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快穿]》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 在干掉第1000个爱慕他的任务者后,游烛所在世界被定义为sss级不可攻略世界,管理局选择对这位本应被抹杀的boss进行招安。 每一位任务者都不可取代,你需要证明你的魅力,攻略这世界最冷漠的人。 而你的身份是被世界所厌弃的万人嫌,你患有花痴病,皮肤饥渴症,被爱妄想你痴汉般渴望男人,是被**驱使的不堪之人。 陌生的悸动自心脏焚烧至四肢百骸,妄想被爱,被拥抱亲吻占有撕碎。 这样啊。 面颊绯红的美人灰色眼眸游离,舌尖轻舐雪白指骨。 有意思。 后来。 别急着死遁!世界之子对你是真心的,你不如留下来多陪陪他 ? 欲念爱意褪去,只剩少年那双冷漠的灰色眼睛。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最恶心有人爱我了。 世界一:卑鄙阴险的假少爷 (完) 世界二:败絮其内的黑月光 (完) 世界三:虚伪善妒的仙尊(完) ◆受万人迷又茶且渣,会呼吸的都爱他 ◆1v1,he 内容标签: 系统 快穿 爽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游烛 ┃ 配角:《黑月光又在哄替身撒娇》求收藏~ ┃ 其它:《你能不能亲我一下》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都说了不要爱我了 立意:即使处于低谷也不能放弃希望 第1章 假少爷01 您需要一个触碰。 冷。 像是寒冰碎屑攀附骨头蔓延生长,将所有流动血液凝结为细小冰棱。 空旷的浴室内,冰冷的水哗啦啦漫过瓷白浴缸,少年素白的脸自水中浮出,双唇轻轻呼了一口气,睁开灰色的眼睛。 细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沾满水珠,游烛有些犯疼的眨动了几下眼睛,一回头,正对上浴缸不远处的镜子。 系统:宿主先生的这幅皮囊真是好看。 白皙精致的好似瓷娃娃般的少年正侧着脸望向镜中,细碎的黑发滴滴答答向下落着水珠,顺着肩颈白皙的皮肤流向胸口腰间。 游烛:有多好看? 短暂停顿后。 系统:【有您本体的23.7%】; 很精确的数字,搭配上系统无机质的机械音,很有说服力。 那看来确实很好看了。 系统,某个自称来自高等文明的造物,在一天前突兀的找上游烛,宣布他成为管理局选中的任务者。 游烛当时正在吃东西,破旧寺庙被用灵力清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不远处燃烧着明灭的篝火,他小口吃着青木森林独有的凤鸟。 烤得焦黄的外皮与充分吸收好香料的凤鸟肉让他很是喜欢,不愧是青木族的圣物,比普通鸟肉好吃多了。 游烛弯起漂亮的桃花眼,心满意足地对旁边人说了一句谢谢。 橙黄色的光柔和地照在他身上,少年完美却惯来浅淡的脸也染上几分温柔,游烛浅灰色眼瞳中跳跃着愉悦的金色光芒,眼睑下两粒红色小痣灼灼生辉。 男人隔着篝火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面前的人,少年的身影随着火光浮动,模糊梦幻地像是只存在于臆想中。 好幸福,他的这个笑容是因为他。 黑色魔纹自耳后一点点爬上男人面颊,残害凤鸟者必受青木族诅咒,然而男人却像是毫无所觉。他的手向前伸着,即像是想要触摸对面的人,又像是即将踏入火中。 你想要的,我都会去给你 魔纹爬满整张脸,彻底吞噬。「砰」的一声,无力地栽倒进篝火中。 火星四溅,寺庙内先是暗上几分,又迅速燃烧起来,光芒大盛。 空气中很快充满烧焦的难闻味道。 游烛垂着眼睛看衣角被烫出的两个黑色小洞,尚且挂着笑容的脸一点点收敛表情,不太开心的皱起了眉。 这是他刚买的衣服,他很喜欢。 好烦,都怪这个人,死的时候也不知道要避开一下火堆。 系统便是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Avz5894世界,等级sss,攻略者编号s1000,攻略失败,确认死亡。】 【游烛先生,您好,鉴于您优秀的个人能力,请问您有兴趣成为任务者吗。】 破庙残败处渗透进的风呼呼吹着,火堆噼里啪啦连声作响。青衣少年举着手中的凤鸟肉,半晌没有动作。 就在系统以为邀请即将失败,必须采取其他动作时,少年突然放下鸟肉,轻轻舔了舔齿间。 一个纯粹的喜悦的笑容,像是池塘间摇曳的白色荷花即将迎接月光。 当然有兴趣非常。 b级世界,危险度:10。 系统:沈游烛,二十岁,第一军校大三学生,出生于掌控军政府之一的沈家。 脑子普通,能力平庸,性格内向。自小母亲早逝,父亲不爱,唯有大十岁的哥哥和从小定下的未婚夫对他还不错,这便导致沈游烛对兄长和未婚夫过分的依恋。 不出意外,他一辈子都会是一个活在两人荫庇下的漂亮废物。 可惜十八岁那年,一个男孩找上门来,他被发现出生时抱错了。 洛照星,一个与沈游烛完全不同的存在。 天资卓绝,心地善良,开朗爱笑,几乎人类所有的优点都能在洛照星身上找到。 两相对比之下,沈游烛一无是处。很快,大哥和未婚夫都喜欢上了洛照星,沈游烛成了被所有人嫌弃的存在。 这严重刺激到了沈游烛,原本还算正常的依恋变成了病态的皮肤饥渴症,比以往更加缠人的沈游烛加速两人对他的嫌恶。 绝望又充满怨恨嫉妒的沈游烛开始跟踪洛照星,想要发现对方的把柄,结果反被未婚夫叶斐成发现。 叶斐成将此事捅到沈家,斥责沈游烛卑鄙又阴险,同时要求解除与沈游烛的婚约。 这其中指不定有什么误会,跟踪不能代表要害人。心地善良的洛照星首先否定了叶斐成的话。 叶斐成痛惜道:照星,你就是把每个人都想的太好了。 大哥沈景赐失望的看着他:沈游烛,你真的过分了。 父亲的脸是冰冷的漠然:你已经不是沈家的人了,再出现一次,自己滚出去。 大家族的脸面让他们仅仅是私下除名沈游烛,却不代表他们会对他这个假少爷宽容。 沈游烛抱紧膝盖,将自己泡进了装满水的浴缸中。 喷涌而出的红色液体不断将冰冷的水染红,一夜寂静,没有人来找他,他沉入了最深的水底。 游烛沉默地看着手腕上泛白的可怖伤口,问道:还能长好吗。 系统:为保证任务者身心健康,管理局对不致命伤口提供免费修复功能,您的手腕约两日即可完全恢复。 那就好,游烛松了口气。 这么漂亮的壳子若是留了疤,他会心疼的。 他这才弯腰捡起一旁的银色丝绸睡衣,漫不经心地问道:任务是什么。 系统:每一位任务者都不可取代,您的不可取代之处是您的魅力。 后台记录中,一千位前去刺杀boss游烛的任务者全都疯狂的爱上了他,并因为各种奇怪而荒唐的理由死亡。 游烛无辜的歪了歪头,像是等待老师布置作业的小学生。 系统:所以,您需要攻略这世界上最冷漠的人。 游烛:那个人的身份是? 系统:不知道,这需要您自行寻找。而且 游烛「唔」了一声,纤细手臂穿过睡衣长袖。 光滑的丝绸布料像少女指肚的柔嫩,落在白皙皮肤上泛起一阵难言的颤栗。 系统:沈游烛有严重的皮肤饥渴症,他已经12小时零37分钟未与人接触,您需要一个触碰。 与颤栗一同涌起的是陌生的悸动,像是被小猫用尾巴挠过心尖,由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好想要被拥抱啊,或者亲吻,将所有氧气掠夺至窒息。 游烛: 游烛缓缓扣上睡衣最顶端一颗纽扣,镜子中的美人微微抬眼,毫无血色的脸颊终于染上极浅淡的红,连眼下那两粒小痣也随之变深。 【如果我不想呢?】 系统:沈游烛的身体渴望欲望,若您迟迟不给予满足,只会理智崩溃,彻底被欲望所驱使支配。 这是不可更改的「设定」,也是管理局为游烛所特意挑选的身体。 叩叩叩。 门恰在此时被敲响。 系统:来人了,系统推荐您先解决当务之急。 游烛没有动,他倚靠着凹凸出繁复花纹的磨砂玻璃门,用带着极轻笑意的声音说道:你们的管理局,很讨厌我吧。 系统难得保持了沉默。 因为任务者们接二连三无法完成刺杀任务,游烛所在的普通a级世界早已升级为了sss级,管理局极难干涉,死在那里等于真正的死亡。 连续折损一千名优秀的任务者,若不是没有办法,管理局也不会邀请这位boss成为任务者。 至于这是否是故意的,系统没有确定答案,但根据它的推算,99%的可能为是。 游烛唇角吟着浅笑,即像是等着答案,又像是毫不在意答案。 因皮肤饥渴症伴随而来的燥热使他脸上终于有了几丝生气,他灰色眼瞳已经蒙上一层薄光,像滴在玻璃片上的水珠盈盈欲坠。 系统不敢回答,生硬的转移话题:您请尽快打开门。 游烛拉长了声音:好吧 玉石一般的手指握紧圆型把手,冰冷的铁器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冰的他手掌轻微一哆嗦,绵软无力的手腕向右重重一扭。 不远处的门模糊的出现在视线中,游烛在向前迈出第一步后,身体一轻,摔倒在地。 门内传来「咚」的一声。 沈游烛,你没事吧? 沈游烛? 在询问两句后,声音终于在未得主人允许时,拧开了紧闭的门。 洛照星一眼便看见了摔在地上的少年,黑发散乱的遮住半边脸颊,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头顶那个小小发旋。 而后是一只纤细素白的手臂,银色丝绸长袖层层叠叠摞在手肘处,展开的手掌扶住一旁米色的壁纸,手臂浅薄的肌肉绷紧,用尽全力想要支撑它的主人站起来。 用力的像是要被折断。 我没有事情 颤颤巍巍的声音,轻的像是绵羊柔软蓬松的毛发。 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没有事情。 洛照星的视线在那只雪白的手臂上又停留几秒,才走向他,说道:我扶你起来。 微微俯下身,握住那只脆弱的手腕,轻轻一拉,少年的身体重心随之全都落进了他的怀里。 一个冰冷却又柔软的身体,亦如他的手臂那般极轻,极脆弱。不过一伸手,便被整个圈入怀中。 少年喉间猝不及防地闷哼了一声,手掌以一种奇异的弯曲姿态僵硬,缩在他怀中轻轻发抖。 沈游烛齿尖紧咬住下唇,透明水珠快要盈出眼睫。即像是害怕,又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游烛:他是谁,真少爷? 系统:我能理解宿主先生的不悦,您若是一开始便去开门触碰,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 游烛轻轻地笑了一下:是吗。 那只僵硬的手慢慢松软了下来,下一秒,它突兀地向上抓住那人的衣领,向下一拉。 如花瓣内壁细腻的柔软随之相贴,又轻柔的像风。 系统:【】 第2章 假少爷02 很听话,很乖巧。 游烛:好爽。 游烛:皮肤饥渴症的身体真是敏感,做也会更爽吧,喜欢。 酥麻至大脑即将眩晕的快感从相互接触的皮肤燃烧,陌生的悸动随着血管倒流抵达心脏。 系统:您不讨厌? 游烛:我为什么会讨厌呢? 系统: 双唇陷入两瓣柔软,洛照星许久未有动作。少年细碎的黑发尾稍挠着他的脸颊脖颈,不重不轻,一阵难耐的痒意。 若有似无的荼靡花味趁机悄悄钻入鼻尖,裹挟着他的感觉器官快要入侵中枢神经。 好几秒钟后,洛照星抓住沈游烛的肩膀,将他推开。 黑发少年微眯着眼,卷翘浓密的眼睫被细碎水珠粘在一起,视线不甚清晰。 在察觉到被抗拒推开后,柔软的身体再次贴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钻入怀中。 斐成哥哥 被抱住的人有极短暂的停顿,与难以被察觉的僵硬。 这次没有再推开他,洛照星垂下黑色眸子,温和又疏离地望着怀中的小小发旋。 沈游烛,我不是叶斐成。 能看清我是谁吗? 少年这才抬头看清面前的人。 游烛努力睁大了眼,灰色眼瞳像一面透明镜子,清晰的倒映着面前人英俊的脸。洛照星得以见少年如玉石般白皙的皮肤一点点失去红润,只剩一片难看的苍白。 而后被狠狠向外一推,沈游烛咬紧下唇,右手不安的抱住自己,望过来的眼神怨恨又嫉妒。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厌恶明晃晃的不加掩饰。 洛照星没有计较,他神色未变,唇角带着礼貌的温和笑容,说道:我来喊你吃早饭,你一直没有下来,大哥他们已经吃完了。今天上午还有课,不能迟到。 游烛一顿,双目被刺痛般微微失神,像少女放在匣中最喜爱的精致人偶。 沈游烛最害怕的,就是他在乎的人不爱他,不关心他。 这世界上没有人在乎他。 游烛:好精妙的说话技巧。 系统:洛照星细心又贴心,是整个沈家最关心沈游烛的人。 游烛在心里笑了笑:你说你是第三代人工智能,现在最新的是第几代? 系统诚实道:第十代。 游烛:哦,难怪。 一只手突然在他面前挥了挥:沈游烛,你还好吗,怎么会摔在地上,需要我帮你向老师告假吗? 人偶灰色的眼珠终于找回生机,它向上转动,微微仰望着洛照星。 我、我没事,只是刚起床、腿软 偶尔遗漏出的,颓丧的平和。 游烛灰色的眼睛湿润而呆滞,他像是一只被敲碎了外壳的可怜蜗牛,一时茫然而无所适从。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洛照星便没再多说,他站了起来,垂着眼睛俯视沈游烛,我出去了,你先换了睡衣吧。 并没有人回他,灰色的棉质拖鞋停驻片刻,向外走去。 门「啪嗒」一声重新关好。 几秒后。 蜷缩成一团的少年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而后抬高手臂,伸了个舒适的懒腰。 睡衣长袖尽数滑落,露出臂弯处一片白花花的细腻皮肤。游烛眯着灰色的眼睛,像是一只困极的黑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果然比那些无聊的任务者有意思多了。 你说,沈游烛皮肤饥渴症的病因是叶斐成和沈景赐,和他们做会比和洛照星更爽吧?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2) 系统:宿主先生,根据晋江世界第十三法则,禁止np,还请不要轻易尝试。 游烛惊讶道:你在说什么呀,我只是合理推测,没有说要和他们睡呀。 系统: 虽然,确实是没有说过。 可是可是 游烛低笑了一声,细长的手指摩挲着领口第一颗扣子边缘,食指柔嫩的指肚被按出凹痕。 刚穿上没多久的睡衣又被重新褪下,逶迤在地,少年白皙足掌踩在深褐色木制地板上。 视线开阔,若是洛照星再往前走几步,便能看见那把沾着血迹的水果刀,与冰凉地板上四处喷溅的干涸红点。 游烛弯腰,将水果刀捡了起来。 弧形的木制刀柄被葱白手指握住,游烛对着已粘在一起的手腕伤口随意比划了两下,漫不经心道:人类的话呢,说出来并不代表就会去做。 【就好像,我说我继承了沈游烛的记忆,讨厌那个叶斐成,想要杀了他。这并不代表】 语调拖长,游烛拉开一旁抽屉,将水果刀扔了进去,又将它合好。 我真的会杀了他,对吗? 一个干净地毫无杂质的笑容。 系统: 可是,为什么它计算出来的结果,与之完全相反呢? 难道它真的应该升级了吗? 好啦!人类的复杂小心思以后再说。好饿,先去吃饭吧! 米色楼梯如散乱的风琴琴键,向下旋转出一条优美长弧。金色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墙,乳白油漆刷成的扶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辉。 好难受。 游烛微微仰高脖子,像一只仰望天空的白天鹅。他一根手指缓慢插进领带口,使劲向外拉了拉。 妥帖系好的领带开始松散,手指骨节处被勒出浅浅的红。 游烛不习惯这种装扮,很勒,让他觉得像是脖子被人掐住。 系统:宿主先生请不要再扯了,扯散的领带一点也不绅士。 游烛半点也不会穿这个世界的衣服,也不打算学。系统只好自动接管,入侵这个世界的网络学习怎么打领带。 游烛:不要,我不喜欢。 系统:可是人类喜欢这种装扮,数据库分析这有利于您的任务。 是吗?游烛歪着头,略微思索了两秒。 【那也不要,我不喜欢。】 手指一用力,彻底扯散。红白条纹的领带松松的挂在他脖子上,游烛又开始解纽扣,三四颗后才舒服的松了口气。 系统: 【不行,我的数据库说这样不行。】 系统费力寻找应该怎么继续劝游烛,对方却在心里「嘘」了一声,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游烛站在楼梯最底层,侧着头,望着玻璃墙外。 高大的松树被修剪成漂亮的半球形,较低矮的灌木长在它的树根,它们层层叠叠却有秩序的被种植在玻璃墙外,一个巨大的花园。 花园最中间,阳光透过树木间的缝隙照在青石砖铺的小小圆台上,干净水流从明黄色软水管中汩汩涌出。褐发男人蹲在小圆台边,一只手抓住水管一边,一只手不停抓着旁边白色大狗身上的泡沫。 克里斯乖,哈哈别闹! 大狗弯起的嘴角像是在微笑,它伸着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男人的脸颊,又神气地抖了抖身上的水珠。 两三颗较小的泡沫被抖落,风吹着它们飘了起来。大狗的视线被吸引转移了方向,突然,它尾巴快速地左右甩了起来。 汪汪!汪! 完全没意识到身上被淋得湿漉漉,克里斯从男人手下溜走,欢快地穿过灌木。 沈景赐还沾满泡沫的手掌一空,他「唉」了一声,下意识追着克里斯看了过去。 越过渡上金色的树枝与草叶,玻璃墙内的少年视线没有焦点的望着前方。游烛绯色双唇微张,本应紧扣到喉结的衬衣领口大开,领带也胡乱挂在脖子上,白皙精致的锁骨在其间缝隙若隐若现,漂亮的像一只装在玻璃橱窗内任人观赏的玩偶。 很听话,很乖巧。 可惜 沈景赐慢慢站了起来,脸上惬意的笑容一点点收敛。 他漂亮的弟弟。 只有漂亮的「弟弟」。 游烛:真伤心,我还活着呢,他就找了别的狗狗。 系统:克里斯是沈游烛十五岁时沈景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并不是突然到来。 游烛:噗系统你真可爱! 系统:呃,啊?谢谢嘿嘿! 咚咚! 克里斯肉乎乎的爪子重重地拍着玻璃墙,没办法更靠近游烛让它不太开心,有些着急。它可怜巴巴地望着游烛,蓝色眼睛清澈又纯粹。 一只很蠢的狗,不管沈游烛是生气骂它也好,还是偷偷地踢它也好,只要偶尔摸摸它的头顶,偶尔给它一根肉骨头,它就什么也不记得,最喜欢沈游烛了。 游烛顿了顿,回过神的瞬间,视线与沈景赐短暂交汇。 很干净的眼神,少年灰色的眼睛干净的像是没有杂质的潭中冰水。 他像是什么心思也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有。怨恨,嫉妒,爱意,痴狂全都替换成了稚子一般的干净。 沈景赐的眼角微微跳动。 再望过去,游烛已经推开了玻璃墙上那块厚重的窗户。 少年踮着蓝色的棉质拖鞋,黑色裤腿向上缩着,露出两截纤细白皙的小腿。游烛趴在窗户上,努力向下伸手,想要摸一摸大狗脑袋。 克里斯!克里斯! 纯粹的愉悦的笑容,就好像他真的很喜欢这条狗。 沈景赐的唇角抿平,在不断向下的指尖即将碰到克里斯湿漉漉的头顶时,突然道:它身上还没有洗干净,你该去吃饭了。 沈游烛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微微抬头,那双永远蒙着层雾一般的灰色眸子里是温柔的依赖。就像是依偎在主人脚边与他坐在冬日壁炉旁的小狗,下一秒会枕着他的脚,做一个有着主人的梦。 他听话的收回了手臂,又慢慢曲起,游烛的下巴枕在交叉的臂弯间,脸颊堆起了一点点肉。少年唇角的笑容还未收回,眼底那一双红色小痣在白皙皮肤上格外分明,像两粒燃烧的红烛。 眼睛却是黏在沈景赐身上动也未动。 远远地,笑吟吟地看着他。 第3章 假少爷03 或者更亲密一点。 咕噜 心脏吹起了一个奇异的气泡,教他此刻动作都停了下来。 沈景赐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双唇微启,喉咙中的声音快要呼之欲出时,少年突然收回了手臂。 他蹲下身,隔着玻璃墙摸了摸克里斯,回头向餐厅走。 树枝很快遮挡住了他的身影,沈景赐不自觉向旁边走了两步,少年背影的最后一点余光消失在转角处。 阳光热烈而灿烂,它们接二连三刺破沈景赐手上沾满的脆弱泡沫,最后只剩下两道干涸的肥皂白痕。 好吃! 松软面包片上涂满一层厚厚奶油,游烛咽下最后一口,目光不舍的在空荡荡的瓷盘上扫了一圈。 已经没有了,这是最后一片。 他失望的收回目光,食指微微弯曲,伸出舌尖舔舐指骨沾染的面包屑。 系统:有这么好吃吗? 游烛:你不明白,食物呢,是最不可被辜负的,更何况是这么好吃的食物。 繁复的蕾丝桌布垂在游烛的双腿上,方形餐桌只剩他一人。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多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少年乖巧的捧起乳白色瓷杯,脖子高高仰着,只能看见那个小巧的喉结不断上上下下。 沈游烛。 听到声音的少年放下牛奶,看到来人后,下意识对他笑了一下,又迅速收敛黯淡。 沈景赐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站在餐厅。 在游烛离开后,沈景赐给克里斯洗澡开始变得漫不经心,他的脑海中时不时出现少年趴在玻璃窗上的身影,那双吟着笑意的灰色眼睛。 沈景赐并非没有见过沈游烛的笑容。 自他尚在襁褓中被机器人保姆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对着他笑;到他一点点长大,开始期盼的守在家门口那张黑色的大铁门旁,在他每一次回家时露出的喜悦笑容。 他无比熟悉这个弟弟,熟悉他的可爱之处,也熟悉他的愚蠢阴暗。 到底是哪里让他在意了呢? 莫名烦躁的在意。 游烛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对方眼神似有恍惚,皱着眉头许久没有说话。 他想了想,站起身来,向沈景赐走去。 还有半米的距离,游烛停了下来。 他的衣领依然歪歪扭扭的散乱着,不成样子,绯色双唇还沾染着未擦拭的牛奶,像涂过一层唇蜜般波光粼粼。 那双唇张了张,少年微微低头,灰色的桃花眼自下而上的看着他,轻声道:哥哥,怎么了吗? 这算是沈游烛与沈景赐间一个小小的心照不宣,在喊过一声名字后,沈游烛便会主动到他的旁边去。 此刻少年闪动的眸中满是瑟缩与依赖,本能般想要靠近,又害怕再次得到厌烦。 沈景赐知道自己心中的怪异是为什么了。 他一向宠爱这个弟弟,只要沈游烛乖乖的,不吵也不闹,便又是他喜欢的模样。 想清楚的男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主动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整理好游烛扯乱的领带,又曲指勾直扎在脖子里的衣领。 小烛乖一点,下周末叶梓瑟的生日宴,你不是一直很想去的吗。只要你听话,不惹大家不快,你想去哪里,哥哥都会带你去。 男人刚从花园中进来,手指还带着阳光的温暖。不经意间,指腹触碰过少年脖颈的细腻。 游烛喉中闷闷的梗了一声,脖子划过一片颤栗。 好爽。 许是沈游烛皮肤饥渴症的原由之一便是面前的人,这份舒爽快要赶上压抑许久后被洛照星握住手臂。 游烛眼角很快泛红,身体本能让他想要弯下腰,接受更多的触碰。 空气中萦绕起一股淡淡的牛奶香味,其间夹杂着几近于无的荼蘼芬芳。 沈景赐的动作突然顿住,手指像是碰到了什么软腻膏脂,勾起无端燥意。 想要抓捏更多,将它揉成他喜欢的形状。 有规律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隐藏于阴影中的人静静地望着这边。 游烛转了转眼珠,洛照星的脸上依然是那种温和的笑容,他唇角保持着一贯的弧度,眼睛却藏匿起来,教人看不太清。 游烛突然抬起手,主动握住了沈景赐的手腕,将它放在自己的脸颊旁。 像是有细小电流在相触的皮肤间跳跃而过,少年柔软的脸颊轻轻地在手心中蹭了蹭。 奇异的心痒与不知从何而起的燥热充斥满整个右手。 游烛低垂着眸子,自上而下的角度让沈景赐只能看见他蝴蝶羽翼般轻轻颤抖的眼睫,以及挺翘而小巧的鼻子,沾染上奶渍的唇角 沈景赐嘴巴有些干,他无端舔了下干燥的唇,这并非他感到不快时的表现。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游烛转动着灰色的眼珠,余光紧紧盯着阴影中的人。 或许被看见了,又或许没有。 愚蠢轻浮之人的挑衅。 他会这样认为,至少认为沈游烛此刻是如此认为。 真的吗?谢谢哥哥!我、我真开心 即将语无伦次。 沈景赐轻笑了一声,语气不自觉柔和起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拇指微微向下,想要擦拭他的唇角。 角落中的人终于走了出来,得以看清他的眼神,是如夏日清朗海面的平静温和。 沈游烛,我们该走了,李叔已经等了很久。 不急不缓的催促。 游烛只好直起身,握住男人的手立刻松了开,与眷恋态度相反的,是他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向浅笑着的栗发少年。 好像手心尚且残留的触感仅仅是一个错觉。 沈景赐目光下意识追随着少年,淡淡的荼蘼香味渐行渐远。 游烛的脸微微皱着,不太开心,却也并没有了以往的尖锐与排斥,像一把收拢起锋口的长刀。他低着头,姑且平和的站在洛照星旁边。 两人说了句什么,游烛身影消失在阴影中。 转身的瞬间,洛照星看了沈景赐一眼。 他的视线仍然注视着黑暗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眼神。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黑色轿车内,洛照星带笑的声音温和而平稳,像是为了避免车内过于沉寂引发尴尬而随意询问,不会让人感到讨厌。 游烛正望着窗外,他斜侧着身体,鼻尖与涂黑的车窗玻璃快要贴在一起。 沈家宅邸已越来越远,一路上绿植逐渐稀少。汽车行驶在几十米高的环形桥上,抬眼便能望间高桥边参差怪异的建筑群,它们张牙舞爪地像一只缝合在一起的巨大玩偶。 玩偶上随处可见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即使在白日也发出绚丽的光来。 这个世界机器人技术成熟许久,人类早已藏进机甲解决战争纠纷,然而日常生活却没有因此得到太大改变,依然与历史所记载的几百年前大同小异。 听到声音,游烛缓缓收回目光,骄矜而得意的望了洛照星一眼,似是无声炫耀。 我哥说,会带我去叶梓瑟的生日晚宴。 少年挺直了腰背,下巴微微抬起,白皙脸颊上得意之色不加掩饰,一只展开了漂亮尾巴炫耀的白孔雀。 洛照星眼瞳微动,他轻笑了一下,声音愉悦:那恭喜你了。 沈游烛得意的轻哼了一声,几秒后,肩膀却又耷拉下来,有些发愁的小声说:可是,我从没有去过小孩的生日宴,我应该送什么好呢? 洛照星惯来很会照顾他人心情,他接住话说:只要心意足够,对方不会介意是什么礼物。 是这样吗,若是她不喜欢怎么办 叶梓瑟是叶斐成的妹妹,沈游烛很重视这场晚宴。 洛照星便道:你若是拿不定主意,我可以帮你看一看。 沈游烛愣了一下,他抬头望了过去,眉头微微皱起,牙齿紧咬住下唇。 少年双手紧握成拳,像只漂亮的孔雀挥舞着尾巴即将参与决斗。沈游烛抵触道:我不需要你帮忙,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 我没有这样想过。 洛照星淡淡的笑了一下,目光紧盯着少年眼底那粒红色小痣。许是因为它的主人愤怒而又自卑,它也染上几丝颓靡的味道,格外引人注目。 洛照星说:只是看你在困扰,而我正好可以提供帮助,你若是不愿意便算了。 若是叶斐成或是沈景赐在这里,一定会说一句不知好歹。 沈游烛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说话。 他在洛照星面前惯来只会生闷气,即使想哭也只会咬紧牙关将它们憋回去。 洛照星看了一眼窗户,涂黑的玻璃上什么也没有。 可惜了。 他很想看看他红着眼睛的样子,是不是和往他怀里凑时一样好看。 和他蹭沈景赐手心时比又如何。 左手不自觉悄然握紧。 系统:系统友情提示,宿主先生可以通过减少与洛照星先生的交流,来避免与其发生矛盾。比如您可以不询问洛照星先生该送什么礼物,本系统是非常专业的系统,可以用最准确的数据帮您分析出最合适的礼物。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3) 忍不住还有点小骄傲。 噗。游烛没忍住笑了一下,可是,我是在和他调情呀!系统也想和我调情么?那也不是不可以,虽然我目前还算喜欢你 系统:啊? 系统:不不不要! 它不想某天像那倒霉的一千个任务者一样,成为一段废弃的代码,被扔在网络上不知哪个角落里。 难道他真的应该升级了么? 一路寂静。 直到司机停了下来,车门外直接是两人上课的教学楼。 他们来得有些晚了,楼梯里一个人也没有。沈游烛不想和洛照星并行,他步子放缓,落后了对方几步。 一方阴影突然自高而下遮住了走廊灯光。 照星!你怎么才来,我给你抢了位置 噗通。 心脏处升腾起熔浆般蓬勃的热流,伴随而过的是若有似无的难受。它们像火焰漫过的河谷,腾腾蒸发起寥寥白雾,在极热中渴望冰凉触碰。 好想要被拥抱。 或者更亲密一点。 叶斐成。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假少爷04 别害怕 斐成哥哥! 在洛照星说话之前,少年喊出了声音。 沈游烛脚步加快,满是甜蜜的朝高处之人跑去。 黑色的发与洛照星擦肩而过,带来一阵短促而不可捉摸的荼蘼香味,栗发少年一直微微扬起的唇角悄无声息绷成一条直线。 叶斐成下意识看了沈游烛一眼,少年仰着头,弯着眼睛望向他,如一丛绽放在阳光与绿叶簇拥下的龙沙宝石。 没有经历风雨,没有经历苦难,最美好盛开的模样。 叶斐成不喜欢沈游烛这幅模样,养在温室中的娇嫩玫瑰怎配与肆意盛放于荒原的百合相比? 可他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你时,那是最好的腐蚀人心的毒药。 他的心在一瞬间开始犹豫,一天以前他还愤怒的指责着少年,此刻却不自觉张开双臂,等待着沈游烛扑到他怀中拥抱他。 他惯来是如此粘人,在洛照星没有出现前,叶斐成曾不介意让他开心。 但是游烛没有。 在还剩两步台阶的时候,游烛突然停了下来。 而后身体微微后仰。 少年灰色的双瞳像水中的墨滴逐渐涣散,黑幕完全降临之前,他看见叶斐成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他,以及栗发少年侧过身体,微微抬高的下巴。 轻轻垂下的双睫,那双黑色的眼睛如最深沉的黑夜,于冬日寒风中冷漠的注视着他。 系统:原主先生的身体出现了问题,系统已在紧急修复中,给宿主先生带来不好的体验,深感歉意。 游烛;【】 游烛:找到你了。 系统:嗯?您找到什么了? 游烛笑:没什么,快点修身体吧。 系统: 沈游烛! 少年倒在地上,白皙的皮肤没有血色,双目微微阖起。 他玉石般的手指微微弯曲,放在胸口,黑色碎发垂落地面,即像是醉酒后睡着了,又像是于花荫中回归死亡,一只收拢起翅膀的蝴蝶。 叶斐成心脏漏了一拍,纵使再不喜欢沈游烛,此刻也无法无动于衷。 更何况尚且沉浸在那个眼神中的他也并没有那么不喜欢。 他连忙跑下楼梯,先是趴在胸口听了一会,又从地上抱起游烛四处检查。 没有流血,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摔伤骨折。 教学楼旁边不远便是附属医院,叶斐成正要将游烛抱走,一只手突然不容置疑地将他从叶斐成手中拉了过来。 我带他去吧。 很轻的,少年瘫软在洛照星怀里,像是可以任他摆布。游烛的后脑勺靠在他的肩上,脖子高高扬起,与下巴崩成一条优美的弧线,像是即将引颈就戮。 叶斐成手中突然一轻,这让他不太舒服,空落落的。 他正要说什么,洛照星昂起脸,对他绽放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露出唇角一对小小虎牙。 游烛好像快要接受我了,就让我一个人带他去吧!拜托你帮我们请假啦! 洛照星的眼睛里有着浅浅的央求,他想要借此讨好沈游烛。 叶斐成一愣,刚柔软些许的心又硬了下来,不悦道:你才是沈家的孩子,何必要他的接受? 洛照星的笑容淡下来些许:可是,他在沈家生活了那么多年。 你总是这样,太心软了。 洛照星唇角依然是笑,笑意却又不达眼底。 好在叶斐成终于没有和他争了。 只剩两人的楼梯口,洛照星抱着游烛坐在地上,许久未有动作。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才抬起手,慢慢的细细的摸了摸少年脸颊。 一个极淡的笑容。 系统:宿主先生,身体已经修复完毕,您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刺目灯光让游烛眼睛痛了一瞬,他眯起灰色的眼睛,极轻极快的眨了眨。 一个人影很快遮住了它。 你醒了,还好吗?医生说你是严重贫血导致的昏迷,万幸从楼梯上摔下来没有受伤 首先看见的便是洛照星关切的眼神,少年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温柔与小心翼翼。 游烛顿了顿,来不及打量周围环境,感官回归身体的下一秒,由叶斐然引起的皮肤饥渴症也随之涌起叫嚣。 手指酥软的没什么力气,游烛舔了舔下唇,突然开口打断了洛照星。 你可以抱一抱我吗。 虽是请求的话语,却不太像是请求的声音。 洛照星一愣,墨色眼眸紧盯着少年双唇,在灯光的阴影下微微闪动。 为什么。 游烛咬紧下唇,唇缝中漏出的一点齿尖在轻微颤抖。 他抬着眼看洛照星,只看着洛照星。 少年眼角染上了浅浅的红,蒙着层雾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被人欺负过一般,可爱可怜。 气氛有些僵持。 直到那层雾越聚越多,游烛白皙的脸颊也开始泛红,他难耐的皱紧了眉头,下唇已咬成一片白色。 终究还是未能得到答案,洛照星轻叹了一下,张开手臂,将他抱了起来。 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只能依靠于他肩上,游烛软绵绵的在他怀里,又向前伸了伸,微烫的脸颊紧贴着少年脖颈。 好爽好爽好爽。 重重地蹭了蹭。 洛照星的身体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半晌没有动作。游烛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他瞥着眼睛看旁边人栗色的头发,抿了抿唇,用低沉沉闷的声音说:谢谢你我很害怕。 从楼梯上摔下去,没有几个人会不后怕的吧。 洛照星终于抬起右手,似无意般穿过少年纤细腰肢,极轻地搭在了他的腰窝。 不用害怕,以后我会拉住你。 真的吗,我 沈游烛的家属在吗? 话尚未说完,门外年轻儒雅的医生推了推眼镜,朝里喊道:药开好了,去药房取药。 洛照星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厌弃之色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他慢慢松开游烛,拿起一旁的枕头叠高了靠在他身后,眉眼温和的笑道:你先坐着休息一会。 游烛没有说话,他低着头,左手却扯住洛照星的衬衣衣角。 少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一只木然的精致玩偶。直到那衣角被人往前轻轻一带,他的手也随之往前,露出衬衣下皓白的手腕。 最后还是被抽走,少年的手空落落地停在半空,游烛垂着的头好像低得更低了一点,头顶小小的发旋也有些凌乱。 洛照星笑容更甚,他握住那只手,将它妥帖的放回薄被之下。 别害怕,药房就在隔壁,等我拿了药,我们一起回去。 他抬手揉了揉那个发旋。 游烛终于抬头,漂亮的桃花眼也有了些神色,这份神色因他而起。 他依赖的说:那你早些回来。 一定。 病房里终于只剩一人。 游烛盘腿坐了起来,抬起右手松开又握紧。还是有些软,不过恢复的也差不多了。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准备翻身下床。 沈、沈游烛。 刚才还站在门边的年轻医生不知何时停驻在了他的病床旁,门悄无声息地关了起来。 男人高挺鼻梁上的透明眼镜反射出头顶明亮灯光,光线下,那双眼睛瞪得极大,像是想要完整的更清晰的看清面前的人,扭曲的面容上是满溢而出的爱慕痴迷。 系统:不妙。 游烛缓缓抬头,目光安静的望着逐渐癫狂的男人。几秒后弯起眼睛,绽放出一个笑:怎么啦。 男人猛地握住游烛那只抬起的手,浑身如过电般颤抖着就要往唇边凑。 小烛!小烛!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好喜欢你!你看着我!我真的很爱你!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小洛也好茶啊(沉思;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假少爷05 这家甜品店最美味的甜品 游烛: 系统:宿主先生,系统有做过专业的武术训练,可以轻易将100公斤拳击选手打至半身不遂,请问是否申请接受身体托管。 游烛:不用啦,你看,救美的英雄来了。 紧锁住的门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被推开,在后墙上轻轻撞了一下。 洛照星手中握着拧坏的铁质把手,沉着脸看着床边。 你们在做什么。 救滚开啊!!不要靠近我! 像是这才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游烛蜷缩起身体不断往后缩躲避,很快便贴着病床边缘。 少年满脸惊恐的用力抽着手臂,奈何他力气太小,手腕已被捏红,却依然牢牢被男人握在手中。 放开我!你放开我! 他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可怜兔子,任谁都可以随意蹂躏摆布。恐慌下的挣扎并不会让人对他心生怜惜,反而只会催生出更多阴暗念头。 想看他露出更多的,更悲惨的可怜表情。 握住游烛的手更加用力,男人完全没有发现洛照星,只喘着粗气兴奋道:你也很期待对不对?不要急、不要急,我这就开始,我爱你啊! 洛照星!! 几乎崩溃地尖叫出声,透明的液体终于从他眼中溢了出来。少年瞪大的眼睛中只剩绝望,像一朵被废墟污浊弄脏的花。 在眼泪自下巴滴落的瞬间,只听「砰」的一声,那只铁钳般的手终于稍稍松动。 得以从困境中逃脱。 金丝眼镜掉在地上摔飞出碎裂的镜片,他的主人耳边缓缓沁下一缕血痕。 他像死猪一般瘫倒在地,头却依然朝着游烛的方向。 洛照星扔掉手中的点滴架,空心钢管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他走到了那个蜷缩着靠在病床角落的人旁边。 没事了。很轻柔的安慰声,他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洛照星。 沉默的哽咽声。 几乎同一时间,洛照星被一个柔软的身体紧紧抱住。游烛的手环扣住洛照星的腰,脸紧贴在他的腹部。 隔着一层薄薄衬衣,甚至能感觉到少年微湿的温热脸颊,每一下深深浅浅的呼吸。 在一个的位置。 洛照星不自觉屏住呼吸,一低眼便能看见少年头顶那个凌乱的发旋。 细碎黑发贴着他白皙修长的脖颈,此刻它紧张的绷直,末端埋入布满褶皱的衣领。 衣领下又会是什么。 小腹相贴的地方更加难受。 无人看见的角度,洛照星目光露骨的扫过游烛的腰背,过了好一会才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安慰道:不用害怕,没事了。 又是好几下呼吸后,游烛抿紧唇,终于松开了他。 我想洗手。 少年脸上泪痕已干,许多蹭在了洛照星的衬衣上,此刻眼圈红红的,说不出的可怜。 洛照星伸出拇指,想要擦拭他眼角剩下的一点泪珠。游烛却微微向后退了退,像是接连惊吓的后遗症。 洛照星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不用害怕我,我不会像他那样。 说罢他故作轻松道:而且之前,你不是还亲过我了吗?我也没有害怕你。 游烛也愣了下,脸颊耳朵有些泛红,他低着头小声道:那是意外,而且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你的唇角,没有亲你。 好吧。 这回却没有再躲开,气氛稍微缓和了下来。 洛照星搓了搓指腹沾到的一点湿意,拉起游烛道:能站起来吗,我带你去洗手。 游烛点了点头,踩在了地上。只是肩膀依然紧张的缩着,眼睛盯着鞋尖。 路过医生时,洛照星照着他腹部又重重踢了一脚,男人被踢得在地上滑行了几厘米,闷哼了一声。 他的头不知何时已经转了方向,从朝着床变成了正对着门,一对眼珠微微上翻,依然盯着游烛。 他看见少年乖巧的被牵着走,低着头慢慢跟出病房。 在快要离开的前一秒,他突然回过了头。 少年半边侧脸露在明亮灯光下,另一半却又藏在阴影中。他垂着左眼,视线像羽毛一样轻轻地在男人落下又离开。 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责怪。 就像鼓励一样。 游烛唇角微微勾起,对他露出了一个短促的笑容。 而后消失在转角。 医院花坛不远处的洗手池。 少年衣袖微微撸起,卷在手肘处。冰凉的清水冲在他手背上,他的左手手掌不停用力搓洗着被握过的地方,白皙皮肤越来越红,像被烫伤过一般。 好恶心好恶心 游烛不断重复低喃,越来越大的力气格外急躁。 可以了。洛照星终于制止住了他。 少年右手腕太红他没有触碰,而被握住的左手则还在轻微颤抖。 洛照星道:再洗下去你的皮肤要受伤了。 游烛垂着脑袋,这才停止了这自虐一般的行为。 他的心情依然低落,像杵在那里的稻草人。洛照星只好拉住他往前走:今天的课已经告了假,我们先 游烛手腕的肉不多不少,握在掌中刚刚好。洛照星握住的皮肤细腻而柔软,像一张极其昂贵的绸子。 而这张绸子却在正中间被人挑乱了丝,它们起起伏伏,一段极其突兀的突起。 洛照星的话缓缓停住,他低下头,看见了游烛手腕处那条狰狞而难看的伤疤。它扭曲地落在少年白皙无暇的皮肤上,像一只咧开嘴狂笑的怪物。 他的停顿让沈游烛恍惚抬头,恰好与洛照星诧异的眼神四目相对。 又是停顿了好几秒,沈游烛才反应过来。 而后脸颊慢慢涨红,嘴唇也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4) 你、这是什么时候 关你什么事!! 来之不易的平和转瞬间被打破,少年迅速将手腕抽出,胡乱撸下衣袖。泛红的右手不顾疼痛,欲盖弥彰地握紧衬衣遮掩。 沈游烛激动的咬紧牙关,视线难堪的在地面左右飘着,始终不敢再看洛照星一眼。 洛照星微微抬起右手,沈游烛却像一只被碰一碰就会缩回触角的蜗牛,他低着头后退两步,紧接着转身跑开。 少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中,只留洛照星望着他的方向,目光沉默。 游烛:系统你说,这两块先吃哪一个呢? 一块黑色的黑森林,一块绿色的抹茶红豆。 两块看起来都很美味,游烛却不想一次把好东西吃完了。 离开洛照星后,游烛打算四处转一转,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很新鲜。 他很快转到了这家甜品店,少年微微弯下腰,左脚鞋尖点地,靠在笔直小腿上,灰色眼睛专注地望着玻璃橱窗内琳琅满目的甜点。 而他身后,不管是顾客也好,店员也罢,全都放缓手中的动作,视线或露骨或自以为隐蔽的投放在他身上。 越是不熟悉「沈游烛」的人,越容易被「游烛」所吸引。 这家甜品店最美味的甜品,是面前这个人。 游烛却好像对投放在他身上的爱慕丝毫没有察觉,在系统提出毫无用处的建议后,游烛招了招手,喊来了店员。 我要这一块黑森林对吧? 店员小姐很快将他看中的甜品连同一次性刀叉包装好放在塑料袋中,在将它们交付到游烛手中时,指尖不可避免的短暂触碰。 而后右手像是在寒风中冻过许久,不停颤抖了起来。 游烛拎起塑料袋,径直走了出去。 系统:宿主先生,您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出了甜品店后,游烛越走越偏,此时已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中。 他叉起一小块蛋糕咬进嘴里,巧克力屑在舌尖化开,裹挟着浓郁奶油充盈满全部味觉。 太好吃了!! 怎么会有人能做出这么美味的东西!想娶! 游烛幸福地眯起眼睛,像一只冬日晒足了太阳的大懒猫。 他含含糊糊问道:什么事情? 系统:您忘记给钱了。 游烛顿了顿,太少会有人提醒他需要付钱,这导致他买东西时经常忘记。 正好可以回去再拿一块蛋糕。 游烛舔了舔唇角蛋糕屑,正要往回走,却看见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堵在了巷子口。 男人的额头胡乱贴了块纱布,鼻梁上挂着一副碎了镜片的金丝眼镜。 他与游烛四目相对,踉踉跄跄往前走了两步,脸上还带着痴迷的笑容。 小烛、小烛,我来了,这回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游烛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垂着眼睛又挖了一块蛋糕,幸福的吞入肚子里后,这才慢悠悠问道:你喜欢我? 当然!我爱你!我爱你!你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吗?只要你想要你喜欢 男人面容激动,他亢奋的想要走近游烛,却又因此更加头晕,只能扶着墙慢慢挪动。 心嘛,就不用了,你的心好脏,我不喜欢。 游烛微眯起灰色的眼,殷红舌尖舔了一下唇角,那双红色小痣在阴影中格外惹人注目。 不过呢,我一直想收藏一双漂亮的手。 狭小巷子中,少年弯起眼睛扬高唇角,笑容纯净的如阳光下展开金色双翼的天使。 你的手就很不错,把它们放在匣子里,送给我吧!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假少爷06 被这份爱包围的人 手、手 那双痴迷的眼睛中露出一丝痛苦挣扎。 若是少年可以将它们放入收藏柜中,时不时拿出来欣赏抚摸 你不愿意吗?游烛好看的眉皱了起来,淡淡的失望与惋惜,那算了,我从来不强迫 不不是!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他激动的将双手伸了出去:你看,我的手这么好看!除了我还有谁适合做你的收藏品? 苍白的微微凸起血管的手。 游烛审视的目光一扫而过,像打量着一件感兴趣的皮子大麾,最终极轻的「嗯」了一下。 像是抚摸过小狗脑袋给予的奖励。 这让男人更加亢奋而迫不及待。 你等着、就在这里,我这就、很快回来! 小巷子里再次只剩他一人。 游烛吃掉最后一口蛋糕,将盒子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中。 游烛:系统,我要怎么回去? 穿过狭小阴暗的巷子,阳光被高低参差的建筑切割成形状不一的几何形,明灭的光与影在游烛身上流动。 系统:您可以选择拦住路边黄色的出租车,也可以选择打电话给沈家的司机。 游烛:打电话?电话在 沈游烛!你怎么在这里? 不久前才听过的声音。 上午的课程已经结束了,叶斐成刚要去医院看他,走到一半便遇到了沈游烛。 少年听到声音回过了头,正午的阳光照过细碎的额发、卷翘的睫毛,投下了规则的阴影。他的脸在一瞬间没有表情,垂下的眼中色彩晦暗不明。 突然,那双灰色的眼睛绽放出了灼灼笑容,像是千里冰封于一瞬消融,化作一池澄澈春水,被春风席卷着向他袭来。 一不小心就会溺入其中。 叶斐成发愣的望着他。 斐成哥哥! 直到游烛走近,少年仰起的脸满是喜悦的笑意,你是在关心我吗? 叶斐成一怔,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的目的。 他自然不是来关心沈游烛,然而被这份爱包围的人,纵使再不爱他,也无法升起厌恶。 以及内心深处难以察觉的得意。 我是来找照星的,他呢,你们没有在一起? 在话语落地的同时,一点一点,那双眼睛浮起了失落与受伤。 少年低下了头,纤长细密的眼睫遮住了他的眼睛,叶斐成只能看见那双黯淡的红色小痣与他抿起的唇角。 许是昨晚那场训诫终于起了威慑作用,沈游烛没有再愤怒的大吵大闹,他只是用很低的声音说:我知道了,他还在医院。 莫名开始了不忍心,叶斐成有几分无奈。 他放缓了声音:小烛,只要你听话,不针对照星,大家都会喜欢你。 嗯。 得了答案,叶斐成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想揉揉少年松软的黑发,又怕继续给他希望,索性便不再停留,直接往医院的方向走。 不远处红绿灯跳动,放过来一波车流,有改装过的越野踩足了油门呼啸着飞驰而来。 叶斐成下意识侧过头,对身后人说:你小心点,往里面 沈游烛是叶斐成的小牛皮膏药,粘上了就很难甩开。需要叶斐成赶着,他才会短暂的,稍微的离开那么一下,直到下一次再看见他。 然而叶斐成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越野车「轰」的一声从他身边飞过,只带起一地灰尘。 游烛在弄一个很复杂的东西。 小巧的银叶子完全由手工雕琢打磨,再加热胶枪,小心的将它们串黏在银线上,摆出一个好看的造型。 他是不太会这些的,太麻烦了。系统也不太会,它只会根据步骤复制出相同的东西来。 这些是原主留下的。 游烛思考着该送叶梓瑟什么礼物,正好看见了原主放在抽屉里的半成品和设计图,还有被他小心放在黑丝绒盒子里的饰品们。 游烛拿起了一枚胸针,绽放在白皙手指间的雏菊花瓣微微弯曲,细碎的海蓝宝石镶嵌其上,像由冰雪凝结而成的透明花。 干净,纯粹。 系统:原主先生设计的真别致,系统认为很好看。宿主先生,我可以将它们拼好吗。 拖原主的福,这副身体的手极其灵巧。 于是门被敲响,系统将身体还给游烛时,他的指甲正好按着两片银叶子,等着胶干。 洛照星手中提着一个小的塑料袋,袋子里还装着几盒未开封的药。 他将那袋子往仅开了一条缝的门内递了递,没有再对游烛露出那惯常的笑容,而是语气平和道:你贫血太严重,这是一些补血的药,我在家附近的药店拿的。 放了一池子的血,能不严重吗。 游烛顿了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扶手被松开,门因此吱呀着又开了一点。洛照星眼睛往下瞟,看见了被游烛两根手指紧紧捏在一起的袖扣。 这是你自己做的?你是设计师? 系统已经快按照设计图拼完了,这叶子是最后一部分。 游烛的手往身后藏了藏,稍稍停顿,还是问道:设计师是什么? 洛照星有片刻的沉默。 身居高位的人们享受着一切奢华,而为他们制作出这些的人,却居于黑暗没有名字。 一切都好像凭空而起。 洛照星眼中出现些许柔和:设计师,就是能创造出想象中的,不存在的事物的人。因为他们,衣服有了好看与难看之分,工具有了好用与难用之别。这是一种很厉害的天赋,并非人人都有。 洛照星握住了游烛手腕,银叶已经粘好了,他就着少年的手仔细看着,说道:很别致的袖扣,你很有设计天赋。 这还是沈游烛第一次被人夸有天赋,他自小便被冠以平庸蠢笨的名号,从未被人夸奖肯定过。 他愣了下,说道:可是哥哥说这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只有擅长机甲与计算机,才是有用的。 那就是他错了,没有什么天赋是无用的。毫不犹豫的回答。 你很厉害,设计的东西很好看。洛照星的目光闪烁出难以被读懂的情绪,等将来总有一天,你会被人知晓。 游烛:他突然变得好正常,难道就因为我自杀了? 系统:嗯?洛照星先生一直都很正常呀,他心地善良,最会鼓励拯救他人了。 游烛:可是这样,就没有意思了。 系统:?? 突然听不懂是怎么回事。 沈游烛像是陷入了一个美好的梦中,少年眼中满是星星点点的光芒,像风吹皱一池洒满月光的湖面,期盼地望着洛照星。 真的吗? 右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卸下所有防备与尖锐,好像他是他唯一的灯塔。 我保证。 作者有话说: 背景稍微赛博朋克,原主是一个天才设计师,可惜生不逢时。 第7章 假少爷07 很适合你 第一军校下午统一机甲课,上午则是计算机理论。 游烛一觉睡到天亮,和洛照星一起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十几位学生。 老师还没来,众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小话。 游烛坐在了他惯常的教室角落,洛照星脚步顿了下,继续往前走,去到了中间第一排。 洛照星是大一时去往沈家的。 三年前,第一军校在贫民区举办了一场多达三百万人的考试,洛照星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为了唯一被录取的学生。入学摸底测试上,他操纵着刚学会的机甲与早已闻名的天才少年叶斐成打得有来有回。 一战成名。 比赛结束后,叶斐成与他惺惺相惜。 人类是一种极其慕强的生物,其中以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为甚。 见他来了,旁边还说着话的学生们立刻凑了过来。少年们手肘支撑在第二排的桌子上,伸长了上半身与他搭话。 洛照星!听叶斐成说你昨天去医院了,你没事吧? 没事,朋友贫血犯了,我扶他去医院拿了些药。 洛照星微微侧过头,似无意般往身后扫了一眼。 坐在角落的少年桌子前已立起计算机,冰蓝色光路在透明屏幕上闪动。少年微微向前凑近了身体,睁大眼睛专心致志的看着,脸上还能看到些许好奇之色。 像个小孩子一样,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游烛:好厉害的东西!这个世界明明没有神。 系统:好落后 洛照星! 旁边的人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洛照星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正对着他的少女脸颊微红,用手背掩住唇道:你在发什么呆啊,怎么还笑了。 洛照星顿了顿:我笑了吗? 嗯。 几人望着他齐齐点头。 洛照星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少女心思惯来玲珑,见状连忙转移话题:说起医院,你们听说了吗,附属医院有个医生疯了! 啊?!怎怎怎么回事?医院为什么会聘请一个疯子! 我也听说了!就中午的时候,他突然冲进超市拿了把刀把自己手砍了下来。血跟泼水一样直接喷了旁边导购员一身,他还若无其事问人家盒子在哪一排卖。有个顾客直接吓晕了,最后还是保安把他制服住的。 好可怕啊,他被关进疯人院了吗 行了别说他了,怪吓人的,对了你们实习的地方想好了吗? 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几人又聊了几句,才各自找位置坐下。 游烛又胡乱摸了会计算机,他的旁边突然坐过来了一个人。 小烛。叶斐成表情有些许复杂纠结,最后还是问道,昨天你没有来,老师说一个月后实习,你想好实习的地方了吗? 这还是叶斐成第一次主动找沈游烛。 游烛顿了下,脸上很快堆起笑容。 还没有斐成哥哥,你呢,你要去哪里? 少年微微侧过头,向叶斐成凑近了一点,灰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近的快要能听见心跳。 我、我可能会去我爸的部队吧。叶斐成有些慌乱的避开视线,说道,你要是没有地方去,可以一起去我爸那里。 嗯。游烛弯起眼睛应了一声,声音轻的像是拿指尖在他心上挠。 叶斐成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奇怪,坐立难安。问清楚后连忙起了身,往第一排走去。 游烛收回目光,不经意望见远处的第一排,洛照星正望着两人。 叶斐成已经离开,他的视线却动也不动。 沉默着,无言的,远远地望着游烛。 难以读懂的表情。 游烛缓缓抿起唇,对他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来。 有人从走廊路过,断开的视线得以重见时,洛照星已经转了回去。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人群三三两两结伴离开。洛照星路过后门时,突然被一只手隔着椅背抓住了手腕。 少年的手一如既往的柔软,像没有骨头,轻轻的,绵绵的。 游烛没有用什么力气,洛照星只需轻轻一抽就能挣脱,他却像是被什么要命的东西勾住一般,站在原地没有动。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5) 今日份的触碰,完成。 游烛像是做了什么极冒犯的事,立刻松开,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你可以等等我吗? 洛照星,你打算去哪里实习?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离校门还有一段距离,游烛为了避免沉默随意问起。 这个问题其他同学也问过,洛照星不太愿意回答,一直笑着说还没想好。 洛照星道:我要去星城外。 不管是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大家族们,还是如蝼蚁般挣扎的平民们,他们都生活于星城的广袤区域内,受军队庇佑。 星城之外,则是一片无序之地。 无数被政府通缉的罪犯,相互勾结的盗贼们在此漂泊游荡。每年都有大量的猎人与淘金者离开星城寻找矿产资源,能安全回来的,却寥寥无几。 游烛愣了一下,诧异道:你怎么会想要去那里?家族并不缺钱。 洛照星说:因为喜欢。 说罢他望向游烛,问道:你要一起吗,我知道一个地方住了位很厉害的首饰设计师,你可以向他请教。 游烛站在了原地。 又走了好几步,洛照星才回过头。 遥遥相望,夏日微风拂过两人间的距离,明明只有短短两米,却像是隔着什么很多很多的东西,就好像面前这个人的秘密。 你去过星城外?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止一次? 嗯。 很直接的承认了。 你要告诉别人吗。 沈家会认为这样的人丢了脸面。 游烛:不愧是被我亲过的人,有点意思。 系统:宿主先生不是说,只是不小心碰到唇角吗。 游烛:这就要问洛照星认不认是纯洁的碰唇角了。 系统: 好复杂,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游烛对着洛照星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我要问过哥哥才能决定。 洛照星极轻的笑了一下。 寄居蟹总是无法离开它依赖的壳,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一副锁链。 他不会同意的。 游烛低着头,沉默的没有反驳,他知道洛照星说的是对的。 周末叶梓瑟生日那天,天空难得的下了场雨。 雨不大,雾蒙蒙的,远一点的地方都看不太清。好在这几滴小雨为逐渐炎热的夏日降了些温,空气也跟着湿润。 沈叶两家是世交,宴会是在晚上,下午的时候游烛与洛照星便坐在了车里,前往叶家。 洛照星穿了一件黑色礼装,熨帖整齐的布料更衬得他俊朗翩翩,燕尾式又多了优雅灵动之意。 游烛则穿了一身灰蓝色,礼装裁剪简单,衣领袖口都用了蓝宝石装饰。 他坐在洛照星身侧看了看,将胸针从衣领上取了下来。 我觉得,这里加一件装饰更好看。 游烛的手捏着胸针,在洛照星胸前翻开的领口上比了比,侧过身体微微弯下腰,认真的将它别了上去。 黑色脑袋离得很近,只要用手一按就能靠上洛照星胸口。细碎短发被认真打理过,它们整整齐齐向后收拢,又喷上啫喱。游烛低着头,两三根发丝还是垂了下来,划在眼睛上。 汽车不慎越过一个浅浅的坑,少年重心也跟着颠了颠,小指指骨在洛照星胸前按了一下,拇指终于扣上别扣。 好啦! 游烛露出一个笑来,食指从上自下拂过洛照星衣领上的宝石,隔着好几层布料,胸口几近于无的触觉。 他的眼神带上了得意:这个,很适合你。 黑色礼装最后的一点严肃古板也被这宝石胸针中和。 又出现了,淡淡的荼靡香味。 作者有话说: 求一下预收收藏和作者收藏qaq不出意外下一本写这个。可能不会太长,是个小甜饼,假装冰山霸总攻x假装妖艳绿茶受,其实是对有点憨憨的小情侣谈小学生恋爱; 《假装夫夫》 娱乐圈小道消息,顾氏总裁顾君迁动了凡心,想包养小情。暗恋对方多年的简秋石一阵激动,当天便自荐枕席。 顾总您好,我嘴巴严技术好,要的也不多您随便给个男二就行。 突然收到消息的顾君迁气到发笑,三个月前酒会的惊鸿一瞥,他一直把对方放在心里当白月光供着。 但手还是没忍住:能有多好? 简秋石脸颊通红,语气淡定:您今晚试试? 简秋石想,顾君迁不外是对他见色起意,在对方腻歪他之前,能多待一天是一天。 顾君迁想,简秋石不过是贪他给的资源,在对方振翅高飞前,能多赚一日是一日。 直到三月之后又三月,两人依然和一开始一样处着,还越来越如胶似漆 简秋石:? 顾君迁:? 没尝过甜头还好,吃到嘴里后就越发不想放手。 简秋石忧郁的找好友喝酒:没法离开不应该动感情的人了怎么办? 顾君迁对着好友面露愁容:不想放手不会属于他的人了怎么办; 同一个好友:? 能别撒狗粮了么,狗被鲨真的会死。 双向暗恋小甜饼,双初恋; 一个假装冷漠金主,一个假装浪荡情人;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假少爷08 喜欢 洛照星伸过手,拇指摩挲着胸针边缘。 银白色枝干包裹住水滴状的蓝色宝石,金线攀延向上,组成细碎的花枝。 花骨朵状的胸针别在衣领上,心脏旁边的位置。 洛照星垂下眉眼,狭小的车内,他的目光很认真。 许是因为此时天色已暗,橙黄的夕阳透过那一排行道树枝干,又透过摇下的车窗,几分艰难的照在洛照星脸上,使得他看起来如天边染金的云彩一样耀眼而明亮。 这使得他看起来还有些温柔。 他染金的睫毛向上动了动,墨一般的眼睛望着游烛:你做的吗? 游烛没有坐回去,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微微弯腰的姿势,侧着脸,手指轻轻地搭在洛照星小臂上。 嗯啊。 游烛便也望向洛照星的眼睛,笑吟吟的。夕阳的光亦照亮了他,落在另一人眼中。 他问道:你喜欢吗? 洛照星的唇上下动了动,他一眨不眨的望着游烛。 少年的眼睛很清澈,眼角微微上挑,这种眼型会让人觉得他很多情。 当他不再露出那种敌视的,厌恶的目光时,洛照星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双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 握住胸针的手指被迟钝的花枝边缘硌住指肚,深陷其中。可他却没有觉到硌手,只有那光滑的柔软。 喜欢。洛照星说。 游烛:好唉,看来我也很有设计天赋。 这个胸针是他无聊时随手画的,系统觉得也很不错,在拼完原主的首饰后,将它也顺手做了出来。 系统:系统认为,系统也很有天赋。 一人一系统都很满意,游烛坐正身体,搭在洛照星小臂上的手自然的收了回来,脸上的笑意还未淡去。 那,送给你好了。 反正也不过是随手画的小玩意,洛照星夸的他开心。 手臂骤然一轻,洛照星捏住胸针的双指微微用力,又松了开来,搭在腿上。 他微微侧头,像随意般问道:你送给叶梓瑟的礼物是什么? 一只镂空钻石皇冠。 叶梓瑟今年刚满六岁,还是会幻想自己是童话书中公主的年纪。 洛照星左手悄然握紧:也是你做的? 游烛连忙摇头:怎么会,那太失礼了,我送的是上上个世纪流传下来的真正公主的皇冠。 让他亲手做,配吗。 洛照星的左手松开了,他弯起唇,也笑了一下:很适合她的礼物。 姑且不论这话的真假了。 两人正说话间,车越过铁门,驶进了一座小山里。 黑色的油柏路环绕着小山向上,葱绿高大的树木彻底遮住阳光,天光微熹,两边路灯发出微弱的光。 油柏路尽头,目的地到了。 他们来的不算晚,却也没有非常早。 闪球与颜色各异的鲜花装饰着这个位于山腰的别墅,巨大的照明灯从四方打来,将庭院照的恍若白日。细而疏的雨丝飘飘洒洒,在灯光下成了丝一般的金线,仅仅在草坪上留下薄薄一层水汽。 汽车刚停在别墅前的喷泉旁,穿着白色制服的门童们便走下台阶,一左一右为两人拉开了车门。 游烛将礼物交给门童,和洛照星一起跟着另一位往别墅内走。 四周很安静,空气中隐约传来优雅的华尔兹乐声。 等他们走入室内,才看见三三两两的男女们或在舞厅中央随着乐声旋转,或是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今日的女主角虽是叶梓瑟,仅仅六岁的她却不知人在哪里。 沈景赐和他父亲沈庐早来了,两人站在二楼扶手旁,和叶斐成的父亲交谈着。 沈景赐的脸上始终带着尊敬而节制的笑容,不卑不亢。沈庐倒是时不时哈哈大笑,喜形于色,看起来不像一位掌权的军官,反倒像是邻家和蔼的伯伯。 这还是游烛第一次见沈庐。 男人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不老,反倒带着成熟男人历经世事沉浮后的特殊韵味。 他比沈景赐要矮上那么两厘米,身材不胖也不瘦,皮肤偏黑,些许灰白的头发向后梳着,露出额头上浅浅的皱纹。 比起洛照星,他与沈景赐长相上要更相似一些,洛照星更像他的母亲沈夫人。 敏锐察觉到一楼投过来的视线,沈庐端着高脚酒杯,随意扫过去了一眼。 很自然的忽略了那个绣花枕头,沈庐的目光停留在让他格外满意的小儿子身上,眼中带上些许笑意。 他招来旁边的侍者说了句什么,不一会,对方来到洛照星旁边,请他上去。 洛照星对游烛道:你先在下面转一转,我去父亲那里一会。 游烛勉强笑了一下,嗯了声说:好,我、我去找找斐成哥哥。 眼角轻微抽搐,洛照星还是说好。 两人在楼下说着话,沈庐远远地望着。手指转动了一圈酒杯细脚,问沈景赐:你让他来的? 虽未指名道姓,却明晓父亲指的是谁。 沈景赐应了一声,脑中再次闪过少年趴在玻璃窗上的笑脸,在他手掌下轻轻磨蹭的柔软脸颊,还有那混着淡淡牛奶味的荼靡清香 他声音不自觉柔和了些:那日被我们训斥过后,小烛已经想通了。李叔说他这几日都和照星一同去学校,气氛很融洽,彼此还会说笑,没再闹出过不愉快。 沈庐转动酒杯的动作停住,若有似无的瞥了儿子一眼。 比他还要高的青年眼中还有着未完全褪去的轻柔笑意,对上他的眼神时,也只是微微低头。 洛照星很快被侍者领了上来,沈庐没有说什么,再次恢复爽朗笑着的模样。 他拍了拍身边老伙计的肩膀,含笑道:看看这个年轻人,怎么样! 林父上下打量了一下洛照星,少年人有着一张极其俊朗的面容,面若皎月,眸若星辰。 这份美貌遗传自他的母亲沈夫人,却又有着来自他父亲的硬朗,多一分少一分都无法是现在完美的模样。 他望向洛照星,洛照星也望着他,少年的双眸唇角总是含笑的,这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很柔软善良的人。他略显尊敬的向林父微微低头,而他又挺直着腰背,不卑不亢,又让人知道他并非柔弱可欺。 好好!真是少年英杰!林父不吝啬的夸赞道,这就是斐成与我说过的照星? 哈哈正是! 沈庐抓过洛照星手腕,又抓住沈景赐的,叠合在掌中拍了拍,眼中是无限的得意骄傲:功名利禄都是虚的,小辈争气才是真正的荣耀!我的两位儿子都是人才,我此生无憾! 系统:宿主先生,我认为这场宴会很无聊。 游烛:怎么会呢!这么多吃的,最有意思了! 因着叶梓瑟不过六岁,宴会的基调都是明亮的浅粉浅蓝,大量的蕾丝与绢花装饰着大厅角角落落。侍者们头顶带着毛茸茸的兽耳发箍,手中端着小杯甜点或是小饼干、甜果酒走来走去。 游烛都很喜欢。 四周逐渐向游烛投来视线,有聊天的贵妇人站了起来,准备和姐妹结束交谈,也有人向旁边人打听,看有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游烛不太喜欢吃东西的时候被人打扰,他将双手拿的满满当当,躲入纱帘后,寻了个无人的飘窗。 甜而不腻的小熊饼干在唇中入口即化,清甜果酒像是一路舒适到胃里,游烛好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吃,好吃!我宣布叶家的厨师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喜欢的人了!】 肚子就这么大,下次再吃到也不知会是什么时候。游烛将每一个都开封尝了一口,完了又念叨了一句「浪费可耻」,开始大快朵颐。 身后柱子旁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我不知道,沈景赐的弟弟吃起东西来竟能这么 游烛回头,远远地,面容俊朗的男人端着两杯橙色果酒,遥遥望着他,眼中有些许取笑之意。 然更多的,那双纵情声色而微微下垂的眼中却满是轻佻狎昵,像蛇一般紧紧附在游烛身上。 系统:宿主先生请小心,那杯酒中被加了安眠和催情药物。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假少爷09 天神因怜悯而赐下的美妙福音 游烛:我不喜欢别人看我吃东西,我会认为他想抢我吃的。 沈游烛?不用紧张,我和你哥哥沈景赐是朋友。许严一边笑着一边走出柱子后的阴影,男人带着一股莫名阴冷的味道,偏偏脸上笑容又极其和善亲近。 你可以叫我许大哥。 你认识我? 少年慢慢从飘窗上站了起来,舞厅灯光从纱帘空隙透过,一点点照亮了他的面容。 像是推开装潢昂贵的盒子,露出其间精美华丽的礼物。少年眉目精致的好似玉雕的人偶,灰色的眼睛单纯而透亮。 那、那我哥哥是怎么和你说我的啊! 有一瞬间失神,许严也不过是听人说沈景赐的弟弟消失在了纱帘后,便想着来碰碰运气。未曾想过 男人的眼睛像是被牵了根绳,绳子另一端被递入游烛手中。 许大哥? 玉白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奇怪的望着他。 许严终于得以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他唇角抽搐,又努力摆出正常微笑的模样:他啊,他很宠爱他的弟弟沈游烛,常会和人说起炫耀,他 说到这里许严停住了,在少年急切的目光中缓缓道:这种果酒不错,来一杯吗。 系统:宿主先生,系统认为他不是好人。 游烛顿了一下,将玻璃杯接了过来。 厅内漏出的细窄的光仅仅照亮少年的面容,将他余下全隐藏于阴影中。少年垂下的灰色眼睛有几分温柔地,宁静地注视着轻轻晃动的橙色液体。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6) 游烛:系统,你知道上一个给我下药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系统:嗯? 游烛抿起唇,幅度极小的笑了一下,像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游烛:我给他吃了十倍的药,等他因为一阵风刮过皮肤就情难自禁时,让他跳进发情的蛇堆了。 系统不太懂为什么要这么做,它只是问道:您没有受到伤害吧? 少年舔了舔齿尖,低头浅浅地抿了一口。 好难喝。 不悦的皱起眉,将杯子拿远:我不喝了。 他总有娇纵任性的资本,还没有人可以望着他,拒绝他。 许严盯着少年唇上淋漓水光,赔笑着接了过来。 一口,也够了。 游烛:药下太多了,果酒的味道都被破坏了,真是蠢货。 系统:宿主先生,您没有事情吧? 游烛笑了:当然了,我呢,可是被神宠爱的人。 许严将杯中剩余的酒随手倒在地上,发痴的望着游烛:你看、外面夜色这么美,我们边走,边聊你哥哥。 花园无人的角落,巨大灯光自头顶向下照亮这一隅,四周却又被高大树木遮挡,仅在面向不远处小池塘的地方视野开阔。 游烛正坐在池塘不远处的褐色木椅上,眼睛困极般眯起,手肘抵着铁质扶手来支撑住潮红脸颊。 小烛,小烛终于没有人可以打扰了。 许严眼睛发亮的盯着少年垂下的白皙脖颈,声音喃喃重复着,痴迷近癫狂。 是啊,确实没有人了。 突然,那少年轻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左腿翘起轻轻压住了右腿,少年的下巴已放在了掌心,声音如粘稠的糖浆丝丝拉扯缠绕。 许严正站在少年面前,他突兀地顿住。 喜欢吗?这个人这么问他。 当然!! 喜欢他、喜欢喜欢喜欢!! 像是不断回响的尖叫在思维中霸道地横冲直撞,脑子被人用力搅过,破碎的理智只剩下这几个字。 许严缓缓蹲下了身,他一只膝盖跪在地上,左手颤颤巍巍的抓住了游烛小腿。 喜欢! 毫不犹豫的,那只翘起的脚重重踩在了他的脸上。 硬质皮鞋底难受的硌着肉,又用力碾压过鼻子、额头、脸颊,将他一脚踢翻在地。 真恶心。 少年突然笑了出来,明亮双眸如月牙般微微弯起,他像是看到马戏团的猴子钻过火圈后不慎摔在地上,尾巴也被火点着,充满恶意的取笑。 可是不觉痛苦。 反倒如催情剂般令人兴奋。 许严视线贪婪地粘着木椅上的少年,又像狗一样手脚并用地跪爬到了他的脚边。男人低下头,用唇深深地亲吻游烛皮鞋脚尖。 你相信我,我真的、很爱你。 是吗? 少年白皙漂亮的脸微微扬起,明白灯光照着他唇角浅淡的笑,眼睑下那双红色小痣愈发明亮动人。 你想不想我喜欢你? 眼睛在耳朵听到的瞬间已经开始泛酸,他匍匐着仰高头,以无限卑微的声音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 像天神因怜悯而赐下的美妙福音。 听说,人被水泡过后会变得浮肿难看。可是,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一直都没有人能告诉我。 所有的光都照在他身上,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幻梦。 游烛像最单纯好奇的稚子,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许严:我很好奇,所以你跳进那个池塘里,让我看看好不好? 放心,我一定会亲手将你打捞起来,好好的仔细的研究,永远的,永远的记着你。 就像记着那个跳入蛇堆的人。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 第10章 假少爷10 我们回家 许严愣愣地望着微笑的少年。 求生的意志与现世的留恋仅在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挤压至脑海角落狠狠碾碎,如夏日的风拂过麦田,不曾留下痕迹。 唯余颤抖的双唇,眼眶中汩汩流下的热泪,欣喜至狂的声音。 真的吗、我爱你,我爱你啊 幸福。好幸福。 他会被这个人记住!会得到他的爱! 地面尖锐的枯树枝刮破了他的脸,疼痛是最好的兴奋剂。许严迫不及待站了起来,走向不远处的浅浅池塘。 系统:宿主先生,原来您都是这样杀掉任务者的。 游烛无辜:不是我呀,是他自己要跳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噗通」一声。 游烛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接下来干什么呢还是继续吃东西吧! 他低声自语着,刚要起身,不远处突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游烛抬头望了过去,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率先看见了对方。 是沈景赐。 男人眉头紧皱,视线不停扫过左右,像寻找着什么。 游烛眨了眨眼睛,缓缓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 从极高处落下的明白灯光照耀着少年的身影,他像垂下羽翼遗落人间的天使,又如极尽引诱呼唤堕落的恶魔。 【新玩具来了。】 花荫小道上,沈景赐动作烦躁,内心有几分恼火。 从父亲身边离开后,部下告诉他,沈游烛不久前消失在了纱帘后。没多久,许严那脑满肥肠的花花公子端着两杯酒,也去了他离开的方向。 许严。 与他有过摩擦的许严。 这是沈游烛因他而起的无妄之灾,而现在,他找不到他了。 直到走过一个拐弯,沈景赐终于听见若有似无的抽泣。 透过高大月桂交错的枝杈,他看见了那个坐在褐色木椅上的少年。 游烛灰蓝色的外套不见了,只剩皱巴巴的白色衬衣。最下的几颗扣子被解开,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白皙腰肢。 少年头发凌乱,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飘忽游离的眼中还氤氲着潮湿水汽,微微张开的饱满双唇像是渴望被人掠夺采撷。 想要 不自觉向他走近,鞋底踩碎草丛中隐匿的细碎枯枝。 「啪嗒」一声。 少年终于抬起头,望了过来。 哥 极轻的暗哑而暧昧的声音,混合着难以抑制的害怕、委屈,与望见他那一瞬的如负释重。 少年扶住铁质扶手尝试着站起身,却又无力地跌了回去。 哥哥我好像 沈景赐如梦初醒。 而后愤怒齐齐冲涌至大脑头皮,男人极力压抑住起伏的胸腔,他走到游烛身旁,将他打横抱起。 怎么回事。 少年的手乖顺地环绕着沈景赐的脖子,脑袋无力靠在脖颈处。沁出薄汗的额头与侧脸相贴,一阵滚烫的热意。 有一个人,给了我一杯酒。他说是哥哥的朋友可以告诉我、哥哥的事情 许严。 抱住少年腿窝的手狠狠握紧,懊恼与酸涩像是怒火的催化剂,直噼里啪啦将其烧至最旺处。 他人呢? 沉默,怀中的身体开始发抖,像是冬日于风雪中孤独行走,即将被深至腰腹的白色所掩埋。 游烛的目光迷离而空洞的望着侧前方。 月桂树下,只有一池浅浅池塘。 他在 我不是故意的! 崩溃的声音。 他、他扯我的衣服我没有力气、很害怕、一不小心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杀人了、对不起!我没有想要 眼泪大滴大滴落在沈景赐领口,那一块皮肤像是在发烫、灼烧。 无法不生出怜惜。 沈景赐的心缓缓平静下来,用下巴安抚的蹭着他凌乱的黑发。 别担心,他还没有死,我会找人把他捞起来,只要没有脑死亡,疗生舱都可以救他。 短暂的停顿。 真的吗? 当然,哥哥怎么会骗你。 许严,怎么配这么干脆的死。 沈景赐冰冷地注视着那片黢黑的池塘,动了他的人,绝不会被他轻易放过。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游烛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太好了 他将身体放松,像终于卸下所有的懊悔与害怕,紧绷的神经松弛,安心地蜷缩进沈景赐怀里。 不错的感觉。 沈景赐紧紧拥住他,轻声道: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家。 怀中的少年身体僵住,慢慢抬头:哥哥,可以不回去吗? 稍微顿了下:为什么? 少年的手指不安的抓住了沈景赐的衣服,软绵绵的在脖颈处磨蹭。 他的脸上还蔓延着丝丝春意,因为过于燥热而忍不住扯开银色领结,用脸自以为隐蔽的贴着沈景赐的身体以寻求冰凉。 他说:我、我只喝了一口,没事的。我只要休息一会,洗一下脸就好了。 我今天,还没有见到、斐成哥哥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 第11章 假少爷11 我和你的秘密 极淡的荼靡香味随着少年呼出的话语钻入沈景赐鼻稍,混合着难以言喻的甜腻,像是融化在手心的奶糖。 沈景赐不会干涉弟弟的早恋,就像他也会给予大白狗克里斯一定的自由。沈游烛只要乖乖的听他的话,在他想的时候合适的出现在那里,沈景赐很乐意帮他。 他张了张唇,想说好,喉中却迟迟吐不出话语。 无端烦躁从未知领域悄然冒头,一路行至心脏,像这园中无穷尽的聒噪蝉鸣。 沈景赐的手不自觉稍稍握紧,又松弛开来。 抱着少年腰部的手掌下,隔着一层衬衣,也能感觉到逐渐发烫的皮肤。 游烛的眼神已迷离得不成样子,唇中呼出短促而快速的白气,脸颊潮红的贴着他露出在外的脖颈,像高烧患者寻求着冰源。 这副样子,怎么能行。 沈景赐稳下了心,抱着少年大步向前,声音温柔安抚道:小烛不要任性,你现在的样子太糟糕了,被他看见,他 沈大哥,原来你在这里,真是让我们好找小烛?你、你们 恰恰是最不想让他看见的人。 在听见叶斐成话的一瞬间,游烛欣喜的侧过头想去看他。然而那只手刚刚抬起来,却又像想起什么般慌忙收回,将整张脸都埋入沈景赐怀中。 染红的白皙手指紧紧抓住沈景赐黑色的礼装,揉出褶皱。衬衣下luo露在外的手腕轻轻颤抖着,像是即将被震碎的洁白石膏。 哥哥不要 像是说给心听的低低呢喃。 呼出的热气喷在胸口,一阵酥麻。 沈景赐抬起眼。 大灯照不到这里,只有不远处的路灯点着浅浅的昏黄灯光。它们在叶斐成身后亮起,漫射着他震惊又茫然的表情。 怎么回事小烛怎么了?他、他 像一只绷紧皮毛的小狮子,对着啃食它遗弃猎物的鬣狗,不断徘徊着犹豫着是否要吼回去。 可那明明是他选择的放弃,他有了更中意更喜爱的目标,舌头却在那之后不断告诉着他猎物有多美味。 叶斐成愣愣的望着少年黑发下绯红的耳朵,还有那绷直的被衬衣遮住的修长脖颈。 若有似无的愤怒,不知从何而起。 沈景赐只在叶斐成脸上扫了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在了另一人身上。 洛照星静静地站在叶斐成身后,两人一同来,离了大概五步的距离。 他几乎是逆光处在路灯下,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太多表情,唇角稍微扯平,不知是否在为沈游烛担心。 只有那双眼睛,许是灯光过于昏暗,沈景赐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一直都不太懂洛照星,这个流落在贫民区的弟弟不像父亲,也不像他,非要说起来,有几分像母亲。 他那位明明出生于贵族家庭,像温室的玻璃玫瑰般柔弱娇嫩,却执拗地不停逃离,至死也未能得到她想要的自由的母亲。 与她一般的有着些格格不入的无用善良,与她一般的让人捉摸不透。 沈景赐仅用一秒聊表思念,又很快抬起头,问道:你们找我什么事? 叶斐成愣了一下,眼睛忙从游烛身上收回,望向沈景赐。 照星说沈伯父有事找你,我便和他一起 沈景赐直觉哪里不对:不是还有侍从吗,为什么不让他们来。 远远地,一直沉默的洛照星终于开口。 游烛说要找叶斐成,叶斐成却没有见到他。我很担心,正好出来找你,也找他。 少年的声音清亮而干脆,就好像他与沈游烛是互相信任的亲朋密友。 也仅是亲朋密友。 叶斐成再次愣住,这个理由洛照星没有和他说过,他甚至不知道游烛在找他。 我我不知道、他 永远无辜的人。 游烛抓紧黑色礼装的手指慢慢松开,握拳后紧紧抵在胸口。 沈景赐说:小烛发烧了,好在我及时赶到,没有事情。我准备带他回去休息。 叶斐成忙道:沈伯父在找你,先让他在我家客房住着吧。我 沈景赐的眉头微不可查地飞快皱了一下,他顿了顿,说:不必了,斐成你已经提出和他解除婚约,还是让照星,明天还要上课,你先带他回去吧。 司机的车悄无声息停在花园出口,一个灯光昏暗的角落。 游烛双臂穿过洛照星的腰,在他身后扣住。 他的脸始终埋在洛照星胸前,从沈景赐怀中接过来时,他将头侧着,不让叶斐成看他。 直到往前驶出一小段,洛照星说:叶斐成已经不在了。 可以松开他了。 然而一直埋在他胸前的少年却只是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手臂圈得更紧。 我可以多抱你一会吗? 并不像是会给他拒绝机会的样子。 洛照星便没有再说话。 这是一个向下的盘山公路,路灯隔上十米才会有一座,因而这狭窄的汽车后室灯光忽明忽暗,洛照星的眼睛也被晃的头晕眼花。 从看见游烛衣衫凌乱的被沈景赐抱在怀里开始,洛照星便快速而杂乱的想了很多。这反而导致他此刻什么也没有想,大脑近乎于一种空白状态。 怀中少年身体软的不成样子,贪婪地蹭开洛照星黑色的外套,将脸颊贴在他的衬衣上。就连手臂也掀开了外套,紧紧扣住。 这让洛照星生理性感到难受,此刻心中竟然只有若游烛意识不清醒时,解开他的衬衣,他要怎么做。 在看到手腕的那些伤痕后,洛照星想放过他。 直到下了小山,行驶在平坦公路上,洛照星终于做好决定。 他拉下与前座的隔门,按亮后座昏黄的灯,捏了捏少年luo露在外的脖颈。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7) 如果还醒着,就坐好。 被他捏过的地方很快泛起一片红,少年身体明显颤抖过一阵战栗,喉咙中暧昧的「哼哼」了两下,手臂软了点力气。 洛照星不要 像被舔过耳廓般的痒意,洛照星的手突兀的停顿在那块皮肤上。 终于,还是尝试着、温柔的上下抚摸。 敏感的不成样子,他听到了浅浅的喘息。 游烛。 嗯? 谁给你下的药,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压抑的平静的声音,就像暴风雨前乌云下明亮的日光。只需一道惊雷,便会噼里啪啦漏下所有的雨。 游烛十指在洛照星后腰轻轻地抓了一下,黑色的发向上翻了些许,所有的力气都靠在了胸前。 他断断续续的说:姓许,说是哥哥的朋友,他想要对我、做坏事。我很害怕,就把他推进池塘了。哥哥说,他还能被救上来。 做的很好,他活该。夸赞的声音。 耳垂被两根捏住了,轻轻地,一圈圈重复揉着,好似那一块没骨头的软肉是这世上最好的玩具。 药物加上皮肤饥渴症带来的双重效力,从相接触之处传来的快感让游烛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终于难耐的仰起头,从衣服间露出半张漂亮的脸来。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低头,在他未能发觉时,双唇极轻地触碰了一下发顶。 你说。 其实我可以救他,但是我不想救他,我讨厌他。可是我怕哥哥说我恶毒,我没有告诉他。 那双灰色的眼睛艰难地睁开,像是荡漾着无尽的春日池水,它只望着洛照星,于灯光下流转出漂亮的橙色光芒。 我只告诉你,这是我和你的秘密。 第12章 假少爷12 这是你的错。 两人的秘密。 就好像在那人的心上为他挖出一块单独的隐秘空间,手握钥匙的只有两个人。 属于他们两个人。 洛照星双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他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游烛的模样。 这是一张极其美貌的脸,纵使洛照星对他无感时,纵使那些人不喜他时,也依然会承认,他很漂亮。 他的右手抚摸过游烛的脸颊、眼角,用指肚慢慢摩挲着眼睑下那粒小痣,直至将那一块皮肤磨红。 少年不舒服的微微皱眉。 洛照星问:游烛,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像是紧闭的珍珠蚌微微张开了它的壳,让人得以窥见其中一二。 游烛歪了歪头,将脑袋放在了洛照星的手臂上。 少年望着头顶的车灯,橙黄色光线刺得他眼睛有些疼,他复又重新眯起眼睛。 为什么啊因为你说我是一个天才呀。你不骂我,也没有嫌弃过我,你还说他活该呢。 游烛突然笑了一下,短促的笑容,在结束后它的主人彻底闭上了眼睛。 洛照星低下头,终于环抱住了游烛。 逆光下的少年为他遮住一片起伏的阴影,洛照星眼睛稍弯,唇角勾起极小的弧度,带着难以察觉的愉悦:你讨厌他们。 那双闭起的眼睛开始轻微颤动,却不曾睁开。右手应激般握成了拳,抵着洛照星的后腰,有几分难受。 洛照星重复道:你讨厌他们,对吗?游烛。 因为,他们从来都不 你怎么话这么多呀! 突然的,少年的手按着皮质车座,他直起身体,向上凑了过去。 剩下的话,全都被堵在了喉中。 甜腻的带着淡淡荼靡的香气。 游烛松开他,嘟囔道:可以不说了吗? 洛照星环住游烛的手僵硬地没有动作。 或者说他整个人都没有动作,他像被按住暂停帧的动画,不管是被靠近,亦或者被推开。 唯有那双黑色的如墨一般的眼睛,在稍稍瞪大的眼眶中不停地轻微地颤抖,它死死地盯着游烛,像热带雨林中的眼镜蛇,紧盯着它即将饱餐的猎物。 游烛。 终于,一只手缓缓向上,温柔地用手指梳着他的头发。 嗯? 我是谁。 因为感到好笑眼中所产生的笑意。 洛照星呀。 洛照星想,这不能怪他。 他已如老师所说的给予游烛足够多的尊重、善意。他没有再像小时那般在逗弄过的小猫向旁人摇尾乞食后便杀了它,他已经知道了,那之后它会慢慢腐烂、消失,只剩一副小小的骨架,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它了。 在游烛离开医院的那天,洛照星一个人静静地走回了家。 那实在是一段极漫长的路程,洛照星想了很多,他想象了一下,若是游烛也死掉会怎么样。 洛照星发现,他会很难过。 并不是未曾想象过沈游烛离开沈家后因意外而死亡,可是当洛照星走在前路漫漫川流不息的油柏路上,头顶的阳光燥热而空寂,此刻的他心也被曝晒在阳光下,感到很难过。 洛照星喜欢的东西不多,所以他愿意这个世界能多点他喜欢的。 又或许,那时他对游烛的喜爱,尚且可以被克制的沉入水底。 这不能怪他。 洛照星对自己说。 他明明已经放过游烛,是游烛主动过来的。 这不是他的错。 全都怪游烛。 在这么反反复复念过好几遍后,洛照星张开左手,慢慢地、慢慢地抱紧了他。 游烛。 他的手指捏住了少年后颈,微微用力,迫使他扬起了头。 是你先的。 之前那次也好,亦或者刚刚。 这是你的错。 他终于第一次主动的、动作极轻地碰了碰他的唇,像是小心翼翼握住沾着露珠的蔷薇。 而后。 脑袋像被重重甩过后产生的眩晕,氧气被不断攫取、掠夺,像是地球上最后两个争夺生存资源的逃亡者。游烛很快感受到了不同,连带着自己。然洛照星却像是毫无感觉,他只是睁着眼睛,不停地不停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游烛,也不让他好受。 直到终于回到了沈家,汽车稳稳地停在门口,早已等待多时的侍者走了过来,握住了车门扶手。 游烛的眼神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他奋力推着洛照星,在「咔嚓」一声响后,终于舍得松手。 像是濒临溺水,大口呼吸。 室内的白光些许侵入这一方小小空间,洛照星的脸颊也染上了红,他垂着漂亮的丹凤眼,视线却依然牢牢地粘在游烛身上。 他的拇指从左至右慢慢擦过下唇多余液体,像是暴食后的满足回味。 不得不说,这个模样的洛照星,让游烛很有食欲。 我送你回房间。 游烛将脸全部埋在洛照星怀里,伸手抓紧了他的衣服,从耳朵到手指尖都泛着粉色。 无人看见的地方,游烛眯起眼睛舔了舔唇角。 他很期待。 不枉洛照星害他难受了这么久。 拾阶而上,拧开铁质扶手,第二次进入这个房间。 洛照星推开浴室,抽出了花洒,将游烛放在了浴缸中。 游烛:喷涌而出的冷水逐渐淋湿外衣,细细密密地刺激着皮肤,打了个冷嗦。 洛照星 游烛伸手要去拉他,却被再次的,重复的按回了水中。 不要闹,听话一点。 腻人的温柔眼神。 却又不容置疑。 直到水漫过肩膀,热意消退。 洛照星虽依然却只认真的擦过脸颊的水,而后用浴巾将他整个裹住抱起。 晚安。 最后在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门被合上。 许久,直到窗户外的蝉声都厌倦了,被子里的人终于又慢慢坐了起来。 游烛:系统,如果攻略目标不行,我有什么精神补偿吗? 系统:没有的,太监心中也拥有真爱,您的任务是让目标爱上您。 游烛:如果攻略者也被弄萎了呢? 系统:没有的,管理局可以为您提供免费的心理疏导,宿主先生请问是否确定申请? 游烛: 游烛:不用了。 系统: 系统: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它们系统虽然只是一串数据,但因为过于智能,曾经被任务者投诉doi时像被变态偷窥。 所以管理局加了屏蔽设置,每当检测到方圆十米内有人in了后,系统就会先自动下线。 游烛:没什么。 游烛:呵,我生气了。 游烛:睡觉。 系统: 一夜无眠,直睡到阳光从白色蕾丝窗帘旁照射进来,撒下一地光辉。 游烛正趴在洗手台前,镜子里的美人眼角还有着晨起的红,双唇则比平时更肿一些。 游烛:好明显。 系统:系统已在尽力修复,请宿主先生耐心等待。 游烛: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棉纸巾沾凉水擦了擦,穿好衣服下楼。 现在时间还早,沈庐依然不在家,沈景赐倒是难得在餐厅,旁边还有一个戴着口罩的洛照星。 洛照星眼底有着淡淡的黑眼圈,他站在餐桌旁,一手拿了杯牛奶,另一只手则将餐具依次放入白色餐盘中,指骨抵住边缘端起。 像是没忍住,还是低低咳了一声。 沈景赐正在切煎蛋,闻声关心道:感冒了? 嗯,昨晚上吹了点风。我去上面吃,免得传染你们。 他惯来很会为人着想,沈景赐应了一声。一抬头,正好看见游烛走过来。 少年眯起眼睛正打着哈欠,见到洛照星后,瞬间弯起眼睛对他笑了起来。 早! 洛照星先是下意识将视线避开,又很快回望过去。 早。 轻柔的声音,和化作水一般的眼神,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温柔模样,像是对着被小心翼翼捧在心口的珍宝。 游烛眨了眨眼睛,流露出一丝奇怪。 他没有再接话,转头望着沈景赐,满是喜悦期待地笑了起来:哥哥,早上好! 沈景赐「嗯」了一声,随即多看了游烛一眼,皱起了眉:你的嘴怎么回事。 洛照星身体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游烛也放慢了脚步。 他抬手摸了摸下唇:这个啊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不小心磕着了,我觉得有点疼。 昨日与之亲密地舔舐过啃咬过的唇,发出了真实的困惑的声音: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我们似乎在花园遇到了斐成哥哥,然后唔。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忘记了,好像睡着了。 啪嗒。 银色餐具不慎从高处坠落,在光洁地板上弹了两下后,终于止住了动作,静静地停在那里。 泛着幽幽冷光。 作者有话说: 能不能看清楚,只有亲只有亲只有亲亲的只有嘴没有脖子以下什么都没有!!脖子以上到底能不能写不能写亲直接说 第13章 假少爷13 春风里和煦日光 洛照星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餐刀停在他的脚边,白色反光随着刀身晃动了几下后,停在了一个他不喜欢的角度。 它碍着他的眼睛了,想把它踢开。 一旁的侍者沉默着拿出新餐具,有人走过去,弯下腰,将餐刀捡了起来。 他的鞋停在他的旁边,弯腰时领口稍微向下。最后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 这样太容易掉了,我放在你手中吧。 少年声音很轻,笑容澄澈而又干净,像阳光下随风摇曳的风信子。 那一瞬间,洛照星脑中所想却是凑近他些,再近些。 直至眼睛舒服得眯起来,睫毛沾上细碎泪珠,每一下喘息都要与他一起。 明明是他主动的。 游烛细长白皙的手指捻着刀柄,他微微低下头,睫毛向下投出一片美好的阴影,新餐刀被塞入洛照星手指与牛奶杯间的缝隙。 轻微撞击,合金钢刀与透明玻璃杯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少年冰凉的小指抵住了虎口那一块皮肤,空气中淡淡的荼蘼花香中已没有了醉人的甜腻,坦坦荡荡,沁人心脾。 就好似从未曾有过。 那只剩他一个人的记忆。 沈景赐望着洛照星的背影,他看不见游烛了。 虽是同一天出生,洛照星却比游烛要高上那么几厘米。当他站在他的身前,微微低头,身体将游烛完全遮挡,像是被他包围隐藏。 沈景赐放下餐具,想说点什么,又无甚可说,只好笑道:昨晚上,是照星送你回来的。 游烛顿了一下,感激地抬头看向洛照星:谢谢你,我昨晚你怎么了吗? 投来疑惑而关心的眼神,却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看起来 一动也不动,只有那一双黑色眼睛,像是浸透着深渊海底最深层处的淤泥,沉重巨大而粘稠,它将黑发少年完整的圈映在眼中,禁锢于小小的框里。 伺机吞噬殆尽。 然转瞬间,却又变成了春风里和煦日光。 吹了点冷风,没有大事。 是吗? 少年疑惑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像是想要看清。 白色口罩遮住了洛照星下半张脸,然他褐色碎发下眉眼微微弯起,一个笑起的模样。 幅度恰到其处,是洛照星最常有的笑容。 游烛已有一段时间未见过这种笑容。 洛照星用笑着的声音说:我去吃饭了。 错身而过,洛照星头也没回,游烛直望着他消失在了转角。 小烛。沈景赐笑了一声,傻站着做什么,来吃饭吧。 与兄长共进早餐,是沈游烛极其期待开心的一件事情。 在洛照星未出现前,这是他与沈景赐为数不多的相处时机之一,在洛照星出现后,沈景赐更多的是对洛照星微笑,沈游烛再无与他独处机会。 这更像是沈景赐对他的一种安抚奖励。 游烛眼睫轻轻动了动,很快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嗯! 他乖顺的坐在了沈景赐对面。 餐桌上只剩刀叉敲击餐盘的细小声音,大概过了一分钟,沈景赐停下了动作。 小烛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适? 昨晚的酒游烛本就只喝了一口,想要更多的反应也没有了,更何况洛照星一缸凉水浇下去,魅魔也能变圣僧。 游烛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感觉了,谢谢哥哥关心。 那就好。 片刻的安静。 声音缓了下来:小烛,许严已经被救过来了哥哥会帮你把委屈都讨回来,你不要在心中留下阴影。 游烛握住刀叉的手指一紧,极低的「嗯」了一下。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8) 谢谢哥哥。 沈景赐看着少年明显慢下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 有几分犹豫,最后却还是问道:你们是不是快要实习了。 突然转移的话题,游烛愣了下,情绪极其收敛地应了一声。 按照沈游烛的性格,他会找一个很合适的、沈景赐很高兴的时刻和他提这件事。 而最大的可能,沈景赐会让他去知根知底的部下手中,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三个月。 等待实习结束,学校将其召回时,再为他盖上一个履历完美的章。 沈景赐在军中所属部门极其重要,沈游烛在他心中还不配进去。 少年手中银叉在餐盘里漫无目的地戳着面包屑,快要一片狼藉。他垂着眼睛,双唇向下紧抿,努力隐藏却又藏不住的低落心情。 游烛:怎么戳不起来,这么大的家族都不给准备筷子的吗? 沈景赐不太喜欢少年露出这副表情,或许是知道了他在阳光下仰起头笑时有多明亮耀眼,又或许是怜惜他刚受过惊吓,便更不能忍受他这幅模样。 想要他能多有点开心的事情。 他突然说:你愿意到到哥哥这里来吗,不会让你有危险,我会保护你。 游烛无端重复的动作生硬顿住,而后抬起头。沈景赐看见那张脸慢慢的,一点点由呆滞变为了惊喜。 真的吗?哥哥真的可以吗! 像是于镜头下清晰地看见一支花骨朵缓缓绽放至最美的模样,少年眼中盛放着明亮的光芒,比之新娘手指的钻石要更加闪烁,比之新月初升的银河要更加璀璨。 若有似无的情绪自沈景赐心底幽幽升起,像烟像雾,抓不着摸不透,却又层层笼罩着心。 那几分无奈的犹豫全都成了庆幸,庆幸于 让他重新拥有了这个笑容。 当然。他听见自己说,你是我的弟弟,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转角处的灯光下,四周如此明亮,褐色碎发却遮住了少年的眼睛。他的双唇微微扬起,像是那个笑容已是他的一部分。 银色餐刀紧紧凹陷进虎口的皮肤,划出一条狭小的裂缝,沁出的血珠洇在了紧握的玻璃杯上,像稀薄的红色颜料; 不远处,少年笑声格外刺耳难听,洛照星不想再听了,他开始往楼梯处走。 乳白色牛奶在玻璃杯中不停晃动,剧烈地,细小地晃动着。 直至突然间,哗啦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 我要被审核折磨疯了 第14章 假少爷14 我很喜欢他。 第一片梧桐叶子变黄落下时,游烛的实习已基本步入正轨。 他现在是沈景赐的实习副官,所在部门主管星城a区治安。 a区是传统富人区,并无太多事情要他处理。游烛平日里跟在他身后,所做的也无非送送文件,打打下手。 偶尔也能听到一些机密信息,可惜游烛对此毫无兴趣。 他甚至更好奇要怎么使用这个世界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 游烛:系统,你不觉得很厉害吗?明明没有法宝没有灵力,却一会儿就能变出一张相同的纸来! 系统:打印得这么慢,果然是一个科技落后的低维世界。 游烛才不理它,他穿着军绿外套,深褐色皮带紧收着腰,稍稍弓着身子,灰色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一点点吐出纸张的出口。 咔哒咔哒的声音规律而有节奏,直到打完几张后,机器突然「滋滋」了两声,不动了。 少年眨了眨眼睛,奇怪地拍了拍它的盖子,毫不犹豫地将手指伸进那条狭小的缝隙中胡乱摸索着。 系统:警告!宿主先生请迅速将手抽出来!这样做十分危险,有极高几率绞伤手指! 游烛无辜:可是它不动了。 系统:大概率是卡纸了,您只要 你在做什么? 疑惑的声音,来自于一个熟悉的音色,甚至无需回头。 游烛一边使劲晃动着机器,一边努力将手指继续往里伸。 打印机卡纸了。 这和你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纸是从这里吐出来的。 洛照星有短暂的沉默,他戴着一副金丝边方框眼镜,墨色眼珠盯着游烛犯愁绞紧的眉头,很快温和的对他笑了一下:不是这样做,要把它拆开,从里面拿。 实习开始后,洛照星没有去星城外,而是也来到了沈景赐的部门。 不过他和游烛不同,他是光明正大被招进来的。 军队每年会向第一军校开放一定实习名额,沈景赐的治安部也有一位。因而他和游烛这种关系户完全不同,他的工作并非端茶倒水,所任职责也要更加繁忙,更加机密。 洛照星和旁边同事招呼了一声,对方在游烛脸上多停留了一会,还是先行离开。 栗发少年一边将手中档案夹放在桌上,一边握住游烛手腕,将他手指抽了出来。 白皙手腕被他松松环在掌心,很乖顺,像一束纤细花枝。游烛食指指骨沾上了黑色的斑驳墨迹,洛照星从口袋里拿出一方锦帕,握着他的手,认真仔细的将他指尖擦拭干净。 偶尔,洛照星也会教教游烛怎么打印东西整理文件,怎么使用咖啡机之类的琐事。 又或者说,沈景赐似乎认为游烛的工作是个人就会做,因而并未找过人带他,游烛所有的工作都是洛照星教的。 就好比现在,洛照星掀开了盖子,找到了后背处的一个锁扣,将它按了下去。 要从这里拆。 这样啊! 毫不意外收获了少年惊喜的目光,好像他做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 游烛某方面的常识稀缺到惊人,洛照星将其归功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生活。然某些时候,他又突然知道那么一点,让人怀疑他的不懂到底是不是装的。 洛照星默了默,将皱巴巴的纸拿出来,一边装着机器一边对游烛笑道:中午一起吃饭吧。 好啊。 干脆的应声,少年望着洛照星,突然收敛起笑容,向他凑近了点,又凑近了点。 咔哒咔哒的机器声重新运转,小小的玻璃隔间四周无人。洛照星垂着眼睛,能看清少年眼中的那个自己。 一丝不苟梳起的额发,金丝方框镜片后的眼睛还挂着笑容,却又一点点泯去。 等一下你衣领乱了。 又重新恢复笑容。 游烛抬起手,细长手指伸进了他脖颈与翻飞的浅绿色衣领中,指骨挨着那处脆弱的皮肤,划过一道轻柔弧度。 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 好啦。 弯起眼睛微笑。 不停重复的咔哒声戛然而止,又响了两下,彻底消声。 少年侧过头抱起所有纸张,对洛照星笑道:我复印完了,先走啦。 接着毫不留恋的擦肩而过,像是点头之交的同事,偶尔说话的校友。 像是忘记与他在车里拥吻的那个早晨。 洛照星腰背笔直,却又深深低垂着头。 极少见的面无表情的模样,头顶的光只能照亮他的头发边缘,因此那没有丝毫笑意的脸,有几分可怕的阴沉。 而后慢慢抬起手指,缓缓划过快速跳动着的脖颈动脉,放入张开的牙齿间,狠狠咬了下去。 方先生,您要的文件。 礼貌的将纸张都放在桌上,年轻儒雅的男人从文件中抬起头,微笑着对游烛点了一下头。 辛苦了。 方维是两个多月前刚调任上来的,知道游烛是沈景赐弟弟的人不多,他不是其中之一。 今日沈景赐正好有事外出,他不在的时候,方维格外会麻烦游烛。 男人一边翻着复印好的东西,一边笑道:麻烦你给我倒一杯咖啡。 好的。 拉开玻璃门正要出去,突然又被喊了一声。 沈游烛。 嗯? 少年一只手还握着银白扶手,转过头,细碎黑发垂在耳边,露出的半张脸面容恬静,灰色眼睛静静的望着他,等待着好奇着。 游烛生来一幅招人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翘,自然含情。 然他望向人的眼神却又总是格外的单纯天真,好像不谙世事,随时会被谁吞吃。 一种奇异的融合。 方维握着纸张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揉搓,略微紧张而焦躁,男人尽力用着平稳而随意的语气问道:你很喜欢沈部长? 游烛微微颔首,像是想起什么顿了一会。 自他进来治安部后,周围众人便各种猜测他是何方神圣,能让六亲不认的沈景赐松口。 猜测最多的,是他是沈景赐的情人。 看来这位方维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游烛抿起唇,眼中浮起淡淡的笑意,如夏日夜空明月旁那圈柔和的晕辉。 嗯,我很喜欢他。 沈景赐可是沈游烛的哥哥,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方维视线有一瞬间恍惚,握着纸张的手指松开,呆滞的像失去了自我能力。 直到少年微微歪着头,声音清亮地问道:方先生,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 那我先走了。 直到玻璃门关上许久,方维猛然回神,僵直的左手指终于轻轻地动了动。 食堂与办公楼间隔着一道长长的游廊,是一座不高的玻璃建筑。 游烛和洛照星正好坐在窗边,外面是一株常青松盆栽,盆栽那边是宽阔的停车场。 少年拿刀叉将餐盘中的青菜扒拉到一旁,专心吃着土豆泥焗鸡块。 洛照星抬眸看了一眼:一口也不吃? 不吃。游烛斩钉截铁。 他喜欢吃肉食,不管是好吃的还是难吃的肉食,极其非常讨厌青菜。 你知道青菜 很珍贵的,普通人无论是肉食还是青菜都无法吃到,我们不能浪费。 游烛咬掉一大口包在嘴里,唇边也沾上了几滴奶白,含含糊糊的将洛照星剩下的话接上。 洛照星一时无言,他看见少年满足的咽了下去,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无辜道: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呀。 不喜欢的,就是不会喜欢,无论重复多少次,因为什么理由都不会喜欢。 而他喜欢的 洛照星沉默着抽出一旁纸巾,将游烛唇边沾着的食物碎屑擦拭干净。 常青松旁突然晃过一缕反光,游烛眼睛缩了一下,再分过视线,便从缝隙间看见了刚停来的车辆。 熟悉的车牌号。 好了,不喜欢算了。 洛照星抽出自己的叉子,伸长了手臂,从对面人的餐盘中将遗弃的食物卷起,喂入了嘴里。 第15章 假少爷15 真的很感谢他 游烛:变态,恶心。 洛照星唇角抿着极淡的笑容,表情微妙的让人难以看懂。栗发少年垂着眼睛,毫不介意的吞咽下最后一口,意犹未尽般将叉子边缘在下唇擦了一下。 要吃我的吗?肉,当做吃掉你青菜的交换。弯起眼睛真诚的笑。 要。 于是洛照星拿过银叉,从饭菜中舀起还泛着油光的肉块向前。 少年的眼睛自应下后便紧紧盯着那只手,直到它快要抵达白色餐布中间明显的折痕,他再忍不住探出身体向前,如一只夺食的流浪幼猫,一口咬住叉子。 咸香而不油腻,炖得软烂的五花肉配合着香醇的青色葱花与白芝麻粒,一咬即化,在舌尖喉中无尽回味。 游烛:好吃太好吃了!我宣布食堂的厨子是我最爱的人了! 少年终于又坐了回去,手指慢慢蜷曲抵着脸颊。 阳光温暖而舒适的打在身上,他微微仰着头,细碎的黑发从双眉向两颊散开,少年灰色的眼睛像冬日阳光下打瞌睡的猫一般眯成了一条缝。 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洛照星握住银叉的手在空中无故停滞,这像是情侣间的亲密喂食。 两秒后,他又若无其事问道:还要吗? 要! 系统:宿主先生,我不明白您对于食物的喜爱。 游烛奇怪而又理所当然道:我是人类,没有食物会感到饿,当然喜欢吃东西了。 系统:可是,我的数据库并没有说人类都会像您这样。 游烛斩钉截铁:是你的数据库该升级了。 【真、真的吗?】 系统默然,这已经不是游烛第一次对它说这句话了。 要不真的去升个级? 洛照星的手又伸了过来,游烛顾不上系统,再次一口吃掉。 不远处的停车场。 打开的后车门久久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男人静默地站在两条白线间的空隙中,一旁的副手司机全都绷直了后背,跟着不敢发出声音。 沈景赐失语般望着前方,明明常青松就放在玻璃旁边,他却依然透过稀疏的遮挡清晰地看见他们。 他那不合的弟弟们。 直到许久,他突然问道: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副官拿不准沈景赐心中所想,反复斟酌语气后,迟疑道:关系很好,像是 情侣。 沈景赐双唇抿成薄薄一条缝,唇角些微下拉。 他自然明白副官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少年对着他开心过,期盼过,依赖过,崇敬过却从未有过这般、这般明晃晃的幸福。 好似所有一切都比不过眼前,世界是被水浸过的彩墨,溶解失色。 沈景赐期盼着两个弟弟的和谐相处,可当这一切真实发生时 一点也不高兴。 右手不自觉握紧,胸腔中起伏着莫名情愫。 秋日阳光温暖和煦,沈景赐却觉得有几分恼人的燥意,直晒得心头生起一股无名火来,快窜出口中时 玻璃窗内的少年不经意回头,在看见外面的人后,像做贼一般悄悄地、惊喜地对他挥了挥手。 哥哥!他用唇语无声说着,你回来啦! 像只做坏事的花猫,偷偷的溜进最高层的阁楼,只为观察主人何时离开,何时归家。 他那笨拙而无知的弟弟。 天空骤降过一场春雨,将所有干旱的燥热突兀浇熄。而后发芽抽枝,万物生长。 紧凹进掌心的手一点点松开了。 半晌后。 沈景赐轻轻摇了摇头,对少年露出一个和缓的笑容。 轻易被他所左右。 他们是我弟弟。 已变为平静的声音。 没有人再敢发出一个字。 初秋的晌午已不似夏日燥热,偶尔树上还有秋蝉聒噪两声,震下两片枯叶,声形萧条。 百叶窗分隔的玻璃墙内,沈景赐手中文件翻到一半,长久停驻。 白纸黑字并不能入他的眼,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同一个地方。 情绪因人而动不是件好的事情,然沈景赐说不清那方无端的烟雾是什么,因而更加不快,反复思索。 直到他耳边有什么渐行渐近,沈景赐凝神,便见着少年素白的手张开在他眼前挥了挥,像一枝落雪白梅。 沈先生在想什么?第一次看见您出神。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9) 好奇的眼睛,像发现什么新鲜事物。 沈景赐有短瞬的失语。 少年手中端着一杯咖啡,是沈景赐的咖啡杯。他将它轻轻地放在他的手边,并未离开,而是站在他的办公桌旁,低着头看他。 沈景赐极少从这个角度看游烛,或许是习惯了被他依赖着仰视,当他微笑着低眸,少年灰色的眼澄澈的像一弯什么也没有的湖。 没有稚气,没有单纯,什么也没有。 所有的柔软天真都是一层一碰即碎的泡沫,那一层薄薄的雾里只剩下冷漠的戏谑。 心脏于一瞬间剧烈鼓动,重重敲击着耳膜。 但很快,那双眼睛又弯了起来:沈先生,怎么又发呆了呀? 错觉。 沈景赐于突然意识到,他的少年有多吸引人。 脑中再次恍惚回闪而过,阳光中的少年用手撑着脸颊,眯起眼睛幸福的笑。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纸巾亲昵的擦拭着他沾上油脂的双唇。 不悦。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沈景赐的喉咙动了动,突然说:小烛,明天哥哥要去示演部。 停顿:要一起吗? 那是叶斐成现在所在的地方。 短暂怔愣,紧接着是惊喜而期待的声音:可以吗?! 稍稍不适,但足以遮掩更大的不适,因而未被察觉。 沈景赐摸了摸游烛黑色的头发,柔声说:当然可以,你不是喜欢叶斐成吗。 嗯 脸颊泛起薄薄红晕,似乎因为害羞,声音也不自觉轻了下来,成了唇边浅淡的笑。 怀揣着美好的梦,梦中又藏着难以察觉的忧愁,它们全都被短暂的喜悦遮掩。 游烛很快又捧起那咖啡,献宝般讨好的递到男人唇边,仅仅低头便能触碰。 谢谢哥哥! 伴随着专注于他的笑容。 难以言说的感觉,沈景赐侧过头,微微后退,从少年手中接过咖啡杯。 可惜了,叶斐成并不喜欢游烛。 无疾而终的初恋。 然而一低眸,却看见褐色的咖啡中被拉出的那一注白色的花。 沈景赐的动作顿住,笑容消失前奏,他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呀!是洛照星教我的。 丝毫未察觉出细微的心情起伏,少年说道:你们以前让我多和他学习,所以虽然一开始我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哥哥说的对,他真的很好,很优秀很热心。真的很感谢他,现在我们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白色的花在褐色咖啡中缓缓晃动,难以言说的碍眼。 哥哥,我学的好吗? 第16章 假少爷16 他可以给予游烛的一切 沈景赐忘记他最后是怎么回答游烛的了,他只记得游烛背对着他走了出去,关上门的瞬间,洛照星恰好从一旁路过。 依然是那般明媚而温和的笑脸,沈景赐无数次骄傲过洛照星的强大与善良,暗想过没有谁在与他接触后可以不心生喜爱。 此刻那人正侧低着头,笑容璀璨如细碎星辰,对着快步走到他身旁的少年。 充满蛊惑力。 似乎在说什么,可惜屋外有些吵,沈景赐听不清。直到门「啪嗒」一声合上,将他们与他分割成两个世界。 瞬间寂静,只剩墙上时钟滴滴答答。 沈景赐已不知何时站起了身,发白的指骨狠抵住实木桌面,双拳失控握紧。 有什么逐渐偏驳航道,掌舵的那只手无能为力,隐隐察觉。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第二天去示演部时,沈景赐也带上了洛照星。 副驾驶空着,沈景赐坐在后排中间,两位弟弟在身侧一左一右。 这次去示演部主要是为了合作洽谈,沈景赐看上了示演部那批最新研制出的机甲,计划用于a区治安管理。 他说罢今日行程,洛照星难得提出了请求,他也想参加会议,了解更多。 治安部是沈家的治安部,洛照星自接触伊始就对机甲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沈景赐自然没有拒绝。 游烛却是不太想枯坐几个小时,他兴致缺缺道:那你们去吧,我在外面和斐成哥哥一起就好。 小算盘打得叮当响,沈景赐与洛照星却同时保持了沉默,仅应了声好。 系统:宿主先生,叶斐成先生也会参加会议。 游烛:我知道呀,你看这两人都难受的样子,我要对他们好点嘛。 于是到了会议开始,游烛诧异地望着一身正装的叶斐成。 此时再反悔已经来不及。 参会的人都已进了会议室,沈景赐站在门口,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游烛模样焦急,不断用祈求而可怜的眼神望着叶斐成,却又一个字也不敢说。 少年纤长白皙的手指拽住了对方袖口那小小一块,不自觉揉得皱巴巴的,像一朵开在路边杂草中的白色的花。 为什么不求他?他是他养了二十年的弟弟,若他用这种眼神祈求他,别说是一场会议 沈景赐在前面回头,似无意开口:小烛,这么想一起吗。 嗯。 游烛仅低低地应了一声,视线从始至终未从叶斐成身上移开。 更觉不悦。 叶斐成,该进来开会了。 叶斐成有几分烦恼,洛照星还站在一旁,唇角带着极淡的笑,有几分漠然的视线一直落在两人身上,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好像不是很喜欢他们拉拉扯扯。 一贯以来,叶斐成对洛照星都有些一头热。他总是若即若离,即看不懂他的喜欢,又不会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难得流露出情绪。 叶斐成知道,他应该赶紧推开游烛,和他撇清关系,避免洛照星误会。 然而此刻,少年微微仰着头,灰色双眸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的眼睛,手上却不敢用力,像是怕他会讨厌一般。 小心翼翼。 有这么爱他吗? 一点迟疑,或许还有得意。 叶斐成的心像是被捧了起来,少年用他柔软的手将它举得很高、很高。 飘飘然,如入云端。 最后,却也只能是无奈的一声轻叹。 叶斐成用眼角心虚地看了一下洛照星,还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黑色头发。 好了小烛,人数已经定下来了,不要任性。 不自觉的温柔声音。 叶斐成招了招旁边的秘书:端一些坚果零食来。 在这里边吃边等,想要什么就和她说我一会就出来了。 像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难以避免的出现失望,抓住衣袖的手松开了,毛茸茸的脑袋一点点耷拉下去,只余垂下的双睫,抿紧的唇角,像一束摔碎的冰雪玫瑰。 叶斐成的声音顿住,喉咙再次发生声音时,他说着:不然你 叶斐成。 被突兀打断的话。 自进来这里后,洛照星说的第一句话。 游烛不喜欢坚果,他更喜欢甜点。 缓缓抬起头,游烛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正好与那双沉默的眼睛对视。 飞速避开。 叶斐成一顿,下意识反驳:怎么会,小烛从小就爱吃坚果,他几乎不吃甜食。 说罢视线落在少年身上,等待认同。 然那双目光落在一旁虚空之处,少年用极轻的声音说:斐成哥哥,是你喜欢吃坚果。 因为他喜欢吃,沈游烛才会喜欢。 一直被偏爱的人,突然被亲口告知了真相。 第一次在心意之外。 就像他即将收回那份偏爱。 叶斐成心头莫名慌了一瞬,舌尖泛起一阵无滋无味。 我、我先进去了。 像逃跑一样。 秘书小姐端来果盘后便礼貌的离开,眼角余光偷看了游烛好几眼。 小小的休息室只剩游烛与洛照星。 游烛视线跟着叶斐成,直到他走近会议室内,门被关上。 有几分沮丧,他坐在软沙发上,兴致不太高的撕开一小袋牛肉脯。 游烛:好吃好吃!想学这个制作的手艺。 系统:宿主先生有什么觉得不好吃的吗,除了青菜。 游烛:坚果?也没有不喜欢吃,只是有别的食物,不想吃它。 他正与系统在脑内聊着天,一道身影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居高临下,那双黑色的眼睛没有了虚伪刻意的温柔微笑,只有一片冷漠的虚无。 洛照星俯视着笼罩在他阴影中的少年,疑惑的天真的眼神,像未长齐翅膀的雏鸟,还带着些许主人也未曾察觉的依赖。 弱小的好似一伸手就能被抓在掌心,可他却又像四处流动的水,只能小心翼翼的捧着,护在心口,希望他能结成被握住的冰。 纵使刺骨的寒冷,然那份如有实感的满足,足以抵挡一切的痛楚。 洛照星说:游烛,你喜欢叶斐成吗? 突兀而冒犯的问题,因为问的人是洛照星,因而未被怪罪。 游烛视线刻意向下,与洛照星的目光错开。 他还没有忘记叶斐成的心上人便是洛照星,少年「嗯」了一声,轻声问道:你也觉得我不应该喜欢他么?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望了回去,下唇被微微咬住,眉头不自觉皱起。 洛照星,你不会的,对吗? 手腕被抓住,柔软的指尖按住他的骨节。恰如那天夜里的汽车上,灯光昏黄,少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向他拉着,然他却反手紧紧握住,将它们按在他的头顶。 唯一支持着他,未曾不屑过他的人,此时正低头俯视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如墨一般浓稠,俊美的面容冷漠的没有一丝表情。 迎着少年期盼而隐约焦虑的眼神,洛照星低声说:我会。 难以忽略的受伤,痛楚得皱起脸颊,咬紧牙齿,还有眼中那一丝茫然无措。 握住手腕的掌心却未曾放开,反而更加紧的、用力的想要抓住他。 抓住那份唯一的 洛照星蹲了下来,蹲在游烛腿边,伸手缓缓摸了摸他的脸。 冷漠化开,是不同于惯常微笑的温柔,细腻的好似春天的第一罐蜂蜜糖,是他可以给予游烛的一切。 无论是所渴望的温柔,还是认可、理解。 像是安慰,又好像是 因为,我喜欢你。 威胁。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假少爷17 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叶斐成不喜欢你,他喜欢我。沈景赐轻笑了一声,也不爱你。 你知道。没有人喜欢你,除了我。 将一切的不愿面对残忍剖开,却又亲自裹上灼手蜜糖,放在他的面前。 接住吗?滚烫的想要掉下眼泪。 放弃吗?这是所能得到的唯一性。 游烛愣愣地望着洛照星,柔嫩面颊被指腹一层薄茧反复摩擦,不疼,反而如这个人所带给过他的一般。 然少年却动也未动,所有思考语言行动能力都在那一瞬被剥夺。只有那只握紧的手一点点失去力度,最后颓丧的仅留触碰。轻轻一松,便再无联系。 脆弱的相连。 洛照星微笑:所以,你是不是也应该爱我? 是他的温柔,也是他的残忍。 想要得到糖果,便必须付出代价,只有小孩子才能仅靠撒娇便获得宠爱。 那只手松开了,指尖划过手背皮肤,转瞬即逝。 他向后缩着,掌心指腹只余残留温度,少年紧靠着软沙发背,身体凹陷入枕头中。 茫然却又瑟缩的眼神,难以察觉的害怕。 恐惧失去,也恐惧他。 游烛;【他好坏哦,明明知道我根本做不了选择喜欢。】 游烛;【系统,任务完成了没?】 系统;【没有的,还请宿主先生再接再厉,请继续加油。】 游烛:啊、真麻烦。 空气沉寂,焦灼的僵持。 洛照星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半晌,在脸上笑容一点点回收后,目光冷漠地站了起来。 这像是一个信号,曾经给予他的一切,再由同一个人拿走。 洛照星冰冷地睥睨着少年头顶那个小小的发旋,源自最初时的心脏悸动仍在不停跳跃。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径直朝会议室走去。 突然。 你不是洛照星。终于得到回应,洛照星才不会这样。 你、你是谁。 少年的手紧张地握成了拳,他由下向上紧紧地盯着面前人,瞳孔不停细微颤动。因为拥有过,所以不愿意面对失去,由此而衍生出荒诞可笑的怀疑。 真可怜。 洛照星稍稍侧过了头,仅能看见他由挺立鼻峰划出的右半边脸。栗色头发整齐向后梳着,这让他看起来有几分不同于学生时的生疏冷漠。 洛照星一直都是这样,他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类,而非诞生于你幻想中的符号。 但是 微笑着,露出了全部的温和面容。 少年笑容一如既往般温柔而又璀璨,是会对他说出鼓励话语的笑,是会细心教导他所有茫然无知的笑。 我可以一直做你幻想中的人。 轻微的「啪嗒」声,门被关上了。 休息室只剩深陷入软沙发中的少年。 会议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等洛照星再次路过休息室,沙发上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这并非在他意料之外。 不急。 他有许多耐心。 足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 然叶斐成却有些失落,他目光反复寻找,将小小的休息室来回看了好几遍。 等走了出去,叶斐成喊住路过同事,才被告知会议开始没多久,游烛便一个人离开了。 他看起来像受了什么打击,神情很恍惚。我们想扶他,他却很抗拒地避开了 卷发男人满脸沮丧,视线迷离地回忆着少年路过他身旁的那一瞬间,悄悄钻进鼻息间的荼蘼幽香。 我怕他出事情,就悄悄跟着。看见他上了治安部的车,好久都没有下来。 沈景赐眉头不自觉跳动,冷着脸看了几眼叶斐成。对方不知在想什么,双目微微放空,情绪低落。 卷发男人明显痴迷的声音让沈景赐极其不悦,他招呼也未打一声,径直朝电梯走去。 游烛确实在车上,却不是刚来时的位置。 地下停车室灯光昏暗,司机为游烛留了一盏橙黄小灯。少年蜷着腿缩在副驾驶,巴掌大的脸全埋进了弯曲的膝盖里,黑色的发乱糟糟揉成了一团。 直到沈景赐拉开副驾驶旁的车门,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游烛从膝盖里仰起头,灰色的眼睛永远像蒙着层薄雾,微微翘起的眼角有着被膝盖压出的明显红痕,像被人欺负哭过一般。 不经意间,沈景赐脑中闪过数月前的那一晚。少年脸颊潮红,将身体所有全都依缩进了他的怀里。 全心依附,柔软而滚烫,带着丝难以察觉的迷乱气息。 它们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如被水沾湿的绸锦,抹不去,甩不净。 沈景赐只好压下它们,抬起手,摸了摸游烛脸颊。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10) 有短暂的僵硬,却未被察觉。少年的皮肤像是阳光下的莹莹白玉。 不自觉心情变好,沈景赐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又被叶斐成欺负了吗? 欺负 游烛视线有短暂恍惚,越过男人向下俯过的肩膀,他看见栗发少年朝后车门走着。 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回应般侧过头与他对视,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温和的,温柔的笑容。 游烛慌忙低下头,躲避开视线。 没有。 手指不自觉蜷缩。 哥哥,我、我就坐在前面就好,我们快回去吧。 沈景赐看见少年侧过头,曲线优美的下颌连接着小巧耳垂,白皙而修长的脖颈上贴着细碎黑发,视线无焦距地落在某一处。 像一只可以任人摆布的漂亮玩偶。 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眸中闪过晦暗不明,沈景赐应了声好。 汽车缓缓向前,等回到部门,已是半小时后。 游烛的脑袋靠着座椅后枕,双睫弯成两条小小的弧,黑天鹅羽般垂着,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你先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他醒。 司机已经离开,沈景赐坐在驾驶座上,边说着边调整着车内温度。 洛照星没有说什么,只目光短暂扫过少年安宁的睡容,应了声好。 停车场很快只剩他们两人。 阳光依然温暖,透过方向盘前的玻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适。 少年额前的碎发乱糟糟的,向两边分开,露出发际线上细碎的绒毛,在阳光下浮现出浅浅的金。 突然,游烛唇中发出极轻的一声笑。 他仍然闭着眼睛,像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双唇微微张开。 如成熟饱满泛着光泽的朱红樱桃,洗净尚且沾着水珠时,放在洁白瓷盘上。 一定很美味吧。 安静。 好似什么也没有,世界只有面前这个人。 鬼使神差般,沈景赐向旁边靠过去一些。 他的目光盯着那双唇,一瞬间脑中什么也没有,只有距离被缩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哥哥? 在就快要能触碰到他的脸颊时,那双灰色的眼睛突然睁了开。 尚且带着未睡醒的朦胧,少年用含糊而绵软的声音问道:你在做什么呀? 第18章 假少爷18 因为,他爱上了这个人。 如被当头棒喝,所有迷乱的思绪、不清醒的混乱冲动全都被一一逐出大脑。 完全清醒过来。 沈景赐脸色苍白,如冰雕般伫立在原地。 他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他当了二十年亲弟弟的少年,虽然并未有多疼爱,这份曾以为真的亲情却未尝作假。 他、他 男人半晌没有动作,脸色忽红忽白。唾液充斥着舌底口中,喉结滚动着向下。 有什么顶破那薄薄一层障眼物,直白而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那日清晨,少年的手臂撑着透明玻璃窗框,抬起眼睛透过花枝丛叶望向他时,黏在他身上那个吟吟的笑。 又或者是用柔软脸颊蹭他掌心的瞬间,手臂勾住他脖子,依赖的钻进怀里的瞬间。 哥哥是想要抱我吗? 那声音再次响起,因他而起的诸多心思却丝毫未被他察觉,少年的身体突然贴了过来,游烛张开双臂,环抱住了他。 被囫囵圈了起来,游烛下巴搁在沈景赐肩上,luo露在外的耳尖蹭过他的耳廓边缘,柔软黑发轻挠着那块皮肤,酥麻的痒意。 少年轻声在他耳边说:那不要动哦。 于是更加无法动弹。 思维被剥离,不再得以命令身体,主导权被交放于他人手中,轻易被控制、左右。 沈景赐并不是一个喜欢被影响的人,然此时此刻,他却像是成了游烛手心之物。 并没有愤怒,甚至 欣喜。 因为,他爱上了这个人。 在短暂的思考、震惊、不敢相信直至接受后,沈景赐缓缓抬起手,想要就这么回抱住他。游烛却轻轻松开了双臂,在下一秒,窝回了那个座位中。 空调的风从出风口吹过沈景赐张开的指缝,他的手还僵在半空,不上不下。 游烛揉了揉刚睡醒的眼睛,低着声音嘟囔道:好啦哥哥,我们上去吧。 少年握住了门扶手,即将离开。 身体先于理智行动,沈景赐抓住了游烛手腕,灰色的眼睛疑惑的望了过来,半晌无言的沉默。 只有阳光燥热的透过透明玻璃,照在两人身上。 沈景赐开口:快中午了,我们去外面吃吧。 好啊! 一瞬间欣喜而期待,游烛又坐了回来。手腕自然地脱离男人掌心,抽出一旁的安全带。 只剩若有似无的体温。 好像要变得,抓不住他。 沈景赐心中泛起难言焦躁,这份焦躁在看见少年与洛照星相对而坐,于阳光下幸福微笑时便埋下种子。如鱼刺卡住食道,像是毫无痛觉,却又随时隐隐难受,在未来的某一时刻突然爆发,给予他痛楚一击。 沈景赐空落落的手指一点点握拳,不轻不重的力度。 他突然道:要喊洛照星一起吗? 少年一愣,胸前抓住安全带的手腕突兀地难受弯曲。 游烛抿了下唇,眼中所有喜悦都被抹去,只剩隐隐不悦委屈。 还有沈景赐所不懂的茫然与恐惧。 哥哥 游烛双睫垂下,视线不知落在前方何处。 可以不喊他么?我我想只和你一起,可以么? 鱼刺被拔出所带来的难以复刻的快感,如心悦之人用手缓缓地、平整地抚烫过他整颗崎岖坑洼的心脏。 被特殊对待的人,是他。 当然可以。沈景赐的声音已不自觉带上得意,小烛这么喜欢我,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 然少年却只是抬起头,极淡的对他笑了一下。 游烛:我当然很喜欢你,哥、哥。 沈景赐带游烛去的餐厅有近一小时的车程,一路上游烛都兴致不高地望着窗外。 好在到达地方后,那点忧愁立刻被抛在了脑后。 游烛:装不下去了!这里的食物看起来也太好吃了吧! 事实也确不负他所望,游烛好吃的舌头都想吞掉,深刻克制了好一会,才没让沈景赐把厨子挖过去。 主要是现在食堂师傅的土豆泥焗鸡块也非常好吃。 直到下午两点多,两人才迟迟回治安部。 已经是上班时间,周围陆陆续续有同事走动,洛照星却不知去了哪里。 游烛刚回办公室,便见着方维站在他桌子边,眸中神色莫测。 桌上的东西与他离开时一般无二,只书堆前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玻璃盒子。 松软的金色面包被切成一张张薄片摞在盒中,期间夹杂着浅焦色奶油,金色水果泥与块块小粒水果,而后又在最上撒了层深褐色可可粉。 仅看着,便能知道有多美味。 游烛眨了眨眼,他还未开口说话,与他并肩而进的沈景赐便皱着眉问方维:你怎么在这里。 方维的办公室在隔壁,平日里他极少在沈景赐面前接近游烛。 他这才反应过来,男人视线在游烛与沈景赐身上扫了一圈,才微低着头,恭敬说道:叶家大公子叶斐成送来了一盒蛋糕,见沈游烛不在,让我放在了他的位置上。 这一次,他记住了游烛喜欢的东西。 沈景赐额头青筋不自然开始剧烈跳起。 真的吗?! 下一秒,少年眼中绽放出细小的雀跃,在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他的身侧空了。 他看见他捧起了那玻璃盒,笑容比之春天第一朵迎春花还要灿烂。游烛珍惜而庄重的将它放在了心口,好似那是足以值千金的宝物,世间罕有的珍奇。 少年弯着漂亮的眼睛,白色明亮灯光照亮了他的脸,像是灯光下炫目的温玉,连眼睑下一双红色小痣也因而变得灼眼。 游烛转头望着沈景赐,心中欢悦难以抑制,因而要向最亲近最喜欢的人分享。 沈先生!我好开心! 开心他喜欢的人,回应了他。 沈景赐脸色自苍白变得铁青。 明明,那不过是路边随手便能买到的廉价零食。 明明在不久前,游烛的开心还是因为他。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为什么,他相信叶斐成永远也不会喜欢游烛。 而游烛会喜欢叶斐成,却永远也不会用同样的爱去喜欢他。 他是他的哥哥。 仅是哥哥。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可能会在十点左右; 这章评论都发小红包 第19章 假少爷19 一分钟,一秒钟,一刹那。 会甘心吗? 在一个无比靠近他,却又永远无法触碰的距离。 视线中心的人并未发现他的不对,他灰色的眼睛盛满光芒,却只注视着那只点心盒子。 如此珍贵,不分给旁人分毫。 不会。 游烛可以将爱意捧给叶斐成,也可以对着洛照星露出幸福的笑,却永远不会将沈景赐放在可以考虑的位置。 不会有人能甘心。 嫉妒比舔舐过鱼胆后舌尖蔓延的苦味更让人难受,沈景赐沉默着,如一只苦苦压抑胸腔中火焰的恶龙,而他的暴雨却像游离于此方之外,毫无所觉的沉浸于欣喜。 要将他的目光,夺回来。 沈游烛。 急切得有点焦躁,像是怒意。 少年终于从远处望了过来,他灰色眼瞳中的笑尚未消失,就好像他听到声音后惊喜的转过了头,一切的喜悦皆因他而起。 被定格于此,如放置于繁复精美画框中的古典油画,快要让人沉溺其中的错觉。 一粒小石子于画中泛起涟漪,少年短暂停顿,稍稍犹豫。 玻璃盒被放在一旁,相互碰撞所发出的一下小小的清脆敲击,游烛朝沈景赐走了过来。 他站在他的半米之外,一个很精准的距离。 太近了沈景赐会以为冒犯,太远了又会认为他无礼。只有刚刚好时,他才会对他露出笑容。 而当沈景赐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对沈游烛伸出手,于是可以再靠近一点。 拥抱他,又或者被拉住手,亲昵地靠在他的腿边。 在沈游烛十岁的时候,他便已经能准确的把握好这份微妙的差距。 而后接着问道:沈先生,怎么了吗? 少年微微侧着头,双目自下而上的望着沈景赐,那双灰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近透明。 周而复始,宛如被巴普洛夫驯服的狗。 可是此刻,他想要的不是狗。 沈景赐的双唇动了动,巨大的无力突然自心头蔓延至四肢百骸。 很小的时候沈景赐便知道,他不爱这个弟弟。 沈家的基因一脉相随,生来便是强者,生来眼中只能放下强者。就如父亲不喜他那同情贫民区中被饿死幼童的母亲,沈景赐如父亲一般不能理解。 如此弱小,纵使流着同样的血,仍不配做他的弟弟。 但是,沈游烛过于漂亮了,又胆小懦弱而缺爱,偶尔招招手,他便会欢欣雀跃地跑向他,记住每一句随口所说的话,努力小心翼翼的去做。 一只任他打扮的漂亮玩偶,可以被随意捏成想要的模样。 克里斯是不需要强大的,所以沈游烛也可以不需要。 将这块崭新的软陶握在手中,叶斐成无意间捏成了一个爱他的陶人,而沈景赐选择捏出一只听话的狗狗。 当软陶风干,彻底固定了模样。 沈景赐后悔了。 若刻意与以往分开,以此划分作为「哥哥」的身份,游烛的视线便不会落在他身上。 若故意去争取,借助以往惯性夺得目光,游烛永远也不会像他想象那般爱他。 人总是如此贪心,想要独占所爱,想要以心换心,想要注视的人也抱有同样的感情注视回来。 沈景赐不想要狗狗,他想要一个爱他的人。 可他爱的人站在他半米之外,不远也不近,微微侧着头问他怎么了吗。 亦如过去的二十年,的每一次。 是他亲手捏成的模样。 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即使将软陶撕成碎块,加注液体狠狠捣烂,也无法改变它既定的模样。 这让沈景赐感到了难过。 沈景赐的视线如打碎的沙漏铺散开满地的沙,他没有回游烛,而是后退两步,苍白着脸直接回了独间办公室,将门从内扣紧。 游烛:他的表情,好有意思。可惜走的太快了,美中不足。 系统:宿主先生,我不能理解您的想法,系统认为沈景赐先生的表情很让人难过。 系统:宿主先生,系统知道的,系统版本过于落后,现已于后台下载安装包,将于72小时后完成更新,当您更新世界后便可享受全新系统的服务。 【更便捷、更人性,是我们一直以来的诉求。JJ管理局,您最好的朋友(大拇指)。】 游烛: 竟然还学会抢答了,而且还不忘给晋江打个广告。 游烛直起身体,心情复杂的走回桌边。 方维一直没有离开,他身形高大,站在游烛桌边像一座小山。 少年将玻璃盒收回抽屉,沈景赐挑的地方厨子手艺实在太好,他现在没有半点肚子。 等放好了,游烛才终于有了闲心。他迟疑道:方先生,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方维的眼睛一直盯着游烛,纵使沈景赐没有离开,他也有意无意的投过去视线。 这份窥视在对方合上门后开始肆无忌惮。 有。方维的模样有些紧张,他右手握成拳,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喜欢叶大少吗? 喜欢呀。 像初离族群的单纯羔羊,丝毫未察觉到冒犯。 那沈部长 也很喜欢! 啊我还喜欢洛照星,我们经常一起吃饭呢,他把肉都让给我啦。 你问这些做什么,怎么了吗? 方维明白了,面前的少年是一个浪荡而水性杨花的人。他用情不一,他左顾右盼,他谁都可以。 方维并不是想要鄙视他,而是激动。 因为,他发现他终于可以有机会,即使是成为几分之一。 只要能拥有他,哪怕一分钟,一秒钟,一刹那。 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唇,一墙之隔便是沈景赐,所以即使是询问也不能在这里。 他心脏剧烈跳动,却努力用着最平稳的语气说:叶大少让我送来点心盒子时还附带了一张彩色卡片,被我不小心落在杂物间了你还要吗? 少年眨了眨眼睛,像是完全没考虑到卡片落在杂物间的不可能性,只重重点头,满是期待的说:要! 那、那我带你去。 陆陆续续人已多了起来,方维带着游烛净从偏僻之地走,一路所遇之人寥寥无几。 硬质皮鞋底敲击着地板,一个略显慌乱,一个游刃有余。 直至路过老旧的档案室,门有些坏了,稍稍支开了一条缝,交错的刹那游烛侧过身看了一眼。 洛照星坐在深褐色人字梯上,修长的腿一条弯曲踩着木阶,一条则自然的踏在地面,正低头翻阅着档案。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11) 面前的长柜边缘摞着厚厚一沓,他翻看得极快,几乎是一秒一页。 久久未有人开启过的旧档案室浮着一层腐败而陈旧的味道,于空气中飘荡着细小尘埃。 原来躲在这里啊。 要热闹了。 作者有话说: 想要带一下未开文预收,大概是个恨海情天狗血的,如果喜欢希望能收藏一下qaq; 《如何豢养一株菟丝花》 姜荼一觉醒来睡到了星际时代,身为菟丝花精的他没有强大的能力,也不懂生存技巧,仅有漂亮的脸和趋利避祸的本能。 好在举步维艰时他捡到了一本预言书,书里写着巷子口那个正被人欺负的小孩,将来会成为帝国元帅。 姜荼依从菟丝花的本能找到了少年元帅。 如同从天而降的神明,温暖他,治愈他,纵使浑身伤痕也要将所有的东西都捧给他,只待他长成能供他攀附的大树。 终于,少年坐上了元帅之位,他将姜荼紧紧护在羽翼之下。 给他金钱,给他地位,给他所有能给的一切。 给他全世界最多的爱。 直到姜荼看见书里写着,没多久,元帅成了旁人。 于是毫不犹豫,姜荼抛弃了他。 不管怎么痛苦绝望苦苦哀求,姜荼头也没回的去了联盟,寻找下一个供他依附之人。 姜荼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如此强大的男人非说不能离开一朵菟丝花。 预言书自那以后再也没更新过,直到再次相见,风光霁月的昔日元帅满脸阴冷沉郁,却在看见姜荼后,转瞬弯起眼睛对他露出明朗笑容。 就像他仍是少年时,撒娇抱住姜荼,耍赖不肯放手。 姜荼翻开书,看见上面写着,前任元帅慕和杀死了联盟皇帝与现任元帅,成了新世界唯一领袖。 前小狗狗后被逼疯而不自知sjb攻x天然渣迟钝漂亮笨蛋受; 1v1,he; 我的所有本能,都是爱你 第20章 假少爷20 因为,我爱你。 咔哒。 一直跟在男人身后的少年突然顿住脚步,站在了原地。 回形长廊采光极差,只有头顶巨大的白炽灯洒下一片明白圆形。少年站在那一片干燥的白中,脚底踩着小小的影子,像被追光灯所追逐的世界中心。 他突然问道:我们怎么还没到呀?这边有杂物间吗? 像是从小便没有人教导过他需要对人保持警惕,天真到有几分幼稚。 既然他这样容易被骗,那还不如被我骗走好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迅速占据满整个大脑。 方维回过头,他的脚已经迈出白炽灯明亮边缘,身体前倾着即将踏入黑暗。 剧烈的灯光从上至下照亮了少年的脸,他的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因而那双灰色的眸子与眼底的小痣在剧烈对比下愈发浓墨重彩。 像是有光自内而外萦绕在他身周,下一秒会有彩色玻璃外扑腾翅膀飞过的鸽子群,它们自半空落下拉长的投影,耳边环绕起吟诗班少女们齐齐低唱的歌声。 单纯,天真,圣洁。 当这些原本美好的字眼毫不吝啬的堆叠在一个充满吸引力的人身上,只能如浇在烈火上的石油。 方维不得不承认,游烛看起来很让人有破坏欲。 他难耐地咽了下口水。 像是一朵春日的玫瑰盛开在马路边,方维愕然发现竟没有人负责保护它,只要用拙劣的谎言便能轻轻将它折走。他可以带着它离开星城,在那之外的广阔天地开启新生活,四海为家。 心动 只需要付出那么小的一点点代价,他便能拥有这个人。 心跳骤然加快,诸多思绪在脑中越发混乱。却有什么一闪而过,一瞬间的清明。 在身体即将没入黑暗中时,方维艰难地收回了脚。 折下的玫瑰终将枯萎,他还从没有问过游烛。 游烛不会愿意。 方维重新站在了灯光之下。 在过于汹涌的紧张过后,反而开始了奇异平静。 方维:我没有卡片。 游烛:嗯? 我骗了你。 我是想问你,我能否做你的情人之一。 游烛: 游烛:真没意思,无聊。 少年漂亮的脸上出现了微妙的厌烦,男人却依然喋喋不休,自顾自着说:我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也无需和沈部长、叶大少他们一个待遇。只要你想找我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啊! 惊诧而羞怒地打断了他,面前人的脸颊已满是红晕,又气又恼。 沈先生、怎么可能和叶先生一样呢?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再把他们放在一起,我 你会怎么样? 声音自身后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 游烛:他怎么来了? 系统:宿主先生的办公室有三个摄像头,分别在墙角,门边,和桌边,连在沈景赐先生的光脑终端。 游烛:芜湖。 少年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颤,慌乱回过头的瞬间,下意识喊着:哥 都姓沈 方维猛然抬头,又慢慢低垂了下去。灯光下,男人眼中只剩黯然。 滚。 在狭长走廊终于只剩两人后,少年转身向沈景赐跑了过去,无尽委屈:哥哥,方先生刚才太过分了!他、他竟然说什么、情人,说你和斐成哥哥 然而黑暗中的男人却没有安慰他的委屈,也未曾理会他的慌乱。 沈景赐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冷漠的望着他,只有双颊细微鼓动的肌肉,和黑色眼睫下不停颤抖的瞳孔。 在少年自灯光中与他一同没入黑暗后,沈景赐问道:为什么不一样? 不停向前的脚步突然顿住了,那双灰色的眼睛先是茫然无措,在信息于脑中一一梳理后,只剩不可思议的苍白。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沈景赐想通了,与其左顾右盼,思虑过多,为何不直接让他明白呢? 他懦弱又没有主见的弟弟,是笼子里养大的金丝雀,即使给他自由也无法振翅高飞。 既然软陶定型已无法改变,为何不一点点用刻刀雕成他想要的模样? 肯定会痛的,在削掉那些多余的碎屑,不应拥有的形状后,肯定会有难以忍受的痛苦。 但是、在那之后。 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他想要的模样。 成为爱他的爱人。 我什么时候是你哥哥了,我们之间,从无血缘。 沈景赐沉沉地望着游烛,在想通一切后,他像是终于卸下肩上久久背负的厚重包袱,无比的、从未这么轻松畅快过。 目光赤luo而毫不掩饰地黏在游烛身上,从发丝、脸颊、脖颈、锁骨 一寸寸,从上至下充满侵略性的盯着他。 却又突然收敛至温和,沈景赐顿了顿,轻声道:小烛,你不要哭。 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划过白皙脸颊自下巴滴在领口,一点湿痕。 沈景赐怜惜地抬起手,朝游烛走了两步。 我依然会像以前那样疼爱你,甚至更疼爱你。你永远也不离开我,这不好吗? 不、不好!你是我哥哥啊! 愈发汹涌,如坠入冰冷水中,视线被流动的液体阻隔,随之变得模糊。 少年后退了两步,像只受激的幼兽一边害怕地团成一团将自己围起,一边挥舞着稚嫩的爪子,想要保护自己。 游烛抬高了声音激动道:你不要过来! 真可爱。 他的小金丝雀。 沈景赐愉悦地笑了起来:小烛,不要闹了。 哥哥会保护你,照顾你,爱你。不管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因为,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想要更一章粗长的,所以准备晚一点更,总之会在12点前,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发 可吗qa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假少爷21 动一下我就走了 他的爱,不会与游烛是同一个意思。 少年惊恐又不可思议地瞪着沈景赐,他灰色的眼睛张得极大,殷红双唇早已泛白,如耸立于刺骨寒风中不停颤抖。 游烛右手掌无力地扶着墙,皮肤快要与洁白墙壁融为一体,脆弱的手腕像岌岌可危的木桥,艰难的支撑着全部力量。 心中有什么被飞鸟重重撞击,哗啦啦的小块彻底碎裂一地,因而失去控制的漂亮脸蛋表情崩溃到可怜。 沈景赐一瞬间想到了叶梓瑟生日那晚,少年身中迷药,浑身瘫软眼神迷乱的窝在他怀里。 彼时他柔软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将脸颊依赖的贴在他的脖颈处,游烛一下下呼出的热气全都喷洒在沈景赐胸前,耳边是暧昧的喘息。 后知后觉感到的心痒难耐,亦或者终于意识到了那时的心痒难耐。 他还记得,最后他将游烛交给了洛照星,因潜意识里对叶斐成的敌视。 沈景赐眉头紧紧皱了一瞬,却又迅速如常。 是从那一晚,两人关系开始亲近的吗? 早知道 不过,也不晚。 开始步步逼近。 少年一点点后退,如春日猎场小小包围圈中的鹿,纵使再极力挣扎,也终将成为手中猎物。 一切都很安静。 然而突然,游烛的手撑住了档案室那个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 少年的身体随之向斜。 不过短暂怔愣,像猛然发现的救命稻草,游烛突然将整个身体都藏进了木门内。 少年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另一边传来反扣门锁的声音,而后拼命抵住。 沉默。 若无所作为,则毫无成效。可若逼之过急,又容易将他弄碎。 他娇贵的金丝雀。 沈景赐只好隔着木门低声说:小烛,你不用害怕,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好好考虑,我不会逼你。 但是不要让我等太久。 没有回应,又过了好一会儿,男人的脚步声自铁门那边渐行渐远。 少年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无力地松懈了下来。 游烛双臂紧圈着膝盖,手指蜷缩,将脸埋在那之间。 黑发乱糟糟的弯曲,luo露在外的白皙脖颈像一条绷紧的弓,濒临折断。 恐惧,害怕茫然。 如果有人能帮帮他就好了。 游烛从双膝间抬起了脸,像被揉皱的月季花瓣,眼角泅染出一片红色花汁。 调出光脑,白皙指尖下意识按下心中之人所属的数字。由0与1组成的数据传出,却又在嘟声响过刚刚暂停时,直接按掉。 叶斐成并不是会保护他,安慰他的人。 只有一个人。 会夸奖他,会偏心他,会耐心的对待他。 可是 手指迟迟停在那串数字之上,不停颤抖,却迟迟未有勇气按下去。 一双鞋就在这时停在了游烛身前,站定。 栗发少年深深地弯下腰,深蓝色领带下垂落至游烛膝盖,层层叠叠。 阳光透过身后陈旧的玻璃木窗照了进来,将光与暗切割成规则的几何,旧档案室厚重的尘埃粒子漂浮于金色的阳光中,像细小羽毛,像点滴水雾。 洛照星细碎的黑发向下遮住半边耳朵,游烛抬起头,仰望着他。 栗发少年完完整整地站在游烛面前,遮住了光,却也遮住了暗。 他像是闭上双眼张开羽翼的神使,只要给予他虔诚信仰,他会无条件庇佑。 在少年陷入无端幻想发愣时,洛照星握住游烛的手掌,按了下去。 两声以后,舒缓的钢琴曲在手腕响起,点下接听。 喂? 像是并未见到游烛此时的狼狈,仅仅是对着耳边光脑另一端的声音所说。 洛照星蹲下了身,缓缓张开了双臂。 怎么啦? 所期盼的关怀、温暖、理解,他都可以给他。 可以照顾他的自尊,可以看见他的闪光点,可以体贴他的狼狈。 所有想要的一切,他所能给他的一切。 于是终于得到一个拥抱。 少年将下巴放在洛照星的肩上,低着头,在脖颈处埋上下半边脸。 冰冰凉凉的液体很快打湿那块皮肤,又触碰到了他柔软的唇,像是被落下的一个缠绵的吻。 游烛用手臂紧紧环抱住洛照星,所有的力气,像害怕逃掉,像害怕弄丢。 像拥抱着他的铠甲,他的壳,他所能保护柔软的一切。 他祈求被拯救的,希望。 洛照星便也回抱住了游烛,按住他的头发,在自己的怀里。 一个完全拥有的姿势。 因为沈景赐吗? 细微的呜咽,权当做回应。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会爱他,是很正常又理所当然的。 错的人是他。 你没有错,我永远支持你。 一遍遍重复安慰,抚平起伏褶皱的心。 我永远,是你这边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重复了多少次,终于缓缓松开,洛照星的手掌一点点擦净游烛脸颊上的水痕。 少年抿着唇抬眼看他,这距离实在是太近,洛照星能清晰看见少年因哭泣而脱水泛白的双唇,他红肿眼皮上细小的血管,与他被眼泪黏在一起还沾着水珠的卷翘睫毛。 还有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清晰的自己。 慢慢凑近,并未有后退,只有克制的细小颤抖。游烛的手指在洛照星身后蜷缩成拳,这些过于些微的细节都被刻意忽视。 洛照星亲了一下游烛红肿的眼睛。 放心,我会帮你解决。 再松开后,那只手又张了开。 少年扬起脖子,凑到了他的唇边。 一个冰凉的,轻轻地吻。 像是金色羽毛与洁白雪花的短暂触碰,桃花瓣落于水面,旋转着绽开一圈圈涟漪。 洛照星垂着眼睛注视着怀中的少年,黑色碎发向两边散开,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他的眼角还有残留的水迹,双睫不停颤抖,却未曾睁开。 害怕,却又下定决心,像是献祭给神的最漂亮的祭品。 他的手又慢慢捧着少年的双颊,白皙手指插入黑发中,指肚揉捏着他柔软的耳垂。 游烛。极其温和的声音,你亲过叶斐成了吗。 他看见少年稍微一滞。 然后缓缓低下头,沮丧般低声说:没有。 事实上,叶斐成从未与沈游烛有超过熟人的亲近,甚至不如朋友。 黑色眼眸微微收敛,轻笑道:我知道了。 再次于额头上落下一吻,是奖励:做的不错。 洛照星说帮游烛解决,第二天,沈景赐便真的没有来治安部。 甚至那天晚上他也没有回家,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游烛听人说,A区边缘突然出现星盗,严重威胁居民安全。 沈景赐被沈庐紧急派出解决,无暇他顾。 据说那伙星盗有组织有纪律,与以往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有钱就会钻的星盗们不同,他们神出鬼没,极其狡猾,沈景赐去了一个月,只见过他们三次,还次次都让对方跑了。 于是直到游烛实习结束,他也没有回来。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12) 倒是寄回来了不少信和礼物,游烛拆也未拆,直接塞壁炉里烧了。 橙黄色火苗跳跃着,将精美昂贵的礼物与厚厚叠叠诉说满心意的纸张一一吞噬干净,很快只剩沾满黑炭的脏兮兮的金属,与随着热气飞腾出烟囱的灰。 游烛和系统解释,这样才是礼物最好的使用方式,可以给他带来片刻的温暖,沈景赐应该会很荣幸吧。 冬天不知不觉来临了。 实习结束后,学校的课程仍然在继续。 按照以往惯例来说,最后的这一年,学校会派他们去往星城各处进行实战演习。一次为期三月,期间休息一个月,一共三次,难度逐次递增。 今年,诸多学生都在猜测最后的演习是什么。 游烛也在猜,然而在出通知的前一天,沈庐突然找上了他。 当时游烛和洛照星刚下完课,老师突然托学生喊洛照星去一趟办公楼。两人分开没多久,游烛手里还拿着一盒刚从路边糕点店买的雪媚娘,一辆黑色的汽车突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沈庐不苟言笑的脸。 自沈游烛到了入学年纪,沈庐从未去学校看过他,也不准他对外自称是他儿子。 当然也并未在金钱上亏待过沈游烛,小时候由管家送他去贵族学校,里面的小孩们攀比自家大人官职,有说父亲是沈将军最亲近的部下,有说叶将军最看重他爸爸。 吹嘘完了众人看向沈游烛,沈游烛却咬紧嘴巴,什么也不敢说。 有身高马大的小孩重重推了沈游烛一把,嘲笑他: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不敢说爸爸是谁,你妈妈不会是谁的情妇吧! 妈妈低贱,儿子也低贱!沈游烛,你也做我们的情妇吧!我们会对你好的哦! 幼童因无知而天真,与此同时恶意也格外恶心而残忍。 沈游烛虽然没有母亲,保姆机器人却给他讲过,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他要保护他的妈妈,于是他气愤地从地上爬起来,使劲地推了回去。 于是毫不意外,那群小孩将他围起来,狠狠揍了一顿。 衣服被水泥地板擦破了,露出受伤的手臂。洁白的小衬衣脏兮兮的,洇湿的鲜血与尘土混在一起,七岁的小孩哭得不能自已。 那天沈庐刚好回家,看到受伤的沈游烛后,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 他说:我和她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废物。 游烛在车边站了一会,暖融融的热气从车窗内吹向车窗外,周围星星点点的行人还拢着围巾,将手塞进口袋里。 玻璃窗边缘蒙上了一层雾白,游烛对着吹红的手指关节哈了一口气,才慢吞吞走到另一边,坐了进去。 车缓缓向前平稳行驶,沈庐并未和他说话,他低头翻看着光脑上的资料,像是认真处理着工作,旁边并未坐着一个他专门去往学校接来的养子。 长久的安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走出校区,行驶在在无人的大道上。 四周越来越偏僻,年久失修的油柏路边缘向下凹陷,道路两旁冬日的荒草野蛮生长,败落成一大片枯萎的黄色。 沈庐的工作终于处理完了,他从中间的小茶几上倒下一杯茶水,吹了吹,自顾自饮用一口。 飘飘渺渺的白烟如舞女的绸带,被暖风吹得倾斜着向上。 最终,在他一口茶快要饮尽时,车停在了湖边布满了白色鹅卵石的浅滩。 司机与副驾驶的保镖皆无声息的走了出去,与后面跟着车辆里的人一起站在十米开外,背对着他们围成一个半圆,黑压压一片。 车窗外湖水被风吹着,呼啦啦的,一拍拍涌上滩边。将圆润的鹅卵石打湿,将汽车黑色的轮胎打湿。 游烛手中的雪媚娘已经化了,软软的,黏黏的。 他倒是没有在沈庐面前吃,他不喜欢别人看他吃东西。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感到不开心。 只有冰冻状态下的雪媚娘才是最好吃的,食物失去了最美味的时刻,是一种罪大恶极的浪费。 因而他皱着眉,白皙手指与透明塑料不耐烦的摩擦,发出细小的哗啦声,表情不是太开心。 沈庐的茶终于饮尽。 茶杯轻叩着小茶几,他唇角微微勾起,抬眸看游烛。 要饮一杯吗? 不要,你有什么事情直说。 还是要吧。 似笑非笑的表情,浅翠色碎纹茶壶被他拿起,他从小几抽出一个崭新的茶杯,倒了一杯递给游烛。 腾起的白雾比之刚才更甚,在茶壶被拿起前,游烛听到了咕噜噜的水沸声。 可惜游烛不是很想和沈庐演戏,主要是现在他确实不太开心,没有这份兴致,而他惯来都是一个任性的人。 少年将肩膀靠在牦牛皮靠背上,突然懒洋洋的笑了一下。 你不说,那我就走啦。 走?你打算怎么回去,游吗? 不知道唉,走回去?不如还是游吧。少年声音如天真无知的稚子,丝毫不懂他所处的困境,幼稚烂漫,异想天开。 要不还是等哥哥来接我好啦!嗯可惜洛照星把他放在我身上的跟踪装置全都毁掉了,有些麻烦不如还是等洛照星吧。 在他来之前我们不如猜一猜,他又放了几个?放在哪里呢?有没有监听的? 男人布满细纹的眼角肌肉微不可查地抖了几下。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英俊而儒雅的中年人,充满成熟男人的韵味,纵使此刻也还保持着彬彬有礼的风度,这是他从小以来的家教。 沈庐将茶杯放了回去。 他望着前方长条形后视镜,那里正好能看到少年垂着的眼睛,沈庐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促笑了一声。 真没想过,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你是怎么勾引的我两个儿子互相争斗,拈酸吃醋的。 镜子中的少年终于舍得抬眼看过去。 沈庐看见那双微微上翘的桃花眼向下弯了弯,原本无机质般的灰色如注入春水的藕池,于成片莹莹荷叶间绽放出片片粉白。 像是在燥热而无聊的夏日执手折下一朵还沾着水珠的藕花,柳树荫下只有吹过荷塘的清新的风,木石板上摆放着切好的甜丝丝的无籽冰西瓜,透明玻璃杯中倒满浸泡着叮咚作响的方冰块的浅蓝色气泡水。 他从不知,这个被他忽略着长大的养子,内里成了这副模样。 游烛突然站了起来,侧过身与沈庐面对面。 车后座的空间并没有很大,于是只能微微弯着身体,一条长腿曲起跪在座位间的小几上,这使得他与沈庐的距离更近了点。 少年伸出白皙而纤细的手指,并没有使多少力气,只稍稍在沈庐肩头推了一下。 男人的身体向后倒去,肩背撞上一旁的黑色玻璃窗。 极轻而闷的「咚」的一声,沈庐表情丝毫未变,黑色的眼睛依然沉静而漠然,却又完完整整向上,注视着游烛。 只有隐藏于衣摆布料间的手,紧紧握拳。 你想知道我怎么勾引他们的吗? 游烛唇角吟起浅浅的笑,年轻而漂亮的脸像一枝盛开在最甚时的荼靡,招摇着于风中散落花瓣,与游人彰显美丽。 少年人爱花,打马过街,鲜衣怒马。 当一朵花向你伸出手,当世间的花都为你盛开,这是否代表着,你仍是少年。 永远是少年,无关年龄。 沈庐听见了自己于不动如山下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 眼神有一丝短暂裂开,他的食指动了动,缓缓抬起手。 等一下,不要动哦。 游烛突然又笑了起来,眼睛嘴唇,整张脸都笑着,像明亮阳光下的金色向日葵。 可明明现在是冬日,天雾蒙蒙的,隔着玻璃只有呼啸的寒风。昏沉的光线照进车内,看不太清,反倒增加一层暧昧的朦胧。 游烛的手终于端起了那杯茶,瓷杯壁缘开始烫手,少年握着那杯底稍微倾斜,滚烫茶水落在沈庐下巴,那块皮肤迅速被烫红一片,升腾起白色热气。 不要动,动一下我就走了。 低声轻语。 沈庐的身体半晌没有动作,手腕仍支在座椅上,保持着那个险险抬起的姿势,表情都没有变化。 像是一个没有痛觉的人,唯有胸腔不停剧烈波动的起伏,身体本能抵御痛苦而颤动的双颊肌肉。 茶杯一路向下,滚烫液体流过喉咙,胸口,腹部 衬衣升腾起白色热气,湿而烫的布料紧黏着皮肤,痛感愈发清晰。 直至漫过肚脐,在快要到达一个危险的地步时,终于结束。 什么嘛,都说了让你不要动了,为什么要呼吸? 理所当然地抱怨,好似做了什么让他很不满的事情,正娇纵地发脾气。 指尖松开,空茶杯「哐当」一声砸在了沈庐小腹,很轻的钝痛,又向下滚去。 男人不由得放慢了呼吸,像是真做了什么惹怒他的事情一般,平缓着声音说:你可以、再试一次。 藐视的傲慢,高人一等的鄙夷,全都成了沈庐因疼痛而稍微嘶哑的声音。 就像被驯服的一条狗,以为不像别的狗一般傻兮兮的狂摇尾巴,就不是狗了。 不过是一只,更蠢的狗罢了。 游烛直起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男人。 沈庐能看见他扬起的下巴,黑色睫毛向下,灰色眼珠只剩冰冷的漠然,如窗外料峭的寒风。 车内的温暖不过是妄想的幻觉。 不了。他听见少年轻笑着说。 我对半截入土的恶心老男人,没有兴趣。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很长吧!!(激动 第22章 假少爷22 我们回去吧 男人双手背在身后交握,腰腿挺得笔直,是一个标准的军姿。 他与兄弟们一道站立,身后是无边湖水与满地的鹅卵石。浅滩边的轿车上,有他必须保护的目标。 沈庐将军。 男人刚成为贴身护卫没多久,因而对上司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他只知道有个少年惹怒了将军,将军将他带来无人湖边,其用意不言而喻。 多半凶多吉少吧。 太可惜了。 少年上车时他曾用眼角偷瞟了一下,仅模糊看见碎发下安静垂着的眉与眼。风吹得他眼睛微微眯起,眼睑下的小痣一眼便吸引了注意力。 真好看啊。 他不会太用多有文采的东西来形容,那一瞬间只能想到开在办公楼外的那朵玫瑰。 枝干纤细,轻轻一折就会断,却又毫无所觉的向人尽情展示。冬天到了,风雪来了,它不知道它应该被安置于温室,依然吐出红色的花骨朵,艰难的展开柔嫩花瓣。直至一夜过去,被冰裹住薄薄一层透明,被雪覆盖厚厚一层绒白。 就像那朵好看却又可怜的玫瑰。 江边刮来的风呼啸着吹过男人的头发耳朵,冰冷地顺着衣领灌进脖子。 也就是在这时,他身后的汽车门突然被人从内里打开了。时间如此之短,可见洽谈的并不愉快。 他的心不自觉缩紧,忍了许久才控制住回头看的冲动。 那朵小玫瑰,还能活着吗,如果被沉入江底,鱼会忍心吃他吗? 男人的心不自觉萦绕上一层淡淡的忧郁。 系统:宿主先生,您是决定让沈庐先生沉江吗?系统检查过了,这个江中有食肉性很强的鱼类,可以在三小时内将沈庐分食干净。 经过与游烛几个月的相处,系统认为它终于解构人类的思维方式了! 游烛诧异:系统你怎么说出这种残忍的话,我在你心里难道是这么可怕的人设吗? 系统: 难道不是吗? 可这明明是它根据宿主行为所建立的模型,推算出的最有可能的结果呀。 游烛苦口婆心:系统,我们人类是很善良的生物的,得饶人处且饶人,生命很宝贵,不能随便打打杀杀。 系统似懂非懂:好的宿主先生。 【更何况】 游烛唇边带着淡淡的笑。 让他就这么随便死了,有什么意思嘛。 沈庐,沈景赐,洛照星。 随便少了哪一个,都会少一分乐趣。 少年坚硬的鞋底踩过鹅卵石,圆润的小石子相互挤压撞击,发出细小的噪音。 汽车门再次被打开,关上时发出「砰」的一声重音。 游烛 别过来。 少年微微回过身,只留下半边侧脸。 风刮起他颊边的碎发,露出他修长优美的下颌线,圆润小巧的耳朵,还有那只向下垂着的眼睛。 你太恶心了,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恶心到呼吸不了。 还从未有人这样和沈庐说过话,手握大权,铁血强硬,说一不二。 男人屏住了呼吸,心跳骤然加快,为少年所担心。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脚步声停在了车边,只剩下一个声音。 少年向前走出包围圈,在路过黑衣护卫时,稍稍侧过身体,从期间穿越出去。 黑色的柔软的发被江风吹起,男人终于得以看清他全部的模样。 于短促的刹那大脑回归空白,像是那里从未供于思考储存记忆,由母亲子宫诞生时便封存于体内的细小因子剧烈爆炸增殖占据所有,如漆黑天幕烟花争相绽放,照亮虚空的一切。 一双稍稍漠然的灰色眼睛出现于他的世界,在意识到男人呆滞住的视线后,轻微上挑。在此间世界千分之一秒的时间曾与他视线相触,由眼睛传导入视觉神经,将这千分之一秒打上永久烙印。 几近于无的荼蘼花味被吹散于风中,像是引导游荡灵魂回归本体的缥缈香烛。 终于,清醒过来。 少年已经走远,大片雪白的长毛芦苇蔓延至河滩边,少年朝着芦苇间那条宽阔的石子路走去。 突然,一辆破旧的绿色吉普从芦苇中飞驰而出。 几乎同一瞬间,那一排黑衣护卫齐唰唰掏出手枪,黑漆漆的洞口全都对着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河滩边缘细小的米白色鹅卵石被带飞,吉普车险险驶入河中的前一秒,前轮紧急刹车转了个漂亮的圈,停在了少年旁边。 短暂停顿,而后目光骤然明亮。 洛照星! 少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车内的人,亲近,信任这些感情被他放在这人身上,嫉妒到牙齿开始酸痛。 洛照星推开了破旧吉普的车门,铆钉鞋「咔哒」一声踩住鹅卵石,他比之半年前又长高了一点,现在游烛正好到他下唇。 飞驰的车所带来的尾风与江边寒冷的空气混在一起,洛照星松开身上的红黑条纹围巾,一圈圈环绕在游烛脖子上。 冷吗? 条纹围巾尚且还带着另一人的体温,温柔的覆盖住被江风吹红的皮肤上。环环绕绕的羊毛布料层层向上,将游烛小半边脸都遮住,只露出一双大而无辜的灰色眼睛。 洛照星没忍住笑了一下。 游烛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笑的,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洛照星握住游烛被吹红的手,放在双掌间哈了口气,又塞入深驼色大衣口袋中捂着。 因为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旁边。 游烛望着洛照星半晌没说话,只是那双被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悄无声息的握紧了他的手指。 沈照星! 一直未曾出声的沈庐压低着愤怒的声音,因竭力压制,他的面容开始可怖地扭曲。 整齐的「哗啦」声,训练有素的军人们迅速变换位置,被包围了起来。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13) 黑漆漆的洞口对着两人,游烛眼中有着害怕,他又朝洛照星走了两步,几乎要躲进他的怀里。 洛照星却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没有看到濒临暴怒的父亲,没有看到围住他们的如此多的人,没有看到轻轻一发便能取掉他们性命的子弹。 他只看到被他握住手的少年,离他如此之近。 洛照星轻轻地,愉悦地笑了一下。 游烛,我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感觉还是应该固定一个更新时间,那就晚上十点吧!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假少爷23 在告白声后给予的平平常常的回应 于众人之中,旁若无睹地带走游烛。 江风吹起他头顶栗色的碎发,洛照星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月光下的黑曜石。白色的光在其间闪烁,璀璨中并无半分恐惧,反而是 苦苦压抑着的兴奋。 想要紧紧握住,捏碎,捏成汁沫。然而那样又会损坏最珍贵的宝物,因而手指以一种僵硬的姿势弯曲,青色血管在手背突兀暴起,堪堪保持住那样一个艰难的平衡。 汽油轰隆隆燃烧,生锈的排烟管争相吐出黑色尾气,被风四处刮着,一股浓烈的黑烟味。 沈照星!你造反了是吗?!你、你 沈庐从未被如此激怒过,他一辈子处于上位,总是风度的,游刃有余的。无法控制情绪、掌控他人,在他看来都是是低劣的行为。 然而此刻,男人大口喘着粗气,眼珠瞪得极大。白色球体爬满网状血丝,目光死死盯着破吉普上的两个人。 愤怒!愤怒! 不仅因为忤逆他的人是他最看重的儿子,更因为、更因为 他的儿子,要带走的人是游烛。 沈游烛,在他手下养大的少年。 好像上一秒还是那个被测出没有天赋的小废物,下一秒,他便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就算他是废物又如何?他会是他最宠爱的废物。 他定会时时刻刻将他带在身边,不管是沈景赐也好,沈照星也罢,亦或者叶家那个小辈,谁也不能染指。 谁也不能染指。 洛照星将游烛的手好好放在了副驾驶,终于伸手握住了方向盘。 指骨已被他绷得发白,连手腕处的骨筋也立起,硬胶质的方向盘出现些微扭曲,难以被发现。 兴奋。 但是,可以忍住。 洛照星的手又缓缓拿开,他终于侧过头,像往常一般弯起眼睛,如老师最喜爱的乖学生般对身后暴怒的男人笑。 爸,我姓洛。 他一直都说,他叫洛照星。 连他儿子的身份也一同否定。 更深的愤怒冲入脑海,过往在乎的与现在的一起,统统被否定。 目眦欲裂,黑色「哐哐」上膛,只待他一声令下 突然,被风吹起的栗色碎发后,将脸埋在条纹围巾中的少年侧过头,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他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在眉峰拧起个小小的凸起。少年灰色的眼睛像北极漂浮的冰。 不耐。 被厌烦了。 像是被扔掉后还不停跟在脚边狂吠的大狗,期盼主人能被吸引注意力回头,却最终仅是被狠狠踹了一脚。 于是只能停在原地,看他走远。 如果再叫,我会希望你去死。 游烛,是讨厌他的。 一瞬间卸了力气。 游烛回过头,拿手轻轻拉了拉洛照星的衣袖,又怯又怕的小声说:我们、我们快走吧。 我们。 洛照星便也望向了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直白而又毫不掩饰,是被注入灵魂的宝石。千言万语,他像是有许多话想对游烛。 由心底喷涌而出的岩浆快要冲出身体,被手紧紧捂住唯一狭小出口,灼烧得生疼。 最终洛照星也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勾起的唇角露出一对小小虎牙,应道:好。 就像来时一般,油门被踩到底,又一路飞驰着奔上芦苇花中的碎石子路。 他像是已经知道了沈庐不敢对他们如何。 渐行渐远。 洛照星走的路与游烛来时并不相同,吉普车未行多久便拐上了另一条石子路。直到周围看见远处一户破旧人家,身后未有追兵,一直紧绷着肩膀的少年才长长松了口气。 一直紧扣着车前胶壳的纤细手指松开,乖巧的交叠在少年膝盖上,像一大朵雪白的花。 洛照星在开车,他的速度极快,于山野小道奔驰。 注意到游烛动作,他瞥着眼睛看了下,被那一朵白花晃了晃眼。 方向盘突兀地打了个半圆,破吉普再次拐上了一条无人土路。游烛被带得一个踉跄,身体如风中芦苇般下意识朝旁边人倒去。 一只手恰在此时伸出,及时抱住倾倒的少年,柔软的身体摔在了两条曲起的长腿上。 像是软绵绵的云,有点笨拙,因为穿了厚厚的衣服,又像绵羊,因为绵羊也有厚厚的衣服。 洛照星陷入无端联想,从未有过的联想。 他发现他的心情变得非常非常好,像是走在棉花铺成的大路上,像是雪白的由棉花组成的世界,只有两个人。 少年扑在了他的怀里,拉住他的手。 对不起,有撞疼你吗? 连连道歉声,洛照星突兀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疼,纵使被云重重砸中头顶,也是不疼的。 方向盘左右扭动,带起一路灰尘。 洛照星的右手圈住少年的腰,因这个艰难的姿势,厚重的羽绒外衣向上缩着,内里的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很暖和。 但又很快拿开,如此短促,像捧起一把泡沫,洛照星又伸手扶住游烛坐了回去。 小心点,我们这样会容易出车祸。 游烛: 游烛默默抽出一旁的安全带,按好。 他并没有太多作死精神,想了想还是问道:刚才,你怎么知道爸爸会放我们走啊? 那么多荷枪实弹,一不小心走火,这里离城市又远,根本来不及找疗生舱。 我不知道啊。毫不犹豫的回答。 游烛沉默。 洛照星说:我只是见到你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如果他们开枪的话 声音停在这里,没有了下文。洛照星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唇边还带着浅浅的笑。 游烛:如果我被神经病谋杀了,可以算完成任务吗。 系统:不能的,宿主先生,此世界为b级世界,出现生命危险的可能性仅为30%。 游烛:呵。 他不想再多纠结这个话题,便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游烛声音刚落地,一抬头,便见着大片白桦林后,零零散散的建筑群出现在了视线中。 先是平视,紧接着仰视,朝前望去越来越庞大,像是只拙劣拼接的钢铁怪物,随时会有某块身体组织掉下。 一团团乌色的云笼罩在高空,连阳光也吝啬照进去的地方,像是一块生锈的陈旧铁块。 同处于星城之中,是同一个世界,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贫民区。 洛照星不断飞驰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我们到了。 破吉普停在了贫民区外,洛照星说那是找朋友借的,停在那里会有人开走。 由高楼间仅供一人穿梭的狭小缝隙进入,是一个从未踏足过的世界。远远看它像是一大块废铁,然而进了内里,却是一种奇异的饱含着腐败味道的生机勃勃。 道路极窄,生活垃圾与发霉的食物随处可见,气味难闻,人们在这小小的空间走动,买卖,生活。 有小孩趴在泔水桶旁写着作业,不远处的水果摊上蚊蝇乱飞。往上看去,高不见顶的楼房像孩童胡乱摞叠的积木,妇人晾洗的衣物被胶线挂在半空,等空气自然阴干。 时不时有人打量着明显画风不同的两人,恶狼般的眼睛粘在游烛脸上,少年的手攥紧洛照星,不自觉靠得更近了一点。 被搂住了肩,以一种所有物的保护姿态。 洛照星冷冷地瞥了回去,刀尖舔血的人最能察觉危险,不适的眼神消失了。 却并没有再松开,甚至更近了一点,洛照星带着游烛不停在贫民区内拐弯。 他在心里开玩笑:我不会被他拐卖吧? 系统:根据系统的推算分析 系统: 难得保持了沉默。 游烛: 洛照星!沈、沈游烛同学? 一个声音就在这时喊住了他们。 周围纷乱嘈杂,洛照星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向前,游烛却赶紧回过了头。 他自然而随意的推开了洛照星抱住他的手,停下了脚步。 是经常往洛照星身边凑的同学之一。 洛照星另一只手握紧,也只好停下。 李瑞?你会怎么在这里? 转瞬已恢复微笑的模样,是在同学中人缘极好的好学生洛照星。 路边的茶饮摊。 几碗劣质黄酒被端了上来,三人占据了唯一的木桌。 李瑞拿着白色丝绸手帕重复擦拭着陈旧木凳,一旁的洛照星却若无其事地坐了下去,端起瓷碗喝了一口黄酒。 他确实有些渴了。 游烛也尝了一下,他对环境不大在意,却对食物很在意。 可惜黄酒水兑了太多,不好喝,他又放了回去。 这让李瑞觉得自己似乎很矫情,想起洛照星便是从贫民区出来的,他连忙将手帕扔在脚边,也故作豪迈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在这里,其实是为了明天的实战演习。 三个月前,这座贫民区开始发生连环杀人案。被害者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在早晨时浑身是血的被扔在路边,死状凄惨。 受害者已高达二十七人,却没有人看见凶手,一时间人心惶惶。政府接到了他们报来的消息后,将案件转移给了军部。 因为等级不高,军部又转移给了学校,找出凶手成了我们第一课作业。昨天我黑进了学校的系统,今天准备先来看看情况。 说到这里,李瑞收起光脑,有点得意。 他先是望了眼一直崇拜的洛照星,接着又望向游烛。 少年白皙的手指正捏着块店家刚端上来的黄色糕点,看起来便很廉价而劣质的东西,他却好奇的左右翻看着,终于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愉悦的眯起了眼睛。 唇角带上了浅浅的笑,眼睑下一双红色小痣格外惹眼。 心里有什么「咕噜咕噜」翻滚,李瑞不自觉放缓声音,视线一直落在少年身上。 说起来我们三个恰好是一个小组呢。 实战演习有时会分小组,少年听到后愣了愣,握着糕点的手掌撑住下巴。玉米糕就在脸颊边,他朝李瑞凑近了一点。 李瑞同学,你看见叶斐成和谁一组了吗? 有视线望了过来,黑色双瞳如研碎的墨汁于三九酷寒中淬过一层厚厚的冰。他却没有发现,只专心致志地盯着旁边人。 唇边沾了一点碎屑,少年伸出舌尖卷入口中,眼睛一眨也不眨,好似那才是全世界他最关心的事情。 宽大的围巾将他整个人包裹住,因而那张漂亮的脸显得格外的小。 也格外的单纯而可怜。 单纯。 被那样视线注视的人下意识避开了一下,李瑞慌乱地摇了摇头,手微微颤抖着摸起一旁的瓷碗,喝了一口劣质黄酒。 熨帖入腹,是甜的,比甘蔗汁还要甜,因为舌尖心口已都成了甜蜜的味道。 他会永远记住这个味道。 李瑞结结巴巴说:我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看看看自己的了啊!说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像突然想起来,一下子变得兴奋,他激动的望着游烛,像欢快的狗狗咬住一只死亡的老鼠,谄媚而激动地献给主人,期待夸奖。 你知道我们这次随行教官是谁吗? 游烛眨了眨眼睛,露出失望的表情,兴致不太高的问:是谁呀? 沈景赐!小沈少将啊! 系统:因为星盗一直于四处流窜,沈景赐先生还不小心受了伤,因此他决定召集大量军队进行地毯式绞杀。可惜,对方突然毫无征兆的消失了。因此他只好先回来,顺便申请担任宿主先生的教官。 系统:这些都是沈景赐先生在给您寄的信中写的。 游烛:难怪洛照星想把我拐走,沈景赐加沈庐,他会忍不了吧。 系统:宿主先生,您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星盗团像是提前知道了一样,会不会有人是他们的内应? 游烛:没有吧,怎么可能呢,太离谱了。啊洛照星现在改变主意了吧? 系统: 洛照星在原路返回,他与游烛隔了半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却没有再并肩,主要是游烛向洛照星凑过去时,洛照星悄无声息避开了。 因而他只好一路低着头,沉默地跟在身后。 直到两人重新回到破旧吉普车旁,洛照星坐上了驾驶座。 油门打开,另一人却没有动,少年低着头,沉默地停在了他的车门外。 游烛微微垂着眼睛,睫毛遮住了他的视线,稍尖的下巴又埋在围巾里,只被冻红的鼻尖露出在外,因而洛照星没办法看清他的表情。 风将少年黑色的碎发吹起,有一些也贴在了条纹围巾上。那围巾还是洛照星的,不久前才取下来,亲手为他戴上,彼时还带着他的体温,现在想来已经与少年的温度混在了一起。 那是洛照星最喜欢的一条围巾,羊绒的,很暖和,足以抵挡冬日不期而至的风寒。然而少年裸露在外的脸颊耳尖依然被冻红,不管它有多暖和,依然没办法将他完全圈起来。 很不喜欢的感觉。 沉默。 他知道他有什么想说,却又不敢说,于是两人间只有僵持的沉默。 直至少年眼睛微微眯起,眼角也开始洇出红来,他像是被风吹疼了。 最终还是洛照星先开口,他的声音如这呼啸而过的风,没有一丝温度。 你想要说什么。 呃又是半晌沉默。 你想和叶斐成一组? 可以吗?你、你可以做到的对吧?你这么厉害,我知道的。 伴随着急不可耐的询问,少年终于抬起了脸。 洛照星看清他的表情了,是期盼与喜悦,对爱的憧憬,对未知的担心。 他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洛照星,这是他最可以相信,最可以依赖的人。 然而他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你不喜欢斐成哥哥吧? 一瞬间目光变得极其阴沉,像是狂风暴雨前伸手便可触摸的黑压压乌云,又像是被踩中受伤尾巴的狮子,即将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噬殆尽。 游烛从未见过洛照星这种表情,不是单纯的不喜,亦或者冷漠。 而是生气。 我喜欢你。 下一秒,淡淡的荼靡花香突然向他凑近,少年柔软的唇碰了过来。 他弯下腰,以一种主动的方式低头,是无数次梦中想过的时刻。 一个平平常常的地点,一个平平常常的时间,在告白声后给予的平平常常的回应。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14) 像无数相爱的普通情人,洛照星喜欢这个人,他自然也会想要这个人回应他,喜欢他。 一秒,三秒,十秒。 游烛终于又站了回去,他似乎也有些害羞,伸出手指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遮住了刚刚接吻过的红色双唇。 他轻声说:那你可以帮帮我吗? 这本应是,很甜蜜的时刻。 洛照星一动也没有动,自游烛吻他开始。 他只是紧紧地盯着他,像是想要通过那双勾人的眼睛,那副漂亮的皮与骨,看清他有着一颗怎样的心。 沉默,像是时间于此间凝固。 风、声音、空气,一切的一切全都被冻结,成了透明琥珀中的固体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十分钟,或许一秒钟,洛照星终于开口。 可以啊。 他说:你给我。 第24章 假少爷24 难以察觉的恶意 游烛: 游烛:芜湖。 游烛:他不是羊尾吗,怎么突然又行了。 系统:宿主先生,据资料显示,男性功能障碍的概率为10%,洛照星先生今年20岁,此概率要更加低。因此系统认为,洛照星先生没有此功能障碍。 游烛:是吗,我不信。 空气沉寂,少年有短暂的愣住,他半晌没有动作,许久后才迟迟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洛照星。 洛照星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黑色的眼睛像一滴深色的墨,没有光亮,没有情绪。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要让他给他来作为帮助他的条件。 游烛:我也好久都没有认真攻略了,你说,洛照星是想要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系统;【啊?唔这是洛照星先生提出来的,系统认为是答应。】 游烛;【好耶,那就答应吧。】 少年又慢慢低下了头,这次要低得更深,像是想要将自己整个都埋进黑红条纹的围巾里。 碎发被吹得凌乱,遮住了眼窝的光影。他像是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平整地落在下眼睑上,像一根平整的黑色鸟羽。 又好像,是想要哭了。 洛照星冰雕般冷而僵的表情终于出现细小破绽,他眼睫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终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他正要说算了,要伸手将少年搂入怀中时,那只被冻红的手指突然抬了起来。 游烛握住了吉普车斑驳着脱落了层黑漆的铁质把手。 有些冰,因而指尖收缩了一下,却又坚定地握紧。 游烛的手在颤抖,他的睫毛也在不停抖动,好像他整个人都在发抖,皮肤比平时要更加苍白,然而脸颊却又浮上了一层红晕。 游烛一直低着头,至始至终没有看洛照星。 他慢慢单膝跪了下去,低着头。 够了。 洛照星突然伸手,将他按向自己。 鼻尖碰撞,有些疼,洛照星的力气很大。 游烛感觉快要窒息了,全都是洛照星的味道。 是不是、不管是谁,只要能帮你追叶斐成,你都可以? 他自己也未曾感受到的酸涩声音,诸多苦涩搅在一起,难以被吞咽的情绪。 少年的手指向上,抓紧他的手臂,努力呼吸,像是求救一般。 可笑。 为什么呢,游烛。 最终还是松开了一些。 濒临窒息的少年抱住他的腰,扬高了脖子大口大口呼吸着。 眼角绯红,一高一低的角度,像是被欺负哭一般。 我不是。 在终于缓过气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不是谁都可以,只有你可以。 像是表白般的甜言蜜语。 再次被激怒,洛照星的手突然紧紧抓扣住游烛手腕。他像是想要将自己手指折断,指骨快要突刺出关节皮肤。 可你是为了叶斐成求我。无话可说。 游烛觉得手腕很疼,他望着洛照星低下的眼睛,液体再圈不住,如冲破堪堪围困的大坝,止不住地往下流,很快打湿那一块衣服。 游烛:你看,我就说他不行,这样都in不起来。 游烛:啊,in了。可惜他不行,真浪费。 系统: 系统;【宿主先生,洛照星先生好像生气了,是系统做了错误的选择了吗?】 游烛:怎么会呢,这可是他提出来的,他这是在激动。 系统:是吗? 系统觉得好复杂。 空气中出现重重的钝物摩擦声,像坚硬的核桃壳紧贴着转动。 洛照星的眼睛像漩涡上平静而漆黑的海面,双颊的肌肉鼓动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忍住。 好想好想 不行、要忍住。 他突然拽起游烛,将他按在了方向盘上,身体栖身而上,咬住了他的唇。 游烛眼睛瞪大,疼痛让他想要推开,身体却又像被控制般动也不动。 直到舔到咸湿的泪,直到双唇觉得洛照星终于松开了他。 他依然离得很近,像是睫毛也快要凑到一起,呼出的气息拂过对方皮肤。 是你先亲我的。他说。 你先勾引我。 你拉着我,亲过我后就离开了,是你自作自受。 游烛的眼睛有些疼,不断涌出的眼泪导致他看不太清洛照星,他只好努力睁大了眼睛,可还是看不太清,他们离得太近了。 他哽咽着声音说: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认错人了 你没有认错。 洛照星抓住他的手突然再次用力,他的眼睛像是也有了一股狠劲,像是再接受一句反驳,便会杀了他,吃了他。 我问过你了,我问你我是谁,你说,我是洛照星。 是你先拉着我的衣领凑上来要亲我,是你先动手的,就在叶梓瑟生日那天的晚上,就在车里。 你亲我,比刚才还要激烈,你搂着我的脖子抓着我的手,用身体往我身上靠,你说 你别说了! 洛照星一字一句的说,未有一个字带有激动之意。可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拿锋利刻刀一刀刀,一下下刻在游烛身上,要让他怎么也忘不掉。 游烛怎么也不想听了,他开口打断,伸手紧紧捂住耳朵。 洛照星慢慢低下头,张口像是要咬住他的眼睛,最后却只是叼住眉弓那一块的皮肤。 没有很重,只有轻轻的两道齿印,可是你竟然忘记了,你亲了我,你却忘记了。 你是骗子。 最后是怎么停歇的,游烛记不太清了。 他的头倚靠在副驾驶那个小枕头上,眼睛红肿地闭着,因过多的哭泣身体有些凉。 少年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肩膀,冷的想要将身体蜷缩。 吉普车又回到了学校,洛照星去了一趟教师办公室。回来时,游烛已经靠着车睡着了。 安静的,像躺在玻璃棺中的公主,手指握拳放在胸口,一种不安稳的姿势。 洛照星伸手将少年从副驾驶上抱了下来,感受到热源后,他的手迅速的环绕住洛照星的腰,将脸贴了上来。 只有意识不清醒时会如他所想,安安静静。 游烛 栗发少年静静地站在车边,他的眼睛垂着,由上向下看着怀中美人。 最极致的温柔,最深沉的冷漠。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上午,游烛身心舒坦,下楼后才发现洛照星已经走了。 游烛:啧啧啧,知道自己不行,很难过吧,都不敢来见我了。 系统: 它觉得,并不是呢。 独自吃了一个美味的早餐,又由另外的司机送往学校。游烛到教室时,老师正好宣布完实战演习的题目,和昨天李瑞说的一样。 现在,三人一组,老师宣布随机小组名单,组员间相互配合调查。 游烛低着头,偷偷坐回了他惯常坐的角落位置。 这一次旁边惯常空着的地方却多了个人,李瑞没有像以往一般凑到洛照星旁边,而是挠了挠头,有些害羞的和游烛打了声招呼。 我想着、我们是队友,要要多了解。 游烛抿着唇,也对他笑了一下。 第十四组:叶斐成,蒋文涛,徐枢。 游烛的笑容僵了一下,他下意识转头朝最前排的洛照星望去。 少年只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而他旁边,叶斐成诧异的回头,正好与游烛对视。 第十九组:洛照星,李瑞,沈游烛。 所以,昨天你们提前从同学那里得到了消息,为了和我一起,事先找老师换了组。 而我也从长辈那里拿到了名单也和同学换过了一遍。 叶斐成有些无言,两组人都换了一遍,最后等于根本没换。 还未公布时可以私下找老师利用交情调换,现在公布了,再调换难免有争议,有同学认为不公。 洛照星一个字也没有说,他站在旁边,只目光冷漠的看着少年。 游烛低下了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白色齿尖紧紧咬住下唇,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他很难过。 游烛:你猜,洛照星提前知道却故意不告诉我的概率是多少? 系统:系统猜,是百分之百。 主要是昨天它偷偷入侵办公室监控了。 游烛:真聪明!夸夸! 系统:嘿嘿,谢谢宿主先生! 叶斐成有些心下不忍,他干咳了两声,说道:嗯其实这次任务难度不大,就当做去贫民区玩一玩,体验一把真实剧本杀好了。 没有人回答他,洛照星瞥了他一眼,抑制不住的厌恶。 游烛情绪依然没有变高,叶斐成只好又说道:那不如这个周末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密室玩吧? 他说着回头望洛照星:照星,你觉得呢?西南街新开了一家密室,带上小烛,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玩一趟吧? 一直沉默的少年终于微微抬头,他的视线穿过叶斐成,与远处的洛照星短暂交汇。 稍稍触碰,又再次匆忙低了下来。 洛照星知道游烛心中所想。 他一定在想,如果他能够不去,让他和叶斐成单独去就好了。 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带上浅浅的笑,像是温柔的善解人意的。 只有那双眼睛,难以察觉的恶意。 洛照星说: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不过,我周末还有事情。 你和游烛单独去吧。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假少爷25 你今天,玩的开心吗? 叶斐成楞了一下,洛照星已经提着背包,起身先走了。 以前,叶斐成不喜欢洛照星和游烛走太近,他认为沈游烛不配。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慢慢的开始接受,开始将目光越来越多的放在那个他瞧不起的少年身上。 他自然是喜欢洛照星的,可是沈游烛、沈游烛 沈游烛那么喜欢自己,稍微照顾一下他,让他开心一点,也没什么的吧 傲慢的高高在上的想法,像是赏赐,隐秘自得。 从看到那份名单开始,至最终做下决定,叶斐成也说不清他是为了洛照星更多,还是也有那么一分,是为了沈游烛。 泾渭分明的心早不再纯粹,被暴力的搅乱成一池染缸,剥离不开。一分向着命定之人,一分却又追逐着半途而来的意外者。 叶斐成下意识追着洛照星走了出去,然而快到门口时,他才发现少年并没有跟上来。 游烛依然站在原地,他静静地望着叶斐成,灰色的眼睛什么情绪也没有,像无机质的玻璃宝石。 浅金色的阳光自一旁拉开的百叶窗照了进来,它们规则的倾斜在少年身上。 倾斜在他修长漂亮的脖颈,他白皙如瓷器般的脸颊,他轻轻抿起的莹润双唇。 冬日的阳光总是这般温柔而舒适,这使得叶斐成也无法再迈开步子,他像是也沉溺于那份温暖的阳光中。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往后走了两步。 洛照星消失在了人群里,肉眼再难寻见。 像是骰子为他摇出了一个选择,叶斐成顿了顿,便不再纠结,又走向了少年。 曾经,沈游烛这么看过他们很多回。 不允许被靠近,因为会生气,于是只能远远地望着背影。直到消失在人群,从不会为他回头。 而现在 游烛缓缓地,轻轻地,绽出一个笑。 像是一朵盛开在月夜下的白昙。 周末,晴天,早晨七点。 游烛郑重的换上最喜欢的一套衣服,将头发仔细梳起,又左右喷上定型。 他刚下楼时,洛照星正好喝完最后一口牛奶。他远远地看了游烛一眼,又淡漠的收回视线。 等游烛走下楼梯,他已经换好帆布鞋,准备出门。 洛照星今天穿了一件破旧的牛仔外衣,衣领处被洗得发白,款式也有些大了。 好在他长得足够好看,比例近乎完美的身材也绝对能够撑起,倒像是t台上的模特一般。 游烛没有去餐桌边,反而是先跑到了洛照星身旁。 趁着对方还没走,他忙打着招呼:你今天准备去哪里啊? 洛照星头也没抬,只用淡漠的声音说:去贫民区,有点事情要处理。 是你上次准备带我去做的事情吗? 差不多吧。 游烛低着头,米白色的棉质拖鞋在地上小小的磨蹭,鞋尖点着那一点,上上下下。 那你早去早回。 洛照星终于舍得抬头看游烛。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比之一般男人较窄的肩膀,一条手臂便能完整圈起的腰身,修长而笔直的双腿全都被服服帖帖地包裹在布料中。 很好看,很合身。 游烛的脖颈处认真的打了条花纹领带,领结不松不紧的系在喉结下方,可以看见它轻轻滚动,余下部分却又被规则遮住。 优雅,漂亮,像刚走出城堡的小王子。 像想 想把它们都扒下来,一件也不剩。 要把他放在繁复蕾丝铺成的鸟窝中弄脏,双手颤抖的想要扣起纽扣,却绵软无力的只能用嘶哑声音向他祈饶。 少年站在洛照星身前,被齿尖咬住的下唇红润润的,像沾着水珠的成熟樱桃。他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抓着裤腿缝,是那么一副踌躇的模样。 游烛低垂着头,视线落在洛照星系好的鞋带上,却不敢看他。 洛照星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突然弯起眼睛,突兀的笑了下。 玩的愉快。 谢谢你、我 没关系。 玩的愉快。 再次重复。 . 上午九点,游烛与叶斐成约定好碰面的时间。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15) 密室门口行人如织,游烛在约定的巨大吉祥物旁站定,浪费了人生宝贵的43秒用来等待。可惜叶斐成在9点01分时仍然未到,他决定自己去玩。 读了原主记忆,游烛对密室实在没有兴趣,便径直去了隔壁的游乐园。 先是对着系统大惊小怪了一下各种稀奇的玩意,游烛像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哪一个都想摸一摸,哪一个都很想玩一玩。 于是跳楼机开始下坠的前一秒,云霄飞车行至最高处,大摆锤功率开至最大时,少年尖叫着将系统赶上线。 「沈游烛」叫得更恐怖了。 系统:宿主先生,我们去密室门口等叶斐成先生吧 它感觉自己的代码都要被过快的速度打乱,运行速度严重不足。 游烛左手拿着糖葫芦棉花糖兔子糖画,右手拿着烤肠烤玉米大串烤羊肉,嘴里塞得鼓鼓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前方。 【再试试那个!试完我们就去找人!】 系统: . 下午三点,太阳已转至西边。 游烛正坐在巨大的摩天轮上,他疯了一样玩了一天,此刻有点累,正靠在透明玻璃上休息。 由极高处鸟瞰着整个繁华的城市,温暖阳光公平的照在阳光下的每一人身上,沐浴恩泽。 游烛的左边是高大繁华而整洁的建筑,绿植点缀其中,像天堂般美好,会在日光下浮出梦幻的七彩光晕。 而他的右手边,钢铁怪物们一只又一只蛰伏在城市边缘,四周荒草杂生却不被允许染指。他们如苍蝇般被圈禁在那小小的圈中,人人厌恶而避之不及。 这是阳光无法照射的地方,所以无法享受公平。 少年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他的光脑「滴」了两声。 . 下午四点,星城最昂贵的医院。 疗养仓开了最大功率,因而发出巨大而刺耳的噪声,轰隆隆的,像巨型机器碾压过破败大楼。 游烛站在玻璃窗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 浅蓝色粘稠液体将少年整个浸泡,他浑身赤luo,那双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阖着,面容安静的像是陷入沉睡。 栗色头发在液体中微微飘浮,像将他浸泡于刺鼻的福尔马林。 像是一具漂亮的尸体。 抱歉,今天上午照星突然给我发来消息,他去贫民区调查作业,却不小心被那些垃圾贱民所伤。我怕他出事就赶紧去找了他 身体何处细小的伤口早已结痂,疗养仓并不能如何,游烛第一眼看见由肩膀蔓延至下腹的巨大疤痕,它像是要将这人劈成两半,上下分离。 直到第二眼,才看见左胸处可怖的血洞。 蓝色液体进入交换,将血水吸收,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游烛并没有搭理叶斐成,他的手趴在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发白的双唇微微张着,像是陷入长久的懵懂呆滞。 直至睡着的那人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隔着两层厚重的玻璃、已变得浑浊的蓝色液体,与其间不知多少的空气对视。 洛照星看见游烛如释负重般松了口气,游烛看见洛照星微微抿起唇,对他笑了一下。 疗养仓可以加速人体机能恢复,却会让患者在之后短则一日,长则一月的时间里陷入完全无力的状态。 洛照星半躺在床上,他的身后靠着巨大的丝棉枕头,左手平稳的被放在腹部,吊着补充营养的点滴。 当时真的快要把我吓死了!血流了一地,如果我再去的晚一点抱歉小烛,我当时太过惊恐,忘了告诉你不要等我。你、你不会一直等到现在吧 游烛还穿着那身他最喜欢的衣服,他背对着两人站着,手里拿着把银色的水果刀,一刀刀削下红色的水果皮。 他削得不算好,坑坑洼洼的,果肉无端浪费了许多,最后只剩小小的一个。 洛照星张了张嘴,用还虚弱的声音说:叶斐成,你出去一下,我有话想单独和游烛说。 气氛有些不对,叶斐成怕两人发生矛盾,又觉得有些话他在场不好说,便应了一声,走出了病房。 直到门被「咔哒」一声带上,游烛终于转过了身。 少年一言不发的走到洛照星旁边,坐在病床边缘,抱住了他。 手指紧抓住白色的病号服,将脸埋在他胸口,用耳朵听着不停跳动的声音。 你不要有事,好不好? 沉闷的声音。 洛照星没有回答他,他静静地让他抱着,不动,也不发出声音。 黑色的眼睛向下望着少年头发那个稍乱的发旋,沉默的,安静的,不带感情。 直到许久后,像是终于汲取完足够的力量,才终于松开。 游烛低着头,轻轻呼吸着空气。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苹果,用小刀削下一块,小心递到洛照星唇边。 洛照星的目光依然沉静地望着游烛,他张开口,那块苹果便喂到嘴中,甘甜的多汁的水果,很好吃。 他一边咀嚼着,一边终于和游烛说了第一句话:你不想我有事吗? 嗯。 毫不犹豫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紧张,劫后余生的惶恐。 于是他看见灯光下,靠在白色软枕上的人微微笑了笑,他问道:那么游烛,你今天,玩的开心吗? 突兀的,毫无前后的问句。 少年先是疑惑的皱了下眉,似是不解。 而后缓缓的,缓缓的,不敢置信的望着洛照星。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怎么就被举报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家能不要养肥,早看早开心以及目前更新时间是十点,确实有点晚了。因为今天感冒加剧了,所以也没能存到稿,明天我会尽量多写点,尽量在晚上六点的时候固定时间更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假少爷26 即将要收回那份偏爱 栗发少年的身体陷入巨大的白色枕头中,因为失血过多,luo露在外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像一张雪白的丝绸,连双唇也没有血色。 很脆弱,一点也不像那个强大的、有聪明的头脑,也有超越常人体格的洛照星。 脆弱的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死去,脆弱的好像连游烛也能掌控。 此刻,他用那双黑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少年,唇边带着浅淡的笑。 就像他肯定着那个自卑懦弱的人,就像他安慰着那个惶恐害怕的人,温柔的足以带来无尽安全感的微笑。 游烛握住水果刀的手僵硬住,灰色瞳孔不停颤动。 是你自己?你是故意的? 他像是第一次第许多次,重新认识这个人。 知道他不是虚伪的,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知道他不是良善的,他亦对他十分残忍。 一点点、一层层。 直至剥下最后伪装面具,看清莲子内那颗苦涩的芯。他像一只被煮在温水中的青蛙,已经不能挣脱。 根本没有办法挣脱。 洛照星笑着说:游烛你看,叶斐成不会在乎你,他在乎我。只要有我存在,他永远也不会在乎你,他总是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只有我在乎你,只有我永远不会抛下你。 少年咬紧下唇,像一只被困于透明蜘蛛网中的虫豸,无力争辩道:那是因为、因为你快要死了。 这样吗? 许久后,洛照星才轻声说。 病床上的人突然地抬起手,握住了游烛拿着水果刀的纤细手腕。 一整条透明软管被带动,细锐而冰凉的针在动作中刺穿血管,手背迅速蔓延开一大片青黛色。 洛照星闭上了眼睛。 那游烛,你要不要杀了我? 不知从何迸发出的力气,明明他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水果刀锋利的尖端抵住跳动的心脏,白色纯棉布料向下凹陷,稍稍刺入。 很轻的,疼痛。 在刚刚修复的破碎心脏前。 但是,觉得很开心。 洛照星说:你和别人一起,我很嫉妒,所以你杀了我吧。 只要我活着,叶斐成就一定会不停的离开你。只有我死了 被握住的手腕被不断地拉扯着用力向前,白皙皮肤按下红色凹陷。 血液加速泵动,自针管交隙处喷涌而出,顺着皮肤迅速滴落在白色床单上。一大片,像一簇簇盛开在冰原的红色花团。 洛照星的声音很平静,还带着淡淡的温柔。 他像是很认真的在给游烛提意见,像在在督促怠惰的不坚定的人去速速完成正确的选择。 直到终于控制不住松手,银色的水果刀向外飞出,摔在陶瓷地板上,「哐当」一声脆响。 洛照星!! 最近他好像总是、总是被他弄哭。 于海底无氧绝境死而复生,大口喘着气。少年开始不断的眨着眼睛,将模糊视线的讨厌液体挤出。 他的脸痛苦地皱着,即像用尽全部力气克制住汹涌情绪,又像干巴巴毛巾被拼命挤出点水滴。 游烛说: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 不管是如此随意的拿自己的生命去做廉价筹码,亦或者恶意搅乱游烛与叶斐成珍贵的独处时机。 过分吗?洛照星的声音难得带上一丝迷茫。 他黑色的眼睛什么情绪也没有,像一块墨色的冰。 洛照星想过很多,思考过很多,但他不介意为游烛再想一次。 只可惜,最后依然只有理所当然的结论。 可是我喜欢你呀。 我爱你。 他只是在争取。 就像求偶的孔雀要展开所有漂亮的尾羽,要随时做好在斗争中死亡的准备。洛照星也仅仅是做着他所有可以做到的,将他所有拥有的,捧在游烛面前。 我好喜欢,从疗养仓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叶斐成就在你旁边,而你只看着我。 如果你能一直这样看着我,我可以一直一直,住在那里,望着你。 不管结局是刺痛游烛,亦或者刺痛他自己。 叶斐成的背抵在墙壁上,手指焦躁地不停叩着白色墙面。 医院的墙壁用了最昂贵的隔音材料,病床旁的隔帘也被拉了起来,因而他听不见,看不见,只能在屋外等着。 他们谈的怎么样了? 游烛不会对洛照星乘人之危吧? 虽然,他似乎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可他最近看起来那么乖,那么缺爱又可怜会被他忽视而难过,会为他多看了他一眼而欢欣雀跃。 叶斐成相信,游烛不会那么做。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因为洛照星忽视了游烛,是他和洛照星对不起游烛,不是吗? 陷入两难之境,不知该如何处理。 门便是这个时候被打开的。 你们谈完游烛? 少年白皙脆弱的手发抖的扶着门框边缘,他的唇紧紧抿着,脸色苍白如刚走出疗养仓。 灯光自高处落下,他漂亮的灰色眼睛被藏在细碎的额发下,看不太清。 你怎么了? 心一瞬间被揪紧,叶斐成连忙走到游烛面前,刚要伸手扶住他,少年终于开口了。 叶斐成 他极少这样喊他。 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喜欢我? 一瞬间顿在原地。 会吗?不会吗? 要怎么回答?他喜欢的是洛照星才对,可是游烛 那么喜欢他,那么偏爱他。 他像是即将要收回那份偏爱。 当脑中冒出这样的想法,叶斐成才发现,他不能接受那样的结局。 不可以,怎么可以在他眼中成为与其他人一般无二的普通角色?他是只在他指尖闪烁的美丽宝石,是独属于他一人的、独一无二的爱。 头脑开始充热,当一直高高在上俯视的人终于正视自己可笑的傲慢,跌落尘埃如浑身赤luo被围观取笑的小丑。叶斐成急急忙忙抬起头,想要反驳。 他的面前早已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假少爷27 游烛自作自受。 洛照星平躺在病床上,他手背的伤口处已被贴上止血胶带,护士小姐又在他另一只手重新插上吊针针管。她一边调慢滴速一边嘱咐着洛照星不要动,不好好休养会在未来留下后遗症,而浪费体能则会让他恢复速度变慢。 洛照星很听话,在这种他不擅长的领域,他总是很听话的。 但他有时候又很不听话,比如在护士小姐转身离开后,他立刻将滴速调到了最大。 点滴像流水一般通过透明软管注射进他的体内,微微凸起的血管,整只手臂冰冰凉凉。 游烛离开后,叶斐成没有再进来病房。 洛照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恃宠而骄,自以为是,以此生出的高高在上。 在恍惚意识到即将失去时,终于停止傲慢的将那人越推越远,终于想要回头握紧。 可惜游烛并不知道。 洛照星不会让他知道的。 他靠在柔软的枕头朝上望,黑色的眼睛紧盯着天花板那盏明亮的白炽灯。 整个病房都是一片干燥的白,好像所有空间都仅剩他所在的这方小小盒子,很快他的眼睛也刺痛成一片明晃晃的白,短暂的失去视觉。 洛照星想起了小的时候,他在贫民区流浪,老师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领回了一个破旧的孤儿院。 她教会了他很多,比如要怎么保证生存,又不欺压他人。要如何礼貌友善的和周围人相处,要怜悯弱小。 但是最后,死之前她说,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有喜欢的在乎的人了。 洛照星想,老师说错了。 他喜欢游烛。 可是游烛不喜欢他,他害怕的跑掉了。 为什么呢?游烛。 点滴最后残存的一点液体也被打完,在空气进入身体前,洛照星拔出针管,从床上下来,换好衣服。 稍微一点不舒服,他的身体晃了晃,又重新站稳。 然而走出病房的时候,他却发现门旁边蹲了一个人。 一个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人。 少年脚尖局促的并在一起,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手臂紧紧环抱住膝盖,像一只小小的刺猬。 他还穿着白日那身灰色的西装,布料被揉的皱巴巴的,于寒冷冬夜并不能为他提供多少温暖。 游烛白皙手腕从领口处露了出来,还残留着被他捏下的可怖红痕。他手指骨节泛着点粉,下半边脸被长腿遮住,仅留那双弧线优美的眼睛,紧闭着靠在墙边浅眠。 明白灯光从他头顶打下,将多余的部分藏于阴影中,因而那张脸看起来格外苍白而惹人怜爱。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什么时候?又为何不进去呢? 洛照星侧着头望了他一会,突然向前方走了两步。 头顶灯光在两人间的空隙投下一大片规则的阴影,他微微张开双臂,少年便被完整的笼罩在其中了。 这让他心情愉悦。 洛照星又走了回去,他从床上抱起被子,抖开盖在了游烛身上。 边缘拢好,领口仔细围在耳朵旁边,游烛成了一个小小的雪娃娃。 想要咬一口的,糯糍糍的雪娃娃。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16) 洛照星便也真的这么做了。 身体向前,张开嘴,在脸颊上轻轻咬了一下。 软的,甜的,细腻又绵滑,像雪山楂,舔一口就能融化的,荼蘼味的雪山楂。 他用牙齿轻轻磨蹭着,用舌尖舔着,像品尝什么美食般怎么也吃不够。 想要更多,更多的游烛。 就在这时,少年垂着的双睫突然微微颤动,迷茫地睁了开。 灯光明亮,走廊上陆续有值夜的护士路过,只需一个无意间的回头便能发现他们。 洛照星的手用一种环抱的姿势撑住游烛两边墙壁,像是他的所有物。抬起头的瞬间,也仅能看见他。 灰色的眼睛愣了愣,像是午后小憩被鸟声扰醒,赖在躺椅上不肯起时的茫然。 少年微微侧过头,鼻尖正抵着洛照星的脸颊,冰冰凉凉。 过于亲昵的距离与姿势。 洛照星仅稍稍停顿,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放开了他。 少年的脸颊上还有着可疑的水光,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而罪魁祸首着盯着一旁并叠于一起的影子,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游烛抬手茫然的摸了摸脸,指尖无意识搓了搓黏液,像是大脑还在宕机。 但很快他回过神来,却是慢慢垂下眼睛,将头低得更下了一点。 温暖的被子裹住少年身体,寒冷被阻隔在外,只有那双灰色的双眸,与随之黯淡的红色小痣。 他窘迫的小声说:哥哥他回家了。 游烛不想和沈景赐独处,不想他再次对他说奇怪的话。 他是哥哥,他最喜欢,最亲近的哥哥,不想和他发生奇怪的联系。 少年仰头向着面前的人,无助问道:洛照星,我该怎么办? 求助,像忠实的信徒祈求他堕落的神明。 当在家中发现专属于沈景赐的车后,下意识惊恐后退。最后却发现,能抓住的,只有洛照星。 游烛陷入了一个很奇怪的漩涡,明知道那会将他吞噬,会将他拉入最深最深的海底。然这世间他的容身之处,竟然只有这一个危险的漩涡。 是饮鸩止渴。 洛照星垂着眼眸,看着少年头顶那个略微凌乱的发旋,看他可怜而又漂亮的脸。灯光将他睫毛的阴影都投在脸颊上,分明而美好的形状。 他想着,游烛总是这样,每一次,在他心中冒出放过他的荒谬想法时,出现在他面前。 果然,他是对的,游烛自作自受。 洛照星便缓缓伸手,揉了揉他黑色的发顶。 于明亮灯光下露出一个足以安抚朋友的笑容,他温柔的说:那我们不回去了,一起睡吧,游烛。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假少爷28 终于可以确定被握住的少年 纵使游烛再不想碰见沈景赐,第二天,他还是在讲台上看到了对方。 周一上午,所有学生准备好开始实战演习。 随堂教师为这群准毕业生带来随行教官,于抑制不住的欢呼声中,沈景赐和善的走进来。他眼下有着浅浅的黑眼圈,目光似随意扫过台下众人。 几乎一眼便能看见想找的人,他像是夜空群星中的月亮,众多狼群中那只绵羊。 游烛坐在最后一排正中间,他旁边便是洛照星。 栗发少年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只是脸色依然有几分苍白,他身子微微侧着,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住了游烛半边身体。 沈景赐眸中一闪而过厌弃戾色,整整116天未见过游烛,他原本以为他们会是在温馨的家中重遇,少年会乖顺的抱住他,说已经想好了。 沈景赐深呼吸了两口冰冷空气,压下心中诸多情绪,继续走上讲台,介绍着任务。 我是你们的随行教官,沈景赐。 欢呼声不绝,沈景赐只得抬起手虚空压了压,才得以保持安静。 然而远远地,少年却低着头,拿手指紧紧抓住了旁边人的手臂。 无比依赖。 掌心不自觉握紧。 声音中有了难以察觉的怒气。 你们手里的,是这次任务的全部资料。这次按找到的线索关键度得分,目标查出凶手。塑料袋中是定位工具,带好它,遇到危险了教官们会迅速去救你。 连注意事项也懒得多说,沈景赐宣布众人进入自由讨论时间。 他一步步踏上教室台阶,走到了那人旁边,站定。 四周热烈的讨论声突兀地变小,所有人都若有若无的投来视线。 相隔两排的叶斐成眉头紧皱,脸色已不是单单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沈景赐旁若无人,只紧盯着恨不得将所有身体都藏于洛照星身后的少年,盯着他露出在外的微翘的黑发。 真可爱,依然是他那胆小的,怯懦的弟弟。 他抬起手,正要将他提溜出来,横亘在中间的人突然站了起来,阻挡了他的动作。 沈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彻底看不见游烛了。 沈景赐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教室几乎可以用安静来形容。 沈景赐视线扫了一圈周围,讨论声像被摁了开关般迅速响了起来。 沈景赐压住心中怒气,以一种平淡而游刃有余的声音说道:听说你受伤了,破例批你一周病假,在病房好好休息吧。 洛照星低笑了下:多谢关心,不过一点小伤,不碍事游烛非要来照顾我,我不想麻烦。 针锋相对,完全未有惧意。 倒是听说,你这段时间抓的那个星盗团,把自己给伤到了。游烛听说后很惊讶,没想到强大的哥哥竟然会 及时顿住,犹如火上浇油。 连生来便有的体面也难以维持。 沈景赐的脸有细微扭曲,难看至极。面前这个他信任过,欣赏过的青年以最浅薄的方式挑衅着他。 而这偏偏如此有效,让他难以忍受。 他深深深地望着洛照星,愤怒,忌惮,警告。 最后拂袖而去。 讨论声更大了。 游烛拉了拉洛照星衣摆,小声说:没有事情吧? 摇了摇头,温柔道:不用怕他。 少年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视线越过面前人,望向那个愤怒走远的身影。 眸光微微黯淡。 因着教室里突然的争端,等学校派车载着众学生去往贫民区时,几乎没有人敢和游烛他们一辆。 当然也有好事者想过来了解八卦,最后却全都被洛照星轻飘飘的眼神逼了回去。 惯来总是笑着好脾气的人突然摆出冷脸色,总是格外可怕。 当然,这些人不包括叶斐成。 叶斐成没有看洛照星,原本他决定去追回游烛,还有些愧疚于洛照星。 直到早晨争端发生,即使再迟钝他也能发现几人之间火花不对。 叶斐成心中莫名冒出危机感来,与此同时还有对洛照星的敌对。 叶斐成心中突然生出怨气,若不是洛照星挑拨、插足,将他迷惑,他怎么会将游烛越推越远? 本来他们竹马竹马,不应有如此多事端。 上了卡车后他便坐在游烛对面,久违的对他露出了一个笑。 游烛愣了下,迅速低下头,错开视线。 下意识抓住洛照星。 叶斐成眉毛反射般跳动,又迅速有了些得意。 还是在意,不敢看他。 他在心中措辞好话语,突然说:沈游烛,我们的婚约,继续吧。 如平地起雷,李瑞和叶斐成的两个队友全都诧异地望向他。 班里人只知道沈游烛总是无时无刻缠着他,有人说是真爱,更多人说他是看上了叶斐成的家世。 可没有人知道,沈游烛和对方是堂堂正正有婚约的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叶斐成追着洛照星 洛照星一个字也没有说,他抿着双唇,目光依然注视着前方虚空的一个小点,他总是如此平静。 只有被游烛攥住衣袖的那只手,在大衣的遮挡下,猛地紧紧握成拳。 他在等游烛的回答。 如果游烛答应,他一定会、一定会 游烛也望着叶斐成,少年灰色双眸颤动,如一泉沉默的,却又深不见底的水,那其中有多而沉重的情愫想要与他诉说,卡在喉中,却又不知先说哪一个。 叶斐成微微抬高下巴,唇角即将扬起一个微笑。 还是,不用了。 静静的车厢,发动机突然启动,与之同时响起的声音。 第一次拒绝,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小烛你 够了。 在叶斐成即将完整说出下一句话前,突然被打断。 洛照星站了起来,他的头发紧挨着车厢顶的隔热棚,紧握的拳头早已松开,居高临下的看着叶斐成,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不是他一贯温和的明朗的笑容,他的眼中有鄙夷,有嘲讽,也有得意。 像是宣誓主权。 既然你喜欢这里,让给你好了。 但是别的 不会再有机会了。 只要游烛可以选择他一次,便足够了。 卡车缓缓向前,洛照星伸手拉过游烛,于加速前带着他跳了下去。 没有挣扎,少年一直跟随着他的背影,与之向前,亦或者向后,全心全意。 是吗? 凭什么? 叶斐成的目光紧盯着少年消失的方向。 沈游烛喜欢的一直是他,是洛照星、洛照星心机叵测,欺骗了游烛。 他只要解释清楚误会,回应他的心。 就一定 叶斐成脸色忽好忽坏,两个队友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一长排卡车井然有序地行在路上,像一长排蚂蚁。 中午之前,众人赶到贫民区。 这些学生个个都是翘楚精英,出生高贵,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下等人生活的地方。 有人眼中有新奇,更多人却是嫌弃。他们戴上早准备好的口罩,穿好遮住头发的帽子,胶质透明手套,最后还是三人一组走进了一个个钢铁怪物中。 叶斐成刚下车便四处寻找游烛,直至周围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卡车离开,他才脸色难看的瞪了两个队友一眼,示意他们跟上。 叶斐成是叶将军长子,比他们家族身份不知高到哪里去。两人虽然心里有些不爽,却也迅速跟上,未敢有异议。 他们走在最后,乌压压一群人早去了几个附近的案发地点查看,亦或者找资料上提过的发现人询问情况。 来得晚,就是什么也没有。 叶斐成心里有气,无处发,只好带着两个队友先进筒子楼,准备去找附近一个死者的家属。 贫民区的人们依然拥挤着,像一群拥挤着啄食的黑乌鸦,并没有因为这群明显的外来者而改变日常。 只是视线若有若无地投在他们身上,像一群异世界的观测者。 冰冷、冷漠,似乎没有人类的感情一般。 突然的,叶斐成眼中划过一摸异色。 少女扬起的衣摆隔着人山人海,像黑白世界的一朵花。她侧过头与旁边女孩说笑,两张年轻的脸蛋漂亮而莹润。 一点也不像资料中,那些苍白的瞪着眼睛的尸体。 叶斐成自小过目不忘,这是第一位和第七位受害者。 有什么于脑中一闪而过,没有捉住,最后剩下的只有 他可能无意间,找到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两个女孩说说笑笑,手挽手背对着他,没入旁边的小巷中。 毫不犹豫,叶斐成挤过人群,追了上去。 队长、队长!等等 叶斐成动作突然,两个队友根本未反应过来,直至最后茫然的站在人群中,面面相觑。 . 巷子尽头是一个向下的黑暗楼梯,叶斐成心脏「砰砰」直跳。 只要向下,他会触碰真相,得到最多的学分。 但在那之前 他抬起手,点开光脑。 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真相站在他这里,游烛不会拒绝得到更多学分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他在向游烛示好。 编辑好文字,发送,叶斐成并未急着走下去,而是站在原地,有些焦急地等着回信。 30秒,60秒,他的注意力只有泛着浅浅蓝光的光脑,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手握钢棍,悄悄靠近。 直至「咚」的一声闷响。 贫民区最繁华,人最多的街道。 洛照星手中提着一袋本区才有的水果干,将打印好的纸质照片递给戴着老花镜的卖家婆婆,询问关于受害少女的信息。 婆婆说话声音极慢,脑子看起来也不太清醒。李瑞在旁边有些不耐烦,但碍于洛照星一直温和的侧耳倾听,不敢发作。 他百无聊赖的回头张望,游烛正坐在远处茶馆凳子上,一边吃红薯片一边望着他们。 他刚没走多久便觉到累了,洛照星安排他在那里休息。 见李瑞回头,少年弯起眼睛,对他笑了一下。 隔着这许多的人,他像是一眼就看见了他,一直都看着他。 被爱的错觉。 心中烦闷不耐瞬间消失,李瑞抽迅速回过头,耳朵红了一片。 他腰背开始挺得笔直,也学洛照星认真倾听,不想让游烛认为他在偷懒。 可惜,他的身后,少年已经收回了视线。 光脑来消息了。 【三号:小烛,我查到了关键线索,你有兴趣吗?】 【三号:好像很危险,你在我旁边,我会安心一些。】 游烛扫了一眼,想也没想便关了。 他又不是真的来解密挣学分的。 无聊。 直到两分钟后,光脑再次发出短讯提醒。 【三号:您好,你的同伴在我们手中。】 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一段视频。 男人额头鲜血汩汩向下,流过他微阖的眼睛,叶斐成被人扯着头发向上仰起,闪着银光的匕首抵住他的脖子,随时会割下去。 像案板上一块待宰的死肉。 【三号:说出去,就等着为他收尸。】 白皙漂亮的手指在光脑前停了好一会,迟迟未有动作。游烛手肘抵在桌面,掌心撑住脸颊。 贫民区的风吹得他额前黑发稍稍倾斜,少年灰色双眸微微下垂,陷入沉思。 收尸啊,不错的结局。 可惜了,叶斐成并不是他的攻略对象。 指尖还是点了下去。 【你们是谁?】 【不要伤害他,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 很快,收到了一个陌生地址。 【三号:一个人过来。】 . 太阳行至最高处,晌午的阳光终于照入些许于这个被抛弃的贫民区,卖果干的婆婆也终于将知道的说完了。 洛照星微笑着道过谢,心情很好的直起身体,回头去找不远处茶馆中的少年。 不久前,终于可以确定被握住的少年。 稀薄阳光下,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阴冷黑暗的地下室,头顶一盏不停闪烁的昏黄的灯。铁栅栏将空间隔成一个个小小的笼子,空气腐烂而冷硬,像是即将关押猫狗。 叶斐成猛地清醒过来,额头后脑勺都是生硬的钝痛,他使劲甩了甩头,终于隐约想起发生了什么。 他被偷袭了! 那两个下贱女人,将他引至角落,偷袭了他!他依稀记得她们拍了视频,要让谁来找他 叶斐成的手猛然握拳,恨意与怒意涌上心头,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 你醒啦。 突然响起的声音,在寂静而狭小的空间格外清晰。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17) 叶斐成愣住,回过头,见到了明灭灯光下抱着膝盖的少年。 漂亮而美好的脸靠在膝盖上,黑发遮住耳朵,游烛侧着头笑着望向他。 灰色的眼睛微微弯着,是淡淡的平静的温柔,好似有无数爱意包含其中,无声倾述。 他经常用这种眼神望着他吗? 好似天使垂慕人间,仅亲吻他一人的头发。 心脏在短暂停滞后猛然迸发出强而剧烈的活力,快要跳出胸腔。 爱意他对游烛的爱意。 大脑充血,难以抑制。 得意。 在乎他,无比在乎他,才会深入危险,也要来见他。 得以证明。 洛照星拿什么和他比?沈景赐又拿什么和他比? 他手握最高免死金牌,得以畅行无阻。 沈游烛爱他。 叶斐成压下唇角得意的笑,只剩心中懊悔。 他自责道:小烛对不起,这次是我大意了。你不应该为我你放心,有我在,我们一定不会有事情。 他说着顿了下,声音变得柔和:之前是我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小烛,我们和好吧,不要再说什么不继续婚约的气话。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们 少年静静地听着他说,直到无聊得打了个哈欠,终于眨了眨眼睛,站了起来。 灯光将他的阴影拉得许长,投射在层层栅栏阻隔的墙上。他微微眯起眼睛,唇角翘起,轻笑了一下。 那可不行。 终于打断。 灯光好似云层透下的金色光环,是他的光环。 游烛笑着说:我不来救你,怎么给洛照星机会,让他来救我? 第29章 假少爷29 可是游烛是个骗子,我不信。 老化的线路时断时续, 因而那盏白炽灯也总是断断续续。 光在少年美好到仿佛幻觉的脸上闪烁着,像阶段限定的天使,会投过来温柔的安抚人心的眼神, 却也会在灯光熄灭后, 将镰刀放于脖颈,留下一地猩红。 少年微微歪着头, 细碎的黑发垂在脸上,和白皙脸颊形成格外强烈的对比,于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美好到不和谐。 天使的眼睛里是舒适而轻松的笑意,散漫,迷醉。双唇像玫瑰柔嫩的花瓣, 轻轻翘起。 洛照星也太爱吃醋了,我看着你他会吃醋,我提起你他也会吃醋,一吃醋就发疯, 真是的 也过于可爱了吧! 微笑的语调懒懒地发出声音,撒娇一般的抱怨。少年双手交握于胸前, 手腕上锁住的铁链撞击在一起,清脆的像是敲击乐声。 游烛的眼神里回忆着明亮的光, 像孩童期盼地望着店员为他拿出他最爱的那一盒栗子蛋糕。 你没有看见, 他引诱我逼迫我的时候有多帅!我真想立刻答应他!把他按在地上 啊,还有他伤害自己的时候!在蓝色的疗养仓里, 我当时兴奋的直接真想收藏他,用刀子捅碎他的心脏, 全身都溅着他的血, 看着他一点点失去呼吸。 不过可惜啦, 他死了就不能再露出那种可爱的表情了。不久前我拒绝你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有多开心,就像围在腿边的狗狗,使劲咬着我的手,利齿陷入骨肉里,用爪子把我整个圈起来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叶斐成仰着头,看着灯光下的少年双颊染上激动的幸福的红晕,好像聚光中心的芭蕾舞演员,灰色眼睛如醉饮桃花酒后沁入的潋滟春色,连那两粒小痣也像活过来一般。 生动,鲜明于是能轻易明白记忆中的不过是他欺骗众人的精美面具。 所有繁复刻意的伪装之下他本来的面目。 没有懦弱,没有依赖,没有爱慕。 他是盛开于陡峭悬崖上一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漂亮的花,不可以去看,不可以去想,不可以触碰。 傲慢,轻视,讥讽。 一切都无法进入他的眼睛,他如此恶劣,没有值得被爱的品格。 大脑应激机制发下最严厉的警告。 不可以爱上他。 可是,如果已经用眼睛看见,已经伸出手想要触碰,已经将他塞满大脑的每一个角落了呢? 因无法抗拒而被吸引,恍惚间产生出尝试过他的美妙幻觉,沉溺其中。 如醉酒之人慢慢坠入沼泽,直至微笑着被淤泥吞没。 将爱意给予他,将呼吸给予他。 比之以往更加沉醉。 肾上腺素激发心脏疯狂跳动,叶斐成不自觉向上伸出手,向他伸出手。 叶斐成喃喃道:可是,你还是为我来了。你曾经、你曾经 少年小小的影像隔着层层交错的铁丝网线,落在他张开的双指间。 好像可以抓住。 曾经他抓住过。 游烛终于从兴奋中抬起眼睛,他收敛表情,只轻飘飘地看了叶斐成一眼,而后低低的短促的笑了一声。 像是看到舞台上画着浓烈油彩的小丑做出了一个滑稽而拙劣的表演,下意识被逗笑了,忍俊不禁。 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唇角。少年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玩弄人心,咀嚼着苹果的恶魔。 我说来救你,又没有说会成功。 你蠢的,可真够好玩。 彻底顿在原处。 如高速过电后残存在原地的白灰,依然保持着原本模样,只需轻轻一碰 灯光最暗的角落,钥匙「咔嚓」一声插进锁孔,因老旧生锈而艰难转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如果如果我以前没有如果 以前,在游烛尚未到来时的以前。 如果是沈游烛 少年白皙指尖轻轻敲了敲下唇,他目光微微向上,一个认真思考的姿势。 或许吧,谁知道呢 无所谓的抿唇一笑,纵使再想要欺骗自己,叶斐成也无法看见一丝爱意。 毕竟,你也没有回过头,不是么。 碎裂一地。 铁门被「吱呀」一声从外推开,黑暗的台阶中走出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他眼睛看也未看叶斐成,只直直盯着那间最舒适牢笼中的黑发美人。 少年灰色的眼睛在灯光中微微垂下,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男人缓步走到栅栏前,解开铁锁,干咳了一声,反而将视线落在旁处。 沈先生,出来吧,有人来接你了。 美人站在原地,随意望了过去。 他像是呆愣住般,沉默着许久未有动作。 直到男子耳根开始发红,视线游离着不知该不该看过去,他才听见对方小声的问道:是洛照星吗? 怯怯的,复杂的声音。 像是有期盼,欣喜,又有自责,回避。 男人不喜欢磨磨蹭蹭的人,他是一个急性子,暴脾气。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耐心可以好成这样。 因为那人看起来如此的惶恐又畏惧,好像好像他能信任的只有从他这里得到的三言两句,片段信息。 开心。 好似饥饿至皮包骨头时吞吃掉整块美味蛋糕的开心。 男人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安抚: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我只知道他很强,人也很讲义气。他来接你,你不用担心旁的,一般来说,他不会伤害你。 顿了顿,他又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又说:如果、如果他伤害你,你就对旁人报我黑狼的名字,只要能带你逃、逃到我这里,我什么酬劳都可以给。 真的吗?像是抓住稻草,像是唯一可以的依靠。 不自觉微微抬头,用生命承诺。 当然。 终于走了出来,羞怯而害怕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如踩在云中,飘飘欲飞。 在少年身体没入黑暗前,他回过头,笼罩着无边暗色的脸似笑非笑,却又突然弯起眼睛,如从小至大他一直有着的那般乖乖巧巧,甜甜蜜蜜。 再见啦,斐成哥哥。 最后的模样。 于叶斐成眼中彻底消失。 地下室的门被锁住。 彻底锁住。 男人拿过挂在墙壁上闪动着的橙黄色火把,狭窄而蜿蜒的楼梯一路向前,他侧着身体,好让火光也能照亮少年脚底的路。 他没有再说话,狭长楼梯只有两人静静的脚步声,和游烛手腕铁链晃动的清脆声音。 大概又过了三分钟,终于走出楼梯,来到了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子。 一个五人小团体,除去带游烛上来的黑狼,剩下的三个男女在方桌边打牌,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嘴里叼了卷烟,却没有点燃,坐在靠门的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 见两人上来了,她最先反应过来。 没有事情。黑狼向她报告着。 少女点了点头,她脸上带着喜悦的笑,正抬起手想要招呼少年过去,眼角却瞧见打牌的三个人都停下了动作,也望了过来。 俏丽的短发女孩表情愣愣的,从耳朵根至衣领下的锁骨,全都像被开水烫过般红成一片。 年轻而冷俊的男人用手撑住半边脸,表情依然冷淡,那双眼睛却灼灼着从未有过的明亮的光。 最为高大也最为木讷的大块头「哐当」一声站了起来,如小山一般投下一大片影子,粗大手掌却紧张的扭捏,吞咽了一下口水。 姐,我、我能先亲、亲他一口吗?就一口 一瞬间除了呆愣在原地的目光中心,所有视线全都仇视的瞪着他。 将游烛带上来的黑狼「啪」的一声,跳起来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极小的声音:不要命了?你打得过那疯狗? 少女拧开门锁,将未点燃的香烟塞回了口袋里,侧着脸冷冷道:想害死我们所有人的话,可以试一试。 她说罢又望向少年,温润如雨:不用害怕,我们我们会管住他的,跟我来吧。 灯光下漂亮的少年像是还未反应过来,他睁着一双灰色的桃花眼,像是慢半拍,愣愣的,奇怪又害怕的看了桌边几人一眼,不自觉向少女靠近。 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心情愉悦。 她的手微微抬起,想要牵起他,保护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去。 眉头厌烦的皱了皱。 门被重新关住。 小屋子外是长长的走廊,明亮灯光从头顶一直蔓延至远处,脚底踏着水泥地板,装潢逐渐明亮。 直到最尽头。 陈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而热闹的街景,人来人往,比之贫民区要更拥挤几分,却没有贫民区那种破烂而腐败的气息。 欣欣向荣。 游烛这才发现他们在一处空间的二楼却又不完全是二楼,朝上望,似乎能轻易触见灰色的天空。 但是这些并不是第一眼吸引他目光的存在。 落地窗前,人影面对着他沉默的站着。 他戴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帽沿向下深深拉着,整张脸都藏于黑暗中。较下的下摆又直至膝盖,将所有轮廓遮掩。 洛照星! 又惊又喜,几乎第一时间,由最远处传来的声音,少年毫不停顿跑向了那人。 少女下意识抬手想要阻拦,最后却只眸光黯淡,垂落在一旁。 游烛张开了手臂,抱紧。 铁链硌在腹部,有些不舒服,却依然将身体完全陷入其中。 那人这才抬手掀开帽子,于灯光下露出无表情的脸来,像一尊冰冷雕塑。 他并没有回抱住少年,墨色眼眸下垂,没有丝毫温度的视线睥睨着怀中的人。 柔软的黑色的发蹭在他的脸颊处,淡淡的荼靡香味钻入他的鼻尖,脖颈的皮肤能感受到少年浅浅的呼吸。 他嗅见他的味道,触碰他的皮肤,握住他的手,抱住他的身体。 好像已经拥有了他,可是 可是。 等抱够了,感到安心了,洛照星伸起手,将他推了开。 这还是他第一次推开游烛,少年疑惑的抬起头,不解的望了过来。 洛照星没有看他,他知道这人生了一张可怜的,足以蛊惑任何人的脸,所以他不去看他。 他只是伸手握住他纤细的手腕,隔着扣住他的锁链,不轻也不重。 像是握住普通朋友的手腕。 洛照星从斗篷下拿出了一个小麻袋,递了过去。 赎金。 言简意赅。 少女顿了顿,笑道:不用了,您卖我一个面子,以后就是朋友,你觉得 洛照星抬起眼皮,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手掌松开,袋子掉在了地上,满满的金色珠子滚了出来,接二连三,滴噜噜滚至她褐色的皮革鞋边,滚在了游烛黑色的军靴边。 少女脸色一白,洛照星却没有带游烛离开,而且收回目光,在旁边人身上。 他终于开始看游烛。 少年漂亮的脸上还有着懵懂,鼻尖擦了点褐色的灰,圆而大的眼珠像无知无觉的小鹿,却又于眼角微微翘起,与一双小痣相映成辉,徒添一分媚色。 他似乎不太懂发生了什么,只本能地依靠着能抓住的手臂,像雨夜淋湿翎羽的小鸟,下意识依偎。 洛照星抬起手,指肚蹭过他挺翘的小巧鼻尖,将那点灰擦净。 他看见少年微微皱了皱鼻子,没有动,依然用那双眼睛信赖的看着他。 手指向下,划过他柔嫩的双唇,下巴,停在了他脖子前的衣领处。 解开了喉结前第一颗扣子。 怔愣,而后抬手握住。 紧张不解而疑惑的声音:洛照星? 身后还有一位女士即使不论这位女士,他的动作本身就 然而洛照星眼神冷漠,并未有一丝动容。 不要动。他说,我为游烛花了很多赎金,总要检查有没有受伤。 金色珠子散落一地,在明白灯光下泛着夺目的金色的光。 游烛自然明白它们有多珍贵。 他身体僵硬,连声音也带上了僵硬。 我、我没有受伤,他们没有为难我,我 真的吗? 真的! 可是游烛是个骗子,我不信。 顿在原地。 胸前,腹部,一颗颗纽扣被解开,风从无名处吹来,皮肤泛起细小战栗。 少女早已惊悚地望着洛照星,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早已如雷贯耳的人。 于是,她看到了阴鸷而冰冷的,警告的眼神。 连忙将头别到一旁,恨不得将耳朵也堵上,让身体于原地消失。 可惜这些游烛并不能知。 紧张而羞耻的情绪从头笼罩至脚,他的皮肤紧绷,轻微颤抖。 直至他的手继续朝下。 洛照星! 快要哭了出来。 洛照星 求你了我、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一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假少爷30 永远也无法拒绝他。 像拿刀将他细细剖开, 少年雪白的皮肤随着呼吸剧烈起伏。那双灰色的眼睛极力瞪大,要用睫毛框住越聚越多的液体。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18) 少年咬紧下唇,腹部浅薄的肌肉因紧张而绷紧。 我不要洛照星、 软声央求。 停顿在原地好一会, 洛照星微微歪着头。 他一寸寸, 一厘厘,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少年。将他完整的, 全部的照进眼中,不错过一分一秒。 窘迫,羞耻, 紧张,恐惧 如剥掉所有遮挡,于无数人前公开他的罪行。 你是为了她吗? 少年咬紧了牙齿, 男人的自尊让他不愿在女士面前出丑,那滴眼泪已极其饱满,因而世界也被扭曲成了奇异的形状。 我不是,我 强忍住耻意, 最后望了回去。 洛照星,你不要这样对我 从下巴滴落, 在胸前滑出一条细长的水痕。 食指与中指终于转换方向,落上了那块皮肤。缓缓向上游行, 指甲行走过的轻微触感。 痒, 却又不得消解,于细腻min感的皮肤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粉色, 颤抖得更加厉害。 那游烛,你知道错了吗? 慌乱闪躲的视线, 苍白辩解:当时他们我怕我去晚了, 斐成哥哥会、会有危险。 终于停在了喉结处。 白皙脖颈因难受而微微扬起, 修长又脆弱。跳动的脉搏强而有力,洛照星张开手,它便在他掌心。 这是一个危险的动作,好似完全被他所掌控。 洛照星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时,他说: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和你一起去救叶斐成。 而不是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他的视线,像踏入狼群的兔子,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中。 在发现游烛突兀的消失于眼中,目光怎么也寻找不到时;在大脑充血至完全空白,好似灵魂无法控制身体后;在隐藏于贫民区的佣兵们奄奄一息为他指路,恐惧的将他送走 洛照星突然想明白了。 安全感。 此刻,在游烛的脉搏跳动于他手中时,他终于得到了游烛给他的安全感。 他想,他之前的选择错了,那时他就应该 喉结在他的手指底,下意识滚动。 游烛的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说。 洛照星轻轻地笑了一下。 没关系。 他说:你一直利用我,你不在意我,也没关系。 我没有 虚弱而没有说服力的辩解。 洛照星像是没有听到,他垂下双手,又不紧不慢开始为游烛一颗颗从下往上扣。 黑色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指间半透明的圆形小粒,浅绿色衬衣一步步遮住皮肤,好似全世界除了它,都没有什么能吸引洛照星的注意力。 直至最上一颗,将他的身体完全遮住。 又成了原本的模样。 走吧。他说着,将斗篷解开,围在了游烛身上。 可是斐成哥哥还在那里 墨色的眼睛像冬日寒风中凝结的冰棱,洛照星耐心的为少年系上绳带,表情丝毫未变。 他用长而缓的语调说:别担心,我已经给过他们报酬了,他们会将叶斐成送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对吗?红羊小姐? 少女的脖子僵硬地梗着,她依然侧过头朝着窗外,只眼珠转动。 半晌,她的喉咙中才发出一节短促的「啊」声。 这个地方,在单纯而不谙世事的小少爷眼中,自然是送回叶家。 洛照星 下一秒,突兀地抱住。 脸颊埋在胸前,似眷恋般轻轻磨蹭,像一只讨巧的小猫。游烛的手臂穿过腰间,抓住洛照星后背衣物,向下微微拉扯。 少年用沉闷的低低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喊着洛照星:我没有不在意你。 你不要生气,我、叶斐成不喜欢我,我也已经不喜欢他了。 你把我们赎出来花了不少钱吧,我们把这些都算在他头上,去问叶家要,把钱赚回来,好不好? 他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 最后的最后,游烛说:洛照星,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就好像,很在意他一般。 可是那是在确认了叶斐成之后,才说的这些。 一直都是这样。 先将他惹怒,再轻易地用廉价的话将他哄好。 洛照星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那盏白色的灯,他想,或许这也是一种训练,游烛对他的训练。 当心情随着他的话语、举止而起伏时,他已经将缰绳主动递于他手中,被玫瑰所驯服。 还是选择伸手将他圈住。 永远也无法拒绝他。 但是,没关系。 洛照星在游烛发顶落下极轻的一吻,黑色的眸中无法照见白炽灯的光。 他说:我们走吧。 帮他戴好斗篷帽子,将他的全部都隐藏其中。 推开落地窗旁的大门,向下是一座旋转的楼梯。 室外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清晰,无数闪烁的霓虹灯装饰于墙壁。 有些像沈游烛曾去过的大商场,又有几分像贫民区。 拥挤而粗鲁的声音在空间内挤来挤去,却没有贫民区那股腐烂陈旧的空气。 游烛望着落地窗外繁华的街景,突然停住了脚步。 洛照星从低处回望过来。 少年抬起手臂,黑色斗篷下,银色铁链发出细碎的「哗啦」声。 游烛漂亮的脸皱了起来,灰色的眼睛有些焦急。 洛照星,我们忘记取下这个了。 洛照星盯着那处,铁质扣锁宽大坚硬,更衬得少年手腕白皙而柔软,于相触之处磨出一圈浅浅的红。 轻轻晃动,像是小猫脖子上摇晃的铃铛,又像是花于风中轻轻晃动。 洛照星? 直到好几秒后,游烛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栗发少年由下朝上望着他单纯的眼睛,好似永远也不会有任何杂质,他不会被他眼中的杂质所侵蚀。 又是许久,他突然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钥匙「咔嚓」一声,扣锁拧开,少年吃痛的揉了揉磨红的手腕。 原来钥匙已经拿到了啊。 欢欣的声音,而后理所当然伸出另一只手到他的面前。 另一端掉在了地上,与水泥地板敲击出两段沉闷的声音。 洛照星低着头,没有理会伸到他面前的手腕,而是弯下腰,捡起了地上那端。 重新扣住,在自己的手中。 银色的钥匙于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叮叮咚咚,不知掉在了楼梯哪个角落。 细而长的锁链连接手腕两端,游烛眨了眨眼睛,懵懂而疑惑的望着洛照星。 他看见栗发少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宽大的掌心包裹手掌,侧着身体,拉着他小心向楼梯下行走。 相互撞击的铁器声,规律下行的脚步声。 洛照星说:走吧。 作者有话说: 洛照星: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游烛:嘻。 二更,很卡的一章,有点短小,确实熬不住了,今天累死了,剩下的明天补; 晚安晚安;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假少爷31 不要忘了我,好吗? 楼梯尽头, 由灰色的空间直接变为刺目的白色,好似夏日阳光高悬于正空。 比楼梯中更喧哗的叫卖声,不同地区的口音混在一起。人群来来往往, 也有不少人与游烛同样罩着一身黑色斗篷, 在街边与人买卖。 直到被牵着挤过人群,朝某个方向行走, 像是才突然反应过来。 街上声音过于吵闹,少年更凑近了洛照星,几乎趴在了他的耳边, 抬高了声音问道:你把钥匙扔了,我们怎么办呀? 声音呼出的气流吹在耳朵上,微微侧过头, 再凑近一点,便能亲吻他的双唇。 洛照星的食指在游烛手背上划了一下,理所当然回答着:就这样锁在一起,不好吗? 被反问住, 到底是有一点点心虚,少年小声辩驳:可是会不方便啊。吃饭, 洗澡,换衣服, 睡、睡觉 越来越低, 像是想到了什么,脸颊耳朵也开始红红的。 洛照星突然笑了一下, 笑意不达眼底。 等吃饭洗澡换衣服睡觉的时候,再说吧。 两人越走越远, 游烛回过头, 拥挤的人群间已看不见出来的那扇门。 他惯来不是一个性格强硬的人, 从小到大,总是被动的接受着周围人为他做的决定。 因而他抿了抿唇,只说了一句「好吧」。 又走了两步,少年问道:我们现在是哪里啊?好奇怪的地方。 头顶的天只有十来米高,一排排巨大的灯为封闭空间提供照明。 他们像是在一个极大的简陋房屋里,这个房子中又被切割出不同的空间,道路,伪装成了一条热闹的集市。 有人抱着厚厚一叠宣传单从两人旁挤了过去,在即将被撞到肩膀前,洛照星搂过少年的腰,将他带入怀中。 抱歉抱歉!这个你们看一下,有兴趣来找我哦!现在量大从优! 那人随手塞了一张宣传单到洛照星怀中,一边跑到不远处的商铺一边敷衍道歉。 少年的手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领,帽子被突然来的动作撞得向后了一点,露出眼睛,又被一双手重新遮住。 这里是地下黑市。 黑市? 游烛曾听沈景赐提过一嘴,黑市是每个城市的不法交易地,是政府管控之外的存在。 哥哥他们最讨厌的就是黑市了。 游烛睁着灰色的眼睛,朝上看搂住他的人,表情天真而单纯。 黑市是被禁止的,洛照星,我们要不要去和哥哥去和教官他们说啊。 他说着扯过洛照星怀里那张宣传单:还有这个,哥哥说,这里的交易都很 黑暗? 少年的话像从中折断的花枝突兀卡在喉咙里,彩色宣传单展开在他手中,他眼瞳微微瞪大,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青年踩在高高的凳子上,一把把向热闹人群挥洒传单。 他用极高而亢奋的声音喊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十年难得一遇的好时机!现有大量黑猪待出售,一只只需五十万金!保守估价转卖可得一百万,支持共同支付啊! 有人不感兴趣的瞥了一眼,更多人却是抓住了传单,匆匆扫过,上前询问。 黑猪。 游烛手中的宣传单上,印着一个个穿着军校服装的少男少女。 灯光昏黄,他们闭着眼睛倒在肮脏的地上,不复以往的优雅高傲。 他看到了熟悉的脸。 那些人,就在不久之前,还与他同在一间教室,同坐一辆前来贫民区的车。 洛照星! 少年捂住了嘴,灰色的眼睛里是惊恐害怕,声音也带上了颤抖:他们、他们要报告给教官来救他们! 顺风顺水的人生,第一次接触这种意外变故,只能努力镇静,手忙脚乱取下耳垂边的定位器。 他没有发现,栗发少年只是静静地低眸看着他。 洛照星!这个坏了,发不出去了,怎么办啊? 一朵生长于温室中的花,被强硬摘下,第一次接触室外的冰冷空气,看着它们是如何倾碎整个花园。 怎么会这样啊? 周围已有人投来若有若无的视线,是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黑羊,即将被发现驱逐。 洛照星终于伸手,将他按进了怀里。 视线被阻挡,却又有了些安心,因为洛照星如此厉害,总是能解决各种问题。 冰冷而警告的目光扫视一圈周围,是与他们有相同气息的「白羊」。 一只很强的白羊。 不愿意招惹,一切回归正轨。 单手抱着少年纤弱的背,他听见少年说道:洛照星,我之前一直觉得带我出来的那位小姐,和一位受害者长得很像,这是不是圈套? 无声认同。 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是来帮他们找出连环杀手的 那已经是三个月前发生的案件了。一群学生,真的可以找出凶手吗? 可是、可能他们太忙了 紧紧抓住的手指,无声暴露出真实的想法。 少年缓缓低下头,黑色斗篷遮住了他的脸,因而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洛照星问道:游烛,如果你是他们,你会怎么做? 沉默。 斗篷下,少年漂亮的脸上没有惶恐与害怕,那双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舔了一下唇角。 游烛:如果是我,当然是把所有人都烧死助兴啦。 系统:这是人类的报复心理么? 游烛;【当然。】 系统;【宿主先生,沈景赐先生来了,他来报复洛照星先生了。】 游烛: 少年没有回答,洛照星微微颔首,唇角翘起,他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走吧。 拉着他向前,抬起头,却又顿住。 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洛照星黑色的眸子变得幽深。 沈景赐。 沈景赐一直觉得,他看不懂洛照星。 是贫民区这肮脏的环境给他灌输的劣质思想吗?但若让此刻的他来选择,他会继续选择让洛照星流落于贫民区。 因为,那样会将另一个少年送往他的身边。 沈景赐缓缓抬手,银白色钢铁覆盖住手臂表层皮肤,细长合金钢管朝前,浅蓝色激光于幽深洞口亮起,正对住面前的人。 是示演部最新研究的军用外骨骼。 行人惊吓得做鸟兽散,街上很快只剩他们三人,空空荡荡。 沈景赐沉声问道:为什么,你难道不是我的亲弟弟? 这次军事演练的等级不高,最简单粗暴的得分方式是杀掉贫民区所有居民,这样凶手自然也会在其中死亡。 就是这么一个几乎没有难度的任务,所有学生的定位器都损坏了。 后台室乱作一团,沈景赐在乎的,却只有屏幕右上角那唯一一个熄灭的红色小点。 它看起来与周围的信号没什么不同,微弱的闪烁,直至突然熄灭。沈景赐眼中,它却明亮得与周围所有都不同。 那是沈游烛的小点。 所有人都盯着他,等他下出行动命令,沈景赐却毫不犹豫冲出了后台室。 那些人就算全死了又如何?根本比不上游烛的一根手指。 光脑被调了出来,反复点入程序,最后在角落中翻出一个小小的跟踪程序。 这是沈游烛七岁时,他一次与他玩闹时无意安装的跟踪程序。早已经被遗忘在了角落,却又突然被想起。 沈景赐想,或许老天也想要帮助他。 手指按住扳扣,更多的合金从手臂往胸口蔓延,覆盖住更多的面积。 在看见洛照星游刃有余地走在黑市街上时,沈景赐脑中如白昼划过流星,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洛照星。 A区的星盗也好,游烛也好。或许这一次的绑架圈套,他也知情。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19) 全都是他。 他本就是贫民区出生。 洛照星望着愠怒的男人,他的眼神很静,像星空下一面平静的湖水,沈景赐从未看过他这种眼神。 大多数时候,他是笑着的,像温柔温暖的小太阳,强大而善良。 极少数,如与他在教室针锋相对时,他也会露出罕见的锋芒。 但沈景赐从未见过洛照星这样的眼神,又好像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一切不过伪装。 冷漠,冷淡。 直到许久,洛照星浓郁的睫毛终于向上动了一点,声音平缓而宁静,他说:我并不能入侵军医院的系统。 从血脉上来讲,他确实与沈景赐有亲缘关系。 栗发少年用那张与沈景赐有几分相似的脸缓缓说道: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你们为什么理所当然认为,我会与你们做同样的选择。 叛徒。 轻轻地笑了一下: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你那边的。 何来背叛。 沈景赐有些想笑,这就好像他永远也不会懂,为何有人在冬日得到温暖的棉衣后,依然选择裹住单薄的褴褛。 这在他看来,是如此理所当然。 进入他们的阶级,位于金字塔顶端。 人应当是向上而行。 他闭上嘴,不再与洛照星过多废话。 无话可说,即使这是他的弟弟,然,他从未想过要成为他的弟弟。 那便是敌人。 幽深的枪口只对准他一人,沈景赐对着那方喊道:小烛,过来。 银色链子轻轻晃动,抬起手,取下了罩住整张脸的帽子。 哥哥 是他所熟悉的摇摆犹豫的少年的脸,这肮脏落后的地下黑市唯一的明亮。 游烛怯懦地看了眼洛照星,又望向沈景赐。 你也听到了,他不是我们一起的。如果你不想失去父亲,永远失去我们过来。 几乎不会违抗命令的少年。 选择他,便是选择熟悉的过往的一切,让他喜悦的舒服的一切。 而洛照星。 是外来者,叛逆者,代表着一切未知。 沈景赐知道,懦弱的少年恐惧未知。 使用了一个小小的计策,将他与沈家的一切绑定了起来。 洛照星静如镜面的眼睛终于泛起涟漪,像松鼠将松子投入湖中。 右手不自觉握拳,他的表情未有变动,身体却僵硬。 终于,抬步向前。 沈景赐颔首,一个胜利的微笑。 他赢了。 然而在错身而过的刹那,却被伸手拉住。 银色链子绑定两端,那只手紧紧用力,像是要将骨头捏碎,要永远不放手,握在其中。 斗篷向前晃动,停住,回过头的瞬间,四目相对。 不知名的风吹在皮肤上,有些冰凉。洛照星栗色的发细碎下垂,只能通过发丝间的缝隙看见那双黑色的眼睛。 一双安静的沉默的眼睛,在回过头的瞬间与游烛四目相对,好似最深的海底深渊探出的未知生物,静静地望着那唯一的猎物。 注视着他,却又并未有咬住他。 游烛。 你会失去我永远。 那不仅是未知,还有所有的肯定。 不知不觉中所产生的依赖,像一点点吃下止痛的吗啡。一起时所产生的欢愉记忆,只有突然停药后,才难受到大脑神经也开始叫嚣。 因为想要让他主动进入他的口中。 游烛。 小烛! 一左一右,少年站在中间。 不喜欢做选择,因为极少做选择,他的人生是顺着别人为他划定的轨迹前行,是下行溪流中的一片浮叶,没有选择权。 第一次被推在中间,艰难决定。 少年的表情有短暂的空白,像是宕机的光脑,又像是放入精致橱窗的玩偶。 游烛:真难选啊,你说,我挑哪一个会比较好玩? 系统:宿主先生,系统推荐您选择有利于您任务目标的。 游烛:啊,差点忘了任务。 眼睛微微眨了眨,终于。 他望向了沈景赐。 黑色彻底沉寂,像一方浓黑的墨,无法反射一丝光亮。 心好似浸入苦艾,在品尝过短暂的甜后久久的被那人亲手放入其中,压在最低。 他本来,没有味觉。 想要想要 苦苦压抑,于此刻突然爆发,难以抑制的欲望。 想要杀了他。 沈景赐猛然松一口气,笑容重新扬起,他看见少年扯了扯唇角,对他笑了一下。 哥哥。 对不起。 两个人同时顿住。 又好像被亲手打捞,用双唇亲吻,用荼蘼包裹,给予他这世间极致的甜美。 得以平息所有。 对不起哥哥,你对我真的很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我好喜欢你可是我、我不想离开洛照星。 谢谢你保护我,从小到大陪着我,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是你一直都很忙,在一起时,我又舍不得将它们浪费我总是找不到时间和你说。 哥哥,我把所有想要对你说的话,全都写在日记上,从小到大的,都放在我的柜子里。 一句句,明明是诉说着对他的喜欢,却又用最残忍的方式。 他不会再回来了。 永远的,永远的,离开他。 永远的,失去他。 哥哥,不要忘了我,好吗? 系统:宿主先生,系统记得原主先生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是您什么时候写了吗? 游烛:哈?每天最重要的事都记在我的脑子里,我清楚的记得昨天中午吃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写日记。 系统:那、那您对沈景赐先生说?如果他找不到 游烛低下了头,转身朝洛照星走去。 侧过身的瞬间,无人看见的唇角极轻的笑。 游烛:找不到,就翻天覆地,使劲的找啊。亲爱的弟弟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呢?什么也没有,怎么会消失,为什么会消失? 【好好找,找一辈子吧。】 【啊,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沈游烛那把用来自杀的刀,扔在抽屉里了吧。】 【上面的血,当做送给他的礼物吧。】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假少爷32 全世界最喜欢游烛。 小烛! 面颊下沉, 惯来优雅高傲的男人低下头颅,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是阴冷是妒意是占有欲,是沈景赐从未有过的慌张狼狈。 失去他, 怎么可能? 开什么玩笑。 游烛并非对他没有感情, 他参与他从出生至今的全部人生。在他尚且稚嫩时,就用手歪歪扭扭的记下了他的名字, 堆叠的一本本诉说爱意的日记,是将他放在心上的证明。 即使即使他永远,只将他当成哥哥。 不过是被洛照星这个叛徒威胁罢了。 杀意于眼底弥漫, 到底是憎恨于他的背叛,还是仅仅是憎恨他带走他心爱的游烛。 沈景赐举起的钢管中光亮愈盛,就在即将发射的前一秒, 背对着他的少年却突然转过了身。 哥!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少年惊恐地张开手臂,挡在了洛照星面前。像弱小的绵羊,用尽全力要为咬住他喉咙的恶狼挡住冰冷风雪。 不要, 哥哥 手指像被烫伤般弹起,取消发射产生的后坐力将沈景赐手臂震得一麻。 男人脸色更加郁沉, 他用极其难听的声音说:小烛,让开!听话 不行、哥哥你不能这样, 他是你的亲弟弟, 妈妈知道了会难过的。 不用求他。 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开口,洛照星右手伸开, 单手搂住了少年。 纤细而柔软的腰环绕在怀中,轻轻地便能被他整个抱住。洛照星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将下巴抵在游烛的肩膀上, 一个舒适的表情。 是他的, 游烛。 洛照星! 并未有想要刺激沈景赐,却比过最卓越的挑衅。 再次举起,因愤怒而晃动。 然而,他没有机会了。 几乎同一时间,空荡街道的障碍物旁走出身披钢铁铠甲的人群,与沈景赐一般无二的外骨骼,示演部最新研究出的军用装置,它们甚至还未来得及装备整个军部。 沈少将,您最好不要动。 搂着怀里的人缓缓向后退,唇角扬起淡淡的舒适的笑。 幽深洞口自四面八方举起,全都将准心瞄住那一人的眉心。 有人举枪挡在他们之间,很快将沈景赐整个围住。 局势完全逆转。 洛照星 游烛担忧地看了沈景赐一眼,继而转过头。 手指紧张的抓住胸前衣服,扯得有些皱皱巴巴,少年圆而大的灰色眼睛央求地望着洛照星,从下向上,像可怜巴巴的小鹿,企图以此打动向他举枪的捕食者。 洛照星垂着眼睛,目光温柔。 他用手指梳理着少年稍微凌乱的黑发,笑道:你想让我放过他,是吗? 又像阳光一般温暖了。 嗯嗯!连忙点头,接着小心翼翼问道,可以吗?他、他也是你的哥哥呀 洛照星笑了笑,说:当然可以,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了他。 一愣,迟疑地回过头,黑森森的枪口快要抵住沈景赐脑门。 他唯一能救他的方式,他唯一能求的人。 隔着人影憧憧,沈景赐看见少年踮起脚,用唇飞快在那人脸颊上碰了一下。紧接着抬起手臂,用手背遮住了下半边脸,头微微低着,窘迫。 游烛双唇动了动,不知在说什么。 洛照星脸上露出恶劣的揶揄的笑,他凑在他耳边,咬了一下耳朵。换来少年咬住下唇,似被欺负般软绵绵地瞪了他一眼。 所有的时间顿住,沈景赐眼中只剩远处脸颊微红的少年。 脑海里不经意回忆起他歪倒在车辆靠背上,闭着眼睛浅浅呼吸,连尘埃也变得美好。那时他像是被他的睫毛所吸引,不自觉靠近,不自觉想要触碰。 那是他离亲吻他最近的一次。 像是划燃一根细小火柴,随手抛入滚滚黑油。 火龙轰然卷起,直冲入天空,燃烧这世间一切空气。 「轰」的一声,在意识未完全回归大脑前,蓝白色激光像手指粗般的般线精准绕过包围住他的诸多人群,直射向远处微笑着的,与他血脉相连的人。 冷冷淡淡的一瞥眉,在即将抵达的前一秒,少年抱住怀中的人,像一旁微微侧去。 一百万人中与第二断层的天才,第一军校最优秀的学生。 人群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将手臂向下,乌压压一圈人,用坚硬枪管抵住沈景赐,按压在地面。 洛照星!我不会放过你!你这个畜生! 远远地,洛照星似笑非笑地看着吐出污言秽语,目眦欲裂的男人,淡淡吩咐道:不用杀他,把他绑了,嘴堵上,扔回去。 沈景赐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他看见少年微微颦眉,回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双唇动了动,他看懂了他的话。 再见啦,哥哥。 活下去不要忘了我。 他开心吗?唇角的笑容淡淡的,那并不是在奔向幸福。游烛低着头,收敛起表情,转过身。 与洛照星一起走入巷口。 那么想要被他记住的少年。 他要怎么去遗忘他。 直至斗篷衣角也完全没入。 彻底消失。 身后传来绝望而无力的嘶吼声,向愤怒的病狮。 洛照星稍稍低头,笑着说道:答应你的做到了,所以你呢? 巷子空空荡荡,路人都藏在隐蔽处不敢露头,向前向后都看不见人影。 游烛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踮起脚,凑到了洛照星唇边。 温软的带着淡淡荼蘼香味的主动的吻,没有迷醉时的不清醒。少年微微闭上双眼,卷翘睫毛紧张地颤动着,像一只收敛双翼的蝴蝶。 可、可以了吧? 屏住呼吸好几秒后,他才慢慢松开洛照星。 鼻尖还凑在一起,终于大口的呼吸全都倾洒在了对方身上。 灰色的眼睛羞耻地闪躲,像是背对着家人朋友第一次偷偷接吻的小情侣。 喜欢。真的好喜欢。 全世界最喜欢游烛。 好想和他 低着头再次轻轻地啄了一下,洛照星笑了起来,像夜空中最明亮的那一颗星子。 他拉住游烛的手,突然带着他向前奔跑着。 那速度没有很快,却也在狭小的巷子里快速前行。先是回过头倒着走,接着偶尔转头看他。 风从耳边刮过,吹起少年们的头发,衣角。手被温柔的包裹住,从相触之处传来的温暖。 朝前,朝前,像是一起私奔到天涯海角。 游烛一边跟上他,一边气喘吁吁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呀? 洛照星说:去星城之外啊! 曾和他提过的星城之外。 黑市尽头是一条规整甬道,直通往贫民区不远处的巨大森林。 洛照星的飞行器便停在森林正中心。 铁制机身,看起来像一座走在空中的船,又好像一辆巨大的有翅膀的车。后身旋转的螺旋桨喷出蓝白色燃料,绑定光脑后,按照规定航道飞入云层。 这个是什么!怎么还能飞啊! 游烛跪坐在软垫沙发上,眼睛亮晶晶地趴在透明玻璃小窗旁。森林景象愈来愈远,离城市也愈来愈远。 洛照星也坐在一旁,和他一起看着窗外壮阔景象。 这个是星城外的人发明的,用了新型燃料,是星城人还没有的技术。 游烛:系统!这个世界真的没有法术吗?你看连上天的东西都有了!我有好多年没有从天上看了 系统:不过是低级的飞机雏形罢了,宿主先生如果来到我的世界,系统可以带您去星星上旅行。 游烛:【!】; 游烛:星星啊! 他心情很好的侧倒在沙发上: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黑发散乱在白色的软垫上,铺开,少年唇边带着淡淡的笑,他向下瞥着灰色的眼睛,注视着沙发另一端的人。 像是一朵陈列于水中的花。 洛照星,你可以和我讲讲星城外么? 按照沈游烛的记忆,那是一片无序之地,混乱,危险,贫瘠 洛照星眼睛微微跳了跳,心有些痒,他抓住了他的一只手,向游烛更凑近了一点。 纤细而柔软的手指被他反复一根根摩挲,轻轻放在唇边,咬了一下。 他说:星城之外,确实没有秩序,像万物初生的混沌之地,规则,道德,全都是混乱的。 一点点亲吻着他的指骨,洛照星抬起眼睛望了过去。栗色碎发遮挡些许,然而那期间遗漏出的明亮,像月光下闪耀的黑曜石。 但是,混乱也代表着希望。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20) 我不喜欢现在的军政府,小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也应该有活着的权利。 白皙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少年撑着身体,又坐了起来。 相对而坐于沙发上。 洛照星,你讨厌我么? 想了想,似乎没有说清,游烛又补充道:我是说讨厌我抢了你的身份。 注视着他的黑色眼睛纯粹而又清澈,好像所有的偏执,固执,都不过是浮于表现的皮相外衣。 洛照星突然抬起手,抱住了游烛。 整个圈在怀中,洛照星很喜欢这个动作。 用下巴贴着他的脖颈,好像抱住所有温暖的太阳,在这个他可以信赖的属于他的狭小空间,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开心。 同时还有平静的安宁。 洛照星说:没有过,顶多在一开始烦过你总是挑刺但也没有讨厌过。 一开始,我觉得你很可怜。 这倒是让游烛真实地愣了一下,他瞥着眼睛看旁边人栗色的头发,问道:为什么,因为我你才流落在贫民区,为了生存而挣扎,我拿走了你的东西。 比起在贫民区长大,我更讨厌我长成沈景赐那副模样。 他们喜欢我是因为我是他们的亲儿子吗,在一开始,他们以为你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假如,我没有被抱错,我在他们看中的方面,能力也很平庸呢? 游烛微微地「唔」了一声,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洛照星也会被养成那个「废物」沈游烛。 游烛,你呢,你讨厌过吗? 洛照星终于放开了他,他直视着少年的眼睛,认真的问着。 这问的应该是沈游烛。 沈游烛早就已经不在了。 游烛认真的想了想。 原主讨厌过吗?虽然那些人让他并未体会过什么开心的情绪,然他一生中,都没有遇到过愿意认真逗他开心的人。 宁愿选择死,也没有选择离开。 少年微微敛眸。 我不知道。 便是尚有眷恋。 洛照星突然抱紧了他,一起倒在沙发上。 游烛的耳朵被牙齿咬住,齿尖轻轻磨蹭,他用手捧住少年的双颊,凑得极近。 你已经跟我离开了,你不可能再回去。 再次翻涌的欲望。 即使那个时候,游烛没有选择他,洛照星也不会放他离开。 他已经决定不再去在意游烛对他的是否是利用、亦或者欺骗。不在意是否爱他,不在意他爱着谁。 他只要,拥有他就够了。 更何况,他被选择了,他得到了偏爱,远超于所有人的。 不管是因何而得的偏爱。 少年顿了顿:我知道啊,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双唇被吻住,一触即分后,洛照星望着少年的眼睛,他用平稳的语气说:游烛,我要睡你。 游烛: 游烛:光说不练假把式,我不信羊尾的人还有能站起来的一天。 洛照星:我一直都特别特别想睡你。 直白而又突兀的话让少年耳尖脸颊都突然爆红,他眼睛飞速飘向一边,喉中干涩的「啊」了一声。 那便是同意了。 在决定和洛照星离开时,便想到过的时刻。 属于少年人的手撩开衣襟,伸入腰间。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上夹子,晚上十一点多更新,可以后天早晨起来再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假少爷33 垂在心脏的位置。 再醒过来, 已经不是飞行器上那个狭小的空间,游烛躺在陌生的房间,一动便能感觉到洛照星的存在。 栗发少年紧紧环抱住他, 此时闭着眼睛, 安静恬睡。 他竟然依然 游烛脸色黑了黑。 有点想杀人。 洛照星简直是个神经病!不他本来就是神经病! 本来就已经够难以忍受,再加上沈游烛的皮肤饥渴症, 在一次过后不断央求,洛照星却像聋了一样一个字也听不见,反而更加兴奋, 直到最后他直接晕了过去。 简直要疯了。 游烛:系统,任务完成了没。 系统:没有的,还请宿主先生再接再厉, 请继续加油。 怒气冲冲,更想杀人了! 游烛:你能不能弄到让人羊尾的药。 系统:不能的,但是系统这里有壮羊的,之前您抱怨过洛照星先生羊尾, 系统特意入侵了网络,寻找了许久宿主先生需要吗? 游烛: 游烛: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系统:不用的!能帮到宿主先生是系统的荣幸! 游烛: 游烛忍了又忍, 在心中默念这个系统是智障十遍后,终于勉强忍下。 他深呼吸一口气, 刚有动作, 拥抱住他的人便已然转醒。 你要去哪里? 用下巴蹭着头发,小小虎牙将红彤彤的皮肤叼在齿间, 像野狼叼住他的猎物。 好喜欢,好喜欢的游烛。 被打上印记, 浑身都是他的味道的游烛。 游烛身体本能开始变软, 这让他心里暗自骂了一声。 一开口, 却又嘶哑的不成样子。 我要上厕所。 我抱你去。 洛照星兴奋的坐了起来,理所当然得到少年反应激烈地后退。 不要!我、我可以自己去。 可是链子还连在一起。 洛照星眨了眨黑色的眼睛,无辜地望着游烛。他抬起手,银链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该死的链子,昨天洛照星没少拿链子 游烛咬牙,将脸别向一旁。不经意却看见对方胸口的吊坠,稍一怔愣。 这是很久前游烛随手给他的胸针,此刻被串上了银色细链,挂在胸口,垂在心脏的位置。 少年胸前是斑驳而丑陋的疤痕,再加上一些新鲜的指甲血印,胸针闪烁着明白的灯光,陈列于皮肤上,一种奇异的美感。 不得不说这很符合游烛的审美。 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 平心而论,洛照星除了听不懂人话,总是不放过他这一条,游烛还是很满意的。 总体也能勉强说一句满意。 他努力心平气和道:你在外面等我吧,我把门掩上。 下一秒,身体被拥抱住,像被粘人的大狗缠上。 洛照星握住了游烛的手,放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咬着:不行,我很累,没有力气走动。 温柔的声音:不如就在这里吧,反正也没有别人,我也不会笑话你。 游烛: 呆愣,短暂没有反应过来。 直至瞪大了眼睛看他,脸颊通红。 洛照星!你、你、 羞耻到锁骨都开始泛起粉色。 真可爱。 凑近亲了一下眼睛,手虚虚伸着:还是游烛,连这个也要我帮你 不用!我、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又毫无力度,倒像是 细若蚊呐的声音:你抱我去。 游烛:我要杀了他。 系统: 总觉得,宿主先生和之前很不一样了呢 被软绵绵的抱起,事实是游烛尝试着抬起手臂想要勾住洛照星的脖子,却根本没有力气,最后只能全依靠在对方身上。 于是最后自然 手腕绷紧,在心里疯狂喊着系统。 游烛:快上线身体托管! 系统:亲爱的宿主,为了您的美满幸福,系统已成功被屏蔽,祝您享受愉快 游烛: 游烛 认真一点,不要出神。 再次昏睡至醒来,身边空无一人,游烛已经没有力气检查洛照星口中「解不开」的银锁。 少年瞪着头顶的天花板,半晌说不出话来。 游烛:我生气了。 游烛:一次就够了,都说了不行还非要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一定要让洛照星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系统:如果洛照星先生停下来了,宿主先生会放过他吗? 少年抿了抿唇,紧接着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你猜? 系统: 它猜,可能,也不会。 那只是因为,游烛想要那么做。 随意的借口。 . 因着系统对身体的高强度修复,游烛休息一会后,终于勉强能起床。 凌乱的白色被单,少年坐了起来,玉白双足踏在羊毡毛毯上,身体有些微摇晃,又很快站稳。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不大,好在很整洁。锁住他和洛照星的链子正扔在地上,在整洁之外又有些许空荡,像是许久未有人居住。 靠墙的书桌上立着几个玻璃相框,游烛站在书桌前,微微弯下腰,认真的看着相框中的小小少年。 那时的洛照星大概十四五岁,脸颊上还有着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尚且带着孩童的稚嫩。 小少年一双黑色的眼睛不带丝毫温度,冷漠地望向镜头。他的手中抱着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的长枪,枪托上是未完全擦净的血迹。 依次看完,游烛审视的说着;【从小就是个酷小孩啊。】 系统:宿主先生,有一件事情不知您是否想要知道。 游烛直起身体:什么事? 系统:这个房间一共安装了十三个摄像头,摄像头另一端连在洛照星先生的光脑上,最近的一个在您脚边。 游烛脚步一顿。 低下头,桌角难以察觉的缝隙,一点反光的明亮,由下向上捕捉着少年的身影。 系统:系统认为,您最好先穿上衣服。 游烛: 少年在心里「哦」了一声,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白皙的腿叠着另一条,他俯身,将那相框拿近了看,笔直小腿在桌角旁轻轻晃动,一大片雪白上叠着斑驳红痕。 游烛问道:洛照星现在在干什么? 系统:在出门右拐的会议室与陌生人坐在桌边商讨事情,他将光脑藏在文件夹中,正看着您。 粉色脚趾轻轻抓住,又松开,稍微向上翘起。 眉眼间闪过了然,夹杂着一点鄙视:变态。 系统不敢说话,同样一个词,它分不清游烛是表达着好,还是不好的意思。 等那条腿悠悠的晃够了,不想晃了,少年才终于又站起来,拉开不远处的衣柜。 从远处能看见他漂亮的背,可惜皮肤上零零碎碎的齿印,都不能称得上是好肉,少年弯着身体在衣柜里挑挑拣拣。 这些是洛照星尺寸的衣服,对游烛来说有些大了,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一会就将折叠整齐的衣柜翻的凌乱。 他挑剔的比划了一下过大的外衣、干净的四角内裤,最后勉强在柜子最底翻出了几件旧了的衬衣。 是洛照星几年前的衣服勉强和游烛身形差不多高吧。 游烛挑了一套扔在床上,还未来得及换,门锁「咔嚓」一声从外拧开。 短暂怔愣,无比同时惊恐地跳回了被子里。因速度过快,腿还有些软,少年在柔软床褥上摔了一下。 好在,在来人进入五秒钟后,他藏了回去。 严严实实从脚趾盖到头发丝,像一只遇到触碰后惊恐缩回壳的蜗牛。 他听见来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一只手钻进了被窝里,食指勾了勾,勾住了他的手心。 痒痒的,像触电一般。 火速收回,同时向另一边挪了挪,却又恼人地被步步紧逼,直到最后磨磨蹭蹭从这方钻到另一方的床沿,终于退无可退。 少年终于露出了半个头,他脸颊通红,像熟了的虾子外衣,一双灰色眼睛如含春水,声音隔着被子生气道:你干什么呀! 刚露出头,就被亲了一下脸颊,而后被抵着头,轻轻磨蹭。 像两只小小牛犊。 洛照星的喜欢总是表达的直白而热烈。 想亲他,想无时无刻都看着他,想随时随地都能 然刚才还拿着他的照片,模样颇为悠闲的少年却抿着唇,拿眼睛瞪他。 好在他并没有推开,亦或者不愿。 洛照星总能用奇怪的方式让游烛没办法生气,比如让他因另一件事生气,来不及计较。 洛照星! 被烦了好一会,甚至有动手动脚趋势后,游烛赶忙喊住他。 他从被窝里伸出右手,注意到手臂上奇怪的痕迹后,又红着脸往回缩了缩,只留那只被洛照星来回咬过的手,和手腕上一圈浅浅的红痕。 你不是说没有钥匙了吗? 毫不心虚的握住那只手又开始用牙齿磨蹭,游烛非常怀疑洛照星是属狗的。 我只是把之前那个钥匙扔了,我可没有说,没有备用钥匙。 那你之前瞪大了眼睛,很快意识到被耍了。 少年漂亮的脸气鼓鼓的,像鼓起的河豚。 我要出去! 顾不得遮掩,两只手都露出在外。 游烛过于了解这个人的占有欲,在明明有钥匙却还锁住他的情况下,游烛猜到他想关住自己,所以他也在他的底线踩着。 毕竟毕竟 真的很过分。 好啊。 然而意料之外的轻易答应,洛照星看见少年明显愣了一下,他笑着点了点自己下唇:但是游烛,你要亲我一下。 有感情的。 作者有话说: 因为作者太蠢了之前设置抽奖抽错了,所以这章评论揪20个全订发小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假少爷34 他最幸福的时刻。 游烛:又正常了耶。 游烛:哈哈哈他的神经病是电灯型的吗可以被摁开关的。 系统:宿主先生对洛照星先生来说应该很重要, 所以才可以对他有如此大的影响。 游烛笑: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迟钝了大概三秒钟,像是在内心进行思考挣扎。 最后没有什么意外的,少年微微仰起头, 印在了他的唇上。 什么是有感情的吻? 大概便是闭紧双眸, 像紧张般睫毛颤动,主动的轻咬下唇, 舔舐牙齿。 像是对情人的yu望,蓬勃着渴望对方。 游烛双颊泛红,一只手臂伸出, 捧住了洛照星的脸。 似乎能听见持续加速的心跳声。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21) 又或者是他的心跳声。 很快再次无法忍住。 . 游烛:我要把这世界上所有会持续发qing的生物都杀了。 系统:可是宿主先生,是您先 游烛冷冷道:人类喜欢doi是很正常的,一天一次就是很好的频率, 一到船上就停不下来的只有变态。 系统:原来是这样啊,系统明白了。 游烛很不爽,被洛照星抱到浴室不知第几次清理后的身体min感到全都泛着粉色, 轻轻一触就要流水。 他总算是知道皮肤饥渴症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连脑袋都快要不清醒。 这让他很恼怒, 几乎用了所有力气去推洛照星,语气根本没有精力再去伪装。 你出去, 到时候你又要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是什么, 被不清醒的脑袋所连累。 好。出乎意料,洛照星这次没有再折腾他。 脚底触碰冰凉瓷板, 腿软到身体摇摇晃晃,需要伸手扶着洛照星才能站稳。 游烛气梗, 只能继续用眼睛去瞪, 眼底的小痣都被气得更加鲜红。 却又很快被人用手捂住眼睛。 睫毛在掌心上下轻挠着, 洛照星深吸一口气,将脸别到一旁,刻意移开视线。 不要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 你什么时候忍住过! 控制不住的愤怒喊出声,是少年最近极少有的情绪外露。 事实是这样没错。 洛照星无话可说,游烛于他而言像是暴食症者手中的甜美蛋糕,眼神,声音,甚至呼吸全都是勾in,要很克制、很克制才能忍住。 终于被叼回的,属于他一人的食物。要将他藏起来,在安全的山洞中,慢慢地,只有他一人的,反复舔食美味。 洛照星索性又一把将游烛抱起,挥臂挣扎着的少年不断用身体触碰他,隔着一层衬衣传来痒意。洛照星目不斜视,在将他安置于浴缸后,关上了门。 温热的水逐渐漫住身体,游烛气恼地拍了下水面。 游烛:狗东西,真恶心,给我等着。 游烛: 游烛:系统? 系统:亲爱的宿主,为了您的美满幸福,系统已成功被屏蔽,祝您享受愉快 玻璃门被后背抵住,模糊可以看见弯着腰的身影,他尚且记得系统被自动屏蔽的条件是什么。 游烛: 直至在浴缸中泡到水也开始变凉,洛照星敲了敲浴室的门,递进来一套崭新的衣服。 他一眼也没看游烛,送完衣服就离开了。等游烛自己穿好,水已经彻底变凉。 房间里开着暖气,洛照星拿的是一套普通秋装,款式是游烛惯常喜欢的,布料裁剪都很舒适而贴身。 很早以前就为他准备好的东西。 即使直至被选择的那一刻的前一秒,洛照星也不知道游烛的答案是什么。 拉开浴室门,洛照星靠着正对面的墙。他一只脚点地,双臂环抱着。 一抬眼,便能看见游烛。 少年扯了扯脖颈处的衣领。 锁骨突出在外,鸦黑的发丝擦干成一缕缕,它们垂在耳边脸颊旁,亦或者贴住瓷白脖颈。 游烛漂亮的脸依然满是不开心,洛照星眼神心虚地晃了一下,站正身体。 游烛,我带你出去转转。 于一步之外,朝他伸过手。 轻笑了一下:带你吃点这里的好东西。 眼睛明亮一闪而过,如短促烟火。 少年好看的眉毛还皱着,虽然不开心,最后却还是低着头,握住。 手指细腻柔软的像一咬就化的棉花糖,睫毛如蝴蝶羽翼,垂下。 乖得不成样子。 你不可以再欺负我。 等挨得近了,又被紧紧抓住,游烛低低的委屈的说着,我会、我会讨厌你。 像只会围绕灯光飞舞的夜蛾,即使知道那会烫伤自己,也依然不停旋转。 曾经那是叶斐成与沈景赐。 游烛是无法离开赖以生存的水的鱼,那曾是让洛照星愤怒的,嫉妒的,如岩浆融烧心脏的恨意。 直到他成了游烛旋转的灯光,他是游烛所有赖以生存的水。 在一步步,一点点靠近,用诱饵打消所有顾虑,得到全部信任后。 收紧捕食器。 我只有你了。 望过来的信任眼睛,脖颈耳朵锁骨所有luo露皮肤上的齿痕。 为他戴上专属于他的脚环。 只有真正得到,拥有,才会知道能够有多幸福。 被抓住的手,望着他的眼睛,喊着他名字的声音。 全心依赖,所有的、全部。 曾经想过的放弃是个荒诞的笑话,好在最后选择了正确的路。 是命运指引他走上正确的路,在每一次犹豫时,将他扳回正轨。 洛照星低着头,轻轻吻了一下游烛的头发,说:好。 他最幸福的时刻。 按照时间推算,游烛至少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快一天。 拉开紧闭的褐色木门,屋外是一条长长走廊,洛照星对面的木门正中挂着一个方形小牌,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尹可可」,还拿彩色干花在四周装饰。 回头,身后的门上也挂着同样字体的「洛照星」,只是没有了那些花里胡哨的花。 尹可可?游烛默念了一遍,低低笑了一下,好可爱的名字。 洛照星淡淡瞥了一眼,伸手搂住游烛:一个很大众的名字罢了食堂是往这边走。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将木牌抛在脑后,侧过头期待的望着洛照星。 我们吃什么呀?星城外的野牛肉特别好吃,我们什么时候能吃 门恰在此时打开。 木牌微微晃动,少女微乱的卷发先探了出来,大眼睛眼罩将刘海压住,接着是圆润可爱的脸。 洛老大,现在是午睡时间唉,你们能不能不要在外面大声 揉着眼睛,在看定黑发少年窘迫呆住的脸后,戛然而止。 而后那双朦胧的睡眼一瞬变得清晰。 沈沈沈游烛?!我在做做做梦吗!! 狠狠掐了一把脸颊,除了疼得完全清醒外并无其他改变,少女终于激动地奔上前来。 凑近,于身前站定,又连忙将十指在睡衣上蹭了蹭,终于突兀地抓住了他的手。 沈游烛被吓了一跳,还从未有人对他如此热情过,他好像一直都是那个被嫌弃,被投以奇怪而错误感情的人。 于是即使被陌生人牢牢禁锢的手腕,很怪异,但这也是他所收获的为数不多的正面情绪。 很珍贵。 他忍住不适,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认识我? 并未将手抽出。 少女圆润可爱的脸像红色美味的苹果,圆圆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游烛。 崇拜、激动,欣喜,以及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爱慕。 当然!洛老大之前随便给了我几张设计图,看到第一眼我就爱上了,出成品后果然卖疯了!您的设计可是现在星城外最流行的款式,只要稍微关注时尚的没有人不认识您! 是、是吗?有很多人喜欢啊 害羞的,其间又有欣喜的笑,眼中带上希望的光芒,脸颊是淡淡的红晕。 在洛照星无意看过沈游烛的设计后,偶尔他也会找游烛聊一些。 他确实提过要拿图纸出成品,游烛想着若是原主,大概很开心能有人肯定他的才华,便答应了下来。 原来还有这么个巨大的惊喜等着他。 当然!! 没有人可以拒绝沈游烛的设计,包括他自己。 尹可可故作深沉的说完,再次紧握着游烛的手,激动的像是要跳起来:啊啊啊天啊我太开心了!我竟然见到活的沈大佬了! 洛老大!你太厉害了竟然把沈大佬拐来了!我太崇拜你了! 尹可可说着视线随意扫了眼洛照星,而后像路过沼泽被黏住的动物,再次回头望着他。 洛老大? 洛照星一直未曾发出声音。 视线紧紧盯着被握住的手腕,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因为某些原因删了一部分,于是最后又加了一千字剧情,看了初版的小天使可以点回去再看一下剧情QAQ然后欢迎去vb找我玩啊,我的vb是@寄星寒; 然后然后! 推一下我老婆的文!!快去看快去看!!设定超级有意思!!看不了吃亏看不了上当!!我每天都在拿小皮鞭抽打她赶快码字!! 《主角受把穿越者套路了》 by寄雪泠; 因为未知的bug,一篇末世文里的主角受被提前剧透了原著。 得知自己的结局是被基地出卖,沦为怪物的产卵工具后,他崩掉漂亮小天使的人设,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 这就撕了烂原著,已黑化,勿cue(微笑); 另一边,穿越者拿到拯救主角受的任务后,决定不顺利就杀了他,提前结束任务。 十天后,穿越者终于找到主角受,看到对方坐在怪物前,血流一地。他皱起眉,我来晚了,主角受死了? 殊不知那些血来自怪物,主角受刚刚差点就反杀了怪物。 但他藏起小刀,再抬起头时,面容依旧如天使一般不掺污跺:你是来救我的吗 高傲的穿越者没选择杀他,朝他伸出了手,却未发觉剧情早已出现了偏差。 直到被背叛,穿越者才发现: 主角受让人放松警惕的无害模样,裹了蜜糖一般沁舌的话语,被刻意触碰时感受到的细腻肌肤 都不过是主角受为了骗取他一切的,千层套路。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假少爷35 游烛,我好幸福。 冷。 像被吐着信子的毒蛇用视线牢牢锁住, 地面传来可怖的「沙沙」声,一步步悄无声息靠近。 寒意自脚心向上蔓延爬行,直攥住心脏。 下意识松开了手, 控制不住的颤抖战栗。 然而少年却毫无所觉, 他像是初生的羊羔,即使被按在地上咬住脖子, 也不懂何为害怕,何为恐惧。 他只是睁着那双灰色的眼睛,因担忧而望向洛照星。 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被关心了。 于是转瞬又是温柔微笑, 像抹去的沙画上重新勾勒出光影。 没什么,太久没有见到她了,很开心。 开心? 洛照星也会觉得开心吗? 尹可可, 你开心吗? 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摸住腰后背,那是她放武器的地方。 可是他们团队的巨型房车是被她定义为「安全」的存在,所以那里什么也没有。 她赤手空拳暴露在洛照星面前。 细小的鸡皮疙瘩从脖颈直冒到手臂。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洛照星自己的笑容。 说起来很难想象, 她的队长洛照星从来没有笑过,她曾怀疑过他是面瘫。 在他得知自己身世, 并决定去沈家窃取信息后,他让尹可可帮他包装自己。 贫民区长大的男孩靠手中刀刃立足, 所过之处只有冬日冰冷寒霜, 似乎他的世界没有春天。 被冒犯了不会生气,被背叛了不会愤怒, 他像是没有过多情绪,又或者那些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什么都不重要, 手中之刃又如疯子般不顾死活, 让人不敢轻视, 心生惧意。 所以尹可可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洛照星藏起身上那股游离一切之外的冷漠气息,装作温和的,善良的,亲切阳光的小太阳。 洛照星看着尹可可,学习了她的笑容。 这就是,他有了重要之人的模样吗? 不再是可靠的、又酷又帅的队长。轻易将她从队友之列划出,成了敌人。 敌人便是要杀掉的。 发抖,想要逃跑却又因过于恐惧而动弹不了。 心中只剩惊悚两字可言。 咔哒。 门再次被打开,是身后的位置。 老大,中午是固定睡觉的时间,你们怎么还在走廊聊了起来? 个头瘦小的寸头男子满脸难受的冒出了头,在看到游烛背影后「啊」了一声。 他立刻打起精神,满脸八卦的往近处走:老大,这就是你抱回来不让看的 少年闻声转过头,灰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像胶卷极慢转动的慢镜头,一点点揭开面纱,露出全部模样。 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洛照星静静看着他呆滞的眼睛,爱慕像滴入清水的墨,一点点侵蚀蔓延,直至全部污染。 揽住少年肩膀的手开始握紧。 他突然高声道:既然醒了,就都出来认识一下。 声音落地,身后、身前的门陆续被打开。一个浑身肌肉的高个子走了出来。另一边,苍白枯瘦的手从门内伸出,轻敲了下门,却没有人影。 尹可可。少女脸色苍白而僵硬。 吴长山。寸头男子时不时瞟一眼游烛,更多却是将视线落在走廊,皱眉。 姜辽。高个的肌肉男人看起来呆呆的,闻声憨笑了一下。 盲鱼。极轻的敲击声。 这是一个五人小团体,以洛照星为中心聚集,关系应该不错。 全部介绍完,洛照星扫视一周,他突然低头,在游烛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是再次轻笑,沈游烛。 所有诧异、不可思议、奇异的视线都齐齐落在少年身上。 于是能注意到衬衣下锁骨的斑驳,脖子上的红痕,还有红肿的双唇。 所有暧昧痕迹,屹立于此,脸色时而白时而红。 看见了,都知道了。 他是依附于洛照星的存在。 不管是心理,亦或者身体。 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天花板的百叶窗呼啦啦向下输送暖风。 直至许久后 一只手敲了敲木门,青年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知道了。 游烛低着头盯着鞋尖,他穿着一双崭新的棉质拖鞋,浅蓝色,很柔软。洛照星为他准备了全套与沈家同样的衣物,力保他不会不舒服。 很用心,他很爱自己吧。 少年许久未说话,他的头深深低着,白皙脖颈上的红痕像是玫瑰花枝上害的病,将它累地随时会枯萎,被风所轻易折断。 洛照星不喜欢这个联想。 他伸手攥住少年的手指,绵软的纤细的,他心爱的游烛。 最后还是问道:你生气了吗? 如果说生气了,他会道歉,因为游烛生气了。 没有的。 然而接踵而来的回答,少年抬起了头,望着洛照星,那双眼睛是风无波澜的平静。 你想亲我,随时都可以亲的。 或者其他的什么都可以。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22) 像是为了印证,抓住他踮起脚,一个主动的吻。 咬住下唇,有短暂的难以察觉的停顿,又很快伸出舌尖,已逐渐娴熟的吻技。 最后气喘吁吁的松开,少年笑了一下。 情yu点燃灰色双眸,红色小痣无声勾in,生动而鲜活的游烛。 痒。 不是身体,而是心。 像是他也在与他的吻中获得快乐,也渴望与他相互交缠。 像是也爱他。 你 不自觉问出声,剩下的却都生硬卡在喉咙里。 需要吗?他需要游烛的回答吗。 有必要如此吗。 少年从他身边路过,地下黑市的灯晃得他眼睛泛酸,游烛背对着他,朝着远处越来越远的荼蘼香味。 叶斐成,沈景赐。 没有必要。 多好啊,触手可及。 少年疑惑的嗯了一声,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却被突兀抱住,弓下腰,将下巴放在肩上。 洛照星闭着眼睛,黑与褐色细碎发丝混在一起,触碰到的皮肤。 仅仅是伸出双臂环抱住。 将他圈在怀里,微微扬起脸,明白的灯光从上向下打在脸上。 碎发与睫毛落下的规则阴影,被灯光照耀而柔和的面容,五官表情,与唇角上翘的弧度。 游烛,我好幸福。 在将嫌隙埋于最低,自心脏升腾起的甜蜜,融化在夏日阳光下的金色蜂蜜。 是被所爱所爱着的感觉。 少年顿了顿,问他道:要做吗? 阖上睫毛轻轻颤动:不要,我只想抱着你。 于是轻轻回抱,手掌搭在腰间,回应。 我也是。 洛照星松开了他:走吧,去吃饭吧。 交握的手,是夏日晴空万里的平静海面。 好在食物永远能俘获游烛的心。 饱食饭余,游烛坐在了洛照星旁边的椅子上。 然后想了想,从椅子坐上了他的腿。 少年低着头,这个角度洛照星可以轻易吻住他眼睑下的小痣。 游烛说:洛照星,你可以帮我弄一些材料来吗,我、我想做一些送给你的同伴们。 少年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亲密亲昵的距离。 我想和他们打好关系,他们、他们好像认为那个很珍贵,又是我可以做的可以吗? 证明自己的价值。 话语以洛照星为中心,这很好的取悦了他。 当然可以。 洛照星的小基地是一辆巨型房车,像一座小别墅,一切应有尽有,是星城外特有的交通工具。 他具体是做什么的,没有告诉游烛。下午有几个面容不太和善的人来找他,几人在会议室待了一下午。 第二天,洛照星将游烛想要的材料,甚至一套完备的工具都弄了来。 然后又是关门开会,一开好几天。 系统:沈家主军事,负责星城守卫,洛照星先生窃取了全部情报,并共享了出去。星城外的团队头目聚集,计划合并偷袭星城,推翻统治的军政府。 游烛机械鼓掌:牛蛙牛蛙。成功率多少? 系统:如果城内的平民选择帮助他们,百分之八十七点三。如果不会,百分之二十三点二。 系统:城内平民有百分之九十六的可能会选择帮助。 【哦,可惜。】 游烛咬下一丝厨房翻出来的牛肉干,又香又有嚼劲,是他最喜欢的星城外零食之一。 之前的吃完了,他又去厨房装了满满一瓷盘。 从走廊行到房间门口,少年眼睛盯着地面上的一根黑发停顿了一秒。 游烛现在仍然与洛照星住着同一房间。 系统:洛照星先生回来了。 . 靠墙的桌子上开着一盏明亮的书灯,其下是透光板,削尖又被磨损的铅笔,画过好几版的花纹图纸。 旁边,打磨到一半的银戒放在右手边,边缘交错,比起寻常戒指它大且宽,素面还未有多的加工,但已能初见雏形。 这是游烛这几天的成果。 洛照星拿了起来,在无名指上比了比,套了进去。 稍微有一点点小,游烛比错了。 洛照星将手放在书灯下,强光在凹凸不平的戒面上左右反射着银色光点,像撒开的细碎钻石,亦或者天上的星星。 但很好看。 合适。 门便是在这个时候被推开的。 洛照星还来不及将它取下,他自觉提前试一试也没什么,便当着游烛的面,低头摆弄了一下。 门口的少年顿了顿,有些急的端着瓷盘走了过来。 对于这个他的作品,他一贯很放在心上。 你不要给我撑坏了。 游烛将瓷盘放在一旁,握住洛照星的手,皱着眉头向外取着。 游烛:这人怎么回事,戒指哪有戴无名指的。 系统:戒指不是戴无名指的吗? 游烛:当然不是了!戴无名指多奇怪啊嗯,这个世界的土著都很土,你不要学他们。 系统: 他将那戒指在大拇指上比了一下,收口还未绞紧,幸好大小没有变化。 游烛松了口气,眉目微弯的看着那戒指。 这个是给尹可可的。 作者有话说: 游烛:大拇指! 系统:谢谢,扳指。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假少爷36 我在等你 手指好像还保留着那份触感, 冰而硬的冷金属将它圈住,套上环将对方指定为环内之物的主人。 洛照星主动将它套上。 但是游烛将它取了下来。 少年垂眸微笑着望着那戒指,食指与拇指捏住, 轻轻放在了透光板上。 「咔哒」一声轻响。 像是手榴弹扯下的扣环, 火药烧至尽头的引线。 故而洛照星知道,不管他在内心重复多少次, 于某一瞬间,比如游烛主动吻他的时候,亦或者看到戒指的时候, 他仍幻想过这个人爱他。 为什么。 为什么可以给刚见面的尹可可,不可以给他? 已平稳安息许久的yu望突兀沸腾而起。 想要确定,自己真的已经, 拥有他。 心跳「噗通」、「噗通」,一声快过一声,像拧紧油门的发动机,空转着后轮不停加速。 他盯着少年在强光下的手指, 浅浅的橙色透过其中,白皙的像是没有骨头。 洛照星突然伸手, 握住了它。 连带着那只戒指,一起被包裹入掌心。 游烛。 捏住了后颈, 用力。游烛感觉到了疼, 他被迫着昂起了头。 下一秒,从上至下被吻住。 他们已经有过很多次接吻, 一触即散的、热情缠绵的,却从未有过一次, 像这一次。 洛照星的手扣住了游烛的脖子, 使得他只能高高仰起头, 双唇被狠狠咬住,像是啃食。喉咙向下压迫,没有喘xi的机会。 窒息而产生的瞬间白光,心跳加速,渴望氧气。 眼角被逼出泪花,在手指如溺水之人紧紧攀住洛照星手臂时,终于被松开。 大口大口喘气,然下一秒,他被扔到了船上。 痛,很痛,一点也不温柔。 像是涂满鲜红辣椒碎末的美味牛肉咀嚼在口中,想要喊救命,却又不完全只有痛苦。美味与疼痛交混在一起,眼泪都要出来。 洛照星慢一点、呜。 没出息的低声求饶,可洛照星从来也没听过他的。 他像是被堵住了耳朵,捂住了眼睛,愤怒塞满了大脑,蔓至四肢百骸,充盈五感,只剩将这人吞吃入腹的yu望。 右手紧握成拳,掌心的肉包裹住戒指的每一处。未打磨好的锋利边缘刺破皮肤,深深镶进筋骨血肉。 温热的鲜血流了出来,被皮肉挤压,渗出。yao窝绽开一滴红色的花,眼中晃过白日彗星,在伸手即将触碰时,被堵住。 不准把戒指给尹可可。 妒意,醋意,痛苦,还有那一点点委屈。 游烛只觉得有一粒小球在他脑中不停飞舞,速度极快的运动着,撞击脑内块块软肉,怎么也飞不出去。 快要崩溃。 好、我答应你洛、呜,松开 可惜了,洛照星是个极其可恶而低劣的人。 后颈被咬住,很快尝出了淡淡的铁锈味。内侧柔嫩的皮肤被关节的茧触过,混合着掌心的血,痒而疼。颤抖着战栗着,过于强烈,像是汹涌洪水冲击着脆弱的堤坝。 也不准给别人,谁也不准。 我答应你! 根本不得清醒。 终于。 夜空闪过明亮烟火。 游烛双目失神的朝着前方,一个字也再说不出。 少年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一只手掌便能遮住。他深深凹陷进枕头被褥中,像一朵逐渐走向枯萎的花。 连手指头都难以动弹,眼睛黏住,不想睁开。 游烛:我不过是送了个戒指,一个戒指而已,我都还没有做胸针。有必要吗,就算是神经病,也没有这种神经病法吧? 系统:啊?唔,系统以为宿主先生制作戒指便是为了让洛照星先生生气。 游烛:是这样没错,但他太容易大惊小怪,会打乱我的计划,我不喜欢。 系统沉默了一会,程序高度运算后,它说:宿主先生是怕被做死在床上吗。 这回轮到游烛可疑的沉默。 门恰在此时打开,洛照星提着一个塑料小袋,又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小袋里放的是药,先找出一管涂又有一小瓶涂后颈伤口。 安静,谁也未开口。 冰凉的手指涂抹过伤处,完了净手,将他抱起来靠在枕头上,一勺勺喂粥。 游烛从始至终闭着眼睛,他像是完全放弃身体控制权,任洛照星将他随意折起、摆弄。 直到温热瓷勺放在唇边。 还是张开了嘴,被送入口中。 对不起。 洛照星说着。 你答应我了,不将戒指送给旁人。 完全未有悔意。 纱布包裹住的手掌,又有红色渗出。 沉默。 许久后,低低一声。 . 洛照星造成的伤口看着可怖,实际也不过是游烛皮肤饥渴症敏gan过常人。 第二天,后颈已结痂,除了有点疼,基本已无大碍。 想了想还是不打算把吃饭的主动权给洛照星。 游烛去到厨房时,吴长山和盲鱼已经坐在餐桌边。今天洛照星不在,姜辽正在厨房忙活。 两人原本正在说话,在游烛推开玻璃门前,盲鱼突然停下了声音。 餐厅瞬间安静,只有旁边厨房滋啦啦的响。 气氛微妙。 游烛视线扫了一圈,问道:尹可可呢? 尹可可体型微胖,最喜欢吃,每次吃饭都是第二来的。 第一是游烛。 吴长山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他看着少年欲言又止,似不忍心:可可她呃 她不会回来了。 盲鱼接过吴长山的话,声音冷冷道。 噗啦 姜辽爆出一锅油花,葱香从厨房直传到餐厅。 青年身形偏瘦,脸色苍白。他身体不大好,双目有疾,此刻却正面朝着少年,混沌的双眼是一片死水,像是正「看」着游烛。 你开心了。 少年的眼睛轻轻颤了一下,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只有脑袋一点点,一点点,缓慢的低了下去。 碎发遮住了眼睛,只剩他轻抿的唇。 许久后「哦」了一声。 筷子随意夹了几次菜,游烛端着餐盘出了餐厅。 游烛:啧啧真惨,我觉得她还挺可爱的,指名字。 系统:宿主先生,洛照星先生不是那种的人,他只是将尹可可小姐派出去出任务了。 而且她也没有不开心,反而松了口气的样子。 然而游烛已经没有听了,他只兴奋地盯着餐盘里的肉。 . 自回到星城外后,洛照星开始变忙。 事情太多,他感到了厌烦,一切都比不过和游烛在一起的时间。 在又一次夜幕降临,他从远处回来时,洛照星看着头顶明晰夜空中的繁星,像游烛开心笑起时眼中闪烁的细碎光芒,星星点点。 真好看。 他突然很想将这一幕摘下来,放到游烛手中。 因而他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此时时间已晚,走廊只剩柔和的橙色小灯。洛照星停在他与游烛的小房间前,轻轻拧开了门。 一片漆黑的暗色,游烛没有开灯。 从黄昏开始,灯便一直被关着,洛照星在光脑上什么也看不清。他猜想着游烛已经睡熟,因而脱下外套风衣的动作格外小心。 洛照星将它们挂在门旁的衣架上,将所有室外的风霜都隔绝在外。内里的毛衣是温暖的,拥抱游烛时也不会让他寒冷。 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然而被子却平整的铺在床上,没有人躺在其中。 热量汹涌直大脑的一瞬,他听见一道轻轻的声音:洛照星,你回来啦。 游烛的声音。 游烛坐在床头,双臂抱住曲起的腿,将下巴埋在膝盖中。 他穿了一件很单薄的睡衣,仅能勉强遮住身体。在灯光摁亮的一瞬,少年的眼睫因突如其来的灯光而不停颤动。明亮的光照在他漂亮的脸上,是他安静的温和的游烛。 洛照星沉默了一会,坐在了他的旁边。 怎么不开灯。 游烛极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碎发在耳边轻轻晃动。 他说:我不想开。 我在等你,等的我快要睡着了。 少年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的绵羊。略微拖长的语调,些微颓靡。 等我? 说不出的温柔声音,洛照星用手掌碰了碰少年手臂,一片冰凉的温度。 他伸手扯起被子,裹住了他的身体。 等我做什么? 游烛微微抬起头,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用纸扎成的花,涂上艳丽而美妙的颜色。 他用那双灰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洛照星,清澈的不含丝毫杂质,也不加丝毫情绪。 我想和你做。 他好像成了一只木偶,心中不会有任何感情。 这种感觉就很好。 难得的没有折腾太多。 洛照星从身后抱住游烛,在他脖子上落下轻轻一吻。 离我们这里不远的山上装了很多木风车,明天我没有事情,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在外面看到了很好看的星星,我们可以白天去看风车,晚上在外面露营,一起看银河。 轻柔的充满憧憬的声音,洛照星的额头抵住游烛,像交缠的情人。 但是。 不要,我不想去。 我喜欢这里,我不想离开。 被他抱住的少年翻过了身,在他双唇落下一吻。 洛照星,我想做了。 作者有话说: 尹可可:终于逃离了sjb男同,感觉真好。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23)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假少爷37 笑出了声 有什么不太对, 洛照星隐约察觉,真相却又像是蒙着一层不透明纱雾,让他无法看清。 少年柔软的身体已经贴了上来, 热情的渴望的, 第一次有的投怀送抱,像是他们已分别许久, 所有的细胞都叫嚣着与他交缠。 不对劲。 久违的,洛照星将他推了开。 黑暗中,他仅能隐约看见少年模糊轮廓。那张漂亮的脸被夜色遮住, 仅剩一下下粗重的呼吸近在唇边。 冰凉的呼吸,像是冬日冰封的河水,十指被冻成了僵硬而粗大的深红色。 又好像从来也未近过。 洛照星, 我想做。 重复了一遍。 用声音勾yin,手指不规矩的抚mo,脖颈与他交缠,用身体勾yin。 因为洛照星如此渴望他, 所以游烛可以回应。 这是他的选择。 得到洛照星给予的温暖,选择放弃家人, 回忆,所有除洛照星以外的一切。 可以用唯一拥有的一样得到满足。 然而他的手又在途中被抓住。洛照星突然抱住了他, 紧紧地拥住。 像是陷入了他的身体, 一块巨大的柔软的海绵将游烛整个包裹。皮肤相贴,缝隙相合, 像自出生起便如此紧密。 不做,想抱抱你。 比起身体上的渴望, 更想要游烛能够没有不开心。 双唇轻微动了动。 真的不做吗?失望的声音。 不做, 睡吧。 呃游烛:看!他又萎了! 游烛:我就说他站不起来吧!羊尾哪里是这么容易治好的! 系统: 没记错的话, 每次它从屏蔽中被放出来,宿主先生都在骂洛照星先生fa情。 系统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站在宿主先生这边,重重地「嗯」了一声。 游烛觉得,现在这种力度就很好。 皮肤饥渴症的身体让他拥有远超寻常doi所产生的kuai感,相触的皮肤在gao潮后连绵延续,却又没有强烈到大脑不清楚,整个人崩溃到难以控制。 随即愉快地反手抱紧洛照星,少年幸福地闭上双眼。指甲抓在身体上,薄而脆的角质层深深穿破皮肤,陷入肉里。 毫无所觉时一片鲜血淋漓。 痛感从背脊传来,游烛以前不是这样。 洛照星想,游烛知道了。 知道他故意将尹可可弄走,他一直都知晓他是一个如此自私的人,在游烛面前,洛照星没有隐瞒本性。 心知肚明。 却没有挑破。 直至早晨醒来,洛照星不过刚有动作,便惊醒了怀中熟睡的少年。 脑袋向怀里钻的更紧了一点,抓住他,不想让他走。 洛照星顿了顿,在游烛耳边问道:要一起出去吗?我和你。我会 不要。 再次果断拒绝,那只手终于松开,因而牵动了早已凝结成痂的皮肉。 游烛放开了洛照星,保持一夜同样姿势的小臂酸麻不已,少年却仅是稍微向后。 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小小的蚂蚁,或者是小仓鼠。游烛抱紧自己的手臂,恨不得将脸也藏起来。 再见。 他用被子将自己遮住,黑色的头发在雪白的枕头上散开,仅露出在外的那双灰色的眼睛也闭了起来。 安静的像是再也不会睁开。 我会等你回来。 洛照星有时会想,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门已经被关住,洛照星却没有离开。 他背靠着门旁边的墙壁,低着头,嘴里叼着一根纸卷烟。 他是不抽烟的,这是这几日旁人给他的。不想要点燃,但叼在嘴里,确实有让他思路清晰的效果。 清晨的房子静悄悄的,尹可可的木牌依然挂在那里,里面的人却被洛照星毫不留情的赶走了。 洛照星盯着那几个字,亦或者他什么也没有盯住,他只是放空了思绪,开始思考。 他想了很多,从与游烛开始时那个若有似无的吻,从无意发现游烛手腕的伤口,不想要游烛死,从被少年在汽车内吻住,决心将他握在手里。 从带他回来时,决定不再奢求他的爱。 短暂的与游烛相处的所有经历,在此之前洛照星也曾无数次回想过,他的脑袋却像是从未如现在这般清醒。 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后,洛照星发现,他最想要的,还是游烛能够开心。 光脑突然明亮,一墙之隔的少年按亮了灯。 洛照星收起那只烟,朝屋外走去。 巨大房车外的外挂隔间扔满了杂物,洛照星坐在落满灰尘的陈旧木板上,仰头望着天空。 冬日难得的晴朗天气,很适合晒太阳,很想和游烛一起晒太阳。 他向后躺倒,褐色的发也沾上了灰尘,洛照星将光脑放在一旁,镜头自动切换成最靠近他的那一个,少年的脸出现在旁边,像是一起晒太阳。 游烛坐在桌子前,透光板暗着,像是一只普通的玻璃板,银制材料随意扔在一边,少年看也未看一眼。 他只是坐在桌子前,灰色的眼睛如一团未有生机的灰雾,朦胧的混沌的朝着前方,视线停落在墙壁平稳的纹路上。 右手撑住脸,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只被摆弄好的人偶。 系统:宿主先生,您已经盯着那里3小时15分钟了,即使是系统也快要切换休眠状态,您不觉得无聊吗。 游烛顿了下:无聊吗,不会呀。 系统:很无聊的。 系统:我给您放电影吧,放我们那个世界最精彩的电影! 游烛:电影唔,好啊! 系统鼓捣着,白色的墙面很快被投上了方形彩色,是仅游烛一人可看的投影仪。 开篇,一个方块小机器人从废墟中醒来,周围没有一只活着的生物,它遵从着身体内的程序,离开废墟寻找人类。 废墟之外是更多的废墟,好似整个世界都被毁灭,不断寻找又不断失望,它的世界重复着一成不变。 直到最后,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小机器人快要忘记它固定的程序。 一双属于人类的脚出现在它面前,将它提了起来。 电影结束了。 系统很有私心的隐藏了一星烂片的评分和仅有的几个「看不懂」、「无聊」的评论,在END几个大字打上屏幕后,机械音像人类一般「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感人再看一遍还是好感人!宿主先生您觉得】 少年盯着前方,他漂亮的脸像是遗失了所有表情,那双空洞的无机质的灰色眼睛逐渐蒙上一层水雾。在系统声音停顿的同时,划破睫毛。 断了线的珍珠接二连三自高空坠落,粉身碎骨。 【宿主先生、宿主先生?】 太感人了吧 喃喃自语,游烛抽了抽红红的鼻子,胡乱用手背擦了擦脸。 游烛:果然是你们那个世界最精彩的电影! 系统:对吧对吧!我这里还有! 系统很感动,但也觉得把宿主先生弄哭不太好。 不再夹带私货,这次它选了评分最高的喜剧电影。 洛照星举着光脑,看见少年对着他并不知道的镜头,眼角还有未擦净的眼泪,唇角翘起,突然笑出了声。 像是遇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可他的面前,只有一面什么也没有的白色的墙。 作者有话说: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假少爷38 因为我喜欢你。 游烛在看电影, 黑白默片,唯一主角虽然没有台词,却行动滑稽好笑。他望着镜头, 像是为一人单独所做的表演。 没忍住笑出了声, 少年翘起唇角,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容, 像一枝盛开在风与阳光下的洁白荼蘼。 游烛在心里说:很好笑,谢谢你,系统。 这还是游烛第一次对系统用「谢谢」这两个字。 受宠若惊。 代码有了混乱的倾向, 字符跳动,它开心道:那我再给宿主先生多放两个。 默默将准备的自己喜欢的电影划出去,待放名单里全都成了默认高分喜剧。 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推开的。 洛照星的动作很轻, 走路也没有什么声音,以至于他出现在游烛身后时,少年依然沉浸在电影中,缓慢察觉。 你在做什么? 游烛灰色的眼睛朝着前方, 混沌的像是处于睡梦之中,没有光亮。 闻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头也没抬道:看电影。 什么电影? 搞笑的。 讲的什么? 呃游烛觉得他好烦。 电影正放到精彩的部分,主角做了一个滑稽而高难度的动作, 连电影中的配角都笑了出来, 游烛自然也笑了出来。 他懒得理他。 洛照星便也没有再问了,他垂着眼睛, 在游烛旁边站了好一会,听着他时不时的笑声, 看着他全神贯注的眼神。 他们离得如此之近, 因而洛照星可以清晰的看着游烛头顶那个略微凌乱的发旋, 看着他碎发下的鼻尖,撑住脸颊的玉石般的手腕,还有像是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纤长脖颈。 一切像是回到了最初,大概还要更糟糕一点。 或许从头至尾,他的出现对游烛而言便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直到过中场剧情,游烛才抽空转过头看他。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没记错的话,洛照星应该还是和别人一起开会才是。 不想去了。 洛照星说着,突然弯下腰,抱住了游烛。 他们都没有你重要。 少年的脸埋在他的胸口,脑袋毛茸茸的,像一只羸弱的小猫,随时会在冬日的风雪中死掉。 不要他死掉。 洛照星抱住游烛的脖子,将脸颊挨在头发上,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将他从泥污沼泽中拉出来的天使,终于意识到那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 在紧紧拥住唯一信徒后,悲戚地落下眼泪。 游烛没有回答。 沉默,少年睁大灰色的眼睛,表情漠然。 那双手僵硬抬起在旁边,却没有回抱住他,也没有推开他。 像是捣毁精神所做成的人形木偶,早已没有自己的思想意识与喜怒。 耳中传来中场剧情结束的声音,游烛只想快点结束洛照星突如其来的拥抱。 他说:你要做吗? 洛照星终于慢慢松开了他。 少年望向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清晰清澈的像是透过太阳所看见的水,不含杂质,不含情绪。 因而他不会感到伤心难过,也不会对他有怨恨痛苦。 洛照星,这便是你想要的吗? 挖好陷阱,用他难以抵抗的诱饵一步步逼迫,直到心甘情愿跳入你所构建的牢笼中。 直到没有氧气,没有水源,被摘下的玫瑰终将于牢笼中干涸枯萎。 再被风轻轻一吹,成了消失于沙漠中的灰,再分不清。 这便是你处心积虑想要的结局吗? 害怕,痛苦。 好像从出生起所有的恐慌,全都在这一刻涌入。 海水蔓延过陆地,轻易摧毁辛苦搭建的村庄,窒息。 你这么自私而冷血的人,也会感到后悔吗? 许久后。 游烛,我们回星城吧。 要将摘下的玫瑰,放回去。 祈求它不再枯萎。 我会在明天下午离开基地去往星城,不出意外我不会再回来。 可可我已经给她发了通讯,星城里的一切我都已经记录在光脑上,与其他势力交接的工作你们随意。 突如其来的通知,毫无前兆。 小小会议桌上,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洛老大你是在开玩笑吗? 吴长山抽了抽嘴角,不管怎么想都无法想明白洛照星这个决定的用意。 你应该知道,你走的时候已经在沈家面前完全暴露了,还和沈景赐结了仇。即使你和他们有血缘,我也不认为他们会放过你,你回去完全是、完全是 送死。 洛照星当然知道。 盲鱼握紧手中的细长手杖,泛白的双唇紧紧抿着,他的眼睛朝着洛照星的方向,像是在看着他。 因为沈游烛? 嗯。 无所谓的应了一下。 如果游烛能重新鲜活起来,洛照星会死的很开心。 甚至只要想一想,便能感到兴奋。 迫不及待。 那我们,再见了。 或许可以用永别。 等一等,我们不同意。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和星城内打起来,到时候再回去不是更好吗? 然而并没有在听,少年站了起来,谁的意见也没有放入耳中。 洛照星!你就这么想死吗?! 激动地将手杖狠狠掷于地面,「哐当」的沉闷响声。 洛照星背对着他们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轻轻敲了一下门,再打开。 屋子里一片漆黑,游烛坐在床上,脑袋靠着枕头,在打瞌睡。 天亮了就将灯打开,天黑了再将灯关上,他很规律。 可惜没等住,想睡觉。 在洛照星提出回星城后,游烛短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看完电影,终于回过神后,洛照星已经走了。 游烛:我好像找到神经病的特效药了! 系统:宿主先生,洛照星先生好像很痛苦 游烛:有吗?他不是还提议一起回星城吗,他很期待吧。 系统:是、是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坚定道:宿主先生,洛照星先生真的很痛苦。 哦。少年咧开唇角,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可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洛照星将游烛抱在怀里,为他解开衣物,平放在床上。 虽然动作很轻,却还是醒了。 游烛揉了揉眼睛,反应过来后,紧紧将人搂住。 洛照星,你今天和我说要一起回星城,你是骗我的吧? 不安,排斥,一切都通过抱紧他的手臂得以体现。 按亮了灯,光明重新笼罩小小房间后,好像也能得到明亮的宽慰。 洛照星轻轻拍着游烛的背,温柔安抚。 不是骗你的,我们明天就 不要。 不想回去。 你不要我了吗? 强势推开他,像是用了全部力气。 少年又坐了起来,灰色的眼睛依然是一片混沌,却又在其中加入不安定因素。像是天边黑压压的乌云,不时漏下几缕闪动的电花,即将倾盆而下,扯起电闪雷鸣。 咬紧下唇,直至全部泛白,游烛的眼睛不停左右转动,突然又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伸手将洛照星推在了船上。 张开双tui,主动跨坐在yao间,少年胡乱扯下衣服。 雪白胴ti在灯光下微微颤抖,一尘不染,向洛照星送着。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24) 我们、我们做吧。 低着头,手指颤抖而慌乱的解着洛照星的。 不愿意再听到的一句话。 游烛,不要做了。压低了声音的愠怒。 我想试试新的姿势,以前我看过,哥哥的同僚去红灯区,那里 游烛! 紧紧握住那双向下伸的手,在开始剧烈挣扎之前,将他禁锢在怀中。 像是强硬的坚固的藤蔓,在缠绕之后被死死勒住,无法挣脱。 不要做了。 挣扎。 可惜挣扎不开。 于是只余愤怒。 为什么! 洛照星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已经我已经按照你想要的来了啊!! 指甲深深扣进手腕,像是要把所有筋骨扯断。 锋利的指甲。 濒临崩溃。 在同样的地方,在许久之前,那里有一道伤口。 因为我喜欢你。 我爱你。 我错了,游烛。 低声请求。 反倒开始回忆起不曾得到过他,疯狂想要得到他的时刻。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洛照星。 他不应该,是你最应该去小心翼翼对待的人吗。 和我一起回星城吧。 那里有沈景赐,叶斐成 稍微停顿,洛照星未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希望叶斐成还活着。 我们一起回沈家,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帮你解决。 一起回去吧。 用最温柔的话语去安抚,像是将他亲手揉皱的纸张,再小心抚平,渴望恢复原样。 终于,游烛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知何时睡去。 洛照星小心翼翼抱住少年,闭上了眼睛。 . 星城外很大,洛照星的移动房车并不在附近区域。 首先,要准备到达星城的工具。 洛照星给了自己一天的时间,将收回去的飞行器重新拖出来。检修,加满燃料,装上必备品。 在那之前,游烛饿了。 走廊的灯都关着,此时天还未完全亮。小团体的伙食由看起来最粗犷的姜辽负责,而这个时间姜辽还未起床。 游烛已经吃了好几天的牛肉干,再好吃也觉得有一点点腻了,而且还上火,牙疼。 他决定今天弄点别的吃,比如姜辽另一道拿手绝艺猪肉脯。 系统已经侦查过了,全都藏在厨房最高处第二个柜子里。 游烛搬了凳子,将全部的都拿了下来,再抓一大把放在瓷盘里。 没忍住先偷偷尝了一块。 游烛:好吃!!喜欢姜辽,超爱他。 他又将盒子盖好,抱起准备放回去时,动作突然于半空停顿了下来。 白色十指光点停在少年后背心脏处,只需轻轻一按,便能在那里激出一个洞来。 不远处,男人苍白的手举起枪,正对着游烛。 作者有话说: 洛照星离被爱的距离,只差一个新东方(不是; 这章补昨天的,大概明天完结,突然有点激动搓手,小洛要再见了嗷;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假少爷39 就会越是爱我 系统:警报:检测宿主正遭遇生命威胁!请求身体托管!请求身体托管! 游烛:拒绝。 在短暂停顿后, 少年踮着脚,又努力举高盒子往回塞。 厨房的玻璃窗透着房车外的风景,一片无垠的起伏草原, 只有孤零零的那一棵树耸立在窗边。阳光在树上在草原上, 风吹动而过,撩起衣摆露出的一点腰线。 有点歪了, 游烛用手扶了扶,慢悠悠关好柜门。 少年抱着瓷盘跳下了凳子,像一只小鸟。黑色的发在空中小小飞腾, 棉拖鞋软质鞋底和地面沉闷的「咚」的一声。 白色激光十字随着少年动作转移至眉心,被激得微微眯起眼,游烛捏起一块深红色的猪肉脯, 咬了一口。 一下下有规律的咀嚼声,好似那愈来愈烫,钉在他眉心的白色小点不过小孩手中调皮的玩具。 不要动。 冰冷的略微嘶哑的声音,像指甲划过胶卷所产生的噪音, 威胁与恼怒。 好哦。 很乖的听了,却又并不完全照做。游烛站在原地, 在将食物吞咽入腹中后,他又低着头, 挑挑拣拣, 选择了最完整,看起来也最好吃的一块。 指腹沾了点肉脯表面黏黏的酱料, 少年用两根手指小心的捏起,视线不曾离开, 随意般问道:你不是瞎子吗, 为什么可以命中我? 单纯好奇的声音, 像稚童面对自己无法理解的青蛙、飞鸟。 盲鱼从半阖的门后走了出来,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洛照星没有告诉你? 没有。 一口咬掉,咀嚼。 游烛含含糊糊的说:我对你没有兴趣,洛照星嘛他太爱我了,一点也不会主动和我说起旁人的事情,恨不得我眼睛里只有他,所以我没有机会了解你唉。 苍白冷漠的脸略微扭曲。 系统:盲鱼先生的眼睛异于常人,无法看见具体事物,但可以看见热量,因而可以准确锁定宿主先生。 游烛:为什么,这不是一个没有神的世界吗? 系统:按照进化的偶然性,是有可能存在的。 游烛:这样哦。 眼睛一片混沌的男人手指紧紧捏住盲杖,冰冷而仇视的表情,很陌生,因而游烛觉得很有趣。 他不由得想看他露出更多的,嫉恨的表情。用语言磨成针,朝他最脆弱最疼的地方刺去。 他说:你喜欢洛照星,是吗? 短暂怔愣,明明什么也看不见,瞳孔却依然略微收缩。 猜对了。 游烛笑了,带着一点点狡黠与恶作剧得逞的嘲笑,像成功偷到猎户猎物的小狐狸。 只可惜,盲鱼看不见他的嘲笑。因而游烛只能退而求其次,一边吃着美味食物,一边欣赏着对方颤抖苍白的双唇,想要掩饰又心虚的表情。 但很快,盲鱼的左手手指抓紧手杖,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笑了一下。 你不是普通人,你有让别人爱上你的能力。盲鱼说,洛照星、尹可可、吴长山,黑狼红狼他们所有接触过你的人,都被你的能力所蛊惑。 一直看笑话般的少年终于收起轻浮的目光,那双灰色的眼睛带上几分认真。 但很可惜,我是瞎子,所以我不会被你吸引。 白色开始明亮到刺目,额头被对准的地方逐渐发热,即将在下一秒被融化贯穿。 少年终于咽下最后一口肉,而没有再拿起下一块。 瓷盘被放在一旁案上,极轻的一小下敲击声。他微微扬起头,灰色的眼睛从上朝下看着盲鱼,双唇轻启,问道:是吗? 唇齿间发出的声音,清脆的像是晨时山间泉水击石荡开一片透明飞雾,又好像有蜻蜓挥动透明羽翼,黄鹂布谷低头饮水,小鹿松鼠踏过草丛。 就好像他的眼前出现了这一切,在他所不能看见任何具象事物的脑海中,所极力想象到的唯一场景。 你真的,能不被我吸引吗? 他承认了。 但是,很糟糕。 原本模糊的画面开始愈来愈清晰,像是几何数学呈现着可怕的幂增长。 渴望,想要看见的渴望,在那一瞬间如沸水烧开腾起白雾般被一丝不剩的转化成了对他的爱意。 爱他。爱他。我爱他。 由心底发出的飘渺声音像是不停重复的魔咒,在脑海中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自中心向四周放射的金色太阳,层层旋转的高饱和度光圈,扭曲而怪异的笑与歌声 要歌颂对他的爱!要赞美他的存在! 是生命存在的意义,是灵魂存在的意义,是世界存在的意义。 是世间一切最伟大之物! 大脑成了一块脆弱豆腐,一只手轻易插入其中,即将被抓烂捣碎。 却又在那前一秒,突然停止。 在意识崩溃即将捣烂的边缘,盲鱼听到了少年轻笑的声音。 我可没有这样,对过他们哦。 是洛照星自己要爱我的,甚至我对他的吸引力都是最小的,他对我可是完完全全出于真心。 盲鱼先生,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这是对你的奖励。 笑眯眯的弯起眼睛,是一朵漂亮到不可思议的食人花。 系统:宿主先生,您真的可以让别人爱上您吗? 游烛:当然不能,爱怎么可能凭空诞生。 系统:那、那 游烛笑:不过呢,越是爱我的人,就会越是爱我能听懂吗? 系统似懂非懂。 盲鱼瞪大了眼睛,他的手僵硬的举着枪,忘记了呼吸。 心脏不知何时停止跳动,又突然剧烈到鼓膜神经大脑皮层全都可以清晰听见。 他知道,这是劫后余生。 好可怕。 比之被突然到来的饥饿狮子按倒在地要更加可怕,他像是被捏在指尖的蚂蚁,能够活着也仅仅是他还不想要他死。 为什么? 他是什么? 开始颤抖。 身体应激机制下的保护反应。 恐惧。 退缩 勇敢。 过于可怕,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事情,是极其危险的不安定因素。 所以必须要杀了他。 他的枪口对准着游烛,而他他刚刚放过了他。 枪是无敌的。 在咬牙激发出的一腔孤勇下,突然毫无征兆的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 盲鱼看不见,少年的唇边一直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挑眉,看着对准他的手。 轨道歪了。 不是对准心脏,而是对准手臂。 然而盲鱼却无法知道了。 在枪声响起的同一刹那,玻璃「哗啦」一声碎开。阴影中有人撞了进来,像是拉出一条条残留的黑线。 他抱住了少年的身体,将他扑倒在了地上。 滚动。 游烛听到了刺入骨肉的声音,闻到了淡淡的焦灼味,以及 溅在了脸颊,脖颈,白色衬衣上的鲜红血液。 自心脏迸射喷涌出的鲜红血液。 洛照星!! 作者有话说: 一章好像写不完,凑个40章整好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假少爷(完) 这个世界,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枪「哐当」一声坠地, 踉踉跄跄,盲鱼伸手向前,被无热量的垃圾桶绊倒。 呼 耳边一声重过一声的沉重呼吸。 鲜血大量流失的滋味过于难受, 很冷, 于是洛照星只能紧紧抱住怀中的少年取暖。 他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然而实际上, 那双手却不可避免的软绵绵的,游烛觉得它好像是软掉的面条,失去了最美味的时刻。 洛照星的眼底覆上了厚重的阴影, 好像隔了黑夜灯火重重光彩,他只能模糊看见少年不断晃动的脸。 你没事吧 努力眨了眨眼睛,让他得以在眼中聚焦。 红色溅上少年冰冷白皙的脸颊, 像是玫瑰花瓣铺满雪地,灼目耀眼。 那是洛照星的血,除此之外好像并无伤痕。 那就好。 于是洛照星对他笑了一下。 平静的落在少年的眼中,像是宽阔无垠的星空宇宙, 在熵增至顶点后开始逐渐熄灭。 黑暗自四周朝中心那唯一一点光亮袭来,归寂为零。 直至无尽漫长的几秒后, 游烛微张的双唇动了动。 突然紧紧抿住。 他看着洛照星。 短暂到一触即逝的陌生表情,在洛照星眼球停留刹那, 好似一瞬恍惚的错觉, 大脑混沌时的不科学幻想。 洛照星不明白游烛为何这样看着他。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游烛。 直到下一个秒钟,那双灰色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片平静的清明。 游烛并没有笑, 他的唇自然的向下,却也未有多少悲戚。 他似乎是在注视洛照星, 又似乎没有。地上碎开的玻璃反射着星碎的亮点, 阳光将他们圈在一起, 游烛漂亮的眼睛像一颗透明而流光溢彩的白水晶,纯粹到不含杂质。 洛照星突然觉得,游烛是与他不同世界的虚幻泡沫。 握不紧,抓不住,即使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也会接二连三碎裂绽开,只剩那一点随风既散的水痕。 不过反正他已经 疗养仓!带他去疗养仓! 盲鱼挣扎着朝游烛大声喊,少年却好似吓呆了,傻住了。那团红色的热量一直没有变化,只剩另一团抱住他的,颜色逐渐降低。 洛照星! 混乱,充盈整个厨房的铁锈味。 最后好像是姜辽听到声音赶来将洛照星带走。 厨房只剩游烛一人。 冰冷又有些脏兮兮的地板,他的眼睛一直朝着前方。 直到红色血痕逐渐干涸,将他黑色的头发与地面黏在一起,那双灰色的眼睛突兀的眨了一下。 游烛坐了起来。 系统:宿主先生 游烛:任务完成了吗。 系统: 系统:还没有。 游烛:哦。 少年又在地上坐了一会,金色的光穿过树木层层疏影,斑驳明灭,唯独照亮这一个人。 又过了好久,他才从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路过厨房门口时,捡起了地上那只枪。 洛照星已经被塞进了疗养仓,姜辽在旁边看着不出错。盲鱼坐在医疗室的凳子上,他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被吴长山劝过后,扶着回房间休息。 游烛来时,他们正往外走着。 少年站在医疗室门边,碎发遮住了他半边眼睛,因而只露出他稍红的鼻尖,和抿紧的双唇。 血迹已经在他脸上干涸,像是红色的刺青,随机泼出的一大片花。 直至走近。 他突然张了张唇,问道:洛照星还好吗? 极其普通的一句问候。 吴长山脑袋眩晕了一秒,又很快恢复。 他甩了甩短暂不清晰的脑子,说道:不久前他用过一次疗养仓,所以这次恢复的有些慢,但应该可以救活。 救活。 游烛稍稍仰头,露出碎发下灰色的眼睛。 透亮的眸子微向下垂,浅粉色双唇勾起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 没有怯懦,害怕亦或者犹豫。 吴长山听见少年说。 这样啊,那太好了。 盲鱼突然停住了脚步。 混沌而无光彩的眼珠突兀死死瞪大,朝着前方白色墙壁。手腕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弯曲,身体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从四面八方,所有可以被塞入的孔洞。 豆腐被暴力捣烂,水分挤压捏紧,在狭小颅壁膨胀,愈聚愈多,快要爆炸。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25) 揉碎,成一滩稀烂肉沫。 再用手塑形,捏出与原本相似的模样。 手腕扭曲过一圈后,又停在了原本的位置。 盲鱼再次靠在吴长山肩上,等待被他扶住。 游烛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自始至终未看他一眼。 . 曾经见过的蓝色粘稠液体,洛照星再次被泡入其中。 伸出手,贴在了玻璃边缘。 有些凉,皮肤像是触碰到了一块坚硬的冰,不断吞噬温度,零下两百度的藏冰室。 混入丝丝红色的浑浊液体中,栗发少年的眼睛半张半阖,luo露在外的皮肤苍白没有血色。他像一块漂亮的标本,连睫毛也停滞。 只有那只左手,随着仓底不断上浮的透明气泡,一起缓缓抬了起来。 停在了游烛面前。 触碰他。 抓住。 僵硬的食指指尖抵住了玻璃仓。 洛照星想要向下一点,想要看清游烛的表情,然而疗养仓比起地面实在太高,少年低着头,下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 指尖撞击时极轻的一小下声音,以为会被忽视,稍微震动。 睫毛小小地颤了一下,隔着冰冷玻璃,手指缓缓蜷缩成拳,像是想要握住他的手。 洛照星。 游烛低声说着,稍微嘶哑哽咽的声音。 少年将额头抵住冰冷玻璃,这离洛照星又更近了一点,像是整个身体都依靠着这点力气站立。 他说:我爱你。 【叮目标人物攻略完成,恭喜宿主。】 【您可在此世界最高滞留两万天,任务结束系统将进入自动休眠模式,当您选择离开时请点击红色按钮。】 【晋江管理局真诚为您服务,祝您旅途愉快】 那双黑色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 倒映在透亮的墨色中,被他放在心口,被他用所有爱意对待的少年 正站直了身体,仰起头,用灰色的眼睛看着他。 姜辽,我想和洛照星单独待一会。 轻轻关好门,只剩两人的房间。 向后退了两步,站定。 游烛的眼睛微微弯起,灰色笼起浅薄的一层水雾。他白皙的脸颊泛上淡淡的红,在干涸的暗红血液下,像是看见心上人的少年,于花树下折一枝粉色桃花。 他说:洛照星,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个世界,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一直没有和你说过,但我很爱你,比叶斐成沈景赐他们都要更加喜欢。 仅能转动的眼珠,片刻不停的黏在游烛身上,温柔腻人地好似情人的眼泪。 所以,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一直背在身后的枪缓缓举起,冰冷的前端抵住下巴,蝴蝶羽翅般的睫毛飞舞了两下,朝上翘起,少年的眼睛却向下。 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好不好? 【离开。】 【宿主先生,可是,您有54年滞留时间,洛照星先生对您是真心的,您不如】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将剩下的话打断。 游烛抬起眼睛,望向洛照星。 按下按钮。 按下扳扣。 【我最恶心,有人爱我了。】 【世界结算:S级。】 【系统已自动升级至7.0.3版本,请宿主选择语音包:1普通版、2温柔版、3邪恶版、4可爱版、5善良版。】 【倒计时10、9、8】 游烛手指摩挲着下巴想了想,点了3。 【语音包正在安装中语音包已安装完毕】 【请问您是否立刻选择进入下一世界?a是、b是、c是。】 【世界开启中,请您耐心等待。】 游烛: 根本不得片刻休息,眼前一道白光晃过,游烛眼睛下意识紧闭,缓了许久才睁开。 然后他看到了,六个人。 相貌身高不一而论,全都剃着寸头,身形高大,彼此高声笑着解开极其不合适的领带,动作快的已经脱下了裤子。 胃部隐隐作痛,游烛想抬起手按一按腹部,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动弹的力气。 目光扫了一圈周围,这是一间酒店,大床单人间,装潢普通。他正躺在床中间,向下趴着,衣服虽然凌乱但尚且是完好的,至于一会以后 察觉到他睁开了眼睛,离得近的男人眯着狭长的眼睛,脸上是猥琐狎亵的笑。 宝贝儿醒啦,别害怕,我们几个会好好疼你的 话音未落,重重人影遮挡住了头顶的灯,陷入一片暗色。 游烛: 游烛发现,在男人用亵渎的眼神扫过他的身体后,他突如其来的,in了。 热度从身下向心脏传去,再呼吸,声音开始粗重。 游烛: 游烛: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嘻嘻,宿主先生起反应了呀您的这个身体有xing瘾,嘿嘿嘿,您现在一定很兴奋很激动吧!马上就能和六个身材这么棒,那里必也不小的男人yu仙yu死 游烛: 系统的这个语音包,好讨人厌。 系统:【不过,这些人并不是您找来快乐哒,他们是来轮jian您哒!】 第41章 假少爷(番外) 可可日记 洛照星自己,应该是开心的吧。 番外 可可日记; 十一月三日雪; 今天是我从北大漠回来的第三天, 姜辽今天做了红烧肉,他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想把舌头给吞进去!好吃好吃!盲鱼也很喜欢,今天多吃了一碗, 他比以前爱吃肉了。 我记得沈游烛也很喜欢吃肉, 姜辽今天做的这么少,如果他在的话, 肯定会和我抢最后一块。 不过他不在,所以我让姜辽把最后一块端给了洛老大。 可惜洛老大没吃,我准备端回去的时候, 盲鱼突然冲了过来,直接拿手抓起来往嘴里塞,眼睛都是红的, 看起来特别可怕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总之我吓了一跳,碗也打碎了。 他的疯病比我想象中的严重,听说星城内有心理医生, 等起义军打进去了,带他去看看好了。 顺便吴长山说他是因为误伤了洛老大过于自责才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很担心洛老大的身体, 他再不吃东西我们只能给他输营养液了。 . 十一月九日大雪; 果然还是沦落到了输营养液的地步好烦,虽然这么说很不对, 但洛老大真的好像疯狗, 打了四针镇定剂姜辽才勉强按住他,吴长山从头到脚给他绑了约束带才消停下来, 但是我很怀疑他离开约束带后会杀了我 顺便今天是沈游烛火化的日子,吴长山留我在洛老大这里看【模糊水渍】他别出事。 赶紧火化了吧, 洛老大屋子里的味太难闻了, 再说人死了不就应【模糊水渍】土为安么, 一直抱着肯定走不出来啊。洛老大天天在那里为什么为什么的跟个复读机一样,【模糊水渍】怕他别哪天也神经了。 好吧,其实洛老大本来就有点神经 【重重划痕】,我原也以大会游在起,会变正常,我想不为变成这样,你在想什,烛?就这讨们么?【重重划痕】 可 晚饭的时候听吴长山说,盲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偷偷跟着去了,火化的时候他突然要冲进火堆里,把他俩吓了一跳。 起义军打的好慢,真怕他什么时候出事。 有点担心明天洛老大知道沈游烛火化了会怎么样,总之还是再加两剂镇定剂吧。 . 十一月十日多云; 我tm我不知道该不该记下来,我怕我多年后翻日记看会觉得恶心,但是我觉得这个心理阴影不记下来我应该也不会忘记 原本我镇定剂都准备好了,但是洛老大接到骨灰后反而很镇定 我就知道他镇定的很不正常!!但凡我那时候多留个心眼,都不能让洛老大让他让他把骨灰给吃了 啊啊啊!! 午饭的时候姜辽把菜烧糊了,我也没吃进去,但是洛老大终于吃了第一口饭 但是我一点都不开心啊啊啊!! 吴长山开导我说,理论上来讲,骨灰里其实更多是碳灰。 可是这是碳灰不碳灰的问题吗!!他明明自己脸色也是白的啊!! . 一月七日晴; 今天是洛老大的生日唉,但是他昨天晚上就不见了,有点担心他出事,但是我们也根本找不到他。 姜辽烧了一桌子菜,最后便宜了我和盲鱼,只能遥祝洛老大生日快乐了。 你也是。 有时候我在想,对洛老大来说遇到你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如果没有遇到你,他虽然嗯有时候会让人觉得细思恐极,但至少还是我们的好洛老大,我也不可能和他关系变成现在这样。 . 一月十五日晴; 我问洛老大那个问题了,他说他想遇到你,即使最后看着你 但是他说,如果有重来,他一定不会对你那么坏了,他不会再逼你任何事情,会对你很好很好,你想要喜欢谁就喜欢谁。 洛老大今天好安静 我和他的关系意外缓和了,他竟然对我道了歉不可思议。 我觉得,他好起来了。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究竟喜欢过洛老大吗?我转一下笔,如果笔尖朝着本子,你就喜欢过。 转完了,三次都是笔尖朝着,你喜欢过。 那么沈游烛,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 六月七日中雨; 总算是打完了 我见到传说中的沈景赐了唉,他被洛老大俘了,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不过很激动很狂躁,瞪着眼睛在问洛老大要沈游烛,我开始怀疑洛老大的精神病是遗传的了。 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我赶紧趁洛老大说话前要把他给押走,我实在是怕洛老大突然说出来他把沈游烛给总觉得那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事实是,洛老大只说了两个字,他说他死了。 沈景赐一开始不相信,在破口大骂,很不绅士,一点也没有风度,后来洛老大理也没理他的走了,他突然就信了。然后突然就哭了起来,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可怜 说起来,沈游烛离开,洛老大从来没哭过。 但是他离开时的背影,看起来比沈景赐的声音还要可怜。 . 六月十三日暴雨; 洛老大住进了原来的沈家,搬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那好像是沈景赐的住处,有人居住的痕迹,在里面也看到了标注他名字的东西。 不过应该是两个人在住,里面的东西都是双人的,搞不懂他们有钱人,房间这么多还非要组在一起,看起来好挤 但是,洛老大看起来特别生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把里面的东西都从窗户给扔了出去,没一会又跑下去捡回来了一些,然后亲自打水刷了好几遍地。 我觉得洛老大看起来好像不太好而且不是以前那种不太好他以前发疯也是很安静的,从来不表露在外。 又或许,他之前好起来了其实是我的错觉 . 六月二十三日小雨; 在一个地下街市的地下室找到了一具骨架,应该是饿死的。 . 六月二十九日小雨; 带盲鱼找到了星城内最出名的精神科医生,什么也没看出来。不仅如此,医生似乎也变得有一点 吴长山觉得这个医生技术不行,想找另外一个。我有点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觉得下一个心里医生说不定也会被 我不想带他去看医生了。 . 七月十三日晴; 新政府想要聘请洛老大,但是被拒绝了,他只要了沈家。 而且,他不准我们进沈家了。 . 八月一日晴; 我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洛老大了。 . 八月七日晴; 吴长山和姜辽太担心洛老大,昨天半夜偷偷溜进沈家了。 他们回来时表情很怪,我问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嘴巴都很紧,一个字也不肯说。 我又问他们洛老大还好吗,吴长山脸白了,然后就走了。倒是姜辽从嘴里憋出来一句,他自己觉得好吧。 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 十月二十日晴; 我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到洛老大了。 . 十月二十三日晴; 今天是你的一周年忌日,给你烧了点纸,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 洛老大今天依然没有出来,我以为他至少今天会 . 十月二十四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心有点慌。 我让吴长山和姜辽明天去找找洛老大。 . 十月二十六日; 洛照星死了。 沈家精心打理的花园中。 即使是冬日也盛开着各色漂亮玫瑰,一抬头,便能看见二楼那个推开的窗户,风将白色纱帘吹起,于空中触碰缠绕,像一个如影似幻的美梦。 尹可可低头将土堆拍平实,最顶端放着一块花骨朵状蓝宝石项链。 好啦。 三人静默地并排站着,沉默。 过了一会,尹可可玩笑道:好了,这么说起来,洛老大和沈游烛也算合葬,他应该会很开心吧,哈哈。 一点也不好笑,姜辽看了她一眼,没有人回话。 尹可可唇边的笑容笑着笑着,自己也没有了。 又过了好一会,吴长山才突然说:你说的对,洛照星自己,应该是开心的吧。 第42章 黑月光01 暗流涌动 黑月光01; B级世界, 危险度:10。 系统:虞游烛,二十八岁,明星。 两岁时随母亲改嫁司家, 五岁母亲去世, 九岁司家敌人寻仇,为保护无血缘关系的哥哥司明瑾走失, 落水发烧记忆模糊,于孤儿院长大。 因发烧未能及时救治,虞游烛脑袋偏笨, 性格也软弱可欺。 长到十七岁,他离开孤儿院,靠着漂亮的脸参加了一档演技选秀节目, 认识了温和有礼的天才演员楼齐,开始了少年心中隐秘的暗恋。 节目结束,虞游烛被一家小公司签为艺人,在毫无资源闲置一个月后, 经纪人给他下药送到了司家大少爷司明瑾的床上。 司明瑾对他生涩的反应勉强满意,有几分熟悉的脸又让他想到从小走丢一直在寻找的弟弟, 因而给的资源也算大方。 然而醒来后的虞游烛却恐惧痛苦又崩溃,他不敢再奢望楼齐, 却也不敢反抗。 这么几次后, 虞游烛为了逃避现实和内心,患上了xing瘾。 他开始渴望和司明瑾做, 脑中随时发qing,幻想被每一个遇到的男人睡, 完全沉溺其中。 直到二十五岁, 虞游烛陪司明瑾去私人海滩玩时, 遇到了裴昀。 裴家和司家算对头,司家小少爷司长安却暗恋裴家大少裴昀。 裴昀在海上不慎落水,司长安将心上人救至海滩后去寻找家庭医生,这个空隙虞游烛恰好路过,裴昀醒来,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26) 裴昀买下虞游烛所在公司,对他展开追求。虞游烛惶恐间认为自己太脏配不上,选择了拒绝。 几次后,裴昀只好收敛心思,将对方当做不可亵渎的白月光。而司长安突然得知心上人心有所属,不甘心之下隐瞒身份找到裴昀自荐枕席,也和虞游烛一样出道成了明星。 他笃定相处久了,裴昀一定能爱上他。 事实确实如此。 然而,这却是虞游烛所不能接受的。 他虽然不爱裴昀,却在裴昀对他的爱中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一度病情得以好转。 在发觉对方目光越来越多的放在司长安身上,甚至暗恋的楼齐也极其欣赏司长安后,虞游烛几近发疯,他开始了对司长安极其低级的挑衅。 于是不出意外地被打了脸。 司长安对裴昀感到心灰意冷,裴昀也发现了当初救他的人是司长安,而虞游烛是司长安大哥司明瑾的情人,是鸠占鹊巢的那只斑鸠。 被欺骗的愤怒,把烂鱼眼当做白月光的荒谬,裴昀对虞游烛露出了厌恶的眼神。 你真是我遇到过最恶心的人。 他毫不犹豫转身,开始用全部力气去追回司长安。 虞游烛浑浑噩噩回头,发现司长安正和他喜欢的楼齐相谈甚欢,而司明瑾正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不过是他的一只小宠物,也敢伤害他仅存的弟弟。 司明瑾给了虞游烛一个地址,出手教训他。 虞游烛吞掉家中所有能找到的药,只身赴了约。 系统:真是复杂的关系呀 游烛:这些人是司明瑾找来的? 系统:嗯啊,司明瑾专门要求手下挑些穷凶极恶之辈,明天早晨还安排了狗仔守在门口,打算拍下虞游烛yin乱的照片发在网上呢。 游烛笑:好无情的男人啊,怎么说也睡了那么久,我对洛照星都还有点感情呢。 他一边在心里说笑着,一边动了动食指。 游烛对所有药物都没有反应,无力的感觉逐渐褪去,可惜速度有些慢。 围住他的人影像一个个不安讯号,很快要将所有光都遮住。 一股说不出的难闻味道。 最靠近的一人望着他的脸痴迷着喃喃说:真好看,不愧是大明星,能睡到他我倒贴钱都愿意 你?你的钱都输得一干二净哪能拿出一个子。旁边人笑道,不过,我倒是存了一些 青年趴在船中间,白皙皮肤像素面绸缎,脸颊却又将粉色直漫到耳尖,没入仅解开领口的外套中。 衬衣早已被揉皱,游烛浓密睫毛向下垂着,眼睫下的灰色毫无神采,像是无机质的傀儡。他黑色的发凌乱散在一片刺目白色中,对比分明,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糜烂。 四周安静了几秒,与之相对的,赤luo裸的视线从上向下打量着他绵软无力的身体,像是开餐前的欣赏环节,先用视线将他扒干净一次。 心中泛起难言的恶心,这是属于原主的情绪,然而与此一同到来的,却是下fu激动的燥热,某个地方叫嚣着空虚与寂寞,渴望填满。 游烛轻chuan了几下呼吸,微微抬起手,将靠近脸颊的食指含入口中。 雪白指尖没入殷红双唇,下颌上下阖动,牙齿下咬。 已兴奋起来的身体格外min感,密密的刺痛自指尖传入心脏,更多清醒。 游烛张开双唇,从柔软舌尖拉出食指,指腹压过下唇,带出一条细细银丝。 围着他的恶心味道好像又浓郁了几分。 青年皱起双眉,左手撑着柔软船榻,用尽全部力气坐了起来。 白皙脖颈向下折叠,脑袋像是有千斤重,艰难支起。 游烛费力扬起头,黑色的发向两边垂散,漂亮的脸一览无余暴露在白色灯光下。 绯红的脸颊,灰色双眼迷离,像是浸透满春日药物的花,香气亦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咕噜 吞咽的声音,不知是谁,又或者是所有人。 因过于心动反而产生的一道恐惧隔阂。 他终于抬起了眼,目光首先落在正在对面的男人。 你喜欢我吗? 抿起红色的唇轻轻笑了一下,灰色的眼中也荡漾开一点明亮的月光。 我是指让我只属于你一人的,爱我。 噗通 如擂鼓的心跳声敲击着鼓膜,这世界上只剩这点声音和青年似笑而非的话。 可以吗? 五道仇恨嫉妒的视线如枪弹轨道,正中目标,于恍然未觉中猛烈点头。 唇边吟起浅笑:我呢,是一个S,喜欢能打的M,但是我只会要一人。 那双眼睛又从他身上移了开,随意在另外几人身上扫过。 你们呢? 暗流涌动,像夏日高温铁炉中疯狂转动的仪表,又好似一把把上膛的火枪,于燥热空气中彼此晃动。 一触即发。 砰 口中发出一道极轻的拟声词。 下一秒,如一只只只剩原始yu望的野兽,房间很快弥漫起混乱的铁锈味。 游烛倚靠在床头,时不时有血珠飞溅到他旁边,他却只低头专注盯着抬起的手掌。 张开又握起,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除了某个地方实在叫人难以忽视外。 心像是被蚂蚁密密啃食。 系统:宿主先生,系统推荐您在他们自相残杀一起完蛋前,先抓一位来帮您解决一下,那之后再剁了杀掉就好了。 活体amb,简直不要更完美。 游烛毫不犹豫拒绝:不要,太丑了,我不喜欢。 忧伤的叹了口气:要是洛照星在就好了,这种情况他最擅长解决。 好像真的很想念他一样。 系统闭嘴保持沉默,游烛目光扫了一下旁边的浴室,半透明磨砂状。 认命地叹了口气,青年只好解下外套系在腰间,勉强遮挡一下明显顶起的部位。 还是去公共卫生间吧。 . 司明瑾到底是大方金主,即使想要折辱虞游烛,也不会选什么寒酸地方。 这个是一个档次不低的酒店,通道尽头转弯是一个洗手间。 隔间门都微微开着,游烛反锁了玻璃门,手掌接过冰冷的水,在温度刺骨冰凉后,伸手握住降温。 过大的温差让他直接打了一个寒颤,青年的身体颤抖过后喉间漏下几丝chuan息,在安静无人的洗手间格外明显。 来回几次终于稍微舒服,游烛将粉而干净的东西放回去,拉上拉链,将水温调热洗手。 游烛:从这里回去要多久? 虞游烛最后一段时间的记忆明显恍惚,游烛与其费力在脑中翻找,还不如直接问系统。 系统:打车半小时,坐公交一个小时,步行四小时。 水龙头发出稳定的白噪音,游烛捧起一捧水,泼在脸上。 系统突然道:宿主先生,司长安先生在隔间最里。 透明水液覆盖住脸,又尽数落下,只余几滴打湿眉毛和额发,向下滑落。 镜子中的青年面容秾丽,不同于沈游烛眉眼间的青涩与怯懦,虞游烛的眼神总是左右飘忽不定,举手投足间是遮挡不住的成熟味道,像一只熟透已经开始腐败烂掉的橘子,即使放在那里也不停散发着芳香,吸引路人。 游烛对着镜中的自己挑了挑眉,他抬起右手,食指指腹顺着耳垂向脖颈划去,在心中对系统「哦」了一声。 洗手台前停顿片刻,帆布鞋轻软的脚步声向隔间走着。 系统:宿主先生,他听到了您【哔】的声音,杀了他。 空荡的门被依次推开,一步步靠近挨窗的最里。 司长安贴着木质隔板,眼睛瞪着稍开一条缝的隔门,脖颈和肩膀都紧张得绷了起来。 他不过是准备出去时东西掉了,结果刚捡起来,就听见了外面尴尬的chuan息声。 压抑的沉沦的,浪荡而勾人。 脸颊不自觉红了起来,稍微燥热。 他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 司长安使劲摇了摇头,他的手伸向把手,准备拉开门目不斜视地走出去时,却听见那人开口突然说话了。 虞游烛 裴昀喜欢的人。 也是他哥哥的情人。 他、他、在哥哥那里也是这样的吗? 手指莫名顿住,直至半晌后,那声音停止,只剩哗啦啦洗手的声音。 司长安没有发现他的脸颊已经红透,心跳一下快过一下。 而后突然,虞游烛站在了隔间前,开始一扇扇推开阖起的门。 停在了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假少爷的番外有没有人点一下想看的内容呢?我看灵感写?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黑月光02 你亲我一下 黑月光02; 要被抓住了。 像是在玩一款真人游戏, 被抓住便要宣布game over,因而格外紧张,心脏随着脚步声接近而急剧跳动。 等等, 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啊, 是虞游烛自己,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不知道要提前看一看有没有人。 而且、而且他以前被虞游烛欺负, 都没有欺负回去。 明明应该是虞游烛躲着他才对。 司长安的心脏好似一颗气球,被一点点吹得鼓了起来。 就在他重新收获理直气壮的勇气时,一只手突然透过稍开的门缝, 闯入司长安的视线中。 白皙的修长漂亮的手指,像是技艺精湛的玉雕师最完美的艺术品。 头顶明亮的灯聚在分明的骨节处,带着点浅浅的橙。向前, 稍微拉扯的衬衣袖口露出一截纤细手腕,似要向上剥开,却又堪堪停在那里,不肯让人再继续窥视。 司长安盯着那只手, 不自觉伸出舌尖,舔了下下唇。 修剪齐整的指腹抵住了门框边缘, 轻轻向下按压,指甲盖一小块失血的白色。 静默。 时间格外漫长, 像是钢丝绳上不断晃动的演员。 或许有好几分钟、几小时, 又或许那仅仅不过是两秒。 手指缓慢蜷起,在司长安的视线中一点点缩了回去, 被木板遮住,消失。 脚步声渐行渐远, 洗手间的玻璃门被轻轻带上,哐当一小声。 像是幻影依然停留, 烙在眼角膜之上。 好一会才猛然回过神。 外面没有人。 门依然关着,像是从没有人来过。不经意回头,看见那面巨大的镜子中,自己紧张到红透的脸颊。 司长安拧开水龙头,凉水「哗啦啦」而下,那人刚刚也是用的水龙头里的水 不、不知道他用的是哪一个。 司长安一愣,而后使劲摇头,要将虞游烛甩出脑中。 搞什么啊 他闭紧双眼,沾水的掌心拍打了两下脸颊,不自觉嘟囔着。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虞游烛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游烛:刚才的【哔】是什么意思? 系统:【哔】就是【哔】的意思。 系统: 系统:【哔】管理局,这也要屏蔽? 游烛: 游烛:你是系统,要和谐。 系统:嗯嗯啊啊。 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游烛: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此时已是深夜,即使是酒店也没了行人。 原主这奇怪的体质留在外面时时刻刻都难受着,只有完全属于他的家勉强可以有安全感。 下到楼梯时,系统问道:宿主先生,为什么不杀了司长安先生。 游烛:你可以看到原主的记忆吧,这是一个法治社会,杀人是要偿命的。 系统:不用怕,我可以帮您修改监控和清除记录,很容易的。 从声音就可以听出的怂恿与跃跃欲试。 游烛短暂无语了一瞬。 停车台在对面,他一边穿过无人马路,一边道:不要,我对杀人没有兴 右手边不远是地下车道,明亮车灯就在这时突然亮起。 【宿主小心!】 青年回过了头,一片大白的世界,他的身体顷刻淹没在刺目的灯光中,也成了那灼眼的白。 眩晕,短暂失明,好似被针所刺。 如聚光灯尾随,话筒怼在唇边,无数目光紧盯舞台中央的小丑。 由紧张与恐慌包裹的心脏,这是属于原主的情绪。 抬高右手想要遮挡,双腿却在下一秒失去了力气。 左右晃动,红色汽车在上坡顶点将将刹住。游烛伸手想要扶住点什么,手指却在触碰到汽车冰冷而光滑的前端边缘后,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童一瞪大了眼睛看着晕倒的青年,紧张到牙齿都开始打颤:齐齐齐哥,我我撞撞撞到人了,怎怎怎么办? 狭长的后视镜中,男人原本正闭目休息。突如其来的刹车让他身体略微前倾,随即掀开眼皮轻飘飘看了童一一眼。 隔壁大厅刚举办完慈善晚会,造型师为他精心做出的发型已略微凌乱。三两缕碎发破开黑色眼瞳,将他面容的温润冲淡,徒添几分凌厉。 童一心脏紧抓了一瞬。 却又好像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个男人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所有恐慌在冷静指挥下成了安心。 楼齐说:去看看他有没有事情。 好好! 车门打开,童一走到车前,蹲下了身体。 灯光闪烁晃动,却迟迟未有人出声。直到楼齐等得有几分不耐烦,指骨一下下规律地敲击着门把手,童一终于站了起来。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人。 齐哥是虞游烛。 童一望了眼车中的男人,视线却又左右飘着,似偶然般不停低头看怀里的人。 青年背对着楼齐,只露出一个圆润漂亮的后脑勺。几缕黑发贴在脖颈,更衬得衣领下那片皮肤似雪一般白。 虞游烛。 楼齐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一个有印象,却又记忆不深的人。 微微颦眉:死了? 不然为什么这么心不在焉的不停看他。 不不不没有!他还活着的! 童一连忙回着,声音有些激动。青年随着他的动作歪了歪,朝着灯光垂下了脑袋。 楼齐猝不及防看见了他的脸。 修长白皙的脖颈如被折断的花枝,却又被手臂生生拦住,漂亮的花抖擞着于车灯的明亮下。 像一张曝光过度的坏照片。 虞游烛的脖子高高扬起,楼齐只能看见青年向下松散的碎发,齐悠悠在空中飘动。两弯睫毛像蝴蝶收拢的翅膀,眼睑下的红色小痣是飞散而出的红色星星,与微微张开的红色双唇一起成了这黑白照片中唯一的颜色。 白光中只余那一片浓艳,有一瞬间,楼齐要被晃到失明。 不喜欢这种感觉。 锋利的眉毛皱起,童一却丝毫未能察觉上司的不悦,反而跑了两步,艰难拉开车门。 齐哥,他晕倒了,我们送他去医院吧。 说罢也未等楼齐回话,低着头,小心翼翼将虞游烛放在了后座。 正好在楼齐旁边。 车辆再次启动,童一这才发现他忘了问老板。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27) 有点尴尬,却没有觉得后悔。 童一绞尽脑汁的补充道:齐哥虞游烛也是公众人物,咱们、咱们 一个急转弯拐至大路,虞游烛未系安全带,身体被惯性带动,一头栽在了楼齐双tui上。 脸正好在的位置。 楼齐死死地盯着倒在他身上的人,脸颊的触感隔着隐约感觉,白皙的耳朵尖藏在黑色碎发中,格外明显。 眉头更加皱紧。 起来。 不悦的声音。 自然而然不会有半分动作。 童一隔着后视镜担忧地看了一眼,张张嘴,不敢多说什么。 楼齐有几分嫌恶的伸手提住虞游烛的衣领向上扯。 指背真实感受到的细腻触感,像是入手升温的软玉,只想要将它滑入掌心。 于是讨厌的感觉更加几分,开始变得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向上,楼齐看见他鲜红的唇,过于min感白皙的皮肤轻轻碰撞后的一片红印,那是埋在 再没有犹豫,果断扔掉。 又摔了回去,同样的地方。 这次即使眉头紧皱,却也不想再碰他一下。于是只好不悦道:还没有到? 已明显低沉的声音,童一知道,楼齐在不开心。 楼齐很少会不开心。 童一连忙说:快了快了,过了前面一个转弯就是。 猛地一踩油门。 眼角跳动了一下,又道:不要在城市里飙车。 搞不懂老板心中所想,却也只能尽力而为。 童一只好又将车速慢了下来:好的。 . 游烛醒来的时候耳边有点吵,有人在打电话,叽里咕噜的,听不太清。 医院明亮的白炽灯与燥白天花板晃得他头晕目眩,他闭着眼睛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躲避,耳边却传来一道不太友善的声音:醒了就把眼睛睁开。 游烛懒得理他。 他动也未动,在心里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现在的情况与您上个世界基本相同,原主先生吞下的药物影响到了您的身体,因而被强灯晃晕眼睛后,您晕了过去。 系统:您现在被楼齐先生送到了医院里,因裴昀先生挂断了您的电话,j先生将您拉黑,医生不让楼齐先生离开。 系统:现在,他的司机童一先生正与您的经纪人苗若羽先生吵架。 交代完基本情况,系统顿了顿,接着突然冷呵了一声。 游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系统:这群臭【哔】真【哔】给脸不要脸,给爷等着,我让你知道你爹为什么会是你爹。 游烛: 一串代码也会骂人吗?之前被屏蔽的东西就是它的脏话吧。 嗯玩玩也没什么吧,反正也玩不死人。 玩死了也找不到他头上来。 游烛终于舍得掀开被子,依然刺目的灯光让他眼睫微微颤动,像一只淋雨的蝴蝶。 他的视线扫了一遍坐在床边的人。 楼齐的长相与原主记忆中的略有差异,虽然同在娱乐圈可以经常见到,原主却一直将对方定格在与他一起参加节目时。 而现在,面前的男人褪去少年特有的青涩,棱角更加分明。他一双黑色的眼睛不是记忆中的温和疏离与彬彬有礼,而是不耐烦和冰冷。 像是很讨厌他。 有意思。 游烛收敛回视线,双手缓缓拿出交叠在被子上,又挑着一双灰色的桃花眼斜斜地看着他。 是你的司机撞了我? 不喜欢的轻浮眼神,因而楼齐收回视线,没有看他。 你并非因为撞伤而晕倒。 医生甚至说他根本没有被撞伤。 但我确实是因为你,不是吗? 楼齐没有再反驳。 大概率,是虞游烛身上有其他疾病,才会被灯光一晃就晕倒。 但楼齐并不打算说出来,他不是慈善家。 或许浅薄记忆中的那个虞游烛并没有让他讨厌,然现在这个,却委实称不上有好感。 他说:你想要什么赔偿?钱?还是资源? 我要那些做什么 像是不满楼齐提出了廉价的交换,理直气壮。 这让楼齐抬起目光,多看了他一眼。 青年躺在白色枕头中,黑色的发与白色床单衬得他白皙近透明。 他一直用灰色的眼睛看着楼齐,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唯一艳色的双唇缓缓勾起一个笑容。 像是一株盛开至极盛处已开始凋谢腐败的红色虞美人,向下的花瓣落地时,游烛舌尖舔了一下唇角。 我要一个愿望,我提出,你便要答应的愿望。 果然看到男人黑了脸。 游烛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你不大愿意。或者 一个轻佻的笑容。 你亲我一下?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黑月光03 我觉得挺好的。 黑月光03; 红色的唇边浮着一层浅浅水光, 像一颗饱满红润的樱桃,轻轻一咬,便能吮吸其中甜蜜汁水。 青年用手肘撑着床面, 衬衣揉满褶皱又勉强绷紧, luo露出的白皙手腕艰难弯曲,手臂被凸出一条笔直的形状。 游烛的手指没入柔软的枕头中, 扯着它要垫在身后。 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有些艰难,他微微低着头,那双潋滟春水的灰色眼睛收敛朝下。头顶灯光明亮, 黑色碎发与睫毛一起于眼睑底落下斑驳阴影,颜色浓艳而分明。 任谁都难以忍心看一朵玫瑰被压弯,楼齐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黑色的眼睛一片冰冷, 是三九天寒风中的冰渣倒入墨中碾碎,混搅出的一片泥泞。 直到游烛终于垫好,身体凹陷入柔软的白色中,楼齐突然站了起来, 唇角勾起一个不算友善的笑:好啊,我答应你。 伸手拿起椅背上挂着的黑色外套, 齐整地搭在右手臂弯上,像一位优雅的老派绅士。 转身的瞬间, 目光自高而下睥睨着漂亮的青年。 似笑非笑。 希望你, 可以消受。 硬质牛皮鞋底在地板上敲出规律的声音,渐行渐远。 即使心中不快, 楼齐也未有粗鲁发泄,而是反手轻声带上了门。 白色衬衣随着动作绷紧男人的后背, 又在腰处松垮, 很快被门遮住。 童一已经再次被经纪人挂断了电话, 他还未来得及和游烛说上两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跟出去。 门再次被带上,这次只剩游烛一人。 目光扫过放在一旁盘中的苹果,不算太新鲜。这医院规格不小,看来是他们准备的。 一拉抽屉果然有一把水果刀。 游烛抽出两张纸巾把刀面擦了擦,选了比较红润的一颗,在心里「哇」了一声。 【他好可怕哦,一点都不给面子的。】 【喜欢。】 锋利刀口刺破红色果皮,隔着一层门,隐约听见的喧哗声。 是楼齐!可以、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特别喜欢你 【宿主先生!把刀放下!】 游烛被系统突然的声音吵得一怔愣,回过神来,才发现苹果不知何时从手中掉在了地上,咕噜噜向外滚着。 他抬着手臂,沾着果肉汁水的刀口抵住白皙脖颈处不停跳动的动脉。那块皮肤被向下压住,一条浅浅凹痕。 青年虚虚注视前方的视线有一瞬恍惚,双唇张开,睫毛轻微颤动。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不关我的事情,这是原主留下的情绪。 系统:这么想死的吗,我去后台再消除一遍负面影响。 大概是未升级时带来的影响,它不是很想看宿主攻略失败。 不用。游烛说着,若无其事般将刀收了起来。 纸巾擦净锋面,合起又扔回了抽屉中。 屋外楼齐已经签好了名,喧哗结束,剩低声轻语。 游烛掀开被子坐在了床边,眯起眼睛低微的笑了一下。 【我觉得挺好的。】 在刀抵住动脉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恐慌。 反而是说不出的爽。 像是上个世界在一整天的独处后,被人触摸过皮肤,下唇被咬住时心脏所颤栗过的酥麻。 游烛刚来这个世界,不知道和人做会有多爽。 但是靠近死亡时,大脑与心理确实有爽到。 游烛:【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这可是原主「基础设定」的一部分啊,是管理局精心为我准备的。你是系统,怎么可以修改设定呢。】 系统: 青年说着含笑起身,苹果滚到了靠近门的地方,游烛弯腰捡起,随手一抛坠入垃圾桶中。 门外的耳语声若有似无,断断续续传来。 里面的好像也是明星,你墙头不是很多吗,也去要个签名吧。 呃,我不太喜欢虞游烛唉他之前还耍大牌欺负司长安,而且他是个资源咖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下凡来 哐当。 门突然被从里拉开。 正在聊天的小护士被吓了一跳,手中抱紧签名本紧张地望了过去。 像是自虚空踏出,突然闯入那一片白燥的明亮中。头顶的灯打在他的脸上,青年正垂着眼睛,手中纸巾正细细擦拭白皙指腹。 空气成了粘稠的水,缓慢流动。光将他的脸分成明与暗两种色彩,割裂而和谐,他的表情却淡淡的。 在停止呼吸的不知第几秒,青年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好似穿过另一个世界所投射而来的目光,夏日山间朦胧的晨雾都聚拢在他灰色的眼睛里,水墨画中唯一两粒鲜艳而浓烈的红色。 游烛微微勾起唇,若有似无地对她笑了一下。 鼻底即淡又浓的荼蘼花味,在终于快要消散时,终于猛地眨了眨眼睛。 虞虞游烛 眼前已空无一人。 . 明黄色的士。 青年坐在后座软椅上,低着头,不太熟练的扒拉着方块手机。 虞游烛,30岁,耀星娱乐当家小生,娱乐圈知名资源咖,可惜没人扒出来过他的后台是谁。 黑多粉也多,黑比粉多。 比较冷漠,不爱笑,和粉丝关系很冷淡。隔三差五会出欺负同行的传闻,喜欢内涵别人。 粉丝洗地说是他不太聪明,情商低,除了追星追傻了的小女孩没有人信。 游烛随意在网上搜了一下原主,几乎全是。 他「唔」了一声,根据一条链接点进了一个社交网站。 这是一条分析微博,博主分析原主自小生活优越,性格傲慢自大,未来需收敛脾气与人为善,否则必有大祸。 在虞游烛欺负司长安反被打脸后,不少人来这条微博下打卡,称博主为预言家。 游烛向下翻了翻,很快到了底。再往下接着一个排行榜,原主记忆中这是热搜。 而现在热搜第一,挂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爆!耀星当家经纪人吴瑞涵嫖娼被锤!激情照流出!# 吴瑞涵是原主的经纪人,也是将他送到司明瑾床上的人。 顿了顿,还是点了进去。 置顶好几条都是放锤的照片,吴瑞涵身着暴露的黑色皮带衣,对着镜头做出各种很的姿势和享受的表情。 游烛无意点开了一张,又赶紧关掉,评论弹了上来。 rnm我眼睛瞎了!赔我眼睛! 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激情照!谁要看老男人搔首弄姿啊我吐了! 救命谁把这鬼东西弄上热一的!!下去快下去啊啊啊! 游烛:你做的? 系统:嗯哼,小手段罢了。先把他热度猛地刷上去,再通过卡bug让他下不来。 系统:嘿嘿,我给这些人都准备了一份大礼。 游烛默了一下。 系统是程序,根据上个世界它提供的情报,理论上它可以连接上任何使用机器的地方。 游烛:做的很好,下次别这么做了。 他现在很想把眼睛抠下来。 系统:为什么,我还准备了司明瑾公司漏税证据,够他蹲局子了。还有裴昀和司长安,哼哼 游烛深吸一口气,尽量和颜悦色道:你看,他们对我这么坏,说不定会有被攻略者在其中呢?如果让他们社死了,我要怎么继续攻略? 下个世界就换语音包。 系统恋恋不舍:行叭。 它都快忘记攻略任务了。 总算避免系统将这个世界弄得无聊,游烛随手又翻了一下,在一长排绝望尖叫中,看到了几条画风格外与众不同的。 吴瑞涵不是虞游烛经纪人?emmm我合理怀疑 蛇鼠一窝总不会错的,虞游烛这车还能怎么翻?#偷笑 猜测无端而起,这楼也格外高,有一个ID一直在与他对骂。 你滴统爹:你怀疑nm呢怀疑,你怎么不合理怀疑你爹出轨你隔壁表叔才能纲生出你这个脑瘫货? 你滴统爹:朝你头上翻呗还能怎么翻,最好砸死你个sb为民除害。 游烛紧盯着这个ID。 嘴巴臭,活跃度高,几乎每隔两秒刷新一句,同时与十三个人吵架,目测这并不是上限。 系统:这个总不妨碍你攻略吧? 游烛微微笑了一下:不妨碍你玩得开心。 虞游烛住处是一间安保不错的高级公寓。 除开这里,他的存款只有三千,根本不像是一位明星应有的收入。 按住指纹锁,打开房间,入目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小屋子。 一室一厅一卫,角落堆满垃圾,家具凌乱地四处乱扔,最后一段时间的虞游烛根本没有心情和精力打扫。 好在,卧室还勉强算整洁。 伸手挥了挥并不存在的气味,游烛本人是肯定不愿意收拾的,只能明天找家政上门。 那之前,得先将一些涉及隐私的东西收起来。 系统:哇哦,原主先生的收藏真丰富,宿主先生什么时候试试? 床边的小柜子中,抽屉上上下下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 原主身体有过于强烈的需求,他本人又不敢出去找人约,自然只能狂买玩具。 游烛将它们一股脑倒进黑色垃圾袋中,系好口粗暴地塞进带锁的柜子里。 游烛笑:这有什么好试的,玩具哪有真人好。 系统:宿主先生又没有试过。 系统:真的不试吗,听说很爽哦,配合上原主先生的身体 游烛顿了下:我记得你说过,方圆十米内有人in了,你就会自动下线吧? 系统:嗯?怎么,你又没in。 游烛:之前在酒店里,我in了,旁边的几个人也in了,你为什么没有下线。 系统: 游烛:你不会是第三方开发用来躲避规则的吧,有自动举报程序吗?获取关键词让我想一想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28) 系统:宿、宿主先生,微博上@我的人太多了,我先下线一会。 脑海立刻安静了下来。 世界清静。 游烛落上锁,开始整理书桌上的东西。 挂着钥匙的抽屉中,唯一的一本笔记本。 有些旧了,白色表皮已经泛黄,厚厚的蓬松的本子,他的主人已经将它用了一大半。 不用翻也知道是什么,这是原主留下来的记忆里很重要的一个东西。 系统:宿主先生,翻看看看,说不定日记里有您攻略目标的线索。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这本日记里,只记载了一个人。 楼齐。 这是原主的恋爱日记。 有什么好看的,无趣。 他将锁又打了开,将那本子一同扔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 祝大家新年行大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学业进步都发大财! 希望自己2022能做到日更到完结QAQ; 一号晚上还有一章,这章揪几个发小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黑月光04 甜润绵软的冰糕 黑月光04; 经纪人的热搜直到挂满12小时才终于能够撤下来, 可惜这时候该看的不该看的人,早就已经全看过了。 身处公共行业直接社死,不仅工作保不住, 他还要面临公司开的名誉损失赔偿单。 毕竟与他大名一起挂热搜的, 还有公司的名字。 经纪人气急败坏,想追查爆料人的信息, IP追踪到最后,竟然是他自己手机发出去的。 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到。 而那边,系统根本就没再监管他的信息。 它注册了六百个小号, 自称是一般路过吃瓜群众,直接与网上虞游烛的粉粉黑黑大战三百回合,把虞游烛吹到天花乱坠的同时, 还顺便贬低了一下司长安。 很像水军,可这水军又逻辑通顺,是真的在和人对线而不是复制黏贴。 这也太像真人了。 当然,系统在网上搞出来的东西, 游烛都没怎么关心。 第二天他戴好帽子口罩一次性雨衣,指挥家政处把虞游烛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中午开心的去原主印象中好吃的店下了趟馆子, 晚上逛了一遍附近的小吃街。 就在他专心吃吃喝喝的第三天,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 吴瑞涵已被辞退, 接手游烛的新经纪人突然给他接了份通告。 最近很火的求生类综艺, 节目组将明星们投放到不同区域,进行两天一夜的生存挑战。 青年正盘腿窝在沙发中, 白色打印纸凌乱地散在luo露的小腿上,金色阳光透过拉开的窗帘照了进来, 一片刺目的明亮。 挂在对面墙上的黑色屏幕中正播放着综艺《无限逃脱》的往期节目。 节目中, 四个明星会抽卡扮演不同角色, 分别为:「幸运儿」、「天才」、「战士」与「不幸者」。 抽到「幸运儿」的那位总是能轻易获得各种资源;而「天才」卡牌的机遇与挑战同在,是最吸粉的角色;「战士」则是在设定上拥有最强的体力,至于实际与设定的冲突,也是看点之一。 至于「不幸者」 自然是各种倒霉事件不停,类似于惹人发笑的「小丑」定位。 一页纸从小腿滑落到了浅棕色木质地板上,光线将它斜着切割成规整的两部分,青年的手肘抵住腿,雪白皮肤微微向下凹陷,掌心拖着微微扬起的下巴,睫毛朝下垂看着被阳光映成金色的墨字。 拟邀嘉宾:楼齐、虞游烛、司长安、何芳蕊。 这是司明瑾不对,裴昀安排的? 系统:是的,他就是个玩不起的【哔】。 系统夸虞游烛时顺便「踩」司长安的那一脚让裴昀不开心了,他要让虞游烛与司长安同台,被彻底比下去。 游烛笑了起来,灰色的眼睛微微弯着,像一只在阳光下舒服晒肚皮的猫。 他一挥手,资料「哗啦啦」如雪花般接三飞起,于空中短暂滑行后,依次妥帖落于地面。 游烛:你猜,我会抽中什么。 系统:不幸者,他们剧本已经写好了。 充当背景音的《无限逃脱》中,「不幸者」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女偶像,她正因为找不到代步车只能步行到几十里外的镇子领取逃脱工具。 汗水自她的额头像眼泪一样流个不停,节目组为她化妆的粉底液极其低廉,被汗水冲出一条条沟痕,太阳底下眯着眼睛的样子狼狈又灰头土脸。 这期之后,她掉了不少颜粉。 系统:宿主先生,这是明晃晃的陷阱。 游烛撑了个懒腰,右脚放下沙发,足底赤luo地踩在地板上,脚趾微微翘起。 【那也没办法呀。】 无奈的声音。 青年眯起一只眼睛,突然抬高了食指。 两点连成一线的视野中,放大无数倍的指尖正好落在远远的,那最初的一张纸上。 将名字遮住。 一同看不见的,还有位于左右的楼齐与司长安。 游烛:我可是暗恋着楼齐,极其憎恨司长安呀。 综艺开始录制是一周后,第一期被投放的地方是一座「荒岛」。 果不其然抽到了「不幸者」。 游烛的降落地点是在密林深处,跟踪型摄像机飞在他旁边,变换着角度拍摄。 这是一处半开发的原始生态林,参天树冠遮挡住头顶阳光。脚底青苔湿滑,偶有两三株蕨类长在树底,不知名虫子爬过。 地势起伏,没有一条固定的路。 游烛小心踩着腐木缝隙的石头,选定了一个固定方向,避免迷路打转。 系统:这个方向尽头有一条溪流,但是是山脚聚集地的反方向,越走越没有吃的。 录节目自然不会是将他们扔在真正的荒岛上。 游烛已经走了好一会,他站在树底厚重腐叶上,沉思了两秒后,果断变换方向。 作为「不幸者」,节目组大概是不会给他准备食物了。 好玩是一回事,饿肚子又是另一回事了,游烛从不和胃过不去。 然而回过头,不远处的巨木后,他见到了这次综艺的第一个同事。 司长安。 不要动。 司长安从古木后走出,他的手里拿着一柄灌木枝做的简陋长弓,弓绳被手臂拉至极致,木头削尖的箭口正指着远处的人。 弓身将少年的脸一分为二,司长安眉头紧皱,目光冰冷。 虞游烛未看见的旁边。 古木上腹爬过青绿长蛇,一双黑色的瞳孔危险竖立,时不时吐出猩红信子,紧紧盯着旁边的人。 只待寻找最合适的时机,一击毙命。 一滴冷汗从司长安额头滴落至脸颊,他在紧张。 他抽中的牌是「天才」,因而他很快找到了一把瑞士军刀,和一根搓好的麻绳,一条合适的灌木藤条。 他也确实不负这张卡牌赋予他的定义,司长安很快做好了一把长弓,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只是 他也知道虞游烛有多讨厌他,讨厌到甚至不惜自己受伤也要诬陷他。 若虞游烛不听他的,偏要与他作对,被毒舌找到机会。 亦或者不相信他能射中 司长安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就算他和虞游烛是情敌,他再讨厌他觉得他是一个奇怪的人,也没办法见死不救。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虞游烛没有动。 在望见司长安指向他的箭后,虞游烛眨了眨眼睛。 青年灰色的双瞳微微眯起,目光只注视着那只笔直木箭,唇角竟然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司长安想要揉一揉眼睛,以确保自己是否看错了。可他现在两只手都不得空暇,因而只能用那像是蒙了一层杂质的视线望着他。 金色的阳光倾斜着从高大树冠中漏下,在丁达尔效应下成了一束束,一缕缕,好若自天国而来,尽数倾撒在游烛身上,起伏出蜿蜒形状,将那人染上一层金子般的明黄。 原始林木中细小水雾腾起,被阳光穿透,如雾霭如明珠。不知名飞虫从他旁边飞过,翅膀像精灵一般半透明,快速扇动着。 游烛灰色的眼睛静静的望着司长安,眼底悄无声息腾起一层薄薄的雾,他的脸颊不知为何泛起了浅淡的粉色,在白皙皮肤上格外明显。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点别扭的平静安宁。 因为,他无法带给看见他的人平静安宁。 许是未揉眼睛,所以一切被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只那其中最耀眼最明亮的人夺取全部视线。 司长安短暂的觉得自己的眼睛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不、不行,他还要射掉那条蛇,他不能再看他了。 双目狠狠闭紧,再睁开,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司长安在心中默念着:虞游烛是一个奇怪的人,所以看见他时有奇怪的反应,是很正常的。 这是真的。 之前他那个样子,现在这样也很奇怪。 可是在这么想的同时,心跳好像有短暂加快。 肾上腺素被泵动的动脉血液带至身体各处,在耳朵嗡嗡直叫着纷乱杂音的同时,手指猛然松开。 糟了!他射歪了! 在手指松手的一刹那司长安便能感觉到,过于紧张和脑中充满不清净杂念。 在意识到的同时伸手想要去抓,那木箭却早已飞驰而去,朝着那人看向他的眼睛,那双灰色的漂亮眼睛 司长安失去了声音。 虞游烛也好似呆住了,他的视线随着那只飞来的木箭转移,身体却一动未动。 一切都成了慢镜头,用捡到的瑞士军刀削得尖利的锋口刺破空气,一点点靠近他。 直到只剩半米时,他终于舍得垂下眼睛,脑袋朝旁边歪了歪。 黑色碎发腾起,未来得及与他一同离开,被木箭穿行而过。 耳朵边缘划开一小道伤口,两粒血珠飞在空中。 正好钉中长蛇七寸。 「哐当」一声与木箭一同掉在地上。 司长安这才找回走丢的声音。 虞、虞 虞游烛!你没有事情吧! 连忙跑了过去。 青年依然站在原地,殷红的唇微微张开,双眼迷蒙地落在前方,像是久久未回过神来。 直到伸手愧疚而担忧地在眼前挥了挥,才终于缓缓抬头。 虞游烛茫然地望着司长安,灰色的眼睛像是笼罩着一层雾,依然让他看不清。 好似还在那种怪异杂质之下,隔着一层未打磨完成的磨砂玻璃,想要揉揉眼睛更加看清,却又自觉这样不够完美有气质。 奇怪的处境。 司长安莫名低下了声音,轻声问道:你还好吗?没、没事吧,对不起我射歪了,我是想射你身后那只 话音生生顿住。 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五根白而细的手指紧紧捏住司长安手腕那块皮肤,他今天穿着一件及肘的青灰色短袖,因而那处毫无阻碍的全都与游烛掌心相贴。 柔软的,有一点冰冰凉,隔着一条红绳,像一块绵软的冰糕,轻轻舔一口就会融化在喉间。 他他他还记得之前、之前他用手摸过不知道是哪一只手 不不对、就算那次不是这只,他一个人在被窝的时候肯定是用用手过的。 脸颊突兀地爆红,司长安不假思索甩开游烛的手,将他推开。 被抓住的地方在冰凉触感之后,开始发烫。 悄悄背在身后,掌心抓住遮掩。 虞游烛被他推得后退了两步,摔在了地上,喉中发出闷闷一声。 青年低着脑袋,头顶发旋有一点凌乱,从这个角度司长安可以看见他朝下弯曲的眼睫。游烛漂亮的眉毛轻轻地皱了皱,缓缓抬起头,像是埋怨、又像是嗔怪般看了司长安一眼。 司长安大脑充血了一瞬,听见那人说:我没有事情,我只是 他只是被箭指中时,心里觉得很爽,所以不想动了。 之后那箭几乎要射进他的身体,游烛爽到手指头都蜷缩了起来,直到系统在心里不断尖叫,他才在最后一段时间避开。 那个地方悄悄地抬起了一点头。 现在还在镜头中,肯定是不行的,唯一的好消息是摄像机正怼着他的脸,没有拍到那里。 因而他伸出舌尖,卷了一下下唇,朝司长安伸出手。 你拉我。 青年自下朝上地看着他,他正坐在落叶之中,分明是处于下位,却好似等待仆人伺候的小少爷,语气理直气壮到不可思议。 司长安心中升起点奇异的感觉,不讨厌,却又说不出那是什么,因而有点烦躁。 最后还是伸出手,握住了他。 再次尝到甜润绵软的冰糕,一口吞咽下去好似心脏脾肺全都得到舒坦。 抓住他,感觉很奇怪。 不抓住他,又怕他受过惊吓,一不小心又摔倒了。 司长安像是爬上热锅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游烛站起来后,果断松开了他。 青年低着头,眉目柔和平顺,他拍了拍衬衣下摆,将它们全都从腰中扯出,向下遮掩。 就在司长安终于松了一口气时,游烛突然又说: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他害怕隔着内裤与裤子摩擦,会变得明显。 司长安猛地向后跳了一步,惊恐地瞪着游烛。 那那不是说明虞游烛要整个贴在他的背上?!他还要抱着他的腿,被他用手臂环着脖子 不不不行!我背不动你!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吧,等你恢复了 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微微扬起下巴,态度不像是赞同。 司长安脑袋都要大了。 天人交战许久后,终于还是选择屈服的前一秒,一个声音突然从高处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现在正处在一个向下的低凹中,高处的大树旁,楼齐一只手扶住古木边缘,黑色的眼睛像鹰鹫扫视猎物,在两人身上转过一圈。 司长安脸是红的,看起来像是在窘迫。 虞游烛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有在望见他的一瞬间,抬起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微不可查的亮了一下。 被很好的捕捉。 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他在医院时的模样,青年躺在白色病床上,用那张漂亮的秾丽的脸望着他,声音轻浮的说 或者,你亲我一下? 轻佻,浪荡。 楼齐不喜欢这样的人,在离开病房后他便让人去查过他,在看到他刚成年就改年龄跟着司明瑾后,这种不悦的感觉更加强烈。 将文件夹最上一张印着他脸的纸扯下来后,楼齐将它胡乱揉成了一个凌乱的球,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将文件夹整个扔进了垃圾桶里。 楼齐眉尖短暂地皱了一下,没有说话。 司长安却如蒙大赦。 他连忙惊喜地望着楼齐,向前走了两步,抬高手臂对他挥了挥手。 齐哥!你也在附近啊! 我们刚遇上!之前我不小心不小心吓到虞游烛了,他现在腿软走不了路。 楼齐是整个娱乐圈公认的有教养和和善,请他帮个小忙,他、他不会拒绝的吧 司长安问道:齐哥,你抽到的是什么牌? 楼齐视线又扫了一遍虞游烛,青年微微低着头,双脚确实像钉了钉子一样动也不动。 他想了想,还是蹲下身,自较平缓的滑坡滑行到两人旁边。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29) 我是「幸运儿」。 你们呢? 我是「天才」! 楼齐的视线在虞游烛身上一扫而过。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或许只是一个巧合,游烛恰在此时抬起了头。 仅仅是那短促的一秒,却依然四目相对。 藏在灰色雾中的未知情绪,好似只对他一人。游烛双颊浮着浅淡的红,因着他皮肤薄而白皙,格外明显。 颜色好像更加鲜艳了一点,在周遭淡漠的清浅水彩中,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这回眉头整个皱起。 他到底为什么要下来,为了维持自己的完美形象吗? 一瞬间楼齐有点搞不懂自己。 游烛说:我是「不幸者」。 司长安愣了愣,脑中像是闪过什么,却又飞速划过,未被主人在意。 他干笑了一下:难怪你会遇到毒蛇,原来是抽到了倒霉牌。 接下来才是正题。 司长安略微紧张,声音也有些磕巴道:那、那齐哥正好是「幸运儿」,要要不要你们一起,蹭蹭他的福气,中和一下? 司长安说:齐哥,你可以背一会虞游烛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粗粗粗长快夸我!QAQ; 然后就是世界一的番外更新啦,在之前占位置的41章,有兴趣的可以点回去看一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黑月光05 楼齐,你冷不冷? 黑月光05; 在话说出的瞬间, 司长安心脏突然鼓起一颗小小的气泡,啪嗒一下碎开,说不清是什么。 太冒犯了吧, 他和楼齐也没有很熟 明明这是救他于水火的选择, 他却已经开始隐隐后悔。 楼齐却只是看了一眼司长安,便将目光停驻在游烛身上。 视线逐渐变得冰冷, 不客气反问:你走不动路了? 游烛站在他一米外,闻言抬起灰色的眼睛隔着朦胧水雾看了过来,却又在碰到楼齐后, 迅速收敛。 像是试探,蜻蜓在荷池中短暂亲吻水面,蝴蝶闪动漂亮的翅膀。 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说多的。 司长安更加后悔了。 楼齐脾气一直很好,从未见他对谁用这幅语气。 他似乎不喜欢虞游烛。 果然还是应该自己来,本来就是他射歪了箭吓到的对方,这是他的责任, 他不应该推托才是。 而且、而且,在他不喜欢裴昀后, 他发现虞游烛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司长安动了动唇,斟酌着语气正要开口时, 楼齐突然问道:你想要我背你? 虞游烛视线有慌乱的在楼齐脸上转了一圈, 垂下眼睛抬起了手腕。 浅色格子袖口被撸起在手肘,笔直漂亮的手臂竖起, 食指与拇指一起轻轻揉捏着小巧的耳垂。 碎发稍微凌乱在耳朵边缘,被这密林中的风吹得微微扬起。 血液从较上的伤口处向下蔓延, 干涸成一点鲜艳的红色。 想。 他低着头, 将下唇咬住一点在口中。 楼齐冷着脸向前走了两步。 这是他的司机不小心撞到他后的和解赔偿。 是答应虞游烛的愿望。 向他索要时轻浮又不正经, 这个时候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 楼齐讽刺的想着。 之后就两清了。 楼齐背对着游烛轻轻弯了下腰。 虞游烛却迟迟未有动作,楼齐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的转头想要催促时,一只冰凉的手背猝不及防碰到了他的脸颊。 细腻绵软的小臂顺着耳朵、脖颈缓缓划过,最后微微弯起,圈住楼齐。 青年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背部被覆盖住的地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另一人的体温,触觉灵敏。游烛侧着脑袋,将下巴靠在了楼齐的后颈上。 我们走吧。 他轻声说着,温热的气流吐出,顺着那一块滚动于耳廓背,像是快要用双唇轻轻吻住,人体极薄的一片皮肤。 不开心。 像是有小猫拿爪子在手掌心轻轻地挠,重复却无规律。你永远也无法确定它下一个动作,不知它是会继续粘着你,亦或者转身寻找下一位主人。 那是不可控的,无法确定的因素。 是楼齐不喜欢的感觉。 他的手掌迅速握拳,兀自轻颤了两下后,才缓缓松开。 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抬起手,抱住了游烛的双tui,站了起来。 青年比想象中要轻许多,即使放在普遍进行身材管理的娱乐圈,也没有多少肉。 楼齐将他轻松的背了起来,双tui夹在他的yao侧,小腿轻轻的晃着。 他将视线从游烛的tui上移开,转头去看司长安。 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里? 司长安神色莫名了一瞬,他没有看楼齐,更没有看游烛。 他发现那让他不太自在。 司长安想,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就是一个好孩子,极少推卸责任,因而现在会有微妙的不舒服。 他笑了笑,说:还没有打算,四处随意逛着齐哥打算去哪里?「幸运儿」总是会有好运的嘛,我们也可以跟着享受。 楼齐没有反驳,他说:我在山腰附近找到了一座干净木屋,旁边还有准备食物和做菜工具。 那你带路,我们就去你那里吧。 楼齐找到的小木屋离这里大概二十分钟的脚程,拿到「幸运儿」牌的明星降落地点附近早准备了各种东西。 木屋里有食物有床,却没有水。楼齐在屋子附近寻找,却恰恰找反了方向,离水源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来到游烛的降落地点附近。 山路颠簸,楼齐绕着弯拐出山坳,一直趴在他背上的人突然抬起了头,声音压抑着兴奋问道:有肉吗? 楼齐微微侧过了头,游烛并未离开很多距离,因而耳朵边缘恰好划过了他的双唇,轻而痒,想要挠一下。 楼齐又转了回去。 抱住他脖颈的一只手臂离开肩膀,抬了起来。他察觉到游烛曲起了手肘,极低地「唔」了一声。 他也察觉到了。 楼齐直视前方,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没有,只有大米和土豆。 哦。 小声的失望的声音,游烛很默契的没有提,只低低嘟囔道:讨厌土豆。 委屈又不快,像小孩子对着碗里的食物不开心的挑食,却又只能气鼓鼓的接受。 楼齐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像是眼里只有吃的。 一旁的司长安却抬头看了游烛一眼,低声道:你、你要是想吃,我可以帮你猎几只兔子。 就当做刚才不小心差点射中你的补偿可以吗? 跟上楼齐后,司长安就将他的简易弓箭捡了回来。 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小刀,时不时还会在路边捡几只木棍。 脸上果然露出惊喜的表情。 游烛直起了上半身,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司长安。 好啊!当然可以,你唔 在说到一半时,青年突然皱起了眉,楼齐的脸色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游烛垂下眼睛微微眯起,很快伸手圈抱住面前的人,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司长安还望着他,等着接下来的话,游烛只好又偏转过头。 鸦羽般黑色的发丝垂贴在楼齐身上,与他的褐色混在一起。青年倾斜着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小半边脸都藏了起来,望向他的灰色双眸澄澈到不含丝毫杂质。 像是清晨雾霭尽数散去,天边一轮红日遥遥升起,有光刺破云层,自极远处披沐在那样一份温柔的橙色中。 如果能吃到肉,我会很开心。 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山间翻滚而过的云海也染上那样的一份金。 司长安望着游烛,他像是也踩在云海之上,比棉花要更加轻柔的触感,因而不小心慢了两步。 等回过神来,游烛已经转过了头,将下巴放在了楼齐的肩膀上。 那是在另一边的肩膀,青年侧着脸,手指蜷缩着胡乱抓着衣袖。故而司长安只能看到他绷直的脖颈修长而纤细,白皙得好似一截明净的脆藕,不知一口咬下去是否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游烛灰色的眼睛舒适地眯着,润满水雾朝向前方,眼角眉梢早已泛上不正常的潮红。 双唇微微张开,粗喘声与不经意漏掉的一丝杂音被森林的鸟鸣遮挡,只被几乎贴住的那只耳朵听见。 楼齐的脸已经黑了,目光冰冷地像是雪山上不化的寒冰。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敢 咬牙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却看见他脸上红润的颜色,又愤怒地转回了头。 游烛也不想现在这样,他没有在镜头前表演的爱好。他本来就有一点为了避免摩擦才让人背他,谁知道山路忐忑,楼齐又喜欢选路。那里紧挨着后yao不停磨蹭,没一会就 双tui不自觉将yaojia紧了一点,想要以此缓解不适,楼齐的脸色却更黑了。 秋衫单薄,他几乎是毫无阻碍的感觉到 摄像机自动定位在游烛的脸上,飞近了距离想要拍得更清。 青年瞥着漂亮的眼睛,像是晕晕乎乎地看着它。 螺旋桨晃悠悠转动着,直到突然 一道残影挥过,摄像机不见了,被抱住的楼齐未有发觉。 游烛:把最后那段给删了。 这种摄像机是实时传回云端的,延迟在三分钟左右。 跟在身后的司长安觉着他好像踩到了什么碎东西,回过头,却只有凹进深色苔藓中的一个脚印。 大概是不小心踩到石头了吧。 他向前两步追上二人,一晃眼,却穿过高处的巨木缝隙,看见了一座深褐色的小木屋。 齐哥,那是你找的地方吗? 楼齐望着前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嗯」了一声。 你说要给虞游烛打兔子,不如现在就去吧,正好能赶上午餐。 已稍微生硬的声音。 司长安却没发觉,只兀自开心的说着:那我打三只啊还是四只吧,何芳蕊应该也在附近,说不定能找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青年的背影,那人却只是低下了头,将脸也埋进了楼齐的肩膀中,低沉着「嗯」了一声。 系统:何芳蕊小姐已经找到山脚下的聚集地了。 游烛:好耶!有两只兔子可以吃了! 司长安抓住长弓的手指指腹烦躁地磨蹭了一下粗糙的藤蔓表皮。 早知道 他又说了几句,得到两声敷衍的应声,才选了个方向离开。 很快只剩游烛与楼齐两人。 抬手招来摄像机,按住暂定。 少了抱住他的一条手臂,青年只能曲起腿,像盘住一般支撑着自己不要掉下去。 楼齐:下来。 呼 声音再无压抑,暧昧而迷离的chuan息声好似咬住耳朵所发出。 唔他的身体却动也未动,反倒是手臂下垂着落在他的xiong前,一片雪白晃晃悠悠的。 你确定吗,现在放下唔,放下我,我肯定是、呼肯定是要 楼齐的脸色更黑了。 果然是那个轻佻的虞游烛。 既然这个方向没有水流,那么必然是在另一方向。 楼齐没再废话,直接大步朝前走着。 直到隐约听见水流声,穿过乱生的树枝,楼齐松开了手。 自己去洗。 被他放下的人好像很委屈,红着的脸颊像是春困早起后的倦乏,不满地看了楼齐一眼,还是乖乖脱下鞋袜挽起裤腿,深一脚浅一脚到了溪流边。 这是一条从上向下的小溪,游烛侧着身体手指扶地,一条腿蹲在一旁的石头上,另一只腿尝试着朝前伸着。 白皙的脚背与笔直小腿一起弓直成一条优美的弧度,圆润的指尖小心翼翼的点了点流动的溪水。 好冰 他拉长了声音,脚尖带起一串水珠,又缩了回去。 这回全都踩在了石头上,试过水的脚趾向下蜷缩着抓住石头上的青苔。 游烛抬头看向楼齐,困扰地问道:怎么办? 像是迷茫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灰色的眼睛会用信任击破你内心坚固的盾壁,得以让他轻松入侵。 因而楼齐将自己的视线从他紧抓的脚趾,从他茫然的脸上移开。 他望着远处不断落下的溪水,哗啦啦的击碎在石头上,无聊时可以看很久。 楼齐就一直盯着那里,说道:冰一点不是正好吗,给你降温。 冷漠无情的声音。 那人顿了顿,转转脑袋很轻易被说服。 你说的对哦。 他隔着下唇咬住牙齿,闭紧双眼一脚踏进了冰冷的溪流中。 游烛正好踏入一个向下的窝中,看着不深,水流却直漫过膝盖,将裤根都打湿。 小腿短暂抽搐,冷得身体打了个重重的寒颤。 放下另一条腿,小半边身体都沉没在水中。 好冷 稍微呢喃,终于变得平静的声音。 游烛低着头,五指张开,透过指缝间的狭小空隙看没入水中的身体。 黑色的裤子浸泡湿透,微微鼓起,随着溪水轻轻流动。 清澈、可以清晰的看见脚趾。然阳光折射,却又好像那很浅,离他很近。 稍微怔愣。 青年蹲了下来。 凌冽的冰凉覆盖过他的下半身,覆盖过胸膛、喉咙、脸颊。直到鸦羽般的发丝也随之漂浮,像一片黑色的水草。 睁开眼睛朝上望着,深绿色倒影摇摇晃晃,水流抚摸过眼角膜有几丝生疼,大口呼出的空气成了一个个泡泡,被迅速卷走。 窒息。 然而与窒息感同时升起的,是心底难以抑制的舒爽。 手指脚趾都难耐的蜷缩起来,心脏剧烈鼓动至大脑皮层,窒息反倒使心理kuai感更加强烈。 好似要溺亡其中。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 后领被抓住,猛地将他整个提起。 求生本能下的大口呼吸。 睫毛被沾湿,三两根粘在一起。水流自脸颊不停朝下,一汩汩聚集于脖子锁骨,没入衣领。 游烛重重地咳了两下,吐出了两口水。 倒是没吐在楼齐身上,不过他出乎意料也没有躲,手指一直紧捏着青年的衣领。 他皱着眉,上下扫视着面前湿漉漉的人。 这也能溺水? 楼齐站在游烛旁边,连鞋子也未来得及脱,溪流穿行过他的膝盖,又漫过游烛向下游而去。 游烛抿着唇,突然弯起眼睛,咧开唇对他笑了一下。 像是一朵沾着水的荷花。 刚打湿的头发柔顺的贴着脸颊,白色衬衣被浸透后皱巴巴的,几近透明地贴着身体,不过轻轻一扫,就能看见那之下若隐若现的皮肤。 好瘦。 即使将他背在身后时便知道他很轻,然此刻衣服的遮挡变得不再明显,更能一眼看见他纤细的好似张开双手便能握住yao,薄薄肌肉覆盖下白皙平坦的腹部,还有那之上透过半透明衬衣的两点粉色 水太深了,我想要蹲下来一不小心。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30) 锁骨之上,游烛对他微微仰头,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 楼齐生硬地移开了视线。 不自觉吞咽的动作。 这也能不小心。 他的目光朝下看了一眼,湿透的裤子贴着身体,凸而显出的那里依然微微抬头。 真的是 这个浪荡的人,到底和多少人睡过,才能随时随地都发qing。 手指不自觉将衣领拽得更紧。 游烛也低下了头,水这么冷,他又不是色中恶魔,还是会萎的。 不过需要时间嘛。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目光湿漉漉地望着楼齐,笑吟吟问道:还有点不行要不,你帮我? 果不其然突然松手,游烛向前踉跄了一小下,楼齐毫不犹豫转身,三两步踏到了岸边。 而后微微侧过身:上来。 顿了顿:上来你就帮我手吗? 上来自己晾干。 呃游烛: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不行的人肯定不会是我的攻略对象。 游烛:我都已经先这样,再那样,最后再这样,他连手都不给我手。啧,羊尾真可怕。 系统: 没记错的话,上个世界的宿主先生,也是这么说洛照星先生的。 系统思考了一下,决定什么也不说,看戏。 上来。 楼齐在岸边高处垂眸看着游烛,催促道。 隔着一米多的距离,青年仰头看着他。 一滴滴的水顺着下巴尖滴落,像鲛人哭下的一粒粒珍珠,重重砸向溪水后绽开小小涟漪,迅速泯灭。 直到站在远处的距离,才能彻底看清他湿透了是什么模样。 像是许拉斯所遇见的水妖,若是他伸出手 但是游烛的身体微微晃动,在停稳后,朝楼齐走去。 瓷白的双足踩在黑色石头上,格外明显。青年低着头,单脚甩了甩水珠。 我好啦。 我们要回去吗? 迅速扫了一眼,确实平稳了一些。 楼齐低低的「嗯」了一声,移开视线。 游烛欢喜的捡起袜子,坐在了一旁的枯木垛上。 白玉般的手捧着同样颜色的脚掌,修剪整齐的脚趾时不时动两下,又被黑色棉袜覆盖,一点点卷起。 再看不见。 游烛用脱长的语调缓缓说着:都湿了,好冷啊。楼齐,你冷不冷? 楼齐望着别处,再次「嗯」了一声。 游烛:真酷,一点都不可爱。 啊嚏 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指骨在鼻底揉了揉,鼻尖皱了起来,不太舒服的姿势。 手下动作也快了起来,脚掌很快被黑色全部覆盖。 我们快点回去烧火取暖吧。 弯起眼睛望向楼齐,笑嘻嘻的声音:这回我可以自己走不用你背了。 作者有话说: 快到十二点应该还有一章,这取决于我的速度 第47章 黑月光06 那真是太遗憾了。 黑月光06; 司长安猎了四只兔子。 避开摄像机, 在最肥的一只灰兔耳朵上悄悄做了个标记,司长安打算将它留给虞游烛。 把肉最多的一只留给最喜欢吃肉的人,很正常吧? 说起来, 虞游烛这么喜欢吃肉, 怎么会看起来这么瘦呢? 他的肉都长在了哪里? 肯定不会是脸上,那么是腿上?肚子上?还、还是 曾经, 为了更好的「观察」「学习」这位情敌,司长安也做了很多功课。 他知道他是孤儿院长大的,刚成年就暗地里跟了他大哥司明瑾, 性格冷漠又高傲。 但司长安觉得,他有时候有点不太聪明 这种感觉在他伤害自己陷害他,又轻易被揭穿时尤其明显。 司长安其实没有和虞游烛近距离相处过, 只在去找大哥的时候、或者在家族的度假地里见过他几次。 有时候他好奇地走近了些,想和他说些话,虞游烛都是不怎么理他,或者直接走了。 原来, 他其实是这样的吗。 话依然不算多,提起吃的时候会开心, 对他有点颐指气使,却也没有让人觉得讨厌。 难怪大哥让他跟了这么多年呢。 他现在还跟着大哥吗? 那他算不算也是他的嫂子? 司长安一脚踩断地上的枯枝, 提着兔子耳朵朝小木屋走。 他们现在算是有交集吗。 一路胡思乱想着, 等司长安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 小木屋建在山腰较平坦的一片地上,以前是看山人在居住。木屋不大, 大概二十立方左右,墙边放了张单人床, 角落堆了些杂物。 游烛和楼齐在附近捡了些小木棍, 于屋前空地生起了火。 楼齐裤子湿了还好, 游烛却是全身都湿透,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体上,即使烤干了也很难受。 两人在杂物袋里翻了翻,果然翻出了几套干净衣裳。 现在是入秋时分,说冷不冷,说热却也不算热。 楼齐拿了几颗土豆埋在一旁,两人坐在火堆边驱寒。 这些换洗衣服对楼齐来说刚好,对游烛来说却都有些大了。 青年伸手将过长的衣袖撸起至手腕,又弯下腰,裤腿也向上挽了挽。 衣摆随着他的动作朝上收缩,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这个地方倒是很合身。 等都弄好了,游烛直起身,脚踝在宽松的布料下轻微晃动。 呼司长安怎么还不回来。 他饿了,想吃兔子肉了。 楼齐瞥了游烛一眼。 衣服确实大了些,整个都很宽松,特别是衣领。 扣住太紧,解开一颗,却又松松垮垮的露出一大片皮肤,在向上靠近脖颈时被锁骨从中阻拦,像一条横亘其中高低起伏的山脉。 视线要被全部吸引。 眉头皱起。 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应该。 他管他做什么。 因为随手把他从水里提起来过所以觉得他应该听自己的? 无不无聊。 楼齐索性闭上眼。 不看他,就不会一直盯着那处看。 眼睛落得清净,耳朵却随之变得灵敏。 干燥木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两三粒火星飞起,随着热烟气流在空中熄灭成飞灰。 弯腰的声音,旁边的人好像捡了根木棍,窸窸窣窣,游烛把埋在火灰中的土豆扒拉出来,用棍子尖端戳一戳,又推了回去。 安静了一小会,他又突然站了起来。踩碎了点枯枝,脚步声朝向外面。 司长安!你回来啦! 司长安单手拎着兔子耳朵,闻言顿了下。 青年站在小路边缘,张扬漂亮的脸露出毫不遮掩的期待笑容。游烛朝他挥了挥手,小跑着到了他的旁边。 像是浪费了很长时间,专门等着他回家一样。 有点不自在。 还没有人这样等过他呢。 妈妈从有记忆起就一直绕着爸爸争宠、夺权;大哥虽然也对他很好,司长安却明白,他更多是将对小哥的弥补和爱放在他身上。 至于裴昀只有他等他的份,裴昀从来也不会等他。 司长安没有注意,心中早已没有了以前想起裴昀时的酸涩。 此刻,他注意到的只有青年换了一身的衣服,尚且湿润的头发,与他微微弯腰,与手中兔子平视时露出的笑容。 游烛伸出食指,一个个点着兔子耳朵:一对、两对、三对、四对 真的打了四只! 没忍住笑了一下。 好笨。 他看着他晃晃脑袋,每一只都很肥美,左看右看不知道该选哪一只。 手腕转动,那只做了记号的灰兔朝向外面。 悄悄作弊。 果然弯起了眼睛。 我要这只!一把抓住耳朵,灰色的眼珠转了转,依然不知足。 司长安,你看这四只兔子都死了,如果没有碰到何芳蕊,放在那里会不会太浪费了? 接着提醒:现在是夏天,肉很容易会变质。 实际已经入秋了。 他是在耍心机吗?可是也过于好懂。 眼睛黏在他手上都要移不开了。 那这只也给你吧。 好好的。 明明已经高兴地快要举手欢呼。 这么简单,就能变得开心吗? 不过是兔子肉而已。 如果他喜欢,他知道有很多厨艺很好的餐厅,他不介意 虞游烛。 楼齐早已睁开了眼,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唇角倒是翘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已经中午了,是吃土豆还是兔子肉。 司长安的思绪被打断。 楼齐赤脚踩着地面,正侧着身体望着两人。 注意力还停留在手上,毫不犹豫的回答。 兔子肉。 兔子肉要料理很久,土豆已经差不多能吃了。 司长安愣了愣,忙道:不用等很久的,半个多小时就够了。 楼齐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无奈道:可是,已经饿了呀。 他捡起一旁游烛不久前用过的木棍,扒拉出一颗土豆后,将它从中扳开。 金黄松软的土豆泥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香味,热烟袅袅而起,光是光是想想就能知道它有多软烂。 楼齐说:看,已经熟了。 实话实说,游烛确实饿了。 剥皮,清理,再将肉烤熟。 半个小时,需要好久。 要等吗? 虽然肉很香很美味,草叶子之类的再也不想吃了,可是要饿肚子 短暂的艰难犹豫。 那还是吃土豆吧。 有一点点失落,只一点点。 游烛不舍地摸了摸兔子光滑的皮毛,耳朵紧紧抓在手心,还是走了回去。 一边走一边低低嘟囔着:下午再吃好啦,慢慢烤、腌制入味洒满调料,烤得香喷喷的。 提到吃的时候,总是有点幼稚。 楼齐咬了一口食物,瞥了游烛一眼。 这么喜欢吃肉? 游烛理所当然的反问道:难道你不喜欢吗? 微微颔首。 喜欢,只是若有人将美味的土豆与难吃的肉放在一起,我会选土豆。 那你真奇怪。 他说着坐回了原来的地方,将兔子宝贝的放在脚边。 土豆虽然不好吃,不过可以果腹,所以他也可以短暂的喜欢它一下。 肚子暖和起来,感觉就很不错。 司长安提着兔子耳朵还站在原地,火堆旁的两人已经吃了起来。楼齐手里拿着调料,偶尔问游烛要不要撒一点,被他嫌弃地避开。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是楼齐吗?可他说的也没错。 可是、可是 说好的吃兔子的呀。 司长安有些郁闷的将兔子平顺地依次放好,坐在游烛旁边,也用那木棍扒拉出颗圆滚滚的大土豆。 等一下、这个是我的。 吝啬地占为己有,他翻出了几颗小的。 这个给你。 楼齐看了游烛一眼。 这个人是不是忘记了旁边的摄像机。 这种欺负人的行径播出去,会引起什么反响可想而知了。更何况调查的时候楼齐便发现,他不久前才因为欺负司长安被网上骂过一轮。 司长安也想到了这点。 虽然他并不在意 他才不会做出护食这种事情。 见司长安没有动作,游烛拿起木棍停在一颗旁边,手腕用力,很快滚在了司长安脚边。 手指间的土豆被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牙齿向下咬住,抿在口中。 灰色眼睛舒适眯起,游烛微微侧过头,略微上挑的桃花眼朝向了司长安,眼睑下红痣明亮而夺目。 司长安,你不喜欢吗? 轻声问着。 不喜欢就全部给他好啦。 司长安一顿。 浅淡到几近于无的笑容,融化在注视过来的眼睛里。 目光好像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这又是为什么。 楼齐冷冷地瞥着有些慌乱的少年,听他结结巴巴的说:喜欢我喜欢吃、小土豆。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 可没有半点司长安没回来时的不舍。 楼齐心想着,这个人是只养不熟的野猫,只会在需要你的时候柔顺地蹭着你的腿,得到想要的东西后,他就会毫不犹豫转身。 可惜了,司长安没有发觉,明显对游烛上了心。 少年的视线胡乱转着,手指在地上摸索了好久,半晌才寻到滚过来那颗的土豆。 楼齐轻蔑的想,果然是感情经历浅薄的年轻人。 他一口咬掉手中剩下的土豆,将皮扔进了火坑中。 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湿袜子,润润的,差不多可以穿了。 这个,已经干了。 择掉脚上灰渣,套了上去。 游烛果然走到旁边,伸手摸了摸。 衣服还是湿的你的鞋子也是。 那还是等一会吧。 司长安的目光随着游烛起身,又望了眼楼齐。 刚回来时他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时机问。 齐哥,虞游烛,你们怎么换了身衣服? 楼齐皱了皱眉,抿着唇没有说话。 游烛回过头,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不小心掉水里了,幸好楼齐把我拉了起来。 水里? 嗯。 没有别的多的话,楼齐斜着眼睛瞥了眼游烛,也没有补充的意思。 为什么会去水边呀。是不小心还是 司长安只好捧着剥好皮的土豆,小小的咬了一口。 不想告诉他的事情。 . 下午的时间主要用来处理司长安猎来的兔子。 楼齐杂物堆里没翻出刀具,倒是找到了两只睡袋,一个单人帐篷。 于是四只兔子都要靠司长安手中的军刀。 司长安也确实不负「天才」卡牌,很快就将它们干净利落的处理完毕。 而后是清洗。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 我不知道水流在哪里,你们谁给我带一下路? 也不知道楼齐的鞋干了没有。 游烛的眼睛紧紧盯着新鲜的兔肉,跃跃欲试着想要说话。 楼齐眉毛短促地皱了皱,脑中一晃而过青年站在水中的模样。 透明液体蜿蜒流过身体,衬衣浸湿贴在皮肤上。 青年仰起漂亮的脸,双眸注视过来。 游烛还是不要去了吧。 毕竟那么小的一个水坑都能栽进去。 我和你一起。 楼齐说着一边踩进尚且润湿的鞋子里,一边嘱咐游烛:别把火弄熄了,到时候烤不了肉。 游烛身体紧张地绷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们放心去吧。 已悄然达成一致。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31) 司长安双唇抿了下,没说什么。 清洗回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了,两个洗干净手的人在兔肉上涂抹盐巴,短暂腌制,没让游烛插手。 游烛本来就没打算插手,他从来只负责吃。 而后是制作,中间司长安突发奇想,每一只都用了不同的制作手艺,果然获得游烛掌声一片,楼齐也夸了两句。 等三人吃完,一下午过去,天已经彻底转黑。 初秋时节,白天还不觉得,到了夜间温度格外的低。 篝火已经彻底熄灭,几人站在小木屋里,讨论着晚上睡觉分配的问题。 床是单人床,只够睡一人。屋子底铺了平坦的木板,倒是可以再挤一个,正好帐篷只有一顶。 小木屋是楼齐找到的,单人床自然归他,只是木板和帐篷要怎么分配 楼齐瞥了一眼游烛,青年抖开了睡袋,前后左右翻看着。 灯光照亮着他略微好奇的眼神,姝丽的脸灼灼明亮,与时不时跳出在脑中的画面相吻合。 生长于水中,善于诱惑人的妖精。 和他睡一间房? 不了。 楼齐确实,不怎么喜欢这样的人。 他转过身,对一旁的司长安说:你睡屋里吧,我那里被褥有两床。 司长安下意识看了一眼游烛,怕他不开心。 青年恰好也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我睡帐篷。 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不习惯和其他人睡我想要有点私密空间。 帐篷安置的地点在小木屋外的墙边。 游烛坐在小门旁,对着楼齐与司长安轻轻挥了下手。 晚安,明天见。 灯光吝啬地照在他的脸上,微弱的明亮,却已生灼灼光芒。 楼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司长安却下意识回避了一下,再又望回去。 他抬手关掉摄像机,说:晚安,明天见。 将拉链从最低拉至顶端。 帐篷外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木门被掩住,光亮消失。 世界归于一片黑暗。 游烛曲腿坐在气垫床上。 衣服脱了一半,裤腿遮住不停乱动的脚。左手手肘抵着腿,掌心撑住脸颊,另一只手有规律的在膝盖上敲了敲。 游烛:系统,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吧。 贴身裤下,已慢慢崛起。 现在是平时的时间,身体已经记住了。 系统:不要屏蔽我,我可以闭上眼睛。 游烛:可是,你是系统,你没有眼睛。 系统: 鉴于原主身体的特殊性,基本每天都要纾jie至少一次,第二天才不会穿个衣服的时候就gc。 今天被迫泡了凉水,还生生被晾干,游烛对楼齐很失望。 至少要三次。 当然不是因为今天被司长安拿箭瞄准和差点溺水窒息。 果断屏蔽,游烛垂下眼睛。 牙齿咬住衬衣下摆,不知过了多久。感官被放大,因而其他变得不再灵敏。 直至帐篷拉链突然被拉了下来。 虞游烛,我和司长安讨论了一下,晚上还是 愣了下,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 屋外森林微弱的光照了进来,有萤火虫从一旁飞过,绿色的小光点。 下意识张开唇,衬衣下落。游烛的手摊开,仰起头,望向楼齐。 一览无余。 恰好对上眼睛。 游烛: 楼齐: 一时间两人都顿在原地。 游烛眨眨眼,歪了下头。 黑暗中,楼齐看见他的轮廓,与隐约浮现出的 断断续续的,与喉间破碎的声音。 游烛问:你找、呃、找我,呼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说: 想着随便修修好了,结果几乎重写了一遍orz 第48章 黑月光07 愿你拥有美好的一天。 黑月光07 游烛:进来都不知道要先打个招呼, 这个人真是的。 系统:【宿主先生是你没】; 游烛:屏蔽。 衬衣落下,只留向下的一大片皮肤,白皙细腻中的一小块异色。 青年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因他到来而暂停的样子。 楼齐眼中闪过莫名的未知情绪, 视线向下,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上面格外明显,片刻后才朝上望着游烛的脸。 青年咬紧下唇, 潮红的脸颊与已至浅粉的唇。像是在忍耐,偶尔漏出细细的破碎声音,或许是更多的勾yin。 游烛微微垂下漂亮的灰色眼睛, 视线左右飘忽着颤抖着,只在最后偶尔看楼齐两眼。 像是邀请。 邀请他来 又像是,催促他赶紧离开, 他还有更多的 这就是他说的,想要点私密空间吗。 无人看见的地方,手指已握了起来,极小的平稳下呼吸。将眼睛闭上, 不看他,垂落的视线落在旁边。 木门紧闭, 几只夏日残留的萤火虫停驻在帐篷外,星火明灭。 这与他无关。 楼齐用平静的声音说着, 就像规矩的通知。 我和司长安讨论过了, 屋里睡不下,这里附近有兔子, 可能也有其他猛兽。所以篝火还是要烧起,晚上轮流值守。 你怎么想? 理论上来讲, 看山人在这木屋常住, 动物们大概会避开这里。 但是游烛没有反驳, 他含糊的点了点头,碎发随着动作小小晃动。 好啊。 从、唔我先开始吗? 我开始。 难道要让他到一半,把他拉出去生火吗? 好吧 声音含糊,像之前趴在他背上,手臂晃悠悠地搭在胸前,说他下不来。 还要再黏腻点。 楼齐短暂的顿了下,脑中再次闪过那只纤细的手。 听声音,此刻应该也在。 而后终于。 虽然只扫过一眼便迅速移开了目光,却好像被大脑随机拍成了相片。水洗后挂在桌前,只一抬眼便能看到,重复。 烦人。 皱着眉头让自己静下心不再去想,一只手却在这时突然靠近。 楼齐 闻到了淡淡的檀腥味,与夹杂其中好似错觉的荼蘼花香。 游烛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突然的近距离,霸道地占据眼中全部视线,青年一只手撑着地面,他半跪在身前,从下向上仰着头,认真的看着楼齐。 近到可以看见他瓷白脸颊上的细小毛孔,楼齐注意到左边那粒小痣要更加鲜艳一点,耳朵边半透明的绒毛散乱着。 红色双唇轻微阖动,牙齿,说话时不经意吐出的舌尖。 呼出的气流像是要与他交换。 楼齐。 那只手突然凑近在他的眼睛旁,在他反应过来前,用食指指尖碰了碰他向上的睫毛。 压弯,不经意触碰到眼皮边缘,一点轻柔的凉意 睫毛弄脏了。 灰色的眼睛里却露出笑意。 像是恶意的捉弄,又好似是真心喜欢。 你的眼睛真好看。 嗯像是灯光下的黑曜石!啊,还像夜空!有星星的夜空! 又收了回去,轻轻搭在赤luo的tui上,微弱的光下一块触感细腻的白玉。 游烛又坐回原地,笑吟吟地,带着点促狭地望向楼齐。 头微微歪着,黑色碎发垂在脸颊边缘,露出一点白色的耳朵尖。 楼齐确定,他被游烛戏弄了。 或许是不悦被他撞见,所以也要他体验一次那种感觉。 但是他似乎没有发觉,于被戏弄那人而言,这并不能带来同样的尴尬。 反倒是 手指抓住帐篷边缘,将它扔了回去。 楼齐冷冷地看了游烛一眼,起身离开。 风从松松合起的缝隙漏了进来,吹着沾在皮肤上的黏液,有几丝冰凉。 游烛努了努嘴,嫌弃的「啧」了一声。 游烛:羊尾男,嫌弃。 系统:【宿】; 游烛:屏蔽。 游烛脱掉衣服,将自己塞进睡袋中。 帐篷外安静了好小会,楼齐没有回屋里,黑暗中他不知道在做什么。 直到游烛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响起点燃柴火的声音。 三人轮换,也不知过了多久,游烛被人喊醒。 喊醒他的人不是楼齐,而是司长安。 司长安也钻进了不大的帐篷里,手中拿着一盏照明灯,灯口朝上打着,没有晃到游烛。 游烛只一张脸露出在睡袋外,闻声挣扎了一下,扯开拉链揉了揉眼睛。 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手臂像截玉白的藕,睡袋向下溜了一点,露出完整锁骨和一点胸膛。 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喉咙里滚动着起床时不情不愿的嘟囔。 司长安脸颊泛起可疑的红色,他连忙将视线避开,朝后爬了一点。 我、我在外面等你,你穿好衣服我们换班。 游烛垂着脑袋,手指无意识在旁边摸了摸,终于摸到了冰凉的衣服。 闭着眼睛动作缓慢的往身上套,冷得打了个寒颤。爬出帐篷时,打了个喷嚏。 司长安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着头:那我去睡觉了? 嗯拖长了音调挥了挥手,只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细小的缝,寻到篝火旁的位置。 火堆烧得很旺,暖融融的,游烛坐在旁边的木头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乱糟糟的黑发也随之动来动去,直到终于受不住缓缓躺下,侧睡在青草地上。 橙色火光明灭着跳动在他的脸上,白皙的皮肤也染上了一层浅金色,像是沐浴在圣光之下纯洁无瑕的天使。 司长安又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这也是在杂物堆中翻找出来的。 他低头看了眼青年,将毯子张开在火堆旁烤暖,小心的盖在了他的身上。 虞游烛,虞游烛?司长安伸手轻轻推着他,别睡着了,会感冒。 青年不悦地动了动脑袋,睫毛微微颤动,歪着脑袋继续熟睡,丝毫没醒。 脸颊上不知何时沾到了一片青草叶,司长安蹲在旁边,手指触碰过柔嫩的脸颊,小心的将草叶拿开。 叶茎留下的浅浅脉络,在薄而敏感的皮肤上格外显眼,红色的细小凹痕。 司长安的手依然停在半空中,身体许久也没有动作。 火光被风吹动着跳跃,好似司长安黑色的眼眸也在随之轻轻晃动。 他他听到了。 在楼齐出门找虞游烛说值夜的事时,司长安也想要和他一起去找虞游烛。 然而晚了一步,于是听到了 那声音其实不大,蟋蟀、虫叫、鸟鸣,夜间的森林充满杂音。 然司长安的身体紧贴在木墙边缘,眼睛瞪大望着前方,还是于那无数杂音中,听到了虞游烛 第、第二次了。 上一次、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在洗手间里 可是,这一次还有楼齐啊。 他怎么可以在楼齐的面前 他有没有想过大哥? 大哥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他会不要虞游烛吗? 可、可是虞游烛看起来,也没有很喜欢大哥。 他喜欢的是裴昀吧。 脑中乱七八糟的各种想法像缠成一团的麻线,越抽越紧。 在听闻裴昀有喜欢的人后那种酸涩的心情,好像隔了许久又冒了出来。 手指向下,指腹碰到了游烛的唇。 很软,轻轻一压就有道向下的凹陷。 他就是用这双唇叫出那些声音 被揉压过的青年在梦中感到了不舒服,无意间舔了一下。 于是碰到了有一点点湿的、温热的、鲜活的东西。 像触电般缩回。 他在做什么? 干嘛碰他的、他的嘴巴? 难、难道他 怎么可能?虞游烛和裴昀相差甚远,完全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而且他还是大哥的情人,还、还 不可能的,昨天之前,他还讨厌着他呀。 像看见什么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司长安抱紧手指,向身后跌去。 游烛早晨是被冷醒的。 篝火已经熄灭,只剩白色火灰。天刚蒙蒙亮,森林里叽叽喳喳全是鸟叫声。 游烛手肘支地想要坐起来,脑袋却像在太空失重般晕晕乎乎,差点重新栽了回去。 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条厚毯子,表面沾上水珠,有些潮湿。 泡凉水加在野外守夜时睡着,游烛感冒了。 东倒西歪的站起来,往帐篷走。却又在刚到门口时,正好撞见里面出来的人。 迷迷糊糊的声音:早啊,愿你拥有美好的一天。 司长安一愣,摄影机已保持工作飞在旁边,惯来有礼貌的人却抿着唇,避开游烛视线,越过他朝旁边走去。 走掉了。 真没有礼貌,是个坏孩子。 好在很快又有人出来了。 感冒导致的脑袋不清醒,游烛顿了顿,再次扬起手,打起了招呼。 早啊,愿你拥有美好的一天。 楼齐瞥着眼睛多看了他两眼。 青年脸颊潮红,眼皮耷拉着像是要阖起,脑袋一点一点的,没什么精神,看起来倒有几分乖巧。 你怎么了。他问道。 唔感冒了。 迷迷糊糊,声音也软绵绵的,和昨晚上当着他面的人完全不同。 楼齐 突然伸出手指抓住袖子,指背偶尔碰到的皮肤异乎寻常的热。 我可以睡你的床吗,我保证不会乱动,不会吵到你。 拖长了声音小声央求:我不想睡外面,好冷。 无意识的撒娇,身体贴过来,脑袋要拱进怀里。 楼齐 作者有话说: 后续有点问题,明天请一天假整理大纲,后天更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黑月光08 谢谢你救我 黑月光08; 时间有短暂的停顿。 楼齐没有动, 于是看见旁边的青年耷拉着眼皮,身体摇摇晃晃的,全靠握着他袖口的手支撑着身体。 左右几下, 终于完全栽了过来。 游烛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楼齐身上, 不算重,却还是因为惯性后退了两步。 黑色的发扎着耳根, 脖子,间或透过发丝感觉到一点皮肤的热度。青年的身体很软,像一颗烤化了的棉花糖, 甜而腻。 不知是否美味的,荼蘼味的棉花糖。 楼齐顿了下,伸手推了推游烛, 没有推动。 我看你不是感冒,是发烧了。他说。 嗯不知道,你摸一下? 青年说着抓过楼齐的手,在他未反应过来前, 按在了额头上。 手掌猝然感受到的滚烫温度,像触到一杯装满热水的瓷壶。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32) 楼齐于是视线向外, 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周围。 司长安正蹲在火堆旁用木棍戳剩余的火星,不知名的鸟飞向旁边森林, 叫声与虫鸣此起彼伏, 塞满了空气。 还有他耳边不属于他自己的呼吸声。 我看你脑子是烧糊涂了。 是啊。趴在他胸口轻声应下的声音,脑子本来就烧糊涂了。 楼齐不想再和不清醒的人废话, 他直接就着游烛抓住他的手反拉住他。 有些踉踉跄跄,勉强跟上步伐。好在很近, 很快被拉至床边。 到了。 被松开了。 游烛愣了愣, 下意识抓住转身想要离开的人, 又慢慢松手。 迟迟「哦」了一声,踢掉鞋子,钻进了被子里。 楼齐刚起床没多久,被窝里还是暖和的。 青年将自己紧紧裹住,又伸手去解衣领领口。 楼齐双眼微眯。 难道,他还打算luo睡吗?在他睡了一夜的被子里? 不准脱。 已不觉间严厉的语气。 楼齐知道这个人有多离谱,能对着几乎陌生的他提出亲吻的要求,能在被他撞见后,依然毫不遮掩的 然而那人却只是愣了愣。 黑色碎发散在枕头中,手指顿在原处,几乎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却还是看了楼齐一眼,委屈的好像被他欺负了。 你这么凶干什么。 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能脱就不能脱。 手指扯了扯,厚重的被子盖住了脸,只剩浅短的发丝。 楼齐: 楼齐在原地顿了顿,最后还是又走了回去。 虞游烛现在是病人。 他坐在床边,伸手扯了下被子,被拉出一条缝。 楼齐说:你的身体很烫,不要捂太紧。 可是,我觉得水里很冷,我真的快要被冻死了哥。 果然,烧到不清醒了吧。 楼齐说:我不是你哥,而且,我已经把你提出来了。 真的吗? 青年向上蹭了蹭,勉强露出一双灰色的迷蒙的眼睛。 那双眼睛微微弯了弯,没有了那轻浮的浪荡的表情,单纯的像是黑夜新月,纯粹的不含丝毫杂质,像小孩子。 隔着厚重被子,发出的声音。 谢谢你救我。 如果将他从那个浅浅的水坑中拉出来,也算是救了他的话。 楼齐没有认领。 就算他不在,他也是可以自己站起来。 那是淹不死人的高度。 但是楼齐不想和一个病人过多纠缠,他只是对他说:睡吧。 果然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传来深深的呼吸。 木门关住。 许久。 床上的人眼珠左右转了转,却还是没有睁开。 游烛:这就是你所说的「可以修复不致命伤害」?连一个感冒都治不好。 等游烛发现自己靠在楼齐身上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后,有一瞬间他想杀了这个人。 系统: 系统很尴尬。 它们可以用的内存就那么点,升级了人工智能后,其他功能自然是要砍掉一点的嘛。 比如说修复身体速度变慢慢慢。 这很难想象吗? 但是系统不敢说,它怕游烛又屏蔽它。 总觉得,宿主先生对它没有升级前温柔呢。 系统:系统已在全力修复中,还请宿主先生耐心等待。 游烛:不了,修复的这么慢,别修了。 游烛这一睡整整睡了一上午。 早餐只吃了一小口,临近中午时,楼齐和司长安带他下山看医生。医生给他挂上吊针,游烛换了个地方继续睡。 三人和何芳蕊终于会合,可惜录制已经临近结束。 下午四点,几人坐着游船离开小岛。 打完针,游烛的烧已经退了下来,只是精神依旧不太好,耷拉着脑袋像淋水的狗狗。 一路上其他三人聊着天,他靠着船栏闭着眼睛,一个字也没有说。 直到终于上岸,几辆车停在岸边。 何芳蕊朝几人挥了挥手,上了经纪人的保姆车。楼齐的司机已经等了许久,正是上次不小心「撞」上游烛的童一。 不远处,两辆黑色轿车并排停着。在看见司长安的瞬间,裴昀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长安。 他远远地喊了一声。 司长安听到声音抬头,裴昀站在未点亮的路灯下,目光相对的瞬间,眼神笑容温柔至极,像是正等着他一样。 我来接你回家。 那一瞬间司长安有些恍惚,这其实是他曾经幻想过许多回的场景,然而当它真实发生 他下意识的反应,是看了游烛一眼。 游烛也喜欢裴昀。 此刻,青年正低着头。黑色碎发遮住了他怏怏的灰色眼睛,游烛的手都缩在袖子里,露出来的一点指头都红了,像是很怕冷。 感冒发烧让他的反应比往常更慢,在好几秒后,游烛才极其迟钝地抬起头。目光游离地扫了一圈眼前,又低下了头。 裴昀的视线也随着司长安落在游烛身上。 他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变化,又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不同。 目光很安静,像结着一层薄冰的湖面,风吹过不会有涟漪。 不张扬不热烈,虞游烛像一朵即将开至腐败的花。 开始凋零的虞美人。 像是他刚认识他时的模样。 手指微微动了动,司长安的身体却像是无意间,突然间隔在了两人之间。 在意识到这个动作后他自己停顿了一下,接着匆忙道:我、我先走了再见,下周见。 下周他们还要继续录制。 游烛望着司长安,极小幅度的点了下头:下周见。 可惜司长安并没有听完,他匆匆转过身,像是多和游烛待上一秒,会让他害怕。 直到身体遮挡消失,裴昀再看游烛,青年已经开始四处张望,在寻找着什么了。 裴昀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 看他做什么,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虚伪、自私、恶毒 曾经以为对他的那些喜欢,不过是他抢走司长安拿来欺骗他的谎言罢了。 司长安已经走了过来,裴昀向前了两步,想要接他。 这才是他的爱人。 长安 身后的喇叭却在此刻突然响了一声。 隔着一层涂黑玻璃,男人坐在驾驶座上,嘴里咬着一根香烟。 他没有看司长安,袅袅白烟顺着车窗飘出,他的头发被齐整的梳往脑后,像是即将去参加什么重要会议,永远保持着风度与优雅。 男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过多表情,但他的存在,便告诉了司长安一件事情。 司明瑾。 司长安侧过头,没有看裴昀,绕开了他。 坐上副驾驶,拉好安全带,司明瑾目光冰冷,似笑非笑的望着站在车前的裴昀。 裴大少,还不让开。 除去司家十多年前走丢的那位,司长安是司明瑾唯一的弟弟。 裴昀不能和他起争端。 他还是慢慢让开,容他将车子开走。 在路过游烛旁时,司明瑾目光朝着前方,声音冷淡问道:你很喜欢虞游烛? 虞游烛被楼齐的司机搭讪了,两人说着什么,隔着一层玻璃听不清。 司长安闻言一愣,下意识回道:没!我没有! 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说。 短促的一声笑:你是我的弟弟,你喜欢什么,不必瞒着我。 虞游烛确实很漂亮似乎比之前更漂亮了,你想玩玩也并非不可。 大哥!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的像虞游烛是一件物品一样。 廉价的物品。 司长安急红了脸,半晌才说:我谁都不喜欢,我现在只想赶紧红。 司明瑾狭长的凤眼瞥了弟弟一眼,看不出喜怒:你最好说到做到。 司长安抿着唇不说话。 后视镜中,游烛已经上了楼齐的车。 司长安现在很想问,大哥,那你喜欢虞游烛么?唯一一个和你一起那么多年的人。 为什么不带着他呢,你们那种关系 长安,你小哥有消息了。司明瑾突然说。 谨慎中带着点小心,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恐惧期盼与开心。 司长安一愣,短暂因虞游烛而起的纷乱心思被瞬间抛诸脑后。 真的吗?那、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司长安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个男孩会抱着他去花园玩,会耐心的一遍遍教他说话。 爸爸总是在缅怀死去的第二任妻子,妈妈则是对那个面容相似的女人又嫉又恨。 他们都不管他。 只有记忆模糊的那个人会在他哭的时候哄他,给他摇拨浪鼓,亲亲他的额头,给他用花用草做各种玩具。 可那时候他太小了,小的不像是会有记忆,唯一能留下的零碎片段。 直到后来偶然和司明瑾说,小时候他哄过他时,司明瑾才沉默着说。 他小时候从来没有抱过他,只有那个走丢的小哥会。 司长安的背靠在椅背上,停顿了会又坐直了身体,接着复又靠了回去。 大哥,你说小哥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司明瑾面容平静地看着前方红绿灯,车流从他旁边路过,与他是不同的方向。 即使此刻他的手也紧紧的抓住方向盘,片刻也未曾松弛。 不知道。 难得的,他没有给司长安一个确定的答案,这个说一不二的人极少的流露出心底一丝迷茫。 司明瑾并不怨恨他的继母,相反,她的存在补全了他小时候关于母亲的记忆。 甚至他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逃跑时,他的腿摔断了,是他将司明瑾藏在了草垛中。 很快又坚定了起来。 司明瑾说: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以后,他都是司家的二少爷。 高尚、卑鄙、善良、恶毒、富有、贫穷。 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他会给他世界上所有想要的一切。 眉头却又在那一瞬间短暂的皱了一下。 脑中不经意闪过另一张,有几分相似的脸。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黑月光09 那你亲我一下吧。 黑月光09; 游烛坐在楼齐的车上。 副驾驶, 楼齐不准他再坐在旁边。 节目组只负责他们来程,不负责回去。游烛没有经纪人来接,他准备先搭公交离开时, 被楼齐的经纪人童一热情的询问了。 没多久, 游烛坐在了车里。 汽车在公路间飞驰,游烛系好安全带, 脑袋歪在靠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童一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楼齐。 齐哥,雅姐说今年过年 楼齐耳朵里塞了耳机, 双手规矩的轻轻交握,正在闭目养神。 闻言抬眼看了他一下童一。 专心开车。 于是接下来想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游烛脑袋歪了歪,继续沉睡。 童一嘴巴没味道的咂了咂。 以前齐哥为了省时间, 有事都是在路上说的啊 但他也不敢多问。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道路两旁呼哧而过的风声。 游烛也不知睡了多久。 他像是躺在一张摇摇晃晃的吊床上,平稳又安宁。就这么习惯了它的频率,那张床突然变成了青石板, 停了下来。 游烛醒了。 甩了甩脑袋,倒是清醒了不少。 游烛四处打量了一下。 他们停在高速路旁的服务站里, 工作人员正在给汽车加油。 童一也不见了,后座的楼齐倒是依然闭着眼睛在假寐。 游烛趴在被椅上, 问楼齐:你的同伴在哪里啊? 眼睛都没有睁开:上厕所。 游烛想了想:楼齐, 我要喝水。 那双眼睛睁开了,黑色的像墨一般浓浓化在同样的暗色里。 楼齐望着这个人。 游烛的眼皮依然时不时眨一下, 下巴托在靠背上,像是撒娇一样。 又将双眼闭上, 不去看他。 自己去买。 好吧。 他听见了他失望的声音, 像是没有得到软糖奖励的小孩子。 一小阵窸窸窣窣, 解下安全带,推开车门。 楼齐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他摔倒在地的场景。 那自然是没有发生的事情。 游烛走下车,每一步都很稳。 加油站台不远处便是便利商店,这个时间人不多,收银员手边放着暂停的电视,只有一个抱了满怀零食的寸头男人从玻璃门内挤出来。 青年背对着楼齐朝前走,他低着头,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口罩和墨镜。 口罩挂好在耳朵边,楼齐正准备收回视线,他突然停了下来。 肩膀不小心碰了一下寸头男人,紧接着小半边身体被遮挡住。零食接二连三掉在了地上,却没有人捡。 一柄银色的刀抵在游烛腹部。 小烛,我来、我来找你了 低沉而颤抖的声音,苦苦压抑的爱慕像是指甲刮过老旧唱片,变了调的噪音。 握住那柄刀的手上横横竖竖布满可怖的黑紫色鞭痕,不像一块好肉。 游烛: 游烛:这是什么那个、私生粉? 系统:宿主先生,这是司明瑾先生派来qj您的六人之一,另外五个已经被他给做掉了,这可是个蛊王啊! 游烛顿住想了一会。 【哦,有印象了。】 他当时随口说他是一个S,只要一个M。 游烛:真是的,哪能把别人的玩笑当真呢,没有幽默细胞的人好无聊。 游烛抬起了头,白皙手指从袖口里探出几根指头,将口罩向下扯了一点。 缝线卡在了鼻底,脸颊只露出半边,又停住。 男人的眼神如跗骨之蛆,是即将回归肮脏怀抱的心满意足与欣喜痴狂。 然而青年却微微皱起了眉,灰色的眼睛无辜的望着他,还带着一丝委屈。 就好像他提出了过分的要求,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他说:可是,你把你的同伴都杀掉了,真的好可怕,我不喜欢。 所有沸腾燃烧的情绪被生生掐住,一席凉水从头浇至凝结成冰。 被拒绝了。他被拒绝了。 随意的玩弄、践踏,在那之后再轻飘飘的扔掉。 手背乃至整个身体的鞭痕后知后觉感到了疼痛,那是为了能提前习惯游烛的「爱好」亦或者是幻想被他所鞭打时弄出的痕迹。 不可能、他不可能放弃! 一瞬间将刀柄狠狠握紧,尖锐利部刺入衣物,皮肤轻轻地向下凹陷,像松针扎入掌心的细小疼痛。 不行!你必须跟我走!是你、是你先提出来的,你怎么可以抛弃我 游烛顿了顿,垂眸向下看。 男人的手臂在剧烈的颤抖,刀快要不能拿稳,在一个不小心后刺入他的身体。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33) kuai感从腹部传来,颤抖颤栗。 会忍不住想要更刺激他一下。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被抓住了肩膀。 停下来!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他! 高高喊出的愤怒声音。 被迫转了身,腹部的疼痛消失,随之代替的是脖子上轻微的冰凉。 游烛看见楼齐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正站在他三米外。 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正要向前的脚步顿住,很听话的停在原地。 别误会,我只是路过去买东西。 依然冷淡的表情和声音。 楼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虞游烛就是从你车上下来的,你们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是不是 系统:宿主先生,楼齐先生口袋里有枪,已经上膛了。 游烛: 游烛:旁边就是加油站吧? 系统:是的呢,宿主先生,您有73.6%的概率会和楼齐先生一起被炸成烟花。 游烛: 游烛在心里笑了一声:神经病。 楼齐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在虞游烛脸上扫了一圈。 开刃的匕首正抵在他喉结凸起处,向下按压,因而被迫高高抬起脖颈,好像下一秒即将折断的芍药花。 游烛双唇微微张起,宁静的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恐惧。垂着灰色的眼睛向下平视楼齐,好像也跟着威胁他生命的绑匪一起等着他的答案。 好像那答案对他极其重要一般。 楼齐移开了视线。 眼珠微微转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绑匪身上。 当然不是,我和他一点也不熟悉,更扯不上别的关系。 灰色的眼睛向下阖起。 是吗?那你把手举起来,往后退。 楼齐向后退了两步,手依然塞在口袋里。 听没听见!我要你把手举 砰!! 千分之一秒后的枪响声,红色血液溅过头发、脸颊,半边脸的粘稠液体。 与铁锈味一同到来的,是左耳嗡嗡不停的耳鸣。 游烛向后踉跄了两步,匕首被惯性带得向后划过,一道红色的伤口。 「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转动几圈后,来到楼齐脚边。 游烛等了两秒钟,他们没有被炸成烟花。 是那26.4%。 加油站中的员工,便利店里的收银员,刚停下车的路人听到声音纷纷望了过来。 有人尖叫着打了报警电话,刚走出厕所的童一诧异地扫了一遍楼齐与游烛,连忙跑去车里翻出了急救箱。 游烛依然站在三米之外。 秋日的风穿过服务站,天已经快黑了,只留远远的地平线那一点橙红色余辉。 路边的灯已经提前亮起,混在浑浊的天光中,看不分明。 游烛望着楼齐,突然笑了出来。 没有划破动脉,因而那条血线只是向下流着,像一条慢镜头下的红色瀑布,一滴滴一汩汩,由挨近皮肤的衣领向下蔓延,红色的污迹。 游烛张了张唇,还能说话,只是声带运作时,有一点点疼。 于是他问楼齐:你可以确定自己能够打准吗? 楼齐说:不确定。 没有任何人可以确定一件未发生的事情,确定它一定可以按照心中轨迹行走。 如果不小心打中我了呢? 我没有打中你。 游烛没有再说了,他抬起手,捂住了脖子。 很快一片黏腻的红色,顺着指缝漏出点痕迹。他的手很白,像白腻的瓷,故而那只是少许却也很难遮住。 游烛低下头,小心避开大片蔓延的暗红色,走向楼齐。 然后擦肩而过。 被带起的细小的风,渐行渐远的荼蘼香味,像是攀附于铁锈开出的花。 好冷,我想去医院。他对童一说。 童一的速度很快,虽然心里很慌,长久训练过的肌肉记忆却没有忘。 他扯出大片白色纱布,褐色药粉倒在正中间,将纱布递给游烛。 你你你先止一下血。 游烛没有动,他盯着童一,只是重复道:我现在很冷,我要去医院。 僵持。 纵使他训练中总是吊车尾,他也知道,这么一直流下去,游烛会失血过多。 一只手从身后抓住游烛的手臂,强硬的将它拉了开。 而后伸手接过纱布,按在了脖子上。 去开车。 游烛顿了顿,也没有和他争。 他自己按住纱布,这个姿势终究不方便,楼齐松开了手。 副驾驶上还放着童一翻出的急救包,楼齐拉开车门,对游烛道:坐后面。 车很快再次开上高速路,童一寻找着最近的出口。 很安静,只有暖风口呼呼向外吹着热风,狭小的空间很快暖和了起来。 游烛的脑袋挨着玻璃窗,身体以一种很不规矩的姿势斜靠着,像是想要躺下去,又碍于楼齐在旁边挡了地方。 纱布被逐渐染透,好在出血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楼齐又递过来一沓。 游烛接过时不小心碰上,楼齐手指染上一大片红。 沉默了好一会。 你在怪我? 没有,你是为了救我。 那你在想什么。 游烛:我在想他为什么会随身带枪,童一也很淡定,他们还在车上放急救包。 系统:宿主先生稍等,系统查一下。 系统:宿主先生,楼齐先生来自帝都的楼家。 如果说司家早年she黑,那楼家便是五代she政,现在依然活跃。 故而他虽然没暴露身份,却依然会带枪防身。为了不让家里过多控制他,楼齐离家时,选择了业务能力最差的童一。 游烛「唔」了一声,掀开眼皮,对着楼齐轻轻的笑了一下。 平静的温和的眼神,配上他过于漂亮的脸,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游烛说:我在想,现在要是睡你,你会不会答应。 眉毛果然又皱了起来。 我记得你还差我一个愿望。 你的愿望已经用了。 什么时候? 你让我背你的时候。 游烛顿了顿:我只是希望你背我,从来没有说咳咳、那是我的愿望。 是你自顾自这么告诉自己的。 因为 因为,楼齐,你想背我,可你又不想让自己知道,所以你千回百转,为自己找好了借口。 楼齐。 你一定要记住,是你开枪的。 青年重重咳了两下,纱布渗透的更深了一点。楼齐瞥了他一眼,道:别说话了。 游烛没有理他,他又扬起唇,笑了下。 漂亮而又轻浮的笑容,是勾引许拉斯的水妖。 好吧,不想和我睡算了。 那你亲我一下吧。 再次提出的相同条件。 按住脖颈的手指松开,纱布依然停留在那里,手指指尖轻轻点了下下唇,染上的点点液体像深红色口脂。 轻轻碰一下就好啦,就当、咳、拍吻戏,咳咳、你总归是拍过吻戏的吧。 呃又或者,是奥菲利亚。 你现在想的,就是这个? 对啊,遗愿,可以吗? 天色渐暗,玻璃窗并未完全收起,一点风漏了进来。 额边的碎发被吹起,零散遮住了那双灰色的眼睛,只有唇角淡淡的笑,格外明晰。 像是看不见。 于是楼齐没有移开视线。 红色的血,有他的,也有别人。黏黏糊糊一大片,头发上、脸颊上、脖颈上直流至衣领。 格外可怖。 楼齐说:可惜了,你不会死,这并不是什么致命伤口。 紧接着,他的手按在玻璃窗上,俯身向前。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黑月光10 在看见他的那一秒,早已完成的过去。 黑月光10; 血腥味。 首先尝到的是下唇上的血, 已经有些许干涸,在咬过后融化在舌尖齿缝。 不可避免的被弄脏,红色沾到了鼻子、脸颊, 像难以清洗的丙烯颜料, 衣领也很快被蹭上。 但这并未能引起楼齐注意。 相贴的柔软,如一块软而甜的荼靡味糕点, 被含在口中,仅尝试一口便难以松开,比想象中要更加美味。 交互缠绵的呼吸, 在触碰后更加蔓延而出的血液。 那人睁着一双极大的眼睛,一直一直地看着楼齐。 直到 窒息至手指已经没了力气,终于松开。 双唇浮肿, 这不可能是他演戏时会对同事做的事情。 楼齐垂下眼睛,在极近的距离看着大口呼吸的青年,于他朦胧的、浮起一层薄雾的灰色双眸中,看见了自己。 认真望向他的自己。 要小心他。 在第一次见面时大脑便发出严肃警告, 要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像对待最凶恶的敌人。 不能有心软, 所有犹豫软弱都会陷入他用糖衣遮盖锋利竹剑的陷阱。 现在,可以了吗? 那个望着他, 已不自觉沾上血污, 于严厉警告中向他靠近的自己。 为什么?因为「遗愿」两个字让他感到不悦吗?人总是会对将死之人格外宽松。 但是,不是的。 很可惜, 楼齐知道不是的。 因为看见他与旁人过于亲近的距离,仰起头, 好像要接受他人的亲吻。 在拔枪而出的瞬间, 未尝不是一种尝试、挣扎。 然那之后, 在心中自顾自的赌局后。 火车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奔驰,脱离了方向盘,却又仅是朝着命运早已铺好的轨迹前行。 不喜欢被控制。 所以离开家时,选择了最不靠谱的童一。 所以在看见游烛的第一眼,便不喜欢他。冥冥之中他的心说,这个人,可以在将来控制他。 楼齐尝试挣脱。 但是,失败了。 那并非是尚未发生可以更改的未来,而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秒,早已完成的过去。 游烛没有被他射中。那较小的可能,加油站也未爆炸。 这是上天为他做出的选择。 他只能 在堤坝发现一处白蚁洞时,其实早已被从内里蛀空。 他看见青年的唇拉起平滑的弧度,睫毛向下遮住眼睛。 游烛没有看楼齐,他再次翘起唇角,笑了出来。 当然可以了!我很开心! 非常大声的笑了出来。 歪到在椅背上,像是没有骨头的猫,东倒西歪,甚至不小心撞到楼齐。 慢慢滑下,从下向上看着男人。 有透明液体混在红色中,冲淡那颜色,黏糊又混沌。 伸出手,稍微停顿,还是擦了擦他的眼睛。 所有的肮脏被擦干净,游烛不笑了,他没有看楼齐,灰色的眼睛望着汽车顶,没什么表情。 有什么不对,不是指他自己,而是游烛。 你哭什么。 许久后终于轻轻转动,唇角张了张,还是翘了一下。 你抱住我,我就告诉你。 沉默。 他一如既往的轻浮而又不知分寸。 但是,被容忍了。 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在自己怀里,像是一具没有灵魂与生命的玩偶,随意摆布。 而后轻轻地,顺从的在俯在他肩上。 现在可以说了吗。 灰色的眼睛闭上,依靠,却又缓缓睁开。 只能看见男人脑后栗色的碎发,在衣领处微微翘起。 手指没有反抱住他,松松的垂在两侧,一种极其被动的姿势。 冷漠的灰色眼睛。 楼齐等了好一会,趴在他肩上的人一个字也没有说。 侧过头去看他,游烛已经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有些熟悉,是海城的医院,还是上次那一家。 脸上的脏污已经消失了,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脖子缠着厚厚一圈纱布。 游烛盯着天花板那盏明亮的灯,在眼睛刺痛到又要流下液体时,一个人影挡在了面前。 楼齐从上向下看着游烛,栗色碎发在空中飘荡,他黑色的眼睛沉默的像一块黑檀木。 四目相对许久,直到刚清醒的人也终于露出点疑惑。 像是不太习惯,楼齐对游烛绽开一个笑容。 吃苹果吗? 要怎么与喜欢的人相处?楼齐没有参考,没有标准。 医生说你还不能说话,想吃就眨一下眼睛,不想吃就眨两下。 游烛:他犯什么病。 接着轻笑了一声:不会是承认喜欢我了,想要对我好吧? 在停顿过后,眨了一下。 我给你削。 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与之前那次有些相像,只是没有了吵闹的童一与冰冷的眼神。 一小块一小块苹果肉跟着红色的皮一起被楼齐削进了垃圾桶,他委实不太擅长做这些。胜在眼神认真而专注,很用心的尽力去做。 游烛盯着他的手亦或者那把刀,眼睛眨也不眨。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有护士喊楼齐去医生那里。 男人应了一声,将削好皮的苹果放在白色瓷盘中,插上牙签,放在游烛手边。 我离开一下,一会回来。 水果刀被合上,放在抽屉中。 在关上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青年的视线并没有跟着他。 而是侧过头,盯着一旁的抽屉。 锋利的刀锋闪着银白色灯光,抵住微微曲起的纤细手腕。 青年坐了起来,软枕垫在身后,他低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左手。 向下按压,一点点刺破皮肤。 首先感觉到几丝细密的疼痛,在红色蔓延而出后,那点痛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手腕处聚集而出的kuai感。 游烛右手食指按住刀柄,漫不经心道:你说这把刀,医院是会洗洗再用呢,还是扔掉? 系统想了想:当然是扔掉了,这对他们来说多不吉利啊。 难过的叹了口气:真可惜,它削苹果很快的。 重重划了下去。 像是要将整个手腕划断,掀翻血肉,陷入皮骨。 温热的液体随着刀口飞溅而出,一大簇盛开的红色虞美人。 水果刀落在床边,游烛抬手将白瓷盘打翻在地,又扔了一颗苹果,按响了一旁的护士铃。 苹果还未在地面停歇滚动,门被推开了。 游烛回头看了一眼。 不是护士,也不是楼齐。 是裴昀。 裴昀自然不是来找游烛的。 在纸质报告中看到虞游烛与楼齐的名字再次并列时,他的手指将那一页折起,眉头紧皱。 这其实是一个偶然,游烛所在医院恰好在裴昀名下,今天是他带人来医院例查的日子。 但这又是必然。 很久前,裴昀便下过命令,若游烛来医院,要将所有消息都报告给他。 后来游烛与司长安的事情在业内掀起过小小风波,裴昀没顾得及下命令给医院,故而第一次楼齐送游烛来时裴昀便收到了消息。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34) 裴昀对楼齐印象不错,之前司长安上过一档演技类综艺,楼齐是评委,看好司长安。 再然后,裴昀投资的新剧,是邀请的楼齐合作。 裴昀不希望,有人和他一样被这个人骗。 是来提醒楼齐。 但是,楼齐不在。 青年坐在床上,远远地望着他。 灰色的眼睛有短暂的停顿,却也仅是惊讶,并非喜悦、亦或期待。 甚至可以想象他心中所想。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不可以在这里? 然而很快,那一眼又收了回去。 就像曾经无数次的拒绝、不在意。 游烛转头,背对着裴昀望向窗外的天空。 较宽松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纱布圈圈缠绕脖颈。 青年的脸色很白,像由白玉雕琢而成,没有血色。 灯光照在那片白色皮肤上,灰色的眼睛也变得浅淡,他的视线随着高大树木上跳动的飞鸟而转动。 于寂静之中,游烛高高地抬起手,像是要捉住飞鸟,又好像要在光中和它们一起飞走。 于是所有的愤怒,诘问,全部消弭。 只剩 抓住他,不要让他消失在光中。 在意识到心中所想之前,已向前迈出两步。 男人一边走一边说:听说你受伤住院,我来看你的手怎么回事?! 那片红色被微微弓起的腿藏住,直到走近了才得以看清。 激动地抓住,四处飞溅,有几分可怖。 游烛顿了顿,还是说道:削苹果时不小心 游烛! 剩下的话被打断,从门处传来的声音。 而后迟疑的:裴少。 虞游烛脖子受伤了,不能说话。 在同时,握住那只手,极轻,却又极坚定而不容置疑地抽了出来。 身后等着的护士诧异地望过来一眼,又忙喊了两三人一起。 小心将手平放了回去,皱眉注视着那里,全心全意的关心。 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缓缓收回目光。 楼齐摇平了病床,于是很听话的躺了回去。 莫名浮起的,彼此间奇怪的氛围。 裴昀感受到了。 虞游烛,和楼齐在一起了? 病床被推了出去。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突然开口。 楼齐,虞游烛一直很会骗人。 脚步顿住。 护士将游烛推了出去。 于是只能透过未关住的门,听见楼齐说。 没有关系。 因为,我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黑月光11 这世界上的一份不可替代。 黑月光11; 虞游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纵使拿到所有可以查询的资料, 楼齐却好像依然不明白。 于是想起他,便仅剩那只明亮光芒中收敛翅膀的蝴蝶。由冰与雪组成的羽翼骨架,轻轻呼出一口气便能将他融化殆尽。 说不清游烛, 便也说不清为什么喜欢他, 于是他成了这世界上的一份不可替代。 爱需要理由吗? 即使他谎话连篇,愚蠢, 无知,堕落。 即使已经告诫要远离。 可是,还是爱他。 裴少。 礼貌的温和微笑, 楼齐一贯的与人为善。 却又是自眉眼间毫不掩饰的疏离,因为他对那人的诋毁。 我还要照顾虞游烛,还请您自便。 门被轻轻带上, 病房只剩一人。 风吹起窗帘,夕阳黯淡的光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残影,裴昀望着那扇门,迟迟没有动作。 为什么。 双唇缓缓抿起, 成一条薄情的长线,牙齿咬紧。 为什么, 不介意? 动脉破裂,手腕的血以一种夸张的姿态流着。 再加上之前脖子上的伤口, 头顶的灯晃过走廊, 在护士们推着游烛转换一道方向后,他终于晕了过去。 醒来时身上除了病房白色的被子, 还有一件外套,它们齐齐整整的将他裹起来, 像一只吐好丝的茧上落下一片残叶。 游烛: 游烛抬手掀开被子。 伤口已经被厚厚的包扎了一圈, 手背上贴着一张崭新的白色胶带。 现在是深夜, 只有走廊一盏小灯亮着,空调「呼呼」地吹着风,虽是秋日夜间,却温暖到有几分燥热。 游烛刚坐起来,去寻找空调遥控器,床边趴着的人便醒了。 楼齐睡得有点迷糊,半梦半醒间起身按亮灯:怎么了,还冷吗,我来帮你调。 他说着去够游烛手中的遥控器。 突然的明亮晃得眼睛疼,游烛没有动,任他从掌心拿走。 温度已调至最高,等来回按了几下,终于反应过来。 青年已经完全坐了起来,他将枕头立起,靠住,双手交叠着放在被子外,看楼齐:之前我听见你和裴昀说,你喜欢我? 楼齐的动作慢慢顿了下来,遥控器「啪嗒」一声轻轻放在了桌面,他没有回答,反而说道:医生让你不要说话。 游烛没有理他,他惯来都是不太听楼齐的话的。青年收回目光,自顾自说着:哦,你开玩笑的吧。 不是玩笑。 不悦,因心意并未能完全被那人领略。 我说的是真的。 我喜欢你。 噗。 没忍住,像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东西,青年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因他的动作小小地晃动,游烛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匆忙道歉,却又是笑着的,慢悠悠说出口,未有一丝歉意。 楼齐的表情一点点收敛住,双唇向下抿起,黑色双眸像沉默的砚,看着游烛。 无论是谁,在告白后收获的是当事人的嘲笑,都不会觉到开心。 更何况,这人在之前撩拨他,勾引他,索要一个吻,像不停散发出香味的花。 他看见青年眯起灰色眼睛,小小的深呼吸一口,用尽量严肃,却又不自觉笑着的声音问道:那你喜欢我什么? 什么都喜欢。 游烛的一切。 呵。 呵呵 哈哈哈! 再控制不住,捂住肚子,笑到前俯后仰,像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多有意思,说喜欢他。 裴昀也说过喜欢他呢。 你昨天是昨天吗,反正就是我还醒着那天早上,那么讨厌我睡你的床,看到我就像长针眼了一样。还有那个变态拿刀抵着我脖子的时候,你有想过打死我吧! 哈、哈哈楼先生,你搞什么啊!我看起来特别蠢吗! 脖子上的纱布因剧烈的动作沁出几丝红痕,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丝毫未有收敛。 楼齐的手悄无声息握拳,指甲深陷进掌心,在一片柔软的肉中,折出凹痕。 像被逐渐烧沸的锅,在难以忍耐的温度之上,还有更高的疼痛。 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因为,我那时不 楼齐。 被游烛突兀打断。 已迅速收敛了笑容,青年灰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楼齐,带有几分冷漠,又有一点不遮掩的单纯。 楼齐,你想睡我吗。 仿佛透着光的漂亮眼睛,实际却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光亮。 手指解开了第一颗扣子,白皙锁骨暴露在衣领之下,又不犹豫地抚上第二颗。 我确实很好看,对吧,睡起来也很不错的。不过我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说一句就可以了啊。之前邀请你不是在说假话,你也看到了,我很喜欢这种事。 唔楼齐,你喜欢什么姿 虞游烛! 将剩下的话强硬的塞了回去,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用廉价而审视的话形容自己,好像摆在猪肉摊上等待衡量的一件商品。 但是楼齐没有笑。 不开心。 那并非一个好笑的笑话。 伸出手,沉着脸又扣了回去。 在手指意外触碰到脖子上的一点皮肤后,他看见青年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好似遇见难以理解的东西,像两颗透明的水晶,在极微弱的光下艰难闪烁。 在楼齐扣好最上一颗准备起身时,游烛突然凑过身体,在他的唇上极飞快的碰了一下。 像是害怕被发现,亦或者被推开。 青年的食指指尖抵住楼齐随着呼吸起伏的腹部:真的不睡吗?不用在意我,我和很多 不睡。 总是不让他把话说完。 楼齐将游烛按了回去,一点点盖好被子,灯再次被关上。 游烛瞪着天花板的一片黑暗,半晌无语。 游烛:真是的,我都这么主动了,他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系统:宿主先生,系统扫描过了,楼齐不是。 系统:不如杀了他,然后把他制成标本,宿主先生想做什么就不会被拒绝了。 游烛:倒也不必。 虞游烛。 黑暗中,楼齐突然问道:你看过心理医生吗。 一愣,而后是略带激动的声音。 我说过了,我是削苹果时不小心弄伤的手,你不相信我吗?! 明显的沉默,无言的僵持中,楼齐说:相信你。 睡吧。 游烛住院的第五天,节目播出。 司长安提前打了招呼,部分互动被剪,然而剩下的 节目组买的热搜下。 【虞游烛是不是加钱搞了套单人滤镜,怎么跟会发光一样眼睛都离不开】 【司长安看虞游烛那眼神有点不对劲啊,是我的问题吗?】 【楼上的就是你的问题,怎么看虞游烛都和楼齐关系更好吧!】 【楼齐哥哥不约,guna】 【啊啊啊虞游烛也太好看了吧!我不管这就是我命定的老婆hshs】 【你们在说什么,不管是司长安还是楼齐,虞游烛配吗,人品烂成那样,他也就只有一张脸好看了吧?】 【srds,当事人司长安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呀xs,人家还很乐意追着游烛跑呢,气不气气不气气不气。】 【游烛游烛老婆游烛游烛游烛ヾ(@^^@)ノ】 虽然被剪到稀碎,几乎没有游烛什么镜头,他却还是在评论区有了一席之地。 游烛看了两眼懒得管,倒是系统摩拳擦掌开着小号,准备入场搅动风雨。 第六天,第二期录制。 脖子,手腕游烛的伤口还没有好,没有办法去参加。 楼齐将水果刀换成了削皮刀,其他利器都收起来,飞去了节目组。 他离开的下午,病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 方青没有想过,他还会有见虞游烛的一天。 他的老板司明瑾让他找人教训虞游烛时,他便默认虞游烛已经是个死人了,却没想到 虞先生。 惯来能屈能伸的男人放下手中刚买的水果篮子,脸上是和善到公式化的笑容。 司先生听说您受伤了,让我看望您,不知您身体是否还好。 司明瑾 游烛咬掉苹果最红的那一口,灰色的眼睛黑沉沉地望着方青,没有说话。 青年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眼尾像一朵红色的鸢尾花。 当他用那双眼睛看着你时,一种危险的信号。 方青不过看了一眼,便立刻别开了目光。 这是他老板的人。 方青从怀中拿出一张信封,递了过去。 虞先生,司先生很关心您,这是他对您的慰问。还请您不要忘了他。 游烛抽出信封中的硬质卡片,在手指间翻看了两边,在心里问道:司明瑾什么时候见过我了? 秋冬慈善晚会入场券。 这对司明瑾来说是随手一张,对虞游烛这样的小明星来说,却是极其珍贵的刷脸机会。 特别是对有负面新闻缠身的人。 系统:六天前您录制完第一期《无限逃脱》,司明瑾先生去接司长安先生回家。 游烛笑了:这就忘记我是司长安的仇人了,我要开始怀疑他对他宝贝弟弟的感情了。 将卡片随意扔在一旁。 真是个不合格的哥哥,一个弟弟这么薄情,一个弟弟还弄丢了。 游烛:系统,你帮帮他吧。 楼齐回来时,入场券已经被游烛收了起来。 直到开始的前三天,青年借到的衣服被送来医院,他拆下脖子上的纱布开始试衣服时,楼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疤痕还未完全消失,一条薄而细的粉色长线,危险的横亘在那里。 虞游烛身材好,他随意挑选了一件,试好后在镜子前转了转。 游烛要参加慈善晚会,是楼齐不知道的事情。 他放下已稍微能削好的苹果,似无意问道:这是什么的衣服? 慈善晚会。 游烛没有隐瞒。 借来的如果弄脏了,虞游烛还不起。他小心换下,一边挂上衣架一边说道。 楼齐自然清楚,以游烛的能力,自己是弄不来请柬的。 他的视线落在深蓝色外套的条纹上,眼睛微不可查的眯起一小点弧度。 谁给你的。 噗。 虞游烛将衣服平放在床上,侧过头去看楼齐。 楼先生是在打探我的隐私吗? 笑着的声音,对他的揶揄。 楼齐便也抬起头,与他对视。 是的,我在打探你的隐私。因为我喜欢你,我很在意。 过于直白的承认,让青年愣了一下。 一会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反而将视线避开。 司明瑾。 并不是开心的语气,只是很轻。 游烛垂下眼睛,一会望着脚尖,一会又看向前方,手指不自觉绞在一起。 是司明瑾给我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黑月光12 而且他还浪费食物。 左顾右盼的眼睛里, 情绪是安宁。 纠结,却感到习惯,最后只剩平静。如果可以一直这么下去会不想要打破, 即使那使他痛苦, 那份痛苦却令人安心。 游烛的手在衣服上放了一会。 楼齐收回目光,指骨泛白, 被紧紧捏住的苹果肉向下些微凹陷,甜腻的汁水顺着指腹向下流。 司明瑾。 他还在联系他。 你们见过面了? 青年眸光闪烁了一瞬,他的脚尖在地面磨蹭, 来回的烦躁的。 关你什么事情。 随即又是一笑,像暴风雨中掌舵的水手,努力握住主动权:楼先生吃醋了?你也想像司明瑾那样睡我吗, 现在就可以哦。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35) 楼齐没有看他,他将那捏出两道指印的苹果扔进垃圾桶,随手抽出两张纸巾,垂着眼睛, 静静看着被擦拭的手指。 而后站了起来。 好啊。 话音落地的瞬间,游烛被推倒在床, 压在了他借的那套昂贵的礼服上。 楼齐居高临下的看着游烛。 青年短暂的没有反应过来,头发散开, 像四溢散开的黑色蝴蝶, 灰色的眼睛向上,没有过多情绪的望着楼齐。 有几分木讷的模样。 在司明瑾床上, 也是这样吗? 单手撑在他耳边,像被完全禁锢在怀里。 楼齐轻轻抚摸过游烛的脸, 绸缎云锦般的细腻触感在指尖停留, 暧昧又迷离。 在反应过来后, 青年侧过脸颊依恋地在掌心磨蹭,于是被那触感全部包围。然他的眼睛却又斜斜地看着楼齐,勾住他的视线不准看向别处。乖巧又粘人的猫咪,红色的唇微微张起,是在索吻。 他像一枝像点燃的木材,一边燃烧,一边明亮。 楼齐黑色的双眸一瞬间压暗,他的手指停下动作。 想要握在掌心,只有他一人可以触碰。 游烛:好唉!终于可以开荤了! 用tui磨ceng,那里 楼齐并非没有反应。 然而,在抬tui想要圈住时,楼齐却收回了手。 指尖在皮肤似毫无留恋,只那快要消散的温度,被小心研磨。 楼齐直起了身。 开玩笑的。 游烛: 你的礼服皱了,我会给你送来新的。 慈善晚会我也会去。 楼齐关上了门。 游烛: 游烛低头看着翘起布料,额头青筋跳了跳。 游烛:我懂了,楼齐虽然in了,但他一定是很小。好可怜,他失去我的爱了。 游烛:而且他还浪费食物。 可惜的看了好几眼垃圾桶里的苹果,游烛满脸怜悯的自己握住。 慈善晚会开始的前一天,楼齐拿到了请柬,也给游烛弄来了新的礼服。 某大牌新款高定,国内还未有人穿过。一套两种款式,游烛穿着白色那套,另一套黑色的在楼齐身上。 漫长的红毯,聚光灯打在身上,虞游烛不喜欢这种场景。 飞速走过,又过了好一会,终于到了慈善晚会的拍卖场。 灯光终于黯淡下来。 游烛左右看看,很符合原主此时心境的寻到一个角落,坐下来专心看拍卖品。 都是些明星捐出去的「很有意义」的东西,游烛看了几个就没了兴趣。他正准备起身,旁边的空位置突然坐下来一个人。 楼齐也望着前方。 正中央,明亮灯光照耀下,是某著名导演捐出的一卷胶带。漂亮的女主持人喊出开拍后,前方不停有人举牌。 黑暗中的热闹,却不属于此处小小角落。 楼齐曲着一双长腿,膝盖抵住前方椅背,完完整整挡住了路。游烛想要出去,必须要小心的越过他。 游烛看了他一眼。 黑暗遮住了楼齐的五官,仅留那模糊的轮廓,依然好看的分明。 犹豫了一瞬,决定还是作罢。 于是被隔离开的一方静谧空间。 好像他拿到请柬到此处,仅是为了和楼齐藏在这一处小角落一般。 直到快要结束 倒数第二件藏品,司家大少司明瑾捐出的一只绿宝石袖口,在主持人喊下开拍的瞬间,游烛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虞先生。 黑暗中,方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不知您可否有空,去别处一叙。 彬彬有礼的声音,像是礼貌的邀请。 只有虞游烛知道,这是司明瑾找他时,方青会说出的话。 司明瑾想睡他了。 即使之前 顿住,起身。 却又在意欲借道时停住。 方青也停了一下。 楼齐毫无动作。 只那只手突然抓住游烛,一点点握紧。 黑暗中,黑色的眸子沉沉地望着青年,即使光线如此昏暗,却好像一眼就看见了他的眼睛。 不许去。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撑不住了,晚安;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黑月光13 一朵被弄脏的红色虞美人 黑月光13; 小小的拍卖场内, 不停有人举牌,想要与炙手可热的司家大少搭上关系。 直到那枚普通的袖扣被溢价出一个离奇的字数。 一锤定音。 楼先生 被紧紧握住手臂的人轻声说着,声音长而绵软, 像撒娇一般。 你捏疼我了。 将他喊出去是为了什么, 会发生什么。 楼齐不是傻子。 虞游烛自然也不是。 可是 在更加疼了那短暂的一秒后,那只手像是被人生生扳开, 一根根,最后还是僵硬的松开。 固定在了一个圈起的动作。 那人毫不犹豫将手抽了出来。 游烛握住手腕,皱起眉, 吃痛的转了转。 有红印了。 扯住袖口往下遮,游烛不太开心的抬起腿,跨过楼齐。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动作, 卡在一半时,他只好俯下身体,伸手按住楼齐身后的椅背。 逐渐靠近的荼蘼香味钻入鼻尖,像是为楼齐而来。睁着的双眼可以清晰看见胸前的微微凸起的条纹领带, 那是他认真为游烛挑选的一条。 他要游烛不要去。 但是,游烛没有听他的。 在跨过他后, 毫不留恋的直起身体,那香味还是离他渐远。 直至最后一丝消弭于鼻尖时, 终于忍不住出声喊道:虞游烛。 于是顿下脚步, 回过身。 楼齐抬眸望了过去,他的声音像是询问今天早餐是否满意一般, 是诡异般的平静。 你是司明瑾的情人吗。 身后随之站起的方青惊讶又恐慌的四处张望,好在周围是空荡的, 人们的目光全都在正中央的喧哗。 游烛有好一会没有动。 中央台前的一丝光亮闪烁在他左半边侧脸, 青年静静地站在那里, 剩下的面容藏匿于黑暗中,让人看不清晰。 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游烛歪了下头,声音少了那几分缱绻,他生脆又直白的说:是啊。 他能给你什么。 一道忍不住的轻笑声,在这黑暗的一隅,灰色的眼睛也有了点光芒。 满是笑意的光芒。 不知是调侃的笑,亦或者是讽刺的笑。 怎么,楼先生也想让我做你的情人吗? 楼齐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司明瑾可以给你的,我都可以,甚至更多。所有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你遇见我那天,是他将你喊至酒店,人也是他找的。 司长安,是他的弟弟,他讨厌你。 楼先生! 方青额头冷汗直往下掉,他眼睛惊恐的盯着楼齐,略带警告的声音:还请您不要造谣,若为司先生名誉带来损失,司家的律师会找到您。 然与他的紧张相比,另两人却都是出奇的淡定。 楼齐像是没有听到这话,他的眼睛一直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青年,好像他在意的也仅有那一个青年。 虞游烛抬起手,摸了摸耳朵。 他没有看楼齐,而是垂下眼眸,蝴蝶羽翼般的双睫下,视线游离地扫过前方,没有焦点。 拍卖台第一排,司明瑾作为袖扣的主人,正含笑抚掌。他端着一派君子作风,像一位老派的世家公子。 斜后方坐着司长安,与上次相比他清瘦了一些,在游烛望过去时,他回头扫一圈身后,像是在寻找什么。 大屏幕的镜头扫过观众台,时不时晃过司长安。这些都会被转播出去,成为粉丝们心爱的视频。 与他有着相似面容的少年,却如云泥般截然不同的命运。 游烛没有与司长安对视,实际上这个角落黑暗而偏僻,即使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青年略带冷漠的收回视线,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 转瞬间变幻的喜怒无常。 像是自春日嫩芽枯萎成秋日风中凋零落叶,夏日的光不属于他,他只会沉入泥土中完全腐烂。 所以呢,你想要说什么? 微微歪了下头,像是不明白楼齐话中含义。 游烛早就知道了。 方青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这许久来认真的看他那一眼,好像重新认识这个以漂亮却木讷而出名的人。 沉沉的暗色笼罩在他周围,仅能模糊看清的面容,青年像是被沉浸入完全寂静的墨中,拖入淤泥最底。 黑色污浊打湿花瓣,揉碎,捣毁一朵被弄脏的红色虞美人。 仅是那一眼。 方青侧着身体,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他却像是完全未发觉。 曾经,在他未被采摘下来时,在他未被弄脏时 应该是什么模样? 好想知道。 游烛、虞游烛他是司长安手中的刀,亲自将他剪断。 如坠云端的混沌混乱中,唯一的清醒是 摘下的花,是不可能再回到树枝的。 不远处,下一件藏品被礼仪小姐送了上来,人群又是一小阵喧哗。 喧哗之中格外寂静的沉默。 楼齐静静地看着游烛,褐色碎发遮住了他半边眼睛,像是所有的光都被遮住,与之一同从他眼中消失。 他问游烛: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去? 游烛转过了半边身体,轻声说道:你说,我想要什么,我需要什么呢。 他其实什么都不需要。 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楼先生。亲吻了一下,照顾了我几天,被你看见我就代表我们是朋友了吗? 手指握紧,指骨泛白的绷起在扶手上。 楼齐看见青年微微低下了头,中央空调被调至一个舒适的温度,他却将手放在唇边,眯起眼睛,轻轻呼了一口气。 好冷。 我亲吻过很多人呢。 这并非是离奇到难以想象的发展。 事实上,在从地下车库出来,望见游烛的那一眼,好像便已经看到了现在的结局。 挑逗他,勾引他,再抛弃他。 是为了好玩在一开始,楼齐是这么想的。 又或者,游烛并不认为那是勾引。 是混乱的大脑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仅遵从内心欲望,像单细胞生物。 所以呢?在欲望得以满足后,便想要全身而退,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 游烛,这世界会对你如此偏爱吗。 青年的身影已离他越来越远,抓不住,是极易逃走又脆弱易碎的宝物。 直至彻底走入黑暗,被吞噬,消失在眼睛里。 楼齐的姿势动也未动,他久久地望着那个方向,沉默的,像一棵屹立于千万年的古树,枝叶繁盛高大到需要仰望,完好的外壳中心却早已被蛀空。 骨头已绷到发疼,像是要被生生撇断。 终于慢慢收回了手。 拍卖行二楼往上是高档酒店,司明瑾有一套常年居住的单独套房。 顺着专属楼梯上行,光滑明亮的浅金色墙面像一面明亮的镜子,方青站在游烛身后,透过那面镜子,观察着青年。 游烛低着头,视线朝下盯着脚尖,方青看见他眼底的一双小痣被睫毛的阴影覆盖,错位的光线下暗中的颜色更加浓郁。 被弄脏的虞美人,于淤泥中燃烧,红色的火将一切烧成灰烬。 却又是无法抗拒的光明。 失神得向前一步,那双眼睛突然掀开,透过明亮的镜子,对视。 完完整整落入眼中,是给他的一个笑。利剑刺入眼睛,鲜血淋漓却无法阖上。 抿唇一笑,绽开的火花在眼睛表层的晶状体中燃烧,充满痛楚的美丽。 青年张开那双唇,轻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柔和的,挑逗的,似柔软手指拂过心尖。 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愣愣的,像是最不聪明的笨蛋,只知道重复的对他点头,一点也不像他惯来想要保持的能干精明。 但是这无所谓吧,要让游烛看到他的诚意啊。 毕竟他以前、他以前在他面前没有刷出半分好感过。 青年抬起了手,微微仰头,曲起的食指指骨压在下唇最中间,灰色的眼睛朝前方望着,像是在认真的想着什么问题。 你知道,推开房间后看到有六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是什么感觉吗? 那是方青找来的人。 已不自觉流露出痛苦与恨意:他们、他们对你 那日后,那几个人都消失了。 耳边传来一下低低的笑声:没有啦,我怎么会让人碰我呢? 不过我倒是有了一个想法! 游烛转过了身,望向方青的灰色眼睛带着兴奋的笑意,像是用硕大胶水滴困住蚂蚁的顽劣稚童。 他的身体向后轻轻靠着,头顶明亮的灯光在发丝表层浮出一层浅浅的光辉,青年白皙的脸颊像是莹白的明月,仅夜空中唯一的明月。 你说,一个男人被六个人睡会是什么样子。会死吗!还是残废呢?是会很爽呢还是很痛苦呢,人类的极限到底在哪里,要被做到什么程度才会死亡呢! 残忍的说出口中的话,绽开在唇角的笑。 方青?方青,我很好奇,可是我太害怕了,你可以去试一试吗? 却无法责怪他。 因为 那是用蜂蜜凝固成的利箭,砂糖淬毒喂入口中,用漂亮的花挖开心口,双手捧起。 像是会被他吃下去,得到最完美的结局。 即使他所做的,不过是嫌弃的用脚底踢开,践踏入泥底。 好。 抬起手,像是想要触碰,被他这把剪刀所折下的花。 我会详细的记录下来,送给你,你还想感受什么 「叮」的一声,游烛站直了身体。 门开了。 在触碰到他的前一秒,离开了狭小的空间。 唇角的笑意收敛些许,似笑非笑的表情中,那双灰色的眼睛像朦胧着一层薄雾,雾中是潮湿而冷漠的薄情。 看着一滩恶心的垃圾。 被合起的电梯门夹到了手指,好像丢失了痛觉。 唯一感到疼痛的是游烛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更新了!(撞墙;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黑月光14 你跟我走。 黑月光14; 司明瑾坐在前排。 打在平台的光漏下几许在周围, 虽不能照见角落的黑暗,却依然惠及靠近它的地方。 镜头偶尔扫过,锋利内敛的男人含笑望着前方, 如明星一般耀眼。 等拍卖接近尾声时, 陆续有人离开,去往隔壁准备的晚宴。 司明瑾低头看了一下手表, 时针与分针趋于重合,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微笑着对周围人点头示意,站起身, 走出了场外。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36) 目光不经意扫见,司长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没有和他打一声招呼。 这让司明瑾有几分不悦。 接着是莞尔。 他这个弟弟看着柔弱,其实从小就很有主意。刚成年他就敢瞒着他偷偷跑到裴昀旁边, 再后来和虞游烛的纠葛,也半点不让他知道。 虞游烛 司明瑾并不算讨厌虞游烛。 在知道他陷害司长安后,心中确实生过厌恶。然码头上看了他一眼,司明瑾觉得, 他对他又有了点喜欢。 或许是氛围太好,那天风很大, 将他的头发衣角都吹了起来,隔着极远的距离视线懵懂的朝前扫过, 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年在寻找爱人。 又或许是那天游烛很安静, 脑袋微微低着,耷拉着眼皮, 抿着唇也不和旁人说话,看起来晕晕乎乎的, 像一只误入陌生森林的小鹿。 总之司明瑾觉得, 那一眼下的虞游烛, 确实是非常好看的。 人对长得好看的东西,总是格外包容。 包容之外,在唾手可得与居高临下的凝视中,又生出的独占欲。 看到漂亮的鲜花想要采摘在手,看到美味的食物想要吞吃入腹。 虞游烛是栽种于他私人花园中的鲜花,仅供一人欣赏。 他可以不要他,也可以选择要他。 心动是什么,司明瑾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一刻他没有看见司长安,他想要睡虞游烛。 推开门,入目是熟悉的空间。有很多次,司明瑾都是在这里见的对方。 青年会事先做好准备,穿着睡衣在主卧床上等他,虞游烛一向很听话。 然而这一次,刚进入客厅,司明瑾便看到了他。 游烛坐在沙发扶手上,双腿随意的搭在一起,身体微微向下弯。他手里还拿着一小袋零食,一边吃,一边专心致志地观察着旁边那盆装饰绿植。 他没有洗漱,身上依然穿着那套白色礼装,头发上还喷了一层水雾般的发胶。 客厅的灯光昏黄,像一层金色细沙,薄而浅的落上发丝、睫毛、与双唇,这使司明瑾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明晰。 朦胧的像是大雾中的灯塔,而他是灯塔中的启明星。 落地窗透明的玻璃倒映着客厅昏黄的灯,与灯光中的虞游烛。 司明瑾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虞游烛像是才发现他般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微微扬起的白瓷般的脸颊,灯光照进了他灰色的眼睛里,像是透明的玻璃珠反射出漂亮的颜色。 有点漫不经心。 手指捻起一块薯片,没入红色唇中。齿间咬住,从中间生脆断开。 唇边还沾着一点零食碎屑。 游烛又回过了头,继续看那株绿植。 司明瑾的目光追随着他的眼睛,呼吸不自觉变慢,走了过来。 一旁的玻璃桌上,酒店准备的小零食已经被吃完了,塑料包装被胡乱扔进了垃圾桶。 他坐在了游烛旁边的沙发上,问道:怎么坐在这里? 那人头也没回,却微微弯了下眼睛。 落地窗外的黑色夜空似在不停旋转的海底漩涡,睫毛些微向下,弧形美好的侧脸像散发着浅浅的光辉。 因为多的,没有必要。 游烛说:不想告诉你。 这对司明瑾来说,是一种冒犯。 但是此时此刻司明瑾不自觉笑了一下。 灯光迷离而暧昧,空气好像也成了镜头下的慢动作。 心逐渐变热,他抬起手凑近了一点,想要为游烛擦干净唇边的碎屑。 微微颤抖了一下睫毛,青年侧过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灰色的眼睛正对着他,却又好像没有看他。 靠近,一点浅淡的荼蘼花香。 在快要触碰到脸颊的前一秒。 门铃突然被从外按响,游烛侧过头看去。 与皮肤相隔一厘米的距离,指尖擦过发尾黑色碎发,轻柔的酥麻。 叮咚。 叮叮叮咚。 锲而不舍,接连不停。 游烛站起了声,直到那声音来回好几下,他低下头问司明瑾:我去给您开门? 司明瑾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若是最能了解他心思的方青在旁边,一定已经明了,他此刻的不悦。 可惜游烛不是方青,他像是极其蠢钝而无知,看不懂旁人心中所想。 好在,司明瑾早知他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见游烛从他身后绕过。硬质鞋底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行至门边,打开了门。 些微惊讶,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司明瑾听到了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 我还要问你,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司长安抿着唇,眉毛生气地皱起。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游烛,见他衣物都是完好的,才松了口气。 游烛下意识侧过了脸,想要用身体挡住身后的司明瑾。 他没有去看司长安,牙齿咬紧了下唇,卡出一道白色的齿印。 你遮什么!我知道谁在里面。 司长安伸手,突兀的抓住游烛的手臂,把他向外拉。 你跟我走。 猝不及防被拉出门外,游烛抬起手臂挣扎。 你放开我!你、你也是司明瑾的人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司长安。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为门口的闹剧按下暂停键。 虞游烛,过来。 司明瑾唇边带着极浅的笑,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像一只巡视领土的狮子,栖伏在他最喜欢的那棵树下,警告地低吼着入侵的外来者。 游烛挣了挣,在一次过后,用力地扯开司长安的手,终于挣开。 他朝司明瑾走去,低着头,走在了他的身后。 司长安的手还停在半空,他双唇抿紧,唇缝委屈地向下拉着,眼睛因生气瞪得极大,那其间又有几分可怜。 他看着游烛,像愤怒又受伤的狗狗。 但是游烛没有看他。 游烛最讨厌狗了。 司明瑾微微抬头,像是睥睨着一个冲动而不成熟的孩子,用讨人厌的包容语气说:长安,你已经成年了,该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打扰。 司长安的这个哥哥比他大太多岁,自小时便有的崇拜、慕濡他从来没有正面顶撞过他。 却又好像那并不是不能去碰的事情。 司长安咬牙,终于对上司明瑾的视线。 大哥,我认为我就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于是那极难被察觉的得意,在脸上、眼底逐渐消失。 成了一片冰冷的暗色。 大哥生气了。 很可怕。 但是,这是早就应该想到的事情,在决定来这里后 是呢,他早就做好了决定。 司长安没有后退,反而是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最后来到司明瑾旁边,强硬地拽过游烛的手腕。 疼你松开我!司长安你做什么! 挣扎,却未能挣扎开,虽然比他小了六岁多,司长安力气却比游烛要大太多。 大哥,你之前不说问过我,是不是喜欢虞游烛么? 极低的气压暗沉沉地向地面压着,快要喘不过气般,已经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对,我说谎了,我喜欢他。 司长安还是承认了。 承认已经被吸引。 指尖所触碰到的唇角柔软,像打上的铁青烙印,即使不断用水清洗还是无法消除,已经烙进了肉里。 不管多不想要承认,当他决定退缩的那一刻,他便已经输给虞游烛了。 不战而败。 不能忍受,他会和其他人睡。 于是最后,还是只能直视。 我要和他结婚,和他一辈子在一起。除非你能永远将他留在身边,或者杀了我,不然,我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带走他。 我不会再退缩了。 认真的眼神,司长安毫不畏惧地盯着男人,即使心中无比清晰彼此力量的悬殊,也会露出稚嫩的牙齿,拼尽全力咬回去。 不管是谁对上这样的眼神,都会在气势上有一秒的犹豫。 司明瑾顿了顿,突然笑了一声。 那么,裴昀呢?嘲讽与鄙夷的皮笑肉不笑,司长安,你之前还说喜欢裴昀。你所谓一辈子的真心,就是这么轻易的东西吗? 司长安的双唇颤了颤,那只握住手腕的手像是收紧的螺丝。 他转头,看了旁边的青年一眼。 游烛也正看着他,因好奇答案而停止了挣扎,被他拉着凑近了他一步,灰色的眼睛没有丝毫爱意。像是他所争执的、争取的,不过是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想他只是一个路过他生命的过客,泯然于那千千万万个路人中。 于是司长安明白,游烛并不喜欢他。 在他的认知里,他们是情敌,他是他讨厌的人。 可是,即使是这样 司长安说:我不知道。 我已经不能理解自己对于裴昀的执着,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也未曾想过我会和他一直在一起,我只是想要他爱我。 所以在认为裴昀永远不会爱他后,司长安放弃了。 但是 骤然收紧的力度,用力,那人被拉得踉跄了一步。 靠近了他的身边。 即使 永远是那种讨厌的,不喜欢的眼神,永远也不能走进他的心里。 司长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司明瑾,像一只初磨出利齿的小狼,叼住它第一块、也是最喜欢的一块肉,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不会松开虞游烛。 安静的房间,昏黄灯光下只剩司明瑾一人。 突兀地拿起鞋柜旁的花瓶,狠狠砸向紧闭的门。 「哗啦啦」的瓷器碎裂声,白色弧形碎片在地上转了一个圈,停住。 说不清是因弟弟忤逆而愤怒,亦或者是他带走了他的人。 还是说,仅因那人是虞游烛。 如大坝决堤即将一发不可收拾,大口喘气赤红着眼睛。 手机铃声便是在这个时候响的。 属于稚童的笑声,嘈杂的喧哗中,带着些许干燥的杂音,脆生生的叫着哥哥。 这是一个单独的铃声,仅为一人设置。 纵使大脑已气到丧失部分思考能力,却还是极力平复着冷静,因为对面是他不可以再失去的人。 按下接听键。 司先生,找到您的弟弟了。 第56章 黑月光15 没有勇气再说第二次 黑月光15; 电话这端一时没有声音。 司明瑾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惊喜?恐惧? 他的这个弟弟, 从小就很懂事听话。 好像没有脾气,又好像全世界都值得他温柔以待。 没有人可以讨厌一个这样的人。 一开始司明瑾也不过是想要和他和谐相处,后来缺失的童年好像被他填补, 司明瑾真的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比父亲还要重要的亲人。 再后来 他为了保护他,被弄丢了。 他必须要将他找回来。 游烛带来的怒火被理智逐渐压下, 司明瑾深呼吸一口气,一点点冷静了下来。 反正,他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至于司长安 果然, 还是太溺爱他了。 司明瑾右手握拳,将游烛短暂放下后,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电话那边。 司先生, 详细的资料,都发到了您的邮箱。 在和他分开后,落水发烧,失忆, 被送往孤儿院。 一直是个笨小孩,不太懂如何与人相处, 大概率是发烧未能及时救治引起的智力受损。十七岁时辍学离开孤儿院,独自去往外界打拼。 司明瑾握住手机好一会没动。 那么, 他这些年, 有被谁欺负过吗? 手机文件中率先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尚且稚嫩的孩童穿着一件较大的泛白衬衣, 脸颊像女孩一般白净漂亮。 这是他没有血缘却胜过任何人的弟弟。 都没关系,司明瑾温柔地抚摸着屏幕, 像是想要隔着时间与空间抱一抱那个孩子。 他在心中默默想着, 以后他有自己为他做后盾, 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他爱他,并非因为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手指松开,向右触着,点开了下一张。 十岁时、十一岁时他的弟弟一年年长大,面容逐渐褪去双颊的婴儿肥,一点点长开,露出他不熟悉的模样。 十四岁时,他白净的脸上生出两粒红色小痣,正在眼睑下的位置。照片中的小少年对着镜头,露出一点浅淡的笑。 手指突然停顿住。 自指尖触碰过屏幕的皮肤泛起一阵酥麻,顺着一条线突兀向上蔓延。 司长安半晌没有动,他伫立在原地,只那双眼珠轻微颤抖,慌乱地左右转着。 用纸兜住的水不断向下浸透,在透湿过后滴落。 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那孩子,现在叫什么呢? 手机中的照片向后翻着,那速度或许很快,又或许因未知的第六感而缓慢,他感知不到了。 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脱离司明瑾所熟悉的一个方向,像翻页动画,每次仅那一丁一点的不同,最后长大成了另一个方向。 停在了十年前。 十八岁的虞游烛。 有短暂的时刻,像是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司明瑾又重回弄丢他的那个下午,他失去了他爱的人。 他的弟弟,还有虞游烛。 他的弟弟虞游烛。 手机从掌中坠落,没有力气抓住。圆钝的边角朝下,在引力的加速度下重重砸向司明瑾脚趾与肉相连最薄弱的位置。 生硬的疼痛,像是徒手撇断骨头,指甲剜下一大块鲜血淋漓的肉。 迅速蔓延起的淤青。 司长安拉着游烛朝前走。 四周很安静,只有不间断的脚步声。走廊昏黄的灯照在手织地毯上,落下两道相叠的影子。 他走的很快,半步也没有停,连带着游烛也踉跄着必须偶尔小跑才能跟上。 游烛喊他慢一点,但是他没有听。直到到达另一端,按亮电梯。 透明玻璃外是城市明灭的灯火,电梯的灯坏了,还没有修,他们站在高处,四周一片黑暗。 开始向下。 短暂失重后抓住扶手站稳,游烛扯了扯,想把手扯出来。 司长安!你干什么!松开我! 司长安没有动,他也没有看游烛,只咬牙盯着屋外愈来愈亮的空气,脸不开心的皱在一起。 他像是聋了一样,半点也听不见游烛的话。 游烛挣扎了几下,实在挣不开,索性不理他,也生气地靠着铝合金扶手,望着司长安相反的方向。 真是莫名其妙。 于是狭小空间内难得有了几秒钟的安静,像是世界都只剩两个人。 游烛不说话了,司长安反而悄悄地,一点点转过眼睛,去看旁边的人。 四周是黑的,他们像被浸泡在海底,却又有浅浅的光笼罩在青年身上,像雾一般。 城市的星火照亮眼睛,游烛望着玻璃窗外,漂亮的眉微微皱起,他在不开心。 不开心被抓住,又没有办法挣开。 司长安想,如果电梯能一直不到站就好了。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叮」的一声。 电梯还是到了尽头。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37) 合金门缓缓打开,正走近的男人看到两人,短暂停顿的诧异。 虞游烛、长安?你们怎么在这里? 游烛顿了一下。 楼齐、司明瑾、司长安、裴昀 搁这开会呢。 他从倚靠在扶手上变为站直身体,刚想要拽着司长安离开,方才还失落着的少年面色瞬间黑了下来。 手腕突然痛了一瞬,游烛吃痛地抽了一口凉气,一抬头,便见着少年敌视地瞪着裴昀。 像一只磨好了牙的小狗,龇起犬齿紧盯着入侵地盘的外来者,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即将在下一秒冲上前,用利齿撕咬。 裴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司长安。 不管是最初他不在意他时,亦或者在他面前提起虞游烛、在最摇摆心意时逃避般疏远,司长安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他好像需要的,仅是他的喜欢。 但现在这份需要不再被需要了,成了对立方。 裴昀像是被人用狙击枪在极远处瞄准,危险的感觉,下意识停顿,却是 看了虞游烛一眼。 虞游烛正恼怒地抓着司长安的手想让他松开,青年低着头,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他没有抬起头,也没有看裴昀,像是面前站着的人,仅仅与司长安有关。 与他无关。 裴先生管的可真宽。 司长安冷冷地抛下一句,强硬得拉过虞游烛,从他面前错开。 一左一右,司长安朝着远离裴昀的方向走。 地下车库昏暗,几乎看不到光亮,过于急促的脚步声在空荡空间回响。 司长安,你放开我。 司长安没有听,这不是游烛今天晚上第一次说这句话。 我要你放开! 你听到没有! 猝不及防的一脚踢在司长安的小腿上,踉跄着弯了一下,好在手上终于松开了。 游烛也瞪着他,就像他瞪着裴昀,手掌抓住手腕左右揉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与他拉开距离。 你搞什么鬼?! 司长安咬了一下下唇,他尽量用着平稳的,却又不自觉委屈的语气说着:我要你给我道歉。 游烛:道歉?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 你之前陷害我。 短暂停顿后,游烛笑了。 方才还弱势的在他手掌下挣脱不开的人弯起唇,没忍住露出一个促然的笑。 哈、哈哈!司长安,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陷害你又怎么样?你会讨厌我?报复我?你如果觉得我对不起你,那就杀了我啊! 道歉哈哈、哈你是小学生吗!道了歉你就原谅我,我们就可以手拉手成为好朋友? 眼角已不自觉笑出泪花。 司长安一个字也没有回应,他低下头,牙齿咬紧下唇,脸上红与白交互着难看。 因为裴昀吗?自己也未察觉的酸涩语气,你还喜欢裴昀? 裴昀? 游烛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不管是他还是原主,都不爱裴昀。 但是,这并没有告诉司长安的必要。 喜欢他的人那么多,难道要他一个个照顾他们的心情吗? 没有反驳,就好像承认。 嫉妒,委屈。 司长安抬起头,眼眶有点红。 他想要恶狠狠瞪着游烛,就像他瞪住裴昀那般,然眼神里却怎么都少一分狠戾,怎么都无法丢一分委屈。 你和裴昀不可能的!你和我哥你们也没有可能。 像塞满私心。 不久前,司长安当着游烛的面与大哥对峙,亲口说出爱意。 他、他不会再说第二次了。 你哥司明瑾吗? 青年终于收敛起那副嘲讽表情,他灰色的眼睛游离,那其间一丝情感也没有,像三九天后冰冷的霜凝结在掌心。 在霜彻底融化后,便只剩那一粒小小的水珠,轻易消失。 司长安听到了那人轻笑的声音。 司长安,我和他们都没有可能,难道和你就有可能吗? 他确实,已经没有勇气再说第二次。 独自一人慢悠悠朝前走,手指揉捏着手腕,虞游烛皮肤薄而敏感,又要留指印了。 他对司长安说出那句话后便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司长安没有跟上来,游烛却能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粘在他身后。 在走过转角处,游烛听到了短暂而细小的一声抽泣,像错觉一般。 青年脚步半点也没停,自始自终没有回头。 电梯通到的方向不远处便是出车口,可惜司长安拉着他朝反方向走了半天。 游烛不打算往回走,便只能去另一个较远的方向。 此时宴会早已结束,地下停车场空荡荡的,只头顶相隔的白炽灯幽幽亮着,将影子拉来拉去。 直到 一盏车灯突然在他对面亮起。 大片白像直视正午的太阳,将他的身影完全裹住,刺痛眼睛。 游烛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那灯却毫无讨人厌的自觉,就那么一直亮着。 游烛只好眯起眼,躲在小臂后勉强别过头。 然而在他走过车灯的范围后,那灯却突然暗了。 像是只为晃着他,这难免让人恼怒。青年不悦的皱起眉,朝车内看去。 涂黑的窗户只露出一点尖尖的头,车主背靠着驾驶座头枕,唇边闪烁着一点橙红的光,于烟雾缭绕中,侧过头看他。 浓烈而难闻的香烟味。 楼齐。 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黑月光16 我在邀请你 黑月光16; 青年的脚步顿住。 隔着地下车库昏暗的光, 楼齐的面容随着那支点燃的香烟明灭闪烁,不甚清晰。 游烛的唇抿成一条单薄的线,灰色的眼睛藏在阴影的暗色中。楼齐看不见, 因而不知道他此刻是愤怒, 亦或者开心。 他只听见他的声音平静到没有丝毫感情,好似塞进漂亮人皮中的稻草人。 他说:是你找来的司长安。 不是反问, 而是陈述。 楼齐有片刻停顿,直到香烟燃至最顶端的滤嘴,手指边缘感到了一点点烫, 那粒火光终于开始向前飞。 夏夜的萤火虫撞着了透明的墙,闪烁后熄灭,一地的同类尸体。 玻璃做的烟灰缸中, 烟头像在海面群岛旁大大小小的岛屿。 黑暗中的男人靠在椅枕上,微微扬起头,双唇间吐出的白烟如飞机划过夜空留下的云。 他墨滴一般漆黑的双眸微微眯起,在直视过前方片刻后, 轻声说:是啊,是我找来的。我和他说, 你在司明瑾的床上,需要他去救你。 紧接着突兀的一声低笑, 像是嘲讽, 却不知是在嘲讽谁。 他一定觉得,是你于水火的英雄吧。 英雄 游烛的声音在一瞬间有几分茫然, 像是落水后无措挣扎的幼童,救不了自己, 也呼不出声音, 只能仰着脖子一点点等待溺亡。 于是在失去生命后, 他突然笑了一下。 隔着小铁盒子摇下的玻璃窗,青年微微扬起了头。 两旁的白炽灯终于可以照过来微弱的灯,那一点点浅浅的明亮,穿过碎发下的规则的阴影,全部消弭于那双灰色的眼睛中。 如吞噬一切的漩涡,忘川两岸极净的黑水。 楼齐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事不关己的冷漠,就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名冷眼注视一切的机器。 游烛说:他是不是认为是我的英雄,你不知道吗。 红色的唇微微勾着,一个极轻的笑,像夏日夜空转瞬即逝的明亮烟花,熄灭冷寂后,只剩带着硝石味的,很轻的声音。 楼齐你是我的英雄吗。 楼齐不说话了。 黑如冰一般的眸子沉沉地望着游烛,寂静的地下车库只余白炽灯不停重复的嗡嗡声。 意外刺耳。 虞游烛不需要英雄。 或许曾经需要过,然命运并未能在那时给予他提醒,于是事后,便也不再需要了。 楼齐突然回过了头,他再次望着前方,好一会后,车内传来细小的噪音。 手指摸到了扔在玻璃前的香烟,有些急促的抽出最后一根,咬在了嘴里。 却没有点燃,游烛似乎不大喜欢烟味,于是那根香烟便仅仅被咬在齿间,短暂的冷静剂。 半晌没有声音,一点也不愉悦的一次对话。 这便是结束了。 游烛漠然地转过头,继续朝前走,车门却突然被重重推开。 「咔哒」一声响,铁门向外撞到极限后又向内反弹,被一只脚踩住。 虞游烛。 楼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游烛顿下脚步,侧过了身体。 光都在他身后,青年像是翻滚着泯灭于明亮中的一滴黑色。他的影子被拉得极长,一直向前延伸至楼齐脚边,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 楼齐走下了车,他望着面前人的眼睛,一步步朝他靠近。 一米、半米,好像前方无所阻拦,直突破正常社交距离。 下意识后退两步,手扶住后车把手,被逼至一个角落。 扬起头奇怪而恼怒地瞪着他,额头碰到下巴,身体也快要重叠在一起。 楼齐比游烛要高半个头,在这个极其近的距离低着头看他,全都被困在了眼睛里。 楼齐说:我在邀请你,如果你是无法离开他人的菟丝草,那就让我来包养你。 用最珍贵的笼子。 你可以将我当成司明瑾,所有从他身上汲取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或许是这个距离过于近而冒犯,落在他眼中的青年仰着头,眼珠一动也不动,像一台宕机的老旧电脑。 楼齐抬起手,拇指指腹从青年微微上挑的眼角向下,划过脸颊。 男人的手指带着轻微的粗糙,一排酥麻的痛与痒。烟草味混杂在荼靡香味中,奇异的柔和。 手指下的面容向上仰起,朝着他,露出毫无防备的模样。 黑色碎发向两侧散开,露出漂亮的额头,看向他的那双灰色眼睛也沾上点明亮的光。 鼻尖好像要触碰到一起,抿起的双唇像莹润而饱满的红色樱桃,仅适合被咬在齿间。 青年没有抗拒,于是楼齐用双手捧住整张脸,一寸寸、一厘厘缓慢抚摸,像是把玩着私人珍藏的艺术品,要全部烂熟于心。 手指按住了下唇,从唇角一点点破开唇缝,强硬撬开牙齿后chou出。 楼齐俯身,然后亲吻。 后脑勺抵在汽车玻璃上,交互着液体,呼吸。 一开始是入侵,像侵略着一片无人之地,长驱直入,毫无抗拒。就这么几秒后,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青年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后,眨了眨眼睛。 游烛伸出手臂,勾住了楼齐的脖子。 柔软纠缠着呼吸,相贴的皮肤,手指抓住了他的头发,像是想要将他向外拉,又像是想要让他更加靠近。 过了好一会,终于喘着气分开。 青年的双唇被啃咬得微微肿起,在微弱灯光下,红色泛着漂亮的淋漓水光。 游烛的手指顺着楼齐的脖颈,摸到了他另一边耳朵。 柔软的指尖划过耳朵根部,青年双眸迷离,唇角扬起轻轻的笑:好啊。 你来包养我吧。 干燥松柴中坠入的一粒火星。 黑暗的狭小空间内,近乎窒息的亲吻,楼齐单手手掌撑在游烛脸颊旁,黑色的眼睛变得极其明亮。 游烛的头发向两侧散乱着,双目迷离流转,红色自脸颊直烧至眼角眉梢。青年手指向上,拉过楼齐手腕,凑向自己。 楼齐 黏腻的声音,像双唇细密吻过心尖。泛着浅浅绯红的膝盖磨蹭过男人要侧,期待他继续。 楼齐的手温柔地拂开散乱的头发,露出游烛完整的一张脸。 他只静静的看着他在身请动的面容,漂亮的灰色眼睛也因此泛着点点光辉。 楼齐缓缓向后,直起了身体。 好了,我们回去吧。 游烛: 游烛:你在开玩笑吗。 很难受,像是有细密小蚁在心尖,他需要的不是突然停止。 游烛也坐正了身体,贴了过去,手臂像无骨的蛇缠绕着攀附着。漂亮的脸凑了过来,双唇吻过唇角,牙齿轻轻咬住。 但是楼齐没有开玩笑。 他顺势抱住了怀里的人,手指安抚般顺过后背光滑的皮肤,仅仅是将他抱在怀里。 除了 楼齐垂眸看着青年有些迷离的面容,漂亮的好似月夜下的白色优昙。 他问游烛:你想和我睡? 游烛有些气恼,却又没有多的力气,只能将额头靠在楼齐肩上,用手指握住 他不悦的反问着,声音绵软得像拉成细线的糖丝。 是啊不然你包养我,是要我给你读睡前读物吗。 楼齐望着前方,单手抱住怀里的人,手掌握住他耻骨上那一点腰,说道:那也不是不行。 纵使看不清楼齐全部的脸,游烛还是扔给了他一个「有病」的眼神。 楼齐低下头,双唇在游烛头发上轻轻碰了一下。 勉强帮了他一下。 青年身体软的像没有骨头,皮肤泛着浅浅的粉红。 楼齐放开游烛,将他斜斜地靠在椅背上。在脚双脚踏出后车门时,说道:你想要我和你睡,那从现在开始,不准碰。 游烛:他不会真的是羊尾吧。 游烛:奇怪了,这世界上的羊尾怎么都让我遇上了。 系统: 系统不敢说话。 完全无视游烛委屈而震惊的表情,眼圈也开始泛红。 门被关上,楼齐走到前座,打响了汽车。 车外看不见车内的场景,顺着固定方向,很快离开了地下车库。 无人看见的水泥柱后。 裴昀的后背抵住未粉刷过的墙,瞪大了眼睛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 大片的亮快要灼伤眼睛,无知无觉时加诸重重叠影,心好像被放大镜聚集而来的阳光烧成黑色的碳,一寸寸点燃。 愤怒。 比起身体更难受的心脏。 裴昀也不懂他为什么在游烛与司长安分开后,选择跟随游烛,而非司长安。 就好像他不懂在听见车内隐约声音后所意识到的荒谬尴尬,脑中一闪而过那人可能出现的表情后,他竟然 愤怒之外,有了几丝恼怒的恨意。 为什么,司明瑾可以,楼齐可以,甚至司长安 你人尽可夫,为什么他们都可以。 只有我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黑月光17 终于点亮的光 黑月光17; 天色已晚, 不远处仍有霓虹灯不停闪烁,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大概行了十几分钟,楼齐顺着小盏路灯下的车道, 开入私人车库中。 不同于虞游烛抵上全部身家买的单人公寓, 楼齐的这处住所位于市中心繁华地带,不管是地段还是安保性都极好。 车灯闪烁, 大门在主人进入后自动合上,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38) 楼齐按亮了车上的灯。 空间骤然明亮,暖黄色的灯向下倾撒, 照亮了蜷缩在后座角落的人。 青年像一只煮熟的虾,衣服胡乱的遮住身体,后背紧紧绷住, 连带着裸l在外的浅粉色皮肤也紧张绷起。 游烛的脑袋向下低垂,黑色碎发胡乱遮住了半边脸,楼齐只能看见他咬紧的殷红下唇,白皙手指紧紧抓住胸前衣物, 指骨泛白。两条细而长的腿紧紧并在一起,脚趾向下抓着后座椅垫, 一对漂亮的足弓。 任谁都能看出,游烛此刻很难受。 车门打开发出一声极轻的声音, 他却像是没有反应, 沉浸在大脑中未知的事情中,耳朵也一并失聪。 直到楼齐凑近, 左手手指轻轻搭在圆润的浅橙色膝盖上。身体好似过电般一阵颤抖,青年终于抬起了头。 睫毛已经被打湿, 三两根黏在一起, 在睁开时还带着细碎小粒。 游烛灰色的眼睛框着一大滴水珠, 在抬起头的瞬间,液体压过下睫毛,自中间滴落,一条银色的线。 因为太过难受,流出眼泪了。 青年将身体全部的力量都靠在角落后座上,衣物凌乱的遮挡下,可以看见 并没有偷偷的玩。 楼齐 刚向他伸出手,便迫不及待张开双臂,倚靠在怀中环抱住脖颈。 可以确定,这是在撒娇。 双唇已经凑至唇角,像是在向他讨要一个吻。 楼齐微微向上抬头,吻掉了游烛眼中的液体。 有一点咸与苦涩,舌尖不小心触碰到眼珠,却眨也未眨。 这个角度都看不见彼此,楼齐突然说:虞游烛,你有性瘾吗。 方才还柔软似水的身体突然顿住,脸色煞白,于那一瞬间凝固成坚硬的冰。 抱住脖颈的手指突然蜷缩成拳,指尖狠狠抓过后颈,两排红色长印,而后无法抑制的轻微颤抖。 游烛的身体开始向后躲闪,语调时轻时重: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是 努力像若无其事般笑了下,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无比僵硬。 都是成年人,你不想和我睡也不用说这种话,我走就行了。我还没有你以为的那么 在双臂松开他前,楼齐突然将游烛整个从后座抱了起来,毫无防备的失重让剩下的话都余在了喉间。 楼齐低头亲了亲游烛的唇,青年愣了愣,灰色眼睛于惊恐之外生出迷茫的困惑。 游烛奇怪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像不谙世事的孩童。 他张口正想要继续说,楼齐却又低头吻住。 于是被堵了回去,彻底没能说出口。 男人这才将他抱了出来。 车库旁边直连电梯,脚无法踩在地面,失重感加剧,游烛只能更多的抓紧楼齐。 楼齐低头,看着青年头顶那个黑色的发旋。 碎发凌乱在了他的衣服上,从这个角度进能看见那个小巧的鼻尖。电梯天花板的灯向下照着,一小块雪白。 楼齐用温柔的声音说:你在车上做的很好,所以即使你有性瘾,也没有关系。 不同于以往对他人的客套,好似从心底升腾出的柔软。 与一点点酸涩与疼痛。 不管是因何而起,天生的,亦或者后天造成的,那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过去。 都与他无关了。 但是他可以选择 夸奖,赞扬。 不是苍白的说他不在意,而是给予他的奖励。 游烛的手指动了动,突然松开了他。 他与楼齐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双唇抿紧,高扬起脖子。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灰色眼神中的疑惑毫无阻拦。 他无声的说,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你是人类中的异类。 楼齐重复:从现在开始,我不在意。 低下了头,生硬的「哦」了一声。 虞游烛的世界停留在了十八岁,从他在司明瑾床上醒来那一刻起,世界停止摆动。 之后好像又走动了那么一丁点,在遇见裴昀很久以后。 再然后,再次倒退。 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个什么模样的人,会在刚成年便成为一个陌生男人的情人,余下的人生都是铁笼中的金丝雀。 那必然是轻浮又浪荡的,所以才会从这其中感受到快乐。 他是自愿跟着司明瑾的。 他也觉得很开心,开心到可以放下少年心中稚嫩的初恋。 他没有感到痛苦。 而现在,那个人要打破玻璃。 黑色的头发轻轻向前动了动,那一小块雪白又减少了一点面积。 像紧张的小猫,十指抓紧衬衣。 游烛一个字也没有再说,只有僵硬的身体无声言语。 楼齐住在高楼最顶层。 夜间生活虽喧闹繁华,随着电梯上升,剩下的却只有安静。 直走到玄关处,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楼齐这才将游烛放下来。 这处公寓属于他私人居住之处,极少有客人拜访。 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浅蓝色备用拖鞋,因鞋码是他的,游烛穿着有一点点大,跟在楼齐身后踢踢踏踏。 楼齐往衣帽间走了几步才发现身后的小尾巴。 游烛的衣服并没能穿好,躺在那里时尚能勉强遮住身体,此刻更像是抱着衣物遮拦。 他用一双极大的眼睛懵懂而无知的看着楼齐,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停住。 楼齐不住失声笑了一下,对游烛道: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拿睡衣。 往前走了两步,这回变成了轻手轻脚。 回头望去,青年欲盖弥彰般侧过头,紧张地看着旁边。 无奈地叹了口气,楼齐向他走近一步,又走近一步。 等近在咫尺后,被张开双臂整个圈住。 像第一次睁开眼睛的雏鸟。 想和我一起? 嗯。 那一起去洗漱吧。 好啊! 那先松开我? 幼稚地撇了下嘴,还是慢慢放开。 手被拉住,被包裹入一个温暖的掌心,楼齐牵着游烛一起往浴室走。 青年坐在白瓷浴缸中,水温合适,一点点漫过他的身体。他拉过楼齐的手,伸长了脖子亲了一下。 楼齐在打肥皂,未沾过水的肥皂生涩的在手中进出,艰难的全部被掌心握住,转而又一整个脱离。 他其实并不太常用肥皂,因此总有些控制不好,好在游烛经常用,很熟练。 终于打出泡沫,肥皂水却不小心溅在了脸颊,沾上了额前的碎发,游烛的脸不太开心的皱了起来,吐了吐舌头。 楼齐低着头看他,手指穿过黑色发丝,一下下顺着他的头发。 楼齐是被上午的阳光扰醒的。 窗帘被拉开,金色阳光穿过阳台照在木质地板上,在细碎晃动的阴影中,反射出一片明亮光辉。 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手指摸过还有残存的温暖,他记得昨天在这张床上 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天,记得游烛所露出的漂亮表情。 游烛呢? 楼齐坐了起来,四周张望了一下。 门依然关着,和昨天一样,游烛的拖鞋不见了。 他转过头去看阳台。 刺目的光辉中,湛蓝的天空中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气球,铺天盖地,向高空飞着。 前两天童一和他说过,这附近的广场要举办一个放气球的活动,不少媒体在跟进报道。 但是 楼齐看见阳台的窗户被拉开,有人趴在那里,身体向外倾斜。 窗外是近一百米的高楼,游烛一只手抓着窗台边缘,另一只手朝外够着。 耳边隐约能听见底下传来的欢呼声,气球的线不停的从他指尖飘过,伸手去抓,却又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于是他只好再向前一点,再向前一点。 一只脚翘起,重心小心前移,只剩另一只脚的脚尖与地面相连。 风穿过他耳边的碎发吹了进来,楼齐看见他微微张开的唇,轻轻翘起。 还有格外明亮的灰色眼睛。 像是无边黑暗中,终于点亮的光。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后面又加了一点点,如果觉得连不上剧情可以回去看一看?qa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黑月光18 你被我抓住了。 黑月光18; 游 游烛好像, 总是很容易受伤。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医院的监控坏掉了。足以割断整个动脉的伤口,必须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划开。 那是巧合吗? 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 却没有时间抓住。 游烛! 楼齐几乎慌乱地从床上翻了下来。 卧室与阳台相连的落地窗被从外锁住, 在使劲晃动后,他看见一只红色的气球轻轻撞了一下窗台下方, 朝远处飞去。 那是离游烛最近的一只,却又快要离他远去,于是彻底悬空, 右臂伸到极致向前划了一下。 早晨九点的刺目光晕中,七彩绚丽的气球遮住了整片天空,青年好像要和那些漂亮的东西一起飞走。 被整个框在楼齐眼中, 却又无法抓住他即使一根手指。 楼齐后退了两步,举起了旁边的椅子,重重砸向玻璃。 白色细绳被抓住了,于半空中稍微晃动了两下, 还是站稳身体。 在回过头的一瞬间,哗啦一声闷响。 玻璃碎片像夏日暴雨被屋檐遮挡倾斜而下的雨帘, 无数细小的不规则形在视线中坠落,如星星摔碎了一地。 楼齐站在那雨帘之中, 手中还拿着那把沉重的椅子, 瞪红了眼睛看着游烛。 向外铺撒的碎片在撞见墙壁后朝内微微反弹,纷纷停在了他的脚边。游烛手中抓着一只红色的气球, 身后是漫天飞舞的七彩小点与明日灼阳,他像是站在星星堆中。 于那份耀眼中, 青年微微歪了下头, 奇怪的看着楼齐。 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 大概, 他真的认为与他无关。 楼齐扔掉了手中的椅子。 木质地板被砸出一个浅浅的窝,向旁边滚了两下。游烛的眼睛走神地盯着那个椅子,又很快听到了脚踩玻璃的声音。 他的视线又移到了床边,伸出手指提醒道:拖鞋在那里。 但是楼齐没有听,玻璃边缘不锋利,却很硌脚,他现在却没精力去专门避开它们。 心脏在急剧跳动,「砰砰」的像接连射出的子弹。身体一步步朝游烛走去,双目紧紧盯着他,直到逐渐放大越来越近。 终于 楼齐张开手,紧抱住游烛。 被困在怀中。 闭上双眼,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安心。 游烛握住气球的手迟缓片刻,抱住了他的后背。 像是于光中拥抱,影子重叠在一起,黑色与栗色的头发相互交缠。 怎么啦?怎么把窗户给砸了。 游烛问着。 下巴微微抬起搭在肩上,声音还带着一丝轻快的笑意。 然灰色的眼睛却只向上望着随风微动的红色气球,瓷白的脸没有表情,像漂亮的精致玩偶。 游烛的目光很专注,时不时手指微微松开,在它想要逃离他的掌心时再突然抓紧,周而复始。 游烛喜欢可以飞的气球,是很好玩的玩具。 抱住他的手臂又紧了一些,他能感觉到楼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缓慢呼出。 楼齐轻声说:没什么。我以为 你会跳下去。 没什么。 心脏回归原处,楼齐紧握住自己颤抖的右手,终于松开了他。 抓紧手腕,将他带离危险的阳台。 楼齐说:一起吃早饭吧。 青年没有反驳,他很乖的跟着他一步步走。 离开遍地的玻璃碎块,离开不停吹入冷风的阳台,离开那漫天的气球。 游烛向前,望着男人的背影。 些微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温暖而明亮的金色。 楼齐,你是一个温暖的人吗。 弯起眼睛微笑,突然喊了他一声。 楼齐。 朝前快走两步,将手中红色的气球递了过去。 这个送给你。 已经跨过仅剩边框的落地窗,褐色的木质地板上,阳光仅能照见青年白皙的脚踝,有一个小小的牙印。 楼齐侧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气球。他微微张开唇,像是愣住,半晌没有说话。 肾上腺素流至心脏,再次剧烈跳动。 让游烛几乎摔出窗外的东西。 很好看,对吧?我抓了好久才抓住,它们飞的好远啊。 楼齐,你家好高啊,我好像低着头,都看不到底。 纯粹而干净的笑容,微微抱怨。像是小孩子艰难的找到了新奇的玩具,而后愉悦的与同伴分享。 不管拿到它,遇见多少危险,沾到多少泥污。 他只知道,他得到了它。 分明处于明亮之中,却又好像有丝丝阴霾匿于阴影。 楼齐的脸上没有笑容。 唇角下拉,眼睛睁大。他的另一只手握住鲜艳红色下那根白色的线,手指紧紧捏住,指骨处绷起一片没有血色的白。 你喜欢吗? 楼齐。 喜欢。 未曾察觉的细微颤抖。 你被我抓住了。 铃 铃声便是在此时响起,于空荡而安静的房间中,有几分突兀。 游烛侧过头去看掉在地上的手机,他极其自然的拉开了楼齐对他手腕的桎梏,朝前走着。 男人一只手拿着那只红色气球,一只手微微向前,赤脚站在原地,紧紧地盯着那人的身影。 j 司明瑾。 游烛的脸正侧对着楼齐,他看见青年明显怔愣了一下,眼瞳些微收缩,开始僵硬。 他的拇指对着不停跳动的屏幕,半晌没有动作。 于是那刺耳铃声不停在屋内回旋。 安静。 窗外突然传来几下极小的爆炸声,那个做气球活动的主办方开始放起了白日烟花。绚丽的颜色一丛丛炸裂开来,被明亮日光淹没,余下那一点噪音。 游烛灰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好像一面透明的湖。 于那接二连三的噪音中,他的手指划开了接听键。 游烛没有说话。 听筒另一端传来极轻的呼吸声,小心翼翼。 司明瑾坐在办公桌那张黑色的椅子上,打印纸散乱的扔了满满一桌子,顺着边缘飘落在地。 他可以宠爱那孩子,给予他全世界最多的爱。也可以凭着自己的喜欢,强硬占有虞游烛。 可是虞游烛就是他的弟弟。 于是无法给他宠爱,因为他是全世界对他最差的人。也无法再任意逼迫他,因为他本应是全世界最纵容他的人。 司明瑾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想要睡虞游烛,即使在知道他就是走散的那个弟弟后依然。 这是不对的。 在冷汗攀附满整个后背,无力与愤怒充斥心脏,司明瑾有些慌乱地按通了方青的电话。 那端只有靡靡嘈杂的音乐,间或男人yin乱的叫声。 司明瑾脸色红红白白,好似有刀悬在心口,却迟迟无法落下。 那件事方青真的做了吗? 如果曾经没有那么过分就好了。 最后只有轻而温柔的声音。 小烛你现在在哪里?没有人回答。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39) 耳朵里有细小的杂音,窸窸窣窣。 我可以和你见一面吗。 从未没有过的紧张犹豫,近乎祈求。 司明瑾听到了一声短促的轻笑。 却不是属于游烛的笑声。 他听见那边陌生的、慢悠悠的男人的声音。 司先生,游烛现在没有空。 楼齐将手机从游烛掌心抽出,故而那些犹豫的紧张的话语,全都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仅被他一人听见。 电话两端诡异的沉默,而后是压低的愤怒与冰冷。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和虞游烛在一起。 楼齐。 毫不避讳的回答,游烛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 楼齐笑了笑:游烛自然应该和我一起,他说以后他跟我了。 司先生,如果有违约金,请送到我经纪人那里,如果有其他事情,就恕我不能奉陪了。 以后,还请不要再给他打电话,我会不开心。 楼齐说罢挂断电话,号码顺势拉黑后,将手机还到了游烛掌心。 他在他犹豫而游离的视线中走到了枕头旁边。 气球下白色的小绳被系在了床边的小台灯上,红色向上飘着,却又没有飘远。 好了。 楼齐转过头去看旁边不断走神的青年。 一起吃早餐吧,想吃什么? 顿了顿,果然回过神来。 肉。 这是早餐吧,也要肉? 嗯! 期待满满的声音。 抛诸脑后。 游烛短暂的在楼齐家住了好几天。 楼齐不是什么软柿子,司明瑾没能找来,裴昀和司长安也没有。 不仅如此,游烛现在的经纪人还带着他的合同一起跳槽去了楼齐所在公司。 换言之,游烛的身家已完全属于楼齐。 但是这些,楼齐都没有和游烛说。 在家闲赋一个月后,经纪人将一份电影剧本发给了游烛。 一个漂亮,悲惨,却又很坚强的配角。 是一个很好的人设,这自然是楼齐为他挑的。 游烛勉强满意。 和楼齐招呼出门试镜后,顺便说一声家里有东西要拿,晚点回来。 系统:宿主先生有在那个屋子里放东西吗? 游烛:当然有了那可是很关键的一样东西。 很快到达片场。 不管是原主的演技亦或者是游烛的,接下这个角色都没有问题。 只是 面试他的诸人中,有裴昀。 以投资人身份。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黑月光19 真是个不幽默的人。 黑月光19; 助理将追加投资的合同递到裴昀面前, 这还需要他最后的确认签字。 男人眼瞳紧盯着企划书上「拟邀请虞游烛」几个字,头也不回的抬起了手。 但是助理稍微避了一下。 在意识到这一行为的不应该后,她又连忙将合同放入对方手中。 最后还是犹豫着开口提醒:裴总, 司长安不在剧组里。 关于裴昀与司长安还有虞游烛的纠纷, 她一直都旁观着。 人是会偏心的,她自然偏心经常会遇到的司长安。 而且 不管虞游烛与司长安间争端的原因是他卑劣的嫉妒心, 还是自私的占有欲,有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那就是虞游烛不喜欢裴昀。 一场注定会失败的赌局还要去追加筹码么? 而且裴昀正在追回司长安啊,这是在做什么, 司长安会很生气吧。 裴昀的眉心跳了跳,合同摊开在桌面上,他脑中不禁回想起那天在电梯口遇到的场景。 司长安确实会生气, 却不是因为他。 而是 厌恶的皱了下眉头,却不是对着虞游烛。 拿笔在落款处用力签上名字,笔尖划破纸张。 试镜结束,游烛跟着经纪人一起离开片场。 保姆车就在大门外, 他正要上车,身后传来一道喊声。 虞游烛! 是裴昀。 这场试镜是他临时通知要一起的。 他是投资人, 导演也没办法。只是隐晦的提了一句,虞游烛的角色, 是最大的那位投资人指定的。 好在游烛表现好, 裴昀现场也没有刁难。 直到他的试镜部分结束,刚走出片场, 裴昀便毫不掩饰的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对于这个前东家,经纪人倒是很记得请现在是拿得谁的工资。 他挡在游烛面前, 礼貌又客气道:裴总, 我们游烛一会还有通告, 您若有事可以先预约。 裴昀没有理他,被拦在几米之外,他的眼睛一直盯在游烛身上,等待的也仅是他的话。 房车门已经打开,窗户拉着小窗帘,一切处于黑暗中,裴昀看不太清。 青年半边身体已经坐在了边缘的软椅上,听到声音他微微回过头,侧过脸看去他。 今日是一个阴天,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乌云,只觉得一切都是雾蒙蒙的。 而那一切的朦胧中,仅露出半边脸的青年慢慢抬起微阖的眼睫,灰色瞳孔与之对视,游烛看了他一眼。 好像终于看见了他一眼。 短促的一秒钟,转瞬即逝。 随即又回过了头,消失在那黑暗中。 那你进来吧。 他说着。 虞游烛! 经纪人有些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且不说楼齐知道他见过裴昀后会怎么样,仅是裴昀对游烛的恶意,他就不应该 经纪人想,他既然已经跳槽了,那他对游烛多些关心是应该的。 谁能够不在意这样一个人呢? 黑暗中的青年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一个些微的轮廓。 游烛一双灰色的眼睛望着经纪人,声音轻而柔的重复着:不可以吗? 就好像,他非常想 他在请求经纪人。 那你们说快一点,有事情了敲门。 经纪人警惕的看了裴昀一眼,带着司机一起走远。 终于只剩两个人,裴昀许久没动,他站在原地看着那片黑暗。 青年半边身体探到车门附近,光终于可以照见他漂亮白皙的脸,唇边荡开的微笑亦如初见面他将他送到诊所时,在病床边温柔的温和的微笑模样。 游烛弯着眼睛,浅笑着对裴昀说:上来呀,你找我就是为了在车外看我一眼吗? 裴昀想要移开视线,眼睛却失控般反而一直黏在青年身上。亦如他想要开口反驳,声音却迟迟无法发出。 他说不出此行的目的。 他仅是看见游烛在今天试镜,于是下意识来了,在试镜结束后又跟了出去。 或许真的只是为了看他一眼。 认命地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如他所说,坐在了他的对面。 门被拉上,黑暗中青年按亮头顶一盏小灯。橙色暖光宣泄而下,睫毛被染成浅金色,如夕阳中赤脚行走于金色沙滩,海水淹没脚踝。 你找我是什么事情? 游烛:把楼齐放我身上的监听器都给屏蔽了。 裴昀: 裴昀一时无言,仅两人的狭小空间,对面青年正用那双灰色的眸子看着他,等待答案。 该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和司长安勾搭上的?你还没有离开司明瑾? 不,这些都不是他此刻想说的,他想说的只有 裴昀深吸一口气,那双犹豫不决的眼睛开始变得坚定。 他抬起眼睛看着游烛,视线中有几分冰冷。 你现在是跟着楼齐吗?从一个人床上撵转至另一个人? 青年眉峰微微动了动,喉间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短促的笑声。 游烛向后倚靠住椅背,翘起左腿,压在了右腿上。 骨节分明的双手相互交握,搭在膝盖处。浅浅的青色血管在白皙皮肤下若隐若现,仅关节处泛着浅浅的粉。 他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裴昀,像是看着什么可怜的小东西。 是的,你是第一天认识我的吗? 几乎恼怒,眼角抽搐着跳动,冷声道:你可真有够不自爱的。 那张漂亮的脸像是没有听到,只随意看了他一眼: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对我表达指责吗?还是说 游烛右手肘支住膝盖,掌心向上拖住下巴尖,灰色的眼睛看着裴昀。 这个动作使他离他的距离又近了一点,裴昀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红色双唇上的极浅的纹路,白皙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与游烛眼中,那个屏住呼吸的自己。 原来他在紧张。 像未着寸缕的婴儿,袒露在他面前,脆弱不堪。 既然我谁都可以睡,那么你也想睡一睡? 不。 不是睡他。 他只是想要和他保持联系,能有一根牵在一起的线。 不再是 他生命中,可以被轻易无视的路人。 裴昀分不清什么时候自己有了这种念头,在那日的地下室,他清楚的意识到游烛在与楼齐做什么。 心头生出了一团火,将完整的一块云锦点点烧至斑驳。 他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即使他如此的不自爱、轻廉,在心中重复过,说出口过,还是 他不爱他,有过无数次拒绝,于是选择退而求其次。 裴昀的脸一阵白一阵红,青年的食指指尖规律地在膝盖上敲着,灰色眼睛微微弯起,像月夜下平静的湖,很耐心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于是他说:你跟着我,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游烛歪了歪脑袋,几丝碎发遮住眼睛,清澈的湖面拢起薄薄的雾,朦胧着一切如幻似梦。 他说:你也要包养我?我跟着楼齐耶。 裴昀没有说话,他垂眸盯着他漂亮的手指,如玉一般精雕细琢,又像云像风一般柔软。一下下点在膝盖上那片深蓝色的牛仔布料上,像点住他的心脏。 于是瞳孔短暂颤动,最后还是抬起了眼睛,望了过去。 迎着那人漂亮而随意的笑容,裴昀说道:我知道,我只要你跟着我。 在说出口后,自己愣了一下。 他的真实想法吗? 对面的人也顿了顿,像是在认真思考,又像是措手不及后的怔愣。 终于,裴昀看见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而后白皙的脸颊表情变动,双眸中一片灰雾之上,转瞬吟起水雾。 游烛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的癖好也太怪了吧!没有戴帽子,你是准备染绿色的头发吗! 大笑着嘲弄出声,手指拂过膝盖,是他开心时的表现。 裴昀的下巴在颤抖,声音化作的利剑,毫不留情刺入心脏。 他将他当成了取乐的小丑。 愤怒,从未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于是裴昀知道,坐在他面前的人,骨子里的恶劣。 他像是从来也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可以因为好玩便拿刀挑开你的心脏,像翻垃圾一样翻看你的爱意,然后嫌弃它的腥。 可是 闭紧双眼,手指紧握成拳,将头别在一旁。 裴昀没有反驳。 他默认了。 笑够了吗。 没有人回应的笑话只会让人无聊,更何况这里还只有两个人。 游烛终于逐渐收敛,而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唉,真是个不幽默的人。 好像他不是在拿他取笑。 那么,你同意吗。 游烛坐正了身体,他向上伸了一个懒腰,手指交错,猫咪一样眯起双眼,又向后靠住柔软的椅背。 终于留下眼神,去看裴昀。 当然不同意。 为什么?你还想要什么,你的条件 没有条件,只要是你,我都不同意。 落入一个未知的山洞,在苦苦寻觅后发现,原来没有出口。 毫无商量的余地。 他都已经后退到这里。 将尊严与爱放在他面前,供他践踏。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可以!! 像是一只逐渐酝酿火焰的巨龙,迟迟无法寻找到宣泄口而更加暴怒,即将开始攻击。 裴昀赤红着眼睛,在反应过来时已经激动地握住了那人纤细的手腕,将他按在坐塌靠背。 为什么!你都已经和司长安睡过!和楼齐睡过了!为什么我不行! 你难道还有忠诚吗!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啊!!想要什么都可以! 如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被他按在角落的青年短暂地愣了一下,紧接着灰色双眸平静而冷淡的看着他,如南极一望无际冰原般的冷漠中,裴昀看到了些许笑意。 像是看着与他无关的事情。 是笑话他的幼稚,又或者仅是笑话他 也不过如此。 戛然而止的沉默,与愤怒。 高高鼓起的巨大气球遮天蔽日,好似无比可恶而庞大。它所害怕的,却也仅是那小小的一枚针。 将他所有气焰都扎破的针。 管他是卑微还是发疯。 游烛又不在乎。 他只觉得他很好笑。 终于只剩无力。 如卸掉所有力气,低下头,紧紧闭上双眼。 最终还是松开了他。 即使将心掏出来给他,想必他也只会远远一脚踢开,再嫌弃那颗心上的血脏了他的鞋尖。 青年终于能坐正身体。 手腕留下一圈红印,他不太开心的圈起手指揉了揉,有点疼。 不过 游烛瞥了对面颓丧的人一眼,像是笼罩于乌云之下,丧家之犬。 他心想着,裴昀想着一定觉得他是一个很可恶的人。 他哪有他想的那么坏。 游烛轻轻叹了口气,像大发慈悲般怜悯道:你问我为什么你不可以,我并不是不能告诉你原因。 于是那只被雨淋湿的脏兮兮的狗终于抬起头,像是看到穿破乌云的光,即将到来的晴天。 青年微微的笑了一下,是丁达尔效应下,出现在光束中拯救一切的神明。 一个轻柔的笑,连眉眼都柔和。 游烛说:因为我这个人呢,非常的双标。 你和司长安睡过,我嫌你脏和恶心。 作者有话说: 十二点前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20124 22:26:2420220126 19:3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黑月光20 永远也不会有可能拥有他 黑月光20; 房车门从内里打开, 游烛探出半边身体。 经纪人站在不远处片刻不停地左右踱步,几乎是刚传来声音,他便立刻冲了过来。 游烛, 你没事吧?你 青年的眼角红红的, 睫毛还沾了一点水珠,抬起眼睛看过来的模样, 有几分可怜。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40) 你被裴昀欺负了?! 愤怒的握拳,瞪红双眼。 游烛垂下睫毛,没有再去看经纪人, 殷红双唇轻轻抿了抿。 没有他怎么可以欺负到我呢。 游烛说的是实话。 却更让他觉得是青年不敢开口。 经纪人不太清楚虞游烛与司明瑾间的弯弯绕绕,却大概明白虞游烛是那种欺负到头上也不敢回声的性格。 由胸腔升腾而起的正义感,男人一脚踏在房车边缘, 伸手将里面的人强硬的拽了出来。 经纪人猛地向后使劲,不经意一个踉跄,反和对方一起摔了出来。 跌落在地。 裴昀没有反抗,像是一张纸片, 一个稻草人。他的眼神呆呆的,瞪大的眼睛一直朝着游烛, 像两颗黑褐色的木头珠子。 不久前的财经节目,未满三十的男人年轻有为, 在镜头中笑得意气锐利。 此刻, 那张脸依然是年轻的,俊朗的, 却好像被剥夺水分的尤加利叶,依然保留着那份青翠的绿色, 却永远也无法再次鲜活。 裴昀的唇无力地微微张起, 像是想对游烛说什么, 却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只剩沾在衣服上的地面的灰,洗不掉的肮脏的灰。 青年白皙的手指扶住车门边缘,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眼角好似也无辜的下垂。 他的脸向外靠近,离裴昀近了那么一点点。 所有的,我都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以后,就不要让我看到你了吧。 你知道的,我会觉得 恶心。 车门拉起。 黑色的玻璃遮挡住车外的阳光,窗帘隔开两个世界。 裴昀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有可能拥有他了。 保姆车向来行驶,被停留在原地。 系统:宿主先生是否要解除屏蔽? 游烛:把监听器弄坏吧。 系统顿了下,还是回道:好的。 衣领第一颗纽扣内传来短暂细小的噪音,衬衣下的手腕如小虫叮咬后的一小下刺痛。 游烛脱下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衬衣向上挽起,白皙笔直的纤细手臂。 他微微弯腰,将手伸入车椅底座。 与车面狭小的缝隙间,手指向前不停左右寻找。终于,指尖碰到了一个冰而冷硬的东西。 舒展眉毛,极难察觉的轻轻笑了一下。 游烛掏出手枪,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枪面的灰,又擦拭净指尖沾上的污浊。 用过的废纸扔进垃圾桶,枪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枪不大,黑色的,里面还有三发子弹,很轻易的被外套遮住。 这是楼齐的枪,他藏在车上,平时不会拿出来。 游烛将它顺走后,也藏在了车上。 虞游烛的住处快到了。 经纪人从副驾驶上偏过身体,友善的笑着问身后的青年说:东西多吗,需不需要我们帮你拿? 多肯定是很多的。 却不需要他们两个来。 车牌刷过门禁,靠近大门的公共停车道乌压压好几辆黑色轿车,已经没有了空位。 游烛拿起旁边的外套,整理好搭在手臂上。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可以先离开,不用等我。 经纪人眼中闪过明晃晃的可惜,还是说道:好,那你若是不好拿,给我打电话。 青年唇角浮起一点敷衍的笑。 房车停下,游烛拉开车门,说道:好的。 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原主的住处在十三楼,一层四户。游烛按亮电梯,又等了一会才下来。 走过转角便是他的家,青年伸手在外套口袋翻找钥匙,「哗啦啦」的铁器撞击声在安静的空荡空间格外明显。 而后,生硬的在原地回响。 游烛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系统:【他就是那个「很重要的东西」?】 游烛:果然升级后变聪明了。 系统有点开心,又觉得游烛的话怪怪的。 半晌才小声憋出一句:你才发现么。 司明瑾背对着青年,微微低头,朝着那扇银白色铁门。 他在这里等了很久,从得到消息后便站在这里,为的便是能和青年见一面,能和他谈谈。临到头来,司明瑾却不敢回头。 他害怕见到对方害怕、或者厌恶的眼神。 他对他做了过分的事,无法挽回。 心被放进了油锅里,逐渐加温疼痛,却又会心存侥幸。 于是只有长久的沉默,钥匙串也停止了响声。 最终还是游烛打破的诡异寂静。 青年继续向前走,他避开了司明瑾,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自顾自走进家中,被完全无视。 这反倒给了司明瑾一点鲜活,他感到了不悦。在青年反手想要关住门时,想也不想抓住了门檐。 这动作猝不及防,游烛没来得及收住力道,惯性带着那只手向后,一道牙酸的沉闷钝击声。 司明瑾脸色有短瞬扭曲。 刺骨的疼痛顺着手臂血管钻进心脏,好似抽搐。那一圈先是变白,接着很快红肿着高高鼓起。 游烛果然顿了一下。 那双灰色的眼睛盯着生理性颤抖的手,如死水般沉默的情绪中晃过迟疑。 司明瑾不及细想这中间没有半点心疼,只趁机说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青年再次停顿,他掀起眼皮看了司明瑾一眼。 游烛微微上翘的眼角还有未完全消去的红色,徒添一丝媚意。朦胧的灰雾天然带着撩人的钩子,眼神是最好的止痛药。 他紧握着把手的白皙手指一点点松开,抿着红色双唇,朝屋内走去。 司明瑾觉得,他的手指好像不痛了。 跟着走了进去。 近一个月未曾打扫,房间一股近乎霉烂的味道。 游烛将外套搭在沙发边缘,走到窗户边,扯开窗帘。 光照进了黑暗的室内,空气中细小的灰尘飘浮着。可惜今日天气实在欠佳,玻璃窗被拉开,几乎同时刮进的一股冷风。 小几上的水果已经腐烂,游烛将它们扫进垃圾桶,却未去拿新的。 他看了眼毫不客气坐在沙发上的司明瑾,对方举起一排红肿的手指,说道:不给我一点药吗。 游烛微微颔首,坐上另一端沙发。 家里没有准备药。 药都被原主一股脑吞了。 司明瑾分不清游烛话中真假,好在他左右不过是为了找句话,目的也算达到。 男人盯着已逐渐鼓起的手指,或许是因为此刻尚在疼痛中,他的心中 总觉得不是滋味。 小时候他受伤,弟弟总是比自己受伤还要心疼。 他会用指腹细细揉化药膏,再吹一吹,安慰他吹一吹就不痛了。 再后来,他们一起去各处度假村游玩,不小心受伤后,虞游烛也会来帮他小心的擦药。 虽然那时的他不甚珍惜,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为什么要走到这样。 是因为楼齐吗? 跟着、楼齐。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生气、愤怒,酸涩、难受,懊悔、无力 成了一锅乱炖的粘稠汤中煮沸鼓起的泡泡。 司明瑾用他也无法说清的口吻道:你以前会特意找来药给我擦。 他开始变得软弱。 游烛眨了眨灰色的眼睛,澄澈近透明,没有丝毫情绪。 他问:你找我什么事情。 司明瑾抽了抽嘴角,他只好将手收了回来,另一只手握住大拇指。像是没有听到般自顾自道:从小,我受伤后会给我擦药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你,另一个 他目光向下,盯着青年不耐烦轻敲着膝盖的食指,一下下规律的重复。 苦涩地笑了一下,还是要开口:另一个是我继母带来的弟弟。 食指停止敲击了,突兀顿住。 平放于膝盖的手指于一瞬间蜷缩抓起,关节泛白,像是骨头要刺破皮肤,深凹进掌心。 眼中一直有几分逃避的青年目光一点点变得冷硬,像一朵立于寒峭白雪中逐渐结出浅薄冰膜的花。 小烛,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你是 没有可能。 突然打断,青年站了起来。 他微微抬头,却是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阴沉的好像永远也不会放晴。 细碎额发散乱的向下,遮住了他半边脸,眉眼全都藏在了阴影中。 司明瑾兀地抬头,却看不见游烛的表情。 他只听见他说:司先生,我已经和您没有关系了,您还是请回吧。 游烛早就知道了。 但是没有来相认。 作者有话说: 二更!嘿嘿。 于是不要脸的求个预收的收藏?是双向暗恋小甜饼; 《原来你也暗恋我呀》 娱乐圈小道消息,顾氏总裁顾君迁动了凡心,想包养小情。 暗恋对方多年的简秋石一阵激动,当天便自荐枕席。 顾总您好,我嘴巴严技术好,要的也不多您随便给个男二就行。 突然收到消息的顾君迁气到发笑,三个月前酒会的惊鸿一瞥,他一直把对方放在心里当白月光供着。 但手还是没忍住:能有多好? 简秋石脸颊通红,语气淡定:您今晚试试? 简秋石想,顾君迁不外是对他见色起意,在对方腻歪他之前,能多待一天是一天。 顾君迁想,简秋石不过是贪他给的资源,在对方振翅高飞前,能多赚一日是一日。 直到三月之后又三月,两人依然和一开始一样处着,还越来越如胶似漆 简秋石:? 顾君迁:? 没尝过甜头还好,吃到嘴里后就越发不想放手。 简秋石忧郁的找好友喝酒:没法离开不应该动感情的人了怎么办? 顾君迁对着好友面露愁容:不想放手不会属于他的人了怎么办; 同一个好友:? 能别撒狗粮了么,狗被鲨真的会死。 双向暗恋小甜饼,双初恋; 一个假装冷漠金主,一个假装浪荡情人; 第62章 黑月光21 是希望的曙光。 黑月光21;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在那之后跟他的时候 他是抱着怎么的想法,面对他的? 在知道那个欺负他的人,就是他的哥哥时, 他是怎么想的? 司明瑾愣愣的看着青年, 阴影遮住了他半边脸,仅露出那一个尖尖的、小小的下巴。像生于荒原上唯一的一枝野蒿, 秋日早已枯萎,在呼啸的狂风中可怜摇曳,孤独的等待被风折断。 游烛不要「哥哥」, 也不要「司明瑾」了。 他只要他自己。 于是所有精心设想的,早已准备的措辞都没有办法再说出口。 他不会对他有期待,自然也不会被他所打动。 是无用功。 酸胀自脚底而起, 蔓延至心脏、攥紧大脑。 苛刻的对待陌生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在乎的人会被温柔以待,却在无形中,成了握住刀的凶手。 司明瑾的脸上露出痛苦, 像是有石头压在喉咙,拼命挣扎, 无法呼吸。 如果那时候没有 没有在一开始,也没有在后来。 如果能对他好一点就好了。 大口大口喘着气, 熊熊烈火蔓延于荒原, 即将烧掉那唯一的野蒿。 而他是点燃那场火的人。 不行。 他不能走。 司明瑾狠狠闭上眼睛,薄薄眼皮下眼珠左右转动, 再睁开。 即使被烈火焚烧成黑色的灰,也要在红色舔舐下朝前。 伸出手, 抓住那枝唯一, 保护它一次。 小烛。 司明瑾站了起来, 腰背向下佝偻,再无法毫无顾忌地高昂着头俯视。 眼眶不知不觉爬满血丝,难听的声音像木锯上干涸的木浆,指甲刮过时,耳朵也感到疼痛。 他说:对不起。 我错了,小烛,小烛哥哥真的很在乎你,是我做错了 小烛,对不起,你报复我吧,把我对你做过的所有过分的事情,全都报复回来好吗?原谅我,我们重新成为家人。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就像那时候那样,好不好?好不好? 干涸至极点的喉咙,稍微颤动便能沁出殷红血丝。 不断重复的祈求声音,波光晃动中时空的扭曲。 于午夜梦回时低低啜泣,月光照在床脚,咬紧指甲蜷缩成小小一团,滚烫的眼泪耗尽身体所有的温度。 游烛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藏于黑发下的灰色眼睛,如隔着云海浓雾遮住山顶,司明瑾看不清那其间的他的心。 他只看到青年终于张了张唇,和缓的声音像高塔顶时钟敲响十二点时的回声。 黑色发丝散开,洁白额头下,那双眼睛看着司明瑾。 犹豫。 稀释痛苦仇恨,遗留而下的茫然。 清澈水中吐出的一丝墨色,早晚将全部污染。 青年迟疑道:报复你 是希望的曙光。 他的弟弟虞游烛,是全世界最心软的人。 心软到软弱。 司明瑾盯着那张漂亮的脸,心跳一瞬快过一瞬。所有肾上腺素都随着血液进入心脏,即将欢呼。 报复我吧!什么都可以!小烛,你不要不开心 只要他能原谅,只要他能开心。 司明瑾不会再做出错误的选择。 许久,游烛终于低下头,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是无奈,即使心有不甘,最后还是只能选择妥协。 游烛向前走了两步,在路过司明瑾身边时,他嗅到一股淡淡的荼靡花香。 混杂着空气中飘浮的细小灰尘,钻入鼻尖,随着呼吸进入肺里。 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游烛抬起头,望着司明瑾。 好吧。 屋外的风穿过银白色合金栏杆吹了进来,有些冷,青年黑色的发丝被吹散,一部分散乱在脸颊。 这是一个看不见云的阴天,一切都是雾蒙蒙的,没有人开灯,故而天光不慎明晰。 仅有坐在沙发上的青年,他微微扬起头,像一朵开在荒弃花园中的莹白月昙。 黑暗中,所有的月光都倾泻在他身上,萤火虫与夜莹蝶环绕中的星星点点,颓废中的唯一,美丽的好似不属于此间。 但他印在司明瑾的眼睛里。 以前为什么他会忍心对他狠心呢? 太好了,他是他的弟弟。 他会属于他。 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未被发现,睫毛眨也未眨。 突然而至的门铃声,一下接着一下,却没有一个人回头,给予反应。 游烛说:我很耿耿于怀以前的事情,所以只要你补偿我,我就原谅你。 你愿意吗? 当然 游烛眨了眨双睫,望着司明瑾。犹豫茫然的灰色中,终于出现温柔。 像他最喜欢的那样,像很久以前那样。 极轻缓的声音 司明瑾,你没有认出我来,所以你的眼睛没有用,你把它挖了吧。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41) 你也没有听出我,你的耳朵也没有用,还是刺聋了吧。你更没有喊住我,不如,舌头也割了。 最后,你一直一直没有找到我 那声音开始变为敲门声,急促地一下下拍打着,暴风骤雨摔在礁石。 专心望着司明瑾的眼神如温柔的金色阳光,沐浴其间。青年唇角吟着夏日的葡萄酒,芳香已足够陶醉。 这世界上,会有那么一朵美丽的、开在荒废花园中的白色月昙吗? 那只会是生于山野的妖魅精灵,用笑容、眼神勾引人,将心递给他。 是危险的,要用生命滋养美丽。 可是那也仅是属于他的眼神。 游烛恨他。 可如果,这样就可以被他原谅,可以抓住他、留住他。 游烛答应了的,他相信他的承诺,因为那是他想要的结果。 司明瑾望着青年,印在角膜上的人微笑着,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拥住。 于是他说:我的双腿没有用,将它们砍掉,送给你。 真聪明。 夸奖。 伸手抚摸过小狗额头,在欢快的摇着尾巴的同时,杀掉他。 敲门声停止了。 游烛说:在你做完这些后我原谅你。 突然,重物击在门锁,「哐当哐当」的危险声音,接二连三。 一条发疯的恶狼,张开牙齿即将撕咬。 游烛终于回过头去看那门。 司先生,这一次,您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可以,因为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门锁终于被拧动,在握住把手后,停止攻击。 打开门,看到了那张意料之中的脸。 楼齐。 沉默的看着他的人,从褐色碎发中露出的黑色眼睛,视线从上向下将游烛每一寸都打量了一遍,如恶狼完整舔舐过他口中的肉。 他的肉。 自然没有漏过游烛拼命睁大的眼睛,在望见他后下意识收缩的瞳孔,想要关门的动作。 楼齐伸手抓住了把手,将它一点点推开。 我来帮你拿东西。 我没有东西 濒临崩溃尖叫,却又无力的好似用呼吸发出的气音。 毕竟,刚刚得知司明瑾竟然是自己的哥哥,虞游烛是不可能能够平静面对的。 楼齐顿了一下,他盯着青年。 游烛微微低着头,视线不安地左右转动着,像没有归根处的灵魂般游离。 在楼齐推开门后游烛便彻底放弃了把手,他两根食指绞在一起,狠狠地扳着指甲。 楼齐是愤怒生气的,却也是恐慌焦虑的。 但这一切的情绪,在见到游烛的瞬间后,却又仅剩为 抱住他。 . 楼齐在见心理医生,被他认为应该去看的那个人对此无比抵触,故而他只能慢慢的,自己去学,去请教。 但是在聊到一半的时候,楼齐的耳麦传来一声刺响,他吃痛的捂住,将它拿掉。 再塞回去,已经没有了声音。 开始焦躁。 于是医生问他,这是什么。 楼齐说,耳麦的另一端连着他的爱人,现在耳麦坏了,虽然很抱歉,但是他必须要提前离开。 您在他身上放了监控吗? 这是当然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他必须和我分开前。 您的耳麦在我们交谈时,也一直可以听到? 嗯。 医生目光复杂的看着楼齐。 楼先生,我记得您此行是来资讯您爱人的病情。但是比起他来,我认为或许您也需要收敛您的控制欲。 楼齐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站了起来,玻璃写字楼的阴影投在他们之间的圆桌上,切割为两个世界。 楼齐拿起文件夹,不满的望着医生,说道:我并没有让他知道这件事情,而且,我是为了他的安全。 你知道的,他会我不可能会放心他。 这并不是控制欲,这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听到他的声音可以安心,知道他不会在什么时候突然 他并没有,将他整个锁在家里,锁在他可以看见的地方。 他只是想要将他庇护在羽翼之下,让他可以安全的存在那里。 . 楼齐伸出手,紧紧圈住了青年。 下意识激动地挣扎,像应激反应的猫咪,却又在一下下平滑的抚过后背后,手指紧掐进他的肉里。 颤抖着想要努力平静。 楼齐看到了青年身后的人。 男人目光一定紧盯着那个背影,贪婪而迷恋。 是觊觎他东西的恶心鬣狗,偶尔遗漏过来的眼神满是仇恨。 司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敌视的眼神。 然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怀里的人。 游烛猛然推开了楼齐,他向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我、他他是路过,他已经准备走了。 慌张闪躲的目光,犹豫不决的声音。 青年垂着脑袋,微微侧过身体。 走廊的光勉强照进室内,阴影将青年的面容也半遮掩住。 游烛回过头,灰色的眼睛望着司明瑾。 好像勾起唇,笑了一下,灰色的眼睛点亮琉璃般的一点光。 是吗,司先生。 是的,游烛。 作者有话说: 我有罪!!dbq!!但是我放假了!我保证日更到上班!! 哐哐磕头,这章都发小红包db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黑月光22 我们交往吧。 黑月光22; 不甘心的视线扫过, 司明瑾低沉着声音「嗯」了一下。 他朝前走着,在路过游烛时久久地注视着他,又挤过楼齐, 跨过那扇门。 被重重关上的门。 只剩两人。 沉寂的光与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尘埃, 面对面站在玄关边,相互沉默。 陷入无声的较量之中。 你和司明瑾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 你和裴昀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楼齐想要知道。 因为游烛曾跟着司明瑾,因为游烛为了裴昀与司长安起争执。 因为游烛替司明瑾回答。 因为他的嫉妒心。 这并非一个提问的好时机。 游烛的肩膀紧绷着, 身体在不停颤抖,楼齐可以听见他不太规律的呼吸。 楼齐永远也不会有问出来的好时机。 于是在相持的沉默中,更在意对方的那一个, 会率先妥协。 楼齐是知道的,这个人会不停的触摸他的底线,打破让之下行。 不过有个好消息,在这一次, 游烛在他与司明瑾中选择了他。 这是一个进步。 在想通了这一点后,楼齐终于勉强翘了翘唇角, 一个笑容。 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家,不给我倒一杯水吗。 倒水。 他看见青年一直低着的脑袋抬了起来, 黑色碎发下灰色的眸子望向他。 游离于世界之外, 是终究会离开地球的外星生物,短暂拉回神识。 而后那双眼睛终于慢慢清晰, 像抹去遮住月光的云,其间倒映出另一人的身影。 楼齐? 他喊了一声。 嗯? 在回答的同一瞬间, 游烛向前走了一步, 又一步。 游烛伸出手, 环住了他。 倚靠在胸前轻微起伏的身体,一下下均匀的呼吸。 青年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闭上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楼齐。 耳朵贴在脖颈处的皮肤,像是以此感受到力量。 嗯? 我们做吧。 这是与游烛同居时时常会得到的邀请,有时候楼齐会同意,以此满足他,有时候楼齐会拒绝,过多的纵yu并不是一个好的事情,更何况是对于游烛。 但是楼齐现在也很想和游烛做。 于是手指穿过覆盖住皮肤的衣物,指尖划过青年光滑的后背,弯曲的完美弧线从上至下没入未知。 双唇相贴,像是要将对方啃食入腹,饥肠辘辘之人面对佳肴美馔,狼吞虎咽饕食餮饮。 先是摔倒在沙发上,后又被抱着寻找卧室。游烛紧紧攀附住楼齐,怕自己从他身上掉下去,更因为过于舒服的感觉已经没了力气。 门被久久的关住。 天黑了。 游烛窝在浴缸里,温热的水荡起细小的波纹漫过瓷白身体,青年闭着眼睛靠在另一人身上。 细长的睫毛向下滴落水珠,双颊在温烫的水蒸气中泛起浅淡的粉色,在白皙皮肤上格外显眼。 楼齐为游烛清理完后,用浴巾裹住身体,抱回卧室。 柔软的手臂环住脖子,直到被放入被子下,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脸颊却蹭了蹭那只帮他拂开头发的手,像小猫拿鼻尖轻轻蹭着手心。 渴 楼齐抱住游烛,倒好温水凑在唇边。 青年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卷翘的睫毛向下与碎发一起覆盖住阴影,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楼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般,伸手贴在了青年的额头。 游烛又发烧了。 脆弱的瓷娃娃,从里到外蔓延的破碎纹路。 要小心的,全神贯注的看着他,才能不在不经意间被摔碎。 略微干燥的双唇被水盈润,鲜艳红色中吐出燥热的白气。 闭着眼睛又落回了枕头间,仔细将被子盖好。 不知道游烛家有没有退烧药,药又放在哪里。 温柔的摸了摸青年的脸颊,弯下腰在耳边询问:游烛,家里有没有发烧药? 只喉咙里发出两声细小呻吟,没有有效信息。 楼齐四处张望了一下,他将床边的桌子上的柜子一一抽开,翻找。 有些柜子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只在角落摸出一把钥匙。书桌最下的抽屉里则有几盒空的塑料小瓶和胶囊板,里面的药物都不见了。 楼齐翻了翻,旁边还有几袋棉棒碘酒绷带等,应该是虞游烛放药的柜子。 会有人同时将家里的药正好都吃完吗? 楼齐手中拿着那瓶空盒子,明白的灯光给他褐色的头发染上一层浅浅的月白色,不规则的阴影遮住这个小小的抽屉。 男人垂下眼睛,呼吸轻缓,黑色双眸在阴影中好似失去色彩。 他蹲在原地有一会没有动作。 但也仅是一会,便又将它缓缓推了回去。 楼齐站起身来,将游烛家的抽屉尽数拉开。 有些塞满了零碎的东西,有些却又仅剩灰尘,全部暴露在楼齐面前。 直到床边一个带锁的柜子,楼齐摸出那把钥匙,插进去后,转动。 他看见了一个泛黄的白色笔记本,已经很陈旧了,可以看出他陪伴了主人许多年。 笔记本下是一个满满鼓起的黑色垃圾袋上,收口胡乱地拧在一起,不知装了什么。 这些是游烛的?那些抽屉里空荡的东西? 分开黑色的垃圾袋口,勉强可以看见形式各样的小玩具。 楼齐将它们又塞了回去,他握住笔记本,回头看了游烛一眼。 青年依然睡着,甚至因为冷而将脸也埋进了被子里,仅余头顶一点黑色碎发还露出在枕头外。 楼齐回过头,将它翻了开。 曾经很多时候,楼齐认为虞游烛可能不记得他了。 就如他对他仅剩十年前的一点印象,对方大概也只是将他当做娱乐圈中普普通通认识的人。 可是他在日记的第一页看见:喜欢楼齐。 从十年前开始。 所有的关于他的事情,只有关于他的事情,无数细节诉说是爱意。 这是游烛写的吗? 楼齐感到陌生。 像是看见一个他不熟悉的人向他倾诉,如同初中时高年级的女生在小姐妹的怂恿下羞涩地堵住他告白,楼齐冷漠的转身走开。 没有感动喜悦,也没有厌烦。 什么感觉都没有。 因为他从出生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是,楼齐可以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游烛爱他。 从很久以前一直爱着他。 在意识到这件事后,从心脏深处翻腾出的温暖,迟来的少年时的青春期,于只有两人的白色空间,后知后觉拆开另一人充满爱意的情书。 在医院、车上向他索吻时;在对他进行刻意为之的勾引时,在小木屋前,拉住他的手无意识的撒娇时。 那并非是谁都可以,那仅是为一人而开的特例。 他才是那个特殊的存在。 楼齐又合上了日记本,放回去原处。 这就已经够了。 游烛也喜欢他。 司明瑾是被强迫下的不敢反抗,裴昀是误会,司长安是对方在痴心妄想。 楼齐将抽屉一一合起,走回床边,伸手一下下梳理着青年黑色的头发。 直到游烛有些不耐烦了,终于慢慢将脑袋伸了出来,眉头紧皱着,眼睛却依然没有睁开。 楼齐摸过他的脸,还是滚烫的。 他弯腰,凑在他的耳边说:你发烧了,家里没有退烧药,我出去买药,你乖乖的睡一觉。 青年喉咙含糊的「嗯」了一声,身体又慢慢地无意识地向下缩着,很快又消失不见。 浅灰色被子鼓起一团,一个微微弓起的人形,在不断太宽的床中间。 楼齐收回了手,没有再烦他。 却也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眼睛盯着那个合起的抽屉,大概十秒后,终于开口。 游烛,我想和你终止合同。 我们交往吧。 床中间的人没有任何动作,好像没有听见,一幅静止的图片。 没有回应。 楼齐不知道青年有没有听见,他想,他喜欢游烛,游烛也喜欢他,那么他们在一起,是应该的事情。 又坐了几秒钟,楼齐想他大概是没有听见,亦或者太难受了,才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他伸手隔着浅灰色被子,抚过游烛的背。 凑近了一点的声音:我走了。 门很快被轻轻带上,摁灭了灯,门缝间漏出的一线明亮。 临出门时,楼齐在鞋柜旁找到了游烛家的备用钥匙。 「咔哒」一下的锁门声,那一线明亮也随之消失。 床中间,一动不动的人睁开眼睛,将被子掀了开来。 脸依然有些红,灰色眼睛却一片清明。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望着天花板那盏熄灭的灯,黑色碎发散开在枕头上,像一朵绽放于湖心的花。 系统,你认为虞游烛听见他这种话,会怎么想? 系统导入虞游烛的行为模型,模拟一会后回道:原主先生会非常高兴,但同时会患得患失。 因为那不是属于他的人,毫无幸运可言的人生强求只会得到更恶的结局。 系统:宿主先生认为呢? 游烛坐了起来,浴巾稍微落下身体,又被他系在了腰间。 窗外已经一片黑暗,偏僻的楼层间仅有零星几盏亮起的灯,这里不比楼齐繁华的市中心。 我啊。游烛笑了笑。 我认为,虞游烛会觉得楼齐也要抛弃他。 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因发烧而有的头重脚轻。 身体稍微晃动,又很快站稳。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42) 这是他的家,即使没有灯,也可以找到黑暗中的路。 盘腿坐在沙发边,伸手抽出藏在外套中的那把枪。 这枪与洛照星那个世界的不太一样,游烛也没有摸过几次,好在在军校的经历让他能够勉强知道该怎么用。 不太熟练的上膛,黑色枪口朝上,对准下巴。 【一。】 【二。】 【三。】 钥匙插进锁孔,门被推开的同时,按亮玄关处的灯。 意料之外的去而复返。 青年高高仰起头,下巴与黑色洞口相贴,喉结处些微的凸起朝外,抵住了冰冷的枪身,从上向下滚动。 游烛灰色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根根分明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一下,又完整合上。 食指向手心按动。 因此,毫无防备的落入那人的眼中。 作者有话说: 赶上十二点前了! 第64章 黑月光23 什么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黑月光23; 小时候, 楼齐经常做梦。 梦的视角在高处,他隔着一层浑浊的液体,俯视着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 那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水里?他又是谁? 全都不得而知, 唯一清晰的是 楼齐知道, 他爱这个人。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像是有无形的线缠绕着他的心脏, 线的另一端拴着那人手腕,于是一呼一吸都随他而动。 楼齐讨厌被控制的感觉,但是, 他不讨厌被这个人控制的感觉。 反而感到开心。 梦中的楼齐愉悦地在水中抬起手,对方和他说了什么,像是九天之上落下的梵音, 轰隆隆不甚明晰,却又自心底最深处感到的幸福。 那一刻的楼齐想要像鱼一般穿行,拥抱住他。 那个人就在那时抬起头,游烛看到了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睛。 所有的梦都是一个结局。 于夜晚最深处惊醒, 心脏疼痛到蜷缩在月光下,手腕无力痉挛, 被守着他睡觉的佣人按响呼叫铃。 小时候的楼齐有在梦里会突然发作的心脏病,家庭医生会在夜间上班, 白天休息。 医生会问他梦见了什么, 小小的楼齐皱紧眉,认真匹配治疗, 却什么也记不起。 楼齐忘记了那个梦。 自然也忘记了那个结局。 后来渐渐长大,楼齐越来越少做梦, 从入眠到清醒, 一夜安稳。 他的心脏病不治而愈。 他站在游烛家的玄关边上, 手还未从开关处收回来。 客厅最中间那盏水晶灯发出明亮光芒,窗帘依然拉开着,屋外是无尽黑暗,有风吹了进来。 楼齐突然的想起了他那些被遗忘的梦。 冰冷的枪口抵住下巴,他看见他向上的睫毛,像一对漂亮的蝴蝶羽翼,眼角因发烧而染上的绯红色。 灰色的眼睛。 青年抿了下唇角,白皙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脆弱得稍稍用力便可以折断。 张起的红色双唇,从那其间吐出的甜言蜜语。 他的手指在颤抖,缓慢向下收缩,即将卡过那条边界。 他毫不犹豫,按下扳扣。 现实与梦境相互混合,快要分不清那一个是仅存在于脑海的幻想,哪一个是即将发生,亦或者已经发生。 楼齐只能看见红色,铺天盖地的红色,如一把把小刀、银针,刺入他的眼睛。 红色的血窟窿,想要捂住的疼痛。 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去而复返? 因为那莫名其妙的第六感,深埋于心底最深处的不安,那份由另一人所带来的患得患失,必须时刻小心翼翼谨慎面对。 他如果失去他,是真的会彻底的、永远的失去他。 时间无法倒流,人死不能复生。 游烛 深深地呼入一口夜晚冰冷的空气,却没有吐出来。 楼齐一只手扶住墙壁,另一只手捂住心脏。 耳道中片刻不停的耳鸣,他紧盯着前方,喊着那人的名字。 声音传到那人的耳朵中,那双睫毛动了动,向下看。 游烛看见他了。 他顿了下,灰色的毫无生机的眼睛里出现明显的诧异与惊讶。青年握住枪的手在颤抖,指尖犹豫地向下稍微按压,却又会接着弹起。 楼齐向前走着,他感到疼痛,每一下都好像被刀割着骨头,却还是要艰难地向前走着。 游烛 不要死。 向他靠近。 终于。 不停颤动的眼睛,枪口离开了下巴。 却是换了个方向,对准楼齐。 你、你不要过来! 激动摇晃的枪口。 系统:宿主先生,你怎么知道楼齐先生会回来? 游烛:当然是猜的。 系统: 骗人。 楼齐心口的疼痛消失了。 那一口气终于吐出来,得以正常呼吸。 只留余悸。 他慢慢站正了身体,眼睛紧紧盯着那人,一步步朝他走去。 你别过来! 没有停止。 出去! 反而加快脚步。 都说了让你走啊!! 随之而起的枪响,「砰」的一声硝石火烟,钢铁尖锐物刺穿皮肤,血肉,停在白骨之上。 很快将上半身染红,游烛射中了楼齐的肩膀。 第一枪。 被惯性所带向后稍微倾斜,又很快继续,黑色的眼睛只能装下这一人,像是没有痛觉。 砰! 这一枪朝下,射中了小腿。 终于不可避免向下摔去,右膝盖跪在地面,红色迅速于地板蔓延开来,一小摊暗色。 第二枪。 你走!我不想、不想伤害你!你走! 楼齐看见了青年的眼泪,划破睫毛中央,顺着脸颊滴答落至下巴尖,将将停留,一颗水滴珍珠。 很抱歉,游烛。 不行。 试着站立,身体却不受控制,于是只能用膝盖向前,勉强挨到另一边鞋柜,地板上一排拖长的红色。 楼齐!! 青年的手没有抖了,灰色的眼睛中没有了泪水,只余一片冷静。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楼齐眉心,无形中一条笔直的线。 楼齐,我会杀了你。 他会开枪吗? 楼齐想,游烛会的。 因为他不想让他死,所以他要杀了他,这样就没有人可以阻止。 楼齐的手扶住鞋柜边缘,倚靠着站了起来。 滴滴答答的液体顺着小腿向下流,温热的血洇湿了鞋袜。 那你开枪吧。 如果我不能阻止你的死亡,那让我亲手结束在你手中,再在另一个世界提前等你。 游烛,我会很开心。 眼睛眨也未眨,楼齐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依次扶住鞋柜,沙发,桌子。 扣动扳机。 砰! 第三枪。 楼齐,是你先朝我开枪的。 「咚」的一声重物坠地。 游烛望着前方,半晌没有声音。 枪托砸在木质地板上,一个浅浅的裂纹,它旋转着在地上滑动好几圈,最后撞到另一人脚边,停住。 射歪了。 没人知道是否是故意,包括游烛。 子弹穿过耳边褐色的头发丝,卡入白色墙壁。 楼齐张开手,抱紧了青年。 一个腿上中了一枪,一个身体尚且高烧,都无法站稳,最后只有双双坠地。 楼齐将游烛抱在怀里,身体做了肉盾,在地上滚了一圈。 被圈紧。 在怀中紧紧圈住。 稍微发烫的体温,抓住他衣角的手指,耳边的呼吸声。 还活着。 终于可以安心。 为什么,你不害怕吗? 一只手环抱住腰,另一手掌按住青年脑后。发丝穿过指缝,下半边脸被肩膀遮住。 极轻的声音:我害怕你离开我。 就在耳边的声音。 游烛,我喜欢你,我爱你。 喉间低闷的短促声,被透明液体稀释的红色蹭在了脸颊上。 手指蜷缩,抓紧衣袖。 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安抚。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什么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送楼齐去医院时游烛神情还有些恍惚,半扶半抱着男人出小区找到车,去医院的路上游烛用手捂着楼齐肩膀上的伤口,却没有想起来还可以用布,只蹭了一手红色。 楼齐好像也没有想起来,他的双唇已经开始泛白,却只是抓紧另一人的手指,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只有司机吓得不轻,油门踩到最底,连闯了好几座红灯。 好在现在窗外已没有车流,大道空旷,一路畅行。 楼齐侧着身体,弓下腰,将额头靠在游烛的肩膀上。 他轻声说:我在来之前,去找了心理医生,等恢复了,我们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青年灰色眼睛向下,睥睨着男人。 柔软的褐色短发触在游烛白皙的脸颊,像一团毛绒玩具。 握住青年的手指稍微用力,游烛视线又转回前方。 夜间朦胧的雾中唯有车灯所照之处有片刻光明。 抿起唇,低低地「嗯」了一声。 游烛答应了。 系统:宿主先生,系统认为楼齐先生还不错。 游烛:哦。 系统:那宿主先生会陪他吗? 游烛笑:你猜? 系统模拟不出游烛,故而它也无法猜出游烛的答案。 一路飞驰,出租车很快到了医院。 这回轮到游烛等待。 现在已经是深夜,医院的走廊冷清而无人烟,系统已经自动治愈好了身体的高烧。 青年的背靠着廊边长椅冰冷的靠背上,眼睛盯着前方的绿色安全通道提示灯,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快到凌晨时,童一来了。 也不知道楼齐什么时候通知的对方,亦或者两人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 于是手续等等很快办好,童一坐在游烛旁边,跟着一起等楼齐。 「手术中」几个字格外刺眼,童一也不算能忍住事的人。他有些坐立不安的在走廊间转悠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坐在了游烛旁边,斟酌着语气说道:虞先生,你知道齐哥怎么了吗?他、他怎么会受重伤? 虞游烛? 一直望着前方虚空的人直到重复了一遍声音才抬起头,迟缓地望着他。 灰色的眼睛里一片澄澈,像是雪山融化的水于绿草间汇成的湖,碧蓝天空下不含丝毫杂质,清晰倒映出天上的云。 童一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向游烛问这么尖锐的问题。 迟疑片刻,不知是否该收回话语。青年却张了张唇,轻声道:我朝他开枪,把他打伤了。医生说他失血过多,可能会死亡。 顿了顿,童一瞪大了眼睛看着游烛,毫不掩饰的恐惧与慌张,像是大脑触电短路。 青年依然望着他,那片灰色上盈起了一点淋漓的光,像是在问童一,他应该怎么办。 不算聪明的头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办? 打伤楼齐的人,是虞游烛。 童一的手慢慢向上,颤抖着捂住双唇。 不能让虞游烛被发现。 终于还是下定决定,童一勉强扯了个笑,声音颤抖着道:虞、虞先生,你介不介意现在就出国,永远也不回来了? 齐哥的母亲在他身上植有生命检测器,他们正在往这里赶,到、到时候她不会放过你的。 你、你走吧,我有办法让她找不到你。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黑月光24 是的,我也爱他。 黑月光24; 走走到哪里去, 我能去哪里 迷茫的灰色眼睛,面前的青年轻垂着睫毛,卷翘的弧度盛着头顶那一点光, 无法遮掩其下的不安与脆弱。 细腻白皙的双指交握, 一朵一碰即碎的冰雪之花,倒映在童一眼中。 落在了他的手心。 雪夜中唯一一柱灯光, 于黑暗中向下照射在他头顶。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闯入其间又飘舞着离开,全世界最心爱之物被他捧在手心。 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抓住,即使融化也不能离开。 虞游烛, 需要有人帮他。 即使这个人不是童一,也会是旁人。 因为他是一个无用的花瓶,只有勾人心魄的美貌, 却没有丝毫自保能力。 青年双唇微动,那双眼睛转动方向,游烛看向童一。 她会杀了我吗童先生,您知道有哪里可以藏身吗? 带着几分稚气的, 不安的声音,好像此刻全世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童一。 于是, 像是燥热夏日进入冰雪迷宫,所有焦急、慌张、恐惧, 全都被降温。 只余眼前这一人。 既然这个人可以是旁人, 为什么不可以是他。 童一想,虞游烛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 这对旁人而言是一种多么难以拒绝的诱惑。 谁会不想要得到他,一块全世界最美味的蛋糕, 却几乎不需要付出代价。 可是 童一骤然转头, 眼睛瞪大了瞅着对面白色的墙壁, 喉结难耐地向下滚动。 手指握拳,指甲狠狠陷进肉里。 不不、不行。 楼齐对他很好,他不能对不起他。 何况、何况虞游烛这么信任他,他不能背叛这份信任。 童一管不了旁人会怎么做,但是他不可以。 他抽了抽唇角,用尽全部力气抵抗那份诱惑,声音干涸道:你、你往偏僻的地方走,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你的藏身之处。只要你请求,大家、大家都会帮你。 童一拒绝了。 青年微微抬头,顿住。 不远处,闪烁的红色突然开始跳动,绿色文字出现,与此同时门被推开。戴着口罩的医生与护士眼底挂着重重的黑眼圈,神情却是放松的,他们围着向外推的病床一起走了出来。 谁是家属? 我!我是!童一率先站了起来,侧着头对游烛低声道,你快走吧。 明白灯光自此及彼照亮了整条长长的走廊,童一身体的阴影向下,将青年的脸切割成了崎岖的两部分。 他看见灰色的眼睛中一片淡漠的冷静,像是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听他说了一段无聊的笑话。 藏于黑暗中的唇轻轻勾了勾,一个讥讽的笑容。 没有害怕、恐惧,自然也没有丝毫感激。 为什么我要走。 童一的身体顿住了。 像是被冻在原地,寒冰由脚底向上蔓延侵蚀。 剥开一层层包裹的洋葱,褪去伪装,看见了与表皮完全不同的颜色。 他真的认识虞游烛吗? 那人站了起来,路过他的旁边。 由被遮住的阴影中完全暴露于光明之下,童一这才发现青年其实很高,比他还要高那么两厘米。 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却依然想要他好。 游烛:真没意思。 若有似无的荼蘼花香混合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在童一鼻尖轻拂而过,消弭而去。 你不适合楼齐,辞职吧。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43) 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医生,我是陪他来的,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越过他的旁边,走向病床。 楼齐打了麻药,此刻还昏睡着。子弹取出后,他的上半身已经被清理干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为首的医生下意识看了游烛一眼,灯光下的青年目光专注的注视着他,神情恍惚一瞬。 医生? 被喊住后,才猛然回过神。 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小声,医生这才向游烛简单交代了几下注意事项。 楼齐失血过多,虽已脱离危险,但还需留院观察。 青年点了点头,跟着几个护士一起推着楼齐离开。 童一回过神时,病床已经进了电梯。 向前跑了几步想要追进去,合金门已经慢慢合上,只能看见那人背对着他的白色身影。 失落的低下头,他听见不远处的女医生笑着打趣另一人:你不认识他吗,虞游烛啊,他和那个病人楼齐都是明星。 男医生说:是吗?我不追星你知道怎么追他吗。 追他啊,大概就是买点他的代言?多在网上关注关注他的消息?哎呀其实我也不追星啦。 我是不打算追他的。 顿了一下,疑惑的声音:为什么,你难道不喜欢 年轻的女医生戴着一副厚厚的方框眼镜,浅绿色口罩遮住了她下半张脸,唯有一双漂亮的杏仁眼藏在镜片后,眼白中那一点墨大大的睁着,一直朝着电梯的方向。 当然喜欢,他送楼齐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他了。我怕我继续看着他 会忍不住。 每一眼都会加重对他的爱意,宛如一场不停卷大的台风,手术中无数次产生过杀掉楼齐的念头,因为他的眼睛看着楼齐。 当爱意无限沸腾,总有一日会变成无法再被克制的破坏欲。她因道德而守住的底线到底可以维持多久?谁也无法知道。 想要占有他,摔碎他,得到他。 所以,一定要及时离开。 童一盯着电梯合起的那条缝与平滑地面的交点,手指握紧。 护士说,楼齐的麻药大概在第二天上午消散。 游烛在隔壁陪护床上休息了一下,第二天早晨醒来,有人拉开了窗帘。 于逆光中站在窗边的人有一头及腰的褐色长发,在发尾处被烫成了微微的卷。 女人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休闲外套,她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清晨的阳光裹挟着空气钻了进来,飘荡一圈后,她回过了头。 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三十多的模样,与楼齐的眉眼有七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硬朗,多了些许柔和。 见游烛醒来,她弯起眼睛,露出眼角的几丝细纹,与难以遮掩的憔悴。 虞先生,早啊。 比起楼齐的母亲,她看起来更像他的姐姐。 游烛回之一个笑容。 他的头发还有些乱,像毛绒绒的玩偶,眼睛还微微眯着,是晨起的花焉焉的不愿意舒展花瓣,被露水打湿。 含糊的声音:你也早。 路绮丝顿了下,依然笑着说道:一起出去吃早饭吗? 医院隔壁的早餐厅。 二楼靠窗的位置,清净无人,游烛点了满满一桌感兴趣的早点,从来最靠近他的位置一样一样尝。 游烛:好吃好吃!真大方,我比喜欢楼齐更喜欢她了! 将最后一个包子咽下,青年喝掉最后一口汤,抽出纸巾擦了擦唇。 笑眯眯弯起眼睛,和善的笑容。 阿姨是有什么想和我说吗?我都可以配合。 路绮丝放下手中的筷子,她向下垂着眼睛,依然微笑着。 我确实有话想和虞先生说,关于我儿子楼齐。 他是你打伤的吗,那些子弹只有楼家会有。 是的。 他是自愿的? 是的。 稍微停顿。 楼齐爱你,那么,你呢? 坐在她对面的青年抿起薄薄的双唇,微微笑了一下。 灰色的眼睛像是冬日的湖面结了层透明的冰,在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颜色,冰雪之上的光弧。 游烛说:是的,我也爱他。 虞先生。路绮丝看着眼前漂亮的青年。 比起照片中的样子要更加漂亮,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便由心底不自觉生出的喜欢。路绮丝借着走廊的灯看着黑暗中好像不是真实存在般的青年,那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游烛并不会为楼齐停留。 所以 你可以离开楼齐吗,所有的条件,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到,不要再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你。 路绮丝没有再说话,她的目光从游烛身上移开,望向了窗外。 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世界上的人如此之多,这世界上的人楼齐只能看见游烛。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说道:楼齐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最爱的一个孩子。他从小便一直做噩梦,噩梦醒来,心脏病会发作。我很心疼他,也很害怕他什么时候离开我。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时常会觉得,他并不是我的儿子。 路绮丝回过头,自见面以来的温和消失不见,只剩坚定与沉沉的压迫。 她认真的望着面前人灰色的眼睛。 虞先生,既然你决定不离开他,那么,我可以请求你一直在他身边么。 从来也没有爱过谁的人,即使是身为他的母亲也感到疏离。他与整个世界绝缘,裹着一层假象伪装接触。 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了联系。 与这世界唯一的联系。 该为他高兴吗,还是可悲。他的手中仅有这么一只鸡蛋,于是他一定会付出所有,用尽一切,将他困在手中。 不可以碰他,他会与她反目成仇。 所以仅有请求。 唯一被他所爱的这个人。 楼齐是为了你,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黑月光(完) 你有过爱的人吗 黑月光25; 游烛和路绮丝回来时正赶上上班高峰期, 医院前厅熙熙攘攘。 楼齐已经醒了,比医生预计的要早上几个小时。 头顶是未开的方形玻璃灯,向四周漫射出窗外的光。楼齐侧过头, 看见了不远处的陪护床。 被子被简单整理了一下, 白色床单向中间皱着,睡过的痕迹。 但是人已经不见了。 出去了吗?还是路绮丝已经来了。 他们去了哪里。 楼齐沉默地盯着头顶那盏灯, 看久了会觉得有几分像游烛家客厅的那盏水晶灯。在他抱住游烛摔倒在地时,他看着那盏白色的灯,双目眩晕, 却觉得很幸福。 但是现在灯关掉了,于是楼齐体会不到那种感觉了,他只好一个人慢慢坐了起来。 左肩的伤口隐约疼痛, 右腿还是麻木的,他只好撑住上半边身体,后背靠住雪白墙壁。 手术时,无影灯下人影晃动, 楼齐被麻醉了,隐约中他听见医生说, 那子弹还差一厘米射中他的动脉。 即危险,又幸运。 就像那颗瞄准眉心的子弹也跟着歪掉, 卡入墙壁, 只烧掉几根发丝。 游烛。 手不自觉用力,握拳, 肌肉绷起。 血丝洇出纱布,一滴红色花蕾。 楼齐墨一般的黑色眼睛沉沉盯着门口的方向, 褐色碎发向下, 遮住了他上半边脸, 向下拉扯的唇角没有丝毫表情。 楼齐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大脑不停从那日车灯中青年突然闯入视野,向后推移回忆着,再向前重复。 直到门被突兀推开,楼齐侧过头,首先看到了母亲。 肩膀上一大片盛开的红色虞美人,因失血而引起的眩晕中,好像有惊呼声,手忙脚乱,慌忙按下护士铃。 耳朵大脑一片塞满的混乱纷杂,近乎偏执的等待。直至熟悉的鞋尖出现的瞬间,水波荡漾中突然按下的休止符。 游烛出现在了楼齐的视野中。 青年微微低着脑袋,细碎的黑发在额前轻微晃动。 那双灰色的宝石在碎发后左右游离,亦如曾经很多次,寒风中独自一人彷徨。走不进他的世界,自然也不能拥抱住他。 可是这一次,那却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秒种。视线像找准牵绳的风筝,青年抬起眼睛,顺着他的线朝前,看见了楼齐。 唇角抿起,游烛对楼齐轻轻笑了一下。 如春日桃花吹雪,是双手交握的归宿与安宁。 楼齐紧握的手松开了。 护士端着医用品鱼贯而入,将楼齐围在中间。病房拥挤,游烛向后退了两步,却并未离开。 青年的背抵着墙面,隔着绰绰人影,于缝隙间可以看见那双眼睛。 四目相对,一直未移开的视线。 路绮丝走出了病房。 直到最后一块沾血的棉球被带走,收尾的护士轻轻关上了门,病房再次只剩两人。 游烛眨了眨眼睛,床已经被摇了起来,楼齐后背还靠着一块柔软的枕头。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灰色的眼睛里有几分茫然无措。 青年左右看了看,拿起一旁的苹果,又伸手去够不远处的水果刀。 在他快要碰到前,那把刀被抽走,包括手中的苹果。 我来。 楼齐眼角像被什么小小的刺了一下,他垂下眼眸,不让游烛看见。 青年短暂的顿了顿,便听见楼齐问道:我妈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装作自然的错开话题,楼齐闭上眼睛,眼珠转动一圈后,又抬头看他。 青年点了点头,落在楼齐视线中的灰色眸子一片澄澈,像冬日的雪在手心悄然融化。 她说希望我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没有为难你吗? 没有,她还请我吃东西了。 银色的刀在手指间转动,红色苹果皮一圈圈向下垂落,被从中间折断,落在白色被子上。 那、你怎么回答她的? 那片冰凉的,于春日融化入世的高山白雪,自荒芜心脏叮咚流过。透明水痕之下,是绿草顶破泥土,即将迎来属于他的春日盎然。 游烛说:我说 我可以答应你,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天,我都会陪在他的身边。 因为坐在对面的青年弯起眼睛,轻轻的笑了一下。 朝日的太阳穿破云层与这个城市重叠的高楼大厦,尽数倾洒在青年身上,像是所有的光明聚拢在那样的柔和目光中。 一切的爱与心动,皆因他起。 这个世界,无数个世界,再不会有那样的笑容。 游烛的电影试镜过了,但他没有去拍。 楼齐也没有去。 枪伤快好时,楼齐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而后遵医嘱陪游烛住在了私人疗养院。 又过了两个月,从疗养院搬回了楼齐家中。 三个多月的沉寂,再次回归大众视角,是楼齐宣布息影转居幕后的消息。 不管在网上引起多少纷争,楼齐在意的只是他可以有更多时间陪游烛。除此之外的一切存在,都只是锦上添花的点缀。 从疗养院回来的第一个月,游烛无意间发现家中怎么也找不到刀或锋利物。 针孔摄像头下的他先是焦躁地抓了抓手指,最后还是舒展了眉毛,轻轻叹了口气。 他将水果洗了洗,就皮直接吃掉了。 这是楼齐精心打造的玻璃花房,他不会给任何病毒风雨制造机会,而居于其中的花默许了。 春天到来时,两人一起去超市采购。游烛站在门口等待楼齐,对面的一辆车失控,朝他的方向撞来。 隔着超市半透明的门帘,楼齐看见他和周围众人一起慌忙向旁边闪避。 书上说,爱一个人会因此产生眷恋,从而恐惧死亡。 直到楼齐穿过人群到达他的旁边,游烛的手指紧紧抓住对方,灰色的眼睛中还有未消散的恐惧与心有余悸。 那是他与现世的唯一联系。 温室中终于开始尝试着出现它本就应有的东西。 空气,风,阳光。 所有生命赖以生存的日常。 时间静静朝前走,生日那天,楼齐订了一个蛋糕。 浅褐色表层中插着一根彩色蜡烛,游烛将灯光熄灭,蜡烛点燃。 许一个愿望吧。 微小火烛中,模糊看见的那人漂亮的脸。 橙色的温暖的明亮跳跃在灰色眼睛中,唇角吟着浅浅笑意,于黑暗中温柔而欢悦地看着他。 蛋糕刀放在一旁,没有想要拿起的欲望。手腕上的疤早已结痂脱落,痕迹也未落下。 楼齐握住游烛的手,闭上了眼睛。 没有愿望可许。 现在这样趋于平淡的日常,他很满足。 仅是这样。 【叮目标人物攻略完成。】 睁开了眼睛。 于他的目光中吹熄蜡烛。 小小的白烟在黑暗中升腾而起,低下头,在指骨处郑重落下一吻。 他听见对面的人问道: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轻笑着一声回应:说出来就要不灵了吧。 好像是的。 回之以同样的笑声。 一只手拿起蛋糕刀柄,钢器与大理石撞击的沉闷声音,灯几乎在同一瞬间被兀然按亮。 青年站在桌边,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微微眯起眼睛。干涩地眨了几下后,他对紧盯着他的楼齐露出一个笑容。 手中的蛋糕刀转了个方向,刀柄递了过去。 快切蛋糕吧。 手指尚未从开关上收回,稍微顿了顿,楼齐接了过来。 有些好笑,这是否意识着他对游烛的不信任。 从中间切开,分成两份,仅有的两人。 楼齐又坐了回去,钢叉切出小份,可可粉稍微苦涩的味道混在甜腻的奶油中,相互糅杂在舌底。 楼齐想了想,自顾自笑了一下。 我刚才,突然有了一种很坏的预感。 疑神疑鬼。 什么预感?青年缓缓问着。 他的右手握住那把刀,从蛋糕顶部奶油向下按压,层层切开。 我总觉得 你好像要离我而去。 楼齐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对面的人便也没有再问。 他站在餐桌边,像随意又像玩闹般将那份蛋糕切成小块。刀身叉起一小块,凑到唇边。 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融化,这是楼齐订的蛋糕,是游烛最喜欢吃的黑森林。 满意的全部咽下,游烛感到了愉悦。 他轻笑了一下,喊了一声:楼齐。 对面的人抬起了头。 楼齐的唇角不可避免沾到了些许奶油,有点滑稽,游烛不介意拍一张他的照片用来取笑。 但此刻,他又没有太多心情去拍照片。 蛋糕刀锋利的细小锯齿抵住动脉,一下下跳跃中好像要压迫着穿透。白色奶油因扬起的手而沾在了脖子上,大概和对面的人一样有点滑稽。 游烛弯起眼睛,翘起了唇角。 他对楼齐笑了一下。 亦如过去的很多次,持续心动的瞬间,被游烛爱着的证明。 好似融化般温暖的幸福,透过那个笑容,楼齐可以看见的,与他携手而行的未来。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44) 随着用力划下的手臂孑然而至。 楼齐仰着头,他的视线有一瞬间模糊,被红色液体遮住。 天空下了一场红色的雨,将楼齐淋湿,于是全世界好像只剩那种颜色。 被覆盖上一层名为痛苦的阴影,并非完全未曾设想过的意外。 只是他妄自以为能够得到,拥有,努力过后的无用功。 一滴溅在了下眼睑,滚烫的好像要将皮肤融化,它随着重力向下滚落一条红色的线。 他被浸泡在那样的红色中。 蛋糕刀从手中落下,在大理石桌面转动几圈后,停在了楼齐面前,他一直保持着那样一个仰头的姿势未曾动过。 直到「叮叮咚咚」是声音停止,楼齐动了动唇,才又低下头,开始慢慢吃他那一半蛋糕。 蛋糕沾到了一点奇怪的味道,好在依然美味,被他尽数吞咽了下去。 直到全部吃掉,连奶油也没办法再刮出一点,楼齐慢慢掏出手机,拨出电话。 温柔的陌生询问中,楼齐用平静的声音说:我要报警。 他伸出手,握住那把刀柄。 属于他的指纹,交叠于最表层,将那之上的鲜红挤压出指缝。 我杀人了。 系统:宿主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游烛:什么问题。 系统:你有过爱的人吗? 稍微犹豫了一下,这触及他的隐私。 不过,游烛还算喜欢系统。 于是他说:当然爱过,我也是人类,会有感情,我爱过两个人唔,严格来说人只有一个。 系统:后来呢? 游烛:后来啊 【一个是我的初恋,祂突然消失了。另一个是一见钟情,我把他杀了。】 作者有话说: 请几天假构思下下个世界,我更新确实太不稳定了,这个世界也写的非常卡,希望下个世界可以改善。实在不行还是养肥吧,我的错很抱歉TUT;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黑月光(番外) 一梦黄粱 我爱你。 番外; 获得本届最佳男主角的是 黑暗中, 镜头随着聚光灯左右晃动,主持人声音拉长,刻意营造出短暂几秒的悬念, 抓紧心脏后 恭喜!虞游烛! 随着声音落地, 灯光骤亮汇聚在一人身上。 位于第三排的青年诧异地扬起头,明亮中他的脸色有几分苍白的姝丽, 灰色的眸子在望向前方舞台后露出惊喜,他紧接着抓紧旁边人的手。 是、是我? 不敢置信的眼神,向另一人寻求肯定。 冰凉的手指被反握住, 那人对他露出一个浅而温柔的笑容,不安定的心在这样的目光中一点点归落于原处。 是你,去吧, 去领奖吧。 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得到了起身的力量。 现场传来鼓掌声,此起彼伏,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歇。 青年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奖杯, 落在他身上的聚光灯,一个个镜头, 人们望着他善意的目光,恭喜的眼神。 鲜花与掌声中, 他的目光扫视过座下的每一人, 有几分漫无目的,却又像是始终有一根透明的线牵着他。 最后定格在第三排的空位旁。 我最感谢的, 是我的伴侣。 楼齐先生,谢谢你。 台下的男人微笑着望着他, 黑暗中所有的明亮都聚在他墨色的眼睛里。 只为他一人。 我爱你。 【1l:好治愈啊, 结局真好呀, 齐哥要和小烛甜甜蜜蜜一辈子!】 【2l:awsl我圆满了!感恩太太!!】 【15l:虞游烛没粉就活该被你们这样欺负?你们敢写楼齐死了吗?!】 【16l: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篇同人了,谢谢太太。】 【18l:啊啊啊好温馨好甜!谢谢大大!给大大撒花】 【19l:杀人犯的粉好j,小烛真惨,祝早日判刑。】 【20l:楼上是司长安那个sjb的粉,已经举报了,别回。】 【21l:粉随正主,有病。太太再多写点吧呜呜】 【24l:杀人犯,我是司长安粉死司长安,看不惯你们这群sb罢了。】 【25l:杀人犯怎么还没被抓起来。】 【49l:又被人下水军了,换地方吧。】 【93l:太喜欢了,我看哭了。齐哥真的很喜欢小烛啊,为什么小烛不能】 你在看什么? 轻而柔的声音,还带着一点未睡醒的迷糊,黏稠的像一杯甜腻的奶茶。 青年将下巴搭在楼齐脖颈处,黑色碎发蹭了蹭他的耳朵,只睁起一只眼去看他的手机。 楼齐并没有避开游烛,他回过身,手臂自然而然的揽住对方,接着回应般被环抱住。 温暖的被子盖着两人。 楼齐说:以我俩为主角的小说,这个里面写你成最佳男主角了。 这么好的吗。 这句话让游烛终于起了点兴致,他伸出手划着屏幕,却一不小心用力划到了评论区。 有激动表白作者的,也有脏话辱骂的。 手指上下翻了一下,有几分奇怪,游烛疑惑地看向楼齐:他们在吵什么? 楼齐摇头:我也没有看懂,可能是她们间的什么黑话吧。 就好像我和你分开了一样。 轻而缓的声音,像是在开玩笑,又并不完全是玩笑的语气。 睡在他旁边的人微微歪着头,没有说话。青年温柔的灰色眼睛望着他,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 屋外的月光落在地上,反射出一片明白的银色。 柔和而静谧。 你会离开我吗?游烛。 落在黑色眼睛中的一片虚无,唇角被极轻的啄吻了一下,像是风吹过湖面的味道,混合着夏日灼灼炎热,唯独少了一味几近于无的荼蘼。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仙尊01 实际上那不过是一个眼神罢了。 仙尊01; 正值朝日清晨, 云海翻滚,天光骤现。自连绵山峰最高处向云海蔓延开一片明亮温暖的金色。 云霄山脉主峰陡峭背处,朝着悬崖外生长的迎客松落了颗松子, 深褐色小球向下坠过一片温暖明亮的云海, 紧挨着垂直向下的峭壁,四周越来越阴冷不见天光。 不知过了过久, 终于「啪嗒」一声,掉落在一片细碎的红色岩石中。 一双白色屡鞋将它彻底踩入地底。 面容俏丽的少女手握一盏古朴老旧的油纸灯,橙红色火光在灯芯内跳动, 照亮这黑暗中的一圈小小明亮。 这是云霄宗最底层的地牢,由主峰镇压,只有身份显赫且犯下大错的人才会被关此处。 少女想到那人, 握住油纸灯的纤细手指又紧了紧,眉间闪过一丝不喜。 白游烛,她的师兄。 也是她的追求者。 S级世界,危险度:70。 系统:白游烛, 一百九十岁,云霄宗最年轻的长老。 自幼被父亲抛弃, 跟着兔妖母亲在人间长大。母亲早逝,白游烛法术低微, 时常因不会隐藏耳朵而被凡人视为怪物肆意欺辱。二十岁时发现自己竟和母亲一样天生鼎炉之体, 不仅难以正常修炼,两百岁前不采补他人还会逐渐陨落。 童年的经历加上异于常人的身体造成了原主自卑阴冷、沉郁善妒的性格。不知多少年后, 他的父亲突然出现了。 云霄宗上一任掌门许真人,多年前为求大道抛妻弃子, 因果缠身时终于想起回头寻找。 白游烛被许真人以关门弟子的身份带回云霄宗, 用各种名贵丹药堆积修为。旧任长老羽化后, 许真人又力排众议将他推举为新任长老。 也是在这时,白游烛遇到了喜欢的师妹修真界第一美人宋音。 一年多以前,许真人心魔缠身而亡,新掌门接任,为保持云霄宗在修真界的影响力召开新一届仙门大比。 临近大比,白游烛却意外发现宋音竟然暗恋着青梅竹马的师弟朝华。 白游烛身体有异,最厌恶比他天赋高的人,朝华却是千年难遇的天才,整个云霄宗也只有一人天赋在他之上。 宋音将白游烛对朝华的嫉恨推上顶峰。 他将对方诱至危险处,意欲杀害。 朝华是个修炼奇才,与白游烛这种完全靠丹药堆积起来的修为不同。他很轻易将白游烛反杀,年轻气盛的少年将他扔至众长老面前,要求一个公道。 残害同门是大罪,更何况不久后便是仙门大比。没有了靠山许真人的白游烛,半点也比不过朝华在门派中的地位。 新掌门与众长老商议后,处以白游烛三百鞭刑,思过崖反省三月,逐出师门。 打仙鞭每一下都消耗着白游烛的修为,等被扔至思过崖,修为已所剩无几。 白游烛心里清楚,逐出师门时,恐怕稍微有人试探,便能发现他的鼎炉之体,说不定还会沦为 这是他自卑又自尊的心最不能接受的。 白游烛心中又怕又恨,却没有过后悔。 思过崖一夜过去,少年引颈自戕了。 白游烛,掌门让我请你去议事厅。 对于这个师兄宋音接触不多,也没有什么印象。发现对方竟然想杀朝华,还对她表白后,宋音心里只有厌恶。 她与朝华师兄自小青梅竹马,在她心中,对方早已是她未来的道侣。 白游烛浑身上下除了脸几乎没有优点,她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人。 这次掌门命她来将白游烛带出去,想必也是知道她和朝华的关系。 宋音心中多了一丝隐秘的得意,她从袖中掏出两颗浅蓝色灵石,坠入油纸灯口。 此处隔绝光线,隔绝声音。由黑暗铸造云霄宗最坚固的牢笼,无法看见便无法走出。 唯一「钥匙」便是她手中燃烧灵石的长明灯。 浅蓝色石块迅速化为透明液体,灯光更甚,浓烈似墨的空间终于迎来浅浅一层光明。 这是一间不大的粗糙山洞,墙壁还生着一层厚厚苔藓,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宋音的视线在开阔的空间一扫而过,很快落在石床角落缩成一团的身影上。 少年模样的人还穿着落狱那日的白色锦衣,只是其上布满大大小小红色斑痕。那日三百打仙鞭,将锦衣也染红。 宋音看见他将头深埋在曲起的双膝间,散开的黑色长发下一节白皙脖颈,紧抱住双腿的纤细手腕用力绷起,手背上也留有一道刺目而鲜红的鞭痕,像恣意生长的蔷薇藤蔓。 宋音的目光盯着那道红痕,许久没移开视线。 会很疼吧?他当时哭了吗。 不,他好像一声也没有吭,沉默的好似失去了声音。 亦如他此刻的静默。 宋音便又重复道:白师兄,掌门让我带你去议事厅。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那小小的一团终于动了。 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抓了一下,蜷缩成拳。黑色长发垂下几缕在手臂上,尽数旖旎在地。少年终于仰头,双膝间先是出现一双灰色的眼睛。 纯净的清澈的灰色眼睛,好像不含丝毫杂质的琉璃,在夏日朝阳中折射出暖橙色的光。 宋音早便知道这人好看,因着朝华的缘故,她却从未认真打量过他。 白、白游烛,是长这样的吗 昏暗中,少年微微直起身体,将整张脸露了出来。 于忘川河畔生出的红色沙华,漆黑世界唯一的一抹亮色。烟雨泅湿视线,少年乌黑的发散在两颊,是隔开这一切的薄纱。 浅绯色双唇轻轻抿了一下,眼底的红色小痣灼灼。他脑袋向后,轻轻靠在石壁上。 长明灯跳跃的烛火中,宋音好像看见一束会发光的玫瑰。它藏于不起眼的角落,却无人可以逃脱它的目光。 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她好像不是站在云霄宗最底层的牢狱中,面对着她本厌恶的人。 知道了。那人说着。 略微沙哑的声音,像风吹过白桦林时的喧哗。少年已有三月未与人交流,嗓音生涩而粗粝。 等宋音反应过来,他已赤脚踩在地面,白游烛站了起来,身体轻微摇晃一下。 宋音下意识向前伸出手,想要扶住他。 太久没动,身体难免不适应。 用了两秒稳住身体,游烛正好看见那只朝他伸来的手,便又抬头看了宋音一眼。 系统:宋音小姐真是人美心善,难怪原主先生和朝华先生都喜欢她。宿主先生,善良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能得到他人的厚爱。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与人为善,与己为善。这些天我们看了那么多电视剧,想必您一定很有心得。 自穿越来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系统怕游烛觉得无聊,给他放了很多电视剧。每一部主角都是出生悲惨,不断被人欺辱,又一直坚强善良,最后感化反派,收获幸福。 游烛对电视剧这种东西一直抱有好奇,系统放他就看,至于感受嘛 游烛:我很好奇,为什么主角不在第一集 直接杀掉反派,反正大结局也是病死,第一集死也会痛哭流涕。 系统:不是一样的,最后一集退场时她后悔了。 游烛:如果第一集 女主杀了她,她也会后悔。 系统想了想,好像是没错,反派肯定会后悔招惹女主。 可是,可是 系统陷入混乱中。 看来这个善良版语音包,智商也不怎么样。 游烛在心里轻轻笑了一下,他收回望向宋音的视线,也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宋音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她在照顾白游烛? 不对,她该是朝华师兄那边的,这都是白游烛罪有应得。 长袖下,少女蜷缩起手指收回。她紧闭双目,将那点多余的同情心狠狠扔出去。 宋音转过身体背对着游烛,却又将长明灯放于身侧,照亮对方脚下的路。 还请白师兄与我一起。 已然冷漠的声音。 视线却又随意般越过温暖的橙黄色灯火,宋音看见少年白皙的脚趾边缘沾上浮尘,自然弯曲的骨节处浅浅的绯红色。 金乌悬空,烈日当头,云霄山脉一片整齐的舞剑声。 正值晌午,主峰前的广场上站满了练功的低阶弟子。广场后又越过两座高楼,则是掌门与长老们商议事情的议事厅。 宋音带着游烛绕过众人,顺着各楼间一条偏僻回廊向议事厅前行。 虽然对这人了解不多,但凭着他因为嫉恨便能对朝师兄下死手,想必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宋音想,他不会愿意被人看到此时落魄的样子吧。 她似无意般回头瞥了游烛一眼。 少年的头依然高昂着,像每一个骄傲的人。眼睛却一直向下低垂,看着地面上的影子。 察觉到了少女脚步越来越慢,突他然抬起睫毛,看了她一眼。 不经意便撞进了他灰色的眼睛里。 宋音猛地转过头,脚下不自觉快了起来,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身后追着她,要吃掉她。 实际上那不过是一个眼神罢了。 游烛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45) 她走的这么快,他连鞋都没有,要怎么跟上。 少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好在原主本身便知道要怎么去议事厅。 游烛不紧不忙的走着,快到转角处时,他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有几分惊喜的声音。 君由师伯您怎么 君由,前任掌门的师兄。 常年在洞府闭关,不问俗世,原主至死只见过他一回,对他没什么印象。 游烛转过拐角,一抬眼,便见着走廊尽头的白色石子路上,面容温和俊美的男人微微低着头。 君由穿着一身月白长袍,银发长发在背后稍微收拢,直垂至腰间。同样浅淡颜色的睫毛下,如墨一般浓黑的眼睛正微笑地望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女。 此时正值春日,石子路旁的老梨树开了一树繁花。白色花瓣缀在绿色树叶间,穿堂风吹过回廊时,卷起一树雪白落英。 纷纷扬扬像春日的雪。 君由突然抬起头,朝游烛望去。 黑发少年站在游廊边缘,大朵大朵的白雪隔在两人之间,偶尔阻挡视线,头顶的日光却又格外刺眼,像是将眼中的一切都加了一层朦胧的光雾。 君由墨色的眸子微不可查的闪动了一下。 他绕过还在说话的宋音,朝着游廊走去。 水青色履鞋踩住细碎的白色鹅卵石,相互挤压发出些微的声音。几片花瓣藏在了君由的头发与肩膀上,带动着空气中一股细小的气流,破碎的白色小块随之旋转。 男人的脸上一直是淡淡的温和,像快要放置冰凉的温开水,沁人心脾却又不带有多余的味道。 直走到游烛一米远的距离,他方才微微垂眸,望着这个仅及他眼睛的少年。 白游烛。 君由问道,像是在确定身份,却又是肯定的语气。 游烛没有出声,他紧抿着唇,肩膀紧紧绷起,灰色的眸子里是赤裸裸的疑惑与抗拒。 这并不让君由生厌,他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我来带你离开。 游烛:什么意思? 君由:我会将你带走,于我洞府中悉心教导。 游烛: 不、不行! 他还未出声,游廊不远处,宋音瞪大了眼睛先说出了口。 几乎是同一时间,宋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 明媚的少女涨红了脸,还是鼓起勇气将剩下的话说出:君由师伯这不妥,师兄他、他犯下大错掌门他们已经做好了决定,不应随意改动。 只有藏在袖下的手紧紧握拳。 这话有几分是出于私心只有她自己知道。 君由真人是云霄宗自开宗以来可以排在前三的强者,平日几乎不外出,惯来在洞府闭关。他的洞府青莲榭,常人更是难以入内。 白游烛被逐出师门还好,那是他应得的。到时他一个人无依无靠,他又喜欢她 宋音想,她对他多点照拂,也是应该的。 可他若是被君由真人带走 她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游烛了。 一想到这里,心就好像被利剑刮过,重石压下难以忍受。 游烛也抬头看向宋音。 恰在此时四目相对,少年灰色的眸子像半透明的琉璃珠,冷漠中不带丝毫多余感情。 不应是这样的。 然而少年已收回视线,细而长的睫毛轻轻下垂。白亮日光下,下眼睑那粒红色小痣落于规则阴影的边缘。 游烛向后退了一步,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警惕地盯着矗立于身前的庞然大物。 君由好似没有看到他的不喜,跟着向前走了一步。 一退,一进。 直走到游廊边缘,少年的后腰抵住木质扶手,他正要发火,却突然发现身体动不了了。 像是被无形的藤蔓捆绑,少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瞪着君由。 你、你要做什么。 君由这才开始细细地打量他,有几分清瘦的下巴尖,早已沾污的锦衣下被隐藏起的锁骨,微微颤抖的纤细指尖。 还有沾上灰尘的白皙双足。 春日的风还带着冷意,赤脚站在木质地板上的少年脚趾边缘泛着浅浅的青白,曲起的关节处却又有些红,可怜兮兮的向下蜷起。 君由又走近些,一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君由真人!带了点破音的女声。 君由没来由的,轻轻颠了颠怀里的人。 很轻的体重,只能全部靠在他怀里,一只羸弱的小兔子。 他用低沉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师父临死前将师弟托付给我,师弟临死前,又请我照顾你。 那双瞪着他的漂亮眼睛愣了一秒,而后转为丝丝缕缕,如三月阴雨般的怨毒。 姝丽到有几分不可思议的脸,如一朵淬满了砒霜的花。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依然是那样温和的笑:你残害同门,理应受惩罚。 他并没有同情或者怜惜白游烛,那也仅是受托于人。 也是,毕竟他这样的人有谁会真的在意 少年没有说话了,他闭上眼睛,转过脸背对着君由。由上到下,仅能看见他绷到笔直的脖子,与空气中近乎透明的耳朵尖,好像冰冰凉凉。 君由将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开,腰间花纹繁复的玉佩自行解开绳结,像水中漂浮物被轻轻一推,慢慢滑向宋音。 将这个交给掌门,便说白游烛我带走了。 温和的,宽容的人。 亦是最说一不二的人。 玉佩停在少女身前,她却紧盯着那个水青色的背影。 黑色的发凌乱地从男人手臂间垂落,被全部遮挡,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分毫。 终于消失在她视野中。 宋音抓住那只玉佩,花纹凹陷于指腹的皮肤中,贝齿紧咬住下唇。 一片鲜红。 君由的洞府青莲榭位于山腰,一尾小溪从居所旁倾入,旁边一潭荷池,即使春日也一片粉白荷花。 直到进入青莲榭内,君由才将游烛放下来。几乎刚能动作,对方便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这里是后院,不远处是一池灵泉。许久未有人往来,泉边长满绿色苔藓。少年白皙的脚掌踩在石头潮湿的青苔上,脚尖陷入其中,两三个相隔不远的脚印。 不像是兔子,像一只应激的小猫。 君由的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好脾气地说道:你受伤了,先跟着我将身上的伤养好。 他指了指一旁的水池:这是此山峰灵脉蕴养出的灵池,你先用它治疗你背后的鞭痕。 少年迟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伤养好,你会赶我走吗。 君由道:不会。 那我能离开吗。 当然也不能。 君由所谓的悉心教导,大概是要将游烛一直关在他这里了。 关到死为止,自然也没办法祸害其他人。 少年的眼睛重新染上怨毒,他咬紧下唇,直到绯红中泛起一片白。 想让他听君由的,下辈子也不可能。可是现在离开这里,在外面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如先养好伤,将那些修为想办法再养回来。 到时候再跑也不迟。 游烛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负气般突然抬手解开腰间细带。 少年的动作随意而坦荡,里衣下的身材比起旁人要格外的瘦,他腰腹手臂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一种不敢触碰的易碎感。 游烛像是负气一般,不太高兴地将白皙脚掌踩入冰凉水中,溅起一圈涟漪。 猝不及防全撞进君由眼中。 男人顿了一下,如夜一般浓稠的黑色眸子扫过少年又迅速将视线收回。 毫无疑问,这个人是非常漂亮的。 而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漂亮。 少年如白玉般完美的皮肤上落下一条条红色痕迹,它们向后一直蔓延到整个背部,一丛盛开的蔷薇,鲜艳鲜红。 打仙鞭的鞭痕极难被治愈,游烛将自己全部落入水中。透明的灵泉洇开一丝丝红色,少年眉头因疼痛而皱起。 君由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一丝几近于无的荼蘼花香,如盛夏雨后。 他突然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香味? 游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黑色的发被水沾湿后贴在皮肤上,向下蔓延,他的视线在周围扫过。 因久未有人打理,灵泉边的石头缝间生了一圈不知名杂草,长着丛丛茂盛的白色小花。 游烛向旁边走了走,伸手折过一朵。 是这个花吧。 指尖随意摆弄着,水珠沾在了花上。少年垂眸看着可怜兮兮的花瓣,唇角突然露出了淡淡的笑。 听门派里的长老说,这个人暗恋着宋音,求而不得才做出此祸。 君由并非全然脱离世俗,至少他能看出来,宋音心悦白游烛。 那当然不可能是花香。 作者有话说: 会努力更新,但是也认清了自己确实慢的事实。不挣扎了,介意但还是想看的宝子真的很谢谢你们,不会坑的,但还是推荐养肥吧;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仙尊02 好可惜,他惨啦。 仙尊02; 自早年拜入师门, 未多久,君由便一直居于青莲榭中。 他一心向道,只管潜心修行。君由的心是一片镜面般平静的湖水, 未有多少私情。 然过于漂亮的脸却能生出蛊惑人心的能力, 不管这人是否故意,宋音是, 他也是。 纳入其中的例外,让他感到了些许不适。 君由突然转过身,移开了落在那人身上的视线, 朝屋内走去。 灵池中的人原本正拨弄着白色小花,望见他离开后楞了一下,忙跟着站了起来。 等等、你要去哪里? 冰凉的水随着少年的起身溅了四处, 游烛匆忙朝岸上走着,白皙双足凌乱地踏在灵池边缘的青褐色石头上,带了一摊清晰水印。 你不会想骗我偷偷离开吧?你、你这样算什么名门正派?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少年赤条条站在君由身后, 手指不安地紧攥着脏兮兮的外衣。 被关住的三个月让他格外讨厌一人独处,即使这个人他本身也未有多喜欢。 背对着游烛的男人温声道:我去给你拿衣服, 你的这些都脏了。 狐疑的视线扫过他银色的发梢,挺直的腰背。少年问道:真的?那你看着我说。 男人顿了一下, 并没有回应。 你骗我?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稍稍拔高了声音, 是生气,更是没有安全感的害怕。 色厉内荏。 你、你 在更多虚张声势的话说出来前, 君由终于转过了身,是真的,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你在灵池里不要乱跑, 我一会就回来。 黑色的如墨一般浓稠的眼瞳, 与他温和微笑的面容。君由微微低头,俯视着少年灰色的眼睛。 这距离已经很近,只要一人伸出手便能抱住对方。 游烛正仰头认真望着君由,沾水的黑发贴着他脖颈处的皮肤覆盖在胸前,君由能看见少年锁骨之下黛青色的细小血管,随着呼吸细微起伏。 男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坦坦荡荡,任人窥视。 少年就这么盯了好一会,终于低下头,向后退了两步。 好吧。 他用不太自在的声音说着,抓住衣服的手指却纠结的拧在一起,再松开。 游烛又乖乖地走了回去,像从未不信任过他一样,将自己泡在了水里。 冰凉的液体遮住了下巴尖,只余一双圆滚滚的灰色眼睛。游烛闷闷地说了一声:那我在这里等你。 这个时候,倒让君由感到些许他还只是一只小兔子的感觉。 月白色长袖下,男人不知何时握紧的双手慢慢松开。 薄唇轻轻勾了一下,他低声道:乖乖的,我一会就回来。 像哄小孩子。 君由大概离开了半柱香的时间,回来时怀中抱着一套崭新的白色衣服,衣服上放着双有些旧的履鞋。 这是我小时候的,已经许多年了,刚用清洁术清理过。 游烛正系着腰间丝带,听到「小时候」三个字,抬头瞪了君由一眼。 君由却没有看见,他侧对着游烛,视线落在别处。 这让他更加不爽了。 少年把丝带随便一系,也没有穿剩下的外衣和鞋,负气般走过君由旁边,肩膀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不疼,少年的这点力道也只能让他自己踉跄一下。 君由终于看他,好脾气说道: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青莲榭。 游烛没有理他,继续朝前走。 后院小道上铺着一层青色鹅卵石,常未有人行走,表面甚是凹凸不平。 君由看见少年的脚趾因不舒服而蜷着,脚心弓起,却又装作若无其事般一直朝前走着。 他道:在青莲榭内行走,你也要先把鞋穿上。 没有回应,君由知道这人一点也不像他的种族,或者他偶尔露出来的那般乖巧。 一只,非常不听话的兔子。 他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无形的束缚于空气中游走,下一秒,少年生硬地停在了原地。 君由捡起被掷于水边的履鞋,走到了他的旁边,像之前那样将他重新抱了起来。 你放开我!你又要做什么,你是变态吗动不动就控制别人? 男人每一步都行的很稳,地面的细小石子于他而言如若无物。游烛气恼的骂了好几句,见君由半分生气也没有,一会后自己闭上了嘴。 少年咬紧下唇,如玉脂般白腻的双颊因生气而浮出浅浅绯红,胸口上上下下起伏着。 直到走入廊下,君由将他放在行廊边的栏椅上。 游烛身体不能动,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君由,好像要在他脸上咬下肉来。 君由半蹲下身体,银色长发垂于地面,他左手握住游烛脚掌,另一只手责拿起履鞋,温声道:你要在这处行走,我并不会拦你。只是我这里久未清理,地面多崎岖,容易划伤你的脚。 他是好心,游烛却没有领别人好心的习惯,他从来只管自己。 我才不要你管! 少年咬紧牙齿用尽全力挣扎,却也只能让双脚在君由手中极小幅度的动了那么一点点。 像拿脚心蹭他的手一般。 君由终于扬起头,看了游烛一眼。 这一眼不同于他平常,没有了男人惯来的温和平静,好似水在一瞬间凝结成了湖面薄冰,轻轻一碰就会碎开。 冰面下是什么,游烛不会想知道。 在他面前的是云霄宗第一强者,整个修真界据说只有魔尊可以与他相较一二。若他想杀游烛,甚至不需要抬起手指。 这让他下意识感到了一点害怕。 再回过神,男人已经重新低下了头,游烛只能看见他银色的睫毛与发梢。 他咬紧下唇,忍住自己不再出声。 春日的夕阳透过高大树木的枝叶漏下几许,橙色光斑照在少年的侧脸与一旁的栏杆上。 偶尔照不见阳光的地方传来几声鸟虫鸣叫,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低低地,怯怯地喊了一声。 师、师伯 这还是游烛第一次这么规矩的喊他,君由眸光微动,「嗯」了一声。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46) 少年咬紧下唇,用极轻的声音道:你可以,不要摸我的脚了吗。 白皙如玉般的小腿,只在脚踝凸起处有一粒浅褐色小痣。 像是为了拂去那点不和谐,又或许仅是被吸引了视线。指腹反复摩挲过那片皮肤,不觉得腻。 等君由反应过来,少年眼角早已带上绯红,灰色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 痒。 无尽委屈的声音。 相触的地方在声音落地的瞬间开始升温,直至发烫,快烫到手指,要把那只脚扔开。 然君由却只是不自在的抿了抿唇,飞快的将那只鞋穿了回去,又若无其事般穿上另一只,站了起来。 以后,你就睡在那里。 他伸手指着行廊尽头。 青莲榭未有过客人,在初初修建时,君由也没有准备客房。 尽头是他的住处,好在他平日里都在练功房修炼,不常居住,让给游烛正好。 少年使劲用眼角瞅自己的新住处。他动不了,又不敢说,睁大了眼睛的样子有几分可怜兮兮的。 君由转过身,背对着他,解开了限制。 骤然轻松,游烛先是狠狠瞪了眼君由的背影,然后弯下腰,不自在的摸了摸脚踝。 他皮肤薄而白皙,那片已染上红痕,总觉得不自在,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君由低声轻咳了一下,说道:你先歇息,明日早晨我来叫你练功。 接着又追了一句:你父亲是我师弟,听他说你自幼一人独居深山,以后我会教你怎么与他人相处,你也可以将我当做长辈尊敬。 过了好一会,身后才传来一声低沉的「好」字。 不情愿,却又不敢反驳,只好尽量藏住委屈应下。 君由知道白游烛母亲早亡,也知道他师弟未曾管过他。没人教的孩子走上歪路情有可原,以后他好好教他就是了。 天色已晚,早日歇息吧。 君由背对着游烛,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白游烛后背的伤口不能被平日的法术清理,却被灵池治愈了不少。少年直起身体,将后背靠在走廊栏杆上。 他微微仰头,眸光平静地望着远处玫红色夕阳。 游烛:你最好永远当我尊敬的长辈,好师伯。 系统: 夕阳最后的一点余晖落下,游烛起身,朝着屋内走去。 . 君由的主卧不常有人居住,他也并非爱好享乐之人,故而屋内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还有墙上几张字画罢了。 游烛久未睡床褥,一时还有几分不习惯。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直到月亮撒下几丝银辉,依然没有入睡。 少年复又坐起,盯着窗外。 游烛:君由在做什么。 系统:在练功房打坐,君由真人于修炼一事十分勤勉。 游烛:很认真? 系统: 系统稍微纠结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君由真人看着自己的左手在走神。 参道需静心,凝神。 君由如往常一般打坐,却无法如往常般全无杂念。 月光下,少年微微颔首,漂亮的下颌线一条利落的弧度。 游烛:好可惜,他惨啦。 少年心情不错,正要躺下,却见着窗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黑色小球。 风吹过,小球突然动了动,现出一对明亮的金色眼睛,正咕噜噜盯着游烛。 哪里来的黑猫。 少年奇怪的俯过身体,趁对方未反应过来前,拧住了黑猫后颈。 喵! 修道之人的速度非普通动物可比,黑猫意识到被抓住后,愤怒羞恼地叫了一声,四爪加上尾巴并用地奋力挣扎着。 系统:云霄宗弟子朝华,原型玄猫,与原主先生素有不和。在得知君由真人将您带走后,因怀疑他对您包庇,偷偷溜进来查看。 游烛微微眯起眼睛,巧妙避开了朝华乱伸的爪子,捏了捏它一对竖起的耳朵,又顺了下后背。 皮毛很光滑,手感不错。 游烛:那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系统:君由真人为防有人擅闯在青莲榭布置了法阵,未经他允许进入者,一身法力皆会被压制。 手指找准时机,抓住黑猫两只前爪,游烛在朝华愤怒的「喵喵」声中,将他按在了腿上。 这个人!果真可恶! 朝华挣扎不能,却听见那人说道:真可爱!喵喵我收养你好不好? 少年声音带着点难得的活泼,不再是他熟悉的低沉与冷漠。 柔软的指腹恰在此时拂过脑后,顺着后背一路向下到尾巴前,又再次不断重复,游烛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朝华有短暂的停止挣扎,是顺从猫咪本能的妥协,却被人趁机挠了挠下巴。 比起后背要更加敏感下巴,被无骨般的指腹一下下划过,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皮肤的温度。 黑猫仰起脑袋,落在金色猫眼中的少年弯下腰,离他极近。 几缕长发垂在朝华背上,游烛在月光下微微笑着。眉眼舒展,如雨夜亮起的一盏灯,温柔而恬静。 有一瞬间的恍惚,若他平日也对他这么笑,那他 游烛:君由可真是喜欢麻烦,整个青莲榭都在他的视线下,这个术法除了消耗他的灵力,真不知道有什么用。 系统没有应声。 君由真人,原型乃一株参天大树,整个青莲榭依他而生,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游烛的一个微笑,一个动作,皆落于他眼中。 游烛:他现在在做什么? 系统:在往这里走。 手指一顿,指尖兀然深凹入黑猫喉咙旁。 猝不及防「喵」的叫了一句,尾巴炸起,猫爪下意识向前抓过。 游烛手指还未来得及缩回,轻轻「嘶」了一声,沁出一串红色血珠。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仙尊03 残忍中的那点单纯天真 仙尊03; 几乎在看见血的瞬间, 朝华便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 他并非有意抓伤白游烛,喉咙对妖怪来说是非常脆弱又危险的地方,猝不及防被人按住, 他的身体快于理智反击了回去。 而后朝华发现, 他没有感受到杀气。 玄猫仰着脑袋,瞪起一双圆滚滚的金色猫眼, 在意识到做错事后,黑猫尾巴僵直地竖着,身体也一动不动。 但要他给白游烛道歉 不可能!这人之前还要害他, 他不可能和他道歉! 就算就算他把他抓得皮开肉绽,那也是白游烛活该!他欠他的。 朝华理直气壮地在心中为自己开脱,抱住他的人却半点没察觉他颇为纠结的小心思, 灰色眸子只盯着大颗大颗往外沁血珠的手指。 被猫抓伤要打疫苗,这里显然没有这种东西,甚至连棉球与酒精都不可能有。 还有一点点疼。 少年好看的眉拧在一起,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 素白手指从玄猫眼前一晃而过。 而后柔软指腹压住绯色下唇,轻轻抿了抿, 将受伤的手指含入口中。 听说口水能够消毒,也不知真假。 红色蔷薇般鲜艳的血珠流淌在月色般温柔的皮肤上, 舌尖卷过伤口, 被舔舐而尽,仅留下浅浅淋漓。 相互撞击的浓烈色彩嚣张的抓取着旁人的视线眼球, 许是因为疼痛,少年鼻尖动了动, 微微垂下睫毛轻轻颤抖。 朝华许久没有动作, 不同于之前心虚时僵硬的发愣, 玄猫金色的眼珠眨也不眨地望着少年。 一只没有灵魂的布偶在发呆,小小的心脏又在光滑的黑色皮毛下一下下跳动。 愈来愈快。 想要亲近他,像是想要吃掉喜欢的食物般理所当然。 尾巴重新变得柔软,蓬松而灵活的黑色绳子在拐过一道弯后,在少年腰边蹭来蹭去。 有点别扭,却又是独属于猫妖的拧巴性格。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却突然将他按住,紧接着四爪一空,朝华被人从后颈处提起了皮肉。 视线左右晃动,像扔掷垃圾般,他被人随意扔在到了旁边。 玄猫「喵」的叫了一声,于空中旋转过身体落地后,不明所以的瞪着那人。 他、他都已经表示亲近了!这人怎么 少年微微侧过身体望着他。 此时已入夜,月光从撑开的窗子照进室内,倾洒在桌台,为那人披上一层柔和的白纱。 由下及上仰望着,金色的猫眼看见了一双冷漠的灰色眼睛,与绯色唇角微微勾起的,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的东西,不乖的猫,合该被剥了皮扔进炉子里。 所有冲至大脑的混沌迷离如同坠入冰窟,瞬间清醒。 朝华知道,这并不是单纯苍白的虚张声势,口头威胁。 这才是他熟悉的白游烛,残忍自私,阴险恶毒。 可以因旁人对他的偏爱而置他于死地,自然可以因为不高兴了,杀掉上一秒还喜爱着的猫。 玄猫的身体顿在原地不动,这反而惹得那人笑了两声。 啊,猫皮做成什么好呢,就护膝吧!上半身做成左边的,下半身做成右边的! 明明是极寒之地凝结成的坚硬的冰,却又偏偏带上了笑意,好像他正讲着什么很好玩的事情。 残忍中的那点单纯天真,活泼而又明亮,淤泥地开出的沾满罪恶的鲜花。 在心脏骤然平稳着跳动了两三下后,像是强行堵住奔涌不停的洪口,终于冲破纸片般的防护。 门却在这时突然从外面被推了开。 「哐当」一声。 无形的威胁如潮水漫过干涸沙滩,爬行而过的海生动物察觉了对方的到来,想要躲,却不能有足够的时间。 玄猫皮肤紧绷,黑色毛发根根竖起。 藤蔓像黑暗中迅速游走的蛇,自门外飞驰而来。以最快的速度抬起爪子抵抗,却依然被层层卷了起来。 轻微的无用功,藤蔓毫不客气将他扔出了门外。 天旋地转,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直到飞出那一道无形的透明屏障后,玄猫于空中「砰」的一声变回人形。 黑色卷发少年穿着一身竹青色常服,他依然保持着那么一个被抛出去的倾斜姿势,如时间暂停般滞于半空。 好强。 云霄宗不,这片大陆能排上前三的高手,君由。 强到让人无法生出攀比,亦或者反抗之心。 他果然被发现了。 还被扔了出来。 明亮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朝华不快地眯起眼睛,盯着不远处那个可以看见,却不能进去的小房子。 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一双恶劣的灰色眼睛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与之带来的莫名其妙的不悦。 为什么。 为什么感到不快? 因为君由真人的强大所感受到的压迫吗? 不,不会是。 是因为君由真人并没有如他所言惩罚白游烛。 他包庇了他。 像是绕过一个危险的巨坑,在即将坠落前及时收回了迈出的左脚,朝华烦躁中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一定是这样了。 朝华摆正身体咬了咬牙,自言自语不满了两句。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小小的屋子,朝远处飞去。 月光下黑暗的屋子里。 直到藤蔓将玄猫扔出去又重新蛰伏于暗处,白游烛才反应过来。 他天赋不好,受伤后灵力流失,几乎等同于凡人。 少年惊诧而又恐惧的站了起来,瞪大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踉跄着后退,凳子被撞到在地。 谁!谁在外面! 虚张声势,不自觉透露出的恐慌,一只竖起脆弱爪子的小兔子。 是我。 温和如水的声音,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安心。 银发男人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眸色平和。他温声道:你不用害怕。 这显然不能说服对方。 少年忌惮的扫了君由一眼,别过脸不看他,没什么好语气的问道:已经是深夜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说不会找我麻烦吗。 君由微微颔首,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我看你背上有鞭伤,来为你送这个。 这是月云真人亲手调制的药丸,可以疗伤祛痕。 月云真人乃是合欢宗第一高手,合欢宗最在意皮相。 月光下,黑发少年奇怪的皱了下眉,不明白为什么要给他一个男人送这种东西。 你放在桌子上吧。游烛兴致不高的说道。 意料之中。 君由走近两步,白色瓷瓶轻轻叩了一下桌面,发出「啪嗒」一下小小的声音。 你放下就可以走了 还有这个。 手指再次探入袖中,手指中再次出现一个水青色小瓶,红色丝绸塞在瓶口,几乎拿出的瞬间,室内一片清明。 这是由我配制的伤药,每日按时擦拭再搭配灵池,伤好时,可以恢复未受伤时的修为。 一直藏于墙角的身影终于动了动,君由听见了一个疑惑的、充满希翼的声音。 你是说,流失的灵力也可以回来么? 自然。 踉跄着跌出黑暗,月光毫不吝啬的眷顾着少年秾丽的面容,点亮一双明媚的灰色眼睛。 漂亮的,璀璨夺目的宝石。 你给我!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伸手抢夺,下意识抬高了一点,那人抓了个空,毫不意外的跟着抬高了手,像追逐鱼饵的水中鱼。 柔软的手指蹭过男人掌心,相触传来的温度随着血管游走至全身。 君由一顿,没有再躲开。 游烛不客气的拿走小瓷瓶,拔开红色绸布。 浓烈而清新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低头贪婪的嗅了嗅,身心清明。 游烛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小瓷瓶,一旁的君由却侧过头,注视着月光下的游烛。 掌心残留的温度一吹既散,短暂的无法停留。 君由收回视线,微微颔首。 他柔声说道:但是,这伤药必须由旁人用灵力帮你推擦。修为越高,效果越好。 尚且沉浸于其中的人明显一顿,诧异的望了过来。 男人模样认真,没有半点说谎的痕迹。 他也没有说谎的目的与意义。 所以这是真的。 少年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无法掩饰地打着什么坏主意。 他的旁边,就有一个修为高强之人。 整个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人。 游烛又将那绸布塞了回去。 他绞尽脑汁的想着,少年努力使出了一点伏小做低的姿态,却又因从未做过这个,显得格外别扭。 蠢钝到仅一眼便能看穿目的。 君由真人,您可以帮我擦药吗? 可以。 很干脆的应声。 这反倒让少年顿了一下。 君由脸上带着他惯来的温和笑容,波澜不惊。 他将游烛手中的瓷瓶抽走,温声道:你将衣服脱下来,趴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仙尊04 真可惜 仙尊04 系统:宿主先生!他在调戏您!系统看错他了。 游烛:好孩子不要学, 变态是会下油锅的哦。 系统:嗯!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47) 游烛眨了眨眼睛,少年的侧脸在月光下发着浅淡的光芒。他清亮的眸子微微闪烁,如微风拂过湖面后的波光粼粼。 好! 他用那双眼睛看着君由, 脆生生应了一道。像是怕人反悔了, 又快步向船榻走去。 少年细长的手指边走边扯开腰间刚系好的细带,白色锦衣顺着肩膀滑落在地, 又用脚趾蹭掉履鞋,单膝跪在船榻边缘。 双臂高高扬起,简单粗暴地将黑发分开散成两股, 垂于身前。月光自船边撑开的窗子倾泻在luo露的皮肤上,修长白皙的脖颈自然下垂,只两三缕发丝遗漏, 更衬得如雪色灼灼,如鸦羽深深。 一副刚完笔尚且洇湿着的重彩画。 银发男人目光柔和的注视着游烛,他看见他乖顺地趴在船上,毫无防备脱下外衣, 露出后背。 君由的表情是一片宁静,就好像他只是在很认真的传达着长辈对于晚辈的关心。 除了眼眸中闪烁而过的, 好似错觉的短短一刹。 蝴蝶流连花丛时,从不知道盛开着的, 尚未绽放着的, 每一朵花都凝望着它。 君由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直至有人不满的转过头, 回望过他。 君由真人? 热切的期盼毫无掩饰,间或不满与不安, 全然不知自己在引狼入室。 像是邀请。 急切的邀请。 君由终于微微颔首, 晃了晃小瓶中细腻的浅褐色粉末, 将它们倒入手中。 无形灵力汇聚于掌心,愈聚愈多,浅褐色粉末逐渐变了颜色,成了深蓝色粘稠液体,附于君由掌中。 君由坐在床边,低头望着少年斑驳的后背。 纵横交错的鞭痕像肆意生长的野蔷薇,浅粉色的花一路攀爬蔓延,微微凸起的蝴蝶骨振翅欲飞。 君由伸出手,覆盖住游烛后颈。 他的手掌很大,似要将少年整个都捏住。掌心药膏的温度冰冰凉凉,刺激地那人闷哼了一声。 君由看了他一眼,黑发将游烛的面容整个遮住,只余那双手抓了一下枕头。 莹润漂亮的指甲凹进了布料里,看不见,君由便收回了目光,掌心顺着漂亮的椎骨一寸寸从高向下,直陷入一个小小的凹陷。 似有意似无意,男人的手指轻轻按了下尾椎。 唔! 又是一声闷哼从唇边溢出,脖子轻轻动了一下。 不知名颤栗从椎骨传至心脏,酥麻感跳跃于男人一寸寸触碰过的皮肤。 与此同时,热度汇聚 君由盯着那已不自觉抓紧成拳的手指,关节处已凸起成白色。 怎么了吗。 他的手松开那块皮肤,又揉搓过yao侧鞭痕,问道。 游烛:原主不是直男吗,这是怎么了。 系统:君由真人的灵池和灵药对于原主先生来说太过充盈,他的身体底子差,无法承受,因此还有十年的发请期要提前了。 兔妖会有发请期,那之后便代表着这只兔妖已成年,可以繁育后代。 而对于白游烛来说,则代表着他将正式觉醒鼎炉之体,届时修为稍微不错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真身来。 游烛没有回君由,他突然坐了起来,毫无原有地一把打开了男人的手。 君由的掌心还沾着浅蓝色,抬眸轻巧地望了过去,眼中似有不解。 散开的黑发遮住了游烛半边脸,只余一双红红的眼圈格外显眼。 我不需要了! 他不耐烦嚷着,好似片刻前殷切期盼的人不是他。 少年蜷着双腿,手臂紧张地环绕住自己。白色裤脚随着他的动作向上缩起,不过一低眸,便能看见纤细脚腕处一圈浅浅的青。 是君由不久前握住的地方。 君由收回视线,没有计较少年的反复无常。 如果他的蠢笨可以伤害到他,或许可以将其归结于「恶毒」。可是他做不到,那便只能是一点无关痛痒的「可爱」罢了。 君由将瓷瓶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微笑道:那我先走了,明日早时我会来找你修炼。 游烛咬紧下唇,没有理他。 门很快被关上,少年贴着窗口偷偷向外望着,直到确定对方离开,才气恼的捡起枕头狠狠砸了出去。 圆凳「哐当」一声歪到在地,又滚了两圈。窗外垂吊的紫藤萝随风晃动了两下,藤蔓悄无声息向下蔓延。 游烛向上扯了扯薄被,紧紧遮住下半身,眼眶通红。 可恶,可恶,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少年侧过身体,歪倒在床上,一只手伸在被子里。 他通红的眼睛盯着前方虚空,脸颊泛过不正常潮红,上齿紧咬住下唇,眼泪悬着却又未完全落下。 月光下,紫藤萝的阴影斑驳地落在少年的面容上。 直到白光晃过,焦距回缩又散开,睫毛颤动了两下。 游烛闭上了眼睛,眼泪终于落下,流淌在漂亮的脸上。 胡乱擦了两下,游烛嫌弃的将被子扔至一边,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闭着眼睛,逐渐睡去。 直到头顶圆月跨过至高处,逐渐西落,那支藤蔓终于慢慢伸了进来。 它像人的双手般拿过被子,小心盖住熟睡的少年。 眼泪早已干涸,睫毛黏在一起,根根分明。 紫藤萝叶子轻柔地划过他的脸,像是为他擦掉不久前的眼泪。 第二日,天刚透亮游烛便醒了。他在思过崖居住了三个月,眼睛对于光亮分外敏感。 等穿戴好走出屋子,他才发现君由早已坐在游廊旁的石凳上闭目沉思,少年刚推开门,他便睁开眼睛,望了过去。 刚睡醒的人还有些懵,因昨夜哭过眼睛还有几分红肿。 游烛打了个哈欠,舌尖划过唇角,舔了舔上唇。 男人目光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侧过头去看石桌。 桌面放着一叠包子,一碗杏仁豆腐,并着几个油酥饼,还冒着腾腾热气。 君由道:听闻你在人间长大,我去给你买了点人间的吃食。 还迷迷糊糊的人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转瞬清醒。 他快步朝君由走去,游廊的紫藤萝向下垂着,拂过少年长发。 游烛:先吃哪个好呢 筷子最后夹起了一只包子,一口咬下去,肉的香味混合着松软的面香,游烛眯起眼睛细细咀嚼,又小心咽下。 小瓷勺搅了搅杏仁豆腐,甜香的味道冲去肉馅的咸腻,只余唇齿间的香甜。 看起来很喜欢,这倒是出乎君由意料。 游烛:好吃!我宣布这个世界我一定好好对君由! 少年幸福地眯起眼睛,耳朵尖也沾上了浅浅的粉。 系统:嗯宿主先生,我们为什么要好好对变态呀? 游烛:因为,他可以给我吃的呀。 君由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温和的看着贪吃的少年,放在桌面的手指指腹还沾着一点油花。 一碟六个包子很快被扫荡殆尽,直到全部实物吞吃入腹,游烛才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我吃饱了! 这是一个真诚的好心情。 君由手一挥,桌面的残余垃圾悬空而起,自发团成一个小团,飞到了游烛看不见的地方。 君由握着一张灰色锦帕,突然凑到了少年唇边。 游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刚想要后退,便听见一声极轻的「别动」。 这次君由并没有定住他,游烛却很乖顺的停在原地,没有动作。 男人的指腹擦拭过少年唇角的油脂,带走细碎的食物碎屑。 果然。 喜欢食物。 唇角很快被擦拭干净,君由却没做更多。他正想要收回手,手腕却突然被人反握住。 那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甚至只是极轻的一点点引导。 绯色双唇还蒙着一层薄薄油光,少年就着君由的手,擦拭过双唇。 比云彩还要柔嫩的软肉隔着一层细腻的锦布触碰过指骨,少年垂着眼睛,君由只能看下他向下的卷翘睫毛。 那分明不过短促的几刹,却又好像良久良久。那不同于任何时候,任何事情。 直到少年抬起眼睫,清亮的眸子望着君由,纯粹到不含丝毫杂质,好似正午阳光下旋转的光圈,在离他如此近的地方。 我好啦,你的食物我很喜欢。 他松开君由,站了起来。 长发拂过那片相触的皮肤,于燥热之上带来一片冰凉。 直走到游廊,明与暗交叠的斑驳光影下,少年侧过身,唇边带着浅淡到几乎没有的笑。 今天,还是要泡灵泉吗? 长久停驻的手这才缓缓收紧,君由将锦帕收入袖中,温声道:是的。 游烛的灵泉泡了足足半月,君由也为他上了半月的药,他的灵力已恢复至九成。 那日之后君由没有再按过他的尾椎骨,游烛却依然撑不过君由为他上完药。差不多五日后他终于能够不随便起反应,却被系统告知是由于发请期临近,身体已逐渐适应。 这是一个坏消息,同时带来的好消息是,不久后云霄宗主持的仙门大比开启,新掌门怕他威望不够,请君由真人坐镇开幕。 君由已经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我会离开一整天,你不要随意走动,我不在时有些阵法会伤到你。 君由告诉游烛时正是早餐时间,自那天起君由每日早晨都会为他买来一份早点。 这也是阴晴不定的少年每日最好说话的时候。 游烛乖乖点了点头,咽下最后一口馅饼。 游烛:真可惜,要没有免费早点了。 这是游烛离开云霄宗和君由,最好的时机。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仙尊05 少年柔软温暖的脸颊 仙尊05; 仙门大比的第一日。 正值春末, 温暖却不炎热的太阳照在头顶。演武场乌压压挤满了各门各派弟子,为首的长老们与云霄宗众人一道站在高处,彼此含笑寒暄。 这是新任掌门上任后处理的第一件大事, 众门派都给足了面子。 掌门目光在众人脸上略过, 最后定格在右手边第一位。 独坐于此的银发男人微微垂眸,唇角带着他惯有的浅淡笑意。 演武场上比斗已然开始, 年轻一代人才辈出,那人漆黑的眸子望着前方,演武场上的修士们纷纷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 掌门自然知道那些人并非是给他面子, 而是想要借机认识君由真人。 或者在这位修真界第一人心中留下那么一点点印象。 可惜君由真人,走神了。 男人黑色的眸子不自觉放空,右手指腹百无聊赖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能被带来参加仙门大比的, 皆是各门派翘楚。若是白游烛 君由微微侧头,朝向一旁的掌门。 这次大比,云霄宗所派何人? 君由真人不常插手云霄宗事物,就连白游烛也仅因前任掌门所托, 左右也不过是变相软禁对方。 掌门感到一丝意外,忙道:这次云霄宗共派遣十三名弟子参加, 由雪华峰弟子朝华领头,他 掌门正说着, 目光在阶下扫了一圈, 话音不自然的顿了一下。 本应在弟子行列的朝华却不知人在何处。 还有那位常与他一起的宋音。 好在君由并未在意,他只是嗯了一声, 表示知晓。 极高极陡的后山峰。 不远处便是君由真人居住的青莲榭,不常有人来, 此时只有早蝉与交错鸟鸣。 无形结界前站着一少男少女, 正是消失的朝华与宋音。 师妹, 你真的可以? 宋音所在家族惯来以隐匿之法闻名,朝华被君由真人扔回去那天,恰好在庭院遇见宋音。 彼时月光明亮,少女的脸却隐藏在月光阴影中,晦暗不清。 她说:我有办法进去青莲榭却不被君由真人发现,但是师兄,你要带我一起去。 朝华不明白她要跟来做什么,内心深处却隐隐地不想让她看见白游烛。 他见白游烛是为了报仇,宋音又是为了什么? 站在他旁边的少女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若是往日,宋音定是要和朝华打闹一下,不准他看不起她,然后加倍卖力的打开结界。此刻她却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情,只觉得有几丝烦躁。 他以为,她想带他进来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肯定是去找白游烛的。 宋音没有回朝华,她将右掌心摊开,触碰到结界表面后闭上双目。 无声咒语自唇舌吐出,金色字符一圈圈覆盖在结界表层,很快破开一道拱门。 好了。 宋音说着穿过拱门,身形消失。 朝华也跟着走了进去。 是他上次来的地方没错,只是这次耳朵静悄悄的。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他只觉得像是笼罩在一层透明水膜中,与四周环境相隔。 这大概就是宋家独有的隐匿之法了。 朝华唇角绽开一个笑容。 他突然伸手,拍了下宋音的肩膀,在少女回头望过来时笑道:师妹,谢了。但我是去找白游烛报仇的,这儿不知道哪里就有危险,你还是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方才还放在宋音肩上的手便只剩一道残影,风卷过如细沙般吹起。 朝华已经不见了。 少女方才还温和的脸瞬间僵硬,手紧握成拳,狠狠地咬紧下唇。 君由常居的练功房内。 少年赤脚站在木质地板上,绣着泼墨山水的锦绣屏风摆在他身前。游烛微微低头,双唇抿起一条浅红色的线。 系统:宿主先生,我们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要快点找到目标。 以白游烛的能力是无法突破君由设置的结界离开青莲榭的,系统告知离开的钥匙就藏在屏风中。 游烛的任务是攻略此世界最冷漠的人,很显然,那个人不会是有多余心情照顾师弟私生子的君由。 少年像是想到什么般,低垂着眉眼极浅的笑了一下。 他没有反驳系统,游烛的右手指尖溢出稀薄的浅蓝色灵力。一瞬间,屏风好似被萤火点亮的夜灯,一片莹莹光辉。 系统:宿主先生小心!这个屏风是陷阱!不是这样 在系统说话的瞬间,那只手已然穿过屏风。 游烛先是感受到一股极其温暖的热意,自掌心开始,像盘行的蛇一路顺着手臂游走至心脏。 少年很是警觉多疑,在触碰到陌生热意的同一时间身体已向后倾斜。 他想要将手臂抽出来,那温暖却层层叠叠,盘旋着如向下而行的漩涡,他正处于阵眼之中。 少年的脸色变了一变,钥匙没有拿到,他的手臂也抽不出来了。 而且而且 如冬日温泉腾起的水雾,昏昏欲睡般的暖意包裹住冰冷身体,拂过冷静下来的心。 火星坠入干柴,「嘭」的一声点燃熊熊烈火。本已被短暂压抑住的发请期被催生着突兀到来,少年再忍不住,双腿一软,向下倒去。 那只手臂像是被屏风卡住,随着少年的动作向下滑行。游烛深深低下脑袋,黑色长发散开滑落,露出一点白皙的脆弱脖颈。 少年左手张开,弯曲着撑在了屏风上,指甲在锦绸上凹陷出几个小小的凹痕。 系统:对不起宿主先生!是系统提醒晚了,您先把灵力收回,然后再 游烛笑:不行,我找到这里是因为好运,知道怎么收回去又是因为什么?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48) 系统:什么意思? 游烛:你看外面。 少年被禁锢住一只手,难受地倒在地上。 随着他视线朦胧,系统望见练功房小小的门槛上,蹲坐着一只黑中泛红的玄猫。 与游烛刚来青莲榭那晚一模一样的猫。 系统:朝华! 玄猫瞪着一双圆滚滚的金色瞳孔,不可思议地盯着屏风前的少年。 黑发向下垂落,发丝间隙露出少年姝丽的面容来。 他像是刚刚睡醒,灰色眼睛半睁半阖着,还萦绕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那人侧过脸正对着朝华,像是也用那双眼睛正望着他。 他将下唇咬紧泛白,却无法阻挡白皙皮肤上晚霞般艳丽的红。 怎么回事? 白游烛不太对劲。 朝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猫爪抓了下木质门槛,皮毛下小小的心脏却一下快过一下。 他应该是来找他麻烦的,完成上一次没完成的目的,比如让这人受到他应得的惩罚。 然而,玄猫向前轻轻一跃,跳在了地面。 小小的一团黑色慢慢变大,直到化形成身着锦衣的黑发少年。 朝华一步步向前,只觉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 最后站定在明显不对劲的那人面前,蹲下身。 游烛终于能睁开眼睛,也终于看清面前的人。许是想到了什么,他向后瑟缩了一下。 朝华发现那原来真的有一层雾,此刻薄雾下那双灰色的眸子又恨又怕的瞪着他,喉间嘶哑着吐出一个字。 滚 毫无威胁力的声音,满怀恶意,就好像挥舞着爪尖的小兔子。 就好像他这个人一般。 朝华早就知道,白游烛不喜欢他。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很喜欢白游烛。 或许。 朝华的耳朵听不见环境的声音,于是由心脏泵发出的声音传至鼓膜,清晰的在耳朵中来回回响。 他的心是一片极致的静,很奇异的什么也没有想,只有 朝华突然向前伸出手。 距离越来越近,少年眼中出现惊恐,他的身体向后躲避着,那人却毫无放弃的打算。 直到身体撞到了屏风,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冰凉指尖与此同时,触碰到了少年柔软温暖的脸颊。 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黑色发丝被拂开,如熟透的水蜜桃,剥开外层的皮后,随时能滴下美味汁水。 滚别碰我 已带上无力哭腔,能无限激起心中凌虐欲的声音。只想要将这声音的主人折断,揉碎,看他露出痛苦的、绝望的哭泣表情。 像是陷入一片荒唐的虚幻梦境。 朝华的动作真的顿住了。 那人不会遮掩的脸上顷刻出现惊喜,他像是以为这是有用的,连忙呵斥道:滚出去!我、我要杀了你 浅淡光芒在卷发少年眼中一闪而过,双眉微微皱起,那只手真的收了回来。 朝华突兀地站了起来,脸颊泛起不自然绯红,他将那只手背在了身后,藏在袖中。 游烛:系统? 没有声音回应他。 果然。 系统突然下线只有一种情况。 朝华微微别过头,触碰过少年脸颊的那块皮肤隐隐发烫,还有 一声重响突然从屋外传来。 似暴风雨前的轰隆雷鸣,伫立在一旁的屏风轻微震动。 朝华一怔,他还未反应过来,藤蔓已自脚底蔓延,如突兀爆发的海藻,将他从头到脚缠绕成一只树茧,毫无动弹能力。 要窒息的感觉。 上一次被扔出去时,朝华并未感到恐惧,然而这一回 藤蔓一层层,一圈圈挤压着身体,像是要将他勒成肉泥。 男人银白色身影出现在门边。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仙尊06 你为什么不听话 仙尊06; 日光自屋外照进, 君由真人了浅色睫毛微微下垂,唇角依然带着他惯有的淡淡的笑,却又不达眼底。 在被层层的藤蔓彻底遮挡住视线前, 朝华透过枝叶间的缝隙, 看见男人朝他看了一眼。 漆黑的好似冬日深夜的双眸,投以平淡的温和的目光, 却又带着难以形容的压迫,好似深渊低平静的湖面。 没人会停驻于那片湖面,树叶落于其上的一瞬间, 汹涌波涛席卷而上,蚕食殆尽。 不可以再有下次了。 树茧被扔掷出去。 只剩两人的练功房。 少年已彻底俯倒在地,所有的精力都被用来骂朝华, 此刻已意识模糊不清。那一只被高高扬起的手禁锢在屏风上,脆弱得像大朵芍药纤细的茎。 君由缓慢地向他走去,履鞋不小心踩到散乱的黑色长发,他后退两步, 慢慢蹲下来,帮少年尽数挽起。 手指擦过绯红的脸颊, 指甲碰过耳尖,指腹扫过脖颈。 下唇被紧紧咬住, 少年的皮肤泛过一阵颤栗, 睫毛轻轻颤抖,沾上两滴泪珠。 真可怜。 君由的指腹重重擦过游烛脸颊, 反复擦拭,直到被朝华轻触过的那片皮肤像是快要滴血一般, 男人才微微眯起眼睛。 我让你不要乱跑, 你为什么不听话。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轻轻地呜咽声,混杂着难以言喻的申吟。 像是感受到手指冰凉的体温,下意识向前追逐,快到钻入他的怀里。 君由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握住那只手臂,向外轻轻一拉。 隔着一层薄薄衣料,掌心滚烫的温度,顺势全部跌入他的怀里。 下一秒,少年突然攥住他的手臂,向上稳了过来。 游烛没有睁开眼睛,因而那双柔软的唇先是触碰到君由的下巴,而后如视碍之人一般,一点点于四周寻觅,直到亲稳住唇角,咬紧下唇。 像一条灵动的蛇,与深幽潭水翻滚前行,少年所有的力量皆压在君由身上。 君由握住游烛手腕的手掌紧了一下,又缓缓松开,改将人松松圈住。 他是有机会推开他的,亦或者说应该推开。 然男人垂着银白色睫毛,温和地望着紧闭双目索稳的少年。 在那夜他为他上药,却被恶语相向时,他便知道这人是鼎炉之体。 如果没有人帮他,他会死在这里。 更何况 黑色与银色长发交缠,让他更靠近自己。 像是被火舌席卷过的枯木,熊熊燃烧成明亮的红色炭火,又被扔掷于冰冷湖水中。 骤然平复的体温有些冷,最后只能可怜地窝在那一人怀中,被他整个抱住。 半梦半醒间,游烛听见了细碎的争吵声。 像春日蝉鸣。 他不舒服地翻了下身体,耳边只有模糊不清的聒噪声。 神经病,凭什我多一个 实在是听不清,游烛吃力地眯起红肿的双眼。模糊间,他看见窗边伫立着一黑一白两种不同的颜色。阴影在他们脚底拉出长长的黑影,好似归于一处,又好似泾渭分明。 察觉到了他的醒来,黑色衣服的男人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容,他每天都会与那张脸一起吃饭,修炼。然那张脸却不应露出这般 疑惑,鄙夷,嫌弃的表情。 游烛费力睁着眼睛想要细细观察,白色身影却突然将那人挡住,而大步朝床边走来。 朦胧间,一只冰凉的手温柔的摸了游烛的脸颊,遮住了他的双眼。 原本有几分光亮的世界再次归于黑暗,意识朝着最深的深渊坠去。 昏睡前,游烛听见极近的耳边,一个声音温和道:他的我的,不是你的。 游烛这一睡直睡到第二日黄昏。 春末夏初已有几分暑气,他躺在一张藤床上,身上仅披了件薄被。 落日余晖隔着大开的门被拉长成一条宽阔的金线,一道人影坐在门边,将那金线分割成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形状。 君由背对着游烛,不同于以往修行时闭目凝神,此时的男人微微仰头。 银色长发垂落在地,君由褐色双眸没有焦距地盯着练功房院子里的大柳树。他的表情像是一片空白,再没有了以往烙印一般的温和微笑。 他甚至未能察觉少年已醒来。 不知在想什么。 游烛懒得管他。 他收回视线,下意识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刚起身却又要部一酸,不可控地摔了回去。 藤床四周瞬间漫出枝叶,如有生命一般层层环绕住他。在将人小心放下后,亲昵地轻轻蹭了蹭游烛。 昨天的记忆一股脑涌了出来,少年睁大了眼睛瞪着藤蔓。 滚!别再碰我恶心 厌恶地抬手打掉,少年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不远处的君由终于回过头,却恰好与少年对视。 夕阳的光是温暖的橙色,那人的眼神却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恨意。 格格不入。 男人顿了下,缓慢起身,朝游烛走来。 你感觉怎么样。 君由的声音很轻柔,却又与往常那般对所有人都温和的态度有几分说不上来的不同。 他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 宽大衣袖自然垂铺到藤床上,不经意间触碰到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引得对方不可控地颤抖了一下。 被他注视的那人慌乱避开视线,像是不敢看他。 少年咬紧下唇,身体向后躲避。一双泛红的灰色眼睛费力颤抖着,睫毛沾着细碎的银光。 我很好。 声音嘶哑到需要俯过耳朵认真听。 不开心。 君由微微颔首: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虽神志不清,却并不伴随失忆。 少年僵硬苍白的面容极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昨天是他主动 那、那你要杀了我吗? 你是鼎炉之体。 肯定的声音。 游烛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瞪着君由。 那一刻,君由看见那双灰色的眼睛里什么怨恨与心计也没有,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他在害怕。 比起死亡更恐惧没有尊严地被折辱,自尊与自卑相互催化,膨胀。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在那人苍白僵硬的面容中,温柔地擦拭掉不知何时掉落的眼泪。 白游烛,你如果不想和我双休,在你没有危险时,我们可以就像之前那样,居于两处,我不会强迫你。 什、什么意思? 和我结为道侣吧。 少年双瞳微微瞪大,那些害怕,委屈,恨意,全都变为了 惊讶。 结为道侣,便代表着被天道承认,此生仅此一人,共享生命,气运 由一根无形红线强行绑定。 但。 为什么? 这对君由真人没有丝毫好处。 因为,我心悦你。 游烛愣了一下。 这个回答对少年来说,似乎是比与他结为道侣更加让人惊讶和难以理解的事情。 他无助地眨了眨眼睛,漂亮的脸微微皱起,身体再次向后缩了缩。 一只无辜又无知的兔子,灰色的瞳孔里只剩下茫然,像小孩子不懂摘下的果子为何会腐坏,饲养的宠物为何会离他而去。 他时不时会看君由一眼,更多的却是将视线落在左右虚空处,双唇张张合合,又一个字也不说。 君由便很耐心地等着。 白游烛的母亲没有等到他父亲,对他而言爱是极其陌生的,是他不应会得到的。 打破潜意识里根深蒂固的认知,他需要很多的,很多的 少年终于没有再左顾右盼,他抬起眼睛,与君由对视。 他对上了一双如夜空般深邃而温柔的眼睛,像是全宇宙的星星都盛在那双眼睛里,奢侈地捧到游烛手边。 君由确定,他喜欢这个人。 晨光熹微时,他便醒了。君由看了熟睡的少年许久,又坐在游廊边,看了庭院许久。 日光渐盛又一步步收敛余晖,君由终于确定,他不喜朝华,并非是因为被陌生人闯入住所。在那个人看向游烛时,他同样的,感到了不喜。 只是因为,那是游烛罢了。 系统:宿主先生,系统不明白,我们不是要跑路吗,为什么要答应君由这个坏蛋呢? 游烛正躺在自己床上,眼皮耷拉着,懒洋洋地靠着枕头。 和君由双休让他得到了太多灵力,身体一时间无法消化,让他止不住犯困。 游烛:既然要结道侣,便要有结契大典,你不觉得,这是一个趁乱跑路的好时机吗? 系统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您并没有打算和君由真人结为道侣! 游烛笑了笑,没回答它。 系统又问道:可是宿主先生,那天您是主角,要怎么趁乱跑路呢? 撑开的纸窗外一片星河灿烂,下弦月只在尽头挂着道弯弯银钩。 一只翠绿色百灵鸟跳上窗台,蹦哒了两下。它绿豆大的眼睛紧盯着游烛,脑袋歪来歪去,可爱非常。 游烛抬起手,丝质薄衫下滑至手肘,白皙皮肤上印着一排红痕。 百灵鸟的脑袋僵了一下,却还是扑腾着翅膀,稳稳地落在了游烛掌心。 好可爱的小鸟 百灵鸟愉悦地仰着脖子,亲昵地蹭了蹭游烛手指。 游烛顺势摸了摸鸟羽毛,露出一个极浅的笑。 想必烤了一定会很好吃,就是肉有点少。 百灵鸟的动作一顿,爪子下意识在游烛掌心后退两处,连忙低头,双喙咬住了他的食指。 游烛突然听见了少女清脆的声音,不像是出现在耳边,倒像是是直接出现在心里。 白师兄,我是宋音。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仙尊07 你不要送他花。 仙尊07; 在被朝华扔下后。 少女漂亮的脸有一瞬间扭曲, 接着又转为得意的笑容。 翠绿色小鸟出现在原地,她不像朝华那般笼罩着一层半透明「水膜」,而是一只极其普通的, 像是本来就存在于结界中一般的小鸟。 宋音并不怪朝华。 朝华能利用她进到结界中来, 她自然也能利用朝华隐匿身形。 宋家最好的隐匿术,是朝外推出一只引人注意的傀儡, 以此藏住真正想要进入的人。 游烛顿了顿,瞳孔微微收缩。 你 白师兄, 你在心里和我说就好,我能听见。 游烛握住小鸟身体,将它提开了一点。 双喙离开手指, 游烛问系统:她能听见你的声音吗? 系统骄傲:当然不能,系统可是比原世界土著要高级很多很多很多的! 系统:但是宿主先生在心里对系统说话,她咬住您的手也可以听见 那就是也没高级多少。 游烛微不可查地叹了一下,又重新将百灵鸟放入掌心。 手指像逗弄, 又像抚慰般轻轻划过下颈蓬松鸟羽,触碰到双喙边缘。 你怎么会在这里?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49) 我是来救师兄出去的! 百灵鸟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望着游烛, 即是生气,又有几分压制不住的得意。 之前君由强行将你带走, 我我奉长老之命要带你去大殿, 所以我现在来带你走。 长老们已经把我交给君由真人了。 我知道!所以我要带你离开!他们都是伪君子、假善人!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他找不到我们的。我们去极北!去雪国、南海师兄,这世界上有好多风景, 我们一起去 宋音越说越兴奋,好像已身临其境, 鸟羽根根绷紧耸立, 像一只绿色毛团。 还挺可爱的。 游烛唇角带着浅浅的笑, 手指上下拨弄着羽毛边缘,看它们因应激而不停颤抖,像玩弄着一只真正的毛绒玩具。 宋音的声音顿住了。 她仰着脑袋,呆呆地望着那个如阳光下泡沫般的笑容。 他他愿意么? 少年声音悠长,懒洋洋地随口说道:这些,你不应该去和朝华说吗? 握在少年手中的百灵鸟的身体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我我和他什么都没有,白师兄你不要听其他人乱传的谣言!他们一定和我有仇才胡乱造谣,我和朝华根本不熟悉 宋音的声音因紧张而语速加快,绿色羽毛又重新贴了回去,再次成了那么一只小小的,并没有那么可爱的一团。 游烛不太开心地抿起唇角,逗弄羽毛的手指收了回来。 他瞥了宋音一眼,极其短暂的对视,很干净纯粹的眼神。 游烛说:可是,我不想和你一起。 像石潭中澄澈泉水,没有丝毫杂质,空气般透明。 自然也不会再有对她的喜欢。 不过,如果你真的愿意帮助我的话 突兀的,清澈湖面被重重打碎,流入闪烁的金色细末。眉眼微微弯起,唇角绽放出浅淡微笑,似蜂蜜般甜腻。 无意闯入其中,无法逃离的虫豸。 宋音,给我一份毒药吧。 蝉鸣不止。 初夏的太阳像过分温暖的火炉,没有毒辣到令人厌恶,却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焦热干燥。 翠绿色百灵鸟自枝头飞往远处,无形结界荡开一圈小小涟漪,亦如这堂前吹过的风,天空落下的雨。 青莲榭前。 青叶扎成的小童脸上挂着欢乐的笑容,它沿着石板路蹦蹦跳跳,身后还跟着一身着暗色长袍的栗发少年。 少年小心而紧张地跟在小童身后,生怕走错了路或者乱碰了东西,惹君由真人不喜欢。 名叫秋宁的栗发少年修为不高,在门派也一直平平无奇,唯有为了生计裁衣缝物还算擅长,常有修士用灵石换取他裁制的衣物。 几天前,云霄宗使者突然找来门派,说君由真人有请。 使者没有说找他是为了什么,秋宁却已经猜到了。 若说修真界最近有什么大事,那便是君由真人要与人结契了。 邀请函发至整个修真界,最不像是会动情的一人想要昭告天下,其珍重之意溢于言表。 秋宁路过练功房时,听见师姐们小声啜泣。 那可是君由真人,即使如天上明月般碰不着摸不见,也能让人仰望着看一看。 可那明月就要有所归属,要仅为一人皎洁了。 白游烛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名字。一定是合欢宗那群不要脸的狐狸精,对君由真人用了什么魅术! 君由真人又怎么可能中合欢宗的那些小伎俩。 秋宁没有继续听少女伤心时的口不择言,绕过走廊后,他脚步却也越来越慢。 他自然不会像师姐们一样伤心,他只是觉得,那个白游烛,可真是幸运啊。 能入君由真人眼中,天下最幸运的人。 幸运的让人心生嫉妒。 . 秋宁跟在青叶小童后亦步亦趋。 穿过前厅,青石板路旁是一大片藕花池,接天碧叶间偶有色彩各异的莲花,夏日微风吹过,一阵清新荷香。 他不由得侧过头,多看了两眼。 水波荡开,层层翻滚的翠绿荷叶中突然钻出一黑发少年。 少年头发有些凌乱,淡黄色花蕊沾在发梢上。 他一手拂开大朵荷叶,一只手抱着两束荷花与大丛莲蓬。楠`枫素白手臂映在绿色间,眉眼微微弯起,睫毛下垂,认真望着手中刚采摘的莲蓬,漂亮的像一朵正盛开的白色荷花。 荷仙? 秋宁愣了一下,少年已走到岸边。 裤脚被他挽起,白皙小腿上粘了淤泥。少年放下莲蓬坐在岸边,双脚在水中晃荡着清洗,手指却迫不及待的剥了一株莲蓬。 去皮放入口中,剩下的被随意扔在了水里,少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 好吃,就是有点苦,好在还是很好吃。 少年又剥了一颗,旁边突然传来犹豫的声音。 你你怎么摘了这么多同生莲? 秋宁紧张地看着他。 同生莲五百年开花,一千年结果,摘下后半日便会枯萎消散,青莲榭是修真界唯二可以长出同生莲的地方。 很珍贵,君由真人待人宽容,不代表他可以容许人这么浪费。 更何况他还摘了两朵无用的花。 秋宁看见少年明显的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眼睛终于朝他看了过来。 一双很漂亮的灰色眼睛,像烟雨湖上朦胧的雾,又像阳光下半透明的琉璃。 那双眼睛里有淡淡的困扰,少年浅绯色双唇动了动,轻声问道:不可以吃吗。 无辜的可怜的眼神,像是清晨被露水打湿的花骨朵。 【真小气。】 秋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不知该说什么,又或者说他不知该怎么拒绝这双眼睛。 如果、你喜欢的话应该可以 声音不受控制遛出喉咙,说出他完全没有能力承担的话语。 没、没事的,君由真人请他制作嫁衣,他一定会做到最好,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他的道侣。 然后,请求他将少年摘掉的东西,送给他。 想让他开心,近乎本能的念头越过所有。 那太好了! 眉眼再次弯起,少年唇角露出浅浅笑容。 一刹那,阳光刺破厚重白云洒下光辉,蜻蜓突兀飞过少年耳边,水汽与尘埃缓慢漂浮,世间所有明亮都汇聚于他唇角的笑容。 青草小童不知何时停下动作,回头望了过来。 它站在秋宁较前的位置,隔着荷塘边青绿色茅草间朦胧缝隙,少年的视线像是停留在同样怔愣住的秋宁身上,却又好像穿过他与枝叶,与之对视。 像是在对他笑。 是对他笑。 当然,那不过是错觉。 短暂的仅有一刹,却又好似无限拉长,定格成一张收藏在最坚固牢笼中的画。 少年突然又站了起来。 双脚已清洗干净,仅留皮肤上不断收缩的透明水渍,在地上留下的两道浅浅水痕。 他抱起莲蓬,走到了秋宁身边。 一枝花突然递到了如木头般发愣的人面前,秋宁的眼睛像生了根般直直的望着少年。直到那人眨了眨眼睛,眉眼得意狡黠,像是在笑话他的失态。 喏,这个给你,谢啦。 白色花瓣沾了水边泥污,他不喜欢了。 像是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塞进了脑子里,极其活跃的东撞西撞,无法安定。 秋宁的手指因紧张而变得湿漉漉的,不知何时已抬高,从他手中接了过来。 分赃结束。 少年抱着东西,自顾自沿着路朝前走。 清新荷香钻入秋宁鼻尖,就像他的味道一样,这才突然惊醒。 急忙回头,秋宁望着那背影,合着心跳剧烈吵着鼓膜的声音,你叫你叫什么名字? 与他同一时间响起的声音,像草叶吱呀振动,难听而嘶哑。 你不要送他花。 青叶小童草扎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它仰起头,认真而不开心的望着少年。 少年低头,眉脚微微挑起:凭什么。 小童没有了回答。 它站在原地,好一会动也不动,像是重新变为了无机质的叶子。 身后的人朝前走了两步,又怕让他不乐意而顿了下来,追问着说:我叫秋宁!我我来自 白游烛。 少年回过头,漂亮的灰色眼睛望了过来。 我叫白游烛。 瞳孔收缩,手指突兀掐断荷花纤细的茎。 是君由真人的,道侣。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仙尊08 给他所有的爱,比任何人都能满足他。 仙尊08; 像是盛满水的琉璃盏突然破裂, 水透过缝隙倾泻殆尽。 秋宁望着前方少年。 黑色发梢被风吹着轻轻扬起,卷着夏日的荷香,在不断拉长的距离间越来越淡, 快要成消失的平行线。 双唇轻抿, 又狠狠咬紧。 直至沁出血痕。 不要。 不要属于其他人。 所有的憧憬崇敬尽数变为不满,在那一刻沸腾成越来越浓烈的不甘。 荷花杆上细小的刺扎入皮肤, 绿色汁液蔓延进指甲缝隙。 白道友 下意识向前两步,伸出手。 游烛。 夏日里刮过的寒冷的风,随着陌生声音而来的, 是突如其来的巨大压迫。 秋宁向前的手突然朝下一坠,如置入冰天雪地,小腿发软。 发出声音的人秋宁不陌生。 他转过脖子, 灼灼日光下,男人银色长发有几分刺眼,墨色双眸藏在睫毛落下的阴影中,深沉的暗色。 君由真人依然是带着那样温和的浅淡笑容, 就像秋宁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 随手救下被凶兽追杀的修行者小队,弯下腰, 温柔的询问他们是否受伤,安抚他们的惊魂未定。 青绿色草叶在他身边飘落, 如同神明般出现在眼前。 是秋宁最最崇敬的人, 亦是此刻,秋宁最为厌恶的人。 那人走到了白游烛身边, 回头,看了秋宁一眼。 像是头顶高悬的太阳泯灭了所有的灼热明亮, 只剩漆黑冰冷的生硬的铁。 兀然对视上那样一双墨色眼睛, 耳边轰隆响起, 宛如九天之上神界梵音,高高在上降下的审判。 你生心魔了。 目光缓缓向下,看向秋宁手中的花。 深色泥污沾上了白色花瓣,被抱入怀里后,又蹭在了衣领上。 同生莲纤细的茎被紧紧掐断,成了手指上的绿色泥泞。 浪费。 他不配同生莲。 没有人配得到游烛手中的东西。 下一秒,被粗暴排斥出结界之外。 同生莲离开生长之地迅速干涸枯萎,褐色花瓣如薄纸般软趴趴搭在秋宁手上。 别不要! 这是白游烛送给他的唯一的礼物。 消失了。 . 游烛愣了一下。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人便已消失不见,少年咬住下唇,向后退了两步。 我不知道这个很贵重,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没有和我说。 这人说着毫不负责的推托的话,双臂抱紧。 想要拉开距离,又没有躲开太远。 不安。 有点忌惮。 好在君由没有完全惹他讨厌。 还不算是一个坏兆头。 君由低眸望着少年,墨色双眸流转过浅淡的光,如流星般稍纵即逝。 要如何驯服一只冷漠的、又不足够聪明的小兽? 忽略他暂时收起的利爪,忽略他看向旁人的眼神。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你喜欢,这一池的东西都是你的。 花也好,或者是其他的,并不重要。 要给他所有的爱,要比任何人都能满足他。 作为条件,你不能将它们送给任何人。 因为,你只应回应我。 或许不应邀请人来参加属于我们的结契日。 或许不应让你被其他人看见,被更多人看见。 或许,应该将你永远关在此处,只看着我。 少年轻微停顿,而后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望向君由。 睫毛轻轻眨了眨,惊喜与单纯的疑惑。 为什么? 因为它很珍贵。 因为我会不开心。 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游烛不会在意他是否开心。 啊所以才不能给其他人? 是的。 那我自己摘的话,你会责怪我吗? 不会。 少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突然松了口气。 搞什么啊,刚才那个人骗我。 好看的眉毛舒展开来,唇角翘起,又有几分不悦。 那可太好了。 喜恶形于色。 不懂其他人对他的关心,亦或者爱意。 君由真人微笑着望着少年。 永远没心没肺的活着,不会回应其他人,也不会回应他。 君由真人。 一朵花就在这时突然凑到了沉默着的男人旁边。 还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猝不及防,香味充盈整个口鼻。 荷花鹅黄色的花蕊上还沾着几滴水珠,随之抖动的洁白花瓣后,少年微微歪着脑袋,灰色眼睛自下向上地望着他。 这个送给你。 游烛的唇角带着浅浅笑容。 鬓角的细碎额发被风吹了起来,阳光下,荷香中,细线将灰色琉璃切割成不断变换的形状。 他在看着他。 只看着他。 像是一朵逐渐成熟、绽放的花,此世间仅此一朵的艳丽,黯淡黑暗的世界中唯一的光华。 它舒展开的每一片花瓣,散发出的每一缕清香。 君由突然伸出手,触向少年脸颊。 这并非他心中所愿,像是身体想要这么做了,还没有问过他本人,便这么做了。 待到反应过来时,男人诧异地看见了少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与脸颊旁,突兀停住的手指。 指腹好似能感受到少年白皙皮肤上细小的绒毛,他没有触碰到游烛,却又能轻易触碰。 心念微动。 继续向前,手指终于挨上少年眼角,向下微微按压。 君由真人? 细碎的发丝缠绕在指尖,轻柔的像是稍纵即逝的泡沫,君由的手指向上轻轻滑过眉梢。 将碎发挽在了他的耳后。 像是处在一片迷离的蝴蝶谷中,不经意撞入一双灰色的眼睛,于是只能沉溺于他的眼睛。 毫不留恋的收回手,只有指腹还残留着耳垂温热的温度,接过了那朵花。 谢谢。 唇角张扬翘起,眉眼随之舒展开来。 不客气。 预示着他的好心情。 游烛并非一个自私的人,只是大多数时候,他更喜欢随着心情让自己开心。 他永远不会再让自己不开心。 于是他低下头,在怀中挑挑拣拣,选了一株不太饱满的莲蓬,抽出向前递了过去。 喏,这个也给你,很好吃的。 随手递出的礼物,男人却并没有像接过荷花那般直接接过来。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50) 少年手指骨节处沾染了一点浅绿色,像荷叶揉碎后的汁水干涸,又像被劣质染料弄脏了手指,难以清洗。 最像的,是百灵鸟心口那一滴翠绿色的血。轻轻舔舐过,便会灵力溃散,心竭而亡。 得以药石无医。 小的时候,君由跟着师父抓过山间的兔子。 它们有着无害的外表,有着尖利的爪子,和可以咬断植物根茎的牙齿。 小时候的君由不喜欢兔子。 因为他是植物,兔子可以吃掉他的叶子。 长大后的君由不再讨厌兔子。 因为兔子,已经无法再咬断他的根茎。 那好像是很久的停顿,实际不过短暂的一眨眼,一呼吸。 君由依然带着他好像永远不会褪去的笑容,伸手接过游烛递过的莲蓬。 他的手指剥开了最外层蓬松的壳,又剥去那层坚硬外衣。乳白色莲子被放入口中,咬碎。 令人沉醉的清甜中,盈斥满整个喉间的苦。在咀嚼吞咽后,记住的却是那份亲手递来的清甜。 好吃么? 游烛为自己也剥了一颗,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君由,像是乐于分享的老餮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好吃。 游烛如愿弯起了眼睛。 右手微微抬高,手指间白色莲子边缘透着太阳明亮的光,那点绿色已消失不见。 有什么不对。 能清晰感觉到风流动方向的,过于强烈而准确的第六感。 那些毒药不会让君由死亡,只会让他有几分不适,所以不必在意。 然而阴影一条条落在游烛漂亮的脸上,少年微微仰起头,睫毛轻轻颤动。 斑驳光影间,君由像是看见这世间唯一的花绽放至极盛处,于风与月与雨中极速枯萎。 那双灰色的眼睛微微转动,光华生涩流转,最后定格在君由身上。 少年笑了笑。 我也觉得很好吃。 就是有点苦。 花开败了。 枯萎凋零的花瓣不会再聚拢回最喜欢的模样。 游烛没有给君由下毒。 那份毒药,被他自己吃了。 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今天短小,所以明天还有; 和老婆相约码字,她3000我2500,我是受(躺平);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仙尊09 你是在期待他的感动吗? 仙尊09; 绿色莲杆凌乱交错, 莲蓬与莲子散落一地。 少年卷翘的睫毛妥帖合着,像是制成标本的蝴蝶翅膀。那只漂亮的手向外垂于地面,白皙指尖不再莹润, 透出浅浅的青。 倒在怀中的柔软身体, 像是抽掉了骨头,失去根茎的植物。 君由感觉到温度在逐渐消失, 游烛的脑袋向下垂落,软趴趴趴在他的怀里。 为什么。 为什么,游烛。 抱紧枯骨的我, 鲜血溅满的我。 无数凌乱碎片浮出大脑皮层,像夜空里短促的花火。君由想要抬头去看,却早已熄灭。 于是他看不见那发生了什么, 只有记忆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像是幻觉。 啊,他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可是那份归寂于虚无的心情,想用小刀将自己一刀刀划烂的心情。 游烛。 【可是我是人, 人总是会死的。】 烈日下,蒸腾的水汽让人头脑发晕, 灼烈日光落在男人的后背上,一片刺目的白。 君由微微低头, 阴影向下覆盖, 将少年完整的遮在他的身体里。 快要嵌入身体里。 不准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 呓语。 无序的混乱的声音,就像这混乱的世界本身。 然这份无序, 却又是最好的予人安心的安眠曲。 像是安睡过一场好梦,梦醒时游烛躺在熟悉的床上。 一旁的窗户不知何时撑开了, 有风徐徐吹过, 也不觉得热。 短暂的迷糊, 睡醒时总是这样。 少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窗边垂落的植物有气无力随风摇摆,藤蔓边缘是焦枯的褐色,像是被太阳蒸干水分,即将死在这灼烈日光中。 游烛翻过身,看见了君由。 他躺在他的旁边,双目阖着,脸色是失去血色的苍白。 君由真人是游烛从未见过的病弱模样,因男人惯来的强大,也不曾有人想象过。 游烛眨了眨眼。 他没有死。 君由受伤了。 君由真人? 他这么喊了一声。 男人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费力的睁开一点。 游烛便坐了起来。 身体比想象中要更加轻盈,空气中流动着看不见,却又能真实感受到的奇怪物质,它们随着呼吸进入他的身体,凝聚成一条金色细线,流至心口。 灵力。 白游烛梦寐以求的灵力。 少年垂眸望向君由:你还好吗? 君由真人没有回答他。 亦或者说,君由没有办法回答他。 男人黑曜石般的眸子只是远远地望着少年,安静的缱绻的眼神,细说来有几分腻人,只因他此刻真的很想要抱住、抓住这个可以说话、可以呼吸的游烛。 但是他没办法做到,因而不能再很好的隐藏情绪。 许久未有人回答,游烛耳边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 【宿主先生,您不必担心,君由真人不会有性命危险。】 只是现在伤的有些重。 系统:您之前不小心吃了宋音给的毒药,君由真人将您的毒都移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像是一份完整的交换,无论修为高或者低,秘术的代价便是承受与另一人完全相同的伤。 所以即使是君由也会被重伤,又因那毒还未能蔓延至游烛全身,君由本身的修为又能让他活下来。 这样啊 唇角下拉,却又很快翘了一下。 少年微微抬高起下巴,灰色的眸子在睫毛落下的阴影中染上晦暗不清的暗色。望向君由的目光里,是倨傲的高高在上。 游烛露出了一个遗憾的笑容。 还真是可惜。 林檎果熟透时馥郁的芬香,蔷薇花开到最盛处艳丽的深红。 日光下发酵的空气,进入肺部带来的迷人幻觉,如海市蜃楼降临于干枯沙漠。 君由黑色眼瞳极难察觉地动了动,又很快归于平静。 你是在期待他的感动吗? 你理应明白,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为了杀你啦。 少年的手在枕头下摸了摸,很快抽出一把匕首。 君由知道这里有一把匕首,这还是朝华第一次造访后他送给游烛的。 游烛很喜欢它锋利的刃,他将它藏在枕头下,像是能以此保护自己,带来短暂安心。 现在,他反握住匕首,将它冰冷的刃抵住君由喉结。 君由,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特别蠢呀。 少年微微歪了下脑袋,碎发松散地遮住了他半边脸颊,灰色的眼睛里是一片纯净的海。 单纯天真,不谙世事。 哈哈,你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嘛。 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君由足够爱他,一定会用自己的命救他。 所以他敢给自己下毒,他要用自己,去杀君由。 手腕用力,红线像一汩小的溪流,向下染红白发与衣领。 嗯?植物不应该流绿色的血吗,你的为什么是红色的? 疑惑的思考的声音,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般,带着几分天真的惊奇。 如果红色的流光了,会不会变成绿色? 不会。 修炼成人,便以人形。 如果血液流净,君由会消失。 可惜君由发不出声音。 他好像也没有太想要发出声音。 如果死在他的手里,那并不是太坏的事情。 此刻的他,没有感受到拥抱着少年时「痛苦」的情绪,反而是未曾想过的平静。 如果你杀了我,我就不会再看着你死了。 但在消失之前 君由的食指动了动,黑色双眸温和而包容地,一直望着那个人。 少年姝丽的面容像是在发光,灰色眼瞳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如夜空中绚丽的烟花,明亮后归寂于冰冷的漠然。 匕首离开了君由脖颈,停在了他的心脏上方。 如果把这里戳出一个洞,会更快一些吗? 询问哪有亲自试一试快。 游烛微笑着认真地挑好了角度,方向。 刀尖刺破外衣,向下按压过皮肉,沁出一珠红色的血。 君由闭上了眼睛。 手指突然向前,在使出全部力气后,君由抓住了游烛的手指。 冰凉的柔软的手指,稍微蜷曲,在被触碰时因意外稍微动了一下。 然后,握紧。 再没有了其他动作。 就好像他所有的一切,他于此世间的诞生,所走过的每一步,都只是为了抓住他。 . 系统:宿主先生 系统:宿主先生? 狠狠甩开的手腕,因无力控制,重重摔在床沿坚硬的木头上。 「哐当」一声脆响,匕首滚过床榻,落在褐色木制地板上。 房间只剩一人身影。 作者有话说: 稍微改了一下,大体剧情没什么变化;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仙尊10 你心疼他呀? 仙尊10; 魔界都城。 正值下元节, 街道两侧挂满应景的绸花灯笼,夜景被照得恍若白日。商户们为吸引客人变着花样地叫卖,本就繁华的地段更是拥挤了几分。 人群熙攘中, 都城中心的酒楼却像是辟出一方天地般, 得以闹中取静。 这是整个魔界最高的酒楼摘星阁,街市吵闹被隔绝于楼下, 繁华街景却能一览无余。 四楼靠窗雅座。 手拿折扇的青年用扇面遮住下半边脸,神秘而兴奋地对同伴道:听说了没,修真界的君由真人被他的道侣重伤了!云霄宗赶去时他那道侣不知所踪, 君由真人都快咽气了 魔界慕强,故而虽与修真界势不两立,君由真人却在魔界有着不小的名气。 这一桌坐了四人, 都是总角之交的兄弟,故而无话不谈。 对面的同伴闻声诧异说道:重伤?上个月不还说他要大婚了吗,请柬都发遍修真界了,这怎么 君由真人实力可不弱啊!当然, 比起我们尊者还是差一大截。但、他这位道侣不简单啊! 什么不简单,他那位结契对象就是他们门派那个白长老!那人我也是见过的, 修为虽也不差,可万万伤不得君由真人 唉, 你知不知晓他是怎么被伤的? 被望着的青年正靠着窗, 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从不离手的折扇不知何时掉在了桌子上,青年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的, 惊喜的东西。瞳孔映着楼底绯红烛光,半晌没有动静。 在看什么呢! 同伴拿手肘推了他一下。 一愣, 眼中闪过一丝恼意, 接着才反应过来。 这街景不都看过无数次了, 怎么还把你给看入迷了? 难道今天有什么好东西?让我也瞧瞧。 那人坐在内侧,说着直起身,想要朝外看看。 有些慌乱地抓起扇子,青年侧过身,悄无声息将那人挡了回去。 没什么,走神想事罢了。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这里能有什么新鲜事物,不都是 砰 青年话还未说完,突如其来的巨大音浪轰隆地压过声音。碎木屑划过几人耳旁,飞速旋转着插入一旁的雕花木柱上。 庞大而相互纠缠的魔气从不远处袭来,抬起手抵御无差别的攻击时,不知谁低声咒骂了一句。 神经病!在这里打架,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众人皆知,摘星阁背后掌柜是魔尊的人。因而魔界之人虽好武擅斗,却没人敢在这附近造次。 它就像一方净土,连带着庇佑住相邻的一整条街。 还说没有东西,你可真是 坐在青年对面的男人抖了抖身上木屑,有几分好笑。他却只盯着下方,脸色一片红一片白。 他说得其实并无错处,视野中除开破了道大洞的对面酒楼,与往日并无差别。 只是那酒楼同样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人。 一个黑发白衣的少年。 少年席地而坐,鸦羽般的乌黑长发直铺至褐色地面,仅有几丝碎发被风凌乱吹起,划过完美的侧脸,垂在胸前。 身后已全然破败,有人惊呼着逃走,也有人呆愣地望着他的方向动也不动,全然不觉危险。少年却只盯着面前摆满吃食的方桌,将长袖挽至手肘处,伸出一小截白到发光的手臂,在这些吃食里挑挑拣拣。 食物。 灰色眸子亮晶晶的,眼角一粒红色小痣也格外灼艳,像是遇见了全世界最开心的事情。 没有办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是植物蓬勃茂盛的生机,是花开至颓败的决烈。是和平时孩童的笑语,亦是战争时硝烟的怒火。 想要得到他的目光,近乎本能。 游烛!游烛 男人摇摇晃晃,近乎痴迷地望着那个背影。 红色魔光浮于手中长剑表层,黑色衣服上洇湿的暗色,一滴滴向下淌着。 有对手的,亦有自己的。 半个时辰前,他与好友遇见少年。少年说,他想要有人请他吃东西。 只一人。 最后,他赢了。 他赢了!! 白衣少年顿了一下,眼角微眯着向后望了望,又缓缓回过头。 喉结滚动,咽下满满一口肉,舌尖满足地舔了舔沾上油花的上唇,愉悦地弯起了眼睛。 谢谢你哦。缓慢而悠长的声音,像是黄泉路边曼珠沙华奏响的引魂曲。 很好吃,我非常喜欢。 噗 如同直直绷紧的琴弦,在听见审判令后,孑然断裂。 男人一口鲜血喷出,「轰隆」一声以面倒地。 如同他身后,被他杀死的好友。 啊!! 活该活该 我也有钱啊,我也可以请他吃 想把他关起来 杂乱的吵闹的声音,一个字也没有进入少年耳中。 游烛微微垂眸,漂亮的脸上笑容一点点消失,最后双唇绷直成一条不悦的线。 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冰冷地看向桌面。 这人的血,溅在了手边的酸菜鱼汤中。 食物沾了血,就不好吃了。 真惹人讨厌。 不太开心的放下筷子,少年深呼吸一口气,拿起一旁的斗笠,站了起来。 一个月前,游烛离开云霄宗,十天前,又到达魔界边缘。 他喜欢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这会去往很多地方,吃到很多好吃的。 这么想着,少年下意识摸了下小腹。 长了点肉,微微鼓起。 魔界的食物很好吃,他的胃口也变好了很多。好在这件长衣很是宽松,看不出来。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51) 游烛也不在意是否会被看出来。 他将斗笠系好,朝楼梯走去。 一双竹筷突然从斜后方飞过,硬生生插入地面,险险停在履鞋前方。 脚步一顿,原本喧闹的酒楼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生硬安静。唯有不停起伏地「咚」的一声闷响,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双膝弯曲,伏爬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无形威压层层荡开,却又自动绕过少年所在之地。 游烛便转过身。 下元节的烛火依然明亮,燃烧的灯芯发出细小的噼里啪啦声。 视线像是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黑雾,一切成了定格,不甚清晰。 唯有远处,正对面那座最高的酒楼。 男人穿着一身黑衣,墨色长发高高梳起成一个马尾。远远地看着像一团无光彩的黑色,仅脸上戴着一张红色獠牙面具,是这下元节街上最常见的那种面具。 他玉骨般的手指转动着一个酒杯,缓缓侧过头。 黑雾中唯一的清晰。 游烛看不清他的脸,却能够感觉到,他对他笑了一下。 有几分眼熟,又想不起来。 索性便也不想,少年撩开斗笠前灰色薄纱,抬起眼睛,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不易被察觉到的停顿,大概仅有千分之一秒,短暂却又真实存在着。 男人将酒杯轻轻放在桌面。 下一秒,游烛身后突然传来一团暖意。 均匀地呼吸洒在耳后,酥酥麻麻的感觉。一只手自虚空中伸出,握住了少年的腰。 少年人柔软的带着点肉感的腰,随着手指用力向下陷落,又因不适陌生的接触而生理性微微发抖。 不自觉朝前环绕。 你见了谁,都会先对他笑一下吗? 极轻的声音,就像他将酒杯极轻地放下。 完全未察觉这人是何时到的身后,游烛双瞳兀然瞪大。抬手转身想要拉开距离,视线却又突然一黑。 下意识眯起眼睛,脸颊微微皱起,短暂适应。 这是一间极暗的房间,四周没有门窗,仅角落燃着一盏昏黄的灯,聊胜于无。 他们不在酒楼了,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是很开心。 游烛挣了挣,男人并未强求,随即松开。 站在了离他三步远的位置。 光线虽昏暗,对男人来说却并无大碍,因而他清晰地看见少年抿着唇,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是呀,我特别喜欢对人笑。 那双眼睛也望了过来,在这黑暗中浮动着浅淡的光,就像这黑暗中唯一的烛火。 你不喜欢我对你笑吗,你说一声,那我以后不对你笑好了。 嗤 这一次,游烛听见了清晰的笑声。男人别过了头,不去看他,却也没有回答他。 轻浮。 君由一向自认清高,喜欢的,就是你这种轻浮又狠毒的货色。 君由。 游烛想起来了。 在他第一次和君由之后,他隐约看见窗边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与君由并排而立,与君由有着同一张脸。 眼角跳了跳。 少年「哦」了一声,又突然凑近了点,像是发现什么秘密般狡黠一笑。 你心疼他呀? 稍稍弯腰,因而能看见微开的领口下修长的脖颈与凸起的锁骨。 明亮的眼睛里是不怀好意的光,绯色双唇不停上下动着,像一片散发着馥郁香味的美味花瓣。 突然伸手,捏住了游烛的下巴,将他推远。 心疼他?你不如早点捅死他得了。 想到那人现在或许正奄奄一息,不禁有些兴奋。 男人的手指细细地摩挲过白皙皮肤,指尖传来一片细腻柔软。 除了脸好看,真看不出你有哪里值得喜欢,竟然害我差点多出一个 一个什么? 生硬卡住,回望过去,游烛灰色的眼睛眨了眨,睫毛沾上一滴水雾。 他并没有注意到。 他只是委屈地说:你捏疼我了。 一顿,像是被小猫拿尾巴挠过心尖,让人烦恼的痒。 下意识松手。 白皙皮肤上清晰的两条红痕,少年不悦地皱起脸颊,抬起掌心揉了揉。 娇惯的、漂亮的人。 他难道还会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吗?就像君由那样? 在意识到后,凭空生出几分恼怒。 呵。 不同于之前,这笑里多了几分凉意。 向后与他拉开距离,面具后的目光像是在审视估量着一件不菲的货物。 既然你浑身上下只有脸好看,那你就做一些只需要脸的事情好了。 小兔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了。 作者有话说: 1纸片人不会吃胖!游烛更不可能会!! 2兔子是一种很yd的动物,比如说拍拍它的pg,它的身体就会以为自己 对手指,就是想搞一些雷雷的东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仙尊11 退什么。 仙尊11; 宠物首先应该会做什么? 男人的笑意里带着满满的恶劣, 他背过手,拿出一条金色锁链。 繁复精细的花纹扣着绕成手臂长的一圈,精致小巧的锁边连着一根细长金链。 游烛眉头跳了跳。 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你是变态吗? 极力压制的冷静声音, 男人很好地捕捉到了那双灰色眼睛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这会让他想要故意说出更多的话,看见他更加慌乱的表情。 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糟糕的心情开始变得愉悦。 多谢你如此夸奖,金色会和你很相 话还未说完,一只手突然伸到了他的旁边。 来不及躲避, 亦或者身体没有想要躲避。 被流动的风带起的若有似无的荼蘼香味,不受控制般争先恐后刺激着嗅觉。那只手停在他的耳朵边,冰凉指骨不经意压耳垂, 指尖于皮肤划过一排长线。 直至鼻尖,双唇。如同天空中消逝的飞鸟,行走过云彩,留下难以看见、却又不可忽视的痕迹。 游烛将他的面具摘了下来。 一张与君由完全一样的脸, 男人却又与君由有着天差地别的气息。 黑色长发,浅金瞳孔, 没有表情的脸上是沾满血腥味的戾气。 像是一个浮在云中,一个浸入墨里。 一条线上两边极端。 果然是你。 游烛的手指套进眼睛的洞中, 得意地转动了两下面具, 又扔在了身后。 总是提君由,原来是君由的兄弟啊。我应该叫你什么?大伯?小叔叔? 少年眼中是狡黠的笑, 明明只是一只小兔子,却又像偷吃到了东西的狐狸。回过头嘲笑, 完全没注意到他即将被抓住的尾巴。 会想要抓住他的尾巴。 既然你看出来了, 那我就不隐瞒了。 男人并未露出意想中惊诧躲避的表情, 反而是微微眯起眼睛,如黑暗中盯紧猎物蛰伏前进的独狼。 他向前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少年的笑容一点点落下去,直到近在咫尺,终于朝后退着。 退什么。 他又笑了一声。 冷笑、嘲笑,不管是什么笑容,这一日他笑得格外多。 你想叫我大伯也好,叫我小叔叔也好。不管是弟妹还是嫂子,我都不介意。 当然,我的名字是墨涤。 在最后两个字落地的同时,游烛的身体停住,再不受控制。 近的快要贴在一起。 墨涤伸手,抚了抚少年脸颊。 细细的一寸寸,指腹划过他小巧的耳垂,曲线柔和的下颌,最后按住了柔软的下唇。 手指伸入唇缝,撬开牙齿。 你现在 男人微微抬起下巴,旖旎的高高在上。 怎么伺候君由的,就来怎么伺候我。 使出全部力气,牙齿狠狠咬了下去。 唇舌间晕开的浅红色,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墨涤的手抽了回来,金色眸子望着游烛,晦暗不清。 兔子会伸爪子,抓伤了手指,并且无辜地眨了眨眼,好似天底下最单纯的人。 你是指,像拿刀杀了他一样杀掉你吗。 墨涤没有说话。 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这人,是在君由的床榻上。 姝丽的漂亮的脸,安静的闭着眼睛,歪倒在枕头边。 汗湿的黑色碎发贴在脸颊边,向下攀爬过脖颈,又越过锁骨。衣服松垮地披在身上,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和星星点点的红痕。 像一个熟睡后的梦,美好又放荡,旖旎又糜烂。 无意间看过一眼,没有收回目光。君由走过去,将他的视线彻底挡住。 只漏掉一只手,一只垂下的手。 手腕因向下而绷紧的白皙皮肤,能隐约看见黛青色细小血管,圆润精巧的手指微微弯曲,骨关节处的浅橙色。 那好像是一块完整漂亮的玉,背对着他的君由将它轻轻握住,藏在身后。 若他也能如君由那般握住那块玉 游烛的手突然抬了起来,像是被牵上细绳的提线木偶,不受控制的握住了墨涤手背。 少年微微瞪大了双眼,唇角还带着墨涤手指沁出的血,身体却不由自主向他靠近。 他低下头,脸颊凑入男人手心,又亲昵地蹭了蹭,小兽般的柔软依赖。 就好像在祈求他的靠近。 墨涤金色双眸微微眯起,低声笑道:我不喜欢带刺的玫瑰。君由会心软,我不会。我会一根根扳断你的刺,让你后悔生出它们。 不能动,亦无法再发出声音,于是只能用眼睛瞪着他。 灰色中滴入混杂颜料,扩散开,染脏一池的清澈透明。 墨涤将手抽了出来,迎着游烛的目光,又拿出了一块半透明红色布料。 衣服,金链,你选哪一个。 能说话了。 却依然不能行动。 游烛闭了闭眼,眼中杂色向下沉淀。停顿了许久,终于慢吞吞地,低着声音说说:衣服。 好。 手指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抬起,僵硬地解开腰间系带。直到长袍落下,少年自暴自弃般闭上眼睛,任由双手褪下外衣,里衣直至完全站在男人面前。 不用睁眼便能察觉到的审视目光,一寸寸、一厘厘,像是毒蛇的竖瞳盯紧心仪的食物,从发丝至脚趾,用视线抚mo,yu望膨胀至极致的侵略性。 直到皮肤不自觉泛过一阵战栗,眉间微微皱起,牙齿咬紧下唇。 许久后,一声极低的笑声,无端的取笑。 视线落在微微鼓起的小腹上。 吃的可真多。 原本还隐忍着不快的少年顿了一下,立刻睁开眼睛。略微上挑的眼角也跟着睁圆,极其不悦地瞪了过去。 关你什么事,不会是饭都不想给吧,真是比君由还小气。 明明不着寸缕地站在他面前,却还能提起别的人。 墨涤说:吃的当然不会少你。 很明显的察觉到那人松了口气。 一只心里只有吃食的,没心没肺的兔子。 这并非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男人唇角的线先是紧绷,又自顾自柔缓了下来。 但是,我的食物,是有条件的。 墨涤低眸展开手中布料,握住少年的手,慢条斯理地亲手为他穿戴。 绯色的纱是一种鲜艳的颜色,衬着如玉般白皙的皮肤,像是一朵绽开的花。 那纱也并非完全透明,而是该有的地方几乎没有,不该有的地方却又会多上几缕,连带着叮叮当当的金饰。若隐若现,仿若欲拒还迎。 好了。 满意的笑。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取悦我。 游烛闭上眼,懒得看他。 他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与对方力量的悬殊,不懂审时度势,因过分美貌的脸而与生俱来出一股傲慢和阴晴不定。 偏偏墨涤 并没有完全感到生气。 不管听话与否,他都在他的手里。 是被他藏起来的 叮 屋子外突然传来一道隐约的风铃声,隔着伸手不见五指般黑暗的墙壁,凭空多了几分沉闷。 游烛转动眼珠,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三长四短,极其规律。 这是一种通讯方式,白游烛在云霄宗时见过,现在的声音代表有人想要找墨涤。 墨涤没有动,他像是没有听见,金色的眸子只看着面前的人。 他看见这人眨巴了两下眼睛,郁色被很好藏起,只弯起唇对他无辜而好奇地笑了一下。 有人在找你,你不出去吗。 只有打坏主意时才会有的笑容。 就好像他愉悦笑着让人去死。 但是墨涤不会。 男人顿了顿,突然弯下腰,将游烛抱了起来。 像是抱着幼童一般,这姿势实在过于羞耻。游烛诧异的惊呼了一声,伸手想要推他,这才发现自己能动了。 小心。掉下去可是很疼的。 手掌将少年完全拖住,墨涤朝着声音的方向行走。 虽极其不愿,恢复自由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双腿紧紧环住男人。少年的后背因惧怕而微微弓起,他的脸颊埋在男人脖颈处,手指绕过一圈抓着黑色长发,指尖陷入肉里。 你要往哪走?你疯了!你要让我、让我 完全相贴的体温,若有似无的荼靡香味变得浓郁。那或许是少年头发的味道,又或许是他的味道。 完全陷入在他的怀里。 墨涤的手扶住少年弓起的背。 门被打开,光线顺着规则直线刺破黑色。 短暂失明的瞬间,一件带着温度的外衣突然将游烛囫囵盖住,完完整整包裹了起来。 别发出声音,我就挡住你。 反言之 闭紧双唇,又觉得这般听他的极其不爽。少年突然张嘴,狠狠咬在了男人肩头。 浸透外衣的血腥味。 墨涤吭也没吭一声,他径直朝前,坐上了最高处的椅子,将少年环抱在腿上。 直到肩头的力量松了点,墨涤才问道:咬累了吗。 确实有些累。 游烛松口,嫌弃地吐出口中血沫。 他可没有发出声音,说话的是墨涤本人。 理直气壮地想着,少年扬起脸,开始观察四周。 这是一间议事厅,他们刚才在的,是议事厅后的小房间。 远远的靠近外门的地方跪趴着一人,那人额头触地,就像酒楼的那些人一样。 便是他吹出的信号。 作者有话说: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察觉出有人望了过来。那人突然抬起头,看了游烛一眼。 外衣自头顶盖过,将视线彻底隔绝。 因而游烛没有看到,跪在地上之人呆滞怔愣的眼神。 以及下一秒,红色血线飞过,双瞳涌出的两股血泪。 彻底黑暗的世界,长大了嘴却不敢发出声音。 魔尊墨涤,喜怒无常,残忍冷血,从来不会与他人讲道理。 不要用你的眼睛左顾右盼。 落于游烛耳边的低喃,接着轻笑一声。 还是说,你喜欢被人看见这个样子? 外衣向下划过,薄纱下赤luo的肩膀暴露于空气中。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52) 不是! 身体轻微颤抖,下意识往怀中缩着。 双唇触碰过泛红的耳垂,顺着下颌轻轻划过。 那就来取悦我。 君由:听我一句,你这样是不会有老婆的。 墨涤:说得就跟你有老婆了一样:D; 游烛:^^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仙尊12 盛怒的狮子会因蝴蝶亲吻它的鼻尖而平息怒火吗 仙尊12; 迟疑。 或许心里还在动着什么坏脑筋, 想要反将回去。 可惜了,墨涤早知道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会相信他故意装出的可怜、柔弱的模样。 底牌过早暴露, 便只能由人拿捏。 手指按住后腰, 低低的,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 你的腿露出来了, 我的下属在抬头看你。 恐吓。 白皙小腿绷成一条直线,往男人怀里缩着。脚趾蜷起,手指抓紧胸前衣领。 终于慢慢低头, 试探般啄吻了一下唇角。好似天边云彩般的柔软摩挲而过,覆盖在唇缝间,又流连而过, 小鹿琢磨般轻咬住了下巴。 少年紧张地闭紧双眼,卷翘的睫毛不停颤抖,像一只害怕的蝴蝶。 为他起舞的蝴蝶。 金色平静水波坠入一粒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 墨涤的视线有刹那停顿, 下一秒,近乎粗暴般撩开, 手掌覆盖过软腻皮肤。 小兔子。 从未有过的轻柔声音,像是诱哄, 又像是欺骗。 把你的尾巴露出来。 凭什么唔! 陌生灵力顺着触碰到的地方滚过皮肤, 最后停在后腰。衣服被顶起了一个小小的包,一团毛茸茸的雪白的兔子尾巴。 轻笑了一声, 手掌极轻易圈住整个兔尾,手指分开蓬松的白色毛发, 指腹顺着尾巴尖朝下, 直揉搓至尾巴根部, 与后背相连的地方。 小兔子真乖。 说不出的狎昵。 少年额头抵住墨涤肩膀,抿紧了唇,一点声音也不发出。 墨涤也没有再闹他,反而抬起头,像是终于注意到门口的部下。 你来,是有什么事情。 他一边说着,手也未停下来,不住绕着尾巴根打圈。 部下将额头抵住地面,纵使看不见,却也不敢再抬头。 魔界之人大多放荡,魔尊墨涤却是个异类。 不通人性,不近情色。 无人知晓其来历,大约五百年前他突然出现在魔界,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死所有挡路者,成为新任魔尊。 他以为,魔尊一辈子都会 脑海里又浮现出双眼最后看见的东西。 从未予示过的亲昵,珍重地抱紧怀中之物。 被宽大外衣包裹住的少年仅露出了一双灰色眼睛,像是漆黑宇宙闯入的一颗星星。少年四处张望着,碎发因动作垂下半缕,最后停在他的身上,对视。 夜空中飞舞的萤火虫,划过天际转瞬即逝的彗星。停驻的刹那,视线再看不见其他,得以封存成烙印。 情动,也并非难以想象的事情。 游烛觉得尾巴很痒。 墨涤好像说了什么,与部下对谈。 可能重要,也可能不重要。 他的耳朵里全都是嗡嗡的潮湿的声音,半点也听不见其他,触觉又被别的地方吸引了注意力。 男人的手指不安分地不停揉搓着尾巴那一小团毛茸茸,甚至时不时用指腹划过 挣扎着想要脱开,又被强硬禁锢住,最后只能红着脸,连皮肤也泛上了浅浅的粉,止不住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突然凑到了他的脸颊边,甜了一下他的耳朵。 如电流颤栗而过,皮肤紧绷。 调弄取笑的声音,终于愿意放开他一点。 你在想什么。 紧紧闭住双眼,喉头滚动,压下所有不自觉的反应。 再抬起头,少年眼中是一片清明。 像是无机质的漂亮玩偶,明明脸颊还有着未褪的潮红,睫毛沾着沁出的细碎水珠。少年却用略微嘶哑的声音道: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你落在了我的手里,我会杀了你。 不是他要杀了墨涤,而是他会杀了墨涤。 哈哈!那可真是个远大的理想。 被威胁的人大笑出了声。 游烛杀不了他。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对付的君由那蠢货,但游烛不是他的对手。 迎着游烛没有多少反应的目光,墨涤收敛笑容。 既然你一定会杀我,那我不如现在更过分一点不然不是很吃亏。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手指顺着尾巴根向下墨涤满是笑意地看着漂亮的少年。 你是木头吗,分开一点。 果然瞪大了眼睛,无法再理智克制住眼中情绪。不顾身上困境,慌乱想要回头去看身后,却被按住后脑勺,被迫拥吻。 门那边还有人!! 像是预料到游烛即将做什么,舌尖抵住口腔,让他无法咬下去。 与此同时天空炸裂的烟花,喉咙里不断被攥取空气。 大脑缺氧,几近窒息。 直到彻底终于舍得松开。 还没来得及呼吸,便慌乱回头。 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部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空荡而宽阔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 游烛没有察觉,墨涤知道游烛不知道,却故意 变态,混蛋!我一定唔、杀了你! 隐约带着哭腔,变了调的声音。被突如起来打断,脑袋也不太清醒。 滚滚出去 墨涤没有回他,手指安慰般一下下抚摸过曲起的脖颈,轻轻吻在锁骨处,甜舐过后,又重重咬了下去。 红色血液沁出雪白皮肤,向下滚落。 与墨涤肩膀同样的伤口,鲜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我很期待。 慢悠悠的腔调,下一秒,让他无法再发出声音。 油纸风筝随风而起,又剪断细线,向下坠落。直到不知多久后,再没有力气做一点挣扎。少年闭着双眼,软趴趴被男人抱在怀里。 一块即将超过食用期的美味糕点,味道、糖分被空气发酵至极致,像是饮下极淡的酒。 温热的水清洗过身体沾染的脏污,游烛被套上干爽里衣。又过了一会,被轻轻放在一张大床上。 陷入柔软的云朵。 没有不适与后,稍稍睁开眼睛。 男人并未睡在他的旁边,而是坐在床沿上,手指撩起少年一缕打湿的黑发在掌心。 见人醒来,墨涤伸手柔和地覆盖住游烛红肿的眼睛。 你还可以再睡一会,现在 并未能完全说完,原本被弄到毫无力气的少年突然紧抓住墨涤的手臂。 游烛的身体朝外趴着,胃部汹涌沸腾的灼热感,眼角不应期逼出的泪花。 恶心感。 吐了出来。 并没有吐出东西,只是喉咙食道的干呕,却又无法控制。 下意识捂住不舒服的肚子,将脸埋在手臂中。少年趴在男人旁边,闭着眼睛,眉头皱起。 黑色长发凌乱散开,白皙皮肤上布满青青紫紫的痕迹,全都是他留下的。 然而却在这之后 原本还游刃有余的温和一点点冷寂下去,滚烫热铁冷凝成奇怪的畸形。 唇角下拉,崩成一条难看的直线,金色双眸闪过难以言喻的情绪。 直至最后,生涩说出口。 你就这么厌烦我? 既然你能和君由,凭什么不能和我。 理直气壮的声音,一点本人未能察觉的酸涩。像是生硬咬下未成熟的青梅,牙齿跟着感到疼痛。 游烛: 游烛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吐了。 总不至于假戏演多了成了真的,他对君由真人忠心不二,不能接受其他人。即使是和他有着同一张脸的墨涤? 胡乱想了一下,自己都觉得好笑。 游烛扯过墨涤长袖擦了擦并没有沾上东西的嘴,又嫌弃扔开,自顾自躺了回去。 少年微微侧过头,嗓子和身体都痛,懒得和墨涤多说。 就好像默认一样。 自有独立意识以来,好像一直被人评价脾气不好。 墨涤也是这么认为的。 下巴再次被人掐住,强迫着他抬起头来。 男人勾起唇凉凉地笑了一下:看来君由真人这位未结契的道侣是还不习惯其他人。 那就多做几次,让你早点习惯。 被他亲手穿好的衣服又被同一人粗暴扯开,平整布料皱巴巴窝在一起。 刚才你不是说、结束了么 抬手想要阻挡,却又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像禁锢于床榻的nuan宠般任人摆布。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完全不讲道理。 游烛像是被突然置入喷发的火山正中央,滚烫的皮肤快要被蒸干水汽,大脑持续陷入混沌之中。少年咬紧下唇,瞳孔涣散开又无法聚焦。 有点不舒服。 手指颤抖着向上,抓住那人手臂。 放开我 冰冷的嘲笑:刚才你哭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游烛。 少年平躺着,额前碎发向后散开,露出完整的漂亮的一张脸。 极其细小的动作,灰色眼睛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看不清的水汽,像被雨凌虐过的春日的花。睫毛颤了颤,向下滴落。 我不舒服。 墨涤。 火山之上,意料之外降临了细绵小雨。 它不应会有什么动静,却又在砸入滚烫流动的岩浆后,将一切冷封成黑色硬壳,喧嚣重归安静。 盛怒的狮子会因蝴蝶亲吻它的鼻尖而平息怒火吗? 男人低着头,汗液顺着下巴滴下,于少年凸起的喉结处,又滚落。 就这么生硬停了下来。 脸色比之刚才要苍白一些。 但也未有太大区别。 作者有话说: 不过这人惯来很是娇气,很会叫痛。 墨涤退了出来。 握住他的手指草草收拾,弯腰,将少年小心抱在怀里。 哪里不舒服? 肚子。 掌心抚过,很快顿了一下,像是遇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男人皱了皱眉头。 墨涤握住少年无力垂落的左手,指腹按压住手腕,又不确定般握住另一只。 如此犹豫。 怀里的人微微睁开眼,张了张唇,问道:怎么了,我是要死了吗? 你怎么会死。 环绕的手臂下意识紧了紧。 墨涤觉得难以开口,低眸望去,正好对上少年疑惑的眼神。 就这么僵持许久,最后只有语气古怪的声音。 你只是,怀孕了。 第80章 仙尊13 你怕我会杀了他? 仙尊13; 你在、开玩笑吗? 游烛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墨涤推开, 少年高扬起头,想要从那双金色眼睛里看见戏弄。 可是,没有。 只有与他同样的疑惑, 与一点还未来得及收敛的不悦。 微微弯起腰, 后背抵在木制边栏上,终于发出少许慌乱的声音。 可是我是男的, 我怎么可能会会怀孕。 白皙纤长的手掌覆住小腹,手指漫无目的般在胡乱抓着。指缝间,里衣被揉成乱糟糟的一团。 少年低头, 咬住下唇。 游烛:上个世界的时候我听人说,一个男人如果很全能,那他就是除了怀孕什么都会。 系统:嗯嗯? 游烛:好唉!现在我连怀孕也会了! 系统: 系统:宿主先生难道就不担心吗? 如果是肿瘤之类的就很麻烦了,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法术可不可以无痛取出来。 游烛:有什么好担心的,兔子假孕又不会真的生出东西。嗯?你难道不知道吗。 系统: 系统:知知知道 不敢多说。 游烛敛着眉眼,半晌没有说话。 墨涤沉默地看着他。 少年下唇被咬的通红,微微浮肿。视线左右飘忽游走不定。他的手指紧紧握成拳, 指关节卡着无血色的白。 却又突然,唇角翘了一下。 明明如此慌乱, 恐惧,又为什么会笑出来? 因为这是和君由的孩子? 低眸, 灰色宝石向下, 被睫毛遮住少许。几缕碎发顺着脸颊垂落,好奇而认真地观察着肚子。 不是因贪吃而多出来的一团肉, 而是 游烛突然被抱住了,长臂整个圈住身体, 像被紧紧抱住的玩偶, 完全陷入墨涤的怀里。 陌生而熟悉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肺部, 又顺着血管游走至全身。 放、放开!做什么! 和君由有个孩子,让你这么开心吗? 我没有。 并没有完全的,激烈的反驳。 手指穿插过黑色发丝,耳朵突然被咬了一下,唇边的虎牙勾破了耳尖一点稚嫩的皮。 既然知道肚子为什么难受了,那就来继续服侍我。别忘了,你还是我的宠物。 我的小兔子。 游烛能清晰的感觉到 抬起手想要推开,却纹丝不动,男人存心将人凝固于怀中。 游烛有几分恼怒:你是禽兽吗?我现在、现在不能做这种事情。 嗤。 这声笑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墨涤或是取笑,或是冷笑。 而是酒酿过未成熟的青梅、倒入煮熟的柠檬中,混杂着青涩杨梅的 无法言喻的味道。 又不是我的孩子。 随着那话说出,空气里好像都是那个味道。 游烛:游烛还不想拿个一日体验卡。 至少得一周。 他说:多少也和你有点血缘关系。 然这种事情,只有有与无的区别,并不存在中间数。 墨涤的动作却停了一下。 游烛猜不出他在想什么,男人稍微与他分开点距离,金色眸子望着他的眼睛,微微颤动。 半晌,他才终于重新捧着少年脸颊,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来。 确实,它也可以说和我有关。 再次顿了一下。 不如让它和我关系更大点。 你把tui并上。 灰色眼睛微微瞪大,刚想要说出反驳的话,一个吻突然落在了唇上。 而后不停地,细密的连绵的,像春日细雨,暖风下落于皮肤的点滴冰凉。每一次想发出声音,都被迟缓堵住,吞咽回去。 不停重复的动作,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墨涤并不算过分,甚至能感觉到舒服。本就困觉的人很快闭着眼睛,连脑袋也晕晕乎乎。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53) 这好像就是他的目的。 并没有没放过。 娇嫩的不怎么被触碰过的皮肤很快泛红,前方也半梦半醒间的人睫毛不停颤动,想要伸手自己去,又被握住手腕,强制着抬高至头顶。 游烛,问你个问题,答好了就给你。 肚子里是谁的孩子。 那段时间也只有君由。 从始至终,除了墨涤,也只有君由。 君由。 正确的回答,却不是墨涤心中正确的回答。 于是想要的并没能得到,不适被恶意放大,不喜欢的地方却被更加的喉咙都止不住发出声音。 那现在,是谁在弄你。 墨涤。 脸颊被咬了一下,连腻的湿漉漉的,像是会被一口吃掉的软绵糕点。 实在无法忍受,微微睁开眼睛,正对上极近处的金色瞳孔,参杂了华丽杂质,注视过来。 手掌覆盖住微凉的腹部。 小兔子,这是谁的孩子? 墨涤、唔。只给你、生孩子你的!是你的! 终于在刹那绚烂的烟火后,眼瞳沁出生理泪水,逐渐模糊视线。 昏睡前,眼角被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啄去泪水。 醒来时已不知过去了多久。 屋里空荡荡的,墨涤早不见了。一侧的油纸窗外透着天光,看来是白日。 他饿了。 游烛尝试着坐了起来。 身上衣服被人换过了,正好省的他自己穿。少年走下床,没觉得不舒服,反倒是清晰感觉到修为的提升。 不愧是鼎炉体质。 赤脚踩在光洁地板上,拉开紧闭的门。刚踏出门外,一柄长剑突然拦在眼前,又连忙收了回去。 先是本能,后是理智。陌生的魔族护卫忙从一旁凑过来。 他低着头,头顶锋利的魔角向前,半点也不敢看那人。只低声恭敬道:我们尊者有事外出少许,还请公子回房等待。 前天有人因为看了这人一眼瞎了,听人说,即使瞎了他也没怨罪魁祸首一句。 真是傻子。 护卫不傻,所以他弯着腰,低下了头,不去看他。 面前人许久没给回答,像是被定住了。 然而白色暗纹长袍下,护卫看见一双漂亮白皙的双足luo露在外。圆润精致的脚趾一个踩住了另一个,弯曲又松开。 是地板太凉了吗还是,他的回答让他不满意。 他没有看出开心的情绪。 僵持,然后顿了一下,落于眼底的双足突然向前了一步。 长袍垂地,那人微微弯腰。隔着厚厚的坚硬的角质层,他的角突然感到了极轻的触碰。 好漂亮的角。 浅笑声,离得如此之近。 就像他总是本能快过理智,在大脑重复离他远点前,护卫仰起头,望了过去。 唇角吟吟笑意,一片纯净的、灰色的海。 如果失去双眼前,最后看见的是这样的笑容。 那不是很幸运的事情吗。 你好啊,我叫游烛。那人这么笑着说,你能给我点吃的然后告诉我,墨涤你们尊者,到哪里去了吗。 墨涤坐在会客厅里,微低着头,视线专注地望着手指间转动的玉杯。 月白色玉料间游离着雪色花纹杂质,浅褐茶水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清透漂亮,很容易让人想起某人情动时望过来的澄澈双眼。 那双眼睛平日里也不会有太多复杂情绪,却又总让墨涤觉着危险,就像没有鱼的清澈湖水。 只有在的时候,他才会认真看看它。所有杂质都被剔除,因而他产生的yu望占据那人整个情绪,让他没力气反抗、或者是生出心思怎么杀他。 其实细想起来,二者看起来并无太大差别。墨涤却格外喜欢,忍不住想让那双眼睛一直如此被他亲吻。 金色双眸微微动了一下,将玉杯又放回一旁小几。 他清了清声音,冷淡的漫不经心的说: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找我,可以回去了,他不在我这里。 说了假话。 那又怎样,他骗他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对面,与他有着相同面容的男人沉静地盯着他。 兜帽被放下,雪白长发藏在黑色长袍中,墨色眸子紧盯着对面的人,注意那眼中一丝一毫会有的情绪。 君由说:他最后,是在你这附近消失的。 墨涤大笑了一声,戏谑地盯着对面的人,主动对上了黑色眼睛。 怎么,你怕我会杀了他? 一无所获。 君由垂眸,缓缓摇头。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如金纸,双唇不自然的没有血色。时不时,男人会俯首,手指圈起遮住唇,重重地咳嗽。 君由说:我怕你会爱上他。然后 藏起来。 他是我的道侣,不是你的。 长袍下的手缓缓握拳,蓬勃而生的自私的,占有欲。 这并不是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墨涤顿了顿,冷笑着对君由:我会爱他?这么一个自私、恶毒的人,然后落到像你这样,还要担心他修为低,被人欺辱? 君由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茶盏,饮下一口茶水,润过刚咳嗽过的喉咙。 他没有杀我。 呵,那你身上的毒都是你自己吃下去的? 嗯。 墨涤不想和他多说,君由也懒得和墨涤多言,两人惯来是不对付的。 如果当初还能忍受,他们也不会同时选择将对方剥离自己的灵魂。 从此一方朝善,一方向恶。 君由起身,放下手中茶盏,低哑的声音道:你不必和我说你会怎么样,我们都心知肚明。心里怎么想的,我无法骗你,你也骗不了我。 他说着朝外走,即将消失在视野中时,男人重新扣好兜帽。 一缕银发不小心被带出,垂落,发梢一片漆黑。 许久,墨涤才从肺中哼出来一道短促的音。 真有够蠢的。 难以想象,自己竟会如此愚蠢。 那人是他掌心的兔子,他永远也不会给他伤害自己的可能,更不会在那以后还 一盏茶饮尽,墨涤提起衣摆,大步离开待客的起居室,腰间佩环叮当作响。 悠哉游哉,亦如往常那般稳重,只有悄然加快的步履才能看出他比平日要急促几分。 护卫依然站守一旁,在察觉他的到来后深低着头悄然退后。 拨开重重珠帘,墨涤看见模糊的身影蹲坐在窗边木椅上。油纸窗被撑开,露出庭外满池荷花,容貌绮丽的少年面前摆着一整桌动过的菜食。 筷子并拢放在一旁,游烛微弯着腰,五指隔着衣料放在腹部,表情怔怔的。 娘亲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不经意无法听到,好在墨涤修为高,听力很好。 又向前走了两步,少年终于反应过来。 好像被抓住尾巴的兔子,惊诧地转过头,猛然往后一缩。 游烛。墨涤道,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你突然出现做什么! 墨涤微微抬头:你这个姿势,容易压到它。 他没有说「它」是谁,少年却立刻反应过来,迅速放下不规矩的双腿。 墨涤坐在了游烛左手边。 逮住他那日,墨涤坐在摘星阁第五层,清晰地看见少年叫来满桌吃食,毫不客气地顺着喜欢的东西开始扫荡。 喜欢甜的,喜欢肉,没有点一道素菜,很挑食。 还有,可以吃很多。像是永远也无法满足,贪婪的要将所有都抓住。 墨涤大概是第一个注意到游烛的,他撑着下巴,眼神漠然的看了很久。 游烛的身后传来打斗,为他而产生的打斗。有人惊呼,他却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只亮晶晶的盯着食物。 直到有血溅入鱼汤,他才终于停下筷子,露出不悦。 桌子上有两道残留的糕点,这不像是游烛会做的事情。 墨涤道:真的不说吗,那它 他的手朝前,指尖点着桌面,却是朝着腹部的方向。 下意识后退了一下,警惕的瞪着墨涤。 男人眯起眼睛笑:告诉我,关于你更多的事情。 游烛咬紧下唇,视线在墨涤身上上下晃过,像是意识到两人差距,又一点点松开。 细小的,如呢喃般的声音:我小时候我娘离开的很早。 手指不安地揉搓着衣袖,视线游离许久后,终于轻声说:我是不是又可以有亲人了。 作者有话说: 深夜码字,有两个剧情忘记了,加上加上;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仙尊14 你带我走吧。 仙尊14; 少年抿起唇, 灰色眼睛里一点点好奇,一点点期待。 有些不一样,和他之前见过的这人。 不再是锋芒毕露般的张扬, 而是笼罩着一层浅浅柔光, 像是伪装出的虚假,又好像这才是剥开坚硬外壳后的内心。 墨涤顿了一下。 并非因为那是君由的。 这人开心的理由, 是在母亲离开几十年后,终于再次有了亲人。 威胁般指向他的手指曲起,心中升起的陌生情绪是什么, 愧疚吗?因为嫉妒对自己的嫉妒,而说出了会伤害他的话。 挺奇怪的,他竟然会这么想。 游烛并未发现男人的不同, 他伸出一只手,拉住了男人衣摆。 带上了柔软的请求语气,游烛说:你可不可以看在我和你嗯,睡了这么多次的份上, 让它平安出生? 应该答应他的,因为他如此期待着。 可是肚子里空空的, 什么也没有,又要怎么平安出生? 游烛睡着后, 墨涤找来了大夫。 他只能感觉出这人是有孕的征兆, 却不懂为何男人也能有孩子,这对游烛的身体又是否会有影响。 大夫告诉墨涤, 鼎炉之体的雄性兔妖会和雌性兔妖一样假孕,一般家中长辈在快到成年时就会提醒他们。 所以没有孩子。 过一段时间, 可能是一周, 也可能要到九月后, 他的身体反应过来,就会一切恢复如常。 少年仰着头,期待而略显紧张的望着他。 因此无法拒绝。 好。 明知道是不能完成的承诺,却好像头脑发热。 唯一错误的,不清醒的决定。 墨涤微微敛眸,看着弯起眼睛,露出笑容的少年。 像是一个真诚的不带算计的笑容。 谢谢你。 我很开心。 迟疑地伸出手,没有被躲开,最后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以后,它也是我的小兔子。 像是承诺:我会对它很好。 在它消失之前 墨涤一定会有办法,让它留下来。 好像变得心软了,在墨涤也不知道的时候。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就像君由心中的恶意,和他偶然存在的善念。 少年灰色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而后突然凑上前,于唇上极轻的触碰,柔软的力度像是天上的云。 本来就是你的小兔子呀。 我们两个的。 像是天然如此。 窗外荷叶出现第一根枯杆时,秋天来了。 游烛吃掉最后一口咕噜肉,又饮尽了碗中甜汤,终于舒服的叹了口气。 游烛:魔界的食物真好吃。 跟着游烛尝了点味道的系统:嗯嗯! 游烛:但是,吃了三个月,也有点腻了。 游烛:想不想吃尝尝人间的东西? 系统期待:想! 三个月,也确实够了。 摇了摇桌边的小银铃,紧闭的门很快打开,魔族少年低着头开始收拾餐后残余。 游烛手肘抵着桌面,掌心撑住脸颊,看他收拾。 天鸣,便是墨涤一开始安排守住游烛的少年。 父亲是墨涤极其信任的部下,想法通透,处事分寸。常有侍女厨娘忍不住偷偷看游烛,最后便成了天鸣负责游烛起居。 除开第一次忍不住抬头,平日他都会低着头,像是一个瞎子,或者一尊不会说话的木头。 但游烛这么一直看着他,却是第一次。 他的修为不低,很轻易便能察觉望过来的目光。视线所及之处是只有游烛放在桌面的手,漂亮的宛如雕琢好的完美玉石。 耳根一点点涨红。 不明所以,更不敢看他。 无比美味的糕点,必须要忍住、再忍住,才能更多的留在他的身边。 直到少年突然问道:天鸣,几天后,你有时间吗? 游烛不常和他说话,大多数时候他安安静静的,一点小东西都会玩很久,很会给自己找乐趣,像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少年。 偶尔,他也会主动问天鸣问题,或者让他办一点小事情。 比如说昨天吃过的美味食物,坊间最新出的话本。 天鸣都会将这些主动告知墨涤,恪尽职守他「工具」般的本质。 那并非是他能够决定的事情。 游烛近乎软禁般被墨涤关于此处,他的一切,都是属于墨涤的。 天鸣抬起脑袋,飞快的扫了游烛一眼。 这是他少数会「逾越」的时刻,因为看起来很像是在向他确定问题。 天鸣沉声「嗯」了一句,问道:您想要我做什么。 放于桌面的指尖轻轻敲了敲,速度规律而急促,游烛有好一会没有说话。 直到他再次抬起头。 再次,像是想要确认般,抬起头。 少年抬着眼眸,一直在看着他。 抿起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容,灰色眼睛里像是撒过细碎金子。以一种期待的、带着一点祈求的目光,看着他。 几天后,我准备离开这里啦。 不要告诉墨涤,你带我走吧。 尊者墨涤,是天鸣的主人,亦是他所追随之人。 是整个魔界的最强者,是秩序,是刑罚,是天然的正确。 游烛让他不要告诉墨涤。 几乎可以想象那人发现游烛离开时会有的表情。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那又有什么关系? 游烛请求他带他走,不管是一步,还是一秒。 天鸣垂眸呆在原地,半晌,视线久久的望着少年。 后知后觉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一下下吵着耳朵。 试探着朝他伸手,终于,抓住了衣角。 天鸣说:好。 早晨的时候,墨涤抱着游烛在床上醒来。 修真者不需要睡觉,但是游烛需要,墨涤便会搂着他。时间久了,他和他一起躺着,又在清晨的太阳照过来时醒来。 落在他眼中的少年安静的闭着眼睛,被他圈在怀中。 阳光透过撑开的窗户透进一缕金色的光线,无数细小微粒浮在空中,落在他的薄薄的眼皮上。 很漂亮。 墨涤不喜欢常人眼中所谓的美好,这是他的本性,墨涤嗤之以鼻。盖因他与君由分开时,他所继承的皆是恶念。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54) 但是很漂亮。 即使是他不喜欢的,依然很漂亮。 这张漂亮的脸会满怀恶意的戏耍人,也会哭着对他求饶,小心翼翼。 他不应该相配君由,他明明应该相配他。 手指划过后背的皮肤,牙齿咬住耳垂,齿间来回磨蹭。没一会,这人醒了。 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挥了过来,游烛不喜欢被人打扰睡眠。 墨涤早就知道,因而他很轻易握住了他纤细的手腕,不容置疑地握住唇边,亲了一下白皙近透明的皮肤。 饿了吗,早晨想吃什么。 原本还恼怒的少年眼睛亮了一下,他没有再在意被握住的手,手肘撑着床就要坐起来。 先等等。 男人突然用力,将他拉进了怀里。 柔软的温热的身体,皮肤紧紧贴在胸口,能感觉到这人浅薄的呼吸。 那一瞬间脑中突如其来闪过的念头,是想要一直这么抱住这个人。 墨涤稍微顿了一下。 我们结契吧。 说出口了,墨涤再次沉默片刻。 结契,依靠不可违抗的天道将灵魂绑定,这不像是他的想法,这像是君由的。 他开始像君由,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但是。 好啊。 被他拉在怀里的少年干脆地应了下来。 游烛抬起头,自下而上的望着墨涤。灰色的眼睛星星点点,是他曾不喜欢,此刻又无比喜欢的明亮光芒。 墨涤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 就好像他所有的一切,走过的生命,每一个选择,都只是为了此刻,得到他肯定的回复。 充盈至心脏的满足。 他被少年回抱住了。 轻轻地磨蹭了两下,柔缓的声音。 我们结为道侣,我要很多很多吃的。然后我,还有、还有小兔子,和你,我们一起嗯? 沉浸于幸福幻想的声音,却又在中途顿住,像是丝乐吹奏至一半时突兀停下。 睫毛在他身前颤动了两下,身体僵硬。游烛推开墨涤,眼睛微微瞪大。 低下头,手不确定地在腹部上下摸着,睡衣之于他而言有些大,此刻松垮的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像挂着一根细而长的衣架子。 墨涤。游烛抬起脑袋,奇怪地望着他,我的小兔子呢。 一片平坦。 假孕对于兔妖而言,是身体误以为开始繁衍后代,开始的一种异兆。 身体可能一天便会反应过来,也可能要九个月,那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时值。 只是,偏偏这个时候。 少年抿起唇,呆呆的望着他,薄薄的一层水雾越聚越多,逐渐笼罩住灰色琉璃。 他的眉毛微微皱起,像是一碰即碎的脆弱的糖人。 墨涤安抚地握住他的肩膀,沉声道:游烛,你听我说,你是雄性兔妖,所以小兔子想要出生会比其他兔妖要艰难许多。昨天我已经先用法宝将它安置在别处,等三个月后,它自然会出生、回来。 这是墨涤早已想好的说辞。 是、是吗? 轻轻眨了眨眼睛,水珠滴落下来,琉璃却依然没有恢复神采。 墨涤的心突然朝下一坠,莫名的恐慌抓住心脏。 或许,他并非完全不知道,他只是假孕。只是过于渴望,因鼎炉之体,心怀侥幸。 少年突然抓住他的衣襟,「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栽倒进男人怀中。 第82章 仙尊15 目标人物攻略完成。 仙尊15; 焦虑。 悲伤过度。 即使昏迷也握成拳的双手, 少年眉头皱紧,双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大夫说假孕到底会伤身体,游烛蜷缩在床上, 大多数时候睡着, 醒的时候,也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墨涤。 是哄也好, 是骗也罢,墨涤柔声安慰了很久,又拿了很多游烛爱吃的东西, 却毫无成效。那些声音像是在他耳边绕了个弯,进不去心里。 少年的生命好似也随着那只不存在的小兔子被一丝丝抽走。 墨涤握住少年放在心口的手腕,光洁圆润的指甲边缘被咬出不规则的齿痕, 深深凹陷进掌心。 他想到了在酒楼见游烛时的样子。 那样一个好像满身都是坏点子的人,也会伤心难过,那双生来便用于蛊惑人的眼睛里也会落下泪水。就像剥开坚硬的蚌壳,柔软的蚌肉中陷入粗糙砂砾, 无时无刻无法逃避的痛楚。 墨涤觉得,还不如让他永远做一个不会伤心的坏蛋。反正, 他又不是君由那样的假好人。 只要他能安好活着就行。 男人俯身,在少年眼角轻轻吻了一下, 起身离开了。 系统:宿主先生, 墨涤先生离开魔宫,去往西海了。 几乎同一时刻, 惯来紧闭的门被推开,魔族少年出现在门边。 游、游烛, 尊者离开了。 吐血、虚弱, 天鸣找来的秘术骗过了墨涤。 听闻西海盛开了一朵千层佛莲, 不仅能让人忘掉某段不愿回想的记忆,还是调养身体极好的灵药。 即使是墨涤,来回也要半天。 半天时间,足够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游烛正在看电视剧,演戏也是讲究学习成本的。 老套的八点档肥皂剧正好演过精彩的部分,少年按上暂停,缓缓睁开眼睛。 天鸣的计划是两人一起逃出魔宫,而后让傀儡带上有游烛气息的物件四处逃窜,迷惑墨涤想要寻找的方向。 游烛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苍白而脆弱的笑容。 谢谢你帮我。 魔角少年朝他伸过手,犹豫了一下,才隔着长袍握住他的手腕。 回以第一个,小心而郑重的笑容。 我们快走吧,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魔界与人间交界处。 一望无际的黄色沙漠,多年前修真界仙人在此处设下结界,阻挡魔修毫无阻拦地祸害人间。时间久了,便只剩一片荒芜,只有部分魔修潜伏于附近,等待迷路的人类自投罗网。 沙漠中心,一家破败的客栈随着风沙摇摇欲坠,店主坐在后台,有气无力打着算盘。 他已经许久未见人类,零星两个客人都是熟识的魔修,怕是人类早知道这片沙漠有去无回,最近食物越来越少。 正胡乱想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面容冷峻的魔角少年进入店内,扔下两块块灵石。 将你们此处的吃食,酒水都端上来。 这人修为不低,许是要去人间,路过此处。 店主连忙应是,着一旁偷懒的小二去准备酒水,目光随意朝屋外看了一眼。一道黑色的身影等待在门口,应是这魔角少年的同伴。 烈日正灼,黄沙卷过。那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只有被风扬起的衣角,拉长成一条黑色的影子。 天鸣时不时望向门外,确认他还安好的等待着,手指焦急地敲着桌面。 一旁的食客起身,朝屋外走去。 天鸣看过去时,他正好转过身,露出兜帽下一头墨色长发。 天鸣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又很快别过目光。 如此浓郁的魔气,几乎可以与魔尊墨涤相比。此处没有旁人,他却不加收敛,想来是刚坠魔不久,还无法控制自如 等等,他刚才进来时,并未注意到他。 手指一瞬紧握成拳,门口已经没有了那道黑色身影。 . 游烛站在客栈外木头柱子旁,望着黄沙下的天空。 晴蔼的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好似亘古以来不曾变化。 黑纱隔绝了刺目的阳光,因而他得以高高扬起头,望着远处高温下升腾扭曲的空气。 直至从客栈里突然走出的男人。 那人沉默地站在他的旁边,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透过斗笠下的黑色薄纱,看见了他的侧脸。 游烛便收回目光,微微侧头,望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像是能听见他的疑惑的声音中,极轻的笑。 这里是魔界通往人间最薄弱之地。 所以,他一直在这里等。 君由不会被墨涤骗过去,他熟悉墨涤,便如他熟悉自己。 他会爱上游烛,与他同为一人的墨涤,自然也会。 离开魔界,游烛不大会回修真界,那么唯有人间。 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仙人低着头,墨色双瞳中卷滚过不加掩饰的魔气,便如纯白之花被污浊沾染,盛开出另一种完全相反的颜色。 他伸出手,将黑纱撩起。 突如其来的刺目阳光让那人轻眯起眼睛,红色小痣像是被日光所点燃,而后微微歪了歪头,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就好像他不曾算计过他,不曾欺骗过他,就好像他依然是那个生活在他洞府中、他羽翼下的少年,偶尔露出的稚气、不谙世事的单纯。 那都是假的。 但是,君由可以都不计较。 他墨一般浓郁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面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你想去人间,我可以陪你去。 可是,我不想和你一起去。 少年灰色双眸望着他,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无情的拒绝。 君由像是没有听见,睫毛也不曾颤动。 他只是笑,笑着看着少年。 或者,你想去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和你一起。 微微仰起头,向后退了一步。 可我哪里都不想和你一起。 于是那黑纱从君由指尖滑落,于空气中轻微晃荡后,重新遮住他的模样。 我呢,特别讨厌你。 被重重咬下的几个字,又像毫无所觉般,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所以,你放我走吧。 君由紧紧盯着斗笠下的少年,像是要将他微笑的弧度、他说话的双唇一寸寸烙进眼睛里。 想要将他嚼碎了,吞咽下,便不会被抛弃。 不可能。 你是我的道侣。 不可能放你走。 黄色细沙被风扬起在两人之间,隔开视线,片刻模糊。 客栈木柱「吱呀」摇晃,斗笠被风吹起,将他黑色的发一起卷开,在空中转过一个凌乱的旋。 游烛突然拔出匕首,抵在了脖颈处。 心脏鼓动,血管流过滚烫的血。锋利的尖锐轻轻刺入皮肤,一个向下的小小凹陷。 放我走。 少年唇角带着淡淡的笑,灰色眼睛却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人,不带一丝温度。 好像下一秒便要刺入,划开。 君由的唇动了动。 心脏停止跳动,鲜血不停流淌,红色遮住了所有,有一刹那停止呼吸。 摇晃的不平衡视线中,虚幻倒下的幻影。 一步步后退,离他越来越远。 君由朝前伸出手,脚却像被钉子钉在原地,无法移动。 因为 冥冥中像是有一个声音说,他真的会死。 会离开他。 只留有无尽的、寂寞的、痛苦的时间,去回忆和他一起的一分一秒。 啊。 明明,即使死了,只要找到他的灵魂,就能够永远抓住他啊。 可是。 大脑无比混乱,同时又奇异般清醒。 灵力裹挟着细沙突然从侧面袭来,君由的眼睛一直望着前方,未加丝毫防备,那砂砾便直直撞向他的身体,摔倒在地。 黑色长发沾上了大漠的细沙,白色长袍也被弄脏。 远远的,与他有着同样一张脸的男人站在十米开外的日光中,空气灼热到些微变形,他站立在那里,视线越过相隔的距离望着游烛,手中还捧着一朵红白相间的莲花。 墨涤。 游烛后退一步,他一半面容暴露在日光下,像是微微发着光,一半面容又落于阴影中,温和柔软的模样。 他问墨涤:你也要拦住我吗。 墨涤缓缓摇了摇头。 他问道:你知道我也是君由吗。 游烛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已经是回答。 墨涤兀自笑了一下,他的手朝前轻轻一送,莲花像是被清水所推动,缓缓飘到了游烛面前。 像是仅仅送给心上人的一朵漂亮的花。 你也讨厌我。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我对你,确实很坏。你好像没有喜欢我的理由,仅仅是我在喜欢你。 白色身影重重咳了一声,像是要将肺中空气全都咳出,他手指紧紧握拳,手肘撑地,坐了起来。 所以你走吧。继承了所有恶念的墨涤说。 你不可以走。继承了所有善念的君由说。 汹涌的灵力突然暴涨,却又紧紧缠绕于阴影中,困住那道白色身影。 君由没有反抗,他只是抬起头,沉默地望着远处的少年。 阴影已在游烛身上全部消失,他将匕首收了起来,握住了莲花。 金乌西坠,他的身体藏于那片刺目的光明中,像是要与之融为一体。 墨涤说:我会拦住他。 细沙掺入了灵力中,像无数细小的虫豸在空中飞舞,遮挡住了君由的视线,模糊不清。 有人从客栈另一个方向出来,他突然抓住少年的手腕,带着他头也不回的朝前飞。 墨涤只是看着,眼睫轻轻动了一下,再没有别的动作。 像是要永远,离他远去。 . 在一开始,为什么他会变成两个人呢。 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喜欢的人,要如何对待他? 要对他无比的好,宽容他一切的自私愚蠢,给他全世界最多的爱和温暖。 要将他关起来,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看见,成为只属于我一人的珍宝。 突然冒出的奇异念头,两种不同的极端想法在脑海中不停的吵着。 不可以那么过分的对他,你会伤害到他。 不可以那么轻率的对他,你会永远失去他。 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一个人。 却怎么也无法将自己完全说服,直至一点点扩大,硬生生分裂出截然相反、互相厌恶的性格。 那是他们存在的,立足之本。 如果有一天,那份观念不再纯粹。 再往前便是人间,游烛回过头,看见了黄沙中那个渺小的客栈。 与客栈外,一个渺小的人影。 风卷过他栗色的长发,那双漆黑的眼睛只是看着他。 那人仅仅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离他远去。 【目标人物攻略完成。】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这个世界完结!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仙尊(完) 我们一笔勾销吧。 仙尊(完); 系统:宿主先生, 您怎么知道君由真人和墨涤先生是一个人? 游烛:如果一个人站在你面前,却只有一条手臂一条腿,你会立刻注意到他吗。 半透明结界自天穹而下, 将一片沙漠分成两个部分。 再往前便是人间, 隐约可以看见大漠边缘的绿洲,天空的云落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远处的人家炊烟渺渺。 游烛的唇动了动,他突然抬手,甩脱了天鸣。 你走吧。 魔角少年半边身体已经跨过结界, 无形灵力在他四周荡开一层层的圈。 他回头,诧异地望着身后的人。 斗笠早已掉落,黑色长发如一条随风而舞的丝绸。少年垂眸看着手中莲花, 阳光为它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红与白交相错应,徐徐绽放。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55) 这世界上最漂亮的一朵花,也可以让他忘记所有厌恶之事的一朵花。 可是握住他的人却没有任何表情。 永远也猜不出他的想法。 天鸣怔愣了一下, 追问道:为什么,人间很大, 只要到了人间,就不会再怕尊者 明明只差一步。 游烛说:可我不想走了。 他说着抬起手, 手指松开。 莲花的茎向下坠落些许, 游烛想,他是想要扔了它的, 手指却不能展开,它依然在他的手中。 扔了它。 扔了他。 最后却还是将它重新握住。 闭了闭眼睛, 口中吸入大漠燥热的空气, 肺中滚烫过一圈后, 缓缓吐了出来。 游烛垂下手臂,莲花也垂在他的身侧,最外侧的花瓣摇摇欲坠,却又无比坚固。 他转过身,背对着天鸣。 我不走了。 他又朝着来时的方向前行。 沙漠中那粒小点越来越大,逐渐清晰,直至最后,停在十米开外。 你怎么回来了。 男人站在那里,漆黑的眸子望着游烛,星空下旋转的明亮,饱含所有爱意的眼睛,像洛照星,像楼齐最像的是君由。 游烛说:我曾经发过一个誓,我现在,来履行我的誓言。 什么誓? 我发誓,我会杀了所有说爱我然后想要伤害我的人。 我要剥掉恶臭的骨头,挖出虚伪的心,我不会再有一点对不起我自己。 少年顿了一下,将右手的莲花换到左手,而后拿住那把曾用来威胁君由的刀。 太阳落于西边,红色霞光染尽天空云彩,像是血一般的红色世界。 游烛说:我来杀你了。 君由没动,那片星空中涌现出其他情绪。或许是怜惜、悔意、爱意,它们都隐藏于那片深邃的墨色中,安静地凝望着他。 游烛微微颔首,向前抬起手臂。 冰冷的刀尖闪过夕阳的冷光,正对着君由。 游烛问道:你呢? 做出任何决定,都情有可原。 因为生物的本能便是在意生死,不愿存在被抹去,渴望永恒。 君由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他朝前一步,又朝前一步。 距离被缩短,沙地留下一排脚印,又很快被风沙抹去。 他说:我可以抱你吗。 游烛没有回答他。 君由便轻轻地笑了一下,又朝前。 在那之前,我很抱歉,没能陪着你。 这之后我也没有让你感觉到,被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刀尖刺破了衣服,君由伸手,抱紧了少年。 一个紧紧地,却又小心翼翼的拥抱。温暖的,温和的,像用灵魂将他轻柔包裹。 我应该对你说,我爱你,可是我却只能说对不起。 大修行者羽化后的能量,以心脏为中心,磅礴灵力像被刺破的水球,汹涌向四周涌去。而位于漩涡中心的人,却被小心翼翼避开,被处以绝对的温柔。 游烛像是闻到了晨间清新的青草味,荒漠中铺开的绿色,瞬间长出的巨大植物接二连三鳞次栉比。 客栈被损坏,藤蔓绞杀魔修,远远地结界微微震动,转瞬间一片茂密的森林。 森林最中心,游烛依然维持着那么一个持刀的动作。 风从林间穿过,吹散残影。锦布垂落在地,依偎在他的脚边。 直到缓缓收起刀,收入刀鞘中。 系统:宿主先生,下个世界您想要什么样的语音包呢?商城又更新了好多! 系统:宿主先生,最近绿茶语音包在系统里很流行,系统也想要试试! 系统:宿主先生? 游烛弯下腰,伸手拨开遗留下的衣物,手指的皮肤像是还能感觉到温暖的体温。 翻过几层后,少年在衣物中捡起一颗种子,又站了起来。 树妖留下的种子。 看不见的虚空,游烛抬起手,按下按钮。 【我选滞留时间。】 人间中原。 夜幕降临,灯火阑珊,早几年城主放了宵禁,夜间商户鱼贯而入,繁华胜白日。 十字街西街,比他处更加繁华。 白衣少年一手拿着一盏莲花鱼灯,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站在摊铺前。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摊铺主人手中的竹签,羊肉串在炭火上滋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酥脆焦皮混合着洒在表面的辅料,已经能闻到让人流口水的香味。 游烛再次咬下一颗糖葫芦,灰色眼眸中明亮更甚。 肉!羊肉串! 被他视线注视着的男人只觉得握住竹签的手也跟着发烫。 摊铺外围满了人,有些直勾勾看着他,有些点了东西,视线不住往那边瞟,欲盖弥彰。 但是没有人敢靠近。 站在他旁边的黑衣少年腰间挂着一柄玄色长剑,墨色眼睛像是猎鹰巡视领土,用翅膀紧紧护住独属于他的宝物。 羊肉串烤好了,游烛接过,分了一根给黑衣少年。 好香!这家的味道最好吃了! 毫不吝啬的夸赞,心满意足咬了一口,却又烫到眼睛微微眯起,又吹了吹舌头。 黑衣少年手指汇起一点灵力,清凉的风拂过手中食物,又递到了那人面前。 游烛给他一串,倒不是想要这人给他吹凉食物。不过既然他吹凉了,他也没有和吃食过不去的道理。 自然接过,交换。 两人并行朝前,旁若无人般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朝更里走去。 亲昵的同伴,来晚了,早已有了归属。 所以只是想多看一眼。 有人状若无意般跟上,也有人停在原地,失落的望了望那个方向。 自然,也会有人想要 据为己有。 一排人突然拦在了他们面前。 这位公子,我家老爷与你有缘,已于雅间备好美酒好菜,可否请您上前一叙。 来者有五人,黑色魔气毫不收敛,言语间将游烛二人包围。领头人话说的客气,语气却是强硬的不容质疑。 周围有人惊叫着让出一个包围圈,那人看了一眼游烛,愣了下,眉眼间闪过挣扎犹豫,最后坚定握刀。 他的雇主,都城首富看上这个人了,可惜这人的同伴是名修士,修为高强,因而他雇佣他们。 魔修这般想着,视线从游烛身上移开,落在旁边人身上。 瞧着身形,是个不大的少年,偏瘦,身量与游烛相仿,脖子上还有一圈未褪去的绿色花纹,是只尚未成年的树妖。 少年穿着一身黑衣,栗色长发束起,站在那人身后。 一侧烛火的阴影落在他的身上,遮住了他的面容,像是也隐藏于阴影。 之前就听雇主说过,他的同伴是个小孩。 魔修不大看得上这人,修真界天赋奇才哪有那么多,更何况这人百岁都没过,修为又能高强到哪里。 不过是吓唬吓唬这些凡人。 等他拿到酬劳,这个人 贪婪。 游烛扔掉串起糖葫芦的竹签,对旁边人道:我去前边等你。 他们此行可不是来吃羊肉串的。 游烛的目标是前边的天香楼,他约了三天才约上,名额十分珍贵。 哪能在这耽搁。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抬剑随意般挥开困住二人的魔气,游烛看也未看那些人一样,径直走过。 多少有些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魔修眉尖直跳,心头恼怒,正想要抛开这人追上去,对面烛火晃了晃。 离开了挡住他的人,魔修终于看清那位年幼树妖的面容。 比之刚才更多的诧异,眼瞳微微瞪大,不可思议般望着前方。 尊者?您原来没有死! 五十四年前,魔尊墨涤突然失踪,而后魔界大乱,修真界趁机偷袭占领。 像他,原本也是魔界头领,最后只能潜入他曾瞧不起的人间,苟且偷生。 但如果魔尊回来就不一样了! 魔尊会带他们反攻回去,到时,魔界依然会是他们的!什么修真界、人间,统统都 对面的人眨了眨眼睛,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 他岁数确实很小,修成人形后不过二三十岁,放在修真界中,还属于幼年期。 魔修眼中兴奋的光芒生硬顿住,他慌忙解释道:您是我们魔界的尊者!您失忆了吗?怎么变成现在这样?您 下一秒,他的声音突兀顿住。 不知何处而来的藤蔓迅速绞住他的脖子,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前,魔修消失了。 不知被何人、何时、拽往何处。 远处的人群传来恐惧惊呼,魔修的同伴倒吸一口凉气。藤蔓悄无声息攀爬上他们的脖颈,一点点勒紧。 对面的人冷静而冷漠地重复道:我不认识你们。 所以,不要来打搅我。 挡住路的人终于全部消失,君由轻轻松了口气。 不太开心地环视了一圈恐惧的视线,一抬手,一柄长剑直飞入旁边阁楼雅间。 再飞回时,君由甩了甩剑柄上残留的血渍,将长剑收入剑鞘。 左右,这剑不会杀无辜之人。 君由确实不认识这人。 五十四年前,他被游烛杀死。五十四年前,游烛又将他种了出来。 而后二十余年,他重新由一棵树修成人形。 一开始,他并没有之前的记忆,那人带着他去一片沙漠中的森林修行。 他与那片森林似乎极为契合,修为事半功倍。与此同时,隐约想起了之前的记忆。 这些游烛并不知道。 于是君由也当做什么也未想起。 他已经比死之前要幸运太多。 又过了几年,游烛想要去人间。他们离开森林,四处游行。 等到了天香楼时,四处已经少了惊恐的喧哗。 夜间人流多,偶尔也会看见修士间的争斗,修真界会约束他们不常伤普通人,故而也未引起大的恐慌。 君由很快找到了他们定下的位置。 游烛没有等他,这家店似乎极合他口味,甜品、肉食都被动过许多,冰镇冷饮也少了大半。 看到他来了,那人用竹筷轻轻敲了几道瓷盘,眼睛亮晶晶的:这些好吃!和之前塞北的口味完全不同。 君由便坐在他的旁边,依次夹了一块尝了尝。 嗯,甜而不腻,最是难得。 他夸赞着,那人就弯起了眼睛,看起来很满意。 不过这次,你不用去学了。 他将筷子并拢着放下,坐在那里,灰色眸子望着对面的少年。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吗? 不解的眼神。 之前每到一个地方,君由都会将游烛认为美味的食物学下来,以免他以后嘴馋。 游烛笑:因为,我要走了。 走你不带我了吗? 一闪而过的慌乱,君由的手指不自觉捏紧竹筷,筷子尖抵住桌面,「啪嗒」一声折成了两段。 你要抛下我? 又要抛下我吗? 游烛没有回答,他静静地望着对面的少年,许久后他突然伸出手。 摸了摸他的头发,摸了摸他的脸颊。 相触时柔软的皮肤,温热的熟悉的体温。 你不用觉得难过,我们还会再见面。 只是在那之前,我要你活着,一直活到你死那一天为止。 能够感觉到,缓缓平复的呼吸,平静而又逐渐消失的生机。 游烛说:到时候,我们一笔勾销吧。 虚无的看不见的空间,灵魂安静垂于此处。 【宿主先生,您为什么要对他特别?】 【因为我爱他。】 作者有话说: 第三个世界,完结!下个世界是过往,可能有点虐游烛,不喜欢的不要看嗷感谢在20220709 02:06:3520220711 16:4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祭司01 谢谢你。 祭司01; 游烛?游烛? 像是做了一个久而遥远的梦, 少年迷茫地睁开眼。 乌檀色碎发垂下几缕,遮住头顶直射下的阳光。他下意识抬高右手,藏于阴影中灰色眼睛眨了眨。 醒啦?快起来吧, 人要到齐了。 视线缓慢聚焦,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有一头纯粹的金发,对他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他的身后, 无数高耸的洁白石柱顶起雕刻精致宏伟的屋檐。彩色琉璃交错镶嵌着窗户。视线尽头,湛蓝色水球在金色托器上不停旋转,像一盏不会熄灭的灯。 这里是神殿。 他靠着神殿旁的石柱睡着了。 游烛脑袋瞬间清醒, 他连忙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 神殿很大, 一百多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聚集在这里,却能显得空旷。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互相说着悄悄话。 这里即将选出这个国家的下一任祭司。 同伴见游烛紧张,笑道:你别急, 只是快了,祭司大人还没有来。 游烛愣了一下, 像是意识回笼,他「哦」了一声, 又缓缓坐了回去。 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应该一直期盼着祭司别来才对。 不久前,游烛的父母因意外死亡, 他被叔叔婶婶收养。 祭司年迈,叔叔婶婶家被神庙挑中, 要送一个小孩成为下任祭司的候选者。婶婶心疼病弱的堂弟, 便央求游烛代他前去。 如果选不上, 他就要成为伺候下任祭司的奴仆。 虽然可以捐钱赎回,但游烛知道,他们没有那么多钱。 见游烛精神不太好,同伴坐在了他的旁边。 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开心? 同伴名叫乐韵,是游烛刚认识不久的朋友,也是祭司候选者之一。 游烛抿了抿唇:没什么。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因为选祭司的事情? 嗯。 好啦,不要不开心,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能选上的。 游烛被逗笑了,少年灰雾般朦胧的双眸看了他一眼,笑着反驳道:选祭司又不是看漂不漂亮。 四目相对,乐韵的大脑突然空白了一瞬。 他侧过头,食指摸了摸鼻子,耳尖有一点点红。 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会选你啦。 少年人纯粹的赞美。 游烛又笑了,笑着笑着,视线落在地面,声音也轻轻的。 可是,你又不是现在的祭司。 现任祭司只会选择姒沛。 也就是他的幼孙。 神明是这世间唯一伟大的神明,祂的神国何其辽阔,人间一个小小国度选择的一位小小祭司,并不能得到祂投射而来的目光。 神已经七百年没有回应人间了,若不是神力强大的神职人员还能感觉到祂的存在,人们会以为祂已经消失了。 失去了神明的兴趣,人们选择依从上任祭司的决定。姒家的孩子会继任下任祭司,不知何时已成为所有人的共识。 乐韵不开心地嘟起了嘴,少年还有着婴儿肥的脸颊看起来更圆润了。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56) 他一把抱住游烛肩膀,闹道:怕什么,反正我也选不上,以后我罩着你。谁敢欺负你,我把他腿打断。 这话倒是真的,乐韵出生于京都乐家,有一头只有贵族才有的纯金色长发,现任祭司也要礼让他几分。 家族送他来,不过是为了镀一层神职光辉。 虽然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家游烛的脸上还是露出开心。 谢谢你。他由衷道。 乐韵耳尖刚褪下去的红色又变得明显了起来,这次除了羞赫,还有几分飘飘然。 他不自在地放开游烛,摸了摸耳朵,又像想起什么般从怀里掏出一包丝绸包裹着的温热油纸。展开来,是一碟拓印着花纹的糕点。 那先来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我提前打探过,现在离结束还有好久。 他说着拿起两块,献宝般放在游烛手心,又一口一块,满足地吃了起来。 我说了会罩着你的。 游烛眨了眨眼睛,食指捏起一块,小小的吃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乐韵盯着他。 游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很好吃。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母亲亲自做的。 两个少年凑在一起,四周有人想凑过来,看见乐韵也只能遗憾地打起退堂鼓。 不远处的偏门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本还在聊天的少年们朝那边望去,很快喧闹着,争先恐后地想要凑过去。 这里只有一个人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姒沛来了。 最晚出现,却又得到最多视线。只因众人皆心知肚明,姒沛会是下一任祭司。 除开极少数像乐韵一般金色头发的少年,更多的是游烛这般普通甚至贫穷家庭的孩子。 他们会成为伺候他的仆人,如果能提前入得姒沛的眼睛,成为他心腹的话,日子会好过很多。 被众人围住的少年一张脸不快地皱起,表情明晃晃写着不高兴。 他微微抬起下巴,嫌弃又不耐烦地在这些人之中扫了一眼,很快表情更臭。 滚开!别挡着我的路! 包围圈很快乖乖的让了开,姒沛朝外走着,视线来回乱晃,表情却越来越难看。 直到在人群尽头的石柱旁,他看到低着脑袋藏在另一人身后的少年,那张脸终于慢慢舒展开。 游、烛。 一字一句,慢慢嚼着这两个字,像是盯紧了猎物的捕食者。 小小的影子又缩了缩,像是想要全部缩在他身后。 姒沛站在了原地,露出愉悦而恶劣的笑容。 我看到你了。 不喜欢他。 游烛讨厌他。 他是一天前被婶婶送来神庙的,游烛随其他候选者一起住在神庙偏殿,也是在被领去的路上,游烛第一次见姒沛。 当时他只是挡在他的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满意地左看右看。到了晚上,游烛快要去睡时,有人将他喊了出去。 他被带到了姒沛的房间,那人笑眯眯地对游烛说。 把衣服脱了,去给我暖床。 游烛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慌乱地转身逃掉了。 彻底消失前,他听见了姒沛的笑声。 逃什么,早晚不都是我的小奴隶。 手指抓住袖子,紧紧地陷入进去。 姒沛朝他走来。 下唇咬紧,手臂突然被拍了拍,一抬头,对上乐韵安抚的眼神。 乐韵站了起来,将游烛完整的挡在了身后。姒沛朝左边一点,乐韵便向左,姒沛朝右边一点,乐韵便向右。 终于,戾气再次爬上少年的脸。 你故意找茬? 若说是其他人或许会怕一怕姒沛,偏偏乐家本身地位就高,乐韵打小又天不怕地不怕。 找你茬又怎么样? 乐韵双手环胸,露出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姒沛目光阴沉地盯着面前人,周围的少年们纷纷朝后躲着,怕殃及池鱼。 这两个人,他们一个也得罪不起。 就在剑拔弩张之时,偏殿的门再次被推开。「吱呀」一声,在此刻安静的大殿格外明显。 你们围在一起做什么。 苍老却强势的声音,不怒自威。他视线扫过一圈,很快注意到背对着他的身影。 沛儿。 三分不满,三分慈爱,四分包容。 姒沛终于收敛神色,狠狠剜了两眼藏在乐韵身后的少年。 真是不识抬举,其他人想要这份殊荣还得不到。 早晚要是他的人。 姒沛深呼一口气,转过身,朝祖父走去。 谢谢。游烛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着乐韵。 乐韵得意一笑,右手握成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什么,我才不怕这个草包。 游烛唇边带上浅浅的笑容,没有说更多的话。 周边很快喧哗四起。 祭司来了,仪式很快便要开始。少年们你拥我挤,跟在姒沛身后排起长队。 正台处的湛蓝色水球便是测试他们的神具,一会他们需要依次触碰。若水球将来者包围,便是被神选中的祭司,反之,即是神没有兴趣。 游烛想离姒沛远一点,磨磨蹭蹭地走在了最后。 只要不开始他就还是自由的。 祭司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大殿很快安静。他又说了一些开场的话,测试很快开始。 最先尝试的是姒沛,他的右手伸入水球中,阳光穿透湛蓝色,一片波光粼粼。 少许,他将手抽了回来。 神对他没有兴趣。 接着是第二位。 第三位。 很快,尝试过后的少年们低着头,站在祭司身后,长长的队伍已经到底。 乐韵甩了甩手臂,跟着站在了祭司身后,回头游烛做了一个打气的动作。 只剩他一人了。 没有人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姒沛微眯起双眼,他盯着少年,如盯取囊中之物。 只差一下了,乐韵那蠢货想护游烛,他怎么护?到时只需要将他们调离至两个地方 游烛站在水球前,半晌没有动作。 他站的时间有些久了,周围人都盯着他,直到祭司开始温声催促。 游烛终于伸手,放了进去。 清凉的流动的水,像是雪山消融后汇入清澈小溪,又轻抚过皮肤。 很舒服的感觉。 好像所有不开心都能消除,温暖的舒适。 但是水球依然是那个水球。 祭司看游烛再次不动,开口提醒道:可以放下 砰!! 突然炸裂开的声音,像是夏日天空烟火,在离游烛最近的地方。 下意识抬手手臂阻挡,却并没有感到疼痛。 游烛放下手,接着眼睛微微瞪大,再瞪大。 水球碎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长条水波,它像是一匹上好的湛蓝色绸带,一层层,一圈圈飞舞着,环绕住游烛。 作者有话说: 再次:这个世界会虐游烛,不喜欢的,无法接受的,请务必、务必不要看这个世界! 第85章 祭司02 祂的爱人。 祭司02; 自然照射而来的金色阳光像被云彩遮住, 逐渐黯淡。彩色玻璃一点点失去颜色,空气变得宁静。 唯有碎开的水球发出清澈的,湛蓝色的光。它们环绕着少年, 便好像他发着光一般。 游烛成了神选者。 几乎同一时刻, 祭司激动地俯趴在地,用额头抵住地板。 神明大人! 虔诚的狂热的声音, 这是给予他一切,他的信仰,他一生所存在的意义。 那并非对游烛俯首, 而是对祂俯首。 神明大人! 很快,他的身后也乌压压跪了一地。有跟随在他身后的神职人员,也有来竞选下任祭司的少年们。 除了乐韵与姒沛。 金发少年下意识想要上前, 又缓缓收回手指。 啊,他那些话其实不过是出于安慰。 神选祭司要住在九天之上高高的重塔,那里是离神最近的地方。 不能像普通祭司住在京都,他就没办法经常去找他了。 少年抿了一下唇, 最后还是跟着众人一起朝那个方向叩首。只有姒沛还瞪大眼睛了盯着前方,眼中只有不可思议与愤恨。 怎么会。 怎么可能! 难道以后要他、他去伺候游烛么?! 太荒缪了! 游烛也觉得不敢相信, 他并没有注意到水球外众人的异样,先是愣了一下, 一万个不可思议发生的瞬间, 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唇角先咧了开。 七百年未有回应, 直至此刻 他成了神明亲自选择的祭司,他不用再被讨厌的人所左右, 不用成为他人的奴仆。 开心。 水流如舞女手中的水袖, 于空中围绕着他流转, 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少年伸出手指追逐着流动的方向,像是随之游戏。 他的眉眼弯了起来,灰色双眸倒映着蓝色荧光,星星点点像于夜空闪烁。 明亮的,欣喜的笑容,由心底所发出的愉悦,像是闪烁着七彩炫火的淡紫色水晶,世间的一切都于刹那间失色,唯一浓烈的色彩。 姒沛愣了一下,他的表情依然满是恼怒,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戾气不受控制般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看着水流中那人的眼睛。 视线不经意对上,游烛侧过头,不想要看见他。 九天之上。 世界好像永远笼罩着一层白色的朦胧的雾,而雾中唯一一所宫殿,唯一居住之人。 永不凋零的荼蘼花中,祂斜倚在古藤编织的躺椅上。巨大的黑色蛇尾在地面小幅度拍打,栗色长发披过背部,腰身,逶迤于地,像一滩小小的深泉。 银色花纹攀爬在祂苍白的皮肤上,构成奇异的形状。祂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轻轻敲着古藤扶手,一只手握着一面水做的镜子,一只手伸入镜子里,随意般划着波纹。 镜中碎开的水球随着祂的动作而动作,被环绕住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手指伸入水里,像是能抓住什么一般。 轻敲着古藤的手停下了动作,祂垂下银色睫毛,半遮住夜空般深邃而漆黑的眼睛。 祂也随之露出一个浅笑。 就是你吗 黑色指尖点住少年的脸,像是隔着一个世界的空间触碰。 我命定的爱人。 这声音里,并没有多少温情与期待,反而是带着点好奇与难以言喻的嘲弄。 祂的爱人。 也是,会杀了祂的人。 一千年前,在斩杀这世界上除祂以外最后的两位神明时,祂们留下两个预言。 一千年后,祂命定的爱人会出现在祂的神庙,成为祂的祭司。 他会杀了祂,用刀毫不留情刺穿祂的心脏,在祂的鲜血中沐浴新生。 这是两位神明留下的诅咒般的预言,却只让祂觉得荒唐又好奇。 荒唐于祂会有爱人,好奇于什么样的人可以杀了祂。 祂活了太久,傲慢让祂将神明的预言视为调节枯燥生活的乐趣。 在预言的这一天,祂从水镜中看到了黑发少年。 几乎是第一眼,祂便知道,这就是祂们预言的人类。 从一千年前听见他会存在的那一刻起,至一千年后看见他的第一眼。 冥冥之中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一千年的时间缓慢生成,缠绕在两人之间。像一只困住春蚕的蚕茧,无法看见、却又真实存在的单独空间。 他在碎开的水球中站定,有一瞬间像是穿过水镜与祂对视,祂看见了他清澈的漂亮的灰色眼睛。 祂注视着那双眼睛,微微颔首。 祂并不打算杀了他,或者将他囚禁,来避免走向死亡。 祂生来傲慢,仅仅因为两句预言便恐惧、害怕,未免过于对未来摇尾乞怜。 祂将手放在了胸口,那是人类心脏的位置,纯黑手臂与苍白皮肤对比出奇异的色彩,银色花纹更加活跃着游动,祂的掌心并未感觉到胸腔下如人类般的跳动。 什么样的刀可以刺穿神明的心脏。 什么样的神明,又会因为失去心脏而死亡。 一个弱小的,连自己命运也无法主宰的普通人类。 祂还没有怕过什么东西。 祂也很好奇。 被祂注视着的神殿无人发现异样,祂的手从水镜中收回,流动的水波重新变回旋转的湛蓝色球体,缓缓归于金色托器中。 祭司这才直起身体,依然低着头,语气恭敬道:请祭司沐浴更衣,由羽人带您前往重塔。 重塔? 少年收起笑容,奇怪地重复了一声。 重塔是神选祭司的住处,已经七百年没有开放,普通平民出生的游烛自然不知道它的存在。 祭司正要解释,旁边已经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不能住重塔! 姒沛死死盯着游烛。 心中燃烧的到底是妒意,还是再也不能轻易见这人的不甘混合在一起,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然而下一秒,一股大力敲击着他的膝盖,猝不及防跪下,骨头与地面重重撞击,沉闷的声音。 来自祖父的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强硬地将姒沛的额头按倒在地,毫不留情。 乖顺的,俯趴的姿势。半点也无法看出这是他给予最多慈爱的后辈,这是他最疼爱的孙子。 祭司抬起头,看向游烛的目光虔诚而恭敬,一张一合的唇中,苍老的声音像是雪山脚下宫殿传来的祝祷吟颂。 那是离神明最近的地方,是这世界上只有您能居住的地方。 游烛下意识后退一步。 不习惯有人这么望着他,用这种目光。 那是不同于往日,周围人或喜爱或倾慕的眼神。像是被母亲讲述的睡前故事中,邪恶怪物所控制的人形傀儡,失去所有自我思想,脑中只剩诡谲般的狂热。 脚底生出一股凉意,他的目光又扫过周围。 乌压压跪着的人群中,有人偷懒将袖子垫在额头下,有人隐蔽地侧过脑袋,和同伴小声说话。乐韵也偷偷抬起了头,与之对视的那一眼,游烛看不懂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好在很快,他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依然是熟悉的普通的世界。 像是脑子因过于开心而产生的不清醒的幻觉。 真是奇怪。 游烛悄悄深呼吸,应了祭司一声。 祭司旁的神职人员深深弯着腰,伸手牵住游烛长袖底端,带着他朝后殿走去。 后殿是往任祭司的住处,却不是游烛的住处。 穿过种满荼蘼的花园,年轻的侍女们早将浴池收拾妥当。见来者不是姒沛,领头人稍微诧异地多看了游烛两眼。 她们居于后殿,并不清楚为什么被领来的是一位不认识的少年。 不过这和她们又没有关系,更何况这人还这么好看 低下头,恭敬地朝他走去,侍女伸手想要帮他脱下衣裳,脸颊已不知何时泛上红晕。 游烛还未反应过来,直到那手快碰到腰带,他才意识到什么,猛地后退两步。 听说上层贵族们吃饭穿衣都要有人伺候呢,祭司也是这样吧。 如果是姒沛,是不是也会让他做这样的事情。 衣袖也从神职人员的手中抽离,少年涨红了脸,他抿了下唇,看着这些比他还要大几岁的少女们,说道:我、我不需要你们帮我,我自己就可以。 你们出去。 祭司的话便是准则,即使这要求如此奇怪。 神职人员对她们挥了挥手,众人跟着神职人员离开。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57) 虽然游烛出生在贫民区,但母亲教导过他礼义廉耻,不可以在女孩面前袒露身体。 游烛连忙将门关上,这才松了口气。 偌大的洗浴室只剩他一人,他在原地又站了会,才拿起侍女放在地上的奉盘中的湿毛巾。 可容下十人的巨大浴池中,乳白色热汤还冒着袅袅热气,白色荼蘼花瓣随着水流轻轻晃荡。低下头,能闻见淡淡的奶香味。 游烛眸光黯淡了一下。 只有很小的时候,父亲给他带回来过半壶牛奶,没想到现在他会用牛奶洗澡。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依次脱下衣服,将自己浸泡在水里。 安静下来了,又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神选择了他太好了!只是为什么?他他一定会尽心侍奉神,不让神会祂的选择而后悔 温暖的水热气腾腾,黑色的发在水中漂浮。少年将唇放在水下,只留一个鼻尖,露出一个期盼的笑容。 耳边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它在不远处停下,在游烛警觉地回过头时,他听见了一个扭拧的、怪异的声音。 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是姒沛。 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一条缝,明亮的光落进来一条细长的金色的线。 姒沛站在那线中,神色是不易察觉的扭曲。 嫉妒,那原本应是他在的位置。他早已经想好了,他就要游烛来贴身侍奉他,他要他给他 然而嫉妒中,视线却不自觉落上浴池中的人。 少年因惊讶而站起了身体,灰色双眸朝他望来。 几片花瓣不小心沾在了头发上,乳白色牛奶顺着他黑色发梢朝下滚落,一汩汩流过纤细腰身,汇入不透明水中在瓷白色皮肤上格外明显。 他的视线,在那人身上或许确实停留地久了一点。他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目光或许是有些让人害怕。 少年漂亮的脸先是露出不解,而后像是恍然大悟。他突然整个人又藏回了水里,白而细的手臂慌乱抓过浴池旁的衣物,遮挡在自己面前。 那双灰色的眼睛恐惧地看着他,手指在轻轻发抖。 厌恶、恶心。 像是看着什么巨大的肮脏的畸形怪物,吐露出恶臭的口水,朝他一步步走来。 姒沛的动作突然顿住。 他被这人所厌弃恐惧着。 接着愤怒。 瞪大的双眼,眼角布出血丝,暴怒下手指紧握成拳,怒气冲冲朝浴池边走去。 你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目眦欲裂。 他厌弃他什么!他是瞧不上他吗?!不就是一个神选祭司,敢让他祖父强迫他跪下来! 别以为他不知道!神根本无法降临这个世界!! 门口到浴池边也不过十步的距离,姒沛一脚踢翻侍女放在一旁的铜制奉器,圆形小盆叮叮当当朝一边滚走。 姒沛站在了浴池边,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已经躲在角落里睁大了双眼的少年,愤怒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世界!还不是他们这种当权者说了 他的动作突兀停住了。 衣服被带动的方向,睫毛眨动的弧度,脸颊滴落的汗水。 时间就在这刹那静止,空气中挥动翅膀停在半空的虫豸,飘着花瓣的水面像凝冻的冰。 游烛的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先是一声极轻的笑。 奇怪的,像是用指甲划过木头的尖细声音,又好像蛇甩动尾巴,沙沙作响。 呵。他这么不敬,你不会惩罚他吗。 作者有话说: 忘记说世界观了!是我流微克系世界,时代背景类似于夏商时期?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祭司03 祂是不会骗他的。 祭司03; 这声音从哪里来的? 像是流过耳边的空气, 又像是极遥远处的钟响。 像是全世界都在发出声音。 少年瞪大了眼睛,未知的奇异力量总是会让人恐惧,然而当处于更高更惊悚的恐惧之下, 那便成了 他也未察觉的, 浅浅的安心。 他并没有那么害怕这个声音。 游烛的手依然抓着衣物,灰色的眼睛紧张地左右张望。 你是谁? 周围似乎沉寂了下来。 如石雕般暂停的姒沛, 空气中悬浮着的细小尘埃。屋外照进来的阳光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像是黑夜中唯一的篝火,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这份未知的声音。 游烛听到了一个极轻的笑。 那笑声并不像它说话时那样怪异, 反而是温和的浅浅的,如隔着无数云端的朦胧。 脑袋如雷击般恍惚了一瞬,好在很快又恢复成那难听的声音。 它说:你刚才, 不是和我玩的很开心吗? 刚才? 神殿里 水流顺着他的声音一圈圈环绕住游烛,无形的力量控制着它,不久前这样「玩」的 少年瞪大了眼睛伸出手,在触碰的瞬间, 它们落在他的手中,穿过手指间的缝隙, 又重新归于原处。 是神明。 神明选择了他,又在他不知所措惊恐万分时出现。 于是露出一个笑容, 越来越大的笑容。 你打算怎么惩罚他。 那分明是极其怪异的声音, 比之母亲睡前故事中更可怖的怪物,可以随意掌控渺小人类的神明。 因力量过于悬殊, 必须怀以极其敬畏、卑微的心态,才能存活于祂手中。 可是, 游烛没有感到害怕。 是因为祂在询问他吗, 还是说恰恰是此时, 祂的出现保护了他。 像是孑然行走的人于暴风雪中找到了一间房屋,从此可以依靠,可以期待温暖。 神是肯定会保护祂的祭司的吧? 少年紧握的双手一点点松开,然后挺起胸膛。 游烛沉声说:我要让他、让他滚出去。 母亲说,这样是很没有礼貌的。 但是游烛实在是过于讨厌这个人,所以他不要对他做好孩子。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 然后呢? 然后? 比如说,杀了他。 泡在浴池中的少年身体微不可查地紧绷了起来,瞳孔有一瞬间收缩,又很快恢复如常。 不不用、已经够了! 微微垂下眼睛,他用极轻的声音说:这样已经可以了。 可以了吗? 祭司是人间的使者,祂会不会认为尊严被侵犯了,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游烛想,神明是强大的,对祂而言,人类也不过是大一些的虫豸。 不会有人因虫豸烦恼到了人于是捏死它而愧疚,在神明眼中,人的死亡,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但是对人类而言不是这样的。 游烛咬了咬舌尖,忙又补充道:如果您觉得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告诉上一任祭司大人,让他狠狠处罚姒沛。 或者、或者把他关禁闭,我听说大家族家里 九天之上的神明看着水镜中说话的少年,有些苦恼地用手指按了按眉心,蛇尾发出沙沙响声。 这实在是一个过于弱小又带着无用善良的人,他应该有一个很疼爱他的家庭,故而他可以单纯到有几分幼稚的长大。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杀了祂。 又为什么会杀了祂。 有几分无奈。 神说:如果你认为可以了,那便如此。 少年愣了一下。 为什么要说、他认为可以了,就可以了? 祂却没有给游烛更多的时间思考。 暂停的一切在下一秒突然继续,水波重新流动,虫豸挥动着透明翅膀飞到屋外,姒沛依然居高临下地盯着游烛,继续之前的咄咄逼人。 你能选择的只有依靠我,我还是很喜欢你 闭上眼睛,滚出去! 少年突然沉下了脸,灰色眼睛瞪住姒沛,打断了他的话。 游烛双唇紧抿,漂亮的脸上是不容置疑的严肃,半点也没有了之前害怕的样子。 他是在命令他。 不知从何处、又是什么时候生出的勇气。 在声音传入耳膜的一瞬,姒沛眼前一晃而过一片虚无的黑暗,如黑夜中潮水汹涌着席卷过小小船只。 他的世界只剩那双眼睛,于那片澄澈的灰色中,他像是浑身赤裸着被看穿灵魂,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一呼一吸全都被剖开展现。 有冰凉的刀贴在肉上,蠢蠢欲动。 身体比大脑先做反应,姒沛踉跄着朝后退了一步。 他并非是一个勇敢的人,或者说能在恐惧之下仍维持住他惯来傲慢强势的人。 他有的,也不过是仗势欺人。 姒沛眼角抽搐,下一秒不犹豫转身,朝屋外跑去。 他害怕了。 消失了。 门在他离开后关上,将那一缕阳光阻挡在外。游烛的身体放松下来,缓缓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 少年站了起来,匆忙伸手去够岸边干净的毛巾。 乳白色液体顺着纤细手臂向下滑落,奉盆被姒沛踢翻,东西散落在有些远的地方。 在手指快要触碰到时,游烛突然又想到什么,身体又朝后缩了回去。 现在,这里有他和看不见的神明。 虽然可是 少年的耳朵尖有点红,整个人都藏在不透明的水中,牙齿咬了咬舌尖,用小小的声音说:您可不可以,也闭上眼睛? 九天之上,握住水镜的神顿了一下。 这实在是一个一个出乎预料的问题。 算是冒犯吗,神明的祭司在踏入神庙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生命、灵魂,都应属于神明。 要献上所有炙热的忠诚与汹涌的爱意,不管神明是否回应。 游烛没有做到。 祂想,他出生于平民区,所以并不了解要怎样做一位合格的祭司。 好在,祂是一位合格的神明,祂并不应因这种小事而生气。 于是祂依言闭上了眼睛,甚至将头也侧过一旁。 闭上了。 纵容。 于是从极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缓缓传来的,少年清脆稚嫩的声音:不能偷看。 祂又将可以察觉这世间的感觉也短暂封闭。 我不会骗你。 游烛极轻地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知道祂是否真的闭上了眼睛,但是游烛想 祂是不会骗他的。 . 穿戴好衣物,又命上任祭司狠狠惩罚过姒沛。 游烛跟在神职人员身后,穿过种满荼蘼的花园,前往重塔。 重塔建在神庙正中间,是一座极大极高的白色巨塔。宽阔到可供神选祭司与他的侍者们居住,高大到顶峰直耸入看不见的云端中。 这是人类不可能建筑出的神迹,是神宠爱这个世界的证明。 每一任神选祭司都居住于重塔之上,直至死亡,再将力量奉献于重塔。 等离得近了,游烛看见它外围建着一圈白色高墙。神职人员推开高墙中一扇画满怪异符号的门,低头示意游烛接下来的路需要他自己走。 白色碎石子在黑色土壤上铺出一条一人行走的路,两侧绿植错落有致。 视野尽头,足有两人高的黑色羽人等在塔下。他长着人的脑袋,人的双臂,身体与手臂下端却又覆盖着鸟一般的黑色长羽。 在看见游烛后,羽人半蹲下鸟爪般的双腿,露出绑在背上的软椅。 侍者都停在门口,羽人则在前方。游烛走的缓慢,小声说着话,像自言自语。 你觉得我刚才做的怎么样? 上任祭司说,他会给姒沛一百鞭刑,将他永远关在家中,日夜忏悔对神的不敬。 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多了,游烛想,这个惩罚,神会满意的吧。 他放轻脚步,竖起耳朵等待着祂的回答。 然而直到游烛到达羽人身边,他的耳边依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神已经离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 羽人调整位置,将软椅放在抬脚便能踩着的高度,少年心中涌起几分自己也未察觉的失落。 祂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游烛垂下眼睫,扶住软椅扶手,坐在了羽人背上。 黑色大鸟俯着身体挥动双翅,盘旋而上。 游烛平稳地坐在软椅上,他朝下望去,白色围墙外的侍者仍低头杵在那里,就好像仍有人站在他们面前。 再远处,他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乐韵不知何时遛出了神庙大厅,他在荼蘼花园中向前跑着,不断避开挡住视线的花枝。 所有人都低着脑袋,只有他高高仰着头,朝空中挥舞双臂,格外明显。 游烛眼睛亮了起来,他侧过身体,这位置已经很高,他只好一只手紧抓着软椅扶手,一只手使劲朝乐韵挥舞。 乐韵不敢发出声音,他张大了嘴,无声的喊着游烛的名字。 你等着我! 好! 怕遥远的人看不见,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天空与地面的人都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乐韵站在花园边缘,喘着粗气,终于又慢慢朝回走。 游烛依然望着地面,心情振奋了许多。 祭司不会一个人在重塔上生活,会有许多照顾他起居的侍者。如果作为朋友的乐韵可以和他一起 少年唇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终于坐正了身体。 就在同一时刻,高空的风吹过他耳边,游烛的心脏突然朝下一坠。 像是有未知的电流一路盘行过大脑皮层,强烈不安的第六感不合时宜又强势地出现,游烛突然紧闭双眼。 莫名的危机感,他的手指紧抓住手边抓住的东西。 一声轻笑,他又听见了那个怪异的,却能够让他直接笑出来的声音。 闭上眼睛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祭司04 很喜欢你。 祭司04; 几乎要下意识睁开眼睛, 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最后还是合拢。 少年抿了下唇,说:因为我总觉得, 睁开眼睛会发生恐怖的事情。 是不同层次的存在, 不可以听见祂的声音,也不可以直视祂。 那是祂本身也无法改变的规律。 因为与祂有了联系, 故而超越本能的直觉。 祂说:你的直觉这次错了,我并不在这里。你能看见的,也只是这只羽人。 是吗。 眼皮像是被胶水黏住, 即使知道了没有关系,身体依然需要极大的勇气去克服恐惧。 出于未知的,说不清原由的莫名的信任, 游烛总是很愿意相信祂的话。 少年的手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牙齿咬住了舌尖,从口齿间泛起的轻微疼痛叫他清醒一点,也有了更多力量。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已经飞到了云彩之中, 透过近在咫尺的朦胧白雾朝下看去,世界变得极其渺小。近处他生活着的巨大城镇, 远处他从未听说过的辽阔森林,飞鸟消失在最远处起伏的山脉, 一切尽收眼底。 好高啊!原来在高处看, 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背着他的黑色羽人展开双臂,像是游鱼遨游深海。他半侧过头, 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人类面容,是属于羽人的面容。 祂没有说任何话, 唇角微微上扬, 像是在笑。 那双眼睛藏在眼窝凹陷下的阴影中, 游烛一点也看不清他,但却能感觉到祂的注视。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58) 像是在说 我可没有骗你。 神是有许许多多,难以想象的方法。祂可以暂停时间和游烛说话,自然可以留出一缕神识,短暂占领一个羽人的身体。 只要祂想要。 祂也想要。 高空的风将少年黑色长发一缕缕吹开,在空中缠绕着飞舞,游烛突然离开了软椅。 他小心地蹲趴在羽人背上,雪一般洁白的祭司长袖灌入了呼啸而过的风,他的手指抓住羽人柔软的黑色长羽。 这里好高啊。 因为紧张而有的短暂停顿。 我有点害怕,我可以抱住你吗? 啊,其实他并不害怕。 但是如果能抱住祂,那确实能让他感到安心。 侧对着他的神思索着,祂并不懂为什么抱住祂就可以消除心中的恐惧,但祂也没有找到应该拒绝的理由,因而祂说了一声「好」。 这句话极大地满足了他,得到允许的少年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跪在背上,小心地朝前爬着,最后张开双臂,紧紧环住了羽人的脖子。 游烛紧闭双眼,将下半张脸埋在手臂里,藏在蓬松的鸟羽中。 喜欢这样,比意料之中的要更加喜欢。 神明无声无息间纵容,允许他的出格,靠近。 九天之上的存在用手摸了摸颈背,那里似乎贴着一个陌生的,属于人类的柔软。过于温暖的皮肤于祂而言有些烫,那是不舒服的,不适的,却不是祂想要拒绝的。 好在,那个人很快松开了一点。 他依然环抱着祂,整个人都瘫趴在巨大的鸟背上,笔直双腿舒适地叠起,脚趾翘了翘。 像是在一间安全的,属于他自己的房间。 游烛低头望着下方:我看不见我家了! 越来越高,城镇已成了一个渺小的点,视野中出现了许许多多未见过,也未听过的地方。 高大的山脉,连绵的森林,穿过视野所及处的宽阔河流 游烛抬手指着最远处消失的地平线,问道:那里是世界的尽头吗? 这个世界好大啊。 像是于耳边响起的轻柔声音,从未有过谁、也从未允许过谁在的极近位置,说话。 一种奇异的感觉。 只可惜,祂并不能给他肯定的回答。 祂说:不是。你所看见的只是世界很小的一部分,远处之外还有远处。可惜,人类的视野有限。 甚至在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神明后,祂开始隐约感觉到这个世界之外的世界,拥有不同的文明,时间的三千宇宙。 少年已经微微瞪大了双眼。 他从未离开过平民区,神庙是他到达的最远的地方。 世界比他的想象还要大,还要难以想象。 可惜 他将下巴放在羽人的肩膀上,睁大了眼睛想要看的更远一点,更多一点。 游烛轻轻的说:我都不会看见了。 按照规定,他不能离开重塔。 游烛没有觉得很难过,即使神没有选择他成为祭司,他也并不能从姒沛手中得到自由。 只是有一点点惆怅。 那点惆怅随着轻轻的语气,像是点燃的轻轻的香烛,飘渺着游荡着。 羽人背负着背上的少年,停在了空中。他突然收拢双臂,朝着前方、下方飞去。 突然转场的方向,连风的力度也大了起来。 游烛双臂拢紧,回头望着逐渐远离的白色巨塔,紧张地问:你要做什么呀! 看世界尽头。 可是我不能离开重塔! 祂又侧过了脸,像是对他笑了,又像是没有。 游烛有些看不清了,比之之前更加不清晰,模糊的混沌的面容。 然而这明明是极近的距离,恍惚间又给了他一种奇怪的错觉 只要近一点,凑过去,就能够碰到祂了。 从现在起,祭司可以离开重塔。 唇张张合合,游烛听到了声音。 靠在祂背上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不清楚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分不清的感觉与错觉混在一起,少年眨巴着眼睛,忙将视线移开。 好像有些过于危险了,他刚才竟然想要看清。 少年压下心脏不规律的悸动,将目光放在远处。 地平线向后移动,视野开阔。 近处的走兽,远处的飞鸟,他们飞过热闹集市的上空,游烛看见脚下的行人像一只只小小的蚂蚁。 好多人啊!建筑的风格,所穿的衣物都和他们城镇不同。 游烛紧紧抱住羽人,随着越来越多未见过的风景,少年也变得越来越兴奋。 羽人不停地朝前,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人们生活在大片平整的盆地上,山那边是更高的山脉,倾泻在高大悬崖上的瀑布击打出雪白的浪花,滚烫的细碎砂砾组成的无人之海 全都是没有见过的风景。 直到暮色降临,游烛和羽人坐在皑皑不化的雪山上。 天空是一片纯净的墨色,星空明亮闪烁。山脚下的部落燃着橙色的篝火,人们手挽手绕着篝火载歌载舞。没有阻隔,声音断断续续飘到游烛耳中。 游烛靠在羽人的身上,雪山温度过低,巨大的黑色的鸟羽将游烛的身体盖住,只露出一张冻得微红的脸来。 少年闭着眼睛,跟着那歌声轻轻地不着调的哼唱。 游烛有些累了,他见到了此前十六年从来未见过的东西,祂还说,他们依然没有到世界尽头。 可是游烛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非常的、非常的,开心。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遇见开心的事情,快乐的笑出来。 还有让他感到很开心的人。 谢谢你。 他将脸也藏到了鸟羽之下,整个人都不见了,像是躲进一个温暖的小小空间。 入睡前的轻声呢喃,快要几近于无:你真的是一个好好的神啊 很喜欢你。 和你一起好开心。 靠在祂身侧的柔软身体很快放松,全部的力量都倚靠着祂。 不展开双臂,也能「看见」的恬静睡容。 祂想,被祂杀掉的那些神们,可不是这么想的。 祂也从没见过,像游烛这样的人。 雪山上寒冷的风吹过祂的身侧,祂将少年完整的、完好地保护在羽翅之下,不受风雪干扰。 一切都很安静,只有熟睡之人浅浅的呼吸声。祂在冷风中,决定仔细想一想这个预言中祂爱着的,会杀掉祂的少年。 首先,祂是不会爱他的。 要细细说来,祂能找出他许多不好的缺点。 弱小的,喜怒都很单纯的人类。祂不讨厌,可也谈不上喜欢。 可以怜悯、同情,但不可能会去喜欢。 至于第二个预言 神看着无知无觉正安睡的少年,他在祂怀中,唇角轻轻勾起,像是陷于一场恬静而美好的梦。 这是一场什么样的美梦,梦里又有什么样的人。 高山上飘过大片的雪,耳边呼啸而过寒冷的风。 时间像是凝固,被暂停,声音以及这世间的一切都停在原地,所以祂全都没有听见。 祂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那短短的一眨眼,一刹那。 纯黑色蛇尾泛过明亮光泽,轻轻摩挲过地面。每一只手都抬起,在空中划过,像是触碰过另一个世界少年柔软的脸颊。 游烛的唇突然张了张,喉咙里溢出模糊的呢喃。 神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所有触觉听觉悄无声息靠近,直到听见更多的声音 妈妈 游烛合上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从眼角沁出一滴眼泪,滚入柔软鸟羽中,很快消失,只留下一点过烫的,湿润的触感。 与另一个世界中,静静悬于祂手中的透明水滴。 作者有话说: 攻:我是不会喜欢他的。(紧紧抱住) 第88章 祭司05 忍不住会想要笑出来。 祭司05; 游烛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入目空间不大, 普通卧室大小,由小半个弧形和一整个墙组成。墙上挂了些简单的装饰,与神庙内风格相似。 有明亮的光照了进来, 游烛眼睛眯了眯。弧形拱起的中间开了扇窗, 窗下摆了张小石桌,表面已经磨得光滑, 被擦得干干净净。 他按了按额头,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毯,都是干干净净的, 游烛踩在地上朝窗边走去。 一大片翻滚的洁白的云,像是大雪落满天地,一片白色的海。 而他处于海中央, 有金色阳光铺过,将远处的云染上点浅浅的橙。 宁静的,漂亮的,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里是重塔之上。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或者,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游烛还记得他被羽人背着,一起飞过了很多地方, 也一起看过很多地方。 很开心。 像是幻觉。 但那不会是幻觉。 游烛就是知道。 祂带他回来的。 唇边缓缓绽开一个笑容,一只脚踩地, 轻快地转了半个圈。 门就在这时突然被轻轻敲响。 祭司大人, 您醒了吗? 游烛被突如其来的苍老声音吓了一跳,像是偷吃的小猫被发现, 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他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游烛悄悄踮着脚尖, 赶紧回了床边。 屋外却又沉寂了下来, 好像只是试探。就这么僵持了一会, 游烛觉得可以了,差不多了,他才又穿好鞋子,走到门边,装作刚睡醒般拉开了门。 屋外是一个小小的回廊,年迈的神职人员见他终于出来,抬起脸对他和蔼地笑了下。 您醒了,今天您需要和我学习法术。 是呢,祭司都是会法术的,姒沛更是从小学习。 游烛连忙认真的叫了声老师。 最高一层除了游烛的房间,只有一个小的盥洗室,和一个大的祈祷室。回廊边有一个向下的木门,游烛梳洗完毕,跟着老师一层层往下走。 整个重塔目前只有他们两人。 除祭司外,其他人不能乘羽人飞上重塔,故而还在慢慢往上爬。老师则是一直留守在这里。 吃过简单的早餐,游烛跟着到了练功房。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法术,平民是不能学这个的吗,游烛睁大了眼睛听得认真。 一天很快过去。 夜幕重新降临在云海之上,高处看星空要格外清晰。 游烛坐在床上,又觉着有几分坐不住。他挺直了腰背,试着放了一个今天刚学会的凝水术。小小的水珠在他掌心艰难地转啊转,很快转出来一大滴,悬在半空。 少年开心地睁大眼睛。 你看!像是自言自语,我放出来了! 高处的风静静吹着,没有人回应少年。他却毫不在意,只得意地四处看了看。 我知道你在看我。 老师说我学习的特别快。 你觉得呢? 他一连说了好几句,好像没有回应就要一直说下去。 一只乌鸦停在了窗边,它张了张黑色的喙,游烛再次听见了那个他很喜欢的,怪异语调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在。 我就是知道啊!游烛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你一出现我就知道了,但是老师在教我咒语,我又不能在那个时候和你打招呼。 想了想,自己也觉着不可思议,像传说中的心灵感应。 但与神有关的任何事情,神奇都不再是神奇。 游烛眼睛晶亮地望着乌鸦:因为我是您的祭司吧! 如此便有了解释。 乌鸦却静默了下来。 那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他是祂的祭司。 祂的祭司有那么多,早些时候,祂还在与其他神相争,便偶尔会在人间找些好用的工具,后来这世界上只剩祂一个神明,便不再像以前那般频繁注视人间。 他们只有在祂需要的时候可以感觉到祂的存在,更不可能在祂不想要被察觉时,还能感觉到祂的目光。 因为祂与游烛说了话,有了交集,那层千丝万缕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悄无声息浸透着祂的领域。 如果游烛足够聪明,他应该谨慎地将一切异样藏起来。 可是少年眼中看见的,却全都是他又能与很喜欢的神有了更多的联系。 游烛坐在了桌子边,只专注地望着这小小的,像是能被他伸手便握住的乌鸦,执着的问着那个问题。 你觉得这个凝水术怎么样呀? 老师今天夸奖了游烛,他说鲜少有人能刚接触便放出凝水术,游烛是他见过之人中的天才。 游烛能看出老师是真心实意是,他觉得很开心。 他想,神选择了他,他也不能让神觉得他一直都是那么没用的。 被姒沛欺负,给祂丢脸;见识短浅,还要被祂带他去看很多未知的新奇的东西。 至少,他的天赋很不错啊! 所以,内心深处自己也未察觉到的。 想要被祂夸奖。 或许一切都不过借口,只是很想听见祂说,很好。 然而神明却不懂少年心中环环绕绕的小心思,祂看着游烛掌心小小的水珠,说:有很多人可以做到。 凝水术是入门法术,很多人练习一周就能做到了。 祂说的是实话。 可是祂还是看见少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 不仅淡了下去,甚至双唇也抿成一条绯色的薄线,唇角向下拉着。 游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半晌才从喉咙里闷闷的说出一声「好」字。 他将那滴水收了起来,说:那我去睡觉了。 他不开心。 神明不太懂为什么。 祂天生便是强大的,不怎么关心别人的喜怒哀乐,只在乎对手是否还强大,是否可以被祂吞并。 黑色蛇尾焦躁的在地上晃来晃去,指甲来回快速地敲击着桌面。 昨天夜里,从少年眼角滴落的透明液体还被祂放在眼前。 不会再出现第二滴吧? 出于未知的、奇异却不想去深究的原因,祂不喜欢那滴泪水,却又偏偏将它放在近在咫尺之处。 游烛并没有祂想象的那么脆弱,没有谁会有祂想象的游烛那样,像一个蜜罐儿,一个极脆极薄的琉璃瓶子,碰一下就不行。 游烛只是吹灭了夜间的灯,又很快躺在了床上。 乌鸦一直在窗台一会走进来,一会又走出去。 祂自然可以看他,可那也会被他所察觉,所以想了想,并没有那么做。 那他要怎么才能够 游烛也知道,他不应该生气的。 那确实也不过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凝水术,神明活过那么久,祂见识过那么多天才人物,像他这样的天赋可能在祂那里连前几十都排不上。 好丢脸。 更何况,更何况 上任祭司大人会虔诚地跪在地上,低吟祂的存在。从小的时候,游烛便听着赞扬祂的颂词长大。 不能对祂不敬。 更不能对祂生气! 太无理取闹了。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而且那是神明大人,不能因为祂对他很好,是一个很好的神明,就忘记了不应该对祂提出否定,对祂得寸进尺。 可是。 可是 游烛闷闷的用被子盖住脑袋。 那就当他是一个很不合格的祭司好了。 他将眼睛使劲闭紧,强行让自己去睡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或者没有睡着。早晨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游烛还半梦半醒着。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59) 他刚习惯性地翻过一个身,就瞧见不远处的窗台前,有什么雪白的东西在晃着他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却看见一朵盛开的重瓣荼蘼。 像是被人随意放在那里,花蕊还沾着清晨未被晒尽的露水,在阳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 游烛的心突然朝下坠了一下。 荼蘼花瓣朝内,花枝朝外,是从窗外放进来的。 如果窗外不是重重云海的话。 祂是察觉了他的不开心,所以想要用花来哄他吗? 地面铺着一层毛茸茸的羊毛毯,游烛赤脚踩在地面上,脚心被挠的有些痒。他拿起那支荼蘼,只觉得这痒意从脚心蔓延到了心里。 真好看啊,荼蘼花。 他喜欢荼蘼花。 谁会不喜欢荼蘼花。 嗯。 好可爱。 他是说乌鸦。 游烛矜持地将手圈起,放在唇边,声音都带着快乐。 他宣布说:我不生气啦。 然后唇角带着一直下不去的笑,小心的捧着花枝。 他像是得到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亦或者很想要很想要的礼物。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去又拿起来。 最后先去洗漱,穿好衣物后又小心别在胸口。 一朵花做的装饰,胸针,被带在身上。 乌鸦停在重塔边缘的凸起,窗户旁边一点的位置。 不自觉松了口气。 果然是在生气,虽然不知道原因。 好在祂又知道了一件事情。 游烛喜欢花,花能够让他开心。 祂不介意让他更开心一点。 于是中午的时候,游烛上完早课,回到房间休息,便见着石桌上摆满了荼蘼花。 有些带着花枝与叶子,有些却只有一个漂亮的花苞。琳琅满目,林林总总,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窗沿边,黑色乌鸦的喙中还叼着一只,它将那支花也扔进了那一堆夸张的白色中,向后退了两步,绿豆大的黑眼睛直直盯着游烛。 像是在问 喜欢吗。 都送给你。 忍不住会想要笑出来。 便也真的笑了出来。 游烛弯起了眼睛,他笑起来时,细碎的阳光都落在了那片灰色的眼瞳里,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他没有走进石桌,而是左右看看,从屋子里的装饰品中找出了两个小陶罐。倒出了陶罐中杂七杂八的东西,游烛抱着它们又离开了房间。 很快回了来,这一次陶罐里灌满了清澈的水。 你要这个做什么? 乌鸦不满地飞进了屋子里,停在了陶罐边缘,低头去看。 游烛唇边的笑容没有停下来过,他说:我要把花插起来,就这样放着,它们会枯萎的。 乌鸦说:你不喜欢花枯萎,可以用凝固时间的法术。 啊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游烛当然是不会的。 好在很快,祂又说道:虽然第一天便能学能会凝水术,但他们应该还未教到你如何凝固时间。 游烛愣了愣。 啊。啊? 祂刚才的意思,是突然的,没有预兆的,夸了他一下吗? 就像,他昨天想要听到的话。 我来教你吧。 有什么东西从乌鸦身体里离开,黑色的鸟不明所以而惊恐的叫了一声,慌乱地从窗台逃离。 祂说:你学习的很快,这个对你来说不会难。 有什么东西站在游烛身后,虽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好像真实存在般,被握住了双手。 空气勾勒出虚拟的形状,他被握住手腕,手肘也被托起,在空中借出一个虚幻的印记,被引导着一步步,一寸寸,一点点。 不同于羽人,也不同于乌鸦,那都是别人的身体。 阳光。 阳光正从窗外照进来,现在是中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一定是因为这样,所以游烛的耳朵尖才会被晒红。 才会觉到,从心底,从被握住的皮肤,所传来的热意。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会开始有刀;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祭司06 那都是无法预料、不能提前避免的事情 祭司06; 噗通。 游烛的耳朵听见心脏剧烈的鼓动, 一声重过一声。 那个法术比凝水术要难,因而他的手腕被久久握住,被带动着, 结出了一个复杂的印记。 你学会了吗。 完全没有在学。 他是在做什么啊。 很奇怪。 开心的, 与奇怪的酸胀的感觉塞进心口,像锅中被煮开的水, 不断翻滚的小泡泡,咕噜咕噜破开了。 少年脸颊涨红,极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这确实不是一个容易的法术, 这是可以理解的。 祂便说:仔细记住,我再教你一次。 要怎么仔细记住呢。 脑袋不知为何变得发晕,迷迷糊糊的, 所关注的只剩手腕,与声音。 坐立难安。 门就在这时突然被敲响。 游烛!快开门,我上来了! 一个相熟的声音。 乐、乐韵?! 少年脑袋有短暂的空白,转瞬间, 又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符。 游烛的手臂迅速缩了回去,离开了那份若有似无的触感, 飞快地说了声「我先出去」便逃也似的离开。 门「哐当」一声关上,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神明注视着自己空荡荡的手, 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好像还残存了一点属于人类的温度, 却又与以往不同,游烛在紧张。 他刻意躲开了。 祂没有教导过人。 他不喜欢祂的教导么? . 游烛一开门, 便撞上了一双晶亮的眼睛。 乐韵还穿着昨天那身绣着奇异符文的白衣,唇角的笑高高扬起。他连声问着:你没有受苦吧!这里还习惯吗?不用害怕, 以后我陪你你就不会 被他望着的少年耳朵尖带着不自然的红, 他也望着乐韵,「嗯」了一声。 太好啦。 轻轻的声音。 游烛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着细碎星子,绯色双唇轻轻抿起,唇角也翘着。 与乐韵想象中的,他的害怕、担忧不同。 游烛没有恐慌的等待着他的到来,他甚至看起来心情不错。 为什么。 乐韵的声音突兀顿住。 像什么呢 像他姐姐订婚那天,偷偷看了未婚夫一眼,露出的那个笑容。 游烛。 扬起的唇角抿平,眼睛微微瞪大。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落在他眼中的少年呼吸停滞了一下,那双被握住的手毫不犹豫抽回,欲盖弥彰般用掌心拍了拍脸颊。 有、有吗,太阳太晒了吧,今天今天有点热。 说谎。 游烛不擅长说谎,他也并非有意想骗乐韵。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其他人。 他很奇怪吧,会因为神明握住他的手而脸红如果那算握住的话。 深呼吸了一下,游烛再次拉过乐韵,对他笑道:我们先下去吧。 下面还有人等着他们。 金发少年盯着被柔软手指握住的手腕,湛蓝色的眼瞳闪过晦暗不明的神采。 . 因着这次逃避,晚上游烛没有再喊祂。 他还是没有学会凝固时间的法术,游烛将荼蘼都插入盛满水的陶罐,放在桌子右上角。 偶尔也能感觉到祂的视线,游烛便会看一看花,雪白的花瓣在阳光下明亮动人。 又过了几天,花渐渐枯萎。最后一朵被扔掉的第二天早晨,游烛的窗口又多了一束刚摘下的花。 成了心照不宣。 很快,中秋节到了。 乐韵早几天被家族喊了回去,游烛很不舍,对方却只是盯着他别在胸口的荼蘼花。 这个季节已经不会再有荼靡花。 乐韵最后还是走了。 少了相熟的同伴,总觉得重塔上的日子有些无聊。 中秋节是团聚的日子,游烛索性给其他人放了假。听人说都城的桂花都开了,他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拨弄着陶瓶里的荼靡,视线放在云海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想下去看看么。 游烛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唇边下意识翘了起来,少年眨了眨眼睛。 他想他应该表示否定?祭司不能离开重塔。 但是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祭司,在祂面前他表现的总是更加不合格。 于是游烛说:我想买一束桂花。 桂花?你喜欢桂花? 摇了摇头,游烛说:我阿娘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不易被察觉的沙哑。 若是不仔细去听,很容易会忽略掉。 游烛的父母亲都已经不在了。 祂有片刻没有说话。 雪山上从眼角滚落的那滴泪,美梦中呢喃而出的声音。 那是扎入指腹的细小的软骨刺,平日里像是不存在那般,却又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碰一下,疼一下。 人类人类的习俗,人类的规则。 仔细想了想,祂说:去看他们吧。 逐渐耷拉下去的脑袋又一点点抬起,少年眨巴了两下眼睛,轻轻地说了声「好」。 . 其实游烛已经不大在意了。 人有旦夕祸福,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教过他。 就好像意外发生的那天。 那天是父亲的生日,母亲在街西的裁缝铺给他裁了一件新衣裳。中午的时候,父亲快回家了,母亲在家给他下长寿面,让游烛去取衣裳。 回来的时候,他看见家的方向生了厚厚的黑色的烟。 天灾、意外,那都是无法预料、不能提前避免的事情。 游烛成了孤儿。 . 天气不错,最近都是晴天,好在不算燥热。 游烛买了一大捧桂花,又买了些香烛与纸钱。 很快到了目的地。 拔掉丛生的杂草,又依次烧掉纸钱,点燃香烛,游烛将花放在墓碑前。 离开墓地时天色还早,夕阳的余晖洒在前行的路。 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家家户户又传出来热闹的喧哗。游烛走在空旷的长道上,没有感觉到很寂寞。 他遇到了很好的神明,还有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他不是一个人。 感受到祂的目光,便好像有人与他并肩同行。 游烛用轻快的对祂说:你知道乐府在哪里吗,我好久没有见乐韵了。今天晚上会放开宵禁,我想去看看叔叔婶婶,然后和乐韵一起 他话没能说完,一个人突然撞进了游烛的怀里,手中东西掉了一地。 道路宽阔,来人步履蹒跚,看不清前路。 游烛下意识抱住了他。 是一个很瘦弱的少年,不算高,第一感觉到的是掌心硌手的骨头。 对不起咳咳、抱歉。 那人右手遮掩住唇,佝偻着腰捡起地上的东西,低着头匆匆要走,像是在躲避什么。 好熟悉。 眉头皱了皱,游烛迟疑地蹲下去,不太确定般喊道:游炽? 瘦骨嶙峋的手指顿了顿,少年茫然抬起头。 与游烛有两分相似的面容,却更加消瘦,比记忆里还要消瘦。 因疾病而格外明显的眼睛逐渐瞪大,不可思议般看着来人。 哥哥?你、你怎么会在咳咳!咳咳咳! 长街的风突兀进入他的喉中,不停咳嗽,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 是游烛叔叔家那个病弱的弟弟。 游烛下意识脱下外套,白色长袍披在游炽身上,为他挡去风寒。 你怎么会在街上?你不能出门不知道吗,叔叔婶婶呢?他们 游烛和这个弟弟的关系其实很好。 他家和叔叔家相距不远,叔叔婶婶做了好吃的,总会喊他去吃。 游炽从小病弱,游烛也对他有很多照顾。在婶婶哭着求他替游炽去神庙时游烛也是真心愿意替他去。 但是游炽哭了,眼泪像倾盆而下的雨滴,在看见游烛后不住地往下滴落,将游烛的外袍打湿了一大片。 哥哥少年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游烛的领口,他说,我爹娘他们他们死了。 掉在地上的,是与游烛所买的一般无二的纸钱。 你走的那天,阿娘抱住我哭,说对不起。姒家的小少爷喜欢哥哥,他要让你进神庙,想要 游烛不记得他是否见过姒沛。 只是那一刻,他脑海里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游烛并不会常去街西,那里的东西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贵。但很快要到父亲生日了,母亲和他攒了好久的钱,想要给父亲一个惊喜。 那天他们选好样式,留下尺寸,离开时门口有一阵喧哗。 据说是哪家的贵族少爷出门游玩,家中有急事喊他回去,便从他们这里抄了近路。 有仆人在前面开道,宽大的马车占了全部的路。游烛只好和母亲挤在路边,等着他们先离开。 最华丽最漂亮的车在路过他们时,车里的人探出车窗,看了他一眼。 要怎么得到一个喜欢的玩具,让他完全属于自己呢? 首先,将他变成孤儿。 再让他以为一切都是必然的,亲自送到他的面前来。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的卡死我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祭司07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祭司07; 少年哭泣的声音, 脑袋里炸开无数烟花,散落的火点掉在干枯的草地上,「呼」的一声燃起大片的、大片的熊熊烈火。 将一切燃烧成灰烬的烈火。 轻轻动一动手指, 像碾死一只路过的蚂蚁。 假的吧。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理由, 这么离谱的事情? 不是意外,他们是因为他而死。 包括叔叔、婶婶。 想要灭口, 不让任何人知道,唯独那个不出门的病秧子,因为鲜少人知而逃过一劫。 逃过一劫, 又恰好、恰好遇到了游烛。 游烛,游烛! 猛然惊醒,环顾四周游炽已经不见了。 游烛站在大街上, 被唤醒。 你还好吗。 动了动唇,游烛问:我弟弟呢。 送回家了,不用担心。 再次僵硬的沉默。 直到许久后,像是推动生锈的齿轮, 费力地转过一圈。游烛问:您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他说的是真的吗? 那一瞬间, 游烛像是听到了一声叹息。 怜爱的、疼惜的,像一缕会毒杀所有人的青烟。 祂说:是真的。 于是眼泪扑簌地流了下来。 先是静静地, 悄无声息的, 然而天空像是破掉一个大洞,再也止不住, 停不下。 游烛大哭出了声。 为什么 为什么?!我没有惹过他啊!! 为什么啊!! 他就只是、和母亲一起出去,去和所有人一样普普通通的买了东西, 然后回家。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60) 越来越大声。 周围人家的热闹成了最讽刺的声音, 长街上冰冷的风将眼泪吹凉, 又不断被滚烫的眼泪覆过。 游烛慢慢的跪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他抗拒般抱住了头,手指紧拽着头发。 为什么他会遇到这种事情啊?! 像是要将肺也哭出来,痛苦至极致,心也要被捣烂。 四周突然安静了,有人环抱住了他,轻轻抚过他的头发。 是轻柔的安慰。 好久后,游烛才后知后觉抬起头,什么也看不见,他颤抖着伸出手,抱紧虚空中的、看不见的身影。 像是埋在另一人怀中哭泣。 没有温度,没有实感,像是饥肠辘辘时饮下的水,聊以慰藉痛苦的心。 想要抱紧祂。 想要抱住他。 同一时刻,混乱的大脑与祂对上的念头。 像是又回到最初看见父母离世时的那一刻,甚至比那要更甚。 直到所有的力气都哭尽,眼睛久久地泡胀在咸湿的盐水中。游烛突然说:我要报仇。 姒沛杀了他的父母,亲人。 我要杀姒沛。 苍白的双唇开始颤抖。 他也要杀了姒沛。 然而那声音却并不是那么坚定的满是恨意。 像是水上飘摇的小草,从来便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故而即使遇上风浪,也不过随波逐流。 可是他要杀姒沛,他一定要杀姒沛。 眼睛干涩地疼痛,嘴唇因缺水而干燥,却依然有少量的液体沁出。 他的父母、只有他能为他们报仇,也只应由他来报仇 脸颊像是被什么抚过,可惜那并没有多少用处。像是一股轻柔的风,可以将人托起,却不能吹掉眼泪。 想要将他的脸颊擦拭干净,重新露出笑容。至少不能一直哭下去。 祂说:好。 . 姒沛住在一个有些荒凉的院子里,他坐在轮椅上,身边没有一个照顾的人。 早先,上任祭司说要惩罚姒沛,在跪了三个月神像后,他的腿站不起来了。 姒沛不服、怨恨、生气,在祖父派人来照顾他时故意将人打走。 到底不过是一个十六岁被宠着长大的少年,姒沛等着祖父的后悔道歉,等来的,却只有游烛。 游烛藏在阴影之中,隐隐约约仅能看见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 姒沛一瞬间被惹恼,他仇恨地瞪着眼前人。 你来看我笑话?! 游烛没有说话,他朝前走了一步。 姒沛这才看清,游烛的右手握了一把刀。 不停颤抖,却又牢牢握紧。 他的脸上不再是那种单纯的天真,刀在他手中闪过冰冷的光,他红肿的灰色眼睛紧紧盯着姒沛,淬满恨意。 曾经,姒沛冒犯了神明,神明问游烛,要不要杀了姒沛。 游烛惊慌地说不要。 不喜欢死亡。 爸爸妈妈因为死亡离开了他,游烛不喜欢死亡。 他想,那实在是一件太残忍的事情了,再讨厌的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死啊。他的父母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他们也不应该死掉的。 就好像,姒沛能活下来,他的父母就也有活下来的机会一样。 几乎一瞬间,姒沛突然明白了。 游烛不是来笑话他的,他是来杀他的。 你、你要做什么? 游烛没有回话,姒沛便明白他知道了。 在真正面临生死时,他所有的愤怒,傲慢,突然消弭了下来。 就好像那一天在神庙。 甚至比那时要更甚。 危机感叫嚣,剩下的便仅有求生的本能。 身体像面临屠刀的兔子不停颤抖,姒沛的手转动着轮椅,朝后退着。 别杀我游烛,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杀我! 青石板路很快到头,再退无可退。 游烛挡在他的面前,牙齿战战兢兢,他终于朝罪魁祸首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 因为我是个坏人!我该死!! 狠狠在脸颊上扇了一巴掌,用最卑微的语气忏悔道歉。 他们没有错,全都是我做坏事,我罔顾人命,不是好人! 姒沛扬起头,狼狈而可怜的求着游烛。 不要杀我,祖父已经给了我惩罚,我的腿、我的腿求你看在上任祭司的份上,他没有苛待过你,如果我死了,他会很伤心 就像你那样伤心。 视线再次模糊,深呼吸一口气,握住刀的手轻轻晃了晃。 便是这一秒,有什么重力打中了游烛的手腕,在未做反应前,手中的刀突然突然夺走。 哈、哈哈?! 刀握在了姒沛手中,他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因久跪而没力气的双腿突然站了起来。 游烛的腹部被刀抵住,刀尖扎破衣服,皮肤感觉到的尖锐冰凉。 模糊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冰凉的眼泪悬在下巴尖。少年没有管那把刀,他苍白的唇动了动,再次问出那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 姒沛在笑,他重新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就好像他「第一次」在神庙中看见游烛时,上下打量,露出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姒沛说: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想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就应该不择手段么,我也没有做错吧。 喜欢。 他说喜欢他。 姒沛轻叹了一口气,遗憾地说:可惜了,现在你肯定不会再跟我。放心,即使现在我还是很喜欢你,即使你死了,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这就是喜欢么? 在下一秒掌心涌出的浅金色法力朝着姒沛面门狠狠击去,姒沛惊呼出声,几乎同一时刻用刀划开这一击,却又很快被四面而来的灵力禁锢。 姒沛再次被逼退,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的身体紧贴着身后石墙,不可思议般瞪着游烛。 你哪里来的法力?! 即使学了,也不过学了那么短短几月,他可是从小就在学习! 游烛没有再回他了,他捡起地上的刀。 比起「法力」,显然是从小到大,他认为可以防身的、可以伤人的「刀」,更让他能有报复的快感。 然而就在快要走到姒沛面前时,就在姒沛重新痛哭流涕,那把刀快要刺入姒沛的身体时,游烛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要杀他了。 游烛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激动地反驳:为什么!你凭什么不让我杀他!他是我的仇人!他该死! 不。 与激动的声音、表情相对应的,是此刻脑海里不应该有的冷静声音。 游烛想,他知道的,祂一定有说这句话的理由,因为祂一直站在他的身边。 可是眼泪和声音都止不住,比起攻击,那更像是一种单纯的发泄,发泄内心无端的情绪。 只敢在、知道会抱住他的人面前、发泄。 算什么。 被他质问的神明只是怜惜的垂眸,祂看着用力握紧刀柄,却又不停颤抖的少年。 为什么。 因为游烛不想杀人。 祂说:惩罚、报复,并不一定需要死亡。 轻柔的风握住了游烛的手,冰冷的刀落在了地上。 游烛突然被捂住了耳朵。 不止声音,他的眼睛在一刹那也被剥夺视线,他像是处在一大团冬日灰雾中,听不见,看不清,所触所及只有连绵的、无尽的灰色。 身体生理性开始颤栗,他的心却好像被放入温热的水中。水流一层层、一遍遍,温柔的将皱起的疼痛抚平,灵魂深处叫嚣的安逸。 无法抗拒的舒适,快要入睡。 直到 灰雾散去,捂住耳朵的手松开,游烛发现他依然站在姒沛家的院子里。 只是姒沛 姒沛瘫倒在地上,腰背弓起,喉咙里发出气若游丝般轻轻的哼鸣,脸颊紧贴着地面,一点点、无力地向前爬行。 他的眼珠像两只失控的鸟,被关在了透明琉璃做的笼子里,拼命般要逃逸。 他没有死,他永远也不会死。 完好的衣服下有什么在蠕动,一个个鼓起的肉瘤,布满全身。领口微微张开,像是一只只长在皮肤上的黑色眼睛。 在那眼睛转过来要看他之前,游烛听见了祂的声音。 走吧。 那只眼睛缩回去了。 但是,它不会永远躲藏。 一定会有姒家人到这里来,他们会看见姒沛,会带走眼睛。 游烛想,他不再是什么、好孩子了。 如果没有上任祭司,没有姒家人历代世袭般的权利。 不会有姒沛。 他紧紧闭了闭眼,听话的转过头,朝屋外走去。 我想让姒家人被禁足。 好。 所有人,都不可以进去,也不可以出来,不能和他们接触。 好。 抿了抿唇,抬手将剩余的眼泪擦干,深呼吸一口气。 谢谢。 祂一定知道了他心中所想。 好在,祂不在乎,对祂而言如蝼蚁般的人类。 蝼蚁的相残。 我们回去吧。 先等一等,先去一个地方。 这次没有羽人,而是直接离开、到达。 一个不知在世界哪一隅的小城镇。 宽阔大院中,高大的男人躺在吊床上,眼睛望着头顶星空,身体却带着吊床轻轻晃动。年幼的男童趴在他的肚子上,早已闭着眼睛酣睡。 城镇的另一边,灯火吹熄,年轻夫妇相拥而眠,摇篮中的女童却睁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有人站在旁边为她轻轻晃动摇篮,她便伸出手,咿咿呀呀地要去抓住对方的手指。 祂说:你的父母,现在过得很好。 第91章 祭司08 还有,我也爱你。 祭司08; 这是他的母亲吗。 手指被孩童幼小的手掌整个握住, 软乎乎的。她咿咿呀呀,掌心拍打着游烛手臂。 游烛忍不住便也笑了起来。 年轻的夫妇被施了安眠的法术,游烛从摇篮里抱起小小孩童, 身体轻轻晃动, 哼着歌谣哄她入睡。 就好像很多很多年前,晚上的游烛不想睡觉, 母亲坐在他的床边,为他哼着安眠曲。 直到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安妥地趴在游烛怀里。游烛将脸颊埋入她的颈窝, 没一会那里湿润了一片。 心却随之安静下来。 等他离开时,月亮已经挂在了正中间。 夜晚的长街很寂静,不知名的鸟与野狗偶尔叫上两声。游烛不知道这是哪里, 也不知道将走往何方,他毫无目的地漫步在陌生的街上,却没有再觉得害怕。 谢谢。 他的唇角终于露出一个极浅的、极浅的笑。 谢谢祂帮他报仇,谢谢祂带他来看父母。 即使, 他们不会再记得他了。 那份共同的记忆,他们对他的爱, 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将只存在于游烛一人心中。 死亡便是一件如此悲伤的事情。 即使祂说有转世, 祂说那并不是结束。 秋日的夜还有几分冷, 游烛深吸了一口气,又舔了舔下唇, 不知名的、无缘由的紧张。 游烛说:以后,等我死了, 转世了, 你可以去找我吗。 视线游离地环顾四周, 像是遮掩,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大一点的,并不好看的笑容。 妈妈不记得我了,但还是很喜欢我。等我转世了,如果你能来找我,我想我还是会和现在一样喜欢你。 我不想忘记你。 因为我 这一句只说在心里。 祂有半晌没有回话,这让游烛有几分不安。他的手不自觉抓住衣袖,白色绸布光滑而柔软,在指腹下来回磨蹭。 半晌,祂突然说:我不想你死。 死亡。 祂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神是没有终焉而言的。 从诞生之日起,若非被其他神明杀死,将一直存活至时间的尽头。 但是游烛是人类。 死了,便会忘记祂,一切重新相遇,会遇见不同的人。 那些人里有他讨厌的也会有他喜欢的。 祂并不愿意。 游烛笑了,他望着前方,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界与他对视。 温柔的,带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用轻轻的声音说。 可是,人总是会死的啊。 那么,你不会死。祂说。 在这一刹,游烛好像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不是他惯常听见的那份怪异的语调,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像风吹过栎树,用手掌抚过粗糙的树皮,不光滑表面蹭过掌心,痒痒的。 好像,在心上磨蹭了一下。 他没有感受到恐惧。 因为,也是那一刹,游烛清晰地感觉到了不同。 有什么在他身上发生了,像是剥离开他与这世界的因果,用更深的联系一层层缠绕在他身上。像是透明蚕茧,被水煮过后逐渐显形。 那些来自于遥远的、遥远的另一方。 那些来自祂。 于是,游烛可以永生。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不想要我死亡。 因为,不想要我,离开吗? 游烛突然站在了原地,他朝前伸出了手,像是等着有人拥抱他、握住他,带着他前行。 然而空荡的长街上只有静静洒下的月光,他却全然不管,只执拗地朝前伸着手。灰色的眼睛屏住呼吸看向前方,就好像前方站着他想要看见的人。 直到鬓角的碎发被风吹乱,沾在了他的唇边,将漂亮的脸颊切割出一条黑色的线。 游烛终于被握住了。 像是风,像是雾,眼睛看不见,轻轻一碰就会散。 游烛终于笑了起来,他掌心用力,紧紧地握住祂。 我喜欢你。他说,我爱你。 不是祭司对神明是我父亲爱我母亲的那一种。 真奇怪啊他。 他不知道祂的模样,没有听过祂真实的声音,甚至不能知道祂的名字。 可是爱情?这是爱情吗?这真是一种奇怪的、神奇的东西。 你明白吗。 我想拥抱你,想看见你,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如果都不可以,我也还是爱你。 我也不想要忘记你。 游烛的心跳的很快,他知道他是在告白。 可是他一点也不紧张,因为他知道祂一定也是爱着他的。 祂握住了他的手,回应了他呀。 那只如风一般,不能被他看见的手,被握在游烛的掌心。 九天之上的神明可以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相交握处细小的汗液,少年仰着头,灰色的眼睛直落在眼里。 他在等着祂的回应。 而祂并没有抽出手。 祂想,或许,预言成真了。 至少第一个预言。 在听见那句话的瞬间,在之后的不知多少个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侵蚀了祂。长久的,像是将祂全部浸泡入其中。 泛着甜腻的、辛辣的透明浓液,鼓动起一个又一个炸开的泡泡,它们一点点渗透进了祂的皮肤,身体。 这是什么。 被握住的黑色手掌开始透明,缓慢地、缓慢地,像是顺着纸张纹理蔓延开的水,向他的身体侵蚀。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61) 祂为什么不收回手。 因为,如此明白,收回手也不能改变什么了。 在那一天,选择看向水镜,看见他的那一秒起;在暂停时间,和他开始说话的那一秒起;在翻遍这世界上所有人类,找到他父母的那一秒起。 那是无数个明明可以错开的选择,祂全都没有错开。 因为祂不知道,祂未来真的会爱上他。 因为祂不知道,那一秒祂已经爱上了他。 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全世界唯予一人的偏爱。 神不能偏爱。 祂这种生物,不应会有爱。 所以第二个预言也是真的。 祂会因他而死亡。 给出预言的败者在消失前的最后一秒讥笑地看着祂,像是看见了祂存在的尽头。 无数的神明因斗争而消亡,唯有祂,会因虚无缥缈的爱而消亡。 祂嘲笑祂。 会让祂死亡的少年正站在月夜下的长街中,冰冷的月光均匀的洒在他的身上。风将他的衣角,他的长发尽数吹起,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祂。 像一盏,黑夜中的茕茕烛火。 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祂的回复。 这世界上,或许存在着及时止损的方法。 杀掉他,泯灭他的灵魂,将祂偏爱的存在从根源消失。 祂会永远是这世间唯一的、得到最后胜利的神明。 但是,祂却选择,握住了他的手。 祂看到了他绽开的笑容,像洁白花苞撑到极致后于一瞬间绽开,略微红肿的眼睛亮晶晶的,比之天空中闪烁的耀眼星辰。 祂依然做了错误的选择。 祂没有再看那只逐渐透明的手,祂说:好。 少年张开双臂,快乐地抱住了祂。 将所有的力量倾倒,像是抱住了一个「人类」,因为看不见,所有更像是主动接住。 游烛的声音拉长了,像是幼稚的小孩子在无理取闹。 他问:好是什么意思呀? 好便是,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呀? 我知道你爱我。 所以呢? 我答应了。 还有呢还有呢? 祂便说:还有,我也爱你。 游烛笑了,抿起唇,心里像是塞满了一整个蜂窝的蜜,又有只手搅拌搅拌,让他觉得心痒,又让他想要用什么东西遮住整个自己。 啊,这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游烛说:那现在起,神明大人,我就是你的恋人啦。 一千年后,祂的神庙中出现的属于祂的祭司,成为了祂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祭司09 再也见不到他了。 祭司09; 留下一段深刻的、会永久铭记的记忆需要多久? 对于游烛而言, 只需要三周。 二十天。 很突然,在游烛告白的二十天后,祂突然消失了。 第一周, 祂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身边。会和游烛牵手, 会和游烛拥抱,在微笑时甚至也能感觉到祂跟着笑了起来。 第二周, 祂出现的频率开始下降,便如以前那般偶尔消失。祂会注视游烛,给予一切祂可以给的回应。 第三周, 祂只有一半的时间陪伴着游烛。游烛会和祂讲一讲重塔里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会和祂说今天的食物是否美味。也会,沉默地握住祂的手。 直到第二十天, 第三周的尾巴时。 祂突然消失了。 游烛怎么也找不到祂的痕迹。 所有人都找不到祂的痕迹。 无法感觉祂的存在,神职人员慌张而崩溃,求救般看向游烛。 在很多年前,当神的信徒无法感应到神明时, 人们会说,神明陨落了。 祂已经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神明。 谁能让祂陨落? 所以, 神明离开了。 不知去了哪里。 游烛能感觉到祂没有消失,一个人的时候, 他轻声地喊祂, 一遍遍喊祂。 再也没有回应。 二十天又二十天后,游烛在夜间无人时, 一个人走下了重塔。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重塔内部向下,旋转的楼梯一圈圈环绕, 像是看不见底部的深渊。 有祂在的时候, 离开重塔好像很容易。没有祂在的时候, 游烛决定去找祂。 他到达重塔底部时是第二天黄昏,天空是一场红色的火烧云,热烈的浓艳的颜色从天际交界处直蔓延到头顶,游烛站在神庙的角落看了好一会。 他想,如果祂能和他一起看就好了。 游烛不喜欢火烧云,这颜色像红色的燃烧的大火,游烛不喜欢。 但是他觉得,祂会喜欢的吧,抛开个人偏见,它确实很好看啊。 一起看漂亮的风景,很浪漫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朝神庙外走一边安慰自己。 没关系,火烧云以后还会有的,漂亮的风景有好多好多。 以前的时候,祂已经带他看过很多啦,等找到祂以后,他们把全世界的风景都看一遍。 黄昏时的神庙人不多,游烛悄无声息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游烛避开众人,找到了乐府。 乐府并不难找,作为都城里出名的贵族之一,城街处处都是他家的痕迹。 彼时乐韵刚用过晚膳,路过花园时,一个小石头砸在了他的脚边。 他一抬头,就看见躲在假山后的黑色身影。 少年对他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乐韵,我有些饿,你有吃的吗。 仔细说来,他们在一起了好几个月,分别却不过四十多天。 游烛被领回了乐韵的房间。 一开始还有些矜持,后来直接两只手都抓着喜欢的糕点,一块接一块。他虽然不会死,但饥饿这种属于人类的东西却不会离他而去。 吃慢点。 乐韵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抬手为游烛倒了杯水,自然地递到了他的唇边。 于是少年低头就着他的手,将温热的水一饮而尽。 乐韵的拇指悄无声息划过少年游烛触碰过的瓷杯边缘,眼睛藏在夜色下的阴影中,看不清明。 他问他: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神明吗。 正在进食的少年缓缓放下手中糕点,他拿起一旁的锦布擦了擦唇,轻轻应了一声。 乐韵便对他露出能令人安心的笑,他柔声安慰游烛:你不要担心,神明不会那么容易消失,祂一定会再出现的。 至于是在一百年后,还是一千年后。 谁能说得准呢,毕竟那对于神明来说,都不过是一刹那。 那对于人类来说,却是久久久的,无法企及的时间。 在那之前。 乐韵自然知道,能与祭司单独接触的,能将新鲜的花送上重塔的 你需要我帮你吗,乐家都会支持你,其他的贵族我都可以游说。 不管是支持他欺骗世人神明并未消失,还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困境,制造出一个新的伪神。 乐韵并不意外游烛的到来。 他也可以为游烛做很多事情。 游烛看着乐韵,再次点了点头。 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 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握住游烛的手腕。 便像曾经他们一起在神庙中,他与他交好,他保护他不被姒沛伤害。 游烛说:我想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弟弟游炽,我我对不起他,我害怕以后有人欺负他。 乐韵有短暂的怔愣,他眨了眨眼,像是没有听懂游烛的话。 他只听见那个人说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神明消失了,我要去找祂。 找、找祂? 嗯。 金发少年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面前的「好友」。 游烛将手自然地抽回,自顾自紧紧交握。他的表情有些伤感,却更多是坚定。 我知道,祂一定还存在于这世界上的某一处,我一定能将祂找出来。 唇角下拉,紧紧抿在一起,湛蓝色眼睛里明亮的光一点点寂灭。 乐韵用轻轻地、轻轻地声音问游烛:一定要去吗? 落在他眼瞳中的少年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定要去。 他是来向他告别的。 那我和你一起。 游烛失笑般摇了摇头:跟我一起做什么,你还有家族要继承啊,而且 他垂下了灰色眼眸,露出一个羞涩的、带着点点伤感的幸福笑容。 我不止是祂的祭司,我还是祂的恋人。 所以漫长的毫无希望的旅程,他不需要同伴。 所以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游烛说,他是别人的恋人。 手指空落落的,明明刚刚还握住过他,却一点温度也没有留下,只有冬日的冰冷。 那一瞬间,明明不过是短短的一秒钟,乐韵的脑中却好像经过了许多深思熟虑。 游烛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会遇到危险,我现在很强的,学了很多法术,你都不一定能打过我呢。 在他抬起头,望向乐韵的一刹那,乐韵轻轻地叹了口气。 很不可思议,乐韵再次有了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游烛的肩膀,说:那你找到祂了,一定要回来看我。 你还没有准备行李吧。 重塔之上没有适合游烛带走的东西。 少年愣了一下,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点尴尬的红晕。 好友也笑了一声:你等一会,我现在去给你准备些换洗衣物。 我 别着急,一会就好。乐韵按着游烛的肩膀,将他按回了原来的位置。 手指拨弄着剩下的糕点,端到了游烛面前。 这些都是你喜欢的,等你吃完,我就回来了。 屋外的天还透着最后的光亮,游炽平日里没有那么找入睡,再等一会也来得及。 游烛想了想,说好。 屋子里很快只剩一人,游烛其实已经没那么饿了。 他吃了两块,将剩下的用干净锦布包好,放进了袖口。 反正等一会乐韵给他找来了行李,他把它们塞进干粮里就可以了。 游烛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去找乐韵,视线在他起身的一刹那,突然开始模糊。 像是久坐后猛然站起,大脑犹如困极时的发晕发胀,有人抱着他向下潜入深深的海底。 游烛一只手下意识撑着桌子,使劲甩了甩脑袋,意识却随着他的动作加速陷入黑寂。 彻底昏迷之前,游烛看见关着的门被推开了。 乐韵走到了他的旁边,居高临下而又冷漠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祭司10 你到底去了哪里。 祭司10; 这是游烛第二次位于神庙大殿。第一次是他和许多人一起竞选祭司, 姒沛想要欺负他,乐韵挡在他的面前,和姒沛吵了起来。 他说别怕, 他会保护他。 那时候的游烛仰头, 看着乐韵的背影,想着他可真是勇敢又自信啊。 乐韵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游烛也想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十六岁的少年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一天一个模样。 乐韵好像长高了一点,脸颊也褪去了些圆润的婴儿肥, 变得瘦瘦的,高高的。 像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了。 成年人乐韵没有再看游烛,他站在他不远处, 侧着脸,望着远处的贵族代表们。 他说:游烛是神明选择的祭司,按规定不能离开重塔,他却偷偷离开。神明一定是生气祭司的不敬, 祂的消失是对世人的惩罚! 贵族们焦急地张望着,问道:那应该怎么做? 乐韵说:启动重塔方阵, 将祭司关于其中,日夜祈祷, 直到神明再次眷顾人间。 他在, 撒谎。 他知道不是这样的。 游烛的手被人反剪在身后,跪在坚硬冰冷的地上。 他的意识没办法聚拢, 不能开口说话。思绪恍惚间不断漂泊时,脑中想的只有 为什么。乐韵, 为什么。 有人惋惜地看着游烛, 眼中闪过贪婪与爱慕之色。但很快他意识到, 他并没有办法占有这个人。 这是神选中的祭司啊,神离开了,他也想要离开这里。 怎么能让他离开? 虽然他得不到,可其他人不也得不到么。 他附和着乐韵说:是一个好主意,重塔有历任神选祭司的尸骨加持,祭司法力再高强也无法离开。 太好了,神明一定会早日原谅我们,重临人间! 乐韵的唇角带着淡然的,运筹帷幄的笑容。 这样,游烛就能被关在都城了。 他就不会离开了。 彼此定下解决方法,侍者将尚未完全清醒的祭司带离大殿。 直到完全消失,乐韵随意望过一眼。 方才游烛跪着的地方,有一团小小的,透明的水渍。 像是大颗大颗滴落的雨,汇聚在冰凉的地板上,很快便会被路过的风吹干,再也无人知晓它的存在。 乐韵微微仰着头,他依然保持着那么一个淡然又胸有成竹的姿势,目光紧紧盯着那点水迹。 许久没有动作。 . 重塔有足足九百九十九层,便如他第一次到来时,人们将他送入画满符号的白色大门边。 只是这一次,大门被落下锁,轰隆隆的声音像是地壳跟着运动。 这一次,没有浑身漆黑的羽人等待着他。 直到金乌高悬于上空,游烛方才彻底清醒。 他站了起来,试图拉开紧锁的门,手指却在碰上门的瞬间像是被火灼烧,游烛惊叫一声吃痛地收了回来。 不能用手拉开。 那法术呢。 法术也不可以,翻墙也不可以。 游烛绕着墙角走了一圈,全都无功而返。 回到初始起点,游烛背靠在墙边,蜷缩起腿,将脸颊埋在膝盖上。 他没有立刻离开,正晌午的时候,有陌生的羽人从重塔外起飞,双爪拎着食盒。 重塔方阵已启动,里面的人再也不可以外出。原本位于其中的神职人员都被迁出来了,从此重塔上只允许有祭司一人。 游烛站了起来。 乐韵。他喊了一声,我知道你在外面。 一墙之隔外,渐循渐进的脚步声突兀停下。 游烛深吸一口气,有些艰难的开口。 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清醒时,不清醒时,游烛回想了很多。 从相遇,到分别,游烛将那段记忆反复翻看,他以为他们之间相处的很愉快。 他没有哪里对不起过乐韵,乐韵也从未对他表达过丝毫不满,作为朋友游烛以为自己已经很尽职尽责。 所以为什么。 你你恨我吗? 为什么恨我,我是否又有哪里做得不够称职,你是否误会了我。 站在墙外的人久久地沉默。 乐韵垂着眼睫盯着白色大门旁的一颗碎石子,眼睛却没有对上焦距。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游烛时,游烛也在哭。 所有的少年都聚在偏殿里,有的害怕,有的期待。人群叽叽喳喳,乐韵觉得无趣,就偷偷溜了出去。 然后他听见了小声的啜泣,黑发少年藏在树林中,连睫毛都湿润了。透明泪水布满他的脸颊,从白皙的下巴尖滴落。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62) 在乐韵故意发出声音后,他惊恐地侧过头,眼睛里还有未止住的害怕伤心。 好漂亮啊。 像一个脆弱的,应该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瓷娃娃。 总之不要哭啊,笑起来一定更好看吧。 乐韵走到那人身边,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绸布递了过去。 你哭什么呀。他问。 漂亮的少年没有接过那块巾帕,他用布满泪水的眼睛可怜地望着乐韵,声音断断续续的说:我不想、不想来这里我想我爹娘。 声音也很好听,软软的,糯糯的,像乐韵最喜欢的小猫咪。 乐韵说:别哭啊,你让人给你爹娘带信,他们可以来神庙看你。 可是、我爹娘 不停的不停的落下的眼泪,一滴滴滴落在少年白皙的手臂之上,像大颗大颗的雨滴,很快湿润了小小的一滩水迹。 我爹娘走了。 爸爸不能再帮他打回去,母亲也不能再柔声地安慰他。 从此,游烛只剩一个人。 乐韵沉默了片刻,而后慢慢抬起手,用柔软的巾帕为他擦拭尽眼泪。 迎着少年有些怔愣的灰色眼睛,乐韵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别哭了,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了,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 我会保护你,别害怕。 那时的乐韵,是真的想要保护游烛。 此刻的乐韵,也是亲手将游烛关了起来。 他并没有后悔。 游烛问为什么。 乐韵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便真的笑了起来。 我怎么可能恨你,游烛。 他说:我明明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 啊。 隔着一道落锁的门,游烛无法看见乐韵的表情。 瞳孔好像开始涣散,这次并不是因为任何的药物,或者其他东西。 奇怪。 落在皮肤上的、冬日的阳光明明很暖和,他应该觉得很舒服才对。 可是为什么。凉意像是附骨之疽,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发丝。 游烛听见乐韵说:我当然想要保护你,想要一辈子对你好,姒沛算什么?再来十个姒沛,想要伤害你,我也可以把他们全都打趴下。 游烛,我爱你啊,你能明白吗。 游烛不明白。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夜里,姒沛拿刀抵住他,眼神爱慕的说。 他喜欢他,所以才要杀了他的父母,杀了他的亲人。 这次是他的好友。 在他决定离开都城,去寻找他的爱人前,他想要先和他的朋友告别。 然而,他的好友乐韵说喜欢他,将他囚禁在了重塔。 游烛觉得很冷。 像是陷入一种冰做的漩涡中,周围的一切,都不过是让他感到冰冷的原由之一。 因为喜欢他。 所以要伤害他? 张了张唇,声音在喉咙间滚动,每一个字都艰难。 隔着一堵白色的墙,他一字一句的对乐韵说:你真让我讨厌。 和姒沛一样讨厌。 愣了愣,像是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乐韵的脸开始涨红,他赤红着眼睛盯着那扇隔开游烛的门,大声辩驳道:我和姒沛不一样! 我不想再也见不到你,你一定要离开都城,我没有别的方法!除了重塔,其他的地方根本留不住你。 游烛,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先遇见你,保护你的人都是我!你为什么要爱上其他人?! 这都是你的错。 你遇见了我,可你却不爱我。 门的另一端,久久地没有回音。 直到乐韵以为游烛再也不会回答他时,他听见游烛说。 你和姒沛,一模一样。 这世界上不存在着爱一个人,那个人就一定要回应他的道理。 那不过是因为恰好在那时,乐韵遇见的游烛什么也没有,他以为可以用靠近、安慰的方式得到他。 不过恰好那天在街上,看见游烛的人是姒沛,不是乐韵。 门外的人仍激动地说着什么,像是反驳,游烛不想再听了。 他起身朝重塔走,一层层朝上走。 这里是神在人间留下的神迹,最高层是离神明最近的地方。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多少层,游烛的鞋尖绊了一下台阶,踉跄了两步。 一直朝上的动作一旦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 他便索性坐在了台阶上。 目光不远处是一个开阔的窗户,从这里可以看见塔下都城的风景。 游烛用手掌撑着下巴,望向外边。 良久,他突然开口说:我这次做的还不错吧我骂了乐韵。 我好讨厌他,我不喜欢他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教训他。 不用像教训姒沛那样,只要小小的惩罚他就够了。或者你带我出去,我自己教训他,他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自言自语。 不是的。 他是在和祂说话。 可是,没有回应。 所以还是自言自语。 终于,轻轻颤了颤眼睫,透明色液体压过下睫毛,从灰色的眼睛里滴落。 游烛遮掩般闭紧双眼,将脸颊埋进手臂间。 你到底去了哪里。 为什么要突然消失啊。 我不喜欢被关在这里。 更何况这里已经没有你了。 . 游烛走走停停,用了两天时间回到重塔顶。 袖子里装的糕点已经被游烛吃光了,一开始他赌气不想吃,后来太饿了,更不想和自己过不去。 羽人将两天的食物都放在打开的窗户上,游烛将它们都收了起来。 他知道凭他自己暂时是无法离开的,好在神庙里的书在重塔上都有备份,神庙里没有的书重塔上也有许多。包括一些珍藏的孤本典籍,历代神选祭司的笔记。 没有了老师,游烛便自己琢磨,一边修炼一边琢磨。 总归是有办法离开的。 游烛一边翻着枯燥的笔记,一边说:我和你打个赌吧,赌是我先找到离开的方法呢,还是你先回来。 输掉的人、输掉的人 游烛没有说完,他趴在桌面上,遮住了眼睛。 无论是谁输还是谁赢,快点回来好不好。 他有足够长的时间可以等待,时间于游烛而言变得缓慢且没有意义。 不知什么时候,给他送食物的羽人换了一个,又换了一个。 有一天,它将食物放在窗边后,没有离开。 它问游烛,可不可以去一下重塔之下。 游烛问:为什么。 它说:乐韵大人快要死了,他想要看一眼您。 乐韵 快死了? 张了张唇,他问:为什么。 因为时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乐韵生病了,所以快死了,临死前他搬到了神庙,希望能再见游烛一面。 这五十年,游烛一次也没有离开过重塔高处。 游烛垂着眼睫。 他以为他会心软,乐韵大概也以为,他会心软。 毕竟他总是很善于原谅别人,他总是带着些不合时宜的善良。 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没有什么是无法过去的。 他们都应该已经垂垂老矣。 才对啊。 然而游烛只是拿过食物,仅轻轻地「哦」了一声,全做回应。 他对羽人说:你告诉乐韵,我讨厌他。 少年的面容依然是年轻而漂亮的,漂亮的像阳光下还沾着露水的荼蘼花。 第二天,羽人来的时候对游烛说,乐韵说他错了。 如果那个时候,他真的像好朋友般为游烛践行,游烛遥远的没有目的的旅途,是否会偶尔想起他来。 在知道他即将离世时,是否会哭着赶回来看他,永远地、永远地记住他这个好友。 但是他没有。 所以游烛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等羽人离开了,游烛有些幼稚地踢了一脚地板,独自嘟囔着:真有够可笑的,恶心、恶心死了。 说完他自己顿了一下,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什么时候,他也会用这种过分的词来形容人。 是因为塔上太无聊了吗。 因为过于寂寞,在一日日重复的时间里,他也没有察觉到的心中积累的怒气与怨恨。 将他所有的善良与温柔,一点点磨平。 我这下,真的不是一个好人了。 游烛坐在桌子前,停顿了良久,才对祂说:你会不喜欢这样的我吗。 没有人回答他,所以他又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 他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有一天,羽人突然说它不会再来了。 对不起,我已经飞不动了。 都城里再没有其他的羽人,抱歉乐家在三十年前,已经消亡了。 游烛有些恍惚。 羽人说,已经过去了四百六十七年。 神庙消逝,昔日显耀的贵族乐家早已衰败,最后一名乐家后代将所有金钱交给都城里最后一名羽人,请他照顾被囚禁于高塔中的祭司。 而现在,那名羽人也快要死了。 乐家人说,他们的先祖做了一件错误而残忍的事情。他真心忏悔,因为直到他年迈的时候,他才知道被他关着的少年 没有人知道那个人与全知全能的神之间发生过什么,只能通过一个又一个老去的羽人口中得知。 他永远年轻。 游烛坐在窗边,抱着膝盖,垂眸看着窗外重重云海。 这是早已看过无数遍,令人烦腻的风景。也是游烛能记住的,祂附在一只黑色乌鸦上时,出现在的窗边。 游烛想着想着,自己笑了一下。 笑容却又慢慢的消失在唇边。 他早学会了凝固时间的法术,却已经没有了荼蘼花。 你到底去了哪里。 你知不知道我 在时隔五百一十七年后,游烛带了一本书,终于走下重塔。 重塔上的古籍多得像一座小山,再高的小山,也总有翻完的一天。 游烛只剩下很小一部分还没有完全琢磨透,所以他只带一本书。 走到低处时,游烛通过窗户朝下眺望。 干燥的风吹过,远处的河流干涸,丛林变为褐色的黄山。 都城已经不再是他熟悉的环境,陌生建筑鳞次栉比,曾经环绕着重塔的神庙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只剩白色高墙依然包围着巨塔。墙外杂草丛生,荒凉而寂静。 好陌生。 和当时他们一起走过的地方完全不同了啊。 游烛走到一楼,再次推动那扇门。 烈火灼烧般的痛感顺着掌心攀爬向手臂,他没有再因为吃痛而收回手,而是用力。 用力。 终于,褪去花纹的铁门应声而塌,轰隆隆联动着倒下整片白墙。 数百年毫无波澜的眼睛终于再次闪耀过微小的希翼。他抬起脚,向外迈去。 像是由四面八方的空气织就一张无形的网,将游烛兜入其中,又浸泡在深海的水里。游烛的身体在触碰白墙边界时再不能前进半步,它们齐齐压迫着他退回去、退回去。 这是一扇从外紧锁的门,位于漩涡中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将它打开。 尝试,反复尝试。 直到最后蹲坐在边缘,手指不自觉颤抖。 让他痛苦的不是无法出去,而是五百年过去,游烛将重塔上的古籍几乎全翻了一遍,他的法力已经超过这片大陆的任何人。他感觉到的,却依然与五百年前相同。 毫无差别。 巨大的声响吸引来附近的人,年幼的孩童惊讶地站在游烛身前。 她想要跨过倒塌的白墙,到那里面去玩。身体却像是撞到了什么柔软又坚固的东西,不停被拦了回去。 最后只能蹲下来,好奇地问面前的人:漂亮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你也觉得这个地方很奇怪吗。 害怕? 他在害怕。 害怕那一种他不敢想象的可能,游烛的手指焦虑地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可能的,哪里会有那种事情。 不能急,不能急。 他悄无声息告诫自己。 不可能他要被永远关在这里,他又不会死,一定有方法。 一定还有,被他忽略了的地方。 一定还有。 即使再怎么样,不是还有祂。 只要祂回来。 游烛深吸一口气,从腰带处摸了快玉石吊坠。手腕轻轻一抛,那块石头便像处于这世界上所有毫无顾忌的地方般,越过了那层无形的结界,停在了小孩脚边。 游烛对那个孩子笑了笑:我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离开这里,你把这块石头交给你的父母,然后给我弄点吃的来,好不好? 游烛住在了重塔一楼。 那个孩子给他带来了他需要的东西,她好像很喜欢游烛,那以后便天天在重塔旁边,给游烛讲了很多有意思的、没意思的东西,普通人的一生很平淡,左右不过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游烛却将书放了回去,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听她讲那些无聊的事情上。再在她不在的时候,将那些话复述给祂。 直到幼小的孩童变成了少女、妇人,直到她白发苍苍,有一天她将她的孙子领来,笑呵呵的对游烛说:漂亮哥哥,我以后不能陪你了,这小子最聪明了,讲的故事比我好听多了。 藏在老人身后的孩童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半点也不害怕,就像他祖母年轻时那样。 游烛其实不介意是谁给他讲故事,又讲了什么,他只是想要有人和他说话,打发时间。他并不在意那个人是谁,又在说什么。 啊 这是不是有些不尊重人? 恍惚间游烛想起来,他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不过他也想不太起来,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了。 又过了一些年,好像可以用很多年。 那天那个小孩给游烛送来一块小小的坚硬的饼和一碗看不出原料的面糊糊汤,对游烛说:漂亮哥哥,我明天不能给你送东西了。 他的手指捏着破烂的衣角,不敢抬头看他。 他说:妈妈说我们没有食物了,再住在这里会饿死哥哥,我要走了。 是呢。 石头与沙子里种不出食物,昔日绿洲早已被漫天黄沙覆盖,除了游烛,所有人都在逃离。 他们是最晚离开的。 从此,只剩游烛一人。 至此,已经过去了两千七百年。 游烛又在塔下枯坐了几天。 白日好像越来越漫长,太阳迟迟不落下,天没有黑,游烛睡不着。 好饿。 属于人类的知觉侵蚀着他,重塔边的石头缝里长了几株杂草,游烛不认识它们,他摘掉它最边上的叶子,小心翼翼吃了下去。 聊胜于无。 但也好过没有。 日子重新无聊了起来,发呆了足够长的时间,总是会下意识想些有的没的。 游烛重新开始看书。 人会离开,但书是不会走的,所以游烛最后选择看书。 他慢慢的将那本书从前面看到后面,又从后面看到前面,再从中间随机翻一页,再随机翻一页。 直到全部烂熟于心,看见一个字便知道后面是什么,他终于决定不看这本了。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63) 好饿。 他又吃了一片叶子,慢慢咀嚼它稀薄的汁水,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它全部消失在他的口中。 游烛带着那本书慢慢的爬到了重塔最顶端,又带了一本书,慢慢的回到第一层。 重复着上一本的动作。 好饿啊。 将所有的书都看完。 将所有的书又看了一遍。 将所有的书,又重新看了一遍。 好饿啊。好饿啊。 好饿啊!!好饿啊!! 游烛忍无可忍地撕下了纸塞进嘴里,艰难而疯狂的吞咽。 他尝到了久违的饱腹感。 还有咸味。 视线模糊,他是不是哭了。 他在哭什么。 因为、因为他忍受不了饥饿,所以饮鸩止渴般把书吃掉了吗。 他会控制不住吃掉所有的书。 他没有东西可以看了。 砂石的味道不如纸做的书。 天上的云为什么是重复出现的。 九百九十九层高塔每一块石头都被他记住了。 被咬掉的手指为什么长得这么慢。 凭什么、凭什么蚂蚁都能爬出去,凭什么。 他也想要出去。 他好想要出去。 他不想被关在这里。 不要被关在这里。 蚂蚁被石头砸碎后可以死亡。 为什么他不可以。 为什么他还被关在这里啊。 恨。 恨乐韵、凭什么这么对他、恨乐韵、再给他一次机会; 杀了乐韵; 杀了他; 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杀了他、好想杀了他、好想杀了他; 把他的灵魂关在小瓶子里、扔进海里; 埋在地里; 埋在砂石里; 杀了姒沛、杀了上任祭司; 杀了乐韵、杀了乐韵 杀了祂。 你不是神明吗。 你为什么,一直不出现。 手。 他的手被什么握住了。 像是漫长无尽头时间里出现的无数次幻觉。 少年模样的人睫毛也没有动一下,像是靠在早已倒塌风化的废墟中,与那些石头融为一体。 一颗冬眠的植物。 他感觉他被人抱了起来。 向前走动。 燥热的风吹过脸颊,温度逐渐降低,有冰凉的东西凑到了他的唇边,不坚硬,咬下去没有感觉。 好奇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 是是 啊,他想起来了。 是水。 为什么会有水? 游烛终于睁开了眼睛。 绿色。不应该有的绿色。 为什么会有绿色,他用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是绿色。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觉。 他好像靠在一个人怀里,那人安抚般摸了摸他的头发,在察觉他睁开双眼后,游烛听见了声音。 你醒了。 他终于发现,这不是幻觉。 他被人带出来了。 他离开了重塔。 他离开重塔了。 那个人说:你好,我叫鲜。 距离游烛被关在重塔,已经过去了一万年。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祭司11 我今天,很开心。 祭司11; 衰败, 继而走向消亡。 这是一条不可逆转的道路,因为它的主人没有及时止损。 在祂死后,所有属于神明的力量将归于大地。 有人会因此死亡, 有人将获得新生。数以千亿计的生灵迎来不同的命运。 这个世界, 再也不会有神明。 可惜,祂依然选择偏心。 不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 祂不会放弃寻找共存的可能,祂是全知全能的神。 直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祂不会后悔祂所做出的选择, 祂只是爱上了一个人类。 一个神明的诞生,需要强大的实力、极好的运气、和自身超越平常的努力。 祂的运气一直不错,运气差的神会在幼年时被其他神明吞噬, 而祂却是笑到最后的那位。 当然,客观来说,遇见游烛是祂运气差的体现。 若非已经没有其他神了,祂会怀疑游烛是一个为祂设计的完美陷阱。 好在, 在祂承认他的三周后,第二十天, 祂再次得到了虚无缥缈的「幸运」。 祂发现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缺口。 一个全新的世界,等于一种全新的规则。 它会打乱原有的运行轨迹, 它代表着无限可能。 那其中自然包括, 祂能与游烛共存的可能。 所以说祂总是这么幸运。 这道缺口并不是在极其危机的时刻出现,而是在祂开始烦恼时出现。 到底有多少个世界?又有多少个世界会与其他世界产生交集? 而这无数个世界随机组合出的交集, 又那么恰好的、不早不晚的,出现在祂的面前。 在那一刹那的电光火石间, 祂面临着选择。 它可能会存在数百年, 又可能会存在一刹那。祂可能极轻易便通过它, 也可能被其间不稳定的未知吞噬。 它可遇不可求。 它让祂,没有时间去告知游烛。 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消失,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后,祂做好了选择。 祂离开了。 没有告诉游烛。 那道缺口在祂进入后立刻消失,一共存在了一秒钟。 好在,进入缺口很顺利,到达另一个世界也很顺利。 在位于另一个位面的土地上时,祂看见有人站在前方不远处,在他到来后转过了身。 您好。 那人将特制的耳塞塞入耳中,走到祂的面前,却又闭上眼睛不去看祂。 命运让我站在这里等您,欢迎您来到我们的世界。 这是一个不同于祂的世界。 它位于极高的位面,没有神明。 用他们的话说,科技发达,人们用数学寻找规则、触碰规则。 祂告诉他,祂想要改变规则。 先生,您想要的东西理论上可以实现,但是需要您付出一些代价。您知道的,物质的重量不变,想要在平整的圆中塞入新的面积,必然要先裁出等量的面积。 祂问:什么代价。 那人说:您要放弃您神明的身份。 再回到那个世界。 祂答应了。 在祂点头的那一瞬间,他不再能随心所欲改变祂的世界。那个世界不再有神,仅余下些许的、庞大的,神明残留下的物质。 然后沧海桑田,冰川逐渐融化成平原,绿洲风化为沙漠,世界因那些物质旋转成另一个模样。 对鲜而言,那是短暂的三个小时。 在得到方法后,鲜没有等待两个世界下一次遥不可及的相交,而是选择作弊的方法回去了原本的世界。 他挂靠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的「任务者」,分配到了一个智能系统,由它来协助他完成「任务」。 他的任务毕竟,鲜并不是真的去做任务,所以那由他自己而定。 他选择设置一个永远也不能完成的任务,这样他便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个世界。 他的任务是杀掉游烛。 不同世界时间流速不尽相同。 此时,距离鲜离开,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一万年。 . 游烛歪了歪脑袋。 那双灰色的眼睛睁着,像没有丝毫杂质的透明琉璃。 他看着鲜,这次不是透过任何媒介,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鲜。 好像有什么不同,又好像与以前一样。 少年的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表情,像是玉石雕成的塑像,可以被随身携带的漂亮玩偶。 他用生涩沙哑的声音问鲜:为什么你可以带我走。 游烛不认识他。 游烛没有见过祂,没有听过祂的声音,不能知道祂的名字。 他也不能告诉游烛,他是祂。 于是鲜说: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所以我可以带你走。 游烛灰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半晌,他低下了头,将手指塞进了嘴里,狠狠咬了下去。 他好饿。 舌头舔到熟悉的咸腥味,还未来得急细细回味品尝,那个人突然将他的手飞速抽了出来。 手指咬烂了,朝外大粒大粒地冒着鲜血,一汩汩全都极其浪费地滴在了游烛的衣服上。 鲜紧盯着怀里的少年,眉头微微皱起,唇缝抿成一条绷直的线。 他从口袋里找出了一包东西,褐色粉末洒在伤口上,几乎瞬间便失去了手指的知觉。 还疼吗。他问。 游烛自己愣了一下,鲜正握着他的手,用白色绷带将它一圈圈缠绕好。 他没有对游烛发表任何意见。 眼神有短暂的游离,神游天外,这是养成的好习惯之一。 好在,这次游烛很快回过神来。 他也没有回答鲜的问题,他对他说:我要吃东西。 鲜应了一声。 他将游烛的手指包了一个结,他似乎不擅长这件事情,死结有点大,还有点丑。 包扎完了,他直接将游烛抱了起来,朝着某一个方向前行。 游烛确实不想走路,最主要的是他要好好想一想怎么走路。 他窝在鲜的怀里,左右看了看手指上那个丑丑的结。 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城镇,游烛按照目录从上到下全部点了一遍。 菜很快上了过来,还冒着袅袅热烟。在第一盘菜放在桌子上后,游烛没有管鲜,自顾自伸手去抓吃的。 烫。 这里不仅仅有珍贵的素食,还有真实的肉食,经过人类手动烹饪后放在了桌子上,像人类的食物。 全都被游烛飞快塞进了嘴里,伴随着喉咙感受到的疼痛向下吞咽。 上菜的小二有些害怕地看着他,格外漂亮的少年在狼吞虎咽时也是没有表情的,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像是一个无机质的假人。 旁边的男人也没有阻止他的意思,甚至在他吃完时将一旁的菜放在他的手边。 直到摞起厚厚一叠空盘,终于再也、再也吃不下了。 游烛紧盯着余下的食物,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浪费。 少年的脸颊皱了皱,觉得有点委屈。 一只手伸到了他的唇边,将沾染的污渍、油脂,全都轻柔的擦拭干净。 鲜给他递了一杯水,问道:还吃吗。 游烛抱着白瓷做的水杯,舔了舔唇。他迎着男人望过来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贪婪。 鲜并没有问什么。 他只说:这个房间脏了,我们换一个房间。 于是重复的吞咽、呕吐,吞咽、呕吐,从上午直到夜间。 游烛的手终于恢复成了干干净净,就连食指也被重新包扎。他拿着筷子,小心地夹着一块梦寐以求的、可以让人饱腹很久的肉,忍着胃部的难受吃了下去。 吃不下了。 再次又会吐的。 游烛终于放下了筷子。 鲜问:还吃吗。 游烛摇了摇头。 他又问:好吃吗。 游烛又点了点头。 鲜便对游烛笑了一下,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有些过于自然的亲密,就像是在安慰。 他说:那就好。 天黑了,我们去睡觉吧。 他站了起来,背对着游烛去找店家付钱。 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因为人类是看不见身后的,所以身后很危险。 鲜完全对他没有防备。 游烛只需要抄起一旁坚硬的木凳,往他头上狠狠砸去,他就会死掉。 人类其实很容易死的,死了也会有轮回转世,有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没有轮回转世,和他也没有关系。 游烛的视线落在那张木凳上。 . 游烛曾经发过三个誓。它们不是同时出现的,而是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 第一个誓言,游烛说,如果他能够离开,他一定会做很多很多好事。 人们说好人会有好报,他会报答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他会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只要能让他离开。 但是没有。 游烛想,是不是因为他依然心有怨恨。 于是有了第二个誓言。游烛说,如果他能够离开,他什么也不计较了。 他会原谅乐韵,原谅姒沛,原谅祂,原谅所有人。 但是依然没有。 于是被刻意压抑成平和的心,被令人作呕般的词汇反复自我洗脑的疯狂的心,在日复一日重复的绝望中,终于在某一刻又彻底反弹回了恶毒的形状。 游烛装不下去了。 他握紧大块石粒,眼睛死死盯着头顶的太阳,这会让他产生眩晕的不清晰感,这时候幻想起来格外容易。 他用石头尖锐边缘反复地狠狠地在另一块石头上一下下刻下白色痕迹,像是用小刀一刀刀划开血肉,皮开肉绽。 游烛发誓,如果他能够离开,他要杀了他遇见的第一个人、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他要杀了这世界上他见到的每一个人。 . 游烛要杀了鲜。 这并不是无缘无据,也不是他恩将仇报,这只是他在遵守誓言。 人不能不守誓言的,那样可不好。 游烛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块能砸破鲜脑袋的木凳,像是要把它盯穿。 鲜被骗了,其实游烛已经想起来要怎么走路了。 蠢货。 然而直到鲜回到游烛的身边,弯下腰,再次将他抱了起来,游烛也没有站起身,拿过木凳,砸向鲜的后脑勺。 游烛靠在属于人类的身体上,温热的柔软的人类,被一步步抱着上了客栈二楼。 鲜对游烛说,今天晚上他们睡一间房间,他会问店家多要两床被子,就铺在他的脚边。 游烛没有回答他,他一直没有表情,像一只任人摆布的玩偶。 游烛又后悔了。 可能是因为此刻的他确实吃饱了,胃部难受的很满足,所以他其实是开心的。 总之,游烛后悔了。 他决定当做没有发过那个誓言,反正他前两个誓言也没有兑现。 他被放在床上,洗干净脸,洗干净手。 好好的躺着后,鲜在游烛榻下铺好了位置,躺在了他一侧过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夜很快静了下来。 细小的虫鸣,鸟雀的声音,月光温柔的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一条长长的静谧的线,它照在了床边。 照在了鲜的身上。 游烛便真的侧过头,去看他的脸。 鲜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可惜他的眉毛却皱着,漂亮的唇角向下拉,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名为悲伤难过的氛围中。 为什么不开心,因为我今天吃了你很多的东西吗。 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今天,觉得开心。 游烛的唇动了动。 他没有发出声音。 他说,晚安。 第95章 祭司12 你们在做什么呀。 祭司12; 有很长一段时间, 游烛和鲜没有什么交流。 游烛几乎不和他说话,只有在饿了的时候会问他要吃的。鲜好像也不太在意的样子,他带着游烛没什么目的的朝前走着, 有时候会抱着他, 有时候又会背着他,这取决于他们脚下的路是否好走。 如果当时的风景好, 鲜可能还会在那里多逗留几天。 过了好多天后,游烛才开始想,鲜来到这个世界是做什么的。 因为意外不可违抗地到来?还是他其实有事情要做。 游烛并没有问他, 问了他后就知道答案了,知道答案后,就不能一个人慢慢慢地琢磨着打发时间了。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64) 从固有的思维跳脱出来,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鲜也不在意游烛是否和他交流。 最后游烛想,鲜大概是来看这个世界的风景的。 他们正位于一片连绵的深山中,远处山脉一片交错的青与黄,近处山脚下有一滩碧蓝色小湖, 像一颗镶嵌在华丽布料上硕大的蓝宝石。 游烛正坐在那片小湖旁的石头上,他有些无聊的撑着下巴, 看不远处的鲜蹲在篝火旁烤鱼。 平心而论,这里确实是很好看的。宁静而漂亮, 虽然是夏日, 却不觉得炎热,反而极其凉爽。 风景也很好看, 游烛还没有见过这种颜色的山和这种颜色的水。等待食物的过程中,他也多看了两眼。 这些天他们看了很多这样的风景, 所以游烛才会觉得, 鲜是来这个世界游玩的。 恰好遇见了游烛, 顺便将他带出重塔。 自以为找到了答案,游烛心里好像也多了点底气,因为他对这个陌生的人又多了一点了解。 他难得的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慢慢的踱步到火堆旁,跟着蹲在鲜身边,捡了一块枯木枝扔进了火堆里。 好香啊。 鱼肉肥美,他已经闻到了香味。 游烛数了数,鲜烤了十五条鱼,其中他会吃三条,剩下的都是游烛的。 游烛最后留在肚子里的,大概会是四条。 最靠近火的一条烤好了,鲜拿过来吹了吹,看完全熟了后,递给游烛。 确实很好吃,鱼肉很香,鱼骨头也很香,很快只剩下穿鱼的尖木棍。 在少年贪婪而期待的目光中,他得到了第二条。 第三条。 直到第五条也被他吃完,游烛舔了舔手指上沾到的油,推开了鲜继续递过来的。 我吃饱了。他突然说。 难得的,除了「我要吃东西」之外的话。 鲜看了他一眼,夏日炎热,少年朝后退了一点,坐在了一段新生的枯木块上。 游烛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正左右找着什么。鲜给他递过一张巾帕,他便接过去,擦干净了手指。 察觉到鲜的目光,游烛抬起眼睛与他对视,灰色眼睛里稍微流露出些许困惑。 不好吃吗。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嫌我今天多留了一条在肚子里吗。 手指不自觉抓住一旁的树枝,肩膀悄无声息绷紧,游烛有把握在一秒的时间里用树枝戳穿他的眼睛。 如果鲜翻脸,游烛是不会还给他的。 但好在,鲜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很快回过头,自己咬了一口手里的鱼。 鲜背对着游烛,问他:鱼骨好吃吗。 游烛摇了摇头。 可惜鲜没看见,因为人类的后脑勺没有生出一对眼睛。 游烛有点烦他。 他的手指抠了抠那根不算粗的树枝,最后还是说:不好吃。 鲜的牙齿咬断了下半段鱼骨,虽然被烤得酥脆,但还是坚硬又没什么味道。 确实不好吃。 几乎没有人,会去吃鱼骨头。 鲜说:很多人不喜欢吃鱼骨,你觉得不好吃,也可以不吃。 游烛认为,鲜有时候有些奇怪。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吧,所以他其实没有那么在意游烛,只是当做一个结伴游行的同伴,不想探究他的行为、喜好、过往。 他不喜欢他。 也不讨厌他。 游烛点了点头,想了想,「哦」了一声。 他将那根树枝又放了回去,食指紧掐住拇指,感到了湿漉漉的疼痛才松开。 肩膀放松,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在湖边又待了两天后,游烛跟鲜还是离开了这里。 游烛没有让鲜背他了。 两个人一起走,反而比一个人走要慢上许多。有时候游烛会因为捡路边的蘑菇落单,经常的,鲜一回头人便不见了。 鲜已经不再是神,好在他身上还有个系统。系统没什么用,只有隔几个月会出来机械化提一嘴任务,然后继续待机。 不过,系统倒是很方便找人。 游烛捡的蘑菇有些能吃,有些不能吃。鲜给他做烤蘑菇,不能吃的择出来。 一开始游烛还会将那些色彩鲜艳的漂亮蘑菇攥紧在手里,直到烂成碎掉的粉末,后来慢慢的也没有再捡起来了。 鲜便会牵住他的手,继续朝前走。 路上只有此起彼伏的鸟鸣,像一首合奏。游烛抬起头,就看见小鸟飞过森林缝隙,飞过他们头顶。 挺安静的。 游烛慢慢的习惯了这种安静。 他慢慢的又不习惯于这种安静。 在又一次被扔掉漂亮蘑菇后,游烛用脚尖将它们踩碎,混在森林厚厚的落叶里,低着脑袋问鲜:它们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可以吃。 鲜说它们有毒呢。 这是游烛除开刚离开重塔时,第一次主动问鲜。 鲜便说:因为太好看了,人人都想摘它。蘑菇不想被人摘走,所以它要毒死那些摘走它的人。 游烛动作没停,毒蘑菇被全部踩碎进了泥里,他的眼睛只盯着可以食用的蘑菇,「哦」了一声。 鲜将蘑菇片递给游烛,说:烤好了。 在山林穿行过几个月后,他们再次到达一个城镇。 吃饱喝足,鲜带游烛去裁缝店裁了几件新衣裳。 鲜打算在这里停留段时间。 听说这个城镇每年春季会出现七彩霞光,是远近闻名的奇景。他们也走了非常多路程,鲜打算看完霞光再离开。 早晨的城镇人流拥挤,刚离开裁缝铺没多久,鲜一转头,游烛再次不见了。 游烛停在路边一个小摊前,他眼睛盯着涂满褐色糖浆的糖葫芦,没有挪动脚步。 他当然知道他和鲜走丢了,毕竟这种事情发生过这么多次,游烛又不是傻子。 游烛只是不想喊鲜。 反正鲜总能找到他。 找不到就算了。 那其实是否有故意的成分在,游烛说不出,也懒得想。 糖葫芦摊主瞅了眼直勾勾盯着的少年,游烛长得好,因而他也有许多耐心。 他好脾气的对游烛说:一根只要三文钱,小公子要来一根吗。 游烛没有钱,他也不想回答。 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只是站在旁边看着。 看来是个没钱的。 摊主犹豫了一下,抽出一根糖葫芦,正打算递给游烛,一只手突然伸到了他面前。 这根我要了。 铜币「哗啦」朝他扔去,摊主下意识手忙脚乱般接过,糖葫芦被人顺势拿走。 来人将它递到了漂亮的少年面前,对他露出雪白牙齿,爽朗一笑。 送你了。 糖浆甜腻的味道从那人手中传来,游烛这才缓缓转过头,迟钝地顺着那只手,慢慢看向来人。 是个陌生人。 年纪不大,大概十五六岁,长着一张青葱而和善的脸。 对游烛散发着善意。 大街上人来人往,游烛没有接过,他便一直抬着手,对游烛笑着。 半晌后,少年轻轻歪了下头。 他从那人手中拿过了糖葫芦。 悄无声息松了口气,那人自来熟地一把揽过游烛肩膀,笑着说:我叫阿瑾,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叫做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游烛便被他揽着,一起朝前走。 咬下一口果子,甜腻的味道绽开在舌尖,很好吃。 游烛舔了舔唇角的糖浆,说:游烛。 游烛、游烛可真是个好名字啊! 游烛,你的家人呢,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四周的光黯淡了下来,他们悄无声息拐进了一道偏僻的巷子,空气潮湿而阴冷,街市喧闹的声音越离越远。 阿瑾松开了游烛,站在了他的对面。 他说:没有家人疼爱的人可是很可怜的,游烛,我给你找些新家人吧。 他们站在一处废弃的草堂中,阿瑾眼睛弯弯的像两条浅浅的月牙。 草堂后走出来一些人,全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他们慢慢走到游烛身边,将他围了起来。 游烛没有回话,他吃掉了最后一颗果子,却没有扔掉竹签,而是将它握在手里。 阿瑾身边的人凑到了他的旁边,小声说:老大,他别是想拿着竹签子伤我们吧。 阿瑾唇间露出轻轻一声嗤笑:伤我们,你没看出来他是个傻的吗,一根糖葫芦就跟过来了,话都不会多说。 阿瑾的声音没有刻意压制,即使听到他的话,对面少年浅灰色的眼睛依然动也不动,像一根失去丝线的漂亮木偶。 小弟忍不住多看了游烛几眼,声音可惜又犹豫:老大,他也要卖吗,这么好看 蠢不蠢。阿瑾狠狠扇了小弟后脑勺一巴掌,就是好看才能卖好价!漂亮有个屁用。 把他带到里面去!先好好喂两天,到时 呼 突然响起的细小声音,阿瑾的话突然生硬地顿住了。 草堂里破破烂烂,是他们这群流浪孤儿的栖息之地。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唯有些潮湿的腐烂稻草。 而此刻,那些稻草像是处于强力的风中,被吹了起来,旋转着环绕在草堂中,在他们周围。 声音越来越大。 这、这是什么!!有人惊恐的叫出声。 像是一个风做的漩涡,将他们困于其中。 有人尝试着想要冲出去,那些平时柔软的稻草却好像成了尖利的刀,「唰唰」两声将触碰到的皮肤刮的血肉模糊。 阿瑾的眼瞳慢慢放大,直瞪到眼白发红。 不经意间,他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游烛在看他,灰色的眼瞳第一次与他对视,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幽静,冰冷,坠入其中后 阿瑾的鼻尖嗅到了血腥味,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风从四面八方「啪啪」地将那些人打翻在地上,少年手中依然握着那根脆弱的竹签,他慢慢走到那些人面前,蹲下来,用竹签刺入了他们的喉咙。 像穿过一根根柔弱的蘑菇。 鲜红的血喷溅地四处都是,游烛的眼睛眨也没有眨,他在做这些时,就像他盯着裹满糖浆的糖葫芦时。 想要吃掉它们,想要杀掉他们。 糖葫芦对于人类而言,不过是脆弱的任人享用的食物。他们对于游烛而言,也不过是脆弱的任人宰杀的蝼蚁。 都能供他取乐。 终于,只剩下阿瑾。 恐惧地后退一步,有风狠狠扇过他的脸颊,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向一旁倒去,又立刻在胸口挨了重重一击。 几乎立刻浮肿。 这是什么。 是法术?现在为什么还会有人会法术? 阿瑾像是成了沙袋,或者风中的落叶,被四面八方来回揉搓。 不,游烛不是傻子。 他是疯子。 他才是傻子。 直到最后几乎失去知觉,那人终于放过他了。 阿瑾瘫倒在地上,他看见一双鞋在慢慢朝他走近。模糊视线中,唯有那双灰色的眼睛,镶嵌在没有表情的脸上,唯独露出一点愉悦的灰色眼睛,紧紧盯着他。 像盯着他破破烂烂的玩具。 终于,游烛停下来,蹲在了他的面前。 阿瑾快要死了。 他活该。 早知道就 哥哥,你们在做什么呀。 就在竹签的边缘刺破脖颈皮肤的瞬间,阿瑾听到了一道稚嫩的声音。 草堂破旧的案台边,幼小的女童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奇怪地看着他们。 这里好难闻哥哥,阿水哥哥他们为什么躺在地上?哥哥 蹲在他旁边的少年也抬起头,那双黯淡的灰色眼睛倒映着小小的孩童。 他看着她,像干枯的失去水分的柴火中突然闯入了一粒预料之外的火星,火星点燃枯木,燃起明亮的光,将他灰色的眼睛也照亮。 抵住阿瑾脖颈的竹签突然被慌乱收回,藏在了身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了生动的神情,像是在这一刻,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才重新活过来。 游烛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绷起肩膀,紧张又害怕的看着女孩。 他蠕动双唇,轻轻喊了一声:妈妈。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祭司13 游烛会朝前走,会有一个全新的,温暖的明亮的人生。 祭司13; 妈妈。 在那句呢喃之后, 那个人的眼睛里露出了慕儒般的期切。 游烛扔掉了他沾满鲜血的竹签,他毫不犹豫地从阿瑾身上站了起来,委屈而期盼地望着女童。 那些与父母一起生活的记忆, 已经是一万年前、久远到像是幻觉般的存在了。好在游烛一直记得, 妈妈说要他做一个好孩子。要善良,要宽容。 游烛没有做到善良又宽容, 他做不到善良又宽容。 但是母亲爱他,所以游烛知道,母亲一定不会怪他。 他朝女童走去, 地上满是尸体,不小心绊了一下,踉跄了两步, 他灰色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下一秒即将滴落下脆弱的泪来。 然后他看见,她后退了一步。 身体微微发抖,她害怕地看着游烛, 好像他是什么极其可怕的,会伤害她, 会吃掉她的怪物。 小叶子!快跑!!跑!咳!别回头!!咳咳!快跑!! 躺在游烛脚边的少年捂住冒血的喉咙,用最后的力气, 大声朝他的妹妹喊道。 于是她「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哥哥!哥哥!!坏人!你这个坏人!!你不要伤害我哥哥!!坏人!! 游烛站在原地,他是造成这撕心裂肺般哭声的罪魁祸首。然而那声音落在他耳中却又好像变得很轻。 女孩大哭着, 脸颊上都是涌不尽的眼泪,不停地落在地面上, 衣服上, 游烛也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小孩子可以哭出那么多眼泪。 他好像被眼泪组成的海淹没了, 沉入最深不见光亮的海底,他感到窒息。 被剥夺所有视觉听觉,他成了海底一块沉默的石头。 等清醒过来,想要伤害他的少年们不见了,被他伤害的女孩也不见了。游烛坐在鲜的腿上,夕阳的光透过撑开的窗户照了进来,还有些刺目。 鲜将他抱在怀里,一下下温柔而有规律地抚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抚受惊的小猫。游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不停的颤抖,如冬日里掉进结满冰渣的湖中。 他伸手抓住了鲜胸前的衣襟,睫毛在金色的阳光下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动了动唇,轻声问道:她呢? 没有多说,但是鲜知道他在问什么。 鲜说:我把她的记忆抹去,送到一户没有子女的富商家了。那家人心肠不错,会对她很好。 至于另外一个,已经没救了。 游烛低下头,被照得生疼的眼珠跟着滴了一粒透明的水,他抠了抠自己的指甲,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他没有再多问,直到指甲沁出血,游烛感到了一点疼,他说:我饿了。 客栈很快送来了食物,满满一大桌子。游烛吃着吃着,美味的食物带上了冰凉的咸涩味,被全部吃进了肚子里。 他吃了很久,却又不同于以往,每一筷子都没夹起什么。 到最后,大哭出了声。像是下起了磅礴而悲伤的暴雨,像是眼睛也要被哭出来。 在她出现的瞬间,为了保护自己而刻意营造的壳成了脆弱的糖,被轻轻一敲就碎了。游烛以为他能得到这世界仅存的温柔,结局却是浑身赤l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刀枪剑雨中。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65) 很久很久的一万年后,游烛再次明白。 他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她早已、早已成了其他的人。 她早已不是爱他的妈妈。 直到身体里所有水分都蒸干,大脑也开始缺氧发晕,像是一条被沙漠曝晒的鱼,几近呕吐。 鲜抱住了游烛。 无处安置的眼泪胡乱蹭在他的身上,仅仅作为被他抓住的一根稻草,用牙齿用力咬住,指甲狠狠嵌入皮肤,好像这样才能确定这个怀抱是否真实存在。 等到头脑眩晕,在床上沉沉睡去,又于月光中醒来。 游烛侧过头,看着依然睡在床脚下的鲜。 他突然问了一声:你为什么不走。 他的声音嘶哑而难听,夜色遮住了他的面容,故而鲜无法知道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游烛也不知道鲜是什么表情。 他似乎翻了一个身,正对着他,好像还看着他。 他问游烛:我要去哪里。 去离开我的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游烛回顾他的生命,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被抓住的。 亲情,友情,爱情,每一个走到结局,都是以一种潦草而痛苦的方式落幕。 从此以后,他想起妈妈,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害怕的眼神。 他恨乐韵,恨不得食其肉敲其骨。 祂 游烛没有再看鲜的方向,他看着天花板,头顶垂下了层层叠叠的绸布,只能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他没有回答鲜,于是鲜自顾自回答了他。 我哪里都不会去。 黑暗中的那点轮廓也变得模糊,游烛的耳朵听见声音。 你就是我的归宿。 因为我爱你,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游烛依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鲜知道他听见了。 空气中的呼吸声似乎变得和缓了一些,游烛的眼睛轻轻颤了颤。 他理解错了,鲜并非是把他当路人,鲜说喜欢他。 然而游烛却发现在听见那些话后,竟然想的还是 开心。 这个人说喜欢他,他感到开心。 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将他关起来的人,他是带他离开的人吗。因为他不是杀他父母的人,他是给他们一个好的命运的人吗。 因为在与他的相处中,他并没有觉得不开心吗。 所以在听见他说喜欢后,感到了开心。 混沌的大脑像被胡乱搅过的浆糊,一万年真实走的记忆不停闪烁而过,游烛想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黑夜完全褪去。 他侧过头,看见鲜正对着他,鲜正看着他。 黑色的眸子里浮现出复杂而深沉的情绪,鲜也没有睡觉。 明明游烛并没有表示出他会对此给予回答,鲜却好像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等着他的什么回答呢? 这是告白吗。 答应他。 或者拒绝掉。 还是说,他仅仅是想要告诉游烛这件事。 鲜从来都不会逼迫游烛,他像是一阵风,没有形状,却又会带着他自由自在的,越过田野,越过高峰。 四目相对,游烛看见鲜眼中的自己,他竟然能再次露出些许窘迫的情绪。 鲜先对游烛笑了一下,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说:天亮了,要吃早点吗。 游烛收回目光,视线在头顶左右晃动,愣愣的点了点头。 心中的天平已于无意间做出选择,其实从第一次见面,从游烛没有杀掉鲜开始,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像是被厚重的坍塌的石板压着的小小的花,竟然还会去相信风与雨露。在经历过急促而慌乱的风暴期后,还是、还是选择了一个温暖的晴天。 游烛在心里悄声告诉自己,最后一次,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他相信其他人。 他相信鲜。 他相信鲜不会伤害他。 最后一次。 鲜的喜欢一定是好的,他对他很好很好,非常好,所以他的选择不会有错。 来回地不停地重复,好像把自己说服了,游烛心里莫名感到了一阵轻松。 碎开的糖渣被融化掉锋利的边缘,成了流质的蜜。等到鲜带着食物回来时,游烛已经坐在了凳子上,好好等他。 啊,应该让他也吃点吧。 游烛在吃掉好几块米糕后,终于想起来。他夹起一块,放在了鲜空落落的碗里。 这么想来,每一次鲜都会先等游烛吃完。他对他是很好的。 很好的。 非常好的。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游烛扯了扯唇角,对鲜勉强地,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 身后敞开的门传来脚步声,最后一道汤被店里的小二端了上来。 那个少年有着一头不太常见的金色短发,被规整包在灰色头巾中,只在耳边漏下两缕。他将汤放下后,习惯性扫过客人两眼,却在对上一双灰色眼睛时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筷子被反握在手中,垂在身侧,游烛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金发少年。 像是在下一秒便要用那竹筷将他凌迟。 他恨他。 可是他又没有见过他。 少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仇恨地盯着他的人漂亮得像是一朵食人花,或者吐出毒液的美丽的蛇,亦或者山林中最显眼的毒蘑菇。 路过他平庸一生中的,最亮眼的存在。如果他见过这个人,他不可能会忘记他。 恐惧地后退两步,半躲在那人的同伴身后,最后还鼓起一丝丝勇气。 少年还是问道:客人,您认识我吗。 认错人了吧。 我们又不认识。 千万别杀他。 鲜的视线在游烛和小二之间来回看了一下,脸色顷刻阴沉了下来。 他起身,躲在他身后的少年无处可藏,只能尴尬而恐惧地面对着那样的眼神。 无措的面对着他。 一张和乐韵一般无二的面容。 能感觉出,乐韵灵魂的味道。 鲜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游烛旁边,将所有的选择交给他。 他并不知道他离开的一万年发生了什么,那毕竟是这个世界过去太久的时间,很多历史痕迹早已被抹去,他已不再是神。 但是,在鲜这里,游烛是不会有错的。 即使是他无故亮出了刀子,错的也是乐韵不知道让他杀的轻松一点。 更何况,游烛不会无故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鲜无法想象。 重逢时早已塌陷风化的重塔,畏缩在破败遗迹中的少年,被他视若珍宝给予全世界爱意的人闭着眼睛,过了很久、很久后才给出的微弱回应。 要怎样才能从一朵最鲜艳漂亮生机勃勃的花,干涸枯萎,风一吹只剩破碎的残叶。 游烛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鲜应该是不在乎的,就像、就像祂其实也不在乎一样。 他站在他身后,游烛便知道鲜的意思是支持他。 那太好啦。 可是游烛 你自己,为什么犹豫了。 无数次在脑海中反复勾画过的设想,要一点点、反复、来回地慢慢折磨他,就好像时间对在你的折磨一般,曾想出无数个痛苦的方法,又或者最简单的,索性一刀杀了他。 可是临到头来,握住凶器的手却在颤抖。 为什么。视线模糊,为什么。 游烛想,乐韵真的是一个很好命的人。 与他相遇时,他出生在一个可以控制他的家族。再重逢,游烛手握刀俎可以轻易鱼肉他时 游烛放下筷子。 他想起了母亲恐惧害怕的眼神。 滴落的眼泪,还在他眼前没有散去。 会不会,他也和她、或者父亲有关系。 无意会做出伤害不想要伤害的人。 虽然可能性很小,却又永远存在着那样的未知中。 啊。他真是好运啊。 太好运了。 如果没有鲜,游烛想,即使又母亲,他也不会有释然的底气。 但是他现在遇到了一个对他很好很好的人,游烛不想困在痛苦中,他想只要和鲜一起的话,他是可以原谅、原谅原谅乐韵的。 他可以慢慢慢地开始恨他,自然也可以慢慢慢地不再恨他。 游烛大口大口的呼吸,直到肺中的空气全部排出,又全部吸入一腔冰冷,轮换过一回,透过血管游走过他四肢百骸,指梢大脑。 游烛冷静了下来。 他闭紧眼睛别过头,不去看那人。 第一筷子夹起的肉颤抖着,勉强塞进那人嘴里。 第二筷子已经正常了。 游烛放过了他。 鲜依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小二连滚带爬般逃离客房时,多看了他一眼。 他又重新坐回游烛身边,没有问他和小二的恩怨,也没有问他最后为什么后悔了。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很沉默的,游烛可以决定自己想做的决定,他都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就好像,很久以前他身边出现过的某个存在。 游烛低着头,看着地上自己的脚尖。 好像这才注意到脚上穿着陌生的鞋子,身上也是陌生的衣服,他完全没有印象。 浑浑噩噩的世界被打破,又在这一刻重新组建。游烛突然意识到从离开重塔后,全都是鲜在一点点照顾着他。 涌入陌生又熟悉的记忆,靠在背上感受到的温暖皮肤,手指拂开头发沾上的草叶,半跪在地上细致而温柔地为他穿好鞋袜。 游烛眨了眨眼睛,他突然侧过身体,微微张开手。 迟疑片刻,他被鲜抱入怀中。 感受到的,真实存在的温暖温度。 不需要知道理由,也可以得到的支持。 会让游烛眼睛微微酸涩。 你会不会、伤害我?近乎哽咽的询问。 人类并不能够从声音中寻找到事情真实的答案,游烛更不会相信说出去的语言。 我永远不会。 但是,游烛问了出来。 是游烛想要的回答。 因为游烛也爱他。 . 趋于无限的时间,不再受空间限制,游烛可以走过这世界上每一个角落,将每一个令人称奇的景色看到腻烦。 如果时间可以暂停,停留在鲜对游烛说。 他爱他。 夏季人们会穿薄衫,秋天则会加上外套,直到冬天到来,雪花厚厚积在窗外。 游烛将床搬到窗户边,和鲜挤在温暖的被窝里,听雪扑簌扑簌地掉落在地。 屋内生着暖炉,鲜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抱着游烛,像是一个贴身的大火炉,很温暖。外面虽然刮着寒风,游烛却半点没有觉得冷。 像春天一样。 春天也很快到来了。 三月份,万物始春,小镇上的寺庙积极宣传着,就在最近一些日子,西边的城墙上有概率能在夜间看见七彩霞光,是不可多得的神迹呢。 神便是他们寺庙供奉的唯一的神,泥巴塑成的一个胖胖的小老头,在外面涂着层厚厚的金粉,细长双目向下慈悲地注视着来往向它供奉的人。 人们往泥塑像前的集福箱大大小小塞入善款,鲜拉着游烛目不斜视地路过,给一旁虔诚的神职人员递去银钱,接过两个涂装精美的方灯。 方灯挺好看的,在最下方放入半盏燃烧的蜡油,可以飞到天上去。 鲜想要分出一个给游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少年在他身后,高高扬起头去看那个泥巴神。 游烛的眼睛眨也不眨,那片灰色清澈近透明,像是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会有。 直到被人流带着只能看见它的侧脸,耳朵,直到什么也看不见,游烛终于回过头,向前走到鲜的身旁。 鲜拉着他的手紧了紧。 他无法知道此刻游烛心中所想,毕竟他早已失去了窥探人心的能力。 鲜说:那不是真的神像。 祂才不长那个丑样子。 不过对于人类来说,祂的模样估计也无法好到哪里去。 游烛飞快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个世界还有神明吗。 最后的神明便站在游烛的面前。 他说:没有。 神被糖衣毒液腐蚀,舍弃了祂的一切,选择了他认为更重要的东西。 游烛轻轻点了点头,弧度微不可见。 他从鲜手中拿过方灯,看着主殿后前往城墙的高大石梯,对鲜平静道:我们也上去吧。 天很快黑了。 城墙上挤满了欢声笑语的人们,三三两两的明亮升入夜空,即使没有七彩霞光亦是一道难忘美景。 游烛跟着众人将方灯点燃,一点小小的明亮愈飘愈远,很快混入星星点点中找寻不见。 就在这时。 遥远的天际突然出现一点萤蓝火光,像是于黑暗中初始闪烁的萤火虫。 神迹!神迹出现了!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那火光突然炸裂开来,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突兀地铺开成大片蓝紫色弧形霞光,慢慢变幻着色彩向周围蔓延。 黑暗中绽放的五彩斑斓。 游烛仰头望着那片恢弘壮丽的霞光,他突然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像是用指甲划过木头所发出的尖细刺耳,又好像蛇甩动尾巴,沙沙作响。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他们仰着脖子齐齐望着那个方向。 本该喧闹的城墙上安静的像是无人的深夜,连虫鸣也没有。人们的眼中只有那片霞光,耳中只有那个声音,脸上露出醉酒般微醺的迷离。 像是垂着线的木偶,软趴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没有人知道,七彩霞光的神迹降临时,天空还会落下令人沉迷沉醉的神音。 游烛微微瞪大了眼睛,它们像是流过他耳边的空气,又像是遥远天空传来的钟响。 鲜的目光微微闪烁,黑色的眸子晦暗不明。 在听小镇上的人说,极其罕见的七彩霞光是神迹时,他和游烛都没有将它当真。 然而,它却是真的神迹。 神明消失了,祂的力量回归于世界本身,却仍有部分堆积,未被完全「消化」。 于是成了奇景,人们惊奇于它的瑰丽,奉为神迹。 霞光很快铺满整个天空,覆盖住所有视线所及之处。又在一瞬间,突然变回了那么一粒小小的萤火。 仰着脖子望向天空的人们全部摔倒瘫软在地,只有游烛与鲜还站着,全世界只有他们还保持清醒。 那粒萤火从远处、或许也并不算远处,朝他们飞了过来。 最后停在半空。 闪烁着幽幽的光。 这是相隔一万年后,他再次听见的那个奇怪的声音,遇见与祂有关的东西。 对游烛来说,那是祂的声音。 游烛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表达,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漫长的岁月过后,是否还爱着祂。 他早就变了,不是祂喜欢的样子。 他已经遇到了另一个喜欢的人。 他恨祂。 就在游烛迟疑的时候,一只手向前,抓住了那粒火光。 鲜的表情有些复杂,游烛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他下意识随着那粒火光转过身,目光几乎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 游烛不知道,他看向他的眼神有多渴求。 鲜顿了一下,握紧的手又张了开,放在游烛面前。 他问道:你想要吗。 游烛咬住下唇,灰色的眸子盯着鲜夜一般沉寂的眼睛,点了点头。 鲜笑了一下:给你。 幽蓝火光有一半已经融合进了他的掌心,又慢慢浮出。 它随着鲜的声音,漂浮到了游烛面前。 被一把抓住,双手握紧,放在胸口。 有些冰凉,像逐渐融化的冰。它一点也没有排斥游烛,渗入皮肤,游走过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心脏。 就像游烛想象中的,祂的温度。 啊。 他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66) 鲜如果知道他想要这个是因为以前喜欢的人,会不高兴吧。 但是没关系。 反正。 祂已经消失了。 祂已经抛弃他了。 游烛闭上双眼,感受着心脏的点点冰凉。 他对自己轻轻笑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鲜。 因为这一刻他突然想要将一切的一切全部都释怀掉。 将它还给鲜好了。 忘记祂。 以后,游烛会朝前走,会有一个全新的,温暖的明亮的人生。 和鲜一起。 和鲜 . 游烛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一个从来也没有听过的,无机质的、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咀嚼着文字的奇怪声音。 礼貌提醒宿主,别把你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东西交给任务目标,这在系统的历史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那是什么?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肩膀一瞬间耸起,像应激的猫,却又在快要做出反应时,听见了熟悉的人的声音。 游烛听见鲜说:知道了,我想给他。 鲜在和不知名的奇怪东西对话。 游烛睁开眼睛,望向他。 鲜没有动唇,他的目光望着城墙外辽阔的远方,视线微微失焦。 察觉到游烛的目光,鲜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温柔的笑容。 想回去了吗。 游烛听见了他心里的声音。 因为手中的萤火吗。 这是祂留下的东西,带着未知的奇异力量,所以能听见别人的心声,好像也不是难以想象。 游烛摇了摇头。 啊。 幸好它没有完全融合进鲜的手心,不然他不是就要知道了 游烛有些困扰,他该怎么告诉鲜这个萤火的作用,又该怎么完美一点、隐藏他他、曾经、喜欢神这件事情。 他的眼中出现纠结的神情,犹豫的迟疑的,难以开口。 就在这时,他再次听见了那个奇怪的声音。 系统只是善意提醒,宿主您随意。 对了,可以先问鲜这个奇怪的东西。 系统是什么,宿主是什么,任务目标又是什么。 这些是鲜从异世界带来的东西之一吗? 游烛对打探鲜的来历没有兴趣,鲜不想说,他便不会问。 但是游烛可以用它来隐藏他的秘密。 就在游烛即将开口时,他听见鲜说: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我又没有打扰你们,需要这么急吗。 你先把这一季的选项做了。 这是系统的职责,为了避免任务者消极懈怠浪费资源,如果长时间任务没有进度,系统需要时时提醒他们。 当然,鲜就是来浪费资源的,所以系统也是压着时间出现提醒。 快到季度末了。 系统问道:鲜先生,请问您是否确定执行任务。杀掉本世界任务目标,游烛。 第97章 祭司(完) 游烛对他笑了一下。 祭司(完); 游烛眨了眨眼睛。 他的大脑短暂的炸开了一个细小的、像是小孩子玩的玩具般的小小烟火, 接着归于一片沉稳的平静。 他没有觉得意外。 也没有伤心,或者难过。 他只是觉得 果然如此。 不不不,这才是正常的事情吧。 游烛做了一个美好的, 舒服的美梦, 梦中完美的人站在他的面前,对他露出笑容。 鲜好像对那个声音说拒绝。 但是无所谓了, 空白涌入他的耳朵,大脑,身体与一切。 游烛微微歪着头, 黑色碎发遮住了他半边眼睛,它们向下落出模糊阴影,将他的眼瞳藏在黑暗中。 而黑暗之中, 万千灯火在鲜身后,星星点点的明亮照耀着他的面容,温暖的光跳跃在他眼底。 漂亮的,美好的。 多好看啊。 游烛看着鲜, 他觉得,这一刻才是最好的。 他露出了一个恬静的、温柔的笑容。 小孩子得到喜欢的糖果, 少女抚摸过心爱的衣裳,哗啦啦的银钱从高处洒落, 穷苦之人惊喜地哄抢着。 游烛朝鲜靠近了一点。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警惕的动作, 毕竟他们是恋人,是很亲密的人。 所以在游烛抬起手, 接近鲜时,鲜只是如往常那般看着他, 甚至更亲昵一点。 直至下一秒, 那只手整个穿过鲜的胸膛。 鲜红的、鲜艳的心脏, 手指像锋利的刀,被整个染红,向下滴滴拉拉出粘稠的红色液体。 鲜的视线晃了晃,过于巨大的迅速的伤口,在一开始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疼痛。 他眼神聚焦,看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少年比他要矮上一点,微微扬起头,目光清明澄澈的看着鲜。 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眼睛里却带着点天真的笑意,好像很开心。 游烛的意识是清醒的。 是游烛要杀了他。 为什么。 哪里出了问题? 【警报!警报!!宿主生命值急速降低!!请立即登出!!请立即登出!!】 鲜血溅在游烛的脸上,又向下滴落,像哭出的一行血泪。 太好了。 游烛觉得安心。 这样就不用再担心、担心他的离开,背叛,伤害了。 手指抽了回来,从心脏处泵动的滚烫的血大片大片喷射在游烛身上,他被他身体里的赤红所包围,全都是全都是。 以后。 也不用再纠结、彷徨了。 游烛不会再有弱点。 不会再被任何人伤害。 他只爱他自己。 这是第二个预言。 这才是第二个预言。 他会杀了他,毫不留情刺穿他的心脏,在他的鲜血中沐浴新生。 少年的眼睛眨了眨,睫毛沾上大片黏腻,阻挡视线,一只眼睛成了红色。 鲜微微抬起手。 【宿主快走!在这里死亡你真的会死!!】 鲜像是没有听见,那只手落在了游烛的眼角。 向下,帮他擦拭。 却留下了更多的痕迹。 这是因他而被打碎的少年。 很抱歉,没能将你完整粘起。 什么意思? 游烛听不见鲜的声音了。 说出的声音。 心里的声音。 全都听不见了。 鲜向他倒去,淋漓的血弄脏了游烛的衣服,倒在他怀里。 游烛抱着这样的鲜。 鲜。 你恨我吗。 你恨我杀了你吗。 你讨厌我吗。 没关系。 我不讨厌你。 我喜欢你。 有冰凉的东西离开了游烛的身体,小小的萤火飞出心口,与四处飘来的,来自四野八荒的其他的,奇妙的东西。 一道旋转的烟火,或者星星组成的花,它们在游烛四周变成长长的透明的线,一圈圈缠绕着少年。 靠在他怀里的身体温热,柔软,逐渐冰凉。 那是鲜的爱意。 鲜不恨他。 他被鲜的爱所包围。 被祂的爱所包围。 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神明诞生。 陨落的神在最后一刻,他、祂,所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有对一个人的爱意。 全世界,对游烛的爱意。 他的第二个爱人留给他的。 他的第一个爱人留给他的。 游烛微微扬起头。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却无从察觉。 他只是看着天空中愈来愈远的方灯,和鲜一起看那些漂亮的方灯,看它们飘远,终于世界回归黑暗。 他叹了口气,像是无奈般费力背起鲜。 好重哦。 软趴趴趴在他的背上,衣服全部被弄湿了。 游烛小心越过倒在地上的人们,顺着石阶一点点向下。 要找个地方把他埋起来,毕竟这是他喜欢的人。 找一个可以看见漂亮风景的山坡,视野开阔,还要有一棵大树,不要让雨淋到他。 这可是游烛喜欢的人。 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游烛结了个找人的法术,东拐西拐,找到了乐韵的转世。 好像过得比之前更不好了,游烛感受到了鲜残留的气息,他来过啊。 对啊,鲜对他那么好。 游烛吃吃地笑了一下,很得意。 他放下鲜,拿刀杀了沉睡的少年,又抽出他的灵魂,强硬恢复前世记忆,塞入一旁的陶罐中。 好了,结束了。 游烛背着鲜离开城市,他们走到了山里,走过鲜曾经带游烛走过的路,又走过鲜还没来得及带游烛走的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游烛终于找到了心仪的地方。 他长呼了一口气,先坐在巨大的橡树下,靠着,歇息一会。 鲜就坐在他的旁边,同样靠着大树,锦衣下只剩皑皑白骨。游烛左看又看,觉得鲜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但是游烛没来得及给鲜挖出一个坑,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游烛没有发现那人是怎么出现的,像是白纸上骤然落下的一点。 陌生人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看见游烛后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游烛不认识他。 他靠在巨大的橡树边,眨巴了两下灰色的单纯的眼睛,从下向上望着那个人。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轻轻的声音,是橡树下吹过的清风。 陌生人顿了一下。 游烛无疑是好看的。 很好看,比他所在世界最红的男明星、女明星,全都要好看。 太过漂亮会遭人觊觎,运气好可以轻易得到想要的一切,运气不好则会遭受普通人不会遭遇的悲惨。 很可惜,游烛的运气看起来便不怎么好。 男人来自另一个界面,他曾经在无数个危险的恐怖世界执行任务,想要休息一下,所以挑了个难度系数几乎没有的任务。 他的任务是杀掉面前的少年。 背景介绍说,他很善良也很漂亮,可惜出生不好,没有自保能力。 这比杀一只兔子还要简单,毕竟兔子跑得很快,游烛却只有无用的心软。 任务者微微扬起了下巴,带着点高傲的怜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反正你快要死了。 对面的少年抿了抿浅绯色的唇,「哦」了一声。 好像有点不开心。 那关你什么事。 去哄他开心。 还是早点结束任务,在这个世界休息一下吧。 他这么好看,你怎么忍心。 你喜欢他的吧,你从来没有见过比他还漂亮的人。 那让他多活一段时间,有什么关系?任务又没有时间限制,不是吗。 任务者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还是叹了一口气。 他向少年走去,极为不擅长地找着话题。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深山吧,旁边这个是什么?标本? 少年扬起了头,看着他。 开阔的阳光透过他黑色的发,在少年白皙脸颊上落下斑驳光影,他灰色的眼睛里有着不太明显的难过,带着淡淡的悲伤,像夏日尽头的荼蘼花。 他说:这是我的爱人。 他有爱人; 但是已经死了。 任务者脸上变幻过不悦、开心,怜悯。 他说:你要埋葬他吗。 少年点了点头。 你要怎么做? 我有双手。 轻轻的像是无奈的叹息,任务目标不仅柔软而善良,好像还不是很聪明。 真是个 会让人不自觉怜爱的存在。 任务者从挂在身侧的袋子里凭空拿出一根铁锹,迎着那人直勾勾的目光,将它递了过去。 你用这个吧。 谢谢。 瘦小的,柔弱的身体,站起来时轻轻晃动了两下。 任务者忍不住又拿出一根铁锹:我来帮你吧。 他是强大的任务者,而游烛一个人看起来很艰难。 真的吗谢谢你了。 灰色双眸闪烁过别样的情绪,在那个浅浅的坑挖好后,任务者心中充满了炫耀般得意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有影子出现在他身后。 高高扬起的铁锹,毫不留情重重挥了下去。 「咚」的一声巨响。 在昏迷着倒下前,任务者看见少年站在他身前,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甜丝丝的笑容。 他笑起来的样子,比不笑时还要好看。 爱意。第一份爱意。 游烛无法看见的因果,一层层,一圈圈,如同不断累积的筹码。 任务者并不知道,死之前的他,做了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 不,那其实是必然。 游烛也并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 他此时所想只有 不立刻杀死,就能活下去。 对吧? 那个叫系统的奇怪东西是这么和鲜说的。 又是一击重击,狠狠砸下去,直砸的血肉模糊。 游烛终于认为,这样他无法活下去。 他扔掉铁锹,翻了翻任务者衣服边那个能拿出东西的口袋。 什么也没有嘛。 肯定是有特殊的方法,可惜游烛没来得及问。 真浪费。 他拍了拍手,胡乱在杂草中擦了擦不小心沾到的血。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 游烛怎么会忍心让鲜和陌生人在一个地方。 他背着鲜,继续向前。 这回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地方,还没有人打扰。游烛将他埋在了树下,还在树上做了个小小的标记。 好啦。 再见。 鲜。 再见啦。 我唯一爱过的 存在。 接下来,就该游烛一个人走了。 游烛的步履很慢,却还是在继续向前。 他遇见了第三个任务者。 第三个任务者爱上了游烛,游烛杀掉了第三个任务者。 第二份爱意。 他杀掉了第四个任务者。 第三份爱意。 第五个任务者。 第六个任务者。 游烛到了城镇。 他的衣服上满是干涸的血污,脏兮兮。人们路过惊讶迟疑地看着他,又凑在一起小声议论,最后变为怜爱。 好可怜,身上怎么脏脏的。 他这么好看,一定是遇到了坏人。 坏人罪大恶极!怎么忍心伤害他的? 第十个。 第二十个。 第五十个。 他杀了人吧? 都是死者的错!他这么好看,不可能上坏人! 你要告发他?你真的要告发他?你真的要那么做吗。 不、不你不觉得,他亲手杀人很辛苦吗? 一百。 两百。 三百。 游烛察觉到了微妙的不同。 从一开始若有似无的偏爱,怜惜,到逐渐偏执癫狂。 第六百三十七个任务者回答了游烛的疑问。 你见过海上的漩涡吗,一开始的时候它也只是一个稍大的小水流,机缘巧合下变大,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因为巨大而卷入无辜,那些被卷入的东西又增加了漩涡的筹码,再次卷入更多更多。 爱意。 不断叠加的爱意,直到自我卷出一个可怖的程度。 喜欢他漂亮的脸。 好感他好听的声音。 垂下眼眸时有一瞬间微不可查的心动。 什么都可以,只要有一丁点、一丁点的喜欢。 恋耽美 全世界都妄想得到万人嫌(67) 越是爱游烛的人,越会爱他。越会爱他,便越是爱他。 是永不停歇的自我增殖。 是他留给游烛的礼物。 从此。 即使游烛身陷囹圄,他得到的爱意,也可以永远幸运。 . 游烛杀掉了第一千个任务者。 他听到了与曾经听过的,相似的声音。 【游烛先生,您有兴趣成为任务者吗。】 鲜做了一次错误的选择,所以这一次,他决定一直看着游烛。 直至死亡降临。 好在,在意识迷离,真正死亡的前一瞬,系统夺得了控制权。 成功登出。 他是特别的。 管理局必须对他负责。 他们将他投入小世界修养,记忆、意识破碎,不健全,他变得偏执。 直到遇见游烛。 【宿主先生,为什么要对他特别?】 【因为我爱他。】 从一开始,他就不同。 相同的偏爱。 【】 【游烛先生,您的任务结束了。】 这是以什么为终点。 以您自己不想要再旅行。 . 游烛睁开眼睛,空荡苍白的房间里,他躺在一个蛋型的圆仓中,四周是冰冰凉凉的蓝色液体,将他整个覆盖。 他坐了起来,液体从赤l的白皙皮肤上滑落,一只圆滚滚的嫩黄色小鸟飞近,嘴里艰难地叼着一件比它大许多的衣服。 宿主先生!! 是系统。 游烛伸出去,将它接在掌心。 门便在这时被推开。 对于游烛而言,这不过是短暂的,十几分钟的分离。 男人站在门边,他深深地,深深地望着游烛。 他如实履行了游烛说过的话,一直活到死的那一天。 有过怀疑,迷茫,彷徨,最后却依然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活了下去。 那是一万年。 好在,他又见到了他。 鲜活的他。 一笔勾销了。 以前的恨也好,怀疑不满也好。 以后便是以后。 游烛对他笑了一下。 系统很会看脸色的从掌心飞走,游烛对他慢慢抬起手。 他说:抱一抱我。 游烛被鲜拥入怀中。 end.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撒花啊啊啊!!从此以后,他们幸福而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好像有很多话说想说又好像没啥话说,小烛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儿子,爱他爱他,希望你也能喜欢他。这本有非常多的不足,中间也崩溃过,最后还是按照计划写完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谢谢包容不足,希望你喜欢,有缘再见!! 啊对了带预收!!求个收藏和作者收藏! 《黑月光又在哄替身撒娇》求收藏! 施沅从小脸蛋漂亮脑袋空空,一天晚上他做梦,梦见自己是一本替身文学的主角受。 书里他和渣攻挖眼掏肾虐恋情深了三百章,替身终于打败白月光,和渣攻美满幸福。 醒来的施沅摸了摸眼睛又摸了摸腰子,救命我眼睛这么漂亮不要挖它 为了改变未来,施沅决定撮合白月光和渣攻。他费尽心机和白月光混熟,费尽心机当助攻,费尽心机要保住腰子眼睛。 就这么一段时间后,施沅又做了一个梦。 这回梦见的是本爽文,白月光白问黎因为替身施沅被众人伤害后,黑化穿进无限世界,归来后大杀四方。 最后替身身败名裂,被关精神病院关到死。 至于施沅第一次梦见的替身文学,不过是这本爽文的背景故事。 刚午休的施沅猛地吓醒,一旁的白问黎笑着凑过来摸了摸他的脸。 做噩梦啦? 施沅缓缓后退:嗯。 白问黎掏出一把水果刀:听说白噪音能助眠,我用指甲敲刀柄给你听吧。 施沅: 救救救命!! 两相比较,施沅认为挖眼掏肾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果断收拾东西从白问黎身边跑路。 离开白问黎的第十一天,施沅哭着被人按在桌上,那人一边温柔地摸着他的后颈一边笑着问:你是在怕我吗,我又不会伤害你。 1病娇绿茶智力武力双高白月光大美人x笨蛋作精自以为绿茶实际甜甜甜替身小美人; 2甜文!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