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殿下养妻日常》 第1页 [古装迷情] 《宸王殿下养妻日常》作者:芊泽zoe【完结】 简介: 裴妍amp;宁宸澜 双洁,结局he。 裴妍是京都有名的江南美人,性情温婉,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出温柔。父兄战死后,她嫁给清贵公子封萧恒为妻,新婚之夜夫君便对她表露出不喜,以至于成婚十年无所出。 某日,已官至内阁首辅的封萧恒带着外头的女人在玉华楼吃饭,竟看见那个一直被自己冷脸相待的妻子身边坐着另一个气质矜贵冷酷的男子,大周战神宁宸澜。 这便是夫人要与我和离的理由?心中忽然有种陌生的痛感,让他更加憎恨眼前这双璧人。 面对渣男前夫的质问,裴妍只是面无表情的告诉她,自己跟他再没有半分关系。 随后她跟着宸王去了西北封地,在那里天高海阔,自由洒脱直到宸王战死的噩耗传来,她一病不起郁郁寡欢而终。 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重生回到十岁那年,刚举家搬来京城的时候。 疼爱她的父兄跟母亲都还在,正在喜极而泣时,一个俊朗小少年来到他面前,递给她一块擦眼泪的手帕。 她还未来得及从错愕中缓过神来,就有一堆宦官围过来,跪在少年面前,求他赶紧回宫。 宁宸澜对蹲墙角哭鼻子的裴妍温柔道:小妍,跟本王回家好不好?! 重生后的宁宸澜深知两个道理:媳妇要从小养着,否则一不留神就会嫁给别人。 身为嫡皇子就要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抢夺皇位,不留给奸人可趁之机。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妍,宁宸澜 ┃ 配角:封萧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护好媳妇。 立意:爱要互相尊重  ? 第1章 、寒霜花开 裴妍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 当年父兄的尸身裹着白布被运送回京之时,她尚未感觉到这根弦的存在,直到母亲病故,她脑子里翁的一声,像是那根弦在被轻轻拨动。 这些年她一直认真努力的生活,想要维持着那根弦的平衡因为从未爱过封萧恒,因此无论他做了些什么,都伤及不到她的根骨。 可是刚刚听闻宸王战死在北疆,她脑子里嗡的一声,那根弦突然铮的一声断裂。 当年父亲战死,母亲没有撑过一个月。 自从宁宸澜死后,她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生命在倒计时。 回想他在世的时候,自己总乔张作致,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心意。 现在人不在了,成天对着他的遗物心痛到吐血。 幸运的是,生命每天都在思念与悔恨中消磨,很快就走到了终点。 大限之际,与宸王相识的一幕幕划过脑海,她不由微笑,期待重逢的那一刻。 第一章 寒霜花开 入秋之后,寒冷空气开始在北方肆虐,普济寺的香客却不减反增,只因听说名动列国的怀桑大师云游归来,王公贵族都争相前去拜见。 今日也不知是哪路贵人包场,里里外外皆有侍卫把手,整座寺庙都清清静静的,无一闲杂人等。 东边厢房的后院里,寒霜花开得清冷肆意,祈玉旒和钟珏两人已经在晨霜中站立良久。 怀桑大师进去了整整一夜,到现在还动静全无。 钟珏性子急,一路从西北护送宸王到普济寺,昨晚见到怀桑大师就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此时心中焦躁再压抑不住,抬腿就要进屋去看看情况。 却被好友祈玉旒一把拉住,对方身为大理寺少卿,成日应对的复杂局面何止千百,沉声劝道:若是连怀桑大师都束手无策,你现在进去又有何用,还会耽误大师救治。 殿下自来体格强健,十年来连小病都不曾有,这次定是受奸人所害!钟珏摔开他的手,还要再说什么,突然见不远处走来一人,愣了愣道:快看,那人像不像裴家妹妹。 祈玉旒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一名年轻女子提着灯笼走来,缓缓穿过清晨的薄暮,身姿清逸而温柔。 裴妍出来的急,又未带丫鬟,连手炉都忘了拿,从马车上下来走这一截路,冻得鼻尖都有些发红。 她今日身穿淡蓝色缎面樱花刺绣交领袍,下身配雪青色的裙子,淡雅的装束却不显清冷,柔美的五官让人联想到江南春日江面上的薄烟,浑身散发出让人心安的气息。 是,好像是,但你待会要记得改口,唤封夫人。祈玉旒虽也被那如从江南水墨中走出的女子惊艳到,比起钟珏却理智得多,往前走几步拦在她身前,拱手道:抱歉,今天整间寺庙已经被包下来了,还请夫人见谅。 祈大人好。裴妍在院中见到这两位亦是一头雾水,只疑惑道:不知怀桑大师现在何处。 裴咳,封夫人,怀桑大师今日不会见客的,你若有什么想求的,还是下回再来吧。钟珏上前一步,想起自己十年前差点娶了她,面上不由微微发热。 见裴妍仍站着不动,钟珏以为她不高兴了,接着道:你别恼啊,等过几天小爷我再把这里包下来,请你来赏花好不好。 -- 第2页 钟珏!祈玉旒冷声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和说辞。 他们都是男人不打紧,可裴妍的身份摆在那儿,稍微行差踏错一步都将受人诟病。 气氛正变得有些尴尬,厢房门突然打开,怀桑大师走出来,目光依次扫过三人。 祈玉旒和钟珏面色皆是一肃,正要上前去,却见大师神情疲惫道:夫人独自进来即可。 什么,怀桑大师,你是不是搞错了?!钟珏还要上前争辩,被祈玉旒拉住,不甘心的站在那瞪眼。 裴妍三天前收到怀桑大师的信,约她今晨在此相见,具体何事大师也未在信中明说。 八年前已故去的父兄受人构陷,封萧恒又极力的想撇清关系时,是怀桑大师出面替她赎回了江南的老宅,有这么一个大人情在,她才会毫不犹豫应下此事。 先将灯笼搁在石阶上,她拎着裙子小心上台阶,跟随怀桑大师进入厢房。 钟珏一把甩开祈玉旒的手,生气道:你说大师是不是老糊涂了,他怎么能让裴妍进去,那里面可是 祈玉旒面色一变,沉声告诫他:小心说话。 钟珏能得宸王赏识,绝不是个傻的,只因对方是曾被自己拒婚的裴妍,才一时忽略掉许多小细节。 今日普济寺已被他们包下,不只在东厢院外,就连这整座山头都有精兵把手,裴妍能安然走到这里,只可能是受了怀桑大师邀约。 祈玉旒面色郑重道:我们就守在这里,直到大师出来为止。 嗯。钟珏亦冷静了下来,盘膝坐在门口的蒲团上。 厢房内燃着淡淡的檀香,绕过一扇紫檀雕刻的山水大插屏,是一张古朴宽大的架子床。 深墨色的帐幔垂落在地,中间打开一人宽的缝隙,隐约可见床上端坐着个身影。 施主请坐。怀桑大师指着靠窗一张香案,示意裴妍坐在案前一张雕花乌木椅上。 香案上放了架蕉叶琴,怀桑大师道:听闻夫人琴艺卓绝,可否请您弹奏一曲,不拘泥什么曲子,能凝神静气的为好。 裴妍知道怀桑大师为人正派,慈悲为怀,确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因此虽心中难掩忐忑,仍依言坐下来。 这时,沉郁的北风从窗口肆虐而入,垂坠的帐子随风翻涌,墨色浮沉间,裴妍瞥见一张成年男子的深邃脸孔,眼睛漫无焦距的看向前方,一片猩红之色,分外的骇人。 裴妍心里一惊,随即迅速垂下头去。 怀桑大师走到床前,将床帐重新拉得严严实实。 床上,宁宸澜视野中其实只有一片血色,记忆还停滞在十二年前,他隐藏嫡皇子身份跟着裴将军四处征战,最后被人从尸山血海中捞出,好不容易存活。 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陷入了梦魇,虽已竭力克制,却仍摆脱不了心中那股狂躁。 耳边突然传来清越的琴声,是一首婉转的江南小调,他闭上眼,想起童年时很多事情,心中那股厮杀的冲动渐渐平息。 裴妍全然不知,此刻坐在床上的男人,就是威震四海的大周战神宁宸澜。 即便是受德高望重的怀桑大师所托,身处陌生封闭的环境中,给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弹琴,无疑是她此生所做最出格的事。 伴随悠扬的琴音,怀桑大师亦开始唱颂经文,江南小调中和了经文的庄重肃穆,两种声音和谐相融,听上去极让人大脑放松。 裴妍忘了不安,指尖力道越加沉稳,婉约的音韵如春水流泻而出,温和轻灵。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终于传出均匀的呼吸声,男人已经听得睡着了。 怀桑大师停止唱诵,走过来朝裴妍点头致谢:多谢夫人仗义相助,若不为难的话,还请明天这个时辰再过来一次。 裴妍起身看了眼紧闭着的床帐,识趣的没去打探对方身份,微微屈膝告辞了。 走出房间,被头顶升起的秋阳晃得眯起双眼,方才只是专心弹奏,没意识到已经过了晌午。 现在整个人放松下来,才觉每根手指头都在发麻发疼,她两只手交握住轻轻按捏,抬头就看见钟珏正面色犹疑的望着自己。 相比起十年前,她容貌其实发生了不小变化,从小家碧玉长成了标致的江南美人,身段玲珑有致,面若春江秋月,尤其一双眼睛生得极为动人,仿佛总弥散着一层清雾,极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方才,是你在弹琴,弹了一整个上午。钟珏见她指尖红了,脸色有些难看。 裴妍并不知,当初是钟珏私底下拒绝了陛下指婚,才让她最后嫁给了封萧恒,因此也不知钟珏对自己的好意从何而来。 记忆中,好像并未与这位钟世子有过交集。 钟珏之前一门心思扑在军功上,这些年亦未曾娶妻,偶然一次听人提起裴妍嫁给封萧恒后过得很不好,便开始暗暗自责。 裴妍不喜男子老是盯着自己,将双手背在身后,正要离去,身后传来怀桑大师的声音:两位可以进来了。 钟珏神色一喜,刚要跨过门槛,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首见裴妍单薄瘦弱的背影,关切道:你一个女子怎么下山,等会我派人送你。 裴妍刚才给一个陌生男子弹琴,已是鼓足毕生的勇气,此刻怎么肯坐别家的马车回去。 -- 第3页 她微微蹙眉,语气里就透出几分疏冷:钟世子驻守西北,乃宸王殿下麾前得力大将,武将无旨不得私自回京,今日裴妍在这里谁也没见到,回去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钟珏一怔愣的功夫,对方已穿过小径,消失在大片寒霜花尽头。 钟珏性子大大咧咧,祈玉旒却是个心细如发的狠人。 裴妍方才见祈玉旒看自己的眼神里分明带着告诫意味,便知此行乃是机密。 若不是以她现在的身份,被人知道与北宸军中的人牵扯不清也会惹来麻烦,且有怀桑大师从中做保,祈玉旒不见得能这般放心的让她走。 只是钟世子既然在这里,那么此刻躺在厢房中的男人 大概是北宸军中某位身居高位的将领吧。 裴妍的父兄皆战死于西夷,这些年,可恶的西夷蛮子被宸王打得四处涣散,已无还手之力,单从这一点,她心中对北宸军亦是怀着敬意。 和那些性命不计的将士们相比,自己手指上这点伤痛,委实有些小题大做了。 普济寺外,裴府的马车仍在远处待命。 裴妍娘家虽然已经彻底没落,但赎回屋宅后,曾经的老人们也陆陆续续回来,裴妍便将父兄的抚恤金都交给老管家忠叔,让他继续撑起裴府。 今日出门,便是忠叔给她套的车。 也幸亏封府如今都围着刚怀有身孕的莹姨娘转,无人在意她,才能从府邸来去自如。 作者有话说: 开坑啦,撒花,求留言,求花花,求关注,本篇坚决日更! 先排雷:重生之前会有八万字左右的回忆(来看两人甜甜的恋爱啊)。女主没被渣男碰过,是双洁,重生在幼年,极致甜宠啊家人们,不要被前世劝退好吗。。。 第2章 、旧疾复发 琴心姐姐,我们姨娘最近孕吐得厉害,夜里也睡不安稳,听说夫人这儿有块上好的绿奇楠沉香,能不能 既然莹姨娘这么受宠,怎么连块儿好沉香都捞不着,眼巴巴在这打夫人嫁妆的主意,这块绿奇楠在外头万金都买不着,岂能由着你们张口就要。琴心自来瞧不惯芙蕖院的人,如今对方送上门来找骂,她双手叉腰站在台阶上,挑眉嘲讽道:再说了,有身孕了还是注意些好,别成天再捣鼓那些麝啊香的,我可是好言劝过了,不给你们沉香呢,也是为了莹姨娘好,万一出什么好歹,可别赖上咱们夫人! 东西再值钱也不过就是一块死物,将来若是夫人自己有了身孕,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也不会有人拦着,这段日子姨娘身子不适,不过就是想要块沉香聊以慰藉,夫人不给便罢了,怎么还要诅咒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呢! 裴妍从外面回来,便听见檀院的库房门口传来两个丫鬟的争执声,微微蹙眉,走过去训斥道:都住口。 夫人!琴心忙跑到裴妍身后,瞪了梅香一眼,嫌晦气的呸了一声。 梅香纵使心中再多不服气,见了正房夫人一样要行礼,但仗着如今主子身份不同,语气略显生硬道:启禀夫人,姨娘刚有孕时,老太太和太太就吩咐过,府里一切东西都要先紧着姨娘,万要以她腹中胎儿为重,所以奴婢才来找琴心姐姐讨沉香,没想到琴心姐姐不止不给,还诅咒姨娘的肚子,请夫人您评评理,琴心刚才说那几句话,到底该不该罚! 裴妍累了一上午,回来只想好好休息,被梅香一顿吵,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 她手里名贵的东西颇多,只是那块绿奇楠,乃当年母亲的嫁妆里遗留下来的,断不能拿出来给人。 听完梅香的话,裴妍微微笑了下,目光静静落在对方身上。 她十岁之前长在江南,是正宗江南烟雨熏养出来的瓷器人儿,十五岁嫁给封萧恒,一直在后宅深居浅出,给人印象一直是温温柔柔,连大声说话训斥人都未曾有过。 然此刻梅香被她这样看着,竟发自内心生出一股紧张感,就好像对方手上掌控着她的生杀大权。 随即她又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将腰杆挺得笔直,同时毫不示弱迎向对方目光。 姨娘说了,夫人如今既无娘家人撑腰,也无子嗣傍身,若非这桩婚事乃御赐,单就成婚十年无所出这一条就该被爷休弃了。 夫人为何这样看着奴婢。梅香硬气的回嘴,却见对方已经缓缓走开了。 裴妍的底线,是她的父母亲人。 若莹姨娘要别的东西,她大概会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给她们算了。 但父母亲遗物,却是她此生唯一的念想。 裴妍一步步踏上台阶,转身目光微凉,就连与生俱来的温柔气度,都不禁透着泠泠之意。 她神色有些倦怠,淡淡说道:传话下去,往后只要是芙蕖院的人,俱不得踏入这里。 梅香脸色一白,想起姨娘交代的,切不可真把人给惹恼了,顿时后悔不迭。 可谁知道一向好性儿的夫人,会因为一块沉香,说翻脸就翻脸呢。 听到她的吩咐,很快就有侍卫过来,将梅香带离了檀院。 裴妍微微松了口气,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吩咐琴心去准备吃食,自己则回屋换上居家的衣服。 -- 第4页 五年前父兄英灵沉冤得雪时,陛下曾问她想要什么补偿,裴妍念及前车之鉴,就当着所有封家人的面,向陛下索要了二十名侍卫,日夜守卫着檀院。 还记得过后封萧恒一脸厌恶的盯着自己,冷声质问她,要如此做派是要防着谁。 裴妍当时已心如死灰,淡淡回了他四个字,但求心安。 他又接着逼问,是否嫁给他不安心,那是想要嫁谁。 后来自己怎么回答的,她也不记得了。 这件事给他们二人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又上了重重的一把锁。 此后封萧恒更加对她避如蛇蝎,直到后来升任内阁首辅,有些场合必须携带家眷避不过去,两人之间才又开始有了交集。 裴妍别的事情做不了主,唯独檀院是她的一方天地,只要她不愿,任何人都不得踏入一步。 下午,裴妍安安心心坐在火炉旁吃了顿打边炉,然后净了手,让琴心给她在每根手指上涂抹凝脂膏,戴上真丝手套后,才上床睡下。 她自小是个娇憨性子,这些年经历那些糟心事,虽然性子变得寡淡许多,脑子里仍不习惯想事,所以睡眠质量一向极好。 上午那件匪夷所思之事,亦没影响到她的好眠,这一觉直接睡到晚上,醒来时发现天都黑了。 房里闪着夜明珠柔和的光泽,影影绰绰间,望见床边坐了个人。 她被惊得立马坐起身,往前细看去,那人竟是自己好些日子没见的夫君封萧恒。 大晚上,他不去莹姨娘那儿,来自己房间做什么! 裴妍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他要替莹姨娘索要那块沉香。 饶是再不想与他闹僵,此刻面上也不由染上一层薄霜,蹙眉道:那块绿奇楠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封萧恒没说话,像在静静欣赏她发脾气时的样子。 一个人若表现得太过完美,便成了假人,在他眼中,裴妍一直都是个没什么情绪的假人。 我知道。他声音里透出喝醉酒后的鼻音,低沉而哑。 男人容色清隽,穿一身青色常服静静蛰伏在夜色里,一双清冷眼眸敏锐而具有极强的洞察力。 裴妍下床去趿了鞋子,走到大插屏前取下蓝纱绸外衣穿上,然后去梳妆镜前整理头发。 两人鲜少这样同处一室,且她又是刚睡醒衣衫不整的样子,被对方这般打量着,裴妍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房中安宁静谧的气息,突然变得沉闷而压抑,对于裴妍来说,夫君并非是能让她依靠的枕边人。 封萧恒给她的感觉,并不会比街边的陌生人好多少。 她亦有自知之明,在对方眼里,自己也是封家多余的人。 封萧恒今晚喝了不少,鬼使神差来到檀院,见她还是如以往那般冷淡,被酒精烧热的一腔热血就凉了下来。 至于妻子适才说,那块绿奇楠乃她母亲遗物,他稍加一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莹儿那丫头酷爱玩香,之前跟自己提过几次,想要檀院库房里珍藏的那块绿奇楠。 当时他没搭腔,就是不想她更加恃宠而骄,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檀院招惹裴妍。 既然喜欢,就自己留着。封萧恒起身经过她旁边,瞧了眼梳妆镜中发丝凌乱,面色红润的美人,边走边说道:莹儿年纪小,又怀有身孕,你平时多担待些。 门开了又合,裴妍听见一声北风的呜咽,走到廊上去唤了琴心过来点灯。 下午睡得太好,导致晚上失眠。 裴妍看书看到四更天,歪倒在贵妃椅上小睡了会儿,到时间被琴心叫醒后,苦着脸起身穿衣洗漱。 从封府到普济寺大约一个时辰,还未及山门便听见人声鼎沸,看来是他们担心引人瞩目,没再继续包场了。 裴妍戴上帏帽,下车混入前来上香的一众贵妇中间,刚入寺庙,便被个小师傅带往昨天的院子。 当她走进厢房时,深墨色的床帐正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她垂着头经过,跟怀桑大师打过招呼,轻车熟路的坐在案前。 房间里除了淡淡好闻的檀香气,还有来自陌生男人身上的气息,对方呼吸声凌乱而暴躁,似乎难以平静。 同时,裴妍感到有道目光从自己进屋开始,就胶着在身上。 床帐分明已经拉紧实了,细看也只能分辨出个模糊的影子,可男人的视线如有实体,让她忍不住面上微微发烫,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夫人,劳烦了。怀桑大师朝她点了下头,示意可以开始。 裴妍未再分神,指尖轻浅拨弄,一曲繁花锦绣的江南小调自她十指间倾泻而出,中和怀桑大师雄浑顿郁的佛音,听上去极让人心情放松。 厢房内未烧地龙,裴妍手都快冻僵了,突然弹错了一个音,尽管没人注意到,她却忍不住脸红了。 凝神跟上大师的节奏,有意识的让曲调与他禅音相融合。 这一次,比昨天配合得更加顺畅。 过了许久,感觉男人身上那股暴掠躁动的气息渐渐平和,呼吸声也变得平稳均匀,想来是方才的治疗有了效果。 只是那道视线依然未离开她的身体,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这次弹奏的时间比昨天更长,她指尖都已经酸痛发麻了,男人还没有半点要躺下的意思。 -- 第5页 她实在忍不住,隔着那层深墨色的纱,朝男人投去探究的目光。 可除了一个坐得端正挺拔的身姿,其余什么都看不清。 在一连弹错了三四个音后,大师终于示意停下,裴妍又往前看了眼,原来是男人终于肯睡觉了。 她不由松了口气,仰头眼巴巴望着怀桑大师,忍不住问:大师,明天还要来么。 明日寺里办祈愿会,夫人若来的话,可得一枚贫僧亲手所制的平安符。怀桑大师面色不改,转动指间佛珠。 裴妍睁大双眼:大师竟然也会来这套。 这一句隐隐透出江南腔调,甜软得像苏州河畔捏糖人的霜糖。 许是风吹进来,床帐又微微动了动,裴妍站起身捏了捏手腕骨,配合道:为了大师亲手制作的平安符,就再来一次好了。 承蒙夫人厚爱,好人会有好报,夫人将来定会福泽深厚。怀桑大师朝她施了一礼,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 裴妍微微屈膝回礼,便转身离去了。 空气里仿佛还回响着徐徐琴音,床帐拉开,宁宸澜眼中血色已经褪去,坐起来道:弹琴的是谁。 怀桑大师答:只是贫僧的一位朋友,王爷并不识得。 宁宸澜站起身,目光看向窗前空荡荡的琴案,右手不觉扶着额道:她的琴声,本王似乎曾经听到过。 隔着床帐,依稀能见个清瘦娇小的身影,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 宁宸澜自幼通音律,能听出来对方琴艺极高。 他一生戎马征战,甚少接触过女子,因此先前未曾想到,对于女子来说,坐着不动弹一上午琴,是件极耗费体力的事。 到后来那人一连弹错了几个音,像是手指僵住了一般,才忽然意识到她或许是体力不支了。 宸王殿下如今已能分辨音律,说明身体正在好转。怀桑大师又去开门,叫守在外面的钟珏进来,说道:明日最后一次治疗后,殿下就该离开普济寺了。 相较于宁宸澜面色波澜不惊,钟珏喜形于色道: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大师! 高兴的同时,又为宸王殿下感到憋屈。 当今太子爷乃先皇后所生,今年已经快四十岁,资历和在朝中人脉都积累得十分深厚,宸王殿下虽说是当今皇后嫡子,却一直遭太子党打压。 身为皇子,却被逼得小小年纪就隐姓埋名跑到西北去挣军功。 本来五年前就要回京开府,却因为暗地里帮裴将军一家翻案,惹了陛下不喜,加之太子党的施压,回京之事就又往后拖延。 幸而殿下手腕强悍,这几年间率领北宸军大破西夷,又继续往北征伐辽疆,在西北以恢弘之势不断开疆拓土,战神之名传遍列国,声望如日中天直逼京中的太子。 加上皇后恩宠不断,最近又怀上龙嗣,京中风向已隐隐有变,传宸王殿下才是真龙天子。 见殿下基本无恙了,等怀桑大师走后,钟珏才敢拿出一封密函,打开呈给宁宸澜道:属下前脚刚护送您离开西北,他们就收到京里发来的消息说,陛下借着寿宴将至,将其他三位殿下都召回京都,如今延庆王跟清河王都已在回京途中了。 算算日子,他们在普济寺待了三日,明日抵京日子倒是恰好。 宁宸澜感觉体力渐渐恢复,站起身握拳试了试,深邃眼眸里划过森冷之意。 他容貌酷似母亲,只因常年在西北风吹日晒肤色偏深,俊美的五官也显得更深邃立体,常年征战让他浑身透出股冷冽气息,令人敬畏仰止。 他记起来,这次犯病是被有心人故意挑起。 半个月前,有人给他送上昔日裴将军的旧物,却是一方染血的帕子,另有一封血书,言明当年将他从尸山血海中背出来的,正是裴少将军。 只因皇后早就写信给裴将军,坦白他三皇子的身份,让裴将军暗地里对他多多照拂,所以在那场战乱中,裴少将军才会挺身以命相护。 得知这桩旧事,宁宸澜旧疾复发,再次陷入当年的梦魇中,性情也变得越来越暴虐不可控。 幸好赶上怀桑大师云游归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年的事到底真相为何,暂时还无法查证,可是安排送那封血书的人,宁宸澜却清楚知道是谁。 他本不欲与其相争,奈何对方却要步步紧逼,甚至连已故去的人都要拿来做文章。 宁宸澜眼神里透出几分冷嘲,走到窗前望着地上几朵零散的寒霜花,说道:先不急回宫,本王还要去办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蹭一个玄学~继续求脚印,谢谢大家,鞠躬!感谢在2022-04-04 15:29:59~2022-04-05 20:5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Jane陈金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嗲嗲的绿茶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生之莲 10瓶;RisingSu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走暗道 上山的路途有些颠簸,莹姨娘担忧的摸了摸肚子,不知道宝宝是不是能承受住。 可怀桑大师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是真心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 第6页 想起昨晚爷训斥自己那些话,她眼圈儿不由自主的红了。 抬眼看去,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正闭目养神,丝毫不关心她在车上是否坐得舒服。 可爷既然能答应陪自己去普济寺祈福,便说明他还是很疼自己的。 叶莹吸了吸鼻子,搬出自己的杀手锏,道:爷,大夫说奴之前喝过太多避子药,伤了身体底子,生下这胎,往后也再不容易受孕了,这事您还没跟老太太跟太太说吧。 封萧恒想起这件事,清冷眼眸里浮现一丝愧意,随后便如石沉古井般,未泄漏半分情绪,淡淡应道:没有说的必要。 叶莹拿捏着分寸,大着胆子起身坐到他身边,双手环抱他的胳膊撒娇道:多谢爷。 十年前,封萧恒受皇上赐婚迎娶裴妍,隐忍三年未曾纳妾,后来出了谋逆案,裴妍身价一落千丈,封萧恒才纳了她。 可是没想到,爷始终有所顾虑,竟生生让她喝了三年多的避子汤。 叶莹想到自己年纪轻轻,身体就已经亏空得厉害,平时若不靠妆容遮掩,气色都比不上那个比自己老六岁的裴妍,心情就难免焦躁起来。 抵达普济寺,封萧恒掀开帘子,伸手去扶叶莹下车。 跨过寺庙门槛,她又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身体紧紧挨着封萧恒。 清晨的普济寺已是人山人海,封萧恒见她贴靠过来,不由皱了皱眉,唤过旁边的梅香:过来搀着姨娘。 叶莹知道封萧恒不喜欢做太过亲密的举止,就连床笫之间也都是克制的,方才这样已经算她逾矩了。 她此行想要并非只要排队就人人能拿到的平安符,而是想求怀桑大师出面,亲自为腹中胎儿祈福。 爷,莹儿身子不好,一直担心孩子会留不住,今天若能得到大师祈福,莹儿也能安心些。叶莹仰着脸,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模样。 毕竟是自己至今唯一的骨血,封萧恒自然也希望孩子能平安降世,再看向叶莹的眼光里,便多了几分怜惜。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好,我去找怀桑大师。 封萧恒带叶莹径自走到佛堂内室,亮明自己当朝首辅的身份,请见怀桑大师。 内室负责煮茶的小师傅一头雾水:请问您提前和师傅有约吗? 封萧恒有些不耐烦的蹙眉:没有。 那抱歉了施主,师傅现在没空。小师傅说完就要走,却被一道女声喝住。 叶莹带着梅香走上前来,不悦道:胡说八道,我刚刚来的时候,分明听见你们的人说,大师就在后院。 她又转去扯了扯封萧恒的衣袖,撒娇道:爷,不如我们直接去后院看看吧。 施主,万万不可!小师傅急了,心里不禁埋怨,怎么会有这般不讲道理的人。 求佛祈愿本就是极要缘分的事,大师不愿见的人,即便是见到了又有何用。 担心坏事,他立马唤了几个同门师兄弟来,拦住他们二人去路。 封大人,这是在做什么。突然传来一道威仪的男声,封萧恒心中划过几分错愕,看清门口走来的人是谁,立即躬身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小和尚朝旁边使了个眼色,让人立即去东厢院通知主持。 来者是当朝太子宁允文,他今年已经四十,身材微微发福,穿一身玄色暗龙纹长袍,在十多名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佛堂内室。 封萧恒将方才发生的事如实禀告太子,本以为太子不会在意这些小事,谁知对方却主动提起,要跟他一道去东厢院求见怀桑大师。 叶莹自从太子出现,便躲在封萧恒身后,面色显得有些窘迫。 见他们结伴往前走了,才又不安的跟上去。 此刻在东厢院的厢房内,怀桑大师照旧和裴妍一起继续昨天的治疗。 不同的是,宁宸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醒。 他终于想起来,是在何处听过类似的琴音。 年少时在军中,曾听裴沉拿竹叶吹曲子,便是这样清婉动人的江南小调。 后来得知裴沉原是江南人士,他都不敢置信,细胳膊瘦腿的南方人,竟能赤手空拳打赢十个北方壮汉。 后来裴沉凭真本事,做到少将军位置,宁宸澜心中不仅没有任何妒忌,只是感到由衷的佩服。 甚至在给母后写的信中,盛赞裴沉乃大周将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琴音续续弹奏,宁宸澜盘膝坐在床上,尽管又想起些不好的往事,却未再像之前那般,浑身感到狂躁难安。 琴音实在太过温柔,让他忍不住好奇,弹琴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对彼此身份一无所知。 之前听怀桑大师唤她夫人,说明对方很可能已经嫁为人妇。 但若是有家室的女子,如何能这般自由,每天天不亮就来寺里给自己弹琴。 这一刻,连宁宸澜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两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想这个陌生的女人。 裴妍今天仍旧为男人投来的目光感到不堪其扰。 那道视线甚至比昨天更大胆,更不加掩饰,好像要在她身上生生盯出个窟窿似的。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只想赶快结束最后一次治疗,还清欠大师的人情,就立刻忘掉这件事。 -- 第7页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和尚语调急切:师傅,太子殿下和首辅大人正结伴过来,还说要请师傅亲自给首辅大人小妾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一连串的话说完,小和尚禁不住呸了一声,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琴弦震颤,裴妍不小心弹错一个音,只得停下,不安的看向大师。 刚刚传话的人说,封萧恒带着莹姨娘来了,还要请怀桑大师祈福 若被他们看见自己在这儿,又该如何解释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将床帘挑开,同时目光自然落在窗边正六神无主的小人儿身上。 既然这样害怕,之前又为何要冒险。 他心中泛起些愧疚,太子他们必定是冲着自己而来,倒连累无辜之人担惊受怕。 宁宸澜生平最不喜欢藏着掖着,但这次,却很想将此事就此遮掩过去。 夫人稍安勿躁,贫僧出去一下,很快回来。怀桑大师抱歉的看了裴妍一眼,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裴妍与宁宸澜两人,床上传来轻微响动,她一抬眼,便看见一张轮廓分明的冷俊脸庞,五官深邃立体,浑身透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度。 单看外表,并不像是一般的武将。 在男人下床之后,本来显得空荡荡的厢房,似突然变得逼仄起来。 裴妍低垂下头,只看见男人石青色的蟒袍下摆,一双劲瘦长靴越逼越近,浑身不由都紧绷了。 你莫怕。宁宸澜垂眸,见她这般紧张,本还安慰她几句,最后却只能硬生生挤出这三个字。 裴妍这十年深居浅出,除了封萧恒,从未接触过别的男子,更别说像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能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也想表现得镇定自若些,但就是忍不住紧张,连脚趾头都忍不住用力蜷起。 我是大周三皇子宁宸澜。看裴妍这副模样,宁宸澜有些一筹莫展。 如何安慰胆小的女子,他委实一点经验也没有,只得亮出自己身份,希望能让她稍微安心些。 裴妍心中错愕,又忍不住抬头瞧了他一眼。 竟真是镇守西北的宸王殿下,听说他曾经是父亲的属下,跟大哥亦是知己好友。 宸王殿下最让她敬佩的是,身为嫡皇子却能体察民间疾苦。 成为北宸军统帅后,他不仅将溃散的裴家军重新整编收入麾下,连一些残兵老弱也得到他的照顾,一直生活得好好的。 知道对方是谁后,裴妍心莫名安定下来,起身朝他屈膝行了个礼。 宸王殿下不如先走吧,不用顾虑民妇。她想太子既然一道前来,定然不会简单为了祈愿,说不定就是来堵宸王殿下的。 而且若是他走了,自己留在这儿单独会见怀桑大师,并没有什么问题。 谁料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人说话声:大师刚才,是在会见哪位贵客啊。 怀桑解释,刚才只是在房中打坐,并未见过任何人。 紧接着,另有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太子想必累了,不如我们先进去坐坐。 听到封萧恒的声音,裴妍脸上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干净净,抬眼无助的看向宸王。 宁宸澜当她是怕名节有损,因此才这般紧张,幸而他知晓房间中另有扇暗门,通向一条下山暗道。 眼看太子一行就要闯进来,宁宸澜没再犹豫,过去打开了暗门,挥手示意裴妍赶紧钻进去。 裴妍如同看见根救命稻草,目光里透出几分惊喜。 只是起身的时候太急,脚尖不慎踢到了桌角,却不敢再耽搁下去,忍着疼疾步走入暗道。 狭窄的通道中没有任何用来照明的器具,随着身后暗门紧闭,裴妍视野陷入完全的黑暗中,不得不顿住脚步。 方才没听见脚步声,她还以为宸王没有一起进来,这时感觉到身后传来热度,才觉察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 宁宸澜略一沉吟,意识到她不肯往前走,大概是因为害怕,便道:你侧身,让本王先行。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裴妍别无他法,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侧身后背紧紧贴靠着墙壁。 宁宸澜过去的时候,已经很小心翼翼不去碰到她,却不妨抬手时触到她微凉的手指。 他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后很快从她身前走过。 发现对方并没有跟上来,他转身有些疑惑的看过去。 常年习武和行军打仗,他习惯在黑暗中视物,此刻却见在离自己不远处,女子一只手扶着墙,先试探性的抬腿踏出一小步,紧接着又收回,活像担心踩到什么毒蛇猛兽似的。 光线太暗,他看不太清楚女子脸上神情,却能脑补出她五官都纠结在一起的样子。 他唇线抿了抿,没有再去催促她。 裴妍正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要怕,大胆往前走便听见前方一片黑暗中,传来个温厚的嗓音:实在害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衣角。 随后她听见男人的脚步声响起,可以判断出,他就站在距离自己极近的位置。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烧红的脸,心想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先出去再说吧。 手往前探去,触及到一片硬硬的衣角,她手指轻轻捏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可以了。 -- 第8页 宁宸澜见她抓的是自己腰带,目光闪了闪,并未多说什么,刻意放慢脚步往前走去。 身后那道牵扯的力道微弱,好像他稍微走快点,对方就要抓不住了。 裴妍昏昏沉沉的不知跟他走了多久,男人的速度则一直没变化,就像不知道疲倦似的。 她有好几次累得不行,却不敢开口让对方停下休息,更多的,是担心身后会有人追过来。 最后再坚持不住了,听见宸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心些,马上到了。 宁宸澜本意想提醒她放慢脚步,可惜裴妍反应总是慢半拍,一直照着惯性往前走,最后当他停下时,裴妍整个人都撞在他后背上。 啊她两手捂着前额,痛得眼冒金星。 眼泪汪汪的想,宸王殿下的背是玄铁铸的么。 宁宸澜见她反应这样迟钝,再次提醒她:出口有树枝遮掩着,等本王先出去。 他率先弯腰从虚掩的枝桠中钻出去,然后徒手将出口周围的枯枝都清理干净。 宁宸澜刚一出去,就有阳光从外面倾泻而入,裴妍眼睛被刺得酸痛,轻轻揉了揉,抬眼便看见出口正站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莫名松了口气。 她最后走出去时,脑子里已只剩下一团浆糊,她生平从未走过这样长的路,也不知是哪儿来的毅力支撑下来。 脚疼不疼。宁宸澜之前见她起身时磕了一下,刚才走路脚步亦有些虚浮。 这种突然从心底冒出来的关切,让他不由得皱眉,下一刻,却见女人朝自己屈了屈膝,急于撇清关系一般道:多谢殿下,民妇没事,剩下的路可以自己走了。 宁宸澜感觉到对方心里的排斥,这时若再跟上去,恐会再吓着她,便一直保持距离跟在她身后。 直到走完最后一截山路,转入热闹的街市,才放下心。 这时,身后传来钟珏的声音:殿下,您没事吧,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宁宸澜恍然回神,忽觉今日秋阳有些刺目,转头看向他:走吧,随本王去一趟孤山。 孤山脚下安置有许多曾身受重伤,已无力上阵杀敌,甚至连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的老兵。 宁宸澜已有多年未去看过,不知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身上背负有太多人命,那些故去的人一日不得安魂,他便一日不能安心。 他强迫自己忘掉那一抹倩影,专注于眼前事。 尤其眼下父皇将所有皇子都召回身边,无疑是起了敲打和考量的心思。 在朝上叱咤多年的太子,并不见得就是块铁板。 作者有话说: 这是第一世哦,每天都是晚上九点左右更新。 弱弱的替预收文求个收藏《三爷宠婢日常》和《他是我的佛》看大家更喜欢哪一篇呀,谢谢,鞠躬! 感谢在2022-04-05 20:54:01~2022-04-06 20:5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laire!、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避嫌 裴妍回府后先吃了点东西填肚子,再命人准备沐浴用的东西,打算好好泡个热水澡解乏。 对于她这几日的行踪,别的人不在意,琴心却一日比一日忧心。 伺候裴妍沐浴时,发现她脚上都磨出了许多小水泡,禁不住嘟囔:夫人这两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不是伤了手就是伤了脚。 裴妍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听她一问,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上午在暗道中,宸王殿下站在出口清理枯枝败叶的样子。 当时她看清楚了对方的手,修长十指上有一层薄茧,他徒手拔去一棵荆棘藤,小臂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印子,本人却像浑然未觉。 裴妍闭上眼连头没入水中,直到将脑子里杂念都清空了,才探出来,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看向琴心:别担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嗯。琴心吸着鼻子点头,转身去拿玫瑰清露。 裴妍每次沐浴前后都要花小半个时辰,不仅要在头发被擦得半干时涂上护发精油,还要全身都抹上香膏, 反正她有大把的时间花在护肤上,一套流程做下来,全身肌肤细柔如初春最鲜嫩的花瓣,散发出淡淡好闻的清香。 琴心每次帮她擦香露时,都禁不住脸红,夫人实在生得太好了,该大的地方一点不小,腰肢又盈盈如柳,细弱得不堪一握。 这副香艳画面,连她一个女子都觉得销魂蚀骨,更莫提是男人了。 也不知大人怎么想的,竟然忍住十年都不与夫人同房,要换成别的男人,怕是日夜捧在掌心宠着也不为过。 昨晚大人倒是来了一次,可没待多久,又去了莹姨娘那里,琴心心中气愤,莹姨娘那样的狐媚子到底有什么好,怎么老天就是不开眼呢。 裴妍本人倒是没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她刚跑了澡,感觉浑身干净清爽,贴身穿了件纯棉里衬的月白色长裙,外罩件雪白狐狸皮袄子,歪倒在临窗的贵妃榻上,舒服的长抒一口气。 房间地龙烧得很旺,她外面的袄子虚虚敞开,睡裙的领口有些低,露出两截金玉般的锁骨,往下是一道美好的沟壑,纯白的衣料之下,两团丰盈如同五月蓬勃盛开的玫瑰林。 -- 第9页 琴心半跪在地上给裴妍捶腿,过一会儿,见她手中的书滑落,捡起来放好,起身取了床毛毯给她搭在身上。 裴妍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伸了个懒腰,走去衣橱前欲换身家常穿的袄子,就见琴心一脸焦急进来说道:夫人,您可算醒了。 出什么事了?裴妍有些热,想着今日不会再出去,拿起一件半新不旧,裙摆绣着团团的缠枝花的长夹袄。 琴心面色有些发白,不安道:刚孤山那边有人报信,说白盛在书院打伤人,已经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白盛的父亲白石朗原是裴家军中的老将,两条腿早废在了战场上,妻子也跟人跑了,这几年靠朝廷救济生活,日子过得很是窘迫。 裴妍每月都会派人给他们家送去银两,白盛知恩图报,时常来檀院给裴妍请安,送些自家酿造的果子酒和蔬菜。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裴妍手指间一顿,转而挑了件青鸦色长直襟绣罗裙衫套上,转身让琴心给她系背后的包银扣子。 琴心却慌乱得不行,手指尖微微有些抖,好半天都没把扣子扣好。 裴妍扭头看她一眼,叹了声气:你要先说了,我才能想办法帮他。 琴心一怔,紧接着眼圈儿红了。 她从孩子时就跟着裴妍,后来因缘际会认识白盛,两人相处的机会并不多,来来去去拢共说过那么几句话,一颗心却从此容不下别人。 费了一会儿功夫,裴妍总算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原来,白盛在书院偶然听见同窗在言语间对他父亲不敬,说当年裴家军险些覆灭,白石朗作为裴将军身边副将却活了下来,足见其乃贪生怕死之徒。 白盛模样生得俊,书也读得极好,书院的夫子都说,明年春闱他极有可能高中,想来是有同窗对他心生嫉妒,才在背后编排那些话。 他一直是个清高性子,怎么忍得了这些,当即便抓住说话的那个人痛打一顿。 被打那人是个官家公子,也不知动用什么关系,竟叫衙门来人把白盛抓了去。 夫人,白盛若留下案底,是不是就不能参加明年的科考了。 裴妍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白石朗是父亲生前下属,如今形同废人一般活着,裴妍不愿看他唯一的儿子再受不公正待遇。 我要去趟公主府。裴妍首先想到能帮忙的,是自己的闺中好友顺德公主。 当年自己嫁给封萧恒后不久,对方亦纳老太傅之子祈玉旒为驸马。 不同于自己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顺德公主与祈玉旒一直是琴瑟和鸣,膝下已育有两子一女。 且祈玉旒本身是个十分强势的人,凭本事屡破奇案,如今已稳坐大理寺卿之位。 裴妍娇小的身躯裹在厚厚的绯红狐狸毛披风里,怀抱个鎏金玲珑手炉,往外匆匆走去,却意外撞见刚才回府的封萧恒。 封萧恒看着包得严严实实的小人儿,月色下她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似不敢相信会遇到自己。 他此刻心情算不得好,却难得对她行踪生出几分好奇,蹙眉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嗯,有点事要去处理。裴妍一边解释,仰头看着他,只见凉月掩映下,下男人眉目间带着深深倦怠。 此时,他应去找解语花,而不是把时间耽搁在这里。 回院子。封萧恒率先往前走去,见她没跟上,声线微冷:我是你夫君,你出去做什么,难道不应知会我一声。 裴妍喉中哽了哽,一时找不到言辞反驳,只是坚持道:我真的有急事,要去找公主殿下帮忙。 封萧恒闻言更加无语,清冷的眉眼已染上几分躁郁,垂眸静静打量跟前姿态倔强的女子。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内阁首辅,有什么事,还需要去外面求人。 尤其对方还是顺德公主,宸王殿下的同胞妹妹。 而她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更叫人心情压抑。 封萧恒忍着烦乱的心绪,沉声告诫:以后,不许再去公主府。 裴妍目光由茫然转为惊愕,然后透出几许愤怒,转身就要走,却被封萧恒硬生生握住手腕往里屋拖去。 琴心吓得要哭出来,跟过去劝道:大人,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求夫人帮忙,夫人才出去的。 封萧恒目光阴蛰的盯着她,直接关上了房门。 夫人因何事要去求她,现在可以说了么。封萧恒放开手,转身居高临下审视着她。 两人身量差别极大,身材娇小的裴妍站在他面前,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封萧恒刚才是气急了,觉得即便跟她讲理也讲不通,才会直接将人拖回来,此刻见她脸色惨白,亦有些懊悔。 他饶是再混账,也不至于使蛮力虐待一个女子。 裴妍揉着腕上被他捏疼的地方,心中惊惧交加,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这人是吃错药了么,心情不好,跑到她这儿来撒什么气。 接着,对方又一反常态揪着她出门的事不放,不依不饶问了好几遍。 裴妍无法,只得将白盛被捕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 第10页 她知道封萧恒一向对裴家军没有好印象,所以从开始就没打算找他帮忙。 封萧恒沉默了一会,突然道:我出面解决这事,你可能答应我不去公主府。 裴妍不由哑然,半晌点了下头,道:我去找顺德公主就是为了这事,若你能帮忙解决,自然就不需要再去了。 封萧恒心情稍缓和了些,想着皇后跟宸王的那些勾当,也不便跟她言明,只能态度强硬道:不只这次,以后也不许去。 裴妍微微一怔,垂着头不说话,眼神里却透着倔强。 这种无声的抗议,让封萧恒又止不住心烦意乱。 这人总是这样,看着安静乖巧,与世无争,实则从来不肯听他的话,想要做的事也从来不懂妥协。 他在房中静静坐了一会儿,觉得地龙烧得太热,浑身都不舒服。 最后,许是终于觉得无趣了,才站起身,出门前最后交待了句:不管你跟顺德公主从前关系有多好,现在既已是封家的人,言行举止应当注意些,有些事理当避嫌。 门阖上,裴妍无力瘫坐下去,感觉身体从里到外冷透了。 琴心跑进来,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抱住她道:夫人,您别伤心,都是奴婢的错,大人,大人他心里必是有您的 裴妍闻言只觉得好笑。 封萧恒骨子里有多冷血,她早已一清二楚。 他若心里真有自己,便不会在八年前关系刚有所缓和的时候,甫一得知裴家出了事,就立即与自己划清界限,任由那些无知的人随意折辱自己。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晚了一丢丢,白天浪荡了。感谢在2022-04-06 20:50:28~2022-04-07 22:4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lair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江南美人 封萧恒第二天清早就被太子叫去议事,到傍晚时,忽然想起来昨晚答应帮白盛处理官司,将衙门的人叫来一问,才知事情已经了了。 原是被打的那家公子,亲自跑到衙门里承认自己言辞侮辱在先,且身上的伤都是自己不小心摔出来的,与旁人无关。 既然苦主都来替他澄清了,衙门自然没有再拘着人的道理,接着就将人放了,也没留存案底。 因为晚上还有个很重要的酒局,封萧恒很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檀院,裴妍派去打听的人回来说,白盛早就被从衙门放出来了,具体细节却一概不知。 她知道封萧恒如今位高权重,办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难。 只是心里有些疑惑,他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这般积极的去帮裴家军的人。 琴心担忧了一夜,终于松了口气,替封萧恒说好话道:奴婢就说,大人心里是有夫人的吧。 裴妍只当他是为了不让自己去公主府,其余的并未多想。 两天后,收到怀桑大师托人送来的礼物,一枚淡紫色的平安符,跟一本大师手抄的经书。 刚成亲那几年,裴妍很喜欢抄经,也常去寺庙里参加各种法会,为家人诵经超度。 近几年对身边许多事都看开了,反而关注佛法关注得少了。 她日常更在意的,是今天穿什么衣服,折腾什么好吃的,又或者看到一本有意思的好书,可以打发好几日的无聊。 人生在世,若不执着于那些本就不属自己的东西,也能安安稳稳过好每一天。 一天傍晚,琴心过来禀报说,白盛前来求见。 这个月天气更加寒冷,屋外刮着凛冽的北风,裴妍让她将白盛带到旁边暖阁去,自己换了身会客穿的盘云窄袄,从主屋侧门进入暖阁。 入眼所及是个肤色格外白皙的少年,身材修长匀称,就是身板太单薄了些,裴妍觉得,男孩子还是要养得壮实些好。 月前收到夫人寄来的银两和过冬衣物,就想来道谢,知道夫人什么也不缺,只得将去年埋的青梅酒拿了两坛来,夫人若是喜欢这个味道,下次我再给夫人带。 说罢,他看向正摆在旁边桌上的两坛酒。 好香呢,夫人要不现在就尝尝?琴心满脸期待看着裴妍,见她点了点头,高兴的将盖子打开,浅浅倒了一杯出来。 一股淡淡梅子酒香充盈室内,裴妍尝了口,觉得味甘中又带着点酸,是她喜欢的口味。 她放下酒杯,想起之前那桩官司,面色严肃道:白盛,你今年已经满十七岁,也是读书人,当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 白盛猛然抬头,本就白的肤色变得更无血色,目光里一片黯淡无光。 裴妍心想,他没有娘亲教导,父亲又常年卧病在床,难免会意气用事,这次自己若不狠狠教训他一顿,将来遇到同样的事,他还要再栽跟头。 遂板起脸,语气严厉道:虽说是对方有错在先,可你也不该随便动手打人,这次走运没事,但若是真留了案底,明年你还参不参加春闱了。 白盛眼神先是有些茫然,接着垂眸一声不吭,听裴妍继续教训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你以后但凡听见自己不爱听的话,难道都要动手不成,万一下次碰到个比你厉害的,将你打成重伤又该怎么办。 -- 第11页 白盛确信书院里那些人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想到不能参加春闱,便浑身如坠冰窖。 他性格内敛,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对方相信自己是真知道错了,想了想,跪下给裴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道:夫人教训得是,白盛不会再犯了。 见他承认错误态度良好,裴妍心里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像这样摆出长辈的架势教训人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做,之前还担心白盛年少气盛听不进劝告,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裴妍喝了口青梅酒,又好言好语安抚了他两句,吩咐琴心留下给他拿些吃的,便起身回了屋。 青梅酒滋味甘洌爽口,晚饭后她又多喝了两杯,夜晚一觉睡得极沉。 快到中午时被琴心叫起来,提醒她今晚太子府举办满月宴,大人传话来说傍晚过来接她。 裴妍轻轻锤了下额头,有些娇气的抱怨:怎么又是满月宴,他们到底生几个了。 琴心赔笑道:听说这次是五小姐呢。 太子春风得意,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唯独子嗣上有些艰难,至今都没生出个儿子来。 只是每次出席这种场合,那些贵妇都要拉着夫人唠叨半天,催怎么还不生孩子云云,琴心在旁边干站着都觉得尴尬。 生孩子这种事,哪里是夫人想生就生得出的,大人他不配合有什么办法。 裴妍让人给她化了稍浓一些的妆容,这样可以中和她天生过于温柔的气质,又往盘云髻上插了支珠凤步摇,龙眼大的珍珠发出温润光泽,与两只南珠耳坠子映衬,显得她整个人富贵典雅。 为表喜庆,还特意挑了件绯色印花小立领长袄,梳妆停当后便歪靠在乌木躺椅上打盹。 小厮来报信说大人马车已经回府了,裴妍轻轻打了个呵欠,接过琴心递来的玲珑手炉往外走。 封萧恒刚从马车上下来,以为还要等一会儿,准备活动活动筋骨,便看见盛装打扮后的裴妍出现在眼前。 纵使每次都有心理准备,仍不禁觉得眼前一亮。 别的事平平无奇,在穿衣打扮这方面,她倒是挺用心。 走吧。封萧恒移开目光,转身上了马车。 夫人,慢点儿。琴心扶裴妍上了马车,忍不住吐槽大人也太不温柔了。 太子府门前一片喧嚣,马车从东街排到西街,前来恭贺的人几乎要将门槛踏破。 前厅里迎来送往的人一波接着一波,身份贵重的客人则安置在东面的暖厅里。 里头分别坐着大周朝的三位皇子 张贵妃的独子宁霄、清河王宁致远,以及这些年驻守西北,前日才抵达京城的宸王。 张贵妃和先皇后同出自陈家,按说宁霄应和太子爷关系密切些,可他对于这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兄长始终敬畏居多,反而跟二皇兄宁致远关系亲近。 延庆是中原的腹地,皇帝愿将其赐给自己最小的儿子做封地,足见其对张贵妃的宠爱。 宁宸澜十三岁便离京去了西北,与兄弟之间感情都很淡漠,此刻坐在内厅上首,听宁霄兴致勃勃讲述在延庆的见闻,面色沉定如水。 区别于宁霄身上那种专属于天家子弟的傲气,生母身份低微的宁致远性情淡泊,大部分时候都在仔细聆听别人说话,偶尔插上几句,表现出恰到好处的体贴。 宁霄对太子是敬畏之情,对宁宸澜则是明显的惧怕。 母妃一直告诫他,不许跟宸王结交,否则会惹太子哥哥不喜,以后就没办法长留京都了。 而且三皇兄比自己高大健壮那么多,看起来又严肃又凶,宁霄偷偷瞧了几眼,不禁又有些羡慕。 算起来,宸王只比自己大了三岁,却显得有气场多了,单单坐在那儿,就有种不容人忽视的威仪。 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度,除了父皇,宁霄就只在太子身上看到过。 难怪听母妃说,因为有些老臣们开始偏向宸王,太子最近很是不满。 想想也是,像他这般本身有能力和手腕,又有兵权在手的嫡皇子,如何不令人忌惮。 三弟,快开席了,我们一道过去吧。宁致远面带微笑,走过来邀请宁尘澜。 二哥请。宁宸澜站起身,侧身让宁致远走在前面。 三人走过一条抄手游廊,穿过小花厅时,宁宸澜听见窗户外面传来女眷的说话声,脚步生生顿住。 窗纱外朦朦胧胧透出个窈窕的身影,他只肖看一眼,便认出来是在普济寺的那个女子。 没想到糕点里会有花生,现在脸上已经起了小疹子裴妍正常说话时,声音就很绵软,此刻带有微微的抱怨情绪,如花汁飘溢,掐着人心肺上最脆弱的一点。 封萧恒定定望着眼前蒙着面纱的女子,对方前额上确实有几点红印子微微冒出,显得可怜又可爱,正目光懊丧的看着自己,仿佛为吃错东西后悔不迭。 回去后擦点药。封萧恒有些生硬的叮嘱了句,转过身:下次注意些,别再出丑。 哦。裴妍心里一轻,只要能不继续留在这儿听那些贵妇催她生子,管对方怎么想。 那我先回家啦。她朝琴心使了个眼色,语气里透出微微的放松。 -- 第12页 封萧恒急着回宴会厅,因此没看见女子离去的脚步轻快,透出些急不可耐的意思。 见宁宸澜未跟上来,宁霄和宁致远亦停住脚步,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走吧,太子该等急了。他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往前走。 宁霄想起刚才那抹倩影,神情有些玩味:是封大人的娇妻吧,裴家那个有名的江南美人。 四弟,不可妄议人家的家眷。宁致远朝他投去不赞同的目光,余光暗暗留意宸王面色。 宁宸澜容色冷俊,与之前似没什么不同。 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感觉,好像这件事在情理之中,却又让他心里感到空落落的。 连续三日在厢房里弹琴的人是她,在暗道中小心翼翼扯着自己衣角下山的是她,之后急于撇清关系,毫不犹豫离去的人也是她。 原来她是裴妍,裴沉生前曾经提到过多次的宝贝妹妹。 作者有话说: 别急着重生啦,这一世的故事还没完呢,谢谢支持,鞠躬! 第6章 、心中有愧 若她单只是谁的夫人,宁宸澜也能将其当作个普通妇人,不会生出多余的心思。 可她是裴妍,宁宸澜面对裴家人,总会不由自主感觉到愧疚。 曾经在军中,听裴沉说过些关于他妹妹的事。 说她外表看上去柔弱乖巧,实则是个爱折腾的小机灵鬼,性子既顽皮又娇气,还特别爱哭。 裴沉还说,他妹妹不习惯北方的气候,将来打算在江南挑个富庶人家,让她再嫁回去算了。 宁宸澜想起那几日在普济寺厢房里,她就算弹琴弹得指尖都发麻了,也不会主动喊停。 后来撞到脚也只是忍着,还跟他走那么远的路。 或许她娇气的那面,只会在特定之人面前表现出来。 就像她刚才跟封萧恒说话,和在自己面前就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也难怪那日太子带人前来,她会那般惊慌失措。 宁宸澜没在宴席上逗留多久,跟太子敬了杯酒之后,就先行离开了。 他这次已有五年没有回京,玄武大街上的风貌发生了很大变化,比以前热闹了很多,晚上到处都是灯火通明。 之前偶然发现佩剑手柄上镶嵌的宝石有些松动,白天送到玉石铺子里重新加固,这时正好可以去取回。 老板将他带至贵宾区休息,便派人去取剑来。 此时店铺里并不止他一个客人,贵宾区由屏风隔开,对面传来两名女子的说话声。 宁宸澜分辨出其中一人嗓音,不禁皱起眉头。 竟然是她 不是说吃花生过敏了吗,怎么还不回府,反而在外面乱晃。 夫人,以后还是别用这种花汁了,真的特别难擦,明天早上起来都还会有红印呢。琴心看着裴妍额上的红点,忧心忡忡道。 裴妍打量着眼前一堆最新款的首饰,并不十分满意,意兴阑珊道:擦不掉就不擦吧,反正明天不出门。 不过那位也真是过分,明知道您不能吃花生,还把那盘酥酪往您面前推,幸好您没吃,不然该真的过敏了。 琴心口中的那位是平伯侯家的嫡次女,眼高于顶,经常在公开场合跟裴妍争锋相对。 活像欠了她似的。琴心不满的嘟囔。 算了,咱们现在不是很好吗。裴妍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闲闲的品了口花茶。 这么被人看成眼中钉,确实挺麻烦的,她也不是真的傻子,自然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缘由。 去年有次宴饮,她亲眼看见向来不苟言笑的封萧恒,与何清苑相谈甚欢。 头一次看见封萧恒对女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当时确实挺诧异的。 京中有许多人背地里说,自己只是一介孤女,身后什么靠山也没有,根本配不上封萧恒。 裴妍从来不会妄自菲薄,但因为之前那些事,对封萧恒的心思,早已一点点冷却下来,最后化为一滩灰烬。 这桩赐婚就像是枷锁,不光限制了他,也套住了自己。 感觉屏风那头来了人,她对琴心作出个噤声的手势,不许她再乱说话。 掌柜的端着放首饰的托盘过来,俯身恭敬道:这枚璎珞项圈是按您的图纸设计打造,夫人看看是否满意。 中间这颗宝石看着不太相称。裴妍佩戴的全套头面,都是自己画图纸了让珠宝行照着订制的,整个京都都没有第二件。 倒是有很多贵妇专门找上门来,要仿照她的款式做,但各人气质不同,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掌柜的眼珠一转,奉承说:夫人拿来的这颗蓝宝石,已经是宝石中的极品,只是和旁边的小粉晶颜色不太搭配,小人觉得,还是换成红宝石为好。 裴妍随口说道:朱雀卵倒是合适。 若是能换成朱雀卵,自然就完美了。掌柜的突然想起,先前倒是有位客人拿朱雀卵镶在剑柄上,那颗的成色堪称顶级,世间罕有。 罢了,先搁这儿吧,等我找到合适的宝石再说。裴妍喜欢折腾这些东西,但也没有太多执念。 眼看时间不早,她便带着琴心回府了。 -- 第13页 宁宸澜听着她们主仆远去的脚步声,情绪不禁有些复杂。 裴沉说的没错,她的乖顺只是做给外人看。 比起她假装过敏骗人,此时他更关心的是,那个故意给她吃含有花生酥酪之人是谁,动机又是什么。 最后,他目光落在伙计给他取来的龙吟上,伸手缓缓抚摸着剑柄。 在正中心的位置,一颗温润水泽的红宝石静静蚕卧。 好不容易嵌好的宝石,此刻又被客人要求取下,掌柜的不由一头雾水。 在听完宁宸澜的要求后,面色复杂道:客官若是想用这个讨好美人,怕是要失望了,小人斗胆说一句,那位姑娘其实是 璎珞做好之后,给她送去,其余的不必多说。他只庆幸自己剑上这颗宝石还算大,能留给匠人足够的空间打磨。 取了宝石,他刚从店铺里走出,就碰上祈玉旒和钟珏二人。 祈玉旒心细如发,一眼看见他光秃了的剑炳,蹙了蹙眉,却忍住什么也没说。 后来去祈玉旒的私房茶楼里小坐,宁宸澜将佩剑往桌上一放,钟珏便诧异道:殿下,您剑上那颗能闪瞎人眼的朱雀卵呢,可别告诉我是丢了。 太过浮夸,取了。宁宸澜脸色略不自在,喝了口茶,转移话题道:方才在太子府,你们可有遇见封萧恒。 祈玉旒答道:太子为人狡猾,安排的包间都有所讲究,下官并未同他一桌。 钟珏突然想起来什么,满脸不忿道:说到包间我就来气,那太子妃也不知安的什么心,竟把平伯侯家嫡次女跟裴跟封夫人安排到一桌。 祈玉旒从不关心这些八卦事,将两只衣袖卷起,一套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 宁宸澜面上若无其事看了他一眼,语气散漫道:怎么说。 祈玉旒闻言手抖了下,有些惊讶的看向宸王。 钟珏此时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问道:殿下,您该不会都知道了 宁宸澜一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这次却主动问起,只可能是知道了裴妍就是替他弹琴治疗之人。 莫非你还想过瞒着本王。宁宸澜脸色沉下,心中忽然有些憋闷。 钟珏无奈道:殿下一直没问,我也不敢说。 被这么一打岔,他有些不敢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宁宸澜往后靠在椅背上,目色晦暗不明,整个气场都变得冷峻逼人。 钟珏不懂宸王殿下为何会突然生气,感受到对方身上沉沉的压迫感,一直不停的拿手绢擦汗。 祈玉旒轻咳了声,给他们一人倒了杯茶,淡淡说道:你刚才说太子妃不安好心,是怎么回事。 钟珏有些犹豫的看了宸王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才接着道:祈兄你这些年都在京都,又娶了顺德公主这位风云人物,怎么连这些最基本的八卦都不知道。 他冷笑一声:平伯侯那个老家伙就是太子跟封萧恒座下一条老狗,何清苑这些年一直未嫁,就是因为封萧恒,她嫉妒裴妍,不管走到哪儿都要跟她过不去,这次竟夸张到在裴妍吃的糕点里做手脚,害得她全身过敏,真是可恶! 平伯侯,何厚。宁宸澜想起京中确有这一号人,袭爵已经过了两代,嫡子还是个纨绔。 是啊,何清苑一有机会就往封萧恒跟前贴,那狗官也是不要脸,听说前段日子,还有人撞见他们二人在茶楼里喝茶。钟珏虽才回京,消息却非同一般的灵通,又道:几年前就听我姐姐说,封萧恒为了取信太子,待裴家妹妹十分不好。 宁宸澜捏着茶杯的手忍不住用力,骨瓷杯身已出现一道裂痕。 他一直在照料裴家军遗部,以为能让逝去的人心安,却忘了照顾最应该照顾的人。 想起最后那场战役中,裴沉似有感应,说万一他战死,让自己多多照拂幼妹。 可是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求母后将她接进宫中照顾之后,自己便离开了京都,对她再不闻不问。 这一刻,心中悔愧之意几乎灭顶。 所以这十年,封萧恒待她不好?宁宸澜好不容易才稳住,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切不可再陷入疯魔。 倘若自己再出事,今后她岂不是更加没了倚仗。 钟珏叹息道:都怪我,当初若不是我私底下拒绝了陛下的赐婚,她此时便是我的正妻,我定会好好待她,绝不让她难过。 钟珏说着说着,又是长吁短叹,又是感念岁月匆匆,许多事再也回不去了,竟没发现身边的宸王跟祈玉旒面色皆越来越凝重。 喝茶终究不解意,最后三人又叫了几坛花雕酒,豪饮到天明,方抒出胸中一口闷气。 接下来的日子,平伯候发现生活中处处透着诡异,许多巧合让他不停的倒霉,他怀疑是背后有人在整他,却又抓不住任何证据。 首先是他本人在京中的各项生意都受到滞阻,赔了不少钱,再就是一双儿女双双出事。 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在皇后娘娘举办的宴会上跟人打了起来,出了丑名声有损不说,最后还被罚禁足抄书三个月。 嫡子则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债主拿着欠条上门来要钱时,平伯侯当场气得差点晕过去。 -- 第14页 第7章 、针锋 你既然自称擅长江南菜系,就先露一手给我们瞧瞧,若真像你自己说的那么好,我再去回禀夫人看能不能留你。檀院的小厨房里,琴心坐在灶台边的小椅子上,旁边站着厨娘阿春,两人俱是一脸好奇之色。 当中站的是一名身穿粗布青衣的妇人,大约四十岁左右,面容清瘦,身材匀称,整体看起来干净清爽。 这女子是由裴妍隔房的表姑姑引荐来檀院的,名唤秦娘,家里亲人都已经不在了,自称做得一手好江南菜,尤其擅长煲汤,听说夫人宅心仁厚,便想来寻求一个安身之所。 琴娘态度十分恭顺,应下后,便去储藏室寻找做菜要用的材料,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 琴心还有别的事,吩咐阿春留在这看着,便先离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再回来,不禁被眼前景象惊呆。 桌上摆放着四菜一汤,分别是贵妃鸡翅,西湖醋鱼,翡翠虾,梅香鸭子和八珍白玉羹。 另还有两道外观精致可爱的点心,桂花糯米藕和茶糕。 整桌菜荤素搭配,颜色也搭配得令人赏心悦目,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阿春虽说也是江南厨子,却自愧不如。 琴心把每样菜尝过一遍后,心想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又细细盘问一遍她的身世,便带着去见了裴妍,算是正式将人留下了。 昨晚下了场小雪,高高的银杏树枝头垂挂着晶莹的冰珠子,几个小丫鬟正在树下堆雪人,一股浓烈的冬日氛围直袭人心。 裴妍怕冷,早上一直窝在被子里不肯起,后来是慈晖堂的张嬷嬷来传话,说老太太让她过去用早膳,她才苦着脸挣扎爬起来。 到了慈晖堂,果然封萧恒跟莹姨娘都在,封萧恒和老太太坐着,而莹姨娘正站在一旁给封萧恒盛白米粥。 桌上摆的都是北方人爱吃的面食,金银饺子,面疙瘩汤,还有小包子等等。 裴妍过去给老太太请了安,正要挨着封萧恒坐下,莹姨娘忽然轻轻哼了声,一只手扶着小肚子,一只手按着胸口像是难受得要吐。 琴心站在门外,瞟见这一幕,白眼差点给翻到天上去。 都四个月身子了,哪还这么矫情。 莹丫头,身子不适就坐下吧。老太太开口发话了,目光淡淡看向裴妍:孙媳妇,老婆子今日就托一回大,劳你侍奉左右,可行? 裴妍微微笑道:老太太这是哪儿的话,侍奉您,是做孙媳妇的本分。 婆母时常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顾及着娘娘面子,没敢给她立规矩。 只是封家老太太一直对她无所出感到不满,三不五时,就要将人叫过来敲打敲打。 裴妍不至于跟个老人置气,每次都表现得很乖巧,无论老太太让她做什么,都先笑着应下。 左右也不过就是像今天这样,莹姨娘坐着她站着,给她些气受。 再有时候会让她亲手做些绣活,裴妍很从小没拿过针线,应付种小刁难都是等回了檀院,悄悄交给底下人做。 她给老太太剩了碗汤,又夹了个几样小菜,莹姨娘冲封萧恒撒娇道:爷,奴想吃那边那个小笼包,太远了拿不到嘛。 封萧恒自然而然抬眼看向裴妍,挑了下眉,像是在质问她为何还不动。 琴心恨不得自己进去代替,下一刻,便见自家夫人兀自坐下盛了碗小米粥,搅了搅,对莹姨娘方才说的话置若罔闻。 封萧恒唇线抿了抿,自己探身给莹姨娘夹了个小包子。 对了,听说你那院子里又新进个厨子,擅长煲汤。老太太打量裴妍保养得极好的面容,状似随意说道:恒儿极少在你那里用饭,我看你也不是个贪吃的人,正好现在莹丫头怀孕身子重,不如就让新来的厨子去芙蕖院吧,孙媳妇,你意下如何啊。 裴妍拿帕子按住嘴角,转头看了封萧恒一眼。 男人身穿玄色一品官服,坐在那慢条斯理的喝粥,触及裴妍的目光,古井般的深眸里不见任何波动,淡淡附和道:确实没必要请两个厨娘,若是你那里忙不过来,再调两个粗使丫鬟,给之前那个厨娘帮手便是。 夫君说得是。裴妍笑意有些干涩在嘴角,朝老太太道:只是秦娘原是我娘家那边亲戚举荐,来封府就是为投靠我,现在让她去伺候一个姨娘,未免太不近人情,跟我娘家那边也不好交代。 你娘家那头还有谁需要你交代!老太太见她忤逆自己,已然是动了气,将瓷碗往桌上重重一搁,大声道:别以为老身听不出你话中的意思,你既瞧不上莹丫头,自己倒是争点气,给我封家留个后嗣也行啊,十年了肚皮都没点动静,还在这傲个什么劲,摆什么当家夫人的款! 封萧恒见老太太话说得不像样,皱眉正要去劝,旁边叶莹已经哭了起来,攥着他的袖子幽怨道:爷,莹儿是身份卑贱,不配用好厨子,可莹儿肚里怀的都是爷的骨肉,难道孩子也不配吗? 封萧恒听了这话,亦觉得之前裴妍那句话十分刺耳,沉声道:就按祖母的意思,将檀院新来的厨娘调拨到芙蕖院去。 我吃好了,请老太太、大人慢用。裴妍面色有些发白,起身朝老太太福了福,便直接离开了慈晖堂。 -- 第15页 一路上,琴心担心的问:夫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真要把秦娘给莹姨娘吗,可我听她意思,专程就是来投奔咱们的,怕是不愿去别的地方,难道又让她走。 裴妍没说话,走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檀院,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赌气从长辈的饭桌上离席,并非大家闺秀所为,若是从前的她必会内疚自责好久,接着第二天再去给老太太赔不是。 可现在,她觉得首先是得让自己活着。 一味的委曲求全和退让,会让人丧失生存的意志。 脑海里又有个声音在说,不过是个厨子,给就给了,在这执拗个什么劲呢,何必将事情闹这么僵。 不并不单是这一件事,而是这些年累计起来的一桩桩,一件件。 八年前父兄的英灵蒙冤时,封萧恒虽与她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却不声不响送给她一只小白猫儿,她最伤心难过那段日子,小白日日夜夜都陪着她。 后来他纳娶叶莹,两人趁她外出的时候,在檀院逗弄小白玩,不知给它吃了什么,害得小白口吐白沫而死。 除了心爱的宠物,还有诸多她喜欢的首饰,新鲜料子全部都要割舍给别人。 全家人的眼光都盯着她,好像只要她稍微表现出一点不乐意,就是不贤惠不大度。 没生孩子就是原罪,单就这一条,她就得给封萧恒身边的所有女人让路。 这些年,岂止是一个莹姨娘 裴妍整整一天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些年种种过往如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划过最后是肠胃里饥饿的疼感提醒她,不能这么继续熬着了。 她把檀院当成一处安身之所,可如今,这里亦让她觉得透不过气。 有关秦娘的事是怎么传到他人耳朵里的,单是猜想院子里出了奸细,便让她感到一股深深的倦怠。 在慈晖堂,老太太指责她十年无所出,封萧恒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却一句也不替自己辩解。 胸腔里的憋闷感越来越甚,她突然觉得檀院亦是座樊笼,困了她许多年。 天黑了,外头传来琴心焦急的敲门声:夫人,您没事吧,别吓奴婢呀。 裴妍平复了下心绪,起身打开门,目光中已是一片坚韧:吩咐侍卫们守好檀院,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包括首辅大人。 琴心有些惊愕的望向裴妍,雪光映在她眉眼间,显出几分清冷的决绝。 她忽然觉得夫人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还是那样温柔的脸孔,可最近每次说起大人,都仿佛在谈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眼中不见有丝毫温度。 琴心只是觉得惋惜,夫人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何大人要一次又一次伤她的心。 裴妍吃了点东西,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时院子口传来一片喧哗,琴心去看了究竟,回来禀报道:夫人,大人被挡在院子外面,发了好大的怒,还说要去兵马司调人来。 裴妍身子颤了颤,若真从兵马司来了人,这边区区二十人必定不是对手,而且还会闹得人尽皆知。 没想到,这次封萧恒会动真格的。 她深吸了口气,走到院子门口,看向夜色中一身青色长袍立于风雪中的男子。 封萧恒清冷的眉眼已被怒火点燃,目光狠狠盯着裴妍,咬牙切齿道:连为夫都要拦在外面,裴妍,你可真厉害,你眼里可还有半点人伦天纲。 宠妾灭妻,难道就是所谓的人伦天纲。裴妍与他之间,隔了二十忠心耿耿守卫檀院的侍卫,她往后退了一步,悄然一笑道:我不想与你的矛盾闹得满城风雨,你先让我静一静。 你要脸,我才是丢不起这个人,还不命他们让开!封萧恒冷哼了声,召来的十几个家丁就站在他身后,随时准备闯进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宇宙最强助攻就要出场! 厨子其实是男主送的啦! 第8章 、脑仁疼 裴妍,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你!封萧恒脸上的神色在灯笼与月色映衬下,忽明忽暗,阴沉如山洪暴发。 裴妍已无法继续龟缩在檀院里,对上他深恶痛绝的目光,比裹挟着冰雪的寒风更加刺骨,她身子轻轻颤了颤,整个人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逃,仍坚持站在那里,勇敢迎向他的目光,语调依然如往常那般清婉:你觉得是这样,那便是吧。 她压根不想解释,也彻底失去想要和他沟通的欲望。 因为这个男人,她已经不想要了。 封萧恒静静看着她,眼神从愤怒到失望,再到山雨欲来的压抑:你总是这样,摆出一副受害者模样,表面对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你别忘了自己是封家的儿媳,这些年我纵着你胡闹,纵着你挥金如土,你也别太得寸进尺! 他久居上位,言语间自然有种盛气凌人的威压,周围风雪都为之色变。 裴妍想告诉他,从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就没花过封家一文钱了。 她父母虽都不在了,可他们留下了不少田庄铺面,这些产业每个月都有进项。 -- 第16页 外祖家虽然不是达官显贵,却是富甲江南的大商人,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她不知婆母跟封萧恒说过些什么,让他觉得自己是靠封家养着的。 风雪已经越下越大,裴妍裹在厚披风里的身子瑟瑟发抖,更多的是心寒。 夫人,您先进屋去吧,我等会誓死守护,不让任何人闯进。从来都是默默隐在暗处的侍卫首领,走到裴妍面前恭敬说道。 裴妍担心这些人听命于自己,将来会遭到封萧恒的报复,正让他们先退下,便听封萧恒阴沉的语调道:裴妍你简直不要脸 从看见她跟那个不知死活的侍卫站在一起的那刻,他便整个人怒火中烧,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坏,冷声吩咐道:拿本官的令牌,即刻去兵马司调人来! 封萧恒眼中杀意乍现,整个人宛若恶魔索命般往前进了一步,已然失去寻常清冷自持的模样。 裴妍没想到他会如此疯狂 这些在檀院轮值的侍卫,大部分都是有家室的,她不能连累无辜之人替自己受罪。 刚要喊他停止,便听漆黑夜空中传来一句飒爽女声。 与此同时,一道冷鞭从暗处袭来:封狗,敢对我皇家御赐的侍卫动手,简直是大逆不道! 封萧恒急忙侧身闪过,手臂仍被鞭尾扫到,目光阴蛰的盯着来人。 顺德公主身穿大红色长皮袄,身骑黑色骏马疾驰而来,看见裴妍后,急忙翻身下马道:才回府就看到你的信,是我来迟了,妍妍,你没事吧。 感觉到裴妍身子在微微发颤,顺德拉起她的手,被那如坚冰般的触感吓了一跳,转头吩咐侍卫道:你们无需害怕,有本公主在,谁敢动你们一根头发,我必启奏父皇治他个谋逆之罪。 说着,又冷冷看向封萧恒:大半夜的,首辅大人说调兵就调兵,当兵马司是你家开的! 封萧恒双拳收紧,被对方这句话唤回几分理智,眼睁睁看妻子被顺德公主带走,咬紧牙关没有阻拦。 在风雪中站了半宿,封萧恒浑身覆雪几乎冻成了个冰人,最后是封母和老太太得了信,呼天抢地的赶过来,才命家丁将人扶了回去。 封萧恒清醒过后,想起晚上的争吵,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怎么就发展到这地步了。 封家怎娶了这么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太太见封萧恒头发和眉梢都已结冰,对裴妍更是打从心底里厌恶,骂道:怎么碰上这等丧门星,不如休了她另娶贤妻。 封萧恒听见这句话,恍然回神,转头看向老太太,语调里有几分歇斯底里:祖母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早上在慈晖堂,确实是他们做得太过分了,不管怎么样,都没有让妾室坐着,正妻站在旁边伺候的道理。 成亲以来,她一直安分守己,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他曾想过要好好待她的,只是每当看见那张犹如假人一般恭顺,仿佛从来不会生气的脸,便觉得生厌。 不知不觉,渐渐滋生出一种隐秘的心理,想看她生气发怒,看她如普通女子那般为争宠而撒泼。 今日她确实是生气了,可自己亦毫无任何快感可言。 想起檀院那些侍卫,心中不由感到一股刺痛。 作为妻子她最不可饶恕的一点,便是将自己的丈夫隔绝在外。 对方心里在怨什么,他心知肚明,不就是成婚十年未与她同房。 可这件事,她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点责任 她要帮扶裴家军旧部,又要保全父兄的名声,哪一件事不是犯了太子殿下忌讳。 若非裴家如今就剩她一人,五年前那桩案子怎么可能平反。 裴妍,裴妍 简直是愚蠢至极! 事到如今还跟顺德公主牵扯不清,将来皇后跟宸王一旦倒台,难道是要随他们一道陪葬吗! ~ 走出封府时,裴妍浑身都在抖,垂着头被顺德拉上马车,因此没注意到,马车边上还有两名男子骑马在侧。 顺德给她递过去一杯热茶,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别哭了,明天我进宫去找母后,让她给你撑腰。 裴妍感觉到了安全的地方,便什么形象顾忌都没了。 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怎么办,我头好疼,疼死了! 她寻常不爱发脾气,还有个很重要原因就是,只要情绪起伏太大就容易引起脑仁心疼。 小时候母亲就常说她这人脑容量小,不适合想事,将来只能过简简单单的日子。 可谁知道,嫁人之后日子会过得这般坎坷。 想到那些复杂的事,裴妍哭得更凶了,头靠在马车壁上,眉心蹙得死紧。 封萧恒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简直跟人渣无异!顺德公主为好友感到不值,连带赐婚的父皇都埋怨起来,只因三哥宁宸澜正在马车边上,才没敢开口说。 裴妍手里捧着热茶,眼泪一颗颗掉进茶里,声音娇颤:殿下,我想和离。 这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马车外传来一声尖锐的马鸣,顺德撩开帘子,不悦道:你们隔远点,不许偷听我们讲话。 -- 第17页 裴妍从车窗望出去,只见旁边马背上能隐隐绰绰看见个高大的男人身影,轮廓有些熟悉。 忽然,一双深邃眼眸朝她看过来,透出些晦暗情绪,让她不禁呼吸一滞。 另有个温雅的男声传来:对不住了,我们去前面。 说话的是顺德公主的驸马,祈玉旒。 外面传来男人低促的一声驾,那两人已经率先往前面引路去了。 顺德冲驸马挥了挥手,转身跟裴妍解释道:收到你的信时,恰好皇兄和玉旒也在,便一齐跟着来了。 驸马担心跟过来很正常,奇怪是皇兄今日竟也有耐性,陪着自己走了一趟封府。 裴妍想起宸王方才看过来那一眼,似乎不太高兴,心中不安道:宸王殿下,会不会很讨厌我。 众所周知,太子爷跟宸王是针尖对麦芒的关系。 当初在普济寺认识的时候,宸王兵不知自己身份,若知道她是封萧恒的妻子,不知会不会怀疑自己当初救他是别有用心。 顺德心里也不甚确定,安慰她道:就算介意又怎么样,还能拦着我跟你交往不成,就算他是我亲哥哥,在我心里的分量也没有你这个姐妹重。 裴妍终于笑了,拉着顺德的手道: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心里却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要避着宸王殿下些,不能让顺德夹在中间为难。 刚成亲的时候,皇后亦常常旁敲侧击,想从自己口中得知些封萧恒的动向,后来知道封萧恒跟她关系并不亲近,就作罢了。 至于是否能和离,裴妍心里其实已有答案。 陛下御赐的婚事,自己若闹着要和离,岂不是打九五至尊的脸。 顺德也想起这个问题,苦笑道:你先别想和离的事,等会洗个澡吃点东西,跟我好好说说,你们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之前不是一直相安无事么,何至于就闹到这地步。 裴妍刚才神经绷得太紧,接着又哭了一场,此刻头疼得都快裂开了,一声不吭靠在马车上休息。 直到半夜躺在熏得又香又暖的天鹅绒褥子上,才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家出走了。 住在皇宫的那两年,她和顺德都还是小姑娘,常常睡在一个被窝里聊心事。 聊的最多的,便是各自的姻缘。 后来,顺德公主跟祈玉旒之间已经有情,裴妍也被指婚给了封萧恒。 两人的未婚夫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清贵,也都是如芝兰玉树一般令人心生向往的男子。 对这桩婚事,裴妍确实是期待过的。 听完今天这场闹剧的来龙去脉,顺德气得坐起来骂道:那家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头封老爷就因宠妾灭妻被人弹劾过,现在落到了儿子身上,简直是一脉相承。 好了顺德,你别说了,再说我脑袋都要炸了。裴妍拉住她的胳膊,目光里含着水光,似清晨江面上萦绕的薄烟:先消停几天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啊,就是这副得过且过的性子,才会一直被狗男人欺负到现在。顺德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又被她这副模样弄的心疼不已,凑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我真搞不懂,像你这样温柔娴静的女子,竟会有男人不喜欢。 裴妍拿被子蒙住头,闷声道:我要睡了,殿下晚安。 顺德瞪着床里侧那一团圆鼓鼓,心里骂了句:缩头乌龟。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今天更了个早!感谢在2022-04-10 19:36:24~2022-04-11 16: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ohao0888、clair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封存 等裴妍睡熟了,顺德公主轻手轻脚的下床,披上外衫悄悄的出了房间。 先去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儿女,大儿子跟小儿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正睡得憨沉,她在两个小宝贝额上各自亲了下,交代值夜的嬷嬷仔细照看着,便又去东抱厦看才两岁的女儿。 小妞妞正在喝奶,见母亲进来睁了睁惺忪的睡眼,张开手撒娇要抱抱。 顺德公主抱了哄会儿,等小女儿睡着了才交给奶娘,最后经过长廊时,见书房的灯还亮着,转身风风火火的直冲过去。 怎么没回屋睡呢?顺德边推门边埋怨,突然看见三皇兄也在书房,不由愣住了。 宁宸澜少年时便去了边关,兄妹两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加上他天生性格沉稳内敛,身材又比一般人要高大魁梧,单是站在眼前就有种摄人的压沉感,因此顺德一直有点怕他。 此时冲他微微屈膝,低眉顺眼道:见过皇兄。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宁宸澜正和祈玉旒商讨今日朝会圣上交待的事,此时看见顺德,不禁联想到另外一个娇小身影。 这是别人的家事,自己没有立场跟资格过问,可今夜在马车外所见到的情形,让他情绪止不住焦躁。 她是哭着从封家出来的,面色惨白,情绪濒临崩溃。 宁宸澜整晚心情都十分压抑,只是控制着情绪,未让人瞧出任何端倪。 顺德从皇兄那张坚毅稳重的面上,压根窥见不出任何喜怒,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妍妍睡着了,我便起来看看孩子,正好看见书房的灯亮着,以为就玉旒一个人在呢。 -- 第18页 说着,她关门退出去,冲祈玉旒眨了眨眼,暗示他赶紧回来睡觉,口中说道:那你们忙,我先回屋去啦! 祈玉旒面色温润,唇角微微勾起:让殿下见笑了。 你与顺德这些年一直琴瑟和鸣,本王十分欣慰。宁宸澜知道,妹妹的这段姻缘十分美满。 他了解好友心性,即便娶的不是自己心爱之人,亦会温柔以待。 何况在成亲之前,他已对顺德有了好感。 殿下,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没有进入主题。公务已经商议得差不多,祈玉旒将一堆折子从书桌上搬走,自去煮茶。 宁宸澜目光里漫布着一层阴云:十年前西北那场败仗,本王想要重审。 祈玉旒的手微微抖了抖,泼出些滚烫的茶水在手背上,他仿若未觉,只淡淡应道:当年军饷延误,粮草未至,陛下已追责了吏部大批官员,分管吏部的台阁大臣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受仗责八十而死线索断了,重新查起来,会有难度。 十二年前,裴将军父子被白布包着抬回来时,满京都老百姓都在街道两侧嚎哭不止。 可是仅仅过了四年,风云突变。 有人污蔑裴家军之所以战败,是因为谋逆勾结西夷蛮子,结果被当时的西夷王摆了一道,才落了个父子双双阵亡的悲惨下场。 这样的诛心之论,在有心之人大肆渲染下,竟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最后连圣上都将信将疑了,命兵部和大理寺重审当年的旧案。 宁宸澜一直在暗地里找证据为裴家军正名,后来从种种蛛丝马迹推断出,整件事竟是太子在暗中主导。 那么再往前推,西北兵败那次,粮草军需物资皆不供应,最后将骁勇善战的裴家军活活拖死,很可能也是太子的手笔。 玉旒,你畏惧太子吗。宁宸澜目光静静审视着年少时的好友,经年未见,他不知对方是否还一如往常。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如今这太平盛世,有大半都是他的北宸军打下来的天下。 即便他没有夺位之心,来日太子登位,一样不会放过手握兵权的自己。 祈玉旒并未犹豫,突然一手撩开衣摆端正下跪,抬首正色说道:臣誓死追随宸王殿下。 隐约觉得,借由十年前那桩案子来扳倒太子,并非明智之举,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契机可寻。 太子身边幕僚和支持者众多,又有圣心眷顾,极少露出破绽,是个十分强大的对手。 即便如此,他却依然支持宸王殿下去夺位。 太子为人自私狭隘,不能容人,倘若将来登位,必定将皇后一脉连根拔除。 到那时他祈家全盘倾覆不说,顺德和他的三个孩儿又该如何存续。 就算将个人生死抛之肚外,宸王殿下也是最适合的主君人选。 灯火映衬下,宁宸澜眉目坚毅,一双深邃眼眸灼然安定,透出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虽外面冷酷让人难以接近,却是极温厚包容之人。 北宸军中的每一个将士,从生到死,都被他护在羽翼之下。 每次战役结束之后,他甚至会和大家一起徒手往死人堆里挖,没死的尽全力救治,或是亲手结束他们的痛苦,死了便记上烈士薄,好生安顿他们的家人。 对于那些驻守西北的男儿们来说,宸王便是他们心中的信念,是真正的战魂。 对祈玉旒来说,亦如是。 宁宸澜半夜回到王府时,秦娘已经在会客厅候着了。 听完今日这场闹剧的来龙去脉,他沉默良久,最后命人给秦娘拿了一封银票,让她再回檀院去,且注意留心府里的动静。 秦娘跪下道:奴婢去伺候裴姑娘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能再拿王爷的银子了。 一声裴姑娘,让宁宸澜目光微微波动,感觉比封夫人顺耳多了。 本王打赏你的,无需再说。宁宸澜挥手打发她退下,然后独自在窗前站了许久。 其实早已发现了自己的反常,只是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浪费时间在男女之事上。 她身上似乎有某种特质,让他第一眼便有些着迷。 身为嫡皇子,他自幼便见多了美貌女子,即便在西北大营,也有周边小族进贡的各种女人往自己身上贴。 那些女子在他眼中全部都是一个模样,也从来没有一个,让他产生想要怜惜的感觉。 普济寺中初见那一眼,她就像是精致的瓷器,像江南清晨薄雾中的鲜嫩,像西北大漠里夜啼的黄莺,种种特质,无一不挑逗他的神经。 后来得知她是裴沉的妹妹,这份遐思反而被愧疚所冲淡,加之她已嫁为人妇,宁宸澜心中再无妄念。 之后做的这些事,只是单纯的想代替裴沉对她好些。 可今夜从她口中听见和离二字时候时,情绪剧烈的波动,让他意识到,妄念从未消退。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对女人产生浓厚的兴趣。即便她曾被另一个男人占有过,亦无法浇熄他内心的热度。 只是,这种隐秘的心思无法为人道,一旦被察觉,将给她惹来巨大的非议。 宁宸澜只得将所有晦涩情愫藏在心底,尤其是她现在对自己明显无意,他并不想吓到对方。 -- 第19页 生平从未对一个女人这般牵肠挂肚,讽刺的是,对方不仅早已嫁为人妻,还是至交好友曾托付自己照看的小妹妹。 宁宸澜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禽兽,决定将这份感情封存。 顺德,宸王殿下真的不会在那里吗?花树下,裴妍一身粉缎长裙,脖子上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围脖,身姿窈窕,面若秋水,气色已经慢慢恢复了。 再三跟顺德公主确认,宸王不会出现在京郊的温泉庄子上,才松口答应跟他们夫妻一道去疗养。 恰逢祈玉旒三天休沐,之前顺德早就决定了要去温泉庄子上住几日,既然裴妍也在,便强烈要求她跟着一道去消遣消遣。 放心吧,妍妍,虽说那是三皇兄的庄子,但他那么忙,绝对不会有空过来的!顺德满口保证,兴冲冲道:而且中途玉旒还要出去办件事,大概要一日左右时间,我一个人待在那多无聊啊,正好你来陪陪我。 顺德觉得三哥看起来那么严肃,连自己都害怕,裴妍会怕他也很正常。 嗯,只要宸王殿下不在,我就去。裴妍想到那个人,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会这般顾忌他,其实是另有原因的。 昨日顺德公主派人将琴心接了过来,她才意外得知另一桩事。 原来帮白盛解除官司的人,并非封萧恒,而是宸王殿下。 只是她先入为主的以为是封萧恒做的,因此才忽略了其中一些细节。 当日白盛前来拜见的时候,只说是为感谢她给的救济银子,对先前官司的事只字未提。 当时还以为那孩子怕自己责备才不说,现在想来,他是真不知道自己也曾插手过。 前天白盛再来拜访,没有见到裴妍,便告诉琴心,封大人最近正在查他之前打了人,后又被衙门释放的真正原由。 之后琴心再三问他,白盛才告知,幕后襄助的人竟然是宸王。 至于封大人为何要查这件事,又查到了些什么,白盛不得而知,只是觉得有些反常,遂来禀告一声。 裴妍知道封萧恒此人疑心病极重,虽然宸王帮扶裴家军旧部是出于他自己的考量,与自己并无关联,但白盛父子却同时受到自己跟三皇子照拂,说不定会让人产生联想。 未免拖累了他,她决定今后更要与宸王划清界限。 作者有话说: 下章男女主碰面啦! 第10章 、石榴 温泉山庄地处西华山的腰眼上,地底下有一股天然热流,由水渠引到庄子里一处幽密的竹林中。 人工雕琢成四方形的泉水池周围,镶嵌着光可鉴人的紫晶石,从半山再有一条清泉飞流而下,云雾缭绕宛若瑶台,连熏风都是暖而香甜。 以竹林为中心,是布局错落有致的皇家园林,东面的琼台夜月是主屋,后院有个专门的温泉池子,周围种着几枝疏落的红梅,温泉池台面用的是汉白玉,质地古朴大气。 为了方便蹭宁宸澜这一处私人泉水,顺德公主将裴妍安置在与琼台月夜连通的水心榭,打算等驸马走了就过来和她一起泡。 昨晚美美睡了一觉,裴妍整个人身心放松不少。 顺德此刻想必正与驸马腻歪着,她带着琴心在庄子里到处转转,时不时寻到些有意思的景致赏玩。 这温泉庄子显然不是以产出为主,很少看到果树,所以当她发现这棵石榴树时,心情简直堪称惊喜。 记忆中母亲的院子里,就有一棵高大的石榴树,树冠形如花伞,每到深秋时节,枝桠上缀着一个个可爱的小灯笼,可馋人了。 哥哥经常带着她爬树,护着她坐在粗壮的枝干上,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剥石榴籽吃。 只是母亲每次发现了,都要罚他们抄书,裴妍则主动把哥哥的那份也抄了,这样下次就还可以爬树。 此时盯着石榴树上的小灯笼,她不由垫起脚,想要去够最矮枝上的那一个,却试了几下都没够到。 正在旁边干活的农妇看见了,挽起袖子过来道:姑娘站开些,让我来。 裴妍原只是想摘一个玩玩,结果见对方拿了一个大网来,让她和琴心一人牵起一头,她自己则拿了把大剪刀登上木梯。 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圆圆的小灯笼不断往下掉,眼看几根树枝都要被剪秃了。 裴妍从没做过农活,接了十几个之后,实在有些吃力,奈何农妇还生怕不够,继续卖力的采摘。 大娘,不用了,够了!裴妍冲上面喊道,同时步子跟着石榴掉下来的方向挪动,看上去有些笨拙。 见对方似乎没听见,琴心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夫人手疼了吧。 这时身后传来男人醇厚的嗓音:你在做什么。 裴妍吓了一大跳,不小心松了手,刚刚接满的石榴滚落一地,红艳艳的极为惹眼。 多子多福,多子多福。农妇双手合十喃喃念了两句,才从梯子上下来,朝宁宸澜恭恭敬敬作了个揖。 裴妍一只手拎起淡蓝色交领长裙下摆的软纱,抬起一条腿避开滚来的石榴。 见过宸王殿下。她站在原地微微屈膝,目光落在他绣暗金蟒纹的袍服下摆,再不肯往上挪一寸。 那晚在马车上匆匆一瞥,他必是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了。 -- 第20页 宁宸澜捡起滚落到脚边的石榴,走近些递给她:先拿一个,剩下的叫人给你送到院子里。 啊?裴妍愣了愣,送石榴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该怪罪自己当初隐瞒身份吗。 接着看向满地的石榴,心里不禁感到有些羞赧。 她哪需要这么多,宸王这是把她当成贪嘴之人了。 吃不完的,带回去。宁宸澜思虑的很周到,吩咐属下去拿竹筐来。 这下裴妍的脸彻底红透了,沉住气,抬头看了他一眼。 秋日暖阳透过石榴树茂密的枝丫,在他健硕的肩膀上洒下光斑,一头长发黑稠如墨,用一枚玉冠束在脑后,五官轮廓深邃冷硬,目光里却透出温和。 裴妍接过他手上的石榴,略有些不自在道:多谢宸王殿下。 不过是几个果子。他面色淡淡的,像是丝毫未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转头道:没别的事,本王走了。 裴妍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道别,立马又屈了屈膝:嗯,殿下慢走! 妍妍!顺德声音又大又亮,伴随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飘入耳里。 地上的尘土被激起,恰逢一阵风吹来,裴妍眼睛眯了眯。 感觉有什么东西进了眼睛,不舒服极了。 妍妍,你别怕,有我在呢!顺德翻身下马,拦在她身前。 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只是转身一面对宁宸澜,声气又弱了下来,问道:三哥,你干嘛欺负妍妍,不就是摘你几个石榴。 见裴妍眼睛红了,她便认定是被皇兄吓唬的。 殿下,不是裴妍眼睛里沙子还没出来,难受得紧,只想赶紧解释清楚了好去洗一下。 宁宸澜亦发现了她眼睛的异常,喉中哽了哽,没解释什么,跟顺德道了别便转身走了。 妍妍,你别难过了,皇兄其实也没那么坏。顺德瞧见她手上又大又红的石榴,拿来抛给身边丫鬟,大咧咧道:正好,把这些都带回去,晚上我们榨石榴汁喝。 回到水心榭,裴妍眼睛也不那么疼了,坐在院子的花架下,听顺德絮絮叨叨:皇兄今天要跟驸马一道办差,你运气不好,正撞上他过来接人。现在庄子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了,今晚定要好好放松放松,我带了好些护肤的香膏,什么香味的都有,你一定喜欢。 嗯,不过我看这天色,一会儿恐怕要下大雨。裴妍看着头顶飘过来的乌云道。 之前还是秋阳高照,一会儿就阴云密布,这天真是说变就变。 顺德想到若是碰上大雨,玉旒晚上会不会赶不回来,心情不禁有些低落。 过一会儿,天上果然传来沉闷的雷声,雨点哗啦哗啦倾盆而下。 妍妍,这个时候打雷,会不会是不好的兆头。顺德望着忽明忽暗的天,突然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闪电将天空扯开巨大的豁口,惊雷阵阵,犹如一头巨龙在天幕上横行。 北方雨水不多,此时又是秋冬季节,出现这样的天气实属反常。 顺德想起母后告诉自己的事,不禁越发心神不宁起来。 裴妍猜测她是在担心祈玉旒,安慰道:别担心,祁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顺德脸色有些发白,勉强冲她笑了下道:妍妍你知道吗,这些年祁家一直是我母后在宫外的依仗,玉旒又是我皇兄的左膀右臂,可这些都不是我喜欢他的理由。 我知道。裴妍言语温柔,浓稠温热的热气里,她温柔的眉眼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这份心意,祁大人必定也知道。 顺德心情稍微好了些,拉着她的手道:妍妍,我真希望你也能得到幸福。 裴妍一愣,却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笑了笑道:我有你这个至交,还有家人留给我的财富,何必还要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呢,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为封萧恒难过了。 轰的一声,外面又冒出一声惊雷,响彻天际。 顺德收到一封传信之后,急匆匆乘马车不知去了哪里,裴妍担心要跟着去,硬是被她按下。 此刻她双手抱膝坐在床上,想起之前在温泉池里安慰顺德的那些话,攥着被角的手指关节不由微微发白。 她是不会再为封萧恒伤心难过,但不代表就会一直开心。 比如此时,她就觉得很孤单。 她想起父兄归来那一日,铺天盖地的白幡,双眼不禁有些酸涩。 如今这世上,其实已经没有能让她心焦和牵挂的人了。 白天见顺德那样牵挂着祈玉旒,她亦觉得十分羡慕,这种将自己与周围世界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情感,或许就是人们活下去的理由吧。 窗外明暗交加,像这样恶劣天气的夜晚,不知还有多少人在外奔波。 甚至于像宸王跟祈玉旒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无法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父亲曾说过,他们上战场,是为了让每一个黎明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 她想告诉父亲和哥哥,自己现在过得很好,即便有时会难过痛苦,但也能很快排解好心情。 -- 第21页 这是他人用性命换来的太平盛世,所以她会额外珍惜。 琴心端着宫灯过来道:夫人,外面雷声好骇人啊,您若是也睡不着,不如陪奴婢说说话儿。 上次怀桑大师给的平安符,你可给白盛了?裴妍突然想起这件事,见她羞红了脸,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给你的东西,你爱给谁就给谁,我也不会怪你。 夫人,干嘛突然说这个。琴心想起白盛,心中不禁又苦涩又甜蜜。 裴妍想着琴心这丫头已经不小了,不能让她跟着自己蹉跎一生,既然眼下有了对象,便早早定下来才好。 只是琴心比白盛大了一岁,又曾是奴籍,来年若白盛真的高中,两人之间地位会越来越不对等。 琴心自己也是知道这一层,所以从来没明着提起过此事。 裴妍正想问问她,白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外面忽然一阵惊雷滚滚。 待总算安静下来了,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奴婢见夫人屋里灯还亮着,请问可是还没睡。 琴心听出是白天在院子里管事的那个丫鬟,走过去将门打开。 看到丫鬟身后那个高大身影后,不由吃了一惊,将门关得只剩一条缝儿,转身对裴妍做了个口型:宸王。 裴妍亦是一惊,起身走到门边上,借着门板的遮掩,问道:殿下有什么事吗? 宁宸澜侧着身子,目光看着台阶下的花坛,声音被琵噼里啪啦作响的雨声带出些清泠之意:驸马受了些轻伤,不便在雨夜赶路,顺德已经去陪他了,让我告诉你一声,无需担忧。 作者有话说: 晚安!感谢在2022-04-12 23:31:33~2022-04-13 23:2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53466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茭白 祁大人受伤了?裴妍不禁有些讶异。 身为大理寺卿,祈玉旒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高手,真不知有谁能伤得了他。 宁宸澜顿了顿,语调毫无起伏:嗯,一点皮肉伤罢了。 此时正躺在太医院里的祈玉旒才刚刚把断腿接好,一瘸一拐的跳到书案前,连夜赶述职报告。 那便好。若伤得太重,顺德还不得心疼死。 门扉上投射出的高大身影未动,裴妍只得提醒他:宸王殿下想必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吧。 轻软的声线,在凄清的夜里透出些暖意。 宁宸澜忽而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多年未对女人动过心思,如今单只听一个人的声音,都会觉得心动。 每一次见面,皆会让他再确认一次自己对她的喜欢。 而且心里逐渐生发出个狂妄的念头,总有一天,她是属于自己的。 宁宸澜嗓音温淳:我就住在你旁边的院子,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时派人来递话。 今晚这样恶劣的天气,本就是担心她一个人害怕,才会连夜急赶回来,果然见她屋子里灯火通明。 没,没什么需要的。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伴随又一声惊雷。 裴妍刚才说话声被盖了过去,她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又补了句:殿下晚安。 总觉得自己给他添麻烦了,虽然对方没说什么,但今后还得再注意些才好。 嗯。宁宸澜淡淡应了声,转身走了。 与她临近的琼台月夜却忽然喧嚣起来,隐约能听见婆子吩咐底下丫头去厨房传话的粗大嗓门,吩咐小厨房生火。 裴妍唇角微微勾起,大晚上吃宵夜的宸王殿下,形象又接地气了许多。 琴心在旁随口道:奴婢刚看见殿下身上都湿透了,应该是回来就落了咱们这儿。 许是挨得近,顺路吧。裴妍此时心安定了许多,仍旧没有睡意。 雨点噼里啪啦的声音,夹杂仆妇们匆匆的脚步声,透出世俗喧嚣的气氛。 夫人饿了吗,要不奴婢也去小厨房看看,有些什么吃的。琴心听到宵夜就有些兴奋,忍不住还吞了下口水。 裴妍待她一向纵容,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去吧,小心别淋湿了。 嗳!琴心高兴的应道,穿着斗篷出去了。 门一开一合,冷风灌进来,裴妍打了个喷嚏,找了本书打发无聊时间。 琴心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两个丫头,一人手上端着个金丝楠木托盘,诱人的香气霎时飘满室内。 两碗清香扑鼻的茭白肉丝面,撒上葱花姜片,清清爽爽放在面前。 裴妍看着这两碗面,微微愣住。 茭白是江南特产,她小时候经常吃,来京都之后,母亲也会托亲戚带。 琴心迫不及待尝了两口,一脸满足看向裴妍:夫人快尝尝。 裴妍本来不吃夜食,见是用茭白下的面,才忍不住动了筷子。 和记忆中的口味很相似,她高兴起来,眼睫弯弯的道:以后让秦娘给咱们做。 破天荒的把一整碗面吃完了,连汤也喝进去不少。 两个丫鬟在收拾的时候,见琴心吃饱即趴在案上不动了,忍不住抿嘴笑道:夫人可真是好性儿。 -- 第22页 看身边丫头举止这样随便,就知道主子定是个宽厚大度的。 你们殿下晚上也是吃的茭白面吗?裴妍有些好奇,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有些疑惑道:殿下刚才还在泡药浴,并不曾说要吃东西。 另一个道:是啊,殿下晚上应该不会吃。 那刚才我听见有人吩咐小厨房生火琴心惊讶的问,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哦,奴婢知道了,那是给宸王殿下预备早上的药膳呢,要从半夜开始熬,一直熬到天亮呢。小丫鬟笑着解释,然后端着两个空碗,福身告退了。 裴妍轻轻叹了口气,只祈祷这件事千万别被宸王知道,否则自己馋嘴的形象就洗不掉了。 吃饱了就犯困,任凭外面打雷下雨,好像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重新漱了口,舒服的趴回到温暖的被褥里,感觉浑身都是软绵绵的,手臂当枕头枕着一边的雪腮。 离开家已经五六天了,封萧恒像是完全不在意她的出走,压根就没来找过她。 其实,那里又何曾是她的家,从嫁进去的第一日起,那人就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 记得成亲那天晚上,封萧恒身穿一身大红喜服,形如芝兰玉树,眉目清隽冷雅,说出的话却让她一颗心直直落入了冰窖里。 他漠然看着自己,说这桩婚事并非他所愿,让自己配合他演一场戏。 裴妍虽觉得难过,仍顺从了他的意思。 那一夜,所谓的落红只不过是他指尖的一滴血,两人分塌而眠,新婚之后他更是连自己的房门都不曾进过了。 两人相处时,裴妍经常能在他眼中看见诸如失望的情绪。 他对这桩婚事失望,亦对自己失望。 很长一段时间她陷入自我怀疑中,觉得自己确实无趣又呆板,无法让夫君产生兴致。 她想过要改变的,却实在不懂该如何讨好一个男人,因此只一味的顺从,企图换来对方哪怕一丝情谊。 归根结底,她不过是在失去亲人以后,想要一个家。 想起那些曾经,裴妍不由笑了起来,过去的自己真是可怜啊 后半夜雨停的时候,裴妍已经香甜入梦。 清晨醒来后,脑海里还停留着梦中的场景藕花池里胀鼓鼓的莲蓬,母亲撑着油纸伞接她散学,哥哥亲昵的背着她回家。 琴心伺候她起床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夫人烟波轻漾,唇边亦挂着浅笑。 心中不由感到动容,离开封家之后,夫人气质都变得更加温柔,容貌也更美了。 ~ 殿下,真让你说对了,那个叶莹确实是太子安插在封萧恒身边的人。钟珏亲自去查证,最后得出这么个意外之喜。 这个封萧恒还真是可怜,放着貌美高贵的正妻不要,捡个太子不要的破鞋。 还不知那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钟珏恨不得时刻盯紧这件事的动态,迫不及待想看封萧恒带绿帽。 宁宸澜坐在琼台夜月的庭院里,难得闲适的看了会书,就被钟珏打了岔子。 听了方才的汇报,只淡淡道:将这个消息,想法子透漏给封萧恒。 对方心细如发,能从白盛的官司顺藤摸瓜查到自己,他也将那天在普济寺遭围堵的事彻查了一遍。 其中,太子确凿无误奔着自己去的,而封萧恒据说是为他小妾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才在寺中刚好碰到太子。 宁宸澜从来不信所谓巧合,便着人去查了那个使他来普济寺的小妾,没想到这其中还真有猫腻。 钟珏却不赞同道:最近借着首辅正妻被逼离家出走的风头,祁家正组织群臣大肆对其进行弹劾,指责他苛待忠烈之女。这时若让封萧恒知道那女人是太子派来的奸细,先将其果断处理了,再来哄得裴妍回心转意可怎么好,她心那么软,说不定就跟他回去了。我反而觉得就像如今这样,让他一心一意护着那婢子,才对我们更加有力。 回心转意?宁宸澜捏着书脊的手使力,默默将书本放下,看向钟珏:你似乎很了解她。 钟珏被他这一眼看得内心惶恐,只觉得今早上殿下有些反常,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说起裴妍他便心中遗憾,前言不搭后语道:我自然是了解的,当初陛下还要把她指给我来着,不怕殿下笑话,当初就是为了效仿您那个那个边境一日不安,便一日不成家的誓愿,才毫不犹豫拒绝了陛下指婚。 也都怪自己当年无知,害得裴妍入了火坑。 宁宸澜眸光闪了闪,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不管封萧恒以怎样的手段,处置了那名婢子,都势必引起太子不满。 除非,他真是早已察觉到其中猫腻,才会给其服用多年避子汤药。 钟珏恍然大悟,拍手道:还是殿下想得周到,比起借由此事打压首辅,挑起他与太子之间矛盾更加至关重要。 宁宸澜没接话,脑中轰然想起那夜在马车上,女子娇怯带泪的嗓音说着,想和离。 若是封萧恒发现叶莹不忠,继而处置了她,你还会想和离吗。 -- 第23页 宁宸澜决定赌一把,也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他想知道,若没了叶莹夹在两人中间,封萧恒又迫于朝臣压力来负荆请罪,那么裴妍会不会真的回心转意。 心中怀有种隐秘的期待,若那时她仍初衷不改,自己必定帮她达成目的。 但若是另一种可能呢,他扪心自问,自己能不能做到放手。 宁宸澜心中不禁泛起些微的苦涩,当初答应过裴沉照顾她,就不能以一己私欲来做最终决定。 如若她回心转意,那么他将代替裴沉,以大哥的身份护着她一生一世。 无论如何,都不再让任何人欺负她分毫,包括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又恶性循环到这么晚了! 第12章 、首饰 早餐是一小碗甜豆腐脑,配上清香四溢的鸡丝米线,裴妍吃了个七分饱,然后就饶有兴致开始梳妆打扮。 中午又收到顺德的传信,说下午会到,让她自个儿先好好玩。 裴妍今早心情好,穿了件绯色暗花缎子长裙,外罩雪白色的低领棉袄,脖子上一枚精致的璎珞项圈露在外面,衬得人气色极好。 这是新打造的首饰,出发前一日老板直接送到了公主府,说感谢她之前照顾生意,这颗红宝石是店里免费送的,只要她将从前画的那些设计图稿给店里用就行。 裴妍一眼便认出,这是颗成色极佳的朱雀卵,价值千金,她的设计手稿哪里值这么多。 但老板也不知撞了什么邪,当时反复推拒说不要银子,最后放下东西直接跑掉了。 刚踏出院子,便见宁宸澜从琼台夜月的小径上走来,她脚步微微一顿,朝他屈膝行礼:宸王殿下早。 见他似乎在抬头看天色,裴妍适才意识到已日上三竿,说早安已不太合适,不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早。宁宸澜唇线抿了抿,从她身侧经过时,神色似不经意道:听说夫人很喜欢吃小厨房做的菜。 裴妍一愣,想起昨晚从自己房间端出去那两个空碗,面上微微发烫,应道:是很喜欢,让殿下见笑了。 能吃是福。宁宸澜垂眸,目光落在她胸前璎珞项圈上。 只见中心镶嵌着一枚色泽温润华贵的红宝石,水色润泽,极衬她的气质。 宁宸澜见她外衣领口略低,沉声道:外面冷,夫人最好戴上围脖再出门。 啊?裴妍怀疑自己听错了,等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走远了。 琴心亦跟着附和道:早上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夫人爱美,不想遮住这璎珞项圈,偏不肯戴。 裴妍被说得有些恼了:坏丫头,要你多嘴。 宁宸澜耳聪目明,虽然走过去一大截,仍将她们方才的对话收入耳里,眼中不禁浮现几分笑意。 ~ 裴妍在外面散了会儿步,回到水心榭,又吃了顿丰盛的午餐,这一天过得很是惬意。 临近傍晚,顺德公主跟驸马一道回来了。 祈玉旒跟宸王等人在书房商议事,顺德就拉了裴妍去泡温泉,路上抱歉的道:妍妍,对不起啊,昨晚我不该走的,你一个人在这肯定很害怕吧。 裴妍脑海浮现出昨夜门扉上映出的高大身影,摇了摇头,笑道:没事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顺德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对了,我皇兄是什么时候来的啊,我听驸马说,他昨晚办完事就急匆匆走了。 裴妍想起昨晚他说是帮顺德带话,不禁感到有些茫然。 哎呀,你看我可真傻。顺德笑着拉起她的手,自我解嘲道:大概你都不知道我皇兄他在庄子上吧,他那个人啊,满脑子都是正经事,性子又冷又硬,哪顾得上咱们,你不去寻他,他绝对不会来找你的。 裴妍没做声,总觉得顺德公主口中的宸王,和自己认识的有点不一样。 父亲曾经说过,陛下的几位皇子中,属三皇子性情最温厚包容。 或许是经历战场的打磨,让他现在整个人看上去冷硬具有压迫感,令人不敢接近,但裴妍和他在一起时,除了有些紧张,倒也没有畏惧的感觉。 昨天到现在,两人一共见了三次面,他言行举止皆是透出善意。 却不想跟顺德谈起这个话题,所以一直沉默着。 顺德止住话头,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钟珏现在后悔当初拒绝陛下指婚了,非说是他害得你羊入虎口,我看他那样子,像是还在意你似的。 这话殿下可不要乱说。裴妍立马睁大眼睛反驳:再说谁羊入虎口了,我好着呢。 顺德见她炸毛的样儿,粉腮鼓鼓的,可爱的紧,忍不住笑道:好啦,下次我替你教训他,让他不许再提这事了。 不过他还真是胡闹。顺德接着说:当年我皇兄从战场历练归来时,许下边境一日不安宁,一日不成家的誓言,钟珏倒好,别的有样学样倒也罢了,连这种事都要跟着一起学,这不两人现在一个二十五,一个二十八,都还是光棍一条,妍妍你也知道的,我母妃现在都要愁死了,打算今年无论都要逼着皇兄纳妃。 裴妍浅浅一笑:三殿下是人中龙凤,当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 第24页 你也觉得我皇兄不错是吧,可真有眼光!顺德虽然嘴上嫌弃兄长冷淡不近人情,心里却一直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在她心里除了驸马,谁也比不上。 说着话,很快到了竹林,温泉池这一片的温度比其他地方高很多,两人脱了衣服,缓缓浸到泉水中。 甫一触及冰冷的空气,肌肤便起了一层战栗的红晕,等到全身都没入水中,两人皆是舒服的抒了口气。 说起来,这处温泉庄子虽在皇兄名下,但之前他来得极少,都是我在打理,可看他最近来得这样勤,以后我怕是不能再这样随随便便就跑来了。顺德觉得十分可惜,到手的一块肥肉就要还给哥哥了。 裴妍则想得更多,宁宸澜身为嫡皇子,又这么大年纪了,即便没有娶妃,身边应该也是有固定女人的。 像昨晚那种情况,若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可就太让人尴尬了。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在心里给宸王安排了对象,好像这样能让自己更安心些。 两人一边舒服的泡温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间很快的过去,眼看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裴妍穿着月白色交领中衣坐在大理石台面上,湿发用一根簪子随意挽在脑后,正拿顺德带来的香膏擦身。 这香味真好闻。裴妍一边用指腹沾了些涂在大腿上,然后均匀的画圈涂匀。 花蜜的甜香味混杂肌肤原先的天然馨香,在潮热空气里淡淡的化开,四周围都飘满这种醉人的味道。 顺德趴在大理石台面上,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你这副样子,封萧恒应该没少看吧,之前你说和他每个月仅同房两三次,我真是不敢相信。 裴妍面色一下子凝住,不知该如何接她这个话题。 顺德曾经问过,他们之间房事是否和谐,她当时没说实话,只用一个月几次搪塞过去。 就连琴心亦不知道,她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然而这种事说出来,只会让自己更难堪罢了。 顺德成亲之前就是极大胆的性子,见她低头不语,有些怒其不争道:天下间最不缺的就是男人,既然他不懂得欣赏,找别人也是一样。 裴妍涂抹香膏的手指停住,一面听对方继续说道:他跟那个何清苑不清不楚,那你也找个男人啊,气死他。 我不需要男人,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过。裴妍说的是心里话,爹娘英灵在上,她做不出多么离经叛道之事。 顺德摇头叹息,跟着上岸擦干身体,扫了眼旁边活色生香的画面,再看看自己 生完三个孩子之后,她身材确实大不如前了,幸好祈玉旒不曾嫌弃过什么,身边也一直干干净净。 因两天一直在说私房话,她没叫侍女过来伺候,自己穿好了衣服,仍是怎么想都觉得封萧恒不正常。 又凑到裴妍耳边道:藕花楼的小倌儿,你听说过吧,下次姐姐带你去尝尝鲜。 这种不害臊的话,也只有顺德公主说得出口。 裴妍嗔怪瞪了她一眼,拿起旁边雪白狐裘裹在身上,先起身道:再说这话,我可就走了啊。 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有什么不能说的。顺德翻了个白眼,大大咧咧道:再说了,食色性也,我就不信你从来不想这些。 裴妍耳朵根都给她说红了,跺脚道:我想,我想好了吧,而且天天都想,我们什么时候去藕花楼,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去! 顺德见她炸毛的样子,像头可爱的小狮子,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正要哄她别生气了,突然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蜿蜿蜒蜒爬过来好几段软绵绵的东西。 妍妍,你先别动,好像有蛇。顺德将裴妍护在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地面。 然而那几条蛇越来越近,突然加快速度往她们所在的方向游窜去。 两人止不住惊叫起来,拉扯间不小心又跌进了温泉池里。 顺德从水里浮起来,没发现蛇的踪迹,却见裴妍面色苍白,眉心紧紧蹙着,身子软软靠在池壁上,且正在无力的往下滑去。 来人啊,快来人!两人方才尖叫,外面守着的丫鬟们已经听见了,此时一齐围拢来,合力将裴妍从池里拉出。 快去把轿子抬进来!顺德拿狐裘裹住裴妍的身体,瞥见她雪白中衣下摆上有淡淡血色,顿吓得面无人色。 围着的丫鬟不知是谁又发出一声尖叫,指着池壁道:殿下,那儿还有蛇呢! 几条蛇蜿蜒蹿入人群,一群女孩子谁都没见过这场面,有些胆子小的直接被吓哭了。 这些蛇却不知为何,都只冲着裴妍而去。 她刚刚已经被咬了,此时正浑身发麻,觉察到可能是自己之前擦的香膏吸引蛇,用最后仅剩的力气,推开顺德道:你离远些,别 说这话的时候,一条蛇已经缠上她纤细的脚踝,吞吐着鲜红色的信子。 皮肤上阴冷滑腻的触感,令她绝望的闭紧双眼忽然,感觉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什么嘈杂声都听不见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睁开眼,便看见一只修长有力的男人的手,两指间捏着蛇头,干净利落的将蛇狠狠摔在大理石上。 -- 第25页 滑腻的蛇身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 宸王:能吃是福。 小妍:吃你个大头鬼。感谢在2022-04-15 00:41:12~2022-04-16 07:1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楼渊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坐他旁边 钟珏和祈玉旒二人跟在宸王后面过来,很快将地上的蛇都清理干净。 裴妍虚弱靠在顺德身上,瞥见宸王冷酷的侧脸,心情不禁有些酸涩。 皇,皇兄,妍妍刚被蛇咬了,你能不能帮个忙,把她抱到轿子上去。顺德公主急得都快哭了,看见皇兄出现,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激动。 祈玉旒走过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然后看向宁宸澜。 他亦想知道,这种情势下宸王殿下会怎么做。 裴妍身上虽裹着狐裘,可湿透的中衣下摆紧紧裹着双腿,显出修长紧实的双腿,还来不及穿鞋,露着一双细嫩的脚。 她想把脚缩进衣服里,却奈何浑身发麻,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钟珏突然上前一步,蹲在她面前道:裴妍妹妹,我背你走,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裴妍本来快昏过去了,听到这句话直接给气醒,钟珏这个二傻子,她又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要他负什么责! 所有人给本王背过身去!宁宸澜突然开口,语气冷沉,令所有人心头一凛。 天生属于上位者的威势,让人无法反抗,祈玉旒本来就避得最远,此时朝钟珏投去告诫的眼神,搂着顺德公主一道转身。 钟珏一愣,困惑道:殿下,我 见宁宸澜目光变得越发冷凝,钟珏浑身一僵,默默转过身去。 宁宸澜适才蹲下,掀开裴妍小腿上染血的那块布料查看。 被咬伤得是脚踝位置,伤口周围正渗出黑色的血。 他丝毫未迟疑,立刻俯身用嘴将毒血吸出。 裴妍得意识已经在溃散边缘,突然觉得一股酸麻微刺的感觉游走全身,禁不住微微哼了一声。 宁宸澜吐了一口毒血,正在吸第二口时,听见她痛苦的哼声,略微顿了下,仍旧没有抬头。 突然感觉有一股微弱的力道,正攥住自己衣袖,他握拳的手紧了紧,吐了毒血之后,终于忍不住朝她看去。 裴妍正有些失神的望着宁宸澜,眼波微微湿润,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两点泪痕,小声说道:可以了,小心,中毒 宁宸澜心里低咒了句,他娘的,这是什么眼神。 本来他心中毫无邪念,结果在这给闹的 又担心她受凉,吸净毒血后,便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往外走。 垂眸见她一脸纠结,沉声道:你别紧张,本王什么也没瞧见。 裴妍听他在那说瞎话,心情竟莫名放松了些,又觉得有些好笑。 本以为那日在普济寺的暗道里,自己已经够狼狈了,谁知道今日还有这么一出。 在宸王殿下面前,她以后不用再提脸面二字了。 裴妍的身材和他相比,实在娇小得过分了,连足尖都被拢在宁宸澜的披风之下,其余人从后面,除了他的背影什么也看不到。 殿下。她声音有些微弱,连手指尖都是麻的,身子轻微挣动了一下。 头顶传来男人温厚的嗓音,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放心,今天的事绝不会传出去,本王保证。 琴心抱着裴妍的衣物,紧紧跟在宸王身后,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钟珏也要追过去,被祈玉旒拽住:你跟我一起,留下把蛇清理干净。 顺德心中正惊疑不定,感觉驸马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背,才找回几分理智,最后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去。 祈玉旒先询问了一遍,还有没有人被蛇咬,见大家都没事,才开始在一堆衣物和香膏中细细翻检。 不一会儿,他就从一堆洗浴用的杂物中,翻出个小小的红色香膏,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下。 是什么东西?钟珏凑过来,眉心皱紧。 合欢花香膏。祈玉旒将东西收进袖子里,想待会该怎样跟殿下解释。 温泉池边,另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引起了钟珏注意,他捡起来一看,发现是项圈上的宝石在发光。 玉旒,你看这颗红宝石,像不像之前殿下剑上那颗闪瞎眼的朱雀卵。 祈玉旒瞥了眼,神情微动:朱雀卵不只一颗,而且封萧恒很有钱。 可他对裴妍妹妹又不好,怎么会给她买这么贵重的首饰?钟珏觉得不太对,怎么会这么巧,殿下剑上那颗朱雀卵刚好就不在了。 祈玉旒看他一眼:我祖父活到九十岁,现在身子还矫健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钟珏一脸茫然。 祈玉旒摇了摇头,目光里显出几分同情之色:因为他老人家从不多管闲事。 啊喂钟珏心情差到极点,跟上去不满道:殿下的事,怎么能叫闲事。 祈玉旒想说,涉及到女人就是了,却没说出口。 -- 第26页 此刻他担心的是,该怎样跟宸王解释那盒招蛇的香膏。 ? 宁宸澜把裴妍放进软轿,让丫鬟进去伺候,自己则准备退出来。 分开的时候,胸腔里突然涌起一股极为不舍的情绪,好像心里空了一块,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亦不知该如何排解。 有些事在无形之中,似乎有些失控了。 刚才不该看那一眼的,他有些绝望的想,这一眼又会将他意志消磨许多,让等待的过程变得更加难耐。 裴妍整个身子瑟缩在狐裘里,头脑一直晕晕沉沉,直到回了水心榭,服下医师开的解毒药后,才彻底的昏睡过去。 幸亏竹林里的蛇毒性都不大,就是会使人肌肉暂时麻痹,行动迟缓。 加上大部分毒血都及时排出了,所以对她身体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期间顺德公主来看望过,看上去颇为自责,见她老是不醒,坐在床边发了半天呆才走。 第二天上午裴妍才醒来,除了觉得腹中饥饿,已经没有别的不适。 琴心谨记着大夫的嘱托,先给她喂水和解毒丸,然后吩咐小厨房送吃的来。 想起前日发生的事,裴妍尴尬的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球。 听说她醒了,顺德很快带着大夫赶到,把脉之后,大夫说已经完全无碍了。 顺德趴在床边,一脸歉疚道:妍妍,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合欢花香是引蛇的,害你吃了这么大亏。 算了,是我自己倒霉。裴妍苦着脸,小口小口的喝水。 顺德看着她,有几分欲言又止,后来见她确实不打算主动提起,才道:妍妍,你有没有发现,三皇兄他对你 裴妍一口水呛在喉咙里,连续咳了好一阵,差点没背过气去。 缓过来后,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埋首在自己脚踝处,帮她吸出毒血的场景,脸刷的一下红了。 你慢慢喝,咱们先不说这个了。顺德心疼的给她擦嘴,想起当时皇兄看着裴妍的表情,一时心中尽是惶恐不安。 若兄长真瞧上了妍妍,该如何是好。 若是别的女子,她自然觉得那是对方的福气,可裴妍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不想妍妍也和朝中某些官员的妻子一样,成为王公贵族们见不得光的情人,那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裴妍好好修养了一日,傍晚时宸王殿下一行人回来,派人传话说,如若她身子好些了,可跟公主一道去琼台夜月用膳。 裴妍昨日弄的那般狼狈,还不太想见人,可之前三殿下不顾危险帮了自己,于情于理她都该要过去致谢。 且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不如大大方方过去露个面,将这件事揭过去。 之前顺德问裴妍有没有感觉皇兄对她态度不一样,没问出个结果,此刻刚走进琼台夜月的花厅,就品出了些不一样的意味,基本坐实心中猜测。 圆桌上已经坐了他们三个男人,却刚好剩下宸王和祈玉旒边上各一个空位。 顺德自然是会挨着驸马坐的,裴妍扫了眼,自己只能去坐在宸王身边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宁宸澜,见他神色坦然,一只手拿着筷子,似乎只等自己入座了。 今日他穿得随性些,一身藏蓝色直襟长款缎面袍子,柔软有光泽的绸料,削减了些他身上的冷硬杀伐之气,平添了几分温润。 裴妍面色镇定的走过去,屈膝道:多谢殿下昨日出手相救。 宁宸澜面色不置可否,下巴往旁边轻点了下,示意她入座。 裴妍便大大方方的坐下,扫了眼桌上,基本上全是江南那边的菜式,不由微微蹙眉。 一旁站着的掌管厨房的仆妇立即凑上前,殷勤问她:是否菜式不合夫人胃口,老奴该死,这就去重做。 裴妍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只是仆妇刚说的这句话,着实叫她有些惊诧。 眼下这一桌人里,有皇子跟公主,有大理寺卿和世子,就算是照顾自己的口味,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她有些疑惑的看向旁边宁宸澜,却见他正在扶额轻笑,神色间亦透出淡淡无奈。 他知道自己身边这些奴才,各个都跟成精了似的,还会专门研究他的喜好。 或许是看出自己对某个女子动了意,就开始可劲的讨好起来。 这样也好,无论将来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护着她,这些人将她当主子敬着总是没错。 你先退下吧。宁宸澜随手打发了她,率先夹起一片茭白放进碗里。 见皇兄动了筷子,顺德适才松了口气,自己也开始吃起来。 随即,又和祈玉旒对视一眼,彼此对于有些事已心照不宣。 只是这顿饭吃得有些压抑,就连平常最聒噪的钟珏,亦选择默不作声。 桂花酿里有酒,你少喝。宁宸澜见裴妍喝了一碗桂花米酒后,又舀一碗,耐不住提醒。 裴妍饶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到底是哪里让她觉得怪怪的。 宸王殿下,对自己似乎太上心了些。 作者有话说: 就是喜欢甜甜的恋爱,哎。感谢在2022-04-16 07:10:30~2022-04-17 00:3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27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lair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以退为进 感觉旁边宸王殿下还在看自己,裴妍默默放下碗,侧目看向另一边。 他老是喜欢盯着自己,就偏不看他。 宁宸澜便又补了句:等过两天你身上余毒彻底清了,本王就不管了。 在座几人,都在埋头吃东西,但心中惊诧程度已是无以复加。 一直以来,宸王殿下虽然对身边人都很照顾,但何曾这样亲力亲为,还像个老妈子似的开始管东管西。 顺德看向祈玉旒的眼神已经要灼穿地心,恨不得马上回去关起房门来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那一向不近女色,沉闷无趣的三皇兄,何时开始转了性子。 裴妍一直在吃,宸王也还没放下筷子。 后来她突然发现,顺德正有意无意朝自己这边看,目光还在她跟宸王殿下之间来回逡巡,时不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不解其意,有些茫然的朝旁边看去。 宁宸澜对别人的小动作视若无睹,见裴妍连东西都不吃了,好意提醒道:正餐要吃饱。 话中还有几分未尽之意,怕她不好意思,就未宣之于口。 半夜吃东西,伤肠胃,对身体不好。 见她双眼瞪圆了,宁宸澜回看过去,眼神里流露出安抚之色,像给小猫顺毛。 裴妍唇线抿紧,心想自己贪吃的印象怕是洗不清了,眼神里又透出几分恼意。 两人眼神这般你来我往,落在围观的三人眼里,又无异于一场暴击。 且同时都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实在有些多余。 顺德顾不了那么多了,突然推开碗,起身道:皇兄,我吃饱了,去散散步。 祈玉旒不急不缓站起身,跟着出去:我陪公主一起去。 钟珏因先前对裴妍动过心思,心里头最是惶恐不安,埋头闷不吭声出去了。 一桌人都走得干干净净,裴妍刚要站起来,就听宁宸澜在耳边淡淡说道:耽误你一盏茶的功夫,可以吗。 他说话的语气,听上去极是尊重,好像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 裴妍已努力表现得淡定自若,眼神里仍泄露几分惶惑。 这几日宸王殿下待自己的善意,已超出她能自然而然接受的范围了。 就像是久旱的人,只要给他一点点水,就会觉得十分感激,但若是水多了,难免又担心自己会被淹死。 之前他用嘴给自己吸出毒血的事,裴妍一直有意压在心里,不去发掘出来深想。 这种事,哪怕是夫妻之间,也不见得能做到。 裴妍突然有些心慌,不知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宁宸澜感觉到她的不安,又补充了句:是封府传来的消息,本王想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这几□□上对封萧恒的弹劾铺天盖地,昨天刚命人将叶莹是太子派去的消息透给他,没想这么快就有了反馈。 在西北这些年,他对首辅封萧恒早有耳闻。 此人路子野,心思又狠绝,十年间替太子做下不少损阴德的事,名副其实是太子身边一条疯狗。 宁宸澜始终觉得,像他那样的人,不会永远甘心居于太子之下。 之前一直表现得对太子恭恭敬敬,看似是条忠犬,可这次看他对叶莹的处置,又会觉得此人一身反骨。 裴妍跟着宁宸澜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一处环境雅致的茶室里,桌上放着一架古琴,一看即是价值昂贵的名家之作。 想起普济寺那几日,目光里泛起淡淡清波似的涟漪,鼓起勇气问道:殿下现在身子可无碍了。 夫人是在关心本王吗?他亦想到与她相同的过往,心中无来由一软。 转身看见她柔美秀丽的脸孔,眼瞳中淡淡的水色,喉中不禁哽了下,早已准备好的话又不知如何开口。 宁宸澜办事一向干脆利落,从未以这样忐忑的心情面对任何人。 这几日,一直和心中压抑着的私欲抗争,忍着不去想将其占为己有。 身为嫡皇子,自小只要对某样东西流露出喜爱,无论是宫里祁家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送到他面前。 像现在这般爱而不得滋味,他是头一次体会。 他身体里流淌着帝王血脉,天性里强势掠夺的那一面,甚至比其他三个兄弟更加强横。 年少时他不安于在京都处处受制于太子党,只身去往西北,在那里他终于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武力征服,实力说话。 输与赢,是那些年来少年眼中唯一的色彩,他像是翱翔在天际的鹰隼,天生便是属于战场。 直到这次,有人利用他过去心里的阴影,用一封血书激发出他内心燥郁,使他情绪越渐失控 混乱狂躁的意识中,他被女子温柔的琴音吸引,隔着一道帐幔,看见那道纤细曼妙的身姿,像是儿时发现了新奇的玩具。 喜欢,想拿来赏玩。 只是,早过了年少轻狂的岁月。 对方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出温柔,性子既乖巧又能忍,让他不敢随意触碰,担心一不留神就打碎了。 -- 第28页 宁宸澜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拿出军中安抚家属的姿态:本王和你大哥裴沉情同手足,曾答应过他照顾你,之前是我疏忽了,今后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裴妍才恍然大悟,原来宸王殿下对自己好,是因为看着大哥的面子。 提起亲人,她双眼不禁微微泛起涩意,对宸王屈了屈膝:殿下言重了。 宁宸澜最见不得她一双眼睛,好像随时都弥散着一层云烟雾缭,那烟雾勾着他,轻易撩动他身体每一寸神经。 看不够,也止不住。 宁宸澜试图压下杂念,告诉她:封萧恒已经把姨娘叶莹送往庄子上待产,明年春天封府或许会多出一个庶子,却不会再有姨娘。 裴妍双眼倏然睁大,对这消息感到十分意外,然而更令人意外的是,这事竟会从宸王口中说出。 是因为现在天下太平,他每天都很闲么,竟然关心起封萧恒的后宅。 接着她便意识到,对方关心的应该并非封家,而是自己。 她眼中露出几分疑惑,垂着头眉心微微蹙着,似有些苦恼。 宁宸澜一开始就打算把来龙去脉都告诉她,可是看她现在兀自忍耐的模样,又突然间改主意了。 他拉开八仙桌边的两把椅子,让她先坐,招手让内侍去泡茶。 裴妍不知道为何莹姨娘会被送走,听宸王刚才的意思,倒像是要去母留子。 封萧恒竟真能狠得下心 其实并不十分好奇,封萧恒跟叶莹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纠结的只是,宸王主动跟她说这些,是不是在催她回家。 毕竟若从长辈的角度出发,应该会劝和不劝分,而且一直住在公主府,也是给他们添麻烦 裴妍自己是绝对不想回去的,就算离开这里,也会再去找别的住处。 宁宸澜见她一直垂着头,且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心脏突然揪紧了。 这时,内侍端上茶来,恭敬的作了个揖道:小人全福,见过夫人。 裴妍看了对方一眼,觉得有些眼熟,正想着是否在哪里见过面,便听宸王解释道:全福从前是我母后身边的太监,五年前跟本王去了西北,日后在庄子上,你有什么事可尽管使唤他。 全福笑的见牙不见眼,瞧着裴妍欢喜道:夫人少时入宫,和顺德公主承欢皇后娘娘膝下,对我们这些奴才极好,奴才现在都还留着您那时打赏的一个小香包呢,哎哟,当时您第一回 学做针线,扎破了好几个手指,皇后娘娘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全福正说得起劲,感觉到宸王不轻不重看了自己一眼,立马打住,躬身道:夫人跟殿下慢慢聊,奴才就在外头守着。 裴妍听到全福说起在凤仪宫的事,感觉恍如隔世。 在皇后身边那两年,好像的确有个叫全福的太监,喜欢在身边晃悠。 宁宸澜那时候就去了西北,也没见过当时的她。 后来随着八年前那桩案子,祖辈们积攒的荣耀一夕之间尽被抹杀,她由人人称颂的忠烈之女变为过街老鼠。 即便后来平反了,心境也已经大不如前。 小妍。宁宸澜想起以前裴沉是这样叫她,便也试了试,见她受惊似的抬头,露出个和煦的笑:尝尝这茶怎么样。 裴妍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随即目光亮了,夸赞道:好香啊。 你喜欢就好。宁宸澜已不打算跟她卖关子,直接说道:其实叶莹曾是太子身边的人,封萧恒知道了,以后自然不会再留她。 裴妍点了点头,但眼神里仍是由些发懵,没继续追问,神态开始有些放空。 看她的样子,好像并不在意叶莹的去留,静静地坐在那儿品茶,恬静美好如一副温柔秀美的江南水墨画。 宁宸澜算是看出来了,她是真的不在意封萧恒。 同时心里暗自欢喜,既然如此,就没有再回去的理由了。 禁不住,连呼吸都放轻了,如同望梅止渴,不停与内心隐秘的渴望做对抗。 那么,你接下来准备如何做。他嗓音低哑,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裴妍眼睛微微睁大了些,露出困惑的表情,眼睫轻轻眨了眨:啊,我还没想过呢。 宁宸澜扶额,心道难怪她这么能睡,脑子里不想事。 不过,这样的小妍,他亦很喜欢。 依本王看,不如这样。既然她没明确表态,他便拿出了折衷的一套方案:这处温泉庄子,过去一直是顺德在打理,本王先找宗政司将庄子过给她,再写个赠予书给你,往后你就安安心心住下,可行? 宁宸澜先前想过,只把庄子过给顺德,这样就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压力。 可他实在不愿让自己喜欢的人,有寄人篱下之感,再对他人有任何的迁就和忍让。 裴妍诧异的看向宁宸澜,见他说这话时面色很严肃,并不似玩笑,当即拒绝道:殿下说笑了,这怎么行。 宁宸澜料想她不会马上接受,压下心中哄人的负罪感,继续循循善诱道:你先前说过,想和离,难道是违心之言。 不是。裴妍仔细思虑了一番,宸王其实是好意,事事处处都帮她想到了。 -- 第29页 可这份礼实在太大了,自己不能接受他这份馈赠。 我自己有田庄,虽不及殿下的阔绰,可也能住的。裴妍说话声音小了下来,感觉到对方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面上微微发热。 心里隐隐有个大胆的念头,随后又很快将它否定掉了。 自己只是一介孤女,又已嫁作□□,她不信宸王殿会自己生出任何玩弄的心思。 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顾念当初与父兄的情分。 宁宸澜触及到对方眼中的信赖之情,觉得自己真是卑鄙。 她本身心思单纯,人际关系也简单得一目了然,可自己却因心中私欲,想要将她拖进泥沼。 本王在意的,只是你的安全。宁宸澜避开她纯然的目光,沉声道:你住在别的地方,本王还要派兵去保护你,这样岂不是更加惹眼。 裴妍虽觉得这话不对,自己住在哪,好像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一时却根本找不到言辞反驳,又听他继续说道:将庄子过给顺德,是怕别人说闲话,写赠予书,是要让顺德知道,你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宁宸澜知她性子软,刻意放柔了语气,以退为进:你若是觉得不好,便当这庄子还是本王的,空置也是浪费,否则你一介女流住在外面,裴将军倘若天有灵怎么能放心。 裴妍听到他提起父亲跟大哥,忍不住心中酸涩,语调禁不住哽咽道:我一直过得很好,没让他们担忧。 宁宸澜见她快哭了,一时之间心脏处像被撕扯一样疼,知道是自己话说重了,急忙哄道:是,小妍一直做得很好,是本王自己操心。 裴妍此时神态正有些憨憨的,偏偏一身娇态,让人碰一下都怕把她惊着。 宁宸澜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小妍能否看在本王从前也是裴家军一员的份上,安一安本王的心,暂且在庄子上住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宸王殿下追妻路,加油!感谢在2022-04-17 00:33:50~2022-04-18 13:1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485350、长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受宠若惊 若有谁看见他此刻铁血柔情的一面,怕是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了。 裴妍亦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相处。 明明才认识不久,他对自己而言还是个全然陌生的男子,甚至还比不上少女时代曾见过几面的钟珏。 只是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大周战无不胜的神,身为皇子抛弃尊贵生活,选择驻守边疆保卫百姓。 这样的人,本是她所景仰的存在,又因为父兄的关系,对他更多一重信任。 从小到大,她真正接触过的男人寥寥无几,垂着头细细回想,好像连父兄都没有像宸王殿下这般对自己关怀备至。 裴妍此刻心情复杂,皆只因四个字,受宠若惊。 殿下大可安心。她想证明,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此次离家出走并非胡闹:再说,我不可能永远逃避。 宁宸澜坐下,未再说什么。 裴妍心里莫名一软,有种酸酸涩涩的情绪在胸口涌动。 现如今京中关于你们封家的流言蜚语颇多,回京并非良策,你在这多留几日,待平息了再决定去留。宁宸澜握着杯口的手收紧,话虽说得平和,但心中占有欲已汹涌肆虐。 若她再拒绝,宁宸澜不确定自己还能继续表现得这般平静。 其实,裴妍是个很好说话的性子。 对于不伤及原则的事,一旦看到对方表露出为难,便会习惯性的退让。 和宸王殿下打交道的时候,更是如此。 好。她轻声答应了,一双雾瞳亮亮的,望着宁尘澜。 这副模样,乖巧灵动得简直让人想摸摸她的头。 宁宸澜压下心中喜悦,目光看向别处,淡淡道:既然你答应住在这儿,本王自会避嫌少来,若有事找本王,跟全福交待一声即可,本王自会赶过来。 殿下放心,我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裴妍信誓旦旦保证,见对方忽然皱眉,又不知自己哪儿说错了话。 见他松了眉,随即露出个甜软的笑容。 这一笑,又让宁宸澜觉得无可奈何。 面对她,自己哪儿还有强势的一面,只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想多些与她相处的时间,又忍不住逗她:以后是以后,之前的麻烦怎么算。 裴妍听出他语气里的揶揄,知道他在拿之前遇蛇的事开玩笑,眼睫弯弯应道:有机会,我请宸王殿下吃饭可好。 宁宸澜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右手指关节下意识敲击桌面,问她:什么时候? 找个您空闲的日子,叫上顺德公主他们一起吧。 好。宁宸澜今日已经很满意了,只不喜对方总对自己用敬语。 不过比她大了三岁而已,大可不必用您这种字眼。 但这种拉近关系的事,急不得。 见她一杯茶喝完了,又眼巴巴看着茶壶,宁宸澜给她添了,一边道:别喝多了,晚上睡不着。 -- 第30页 说罢,亦觉得自己过于啰嗦,摸了摸鼻子看向窗外。 裴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间,竟已和宸王在一起待了这么久。 殿下,时间不早了。怕自己坐久了耽误他,主动提醒道:听顺德说,今儿晚上您和祈大人他们还要回城。 宁宸澜只觉腔中几许不舍浓得化不开,喝了口茶压下,起身道:外面黑,本王送你回去。 两人推门出去,全福本来要提着灯笼跟上,见宸王伸出手,赶紧将手柄交到他手里,飞天遁地似的一溜烟没影儿了。 小心路滑。宁宸澜打着灯笼走在前面,脚步刻意放慢了。 从琼台夜月到水心榭短短一段路,两人几乎同时想到当日在普济寺中那段漫长的暗道。 宁宸澜回过头时,正对上裴妍投来的目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好奇。 他顿住脚步,不自觉的把声音放轻了:怎么了? 裴妍宛若偷看人被抓包,心头浮起一阵羞赧, 殿下,谢谢你。裴妍笑起来,眼睛亮亮的。 二十八岁的战神王爷此时神情堪称傻气,艰难克制住想将人留下的冲动,面色温和道:小妍不必跟本王客气。 裴妍对上他灼灼的视线,心里没来由有种紧张感,垂下头闷不作声了。 晚上好好睡一觉,等余毒彻底清了,再请本王吃顿好的。宁宸澜觉得自己没法再待下去了,就这么看着她每一个小表情,都觉得是种甜蜜的折磨。 裴妍瞥见不远处台阶上,琴心正提着灯笼等着,说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殿下忙去吧! 说罢,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离去。 宁宸澜看着她跳跃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出了院子。 钟珏已经骑马等在那里,他翻身上马,往外风驰电掣而去。 裴妍进屋时,顺德公主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开始盘问她刚才和皇兄到底说了些什么。 又拿宗政司的房契以及自己写的赠予书给她看,压低了嗓子道:妍妍,以后这处庄子就是你的了。 裴妍没想到宸王如此雷厉风行,有些不自在的道:这是三殿下的庄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顺德知道她的性子,之前就觉得这些事八成是皇兄一厢情愿,此时见她不承认,有些着急道:你告诉我,皇兄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他是不是强迫你,逼着你与他行不伦之事? 你别想东想西了,宸王殿下是好人,他从来没有逼迫过我。裴妍摇了摇头,喊琴心过来伺候更衣洗漱。 顺德一愣,接着道:他没有逼迫你,那你就是自愿的了,哎之前我还说,希望你去找个男人,现在那个人变成了我皇兄,虽然他也很好,但你也要再想想清楚,他的身份你们之间关系不对等,将来你是要吃亏的。 裴妍见她越说越不像样了,只得解释清楚道:我跟三殿下之间没什么,他是因为我父亲跟大哥的关系,才会对我多看顾些,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顺德见她神情坦坦荡荡,一时也有些弄不懂了。 皇兄何曾这样对待过别人,难道真是他们这些旁观者误会了。 琼台月夜那头,全福正指挥着丫头婆子添置东西,一脸喜气洋洋。 宸王殿下虽未交待,但是做内侍监做到他这个位置,哪里还需要明说。 今日主子特意把他从王府调过来,就为了在裴夫人跟前露个脸,泡杯茶? 他老精了,在见过今日殿下亲自为裴夫人提灯笼之后,便命人去采办最好的女子衣服首饰,放一些在这边以备不时之需。 三殿下在西北苦了这么多年,如今不过是想金屋藏娇,莫说是别人的妻子,便是月宫里的嫦娥,他们做奴才的也得给人请下来。 再说那可是他在宫里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多乖巧多懂事啊,结果便宜了封萧恒那个混账。 如今跟了三殿下终于可以过些好日子了,可得尽心尽力伺候着。 第二天,顺德公主牵挂着孩子们,先回了京城。 裴妍依照宸王的建议,暂且留在这里,躲开那些流言蜚语。 上午睡到日上三竿,吃过早膳后便去游山玩水,有时还自己摘点果蔬,午睡醒来后就看书或者练字,日子过得颇为惬意。 最舒服的便是每天睡前泡一泡温泉,只是她不敢再去竹林里,在全福的再三建议下,便选在了琼台月夜后院的那处私泉。 全福是个千伶白俐的妙人儿,每天变着法的给她寻开心,还套了马车带着她到西华山附近的城镇上逛了逛。 宁宸澜一直在追查当年吏部输送粮草的官员,当时他才十六岁,羽翼未丰,很多事都是由皇太子一手遮天完成。 也正因为如此,除了推出来顶死的那个大臣,他们兴许还会留下一两个活口。 除此之外,皇帝这次将所有皇子都叫回京城,让他们白天跟着太子在勤政殿学理政。 对宁宸澜更是看重,连续交了几件差事给他办,见都完成得极好,对他更是满意,连带去凤仪宫的次数都多了。 皇后现在又怀有身孕,宫中人皆在传,若这胎又生下皇子,那么中宫地位将更加稳固。 -- 第31页 祁家是百年世家大族,又出了祈玉旒这么一号风流人物,三皇子更是手握兵权,压了其余两位皇子好几头,而太子虽然占了个嫡长的名头,外祖齐家却已逐渐没落,两方势力相较之下,如今却是三皇子占了上风。 往年这时候,陛下已经交代太子开始着手准备来年的春闱了,到现在十一月份了却都还没确定由谁来主办。 若陛下再将春闱纳士之责交给三皇子,那么这场夺嫡之争就有看头了。 宁宸澜脚不点地忙了三天,最后终于耐不住,去了趟西华山的庄子。 抵达时已到了晚上,他还没吃晚膳,全福打着灯笼巴巴跟在后头说道:殿下饿不饿,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正好现在夫人正在泡温泉 宁宸澜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全福立马低下头,打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嘴,殿下先去用膳吧。 想着裴妍此时正在后院,宁宸澜这顿饭吃得就有些心猿意马。 全福见他没什么胃口,就把这几日裴妍做了些什么,去了些什么地方,有声有色讲给他听。 宁宸澜听着觉得有趣,吃饭的兴致都高了许多。 温泉池跟水心榭也是相通的,裴妍泡完之后便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因此还不知宁宸澜已经回来了。 半夜三更,他也不好再告知对方,显得自己别有用心。 全福才给他出主意,去隔壁提点两句,宁宸澜便将其喝住,冷冷道: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 全福赶紧自打耳刮子,告饶道:殿下是风光霁月的殿下,奴才是心思龌龊的狗奴。 宁宸澜摇了摇头,斥责他滚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刻意回避什么,只是越是在意,越不敢轻易触碰。 而且,这段日子他实在太忙了,清晨要入宫听政,忙到半夜才有空。 一连跑了几天,就没有一次回来时水心榭的灯是亮着的。 全福也感到分外无奈,殿下不许他告诉裴夫人,他就是长了十个胆子也不敢说。 第16章 、流言蜚语 一连几日,太子带着剩下三位皇子在勤政殿学理政,听闻军机处的老臣对宁宸澜赞不绝口,笑道:自从三弟回来京都,孤身上担子轻了不少。 皇兄谬赞。宁宸澜惜字如金,合上手里的折子,起身稍微活动了下筋骨。 午休时,他有时会被母后叫去凤仪宫吃饭,若是这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则会随众人一起吃内侍监送来的膳食。 今日首辅大人怎么又没来上朝。有官员忍不住开启话题,立即就有人附和道:还不是因为悍妻闹得家宅不宁,大人这几天被言官的折子压身,怕是要好几日不来朝了。 哎,大人也真是可怜,成婚十年都还没个后嗣,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还闹得满城风雨。 弹劾封萧恒的言官,是祁家组织的,至于帮着他说话的人,则大多数为太子党。 某些不堪入流的话,连宁宸澜最近都听到一些,因此更不愿意她现在回京,免得被无聊之人所伤。 之前与封萧恒打过几次交道,那个人心思诡诈,又极擅惺惺作态。 他特意调查过对方跟何清苑之间的事,倒不见得是空穴来风,二人常常在京郊一处别院幽会,算是情人关系。 宁宸澜原先最不齿男女之间不清不白,但现在他恋上裴妍,对于这些事,又多了几分复杂情绪。 担心她会觉得有压力,忍着没有把这份感情宣之于口,可继续拖下去,只会让她日子更加艰难。 他甚至想去跟母后坦白一切,求得一纸和离书,再正式求娶她。 此刻再听到这些流言蜚语,想要娶她,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念头更加强烈。 去往凤仪宫的路上,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 直到被皇后娘娘传进凤仪宫,裴妍都不知道自己再次成了京都话题的焦点。 封萧恒宠妾灭妻被弹劾闹得沸沸扬扬,对于她的处境有人同情,但更多的是鄙夷的眼光。 从成亲前她就知道,封萧恒很受女子喜欢。 这些年被他纳进府中的,就只有一个莹姨娘,在诸多无知少女眼中,他就是洁身自好的谦谦君子。 皇后先前听说她搬出来跟顺德公主在一起,还觉得没什么,今儿见顺德独自带着孩子进宫请安,才知裴妍如今独自住在庄子上。 遂叫人把她接进宫来,先不轻不重的提点了几句,最后问她:现如今那贱婢已经被送走了,妍儿心里气可消了? 当初给她订下这桩亲事,也是看封萧恒出身清贵,是个可造之材,拉拢一番或许能给自己带来助力。 可谁知道,此子竟狼子野心,几年间已成为太子心腹,且对与自己亲近的裴妍诸多忌惮。 娘娘,正如外面那些人所说,裴妍十年无所出,该自请下堂离去。回到京城,听到这些有关于夫妻的话题,简直压抑得喘不过气。 不得不说,住在庄子上这段日子,已是她这些年最自在的一段时间。 说什么胡话,他怎么敢皇后被这没出息的话激起怒火,又看她样子实在可怜,恨铁不成钢道:既没了那贱婢,你就该把握住机会,早日生下个一男半女,如此在封家地位才得稳固。 -- 第32页 娘娘裴妍脑仁疼,垂着头眼睛红红的,再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每次和封萧恒闹僵,所有人就开始催她生孩子。 好像只要她能生下孩子,对方就会回心转意待自己好。 娘娘,裴妍知错了。无法说出实情,她只能这样回应。 从小,她便是这么个温吞性子,皇后也是拿她没办法。 这些年一直在给她寻生子药,却也不见效,这次又从南疆寻了个偏方,刚才盯着她喝了一餐。 少不得又苦口婆心劝道:妍儿乖,回去按时吃本宫给你的药,房事上再主动些,总会怀上的。 宁宸澜过来时,正好听见这句话,脚步硬生生一顿。 他站在屏风后头,心中突然有种如刀割的感觉,听见那道温顺绵软的嗓音应下:臣女会按时吃药的,娘娘别操心了。 哎,你这性子,本宫怎么能不操心!皇后看着她长大,情分自是不同寻常,一把握住她的手道:顺德说,你们一个月至多才同房两次,那怎么怀得上呢上次给你的香,也别顾忌身份不肯用,没有子嗣傍身即便你是正头娘子,将来也要吃亏的! 裴妍看了看左右,满脸通红道:娘娘,求您别再说了 宸王殿下!侍女端水果进来,刚好看见宸王的背影,唤了声。 宁宸澜本欲离开的,闻言生生站住,转回去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裴妍脸色倏然变得惨淡,垂着头,冲眼前高大身影屈了屈膝道:见过宸王殿下。 免礼。宁宸澜面色仍十分难看,撩开衣摆坐在皇后身边,闷闷不语。 裴妍知道他定是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了,心中突然一股无来由的慌乱,却不知这股情绪波动从何而来。 皇后见裴妍脸色不好,当是宁宸澜这副样子吓人,冷笑道:本来你该叫他一声三哥,不过这混账东西在京中待不住,本宫只当白养了个儿子,你今日见过便罢了,往后再见他亦不用请安,直接绕路走就是。 裴妍知道宸王年少离家,一直是皇后的心病,遂陪笑脸道:娘娘哪儿的话,宸王殿下这次回京,就是要长住给您承欢膝下的。 说罢,抬头看了眼宸王。 宁宸澜心中憋闷,勉强牵了牵嘴角。 皇后见他态度这般冷硬,心里更加生气:混账东西,好端端甩脸色给谁看。 别误会。他抬头看向裴妍,声色淡定:本王天生长得就是这般凶神恶煞,并非针对哪一位。 裴妍低下头,脸红到了耳根。 还会乱开玩笑,说明没生气。 不过,他确实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妍儿,记住本宫今日说的话。皇后本还想再叮咛几句,想起宸王还在这儿,叹了声气道:差不多了就回家去,别闹久了,平白惹人笑话。 是。裴妍起身告退,感觉到宁宸澜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快步离开了凤仪宫。 乘软轿出城,路上经过封府,她撩开旁边帘子看了眼。 也是巧,正看见封萧恒站在封府侧门外一株百年老树下,似在等人。 冬日萧瑟的枯景中,身穿墨色长衫身姿挺拔的他,犹如一笔浓墨立于天地之间。 风景不错,却从来不属于自己。 很快,她看见何清苑从马车上下来,提着裙子跑到封萧恒身边。 何清苑不知在跟他说什么,冯萧恒眉心舒展开来,俯身在她耳边回应了几句。 成婚十年,她从未见过他对任何女子露出这样的眼神。像是树与枝,花于叶,目光互相吸引着拉扯。 男女之情,这辈子对她而言还十分懵懂。 看到他们,才觉得自己这十年真的非常可笑。 他早已等着自己让出封夫人的位子,自己却还在虚伪欺骗身边每一个人。 还是处子这事有那样难以启齿吗,为何她要背负骂名,还要为了安皇后娘娘的心,去吃那些药。 裴妍放下帘子,忽然间心如止水。 ~ 一连五天过去,裴妍完全没意识到,宁宸澜其实每天晚上都回庄子睡了。 这天夜里,裴妍腿抽筋睡不着,也没惊动身边丫鬟,自己披了件长袍便从侧门去了琼台月夜的温泉池。 守在门口的小丫头看见裴妍过来,想起现在殿下正在里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急匆匆跑去报全福。 老东西双手合十道了声天可怜见,看了看正在氤氲热气中闭目养神的三殿下,急中生智,捂着肚子道:哎哟,奴才肚子疼,去去就回来。 说完,对着小丫头招了招手,带着她一溜烟遁走了。 裴妍来到温泉池边,泉水中热气缭绕,完全看不出其中还泡了另一个人。 她今日走路走多了,小腿酸痛得厉害,打算泡温泉解解乏。 此时万籁俱静,她脱了衣衫独自下到水中,看着平静的水波荡起阵阵涟漪,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寂之感。 她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虽然已经很努力在生活,也有朋友的陪伴,但心里始终有个空洞。 -- 第33页 裴妍缓缓往池中心走去,感觉身体被温热的泉水包裹着,好像小时候妈妈的怀抱。 双手不受控制的抚上自己的小腹,曾经她多么渴望,上天能赐给她一个小生命。 可是现在却觉得,若是自己都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不断的消沉下去,只会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 夜里情绪似乎格外容易波动,很多平常不会去想的事,此时统统都钻入了脑海。 全身都浸没在温泉水里,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裴妍不禁将头也埋了进去,眼睛一时酸胀难受得不行。 她本意是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突然之间一股大力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从水里拎起,她惊惧不已的去推,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要做什么。 男人声线醇厚,语调有些不稳,透出几分慌乱。 裴妍方才呛了口水进去,下一刻,咳得昏天暗地。 瓷白肌肤被热水熏陶得微微泛红,犹如三月春的桃花瓣,柔嫩不堪触碰。 宁宸澜手掌刚一触碰到她的腰肢,面色变了变,接着将她拎到大理石台边沿,让她坐下来背靠在石壁,就犹如被什么东西咬到一般快速收回手去。 作者有话说: 晚安。感谢在2022-04-19 20:57:53~2022-04-20 23:3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跟了本王 殿下,你做什么裴妍止住咳嗽,后背紧紧贴住温泉池,双手本能的护在胸前。 宁宸澜被她这副防备姿态弄得有些尴尬,翻身上岸,快速将自己的衣服穿好。 这一整天,他脑子都是之前在凤仪宫听见的那些话,母后叮嘱她吃生子药,还让她点那该死的香来撩拨封萧恒。 更令人焦躁的事,她竟没说半个不字,全都顺从的应下。 宁宸澜艰难的揣测,难道她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那人? 他头发还在滴水,肩背上的衣料全部被打湿,浑若未觉,接又想起她方才整个人沉入水底的模样胸膛剧烈起伏着,有些情绪像是要控制不住,即将冲壳而出。 殿下,请您回避一下,我要换衣服了。裴妍从未与男子这样亲密,刚才在水下被他搂住腰,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 且被热气一蒸,更加虚软无力。 宁宸澜背过身去,说道:好,你换吧。 裴妍没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见他人没走,只是背朝着自己,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只得伸手先够到旁边的浴巾,上岸之后,马上将自己裹了起来。 之前将睡衣搭在木架子上,她急匆匆走过去拿,偏生越急越容易出事,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撞到架子上。 宁宸澜听到动静,伸手扶了她一下,只是仅仅抓住她的手臂,帮助她站稳而已,眼风都没乱瞟一下。 反观她浑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毯子,宁宸澜倒是已经穿戴整齐。 裴妍简直要被自己蠢哭,转身去取了衣服,匆匆穿好就往外走。 小妍,能不能与本王说几句话?宁宸澜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亦是茫然无着落。 白天母后的那些言语,想必让她心里难受了,或许他不该这时候再去招惹她。 裴妍听出他话音中的落寞,停住脚步。 她有种感觉,对方在凤仪宫的时候似乎生气了,但拿不准他究竟为何生气。 她不敢深想,且那个可能实在太过渺茫。 若实在不愿,就回去吧。宁宸澜见她停步,跟过去,然后去取了鞋子放在她脚边。 裴妍穿上鞋,抬眼触及他失魂落魄的脸,微微蹙眉道:殿下这么晚了,要与我说什么。 宁宸澜心里说了一句,是你自己不走的。 他未再犹豫,牵了她的手往琼台夜月那边走去。 裴妍脑子里嗡的一声,形如一具木偶般跟在他身后,脑子里彻底放空了。 这段路都是室内,且烧着地龙,但乍一从温泉出来依然会冷。 全福就守在廊下,见两人牵着手出来,立即递上狐裘披风。 宁宸澜接过来,给裴妍披上,看了眼她红透的脸颊,又给她戴上毛茸茸的帽子。 一只手拨开她脸颊边的湿发,俯身安慰了句:别怕。 裴妍被这声音蛊了一下,头往旁边一偏,张脸都藏进狐裘帽子里。 隐隐觉得,事态有些脱离她预想。 全福看着这画面,乐得不行,转身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宁宸澜小心翼翼牵着裴妍来到主屋,本是想在这儿方便给她把头发擦干,把人带进去后,才觉得实在不合适。 房里能坐的地方,除了宁宸澜睡觉的大床,便是窗边摆放的一张金丝楠木软榻。 他记得之前书案前是有两把椅子的,此时却不知哪儿去了。 只得先让她坐在软榻上,转身去取擦头发的毛巾。 回来见她仍乖巧坐在那里,神态憨憨的,宁宸澜一时心软得跟什么似的。 摘下她的帽子,发现里头的外衫又被头发打湿了。 你等一下,我喊人给你送干衣服来。宁宸澜深吸了口气,转身开门,却见院子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 第34页 全福这狗奴才又不知哪儿去了。 怕她着凉,权宜之下取了自己的衣服放在她身边:先把这个换上吧,待会我再让人取你的来。 宁宸澜说话语调很温柔,带有种安抚人心的作用。 裴妍脑子早就炸得一片空白,抬眼见他走到屏风那头,垂眸紧紧攥住手里的衣物。 宁宸澜听不见那边动静,又忍不住出言提醒:记得把头发擦一下。 等到她终于换完衣服,正在擦拭头发,他才从屏风后转过来。 看到她此刻的模样之后,不禁有些傻眼。 自己的衣服宽宽大大挂在她身上,根本就不成样子,露出嫩黄色的中衣交领,上面还微微有些湿意,显然是她故意不脱的。 对此,宁宸澜无话可说。 屋子里地龙烧得很旺,应该不至于受凉,宁宸澜又去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不方便与她一起坐在软榻上,他只能站着,单只是这样跟她共处一室,心中就有种满足感。 裴妍垂着头,目光落在他窄袍绣了蟒纹的下摆上,手里捧着茶杯,不禁轻轻打了个呵欠。 宁宸澜知她贪睡,自己半夜将人带过来,确实做得有些不厚道了。 殿下。裴妍忍不住催他:您到底想说什么? 两人视线相对,宁宸澜看着她的眼神,心里又是一凛。 若不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是裴将军的女儿,自己得好好敬着,不能由着想法胡来,怕是早就 小妍,你又在紧张什么。宁宸澜天性里的野,此时全都暴露在眼睛里。 裴妍脑子总是慢半拍,想起之前在温泉池的事,适才整理好思绪。 抱歉,先前并不知殿下也在温泉池里,打扰了。她先就这件事说了抱歉。 当时他突然过来捞起自己,大概也是一场误会。 裴妍目光里带着歉意,小心的在他面上逡巡。 相较于白天在凤仪宫见面时的阴沉,他面色已和缓了许多,深邃俊朗的五官一半掩映在阴影里,锋利的菱角仿若被磨平。 不管是因为什么事,应该都已经气消了吧。 不怪你。宁宸澜微微抒了口气,忽然走上前,单膝半跪在她面前。 裴妍被他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握着杯子。 小妍,能不能给本王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宁宸澜紧张到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他从未这样喜爱过一个人,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几乎与他在战场上对赢的渴望不相上下。 尽管还不是时机,但他更担心以她温软的性子,会真如母后所言,用那些香和药撩拨别的男人。 他宁宸澜想要一个女人,并非只是想玩玩而已,而是想要娶回家,即便她不能生儿育女也没关系。 殿下在说什么,您不是一直都很照顾我。裴妍意识到两人这样的姿势十分不妥,猛的站起身,杯子里的水洒出来一些在鞋面上。 宁宸澜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案上。 目光所及是她穿着自己的衣袍,娇小,又略显狼狈的背影。 不一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小妍,本王倾慕于你。 话音未落,裴妍突然一脸仓皇回头,紧紧攥住他衣袖,尖叫着惊呼道:有蛇,你房里有蛇! 宁宸澜定睛一看,确有一条小青蛇正从门缝里缓缓游进来,正想去抓,奈何手臂被裴妍抱得死紧。 小青蛇不咬人的,别怕。见她脸都吓白了,宁宸澜顺手拿起书案上的砚台,往小蛇身上狠狠砸去。 接着拍了拍她的背:已经死了。 裴妍被这声巨响惊了一下,转头看去,只瞧见地上血肉模糊的一截蛇身,蛇头还在轻微动弹。 这副景象比先前蛇活着的时候,给她冲击更大。 她两条腿都软了,抱着宁宸澜手臂道:拿走,你快把它拿走啊! 宁宸澜当即一只手将她扛在肩上,推开门,一脚将小蛇踢飞出去。 回来直接将裴妍放到了床上,还未及她过神来,宁宸澜大手抚上她面颊,凑近她说道:刚才怎么不知道避嫌了。 裴妍一朝被蛇咬,最近看到长条形的东西都会怕,此刻惊魂甫定的缩在床上,眼圈儿都红了:你这里有蛇,我要回去。 本王让他们放些除蛇的熏香。宁宸澜见她耳根后红红的,猜想她应是听见自己之前那句话了。 裴妍见他目光朝下,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衣袖,赶紧松开手。 宁宸澜深深抒了口气,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将她困死在床头。 你听到了?他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什么?裴妍看了他一眼,随即想到那句话,略微不自在的侧过头去。 宁宸澜见她只是害羞,不禁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头发还是半干状态,又拿起毛巾给她擦头发。 裴妍讷讷的任由他摆弄,还未从他那句话中反应过来,脑子里正乱成一锅粥。 宁宸澜擦着擦着,手上动作一顿,忽然将她轻轻圈进怀里。 裴妍蹙着眉去推他:殿下,你别这样。 -- 第35页 宁宸澜抱得并不紧,很快被她挣脱开。 好,本王不动你,那小妍也要乖一点,答应本王一件事。 裴妍饶是反应再慢,此时也已经知道了对方意图,正色道:殿下难道忘了,我已是有夫君的人,今夜我们这样共处一室,实在于人伦礼法不合。 宁宸澜听到她口中说出夫君二字,心中酸涩难当。 骨子里的侵略性发散,盯着她道:那便跟了本王,好不好。 裴妍目光惊疑不定,以为他是想要自己做情人,或是待自己离开封萧恒,做他的侧室。 我没做过人夫君,但绝不会比你前一个差。宁宸澜见她眼中闪过种种情绪,却唯独没有反感,不由笑了下,说道:所以,你大可把我母后给你的那些生子药和迷情香都放一放,本王不着急,今后有没有后嗣,都没有关系 宁宸澜!裴妍矢口唤道,随即自觉失言,睁大眼睛看着他。 没关系,你想唤本王什么都可以。宁宸澜站起身,让给她多一些空间,沉声道:小妍,本王对你是真心的。 可是我不喜欢你!裴妍脱口而出,见对方眼神里浮现几许受伤,垂眸看着他手背。 他一只手仍扶住窗棂,将她困身前。 这里是他的房间,他的床褥,从一开始他就是打算把自己骗过来的。 没关系。宁宸澜早有心理准备,目光笃定道:本王不急,只要你先答应,不要用母后给你的那些东西。 小妍不是想要和离书吗,本王帮你和离,之后随你想去哪儿,做什么,本王保证绝不干涉。 宁宸澜亦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很卑劣,可是他控制不住,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回别的男人身边。 王爷此言当真?裴妍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连顺德都说没有办法,而且皇后娘娘也不会同意。 小妍不相信我吗。宁宸澜心里已有了章程,即便会因此将耗费掉一个扳倒太子的机会,他亦不觉得可惜。 裴妍陷入矛盾和两难的境地之中,对方是大周最有威望的宸王殿下,他答应的事难道还不能作数吗。 许是她本身心智就不坚定,耐不住宸王的软磨硬泡,最后竟答应住在琼台夜月。 作者有话说: 真的在倒计时了,已经删了许多原先计划的剧情了,我妈呀,我真的压力太大了,应该把前世剧情放在番外的,作者已疯。保证下一世是纯甜,连玻璃渣都没有。 第18章 、酒宴 顺德公主来了温泉山庄,见裴妍已从水心榭正式搬入琼台夜月,虽觉得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皇兄其实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他看中的人,断然没有放手的道理。 能由得对方来去自如,已算作怜惜她到了骨子里。 今天她之所以会来,也是皇兄派人去跟她传了信,让自己没事多来庄子上陪妍妍散心。 传话的人还特意交待了,不可乱说话,惹裴夫人心烦。 从小到大,她还从未看三皇兄对谁这样上心过。 虽有些嫉妒,仍在裴妍面前替哥哥讲好话:你可还记得五年前,大理寺将裴老将军的案子拿出来重申,几经周折,才终于恢复了裴家一门忠烈的名声。 记得,是祁大人为人忠义,也是圣上的恩典。提起这件事,裴妍笑意淡在嘴角。 两人本是在空旷的林间散步,奴才们都远远跟在身后。 顺德往左右看了看,凑到她耳边道:你还不知道吧,这案子之所以会重审,全是我皇兄在幕后操纵。 见裴妍露出惊讶的表情,顺德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竟一直忍着没告诉你。 三殿下很少与我说这些。裴妍骤然得知这个消息,又联想起那天晚上两人越界的举止,对他的感觉不禁更为复杂。 这些日子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宁宸澜仿佛刻意在避嫌,晚上即便回来也只在隔壁房间,从未过来惊扰她。 有时她甚至怀疑,那天晚上是自己想岔了,对方其实对自己并没有旁的意思。 妍妍,你听说那件事了吗。顺德试探着问,京城最近都在传,何清苑隐忍这么多年,终于要上位了。 她特意找人去查过,何府的人说二小姐最近天天关在家里绣嫁妆。 封萧恒与裴妍的婚姻是御赐,他不可能主动休了裴妍,那么何清苑进门就只能做妾。 侯府千金给人做妾,这事可就耐人寻味了。 裴妍听她语气,就猜到是在说什么,想起那日自己在街边看到的景象,淡淡道:随他们去吧,反正跟我无关。 顺德估摸着她如今有了三皇兄,应该也再看不上旁的男子,遂告诉她: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儿,你那夫君,恐怕又要纳妾了。 何小姐肯委身做妾,还真是稀奇。裴妍现在听说这些事,内心已无一点儿波澜。 封萧恒这人对她而言,已如过眼云烟。 如今她只想赶快能拿到和离书,彻底与他划清界限。 ~ 三弟今日也着急回去么。二皇子宁致远站在台阶上,将刚翻身上马的宸王叫住,语气为难道:之前太子说晚上设宴,让我来请三弟跟四弟。 -- 第36页 宁宸澜正要拒绝,又听他说道:封大人跟工部尚书也会来,三弟不是正负责修建水渠的工程,正好可以借机敲打敲打他们。 封萧恒的名字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对宁致远点了下头:多谢二哥提醒,我这就过去。 晚宴选在太子在京郊的一处别院举办,宁宸澜进去的时候,里头已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侍从殷勤的迎上来给他引路,奉承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哎哟王爷您可来了,就等您开宴了,太子殿下知道您赏光,还特意邀上祈大人,准备了十几坛陈年老酒 满座宾客皆起身恭迎他到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宁宸澜一眼看见那人。 一身天青色长袍,面容清冷,一副极能欺骗纯情少女的君子模样。 因是太子私宴,他身边带了那个女人,无论模样还是气质,都跟小妍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待他坐上左边的尊位,太子宣布正式开宴,接着起身跟几个兄弟逐一打招呼。 来到宁宸澜跟前时,先往旁边招了招手,从后面纱幕里马上走出个身着西域服饰身段妖娆的女子。 三弟,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今晚可要玩得尽兴。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宁宸澜一眼。 随即,封萧恒端着杯酒过来道:宸王殿下长年驻守西北,怕是早已经腻了西域美女。 宁宸澜早前听闻太子常常举办这种宴会,满足朝中官员□□,今晚在座的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一两个美女,唯独封萧恒身边带的是何清苑。 而且看上去,那女人已习惯陪他出入这种场合。 他心中浮现几分讥诮,究竟是封萧恒真不好色,还是不愿接受太子塞来的女人。 这时,旁边美人作势要贴靠过来,他突然抽出腰间短匕插在桌上,将美人吓了个花容失色。 四皇子宁霄恰好看见这一幕,禁不住哈哈大笑,跟旁边二皇子道:你看三皇兄那个凶残样,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封萧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道:如今天下太平,边境安稳,三殿下大可放松心情,享受良辰美景。 宁宸澜将匕首拿在手心把玩,睨了他一眼:本王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已享尽天下荣华富贵,反倒是首辅大人为官不易,这些不正经的东西,留给大人刚刚好。 他话说得毫不收敛,其中羞辱意味明显,旁边官员都不禁低下头去,怕会被波及到。 祁玉旒原先正背靠着柱子,百无聊赖喝闷酒,眼见宸王跟封萧恒对上时心里便是一紧。 正要过去打圆场,见太子殿下插了进去,顿住脚步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三弟不喜孤这里的女人,想必是早已有心仪对象,不如说说是哪家贵女,孤去替你牵线搭桥。说罢,看了眼旁边面色铁青的首辅,笑道:封大人已娶到裴氏那样的名门闺秀,在外面玩玩这些野花野草,也无伤大雅。 这话说的,封萧恒面色倒是缓和了,旁边何清苑却是脸色铁青,忿忿不平的起身走了。 首辅大人的女人跑了,还不去追吗?宁宸澜左手转动匕首把玩,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偏生一双眼睛锐利如刃,冷酷气质令人心惊胆战。 看出对方带着明显的敌意,封萧恒猜测是因为之前普济寺围堵,或是追查白盛之事走了风声,遂不欲跟其硬碰硬。 何况他心知肚明,如今陛下对宸王的爱重只是假象,他功高盖主,在百姓中积威愈盛,这样只会让陛下更担心他手中兵权。 他喝了口酒,面色波澜不惊:殿下说笑了,臣只有一个女人,便是臣的正室夫人。 宁宸澜为这句话憋闷不已。 满脑子都是她那晚认认真真说不喜欢自己的模样,直接将一壶酒饮尽,起身离场。 祁玉旒立即追上去,担心道:殿下今晚为何这样沉不住气。 让你搜集的证据,现在怎么样了。宁宸澜骑在马上,胸腔中一口闷气不得疏解,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温柔倩影。 内心疯狂滋长的嫉妒心,让他整个人气场变得阴沉可怖起来。 祁玉旒面色变了变,垂首道:都已经准备妥当。 说罢,又不甘心道:可是殿下,那件证物得来不易,您真要对太子拱手相让。 宁宸澜没有作声,沉默却已说明了一切。 太子之前一直负责科考取仕,借由此途径拉拢官员,收受贿赂不计其数。 这件事他暗中跟了许久,前日终于截获太子与潮州官员往来的一封密函。 若是将此事曝光,太子必将受到重创。 当初开始查这条线,他以为势必能牵扯出封萧恒,继而将其拉下马。 谁料他虽为内阁首辅,在科考一事上,这些年却一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甚至从查到的痕迹来看,封萧恒还曾因此事站在太子的对立面。 若是还有时间,宁宸澜也能徐徐图之,但现在他着急让裴妍离开封家,便只能用此来和太子做交易。 他可以不在乎她以前跟谁在一起过,却还没有大方到,能容那个男人继续活在世上。 当晚宁尘澜没有回西华山的温泉庄子,而是去了趟普济寺找怀桑大师。 -- 第37页 他心绪浮躁不安,却又无处宣泄。 怕见了面,让她觉得自己喜怒无常,性格阴晴不定。 深夜,寺庙里传来洪亮的钟声,僧人们唱完晚课,正结伴三三两两的回房睡觉。 宁宸澜站在东厢房外面的长廊上,正在看地上稀疏错落生长的寒霜花,那种小小的花儿如冰天雪地里绽放的一抹柔色,娇小脆弱得可怜。 不远处,怀桑大师踏着一地苍凉月色走来。 小沙弥将茶案摆在外头,请宁宸澜坐在蒲团上,再去把刚才沏好的茶端来。 怀桑大师在他对面坐下,第一眼便窥见他心境不稳,有些担忧道:殿下可是旧疾复发。 宁宸澜面沉如水,念及那个人,这一刻心跳加速。 本王恋上一个人,可她似乎对我无心。宁宸澜说完,便自我解嘲的一笑。 怀桑大师语气难得带上几分调侃:是否有心,看来,殿下自己也不确定。 宁宸澜苦笑着摇头,他目前还想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让她恢复自由之身。 本王能否问一句,大师当初为何要找裴妍来弹琴。 殿下还记得五年前,您从中牵线搭桥,替裴夫人赎回了江南被罚没充公的宅子。怀桑大师缓缓说道,目光变得高远幽深:世上之事,皆有因果,殿下是有大功德在身的人,然而裴夫人是个孤苦命格,你们二人是为互补,因此她的琴音能渡你,殿下身负的功德又能渡她。 宁宸澜虽一知半解,但听大师所言,他们在一起倒不是坏事。 作者有话说: 请叫我改名狂魔。本章留言发红包,截止到明天这时候,周末愉快!!!感谢在2022-04-21 15:35:46~2022-04-22 16:5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ohao088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单相思 从普济寺出来已是后半夜,宁宸澜回到王府,刚在书房躺椅上眯了不到一个时辰,外头有人敲门来报:殿下,玉华山的庄子来消息了。 门很快从里打开,侍从看见自家主子清醒且锐利的眼,不禁吓了一跳,赶紧回报:刚才全福公公派人来说,那位主子病了。 宁宸澜心里一紧,想到她一人孤零零在山庄,连亲近之人都没有,不禁懊恼万分。 去找刘医正来。他语调冷沉,转身去披了衣服。 是。侍从忙不迭去了。 宁宸澜大步踏出院子,直接去了马厩,不管不顾就往西华山策马赶去。 ~ 裴妍许久不曾生过病,这次来势汹汹,晚上洗完澡差点晕倒,吓得全福寸步不离守在一旁,向她嘘寒问暖。 好不容易全福走了,她亦觉得精神好了一些,翻身朝里躺着,手上把玩着新买的玉镯子。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觉得十分舒爽,不禁用玉镯贴了贴额头。 宁宸澜进来的时候,她并不知道,片刻之后感觉身边气场变了,翻身才见他正目光复杂瞧着自己。 来的路上,宁宸澜已听人禀报了她这次生病的原委。 半夜不睡觉跑去泡汤泉,结果靠在池子里睡着了,醒来后便伤了风。 宁宸澜刚才进来之前,就发作了一批下人,心疼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说她两句,行事怎么这般鲁莽。 殿下怎么来了,天还没亮吧。裴妍喉咙不舒服,说话声音哑哑的,眼底透出几分可怜。 他可从来没这时回来过,即便晚上来,也从来不进她房间的。 本王找了刘医正来,给你瞧病。宁宸澜看了眼旁边揉成一团的手绢,又见她还在吸鼻子,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裴妍不好意思,没去接。 宁宸澜直接拿手帕给她按了鼻子,擦完毫不嫌弃的拿在手里。 裴妍被他行为吓了一跳,脸遮了一半在被子里,脸颊红得发烫。 殿下,这病会过人的,您还是走吧。裴妍语调里微微透出些不耐,不想他留在房里。 宁宸澜想去探她额头的手又收回来,轻咳了声道:本王身体好,你别多想,好好休息。 对上他关切的目光,裴妍想起他刚才给自己擦鼻涕,简直欲哭无泪。 早知道,她就自己接过来擦了,还不至于这么丢脸。 屋外这时传来敲门声,是刘医正来了。 裴妍轻轻看了他一眼:殿下不怕人误会吗? 误会什么?宁宸澜心念一动,故意拿话逗她。 裴妍摇了摇头,脸转到另外一边不说话。 怎么了,是不是头晕。宁宸澜见她两只手抱住头,凑近去瞧,结果只看到一个圆圆的后脑勺,和两只红透了的耳尖。 宁宸澜把深蓝色烟罗帐放下,胸口像柔化了一池春水,安抚道:你放心,刘温是本王身边亲信,不该说的话他不会透露半个字。 刘医睡得正香时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直接塞进马车,一路风驰电掣送到这里,下地时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走进屋就闻见一室女子身上的馨香,且宸王就站在床边,帐幔还拉得死紧。 -- 第38页 想起这处庄子上住着谁,心头禁不住一阵猛跳。 众所周知,首辅夫人负气离家出走,就是被顺德公主安置在西华山的温泉山庄里。 这处庄子虽是宸王的,可这些年一直是顺德公主打理,最近更是连宗□□登记的名字都改了。在任何人眼里,宸王跟封夫人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刘温。宁宸澜冷着脸,提醒他:给夫人把脉。 帐幔里探出只纤细手腕,青色衣袖掩映着莹白,一只白玉镯子荡在腕上,勾起无边姝色。 单是一只手,已足够令男人心驰神往,不怪乎连一向不爱女色的宸王都 夫人最近是否感到夜里睡不安稳,白天又身子虚软无力?刘温诊脉之后,退后一步,态度恭敬的垂首问道。 裴妍坐起,身上裹了一床毛毯,仍觉得有些冷,应道:是比较容易困倦。 刘温又说:夫人体感风寒,吃两副药就会好,只是下官方才把脉,感觉夫人气血阻塞,是忧思过甚之相,这点还得请夫人自己放宽心,别凡事都憋在心里为好。 宁宸澜面色变得略凝重,送刘温出去后,又唤了全福过来:为何她夜里睡不安稳,你倒是告诉本王,究竟是怎么伺候人的。 全福之前就已经吃了一顿挂落,当即跪了下来,哀声道:殿下息怒,都是奴才的错。只是夫人夜里一直都睡得极好,直到搬进殿下的琼台夜月后,因时刻担心有蛇,因此难以安枕,连带白天用膳食欲都差了很多。 全福说完,抬头小心翼翼看宸王脸色。 天光刚泛出鱼肚白,宁宸澜眼神里几分挫败情绪,挥手让全福退下去。 几度深呼吸后,他推门进去,见帐幔仍将床上娇影遮掩得严严实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沉默了好一阵。 听着她的呼吸声,感觉彼此都有些紧张。 过了会儿,他拉开帐子,看向床头抱着被子屈膝而坐的女子。 长长的乌发垂落下来,遮住她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眼睛里透露出不安的情绪,像是时刻警惕着的小动物。 一直都是自己在单相思,这点宁宸澜早已明了,可只要她待在自己身边,心里就会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独独没想到那天之后,她会这样排斥自己,单是睡在他的居所都会夜不安枕。 小妍不喜欢这里吗。宁宸澜眼神温和,看着她,心中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 是不喜欢这里,还是不喜欢他这个人。 裴妍蹙眉,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从那天夜里被抱到这张床上,听他说出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裴妍就有些抗拒彼此之间的关系了。 有些事已经越界,两人都应当及时止步。 本来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不再想他那句话了,那天又听顺德公主提起五年前那件事。 原来父兄得以恢复名誉,都是托宸王的福,裴妍心里对他感觉又不禁复杂了几分。 这样一个对裴家有恩的人,提出要自己跟了他,裴妍每想起当时情景,心里就如千万只蚂蚁在咬似的。 久未见面之后,又疑心那晚听到的话是错觉。 本来就被这件事困扰,晚上睡的还是他的床,铺天盖地都是他身上气息,哪儿还能睡得安稳。 裴妍攥着被褥的指关节微微用力,轻声说道:殿下这儿,我住不惯。 没关系。宁宸澜对她笑了下:以后本王再不来就是了,庄子这么大,你大可再挑拣喜欢的住处。 裴妍点了点头,仍不愿抬眼去看他。 与宁宸澜之间的种种,都是她过去十几年人生从不曾经历的,包括所有肢体上的接触,都是她第一次 心底里那些怪异的感觉,如同一条毒蛇,让她时时刻刻都担心会被咬一口。 从封萧恒身上得到了教训,她唯愿一个人清清静静过一世,也不敢让任何男人靠近自己。 裴妍心虚的看过去,见他眼神里并无任何不悦,才松了口气,从龟壳里稍稍伸出头来。 外面传来敲门声,全福端了药进来,放在桌上便自觉退下了。 宁宸澜不想再惹她反感,端起药碗道:等你喝完药,本王就走。。 裴妍自觉的挪动过来,挨着他的手臂,好方便接过药碗。 宁宸澜的心狠狠跳了下,没把碗给她,而是舀了一勺先放在嘴边吹凉。 张嘴。他想亲自来喂,这样就能多留一会儿。 裴妍乖乖喝了一口,眉头立即纠结成一团,被苦得不行。 等着,本王去拿蜜饯。宁宸澜刚要起身,袖子被人扯住,裴妍接过她手里的药碗,自己端起来咕噜咕噜几口喝下。 本是想快点喝完算了,可惜天不遂人愿,上天注定了,她今晚要在宁宸澜面前出一大丑。 因为受不了那苦味,她反胃难受的趴在床头,将刚喝下的药汁全给吐了出来。 裴妍眼泪汪汪看着一地污秽,脸都白了。 令人绝望的是,他还毫不嫌弃的凑过来,拿手帕给她擦嘴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在人前这样失态过,第一反应,马上钻进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球。 -- 第39页 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宸王面前。 宁宸澜本就担心她不舒服,哪里许裴妍这么捂着自己。 他想扒开被褥,奈何裴妍抓得死紧,宁宸澜怕伤到她,又不敢使大力。 小妍,别胡闹!他语气稍稍加重了些,感觉对方明显一僵,趁机手伸进被子要将人捞出。 下一刻,手上传来柔软鼓胀的触感,令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迅速收回手。 轻轻拉开被子,瞧见裴妍脸红透了,声音放轻柔道:本王让他们再熬一碗药送来。 匆匆起身推门出去,被凛冽北风一吹,他人才清醒了些。 吩咐人去熬药和清理房间,正犹豫还能不能进去,抬眼见刘温还站在廊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宁宸澜走过去问他:你还有何事? 刘温在寒风里站了半天,抖抖索索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宁宸澜点头,带他去了隔壁茶室。 侍从给刘温倒了杯热茶,他没心思喝,也不敢耽误宸王殿下太久。 待底下人都出去了,才面色严肃道:下官方才给夫人把脉,发现了桩怪事,不知殿下是否已经知道了若您已经知道,那么就算下官多事了。 宁宸澜道是裴妍身子还有什么问题,沉声问:可是她身上有其他病症。 刘温摇了摇头,垂首称:那倒不是。 感觉到宸王眼神里透出不耐,他一鼓作气道:按说夫人成婚多年,不应出现这种状况,可以下官行医数十年,人称妇科圣手的经验来看方才脉象,夫人竟还是处子。 作者有话说: 就要先甜几章再拿和离书,就要就要,作者撒泼打滚~下午更新还好,晚上更真的会兴奋睡不着,下一章要抱抱啊啊啊啊,本章发红包截止明天晚上发!下一章周一上午九点,不见不散!感谢在2022-04-22 16:57:36~2022-04-23 23:5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土蛋的太太 10瓶;姓墨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放肆 宁宸澜独自在茶室里呆坐良久,回想刚才刘温说的话,说不清心里是喜多些,还是怒多些。 封萧恒,竟真做得出 冷待裴妍,大概因为她是裴家唯一剩下的骨血,成亲之初裴家军声望不减,他担心会惹太子忌惮真是一条好狗! 宁宸澜想起那天在凤仪宫,母后让裴妍吃药,她明知身子并无问题,还是一声不吭的服下,不禁心痛不已。 门外传来全福的声音:殿下,夫人才刚喝了小半碗药,就不肯再喝了,要不还是您过去看看。 屋内哐当一声巨响,宁宸澜起身太急,把椅子都带翻了。 大步赶回房里,见她苦着脸靠在婢女身上,嘴里貌似含了蜜饯,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琴心担心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默默退到一边去。 宁宸澜目光瞥向药碗,果然只喝了一点儿。 裴妍看到他,想起自己先前出的丑,深呼吸了下,面上装出若无其事道:殿下怎么还没去上朝。 今日休沐。宁宸澜自然的应道,听她说话声音喑哑,想必是之前呕吐导致胃酸上涌,伤了食道。 面色不悦道:怎么这般不尽心,还不去煮些润嗓的枇杷膏来。 是,是!全福猫着腰退下。 旁边琴心一脸煞白,求救的看向裴妍。 知道她怕宁宸澜怕得跟什么似的,裴妍寻了个借口,打发她下去了。 最后,为难的看向自己没喝完的半碗药,感觉宸王在盯着自己,乖乖的端了起来。 却听他沉声道:用过早膳以后,再喝不迟。 裴妍如临大赦,靠回到大迎枕上,目光盯着轻摇的帐幔出神。 早上一连几件事都让她十分尴尬,但被人这样关心和照顾着,心里仍有股淡淡暖流淌过。 宁宸澜见她发呆,想起裴沉说过,妹妹小妍从小是个娇气包,既顽皮又爱哭。 可她现在安安静静的模样,无端招他心疼。 不一会儿,婢女送了早膳来,犹豫着的问宁宸澜:给夫人煮的山药瘦肉粥,还有一些清淡的点心,殿下是跟夫人一起用些,还是 宁宸澜看了眼裴妍,淡淡道:本王就在这儿用。 裴妍喉中哽了哽,掀开被子下床,想去取旁边架子上搭着的月梨色翻绒外衫。 前次被他赤身从温泉里捞出来,之后又被他哄去房里,在他床上睡了一晚现在这种情形,好像也不十分奇怪了。 身子却虚软得根本不听使唤,才走了几步便眼前发黑,一只手本能的抬起,想撑住什么东西。 门板发出吱呀一声,好像有人出去了,是宸王走了吗。 她视线模糊感官衰退,根本意识不到旁边发生了什么,在晕与不晕的边缘挣扎着,脑子一阵阵胀痛发麻。 待渐渐意识回笼,才感觉自己靠在一个温热坚硬的身躯上,抬头看见对方冷酷的下颔线,身子抖了抖,手抵在他胸膛上想把他推开。 -- 第40页 可是她现在力气实在太小了,推人就像挠痒似的,手指微微蜷缩,就像抓着对方衣襟不放。 感觉有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裴妍放弃了挣扎,放任自己靠在他怀里。 脑子里无法思考,只感叹自己真的好蠢,回回都像在主动勾引他似的 难得宸王殿下是个正人君子! 侧过头时,小巧的鼻尖擦过他的脖颈,宁宸澜喉结动了下,轻声道:从昨晚你就没吃东西,当然使不上劲,本王扶你过去吧。 裴妍感觉肩膀上的手有些烫人,默默点了点头。 宁宸澜只手拉过架子上的外衫,又说道:抬手。 我,我自己来吧。裴妍没想到他还要给自己穿衣服,羞臊的不行。 宁宸澜动作很小心,手指抖没碰到她的身子,就把衣服穿好了。 留着胸前的扣带没系,裴妍赶紧低头自己系好。 宁宸澜扶她走到屏风那头的餐桌旁,回床上取了软枕垫在椅子后让她舒服靠着,又给她盛了一碗山药瘦肉粥。 裴妍拿勺子在碗里轻轻翻搅,一时心情不禁十分复杂,见他自己也盛了一碗,才开始安心吃起来。 喝粥的时候还好,咬了口别的,喉咙就又有些疼了。 宁宸澜见她蹙眉,忍不住道:以后再不可半夜去泡汤了。 也没有到半夜那么晚啊。裴妍小声嘟囔了句,伸手去够素肠粉。 这东西是南方小吃,厨房做了五小碟,共有五个口味,除了素的还有牛肉,鸡肉等等。 宁宸澜给她端过来,见她吃得有滋有味,自己也拿了一碟。 一层薄薄透明的皮包着些许牛肉末,混着鸡蛋皮,一口咬下去吃不到家伙。 宁宸澜笑了笑,放下筷子,抬眼发现裴妍在看着自己,挑眉道:味道不错,你多吃点。 殿下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定是不爱吃这些。裴妍想起之前和封家人一起吃饭,一大桌全是北方菜系,让她格外怀念江南小吃。 这段时间,倒是把之前想吃的都吃了个遍。 倒也不是,本王没有忌口。宁宸澜解释,仿佛为了证明什么,将面前肠粉一筷子扫光。 味道其实还不错,就是不经吃,适合像她这样秀气的女子。 裴妍不说话了,埋头专心吃自己的。 宁宸澜靠向椅子背,看她吃东西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 额前几缕碎发,随着她咀嚼的节奏一晃一晃,他忍着没伸手给她拨到耳后,只惊讶于女子吃东西需要嚼这么久。 裴妍吃得很认真,所以他偷看得也很光明正大。 吃了个七分饱后,她放了碗筷。 宁宸澜扫了眼桌面,适才端坐起来,将她没吃完的快速收了。 殿下,这不合规矩。裴妍见他吃自己剩下的,面上不禁又烫了起来。 听说宸王在军中御下甚严,不管什么贵族子弟去北宸军中历练,回来都得褪一层皮去。 而且,他尤其不喜人浪费粮食。 裴妍想起自己每次吃饭,厨房都是翻着花样做,但她又吃不完,不禁有些心虚。 见桌上最中间碟子里还剩了块小米豆腐,为了找补回来一些,她打算夹过来吃了。 谁知宁宸澜也准备朝那块豆腐下手,两双筷子碰到一起,两人皆是一怔。 小妍还没吃饱吗?宁宸澜目光微微透出诧异,然后将那块豆腐夹到她碗里。 裴妍眨了眨眼,低头心情复杂的吃了。 宁宸澜哪知道她这些奇怪的想法,叫人进来收拾,问裴妍:刚吃饭不宜马上躺着,本王带你到暖阁里转转,可好。 清晨恬淡的光晕里,他眉眼间那股冷峻气质稍柔化了些,犹如闲话家常:之前本王来时,带了许多在西北边境搜罗的小玩意儿,小妍可有兴趣看看。 裴妍尽管十分困倦,可在那张满是他身上气息的大床上也睡不着,便点了点头。 见宁宸澜手又伸过来,不由一愣。 婢女们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没看见似的,手上收拾的动作却飞快。 裴妍不好再矫情,将手搭了上去。 宸王的手心很热,手掌宽厚带有微微粗粝的触感,指腹上有一层薄茧。 感觉她脚步不再虚浮,宁宸澜放了下心,只眼中一片波澜不惊,让人看不透什么情绪。 实则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好像手上牵着的,是世上最易碎的人儿。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美好得如虚幻泡影。 他是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可能清心寡欲,但最基本的克制力还是有的。 至少在她和离之前,自己不该有任何逾越的行为。 裴妍走进暖阁,见靠窗一排大架子上,放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 以袖珍版的武器居多,军刀,箭袖,还有各式各样的泥塑木雕,做成军人的样子。 裴妍手从他手掌中抽出,去够头顶那一层放着的泥人小将。 忽然又顿住,转头睁大眼睛问他:这个我可以碰吗? 宁宸澜顺着她的手看去,眼神里闪过几分惊讶,取下递给她:只要是本王的东西,你都尽可以随便取用。 -- 第41页 裴妍没忍住将心里的腹诽说了出来:殿下的东西是殿下的,不是我的。 说着,又踮脚把小泥人放了上去。 宁宸澜脸色沉了沉,垂眸看她略显苍白的脸,道:本王以为,那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的。 见她不说话,神色茫然,眼瞳中水色氤氲,像是林中小动物在乞怜。 宁宸澜心里不由叹息,他娘的这眼神,若是只对着他还好 裴妍站在他与书架之间的狭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平静道:殿下哄姑娘家,确实很有一套。 宁宸澜倒有些意外,她能说出这句话。 和她之前的拘谨与小心翼翼相比,显得有些放肆了。 他挑眉问道:怎么说。 自己在西北打了这些年光棍,何曾哄过女人。 可裴妍这般言语,他不仅不觉得生气,反而心里有种甜滋滋的感觉。 裴妍没忍住,将那件事说了出来:殿下怎么不说,你佩剑上那枚朱雀卵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就觉得驻守边关的猛将真的太苦太苦了,宝宝们可以不要把这一世看作be,因为be就一下子,我不喜欢在一起然后额荷搞一搞,男主又去打仗了,受一身伤回来,虽然这种男的对我吸引力真的好致命,但是下一世就岁月静好吧! 本章继续发红包! 第21章 、交易 全福告诉你的?宁宸澜冷笑,狗奴才正事做不好,废话倒是说得一箩筐。 嗯。裴妍点了点头,见他神色冷沉,内心却是有恃无恐。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相信,宁宸澜虽然气场有些吓人,但确实是个极好的人。 她也并非不识好歹,只是单独在一起时,仍旧忍不住会感到紧张。 全福公公说,殿下把自己剑柄上的宝石取了,扔给珠宝铺老板给我做首饰。裴妍说着,目光落在他冷俊的眉眼上。 朱雀卵本身十分稀有,且越大颗越值钱。 全福那天看见她的璎珞项圈后,吞吞吐吐了好半天,终于跟她说出实情。 宁宸澜一向不喜身边人自作主张,闻言就要去唤全福:看本王怎么发落他。 裴妍见他好像真生气了,用力攥住他袖子,急道:他不过告诉了我实情,又没做错什么,你要怎么发落他。 宁宸澜垂眸看向她莹白手指,心脏猛突,轻声道:打二十下板子,小惩大戒。 这哪是小惩?!裴妍完全没看出他眼底含着的戏谑,刚要分辨,宁宸澜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她瞪大眼睛一脸控诉的表情,侧过头,掩饰性轻咳了两声。 殿下,你这是在耍我?裴妍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宸王那样严谨端方的性子,竟会一本正经开她的玩笑 宁宸澜唇线抿了抿:全福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告诉本王,本王保证不罚他。 殿下这是在套我的话?看他此刻的表情,比刚才更像在在哄人。 宁宸澜叹息: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裴妍: 好了,就不逗你了。宁宸澜看她眼下淡淡的青色,一副没睡好的样子,牵着她坐到窗边的贵妃榻上。 不知从何时起,牵手好似变得理所当然。 宁宸澜一门心思攻心,但凡她让一寸,就恨不得往前更进一尺。 裴妍心里虽觉得有些不对劲,奈何性子绵软,又对宸王十分信赖,一直都是被他的强势牵着走。 窗户开了一角,一截梅花枝探进来,带来几许鲜亮色彩,映着她乌沉沉的发,泼墨流朱一般。 那颗朱雀卵镶在本王的佩剑上,属实浪费了。宁宸澜瞥见她眼神,心尖宛若被什么缠磨了下,双拳紧了紧,道:本王库房里还有很多珠宝,下回带你去好好挑拣。 她想起顺德曾说过,皇后娘娘如今最操心的便是宸王殿下婚事,便道:殿下的宝贝,日后定会有人来打理,不用浪费在裴妍身上。 宁宸澜心里一声喟叹,浑身肌肉又紧绷起来,将方才她看过的泥塑小人塞进她掌心:别的东西不想要,那这个呢。 裴妍低头仔细看了眼,适才发现玄机。 这泥人竟是照着他的样子捏的,小将军身穿铠甲,手持长剑,姿态英武不凡。 冷硬坚毅的五官轮廓,与他本人少说有七八分相似。 佩妍面上不禁微微发烫,他问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宁宸澜见她把泥人拿在手上,就不再做声,看了眼桌上沙漏,起身去唤人将熬好的药端来。 琴心进来后,想起全福公公的吩咐,先把药递给宸王。 宁宸澜没接,淡淡道:把药喝了就去睡觉。 裴妍坐在软榻上,垂眸看向他黑色暗纹的靴面,接过来小口小口喝完。 苦味充斥满舌尖,她忍着眉头都没蹙一下,把空碗递回给琴心。 夫人,要不要吃个蜜饯。琴心给裴妍擦了擦嘴角,然后呈上糕点盒子。 宁宸澜修长匀称的手指伸进糕点盒,捻了块蜜饯亲自喂给裴妍。 指尖不经意挨到她温凉柔软的唇,不动声色收回手,沉声吩咐道:都下去吧。 -- 第42页 是。琴心端着托盘离去,本来站在门口等候传召的两名仆从听到他声音,亦从善如流的退下。 暖阁里安安静静,间或从窗户里传来一两声鸟叫,初冬的太阳晒在窗棂上,给两人身上都镀了层暖色。 听说你在琼台夜月睡不着。宁宸澜想起全福跟他搪塞时的说辞,放缓声气:因为害怕蛇? 裴妍感觉他朝自己靠近了些,捏着将军小人儿的手用力,微微有些出汗。 她身子不着痕迹的往后仰去,抬眼见宁宸澜并没发现端倪,眨了眨眼道:那是殿下的屋子,我还睡不大习惯。 宁宸澜神色不变,端正坐着,语调平静道:若是本王想你慢慢习惯呢。 从前竟不知,自己的心思这么脏。 他可以拿出最大耐性,陪她慢慢适应,但抵不过内心极强的占有欲,无法不将她圈定在自己的势力范围。 裴妍药性上涌,有些困倦看了他一眼:殿下,我困了。 宁宸澜笑了笑,摸摸她的头,起身去拉上了窗帘。 屋内光线霎时暗下来,裴妍头靠在软枕上,轻轻打了个呵欠,眼皮子开始打架。 宁宸澜没再去招惹她,安静坐在旁边椅子上,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裴妍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歪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既舒服又憨沉,许久都不曾有过这样安逸的感觉。 醒来时身上盖了条毛绒毯子,她翻了个身,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 泥人小将军还在手心里握着呢,她拿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不知不觉露出笑颜。 抬眼间,猛然发现不远处书案前坐了个人影,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那人端坐于阴影中,眉眼冷峻,即便在睡着时气场亦令人生寒。 见他闭着眼睛,裴妍稍稍松了口气。 蹑手蹑脚的起身,把身上的毛毯盖在他身上,悄悄离开了暖阁。 待一阵清浅的脚步声离去,宁宸澜豁然睁开双眸,望着自己身上的毛毯,神情有一瞬间怔忪。 临走前,他唤了全福进来,再三叮嘱他这段时间伺候好裴妍,不可再出现任何闪失。 殿下今日难得休沐,不留下多陪陪夫人吗?全福止不住替他着急,都过了这么些日子,还没生米煮成熟饭。 宁宸澜忍下一脚踹死他的冲动,冷着脸,翻身上马离去。 ~ 昨儿太子设宴,玩乐了一晚上,起床便听说大理寺卿祁玉旒登门拜访,稀奇道:那不是宸王身边的狗吗,怎么跑孤这儿来了。 宁允文身穿皇太子制式的袍服,在书房接见了祈玉旒。 对于这一辈有才干,却又不为自己所用的年轻人,他一直觉得十分惋惜。 祈家是皇后的母族,祈玉旒天生站在太子对立面,几乎从不与太子党有所交集。 将来他登上帝位,头一个便要拿祁家开刀立威。 太子殿下,臣奉御旨查科考贪墨案,近日截获到一封信函,还请太子殿下过目。祈玉旒不卑不亢站在他面前,从袖中掏出信函呈上。 宁允文怀着几分狐疑,接过来略微扫了眼,便知道这封信是出自自己手笔。 且手上这封,明显只是拓本。 祁大人可有把这封信呈给陛下。宁允文这才站起身,开始认真打量面前的年轻男子。 祁家后辈里,祈玉旒可谓是一枝独秀。 只要他肯倒戈,大抵还能保祁家再立个几十年。 可惜这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眼瞎,做了宸王的走狗。 宸王殿下吩咐下官,直接把此信交给太子。祈玉旒目光渐沉,望着眼前风华老去的太子,说道:用来换太子身边一条不忠不义的狗,不知这交易可行。 宁允文立即联想到,昨晚在宴席上,宁宸澜对封萧恒的出言相讥。 祁玉旒拱了拱手,神情冷肃道:此案牵连甚广,若是彻查下去,即便陛下不降罪于太子,也保不齐拿您身边其他人开刀,如今只要交出那个已然对您不忠之人,我们都能够息事宁人。 宁允文早就猜到,是宸王从中挑拨他与首辅之间的关系。 可是封萧恒送走叶莹,做出去母留子的决定,这件事仍让他心里十分不痛快。 且现在正是决定来年秋闱由谁主持的关键时刻,他绝不能将这样重要的把柄留在宸王手上。 三弟与封大人之间,究竟有何矛盾。宁允文心中十分疑惑,但看祁玉旒那张冰块脸,便知无法探听出什么。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去书架上的暗阁里取来一叠东西,交给祁玉旒。 甚至不需要做太多取舍,就将跟随自己十多年的狗卖了。 两年前河南水灾,朝廷拨去的赈灾银子被当地官员贪污大半,最后引发灾民暴动,无数人流离失所。 当时处置了一大批人,唯一的漏网之鱼便是封萧恒的亲叔叔,当时的河南水利厅副司丞封清河。 且经此一事,封清河还升了官,有封萧恒在京中充当保护伞,行事更加猖獗,第二年依旧照贪不误,且出动府兵镇压灾民,因此未引发震惊全国的暴动。 此案太子从头到尾都未曾参与,全是封氏一族为保全自身所做下的孽,由此为突破口最合适不过。 -- 第43页 祁玉旒翻看完这叠资料,心中惊怒不已。 忍不住猜想,太子究竟是从何时起,就开始收集这些证据。 如此看来,全天下竟无一人是太子真正信任的。 回到大理寺时,宸王已经带着几个亲信在办公署等。 封萧恒做了三年内阁首辅,势力盘根错节,即便如今被太子所弃,也并非那么好扳倒。 两人在大理寺不眠不休整理了好几天卷宗,最后誊抄出一本奏疏,准备上呈给陛下。 作者有话说: 请珍惜现在都是成年人的时候吧本章继续发红包! 感谢在2022-04-25 08:57:17~2022-04-26 16: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b小王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云春树江东远 2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和离(三更合一) 河南水灾的案子被翻出, 宁宸澜受皇命担任主审官,负责彻查首辅封萧恒包庇亲眷,贪污赈灾款项一案。 大理寺提交一应证物后, 先将河南水利厅司丞封清河羁押上京受审, 封萧恒还未被定罪,暂时只是协助调查。 封清河是一方巨贪,封萧恒这些年作为他的保护伞,必收受了不少贿赂,宁宸澜等人更想通过这条线,顺藤摸出他其他罪状,使他再无翻身机会。 这几天一直在追查赃银和账本下落, 然带人翻遍了整个封府,仍旧一无所获。 狡兔三窟,东西不在家里,定然藏在别处。祁玉旒通宵看完一堆无用的账册,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对宁宸澜道:属下再去查查他身边之人。 宁宸澜面色冷沉, 道:封清河什么态度。 他其余什么都招, 只咬死银子是通过中间人呈上去的, 封萧恒并未亲自收受。 封萧恒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收受钱财礼金绝不会少, 账面上却看不出痕迹, 只能说明他身边有替他经手银子的人。 封清河所说的那名中间人,属下敢去查探的时候, 已经死在家中。 本王只关心赃银在何处。只要找到银子, 上缴国库, 宁宸澜有的是手段让他从这世上消失。 忽然想到一个人, 淡淡道:对某些人来说,世上最牢固的关系,不外乎姻亲。 殿下的意思是祁玉旒很快反应过来,宸王所说的姻亲,当然不可能是裴家。 那么就只剩即将与他结亲的平伯侯府。 好好盯着他老丈人,勿打草惊蛇。 是!祁玉旒沉声应了,又道:殿下,我们要不要把何清苑抓来审问。 宁宸澜目光里几分冰冷嘲意:用不着她,平伯侯的嫡子不是喜欢赌钱吗,让钟珏去陪他玩玩儿。 ~ 何启鸣最近十赌九输,最大的一次跟头,一次性欠下十万两赌资,两眼发昏被人抬着回家去。 如今债主打上门来,他抱着老爹的腿哭嚎着求救。 平伯侯平素都是抬出封萧恒的身份压人,如今首辅出事的消息传出,远近债主全部都找上门来。 若是普通人家,他还能摆摆侯爷的威风,给自家留个转圜的余地,可这回的债主,竟是承恩侯府那个混世魔王钟珏。 不同于何启明点子背,钟珏虽也混迹赌场,却少有败绩,每日呼朋引伴好不风光。 且这位爷打小就混账,跟着宸王上过几年战场,性子里有几分痞气,为人既跋扈又不讲情面。 这回直接带了十几号打手上门,扬言若拿不出钱来,就要照江湖规矩剁了何启鸣的手。 平伯侯好话说尽,连长辈的颜面都不要了,才让钟世子松口,多给两天宽限时间去筹钱。 关上大门,何清苑和母亲哭哭啼啼抱成一团,都不知该从哪里筹出这样一大笔钱来。 母亲,女儿该怎么办。何清苑一边怨恨弟弟不争气,又因自身厄运伤痛不止。 她无名无份跟随封萧恒多年,蹉跎到而今,都没等到他休妻另娶。 虽说他答应了以平妻之礼迎自己进门,可终究是妾 眼看亲事在即,封萧恒却又被卷入河南赈灾银贪污案,人正在大理寺接受调查,不知何时才能被释出来。 何清苑趴在母亲怀里哭诉:当初爹将我送去给人作小,现在封大人出了事,女儿这辈子全都毁了。 平伯侯现在满脑子都是儿子的债务,哪里还顾得上她的婚事。 这时听她提起封萧恒,心念忽然一动:首辅大人可有带你去过他的仓库。 何清苑见父亲眼中露出贪婪之色,有些犹豫道:只去过其中一间,里面放着古玩器物等等,他说是给女儿存的嫁妆。 她以平妻之礼出嫁,自然要多些嫁妆才好看,只平伯侯府就是个空架子,压根拿不出东西来。 封萧恒别的不说,于钱财上对她确实大方。 你去趟大理寺,想办法将其余仓库位置都套出来。事到如今,平伯侯只祈求宸王不会给那人任何翻身的机会,让他们何家能独吞封萧恒这些年积攒的产业。 父亲是想何清苑想到那是自己跟随多年的男人,胸口不由阵阵发疼。 -- 第44页 虽是受父亲之命接近他,但何清苑是真的爱上了封萧恒。 因为自己的缘故,首辅大人对早行将没落的平伯侯府一直十分看顾。 如今他一出事,父亲便想着吞掉他的财产,何清苑心中不安,因此始终不肯表态。 傻东西,你这般为他着想有什么用,将来他的钱财都是正房夫人裴妍的,哪里轮得到你。 不会的,大人他跟女儿说过,裴妍生不出孩子,他会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我们的孩儿 平伯侯见她一心帮着外人,恨铁不成钢道:你可知这次你弟弟输的钱有多少,便是将整个侯府都卖了也不够还的,你当真忍心亲弟弟被承恩侯府那个小霸王砍断手脚。 苑儿啊,外头的男人都靠不住,将来给你撑腰的只有你阿弟,再说宸王殿下是什么人,我听说他跟大人之间有嫌隙,倘若这次封萧恒真折在他手上,今后我们该怎么办,需得想想对策啊! 姐姐,你放心,我将来一定会照顾你的!何启鸣爬过去,抱住何清苑的大腿,哭道:求姐姐帮我从姐夫库房里扣些钱出来,先把债窟窿堵上,若姐夫这次没事,我自会去向他负荆请罪,好不好! 何清苑无法,只得点了头。 何厚忍着心绞痛,又带着人去大理寺打点,想办法安排女儿进去跟他见上一面。 ~ 凤仪宫,裴妍风寒方愈,正坐在皇后下首喝茶。 今日她穿一身嫩绿色窄袄,下身配素色长裙,衬得人气质清雅,越发恬静温柔。 皇后已有四个月身孕,虽还未怎么显怀,却是老来得子,陛下一颗心全在孩子上,名贵补药不见天的往凤仪宫送,对皇后也是有求必应。 顺德坐在裴妍对面,正在跟母后哭诉:听皇兄说,封萧恒这回惹了官司,抄家都是轻的,母后可不能眼睁睁看妍妍跟着他受苦啊。 当初裴老将军在军中对三皇子十分照顾,后来裴家军几乎覆灭,裴沉不顾自身性命救出宁宸澜,让他完好无损的回京。 因为这重关系,皇后这些年一直对裴妍心存歉疚,亦尽心照顾着,唯一做错便是当初看走了眼,将她指婚给封萧恒。 顺德见皇后面色有所松动,继续哀求道:母后,您就帮着跟父皇说一声嘛,允他二人自行和离,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天子御赐的婚事,即便互相约定解除,亦必须要天子点头。 皇后若有所思,放下茶盏,转而看向旁边乖巧坐着的裴妍:妍儿的意思呢。 裴妍这几天一直在温泉山庄养病,消息闭塞得很,如今被顺德接进宫中,才知封萧恒卷入河南赃银案,如今正被羁押在大理寺候审。 她定下心神,语气坚决道:臣女跟封萧恒之间无半点情谊,求皇后娘娘成全。 你可有想过和离之后的日子,难道就一直住在顺德的庄子上,让人看笑话?!皇后真心为她考虑,现如今封萧恒才刚开始走下坡,她便嚷嚷着要和离,传出去总不好听。 顺德冷笑道:既然和离了,自然是另行嫁娶,互不干涉。 皇后不由叹息:只怕没那么容易,即便陛下体恤,允许你二人另行婚配,可你有没有想过,封萧恒怎么会答应与你和离。 本宫担心,他会休妻 裴妍心想,即便是休妻她也不在乎。 顺德趁机说道:这案子不是皇兄在主审吗,到时咱们把和离书给他,让他去办这事不就成了。 皇后瞪她一眼,不赞成道:你而今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宸王怎么可能会跟你们胡闹,做这等假公济私之事。 顺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拉着皇后胳膊,撒娇缠磨:母后,你问都不问,怎么知道皇兄不肯帮妍妍呢。 裴妍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就像长期身处黑暗的人,忽然见到一丝光明,无论如何不想让机会逝去。 于是她鼓起勇气,打算说出那件最为私密之事,当作促成和离的筹码。 皇后娘娘,臣女有一事陈情。她双手紧紧攥着裙摆,说起这件事,心中阴霾情绪渐渐扩大。 那段既孤单,又不断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光实在太难熬,新婚之夜夫君的冷言,以及平白无故背上无法生育的名声,受人侮辱 她光是回忆,脊背上就已沁出一层冷汗。 顺德公主跟皇后一齐朝她看去,连带刚刚走进来,人还未转过屏风的宁宸澜脚步都是一滞。 不欲再行偷听之事,正要出言提醒,便听她声音微微颤抖道:娘娘明鉴,成婚十年,臣女与封萧恒都未有过夫妻之实。 咳咳 裴妍话音未落,便听见身后传来咳嗽声,蓦然回头,呆呆看向从屏风后走来的男子。 从那天分别后,两人已经有些日子没见面了。 裴妍满脸通红,目光里还有几分来不及收起的痛楚,仓惶起身时,衣袖带翻桌上滚烫的茶杯,水渍泼了一地。 宁宸澜走到不远处站定,眉心皱起。 妍妍,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顺德拉着她站开些,赶紧唤人来打扫。 -- 第46页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以皇后如今的受宠程度,皇帝必不会拒绝这点小事。 宁宸澜等皇后带回确切的好消息后,便带了和离书匆匆离去。 裴妍跟顺德公主留在凤仪宫用过午膳,下午才走。 临别时顺德拉着裴妍的手,心中矛盾有些话不知该不该在这时说出口。 眼看皇兄执念越来越深,妍妍却还一直懵懵懂懂 妍妍,你觉得自己了解我皇兄吗? 人都道宸王性情宽厚,体恤民生,可顺德知道,他骨子里其实跟父皇一样,是个极霸道的人。 祁玉旒曾告诉她,皇兄为促成妍妍早日和离,早已谋划多时,更不惜放弃了能制衡太子的大好机会。 若妍妍愿意跟他在一起还好 刚才观察他们俩相处,更像是皇兄在剃头担子一端热。 裴妍走出皇宫,抬眼见天地宽阔,街市上人来人往。 和玉华山的庄子比起来,这里有种令人怀念的烟火气息。 她微微笑了下,说道:公主曾说,宸王殿下这次回京,定是要迎娶正妃。 不,妍妍,你别听我胡说顺德没料到,她心里倒一直想着这些。 若她一直拒绝皇兄是因为这句话,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公主别急,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亦有自知之明。裴妍眼睫轻微颤动,平静道:刚才你来凤仪宫之前,皇后娘娘还私下问了我呢,京中哪家贵女品行好,要给殿下先定几个侧妃的人选。 她只是一介孤女,无权无势。 之前的夫家尚且看她不上,何况是身份尊贵,将来有望继承大统的宸王殿下。 可是妍妍,皇兄他真的很喜欢你。顺德见她说这话时,无任何幽怨情绪,更拿捏不准,裴妍对宸王到底有没有感情。 公主觉得,殿下可会纳一个嫁过人的女子,还是说,继续这样不清不楚下去裴妍不禁苦笑了下,王妃二字,她连想都不敢想。 早不是无知少女,不会因为男人的示好,就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去。 离开封萧恒,不代表她要进入另一个牢笼。 之前有几次,宸王试探着想要从自己口中听见几句确切的话,她都十分没出息的逃避了。 她可以装作若无其事,没心没肺享受他给予的温柔照顾,可是当夜里睡在琼台夜月那张大床上,脑海里总猝不及防浮现许多不堪的字眼。 诸如,他的外室,情人 何况,若让一直善待自己的皇后娘娘知晓,她在外面跟宸王殿下不清不楚的,又该如何自处。 我跟宸王殿下,并无你们所想那种关系。裴妍语气更坚决了些。 或许宸王对她的兴致只是暂时的,等她离开封家,自己把日子过好了,他也能放心的撩开手。 妍妍,你当真是完全不了解我皇兄。顺德去拉她的手,忽然被冰凉的触感吓了一跳。 担心她冷,立即将人拉上了马车。 心里却仍止不住担忧。 他们这些出身皇族的人,自小要什么有什么,断断没有放着喜欢的东西在身边,不占为己有的道理。 以皇兄说一不二的个性,能忍到她和离这天已是极致。 已经到手的,断没有再放回去的道理。 ~ 宁宸澜胸腔中隐隐的兴奋,感觉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 此时来到封萧恒所在的审讯室,透过暗窗看向一身狼狈,身处在绝对黑暗中的男人,眼中闪过几分冷诮。 将死之人,形如走狗 宁宸澜怎可能容他继续活着,不仅要让他身败名裂,更预备要自己亲自动手。 门哐当一声打开,封萧恒猛然抬头,看向缓缓靠近自己的高大身影,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已经被关押进来一天一夜,祁玉旒简直丧心病狂,连水都没给他喝一口。 他提出要见太子殿下,却被几个狱卒冷嘲热讽一通,竟声称就是太子将他弄进来的。 陛下口谕,宸王殿下亲自来抓人。 被冠上贪污腐败的帽子,封萧恒此生从未受过这等屈辱。 宸王整天滴水未进,他喉咙已经沙哑,待看清楚对方脸上神情,不禁微微有些吃惊。 因为太子的关系,他想对付自己也是应当,却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极私人的厌憎情绪,冷酷得让人心底发寒。 难道说,他知道了十二年前那桩案子的内幕。 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当年他刚入仕,一切都是太子在暗中策划,即便宸王翻出了什么,也不该如此厌恶自己才对。 宁宸澜冷冷俯视他,随即吩咐左右:给首辅大人点灯。 他从袖中拿出和离书,平铺在桌案上,浑身散发出天生皇储的威严,压得对方生生喘不过气来。 案子还没最终审定,首辅大人签下和离书,便自可离去。 封萧恒认出裴妍笔迹,整个人宛若被雷劈中。 裴妍竟要与自己和离。 是因为何清苑么,可这是她自找的 若是她肯低一下头,祈求自己谅解,再把那二十个不知死活的侍卫撤了。 -- 第47页 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暂且不让何清苑进门。 突然他脑海中什么东西一闪,抬首看向宸王,目光忽然变得阴蛰:当初替白盛摆平案子的那位贵人,就是宸王殿下吧。 见宁宸澜并无任何反驳之意,他心里豁然明朗,忍痛道:殿下身为皇子,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谋夺臣妻,就不怕遭全天下所不齿! 电光火石之间,匕首的锋芒在眼前一闪,封萧恒觉得脖子上凉凉的,伴随着些微刺痛感。 谋夺臣妻?宁宸澜唇畔浮现一抹讥笑,刀尖上一点血落到和离书上,犹如罂粟盛开。 你到底算她哪门子的夫君。宁宸澜幽幽说道,气质冷酷,形如鬼魅。 灯光照亮他轮廓分明的脸,一双深邃眼眸充斥着难解的复杂情愫。 不能在这里要了对方的命,否则会让小妍留下阴影。 他得让封萧恒死得明明白白。 她是本官明媒正娶的封萧恒话未落音,手腕处传来剧痛,再无法说出一个字。 宁宸澜耐性全无,直接捏住他的腕骨,用匕首割破手指,生生在和离书上按下个血手印。 吩咐狱卒道:今天本王心情好,放封大人出去放放风。 临去之前,侧头看向面色苍白的男人,淡淡道:封大人可要珍惜现在的自由,说不定下回再落到本王手上,就真成犯人了。 ~ 平伯侯何厚来到大理寺,正看见宸王和封萧恒一前一后从里头走出,忙上去寒暄道:殿下,请问封大人这是没事了吗? 宁宸澜回头望了他一眼,随意嗯了一声,便离去了。 平伯侯又巴巴上前去讨好封萧恒,一眼瞥见他脖颈上的新鲜血痕,不由得暗暗心惊。 备车,去太子府。封萧恒忽然被释出,手边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只得坐了平伯侯的马车。 他一心求见太子,到了却被告知殿下昨天动身去了肃州,至少要三天才能回京。 他犹如丧家之犬般站在大门口,心里默默回想整件事前因后果。 从他发现叶莹是太子的人开始,就已经踏入宸王的圈套,之后裴妍出走,祁家发动言官集体上书参他宠妾灭妻。 不论他是迫于压力,还是气愤叶莹的背叛,单是去母留子的打算,便足以引发太子对自己不满。 宸王这么处心积虑对付自己,难道说,只是为了得到裴妍? 此刻冷静下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那个女人身后无依无靠,性子死板无趣,这些年除了封家能包容她,哪里还能供她容身。 她那么傻,定是被宁宸澜所利用了。 封萧恒回到家,先安抚了家中长辈,洗漱整理后,又去书房清理了诸多资料,最后才上床休息。 第二天他清早便爬起身,叫人套了马车,预备去西华山接回裴妍。 昨天那封和离书是他被胁迫着签下,并不作数,不管怎么样,都要先将人接回来再说。 倘若宸王对她真有几分在意,关键时候还能作为对他的桎梏,换取一线生机。 刚出家门没多久,对面平伯侯府的马车擦边驶来,车帘被一双素手掀开,露出何清苑精心打扮过的娇俏脸庞。 封萧恒看见她,微微蹙眉道:你怎么来了。 何清苑眼圈儿倏然红了,娇嗔道:昨儿去大理寺探视大人,得知大人已经归家,清苑不敢贸然上门打扰。 说着,泪珠儿掉下来:好几日不见,清苑心里实在想念得紧,今日才不请自来,望大人见谅。 封萧恒这些年身边常伴的女人只有两个,期中叶莹是太子殿下眼线,另一个便是何清苑。 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是否清苑来得不是时候。何清苑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更加放软了声调,势必要引封萧恒留下来。 也没什么大事。他不好说自己要去西华山接回妻子,让何清苑上了自己马车。 何清苑今日有备而来,颜色鲜亮的披风之下,穿了件极显露身材的低领衣服。 此时解下披风,上半身紧密贴靠在封萧恒怀里,不一会儿,两人身上就都有些发热。 封萧恒遭此患难,心中压力不减,此时亦很想疏解一番。 大人,清苑好想您啊。何清苑一个劲往他身上拱,见对方只是紧紧搂着他的腰,并无其他多余的动作,心里不禁有些沮丧。 下一刻,听他吩咐车夫:去南锣窄巷。 那里是他在外面置办的宅子,专门用来与何清苑翻云覆雨,并有专门的人看管打理,一应用度不会比正经富庶人家差。 甫一进屋,封萧恒便不再自持 疏解之后,他眉眼间欲色褪去,坐在床头一言不发,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何清苑知他事后不喜人纠缠,于是安安静静等在一旁,思索待会该如何跟他开口索要那一大笔银两。 封萧恒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海里从昨晚开始,就全是那封和离书。 且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与宸王到底是怎样不堪的关系。 记得宸王是秋天回的京,而那段时间,她又在做什么。 -- 第48页 封萧恒想不起来,只是越想越觉得心惊。 知道她不像表现出那般温顺,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勾搭上别的男人。 不过是没有与她行房,就这般耐不住寂寞吗! 大人,快到中午了,我们要不先找个地方吃饭。想到明天那些人就又会来家里来闹个鸡犬不宁,何清苑等不了了,抱着他的手臂央道。 好。封萧恒压下纷乱的思绪,起身将衣服一件件穿好。 两人很快出门,坐马车去了城中一家川有名的菜馆子,玉华楼。 ~ 昨晚裴妍住在公主府,宁宸澜上午刚一忙完,就迫不及待前来接人。 裴妍昨晚没等到他的消息,精神不禁有些恹恹的,也懒得再问他,背靠着马车壁兀自出神。 说过要请本王吃饭的,打算吃什么。宁宸澜昨晚虽只睡了一个时辰,依然神清气爽。 见她今儿这身打扮好看,目光里不加掩饰的惊艳。 看殿下想吃什么,我都可以。裴妍没精打采的应道。 事情都进行到这一步了,他既然还卖关子,那自己也没什么好问的。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低笑:说说,本王帮你这么大一个忙,要怎么感谢我。 宁宸澜突然间心情大好,冷俊五官都显得柔化许多。 王爷的意思是,和离书已经签好了?!裴妍猛然抬头,见他神情认真,不似在哄骗人,心情也不禁激动起来。 宁宸澜没再逗弄,从袖子里掏出和离书给她。 裴妍展开一看,上面赫然有个血手印,迷惑的看向宸王。 本王昨晚已将它拿到婚媒书,办齐了手续,现在你们已经毫无关系了。宁宸澜笑了笑,见她眼中露出欣喜之色,乖巧得紧,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裴妍却是偏头一躲,见他愣了下,有些心虚道:真多亏殿下帮忙了。 想到宸王殿下拎着她的和离书,去婚媒署找官员走后门的样子,唇角不禁弯了弯。 不必多谢。宁宸澜垂眸,认认真真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小妍不过河拆桥,本王就谢天谢地了。 裴妍脸色变了变,盯着他的黑蟒纹袍服下摆不作声。 宁宸澜双拳不禁握紧,问她:小妍可愿先跟着本王回西北封地。 京中局势复杂,若将来自己能久居皇城,只有一种可能性。 到到天,她自然与自己同享尊位。 倘若不能如愿,她也会是唯一的宸王妃。 裴妍听他说这些,心中不禁感到疑虑。 待想明白后,自嘲一笑,淡淡道:殿下是想让我做你的外室。 外室?宁宸澜怔了怔,忽然笑起来,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你脑子里想些什么。 宁宸澜丝毫不懂女人心思,觉得自己早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明白,没想到她还会产生这种荒唐的傻念头。 不禁捏了捏她的脸,反问道:外室是什么,你跟本王说说,你倒会愿意做别人的外室。 裴妍感觉自己被欺负了,推开他的手:殿下,你逾矩了。 是啊,本王逾矩了。他收回手,鼻端是她身上溺死人的馨香。 他心中极度不耐,右手指关节敲击着马车壁,吩咐车夫:去玉华楼,开快些。 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种考验。 裴妍直觉他今日身上的气息比以往更强势,带来种危险的压迫感。 大概能猜到他想要什么,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是因为自己已经和离,所以彻底没了顾忌吗。 昨日顺德的话犹在耳畔,她说,自己完全不了解三皇子。 裴妍有些害怕,万一守不住自己的心,再抽身时,就不能如这次一般了断得干脆。 宁宸澜看出她心里不安,奈何嘴拙,不知该如何说才能令她相信自己。 但见她将镶着朱雀卵的璎珞项圈日日戴着,心中实在甜蜜,忽然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裴妍惊了一下,脸霎时涨红了。 宁宸澜心中更对其怜爱不已,控制不住想去抱她,这时马车骤然停了,车夫大声道:殿下,玉华楼到了! 裴妍心中松了口气,从他身旁钻出了车厢。 宁宸澜紧随她下车,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咱就是说,每次入v就跟要死了一样的,周日上夹子,麻烦大家帮我冲一冲,谢谢了。我觉得我的文对手戏都挺多的,基本上章章都会有加快速度,争取双更!本章继续发红包。感谢在2022-04-26 16:57:20~2022-04-28 14:5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乖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酒楼里十分热闹,小二迎上前抱歉道:两位客官,二楼的包间已经满了, 靠窗还有一个雅座, 可以吗。 宁宸澜点头,牵着她就要上二楼。 裴妍手指轻微挣动了下,不仅没抽出来,反被他握得更紧。 感觉他这次不会再迁就自己,只得放弃了抵抗。 -- 第49页 上楼梯时听见大堂有人在谈论楚国在大周边境滋事,还损伤了两城百姓,裴妍朝宁宸澜看去, 见他面色若无其事,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雅座是四人位,一边两把椅子,裴妍生怕宁宸澜要跟她坐一边,见他主动坐到另一边去,不由松了口气。 中午生意很好, 雅座和外界隔了一层不透光的卷帘, 除了没有隔音效果之外, 就和包间差不多。 小二按着宁宸澜的示意,将菜单直接递给了裴妍。 这是一家川菜馆, 宁宸澜偶然听全福说起, 裴妍能吃辣,便一直想带她来试试。 殿下喜欢吃辣吗。裴妍看着菜名, 有点拿不准该点什么。 宁宸澜温和道:本王什么都吃, 你随意点就是。 裴妍点了几个招牌菜, 毛血旺, 水煮鱼,麻婆豆腐,清炒时蔬和小酥肉。 点完后忽然意识到,上次就因为浪费被他嫌弃了,接着对小二道:水煮鱼不要了。 宁宸澜微蹙眉:为什么不要了。 跟上次一样,吃不完,殿下又要提起那天的事,裴妍脸上有些挂不住。 宁宸澜回忆上次和她吃饭的情景,无奈笑道:本王是怎么你了,嗯? 未免浪费,还是别点多了。裴妍认认真真回道。 宁宸澜听得直摇头,轻轻敲了下她脑袋,语气里是连自己未意识到的宠:如此看来,倒是本王苛刻你了,今儿你就卯足了点,看到底能不能吃完。 说罢,他接过菜单,除了方才的水煮鱼,又加了几个菜,吩咐小二:再来一坛清酒。 好嘞,马上就来。伙计觉得这对情人在一起好甜,俊男美女,简直甜得掉牙。 转身离去时,顺手给他们拉上帘子。 裴妍看了他一眼,有些拿捏不准他的心意。 想起刚上楼时听到的消息,不禁猜想,若北方战事起,他会不会又要出征。 可他归京才不到两个月 在想什么?宁宸澜见她神情有些失落,心神亦被牵动。 殿下之前说,要我跟你回西北,是因为要出征打仗了吗。裴妍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显得自己多管闲事,惹人厌烦。 宁宸澜心念一动,猛然意识到她刚刚那样的神情,竟是因为自己,心中不由一阵激荡。 裴妍今日穿一身浅紫色桃玲梅花仕女儒裙,外面罩着一件素白底,边缘处绣小花暗纹的斗篷,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风流文弱,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宁宸澜端起茶饮了一口,从见面起注意力就在她身上,淡淡应道:边境这两年一直很太平,此次楚国突然来犯,却有些不同寻常,上午父皇已经下旨,只待河南的案子结了,本王就回西北与楚国交涉。 裴妍听着他沉肃的语调,绝对想不到,此刻在他脑海里想的都是些什么画面。 亦想不到,外表看上去矜贵冷酷,令人望而生畏的宸王,最近几天夜里都在做着怎样的梦。 果然,见她眼里再次流露出不舍情绪。 宁宸澜定了定心神,试探道:你如今孤身一人,本王不可能放你留在京中,只能暂且委屈你跟我回西北封地,等边境滋事解决了,再行筹备婚事,可好。 裴妍刚喝了口茶,听到婚礼二字,突然被呛到,不禁剧烈的咳嗽起来。 宁宸澜不由自主起身坐过来,大掌轻轻给她拍背顺气。 婚姻这么大事,在他口中竟如此随意,裴妍有些生气,不禁瞪了他一眼。 这含娇带怨的一眼,简直瞪到宁宸澜心眼里去了,他下腹忽然一热,冷着脸起身走到一旁。 暗道,自己已经二十八岁,并非十八岁的毛头小子,随时随处都会蠢蠢欲动。 殿下要筹备与谁的婚事?裴妍眼中还弥漫着一层水汽,脸儿也红红的,眼神茫然看着他。 宁宸澜哪里扛得住这个,听她问得不像话,皱眉道:虽说你如今已是本王的人,但还是要讲礼法,该办的婚礼要办 殿下慎言!裴妍禁不住打断她,目光里满是羞怒:你说谁已经是你的人了。 宁宸澜楞了一瞬,目光重重压过去,神色里带着几分威慑:小妍,你以为本王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是为了什么。 裴妍从未见过他这般严肃的表情,心中骤然一凛。 想到自己之前随波逐流,住在他的地方,享受他对自己的各种好 宸王所图为何,她应该是知道的。 却还还自欺欺人的想,他是看在父兄的面子上才对自己好。 殿下是天潢贵胄,要和什么人做什么事,自然无人敢置喙。说着,她眼中氤氲的水汽凝聚,缓缓滴落在裙摆上。 宁宸澜没意料到她会对自己如此反感,心中如被重重锤了一记。 却顾不上疼,抬手慌乱给她擦眼泪。 小妍,不哭,不哭啊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铁血男儿,这一刻真正慌了神。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禽兽。 心思龌龊,对她日思夜想,只想早日顺理成章的将她 -- 第50页 别哭了,又不是马上成亲,还有些日子呢。宁宸澜大手给她拭去眼泪,安慰道:这些事,我们以后再慢慢说。 裴妍不愿再这么不清不楚的,眼睛红红的瞪着他,两只手掰开他的胳膊,不许他再碰自己。 微微颤抖的文弱模样,犹如暴雨中的蝴蝶。 宁宸澜心中欲,念又在发狠的冲撞着,忍到要吐血。 她不仅是裴沉的妹妹,是他发誓要好好照顾的人,同时更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步步为营这么久,想要将她吃入腹中,想得快要发疯。 她两只手还推着他的胳膊,虽是阻挡他进一步靠近,在男人看来又是欲拒还迎的姿态。 只要她再稍稍流露出一丝让步,宁宸澜就要如豺狼虎豹一般猛扑过去。 殿下如若还是要逼我做王府侍妾,裴妍唯有一死她赌宁宸澜不是这种人,因此才敢这么威胁他。 他是百姓眼里的大周战神,不是强抢民女的纨绔皇子。 一句话,让宁宸澜骤然冷静下来。 在女子的胡思乱想中败下阵,他两只手垂放在身侧,双拳渐渐收紧。 她竟以为自己要她做侍妾。 宁宸澜心疼不已,俯下身去,将裴妍困在自己与窗台之间。 在她额上珍重的亲了亲,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低哑温柔:王府不会有侍妾,只差一个宸王妃,小妍可愿意嫁给本王,做本王唯一的妻子。 正如他厌恶那些虚伪的交际,喜欢西北的天高海阔。 宁宸澜亦不向往妻妾成群,他想要的,从来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宁宸澜见她眼泪止住,一脸困惑看着自己,苦笑道:是本王嘴笨,还是你脑子笨,怎么这么简单的事都弄不明白呢。 小二进来上菜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娇小玲珑的女子坐在凳子上,头刚好处在男人腰腹与窗台之间,男人弯腰下去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引得女子娇泣不止。 没眼看,实在是没眼看。 小二埋头上菜,见那两人终于分开了,抬头一脸殷勤的道:二位,我们楼上有雅阁,是否需要给你们开一间。 裴妍并不懂所谓雅阁是什么,旁边宁尘澜轻咳了声,目光扫过小二:菜上齐就下去。 好嘞!小二转身,一边忍不住腹诽,这些贵人们就喜欢玩刺激的。 好好儿的房间给他们不要,偏得在这儿。 门帘晃动,裴妍耳边还停留着他的的气息,以及那几句让她不敢置信的话。 宁宸澜坐回去,捏了捏她的脸,亲自拿筷子给她夹了一块鱼在碗里,放轻了语调道:先吃饭吧,吃完我送你回顺德那儿,我已经交代她了,这几天把你要带去西北的东西都买齐。 裴妍羞怯得简直没法抬起头来,刚才他说话的时候,竟然咬着她的耳朵。 她记起来,宁宸澜刚刚告诉她,不是侍妾,而是要娶她做王妃。 菜夹到嘴边,她乖乖的张口吃下,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从未见他表情这般温柔,尽管她心中尚有许多疑虑,却莫名不想破坏此刻气氛。 宁宸澜笑了笑:突然变得这么乖。 裴妍嚼到骨头,见他用手接在自己嘴边,红着脸吐了,小声道:殿下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宁宸澜放下碗,语气平稳:本王确实有些饿。 话音方落,一只手掌住她后脑,他又俯身亲了过去。 她的唇很软,很甜,亲着的时候,像是有蜜流过心里。 宁宸澜承认自己□□熏心,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 若不是对方一直扶着她的头,裴妍觉得自己简直要晕过去了。 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推他,可根本撼不动他的身体。 宁宸澜到底怕吓着她,只浅尝则止,分开后,垂眸看着她的唇,温声道:很乖。 裴妍浑身虚软,最后耐不住他压迫过来的强势气息,终于额头往前轻轻靠在他怀里。 宁宸澜搂着她的肩,轻哄道:别担心,本王有军功在身,父皇曾应允过,将来婚事可让本王自己做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才遇见前夫,谁让他们要接吻呢,不是作者拖,是宸王殿下饿!感谢在2022-04-28 14:58:03~2022-04-29 23:4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icky 2个;土蛋的太太、嗲嗲的绿茶精、27666147、579978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cky 20瓶;土蛋的太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子嗣 眼下她乖乖巧巧伏在自己怀里, 香香软软的身子,娇小得可怜。 裴妍仍有些不敢相信,他是要娶自己做宸王妃, 总觉得太不真实了。 刚刚那一吻, 也令她有些发懵,宸王殿下一直都很有分寸,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怎么了?宁宸澜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唇线微微抿起,温柔道:好了,起来吃饭了。 几缕头发丝落到她额前,温柔的摇晃, 宁宸澜手指勾起来给她拨到耳后,摸了摸她的头。 满桌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 第51页 宁宸澜没有像之前那样相对而坐,而是继续坐在她身边,吃饭时,两人膝盖时不时会碰在一起。 见她一直喝水, 宁宸澜有些好笑:来, 尝尝这豆腐。 裴妍只得不再去攻陷那盆毛血旺, 转头看着他,目光有些不甘心:殿下是北方人, 怎么比我还能吃辣。 看他面不改色, 将一大片沾了辣油的肉吃下去,裴妍怀疑他跟自己吃的不是一种菜。 宁宸澜晃了晃手中酒壶, 哄他道:本王喝了酒, 自然就不辣了。 裴妍觉得这话明显不靠谱, 给他盛了碗莲藕汤放在面前, 一本正经道:殿下喝汤。 宁宸澜有些受宠若惊,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心情极是愉悦的端起汤碗。 过去从来不知,一顿饭可以吃得这般有滋有味。 茶水喝完了,宁宸澜拉开帘子唤小二,瞥见旁边那桌坐了个熟悉的身影,目光闪了闪。 爷,请问有什么吩咐?小二很快跑过来,殷勤询问。 添茶。宁宸澜淡定收回目光。 小二往里一看,见裴妍嘴唇微微充血,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笑,回道:爷且等着,本店有专门消火的薄荷茶,小人这就去取。 我不喜欢薄荷味儿。裴妍微蹙眉,朝宁宸澜看:有没有绿豆汤。 宁宸澜便笑着吩咐:听到没,拿绿豆汤。 这番对话,听在任何人耳里,都会觉得二人关系极好。 封萧恒和何清苑皆听到声音,不约而同朝雅间看去,同时一愣。 何清苑曾在一次宴席上,远远见过一次宁宸澜,当时只觉得他一身冷酷杀伐之气,宛若从地狱中而来,极是可怖。 但见他说话时温和的模样,第一反应竟是自己看错。 更让她诧异的,是伴在他身侧与他说话的那名女子,竟是封萧恒的夫人裴妍! 那个一无是处,却霸占正室之位十年的女人。 封萧恒猛然站起身,看着雅间里挨坐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睛都红了。 成婚十年,他从未见她脸上露出这样小女儿的娇态。 这个女人,惯会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却对着别的男人撒娇卖痴。 宁宸澜早瞧见了那一男一女,目光瞟向窗外眼线埋伏之处,默默喝了口莲藕汤。 帘子敞开一尺宽,他微微侧身,挡住对方投来的视线。 还辣吗?宁宸澜低声问,指了指酒壶,玩笑道:要不要尝一口。 好啊。裴妍不示弱的看回去,伸手就去够酒壶。 宁宸澜眉心一跳,长臂伸出直接将酒壶捞起:本王说错了,这酒后劲足,下次给你点别的。 裴妍有些泄气,觉得他管的有些多,瞪着他道:不喝了。 宁宸澜唇畔笑意加深,将人拉过来。 这时,旁边帘子豁然被拉开 这便是夫人要与我和离的理由?一股陌生的痛意缓缓游遍全身,封萧恒气质森冷,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对。 既是已经和离,便不该再来纠缠。宁宸澜站起身,将裴妍护在身后,目光里几分讥诮。 宸王竟用如此卑劣手段,抢夺朝中官员的妻子,难道就不怕被全天下人诟病?!封萧恒提高了音量,很快引得周围人侧目。 宁宸澜在百姓中一直享有威名,许多人一听说宸王名号,皆对此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裴妍被封萧恒这番言辞气得发抖,往前走了一步,冷声道:与你和离是我所愿,与旁人无关,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夫人,那她又是谁。 何清苑面色白了白,想起昨晚家中来的人,一时间惊惧不已。 周围有人跟着附和:对呀,到底哪个是你夫人,你倒是说清楚。 宁宸澜面色沉下,牵着裴妍径自穿过人群离去。 裴妍一路跟他上了马车,见他周身冷冽气息,板着脸一言不发,心底不禁有些发慌。 封萧恒刚才毫不知耻的往他身上泼脏水,宸王定是生气极了。 见她可怜巴巴缩在马车头,跟自己隔了好远,宁宸澜蹙眉伸过手去道:过来。 裴妍摇了摇头:我不去西北了,宸王殿下以后也别再来找我 宁宸澜听出她语气里的委屈,不由挑眉,坐过去道:这连本王都听得出来,是说的气话 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长一短的哨声。 是大理寺的暗号,说明查赃银的事有进展了。 送夫人回公主府。宁宸澜吩咐完车夫,然后深深看了裴妍一眼,道:别担心,本王晚上再来找你。 宁宸澜走后,就只有裴妍一个人在马车里。 一颗心从未这样不安定过,好像随着他的离去,自己也失去了方向。 她害怕这种感觉,明明想要和离后开始独立生活,此时却又忍不住依赖他。 整晚都心神不宁,最后没等来宁宸澜,却等来皇后娘娘的通传。 冬日滴水成冰的寒夜,裴妍被罚跪在凤仪宫门前,面色白如一层金纸。 中午在玉华楼发生的碰撞,如一颗石子投入水中,很快就荡起圈圈涟漪。 -- 第52页 有关宸王谋夺□□的流言,便被有心人刻意添油加醋,很快传入了帝后耳中。 此时顺德跪在皇后娘娘脚边,着急道:皇兄这些年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母后难道不着急吗,现在他身边好不容易有了女人,母后又不乐意了? 比起被那起狐媚子勾引了去,妍妍可是一心一意站在我们这边的人。 再说,又不是做正妃,皇兄如今正跟她好着呢,母后若要棒打鸳鸯,就不怕皇兄今后都不再宠幸女人 你是说,他们两人已经皇后先是被这个消息打懵了,陛下还未说什么,她急着将人叫来好一顿训斥。 顺德只要想起裴妍现在孤身跪在台阶上,就心焦不已。 她那么弱的身子,刚外面好像还下起了雪,会被冻坏的。 倘若皇兄回来看到这副情景,怕不是要疯。 顺德慌不择话:这事就是东宫那边在搬弄是非,他们早就盼着皇兄打一辈子光棍,眼见皇兄年近三十都还没有子嗣,他们不知有多高兴呢。 皇后面色有所松动,犹豫道:他们俩在一起多久了?最近妍妍身子如何,你天天和她在一起,可有所觉? 唔顺德仔细回想着,半真半假道:皇兄这个月,几乎夜夜都宿在温泉山庄,这次是为了和离的事,妍妍才搬来我这儿不过,这次皇兄好像特别着急,和离的事,一天都等不了似的,昨天夜里就催着婚媒署给办了。 皇后忽然拍桌站起,往外匆匆行去。 她最大的心病,便是宸王年近而立之年,膝下还没个一儿半女。 裴妍之前不能生,是因为封萧恒的原因,并非她身体有恙。 若有女子能为他诞下子嗣,便是嫁过人又如何 母后,您慢点,当心身子!顺德跟着过去,在旁边小心搀扶着。 临近罚跪的台阶前,顺德远远看见个高大身影,心里大呼不好,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宁宸澜此刻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像要吃人一般。 殿下。裴妍被他搂在怀里,腿软得站不起来,全靠他力气支撑着。 见皇后带人来,使出最大力气要推开宁宸澜,却突然脚下悬空,被他打横抱起。 澜儿皇后目光下意识瞟向裴妍小腹,心中犹疑不定,道:可伤着了,来人,快宣太医! 天寒地冻,本王先带她回去,明日再来跟母后解释。宁宸澜咬着后槽牙,声调冷沉,抱着人转身就走。 皇后看着他们背影,随即吩咐下去:叫刘太医立刻去宸王府,看看是什么情况,再来跟本宫汇报。 是。宫人脚步匆匆的跑了。 顺德留在皇后身边,担心道:外面冷,母后先进去吧,小心您自个儿的身子。 是啊,这么冷的天皇后扶着她的手缓缓往回走,回想刚才宸王紧张不已的模样,心里更加带疑。 又不安道:若已经怀了,今夜这么一折腾,还不知会不会出事。 母后急什么,便是现在没有,以皇兄对妍妍的上心程度,您想要几个孙子就有几个。 得了便宜还卖乖,被皇后瞪了一眼,吐了吐舌头不做声了。 皇后想起许久不曾来的全福,冷哼了声:给我把全福那老东西绑来! 半夜刘温过来回话,身孕的事倒是虚惊一场。 但却按照宸王吩咐,告诉皇后,近来裴妍一直遵照宸王殿下吩咐,吃着补气血和调理身体的药,似乎在为备孕做准备。 皇后听了,亦觉得甚是欣慰,准备第二天去回禀陛下,就让裴妍先留在宸王身边侍奉。 待生下儿子,或可再斟酌给她个侧妃名分。 作者有话说: 去西北之后就要重生了感谢在2022-04-29 23:49:03~2022-04-30 20:1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阿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土蛋的太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出征(前世完)本章修过了! 殿下, 就是这处仓库。祁玉旒和宁宸澜来到京郊一座荒山上的山洞口,说道:我们的人已经埋伏好了,只等那个女人将他引来, 便能来个人赃并获。 玉旒, 撤掉埋伏。宁宸澜从马上跃下,手提佩剑,往山洞里走去。 见宸王毫不犹豫进了山洞,祁玉旒脸色变了变,最后依命行事,让侍卫先全部撤退。 洞内藏着一扇暗门,要用钥匙才能开锁。 祁玉旒瞥见宸王面色略显焦躁的神情, 联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大概也只有那位,能让宸王表现出这般明显的情绪。 宁宸澜伸手抚上暗门,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眉眼间神色稍微缓和了些,淡淡道:你也可以先行离去。 属下留在这儿, 好给殿下做个见证。祁玉旒回答得干脆, 一边点燃了个火折子, 照见门上的钥匙孔。 灯火映衬下,两人皆是坚毅的面庞, 只不过宁宸澜气质偏冷, 祁玉旒整体气质更柔和些。 -- 第53页 宁宸澜看他一眼:你知道本王的打算? 祁玉旒垂眸:属下跟随殿下多年,这么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思虑片刻, 又道:可若因为此人, 让陛下对殿下心生不满, 未免得不偿失。 宁宸澜忽然笑着摇了摇头, 眼里几分野性,在昏暗中亮如星辰:这种事若都要用得失来衡量,未免太过无趣。 设局诛杀朝廷命官,乃大逆不道的僭越之举,可他此生所做哪一件事不是僭越。 他可以当着裴妍的面,表现出对她的过去毫不在意,却容不得那个男人再活在世上。 甚至不愿假手大理寺,作为男人,他要亲自动手宰了那个狗东西。 黑暗的山洞中,宁宸澜如静静蛰伏的野兽,静待猎物踏入陷阱。 当山洞外传来脚步声,眸色里浮现几分凉薄,提剑步履缓沉往外走去。 祈玉瑬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宁宸澜骨子里的残忍,此时毫不遮掩,在面对情敌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封萧恒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死得这样没有尊严。 出身清贵之家,一路官运亨通,让他自以为摆在面前的是一条铺满华美锦绣的康庄大道。 可为人的尊严,在皇权面前竟被践踏得什么都不剩。 就因为对方是嫡皇子,便是做出这等有悖人伦之事也无人会说一个不字,反而还会为他鼓掌喝彩 他致死都不能瞑目,心中充斥着无边无际的恨意。 宁宸澜夺他妻子,毁他名誉,杀他性命 如有来世,他定要叫对方不得安宁,尝遍他在对方手上所受之屈辱! 宁宸澜,她永远是我的妻我不会,放过你。封萧恒胸膛被刺穿,虚弱的倒在地上,看着眼前气质矜贵,高傲审视自己的男子。 在他眼中映出狼狈不堪的自己,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生生世世,他都是本王的。宁宸澜将剑插入鞘中,看了眼身后的祁玉旒一眼,语调轻缓:此事别让她知晓。 小妍只是个弱女子,应该是见不惯杀戮,若知道是自己杀了封萧恒,大概会因此厌恶了自己。 宁宸澜不愿自己在她眼中,变成个双手沾染鲜血的恶魔。 只是对他而言,杀人向来是最能解决问题的方法。 何况,封萧恒死得一点也不无辜。 是。祁玉旒沉声应下,重新用匕首捅向封萧恒胸膛的血窟窿,将伤口弄得更像是被人用钝器砍伤。 何清苑先是被一掌击晕,此时已经苏醒过来,睁眼见封萧恒躺在血泊里,吓得尖叫出声。 祁玉旒来到她面前,冷声道:封萧恒已被山匪杀害。 何清苑面色怔了怔,看见站在不远处,神情冷峻的宸王,泪水不觉流了下来。 大人,大人她心痛难忍,只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死了,被他们家害死了。 祁玉旒这时吹响哨声,大理寺其余侍卫上前,抬起封萧恒的尸首,他则跟宁宸澜一道回宫赴命。 ~ 昨晚下过一场小雪,路面都已结冰。 怪就怪在,下午爆发一声惊雷过后,突然间狂风大作。 宁宸澜前脚刚踏入承乾宫,伴随惊雷响彻天际,天空大块大块的冰雹不断降下。 白天顿时变作晚上,闪电像是巨大的游龙般在天幕肆掠,令人望而生畏。 这次河南赈灾案查处的赃银不是一笔小数目,国库得到充盈,皇帝十分满意。 听闻前首辅封萧恒死在山匪手上,亦没多说什么,只将后续事宜全权交给他打理。 最后,只就作风问题,不轻不重敲打了他一句:京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皇儿不可再行差踏错,有失我天家颜面。 宁宸澜俯首称是,默默退了出去。 刚到阶前,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报:殿下,这会儿天气恶劣,娘娘请您去凤仪宫用膳了再走。 宁宸澜看着漫天黑云,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 为了再不出现昨晚那样的事,他只得压下心中牵念,去凤仪宫跟母后将话挑明。 走吧。宁宸澜抬步走下台阶。 宫人赶紧撑着伞跟上,小心护着他坐进马车,一行人往凤仪宫行去。 ~ 一连两次天降异象,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下午,年逾古稀的司天监掌事黄礼颤颤巍巍跪在承乾殿,呈上最新绘成的星象图。 陛下乃帝星降世,泽佑我大周已过四十年,一直风调雨顺。可近来老朽夜观天象,见西面天空惑星大亮,光芒甚至有隐隐盖过帝星之势。 见皇帝脸色变了,黄礼仁重重磕下个头,大声道:惑星升,帝星陨,两星交替之际,便会天降异象,今日老朽冒死谏言,为我大周安危,陛下福泽千秋,必须趁早将惑星斩除!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效忠先皇后,一直替太子做事,你倒是老实交待,这次是不是太子让你这么说的!帝王震怒,拿起桌上镇纸往他头上砸去。 所谓西北惑星大亮,说得还不就是宸王。 那是所有儿子中,性子最像他的一个。 -- 第54页 虽说过去做过几件悖逆之事,却是一腔純孝,怎么可能是惑星。 黄礼仁额上血流如注,却毫不退缩,目光直直看向帝王:天象如此显示,请陛下明鉴! 浑浊的老眼中,透出几分视死如归:陛下便是找别的星象师来看,也是一样的结果,老朽一心为社稷着想,今日死不足惜!孝明皇后在上,臣如有半句挑唆之嫌,死后将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他猛然起身朝旁边柱子上冲去。 头柱相击的一瞬,发出砰一声巨响,血溅当场。 宫人们跪了一地,半句话不敢多言,见皇帝疲累的挥了挥手,赶紧动手将尸身抬了下去。 帝星交替是么?皇帝沉着脸走到殿外,只见漆黑天幕被闪电劈成碎块,像是要塌了似的。 他手中捏着刚才黄礼仁呈上的天象图,冷声吩咐:速去,把大周最好的天像师全部给朕找来! ~ 裴妍昨晚受了风寒,睡到中午才起来,下午外面天气实在恶劣,就一直窝在房里看书。 她所住的屋子是宁宸澜的,一应器物装饰都带着他身上的气息,冷硬简洁,处处透着皇子应有的尊贵。 听到外面传来动静,知道是宁宸澜回府了,她忽然有些紧张。 想起昨夜与他就躺在这张大床上,最后自己还在他怀里睡着,脸上不禁有些发热。 两人分明还未行夫妻之礼,可是在周遭所有人眼光中,都已将她视作宸王的附属。 他说今天会去跟皇后解释,要自己什么都不需担心,可她仍然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裴妍并非排斥他,只是觉得事情进展得太快了。 才与封萧恒和离,立即就投入另一个男人怀抱,这令她心底有些无所适从。 她没法拒绝宁宸澜的强势,也控制不住自己暗暗心动。 只是这种完全依附于人的关系,让她毫无安全感可言。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好,她全部心神都被占据,不会想那么多。 可只要分开就会忍不住怀疑,对方有朝一日或许会腻味了这段关系。 到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有些人,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喜欢。 宁宸澜马不停蹄赶回王府时,浑身都已经被淋湿透。 将满是冰渣子的大氅扔给全福,到火炉边烤热了手,才转去屏风那头寻裴妍。 底下伺候的人全都自动避让,给两人让出相处的空间。 宁宸澜见她站起来迎自己,眸色一暖,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怎么样,好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裴妍白天一直胡思乱想,对他自然而然的亲昵就有些排斥,头往旁边躲了躲。 宁宸澜并不在意,牵着她的手坐到熏炉边上。 殿下可去见过皇后娘娘了,娘娘她怎么说。裴妍心中不安,担心皇后还在怪罪自己。 母后同意让本王带你去西北。宁宸澜没把话说全,怕惹她不高兴。 裴妍手腕被他牢牢握住,脑子不禁有些发晕,紧接着他却已经凑过来,吻上了她的唇。 舌尖探入时,一股陌生的酥感遍及全身,她全身虚软,被扶在腰上的手掌撑住,一吻结束只能无力靠在他胸口。 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整件事的节奏全乱了。 裴妍不禁有些自我厌弃,闷声道:殿下,别这样了。 嗯?宁宸澜额头抵着她前额,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温柔道:小妍可有比之前多喜欢本王一些。 裴妍无法,只得点了点头。 她天生性子软,常常别人对她三分好,她便想回报七分。 算起来,宸王算是从小到大除家里人外,对他最好的人了。 宁宸澜满足了,搂着她轻哄道:这事是本王不好,损了你清誉,来日定好好补偿你。 见她还是神色恹恹的,又保证道:待边境的事解决,本王便请父皇为我们主婚,让你风风光光嫁入王府。 裴妍微微蹙眉,看着他:殿下不必这般着急给我承诺,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的。 见宁宸澜目光黯了下来,眉眼间隐有失望之色,她深吸了口气:来日方长,成亲之前弄清楚彼此的心思,总好过将来再闹僵,反目成仇。 闹僵,反目成仇?宁宸澜觉得好笑,沉住气,垂眸看着她:小妍是不相信本王的真心? 裴妍眼睛红了:倘若父兄皆在世,自是有底气,可如今我只是个孤女,将来若遭殿下厌弃,身后连个撑腰的亲人都没有 宁宸澜不由叹息,将她搂进怀里,久久未发一言。 是啊,倘若裴老将军跟裴沉还在世,怎可容他此番极度无状之举。 依着裴沉对妹妹的疼爱,即便自己身为皇子,怕是费尽心思也碰不到她一根手指,更别提像现在这般 连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她过门都还未曾,便已经同榻而眠,将她视为自己私有。 从头至尾,都是他轻贱了裴妍。 之后几天宁宸澜都很注意分寸,没再随意碰她。 本是极力克制,怕惹她不高兴,可这种刻意的疏远,让裴妍又忍不住多想,他是不是后悔了。 -- 第55页 本以为不曾投入太多,就不会痛苦,但夜里独自抱着被角,想起他之前待自己种种,竟会忍不住红了眼眶。 三日后,裴妍跟宁宸澜启程去西北。 看见院子里好几大箱行礼都是给她置办的东西,裴妍心里隐约明白,他大概现在还不会放手。 往西北去的车队一共百来号人,裴妍坐车,宁宸澜则骑马带队走在前头。 除了吃饭和投宿时,他会过来关切问几句话,其余时间两人并无什么交集。 迟钝如钟珏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正在闹矛盾,某天趁吃饭时,忍不住问了裴妍:你跟殿下是不是吵架了。 话音刚落,一旁宁宸澜眼风冷冷扫来,钟珏脖颈上一凉,打了个哆嗦急忙避开。 以宁宸澜雷厉风行的作风,往常从京都汪往西北最多走半个月,这次他似乎刻意放慢了,抵达时已到了十二月末。 到王府后,全福请示宸王,要将裴妍安置在哪个院子。 宁宸澜不悦看他一眼:自然是住主院。 全福松了口气,才刚喜上眉梢,就又听他道:把旁边的竹苑收拾出来,给本王住。 他心里是打定了主意,在成亲之前再不逾矩。 即便只是掩耳盗铃,只要她高兴又有何不可。 裴妍从踏进王府的那一刻起,就被下人们当菩萨供着,白天全福给她活动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有时间无聊,只到晚上心情就会变得低落下来。 西北大漠风光固然豪迈绚丽,却让她心中更浮现出浓浓的思想之情。 让她不安的还有宁宸澜的态度,自从那日她把话挑明后,他便明显冷淡了很多。 而且他每天都很忙,有时一连几天不回府,偶尔过来一次,两人也难得说上几句话。 裴妍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按说宁宸澜不再逼迫她,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可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 这天夜里她做了个梦,梦里又回到了檀院,被封闭在那一处狭小空间,冷寂而沉闷。。 后半夜睡得极不安稳,睁开眼,竟看见宁宸澜坐在床头。 他目光似有些躲闪,接着猛然站起,转身就往外走去。 裴妍抱着被子坐起,呆呆盯着他背影,怀疑这还是在梦里。 忽然他顿住脚步,折返回来轻轻抱了抱她,同时在她耳边轻哄:小妍可有比从前多喜欢本王一些。 裴妍想也不想,双臂圈住他得腰,哽咽着点头。 怎么了?他蹙眉,推开她,低头仔细看裴妍的表情。 月华从窗户口倾泻而入,照在她莹白面上,神情委屈到不行。 宁宸澜用指腹给她拭泪,语调冷沉:可是白天他们伺候得不尽心。 裴妍摇头,攥住他衣袖,依依不舍的情绪充斥心间。 担心他马上又要走,却又说不出口挽留的话。 宁宸澜深吸了口气,掀开被子,像那次一样上床搂住了她。 裴妍自然拱进他怀里,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双臂缓缓抱住他的腰。 宁宸澜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担心她在哪里受了委屈,打算把明天上午的事情推了,好好整顿府里的奴才。 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听说西摩城来了新的戏班子,小妍早些睡,明日让全福陪你去看。 他说让全福带她去,而非他亲自陪。 她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也没说什么。 宁宸澜怀里热极了,裴妍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闭着眼睛,用脚蹬开了被子。 谁知他忽然睁开眼,昏头昏脑就压了过来。 裴妍脑子里昏乱一片,唇被他用力吮着,舌尖探进来霸道的翻搅,腰部亦被人重重揉捏。 随着那双大掌往上推,她不禁将头深埋在他怀里,默默承受。 ~ 第二天裴妍醒来时,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心里浮现出一种陌生的感觉,酸涩又甜蜜。 待坐起身,看见床头柜上放了一束新摘的缠枝牡丹,裴妍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琴心进来伺候她洗漱,忐忑不安道:夫人,昨晚上殿下要了水,又不许奴婢进来伺候。 她担心裴妍身子不适:您还好吧 看宸王的身量,并非夫人这样娇小的身板所能承受。 裴妍脸红透了,没去应她的问题。 该怎么说,明明好像没发生什么,却又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中午宁宸澜陪她吃了午膳,当着她又将府里几个主要管事重重敲打了一顿。 下午边境发来急函,他看过之后,又匆匆出了府。 这一次,他走了足足两个月。 期间京都传来噩耗,祈家勾结楚国,犯下通敌卖国之罪。 祁家满门皆被处死,未留下一个活口。 京都光华耀目的贵公子祈玉瑬被赐毒酒,尸身悬挂于宣武门,倒吊了整整三日。 裴妍于震惊中收到顺德公主来信,让她和宸王万万不要回京。 过了诚惶诚恐的一段日子,终于等到宁宸澜回来,她赶紧将顺德寄来的信拿给他看。 宁宸澜似乎早有预料,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回房洗漱干净,上床默默拥住她。 殿下还会走吗?裴妍心中不安定极了,目不转睛看着他,不放过他面上每一个细节。 -- 第56页 听说边境现在极不安定,楚国大军压境,正常情况下,他应该马上就要出征了。 这两个月,北宸军就是在边境做战略部署,并筹措粮草。 可现在正值严酷的冬季,若没有朝廷的支援,哪里能筹集到那么多的粮食。 裴妍心中担忧不止,想起曾经父兄所遭遇的一切,面色苍白如纸。 边境诸城百姓,盼着本王去驱逐楚狗宁宸澜心中其实早有定夺,但对上她的目光,竟心虚得想要闪躲。 裴妍便再未作声,暗黑中,两条纤细手臂将他箍得更紧。 她其实很想说,我又比从前更喜欢你了。 ~ 年末最冷的时候,宁宸澜身在北方战场,正遭受和十二年前裴老将军所遭受一样的困局。 粮草断尽,腹背受敌。 朝廷派来的援军带来一纸罪状,言明宸王与祁家狼狈为奸,勾结楚国。 之所以边境不宁,战事又一直拖延,皆是他为篡位所做的准备,其罪当诛。 宁宸澜最后是在北方荒漠里被活活拖死的,死之前且将敌军全部斩杀殆尽,将安宁还给边境百姓。 体力耗尽的北宸军被自己人团团围困,无数将士死不瞑目,高呼誓死追随宸王,然后被大周兵一剑刺穿。 钟珏在最后一次进攻前,被宁宸澜护下来,命他带一队人马回去守住封地。 后来,民间有些地方开始流传宸王战死的消息。 裴妍起先不信,直到钟珏满身是伤的出现在王府,带给她一个淡紫色平安符。 裴妍看了眼,发现竟是之前自己赏给琴心,再由那丫头转赠给白盛的那只。 不知为何,会辗转到了宸王殿下手中。 她原先担心的那些事,再不可能发生了。 之前一直对这份感情犹疑不决,后来剩下的日子里,她却深信,宁宸澜绝不会辜负她。 只是此去经年,君再无归期。 作者有话说: 撒花,本章发红包!感谢在2022-04-30 20:14:48~2022-05-02 23:0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岁月如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凰盛 32瓶;土蛋的太太 10瓶;天使梦猫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重逢 裴将军乃大周肱骨之臣, 在列国中亦享有赫赫威名,最近举家搬迁至京都,一双儿女甫一公开露面, 便引得各路王公贵人们艳羡不已。 长子裴沉自小跟随父亲在军中历练, 比同龄人多了几分坚毅果敢,又生就一副绝佳的好皮相,走到哪儿都是瞩目的焦点。 幼女裴妍年仅十岁,已是名动江南的才女,气质文弱风流,浑身散发出江南女孩子特有的温柔。 即便来到贵女如云的京都,亦是一枝独秀, 在顺德公主举办的诗会上凭借一首自弹自吟的上林赋拔得头筹,若不是年纪小不具威胁性,怕是就要招来诸多贵女的强烈嫉妒了。 才搬迁至京都一个月,前去裴家说亲的人几乎要踏破了门槛。 此时此刻,刚刚在宫宴上和几个小贵女一道献舞,出尽了风头的裴妍, 正站在湖边的假山石上, 被一条突然窜出来的小青蛇吓得面无人色。 小妍, 跳下来,本王接住你! 听话, 否则你会掉下去的! 假山下, 气质矜贵的少年目色焦急,张开双臂冲她大喊。 看到这个人, 便觉得有种熟悉的亲近之感, 却又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最后见他撩开衣摆准备爬上来, 裴妍心神一阵恍惚, 好像脑海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身子往后一仰落入水中。 少年最后心痛的一声疾呼,以及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呼救声,随着她整个身子没入湖水里,都在耳畔渐渐远去了。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脑海里有个声音对她说:别怕,是他来了。 他是谁?她好奇于这个声音的温柔,好似从心底开出的细小花穗,让她整个人如同被包覆在温暖的水里。 他是你前世的一场梦,你愿意想起来吗?声音牵引着她的思绪,脑海里仿佛有扇闸门缓缓开启。 裴妍眼前忽然浮现出个高大健硕的坚毅身影,身中数箭,浑身浴血,永恒屹立于大漠边陲。 一种莫大的悲凉忽然充斥心间,她在心里说,我愿意。 胸口佩戴的淡紫色平安符发出亮光,然后缓缓消失不见。 脑中忽然多出许多鲜活的记忆,令她心脏倏然被揪紧了。 上一世,父兄死于战场,母亲抑郁而终,而她自己所嫁非人,婚后的生活压抑而痛苦。 最终宸王的死,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回忆纷至沓来,时间却只是须臾。 忽然有双手紧紧箍住自己,她睁开眼,看见哥哥裴沉焦急又心慌的表情。 泪水混合着冷水,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被哥哥托举出水面的那一刻,阳光照在身上。 妍妍,你没事吧!耳边熟悉的语调,几欲让她感动落泪。 阳光下,气质明朗的少年浑身是水,一脸焦虑望着自己。 不远处裴将军带着人大步行来,蹲下仔细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 第57页 裴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死后竟然重生了。 如今正恰好是十岁那年,父母家人都还在的时候。 她紧紧抓住哥哥的手,欢喜得哭了出来。 裴将军,东宫就在附近,不如先将令千金带到孤那里安置。一道陌生的男声,听上去温润无害。 裴妍循声看去,竟然是太子。 只他这时就有些微胖,看起来憨憨的。 皇兄那里再隔得近,都还要穿过御花园,还是带她先去边上的梵音阁休息为好。宁宸澜面色铁青,吩咐属下:都死了不成,还不快宣太医过来! 是!小顺子急匆匆跑去。 太子宁允文皱了皱眉,没再多说什么。 裴沉背起妹妹,和宁宸澜擦肩而过时放冷了声调:家妹的事,不劳宸王殿下费心! 方才他寻出来时,就看见妹妹为了躲避三皇子爬上假山,之后不知他说了几句什么,妹妹便掉入水中。 见宸王紧跟着就要跳水,裴沉立刻严肃制止,然后自己跳了下去。 虽说妹妹年纪还小,无需过多讲究,但第一回 入宫就欠下宸王人情,多少会有些麻烦。 裴妍自小在江南长大,水性了得,自然是不会出事。 眨了眨潮湿的双眼,朦胧中看清宁宸澜的样子,想起落水前他说的那些话,心中不由一惊。 他唤自己小妍,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一直是带着那些记忆。 可若他记得那些过往,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找自己。 会不会重来一世,所有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 殿下她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 宁宸澜身形一动,刚要跟上去,却被走在另一侧的太子抢了先机。 哎,孤在这儿呢!宁允文见小孩子五官皱成一团,和颜悦色道:待会先让御医看看,等没事了,孤带去你看小人面儿演出。 太子真是在拿她当孩子哄,说罢,还特意看了裴将军一眼:令千金真是玉雪可爱,孤很是喜欢,将来若也能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宁允文心中嘲笑宸王,一心想讨好裴家,结果因太心急,导致适得其反。 裴忌客气道:小女性子顽皮,此次落水也属自己不小心,回去后臣定会严加管教。 裴妍吸了吸鼻子,趴在裴沉背上重重打了个喷嚏。 接着后背上一暖,回头看见是宁宸澜脱下外衫盖在她身上。 夏日炽热的阳光下,少年俊美的五官仿佛都在熠熠生辉,轮廓如刀锋般冷俊深邃,透出一股矜贵气度。 裴妍眼睛有些泛酸,脸挨着哥哥宽厚的脊背,无声又唤了一句,殿下。 宁宸澜不顾太子的人挡在自己身前,执意跟了过去。 尚未从前世那种苍凉又绝望的心境中走出,她从后面紧紧搂住裴沉的脖子。 哥哥的后背很宽,看着父亲坚实的背影,心里一点点回暖。 妍妍别怕。裴沉回转头安抚的看她一眼,见三皇子锲而不舍跟着,眼中浮现几分嘲讽。 久闻中宫之子自小性情阴沉,狡诈擅斗,如今为了争取裴家支持,竟敢把主意打到小妹身上。 哼,管他是嫡皇子又如何 裴妍精神还行,在暖阁里被侍女们伺候沐浴更衣,不一会儿收拾得清清爽爽出来,由太医诊了脉,最终确定完全无碍。 这一会儿功夫,她被三皇子戏弄落水的事就传得人尽皆知。 皇后带着才闻讯的裴夫人匆匆从凤仪宫赶来,走进暖阁,就见自家儿子痴痴盯着裴大将军的幼女看,眉心不禁一跳。 那可还是个孩子 初听宦官说,是宸儿捉弄了裴家小姐,害得她落水。 这话皇后是不信的。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宸儿自出生便极为懂事上进,无论做什么都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思及裴家手上握的兵权,皇后暗想,莫非皇儿真是因为想要拉拢裴忌,才去招惹那丫头。 皇后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只余下担忧之色,执着裴夫人的手快步往前走去。 临窗软榻前围拢了一大圈人,其中就包括宁宸澜。 妍妍。裴夫人疼惜的唤了一声,率先走过去。 众人一起转身向皇后行礼,这才露出软榻上坐着的娇小人儿。 一身鹅黄色绣鸳鸯新衫,交领洁白,显出一截纤细脖颈,往上是一张略显稚嫩,如江南雨后新蕊般乖致的脸。 许是因为受惊过度,只见裴妍神色不安的看过来,都忘了跟皇后行礼,直直扑入了裴夫人怀里。 母亲!小姑娘声音娇娇软软,尾音有些尖,透出实打实的委屈。 裴夫人适才听闻是三皇子欺负了她,碍于皇后的面子并不多言,却是扭头不轻不重的看了宁宸澜一眼。 母亲。裴妍拉住母亲的胳膊,转头看见皇后,起身屈膝行礼:小女贪玩,适才在御花园中失足落水,让娘娘和诸位长辈见笑了。 小孩子贪玩是常事,就是要活泼些才好呢。皇后笑起来,拉着她的手坐下,细细端详。 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但看得出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 第58页 皇儿到底是动的哪方面心思,又或是两方面都有,她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苦主亲自出来辟谣了,谁还敢说,这事是宸王在仗势欺人。 皇后彻底放松下来,一旁宁宸澜心情却更加沉重,双手不禁握紧。 裴沉见妹妹乖巧懂事,心中疼惜不已,主动道:小妹刚才受了惊,我先带她回去吧。 说罢,朝裴妍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告退。 裴妍不敢去看宁宸澜的脸色,心中却一直在难受,拿不准他现在心里到底怎么想。 是真的还记得,又或者只是巧合。 如若她这次未跟着父兄上京,那他们是不是这辈子就见不到了。 裴忌朝皇后娘娘告退:幺女顽劣,这便带回去管教了。 裴妍跟着屈了屈膝,垂头丧气跟在父母身后,由哥哥牵着向前走去。 最后是琴心在边上弱弱问了句:这可怎么办,小姐最喜欢的那只翡翠玉镯好像不见了。 裴夫人回头瞪了琴心一眼,骇得她立刻躲在裴妍身后。 裴妍看了眼空荡荡的手腕,当下便不肯依了,扯着裴沉的衣袖哽咽道:那是祖母给我的镯子,会不会是掉在湖里了。 本王去找!还都未反应过来,宁宸澜已经大步朝外走去。 宸儿这孩子,放着这么多宫人不去,要他去做什么!皇后不禁有些恼了,吩咐底下人:还不去拦着些! 裴沉和父亲对视一眼,都跟了过去。 裴夫人见女儿脸色不太对劲,问道:妍妍,之前你到底是怎么落的水。 裴妍则一口咬定:是我自己不小心! 裴夫人摇了摇头:如此看来,宸王对你倒是颇为上心。 裴妍脸一红,心道他当然是要上心的。 宫人们赶上前阻拦,但到底迟了一步。 宁宸澜已毫不犹豫跳进湖里,沉下去给裴妍找镯子。 皇后最后连仪态都不顾了,尖叫着让侍从们赶紧都跳下去,把三皇子拉起来。 可这些人哪里是宁宸澜的对手,压根连他衣角都碰不到 裴妍站在湖边,手被母亲紧紧攥着,不许她乱动一步。 作者有话说: 眼睛睁不开了,赶紧发,下一秒就要睡着!(忘了说了,上一章有加两三千字内容,到达西北之后的哦)感谢在2022-05-02 23:05:35~2022-05-04 23:3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彼岸 21瓶;也很喜欢距离 9瓶;土蛋的太太 4瓶;maohao0888、4848535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伴读 裴沉心里骂了句该死, 匆匆赶到湖边,又一个猛扎进水下。 哥裴妍巴巴见裴沉跳进去,刚换好的衣服又泡了汤, 不禁有些心虚。 正在御花园里闲逛的其他贵人们都聚拢来, 听说是裴将军家的小女儿丢了镯子,宸王殿下亲自跳下水寻找,皆不由得惊呆了。 都道三皇子性情阴蛰,为人冷酷,自去年为皇帝办差开始,展露的手段魄力皆非一般皇子可比。 今日竟跳下水为个小孩子找手镯,真真是天上下红雨了。 不过联想起裴将军如今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 心中又有了几分了然。 为了和太子别苗头,不惜去讨好一个十岁孩童,有这样的脸皮和毅力,还愁何事不成?! 宫人们在湖里潜了几个来回,宸王不浮出水面,他们都不敢上岸。 裴妍方才见他跳下水, 又依稀觉得, 这一世的宁宸澜没变。 之前他就是这样,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丝毫不顾及旁人眼光。 对于两人之间的事, 也从来不屑于遮掩。 可正因为他行事放肆, 才会锋芒太露,引得陛下忌惮, 要置他于死地。 若他真的有那些记忆, 这些年面对害死自己的父亲和太子, 又该是怎样绝望的心情。 见他久久未上来, 裴妍原地跺脚,朝父亲喊道:镯子我不要了,爹爹快让大哥上来吧! 而众人没瞧见的是,在水底,宁宸澜和裴沉两个已经为争夺玉镯打了起来。 裴沉思虑的是,自家妹妹贴身戴的首饰,怎么能让一个外男触碰。 尤其是这些自视甚高的皇子,从来都是把女孩子当作玩物! 小妹还是个幼女,他就敢这般恬不知耻的围上来,心思果然肮脏! 宁宸澜在水下与他过招几个来回,情绪也越发阴沉。 隐忍了十三年,步步为营,斩除异己,就为了等裴家将她带来京都的这一天。 这一世,他要他的女孩一直被自己捧在手心。 同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裴妍是他宁宸澜的人,谁胆敢碰一下,都是死路一条! 这镯子,他非拿不可! 宫人们看到水下的情景,却是半个字都不敢透露。 裴忌见他们久久未上岸,差不多能猜到水底下发生了什么。 但以他的年纪和威望,并不好掺合年轻人之间的事,只能站在岸边和其他人一起默默等待。 不多时,祈家长子祁玉旒和承恩侯府钟珏一前一后走来。 皇后看到祁玉旒,立即招手让他过来。 -- 第59页 平素宸王谁的面子都不给,独独对祁玉旒的话能听进去三分。 两人方才在路上已听说事情经过,不等皇后吩咐,主动脱了袍子扎入水中, 裴沉和宁宸澜在水下缠斗良久,已是强弩之末。 祁玉旒跟钟珏上前去用蛮力将两人分开,一人手上箍了一个,带着往湖面上去。 祁玉旒眼见旁边飘来一个玉镯子,顺手捞了 宁宸澜和裴沉上了岸,视线交锋,皆有些气喘吁吁。 祁玉旒目光扫了一圈,将镯子递给全场最小的女孩儿,温和道:这是你丢的吧。、 能让宸王失了城府,他都有几分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 此时看除了生得可爱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裴妍想起上一世他对宁宸澜忠心耿耿,最终死得那般惨烈,心中不禁充满敬意,朝他屈膝道:多谢祁公子。 小姐认识在下?少年气质温润,目光坚定充满力量,一看便是家教极好的样子。 裴将军和裴夫人,以及刚刚上岸的裴沉和宁宸澜,目光皆齐刷刷朝他们扫来。 宁宸澜脸色极差,刚要走过去,就听裴沉咬牙切齿在他耳边道:不管殿下有什么癖好,都不准打我妹妹主意! 两人上一世是至交好友,且他又是裴妍亲哥,宁宸澜不愿与他闹僵,只能暂且避让。 刚才祁玉旒的话,亦引起裴忌的好奇,他走过去问裴妍:妍妍,你何时见过这位祈公子。 我,我不记得了裴妍重活一世,脑子也没变得灵光点。 在父亲审视的眼光下,脸色不禁涨得通红。 这时太子走过来,一脸兴味道:裴将军有所不知,这些丫头们私下凑了个皇城四公子,将祁玉旒,钟世子,还有令公子裴沉都纳进去。 想了想,又弯下腰来问裴妍:是不是还有个年少成名的清贵公子,叫封萧恒。 我,我才不知道!裴妍想到前世那样的结局,都是拜谁所赐,心中厌恶极了太子。 偏偏他还几次主动凑上来跟自己说话,甚至提起那个她最不愿回想的名字 裴妍不欲再回应,往旁边母亲怀里躲去。 裴沉跟父亲交换了个眼色,拱手朝众人告退道:给诸位添麻烦了,下回裴沉做东,请太子殿下、宸王殿下还有祈兄喝酒。 裴母带着裴妍去跟皇后告辞,然后紧紧牵着她的手,一刻不停离去。 坐上回家的轿辇,裴妍手刚想掀开帘子,听见母亲轻咳了声,立刻规规矩矩放下来。 裴母面色严厉,斥责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要懂规矩,今日若不是沉儿去寻你,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回去后禁足一个月,每日好好看书练字,跟着谈先生学琴。 还是熟悉的味道,裴妍贪恋依偎在母亲身边,乖巧道:女儿知错,以后再不惹事了。 裴母有些诧异,语调放缓了些,接着道:你现在还小,正是学习的时候,那些什么诗社茶会,等过几年你大些了再去也不迟。 想起刚才宸王一番作为,叹气连天:京里不比江南,倘若惹了不该惹的人,到时你父亲又不在家,母亲担心谁都护不住你。 裴妍适才恢复前世记忆,之前竭力压抑着情绪,此时听母亲一如往常般唠叨,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幸福。 实在控制不住,钻进母亲怀中哽咽道:阿娘放心,女儿以后哪儿也不去,就乖乖待在家。 瞧瞧,说两句怎么还哭上了!裴母见她仍旧一团孩子气,拿出手帕给她擦泪,点了下她的鼻子道:以后不许再招惹宸王,听到没有。 自己生的女儿有几斤几两,她心里清楚。 自来皇权大过天,又闻宸王心机深沉,是几位皇子中最为霸道和不好相与的。 将来只盼她能找个稳重踏实的人嫁了,若是能从夫君的部下里挑最好,那些王孙公子还是免了。 幸好还有三四年的时间,可以给她慢慢相看。 裴妍回到家,看见院子里满满当当的行李,猛然想起,就快到当年父亲跟大哥要出征的日子了。 眼下花团锦簇的院落,三年后将用来停放棺柩,她和大哥经常罚跪的祠堂里,会摆上至亲牌位,母亲也将一病不起溘然长逝。 裴妍在院子里呆立良久,直到母亲身边的锦绣过来催她去吃晚饭,才木然回神。 吃晚饭时,也一直心不在焉。 裴沉以为她因为被母亲禁足不高兴,晚上来到她房里,主动提议道:别闷闷不乐了,明天哥哥悄悄带你逛夜市去。 裴妍摇了摇头,反问他:父亲和哥哥一定要去打仗吗。 裴沉没想她是为这事心烦,宠溺的摸摸她的头,说道:妍妍,边境的百姓们都盼着裴家军去杀光蛮子,还他们一个太平天下。 这句话,前世的宁宸澜也对她说过。 明知道可能会死,还是义无反顾的出兵北征。 裴妍知道自己应该明事理,不怨天尤人。 可她确确实实恨过宁宸澜,恨他将自己排在黎明百姓之后,恨他在自己深陷进去后又毫不犹豫的抽身。 -- 第60页 晚上睡在熟悉的闺房里,看了眼旁边角榻上,还瘦瘦小小,抱着枕头睡得喷香的琴心。 适才真正有了归属感,她并非孤寂的死在边陲大漠,而是真的重生回来了。 可是要如何做,才能改变前世悲惨的结局。 现在这种情况,她连家门都出不了,要见宁宸澜一面简直难如登天。 第二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被母亲从床上扯起来,匆匆披了衣服去前厅接旨。 陛下口谕,让裴家兄妹分别以宸王和顺德公主伴读的身份,每日进宫听学,不得延误。 裴妍听得一愣,心中第一个念头,是裴沉大概不能随军去西北了。 待传旨太监走后,裴沉心情憋闷,不甘心道:依父亲之见,陛下这么安排究竟是何用意。 他天性酷爱征伐,最大心愿便是跟随父亲一起上阵杀敌,可现在陛下的意思,明显就是不许他从军。 难道是对裴家军生了忌惮,才硬要将他留在京中。 裴忌沉声告诫长子:陛下这么安排是对你的爱重,且你本身就还年少,留下多读两年书并没有坏处。 裴沉知道自己昨日与宸王争锋的行径,让父亲失望了,此时见父亲心意已决,不禁感到心灰意冷。 裴母则有些犹豫道:倒是妍妍入宫,我有点不放心。听说宸王殿下性情阴蛰,今日我见他那样,会不会是有什么不良癖好。 裴忌眉头亦皱紧,想起那天宸王看女儿的眼神,又看了眼旁边憨憨的女儿,亦是忍不住担忧 裴沉大声道:母亲不必忧心,有我在,必定会护小妹周全。 裴妍愣在那,生生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宁宸澜对自己,还有没有想法,现在真的说不准。 回到房间,她在穿衣镜前站了良久,打量自己这身小胳膊小腿儿,以及一马平川的胸部。 他那种类型的男人,定是喜欢身材凹凸有致,富有韵味的大美人。 不知道这次大哥入宫作伴读,是否就是他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得与宁宸澜见上一面,确定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 这一切到底是他有意为之,还是只巧合而已。 裴妍趴在桌子上,捶了捶自己的头,只恨自己前世未多关注朝局,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作者有话说: 甜甜的小日常来啦~感谢在2022-05-04 23:32:02~2022-05-05 16:4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ohao088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疯魔(双更合一) 晚上祁玉旒和钟珏过来王府, 三人在院子里喝酒,不免提起白天御花园那场闹剧。 宁宸澜惯来少言,今晚更加沉默, 一杯接一杯喝闷酒。 钟珏在他面前从来不敢造次, 对这事再好奇也不敢多问,用胳膊肘碰了碰祁玉旒,让他去提起话头。 两人都是宸王身边亲近之人,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钟珏看着就是个跟班跑腿,平常指哪打哪,祁玉旒才叫真正在宸王面前说得上话。 只他还未开口,宁宸澜凉凉看了他一眼, 神情变得有写复杂道:你觉得我皇妹顺德公主如何。 祁玉旒愣了愣:公主可爱率真,很讨人喜欢。 宁宸澜神色稍放松了些,才看起来没有那么阴沉可怖:既然如此,我这便去奏请父皇跟母后,为你俩赐婚。 钟珏差点被一口酒呛死,看祈玉旒一脸吃瘪的表情, 忍不住拍掌爆笑。 这, 怕是太早了吧。祁玉旒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知殿下今日又是刮的哪门子邪风,直接推拒道:殿下自己喜欢小孩儿, 大可不必推己及人。 宁宸澜想起白天她那幼齿的模样, 掩饰性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钟珏本来还觉得祁玉旒是在开玩笑,此刻见宸王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 不由有些傻眼, 直呼道:殿下该不会真对个孩子有想法吧。 荒谬!!宁宸澜站起身, 压下心中焦灼情绪, 冷冷望着他。 钟珏不敢再多言语,祁玉旒却直言道:殿下今日向陛下所谏之言,也恕在下不能苟同,裴沉本是难得的将才,将其拘在京里,无异于折断人羽翼。 你倒是很会替裴家着想。宁宸澜冷笑了声,眼中几度阴霾翻涌,晦暗难明:你可知对我们而言,唯一能安身立命的是何物。 祁玉旒怔了怔,回想近几年宸王的疯魔行径,只要是替陛下办事,便是完全不顾及名声。 世人评价他性情诡谲,是所有皇子里头最冷酷无情的一个。 幸而陛下对宸王一直十分看重,不因其年少而看轻他,反而重视他提出的每一个意见。 此番宸王向陛下谏言,让这两父子同时上战场,将来裴家军名号更加响亮,恐会生出二心。 西北守军应是陛下的王军,从来不是裴家军。 且当时宸王说这话时,太子殿下和几个老臣也在。 此话一出,太子便迫不及待的上奏陈情,称裴老将军一腔报国热血,宸王这番诛心言论,简直让天下将士寒心。 宸王的自私冷血,与太子天下的仁义智信形成鲜明对比。 -- 第61页 陛下虽狠狠训斥了宸王一顿,说他心眼狭小不能容人,过后却采纳了他的意见,让裴沉以伴读身份留在宫中。 至于有关宸王看上裴家幼女,身上有不良怪癖的传闻,皇帝只是一笑置之。 这番明贬暗褒,祁玉旒看在眼里,亦不得不感慨,宸王拿捏圣心实在拿捏得太准了。 可他私下里却不赞同这样的作为,不仅埋没了裴沉的才干,也会让朝中武将对宸王殿下生出怨念。 此时听宸王这般反问自己,祁玉旒垂下头,沉声说道:殿下这样做必定有您的道理,是在下逾越了。 宁宸澜见他面上还存有几分疑虑,叹息一声,淡淡说道:本王自然知道裴将军是忠臣,今日留下裴沉,乃是为长远考虑。 树大招风,兔死狗烹。 以皇帝多疑的性子,连亲生儿子都能残杀,倘若不提前布置,将来怎么逆转乾坤。 宁宸澜后来回想,前世裴家落得那样的结局,其实是被自己连累了。 前世他年少出走跑去参军,得到裴老将军的爱重,并和裴沉结为至交好友。 太子忌惮他以嫡皇子身份,又得到裴家支持,将来会威胁到他继位,才会迫不及待动手将裴家铲除。 这一世,他没有去参军,而是选择留在御前。 既然上天重新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他会弥补前世所犯的错误,保护好自己所爱之人。 ~ 早上裴妍被母亲喊起来进宫去的时候,两只眼睛还是肿的。 昨晚上忆起前尘往事,忍不住又哭了一小会儿。 裴母一边看着嬷嬷给她穿衣,一边忍不住絮絮叨叨:本来说好的禁足,也因为这事取消了,不过好在是读书去,上书房的规矩想来比家学更严格,不管怎么样,能学两三分本事也是好的。 天气热,裴妍穿得一件天青色碎花小裙子,领口那儿露出两截小巧玲珑的锁骨。 裴母瞧着不太像话,又命人取了高领的来,嘱咐道:女孩子要矜持,到了宫里不得随意跟人搭话,尤其是皇子们。 裴妍全都应下,又被母亲数落:答应得倒快,没见你往心里头去,下午回来我可要考校你,看你可有认真学了。 裴妍换好衣服,摇晃着母亲的手臂:女儿会专心读书的。 你这小滑头。裴母点了下她的前额,又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才牵着她的手出去。 兄妹俩到上书房时,宫里的皇子公主们正在陆陆续续赶来。 另外还有两名眼熟的少年,跟在宸王身后,分别是昨日打过交道的钟世子跟祁玉旒。 裴沉领着妹妹上前行礼,神情不卑不亢,且藏住锋芒,一派大家公子风范。 裴妍感觉对面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垂着头,只顾盯着自己的影子。 皇子跟公主们读书的地方分别是南北书房,裴沉弯腰仔细嘱咐妹妹:下学了我们就在这儿会和,再一起回家。 恩。裴妍乖巧点头,转身走去顺德公主身边。 宁宸澜见她自始至终都未看自己,冷着脸,转身往南书房走去。 顺德之前就对裴妍很有好感,得知她要来陪自己读书,高兴的拉着她的手道:妍妍,你是不知道,这个课可枯燥了,每次听我都要睡着。 裴妍笑了笑,温柔应道:没事,以后我可以陪着殿下解闷儿。 宫里一共有五位公主,唯顺德是中宫皇后所出,身份最为尊贵,因此跟其她公主关系都不十分亲近。 她和裴妍两个一个喜动,一个喜静,在一起真正是互补。 给公主们授课的是宫里有名的女官苏青,主要讲授女德。 前世裴妍也上过她的课,想起来确实够枯燥乏味的。 当讲到礼仪篇,女子要温柔娴静,不得惹是生非时,几位公主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顺德和裴妍。 昨儿她攀爬假山落水引出的事,已经传得众人皆知。 顺德不以为然冷笑道:诸位姐姐还是管好自己吧,别在这瞎子似的东看西瞟,不守规矩。 你柔馨公主是顺贵妃所出,平常最看不得顺德那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嘴脸,此刻忍不住道:你骂谁是瞎子呢! 谁刚才东张西望了,本公主就骂谁!顺德站起来,双手叉腰,大有一副要与对方干架的趋势。 其余几位公主都在那拉柔馨,一边使眼色,让她快坐下。 顺德继续不依不饶道:妍妍是本公主的伴读,日后你们谁敢给她眼色看,便是与本公主过不去。 说着,目光有意往南书房那头望了眼,道:本公主最是记仇了,你们谁还想试试。 姐姐,方才我们不是故意的。轩敬公主性格最为温和,此时出来当和事佬。 小女孩儿之间旁若无人的拌嘴,丝毫未将苏青女官放在眼里。 这种事显然已经是常态,女官也见怪不怪了。 接下来的课上,公主们都听得昏昏欲睡。 课上教习的东西,都是寻常母亲在自己耳边说烂了的内容,裴妍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致。 且有了前世的教训,她并不觉得身为女子就必须压抑天性,一辈子限于后宅,只做男人的附庸。 -- 第62页 这一世,她并不想循规蹈矩活着,而是想做点什么事,让自己活得更有价值些。 妍妍,我肚子疼,你陪我出去下好不好。顺德去拉裴妍的手,眼神里带有几分不确定。 看她那么乖巧的性子,会跟自己一道翘课溜出去吗。 不管了,她之前亲口说要跟自己解闷儿的。 两人是在之前办的几次诗会中结识,当时顺德第一眼看见她,便有种特别投缘的感觉。 妍妍这样的性子,幸好是遇见自己,否则在外面太容易吃亏了。 没料到,裴妍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好,我们可以从侧门溜出去。 顺德一怔,怎么觉得对方在这方面,比自己更加轻车熟路。 最后瞅着苏青女官转身的空档,两人悄悄从侧门溜走了。 公主们逃学是常有的事,女官们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反倒是皇子们那头,因教习的先生是文渊阁极有名望的大襦,皇帝有时还会亲自过来抽检,所以极少有中途离席溜号的。 顺德带着裴妍到后花园的莲花池畔喂鱼,却不想肚子真有些疼了,只得先去方便,留裴妍独自在原地等。 裴妍趴在莲花池边,看锦鲤游来游去,脑子里是母亲从早到晚对自己的叮咛,和苏青女官方才教授的那些话。 突然忍不住想,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摆脱一辈子陷于后宅的命运。 想想自己的上一世,真是失败透顶。 前一段婚姻所嫁非人,郁郁寡欢,像是缩头乌龟般。只敢躲藏在自己的一方天地。 后来爱上宁宸澜,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并不敢轻易表露,让两人生生浪费了很长时间。 更还走了母亲的老路,受心病所扰,抑郁而终。 裴妍站起身,走到绚丽多彩的百花中间,轻盈了转了两个圈儿。 抬头是湛蓝如洗的天,无边无际,广阔自由。 她喜欢这个世界,喜欢活着 上一世,祁玉旒死得那样悲惨,顺德却一直表现得很坚强。 给她写的信中,字里行间都在鼓励她,让她珍惜与宸王的缘分,好好的活下去。 比起母亲当年撒手而去,留裴妍一个人在世上,她相信,顺德一定能将三个孩子抚养长大,并且照顾得很好。 这一次,她想成为像顺德公主那样坚强独立的人。 在朋友受到伤害时,能够挺身而出,当担心驸马遇到危险时,能冒着雷雨天气前去相救,最后在失去挚爱后,还能保有活着的勇气,继续照拂身边所有人。 裴妍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微甜的花香味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幸福。 虽然她还未找到改变家族命运的方法,但是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会尽最大努力,保护好身边的人。 正在出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她一把推搡到了地上。 裙子沾染上泥土,她心里大叫不好,回到家定又要被母亲训斥了。 随即听到身后传来大笑声,裴妍回过头,见是个打扮得十分贵气的小男孩站在身后,正露出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裴妍略一沉吟,便道:四皇子上学迟到了。 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不跟个小孩子计较,又往后退了几步,保持着安全距离。 你怎么知道我是四皇子,你又是谁。男孩昂着下巴,倨傲看着她。 宁霄是几个皇子中年龄最小的,因母亲是宠妃,又有太子殿下眷顾,平时任性妄为惯了。 刚远远看见花丛中有个小姑娘,像是小仙子似的,不觉看痴了,同时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 我只是公主的伴读,告辞。裴妍说罢,转身就走。 没料到那小霸王会突然上前来拉她的手,一边恶声道:让你走了吗,爷还有话没问完呢! 四殿下,请你放手!裴妍用力挣扎着,气得脸都白了。 宁霄虽然个头比她还矮,但生得结实,平素也没少干欺负小宫女的事,此时打定主意要留下裴妍,使出了一身蛮力。 裴妍正要尖叫出声,手腕上牵制的力道突然松了。 宁霄捂着手痛呼:谁敢打我,还不站出来! 裴妍感觉前方投下一片阴影,抬眼看去,宁宸澜眉眼间一片陌生的阴蛰之色,眼神里有股令人畏惧的狠戾。 宁宸澜猛的提起宁霄的后领,将他拖拽到莲花池边,提起他整个身子浸入池水里,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头,拽住他的头发往池壁上狠狠撞击。 宁霄不过是个九岁的孩童,面对宁宸澜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刚开始手脚还在挣扎,后来渐渐无力的垂下,像是已经失去知觉。 裴妍回过神,立即跑过去拉住宁宸澜的胳膊,急道:殿下,你快放手,这样他会死的! 宁宸澜全然听不进任何话似的,依然将宁霄按在水下,像是已下了死手。 这时顺德恰好回来了,见此情景,焦急道:此事不可声张,妍妍你先帮我劝劝皇兄,我立马去叫祈大哥来! 裴妍点了头,却不想让人看见宁宸澜残杀手足,再顾不上那么多了,低头往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宁宸澜这才垂眸看向身边面色慌乱的小姑娘,已是穷凶极恶的眼里浮现几分痛楚。 -- 第63页 殿下,重活一世,您还要再陷自己于险境吗?裴妍差点就要哭出来。 第一次看见他这般凶残的一面,与前世面对自己时温厚包容的模样判若两人,眼圈儿立马红了。 宁宸澜终于肯松了手,冷笑一声道:哭什么,本王清醒得很。 清醒?裴妍仍是不敢相信他方才所为,眼见四皇子沉入水底,急道:既然清醒,还不赶紧将他捞出来! 宁宸澜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红痕上,似乎还在考虑。 最后见裴妍实在急得不行,长臂往水里一伸,将人捞出随手扔在草里。 宁宸澜目光幽幽落在她面上:放心,他死不了。 这时顺德公主已经带着祈玉旒匆匆赶来,然而,张贵妃派来的人也已经发现了晕倒的四皇子。 宁宸澜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三日后,怀桑大师法会,本王等你。 皇兄! 四殿下 宁霄面无人色躺在草地上,宦官赶紧上前,用力按压他的肚子进行急救。 即便都对四皇子头上的伤生出疑虑,但见宸王像个杀神似的杵在这儿,也没人敢上去触这个眉头。 众所周知,三皇子是个疯魔的性子,除了圣上谁的话都不听。 裴沉担心妹妹出事,也跟了来,此时悄悄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妍妍,怎么回事。 裴妍眨了眨眼,轻声说道:四殿下刚才趴在池塘边喂锦鲤,不小心掉了下去,幸好宸王殿下路过把他捞了起来。 顺德猛然看向她,目光里流出感激之色。 宁宸澜倒是一脸无所谓,看都懒得看躺在地上的四皇子一眼,直接转身走掉了。 上午的课就这样不了了之,裴沉带着妹妹回去,沉默了一路,突然面色严肃的道:你说谎。 裴妍吓了一跳,咬着唇不做声。 哥再问你一次,方才在花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裴沉想起当时的情形就觉得不对劲,看宸王的脸色,对这个弟弟根本丝毫不上心。 且四皇子头上的伤口,明显是人为。 裴妍脸色有些发白,这一次,语调更加坚定:是宸王殿下将四皇子从水里捞起来的。 是吗。裴沉似有些失望,问道:小妍觉得三皇子人如何。 不知道。想起当时宁宸澜将宁霄按进水中时阴蛰的眼神,她隐隐有种心痛的感觉。 幸而自己还带着前世的记忆,否则他独自承受那些伤痛,该是多么的孤寂和绝望。 自出生起身边环绕的,都是处心积虑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他能安然活到现在,且赢得皇帝宠爱,定是付出极大代价换来的。 不管旁人口中的他是什么样,裴妍始终相信,宸王殿下就是世上最好的人。 ~ 宫中,张贵妃看着床上睡梦中惊惧不已的儿子,边垂泪边气得发疯。 儿子头上的伤口明显是人祸,偏生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说,是霄儿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 张贵妃说什么都不信,那个冷面冷情的怪物,会这么好心出手救霄儿。 不一会儿,太子前来探视,张贵妃又在那埋怨半天,最后道:殿下,宸王这般做派,我们母子实在是没活路了。 这些话,贵妃可有告诉父皇。太子看了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四皇弟,只是好奇他到底做了什么,能把宸王激怒成这样。 联想到当时只有裴家那小姑娘在,事后又是她亲自为宸王开脱,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冥冥中他好像感知到些什么,却又还不甚清晰。 霄儿今儿早上贪睡,错过了早课,然后又在花园里玩耍耽搁了时辰,陛下一向看重皇子们的功课,知道了这事恐怕会对霄儿生出不喜。张贵妃面色纠结的道。 太子却是嗤笑了声:贵妃娘娘还是想得窄了。 父皇喜不喜欢四弟,重要吗。 张贵妃一愣,随即很快垂下眼眸,应声道:太子说得是。 宁允文眼见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默默摇了摇头,起身离去了。 裴家那小姑娘,叫裴妍是吧,可真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晚安!感谢在2022-05-05 16:49:42~2022-05-06 21:1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同彼永妍 上午的事很快传到裴忌耳中, 他怕吓着小女儿,只将裴沉叫来问清楚当时情况。 两位皇子之间的矛盾本与旁人无关,但听说裴妍替宸王说谎遮掩, 不禁生出几分担忧。 父亲, 您说会不会是宸王私底下威胁小妹。裴沉想起宸王那阴测测的模样,就觉得浑身不适。 偏生小妹不肯对自己说实话,否则管他是皇子还是什么,他定要去出了这口恶气。 阿沉,你今年已经十四,不该再这样意气用事。裴忌看儿子好几次沉不住气,反倒觉得不带他上战场, 给他多在京中经历些人事,其实是好事。 父亲,我裴沉心里一紧,触及父亲仿若洞穿一切的目光,悻悻然低下头。 -- 第64页 因为先前宸王向陛下谏言,留你在京中, 你便怀恨在心。因此无论你妹妹怎么说, 都先入为主觉得是宸王伤了四皇子。裴沉眼毒, 虽不知小女儿是否真在说谎,但儿子对宸王的偏见却是实实在在的。 父亲之前教过你, 识人不能单看表面, 世人都道太子温润,宸王阴毒, 你便也人云亦云, 实在非君子之道。裴忌看事情看得更透彻些, 眼看自己就要出征, 更加耐着性子教导长子:宸王言裴家军声威与日俱增,恐将来功高盖主,表面上看是在毁我裴家军的名望,但他敢当着太子与几位老臣的面说,便是不怕这话传进我们耳里,做得如此光明正大,正说明此人有几分真性情。 且那日太子殿下维护了裴家军,也是在向我们是好,倘若你一直与宸王交恶,落在陛下眼里,是否代表我们更亲近太子殿下。裴沉目光深沉的看着长子,严肃道:朝局上的事,一步错,步步错,日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裴家,可莫要再率性而为了。 裴沉被父亲一席话说得面红耳赤,心服口服,惭愧道:父亲,是儿子浅陋了。 裴忌见他能懂事明理,心中甚为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父亲走后,你要撑起家门,照顾好你母亲和妹妹,知道吗。 嗯,父亲放心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裴沉刚要去察看,究竟谁在门外偷听,便听父亲温和道:妍妍,出来吧。 裴妍垂着头从门外走进,哭着扑进父亲怀里,哽咽说道:阿爹,您也别去出征好不好。 裴忌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面对女儿时,态度与儿子截然不同,安慰道:妍妍长大了,许多事都有了自己的主张,但以后要记得多跟你大哥商量,两个人一起做决定,好不好。 裴妍记得上一世,父亲这一去就是永别,因此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撒手:那父亲能不能答应女儿,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回来,女儿和母亲都离不开您。 为父是主帅,怎能丢下将士们单独回家。裴忌皱眉,虽然小女儿有些胡闹,但也舍不得训斥她。 谁知,裴妍更加不依不饶道:父亲不能丢下将士们,难道就能舍下母亲,父亲您真是太自私了! 妍妍裴忌被她这句话说得愣住,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 的确,他此生亏欠了妻子良多。 裴沉看不下去,训斥妹妹:妍妍,你怎么能这样说父亲,还不赶紧跟父亲陪不是。 裴妍往后退了一步,知道此事已无任何转圜余地,只能绝望的道:父亲,您别生气,是女儿错了。 裴忌哪里会生爱女的气,摸了摸她的脸,又温柔安慰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管家过来敲门道:将军,太子刚往我们府中下了帖子,邀请小姐参加三日后晴舞小郡主的生日宴。 宁晴舞,她才五岁吧。裴妍蹙眉,想起三日后和宁宸澜约好去怀桑大师法会,不由拒绝:父亲,女儿不去! 裴沉和父亲对视一眼,看妹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逗她道:你倒是爱憎分明。 什么呀!裴妍走过去打了他一眼,看也不看那张帖子,生气走了。 ~ 第二天上学时,又听顺德说起另一件事,更让裴妍心情郁闷到了极致。 张贵妃这个女人真是讨厌透了,昨儿跑到父皇跟前告状,拿那些没有任何根据的谣传说事,说什么担心皇兄年少不经事,走了歪路,硬生生塞了两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到宸王府去。说起这事,顺德简直气得肝疼:她一个妾,凭什么往我皇兄后院塞人,简直寡廉鲜耻! 裴妍一想到他现在后院有两个侍妾,心里不禁五味陈杂。 巧的是今儿早上,宁宸澜并没有来上书房。 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平无奇的小身板,不禁有些失落:宸王殿下艳福不浅。 你说什么吶!顺德凑近了捏了捏她的脸,瞪眼道:你没听说吗,昨晚那两个女人还没进王府多久,就疯疯癫癫的跑了出来,说什么王府有怪物,要吃了他们。 顺德说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晦气死了!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做工精美的蓝丝绒袋子,递给裴妍道:拿着,这是我母后赏给你的。 裴妍还在想那两个女人的事,打开袋子一看,竟是装的满满当当的金锞子,不由惊讶道:娘娘怎么给我这么多钱呀。 还不是你前两回替我皇兄遮掩得好。顺德感激的看她一眼,解释道:昨天那个样子,其实是我皇兄威胁你的吧,妍妍你别介意,我皇兄脾性是古怪了些,但绝对没有他们说的那种怪癖。 公主,宸王殿下府里,之前就有侍妾吗?裴妍睁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顺德笑了笑:你该不会跟京里某些花痴的小姑娘一样,也喜欢我皇兄吧。 裴妍心想,那就要看他这一世究竟如何了。 倘若跟其他皇子那般妻妾成群,就当作之前种种皆是一场梦。 -- 第65页 怎么会呢,我就是纯属好奇。裴妍淡淡笑了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好奇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裴妍惊的突然站起,头顶似磕到了什么东西。 转身一看,宁宸澜一只手捂着下巴,正定定看着自己。 皇兄,你怎么来了!顺德赶紧站好,规规矩矩朝他行礼。 来上课。宁宸澜目光落在裴妍手里的钱袋上,微微挑眉:母后赏赐你的,拿着就是。 说罢,便径自往南书房去了。 啧啧,皇兄待你可真是不一般。顺德不由惊叹道。 之后拉着她去往后花园,两人又偷偷摸了一上午的鱼。 他待别人难道不是这样吗?某种不可言说的心理作祟,她总不自觉想打听关于他的事。 顺德摇了摇头:怎么可能,皇兄他向来是不看女人的。 裴言稍微安了下心,又暗暗骂自己没出息。 对了妍妍,后天太子府给晴舞那丫头办生辰宴,我们俩一块去好不好。顺德拉着她的手,满脸期待:母后让我去参加,可是那种场合好无聊的,你不在我真的撑不下去。 裴妍瞪了她一眼:哪里还有公主殿下撑不住的场子。 哈哈,那我当你同意啦!顺德高兴起来,拉着她去摘花。 说是入宫来陪公主读书,实则裴妍每天上午就是玩儿,日子过得比在家中松快多了。 母亲若知道她这样躲懒不上进,八成要气得打断她的腿。 中午散学后,裴沉直接来后花园来接裴妍回家,恰逢皇后娘娘打发了全福公公来,让顺德公主带着裴家小姐一道去凤仪宫用午膳。 裴沉本来准备回家的,但见宸王殿下也要去凤仪宫,便应了二皇子的邀约,留在宫中吃饭然后练习骑射。 裴妍和顺德两个小姑娘手牵手走在前面,宁宸澜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头,目光时不时落在裴妍身上,脸色不自禁变得柔和起来。 天气炎热,午膳摆在凤仪宫的偏殿里,里头放满了冰块。 裴妍刚从热的地方进去,不由深吸了口冷气,和顺德就差坐在冰墩儿上说话了。 两位小主子,可不能净在这儿站着,小心寒气入体。全福急着凑上来,请裴妍她们上座。 顺德见皇后还未到,压根不会开饭,哪里肯依他的,依旧拉着裴妍一处说私房话。 宁宸澜刚净手出来,看见这一幕,直接命人将冰盆撤走。 顺德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去座位上坐好。 夏日最忌贪凉。宁宸澜忽然沉声说了句,目光落在裴妍被晒得红扑扑的脸上。 顺德以为他在说自己,心里还感动了下,垂眸道:多谢皇兄关心。 这时外面传来宦官的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宁宸澜领着两个小姑娘出去迎接,见祈玉旒的两个妹妹正一左一右搀着母后,不禁微微蹙眉。 皇后娘娘一见他便笑起来:瞧瞧,今儿是什么风把他给刮来了。 又忙吩咐宫人:把前儿个做的几身衣裳熨妥帖了,吃完饭后,让殿下试试大小。 说着,看向乖巧立在一旁的裴妍,道:再从库房里挑几批鲜亮些的好料子,给妍丫头送到将军府去。 裴妍又得了赏赐,上前屈膝行礼:臣女谢过皇后娘娘。 顺德听闻,上前抱住皇后的胳膊撒娇:母后,就没有女儿的份呀。 你呀,见天从我库房里头拿东西,都快叫你搬空了!皇后笑着骂她,又招呼两个侄女儿入座: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皇后坐在上首,宸王和顺德分别坐在她左右,裴妍自然要挨着公主坐。 剩下两个祈家姑娘,便依次坐在了宸王身边。 祈家的好基因,在祈玉旒和这两个女孩儿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顺德在一旁给裴妍介绍,挨着宸王的这个,是祁家大小姐祁兰尹,比她们俩大三岁,今年已经要满十四了。 祁兰尹为人和善,对裴妍点了点头,礼貌道:裴家妹妹好,之前我们在诗会上见过一次,只是没机会说话儿,今后可要常走动才好。 另一个年纪跟她们相仿,看着性子活泼些的,主动介绍自己:我叫祁君雅,比你大半岁,以后可要唤我姐姐。 两位姐姐好。裴妍笑着回应,眼睫弯弯的,像是两轮新月。 宁宸澜从见面起,全部注意力就都放在她身上,此时一见她笑,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融化了似的。 皇后在一旁观察他神色,不由暗暗感到心惊。 莫非,宸儿真对这丫头有什么心思。 单看她的出身及品貌,倒是样样都出类拔萃,若裴将军这次再打个胜仗回来,这丫头将来便是正妃也做得。 最初的寒暄过后,几个姑娘便都安静下来,皇后不开口,都不轻易说话。 在宫里吃饭是个精细活儿,自己是不能主动去夹菜的,每个人身后都有专门的宫人布菜。 站在裴妍身后的小宫女不了解她喜好,便每样菜都给她夹一点,以为她这个年纪都爱吃甜的,还专程给她拿了一块花生酥。 -- 第66页 谁料,一直未开口的宁宸澜,忽然幽幽来了一句:她花生过敏,拿走。 谁,谁花生过敏?顺德有些诧异看着自家皇兄。 按照他的脾性,愿意陪她们这些小孩子一桌吃饭,都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现在竟然还会关心,谁盘子里有什么吃食? 小宫女却很快领会了意思,将那块花生酥夹起来扔掉。 满桌皆静,裴妍感觉所有人目光都凝在自己身上,红着脸盯着碗里。 心里忍不住腹诽,知道你记性好,但也不必当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吧。 宸儿如何知道,妍丫头对花生过敏。皇后好奇的看过去。 宁宸澜却是满不在乎,淡淡说道:前天宫宴,本王听裴沉这般吩咐过布菜的宦人。 原来如此 大家皆露出了悟的表情,同时又觉得更加不对劲。 那天宫宴那么多人,宸王为何独独注意到一个丫头吃什么。 祁兰尹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仍尽量保持得体的笑:裴家妹妹机灵可爱,难怪宸王殿下如此喜欢。 宁宸澜面无表情的吃了口菜,并未搭腔。 祁君雅知道长姐一心爱慕宸王,皇后也一直有意撮合两人,此刻见宸王注意力被个十岁的小丫头夺去,不禁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欲替姐姐找回场子。 待一顿饭快吃完时,祁君雅说道:对了,长姐不是一直想求宸王殿下的墨宝吗,今日正是大好机会,不如请殿下现场写一幅。 这话一出,不只顺德愣了一瞬,就连皇后亦朝祁君雅投去古怪的眼光。 祁兰尹面上微红,责怪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 小妹不懂事,她却是知道的,宸王性子孤高,虽写得一手绝佳的好字,却从不与人。 虽说小妹的要求有些唐突,但她仍忍不住心生期待,宸王待自己会有几分不同。 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少女来说,越是危险的东西,越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宸王马上要到选妃的年纪,自从上次姑母隐晦表达出想要让她嫁入王府的想法后,祁兰尹便一直兴奋不已。 作为受万千宠爱,金尊玉贵长大的祁家长女,面对以冷酷无情著称的宸王,只会更激起她想要探究和征服的欲望。 单是想象在一群贵女的集会上,孤高不羁的宸王殿下将会作为她的陪衬出现,便能使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宁宸澜吃完饭,本想去跑马场会一会裴沉,听闻祁君雅的要求,脚步不由一顿。 到了这一世才知道,他的小妍也是满腹诗书,能文擅舞的才女。 幸而自己并非不懂风雅之人。 而他的字,小妍应当还未看过。 给本王准备笔墨。宁宸澜吩咐全福,然后不着痕迹看了裴妍一眼。 祁兰尹惊喜道:小女多谢宸王殿下。 皇后微微一笑,吩咐人准备茶点,便先去了内殿午休。 裴妍笑意有些勉强,默默站在一旁。 妍妍,你是不是累了。见她脸色不好,顺德担心道:要不要先去我的琼华殿休息会。 不用了,我裴妍话说到一半,见宁宸澜目光扫来,垂眸道:我没事。 书案上,全福已经铺好了宣纸。 众目睽睽之下,宁宸澜挥毫写下:死生契阔,同彼永妍。 顺德不由捂住嘴,扑哧一声笑了。 祁兰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干笑了两声道:殿下的字是极好的,只这幅墨宝,似乎更适合送给裴家妹妹。 是么。宁宸澜侧过身,目光幽幽看向裴妍:那你要不要。 裴妍震惊于他的大胆,有些不安的盯着那幅字看。 宁宸澜扔了笔,心里非一般的郁闷,很想屏退所有人与她单独相处,诉说心中相思。 殿下,兰尹和妹妹先告辞了。祁兰尹适才见了宸王所书,又联想到近来宫中的传闻,心中憋屈极了。 书案前,宁宸澜和裴妍相对站着,仿佛周围一切都成了虚设。 宁宸澜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要不要。 少年秉性,比起当年二十八岁时更多了几分执拗,目光牢牢锁住心上人。 裴妍垂眸:殿下的墨宝,他人求都求不得,臣女自然是要的。 宁宸澜便吩咐全福:包起来,和母后赏赐的绸缎一起,给裴小姐送到将军府去。 听到这话,裴妍瞬时不淡定了。 送到家里,那不是生生撞到父母手上。 母亲一向不喜自己跟宸王结交,看到这几个字心里会怎么想。 到时候碎碎念起来,怕是今晚觉都没得睡了! 宁宸澜全然不顾她青白的面色,心满意足道:本王先去马场,待会让你哥哥去琼华殿接你。 作者有话说: 突然想拆了祈顺cp,弄成祈顺沉的三角恋,我一定是疯了,劝一下自己,淡定淡定~ 第30章 、城府 中午裴妍在琼华殿午休, 顺德跟她挤在一张床上,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这情景前世经历了无数次,琼华殿也是她除了自己家之外, 最为亲切和熟悉的地方。 -- 第67页 从宸王写下那幅字, 气走祈家姐妹开始,顺德公主神色便有些古怪,时不时用别有深意的眼光打量裴妍。 裴妍不禁恼火道:公主这么看我做什么。 看我们妍妍到底有多可爱,连我皇兄那样的冷面煞神,都对你青睐有加。顺德忍不住笑起来,趴在床上摇头晃脑的念道:死生契阔,同彼永妍。 说着, 双手抱怀露出陶醉的表情:真的好深情哦! 裴妍心想,原来顺德是从这么小就开始耍流氓,摇了摇头,翻身蒙在被子里不说话了。 唉,这么热的天,你盖这么多也不怕憋出痱子来。顺德去扯她身上的被子, 一面吩咐宫女:都出去吧, 过一个时辰再来叫我们, 起床后本公主要喝冰镇酸梅汤。 裴妍见周围侍立的宫人们都撤了出去,才红着脸探出头来, 眸子里漫着一层水光, 去瞪顺德:外人说都算了,公主可不许拿我与宸王殿下打趣。 我是跟你探讨来着, 怎么能说是打趣呢。顺德大咧咧道:难道, 你不喜欢我皇兄吗? 忽然想到什么, 笑意僵在脸上:难道说, 你也信了那些传闻,觉得我皇兄是个自私冷血之人。 裴妍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干脆坐起身,蹙眉道:公主,我们现在还小,这些事至少还要等个两三年再说。 不自觉竟把母亲日常教训自己那一套搬了出来。 自重生回来,她每天在家抄默女则,还要跟母亲专程请来的嬷嬷学规矩,将上辈子经历过的又重新感受了一遍。 她总算知道自己前世为什么过得那样憋屈了,实在是女则害人不浅! 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不对,终究抵不过骨子里对母亲的顺从,将乖乖女的形象进行到底。 顺德跟着坐起,恨铁不成钢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呀! 见裴妍仍是一脸不开窍,点了下她的鼻子:但凡世上出挑的男子,定然十分抢手,不信你回去问问你母亲,最近是不是每天都有人上门给你哥说亲。 那倒是。裴妍点了点头:我哥快十五了,现在开始说亲,倒也不算早。 顺德意味深长看着她:你可知现在皇都最抢手的四公子,年纪最大的封萧恒今年已年满十五,最小的钟珏已经十三,祈祈玉旒跟你哥哥都是十四,妍妍,我们若要从他们中挑夫婿,就得提前下手,否则好的都让祈兰尹那般年纪的女孩子挑去,等到我们长大,可就什么都不剩了! 裴妍忍不住笑:是呀,祈公子若现在定了亲事,我们公主将来找谁作驸马呀。 妍妍!顺德听她开始调侃自己,忍不住动手推搡她,两人在床上打闹成一团,惊得偏殿里的鹦鹉在那挥翅学舌:驸马,驸马,驸马 两人闹了半天,最累得睡着了,外头侍立的宫女听见屋里没了声响,才轻手轻脚进来给她们盖上薄毯。 夏日炎炎好睡眠,但皇后是不许顺德睡太久的。 半个时辰后,宫女便照规矩将两位小主子叫起来,又端来乳酪和几样瓜果。 顺德揉着眼睛不满道:说了要冰镇酸梅汤,你们怎么搞的。 小宫女委屈道:宸王殿下和裴公子适才过来,见两位小主子还没起,就去了偏殿下棋是宸王特意嘱咐奴婢,不可给两位小主子吃冰,奴婢才换成了乳酪和常温的瓜果。 皇兄他顺德气愤的一跺脚,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就要冲去偏殿找宸王理论。 刚走出去几步,见没人阻止她,又悻悻然缩回了脚。 想起皇兄那张刻板冷硬的面容,还是算了吧。 裴妍倒是无所谓,在家里母亲也常年不许她碰冰,坐下吃了口乳酪,香甜可口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像是只猫儿似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皇兄这性子跟管家婆子似的。顺德还在那埋怨,见裴妍吃得香甜,忍不住道:妍妍,倘若你未来夫君是这种脾性,你受得了吗? 嗯,是管太多了,烦人得很。裴妍跟顺德说话时百无禁忌,嘴动得比脑子快。 身后忽然传来大哥的咳嗽声,她往回看去,正见宁宸澜和哥哥并肩走来。 盛夏的阳光倾泻到室内,两位少年郎身姿挺拔,面容坚毅,浑身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军人威严。 裴妍一阵恍惚,再回神时,意识到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 再抬头看去,二人已是气质迥异。 兄长气质疏朗,英气十足,宸王看起来则老练许多,气质也是偏阴郁冷冽,令人不敢逼视。 小女见过宸王殿下。佩妍微微屈膝,乖觉的走到自家哥哥身边。 宁宸澜点头回礼,神情略有些不自在,显然是将她方才所说的话听进去了。 小孩子脾气,殿下不必当真。裴沉见她嘴角还沾着点乳酪,掏出手绢给她擦干净。 方才在演武场跟宁宸澜比划了两招,对宁宸澜的印象稍微有些改观。 不同于其他皇子的花拳绣腿,三皇子身上练的都是硬功夫。 -- 第68页 要知道自己这身武艺都是被父亲逼着晨昏苦练,用鞭子抽打出来的。 宸王自然没有这种待遇,只可能是自己苦练。 裴沉领着小妹回家,马车上见她面色红润,凑近捏了捏她的脸道:小家伙,听说你今日得了不少赏赐,可要请哥哥喝酒? 裴妍一听就知道大哥在打什么主意,从袖子里掏出还没揣热乎的蓝丝绒钱袋,晃了晃:满满一袋金锞子呢,哥哥这回可要省着点花。 裴沉见她如此上道,忍不住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头道:还是我家妍妍最体贴懂事。 他的月例银子,全用来锻造上好的兵刃,身上经常身无分文,落魄潦倒得要靠妹妹接济。 裴妍花钱的地方不多,平常吃穿用度,全是裴母亲手操持,没让她自己花过一文银子。 平常的月例份额,加上逢年过节得的红包,加起来数目不小,她全部存了起来,算得上是个小富婆。 哥哥急需银子,是要请宸王他们喝酒吗?裴妍想起来,自己在御花园落水那回,哥哥确实当着众人的面说过要请客来着。 裴沉刮了下她的鼻子:替你找镯子的事,毕竟欠了他一个人情,这事父亲也知道,我去办你放心。 裴妍若有所思,接着道:哥哥要请客的话,记得连太子殿下一起请。 裴沉见她人小鬼大,不禁有些好笑:你如今倒是懂的多,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裴妍瞪大眼睛,认认真真道:父亲昨天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太子殿下跟宸王,我们不可偏向任何一方。 朝局上的事,她从前完全不懂,但现在可以慢慢学。 哦?裴沉温和的看着她,问道:那妍妍跟哥哥说个秘密,在你心里,是偏向谁的? 今儿宸王写那副字,由凤仪宫的小太监全福送到回府的马车上,他看到后深受震惊。 今日一番接触,排除了宸王脑子有毛病,那就是真对小妹有兴趣了。 一面公然在陛下面前质疑裴家的忠心,一面又来向小妹示好,这个宁宸澜,真是如传言中一般心思诡谲,难以琢磨。 宸王的野心,没有人比裴妍更清楚,随着年月推移,他与裴家的关系只会变得更加复杂。 面对哥哥的询问,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父亲说,看人看事,皆不能只看表面,我心中偏向谁更加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发生何事,我们都要能明哲保身。 裴沉不由叹息:妹妹真是长大了不少。 过去从来都是迷迷糊糊,反应慢半拍的小妹,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令他感到震撼。 裴妍此时更加担心的是,宁宸澜今日那一副字送到家里,会激起怎样的反应。 皇后赏赐的绸缎和宸王墨宝比他们乘坐的马车先一步送到家,裴忌和夫人看过之后,都不禁十分恼怒。 明天便是他出征的日子,小女儿却遭遇这种事,叫人怎么放心得下。 裴忌没有直接去找裴妍问话,而是先着人仔细打听了这几天她在宫里的行踪。 除了四皇子落水之事处处透着诡异,其余时候,小女儿皆是循规蹈矩,从未主动招惹过旁人。 裴忌就这么一个女儿,疼到心坎里去了,当即命人将字画退回了宸王府。 晚上又将兄妹俩叫来仔细叮嘱了一番。 想到父亲明日就要启程,裴妍眼泪啪啪直往下掉,整个晚上都是噩梦连连。 第二天向宫里告了假,一家人齐齐整整送裴忌出征。 太子殿下代表天子前来相送,还私人带了一大车礼物,亲自护送裴将军的车队到城外。 裴妍和母亲,哥哥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夹道自发前来相送的百姓,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这一世父亲的命,实则握在宸王和自己手里。 既然宁宸澜能够在陛下面前诋毁父亲,那么自己也能做到对太子笑脸相迎。 作者有话说: 晚安! 感谢在2022-05-07 21:35:15~2022-05-08 23:4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土蛋的太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饮鸩止渴 晚上, 裴妍跟母亲巧妙提了下,明天想先去普济寺参加法会,给父亲和哥哥求个平安符, 然后再去太子府参加小郡主生日宴。 果不其然, 又遭母亲一顿数落,说她简直是异想天开,成天就知道到处玩。 裴妍想到要失约,整晚都没睡好。 第二天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中间溜出来玩的时候,才被顺德公主一句话把魂拉了回来。 今天晚上民间有场灯会,本来母后是不同意我去的, 结果你猜怎么着,皇兄竟然说他们也去,正好能带着我一起。顺德想到晚上能跟祁玉旒一起逛灯会,面上不由笑开了花:妍妍,你可要跟我做伴儿哦。 裴妍却是有些担心,前日他送的那幅字画已经让父母亲如临大敌, 又怎么可能让她跟着宸王去逛灯会。 正在犯难, 就听顺德接着道:别担心, 皇兄他还邀了你大哥,到时你跟你母亲就只说, 是你哥哥带我们俩去的就是了。 -- 第69页 顺德教她如何说谎话, 自己先有点不好意思了,歪着头笑道:妍妍, 其实我皇兄人真的挺好的, 真不知道你母亲为何不喜欢他。 裴妍重活一世, 倒是十分理解母亲的想法。 父亲这一生都没有纳妾, 从没因女人的事给母亲添过堵,母亲也一直希望,自己长大能嫁给如父亲一般的男人,过平平顺顺的日子,不必跟一堆小妾争风吃醋。 然而在大周,王爷后宅的标配是一正妃,两侧妃,以及侍妾若干 裴妍单是想想就觉得头晕脑胀。 ~ 天不亮,宁宸澜便来到普济寺。 对于这次重生,心中尚有许多疑惑未解。 本不确定小妍是否跟自己一道重生,但经过前几次会面,无论是彼此间熟悉的感觉,还是她毫无保留对自己的维护,都让他心中更加笃定。 前世战死后,他的魂魄游离失所,亲眼见证了之后许多事的发生。 母后得知他的死讯后,因伤痛过度小产,之后小心翼翼讨好皇帝,令那人动了恻隐之心,最终放过了顺德的三个孩子。 除此之外,他还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去。 嘴上说着不爱自己,却抱着他的牌位哭得声嘶力竭,最后凄惨死在他的后宅。 明明不会再有痛觉,可她死那一刻,宁宸澜觉得魂魄四分五裂,天地仿佛都归于灰烬。 就在一切行将消散之际,她胸前的平安符突然发出刺目的紫光。 宁宸澜看她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拼尽一切想要去靠近她,想抱住她 意识归于混沌,再睁开眼,便已是此生。 施主请随我来,师父在禅房恭候您多时了。小和尚过来给他引路,一边道:请问今天是只有施主一个人来吗? 宁宸澜往山路上看了眼,淡淡道:是,只我一人。 小和尚径自带他去到东厢房,道:还有一个时辰召开法会,施主快进去吧。 有劳。宁宸澜神色肃穆,对他点了下头,推门进去。 怀桑大师正坐在檀木桌前的蒲团上打坐,看见宁宸澜,往对面蒲团上指了指:殿下请坐。 眼前身着青灰色袈裟的僧人形容老迈,头发皆已雪白。 宁宸澜不禁一怔,记得前世怀桑大师精神矍铄,满头乌发,这一世相见的时间还提前了,大师怎么会老得这样快。 宁宸澜心事重重的坐下,直觉告诉他,这番变化与他们的重生有关。 殿下,贫僧曾经说过,您是有大功德的人,如今您可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怀桑大师目光超脱自在,含笑望着他。 大师,您已经知道宁宸澜问出心中疑虑,见怀桑大师点了下头,感激道:是大师救了本王跟小妍的命。 非也。怀桑大师指了指他:是王爷自身的功德与造化使然。 贫僧完成使命,本该归去,可这一世尚有个隐患,要提醒殿下不得不防。 宁宸澜心神一凛,道:望大师言明。 怀桑大师却道:天机不可泄露,王爷只需记得,世间事皆有因果。 宁宸澜一时失语,怔怔的出了半天神。 过了一会,有小和尚来敲门,请怀桑大师去主持法会。 宁宸澜起身欲告辞,又听大师道:天气炎热,殿下留下吃顿斋饭,歇息会再走吧。 宁宸澜没有推辞,沉声道:往后大师若有用得着本王之处,尽管开口。 怀桑大师只是笑笑,推门出去了。 宁宸澜吃完斋饭,在禅房小憩了会儿,忽而听见正殿里传来悠远的钟声,足足敲响九下。 外面忽然变得喧嚣,脚步声络绎不绝。 起身推开门,正撞见先前引路那个小和尚哭丧着脸跑来,说道:施主,住持大师刚刚已经仙去了。 宁宸澜脑里轰然一声,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冥冥中有所感悟,怀桑大师此趟约自己前来,就只是为了告别。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晓他们秘密的人不在了。 宁宸澜从未像此刻这般,迫切的想要见裴妍一面。 苍茫尘世中,那是他的爱人,也是唯一的同路人。 此时此刻,他甚至想避开那些未知的旦夕祸福,不顾一切的带她走。 天高海阔,他们总能找到一方天地厮守到老。 可脑海里同时又有个声音在叫嚣,曾经惨死的那么多条人命该怎么算! 那是他们的至亲好友,以及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的弟兄们。 在生命最后时刻,他们高声呼喊的是他宁宸澜的名字,心头激荡着滔天豪情,从不畏死。 此仇不报,天理难容! ~ 太子府的宴席很丰盛,裴妍跟着顺德坐在贵宾席,中途太子妃亲自过来打招呼,给了她们一人一对翡翠质地的耳坠子作回礼。 裴妍屈膝谢过太子妃,露出标志性的乖巧笑容,看得旁边顺德直翻白眼。 下午太子府请了戏班子唱戏,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想着各自的心事,盼快点到天黑好去灯会。 傍晚,裴沉果真按照约定来太子府接人,顺德公主和裴妍上了他的马车,然后再到河街口子上跟宁宸澜等人汇合。 -- 第70页 顺德不由感慨:妍妍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反而更刺激。 公主喜好真是与常人不同。裴妍调侃她,心里却涌起淡淡酸涩。 两世与他在一起,竟然都是这般偷偷摸摸的 她很想快点长大,可想到前世三年后那场灾难,又禁不住退缩了。 下了马车,在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看见三名身长玉立的少年。 其中宁宸澜个子最高,也最显眼,五官轮廓深邃立体,此刻面无表情的站着,透出一股令人窒息压迫感, 他这副模样,简直比上一世更加令人畏惧。 是因为白天自己没去赴约,所以在生气吗。 顺德见了祈玉瑬,立马将裴妍抛到九霄云外,抓着他逛东逛西去了。 裴沉跟钟珏都酷爱兵器,两人边走边聊,只时不时回过头确认妹妹的位置。 哥哥,我们想要那个孔雀灯。忽然之间,有几个小女孩围住宁宸澜。 其中一个扎丸子头的撒娇道:哥哥帮我们拿一下好不好。 宁宸澜默默取了下来,递给她。 女孩接过后脸红红的,深吸了口气,仰起脸道:哥哥,我叫容嫣,是马太傅家的小女儿,请问哥哥是 宁宸澜没等她说完,抬眼见裴妍一个人落了单,大步朝她那头走去。 丸子头姑娘追上来,娇声道:哥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宁宸澜停下脚步,板起脸道:听闻马太傅家教森严,你在大街上随便与陌生男子搭讪,莫非是冒充的大家闺秀。 小姑娘从未听过这般刻薄言语,脸色倏然变白,哭着跑远了。 宁宸澜已来到裴妍身边,见她在瞧架子上的花灯,正想问她喜欢哪个。 哥哥,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下那个兔子灯笼。裴妍垫起脚,指向头顶上方架子上一个做工可爱的花灯,冲宁宸澜露出甜甜一笑。 脑充血大概就是形容他此时的感觉,宁宸澜不由屏住呼吸,往旁边张望了下。 祁玉旒已经被顺德拐跑了,裴沉他们刚才拐进个铁匠铺子,就再没出来过。 他突然俯身,在裴妍两边脸颊一边亲了一口。 裴妍心跳如擂,低头看他沾了泥土的靴面,小声道:殿下今日去普济寺了吗。 嗯。宁宸澜付钱买下小兔子灯笼,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牵着她往河边走去。 他想找条船带她游湖,两人可以单独说说话儿,也让她可以近距离看湖心岛上的歌舞。 公子,这船太大,两个人坐太不划算,要不要和别人拼一下船行老板好心建议道。 宁宸澜直接扔给他一锭金子,让他闭了嘴。 裴妍这辈子开始对金钱有了概念,有点肉疼道:不需要给这么多吧。 宁宸澜未回应,径自牵着她走上甲板。 该怎样跟他的小女孩解释,自己迫切想要跟她独处的心情。 就像跋涉已久的旅人找到甘甜的红果子,他不舍的咬,只是要饮鸩止渴。 两人坐进观景舱,侍从过来询问要吃什么水果点心,宁宸澜语气生硬道:都出去。 裴妍扭头看向窗外,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作者有话说: 好大的雨,好冷碎碎念:明天要双更! 第32章 、撒娇 宁宸澜目光牢牢锁着她:过来。 这眼神 裴妍无来由觉得心慌。 好端端的, 要她坐过去干什么。 前世两人是有过极亲密行为的,导致她看见对方就会觉得紧张。 身子微微往后缩了缩,语气磕磕绊绊道:殿下该不会真对小孩子有什么 不可言说的癖好。 裴妍默默将后半句咽下。 宁宸澜唇线微扯, 主动站起身坐到了她身边, 捏了捏她的脸:本来是没有,但你之前叫我哥哥 裴妍面上微微发烫,刚才看别的女孩子这样叫他,觉得有意思,所以就跟着唤了。 再叫一声,本王就给你买糖吃。宁宸澜指腹轻轻在她面颊上摩挲,忍不住又想亲下去。 殿下哄小孩儿呢。裴妍头往旁边偏了偏, 唇角不小心轻轻擦过他掌心。 温热的粗粝质感,让她有种久违的亲昵感觉。 记得那天夜里,两人身躯第一次那般紧密贴合,那股灼热又逼人的威势,让她既感到害怕,又觉得心动不已。 没哄你。宁宸澜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认真道:本王会把世上最好的东西给你。 在这之前, 不要被别人几颗糖就哄走, 好不好。 向来以强势态度示人的宸王,神色竟隐隐流露出卑微, 垂眸看着她:什么京城四公子, 听说你们小女孩儿都喜欢。 裴妍被他突然的示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可能在经历前世那样的伤痛后, 再轻易去看别人呢。 殿下, 我不爱吃糖。裴妍笑起来, 眼睫弯弯的如一轮新月, 轻声说道:其实之前我还在纠结,倘若将来殿下身边妃子侍妾一大堆,我该怎么办才好。 -- 第71页 宁宸澜哭笑不得: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裴妍抿了抿唇,闷声道:这难道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吗。 想起前天张贵妃还往他府上塞人,眼圈儿悄悄红了:我原想,若是你喜欢上别人,就离开你来着。 女则上写,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贤惠的妻子还要主动给丈夫纳妾,抚养庶出的孩子。 可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父亲这一生就只有母亲一个女人啊。 宁宸澜目光突然变得阴蛰,那句离开你,让他情绪忽然急转直下。 你倒是敢!他语调里带着几分森冷,迫近了威胁她。 这一世的他,终究还是失了诸多耐性与包容,一旦被激怒,便会失控露出獠牙来。 裴妍从未见他这般凶恶的样子,心里酸涩极了,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打在他手背上。 宁宸澜仿佛被狠狠烫到似的,手猛然握紧成拳,忍得手臂上青筋毕露。 别,别哭了。他语调冷沉,态度一如平常跟人说话那般。 裴妍泪珠子落得更凶。 刚刚只是说如果,并不是真得要离开他。 别哭了,好不好。大手颤抖着给她抹去眼泪,见她像被扎到似的往旁边躲,心脏亦感到强烈的刺痛。 裴妍天生泪腺发达,一双眼睛红得叫人可怜。 是我说错话,惹小妍不同痛快了,小妍想怎么撒气都可以。宁宸澜六神无主,不敢再靠近她,慌乱道:只别真的离开本王。 裴妍吸了吸鼻子,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可后来我又改变主意了,我舍不得殿下。 这种盲目的依赖,能轻易击溃任何男人的神智。 宁宸澜拧眉看着她,对于听到这种话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小妍,别生气了,小王妃他唤出这个称谓,禁不住心头一热。 裴妍瞪了他一眼,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宁宸澜见她眼镜鼻子都是红红的,手指关节叩击墙面,大声吩咐道:来人,打盆热水来。 侍从很快过来,放下水盆后立在一旁,有些迟疑道:请问两位是什么关系? 见宁宸澜眼光冷冷扫来,连连摆手解释道:公子别误会,在下只是见这位小姐哭得可怜,怕两位遇上了什么麻烦。 实则,他是怀疑宁宸澜居心不良,倘若再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要悄悄报官了。 裴妍低垂着头,任由他拿手帕打湿水给自己擦脸。 我是他兄长。宁宸澜看向那名侍者,眼中□□裸写着四个字,多管闲事。 对方干笑两声,又道:长得竟是一点不像。 裴妍从帕子里抬起头来,禁不住被这情景给逗笑了。 宁宸澜垂眸看她:乖,叫声哥哥。 裴妍看了眼旁边面色精彩的侍从,又看看宁宸澜,最后别扭的唤了一声。 侍从一脸窘迫的走了,宁宸澜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凑近了道:乖,叫宸澜哥哥。 殿下别得寸进尺裴妍不愿意了,刚才他还凶了自己,哪有这么快好的。 乖,叫一声,待会我带你上湖心岛看表演。宁宸澜见她别扭的模样,不禁更加心痒。 殿下不要胡搅蛮缠。裴妍耐不住他缠磨,脸又红了。 宁宸澜笑了笑,没再逗他,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红绳,给她系在手腕上。 细细嘱咐道:以后每日都要戴着它,别弄丢了。 就这,一根光秃秃的绳子? 裴妍平常佩戴的首饰都是名匠精心打造,就拿现在左手带的珍珠手钏来说,是用十二颗大小光泽一致的东海南珠穿成,十分亮眼。 宁宸澜看出她的心思,哄道:别嫌弃了,这是保平安的,自然与寻常首饰看起来不同。 裴妍嘟囔道:是殿下在普济寺求来的吗。 宁宸澜面色一滞,暂且不打算告诉她,这其实是怀桑大师留下的遗物。 只顺势亲了亲她的手背,安抚道:这些年,本王也给你攒了许多首饰,下回找机会给你送府里去,就说是母后赏赐的。 裴妍见这红绳编得还算别致,又是他送的,也没再说什么。 游船缓缓驶近湖心小岛,周围也环境变得热闹起来,有相邻的船上传来欢笑声,此起彼伏的热闹。 夜色被点亮,宁宸澜目光不曾从她面上移开分毫,试探着道:妍妍,明天起搬到凤仪宫来住可好。 裴妍一怔,就想起上一世他也是这般,用各种手段把自己留在温泉庄子上。 却是有些地抵触,略略垂眸道:父亲驻守西北,我若也不在家,母亲她会寂寞的。 宁宸澜原就担心她不愿意,因此才没有自作主张。 接着沉声说道:不入宫也行,反正三年后,我们就要成亲了。 裴妍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三年吗?殿下为何如此着急。 红绳衬得她肤如新雪,手腕纤细不盈一握,及腰乌发笼住大半张小脸,幼年时的裴妍有种小动物般的柔顺和乖觉。 -- 第72页 宁宸澜握住她的手,不由苦笑了下:再过几年,怕是裴将军拼死都不会让你下嫁本王。 裴妍听闻这话,想把手抽回,却被他用力握得更紧,不由蹙眉:殿下,你捏疼我了。 宁宸澜放开手,深吸了口气,语调清缓:这一世很多事都会有所不同,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信任本王。 裴妍隐隐猜到些他的意图,不由担心道:殿下打算如何做? 宁宸澜回答得斩钉截铁:做前世太子所做之事。 见她面色白了白,又补充了句:小妍只管放心,本王会安排妥当,绝不会让裴将军再出事。 裴家累世的军功,早成皇帝的一块心病。 前世太子勾结内阁残害忠良,只不过是顺应了昏君的心意,因此后来无论做了多少丧德败行之事,都始终未失圣宠。 这一世,宁宸澜主动做昏君手里的刀。 唯有将主动权握在手中,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船上风帆飒飒作响,宁宸澜感觉到她情绪紧张,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别怕,小妍安心长大就好,本王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我不怕。裴妍目光坚定,定定看着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殿下。 宁宸澜目光里多了几分戏谑,刮了下她的鼻子道:刚是谁还说本王会妻妾成群,要离开的。 那是两码事。裴妍一板一眼的分辨道:殿下对亲人和朋友自是没得说,这是殿下人品好,就冲这点我也得信任殿下,况且妻妾成群本不是什么坏事,上次我听哥哥就这么夸奖太子来着。 行啊,伶牙俐齿起来了,连本王都说不过你。宁宸澜笑着摇了摇头,关于女人的事,就差跟她赌咒发誓了。 裴妍眨了眨眼,忽而仰起脸对他一笑,小嘴犹如涂了蜜:宸澜哥哥,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呀。 他娘的,这谁顶得住 宁宸澜轻笑了下:说。 母亲让我抄的女则还没抄,足足累了五十遍。裴妍扯住他的衣袖,小幅度晃了晃。 宁宸澜自然没有推辞的。 还有啊,以后不许再凶我了。眼圈儿还有些微红,她额头抵在宁宸澜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裴妍这一世泡在蜜罐里长到十岁,又是金尊玉贵的身份,若有心撒起娇来,怕是能融化一座冰山。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晚了,竟然都没有赶上十二点之前,也还没有写完,睡觉起来继续,上岛,亲亲抱抱举高高! 本章留言发红包。 第33章 、骑大马 哪儿凶了?宁宸澜眼里笑意藏不住, 温柔调侃:小妍大人有大量,别记本王的仇。 他衣服料子冰冰凉凉的,靠着很舒服, 裴妍被他握着的手有些微出汗, 坐起来用帕子擦了擦。 见他正垂眸看自己,小声嘟囔了句:热死了。 恰逢这时岛上开始放烟花,轰轰连着好几声响,裴妍吓得又躲进他怀里,宁宸澜趁势抱住她,轻声道:别怕,看天上。 裴妍转头看去, 很快被天空中绚丽多彩的烟花吸引。 宁宸澜帮她捂着耳朵,等这场烟花过去,问她:上岛去转转吗。 裴妍点了点头,跟他走出船舱。 临下去时,宁宸澜给了侍者一个小银锭子,吩咐道:让船家靠岸, 过半个时辰再回来接我们。 好嘞。原先还怀疑他拐带小孩的侍从, 拿着赏钱笑开花, 再不多管闲事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游船如织,码头上人头攒动, 仿佛从这里连接着的是另一个世界。 今晚是几家商会联合举办的花灯会, 数这个湖心岛上游览的人最多,裴妍个头矮, 走在路上很容易被往来的人撞到。 宁宸澜略一沉吟, 便将她举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 周围很多小孩子都是这样骑在大人肩膀, 民间管这姿势叫骑大马。 宁宸澜双手扶着她腰两侧, 防止她乱动掉下去。 裴妍坐在上面,能将周围新奇的景物尽收眼底。 糟了,兔子灯忘在船上了!裴妍见湖边有几个小女孩在放花灯,突然想了起来。 那边摊子上还有,咱们再买几个。宁宸澜大步走过去,给裴妍挑了个兔子灯,自己则拿了老虎样式的。 付钱的时候,依旧眼都不眨掏出个银锞子。 裴妍随口道:殿下真是有钱。 宁宸唇线微微抿起,眼中一片柔和之色。 只有和她在一起时候,心情才能这般放松。 河边大部分都是放花灯的少男少女,有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穿着打扮皆是不俗,在人群中最为显眼。 裴妍一眼认出先前跟宁宸澜搭讪的女孩子,马太傅家的嫡女马容嫣。 此刻,她俏生生立在几个同伴中间,无论外形或是气质,都将另外几个贵女比了下去。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是骑在宁宸澜肩膀上的裴妍。 宁宸澜上半身微微前倾,好让她骑得更稳。 矜贵俊美得如神祗一般的少年,却这样宠溺和惯着一个女孩子,周围女子纷纷露出艳羡的眼神。 -- 第73页 马容嫣更是如石化了似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少年小心翼翼护着小女孩,手里还提了盏老虎灯,看上去十分温馨有爱,与先前冷漠斥责自己的样子判若两人。 之前顺德公主举办诗会时,马容嫣正好生病没去,因此并不识得裴妍。 此刻不禁暗自猜测她的身份,究竟是哪家贵女,既然年纪相仿,为何之前竟从未见过。 宁宸澜压根没看那几个小孩儿,在河边把裴妍放下来,两人拿刚才附赠的笔在花灯上写字。 几个小姑娘目光有意无意往这边瞟,都不禁猜测,如此出挑的少年,会不会是京都四公子之一。 听说裴家公子恰有个这般年龄的妹妹,感觉他是裴沉的可能性更大。 裴妍在兔子灯外面写了平安二字,宁宸澜看见了,就在老虎灯上写下顺遂。 这一世,愿身边每个人都能活得平安顺遂。 老虎灯和小兔子灯一起晃晃悠悠漂在河里,一直挨在一起,直到好远都没有分开。 裴妍转过头,眼睫弯弯的道:祝殿下此生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小姑娘一身温柔文气,像江南烟雨熏陶出的细白瓷,精细得仿佛一碰就碎,眼里酝着一层温柔雾气,乖乖巧巧对他说着吉祥话儿。 宁宸澜心软得不行,摸了摸她的头:听起来,本王该给利是红包了。 裴妍甜甜的笑道:殿下可以先欠着。 宁宸澜心神全凝在她身上,连旁边女孩子的惊呼都没听见。 裴妍却是循声看去,原来是马容嫣的荷包掉进河里,正急得原地跺脚。 桃粉色的荷包顺着河岸漂来,正经过他们脚边。 裴妍正要顺手去捡,宁宸澜立刻抓住她的手,俯身将荷包捞了起来。 马容嫣怯生生走过来,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荷包。 宁宸澜将荷包还给她,沉着脸牵起裴妍走了。 身后传来马容嫣的声音:多谢公子。 人家正主妹妹在场,她不好意思再叫哥哥。 宁宸澜垂眸,见裴妍在一旁偷笑,捏了捏她的手指:掉下去怎么办,以后不许这样冲动。 裴妍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望着他:殿下难道不知道我生在江南,三岁就会游水 那也不行。宁宸澜皱眉,停下来,认真看着她道:以后出门,除非有长辈在,否则都必须有本王跟着。 哦。裴妍乖乖点头,随即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嘟囔道:哥哥带着我也不行吗。 裴沉?宁宸澜反应了半拍,意识到她是在说亲哥,皱眉道:那家伙一心都在兵器上,哪儿还顾得上你。 裴妍瞪着他:别胡说,哥哥对我可好了,还教了我好多东西。 宁宸澜想起上一世,裴沉曾跟他说过小时候带妹妹爬树的事,含笑睨着她:哥哥还能教你骑射,打马球,玩叶子牌 裴妍听说还有这么多花样,不由心痒起来,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原来殿下平常这么好玩儿。 宁宸澜见她两只眼睛都在发光,忍不住逗她:是不是家里管得越严,就越会浑水摸鱼。 殿下慎言,我才没有浑水摸鱼!裴妍自小就是乖乖女形象,被他一句话戳穿真相,差点要跳脚。 宁宸澜笑了笑,继续牵着她往前走。 旁边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裴妍有些眼馋糖葫芦,不禁朝他看了一眼。 宁宸澜却是不答应:外面卖的都不干净,回去我让王府厨房做了给你送去。 就是想要嘛裴妍拖住他的胳膊不肯走。 宁宸澜给她逗笑了:怎么还耍起赖来了。 裴妍小性子一点点显露出来,磨蚀着他的意志。 宁宸澜哪里耐得住,给她买了一串。 结果这味道酸得倒牙,裴妍吃了一颗,闷闷不乐的扔了。 宁宸澜见前面人流多了起来,蹲下身道:上来。 裴妍因为糖葫芦的事伤了面子,不肯就范。 上来,明天带你打马球。 小姑娘眼睛一亮,乖乖爬了上去。 他站起身那一瞬,裴妍心脏陡然下沉,禁不住小小惊呼出声。 怕什么,难道还能摔了你。宁宸澜两手扶住她侧腰,笑道:信不信本王还能跑起来。 说着,他真加快了速度,往前小跑了几步。 夏夜的风刮过耳畔,带起两人的头发,肆意乱舞。 宁宸澜,你慢点裴妍气急,连他大名都直接叫了出来。 见他不回应,裴妍两只手悄悄捏了捏他的耳朵。 宁宸澜脚步顿了下:这就胆儿肥了? 两世加起来的她,就数今天最为放肆。 宁宸澜面上若无其事,后耳根却已经红得滴血。 戏台上正在表演川剧变脸,围观的人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 宁宸澜大声问她:看得清吗? 嗯!裴妍凑到他耳边说,眼睛依然黏在戏台子上。 -- 第74页 等到一场结束了,她手指不小心轻轻擦过宁宸澜前额,才发现他满头满脸都是汗。 天这么热,自己坐得高还有些凉风,他却一直挤在人群里。 裴妍不禁有些自责,急忙道:不看了,快放我下来吧。 怎么了。这里人挨着人,宁宸澜怎么肯让她自己走。 裴妍只得又捏捏他的耳朵,催促道:让我下来,我自己走! 等会再说,别闹!宁宸澜走到人少的地方,把她抱了下来。 裴妍随后掏出手帕,努力垫起脚尖给他擦汗。 宁宸澜不由一愣,心里忽然有股暖流淌过,一时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之后,两人就只往人少的地方走。 裴妍大部分时候都很听话,两人这样的个性,倒是十分互补。 看时间差不多了,宁宸澜带她回到码头,包的船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高呼。 顺德提着裙摆兴奋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只手大包小包提满东西的祁玉旒。 妍妍,你们逛街了吗,怎么什么也没买呀。顺德上下打量他们,然后将裴妍悄悄拉到一旁,悄声道:是不是我皇兄他小气古板,不给你买。 裴妍摇了摇头,略沉吟了下,给她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宸王殿下送了我这个。 顺德撇撇嘴:什么嘛,一条绳子而已。 时间不早,走了。宁宸澜牵了裴妍,看了祁玉旒一眼,然后直接转身上船。 顺德又笑眯眯的去找祁玉旒:祁大哥,我们再多玩儿一会儿好不好。 祁玉旒无奈笑了笑:公主不可回宫太晚。 顺德无奈耸了耸肩,只得跟着他们一道上船回去。 作者有话说: 想象的更新:日更一万 现实中更新:啊啊啊不能断更 宁宸澜:媳妇儿这么小就会骑大马,真是天赋异禀。 小妍:女则五十遍抄完没有! 第34章 、挨打 裴沉和钟珏都酷爱收集兵刃, 偶尔还会自己锻造,算是一拍即合,整晚就蹲在武器铺子里交流心得体会。 得知裴沉自己在外面租了个仓库, 专门存放他收集来的各种兵器, 钟珏当下就提出要去参观。 结果裴沉出来一看天色,又开始着急忙慌的要去寻裴妍。 钟珏指着不远处走来的四人,调侃道:瞧瞧,两个带孩子的来了。 裴沉一眼瞧见宁宸澜牵着妹妹的手,目光闪了闪,走上前将裴妍牵到自己身边:不早了,咱们该回家了。 嗯。裴妍乖乖跟哥哥过去,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宁宸澜。 我们也都回去了。宁宸澜收回目光,站在原地,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顺德公主对祁玉旒的恋恋不舍则都写在脸上,离开时一步三回头,恨不得时刻跟他粘在一起。 回去路上,裴沉好奇的问她:你们四个今晚干嘛了? 还说呢, 哥哥出门就不管我了。裴妍先发制人, 秀气的眉头蹙起:我身上连钱袋子都没有, 只得跟着宸王殿下他们了。 裴沉挠了挠头,惭愧道:好了, 是哥哥不对。 又凑近去讨好她:母亲之前不是要你抄女则, 哥帮你抄还不成吗。 不,不用了。裴妍脸微红, 埋头不说话了。 裴沉见他还是不开心, 从袖子里摸出新买的袖珍匕首:看看, 哥哥特意给你买的。 裴妍接过来, 有些无语道:哥哥你确定要送我把刀? 裴沉讪笑两声,道:这玄铁匕首削铁如泥,妍妍不喜欢么。 裴妍见他诚意满满的份上,收好了匕首,只是整个人仍有些神不思蜀。 晚上裴母倒是没怎么说她,只告诉兄妹两个,明天晚上钟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过来做客,让他们早些回家。 ~ 第二天清早,宁宸澜站在上书房门口等,见裴妍过来了,就把昨晚抄好的女则递给她。 这是什么?裴沉目光落在卷好的羊皮纸上,有些好奇的打量。 你别管。裴妍看也不看他,将东西直接塞进书袋里,匆匆进了书房。 宁宸澜笑了下,转头对上裴沉探寻的眼光,淡淡说了句:你别管。 裴沉简直气结,转身见钟珏一脸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皱了皱眉:笑个屁。 钟珏平常和祁玉旒这种温润贵公子接触得多,根本没有说粗话的机会。 宸王更是冷峻寡言,钟珏对他敬畏居多,根本不以平辈身份相处。 因此乍一见裴沉这种性情不羁,跟自己一样向往军营的少年,两人很快就熟稔起来。 昨晚回去母亲还没睡,拉着他打听了半天有关裴沉的事,当时还道是怎么了,最后才知是父亲有意要跟裴家接亲,把三妹妹嫁给他。 他嫡出的妹妹钟玥今年十二岁,若是现在跟裴沉定亲,成婚至少也还要等两三年。 虽然不理解父母究竟着急些什么,他本人却十分赞同这门婚事。 有好事到,你今晚就知道了。他故弄玄虚的说道,转身欲走。 -- 第75页 裴沉却一晃身到了他跟前,抓肩擒拿锁喉一气呵成。 钟珏和他过了两三招,技不如人被制住,不由气急败坏道:龟儿子,快放开你爹! 裴沉挑眉,稍稍加重了些力道,钟珏立马耐不住痛,嗷嗷大叫起来。 宁宸澜跟祁玉旒都懒得理会,当没看见先走了。 裴沉你这个王八蛋,竟敢这么对你小舅子!钟珏一边骂,感觉对方卸了力,立马抽身跳得远远的:你这下手也太狠了! 裴沉没搭腔,冷着脸进了南书房。 昨晚母亲说钟夫人会来家中做客,他本没想那么多,刚才钟珏一声小舅子,他才意识到这又是来给自己说亲的。 女人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若母亲喜欢钟家姑娘,那他也不介意娶一个。 这些事,反正不是他所在意的。 ~ 裴妍跟着顺德走进书房,发现在自己惯常坐的位置上,多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走近一看,竟是昨晚在河街跟宁宸澜搭讪的马容嫣。 马容嫣一直以为昨天偶遇的那位公子是裴沉,为了能再次见到他,求了父亲带她一起来上书房读书。 清晨来时,果然在上书房门口的琼花树下看见熟悉的身影。 今日他穿着打扮更加贵气,眉眼冷峻锋利,白日下整个人俊美得像在发光,目光时不时看向远处,似乎在等什么人。 马容嫣走过去,恰好听见周围人唤他宸王殿下,不由停住脚步。 竟然是位皇子,她心情不禁如小鹿乱撞,朝他屈膝行了个礼。 对方却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马容嫣只得失魂落魄的走了。 几位公主中,她跟柔馨公主和轩敬公主关系较好,彼此打过招呼后,便挑了个靠后的位置落座。 同时心里暗暗纳闷,昨晚骑在宸王肩膀上的那个女孩究竟什么身份。 莫非后宫还有她没见过的公主,可除了皇后肚子里爬出来那位,还有谁能有此优待。 正想得出神,没注意到身边站了两个人。 顺德不客气的道:马容嫣,你起来一下,这个位置有人了。 顺德跟裴妍每次都坐得很靠后,方便课上到一半溜走,今日裴妍的座位却被她坐了。 马容嫣转头看见站在顺德公主身边的女孩子,不由愣了一下。 裴妍今日穿一身小立领嫩鹅黄短衫,下身配米粉色裙子,一袭柔烟似的料子,闪着淡淡的流光。 马容嫣认出这衣服料子是琉璃纱,只有江南才产出,有钱都很难买到。 再看这女孩浑身自透出一股弱质风流,脸蛋比昨晚看更要漂亮几分,一双眼睛像是隔了一层雾气,看久了让人觉得要被吸进去。 想到昨晚宸王殿下和她亲近的举止,马容嫣心情不禁有些憋闷。 若是平时,顺德公主叫她让位,她也就让了。 可此时心中偏偏赌着一股气,闷声说道:两位还是请往上坐吧,听得更清楚些。 让你起开!顺德讨厌马容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刻说话更没什么好语气。 她一个臣子的女儿,到上书房顶多做个伴读,竟敢跟她堂堂公主叫嚣,简直是疯了。 柔馨公主平常跟马容嫣关系好,近来又一直被顺德压着,心里早就不服气了,借机帮腔道:五皇妹,以后上课的老师换成了马太傅,再玩不了什么花样,你跟裴家妹妹也无需坐得这样靠后,还是把位子让给容嫣妹妹吧。 顺德听到马太傅的名号,面色就是一变,接着看马容嫣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深恶痛绝。 之前马太傅也曾应皇后邀请,来给公主们讲四书五经和史记。 不同于苏青女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马太傅课堂纪律森严,还喜欢抽人提问。 更可怕的是,他有陛下御赐的戒尺,几位公主稍微调皮就要挨打。 幸亏后来他因为事忙,暂停了教学,否则顺德真不知该怎么混过去。 见顺德脸色倏然变白,裴妍担心她气坏了,主动对马容嫣道:我们每天都坐在这个位置,已经习惯了,姐姐能否往前坐一排。 马容嫣站起身,个子比裴妍高出半个头,骄傲昂着下巴道:马太傅是我父亲,他讲的内容我早就学过一遍,因此特意把前面的座位让给你们,也好让两位妹妹听得更清楚些。 柔馨公主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凉凉说道:马小姐一片好心,就不知道两位妹妹领不领情了。 马容嫣睨着裴妍,越看她越不顺眼,语调更生硬了几分:不知这位妹妹是哪家的千金。 裴妍十分不想和她们说话,正要拉着顺德走开。 偏偏柔馨公主继续跟马容嫣一唱一和道:忘了跟你介绍,这位就是之前在诗会上一展才名,后又令宸王殿下另眼相待的裴家千金,裴妍。 是不是真的有才,马容嫣十分怀疑,但令宸王殿下另眼相待却是她亲眼所见。 马容嫣心里嫉妒,语气里透出尖酸刻薄:裴家妹妹小小年纪便如此会为人,身边左一个皇子,又一个公主的,真叫我们做姐姐的大开眼界。 裴妍还在脑子里组织语言,顺德突然醒过神来,抬手给了马容嫣一巴掌。 -- 第76页 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公主面前口出狂言!顺德火力全开,直接将人怼得开不了口。 马容嫣当下便给这一巴掌扇懵了。 恰逢这时马太傅走了进来,她看见父亲,立马哭着跑上前去告状。 马博宪今年四十多岁,生得一双鹰眼如炬,目光在几个小姑娘面上扫过,神情刻板得像是由刀子雕塑而成。 因教授过太子,不便再教其他皇子,转而教公主们诗书。 他为人严苛,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 见头一天上课就闹成这样,当场请出御赐的戒尺。 马容嫣见父亲朝向自己,怯怯道:父亲,女儿没错,也要挨罚吗? 说话尖酸刻薄,全无大家闺秀风范。马太尉目光里透出失望,严厉道:伸手。 马容嫣了解父亲个性,知道躲不过去,红着眼伸出手去,结结实实挨了三下。 马博宪并未因对方是自己女儿而留手,心痛的同时,更加后悔对小女儿疏于管教,养成她这般浅薄无知的习性。 柔馨本来是看笑话的心态,见马太傅接着朝自己走来,脸色不由一僵。 整件事,马博宪从头看到尾,将她们几个的言行举止尽收眼底。 柔馨公主今年十一岁,将她母妃讽刺其她不得宠妃嫔的那套言语学得十成十,说的话简直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说的。 马太傅不多说一个字,直接给了她重重三戒尺。 轮到顺德,她虽心里十分不服气,却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壮士断腕般道:本公主认罚就是。 五公主身为皇族,连最基本容人之量都没有,出手打人错最甚。戒尺高高扬起,抽了她重重四下。 顺德忍着没吭声,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几个小姑娘里面,数裴妍年纪最小,看着最弱质。 顺德见马太傅那意思,竟是要连裴妍也打,忙抢到她身前护着:太傅大人打她做什么,真是好没道理。 马博宪最开始注意到的人就是裴妍。 诚如顺德公主所言,她从头到尾就只说过一句话,确实未做错什么。 但这场争执却是因她而起,不管她有没有做错,都是祸首。 裴妍抬头看向马太傅,只觉对方目光凌厉如炬,似乎任何心思都逃不过这样的一双眼。 公主,算了吧。她拉住顺德,冲她摇了摇头。 刚才马太傅看着自己的目光里,隐隐带有鄙夷之色,让她心里非常不舒服。 即便是为了赌一口气,她伸出左手,对马太傅道:打吧。 马闻宪面无表情,戒尺重重挥下,足足落了五次。 裴妍左手掌心被打得通红,死死咬着唇没喊出来,打完后只轻轻说了一句:太傅今日立的规矩,裴妍记下了。 向来铁石心肠的马博宪,因她这句话,无端感到心中一凛。 这句话,仿佛是在告诫自己什么,随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一个小姑娘哪来这般魄力。 裴妍实在疼得站立不住,重新找位置坐了下来。 顺德紧跟着过去,时不时观察她脸色。 之后裴妍则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安安静静坐在那,认真听课。 期间除了柔馨公主耐不住手疼,几次朝门口张望,又挨了一顿训,其余人皆是老老实实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马太傅给她们讲的是《触龙说赵太后》,这篇文裴妍早已滚瓜烂熟,中途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思维清晰,有理有据,再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顺德拉起裴妍就往外跑。 妍妍,你还好吧,疼不疼。她挨了三下都疼死了,妍妍却是生生挨了五下。 见裴妍默默摇头,她又凑过去小声道:你发现了吗,这老家伙分明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又是被大姨妈废掉的一天,还差两千字,明天补上!(总归会补上的,相信我。) 本章发红包! 第35章 、依赖 以后我不想再跟马容嫣说话, 省得被连累。裴妍疼了一上午,嘴唇都发白了。 你说得对,那个马容嫣简直就是个灾星, 看我以后怎么整治她。顺德手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心里仍旧气愤:胡言乱语不害臊,赏她一巴掌还是轻的,若不是马太傅在那儿,我非得叫人撕烂她的嘴。 裴妍被人明嘲暗讽了一顿,心里也十分憋屈。 之前马容嫣说她身边左一个皇子,又一个公主时,就准备回嘴来着, 偏生反应慢了半拍,待组织好了语言又来不及说。 顺德见裴妍在那儿满脸懊恼,抱怨刚才吵架没发挥好,不由扑哧一声笑了:你哪儿会吵架啊,以后再发生这种事,站在我身后就行了。 那不行!裴妍眉心蹙紧, 不情愿道:既然是朋友, 又怎么能事事躲在你身后, 下次我也要给你出气。 妍妍。顺德突然有些眼热,扑过去将她一把抱住, 感动道:你真是太好了! 两人在这腻腻歪歪, 没注意到宸王等人已从南书房出来,见她们俩还在这儿, 都有些惊讶。 接着看到马太傅从北书房走出, 又露出几分明了之色。 -- 第77页 钟珏调侃道:这两丫头, 好日子到头了。 宁宸澜走过去, 目光落在裴妍有些苍白的脸上:今天上课还好吗? 裴妍想起之前四皇子欺负自己,被他打得到现在都还未下床,更加不敢将今天挨打的事告诉他,只若无其事的笑笑道:挺好的。 宁宸澜也觉得以她的性子,该不至于惹到马太傅,也不疑有他。 中午皇后娘娘照旧让裴妍去凤仪宫吃午膳,顺便喊他一起过去,宁宸澜却道:本王今日还有差事在身,就不去了。 见裴妍微微垂着头,他有些不舍道:走吧,本王送你去凤仪宫。 顺德一听这话,就蹦蹦跳跳到了祁玉旒身边,要他陪自己走。 裴沉往这边看了眼,照旧跟钟珏去了演武场。 宁宸澜目光变得温柔,习惯性去牵她的手。 没想到才碰到她的手指,就被裴妍飞快的躲开了。 手上的伤挨都挨不得,裴妍担心他发现,因此不愿意牵手。 见对方眼中露出失落之色,很想解释,奈何嘴笨什么都说不出口。 两人一起走去凤仪宫,宁宸澜见她精神不如从前,宽慰道:马太傅确是出了名的严格,你若觉得受不了,本王先帮你告几天假,以后再想别的办法 裴妍看了他一眼,语调闷闷的道:殿下不必对我特殊照顾,这样会显得我很没用。 今日马太傅看她眼神里带的鄙夷之色,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好像自己就是个只能受人庇护,无用的废物。 他打了顺德四下,自己五下,其实是将顺德打马容嫣的那一巴掌,算到了自己头上。 在他眼里,打人的一方罪过更大,因此惩罚也更重。 裴妍却不认同他这种想法。 顺德习惯用公主的身份压人,即便飞扬跋扈了些,却是直来直往,不懂那些阴私手段。 能杀人诛心的,唯独人的语言。 流言与诽谤,是最能杀人于无形的刀。 宁宸澜笑了笑,也就不再坚持让她告假,只是为了哄她开心,又说了几件后宫中的趣事。 据说四皇子犯了癔症,一到晚上就会梦游。 张贵妃实在没法了,偷偷请人来宫中做法事,又被人检举揭发到了陛下耳朵里,最后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 四殿下因整日神神叨叨的,已经搬去别宫治病,等身子好了才会回宫。 裴妍暗暗感到心惊,四殿下的病应是那天被宸王吓出来的,如今他说起这些事,已经全当个笑话儿,语气里一派云淡风轻。 到了凤仪宫门前,宁宸澜又交待全福:照顾好裴小姐,本王自有重赏。 殿下放心,奴才定尽心竭力照顾好小主子。全福躬身行礼,等宁宸澜走远了,起身一张脸笑得跟花儿似的看着裴妍:宸王殿下这般会疼人,小主子真是好福气。 裴妍面上一红,等顺德过来了,再一块儿进去。 之前挨打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伸的左手,之后也都掩饰得很好。 睡午觉的时候裴妍还疼,顺德拿起她的手仔细又看了看,发现已经红肿破皮了。 这不行,那老家伙下手太狠了,我得去给你找药。顺德心里默默感慨,裴妍的皮肉真是太娇嫩了,自己这个公主到她面前,都成了皮糙肉厚。 裴妍坐起来,担心道:这事儿,绝对不能让宸王殿下知道。 顺德原还担心她会跟皇兄告状,把这事闹大,此刻听她主动说要瞒着,又觉得心疼。 她虽然时常狐假虎威,可母后一直三令五申,让她绝不可跟皇兄惹麻烦。 她比谁都清楚,在这皇宫之中,唯有皇兄是自己跟母后这辈子的依靠。 妍妍,我皇兄平时对你如何,你想必自己也清楚。顺德隐隐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将来,你可愿意入王府吗=。 裴妍看她认真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妍妍顺德不由动容,讷讷道:今儿我就不该让那老东西动你。 裴妍拿不痛的那只手轻轻打了她一下,笑骂道: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要给我找药吗。 顺德立即拉着她起身:走吧,我们去永安巷我奶嬷嬷那儿,我小时候擦破皮什么的,都是她给我弄的,一会儿就好了。 永安巷是宫里老人荣养的地方,顺德的奶嬷嬷四十岁得了一场大病,没法再伺候人,皇后便将她安置在那儿,只负责□□凤仪宫每年来的新人。 这里都是独门独户的院子,吃穿用度皆由内务府统一打理,但看谁跟的主子得脸,也能分出个高低来。 许嬷嬷在永安巷已经算独一份的尊荣,儿子还在锦衣卫中混了个小头目,时不时会过来探望。 顺德和裴妍来的时候,永安巷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有些反常。 还未及到许嬷嬷的院子,突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仿似就在不远处 两人脚步同时一滞,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惊慌失措。 接着,就听见从拐角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为首冲出来的一匹骏马上,端坐了个冷俊身影,眸色阴冷,一身冷彻杀伐之气,宛若从地狱中奔袭而来。 -- 第78页 顺德和裴妍后背紧贴墙壁站着,皆被这场面震惊了片刻。 黑马后腿上绑了一条绳子,上面拖着个血肉模糊的身子,在地上划出长长的血痕。 后面还跟了十几名黑衣男子,簇拥着最前面那人,快速骑马穿过永安巷。 裴妍见马屁股后拖着的那人,似乎还在挣扎蠕动,已是有些不适,此刻差点被这活生生的血腥味熏得吐出来。 顺德亦是脸色惨白,强撑着不露怯,对裴妍道:我们先走。 为首那人暂且不提,在他身后那队黑衣人都身穿统一的飞鱼服。 锦衣卫出没,是在替天子除奸。 两人原路返回,刚走到轿子停放的之处,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 一匹通体墨黑的汗血宝马横亘在前,挡住她们去路。 宁宸澜目光淡淡望着裴妍,眉心蹙着:怎么来这种地方。 裴妍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对顺德使了个眼色:公主要不先回去吧,我来跟宸王殿下解释。 妍妍,你小心些。顺德看了面色冷沉的皇兄一眼,倒是不担心什么,先上了软轿。 宁宸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刚才那一幕,又这般不巧被她撞见。 公主的奶嬷嬷住在这儿,我们是来找她的。裴妍半真半假应道。 下午的阳光十分刺眼,她仰着头看他,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宁宸澜从马上跳下来,去拉她的手,裴妍这次没有躲开,却在手掌被捏住的时候,禁不住皱眉。 他粗粝的指腹刮过她掌心痛处,用力握紧。 裴妍先前挨打时忍着一声未哼,此时在他面前,每一寸疼痛都被放大,心中有股斩不断的依赖感,禁不住轻轻叫了声疼。 宁宸澜先前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觉察到不对劲,拉起她的手仔细检查。 见她掌心的伤似是戒尺所致,果断将人带到太医署的一间空屋中。 他正要去取药,恰好这时屋子的主人刘温回来,被房中突然出现的一大一小惊得瞠目结舌。 还未来得及跪下请安,便听宸王冷冷说道:速去取虞肤膏来。 是!他眼睛都未敢乱瞟一下,就转身去了。 裴妍见宸王背朝自己站得远远的,久久都不肯转身,也不说一句话,走过去扯了下他的袖子:殿下是不是生气了? 宁宸澜只是心情不好,哪里舍得生她的气。 转身见她眼神透着委屈,淡淡道:离远些,本王身上有血腥味儿,别熏着了。 上次在河街,宸王就说她胆儿肥了,现在裴妍自己也觉得,她这一世真是胆子大了不少。 又靠近了些,从侧面抱住宁宸澜的腰,闷声说道:我不。 作者有话说: 别人来大姨妈是肚子疼,我是脑壳疼,每次疼两三天,缓解办法居然是喝奶茶本章发红包! 第36章 、相争 宁宸澜浑身一僵, 感觉到贴在身上的温热,心里一点一点回暖。 诚如他刚才所言,自己身上血腥气还未散, 气息亦是冷寒得骇人。 她竟然, 就这么直接的 他自觉满身污秽不敢回应,只得僵硬让她抱着。 裴妍只是将头埋在他腰上,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良久,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宁宸澜戏谑道:还没抱够? 裴妍不好意思的松开手,抬头看他:殿下不生气了? 宁宸澜自鼻腔里哼了一声:嗯。 恰逢这时刘温敲门,他单手将门板抵住, 只留了一道缝隙拿药。 殿下放心,奴才在外头守着。刘温忙不迭退下,转身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 !! 青天白日的,宸王带个小姑娘来太医署,遮遮掩掩问他要玉容膏 心里暗自感慨,这些皇子们玩的花样可真多! 宁宸澜看着躲在自己身后, 满脸通红的小东西, 一直紧绷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拉着裴妍坐下上药。 他先将药膏在自己手掌温热化开,才给她轻轻涂在伤处, 俯下身给她吹了吹, 十分悉心温柔。 与之前在永安巷骑马拖人的样子,已然判若两人。 还有没有别的伤?宁宸澜目光落在她有些苍白的唇上, 心中一痛。 见她摇头, 又问:是马博宪那老东西打的你? 裴妍有些犹豫道:殿下能不能别管这事。 怎么了?宁宸澜眼底有种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不怒反笑:小妍是担心本王也会将他绑在马上, 活活给拖死吗。 盯着她掌心红肿破皮的地方,胸中嗜血之意又涌现上来。 想起前世马博宪最后做的事,他倒是不介意给他换一种更悲惨的死法。 不想本王生气,就要保护好自己。宁宸澜用薄纱布给她掌上缠了一圈儿,板着脸道:顺德她怎么没护着你? 殿下别把我当弱不禁风的小孩儿,哪里就需要人护着了。裴妍有些无语,瞪他道:再说,公主她也被打了。 这可真是稀奇。宁宸澜挑眉,状似随口道:明天起你不必来听学了。 -- 第79页 殿下裴妍眉心蹙起,有些不高兴:说了让你别管了。 宁宸澜握着她手腕,指腹在红绳上摩挲,缓声说道:小妍难道还不懂,那老东西是太子少师,今日打了你们两个,便是在打本王的脸。 裴妍只得将上午的事,原原本本跟他说了一遍,最后道:他连马容嫣也打了,殿下就别计较了好不好。 不好。宁宸澜捏了捏她的脸,语气不容置喙:谁被打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殿下。裴妍因他这句话心跳剧烈,见他眼中温柔不在,气恼道:殿下好不讲道理。 宁宸澜只得放柔了声调哄她:怎么了,本王护着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 裴妍眼睛似蒙上一层水光,不甘愿道:可我不想给殿下惹是生非。 给我惹是生非?宁宸澜蹙着眉,细想她这句话,一时竟觉得哭笑不得。 小妍,本王之前说过,你只要安心长大,其余的什么都不用考虑。宁宸澜又隔着纱布给她吹了吹手掌,淡淡道:有些人就是欠收拾,并不是因为你。 ~ 宁宸澜先把裴妍带去凤仪宫,然后自己去找了皇后。 顺德将裴妍拉到一边问:刚才我看皇兄脸色不太好,你们吵架啦? 通过这件事,裴妍更清楚认识到宁宸澜的强势,不禁有些无语道:殿下说让我先不必来上学了。 顺德睁大眼睛,惊讶道:那我呢,是不是也可以不上了! 裴妍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顺德失望极了:剩我一个人啊,怎么办,我可不想被马老头折磨。 公主裴妍心里也不好受,拉着她道:你手还疼不疼,刚刚殿下给我的药挺好用的,我给你拿了一瓶。 那玉容膏触感清清凉凉的,擦上立即就不疼了。 顺德一眼瞧见裴妍拿出的小瓶子,面上不禁一红,悄悄道:这是我皇兄给你的啊? 裴妍点头,对她反应有些不解:是啊,怎么了? 顺德一脸讳莫如深,目光晦涩道:这个啊,是只有得宠后妃才能用的珍品玉露,对于擦伤见效极快,还可用在女子□□。 说完才意识到什么,有些犹豫道:也不知道我皇兄怎么就懂 难道是之前跟别的女子用过? 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这点,顺德见裴妍亦陷入深思,正色道: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皇兄身边现在到底有没有小星儿,我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便是有,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皇子们到了年龄,身边不是都有教习宫女,专门教他们行风月之事。裴妍语调平静,心中却有说不出的失落感。 说是这么说,但皇兄看着不像是会随随便便找个女人应付的顺德话说到一半,见宁宸澜从屏风那头走出,吓得差点尖叫出来。 裴妍倒还镇定,朝他屈了屈膝。 宁宸澜看了顺德一眼,走到裴妍身边道:已经都安排妥了。 出宫的时候,皇后派了凤仪宫大太监全祥送裴妍回府,随行的还有太医院刘温,马车上塞得满满当当的补品。 宁宸澜本想亲自送她回家,裴妍却担心母亲会生气,死活不肯让他相随。 你家殿下就这么见不得光?宁宸澜俯身揉揉她的头。 裴妍今儿什么都依了他的,也有底气去怼人:殿下既在意我父母的看法,上次为何还要送那副字到我家。 宁宸澜想到那件事,笑了笑,没接她的话。 反问道:今儿你跟顺德两个在那说我什么。 当时就觉得她脸色不太对,想问清楚,一直忍到现在。 见她不回话,宁宸澜冷笑了下:你若不说,我待会去问顺德也是一样。 裴妍抬头睨了他一眼,才不情不愿开口道:玉容膏,殿下好像很熟悉似的。 不料她忽然问起这个,宁宸澜眼神里带了几分茫然,随即点了点头道:从前总想着给你用,搜罗了好几瓶,一直没用上 裴妍头也不回的冲上马车,卸下车帘,大声道:殿下,我先回去了! 宁宸澜望着马车疾驰而去,目光中的温柔亦随着她的离去化烬。 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在战场上历练,骨子里征伐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只得拿几个恶人开刀。 ~ 裴妍未去听学这半个月,陆续听哥哥说了许多关于宸王的事。 因都不涉及到裴家,裴沉说起这些事显得无关痛痒,语气也尽量客观。 但裴妍还是从中窥见出几分宁宸澜而今的凶狠与凉薄。 那天在永安巷,他带着锦衣卫去诛杀的人叫梁安,是太子的奶兄弟,因参与买卖官职落马。 不止如此,他还暗地里与后宫妃嫔有染,被人抓住了把柄。 宁宸澜处置的手段确实残暴了些,却给这些人切切实实提了个醒儿,皇权由不得挑衅。 之后,马博宪三年前写的一首律诗被翻了出来,好几名官员联名指责他借作诗攻击新政,要将其打入大理寺发落。 -- 第80页 刑部尚书祁蘅更主动站出来,证明马博宪曾在一次私宴上称太子为主君,简直荒谬至极。 最后太子在承乾宫外跪了三天三夜,才得皇帝召见,父子俩促膝长谈一整晚,第二天便传下圣旨,夺去马博宪太傅称号。 仍旧让他在北书房教公主们读书,却是收回了御赐的戒尺,论地位就跟普通的教书先生无异,甚至还比不上苏青女官。 第三件事,是宸王又领了新差事,由监管锦衣卫摇身一变成为锦衣卫都统。 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殿下与宸王如今已成分庭抗礼之势,只看谁身后的势力更加雄厚。 东宫议事厅,宁允文正召集幕僚商议应对之策。 此前宫中有梁安做耳目,文官阵营有马博宪给他撑腰,现在两颗棋子尽毁,虽不不至伤及跟骨,却令他重新审视起三皇子这个对手。 殿下,宸王最近对裴家小姐多有眷顾,倘若将来他和裴家联姻,则更不好对付了。 宁允文沉着脸道:祁家已是根深叶茂,此番这般轻易将老师除去,倘若让三弟身后再添武将,无异于如虎添翼。 其中有个白面书生似的幕僚道:可是在下听说,宸王因行事太过孟浪,已惹了裴将军跟裴夫人不喜。 齐先生说得没错。宁允文嗤笑一声,不屑道:那丫头现在还小,不到最后一刻,谁都说不好会花落谁家。听说我那四皇弟,病中都对她念念不忘呢。 齐渝应和道:殿下说得是,裴家这棵大树,不能凭白便宜了别人。 齐先生的意思是 齐渝道:宸王声名狼藉,行事疯癫,裴将军哪里看得上他,四殿下嘛,又稍弱了些,反倒是太子殿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过几年将裴小姐收作侧妃,岂不美哉。 宁允文原先倒没动过这方面心思,但听幕僚这么一说,脑中浮现一张纯稚明艳的脸庞,不由拍掌大笑道:齐先生此计献得甚妙! 齐渝陪着出谋划策半天,待走出书房后,不由摸了把额上的汗。 他主子宸王殿下对裴小姐究竟是不是真心,尚且不能断定。 他的任务是蛊惑太子亲近裴家,而今献的这条计策,便是最能取悦和吸引到太子的。 倘太子真的□□熏心,将来对那位小姐生出什么心思,他自会去跟宸王殿下谢罪。 可当务之急是要诱其深入,以他这几年对太子的了解,要让其心甘情愿走到那一步,只能以那位小姐作饵。 如今四处流言四起,道宸王殿下喜爱幼女,这话却是安错了对象。 东宫有一芳菲园,里面才是各色幼女应有尽有,待这些女孩子长成,又会被送到朝中各官员身边,作为太子的眼线。 齐渝潜伏在东宫的这三年,只觉得这里乃人世间最藏污纳垢之处,只盼宸王殿下能早日达成所愿,取而代之。 作者有话说: 晚安,五月冻成狗的一天! 感谢在2022-05-14 21:20:23~2022-05-15 22:1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土蛋的太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生辰宴 裴母一向管教严格, 裴妍不用去北书房听学的这半个月里,每天读书写字,再不就是练琴, 生活千篇一律。 直到祁家派人送来帖子, 邀请她参加三日后祁兰尹的生辰宴,才得以出去透透气。 正好那天裴沉跟祁玉旒也有约,便带着她一块去了。 裴妍由丫鬟领着走进花厅,便见钟家姐妹正冲自己招手。 想起上一世最落魄时,钟家大小姐钟晴在任何场合都对自己照顾有加,心里不禁一暖。 加上之前钟夫人还带着她们来家里做客,彼此间已经很熟悉了, 裴妍便很自然坐到她们身边去。 妹妹今天穿的这身真好看。钟晴拉着裴妍的手,由衷称赞道。 虽说裴夫人不想女儿过早参加这种场合,可但凡裴妍出门,身上穿戴都是精心搭配过的。 今日裴妍穿的这条天水绿琉璃纱裙,长及后脚踝,随着脚步轻移闪烁盈盈光泽, 犹如波光粼粼, 极为动人。 头顶梳了个双平髻, 中间由一枚红宝石镶嵌的发冠扣着,其余乌发自身后柔顺的垂下, 衬得她身量越发娇小可爱, 令人怜惜。 多谢钟姐姐夸赞。裴妍笑着回道:姐姐今儿气色真好,耳坠子也好看。 钟晴是庶女, 模样也平平无奇, 站在妹妹钟玥身边, 常常被衬托得像丫鬟。 裴妍却很喜欢她的性子, 且跟她在一起,就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得益于钟夫人性情宽厚,对待庶子女都是一样的教养,出门在外,也都是让钟晴带着妹妹,所以才让她有底气在一众嫡女之间,不卑不亢,进退自若。 钟玥很依赖这个姐姐,安静等她们说完话,才凑过去告诉裴妍:今儿祁家姐姐也穿了身琉璃纱,不过没你穿上好看。 玥儿。钟晴微微蹙眉,制止她再说下去。 承恩侯府跟祁家都是皇后的亲族,这些年亦是同气连枝,共同辅佐宸王。 钟晴今年已经满十六,懂得很多道理了,自是不允许妹妹在言语间有所偏颇。 -- 第81页 钟玥性子其实跟她同胞哥哥差不多,有什么说什么。 听到姐姐提点,不禁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刚才这话,可千万不能让兰尹姐听见。 裴妍微微一笑: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你们两个小鬼头。钟晴笑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个小香囊,递给裴妍道:听世子说,你这段时间因为头昏没去听学,这是我用艾草做的香囊,有提神静气的功效。 裴妍见香囊做工精致,上面绣的百合花栩栩如生,散发出淡淡怡人清香,不由爱不释手。 真好看,晴姐姐的手好巧。 钟晴见她喜欢,高兴道:闲着没事,妹妹若有喜欢的花样子,不妨告诉我,下回我再给你做。 嗯,那便多谢姐姐了。裴妍又将香囊放在鼻端嗅了嗅。 恰好这时顺德公主走进来,众人见了都起身纷纷朝她行礼。 顺德则直接走到裴妍身边,拿起她手上的香囊道:这是什么呀,怪香的。 裴妍笑眯眯的应道:是钟家姐姐亲手做的艾草香囊。 顺德目光变得有些古怪,将香囊还给了她,又看了看左右,道:我刚刚在路上看见马容嫣了,怎么她还没进来吗。 兰尹姐怎么连她都请了?钟玥有些疑惑,看了眼身边长姐,将尚未出口的话又压了回去。 马家这次倒了大霉,可以说就是得益于祁家,她若是马容嫣,这辈子都不会跟祁兰尹说一句话,更别提还来参加她的生日宴。 随即帘子被挑开,马容嫣昂着头走进,面上化了精致的妆容,仍掩不住气色不佳。 她第一眼便看到裴妍,面上有种吃了苍蝇般的难受,然后便独自一人在角落里坐下。 又隔了半柱香的功夫,今儿的寿星才姗姗来迟。 祁兰尹一身绯红色长裙,身段窈窕,清丽无双,甫一露面便被贵女们簇拥着。 如今祁家势力如日中天,正是各家纷纷巴结的时候。 在座唯有顺德公主地位比她高,坐着等她过来主动搭话,裴妍和钟家姐妹皆站了起来。 顺德拉了把裴妍,瞪眼道:给我皇兄争点面子行不行,别这么没出息。 我这第一回 来祁家做客呢。裴妍的家教规矩印刻在骨子里,这种场合端不起架子。 何况,她跟宸王殿下的事还没影儿。 众人见她过来,都极有眼色的让开路。 祁兰尹见裴妍身上穿的料子与自己相同,面色略微有些不自然,随即盈盈一笑道:裴妍妹妹,今儿真是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让你们大家久等。 在座都知道,皇后娘娘为庆贺她十四岁生辰,为她请封了郡主,祁兰尹方才是接旨去了。 裴妍露出个清甜的笑:恭喜姐姐双喜临门。 多谢你。祁兰尹又跟钟家姐妹一一见礼。 最后来到顺德面前,屈了屈膝道:让公主久等了。 顺德适才微微一笑:表姐客气了。 祁兰尹身后跟着妹妹祁君雅,亦跟着上前行礼:拜见公主殿下。 过后,又亲热挽着姐姐手臂道:阿姐,刚才宸王殿下给了你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嘛。 这话一出,裴妍觉得周围诸多视线一齐朝自己扫来,不由愣了愣。 顺德翻了个白眼,拉着裴妍坐下,讪笑道:皇兄顶多跟着一起随礼,按他的性子,大概自己都不知道送的什么,你别多想。 嗯。裴妍有些日子没见宁宸澜了,方才听说他也在这儿,心里竟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她总觉得对方是为自己才来的。 想到这,她脸不禁有些泛红,心想,这也太自作多情了。 对了妍妍,你生辰是几月份呀,到时可一定要请我去你家玩儿。顺德双手托腮,见裴妍还一副憨憨的样子,不禁有些忧心。 听母后的意思,跟祁家的联姻势在必行。 单看以后两家发展势头,再决定祁兰尹跟妍妍两个谁当正妃,谁当侧妃。 十二月份,都冷死了,穿那么臃肿有什么好玩的。裴妍畏寒,一点也不喜欢冬天。 两人正说着话,有嬷嬷过来通传道:请诸位小姐们移步藕荷苑,该开席了。 姐妹们,咱们去吃饭吧,下午还有戏班子表演呢。祁兰尹热情招呼众人,落落大方。 藕荷苑顾名思义,有一满池开得热热闹闹的荷花,荷香沁人心脾。 露天搭就的凉亭内,丫鬟指引贵女们一一落座。 顺德很自然的带裴妍走到上席,本来那里除了祁兰尹自己的位置,还特意留了个主位。 现在顺德要跟裴妍坐在一起,那么祁兰尹就只能靠边坐了。 众人都暗暗看着那边动静,想知道祁兰尹究竟是让还是不让。 裴妍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挣脱顺德的手主动在左边的位置坐下,将主位空出一个来。 祁兰尹有些尴尬的走到主位上,又端起酒杯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招呼大家一起坐着吃饭。 今儿来的大部分是女眷,但刚才祁君雅提到宸王,就有人好奇问道:兰尹姐,你不用去招呼宸王殿下他们吗? -- 第82页 祁兰尹便大大方方站起来道:失陪一会儿。 顺德又看了眼裴妍,叹息道:看她这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的人选已经定下呢。 嗯。裴妍随口应了声,埋头继续吃东西。 真羡慕你,脑子里不想事。顺德本是随口一句,谁料裴妍忽然抬起头来,正色道:公主,距离我家人跟我议亲至少还有三年,倘若每次被人拿出来溜都要回应一下,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谁溜你了,看看谁敢。顺德昂着下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裴妍不由感慨,这兄妹俩还真是如出一辙的霸道,连说话方式都差不多。 一顿饭快吃完了,祁兰尹都未回来。 裴妍正想坐小船到荷花池里摘莲蓬,便听见旁边有人说道:快看吶,兰尹郡主好大的面子,竟把京都四公子都请来了。 远处的石桥上,四位风度气质皆不凡的少年踱步往湖心亭去,与藕荷苑隔湖相望。 唯独不见了宸王殿下与祁兰尹。 裴妍眨了眨眼,决定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公主,我们去逛逛。 顺德睨了她一眼,语气里几分恨铁不成钢:随你吧。 两人刚走没几步,听见席边传来一阵骚动。 转身见马容嫣正被几个贵女围着,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原来是她刚站起来的时候太急,不小心把汤汁撒在旁边张家小姐身上。 钟晴在这里年纪最大,主动过去劝道:今儿是兰尹妹妹生辰,两位不妨都心平气和些,小事化了。 马容嫣刚被人推搡了下,咬着唇不做声。 被汤汁弄脏裙子的张家小姐冷哼一声,挖苦道:钟大姑娘教训谁呢,这里可不是承恩侯府,由不得你一个小小庶女出头。 话音未落,钟玥突然冲了出来,大声道:你说什么,敢再说一次! 张家小姐刚是气昏了头,此刻被钟玥一吼,想到钟世子就在不远处,便不再吭声了。 钟晴却是摇了摇头,撇开这事,拉着妹妹走开了。 唯一会帮马容嫣说话的人走了,剩余的人更肆无忌惮,非要逼着她给张小姐下跪道歉。 马容嫣适才明白,为何祁大小姐要给自己下帖子,邀请她来参加生辰宴。 此刻揪住自己错处不放,咄咄逼人的几个贵女,全是平日里最巴结祁家姐妹,唯祁兰伊马首是瞻的那几个。 她邀请自己来,便是为了羞辱自己。 此时此刻在小树林中,祁兰尹引着宁宸澜看到这一幕,垂首恭顺道:臣女听闻那日在北书房,裴家妹妹被马容嫣言语侮辱,心里一直愤愤不平。 说着,抬头看了眼宁宸澜。 见他始终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垂眸道:不知今日这番布置,也是为了给裴家妹妹出气。 宁宸澜脸色倏然一变,撇下她,大步朝场地中央走去。 祁兰尹猛然抬头,才看见马容嫣突然像发了疯似的跟张家小姐扭成一团。 混乱中,两人将桌椅都撞倒了,周围好几个小姑娘躲闪不及摔倒。 裴妍眼看要被突然后退的女孩子撞到,突然身子一轻,竟被人一把提了起来。 熟悉的气息萦绕身侧,她扭转过身,双手不自觉搭在他宽厚的肩膀。 一面惊吓过度,一面还在不停给自己作心理建设:她现在还小,不需讲究男女大防。 紧接着,看见了在他身后尾随的祁兰尹,不禁蹙着眉叫了声:殿下 宁宸澜则冷冷淡淡应了句:反应太慢,该加强锻炼。 殿下。裴妍被他抱着,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挣扎着要下来。 顺德朝自家兄长露出崇拜的目光,同时看着不远处脸色青白的祁兰尹,忍不住偷笑。 宁宸澜单手抱着裴妍,扫了眼满场狼藉,冷声道:以后少来这种聚会。 裴妍感觉到他非常不高兴,只得顺着来,点头应了一声:哦。 顺德见好友那没出息的怂样,又不禁摇了摇头,兄长那样固执又霸道的脾气,估计也只有妍妍能接受得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本章发红包! 第38章 、惊吓 随着宸王的出现, 混乱的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马容嫣头发钗镮皆乱,坐在地上呆呆发怔。 张家小姐狼狈的爬起来,跑到祁兰尹身边, 气喘吁吁告状道:郡主, 马容嫣她弄脏我裙子在先,还动手推我! 住口!祁兰尹恼恨局面失控,让宁宸澜看了笑话。 又见他丝毫不顾及众人眼光,直接出面护着裴妍,一时心中酸涩无比。 殿下,先放我下来再说。裴妍两只小短腿晃了晃,轻轻踢到他的下腹:裙子都弄皱了! 宁宸澜目光闪了闪, 将裴妍放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弯腰,亲自给她把裙子上的纱抚平整。 早听说宸王殿下对裴家小姐有多上心,此刻这一幕还是叫大家都看傻了眼。 祁兰尹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只觉得自己站在他们两人身边,像是被隔绝在整个世界之外。 -- 第83页 之前姑母还劝她接受裴妍, 可她逐渐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只要有这个女孩子在, 宸王殿下永远不可能看自己一眼。 宁宸澜起身时, 正瞥见她腕上戴的翡翠玉镯,脸色沉了沉:红绳哪儿去了。 裴妍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 小声道:没戴。 宁宸澜皱眉:不是说了, 让你时时刻刻都要戴着。 我知道裴妍仰头看他,有些紧张道:你先别生气好不好! 宁宸澜干脆不去看她的眼睛, 冷淡道:答应本王的事, 都成了耳旁风。 另一边, 祁兰尹已经安排丫鬟带贵女们去天水阁看戏, 又走到裴妍面前,轻言细语道:裴妍妹妹,我们也过去吧,看你喜欢听什么戏,我让他们先准备着。 裴妍正要答应,宁宸澜已经牵过她的手,冷声道:她跟着本王。 这怕是不合适吧。祁兰尹语气有些犹豫道:妹妹虽然年纪小,到底也是女孩子,怎么能跟殿下待在一起。 兰尹!不远处,祁玉旒大步走来,正色道:不可在殿下面前放肆! 是。祁兰尹默默垂下头,眼中晦涩情绪一闪而逝。 裴妍看到裴沉也过来了,立马迎了上去,却在瞥见哥哥身后站着的人后,脚步生生一顿。 京都四公子齐聚,站在最后那个,便是她前世的便宜夫君封萧恒。 此时他身量尚未长成,还是个清瘦隽秀的少年,整个人气质偏清冷,独自站在远处。 裴妍这一世并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小心翼翼保持着安全距离。 顺德看到祁玉旒,两只眼睛都在放光,缠着他道:祁大哥来得正好,我们去划船好不好。 祁玉旒冲她抱歉的笑笑:在下还有宾客要招待,怕是不能陪公主殿下了。 钟珏冲他摆了摆手,大大咧咧道:你去陪公主玩儿吧,这里交给我。 裴沉则看向妹妹:妍妍想不想坐船,想的话哥哥带你。 裴妍摇头,不想打扰顺德跟祁玉旒。 而且宁宸澜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盯着呢,哪儿那么容易跑掉。 最后裴妍还是被宁尘澜领走了。 剩余几人也各自散去,祁玉旒看了失魂落魄的祁兰尹一眼,让顺德先去湖边等他。 不忍妹妹在这事上钻了牛角尖,安慰道:兰尹,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 可姑母她明明说的是 以殿下的心性,怕是皇后娘娘做不了这份主。祁玉旒对宸王了解更深,因此始终不赞同家人将妹妹嫁入王府。 祁兰伊心中失望,最后苍白着脸离去。 ~ 宁宸澜直接将裴妍带出了祈家。 此时两人正在京都一间有名的糖水铺子里,宁宸澜给她点了桂花酥酪和一些点心。 安静的小隔间里,宁宸澜沉着脸坐在她身边,良久未发一言。 裴妍被人这么紧盯着,哪里吃得下,一脸哭相道:殿下别生气了,我现在戴上还不行吗。 宁宸澜想起怀桑大师临终前那番话,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这根红绳所代表的意义。 裴妍尝试着挽回局面,用手去拉他的袖子,小声道:殿下,是我错了啊! 话没说完,她突然弹起来蹲在宁宸澜旁边。 见他垂眸看自己,紧张得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生怕他再说话暴露了。 旁边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最近天天围着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打转,好久都不曾出来逛逛了。 你那女儿若还不成器,我养的这两个该成什么了。另一个女人高声笑道,听语气是个爽朗的性子。 裴妍跟宁宸澜所在的小包间,跟旁边的包间仅仅只有一扇屏风相隔,此刻她正蹲在宁宸澜腿边,面色惊恐的盯着屏风。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上母亲和钟夫人。 她仰起头,可怜巴巴望着宁宸澜,用口型说了个走字。 宁宸澜微微挑了下眉,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口。 裴妍没想他会这么过分,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控诉。 宁宸澜唇线抿了抿,大手安抚性摸了摸她头顶,无声说道:乖。 这情形,活像是逗弄一只宠物猫。 屏风那头的对话还在继续 妍妍那丫头模样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你就不必操心了。女人夸完裴妍,接着叹气:反而是我家两个,大的性子倒是极好,偏生模样差了些,弄得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玥儿这丫头又一点儿城府都没有,要是能有你家妍妍一半沉稳,我也不必这么操心了。 都一样的,我家这个性子憨得不行,极易让人哄了去,更让人放心不下。裴母边说边摇头,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听说那位身边又新增了两名侍妾,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裴妍眼睛瞪得圆圆的,转头看向宁宸澜。 他眉心一跳,不由分说的将人提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在她耳边轻声解释:没影儿的事。 -- 第84页 钟夫人答:同是养女儿的,我哪能不懂你的心思,只是以我家与那位的关系,有些事却也不方便置喙。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裴夫人只当对方是默认,口气里几分深恶痛绝,叹气道:为今之计,只有先将妍妍送回江南老家,藏个两三年,待及笄赶紧择一门靠谱的亲事定了才是。 边说边想:我娘家有几个叔伯的儿子,品性倒是极好的。 旁边突然传来茶杯破碎的声音,两位夫人都没留意,接着探讨京中还有谁家儿郎品相好。 裴妍亦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懵了。 此刻见宁宸澜阴沉着脸,真怕他又闹出什么动静来。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双臂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宁宸澜面色仍未疏解,裴妍又在另一边亲了下。 叔伯家的儿子。他浅笑了下,眼中有股冷意,看上去十分瘆人。 跟殿下没法比。说着,露出讨好的表情,真像只乖巧可怜的猫儿。 刚才生怕他再起身,引起母亲注意,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母亲跟钟夫人走了,裴妍从他身上下来,理了理裙子。 哼。宁宸澜冷哼了声,起身就往外走。 裴妍连忙拉住他,急道:再坐一会儿嘛,母亲她们还未走远呢。 宁宸澜看了眼吊在自己胳膊上那双白生生的小手,皱眉道:放开。 就不放。裴妍眼睛里迅速弥漫一层水光,仰头可怜兮兮望着他。 宁宸澜只得无奈道:没生你的气。 裴妍更加着急解释:殿下别多心,您为了帮我们家已经做得够多了,母亲她只是暂时对你抱有偏见,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前世那些事,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任何人知晓。 她若贸然跟家人说,宸王是站在裴家这边的,之前所做那些事,都是为了保护父亲和哥哥,他们大概会当自己疯了。 裴妍口拙,纵使心中对他有千万般感情,也不知该怎样表达。 你觉得本王会在意这些?宁宸澜被她三言两语弄得彻底没脾气了,放缓了语调道:说过让你只管安心长大,其他的无需考虑,全部交给我。 还有,本王只管你怎么想。宁宸澜望着她白皙纯稚的脸,低声道:只要你心里有我。 裴妍无辜道:我心里自然装着殿下。 宁宸澜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腕上:嫌本王送你的东西丑 哪有。裴妍有些急恼,松开手,垂眸怔怔看向自己的鞋面。 刚才他失手打翻茶杯,泼了些茶水在上面,鞋面都有些泛黄了。 宁宸澜这时才发现,蹲下用衣袖给她擦了擦,心疼道: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裴妍摇了摇头,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他现在对自己越好,就越难过。 我不想母亲误会殿下。裴妍眼圈儿红了,忍着不哭道:殿下是很好很好的人。 虽然他说不在乎,但心里还是会难过吧,不然刚才也不会失手打翻茶水。 裴妍踮起脚抱住他的腰,终于忍不住哭了:比那几个叔叔伯伯的儿子们好一百倍,一千倍。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39章 、吻 自那天别后, 裴妍又有十多天没有见过宁宸澜。 等到再去听学的时候,他专程在宫门口等着,陪着她一起到上书房, 只是还来不及说几句话就又匆匆离去。 自接管锦衣卫后, 宁宸澜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跟裴妍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祁玉旒跟钟珏二人也都相继得了实职,京都四公子里剩余两个,封萧恒深受太子器重,秋闱后已经正式入翰林。 只有裴沉参军的念想破灭,一直籍籍无名的消沉着。 这天晚上,钟珏跟裴沉一道喝酒, 忍不住抱怨道:我真是不明白,殿下为何不替你谋个好差,好让你加入咱们的阵营。 裴沉之前也以为宁宸澜会向自己抛出橄榄枝,可经过几次相处,发现此人并无任何拉拢自己的意图。 除了祁家,真正能得他信任的还有谁。裴沉语调微沉, 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钟珏陪着他干了一杯, 不甚在意道:是我能力不如祁大哥。 裴沉摇了摇头, 掏出锭银子放在桌上:世子以后也不必再为我说话,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说罢, 不顾钟珏出言挽留, 起身走出酒肆。 到了外面,裴沉面上的失意落魄全然不见, 仍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神色里甚至透出几分超然。 父亲说得对, 他不该再意气用事, 许多道理连小妹都看得清楚,自己不该再犯糊涂。 太子殿下最近频频向自己示好,还派了封萧恒来做说客,说要给他在兵部谋个职务。 相比较而言,宸王对他的态度就冷淡多了。 只是这两方,任何一方他都不打算交心。 本想一直跟太子打太极下去,却突然受到祁玉旒暗示,建议他接受太子给他安排的位置,或许将来还有机会去参军。 -- 第85页 他怀疑这是宸王的意思,奈何祁玉旒说话滴水不漏,让他根本摸不清底细。 今日约钟珏出来喝酒,便是看能否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 结果如他所料,这傻子什么也不知道。 裴沉把心一定,决定就应了太子邀约,看这些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也为自己再争取一次机会。 盛暑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下来。 北方的秋冬确实不适合南方人,裴妍每次出门都觉得面皮要被吹裂了似的。 在这期间,皇后娘娘的赏赐就没有断过。 漂亮的皮毛和绸缎,做工精美的首饰,流水似的往将军府送去,看这架势,像是要把裴妍成长阶段的吃穿用度全包了。 裴母看得叹气连连,见裴妍抱着一匣子南珠爱不释手,不禁点了下她的前额,恼恨道:自小家里短过你什么,眼皮子还是这么浅。 母亲,咱们就用这个镶在鞋子上好不好。最近京里正时兴穿珍珠鞋,她一直没找到大小合适,光泽度又漂亮的珍珠,皇后送来的这匣正合她心意。 这些东西明面上是皇后所赏,其实连裴母都能看出来,全是宸王殿下所赠。 他大概也不打算隐瞒,有些盒子上还刻着王府徽章,就这么被人直接送来了。 裴母看得连连摇头,进宫去跟皇后娘娘提过几次,说裴妍还小,当不得这些喜爱。 话里话外,还透露了裴妍其实自小与族中表兄有过口头上的婚约,只能她长大些之后,回趟老家就能把两人的亲事定下来。 皇后却是对这些话不置可否,只是拉着她聊些家常,也完全没有要替宸王说话的意思。 入冬之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 宁宸澜偶尔会在宫门口等裴妍,带着她一起到上书房,然后再去办事。 裴妍觉得他身上气息越来越强势,目色里阴霾甚重。 有时两人走在一起,他一句话都不说,裴妍能明显感觉到他心思不定。 初雪这天,宁宸澜依旧来送她上课。 殿下,能不能等一会再走。裴妍难得任性起来,抓着他衣袖不放。 怎么了?宁宸澜笑了下,用披风给她挡雪,眼神温柔。 这一刻,裴妍觉得他还跟从前一样没变。 殿下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跟我说说。她悄悄垫起脚,想让彼此身高不要差那么多。 小妍不用理会这些事见她眉心蹙了起来,宁宸澜话只说到一半。 那些藏污纳垢之事,哪里能说出来污她的耳朵, 可我想知道殿下每天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想跟殿下一起分担。裴妍目光里透出几分执拗,不顾周围还有别人,发脾气道:殿下若还是这样,以后干脆别来找我了。 这种狠话,她还是第一次说,马上就又后悔了。 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补救:至少,这个月不许找我。 还有,东西也不准送。只是她声音又轻又细,更像在撒娇。 宁宸澜平时连她一个眼神都招架不住,哪里受得了这个。 只得将她拉到小花园无人的僻静处,无奈道:本打算等定下来再告诉你,月底本王可能要去趟西北。 裴妍面色茫然:殿下要去我父亲那里? 是。宁宸澜目光清明,正色道:本王早就怀疑裴家军中有陛下安插的奸细,若不及早查实此人身份,将来后患无穷。 见她面色白了白,宁宸澜轻声安抚道:放心,这一次,本王绝对不会让你家人出事。 裴妍怔怔道:那殿下要去多久。 短则三个月。宁宸澜心中歉疚,语调越发温柔:小妍,本王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和你分开。 裴妍眼眶温热,微微笑了笑:那殿下要说话算话。 这一世,他其实并没有义务管父亲和哥哥的死活,可从一开始,他就将这当成了一份责任,裴妍心里一直非常感激。 宁宸澜胸中郁气一点点被她驱散,抬眼见不远处灌木林动了动,垂眸道:小妍之前说要与本王一起分担,可是真心话。 他隔得太近了,温热气息拂过她的耳朵,裴妍不自觉的想往后退,却被他捉住手腕。 宁宸澜声音低沉:别动。 然后单手将她的两只手扭在身后,另一只手扶住她后脑,呈现出一种禁锢的姿势,目光随即变得更加富有侵略性。 此行,其实说不准到底要去多久,心中不舍之情翻云覆雨搅弄,他忽然俯身吻了上去。 初雪落在两人头顶,飘飘扬扬的像是某种仪式。 不同于之前几次都只亲脸,这回是实打实的接吻。 他呼吸错乱,只余光一直留意前面灌木丛的动静。 裴妍整个人僵硬住,一时忘记自己身在哪里,脑子里全是他此刻浮浪不羁的模样。 直到不远处传来裴沉的怒吼,宁宸澜垂眸,看着她嫣红的脸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等着我回来。 畜生,放开我妹妹!喊话间,裴沉的拳头已经砸到宁宸澜脸上。 与此同时,十几个暗卫忽然间出现,持剑挡在宸王身前。 -- 第86页 宁宸澜面色微红,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裴沉还要再追过去,已经被暗卫团团围住。 裴妍扑过去抱住他的腰,抽泣道:哥哥,宸王殿下他欺负人。 宁宸澜眉心一跳,忍住了回头的冲动。 就算是装的,怎么还哭上了呢 只是时间紧迫,竟连哄哄她的时间都没有。 那天皇帝将他与太子同时叫到承乾殿,且屏退了所有宫人,道裴将军如今声望越大,实乃民心所归,大周之幸。 太子很快揣度出皇帝真正意图,自请去西北做督军。 宁宸澜当时没作声,但看皇帝的意思,是也将他列为督军的人选中了。 本来派哪位皇子去,还是隔未知数。 可前两天有人向皇帝进言,说太子替裴将军的儿子裴沉在兵部谋了个肥缺 皇帝因这事心生不悦,督军之职便落在了宸王头上。 临走前,皇帝还半开玩笑似的,让他以后收敛点,别再招惹裴家幼女。 前有裴将军夫妇生气将他写的字退回王府,后又有裴沉以下犯上,将宁宸澜打了一拳。 世人如今都知道,裴家人对宸王殿下避之唯恐不及,裴夫人都已经准备打包行李,带小女儿回江南老家避祸去了。 宁宸澜目光桀骜,淡淡应了声,看上去并不将此事放在眼里。 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皇后免了公主们听学,裴妍也可以不用再进宫了。 那天跟着母亲去普济寺进香,才知怀桑大师竟早已圆寂了。 回去后她失眠了整晚,想不通为何上一世活的好好的大师,会这么早便过世了。 猛然想起宁宸澜送自己的红绳,这才意识到,这或许是大师留下的护身符,他又将其给了自己。 过了几天,家中收到江南寄来的信函,外祖父身子不好了。 裴母想找裴沉商议回江南的事,结果等到半夜裴沉都没回来,不由失望道:这孩子,整天连人影都没有,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裴妍最近也不了解哥哥的行踪,只能安慰母亲道:大概又是跟钟世子在一起吧。 第二日清晨,裴沉临出门前被裴夫人叫住。 沉儿,今天回来吃晚饭吧。裴母跟着追到院子里,看上去忧心忡忡。 裴沉转身看着母亲,笑了笑说:晚上有个酒局,可能要晚点回来。 裴母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身离去。 裴妍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心里十分不好受,跑过去说道:哥哥,外祖父病了,母亲心情不好,你就不能早点回来吗? 上一世,外祖父也是从这个冬天开始生病,过完年没几日就病逝了。 还记得当时母亲很伤心,道父母都不在了,以后就是孤儿了。 当时裴妍还安慰母亲,她还有父亲,自己和大哥,他们一家人会一辈子在一起的。 谁知两年后,大哥和父亲就战死 对于母亲来说,这个冬天或许就是所有不幸的开始。 裴沉听说外祖生病,着急道:信上怎么说的,严不严重。 若是严重,哥哥会跟我们一道回江南吗?裴妍知道哥哥现在心思都放在差事上,无暇顾及其他。 裴沉摸摸她的头:我自然要护送你跟母亲回去的。 说着,蹲下视线与她平视道:妍妍,你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哥哥护着你。 裴妍一愣,知道他是在说宁宸澜,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或许从一开始见面,这样的结果就是宸王殿下想要的。 所以,他才从不在自己家人面前收敛,也毫不顾忌表现出对自己的占有欲。 如今他被母亲和哥哥都视作毒蛇猛兽,反而可以毫无顾忌的以督军身份去往西北。 还记得他曾经对自己说过,不管天下人怎么看,只要自己站在他身边 裴妍抚摸着手腕上的红绳,默默祈祷,殿下和父亲都要平安归来。 作者有话说: 嗯嗯下午好。本章发红包哦!感谢在2022-05-17 23:43:50~2022-05-19 15:4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羊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冲喜 与前世无二, 十一月裴妍随母亲离开京都,回到江南外祖父家暂住。 不同的是这次因为有大哥在旁,她心里感到踏实的许多。 只是会时不时想起宁宸澜, 这段时间习惯了他的陪伴, 分开后总觉得心里不太平。 外祖家笼着一片愁云惨雾,院子里一股浓郁的药味。 裴妍满十一岁那天,母亲亲自给她下了碗长寿面,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 虽没有大办,但胜在气氛温馨。 她许下生日愿望,希望父亲跟宸王殿下都能够平安归来。 年后没多久,外祖父便与世长辞了, 裴妍的母亲是独生女,留下来操办丧事,处理府中大小事宜。 裴沉越渐成熟,处事手腕已能独当一面,让裴夫人感到十分欣慰。 祖父逝去带来的阴影笼罩着裴妍,她害怕往事重演, 每天都要向哥哥探问西北那边的消息。 -- 第87页 只是江南信息闭塞, 军情传到京都, 再散播到江南已经很迟缓。 办完丧事,裴母便携子带女回到了京都。 裴沉继续在兵部尚书处办差, 裴妍则上午陪顺德公主读书, 下午就在家陪伴母亲。 不消母亲再叮嘱,她自觉避开贵女们的各项邀约, 老老实实待在家中。 裴母给她请了天下最有名的古琴师傅教授琴艺, 裴妍学得比上一世更加认真, 鲜少几次在公开场合弹琴, 都表现得十分惊艳。 她的琴艺渐渐有了些名气,时不时还会有各地琴师前来拜访,求听她弹奏一曲。 年初捷报频传,裴忌连打了几场胜仗,在老百姓中威望日益高涨。 裴家亦跻身京中数一数二的权贵,跟祁家风头不相上下,裴沉兄妹俩的婚事更是成为受人瞩目的焦点。 然而,事情却并不如表面上看那般花团锦绣。 在家中,裴沉关起门来对母亲和妹妹面色凝重道:父亲与督军大人连着几次意见不合,关系闹得很僵,军中部分年轻将领为投其所好,时常与督军大人在帐中饮酒作乐,有一次延误了军情,父亲一怒之下砍了那几人的脑袋。 裴妍心中默念投其所好四个字,眨了眨眼,问裴沉:然后呢。 那几个被斩首的小将,都是出自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现如今他们家人正上书弹劾父亲。裴沉看着妹妹,神色有些复杂道:督军大人亦上书,直指父亲他独断专横,草菅人命。 裴母不禁忧心忡忡的道:你父亲绝不是这样的人。 这些事如今传得沸沸扬扬,陛下不知道什么心思,至今也未有个论断,或是想偏袒宸王,将延误军机的事轻轻揭过去。 裴沉如今看待宁宸澜,已经带上很强烈的主观色彩。 他一向讨厌骄奢淫逸的贵族子弟,宁宸澜竟将这种风气带到军中,更加让人所不齿。 ~ 一家人都盼着裴忌今年能回家过除夕,裴妍除了担心思念父亲,也很想再见到宁宸澜。 裴妍很想他,很想很想 本以为今年他会回来的,谁料入秋以后,北方边境战事又起。 裴忌率军北征,宁宸澜作为督军随行北上。 裴妍从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晚上就再无安眠。 前世宁宸澜便是在北方的那场征战中,一去不复返。 一直拖延至第二年冬天,战事都未结束。 两军僵持不下,月月传回的战报用词皆是模棱两可。 直到除夕将近,北方传回宸王身负重伤的消息。 裴忌亦在随同的信函中,自言未尽到保护宸王殿下之责,请求陛下降罪。 此事对凤仪宫的皇后娘娘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皇帝派了好几个太医,带着珍奇药材一刻不停赶赴西北。 然传消息回来的人却说,宸王殿下伤在心肺,恐怕再难有奇迹发生。 ~ 为什么还要去西北? 为什么要再次丢下她。 裴妍在怨恨宸王的同时,心中亦有深深的负罪感。 是她没用,只能将挽救父亲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每日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脑子里前尘旧事交替浮现,甚至逐渐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 眼看她似得了癔症,一天天凋零下去,裴母整日以泪洗面,望着瘦弱的小女儿心痛不已。 皇后不知赐下了多少名贵药材,更加亲自上门探望。 连太子殿下都帮着遍寻名医,各种方法都用遍了,皆没有任何好转。 裴妍总感觉又回到了前世,心里空荡荡飘无所依。 当年宁宸澜战死的消息传回,她就每日浑浑噩噩躺在床上,只想着赶紧过完这一生。 原以为这一世的自己会坚强些,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可是痛苦的感觉如此真实,甚至比上一世更加强烈。 她急需立刻见到宁宸澜,否则一天天的煎熬下去,只能让她越来越窒息。 裴妍十三岁生辰过后没几天,裴府突然迎来一个意外之客。 封夫人带了媒人上门,替独子封萧恒向裴府提亲。 现如今满京城都知道裴妍得了重病,能不能扛过去都难说,这个时候来裴家提亲,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裴母将其迎进花厅,本身对女儿的病情讳莫如深,对封夫人话里话外的试探皆置若罔闻。 谁知对方竟直接道:之前是觉得我家恒儿配不上,才不敢与你家走动,最近也是听太子妃娘娘提起,才知令千金身子不好,我实在是心疼得不行,便四处托人打听偏方。 见裴母认真看过来,封夫人接着道:不知裴夫人可听说过,冲喜之法。 冲喜?裴母突然间想起,在江南老家,也有大户人家替得重病的儿子娶媳妇冲喜,期望能驱走病症。 但用男人来给女儿冲喜,却是从未有过的。 封夫人道:夫人若是心疼令千金,不如试试这法子。 裴母怔愣了一瞬,心中却是偏信了这种说法。 倒也不必舍近求远,我啊,这辈子就想要个女儿,若令千金能进我家门,定将她当作亲生女儿般看待,不叫她受一分委屈。 -- 第88页 裴母有些犹疑道:你家是清贵之家,封公子又是人中之龙,将来娶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说着,心中不禁一阵绞痛。 小女儿若不是得了这场病,世间优秀男子也尽可以由她随意挑拣,配他封家儿郎更是绰绰有余。 有道是病急乱投医,如今为了给女儿治病,她是什么法子都愿意试一试。 只是并未把话说死,约好下次见面继续再谈。 ~ 封夫人携媒人离开时,正遇见裴沉从外面回来。 进屋后,裴沉问母亲:那是哪家的太太,怎么这个时候还带媒人来。 裴母便将刚才封夫人所提冲喜的法子,以及想要求娶裴妍的事,详细跟他说了一遍。 裴沉听了后若有所思,待最终想清楚其中关节,只觉太子这招实在阴损,连病重的小妹都要算计进去。 若不是北方战事不明,小妹又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今日怕就不是封夫人来提前,而是太子殿下选妃了。 这两年多时间,父亲与宸王一直交恶,此次宸王殿下身受重伤,生死未卜,难保陛下跟皇后娘娘不会因此迁怒于裴家。 这种情势下,太子自然不想再与裴家联姻,却也不愿便宜了他人。 最后便让身边亲信,封萧恒做这冤大头。 封萧恒娶小妹,不过是甘当太子殿下的一颗棋子,怎会有半分真心。 被利用固然令人难以忍受,但一切都比不上小妹的命珍贵。 既然他想冲喜,那试试又何妨。 ~ 第二天,裴妍听琴心说起这件事时,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还会与封萧恒有所牵扯。 她双手紧紧攥着被褥,当得知母亲是为了给自己冲喜,更是憋屈得差点吐血。 便是自己不争气的病死,也绝不能死在封家。 强撑着精神,让琴心去把母亲和哥哥叫过来说此事。 裴母见她虽还是一脸病容,精气神却好了很多,适才觉得冲喜这种事,真不是别人信口胡诹。 母亲,女儿不嫁。裴妍久未吃下什么东西,身上没力气,哭都哭不出来。 好,只要你能好起来裴母话未说完,忽然被裴沉拉了一下。 只听他说道:除非你尽快把病养好,否则冲喜势在必行。 见裴妍眼圈儿红了,又接着道:妹妹放心,既然是冲喜,那就是办场喜事走个过场,有哥在,封萧恒不敢对你怎么样,等你病好了,哥哥再接你回家,不妨事的。 裴妍抓住母亲的衣袖,委屈巴巴道:阿娘,你听听,大哥说的什么话。 裴母瞪了儿子一眼,心疼道:妍妍,母亲也是没办法了,就听你大哥的。 为了不嫁给封萧恒,裴妍只能拼命努力让自己好起来。 身体恢复的过程很慢,吃东西更是个艰巨的活,裴妍每次坐起来,都累得满头虚汗。 只是心里憋着一口气,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给封萧恒。 偏偏越讨厌什么,就越来什么。 这天外面冷得厉害,暴风雪下了一天一夜未停,裴沉却带了个人上门。 隔着房间里的屏风,裴妍听哥哥对那人说:你有什么话,便在这儿说罢,可不能待太久。 裴妍一语不发,紧紧盯着那头。 屏风上映出少年清瘦的身影,是京中无数少女梦中人,却只让她感到无尽的厌烦。 裴妍妹妹。封萧恒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声线偏冷,此时特意压低了,透出几分柔和之意。 裴妍双手抱膝坐在床上,浑身紧绷着。 封萧恒看着面前的山水屏风,心中不禁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三年前,在祈家后院第一次看见裴妍,见她与宸王举止亲密,心里就无端感到憋闷。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男主很快霸气归来!本章发红包! 感谢在2022-05-19 15:41:39~2022-05-20 22:3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彼岸 26瓶;4509013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好转 这门亲事, 其实是他打着太子的名号,向父亲求来的结果。 不知为何,自从听闻她得了重病, 心里就很不舒服, 像是牵念了许久的东西又要失去。 恰好太子也正为此事所扰,他便趁势献了一计,利用太子殿下势力向父母施压,为他求娶裴妍。 他很想弄清楚,自己对她那种奇怪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听闻裴妍妹妹上个月及笄,未能送上贺礼。封萧恒轻声说道,将手中锦盒放在桌面上:在下几年前偶然得了独幽, 只可惜自己技艺乏陈,此琴当在名家手中,才不算辱没了。 听他说出独幽的名号,裴妍不由心中一动。 作为存世的四大古琴之一,她自然心向往之。 且这琴前世便一直在她院子里,日夜抚弄, 已十分熟悉了。 却没想到, 这世封萧恒会将其当作及笄礼送给自己。 不由感叹世态炎凉, 前世自己只是一介孤女,连他一个笑脸都不配得到, 如今他不仅以此等珍品相赠, 还一口一个妹妹,真是莫大的讽刺。 -- 第89页 封公子拿回去吧, 我是不会收的。裴妍淡淡说道。 前世他的下场, 也算是十分凄惨。 为官不正, 被卷入河南贪墨案子, 声誉尽毁,最后还遇上山贼,死于非命。 封萧恒从她语气里听出浓浓的敌意,一时不由愣住。 裴妍反应过来,自己此生与他素无恩怨,说话不该这么冲,于是又补了句:这琴实在太贵重了。 封萧恒微微松了口气,说道:琴本身没有价值,是因其主人才得名,今后在裴妍妹妹手中,会更加发扬光大。 裴妍从未听他用如此语气跟自己说话,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正在这时,琴心过来敲门:小姐,是时候喝药了。 裴沉看了封萧恒一眼:我们也该走了。 琴心走进来,绕过屏风来到裴妍面前,伺候她喝药。 临出门前,封萧恒听见屏风那头传来女孩子剧烈的咳嗽,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痛感,最后脚步沉重的离开了。 裴沉见他今日对小妹态度殷勤,又送上价值连城的古琴,不禁有些费解,这人心里到底打什么算盘。 若只是替太子完成任务,倒也不必如此认真。 又见他此刻一脸失魂落魄,不由问道:封兄可是对这桩婚事有所不满。 裴沉这么问,不过是探探他的态度,如今冲喜有了效果,那在小妹病情彻底好转之前,这桩婚事无论如何也不能黄了。 封萧恒清隽面上,忽然浮现淡淡红晕,对裴沉道:还请转告裴夫人,在下只希望能尽早将婚事定下。 裴沉有些讶异,对他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了。 回到裴妍房间,正听见琴心在里面叽叽喳喳说着:那个人就是我家未来姑爷吗,小姐之前可曾见过他的模样,真真是英俊极了。 琴心正一副花痴状,裴沉推门走进,见妹妹已乖乖喝完了药,脸色看来也不那么苍白了,心中感到稍许欣慰。 走过去目光柔和道:今天感觉怎么样,比昨日有没有好一点。 裴妍蹙着眉看他:哥哥以后不许再带他来了。 为何。从一开始,裴沉就感到十分疑惑。 封萧恒在京中十分受女子欢迎,即便小妹不喜欢他,也不该是这样反感的态度。 难不成,她还想着宸王。 当年他离开时妹妹年纪还小,小孩子心性最易变,而且都过去三年了,总不至于仍念念不忘。 不说宸王如今生死不明,单是他这几年与父亲争锋相对,家里也不可能将妍妍嫁给他。 我不喜欢他,更不愿嫁给他。裴妍说了这几句话,已微微有些气喘,垂着头满脸不悦。 裴沉虽然心疼,却依然用激将法道:不想嫁人,就尽快把病养好。 大夫说过,妹妹这病症来得十分蹊跷,吃了这么多药都不见效,最后还得靠她本身的意志力挺过去。 妍妍还这么小,万一有个好歹,他连想都不敢想。 裴妍闭上眼睛,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却正离她越来越遥远。 裴沉已经许久不告诉她北方传来的消息,她之前悄悄派人去打探过,现在茶楼的说书先生都在传,宸王殿下已经折在西北 这天深夜里,她忽然从噩梦中惊醒。 起身看见桌上的独幽古琴,正发出盈盈光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忍不住,信手弹了一曲。 这首小调,是前世第一次见宁宸澜时所弹的曲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懦弱下去。 前方还有那么多艰难,即便自己对很多事无能为力,也要拼着一口气,将前世种种都说给母亲和哥哥听,让家里人早做防范。 忽然感觉胸口一滞,俯身吐了口血在琴上。 呼吸凌乱着用衣袖去擦,心想这琴还要还给封萧恒的,若是弄脏了岂不是丢死人。 琴心惊醒后过来,见自家小姐满身是血趴在琴上,被吓得六神无主,冲出去大声喊人过来。 裴夫人心急火燎的派家丁出去,向宫里递牌子请御医。 裴沉亲自去刘太医府上叩门,最后闹得半条街都知晓,裴家小姐半夜吐血,怕是不成了 裴妍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时辰,被母亲和哥哥哀痛的眼神衬得惨兮兮的,心里也有些害怕起来。 幸亏太医很快赶到,替她把过脉后,说她方才将胸口郁结的淤血吐出,是好转的迹象。 这句话对裴家人来说,无异于是天籁福音。 裴母终于放下心来,也更加相信了冲喜的说法。 得知封萧恒也来探视,更破例让他进了里屋,只为了避嫌,将帐幔放下来遮挡着。 夜晚昏暗的光晕里,封萧恒清瘦的身影映在帐幔上,显得十分单薄修长。 裴妍呼吸里还带着些杂音,静静躺着,听他的声音从帐子外面传来,清远又熟悉。 这样的语气,却是从未听到过的。 言语间有种小心翼翼的重视,又透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原来裴家小姐的身份,对他而言这般重要,连做戏都做得这般逼真。 -- 第90页 裴妍不会自作多情认为他真的在意自己,前世他连怀孕的叶莹都能丢弃,足见是个多么自私凉薄之人。 听太医说,裴妍妹妹的病情有所好转,今后更加要好好吃药调理,勿要多思多想。封萧恒站在床边,语调轻缓,音色听上去十分舒服。 晚上得知她突然发病的消息,竟会心痛难忍。 好在是虚惊一场,此刻见她好好儿睡在这里,心里才宛如放下一块大石。 裴妍不禁在心里吐槽,你呆在这里,才真的影响我休息。 接着又听他说:独幽也是,等病好了再弹也不迟。 裴妍简直又想吐血。 裴夫人心疼她身体虚弱,替她答道:这琴太贵重,倒叫我们受之有愧。 封萧恒朝裴母做了一揖,直言道:只要是裴妍妹妹的心头好,在下都会竭尽所能寻来奉上。 他体态修长如翠竹,一派清贵公子模样,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裴母但笑不语,吩咐丫鬟道:将我之前从江南带来的好茶取两盒来。 封公子带回去尝尝,若觉得喜欢,下回再来取就是。 帐幔动了动,像是被风吹的。 裴母笑了笑,让裴沉带封萧恒出去了。 然后掀开帐子,见小女儿气呼呼躺在床上,坐在床畔道:今晚真是吓死母亲了,幸而老天垂怜,留将你继续留在母亲身边。 裴妍抱着被子,怔怔看过去,才发现这段日子母亲苍老了许多。 外祖父过世,父亲又在西北打仗,她不该因为儿女私情,再让母亲为自己伤心难过。 之前,是她太不懂事了。 心里再难受,也装作若无其事道:母亲,我觉得身子好多了,是不是就不用嫁人了。 裴母摸了摸她的脸,心疼道:乖乖,先别说这事,你的婚事母亲自有主张。 又柔声说道:之前见封公子,觉得他性子偏冷了些,怕将来不好接触,如今看来竟是个有心人。 这次大半夜的赶来探望,裴母心里亦有所动容。 裴妍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只能等自己身子好些了,再去慢慢说服母亲。 想着独幽还是得还回去,又问道:母亲,那个琴擦干净了吗? 裴母笑笑,以为她是对封公子上心了,连带对琴也重视起来,起身道:你躺着,我亲自去瞧瞧。 谁知这琴是用梧桐木制作,沾了血迹的地方始终留有印子,虽然轻易看不出,但终究是脏了。 裴妍悻悻看着那一点痕迹,后悔自己之前反应不够快。 没关系,反正是你自己用。裴母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也别觉得是欠了人家的,我听说封家老太太喜欢鼻烟壶,家里正好有个珍藏多年的古董,还是当年你曾祖父留下的,明日叫你哥给人送去得了。 也只能这样了。裴妍抱住母亲的腰,贪恋闻着母亲身上气息。 想到前世,自己之所以能够过得悠然自得,买首饰做衣裳从不手软,也是因为母亲给她留下了一大笔财富。 不禁更加愧疚起来,说道:母亲,女儿今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裴母用手给她把乱糟糟的头发理顺了,欣慰道:过去总逼你学琴棋书画,望着你能成为真正的大家淑女,但见你这次在鬼门关走一遭,心里也想明白了,只要我的妍妍这辈子平平顺顺的,管那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呢。 裴妍眼眶一热,腻在母亲怀里不肯起来。 当时答应与封家联姻,也是母亲病急乱投医,但人家雪中送炭,我们家自然也不能过河拆桥,我见封家那孩子是个好的,这门亲事暂且就这么定了吧。裴母见她急起来,刮了下她的鼻子道:现在只是口头约定,具体成婚的事,还是得等你父亲回家再说。 作者有话说: 战术性过渡一章,想想接下来的修罗场真是激动! 本章发红包,庆祝女儿病好 第42章 、长大 临近年边上, 京里隐隐有关于太子殿下不好的风声传出。 据说宸王殿下之所以受重伤,乃是太子派人所为,目的就是要趁着战乱除掉三皇子。 万幸的是, 在各种珍奇补品流水似的送往北边的情况下, 再未有不好的消息传出。 祁公联合几位元老,在金銮殿上声泪俱下,控诉太子殿下失德残害手足,还将其与人密谋的信笺提交御前。 太子党与皇后派系关系紧张,宸王受伤到底真相为何,两方人马都在等裴将军回京后再给出一个明确的交代。 京郊一间茶室内,祁玉旒拉住钟珏, 面上失去一贯的从容,急声道:殿下身子究竟如何了。 殿下身体康健。钟珏刚从马背上下来,一身风尘仆仆,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神色紧张的往左右查看。 放心,这里方圆五里都是我们的人。祁玉旒语调沉郁, 见他眉骨处有伤, 心中不由一凛:有人追杀你。 钟珏想起沿路上那些绊脚石, 不由苦笑了下:这个以后我再跟你说。 -- 第91页 又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说道:殿下重伤昏迷之际, 又遭太子派去的人暗算, 这玉佩便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殿下命我先行回来, 将其呈送给陛下。 祁玉旒行事向来果决:务必想办法, 让陛下将此事交给大理寺查办。 宸王也是这个意思。钟珏想了想, 又道:除了这个, 还有一事。 祁玉旒与他对视一眼,目色中已有几分了然:这事我看着的,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钟珏眼睛瞪得老大,怪道:人家就差下聘了,你还说不会出大岔子。 那不是还未下聘吗。祁玉旒淡淡道:我已经安排妥当,先给他点教训。 ~ 京都梅花巷子里,封萧恒刚与友人喝酒出来,前脚拐过弯去,突然被麻袋兜头罩住。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待他昏迷了,就打包扔进车厢里,马车冲出巷子,极速往城外驶去。 封萧恒清醒过来后,挣扎着扯掉头顶布袋,感觉到马车的颠簸,掀开帘子一看,前方竟是悬崖峭壁,而驾驶位上已经空空如也。 再没时间顾虑,他果断跳了下去。 被惯性带着往后滚了十多圈,最后狠狠撞在一块巨石上,痛得整个身子都蜷缩成一团。 来不及想是何人想要自己的命,小腹处就又挨了重重一脚。 接着,又有五六个人缓缓将他围住 这一天,毫无疑问是他人生中的一场噩梦。 记得在意识昏沉之际,耳边传来一个男人淡漠的嗓音:有些人不是你能碰的,再有下次,便让你尝尝双腿残废的滋味。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当时那种情况,他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最后,他被人像条老狗似的重新扔上马车。 这一次,车夫没有再带他冲悬崖,而是驾车回了城里,将他扔在了封府侧门外。 ~ 裴妍到底是年轻,身子恢复起来很快。 就是身上不长肉,看着形销骨立的,脸也没有以前那样水灵。 却是平添几分江南女子的娇弱,让人见了极易生出保护欲。 十三岁正是女孩子生长发育的时候,裴母眼看她还跟个门板似的,心中十分着急,规定她每天必须喝一碗燕窝,一杯鲜牛乳,还用羊奶和桂花兑米酒给她喝。 每天三餐也是翻着花样给她做,骨头汤,花胶鸡汤,还有各种肉类。 这般将养了两个月,总算给她胸脯上养了二两肉,不至于还跟个孩子似的。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裴妍来了葵水,裴母又开始给她另一轮的进补,四处托人买上好的阿胶熬制成膏,给她葵水结束之后的十天,每日服用一小块。 在母亲的精心调养下,裴妍从上到下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光泽,皮肤白皙柔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身段也日渐丰盈起来。 五月份迎来社交季,裴母开始带着她参加各种社交活动,让女儿正式在一众同龄贵女中展露头角。 虽说跟封家约定了亲事,但事关裴妍终生,裴母并不打算因为有了合意的人选,就将女儿藏着掖着。 倒不是裴家要出尔反尔,而是封萧恒年前出了些不好的事。 据说是在外面惹了仇家,被打得一身伤丢在门口,在家足足养了三个月。 如今太子被指谋害亲兄弟,被皇帝连着斥责多次,整个派系都受到牵连,封萧恒作为他提拔入翰林的青年才俊,正受到疯狂打压和排挤。 就连祈夫人都来劝过她,不要跟封家走太近。 这种情势下,裴母其实已很不想把女儿嫁过去了。 六月,北方传来捷报,裴家军大获全胜。 这消息传来的时候,裴妍正在新建成的公主府里赏花。 今儿天光晴好,温度适宜,她穿一身海棠红撒花长裙,腰间用淡蓝色款腰封束着,衬得气质华贵,神色淡雅从容,正如百花中最娇贵的那一朵,令人见之忘俗。 京中贵女圈子里,裴妍如今是头一份儿。 原是当作宸王妃培养的祁家长女,去年做了清河王妃,随宁致远去了封地。 承恩侯府一直属意裴沉做女婿,只等裴将军回来后再定下两家亲事。 裴妍原先病着,只有封家来求亲,如今病好后甫一露面,便在社交圈引起不小轰动。 安国公家的公子只远远看过她一眼,便发誓非卿不娶,天天央告国公夫人去裴家求亲。 就连刚出来单独开府的四皇子宁霄,都对她念念不忘,找皇帝求了多次,想要娶她为妃。 裴妍听人说起这些事时,只是无所谓的笑笑,感觉事不关己。 面前摆着新摘的时令水果,她剥了几颗葡萄吃,用婢女递来的湿巾擦手。 几个贵女围坐在旁,话题皆以她为中心,偶尔说着奉承吉祥话儿,不着痕迹的表露出讨好之意。 裴妍教养的极好的对每一个问题都给予回应,实则心里早已不胜其烦。 我有话跟妍妍说,你们先退下吧。顺德公主款款走来,态度倨傲的对座下几个贵女说道。 她刚刚去书房看了最新的战报,此刻迫不及待要来跟裴妍分享。 当年皇兄对她有多宠爱,大家皆有目共睹。 -- 第92页 这些年过去,皇兄跟裴将军关系如履薄冰,封萧恒还在妍妍病重的时候横插一杠,顺德心里不禁为皇兄捏一把汗。 想到他们就快见面了,顺德心情复杂道:妍妍,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裴将军大获全胜,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 公主说的可是真的!裴妍站起身来,见顺德认真的点了点头,眼中透出惊喜之色。 随即喊了琴心过来,对她耳语几句,让她尽快回去将好消息告诉母亲。 妍妍,我皇兄也会回来呢。顺德试探性的说道,注意观察她的面色。 哦。裴妍淡淡应了声,并无多余的反应。 顺德于是干笑了两声,整个人撒娇似的往她肩膀上靠去,缠着她道:怎么了嘛,我皇兄回来,难道你不高兴吗。 宸王殿下平安回来,我当然高兴。裴妍话虽这样说,听上去却像是应付了事。 顺德再接再厉道:你不会不知道,前些日子祈夫人送到你家去的名贵阿胶,都是谁安排的吧。 裴妍想起近日吃的那些东西,眉心微微蹙了下:公主不说,我还不知道祈夫人也往我家送了东西。 妍妍!顺德站起来,两手插腰道:你喜欢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肖想祈玉瑬。 裴妍顺着她的话应下:我保证不肖想祈公子,公主也别管我将来喜欢谁。 顺德败下阵来,垂头丧气趴在桌上,捻了颗葡萄在嘴里,歪头打量她道:也是,你如今这么抢手,一般人哪能入得了你的眼呢。 裴妍不接话,随对方怎么说去。 顺德很快将皇兄抛到脑后,又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裴妍得知父亲即将回家,宸王也平安无事,心中放下一块大石,也有心情跟顺德胡扯瞎掰。 她一手托腮看着前方茵茵绿草,另一只手扯了扯逶迤到地上的绮丽裙摆,嗓音温温柔柔的说道:我喜欢的人啊,最好出身平凡一些,肩膀上不要有那么重的担子,这样才能有闲暇时间陪我。还要孝顺长辈,尤其不能跟我父亲对着干,否则家庭关系就不和谐了。 见顺德眉头越拧越紧,不由感到好笑,接着掰扯:江南有两个远房表兄就很好,从小对我百依百顺,到现在,逢年过节还会给我送礼物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没有风,对面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顺德不再管皇兄了,转而说起自己跟祈玉瑬的事,细数他身上的优缺点:他呀,虽说是个闷葫芦,但胜在长相英俊,脑袋聪明,办事又稳妥可靠,连我皇兄之前都说,他是当今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呢。 相比起来,钟珏虽然也是青年才俊,但在宸王身边就始终差了那么点意思。 承恩侯府这几年韬光养晦,凡事不肯出头,如今在京里声势也比祈家差了一大截。 裴妍不知道,她今儿说的这一席话,早被宸王安插在她身边的暗卫记下来,一字不漏的传到某人手里。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43章 、赐婚 父亲让陛下给我赐婚?钟珏猛然抬头, 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 承恩侯看着自家儿子没出息的样子,重重训斥道:别的事家里管不了你,这桩婚事你必须应下来! 这绝不可能!钟珏梗着脖子跟承恩侯呛道:之前我一直不明白, 为何宸王殿下不够像器重祁玉旒那样器重我, 只觉得是自己能力不足,做得还不够好,现在我全明白了。 在宸王殿下的死讯传的铺天盖地之时,封家竟隐隐有倒戈于太子的倾向。 从北方送东西回来这一路,他不断受阻,对方却似乎不想伤及他性命,他当时便怀疑是父亲派人来堵他的。 蠢货, 如今我们夹在太子跟宸王之间两头不是人,唯有跟裴家这等中立之臣接上亲,才是万全之策。承恩侯叹息道:你还看人家不上,我听陛下的口气,竟还未答应给你赐婚,少不得我让你母亲再多往裴家去几趟, 趁早给你将这桩婚事说下来。 父亲这是赶鸭子上架, 强人所难钟珏不好说下去, 愤而拂袖离去。 心里憋着一股气,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从小他就立志追随宸王殿下, 心里也曾暗暗也跟祁玉旒较劲, 到底谁更受重视一些。 这次殿下能将那样重要的证物交给他带回来,足见其对自己的信任。 谁知父亲竟做出这种事 殿下对裴家丫头的心思旁人不知, 他们这些亲近之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比起三年前对裴家小姐的宠溺, 如今更是到近乎偏执的地步。 去年重伤昏迷时, 口中喊的全是那丫头的名字,裴将军在旁边都没脸听下去,成日里唉声叹气。 等殿下伤好后翻看暗卫呈上来的奏报,得知裴小姐曾重病垂危,差点又犯病。 最后把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三夜,出来时两只眼睛都熬得通红,而房中桌上地上全是那位小姐的画像 裴将军本来极反感殿下暗地里搜集裴小姐的情报,最后见他疯魔至此,渐渐也都视若无睹了。 -- 第93页 心里不禁庆幸,幸好陛下没有同意赐婚,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虽然这件事陛下没答应,但风声走漏得很快,第二天裴沉便调笑他,竟敢打起他妹妹的主意。 钟珏只得苦笑着摇头:我哪儿敢啊。 裴沉笑意凝在嘴角,眼中透出几分冷涩:是啊,谁敢。 ~ 楚国大败,裴将军终于能班师回朝。 人还未到城中,晋封裴夫人为一等诰命夫人,册封裴妍为安宁郡主的圣旨就先到了裴府。 裴沉更是官加两等,从少司晋升为侍郎,在兵部一跃飞升。 母女二人换上内务府送来的诰命服,在家中激动万分的等待裴将军归来,裴沉则亲自去了大街上迎接父亲。 围观的百姓热情高涨,女子们不住向队列抛出鲜花手绢等。 随着人群中一声裴家军威武的高呼,大家也都相继跟着大声应和起来。 正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往人群中直直射去。 裴忌立即从马背上飞身而出,挥刀挡住那一支带了十成力道的木箭,转身看向闲闲跟在队伍边上的宸王,神色里满是不赞同:殿下可知,军人永远不能跟百姓刀剑相向。 宁宸澜一身黑袍,面目轮廓深邃,五官俊美得近乎邪异,此刻一手挽弓,淡淡说道:裴家军? 他驾马往裴忌面前逼近几步,神情冷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士卒,莫非王军,哪里来的裴家军! 在他身后跟着的亲兵立即分成两队,隔绝开百姓和军队,同时厉声斥责道:安静,不许挡道,更不许吵吵嚷嚷的。 宁宸澜看了裴忌一眼,策马一骑绝尘,直接离开了队伍。 离晚上的庆功宴开始还有两个时辰,裴忌回到家中,欣慰的看见一双儿女都长大懂事了。 一家人相拥在一起,裴妍始终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 夫君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先去沐浴更衣吧。裴夫人善解人意的说道,一边吩咐下人赶紧去准备些吃食,给他填补肚子。 裴忌看着妻子的目光柔情似水,同时还有深深的歉疚:这几年,真是辛苦夫人了。 裴母控制不住哽咽出声,却是无比满足道:都是我应尽的本分,只是苦了我们妍妍,生了那么一场大病。 裴忌意味深长看了女儿一眼,想着有些话不宜当着子女说,揽着夫人进屋去了。 欢聚的时候并不多,一家四口都换好衣服,准备进宫去了。 庆功宴在乾清宫举办,朝中重臣和王孙贵族都齐聚一堂。 裴妍跟在父母身后,看着清河王夫妇相偕走来,神情不禁有些怔忪。 曾经下决心要做宸王妃的祁兰伊,都已经大着肚子,即将为人母了。 她看见祁兰伊朝自己点了点头,便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见她面上几分欲言又止,裴妍垂着头,装作没看见的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裴妍知道她只要一开口,说的话必然是与那个人有关,只不过自己现在不想听罢了。 倒不是怪他,只不过得知对方安然无恙后,就有另一种情绪涌上心头。 有些幽怨,又有些生气。 走进宴会厅,感觉一时间有多道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饶是之前早已经习惯了,此时也禁不住面上微微发热。 不必抬头,就知道他也在这儿,且在看着自己。 裴忌带着家人上前行礼道:臣等拜见皇上,谢主隆恩。 爱卿不必拘礼,快来上坐!皇帝连声音都已经苍老,笑得爽朗,看上去十分亲和。 是!裴忌往前走去,坐在皇帝右手边。 裴夫人则带着子女坐在家眷那一头。 这次主要是庆祝裴将军打了胜仗,大周终于赢了楚国,宴席上,不断有人走过来给裴忌敬酒。 大臣这边看上去其乐融融,皇子们坐的地方,则是双眼可见的血雨腥风。 四皇子宁霄是最不得宠的,至今也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坐在最下首,往上则是清河王及王妃。 最令人耐人寻味的,是宸王和太子没有按照兄弟齿序落座,而是让宸王坐在挨近皇帝左手边的尊位,也是过去太子所坐的位置。 而太子整晚都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歌舞进行到一半,忽然清河王妃提议道:陛下,儿臣听闻裴家妹妹琴艺无双,今儿这大喜的日子,不能否有幸听妹妹弹奏一曲。 话一出口,满座皆开始附和。 钟珏目光往前面一瞟,见上首尊位上,宸王殿下一身墨色长袍,懒散靠在椅子上,目光却是阴蜇得可怕。 不由打了个寒战,转头对父亲道:今日您若真提了此事,儿子就当给您尽孝了。 承恩侯却是神色奇怪道:我们与清河王妃素无联系,她这莫非是为别人做的引。 裴妍常常在这种场合被喊出来表演,早已经习惯了,没觉得今日会有什么不妥。 正要站起来,却听见太子殿下说道:说起古琴,孤倒是听说,封公子将珍藏的独幽赠送给了裴妍妹妹,既要演奏,不如派人去取了独幽过来,也好让人见识下这天下名琴。 -- 第94页 正是安静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嗤笑。 裴妍这才忍不住看向宁宸澜,却见他正低头喝酒,像是对这周遭的情景毫不在意。 可是她刚刚绝对没有听错,就是他在笑。 只是此刻他眼神看起来有些可怕,裴妍定了定神,抬头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其实任何琴在臣女手中,都是一样的,不拘于什么名琴。 妍妍。裴将军站起身,轻斥了她一句,说道:陛下,小女无状,还请您和太子殿下不要见怪。 哪里,我看令千金十分聪慧可爱。皇帝说罢,又眼光别有深意的扫了现场一圈:否则也不会引得在座好几家都来求朕赐婚了。 承恩侯见状知道情势复杂,这个时候,却也不敢吱声了。 太子又说道:说起这个,孤倒是听说,之前郡主重病之时,已与封公子有过婚约。 这件事,在座许多人也皆有过耳闻。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既没纳定,且封萧恒如今又大不如前,都觉得那桩婚约应是不作数了。 太子却是不依不饶:当时这婚事由何而起,裴小姐的病又是怎么好的,孤这里一清二楚,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将军夫人的做法,可真是有些令人心寒呐。 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自己私事,裴妍不免有些尴尬,尤其那道视线始望着自己,让她连抬头都不敢。 一介罪臣,有何值得托付的。宸王忽然站起来,走到大厅正中,直接跪下道:当年儿臣随军北征,父皇曾许给儿臣一个愿望,君无戏言,今日儿臣想要求娶裴将军之女,还望父皇恩准。 此话一出,太子脸色白了白,整个人有几分摇摇欲坠。 宸王看向他,冷笑了下,眼中有股刻骨的淡漠。 皇帝稍作犹豫,目光在宸王与封家之前来回逡巡,最后应声道:宸儿这次立下大功,朕准了就是。 谢父皇。宁宸澜朝上一拜,接着起身走回到位置上。 自始至终,都未看裴家人一眼。 裴妍呆呆立在那儿,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自己这就成宸王妃了? 裴忌面色难看至极,上前一步道:小女还未满十四,实在年幼,还请陛下看在老臣为戍守边关,留了一身伤病,与妻儿聚少离多的份上,先不急 皇帝忽而哈哈大笑起来,打断他的话,说道:爱卿不必担心,又不是要他们急着成亲,先把婚事定下就是。 说罢,看向宸王:宸儿,你倒是给裴将军表个态,能等吗? 宁宸澜手里端着酒杯,轻轻转动把玩了下,淡淡说道:怕是不能。 作者有话说: 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两天在干嘛。 微博老给我不好的推送,吓得今天上午去检查了下身体,本来啥问题都没有,结果都是好的,临走之前老医生一句话差点给我送走,他说妹纸啊,开开心心,保持乐观 我颤抖着问他,我不是没事吗。 心里os:我用得着保持乐观? 对自己无语了,这两天真的浑浑噩噩,晕晕乎乎,就坐下就开始刷抖音,真的要卸载了!!!! 感谢在2022-05-22 23:44:42~2022-05-25 00:2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见时的爱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心急 陛下!裴忌看了眼小女儿, 见她低着头,并没有露出不愿意的意思。 想起在北边时宸王的种种表现,不由暗自叹息。 裴将军。皇后这时端着白玉杯起身, 盈盈笑道:妍妍这孩子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 一直很是喜欢,老将军不必担心,将来宸儿若欺负她,本宫第一个不同意。 皇帝也笑道:裴将军养了这么个好女儿,应当骄傲才是。 裴忌见皇帝心意已决,只得无奈的退了下去。 而之前太子所提出裴家与封家的亲事,已再无人敢提及了。 这么一打岔, 弹琴的事也就作罢,裴妍坐在哥哥身边,安静吃着面前的一小碟子桂花糕。 钟珏亦在心里捏了把汗,幸好刚才父亲还没来得及开口,否则就真成笑话一场了。 宁宸澜看起来却没有半分高兴,整个人笼在一层阴郁的氛围里, 独自坐在那喝闷酒。 钟珏端杯走过去, 小心翼翼说道: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宁宸澜睨了他一眼, 眼中无甚欢喜之色,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这桩婚事本来就是志在必得, 没有任何悬念。 然而, 他今晚却控制不住心头的阴影。 从知道封萧恒在她病重曾去探望开始,便止不住生出想杀人的念头。 前世他既死在自己手上, 这一世, 他自是不介意再杀他一次。 总有一天, 小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两世皆满手沾染血腥, 自私又残忍 然而宁宸澜此刻的表情落在裴妍眼中,倒像是在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似的。 裴妍心道,明明是他主动要求赐婚的,如今又摆出这副不情愿的面孔,到底是什么意思。 -- 第95页 她一个人在这胡思乱想半天,突然站起来,打算出去透透气。 干什么去?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裴妍不禁吓了一跳。 宁宸澜见她整个人魂不守舍,连自己走到旁边都没发现,不由蹙眉。 裴妍垂着头,匆匆往后退了一步:我就出去透透气。 说完,不顾哥哥还在跟她说话,转身跑了出去。 裴沉看着妹妹背影,对宁宸澜不满道:殿下如今风头正劲,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为了要折辱我父亲,这般玩弄我家小妹。 玩弄? 宁宸澜目光里浮现几分匪夷所思,嗤笑一声。 难不成这些人都以为自己求娶小妍,是为了折辱裴将军的一时兴起。 真是有意思,一群庸人。 只是刚刚见她也有些躲着自己,莫非这傻瓜 宁宸澜控制不住自己,跟着她离开了宴会厅。 夏夜的天气十分闷热,裴妍站了一会儿,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四处是知了蝉鸣,裴妍坐在小花园的凉亭里拿手帕扇风,赶走周围的小飞虫,心情不免感到焦躁起来。 远远看见宁宸澜朝这边走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别扭个什么劲。 总之就是看不看见他,都有些生气。 一去三年多,只言片语都未曾带回来,她告诉自己他都是为了保护裴家,扳倒太子,不敢因为这个闹情绪。 今天终于能见面了,突然就觉得十分委屈。 想他能哄哄自己,哪怕是说两句好话都行。 可是他整晚都板着一张脸,刚才过来的时候也是,跟从前温柔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裴妍看着他越走越近,收在袖子里的双手不由收紧了。 宁宸澜走到一半,又被祁玉旒叫住,两人说了几句话。 边说,他目光一直往裴妍那边看,见她乖乖坐在原地没走,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上次她在公主府所说对未来夫婿的要求,自己确实没有一条符合。 但不管她愿不愿意,成婚这件事,却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大步走过去,心头阴霾逐渐消散,仿佛只要能靠近她,就有种温暖愉悦的感觉。 妍妍。宁宸澜站在她身边,沉声唤了一句。 月亮藏匿在云层里,昏暗的光影投射在他宽阔的肩背上,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沉郁肃杀的气势。 裴妍目光逐渐落在他绣了暗色蟒纹的袍服下摆,垂着头不作声。 心里默默埋怨了句,凶死了 妍妍。宁宸澜蹲下来,又唤了她一声,这次连语调都有些不稳。 三年积攒的思念,以及这段日子担心她改变心意,让他情绪几度到崩溃的边缘。 若非这里是皇宫,里里外外都有人看着,他大概会控制不住自己 裴妍目光冷不防与他对上,轻声说道:臣女参见宸王殿下。 说是参见却是连站都没站起来一下。 妍妍。宁宸澜深吸了口气,气息微颤,目光定定看着她道:本王真的很想你。 裴妍上半身动了动,呈现微微前倾的趋势,似乎只差一步,两人就能拥抱在一起。 宁宸澜冷寂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和,哑着嗓子说道:快点成亲好不好。 裴妍不由愣住,蹙眉看着他:殿下这相当于先斩后奏 见不远处母亲正在找自己,又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此刻他蹲在自己面前的姿势,好像一只大狗狗。 裴妍遏制不住这种荒唐的想法,同时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好哄了点,他稍微放低姿态就心软。 趁着还没被家人发现,脚尖踢了踢他的靴子,闷声道:那殿下想成亲吗。 母亲好像往这边看过来了,裴妍正要过去,被宁宸澜扯住裙摆,只听他沉声说道:我想,想得就要发疯了。 裴妍脚步顿了一瞬,发现凉亭的围栏正好将他遮挡住。 垂手,在他头顶上摸了摸。 男人浑身一僵,随即嘴角轻轻勾起。 未免母亲再担心,裴妍轻轻旋身离去。 琉璃纱的柔软的触感中带着微微韧性,宁宸澜松开手,任由他的蝴蝶暂时飞走了。 ~ 本以为赐婚之后,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筹备工作,她也还有很多时间在家里和父母兄长在一起。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皇后娘娘就来了旨意,将婚期定在三个月后。 按照祖制,要先将准王妃接进宫去,先跟着教习嬷嬷学习规矩。 裴母坐在那忍不住垂泪,裴将军看不下去,从旁劝说道:只是暂且入宫住段日子,又不是见不到了,且宸王府跟咱们家就隔了一条街 妍妍还这么小,宸王如此行径与禽兽有什么分别!裴母早就觉得宸王并非良配,如今更是担心不已。 本想着最好拖一两年,等妍妍再长大些,没想到宸王竟如此心急。 看着安静坐在一边,乖巧懂事的小女儿,裴母用力捶了下裴忌:总之我不管,你去找陛下说,必须等妍妍满十五才能成婚。 -- 第96页 夫人说得有理,我这就进宫去找陛下。裴忌站起身,吩咐人拿来朝服,准备入宫。 裴沉走到妹妹身边,低声问:妍妍,你可愿嫁给宸王殿下? 听到哥哥发问,裴妍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怔怔说道:我愿意啊。 见她如此说,裴母不由一愣。 就连正准备出门的裴忌都停住脚步,不知想起了什么,看向女儿的目光中透出几分了然。 裴妍努力跟父母解释道:女儿本来也是要嫁人的,宸王殿下人不错,从小就待我很好,我自然愿意嫁给他。 但想到明天就要入宫,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可我舍不得这么快离开家。 她来到裴沉身边,小声央求道:哥哥,能不能带我去见宸王殿下一面啊,我想自己去跟他说,看能不能推迟婚期。 好。裴沉满口应下,又看向父亲:宸王的婚礼是皇后娘娘操持,今日这旨意定然是殿下自己的意思,与其父亲去求陛下,不如我带着妹妹去跟宸王殿下当面交涉。 可我看宸王那个样子,不是个好相与的。裴母想起那尊煞神,拉着裴妍的手心疼道:心急成这样,也不知是什么毛病,莫不就是看中我妍妍年纪小 裴妍从来没想过宸王会伤害自己,不忍让母亲担忧,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不会的,母亲就别担心了,不信的话就就让我去跟他说说,将婚期推迟两年啊。 谁知到下午,兄妹二人便被现实狠狠打脸了。 据宸王府的管家说,殿下出了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裴妍不禁愣住,想起他昨晚表露出对自己的种种挂念,莫非都是假的不成 适才回京,匆匆定下了婚事,就又走了?! 心中不禁有些气愤,冲门口的管家道:还请你转告宸王殿下,我不想嫁给他了! 说罢,便拉着裴沉上了马车。 此刻,宁宸澜正与祁玉旒等人在书房议事。 扳倒太子就剩最后一根稻草,他们正准备从裴沉所在的兵部着手。 管家面色惨白来到主院,战战兢兢敲门道:殿下,刚才裴公子和裴小姐来了,奴才按照殿下吩咐,说您出了远门。 宁宸澜嗯了一声,不予置喙。 旁边祁玉旒面色有些古怪,轻咳了一声,跟旁边钟珏交换了个眼色,都觉得自家殿下怕是疯得不轻。 明明心心念念着人家,而今却又视而不见。 管家不敢就这么走了,犹豫道:裴小姐还让奴才替她转达一句话,不知殿下可要听。 宁宸澜从书桌往门口走了两步,问道:她说什么。 管家只得硬着头皮答:裴小姐说,说她不愿意嫁给您 作者有话说: 我的糖点和大家是一样的吗,我觉得甜蜜的地方你们也觉得甜吗,我觉得大狗狗好甜好甜呀。 第45章 、喜欢 真不想嫁了?裴沉看着妹妹生气的样子, 眼中浮现几分若有所思。 之前在家里信誓旦旦跟父母说愿意嫁给宸王,过来吃了个闭门羹,就突然改变心意了。 女儿家的心思, 有时候他真是不能理解。 嗯。她有种直觉, 宁宸澜人就在王府,可是却对自己避而不见。 那行,哥给你想办法。裴沉目光里带着几分戾气,语气坚决:我早看他不顺眼了,这事父亲管不了,我来管。 裴妍见兄长这样,不禁又有些着慌, 坐过去小心翼翼说道:我刚刚,是说得气话 裴沉简直要被妹妹气死了,食指用力点了下他的额头,骂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还没成亲就被拿捏得死死的,将来嫁过去了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脑海里不禁浮现另一个女子身影, 怎么人和人比起来会相差这么多。 但凡妹妹有那人一半的厉害, 家里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宁宸澜避而不见, 第二天,裴妍只能含泪告别父母, 跟着凤仪宫派来的人进了宫。 前来接她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太监全福, 边走边笑呵呵的告诉裴妍:奴才如今已是宸王殿下身边的人,专门被派来伺候小姐, 今后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奴才说, 天南地北不论是什么稀罕物, 殿下都能给您寻来。 裴妍抿嘴不语, 他既有这份心,昨日为何不肯见自己。 这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还有什么意思。 回想起来,这次进宫时间比上一世推迟了半年。 最大的不同是,父母兄长都平安无事。 单从这一点,她就没办法一直生他的气, 可是,又好不甘心啊 原以为会去凤仪宫,没想到全福公公却将她带到一处山水秀美的百花园中。 小姐请往这边走。全福躬着腰走在前头,带她穿过一条石板小路,一边笑着介绍:前面就是沁和苑,历代太子妃都是从这里出嫁。 太子妃出嫁的地方?裴妍愣了一瞬,感觉这问题有些敏感,没有多问。 全福公公却毫不避讳,告诉她:如今咱们殿下深得圣宠,本身又是嫡皇子,小姐从这里出嫁正当得宜。 -- 第97页 裴妍点了点头,跟着他踏入沁和园。 之前是准备让您住凤仪宫南面的幽华殿的,那里离宸王殿下日常起居休息的地方近,后来皇后娘娘去跟陛下说,殿下好歹也是嫡皇子,娶亲不能太寒碜,就临时改成了这里。 从入园子,裴妍便坐了软轿,全福陪在旁事无巨细的说了一路。 到了起居住所,裴妍问他:教习嬷嬷是哪位。 全福躬着身子应道:小姐先休息两天,熟悉熟悉环境,其余的事殿下自有安排。 裴妍终于确定,这一切都是他一手操控的。 到了居所,两名丫鬟殷勤的迎上来,带她进去休息。 临进门时,她突然回过身对全福说道:我若是想出宫怎么办。 全福公公面上浮现一丝为难,低头说道:殿下吩咐,小姐暂时不要离开沁和园。 暂时两个字,都是他担心对方生气,擅自加上去的。 裴妍眸色暗了暗,转身走进殿中。 ~ 庆功宴后,京中几乎同时迎来了一场浩劫。 宁宸澜没死在北方战场,开始清算所有曾经暗害他的人。 以祁公为首的几名老臣联合上书,直指北方爆发战争时,太子勾结楚国,在军中安插奸细,并迫害嫡皇子的各种罪行。 整件案子由大理寺少卿祁玉旒主办,太子党受到大清洗,朝中迎来新一轮换血。 封家首当其冲倒了大霉,封萧恒被夺去官身。 出乎意料的是,裴将军的独子裴沉也受到牵连,暂停职务听审发落。 裴忌连着几天为了儿子的事进出宸王府,吃了几次闭门羹,大发雷霆进宫去找陛下陈情,要求大理寺给个明确的说法,裴家到底犯了什么过错,年幼的女儿被带进宫杳无音讯,儿子又被关押进大理寺。 皇帝当场叫来宸王,让他给裴老将军解释清楚。 据当时在场的官员说,宸王丝毫不给未来的老丈人面子,历数了兵部的每一次失误,导致这场战事拖延了这么久。 本来过错不在裴沉,只是在裴将军回朝后,陛下将其提到了侍郎的位置,才要被大理寺追责。 便是令公子之前担任少司,亦不能说全无责任。宁宸澜目光寒凉,透露出十足的无情。 殿下心里有什么气,只管冲着老臣来,为何偏偏要拿老臣的一双儿女开刀!裴忌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哪里还有半分战场杀敌的英武模样。 转身对着皇帝颤颤巍巍跪下来,呼喊道:陛下啊,我家妍妍还不到十四,试问哪家贵女这般年幼就嫁入夫家的。 还有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本来一心想要参军,结果因为宸王殿下一句话,在京中浑浑噩噩虚度三年,到头来还落了大狱,何其无辜,还请宸王殿下高抬贵手,放过老臣的一双儿女吧!裴忌一双老眼通红,声泪俱下,额头重重磕了下去。 宁宸澜却是铁石心肠,冷声说道:裴大人跟太子里应外合,陷本王于危难之中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这一天! 宸儿!皇帝终是看不下去,出言喝斥道:裴家世代忠义,为我大周戍守边疆,不得对裴将军如此无礼。 宁宸澜冷哼一声,负手站在一旁。 只见承乾殿门口,太监全福在外面探头探脑,眉心不由一跳。 将人接进来已经满三日,他始终没有踏进沁和园一步。 只要看着那张脸,他就没法拒绝对方任何要求。 无论是推迟婚礼,还是放过裴沉二者他皆做不到。 全福是他指派过去伺候小妍的人,此刻过来找自己,莫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忽然心神不宁,懒得管狗皇帝再说什么。 最后皇帝假装仁义命他先放了裴沉,宁宸澜无所谓的应下,离开了承乾宫。 全福跟在宁宸澜身后,面色焦急道:殿下真的不去看看吗,裴小姐昨晚上哭了一宿,从早上起就滴水未进,饭也不吃 话未落音,宁宸澜就沉了脸色,疾步往前走去。 到了沁和园,远远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他心脏剧烈跳动着,深吸一口气才敢靠进。 两名宫女侍立在一旁,手里端着一盏燕窝粥,劝道:小姐从昨晚就没吃东西,用点粥吧,不然身子该饿坏了。 我不饿,拿走。裴妍心情不好,一点食欲也没有,恹恹的趴在石桌上。 东西放下,都退下去。宁宸澜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她面前。 裴妍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看他这时候来了,心中不禁有股酸涩之意。 殿下还记得我在这儿。裴妍语调很轻,怔怔看着他,泪珠儿还在眼眶里打转。 宁宸澜忽然就后悔了,不该这样对她。 可是他要动太子,必须利用裴沉作为一个突破口,这些年兵部的很多把柄,都要借由这次的事掀出来。 他端起桌上的燕窝粥,轻声道:小妍吃点东西好不好。 裴妍拼命摇头:你关着我,还不理我,我不想嫁给你了。 宁宸澜眉心拧紧,又想起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心脏处传来微微的纠痛。 -- 第98页 小妍乖,先把粥喝了。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柔声低哄。 可是眼神不自觉变得阴沉,看得裴妍又往后缩了缩。 我什么都不想吃,殿下能不能放我回家。 这三天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园子里,宁宸澜不许她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变成这样,像是成了另外一个陌生人,让她完全捉摸不透。 算我求你了,别把我关在这里。她双眼通红,努力控制自己不哭出来。 宁宸澜亦从未预料,她会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 之前设想过很多种和她团聚之后的场景,唯独没有眼下这一种。 小妍现在已经不喜欢本王了。他语气里有些伤怀,舀了一勺粥喂到她嘴边:乖,把粥喝了,就送你回去。 裴妍被他刚才这句话弄得心神不宁,张口喝了粥,有些不确定道:殿下真的让我回去? 宁宸澜点头: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 裴妍想了想,于是又补充了句:我没有不喜欢你。 宁宸澜喂粥的手一顿,心中重又燃起一丝希望,故作镇静的问道:那为何突然不愿嫁给我了。 你裴妍被这话噎住,别过头,不愿意喝粥了。 好好,当本王什么也没问。宁宸澜见她脸色都是白的,定是这两天肯定吃睡都不好,心里又内疚不已。 分开三年多,他遏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只想将她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好好藏起来。 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会惹她讨厌,却还是做了。 更怕的是因为自己对她心软,打乱全盘计划,那样更没法好好护着她和她的家人。 心思全乱了,忽然手被推开,小人儿猝不及防扑到自己怀中 裴妍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颤声说了句:宁宸澜,你别欺人太甚。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 感谢在2022-05-25 22:55:20~2022-05-26 23:5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ven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听话 宁宸澜手里还端着粥碗, 浑身都僵硬了。 怀中温软的小东西,像是一团火,烫得他呼吸都乱了。 触目所及是她瘦削的双肩, 乌发如云般坠落, 箍在他腰上的小手没什么力气,像是无辜乞怜的小动物。 欺负你?宁宸澜哑着声调,将碗搁在桌面上,胸口似有团火在烧。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怀中又是自己的爱人,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能轻易勾起他的欲望。 嗯。裴妍忍住眼泪,不想自己表现得太过软弱。 即便他脾气又冷又硬, 全无半点过去的温柔,还是想跟他待在一起。 她讨厌自己的不争气,却又不可否认,这几天真的很想很想他。 殿下不知道吗,我其实很好说话的,只要你跟我讲道理我都会听。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裴妍哽咽着说道。 是本王不对。宁宸澜心软得一塌糊涂, 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 轻轻拍着她的背。 裴妍两只手攥着他的衣服,慢慢又松开但凡他这几天不这样无情, 自己也不会胡闹。 可是, 他就一直不出现,像变了个人似的。 面颊在他胸前蹭了蹭, 拭干净眼泪。 乖, 别哭了。宁宸澜双臂收紧, 小心翼翼将她抱在怀里。 遏制不住的欲望不断疯长, 他真不知怎样才能忍住,不去欺负她 裴妍揉了揉眼睛,愣愣看着他胸口水渍,最后小声道:我想回家。 长久没得到回应,裴妍抬起头,只见他表情严肃道:暂时还不行。 裴妍沉吟了一会儿,红着眼睛问他:是不是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宁宸澜轻轻叹了口气,下巴搁在她头顶,安抚道:放心,这一次,大家都会平平安安的。 嗯。裴妍点头,眼睛里漫着一层水光,露出隐隐的担忧。 宁宸澜轻轻咬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其实,裴将军与本王早已经达成默契,之前种种都只是演戏给人看。 裴妍过了半天才回神,仰头怔怔看着他:那父亲之前反对我们在一起 宁宸澜无奈的笑了下:那是两码事。 他语气里透出几分苦涩:小妍那天来王府找我,不也是想推迟婚期。 裴妍盯着他腰带上的玉牌穗子,嘟囔道:我是舍不得离开家。 宁宸澜并不想答应她,低声下气哄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好吗。 见她面色不虞,俯身看着她的眼睛:小妍刚才不是说,会讲道理,听本王的话。 裴妍微微蹙眉,瞪着他道:那殿下也不能欺负人啊。 本王哪里欺负你了,嗯?他凑过去在她脸颊亲了亲,哄着道:小妍讲讲道理好不好,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是不是该多跟本王在一块儿。 -- 第99页 裴妍睁大眼睛,被噎得话都说不出来。 宁宸澜压下心里的愧疚,继续循循善诱:难道,小妍现在已经不喜欢本王了。 裴妍被他绕了进去,脑子里只剩下一团浆糊,闷声道: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 听到这种回答,宁宸澜感觉心像是被她揉碎了又化开,摸了下桌上的粥碗,见还是温热的,道:把这碗燕窝粥喝了,本王什么都答应你。 裴妍蹙着眉头:刚刚不是喝了几口。 宁宸澜不管她怎么说,固执的给她喂到嘴边:你不是想回家吗,若是在宫里饿瘦了,裴夫人该心疼了。 裴妍听到他提起母亲,再忍不住眼泪,皱着眉喝了一口粥。 瞥见他眼底的一丝冷沉,又吸了吸鼻子,不敢再哭。 这是怎么了?宁宸澜用手绢给她擦了擦嘴,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下:真像是本王欺负了你似的。 我是说不过你,但是殿下自己心里头明白。裴妍觉得憋屈极了。 仗着自己喜欢他,就肆意妄为 宁宸澜早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内心反而安定下来。 亲了亲她的眼睛,把泪水舔舐干净,然后顺着鼻梁一路下滑。 怀里的人儿在颤颤发抖,他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却没有再继续下去。 殿下。裴妍声若蚊吶,满脸涨得通红,轻轻推开他。 感觉整个人被他所支配着,从身到心,全部都变得不由自主。 宁宸澜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眼神里透出几分侵略意味,缓声道:小妍,婚期已定,断无再更改的可能。 裴妍眨了眨眼,仰视着他道:怎么这么急。 宁宸澜唇线抿紧:小妍难道不知道,本王这几年有多想你。 裴妍却摇了摇头,声音微弱:我怎么会知道。 殿下以前从来不会对我避而不见,也不会关着我。想起这几天遭遇的冷待,心里就犹如被针刺一般。 还有,之前有句话我也说错了。她眉心越皱越紧,抓着他衣袍下襟的手微微用力:若是你身边有了别的女子,我一定会离你远远的。 所以这三天,你就是在胡思乱想这些东西,想得连饭都吃不下?宁宸澜食指微曲叩了下她的脑门,语气加重了些:可不管你想的这些会不会发生,本王都不会让你离开。 见她双眼倏然睁大,像是不可置信,宁宸澜感到有些好笑,轻声哄着:好了,你自己不胡思乱想,就没人会惹你不开心。 裴妍见他这么说,硬生生撑着面子道:殿下也成年了,身边有几个侍妾也属正常。 是吗。宁宸澜眼里忍不住笑意。 这小东西还真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可以看穿,同时还是个小醋精。 心里积攒的阴霾终于一点点消散,继续诱导:小妍若是担心这个,以后本王每天都跟你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每天?裴妍有些讶异的看着他,总感觉自己像是中了他的套。 宁宸澜亲了亲她的面颊,柔声道:是啊,每天。 圈在她腰间的双臂悄然收紧:所以我们要赶紧成亲,等你正式嫁入王府,本王每天做些什么你一清二楚,就不会再担心了。 见她脸红了,心里更加熨帖:而且,永远不会有别人,本王想要的只有你。 裴妍还未回神,突然忍不住惊呼一声,身子悬空,被他打横抱起来往内殿走去。 宁宸澜将她放在内室的雕花乌木大床上,胸口烫得难受,俯身就亲了上去。 唯一的那次肌肤相亲,是他永生难忘的经历。 想将她永远珍藏在身边,不允许任何人窥伺,这种自私隐秘的心思,怕是又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殿下裴妍睁眼看着从床顶垂下的深蓝色络子,紧张的抓住他前襟。 两人并非第一次亲mi,久远的记忆被唤醒。 宁宸澜眉宇间尽是难耐,吮吻她的唇,舌探进去侵蚀翻搅。 他眼睛都红了,心里隐隐有种欺负人的歉疚,却实在情难自禁。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应该不会伤着她。 乖,让我抱一会儿。习惯了做戏,哄人的话更加信手拈来。 裴妍羞涩的翻过身去,却被他从背后抱着,他动作有极强的目的性,唇吻着她后颈。 殿下,我们还没裴妍想起母亲的话,身子往后缩了缩。 他轻轻叹息一声,低声哄道:乖,没事的。 在西北的无数日夜,他所想的,所念的,这一刻终于得到满足。 这是他深陷于权势泥淖,被黑暗包围得快要窒息时,心中唯一的慰藉。 有个女人,在乖乖等着自己回家。 他忽然霸道的将人翻过来正对着自己。 还记得我之前教你的吗。宁宸澜亲吻她红透了的脸颊,抓住她的手:过来。 他眼神有些凶,手掌的触感稍微有些粗粝,像是西北大漠的风 -- 第100页 最后裴妍累得不行窝在他怀里,小声抱怨道:殿下好了没有,手酸了 宁宸澜平复了一会儿,起身自去冲了个澡,换了另外一身衣服回来,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 见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像只可怜的小兔子,笑了笑:怕什么,本王可不是你母亲口中的禽兽,便是三个月后成亲了,也能忍着不动你。 裴妍拿被子挡住脸,整个人窝成个小小的虾米。 她衣裙虽然完好,却是被弄皱得不成样子了,也出了一身的汗。 宁宸澜要喊丫鬟进来给她沐浴,裴妍不让,红着脸自己起身去了浴室。 要帮忙吗?宁宸澜站在浴室外,轻轻敲了敲门。 不用!裴妍语气坚决,自己简单冲了一下。 宁宸澜给她拿了干净的衣服放进去,看见屏风那头影影绰绰的身影,仓促转身出去。 裴妍出来,见他已经站在殿外廊上,心思沉了沉,道:殿下又要走了吗。 宁宸澜朝她伸出手:嗯,我送你回家。 裴妍目光里透出几分惊喜,跑过去回握住他的大手。 宁宸澜将人顺势拉进怀里,用力抱了一下:今晚我要出城办事,不能陪你,你先回去住一晚,明早我再派人去接你。 明早就又要进宫吗。裴妍仰头看着他,有些不情愿。 宁宸澜摸了摸她的脸:最近太子会有大动作,未免他会从我身边亲近的人下手,你待在宫里总是安全些。 可是我母亲他们都在宫外。正要再跟他讨价还价,见他眼底几分晦暗情绪一闪而过,话莫名堵在喉咙里。 裴将军也早有准备,不会让夫人出事的。宁宸澜抓着她的手,放在唇上吻下:小妍乖,再等一阵子,本王保证不会再拘着你。 嗯。裴妍心情轻松下来,甜甜笑了下,应声道:我相信殿下。 作者有话说: 回想我的上一本,第一章 就这本竟然到了一半都没有,我这是从良了吗。 给我整不会了。 第47章 、报复 封萧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在梦里, 他官居高位,有着花团锦绣的人生,娶了京都有名的贵女裴妍为妻。 明明从一开始就对她心动, 却为了讨好太子, 一直对她冷脸相向。 梦做到一半就醒来,他呆呆坐在床上,思绪仍沉浸在方才的梦里。 在现实中,太子已经失势,自己亦受到牵连被夺去官身,还落了一身病痛。 想起最近一连串遭遇,封萧恒忽然俯身剧烈咳嗽起来, 烦闷难当。 值夜的丫头赶紧进来给他倒了杯热水,扶他喝下。 他缓了缓神,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划而过,太阳穴抽痛得厉害。 他恍然忆起了梦的下半段。 宸王看上自己的妻子,并不择手段抢夺,在暗牢中逼他写下和离书。 梦做得如此真实, 就如同真切发生过一样。 本以为是自己连日忧思不断, 才会乱梦纷纭。 一时梦见裴将军父子为国捐躯, 一时又梦见宸王成了赫赫有名的战神。 而裴妍作为自己的妻子,一直与他暗通款曲。 他觉得自己真是病得不轻。 虽然不知自己对于裴家小姐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从何而来, 但他尚有自知之明。 她既已被选作宸王妃, 便与自己再无任何可能了。 直到那天出门,看见大理寺少卿祁玉旒去太子府办案, 从府里带出来十几个童女, 当街和近年来被拐卖的女孩画像逐一比对。 一张熟悉的脸孔闯入眼帘, 给了他当头棒喝。 在梦里, 自己有一个叫做叶莹的妾室,十分伶俐可人,还曾怀过他的骨肉。 结果事后发现,叶莹竟是太子派在自己身边的奸细。 此时此刻,他看见了与梦中如出一辙的脸,即便稚嫩了些,但不可否认那就是同一人。 女孩子们扎堆站在街边,他走过去,仔细端详叶莹。 就连额角的一颗小痣,都与梦中自己的妾室别无二致。 最后他跌跌撞撞走回家中,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把近日来的几个梦境片段仔细拼凑在一起。 且将梦里出现过的人名逐一写下,然后一一查证,发现竟然都是真实存在的。 当晚,他做了最后一个梦,自己在一座荒山上,被宁宸澜无情杀害。 剑锋刺穿心脏那一瞬,宸王面色浮现一丝狰狞。 封萧恒猛然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 原来那不是梦,而是自己的前世。 他忽然感到莫大的讽刺,不禁捂着脸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溢出。 原来她早就是自己的妻子了,是他在前,宁宸澜在后 前世,宸王夺他妻子,污他名誉,害他性命,这等血海深仇,他如何能放下。 这一世的轨迹,却与上一世大不相同, 封萧恒猛然间意识到,拥有前世记忆的人,并不止自己一个。 只是他想起来得太晚,太子党已经没有再翻身的机会,要杀宁宸澜,只能另寻他法。 -- 第101页 在家休整了两日,理清楚所有思绪,然后只身去了太子府。 虽然太子已经被软禁,但他这些年的基业没有那么容易垮,有些事还用得着他。 树倒猢狲散,就连他身边的门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唯剩下一个叫齐渝的,仍对太子不离不弃。 封萧恒现在信不过任何人,等太子屏退左右,才说出自己精心布置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利用我四皇弟太子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便想要试一试。 三年前有一桩事,不知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封萧恒心思本就缜密,此时已将所有事串了起来,冷静叙述道:当年几位皇子跟公主在上书房听学,四皇子在花园里磕破头落水,重伤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亦神志大不如前。 太子思虑片刻道:自然记得,当时只有宸王那狗杂种在现场,很明显就是他做的,却慌说是四弟自己摔的。 封萧恒眼色暗了暗,缓缓说道:太子殿下可有想过,当时宸王为何要对年幼的四皇子下毒手。 他本就是个疯子,残害手足也没什么好奇怪。太子却不知对方为何要这么问,不由凝眉道: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封萧恒垂眸,解开衣襟,露出胸膛上露出的一长条疤痕。 日前草民被歹徒袭击,险些丧命的事,太子殿下也知道。他很快将衣服重新穿好,眼中流露出深重的痛楚,咬牙道:当时那人警告草民,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 殿下可还记得,那段时间,草民正在与裴家小姐谈婚论嫁,彼此间也曾有过几次接触。 封萧恒正色道:而四皇子受伤那次,裴家小姐也在场。 宁允文忽然间神色一凛,终于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两件事,都是宸王做的。 太子殿下信不信,但凡有别的男子碰了那位小姐,都会令宸王失去理智,作出疯魔杀人的行径。此番布置,封萧恒胸有成竹。 只不过,须得用四皇子的命来献祭。 好主意。太子却是毫不犹豫同意了,拍掌叫好,冷笑道:他在父皇面前状告孤残害手足,将孤坑害至此,这下倒要让父皇瞧瞧,真正残害手足,无情无义的人是谁! 封萧恒见目的达成,向下一拜道:殿下,此事还请您万要保守秘密,除了宫中必要经手之人,勿要对任何人提起。 说罢,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嗓音:保不准,您身边就有宸王安排的奸细。 太子面上对他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心里却也暗自留意了。 这次被宸王一派打压得几乎翻不了身,他也汲取了教训,不敢再小瞧对方。 这次,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早有小太监来裴家报信,说裴妍今晚回家住,收到消息的裴忌夫妇早已在门口等待。 见是宸王的马车送她回来的,一家人脸色都有些阴晴不定。 既然婚事已经板上钉钉,那么自然希望对方能对自家女儿多重视些。 裴母只是心疼裴妍的身子,不知宸王那样阴沉的性子,到底会不会疼人。 裴妍刚要从马车上下去,被宁宸澜一把捞回,在她耳尖上亲了亲:今晚不许再出门,等我明早派人来接。 她回过头,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是殿下看管的犯人。 不答应,行,那我们回宫。宁宸澜皱眉,将她整个人抱到身上,正要吩咐车夫掉头。 裴妍小手捂住他的嘴,想不通他如今怎么心肠这么狠,小声嘟囔道:其实你不说,母亲也不会让我出门的,她平常管我可严了。 宁宸澜笑了笑,指腹抚过她脸颊,见她躲了躲,柔声问道:疼了? 他手上很多茧子,先前情难自禁,就不慎在她身上留下了印子。 有点。裴妍手还放在他唇上,收回的时候,指尖挨蹭到一点。 宁宸澜笑了笑,轻轻咬了上去。 殿下!裴妍满脸通红,收回手着急道:我得下去了。 不然让人知道他们俩一直在马车上待着,像什么样子。 嗯。宁宸澜眸色清浅,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虽然只是分开一晚,他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无时无刻都想将她圈禁在自己的领地,让自己的人照顾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幸而她大部分时候都很乖巧,愿意听自己的话。 也正是因为她太乖了,所以才狠不下心,明知这段时间危机四伏,还是放她回了家。 宁宸澜掀开马车帘子,扶着她下去,又叮嘱她晚上多吃些,才叫车夫掉头离开。 这一幕落入裴家人眼里,裴忌在西北时就对这事有所了然,倒是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裴母却十分担忧的拉着裴妍问:怎么是他送你回来的,你在宫里这几天,他可有欺负你。 裴妍自是不敢让母亲担心,一个劲摇头道:殿下是顺路送我回来的,在宫里并没有见过面。 裴沉跟她简单说了几句话,便沉着脸回屋去了。 -- 第102页 裴忌担心儿子,亦跟了过去。 因为家里气氛的反常,裴妍多问了两句,才知道这几天大理寺抓了兄长下狱。 大理寺卿祁玉旒是宁宸澜身边的人,不用说。就知道这件事是谁指使的。 裴妍虽看不太懂朝政,但也能理解宁宸澜这么做的原因。 上一世,就是因为兵部的人跟太子沆瀣一气,才害得父亲跟大哥命陨西北。 而且他之前说,父亲跟他已达成默契,一切都只是在做戏给陛下看,那么这件事必然是父亲默许了的。 只是大哥一人被蒙在鼓里,心里必定不好受。 见母亲还在为自己忧心,裴妍心里有些内疚,最后红着脸道:母亲不必担心,殿下他说了,成婚之后,会等两年再跟女儿圆房。 本以为母亲听了这话会放松些,谁知又踩了另外的雷区。 等两年圆房,说得好听,他这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两年后,庶子怕是都有了。裴母手指点了下她的前额,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糊涂。 裴妍猛然想起前世的封萧恒,不由感到一阵窒息,凑过去抱紧了母亲的腰,撒娇道:我父亲是大将军,他不敢对我不好。 作者有话说: 饿死了!!! 第48章 、茶水(高甜预警) 下午, 太子府幕僚齐渝乔装打扮成贩夫,暗中来到茶肆与宸王会面。 太子为人实在阴损,之前几次派人给您下毒, 现在又不知耍什么把戏, 属下尚未能探知清楚,只能提醒殿下早做防范。齐渝这几年潜藏在太子府,不知见了多少肮脏事,早对其深恶痛绝。 这次大理寺能掌握太子私养幼女的证据,将其一网打尽,他最是功不可没。 宁宸澜手里捏着一枚朱雀卵,指腹细细摩挲着, 随即连同图纸一起装进匣子里,交给小厮道:拿去珠宝铺子,让他们照着样子打,三日后本王亲自去取。 齐渝见主子还有闲心哄女人,不由道:王妃真是好福气。 是么。宁宸澜眉宇间隐有愧疚之色,想尽快给她安定的生活, 却总不尽如人意。 是封萧恒去向太子献的计? 时隔两世, 那人仍是他心里一根刺。 是。齐渝想起封萧恒当时的表情, 倒觉得和以往有些不同。 但不管是谁,遭逢大难之后还被罢了官, 多少都会有些变化吧。 宁宸澜眼中划过几分泠泠杀意, 对祁玉旒道:盯着宫里那条线,事无巨细都要来禀报我。 是。祁玉旒点头道:殿下之前点的那几个宫人, 我们盯了许久, 果然都有把柄在太子手里。 见宸王只手撑在桌上, 揉了揉太阳穴, 不由关切道:殿下是否头痛,要不要唤刘太医来? 宁宸澜摇了摇头道:无事。 许是压在身上的事太多,这段时间常常感到焦躁。 从把她送回家去开始,更是浑身燥热难安。 他忽然拧眉,垂眸看向杯子里的茶叶。 你们先走吧,我想独自待一会。宁宸澜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吹了会风,想要压下心头那股燥意。 白天与她在床上温存的画面不停在脑海里划过,他抓住窗沿的手指微微用力,骨节泛白极为隐忍。 那殿下好好休息。祁玉旒站起身,跟齐渝两个一起离去。 宁宸澜开窗透气,燥热却越来越明显。 这种感觉是回京后才出现的,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原因,白天耐不住让小妍帮他抒解了一次,这时又开始焦躁起来。 他平常膳食都是有专门的人打理,一般人绝没有机会给他下毒。 这间茶肆是他来得最多的地方,因是祁玉旒的地方,他几乎从不设防。 刚刚连着两杯茶下肚,反应越来越强烈。 他仔细回忆了近段时间的轨迹,逐渐意识到问题所在。 宁宸澜意志力向来坚韧,初时还能略压制住,此刻却整个人如被火蒸烤一般。 更要命的是,脑子里总浮现出那些画面,乖巧听话的女孩子,对他予取予求 难保这时会不会有人突然塞个女人来,他强撑着一丝清明走出去,上了马车回宫。 被心中莫名的贪恋驱使着,他去了沁和园。 全福很快发现宸王的不对劲,搀着他躺在床上后,立马叫来太医院的刘温。 殿下这是中了催情花粉的毒,想必是下在茶水中,因此见效极慢,可一旦有个引子便会发散出来,好在这药原是给帝王助兴用的,无毒亦不伤害身子。 刘温给宁宸澜把过脉后,见他面上已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急道:此药粉是由多种具有催情效果的花物炼制而成,奴才需要一种一种的试,殿下与其这样辛苦熬着,不如顺着药性来。 顺着什么来? 宁宸澜冷冷睨了他一眼,良久吐露一个字:滚。 刘温悄悄给全福使了个眼色,躬着腰退下。 全福心领神会,上前小心翼翼道:殿下,奴才去给您取些冰块来。 谁敢去凤仪宫,本王亲自砍断他双腿。 什么狗屁助兴的药,他现在只想杀人。 -- 第103页 奴才不敢,那殿下,可要召见裴小姐 本王看你是不想活了!宁宸澜猛然坐起,往全福胸口踹了一脚,看着对方连滚带爬离去,微微喘着粗气。 刘温说得没错,这药性子不烈,且一阵一阵的,忍过去又能好些。 命人在房里点了安神静气的香,宁宸澜闭上眼,控制不住想起她身上肌肤的柔滑触感。 过了许久,他起身冲了个冷水澡,正要去拙政殿处理些公事,全福匆匆跑过来道:殿下,祁大人也不知怎么了,刚来就在院子里跪着 他自然要跪。宁宸澜冷嗤了声,推门出去。 殿下,属下万死。祁玉旒双膝跪地,神情艰涩,额上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千防万防,最后在自己地盘出了岔子。 给你的东西不少了,原以为你已经能掌家,岂料连茶肆都被人端了说说,祁太公如今又生了什么心思。 不是父亲。祁玉旒目光复杂,垂眸道:是清河王妃。 请殿下降罪。 作为长兄,他一直知道兰伊的心思,本以为嫁人后她会渐渐淡忘,却没料到她会陷入死胡同,最终犯下弥天大错。 宁宸澜想起前世祁家满门的死状,不忍苛责,只冷声道:解药呢。 属下已命人将茶叶拿去查验。这便是祁玉旒伤脑筋的地方,想起妹妹那副执拗的性子,懊恨当初做得不够彻底,未将其远嫁。 至于解药,还请再给属下一点时间。 祁兰伊咬死不开口,他平时审问犯人的手段虽多,却没法用在自家人身上。 宁宸澜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到了拙政殿,已有内阁大臣在那拟折子。 看见他,皆恭敬的站起身来,回道:殿下午时来过,留了几道折子,说让宸王殿下看后再处理。 宁宸澜点了头,坐在长案边上专注批阅起来。 天渐渐变得黑沉,几个老臣都先走了,临去还不忘夸赞他一句,勤勉踏实,有陛下年轻时之风范。 宁宸澜起身目送他们离去,抬手松了松领子口,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搁下折子,起身走出拙政殿,被夜风一吹人清醒了些。 全福适时凑上前来,再不敢乱提建议,巴巴的说道:殿下可要出宫回王府。 嗯。他停下特意看了全福一眼,沉声道:把母后找的嬷嬷送去裴府,让她跟着学两天规矩,暂时不用进宫了。 是。全福苦着脸应下。 心道小王妃命可真好,殿下这般心疼她。 没料想,一行人却在宫道上碰见了裴妍。 宁宸澜一眼认出她身边侍女皆是母后宫里的人,不由眉头深锁。 在她身后,还跟着几名宫女,皆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中上姿色。 他眼风才扫过去,全福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分辩道:殿下,绝对不是奴才说的,您今日去沁和园午睡,又召见过刘太医,宫里多双眼睛盯着呢,连祁大人也是自己寻着风声来的,实在不关奴才的事啊。 宁宸澜摆手让他下去,看向款款朝自己走来的小姑娘,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裴妍不知皇后娘娘为何傍晚把自己接进宫,刚才在凤仪宫的偏殿里,许嬷嬷教了她一些东西,让她感到颇为羞耻。 尽是些取悦男人的手段,其中就有白天宁宸澜让她做过的,其余还有几种,她过去想都不敢想。 她看见宁宸澜后,心生欢喜,随即主动迎了上去甜甜笑道: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在宫里呀。 皇后让她学规矩到深夜,然后留宿沁和园,裴妍本以为今天看不到他了。 全福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想,小王妃还真是天真,不知道自己正羊入虎口呢。 宁宸澜摸了摸她的头,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裴妍慢他一步,盯着他的背影瞧,总觉得夜色下他气场有些过于冷硬。 正忐忑自己是否出现得不是时候,感觉他轻轻捏了捏自己手心,莫名其妙就觉得心里安定不少。 行至和沁园的院子里,宁宸澜回头冷声吩咐宫人:没有本王吩咐,任何人不得踏入内殿。 那几个美貌宫女自觉站住脚,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接着,宁宸澜动作温柔的将裴妍打横抱了起来,推门进去,将她放在窗前的书案上坐着。 旁边的角落里放了三个冰盆,温度比外面要低些。 他又去拿了披风,给她虚笼在身上。 裴妍语调娇软,嗔道:热死了。 说着,又把披风扯了下来。 宁宸澜揉揉她的头:这屋子放了七八个冰盆,一会该觉得凉了。 裴妍见他眉眼温柔,不由放松下来,抓着他的衣袍下摆撒娇:那等凉快了再披着嘛。 宁宸澜摇摇头,坐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将她往怀里一带,双臂微微收紧了些。 墙上嵌的夜明珠发出昏暗的光,全福小心翼翼进来把其余的罩子拿开,待屋里亮堂了,又猫着腰悄悄离去。 -- 第104页 殿下别这么抱着我,好热,都出汗了。裴妍推了推他,宁宸澜纹丝不动,唇覆在她耳边问:母后叫你过去做什么,这么晚才出来。 裴妍想起今儿在凤仪宫学的那些,脸不由涨红了,将脸藏在他怀里,小声道:就是学规矩,教我怎么伺候殿下。 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浓郁,像是旷野大漠的风。 裴妍很喜欢这个味道,身子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这没什么好学的,随便糊弄过去就行。宁宸澜垂眸,唇微微勾起。 随即又深吸了口气,身子往后仰,与她稍稍隔开一段距离。 裴妍跟着靠过去,伏在他胸口处撒娇道:今晚没能住在家里,明天我还能回去吗。 嗯。宁宸澜点头答应,捏了捏她的脸:明天回去,允你多住几天再来。 裴妍高兴起来,双臂用力圈住他的腰,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亲:明明是殿下行事霸道,还说得这么顺理成章,倒像人家还要感激你似的。 哪儿霸道了,最终不是都依了你。宁宸澜眸子里露出些笑意,估摸着自己该走了,却是舍不得这一刻甜蜜,怎么也没法将人放下。 裴妍身子稍稍挪动了下,接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埋进他怀里不再动弹。 告诉我,今儿学了些什么规矩。宁宸澜深吸了口气,抓着她的手往下。 半柱香过后,两人衣衫都汗湿透了。 裴妍第一次真正看清楚那东西,不禁心跳如擂。 抬头却见他面色冷峻,除了呼吸微微有些凌乱之外,根本看不出什么。 殿下,可以停了吗?她不禁有些犹疑,是自己做得不对,还是他压根就觉得不舒服。 宁宸澜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亲,额上的汗低落在她脸上,呼吸忍不住变得更重。 嗯。放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指关节泛白,他垂头呢喃了句什么,裴妍都没听清。 他双臂倏然收紧,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而此时,裴妍小手有些无处安放 宁宸澜紧绷的身体终于舒服了些,后背放松靠在椅背上,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她擦手。 屋里凉,乖,去换身衣裳。 裴妍见他也是一身汗,黏nianni腻裹在身上定然更不好受,犹豫着道:那,我伺候殿下更衣。 宁宸澜笑着摇头:你家殿下自己有手,不用你做这些伺候人的活儿。 干脆把人抱起来放在书案上,摸摸她的头道:别动,我去给你取衣服来。 裴妍抓住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还是先去收拾自己吧,瞧你,衣服都脏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微不可闻。 宁宸澜穿得墨色长袍,裤子早就除去,紧急关头还用了帕子,不仔细也看不出什么。 但是空气里全是那味儿,浓靡得让人脸红心跳。 裴妍衣衫倒是完好的,这么半天,宁宸澜硬是连碰都没碰她一下。 一直待到她洗漱完上床休息,宁宸澜又在床头略坐了会儿,见她一脸困倦之色,心疼道:抱歉,以后不会了。 裴妍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他填得满满当当的,对他甜甜的笑了下,认真道:那殿下喜欢这样吗。 喜欢,也不喜欢。宁宸澜无奈的笑了下,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小妍快睡吧,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一直等到裴妍睡熟了,他才起身离开。 临出门那一刻,眼前已经有些恍惚,隐约看见祁玉旒等在院子里,眼中浮现几分狠厉:再不交出解药,便给她用刑。 殿下!祁玉旒面色一震。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同胞妹妹,心中未免不忍。 宁宸澜冷冷瞧了他一眼:你若办不好,本王会另指派人去做。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4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裴妍这次离宫, 是被宁宸澜派人悄悄护送回去的,走得隐秘,连皇后娘娘都未惊动。 凤仪宫里, 皇后正有些忧心的道:宸儿这孩子也不知收敛, 这都快两天,还不见人出来。 未免被人察觉端倪,她还帮着遮掩了,就怕传出什么闲话去。 许嬷嬷敛眉道:这哪能怪殿下,都是清河王妃做的孽。 本宫原是看错了她,这等黑心烂肺的东西,差点让她做了侧妃。皇后眉心拧紧, 说起祁兰伊语气里尽是嫌恶: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算计宸王,若不是看她肚子里怀了孩子,本宫定要狠狠惩戒她一番。 娘娘仁善,昨晚殿下发话说要对她用刑,若不是您出手, 怕是早给人吓出个好歹来。许嬷嬷在一旁连声叹息:从这事看, 宸王于这些事倒没什么经验, 还以为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咱们宫里的老人都识得, 这物什就是助兴的, 哪有什么解药啊。 大理寺和太医署暗地里的检验结果都已经出了,跟祁兰伊口供一致, 这催情花粉就是后宫里流出来的。 宸儿如今是没事了, 只苦了那丫头, 小小年纪皇后拿帕子压了压嘴角的浮粉, 不悦道:兰伊这孩子,怎的心思如此歹毒。 -- 第105页 许嬷嬷摇了摇头,不再提她,而是凑近了小声说道:娘娘,宸王殿下糊涂,兴许想不到这事的后果,老奴看着时辰不早了,要不先将人接过来,想法子补救一二,别到时候真出了事。 补救的法子?皇后虽觉得有道理,却还在犹豫:宸儿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自小他喜欢的东西旁人就碰不得,现在心思都在裴家那丫头身上,人又比东西金贵,你现在要见她一面,恐怕还得他点头。 想起昨日派去的两个有经验的嬷嬷,都被挡了回来,皇后心里不禁有些挫败。 殿下这是关心得过了头,娘娘以长辈的身份跟他晓之以理,让殿下知道咱们是为了裴小姐身子着想,兴许他会听的,否则总这么拖着,万一真出了事 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但也只有穷苦人家,才会舍得把这么小的女孩儿嫁出去。 一旦怀了身孕,就生死有命了。 许嬷嬷说道:现在再用按压之法却也迟了,不如赏她一碗药,裴小姐这个年纪恢复得快,将来再多加进补,不碍着什么的。 皇后细想觉得有道理,吩咐下去:请宸王跟裴小姐来凤仪宫,本宫有话要说。 ~ 宁宸澜快天亮时又醒了一次,刘温送了刚刚煎好的药来,他服下后又去冲了个冷水澡。 早膳时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是张贵妃那边有动静了。 几次三番派人去沁和园探听消息,想着方儿的要见未来的宸王妃。 宁宸澜简直给气笑了,好大的胆子,连他的人也敢动。 主子,这下怎么办。全福横眉冷对,那位主子可是殿下心尖肉,真龙脖子下的那块逆鳞。 张贵妃这是真蠢,由着太子几句挑唆,就来惹不该惹的人。 让她蹦跶,到时候一块收拾了。宁宸澜面色冷厉,又看了眼立在一旁的祁玉旒,淡淡道:让你审的人,如何了。 祁玉旒垂首道:清河王妃如今在皇后娘娘身边,属下不方便去抓人。另外大理寺的化验结果已出,催情花粉并无毒,还请殿下明鉴,并无解药。 宁宸澜冷声道:你倒是会为她开脱。 求殿下宽容。祁玉旒脸色难看,再度跪了下去。 宁宸澜面上不置可否:清河王那边可有动静。 那人成日弄花走狗,对兰伊不闻不问,哪里会管这些。 这桩婚事算不得美满,只是女方铁了心要做王妃,便退而求其次选了二皇子。 当初宸王明确表态了不会娶她,连侧妃之位都不能给,祁玉旒便将话原原本本带了回去。 本以为妹妹能就此死心,却是低估了她心中执念,竟然至今未能放下。 宁宸澜实在不能理解对方这样做的动机。 给他下药,就为了让他找几个女人睡觉? 还是说,她真正想要害的人是小妍 这些女人心思歹毒,后宫争斗,不亚于前朝的刀光剑影。 宁宸澜暗自决定,这一生都不会让她经历这些。 这次幸好未酿成大错,让她以后安分些。 祁玉旒松了口气:多谢殿下。 之前曾问小妹为何要这样做,她却半个字不肯说。 此刻他也不懂,宸王口中所说的大祸是指什么。 两人简单略过这事,又商议起有关太子之前往兵部塞人,借此操控左右战局的无耻之举。 整件事,还需要裴忌的证词。 帝王心最不易揣测,与其拿出真凭实据来定太子的罪,不如让帝王自己生出疑虑,主动来查。 祁玉旒走后,宁宸澜坐在案前,招来刘温问道:本王身体可与正常时候无异了。 刘温弯下身去,面部表情有点扭曲道:殿下不必过于心急,想必您喝这茶水也有段日子了,药效也不是一天两天能除尽。 说着,小心翼翼看了眼对方脸色:而且,这药本是给年迈体弱的人用的,似您这般勇武的年轻男子,自然过犹不及。 宁宸澜摆了摆手,命他下去。 一时间,竟分不清楚自己此时心中旖念,到底是因为药,还是源自最真实的欲望。 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禽兽,更衣准备上朝。 马车才到宫墙边,就有眼熟的宫人巴巴迎上来,说皇后娘娘请他散朝后去趟凤仪宫,还要将裴小姐也一并带去。 宁宸澜不禁有些头疼,他暗中跟裴忌打过招呼,将裴妍回家的事瞒得滴水不漏。 可是再不露面,母后恐怕会起疑心。 而且快三天没见了,他心里也牵挂得紧。 你去接她来吧,让她先去和沁园等着,本王下朝后跟她一道去见母后。 全福躬身应道:是,老奴这就去。 等等。宁宸澜又叫住他,特意交待道:去首饰铺子,将之前打的璎珞取来,给她先拿着解闷儿。 是,那枚朱雀乱奴才瞧着成色极好,王妃定会高兴。全福脸上笑成一朵花儿,躬着腰去了。 ~ 裴妍这三日被父亲拘着没出门,上午还忍不住抱怨,怎么这次回家父亲跟宸王口径都那么一致,说什么外面危险,让她还是待在家里好。 -- 第106页 上午想起来要练会琴,命人找了半天都找不到独幽,去母亲那儿一问,才知道是之前进宫的时候,宸王派人一并取走了。 还以为是给你送进宫了,怎么,你没见着吗?裴母见女儿养得气色不错,可见宸王没亏待她,心情也放松了些。 裴妍苦着脸道:没有,定是他擅自收起来了。 裴母见她一团孩子气,不由笑了:那是封家的东西,没想到他竟介意这个。 母亲!裴妍依偎过去,嗔怪道:他介意的事可多了,成天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裴母唇畔笑意越深,点了点她的鼻尖:就是介意才好呢,若是对你不闻不问的,岂不是心里全然没有你。 想起自己一直担忧的事,又问道:有关同房的事,他真这么说的? 裴妍脸红了,点了点头道:嗯,他亲口说的,至少要再等两年。 裴母既是欢喜又是紧张,仔细观察她脸色问:那平常见面的时候,他对你可还规矩? 规矩吧。裴妍有些心虚,避开母亲的目光。 哼。裴母白了她一眼,冷声道:你也别由着他胡来,有什么只管告诉家里,叫你父亲给你出头。 嗯,知道了。裴妍嗓音甜腻,心里一时觉得安心极了。 过了会儿,全福公公便亲自上门来接,说皇后娘娘召见。 裴妍已没了上次离家时那种不情愿,安慰母亲道:别担心了,女儿会常常回来的。 裴母摇摇头,看着她上了马车,怎么样都觉得是女儿吃亏,也不知道她这缺心眼的毛病是随了谁。 ~ 回了和沁园,宁宸澜还没下朝,全福递进来一个匣子,笑眯眯道:主子打开看看吧,这是殿下给您的。 裴妍看见璎珞上的朱雀卵,便会心一笑。 可惜她今日带的一对玉坠儿,和这红宝石不相称,只得暂且收着了。 坐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人通传,宸王殿下来了。 她站起身迎了上去,一副大家淑女的样子,朝他屈了屈膝道:见过殿下。 宁宸澜笑着摇头,牵起她的手道:你这像是闹着玩儿。 哪有。裴妍顾不得什么礼仪,靠过去抱住他手臂,亲昵道:这是王妃应遵守的规矩。 那这也是?宁宸澜目光落在她抱着自己的手上,五指纤细,攥着他深墨色朝服。 裴妍却将手收得更紧,靠在他胳膊上甜甜蜜蜜说道:这是我定的规矩。 见他又要来抱自己,裴妍忽然往后躲了一下,好奇道:殿下把我的琴藏哪儿了。 宁宸澜脸色变了变,握着她的手用力:看不顺眼,砸了。 裴妍眼睛瞪得老大,面容既娇俏又生动,眼神里含着几分不甘道:那可是上古名琴,世上仅此一架。 宁宸澜半天没说话,面色变得有些冷凝。 裴妍看他样子像生气了,也闷不吭声,两人不由僵持在那里。 全福在一旁着急得不行,却是不敢瞎掺乎。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又在生气, 还凶。 她那么名贵的琴被砸烂,都还没说什么,这人就开始摆脸色。 裴妍心里正不舒服, 就听他冷声道:别人送的琴, 就那么好。 又不是白送,母亲也回赠了同等价值的古董过去,这琴就是我的了。裴妍觉得自己才是有理的一方,却莫名硬气不起来。 触及他质问的眼神,声音也越来越小。 宁宸澜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牵着她的手道:走吧,该去凤仪宫了。 裴妍被他拉着, 脚步却有些跟不上,微微有些气喘。 全福在一旁提醒着:妍主子小心脚下,别踢到了。 宁宸澜脚步一顿,见她小脸通红,鼻尖都冒出一层细汗,松开手道:抬软轿来吧。 裴妍被他高大的身影笼在阴影里, 眨了眨眼, 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一会儿轿子来了, 宁宸澜刚要给她撩开帘子,裴妍已经先一步钻了进去。 宁宸澜感觉心里一空, 蹙眉上了自己的坐辇。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凤仪宫, 宁宸澜跟上去想伸手牵她,却牵了个空。 殿下, 不合规矩。裴妍仰头看着他, 眼神怯怯的, 担心再惹恼他。 这里诸多眼睛看着, 她不想落人口实。 宁宸澜没作声,侧身让她先走。 到了殿内,却没料到张贵妃也在。 裴妍上前去给她们逐一请安,然后被皇后拉到身边:妍妍快过来坐。 睨了眼自家儿子,没好气道:又是谁惹着你了,板着个脸,别吓着妍妍。 宁宸澜见着张贵妃,面色更是冷若冰霜。 皇后轻咳了两声,对张贵妃下了逐客令:下个月就是陛下的生辰,刚交待你那些事紧着去办。 臣妾知道了。张贵妃笑着应下,目光落在裴妍身上,眼神里透出几分好奇的打量。 赞叹道:早听闻裴家小姐秀外慧中,还弹得一手好琴,今日一见真是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就是不知有没有机会听听裴小姐的琴音。 -- 第107页 说着,又掩着嘴笑起来:下个月陛下五十大寿,到时,还请小姐带上传世名琴 宁宸澜面色沉了沉,没等她说完,不耐烦道:母后,儿臣先进内殿了。 裴妍看着他的背影,脸色不禁白了白,眸光黯然失色。 皇后跟许嬷嬷对视一眼,眼见宸王心情不佳,对张贵妃也越发嫌弃起来:妍丫头现在是准王妃的身份,当众表演已不合适,这话以后休要再提了。 是。张贵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见皇后已经起身带着裴妍往内殿去,只得屈膝告退了。 一扇花鸟双面绣屏风放在窗前,让倾泻而入的光线变得柔和,内殿中一室静谧。 宁宸澜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听母后絮絮叨叨跟小妍说着话。 你别怪宸儿不会疼人,他一个大老粗懂什么,此番是被人算计了这次的事,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裴妍正听得不明就里,见宁宸澜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目光明明波澜不惊,偏叫她瞧出了一两分告诫意味。 臣女怎么会怪殿下呢,只是裴妍想弄清楚怎么回事,故意顺着皇后的话接了下去。 留了几分欲言又止,顺便回看了眼宁宸澜。 皇后拉着她的手道:本宫知道,都是清河王妃的过错,只她如今怀着身子,本宫不好责罚她,你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改明儿叫她来给你赔礼道歉。 裴妍这下确定了,宁宸澜确实有事瞒着自己。 皇后眼神里透出几分怜爱,又道:现在当务之急,你得先把药喝了。 内殿里的宫人们都被遣退了,许嬷嬷端了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这气味儿刺鼻得很,裴妍一闻见便用手绢捂住口鼻,目光里尽是疑惑。 本宫赐你这碗避子汤,是为你好,以你现在的身子可承受不住有孕,好生将养个一年半载的,日后有得是机会。 江南女子本就骨骼纤细,裴妍虽然身材已经开始发育,仍是瘦弱娇小极了。 宁宸澜眉心一跳,起身走到她身边,挡住皇后等人视线:此事不劳母后费心。 说罢,他拉起裴妍手腕,态度强硬道:母后,儿臣先带她告退了。 你这孩子皇后急匆匆跟着走了两步,最后叹息一声,又无奈的坐回去。 自己生的儿子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 又跟许嬷嬷埋怨了几句,也再懒得管这事,午睡去了。 ~ 裴妍刚进园子眼眶就红了,宁宸澜唤她也不理,一个人就往内室冲去。 小妍,并非你想的那样宁宸澜趁她关门之前,一只手将门板挡住,然后硬生生跟进去。 我什么都没想。裴妍站在门口,蹙眉望着她:殿下到底瞒了些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为何皇后会突然提起祁兰伊,还要她喝避子汤。 她跟宸王明明都还没 哥哥说的没错,像自己这样头脑简单的,只会被他捉弄得团团转。 宁宸澜见她眼圈儿都红了,将人拉过来抱在怀里。 之前我喝的茶水被人做了手脚,着了别人的道儿。宁宸澜摸了摸她的头,沉着脸说道。 裴妍不由一惊,担心的拉着他问:殿下被人下毒了吗? 宁宸澜有些无奈,俯身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几个字。 裴妍回过神来,愣愣说道:难道是清河王妃做的,可是她为什么 想起今日在凤仪宫皇后所说的话,以及那碗给自己的避子汤,她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难怪那几日,他总是抱着自己不放,还让自己做那种事。 不禁推开他,悻悻然道:那殿下后来是怎么解毒的。 宁宸澜喉中哽了下,目光牢牢锁着她,闷声道:你自己想。 我怎么会知道,殿下如今没事了就好。裴妍语调里透出几分娇气,没再问下去。 宁宸澜却忽然道:可还在因为琴的事生本王气? 裴妍不想因为这个跟他吵架,装作若无其事道:没生气了。 宁宸澜压不住心中醋意,忍不住问:去年你生病时,封萧恒一共来看过你两次,若那时候,本王死在外头 殿下!裴妍睁大眼睛,怔怔往后退了一步。 宁宸澜亦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不由自责道:好了,就当本王没问。 裴妍垂下眼眸,面色平静看着脚下,一言不发。 这时全福在外面敲门道:时候不早了,殿下可要传膳。 摆在花厅吧。宁宸澜叹了口气,压低了嗓音哄道:怎么又闹别扭。 平素说话态度强势习惯了,心情不好时,态度就不免显得生硬。 宁宸澜自己给自己台阶下,牵着她走到窗前的书案前。 桌上放了一架古琴,裴妍仔细一看,竟是上古名琴瑶光。 正看着琴发愣,忽然被人从背后面拥住。 -- 第108页 宁宸澜握着她的手轻抚琴弦,语气沉缓:这是本王赔给你的。 他身上带着极强的侵略气息,五指与他深深交扣,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带着裴妍的手指拨动琴弦。 一声清越的琴音响起,余韵缭缭,不绝于耳。 本王亲自调的音,你看看可还行。嗓音带着好听的顿郁感,他更贴近了些,另一只手圈在她腰上。 裴妍满身都沾染上他的气息,被包裹得密不透风,思绪仿佛都停滞了。 手臂温热滚烫,如铁钳般圈着她,声音一字一句沉入他心里:若是不喜欢,本王再给你寻别的。 宁宸澜带着她弹的这首曲子,正是当日他们在普济寺初见时,裴妍所弹的那首江南小调。 久远的记忆被唤醒,两人都有些微失神。 琴音徐徐,又如一丝沁凉的风吹入心底。 还是觉得怪可惜的。她声音微弱,已经没有什么底气了。 宁宸澜手臂收紧,宛若惩戒似在她耳尖轻轻咬了口:旁人送的东西,就这么金贵? 不是这样的。她有些着急的辩解:我是说琴 宁宸澜紧贴着她,感觉意志力在一点一点瓦解掉,语态却更加强势道:以后不许再收旁人送的东西,本王能给你更好的。 天下间所有最珍奇的宝物,他都会寻来给她。 裴妍耳畔是他说话时吞吐的热气,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感觉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紧挨着,自下而上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与前几次单纯完成任务的被动不同,此时此刻,她觉得手指尖都su麻了。 宁宸澜却还在镇定的拨弄琴弦,整体曲调一丝不乱。 催情花粉的作用已经没有了,一切所为,皆是源自他内心最真实的yu念。 随着他手拨琴的动作,两人身子轻轻挨蹭着,曲调时有高低,力道时轻时重。 他显得游刃有余,看着她粉红色的耳尖,仍不甘心的逼问:到底是独幽好,还是瑶光好。 裴妍哪里还有半点招架之力,几乎是无力的趴在桌案上,全凭他圈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做支撑。 殿下送的,更好语调娇软得像黄莺呢喃,乌发缓缓坠动,被欺负得眼圈儿都红了。 宁宸澜不喜欢那个更字,又控制不住用了些力。 裴妍感觉到他的凶狠,都快哭出来了。 明明他之前很克制的,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就因为自己之前怪他砸烂独幽? 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他对自己跟封萧恒曾见面,还差点订亲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否则也不会这么 此时此刻,她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花心思打造一模一样的璎珞项圈,还给她寻来瑶光古琴,更加不惜性命庇护她的家人。 只是忍不住想,若是母亲在这儿,定要骂她太好拿捏了。 可她就是强硬不起来,此时此刻,更是差一点就要化在他怀里。 喜欢身边这个人,真是喜欢极了 宁宸澜懂得适可而止,没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将她抱起来放在书案上,亲亲她的前额道:乖,以后别再想这件事了。 裴妍仰起脸,目光里漫着一层水光,手指戳了戳他冷硬的下颔线,小声说: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弹琴的节奏可还行? 好吧心里默念三遍,作者是国家一级保护废物,人生目标双更! 第51章 、计策 裴妍仰起脸, 目光里漫着一层水光,手指戳了戳他冷硬的下颔线,小声说:知道了。 走, 吃饭去。宁宸澜满足了, 吩咐人赶紧开饭。 全福过来禀报道:殿下,顺德公主和祁大人来了。 宁宸澜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裴妍却高兴应道:这时候他们应该还没吃饭,公公去告诉小厨房加几个菜,大家一起吧。 全福听她发话了,倒也没再等宁宸澜示下,转身便去了。 宁宸澜面上淡淡的, 也没说什么,牵着裴妍的手继续走去花厅。 不一会儿,顺德公主跟祁玉旒就到了。 参见殿下。祁玉旒恭敬行礼。 跟在他身边的顺德则显得轻松许多,拉着他在饭桌边坐下,兴高采烈跟裴妍说道:还以为今天又见不到你呢,总算皇兄没再藏着了。 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宁宸澜明显话都变少了, 只悉心照顾裴妍吃饭, 一直在给她夹她爱吃的菜。 顺德暗暗看了眼宁宸澜,见他面色冷俊, 又对裴妍挤眉弄眼道:今晚民间有花灯会呢, 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裴妍正要答应下来,宁宸澜已经先她一步道:今晚不宜出宫。 为何不行啊。裴妍也积攒了些小脾气, 微微蹙眉道:殿下准备拘着我到什么时候啊。 宁宸澜不想告诉她封萧恒与太子正在背后耍阴谋, 只换了个方式解释:这几日不太平, 等手上的事了了, 自然不会再限制你。 -- 第109页 说着,跟祁玉旒使了个眼色。 对方马上心领神会,接道:今晚大理寺会有行动,未免遇上乱子,公主也最好不要出宫。 顺德可没有裴妍那么好糊弄,当即不依道:早先怎么没听你说,大晚上要去抓人,怎么我一说要去看灯会,你就这啊那的,分明就是不想陪我找的借口! 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将祁玉旒吃得死死的。 公主,你误会了,并非臣故意推脱祁玉旒如玉的面容浮现几分急色,差点就要答应了。 顺德又生气道:你就是故意推脱,之前明明答应会把我放在心上,结果皇兄朝你使个眼色,你就把我当成拖油瓶,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在你心里本公主压根就不重要! 顺德精得跟鬼似的,将碗一放,就生气得往外冲去, 裴妍见她转身之前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紧接着起身跟了上去:公主,你等等我! 两人走到花厅外面,顺德放慢脚步,带着裴妍往外走,一边小声道:看见没有,对付男人就要使点手段,不能什么都顺着他们。 可是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今晚街上真不太平怎么办。裴妍虽这样劝她,但自己其实很久没出过门了,也很想去透透气。 顺德恨铁不成钢,捏了捏她的脸道:傻瓜,就你自己不知道,这些日子单你身边暗卫都有五六个,而且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皇兄他这么宝贝你,若是你跟我一起去,他定然也会跟着来,到时候就更万无一失了。 可殿下事务繁忙,晚上不见得有空。裴妍仍是不太安心,怕给他添麻烦。 哎呀,小可怜,你这就被他吃得死死的啦。顺德长大后,比小时候性子更加跳脱,平时也没少看闲书话本子,说出的道理一套一套的。 这天下间的男人啊,其实都是一个德行,你越是乖巧听话,时时处处替他着想,他反而很快就腻味了,转而去追逐那些喜欢惹麻烦,能激起他们征服欲的女人。 顺德趁这个机会,耳提面命的教她:你想想,自你们订婚开始,是不是感情就尘埃落定,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了,你可要小心了,这样下去很容易腻的。 裴妍几乎是立刻想起上一世的封萧恒。 百依百顺,确实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 只是现在的对象是宸王,她愿意相信他。 好了,我先走了,晚上咱们在船码头见!顺德看了眼不远处跟上来的两个男人,转身走了。 祁玉旒朝宁宸澜告退后,又略微抱歉的冲裴妍点了下头,匆匆跟着顺德公主离去。 裴妍走回去,有些无奈的道:公主就是这样的性子,殿下别介意,我们回去吃饭吧。 宁宸澜眼神宠溺,望着她道:小妍晚上若实在想去,本王陪你一起。 不用了,先前殿下不是说今晚外面不太平么,我也不想节外生枝。裴妍靠过去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你放心吧,太子还未倒,我担心父亲和兄长出事,所以甘愿一切都听从殿下安排。 明晃晃的日头下,少女已身具江南女子的柔美神韵,美目里似含着一层烟雾,撩得人心头像被羽毛拂过似的。 宁宸澜喉结动了动,心里默念,两年,就还等两年 其实,祁玉旒并未说谎,今晚的确会有大动作。宁宸澜俯身在她耳旁道:今晚狗皇帝会微服出宫,前往醉花楼。 若是小妍不介意,今晚本王就把两个局凑在一起 殿下什么意思裴妍看着他的眼神里是全然的信赖,还有依恋。 踮起脚,想听他说出全部计划。 宁宸澜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先乖乖把饭吃了,本王再告诉你。 吃饭的时候,裴妍便一直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看他一眼。 每当她想问点什么,宁宸澜就夹点什么喂到她嘴边,看着她乖乖吃下去,随即露出愉悦的表情。 裴妍瞪着她,目光里含了几分控诉,偏偏娇嗔的模样更让人心生愉悦。 好了,不逗你了。宁宸澜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拿手帕给她擦了擦嘴。 裴妍心想,顺德的话也不无道理,不能总惯着他胡来。 殿下总是这样玩弄我,把我当什么了!裴妍刚要闹一闹,整个人就被他抱了起来。 周围还有侍从盯着呢,她当即羞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妍这么乖,本王怎么忍心玩弄你。宁宸澜说着,目光往旁边扫了眼:都下去。 花厅里伺候的人纷纷撤了,他将裴妍抱坐在腿上,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事关重大,未免被人听了去,本王只能这么告诉你。 裴妍还有些发愣,想起顺德公主说,自己身边还有五六个暗卫,不由往外面的树丛里看了看。 宁宸澜笑了下,咬着她耳朵道:太子如今想借由你对付本王,倘若本王放出消息,今晚你乔装打扮去了醉花楼,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会,会想法子抓我,来威胁殿下?裴妍耳朵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痒痒,连躲了好几下,被他大手掌住下巴,唇也被浅浅封住。 -- 第110页 只能断断续续下嗫嚅道:殿下,别这样。 说了,这是防止隔墙有耳。宁宸澜浅尝则止,看似举止无状,面色却十分认真,目光里透出十分精明:而当时,狗皇帝也在醉花楼,一旦出现打斗,他必会将其定性为一场行刺。 裴妍靠在他怀里,情绪有些紧张起来:可若是太子不派人来抓我呢。 宁宸澜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摄人,透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裴妍忽然就懂了,面上露出几分义不容辞的决然,说道:殿下放心,我一定能做好的。 宁宸澜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就笑了:小妍真觉得本王会拿你冒险? 殿下裴妍被他这句话噎住。 小妍先前不是说,一切都听本王安排。宁宸澜很喜欢看她炸毛的样子,像某种单纯无害的小动物,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抱在怀里好好呵护。 这种恶趣味一旦生出,就很难戒掉。 裴妍语气磕磕绊绊的:那殿下,准备怎样安排。 宁宸澜揉了揉她的头,十分坦诚的道:有关你出宫去醉花楼的消息是假的,本王会寻个替身过去,小妍安心留在这儿,晚饭后去我母后那儿坐坐,就在凤仪宫等本王回来即可。 裴妍正要说什么,又听他正色道:如此一来,他们在醉花楼抓人便彻底没了由头,只能被安上个谋反的罪名。 裴妍心服口服,最后只能呐呐补上一句:那殿下万事小心。 放心,保证万无一失。宁宸澜在她前额亲了亲,脑子里莫名浮现一句话,温柔乡,英雄冢。 他现在就情愿腻死在她的乖顺与温柔里。 裴妍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道:殿下是否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计划的 否则为什么事先说,今晚会不太平,祈玉瑬也提到大理寺会有行动。 看宁宸澜的表情,裴妍不禁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殿下就是一直在逗我。 本王是喜欢你。宁宸澜笑了笑,直接抱着她起身出了花厅。 一直到了卧室内,才将人放在软榻上,软语道:本王先去处理些事,小妍就待在沁和园,晚膳后休息一会,等本王传信回来再去凤仪宫给母后请个安。 裴妍点点头,担心道:那殿下要早些来接我。 好。宁宸澜目光里几分笃定,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下,最后不舍的离去了。 作者有话说: 摆烂了两天,今天振作!神仙姐姐的剧真的很好看哎。 第52章 、行刺 今晚民间花灯会, 大街上热闹非凡,尤其是河边,许多单身男女在那放灯许愿。 京都最赋盛名的声色场所醉花楼就坐落在水边, 是一座富丽堂皇的三层教坊司。 花魁白纤楚从晨起开始打扮, 仅仅画着淡妆,已是无尽风流媚色,最惹眼的是她后背上的蝴蝶纹身,着色浓稠艳丽,与她白皙的肤色形成一种反差。 无数男人爱她媚色天成,亦有无数男人爱她一身反骨。 可是这些人从来都只配远远瞧她一眼,因为从她成人那日, 只侍奉过一名恩客。 那个看样子比自己老了快二十岁的男人,几乎给了她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她始终未明了男人身份,只知道他身份尊贵,家中有妻有子,所以不能为她赎身。 伺候贵人三年,从十四岁到十七岁, 他已积攒下足以买下整条街的财富。 甚至连醉花楼的老鸨, 都要看她脸色办事。 都道她是被贵人娇养着的金丝雀, 白纤楚对此也从不否认,只要没人敢当面惹她不快活, 她就当作醉花楼到处都是一团和气。 只不过, 她从未爱过那个给她名利和财富的男人。 她从八岁被买进太子府,一举一动都有专人指导, 教她琴棋书画和怎样取悦男人。 在一同入太子府的诸多姐妹里, 她是最出挑的一个, 她也曾存过别的心思, 以为太子会将她纳为侍妾。 可是太子连姿色不如她的叶莹都碰了,偏偏就是不碰她。 教养她的嬷嬷私底下说,她是太子预备送给贵人的。 这世上,还有谁比太子身份更加尊贵? 她那时候年纪小,心存不甘,跑到太子面前去大闹了一场。 随后太子当着她的面,将嘴碎的嬷嬷吊死在树上,然后划花了她的脸,将她驱逐出府邸。 她永远都记得,离开太子府那日,太子冰冷的眼神,毫无感情的看着自己。 他说,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玩物。 腊月最冷的时候,她被打得遍体鳞伤,被人一床草席裹着从太子府侧门扔了出去。 像条奄奄一息的狗,蜷缩在街角。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没有谁施舍给她怜悯的一眼。 或许是她命不该绝,一个最让她意想不到的人,出手救了她。 太子身边最受倚仗的幕僚,齐渝,齐先生。 他悄悄将自己带到东街一处房子里,找来一名很厉害的大夫,给她治疗脸上和身上的伤。 也不知那名大夫给她用的什么灵丹妙药,脸上的伤好了以后,皮肤更加娇嫩,犹如换了一张脸。 -- 第111页 有时候她照镜子,都有些认不出自己。 只是后背的伤是用戒鞭抽的,痊愈后仍留下淡淡的瘢痕,齐先生思虑过后,便请刺青师傅给她在后背纹了一只蝴蝶。 幸好她年轻,身体恢复得快,也未留下什么伤残。 身子彻底痊愈后,齐先生指给她两条路。 要么给她一笔钱,让她去自谋生路。 第二条路,是跟齐先生一起替主子做事。 他说,主子虽性子冷淡,却会护着底下人周全。 她甚至都没有问,主子是谁,便毅然选择了这第二条路。 她虽然无父无母,无人教导,但唯一懂得的道理,便是知恩图报。 很快,她便被齐先生安排送进醉花楼。 终逃不过被送去伺候贵人的命运,但这一次,是她心甘情愿。 贵人虽年迈,却很懂得如何哄女人开心,得到她之后也颇为上心,时常送些民间看不到的珠宝首饰。 老男人说,以后没当民间放花灯,都是在为她庆祝。 白纤楚对此很不以为然,在被太子狠狠伤过之后,她已经对人世间所有情情爱爱都失去了兴趣。 她曾问过齐先生,是否需要从老男人口中探听什么消息,或者是下毒什么的。 齐先生对她这份乖觉颇为无语,最终只告诉她,这些事都要等主子吩咐,他们谁都不能私自做主。 她不禁对主子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这种在烟花之地逢场作戏的日子,一直过了三年,除了每隔几个月要跟老男人逢场作戏一次之外,她都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日子。 直到昨日,跟老男人见面的前一晚,齐先生终于又带来新的指令。 如若今晚老男人遇到危险,她必得冲过去挡在他身前。 齐先生说,如此一来,她将会迎来她的大造化。 白纤楚不在意自己会怎么样,她所想的仅仅只是报恩。 越是临近傍晚,她心情越是平静。 就好像她等待了好久,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她不怕死,只是对齐先生提了唯一的要求,想要在死之前见主子一面。 齐渝却什么也没说,交待了她一句万事小心,便走了。 白纤楚有些失望,随即又觉得齐先生这话有些矛盾,她都要死了,还有什么需要小心的。 透过支起的窗户,她看见街道两侧小商小贩都已经支棱起来了,各色花灯摆放得琳琅满目,随即一辆黑色的华盖马车映入眼帘,她关起窗子,又去梳妆镜前补了下唇色,便安静站在房里等待。 按照齐先生的说法,今晚楼里应会有场骚动,届时她只需要在贵人遇到危险时用身子挡上去就可以了。 随着门板被推开,她笑着迎了上去,娇滴滴的嗔道:爷,您还知道来看奴家。 年逾四十的皇帝,除了身材微微发福之外,保养得极好,走在外面最多被人看作三十多岁的样子。 十七岁的少女,依偎在她怀里嫩得出水。 到了嘉裕帝这个年纪,只能不断从少女年轻的身体上寻求安慰。 白纤楚迎着嘉裕帝坐在软榻上,娴熟的开始给他宽衣解带。 三年了,老男人仍是滴酒不沾,有时她准备了瓜果点心,对方就看着她吃下去,自己则碰都不碰。 她知道对方时间有限,因此,每次都会直奔主题。 楚楚长大了,可有想过要离开烟花之地。嘉裕帝坐在榻上,一下一下抚摸少女光滑的后背。 肌肤上的蝴蝶纹身微微泛起红色,她脊背微屈,腰弓塌着,呈现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逢迎之态。 白纤楚在别的男人面前有多傲,在眼前老男人面前就能有多放浪。 她不知道老男人真正身份,但无疑他家中的女人都太过循规蹈矩,自己这种在秦楼楚馆只能勉强算入流的做派,都能令其大开眼界。 为了进一步笼络老男人的心,她倒是学了各种各样的花样,反正每个月施展一次,就当作被狗咬了。 奴家只要能伺候爷,去哪里都可以。她撑着坐起身,双腿像蛇一样盘着男人的腰,花朵一样的脸颊贴了上去。 见他差不多了,正要抬身,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白纤楚瑟缩了下,楚楚可怜看向男人。 随着门被外头的人踢破,忽然有五六个侍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挡在榻前。 一名侍卫飞掠而来,准备扶皇帝先走,却在下一刻被人用利刃射中后脑,直直倒了下去。 这一波奇袭来得有快又狠,很快皇帝带来的侍卫就有些招架不住,白纤楚身上不着寸屡,只用薄薄的蚕丝被遮住关键部位。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老男人来的,她有机会逃走,但想起齐先生吩咐,大着胆子凑过去道:爷,您先走吧,奴家来拖住他们。 嘉裕帝眼中微微有些动容,这时眼中刀光一闪,刺客已经突破抵挡,持刀往他身上砍来。 白纤楚几乎是立刻张开双臂,挡在对方跟前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刺客缓缓倒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男子俊逸冷沉的面容。 白纤楚不由看得呆住,连身上蚕丝被滑落都没留意到。 可是男人瞧都没往她身上瞧一眼,只是直直跪下,沉声道: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 第112页 语调沉郁,有种金玉般的共鸣感。 白纤楚心想,再没有比被亲生儿子捉奸在床更令人尴尬的事了吧。 即便,那个人是一国之君。 她面上一阵羞赧,垂着头用蚕丝被裹着身子,默默躲到一旁。 嘉裕帝倒是衣着完好,这时也已经镇定下来,起身走到宁宸澜跟前,神态严厉道:你为何会在此。 儿臣率大理寺诸人正在沿街捉拿逃犯,见醉花楼附近有乔装过的御林军出没,担心父皇安危,于是立即赶来救驾。 嘉裕帝目光落在死了一地的尸首上,迈步推门出去,只见从楼上到楼下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神色不由有些懊恨。 赶来救驾的人,有大理寺的,也有金京卫的,包括祁玉旒在内几个二品大员都在此列。 看来宁宸澜并未说谎,他们确实在外办案闻讯而来。 只不过这样一闹,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留恋声色,跑醉花楼嫖女人来了。 这种事,在民间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简直声威尽失。 他摇了摇头,回头有些不悦道:回宫吧。 宁宸澜垂眸:是。 ~ 宁宸澜将醉花楼捉住的几个刺客交由大理寺,处理完已是半夜,匆匆赶去凤仪宫接裴妍。 见她正和顺德在偏殿下棋,侧颜看上去恬淡温柔,目光不自禁变得柔和。 裴妍看见他,目光里流露出惊喜,正要迎过去,顺德起身抓住她手腕,附在她耳边说道:闻见我皇兄身上香粉味儿没,有可疑哦。 裴妍想到他之前说过要去醉花楼,瞪了她一眼:别乱说。 顺德简直被她这副忠心护夫的模样气炸,见宁宸澜走到眼前,又狗腿的屈膝行礼道:皇兄辛苦了一晚上,坐下休息会吧。 宁宸澜只是看着裴妍,问道:等久了吧,累不累。 晚上和公主聊天下棋,时间过得很快的。她笑意清甜,见他伸手过来,很自然就将手心搭上去。 宁宸澜纵使忙了整晚,看见她的笑,就什么疲累都没有了。 一旁的顺德宛若被衬成了隐形人,干笑两声道:皇兄,你们晚上到底出什么任务呀,这时候才回来。 宁宸澜想起狗皇帝当时的狼狈模样,眼中浮现几分讥嘲。 见裴妍浅浅打了个呵欠,他对顺德道:你想知道,去问祁玉旒吧,他大概再过一柱香会去承乾宫回事。 那好吧。顺德笑了笑,看向裴妍:那妍妍早点回去歇着吧,我明天再去找你玩儿。 说着,又弱弱看了眼宁宸澜:皇兄得先答应我,下回不许拦着不让我进和沁园了。 宁宸澜今晚解决了一个大患,心头放松了许多,点头道:随你什么时候去。 ~ 夜晚河边风儿还算凉快,旁边丛林掩映着的凉亭里,宁宸澜有些把控不住的吻了她好几次。 裴妍最后使劲推开他,不甘愿道:殿下老是喜欢吊着我的胃口,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嘛。 少女的眸子像一汪清澄的湖水,在他面前荡起淡淡涟漪,宁宸澜好几次都能感觉到,对方几乎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他觉得喜悦,紧张到患得患失,担心这一切只是自己大梦一场。 她怎么会这般轻易就喜欢上自己呢,尤其这一世的他,双手沾满罪孽和血腥。 甚至对自己百依百顺,听话得过了头。 欢喜到胸口一阵阵发疼,握紧她的手又亲了下去。 殿下,不舒服。下半身贴得太近了,裴妍娇气的往后退了下。 嗓音甜腻,像一颗诱人的霜糖。 宁宸澜很想再咬一口,俯身语调轻柔道:让本王再亲一下。 裴妍见他眼睛都充血了,腰间还带着佩剑。 刚才也许就是这个剑鞘顶在她小腹上,硬邦邦的不舒服。 不禁摇了摇头道:热死了,殿下身上还有一股脂粉味儿。 宁宸澜往自己身上嗅了嗅,随即皱起眉头:第一次去那种地方,没留神,该换件衣服再来见你的。 真的是第一次去?裴妍偏着头打量他,显是有些不信。 宁宸澜揉揉她的头,俯身对她耳语道:今晚刺客其实是本王派去的死士,后来大理寺抓住的活口,则全是太子埋伏在醉花楼的人。 见她面色仍有些疑惑,笑了笑,轻声道:对于幕后主使来说,行刺的跟埋伏在暗处的,本来就可以是两拨人马,因此审不出什么来也正常,但只要皇帝知道醉花楼有太子埋伏的人,这件事便算办成了。 哦。裴妍听他说话语气,便知今晚进行得很顺利,不由松了口气。 接着又好言劝道:殿下现在,该回去好好歇着了。 宁宸澜又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无奈道:好吧,本王先送你回去。 宫人和侍卫们远远跟在两人后面,早学会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只有全福提着灯笼走在旁边,满面笑容道:殿下,刚才奴才听到消息,楚才人已经入宫了。 宁宸澜扫了他一眼,全福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 第113页 意识到自己或许说错了话,恨不得自打两个嘴巴子。 裴妍好奇问他:宫里何时有个楚才人。 因为两人身高差,每次说话宁宸澜总习惯躬着脊背,好让她听得更清楚:是在醉花楼伺候皇帝的那个女子,今日救驾有功,被接进后宫了。 哦。裴妍点了下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人沉默了一路,到沁和园门口,宁宸澜又跟她解释:这件事也没必要瞒着你,楚才人是过去太子府里豢养的童女,三年前受了些折磨,被齐先生带了出来。 本王也是从北方回来之后,才知道这事,这次正好借着行刺事件,让她入宫在皇帝身前伺候。 裴妍只是有些唏嘘,柔声道:那她也是个可怜人。 宁宸澜不愿让对方知道自己冷漠自私的一面,保证道:事成之后,本王会给她一大笔银子,让她返乡成家。 裴妍对他私底下的手段,几乎从不过问。 但心里十分明白,任何人要登上那个位置,都不可能双手是干净的。 殿下,快回去休息吧。她微微笑了下,放开他的手。 裴妍怕他再多呆一刻,自己就要耍赖让他留下了。 可是他们现在还未成亲,在一起过夜的话,恐怕惹人诟病。 距离大婚,只有三个月了。 近来她心中常常觉得紧张,害怕又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晚上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在民间花灯会上和他走失了。 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找到他,正急得不行,就被全福焦急的声音唤醒:主子,快起来吧,皇后娘们昨晚病了,满宫贵人主子早早都去侍疾,咱们可不能太迟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53章 、反击 裴妍迷迷糊糊睁开眼, 无意识呢喃了一声:殿下呢。 殿下昨晚在大理寺通宵审案子,这会子恐怕还没空过来,哎哟主子, 宫外的命妇们都快到了, 咱不好比她们都去得迟。全福急出一脑门子汗,唤了两个丫鬟来给裴妍更衣。 说起宫外的命妇,裴妍首先想到母亲,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美其名曰在宫里学规矩,若是礼仪上出了什么岔子,丢的可是裴家的脸面。 昨晚皇帝在醉花楼被行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接着又封了个楚才人, 皇后心里不舒服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整件事都是宸王殿下安排的,去凤仪宫的路上她未免有些心虚。 若是皇后知道,是自己最珍视的儿子往皇帝身边塞女人,受到的打击只怕更大。 到了凤仪宫门口,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裴妍紧走几步过去唤道:母亲! 裴母拉着她的手, 拉着她一并往里走, 悉心交待道:你如今身份不同, 在皇后面前要更殷勤些,别那么娇气。 先来的妃嫔和命妇们都在外殿跪着, 唯有裴妍被许嬷嬷亲自带往皇后寝室。 放心, 女儿知道的。裴妍朝母亲使了个安定的眼色,便跟着许嬷嬷进去了。 却在里头见着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清河王妃跟她的妹妹, 祁君雅。 随后一想就明白, 这两人是皇后的侄女儿, 在这里近身侍奉也很正常。 皇后一身暗黄色绸缎睡衣,头上戴着绵绸抹额,神态恹恹的靠在软垫上,面色有些发白。 顺德坐在床畔,神情里透出几分愤懑不平。 娘娘,您感觉怎么样。裴妍迎上去,关切问道。 好孩子,本宫不忍心你跪在外面,才让许嬷嬷带你进来,哪里用得着你们伺候。皇后闹这么大阵仗,主要还是因为心病。 又看了许嬷嬷一眼:还不赐坐。 祁家姐妹全都站着,皇后唯给裴妍赐坐,亲疏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尤其是祁兰伊还大着肚子,皇后一直让她站着,便是有意为上次的事给裴妍出气。 裴妍在床边坐下,感激道:多谢娘娘,娘娘自己千万要保重身体。 两世皇后都待她极好,裴妍自是希望对方能幸福安康,但是她亦知道,皇帝如今待祁家的好都是假象。 如若不先发制人,将来祁家满门覆灭之时,所受痛苦将是现在的百倍千倍。 顺德性子急,按耐不住的嚷嚷道:父皇这次真的太过分了,竟然把烟花之地的女子带到后宫来,简直是 住口!皇后朝她投去告诫的眼神,同时心中暗恨,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皇帝此举,对她们这些世家女子来说,简直是最大的侮辱。 娘娘,别动气了,身子要紧。裴妍接过许嬷嬷奉上的参茶,喂到皇后嘴边,悉心伺候她喝下。 顺德是个天生不服管的,冷笑一声道:本公主不能忤逆父君,但对付一个小小的才人,还是绰绰有余,母后好好躺着休息,女儿这便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狐媚下贱东西。 说罢,不顾众人阻拦,便一意孤行的往外冲去。 妍妍,快皇后立即示意裴妍跟上去。 裴妍追不上顺德的速度,在花园边上就看不见她人影儿了。 -- 第114页 全福跟在后头,着急道:主子,小心脚下。 裴妍正差一点被花台绊倒,一双手忽然伸过来,将她稳稳扶住。 是个眉目清秀,十三四岁的少年。 多谢四殿下。裴妍迅速往后撤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全福带着几个侍卫挡在裴妍身前,朝宁骁弓腰行行礼,面上却无半点恭敬之色:四殿下,您挡着路了,劳您让开一下。 对于宁骁来说,裴妍就像是四年前的一场梦,深深植根在心里,犹如魔障一般让人挥之不去。 他心里早已明了,宸王对他的种种针对和不满,皆是由于自己年少时对她的那次冒犯。 当时他头被死死按在水潭里,听见女孩子在那给他求情,因此他对裴妍的感情十分复杂。 曾经有段时间,近乎疯狂的打探关于她各种消息。 可宸王就像是一道屏障,将她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即便是他人在北方的那几年,都派人监视在自己周围。 但凡自己有丝毫轻举妄动,都会遭致对方报复。 这一次也是,只差一点,她就能落在自己手中。 公公不必如此紧张。曾经轻狂无状的少年,早已懂得收敛起脾性。 他谦卑的侧过身,垂眸看着少女粉色绣鞋上的南珠,嗓音温吞:裴小姐请慢走,小心脚下。 裴妍觉得他身上气息阴森,很不想多停留,匆匆去追赶顺德了。 只是好巧不巧,新封的楚才人就住在张贵妃寝宫附近的含章殿里,因此她跟四皇子宁骁走得是一个方向。 且她再怎么紧赶慢赶,都不会比对方快多少。 全福怎么敢让这两位同路,要知道宸王殿下最介意这个,被他知道怕是会剥了自己的皮。 所幸侍从们已经抬来软轿,让裴妍坐了上去。 这样就算四殿下执意跟在后面,也碍不着什么了。 这后宫里位份高的妃嫔此时都去了凤仪宫,含章殿住的都是出身低微,偶然被皇帝宠幸得了名分的女子,此时在顺德面前跪了一地。 按说,这里不该是裴妍来的地方,但她实在不放心顺德一个人在这,默默走到顺德身边。 以她对公主的了解,绝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劝动的。 来这里的路上,她已经让人去宫门口守着,只要宸王一进宫,便把这里的事告诉他。 本公主刚才路过含章殿,忽然口渴了,楚才人去给本公主倒杯水来。顺德坐在上首,指着地上一名年轻女子,颐指气使道。 是。白纤楚站起身沏茶,举止从容不迫,甚至隐隐带着几分不屑。 公主殿下适才有些中暑,要在含章殿歇会,楚才人留下伺候茶水,天气热,其余人都下去吧。裴妍难得拿出郡主的派头,将周围好事者全部都赶走。 直觉告诉她,白纤楚虽是宸王殿下的人,但对顺德公主却未必会客气。 裴妍坐在顺德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看着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人,却是触手冰冷,手指还在轻微的颤抖着。 公主可还记得你曾跟我说过的话。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趁着白纤楚去倒茶的功夫,在对方耳边轻声说道:男人都喜欢尝个新鲜,且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喜欢,公主今日闹一场是解气了,但若是陛下因此对楚才人更加怜惜,又晋了她的位份,皇后娘娘又该如何自处。 妍妍顺德没想到,一直看着傻呵呵的好友,竟能说出这番见解,当下不由沉默了。 白纤楚端来茶水,奉到顺德公主身前,垂眸道:公主请用。 顺德板着脸,动也不动。 裴妍知道公主其实也已经想通了,只是需要个台阶下,便伸手去替她接过茶水。 谁知白纤楚突然手上一松,茶杯往她自己手上翻去,滚烫的茶水顿时泼在她手腕上。 同时一声脆响,茶杯在地上摔成碎片。 裴妍不禁看傻了眼,旁边顺德却是听惯了宫妃们这些阴私手段的,当即站起身嚷道:你故意烫伤自己,难不成还想嫁祸给我们? 白纤楚捂着手腕被烫起水泡的地方,眼神仍是淡漠:公主息怒,都是奴婢自己没拿稳,不敢怪任何人。 这时外头有宦官通传:宸王殿下到! 裴妍莫名有些心虚,垂眸看着满地碎瓷,不由恼恨自己的愚蠢,随随便便就上了人家的套儿。 白纤楚是宸王的人,这件事,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宁宸澜大步走过来,首先见裴妍站在一地碎瓷片中,裙裾也被水溅湿了,冷着脸直接把她抱到一旁干净的地方,又蹲下身仔细查看她的双手和衣服,确定她并未受伤才放了心。 殿下,其实这儿没什么事,我不该惊扰你的。她后悔派人去通知宁宸澜来了,这些女人之间的事,让他知道了该多丢人。 宁宸澜面色稍霁:你总算知道有事该找谁,本王心里很高兴。 被裴妍派去宫门口守着的人丝毫不敢怠慢,直接出宫去了大理寺找人,宁宸澜立即马不停蹄的进宫来找她。 白纤楚几乎是立刻认出了此时蹲在少女跟前的男人。 -- 第115页 昨夜,正是他出手,从刺客手中救下自己。 只是此刻他神色温和,目光里透出一抹宠溺,与昨晚冷俊摄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很想去问问齐先生,宸王是否也是昨夜计划中的一员,他跟主子又是什么关系。 见对方看过来,她屈了屈膝,却是嗓音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宁宸澜收回目光,又对顺德说道:闹够了没有,跟我回去。 皇兄,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怪我呢!顺德眼睛都红了,指着白纤楚道:明明是她故意摔了茶杯,还差点烫伤了妍妍。 裴妍见不得好友受委屈,抬头不满望向他:公主做错什么了,殿下又不是亲眼所见,怎能随意下定论。 宁宸澜眉心一跳,接着低声下气哄道:好了,是本王不对,刚才不该那么说。 这前后态度顺德都看傻了。 之前还不能理解为何妍妍对皇兄那样死心塌地,现在似乎有几分明白了。 皇兄那样一个性情孤傲,看着冷血无情的人,却在妍妍面前甘愿做低伏小,时时处处都将她放在第一位。 这样的事,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会招架不住吧。 裴妍尤其不经哄,听他这么说,态度已经软化了一半,闷闷的道:殿下知道就好。 宁宸澜拉着她绕过地上的水渍,看了白纤楚一眼,语气里含着淡淡告诫:今日的事,就当作误会一场,楚才人切莫再犯。 是,奴家遵命。她忽然恭顺的跪了下去,目光微微有些失神。 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宸王便是齐先生背后的主子。 若真如此,那么昨晚一切布局,便都是他安排的。 再回过神时候,宸王殿下已经带着两个女孩子离开了。 生平头一回,白纤楚感觉到一股浓浓的自怨情绪,且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面对像公主那般骄纵跋扈的女子,她倒是有一百种办法,可刚才那个被宸王悉心呵护着的女孩子,就像是一张纯净的白纸。 她忍不住心生羡慕,却又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在含章殿百无聊赖枯坐到下午,傍晚时候,皇帝过来了。 白纤楚记得宸王的警告,本不想将上午公主来过的事告知陛下,却不料早有好事者去嚼了舌根。 皇帝当她受了委屈,赏赐了很多金银珠宝,且当天夜里就宿在了她屋里。 消息传到凤仪宫,皇后气得病情又加重了。 顺德跪在床榻边上,边哭边道:母后,您别生气,父皇也就是一时新鲜,等这阵劲儿过去就好了。 傻丫头,你当母后是那等心胸狭隘的人。皇后固然会为皇帝宠幸别的女子而吃醋伤心,但这次闹得这么僵,到底还是因为他不顾祖宗规矩,将烟花女子带回后宫。 若让后宫继续这样乌烟瘴气下去,便是本宫这个做皇后的失职。 皇后表面柔弱,实则内心刚硬。 既然皇帝执意不给她们这些世家女子脸面,她日后将不再侍寝。 后宫中不乏家世背景雄厚的女子,在这件事情上,都以皇后马首是瞻,主张将烟花女子逐出后宫。 与此同时,前朝亦是从未有过的混乱。 太子卷入行刺谋逆案,已被押送大理寺受审,连同之前兵部的案子一起彻查。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宸王势力正如日中天。 楚才人的来历传开后,言官集体上奏,指责皇帝荒淫无度,行为太过轻浮放纵。 嘉裕帝雷霆震怒,杀了好几个敢于直谏的臣子。 此举更是激怒了天下文人,他们开始写诗讥讽帝王,民间更是将此事流传得更为不堪。 听闻民间各方反叛势力已开始蠢蠢欲动,宁宸澜眼中闪过几分冷诮,这一个月光他知道的,就有三个省开始集结义军。 曾经他埋怨过天道不公,现在道已掌握在他的手中。 作者有话说: 为梦华录神仙姐姐留下了激动的口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绝美又有质感的女孩子! 第54章 、感觉 大理寺刑狱司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内, 地上爬满了蛇虫鼠蚁,空气也阴冷潮湿。 连日没有打开过天窗,到处都是一股发霉和腐臭的味道。 门锁突然转动, 光线透进来时, 宁允文双眼感到针刺一般的剧痛。 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落入宸王的阴谋陷阱中,直到现在满盘皆输。 醉花楼行刺的事,压根就不是他所安排的。 当晚原是循着风声去抓裴家那丫头,却鬼使神差冲撞到父皇,还来不及探听清楚什么情况,便被押送到了大理寺。 这几日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自知时日无多,只盼着父皇能网开一面放过他的子女。 最终,等来一道被赐死的圣旨。 宁宸澜,你真的好狠 狱所的灯光亮了起来,他抬起头,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 刚刚宣读完圣旨的宦官退了下去, 狱所里只剩下宁宸澜与宁允文两个人。 他听见自己嗓音干涩, 犹如沙漠里垂死的人, 发出沙哑的声音:三弟,终是得偿所愿了。 宁宸澜走到他面前, 眼神里几分晦涩:臣弟没死在北疆, 让太子失望了。 -- 第116页 呵宁允文笑着,目光里是深深的怨毒。 事到如今, 你总该告诉孤, 到底输在哪儿! 太子话音刚落, 便瞧见从宸王身后缓缓走出之人, 神色不由大惊。 竟是一直在明面上与他交好的大将军裴忌。 皇兄现在该明白了吧,从你往裴将军座下塞人,对本王起杀心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谋定了生死。 对他们这些皇子们来说,要成大事,并不是比谁能力强,而是比谁能牢牢掌控圣心。 从一开始,这便是他转为太子设下的局。 不可能,你怎能未卜先知!宁允文不甘的大叫起来,随即想到,自己身边定有宸王所派奸细。 宁宸澜冷声道:听闻事发之前,封萧恒曾来过太子府,皇兄不妨说说,他当时跟你说了些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裴忌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简直不敢相信,宸王将他带来大牢里就是为了这个。 到了这个地步,宸王还问这些做什么。宁允文脸色惨淡,却也透出淡淡疑惑。 宁宸澜眼中闪过不耐,正打算用刑,便见对方忽然笑了起来。 宁允文不屑道:原来,你还在介意当年封萧恒差点与裴家丫头成亲之事。 所以才特意带了裴忌过来,让他知道封萧恒的真面目。 三弟,你都是要执掌天下的人了,幼不幼稚。宁允文退后一步,上下将他打量一番,不禁摇头道:封萧恒说得没错,那丫头果然是你的软肋,只可惜 只可惜自己求胜心切,落入对方陷阱,最终落了个万劫不复。 宁宸澜看了裴忌一眼,沉着脸道:将军回去后,或可将此事告知尊夫人,以免日后再被封氏蒙蔽双目。 裴忌哭笑不得,点头道:老臣遵命。 赐给太子的斟酒,已经送到面前,宁宸澜面无表情道:皇兄,该上路了。 眼看太子饮下鸩酒,心神不由一震,耳边仿佛传来百鬼嚎哭之音,一阵一阵,与来自西北大漠的风相和。 怀桑大师曾说,他有大功德在身,才换得这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他曾为了心中大义放下所爱之人,可这一次,即便化身厉鬼,也要护得他们周全。 殿下,殿下裴忌一连唤了两声,见宸王总算回神,不由干咳了两声道:太子他已经死了。 知道了。宁宸澜稳住心神,转身走出牢房。 到了外面,直接吩咐属下道:去接裴小姐进宫。 裴妍这几日一直住在家中,两人又有三四天没见了。 殿下,老臣其实一直想跟您求个情,成婚之前,不如就让小女住在家中裴忌话说到一半,瞥见对方忽然变得阴蜇的眼神,不由顿住。 心里不免叹息,论起文治武功,宸王皆是一等一的好,但对自家女儿来说,终究并非良配 宁宸澜刚才看着太子饮鸩,脑子里划过全是前世那些惨烈的画面,情绪正十分不稳。 对于裴忌方才那句话,他就当没听到一般,直接翻身上马离去了。 派去接裴妍的人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了,到现在都还未回。 他始终默默在和沁园等着,一直到傍晚天黑,全福过来问他:殿下枯坐一下午了,可要用些晚膳。 宁宸澜淡淡应道:本王等她来了一起吃。 全福心疼道:您不是不知道,每次裴小姐从家里过来,都是这样磨磨蹭蹭的,要不奴才派人去催催。 宁宸澜冷冷看了他一眼,情绪已经到了要发作的边缘。 这时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御厨今日做了些江南小点,奴婢去给小姐拿过来尝尝。 没胃口,不想吃。裴妍语气恹恹的,每次离开家都有种被迫的感觉,闹一会情绪才会好。 全福心道救星来了,低头默默退了下去。 裴妍进屋看见宁宸澜那么高大一个人,就直直杵在门口,不由吓了一跳。 殿下,你怎么了? 下午本来要跟母亲去庙里进香赏花的,因此她打扮得格外精致,一身湖水蓝绣莲花百褶长裙,腰身束得盈盈一握。 最惹眼的,是她耳垂上一对碧玉耳坠,随着她走路姿势轻轻晃动,流光溢彩,扣人心扉。 宁宸澜知道她一向极会打扮,每次见面她身上的衣着饰品,从来没有过重样的。 此刻突如其来的惊艳,给他动荡的心绪注入另一种色彩,犹如一汪清泉注入火焰。 他伸手触了触她的耳垂,忽然将人一把搂紧了。 裴妍发现他身躯竟然在微微发抖,不由担心道:殿下可是哪儿不舒服。 宁宸澜将头搁在她肩膀上,呼吸洒在她脖颈之间:小妍,本王好像犯病了,你再给本王治一治。 感觉他整个人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裴妍有些站立不稳,双手扶着他的腰道:殿下,别闹了。 宁宸澜哪里敢真压在她身上,将人一把抱了起来,放在床榻上,软声道:今日实则有些劳累了,陪本王躺会儿吧。 -- 第117页 裴妍见他眉眼间满是倦怠之色,又有些心疼,手抚上他两眉之间弓起的小山丘,声音软软的道:都听父亲说了,殿下今日终于得偿夙愿。 还远远不够。宁宸澜和她面对面躺着,将埋在心里的话说出:本王不稀罕他手中传下的皇位,这个江山,本王必要自己亲手夺来。 殿下慎言裴妍用手绢轻轻捂住他的嘴,有些担心:听父亲说,南方叛军猖獗,都想将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 是敌是友,全看我们怎么想了。宁宸澜眼中浮现几分冷嘲,手握住她手里的帕子,在面上蹭了蹭。 裴妍点了点头:只要殿下别再出征,我就高满足了。 今年本王不会出京。宁宸澜眼神柔化了些,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屋子里摆的冰盆多,他拉开薄被,给她盖在身上。 前一刻还阴郁着的情绪,从她回到自己身边的这一刻起,就慢慢化作一团柔和的春雨,淅淅沥沥浇润在心间。 就连宁宸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此刻安静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女子,就像是他此生的一颗糖丸。 你忘了,今年我们要成婚,还有你的十四岁生辰,到时定要大办。唇凑在她耳边,轻轻磨蹭着。 感觉那玉冰冰凉凉的,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品类,怎么在宫里未曾见过。 裴妍侧脸压着不舒服,将枕着的那一侧耳坠子取下来,放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外祖父生前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商,母亲的嫁妆里满是奇珍异宝,多是外祖父年轻游历时从列国搜罗来的,殿下没见过也不足为奇。 宁宸澜捏了捏她的脸颊:是本王见识浅薄了。 裴妍将耳坠子随手扔在床头,双臂软软圈住他的脖子: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声音越发低了,沉郁悦耳,欺身上去含住她的唇。 裴妍彻底没了说话的机会,隔着薄薄的一层被子被他紧紧抱着,小腹处像升起了一团火,烧得她脸颊绯红。 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圈住他脖子的手臂收紧,无意识的哼了一声。 声音又娇又软,磨得宁宸澜胸口酸胀极了。 随着怀里的人越来越不安分,竟会难得主动的往他身上贴,宁宸澜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在她耳边低声哄着:告诉我,哪儿不舒服。 裴妍被这股陌生的情潮弄得既羞赧又难受,头埋进他胸膛里不说话。 宁宸澜忽然拉开被子,将两人都裹住,然后伸手往里探去。 是这儿难受吗?隔着亵裤,他轻轻试探,生怕稍微重一点儿就伤着她。 裴妍红着脸点头,始终不肯将头探出来,更不肯跟他对视。 头顶传来略重的呼吸,接着,感觉他手开始轻轻的在那里揉弄。 殿下!裴妍差点惊呼出声。 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贯穿全身,她紧紧抱住对方劲瘦的腰,不敢让他继续,又不想让他停。 这种隐秘的感觉简直要将她弄疯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5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这样喜欢吗?宁宸澜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气息不稳的厉害。 他不像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那样莽撞,而是循循善诱,耐心又温柔。 殿下, 好热。她微微蹙着眉, 小腿蹬开了被子。 乖,别闹。宁宸澜被她一脚踹中,抓住她脚踝,低低笑了一声:再踹,你家殿下可就废了。 什么呀裴妍羞臊的不行,他却又挨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抬头泪眼婆娑望着他。 可是舒坦了?宁宸澜住了手, 唇线抿了抿,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下。 裴妍点点头,目光里仍蒙着一层水雾,好奇的问他:殿下怎么会知道。 看上去,他对这些事很有经验。 宁宸澜笑了下,收回手, 放在她眼前晃了晃:这还不容易。 裴妍脸被彻底煮熟了, 整个人蒙进被子里蜷缩起来, 变成一只虾米。 头顶传来他低沉悦耳的笑声,身上被子被拎开, 对上他认真的眼神。 宁宸澜声音轻缓:怎么还是喜欢蒙着头, 小心别憋坏了。 她眨了眨眼,神色间透出几分狡黠:殿下, 我困了。 宁宸澜喉中哽了哽, 凑过去, 轻轻咬了口她的嘴唇:晚饭还没吃, 就想睡了? 裴妍略沉吟了下,改口道:不是,我是说我饿了。 那现在传膳?宁宸澜微微拧眉,额上一层细汗,高挺的鼻梁磨蹭她的下巴。 裴妍身子微微往后缩了缩,一脸无辜望着他:嗯,想吃点心了。 宁宸澜想起先前听底下丫鬟说的话,笑了下:还惦记着那几道江南小点呢。 他果断起身出去,唤人将点心送进屋来。 不是说传膳吗,送进来做什么。裴妍坐起来,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有点想去洗个澡。 宁宸澜没说话,坐过去握着她的手直接按了上去,深深抒了口气。 -- 第118页 那处简直已经热得烫手,裴妍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人就已压了上来。 难受他声音低哑,在她耳边哄着。 最后身上的百褶裙已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手也酸得厉害,晕晕乎乎的趴在床上,由得对方胡来。 外头传来琴心不合时宜的敲门声:主子,可要用些点心。 宁宸澜眼中闪过几分愧疚,亲自出去接了托盘,呈到她面前:尝尝,这块是桂花味儿的。 裴妍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我想沐浴。 见他像要喊人,急忙抓住他的衣摆道:别让外人进来。 母亲时常找琴心过去问话,若今日的事传到家人耳朵里,怕是又要不得安宁了。 宁宸澜附在她耳边轻声安抚:浴室里有温泉池,我去拿几件衣服,就抱你过去。 嗯。裴妍放下心来,懒懒应了一声。 被糕点的香气吸引,只是苦于手上都是黏糊糊的东西,不方便去拿。 宁宸澜已经净了手过来,捻起一块桂花糕喂到她嘴边。 裴妍趴在床上,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桂花的甜香侵入喉舌,好吃得她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又抓着他问:这是宫里的御厨做的吗。 宁宸澜不爱吃甜腻的东西,这时却忍不住,将手上她吃剩的一小点儿吃下去。 被她咬过的,滋味比闻起来更加甜美。 是王府的厨子做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哄她就范的机会,又喂了一块过去:等小妍嫁进王府,随时都可以吃。 殿下也太瞧不起人了。裴妍盯着他手里的点心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咬了一小口。 宁宸澜怕她躺着吃噎着,扶她坐起身,跟照顾孩子似的,又给她喂了口水。 裴妍靠在他怀里,软得跟没有骨头,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伺候。 谁让他每次时间都要那么久呢,都累死了,相比之下,自己好像很轻易就 好了,待会还要吃饭的,先去洗一下。宁宸澜抱着她走进浴室,开始给她脱衣。 裴妍脸儿红红的看着他,小声嘟囔:还是我自己来吧。 咱们马上就是夫妻了,做这些不是很正常吗。宁宸澜语气自然而然,除了手指尖有些微颤之外,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裴妍见他这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几乎要觉得是自己思想狭隘了。 那也用不着连洗澡这种事都她声音越来越小,随即感到身子一轻。 宁宸澜已经动作麻利的给她脱完衣服,将她抱进了温泉水中。 浴房里开凿的池子很小,仅能容纳下一人。 裴妍见他脱了衣服,却只用浴桶中的凉水冲洗身体。 接连用完两大桶凉水,他才开始擦身。 不知不觉,裴妍已盯着他健硕的背影看了许久。 对方突然转过身来,给她来了个始料不及。 八块轮廓线条清晰的腹肌,劲瘦有力,裴妍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目光渐渐上移,对上他含笑打量的眼眸。 在看什么?他仅在腰部围了条浴巾,蹲下身来,目光与她平视。 之前心里的不快早被抛去九霄,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颗一含就化的霜糖。 裴妍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就听他柔声道:本王去瞧瞧晚膳摆好没有,小妍再泡一小会儿,就自己穿衣服出来好吗。 嗯。见他起身出去,裴妍怔怔点头。 好像已经越来越习惯和他亲密,那种自骨子里生出的依赖感也日渐浓烈。 轻轻摇了摇头,裴妍很快从池子里出来,擦干身体,将他特意留在架子上的衣裙穿好。 走出浴室,见他就站在门口等着。 裴妍下意识粘了上去,抱住他手臂晃了晃:不是说去花厅了吗。 宁宸澜没说,自己是因为不敢留在浴室,才借口先出来的。 否则,那两大桶凉水都白冲了。 饿坏了吧。他牵着裴妍的手,只觉得她手又小又软,摸起来舒服极了。 裴妍有些娇气的嚷道:那还不是殿下爱胡闹。 宁宸澜顺着她道:是本王的不是。 今晚带你出宫玩儿好不好。宁宸澜看了眼天色,这时候去,应该还有画舫的船只。 之前她提了好几次想出去,都被自己狠心拒绝了,如今大局已定,是该好好补偿她了。 却见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神色困倦道:今天不去了,困死了。 宁宸澜想到,她今日大概是累极了,语气宠溺道:那等小妍想去的时候,本王再陪你去。 知道了。裴妍看着他,眼睛禁不住弯成了一道月牙。 宁宸澜坐在餐桌边上,絮絮叨叨的告诉她,什么东西要多吃,又让她以后少吃冰碗,否则寒气淤积对身子不好。 裴妍吃了个半饱,目光一直在瞟旁边的冰镇西瓜。 饭后半个时辰才能吃。宁宸澜专门研读过医术,对怎样调养身子十分有讲究。 -- 第119页 见他还要说话,裴妍夹起一块牛肉塞他嘴里,嗔道:殿下真的好啰嗦哦。 在外头不苟言笑,气场冷得能吓死人的宸王,在自己的未来王妃面前,竟一直被嫌弃啰嗦。 宁宸澜笑着摇了摇头,又给她碗里夹了些青菜,道:对了,裴沉的婚事将近了吧。 嗯,和钟家二小姐已经交换过庚帖,本来婚事定在明年开春的,当时殿下说要在三个月之内与我完婚,两家便商议将婚事提前,让哥哥下月将种小姐娶进门。裴妍说着,轻轻瞪了他一眼。 就是因为他心急,两家人现在都跟打乱仗似的。 宁宸澜毫无作为始作俑者的自觉,身子闲散靠在椅背上,淡淡说道:等他成婚那日,本王要送他一份大礼。 什么呀?裴妍被勾起了好奇心,倾身上前,探问道:殿下快告诉我嘛。 宁宸澜好笑的睨她一眼,修长食指刮过她鼻尖,反问道:裴沉着些年,一直想要的是什么。 参军,上阵杀敌。对于哥哥的志向,裴妍自是清楚明了,此时不禁有些犹疑:殿下是要安排他去西北驻守? 宁宸澜委实有些无语,摇了摇头道:成亲当天就被派去西北,新仇旧恨,裴夫人或许会更想活剥了本王。 裴妍笑出声来:你还知道我母亲对你的想法呢。 裴夫人护女心切,本王自是能够理解,日后等我们成婚了,她见你过得好,自然就能够放心了。 宁宸澜一边跟她说话,脑子里仍忍不住回想先前在浴室看到的。 少女香香软软的身体,像是最诱人的糖,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 裴妍学着他平常逗弄自己的样子,伸手捏了下他的脸,告诉他:其实,母亲已经对你有所改观了。 是吗。宁宸澜脸皮被她揪起来,抓住她作乱的手,故意皱眉道:现在胆儿肥了? 裴妍抬了抬下巴,语气傲娇:早就不怕你了。 这么说,以前你还真怕过。宁宸澜眼中蓄满笑意,心情许久未曾这么放松过了。 殿下以后不许再对我板着脸。裴妍偏要捏他,眼神亮亮的,像天上晨星。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56章 、坦诚 宁宸澜任由她放肆, 眼光越发柔和下来,直到她乖巧的问自己:殿下,我晚上能不能回家呀。 面上神情骤然一滞, 该怎么说, 自己已越来越离不开她。 太享受有她在身边时,那种心安又温暖的感觉,时时刻刻都不想放开。 王妃在成亲之前需得搬进宫里,是祖宗传下的规矩,并非本王刻意为难。宁宸澜将她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亲,说道:也是本王心疼你,才让教习嬷嬷睁只眼闭只眼, 无事就不必过来扰你休息,倒让你误会是本王非要你离家。 裴妍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偏偏找不到理由反驳。 罢了。宁宸澜笑了笑,看了眼外面天色,说到:带你出去逛逛, 若是玩太晚了, 就顺便送你回家。 好啊!裴妍心情立刻变得欢快起来。 之前他不许自己出门, 都快要闷死了。 且听说那几家有名的成衣铺子,首饰铺子都到了新品, 她都没机会去试。 好不容易能出去一趟, 不禁催促他道:殿下吃饱了吗? 饱宁尘澜笑了笑,眼中含了几许让她看不懂的深意。 饱?怎么可能呢。 和她在一起时, 自己可不就是个不知餍足的禽兽。 两人坐马车出宫, 临近宫门口时, 马车忽然被人拦下。 宁宸澜不悦的掀开车帘, 见是王府的家奴小安子,转头抱歉的看了裴妍一眼:等我一下。 嗯。裴妍点头道:殿下先去处理事吧,我自己逛也可以的。 胡闹。宁宸澜握紧她的手,探身问小安子:出什么事了,就在这说。 小安子面色有些犹豫,战战兢兢道:殿下,我们派去跟踪的人适才传信回来,说封公子跑了。 什么。宁宸澜话音微凉,面色彻底阴沉下来。 即刻封锁城门,给本王一家一户的搜!他抓着车帘的手用力,骨节泛出清白色。 裴妍手覆上他的手,不由劝说道:殿下,他如今只是一介庶民,何必在意呢。 宁宸澜目光落在她手腕红绳上,想起怀桑大师圆寂之前说的话,眉心紧锁。 裴妍用力掰开他的手指,拉下马车帘子,吩咐车夫启程,又放软了声调劝慰道:殿下别不高兴了。 嗯。宁宸澜坐回去,后背靠在马车璧上,手指轻轻摩挲她手腕上红绳:没不高兴,就是有点担心。 肌肤温暖细腻的触感,让他情绪一点点平复。 幸好,她此时人就在自己身边,否则他刚会控制不住,亲自提刀去将人抓回来杀了。 担心什么?裴妍不太理解。 -- 第120页 如今太子已死,封萧恒也已失去官身,且他又不知道前世那些事,还能再掀起什么风浪来。 宁宸澜心说,自然是担心那狗东西贼心不死。 却不想搅扰她兴致,拍拍她的手背道:没什么,我会处理好的,你别多想。 裴妍头歪靠在他肩膀上,声调越发温软:我希望,殿下以后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宁宸澜听了这话,心就像要化开了似的。 五指插入她指缝里,唇抿了抿:如若本王在成亲之前,每天都能在沁和园见到小妍,自然就会天天开心。 裴妍从他这话里品出几分无赖的意思,目光盯着他下巴,拿手指轻轻去戳他下颔:天天见面,殿下不会厌烦么。 顺德说过,男人最是喜新厌旧的。 这段日子,两人正在情浓,自然感觉不到什么,可以后天天都在一起,总有习惯成自然的一天。 就连母亲都暗暗跟她提过,如若宸王将来继位,必然还会娶许多名门世家的女儿为妃。 既然自己已经走上这条路,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而是要宽容大度,拿出正室的气度来。 只不过她一直很矛盾,不知真等到那一天,自己又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感情其实是一把双刃剑,既能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一个男人身边,由他予取予求,同样也会让人生出嫉妒之心,变得敏感多疑。 宁宸澜瞥见她眼中复杂情绪,胸口莫名一疼,一手将她捞起来抱坐在大腿上。 新鲜感什么的,本王不知道,但本王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女子,生生世世永不改变。他手臂收紧了些,在她耳边沉沉道:嫁给本王,小妍可会觉得委屈。 殿下怎么会这么说呢。裴妍双臂圈住他脖颈,面色不解。 没想到像他那般霸道强势的人,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宁宸澜苦笑了下,说道:世间女子多喜欢温润如玉的公子,而非如本王这般杀人如麻 说着,眼中闪过几分黯然,倘若她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恐怕就不会这般信任自己了。 这些日子,彼此称得上亲密无间,也说过不少吐露衷肠的话,他心里开始感到不安。 前世对封萧恒下杀手这件事,始终没有向她坦承,逐渐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一旦得知真相,她会因此而厌恶自己吗。 殿下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一点也不像你。裴妍目光纯然的望着他,虽有些疑惑,仍是安抚他道:我喜欢殿下,这还用说吗。 宁宸澜喉咙有些发哑,忽然鬼使神差问道:小妍可知道,上一世封萧恒是怎么死的。 裴妍微微蹙眉道:殿下怎么老要提他,难道不是被山匪所杀。 宁宸澜沉默良久,终于下决心告诉她真相。 山匪只是个幌子,封萧恒实则死在本王剑下。 正在这时,马车驶到皇城外最繁华的东街,缓缓停了下来。 裴妍刚要下车,被宁宸澜一把捞了回来:小妍别走。 都到了。裴妍微微蹙眉,去拉他的袖子:殿下不是说要陪我逛街,怎么又不下去了。 宁宸澜见她对自己刚说的话没反应,有些紧张道:生气了? 嗯,殿下再不下车,我真要生气了。裴妍用力将他拖起来,撩开帘子,先一步跳了下去。 宁宸澜这下是真摸不透她的心意。 瞒了她两世,刚一时冲动说出来,对方却是置若罔闻。 裴妍牵着他的手,走上热闹的街市。 满目游人如梭,两侧是表演杂技的戏班子,大声叫嚷的小摊贩,还有扎堆的小孩子在嬉闹。 她喜欢这样的人间烟火气,早就想跟他一起出来走走了。 回头看他一脸苦大仇深,闷头闷脑不知想些什么,整个人还透出几分傻气。 这副样子,哪还有半点深沉冷俊的模样。 裴妍不由凑过去,踮起脚尖用手指轻轻抚平他的眉心,语调轻轻柔柔道:殿下刚才说,此生只会要我一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旁边有个卖花的老大娘经过,见两人穿着富贵,对宁宸澜道:公子,给小娘子送一朵花儿吧。 宁宸澜仓促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碎银子,给了老妇人,然后换回一枝花。 拿在手里,却又觉得这花实在有些廉价,不好送出手。 两人来到街边一处廊檐下,环境终于稍安静了些,宁宸澜始终把花拿在手上,想扔又觉得不太妥。 裴妍见他不说话,寻思着刚刚那个问题,又换了种方式问:殿下的意思是,在心里只有我一个,还是往后宅子里,都只有我一个呀。 这还分情况么。宁宸澜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自然都只有你一个。 裴妍轻轻抒了口气,从他手里接过花,抚摸玫瑰柔嫩的花瓣。 手指不慎被花瓣上的小刺刮了下,她忍住疼,面不改色道:殿下什么都好,就是醋劲太大了。 那一次在御花园中惩治四皇子,就已经有些过了。 -- 第121页 如今得知他竟然杀过封萧恒一回,心里简直是哭笑不得。 是本王的不是。宁宸澜乖觉的认错,心里对封萧恒的杀意可半点没减少。 殿下,我之前说过了,希望你今后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的。裴妍抱住他胳膊,轻轻晃了晃,语调温柔如江南藕花池畔拂过的风:曾听过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殿下为了替我们家遮风挡雨,已经牺牲了太多,殿下说你自己杀人如麻,可你若不杀那些人,我们便会成为太子的鱼肉至于封萧恒,前世他作恶多端,殿下杀他也无可厚非。 裴妍看着他,小心翼翼道:殿下,您这一世要杀他,可是介意我曾经做过他的妻子。 主动挑明,总比让他一直憋在心里强。 裴妍见识过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如今对封萧恒那么大的仇恨,定然是因为自己。 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却是忍不住眼底微红。 小妍,是本王该死!宁宸澜见惹了她不快活,心里万分后悔。 裴妍忽然一怔,使力将他拖到墙角,手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宁宸澜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裴沉跟一名女子正在对街,两人并肩走进一间茶肆。 宁宸澜此时没什么心思管他人的事,拉着她解释:小妍,是本王错了,你千万别多想。 殿下才是不要多想。裴妍顶撞了一句,注意力仍在对街的茶肆。 和哥哥定亲的是钟玥,她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个头虽高一些,可也不及哥哥的肩膀。 刚才这名女子却身材高挑,看衣着打扮也比较成熟,不知道是何人。 封萧恒此人诡计多端,本王命人时刻监视着他,是担心他再生事端。宁宸澜压根不在意别人的事,仍在竭力解释。 殿下说得是。裴妍抽空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对面。 关于那人的处置宁宸澜担心她还在生气,不敢再把话说死。 裴妍连连摇头:殿下这么厉害,做事肯定都有自己的章法,我只是怕你老是为过去的事所扰,因为无关紧要之人过得不开心。 宁宸澜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心里便是有一块坚冰,也被她慢慢融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变得温暖起来。 她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仿佛有股力量,能将他从阴暗的深渊中拉回。 他心潮正剧烈起伏,却见对方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秀气的眉眼中还透出微微的不耐。 宁宸澜看向街对面,建议道:你若真想知道跟裴沉在一起的女子是谁,不如直接过去看看。 说得对!裴妍用力点了下头,朝他投去期待的眼神。 宁宸澜笑了笑,默默牵着她到对街茶肆,找小二要了间位于他们隔壁的包厢。 这么晚了,哥哥还跟一名女子在外面。裴妍坐在靠墙的位置,将耳朵贴了上去,一边碎碎念道:难道,这名女子是他养的外室? 茶肆隔音效果不错,裴妍连一点儿动静都听不到。 宁宸澜目光闪了闪,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其实能听到他们说话。 不应该啊,我哥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他哪有钱养外室,若是旁的女子倒贴还有可能。她说着,眼巴巴望向宁宸澜:殿下,你可有听到什么。 宁宸澜巴不得有个表现的机会,坐在她身边,压低嗓音道:小声些,本王能听到那边的动静,你哥哥是习武之人,只要稍用内力亦能听到我们说话。 裴妍于是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道:那殿下可听出了,那个女子是谁。 宁宸澜被她口中喷出的热气弄得心痒,耳朵根微微发烫,垂眸在她手掌写下两个字。 什么!裴妍太过惊讶,声音不禁大了些。 宁宸澜微微皱眉,从那边忽然的安静来看,裴沉应是已经察觉到了。 裴妍只是不敢相信,那人怎么会是钟晴,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众所周知,钟家一对姐妹花中,长女钟晴是庶女,虽然性子温婉懂事,掌家手段也了得,但亏在模样欠缺。 这几年她高不成低不就,年满十七仍未定亲,再过一年,可就要蹉跎成老姑娘了。 而裴沉的定亲对象,正是钟家二小姐钟玥。 小东西,你哥哥来了。宁宸澜听见脚步声,巴巴的提醒她。 听见敲门声,裴妍心虚的躲在宁宸澜身后,故作镇静道:怕什么,我们也是来喝茶,碰巧遇见罢了。 她不怕哥哥,倒是有些怕见钟家姐姐。 这几年两家人交情不错,时常会有走动,钟晴为人宽和,待她也极好。 裴妍今日身上佩戴的香囊,便是钟晴新做了送给她的,看图样和针法,定然颇费了一番功夫。 正在纠结的时候,门已经被从外面推开了。 她听见大哥的声音,十分淡定道:参见宸王殿下。 站在他身边的钟晴亦随着屈了屈膝,瞥见宸王身后一抹淡绿色衣角,叹息道:裴妍妹妹,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 第122页 晴晴姐姐好。裴妍走出来,感觉到自家大哥探究的视线,扯了扯宁宸澜的衣袖。 真是巧了。宁宸澜语气淡淡的道。 是啊,怎么大哥和晴姐姐也在这儿喝茶。裴妍学着宁宸澜的语气,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裴沉没多理会,走到裴妍面前: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今晚是回家住吗?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只是刚才听见了妹妹的声音,才过来这一趟。 嗯 时间不早,我们该回宫了。宁宸澜语调强硬,看了裴妍一眼:走吧。 裴妍不禁有些傻眼,见他目光诚恳,只得妥协道:好吧。 见他们马上要走,钟晴犹豫了片刻,主动上前解释道:裴妍妹妹,最近我遇到些麻烦事,想请裴公子帮忙,还请你不要误会才好。 自然不会。裴妍看了哥哥一眼,又诚恳说道:晴姐姐若有难处,也可以与我和殿下说,我们一定会想法子帮你的。 宁宸澜见她言语间,把自己和她视为一体,嘴角轻轻翘起,跟着嗯了一声。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钟晴目光略微晦涩,看了宁宸澜一眼:不敢劳烦殿下。 见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才稍微放下了心。 刚才裴沉说隔墙有耳,她还吓了一跳。 看来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并未被听了去。 第57章 、安抚 宁宸澜对别人的事一向不关心, 而且就他刚才所听,这事恐怕也只有裴沉能帮上忙。 带着裴妍走出茶楼,见她满脸不高兴, 哄着道:这么晚若是回家去, 裴将军该误会本王欺负你了。 出宫的时候殿下不是这么说的!裴妍毫不客气的戳破他,见他脸色也有些僵,不由闷闷的低下头。 随即又小声道:也不知道晴姐姐遇上了什么难事,这么晚还把哥哥叫出来。 宁宸澜没作声,见隔壁首饰铺子还开着,柔声道:本王存了一匣子宝石在珍桂坊,让人给你打耳坠子, 现在正好去瞧瞧做好没有。 看他一脸殷勤,裴妍也不好再生气,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先走了。 宁宸澜跟上去,牵她的手道:街上人来人往的,别走丢了。 怎么可能丢裴妍话音刚落, 前面就有几个大汗忽然冲撞过来。 宁宸澜一把将她捞回来, 牢牢护在怀里, 避开川涌不息的人流。 听话。见她一脸后怕,俯身摸摸她的头:若是让裴夫人知道, 本王如此不稳重, 这么晚还带你在外面逛,怎么放心把你托付给我。 殿下不就是想证明, 晚上不回家才是对的。裴妍早摸清了他哄人的套路, 瞪了他一眼。 宁宸澜宠溺的笑笑, 牵着她走进珠宝铺子。 街道拐角处, 刚才差点冲撞到裴妍的三名壮汉,正规规矩矩站在一名黑衣人身前。 其中一人不甘心道: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定能将他们二人分隔开。 算了,再去一次,他就该察觉了。黑衣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宁骁目光静静盯着珠宝店,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怨愤不甘。 太子已死,二皇兄投靠了祁家,他们这一脉已彻底失势。 将来宸王登位,以他对自己的厌恶程度,必将他跟母妃打入万劫不复之境。 宁骁身后,还立着一名身材清瘦挺拔的男子。 身穿深灰色长衫,长相普通,气质冷冷清清的,仿若与这尘世格格不入。 男子走上前道:四殿下不如再考虑考虑,草民刚才所提的那个办法。 宁骁眼光里浮现几分狐疑,看着他道:你如何知道,裴家小姐对花生过敏。 殿下忘了吗,草民曾与裴小姐有过婚约,关系自然与旁人不同。 说话男子,正是已恢复全部前世记忆的封萧恒。 自太子死后,他便被宁宸澜手底下的人看管起来,失去了人身自由。 幸好得到四殿下相助,易容逃走。 眼下两人正商议着该如何抓住裴妍,用来威胁宁宸澜。 那好,就等到父皇寿辰那天,再按你的法子来。宁骁打定主意,不惜以伤害她为代价,也要逼得宁宸澜就范。 毕竟,任何东西都不如皇位重要。 只要能登上那个位置,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个小小的女人。 ~ 两人从首饰铺子出来,直接上了回宫的马车。 裴妍今日所带的碧玉耳坠,已经换成了一对鸽子血,衬得她面容越发明艳。 耳坠子随着马车的节奏一晃一晃,宁宸澜盯着看了半晌,脑子又开始发热。 搂着她的腰,垂首用嘴轻轻含住,哄道:今晚别回宫了,就宿在王府如何。 宁宸澜!裴妍没好气的去推他,嗔道:你简直就是个无赖。 宁宸澜面上讪讪的,坚持道:本王头痛,一来一回真懒得折腾了。 末了,又泼皮无赖似的补上一句:要不,本王陪着你在沁和园也是一样。 -- 第123页 好好儿的,怎么会头痛。裴妍仔细看他脸色,见他眼下确有淡淡的青色,又止不住心疼。 宁宸澜捏了捏她的脸,头轻轻搁在她肩膀上,语调弱了下来:最近事多,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一来二去,裴妍又被他哄得服服帖帖。 入宫后,全福使了个障眼法,让侍从跟着空马车回到王府,宁宸澜则留在和沁园。 谁曾想,先前还说自己操劳过甚,许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的男人,一上床就生龙活虎起来。 裴妍整晚都没得安宁,最后咬着他的肩膀恨恨的想,再相信他自己就是个傻子。 快到天亮时,两人沐浴更衣完毕,宁宸澜趁着宫里还没什么人走动,悄悄离开了。 裴妍补了一上午的觉,中午起床用膳,全福站在边上给她讲了个新鲜事。 先太子门下的幕僚齐渝,因为作恶多端,被昔日仇家弄进宫里做了阉人。 裴妍挑了挑眉,明显对此事没什么兴趣。 全福又屏退左右,向她禀报道:主子,其实齐先生是咱们殿下派去太子府的细作,这次进宫当太监,也不是被仇家迫害,而是他自己执意如此。 那是为何?裴妍吃了一惊,用勺子一下一下拨弄碗里的滑蛋。 整个人仍旧恹恹的,提不起什么精神。 之前还觉得他性情内敛,却没想到在这事上完全没有节制。 想起昨晚他那些千奇百怪的花样,裴妍面上不禁微微发烫。 也不知他从哪儿学来的,还好意思跟自己说从没碰过女人。 他竟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没有新鲜感 她需要哪门子的新鲜感。 没想到这人外表正经,实则内里孟浪得没边了。 主子。全福见她明显神不思属,又轻轻唤了一声。 裴妍双手托腮,静静出了一会儿神,已然将之前的话题抛在九霄云外。 全福笑着道:主子可知,齐先生为何甘愿进宫做个阉人。 裴妍微微蹙眉:是殿下的指示吗? 她向来不耐烦人家卖关子,对方再不快些说,她都懒得听了。 哎哟,那怎么可能!全福赶忙解释道:咱们殿下重情重义,早许给齐先生一辈子享不尽的富贵。 全福往她面前的小碟里夹了只水晶虾饺,接着道:主子之前想必已见过楚才人,知道她是为殿下做事的,说起来这白先生入宫,便是为着她。 原来如此。裴妍很给面子的说了四个字,专心吃碟子里的虾饺。 全福退到一边,感觉这情形和殿下所想,似乎不太一样。 早上殿下出去时,原话是这么说的:小妍痴恋本王,一刻不见就要胡思乱想,虽说本王没有那些花花肠子,但有些事,还是要跟她给个交待。 全然摸不清头脑,当即问道:殿下既没有旁的女子,还要给什么交待。 宁宸澜便冷笑了声,摇头说道:齐渝做的好事,白纤楚。 全福大惊:莫非楚才人跟殿下 宁宸澜正要出门,听了这话不由皱起眉头,分析道:看来,这事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罢了,今日她得空的时候,你就把齐渝为楚才人进宫当太监的事提一提,让她知道本王对楚才人从无那意思。 全福照着宸王吩咐做了,准王妃却完全没反应。 莫非是还没听进去? 全福又躬着身子说了一遍:主子,殿下跟楚才人之间清清白白,您可千万别多想啊! 裴妍胸口一滞,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殿下跟她之间怎么了? 不是,殿下就是让老奴跟您解释解释,殿下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您一人。全福边说,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哭着脸道:请恕老奴嘴拙,话都说不清楚。 裴妍这才意识到,他这是在折腾了整整一晚后,搜肠刮肚想怎么安抚自己呢。 果不其然,午饭后又有宸王府的家奴来,送上满满一匣子珍珠,还有各色绸缎料子等等,把院子里摆得满满当当的。 来的人禀报道:殿下说,东西送来给裴小姐过目,您挑爱用的留下,暂时用不了的可以先送去裴府。 裴妍见他如此大张旗鼓,心情不禁有些复杂,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小银锞子。 几个家奴跪在地上千恩万谢道:奴才谢裴小姐赏赐! 全福笑眯眯道:再过些日子,就该叫王妃了。 裴妍挑了些玩意儿,其余的让人往家里送了,想着母亲看见殿下待自己的好,也能更安心些。 全福将那一匣子珍珠抱进来,放在桌上献宝道:主子瞧瞧,这是殿下听说现下流行穿珍珠绣鞋,专门搜罗来给您镶鞋面儿的,老奴这便送去司珍坊,让他们赶赶工,明日就能做好了送来。 可是我不是宫里的人,没有份例,拿去司珍坊做不会有人说闲话吗。裴妍考虑得颇多,却听全福笑道:哎哟,我的主子,您怎么会没有份例呢,打从您住进宫第一日,除了皇后娘娘按制拨下的银子,殿下就从私酷里拿了五千两银子给内侍监,让他们把好东西紧着往您这儿送。 -- 第124页 见裴妍神情微微错愕,全福越发起劲:要不怎么大热天儿的,贵妃娘娘宫里都只能有两盆冰,您这儿可是数量不计,若非殿下交待了不可太凉,怕是各个犄角旮旯里都要摆满呢。 裴妍心里受用,随手拨弄着匣子里的珍珠,问道:殿下中午在哪儿用膳呢。 殿下最近忙于清剿叛军,从早上就在军机处和诸位大臣议事,刚刚传信回来说去拙政殿,中饭必是就在那儿将就了。 裴妍想了想,吩咐道:去准备食材,我要亲自做绿豆汤给殿下送去。 好嘞!全福巴巴的去吩咐小厨房,心里亦喜滋滋的,这回殿下可要高兴坏了。 裴妍厨艺实在不怎么样,所谓亲自做绿豆汤,也只是将前天就泡好的绿豆洒下锅,再放些白糖进去。 不过,宫里的娘娘们平时亲自给皇帝做吃食,也都是这样的。 裴妍在小厨房待了一会儿,就热得不行,待最后盖上锅盖子,衣襟都汗湿了。 又换了身衣裳,等到绿豆汤煮好,全福拎着食盒陪她去了拙政殿。 正是日头最大最毒的时候,随说旁边有人给她撑着伞,仍是有些受不住。 全福见她娇娇弱弱的模样,又有些心惊胆战,殿下若是心疼主子了,一样要向他问责。 刚走了没多久,他心里更大叫不好。 好死不死的,在经过御花园时,又碰见了四殿下宁骁。 在他身后跟着个年轻的驼背太监,看起来面生得很。 全福挡在裴妍身前,八面玲珑的笑道:四殿下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去我母妃那儿。宁骁目光落在裴妍和她手里的食盒上,微微笑道:裴小姐是要去给皇兄送东西吧。 臣女见过四殿下。裴妍点了下头,就准备绕过他离去。 感觉有道视线一直如蛇般粘在自己身上,裴妍不由侧目看去,却与那名驼背公公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奇怪,这个人分明从未见过,却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狗奴才,再看,咱家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全福上前抬脚,往那人胸口狠狠踹去。 驼背太贱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爬起来不住的磕头。 算了,我们走吧。裴妍莫名觉得恶心,匆匆往前行去。 全福紧跟而上,一边吩咐旁人:速去查查,四殿下身边那驼子什么来历。 见裴妍脸色不好,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拙政殿门口的小太监见全福公公领着未来王妃过来探视,立即殷勤的过来引路。 进去后,全福将食盒递给裴妍,然后招呼下人一起退下了。 她脚步轻盈,一直走到内室,宁宸澜都没抬起头来,还在那看折子。 裴妍将食盒放在桌上,端绿豆汤的时候笨手笨脚的,不小心撒了些在手上,不由轻轻吸了口气。 宁宸澜这才抬起头来。 起先听见脚步声,他还以为是某个宫女过来添茶,此时看见她俏生生立在身前,心中涌现一股巨大的惊喜。 见她蹙着眉拿帕子擦手,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抓住她的手仔细查看。 虽是刚出锅的汤水,厨娘也是用冰水泡过才敢给主子端去,所以只有些微余温。 没事,就是手弄脏了。裴妍抽回手,准备再去端汤。 你别动了。宁宸澜拦住她,单手将碗端出来,直接喝了一口。 殿下,好喝吗。裴妍记得他不爱吃甜食,所以特意少放些糖。 宁宸澜怔了怔,问她:这是你煮的? 嗯。裴妍望着他,有些羞涩道:是不是口感不对呀。 宁宸澜见她小脸儿热得通红,额上也汗津津的,拉着她坐下道:大热天的,折腾什么,中暑了怎么办。 还好,我不热。裴妍眼巴巴望着他,像是想要讨喜的小孩子落了空。 有些失望道:殿下若是不爱喝,我叫下人重做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嗷嗷嗷嗷嗷爱你的心,啊放放放! 第58章 、疼你 宁宸澜忍着笑, 没顺着她的意思夸,只告诉裴妍:以后不许再进厨房了。 为什么?她难得亲自下厨,本想讨他个高兴, 结果碰了这么个冷钉子, 当下便不高兴了。 宁宸澜是不想她吃苦,耐着性子解释:那地方又闷又热,还容易烫着,你去做什么。 一边说,又喝了口绿豆汤。 那我以后不进厨房,殿下也别喝了!裴妍赌气似的要去抢绿豆汤,谁知他却高举了起来。 逗弄小孩似的, 一脸气定神闲看着她。 殿下属实太过分了。她个子矮,手举起来只能触到他手肘,被他身高压制得妥妥的。 宁宸澜垂眸看她,话音里带着调侃:瞧你这满头汗,还不消停坐会儿,本王让人上些瓜果来。 裴妍很没志气的投降了, 又补了一句:我要吃冰镇的。 想得美。宁宸澜索性将欺负她进行到底, 又喝了一口绿豆汤, 板着脸道:你小日子该来了,还贪凉? -- 第125页 眼神里带着告诫, 严厉程度跟裴母有得一拼。 裴妍不可思议看着他:殿下怎么知道。 他回来拢共才一个多月, 没撞上过这事。 这几日本该来了,但是不知何故退迟了, 昨儿母亲还问她是不是吃多了凉的。 看过你上个月的起居注。宁宸澜无视她眼里的控诉, 一脸理所当然:本王要照顾你, 自然要事无巨细。 吩咐宫女时, 还特意强调了一句,不要冰镇过的。 裴妍摇了摇头,感叹道:这么看,殿下与我母亲应十分合得来。 被他按坐在案前的坐榻上,瞅着桌上一大堆批阅过的折子,问他:殿下今天还没忙完吗。 嗯,皇帝连日不上朝,事儿都堆在本王这儿。宁宸澜见她像是在心疼自己,笑了笑:放心,耽误不了晚上回去陪你。 殿下胡说八道什么呀!裴妍觉得这男人越来越无赖了,不再理他,转而去折腾那一堆折子。 挑挑拣拣看了几本,随即帮他把看过的和没看过的,分门别类叠放整齐。 宁宸澜闲散的往后躺着,看她忙活了一会儿,抬手从中挑出一本折子给她:看看这个。 裴妍打开,待看完全部内容后,不由怒了:这人分明就是一派胡言,我父亲一心为国,从无半点忤逆之心。 竟然有人上书弹劾裴忌玩弄权术,在几个皇子中间左右逢源,对帝王有不臣之心。 再一看落款,竟然是几个老臣联名上书。 到如今,过去拥护先太子的几个老臣也纷纷回过神来。 宸王殿下跟裴忌之间哪里是水火不容,分明是联手在陛下面前演了一出苦肉计。 但凡裴忌对太子有一分拥护之心,宸王便不能活着从北地回来。 玩什么淫掠幼女,强取豪夺的戏码,实则是将裴家小姐放在掌心里护着。 据传宸王为了这门婚事,不仅拒绝了几家送来的侧妃,甚至身边连侍妾都没有。 一旦顺利联姻,那么裴家便是他最坚实的助力。 但只要国君一日不立太子,将来的事便谁也说不准。 君心似海,都知道当今圣上多疑,只要能充分利用这一点,宸王殿下结局比太子更加凄惨也未可知。 宁宸澜自然清楚这些人的想法,只是对如今的他而言,圣宠已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裴将军乃忠义之士,小妍放心,无论本王做什么,都不会牵连他。 从把白纤楚送进宫,让言官上书参奏皇帝荒淫无道开始,他已经给狗皇帝安排好了结局。 内侍监和南方义军中都有他的人,等到时机成熟,双面夹攻之下,那人除了退位,别无其他选择。 殿下和我难道不是一家人吗,说什么牵不牵连的。裴妍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有些担心道:我去求父亲,找他要一个准话,无论日后殿下要做什么,裴家都站在您身后。 刚才还说裴将军乃忠义之士,绝无忤逆之心呢。宁宸澜深吸了口气,心中因她这番话感动不已,久久未能平息。 想到这世上有一个人,如此全心全意信赖自己,这辈子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即便是皇位,也不及她在自己心中万一。 效忠殿下,怎么能算忤逆。裴妍放下折子,坚定道:父亲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望着他时,目光流露出温柔乖顺之色,看得他心头软化得不行。 宁宸澜将人拉进怀里,摸摸她的头:怎么这么乖呢。 我是跟殿下说正事呢。裴妍抗拒他老是摸自己的头,像安抚宠物似的,歪头躲开:只想让我听话,我说的话殿下从来不听。 怎么了?宁宸澜不懂自己哪儿说错了,只顾着讨好她:小妍想做什么,本王都依着你。 真的吗?裴妍瞟见有宫女送了果盘进来,睨了宁宸澜一眼,果断吩咐道:那给本郡主上一碗冰镇酸梅汤。 宁宸澜眉心一跳,转头看向一旁唯唯诺诺的宫女,尚有些犹豫。 裴妍急了:怎么,刚刚还说什么都依着我,现在不过就是要喝个酸梅汤 话未落音,宁宸澜冲那宫女挥了挥手,吩咐她去做了。 裴妍歪头看着他,目光里含着几分挑衅,学着哥哥平日里笑话她的口吻道:还没成亲呢,殿下就对我百般拿捏,成亲后岂不是要上天了。 小东西,说什么傻话。宁宸澜脑子一热,扑过去将她按在软榻上。 这里伺候的宫女都是全福筛选出来的心腹,知道宸王最看重的就是眼前这位准王妃,匆匆的避出去后,还在反复斟酌着到底要不要给酸梅汤冰镇。 倘若准王妃吃了身子不适,殿下拿王妃没辙,少不得要怪她们这些下人没眼力见。 全福倒是出了个好主意,让她们取冰镇酸梅汤后,稍稍放得不那么冰凉后再呈上去,这样两位主子都说不出什么来。 内殿里,裴妍的新涂的口脂全被吃掉了。 跟前男人眼神有些凶,威逼她道:若是不听话,以后都再别想吃冰碗。 -- 第126页 哪有人拿吃冰碗威胁人的。裴妍不怕他装样子,两只手分别扯他两边脸皮,可劲儿的折腾他那张冷俊的脸:简直是太坏了。 还差点儿意思。宁宸澜则掐住她的腰,面上继续一本正经,沉声道:至少,得这样才算拿捏。 随着他手指轻轻挠了上来,裴妍不由惊呼了一声,身子虾米似的蜷缩在坐榻上,痒得根本受不了。 两人笑闹成一团,宁宸澜怕她岔了气,适时收手。 一看她头发都乱了,眼泪汪汪躺在自己腿上,心疼道:怎么还哭上了。 裴妍坐起来,奶凶奶凶的瞪他:殿下真是太坏了。 宁宸澜又忍不住笑了,将人拉过来亲了一口:本王这是疼你。 裴妍从刚才就觉得小腹有些隐痛,被他一闹,那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宁宸澜不知道,还要继续收拾她,低头一看她眼睛红了,才收了手哄道:好了,本王不闹你了。 裴妍从未感到这么狼狈过,拉着他衣袖小声道:殿下,我得回去了。 怎么了,真不闹你了。宁宸澜有些后悔,刚才没把握好分寸。 不是裴妍看了看外面,凑过去附在他耳边道:殿下,我好像,来那个了 宁宸澜起先还不明白,后又看她满脸通红,两只手捂着小腹,才恍然大悟。 冰镇酸梅汤是喝不成了,宁宸澜给她喝了口热水,问她:那回沁和园。 裴妍点了点头:得快点儿。 来人,备马车!宁宸澜高声喊道,随即取了自己的披风过来裹着她,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裴妍神情里含着几分委屈,将脸都埋进披风里闷声道:都怪你。 宁宸澜表面上强撑着镇定,实则有些六神无主,将人一路抱上了马车。 见他还不肯下去,裴妍推了推他:回去有人伺候的,你别跟来了,去忙你的吧。 走了。他动也没动,吩咐车夫。 怕她热,将披风掀开,见她手始终捂着肚子,担心道:待会让御医看看。 这种事不用叫御医的。裴妍蹙眉,却听他态度坚决道:刘温是出名的妇科圣手,让她给你看看。 哦。她知道拗不过对方,有些困倦的把头转向一边,闭起眼睛。 累了就睡会。宁宸澜想起她折腾这一下午,越发坚持以后不准她再进厨房。 马车临近沁和园门口,全福忽然急着在旁边禀报道:殿下,前面好像是将军夫人 裴妍双眼倏然睁开,掀开帘子一看,脸色都白了。 宁宸澜拍了拍她的背,淡定道:别慌,有本王在。 就是你在才麻烦呢,母亲倘若知道我这么糊涂,来了小日子还往外跑,该骂死我了。裴妍脸色都有些发白。 宁宸澜摇了摇头,给她系上披风带子,心道不仅往外跑,还闹着要吃冰碗,给个教训也好。 第59章 、着迷 裴母忧心女儿, 向皇后递了牌子,借机来沁和园探视。 见裴妍大热天披着男人的披风从马车上下来,当即面色一沉。 宁宸澜带着裴妍过去, 先行了个晚辈之礼:夫人安好。 宸王殿下安好。裴母上下打量他一番, 见他气质沉郁,端的是气宇轩昂,无怪女儿这些年被迷得神魂颠倒。 且前几日听将军说,有几家想要将女儿送去王妃做侧妃,皆被他拒绝了,心里又安慰了许多。 罢了,只要他是真心对女儿好, 这桩婚事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毕竟宸王妃的身份在那里,将来谁也越不到她头上去。 ! 裴母看向女儿:昨儿出来的匆忙,许多东西都忘了带,今儿正巧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便一齐给你送来了。 多谢母亲。裴妍垂着头,乖巧应道。 宁宸澜见她一副老鼠见了猫的神情, 哪有半点在自己面前时的闹腾, 不禁觉得十分有趣。 又对裴母道:夫人勿要操心, 纵使小妍身边缺些什么,本王这儿也有。 这些小事哪能惊动殿下。裴母面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 朝宁宸澜道:殿下若是没什么事了, 臣妇便进去帮她收拾收拾。 宁宸澜自然不会在成亲的节骨眼上,上赶惹未来岳母不痛快, 从善如流的道:本王还有事要忙, 就不多陪了, 还请夫人务必多留会儿, 陪小妍用过晚膳再走。 说着,又吩咐全福:好好伺候夫人。 裴母屈膝谢过,目送他离去。 回房关了门,见女儿身上的裙子果真已沾染了点点血痕,没好气道:你这样举止无状,宸王殿下也没恼,真是谢天谢地了。 裴妍正在换衣服收拾,抬首有些疑惑道:殿下为什么要恼。 裴母冷笑了下,走过去一指点在她额上,训斥道:我跟你父亲是多年的夫妻,都从不曾在他面前丢过这种脸,你倒好,知道自己小日子要来了还敢出门,简直胡来。 -- 第127页 母亲,殿下不会往心里去的。裴妍想起他当时的反应,心中颇有自信。 裴母想到他刚才神态间,对女儿亦是疼惜之意居多,稍稍放宽了心。 但为了给她个教训,仍是严厉道:定是你之前贪凉,才会推迟了日子。 自家女儿什么脾性,没人比她这个当娘的更清楚,就是得有人在她身边时时给上紧箍咒。 表面看起来听话柔顺,实则最会顺竿子往上爬,一旦清楚的知道对方无条件宠着她,就会可劲儿的折腾。 在家的时候,就把大哥吃得死死的,现在眼见宸王殿下愿意疼她,就又不知收敛了。 给你带的那些东西,每日可按时辰喝了?裴母观察她气色,虽说比平常稍稍弱了些,但身上总算养出了几两肉。 裴妍乖觉的腻在母亲怀里:母亲,您就别担心我了。 正在这时,全福在外面敲门道:主子,您今儿漏了早膳,牛乳还没喝,现在给您端上来吧。 裴母瞪她一眼:这就是你在宫里学的规矩? 都是殿下不让人叫我起床,可不怪我。裴妍一脸无辜,接过全福递来的鲜牛乳,浅浅喝了一口。 全福听裴夫人问起有关教习嬷嬷的事,殷勤道:夫人多虑了,待将来入了王府,王妃就是规矩,哪儿还用得着听教习嬷嬷的。 裴母摇了摇头,说道:殿下跟娘娘真是太纵着你了。 母亲放心,我有分寸的。裴妍喝完了牛乳,放下碗道:对了,哥哥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可有要我帮忙的事儿。 裴母想起这桩事,又愁上眉稍,叹气道:原以为一个你已经够让人操心了,哪知道你大哥他也丝毫不让人省心。 裴妍想起昨晚所见,试探着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今儿一大早他来请安,竟说要取消与钟家嫡女的婚约,你说他这不是胡来吗。裴母忧心忡忡说道:这事儿我跟你父亲都没同意。 什么?!裴妍没想到昨晚哥哥跟钟晴私下里商议的,居然是这事。 母亲,大哥有没有说他不娶钟玥,那他想要娶谁。 说起这个,我更来气。裴母胸口气闷,说道:他竟说,谁也不想娶,但如若非要与承恩侯府接亲的话,情愿选择钟家庶女。 裴妍心中大惊,思虑再三,未将昨晚撞见大哥与钟晴在茶肆相约的事告诉母亲。 只耐心宽慰道:大哥做事一向有他的主张,不如我这几天找机会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裴母担心儿子,亦心疼女儿: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管这些事做什么,老老实实安心待嫁就是了。 ~ 晚膳后送走母亲,裴妍躺在软榻上耐不住热,招来全福问道:怎么一点儿凉意都没有,热死人了。 全福躬着身子,神色十分为难:夫人临走前吩咐了,这几日屋里的冰盆最多摆两个,让您切莫再贪凉。 裴妍本来身子就不爽利,这下心情越发郁闷,打发周围伺候的人都下去,自个儿趴在软枕上生闷气。 天渐渐黑了,小腹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人也困乏得厉害,偏偏又睡不着。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一个十分面生的小丫头进来,跪在地上朝她磕头:奴婢是含章殿的宫女松儿,这次冒死前来,是想求郡主一件事。 裴妍上下打量这小丫头,看样子不过十岁出头,样子看上去怯弱,说话间神态却是不卑不亢。 沁和园被宁宸澜保护得密不透风 ,之前连顺德公主都进不来,现下虽说放松了些,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宫女都能进来的。 裴妍对突然闯入者有着本能的防备,站起身走到门口,正想去叫人。 谁知松儿又重重的磕下头去,语调急切道:郡主,齐先生说您为人和善,必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人受苦,求您大发慈悲,救楚娘娘一命吧。 齐先生,楚娘娘? 裴妍曾经听宁宸澜提起过齐渝,今儿上午,又听全福说过一次他的事迹。 此人本是殿下派去太子身边的细作,功成身退后,又为了白纤楚甘愿入宫做了太监。 楚娘娘染上天花,如今满宫闱都避着她,连陛下也不再来了,求郡主跟宸王殿下求求情,给楚娘娘请御医看病。小丫头低垂着头,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全福的声音:主子,小厨房做了些点心,奴才这就给您端进来。 没等裴妍回声,门被推开,全福端着托盘走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侍卫,不由分说将松儿拉出去。 全福立在裴妍面前,面色难看,几次欲言又止。 公公别在这站着了,我不想吃点心,给我倒杯热的红糖水来吧。裴妍重新坐下,脸上白的没了血色。 全福很快就端了红糖水来,哭丧着脸道:那丫头是齐渝一手带大的,鬼精鬼精,又胆大包天,刚才竟迷晕了侍卫悄悄潜入这里。 看着年纪不大,倒有几分本事。裴妍捧着红糖水,小口小口喝着。 -- 第128页 不一会儿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眼睛亮了起来。 宁宸澜一来,外头便闹出不小动静,先前抓住那小丫头还被拘着,看见他浑身抖若筛糠。 宁宸澜径自从她身畔经过,进了内室。 见她脸色苍白坐在软榻上,捧着一杯红糖水在喝,心里无来由一软,在她身边坐下道:听说,刚有人惊扰到你了。 不过是个丫头,悄悄溜进来跟我说了句话,哪里叫惊扰了。裴妍放下杯子,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打了个呵欠。 全福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悔愧之意,腰身躬得更低。 宁宸澜适才听了这消息,觉得齐渝这回真是胆大包天,已是遏制不住动了杀念。 可此时,被她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带过,又觉得现世安稳,心境平和。 也是稀奇,楚才人得了天花,齐先生竟使人求到我头上。裴妍抬起头,目光又娇又柔:虽说后宫之事,跟我八杆子打不着,但人既是殿下弄进宫的,最好还是留个活路吧。 宁宸澜挥了挥手,让全福下去。 见她眉目间尽是温存,心中归属感越甚,耐心解释道:你以为她这天花是怎么染上的,又为何无人问津。 裴妍想起近来后宫里怨声载道,朝臣们也都对皇帝接青楼女子入宫的行为群起攻之,不由蹙眉:天家帝王最是无情 说罢,忽然想起来什么,深深看了他一眼。 齐渝以为本王已将她视作一颗棋子,因此来求你从中周旋,保住她一条命。宁宸澜笑了笑,温言细语道:本就没打算让她死,这次便顺水推舟,将人情送给你算了。 裴妍不解其意,又听他在耳边道:别胡思乱想,本王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明日就让人给她送药去。 我只是觉得,好歹是条人命裴妍又打了个呵欠,克制不住的困倦袭来,靠在他身上闭起眼睛。 宁宸澜把人抱到床上,算了算日子,成婚的规制需要提前准备,那件事相应也要提前些。 刚想去洗漱,袖子又被人抓住,垂眸见她猫儿似的望着自己,正和睡意做斗争。 殿下,我哥哥说他不娶钟家嫡女了,你可知道是这么一回事。裴妍总觉得那天宁宸澜没将听到的事,完整告诉自己,忍不住问道:事关我大哥,殿下就别卖关子了,都告诉我嘛。 没瞒着你啊。宁宸澜嗓音不自觉变得轻之又轻,轻轻抚摸她的脸,眼神是从未在外展露的柔和:这事有些复杂,没说是怕你又乱想。 裴妍眨了眨眼,侧脸枕在他手心,默默不做声了。 自我在北地生死不明那会儿开始,钟家便暗地里转投了太子,如今眼看太子党覆灭,唯恐本王将来得势后报复,承恩侯便做了两手准备。宁宸澜说着这些阴私事,心境却出乎意料没受到影响。 仿佛只要与她在一起,就有一种温馨平和的气氛萦绕周围,让他想守着这刻安静到天荒地老。 见她睁大好奇的双眼,宁宸澜手指弹了弹她的前额:不是困了吗,这会又精神了。 好不容易等到殿下回来,不舍得睡嘛。裴妍左脸颊又在他手心蹭了蹭,像只讨人喜欢的小猫儿。 宁宸澜极吃她这一套,本不想说出那些事来恶心她,又耐不住她缠磨,最终有些无奈的道:承恩侯知道太子酷爱幼女,当年一面替钟玥与你家说亲,一面暗地将她献给了太子。 瞅见她面色骤然一僵,宁宸澜失神的想,光是听说这些就受不了,那自己这满身污秽怕是洗不清了。 裴妍爬起来钻进他怀里,沉默了良久,忽然道:殿下早就知道了吗。 嗯。宁宸澜感到无奈,同时隐隐有些后悔,是我不好,没有及时阻止这桩婚事。 阻止?裴妍抬起头,目光流露出微微的惊愕,看着他道:大哥的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钟家小姐亦是受害者,殿下纵使知道内幕又能如何,难道要将事实说出来,将那钟家小姐逼死不成。 宁宸澜突然有个短暂而清晰的认知,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永远不会怪责自己。 只没想到,这件事是由晴姐姐传到我哥耳朵里。想起早先母亲说的,哥哥欲娶钟家庶女,脑中有些理不清这层关系。 不是她说的,那天在茶肆,我听见她对裴沉说钟玥心有所属,请求裴沉主动退了这门婚事。宁宸澜拍拍她的背,轻言安慰道:好了,你也别操心这些,明日由我出面替钟家退了这门亲,你父母也不用为难。 裴妍没作声,默许了他的提议。 还不困?宁宸澜见她眸子越加亮起来,索性也躺上去,侧着身子面对她。 人心这样复杂,殿下以后事事处处都要小心,切不可大意才是。裴妍粘他已经成了习惯,接着拱进他怀里,安心的闭起双眼。 当然,本王还要与你长长久久,儿孙满堂。宁宸澜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一声声哄着,不一会儿,竟随她一起睡了。 -- 第129页 这一觉睡得极放松和安稳,醒来时天还未亮,他小心将手臂抽出来,起身活动了下肩背。 见她睡得香甜,自己去了隔壁房间洗漱。 因为昨日松儿闯入的事,全福惊得一夜未眠,小心翼翼过来道:殿下,您昨晚睡的可好。 宁宸澜心情不错,睨了他一眼:去把齐渝那个狗东西叫来。 扔了帕子,又道:给刘温传个信,想个法子,给楚才人送药进去。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去最爱的大西北看看的,结果去了成都,哈哈哈,爱男主! 第60章 、幼稚 宁宸澜离去前, 又去小厨房将下人们敲打了一顿,严令以后不得再让准王妃亲自下厨。 拙政殿,一身太监服的齐渝已经在殿前跪立许久, 看见宁宸澜出现在不远处, 不禁微微愣神。 这些年来,他从未在宸王殿下面上见过这般祥和的表情,身上冷峻气息被冲淡很多,像是一尊无心无情的佛突然有了烟火气。 若不是他看向自己时,神色骤然变得冰冷,齐渝甚至怀疑眼前是另一个人。 多谢殿下网开一面,救了白姑娘一命。齐渝朝地上磕了个头, 看着眼前垂坠下绣了金色蟒纹的袍服下摆,神色肃然而恭敬。 究竟是谁救了她,你难道不清楚。宁宸澜没给他留脸面,直接唤人来扒了他的太监服,拿来一套粗布衣裳给他换上,冷声道:齐先生好算计, 找了未来王妃替你护着心上人, 看来京都留不下你了, 滚西北给本王看门去。 齐渝只想给白纤楚找个后路,有了宸王殿下这句话, 他便也能安心离去了。 罪奴 你没罪, 也不再是奴,你既走了王妃的路子, 以后便尊她为主吧。宁宸澜看了他一眼, 抬步走了进去。 ~ 上午处理完公事, 宁宸澜便出宫处理钟裴两家要解除婚约的事。 到了承恩侯府, 钟侯爷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路阿谀奉承迎着宁宸澜到贵宾厅里。 钟珏自知道了父亲曾向太子投诚,便不经常回家了。 正出门时,听说宸王殿下驾临,皱着眉匆匆赶到贵宾厅里,就听见他说要给玥儿退了跟裴沉之间的亲事。 这几天玥儿在家里闹着不成亲,全家人都跟着鸡飞狗跳。 钟珏虽不明就里,也能从小妹偶尔露出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这事和太子有关。 殿下,可是裴家那头提出要与玥儿解除婚约。承恩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早就凉了半截。 跟裴家的亲事,早已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殿下。会客厅外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 宁宸澜等人一齐向外望去,只见裴沉大步走来,目光里微微流露出讶异。。 裴沉上前,朝宁宸澜拱手道:殿下,事涉下官的私事,还请人您高抬贵手,让下官自己处理。 宁宸澜眼神里有种万事不惊的淡然,身子闲适的往后靠去,端起面前茶盏浅酌了一口。 裴沉看向承恩侯,语气笃定道:侯爷,请恕小侄不能娶二小姐。 承恩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猜测是小女儿过去伺候过太子的事被翻出来,如今裴家要悔婚,他亦是理亏的一方。 接着,又听裴沉说道:小侄想娶的,一直是二小姐钟晴。 隔着一扇黄花梨木屏风,鹅黄色的轻纱闪了闪,一道人影轻巧的飞跑出去不见了。 钟玥满面泪水跑回到自己院子,正撞见来寻她的钟晴,哭诉道:难怪姐姐如此积极为我解除婚约,原来自己早与裴公子暗通款曲,现在你就跟我去母亲面前说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跟裴公子搅和到一起的! 玥儿,姐姐没有!钟晴满面涨得通红,随后听见丫鬟从前院打探回来的消息,蹙眉道:可是听错了,他真这么说?! 钟玥冷笑一声,讥讽道:人家都亲口说要娶你了,姐姐还在这装什么装,只是也别得意得太早,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你的身份,裴家不见得能接纳你。 钟晴知道对方从那件事后就性情大变,也不同她计较,只吩咐人将二小姐扶回房间,自己匆匆往前院去了。 行到一半,遇上先行离去的宁宸澜。 她赶忙避至一旁,屈了屈膝道:参见宸王殿下。 免礼。宁宸澜淡淡扫了她一眼,径自从她身边经过。 当年钟家与太子勾连之事,他专门派人调查过,最初承恩侯不忍心动小女儿,是想把庶女献给太子。 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钟家女眷上山进香的当口,换做钟玥误打误撞闯入太子房中,被他一眼相中。 钟家唯一随了老侯爷心性的人,便是这个小小庶女。 只不过裴沉竟会被她迷惑,倒是十分出人意料。 大概是这几年则借着给小妍送绣品的,往裴家走动得勤,才慢慢与裴沉搭上了关系。 她心思藏得深,诸如小妍这般心思纯稚的女子,只会觉得对方温柔细致,哪里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 想到这里,宁宸澜又加快了脚步,想回宫去看看他养的小人儿。 既想保护她单纯的心性,又怕她会受人蒙蔽,正好借这次钟晴的事给她上一课。 -- 第130页 ~ 裴妍来小日子期间,裴母又来看过她一次,顺便告诉她大哥的婚事已经作罢了。 因宸王殿下娶妃耽误不得,所以她会比哥哥先行成婚。 母亲没主动提起,裴妍便没问哥哥跟钟晴之间的事。 听殿下的口气,似乎很多事都是钟晴刻意设计的。 裴妍却觉得自家大哥不至于会那么愚笨,随随便便被人蒙蔽。 他想娶谁,定然有他的理由,旁人没有资格置喙他们之间的感情。 宁宸澜却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钟晴从开始有意接近裴沉,两人关系便是建立在虚伪的基础上,根本经不起推敲。 裴妍还不死心的跟他理论,倘若自己有天为了某种原因欺骗了他,宁宸澜是不是就不要她了。 结果被他摁在床上好一通教训,逼着她答应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得老老实实跟他交待。 那是不是我万一有事欺瞒于你,殿下就生气不要我了啊。最近被宠得狠了,裴妍正有恃无恐,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 宁宸澜光是听她说这句话,心里就疼得不行,掐着她的腰窝凶道:做什么非要瞒着我,遇到危险怎么办。 裴妍双臂吊在他脖子上耍赖:我就是想知道,殿下将来会不会生气不理我。 宁宸澜好一会儿没说话,被气得直揉胸口。 只不过是吓唬吓唬她,未免她将来胆子越来越大,自己一旦有所疏漏,不能及时照顾到她。 你不是钟晴,我也不是裴沉,有什么好比的。他皱着眉,下巴被她用额头蹭了几回,心里又酸又痒。 更致命的是,小东西现在会主动撩拨他了,经常折磨得人苦不堪言。 最后,宁宸澜被她招得眼睛都红了,依然不肯松口。 两人跟孩子似的僵持半天,连侍奉在旁的全福都没眼看,心里悄悄骂了一句真乃幼稚。 这种情人间的无聊拉扯,简直让人酸倒牙了。 他一个十三岁就进宫的阉货,站在这儿听这些,天可怜见,简直是做了什么孽啊。 宁宸澜抱着她,目光变得有些阴郁:只要你不骗我,其余做什么都可以。 裴妍见他动真格儿的了,眼睛一眨,泪珠儿就落了下来。 宁宸澜被她磨得没法子,抬手给她拭泪,又被她嫌弃的推开,说他指腹太粗粝了,割得她眼睛疼。 好了,真不会的。宁宸澜最终还是让步了,只是态度依然强硬:但你若是故意瞒我,本王会重重罚你。 裴妍靠在他心窝上,听他心跳声越来越急促,闷声说道:反正,凡事就只许殿下瞒着我,不许我瞒殿下就是了。 语气里几分不甘不愿,娇得没边了。 宁宸澜将她下巴抬起来,把这恃宠生娇的小无赖没办法,保证道:那些事太脏了,一时怕你难以接受,以后本王慢慢教你就是了。 全福本来想提醒一句,陛下还在承乾宫等着,最后见帐子放了下来,悄悄的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裴妍蒙在被子里小声哭了出来。 宁宸澜勾着她的下巴,轻声哄道:再过两个月我们就成婚了,这个时候还哭,不吉利。 那殿下别弄我啊!裴妍去踢他,脚踝被人一把捉住,不禁哭得越发起劲。 宁宸澜正在最紧要关头,额上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乖,没事的。宁宸澜把握着分寸,最动情时候,也只稍稍进去了一寸。 里裤被揉的皱巴巴的丢在一边,裴妍刚都觉得有些疼了,往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这一下反而更激得他战栗,听她在耳边轻声哼着:殿下从来都不守信用。 殿下任何时候都守信用。他着重强调一遍,深深长抒一口气。 裴妍靠在他肩窝处,手抚在他胸肌上无意识的摸了半天。 轻轻咽了下口水,抬头正触到他玩味的笑容。 她不好意思的回手,催促道:不是要去承乾宫议事吗,太晚了不好。 这几日他从沁和园离开的时辰越来越迟,宫里隐隐有了些流言蜚语。 连母亲都来告诫过她,还是得劝着些殿下,让他收敛些。 宸王虽未被册封为太子,却是眼下最有力的储君人选。 本来裴家出一个正妃也无可厚非,但宁宸澜固执的不肯再立侧妃,这块饼眼看就被裴家独占,其余人等连渣都吃不到,自然都眼红得要命。 偏偏宁宸澜丝毫不加收敛,对准王妃的宠爱也从不藏着掖着。 只是默默增加了派驻在她身边的人手,将她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 他如今有绝对的自信能护她周全,自要让所有人都知晓,那是他宁宸澜的人,谁也挨不得,动不得。 起身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一件件穿上,转头见她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忍住没再过去,匆匆走了。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就是无聊~感谢在2022-06-19 20:37:38~2022-06-20 23:0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n_coff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131页 第61章 、吃醋 皇帝五十大寿庆典在即, 张贵妃排了一组歌舞,请皇后娘娘先行检阅。 裴妍伴在皇后身侧,看得呵欠连连。 张贵妃与先皇后同出一门, 乃簪缨百年的世家之女, 琴棋书画都有很高造诣。 她所排演的歌舞都以古朴庄重的礼乐为主,年年如此,没什么新意。 忽然大厅中响起欢快的胡乐,裴妍抬头看去,见一胡人打扮的舞姬出现在场中。 赤足而舞,身姿曼妙,令人眼前一亮。 女子大概十七八岁, 蒙着一层烟紫色面纱,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更加能勾起人遐思。 当认出来这人是谁后,裴妍不由微微一愣。 前些日子,楚才人终于天花痊愈,有幸捡回一条命, 却也因此失了圣宠。 皇帝已经许久未曾招幸过她, 像是根本忘了宫中还有这号人似的。 帝王的深情就像昙花一现, 哪怕当初对方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在触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 同样变得一文不值。 这话是顺德信口说的, 裴妍仔细琢磨之后,觉得还是因人而异吧。 一舞罢了, 皇后扫了座下穿着暴露的女子一眼, 对张贵妃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楚才人毕竟也是伺候过陛下的, 怎么能穿成这副模样, 幸好本宫今儿看见了,否则宴席上弄得跟跳梁小丑似的,岂不叫群臣笑话。 裴妍适才明白,张贵妃今日此举,本不是要楚才人在大寿当天献舞,而是借机羞辱她罢了。 娘娘教训得是,是臣妾思虑不周,让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污了娘娘眼睛。张贵妃语气刻薄,转头凉凉的盯着白纤楚道:胆敢把青楼那一套搬到皇宫里来,纵使娘娘仁善,本宫也不能纵着你这身狐媚子习气。 来人,给我把这贱蹄子拖下去,责打二十大板。张贵妃轻描淡写说道,眼神里几分快意。 白纤楚大病初愈,这时若再挨上二十大板,连性命都堪忧,以后也没机会再迷惑帝王了。 像这样没有根基后台的妃嫔,一旦失去圣宠,在后宫中就犹如随便一只小虫子,谁都能一脚踩死。 诸如皇后和张贵妃这般的世家女,最是容不得烟花女子在宫中,觉得她们乱了风气,也玷污了自己身份。 然而,裴妍却不想让白纤楚死。 除了一念仁善,其实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不想让她出什么意外,惊动到殿下,让他亲自出面处置。 这些年从未听说过他身边有女人,当得知白纤楚是在为他办事时,着实吓了一跳。 那回齐先生使人求到她面前,也算是拿捏住了她的心思。 之前总觉得宁宸澜为人霸道,占有欲太强,其实她自己也挺自私的。 一方面同情白纤楚,一方面又不想殿下对她有过多的关注。 娘娘,你看楚才人这身板,若真挨了二十板子,怕就活不成了。裴妍拿团扇掩面,轻声跟皇后说道。 裴妍眉眼生得精细,像是拿工笔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一双眼睛生得尤其好,没有过多媚意,却如蒙着一层盈盈雾气,无端能把人心思带进去。 说话间,连皇后都禁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暗道,无怪宸儿被迷得三魂七魄都快没了,饶是自己见惯了各色美人,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丫头生得属实太招人了些。 天下男人审美有一点是相通的,对于纤弱精致的江南美人,总是会多生出几分保护欲。 见皇后还在犹豫,裴妍接着道:娘娘,陛下五十大寿是天大的喜事,但若为了寿宴闹出人命来,恐怕不是吉兆啊。 妍妍说得有道理。皇后冷冷睨了眼张贵妃,生气道:叫你编排歌舞,你不好好掌眼,还要闹出人命,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 张贵妃应声跪在地上,一脸憋屈道:娘娘息怒。 皇后冲她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歌舞撤掉,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不必再来回本宫了。 是。张贵妃临走前看了眼裴妍,眼中含着几分复杂情绪。 白纤楚垂首站在一旁,无论是张贵妃说要责打她,还是后来裴妍给她求情时,都没有过多反应。 裴妍从未见过如她这样的女子,不由好奇多看了两眼。 明明身处逆境,身上却有种处变不惊的淡然,如同将生死置之度外。 妍妍,还是你想得周到。皇后执起她的手夸赞。 裴妍垂眸微笑:哪有,臣女从前也不懂这些的,最近跟着殿下学了许多。 宸儿能多教教你也好,将来执掌王府,也不是件简单的事。皇后越看她越觉得喜欢,忽然留意到她脖子上一点轻微的红痕。 用粉遮盖过,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不由轻咳了两声,屏退了众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宸儿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裴妍留意到皇后探究的视线,不自在的低下头去,应道:没有的事,殿下一直待我很好。 哎,你就是性子太软,事事都由着他。皇后想到儿子那执拗的个性,叹息道:要本宫说,但凡他身边有一两个侍妾,也不至于让你这般受罪。 -- 第132页 裴妍虽然当着宁宸澜的面说他欺负人,心里其实并不觉得受罪。 此刻,皇后娘娘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心里虽不舒服,也不好当着对方面反驳。 见她不顺着自己的话往下接,皇后有些讪讪的道:本宫知道你们两个现在感情正浓,中间插不进其她人,说这些未免不合时宜,可本宫是过来人,有些事,不得不提前给你敲敲边鼓。 是。裴妍垂首恭顺的应下,同时,心里烦躁的感觉更甚。 她突然发现,自己远没有之前所以为的那么大度。 尤其是最近朝夕相处,更加接受不了,未来会有其他女人出现在他们中间。 之前陛下将楚才人带进宫中,掀起多大的风波你也看到了,男人在外面找不三不四的女人,还不如我们自己挑选合意的,将来也好将人拿捏在自己手里。皇后喝了口茶,苦口婆心教导她:为了长远考虑,不如就趁着如今宸儿还听你的劝,寻个把家世相貌样样皆不如你的女子,将两个侧妃的位置先占了,省得将来 皇后娘娘的未尽之言,裴妍心知肚明。 将来宁宸澜继位后,恐怕会有更多家世更显赫的女子入宫,到那时,她要应对的局面将比现在复杂得多。 多谢娘娘教诲,只是臣女现在还未嫁入王府,这些事也做不得殿下的主。裴妍面色有些僵,强装不下去了。 单是想到会有另外的女子依偎在他身侧,心中就如刀割一般的疼。 什么宽容大度,什么女则女戒,通通都被抛诸脑后。 她甚至冲动的想,若将来要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干脆现在就不要成婚了。 皇后继续说道:依本宫看,张尚书家的嫡长女,何御史家的嫡次女都不错。 另有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承恩侯家的庶长女,今年已经十八,无论身份还是姿色都只平平,给她一个侧妃算便宜了。皇后这个提议,听起来倒是真心为她着想。 裴妍心想,为何最近什么事都绕不开钟晴。 妍妍,本宫知道你是个懂事的。皇后见她脸色苍白,讪讪笑了笑,说道:但凡事讲究一个制衡,如今因为宸儿对你的独宠,裴家已是烈火烹油,越来越招致诸多权贵的嫉妒和不满,你该多花心思规劝宸王,才是保全自身之道。 裴妍想起那封老臣们联名弹劾父亲的上书,心绪渐渐低落下去,垂眸道:臣女知道了。 皇后要留她吃午膳,裴妍以身子不舒服为由拒绝了。 许嬷嬷从帘子后走出来,对皇后叹息着道:娘娘一片苦心,也不知道裴家小姐能不能明白。 宸儿年轻气盛,她身子遭不住,本宫此意也是心疼她。 另外这些事,还得嬷嬷你多费心了。 皇后交待了几件事,便去午睡了。 傍晚时,宁宸澜照旧去沁和园陪裴妍吃晚饭,破天荒看见她正跟着许嬷嬷学规矩。 裴妍端正跪坐在铺团上,看许嬷嬷一遍遍给她演示如何给天子敬茶,又连着打了两个呵欠。 看见宁宸澜过来,许嬷嬷起身给他请安,然后对裴妍道:刚刚老奴教过准王妃如何给殿下行夫妻之礼,您正好可以现在做一次,老奴看看还有哪里欠妥。 见裴妍揉着眼睛站起身,作势就要朝自己行礼,宁宸澜冷笑了声,语调有些尖锐说道:嬷嬷莫不是老糊涂了,本王早便说过,她无需学那些规矩。 许嬷嬷挺直了腰杆回话:殿下,眼看婚事在即,当天王妃需向陛下敬茶,还有许多繁琐的仪式,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一切还是提前熟悉为好。 大婚前几日,礼部官员会安排预演,到时本王自然会与王妃走一遍。宁宸澜见裴妍精神恹恹的,神情里更多了几分不耐:至于如何给陛下敬茶,现在不用学。 殿下,这是臣女应尽的本份,许嬷嬷也是为了我好。裴妍朝他屈了屈膝,语气恭顺道:还请殿下按照祖制来,别为难许嬷嬷了。 宁宸澜看了她一眼,有些拿不准她此刻说的真心话,还是只在外人面前做样子。 但许嬷嬷杵在这儿,让他觉得十分碍眼,许多体己话都不方便说出口。 正想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便听那老货说道:奴婢受皇后娘娘之命,从今日起陪伴准王妃一道住在沁和园,一来方便教导王妃规矩,另一方面,也堵了外头悠悠众口。 自古,从没有哪位皇子身边只纳一个正妃。 何况宸王殿下将来极有可能继任大统,皇后的位置给裴家女,还剩下贵妃以及四妃的位置,总会有人前仆后继的扑过来争。 那么多权贵之女排着队想嫁入王府,都把裴妍视为眼中钉。 明面上无人敢做什么,却少不了在外面散布些流言,暗地里给宸王殿下施压。 这次皇后娘娘特地将裴妍叫去,就是想让她规劝宸王,与权贵联姻,扩充自身势力。 宁宸澜坐到案前,朝裴妍招了招手,让她来自己身边坐下。 一面淡淡说道:嬷嬷回去跟我母后说一声,这些事本王自有主张,就不劳烦她操心了。 -- 第133页 来人,送客!他握住裴妍的手先检查了一遍,蹙着眉道:怎么样,那老货有没有累着你。 许嬷嬷正被全福请出门,听见这句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门合上,他突然将人拉进怀里,抱得紧紧的,神色颇为不安道:怎么看着像不高兴 殿下还年轻,应该广纳妻妾,雨露均沾,将来儿孙满堂。裴妍语无伦次说道,有种摆烂的心态,也不知道他听见会怎么想自己。 宁宸澜眉头皱得越紧,胸口被她这话堵得酸胀不已。 这是什么话。他垂眸看去,见她眼神里无一丝温度,像是这些事全与她不相干似的。 实话。裴妍想起皇后白天对自己说的那些,有些丧气的道。 宁宸澜捏她的脸,微微使了些力道,骂她:没心没肺的小傻子,本王怎么就喜欢了你两世。 裴妍被这句话弄得心气不顺起来,要推开他,对方身子却如铁铸的一般,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别动,否则本王不客气了。他身上气息十分强势,压制着她,时候不早了,招惹了我,还想不想吃晚膳了。 他大手不规矩的扶在她胸下方的位置,再稍稍往上一寸,就要变了性质。 随即沉声吩咐道:把晚膳摆到房里来。 殿下吃吧,我没什么胃口。裴妍由着他,却全然不在状态,目光怔怔看着许嬷嬷泡的那杯茶。 没关系,本王喂你吃。宁宸澜习惯了她的小性子,又耐心哄了几句软话。 当顺着她目光看去,不由冷笑道:他没资格喝你敬的茶。 思及些前尘往事,他眼神里多了几分邪性,掐着她腰的手微微用力:你是听她们的,还是听本王说的。 我自然听我自己的!裴妍不喜欢他这样,蹙着眉反驳:说了不想吃饭,殿下要吃的话去花厅吧。 却见他忽然笑了,手顺着摸上来,调侃的语气道:本王真拿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怎么让你不学规矩,倒成害你了。 裴妍摇了摇头:我没这么想。 宁宸澜接着又问:那本王一生不纳侧妃,只守着你一人,是害你? 不是。裴妍清楚他的意思,眼眶却倏然红了,盯着他冷硬的下颔哽道:可是我会害怕。 怕什么?宁宸澜深吸了口气,收回手,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母后今儿说的那些话,让小妍不高兴了? 见她闷不吭声,宁宸澜亲亲她的前额,道:什么张家小姐,何家小姐,本王可从来不曾看过她们一眼,更不可能让她们入府。 那还有呢裴妍看着他英挺的眉眼,突然心慌意乱起来。 上午在凤仪殿,皇后娘娘跟她说话时,身边就只有个许嬷嬷,宁宸澜竟这么快就知道了她们谈话内容。 看来,皇宫之中真的一点儿秘密也没有。 还有钟家庶女,也不会。宁宸澜觉得好笑,瞧着那双灵动又委屈的眼睛,凑近了告诉她道:除了裴家小姐,本王谁都不要。 真的吗?裴妍专注看着他脸上每一寸表情,自觉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 小醋包子。宁宸澜笑着去亲她的脸,被她侧头躲开了,故作凶态:不许躲。 本王以为,只要我们互相知道对方心意,不必管别人怎么说,本王总归能护着你。 我才没有吃醋。裴妍红着脸嘴硬,从他眼中看出几分得意,更加张牙舞爪的扑过去扯他的脸:真没有! 作者有话说: 三星堆出来,接下来商务车,火车,都江堰,周日再来更新哦,爱你们么么哒! 第62章 、小别 放肆。宁宸澜板起脸, 但说话语调几乎与tiao情无异,且被她掐过的地方浮起淡淡红痕,衬得他冷硬的面部线条也变得柔软起来。 他天生一副好皮囊, 只是气质太过带煞, 自动为他滤去了许多桃花。 此时裴妍看着他,想起白天皇后对自己的耳提面命,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臣女哪敢真的放肆。 呵,真还委屈上了。宁宸澜摸了摸她还扯在自己面上的爪子,拍了拍:再多放肆些也行,本王遭得住。 殿下这话才说得委屈呢。裴妍果真又用力掐了他几下, 眼中几分恶作剧得逞的笑意,捧着他的脸面色云淡风轻的亲了下去。 她难得主动一回,宁宸澜哪里还肯放过她,直接给人摁倒在软榻上,呼吸声都变得粗重起来。 殿下,晚膳准备好了。外面传来丫鬟探寻的声音。 裴妍瞥着他骤然铁青的脸色, 禁不住小声笑了出来, 见他正要起身, 赶紧的抱住他胳膊,急急的道:是殿下准我放肆的, 那日后若再有谁劝我深明大义, 想借我的手往殿下身边塞人,我可就不客气了。 裴妍专注看着他, 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里头那层雾缭绕着, 勾着他的心不上不下。 -- 第134页 宁宸澜心思没在这上边儿, 眼神顺着她小尖下巴滑下,右手给她胸口的襦裙往上提了提。 这意思,十足是欲盖弥彰。 裴妍却没发现,仍然自顾自说自己的。 总之,臣女就是心眼儿小,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容不下别的女人。头一次,她这样清楚明白的表明自己心意,不担心因此惹他不喜。 男人的偏爱给的明明白白,她早就有恃无恐,便是再乖顺的性子,也被养得刁钻了三分。 本王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拿这事给你添堵,即便是母后。宁宸澜给她提了裙子的右手,没舍得离开左手又摸在她大腿上,眼神热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剥了。 门外站的丫鬟们见没回应,不敢再敲门,就在那干杵着。 依着宸王的性子,已经到了饭点,必是不会让裴小姐饿着的。 果然等了半刻钟,里头传来宸王沉郁的嗓音:进来摆饭。 丫鬟们垂着头鱼贯而入,看见地上躺在一根宽玉龙腰封,更加不敢吱声儿。 摆好了饭菜,听见准王妃娇滴滴的声音道:都怪你,待会吃完这屋里肯定尽是味儿。 今儿晚上换个地方睡。宁宸澜抬起她的下巴,最后浅浅亲了一下,不甚甘心道:今晚要出城办事,只能放你回家了。 啊,那去几日啊。裴妍抱着他胳膊不肯放,又被香味儿引诱着,眼神频频往饭桌看。 宁宸澜就拉她起来吃饭,一边应道:短则十日,慢则半月。 哦。裴妍心里算着日子,半个月后陛下大寿,他无论如何也是会回来的。 本王不在的时候,你就乖乖待在家里,万事都要小心知道吗。宁宸澜最不放心就是她,忍不住又啰嗦了两句:不是本王非要拘着你,虽然先太子已被处死,但暗处尚有余孽未清,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余生该叫本王如何是好。 他说得情真意切,倒叫裴妍没再生出反感之情,只是点了点头,乖巧道:本来就是待嫁,肯定不会随意走动的。 宁宸澜这才放下心来,在一边给她夹菜,照顾得无微不至。 饭后裴妍嫌屋里有味儿,恨不得马上回去,而且拖晚了也不好,家里人又会多想。 早知道,先前就跟母亲一块儿走了。她忍不住埋怨了句,想到要在家里住半个月,去梳妆台将宁宸澜送的璎珞戴上。 转身却撞进他坚实的胸膛里,听见男人不满足的语调道:良心呢?这么急赶着回家,要分开十多天呢。 我也舍不得殿下啊,可是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嘛,以后住在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少 呜唇被封住,对方像条大狗似的粘上来,裴妍微微蹙起眉头,双臂箍着他劲腰道:殿下太用力了。 这就用力了。宁宸澜无奈的揉揉她的头,低哑着嗓音道:平常多吃点儿,养好身子。 知道了。不管被他挑弄多少次,还是忍不住会脸红。 王妃甚是可爱。宁宸澜不轻不重的压着她干了半天坏事,心里仍觉十分不安。 这趟本来无需他前去,但因计划提前,那边有些生疑,他便决定亲自过去交涉。 当晚裴妍还是没回成家,两人厮磨到半夜,宁宸澜送她去凝华殿,正好碰见祁玉旒从里头出来。 宁宸澜看着她进殿后,跟祁玉旒一道翻身上马走了。 裴妍进了内殿,只见顺德闷闷不乐趴在床上,回头看她的时候,两只眼睛红红的。 公主。她轻轻唤了一声,走过去在床畔坐下,自己亦有些神不思属。 顺德慢悠悠的坐起来,仔细瞧了她两眼,说道:皇兄走之前有没有告诉你,他们这趟出去是做什么的。 裴妍其实知道真相,却不便对顺德吐露真话。 此刻眼前仍能浮现出他猩红着眼,抱着自己低声说出埋藏心间的夙愿,那般泣血又坚毅的目光。 他说,要让昏君遗臭万年,给史书添上耻辱的一笔。 祁大哥说他们去南方平乱,可是我真的好担心,他们都没有打过仗,万一出什么意外该怎么办。顺德说着,双手抱住膝盖默默的流泪。 从前无论何时都活力四射,从不曾露出过软弱姿态的顺德公主,此时就像个无措的小女儿那样,为着心上人的安危伤心哭泣。 裴妍安慰她道:公主放心,殿下跟祁大人一定能平安归来。 妍妍,你就这么相信皇兄吗。顺德看着她,目光如同漂浮在空中:裴将军是战无不克的战神,但我皇兄只是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他武功甚至都不如祁大哥好,上次去西北就差点丢了命,这回去南方平乱,听说父皇只给了他们五万精兵 许是意识到自己正将不安的情绪传染给好友,顺德顿了顿,又改口道:不过皇兄上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回也定能够顺顺利利的。 裴妍在床上躺下,有些困倦道:是啊,他们必定会没事的。 就冲宁宸澜方才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还有闲情逸致让她在床上发誓,这半个月都不许出家门,裴妍也信他这趟南下是有十足的把握。 -- 第135页 表面上他们是去平叛的,但据宁宸澜说,南方义军头子早已暗地里与他达成一致,到时候一起攻下皇城,逼昏君退位。 她之前提过,要将这件事告诉父亲,倘若能取得裴家军支持便更加万无一失。 宁宸澜却言辞拒绝了她,不愿借助裴家势力做出逼宫弑父之事。 想到这里,她有些郁闷的闭上眼睛。 上一世父亲跟大哥死得冤枉,她对皇帝的仇恨绝不会比宸王少。 他一意要独自承担一切,不肯让自己双手沾染污秽,可是又哪里知道,自己想要和他同甘共苦的心意。 顺德在她身边躺下,有些懊恼道: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话平白害你担心。 裴妍睁开眼睛,微微笑着道:我是真的相信殿下啊,他说最多半个月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而且,殿下武功哪里就不如祁大人了。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柔声说道:我家殿下最厉害了。 是是是顺德白了她一眼,无语道:皇兄也是走运了,捡到你这么个宝贝。 裴妍实在是困得没边儿,很快就睡熟了。 见好友这么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顺德也开始觉得自己庸人自扰,渐渐放宽了心。 早晨凤仪殿传来消息,皇帝突发高热,早上已经起不来身。 皇后已经赶去承乾殿,顺德正要让裴妍陪她一起过去,全福公公适时过来接人,对裴妍恭敬道:殿下交待了,等您用过早膳,便让奴才送您回府。 既然如此,妍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过去找母后就行。顺德是个急性子,很快风风火火的走了。 裴妍觉得皇帝这病来得蹊跷,正怀疑是不是宁宸澜私下动了手脚,就听全福在一旁说道:过去这几年,陛下每年去一次藕花楼宠幸白姑娘,可是自打进宫之后,迫于各方压力,加上楚才人又得了病,陛下便断了恩宠,到昨日刚好满一个月。 这话裴妍起先听得云里雾里,可很快就回过神来,同时心中疑虑重重,看着全福道:这些事,都是殿下布置得吗。 全福立马躬身道:哎呦呦,哪用得着殿下亲自啊,都是齐先生安排的。 公公之前也说过,齐先生是为了白姑娘才甘愿进宫做太监,可是将她亲自带入火坑的也是他,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男人口中所谓的情谊到底是什么。裴妍语气恬淡,心中却浮现淡淡苦涩。 这些事,宁宸澜从不让她沾染,却也没有再避讳着不让她知道。 这世上的事,都有两面性,人也是一样的。 全福在一旁叹息:小姐只需知道,殿下待您从来都是一片真心,便够了。 作者有话说: 粗去旅游一趟,属实有点嗨了,走过都江堰的古城,头铁的我想下一篇开现代已经有画面感了, 第63章 、被劫 许是看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 裴母不再严格要求她每日学这学那,而是卯足劲给她调养身子。 宫里的御医刘温每隔一日都会专程送来补品,顺便给裴夫人也请个平安脉, 开上一副滋补的方子。 这一两个月, 裴妍身子肉眼可见的变得圆润起来。 倒称不上胖,只是上半身丰盈了,比同年龄少女更多了几分韵味。 现在最让人头疼的,是裴沉的婚事。 现在的大哥,隐约让裴妍觉得有点陌生。 自上次被卷进太子案后,他便在兵部任了个闲职,每天大把时间玩乐, 有时候喝酒到深夜才回来,裴老将军看了也只是叹息,没去说他什么。 在裴妍眼里,大哥更像是一只被折了翅的雄鹰,在京都郁郁不得志。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跑去对他说, 是否真心喜欢钟家大小姐, 若是如此, 她大可去求殿下给他将亲事定下来。 裴沉看着妹妹,忽而笑了笑, 目光恢复成一贯的温厚之色, 调侃她道:看来你是真不拿他当外人了,大哥的婚事都要去求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妍有些着急道:不是父母亲不许你娶晴姐姐吗, 我是想让殿下出面, 劝劝父亲。 并非父亲不许我娶。裴沉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犹豫了一会儿, 不知该怎样述说这整件事。 或许是在心里压抑了太久,也想找个人吐露真言,他缓缓说道:其实,有时我真的很羡慕宸王殿下。 羡慕他?裴妍歪着头,有些不能理解。 这些人都只看到宁宸澜现今的地位与威严,却不知他曾遭受过怎样的痛楚。 他曾被至亲背叛,孤独的战死在西北,这些苦不会随着重活一世而消散,而是浸透了他的骨血。 裴妍心里其实明白,有些感觉再也回不去了。 他不再是那个阳光下炽热鲜活的青年,所谓的善与恶早已交织在一起,混合着战士们和祁家人的血污,流淌进他的眼睛里。 所以现在的他,敏感又多疑,掌控欲比上一世更强十倍,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圈禁在身边。 正是因为了解他的苦,所以裴妍不曾真的介意这些,而是心甘情愿为他掌控。 只要能安抚他的情绪,她可以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处境,也不在意母亲和哥哥他们怎么想。 -- 第136页 是啊,羡慕他,找到你这么个笨蛋。裴沉看着妹妹,心绪稍微安宁了些,同时感到家的温暖。 晴姐姐那样聪明又上进的女子,自然非我可比。裴妍对钟晴的个性其实有所了解,那天又听皇后提起她也是宸王侧妃的人选之一,不由试探着问道:难道说,是晴姐姐瞧不上哥哥,另有心上人了。 她的心思,我哪里知道。裴沉觉得自己像是一直被人钓着,不上不下,一时又想去问个明白。 见他起身要走,裴妍有些无奈道:大哥这么好的人,竟然都会为情所困,真是太不公平了。 是啊,真是不公平。裴沉头也没回的应了句,背影莫名给人一种寂寥之感。 ~ 之前宁宸澜说短则十日可归,怕是估算错了时间。 初秋已至,裴妍趴在窗棂上,看细细密密的小雨打湿了阶下海棠,心中泛起些许的酸涩之意。 腕上红绳看上去有些陈旧了,依着宁宸澜的意思,她没有再取下来,只叠加带了一枚翡翠镯子,衬得手腕细雪似的白。 廊沿上放着一封信,是顺德些给她的,说了些宫里最近发生的琐事。 比如皇帝的病时好时坏,吃了御医开的许多药都不见效,顺德每天都要跟皇后一起侍奉在侧。 另还有一桩新鲜事,楚才人被慎刑司的人抓了,据说是皇帝下的命令,似乎想要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明目。 两件事结合起来看,裴妍不由揣测,皇帝已经觉察到自己的病与之前每个月临幸白纤楚有关。 这样的话,楚才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自己之前出手从张贵妃手中保下她,这次却无法再与皇命抗衡。 谁知三天后,皇帝的病又好了,太医认定只是普通的伤害感冒,并非中毒。 楚才人得以活着离开慎刑司,却是直接去了冷宫。 皇帝身子康健,五十大寿庆典如期举行。 满座皇亲国戚,中间唯独缺了宸王。 据说他在南方平乱遇到些阻力,因此赶不及回来参加宴会。 顺德与她两人心境半斤八两,都是面上难掩失落之情,坐在一边意兴阑珊看着节目。 正在皇子公主们一一上前贺寿的当口,忽然有个身姿颀长,样貌清秀的太监上前来,在裴妍她们那桌上放了一盘刚做好的糕点,恭敬说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给两位主子吃的。 顺德没在意,拿起一块尝了尝,对裴妍道:味道不错。 又向仔细交待道:再去问问厨房,这糕点里可有放花生。 太监恭顺的应道:皇后娘娘事先交待过,给裴小姐吃的东西,一律不许放花生。 越是心情不好,越想吃些新鲜的东西。 这盘糕点做得精致,选用的当季时令水果做点缀,嚼起来绵软香酥,甜甜的滋味格外诱人。 这时正好轮到顺德上前献寿礼,之后她便顺势在皇后身边落座,陪着说吉祥话儿讨喜。 裴妍连着吃了两块糕点,当发觉到不对劲时,手背上已经起了浅浅的疹子。 许是其中花生的份量不多,因此她症状也并不明显,脸颊正有些发痒,也不知道起疹子了没有。 太监一直守在她身侧,最先发现异状,慌乱跪下道:奴才死罪。 裴妍有些生气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太监依然跟在她身后,着急的解释道:许是厨房打下手的丫头刚剥了花生仁,手没洗干净,奴才这便去将厨房负责做糕点的人抓来领罚。 因为症状实在太轻微,裴妍除了觉得脸颊有些痒,并没多余的不适。 算了,我就在外面散散步,待会再让母亲陪我回去。因为宁宸澜没回来,她心情本就不佳,一直想回去了。 小姐身边没人伺候不行,不如让奴才跟着吧。太监始终躬着身子,让人察觉不到他真正身高。 裴妍没反对,往不远处御花园走去。 年轻太监隔了一小段距离,轻声说道:小姐心思仁善,若是换成别人,今日做糕点那几人,可就保不住命了。 裴妍难得因底下人说错话而发火,此时却对这太监生出几分不耐。 今日殿下五十大寿,若因为她糕点里那点儿花生闹起来,还处置了人,未免太过晦气。 即便要查清今日这事到底是巧合,还是真有人想害她,也得等陛下生辰过后。 你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吗,怎么之前不曾见。裴妍站定了,往左右看了看,竟没发现一个人影。 回小姐的话,奴才是四殿下宫里的。太监嗓音特意压得很低,和全福那种鸭公嗓有所不同,听着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裴妍心中忽然浮现几分警醒,又多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整个人头晕目眩起来。 奇怪,她以往过敏都不过是身上起疹子,从没有过这种症状。 莫非,那糕点里面还有别的药 就在她扶着额摇摇晃晃的时候,那太监竟缓缓站直了身体,目光里透出一种十分古怪的情愫。 树影重重,枝桠重重的晃动了几下,三名暗卫直直坠落下来,再没了任何声息。 -- 第137页 为了完成今晚这场劫掠,张家几乎倾尽所有,请来六国最厉害的弓箭手,将宁宸澜留在裴妍身边的暗卫一一斩除。 所谓软肋,还是不要太过暴露于人前的好。封萧恒终于用回了本来的声音,看着从暗处走出的属下将昏迷过去的女子抬上轿辇,语气里不无感叹的道:宸王殿下该汲取这次的教训。 同时,他也没有机会了。 封萧恒佝偻着身子,跟随者轿辇一步步往宫门走去。 四殿下背后的张家要用裴妍来威胁宸王,让他放弃皇位,乃至于要他的命。 和他们比起来,封萧恒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过良善。 这一世,他不要宁宸澜的命,他只想夺回自己的妻子。 一阵激越的马蹄声响起,前后一共三匹乌驹正奋力奔腾,跑在最前面的冷峻男子依然嫌慢,毫不留情用鞭子驱使马儿再跑快些。 和轿辇匆匆擦过的一刹那,马蹄带起飞尘,封萧恒更深低下头去,擦了擦眼睛装作没看见对方是谁。 心中惊诧他竟能这么快就脱困,不禁深深觉得,失去太子庇护的张家要与他斗,简直是以卵击石。 此时封萧恒几乎可以确定,宁宸澜比自己更早恢复上一世的记忆。 目光不由看向轿前随风拂动的帘子,怔怔自语:你呢,你是否也还记得那些事。 若是记得也无妨 酷夏过去,秋意转凉,就如同这四季轮转,世上哪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夜风中,他痴痴的道:妍妍,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第64章 、寻找 裴妍醒来的时候, 躺在一张质地粗糙的褥子上,感觉周围一直在晃动。 她艰难的坐起来,掀开帘子看见个笔挺的背影, 穿着灰色粗布长衫, 白发用一支木簪在头顶挽成个道髻。 她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种微微黏腻的感觉,不像是平时皮肤的触感。 听见动静,车夫回过头来,淡淡扫了她一眼道:快到了,你再忍耐一下。 你究竟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儿!裴妍喉咙有些干涩, 叫了几声,那人却已经回过头去不再理她。 刚才这张脸,又与先前那个太监有所不同,但身形酷似,应是在脸上动了什么手脚。 听说江湖上有种奇术,能改变人的相貌, 说不定这人原本也不是太监, 而是通过易容混进宫来的。 还记得最后一刻, 他主动承认自己是四殿下宫里的人,裴妍心中懊恨不已, 自己怎么就着了对方的道。 往四周看去, 这里到处都是山,根本看不到任何逃走的可能。 正不安的靠在马车璧上, 那人侧身丢过来一袋干粮, 说道:既然醒来, 该吃点东西了。 这句话, 他用了自己本来的声音。 裴妍不由的愣住,目光盯着他的背影,忽然从脚底生出一股凉意。 这个人的声音,竟然和封萧恒一模一样,玉质的清冷,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前几次见他,还不是这样。 裴妍装作并未发现,捡起他扔过来的干粮,知道自己此时急需补充体力,却看着那一个个又干又硬的馒头难以下口。 马车的颠簸亦让她腹中翻涌,没有任何食欲。 过了一会儿,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终于掰了一点儿馒头放进嘴里。 意外的是并不像她想象般那么难吃,口感还算酥软,且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封萧恒又接着扔给她一壶水,语气淡淡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这话里竟透着些许关切之意,让裴妍心情骤然一紧。 她几乎已经忘却了,自己曾经做过他的妻子,也多次为了他夜不能寐,希望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丝温情。 可如今她心心念念都是另外一个男人,连带那些记忆都变得模糊了。 你到底是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情,警惕的盯着男人背影。 光凭封萧恒一人,绝不可能将自己带离皇城这么远,若他之前所言为真,此事便是四殿下在背后操控。 宁骁想要夺位,利用她对付宸王,便该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眼下的情况,却像是封萧恒独自带着她逃亡。 裴妍喝了口水,仔细观察窗外的景色,感觉周围越来越荒凉,且马车一直在往山上行驶。 你昏迷了两日,马上我们就要到了。男人的嗓音混杂在山风里,回忆感扑面而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裴妍下意识说道:你最好现在收手,否则宸王不会放过你。 封萧恒持着马鞭的手一僵,对这话不予置评 即便什么都不做,宸王又何尝会放过自己。 那个人,简直就是个恶魔。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就像在悬崖上走钢索,稍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可这是他反复斟酌之后,想出来最能伤到对方的办法。 要让那人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中,就不能依照约定,将裴妍交给张家人。 最好的报复,是这一世自己与她重新拜堂成亲,隐居在深山老林之中。 宁宸澜,我不要你的命,但要你生生世世痛苦不堪。 -- 第138页 天黑之前,马车抵达山顶一间寺庙前,封萧恒过来搀扶她下去的时候,裴妍生理性的抗拒他触碰。 封萧恒愣了一瞬,直接将她抱起,在小和尚的指引下来到一间早已收拾好的厢房内。 看样子,这里是他早就安排好的落脚之地。 封萧恒动作轻柔的将裴妍放在床上,看着她易容后的脸,感叹道:你若本来就生得这副样貌,也不至于招惹到那魔头。 随后让人打了两盆水来,自己先洗掉脸上覆着的一层薄膜,以真面目对着裴妍,幽幽说道:裴小姐可还记得在下。 仅一句话,让裴妍浑身寒毛都竖起了。 这一声可还记得,到底说的前世还是今生。 她不由双手抱怀,身子往后缩了缩,蹙眉道:封公子何故要劫持小女。 此时的封萧恒,与之前所见气质判若两人,目光中几分歇斯底里的平静,仿佛时刻要爆发似的。 这种情况下,裴妍决定先竭力稳住他心神。 拖着他一时半刻,说不定殿下就会来救她了。 封萧恒又去绞湿了帕子,坐在床边,一点点的给裴妍洗去脸上的易容。 此时他面上,竟透出种情意绵绵的缱绻姿态,一字一句道:妍妍当真不记得了? 裴妍摇了摇头,面色无辜道:我知道,当初小女重病之际,得封公子百般照顾,本应信守承诺嫁与公子为妻,可惜最后事与愿违若是因此得罪了封公子,小女在此向您赔不是。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就连身边最亲近之人来了,恐怕都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封萧恒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抿嘴笑了,说道:宸王勾结南方叛军,一个谋反的罪名是跑不掉,在下将小姐带来此处,实则是为了躲避是非。 谋反?裴妍睁大眼睛,一只手掩住嘴,神情里满是不可置信。 封萧恒既然拿这种话来欺骗她,那便配合他演这出戏,希望他还能保持些君子风度,不做出逾矩之事。 是啊,陛下早已经察觉,如今更已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封萧恒捏着帕子的手,暗暗握紧,将她脸上最后一点痕迹擦拭干净。 这双眉眼,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温柔,只不过多了几分傲气,让他突然间感到自惭形秽起来。 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处置宸王。裴妍有些担忧的低下头,感觉到对方指尖不着痕迹触碰到自己脸颊,胸口泛起一阵阵恶心的感觉。 这个人,着实太大胆了些。 顿时一个荒唐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裴妍深吸了口气,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生怕叫对方看出什么行迹。 有没有一种可能,封萧恒也记起了那些前尘往事。 怕是要步太子殿下的后尘。说话时,手指恋恋不舍在她面颊蹭了下。 裴妍目光一暗,心里更加焦虑起来。 跟这男人待在一起,简直一刻都难以忍受。 想夺门而逃的同时,又清楚明白,眼下根本逃脱不了。 殿下,殿下该不会真如他所说,亦身处危难之中 ~ 张家上下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蚱,沿路追踪的人回来,皆说没有发现任何封萧恒和裴妍的踪迹。 宁骁意识到,整件事从头到尾自己都被封萧恒所利用了,忍着身上伤痛,怒极反笑道:他跑了,封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还在,给我通通抓起来 还未来得及下令,属下又匆匆来报道:殿下,不好了,宸王反了! 什么?!一直坐在旁边的张贵妃惊得跳了起来,拉住宁骁道:如今我们手中已经没有了筹码,那人又是个疯魔的性子,我们现在赶紧去承乾殿,那儿最安全。 没想到,他竟会做到这一步宁骁喃喃自语,面色又更加灰败了几分。 当晚裴家小姐失踪后,整个皇城都惊动了,大理寺和禁军几乎全部出动寻人。 裴家父子加上祁玉旒、钟珏各带领一队人马,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沿途追踪。 宸王作为裴家小姐的未婚夫,却一直未有动静。 但只有张家人知晓,这股表面上看来的风平浪静,实则有多么恐怖。 宁骁堂堂四皇子,竟然被大理寺动用了私刑,浑身被打得皮开肉绽,最后他什么都招认了,唯独说不出封萧恒带裴妍去了哪里。 最后被奄奄一息的抬回来,张贵妃当即就哭晕了过去。 擅自对皇子用刑已是大罪,但和他接下来所做的疯狂行径相比,已不算什么。 两天一夜的功夫,皇宫中已是换了天地。 宁宸澜发现,权利真的是个好东西。 许多轻易调查不出来的事情,当你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时候,都会源源不断的主动冒出头来。 他始终不相信凭借张家的势力,能帮助封萧恒做成这样大的一件事,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从皇城中带走,逃过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乃至于销声匿迹。 任何反常,背后都有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这般动作,世间除却一人,再难以实现。 他站在龙床边上,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左手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直接抛到了床上。 -- 第139页 皇帝半坐起身子,当看清楚这颗头是属于谁后,整个人剧烈的颤抖起来。 父皇,你现在说出那贼人藏匿之处,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至于走到绝境。宁宸澜眼底发红,身上手上全都沾染着鲜血,正如从地狱而来索命的恶魔。 方才被他抛过去的头颅咕噜咕噜从床上滚下,带出一整条血印子。 华贵的承乾宫,顿时像响起百鬼夜哭,森森狼嚎,光影明灭的烛影间,父子二人相互对峙着。 尽管血迹模糊,仍能看出那是个男孩的脸,眉目清秀,五官与皇帝隐有相似之处。 你疯了么,那是你亲弟弟!皇帝张着口大声喘息,显然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父皇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不止一个,所以,你现在还有一次机会。宁宸澜深吸了口气,竭力压制住体内嗜血的冲动。 恐怕连那狗杂种自己也不知道,在背后暗暗支持他,掳走本王未婚妻的人,竟会是陛下吧!他靠近一步,从袖中抽出一副画卷,展开给皇帝看:父皇看看,这位生得可还像你。 简直一派胡言!皇帝一把抢过画像护在怀里,自欺欺人的以为,这样便能护住自己在民间的血脉。 宁宸澜没有多余的耐性,神情冷酷道:既然不惜用一个女子来牵制本王,便该知道,为了她,本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必须交出王印,从今以后,不得再踏入皇宫大内一步。皇帝已垂垂老矣,却仍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利。 几个儿子当中,最像他的便是老三,同时最不好掌控的亦是他。 所以这次他动了心思,顺水推舟帮封萧恒带走裴家千金,令宸王与裴家的亲事落空。 他是帝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任何人也没资格置喙。 但他低估了自己的儿子,宸王比他当年更加残忍,更加不顾惜手足之情 父皇怎么不干脆说,要儿臣的命。宁宸澜面上浮现一丝苍凉的笑意,五指成爪,忽然掐住他的脖子。 倘若失去一切,又该拿什么来保护她。 不能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小妍,你一定要等我 不见的这两天一夜,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是她发生什么意外,左不过黄泉路上追随她去罢了。 五指渐渐收紧,皇帝的脸泛起青紫,眼珠都微微凸起了。 天子无情,他可以不在乎自己那两个私生子的命,却始终顾惜着自己的。 在死亡的威胁下,他终于不得不开口,缓缓吐露两个字 太浮山。 竟然藏在皇陵。 ~ 这鬼地方竟然是皇陵。 裴妍白天在附近转了一圈,见没人拘着自己,便伺机想要逃跑。 结果顺着山坡跑了半天,还摔了一跤,膝盖上皮都磕破了,却在临近傍晚时被封萧恒轻易追上。 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语气云淡风轻道:小姐若是活动够了,便随在下回去吃晚膳吧。 裴妍看了看自己弄脏的衣裙,狼狈的爬了起来,有些尴尬道:好,我们回去。 这两日,封萧恒都穿灰布粗裳,头上挽一个简单的发髻,加上他本身清冷的气质,看着真有种脱离红尘俗世的疏离感。 这地方偏僻荒凉,连着两日吃斋,睡窄小的硬板床,裴妍每晚都睡不安稳。 每天都盼望着醒来能见到宁宸澜,他会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都三天了,他怎么还不来。 第65章 、功德 太浮山上荒无人烟, 除了这间小小的寺庙中住了几个和尚,附近连户人家都没有。 距离裴妍那天从皇宫消失,已经过了整整四个日夜, 起初她信心满满, 宁宸澜一定会来救她,可是在封萧恒对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心里又止不住焦虑起来。 更让她恐惧的是,封萧恒竟不知从哪儿弄来两身大红喜服,当天下午摆了几只红烛在堂屋中,非要与她拜堂成亲。 裴妍看他歇斯底里的模样,浑身寒毛都竖起了, 抗拒道:封公子,再怎么说我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无媒无聘,怎可与你在这寺庙中草草成亲。 无媒无聘?在下之前送给小姐的琴,难道不能算作聘礼么。封萧恒抚摸着手上大红喜袍,目光幽幽望着她。 提起独幽, 裴妍面上不由一僵。 当初因为这事, 宁宸澜醋意大发, 还亲手将琴给砸烂了。 还是说,如今琴被毁了, 小姐便也不打算认账了。 这话听起来着实刺耳, 裴妍横眉道:封公子说话放尊重些! 尊重?封萧恒站起身,将喜袍扔给她, 语调里不无讥讽道:在下之前一直恪守礼仪, 倒让小姐忘了自己如今是何处境, 今日我们就在这里拜堂, 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阻我不得。 说罢,见裴妍冷着脸不动,又威胁性的说道:裴小姐再不去换喜服,在下只有亲手给你换了。 裴妍简直难以置信,他会有这般病态偏执的一面,憋了半晌方说出一句:你真是病得不轻。 是么。他不甚在意的笑笑,转身说道:那在下先去换衣服了,今晚洞房花烛,逼不会再叫夫人失望。 -- 第140页 仅一句话,差点让裴妍恶心得吐了出来。 她将喜服甩在地上,心中不由的越发焦虑担忧。 正在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对方轻轻唤道:小姐,贫僧明净,请开开门吧。 裴妍打开门,见是个眼生的小和尚,生得十分机灵可爱。 明净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奉师父之命,在此恭候小姐多年。 你师傅?裴妍有些困惑,紧接着就被他拉出房间,径直往后院走去 明净边走边道:贫僧的师父法号怀桑,您手腕上所戴红绳,便是当初他仙去之时留下的信物。 既然如此,为何你现在才来。裴妍想起昨日自己跑了半天,结果还是被抓回,对他说的话有些不太确信。 昨日,小僧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才没有出手。明净回头抱歉的朝她一笑,松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匹马道:今日小姐的有缘人却是到了,赶紧骑马去找他吧。 裴妍想到封萧恒那恶心的样子,心一横,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往山下狂奔而去。 明净手里捧着师傅留下的红绳,转回身去找到封萧恒,右手食指朝他轻轻点了下,红绳便化作一道光钻进了他体内。 相交一场,不好让你死得太过凄惨,虽说烧死也不太好 几乎是瞬息之间,原先他们所在的庙宇,已经燃起熊熊烈火,滚滚浓烟仿佛一头能吞噬一切的巨兽直冲天际。 但总好过被战神殿抽筋剥皮,挫骨扬灰吧。明净放完火,满意的拍了拍手,然后毫不怯懦的投身进了大火中。 ~ 裴妍出身将门,从小也学过骑射,只是和她性子不相符,学得也不精湛。 骑马跑了一路,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又担心封萧恒会追上来,丝毫不敢懈怠。 偶然回头,看见山顶上冒起的浓烈黑烟,不由吃了一惊。 他们所住的那间小庙离皇陵不远,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救火的。 远远的,她看见一队人马朝自己奔来,想将速度放慢一些,马儿却不听她的话,犹如失控了一般继续飞奔。 隐隐听见有人在高声喊自己的名字,却不知该如何停下,她不禁吓坏了,脸色也变得惨白。 殿下她尖叫了一声,感觉身后忽然靠上一个坚实温热的躯体,随即便被人从后紧紧箍住。 身后的人握住缰绳,慢慢将马逼停,耳畔是他压抑着的喘息,裴妍心跳剧烈到了极致,虚脱的往后紧密靠在他身上。 马儿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仰头发出一声尖啸,左右摆动着脑袋,仍旧十分不安。 从后面跟过来的一队侍卫道:殿下,前面着火了,属下先去看看情况。 宁宸澜一手放在裴妍腰间,见她一身粗布衣裳,脸也有些脏兮兮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速去,本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宁宸澜沉声吩咐,忽然一挥马鞭,带着裴妍往山下奔去。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裴妍想起他平日里那个醋劲,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自己和封萧恒不清不白的待了三四天,他会不会怀疑什么 累不累。耳畔忽而传来他温柔的低语,未夹杂一丝毫的戾气,令她动荡的心很快安定下来。 一直强撑着坚强的表象,此时终于绷不住了,哽咽道:殿下那天为什么没有回来。 马儿跑至一处山谷中,景致比先前好了很多,面前还有一条潺潺流水。 宁宸澜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然后将裴妍抱了下来。 回去还有很远的路,待会我们先坐马车到附近的城镇休整一晚。他话音温柔,喉咙却有些沙哑。 裴妍见他眼底一片猩红,眼下也尽是乌青之色,满身皆是疲惫不堪,心下不禁十分动容。 自认识以来,他都如同铁打的一般,无论何时都是精力充沛,她还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狼狈模样。 我看看,身上可有受伤?宁宸澜上下仔细查看了一番,见人好好儿的在自己面前,适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怎么才来。裴妍微微蹙着眉,仿佛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似的,在那一个劲埋怨他。 左不过,是掩饰自己的心虚罢了。 归根究底是自己轻信大意,着了旁人的道,才引出这么大的事端,让他担心了。 是我不好,这回小妍想怎么罚我都成。宁宸澜看了眼山顶的方向,眼中暗流翻涌。 诸多压抑在心间的情绪随火光升腾,这一刻仿佛已找不到一个归处。 小妍刚才怎么会独自骑马下山,这场火又是怎么回事。宁宸澜冷静下来,意识到在山上还有人暗中相助。 这次的意外,让他发掘出太多之前没注意到的人和事,之前是他考虑不周,自认为能将她保护得好好的。 结果一次疏忽,就差点让他失去此生最重要的东西。 裴妍去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发现竟然已没有了,着急道:方才,有个小和尚自称是怀桑大师弟子,说我腕上这根红绳是大师留下的信物,可现在红绳不见了。 -- 第141页 别担心,待去查探的人回来,事情便清楚了。宁宸澜握住她的手,又兀自愣了一会儿神,感觉她手心的温度传递而来,才真正意识到她已安全回到自己身边。 连夜赶来的路上,他曾绝望的向满天神佛许愿,愿倾尽此生所有换她平安。 如今看来,一切却都是有迹可循,仿佛冥冥中早已注定。 怀桑大师曾说过,是本王前世的功德换来这次重生机会,既然如此,本王从现在起再积攒功德,只求上天让我们生生世世都能相遇。 天上忽然降下一道惊雷,随之下起倾盆暴雨。 宁宸澜拉起披风将她裹进怀里,两人略有些狼狈的相视一笑。 正在这时来接应的马车到了,上面备了干净衣物和吃食,空间也足够宽敞。 上车后,宁宸澜颤抖着手给她用帕子擦脸,又给她脱去外面的一层粗布衣服。 刚亲手给她脱了打湿的外衫,他便再控制不住情绪,将人紧紧搂进怀里。 裴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抖,且他头发上还在滴水,肩上披风也湿透了,都仿若浑然未觉。 殿下,我没事,真的。裴妍安抚的拍拍他的背,感觉一颗心渐渐落到实处。 外头雷雨交加,马车走在山路上微微有些颠簸,两人紧紧相拥着,互相安抚着彼此。 待回去后,本王便给怀桑大师修神庙,供奉香火。连重生都经历过一遍,由不得他不信鬼神之说。 宁宸澜手抚上她的脸,就着潮湿的水汽轻轻吻上去,模糊的语调道:冷不冷。 裴妍摇摇头,手勾住他的脖子,歪着头去亲他的脸。 最后,他用一床柔软的毯子将她拥在怀里,稳住心神,轻手轻脚给她换上干衣裳。 宁宸澜见她面上还带着委屈,眼底发红道:这次小妍一定吃了很多苦,本王保证,以后断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那殿下该不会把我关起来,再也不让出门吧。裴妍本是开玩笑才这么说,可看见他眼神里的认真,又觉得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不由蹙起眉头道:要真那样,我可是要生气的。 做了皇后,本就不容易再出宫,不过只要你想,本王随时可以带你出去游玩。宁宸澜语气笃定,看着她骤然睁大的双眼,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后宫清净,保管你能活得自由自在的。 陛下,陛下他难道裴妍不敢去想,这短短几日京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宁宸澜目光坚毅,轻点了下头,印证了她此刻猜测。 乌风骤雨之下,马车停在山脚荒僻的小镇客栈前。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快完结啦 第6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乌风骤雨之下, 马车停在山脚荒僻的小镇客栈前。 宁宸澜先下车,跟身边属下交待了一些事情。 隔着厚实的车帘,他的声音冷沉如金, 在风雨里有种坚定的力量。 裴妍伸出手去攥住他的衣摆, 当下做出这种举动,连她自己都惊了下,对上他投来的困惑眼光,忽然就有些无所适从。 宁宸澜转身看了她一眼,随即探身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裴妍难以解释,如今就算是与他隔着一道帘子, 自己都会感到不安。 看了眼前面的客栈,故意掩饰情绪道:殿下,这里真的能住人吗。 宁宸澜面带为难的安抚她:附近能住人的地方就这一处,接下来还要赶一整天路,我怕你身子吃不消。 裴妍撑着他的胳膊要往下跳,宁宸澜立即n用另一只手将人接住, 顺势就搂进了怀里。 两人亲密贴合的站在一处, 距离近得不能再近了, 侍卫们都自觉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那就听殿下的安排吧。裴妍只是不喜欢被留在车里, 这时抱着他的腰身, 就不愿再放开了。 宁宸澜揽着她,吩咐左右:传信回去, 将一应事宜都准备好, 本王后日抵京。 是。侍卫即刻领命去了。 宁宸澜搂着裴妍走进客栈, 掌柜的在前面引路, 直接将贵客带上二楼。 裴妍才吐槽过这里没法住人,掌柜当时也听见了,此时有些尴尬的道:咱们这里确实难得有贵人过来,小人方才已经命人将床单被褥全部换了一遍,若是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小姐尽管提,小人一定努力改进。 不过就是住一晚上,算了。有宁宸澜陪着,她也就不是那么在乎环境。 掌柜的将人送进去,吩咐人去烧洗澡水,待会再送些饭菜进来,便轻轻关上了门。 宁宸澜带她进去,刚刚抱着她躺下,听见床板发出吱呀一声响。 裴妍吓了一跳,宁宸澜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有些急切的在她唇上索取温热。 对不起,以后再不会留你一个人了。感觉到对方的不安,他心里涌起深深的自责。 床单上有股潮湿的霉味,宁宸澜平躺上去,让裴妍趴在他身上,柔声道:待会我让人铺几件衣服在床上,你晚上就枕着我睡。 我只要闻着殿下身上的气味就好了。裴妍头钻在他胸前,深深吸了口气。 -- 第142页 随即却没憋住,轻轻咳了起来,抬头微微蹙眉:殿下多久没洗澡了啊。 宁宸澜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待会让他们送一大桶水来,咱们一起洗。 不要。裴妍有些不好意思,翻下来枕到他手臂上,下一刻唇又被他堵住。 这次他情绪来得更加汹涌,完全收不住力道似的。 裴妍被他紧紧箍在怀里,简直都有点透不过气来。 等回过神来,腰带和外衫都被解开了,肩膀肌肤感觉到空气的凉意,随之而来是他唇上的热度。 两人其实都有些情不自禁,只是这里环境实在有些糟糕,停下的那一刻,宁宸澜几乎用尽所有力气。 裴妍已经粘腻得不行,缠在他身上下意识的挨蹭着,难耐的轻声哼着:殿下,我不舒服 小妍,别宁宸澜的意志差点被她这这句话弄得崩溃。 幸好这时店小二来敲门,说热水送过来了。 宁宸澜坐起身放下纱帐,起身前手臂又被她抱住,禁不住又回头,凑过去埋首在她白皙滑腻的脖颈间。 店小二在外面等了半晌,才等来一声简短的进来吧。 许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男人这几个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浴桶果然很大,待将里面倒满了热水,店小二便主动退了出去。 两人身上仅仅只剩下里衣,从前也曾亲密贴近过,却从没像此刻这般,彼此心中都像藏着一团火。 宁宸澜尤其倍感煎熬。 裴妍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几日刻骨的思念,让她此刻只想跟对方粘在一起。 她像只乖巧的猫儿般抬起头,又在他胸口蹭了蹭:殿下,不去洗澡吗。 宁宸澜无奈的给她脱去里衣,然后将她抱进浴桶中。 裴妍却始终拉着他一只手不放,他只能单手脱掉自己的衣物。 亵裤穿了几日了,有些脏,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脱掉了再进去沐浴。 裴妍闭了闭眼,听见水花溅起的声音,感觉到浴桶变得有些拥挤,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相对而坐,宁宸澜眼见她自己从水里扔出肚兜和亵裤,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穿着不舒服。裴妍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主动拿起帕子,给他擦拭肩膀和前胸。 宁宸澜一声不吭由得她摆弄,哪知道裴妍的手竟会一路往下,擦到他小腹边上 感觉到了什么,她脸上红得烧起来,咬着唇道:殿下转过去吧,我再给你擦擦背。 宁宸澜捉住她的手,含着她的唇珠语调含混应了一声,随后真的听她的转过身去。 水声潺潺靡靡,背上时常被她指甲壳刮过,有种细碎的痒感。 他忽然想起小妍从前所弹奏的那些江南小曲儿那些温婉的小调,让人感到头顶是无边的艳阳,身下则是水乡温润的浩泽。 裴妍擦完了背,将帕子搭在木桶边缘,然后从后面轻轻的拥了上去。 柔软丰盈的触感,让他蓦然从幻想中惊醒。 随着忽然变得激烈的动作,浴桶中水花飞溅。 裴妍浅浅的惊呼一声,随后便化作压抑的呢喃,瘫软在了对方怀里。 原来真正做起来,是这样的吗。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痛楚席卷而来,她咬着对方的肩,一时分不清楚心中是甜蜜多些,还是畏惧多些。 温热的水流有助于缓解,裴妍靠在他胸口,如一叶飘摇的小舟,无意识不断低唤他的名字。 一声一声,如同催化剂般,让人更加丧失神志。 宁宸澜心软得先将她抱出浴桶,用干净的披风裹着放在床上,随后自己背对她很快解决了。 再用水冲了一遍,随后自己穿好衣服,喊人进来收拾残局。 裴妍可怜兮兮躲在帐幔后面,听见他沉声吩咐下人上些吃的。 接着帐幔被掀开,他拿着水囊递到裴妍嘴边:乖,喝水。 他嗓音低柔得不可思议,见裴妍许久都没动,他也并不催,耐性史无前例的好。 最后怕她渴坏了,给她理了理额前散乱的刘海,将人扶起来灌了些水进去。 待伺候的人都走了,宁宸澜才扒开披风仔细检查了一番果然,明黄色的绸缎料子上,沾了些浅淡的血迹。 这时他方觉得后悔极了,脸色也阴沉下来。 谁知裴妍会突然发起脾气来,不高兴道:殿下又摆臭脸给谁看呢,简直坏透了。 我没有。宁宸澜有些懵了,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俯身侧躺在她面前,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老老实实道:小妍不是喜欢掐这儿吗来,怎么掐都行。 谁要掐你了。裴妍手指头都懒得抬一下,闭上眼有种浓烈倦意袭来。 宁宸澜本来晚上还要去处理些事情,此时却怎么也无法将她独自留在床上。 见她睡得昏沉,就守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 之前两人也时常有亲密无间的举止,可他始终守着底线,从未有过真正越界的行为。 这一次,在最不适当的时机和场合,偏偏做了最不应当的事。 唯一庆幸的是,最后他忍住了,没有留下后顾之忧 -- 第143页 深夜,裴妍半梦半醒间,红唇轻启,轻轻唤了声:殿下。 我在。宁宸澜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见她得到回应之后,眉目舒展开来,接着又睡,不由跟着微笑了下。 晚上他没怎么提起京中的情况,对方也没有问。 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次回去后,一切都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 唯一不变的,只有他们彼此。 清晨第一缕光线透进房间,裴妍睁开眼,看见抱着自己躺在旁边和衣而眠的宁宸澜,猛然想起昨晚两人的荒唐行为,不觉脸上绯红。 醒了?他声音沉郁悦耳,透出几分愉悦,深深看了她一眼。 殿下欺负人。裴妍娇作劲儿又上来了,要去踢他,结果腿一抬就感觉到了一股疼痛。 这是一种轻微的撕裂的痛,她蹙起眉,卖力的回想昨晚最后到底怎么回事。 那东西以前也曾进来过一点儿,但从来没像此次这般。 抱歉,以后本王一定严加管束自己。宁宸澜正儿八经的道歉,最后还觉得不够,又指天誓日道:再也不 裴妍猛的捂住他的嘴,想起昨晚还是自己主动的,不好意思道:别说这些了。 还疼不疼。宁宸澜手指探了下去,见她眼睛惊恐的睁大,又收了回来,有些无奈的道:沿途不知道能不能买到药。 别折腾了,我现在只想赶紧回京。裴妍觉得这床板实在太硬了,又往他身边靠了靠,不满的嘟囔道:不喜欢这里。 好,待会吃过早膳我们就出发。宁宸澜将她抱起来,开始给她一件件穿衣。 裴妍想起昨晚那场动静,必是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垂着头小声说:我不出去吃。 宁宸澜知道她的小心思,宠溺道:知道了,就让他们端进来,本王喂你吃好不好。 第67章 、回京 可是这房间怪闷的。裴妍不太想吃东西, 也不想继续在客栈待着。 她自小生活的氛围是母亲用金玉堆出来的,外祖家是江南最豪横的富商,吃穿用度皆是天底下最好。 这几日, 却是将生活上的苦全都品尝了遍。 睡得是硬板床, 吃的是粗粮,整日灰头土脸的。 之前被封萧恒劫持,她没多余的心思嫌这嫌那,可自打见了宁宸澜,就如同见了亲人一般,一些小委屈小矫情都随之冒了出来。 洗脸净口的东西有,但是看起来都粗燥得很, 杯底还粘着些黑乎乎的东西。 一时半会儿,宁宸澜也不知要从哪里给她寻漱口的玉杯去,只能递给她自己的水囊,愧疚道:暂且用这个吧,等回京就好了。 裴妍没说什么,就着他的手把口漱了。 宁宸澜用绞湿的毛巾给她擦了把脸, 看她那不情不愿的小表情, 忍不住勾起唇角:亏得本王富贵, 养得起你。 哪有,我很好养活的!裴妍推开他的手, 自己穿了鞋子下床。 只是没走两步路, 就觉得那处酸痛得不行,连带两条腿也没有一点力气。 恍惚觉得还身在水里, 被他无休止的冲击, 臀撞击在木桶壁上, 整个身体都犹如海草般攀附着他。 是是, 小妍最好养了。宁宸澜走过去扶她坐在桌边,爱怜摸摸她的脸道: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叫人把早膳送进来。 不要。裴妍拉住他的衣袖,眼神里有种近乎执拗的依恋:你别去了,他们自己会来问的。 宁宸澜觉得好笑,轻咳了两声,正要喊外面轮值的侍卫进来,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他垂眸落在对方純稚得面上,心中忽然有些焦躁。 这次出来的太急,京中许多事还没尘埃落定。 包括,裴老将军现在是个什么意思 别的他不在乎,事到如今,他也不差裴家军的助力,但若是裴家因此想要解除婚约,便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了。 外头侍卫通传道:殿下,裴将军率五千精兵到了这附近。 父亲来了?!裴妍愣了一瞬,惊喜道:他定是来接我回家的。 宁宸澜微微皱眉,大手放在她脑袋上,五指成梳给她顺了顺已凌乱得不成样子的长发,淡淡道:以后,你的家就在宫里了。 裴妍明白他的意思,不高兴的顶撞道:大婚之前,我都要住在家里的。 方才本王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小妍都不愿意,难道回京后就忍心与我分开了。宁宸澜给她把打结成团的头发理顺,然后拔下自己抒发的玉簪,替她将长发挽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今日为夫替你挽发,往后便生生世世不再分开。 裴妍隐约觉得这是两个概念,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之前只想跟他在一起,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等回京到了自己家里,定然不会再如此。 宁宸澜弯下腰在她额上亲了亲:乖,昨晚你人都给我了,难道还想跑不成。 裴妍脸一红,一时间又忘了原本想说的话。 用过早膳,车队便往回京的路上赶去。 -- 第144页 裴妍昨晚着实累了,马车上又靠在他身上睡了会,正迷迷糊糊之际,听见宁宸澜在耳边唤她:小妍先醒醒,裴将军来了。 妍妍!裴忌看着女儿毫不设防的靠在宸王身上睡觉,深深叹了口气。 女儿逃过此劫,是乃万幸,只不过将来的命,仍旧身不由己。 老将军不必忧心,本王别的事不敢保证,对小妍却是一片真心,天日可鉴。宁宸澜看出裴忌心中担忧,微微低头,显出几分恭敬之态。 以他如今之威势,能做出这般低姿态实属不易,裴忌心里不由动容。 见女儿终于睁开眼,忙不迭的迎上去唤道:乖女儿,你没事吧! 裴忌常年不在家,自觉对妻儿有所亏欠,对乖巧懂事的女儿尤为怜惜,平常连重话都没舍得说过一句。 在他心目中,饶是未来女婿身份再尊贵,都配不上他娇养长大的宝贝。 这次京中事变,他亦是权衡了许久,才做出现在这个决定。 陛下被宸王软禁后,几个老臣在他家门口堵了一整日,要他大义灭亲,匡夫天道。 是妻子从后面将他死死抱住,让他想想女儿的处境,硬生生僵持了一天未开门。 他一生恪守礼义,即便在西北时被皇帝的某些做法寒了心,也从未生出过半点反心。 之前他不明白,以宸王如今的实力继承大统指日可待,何必多此一举,留下个不好的名声。 直到查出女儿的失踪乃陛下在暗中调度,他才幡然醒悟,这一生不可再继续愚忠。 若是连妻儿的安危都成为一国之君拿捏的筹码,他也并不介意江山易主。 只不过,还要看宸王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到最后,谁也不能打包票,他就能稳坐那个位置。 父亲,这次幸好宸王殿下救了我。裴妍下车扑进裴忌怀里,不忘为未来夫君说好话。 裴忌连连摇头,将女儿拉至身后,又往后退了一步,撩开衣摆朝对方恭敬叩首道:殿下,如今京中政局不稳,还请您允许老臣先带女儿回家。 陛下被宸王软禁之事,天下皆知,祁公带兵寸步不离守在承乾宫,连皇后都不得入。 但张家背后亦有不小的势力,正打算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宁宸澜弯腰将他扶起,眉目间透出几许复杂之色。 念及昨晚的荒唐,哪里肯让裴忌带走她,沉着脸道:本王不过离京十几日,便出了这样大的事,裴将军,并非本王要怪责于老将军,只是有关本王未来妻子的安危,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 说罢,他神色里透出不容置疑,向裴妍伸出手。 见她尚在迟疑,直接过去拉住她的手,将人往马车上带去。 裴忌简直是被他这番强抢人家女儿的作派惊得目瞪口呆,最扎心的是,他的宝贝女儿竟然也不反抗,就那么乖乖跟着别的男人走了。 妍妍,爹就在外头裴忌朝着马车喊了声,最后无奈的回转身,指挥大军跟着宸王的队伍回京。 马车里,裴妍有些不安,掀开帘子去看父亲所在的方向。 宁宸澜冷眼瞧着,淡淡道:老将军没带车轿,你若是跟他一起走,就只能骑马。 剩下的话他没说,裴妍也明白了,她现在路都走不动,哪里还能受得了骑马。 路上颠簸,待会还是再寻个城镇停下,我给你买药去。 不行!裴妍小脾气上来,气呼呼的道:你想什么呢,父亲在呢,若是他知道你给我买那种药,以后我在家还怎么做人啊。 本王有法子瞒过老将军。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只想快点回家,在外面又脏又累 宁宸澜嘴上答应了他,等一会儿,还是独自骑马去附近的城里找到一家医馆,给她买了药膏回来。 上药的时候,裴妍怎么也不肯再让他看。 最后是宁宸澜威胁她再不乖乖的,就带她去镇上的医馆里上药,裴妍才妥协下来。 都怪你。裴妍眼泪汪汪瞪着他,想起刚才父亲的话,又可怜兮兮的问道:京中现在局势到底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老皇帝被本王关在承乾宫里,正在写退位诏书呢,等他写好之后,本王也送他来皇陵颐养天年。宁宸澜语调里透出几分不屑,似乎没把这些当回事。 至关重要的事,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很大程度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 裴妍心里的阴霾也散了些,闷闷的道:那殿下凡事都要小心。 宁宸澜不禁笑了笑,说:这次裴将军装聋作哑,一半便是看了你的面子,小妍,你说说,本王要怎么封赏裴家才好。 裴妍歪头看着他,半真半假道:殿下不如做一回好人,让他辞去军中职务,今后太太平平安居京中。 宁宸澜嗤笑一声,摇着头去咬她的耳朵:老丈人就在外头呢,若是让他老人家听到,自己前程被这没出息的女儿安排得明明白白,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不求母族达官显贵,只希望家人们都平平安安。裴妍脱去玩笑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挽着宁宸澜的手臂,认认真真说道:即便我没了家族背景,殿下也绝不会辜负我的,对不对。 -- 第145页 宁宸澜看了她良久,皱眉道:傻子。 若是连妻族都护不住,还做什么皇帝。宁宸澜因她方才那不确定的语调,心中生出几分气闷,右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儿:既要风光无限,也要平平安安。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这条通往不安定的路,走得又是这样平顺安宁。 裴妍心中时常会生出这样那样的不确定,最后又都会被他抚平。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不过是将自己全部交给他,相信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3 22:02:31~2022-07-05 21:4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n_coff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不负 宸王离京的这两日, 虽有祁家坐镇,但也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变数。 趁着张家和祁家相争,宁宸澜又不在宫中的机会, 隐忍多年的清河王竟然也露出了狐狸尾巴。 祁兰伊已是临近分娩的月份, 冒着生命危险打扮成婢女逃出王府,几经辗转回到本家,求父亲救她一命。 宁宸澜和裴忌回京的路途上,京中正乱成一锅粥。 就连宁宸澜都未曾想到,这个一直默默不稳的二皇兄,竟然在承乾殿安插了习作,这次还趁机拿到皇帝的亲笔御墨。 狗皇帝写了宸王谋反当诛, 朕立清河王为太子的字条,想法子传递出去,被二皇子拿着号令百官群臣。 他们在承乾殿门口对锦衣卫和禁军的官兵大骂,指责他们是宸王走狗,行着谋逆悖论之事,当诛其九族。 最后是钟珏带着人将那些臣子都押送走了, 又派人重重围住承乾宫, 不再让任何人靠近。 与此同时, 祁钰旒早已带着皇帝先前被迫写下的传位诏书,秘密前往城外十里坡迎接宸王。 甫一见面, 他便跪在地上请罪道:属下该死, 没发现太上皇身边竟有二殿下安插的习作,让他得了可趁之机。 宁宸澜看了眼身后, 刻意与自己保持一段距离的裴忌, 淡淡说道:清河王暗中藏了多少兵马。 祁玉旒面色变得有些凝重:算上埋伏在城外的, 总共三万余。 他接着补充道:我们留在宫外的还有两万精兵, 里应外合,护送殿下安全回宫理应不成问题。 义军那边有什么动静。宁宸澜当日毫不犹豫的离京救人,错失了继位的最佳时机,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南方那帮乌合之众都是生意人,单看与谁合作能得到最大利益。 殿下离京后,他们隐隐有倒戈之像,属下以为等平定下来后,当一并诛之。祁玉旒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裴忌身上,神色忽而变得有些复杂。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难得裴忌作为未来岳丈,在宸王夺位一事上竟表现得这般淡漠。 宁宸澜问道:之前交待你去做的事,怎么样了。 祁玉旒点了点头,道:二殿下在出手之前,的确多方接触过裴沉,想通过他取得裴家支持,但都被明确拒绝了。 在确定裴沉的立场后,属下便依照您的意思,将让他收编南方义军的想法说了,本以为还要等几天,没料他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宁宸澜微微挑眉:他这次倒是乖觉,想必是被承恩侯拿捏很了。 也不知是怎么传开的,京都各家渐渐都知道,裴家公子被承恩侯家不起眼的庶女迷登了眼 他急着自己掌握实权,想必也是为了能掌控自己的婚姻大事。对于这点,宁宸澜倒是不能够感同身受,只不过先天对裴沉的信任感还在,适才想将他收在麾下。 祁玉旒略略凑近了,目色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裴将军到底怎么想的,居然只带了五千兵马出来。 老狐狸精明得很,别瞧了。所谓色令智昏,宁宸澜此时脑子还昏着,除了担心对方作为家属会对自己的婚事有所阻碍,其余的并不很在意。 经过昨晚的事,他已经一日都等不得了。 与其说是对裴家有信心,不如说是他足够了解自己,他这一世便是为了小妍而活,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能与她长厢厮守,永不分离。 除了复仇,便是弥补自己上一世对她的亏欠。 如今要进城,就得突破二皇子埋伏在京郊的三万兵马,宁宸澜只得暂且让裴忌带着裴妍离开,祁玉旒带着两万大军冲锋,掩护他进城。 清河王几乎把所有兵马都留在城外,一心一意截杀宁宸澜,若是在宫内还留有余力,怕是早就篡位登基了。 以城内的兵力来看,只要宁宸澜带着传位诏书突围进宫,清河王必死。 眼下为难的是,裴妍不愿跟着父亲离去,而是要跟在他身边。 这局面连祁钰旒都看不下去了,转身又退回来,跪在地上道:殿下,回宫宜早不宜迟,既然王妃不愿离去,不如请裴将军一并护送殿下和王妃回宫。 裴妍死死攥住宁宸澜衣角,一脸弦然欲泣之色,巴巴望了自己父亲一眼。 就连她都知道,宁宸澜筹谋半生,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无论如何不能再出任何一点岔子。 -- 第146页 裴忌一脸严肃看着裴妍,忽而深吸了口气,朝着他们二人缓缓跪了下去,道:就让老臣护着殿下进城吧。 裴妍松了口气,正要去扶父亲起来,宁宸澜已抢先一步扶起裴忌,沉声说道:老将军不必多礼,在西北时本王受您庇护颇多,一直心怀感恩,敬您如父,此次起事突然,承蒙您一直不弃,本王在此立誓,今生今世,除了小妍,身边再不会纳任何女子。 裴忌自身也是男人,所以对于这种誓言也只是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眼下他还未站稳脚跟,为了取得自己支持,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但看自己小女儿那般痴心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叹息道:妍妍是老臣的命根子,只要殿下今后能善待她,老臣必当为您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阿爹裴妍胸口酸涩,忍不住扑进父亲怀里哭了起来。 方才看见父亲跪在地上,表示愿意倾尽所有换她一世安稳,心中不禁涌起无边无际的愧意,哽咽道:是女儿不懂事,让您操心了。 宁宸澜拧眉走过去,望着她腮边挂着的清泪,苦笑了下:哪里就用得着老将军肝脑涂地了,就按照之前的布置,本王先行回宫,老将军则留下保护你的安危。 裴妍止住泪,乖乖站在父亲身后,轻声道:殿下曾说过,我们夫妻一体,就从今日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离开了。 宁宸澜笑了笑:那你可记着今儿的话,别翻篇儿又不认。 裴妍脸红了,低下头不再吭声。 突然耳畔传来烈马的嘶鸣声,马蹄扬起灰土,有些迷瞪人的眼睛。 裴妍默默目送宁宸澜的队伍远去,有些着急的看向父亲。 裴忌目光忽而变得莫测,上马后从袖中拿出一枚信号弹投入空中。 立时之间,就有一队队精兵从四面八方涌来,云集在裴忌身侧。 这些年,宸王防这防那,就是从未防备过裴家。 在西北的那几年,他更是向自己坦言,皇帝正忌惮裴家军,让自己与他合演一场戏,方能保裴家周全。 裴忌自认为阅人无数,却从来看不懂这个年纪轻轻,行事又漫无章法的三皇子。 因此他从未真正放心,将自己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女儿嫁给他。 之前订婚,也只是迫于皇权的下下策。 如今眼看陛下失去民心,身子也无法痊愈,龙子们厮杀得你死我活 这一刻裴忌看着自己的女儿,就如同一个精打细算的老父亲,却又不掺杂任何私欲的问道:妍妍,你该知道,无论发生任何事,父亲都能护你平安。 裴妍望着身边密密麻麻的将士,不由惊喜道:爹,我们快点过去帮殿下吧! 裴忌愣了一瞬,心里忽又释然,调转马头高声道:众将士们听令,随我前去,全力护卫宸王殿下回宫! 宁宸澜手中握着老皇帝的传位诏书,又有裴家保驾护航,甫一回京,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处置了张家私养的兵马。 真正棘手的,是清河王本人。 裴忌等人顾虑重重,宁宸澜却直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直至在承乾殿外与清河王对上,未等对方那套言辞说完,便一剑斩下对方右臂。 竖子何敢!几个年迈的老臣,是先皇后提携上来的,此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残杀兄长,宸王这样凶残成性,即便做了天子,也是暴君,是百姓的劫数啊! 暴君宁宸澜口中喃喃这两个字,不知忽而想起了什么,竟格外温柔的笑了一笑,这俩字,也是你们配说的。 旁边的祁玉旒忽而挑了挑眉,忆起回京路途,他去给宸王回事,正从掀开的车帘一角里悠悠飘出那两个字 同样的词语,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怎么就有那般不同寻常的意味。 皇帝的贴身太监站在阶上,高声宣读了退位诏书,祁家人率先跪拜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向已定,在场服气的和不服气的,皆不得不臣服,目光所及是一角沉稳的黑袍,缓缓走上台阶。 宁宸澜目光威严的扫视下首,见裴忌身后的一顶软轿中,款款走出一纤细身影,随众人一起下跪。 他目光不禁软了软,随即厉声说道:今上失德,自觉有亏,即日起晋太上皇,移居皇陵。 暗中支持张家的几个大臣心里大骂不要脸,同时亦忍不住陷入深深的恐惧,宸王这样残暴又不顾及面子,将来清算起来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宁宸澜的心思还没到他们那儿,只是亲自将继位大典安排在三日后。 他会在同一天迎娶心上人,给裴妍一个最为盛大的婚礼。 第69章 、凤袍 凤仪宫内, 皇后心绪不宁的枯坐一宿,天将亮时,听新任的掌印太监全福高声通传:陛下驾到。 陛下 她心头一震, 思及这几日所发生的事, 竟感到几分茫然不知所措。 尽管她一直盼着宸王能够登基,却不曾想到,会是以忤逆的方式。 她恨先皇后,恨张贵妃,恨所有阻碍宸王继位的人,却不曾真正恨过皇帝。 -- 第147页 而这整件事的筹谋,父亲知道, 兄长知道,她自小看着长大的侄儿是马前卒唯独她这个母后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 眼看着凤仪宫,马上就要换女主人了。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走近,皇后心中百感交集,最终激动的迎了上去,唤了声:宸儿。 母后, 儿子给母后请安。宁宸澜走近, 看着母亲缓缓跪了下去。 方才在母亲那双一贯慈爱的眼睛里, 他竟看出了几分畏惧。 心里不禁浮现几分自嘲,是啊, 如今世上谁人不说他一句忤逆残暴, 又有谁不畏惧他的手段。 可是他宁愿母亲怕他,甚至恨他, 也绝不会允许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宸儿, 你父亲如今怎样了, 本宫想去瞧瞧他, 可好。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始终还是牵挂着太上皇,想着能与他生同寝,死同穴。 宁宸澜神色有些僵硬,淡淡道:太上皇身子不适,儿子已派人护送他去皇陵疗养,母后不必牵挂。 这么快太后神色有些凄惶,看着态度坚决的新帝,有些尴难堪的低下头去。 过了半晌,待新帝搀扶她在太师椅上落座后,方讷讷道:听闻你三日后就要成婚,是否也太仓促了些。 宁宸澜坐在太后身边,闻言微微蹙眉,接着又听对方说道:且之前是选王妃,如今是选皇后,怎可同日而语,依本宫看,皇后人选还要再议 母后!宁宸澜今日还未能抽空去看一眼刚入宫的裴妍,便先来了凤仪宫,未想却听到母亲这番话,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厌烦。 他想过母后会因为狗皇帝的事对自己生出怨恨,进而责难几句,这些他都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唯独自己的婚事,由不得任何人干涉。 不光是因为他曾允诺过裴将军,也因为这是他自己心之所向。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今生,他都只爱过裴妍一人,也只会要她一个。 最终母子二人不欢而散,宁宸澜离开凤仪宫后,便步履匆匆回了明月殿。 承乾殿才刚刚腾出来,他厌恶极了老皇帝的气息,命人重新修缮,完备之前,他便选了另一处与其规制相似的宫殿居住。 裴妍先前安顿在和沁园,谁料还没入夜,已升任大内掌印太监的全福便带了一顶软轿来接她过去。 这是宁宸澜继位之后,两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晚上。 在等他的时候,裴妍心里无来由的心跳加速。 如今她终于得知那件事的全貌,也知道了他每每躺在自己身边时的心思,心里时常感到矛盾,到底要不要顺着他。 母亲叮嘱过,她现在年纪还小,最好不要行房事。 先前宁宸澜也应允过,会等她两年可眼下,事情似乎已失了控。 那时候他就像一头野兽,恨不得将她整个吃了。 听到外头的通传后,裴妍倏然睁大双眼,心脏砰砰直跳,甚至都忘记了要起身去迎接他。 珠帘发出微微的响动,只他一人走进内殿,其余人等都被留在了外头。 裴妍一直垂着头,等到看见明黄色的衣袍一角,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屈了屈膝。 以后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场合,都不必对朕行礼。宁宸澜牵着她上前,然后去床上躺了下来。 这被褥间满是她身上的气息,宁宸澜深深吸了口气,见身边仍没有动静,将心绪往下压了压,柔声道:过来陪朕睡会儿。 裴妍走过去,瞧他说话一只手臂挡在眼睛上,满身倦怠之色,有些心疼道:陛下困了,早些休息吧。 宁宸澜没做声,闭着眼睛,摸到了她的手,将人提上床搂着,吐词有些含混:想听你唤我的名字。 裴妍眨了眨眼,最后红着脸说道:宸澜要不要先沐浴了再睡。 小妍嫌弃朕脏。他喃喃自语,有些固执的意味:那朕脱了衣服便好了。 说着,他便真去脱那明黄色龙袍。 见他又开始□□熏心,裴妍先前见他疲累生出的一点儿同情心,渐渐烟消云散,蹙着眉骂了一声:无赖。 宁宸澜便停下来,神色认真道:生气了? 恩?裴妍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呀。 宁宸澜凑近给了她绵长一吻,心情好些了后,才接着道:最怕惹你生气。 裴妍微微气喘,钻进他怀里小声嘟囔:我才不信呢,你最爱欺负我,还总是拘着我,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放在她腰上的大手忽然从她衣襟滑了进去,与此同时他身体覆了上来,额头与她相抵着,目光里透出种奇异的光。 之前是没有自信,怕你不喜欢与我一处,今后绝不会了。他胸口软得像是要化开,单是望着她就觉得异常满足。 从来不知道,深爱着一个人的感觉是满足中又透着些酸,无时不刻不为她牵念,心疼。 有多欢愉,就有多痛苦。 因为越是在意,就越害怕会从指间滑走。 他甚至开始贪生怕死,已经知道转世轮回是真,那么下一世,下下一世他们又会在哪里。 -- 第148页 裴妍双手抵在他胸前,将人微微推开一些,有些羞涩的道:但你可知,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那时我不尚不知这是种什么感觉,归因于你本身气质太过骇人,之后便处处避着你。裴妍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尽可能让语调平静不发颤:可是,那一晚温泉庄子上雷雨交加,我看见你站在门外,才明白自己对你的感觉并非纯然的畏惧,还有 见她停住不肯再说,宁宸澜唇角勾起,柔声问道:说说,还有什么? 裴妍咬着唇,随即抬头在他鼻梁上亲了一下,再在他左右唇角各亲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若是我那么早便动心了,你信吗。 宁宸澜忍不住,笑声从喉咙里溢了出来,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去解她胸前的扣子。 喂!裴妍适才说出隐秘的心事,见他还是只想着风月,不禁有些恼了。 宁宸澜低笑着说道:还真是不太相信。 话音里几分自嘲,如自己这般双手沾满血腥的残暴之人,哪值得她一见倾心。 那时他生怕多进一步,便会惹恼了她,是以处处小心留有余地,若知道她心里早有自己,怕是会把持不住 不信算了。裴妍白了他一眼,接着里裤就被人扒去,双脚用力的去蹬他,裹了被子坐起来:你怎么天天满脑子都是这些。 适才与母后起了争执,心情不佳,只能从身边最亲近之人身上找补了。宁宸澜也坐起来,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裴妍目光从他胸肌上移开,闷闷的不说话。 宁宸澜将帐幔放了下来,轻轻说了句:天真凉。 陛下觉得冷,大可将衣服穿上。裴妍说着,就要去捡挂在床沿上的衣服。 谁知下一秒,宁宸澜长臂轻轻一扫,袍子直接滑落到了地上。 床上仅有一床被子,被裴妍抱着不放,他眼馋的盯了一会儿,索性光着上半身睡下了。 闭眼躺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上盖了柔软的毯子,他唇角抿了抿,继续默不作声的装睡。 裴妍知道他连日来奔波未曾合眼,今天又操持了太多事,必是累极了,不禁又心疼起来。 给他盖好被子,便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 宁宸澜本没打算睡的,但被她这样亲近依偎着,心中所有烦乱全都被抚平。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又不忍再打扰。 这一夜,就被两人玩笑般的揭了过去。 待到第二日清晨,裴妍醒来的时候,枕边已经空空如也。 但全福留了下来伺候她早膳,一面传达宁宸澜留的话:陛下说了,您不必再回沁和园,就住在这儿,待会儿奴才就命人把大婚的衣服首饰送来给您试穿。 这日子定得仓促,想必礼服也不是什么好的。裴妍提起这事就不太高兴,只不过心知肚明,他绝不会同意推迟婚事,也就这样作罢了。 全福立即跪下道:哎哟我的主子,您这话可就冤枉奴才们了。 说罢,他使眼色屏退了左右,巴巴膝行上前道:主子有所不知,您与陛下的婚服,是陛下亲手绘的图纸,制作出来后,又前前后后改了七八遍,耗时大半年呢。 见裴妍投来目光,全福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躬着身子道:待会您见了就知道了,那凤袍天下绝无仅有,您穿上,定是比那天上的仙女儿还美。 裴妍先还想他从不曾使人量过尺寸,会不会不合身,紧接着又想起,自西北回来后他便格外黏人,自己身上哪处是何尺寸,他必都已清清楚楚 上午试穿凤袍的时候,这种感觉尤甚。 整件衣服极尽精美奢华,却在细节处无一不贴合她的身形,且内衬用的布料柔软至极,行动举止毫无束缚。 裴妍甚至有种感觉,身上穿着这件凤袍,就像被他的大掌一寸寸抚摸过似的。 他竟这样笃定自己将会是以皇后的身份出嫁,难怪他曾说过,自己不需学习如何给皇帝敬茶等繁文缛节。 正对镜自照,突然又来人通传道,皇后娘娘要请她去凤仪宫一趟。 第70章 、温柔(正文完) 整个上午, 宁宸澜都在军机处议事。 前头给了裴沉整编南方义军的差事,后脚裴忌就来陈情,请他另择他人。 宁宸澜给他打了一手太极, 先将事情拖延了过去, 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可是将来要与承恩侯府联姻。 果不其然,裴忌义正严辞的给予否定。 宁宸澜原本对承恩侯家的庶女一无所知,上次跟裴妍出宫撞见过一回,命人查探后发现此女心机颇深,不仅不受她父亲掌控,甚至对整个侯府都心怀仇恨。 如今她弃了裴沉, 一心一意想嫁进皇宫,指不定又揣着什么坏主意。 宁宸澜一向厌恶此等心机深沉的女子,昨日皇太后话里话外暗示他给钟晴封妃,已让他厌烦不已。 若非顾及裴沉,早给她赐婚嫁得远远的,断了承恩侯府的念想。 裴忌见儿子南下办差的事无法改变, 又心焦女儿, 最后无奈道:小女自幼身子弱, 还望陛下能多多照拂一二。 -- 第149页 老将军不必忧心,什么时候想见小妍了, 携夫人进宫便是, 朕此次让她提前入宫,只是担心又像上次一般发生意外, 并非要夺人天伦。宁宸澜目光淡淡落在裴忌身上, 不紧不慢说道。 对待裴将军, 他始终心怀敬重, 只是涉及到裴妍的事,才会不自觉露出锋芒来。 这副过度护食的样子,落在裴忌眼里,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在他眼里,新帝就像是只猛虎,这些年来,一心一意就盯着他宝贝女儿这一块肉, 岳丈看女婿,怎么看都不顺眼。 裴忌道:说起来,老臣府邸还是最安全的,毕竟小女上次是在宫内发生的意外。 宁宸澜喉中一梗,心里又将封萧恒等人凌迟了千万遍。 打发走老丈人,他又处理了几份折子,正要回去陪裴妍吃午膳,便见在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匆匆忙忙跑来,心里立即紧张起来。 将人放在身边,就是恐怕又发生什么意外,但如今在宫里身份能凌驾于她之上的,唯只剩下一人。 陛下,一个时辰前,皇太后派人来将主子请去了,到现在还没个消息,奴才想起陛下交待过话未落音,面前高大的身影已经快步往前去了。 宫人被抛在原地,不由唏嘘感叹,陛下对这位主子可真是太紧张了。 宁宸澜边走,边回忆起昨日母后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中顿觉不好。 小妍本就对这方面格外敏感,每次听说了什么,心里都要憋着不快。 马上二人就要大婚了,他不想让对方再为这些事忧心。 宁宸澜步履沉重踏入凤仪宫,正听见一个温和的女声回话:裴妍妹妹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情最是温柔体贴,娘娘不必担心,臣女将来必能与她相处和睦。 裴妍今日才知,一向待自己亲如姊妹的钟晴,还有这样尖锐且世故的一面。 皇太后话里话外,都是想要钟晴与她一道伺候陛下,且又另提了几个世家女子,问她满不满意,还要她替宁宸澜张罗扩充后宫 她心里不是滋味,面上撑着一派温柔之色,随口应了句:是啊。 宁宸澜面色一滞,走进去凉凉道了一句:朕的皇后还真是宽容大度。 裴妍疲倦的按了按太阳穴,起身跟着众人一起行礼,随后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扶住,她抬头没甚温度的看了他一眼。 两人甫一对视,对彼此心中的情绪便心知肚明。 裴妍听出他方才那句话里包含的不悦,宁宸澜也看出了她眼里的不痛快。 玄妙的是,他既担心她会因此而生气,又莫名感到几分欣慰。 昨晚她说很早便对自己动心,其实他并不太当一回事。 只因她所说的动心,和自己彼时强烈的感情比起来,其实算不得什么。 是直到后来,她开始暗暗吃醋,以及对自己表现出独占欲,他才逐渐笃定,对方的心意与自己是一样的。 自始至终,他表现的□□霸道,实则爱得十分卑微。 此时类似于犯贱的情绪,令他面色一僵。 双手交握传来的温度,才使他猛然回神。 宁宸澜将人拉到身后,神色严峻对皇太后道:朕的皇后,为何要与一身份低微的庶女和睦相处。 太后脸色白了白,随即改口道:皇帝嫌晴儿身份低,祁家还有几个好姑娘 母后!宁宸澜眉宇间隐忍不耐已经到了极致,偏偏还抽空回头,看了眼裴妍此时的脸色。 只见她眉心紧簇,显然是为这句话忿忿不平。 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手骨,一时间,心情竟是无比复杂。 看着她为此吃醋,心中自是熨贴。 但与此同时,胸口也像被针扎一样的疼。 一直以来,就见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反驳的话立即冲口而出:母后不必再为朕的后宫忧心了,不管是钟家女还是祁家女,朕都不会再要。 荒谬,你是皇帝,一生怎可只娶一个女人。皇太后额上暴起青筋,止不住拍案。 看着皇帝身后隐隐露出一角淡粉色衣裙,从前的怜爱烟消云散,越发气愤道:说到底,她现在还不是皇后! 娘娘别动气!赶在宁宸澜说话之前,钟晴忽然扑到太后脚边大声道:陛下与妍妹妹感情深厚,岂是旁人能够插足的,晴儿自知蒲柳之姿,更加入不了陛下的眼。 裴妍起先听这话还觉得没什么,后来,又不觉渐渐揪紧了宁宸澜背后的衣带。 只见钟晴转回头弦然欲泣道:陛下,太后娘娘也是盼着能早日抱上小皇孙,为皇室开枝散叶,求您体谅。 抱皇孙,开枝散叶 这话,可正是戳中了裴妍的痛处。 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挣脱宁宸澜的手站了出来,朝太后福身:娘娘不必忧心,陛下乃福泽深厚之人,将来必定会多子多福。 宁宸澜嘴角勾了勾,亦不再来虚的,直接顺着她的话道:请母后放宽心,朕跟小妍都还年轻,子嗣的事无需您操心。 太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钟晴在旁边正要张口,感觉一道冰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神色不由一凛。 -- 第150页 宁宸澜收回目光,带着裴妍一并告退了。 回去的马车上,裴妍见他脸上仍止不住笑意,白了他一眼道:陛下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一上午都在听皇后跟钟晴两人一唱一和,暗示她要宽容些,劝陛下纳妃,并公开采选秀女。 小妍都说了,朕会多子多福,怎能不开心。宁宸澜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温柔道:说说,打算给朕生几个。 谁要给你生了。说到这事,裴妍心情烦躁,讷讷道:太后急着抱皇孙,陛下是否也一样心急 朕倒是不急。宁宸澜轻笑着含了她尖尖的下巴,亲昵的吻了上去,语气放得尤为轻缓:朕只要小妍,旁的都不重要,若是你一直不生,将来咱们就过继一个。 裴妍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愕之余,又深深为之动容。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念及前世自己十年无子被世人诟病,特意安抚自己吧。 马车停下,宁宸澜带着她回了明月殿。 裴妍如今喜欢他喜欢得死心塌地,于房事上,早已经破罐子破摔,凡事随便他了。 没想道对方竟难得变得克制起来,到了晚上,主动与她分了两床被子。 只是到了半夜,她觉得冷,忍不住钻进宁宸澜被被窝里,才发觉他一直都并未睡着。 别闹。宁宸澜拍掉她的手,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哄道:朕抱着你睡,总行了吧。 不行。这一晚,裴妍脑子里总是他说的那句若是不想生,便过继一个,心里乱得很。 这句话戳中她心里最柔软的那处,一时间竟觉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此时和他紧紧相拥着,才多了些安定而实在的感觉。 陛下这般率性而为,可会面对诸多压力。她忍不住探出头来,去瞧宁宸澜脸色。 夜明珠发出的柔光中,他冷硬的面部线条显得那样温暖可亲,裴妍忍不住亲了上去。 他五官真的生得太好了,裴妍顺着高挺鼻梁一路亲上去,不知不觉就趴到了他胸口。 宁宸澜与她交颈缠绵了一会儿,拍拍她的屁股,哑声道:好了,下来吧,上回的伤还没好全呢。 嗯。裴妍乖乖的躺下,听他接着之前的话头道:小妍可永远只将我当做寻常人家的夫君,什么都不用多想,做你自己就够了。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他终于摘得了他的明月,藏在身边,不容许任何人窥伺。 裴妍便点了点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投桃报李道:永远永远,我都只认你一个夫君,下辈子都只要你一个。 不知不觉,她对宁宸澜已生出如对亲人一般的依恋,他就像是一棵大树,永远屹立在前方,为她遮风挡雨。 尽管巨大的树冠也会挡住阳光,但她每每抬起头,都会看见树干上挂着的灯笼,那样灿若星河的流光,是专属于她的温柔。 月予树的温柔,生生世世。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