇上尽管去就是,臣妾就在这跪着,等皇上什么时候回来了,臣妾什么时候起来。” 入了秋,天气越发寒凉,这间屋子又在阴面,地上已经有了凉意,林姝姝本就不习惯跪着,膝盖才碰到地面,就觉出底下的不适。 作者有话说: 姝姝(拿刀比划脖子):听不听话! 皇上:…… 不好意思有事迟到了 本章留评补偿小红包叭orz 感谢在2022-06-08 23:49:22~2022-06-10 00:4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z粉升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z粉升天、玉娇龙 10瓶;mhiveibn 9瓶;云琉 3瓶;安咻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二天 “你说你, 不去就不去,好好说话不行吗,现在知道喊疼了, 朕就不该管你……”窗台下,司祁弯着腰,已经絮叨了好半天了。 林姝姝靠窗坐着, 裙摆掀开露出两条光洁的小腿, 一路蔓延着,却被膝盖上两块丑陋的红肿打断。 林姝姝在地上跪的时间不长, 左右也就几句话的时间, 却耐不住她皮肤娇嫩,一点磕磕碰碰都能留下明显的痕迹。 而且为了让司祁在意, 她跪下时还故意用了点力气, 咚得一声,她不疼才怪。 司祁只能妥协, 赶紧扶她起来, 又把她搀扶到榻上, 看了她一眼,直接上手将她的裙摆掀起来。 他心里有分寸,裙摆才到膝盖靠上一点点就停住了。 若是以前, 林姝姝难免会有些不自在。 可这几天相处下来,她不仅不觉得不好意思, 还翘了翘脚趾, 在司祁手上轻轻蹬了一下。 等司祁看来,她才摆摆手, 讨好地笑笑, 道一声:“疼。” 顿时, 司祁什么旖旎的心思也没了,他皱起眉:“哪疼?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叫何院首过来?” “不用啦,皇上给揉揉就好了。”她眨眨眼,双腿一弯,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事。 司祁理智上明白,情感上却怎么都没法放心,到底还是差人拿了药酒,把手搓热,才在林姝姝双膝上按揉。 多亏他最近伤势养的不错,双肩上的伤口基本愈合了,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能处理折子,当然也可以给贵妃揉搓淤肿。 但体贴是一回事,说教也不能少。 最后还是林姝姝舍不得他长时间用手,把他双手抱起来,搓揉和说教才一起停下。 林姝姝笑说:“皇上好厉害,才这么一会儿,我竟一点都不觉得疼了!” “你啊你——”司祁拿她没办法,只好跟着一起笑。 两人坐着说了会话,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林姝姝近来胃口一般,喝了一碗汤,吃了两块点心就有些饱了,她怕司祁又说她,就拿着筷子来回拨弄一截油菜。 司祁看过来她就咬一点,视线收回了,她再把菜叶吐出来。 她是认真糊弄,反正也没叫司祁发现了。 用过午膳,两人一齐午睡,直到午时三刻才双双醒来,去前院转一圈,全做醒盹了。 自跟贵妃黏在一起后,司祁对林姝姝明显是在意了许多,此时看她院子里空落落的,就觉得不好。 “等明天把内侍司的人叫来,这院子总该好好打理,现在还有点绿叶,等到了冬天可不是更空了。” 林姝姝没什么想法,司祁说了,她就应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要是皇上常来,就可以按照我们两人的喜好布置,别光听我的了。” 两人的喜好。 司祁想,这话说得好,朕爱听。 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表现在举动上,便是亲自叫人把贵妃的躺椅搬来,陪林姝姝在廊檐下趟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屋里。 -- 第105页 本是挺高兴的一下午,偏总要有些人跳出来,惹人厌烦。 落梅来送刚洗净的果子,看皇上和娘娘正说笑着,她脚步微顿,将嘴边的话咽下去,谁知林姝姝看出她的犹疑,把人喊住问:“是有什么事吗?” “娘娘,是……林媛想见您一面。”落梅犹犹豫豫的,还是把话说出来,“她就在殿外,不知您如何打算。” 人都到了外面了,林姝姝也不好说不见,索性撑起下巴:“那就叫她进来吧。” 司祁早忘了林媛是谁,不禁多问了句:“是谁?” “之前家里送来的,算是我的一个表妹吧,想着放我身边支使着,做什么事也方便。” 林姝姝停顿片刻,忽然又说:“我这表妹早听闻皇上年轻俊美,又身居高位,文武双全的,崇拜甚久。”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司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后背一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司祁往林姝姝那边凑近了坐,拉着她的手,细细摩挲着。 片刻,他才将林姝姝微皱的眉头抚平,也不知是否走心,说:“崇拜朕的可太多了,可没办法,朕只喜欢姝姝,身边只想留你一个。” 林姝姝打量着他的神色,却半天看不出真假,轻笑一声,不再深究。 没过多久,林媛就被带进来了。 林媛在宫里很是受了一番搓磨,从行宫避暑回来后,林姝姝一直没见过她,极罕见地想起来,也只是问上一两句,知道人还活着就够了。 这次她去龙虎山围场,前后也有半个多月没关注过林媛了,要不是她主动跳出来,林姝姝还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 现在看着,林媛早没有了之前的矜贵端庄,一身暗色的宫服,头上也没什么饰品点缀,眸子里也是死气沉沉的。 见了人,她老老实实跪下请安,主子不开口,她也不能提前吱声。 林姝姝无意刁难,很快就喊了起,她问:“你找我何事?” 林媛低垂着脑袋,嗓音喑哑:“奴婢求娘娘救命。” “哦?”林姝姝不解,“本宫记着你就在后面打扫院子,有什么会跟救命牵扯上的吗?” 林媛不语,只将一双手伸出来,与此同时,她重新跪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求娘娘开恩。” 只见她双手上全是茧子,十指根部的水泡破了又生,生了又破,有几个没处理好的,已经化了脓。 她想诉苦,想告状,但话到了嘴边,尽化作泪珠子,全靠咬着嘴唇才抑住呜咽。 曾几何时,她也是在家里作威作福的小姐,上门提前的虽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也衣食无忧,嫁进去也是一辈子不用受苦的。 她以为凭她的才貌,怎么也能在宫里博得一席之地,哪想皇上于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便是多看一眼也无,徒留深宫,全然看不见希望。 看她哭的伤心,林姝姝一时无言,沉默片刻,望向司祁,又指了指门框。 司祁很快意会,却有些好笑,抬手在她耳尖捏了一下,方才起身下去,拍了拍衣襟,听话得去外面避一避。 他大步从林媛身边走过,林媛抬头,只看见皇上衣衫的一角明黄,不曾分给她半分余光。 她心口一痛,直到此刻,方彻底死心。 等司祁离开,林姝姝让其他人也下去了,随后才问:“你想本宫怎么开恩?” 话音刚落,林媛迫不及待:“我想出宫!奴婢想出宫!” 迎着贵妃探究的目光,她哭诉道:“奴婢知错了,都是奴婢动了歪心思,求求娘娘了,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放我出去吧,我以后再不敢再您面前讨嫌了。” 林姝姝放任她哭了许久,就在林媛快绝望时,她才开口说:“你下去吧,本宫会安排你出宫的,只出去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该明白的。” “明白明白,奴婢都明白,多谢娘娘开恩,奴婢以后再不敢生出多余心思,再不敢妄想了。”林媛喜极而泣,匍匐向前,对着林姝姝就是磕头。 “好了,你起来吧。”林姝姝打断道。 林媛还要道谢,林姝姝却有些乏了,她三言两语把人打发了,等屋里静下来,才觉额角发涩。 林媛出宫倒是简单,她不曾记录在册,出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等把林媛安排好了,林姝姝心里怎么也没法平静,犹豫了几天,终于还是找司祁说:“我想回家看看。” 司祁没有问她为何,很痛快得答应了。 只在转天就安排好了所有车马,唯一的要求是:“姝姝晚上可要回来,朕在华清宫等着你,可别让朕独守空闺啊。” 他来了句玩笑,眉眼看着,却是用了心的。 林姝姝忍俊不禁,正经说了声“好”。 待第二天大早,她早早出了宫,一路奔着林府,直到进了府上,她才知道—— 早在十多天前,林丞相和林夫人起了争执,虽然还是一贯的林夫人单方面输出,但仍把她气得够呛。 林丞相秉持着一贯的放任原则,想着等夫人冷静了,就什么都好了,却不料争执第二天,他刚从宫里回来,就听下人讲—— “夫人去承光寺清休了,还说、说……” “说什么?” “夫人还说,老爷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夫人什么时候再回来,若老爷一日认识不到错处,便不要去寻她。” -- 第106页 传话的下人也是战战兢兢,唯恐被林丞相迁怒。 谁知他说完了,林丞相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脸色阴沉,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退下吧。” 府上的下人们摸不准林丞相的心思,只能在日常行事上加倍小心,更慎重着,绝不在老爷面前提起夫人,小心翼翼好几天,府上的气氛越发沉闷了。 家里没有女眷打理,哪怕有管家在操持着,总会有些小变化。 就比如林丞相回家,书房里再没有刚温的银耳粥,回房后也没有人帮他更衣了。 他不是没有去承光寺请林夫人回来,但他的措辞一日不改,林夫人便是面都不露,几次无功而返后,林丞相也不去拿热脸贴冷屁股了。 林姝姝听完,问:“父亲和母亲因什么争吵,可有人知道?” 可惜,便是最受林夫人器重的乳娘都不知道,也没人能解答她的问题。 “好了,本宫知道了,留两个人在这,其余人该做什么就去吧。”林姝姝说,“等父亲回来了,尽快有人告诉本宫,本宫去见父亲一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0 00:40:55~2022-06-10 23: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ixing 10瓶;安咻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三天 林姝姝没叫下人去传信儿, 林丞相也就不知道女儿回来,直到傍晚时分,方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家。 而据林姝姝所知, 皇上近来不上早朝,朝后也就不会有朝臣觐见,林相虽然要进宫处理奏章, 但半天就能出来, 这一出就出去一天的,也不知他去了哪。 林丞相才回府, 就有下人来禀报, 说是贵妃娘娘等了一天,中午上了些午膳, 娘娘也没用几口, 瞧着情绪不高的样子。 而他身后还跟着人,倒不是外人, 正是前不久才升任大理寺寺卿的云添。 林丞相对云添和林姝姝的事略知一二, 对此他没有过多插手, 只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但瓜田李下的,也不好让两人在府上碰面。 他止了下人说话, 回头道:“你林大哥前两天就说想见你一面,既无事, 你就先去他府上看看吧。” “是, 学生明白。”云添识趣地答应,“麻烦老师替学生给贵妃娘娘请安, 学生就先去了。” 目送云添离开的背影, 林敬之才去问林姝姝::“贵妃娘娘当下在何处?” 说曹操曹操到, 但凡林姝姝走得再快一点,便少不得和云添见上一面了。 她走得急,到林丞相跟前时,面上有些发白,不等林丞相行礼,她先一步福身:“给父亲请安。” 林敬之侧身避让了一下,却没能彻底避开,只好受了半礼,也无奈应了林姝姝的潜在之意—— 既是女儿见父亲,便没有外臣与后妃的拘谨了。 林敬之关心道:“听下人说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我叫厨房给你蒸两个蛋羹来,好歹垫垫肚子。” “我叫人去桥头的点心铺子给你买些糕点,你不是最喜欢他家的如意糕和糖蒸酥酪,这个时间也不知还有没有。” 一边说着,他叫来小厮,打发人赶紧去买。 若不知早知晓林丞相背地里做的事,眼前一幕,怎么也该是一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家庭画面。 林姝姝很难对林丞相的作为做出评断,若从家国公理来说,不管是他以权谋私,还是窥伺皇权,无一不是在律法之上践踏,祸及全家也不过按律处置。 但要从私人关系来讲,亲亲相护,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如果不是她替代了贵妃的位子,谁也说不准林丞相能走到哪一步,至少不该是这一年,或者是这几年就落马。 迎着林敬之暗含期待的目光,林姝姝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最后只能说一句:“有劳父亲了。” 林敬之是想让她去承光寺看看林夫人的,要是能把人劝说回来更好,但夫妻间的争执,他也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林姝姝说:“父亲若是有空,不如跟女儿聊聊吧。” 她不卑不亢地看过来,面上没了笑模样,联想到两个时辰前知道的消息,林敬之心头一沉。 他沉默一瞬,很快坦然笑道:“行,你我也许就没坐下聊天了,去后院的亭子如何?” “去书房吧,女儿这半年身子不怎么舒坦,总对一些花粉过敏,想必父亲也听说过吧?” 林敬之确实听说过,但因没放在心上,刚才也就没想起来,如今被点出,难免感到尴尬。 “是我忘记了,书房好,就去书房吧。”他讪讪说着,“赶明儿我找人把后面的花园重新休整下,把花都移除了。” 说了没几句,两人就到了书房。 府上有两个书房,一个在主院里,一个在出了主院往北走紧挨着的地方,林敬之平常多在主院办公,今天却带着林姝姝去了另一个书房。 林姝姝曾了解过一些,见状也没说什么。 进了书房,有小厮上了茶水,两人相对而坐,却又是许久无言,也不知各自在考量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姝姝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委婉了,索性直言:“父亲可知,林媛被我送出宫了。” -- 第107页 “下午听说了。”让人意外的是,林敬之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谴责,仔细看着,还有些不以为然。 他甚至主动讲出:“上回你大哥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也无需放在心上,林媛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 坦白讲,林姝姝是看不出她爹在想什么的,到底是因为看出林媛不堪重用,还是真的考虑到她与林夫人的意见,又或者两者兼有,才放弃让林媛在宫里。 她心里有疑,也就直白问出来了。 林敬之但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不打算解释。 林姝姝也不强求,话音一转,又问:“那父亲可能告诉我,大哥说的那些事,到底是什么吗?” “再或者说,前段时间围场刺客,可与您有关系?” 此话一出,饶是林敬之也被吓了一跳。 他眼睛一瞪:“胡说什么呢你!”亏得他提前把人支开了,不然让旁人把这话听去,传来传去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子。 林姝姝自知失言,摸了摸鼻尖。 但她确实想知道围场意外的真相,想来想去,也只能往林丞相身上联想,同时也有些不解林二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不料林敬之的反应格外激烈:“你先别管我之前做了什么,围场一事真的与我无关。” 看林姝姝不大相信的样子,他又说:“你只管安心就是,皇上便是查,也查不到林家头上。” 林姝姝听出几分言外之意:“那父亲可知道秋猎会出事?” “……”这一回,林敬之终是沉默了。 林姝姝会被刺杀牵扯,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也是因此,林夫人与他彻底闹翻,什么道歉都不管用了。 “……是谁?” “你不要管这些事,跟你没甚干系。”林敬之起身,对着窗子站起,“我只能说,围场事故,便是我也无法干涉,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置身事外,不与其有任何牵连。” “那之前的事呢?大哥说皇上留有林家罪证,是什么?” “是贩盐。”林敬之坦言,“出事后,林家已经撤出来了,除了之前那些罪证,林家不会再有其他参与。” “只要皇上不想拼个鱼死网破,只之前那些罪证,还不足以让林家倾覆,至于之前的,那不仅是我的主意,我只能算是从犯,更多的,你就不该知道了。” “如今我愿意告诉你这些,也只是想叫你万事多留个心,便是真对皇上动了心,好歹别真把自己全部交出去,省的日后皇上翻脸,你身心受创,不值得。” “林家兴衰,尽在我身上。” 林家也算百年世家,自祖上出了一位探花郎后,便是一代代子孙往上爬,直到林丞相这一代,终于登上权力之巅。 直到幼帝掌权,林敬之舍不得才到手三两年的权利,一时蒙心,与虎谋皮,如今却是退无可退。 进还能搏上一搏,兴许可得一条生路。 若是退了,他自认与司祁早无旧情可言,那才是真的全家覆灭。 林敬之背着身,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宫里做你的贵妃,家里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便是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为父也会保你周全。” “那母亲呢?”林姝姝问。 “母亲同您伉俪情深,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您叫母亲怎么办?趁还有回转的余地,父亲真的不考虑回头吗?” 她说得简单,林敬之却没那么天真。 要说能让他再三顾虑的,除了林家百年兴衰,紧挨着的便是林夫人今下及百年。 想到林姝姝的话,他向来挺直的脊背一下子撑不住了,腰背一弯,无端沧桑了几分。 林姝姝还想说什么,林敬之转过身来,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好了,不用再说了,你让我再想想。” 林敬之不答应,林姝姝也没办法。 就像林丞相所顾虑的,她也不敢赌,以她和司祁的关系来赌,在她大义灭亲之时,司祁愿意留林家一条生路。 她还记着,上回当着司祁的面赌牌时,整个后宫妃嫔无一幸免,全被罚了个遍,就连她,要不是后来生病,只大字就不知要写到什么时候。 林姝姝同林敬之聊了近两个时辰,宫门即将落锁,林姝姝没办法再坐下去了,临走前,她斟酌着:“女儿与皇上近来关系尚可,若父亲改了主意,女儿定配合您,争取求得皇上宽恕。” “去吧。”林敬之说。 回宫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林姝姝听宫人说司祁去了仁寿殿,她心中烦闷,不想直接回去,便让落梅先走一步,要是碰上皇上回来,就说她去池塘边上喂鱼了,晚些时候给皇上带鱼吃。 旁边跟着的几个婢女被她的话逗笑了,三三两两的散开,有的先回华清宫,有的去池塘边准备鱼粮。 等林姝姝到的时候,池塘边已经支起了小桌,桌上茶点一应俱全,池边钓鱼竿和鱼粮皆有,宫人们怕贵妃娘娘夜里看不清,还在左右点了一圈灯,暖橙色散开,别有一番温馨。 林姝姝没关心桌上的茶点,抓了一把鱼食,全洒进池塘里,池底的鱼儿接连跃起,在水面争先恐后地抢食。 喂过一轮后,她便把注意打到鱼竿上面。 等宫人帮忙穿好鱼线和诱饵,她便提着裙摆站到池塘边缘上。 -- 第108页 夜风微凉,林姝姝手里的鱼线四处乱甩,她根本没用心,也无所谓能不能钓上来鱼,全是在胡闹着玩。 但不管怎么说,这么吹了会风,她平静不少。 又过了一会儿,她把鱼竿放下,重新撒了一把鱼食,准备喊人来捉一尾鲤鱼,带回去给司祁烤着吃。 谁知背后林荫里突然传出幽幽的哭声,伴着莫名吹拂起的凉风,宛若午夜幽灵,忽悠忽悠地飘来。 林姝姝身体一僵,回神的一瞬间:“啊——”尖叫声划破夜空,惊起林间雀鸟,而尖叫声犹在。 宫人们从来没见过娘娘这般迅捷的动作,只见她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快速抱头蹲下,踱着鸭子步,吭哧吭哧钻到了桌底下。 贵妃小小一只,努力缩着身体,竟正好被小桌遮起来,连裙摆边边都没落下。 作者有话说: 姝姝: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 再关于林相,本章即全部心思,他或许也想过退,但后面还有人拽着,是谁等后面叭。 希望我写清楚了,对手指.jpg 我这个脑子,再也不敢碰权谋了,暴哭 第54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四天 宫人们原本是没有多怕的, 如今也被林姝姝把情绪带动起来,不知不觉凑到一起,肩并着肩, 瑟瑟发抖着。 还好落萱反应快,一拍脑门:“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娘娘出来!” 说完, 她快步走到小桌前, 手上提着一盏灯,半蹲下去, 谁料指尖刚碰上, 林姝姝又是一声尖叫。 而此时,林子里的哭声早就没有了。 说来搞笑, 作为在红旗下长大的新时代好青年, 林姝姝深刻追求科学,不信神佛, 只信鬼。 倒也不是真觉着这世界上存在鬼怪, 而是不受控制地觉得害怕, 尤其到了午夜,那是听也听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头顶传来熟悉的触感, 掌心慢慢在她头上摩挲着,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那人也不说话, 就放任林姝姝慢慢熟悉,再慢慢大着胆子抬起头来。 只见桌外, 司祁盘膝坐在地上, 嘴角濡着一抹笑。 宫人们早就退到旁边了, 林子里装神弄鬼的人也被护卫捉来,正被押在一旁,嘴里塞了一角帕子,呜呜呀呀地说不出话来。 司祁假装没有看见林姝姝眼中一闪而过的耻色,闻声问道:“天凉了,姝姝要回去了吗?” “……回。”林姝姝小声应道,下意识地起身,却忘了她头顶还有个小桌子,咣当一声—— “……”司祁简直是看呆了。 直到林姝姝受不得这委屈,索性一屁股坐下,哇一声哭出来。 司祁便是哄着她,也止不住唇齿间的笑:“好了好了,来人呀,快把这桌子挪开,看把贵妃给疼的……噗。” 他掐着林姝姝的腰,用力把人带起来,看她腿还软着,更是为自己谋福利,随手一带,就把人抱了个满怀。 “让朕看看伤到哪儿了?可别又撞坏脑子,再把事情给忘了……还疼吗?” 林姝姝从他怀里挣出去:“脑袋不疼,心口疼。” “啊?” “气的!胸口疼!”林姝姝龇牙,忍不住在司祁胸口推搡了一把,意识到旁人还有人看着,又不情不愿地凑过去。 夜已经很深了,天上点点繁星也不复之前的光亮,外面的宫人围了一圈,各自提着油灯,把里面照得透亮。 林姝姝眼尾还染着红色,没擦干净的泪珠将落不落地挂在眼角,鼻尖也因为哭泣而通红,双唇干巴巴的。 ——瞧着确实可怜。 司祁这样想着,心头怜悯顿增,也不计较林姝姝的小脾气了,好声好气地拉起贵妃小手:“都是我不好,让姝姝生气了。” “快让我看看,姝姝心口好了没?”一边说着,他低下头,将耳朵贴在林姝姝胸前靠下的位置,清晰地听到那咚咚咚的心跳,且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不解地抬头,正好撞见那双欲拒还迎,娇中带怯的眸子里。 司祁楞了一下,然后就是止不住的眉眼舒展,偏要将林姝姝扯进怀里才觉满足,又在她后颈捏了捏:“乖。” 看贵妃羞得厉害,司祁适可而止,不再故意提她的丑事。 两人打情骂俏够了,林姝姝才想起去看那在林子里发出哭声的人是谁,司祁在旁说:“应该是个误会。” 林姝姝这才看见,原来被她视为午夜冤鬼的,其实并不是鬼,反而是个熟人。 张贵人双臂都被反剪着,没有皇上吩咐,护卫可能是怕她再吓到贵妃娘娘,便把人的嘴巴给堵住了。 还是林姝姝说:“先把人放了吧。”张贵人才被拔出嘴里的帕子,又被松开。 皇上贵妃在前,她扑通一声跪下,脸上还残有泪痕,她刚说了句“臣妾知罪”,就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继续不下去了。 毕竟是个和贵妃关系不错的,司祁也不好过多呵责,只把处置的权利全部交给林姝姝。 林姝姝问:“张贵人快起来,这是怎么了?” 张贵人踉踉跄跄地起身:“臣妾家中生了变故,臣妾身在禁宫,实在帮不上忙,常有忧思,不觉悲从中来,不料惊扰了娘娘,臣妾该死,求娘娘恕罪。” 说着说着,她又呜呜哭起来。 联想到她前段时间的走神,一切有了源头。 -- 第109页 林姝姝沉默片刻,有心想问问清楚,但余光扫见司祁,又不确定张贵人的家事是否合适当着皇上的面讲。 而就这会儿迟疑的功夫,司祁的耐心也跟着耗尽了。 他倒不是看不惯张贵人,实在是夜风寒凉,池塘边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万一贵妃受了风寒,可不又要折腾好些天,贵妃难受,他也要跟着操心。 司祁看林姝姝和张贵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而且他也不愿林姝姝大半夜为旁人伤神,直言道:“时间不早了,张贵人就先回去吧,等明天辰时,再来华清宫跟贵妃解释。” “……”张贵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是,臣妾告退。” 她走时的背影格外单薄,身边也没有宫人跟着,许是心神恍惚,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见状,林姝姝指派了两个婢女:“你们送张贵人回去,等明早再回来就行。” 张贵人走了,林姝姝和司祁也要离开。 宫人抬了轿辇过来,两人上了同一驾步辇,司祁怕林姝姝冷,特意把她往身边带了带,一只胳膊环在她身后,借此挡一挡夜风。 轿辇稳稳当当地行在宫路上,林姝姝问:“皇上怎么来了?” “朕从母后那回来,听说贵妃娘娘要去池边给朕捉鱼吃,朕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回来,只好自己找来了。” 然不等他抵达目的地,先一步听见了林姝姝饱含惊慌的尖叫。 司祁当即脸色大变,顾不得跟在后面的随从,提步快速往这边奔跑,好不容易见了华清宫的宫人,却不见林姝姝的影子。 还是落萱指了指池塘边的小桌,轻声说了句:“娘娘以为林子里有……吓得躲起来了。” 低头一看,那个瑟缩在桌下的,可不就是让他等了一整天的家伙。 司祁捏了捏林姝姝的小指指肚:“给朕吃的鱼呢?” 林姝姝大糗,皱了皱鼻子,不高兴地说道:“原本是捉上来了,不过我瞧着那鱼儿太小了点,就放回去了,给皇上养在池塘里,再养两年,等养大了再给皇上捞上来。” 至于贵妃从头到尾都没碰着鱼身,只要婢女们不说,又有谁能知道。 司祁也不戳穿她,而是顺从地应着:“好,朕赶明儿就叫人再凿一个池子出来,专门养贵妃给朕捉的鱼。” 林姝姝以为他只是说笑,也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池子都放进她殿里,司祁找她要鱼了,她才知道慌张,不过这些尽是后话。 当下,两人回了华清宫,抓紧时间洗漱躺下。 林姝姝在外奔波了一天,刚粘床就哈欠连天,又有司祁在旁边低声哄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司祁却是强忍着睡意,实在困得厉害了,就悄无声息地下床喝一杯凉茶,醒醒脑子,再躺回床上。 就这样,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只见林姝姝小腿忽然痉挛起来,她面上也带了惊恐之色,嘴巴张张合合的,不时吐出气音,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喊:“别过来……鬼呀……” 司祁守了一夜,就是怕她梦里受惊,等啊等,终是没落空,他早有准备,一边熟练地给林姝姝按揉小腿,空闲的一只手就在她背后轻抚。 一夜未眠,他的声音略有干哑,但意外让人安心,他说:“朕在呢,姝姝别怕,朕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也不知是他的拍抚起了作用,还是林姝姝听见了他的话语,总之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林姝姝渐渐安稳起来。 一直到天光大亮,司祁叫了何院首过来,给贵妃诊过脉,确定没有大碍了,他才彻底放心,放下床幔,也不管外面的太阳升到什么位置,反手把林姝姝抱紧,他也闭眼沉入睡梦中。 至于准时抵达的张贵人,她身前的热茶换了一壶又一壶,落梅等人也熟悉了皇上娘娘的作息方式,上前劝道:“娘娘要是没什么要事,不妨傍晚再来。” 张贵人不敢走,想着再等等。 落梅索性坦白道:“一般娘娘醒来后吃过午膳,总会出去溜溜弯消消食,然后就要午休了,总要到半下午才能闲下来。” 而皇上被她们娘娘影响的,也早扰乱了正常作息,陪着贵妃一睡就是大半天。 张贵人哑然,迟疑半晌,决定听从落梅的建议:“那我等傍晚再来,若是娘娘急着见我,还请落梅姑娘遣人通知我一声,我尽快过来。”说着,她摘下腕上的翡翠镯子,不由分说地塞到落梅手里。 落梅不要,可张贵人已经跑了,她没有办法,只好先把镯子收起来,想着等会贵妃娘娘醒了,把镯子交给娘娘,请她定夺。 随着林姝姝盛宠愈眷,华清宫宫人的地位也直线上升,尤其是落梅她们几个受贵妃器重的,仔细说起来,比一些没什么存在感的美人贵人们还要尊贵。 要不是林姝姝管得严,还不定会不会再出一个落染呢。 作者有话说: 皇上恋爱手札之:“姝姝容易害羞,要多哄。” 第55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五天 正如落梅所说, 等林姝姝彻底清醒了,不用吃吃喝喝睡睡了,已经到了傍晚, 司祁去承明殿办点事,她才想起张贵人,提了一嘴, 便有宫人去请张贵人过来。 林姝姝攥着一把松子, 好半天才能剥开一个,落梅说要帮她, 她也不许, 偏要自己来。 -- 第110页 这样费了半天劲儿,她剥了十几枚松子, 完整的零碎的, 勉强出了一小捧,洒在小碟里还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土堆。 正好听见外面有人通传:“娘娘, 张贵人到了。” 林姝姝拍拍手:“行了, 把这碟松子放到一边好生保管着, 等会皇上回来,这就是我亲自给皇上剥的。” 落梅应下,再夸赞一声:“娘娘对皇上可真好。” “咳咳咳……”林姝姝掩面, 翘着手指把碟里一块极为明显的松子壳挑出来,偏头不忍再看。 正说着呢, 张贵人被带进来。 见到林姝姝的那一刻, 她直接跪了下去,膝行两步, 叩首说道:“求娘娘帮帮臣妾。” “你先起来, 有什么话好好说。”林姝姝眉头一皱, “落梅,去请张贵人坐下,上茶。” “其余人先退下吧。”屋里只留了落梅一个人伺候,张贵人身后跟着的婢女也一起退下了。 等四下无人了,张贵人再也憋不住了,多日的惶恐一齐爆发出来,她没说两字,就呜呜哭起来。 林姝姝早有预料,见状也没说什么,由着她发泄许久,好不容易等她情绪缓和些,方才再问一遍:“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臣妾家里——” 张贵人家境一般,祖父本是北边的一个郡守,自任郡守后,数十年不再有调动,而张家下一代只一个儿子,天生痴傻,完全指靠不上,张郡守给他娶了几房妻妾,也只有张贵人这么一个女儿。 父子俩仿佛受了什么诅咒,张家血脉总是单支流传,正逢皇帝大选,张郡守一咬牙,索性将孙女送进宫,企图为家族再挣些圣恩。 谁料张贵人进宫没两年,张郡守因水患时无作为而被罢官,之后一蹶不振,没几个月就撒手人寰了,只剩下一个痴傻的儿子,带着几房妻妾,潦草度日。 前两个月张贵人接到家里托人带的信儿,原来她爹的姨娘们都跑了,只她娘碍着正妻的责任,一直照顾着他,可就在不久前,她爹半夜回家,一头栽进了河里,一命呜呼。 她娘用光了家里最后一点银钱,将丈夫安葬了,然而丧事还没办完,张家的旁支就闯进门来,直指她们现在的茅草屋是张家的,要将她娘赶出去。 张贵人她娘抵抗不了,只能被赶出家门,几经周转,好不容易把信儿传进宫里,而这,也不知是用了多长时间才传到的。 张贵人担心寡母,然以她在宫里的地位,莫说托人找寻母亲,便是支使人传个消息都做不到。 就这么拖延了两个月,张贵人想到寡母,甚至不敢想象对方如今的境遇,直到昨夜在林子里哭诉,惊扰了皇上贵妃。 一夜担惊受怕后,张贵人反生出些虎胆。 “臣妾……臣妾想出宫。”她也知这话骇人,才说完就忙不迭跪下了,垂着头,不敢再看林姝姝的表情。 林姝姝原本还同情着她,闻言却是被气笑了。 先有林媛要出宫,如今张贵人也找上她来,难不成这深宫是她家开的,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林媛出宫简单,全因她一不是皇上的人,二来也不曾入宫册,无端出现的一个婢女,无端消失也没什么。 可张贵人乃是上了皇家玉蝶的,甚至百年后的皇家传书上,能有她的名姓的后妃,无缘无故的出宫,叫皇上的脸往哪儿搁? 林姝姝冷声问:“你可知这宫里的女子,如何才能出宫?” “臣妾……” “本宫可以告诉你,自古以来,能从宫里出去的妃嫔,要么是先皇驾崩,她被儿女接出去荣养,要么就是惹了圣怒,一卷草席,被人扔去乱葬岗的,你想是哪种?” 张贵人被她的说法吓到了,半晌无言。 其实林姝姝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她实在担心,一时间想岔了路子,就转不回去了。 “本宫可以安排人去照顾你的母亲,甚至可以将她接来京城,保其晚年顺遂。”这是林姝姝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谁知张贵人仍说:“臣妾想陪伴在母亲左右,求贵妃娘娘成全。” “臣妾入宫数载,本就不受皇上待见,不怕娘娘笑话,臣妾至今不曾承恩,也不敢奢求日后入皇上青眼,臣妾在这宫廷本就可有可无,求娘娘开恩,放臣妾出宫去吧。” “臣妾绝不在外败坏皇上娘娘名声,若能求得娘娘开恩,臣妾愿从此隐姓埋名,终生不踏入京城半步。” 林姝姝想说,贵妃也不曾承恩,难不成也要受人笑话? 可张贵人明显是入了嗔,一心一意想着离开,哪怕这个想法于她,乃至于整个皇宫的女人而言,无异于痴心妄想。 林姝姝无法说服她,最后只好说:“本宫知道了,本宫会替你向皇上请示的,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滋事重大,不是本宫能决定的。” “臣妾明白,多谢娘娘,谢娘娘体恤……” 张贵人哭哭啼啼的离开,留下林姝姝坐在堂厅里,却是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直跳。 她召来落梅:“张贵人说的那些你也听到了,去寻两个机灵的,去北地寻一寻她母亲,不管旁的,至少先把人护下。”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张贵人走了没多久,司祁就回来了,林姝姝把她剥的那一小口碎松子端给他,顺便讲了讲张贵人的事。 -- 第111页 “那你想如何呢?”司祁仔细挑拣着能入口的松子碎,漫不经心地问道。 虽是刚听了张贵人难处,但司祁也没生出什么恻隐之心,这天底下的苦命人家多了去了,比张贵人更难的也不在少数,若碰见苦难人就同情一番,这一天天的,他也不用干旁的事了。 他能做的,便是依着林姝姝和张贵人的心思,不管两人想如何做,他都支持便是了。 可他还是低估了两人的胆子,只听林姝姝说:“有没有可能,送张贵人出宫去呢?” 司祁猛地看来,迎着他不敢置信的目光,林姝姝往后面藏了藏:“就、就……我只是提出一个小小的可能,问问皇上的想法。” 司祁反问:“你觉着呢?” “我觉着,虽然听起来不太好,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吧?”眼看司祁的目光越来越危险,林姝姝赶紧在桌上抓了一把瓜子仁,往司祁嘴边一凑,“阿祁来吃瓜子!” 司祁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忍不住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朕看你们简直胡闹!” 入了宫的女子,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美人,只要成了皇帝的女人,便是一辈子都出不去的。 林姝姝不死心,或者又抱着些她自己也不好直说的小心思,似真似假道:“可是,张贵人出去了,皇上不就可以把分给张贵人的恩宠,转移给我了吗?” 司祁说瞥她一眼:“用不用朕把其他人都遣出宫去,只留你一人?” “……也不是不行嘛。”林姝姝小声哼唧了两句,等司祁看过来了,又装得一脸无辜。 林姝姝以为,张贵人出宫这事是没什么希望了,谁知转天清早,司祁就给她找来人:“直接出宫是别想了,张贵人要是没什么异议,便病逝吧。” 有皇上帮忙打掩护,张贵人出宫就变得极简单。 林姝姝找她说了,已提前安排人去找她母亲,张贵人暂时安心,就能配合太医的行动,老老实实说着病,且病情一日重过一日。 又过了大约半个月,张贵人病重,终不治而亡。 她离宫的那天,林姝姝并没有亲自去送,她尚陪着司祁享受最后几天的闲暇日子呢。 等落梅送人回来,还带了张贵人亲手绣的一大包荷花和手帕,落梅复述道:“张贵人说了,娘娘大恩,她无以为报,只能做些绣工,供娘娘用着,聊表心意。” 林姝姝虽然把东西都收下了,但随手就把东西收了起来,看着并没有要用的打算。 张贵人出宫,虽是打着病逝的名头,但不管是司祁还是林姝姝,都没多用心遮掩,宫外的人兴许还能被糊弄过去,宫里的却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某些脑子愚钝的,被玩得好的小姐妹一提醒,当即恍然大悟:“竟是被放出宫了吗?皇上竟也允了……” 那些位份高的,最多也就议论两句皇上对贵妃的偏待,连这般瞒天过海的事都能应下,可真是羡慕也得不来的。 至于那些无名无姓的小贵人们,私底下难免动些旁的心思。 随着张贵人病逝风波过去,宫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司祁身上的伤基本痊愈了,早朝也跟着重启。 林姝姝也算过了两天安生日子,要么在自己殿里小憩,要么去太后跟前刷刷存在感。 谁知这份平静没维持两天,她宫里又来了人。 “曹贵人?来找本宫做什么?” 曹贵人是个心直口快的,也不顾一屋子的宫人,张口就说:“娘娘,臣妾也想出宫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2 23:57:52~2022-06-13 23:5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z粉升天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六天 “你又是为什么?”林姝姝自认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几息就冷静下来,一边问着,一边吃了一块芙蓉糕。 曹贵人也是胆大, 看贵妃不似生气的模样,竟是连借口都不找了,大大咧咧说道:“臣妾看张贵人都能出宫, 臣妾也不想留在宫里了, 臣妾原有婚约在身,后来入了宫, 才毁了婚事。” “可臣妾入宫几年, 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几回,遑论是侍寝……娘娘您别多想, 臣妾不是抱怨, 只是想跟你说一说,臣妾留在宫里实在是没用处, 白给您费银子。” 曹贵人是最早那一批入宫的了, 进来就是个贵人, 混了几年,仍旧还是个贵人,她的父亲乃太常寺寺卿, 官不大,也没什么实权, 但好歹是个京官, 也常与皇上打交道,这才叫她在宫里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但曹贵人自小就是个活泼爱动的, 入宫前策马的公子小姐里, 常有她的身影, 而与她定有婚约的小竹马对她也是纵容,不仅不觉得有损小姑娘闺誉,还尝尝愿意陪着,镶金镶银的马鞭都送了不知凡几。 直到入了宫,曹贵人再没机会接触马鞭,便是走路的步子都不能大了,不然就是失礼,要罚。 朝堂上下,谁不知道,所有入了宫的女子,初始位份是什么,恐怕这一辈子就是什么了,全靠家世定身价,这虽有皇上独宠贵妃的缘故,但在大家看来,难免也有自己女儿入不了皇上眼的原因。 曹贵人还在滔滔不绝,也不看看左右宫人们寒白了的脸:“臣妾找家里人问过,臣妾那竹马还未娶亲,若我也能出宫,是不是就能寻得我那竹马……” -- 第112页 林姝姝是听不下去了,随手抓了一枚板栗,冲着曹贵人砸去,正好落在她头上,曹贵人哎呦一声,张口就要呼痛。 可不等她把这句疼喊出来,林姝姝先站了起来。 曹贵人还以为是贵妃娘娘生气了,下意识的噤声。 下一刻,就听背后传来冷飕飕的问询:“朕竟不知道,朕还拆散了一对情投意合的小鸳鸯呢。” 噗通—— 曹贵人反应实在是快极了,林姝姝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先跪下了,甚至还能转个身,换上一脸笑模样:“参见皇上,臣臣妾许久没见着皇上了,可叫臣妾好生记挂呢。” 林姝姝一直觉着,她已经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翘楚了,今日见了曹贵人,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司祁只看了曹贵人一眼,就将视线落到林姝姝身上。 “依贵妃看,曹贵人所言,是否合情合理呢?”他才问完,就自问自答了,“贵妃心善,向来不会拒绝旁人,肯定也是认同的吧?” 林姝姝正欲反驳,忽然接收到曹贵人求救的目光,到了嘴边的否认只好吞回肚子里,她傻笑两声,试图含糊过去:“皇上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听宫人通报呢……” “就在你们说想出宫的时候,朕不忍心打扰,便在外面站了会儿。”换言之,便是把林姝姝和曹贵人的对话全听进去了。 林姝左右也没说两句话,闻言还能维持两分冷静。 可曹贵人就不一样了,她叭叭了那么一通,无一不是在皇上脸上蹦跶,换位思考着,不把她杀了助助兴,都对不起皇上在门外站的这会子功夫。 “皇上!臣妾喝醉了,臣妾不小心喝多了,刚才都是胡言乱语,臣妾都记不得说了什么胡话,求皇上别计较。”曹贵人欲哭无泪。 不等司祁说话,林姝姝先接过话茬:“怪不得本宫瞧着你疯疯癫癫的,原来是喝醉了,既然事出有因,那便不多追究了。” “不过深宫饮酒,也不该,本宫就罚你禁足三日,曹贵人可有异议?”她说着,悄悄打量司祁的脸上,正好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面孔。 曹贵人哪里有不应的,当即领罪谢恩。 林姝姝怕她再待下去,不仅自身罪过难逃,还要给她牵一身麻烦,便做了回主,让曹贵人先回去了。 她安了好心,曹贵人也领了好意,但等曹贵人走了,等着林姝姝的,就不一定是皇上的善解人意了。 司祁已经到后面坐下,他随手剥了个栗子,看林姝姝坐过来,就塞进她嘴里,还问:“好吃吗?” 板栗软糯香甜,个头也是一顶一的大,自然是好吃的。 谁知司祁又问:“宫里有这么好吃的板栗,还不能留下贵妃?” 就像林姝姝刚穿来时,若司祁唤了她的名字,那便是皇上不高兴了,如今正好掉了个个,若从皇上嘴里听见贵妃两字,便是司祁觉得不悦了。 林姝姝表面镇定,心里却是扑通扑通直打鼓:“皇上说什么呢,我不在宫里陪着皇上,还能出去哪?” “再说了,能把我留下的才不是板栗,还不是——”她没说完,只捏了个栗子壳,状似不高兴地丢到司祁身上。 然而,司祁不吃她这一套了。 他沉吟片刻:“既然朕的风采不减当年,连贵妃都能倾心,怎么一个小小贵人,却是唯恐避之不及呢?” 此话问得好。 林姝姝竭力控制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没往他下半身看去。 她想了想说:“人嘛,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就不一样了,皇上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福气,我可要抱着我的福气,死都不撒手。” 甜言蜜语,说来就来。 司祁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轻咳两声:“如此说来,贵妃就没有想过出宫吗?” “没有!完全没有!从来没有!”林姝姝义正言辞说道。 司祁终是笑出声,然而他的笑并没有浸到眸子里,他声音温和,却带着股不容拒绝:“最好是没有,朕还要贵妃陪着,老死深宫呢,嗯?” 说着,他拽着林姝姝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拽到跟前来。 司祁的眸子里墨色翻涌,空闲的一只手虚握,其中强烈的占有感,看得林姝姝心惊不已,半天才呐呐说出一声:“好。” 林姝姝好说歹说,可算是把曹贵人引起的波澜盖过去,当天夜里,她连着立了几个誓,保证陪皇上白头,方才将司祁那股子莫名的占有欲安抚下去,彼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若不是看她哈欠连连得实在可怜,司祁万不会这么轻易得放过她,直到林姝姝闭着眼睛还小声嘟囔着:“皇上在这,我哪也不去。” 他总算发了慈悲,抬手覆在林姝姝眼上,哑声说了句:“睡吧。” 第二天大早,林姝姝是被屋外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吵醒的。 司祁已经去上朝了,林姝姝只记得男人临走时落在额角上那个轻飘飘的吻,随后几句含含糊糊的话语,却是跟着她的困顿一起飘走了。 她被屋外的吵闹声扰得不行,反手将被子盖在自己头上,可只一床薄被,完全挡不住外面的声音。 她昨天睡得本就晚,想起昨日司祁堪称恐怖的禁锢,林姝姝便是藏在被子里,仍一阵心悸,然后便是止不住的庆幸,幸好没想不开的在皇上跟前试探,去多嘴问一句放归的可能。 -- 第113页 不多时,落梅进来伺候她更衣,林姝姝问:“外面是什么声音,怎大清早就闹起来了?” 落梅喜气洋洋的:“恭喜娘娘,是皇上找了能工巧匠,说要给您在院里修一座回廊,廊下尽修成水池,给您养鱼玩呢!” “养什么?”林姝姝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落梅说:“养鱼!养您给皇上捉来吃的鱼。” 同样的答案,在司祁下朝回来后,林姝姝又听了一遍,司祁甚至提到:“姝姝快说说那鱼长得什么模样,朕尽快安排人捉来。” “华清宫的院子不小,想来修筑的水池也挺大,咱就只养那一条鱼,喂足了饵料,不出半年,保准将那鱼儿养的肥美,叫你满意。” 林姝姝是怎么想不到,她随口扯得一句话,还能引出一院的水池回廊出来,她想说不要,但往外面一看,院里的青砖已经凿了大半,便是她说了停,也恢复不到原模样了。 再看司祁戏谑的目光,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高兴不高兴的,林姝姝只能说句“多谢皇上”,等到了午膳时再撒气,专挑司祁不喜的苦瓜往他碟里夹。 司祁面不改色,照单全收:“姝姝有心了,朕就等着你亲手给朕捉的鱼儿,等年夜饭上当着一众朝臣吃。” “……”我可谢谢您。 午膳后,林姝姝要午休,司祁则有事要处理。 然从华清宫出去后,他没有直接回承明殿,而是脚步一转,绕去宫门所在的方向。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宫墙最角落的位置缓缓驶出,驶入人群,又消失在人群里,无声无息,不曾引起任何人注意。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京郊的一处荒宅外。 马车上的人下来,赫然就是司祁和阿布。 阿布在荒宅外的大门上敲了三声,院门应声打开,几人全程无话,进了荒宅没多久,就尽数消失了。 又过片刻,眼前黑暗豁然开朗,轮守的暗卫在前引路,带着司祁去了最里面的刑房,开门一看,刑架上有人,血腥气扑面而来。 若林姝姝在这,定是能认出,被吊在刑架上的,可不就是当日在龙虎山围场,持戟刺伤司祁的那个刺客。 距离秋猎刺杀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刺客曾被押入刑部,由阿布公公亲自监审,然不过两日,刺客便不堪重刑而亡,由阿布带着刺客尸首去跟皇上复命。 却没人知道,那没了气息的刺客只在宫里绕了一圈,就被带去宫外一座荒宅,荒宅门房下另有暗道,可一路通行至暗牢,里面早有皇家暗卫等着,掐着刺客的嘴喂进一枚药丸,不过两刻,他就恢复了气息。 这一个月来,各种手段在那刺客身上轮了一个遍,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他的下巴被卸掉,牙齿也尽被拔除。 刺客然而想招供了,却没有人听,偏要把所有刑具在他身上用一遍,再用最好的伤药吊着命,足足一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今日圣上亲临,司祁对上身上外翻的血肉视若无睹,在周围找了把相对干净的椅子坐下,开口道:“说说吧,你有什么想说的?” 刺客低垂着头,脚尖还有血珠滴滴答答,他半天不说话,在侧等候的暗卫先不耐了,操起一把长鞭,劈头盖脸砸过去。 好半天才等到司祁说“停”,刺客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他咳嗽了许久,长久的嘶叫后,他的嗓音全毁了,只听一声极其破碎的声音响起:“皇上……不早就猜到了吗?” 作者有话说: 曹贵人:凭啥到我就不可以了!! 感谢在2022-06-13 23:59:54~2022-06-14 23: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颗番茄 3瓶;泥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七天 当日龙虎山围场出现的刺客只四五人, 功夫称不上极好,却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拼着一死, 也要将司祁拉下水。 事后存活的刺客只一人,但剩下那几个死掉的,扒干净衣服就能发现, 他们右肩靠后的位置全有一个被烙印盖住的痕迹。 暗卫们折腾了好些天, 用尽了各种药水,好不容易将烙痕下的字迹勉强复原出来。 ——是任。 大景朝戍边威武大将军, 任正青, 曾为三辅政大臣之一,后皇上掌权, 任将军便自请戍边, 三年未归。 边疆艰苦,又常有周边小国骚扰, 许多兵士都不愿往边陲走, 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于某些人来讲,未尝不是块宝地。 司祁在两年前曾派监军前往威武大将军营地,然而就在监军回程的路上, 惨遭山匪劫掠,死后连尸骨都没寻到。 后面他又陆陆续续地往那边遣过人, 但或是山洪, 或是地动,又或者是马儿失控坠下悬崖, 反正不管派谁去, 就没有能活着回来的。 次数多了, 他也就不自找没趣了,只暗中谋划着,省得那天兵临城下都不知道。 最近两年,边陲动静不大,任正青也年年递折子请安,言语间颇是恭敬,哭诉边陲条件艰苦,再表一番忠心,誓死守护大景疆土。 朝堂上的事还没整顿好,司祁也腾不出手再与手握兵权的威武将军起冲突,两方勉强维持着表现的平和。 阴暗地牢里,司祁面色不变:“继续说。” -- 第114页 “我等乃将军手下兵卒,将军为我等安置亲眷,我等为将军卖命,以我等的本事,不求弑君,只求能让朝中动乱。” 司祁问:“像你们这样的,有多少人?” “很多……将军给的太多了。”数不尽的金银和粮食,能供一个家庭一辈子的花销。 这个时代,愿意参军的多是贫苦人家,想在军中搏一条生路,一条命就能换全家顺遂,这买卖在太多人眼里,实在是太值了。 司祁没问到底有多少,又道:“你们将军是如何知晓京中事的?可有朝中大臣有联系?” “……有。” “是谁?” “林丞相。” 得到答案后,司祁面上却没有一点惊讶,他向身边的暗卫示意:“剩下的你们问吧,看看他所言是真是假。” 刺客忽然激动起来:“我交待,我全部交待……求皇上开恩,要杀要剐,我皆认罪,求皇上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我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身后的喧杂生不绝于耳,司祁听得有些烦躁,只好加快脚步,不过片刻重回地上,而阿布已经牵着马车,等在荒宅门口了。 之后两天,司祁的举动与平常无异,照旧是早晨去上朝,然后到书房接见朝臣,等下午就去华清宫披折子,晚上陪林姝姝四处转转。 华清宫外的回廊和水池修得极快,才三两天时间就初见雏形。 林姝姝也不是分不清好赖,院里能有些许景观,总比光秃秃的看着舒心。 且司祁也没再提过曹贵人的事,让她可是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过了几天,十月中,又到了后宫嫔妃给贵妃请安的日子。 林姝姝也习惯了每月见众妃嫔,且得益于一起打牌受罚的经历,她偶尔懒于梳妆打扮了,便在前厅摆上几张牌桌,她连面都无需露了,尽可以躺到所有人都离开。 不过这种事情还需谨慎,少说也要在华清宫外安排几个甚至十几个宫人,时刻提防着皇上过来。 今儿众妃请安,林姝姝起得晚了点,就在前面摆了早膳,几碟小菜,几碗清粥,饭后是一份和菓子。 她正吃着东西着,就听有人到了。 抬眸一看,却是个好些天没见过的。 曹贵人自那天在皇上面前捅了大篓子后,一连许多天,连自己的宫殿大门都不敢出,成日战战兢兢的,要不是到了给贵妃请安的日子,她是万不敢出来的。 如今见厅里只贵妃在,难免想到那天发生的事,一时无言,又有些无措,唯恐贵妃不高兴了,再追究她的罪过。 谁知林姝姝指点了点旁边的清粥小菜:“本宫今日起得晚了,早膳也耽搁了,曹贵人要是还没吃,也可一起吃些。” 曹贵人虽是吃了早膳来的,但吃点东西总比干坐着好,她连声道谢,瞧着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 曹贵人之后,其余妃子也陆陆续续到了,林姝姝吃了一碗粥就觉得饱了,见其他人也不饿,就叫宫人将碗筷都收拾了。 常规各自问好后,一群人说起宫中近况。 后宫不得干政,自然也要少议政,往日大家多是说些琐事,要不就酸两句,今儿也不知谁提了一嘴,话题慢慢就跑偏了。 今天众人所谈论的,却是跟前朝也有那么几分干系。 如今已是十月中了,按照规定,十月便是皇上大选的日子,今年因着司祁受伤而耽搁了,但随着复朝,不少人就动起心思。 旁的不说,只女儿已在宫中的人家,就拖信儿来问过:皇上可还打算大选?太后和贵妃又是何种态度?若举办大选,大约什么时候? 各地秀女来京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随后还有各种筛选初选复选,等真正在皇上跟前露面了,至少要留出两月的时间。 若真等两个月后,又是春节临近,不管是准备皇家筵席,还是批阅来自全国各地的年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到时候皇上真有闲心去看大选吗? 底下的宫妃一阵讨论,有人觉得无所谓,有人也觉得不好,倒不是怕分宠,但多少也是为了保自身利益。 旁的不说,就说这衣食住行上。 宫里给主子贵人们居住的宫殿共二十七座,除去给皇上太后和贵妃的,还有两座是没人愿意去的冷宫,再剩下的不到二十座宫殿,给姐妹们分分正好,要是再进新人,可不就要往在一起了。 至于衣用上,能进宫的大多数都是官女子或世家女,谁也不缺那点衣用,真正能让众人感兴趣的,还是皇上太后赐下的宝物,宝物数量就那么多,不是你的就是我的,自然是人越少分得的越多。 几人叽叽喳喳的一讨论,其余保持沉默的人也觉得有理。 “丽嫔姐姐说的有道理,若不是皇上喜欢,便也无需再有其他妹妹进来了,待在外面可不快活。” 曹贵人安静了好些时候,闻言深有所感:“可不是,在外面多好,没人管着……” “咳咳咳!”头顶传来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她的侃侃。 曹贵人一看,林姝姝正厉色瞅着她,大有相似的神色让她下意识地往门口看,见没有皇上的身影了,猛地松了一口气。 但贵妃还盯着呢,曹贵人得了教训,再不敢多说话,只好退回自己的位置,嘴巴一闭,便是再有言说欲,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 第115页 见她不继续说了,林姝姝收回视线。 其实曹贵人想得不错,她就是故意的,当然也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万一曹贵人嘴快,又被司祁听了某些不该听的,其余人倒没什么,教训全到了她身上。 不好,不好。 至于被大家所关心的大选,林姝姝早听过风声,不过依她看,今年大选怕是没可能了。 选秀虽多由前朝安排,但她作为贵妃,也有些要准备的,而她至今没收到任务,大概就是要推迟或不了了之了。 等大家伙讨论得差不多了,林姝姝敲敲桌面:“好了,大选皆看皇上意愿,若是皇上有心,你我自不可反对,若是皇上不愿了,那是谁也强迫不得的,与其在这谈论,还不如想想冬衣要什么样式的。” “内务府来了一批绒面的红缎子,数量不多,每人也就分半匹,大家看谁不想要的,正好能分给旁人。” 她三言两语把众人的注意力扯开,换去讨论今年冬日要准备多少。 是夜,林姝姝和司祁用过晚膳,林姝姝今天吃的有些撑,坐在桌前不愿动弹,她提了一嘴大选,却换来司祁意味不明的凝视。 正当她一头雾水的时候,忽然听司祁说:“朕换了位起居郎。” 林姝姝更是不解了,皇上身边向来是有起居郎记录的,但因司祁不喜人跟随,起居郎大多被他留在承明殿,一天也见不着皇上几面,且她不明白,起居郎与大选又有什么关系。 只听司祁又说:“新换的起居郎叫张天驰。” “啊……”林姝姝继续茫然。 司祁不怀好气道:“曹贵人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就叫张天驰,依贵妃看,朕要不要将云大人安排到身边来!” 合着是在这等着她呢! 林姝姝恍然大悟,明明是该慌张失措的事,偏她完全生不出紧张的情绪,甚至还有一点好笑。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皇上是不高兴了吗?” 司祁嘴硬:“朕哪里有不高兴?有什么值得朕不高兴的。” 林姝姝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之前张贵人出宫,不见司祁有多大反应,可上回听了曹贵人几言,却叫他占有欲大增,两者对比着,就不难发现点什么了。 要说她与曹贵人最大的相似处—— 曹贵人入宫前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而她入宫前也有两情相悦的云哥哥,曹贵人想念未婚夫想出宫,她更是前不久才见过云添。 林姝姝不禁莞尔,猛地起身,直将整个人贴到司祁身侧才停下。 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司祁耳边一热,林姝姝只轻轻亲了一下,一触即分,她说:“我跟曹贵人不一样,我只喜欢皇上。” 作者有话说: 皇上:假装相信(内心:啊啊啊啊啊啊! 顺便推一推预收《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 外刚内柔草原狼犬糙汉x心灵手巧胆怯娇软公主 温馨种田向~ 感谢在2022-06-14 23:58:28~2022-06-15 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驶向青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八天 不论真假, 只这一刻,司祁忽然就觉得高兴了。 他竭力维持着面部表情,揉了揉忽然发烫的耳垂, 刻意同林姝姝拉开点距离。 “嗯。”他不冷不淡地应了声,本想维持清冷的,却实在耐不住心头的跃动, 忽然转身, 将林姝姝拽进怀里。 司祁眯着眼睛,轻声说道:“姝姝最好不要骗朕, 不然——” “不然怎么?”林姝姝故意问。 司祁展开笑颜:“不然朕就将你锁进承明殿里, 除了朕,不许任何人见你。” “不论你如何哭喊, 朕都不会放你出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你眼里只剩下朕一个。” 看着林姝姝并无甚惊慌的面孔, 司祁又觉得不是滋味, 忍不住问:“你不怕吗?” 林姝姝不想骗他,老实巴交地回答:“若是管吃管喝管住,也不用处理宫务了, 皇上现在就可以把我抓去承明殿锁起来。” “……多少人求不来的活,你倒是嫌弃了!”司祁不禁笑骂, 微微用力, 在林姝姝后腰偏下的位置拍了一下。 林姝姝撇撇嘴,顺着司祁的力道, 将脑袋靠在他肩上, 一泄力, 整个人都靠他身上。 对于贵妃掌管后宫,林姝姝早就颇有微词,虽然宫中账务都是落萱在打理,但涉及到一些决定上的,还是要她拿主意。 宫中的主子不多,事务相对也少了些,但就是再少的,每天也有一两件事要她定夺。 中宫之主是个没边的,与其寄希望于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皇后,倒不如自己努力一把,尽早把这掌宫大权交出去。 林姝姝眼睛微微亮:“皇上要把我锁起来吗?” 这本是恐吓她的话,如今却让人高兴了,司祁顿时郁闷,矢口否认:“不要,想得美。” “哼哼,还能想得更美呢。”林姝姝小声嘟囔几句,却也知道自己的希望又是落空了。 说过闹过,林姝姝忽然想到:“皇上怎么忽然把起居郎换成张大人了?”还是曹贵人的前未婚夫。 瓜田李下的,不说皇上会不会多想,便是她都觉得不合适了。 -- 第116页 大景起居郎官从五品,却有自由出入禁宫的权力,大多数人避讳着,很少会独自一人在宫廷内走动,但若是有心,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想与后宫中人私下见面还是很容易的。 司祁瞥了她一眼:“你不想送曹贵人出宫?” “那这?”林姝姝心里隐有猜测,却因太过惊世骇俗,连提都不敢提。 司祁没有她这么多顾虑,还以为是她看不透,索性明言:“朕能做到已做了,机会也给他俩人造出来了,若那张家郎有心,早晚会同曹贵人见上一见,到时候再说嫁娶也不迟。” 看他之豁达,那可完全不觉得促成小老婆与旁人的婚事有什么不对。 林姝姝叹为观止,仰头定定地看着司祁,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捂住眼睛,痴痴地笑了几声。 “阿祁可真是……” “如何?”司祁随口问道。 林姝姝说:“真是叫我喜欢得不得了。” 突如其来的情话打了司祁一个措手不及,他摸向茶盏的手一抖,差点将杯子打翻。 “光天化日之下,怎净说这种话,贵妃忒不矜持了……”他碎碎叨叨的,唯独面上的自得是藏也藏不住的。 林姝姝也不戳穿他,从他身上起来,主动给他换了一杯热茶。 说完曹贵人,林姝姝心里却没想象中那般高兴的,她琢磨了半天,总算察觉出是哪里不好来。 “皇上还没说今年大选怎么安排的呢。” “姝姝呢?你可愿我选新人入宫?” 林姝姝柔声问:“皇上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呢?” “说说假话吧。”司祁偏要反其道而行。 林姝姝倒也不怵,清了清嗓子,火气说来就来:“那就是愿意呗,臣妾可大度了,一点都不吃醋,也不善妒,特别愿意把皇上分享给旁人,莫说大选只选十数人,便是皇上把整个后宫都塞满秀女,臣妾也特高兴!” 听她阴阳怪气的,司祁不仅不觉得生气,反倒越发高兴了。 他发出闷闷的笑声,反手重新把人搂住:“这样贤惠,朕可是修了几世福报,才把贵妃抬进宫里。” “别碰我!”林姝姝心里还有气,不愿跟他亲近。 司祁也不恼,只收紧了手臂上的力道,叫人完全逃不开,随后仔细说道:“前两天在朝上还有人提起大选,朕瞧着他们是又得闲了。” “尽拖着吧,等等曹贵人和张天驰,若他们速度快些的,也能让朕利用利用。” “嗯?”林姝姝发出疑惑的声音。 司祁耐心同她解释:“倘若他两人仍旧郎有情妾有意的,朕就成全了他们,走明路,也叫朝堂上下都看看。” “朕便是选了人入宫又如何,人家心思不在朕身上,朕反成了拆人姻缘的恶人,如今朕成全他们,也是让自己解脱。” “但不管怎么说,朕看上的女子同旁人跑了,朕不该伤心吗?投鼠忌器的,大选也就不用办了,之后几年也少给朕塞人。” 司祁说得冠冕堂皇,每字每句都透着利用。 “那曹贵人……”林姝姝微微愣神。 “当初曹家女入宫,朕是许了曹家二子官位的,明码交换的生意,曹家这些年得了多少利,也总该回报朕了。” 不仅是曹贵人,这宫里有多少女子,全是被家人当作筹码,为家里人谋权势的。 “且有朕下旨,曹贵人和张天驰最多也就是被人背后议论几句,没人敢对他们做什么的。” 而夫妻俩的日子,莫管他人言语,其中冷暖,多是自己过出来的。 林姝姝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司祁就能从曹贵人的事情派生出一串安排,人给成全了,大选也能顺势消了。 她早就知道司祁在朝中艰难,便是这些年有改善了,终究无法一言定夺,反要周旋在以林相为首的派系之间,多有妥协。 直到这一刻,林姝姝才清晰的认识到—— 从权臣手中夺权的皇帝有多难。 “姝姝,你不想再有其他女子入宫,朕都依你,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便是现在的后宫妃嫔……”旁人不知道,司祁却是最清楚,他没有碰过任何人,将来便是放归了,也不会于心不安。 “再等等,姝姝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慢慢安排着送其他人出宫,宫里只留你,我也只要你。” 司祁慢慢在林姝姝背上抚摸着,因姿势缘故,他看不到对方表情,自然也发现不了她面上的种种复杂,复归于沉寂。 大选一事,两人算是说开了。 林姝姝得了准话,之后一脸几天都心思敞亮,看什么都欢欢喜喜的。 正好外面的水池凿好了小半渠,她趁着现在的水还不算凉,亲自去外面的池塘里捉了一尾锦鲤,献宝一般给司祁看过了,再养到华清宫的水池中。 曹贵人和张大人那边一直没动静,林姝姝本想推波助澜一下的,但司祁说朝上关于大选还能拖,她便将这念头暂且放下。 正好太后殿里来了人,说太后新得了一罐茶,小厨房还研究出一款新点心,太后娘娘念着贵妃,特意请贵妃有时间去坐坐。 林姝姝想到也有两三天没找太后唠嗑了,稍一思索,就直接去了仁寿殿。 今日太后宫里没有旁人,只林姝姝一个,见贵妃来了,太后就叫宫人把新茶煮了,又让小厨房尽快做一碟新点心过来。 -- 第117页 林姝姝这段时间身体不错,好歹没有让太医成日往华清宫跑了,太后问了几句:“想来是保养得当,才免了伤病。” “等会儿你走时,记着再带上些燕窝鹿茸什么的,做药膳也要,煮汤也行,叫太医给看看,看怎么吃于身体有益。” “多谢娘娘记挂了。”林姝姝没推辞,笑着应下了。 没过多久,新茶和点心一起送上来了。 定眼一看,那点心原来是些糯米团子,团子揉搓得极小,只指肚大,外表瞧着其貌不扬的,咬开却另有乾坤。 点心师傅的手艺也是高超,这么大点一个团子,里面却依次裹了红豆、黑米和蛋黄,入口多层口味,咸甜交织着,初尝觉得奇怪,多吃几颗反上了瘾。 林姝姝觉得好,不觉多吃了些。 吃了小半碟糯米团子,忽然听太后提了一句:“哀家听说,贵妃的二哥回京了?” 林姝姝不知太后问这做什么,回答说:“是,二哥他回来有些日子了。” “难怪……哀家也是听公主府的嬷嬷说,敏敏最近总是出去,赏花泛舟的,总是闲不下来。” 林姝姝心头咯噔一下,果然紧跟着就听太后道—— “哀家怕敏敏又被哪家小子给骗了,特意找人去看了看,才知道原来是林家二公子相邀,请敏敏在京城玩玩的。” 哪家小子。 给骗了。 虽然太后娘娘没有指名道姓,但林姝姝莫名觉着,这已经是有暗指了。 偏她还真不知道林澜同司敏何时认识的,尴尬地附和了两句,最后只能道:“臣妾也不太清楚,不然臣妾过两天回趟家,找二哥问问吧。” 作者有话说: 姝姝:……没一个省心的! 第59章 姝姝求生第五十九天 林姝姝原是想找司祁打听打听的, 谁知司祁临时有事,派人传了话,说是这几天都不来了。 她没办法, 只好先定个时间,去林府瞧瞧。 因林澜这些年不在京中,又未成家, 就没有单独开府, 仍旧同家人住着,只是不知道林夫人不在家了, 他同林丞相三两句话就能吵起来, 如今又没个劝和的,家里还能不能安生。 林姝姝让落梅去找皇上要出宫的令牌, 至于是什么时候出去, 她还没个准确时间。 等落梅带着令牌回来了,她随手将令牌放在桌上, 又问了句明天的安排。 落梅答:“内务府已经备好了各宫小主们需要的冬衣, 还需娘娘检查一遍, 若没有失误,便可分发下去了。” “上月的账务也出了明细,落萱正准备给您看来着, 但不急,等娘娘什么时候得闲了, 奴婢再去喊她。” “旁的事暂时没有了, 不过您前些日子叫膳食司做了道佛跳墙,主厨的师傅前不久刚叫人来说, 佛跳墙做好了, 赶明儿晌午就能上桌, 您是想去仁寿殿陪太后娘娘一起用,还是直接给太后娘娘送去?” 林姝姝一直知道佛跳墙这么道名菜,却一直没机会品尝,正好听见膳食司的宫人提起,她便来了兴致,找何院首问了问,确认里面没有不能吃的,就吩咐厨房准备了一瓮。 佛跳墙准备起来麻烦,前后要好几天的时间,宫里也只在宴上才做,平时鲜少准备,为了表示对太后的尊敬,林姝姝也没说自己吃,叫膳食司直接送去仁寿殿,她再去看望太后,人也见了,东西也吃了,一举两得。 这样听着,其实事情也不算少。 林姝姝想了想:“那等后天再出吧,明儿有什么事先办了,省的把所有事情都挤在一起。”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之后一天,林姝姝先是将内务府的份例检查了一遍,等到晌午再去仁寿殿走一趟,陪着太后用过午膳,再提一嘴她将去林府,问问林澜同公主是怎么回事。 等下午睡好了,她才将宫里上月的账务过一遍,她对落萱很是信任,找几个细微处没问题,便默认账务没有问题了。 就这样过了一天,转天上午,贵妃的车架从宫里出去,专门绕了人少的小路,不等早朝结束,马车便进了林府。 林丞相去上朝了,林澜却还在家,他是驻疆武将,本次回来只是为了述职,无要事可不上朝,只跟皇上打声招呼就好。 林澜大早去校场跑了几圈,才回来,一口茶没喝,就听下人来禀:“二公子,贵妃娘娘到了。” 要说这历朝历代的妃嫔,再没有如林姝姝这般出宫勤快的了,偏没人管束她,她出行又不张扬,除了管车马的仆人,甚至没多少人知道她是不在宫里的。 林澜对自家妹妹常回家的事也略有耳闻,但因多年不在家,还是头一回见,他只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些什么,冷笑一声:“快请进来。” 等林姝姝到了后院的凉亭时,林澜已经先一步换好衣裳等着了,见了面,反正也没外人,两人就没讲究那些虚礼。 “给。”林澜递过来一个拿布带包裹的东西。 林姝姝接过,摸着手感怪怪的,打开一看,却是一把嵌满了各色珍珠宝石的匕首,匕首约两掌长,做工精细。 林澜说:“从塞外带来的,平日带着防身,只刀刃锋利,小心伤到自己。” 林姝姝将匕首拉开,下意识想拿手指去试,幸好林澜正看着她,猛地把住她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 -- 第118页 “啊……”林姝姝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我傻了。” 林澜多少有点被她无语到,怕她又不长心,赶紧把匕首收回来:“算了算了,还是还来吧,等下次再给你带别的。”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来呀,把这匕首送去爷房里。” 林姝姝甚至来不及拒绝,林澜就把匕首交给了旁边伺候的下人,到手的礼物还没捂热乎,就从眼前消失了。 林澜紧跟着问:“今儿怎么出来了?” 他有意转移话题,林姝姝也不好继续纠缠,轻轻哼了一声,便不多计较了。 林姝姝并不清楚原身同林澜的相处方式,虽有失忆的借口在,但也不能过分离谱,就悄默默观察着林澜的反应,勉强做出些相似的举动。 “闲来无事,出来转转,倒是我前天听太后娘娘说……”她话音一顿,只见林澜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 林姝姝挑了挑眉,继续问下去:“太后娘娘提起嘉毓公主,说起来却常有担忧,也不知公主最近是怎的,常出去,还一去就是一整天,除了一两贴身婢女,连护卫都不带。” 既是太后说了,那公主到底是同谁出去的,大概也藏不住了。 何况林澜本就没打算藏,听完就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我,我邀着公主出去的。” “哦?可是二哥你总找公主做什么?”林姝姝问道。 这可不是她多心,实在是一个林丞相一个大哥,接二连三的小动作让她怕极了,一家五口人,可别三个都是逆党。 她问时带着小心,谁知林澜没听出其中深意。 林澜不答反问,面上带着不高兴:“我听公主说,你教给她男人千千万的?” 林姝姝正给自己倒茶,便没注意到他的神色,闻言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是,公主年纪小,太容易被人骗了,总要叫她多长些见识,才能识别出哪些是花帽子。” 难怪,前两天司敏还生了心思,想在府上养几个琴师,问林澜有没有门路,能不能帮忙遮掩旁人的眼目。 司敏嘴上喊着琴师,但眸子里闪的光亮明显不是这么回事。 在林澜的再三追问下,她终于坦白,带着点未出阁小女儿的羞涩和不好意思:“贵妃嫂嫂说,男人千千万,一个不行接着换,趁我还没议亲,不妨多瞅瞅看看。” “我便想在公主府藏几个面首,招来看几天,不过林二哥你别多想,”怕林澜误会,她还解释了几句。 即便如此,她的这一番话也足够叫林澜郁闷了。 刚从边塞归来的将领,秋猎场上与公主初见就邀着对方进猎场,这举措不管是谁来做,多少缺了些分寸。 幸好当时没多少人注意到,才让林澜少了猜忌,而他如此迫不及待,到底安得什么心思,恐怕也只他自己知道。 尤记得数十年前,林澜随父亲入宫参加宫宴,他嫌宴上喧闹,便躲着人溜去外面吹风,忽然听见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等他寻到声音来源,就被人一头撞在小腿上。 与此同时,便是婆子的“哎呦”声。 林澜低头一看,才发现脚边跌了一个梳着双丸子头的小姑娘,小姑娘一身漂亮的红色夹袄,一手握着拨浪鼓,一手抓住黏糊糊的糖块,摔疼了也不哭,而是傻乎乎地揉揉屁股。 察觉到头顶有人盯着,小姑娘抬起头来,就在林澜不知所措时,她忽然举起手:“哥哥吃糖!” 黏糊糊的糖块全进了林澜手里,他还没拒绝,后面追赶的婆子就赶到了,他下意识的让开位子,就见一群人慌里慌张地把小姑娘抱起来,嘴里不住喊着:“公主可伤着了……” 彼时先皇还在位,但宫里这般年纪的公主,只司敏一个。 宴上的一点意外,林澜本以为不会放在心上,谁知许多年过去了,他仍记着那个梳双发髻的小公主,以及那一手黏糊糊的糖,往后数年,再没吃过比那更甜的了。 直到司祁继位,林澜尚未表明对公主的心意,小妹却入了宫。 林家本就树大招风,先有辅政大臣,再有当朝贵妃,要是再来个尚了公主的二公子,这江山也该换个姓氏了。 而且林澜也有旁的考量,他总觉着自己配不上小公主,不顾家中给他安排好的仕途,偏要自己闯去军中,要凭自己挣出一份功绩。 为了什么? 便是不想将来外人提起林家二公子,只说他是受家族隐荫蔽,全靠林丞相提拔,方才有所成就。 这次回京,林澜同司祁私底下聊过一回,意外谈及司敏,司祁神色不虞,将她被仇家欺骗的事说了,要不是顾及是在御前,林澜当场就能杀出去。 也是这般刺激,才叫他忍不下去了,哪怕司敏对他全无印象,他也要主动凑过去,一点一点的,同公主熟稔起来、 谁知道,林澜他好不容易拼了一身战功,带着赫赫威名回来了,结果还比不上几个琴师让公主记挂? 林澜那天的憋闷简直不是能用言语说道的,可这份郁闷又不能怪在司敏身上,只好去找不教好的人—— 便是那专门坑哥的贵妃娘娘。 林澜还没去宫里找人呢,林姝姝倒是先找来了。 如今又听她一席话,林澜当日的憋屈又上来了,忍不住说教:“你听听你说的那什么话,公主生性纯良,岂是些凡夫俗子可以玷污的!” -- 第119页 但凡他说这话时面上少些愤懑,林姝姝还不会多想,可林澜的情绪管理实在太差,提到公主时,还不自在地揉揉额头,仿佛在刻意遮掩什么。 林姝姝心头浮现一个念头,望着林澜义愤填膺的面容,不觉攥紧了手心里的帕子。 作者有话说: 林澜:公主贴贴! 司敏:可是贵妃嫂嫂说—— 林澜:……%¥:)[email protected]# 第60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天 “那依二哥看, 该如何同公主说呢?” 林澜皱着眉:“公主良善,但凡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去哄骗公主, 就算真有那狼心狗肺的,也有人收拾他。” 林姝姝继续试探:“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觉着, 靠人不如靠己, 公主还是要有些分辨能力的。” 眼看林澜又要发怒,林姝姝先一步追问:“二哥还没说, 最近怎总约着公主出来呀?” “咳咳咳——”林澜到底还是心虚的, 只与林姝姝对视了片刻,就率先移开目光。 “是上回秋猎, 我与公主熟悉了些, 见公主在府上无聊,我又没什么事做, 索性请公主出来, 四处走走看看, 也有个好心情。” “可是……”林姝姝稍作沉吟,慢吞吞地揭开他的遮羞布,“二哥同公主皆未婚嫁, 又非宴飨,这般私下里相约, 会不会不太好?” 她又说:“不瞒二哥, 我今日过来,其实是受了太后娘娘所托, 娘娘担心公主, 又不知二哥目的, 才叫我来问询一二。” “公主也到了适嫁的年龄,若同二哥单独游赏的事儿传出去,难保不会影响其说亲呢。”看着林澜越发难堪的面色,林姝姝放低了声音,“或者二哥有什么想法,也可同我说一说。” 林澜其实已经在想搪塞的说辞了,望向那双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睛,忽然感到羞愧。 “我就是……”林澜抬手遮住双眼,“公主高洁,岂是普通俗人能配得上的。” “我也没什么本事,文章不如旁人做的锦绣,功夫也不够拔尖,好不容易能哄公主开怀,我自没什么推辞的。” “现下这处境……不提也罢,总归年后我就要回边陲,也留不了多久了。” “公主那里,我不会多言,你也别多说,懂了?”他看了林姝姝一眼。 林姝姝迟疑着点点头:“懂。” 林澜又说:“若太后娘娘再问你,你就说我在家赋闲,虽与公主出游,但自有分寸,绝不敢玷污了公主名声。” 至于叫他别再往公主府上凑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几分熟稔,他实在放不下,也舍不得放下。 说过公主的事,两人又聊了一会。 林姝姝对边塞了解不多,先前又见了镶满华丽宝石的匕首,难免多了几分好奇。 林澜讲与她的多是边塞壮美,又或者是塞外人的生活,听起来颇为有趣,仿佛不是在苦守寒疆,而是换个地方旅居。 不过林姝姝也没被他这三言两语遮住双眼,半晌叹息一声:“便是这般风光,二哥在外也要多多注意安全。” 林澜笑了笑:“好。” 接近晌午的时候,林姝姝估摸着林丞相也快回来了,她不太想和林丞相见面,便告辞回宫了。 她还记着那把漂亮的匕首,行至门前,揉着手腕说:“二哥刚给我看得那把匕首可真漂亮,便是摆在首饰盒里,也全不逊色。” 林澜闻言不免失笑:“给给给,给你拿来还不行嘛!” 下人去拿匕首的功夫,他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可别又傻乎乎地拿手去试刀,割破了别找我哭。” 林姝姝被他说得颇是没脸,忍不住娇嗔一声,等把匕首拿到了,便是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匆匆上了马车。 林澜直到看不见马车才回去,谁知一转身,就看见林丞相和云添相伴走来,见他在门口还问:“是谁来了?” …… 回宫后,林姝姝连华清宫都没回,直接去了太后殿里。 太后果然一直等着,见她虽没有直接问,但看神色还是很在意的。 林姝姝也没故意吊人胃口,将林澜的说辞改了改,叫太后莫忧心。 “二哥也是许多见没在京中了,回来生了玩心,正好公主也在府上呆烦了,两人碰上一回,聊了几句,便觉得合拍,索性约着一起游玩了。” “也是二哥的不是,光顾着玩了,却忘了男女有别,臣妾今儿也跟二哥说了,以后一定注意。” 林姝姝这样说着,太后即便心存疑惑,也不好再问。 “辛苦你了。”太后说道,又叫人给贵妃那两匹新送来的皮子,做手套做夹袄都合适。 从太后殿里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林姝姝今天去了好几个地方,身子乏累,就叫人准备了轿辇,行走中问了一句:“皇上今儿这两天可来?” 落梅说:“阿布公公说皇上要等明天或许后日晚上才能过来,娘娘可有急事?奴婢去给您通传。” “不用,没什么事,本宫就是问问。” 对于林澜于司敏的事,林姝姝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再拖一个人下水。 林丞相就不用想了,道不同不敢为谋,甚至在一定情况下,她还要帮着二哥公主遮掩一二。 林夫人倒不失为好人选,可林夫人在外面清净没俩月,总不好过去扰人安宁。 -- 第120页 再就是太后娘娘了,不过林姝姝转念又想,太后对林家印象也就那样,提及林二,便是本没有心思,也要生出几分反对。 思来想去的…… 等了两天,她可算把司祁等来了。 “皇上几天没来,可是叫我好生想念。”林姝姝悄声说着,给司祁夹了一块蜜藕。 司祁这两天一直在处理前段时间堆积的政务,偏总有些不长眼的,总上一些要皇上开大选的折子,他不堪其扰,连着几日的火气直升。 也是怕不小心牵怒到贵妃,他才不再往华清宫来,只宿在承明殿里,自己生闷气,连带着宫人都小心了许多。 今晚过来前,司祁才处置了两个行事不端的大臣,一路尽在平息怒火,便是进了华清宫,还不似平日那般平和。 林姝姝看出他神色不大对,但也没细问,赶紧叫人上了些餐前小食,甜滋滋的,最好叫人开心。 “……还有这樱桃酿,甜而不腻,吃着心里也能轻快几分。” 司祁并不喜甜,要不是贵妃亲自夹来,他是半口不准备尝的,如今给林姝姝面子,吃两口也就罢了。 “好了,吃够了,姝姝要尝尝吗?” 说来也怪,他刚才还气结着,不过跟贵妃处了会,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了,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笑,还能凑过去给贵妃牵牵小手。 林姝姝没有推拒,瞧着他心情好了点,笑吟吟地说:“其实我是有个小事,想跟皇上说说。” 她用空闲那只手比划了一下,食指和拇指几乎要并在一起。 见司祁露出好奇的神色,她便将林澜和司敏这段时间过分频繁的行为说了说。 最后再感叹一句:“二哥和公主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她用余光小心去瞟,不料被司祁抓了个正着。 司祁忍不住笑了:“难怪阿布说你宫里总有人问,问朕什么时候来华清宫,朕还以为真是你思念,原来是有事了,才着急想起朕来。” “嘿嘿。”林姝姝没否认,随手抓了颗葡萄,把皮剥干净,然后塞进司祁嘴里。 贿赂了! “朕知道了,朕找个时间,找林二来问问。”司祁看着并没有多惊讶,林姝姝心中疑惑,便问出来。 司祁说:“朕早就看出林二他心思不纯,难为他能忍这么多年。” “啊?”这个回答着实不在林姝姝考虑范围内,不觉惊叫出来。 “你可知,林二初入军营,他跟的将领便是朕的武师傅。”林相之子放着好好的官不做,非要跟一帮粗壮汉子滚在一起。 那时的京畿统领还是郭将军,司祁学武的前几年,就是跟着郭将军练的。 “郭将军曾带兵士外出拉练,途中正好遇到敏敏的车马,他们避让时,郭将军却发现林二一直瞅着公主的车架,便是看不着影儿了,还要拔着脖子瞧。” 等拉练结束,郭将军直接将这事禀报给了司祁。 后面司祁也有意试探过,果然察觉出林二对司敏的在意。 “那皇上就一直没点破?”林姝姝问。 “有什么好点破的,虽然听着有些不公平,但敏敏那时候还小,谁知道她会不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林二去晚了,也怪不得旁人。” 司祁说:“即便是现在,朕也不打算插手,只要不败坏了敏敏的名声,她与林二发展成什么样子,便是她们的造化了,朕虽不反对,但也不会多余去赐婚什么的。” 他虽爱护幼妹,但总不能时时护着,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自己先相看着,总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得合心意。 就像他与贵妃,且看缘分吧。 说完,他又捏了捏林姝姝的指尖:“你也是,与其去管他们,不如想想你自己。” “我有什么?” “贵妃都不知道吗?昨夜曹贵人身子不适,专程叫了太医,被朕的起居郎知道了,他正跟朕告假呢。” “!”林姝姝顿时来了精神,“是……要见面了?” 司祁被她神采奕奕的模样逗乐了:“怎么,姝姝可是想去现场观摩一二?” “这倒不必。”林姝姝讪笑两声,但心底的期待莫名高涨,不觉说出,“希望他们仍两情相悦着,也好叫皇上成全了。” 第61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一天 不论这话多好听, 本意却是不变的, 司祁哭笑不得,最后只能在林姝姝侧颊上捏了一把, 见到白皙肌肤上的两道鲜明指痕,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两人今天都累了,用过晚膳只小坐片刻, 就一同歇息下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 司祁再不觉得与人同塌而眠是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睁眼见到贵妃恬静的睡颜, 便是满心安然。 若非朝堂上堆积的折子实在是太太太多, 他甚至还想称病,继续同林姝姝无所事事的, 吃喝玩乐睡。 转过天, 等林姝姝睡醒,司祁已经离开了。 因司祁昨天晚上那句话, 林姝姝一整天都没平静下来。 她几次叫落梅去外面打探, 看曹贵人的病情如何了, 有没有外人去看望曹贵人,又或者曹贵人有没有出来过。 落梅每次回来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回娘娘,什么都没有。” 次数多了, 便是林姝姝心里都起了疑,可千万别是两人已断了情缘, 桥归桥路归路的, 往后再无牵扯了。 -- 第121页 这种又期待又担忧的情绪一直维持到快要就寝的时候,司祁知她在意, 即便这样晚了, 还是专程来华清宫走了一趟。 彼时, 林姝姝已经换了衣衫,只着一身素白寝衣,青丝散在脑后,一两根俏皮地挡在眼前,被她不耐烦地揪到后面去。 不过有一小缕总是往前散,她正烦着呢,却被司祁抓住了手腕:“朕来吧。” 虽然林姝姝从未见过皇上束发,但她一点也不担心,闻言直接放下手,懒懒地靠在床榻上,歪着脑袋:“皇上怎这么晚还过来。” 司祁仔细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又将拧在一起的发丝解开,不紧不慢说道:“还不是怕你等得着急,才知道曹贵人与张大人的消息,便紧着来给你讲了。” 话音刚落,林姝姝顿时坐直了身子:“皇上快说!” 刚别好的碎发又掉下来,司祁看着不舒坦,只好再重新打理一回,又有些好笑:“这不已经来了,别动。” 林姝姝听话得一动不动,只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呀眨的,不错眼珠地盯着司祁。 司祁没有故让她揪心太久,很快就说:“如你我所愿,两人感情还好着,才见了面,便抱头痛哭起来了。” 这后宫数位妃嫔,除了贵妃常能进出宫廷,其余人自进宫后是再没有出去过的,只每年年关得了皇上同意,能许家人进来看望几个时辰,而这已经是难得的恩典了。 至于曹贵人同张大人,则是足足几年没见过面了。 “那——”林姝姝吞了吞口水,反手握住司祁的掌心,“皇上着急吗?若是大臣们催的急了,我可以帮忙的。” 坦白讲,司祁其实无所谓着急不着急,便是大臣们催得再急了,他不应,那就全是无用功,最多是看多了重复的折子,有些堵心罢了。 但瞧着林姝姝面上的迫切,他福至心灵:“好。” “有朕在,你尽管去做,都依你。” 林姝姝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实在急切了些,登时敛了几分神色,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她往里面挪了挪,正想让司祁上来。 谁知司祁站起身:“行了,告诉你一声,朕便走了。” “皇上不留下了?”林姝姝错愕极了。 司祁说:“距离元旦就还剩下一个多月,各地驻军都来京述职,右翼营的几位统帅才整理好各地军报,今晚要见他们。” “朕还不知要同他们说到什么时候,怕你歇下的早,就先过来了,睡吧,等忙过这段时间,就有闲了。” 大奉律历,元旦假休沐三天,之后还需继续办公的。 但今年春节时间较早,元旦后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节了,若将所有事都积攒到元旦后,实在是太多了,这才将部分公务挪到元旦前。 司祁本想倾身亲林姝姝一下的,但腰弯了一半,不知想到什么,最后只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寝善。” “皇上寝善。”林姝姝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但望着司祁离开的背影,心头莫名涌现一阵冲动。 司祁前脚才走出去华清宫宫门,就听背后传来呼唤声。 “皇上等等!”一回头,只见林姝姝光着脚,只着一身极为单薄的寝衣,不管不顾地跑了出来,到他身前两步远的位置才停下,小口小口喘着气。 “怎么了,这么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司祁目光不善地盯着她赤白的脚丫,越看越是不高兴。 谁知林姝姝完全忽略了他的不悦,张开双臂扑过来,不等他回神,直接亲在他嘴角处。 亲了一下还不算完,林姝姝抬起头,眸子里闪着晶亮的光:“我可以等阿祁回来。” 司祁回过神,揽着她的腰,将人抱高一点,然后让她踩在自己靴面上:“就为了跟朕说这?” “嗯!”林姝姝重重点头,眼角还含着笑。 可是,等着她的不是夸赞或认同,而是屁股上清脆的一巴掌。 “胡闹!”司祁打了一下还不解气,又在另一边再打了一巴掌,他没有收力,两下下去,林姝姝已经红了眼眶。 “我要很晚才能结束,你不好好睡觉,等我做什么?”他说,“连鞋袜都不穿,朕看你这些日子是太安生了,又想生场病了,是不是?” “我没——” “没什么没,你摸摸,刚才还温热的掌心,才多一会儿就冰凉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省心。”如今天凉,夜里温度更低,随便在外跑动,是很容易染上风寒的。 林姝姝是怀着满腔热枕跑出来的,无端被打了骂了,心里又是憋闷又是委屈,一张嘴,眼泪吧嗒落了下来,半句辩解也说不出了。 见她落了泪,司祁心里咯噔一下:“不是骂你。”他轻叹一声,抱着林姝姝回寝室。 他把人放在床上,从怀里掏出帕子,一点点帮她擦净脚上沾到的泥土,随后道:“是我把话说重了,莫哭。” 林姝姝不理他,默默流着眼泪。 “是我心急,天冷怕你受了凉,才打了你两下。” 念着他还要去见臣子,林姝姝虽然还觉委屈,但也没过多纠缠,哑着嗓子说:“皇上走吧,等明天再说。” “我——” “皇上快走啦!”她重复了一遍,翻身钻进被子里,将被子拉到头顶,整个人都缩进去,不管司祁怎么说,她都不再给一点回应。 -- 第122页 司祁喊了半天没把人喊出来,只能作罢,隔着被子在林姝姝头顶亲了亲:“我明天晚上再来,再给姝姝好好赔罪。” 他一时后悔,但也没法改变已经发生的,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转身大步离去。 第二天,林姝姝直到中午才起床,用了午膳又躺了会儿,就叫人喊曹贵人过来。 她趁机收拾了一番,面上抹了淡淡的脂粉,去堂厅等曹贵人。 等曹贵人到了,两人寒暄了几句,林姝姝说:“本宫今儿叫你过来,其实是想问问你。” 曹贵人问:“娘娘想问什么?” “本宫记着,前段时间你说想出宫,想同你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再续前缘,那你同张天驰张大人,如何了?” 就在林姝姝刚说完,曹贵人手一松,握在掌心里的被子应声跌落,啪一声碎了满地瓷片。 曹贵人仿佛看不见那地上的碎渣一般,扑通一声跪到在旁:“臣妾知错了,求娘娘饶命!” 她仰着头,满眼惶恐,说完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是……”林姝姝正想解释,曹贵人径自打断。 “都是臣妾的错,同驰郎……不是,同张大人无关,都是臣妾任性,求娘娘明鉴。” 林姝姝忍不住低呵一声:“闭嘴!” 曹贵人一把捂住嘴巴,瞧着贵妃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魔头似的。 林姝姝稍微抬高了点声音:“落梅进来!扶曹贵人起来!” 落梅她们就守在门外,听见声音赶紧进门,在看见满地狼藉后,落梅脚步一顿,但还是先依娘娘吩咐,将曹贵人扶起来。 林姝姝头疼地扶住额角,摆了摆手,落梅很快意会,快速将地上的瓷片拢到一起,用帕子垫着,收到不碍事的角落,等晚些时候再收拾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曹贵人才发觉事实与她认为的兴许有些出入。 落梅很快就将地面收拾好了,再分别给贵妃和曹贵人添上新茶,随后才福一福身,快步退出去。 四下无人了,曹贵人抹了抹眼泪:“娘娘……” 林姝姝可不敢让她说话了,一点弯不敢绕:“你听本宫说,本宫没说完前,不许你说话,也不许你动,听见没有?” “……是,臣妾知道了。” “你跟张大人。”林姝姝才说了几个字,就听曹贵人大吸冷气,但好歹没影响她说话,她也就没理会。 “不仅本宫知道了,皇上也知道了,不过并不是要追究你二人罪过,皇上仁慈,是要成全你们的。” 林姝姝不断加快语速,总算在曹贵人大呼大叫前把所有话说出来。 曹贵人却是迷茫了:“成、成全?” “是,皇上说了,知你二人情谊深厚,皇上不愿做那拆散有情者的恶人,索性成全了你们,就连张大人挪任起居郎,也是皇上安排的,给你二人见面的机会。” “如今见你们情谊不减,就让本宫来问问,若皇上放你出宫,且给你二人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机会,你可愿帮皇上一个忙?” 曹贵人脑子里乱糟糟的,紧跟着问了句:“帮什么?” “给本宫行个方便,让本宫捉个奸。” “……”曹贵人听见某些关键字眼,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半天回过神来,一下子又从座位上跳起来了。 “捉捉捉——” “捉奸。”林姝姝善意提醒。 作者有话说: 曹贵人:……我谢谢您。 司祁:别说话,忙着想怎么赔罪呢#-# 感谢在2022-06-18 23:58:46~2022-06-19 23:5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景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二天 时隔多日, 本波澜无惊的朝会上掀起轩然大波。 今日正是大朝会,皇上才到朝上,见了满地跪伏的朝臣, 半晌才叫人起来,神色晦暗不明,许久不发一言。 这叫底下的一众臣子们多有猜测, 起来后各自隐晦地对视一眼, 见对方皆是摇头,只能将心神收回来。 之后朝会倒是正常, 直到有人出列:“启禀皇上, 今秋大选因故延迟,臣等斗胆, 私以为……” 他们以为的, 说白了就是想在开春补一回选秀。 司祁听了十几遍,耳朵都快生了茧子, 直接打断了。 “大选啊。”终于听见想听的了, 他笑说, “说起大选,太常寺曹爱卿何在?” 曹先靖曾也是劝谏皇上广开后宫的朝臣之一,按理说他家已有女儿在宫中, 怎么也不该再掺和大选。 却不知谁许了他好处,放着宫里的女儿不帮, 偏要跟着一群人起哄递折子。 不过今天他是没有出头的, 听见皇上喊他,还错愕了一瞬, 直到内侍又唤了一遍, 他才从队列里出去。 “臣在。” 司祁自龙案上翻了翻, 可算找出几张纸,眯着眼睛瞧了片刻,将纸张全攥在一起,抖了抖。 “曹爱卿啊,可看看吧,看看你那好女儿。”话音刚落,他将手里的纸张全丢了下去,纷纷扬扬洒了一地,不是奏折,倒像审讯后的状纸,潦草得记录着什么。 与此同时,司祁重重冷哼一声,面上带有气色,甚至反手将镇尺丢下去,咕噜噜滚了半天,刚好停在曹大人脚边。 -- 第123页 曹大人反应还算快的,当即跪在殿上,膝盖正好卡到镇尺,也不见他面色有分毫改变:“臣有罪,求皇上明示!” 皇上震怒,在他之后,其余朝臣也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司祁说:“看看吧,曹大人看看,其余人也看看。” 一群人惊疑未定的,也不敢起身,膝行几步,直到阶前,将散乱的纸捡起,就近分给同僚瞧瞧。 曹大人也得了两张,可他才看见头两行字,脸上刷一下子全白了,膝下一动,直接从镇尺上磕下去,又是咚一声闷响。 而这会功夫,其余人也将纸上的东西看了个大概,嗡的一声,满朝议论不止。 等曹大人抢着将剩下几张纸看了,他已经不只是连白这么简单了,他浑身发着颤,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皇上开恩——”曹大人匍伏不起。 那纸上所写—— 曹贵人与起居郎张天驰深夜于思南院私会,为宫人所撞破,因疑刺客而惊叫,后引来巡逻禁军,再惊动圣上。 按照宫人和禁军的供词,曹贵人和张大人被发现时,两人正抱在一起,举止亲昵,远有违正常交往的尺度。 两人是何关系,一看便知。 后妃□□宫讳,本朝还没出现过这般事情,曹贵人成了第一个,更是被放到明面上说的第一个,其下场几乎可以预见了。 司祁冷声说:“尔等叫朕广开后宫,便是再选些早有私情的,叫朕做那拆散有情者的恶人,再给朕搅乱宫廷的吗?” 曹大人被带下去了,剩下的人里,尤其是刚提了大选的那几位,正是两股战战大气不敢出一声,好在司祁没打算同他们计较,冷冷地扫了一眼,就叫内侍宣布退朝了。 曹贵人与人私通,虽在早朝上宣扬了出去,但毕竟是皇家私事,如何处理还是要皇上和贵妃说了算。 而此时,被众人以为已被禁足的曹贵人,正带着风帽,被宫人一路掩护着,从华清宫侧门进去。 为了防止被旁人瞧见,林姝姝没在堂厅见她,而是把人带去内寝,两人一个坐在小榻上,一个坐在桌前。 当日答应贵妃交易时,曹贵人虽然也有一点小怕,但更多还是紧张和期待,直到事情闹大了,听说父亲被下狱,她才感到惶恐。 虽然皇上贵妃都许了她承诺,可她也不敢保证,这二位一定会信守诺言,利用了她与驰郎后,还能放她二人一条生路。 但那日林姝姝找她,若是应了,方有一条活路,若是不应,惹了皇上贵妃震怒,只她与张天驰的关系,足以牵连两家,皆落不得好下场,随后她与张天驰一商量,到底是听从了贵妃吩咐。 虽然日后大抵会坏了名声,但好歹保了性命,往后余生,也能同心上人在一起,不亏。 两人在思南苑夜会,再被提早安排好的人撞破,出了这个引子,后面一切就皆由皇上发挥了。 幸好,事到如今,贵妃仍同她说:“安心,答应你的,本宫与皇上皆不会失信。” 也不知宫里的贵人们是怎么处理的,三日后,皇上下旨,放曹贵人出宫,并为其与张大人赐婚,张大人升任起居起居蛇人,另赐京内民宅一座,祝二位百年好合。 这般处理结果,实在是跌破了所有人的想象,就连当初被下狱的曹大人也被安然无恙地放了回去。 直到早朝时,司祁四下环顾后,说:“朕痛心于曹贵人背叛,几年内都不打算选秀了,诸位爱卿若是有什么旁的想法,可私下与朕谈,至于朝会上,就不要在让朕听见关于大选的字眼了。” “不然日后再出宫妃惑乱,在场之人,皆有罪过!” 众人这才明白皇上绕了一大圈所为何,但对上皇上那双冷厉的眸子,到底没人敢上去触霉头。 等把曹贵人和大选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已经是几天后了。 司祁要扮演一个伤了心的帝王,就不好总往后宫走,这几天都是宿在承明殿的,不过他还记着当日惹了贵妃,每天都会派人去华清宫送东西。 或者是些糕点吃食,或者是些珍玩奇巧,到了最后一天,更是一尾据说由皇上亲自下水捉的锦鲤,请贵妃娘娘品鉴。 林姝姝看了看,转头就放进了前院的水池里,跟另一条鱼一起养着,将来一起吃。 好不容易把所有事处置好了,当天夜里,司祁就去了华清宫。 林姝姝早得了消息,侧躺在小榻上。 司祁一进门就耐不住多日思念,直接将她抱进怀里,埋首深吸一口气:“许久未见,姝姝可有想朕?” 想不想的吧,林姝姝都说:“自然是想了。” 得到了想听的答案,司祁眉眼一弯。 只想到那日曹贵人和张天驰来他跟前辞行,两人便是跪着还牵着手,曹贵人说:“多谢皇上成全,皇上大恩,民女此生无以为报,愿为皇上和贵妃娘娘祈福,祝皇上贵妃恩爱、终老。” 司祁心念一动,贴在林姝姝耳边说:“朕若想立后,姝姝可愿做这后宫之主?”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谁知林姝姝张口便是拒绝:“那可不行。” 两人还是头一次讲这话摆在明面上,哪怕司祁眼中情谊再深,林姝姝怎么都不改口。 “我只喜欢独一无二,皇上宫里还这么多嫔妃,我才不要去做矮子里的高个,白被人当活靶子。”她半真半假的说道,虽然比喻得不太对,但能意会就好了。 -- 第124页 说完,她轻浮地挑了挑司祁的下巴,赶在男人会身前,先跳着退开,转身又倒在了小榻上。 司祁眸色一暗:“姝姝这话说的,便是现在,难道不是活靶子了?”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拉到的仇恨也不是一点半点。 林姝姝不理,不管司祁说什么,反正就是不肯松口,若司祁纠缠得久了:“做朕的皇后不好吗?母仪天下的,便是这宫里除了母后最尊贵的女人,百年后与朕同棺……” “等皇上什么时候只剩我一个了,再与我提吧。”她笑说道。 司祁还想再说什么,林姝姝就不想奉陪了,说了句头疼脑热,惊得司祁赶忙出去找太医,谁知他前脚出门,身后的房门就被反锁上了,里面传来林姝姝清脆的声音。 “臣妾突然又好了,皇上快回吧。” “姝姝——”司祁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后知后觉想起,贵妃刚才面上就浮现了不悦,只是他一直没多想,才给忽略了过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快快开门,放我进去吧。” “皇上快回啦,天很晚了,我先歇下了。”说完,林姝姝转身就走,完全不打算放司祁进来,没一会就灭了屋里的蜡烛。 司祁左右无法,只好摇了摇头,落寞地离开。 只行至中途,他忍不住回了回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宫院,许久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宫里许多人都听说了,皇上惹了贵妃娘娘不高兴,当夜被赶出房门,之后又连着赏赐了许多天珍宝,才重新踏入华清宫。 众人再次刷新了对贵妃娘娘受宠程度的认知,就连几天后给贵妃请安时都拘谨了许多,仔细瞧着贵妃脸色,唯恐哪句话说错了,叫娘娘心里不痛快,连带着她们也没好果子吃。 除了这些妃嫔外,太后也听了几句闲话。 之前曹贵人被放出宫她就听了许多闲言,只她多年不管事了,这又是皇上的决定,她不发表任何看法。 现在是儿子与贵妃的感情,她就多了几分在意。 太后跟良嬷嬷私底下各有猜测,但因着不好找当事人询问,各种猜测只能浮于表面,也不知这两人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冬至节。 以膳食司为主,各宫小厨房配合着,宫里各殿都送了饺子。 林姝姝一睁眼,就看见窗外一片素白,她匆匆换了衣衫鞋袜,到窗边一看,一夜大雪后,入眼皆裹上了银装,屋檐下坠着冰花,半个巴掌长,食指般粗细。 守在外面的宫人听见动静,开门一看,见贵妃娘娘已经醒来了,赶紧招呼其他人准备温水,快伺候娘娘梳洗。 落梅她们已经换上了新领的冬衣,上身是两件夹袄,下身是绣了暗纹的马面裙,颈间还有毛茸茸的龙华,头上再戴两朵颜色秀丽的绢花,教人看着眼前一亮。 林姝姝都开口打趣了几句:“瞧着好是俊俏。” 帮她束发的几个宫人不禁笑出来:“娘娘才是漂亮呢!尚衣局送了新衣来,边缘是很漂亮的水红色,打眼又不显轻佻,正好今儿要去太后娘娘那儿,娘娘可要换上?” 林姝姝颔首应了,因着心里敞快,还挑了两支珍珠发钗,搭配着珍珠耳饰,腕上带一双翡翠镯子,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风华。 冬至日宫里要吃饺子,太后却请皇上和贵妃都去仁寿殿,大家亲手包,也能趁着冬至坐一坐。 估摸着司祁要下朝了,林姝姝也收拾好了从宫里出去。 她穿越前是南方人,冬日里最多能见两片冰花,还不曾见过这样厚重的雪地,出去了玩心大起,不顾落梅等人的劝阻,偏要在雪地上叭哒叭哒踩脚印。 要不是落梅她们百般拦着,她甚至想伸手去团雪球。 “娘娘可别了,您本就畏寒,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奴婢们可要被重罚了,娘娘要是喜欢,不妨请皇上同您一起赏雪。” 林姝姝仍是蠢蠢欲动,但念着还要去太后宫里,要是弄脏了衣衫,总有些失礼,只好暂时放弃,盘算着从仁寿殿出来,再想法让司祁带她去花园,仔细瞧瞧雪景。 见贵妃熄了玩雪的心思,几个陪同的宫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为了防止再让她动心,落梅直接传了轿辇,两边落下挡风帘,也遮住了外面的雪景。 一路行至仁寿殿,刚才撞见赶来的司祁。 见到林姝姝时,司祁眼前一亮,看她打扮新颖,不觉多凝视了一会儿。 林姝姝简单行了礼,自觉走到司祁身侧,两人并肩进去。 虽然这段时间皇上和贵妃的感情多有传言,但两人还是头一回一起在仁寿殿里。 太后心里好奇,一边吩咐宫人们将包饺子的东西备好,一边暗自打量着对面的两个。 只见皇上和贵妃之间留有一定的距离,大约一步远的距离,看着略有疏远,但在林姝姝不小心撞到桌角,差点跌倒的时候,司祁刚好能扶着她,然后手腕一动,就把人带进怀里。 太后眉心一跳,手里的帕子顿时攥紧了。 另一边,林姝姝稳住身形,很快从司祁怀里闪开,转头看向太后:“臣妾失礼,让娘娘见笑了。” 太后半天才应了一声:“好……没有,不失礼。” 至少在太后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她是从没有见过司祁与谁这般亲近的,何况是向来为她与皇帝所忌惮的林家女。 -- 第125页 对上林姝姝那双略显不谙世事的眼睛,太后呼吸一滞。 第63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三天 若说两人先前还有几分分寸, 等真到了桌边包饺子的时候,林姝姝负责捏饺子,司祁负责擀皮, 动作间难免会接触到。 就像现在,司祁擀完一张饺子皮,随手递给林姝姝, 林姝姝正将刚包好的饺子放下, 便没有注意这边的动作,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 尚未回神, 就被人捉住了指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林姝姝一回头, 正好撞见一双含笑的眸子里。 吓得她当即将指尖抽回来, 下意识地往太后那看一眼,见太后娘娘没发现这边的异状, 方才恶狠狠地瞪了司祁一眼。 只她自以为的凶恶, 到了司祁眼中, 便只剩下灵巧。 这一点小插曲后,两人总算安分了些,也不枉太后配合着, 装作眼瞎耳聋的模样,不去跟这不知羞的小情侣计较。 可是, 太后宽心得实在太早了点, 没过多久,这饺子她就有些继续不下去了。 她望着对面两人时不时碰到一起的手, 几次欲言又止。 一次两次的, 司祁仿佛寻到了乐趣, 总是借着传递的动作,或是碰碰指尖,或是蹭蹭手腕,瞧着贵人恼而不发的样子,是又乐又觉有趣。 而林姝姝实在做不出在长辈面前亲昵的举动,胆战心惊的,大半注意力都放在太后身上,唯恐不小心被撞见了,才是要丢死个人,这般顾不上司祁,就只能由着他胡来,她连轻呵一声都做不到。 只可怜了太后,多番掩目,连眉毛上都不小心染到了面粉。 若是贵妃主动也就罢了,她还能单独把贵妃留下,旁敲侧击地说说分寸和矜持,偏偏这主动的—— 再一次看见皇上动手动脚,她终于忍不住了,将包了一半的饺子往桌板上一放:“咳咳咳!” 太后连声咳嗽,一边咳着,一边瞪着司祁。 “母后这是怎么了?”司祁不觉有异,招手让宫人上茶,看了看手上的面粉,到底没亲自上手。 太后喝了两口热茶,好歹将心里那点扑腾压下去,只她实在是坐不下去了,拍了拍手:“算了,哀家乏了,就不继续了。” 不等司祁面上出现喜色,只听太后话音一转:“皇上和贵妃也包了不少饺子了,还有膳食司送来的,我们几个人吃是足够了,这面板就收拾了吧。” “这……” “快收快收,还在等什么呢!”太后无法当场呵责皇上贵妃,就只能把火发在面板上,赶紧招呼宫人收拾,就连桌上那些饺子也叫她看着颇不顺眼。 见状,司祁也不好再坚持:“收了吧。” 宫人送了温水和帕子上来,太后就一个转头的功夫,再回头,却发现两人又腻在一起了,你给我拿条帕子,我给你擦擦手。 “……”哀家是管不了了。 太后终于亲眼见到了皇上和贵妃的相处,往日多有怀疑的诸多传言,也一点点动摇着,往真实的方向飞奔。 因着这些,便是到了饭桌上,太后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几人包的马蹄猪肉馅的,三十多个,一人能分十个,膳食司的饺子馅料可就多了,肉的素的,便是每样只吃一个,也能吃饱。 林姝姝心虚,便刻意跟司祁保持着距离,多是在跟太后说话,闲话间聊到昨夜大雪,她笑说道:“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确实……”太后附和着,似有若无地往司祁那瞥了一眼。 吃过饺子,几人又坐了一会,太后前些天刚得了一只并蒂珊瑚簪,今天见了贵妃和皇上感情,虽然心里还是别扭,但想了想,还是将簪子送出去了。 并蒂莲蓬勃绽开着,珊瑚是最明艳的赤红,底下的金簪也熠熠生辉,林姝姝巧笑嫣兮,也不管搭不搭,直接把原本的发钗换下了。 等太后要午休,林姝姝和司祁起身告辞。 从仁寿殿出来,林姝姝问:“皇上下午可要处理政务?” “倒没有,怎么了?”冬至没有休沐,但各家都在吃饺子,司祁也不至于不讲人情到这个时候还要朝臣来宫里议事。 林姝姝眼前一亮:“皇上瞧这雪景多漂亮!” “嗯?” “皇上要赏赏雪景吗?这雪这么大,我却还没好好看过,难得皇上有时间,能否带我四处玩玩呢?”林姝姝说,“不出去,就在宫里。” 司祁想了想:“去玩玩?” “嗯嗯!”林姝姝猛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司祁很少能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林姝姝也常求他,但更多是三言两语,就哄得他找不着北,什么都答应了。 如今被这样一双期待且热忱的眸子,他喉结一动。 理智上,贵妃身子弱,天凉本就不该在外面多待。 可要是从情感上讲…… “去!想玩多久玩多久!”话说出口,他才觉后悔,但金口玉言的,他再想说不也没机会了。 林姝姝当场欢呼,转头扑进司祁怀里,差点直接亲上去。 幸好司祁咳嗽了一声,她才想起这还在外面,转头一看,随侍的宫人们无一不是掩面微笑,满面的心照不宣。 “……”林姝姝的脸刷得红了。 两边宫道已经清扫出来了,但为了让林姝姝走走,司祁没有传唤轿辇,就一路步行着,往西花园的位置去。 -- 第126页 走了没几步,司祁就不放心地嘱咐:“朕带你去玩,你也不能贪凉,最多就是走走看看,玩雪就算了,正好临渊湖那边结了冰,你也能上去走走。” “嗯嗯嗯,都听皇上的!”随口给的承诺,林姝姝是一点负担都没有,哪哪都听话,瞧着可乖巧。 司祁应了她,万没有临时反悔的道理,他虽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带着林姝姝去了临渊湖。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要说冬日有什么地方好的,便是这满园的花枝都谢了,只在东园还剩下一片梅花林,不专门过去,再用不着担心哪里扑了花粉,白起一身疹子。 自入了冬,湖面上的冰也越来越厚,昨天一夜大雪后,湖面上已经堆满了洁白的雪花,这边还未来得及清扫,整片冰湖上只有鸟雀小巧的脚印,别有一番生趣。 林姝姝到了这,就把司祁那些交待全抛到脑后了,她率先跑过去,见湖边有打扫的内侍,张口便问:“这湖冰可能载人?” “回娘娘,可以的。” 如此,林姝姝最后一点顾虑也没有了,一路小跑着,跨过栏杆就到了冰面上:“哇——” 她能跑,司祁却放不下架子,只能在后面喊几句,可玩疯了的人,哪里还顾得上他,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林姝姝已经跑到了湖中央。 临渊湖中间有一避暑亭,夏日需要乘坐游船,现在却能直接走过去了,两边的长凳上覆满了厚雪,林姝姝回头一看,见司祁才走了一半,当即心向胆边生。 她快速伸出双手,一手抓一把,入手的冰凉让她不觉惊呼。 正当她想把两团雪揉成雪球时,司祁终于赶到了,看见她尤半蹲着,不住把往自己这边划拉雪。 多亏司祁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见状也只是深呼吸一口,心里略有恼火,但还在接受范围内。 “是谁答应的朕,只走走转转不玩雪的?” “不是我诶,皇上还记得是谁吗?”林姝姝扭过头来,无辜地眨眨眼,不等司祁追责,她先发制人,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 “皇上快来,真的好软,冰冰凉凉的,我想要两个雪人,一个皇上一个我,牵手摆在一起可以吗?” 司祁黑着脸,刚想说“你还敢想”,谁知林姝姝站了起来,用她冰凉的指尖在他手腕上蹭了蹭:“皇上,臣妾真的很想要。” “……要。” 一刻钟后,宫人取了毛绒手套过来,司祁仔细给林姝姝戴上,又给她披了一件大髦,方才许她去碰雪。 堆雪人嘛,讲究的还是一个过程,司祁为了叫林姝姝少碰雪,难得有动力,铲雪堆雪球的速度让众人叹为观止。 两个雪人身子滚得浑圆,脑袋上用萝卜做鼻子,丝带做嘴巴,以及几颗黑豆做眼睛,最后再披上两件小斗篷。 林姝姝参与度不高,多半是在旁边瞎玩,等觉得手心凉了,见司祁正专心给雪人打扮,就惦着脚尖绕去他后面。 司祁早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只是一直没吭声,直到觉得后颈一凉,他反手把人捞进怀里。 “啊!”林姝姝才叫了两声,就被司祁捏住嘴巴。 “做什么坏事呢?” 林姝姝不回答,傻兮兮地就是笑。 从午后一直到傍晚,两人一直在外面,堆完雪人去滑冰,宫里备着雪橇,正好还有两头养了三四年一直没用到的雪犬,牵在雪橇前,动起来快乐极了。 林姝姝玩了个尽兴,直到晚上回华清宫,脸上还带着红,也不知是被风雪冻的,还是单纯兴奋的。 作为帮她圆梦的皇上,林姝姝毫不吝啬地表达她的欢喜,等四下无人了,啵啵两口,全亲在司祁脸颊上。 “我真的好开心呀!” 司祁带她体验了太多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不管是到街上逛街,还是去围场打猎,以及冬日里看雪景堆雪人,每一件,对林姝姝都是极为新奇的体验,欢喜之余,更多还是满足。 看她傻乐的模样,司祁到底没说出任何呵斥的话来,在她后颈捏了一把,温声说道:“朕叫人提前备了热水,在外面冻了大半天,快去泡一泡。” 司祁早就料到,在寒冬腊月里玩了这么久,若是不生病,可能就不是贵妃了。 这般,当夜他察觉到身侧滚烫时,他竟能冷静地坐起来,披了件外袍,直接到门口喊:“叫何院首过来!” 何院首是傍晚被叫来的,一直守在侧殿,才得了传召,不过半刻钟就赶来了,连药童都带好了,抓了药就能煎。 诊过脉后,还好只是普通风寒。 司祁为了给林姝姝一个教训,特意叫何院首挑最苦最涩的药,还要连着喝三天,一颗蜜饯也没有。 林姝姝少不得求饶诉苦,司祁对此半句话没说,只指了指窗外。 只见两人前不久堆的雪人被挪来了华清宫,雪人两侧摆了冰鉴,加之天凉,少说也能保存一段日子。 林姝姝看得一愣,到了嘴边的求饶全忘了,半天嘿嘿一笑,也不说药苦难喝了,只看着司祁脸色,小声说:“下回还要。” 司祁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明显是不同意的。 过了冬至,紧跟着就是元旦,元旦休沐三天,司祁被太后请去仁寿殿坐了坐。 倒也没什么大事,说来说去,话题不可避免地绕到贵妃身上。 -- 第127页 太后神色不明,双眼望着远处,言语间颇有感慨:“哀家同贵妃相处也有些时日了,瞧着她确实大有不同,虽倦懒了些,但总归不是什么大毛病,总比霸道骄横得好。” “就是这身子骨太不争气,入冬时就病过一回,便是这样用心养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总会生个大病小病的,这也就是在皇家,换成普通百姓家里,如何经得起这般常年抱恙。” 太后这样说着,但据司祁所知,仁寿殿送给贵妃的药材,可要比他这个皇帝给的还要多。 他一时摸不准太后的想法,沉吟片刻:“母后说的是,还是要太医们多用心,看能不能把姝姝的身子养好。” 听见那两字爱称,太后心里一紧。 她望向司祁,却不见皇上面上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姝姝两字不带任何刻意,完全是平日喊得多了,自然而然的。 太后眸色一暗,本想再说点什么的,忽然又觉得没意思,想了想,挥手示意宫人们都出去。 等所有人都走干净了,就连良嬷嬷都没留下,太后才问:“皇上对贵妃,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司祁愣了愣:“母后是听见什么人嚼舌根了吗?” “听了一点,但哀家没多在意,就是想问问你,对于贵妃,你是怎么打算的?皇上年纪也不小了,中宫长久空悬,到底不是个事。” 朝臣们最多也就是提一提大选,对于后位人选,一方面碍于林相权势,一方面是得不到皇上示意,这两年还没人敢提。 司祁之前也考虑过立后的事,但更多都是和林姝姝私底下说说,还是头一回被太后问到。 他本想含糊过去的,可一抬头,正好看见太后格外郑重的面孔,司祁沉默片刻,轻声问:“儿臣若是说想立贵妃为后,母后以为如何?” …… 当日司祁在仁寿殿坐了将近半天的时间,他临走时太后瞧着情绪还好,谁知当天夜里,就听说仁寿殿传了太医。 好在太后病情不严重,只是有些郁结于心,太医给开了凝神静心的方子,又交待娘娘少动气,要好好静养。 随后仁寿殿就传出闭门谢客的消息,不管是后宫妃嫔还是贵妃亲至,一律以娘娘养病为借口,尽数挡了回去。 就连司祁过去看望,也被良嬷嬷拦下了。 良嬷嬷面上多有为难:“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才歇了没一会,皇上您看……” “罢了,朕晚些时候再来。” 但不管司祁什么时候来,太后要不就是去小佛堂礼佛,要不就是歇下,总之一连许多天,他都没能进去。 若是这样还看不出太后是什么意思,司祁这个皇帝也就不用当了。 但他有他的私心,太后的抗拒又不是不可调和,就只能先把立后一事暂放,也不再去仁寿殿外刷存在感了。 过完元旦,朝上诸事越发忙碌了,各个部门都想着尽快办完事,也好舒舒坦坦过个年节,还有些积攒了一年的政事,也该在年前彻底解决了,总堆着实在不好。 紧赶慢赶的,腊月二十七,各部门的政务基本解决完毕,有些要回老家祭祖的,就提前递了请假折子,经上峰审批,提前回家去了。 就连司祁都回复了两道二品大员的告假折子,过年的氛围越发浓厚,连带着他在政务上也有些懈怠。 与此同时,宫里也早早开始了春节的布置。 林姝姝已经许久没感受过这般热闹的春节了,各宫各殿都热闹起来,火红的窗花贴在窗子上,庭院里的廊檐树枝上也挂了大又圆的红灯笼。 内务府给所有宫人都发了新衣,暗红色的夹袄,和新年的氛围正衬。 就连平日里总是针锋相对的妃嫔们都和气了许多,碰见了还能问句好,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面上好看。 二□□早,林姝姝被司祁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揪出来,亲手在殿外贴了桃符。 腊月三十,玉玺装匣,朱笔得封。 按照规矩,从三十到初一,都用不到皇上动用朱笔,但根据往年的惯例来看,直到初七也没什么需要批阅的奏折。 朝臣得了年假,司祁也终于彻底歇下来了。 他给各宫都送了赏赐,就连宫人都得了半吊赏钱,当然贵妃得到的,是其余人远远不能比的。 值得一提的是,太后闭门半个月,总算开始见人了。 年三十于钟南殿设宴,今日宴席乃是家宴,都是宫里的主子们,没有外人,也就无需拘泥于诸多规矩了。 因公主未成亲,司敏早在两天前就住进了仁寿殿,今日自然也在场。 太后位于上位,左边是嘉毓公主,右边是皇上和贵妃,然后就是各殿妃嫔,按照位次依次坐下。 太后和皇上先后讲了话,在皇上的带领下,其余人一起给太后敬了酒,然后就上了佳肴,年夜饭和和美美,三三两两说着话。 大家多少都喝了些酒水,便是林姝姝都得了两杯果酒,趁着司祁不注意时,她又偷了对方的一盏清酒,还没来得及品尝滋味,见司祁似要看过来,她就囫囵吞下了。 太后今年注重养生,没办法熬到子时,见大家伙吃得差不多了,就先离开了,司敏提前贺皇兄新年后,也随着走了。 司祁见宫妃们多有拘谨,要不就是不断给他敬着酒,时间一长,难免有些不耐烦,索性将宴席散了,各自回宫里去守岁。 -- 第128页 不过作为年节的恩典,他说:“今明后三日,许各宫摆牌桌,然需节制,若让朕发现有谁沉迷打牌,一律从严从重处理。” 大家才听了一半,当即喜上眉梢,至于后半句则是自动忽略,也不管要不要在皇上面前争宠了,赶紧叫上玩得好的小姐妹,没多久席上的人就走了大半。 司祁这时候才想起去看林姝姝,谁知这一回头不要紧,只见林姝姝两颊透红,眼中泛着水光。 林姝姝晕晕乎乎,才被人碰到,就自觉靠了过去,调子绵软悠长,带着些不甚清晰的撒娇:“梅子酒甜滋滋的……” 司祁垂眸一看,果然发现那一小壶果酒全空了,而他全程未碰,酒水去了哪儿,不言而喻。 然看着林姝姝水汪汪的眼睛,他半天说不出苛责的话来,最后只能无奈叹息一声,把人扶起来,又叫宫人在左右遮掩着,拿一件大髦批头盖过来,护着林姝姝回寝殿。 林姝姝今日醉酒后很是安静,乖乖巧巧地靠在司祁身上,不管同她说什么,她都是答应,就连下车时都没有挣扎,老老实实随司祁进了内寝。 落梅她们拿了温热的帕子,本想伺候娘娘洗漱的,司祁拦下了她们,将帕子留下,宫人则是全部赶出去了。 可就在他关上房门回来时,冷不丁被一个温温软软的身体撞过来,林姝姝似醉似醒的,也不知小声嘟喃着什么。 不等司祁探究明白,林姝姝已经主动亲了上了。 她正醉着,便是亲吻也毫无章法,不小心磕到嘴角后,更是委屈地哼唧起来。 司祁哭笑不得,正要哄她,谁知林姝姝的手滑到他的腰间。 下一刻,只听耳边炸响惊雷。 他甚至分不清林姝姝到底是醉着还是清醒着,只听她说:“我们还未圆房欸……”声音轻飘飘的,不过顷刻就消散在了空中。 司祁的双臂猛地收紧,几乎不敢置信。 直到同样的话语再次出现,他总算相信这不是幻听。 “姝姝,你若是明日后悔了……”司祁紧紧箍住林姝姝的腰肢,虽然说的要放过,却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 直到林姝姝觉热,迷迷糊糊地解开衣带,解到一半弄乱了衣衫,懊恼地嘀咕了两句,见实在解不开了,不高兴地把下巴磕在司祁肩头。 她的个头比之司祁还是有些矮的,如今是要稍稍垫着脚尖,才能将下巴抵在对方身上,时间一长,她就觉得累了。 “皇上快点……”林姝姝忍不住催促,甚至伸手摸了摸司祁的唇边,微凉的指尖在唇角划过,司祁终是放出恶兽。 一声闷哼,只见林姝姝被打横抱了起来,司祁脚步快而不乱,目标明确地奔向床榻。 “姝姝,做我的皇后吧。” 回应他的,只有不甚明了的轻哼,窗幔被放下,床头的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不知何时,窗外烟花绽放,绚烂的烟火点亮整片夜空。 伴着人们互相拜年的声音,飘飘散散的雪花随风坠落。 春宵帐暖,被翻红浪。 年节后罢朝七日,这也就让林姝姝转天醒来时,虽见不到枕边人,但伸手一摸,旁边的位置还是暖着的。 一动弹才发现,她身上已经清爽,但到底酸软,不过翻个身,就叫后腰叫嚣起来,一抽一抽的。 再好的涵养也抵不过这般奇妙的感受,林姝姝皱着眉,忍不住咒骂一句:“混蛋……” 可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房门开合的声音。 若有皇上留宿,落梅她们进来时,往往是要先敲门的,来人直接推门而入,想也知道是谁。 果然,她很快听见司祁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姝姝:要不要装得娇羞一点 来惹来惹,终于写到春节了 嘘—— 感谢在2022-06-21 00:00:00~2022-06-22 23:2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ぁ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四天 司祁很早就醒了, 屋外已经有宫人走动的声音,虽然他们尽量保持安静,但架不住他实在敏感,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 昨夜他睡得极晚,如今早早醒来了,却一点不觉困顿, 只借着熹微的晨光, 望着枕边人,怎么都看不够。 林姝姝睡着时格外安静, 便是呼吸声都轻轻小小的, 因着屋里不仅烧了地龙,还放了好几个火炉, 屋里闷热, 叫她鼻尖都染了一小层薄汗,但她是习惯这种温度的, 睡着也不觉热。 司祁手痒, 忍不住在她唇角碰了碰, 直到差点把人惹醒,才讪讪地收回手,侧身躺着, 仔细描摹着她的眉眼。 就这样一直躺到天光大亮,他估摸着林姝姝也快醒了, 就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去, 他本就睡在外面,动作轻一点, 完全不会惊扰熟睡的人。 何院首他们在外守了一夜, 原本是防着贵妃娘娘醉酒后不适的, 谁知后半夜屋里传了热水。 这些大人们早有娶妻,孩子都快到说亲的年纪了,闻言顿时明悟,有几个脸皮薄的,还主动退到偏门那里,防止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但不管怎么样,没有皇上的吩咐,他们也轻易不敢离开,便是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也只能老老实实候着,左手揣右手,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把皇上等出来了,几人齐步上前。 -- 第129页 司祁说:“贵妃面皮薄,几位太医……” “是是,臣等明白,臣等昨夜一直在偏殿候令,什么都不知道。”何院首上道,开口就说到了点子上。 司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既如此,劳烦几位太医给贵妃挑些合适的药膳,等贵妃醒了就送来吧,还有醒酒汤,可还需要?” 何院首问了两句贵妃的状态,只说不需要,司祁就叫他们下去准备,而他也没闲着,又往旁边走了走,叫住落梅她们。 “去看看后面的热泉能不能用,晚些时候朕和贵妃要去,再去熬一碗马蹄燕窝银耳粥,速度快些。” 远的近的,他全交代过了,最后才端着一盆温水回去。 谁知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探头一看,正好看见林姝姝翻了个身,一脸苦相地抽着凉气。 司祁心里发虚,但还是第一时间走过去。 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的默了一瞬。 林姝姝嘴上不满,表现到实处,到底还是有几分羞涩的,不等司祁摸过来,先偏头躲了过去。 “姝姝?”司祁声音里都带着笑,余光扫见她蓦然红透了的耳尖,更是心头一阵滚烫,“可有哪里不舒服?” 林姝姝浑身都不舒服,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小声哼哼两句。 司祁没有解读的本事,只能凭着经验估摸,先在她额头上探了探,摸着没有发热,便能放下大半心了。 他还记着林姝姝刚才的举动,当即搓了搓手,将双手都搓热了,又在颈上试了试温度,觉着不凉了,才自然而然地摸到林姝姝腰上。 林姝姝一惊,再回神已经抓住了司祁的手腕:“别——” 昨夜再怎么折腾,到底是在黑暗中,且意识不大清晰的。 现在这光天化日的,她实在有些接受不了这般亲近。 谁知司祁完全不能理解她的窘迫,一本正经地将她的手拉开,做也就做了,还偏要叭叭:“姝姝这是做什么?再亲密的事我们都有过了,怪我没有分寸,叫你不舒服了,我见你腰疼,想给你揉揉。” “姝姝还有其他地方不好受的吗?等会太医来了……” “闭嘴啦!”林姝姝再也忍不住了,低喝一声,一巴掌捂在他嘴上,她已经羞得眼角都红了,怎么都无法理解,这人怎么能做到,毫无芥蒂地说出去找太医这种话。 “唔唔——” 林姝姝瞪了他一眼,熟练地把被子拉高,直到盖在鼻尖才停止,这样尤觉不好,再拽拽,最后只留了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司祁迟钝的,可算反应过来。 但他止不住闷笑,不仅不肯把手缩回去,还慢慢地搓揉起来。 他的力道掌握得实在太好,掌心温热,不一会就让林姝姝舒服地轻哼出来,眼睛里也没那么抗拒了,等司祁作势要停下的时候,她还小声说了一句:“……再揉一会。” 司祁本就是逗她,见她终于不再口是心非了,也就不演了,他把被子拽下来,捏了捏她的鼻尖,继续帮她按摩。 “要起吗?我叫人准备了粥,还让太医准备了药膳,怕你不舒服,多多少少吃一点。” 听见太医两个字,林姝姝眉心一皱,面上才浮现一抹疑色,就听司祁补充了一句:“我没多说,太医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神色真挚,完全看不出是在说谎。 林姝姝没多想,天真的相信了。 等她腰腹没那么难受了,司祁便把温水端过来,帮她擦了擦脸,然后等她换上一身能见客的衣裳。 司祁不过偶然说了一句:“姝姝穿红很漂亮。” 林姝姝一顿,手腕一转,将手伸向最边上那件水红色长袄上。 换衣服司祁还能帮一把,但梳妆打扮,就只能让落梅她们来了,正好清粥和药膳都好了,林姝姝梳发的时候,一样喝了小半碗,随后就说抱吃不下了。 宫人们正要把碗筷收下去,谁知司祁一点也不避讳,直接用林姝姝用过的碗,把她吃剩的那些打扫干净。 等两人收拾好了,是要去给太后拜年的。 司祁体恤林姝姝不舒服,便说:“我自己去吧,见了母后就说你昨夜累到了,等晚几天再给她老人家赔罪。” “算了吧。”林姝姝也不是不能忍,想给太后留个好印象,自然没有 司祁阻拦无果,只好由着她了。 但去仁寿殿的路上,轿辇上铺了厚厚的坐垫,还专门备了两件厚毯子,唯恐贵妃受了风。 等两人到仁寿殿,里面已经坐满了宫妃。 众人先贺太后新春,又各自献上节礼,太后一视同仁,每人赏了一对珊瑚耳坠,大小做工一模一样,挑不出半分偏私。 随后就是群妃给皇上拜年,众妃给贵妃拜年。 一套礼下来,也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由于晚上宫里还要设宴,太后就没让人久留,拜完年了,就把一众人打发了,最后只剩下皇上和贵妃,她才让良嬷嬷又拿来一个匣子。 “这是太皇太后给哀家的一对白玉镯子,哀家这些年戴不到了,但也一直好好保管着,如今送给贵妃吧。” 太皇太后的东西,于林姝姝有些贵重,她一时间踌躇,也不知到底收是不收。 但司祁就不一样了,他面上闪过一抹喜色,直接帮她接了过来:“朕就替姝姝谢过母后了,姝姝皮肤白皙,戴这镯子一定好看。”说完,他也不等林姝姝拒绝,直接把镯子拿出来,戴在她手上。 -- 第130页 这般,林姝姝是彻底拒绝不了了,只能道了谢,再随司祁一同离开。 初一宫中仍要设宴,但这回是款待朝臣的了,林姝姝身子不舒服,只在开始露了一面,随后便托病先行离开了。 司祁一时半会走不开,就派了阿布跟着贵妃,若有什么意外,也好尽快过来通知他。 台下坐着的人里有林丞相,林澜也在,许是有爱屋及乌的原因在,以前司祁瞧着林丞相多有不喜,今天不仅能同他好好说话,连林丞相的酒也喝了,还唤了句爱卿。 一时间君臣相合,看呆了不少人。 宴会结束,他自然又是去了华清宫,消息一惊传出,其他妃嫔已经麻木了,是一点气也生不出,摆摆手:“醒了,咱也洗洗睡吧。” 到了初二,林姝姝是要回娘家省亲的。 按理来说,入了宫的女子就没有初二回娘家的规矩了,但就算只是为了表示贵妃荣宠,她也该有这个特例。 但林姝姝问了下,得知林夫人连春节都没回来,就不是那么想回家了,思虑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算了。 她只往家里送了节礼,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涉及一点,没有大张旗鼓,也只有林府附近的官员见到了。 等司祁得到消息,赶来问询的时候,只见林姝姝不知何时把她那躺椅搬出去了,就在太阳底下,躺着抱一手炉,再搭上一层羊皮毯,眯着眼睛,瞧着懒洋洋的。 “我平日也常回家,昨日刚说了不舒服,今天就出宫,可不是让昨天的借口不攻自破,便算了。” “正好母亲也不再家,等日后有机会,我再回去吧。” 她说话时语气淡淡的,司祁正想走个流程,简单劝两句,谁知林姝姝突然看来,一双眸子里顾盼生辉,一点水雾,仿佛含了无限魅情。 司祁顿时哑口,呐呐说:“都依你。” 林姝姝打了个哈欠,抹去眼角生理性的泪花。 过了初三,可算安生下来了。 司敏回了公主府,太后娘娘则是要去禧平寺找方丈大师讲经,还有两个后妃也跟着一起去了。 一时间,宫里只留下司祁和林姝姝两人,其余妃嫔鲜少会主动来华清宫,四舍五入的,也能算作不存在。 司祁食髓知味,连着几天都在华清宫,不管去哪都要林姝姝陪着,到了夜里,更是红烛帐暖,夜夜笙歌。 就这样过了三天,这天清早醒来,司祁忽然察觉到身边的温度不大对,探手一抹,蓦地被林姝姝身体的热量吓到了。 “姝姝?”司祁一下子清醒了,匆忙起身,只见林姝姝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听见呼声眼睑颤了又颤,只挣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林姝姝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看见他时,语带哀求,一双手无力地推拒着:“别来了……” 作者有话说: 姝姝:节制呢?矜持呢?我呸! 搞个新预收恰恰叭~ 《穿成国师后被迫修罗场》小盲女一招穿成女海|王,前有情人无数,后有阴鹜将军威胁,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看看啦!(万一能有收藏就更好了prprpr 第65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五天 太医来过后, 先后给贵妃看了诊,又是摸脉又是看面相的,折腾了半天, 最后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司祁看不惯他们吞吞吐吐的,言语间多了些不耐烦:“有话便说,贵妃这是怎么了?” 眼看皇上不虞, 何院首大着胆子, 他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请皇上恕罪,娘娘这是操劳过度, 又气短体虚, 一时没能缓过来,身体自动起了保护, 方才发了热。” “什么叫——” “请皇上禀退左右!” 何院首一脸严肃, 只无人注意的耳边浮现一抹红,许是他的表情太能哄人, 便是司祁都被他呵住了, 愣了愣, 摆手说:“其余人都去外面候着吧。”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退到门外,司祁的目光缓缓落在何院首脸上,才发现这位上了年纪即将退休的老院首, 忽然有几分……不好意思? 司祁迷惑了。 何院首低下头:“求皇上恕臣不敬之罪。” “你先说来听听。” “……是。”何院首清了清嗓子,“贵妃娘娘的病症, 直白些讲, 便是纵|欲过度了,臣知皇上年轻气盛, 但总要顾及几分贵妃娘娘的身体状况。” “娘娘向来体弱, 入了冬又先后生过两场不大不小的病, 本该好生安养着,皇上您却……” 何院首说得已经很婉转了,剩下的话不好直白说出来,却不妨碍他眼含控诉,难得不畏权势,瞪着司祁半天移不开眼睛。 司祁:“……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臣——” “退下退下!”司祁忽然怒起,若非还记挂着身为上位者的尊严,差点就要上脚踹人了。 何院首连声告罪,偏偏快要出去的时候,还要回头说一句:“臣有罪,还是想告诫皇上一句,纵|欲伤身,皇上理当劳逸结合……” 一只茶盏摔在门上,吓得他赶紧关了门逃走了。 何院首话糙理不糙,司祁虽然不大高兴,但也不能否认事实,他轻手轻脚地回了内寝,看着林姝姝额角上还挂着冷汗汗珠,终是觉得愧疚。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何院首说他两句也就罢了,远在宫外的太后不知从哪听去的消息,连夜给他送来一份手信,通篇都在斥责他不知分寸。 -- 第131页 过了一天,林姝姝的温度下去了,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的手拍下去。 “姝姝?”司祁错愕。 林姝姝嗓子又干又哑,勉强压着气,好声叫司祁给她端来一杯热茶。 等把茶喝干净了,嗓子觉得舒服了,封印也解开了。 “我都说了不行不行不行,你怎么还是要继续!”林姝姝又气又委屈,看见床边的手,实在忍不住,抓来嗷呜一口咬在司祁的虎口。 她稍稍用了些力气,司祁能感觉到痛,但并不严重,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他故意装作很疼的模样,丝丝哈哈的,不一会就觉出手上的力道轻了许多,而那作恶的人小心抬着眼睛,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可算松了口。 林姝姝小声问:“疼吗?” 司祁没回答,只在她头上揉了又揉。 等见他手上的咬痕看不大清了,林姝姝又拾起气势,靠着床头抱着被子都不能削减她的羞恼。 “从过完年,太后娘娘走了,皇上也不用去仁寿殿陪太后了,就整日赖在我殿里,要是坐着看看折子说说话还好,你偏要每天都——” 林姝姝脸皮薄,实在没办法把话挑明了说,脸上一红,又是一拳头砸在司祁小臂上。 疼到是不疼,但司祁死死皱着眉头,怎么想怎么记着—— 第一天,他只同林姝姝亲近了两回,林姝姝就因为疲困先睡下了,他又不是禽兽,总不至于连睡着的人都不放过, 第二天稍稍过分了些,除了在寝殿折腾了几回,还在暖池里多待了一个时辰。 第三天便很普通了,他只拒了林姝姝两次,第三回 见她实在不愿意,也只好停下,只亲亲抱抱,最后相拥而眠。 虽然林姝姝瞧着有不情愿,但、但……不也觉得高兴了吗? 而这些,叫他不仅被何院首念了两天适可而止,还惊动了礼佛的母后,如今连林姝姝本人都控诉不停。 司祁觉得很委屈。 但望着林姝姝格外愤恼的表情,他明智地没有把他的质疑说出口,低眉顺眼的,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 林姝姝:“你错了,但不改!是不是!” “……咳。”被人揭穿,便是司祁也感到几分难为情。 林姝姝还想同他说出个一二三,可司祁已经倾身凑上来,不由分说地堵住她的嘴巴:“唔唔唔!” 会传染的! 司祁充耳不闻,直到林姝姝彻底安静了,他才意犹未尽地退开,装个大尾巴狼:“乖,你生着病,不宜大动肝火。” ……我是为什么动肝火! 林姝姝歪倒在软和温暖的床上,忽然就后悔了。 “春节那天,我就不该乱喝酒。”酒后乱性,诚不欺我。 司祁哑然失笑,捏着她的侧颊:“后悔也晚了。” 林姝姝这次发热来势汹汹,也不知积了多久的病根,一次性全爆发出来了,发热没过去多久,又染上了咳疾,每天都睡不安稳,半天都要因为喉咙难受而咳醒。 她见司祁每日被她吵醒,白天夜里都没办法好好休息,心里觉得愧疚,就努力忍着,甚至拿被子捂着嘴,竭力把咳嗽的声音降到最低。 可她还是低估了司祁的敏感,在被发现后,她被司祁拎着耳朵念了大半天:“简直是胡闹,我说你烦了吗,生了病还不好好听话……” 林姝姝:“呜呜我错了,求求你别念了!” 还好她病了没几天,就到了初七,初七早朝恢复,司祁少不了离开几个时辰,而这几个时辰就是林姝姝的天下了,总算不用害怕,稍微有什么举动,耳边就多个年轻和尚叨叨叨。 只因为刚过了年节,朝上也没什么事,大多数人就是来走个过场,一个多时辰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司祁同样,一下朝就往华清宫跑,仔细照顾着林姝姝,一应吃喝用尽由他包揽,偶尔还能读几篇话本子,当作闲余时的消遣。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姝姝一直卧床养病,一日三餐不是清粥就是药膳,要是哪天多了一碟小咸菜,那都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养了十几天,她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是受不得寒,但总归不是一点风不能见了。 而因为这一回病,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全没了,下巴尖尖的,能轻轻松松被司祁握在掌心里。 司祁把她整个人都抱着,不满地说:“太瘦了,这么多太医都是做什么吃的,人怎么能这么瘦……” 他说话时的温热气息全打在林姝姝耳边,痒痒的,逗得林姝姝歪着脑袋笑个不停。 司祁的满心担忧都被她笑乱了,看着她无忧无虑去抓松子的模样,忍不住念了一句:“傻东西……” 转眼便到了元宵节,被禁锢在殿里许多天的林姝姝可算有了出去放风的机会。 这天大早,她早早就被司祁唤醒,温热的掌心在她颈边不断摩挲,仿佛一团热乎乎的棉花,叫人不禁发出舒服的呓语,哪怕是被人扰了清梦,也不觉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落梅她们端来温水,要伺候娘娘梳洗,而司祁也在旁边打理衣衫。 林姝姝眼睛半开不合的,打了个哈欠:“今儿怎起这么早?” 司祁把帕子放下:“今晚护城河边有元宵灯会,我带你出宫去玩玩。” -- 第132页 “出宫?” “是,城南新建了一座冰场,我们先过去那,玩到中午,在旁边的农家吃饭,下午回城中,去街上走走转转,晚上去江南岸用膳,最后游过灯会再回宫。” 司祁已经将行程安排好了,为了这次出游,所经之地也早早做好了布防,除了灯会人多可能会出现意外,其余地方皆可确保万无一失。 尤其是有了去年秋猎的教训,御林军就差封路了,还是被司祁拦下:“大好的年节,何必扰百姓欢乐。” 如此,御林军检查了十几遍,每条街上都留有一定的官兵,若是百姓问就说是为了维持秩序,实际全在摸索有没有可疑人士。 也是因为街上徒增的官兵,今年过年京城的治安都好了许多,小偷小摸的数量大减,人贩子也不敢轻易动弹了,官府都没接到什么案子。 林姝姝对冰场灯会有期待,拾掇起来就快了许多,除了多添了几件厚衣裳,其余一切从简。 她最后在腰间挂了个荷包,里面放着几片金叶子,还有几块碎银子,迎着司祁不解的目光,她目光灵动:“带足了钱,才能让皇上见到什么买什么呀!” 她说的像模像样,又兴致勃勃的,司祁不好打消她的积极性,就说:“那今日可就全靠贵妃养了。”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身边伺候的只留了阿布和落梅落萱,林姝姝手里抱着手里,微微侧着身子,靠在司祁身上。 她今天起得早,坐久了车就觉得困了,司祁怕她受凉,一直跟她说话转移注意力。 巳时一刻,马车抵达冰场。 作者有话说: 来惹orz 咱们再谈两章恋爱,然后走走剧情收收尾,然后……哈哈哈终于快到完结的时候啦(可能尾巴多那么三四五个 感谢在2022-06-23 23:51:18~2022-06-25 21:4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娇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六天 路途严寒, 一行人才下了车,冰场的主人就送上几碗热腾腾的浮元子:“几位贵人一路辛苦了。” “这次家母手作的浮元子,用的最好的花生和黑芝麻, 甜而不腻,味美鲜香,还请几位贵人尝尝, 也驱驱寒。” 冰场的主人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 头上戴着一顶小毡帽,却跟头型不大符合, 露出四周秃秃的发顶。 林姝姝瞧着觉得好玩,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冰场主人早就得了信儿,说是京里的大官要携妻眷来冰场游玩, 叫他提早准备好滑冰的一应用具, 再好好接待。 负责安排行程的护卫支付了足足一百两银子,相当于冰场两天的收入了, 莫说只是要冰场主人敬重些, 就是当一天的陪游的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他并不知道所谓高官高到什么地步, 如今见是一对年轻男女,便理所应当的觉得,是哪家的公子和夫人来了。 司祁微微颔首, 转头看向林姝姝:“要尝尝吗?” 落梅及时递来了自备的银勺,又将装有浮元子的碗接过来, 趁热递到贵妃娘娘嘴边:“夫人请。” 这据说手擀的汤圆不大, 差不多一口一个,轻轻一咬, 内陷流了满勺, 尝着清甜, 许久没吃过,一时间倒也叫人上瘾。 司祁是不怎么吃外面的东西的,如今见林姝姝喜欢,便也分了一个,不过到底是糯米皮,他怕吃多了不消化,只让林姝姝吃了四五个就把碗拿过来了。 而吃了这几口,林姝姝身上暖洋洋的,手脚都不似刚才那样僵硬了。 “叫你们准备的用具都备好了吗?”司祁问。 “备好了备好了,回这位大人,所有的用具都是新的,从没有人用过,防护的手套护膝也都是前两天刚赶出来的,用的上好的兔毛,还请几位贵人移步。” 司祁同林姝姝随着冰场主人往里走,两边能看见几间还能看出新茬的小木屋,想必是新修建的。 直到木屋尽头,是一座二层小阁楼,而他们要去的就是这间小阁楼,冰场主人在前介绍:“咱这冰场乃依托天然地势,南边有云间湖,深冬湖面冰厚三尺,不论滑冰还是赏景,皆是上佳去处,北侧是雪藏山,山间雪道极深。” 正说着,有下人献上滑冰滑雪的用具。 司祁望向林姝姝:“想玩什么?” 林姝姝虽然都想试试,但不得不受制于现实,她腼腆笑笑:“我都不会。” “我会,我带你。”司祁说着,索性叫人把所有东西都带上。 冰场主人原本还要继续陪同的,但有外人在,司祁他们说话也不方便,就叫冰场主人去忙别的了,只他们一行人自行进去。 “是是是,既然如此,几位贵人若有吩咐,尽管唤小人来,小人这就去准备午间膳食,敢为可有忌口?” 司祁想了想:“无,添些清淡的菜色。” 等冰场主人走了,司祁也没留太多人跟着,左右就他和林姝姝,再把落萱和阿布带上,其余人或是自行去玩闹,或是在远处候着,没必要缀在后面。 等人少了,林姝姝就不用端着矜贵的架子了,一把将手塞进司祁掌心里,扭头满目雀跃:“要滑雪!也要滑冰!” 司祁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何况今日出来,本就是为了带她散心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他皆不会推辞。 -- 第133页 两人先把护膝护腕都带好,剩下的滑雪板和滑冰鞋则让落萱拿着,之后就手牵着手,快快乐乐地去冰场。 从小阁楼出去,还有走上一段距离,方才能看见一大片冰湖。 湖面上已经有许多人了,有穿着粗布衣的普通百姓,也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富贵人,两方分别在左右不同的地界,互不干扰。 冰湖极大,入眼所见,在上面嬉戏的人绝不少于数百人,即便如此,冰湖上还有许多无人涉足的区域。 等林姝姝小心翼翼地换好冰鞋,她在司祁的搀扶下,甚至可以说是拖拽下,仿佛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儿,每一步都走的小心。 司祁想笑,偏又要顾及她的脸面,只有肩膀一颤一颤的,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先迈左脚……别怕,我扶着你呢。” 林姝姝依言抬脚,可落在冰面上的右脚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蓦地滑动起来:“啊啊啊——” “哈哈哈!”司祁张开双手将人抱了满怀,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放生笑出来。 林姝姝惊魂未定的,一时间也顾不上被笑话,死死抱着司祁的手,好半天不敢松开。 司祁也没奢望一上午就能教会她滑冰滑雪,他始终跟在林姝姝身边,也不管旁人目光,一步一顿的,陪着林姝姝在冰面上小步走动,等从冰面下来时,林姝姝刚学会单独站立。 而这,司祁也要夸:“很棒了,我刚学的时候,还不如你。”至于他只半天就能在冰面上健步如飞,就没必要说给贵妃添堵了。 林姝姝被他安慰道,龇着白花花的牙,不住笑。 随后他们又去了仓雪山,比起冰湖,山间的游客就少了许多,半山腰设有滑雪场,单人板双人板都有。 吸取冰面上的教训,司祁没想着再从头教她滑雪,直接选了双人板,他在前面,既能挡风,还能控制方向。 林姝姝只需要在后面把住他的腰,腿脚随着牵引力而动,从头到尾都不用动什么脑筋,就可以享受到在雪山中飞驰的快|感。 玩了两趟,林姝姝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 因为兴奋,她面上已经出了汗珠,鼻尖红红的,露在外面的脸颊上也被风吹得渐显粗粝,却还不想停。 她抓着司祁的衣袖,说话都喘息不断:“再、再来……再来一次!” 司祁嘴上应着,心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想法。 但凡刚才那话能发生在寝殿里…… 冷厉的风吹在他脸上,不知从哪飞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啪得砸在他胸口,顺便也把他从不切实际中唤醒。 从冰场出来,林姝姝仍意犹未尽,只是想到其他安排,她也舍不得把一天都耗在这边,只好纠结着,边走边回头。 冰场上人多,意外也多,再加上天寒地冻的,实在不是一个可以久留的地方。 司祁虽然看出她的留恋,但也没有妄自承诺,而是说:“我听说那农家膳里有一道铁锅炖大鹅,搭配着刚贴出来的玉米饼和花卷,围在锅边,在冬日是再舒坦不过了。” “你今早就没吃多少东西,不饿吗?” 林姝姝早就饿了,闻言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再一想那铁锅炖,仿佛已经可以闻到鲜美的酱香,嘴巴里不自觉分泌出口水。 他们先回阁楼把玩闹的用具卸下,没过一会儿冰场主人就来了,引着他们去了后面的农家院。 冰场和农家院是一家的,冰场由家里的男人经营,农家院就是女眷和孩子看顾了,总归就是一些做饭上菜的活计,女人们带着孩子一起,也能照顾得过来。 午膳除了一份铁锅炖大鹅,其余都是些家常小炒,还有几道清淡些的素炒,最后是一份山楂枣泥陷的浮元子和一壶大麦茶。 司祁喝惯了清茶,对粗糙的大麦茶有些喝不惯,林姝姝却是接受良好,一手捏着浸满汤汁的花卷,一手在锅里挑肉,觉得腻了就喝两口司祁递来的大麦茶,吃了小半个时辰,竟吃了七八个小花卷。 司祁难得见她吃的那么多,忍不住叫阿布去找女主人打听菜方,等回宫后,若是贵妃哪天胃口不好了,就上一锅炖大鹅来。 用过午膳,一行人也要离开了。 酒足饭饱的,林姝姝才上了马车就开始犯困,抱着司祁的手,没一会儿就一下接一下的点头,瞧着有些可爱,又有几分可怜。 司祁看了一会儿笑话,就扶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又要了一条毯子,覆再两人身上。 等马车进了城内,林姝姝睡得正沉。 “嘘——”司祁拦了下人的通报,一手盖在林姝姝耳边,小声说,“沿着外城绕几圈,等贵妃醒了再说。” 如此,马车平白围着外城缓缓行驶,直到半个时辰后,听见车厢里响起对话的声音,车夫才调转方向,重新向着内城最繁华的闹市驶去。 车厢里,林姝姝睡得两眼发蒙,愣愣地被司祁喂了温水,半天才打了个哈欠,软绵绵的问了句:“阿祁,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未时,不急。” “噢——”林姝姝应了一声,脑袋一点,竟是还想睡。 司祁忍俊不禁,赶紧把她拦下:“不能再睡了,车上不舒服,而且京城最大的汇来庄马上就要开始一年一度的拍卖场了,姝姝不想去看看吗?” 他又说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总算把林姝姝从瞌睡虫里揪出来。 -- 第134页 正巧,车夫“吁”得一声,马车停下,随后就听随从说:“回主子,汇来庄到了。” 林姝姝无法,只好尽快醒神,然后随着司祁进去。 汇来庄是一座三层阁楼,占地面积光,装饰更是金碧辉煌,丝毫不逊于宫廷内装饰。 林姝姝原本还好奇何人有如此大手笔,直到进了三楼位置最佳的包厢,司祁说:“这是母后的产业,若有喜欢的便说,我叫他们提前留下。” 作者有话说: 一穷二白毫无产业的姝姝:…… 我以为可以一章写完元宵的QWQ 第67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七天 两人坐下没多久, 就有管事带着册子上来了。 一起送来的还有各色精致的茶点,管事还说:“卖场在一刻钟后正式开始,娘娘若有喜欢的物件, 小人提前为您截下。” 林姝姝应了一声,到底心里好奇,便翻了翻册子。 汇来庄做的生意很杂, 各个方面都能涉及一些, 最主要的则是钱庄。 它的拍卖场一年一次,每次只三十三件拍品, 不拘物品贵贱, 有时候是万金难求的前朝遗宝,有时候也可能只是一只被养的肥白大胖的鸽子, 而卖场三层, 二三层开放给达官显贵,第一层普通百姓交两枚铜板也能进来。 这般安排自有人不满, 但碍于庄子背后的势力, 满不满的都要憋着。 林姝姝好奇问了一嘴, 管事背后一凉,谁知下一刻,司祁已经开口了:“过年嘛, 图个热闹。” 册子统共三十多页,林姝姝很快给予翻完了, 她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反而对一会的拍卖更感兴趣。 如此,司祁就叫管事下去准备了, 只留他同林姝姝说些小话。 没一会, 只听一声锣鼓声响起, 管事换了一身长衫,上台向四方作揖:“恭迎各位贵客光临敝店,话不多说,拍卖场正式开始!” “今年第一件拍品,乃西域特产红葡萄干,共三两,起拍价一吊钱!” 第一至第八件拍品都是吃食,大江南北都有,当然也有宫中御厨的拿手好菜,除了最后那道御膳被二楼的一个客人拍下了,其余几件都是一层的百姓拍走的,前八件总价也没超过五两银子。 从第九件开始,就出了些名家古画诗集,又或者是什么颜色靓丽的宝石珠子。 在管事说出:“此乃前朝公主心爱项链,由二十颗珍珠和一枚翡翠玉石制成另有南珠若干,因珍珠材质特殊,于夜光下亦可发出明辉,却不同于夜明珠之色,前朝公主项链,起拍价,二十两纹银。” 奇特的材质引起不少富商的关注,二层三层接连有人叫价。 而一层的普通百姓也在议论纷纷,又或者还沉浸在没抢到前几件拍品的遗憾中。 确实如司祁所说—— 热闹。 无人注意处,一行人自拍卖场东南角悄无声息地离开,不曾惊动任何人。 从汇来庄出来了,林姝姝仍在感慨:“果然热闹,我还从没有见过哪家店铺能有这么多人。” 不拘身份,雅俗共赏。 司祁但笑不语,习以为常地牵住她的手,继而问道:“接下来想去哪儿?” 林姝姝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他们提前从拍卖场出来,则是因为正常拍卖结束,就要到傍晚了,若是等到那时,就没有在街上闲逛到时间了。 两人都没有目标,索性沿着这条街走走。 过了初七后,街上许多商铺小贩都正常营业了,尤其是到了十五这天,人正是多的时候,街上的小贩更是暴增。 林姝姝和司祁才走了一会,就已经遇见三个卖纸花的小姑娘了,年纪不大,纸花也算不得多精致,但是红色的,瞧着喜庆。 林姝姝买了一朵,反手就送给了司祁。 她也不管司祁有多错愕,一撒手,顾自往前面跑开了。 阿布做势要帮皇上拿花,然而司祁拒绝了,捏着那朵并不算好看的纸花,快步追上林姝姝的步伐。 后面两人绕了整整三条街,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还有一些瞧着并不算干净的小吃,林姝姝想尝,也给她买了,只最多尝尝味道,紧接着就会被司祁抢走,赏给阿布和落梅他们。 林姝姝体力不太好,往往走上半条街就累了,那就找个能坐的小摊位,要一碗小馄饨,要不就要一碗甜水,歇歇脚,继续往前。 一路走下来,她的头饰耳饰全换了,多少人求不来的珍贵首饰,反倒换成了朴素又简陋的木钗木簪。 司祁说要买,林姝姝就应,她也不嫌弃,让换就换,还要跨一声:“阿祁眼光真好!” 两人互相迁就着,总之一下午快快乐乐,还没反应过来,夜幕已然降临。 司祁一开始选的江南岸靠近护城河,夜里的河灯大多会在此经过,放眼望去,灯海璀璨。 林姝姝一整个下午总在吃东西,虽然吃的不多,但挡不住样数多呀,到了酒楼,哪怕桌面上的菜色格外和心,她也吃不下了。 只能抱着肚子,幽怨地盯着司祁。 司祁将金钱肚咽下,笑吟吟说道:“已经叫你少吃些了,谁叫你不听话的。” “哼!”林姝姝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等用过晚膳,街上的行人已经拥挤起来了,各种各样的花灯河灯,将街道照得灯火通明,还有猜灯谜的小摊,更是数不胜数。 -- 第135页 林姝姝虽然有心要下去,但也要顾及着护卫的不易,只在酒楼门口瞧了瞧,就提前去护城河那边了。 河边已经有了年轻的小情侣,一起将河灯点燃,再一起放入护城河中。 一盏盏河灯沿着河道遥遥飘远,宛若地上繁星,载着许多人的期盼,悠悠飘向远方。 阿布买了两盏河灯来,林姝姝只要了一盏,等司祁将烛灯点燃,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蹲在河岸上,将河灯放出去。 而天上也飘起孔明灯,诸多样式,叫人们挑花了眼。 今日京城无宵禁,但宫门落匙的时间是不变的,等又放了一盏花灯后,林姝姝他们也要回宫了。 马车缓缓行驶,林姝姝一直扒头往外看,迎面和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撞了视线,那小娃娃一愣后,忽然咧开嘴,咯咯笑起来。 林姝姝不自觉地了一个微笑,放下车帘,碰了碰头上的木簪。 在外面耍了一天,即便司祁百般在意着,还是没躲过一场病。 她有一点点受寒,但更多还是因为吃得杂,胃里积食厉害,之后许多天恐怕又逃不开清粥药膳了。 林姝姝早有心理准备,因为玩得开心,哪怕难受也能忍了,还要在司祁掌心上蹭蹭,轻声细语地跟他商量:“我不难受,明年还要出去呀。” 司祁也是服了她要玩不要命的精神了,瞧着她可怜,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想起正是由于他的心软,才让林姝姝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好冷下脸:“明年再说吧。” 见他这副反应,林姝姝不高兴地拍了他一巴掌,团吧团吧被子,翻个身,将自己裹进去。 过了元宵,这个年便彻底结束了。 宫人们已经开始撤下宫里的喜气摆饰,宫外的百姓也将生意做上正轨,就连朝堂上奏的事情也逐渐多起来,远的不说,只司祁每日下朝的时间是越来越晚了。 元宵节后,太后就从寺庙中回来了,她在寺中清修半月,身上莫名萦绕着一股慈悲之气。 待林姝姝病好得差不多了,她去看望太后时,都有些不敢说话,就连约着太后趁天好晒晒太阳,都要再三斟酌措辞。 倒也不是怕,就有种……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亵渎了似的。 好在太后待她同平时并无两样,甚至由于晓得皇上和贵妃圆了房,各种珠宝首饰,想起来就往华清宫送。 是了,后宫诸多妃嫔,多年来却无一人承恩,太后一直都知道。 她虽不说,却并不代表不在乎,乃至得知贵妃当真成了皇上的女人,更是连往日那些恩怨都忘了干净,偶尔拍着林姝姝的手,目光不受控制的在她肚子上略过,抿抿唇,眸中闪过一抹期待。 只这样一来,皇上给贵妃赏赐,太后也给贵妃赏赐,天大的荣宠,不知看红多少人的眼睛。 林姝姝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平日除了太后那走动走动,其余时间都在自己宫里,偶尔不想同其他人虚与委蛇了,就连请安日都称病,一个月也不怎么在人前露面。 一眨眼就出了正月,朝堂上风向几番变动,最近则开始为西狄来朝做准备。 除了该有的礼节外,更重要的还有文武笔试。 之前秋猎拔得头筹的那几位,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功夫更精进了些,司祁已经下旨,叫在京畿大营冬训的人回来,他要检阅一番训练成果。 朝上的事情,司祁一般不怎么跟林姝姝将,她能知晓,却是从司敏口中得知的。 嘉毓公主来宫看望太后,正巧和贵妃撞见,从仁寿殿离开后,就来华清宫坐了坐。 司敏说:“我同林澜大哥说,他就要从京畿大营回来了,要准备接见西狄使臣来着。” “听谁说?”林姝姝坐直身体。 司敏重复:“林澜大哥呀。” 林姝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木木地盯着司敏,仿佛想在她脸上看出朵花来。 这才几个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怎么这大哥都叫上来? 而且林澜在京畿大营,又是怎么办到同在公主府的司敏联络上的? 林姝姝小心翼翼地问:“公主和二哥还有联系?” 司敏傻乎乎的,一点没藏着掖着,张口便说:“一直都有联系呀,林澜大哥去了京畿大营后,也常托人给我送信,我想着信使都有了,回个信件也没什么吧?” 作者有话说: 姝姝:眼前一黑.jpg 是时候把林丞相拉出来溜溜(一大圈)了 感谢在2022-06-26 23:43:51~2022-06-27 23:4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z粉升天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八天 “公主倒是坦率。”林姝姝一时间竟不知该夸她还是该骂她, 表情复杂。 司敏这才发现贵妃脸色有点怪,她顿了一下,问:“我是哪里说错了吗?” “没说错, 公主别多想。”林姝姝牵强地笑了笑,沉吟片刻,索性问, “既然公主同二哥多有联系, 在公主看来,二哥他人如何呢?” “啊?林澜大哥挺好的啊。”司敏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乱七八糟的优点数了一堆, 就连能吃也算上去了。 只在她说话的过程中,全程坦荡, 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或者羞涩的样子, 最后还吞吞吐吐地说:“与我相熟的小姐妹不多,这两年也忙着说亲, 更少约我出来玩了。” -- 第136页 “其余人我见得更少, 多亏林澜大哥不嫌弃我, 还愿意带我玩玩。”她感慨道。 林姝姝始终在静静打量着她,自然也露不掉那些过分平淡的神色。 她心里渐渐有了底,很快又纠结起来—— 瞧公主的样子, 只把二哥当作玩伴了,可是一点没有动心的意思。 也不知二哥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她近期没有出宫的打算, 也没机会和林澜接触, 只能单方面打探打探司敏的心思。 可问来问去,不管司敏在想什么, 全都与情爱无关, 也不知是不是对上一回恋爱有了阴影, 提起婚事,她竟隐约有些抗拒。 司敏小幅度摩挲着茶杯:“又不是所有人都能跟皇兄和娘娘似的,正好两情相悦。” “唔——”林姝姝颔首,没好意思跟她讲,这个两情相悦也是慢慢处出来的。 送走了司敏,林姝姝撑着下巴,又把她与林澜的关系仔细梳理了一遍。 只到底是旁人的感情,她也无权插手,只心里有个数,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就好了。 这天之后,前后不到半个月,京畿大营加训的将士们都回来了,以林澜为首的十八个人,随便挑出一个,都是能以一敌三的好手。 就连林澜虽然力气比不上旁人,但他更擅长巧劲儿,同时对上两三个人,往往也能有一战之力。 皇上检阅的地方设在皇宫的习武场,两两对峙,最后选出十人,作为比试的主选,剩余把人为备选。 几番搏斗下来,十位优胜者出列。 而参加检阅的,除了皇上和几位将军外,还有以林丞相为首的七八位文官。 毕竟场上的人中有自家儿子,林丞相面上难免多了些得意,有同僚问到了,却要敛起喜色,轻咳一声:“也就这样吧,不孝子。” 司祁右手边就是林丞相他们,闻言不禁多看了一眼。 林丞相当即拱手:“让皇上见笑了。” 习武场上的事,当天晚上就被司祁复述给林姝姝,多半是在讲林家父子的,林姝姝认真听着,最后评价一句:“父亲就是嘴硬,实际上心里还不知多高兴呢。” 司祁笑了:“也就你敢这样评价。” “什么评价,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是是是,姝姝说得都对。” 一晃眼的时间,入了三月,春暖花开,西狄来使抵达皇城,初日觐见皇帝后,就住进了鸿胪寺。 因着刚穿来时的教训,林姝姝提前一星期就开始打听西狄的习俗,可千万别又犯了人家忌讳,白白送上把柄。 虽说大景与西狄关系本来就不融洽,但就算开战,也应当是由于边境摩擦,而非由久居深宫的贵妃挑起战火。 先不说这理由有多荒唐,若真发生了这种事,妖妃祸国,还不知让司祁多难做。 虽然在林姝姝看来,两国交战这种事,还是能不发生就不要发生,但家国大事,远不是她一个人能置喙的。 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哪怕司祁偶尔与她聊起边关态势,她也多以附和为主,很少主动发表自己见解。 最多是上回说到北戎没到冬日就入关抢掠,她提了一句:“何不开放商贸,既能免了北戎为粮食而起战,还能增添一份边关的收入,更有甚者,或许还能修复与北戎的关系呢?” 司祁顿时惊诧,转头望来。 林姝姝这才察觉失言:“我就是随便说说,皇上别……” “我觉得倒挺好。”司祁打断她。 北戎与大景的恩怨维系许久,两方多有摩擦,但也没有大肆发过兵,只冷冷地处着,互相警惕戒备。 他们却忘了,化干戈为玉帛,也不失一个双赢的解决办法。 “我再同其他人商量商量,若是当真可行,姝姝可是立了大功。” 林姝姝眨眨眼:“能帮上阿祁的忙就很好了。” 只这回后,她更是小心着,尽量不让自己的失心之语,影响到司祁的决策,不论好坏。 后来司祁意外撞见林姝姝翻阅西狄典籍,他嗤笑一声,直接把典籍扔去身后。 林姝姝不满:“皇上这是做什么?” 司祁颇有些不屑:“一群蛮人,说什么两国交好方才访问,实际安了什么心思,谁不是一清二楚。” “我倒希望贵妃可以再嚣张些,能当众把酒水泼在来使头上才好。” 当初南梁使臣来的时候,司祁虽也不太上心,但好歹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尊敬。 这换成西狄,他能不当场将使臣扣押,已经是碍着合约的面子了,倘若边关开战,这些使臣,当第一个被开刀。 林姝姝忍不住笑,捏着司祁的手:“皇上竟会打趣我。” 司祁没反驳,只在日后的接风宴上,亲自给她展示了一番,何为下脸子。 接风宴往往设在正殿,偏这回接见西狄,礼部却说正殿被占了,只能将宴席设在偏殿。 这种事若没有皇上授意,礼部是万万不敢自作主张的,那西狄的使者心里门清,被气的脸上发绿,却也不能当众摔盘子走人,只能压着怒火,表面还要装得不在意。 林姝姝伴在司祁身边,今日只当个吉祥物。 她开始还觉得司祁是不是过分了些,直到西狄献上礼物—— 已经腐烂的牛羊肉,多亏天气还不算炎热,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蚊虫围绕。 -- 第137页 还有破了许多洞的牛皮羊皮,据使臣所言,这已经是西狄最好的皮子了。 就连一百头牛一百头羊和三十匹马,各个瘦骨嶙峋的,才被赶上来,就当朝摔倒两只。 “……”林姝姝不明白,都互相仇视到这种程度了,还有假惺惺朝见设宴的必要吗? 她百无聊赖,正天马向空地想着,谁知随行的一个西狄勇士,眼瞎找上门来。 他说着一口磕磕巴巴的大景话,一双眼睛里满是让人恶心的贪婪:“皇上的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若我大汗能得此美人,定能与贵国关系更进一步!” 司祁面上仅存的一点笑模样也散尽了,他将酒盏重重放下,刚想说他找死,谁知林丞相先站了起来。 林丞相与司祁不对付是真,但这也是他的女儿啊。 出嫁了的女儿,反被不知哪里来的蛮人羞辱,这份轻贱叫他当场气功红了脸:“放肆!” 林敬之大呵一声,直接将桌上的几盘菜肴扫落在地:“此乃我朝贵妃,尔等蛮夷,不见尊敬,反出言不逊,到底是在轻视贵妃娘娘,还是轻视我大景!” 在他之后,几位丞相府的门生也站起来帮忙说话。 贵妃受辱,于情于理,他们也当站出来。 最开始挑事的西狄勇士被骂得哑口无言,他倒想反驳,可一届武夫,嘴皮子哪里比得上一众文臣的利落。 说来说去,便是同行的人都投来不赞同的目光,领头的那个更是用西狄语说:“你草率了。” 等林丞相他们骂完一轮,司祁也说话了。 “说说吧,尔之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完偏头看了一下,只见林姝姝眼眶含泪,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如何,贝齿紧咬下唇,仍不住打颤。 见到她这幅模样,司祁心头怒火更盛,反手将手边的酒壶摔下去:“说话!” 林姝姝早在刚吵起来的时候就配合着做出恰当的表情,先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是要觉得愤怒的。 问就是人格受到了侮辱。 这时,司祁伸出手来,盖在她微凉的手臂上,侧头安抚着:“莫怕,朕给你出气。” 被前后围攻的西狄勇士已经受于压力单膝跪下来,他脸上涨红,不甘不愿地说:“冒犯了,请贵妃大人大量,莫与我计较。” 话落,他拿起桌上的酒壶,也不往外倒,直接对着壶口,连干三壶:“得罪了。” 做完这些,他自认已经道过歉,反身站起来。 直到高台上响起一声讽刺的笑,司祁薄唇轻启,声音不高不低,却自带威严不容拒绝:“来人呀,给朕拿下!” 话音刚落,守在两侧的御林军大步上前,顷刻就将西狄人围起来。 领头那位终于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他右手置于左胸,行了一个他们西狄的礼节。 “小王乃西狄王六子,武立钶羯,是小王约束不当,让手下勇士冒犯了贵妃,就闻大景皇帝海量,还请放小王之勇士一马。” 不等司祁回话,林姝姝先悠悠说了一句:“就这,也能称为勇士?” 她看似是对着司祁说的,可殿内正安静着,她的声音也不算低,可不被所有人听去。 几声嗤笑接连响起,而后便是哄堂大笑。 武立钶羯面色难看,忽然一脚踹向惹事的人:“还不跪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7 23:40:21~2022-06-28 23:5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z粉升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近距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九天 正当武立钶羯教训惹事的随从时, 林姝姝也不甘寂寞,她忽然轻掩双唇,皱着眉, 似有后悔。 “臣妾是不是说错话了,这……是能说的吗?”她面带纠结,想了想, 从座位上站起来, “不然臣妾还是给使者赔个不是吧。” 这些西狄人功课做得不足,尚不晓得这句话的威力, 可大景的朝臣是知道的, 甚至是一些宫人也略有耳闻—— 上一个让贵妃娘娘说出这种话的,可是连夜仓皇离京, 哪怕占着理, 仍走得狼狈不堪,心理阴影还不知积了多少。 才消下去没多久的笑声再次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直将那些西狄来的笑的满脸疑惑。 而另一边, 林姝姝也被司祁拉着坐下了, 司祁一点不客气:“本就是他们的错,凭何由贵妃道歉?” “且看这位王子吧,出言不逊之人, 该当如何处置?可别轻拿轻放的,传出去倒成了你西狄看不起我大景, 小心走不出大景皇城去。”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武立钶羯踹人的动作一顿,只好抬头:“依大景皇上意见, 该如何处置呢?” “林爱卿, 以下犯上, 侮辱皇室,该当何罪?”司祁问。 林丞相拱手:“回皇上,以下犯上着当刺配,侮辱皇室者当斩首,严重者二罪并罚,当受五马分尸之刑。” 司祁笑:“六王子听见了?” 武立钶羯的脸色已经不是一个黑可以形容的了,他沉默良久,后退半步,将犯事那人露出来。 虽然这次抓人是师出有名,但总不好将事情做绝,司祁只让御林军把人押下了,具体如何处置,却没给个准话。 -- 第138页 有了这番事情,后半程宴上西狄来使都安静了许多,不论如何被奚落,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都不见他们反驳。 只那位六王子几次往林姝姝所在的位置看,目光幽暗深邃,叫她毛毛的,忍不住向司祁凑近了些。 “怎么了?”司祁侧目问道。 “没……”林姝姝没有当场点出,却是打定主意,一会接风宴结束,她一定第一时间把武立钶羯的讨厌眼神说出去。 因为接风双方都不算和睦,宴席不到申时就结束了。 西狄一行人率先离开,剩下的臣子似乎还有话说,林姝姝就先行了一步,去外面等司祁出来。 她等待的时间不算长,也就小半个时辰,就瞧见林丞相他们陆续出来了。 父女相见,于情于理,她也该上前说两句话。 林丞相官职够高,见了贵妃也只有微微躬身,林姝姝侧开半边身子,随后又福身见礼。 其余人有眼色的先走了,最后只剩下林姝姝和林丞相两人。 见了面又如何,两人半晌相对无言。 好半天才听林丞相说:“你若是有机会,不妨去看看你母亲,她很长时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就连之前过年,他去寺中请夫人回府,也被拒之门外。 林辉林澜好不容易见了林夫人的面,可只要一提到回去,话题也就结束了,算来算去,竟只剩下小女儿没出马。 林姝姝自无不可:“好,等西狄使臣离开了,我就去看望母亲。” “也别只是看,要是能劝她回来……”林丞相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侧了侧头。 林姝姝面上多了几分笑意,只是她也没直接应承下来,她先让宫人们退去旁边,确保听不见这边的谈话后,瞧着左右无人,隐晦地问了问:“那上回同父亲说的,父亲可有主意了?” 只见林丞相的面色一下子变了,林姝姝下意识地以为他仍不同意,谁知林丞相忽然说:“我在改变了。” “可是姝……你们不能要求太快,我真的做不到,我已经在努力改变了,你们总该给我点时间……”他痛苦说道。 林姝姝不知道他的改变是什么,可难得见他改了主意,也不敢逼急,只好连声应好。 最后说一句:“父亲也别过于劳累。” “好,好。”林丞相收拾好情绪,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皇上也快出来了,我就不久留了,你记着去看看你母亲,我就先走了。”林丞相说,“贵妃娘娘留步。” 林姝姝没有拒绝,只说:“父亲慢走。” 而她这边才送走林丞相,一转头就看见司祁站在殿门口,含笑望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司祁主动走来,先探了探她脸上的温度,没有太凉,方才问:“姝姝刚才跟林相聊什么呢?” 林姝姝知道,他这是对宫人皆被屏退起了疑心,笑答道:“还不都是父亲!” “哦?” 林姝姝止住了宫人们靠近的步伐,微微往司祁那凑了凑,带着点说悄悄话的意思:“皇上可听说,母亲年前就去寺庙中清修了?” “略有耳闻。” “那是父亲做错了事,把母亲惹恼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能让母亲回心转意,实在没办法了,便想让我去劝一劝。”林姝姝捂着嘴偷笑,“毕竟是家事,父亲不好意思让旁人听去,我就把宫人都赶去旁边了。” 司祁之前也有听说过,林丞相夫妻感情甚笃,听到这些也不觉为奇,只不经意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 林姝姝不解:“皇上笑什么?” “姝姝确定要在这里听?” “……”直觉告诉她,哪里都不要听。 可她实在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把拽住司祁的手腕:“那皇上快走,回去说给我听!” 司祁放声笑出来,然而他没有依着林姝姝的心思,直接将人拽进怀里,然后紧贴着她的耳侧,一字一顿:“我只是在想,姝姝什么时候原谅我。” “?” “自姝姝过年时生气,可再没与我亲近过,也不知朕的爱妃什么时候气消了,能饶了朕。” “……”啊啊啊光天化日哪来的流氓! 林姝姝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猛地把人推开,从脖子红到脸,余光扫见宫人们含笑的眼睛,都怀疑是不是把这话偷听去了。 “你你你——”她狠狠地跺了跺脚,“你别跟来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一边头顶冒烟,一边又忍不住回头看,见司祁真的不动地方,她又觉得生气。 好在司祁没逗她太过,很快就追了上来,也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不由分说地同贵妃手牵手,慢悠悠地往华清宫走去。 中途还遇见了两个刚从仁寿殿出来的后妃,一个宸妃一个丽嫔,司祁只简单说了两句,就带着林姝姝走了,却不知背后的目光有多羡慕。 羡慕贵妃,经年荣宠不衰。 林姝姝容易被惹恼,却也容易被哄好,司祁只赔了赔罪,又说了些好话,就叫她不再记仇了。 她又想起武立钶羯的眼神,如实同司祁说了。 明明刚才还挺高兴的,只刚一听完,司祁就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中的水都溅出来。 “怎么刚才不说?”他语气极差。 等望见林姝姝稍显瑟缩的神色,方才意识到不对。 -- 第139页 “抱歉,我不是冲你发火。”司祁哑声道,主动坐到林姝姝身边,安抚地在她背后拍着。 “交给我来处理,不会有事的。”他这样说着,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思虑片刻,终于还是说,“姝姝可否介意,在你身边放两个暗卫呢?” 皇家暗卫数量不多,总共也就二十余人,除去轮休的,其余要不就是贴身保护皇上,要不就是被分派出去做事,尚没有人会用来保护旁人。 司祁倒不至于吝啬几个暗卫,但他还记着,之前出宫时,林姝姝就不习惯被人盯着,也就没将暗卫安置到她身边。 只是这回有西狄的威胁,他实在怕那个王子做出什么事,思来想去,还是想做些准备。 林姝姝能理解他,哪怕打心底里抗拒,可也没有拒绝:“那等他们走了……” “等他们走了,若你还不舒服,我就把他们都收回去。” 话已至此,林姝姝点头:“好。” 这事说过了,司祁就不想多谈,主要也是怕给林姝姝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随口聊了几句趣事。 等到了晚上,因着今日挑起的话题,半推半就的,时隔多日,司祁终于又一次摸到了爱妃光裸的背脊。 一夜好眠后,他因早朝不得不早起,林姝姝则一觉睡到晌午,午膳都摆好了,还不见她有动静。 而她自然也就错过了宫人们的八卦—— 听闻今日早朝因西狄六王子言行无状,皇上大怒,若非群臣劝阻,险些将那王子发落了去。 有劝阻的,当然也有跟皇上同仇敌忾表赞同的,就比如那向来与皇上政见不合的林丞相,难得对皇上表示了支持,还说不严惩不足彰显国威。 争执来争执去,最后得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三日后与京郊演武场举办武比,大景西狄双方各派出十名勇士,双双搏斗,获胜多方为最终赢家。 若大景获胜,除约定物外,西狄所有人还需向贵妃及皇上下跪道歉。 若西狄获胜……不好意思,大景的地盘上,不许说这种晦气话。 第70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天 武斗本就是既定的流程, 如今不过提前几天,总体来说也是各有准备的。 自西狄使者入京后,司敏就搬回宫里住, 也是怕那些人起了歪心思,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位皇帝的亲妹妹。 这回比试,司敏也有机会观看, 只是太后不愿意让她抛头露面, 最终还是拦下了,连带着林姝姝也没出席, 陪着司敏在华清宫摸鱼斗鸟。 前段时间有人献了一只会学话的鹦鹉, 几经辗转,到了贵妃手里。 林姝姝对它不感兴趣, 但闲的无聊了, 也能逗弄一会儿,就像现在, 耐心教它说话:“皇上。” “咣冈——” “皇上, 皇上万安。” “咣冈, 皇上万安——” 林姝姝和司敏两个人轮流着教,好不容易听见了一句咬字正确的,不禁面露喜色:“皇上万安。” “皇上万安!皇上万安!” 司敏笑说:“这鸟儿是个机灵的, 也能哄娘娘高兴,不亏每日好谷好粮的养着。” 她正想多说几句, 忽然瞧见林姝姝神色淡淡, 正倒着茶,却连茶盏装满了都没瞧见。 “哎娘娘小心!”她赶紧起身, 扶住林姝姝的手腕, 好险没让热茶淌出去, 不然少不得一个烫伤。 林姝姝这才回神,也被即将溢满的茶盏吓了一跳,随及有些不好意思:“怪我,走神了。” 她不欲多说,司敏也能猜到两分,想来想去,终究还是开口问道:“娘娘是在担心皇兄吗?” 就在昨日,西狄六王子上了折子,提议在十场比试后再试一场,大景皇帝亲自下场,与他比斗,也好看看各自掌权者的能耐。 提议一出,他当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朝上的大臣先后出列,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司祁更是乐得看戏,也不阻拦不劝和,若不是瞧着武立钶羯实在忍到了极点,仍不打算喝止。 可就算这样,武立钶羯仍坚持提议,激将法都用上了:“莫非大景皇帝不善习武,方不敢同小王比试?” 司祁不理,也不应,一直拖到早朝结束,也不给个准话。 但看那天的架势,武立钶羯明显是不肯放弃的,只是时间仓促,他没有机会再行逼迫了。 那日接风宴上,林姝姝已经引起风波,她怕再生纰漏,就不愿再出席了,可念着昨日之事,她无法安心。 若司祁受言论所扰,不得不答应比试呢? 又或者那六王子心怀不轨,暗藏祸心呢? 更有甚者—— 太多的可能,叫她想都不敢想。 如今听司敏问到了,她也没刻意瞒着:“我是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皇上文武双全,就算真有什么事,肯定也能应付得过来吧。” 但有信心和不担心完全是两回事。 司敏想了想:“不然娘娘也去演武场看看?我去找护卫,让他们送您过去。” 谁知林姝姝反口拒绝了:“不用,过去便罢了。” 她提前说好了不去,再临时起意,无端给人添麻烦。 司敏不理解,她直白问出来,可林姝姝也只是笑笑,尽量收敛了面上的愁容,拍了拍两颊:“好了,不说这些了,华清宫新来了个厨子,特别擅长做粤菜……” -- 第140页 与此同时,京郊演武场。 三场比试过去,局面却不容乐观。 双方皆是大早就到了,天才蒙蒙亮,双方就派出了第一对上场的人。 大景方派出的是一个京畿大营的统领,名赵刚,正值壮年,功夫不错,也有一把子力气,在所有人中水平算是中上。 而西狄派出的是一个身量矮小的人,一双眯眯眼,眼角下垂,嘴巴绷的紧紧的,只面上泛着不正常的赤红,莫名叫人不舒服。 而按照西狄挑选勇士的标准,西狄勇士多是身量高大之辈,越高越壮才越好。 不等双方互相探究,台上战鼓锣起,只听一声惊呵,西狄方率先发出攻势。 一来一回间,两人看似势均力敌,可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司祁本轻松的神色消失,换上了一抹郑重。 赵刚功夫力气都不错,唯独耐力上算是一大缺点,寻常比斗还看不出什么,可对上西狄那瘦巴勇士,却成了几次三番被消耗体力。 对方只躲闪而不正面交锋,赵刚的喘息逐渐粗重,眼睛也被汗水糊住,反观西狄那方,除了脚步凌乱了些,其余同刚上场时无异,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攥拳向天空挥舞了一下。 就在下一刻,只见他忽然咧开嘴,抓准赵刚晃神的刹那,袖口处一道光芒闪过,他终于向前冲去。 “啊——” 长刀足有一臂长,一直藏在他的袖子里,难怪他之前一直注意着右手,便是躲闪时也不曾弯折。 整把刀直直插入赵刚侧腹,赵刚吃痛,当即卸了力,而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对方又往前冲了几分,直接将刀捅了个对穿。 瞬息后,赵刚轰然倒地,随行军医赶紧冲上去。 西狄那人兴奋喊道:“小人努里哈,侥幸得胜。” 西狄开门红! 搏斗台上刺眼的血迹扎伤了在场每一个臣子,军医几次为赵刚探脉,许久之后,却是忽而双膝跪地,冲着皇上所在的位置长跪不起。 “这这这……既是比武,如何能用武器!”老御史颤巍巍地站出来,哑声说道。 在他之后,更有其他人纷纷附和,无一不在指责西狄不讲道义。 与大景这边的义愤填膺截然相反,武立钶羯受了这么多天的气,可算把场子找回来了,一时间扬眉吐气,连身板都笔挺了几分。 面对大臣的诘问,他倒有理:“可也没说不能用啊。” 赵刚被人抬下去,因为他的意外,剩下那几个未上场更添几分奋勇。 双方皆有借口,谁也说不过谁,最后只能双方各退一步,之后九场不许使用任何兵器,暗器也不行。 然而谁都没想到,之后连着两场,仍是西狄获胜。 不论大景这边派出谁,对方总能出一个正好压制的。 大景的人力气不足,西狄就来个力大无穷的,拼命推都推不动,还打什么? 大景换个力气大却不够灵活的,西狄就来个身轻如燕的,围着搏斗台跑,让人连他衣角都碰不到。 好歹后面不许使用兵器,就算落败,也不至于再出人命。 一次两次还能说巧合,可连着三场下来,就是再傻的,也看出几分端倪。 西狄仿佛提前了解了所有人的优缺点,再有针对性的选出对战者,扬长避短,接连取胜。 “下一位,又是谁呢?”武立钶羯笑问道。 “西狄勇士果然勇猛,不如由你方先出吧。”司祁面无表情,冷声说道。 作者有话说: 我短我先骂!指指点点叽里咕噜噜哩咕叽… 小声bb)明天加更补上 感谢在2022-06-29 23:51:42~2022-06-30 23:4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z粉升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n.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一天 武立钶羯表示并无不可, 谦恭地笑了笑,就随意指了一个人上场。 他态度随意,可连败三场的大景却不能随意, 教习师傅的汗水都快连成珠子,挂在下巴上不停滴落。 司祁只见过这些人的本事,却没有参与过他们的训练, 了解有限, 自然也无法合理安排出场顺序。 教习师傅全程跟着他们的冬训,说是对每个人了如指掌也不为过, 可即便如此, 此时他仍旧为难,看完这个瞧那个, 半天选不出人来。 直到搏斗场上的人等得不耐烦了:“磨磨叽叽, 莫非是怕了我不成?赶紧认输,也省得浪费双方时间!” 教习师傅下意识地往观看台上看, 谁知下一刻, 他就被人拍了肩膀。 林澜说:“我来。” 教习师傅想说什么,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无奈地点头,默念一句:“尽力而为就好。” 话虽如此, 事关家国,可不是一个尽力就能解决的。 眼看林澜上场, 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林丞相控制不住情绪, 噌得站起来,因为紧张嘴唇都有些泛青。 可站在当朝丞相的立场上, 他也做不出把人喊回来的举动, 只能手脚打着颤,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 旁边的臣子们更是不敢出声,一是为现场低落的气氛渲染,二也怕哪句话不小心刺激到丞相大人。 -- 第141页 一时间,看台上只剩下低微的呼吸声。 而就这么会儿时间,台上的两人已经互相试探起来。 西狄出场的那个叫塔吉他姆,是大将军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功夫算不上多好,阴谋诡计却是厉害,多年前西狄同大景交战,正是他提出火滚油桶,叫大景损失重大。 有些不认识他的,被身边人科普之后,更是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林澜不曾参与过那场战争,对塔吉他姆却是了解,担心这人使诈,也不好上来就打,你来我往的,几番试探。 几次下来,他对对方的功夫也有了个底,若正面对上,胜算一定在他这边。 可有前面的教训,谁能知道西狄会不会用什么毒计,他现在看着塔吉他姆泛青的双臂,都怀疑是不是抹了毒。 然而,试探的时间总是有限的。 随着塔吉他姆发起进攻,林澜也只能随着防守,再趁对方失手之际,赶紧发起攻势。 几次交锋下来,林澜占据优势。 塔吉他姆明明落于下风,瞧着也没有太多翻盘的可能,可林澜仍是心里不安,不管进攻还是防守,都越发谨慎起来。 直到他一脚踢在塔吉他姆的太阳穴上,塔吉他姆猛地后退,眼前发黑,差点直接躺在地上。 感觉到身前凌厉的劲风,他凭感觉往侧面躲了一下。 就在这个间隙中,只见他发狠般咬向自己的手指,右手食指被他咬的血肉模糊,血水嘀嗒嘀嗒。 与此同时,只见他双目迅速充血,之前大量流失的力气仿佛重新回到体内。 塔吉他姆大吼一声,重新奔着林澜冲过去。 “小心!”林丞相哑声喊道,眼睛一花,直生生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幸好被旁边的人扶住。 司祁皱眉:“传太医。” 他想让林丞相下去休息,可林敬之哪里赶走,喝了一杯茶,强撑着说:“臣没事,臣还行,臣要看着。” 这般,司祁也不好再劝。 搏斗场上,林澜发现,塔吉他姆虽恢复了气力,但行动上明显慢了许多,只增加了力气,并不足为惧。 他想到第一场时的憋屈,故意学着他们对敌的方式,有意避其锋芒,只闪躲,不进攻。 可在他抓住时机几次踹在塔吉他姆身上,却不见对方又半分吃痛的模样,反倒越战越勇。 不经意一次擦肩,他忽然嗅到一阵奇异的香,莫名的熟悉感,让他脑中灵光一现,想抓偏又转瞬即逝。 就在他走神的瞬间,塔吉他姆正好撞过来,林澜来不及躲闪,索性一咬牙,直接撞上去。 他的举动引起阵阵惊呼,林丞相终究是受不了刺激,倒吸一口气,往后面一倒。 “丞相大人晕倒了,快传太医——” 耳边一阵嘈杂,司祁却顾不上这些,起身盯住搏斗场上。 只见林澜忽然举起双臂,左手护在胸前,右手却是做鹰爪状,奋力挖向塔吉他姆的双眼。 闷哼声被嚎叫声盖住,林澜被重重冲撞到,一时气血翻涌,一口腥血从嘴角溢出,然塔吉他姆比他伤得更重,他双眼皆伤,捂住眼睛不住哀嚎,而后不住后退,直至被绊倒,倒地不起。 “第四场,大景胜——” 武立钶羯神色不虞,几步走到场上,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忽然拔出腰间配刀,挥刀将塔吉他姆的头颅砍下,哀嚎声戛然而止。 武立钶羯却说:“败者,不配活。” 血腥气越发浓郁,林澜觉得恶心,但随着那股子血气变重,之前一闪而逝的灵感重新冒出来。 他回到原本的队伍中,虽然获胜,但也不见过多喜色。 林澜示意教习师傅过来,附耳说道:“他们用了药,是西狄特有的一种草药,我了解不多,只知会让人失去痛觉,短时间内可大幅度提高战力,第一个和第四个,大概都是用了那种药。” 他不好将这事禀明皇上,只好先给同去比武的人提个醒。 剩下没上场的人面色难堪,想指西狄不要脸,可他们又没有指向性的证据。 何况就算指出来了,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手? 不待想出解决办法,紧锣密鼓的,第五场比试也开始了。 这回对战的双方是霍震煜同铁克,武状元与狼王勇士的比试。 这么多场下来,难得见两人体型相当,相传西狄狼王勇士每十年选举一次,需文武皆佳者才能当选。 狼王勇士难得,霍震煜的武状元也非浪得虚名。 时间不断流淌,林丞相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也顾不上旁的了,匆匆下了看台,带着太医直奔林澜而去。 远远看着,林丞相表情不大好,嘴巴开开合合,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林澜身边又是军医又是太医的,还有来自老父亲的关怀和责备,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一声锣鼓响起,第五场胜负已分。 “第五场,大景胜——” 毕竟是难得一见的狼王勇士,西狄没给他用些乱七八糟的药,打斗时也不至于招招至死,纠缠许久,终被霍震煜寻到错处,一击得胜。 第五场比试结束,中场休息。 大景五局两胜。 虽然看着没有落后太多,但见了西狄那么多龌龊的手段,谁也没办法保证,后面还能把比分追平。 -- 第142页 更让人不甘心的是,他们西狄不把人当人,可前三场落败的将士,军医已经将诊断结果送上来。 赵刚身死,剩下两位一个被伤了脾胃,还需观察,剩下一个脊背生生震断,后半辈子怕是只能卧病在床了。 就在众人准备离场时,却见司祁忽然起身。 “昨日六王子百般恳求,希望朕与尔稍作比试,今日见了这么多英勇之人,朕倒也生出几分热血,不知六王子可还要与朕比划比划?”他面上带着笑,但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能看出,这份笑完全浮在表面,更深处的,是无法言说的震怒。 此话一出,身侧身后皆是制止:“皇上三思!” 唯有武立钶羯眼睛亮了,当即喊道:“自然!” 据盟友指点,这位大景的皇帝虽有些身手,但皆是由士兵所教,与军中将士师出同源,而他又受盟友多番指点,不怕打不过。 演武场上跪了大半,多是在劝司祁三思的。 可他莫名固执,不论谁劝,偏要往下走,也不知是谁想出的馊主意,竟叫内侍去喊贵妃过来,希望贵妃能劝劝。 谁知皇上和西狄六王子的比试就在当下,等把贵妃请来了,怕不是比试结果都出来了。 司祁褪去外袍,今日他穿的衣裤,倒省了去换衣裳,他将衣袖撸到手肘处,裤脚也往上挽了挽,负手立于场上。 待武立钶羯也上场,两人没有过多寒暄,不过一个眼神的交流,就直接动起手来。 林丞相接连收到刺激,现在坐在椅子上,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好林澜能当事,又是叫御医候着,又是传御林军将演武场围起来,但凡皇上出了一点意外,西狄的人一个也别想走出去。 至于司祁那边,他倒不至于过分担心,林澜知道皇上身边常有人保护,而那些人武力更高,若他们都没办法在危机时护住皇上,他们这些武将,是更别想了。 目光转回搏斗场上,司祁和武立钶羯纠缠在一起,只几次交手,司祁就发现了不对,他的每一次进攻都会被对方提前预判,或是提前做好防守,或是借机进攻。 不过须臾,司祁就转变了路子。 那些文臣看不出区别,但将士们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只见皇上的攻势越发凌厉,也越发不顾及己身,招招皆是自伤八百的招式,不过片刻,武立钶羯被伤到,司祁也被打到。 接下来的每分每秒,在许多人眼中都是度日如年,尤其是看皇上被打到了,更是抽气声一片。 等林姝姝赶到时,场上的比斗正到了白热化的时候。 武立钶羯仗着旁人听不懂,已经几次骂出声,他怎么想想不明白,为何大景皇帝的招式跟盟友教他的完全!不一样! 正想着,他又被一圈砸到脸上,左右两圈青紫,正对称。 可司祁也没捞着好,被他一脚踢在腰腹,连忙侧身才缓冲了些力道。 正当他准备再寻机会进攻时,武立钶羯却有些恼羞成怒了,一声喊叫,又是熟悉的白光闪现。 司祁早有防备,偏他不退反进,迎着迎面砍来的软剑,手腕一抖,匕首落入手中。 “你输了。” 软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同司祁说话的声音一同响起,他侧身躲了一点,只让软剑从剑侧划过,伤的不算轻,但也算不上太重。 与此同时,他的匕首已经抵到了武立钶羯的脖颈处,只要他稍稍用一点力…… 司祁说:“再不说话,朕就要不小心失手了。” 武立钶羯受到威胁,实在怕他真的冲动,只好高喊:“我输了我输了,我认输!” 话落,司祁才放下匕首,再一碗胳膊,一肘打在他下巴上,直将他打出去数步。 那些旁观的臣子已经不知道是欢呼还是如何了,只赶紧叫了太医过来,再振臂:“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上午败局带来的颓势全被这一场胜利所清扫。 可司祁还来不及高兴,一回头,就被演武场门口那张被泪水浸湿的小脸吓到了:“姝姝?” 他脸色一变,差点怒问“是谁把贵妃喊来的”,仅存的一点理智让他把话咽回去,然后快步走到林姝姝身边。 林姝姝一边哭一边问:“我听人说,皇上非要答应比武。” “……”要不是紧急想到场上全是人,司祁差点把道歉说出来,只这种场合,为了皇上脸面,还是算了吧。 御医们都赶了过来,喧喧嚷嚷地要给皇上看伤。 林姝姝心里担心,闻言迅速推开,谁知转眼就被司祁拽回去。 司祁用尚好的那只手将林姝姝护在怀里,叫她看不见右臂上的伤,而后小声呵斥:“快些。” 御医只好加快速度,用剪刀将衣袖剪开,先给伤口上药,不经意间双手一抖,不小心将伤药倒多了,疼得司祁当即一头冷汗,箍着林姝姝的手也一同收紧。 林姝姝当即疼出了眼泪,可她没有呼痛,一动不动地趴在司祁怀里,直到被放开了,也只是匆匆擦干了眼泪,再探头往他肩膀上看。 司祁轻笑,把她的脑袋转回来:“别看,丑。” 简单几个字,却让林姝姝险些再次泪崩。 晌午有人上了饭菜,但出于报复心理,没有西狄使臣的,饭菜不算精致,但蔬菜和肉都有,香喷喷的,飘出去甚远。 -- 第143页 西狄一群人待在一起,饿的胃里发慌,有人去问他们的午膳,也只得了一个白眼,连口冷水也没有。 司祁用手不方便,就由林姝姝伺候他吃了点东西。 至于下午的比试,林姝姝就不肯走了,偏要待在司祁身边,唯恐哪里没看住,这人又下去了。 下午的比试仍是五场。 许是由于武立钶羯落败的原因,那些西狄的勇士瞧着情绪不高,两方出场顺序交换着来,三场西狄先出,两场大景先出。 令人费解的是,西狄先出的三场皆落败,等大景先出了,他们出的人又总能有所克制,轻松取胜。 十场比试五比五,按理来说该是平局,但司祁说:“朕与六王子之比试,既然朕取胜,凭何不能算数?” 皇上受伤,本该立即回宫疗伤休息的,可司祁不同意,这回便是林姝姝都劝不住他,他只简单包扎了一下,就重新登上了看台,将剩余五场比试全部看下来。 就连武立钶羯伤得更重的,也在下面看完所有。 对于这个结果,他自然不满意,可决胜点是在他身上丢的,他也没办法责怪其他人,更何况西狄这些人里,落败的全被他斩于刀下了,演武场的地面皆被鲜血染红。 武立钶羯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认输,转身想走,又被御林军拿刀截下。 他转身问:“这是何意?” 司祁说:“六王子是忘了比试前的约定了吗?” “不过区区小国,却对我朝贵妃出言不逊,六王子觉得,不该对贵妃郑重道歉吗?” 武立钶羯当然不觉得,但想到之后计划,总不能折在这里,他冷笑一声,再不推脱,当即跪下:“是小王管教不严,冒犯了贵妃,也请皇上大人大量。” 谁都能听出他言辞间的敷衍,有人小心往司祁那里瞧,却发现皇上和贵妃头贴头的靠在一起,自顾自说着什么。 武立钶羯是敷衍,但皇上更是无视。 谁也说不出到底是谁更气人一些。 总共十一场比试,大景胜六,勉强获胜。 但观战的人没有一个能笑出来的,无他,只这参加比斗的十一个人,没有一个是毫发无伤。 就连皇上都被伤了右手,何况还有其他重伤或者丧命的。 西狄一行人被请回驿馆,身后跟着的全是御林军,经此一事,两方是彻底没有情面可说了。 等西狄使臣全部走干净,大景文臣武将也准备离场,谁料司祁忽然呵止,环顾左右,蓦然开口:“当日参加了冬训的,可都在场?” “回皇上。”教习师傅回禀道,“冬训十五人皆在此,除末将外,另有四位教习师傅,尚未随行。” 司祁点点头,然后下一句便是:“来人呀,将这些人抓起来!” 命令一出,一片哗然。 司祁不愿让林姝姝看见这些朝堂上的阴私,唤她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林姝姝就随阿布先离开了。 至于剩下的,则是没有一个人值得他浪费时间解释。 今日所有比试,但凡大景先出人,西狄总能找出相克的,这种了解,若非亲身经历,谁能做到? 司祁可不相信,他们就全靠运气,能恰好猜准。 再说大景这边,冬训的场地是单独划出来的,只有吃食同京畿大营的将士一样,其余的住处什么的,也是分开的。 整个冬训场不许任何人出入,就连饭时的饭菜都是由教习师傅去取去送,堪称绝对保密。 而就是这种严防死守,还让西狄得了消息。 思来想去,能将十人优劣摸得一清二楚,再告诉西狄的,只能是冬训场内部出了问题。 说白了—— “站出来吧。” “现在站出来,朕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若死鸭子嘴硬叫朕自己查,你们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司祁面无表情,就连那几个先被军医带走治伤的,也全被抬了过来,看他态度,是定要当场揪出叛徒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5k+,明天继续 第72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二天 无人承认, 这也在司祁的意料之中。 只这次的事实在让他火大,更严重的,这般行径又与投敌叛国有什么区别? “没人承认就算了, 朕也不强迫你们。”司祁冷静说道,“所有参与冬训者,不论军衔职务, 其本人及上下三代, 一律收押,何时有了结果, 再获释放。” 话音才落, 满场哗然。 尤其是将那几位比试的小将士们看过,这份震惊更甚。 所有人都知道, 林家二公子也在冬训之列, 这次比武更是第一个得胜的,除了这些名头, 更重要的一点—— 他爹是林丞相啊! 按照皇上的说法, 岂不是连林丞相也要被收押。 不少人向林丞相投去隐晦的目光, 更有甚者,已经当场提出:“皇上是否……” 可不等他说完,林丞相先一步出来, 他将头上官帽摘下,沉默良久, 俯首说道:“臣愿配合皇上, 揪出叛徒。” 说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的脊背又弯了些, 脚下不稳, 身形晃了又晃。 不管林丞相往日在朝阳上有多威风,这一摘了官帽,再蝼蚁着腰背,难免多了几分落魄,叫人瞧着徒生怜悯。 可惜他们皇上是个铁石心肠的,闻言只倒了句“丞相大义”,一挥手,就连林丞相一起抓起来了。 -- 第144页 演武场内该抓的都抓了,剩下些不在的,司祁也分了兵力前去逮捕。 等把这边的事处理完,他忙着去安抚受惊的林姝姝,也不管旁人在想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至于其他人如何议论林丞相入狱,至少现阶段,也只能是嘴上的说道。 此时,林姝姝已经在阿布的护送下回了宫。 她不放心司祁,就把轿子停在宫门口,将脑袋探出去,静静地等司祁回来。 许久过去,她终于看见只有皇上才有资格使用的明黄銮驾,沉寂了许久的眸子蓦然绽出光亮。 “皇上,这——”林姝姝挥着手,大声喊道。 司祁本在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声音,赶紧叫停了轿子,才下去就见林姝姝拎着裙摆,快步往他这来。 “慢点慢点。”司祁眼睁睁看着她从一块不小的石子上踩过去,往前踉跄了一下,好险又站稳。 林姝姝还不觉有什么,司祁却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等两人碰上了,他先是不高兴地捏住林姝姝的侧颊:“不是说了叫你稳重些,乱跑什么。” 林姝姝不理,因前不久哭过,她眼尾还有一点点红。 也不知她是怎么回事,稍微哭一哭,脸上就能有痕迹,还总能维持许久,最是容易惹人生怜。 就像现在,林姝姝不答,司祁也不忍心追究,稍微哼唧两句就过去了。 林姝姝说:“我叫落梅去请何院首了,再给皇上看看你肩上的伤。” 说到这里,她又是生气又是难过,想骂司祁胡闹,可看到他略显苍白的唇色,便什么重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一起回到华清宫,落梅回来得早,除了请何院首过来,还准备了一些膳食。 她知道皇上娘娘中午吃得不多,且情绪上都有起伏,再加上皇上今天流了不少血,就准备了大补汤。 熬煮了多日的大骨汤颜色清透,再加些银耳红枣鹿茸提鲜,一点鸡丝和绿叶菜交相点缀。 何院首在旁边帮司祁换药重新包扎,司祁为了转移林姝姝的注意力,就请她帮忙喂汤,一碗又一碗的,等何院首把伤口处理好了,他已经喝了三碗。 林姝姝以为他饿,起身又要去盛。 司祁忙不迭把人拦下:“好了好了,我饱了,实在吃不下了,姝姝也吃,有什么点心没,一起上吧。” 点心也是清淡为主,连甜腻都少有。 吃饱喝足,按理来说就该睡下了。 林姝姝也算有照顾人的经验,叫宫人又是准备厚实软绵的被褥,又是备下摇铃。 摇铃是预防司祁夜里发热的,有什么意外摇一摇铃铛,外面守夜的就知道赶紧去传太医了。 看她忙碌了半天,司祁好不容易把人喊过来。 “怎么了?”林姝姝还想去拿软枕,好垫在司祁肩膀下面。 司祁好是组织了一番措辞,才说:“今天你走的早,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我想着还是要跟你提前说一声,也省得旁人嚼舌根,叫你误会了去。” 看他神情不似玩闹,林姝姝也跟着正色:“皇上说。” “今日比试出了意外,许是冬训营里出了奸细,为防疏漏,朕将所有参加冬训的人都收押入狱了。” “连带其上下三代,皆受牵连。” 林姝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想到:“二哥他——” 司祁面带愧色:“姝姝,很抱歉,我不能保证,林二绝对无辜,涉及家国,容不得半分疏忽。” 他索性坦白:“林丞相自请配合,包括林大一家,恐怕也要受些苦,还有在寺中清修的林夫人……” 这么算来,林家诸人,只林姝姝免去下狱的待遇。 司祁说完,林姝姝也就晓得了。 虽然理智上讲,她完全理解司祁的做法,甚至换位思考着,恐怕她也会选择同样的行为。 但从感情上—— “我生气了。”林姝姝撇着嘴,把手从司祁掌心里抽回来。 然而见她这幅耍小性子的模样,司祁反倒松了一口气。 “气什么?”他问着,偏要跟林姝姝贴贴,一会儿亲亲手指,一会儿亲亲耳尖。 林姝姝被他折腾的浑身发痒,皱着眉,小幅度推拒着,细声细语说道:“皇上根本就不信任我。” “哪里是不信任你,若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司祁半真半假地说道:“朕不会冤枉任何人的,只要林家没有参与这些,朕一定保林家清白。” 可这怕的,不就是林家并非清白嘛。 林姝姝早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即便她对林家并没有那么强的归属感,可想到这一家人,想到诸多可能并不是那么好的结局,仍感到惶恐。 不仅是为自己惶恐,也有林夫人,林二哥……或许还有林丞相和大哥一家。 瞧着林姝姝逐渐低沉的情绪,司祁也不知如何去劝,最终只能在她额角亲了亲:“别怕,有我,” 不管怎么说,林丞相身陷囫囵,林家也坠入低谷,为了防止林姝姝被某些人的胡言乱语扰乱心神,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司祁下道旨。 林家被抓,贵妃也需被禁足,直至万事皆定。 朝上的事先放一放,当务之急的,两人都要好好休息一晚。 然而两人到底没有度过一个平和的夜。 -- 第145页 林姝姝简单洗漱后,原本是想帮司祁擦一擦,早些歇下的。 谁知她才换好寝衣,就听说御林军中的人求见皇上。 司祁虽然已经困乏,但今日之事,容不得半分耽搁,当下披上外袍,又系了件披风,就去外面见人了。 来者是派去霍震煜家抓人的小队长,见了皇上,当即拱手:“启禀皇上,霍小郎君家……” “怎么了?” 来禀的御林军扑通一声跪下:“末将有罪,待末将带人围了霍将军府后,府上只余仆婢,其余人皆不在了。” 司祁脸色一变:“霍将军呢?” “……末将不知,但末将已派人前往凉城,最晚明早,定能知晓霍将军及手下兵士去向!” 霍震煜的父亲乃凉城守城将,手下有近三万兵马,因霍家世代为兵,司祁对他家也多是放心,调度兵符早早给了,足以让霍将军在无旨情况下调走八成人。 而今日西狄落败,按照约定,需向大景献上战马两千匹,牛羊各一万头,再有鸡鸭牲畜若干,皮毛若干。 这两者看似毫无干系,但司祁莫名有些心慌。 兵有了,马也有了。 凉城距京城只四百里,算是京城布防的第一道防线,在急行军的情况下,步兵只需三日即可赶到,骑兵则仅需一日。 正当司祁盘算两者关系时,却听外面又传来通报声:“报——参见皇上!” “末将于林府发现密信,疑林相与大将军有私!” 一匣子的书信被捧上来,司祁打开翻了翻,最底下是一个账本,打开之后,最前面的就是关于盐引的记录。 仔细一看,正是他去年得到的某些证据。 他没有过多细看,紧跟着就打开那些已经拆封过的书信,书信的时间一直截止到年前,以林丞相和大将军的争吵告终。 但前来送信的御林军说:“末将曾翻看这些书信,怀疑林丞相与大将军勾结,里通西狄,意图谋反!” “啪——”茶盏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几人同时循声看去,只见贵妃只身过来,只着一身单衣,原是小心碰着一盏热茶,如今也碎了满地。 林姝姝张了张口,想到刚刚听见的,却是脑中一片空白,半天没说出话来。 司祁面色一变,起身上前几步,正想拉她进来,谁知当他伸手时,林姝姝也同步后退,下意识的闪躲让他眼底刺痛,不觉问出:“贵妃听到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姝姝:听到脑袋落地的声音qwq 第73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三天 里面的两个御林军瞧着气氛不对, 果断地提出告退。 谁知司祁把人叫住:“等等,朕同你们一起去。”话落,他又望向林姝姝, 嘴唇微颤,连着手指都有些不受控制。 可最终,他只哑声道:“林家……” 千言万语, 最后只化为一句:“贵妃禁足。” 原是为了保护林姝姝的说辞, 如今却全然变了个味道,司祁感到难堪, 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直到他身前的阴影散开, 余光中,林姝姝屈膝跪下, 恭敬地谢了恩, 哪怕司祁拽着她起来,她也咬紧了一句:“臣妾有罪。” 司祁狼狈离开, 再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一夜之间, 林相身陷囫囵, 林家地位不保,连贵妃也遭禁足, 后宫风向几经变化, 但因为华清宫一应日用,全由专人经手, 就是有人想进去看热闹打探的, 也无门入内。 太后听到风声,没办法问贵妃, 只好派人去给皇上送点心, 也看看有没有机会得知些许内情, 无奈连阿布公公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门口的侍卫打发了。 皇上不入后宫,也不许其余人出入,巡逻的禁军都添了一倍,人人自危,整个后宫一夜之间变作牢笼,只余各种靠谱或不靠谱的猜测,再稍微传一传,更是人心惶惶了。 华清宫内。 时近晌午,屋里却关紧门窗,窗幔放下,蜡烛也只点了两根,一片昏暗。 床榻上传来闷闷的咳嗽声,守在门口的宫人听见动静,赶紧带着太医冲进来,又是试汗又是喂药,好一阵忙碌。 “好了……”透过床幔,只见林姝姝脸色苍白,才说了两个字,喉咙就出现钝痛,忍不住捂着嘴巴咳。 何院首和他那小徒弟都在,昨天半夜被贵妃娘娘的贴身婢女叫过来,一眼就看见贵妃失魂落魄的,脸白如霜,体温也低得吓人。 若非还能探到她的呼吸声,何院首甚至以为—— 他赶忙开了药,又叫小徒弟把药煎好,而就这么一会儿没注意到,再回头,才发现贵妃已经昏睡了过去,怎么喊也喊不醒,喂药也喂不进去。 好不容易等林姝姝醒了,她却病得更严重了,小脸透白,嗓子干哑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先问了句:“外面怎么样了?” “……回娘娘,禁军将华清宫围了起来,奴婢出不去。”落梅小声回答,怕林姝姝多想,又赶紧无力苍白地安慰。 可她所有的宽慰都入不了林姝姝的耳朵,她大概了解了一下状况,实在问不到更多的,只好作罢。 但后面不管是问诊还是喝药,她都提不起什么兴致,愣愣的,往往要喊好几声,才能把她的注意力叫过来。 同一时间,承明殿更是气氛凝重。 -- 第146页 一夜过去,局势不好反劣,司祁眼睛都熬红了,眼底一片血丝,他肩上的伤口崩开,血迹染红衣衫,可他拒了太医要他休息的请求,只重新包扎了一下,就又坐回桌案后。 来报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凉城传来的快报更是接连不断。 就连驿站那边都出了状况,西狄来使共三十几人,除去仆从外,剩下的十六七人皆是西狄皇庭数一数二的人物,那些文臣不提,只跟着武立钶羯来的几个勇士,或自有几分功夫在身,或身后有着显赫家世,如今却是一个不见了。 之前司祁还跟人讨论过,西狄怎么敢派出这些人来,就不怕他们反悔,将所有人扣下吗? 直到此刻,方才揭露答案。 西狄来的这些人,并不是为了什么比试,而是专门来送战马牛羊的,不是送给大景,而是送给叛军。 所谓叛军,凉城守将霍为成带兵出逃,除原有守备军外,另有五千私兵,杀了凉城郡守,一路向北行军。 而北边,就是大景京城所在。 一切正如司祁所预料的那样,兵马具在,万事皆备,起兵只在刹那。 堂下站满了被紧急请来的大臣们,有人疑惑西狄人是怎么出去的,毕竟早在比武结束,皇上就下旨封了皇城。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司祁心里也有了数,他已经将从林府搜出来的所有书信都仔细看过—— 从三年前开始,大将军就同林丞相合作,以控制小皇帝为目的,从而重新掌管朝政。 若小皇帝不从……大将军手下兵卒众多,并不惧起兵造反。 两人的合作顺利进行了两年多的时间,包括但不限于练私兵、贩私盐、贪污受贿、扣押灾银,还有更多罄竹难书的,只是想起来,司祁就觉得胸口发闷,怒火中烧。 直到去年林家贩盐的罪证为他所掌握,之后两人才起了嫌隙,林丞相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开始提出要退出合作,他只能保证不主动向皇上揭发罪证,但以后再也不想参与谋权等事。 大将军自不可能放他离开,之后连续几封信件,皆是在争吵或威胁,最后大将军放了狠话,说已同西狄交易,最迟三年,定将司家赶下皇位,一劳永逸。 在这之后,林丞相就没有回过信件了。 大将军曾亲自监管京城城墙的修筑,当时还修了一条从皇宫到宫外的密道,中途另有两到三个入口。 密道的具体情况除了司祁知道,大将军则是另一个知情者,有他在,不怕那些西狄人逃不出去。 至于之前比武时的接连落败,既然霍为成都反了,谁通的风报的心,也不言而喻。 只幸好大景没有输,不然再输掉上万匹牛马,转头又被用来对付大景,这才是雪上加霜。 不过说什么都晚了,眼下还是先抵住从凉城来的叛军。 又一封快报抵达,司祁匆匆扫了一眼,继而沉声说:“据探子回报,霍为成所率叛军已度过澜沧河,与西狄人汇合,最迟一日,骑兵即可抵达城下。” 此话一出,不少人慌了神,叽叽喳喳议论不停,本沉重的殿堂内忽然变得如菜市场一般嘈杂。 司祁只忍了片刻,就摔了杯子:“吵嚷什么,是有哪位爱卿想率军迎战了吗?” 今日过来的臣子里,绝大部分都是文臣,只有三五个武将,还是从来没上过战场的,见皇上发火,顿时噤若寒蝉。 幸好司祁也没想着依靠他们,他说:“传京畿营统领、副统领,禁军统领及御林军副将觐见。” 等待的过程中,他也没闲着,抓紧时间叫人去把霍震煜带上来,他虽缕清大概脉络,但更多的细节还要通过霍震煜知晓。 然而,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不过一夜而已,前不久还风光无限的武状元,已成了痴傻模样。 霍震煜被带上来,只见他披头散发,双目空洞,不住呢喃着,却无半句能让人听懂的,疯疯癫癫,全无之前那副英勇。 司祁面容极差,他冷声问道:“可抓出下毒手之人?” 早在狱中,看守的士兵就找太医给霍震煜看过,直言他是被人毁了神智,药石无医。 西狄缺吃缺喝,最不缺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药,而与霍震煜一起带来的,还有一个内狱狱卒今早被发现暴毙的消息。 司祁从没有任何一刻像此时一般清楚的认识到—— 上至宫廷内外,下至各城各地,整个大景,简直和筛子般漏洞百出。 就在护卫上前准备将霍震煜带下去时,忽听他一阵急促的嘶鸣声,司祁回头看来,却见他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不等他多做探究,已经又有人上前,一同帮忙将犯人压制住,同时往人嘴里塞了一条麻绳,推搡着把人带出去。 若是平常闲余,司祁不介意探清真相,可当下局势,不管霍震煜有多少难言,又或者是受了谁的胁迫。 罪证当前,明晃晃的通敌叛国之罪,罪不容诛,不得饶恕。 他下了令,当天下午,霍家子就于午门前伏诛,尸首抛于乱葬岗,为野狗分食。 而这,对于许多人来讲,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这日之后,所有人都忙于叛军,有钱出钱没钱出力,不想出钱也不想出力的,也别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老老实实躲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省的到皇上跟前碍眼。 -- 第147页 经汇总,京城兵力不足五万,这其中还有一万是从周边城镇调来的,以及一些不曾受过历练的世家子。 战事在前,司祁已经连续三天不曾合眼了,好不容易传来捷报,叛军被拦在中山河以南,南面是山脉丘陵,罕有人烟,也无需担心叛军残暴,祸及百姓。 京中兵力损失过半,已经有大臣提出紧急征兵,被司祁暂时压下了,与此同时,从京城发出的信鸽飞往各个城池,前有霍为成反叛,自然也有一批忠君之士,皆为皇上下放到地方的心腹。 若不出意外,最多三日,就能等到第一批援军。 待叛军攻势稍减,司祁总算腾出手,往内狱走一趟。 冬训抓起来的那些人还被扣留着,家眷放出去一部分,但更多的也被关在刑部大牢里,两方分开关押,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段时间,被关押将士的家眷都受过审讯,大多数都没有出现异状,只有林夫人闭口不言,但碍于皇上吩咐,也不好对她动手。 还有从霍家抓回来的仆从,听说大概在两个月前,曾有长相特别的番邦人来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不过那人出入谨慎,鲜少会在人前露脸,仆从们对他的了解也不多。 直到拿来了西狄所有使臣的画像,才有两个婢女指出,那番邦人长相同武立钶羯极像。 如此,大将军,西狄,霍为成,霍震煜,所有人都串联起来。 只剩下林相一家,尚且不知在其中担任什么角色,而今日,司祁也亲自来了。 林丞相和林澜被分开提审,司祁先去了林澜那边。 几日未见,林澜变化不大,只下巴上长了胡茬,鬓角的头发微散,见了皇上,也不见心虚。 司祁没有那么多时间,索性开门见山:“你可知,凉城守将霍为成反了。” 林澜一愣:“反……”他在牢中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狱卒们瞧着越发紧张焦虑,可每每说话,皆是避着他们的。 “还有那些西狄人,比武当夜逃出了城,带着他们那些牛羊,同叛军汇合,前不久才发动进攻,被拦在中山河外。” 林澜已经听呆了,若非了解司祁的为人,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即便如此:“可是为什么?” 霍家世代为保皇派,家中男丁皆在军中任职,就连霍震煜也得了武状元的名次,又在与西狄的比武中获胜,前途不可限量。 这般家世,他实在想不出去,有什么理由与西狄勾结。 谁知司祁接下来的话,震得他头脑发懵。 司祁冷笑一声:“朕也想知道为什么,是什么天大的利益,能让霍为成里通外敌起兵造反,又是什么让霍震煜向西狄人通风报信,泄露将士优劣,甚至险些输掉比试。” “朕还想不明白,在林丞相与大将军相勾结的过程中,你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林澜,告诉朕。”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书信,讥讽一笑,尽数丢在林澜脚下。 这些书信全是他挑选出来的,几乎包含了林丞相这些年来所有的作为,乃至一经公布,九族皆诛亦不为过。 林澜完全是下意识地捡起书信,拆开看着,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偏偏合到了一起,就突然读不懂了。 等他粗略看过,还不及反应过来,他就听到司祁问:“你就是想凭这些,来娶敏敏的吗?” 司敏一出,林澜一个激灵:“不是!” “我、我不知道……这肯定不是真的,父亲他怎么可能——” 林澜忽然记起,当年他在军中初显威名,父亲虽然一开始不同意,但后来却改了说辞,叫他在军中多拉拢人才,若他有本事,未来手握万军,另成将军府也无不可。 当时他只觉得父亲又在望子成龙了,嘻嘻哈哈地应了,实际根本没放在心上,后来又被父亲提点了几回,他觉得烦,才跑去北疆。 他并未如父亲所愿,培养一批亲兵出来,反而次次立功后,都念几句皇上的好,以期未来向公主求婚时,能添几分优点。 这是他没能养出亲兵亲卫,可但凡他真培养出一批忠贞将士……今日反叛的人里,会不会就有他的人,会有他? 还有过年时他去看望母亲,他想劝母亲回家,却只等来母亲失望的目光,母亲说:“你父亲已经疯了。” 一直以来,他都不如大哥同父亲亲近,如今却莫名生出一阵庆幸,幸好他不像大哥那样,唯父命为尊。 司祁给了他足够的沉默时间,他还要去林丞相那,便挑着他想知道的问了问,林澜跪在地上,最后问:“敢问皇上,父亲真的……” 司祁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可就在他刚转身,就听见背后转来重重的叩头声,以及林澜略带哽咽的声音:“罪臣……不曾有半分谋逆之心。” 脚步声渐行渐远,牢门重新被锁上,林澜一下子卸了力,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一点点曲起身子,直至抱起双膝,哽咽不止。 片刻,司祁进到林丞相所在的牢房。 进门之后,他只说了一句:“大将军勾结西狄,送西狄人出京,并将其兵马提供与凉城叛军,日前已抵达京城。” 林敬之的表现十分平静,既没有司祁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也没有像林澜那样惊讶,他只是微微失神,旋即说:“竟这样快吗?” -- 第148页 “丞相早就知道了。”司祁用了肯定句。 林敬之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只在许久沉默后,屈膝跪倒在司祁面前。 早在许多年前,在林敬之刚辅政的时候,他就被免了帝王面前的跪拜大礼,非重大场合,一律以躬身代之。 可这两次见面,他全是跪着的。 林敬之没有为自己脱罪,只是语带哀求:“罪臣万死,罪臣不敢求皇上宽恕,但罪臣所为,贱内与二子皆不知,贵妃娘娘也不知道,求皇上看在贵妃娘娘的面上,宽恕他们吧。” “丞相与大将军书信不断的时候,可有考虑过贵妃的情面?” “罪臣——”林敬之哑然。 他想了许久,忽然想到:“罪臣曾于京郊豢养私兵,令有大将军通敌证据,还有大将军的兵符!当年罪臣与大将军结盟,曾有半块兵符为诺!”说着说着,他的语速越来越快。 最后深深一拜:“罪臣愿戴罪立功,为皇上马前卒,只求皇上……宽恕贱内与小女,求皇上开恩。” 作者有话说: 姝姝:缠绵病榻,等死,莫cue 第74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四天 两日后, 西狄大军集结边塞,大将军大开城门,迎西狄军入关。 又过一日, 和城、肥谷、勤宁关守将率大军支援京城,兵分三路,同京中兵将同时围击凉城叛军, 鏖战两日, 活擒霍为成,三万叛军皆被收缴。 京城困局已解, 在承明殿担惊受怕了多日的大臣们可算松了一口气, 纷纷称病,妄图回府休息。 至于边塞战起, 边疆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远, 就算担心,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司祁将称病的人一一记下, 眸色一暗:“准。” 转过头来, 他却是马不停蹄地将和城等三地守将唤来, 其中两地守将率兵回守地,同时各自带走一半叛军,剩下勤宁关叶永瑞叶将军, 暂于京郊扎营,防止逃走的西狄人卷土重来。 还剩损伤惨重的京城兵士, 伤重者回家休养, 轻伤者于城中巡逻,无伤者则分别在城门、宫门两地驻守。 虽然叛军之战并未真正波及到京中百姓, 但这些天以来, 多少受伤的将士从家门口抬过, 安置伤员的街道上,血迹已经结了厚厚一层血痂。 即便没有官府命令,百姓们也不敢轻易出门来。 如今听说围在外面的叛军都被收缴了,街上一时半会也难以恢复到往日的繁华,只有那些家里实在没有存粮的,才偷偷摸摸派个人出来买粮食,然后再匆匆回家,闭门不出。 这般境况自然要改变,可随着大将军造反,大敌当前,司祁实在分不出经历再来安抚百姓了,只能先顺其自然着,有什么问题的,等过些日子再说。 重新规划好京城治安后,司祁仍不得休息,他独自在南书房待了半日,将与西狄接壤的那片土地的布放翻了无数遍。 大景四面中东面环海,剩余三面则皆有邻国,南梁弹丸之地不足为惧,但西狄、北戎都是虎视眈眈,西狄出了状况,要说最容易调兵的,当属北疆,可同样,北疆守军一旦变动,难保北戎不会趁虚而入。 若是从南疆调兵,先不说南疆驻军本就不多,哪怕全调过去了,一路急行军,也需至少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全数抵达。 两个月,足够大将军带兵打到旌则关了。 半晌,司祁自身后书架的小抽屉里拿出半块虎符。 这是前几天林丞相交出的,半块兵符以及更多私密的账本,全部埋在林府主院的石桌下。 还有他私下豢养的士兵,私兵数量不多,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人,但这两千皆是精兵,配备的兵马更是良驹利刃。 不过司祁没办法保证这些人的忠心,索性当做不知道,至今未用。 他垂眸看着手中兵符,心思百转,终于在黄昏时定了主意。 “来人。” 阿布应声进来:“奴才在。” “传朕旨意,明日起恢复早朝,所有官员不得告假,违令者一律罢官,令传京畿营统帅,即刻觐见。” 半个时辰后,京畿营统帅自城门口匆匆赶来,谁也不知道他与皇上说了什么,整整两个时辰,只能看见映在窗上的倒影,以及一些听不清具体内容的细碎谈话。 是夜,司祁久违地回到皇宫内院。 他本想回寝殿的,可走到御花园,转头瞧见了从花丛中飞出的萤火虫,点点微光,与身侧的宫灯交相辉映。 他脚步一顿,多日来一直被压在心底的东西冒出头来,司祁闭了闭眼,哑声问:“这些天,贵妃怎么样了?” 然而,这些日子阿布也在各处传旨,底下的人有给他送关于后宫的情报,却被他一直压在桌下,至今没想起来看。 现在被皇上问到了,他只能告罪。 “……摆驾华清宫。”司祁心头默念,都是因为手下人办事不利,才让他不得不亲自走一趟,迫不得已,非他所愿。 可他这份自欺欺人,只维持了一刻钟,待他进了华清宫殿门,铺面而来的浓郁草药味,让他一下子失了神。 前朝多日忙碌,再说后宫,也少不得被战事惊扰。 打霍为成起兵,司敏就被接到仁寿殿里,要说这后宫里谁的消息最灵通,当属太后她老人家了。 良嬷嬷拿着太后的令牌,每日正午都会带着菜点去慰问巡守的士兵,再打听两句外面的情况。 -- 第149页 这些巡守的士兵虽已被再三叮嘱少说话,可毕竟是太后,多多少少也要透露几句,再传到太后宫里,发散到各宫各殿。 华清宫也不例外,哪怕华清宫已经被封禁,但林姝姝每日都会让落晴出去打探几句。 在得知凉城反叛的消息后,她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喉咙一阵腥甜,才一张口,便是满口污血。 还好何院首一直守在这边,闻讯仓惶赶来为她扎了针,诸多手法一起用上,足足半天时间,总算让贵妃从痉挛中恢复正常。 可是谁也没想到,便是这样严重了,林姝姝还要宫人们多多打探,所有有关外面情况的,都要第一时间跟她讲。 每讲一次,她的脸色就要苍白一分,最后整张脸几乎变得透亮,完全看不出半点血色,夜里睡下,恍若死人。 最后是落梅几人一起跪着哭求着,才让她停下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只有实在忍不住了,才问一句:“外面还在打仗吗?” 今天晚上林姝姝多吃了两勺米粥,就这已经让何院首他们高兴得不行,还想趁着贵妃有食欲,再多吃点东西。 林姝姝自然不肯,皱着眉推拒了,转身就要回内寝。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林姝姝脚步一顿,眉眼间添了几分不悦。 落梅顿时反应过来,扬声呵斥:“谁在外面喧哗!” 自从禁足,林姝姝越发受不得吵闹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受惊,次数多了,就不许宫人们随意走动说话了。 而这些规定,也让本就萧凉的华清宫更显落魄。 许久无人应声,落梅正想出去看看,可没走两步,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在看清来人面貌后,她整个人都愣了。 直到其他人纷纷跪下,落梅反应过来:“奴婢参见皇上!” 稀稀拉拉的跪拜后,林姝姝是最后一个回神的,她背对着司祁,留给他的只有一句单薄到无法直视的背脊。 不过十多天的功夫,贵妃仿佛换了个人。 林姝姝慢吞吞地转过身,同司祁对视良久,好半天才想起来行礼,不料才屈膝,就被司祁一把拽住了。 “贵妃这是怎么了?”司祁冷声问道。 要说何院首现在最怕的,无疑就是皇上了,闻言更是连起身都不敢,差点将脑袋埋进胸口,瓮声瓮气地回答:“回皇上,娘娘郁结于心……” 过于熟悉的说辞让司祁心头一阵火气,他深吸一口气,反身就要打翻手边的被子,谁知耳边响起一道纤细柔弱的声音。 林姝姝说:“皇上,臣妾没事。” “这叫没事吗!”司祁猛地回头,眼尾赤红,瞪着林姝姝的目光简直要喷火,怒火无范围扫射,“朕养了你们这么多人,就是让你们把贵妃伺候成这样的?” “奴婢该死……” 依司祁的意思,整个华清宫的人都该重罚,若非林姝姝说了一句:“皇上,这是臣妾宫里的人。”也合该由她自行处置。 司祁身体一僵,嗫嚅许久,终是笑了,冷凛之气尽显。 “都给朕滚。”司祁说完,转头就把林姝姝拽进怀里。 林姝姝被司祁半抱着,几乎是被拖着带回内寝的。 直到亲手碰到,司祁才真切地感知到,贵妃已经瘦成什么样子。 之前就瞧着林姝姝身子单薄得厉害,不说脸色有多难看,就连眼睛都变得无神黯淡,嘴上点了口脂,也盖不住原本的苍白。 司祁单手环在她的腰肢上,只稍稍用力,就把人整个人提起来,再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放回床上。 林姝姝还没来得及调整好位置,司祁已经倾身覆过来,不到一指的距离让她完全不敢动弹。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终于听到司祁问:“贵妃这是正忧心什么?” 不等林姝姝回答,司祁已经自行给出答案:“莫不是在为林家的前途担忧?” 紧跟着,他又笑了:“姝姝可知,叛国之罪,该如何论处?” 林姝姝并不了解大景的律法,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该知道,通敌叛国,即便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恐怕也没有比这更严重的罪名了。 她甚至想不出,要做出什么样的天大功绩,才能跟这种大罪相抵,哪怕只是保全性命。 看着林姝姝摇摇欲坠的身躯,司祁终不忍心再逼她了。 他捏起林姝姝的下巴,微微用力,直到听她吃痛,方才停下。 司祁的眼底翻涌着数不尽的情愫,他温柔地帮林姝姝拂去眼尾的泪花,又在她额角亲了亲。 “朕许久之前就问过你,可否愿意做朕的皇后,你不答,但也没关系,朕愿意为了你,给林家一个机会。” “且看林家能不能挣出一条活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4 01:30:03~2022-07-04 23: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ududud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五天 初时, 林姝姝还不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司祁摆出那些写满罪证的册子,又将那半块被摩得发亮的兵符拿出来:“看看吧。” 林姝姝被放开, 她费力地撑着床面,正想挣扎着坐起来,可一晃神的功夫, 司祁已经捏在她的领口上, 瞧着似有百般嫌弃,一下就把她提溜起来。 -- 第150页 而后又拿了两个靠枕放在她背后, 小毯子也拽过来, 抖落抖落,覆在她身上。 做完这些, 司祁才退开:“看吧。” 林姝姝双手全被毯子盖着,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毛毯上的绒毛好像化作会飞舞的精灵, 一点点飘落至她的心尖上。 她保持沉默,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此时此刻,她的心头有多少情绪在翻腾。 可惜这份复杂,只维持了顷刻, 就被那满册子的笔记打破了。 林家旁支众多,好事坏事, 林丞相甚至不需要明说, 稍微透露一点意思,底下就有数不清的人抢着做。 不管是支撑林家的钱财, 还是豢养私兵的武器马匹, 全是这么来的。 正这时, 司祁再次开口:“任正青勾结西狄,率边关将士反叛,大敌当前,京中必派将领赴关。”任正青就是大将军的名讳。 任家家眷早在许多年前就随家主去边关了,不然也不会让司祁连个拿来威胁的人都抓不到,大将军府只剩下些老弱病残的仆人,审问两遍,问不出有用的东西,也就悉数放过了。 林姝姝心念一动:“皇上是想……” “林家大罪,万死仍不得赦,但若是皇后母家,为维护皇后颜面,未尝不可将功补过。”司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然林姝姝只是愣了愣,她虽病着,却还没糊涂,喃喃问:“可是,满朝文武怎么可能会答应……” 一个罪臣之女,保住性命打入冷宫都是皇上开恩,遑论是成为一国之母,可不是让大臣们把房顶都掀了。 林姝姝感到荒谬,甚至忍不住笑出声:“皇上怎这时候还说玩笑话。” 司祁不理,烦躁说道:“你只管说,应是不应!” “应什么?” “做朕的皇后!” 司祁眸色暗沉,带了点自嘲,又似没那么在意:“这已经是朕第三次问你了。” “朕没跟你开玩笑,你只管说愿是不愿,只要你应,朕就能做到。” “你林家确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朕说给你林家一次机会也非戏言,三日后,林澜将率兵前往边疆,林家有没有活路,就全看他了。” 话一出口,司祁一直得不到安定的心绪忽然平了下来。 反倒是林姝姝,方才还冷冷静静的,现在却有些坐不住了,她眼眶一红:“皇上是为了救我,才要立我为后的吗?” “你——”司祁怒极反笑,原地踱了几步,实在气不过,捏起林姝姝的下巴,转头就咬了上去。 他太生气了,哪怕能感觉到胸口有人在推,他也不肯起来,就叼住了林姝姝的嘴唇,偏要尝到血腥味才行。 林姝姝已经泪流满面,有气的,也有闷的,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林姝姝,你说话有没有良心?”司祁恨声说道,“你摸着你的良心想想,我从什么时候开始,问过你多少遍?你说要后宫只你一人,好,朕安排。” “如今林家获罪,我不忍你日夜忧心,愿意为你保全林家,你却要同我生分?” 先是怨他责罚华清宫的宫人,如今又说出这种话。 司祁自认待贵妃已是极上心了,到头来仍被质疑。 望进那双饱含失望和伤感的眸子里,林姝姝恍然惊觉,她说错话了。 见她久久不答,莫大的失望将司祁整个人笼罩,他只觉得今日来错了,更是多一分也不想留,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衣袖一扯,回头才发现林姝姝已经坐直身体,甚至往前微趴,两只手皆拽着他的袖口。 四目相对,林姝姝哭出声:“别走,阿祁别走,我说错了……” “对不起,我错了,求你别走。”林姝姝抽抽嗒嗒地哭着,抹一把眼泪,又跪爬着往前,直到一不小心走空,直愣愣地往床下跌去。 但她没有一点害怕,一切如她所想,她没有撞上冷硬的地面,而是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司祁冷冷地看着她,只字不说。 林姝姝双手捧着他的脸,笨拙地亲上去。 她的动作很生疏,还没有以前熟稔,全凭本能,将已经破皮的唇瓣贴到司祁嘴上。 她的手很凉,唇角也是冰凉的,能让人始终保持清醒,不至于顷刻陷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姝姝终于力竭,趴在司祁胸口,重重地喘息着。 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只这一会儿的折腾,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哪怕是动一动手指,都艰难万分。 只有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心跳,向她昭告着,司祁远没有他表现的那般冷漠。 司祁垂眸看着她,强迫自己不去怜悯,只硬邦邦地说:“不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若你想救林家,朕都会立你为后。” “如果……你当真不愿,三年后,朕放你自由,如张贵人那般,放你出宫。 每说出一个字,他的心口都宛若刀割。 说完,司祁又是自嘲地笑笑,温声问:“好不好,姝姝?” 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帝王者,天生得不到真心。 许久沉默后,林姝姝总算攒足了力气,她扑棱着抬起头,努力往上凑了凑,终于亲在司祁喉结上。 她说:“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不想离开了,皇上,我离不开了。”泪水蜿蜒而下,林姝姝泣不成声,“阿祁,我真的很喜欢你。” -- 第151页 初见司祁时,她想着苟命,想着能不能有机会逃出皇宫。 后来她悄悄动心,一面像个胆小鬼一样退缩着,一面又忍不住抛出橄榄枝,一点点把人勾到身边来。 直到林家隐患爆出,她最怕的事终于来了,比她预想中早了数年,她又惊又怕,自此一病不起。 便是司祁来了,她也总把人往最差的地方想。 林姝姝想,她真是差劲极了。 可就是这样差劲的她,抓紧司祁的衣衫,怎么都不肯放手:“我喜欢你……”她虔诚地吻上去。 终于,司祁不再是被动接受,而是反身掌握主权,将林姝姝放回到床上,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了句:“此话……当真?” “愿以身心起誓,如有半句虚言——” 司祁挡住了她的嘴巴,也阻了后面的誓言。 他没有过多追问,只抬手挡在林姝姝眼睛上:“好,我信你。” 说开了,林姝姝心底的大石头落下,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气血翻涌。 她推了推司祁,等司祁不解地退开些许,却见林姝姝一歪头,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太医!太医!” 这天夜里,以何院首为首,数十位太医在华清宫进进出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屋里端出,贵妃仿佛生了恶疾,嘴角不住溢出血水。 直到天光微亮,这种情况才渐有好转。 转日早朝,皇上公布两件大事—— 其一,林丞相与大将军相谋,罪证如下,另有大将军投敌叛国,削其爵,全国辑杀。 其二,观后位空悬多年,林家女贤良淑德、娴雅端庄,欲立其为后,择日行册封大典。 诏书一出,正如林姝姝所料,整个朝廷都炸开了,比之大将军谋反,更多人所在意的,竟是后位人选。 当日早朝上,便跪了一地言官,之后的折子更是全在说这,好不容易见了封旁的,还是细数林家这些年的罪证。 倘若只有林姝姝挣扎,司祁未必能以一己之力将林家保下。 这还是多亏了林丞相迷途知返,虽悔悟得晚了些,但好歹没参与与西狄的合谋,最多也就是隐瞒不报,之后还提供私兵兵符,而非冥顽不灵。 投敌叛国,这是国事,司祁怎么也做不到将这种人留下,这不仅是对皇权的藐视,更是对百姓的不负责。 而欺君谋君,只要他咬死了,尽可以算作家事,苦主都宽恕了,外人是如何想的,到底可以被他尽数压下。 只是这样也不代表着,他能完全放过林家,还能容忍林敬之高坐丞相之位。 司祁不顾朝臣反对,立后诏书还是下了,只是念及战事未歇,立后大典也无限期延后。 至于林家,除林澜外,其余人皆被幽禁鼓南巷,无诏不得出,直至林家二子将功折罪,再做处置。 此外,林家全部家产一律充公,京外田宅变卖,主家旁支,族谱所及,上下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圣旨一出,便是彻底绝了林家复出的机会。 有些看不得污浊的言官,当然还是要抓住林姝姝身世不放,怎么也不肯答应。 更多的还是瞧见林家现状,反对的也不那么强烈了,只想着先依皇上的,等过些日子再说。 毕竟,立后大典不还没举行吗? 第76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六天 为征伐叛军, 京中发出十二道调令,分别自边疆十二城调度八万大军。 另有中原兵十二万,即日出发, 由抚远大将军统帅,日夜兼程,赶赴边陲。 至于京城将士, 其中包含三十几位将官, 以及两万士兵,走水路加快脚程, 尽早抵达边城。 至于带罪上阵的林澜, 手下却只有林家养的两千私兵,即便这样也非完全自由, 司祁另外安排了两个人领副将职位, 说是协助他,但更多还是起到监管作用。 这两位副将一个是御林军的副统领, 另一个则是禁军那边的一个小头目。 御林军和禁军虽同是保护皇城安全, 但同样在皇上手底下做事, 少不得争功夺利,次数多了,两方也互相看不上眼。 只这点争端不会耽误正事, 还能互相激励着,提高办事效率, 司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始终没在意。 这次两边各选了一个人,也是为了防止两人合作, 反压林澜一头。 圣旨一封封地发出, 各地有序运作起来。 皇城中临时成立军事司, 文有左相武有御林军统领,一齐处理来自前线的战报。 林丞相门下的学生皆受到了牵连,大部分暂作罢官处理,以至于每日早朝上,能少一半的人。 剩下的那些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这一忙起来了,也就没有闲心关注皇上的后宫了。 司祁白日里多是在处理奏章,虽忧心着林姝姝的情况,却也没办法放下一应事物,只能加快处理速度,一出书房,赶紧往华清宫赶。 ——贵妃病了。 消息传出,许多人又是惊讶,又是觉得正常。 就连太后宫里也习以为常了,太后让司敏带着药材和太医来看望,但因为害怕挂了风进去,司敏也没能跟林姝姝正面对上,只遥遥看了一眼,就无奈离开了。 值得一提的是,立后诏书一出,本该反应最大的仁寿殿,偏偏是最风平浪静的。 这些天里,多少宫里殿里派人来打探,又或者趁着风头松了,往娘家递信儿打听的。 -- 第152页 乱糟糟的一片。 也就是司祁事多,实在腾不出手来整顿。 匆匆赶来华清宫,司祁一边褪下外衫,一边问:“贵妃今日情况如何了?” “回皇上,娘娘今儿瞧着精神还不错,早起喝了小半碗粥,中午吃了两块软糕,还吃了半份药膳,晚膳还没来得及用,正等皇上您过来呢。” 自那天晚上说开,阿布就被留在华清宫,一方面,他能帮着落梅她们做些重活,另一方面,要是有什么意外,他也能尽早去禀告皇上。 外人只知贵妃生了病,却想不到她这回病得实在有些严重,一连两三天下不了床,就连吃喝都要人伺候。 司祁应了一声,才进到内寝,就瞧见林姝姝莞尔一笑。 林姝姝的身子仍不见好转,虽不会跟那日似的吐血了,但伤到了根本,不费些功夫,很难养回来。 几日过去,她周身全是疲态,病怏怏的模样,让人瞧着无端心疼。 落梅半跪在脚踏板上,也不知说了什么,竟逗得贵妃展颜,眉眼间的病态都消减了几分。 司祁走过去:“这是在说什么呢。” 听到皇上的声音,落梅也没慌张,起身行了个礼,就懂事地退下去了,顺便把房门带上,只留了一条很小的缝隙,预备着听到什么吩咐。 林姝姝仰起头,见他过来,又是笑了笑。 “皇上可还记得院子里养的那两尾鲤鱼?” 华清宫的院子里少见活物,虽然修了水渠小亭,但也没有多余养些花草,鲤鱼也始终那两尾,宫人们说再养些鱼龟,也被林姝姝已不配拒绝了。 可不是,皇上和贵妃亲手抓来的鱼,岂是其他凡夫俗鱼可以媲美的? 见司祁想起来,林姝姝又说:“今早宫人们打扫,发现池子里多了许多小鱼,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 “大家找了半天,池子里也只原先那两尾锦鲤,想来就是他们产的卵,如今孵化了。” 不仅宫人们惊奇,就是林姝姝听了都觉意外。 谁能想到,当时随便抓的两条鱼儿,竟背着所有人交尾产卵,连后代都开始呼哧呼哧成长了。 司祁也露出笑:“如此说来,今秋把鱼儿养肥了,也不好吃他们了。” 林姝姝点头称是,见司祁好半天不过来,忍不住勾了勾手指,轻昵一声:“阿祁走得好慢……” 司祁刚把茶盏放下,就听了这么一句,当即哭笑不得,快步走过来,在林姝姝额头点了点:“小没良心的。” 林姝姝捂着额头笑,她坐了有段时间了,身子觉得疲乏,又不愿在司祁过来的时候总是躺着,便歪着身子靠过去,偏要把整个人都塞进他怀里才罢休。 司祁问:“我听阿布说你今天吃得多了点,晚膳是现在用,还是再等等?” “皇上中午吃的什么?” “中午有人议事,一起吃了些点心,吃多了有些腻,不过好歹能填饱肚子。”听起来还不错,但也要分是谁说的。 林姝姝眉心微蹙,别扭地转着脖子,又稍稍仰头,在司祁面上打量许久。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司祁面上多了些蜡黄,哪怕情人眼里出西施,林姝姝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他好。 半晌,她轻声说:“我饿了,想现在用膳好不好?” 司祁自是没有不答应的,扬声叫人准备晚膳。 华清宫这边的膳食是全天备着的,也不分早中晚了,反正全是以清淡为主,最后还要多一份药膳,便是再好的胃口,也难免会被药膳的苦涩冲去。 司祁跟林姝姝吃的都是一样的,他没有再单独准备,免得让林姝姝看了嘴馋,偏又不能吃。 不过今天多了一份清蒸鲈鱼,蘸上点醋和辣子,更是鲜美。 林姝姝不能吃辣,但蘸醋可以,她难得吃到有滋味的,就多吃了几口,饭后才觉出撑来,又不得不被司祁牵着,围着寝室转了好几圈。 等消化得差不多了,何院首送来睡前要喝的药,林姝姝不愿,却没办法拒绝司祁的亲自投喂,只能皱着鼻子,喝一口吐吐舌头,瞧着可难受。 司祁想帮她转移注意力,沉吟半晌,斟酌着说:“我听说林夫人前些天染了风寒,这两日刚好,但伤了神,一直提不起精神。” “姝姝也许就没见过林夫人了吧,可要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我叫短短,我的哥哥长长离家出走了,妈咪说明天就把他逮回来o(T^To) 第77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七天 对于林家, 林姝姝其实是有些刻意避开的,便是她打听关于前线战事的时候,都不怎么问林澜如何。 她没办法摆正对林家的态度, 有时觉得这是原身母家,她又与其不算亲近,受了牵连, 也该是有限度的。 可另一方面, 即便是她如今的身份,说白了还是吃了林家的红利, 乃至林夫人、林二哥, 那毫不掩饰的亲情,是她贪恋且不愿割舍的, 以至一招事发, 她还曾起过一损俱损的念头。 或许从她成为贵妃的那一刻起,她与林家, 便是一体的了, 无论是宗族关系上, 还是人情本分上。 如今听司祁提起,她一时恍惚。 可在片刻沉默后,她还是点了点头:“我想去看看。” “好, 我给你安排车马,明日下了朝, 我陪你过去。”司祁道。 -- 第153页 林姝姝下意识地想拒绝, 谁知司祁先一步用手指抵在她的嘴上:“听话,你自己出去, 我不放心。” 在司祁看来, 贵妃生病多半都是被林家愁的, 贵妃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还是在意的,他说得再好,也不如让她亲自去看看。 无奈就林姝姝现在的身体状况,他不把人绑在床上已经是心大。 单独出宫? 他怕不是疯了。 林姝姝还想再劝,可司祁转言说起其他,一直到睡下,都没给她插话的机会。 转天清早,等林姝姝醒来,枕边的位置已经变得冰凉,她晃了晃头顶的摇铃,落梅带着一行人进来。 久睡过后,她的嗓子有些哑,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好指了指身侧,然后稍稍瞪圆眼睛表示疑惑。 落梅把帕子用热水洇湿,帮林姝姝擦着脸,然后说:“皇上去上早朝了,今早去得早,大概一个时辰前就走了。” “不过皇上吩咐了奴婢,叫奴婢提前准备早膳,今儿做了山楂糕,娘娘不妨尝一点,山楂酸甜开胃。” 林姝姝简单擦拭后,下床喝了两口温水,宫人们准备早膳的功夫,她问道:“皇上临走前可有交待其他的?” 落梅眼中闪过茫然,随及一拍脑袋:“诶是了!皇上还叫内侍准备车马,不过这些奴婢听得不多,了解也就不怎么清楚了,娘娘若是需要,奴婢再去给您打听。” “没事,不用了。”林姝姝听了一耳朵就放下心,摆了摆手,婉言拒绝。 也不知是心里有期待还是怎的,她早膳多吃了一块酸枣糕,山楂糕也吃了一小角,开了胃,再吃旁的就能吃下了。 用过早膳,她便招呼落梅落萱都过来,选衣衫选首饰,再选些好用的脂粉,好歹也要遮一遮面上的病态。 今日早朝总共上了两个半时辰,将将够林姝姝她们选好服饰。 如今正是开春的时候,天气由凉转暖,中午尤其暖和,但也要防着早晚寒潮,就少不了添一件夹袄。 林姝姝选了一件妃色妆花裙,一点艳色衬得她面容也好看了些许。 首饰也以简约大气为主,她盘了发,用上了太后上回赏的珊瑚并蒂簪,耳边坠着两颗红艳艳的红宝石珠子,颜色鲜亮。 等司祁下朝回来,见她换了身打扮,当即便说:“不错,娇艳了许多。” 林姝姝也觉得满意,穿上夹袄,又披上披风,随着司祁一同上了马车。 也不知从何时起,但凡是贵妃娘娘使用的车架,绝大部分都是被改造过的。 不论外表如何,至少里面舒适柔软,宽厚的坐垫还能起到一些减震的作用。 从宫里出来的车架瞧着极为朴素,任谁也猜不出里面的,乃是当朝皇上和未来皇后。 即便这样,司祁还是让车夫围着皇城转了两圈,然后才随着人流驶入小巷,走走转转,拐去鼓南巷。 鼓南巷本是前朝太子幽禁之地,到了大景朝,开国皇帝觉得这地方不吉利,就从皇宫分离出去了。 但毕竟是曾经的天家,普通百姓不敢用,达官显贵又嫌晦气,一来二去的,还是闲置了,偶有犯官被关押此地,后来就成了专门圈禁官员的地方。 鼓南巷已经荒废了许多年,难得启用,还是关押了曾经的丞相,自巷口就有重兵把守,主院外更是两三队巡逻兵。 马车只在巷口停了停,车夫出示了令牌,司祁和林姝姝都没露面,便被放进去了。 马车在已显破败的府邸前停下,司祁率先下去,他转身要扶林姝姝出来,谁知一回头,才发现对方根本就没动弹地方。 “嗯?” “我——”林姝姝手心里全是汗,她想起身,腿脚又有些发软,抬眸眼中全是不安,“父亲母亲会不会不愿我来……” 司祁感到诧异:“何出此言?” 一家人,一人富贵仍在,其余皆是落寞。 换个心态差的,难保不会心生嫉恨。 林姝姝眼神游离,有些摸不清自己在想什么,等再回神,却是被司祁抱了下来,再一看门口护卫们闪躲的目光,她微微一愣,放在司祁胸前的手倏尔收紧。 司祁挪逾:“爱妃还不下来吗?” 林姝姝不下。 她不仅没下去,还一歪脑袋,将头整个埋进司祁胸口,小声碎碎念着:“不看不看,乌龟下蛋。” 旁人听不见,司祁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忍不住偏头咳嗽起来,若非怕把林姝姝摔下,他怎么也要在她脸上捏两把。 就这样,林姝姝被抱进了宅邸内。 司祁是想直接抱她去正厅的,可刚才不下去的是她,现在闹腾着往下跳的也是她,司祁问了,她也理直气壮:“父亲母亲面前,成何体统!” “……你说得对。” 两人到访的事情没有大肆宣扬,就连林夫人也不知道,林敬之今早才被告知,也就没来得及准备。 林夫人大病初愈,正被林敬之搀扶着在院子里散步,左右分别跟着小孙子孙女,来陪奶奶说话的。 圈禁在此的不仅林敬之夫妇,林辉一家也在这,其余林家仆从还被关押着,也就导致诺达一个宅邸,竟无一个伺候的人,事事只能由林家人亲自动手,无论吃穿用。 林姝姝到的时候,正好瞧见祖孙同堂的一幕。 -- 第154页 她脚步一顿,踌躇着不敢过去,不料司祁在旁明目张胆地咳嗽了一声,将里面人的目光全吸引过来。 看清来人,对面的几位全被吓了一跳,林敬之也没料到,他们会来的这么突然。 片刻怔愣后,林敬之牵着夫人的手,曲膝要给两人行李,林姝姝面上一急,她赶不过去,便一爪掐在司祁小臂上。 “嘶——”司祁吃痛,可对上林姝姝那双略带慌乱的眸子,又不得不先忽略痛。 他上前半步,扶了林夫人一把:“无需多礼。” 林夫人有些担心,膝盖还是半弯着,起也不是跪也不是,还是林敬之不忍夫人受罪,应了恩典,再搀扶着她站起来。 皇上在场,几人终究还是拘谨的。 但林夫人总是往林姝姝那边看,欲言又止的,还含着几分期许。 司祁不好做这碍事的人,只好说:“夫人和姝姝许久未见,朕便不多打扰了,二位自便。” 不等林夫人反应过来,林姝姝先脆生应道:“是,多谢皇上。” 话落,她紧跟着小跑到林夫人身边,轻声说道:“母亲要回屋里歇歇吗?” 歇息是假,不过母女间想说些私密话罢了。 大家都懂,于是林姝姝和林夫人先后进了屋子,林敬之和司祁都没跟,等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才觉出几分不自在。 “去,去找你们爹娘。”林敬之呵了一声,把两个小辈赶走。 却不想,他这般举动,反让场面更尴尬了。 或许两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还能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不谈政事,顾言儿女。 好半天,林敬之才指了指院里长着青苔的石凳:“皇上请——” 外面两人如何相处暂且不提,林姝姝和林夫人一起进了屋里,林姝姝才关上房门,一转头就发现林夫人哭得正伤心。 她顿时哑然:“母亲这是……” “是我们对不起你——”林夫人捂着嘴,眼泪不住往下淌,她空闲的那只手抚摸着林姝姝的脸,甚至能摸到她下巴处的骨头,“要是没有我们,也不会叫你遭受百官非议,姝姝啊!” 被圈禁鼓南巷的路上,她亲耳听到百姓议论,说皇上欲立贵妃为后,却因贵妃母家大罪,遭百官阻拦。 鼓南巷与外界隔绝,进来之后,林夫人就打探不到更多的消息了。 但她也有跟林敬之讨论过,凭林家罪过,若非有林姝姝的存在,皇上怎么也不可能这般轻易放过,甚至还给林澜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只提及立后,便是林敬之都不住摇头。 时至今日,林夫人仍旧认为,女儿因为家里牵连,怕是此生无望后位了。 林夫人边哭边说,林姝姝好不容易听明白了,一边觉得好笑,一边眼眶有些湿润。 她掏出随身带着的帕子,温声说:“母亲大概是误会了。” “您搬来这边的时候,立后诏书已下,只是考虑到战事未歇,封后大典往后延迟了。” “关于立后,虽有朝臣反对,但母亲,皇上并非事事顺从大臣,何况凤印打一开始,就在女儿手里呀。” 林夫人的情绪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下来,闻言有些茫然,又似不敢相信:“那皇上立后……” “是我。”林姝姝从没有想过,原来当着家人的面说出这话,她竟能如此满足。 “皇上爱惜我,早在年节时便提过,只那时我顾虑良多,不敢应罢了,后来家里出事,皇上说立我为后,为保皇后母家,可对林家网开一面。” 林夫人恍然:“原来竟是这样……” “那你和皇上?” 林姝姝双颊染上一点绯色:“母亲,我与皇上两情相悦。”她说得甚是肯定,嘴上坚持,心里更是确信。 要是一年前,林夫人难免会劝她天家无真心。 但在林家落到如此田地后,皇上仍愿意陪着林姝姝来看望家人,林夫人已然说不出多余的话了。 她破涕为笑,可笑着笑着,眼角莫名淌下泪来:“罢了罢了,姝姝,往后莫要再管家里了,你与皇上好好的,保全自己就好了。” “当初多亏你,叫你父亲不至于一条路走到黑,现在林家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便是能保全了性命,也全是靠你,靠皇上对你的珍爱。” 林夫人拉她到床边坐下,爱惜地抚摸着女儿的手:“可是姝姝,你要知道,男人的怜爱总是有限的,趁着皇上还未因林家怪罪于你,尽早……” 她想说,要林姝姝与家里断了联系,可看着女儿一身病骨,到底狠不下心来。 “姝姝,娘舍不得你啊!” “那女儿就一直陪着您。”林姝姝眼尾微红,偏头抹了抹眼睛,回头便是坚定说,“母亲,女儿一直都在。” “我相信皇上,也请您相信我,我们会一直好好的,不会因为家里产生隔阂,我与林家,也永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母亲,等二哥回来,我请皇上开恩,送您和父亲,还有大哥一家去南方好吗?” 京城是个人人羡慕的地方,可身处权力中心,又有多少人能始终保全。 林家经此一落,日后少不得流言蜚语。 林夫人并非多么坚强的性子,与其留在京城听着难听的话,倒不如抛却过往,去鱼米之乡重新开始。 -- 第155页 而林家遭囚,等林二大胜归来,再有林姝姝在中间调和着,大概也能解了林家的禁。 林姝姝说:“您和父亲先住过去,买座小院,置办间铺子,做些小生意,闲了就去铺子里看看,累了就在家里歇歇,等日后女儿得闲,就去找您度假,您看这样可好?” “正好有您管着父亲,也不怕父亲以后再不听话。” 她描述的场景实在清悠,林夫人被她带进这般情景中,一时神往。 半晌回过神,她终是露出一抹淡笑:“好。” 林姝姝和林夫人在屋里一直聊到日落,可怜了司祁和林敬之,两人本就不和,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和平,却也没办法坚持这么久。 后来还是林辉带着一双儿女找来了,司祁去逗弄小孩,才让场面继续平和下去。 等林姝姝她们出来,司祁正左右手各牵着一个孩子,歪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林姝姝一愣,忽然觉得耳边一热,原来是林夫人凑近来,在她耳边低语说:“也不知什么时候,我能抱上乖外孙。” 过了开始的迷惘后,林姝姝猛地反应过来,脸上一烫,和司祁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被扎了一下,转头就躲开对方的视线。 第78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八天 林夫人的乖外孙短时间内怕是摸不到了。 不过经林姝姝恳请, 她得以在这边多留两天,而两天也是司祁能接受的最大限度。 司祁不方便在外留宿,一直磨蹭到宫门将落钥才离开, 他怕林姝姝受风,便拦了众人的相送,只在院门口拽着林姝姝的手, 黑着一张脸:“说好两天就是两天, 等后天这个时候,朕亲自来接你。” “还有, 不要以为在宫外都能躲避喝药, 朕回去就把何院首送过来,明天的汤药和药膳, 少吃一点都不行。” “嗯嗯嗯, 好好好。”林姝姝敷衍地点着头,至于有多少进了她的耳朵, 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见她这幅模样, 司祁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半天上不来。 要说他真的有多不愿,那倒不至于,毕竟看林姝姝神色, 截然不见先前的失意,眉眼间都多了松快。 如果只是在外面住两天, 就能忘掉一应烦恼, 莫说只是两天,就是两星期他也能考虑考虑。 只是有了爹娘就忘记夫君, 小没良心的。 司祁实在气不过, 正好林夫人他们扭头在说其他, 他克制了一整天的手终是落在林姝姝脸蛋上,用力捏一把—— “啊!” “朕走了,爱妃也回去吧。”司祁一本正经,迎着林夫人他们探究不解的目光,看不出半分心虚。 林姝姝捂着侧颊,有心骂他一句,可话到了嘴边,又想着在外人面前给皇上留面子,只能吃了这个暗亏,气鼓鼓地目送司祁离开。 介于贵妃留宿在此,司祁叫人临时找了两个嘴严的老嬷嬷过来,主要就是做些粗活,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 至于林姝姝休息的地方,夜色已深,实在来不及收拾一间房间出来,林夫人拍板,把林敬之赶出去,把小女儿迎进来。 林敬之被拦在门外,忍不住苦笑:“夫人叫我去哪睡?” “辉儿那不是还有空房间?你一个大男人,有张床躺下就好了,你去辉儿那将就几天吧,姝姝这几天陪着我睡,你若没什么要事,就不要过来了。” 林辉一家住的院里有三间房,林乔氏和两个孩子住一间,林辉住一间,还有一间做柴房,除了一张床,其余地方都是柴木杂物。 林敬之想了半天,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就这样,林姝姝十几年没跟亲人一起睡过,跟林夫人躺在一起,开始还觉得拘谨,可随着母亲温声随她说着小话,慢慢就放松了。 最后一伸手:“母亲贴贴!” 林夫人还没搞明白贴贴是什么意思,林姝姝便眯着眼睛凑过来,抱着母亲的胳膊,脸贴脸,再蹭蹭。 林夫人恍然大悟,她并不觉冒犯,反是欣喜于女儿的亲近,不由说出:“娘的小心肝儿……” 一夜好眠。 贵妃旧病未愈,仍是要小心看顾着。 第二天大早,宫里的仆婢和太医就都过来了,给屋里换了柔软的鹅绒床垫,厨房也从头到尾打扫了一遍。 早膳更是直接从宫里带来的,除了一碗蒸蛋羹有些滋味,其他大多是水煮或者清蒸,没滋没味的。 林姝姝不愿吃,只勉强喝了小半分药膳,仗着司祁不在眼前,没人能管得了她,就推开不吃了。 林夫人不忍劝阻,只是说:“一会儿我给你做芙蓉糕,再做一碗莲叶羹,以前你就喜欢吃,看看现在可还和胃口。” 林姝姝想说不的话被迫卡住,半晌才点头:“好。” 何院首带着徒弟们去熬汤药了,落梅她们也要去把贵妃住的地方重新打理。 林姝姝原本还顾及着母亲或许会不愿,但林夫人全不在意,便由着落梅她们去了。 半上午的时候,林夫人做的芙蓉糕和莲叶羹好了,两种吃食味道都比较清浅,但又不似水煮菜那般寡淡,林姝姝很给面子,吃了两块芙蓉糕,还吃了半份荷叶羹,要不是实在吃不下了,还能再吃点。 随后母女俩就去院子里晒太阳,说话间,谈到林夫人年轻时的事,难免打趣几句林敬之。 再说几句,就变成了:“姝姝呀,你可要知道,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别看他现在待你好,可若是太轻易叫他满足了,那就说不准了……” -- 第156页 林夫人倾心分享她的经验,林姝姝学得不算好,可好歹记住了几个字—— 欲擒故纵,张弛有度。 她慢慢琢磨这几个字,放在司祁身上,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这也就导致日后司祁来接人,林姝姝虽没说不回,可在回程的路上也有些爱答不理的。 “这是怎么了,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好姝姝快告诉我吧。”两日未见,司祁的思念一点都不少。 他想去牵林姝姝的手,谁知林姝姝一下子躲过去,偷偷打量着他,但面上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直到车马进了宫门,司祁再也忍不住了,强行坐到林姝姝身边,强势地把人揽进怀里。 他又是强迫又是哄的,好不容易让林姝姝开了口,谁知道她却说:“皇上上回捏我脸,把我捏疼了。” 就这? 司祁顿时乐了,可对上林姝姝那双开始酝酿怒气的眼睛,不得收敛了笑意,连连作揖认错:“不敢了不敢了,求皇后娘娘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他全然抛去了皇帝的架子,告饶两句,马车停在华清宫外,司祁便率先下车,也不问,直接把林姝姝报下来。 林姝姝原本就没有生气,只是想实验一下所谓“欲擒故纵”,此时再也绷不住了,一仰头,正巧亲在司祁下巴上。 ……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姝姝的身子骨一点点养回来,司祁已经不苛求她单薄还是丰腴了,只要不生病就好。 随着林丞相倒台,朝堂上重新清洗了一遍,过去最初的繁琐凌乱,属于司祁的那一批人也逐渐在朝阳上站稳脚,保皇党愈多,也熄了不少人的歪心思。 等朝堂上的事走上正轨,司祁空闲的时间也多了些,每日处理好军报和奏折后,他无事可做,自然就是华清宫一趟又一趟得来。 或是陪林姝姝在院子里钓鱼,或是去仁寿殿陪陪太后,再不行还能去鼓南巷,看望一下林夫人她们。 不过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去仁寿殿,太后和林姝姝一人一个躺椅,在院子里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尤其是这两人聊天时,他总是插不上话,莫名多余。 两个月后,边陲传来捷报。 日前任正青集结三十万大军,与西狄六王子一起,兵临城下,欲一举攻破守景关,三轮进攻无果后,只得在关外扎营,待修整过后再行打算。 守景关兵将只十七万不到,能守下三轮全凭地势,但随着关内巨石使用殆尽,伤兵高达四万,无人能保在下一轮对战中取胜。 从全国各地调来的将士于军帐中商议数日,最终决定率先发起进攻,正面派出十万大军骚扰,另有一队突击兵,绕后捣毁叛军大营。 正面进攻的人选好定,突击兵却是久久无法抉择。 既是突击兵,注定人数不多,小队人深入敌营,不管能否捣毁敌营,端得都是有去无回的死路。 大家都想赢,但不代表着他们愿意明知死路一条,还能毫无芥蒂地去奉献去送命。 几次争论无果后,众人甚至打算放弃计划,另找一条路来。 就在这时,始终坐在末尾的人突然出声:“我去。” 众人询声望去,才发现说话的人,正是旧伤未愈的林澜。 林澜此番出战,地位很是尴尬,整个军营都知道,他是得了皇上恩宠,来戴罪立功的,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乃戴罪之身的事实。 大部分人不愿与他有所牵连,若非必要,更是连句话都不说。 好在林澜指挥的士兵并非出自军营,也少了不少争端,且林澜所率士兵从来都冲在最前面,态度摆出来了,就是再不看好的,也难免产生几分钦佩。 也是在他身上,众人晓得了何为拼命。 不管伤到何处,只要叛军发起进攻,总能看见他带着手下的人最先抗敌。 先前提到突击兵时,大家不是没想起他,可上次交战,林澜率兵冲锋,不小心被流矢伤到,虽未伤到要害,但少不了静养几日。 人家有伤在身,再叫人去送死,说出去实在不好听,也就没人开这个口了。 谁知林澜主动请战,当场就有人问:“当真?” 一个多月,林澜仿佛变了个人。 他褪去了面上仅存的青涩,眉峰处曾被兵器伤到,留下一条一指长的伤疤,瞧着更是冷厉。 他胸口有伤,缠在上面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连着声音也是哑的,怎么看也不像还能冲锋陷阵的。 林澜没有多说,他用行动证明了,哪怕他带来的人只剩下五百,也能顺利完成任务。 是了,当初他带来的林家私兵,几场战役下来,已经少了十之六七,不论是战死沙场,还是因为伤重被迁往后方,总归是没办法再上战场了。 两日后的夜晚,守景关率先发动进攻,同一时间,一支仅五百人的突击兵趁乱出关,借着夜色的遮掩,消失在战场后面。 一夜交战后,双方皆是筋疲力尽,大景方损失更大,就在守城将士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却见叛军大后方燃起熊熊浓烟。 收兵号鸣响,叛军慌乱撤退。 眼看计划成功,守景关的将士自不可能轻易放他们离开,当即变换阵型,自左右夹击。 任正青从战场脱离,留下西狄人在前线指挥。 可他刚回到营地,就发现营内粮草尽被烧毁,留守士兵也死了大半,抬头四看,还能看见身着大景服饰的士兵劈刀横撞。 -- 第157页 任正青当场红了眼睛,怒吼一声,举刀冲入人群,却被横插而来的林澜拦下,不过片刻,两人就缠斗在了一起。 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由于叛军粮草供应不上,大景又有新兵驰援,叛军终是落败。 三十万大军死伤过半,其余人缴械不杀,至于西狄那些人,除了武立钶羯几个地位高的, 等战场收拾了大半,众人才想起林澜所率突击兵还没见到,一群人又匆匆赶往叛军营地,营内已是硝烟遍地,他们翻看了无数尸体,最后在一座坍塌的草屋下找到两人—— 林澜和任正青抱在一起,分开才发现,两人胸口各插着一把短匕,其余地方更是无数刀伤。 军医被紧急叫来,分别为两人处理伤口,任正青受伤轻些,不过几日就清醒过来。 任正青及西狄六王子被擒,叛军尽数收缴。 直到今日,战报送至朝堂之上。 得知任正青被生擒,司祁抚手叫好,当即下令,除驻边将士外,其余人皆入京受赏。 任正青是为林澜所擒,按照军中规定也该由他押送,但又过两日,传与皇上的秘信中写到,林将军伤口感染,重伤昏迷,被迫留在边城治伤,而任正青也只能换为别人押送。 听起来很合理的安排,可押送要犯,少说要分出去三分之一的军功。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人命更重要。 司祁表示了解,紧接着就传了最善治外伤的太医,仔细交代了一番,就让他们赶赴边城了。 是夜,司祁回到华清宫后,等林姝姝吃好晚膳,拉她过来打了个预防针,然后才说:“林澜伤重,我已经派太医过去了,但到底能治疗到什么程度,还要等太医过去才知道。” 林姝姝今早就听说了叛军大败的消息,一整天都是高高兴兴的,哪怕尽力收敛着,仍掩不去眼角的笑。 突闻此言,持续了一天的笑意褪去,她嘴巴微张,一脸错愕。 司祁没办法给出任何保证,只能握着林姝姝的手:“林二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可两人都知道,这不过只是一句安慰。 第79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九天 边城与京城相隔万里, 便是有再多的担忧,也没办法亲至,就连从远方传来的信件, 也是许多天前的旧事了。 林澜伤重的事情没有大肆宣扬,也没有特意告诉林夫人他们。 林姝姝心里藏着事,有时候失神, 难免会露出两分惶然, 手里的帕子拧皱了几条。 自她身体好了些后,平日里得闲, 总会去太后宫里坐坐, 倒也不拘话题,安静坐着品茶吃点心也是常有。 尤其在立后诏书下来之后, 后宫不少妃嫔开始神隐, 除了请安的日子不得不出现,平常也不怎么来仁寿殿了。 太后有时候也觉得冷清, 多亏林姝姝陪着。 这几天见她总是走神, 太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贵妃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心事吗?” 立后大典还未举办,林姝姝的宗牒也没有更换,太后就还是贵妃贵妃的叫着, 但宫里的一应待遇,早就比照着皇后的规格来了。 听到太后声音, 林姝姝回神, 牵强地笑了笑:“没什么事,可能就是没睡好……” “贵妃!”太后突然打断, 目光直直地望过来, “皇上平日繁忙, 许多小事上可能会顾不到,难免会顾及不到你的情绪。” 她话音一顿,继续说:“哀家毕竟比你们年长两旬,若你信得过哀家,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同哀家说说。” 林姝姝抬头,在太后眼中看到的,是一些很微妙的关怀,不似林夫人那般全心全意,可也含着真挚。 或许在太后眼中,贵妃仍非她真心实意喜欢的。 但能让皇上认可的人,她也不会提出任何异议,乃至日常相处中,还能提供些无伤大雅的便利。 林姝姝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倾诉。 叛军被俘后,从边疆传来的军务多了一倍不止,司祁需及时处理,分给林姝姝的时间就少了。 林姝姝又不愿让他为自己分心,就算心里担心着林澜,可司祁不主动说,她也不会主动问。 再说这深宫里,真正能同她说得上话的,遍数竟无一人。 “是臣妾的二哥。”真正开了口后,林姝姝就发现,原来找人说出心底忧虑,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太后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完全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顺着林姝姝的话,引导着她一直说下去。 由于司敏的缘故,太后对林澜也略有了解,她虽厌烦林家揽权,但随着皇权收归,那些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再听到林澜战时骁勇,慢慢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直到听说他伤口感染,也只能感叹一句:“苦了他了。” 可不是受苦了,好好的小将军,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却为家世所连累,就是立了再大的功绩,回来和全家的罪状一抵,还是个光头兵卒。 林姝姝说完,心底松快了一瞬,但很快又被担心笼罩。 若她是生活上有什么难处,太后肯定能给她寻出适当的解决办法,但若是与生老病死有关,除了安慰,她也想不出旁的了。 半晌,太后想到:“过几天我去禧平寺听经,贵妃可要一同前往?叫方丈帮你燃一盏长明灯,你若有精力,也可在佛前替你二哥祈福。” -- 第158页 既然现实里使不上力,就只能寄希望于神佛了。 林姝姝下意识的想拒绝:“不用……”谁知话说了一半,她突然改口。 “这方便吗?”她轻声问道。 太后说:“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若愿意,便是想明天去,也不是不行。” 太后自然没有错过她开始的拒绝,虽然无意深究,但也有几分好奇。 林姝姝露出一个很浅的笑:“臣妾只是想到,之前有幸见过古燃方丈,只希望这回能请方丈为二哥诵经,也算我这做妹妹的一点心意了。” 也正是因为她想到古燃方丈,方才临时改了说法。 林姝姝还记着,去岁到禧平寺给太后求平安签,她不过和古燃方丈初见面,就被指出外来游魂的身份。 何况连穿越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被她遇到,又有谁能保证,这世间当真没有神明? 她也是没办法了,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且去试试。 太后也不知信没信,反正就是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古燃大师慈悲为怀,定是愿意帮忙的。” 但涉及到出宫,她们两人说好了还不算。 太后本就有到禧平寺听经的习惯,多捎带上林姝姝,也不过是多添一架马车多准备一间寮房的事。 唯一需要考虑的,大概就是如何说服皇上放人。 太后向来不爱插手小夫妻俩的事,前面刚开口许了承诺,后面就叫林姝姝自己想办法。 她也觉得难为情,先叫良嬷嬷端了一匣子粉珍珠出来,借着赏赐,慢吞吞说道:“哀家也想带你出去散散心,可贵妃啊,皇上要是不放人……” “贵妃不妨想想说辞,反正也就三四天的时间,有哀家照顾着,肯定不让人受凉或者其他什么的。” 让皇上松口,在林姝姝看来很是简单,她爽快地应下了。 太后原本计划着四五天后才去禧平寺,但为了让贵妃早日宽心,就把时间提前到后天,太后需要收拾东西,林姝姝自然也要,这般,她就没久留,稍坐片刻便请辞了。 也是赶巧,林姝姝才回到华清宫,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温茶,就听说皇上到了。 回头一看,正好见到司祁大步走进来。 林姝姝心念一动,没有像往常那样迎上去,而是倒了半杯茶,等司祁走进了,抬起双手,将茶盏递到司祁嘴边:“皇上请用茶。” “……”司祁纳闷,偏茶盏就在嘴边,他只好把茶水喝光了,才有说话的机会。 “姝姝这是怎么了,遇见什么事了吗?”可不是他大惊小怪,随着两人感情越来越好,林姝姝在他面前越发没有规矩了。 这并不是说他哪里不满,只习惯了林姝姝的平等相待,这突然献殷勤…… 林姝姝不答,反而推着司祁往前走,边走边问:“皇上累了大半天了,我给皇上捏捏肩膀吧。” “也没特别累……这是怎么了?”林姝姝越是不说话,司祁心里越是不得劲,总觉得毛毛的。 他被推搡着坐到小塌上,林姝姝也脱了鞋袜爬上来,然后跪坐在他身后。 柔若无骨的双手按在司祁肩膀上,林姝姝毫无章法地捏按着,还偏要问:“这个力道可以吗?皇上觉得这样行吗?有没有感觉轻松了一些……” “可以,挺好,轻松了……”有的按就不错了,哪里还轮得着司祁去挑。 他不知道林姝姝是为了什么,但哪怕只是哄她高兴,他也说不出不好了。 伴随着他的肯定,林姝姝脸上的笑真挚了许多。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司祁眼前突然多了两只手,掌心微红,背后也贴上一具柔软的躯体。 林姝姝趴在他背上,似在抱怨:“皇上看,我给你捏肩,把手都按红了,真的是太累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音调微长,莫名有些撒娇的意味。 司祁心头一热:“辛苦姝姝了,要不然我——” “哎!那就先谢过皇上了!”林姝姝一拍手,在他耳边咯咯笑出声。 “不是,我答应什么……”司祁满头雾水。 林姝姝歪头盯着他:“皇上难道不是同意我和太后娘娘去禧平寺给二哥祈福了吗?” “皇上看我这手,指尖也红了,可累了。” “……”司祁顿时什么旖旎也没了,气极反笑,“朕就说,你怎么突然贤惠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嘿嘿。”林姝姝老实坐到司祁身侧,把还透着红的手塞进司祁掌心,“那皇上就说,同意不同意呗?” “朕能说不吗?” “不可以!”林姝姝大声反驳,“君子一诺千金,皇上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收回来呢?” “可朕打一开始就没说行吧?”司祁似笑非笑。 林姝姝才不管,她仗着司祁拿她没办法,歪着身子靠上去,指尖在他掌心不停动弹抓痒:“阿祁说行吧,我想去,我想请古燃方丈给二哥诵经。” “我可担心二哥了,皇上行行好,放我出去吧。” 大概是被她前段时间的生病吓到了,今年司祁看她格外严,除非有他陪着,不然完全不许她单独出去。 要不是这样,林姝姝也不至于来个胡搅蛮缠。 她又是贴贴又是亲亲,磨了整整一天,可算让司祁松口。 -- 第159页 但司祁才说了可以,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在他身边小意温情的人就不见了。 林姝姝把落梅落萱都叫进来:“我明天要随太后娘娘去禧平寺,大概会住三五天,你们看着,要带些什么吧。” “……”司祁忍不住磨牙,趁林姝姝转身的功夫,一把将人捞回来,捏着她的腰肢,“过河拆桥,贵妃下回可千万别求到朕头上。” “嘿嘿嘿。”林姝姝但笑不语。 太后和贵妃一同出宫,护卫的士兵加了一倍,再加上自叛军临城后,京中治安加强了许多,按理说,安全上是大可以放心,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了。 可不知怎么的,从林姝姝离宫,司祁莫名有些不舒服,一直没办法静下心来,批个折子都能写错。 这份不对劲一直维续到傍晚,提前赶回来的护卫见了皇上直接跪下:“回禀皇上,末将等护卫不力,叫娘娘的马车受了冲撞,请皇上责罚!” 作者有话说: 司祁:让朕想想,上回贵妃被冲撞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姝姝:……失了个小忆(超小声 失忆+失忆=? 负负得正诶! 感谢在2022-07-08 23:34:29~2022-07-09 23:5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hiveib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姝姝求生第八十天 司祁脑子里嗡得一声响:“贵妃她人呢?” 由于太后经常去禧平寺, 不可能每次出行都清路,便专门寻了一条从宫门到寺院的小路。 倒不是新凿的道,而是几条巷子连在一起, 巷内人家大多都在街上有买卖,白日家里没人,巷子里也罕有车马, 多两排护卫, 多绕两条街,却免了兴师动众。 这条小路已经走了无数次, 护卫们也有了经验, 什么地方有死角,什么地方要多加注意, 他们都知道。 走了这么多趟, 更是一次事故也没出过。 直到这回—— 贵妃和太后一起外出,护卫的人多了一倍, 巷子里的小孩也早早打发了。 路程过半,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有人就产生了两分懈怠,而就这片刻的分神,偏出了意外。 一个小孩从巷口闯进来, 一边笑着一边往后面看,也就没注意迎面而来的车马。 眼看最前面的马车和小孩只剩不到两丈的距离, 车夫只能紧急拉紧缰绳, 驱赶着马匹往侧面躲去。 却不想,孩子避开了, 马车里的人却因为事出突然, 没有提前做好防护, 林姝姝一脑袋撞到车窗上,好巧不巧的,一枚铁钉露出边角。 林姝姝吃痛,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又是重重撞在窗框上。 等马车里传出尖叫声,护卫才冲去查看。 却见贵妃娘娘满脸的血,捂着脑袋睁不开眼睛,尚未说两句话,就歪头昏过去了。 马车已经行了大半的路程,从这里赶回皇宫,至少需要一个半时辰,要是继续去禧平寺,则只需要半个时辰。 太后在后面听见动静,片刻就拿定了主意:“继续走,去禧平寺。” “赶紧派人回去告诉皇上,再叫太医快来寺中。”古燃方丈精通医术,每年春节都会在山脚下义诊半月。 与其多浪费时间回宫,或者找些不知水平的郎中,倒不如尽快赶去禧平寺,请方丈给林姝姝看伤。 如此,有人快马回宫中传信,太后等人的车架也加快速度,才到寺庙门口,就碰上早早迎在外面古燃方丈。 更让人意外的是,方丈是带着药箱等的,等马车一停,就拎着药箱上了林姝姝所在的车厢。 等太后从后面过来,古燃方丈已经开始给林姝姝撞破的额头清理血污了。 古燃默念一声佛号,温声说道:“老衲暂帮贵妃娘娘将伤口包扎,后院寮房已提前备下,待伤口包扎完毕,还请太后寻人送贵妃娘娘进去。” 说着,他又宽慰道:“贵妃娘娘伤口略深,但只额头有伤,又未触及要害,想来应无大碍。” 太后确是担心,这一路皆是心有惶惶,不时叫护卫去看去探,就怕贵妃跟她出一趟门,反酿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大祸。 终于听见古燃方丈的定论,她这提了一路的心可算放下来。 “好好好,哀家这就去安排。” 她也不多余留在这儿了,叫人把车帘掀开,防止车内光线不好,影响大师处理伤口,然后又叫了几个护卫,到寺里搬两床被褥下来,等着一会抬贵妃上去。 正如古燃所说,林姝姝头上的伤口不算严重,止住血,上好药,再包扎后,就只剩下静养了。 林姝姝被抬到后院的寮房里,房间里的被褥都是新晒过的,透着一股太阳的味道,柔柔暖暖的,房间亦是明亮。 除了落梅留在屋里伺候,其余人都去外面了。 太后也受了惊,此时精神有些不济,但她还是强撑着,请古燃方丈帮忙点两盏长明灯,一盏是给林澜的,另一盏则是给贵妃的。 太后念着:“贵妃这身子啊,宫里多少好药养着,可一点风吹草动,就是前功尽弃,哀家也没办法了,只求佛祖保佑,让贵妃早早康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古燃并未多言,应了太后的请求,只在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看着贵妃住的屋子,半晌垂眸一笑。 -- 第160页 古燃方丈走了,太后也要去歇一歇,她交待了人守在贵妃屋外,又让人等皇上或者太医来了,差人去告诉她一声。 喧闹了半天的小院安静下来,透过窗子,还能看见屋里人走动的身影,那是落梅在准备温水帕子,要给娘娘擦擦脸。 在就落梅换帕子的时候,却见林姝姝的指尖一颤,等落梅重新看过来时,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林姝姝意识昏沉飘荡,耳边隐约传来经文的念诵声。 她的魂体悠悠摇晃着,不受控制地四处漂浮,一阵微风袭来,她的意识也被吹向远方,拉开一段无人知晓的帷幕。 林姝姝好像做了一个梦—— 她看过一人一生,从呱呱坠地,到身死名毁。 看过一家一代,从声名赫起,到墙倒众人推。 那人也叫林姝姝,一年多前,正是为众人所厌恶的贵妃,其家族自然就是林氏。 林姝姝仿佛附身到了原本的贵妃身上,随她快速经历了短暂却又深刻的一生,明明她的灵魂与躯体是相匹配的,但一举一动,又不在她的控制中。 恍若看客,只能观赏,不能参与。 幼儿时的生活不过尔尔,随着母亲四处赴宴,或者在家中读书习字,寻常女儿家都会涉猎的绣工在林家却是少见,问就是小女儿不喜欢,那就不学了。 后来先帝驾崩,新皇登基,林家家主一跃成为辅政大臣,连带着林家上下一齐水涨船高,小女儿被养的骄纵,尤其到了家人瞧不见的地方,越发嚣张傲气。 除了两个哥哥能稍作管束,便是父母的话她也不怎么听了。 哪怕是父亲最得意的弟子,江南氏族家的公子云添,在她眼中也不过未来婚配的备选,有空了就联络联络感情,说些似是而非的情话,即便要入宫了,还要吊着云添,勾着他的手。 “添哥哥千万不要忘了我,姝姝永远都喜欢你。” 林姝姝看着看着,一时恶寒,拼命想晃晃云添的脑子,大声喊:醒醒吧!别傻了! 但她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添心伤,自请离京,而林家女入宫,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妃。 贵妃骄横,这是满朝皆知的,但他们万万想不到,便是异国使臣,她都能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贵妃没有提出道歉,也没有失忆,更是维持着原本的脾性,死不认错,永远高调。 皇上要给使臣一个说法,最后罚了林丞相的俸禄,又让贵妃禁足,然而禁足结束,贵妃不仅没有吃到教训,行事作风反越发过分。 林姝姝看到,贵妃在皇上秋猎之时,将云添偷渡进宫,直到皇上回来才把人送出去。 皇上选秀,又一个林家旁系入宫,却在进书房偷东西的时候,被皇上当场抓获,林家及贵妃皆受了牵连。 还有西狄来朝,大将军谋反……林丞相没有及时收手,而是继续和大将军合作,截断了发往边疆的粮草,熟料皇上早有准备,另外一批粮草自水路送往边陲,大败叛军。 反倒是林丞相通敌的罪证被揭露,朝堂动荡之际,一纸诏书,细数贵妃这些年来的罪状,□□宫讳,惑乱朝纲。 林姝姝所看到的,大部分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只是在某些节点上,由于她的蝴蝶翅膀,硬生生改变了原有轨迹。 随着贵妃身死,林家被诛,梦境也到了尾端。 “咣——”禧平寺的晚钟敲响,钟声穿透云霄。 林姝姝的身体一颤,灵魂从梦境中弹出来,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人也睁开眼睛。 只是大梦一场,她甚至以为已经过去经年,神思也有些惶惶。 直至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男人俊美的面孔上带着难以言喻的伤感,微微粗粝的掌心在她脸上划过,司祁缓声唤了一句:“姝姝?” 林姝姝眨着眼,许久才能适应有些刺目的光线,她嘴唇微颤,声音艰涩难听:“你……是谁?” 司祁面色大变,扭头就要喊人。 却不知林姝姝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抓住他,调皮地眨了眨眼,哪怕说话艰难,还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夫君。” “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的夫君,是吗?” “阿祁,我好想你啊……”林姝姝一度以为,她要陷在梦里,随着贵妃一起消逝,幸好,睁眼仍是故人。 司祁似哭似笑,好半天,方才一把将她抱住:“是,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朕的皇后。” 他的头埋在林姝姝肩头,声音里全是后怕:“姝姝,你吓到我了。”话落,一个湿漉漉的吻落在他的额角。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姝姝终于被放开。 在她的梦里,她很少会见到司祁笑,哪怕有笑意,眼睛中也全是厌烦,纵使知道那份厌烦不是对她的,林姝姝还是觉得难受。 她抬起双手,捧住司祁的脸,软乎乎地说道:“皇上你笑笑好不好?我想看你笑……” 虽不知原因,但司祁还是依言笑了,低头碰上她的额头,用力蹭了蹭,片刻又重新抱上去。 虽然做了一场关于原主的梦,但林姝姝并没有过分在意,毕竟整个林家的结局都变了,贵妃没有被赐死,林家众人也都等着转机。 她只当是个迟来的金手指,在她走完了剧情,改变了既定命运后,才让她知晓的本一开始就该知道的故事。 -- 第161页 贵妃得罪了很多人,也对不起很多人,但她林姝姝,却无半分遗憾,也不后悔一切作为。 …… 碍于林姝姝初醒,司祁没有即刻带她回宫,想着多休养两天再回去,在他的认知里,林姝姝经此意外,又是流血又是受惊的,少不得大病一场。 可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她除了最开始那天晚上发了一次热,转天就变得神清气爽,头也不晕了,身体也不疼了,还能下床走一走。 司祁皱着眉跟在她后面,伸出双臂护在她左右,就怕她腿一软,再跌在地上。 可林姝姝一点没有病人的自觉,先去请古燃方丈给林澜诵经祈福,又走走停停的,一路走到了后山。 后山多是槐树,这个时节正是槐花盛开的时候。 司祁没有提前了解,直到槐花落在林姝姝头上,他才大惊失色,张口就大喊太医:“快传何院首过来,贵妃又要过敏了!”他抬手将林姝姝头顶的槐花拂去,拽着她就往后面跑。 紧张之下,他甚至忘了,头上还有伤的林姝姝本不能跑。 回到下榻的寮房,何院首背着药箱赶来,却发现林姝姝并没有过敏的迹象,只是有些喘,一问才知道,贵妃原来是跑了一路过来的。 何院首:“……娘娘就没有呼吸困难、浑身难受的感觉吗?” 话音刚落,司祁先不悦了:“胡说什么呢!贵妃无事,你还不满意了?” 作者有话说: 晚了一会orz 不会有原主的戏份啦! 就是让姝姝了解一下背景,再搞一搞病怏怏的身体! 感谢在2022-07-09 23:55:33~2022-07-11 00:3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UMPL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姝姝求生第八十一天 何院首大喊冤枉, 连声称娘娘身子好了,一定是龙气庇佑,说了好半天好话, 才叫司祁面色好看了丁点儿。 但贵妃为什么忽然能碰槐花了,是只对槐花不过敏,还是能受住所有花草了, 何院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他也不敢再去找些别的花花草草, 一一在林姝姝身上试,先不论后果, 何院首觉着, 哪怕只是说出来,他都能被皇上骂得狗血淋头。 这般, 他只能含糊其词, 在侧守了约莫半个时辰,见贵妃当真没有出现异样症状, 就请辞不在跟前碍眼了。 随着何院首离开, 司祁发现林姝姝脸上多了点红润, 按照何院首的说法,全是因为刚才的跑动,才让贵妃娘娘活络了经脉, 气血也畅通了些。 不管是什么样的说法,总归是好的。 司祁凑过去, 抬手拂去林姝姝鬓角的一滴汗珠, 小声嘀咕着,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 还是说给林姝姝听。 “管他什么原因, 挺好, 最好一直健健康康的,等过几年太平了,我便带你去江南。” 林姝姝坐回床上,盘腿扶着双膝,闻言笑弯了眼睛,仰着一张小脸,高声说好。 又过了两天,林姝姝头上的伤口已经见结痂了,她伤口有点深,偏又是爱美的姑娘,虽然有何院首帮忙开方子,但还是要小心对待,除了不能碰水,也不能乱摸。 不过除了那点伤,就不见她有其余不良反应了。 眼见没有太多不适,皇上再留在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太后虽然没有明说,但也几次给林姝姝使眼色,看着司祁唉声叹气的,也不知是在感叹他深情,还是责怪他耽于美色。 几次之后,林姝姝便牵着司祁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起坐在莲花池边,鼓着双颊,闷声闷气地问:“皇上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司祁觉得好玩,多爪戳了她一下,直把小包戳破,才一边躲打一边说:“明天就要回去了,姝姝要跟我一起走吗?”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怎么也不能让林姝姝继续留在外面。 无奈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前不久还病怏怏的小可怜,突然就容光焕发了呢,能跑能跳,还能捏着槐花往他耳后别。 林姝姝不愿意回去,唯一能拿捏她的体弱多病,现在也立不住脚了,司祁再怎么不高兴,也只能应了她。 瞧他情致不高,林姝姝惯会讨巧,捏着他的小指,走一步晃一晃,温情小意的模样,叫司祁心里软成一片,顿时只剩下顺从,一点反对的念头也生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把司祁送走,林姝姝却没有多少离别的情绪,前脚才目送皇上的车马离开,紧跟着就跑去佛殿外。 林姝姝拦下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请问小师傅,古燃方丈可有闲暇,本宫想找方丈聊聊。” “阿弥陀佛,住持已在千佛堂等候,娘娘请。” 对于古燃早有准备的行为,林姝姝也没觉得意外,倒了一声谢,转身就往千佛堂走去。 她让落梅等人留在外面,只身入内。 入门就可以看到古燃大师已备好茶,身后便是为她与林澜点的两盏长明灯,进门时,林姝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片刻,她在古燃方丈对面坐下。 对方未开口时,她也不说话,小口抿着滚烫的热茶,只一双眼睛不住往对面看。 直至一声轻笑后,古燃方丈先问一句:“娘娘可是心中有惑?” -- 第162页 林姝姝仓鼠点头:“大师可是全部知道了?” 古燃方丈不答反问:“知道什么?” “知道我——”林姝姝纠结,又想说又不敢说,挠首弄姿半天,也没说出几句完整的话来。 古燃方丈忍不住笑:“娘娘着像了。” “啊……” “如今种种,娘娘可是满意?”古燃方丈问。 林姝姝点点头:“满意的,现在的一切,已经很好了。” “那娘娘可愿意留在这里?” “我——”林姝姝认真想了想,最终仍是点头,“愿意的,这里很好。” 不论是皇上太后,还是林夫人林二哥,哪怕是那不争气的爹,不知何时,也逐渐成了她不可割舍的存在。 古燃方丈拨动着手中念珠:“那便是了,活在当下,方为大善,娘娘无需多虑,一切顺从本心,当尽善尽美。” 古燃方丈擅讲经,见林姝姝还是懵懵懂懂的,重新为她斟了一杯热茶,从桌下拿出一本佛经,摆到林姝姝面前。 很快,千佛堂里响起慈悲舒缓的经文念诵声。 林姝姝以为她会昏昏欲睡,熟料直至方丈离开,她还是精神奕奕,余光再见两盏烛火跃动的长明灯,只觉豁然开朗。 落梅的声音响起,她从虚空中回过神来,望着眼前已经凉掉的茶,忽然一拍桌子:“我还没问——” 她的身体可是真的大好了! 后面几天,古燃方丈一直在为林澜诵经,虽不知到底有没有用处,可秉持着敬畏之心,林姝姝也不敢打扰,始终徘徊在心底的疑问自然也无法解答。 她和太后在禧平寺待了足足半月,司祁催促的手信来了不知多少回,可算把两人唤回宫里。 抵达皇宫时,司祁还没有下朝。 太后回仁寿殿了,林姝姝也打道回了华清宫,去后院的热池泡了好一会儿,带着满身雾气回屋,才看见司祁竟是已经回来了。 多日未见,两人心里多多少少都念着对方,见了面先不说话,张开双臂,无声抱了一会儿。 还是林姝姝发间的水珠不断滴落,才结束了两人的拥抱。 司祁接过落梅手中的长帕,让林姝姝坐好,一丝不苟地替她擦净。 然后两人又一起喝了两碗解暑汤,方得时间说说话。 这段时间林姝姝一直担心的,无非就是林澜的伤势。 她从禧平寺回来,本没有抱太大希望,谁知宫人们才把碗筷收拾了,就听司祁说:“边陲送了秘信来,说是林二保住了性命。” 话音刚落,林姝姝的眼睛瞬间亮了。 可转眼却见司祁眉眼间并无多少兴色,林姝姝很快反应过来,喉间略有干哑:“保住性命挺好,还、还有其他的吗?” 司祁没有直说,而是将她带到里屋,又将所有人屏退,随后才从袖中拿出手信,慢声念道—— “林小将军右腿受瘫倒房屋压迫,不幸落下残疾,虽有太医接骨疗伤,然日后阴雨多有痛痒……” 除此之外,林澜身上还有旁的伤,大大小小的也不少,只是比起腿伤,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林姝姝胸口剧烈起伏着,司祁见她情绪不对,中途停了片刻,难得严肃说:“战场刀剑无眼,林二本就受人排挤,既是为林家脱罪而搏,尚能保住性命,已经是极难得的了。” 林姝姝当然明白,但她还是很难想象,林澜还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落得这般满身伤。 司祁读信的速度慢了些,又始终注意着调节林姝姝的心态,待他将手信中的内容全部念过,林姝姝也缓缓吐出一口气。 司祁薄唇轻抿,好半晌才见林姝姝苦笑:“皇上说的是,至少大家还活着。” 是她贪婪了。 司祁未置一词,只在她背后轻抚,聊以慰藉。 隔天大早,林姝姝乘着马车去往鼓南巷,隐瞒数日,她终于可以将林澜的情况告知全家。 在听说林澜伤了腿,恐后半生难以痊愈后,林夫人失声痛哭,林敬之久久失神,又落寞地坐回椅凳上。 而林姝姝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大约一周前,林乔氏提出合离,请求林辉放归,她早就受够了林辉的冷待,以前是娘家压着,她不敢提出合离,如今林家落魄,家里人逃离还来不及,哪里还想攀亲家。 林辉没有挽留,爽快地写了放妻书,等将来恢复自由,拿去官府盖上官印,合离书也就生效了。 等林夫人情绪好了些后,她说:“乔氏这些年待孩子待我们也算尽心,闹到这般田地,多是辉儿的不是,我问过她,她是不打算回娘家了,婆媳一场,我总该帮帮她的。” “娘想跟你借三百两银子,等将来娘手头宽裕了,再还你,娘想着把这三百两给乔氏,日后不管她去哪,好歹能安家。” 林姝姝说:“不用借,算我给大嫂的一点践行,孩子们呢,嫂嫂可有说是否要把孩子带走?” 林夫人摇头:“她不愿带着孩子吃苦,不过我也说下了,将来她要是想念了孩子了,随时可以回来看望。” 而这些,已经是林夫人现阶段能给出的最好的了。 半晌,又听林夫人说:“我只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的,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再无波澜。” 林姝姝垂着眸子,抬手按在林夫人手背上。 半个月后,征伐叛军的大军抵达京城。 -- 第163页 皇上亲至城外,迎接一应功臣。 普通士兵按照降敌数量赏赐,一个人头赏三两,十人以上封百户,百人以上封千户,再多的,还有更高的职位。 这种赏赐方式,受益最多的,无疑就是那些第一批冲锋的,只要能活下来的,多是加官进爵,荫蔽子孙。 当初林澜带走的两千私兵里,活下来的只剩不到五百人,有些伤重的不宜远行,就还留在边陲,和林澜也有个照应。 剩下还有二百多人,同副将一起回来,这二百人多个人里,有人拿了足足二百三十个人头,便是最少的,也有二十几个。 司祁没有计较他们的出身,同普通兵卒一同对待,该给赏银的给赏银,该封百户的封百户,又或者有想解甲归田的,他也一律允了。 等处理完普通士兵的封赏,还有将官们的。 宫里大设庆功宴,宴上论功行赏,从低到高,无一遗漏。 只到了最后,传旨的内侍连喊了几遍名字,也不见有人上前接旨:“……林澜何在?”他只好再问一遍。 司祁放任这个名字在大殿上念了四五遍,确保每个人都听见了,才打断内侍的传唤声。 他略作沉吟,四下环顾着:“诸位爱卿理应知道,林家前有重罪,然顾及皇后颜面,又有林敬之、林澜先后戴罪立功,罪当罚功当赏,功过亦可相抵。” 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伙都差不多看出来了。 林家确实罪无可赦,但有皇后在一天,皇上就不可能把林家全都砍了。 再说还有林澜的赫赫军功摆在这,抛去他受到的家族牵连,这些军功足够他领二品将军职。 与此背着慢待功臣,又惹恼皇上的罪名,还不如顺着皇上的意思。 片刻沉默后,当即有人顺着台阶下来。 “皇上圣明,林澜之功,当抵林家之过。” 偶尔有人怕皇上过于轻拿轻放,不着痕迹地给林家上几句眼药,但等司祁说出,除林澜可开恩留守军中,林家诸人皆为庶人,除保性命,其余惩罚维持原状。 最后一小波反对的人也不说话了。 “既如此,就按朕说的办吧。”司祁差人重新写了封赏旨意,免去林澜所有军功,同时抵消林家所有杀伐之刑。 赏赐过了,自然也有该罚的。 任正青被押解过来的路上并不好过,士兵们厌憎他挑起战争,最多保证他能留着一口气,其余什么疗伤一律没有,吃喝也都是剩菜泔水。 等司祁再见到他的时候,记忆里那个高壮的将军已经瘦脱了骨相。 他只远远看了一眼,并未凑近,审讯亦没有,不过挥一挥手,早早备下的旨意便舒展开来—— 任正青数罪并罚,于三日后处车裂之刑,任家所属,男丁十岁以上斩首,十岁以下流放塞外,女眷则一律发配岭南荒芜之地。 至于他手下谋反将士,根据严重程度,或诛杀或流放,家人亦有不同程度的牵连,降兵发配西北开荒,视其贡献予以一定减免,然服役时间不得低于三年。 赏罚皆过,要说还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那些西狄人了。 当初来景的使臣里,除了武立钶羯战死沙场,剩余那些人只有三个被俘,其余人早早逃回西狄。 对待大景人,司祁或许还能有两分宽待,但对于西狄士兵,要么等着西狄王庭拿赎金来领,要么就在三月后,一律格杀。 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处理好后,已经又是两个月后了。 小半年的时间,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一晃眼的时间,入了苦夏,整个皇宫乃至诺大一个京城,被太阳烘烤得到处闷热。 太后早就去了行宫避暑,司祁要处理叛军的遗留问题,一时半会走不开,他原本还担心林姝姝一走走俩月,独留他空守。 可林姝姝要等林澜回来,还想在爹娘临走前多陪陪他们,竟没随太后一起走,而是留下了。 不管出发点为何,至少结果让司祁满足了好些时日。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还差后宫+立后+一些小遗留 等明天(周三)晚上发哈 感谢在2022-07-11 00:31:41~2022-07-12 06:3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ぁ檬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姝姝求生第八十二天 夏日躁热, 林姝姝体寒的毛病改善了许多,手心脚心不再出冷汗了,愈发觉得天热难耐。 偏偏司祁一有闲了, 总要同她挤在一起,同坐一张小塌也就罢了,她午后去屋檐下晒太阳, 那么一小张单人躺椅, 司祁也偏要挤过来。 林姝姝但凡表现出丁点儿的不情愿,司祁总有说辞—— “我批了一天折子, 就想歇歇。” “我们已经好几天没牵手了……” “姝姝, 你实话跟我说吧,你是不是已经厌倦我了?” 幽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林姝姝一扭头, 就能看见司祁那张状似全不在意,实则哀若怨妇的面孔。 “……牵牵牵!贴贴贴!”林姝姝生无可恋, 往后一倒, 被司祁抱了个满怀。 可, 这天真的太热了。 只一会儿,她身上就湿透,林姝姝实在耐不住, 逃也似的跑回殿里。 -- 第164页 入夏之后,华清宫也用上了冰鉴, 从一块冰开始尝试, 看她适应良好,到如今已经可以摆两盆了。 不过用冰鉴也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像那早晚各请一次的平安脉, 还有被剥夺的凉饮凉果子。 司祁说:“不可贪凉。” 林姝姝虽然嘴上说着烦, 可还是欢喜这份关注和珍重的,张开双臂,小声说一句:“要抱。” 司祁眉目舒展:“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依你。” 却不想,林姝姝的亲近只是一时,贪凉避热才是长久的。 在又一次半夜被热醒,林姝姝全无睡意,整个人都被司祁箍在臂弯里,用力挣扎了半天,不仅没能逃出禁锢,反而被司祁亲了亲侧颈:“乖,睡吧。” 她想逃,想骂人,可颈间的亲吻犹有余温,她几次张口,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最后只能忍着热,迷迷糊糊地闭上眼。 不过等第二天清醒了,她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了。 趁着皇上去上早朝,林姝姝赶紧把落梅她们几个叫来:“收拾几件衣服,把本宫的躺椅也带上,还有前几天常戴的那支步瑶,再把上个月招来的御厨喊上,趁着皇上不在,本宫要出去住几天。” 落梅她们从未听说娘娘要出宫,忽然接到命令,先是一脸茫然,然后就慌里慌张地收拾起来。 眼看快到下朝的时候了,林姝姝赶着跑路,只能放弃还没赶来的御厨,带着衣物首饰躺椅,坐上马车,颠颠离开皇宫。 于是等司祁回来,华清宫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贵妃的心腹宫女一个不在,只留了个小丫头传话。 “回皇上,娘娘说要回娘家住两天,请皇上莫要挂念,等天凉了就回来。” 天凉了? 如今不过六月,等天凉少说要三个月,司祁冷笑不已,全然没把这话当真。 先一步躲进林家的林姝姝不觉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背后一凉。 早在大军论功行赏的时候,林敬之等人就被放出鼓南巷,明面上,林家众人得到赦免后就出京另寻住处了,可私底下,他们在城门附近租了一套小房子,三居室,将将住下一家人。 林家的家产田产及铺面等等全被收缴,哪怕是得到了自由,林敬之也拿不出钱来,最后还是靠女儿补贴,才有租房子的钱。 按照林夫人的想法,他们是想见过林澜再走的。 左右不过耽误一两个月的时间,大家都无异议。 这也给林姝姝提供了逃跑的方便,就像现在,哪怕司祁给了她几日自由,亲自追来了,当着岳父岳母的面,他也不好做得太过。 “回不回?”司祁磨牙。 林姝姝不住摇头:“我要陪娘亲,还有等二哥回来,爹前几日染了封寒,我也要照顾他。” “皇上快回吧,您总是在外面,不安全,还要耽误正事。” 司祁气极反笑,趁着林夫人去准备饭菜,他终于能贴到林姝姝身上:“当真不回?” 林姝姝想说不,然而刚一张嘴,就被司祁眼疾手快地捏住上下嘴唇,往前一凑,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回不回?”“……”司祁再亲。 一连数次,林姝姝简直要被他气哭。 司祁终于放开她,颇为安抚地蹭了蹭她的额角,自顾自说:“姝姝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林姝姝气得不想理他,可等傍晚司祁回宫时,她还是气鼓鼓地跟上了,只在上车时故意绕开他搀扶的手,再回头冲他做个鬼脸。 惹得司祁闷笑不止。 六月中,之前入京受赏的大军已经陆续离开,或回原本驻地,或随军令调遣。 直到最后一批将士离开,林澜才带着二百多伤兵姗姗来迟。 跟他回来的这一批士兵多是身负重伤,哪怕日后好了,也很难再去战场冲锋陷阵,不过他们也听说了,皇上开恩,所有伤重者,皆可放归乡里。 早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就私下里讨论过,也有跟林澜说过几句,待见过皇上,只要能许他们卸甲,便是赏银都可以不要。 幸好,司祁对于士兵并不苛待,该给的银子一分没少,对于那些本该升职却要归田的,也给了一定的赏赐。 等将这一批士兵处理好,司祁才腾出时间面对林澜。 林澜入京后得了恩准,没有入宫,而是去了林家。 林姝姝早就等着见他,原本是想出宫的,后来被司祁拦下,说单独为林澜设宴,也好让其他大臣看看。 ——林家虽是落寞,然后继有人,皇后也不是可以欺辱的。 这样,林澜回京第四天,林姝姝才真正见到他。 大概是因为休养了两三个月的缘故,林澜的肤色白了很多,曾经在战场上的沧桑也有所削减。 忽略他眉眼处的伤疤,林姝姝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他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将军。 直到林澜起身行礼,随后走回他的位置时,那分外明显的跛脚,让林姝姝瞬间红了眼睛:“二哥……” 林澜坐下,无奈地笑了笑,却没有应声。 这场私宴虽都是自己人,但也有故意被放进来的眼线,许多话不好当面说,双方都是客客气气的,端得一派君臣相合的场面。 直到私宴结束,司祁借口有事,将空间留给林姝姝两人。 -- 第165页 待宫人们都被赶出去后,林姝姝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不想,却不受控制地盯着林澜的右脚,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而,林澜的安慰和司祁一样:“能活下来,能带着全家一起活下来,已经是大幸了。” 这个道理林姝姝也明白,她只是忍不住伤心,有人安慰了,便多伤心一点。 尤其她还记挂着:“那嘉毓公主呢?二哥可知,公主每次进宫都要问我,想看我是否知道你的情况……我一直没敢说。” 公主二字一出,林澜面上的笑顷刻消失了。 他久久无言,许久方自嘲一笑:“是我配不上。” 林姝姝当即就要反驳,可林澜不想听到半句与司敏有关的话题,直接打断:“娘娘可有其他事?末将已向皇上请旨,三月后再赴北疆,此次一别,不知何日能再相见。” 林姝姝顿时哑然,头一次知晓他的打算。 从入京到离开,林澜只待了半个月,在这短短十几天里,他从未去过公主府。 就连司敏派人来请,他要么避开,要么称病不见,顾自划出一条界限。 半月后,林家诸人离京,林姝姝准备了银两细软,送至城门方停下。 而林澜则是亲自护送,等将家人送到江陵,再北上戍边。 皇上削了他的军衔,但保留了他带兵的资格,分配给他的兵卒,仍是原来的数量。 但正如林澜所说,经此一别,除非意外,恐再难相见。 林夫人舍不得儿子去这么远的地方,连续哭了十几日,最后仍抵不过林澜自有主意,临走时眼眶仍是红的。 马车缓缓驶出,直到最后一点踪影也不见了,林姝姝忽然听见背后传来清脆的呼唤。 “兄长!嫂嫂!” 林姝姝回头,只见司敏从马车上跳下,大步跑来。 司敏四处环顾,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忍不住望向林姝姝:“林澜……” “已经走了。”林姝姝道。 司敏顿时怔愣,木木的,好半天才茫然重复了一句:“已经走了……” 林家一行人离开没多久,去行宫避暑的太后也回来了。 又过一月,天气转凉,今岁的秋猎也该准备起来。 今秋仍有秋猎,不过这回不需要给什么来使下马威了,围猎场上又恢复成往年的模样。 一些年轻的世家子弟入内围猎,连后宫嫔妃也被允许跟随。 大臣们都在说皇上这是改性了,总算不再独宠贵妃一人,好歹知道多带几个,而这感情嘛,可不就是培养出来的。 殊不知,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这些宫妃了。 秋猎尚未结束,皇上就下旨,欲要遣散后宫。 彼时朝中大臣一部分在围场,一部分在京城,虽都是不同意,但两方人根本没办法碰面,就连批判皇上的话都是分散的。 司祁心情好了就挑两个回复,心情不好了就一个不理。 而后宫所有妃嫔都在围场,也方便了她们和家人见面,早在来前,司祁就召集所有人透露过风声,此番出宫,就没打算让她们回来。 他留出足够的时间让她们与家人商量去处,等大部分人和家里取得联系后,这些人主要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是以宸妃为首的世家之女,家族接纳,离宫后仍可议亲。 另一部分则是以一些家族不愿接纳的,这些人商量后,决定拿着皇上补偿的银两,找个小城定居,随后再行商议是开铺子还是如何。 最后一部分则是没有主意的,她们见不到家人,自己也没有想法,最后只能人云亦云的,或是同第二批人一起走,或是单独行动。 散尽后宫看似简单,可真要把这些人安置好,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好的。 大臣们还在闹,皇上还在无视,他只紧锣密鼓的,将所有宫妃一一安排好。 宸妃等等早早被接回家,这些人是最不需要费心的。 剩下那些就一律平等对待,每人赏千金,再由皇上派遣护卫护送,等她们安定下来再回京。 等秋猎结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准备回宫了,闹腾了一个多月的大臣们才发现—— 人呢?那么多个宫妃都去哪了? 他们这才后知后觉,皇上根本没有给他们发表意见的权利,人都送走了,难不成还能再接回来? 许是有了曹贵人的前车之鉴,一群人蒙了几天,竟慢慢接受了现实。 后宫妃嫔尽数遣散,最后只留一个林姝姝。 立后诏书早半年前就下了,只是皇上一直没提,朝臣们也当不知道。 眼看其他女子没有希望了,这为皇家开枝散叶的重担,被迫转移到林姝姝身上。 等大臣们整理好情绪,请求立后的折子宛若雪花一般接续不断。 司祁一律压下不处理,又多有在意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没有一句能传到林姝姝耳中。 直到积压的折子攒了足够的数量,他终于在早朝上提起:“朕近日收到许多爱卿奏请立后的折子,可朕怎么记着,立后诏书早早下了?” 立后诏书下了,可这封后大典不还没举行嘛! 他没等有人回答,一挥手,便叫内侍喊了下朝,徒留一群人继续着急。 司祁偏要等着,等这些人意识到,皇后不仅是他心悦之人,更是他们亲口求来的时候,再行后事。 -- 第166页 是夜,华清宫内氛围一时旖旎。 司祁捏着林姝姝的下巴,不时凑过去亲一下,直把林姝姝亲得眸中水光潋滟,方才开口:“朕已将后宫所有妃嫔遣散,姝姝什么时候跟你的添哥哥告别?” 他的语气低沉,细听却不难发现其中的在意和委屈。 林姝姝一怔,努力将眼中的水光收拢,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皇上……知道?”她问道。 却不想,她这句话是彻底打翻了司祁的醋坛子,司祁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耳尖:“怎么?还想继续瞒着我?”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林姝姝万分心虚,由于有了贵妃全部的记忆,她有些说不出否认的话来,目光不住漂移。 司祁等不了她犹犹豫豫,又在她嘴角轻咬一下,追问说:“什么时候告别?” “很快了很快了!”林姝姝没法,只能尽快应下,余光撇见司祁眸子一暗,也不知她为何忽然反应快了。 在司祁开口控诉前,林姝姝先说:“但我要澄清一件事!” “澄清什么?” “我和添……不是,我和云大人没有关系,之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误把兄妹之情含糊了,直到见了皇上,我才知道什么是喜欢。” 相处了这么久,林姝姝也算摸清楚一些司祁的想法习惯,专挑他喜欢的话说。 她知道司祁对她容忍度甚高,也知道司祁尤其受不得她撒娇。 带着点心虚,也带着点真诚,声音软糯糯的,含羞带怯的:“皇上,你要相信,我只喜欢过你。”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没有人能受得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 也没有人能在连声喜欢下坚持自我。 司祁并非圣人,他呼吸一滞,仍想冷着脸,却完全坚持不住。 他仅存的一点理智让他坚持说完:“那你,尽快跟云添告别,过几天我就把他下放到州府。” 林姝姝说:“嗯嗯,都听皇上的。” 话音刚落,林姝姝身体骤然腾空,再回神,她已经被丢到了床上。 随着身前一暗,司祁附身贴来,随手将帷幔放下。 …… 司祁说到做到,第二天就下旨,调派一批年轻官员去往州府历练。 这些年轻人大多出生寒门,由他一手提拔,忠君之心无需质疑,但行事手段上还不够老练,派他们去州府,也算对他们能力的一种考核。 待任期满,能让皇上满意的,自然会重新调回京城,予以重任。 当然,其中也不乏单纯是由于司祁看不顺眼的,云添自是在其列。 但哪怕司祁主观不喜极深,也不得不承认,被林敬之教出的弟子,行事办差上都没得说。 他做不到将他放在京中,与林姝姝只一步之遥,但大景地域广阔,无数州府,总有一个能安置他的地方。 对于这个结果,云添怔愣片刻,领旨谢恩。 而林姝姝虽然说了要同他告别,但想到被司祁折腾的一整夜,到底没敢以身试错。 哪怕是司祁派人来接她,她也回绝了,义正言辞说道:“本宫既处深宫,自不可随意出宫,这样吧,你帮本宫将这封信转交给云大人,本宫就不去送别了。” 书信上并没有出格的内容,林姝姝只明确表露了自己对司祁的感情,最后再祝云添早日寻得知心人。 莫说司祁根本就没有截下书信,便是真的看了,也不怕他又吃醋。 等林姝姝再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京中已无故人。 不论自愿与否,林家人皆已迁出京城,与林家有关系的,也少有人维持在原来的位置了。 但不等她哀思,接连求见的女官打乱她的所有愁绪。 “给娘娘请安,皇上有旨,命臣为娘娘测量尺寸,以制新衣。” “可尚衣局不是有本宫的尺寸吗?”林姝姝疑惑。 女官只答:“臣等不知。” 林姝姝无意为难她们,虽有不解,但还是配合地重新测量了尺寸,又被问了许多颜色配饰上的喜好,女官门方才离开。 女官之后,陆陆续续又有礼部的官员求见,还有内侍司的人也来问了许多问题。 次数一多,林姝姝心中疑云更甚,终于忍不住跟司祁说了,谁知一抬头,却撞进司祁含笑的眸子里。 司祁帮她梳理着鬓角散发:“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为什——”林姝姝话音一顿,忽然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司祁只是笑,牵着她走向内寝:“时间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这天之后,仍有许多人来见她,连太后也派了良嬷嬷过来,送了许多首饰珠宝,又传话要她多多珍重。 林姝姝一律应下,努力平复着情绪,不听也不问,直到凤袍送至华清宫。 那日她说,她喜莲花,清涟不妖,于是凤袍下摆皆是大片荷花,金丝勾勒。 那日她还说,她不喜繁琐,于是封后大典上,除却一些必要流程,其余环节全被省略了。 封后大典定在腊月初七,大雪接连下了三日,终在初七大早放晴。 严妆、册封、巡游、祭祖,最后于朝前接受百官跪拜。 朝下参拜声响彻云霄,林姝姝忽觉掌心一热,余光只见司祁将手伸过来,勾住她的尾指动了动,复紧紧握住。 -- 第167页 随着脸侧目光愈发强烈,林姝姝终于忍不住回望,四目相对,她眉眼舒展,粲然一笑。 作者有话说: 好啦!姝姝和皇上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和陪伴,笔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