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马》 角马免费阅读 第1章 003,吃饭啦! 我刚要睡着,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清亮男声吓得撅起蹄子,在空中猛蹬了好几下,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叫声我的脖颈和颊骨两侧固定了两条皮绳,它们连着我身后水泥地里钉着的巨大木桩,我一发疯它就把我治得服服帖帖,勒着我脖子要我死。 马厩里黑得像世界末日,大门口有一个水泥凹槽,里面每天定时定点会出现饲料和水,饲料里有豆饼、豆粕、玉米面,加点水拌匀放在凹槽里供我享用,听说人也吃这种东西,我能享受到人的待遇完全因为我是高级混血种马,一身稀奇的白鬃,只有脑门和项部有几撮威风的黑色鬃毛,马群里一眼望去,个高腿长几把大那个就是我,英俊得不得了。除了我其他马都又矮又丑,不是全粽就是全黑,浑身鬃毛像在一锅摩丝里浸泡了三天三夜,油亮得催人胃酸直下三千尺。无论人还是马,油腻最招人烦,而我天生避开这一点因为我是白鬃马,白溜溜很难让人觉得油腻,而额头和项背那仅有的几撮黑鬃是我的秘密武器,全白太柔弱,全黑又油腻过头,白中一点黑是我的自信,这叫反差心理学,contrast psychology,就因为这一丁点儿独特的反差我才这么美,小主人才把我当马中的主子供。 跑远了,反正我是匹帅马。 那道男声一响起来我就知道他要给我喂食,专属我的豪华饲料套餐,我一想到豆粕和玉米面的味道就兴奋得唾液腺不听使唤,口水和瀑布似的往下淌,淅沥沥滴在我健壮的蹄子和身下的水泥地上。 我焦急地朝门口张望,但马的视觉能力很差,我在乌漆嘛黑的马厩里几乎丧失视觉这种东西,急得只顾撒蹄子冲马厩外猛声嚎叫。但我只嚎了几声就梗着脖子克制住因为我是头清秀可人的帅马,帅马有偶像包袱,不该撅蹄子仰着鼻孔出气,太他妈不符合我马界金城武的形象我自认为是金城武的跨物种兄弟,他是混血,我也是,他混中国日本,我混俄罗斯新西兰,我俩都是伟大社会主义和卑鄙资本主义的美好结晶、意识形态上的平衡板、左右派里的端水中立户。 总之意识到注意形象这件事后我立刻收起前两根细长蹄子,老老实实低下头颅,把刚刚因为兴奋过度而膨胀的鼻孔收缩回正常大小,乖乖等我小主人的到来。 哦不,应该说是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我单方面的爱人,一厢情愿的爱人。 一直以来我都被当作种公马饲养,任务是好吃好喝勤锻炼,等发情季节找一个母马来骑,可我竟然对全村母马没有一丁点儿兴趣,那帮又丑又黑又油腻的公马就更不用提,看到它们我仿佛进了第九层油锅地狱。 我很迷茫,因为我生来就为了交配,可我并没有任何交配欲,发情期到了,我看到和我同性别黑黝黝的公马都骑上了他们的母马,而我却蔫蔫地原地不动,索然无味,甚至恶心。那我作为天生种公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直到某一天 村长儿子回家过年了,他是全村唯一一个考上985、且顺利留在上海大企业工作的人。 这些是我听村长吹嘘的,那时我被他拉出来在空地上散步,旁边站着几个中年女人,穿着鲜艳的袄衫,操一口维式普通话,跟村长打趣:小许今年过年能不能领个女朋友回来? 村长五十多岁,天天喝啤酒啃猪蹄,养出个膀大腰圆,他挺着千斤重的啤酒肚,乐呵地和几位中年美女打成一片:前几天刚和我说呢,已经有对象了,是他们公司新媒体部门的,女孩条件可好了,上海本地人,有房有车家里宠。 几位阿姨把瓜子磕了一地,顺着村长的话八卦起来:那人家女孩家里知道吗?人家能看上小许呀? 这话让村长的面子备受打击,但他没法向几位美丽俏阿姨发泄,只能怒蹬我两脚泄愤,他人虽然似多肉植物脚劲却一点都不小,猛地一蹬,凉嗖嗖的金属马鞍就甩打在我皮肤上,瞬间我就疼得嚎叫起来,两只细长蹄子高高扬起,发神经一样尖声:嘶嘶。 那时候我就知道文化人没一个好东西,即使远在天边也是祸害,他们一出现便要引起讨论,一讨论遭殃的便是我们这些畜生。 我应该讨厌他,可我失策了。 村长儿子拉着行李箱回来那天,克拉玛依下了场暴雪。我被铐了件花棉袄似的马鞍,里面均匀地塞上棉花,为了骑我的人屁股暖和。而脚蹬子部分依然是金属,谁踩着这块硬铁踹一脚我就要没命。 我被冷得蹄子快要冻掉,等,等,等,终于等来路口开进一辆纯黑色小轿车。 车门打开,一只黑色带锁的行李箱咚地一声落地,紧接着是一双干净的纯白色运动鞋,我瞪大眼睛打量他的鞋,白得像此时飘的雪,再往上是一条普通的牛仔裤、一件灰色加拿大鹅羽绒服。这时候他整个人下车了,我收着蹄子往后退一步,才敢猥琐地眯着眼睛看他的脸他一点儿也不像新疆人,长相内敛,内双大眼睛,小而圆的下巴,上嘴唇总是翘着。 003? 第2章 见到村长儿子那天晚上,我被锁在马厩里挨了几十鞭子,痛苦程度不亚于进行一场绝育手术。 自此我成为这片土地上第一匹吃过鞭子的高级种马。 但我为什么挨打? 其实都怪我,我竟然在茫茫大雪中突破畜生的生理极限,对着一个人类发情了。 我看着村长儿子这身和他爸截然不同的皮囊,久违地嗅到空气中花草的芬芳,躁动地挣开村长牵缰绳的那只肥胖肉手,难以自控地仰起前两只蹄子,嚎叫着猛扑向村长儿子。 他被我迎面扑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上,那树上原本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被我和村长儿子一顶,树上的积雪就如海啸般轰地席卷冲刷我们俩。 作为一个畜生,我竟然在这阵冰冷塌方中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心动,天哪,我竟然对一个人类心动了,畜生的感情竟然如此随意廉价。 我在他身上顶了好几下,吓得他大叫,还吃了一嘴树上抖落的积雪。我猜他脾气挺爆,因为他此刻都窝囊成这样,还不忘记骂人,噎了满满一嘴雪,口齿不清地朝我吼:滚滚滚!找你的母马去! 我嚎了两声:嘶嘶 意思是你就是我的母马,别想跑。 他听不懂,朝旁边呸了一口嘴里融化的雪水,这次口齿清晰地骂我:滚啊!你这个畜生! 我又挥舞蹄子嘶了几声,意思是你凭什么看不上我?你是村长儿子我是马中贵族,我不但是贵族还是混血王子,你就不想和我试试? 这次我嘶得地动山摇,甚至连我们背后那棵树都要被我嘶得连根拔起。我撅起蹄子按住他,在他身上疯狂耸动了几十下,嗤地一声喷在他那件灰色加拿大鹅羽绒服上。 他大概从没见过畜生那玩意儿,吓得差点要犯癫痫,刚刚骂人的气焰消失殆尽,只剩僵硬的身体和因为惊吓而大张的嘴巴,整个人像块冰雕一样被封印在原地。 发泄完之后,我心满意足地翘起一只蹄子摸摸他,作为爱侣间的温存。 这一摸把他摸清醒了,痴傻地低下头凝望自己羽绒服表面沾上的粘稠液体,如梦初醒,扯着嗓子喊他爹。 可他爹那一身肥猪蹄和啤酒练出来的虚膘还不如他儿子,刚上前两步就被我蹬着后蹄子踹开,活体炸弹般砰地一声跌进旁边的雪堆里。 这出动静实在太大,大得村里人都闻声赶来。可他们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反而乐呵呵地把我们围成一圈,欣赏村长入雪和帅马摸人。 来的人里有几位我熟悉的美丽俏阿姨,看笑话一样看村长儿子被我按在树上,打趣我们:哟!小许不是一般人,以前咱村姑娘都暗恋你,现在连咱村最富贵的马都喜欢你! 旁边还有几个闻讯而来的男人,抱着双臂,脸上满是猥琐下流,瞧着我说:马那东西比人大,够厉害的! 等一村子人聊够了,才把扎进雪堆的老村长呼哧呼哧拉出来。 老村长虽然长着身肥膘,体虚,但这身肥厚脂肪竟然像盔甲一样把他保护得妥妥当当,被大家拉起来后甩甩脚腕很快就恢复原来那幅老样子。 这时候我已经平静下来,像人类干完那事要来根烟放空自己一样,我进入了贤者时间,老老实实地任这帮人逮捕我。 可他们以为我听不懂人话,居然敲锣打鼓地密谋要宰了我炖马肉,几位阿姨甚至当场拿出手机,在下厨房里翻看马肉的十种做法。 我悲痛欲绝地看着村长儿子,细微而颤抖地嘶了两声,小心翼翼地抖动前两只蹄子,作楚楚可怜状。人不是讲究一日夫妻百日恩吗?怎么说我俩也算做了几分钟夫妻,他应该劝说大家饶了我。 谁知道村长儿子没说话,村长倒是先发言了。他刚刚趁大伙闲聊的时间在扫过雪的空地上做了一组波比跳,此刻红光满面,配上他那身肥膘和半秃的脑袋瓜,整个人散发着真善美的人性光辉。 果不其然,村长大手一挥,说:003不能宰哇!他可是混血,咱村最稀有的种马,晚上回去抽它几下让它长长记性就成! 我就这样被一村人关押进那间昏暗的马厩,马厩大门关闭前,村长儿子冲我帅气的马脸嫌恶地呸了两口。 第3章 我猜村长儿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因为在我被关的第二天,他就带着一桶饲料和水来看我。那时候我已经饿成马杆,连嚎叫和蹬蹄子的力气都没有,看到他走进来蔫蔫地靠在木围栏上,一声不吭。 他吃力地提着两个塑料桶,看起来像个摇晃的不倒翁。那两只塑料桶一红一蓝,全村最鲜艳的颜色都在桶上,红桶半满,里面有干草和一丁点精饲料,蓝桶全满,满当当的水。 死马,我怕你饿死,来给你喂吃的了。 他把红桶里的饲料倒在我面前的水泥凹槽中,小心翼翼地走近我,用防备的眼神盯了我很久,见我如同一个蔫巴的纸皮,大概没力气作弄他,才帮我把拴在粗木桩上的绳子解开。 快点吃,吃完给你喝水。 嘶 我点点马头,嘶了一声,扯着因为过于饥饿而虚弱的蹄子缓缓靠近凹槽,把鼻孔和凸出的马嘴埋进去,一瞬间粗糙的干草就刺进我的鼻孔和嘴巴,相比精饲料我更喜欢干草,它们是植物辉煌过后的黄昏,是生命最后的挣扎,不带丝毫水汽和草腥,只有尖锐粗粝的木头味道。人是定然不会吃这种东西,他们凡事讲求新鲜,无论蔬菜水果还是海鲜,总喜欢用新鲜来夸赞,可马不是,马没资格,犯了错的马更没资格,只有干草这种死了的东西可吃。 我慢慢咀嚼着干草,一只眼飘上头顶偷偷看村长儿子他今天换了件纯白色羽绒服,脖子上围了一条卡其色的羊绒围巾,羊绒是从我好朋友小羊们身上薅下来的。 他也在看我,我猜他小时候经常在村子里捕捉萤火虫玩,因为他的眼睛好亮,像住进两只萤火虫,把我照得无处遁形。 呼噜呼噜呼噜。 叮铃铃。 我正咀嚼得带劲就听到脑门前方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出发地是村长儿子的口袋,他大概也觉得刺耳,烦躁地踹了一脚我旁边的木围栏,把它踹得筛糠似地抖,才不情愿地从羽绒服口袋掏出手机。可当他看到屏幕那一瞬间,脸上的不情愿一扫而尽,脸部表情像破晓一般,渐升的红光盖住彻夜的黑。 喂?亲爱的,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正在吃草的我听到这句话立刻停嘴,把马头从所剩无几的干草堆里抬起来,心想:操,人不是讲究一夫一妻制吗?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还养了一个亲爱的,道德滑铁卢,守不守人德?亏你小子还是村长儿子,官僚主义的既得利益者,群众监督的重点对象,不守德该下十八层地狱! 可他就不守能怎么办?我苦恼地把马脸埋进干草中,呜咽了两声,对枯黄老草倾诉:草啊草,我老婆有老婆,我该怎么办? 分手?不可能!你打电话来是跟我说分手? 一听到这里,我的马脸就泛起微笑,心想:呵,活该,让你有老公还去找人,群体内规则破坏者都要被审判,自作孽不可活,活该活该。我高兴起来,四只蹄子激动难耐地摩擦水泥地面,像是在扭四脚秧歌,不仅如此,我还呼哧呼哧把干草卷进嘴里,后槽牙把它们嚼得一阵唰啦唰啦巨响,昭告天下我有多开心。 我知道你爸妈嫌我不是本地人,可我已经够努力了!等我回去再见一次你爸妈好吗?我亲自去跟他们保证,五年内一定给你在上海买房! 村长儿子嗓门大了一倍,冲手机那头哀嚎承诺。如果声波的动能像飓风一样强烈,此刻电话那头的人一定如同经历了一场马毛猬磔般的疾风,头发都要被连根拔起变成秃顶。 什么?不是我是认真的!什么叫没余地?你等一下别挂 村长儿子离我很近,电话那边经过信号处理的女声断断续续传来:许程珏,算了吧,我爸妈那天把话说死了 我还在激烈地啃草,忽然听见前方一声惊天巨响,响声之大足以劈开整个村子,人类最初降临地球时大概也有此响动作为bgm。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把我面前空荡荡的红桶一脚踹裂,几片残破的塑料壳躺在水泥地上,而他此时正蹲在这些碎片旁,两只胳膊交叉放在膝盖上,眼眶猩红,嘴唇微微哆嗦,脚边扔着已经黑屏的手机。 他见我一直盯着他看,哆嗦的嘴唇张开,红着眼骂我:你看什么看!只知道发情乱撞的死马! 他似乎以为我听不懂人话,放心地冲我大吼发泄:我做错了什么?女朋友爸妈看不上我,老板给我上季度绩效打F,就因为我举报他性骚扰,我累死累活从克拉玛依这个小破地方考出去,本科绩点3.83,可怎么还是这样?凭什么!凭什么! 他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似乎所有委屈和愤怒都有了发泄口,扯着缰绳连踹我好几脚,不断吼我:你看我干什么?连你这个畜生每天吃喝拉撒都有专人照顾,你懂什么? 我不怕他骂我,依然倔强地盯着他看。 忽然他蹲下来,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胡乱抹了把脸,把斜前方的蓝桶拎到我面前,带着未消的哭腔说:吃完了是吧?给你水,快点喝! 我把头靠近蓝桶,嘴埋进冰凉的水里,咕噜咕噜喝起来。我为自己刚刚幸灾乐祸感到羞耻,好公马怎么能看老婆哭而坐视不管?我喝了两口就抬起马脸,扬起一只细长蹄子,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他的白色羽绒服。 可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畜生,是脏的,人类不会喜欢它们的触碰,于是我又把蹄子收回来,速度比摸上去时快得多。 第4章 村长儿子走了以后天很快黑下来,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村长儿子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穿着一件蓝色校服在操场上打篮球。他把校裤挽起一个边,特意露出一截细长脚踝,脚踝处有一块凸起的骨头,包裹它的皮肤有些微微发红。他的校服袖子和裤子边永远拧巴着,我知道这是人类男高中生最喜欢的装逼扮相。 他那时候看起来挺受欢迎,打完一场后还有女生等着给他送水和毛巾,不过他礼貌地拒绝了,一手抱着脏兮兮的篮球,一手拍上和他一起打球的人的肩膀,走向他们学校的器材室。 恋耽美 角马免费阅读(2) 马肯定是不能进学校的,但梦里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现在是一匹隐形马,正大光明跟在他们身后。 器材室在操场东边,墙外侧刷得雪白,后面还有排绿油油的新树,阴森森,远看跟个监狱似的。我跟着他俩往东边走,还没走到器材室门口就听到一阵叮铃咣当的巨响,激烈得如同宰马场来活儿。 村长儿子和他朋友对视了一眼,抱着篮球打算继续往前走,他朋友却拦住他,摇摇头说:估计是国际部那帮闲出鸟的人在收拾人,等他们走了咱们再进去。 村长儿子还是那副死样子,把手从他朋友肩膀上拿下来,没打算听他的话,兀自往里走,对背后的人说:我们又不惹他们,放个篮球还不准? 哎!许程珏!你这个人怎么从来不听别人说话 他朋友追上他,似乎拿他没办法,只好和他一起并肩走进去。而我作为一匹隐形马,跟在他们后面一米左右的地方,艰难地从窄小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马的视力不太好,但隐形马的视力强得出奇,堪比能看到紫外光的红隼,黑洞洞的器材室在我眼里竟然亮得如同白昼,我从没体过鸟类般的视觉,甘之如饴地四处扫视,当我扫到巨响来源的时候,呆住了。 我前方不到三米的地方躺着一个一米八几的女孩,她虽然很高,身子骨却瘦弱得不成样子,此刻正躺在地上被几个男生围攻。她倒是挺血性,女中豪杰一样挨了几脚也不吭声,只是咬着牙护住自己下/身。那几个男生的校服看起来和村长儿子穿的不太一样,哦不,我现在知道村长儿子叫许程珏了,以后我就叫他全名吧。 总之那几个男生的校服比许程珏和他朋友的校服讲究许多,藏蓝色的学院服,袖子里面藏了名牌手表和不知道哪里求来的佛珠手链,每个人胸口还挂着一个长方形名牌,我仔细看了看,全部都印着高一的字样。 那个高个子女孩穿得和他们一模一样,胸口名牌上印着:高一,严杉。我想仔细看清她的脸,可她一直低着头,我只能看到她脑袋上一条歪扭的发缝,以及被扯得糟乱的齐肩小波浪短发。 是不是男的让我们看一下就知道了呗?一个男生低下头,猥琐地笑着,整个人如同在油缸里泡了半拉月一样油腻,他把手伸进那个女孩的裤子里,正在他打算捏一捏的时候,许程珏忽然把手机手电打开,手一扬,强光就猛地照在那群小混混身上,他没什么起伏地说:器材室要整理,教导主任等会儿要来检查,你们赶紧走,别让他发现你们。 那几个混不吝油条好事没做到底,看起来不服气,每人照着高个女孩的肚子踹了一脚,这才不情愿地挨着许程珏身侧出去了。 我愤怒地扬起蹄子打算吼一吼因为这个剧情太俗套,我严重怀疑梦到这种恶俗英雄救美的剧情是因为天天在村头听阿姨们唠家长里短和辣眼爱情电视剧的后遗症。 但我没吼出声,因为我在梦里,是隐形的,除了观察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就在我为自己的梦挝耳挠腮般羞愧时,许程珏忽然走上前把那个女孩扶起来,看了眼她校服前的名牌,拍拍她身上的脏灰,说:走吧。 这堪称一副奇景,因为那女孩站起来比许程珏还要高半个头,她缩着肩膀道了声:谢谢,却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小心翼翼扯了下许程珏的衣角,说:我帮你们一起整理吧? 假的,这里不用整理。 操,我有点生气,我老婆怎么在我梦里的人设如此丰富?我暗骂自己,才跟他交配一次就对他沉迷成这样,也太没出息了! 但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蹬着蹄子看他这个已为马妇还不守人德的人玩花样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下女孩脏兮兮的校服外套,思量几秒后脱下自己的蓝校服,递给他说:你穿上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再给我。 虽然我被这不守德的家伙气得快要冲冠眦裂,但不得不承认他可真是个好人,我猜他脱外套时心里想的是:一个女孩子,这样脏兮兮走在外面也太难看了,更何况还是个一米八几的显眼女孩,全学校闲出屁的猥琐男都得来围观嘲笑她。 那女孩有点扭捏地接过校服,看了看名牌,问他:高三 许程玉? 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许程珏朋友终于活过来,抢答:许程珏,不是玉是jue!我就知道这名字一读一个错! 哦。那个女孩似乎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没继续搭话,有点不自在地在他俩注视下脱了外套。 我在旁边盯得仔细,发现她居然是个平胸。 果然许程珏身边那位微胖哥也注意到这一点,尴尬地侧过头去,说:那个学妹啊!你换衣服之前先打声招呼,我俩好出去,这样多不好啊! 高个子女孩正在套外套的手停顿了一下,用比微胖哥更尴尬的语气说:我是男的。 第5章 第二天我是被玉米香味馋醒的。 许程珏像前一天那样拎着一红一蓝两只崭新的大桶向我走来,嘭地一声撂下它们,动作粗暴地开始把红桶里的饲料倒向我面前的水泥凹槽中。 看你昨天那么可怜,今天给你加了精饲料。许程珏帮我把拴着的绳子从粗木桩上解下来,摸摸我额前白中夹黑的鬃毛,自言自语:我跟你一个畜生计较什么?快点吃。 我在他手心里兴奋地蹭了好几下才把头埋进水泥凹槽里,把饲料咀嚼得一阵呼噜噜巨响。 许程珏见我吃得这么香,似乎心情转好了些许,他曲下膝盖,慢慢蹲在我面前,对我说:当畜生真好,有人伺候,什么都不用想。 他以为我听不懂,并没有和我交流的打算,单方面对我继续说:昨天我跟女朋友分手了,她父母嫌我不是上海本地人,两个人审犯人一样问我家是哪里的,家里有几套房,彩礼能出多少钱,自己有多少积蓄。 其实我大学很好的,浙大呢,当年差一丁点就去清华了,专业也不错,计算机,工作也不错,做后端开发,除了每天要加班到半夜其他我都满意,工资在同龄人里也算不错,怎么在她父母眼里我就什么都不是? 我不敢告诉我爸,他觉得我是他最大的骄傲,逢人就说我考上名牌,在上海找了好工作,还找了有钱人家的女孩。 我停下咀嚼,从玉米香的诱惑里抬起头许程珏看起来比昨天冷静了许多,除了眼皮有些浮肿外,一点都看不出他情绪有大波动。 他见我不再继续吃,温柔地摸摸我的马头,对我说:你怎么这么贱哪!干草吃得像满汉全席,给你精饲料你倒吃不下。 我奇冤!明明因为他讲得太煽情我才不好意思下嘴,但我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小声嘶嘶地叫,期望他能听懂。 他果然听不懂,又自顾自讲起自己的事来:我已经连续两个季度绩效被领导给了最低档,他找我谈话,说最近互联网公司都不景气,公司打算裁员,跟我讲隔壁公司一裁一整个组,咱们公司只打算裁几个绩效考核垫底的,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我主动辞职,这样公司就不用给我补贴,可项目里工作大部分都是我加班在做,就算想裁我也该遵守劳动合同给我N+1赔偿吧? 说实话我听不懂他描述的人类世界规则,只觉得几只苍蝇在我脑袋前晃得头晕,可我感觉到他的难过和不甘心,只能用自己唯一的方式安慰他伸出蹄子摸摸他的膝盖,然后轻轻嘶叫两声。 这次我大着胆子用蹄子在他牛仔裤上蹭了好几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他并不在意,甚至用一只手摸摸我的蹄子,只是嘴里吐不出好话:你这个死马还得寸进尺,下次再敢顶我我就把你扔给隔壁王姨炖汤。 我吓得赶紧把蹄子移开,扑哧一声把脸埋进饲料里,哼哧哼哧把整个石槽里的饲料一扫而光,脸上还沾了些残留了饲料渣子。 许程珏看我这幅滑稽样没忍住笑起来,把斜前方的蓝桶拎给我,说:喝吧,过几天我就要回上海了,下次再见到你就要到明年过年了。 第6章 许程珏走的那天又下了雪,村长牵着我去送他宝贝儿子。 明年一定要把小陈领回来给爸见见,听到没?今年好几个阿姨一直问个不停。 我只想一脚把这秃驴村长脑袋踹进旁边敷着层厚雪的草堆。 但是许程珏满不在乎地朝他心宽体胖的爹摆摆手,说:看情况吧,人家工作忙。 村长刚打算说什么,许程珏就拎着自己的行李上了车,只留给我们一个背影,他今天没穿羽绒服,换了件黑色厚风衣,纯黑色的背影在漫天飘雪中显得突兀,像是要被暴雪吞没。我开始异常焦躁,蹄子上不断传来在雪地里站久后的钝痛,我强忍蹄子上不断积压的痛感,原地嘶叫起来。 嘶嘶 我不想让许程珏走,我猜他自己也没那么想走。走去哪里?大城市?为资本家拼命?小地方没什么不好,人类为什么总要拼命走出去?在大城市当一颗随时会化在风中的雪粒,为面子和生计,咬着牙在一个个格子间、一排排工位上苟活,自欺欺人地骗自己那是理想,心甘情愿被资本家压榨成一摊新鲜的血肉汁液,肉/体和自由浇筑银币,值得吗?我不懂,我只要安家的地方、有人陪伴就满足,所以我不想让许程珏走。 但他还是走了,我趴在村头的雪堆上,看着黑色汽车驶向机场,在雪中带起一阵灰雾。 我舍不得他,他走了以后大家都把我当作彻头彻尾的畜生,虽然许程珏也把我当畜生,但他乐意跟我讲讲话,聊聊自己的生活,这让我总误以为自己和他是平等的。 新疆的冬天很久,极低的气温下人们都不愿意活动,我成日成日待在昏暗的马厩中,吃饭,喝水,排泄,等发情期到来。我不断回忆那短短几天和许程珏的回忆,怀念到很快他就再次出现在我梦中 只不过这次梦里的许程珏上大学了,他站在巨大的金字浮雕前给一个瘦高男生拍照,我眯着眼睛仔细看,这一看差点没给我气一个跟头那个男生竟然就是我昨晚以为的高个子美女严杉。 拍完带你看宿舍去。 我忍着一腔怒火仔细打量严杉,发现他比昨晚结实了些,以前的他像学校里那根瘫软于地上的漏水管,软绵绵惹人嫌,谁都敢来踩一脚,而现在的他更像村头那颗细直的新树,冲着天长。我猜他这样的变化和许程珏脱不了干系。 即使我再气再嫉妒也该分清梦与现实,我只是做个梦,梦里有许程珏我就该知足,还管他旁边是谁干什么。 照完相后,许程珏熟稔地把相机还给严杉,我偷摸看了眼严杉的相机嚯!5d3配小白兔,感情这位严杉是个富二代,拍纪念照至于拿5d3吗?想到这里的我发现自己陷入逻辑陷阱,我不该自以为是地猜测有钱人心里的性价比,当然如果他是有钱人。于是我就严杉是不是有钱人进行了一场穷思极想,这一想我就想到他高中那件与许程珏截然不同的深蓝色学院服,许程珏和微胖哥说他们是国际部,国际部?有钱小孩扎堆的地方。 那他为什么没出国反而跑来浙大念书? 一个可怕的信号砰地在我神经通路里疯狂传递,尽管我再不愿承认,这个信号还是不顾我个人意愿在水面破裂开这个严杉,不会是为了和许程珏在一起才跟随他考同一个大学吧 我用仇视的眼神死死盯住他,他还是一头齐肩卷发,一侧别在耳后,一侧飘在风里,像个行走的行为艺术家。这次我看清了他的脸尖下巴颏,直溜溜的鼻梁和尖鼻尖,有些女相,可怕的是,看清他脸的那一刻,我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糟了我不会见个漂亮人类就喜欢吧?不不不,这感觉绝不是喜欢。我盯着两个人的背影,发觉严杉靠近许程珏的那只手不老实,一直游离在他后腰几厘米的地方,似乎想做点什么又不敢。 我被这动作气得白眼直翻,可我连一个白眼还没翻完,刚刚还大红灯笼一样闪的太阳就已经彻底消失,我再一抬头,只剩半拉灰月亮。 严杉和许程珏蹲在月亮底下,两个人都没看对方,歪着头,分享一对耳机。 梦境里的我无所不能,除了红隼的视力还拥有大蜡蛾的听力,我站在他们背后,轻而易举地听到一阵缓缓流动的音乐从两人耳机中漏出。 I'm gonna bury these bones, I'm gonna write it in stone, That you were my home. 两个男生蹲在台阶上听苦情歌实在别扭,许程珏和我心有灵犀,果然很快也察觉出他俩的别扭之处,把耳机摘下来递到严杉手上,不自在地说:我回宿舍了,昨天在Github里看到一个大神代码,今天想跟着练一下。 可严杉猛地站起来,挡在他面前。这位高个子美女虽然比高中时健壮了一点,但也只是那么一丁点儿,整个人看起来像根巨型筷子一样,直挺挺杵在许程珏面前,拦住他说:你先别回去,我要跟你说几句话,很快。 许程珏这人的脑神经大概可伸缩,还是不以意志为转移的可伸缩,该粗的时候细得像纤维,该细的时候又跟他家村头那课歪脖树一样粗。比如此刻,我一个畜生都能听懂这个姓严的要说什么,许程珏愣是听不懂,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听不懂。 严杉看他没什么反应,豁出全部胆子抬起他那树枝似的的胳膊,一把抓住许程珏的手,紧紧捏住他的手指,问:许程珏,我很喜欢你,你能跟我试试吗? 话说到这份上,许程珏再榆木脑袋也明白了,他僵着脸,躲瘟疫似的把手抽回去,他十年如一日保持那副装逼装得恰到好处的死样子,扭过头躲避严杉,牛头不对马嘴开玩笑地说:可别给我开这种玩笑! 如果我是严杉,立刻就会明白许程珏这是在给我台阶下,我该麻溜地顺坡子滚下去,这样还有得朋友做。但陷入爱情的人类智商稀得像摩尔分数趋近于零的稀溶液严杉非但没顺杆下坡,还变成疯子,他居然猛地抱住许程珏,不顾他激烈地反抗,按着他后脑勺亲下去。 没一秒,我的耳朵里就传来两个人类接吻的水声。 完蛋了,严杉这个傻/逼。我忍不住闭上眼睛,为这位情敌哀叹一口气。虽然我讨厌严杉,但我觉得他本质和我一样,都在无望地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我忽然同情起他来,人亦或马遇到爱情没什么不同,在庞大的生物感官系统面前,我们什么都不是,畜生管不住自己的屌,人丧失人性和理智,我们坍缩成一团微小的粒子,飘在宏大的世界无处可落。 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严杉已经挨了一巴掌,这个画面有些猎奇一个高个子漂亮女孩捂着脸,她的半张脸迅速肿起,而面前那个比他矮半头的男孩则一副受了委屈不甘心的样子,打了人家一巴掌不说,还指着人家鼻子骂:我跟你认识这么久,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如果现在有三三两两的路人路过他们,说不定会有人上去拦住许程珏:你是不是男人?怎么能打女人?比你高也不能动手! 想到这个不伦不类充满黑色幽默的画面,我不合时宜地笑出声,不过我在梦里,没人听得到我的声音。 严杉被打了一巴掌,还不松口,捂着脸,红着眼睛说:我忍了三年了!再也忍不下去了!我想干你! 恋耽美 角马免费阅读(3) 他这声音称得上气壮山河,他要早点展现这超人的能力也不至于在高中被一群傻/逼油腻男欺负成那样,但他偏偏不,只有面对许程珏时才难得展现这一面。 许程珏也被他忽如其来的阵势唬住,一只腿往后退了一步,看样子想拔腿就跑,我在旁边嘁了一声,心想我老婆也不过如此,这位美女也不大可能大庭广众之下被你强/奸,哦不,他想强/奸你。 我从自己背上的马鞍上拿下一袋瓜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边磕瓜子一边看起戏来。 要说我生气吗?当然,但那点儿生气是我刻进骨子里对主人的占有欲,它不重要,因为这是梦境,梦境不受法律限制,没有道德约束,一觉醒来我等待的仍然是我干净的小主人,他和梦里的他割裂开来,我甚至期待他俩干一炮,因为这是梦里,梦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我还没见过我小主人的裸/体。 第7章 梦里的季节大概在七八月,两个人都穿着薄薄的短袖,夏夜凉风和潮湿黏腻的水汽不断向上升腾,把整片大地都搅得热喷喷,和大量水汽、植物一起蒸出热带雨林的味道,滑腻粘稠,令人作呕。 动物是极大可能受环境影响的物种,马是,人也是,所以严杉才会在冒着潮热气息的大地上沉不住气,才会被拒绝后却仍一厢情愿地沉溺于自己的情绪无法自拔。 他还不死心,双手早有预谋一样,猛地拦腰抱住许程珏,甚至把脑袋凑进他颈窝乱蹭,嘴唇故意在他脖颈间啃咬,刺激他。许程珏大概也被此人的不要脸程度震慑,回过神后像溺水之人拍打水面一样疯狂拍打严杉,想把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学弟打出安全距离外。 我在旁边试图嗑瓜子,但没磕成功,马的牙齿比人类大得多,也粗糙得多,实在不适合瓜子这种精致小零食,我囫囵吞枣把一把没剥皮的瓜子咽下肚,几颗还卡在我喉咙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 当然,我吃什么不重要,来看看他俩纠缠得怎么样了吧? 好像不怎么样 许程珏虽然运动不错,但严杉毕竟比他高出半个头,许程珏这业余体育爱好者是个花架子,漂亮招式一大堆,可真肉搏起来还争不过雌雄莫辨的严杉,他四肢正准备努力发起进攻就被严杉用手脚牵制住,两人你一来我一往,你爱我你不爱我的肢体纠缠竟然渐渐变成厮打,而男人间的厮打必然没那么轻易结束,许程珏脾气爆,很快就被他打急了,心一横,也顾不得学长学弟的面子,毫无章法地扬脚在严杉身上乱踢,踢得他一身带着潮味的土。 严杉刚告白就跟人打架,心里的委屈大概能挤一桶柠檬汁,现在的他比高中看起来强太多,竟然轻而易举地牵制住许程珏手脚,把他往自己怀里压。他把人压得透不过气,嘴上却哽咽地说: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高中时那么帮我?太过分了!渣男! 我人太好你也怪我啊操!许程珏手脚都被他箍住,像个摆件娃娃一样任他摆布,心里的窝火能冲天,放大嗓门吼他:你快点放开我!有人过来看见咱们俩多丢人! 严杉当然没放,不仅没放手还把他箍得更紧,我看得出他想强来,竟然直直把手伸进许程珏薄薄的t恤里,摸他身体。 我开始有些羡慕他,因为他做了我一直以来不敢做的事情,即使是在梦里。你能想象一个人和一匹马交配吗?我想象不到,我连做春/梦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我羡慕严杉。 他们刚刚放歌的那只手机被丢在台阶上,耳机里竟然还在循环播放那首歌曲。 I'm gonna carry your bones, I'm gonna carry them all, I'm gonna carry you home. 悲伤的歌词配上两人厮打的画面有些不伦不类,颇有黑色喜剧片的效果,我倚在他们后面的矮树旁看得津津有味,还把头伸进树丛采摘了一圈新鲜树叶作观剧零食,夏天里的嫩叶子被我的大板牙摩擦发出噪音,呲呲 天快要亮起来,梦境要消褪了。 白天到来之前,我在梦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严杉箍着许程珏,把他压在一棵参天古木上,隔着衣服用下半身发了疯一样顶他。那树老得发乌,和周围黑漆漆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我看到许程珏在空中挣扎的四肢,像某种奄奄一息的昆虫。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心态看待这场梦,所幸我没有思考多久,天就已经大亮。 我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村长这老秃驴蹲在我前方两米的地方,吃力地摆弄给我喂食的红桶,小声自言自语:小珏在的时候还能使唤他来喂你,他一走,我这老胳膊老腿就有苦头吃咯! 我的项背绑着绳子,它们连接在后方的大木桩上,村长在我面前的石槽中倒完饲料,帮我解绑,一脸弥勒佛似的笑着,看我把头埋进饲料堆,呼噜呼噜咀嚼。 忽然,我用余光发现前面的村长不动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来,我呛了一口,猛地抬起头,发现村长的笑容僵在脸上,一下秒他就直直向后栽去,像某座石碑坍塌一样,先慢慢碎裂,再通体塌陷,稀碎石块砸在马厩硬邦邦的水泥地上,发出轰隆巨响。 第8章 我再次醒来,天变成血红色,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我听到维语、普通话、尖叫,电话里被信号歪曲的人声,聒噪的人和狗,还有村头几棵高矮不一的树倒在地上沉重的轰鸣。 快给小珏打电话!工作再忙也得回来啊!这是他爸 小珏?小珏? 脑干出血,已经进icu了,你快点回来!这边等着要交费,一天快一万呢! 多少钱?我们也不知道,这要看医院,什么时候从icu出来、什么时候做手术都是没准的事,还要额外花钱请护工,总之你多准备一点 听到钱钱钱的时候我重新睁开眼睛,但马的视力很差,我什么都看不清,甚至不知道有人在我周围,只能任四周嘈杂的声音像冰凉的海水一样灌满我的耳朵。 许程珏能有钱吗?我屈起前两只蹄子想,他肯定是没什么钱的,临走前他蹲在我面前,摸摸我的马脑袋,对我讲他已经重新准备改简历,如果这次回去被裁,他就去投投其他公司。 那村长该怎么办?这个酒肉不离的三高死秃驴,老了老了还要拖儿子后腿,我希望他在icu里断气,死得彻彻底底,永远不要纠缠他的儿子。想到许程珏,我就想到遥远上海的某座巨型写字楼,或是某栋单人公寓,他刚打完几百行代码,单薄的身子骨陷入办公椅,肩颈还因为久坐疼痛着,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整个生活就被随之而来的手机铃声击碎一地。 可我能怎么办?我只是匹马,再难听一些,服务娱乐人类的一只畜生,我想不出任何办法,只好逃避现实,昏昏沉沉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天还是血红色,我不知道世界出了什么毛病,所有东西都粘稠地胶糊在一起,我依然在黑漆漆的马厩,身上绑着栓畜生的缰绳,周围环境没什么变化,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发现门外有几道微弱耳熟的声音,我猜大概是经常捋我鬃毛的阿姨,村长的妹妹,许 程珏的小姑。 小珏? 钱我收到了,现在够啦!你怎么一次性打这么多?哦积蓄?毕业两年都攒四十万啦? 护工我请了,我和她轮流看你爸,一直让外人看我不放心。 她说到一半,外面开始下起雨,我从未见克拉玛依下过这样大的雨,整座城市像沉入海底一样,周围只有轰隆隆礁石碰撞的声音,我害怕地缩起身子,不断用蹄子踹面前阻挡我的栏杆,但我踹不开它,我的身上缠绕着皮绳,它们开始不断缩紧,要把我勒死。 我又睡着了,这次我梦见工作后的许程珏,他看起来憔悴很多,头发长了些,刘海软塌塌垂在眼睛前。我在远处看着他,寒意从蹄子升 到头顶他脸上再也没有一丁点曾经的意气风发了,他的四周升起黑底巨屏,他被裹在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荧绿字符中,被整座城市同化成一个可悲的符号,站在互联网信息泡沫的浪潮巅峰,变成一匹劣马,被资本的鞭子抽打出一道道血痕,咬着牙在浪潮里寻找自己的位置。 我沉默地看了许程珏很久,他靠着办公椅,对面电脑屏幕上是写了一半的代码,密密麻麻的天书拥挤地互相抱着,挤在逼仄的十三寸屏幕上,许程珏无神地盯着满屏字母符号,喃喃自语:钱,钱,都是钱 他刚说完,卧室的门把手就发出细微的响动,这响动让他像惊弓之鸟一样神经质地直起脊背,他转过身,仰头看向门口的人,看他慢慢走近,坐在对面一米八的大床边。 许程珏如同变了个人一样,把电脑屏幕合住,收起刚刚无神的表情,走到那人对面,慢慢屈膝跪在地上,轻轻拉下那人的内裤,已经勃/起的阴/茎立刻从布料中弹出来拍打在他脸上。许程珏没什么表情,面对这根冒着水的东西与面对满屏代码并无二异,他抓起这根直挺挺泛红的阴/茎,先熟练地上下套弄几下,紧接着一口含住。那人的尺寸很大,口水很快从许程珏嘴边溢出来,他紧闭双眼,呜咽着在这个人胯下摆动头颅。 对面人揪起他额前碍事的刘海,似乎想仔细欣赏他此时的表情,一边往前送胯,在他嘴里激烈地进进出出,一边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他右半张脸。 喜欢吗? 许程珏聪明的头颅丧失了它原本的作用,像性/交工具一样只会随着节奏颠摆,他的嘴被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单音节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能闭着眼睛点头。 钱够不够? 许程珏摇摇头,意思是不够。 对面那人明了,说:没关系,多少我都给你。 这句话似乎给了许程珏底气,更卖力地摆起头颅伺候他,那人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刺激得闷哼一声,几缕棕色的长卷发从耳后脱离,垂在额前。 这个月你要回家是吗?毕业论文我提前写完发给导师了,我陪你一起吧。 那人把散下的卷发重新拢在耳后,捧着许程珏的头颅,激烈地在他口腔里猛冲几下,全射进去。 第9章 我再次醒来时看到了许程珏,他就蹲在我面前,摆弄马厩里一堆堆干草。 我睁开眼,从头到脚盯着他看,他憔悴了许多,头发比年后离开克拉玛依时长了一些,刘海软塌塌的贴在额头前。这幅样子的他让我觉得有些眼熟,我又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和我梦里的他渐渐重合在一起。 许程珏见我醒了,慢慢朝我走过来,伸出手,我以为他想摸摸我额头上那缕特别的黑鬃毛,可他却忽然拿起旁边的鞭子用力抽了我一鞭。 痛觉让我本能地挣扎起来,但我被拴在身后的大木桩上,无论怎样挣扎也摆脱不了绳子的束缚,只能靠发疯一样蹬蹄子和不断嘶吼发泄。 嘶嘶 许程珏又狠狠地打了我一鞭,跟着我一起,像畜生一样叫起来:嘶嘶 这次轮到我傻眼,收起不断蹬在围栏上的蹄子,闭嘴不叫了。 可他又抽了我一鞭子,面部肌肉紧绷,下颌骨的地方因为咬紧牙关而突起一大块,明明他才是挥鞭子的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痛苦? 我跟你换一换,可以吗?我也想当畜生。他叫起来,眼睛迅速漫上红,声音带上哭腔:我也想当畜生!你跟我换换吧,求求你了!我不想再当人了! 许程珏在说胡话,人和动物不可能换身,除非在梦里。 他是真疯了,见我不回应,竟然抱起几扎他刚刚摆弄的干草,猛地向我头上扣去,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几根硬邦邦的、带刺的干草就扎进我的眼睛里,几乎一瞬间我就什么都看不到。我猜我瞎了。 但我似乎瞎得不够彻底,外面的光线依然能进入我的眼睛,我能看到火红的天空,黑的树,只是看不到许程珏而已。但我知道他就站在我前面,他的语气渐渐变得冷静,我知道他又要讲自己的故事了。 这次回去我被裁了,我不服气,拿着在公司两年所有参与过的项目成绩去找领导要说法,但他们一眼都没看,把我赶出去,让保安收拾我的工位,警告我胡搅蛮缠对下一份工作不利。 我跟他们说我爸脑干出血,治病要花许多钱,我家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但没什么用,领导说所有互联网公司都在裁员,大环境不好他也没有办法,公司养不起这么多人。 我迷迷糊糊地想:可你不是前几天刚寄回来几十万吗? 我把通讯录翻遍了才找到一个有可能一次性借给我这么多钱的人,一个高中大学的学弟,富二代,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厚着脸皮找他,他说他想干我,让他干一次就借给我。 哦原来是这样,我把几乎瞎了的双眼合上,心想:这就是你发疯的原因吗?我不能理解,你们人类自视甚高,和不情愿的人交配一次都要哭天喊地,如果你学学其他畜生就不会这么痛苦,因为我们的交配只有繁衍一个目的,和谁都一样,和谁都无所谓。 许程珏似乎看到我闭上眼睛,扬起鞭子再次狠狠抽了我几鞭,用嘶哑的嗓子喊我:003,你睁开眼!听我说话!不说出来我会死的,全世界我只能说给你 好吧,我承认他的声音让我心痛了,老实地按他说的做,把眼睛睁开,即使睁开我也看不到许程珏。我就这样在一片黑暗中沉默地听他讲话,忍不住腹诽:我被人戳瞎还乖乖听话,也是够贱的。 我又去投了几份简历,但最近是行业寒冬,所有公司都在缩招,我之前攒的钱全寄给家里,空白期的几个月没有收入,只能再去求那个富二代学弟,他让我搬去和他一起住。 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按他说的做了。我对他说钱可能要很久才能还上,我现在还没找到工作。他说不用还了,让他干一年就行,所有开支他都帮我出,还给我在上海买房子。 我又明白了,我老婆这是卖屁股去了,虽然我对人类世界的金钱观不太了解,但卖一年换几十万医药费和全部开销,还有一套房子,应该还成吧 许程珏像个神经病一样继续絮絮叨叨着:第一天他让我跪着为他口/交,第二天他给我穿裙子,第三天他在落地镜前面肏我,逼我看我们两个如何做/爱。 我永远也忘不掉那面镜子,我在上面看到他,他留着长头发,长得像一个漂亮女孩,我趴在他身下晃动,像被一个女人肏。 我的头忽然剧烈疼痛,脑仁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不断刺扎,一阵阵疼痛源源不断从脑中央传来,紧接着慢慢扩散到全身。就在疼痛的间隙,严杉这个熟悉的名字忽然出现在我脑中,我奇怪地想:原来我的梦都是真的吗? 第10章 许程珏好像离开了,他是离开了吗?我不知道,我昏昏沉沉的脑袋沉入地底,又进入梦境了 这次我看到一个深蓝色的卧室,许程珏赤身裸/体地躺在正中央的大床上,而严杉正对着我,他的头发比高中大学时更长,女人一样的大波浪卷垂在肩膀,他低着头,整张脸仿佛隐没在一汪黑瀑布中。我仔细地来回打量他鼻子多了一颗带钻的鼻钉,脸比从前瘦削,面颊的肉完全瘪下去,和它一起瘪下去的还有从前那副阴郁情态和女气,他坐在床尾,看起来游刃有余。 很快我注意到他手上拿了条粉红色的裙子,带安全裤的那种,严杉拿剪子把中间的安全裤剪开,转身扔在一丝/不挂的许程珏身上,垂眼瞥了他一眼,命令道:穿上。 恋耽美 角马免费阅读(4) 许程珏爬起来,颤巍巍地拿起这片粉红布料,无措地看向严杉:换一个,行吗? 不行。 别开玩笑了,我把两只前蹄子搭靠在严杉卧室里的衣柜上,为许程珏的不识抬举心痛,穿个裙子而已,你们村的畜生天天裸奔,有两块布不错了。 总之许程珏一个被包养的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屈辱地套上那件裙子,大张着腿,等那位长得像女人的金主临幸他。 我既心痛又生出不可告人的痛快,津津有味地观察人类同性恋怎么做/爱。 人类果然是人类,不像畜生交配,公的蹬上母的,一根烟的功夫就结束。人类花招多,懂得犒劳自己,比如眼前这位男不男女不女的严杉,就是懂得犒劳自己的典范。他没有直接把生/殖/器塞进去,而是抓着许程珏两条腿,突然钻进他裙底。 许程珏惊叫了一声,想推拒的手在空中打了个弯也没推下去,他拿人手短,不敢。 我盯着严杉,他的脑袋全隐没在许程珏的裙子下,粉红的裙摆颤抖着在他后脖颈摩擦,还带着几根线头的裙边来来回回切割他的后脖颈,裙子里面不断传来一阵阵黏腻的水声,我看着看着,感到心痒难耐。 许程珏的表情既痛苦又欢愉,手指拧巴成盘根错节的树根扎在严杉肩膀上,严杉不知道在他裙子里做什么,过了十来分钟,许程珏猛地绷直身体,绷得几乎痉挛,绷到极致后,脊背像软尺一样卷起来,大片大片空气从他胸腔挤压出来又吸进去,许程珏像条被抛上岸的鱼,空张着嘴巴,艰难地呼吸。我看着他,看他牙齿把下嘴唇咬出血,看他身体痉挛直到脚尖,他脚趾绷着,在空气中跟随身体的节奏一抽一抽,最后倏然静止,啪地一声落回床上。 严杉带着一脸浓稠的白色液体从他裙子里出来,毫不嫌弃地从床头柜抽出张纸巾擦脸,残余的一丁点被他抹在手指上放进嘴里尝了一口。他性致来了,掰开许程珏的两条腿,把半瓶润滑剂全挤进去,扩张了没几下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那根东西插进去。 这实在是副诡异至极的画面,虽然我坚定地认为许程珏是我老婆,但如果他和同类做/爱,也该是肏别人的那个。可他此时居然趴在一个长发男人身下,被他的阴/茎插得一颠一颠,甚至还讨主人欢心似地发出几声不伦不类的呻吟。他的金主似乎非常吃这套,猛地加快速度,把他顶得整个人要飞起来一样。 我观摩了一场完整的人类性/爱,惊讶于它的神奇包养关系中的两个人竟然如同要溺死般搂抱在一起,汗水和黏糊的精/液从一个人身上跳跃到另一个人身上,像前两天的暴雨一样冲刷着两个人,而我像个跳梁小丑,被一道无形的膜彻底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这样的错觉只维持了不到几分钟。 严杉看起来想和许程珏更亲热些,凑过去想亲他。许程珏任他亲,眼睛半阖,两道眼睑的缝隙间没有一丁点光透出来,像摊融化的雪水一般化在床上。 我看着这样的许程珏再也开不出玩笑了。 我小时候见过许程珏吗?好像有,那时我太小了,只有模糊的碎片记忆他穿着蓝校服,外面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在雪地奔跑,意气风发。远处层层山峦起伏在暴雪中,环成一个只有纯白的独立星球,许程珏奔跑的身影很快被暴风雪冲刷成碎片,我看着他的碎片散在漫天飞雪中,天真地以为他是暴雪般的人。可他现在竟然化成水,化在别人床上,匍匐在男人的生/殖/器下讨生活。 我对他的屈服产生一种无能为力的恨,即使这是梦。 梦境渐渐被初升的太阳撕裂,我缓缓睁开眼睛,一颗鼻钉出现在我视野中央。但我的眼睛被上一次许程珏不知轻重的发疯作弄成半瞎,只能勉强看到一颗透着光的钻石鼻钉,以及环绕它周围的黑色瀑布。 马厩外一阵阵嘈杂的背景音传来:小许?小许? 丧事花不了多少钱的,比医院吊着可省多咯。 马厩里,严杉摸摸我额前的鬃毛说:村长不在了,以后许程珏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把眼睛重新闭上,为愚蠢的严杉生出一股荒诞感傻/逼,村长不在了,许程珏再也不需要你和你的钱了。 第11章 村长在icu住了快两周,特殊药物仪器轮番上,烧了二十多万,还是没抢救回来。 二十多万,大概是许程珏刚毕业一整年的工资。一遇到天灾人祸、生老病死,两周就烧成灰。 许程珏这次回来给村长办丧事,还带回来一个甩都甩不掉的严杉。两个人穿着大衣从村口走来,路过一排排黑梭梭的树皮、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几条趴在地上打盹的黄毛大狗,格格不入的两双鞋踏在刚铲过雪的泥泞道上,行李箱拉出几道长长的痕迹,延伸到许程珏家自建的小破楼。 他俩放好行李后来了马厩,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真实的许程珏,像吸氧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张瘦得有些微微凹陷的面孔看。 我在许程珏身上已经看不出一丁点当年的暴躁,我看着他,就像看一个生锈的齿轮,艰难地卡在人世间,用尽全身力气还是走得磕磕绊绊。 许程珏很快被他的小姑叫出去商量葬礼的事,严杉一个人留在马厩里,站着和我对望。他与我梦里完全不同,吊儿郎当地支着一侧腿,掏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火。 情敌间大概总有种强烈的磁场互斥,因为严杉不怀好意地盯了我大半天后,居然把烟头直直朝我额头前的鬃毛按去。 嘶嘶 我几乎扯破嗓子嚎叫着躲避,四只蹄子把马厩里的干草踹得四处乱飞。严杉看我这样子忽然嗤笑一声,把那冒着烟气的半根烟收回来,歪头看我说:许程珏从高中开始就跟我讲起你,说你是他们村种马里最漂亮的一匹,俄罗斯混新西兰,又白净又俊俏,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农村人。 我愤怒地继续嘶叫几声,冲他猛蹬前蹄,意思是:农村人怎么了?你看不起农村人?你自己不是喜欢农村人? 严杉听不懂马语,接着自己的话茬说:怪不得他那么用力想往上爬,上学的时候恨不得包揽所有第一,工作以后天天加班到凌晨,要被裁员了还坚持把自己带的最后一个项目做完,你说他是不是傻/逼? 我觉得他才是傻/逼,因为我看得出严杉明明喜欢许程珏喜欢得要命,却连尊重爱护的心都没有,迟早要付出代价。 严杉不再说话了,他好像是南方人,不大习惯这里的冬天,哆嗦着把抽到底的烟头扔在脚下捻灭,重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接着吸起来。 他连续抽了大概十来支之后许程珏才从外面回来,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疲惫,连这一屋子烟味都懒得理会,头也不抬地对严杉说:你借我的四十万没花完,还剩十七万,等会儿打回你卡上。我最近有几家公司要面试,剩下的二十三万等工作定下后分期还你,按银行利息算。 刚刚还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严杉不知犯了什么病,猛地将许程珏扯过来又推向墙角,一点余力没留。许程珏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后背磕在粗糙的栏杆上,我知道那栏杆,上面有层糙木头渣子,表面还带刺,要不是许程珏穿了身厚大衣,铁定要被这栏杆划出血印子。 严杉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威胁他:要么今天就还我,要么就不要还。 许程珏被甩在栏杆上一动不动,隔了很久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疲惫到极点的样子,捂住额头说:我还和你上床,到我把钱还完为止,可以吗? 严杉看起来气到极点,毫无章法地拿鞋底捻脚底下的烟头,末了才从嘴里不甘心地吐出一句:行吧,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第12章 我的视野中央只有一颗泛着光的鼻钉,我用半瞎的眼睛紧紧盯着这粒光源,心想,人类开那么多门课,却忘记把爱的教育列进必修课,我眼前这两个人显然都不懂爱,许程珏心里没有爱,而严杉不会爱人,他们永远走不到一起,这就是我作为一个畜生最低劣的观察。 严杉陪许程珏在村子里呆了好几天,白天他强迫许程珏带他参观克拉玛依,高中时的许程珏似乎给他描述过很多新疆美景,严杉顾不得许程珏要忙村长的丧事,毫无眼力见地逼迫他带自己看雪山和雅丹地貌。到了晚上,他就拉着许程珏在他自家盖的小破楼里做/爱,无所不用其极地折腾他。 如果我从前那些梦是真的,严杉以前应该是个阴郁且遭遇过霸凌的男孩,可他现在竟像个征伐者一样挥舞鞭子,一下下抽打在许程珏身上。我猜他这样做不仅因为他是个不大正常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是许程珏的金主,金主象征权力,这世上没有放着权力不用的人,而严杉也只是个普通男人罢了。 村长头七那天晚上,许程珏带着一身刚烧完纸钱的烟灰味,刚一回来就被严杉压在自己床上。严杉玩弄他很有一套,普通男人最不能接受什么严杉就要做什么,我猜他是在报复许程珏当年对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他今天拿出一支按摩棒塞在许程珏后面,那按摩棒是粉色的,许程珏最讨厌的颜色,严杉八成是故意的,他大概还知道许程珏最听不得肉麻话,于是故意贴在他耳边叫他宝贝。许程珏抖着身子,但不拒绝。都说程序员是最有秩序感的工种之一,我看着这个样子的许程珏才明白这话的含义,许程珏收钱办事,相当于兼职,老板做什么他一下都不会反抗,百分百劳模。 严杉用这根花里胡哨的假屌玩了他半天,还觉得不够味儿,于是又从旁边床头柜上拿起自己手机,卡着许程珏的脸逼他仰头,兴趣盎然地拍了快上百张才收起手机,取了那根按摩棒,揪着许程珏的头发,把自己的东西直直插到底。 如果死人的亡魂真能在头七这天回家,村长那老秃驴看到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儿子在自家卧室被另一个长发男人压着玩弄,大概会吓得连滚带爬栽回棺材。 两个人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外面是漫天飞雪,里面是汗渍渍两具交缠的身体,严杉折腾够了才后知后觉生出些许温情,他在黑暗中搂着光溜溜的许程珏,紧盯被暴风拍打得剧烈摇晃的窗框,忽然说:我们不要回去了,在这里一辈子吧。 我猜许程珏有一秒是动心的,我知道他并不喜欢大城市,甚至恨它们,可走出去的人就再也回不来,所以许程珏摇摇头,说:要工作,要挣钱,我还欠着你钱。 我想也是,他一个名牌大学计算机系的人,怎么可能屈尊于小小的克拉玛依呢?许程珏是聪明人,小地方留不住聪明人。 许程珏走的那天,克拉玛依依然下着暴雪。他把自己的身体装进厚厚的灰色羽绒服中,特意拎着一桶饲料和一桶水来马厩给我喂食。严杉被他支到村口,一个人靠着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根烟,吧嗒吧嗒点火抽起来。 许程珏吃力地拎着两个大桶,把它们放在地上。他今天难得没有对我发脾气,走过来温顺地替我梳理好额前的鬃毛,对我说:003,我走了以后你要听小姑的话,不要像顶我一样顶小姑,小姑是女人,被顶了的话非要宰了你做年夜饭不可。 我悲哀地嘶叫两声,希望能留住他。 可许程珏听不懂我的意思,他给我解开固定着木钉的绳子,把饲料哗啦啦倒石槽里,招呼我过去吃饭。 忽然,他似乎想到什么,急匆匆地兀自走出去,再回来时他手里拿了把开过刃的银刀,扔到我旁边的干草堆上,又抱了两捆干草扎掩在上面。 许程珏转过头,认真地跟我说:这是爸的收藏,挺值钱的,我怕走了以后他们糟蹋好东西,就放你这里藏着,你要看好了。 他摸摸我的脑袋继续说: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了,等明年过年回来,我给你带几件高级衣服避寒。 我点点马头,看着许程珏往外走,走进暴风雪里。 我拦不住他,更留不住他,只能满怀期待地等待下一年过年,可是许程珏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13章 许程珏走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梦到他。他找到了新工作,比之前工作的互联网大厂稍次些,但待遇很好,职位也比原先高。他又开始日复一日地趴在电脑前,被屏幕中大片大片眼花缭乱的字符吞噬,仿佛全部生活重心都在这里。他为了尽快还清严杉的那二十三万,竟然偷偷在外面接私活,给一个外包团队写代码,每月能额外多赚不少。 我在梦里旁观一切,觉得不值得,许程珏这是在拿命赚钱,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他在凌晨三四点依然对着电脑屏幕,双手哆嗦着敲打键盘,打着打着猛然站起来捂住嘴巴,快步冲向卫生间干呕。一阵毫无美感的呕吐声过后是哗哗的水流声,我站在旁边,对许程珏无声地说:回来吧,快回来吧。 梦里的许程珏不知是在回答我还是自言自语,吐完以后他洗了把脸,把两颊皮肤搓/揉得泛红,呆滞地望着镜子里那张消瘦凹陷的面孔,说:很快就还完了,再忍忍,还完再攒十几万我就辞职回家,在中学门口开个小卖部或者奶茶店,然后养一条狗。 我本该开心得蹬蹬蹄子,但不知为什么,一股没由来的心悸像飓风一样在我体内不断翻腾,把我的心肝肺搅得七零八落,怎么也说不出高兴的话。 有一天晚上我梦到许程珏哭了。他那时刚做完一项工作,凌晨三点。许程珏把笔记本合上,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夜景。他住在杨浦区,周围全是老旧的居民楼,丝毫没有金融区灯火通明的景象,有的只是一片漆黑,整座城市像被泼了满满一盆墨一样,连缝隙里的月亮都苟延残喘地发着一丁点细微的光亮。偶尔几艘军舰似疾行的出租车在大道上飞驰,小区里有和他一样的异乡同命人刚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回狭小的出租屋。许程珏看着看着,忽然趴在桌子上哭起来,我第一次听到许程珏嚎啕大哭,褪成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撕扯着咽喉挤出一阵撕裂的哭喊:我想回家!我想家了 我想安慰他,但梦里的我是透明的,只能心痛又无措地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还有一次我梦到严杉,他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的二世祖,一头飘逸的齐肩卷发,一侧掖在耳后,正好凸显他那一溜比太阳还闪的耳钉鼻钉,一身从烟灰缸和香水罐子中捞出来的味道,混在一起叫人头晕目眩。他借着许程珏欠他钱的由头,时不时就要造访许程珏刚租来没多久的一居室,并乐于亲自动手把它改造成一个淫窟。跟他一起造访的还有一箱子情趣用品,以及严杉那根不老实的屌,他那根屌和他本人长相完全不匹配,他有点女人相,但骨骼还算凌厉分明,不似青春期那会儿被人当作女生,可他下面那根东西倒是长得威武雄壮,没几下就能把许程珏捅得飘飘欲仙。 严杉不知抽了什么疯,不爱在自家宽阔舒适的卧室做,非要跑来许程珏这小破地方和他挤,还偏偏对越破烂的地方越情有独钟。他总在高/潮后搂着许程珏,环住他整个身体,全然忘记刚刚自己如何施暴,假惺惺又含情脉脉地说:你们家那地方景色真美,我们要能在那里生活一辈子就好了。 每当他说起这句话时,许程珏面上总会露出些松动,我猜他可能在想:两个人开间小卖铺或者奶茶店似乎比一个人更好,即使严杉是那么恶劣。 这就是我恨严杉的原因,他把许程珏彻底改变了,哪怕许程珏依然喜欢女生,却还是在潜意识中把严杉规划进自己的未来里。 关于许程珏的梦在某天戛然而止。 最后一夜,我又梦到那片火红的天,如翻滚的岩浆在天空上方翻腾,我仰起头观察天空,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四周传来源源不断地尖叫声。 恋耽美 角马免费阅读(5) 小许在工位上晕过去了,怎么回事? 小刘,你先把他背下去,我打电话 一阵刺耳的救护车鸣笛撕扯我的耳膜,我在梦里把马厩栏杆撞得快断裂,那股心悸和不好的预感像涨潮一样呼啸着涌上来,把我本就几近稀烂的心脏彻底淹死。 我紧闭着眼,强迫自己不去看梦境里任何东西,可我没有手,我的蹄子无法捂住耳朵,周围嘈杂的人声不断涌进我脑海里,滔天巨浪一般不断撞击我的耳膜,把它们撞得生疼。 猝死 太可惜了,才二十六。 听说他偷接外包私活,太拼了。 年轻人啊!不要老熬夜了,真的会猝死的! 第14章 我猛地惊醒,面前摆着两只大桶,自从许程珏走后,我就再也享受不到一条龙喂食服务,小姑不愿意像从前村长和许程珏那样无微不至地伺候我,每天定时定点给我摆上桶就走。 我回想刚刚那噩梦还心有余悸,胃口全无,张开嘴用舌头随便卷了几扎干草就了事。人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许程珏该是遇到喜事了吧?升职加薪还是提前还完欠款?我焦躁地在原地踱来踱去,但后方有个大木桩固定着我,我只能小步在有限范围内踱步,越踱越躁,越踱越躁。 这场梦让我满怀期望的等待变成焦灼近乎乞求的等待,我每晚在入睡前都要闭眼许愿,乞求老天让我再次梦到许程珏,乞求他快点回来。 可我等了很久,一年,两年,三年,四年,许程珏既没有再次出现在我梦里,也没有回到村子里。 终于在第五年的某一天清晨,一夜无梦的我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严杉。但我几乎认不出他,他把一头中长卷发全剪短,唯一长些的只有额前的刘海,软塌塌的,几乎遮住眼睛。耳钉和鼻钉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连穿衣风格也变得诡异,身上再也没有那股子吊儿郎当的气质。我沉默地盯了他很久,终于发现诡异在哪里他这样子活像第二个许程珏。 我那股恨意又重新燃起,几乎咬牙切齿地盯着严杉,我相信他一定感受到我的目光,但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捻着几根手指,突然说:我打算住在这边,所有行李都已经搬过来了。 过几天看看商铺招租,在学校附近开个小卖铺。 一股寒意直冲头顶,我猛然想到梦里许程珏的愿望,头晕目眩地一头撞上栏杆。这阵巨大的动静把我脚边那堆干草撞得四散,惊慌之下,我的余光瞥到五年前许程珏离开时留给我看管的银刀。我还没来得及琢磨这把刀,严杉波澜不惊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许程珏死了,五年前,和他爸差不多,只不过他是加班熬夜猝死的。 我开始发疯,四只蹄子失控地踹着栏杆,整间马厩都充斥着咣当巨响,可严杉像是完全不害怕,站在原地,从包里掏出盒烟,熟练地点火吸了两口,重新开口对我说:死之前他还清了我二十二万,还剩一万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我恨他,恨得几乎把牙齿咬碎。 忽然,我看到脚边的银刀,愤怒使我变成一个完整的人,我颤抖着蹲下/身子,捡起许程珏留给我最后的东西,用尽全身力气挣脱身上的皮绳束缚,举着这把开过刃的利刀,疯了一样冲向严杉。 哗啦。 一股温热的血液喷溅在我脸上,这把锋利的银刀从上而下把严杉的头颅活生生劈成两半,鲜血从裂缝中喷出,像喷泉一样浇了一地鲜红。他的身体渐渐干瘪下来,我看着他枯萎的皮囊,双眼猩红,嗜血的快感让我发狂,不解恨地再次举起握刀的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我忘记自己捅了他多少刀,只知道自己像泡在血水里,浑身上下都淋满鲜血,就连嘴唇缝隙都挤满不慎迸溅的血液。 我呜咽着跪在马厩里的水泥地上,严杉已经死了,他躺在我脚边,像支千疮百孔的筛子,浑身上下布满刀洞。我僵硬地扭过头看他,他已经看不出原貌,被我捅成一摊彻底的烂肉。 第15章 你爱我吗? 好吧,那我也不爱你。 一道刺耳的铃声响起,我连那东西究竟是什么都没看清就烦躁地将它扔出几米远,对面的墙壁很快传来咔嚓一声,那东西撞了墙再落地,居然依旧坚/挺。我缓缓睁开眼,瞪视着周围的一切人类卧室,一地烟头,一瓶安眠药。 这是哪?我抬起胳膊,忽然发现自己拥有人类的四肢和躯干。这是哪? 那撞了墙的破东西依然暴躁狂叫着,我没法子,颤颤巍巍地下了床,蹲在墙角打量这个四方东西,是手机,上面不断闪着一个叫张思量的人名,我的大脑运作很久,才恍惚想起这是许程珏高中好朋友微胖哥的全名。 我拾起手机开了免提,一个压抑的男声很快在这间卧室响起:严杉? 你好。我艰难地张开嘴巴,因为太久没说话喉咙有些干痒,只能勉强发出几句简单字节。 对面那人的声音骤然变得诡异,我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恐惧,像是预料到我即将做什么一样,吊着一口气说:第五年了,你出来看看世界吧,别窝在克拉玛依那个地方了,珏哥在地下知道会心痛的。 听到许程珏名字的下一秒我就一脚把嗡嗡作响的手机踩了个稀巴烂,踩完我仍不解恨,继续把残骸踢到床下一堆烟头里。 做完这一切的我迷茫地在屋子内搜寻,经历过几次一无所获后,我终于拿床头柜里的钥匙打开了一个上锁的抽屉,并在里面找到一本有些年岁的厚本子。我刚翻开第一页就辨认出那是我的字迹。 2009.10.12 今天有几个臭傻/逼把我拦在器材室,想摸我屌,我看他们全都疯了,老子杀人都能被我爸摆平,他们给我等着。 哦对了,他们没摸成是因为中间进来个高三的圣母病穷酸玩意儿,隔壁普通学部的,拿手电乱照人,老子要瞎了。 2009.11.03 许程珏这傻/逼居然真的以为我被霸凌,每天中午都要拉我和他的胖子朋友一起吃饭。 2009.11.14 许程珏跟我讲他家在克拉玛依,他姑父在这边工作,他爸才把他托给姑父送到上海上学,穷酸玩意儿门路倒是挺多。 我问他为什么长得不像新疆人也没有新疆名字,他说他爸是当年扶贫过去的村官,他们一家都是汉人。 2009.11.23 许程珏是不是把我当成女的了,操,他今天趁我在天台午休的时候凑到我面前,跟我嘴碰嘴了一下。他不会是同性恋吧。 2009.11.28 其实他挺好玩的,成绩好,够义气,只要他别再打我主意我可以把他当好朋友。 2009.12.03 许程珏跟我说他明年要回户籍所在地高考,所以下学期一整个学期都要在新疆。好吧,我有点舍不得他。 2010.02.11 许程珏非要拉我去他家玩,新疆真他妈冷!但挺漂亮的,白糊糊一大片雪山,长得和我一样白净。 今天他还带我去看地理书上说的雅丹地貌,真漂亮,就是太他妈冷了,整个人都要冻成冰棍。许程珏见我冷居然帮我暖手,他手还挺好看,几根银钢棍似的又长又细,暖乎乎的包着我的手。 对了,许程珏骗我。我说想去看他总提起的那头白鬃马,他眼珠转了好几圈才告诉我根本没有马,他想和我聊天才编了个猎奇话题。 2010.02.27 上海真没意思。 2010.03.15 许程珏什么时候才能高考完,我想找他打篮球。 2010.07.28 许程珏居然考上浙大了,他还假惺惺跟我说差一点就上清华了,知足吧哥! 我问他为啥要学计算机,他说计算机是小城市孩子实现阶级跨越最稳妥的选择。 什么玩意儿,听不懂。 2011.02.27 我跟我爹说我不出国了,国内大学挺好的,我爹没意见,只要我不杀人放火他怎么都行。就是我这成绩不太行,勉强够个一本线。 2012.01.03 哈哈哈哈哈哈,一模全校三十七,我真聪明。 2012.07.23 我爹死都想不到我这玩意儿能考上浙大,我以后也是名牌大学的人了。哈哈哈哈哈。 2012.08.20 许程珏是不是傻/逼,他今天跟我说玛雅人预言2012年是世界末日,他一定要把心里话说出来,我还以为什么心里话,结果他说喜欢我,还跟头驴似的把我压在树上强吻了,操操操我为什么要吃男人口水,恶心死了。我跟他说我们绝交吧,我不喜欢男的。 2012.08.21 他真不理我了。好吧,爱理不理。 2012.10.22 操/你妈,有种,真不联系我了。 2013.10.15 宿舍老陈拿了奖学金,今天带我们一宿舍去嫖,到了地方发现竟然有男鸭子,长得白白净净,有点像那谁,我疯了,居然指着他进屋干了一通。 出来以后老陈他们一直眯眼撇嘴,冲我挤脸上那堆肥肉,问我是不是同性恋,我冲他们呸了一口,我就不能只是好奇吗?肏男的就非得是同性恋吗?神经病。 2014.09.21 听老张说许程珏被大厂要走了,起薪22k,牛/逼,程序员钱真多。 2015.03.21 今天和老张出来喝酒,说起以前高中的事,他说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他和许程珏刚打完篮球打算放完东西就回教室,可许程珏那个傻/逼一听有人欺负弱小,坚持要英雄救美,没想到我是个男的。我顺势赶紧问他许程珏最近怎么样,他说找了个女朋友,家庭条件挺好,过段时间打算见家长,不出意外今年大概会结婚。 他不是喜欢男的吗?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操/你妈。 2015.10.15 老张跟我说许程珏女朋友父母嫌他家不是上海的,还没车没房,被一脚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我还是记恨他,他凭什么喜欢女的?这不是骗人做同妻吗?道德品质败坏。 2016.10.03 老张说许程珏被裁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2016.11.21 许程珏打电话问我借钱。 什么东西,一联系就借钱,不过他装可怜说他爸进icu了,没钱会死,他只认识我一个能借给他钱的人。我觉得他挺有自信,凭什么觉得我一次性能借给他几十万? 不过我最后还是借了 我想起前两年尝过那鸭子的滋味,跟他说让我干一次就借给他。 许程珏还真同意了。我想也是,他以前不是喜欢我?又被干了个爽又拿钱,便宜他了。我真是太善良了。 2016.11.22 这钱花得真值,他脱了衣服比那鸭子好看,屁股又白又翘。程序员果真职业素养一百分,他居然听话地爬过来给我做口活,虽然没什么技术吧,但我一看他那张脸立刻就缴械投降,射了他一嘴。 2016.11.23 今天给他穿裙子他也乖乖听话了,我看他就该天天穿裙子在我面前晃,骚不死他,打什么代码,张张腿就有钱。 2016.12.10 许程珏他爹去世了,我陪他回了趟克拉玛依。他家亲戚真烦人,一群尖嘴猴腮的烂/货,逼许程珏把他爹的房子分给他们兄弟姊妹几个。凭什么?许程珏他爹在icu的时候他们有花过一分钱吗?傻/逼。 2016.12.11 许程珏居然说要分期还我钱。我觉得有根管子堵在我喉咙里,难受得我说不出话。 我从没想过让他还,但如果他想还就还吧,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2016.12.17 许程珏又带我去看了雪山。他身上那件羽绒服真衬他,他在雪地里奔跑,好看得我说不出话。 回去我立马把他干了个爽,他今天挺黏我,我估计是因为他爹头七的缘故,没安全感,想到这我觉得他挺可怜,抱着他多干了几次。我抱着他觉得这样到死也不错,嘴没把住竟然对他说:我们不要回去了,在这里一辈子吧。 他竟然摇摇头说要工作挣钱,操,以为我稀罕他? 2016.12.18 我又犯贱了,干完他之后逼问他爱不爱我。可他竟然没说话,我气得差点摔下床,心想:行,那我也不爱你。 2017.03.23 许程珏找到新工作了,比原来工资还高,每个月往我卡里打两万,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不过程序员真耗人,俩月他瘦了大概十来斤,脸都凹下去了,丑。 2017.03.27 许程珏好像最近总头疼,我让他去医院他也不去,说职场人都有头疼的毛病,压根没什么,可我总莫名其妙心慌,不知道为什么。 2018.01.10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2018.01.11 我想杀了我自己,从头顶劈开,捅一百刀,捅成肉泥,给许程珏赔罪。 2018.01.12 你怎么能留给我最后一万欠单?滚回来还钱! 2018.01.13 回来吧,求求你。 我手忙脚乱地扔下这本日记,正巧发现地板上的打火机,我颤颤巍巍地捡起它,点火,从这本日记的一角点燃。 燃烧的空隙间,我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雪山,呼号的暴风雪,几匹飞奔的黑鬃野马,还有微弱的太阳光线。我看着空中如同龙卷风般旋转的雪花,心想:如果流星雨是宇宙的眼泪,雪就是地球的眼泪。我闭上眼,朝这场暴风雪真挚地许愿,一切都会如我所愿。 再睁开眼时我在满天飞雪里看到许程珏奔跑的身影,他里面穿着高中时的蓝校服,外面是灰色的羽绒服,意气风发地朝我跑来。 我的身上开始长满鬃毛,人类四肢退化成马蹄。我朝他急切地嘶叫了一声,他果真停下来,从旁边提来两个大桶,像只企鹅一样走到我面前,放下桶,摸摸我额前的鬃毛,笑着朝我喊:003,吃饭啦! (全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