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王有疾,男妃有药》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 钟令怀一昔穿越罪臣之子,嫁给了世人皆知的傻王爷蔺池双,这王爷不仅后天痴傻,还是个被嗤之以鼻的断袖,只是人家王爷心有所属,所以对他是百般刁难,千般手段。 恨只恨当年钟令怀见色起意,偏偏就钟意这傻王那神清骨秀的皮相。愿为他上刀山下火海,闯龙潭入虎穴。 蔺池双装傻充愣二十载,却不想生活中添了个钟令怀,这死皮赖脸跟狗皮膏药似的。可当自己发现他对钟令怀有意之后,那人却说: 蔺池双,我累了,我不想喜欢你了。 晚了,孩子都有了,你想去哪? 只不过自家这包子是为何,不向着自己这个生他养他的爹爹,偏偏喜欢他那个时而正经,时而不着调的父王。 蔺池双攻钟令怀受 第1章 穿越 王爷,事情已经办妥了,只不过可惜了钟家的那位嫡公子,便如此英年早逝了。堂下之人,俯首跪地,一身青衣拂翠,向自家主子报告今日之事。 哦?语携惑意,背手立于雕花香案前的公子,微转过身去。 那人临风玉浮,神清骨秀,可比蓬莱谪仙流。本王却不赞同,钟丞相这一生为主,不过落得一个流放远疆的收场,他这嫡子钟令怀更是平庸无能,放在本王身旁不过是平添麻烦。早日除去,以免坏了大事。 走吧,到时辰该去迎接本王那已亡的夫郎了。这落话之人,自然是那位传闻中痴傻已久的五王爷蔺池双。 点血凤衣镶金线,上好绸缎为质底,苏绣猛蟒入衣,一身正红,眸中并无痴傻,山水墨玉莺羽冠发,眉目轻敛,贵气天成。 外面吹吹打打的迎亲乐声,吵得轿中人华眉轻蹙。 钟令怀初醒之时,只觉后颈撕疼,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棍,欲抬手轻揉,可身上软绵无力,使不上丁点儿力气,只能认命地倚靠在身后的软垫之上,不让自己向前倾倒。 他不是在借酒买醉摔了一跤吗,这眼前场景极为诡异,怎么着也应该是送他去医院才是,可身下所处位置传来的颠簸,却如同坐轿子一般。 目光瞥见轿帘被清风翻飞的一角,凭着外面透进来的余光,瞅见了这所处环境内部的颜色,满目刺红,帘外还有这十里长街迎送,又是怎么回事。 颈后又是一阵刺疼,钟令怀凤目前一片黑蒙,又晕了过去。 大量陌生记忆,穿山破壁般涌入了钟令怀的脑海之中。 再次醒来之时,只见轿帘被踢开,一只绣着云纹山海的红靴退了出去。 他钟令怀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好不容易接受自己是个同志的事情,还没和学长告白,学长就被校花给拱了,喝酒买醉都能把他穿越来这个什么上淮王朝。 今朝云中城可谓是万人空巷,只因皇后向当今天子为五王爷蔺池双求了一门亲事,寻常皇子王孙成亲,这道路旁哪能聚集如此多人,只因这五王爷是上淮皆知的傻王爷。 新郎既然已经踢了轿门,自然是请这新夫郎下轿了,只见喜娘拿了一纸熏香在钟令怀鼻前抖了几抖。 还真别说,那熏香倒有几分用处,本觉浑身疲软无力,现下竟已恢复了一些,可在喜娘搀扶之下,走出轿子。 目光顺着自喜娘手中接过的红绸,钟令怀见对面那人面上蕴含恼怒,许是被气的狠了,连面上都沾染衣上比血还艳丽的霞红。 色覆霄汉,远分风月,素蕴未施展,容华绝千代。 这蔺池双虽痴傻了,光凭一副皮囊,倒是给钟令怀留了印象,正合他的口味。 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竟然这般不知羞耻,直盯着别的男人看。蔺池双借着羞辱钟令怀的机会,看似盯着钟令怀的双眸,只不过余光却扫视了一周。 翘唇斜视他的那模样,倒是像个无知者无畏的孩提,眼里一派傻气。 蔺池双可没有忘记,他是个傻子的境况,自然不知道扫视为何物。 见到钟令怀颈边不起眼的红点,蔺池双心中难免泛起层层涟漪,明明应该是已死之人,却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蔺池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一批手下了,竟连杀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刚刚想着符合他口味的,肯定不是他钟令怀。 他是得罪了哪门子神仙,多看了几眼,便受到如此羞辱。如今还没过门呢,就这般欺辱他,这今日要是拜了堂成了亲,可还得了? 传闻这五王爷不是软弱胆小?简直就是一个软柿子谁都能捏吗,怎么与他针锋相对。 钟令怀筹算到,自己今日要是不让世人知道他几斤几两,怕是日后要被下人欺负至死。 拢收广袖,凤目冷色与蔺池双相视,笑如春山,直言不讳,王爷此言差矣,等今日成亲之后,你我结为夫夫,王爷成了令怀的夫君,自然就不是别的男人了。 蔺池双丢下一句油嘴滑舌,便扯着红绸向府内走去,钟令怀一时不查,脚步本就不稳,直直摔进了蔺池双的怀中。 站在远处的百姓议论纷纷,不是说钟公子前两日还寻死觅活,不要嫁吗,这今日是怎么了,还主动投怀送抱了。 定然是想着远疆生活艰苦,还是跟着王爷好,虽然傻是傻了点,但是好歹是皇亲国戚啊。 也不对啊,我表哥看见这钟公子是被人扶着上轿的,指不定是被人下了药呢。 不得不说,这位小哥真相了。 蔺池双低头看着扑在自己怀中的钟令怀,容比风仪,温情难住,华面泠冷冠如玉。今日这一番话语,倒是与他调查的,大相径庭,根本好似不是同一人。 笨手笨脚。蔺池双在钟令怀耳旁轻言了一句,就将人一把推到了喜娘手中,径自去了正堂之中。 蔺池双余光瞥见钟令怀耳尖泛红,想不到丞相之子,还如此纯情。只不过这人是好是歹,还需花费时间弄清楚才是。 进了渊王府,再想弄死,可就难了。蔺池双原还微有上翘的唇角,也落了下来,长睫一落,眸中又见痴傻。 钟令怀来了堂前,正座之上,华发微斑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身明黄色的袍子,坐在身旁的美妇也一袭鹅黄色的宫装。 钦天监的首席,见皇上罢了罢手,便开始宣布誓词,钟令怀对于誓词的内容,一知半解,半猜半懂,毕竟文绉绉的,他又不是真古人,怎么可能都听得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 且慢。 突兀的一声且慢,让目光都凝集在了那一人身上,墨黑长衫隐于宽大的云仙袍中,目如寒星,长发落腰,只不过眸色中那几分阴鸷,让人寒冷。 洲儿有何见解?隋淮帝问着自己的三子蔺如洲,蔺如洲一直深得皇心,如若不是嫡长子为皇后之子,想来如今入主东宫的怕是蔺如洲了。 三哥。蔺池双见到三哥出来阻止这场婚事之时,傻气的眸子里有了几许光,如同暗夜中的一豆灯火,闪耀刺眼。 池双乖,三哥今日送弟夫一份厚礼。蔺如洲拍了拍手,便有一奴仆上前,端上来一樽薄酒。 五弟夫,请。 钟令怀薄唇轻抿,看着眼前这杯薄酒,思虑着蔺如洲是何心思,这酒明摆着不怀好意。 第2章 圣水 令怀不胜酒力,饮完此杯,倘若惊扰到圣驾,那就不好了。今日大婚,在此还是先谢过三哥好意。言下之意,他不喝!钟令怀作揖弯身而谢,神情慌乱不知所措,好似真的不胜酒力那般。 五弟夫不必如此惶恐,杯中非酒,自然不会醉,这可是本王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西域买过来的圣水,难道五弟夫还怕三哥在这杯中下毒不成?堂上的隋淮帝虽面上不显,可看自己三子一番好意,被如此拒绝,明显眼中已有不悦。 钟令怀看着眼前这人,这一句句话,哪里听得出半分好意,他是罪臣之子,钟蔚卿当时就是因为功高震主,才会以欲加之罪,贬于远疆。 如今自己如若再不顺着隋淮帝的心意来,怕是挫骨扬灰都算轻的。 那,恭敬不如从命。钟令怀见一身杏黄色的温弱男子将酒递给了自己,低头道了一声谢,便一饮而尽。 口中苦涩入喉,缓缓荡开,的确不像薄酒,倒像是药汁,身上亦无不适。 恭喜池双和令怀了,这突如其来的恭喜,让在座的宾客皆是一愣,就平白喝了一杯不知道有毒没毒的药,哪来的喜? 这是西域的延嗣圣水,五弟娶了男妻,如若绝后,自然对不住已经仙逝的菽妃娘娘,如此尚有一线可能延续一脉。蔺如洲的话语,一石激起千尺浪,这男风之事,虽然上淮王朝还算开放,但那也是上不了台面之事。倘若万一逆天生子,那不是让钟令怀揣上一个妖怪的罪名吗。 更何况,上淮王朝谁人不知,五王爷蔺如洲自从痴傻之后,总喜欢往尚书府的公子楼观云那处跑。 蔺池双本就不喜欢钟令怀,如今知道他能生子,更是得将他当做怪物来看,离他更远。 钟家要是想平反,可谓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这一招,真是不可谓不毒。 谢过三哥好意了。钟令怀硬扯了一丝强颜欢笑,告别了堂上两尊大神,便随着引路的丫鬟往蔺池双居住的繁莲居行去,广袖下的手中,紧握着刚才那身着杏黄衣男子递过来的纸条。 姑娘,我可否问一句,今日堂上那帮我递酒的男子是谁?钟令怀自步入雕花长廊之后,便平了平脸上神色,一副淡然如水,温润如玉,那药有不有效,都对他本身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他本就喜欢男子,本来想着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没想到蔺如洲竟然还给他送来了这种好药。 引路的婢女微微福了福身,轻声回复道,回王妃,那是太子殿下。 钟令怀在脑中搜索着这太子殿下的名讳,如若未曾记错,应是蔺剑先,是个可怜人,虽贵为东宫太子,却因母族势弱,怕也是为旁人捂热龙座。 只不过,一个势弱的太子,一个罪臣的儿子,说是拉拢,怎么也说不过去,这原主平庸无能,又怎么会得太子青睐,是怕自己不满对蔺池双下手? 可堂上观两人关系,好似蔺池双更喜欢蔺如洲一些吧。 然而,自从今日蔺池双那般羞辱他,钟令怀倒是觉得蔺池双可能有眼疾,得治,自己与蔺如洲相比,怎么着也是自己更像小白兔一些,偏偏要和那大尾巴狼关系好。 赏着府内的景色,不愧是王爷的的府邸,雕梁画柱,华屋丽檐,见到了繁莲居,下人纷纷下去,钟令怀将手中的纸条打开,赫然写了四个大字 务必落红。 落红,落蛇皮的红! 倘若自己喜欢也就罢了,就这种政治联姻,钟令怀还真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留给蔺池双。 案几上摆着红烛,灯火妖娆,钟令怀将纸条置于焰芯之上,扑哧一下,一条火蛇将之吞裹入腹,只余一点灰烬漂浮在灯油之中。 蔺池双回到繁莲居的时候,已月上中天。进了房中,并未屏退门外的下人,王府之中,一半是蔺池双的心腹,另一半,则是宫中的各路眼线。 咔嚓。 蔺池双挪开步子,看了一眼从桌上掉落在地的龙眼壳,目光移向躺在床上盖着自己被褥,睡得一脸安然的钟令怀。 蔺池双坐在床尾,眸中哪里还有傻气,一派清明通澈,看着钟令怀的睡颜,这人生得的确温润,不过,明明是个无用之人,还非得身上还绕着几缕书香气。 起身拂了拂衣角,蔺池双扁了扁嘴角,眸中安了几分傻气,面上满是醉酒的长红。开始将睡在床上的人摇醒,起来,谁准你睡在床上的,去隔壁厢房睡。 钟令怀还未曾彻底醒来,却被门外那一堆脚步声给彻底惊醒了。 抬手将蔺池双一拉,将蔺池双的喜服撕裂,至于他自己的衣服,睡前早脱了,他可没空等蔺池双回来,反正如今的场景,怎么看,都是他俩不对付,他没有必要委屈自己等王爷回来。 门外赶来闹洞房的人,见着蔺池双趴在钟令怀身上,双唇相缠,钟令怀的手还掰着蔺池双的颈相,见有人进来,将放在床内的另一床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 怎么,各位皇兄和大人,难道还有看我与渊王如何共度春宵不成?钟令怀面容染着血色,一副情动娇羞的模样。 他们本来是不想来的,奈何有人起哄,不得不来,如今也算见过了,便一个一个退下了。 见人都走了,只余一袭杏黄色在门口,钟令怀忍不住发问,太子殿下,为何还不离开? 五弟如今痴傻,如同孩提,易被人教唆,今日一见,弟夫不似传闻,望多加照料池双了。说完便转身关门,彻底关上之前,还添了一句,池双还未经历男女之事,弟夫还虚索取有度 这话说的他有多么如狼似虎似的,这年头,谁还不是一只雏呢。 将醉倒在身上的人推了开去,伸手摸了摸蔺池双的脸,这皮相倒是真好看,只可惜是个傻的,睡觉时候可比白天咽我可爱多了。 将床上多余的瓜果推到地上,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人摆正,轻手轻脚地为蔺池双盖上了被子。临走之前再看了一眼蔺池双的那张脸,小声呢喃,你要真傻,我就罩着你,你要是不傻,那以后你罩着我。 吹灭了桌上的红烛,打开一旁的窗户,见四周无人,一个利落的翻身,就去了隔壁房间。 躺在床上装尸体的蔺池双,猛然睁开了双目,直盯着那扇刚合上的窗户。 第3章 落红 起身盘腿而坐,拇指上的玲珑扳指状似无意磕碰到了床沿,发出一声脆响。 一身青衣自窗外飞入,单膝跪地俯首,如若不仔细听着那窗子摇动的声响,还以为是清风调皮,才惹得窗扉轻颤。 说。蔺池双看着跪在地上的重禾,音冷如寒气,凉意摸不着却浸入骨血。 重禾确认完钟公子只余一口残气,不令钟家人起疑,方才回到府中,重禾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下手的方寸,如今本应该死去的人,却嫁进了王府,实在是可疑。 你确定这药的效力致死吗?蔺池双把玩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这玲珑扳指算起来已跟在他身边十数载,母妃去世之后,便再也没摘下过。 重禾愿以性命担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抽出靴中的匕首,往心尖的方向刺去。 却听得诤地一声,匕首落在地上,旁边还躺着一粒,一粒吃剩的龙眼核。 本王用了多年心血栽培你,不是让你这般来浪费的,蔺池双站起身子,背手而立,桃花目中深潭难测,言语冰冷,去给本王再查一遍钟家三十年中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查。 是。抬眸见,哪还有重禾的身影,阴影处,只留的蔺池双一人,静静立着,像一尊石刻,清寂孤冷。 目光透过隔墙,仿若想看穿隔壁厢房中睡着的钟令怀。 这人还真听了他的话,竟然跑去隔壁房间睡了。 蔺池双推开了那扇钟令怀爬出去的窗户,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堂堂的五王爷,放着正门不走,偏偏学那登徒浪子的方式,轻轻从窗户一跃,便进入了钟令怀的房中。 抬手想点了这人的睡穴,便于他重新检查那个伤处,白日匆匆一眼带过,如今是最好的时间,再过一夜,怕是伤口彻底好透彻了,便不方便验证了。 修长的两指还未触及,却听见钟令怀口中呢喃了一声,封孜野。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2) 身为上淮王朝的五王爷,被赐封为渊王的蔺池双,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刚娶回家,怎么还顺便送了一顶绿帽。 抬手点了钟令怀的睡穴,顺手点了内关穴,不给这人的颜色瞧瞧,还真觉得他这王爷真的好欺负。 将脑袋挪了过去,查看了颈部的红点,经由一天折腾,伤处早已结了痂,抬手将痂疤除去,看着渗出来的新血还带着一点墨色。 果真是中毒了,蔺池双解了睡穴,顺移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片漆黑之中写着些什么,将纸条卷好放入笔筒之中,瞬间便没了影子。 重禾不会骗他,这药过了这么久,钟令怀按照原来的计划,应该是死了,可如今还好好地存活于世。 钟丞相如今犹如丧家之犬,府中并无势力,除非那莫须有的传闻是真,否则并无可能提供一个假的钟令怀。 现躺于床榻之人,大抵是钟令怀本人。 可这行为,倒是与之前大相径庭,若是被差点满门抄斩,流放远疆所激,倒也能说的通。 翌日晨光还未起,公鸡未鸣,窗扉吱呀一声。 嘶。声音有些沉闷,原是来人口中叼着一把匕首,至于为何是叼着,还不是用手拿着,自然得问昨夜蔺池双做的好事了。 甩了甩依旧泛着酸疼的手,他睡姿一向安稳,这手怎么就跟被拖拉机碾过一样。 掀开了绣着游龙飞凤的锦衾,蔺池双衣衫不整,八块隐隐的腹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春光一片外露,匕首的刃身闪过寒光。 躺在床上当尸体的蔺池双现如今想掐死钟令怀,只要今日钟令怀敢动他一分,他就用藐视皇族的罪名,诛他九族。 这新婚次日,钟令怀便忍不住要动手杀他了,不知道该夸他,还是骂他蠢,自己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不仅是来自于别的势力的庇护,更是他自己本就不傻。 匕首入肉,流的却是钟令怀自己的血,抓紧时间,在红如烛泪的床单上随意涂抹了一番。 钟令怀前世也没有经历过情事,自然不知道落红是如何模样,只能凭感觉自己瞎搞,反正朝中也没有人好男风,男女体质不同,落红形式不一样又如何。 扯过被扔在一旁的锦衾,为蔺池双细心地捏了捏被角,这些他妈妈从小教他来讨姑娘欢心的做法,如今却用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那时他不懂,现如今有了喜欢人的想法,才恍然明白花里胡哨的手段的确可以赢得一时的好感,可是真正从细节出发的人,才更吸引人,更适合过日子。 钟令怀从衣柜中挑了一件玄色苏绣饕餮的披风,裹在了身上,重重地踩了自己一脚,走路姿势十分扭捏。 拿起桌子的苹果,用匕首削着,技法很好,一条皮走到底,丝毫不断。 上好的梨花木门被人粗鲁地踢开,匕首一顿,便刺入了自己的手中,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竟然有胆子敢踢渊王府的门。 太子殿下和渊王妃见谅则个,皇上令咱家迅速交差,故如今惊扰了渊王和渊王妃,还请多担待。那太监或许还是年轻气盛,哪怕渊王是个傻子,那也是皇室,如此明显地表示对渊王的不看重,还真不怕渊王不傻之后,第一个拿他开涮。 钟令怀也是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这是皇上的意思,他自然不能怪罪,只不过来的如此匆忙,是怕他提前听到什么风声,有何准备吗? 无妨,公公不知有何事?钟令怀当做迷惘,只让人觉得这人真是不够聪慧,这嫁人次日一是向公婆敬茶,二来也是落了红的布。 弟夫,是帕子。今日的蔺剑先依旧一身杏黄色的长袍,昭示着他太子的身份,只可惜,这空有其名而并无其实。 钟令怀哪里知道有啥帕子,以为是床单,昨日王爷饮酒过度,那那帕子也不知道去了何处,要不等王爷醒来,我将床单拆了给你送去? 太监: 太子: 渊王: 不必了,也快到了王爷与王妃进宫的时辰了,咱家在此等候便好? 公公和太子还请门外等,王爷未着里衣,等下人过来服侍再请过来。钟令怀见这太监还是不依不饶,便下了逐客令。 见太监还未打算离开,钟令怀一瘸一拐布到床边,只是那走路的姿势,自然引人遐想,扶着蔺池双,将床单扯了出来,粗略叠好交给了那个太监,那太监见任务已经完成了,便带着浩浩荡荡一帮人走了。 太子殿下,请留步。 第4章 往事 你们先行回宫,不能误了父皇的正事,稍后本宫会与池双,令怀一同回去。蔺剑先甩手而立,让太监先行回宫交差。 钟令怀喟叹这久居东宫的太子,地位颇低,就连顺从自己心意留下来,还需特意寻个托词,没有一点自由。 大哥,令怀冒昧询问,你可知我的嫁妆,放在何处。钟令怀之所以喊这一声大哥,也是为了拉进两人的关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且之前太子所递条子,让自己务必落红,今日就有人上门查验,想来还是有几分凭仗,指不定是扮猪吃老虎。 蔺剑先见钟令怀披着蔺池双的披风,而未着外衣,钟丞相是文臣,对于着衣一事自然讲究,怎么会如此不雅,又听闻嫁妆二字,明白了钟令怀的言下之意,钟丞相的家产都被充公,所以弟夫出嫁之时的嫁妆,皆是王府自己所出,至于弟夫的衣物,怕是昨日太过繁忙,今日还未来得及送入房中,小莲,你让王府中人,将王妃的衣物送过来。 小莲听着像个丫鬟的名字,听声音那人却是太监无疑。 谢谢大哥。转身看着侍女已然在为蔺池双穿衣,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钟令怀对王府并不熟悉,初来乍到,也就隔壁厢房,昨日方才借住一宿,还算认路些。 便将人拉至隔壁说话,房门大开向外,虽同为男子,但毕竟如今两人的身份有别,还是不要遭人话柄为好。 多谢大哥,这次提前予我纸条。钟令怀自然是指落红一事。 无妨,当年钟丞相对母后有恩,又是本宫半个太傅,虽然母后救了你们一家性命,但还是害得你如今成了他人男妻,对于一个文人而言,实在太过羞辱。蔺剑先想着从前还算亲近自己的蔺池双,如今却总是与自己疏离,心中不免有些悲切。 恕我冒昧一问,王爷好像并不喜大哥?钟令怀想起昨日蔺剑先为蔺池双解释良多,例如蔺池双痴傻,易受人挑拨教唆。 蔺池双的确是只针对他与蔺剑先,对于其他人,也没有见他有什么脾气。在原主记忆里,只知道是当年一场大火,造就了如今这个痴傻的蔺池双。至于详情,皇室密辛,自然不外传。 本宫年幼之时,母后与菽妃娘娘交好,那时本宫与池双,还是很好的玩伴,深宫险恶,两个孩子的友谊,倒是干净的纯粹,像是回忆起当年的美好往事,蔺剑先本还微掩的唇角,却被接下来的话,给硬掰了下来,眼里满是愧疚,那日麓华宫走水,菽妃娘娘为了救我,便葬身在火海之中,池双见到自己母亲被活活烧死,自此心智逆转回七岁,虽懂些东西,但智力终究如孩童。 所以他一直不喜欢你,甚至很讨厌你,认为你害了他母妃?钟令怀没想过蔺池双竟然有一场如此悲惨的往事。 此前为了救钟丞相,母后强行让池双娶你,以获大赦,必定会连你也记恨上。看着钟令怀的眸子中,还有几分担忧,毕竟男妻二字,于钟令怀而言,怕是太过折磨,如今也只能劝他想开一些,王妃虽然听着不雅,但好歹保住了性命,等你来日青云直上,再为钟家翻案。 弟夫,作为兄长,本宫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照顾池双,他只是小孩秉性,天性并不坏,你对他好些,他自然会多听你的话一些,这王府,看着繁花似锦,内里太过腌臜,还得靠你出手整治。原本有些弯着的背脊,在那一瞬间挺得尤其的直,这么多年他与母后如履薄冰。 只知宫内皇子明争暗斗不断,何曾想过,虽非一母,蔺剑先也可待蔺池双为胞弟,钟令怀为此唏嘘不已,十数年过去,太子之位还未移位,蔺剑先自然也是善于权谋之人,钟令怀不敢全信,也不得不信。 多谢大哥提点,至于王爷,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如今钟家破落,我若再惹些事端,渊王府邸怕是也要蒙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况且我已与他成亲,倘若令怀一日未下堂,自当全力护着王爷。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进入房中的蔺池双打断了。钟令怀觉得聪明人之间就不必拐弯抹角了,他听不懂,也不想废那个心思去猜测。 蔺池双见蔺剑先与钟令怀相谈甚欢,丢下一句,下贱。便转身出门去了门外所停的马车之上。 他虽是二十三的年岁,可心智终究停留在了七岁孩童。只记得贪玩耍闹,看见蔺剑先与那个名为钟令怀的男妃,两个人聊的如此开心,随即想到了昨日那油嘴滑舌的话语。心下越发认为这两个坏人,想要联合起来欺他。 钟令怀上到马车上时,手背在身后,找了一个离蔺池双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澄澈透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蔺池双看,越发觉得这人闭目养神时的模样,真当是动人。 再看就将你眼珠子挖出来。正在闭目养息的蔺池双,被一双视线的炽热所染,瞪大了眼眶,作出凶狠的模样,让那个坏人离他远些,只不过,宽大的袖口微微动着,泄露了主人的不安,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害怕。 果然还是不开口的时候,可爱温顺多了,明明是只小白兔,偏偏学大灰狼想恐吓人。 王爷下次吓人的时候,可得把手藏好了。澄澈透明的眸子染了一丝笑意,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向蔺池双的方向,手中还握着一串色泽红艳的糖葫芦。呐,给你的。 钟令怀从来没有哄过孩子,也不知道孩子喜欢些什么。刚才看见巷子远处有人卖糖葫芦,想起电视剧中好像都是这么演的,便鬼使神差买了一串。 还以为蔺池双会傲娇地故作矜持不要那串糖葫芦,然后再借以机会多交谈几句。 结果未曾想,蔺池双的字典里就没有对敌人客气两字。 看着蔺池双坐在对面,吃得满嘴糖渣,眼中是孩童的满足,心里腹诽着,一串糖葫芦至于吃得这么得劲吗? 见这边没有话题可以下去,钟令怀素手撩起帘子,看着窗外的景象,果然是主城,富庶一片,热闹非凡,只不过这越走,人便越少,皇宫周围的把守森严无比。 隔着衣衫被肩胛部的刺痛所惊,转过身去,不知何时,蔺池双已经移到了自己身旁,如今一转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只隔一指。 就连对方面上细素的睫毛,都能数地出根数。 第5章 溺水 王爷,何事?屁股连忙向后挪了半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些许,钟令怀面上轻红,却不愿在语气之间透露些许。 本王赏的。将竹签剩下的半个糖葫芦往前一递,面上满是肉疼的模样,这明明是他买的糖葫芦,何来赏他一说,这番说辞倒是让钟令怀哭笑不得。 这半个糖葫芦也就算了,只不过这还沾着口水,钟令怀还真没有抢人剩食,吃人口水的习惯,王爷吃吧,令怀不爱吃这些零碎。 不识好歹。 钟令怀 马车里是一片寂静,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到了宫门口,换上了步撵。 想起蔺如洲搞的幺蛾子,钟令怀不觉得他会这么容易放过蔺池双。方才在两人分路而行之前,俯身附耳添了一句,王爷,小心。 人心难测,钟令怀大抵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蔺如洲虽是想敲打蔺池双,却是从他这个王妃身上敲打的。 皇城中的势力,一如根深的高树,盘根错杂,深藏于地上的东西,远比地面上累起之根,多得多,难以剥丝抽茧。 钟蔚卿一心为主,钟家守了淮上王朝几代,先以武将固定先主江山,后以文官稳固朝堂,这一来二去,功高震主,坊间又流传钟家手中有不明势力,这才被人动了心思。 功高震主,权势滔天,素来催命。 三殿下,您吩咐的事情,奴才已经做好了。只不过,这钟令怀哪值得殿下如此费心。刺耳如鸭,太监见周遭无人,开口说道自己的想法。 手上的一封密褶轻合,蔺如洲妖冶阴鸷的面上,并无责怪,见了下面官员的纳贡,心情甚好,眼孔浅显。 蔺池双不论真傻还是装傻,目前定然都不会展现自己的实力,只能暗中刺探情况,而且皇后如今为了蔺池双,更令父皇不喜。 拂开镇纸,蔺如洲执着别国进贡的狼毫,书着河山社稷四字,其势群鸿戏海,舞鹤游天。 思起钟令怀,蔺如洲就觉得这钟家还得多谢他,若不是这钟令怀平庸无能,对不住他祖上文德武成,无上光荣,想来都不能有活到今日的机会。 只不过,如今钟令怀嫁与蔺池双,虽不成气候,可若是钟蔚卿那老狐狸留了后招,那一切还未可知。 笔势一转,落了一个断字,蔺如洲喜谋划,可皇上不喜欢,皇上喜欢的是那种懂点手段,但是无伤大雅又能讨他欢喜的孩子。 钟令怀有些无语了,面对后宫一众妃子,除了皇后之外的人,这明说暗讽的,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钟令怀落座在梨花木雕刻的太师椅上,双手叠加在腿上,目光自然垂落在离脚尖不远处的云毯之上,眸子半阖,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一众妃嫔见此,还以为对于钟令怀的冷嘲热讽未起作用,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觉得没有意思,纷纷告退散了去。 钟令怀倒是也无辜,如此模样,还是因为一下子见得女子有些多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堂上皇后本就势弱,不敢随意开口为钟令怀开脱,若是自己一力而行,怕是适得其反,让众人集火对准这孩子,如今观人乖巧的模样,似乎与传闻也不甚相符。 皇后只是随意交代了几句,钟令怀就退下去找蔺池双了。 蔺池双如今孩提心智,万一遭人利用,中枪躺尸的还是自己,护着蔺池双,其实也是护着自己罢了。 路上随意拉扯了一个公公,一头雾水地被阴阳怪气说了一顿不知礼节云云,害得钟令怀只能另寻他人求助。 御花园中,云泽池旁。 蔺池双不知从何找来的棍棒,向着池中搅和着,趴在池边的身影,也是浅浅搭在朱栏上,半个身子都处于悬空,摇摇欲坠。 钟令怀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般光景,脑中一闪而过自己幼时的一些事情,蔺池双,你给我起来,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眼见蔺池双重心不稳,即要跌入湖中,钟令怀侧身而行,刚伸手揽住,却感觉髌骨一酸,带着蔺池双一齐落入了水中。 这渊王不会游水,可是皇宫中人尽皆知的事儿。如今落了水,一旁站着的太监,连忙一个接一个,如同下饺子一般跳进了湖中。 钟令怀眼见蔺池双不断地往下沉,只身游了过去,抓着对方的肘弯,向上游去,午时的日光,穿透深水,隐约见得面色如纸,怖如水鬼。 将死之人的面相,从来就不好看。 钟令怀看着上面还未见顶的池子,想不通这皇宫内院,为何会修如此深的池子,也不怕将人淹死在这。 殊不知,正是因为当年麓华宫走水,宫中救驾过迟,这才导致了菽妃娘娘提前香消玉殒,皇上为此,特意下令将这云泽池下挖十丈,以备不时之需。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3) 蔺池双的模样越发恐怖,就像当年他发小溺水而死的情境,如果当年他没有去喊人,而且直接救人就好了,他发小也不会死了。 这么多年来,他虽不惧水,可每每听闻溺水惨案,都是心头一惊。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再来一次。 蔺池双,你不可以死。钟令怀将人揽入怀中,以口渡气,努力向上游去,他怕再慢一点,蔺池双也会如他发小一般。 浮到水面上时,已有些筋疲力尽,水生阻力,一人游本就疲累,更何况又带了一个生死不论的人,见周围有太监,便将人交给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人,自己则是跟在那人身后,游到了岸上。 见人没了呼吸,钟令怀用力砸在了蔺池双胸口之上,见人吐出了一些水,湿衣贴身的胸廓微微起伏,钟令怀突然哭出了声,抱着蔺池双不肯松开,嘶哑着喊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蔺池双,不准有事,你知不知道。。 情深似海,倒不像是新婚燕尔,还互相不对付的样子。 太医来得十分及时,这边上岸还没多久,太医就到了云泽池旁,为渊王诊驾。 钟令怀听到太医说渊王只是因为猛然入水,受了惊吓,加上有些溺水,这才如此虚弱,喝些微补的药就可以痊愈,并无大碍。 蔺池双被送去了最近的偏殿休息,而钟令怀则是又被请去了皇后的宫殿。 第6章 杖刑 日头将汉白玉铺设的地砖浇得滚烫,直直跪在上面,隔了一层衣服,髌骨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热意的聚集。 藐视皇家,推搡王爷落水,擅自呼喊王爷名讳。钟令怀想起刚刚那些女人说的种种,心中就觉得有一口旺火扑棱,真是最毒妇人心啊,为了让皇后难做,这火力还全到自己身上了,这王妃也不好做啊。世人皆说这皇家千般好,自己也没瞧见优秀在何处。 心中如是想着,这些话,自然不然在宫中说出来,人多嘴杂,更何况也不知道这周围监视他的太监宫女又是哪些官员皇子的眼线。 蔺池双,作为人子,娘亲早亡,父亲不喜,你也是够悲哀的。诶呀。这跪了半个时辰,膝盖酸疼难忍,用力捏了捏,让血液循环更为通畅一些。这三个时辰的跪法,怕是得要我狗命。 日头猛烈,虽过了最厉害的时候儿,可这余热积聚还未散去,使得钟令怀白皙的额头上,承了一层薄汗,正感叹自己是否还能熬过剩下的一个半时辰之时,眼前骤然蒙了一片阴影,观这赭色的衣裳,怕是来人是个有些级别的太监。 渊王妃听旨。公鸭嗓的声音刺地钟令怀的耳朵有些疼痛,却还是未曾忘记说了一句,臣接旨。 奉天承运,渊王妃钟令怀损皇家威仪,未尽夫郎之责,护驾渊王不利,实属有罪,着惩为二十大板,减俸禄半年,望卿悔过,钦此。 平日也没见皇上对渊王有多用心,就拿让蔺池双娶他这事来说,要是身份相互调换,换成蔺如洲,想必就是立刻弄死钟家满门,也不会让自己入了这皇家宗庙。 臣,接旨。语气清淡如水,神色不变,只是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在衣物之上,晕染出一色水渍。 将明黄的圣旨双手高举过头顶,还未来得及接过圣旨,一旁已经拖了宫凳,想要迫不及待行刑。 钟令怀虽然初来乍到这上淮王朝,但他也是知晓平常执行杖刑的地方叫做知返台,取自迷途知返之意。 这如此迫不及待,是怕出什么变故? 钟令怀是被两个太监架着胳膊,趴到了宫凳之上,原本涂了黑漆的宫凳,隐约泛着幽幽的鲜红。 双手抓着宫凳一角,钟令怀还是太过年轻,以为这二十大板,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当屁股挨了第一下,钟令怀方才知道,宫凳上的鲜红,是饮了无数宫人的鲜血,才能遮盖过原本的黑色。 额上的汗,豆大,滚落在地,仿佛还能听到清脆的声响。 这方打了三下,这屁股上的衣物就见了血色,哀嚎声惊飞了殿前休憩的鸟,惊慌而逃。 这五下落下,这人便昏了过去,这血水倒顺着衣物滴在了曾挣扎留下的木痕沟里。 钟令怀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趴在软榻之上,想起身看下身处何处,却牵扯到了身后的伤口,嘶~这二十大板下去,我居然还能活着,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慢慢侧过身去,借着案上微弱的烛光,看见蔺池双蹭着软榻边缘睡得正熟,模样正好,颜如刀裁,色分春晓,口中流有的哈喇子,生生糟蹋了那副好看的面孔。 将软榻里侧的薄衾松散披在了蔺池双身上,平日不算什么难的动作,如今没想到,这么随便一动,伤口就感觉又被撕开了。 看着房内的光线并不太好,估算时间还在半夜,未曾天亮,今日就是回门之日,这二十大板,怕是为了让自己躺上几个月,不能和钟蔚卿见上最后一面。 这算盘,打得是叮当响啊。 钟令怀是何人,是既怕死,又不怕死之人。是非黑白分得清清楚楚,人敬他一尺,他让人一丈,人若犯他,虽不会锱铢必较,但他也会让人悔不当初。 钟蔚卿是个文官,家中清廉,平日里带他与一弟一妹出去下个馆子,都能盘算上半天,抠门至极,但他出嫁之前,却塞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所制的玉璜在自己怀中。 钟家祖上满门忠烈,到了这一代,也不知道是造了哪门子孽,出了一个钟令怀,弟弟才冠云中,妹妹名满一方,就偏偏作为嫡长子的钟令怀连高不成低不就都沾不上边。 除了相貌,没有一点遗传到了钟家的好基因,空有一副貌美皮囊,中空连败絮都算不上,只能算个浆糊。 随意趴在床榻之上,双眼一闭,离天亮还早,再修养一会,回门一过,钟家满门除了他一人,都将流放边疆,此去一别,真是不知何时能归。 两个时辰也就一合眼的工夫,眼见窗纸外天色即将翻白,来人,给我准备轿子,我要回钟家。 活生生咽下了那个府字,想想今时不同往日,钟家再也不是那个如日中天的高门大府,不过是一个罪臣的宅子。 看了一眼趴在床边的蔺池双,钟令怀没有想过一起回门,一来自己不得蔺池双喜欢,也没有必要开那个没用的口,徒惹白眼。二则如此设计于他,想来就是为了黄了他回门一事,怕钟家还会东山再起。 打得真是一手好算盘,叮当响。 找个门板将我抬走吧,小声点,别吵醒王爷。一时想不出用什么东西能将自己抬走,以免加重伤势,随便一眼望到门板,就脱口而出。 身上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衣裳,宽大地盖在身上,总不能衣冠不整地出去,免得被说,有伤风化。钟令怀虽然不甚在意此事,但是保不准皇家不会为了自己的脸面,而来个欲加之罪。 刚被送上了马车,趴在软垫之上,却听闻马车外一阵吵闹,原是蔺池双醒来看不见钟令怀,这才知晓自己要独自回门的事。 只着一身中衣,迅速爬上马车,掀开布帘一角,手中还抱着一团被揉皱的华衣,观模样还有些气愤,眉头紧蹙,拧成山川。 钟令怀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叫车夫先行着路,毕竟回门耽误不得,再晚些,路上人多了,一个王妃被抬着回门,总是不光荣的。 王爷,为何这般衣冠不整?想想第一日蔺池双刺自己的话,钟令怀还有些牙疼。 第7章 父子 翠环说了,本王是个大度的人,夫郎回门之日,理应陪你回府,不然就会丢了本王和渊王府的脸面,落下不知礼教之把柄。一身衣服并不繁琐复杂,可是毕竟是孩童的心智,哪里能穿得体贴。 钟令怀也不知道翠环是哪个丫鬟,只是前些日子的确见过有个丫鬟生得水灵,脑子亦挺灵光。看了一眼将衣服穿反的蔺池双,无奈摇头,想到自己有心无力,呼喊了一声马车外的人,张先生,麻烦您给王爷整下衣裳。 王妃这可使不得,小人为奴,不敢担待这一声先生,王妃直呼道清就好,至于服侍王爷,是小人分内之事。话语之间,已然整理好了衣物,掀开帘子,正准备出去之际,又添了一句,王妃可不要相信王爷的话,他是听了翠环说,王妃不喜欢衣冠不整的人,又怕换了衣服,王妃已然走了,这才这番狼狈。 言语中充满戏谑二字。 张道清此人,是王府的一个侍卫,只不过长年跟在蔺池双身旁,对蔺池双也极为真心,这才在王府有几分地位。 钟令怀突然有些不解,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以蔺池双那个讨厌自己的态度,怎会管自己喜不喜欢,随即向张道清投去了目光,以望来个解释。 王爷感念王妃的救命之恩,只不过咱们王爷孩子心性,有些害羞罢了。张道清下了布帘,退了出去,抱剑坐在车夫身旁,唇角微抿,眸光清冷,心中探究钟令怀到底是哪边的人,至于刚才那番话,不过是想让钟令怀知晓自家主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谢谢王爷大恩大德,能陪令怀回门。见人鼓着腮帮子,头偏向一侧,耳根还泛着浅红,钟令怀连忙帮衬道。 打蛇随棍上,大概是这么个理儿。 蔺池双丢下一句你知道就好,便不再理会钟令怀,努力将头扭得更过去一点,只不过那耳尖似乎更红了些。 本以为一路上都会如此过去,蔺池双突然发问,你要怎么谢谢本王? 耳根颜色未褪,双眼就那般直直地看着钟令怀,讨要一个交代。 什么?反应不及,还以为蔺池双说的是陪他一起回门的事,随口一说,钟家已经没落,没有什么可以谢谢王爷的,王爷生来锦衣玉食,想来也不缺什么东西,多谢王爷陪我回门了。 谁说这个事了,本王说的是替你挨了一板子的事,你看看,到现在手臂还红着呢,本王要呼呼。净白的手上赫然多了一条红印,破坏了肌理原本的美好,平添了一分恐怖。 抓过那条手臂,看着红肿的地方,钟令怀不知做何言语,心中百味杂陈,原来心想自己运气甚好,这么多板子下去了,还有命活着。 现下想想,皇后那般让自己跪着,怕是知道自己会遭殃,让蔺池双有时间回来救自己。 这块玉璜,就赠与王爷,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了。给伤口呼呼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钟令怀不信这一套,虽然之前他是将蔺池双从湖中救起过,但那也是因为有人借他的力将人推到了湖中。 忆起自己怀中还揣了一块上好的玉璜,将羊脂白玉所做的玉璜寄在蔺池双的腰封之上,公子本就无双,又添了一丝贵气。 这是钟蔚卿出嫁前给他的,算作陪嫁之物,本不应该轻易送人,只不过树大招风,这东西带在蔺池双身上,总是比自己身上来的安全。 更何况,蔺池双因他救人一事,已经对他有所改观,那以后在王府的日子,不至于寸步难行。 渊王只要一直痴傻下去,他钟令怀就能当一辈子的米虫。可惜钟家除了他,满门流放,注定他这一生总得有些作为。 现如今正好借个由头,送了出去。希望王爷不要嫌弃,也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哼。母妃果真不曾骗我,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会骗人,刚才还说没有送人的东西,这会又多了一块玉璜,真是羞羞脸。话虽如此,只不过蔺池双转过身去,满脸带笑地看着那玉璜,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钟令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刚才的确是一时没有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这么贵重的一块玉,如今送也送了,也没有要回来的可能,这骗人的罪过,他就暂且担下了。反正怎么说,也是他钟令怀吃亏。 王府和丞相府都是城中一贵,这城东向来就是富人区,自然不会距离太远,这晃眼之间,丞相府就到了。 钟令怀本想让人抬着走,蔺池双非不让,还一把将他公主抱起。 王爷,你要不将我放下吧,我怕会累着您。钟令怀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话语,只能小心地不让蔺池双丢了面子,孩童总是比大人更为看重脸面的。 蔺池双看了一眼怀中的人,步伐踉跄,身旁的侍卫,又不敢多言什么,毕竟王妃除了王爷,谁还能出手染指,知道会累着本王,怎么还吃那么多。 钟令怀: 连钟府的门都未曾进去,就被摔在了地上。又恰好是屁股着地,差点没把钟令怀给疼晕过去。 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钟令怀怀疑蔺池双是故意的,下一瞬间,想的是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重了,毕竟身为一个男人,那么高的身高摆在那里,应该不轻。 一把年纪的钟蔚卿刚进门,就看见自己的长子趴在榻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旁还蹲着尊贵的渊王殿下。 参见王爷。照说钟蔚卿可不行这礼仪,一来渊王痴傻,对礼仪之事不甚在乎,二来,蔺池双也是他的儿婿,三来,这钟家有如此局面,还蒙皇上赏赐。 这哪一条,都值得让钟蔚卿不去尊重蔺池双。 岳父,本王是不是把阿怀摔坏了,他就顾着睡,不理本王。蔺池双抽出余光看了一眼钟蔚卿,眼光又焦灼在了钟令怀身上。 钟蔚卿见渊王殿下嘟着嘴,眉峰紧蹙,十分烦恼的模样,只得道,无双只不过是贪睡罢了,老臣这就将他叫醒。 第8章 无双 钟令怀,字无双。 蔺池双听着钟蔚卿喊着无双这二字,倒是想起了前些日子调查所得。眸色中倒映了几分好奇,猛盯着钟令怀那色分春晓的脸看,心中却免不了一阵讥笑,除了那张脸孔,这钟令怀何德何能,能担当得起无双二字。 虽不是什么无恶不赦的纨绔,但终归是个名满云中城的平庸之人。 父亲。睁开了乏困的眼睑,无力地下垂着,面色带着些许的潮红,令怀不孝。 从前的钟令怀就不喜欢以小字自称,无双二字太过嘲讽,下有弟妹,哪个都比他更能胜任这二字。 今日伤成这个模样,还来回门,怎会不孝,倒是爹和弟弟妹妹不在了,你得好生照顾着自己,爹这一走,必然顾不了你的周全。这云中城,终归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你。鬓角翻白,银丝梗冠,这才四十出头的年纪,着实有些沧桑过头了,钟蔚卿面冠如玉,年轻时也是云中赫赫有名的美公子,现如今,倒是配不上这个称号了。 这块玉璜,是你送给王爷的?见蔺池双腰间所系,钟蔚卿话语一顿,其中有些慌乱。 钟令怀不觉,可蔺池双却抓住了那一丝异色。 是,左右挂在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去搭配,更何况王爷于我钟家有恩,这玉佩赠他,自然合适不过。钟令怀顺势挪了挪位置,想着自己是暂时没有办法起来了,只能让自己趴着更为舒适些。 抬头看了一眼蔺池双,临风玉浮,神清骨秀,可比蓬莱谪仙流。紫金袍子折神,翠玉长冠挽发,眉目轻敛,贵气天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父亲,我觉得王爷他,才真的配得上无双这二字,您为我取得这个小字,怕是所望甚高。 渊王本就是人中龙凤,哪用得着你来说。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头发,心中却喜悦不起来,渊王是个傻子,又如何能护得无双周全,更何况,无双还是一个地位不如平妻的男妃。早些时候,钟蔚卿还想着无双不够懂事,不愿嫁给蔺池双,如今真的嫁了,护了一家的周全,他心底自觉更对不起这个长子。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4) 父亲不用担心,嫁给池双,是我心甘情愿的,更何况,我本就不喜欢女子,如今不是正好吗,若是嫁了旁人,可能还要遭受后院起火,嫁给他,至少不亏,我还捞了个王妃的名头当当。钟令怀说得极为轻巧,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被学长掰弯的人,既然穿越过来了,想来是回不去了,只能将曾经对于学长的想法,强加到蔺池双身上。 倘若蔺池双不喜欢男子,他也不强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男妻的。恰好,也借着这个机会,让蔺池双知道自己的性取向。 你,果真是变了。钟蔚卿摸着头的手一顿,随后眼神一空,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娘亲曾请无尘道人算过一卦,说你这命格,置于死地而后生,我从前不信,可如今你的确像是改了性子。 闻言,钟令怀与蔺池双皆是一愣,钟令怀自知这算命的没有说错,的确是原身死了,这才有了他,他的确是与原主不同,原主平庸不出众,可换上了他,一切终究是会变得,钟令怀即使不想比较,可他自己估算了自己的能力,怎么也是比他两个弟妹总来的高些。 父亲,经逢大难,脾性多少会有些改变,就像父亲,从前总是爱戴着鼻烟壶,现如今,不也戒了吗。钟令怀无法去解释自己的来历,只能将自己变了的原因归结于钟家落难。 罢了,罢了,总归是变了才好。钟蔚卿见盖在长子身上的薄衾微落,侧身挡在了蔺池双面前,将滑落的被子扯了一些上去。 王爷,罪臣膝下就二子一女,如今只有无双留在此处,希望王爷看在罪臣祖上几代皆是忠臣的份上,可以宽恕无双一面,让他有个栖身之地。转身掀袍跪在了地上,钟蔚卿这一生,跪天跪地跪祖宗跪君王,从未跪过别人,如今为了钟令怀,跪了自己的女婿,哪怕蔺池双听不明白,亦或是装傻,钟蔚卿都希望自己这个长子,可以不卷入宫廷纷争,能苟活于世。 父亲,你做什么!钟令怀想起来扶起钟蔚卿,猛的一个动作,又牵扯到了伤口,额上冷汗层流。从床榻之上滚了下来,扯着钟蔚卿的衣角,父亲,不能跪,儿子不值得。 文人多傲骨,对一个傻子下跪,钟令怀一个外来的入侵者,都忍不住想哭。他父母在大学之前,也是这般为他操心,还好,还好,现代的自己还有一个弟弟可以为他们养老送终。 好,好,好。钟蔚卿将人搀到了榻上。 你们这般,好像本王是个坏人一样。哼,不理你们了。蔺池双气冲冲地走出了门,门板被带的噼啪响,不知情地还以为是哪家在拆迁。 如今钟家的奴仆已经被遣散地差不多了,整座钟府十分空荡,几乎碰不见人影,钟家直系都在忙着整理行囊,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尽量少接触自己这个还留在云中的亲人比较好。不然引起猜忌,又安得一个罪名。 给本王盯着钟蔚卿和钟令怀,还有明日暗中派人护送钟家一行人的安全,蔺池双挑了一个无人所在的连廊,对着廊上某处隐藏的身影说道。 这钟家有没有利用价值,就得看钟令怀能给他多少好处。 后来的蔺池双每每回想起这件事,都觉得自己当时还算机智,钟令怀给他的最大好处,就是将他这个人,送给了他。 日日春宵,懂得了何为君王不早朝。 那块玉璜,你以后得想办法拿回来。钟蔚卿说得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送给蔺池双那块?钟令怀身上并没有值钱的东西,并不明白为何要拿回来,因为放在自己身上才更危险,哪天要是有个王公贵族要了,他还谁都得罪不起。 第9章 晕倒 没错,这玉璜,钟蔚卿见着钟令怀虚弱的模样,顿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是你那已故的娘留下的东西,也算晦气,不可污了王爷的身份。 衣衫乱了,我给你整整。钟蔚卿仔细地为儿子整着斜翻的交领,眼神微微偏移,目光落向窗外一侧,唇形说着,不可。 儿子思念娘亲之时,定然会向王爷借来一看,如今放在身边睹物思人,倒是对钟家也是不好,也希望父亲不要怪罪儿子才是。钟令怀感受到了胸前藏着异物,余光看到窗外有树影摇晃婆娑,加上刚才钟蔚卿的一句不可,自然知道这窗外怕是有人在盯着。 钟令怀心下一咯噔,难道是蔺池双那个傻子?盘算着与蔺池双交好,钟家能有何赢面,最后算来算去,大概也是自己能在府里过得舒服一些。 做一个老妈子的工作,哄一个叛逆的七八岁小娃。 一想到这些,钟令怀便觉得十分头疼,父亲,您先去忙正事吧,我得去后院找找王爷,怕是现在正不开心呢。 钟蔚卿也不拦着他,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权谋和规划。只是从院子中拿了一根下人平常用来挑东西的竹棍,交予了他。 钟令怀拄着竹棍,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府中池旁,见着蔺池双靠坐在廊下亭中,桌上堆着不知道从何处稀碎的石子,张道清立于身旁,见到钟令怀,点头道了一句,王妃。 王爷在做何?这亭中石凳铺了软垫,可钟令怀依旧觉着坐着吃力,面色苍白又泛着不正常的红色,额头落满了豆大的汗,若不是蔺池双并未走的太远,想必钟令怀就倒在了来这的路上。 疼如一步一刀割,可蔺池双在这个地方,他必须来。无力地回了一个浅笑与那侍卫,眼前有些发昏,拿着竹棍的手,在宽大的袍袖之下控制不住的颤抖。 瞎子。从大理石纹的桌上摸了一个小石子,蔺池双用力往池中掷去,竟然一连起了几个水漂,扔完之后冲着钟令怀甩了一个白痴的眼色。 王爷说得是字还未出口,便直直向一旁倒去。 张道清刚要出手,还未看清王爷的伸手,便被一旁的蔺池双抢先了一步,蔺池双将人揽在了怀中,看着怀中人越发苍白的脸色,接过了张道清递过来的药丸,掰开嘴,拧了下颚就让钟令怀咽了下去。 本王先回王府,你留下来,解决剩下的的事。为了防止钟令怀半路清醒,随手点了这人的睡穴,好让他睡得更为沉稳些,将人横抱起,出了钟府,神色沉重。 是。 王府,繁莲居中。 钟令怀醒来之时,已是三天以后的事了。 听闻下人言语,知晓钟蔚卿一家老小都已经在赶往远疆之地的路途上了,钟令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从此往后的好长一段日子中,他只有一个人,来面对前路坎坷。 身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大病初愈,身体还十分疲乏,显得极为虚弱,果然经过宫中的太医的调养,连身上的杖刑伤害都好得格外的快。 谢谢王爷了。钟令怀心中明白,除了蔺池双出马,不然这太医又怎么会替自己看病,太子自身难保,自然动作不好太大,反倒是这个空有身份的傻子,发起脾气来,才有几分恐怖。 刚才醒来之时,见着太医能夹死苍蝇的眉头舒了开来,又连忙告辞,钟令怀又不是个傻子,这个中缘由还是能想明白的,如今还是沾了这傻小子的福。 翠环,叫两个护卫,将我送去隔壁。见着蔺池双眼底发青,就知道这傻小子怕是这几日在守着他,想着自己给人家让个位置,让人可以安睡。 不要,你们都下去,本王要睡觉了。说完便不管不顾地连外衣都不曾脱下,就钻进了床榻的里侧,未过多久便听见了平稳的呼吸声。 翠环等人见到如此场面,面上一红,便悄悄退下了,他们可不敢打扰主上的兴致。 钟令怀见人都退下了,摸了摸垫在靴子底下的条子,感觉到了纸张的松软,这才放下心来,看着自己这一身被换了的深衣,暗自庆幸当初寻找蔺池双前的决定。 翌日清晨,蔺池双是在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被盯醒的。 钟令怀向来有赖床的习惯,只不过之前因为身份不对盘的原因,便一直都是早起的,今日醒来,却发现自己的腰肢被人搂在怀中,动弹不得,而罪魁祸首,却还在呼呼大睡,想不盯着他看都难。 玉树临风,公子无双。没了痴傻神色的蔺池双,应该会吸引很多女子的目光吧,钟令怀在心底如是想着。 忍不住伸出来一根手指,轻轻碰碰了蔺池双长卷的睫翼,像是被羽毛轻揉。转而戳了戳他的脸,果然是天家之人,这皮肤都快嫩的出水了。 啪地一声,十分突兀。 文人之手,大多白嫩,除了细细的薄茧,几乎看不出其他东西来。可这手背异常的红痛,钟令怀只能讪讪地收回了手。 轻浮。蔺池双从床内起身的动静,惊动了门外的丫鬟,连忙进来给主子更衣。你俩给本王出去,本王不要你俩。 钟令怀靠坐在床沿,听到蔺池双这么大动静,自然还抬头看了一眼,只不过这两个丫鬟眼中那些不屑是怎么回事,突然想起那一日蔺剑先的话语,这府中腌臜,怕是有半数是他那些兄弟的眼线吧。 这渊王痴傻,只要不太过分,便可赚的两份工钱,一份渊王府的,还有一份自然是幕后之人的。 你,帮本王穿。 钟令怀看了四周,确认蔺池双指的是自己无疑,这才上前,为人着锦披衣。将衣上的褶皱捋平,这才停了手,转身将自己的衣服穿上,随意将自己的头发一卷,用簪子固定完便跟着蔺池双去厅中用膳。 膳食倒是极为精致,钟令怀素手执着梅花掮丝勺轻轻舀着白粥往嘴中送去,心底却一阵冷笑。 第10章 中匮 褐色的衣袍上勾勒了暗纹丝线,衣衫绣花虽不繁复,但钟令怀好歹也是丞相之子,哪里能看不出管家这身衣裳虽然素得很,可质地跟站在一旁地张道清一比,可是好上太多。 张道清此人,钟令怀先前也算有所耳闻,在府中也算得人心,既然如此,他身上的衣服料子自然是一众用人中算上等的,可是这管家的衣服料子都要赶上蔺池双的了,这府中油水,怕是多得很。 心下一阵打算,便叫了一旁站立如松的人。 道清兄,可否附耳一言。 突然被自家王妃点名的张道清,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家王爷,见王爷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吃着那眼前的点心,便附耳低声听候差遣。 随便用了几口,起身整了整身上这青色的衣衫,眉眼温和,端的是个良善的书生模样,绯色唇边勾了抹浅笑,抚衣坐在了蔺池双身旁,见他吃得皆是些油腻的东西,端起一旁一口未动的素粥。 放在唇边吹凉之后,方才递了过去,池双,喝口素粥解解腻,呆会令怀请你看一场戏,好不好。 清晨随意卷的头发,经过一番走动,几缕鸦发垂在了鬓边,一双凤目长看,倒是添了几分风流,钟令怀本就生得不差,这般模样,加上鲜少有人直呼他名,倒是让蔺池双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递过来的粥。 一碗粥恍然间已经见了底,而张道清将自己找到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钟令怀神色自若,眸中盛着水波荡漾,信手拿了婢女递过来的帕子,轻柔地帮蔺池双擦拭着唇边的粥渍。 蔺池双任由钟令怀忙碌着,只是狭长的目低阖,十分乖巧地蹲坐着,看着目无所至,瞥见那张道清拿来的盒子里的东西,心下有了几分了然,轻声问了句,何时才能看戏? 道清兄,不如你来说说,这管家所犯何事?随即捏了几张做衣裳的凭证,早些年为了妹妹了解一些持掌中馈的事,钟令怀也浅浅了解过一些,想着自己才名不显,记性倒是不差,现在仔细想来,既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在下愚钝,不知王妃所言何意?张道清大概是知道钟令怀是想借刀杀人,持掌中馈了,只不过借他这把刀,也不怕伤了自己的手。 王妃,自从王爷受伤之后,这王府的事务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是属下在管理,您要是随意冤枉属下,属下哪怕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必定要去皇上那边求个公道。汪海在看见那个盒子的时候,心中早已打起了鼓,十分不淡定,只不过忆起钟令怀再过强势,那也是没有母家依靠的无用之人,蔺池双痴傻,本就不得皇上喜爱,又加上自己身后又有三皇子的庇护,这才静下心来与钟令怀对质。 张道清,你若是说不过他,那今日扫地出门的便是你,你若是说的过他,本妃好歹是王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区区一个王府的管家,还是可以安排给你的。将金缕衣坊的凭证放进了张道清的手中,横眉轻挑,言下之意,倒是明显。 渊王府中,盈月楼里,绣窗前端坐着一人,面前小几上煮着茶水,青烟缭绕,看不真切,反手执书,将烟雾打散了去,公子长得容比风仪,温情难住,华面泠冷冠如玉,这人除了刚处理完汪海的钟令怀,还能有谁。 见四处的仆人都未曾入门内,素手一抖,那书便落在了地上,再次拿起之时,书页之中却夹了一张那日钟蔚卿塞在自己怀中的信纸。 倒了青瓷碗中的碧螺春,将纸条折成原样放在了里面,倒了半碗清水,又添了小几上刚沸腾的茶汤,分为几口吞了下去。 幸好纸张软化,还算好咽。 钟令怀在这盈月楼呆了一整天,一是想着不引人注意,二来则是和一个傻子总腻歪在一起也不好,万一蔺池双并不痴傻,那不是都不给人联系别人的机会? 他为何要出手整治汪海?还不是为了在蔺池双面前刷个好印象,证明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并不是一个废物。 书房中,张道清直身立于蔺池双身旁,身姿盎然,一丝不苟。 盛放狼毫的笔筒之中,莫名多了一卷尺素,仔细挪开绢布,赫然印着玉璜的花纹。 花纹之下写了四字,无迹可寻。 看来这玉璜的确只是寻常的珍贵之物罢了,钟丞相一生清廉,怕这是顶好之物,这才送予的钟公子。张道清不敢言说王妃二字,怕一着不慎,惹得自家主子不喜。 本王倒是不觉,蔺池双想起那日钟蔚卿的神色,这玉璜的背后必定藏着什么世人不知道的秘密。想起白日里钟令怀让张道清夺了王府的中馈,便道,将府中所有的账目给他送去,胆子挺大,竟然直接动了蔺如洲的人。 钟公子的确聪慧,兵行险招,也的确大胆,这人若是朋友还好,若是敌人,那主上还得小心为是。 浅唇轻扬,容颜姣好,淡淡一笑,世间竟然再无能入眼的人物,若是朋友,这偌大的王府,养个挂名的王妃,又何足挂齿?若是敌人,那就杀了他,本王手下人命无数,又哪会差个钟令怀。 蔺池双颜色无双,大概只有这些身边人才能见着如此正常的王爷,如此难以道尽的容姿。 转瞬间,月色碎碎洒洒铺满了一地,盈月楼里灯火初上,照亮了满室的清冷,移去煮茶的小几,换上了一张香梨木的矮长桌,案上堆着一摞高高的账本,钟令怀看着那琐碎的条条目目头疼,干脆另起门路,重新拿了本未曾书写过的本子,重新梳理,虽然工程量是大了些,总好比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记账来的好。 想他钟令怀一个本应该拿手术刀的人,如今再给他人算账,钟令怀就再想着,早知道会穿越过来,怎么也学个中医或者文学类的专业,现在倒好,没个拿手的本事。 吱嘎。赤色红漆所涂的木门,发出了一声老旧的声响。 年下攻含哥儿整理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5) 又是何事?钟令怀以为又是丫头来催他用膳了,就未曾回头,手中的笔依旧算着账目,字迹工整小巧,没有什么大家风范,却有几分小家碧玉之感。 第11章 决断 手腕乍然间被人自身后握住,钟令怀行先于思,反手卸力将人一把摔在地上,除了肉体跌落的闷声,耳边传来的,还有瓷碗破裂的声响。 目光顺着脚边上好的银丝卷袍望去,只见蔺池双一脸委屈地淌着晶莹,双唇微微发颤,努力让自己不出声,只是偶尔泄出几声哭意,像是一个被人欺辱的孩子,蔺池双本就长得好,如今这般模样,倒是更惹人心疼。 赶忙扔了手中的笔,也未曾顾及的上,笔尖的灰墨染了刚做好账面,顺势蹲在了蔺池双的身旁,伸手将人搂近自己的怀中,轻轻哄着。 你是坏人。蔺池双许是埋在钟令怀胸口,便没了顾忌,哭闹至极,声音嘶哑了起来,让抱人的钟令怀又添了几分歉疚之意。 池双为何这么晚来找我?一旁滚落的筷子和狼藉的菜蔬,显而易见,便可猜出这个人是给他来送饭的,明知道是何种境况,可他却还是想听怀中人亲口说。 父皇说后天晚上有宫宴,我想亲自来和你说。话语断断续续,钟令怀缓缓为他顺着气息,让他好过一些。 王妃恕罪,王爷刚才在门外碰到奴婢为你送饭,定是要自己为你端着,王妃恕罪啊。丫鬟急得眼中泪水团团转,却生生没有想出办法开罪。 如今掌管中馈的是王妃,倘若王妃重罚,将自己发卖了,那时候该如何是好,猛地跪在了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不一会就见了红。 你下去吧,再重新准备两份饭送过来,这边无事了。看着窗外的月亮已经没了影子,早已经过了晚饭的时候,看着怀中的人,怕是这账面今日也算不了,破罐子破摔,索性就不干了。 对不起,池双。是我不好,我还以为是坏人,你原谅我好不好?钟令怀一直先入为主地觉得,蔺池双装傻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他母妃去世那年已经十五岁了,古代人自古早熟,装傻也绝非难事,可如今蔺池双二十有三,这八年,府中暗线明线无数,却无人可证实他是装傻,扪心自问,他真的可以装八年吗? 钟令怀此生以来,自觉并不是什么彻头彻尾的颜控,可是对于蔺池双,他倒是有几分欢喜。这人为自己挡过杖刑,陪过自己三朝回门,看着边上散落的饭菜,不论是真傻或是装傻,这人总归是对自己还是上了心的。 想到此间,钟令怀突然想着为自己豪赌一把,赌他余下的一生,他这辈子,哪怕是和离了,这上淮王朝,不盛行男风,怕是也鲜少再能找到一个陪自己走下去的人了,他殷羡自己的爸妈可以少年夫妻老来伴,也同时在医院看过太多无情,钟令怀不想自己重病缠身之时,身边还无一人。 他想过有朝一日会回去,但是机会实在是太过渺茫,对于爸妈,只能说一句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对于封孜野,钟令怀也只会埋在心底。 钟令怀与蔺池双本质上是一类人,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因此他们会对自己更狠,让自己更有目的性,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就会步步为牢,让人无处可逃。 蔺池双,钟令怀心悦于你。这个决定并不仓促,哪怕想的时间很短,钟令怀都想过这句话后面得是何种结果。 他当初在蔺池双与钟蔚卿面前承诺过自己不喜女子之事。早些年里,也曾听说,蔺池双钟意于尚书府的公子楼观云,只不过碍于尚书府属于三皇子一党,恰好钟府势力如日中天,钟令怀就成了那个掌控钟家的棋子,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牵制云中城与远疆的关系,等同人质。 无耻之徒,就只会垂涎本王美色,不像观云,哼。脸色霞红,不知是喜是怒,为原本就俊美的人添了几分俏意,蔺池双用力推了一把钟令怀,可刚才落地之时,扭到了手,现如今有些肿胀疼痛,神色扭曲了几分。 钟令怀不忧也不恼,毕竟他俩认识还不足一月,也没有那本事让渊王为自己神魂颠倒,更何况人家还有心上人,抓住了蔺池双的手腕,为他细细的揉着,时已初秋,难免有些凉意,可钟令怀方才写了良久的毛笔字,手掌自是温热,哦?池双神清骨秀,元是蓬莱谪仙流,更何况,你我既是夫夫,我垂涎你的美色又有何不可?而且和楼公子,旁的诗词歌赋我自然是及不上楼公子,但我这副容貌勉强还是能胜他一分的,不是吗? 你,你,你,一时之间气的蔺池双抽出了手,起身不顾自己伤痛,就往门外走,不要脸! 钟令怀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觉还没有那么不堪啊,而事实上,楼观云的确是及不上钟令怀貌美,楼尚书当年是云中有名的美男子没错,可楼夫人只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农女,颜色自然比不上大家小姐,糟糠之妻虽不下堂,更别说楼夫人当时对楼尚书有救命之恩,两人情比金坚,倒是也在云中城成为一段美谈。 主上,快步出了盈月楼后,楼旁树影婆娑,蔺池双身旁已然多了一个身穿青衣的人,只不过归途漆黑,看不清楚,钟家这三十年来的往事包括旧处,重禾都一一探查过了,并无与当初不同之处。钟公子,从来都是一人。 当初重禾亲自下的毒手,毒死了钟令怀,却没想到钟令怀死而复生,哪怕查了这么多年的事,到头来只能证明的确是自己下手得轻了些,这才坏了主上的大事,属下该死。 你并无大错,又有何该死,明日起韬阁就不用呆了,钟令怀一事一直由你负责,去他身旁做个仆人,给本王盯着他。蔺池双背手而立,脸色霞红早退,神色净然地看着盈月楼所在的方向,身旁的重禾早就没了身影,只留下树叶落得更多了些。 只不过,蔺池双低估了一件事,那便是钟令怀的脸皮厚度,看着已经脱了外衣的钟令怀,蔺池双额头的青筋,跳得有些明显。 第12章 爬床 繁莲居中案上摆着刻有鸳鸯的油碗,淌在灯油中的柴芯冒着红光,照亮屋中一角,人有三急,夜半三更,总是有起夜的习惯,这灯火便是用来留些光亮,又不碍着让人休憩。 光影明明灭灭打在蔺池双与钟令怀身上,见着蔺池双靠坐床沿,金丝绣花的锦衾顺着柔润的衣服便挂到了腰间,身上的中衣因着睡着的缘故,微微敞开着,漏出了精致的锁骨和一片光滑的皮肤。 蔺池双装作困倦的模样,投以迷惑的神情,心中大抵清明一片,猜想着这钟令怀是求爱不成,打算来一场生米煮成熟饭? 令怀想过了,池双总是害羞,这夫夫二人相处之道,贵在以诚,池双千金之躯,自是不能委屈自己。钟令怀掰着手指,神情认真地解释着自己。 所以,你是想爬本王的床?蔺池双一把抄起身上的锦衾,裹住了满身春色,神色凶猛,如临大敌。 噗 口中的茶水还未咽下,已成汹涌之态喷薄而出,习武之人眼力过人,哪怕是夜色之中,也能辨人定位,更何况,有着灯火的照耀,蔺池双将钟令怀绯红的脸色尽收眼底。 咳,咳咳池双,能否告知我,这是谁教你的?将杯子放回原处,缓步轻挪,便坐在了上好的雕花床边,刚刚咳嗽地狠了,如玉的容颜就了些许胭色,海棠簪子高束的青丝也掉了一缕,垂在鬓角边,温润如玉。 三哥说了,本王长得好,一定有很多人惦记着本王,想爬本王的床,你看看你这一身,不是想爬床是做什么,本王是一定要为观云守身如玉的。神色中满是不耻,将身上的锦衾裹紧了自己,提到楼观云时,嘴角却带了笑,转眼看到钟令怀,却又扁了扁嘴。 果真是个傻子,他当时怎么会认为蔺池双是个腹黑的主,一直在装傻呢,如此喜形于色,若不是菽妃娘娘留了这么几个衷心的下属,这渊王府怕是早就尘封积灰了。 四落的墨发散落在床边,许是没有沾染外面世界的人心险恶,如同孩提的目光,生得一双上好的桃花目,哪怕是盈盛了傻色,也顾盼生情,钟令怀不得不承认,这副美艳的皮囊,的确能让他见色起意。 三皇子可能少说了一句话,我不仅是想爬你的床,我馋的可是你的身子呢!说完忍不住低头笑着,充其量现在也只是对蔺池双有些好感罢了,这么快把自己交付出去可不是钟令怀的本意。 抬手捏了捏眼前人凝脂般的脸,一个鹞子翻身便进了床里侧,扯了扯蔺池双身上的被子,就面向里侧睡了。 登徒浪子,你给本王下去,别以为救过本王,就可以如此这般孟浪。拼命往床外拉着钟令怀,堂堂的渊王大人,何时与人一起睡过同一张床,蔺池双也不怕丢人,拽着人家衣服就往外面拉。 反手一个卸力就将蔺池双困在了自己身下,钟令怀双手撑在蔺池双两侧,从鬓前落下的青丝就打在了蔺池双的脸上,嘴中让他消停些的话还未说出,就见身下的人满脸都是泪水。 顿时有些慌乱,钟令怀从前未交过女朋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将人抱在怀中,轻轻地拍着背,细声细语地哄着。 肩头猛然一疼,蔺池双看着深衣上的血迹渗了出来,也未曾松口,只是一个劲含糊不清地说着自己的委屈,钟令怀也只能忍着,继续轻声细语哄着,只不过肩上确实很疼,但他尚且还忍得住。 灯油烧了半碗,蔺池双在钟令怀身上睡了过去,将自己的肩头从蔺池双口中解救了出来,托着人的后脑勺,轻轻放在鸳鸯枕上,为他整理好衣服,盖上了锦衾,下床吩咐人打了盘热水,为蔺池双擦完脸后,这才开始处理自己肩头的伤口,清理完一遍,往身上涂抹了些酒,这才收手。 坐在床边掀开了被子一角,忽然觉得不妥,这味道怕是会熏着这人。放下手将被子重新掖好,自己则是另外找了床被褥,放在地上打起了地铺。 带着一身酒味,钟令怀翻来覆去了半个时辰,这才被困意折磨地不行,睡死了过去。 一枚扳指自床榻上射出,一举击中了地上人的睡穴,蔺池双从床上坐起,径自走到钟令怀身旁,蹲下了身,想起那句馋他的身子,突然便笑出了声,桃花目微弯,神色没了痴傻的渊王,甚是勾人,只可惜啊,钟令怀被点了睡穴,无法看见这秀色可餐的一面。 你倒是有趣,让本王看看还有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说完此话,便抄走了衣架上的大氅,通过暗道入了书房,处理一些事情,白日他要装疯卖傻,一般不会处理事务,只有这月上柳梢头之时,方才万物沉寂,适合办公事。 翌日清晨,钟令怀醒来之时,床上早已经没了蔺池双的身影,平日里两人分房而睡,钟令怀也未曾放在心上,将打地铺的被子塞回柜中。 属下见过王妃。重禾一身青衣倾身向前作揖。 你是哪位?钟令怀手中涤洗布巾的动作未停,抬眼瞧了一眼来人,长得倒是也极为端正,一看就是个良家妇男。 属下重禾,张管家派属下过来保护王妃。重禾聪慧,一句话知晓了钟令怀的意思,便说明了是张道清安排。 池双呢? 王爷去楼尚书府上了。 尚书府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门口,一只素白的手撩起了帘子,从间隙露出的一截华贵衣袖,彰显着来人身份的不凡。 递个帖子给门房,就说我来接我家那贪玩的王爷回府了。看着鎏金色的尚书府三字,想着不知道楼观云看见他来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重禾: 作为一个下人,重禾没有什么吐槽的机会,只能应了一声是,便进去递了帖子。 一刻钟后,钟令怀进了尚书府,入了楼家的花园,看见蔺池双捧着一大束的菊花正往楼观云怀中塞。 环顾四周,这花园中的花开的倒是极盛,只是,被摧残了大半! 第13章 兵法 王爷,王妃来了。重禾小步上前,附耳说着,随即又给楼观云行了一礼。 楼观云见过王妃。少年年纪与渊王所差不多,模样生得虽不是极俊美,但那周身萦绕的气质确是极好,抱了满怀的黄色菊花。 知晓他是个男子为人妻子,蔺池双是个傻子,脸上没有厌弃,多得是无奈。若不是城府极深,这般温润有礼的人,也怪不得会吸引到蔺池双。 不必多礼,倒是池双他多有叨扰。楼尚书属于三皇子一派,而自己怎么也像是更偏太子一党,说话自然慎重一些。这花倒是开得极好,不知道待来年春夏交替之时,那墙边的红杏,可会翻了出去。 王妃不必担心,观云只是觉得渊王孩提心性,在这波诡云谲之中,着实难得,这才交谈几句。楼观云眉头轻挑,心中憋笑,这指桑骂槐地是在说渊王出墙吗? 连忙罢了罢手,证明两人并无旁的关系,若是破坏了渊王与渊王妃的一段情缘,那不是他的罪过了吗。 钟令怀自然瞧得出楼观云对蔺池双无意,他并不善妒,只不过现如今他向蔺池双表明心意,那就得将所有后患皆去铲除,云中盛传,渊王于你有意,你又如何看? 既然不喜,最好的办法,便是断的干净些。 一个王爷成日往尚书府跑,成什么样子。楼观云自己不喜,那就不能算他撬墙角了。 楼观云爽朗一笑,王妃误会了,我和渊王可清白的狠,只不过王爷未曾出事之前,我俩还算得上玩伴。这花还是还给王妃吧,观云可收不起。 指节分明的手握着数十枝菊花,绿色的叶子衬得楼观云的手更白了些,钟令怀还未接过,蔺池双就抢了回去,重新放进了楼观云怀中,不准抢我送给观云的花,你个坏人,就知道拆散我和观云,我就是喜欢他,哼! 重禾: 楼观云: 钟令怀: 重禾,带你的主子回去。钟令怀听着蔺池双的话,像是心头唰唰被戳了两刀,好歹两人也是一起挨过打,下过水的关系。打晕他,打死了,算我的。 重禾只能心底祈祷主子到时候不要怪自己,一个手刀就砍晕了闹腾的厉害的蔺池双,将人带出了尚书府。 楼公子,你也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钟家未曾落败之时,我也常听父亲提起过你,人中龙凤,日后前途不可估量,池双他只是个孩子,不管你有心还是无意,我恳求你离他远些,他这辈子算是坎坷,我不想因为党派之争,再度让他陷入险境。钟令怀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作揖退却了一步,以示告别,抬脚向尚书府外走去。 远远看见重禾已经在车夫身旁坐好,脊背直挺,颇有几分傲骨,神色淡然,不惊不动,像个木头。 踩着凳子上了马车之中,来时匆忙,并未好好挑选马车,随意指了一辆,便匆匆赶来,偌大的车内并未铺些软毯皮毛,蔺池双斜靠在车壁上,摇摇欲坠。 上前将人揽入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不至于磕着碰着。 目光看着眼前小几上的熏香,白烟缓缓冲霄而上,最终归于平淡,湮灭到无迹可寻,倘若真到了党派之争那一日,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钟家和你。 钟令怀自言自语的话,悉数落到了怀中装晕的蔺池双耳中,重禾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真下手打晕他家主子。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6) 蓦然睁开了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浅色的唇却抑制不住地上扬,美得勾人心魄,他似乎也有一些喜欢这个丞相之子了,好像没有传闻那般不堪。 愚笨至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公子,还想护住本王和钟府。蔺池双心中所想若是被钟令怀知道,自然是一口老血咯死他自己,只不过想着这话的人,明显心情还算不错。 掐算了下时间,也快到渊王府了,蔺池双装作转醒的样子,慢慢抬起了脑袋,眼里还是迷蒙一片。 感觉自己肩上一轻,见到蔺池双醒了,想着要不要解释点什么,毕竟也是他吩咐人把他打晕的。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钟令怀下意识地将怀中人往身上搂更紧些,只不过背部磕到了,疼痛异常,轻声一句啊。 好巧不巧,蔺池双恰好吻上了他的唇,合着刚刚的那一声,借机被人伸入舌头,轻轻一舔。 当场钟令怀就死机了,肾上腺素和不要钱地一样激增,脸色烫地吓人。 重禾撩起帘子,王爷王妃,刚有一只野猫闯了过来,立马扔下了手中的帘子,恨不得自戳双目。 放开了怀中蔺池双,钟令怀自顾自下车,回去了繁莲居,连着喝了两壶茶水,这才将将把脸上的热意散了下去。 蔺池双倒是觉得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这人昨天还只会欺负自己,现如今倒好,纯得和宫中顶好的琼浆玉液所差无几。 也不想和他纠结刚才打晕他的事了,只是坐在对面,一个劲地说,你刚刚脸红了。 钟令怀: 你再红一个好不好!桃花眸里盛着满天的星光,玄衣锦袍,外罩绣着饕餮的纱衣,公子翩若惊鸿,差点没有闪瞎钟令怀的眼睛。 果然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颜值的窗,就把你智商的门给关了吗! 钟令怀: 要是没傻该多好,也不对啊,没傻就轮不到自己做他媳妇了,但是为什么要轮到自己做媳妇啊,钟令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感觉得做些什么,池双从前爱做些什么。 小孩子心性,很快便没了刚才那般戏弄人的想法,仔细回忆着自己喜欢做些什么,喜欢玩吧。 重禾,王爷变成孩子之前,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玩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所以傻了之后,果然只有孩子的心性,目光一时之间有些同情与怜悯。 兵法。 兵法?王子王孙不应该以诗书礼乐骑射这一类为主吗,怎么还有喜欢兵法的。 王爷十岁时曾披甲上阵,大破敌军,曾言,不求封侯拜相,愿以一人身躯,若能挡东越和西瀚,哪怕战死在疆场,也无怨无悔。重禾话中难免有所激动,当时的王爷还意气风发,现如今虎落平阳。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蔺池双十岁之时,钟令怀为七岁,如今十三年过去了,大多是为了这位皇子可惜,鲜少还有人记得,当时少年风光无两。重禾,搬些兵书到盈月楼吧,我祖上也出过将军,如今池双虽然心智年幼,且天下太平,兵法无用武之地,权当为他增长下见识了。 第14章 承诺 是,王妃。应下事后,重禾便转身退了出去。 青天白日,门未曾掩上,置于门口的屏风,挡住了日光的柔和,只能借着窗子投进大束的光。 蔺池双坐在绣墩之上,手中拿了果子,用素白的巾子兀自擦着,自发现他会脸红之后,又转移了刚在尚书府中的不快。 果真是孩子心性。 你和楼观云是何时认识的?云中城里的贵族,大概都是知晓蔺池双对楼观云有意的,只不过却未抬上明面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者如今太子与三皇子两党林立,这种时候,楼家依附三皇子,也没有人敢嚼楼观云这舌根。 不记得了,观云说,本王与他认识多年了,可是本王却记不得了,提起楼观云之时,蔺池双的眼里像是盛了一碗星星,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从前他同学与他说,自己看向封孜野的目光,可以溢出水来,他还笑着打骂人家,怎么会有那样的目光。 现如今看着蔺池双,仿若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一直以来,本王都知道自己不如他人聪慧,做过许多错事,有宫人说本王傻,本王气不过,便与他厮打起来,谁曾想到惊动了父皇。指甲陷进了果子里,汁水顺着纤长的手指滑了下来,眼神里的星星灭了,留下的就是无尽的黑暗。 父皇说我,没有身为王室之人的气度,丢了皇家的脸面,想起了往事,蔺池双一下子堕入了无力之中,紧紧抿着唇,泪水却噼里啪啦地砸在了衣衫里,一下就没了踪影。 钟令怀自然注意到了他连本王都不用了,而直接自称了我。这件事钟令怀也有所耳闻,只知道有人宫人惹得渊王不快,被沉了冷宫中的水井。 楼观云下令让人沉井的? 是我下的。蔺池双的回答显然惊了钟令怀,沉井的虽然只是个宫人,那手段也算骇人,怎么会是他自己下的令? 观云说世人大多欺软怕硬,如若五殿下过犹善良忍让,那些宫人便觉你更为可欺,殿下身为天潢贵胄,是人上人,非作奸犯科之事,非损仁德道义之举,无人可奈你何。 他告诉我该如何去做,我便如何去做,除去母妃,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大概就是三哥和观云了。楼观云是蔺池双痴傻以后所遇到的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在蔺池双心底的地位自然是不同。 嗯,晓得了,那我会成为第三个对你好的人。还有,从今以后,我不准你哭,只许笑着,这么多年了,总该无忧无虑,老哭成什么样子呢,渊王渊王,潜龙在渊,父皇也许是对你另有所期,我们总归得早日好起来,才能知晓更多的,不是吗? 本着转移话题的想法,抛出了另一件前两天所看到的事,我前几天看见书房里放了很多书,看模样倒是不算陈旧,是后来所购置的? 随手夺了擦果子的帕子,拉过蔺池双的手,动作细致,慢慢擦着,眼神里满是温柔,果汁粘腻,便蘸些茶水,去渍。 至于泪水,钟令怀断然不会去擦,只要它的主人想流,那自然是止不住的,若是不想流,也没人可以逼着他流。 兄长与弟妹都比我聪慧,就想着多看些书,只不过太深奥了,我看不懂,就放在那了。 同我去盈月楼吧,那边也有些书,你有不懂的地方,便问我吧,才疏学浅不一定能帮上你什么,但总比一人埋头苦读好些。钟令怀记着自己手里还有未曾完成的账,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日头偏移至顶,用完午膳,两人就去了盈月楼,将书桌专门滕出来留给蔺池双用,自己则是搬了个小几,跪坐在光线亮堂,开始算起来的自己的账,努力回想着账本上记载事物的大致进价和出价。 木制小几上的账本,足有半人之高,三个时辰过去,也堪堪只做了两本,将狼毫搁置在笔架上,甩了甩极为酸疼的手腕,用力搓了搓,起身走到了蔺池双身旁。 笔尖的墨水肆意落在上好的宣纸上,握着笔的主人,却睡得正香,这宣纸是让他来记些不懂的事物,一口气相问更来得记忆深刻。 轻轻地抽出了那张宣纸,谁曾想,被压住的一角,写满了无双。 好笑又无奈,醒了,收拾一下,用膳吧。 蔺池双扭了扭酸疼的脖子,眼角突然落了一滴泪水,生理性的落泪,让他的神情变得稍有好奇与迷蒙,像极了一只待人蹂躏的波斯猫。 本王不想在府中用膳,想出去吃,从前父皇怕我出去丢了皇家的脸面,现下好了,太子说你极为聪慧,定然不会让我丢了脸面的,我们就出去吃,好不好?双手握住了钟令怀抚摸他脑袋的手,细细捏着大小两个拇指,声音里满是讨好。眼中痴傻没了往日的痕迹,仔细为自己谋划的蔺池双,借着那副让人神魂颠倒的皮相,让钟令怀点了头。 池双不可妄自菲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我们王爷只不过是年纪尚小罢了,日后定然是比皇兄皇妹们更为聪慧。皇家脸面又不能吃,要他做甚,只不过蔺池双在意的事,钟令怀自然会比他更在意。重禾,你陪我和池双去街上走走,顺带将张先生也叫上,府中事务良多,给他那么大一个烂摊子,就当给他赔罪了。 叫上张道清,钟令怀心中是有打算的,张道清会武,重禾也会武。从前闲暇之时,小说看的也不少,这种出行之时,真是刺杀必备之选。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至于猜想有人会刺杀,为啥不多带几个。一来则是王府护卫众多,但是明面上排的上号的,屈指可数,钟令怀运气不错,重禾和张道清都是蔺池双暗地里培养的高手。 二来,这还是个猜想,出现的可能性并不会很大,蔺池双这几年都从不在傍晚出门,谁闲着没事,就在外面布置一堆刺客,整天蹲点一个傻子出门。而且两个人出来吃个饭,就带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一群侍卫,那不像出来下馆子,倒像来吃霸王餐的。 第15章 箭矢 月上枝头,秋意凉,云中城里却恍如白昼,街道两侧的琉璃灯随着风缓慢摆动,灯火明明灭灭。 叫卖声依旧,云中商业发达,宵禁也比别的城池更晚上几个时辰,寻常城池,到了此时,除了花街柳巷,街上早是冷冷清清。 公子出行,为何不用府中马车?张道清见着自家王爷像是脱缰的野马,东看看这家的糖人,西看看那家的美人扇,这不都跑到人家卖胭脂的地方去了。 府中马车,大多有所标记,即便没有,也太过奢华,过于惹人注意,你要是心疼你家主子,便去路边喊辆马车,反正这边有重禾,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池双这些年都闷在府中,我想走的远比坐马车好上许多。望见蔺池双又跑到了一个面具摊前,手中拿着两个形状迥异的面具,一红一银,红面具刻着牡丹可遮全脸,银面却露出半个下颏。 你喜欢哪个?两只手里的面具都往前递了一些,只不过明显红色的更为前面一些。 伸手拿了那个银色的给自己戴上,钟令怀看出了蔺池双其实更喜爱自己脸上的这个银色面具,只不过碍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问题,再不舒服也得忍着才行。 将剩下的红面具给蔺池双戴上,王爷戴这个才是更好看。 好看什么,脸都遮住了。不满地嘟唇说道。 遮住了才好,这样只有我才能看了。银色面具下的脸,随着主人的笑声,多了几分侠客的肆意和豪爽。 钟令怀并未隐藏自己原来的气质,原主才学处处被压一头,自然没有现在来的自信。既然想要好好吸引蔺池双这个既傻又中二的孩子,总得比原先不同一点才是。 伫立在蔺池双两侧的重禾和张道清被自家王妃如此不要脸的话给惊到了。这是一个身为人夫郎该说的话吗???? 口无遮拦。露在面具外的耳朵却红了红,只可惜这灯火不够明亮,钟令怀又未细看。 啊!蔺池双被钟令怀突然扑倒怀中的动作弄得一愣,大庭广众,你怎么如此不要脸! 听出了话语中的羞恼之意,钟令怀才不舍的松开。脸是什么又不能吃,我方才听了你的心跳,你跳得好快。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重禾:这把狗骗进来再宰的套路,真是太为难我了。 张道清:钟丞相一世英名,怎么会教出如此不羁的公子。 蔺池双遮着面具看不出神色,那是被你吓得! 蔺池双带着他那两个侍卫就往前走,依旧是刚才那般像个孩子,买了许多东西,走到了一个面摊前坐了下来,要了几碗面,蔺池双叫两个侍卫坐在一起一起吃面。 重禾和张道清不敢同蔺池双坐在一桌,钟令怀大概想到了其中的缘由,就被打发去了隔壁桌,给他俩一人各点了十碗面。 听说习武之人胃口大,作为王府挂名的主人,钟令怀也不好太过吝啬。 看着自己面前清汤寡水的面,见对面人吃得开心,钟令怀不得对蔺池双高看几眼,想着别人穿越成王妃,好歹也是下这城中最大的酒楼吧,得,到他这里只有这清汤面了。 认命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面,味道的确不错,不愧是纯手工,无添加的面。 蔺池双见人低头吃面,低眼看了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一张纸条。 阿怀,我们悄悄跑吧,他们跟着我们,太过拘束。蔺池双手中的筷子还未放下,面具因为吃面早已经拿了下来,放在一旁,手掌挡着脸,悄悄说着,眼神还不停往另外一桌瞟着。 反应了半晌,这才领悟到那个阿怀是在叫自己,不可,他俩武功高强,可以保护你。 又不会出事,怎么就需要保护了。嘴中嘟囔着,手中的纸条早就成了灰烬,神色倒是极为委屈。 你怎么知道不会出事?钟令怀说得认真,若是有万一该如何? 瞧见钟令怀一副笃定的模样,蔺池双伸着的手一愣,心底算着那批杀手是谁的人。若是钟家的人,此时是个好机会,他常年不出府,错过了,下次不知何时才能有这么一个时机。 本想借机让重禾和张道清先离开一段距离,到时候看看钟令怀与那批杀手葫芦里卖的是何药? 还是说,钟令怀故意想要撇开自己的嫌疑? 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遮住了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唯有双眼还闪耀着些光芒。为何要怕万一,今日本就是临时起意,怎会有万一,阿怀你年纪轻轻,倒是像个老头。 嘴里含着面,被说像个老头的钟令怀: 阿怀,那边人好多啊,我们去那边玩吧。起身拉着钟令怀就往人流凑,身后的重禾与张道清接到自家主子的信号,装作付银钱太慢,而跟不上两人。 可怜的钟令怀因为嘴中的面还未下肚,挨着拥挤的人流,在桥上吐了出来,直接吐进了河中。 阿怀,你没事吧。蔺池双用力一拍,钟令怀趴在石头桥栏上又吐了一些。 耳边有破风声而来,钟令怀下意识地将蔺池双塞进了怀中,一只黑色的羽箭堪堪从钟令怀背上蹭过。 其实若是钟令怀不护着蔺池双,这只羽箭根本不会差点就伤了自己。 怎么了,阿怀?蔺池双刚才就发现有人将箭矢对准了此处,才装作为人拍背,让钟令怀勾了腰。 从钟令怀怀中抬起头来,装作迷惑不解的模样,他未曾想过钟令怀会不顾自身危险将自己护在怀中,出于不知名的心情,此次渊王并未再说无耻之徒一话。 没事,池双,我们还是等重禾他们过来,再去别的地方玩吧,你看人这么多,若是将我俩也分散了该如何是好。钟令怀抬眼看了茶楼二层一个房间,大概猜测到了那射箭人的来处,这入了秋,已经有了凉意,谁没事将窗户整个打开? 人流将两人挤下了桥,直到百米之外,这才有了歇脚的地方。 余光瞥见一家布庄,钟令怀来不及多想,拉着蔺池双便进去了。 第16章 爆炸 握着身旁人的手,将蔺池双掩藏进布庄的一个昏暗角落,钟令怀细细摩挲着手中一件青黑色斗篷布料,细碎的眸光下移一瞥却是透过门缝望着街道中去来往返的人流。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7) 公子可是要买了这件斗篷?这斗篷的布料来自水南一带,你摸摸这布料的手感,料子自然是极好的,配两位公子的身份自然是锦上添花!掌柜长着一双倒三角眼,双手交错于大肚腩前,笑眯眯地为钟令怀两人介绍着,一观两位身上的料子,就是出自云中最好的绣楼锦绣阁的手笔。 无商不奸,商贩皆是人精,老板也不会例外,必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只不过嘴边还粘着一些未来得及擦拭的黄豆粉,倒是甚为好笑。 嗯,不过不是这件,将那件藏青白鹤大氅拿下来,我给我家夫君试上一试。钟令怀目光盯着那件绣满白鹤的大氅。 老板差人举着叉棍,将大氅取了下来,钟令怀拉着蔺池双进了试衣的地方,未曾想到这异世的人,竟然还有这般商业头脑。 换下了那身玄色饕餮纱衣,披上了白鹤大氅,少年人玉冠束发,风华可倾一城,仔细在蔺池双耳边说了些什么。 一刻钟后,街上人潮依旧,钟令怀拉着蔺池双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这个时间,重禾和张道清怎么着也该从人群里挤到桥这边了。 现下的时刻还未看见,只能半猜着张道清与重禾已在他俩前面。握着蔺池双的手腕处虚虚扯着,尽量靠着阴暗处行进。 走了百米有余,拐了几个人多的巷子,不远处,有停着租赁马车得棚子,本以为今日就要靠两条腿走回去了。 想来运气还算可以,还有一辆虽不至于是破烂,但也算不上顶好的马车,停在那处,师傅,我俩前去渊王府,麻烦了。 钟令怀对于昏暗的街市,完全就是一个路痴,还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记得整条去路。 将一锭银子放在了坐在马车上打鼾刚醒的老头手中,老人笑嘻嘻地未看银子便塞进了怀中。 连忙将搁置一旁的矮凳搬下,让两位贵人上去。这一两银子可是能让普通人过上半个月的。 将蔺池双小心翼翼地扶上马车,自己则是搭着老人粗糙的掌心,登上了马车,师傅,走吧。 渊王府距离此处,按照钟令怀的估算,若是正常的脚程,走路应该是半个时辰不到些,如若换成马车,哪怕是绕些远路,也大概是一刻钟的样子。 现如今已然过了一刻钟了,阁下,这好像不是去渊王府的路吧? 钟令怀一手拨开了帘子,看外面的景色越往山里跑去,一边拔下了蔺池双头顶定冠的银簪,握在了手中。 少年倒是有几分智慧,倒是可惜了。老人收了马绳,将马车停了下来,说完话后,驾车的位置上,哪里还有人在。 公子,你可没说这趟出来有危险啊!白鹤大氅的帽檐褪去,男子面色黝黑,神色慌张,若是知道有如此危险,他断然不会贪图那点钱财,将自己的性命搭上。 同你说了,你还会冒充他吗。钟令怀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和平主义,哪碰过这档子事,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这老人的确可疑,与其说是运气好,不若说是这老人分明就是等他们,哪家车夫见着一两银子,不看一眼便直接塞入怀中。 暗夜之中,莹莹月光落在地上,一只素白指骨分明的手,轻轻掀开深褐色的帘子,尘土轻扬又落下,一双黑靴踏在地上,钟令怀背靠着马车。 脚边无意中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借着月光看清了地上东西身上的衣服,是那个驾车的老汉。 一时之间,钟令怀双腿有些发软,无力地靠在了车厢上,他本以为老汉那个口气,怕是个高手,原来也就是一个将他带到此处的黄泉引路人罢了。 公子,你可是要救救奴才啊。车上的男人明明比他还高,现如今却跌坐在了他身旁。 他们要杀的不是你我。钟令怀撑着车辕站了起来,各位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老汉不会无缘无故带他来此处,只能说明,这里有杀手,而且还不少。与其让他们在暗处,不如放在明面上。 前后左右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不如死前看看阵仗如何。 那身穿蔺池双衣服的小厮突然大叫道,各位大哥,我与这个人并不认识,我只是收了他银子,扮作他的相好罢了,各位大哥若是要杀,就杀他好了。 唰 长箭带着尾端黑亮得羽毛,入了那个小厮的背脊,从胸前穿出,以钟令怀专业学医的角度来看,那是直接断了人家的升主动脉。 十个黑衣人瞬间从天而降,落在了钟令怀面前不远处,许是太过自信,并没有让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只有持剑的杀手稍微上前些。 为首的黑衣人站得偏远,身高八尺,神色犀利,仿佛在他眼中,钟令怀已经是个死物。握着长弓蓄力,羽箭的箭矢对准了钟令怀的胸口。 你最好期待这一箭可以将我射死,否则让我得了生路,我定然将你们浸了糖水,扔进蚁丛之中。钟令怀抖了抖袖子,露出了手中的银簪,寒光一闪,扎入了马腚之中,棕褐色的马受了刺痛,撒蹄子往黑衣人那处跑去。 黑衣人手中的箭,已然出弓,十人一跃而起,妄想躲过马车。 蔺池双偏离身形,在中箭之前,将从店家那里讨要来的火折子,用力扔向了马车之中。 自己则是向后面倒去,撒在车里的黄豆粉因为马车的晃动,加上突然而来的火源,瞬间将马车炸开,木屑四散,将黑衣人炸倒外地。 热浪裹着碎屑,划破了脸颊和身上的衣物,钟令怀失血过多晕过去之前的最多想法竟然是,完了要破相。 城外树林的一声巨响和那一下冲天的火光,引起了守城官兵的注意,同时,也让蔺池双三人见到了。 看着重禾与张道清解决完这边的杀手,蔺池双顾不得是否身份会暴露,就隐入巷子之中,便往那个方向赶去,轻功速度之快,重禾与张道清纷纷落后。 眼中没了平时的傻气,满是担忧与急促。 黑衣人虽然被炸伤,可身体素质哪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所谓的死侍,自己只要还活着一秒,这一秒就得将敌人杀死,用剑拄着自己,老态龙钟地往钟令怀的方向走去。 黑衣人伤的很重,除了脸上的蒙面布保存还算完好,身上的衣服被炸的破烂,外翻的血肉黏在破口处,还有隐约的淡黄色液体渗出。 血迹在身后拖了一路,逶迤弯折,在月光的映照下,添了几分壮烈。 第17章 生情 蔺池双赶到之时,正看见杀手颤巍巍地双手举剑,正要用力刺死躺在地上的人。 折了一段树枝,以内力催动,直直钉入洞穿了杀手的脖颈,侧倒在钟令怀身旁。 钟令怀,你醒醒。蔺池双将人抱入怀中,左手避开了羽箭,将人揽在自己怀中,颊色生白,唇色微紫,失去了往日与他斗嘴时的神色。 容颜清寂的面颊上,伤口浅浅也已结了血痂,薄唇紧抿,钟令怀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能遵循本心,吞吐出一个冷字。 蔺池双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盖在了钟令怀身上,运轻功往自己最近的别苑飞去,让刚到场的重禾与张道清去亦谷找医仙。 江宁别苑里,满室铺了碳火,钟令怀只盖了一层厚被,身上的衣物因着伤势,已被去除。 箭矢入肉,但不洞穿,生卡在体内。钟令怀醒来之时,想着嘴中是含了什么东西,嚼了嚼才发现这是人参的味道。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觉?钟令怀硬将自己变躺为坐,靠在木栏之上,肩膀上的疼痛,让他低头看了一眼,被人处理过了,已经未曾出血,手法虽然业余了点,但胜在还算有用。 蔺池双看着面色苍白的钟令怀,抬手触了触他的脸面,没有想象之中的厌恶之感,对于男妻,他的确是不喜,不然当初也不会派重禾前去暗杀他,至于楼观云,那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可如今看着钟令怀强扬嘴角,不让自己担心的模样,触到了他心底的某根弦,改触为摸,是不是很疼,为什么这么傻? 这么傻去提出让自己呆在店中,让人假扮自己引走了主要的杀手。 疼倒是不疼,傻也不傻,毕竟池双如此美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挨了一箭,也算不亏。池双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份美貌,咱渊王府的门面可靠你撑着了。努力忽略脸上的异样感,当时的确没多想什么,毕竟自己一个人还能与杀手斗一斗,如今想想蔺池双如果出事了,这宫中问责的第一人,自然也是自己。池双先回去睡吧,我再靠一会就睡了。 天色已然不再那么黑的浓稠,平常这个时日,蔺池双往往已经熟睡,现如今眼下还有些青茶色。 不要,等会大夫就来了,本王要同你呆在一起。脱了自己的外衣,径直坐上了床,将钟令怀抱入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敛了敛锦衾缓缓盖在他身上,后背因着靠自己,自然不会像刚才那样容易着凉了。 你脸怎么红了,好像更红了。蔺池双看着钟令怀的面颊绯色如艳,忍不住好奇了一句,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钟令怀的面颊,发现还有些烫,你得了风寒? 没有得风寒。钟令怀摇了摇头。 那你是害羞了,上次我吻了你,便是这个样子,你喜欢我!蔺池双睁大了那双桃花眼,眼里满是神奇。 说完之后,便发现钟令怀的脸上又添艳色,真好,我也喜欢你,同喜欢观云一般喜欢你。 钟令怀: 喜欢他可以,但是喜欢楼观云就不必了,将他当朋友可以,喜欢他就不必了,不然你家王妃会吃醋的。 自己挨了一箭,差点丧命,就换来个同等喜欢,指不定楼观云认识他这么多年,喜欢楼观云更甚。 蔺池双并不多言,侧身吻上了钟令怀脸上的血痂,惹得怀中人一颤。 正好重禾将医仙从亦谷带来,因着情况紧急,也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便看见自家主子在吻王妃。 钟令怀感觉今天自己的老脸从未如此面皮薄,竟然又脸红了一把。重禾辛苦了,大半夜将大夫这般请过来,确是不好意思,等治病之后,令怀自当磕头赔罪。 自己身上的箭头虽然是包着,可以大概也能看得清局面,怎么看都像卡在了肉里,必然得开刀才行,只能说这杀手太过自信,没有在箭头上抹一点见血封喉的药。 磕头赔罪倒是不必了,我也听重禾侍卫所说,这拔箭头能不能忍过去,还得看你自己。蔺池双将人轻轻放回床上,将位置让给医仙隋唐。 隋唐说了一句告罪了,便开始拆伤口的白布,箭头直接入了肉,得亏没啥倒钩,不然钟令怀选择自己给自己剁了。 重禾,备烈酒,匕首弯刀,油灯,绣花针,丝线,铜镜,银簪,毛巾。发话的并不是隋唐,而且躺在床上的钟令怀。 重禾抬眼看了一眼隋唐所在的方向,似是在请教该如何做,蔺池双在装傻,自然是不会去看向他,只能看向白发苍颜的隋唐先生了。 去吧,不知道王妃是否精通医术,这准备的东西好像多了一些。隋唐面上并不不适,只是单纯的询问还有好奇,老爷子仙风道骨,虽是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然气质却不与俗物相似,并不因他人非医而有所轻视别人的请求。 我平日在家中看过一些,只不过懂些皮毛,不敢卖弄,只不过今日伤的是自个的肩膀,这才更为慎重些,这左手虽然不提东西,用处不大,要是真伤了筋骨,日后还是自己损失大,先生只管下刀,但有些地方,烦请先生愿意听我一句,随我安排,倘若这手废了,也是我自个的缘故,愿不得旁人。 钟令怀这番话说得是一个情真意切,他看出来这个老人不是普通的大夫,现在虽然郊外夜晚,可是随便闯门找个大夫还是容易的,断然不可能到了这个时辰,人才刚刚过来。 重禾目光对老人十分敬重,鞋间粘土,这云中城已经晴了好些时日,哪来的湿土,这大夫自然是从别的地方请来的,况且老人鬓发散乱,面皮糙红,一看就是快马赶过来,受了寒风鞭挞。 这份情谊已经难能可贵,更何况老者年纪已大,钟令怀真的干不出,自己手到时候废了,老人家的名声也坏了。 对于自己来说,其实这拔个箭头并不难,各个神经血管他都熟记于心,难得是这边的医疗条件。 万人迷攻含哥儿整理 先生应是不应?如若不应,我也不治了。钟令怀侧目盯着老者,不愿错过每一个神情。 第18章 擦酒 重禾将端盘中的物件,小心得放在了床头刚搬过来的小榻上,并且在床头镶嵌了两粒眼珠子般大小的夜明珠,房内顿时亮如白昼,一片清明。 隋唐将自己的袖子挽到了上臂处,也不嫌弃那换下来的纱布带血,就系了上去,撩袍坐在了床边,手里将刀子蘸了酒水,直接烙在灯火之上,火焰被酒水带着,溅了开来,却只能无奈地落在了油碗之中。 少年郎,到时候了就说,可别忍着。隋唐将毛巾扔到了钟令怀的手上,言语中满是打趣。 一语双关,一是吩咐,二是疼了就喊。 麻烦先生了。将毛巾塞成卷,塞进了口中,单手支起铜镜看着自己的肩膀,夜明珠光芒错落之下,竟然恰好能刚好看清肩上的文理。 本王帮你拿着铜镜。站在一旁的蔺池双突然长腿一跨,便入了雕花木床的内侧,伸手想要拿那铜镜。 却被钟令怀摇头制止,蔺池双无辜地眨了眨眼,只好松了摸在铜镜上的手,那你如果要说话了,就同本王眨眨眼,届时等你说完,本王在帮你塞回去。 还有你这白胡子老头快些,弄疼了令怀,本王让你好看。趴在床边,冲着隋唐就是一顿瞪眼。 不知该夸你福气好,还是夸王爷福气好了,忍着,下刀了。隋唐上一句还是笑着应和,下一秒便是一副严肃的神情。 重禾早在放下东西之后,便背对着众人了,非礼勿视,看了自家王妃现在虽然是小事,保不准哪天王爷抽疯喜欢上王妃了,就把自己杀鸡儆猴。 不是保不准,就是已经喜欢上王妃了好吧,让张道清去查清楚背后何人,还让自己三更半夜将人家医仙从被窝里提出来,也亏得医仙脾气好,不与旁人计较。 钟令怀只能尽量放松自己的左手,让肌肉不再紧绷,隋唐下刀极快,几下便割开了浅表。 蔺池双杀人无数,大多一剑封喉,也曾身受重伤,只不过哪怕伤及肺脾,也未曾碰到这种武器留在体内的。 看着额上浸出冷汗的钟令怀,蔺池双拿着自己的衣角覆上了身旁人的额头,轻轻地擦拭着,表情极为认真,见钟令怀向他眨眼,抬手摘下了塞在口中的毛巾。 先生,银簪过火待凉,挑开表面的筋膜,顺右下方那根经络的方向,能避则避,若是避不开,便用两条细线从下方穿过,打死结,自中断成两份钟令怀并未再让蔺池双将毛巾塞回口内,本身这类开刀就是一个细致活,更何况他也不懂中医的下几分,只能看着镜子内的自己评估,再让隋唐下手。 隋唐也并未辜负钟令怀的希望,避开了那边的动脉,神经分离的也还可以,就是断了几根静脉,这么一个事,等到缝线完毕,也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 先生等等,再往伤口擦些酒吧。看着隋唐准备为他包扎伤口,钟令怀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因为怕隋唐被他说走,一直没敢说无菌这个事,只能最后再抹些酒,本来可以自己擦的,就是举了一个多小时的镜子,现在是真举不起来了。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8) 老头子你出去,本王来。由着挖箭头的缘故,钟令怀半个身子都露在了被子外面,床上玉肌横陈,玉冠松散,将落不落,青丝松散。 隋唐也不与一个傻子计较,带着重禾就往外走去,还贴心地为两人关上了门。 用银簪过火,待凉了,轻轻沾了一些,往缝线过的地方抹去,直把钟令怀疼的龇牙咧嘴,疼。 不准说疼,本王还没照顾过人呢,受着。粘着酒水的簪子动作又轻柔了些,面上倒是一副威胁人的模样,见钟令怀眉头依旧紧蹙,鬼使神差问了一句,还疼? 下意识地点头后又摇头,毕竟蔺池双应该说的没错,人家千金之躯,怎么会给人上药,他已经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本来就是一个傻子,倘若因为自己的嫌弃,打击了蔺池双的信心不好。 唔~ 蔺池双双手撑在了钟令怀脑袋两旁,低头吻上了那紧抿着不敢吭声又好看的薄唇,见他眼里满是震惊,好看邪魅的桃花眼微微一动,摘去了顶上的发冠,低头肆掠着蔺池双口中的一切,攻城略地。 一吻过,钟令怀显得有些呆萌,自己则是拿着一旁的布条盖在了伤口之上,一圈一圈帮他绕着。 池双,你把我头发也包进去了。钟令怀好心提醒着蔺池双,眼里积聚了不少笑意,这算不算两人之间有了进展。 初吻,二吻,都送予了蔺池双。 闭嘴。耳尖红了红,小心地将头发拨了出去,还细心的在肩顶打了个死结。包扎的技术很别扭,幸好,包得倒是不错。 池双包得很好。至少还算紧,没有很松的样子,只不过自己这个肩膀厚得有些不能看。 将床上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的小榻上,将夜明珠塞到了垫被的下方,搂过钟令怀,本王知道你心悦于本王了,不需要这般夸我,乖,睡觉。 你身子太冷了。口气嫌弃地要死,却将人往被窝里拉了拉,自己的身体更靠近了,从背后抱住了钟令怀,睡觉,你受伤了,明天教本王兵法,重禾说,你问了我从前的事,你说本王要是一直学不会该怎么办。钟令怀觉得身后的人抱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轻轻颤抖了一下,声音带了对未知的恐惧与担忧。 未曾受伤的手,搭在了自己腰上环绕的手,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学些,若是学不会,你记着,你还有我,我会便是你也会了,池双,我在你身旁一日,便不会让旁人再欺你一分,辱你一毫。 本王知道了,可本王还是希望,有朝一日,令怀可以依靠于本王,不会因本王而受欺。困了,不同你说了,睡觉。抱着钟令怀的手紧了紧,眼里满天繁星,可惜钟令怀背对着他,看不见这番美景。 第19章 教学 钟令怀等来了蔺池双浅浅而又平稳的呼吸,本以为这种姿势入睡会极为困难,事后回想起来,那一觉睡得不要太香。 醉过才知酒浓,钟令怀现下懂得了那些病房里的老大爷,老太太为何都希望自己生些不大不小的病。 病患的待遇的确和平时不太一样,今日的衣裳是渊王亲自动手为他穿的,今日的擦脸,是渊王亲自动手为他洗的,今日的早膳,也是渊王亲自喂的。 蔺池双双手端着泛着苦意与热气的药碗,钟令怀觉得喝药此事可以他自己来,一口一口喝药,那得苦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池双,这个我自己来。 不行,你手受伤了,本王是你夫君,自然要小心对你,来,张嘴。蔺池双舀了一小勺褐色的汤药,轻轻吹凉之后,方才递到钟令怀嘴边,张嘴。 钟令怀张嘴喝了下去,这药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的苦。 将勺子往碗里一扔,不喂了,你自己喝。药碗被推到了一旁,往桌上一趴,声音有些委屈,昨晚还说不让旁人欺我一分,今日就不待见本王,眉头皱的同宫中的教养嬷嬷一样。 钟令怀拿手背叩了叩脑袋,自己说的话,自己就得咽下去,你喂吧,我必然不会再皱下眉头了。 怎么喂都可以,你不会怪本王? 嗯,不怪你。怪我,怪我嘴贱昨天说了那么一句话,虽然是真心实意,但是还是依旧想打死自己。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不可以怪本王。开心地扬起头,唇角轻翘,容颜过人,本就是上淮第一美男,倒是让钟令怀又看呆了去。 药碗中的汤药凉的刚刚好,不烫亦不冷,一口将碗中的汤药吞入口中,对着钟令怀的双唇,欺压上去,将药水渡了过去。 钟令怀的喉结轻动,汤药就入了肚中,还有一小半的汤药亦是这种方法入了钟令怀的胃里。等会再喝水,老头说了,喝完汤药吃些甜的并不好,也不可喝水。 嗯,去盈月楼吧,昨日看你对四书五经并无兴趣,今日便学些兵法吧。 盈月楼中,两寸宽的横案摆在跪坐的两人中间,其上,镇纸压在宣纸之上,蔺池双拿着狼毫看着钟令怀。 计二: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钟令怀见纸上已经写完那几字,随即一问,可知何意? 见他摇头,钟令怀也未气恼,将重禾从门外叫了进来,以重禾的武功,五息之间放倒一个不会功夫的我,我不同你动手,让我站着胜算几何。 绝无此种可能。重禾低眸道。 是吗,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自信,才好。拍了拍重禾的肩膀,向后退了十步,池双,站到角落去,千万别被误伤了。池双转身之时,你便过来,将我放倒。 见重禾腾空而起,钟令怀抿唇一笑,袖中的东西飞出,一弯刀,一匕首,飞去的方向正好是蔺池双的方向。匕首被打落,可弯刀却避开了重禾的格挡,重禾只能掉头去捉住那只弯刀,重禾挡住了身后蔺池双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亮色。 五息到了。重禾,你虽输了,却也赢的漂亮,那匕首和弯刀其实并不会刺到池双,只不过你下意识将池双放在首位,池双有你保护,也是他的福气,你出去吧,池双现在可懂了那句话? 钟令怀素来认为解释这种东西,向来无力且无聊透顶,这字面意思,这上淮但凡是个家中有钱之人,便不会不识字,表面意思常人理解起来,和现下的白话文差不多,只不过那深层含义,却是晦涩难懂。 懂了。 如今东越,西瀚与上淮虽三国鼎立,西瀚民风剽悍,东越与淮上的兵力自然不如西瀚强盛,倘若东越与西瀚对上,东越求助我国,到时西瀚的精兵强将都在东越,后方必然空虚,且西瀚天干物燥,粮草本就不如人,此时自然是绕到西瀚背后,烧他粮草。既解了东越之危,又重创了西瀚,保我上淮安宁。如今的局势,三足鼎立是最好的安排,要是东越灭了,西瀚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上淮。 今日就学这一计,日后若是有机会,再教你别的计策。钟令怀从自己算账的案上,抽了一本重禾准备的兵书,让他自己看着。 自己则是继续算账,经由前面两天的操劳,这算账的速度已经快上许多了。拍了拍案上泛旧的账本,估摸算着大概再过两天就可以算完了。 窗边的光线总是格外明亮一些,时值入秋,连风也格外大些,扑棱地吹的账本不停地翻页,钟令怀每算一笔便停下来,用镇纸重新再压一遍。 本王来吧,那兵书写的不如你讲的有趣,本王不想看。话落之际,修长的双手,死死压住纸张的两侧。 钟令怀看着身旁的蔺池双,想到了自己做家教的场景,不过还好,别人学习为了封侯拜相,蔺池双这人不学也有了,蔺池双所言的那些书,他之前为了教学,粗粗翻过,的确无聊。 令怀为何算的如此快,蔺池双也是见过别人算账的,账房先生都是拿着算盘拨着算的,可是钟令怀压根没用算盘,只是稍微冥想了一下,就出了结果。比重禾强多了。 根本不会拨算盘的重禾,又被自家主子给卖了。 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不过这个我也是做梦所得,后面拿了九章算术,推演了一番,的确没错,便拿来用了。钟令怀不敢乱说什么,拿现代的东西来古代,其实挺可怕的,幸亏钟蔚卿是文官,家里藏书这么多,根本没人去管有没有算数一类的书,至于做梦,这玩意的确不是他创造的,只能归功于做梦了。 钟令怀天人交战一番之后,还是不敢教现代的数字,依旧用繁体字写了数字,开始了他乘法表的教学。 给蔺池双一张乘法表,自己又开始在心底算着,算的多了,很多数字都是脱口而出了,继续算账。 王爷,王妃,已经到了入宫的时辰,重禾见钟令怀应了他的敲门声说道,身姿笔直立于门外,目光平淡如水。 知晓了。 拉着蔺池双去繁莲居换了两身合适的宫装,便坐上了渊王府的马车,马车的底面之上,多铺了几层软软的皮毛毯子,钟令怀对此举倒是甚为满意,浅浅扬了扬轻眉。 第20章 宫宴 忽地忆起了自己挨板子的那一回,想着今日的家宴,怕也不简单,幽兰倾吐,眼前结了淡淡的雾气,这天确是冷了点。 一声轻呼出声,原是蔺池双将人抱进了怀中,双臂圈着他,将他的双手握在自己手中,温度暖和传到了钟令怀手中。 钟令怀这两日有所察觉,好像自从他受伤之后,蔺池双总是喜欢做些暧昧的举动。 鬓边发丝垂了一绺,恰好落进了钟令怀的衣内,随着马车的晃荡,杵着有些痒痒的,忍不住扭动着身子。 扭了一会,衣服内依旧痒着,但钟令怀却一动不敢动,后腰的异物感,钟令怀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未曾受伤的肩膀上一沉,声音满是委屈,脖颈一热,是眼泪的温度,无双,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钟令怀内心os:这不是你的锅,这是骚年你长大了啊,但是没法和你说。 先将我放开,指尖已经温热,慢慢抚触上好看的桃花眼,池双并无做错事,何错之有,只不过池双病了,吹会风就好了。 坐到蔺池双对面,抬手移开了木窗,一股寒风骤然拥入马车内,叠层交领的衣裳内,钟令怀冷的一激灵,只一瞬,又不再动弹,凤目见蔺池双安稳的坐在车内,不言不语,自己则是瞻望车外的风景,这宫中,以丞相之子,渊王之夫的身份,他来了许多次,只是每次来的心情,都有些不同。 车内的尴尬之境,由着重禾那一声提醒,彻底被打破。 重禾并非宫中之人,自然不方便入宫。才入宫门,几个穿着暗淡下袍处绣着祥云的公公与宫女,正在搜身。 多谢。见公公已然搜完了蔺池双与自己,钟令怀点头道谢,笑如春风,可至心底。 入宫的门并非一个,可直达通天殿的大道,却只有钟令怀脚下这一道。来的都是王子皇孙,还有云中城三品及以上大臣的正妻与嫡女。 女子大多低头跟在自家父亲身后一步,同其母亲一道。 这是打算联姻啊。钟令怀附耳在蔺池双身旁说道。 放心,本王心中唯你一人,不会纳妾。蔺池双的声音虽然放轻了些,可周围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两人身上,还有蔺池双牵着他的手。 自此,钟令怀身上除了平庸这个标签外,还多了一个善妒和魅惑王爷。 王爷别到时有了新人,就忘了臣了。钟令怀不是他夸他自己,只要蔺池双还傻着,就不可能有大臣的女儿会嫁给他。蔺池双今年二十有三,正常年纪的男子,儿子就能到他腰了。 他们看不起本王,本王也看不上他们。蔺池双紫衣加身,清矜贵气,面上笑得温润如谪仙,妖孽似精魅,比得一众贵女都失了颜色,双手捂着钟令怀的手,朝通天殿走去,外面天冷,再忍忍,就暖和了。 嗯,好。 枣红色的宫墙间,青砖铺砌的大道之上,一紫一青两道身影,说说笑笑,倒是显得宫墙内,有了几分人气。 两人进入殿内之时,落座约半数,正前方的案几无人,由太监引到了座位旁,堪堪落座。 五弟,令怀。这杯酒算是赔罪,上次本殿感染风寒,错过了你们的成亲大典。男子披了狐裘,脸色苍白难看,一杯酒下肚,面色添了不正常的绯红。 四哥不必如此,身体要紧。钟令怀抬手敬意,将自己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病秧子是当朝四皇子,名唤易凡,年纪也并不大,算起来,也只比蔺池双大上了几月。如今皇子中完全未婚的也只有他还才刚几岁的八皇子蔺时礼。 太子蔺剑先有一正妃,一侧妃,无妾。 二皇子蔺凌科已有正妃,美妾无数,封号逍遥,这两日方才回京。 三皇子蔺如洲只有两个侧妃和一通房丫鬟。 六公主蔺挽珊封号太平,已有驸马,自然不会来此宴会。 七公主蔺卿歌封号昭宁,已与昌平侯府世子订婚,自然也不会过来。 钟令怀借着隋淮帝还未过来,四下瞧瞧,免得日后见到,连人都不认识。 钟令怀手中一沉,低头看了一眼是块糯米糕。 方才在车中忘记给你了。本王从前就没在这殿上吃饱过,有这个垫垫肚子,就不容易饿了。声音轻柔又可爱,好像在分享一个不得了的小秘密。 嗯,你吃了吗?钟令怀一路上与他同行,并未看见他有吃些什么。 你吃吧,本王吃过了。蔺池双偏过头去,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那块糯米糕。 将糯米糕掰成两半,递了一半到蔺池双手中,的确好吃,不过我不是很饿,丢了也浪费,王爷帮我吃了吧。 见他别扭的应下,心满意足舔了舔唇边的模样,心中只是感叹了一声,这个傻子,却暖的像熔岩。 天色渐渐暗拢,队列而成的宫女鱼贯而入,两旁的铜灯次第而亮,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隋淮帝身拥后宫众位佳丽而来,缓缓入座。 真正让钟令怀吃惊的是,蔺池双的礼仪,的确典雅。看不出来像个傻子,反倒是翩翩浊世佳公子。感叹了一句,宫中的礼仪嬷嬷倒是厉害。 平身吧。 一声令下,众人像是松了一口气,端庄地跪坐在自己的地方,恭候圣听。 钟令怀总结了一下,无非是说不聊正事,想让众卿家的女儿切磋一下,切磋好了,你就是皇亲国戚,切磋不好也没事,反正人人都有一个参与奖。 这边钟令怀刚吐槽完,就被隋淮帝点了名,点名的理由还是,别的皇子妃都没来,代表一下我皇家的脸面,上去表演个才艺,抛砖引玉一下。 钟令怀内心os:你代表才艺,还让我去,云中贵族中间,最平庸的就是我了。这表演不好,丢了皇家的脸面,是我的锅,表演太好了,让各位小仙女失色,也是我的锅。 这左右都是锅,那就只能得罪在座各位小仙女了。 起身行礼作揖,平平淡淡道了一句,是。 第21章 求凰 启禀父皇,臣学识浅薄,琴棋书画,只有抚琴,方在上尤,今日一曲,的确不合众人,想对渊王独奏,望父皇奏准,将长琴面与渊王。钟令怀交合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眉眼,错过了帝王的视线。 准了。隋淮帝看着已经侧立的钟令怀,少年郎青衫立如修竹,望向蔺池双时,唇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如春时山醒,暖人至深。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9) 纯黑的小案上,一把上了年岁的古琴,静静躺在那里,琴身经年累月,纵使前主爱惜,也是留了几道划痕,台上镂空的万兽炉中,檀香纷纷入霄。 钟令怀伸直了两臂,衣袖一震,傲骨铮铮,向蔺池双作了一礼后,跪坐在垫子之上。 池双,你我二人相遇之时,并非两情相悦,也非一见钟情。碰上你之前,我想着我大概会娶一个温良贤淑的女子。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我曾梦见过一曲短赋,想着日后若是有了心悦的女子,便弹与她听。钟令怀笑得无力,这是他前几年的想法,现下回想起来,心口好像还有些酸胀。 隋淮帝淡定地看着台下人的说辞,皇后面上虽不说,可交握在膝上的手,却暴露了些什么。众臣则是想尽可能的将自己藏起来,省的听了些不该听的话。只觉得这钟令怀平庸而愚笨,那话就是质疑圣上的决定。 蔺池双只觉心里难受的厉害,无处宣泄,握在手中的瓷杯紧了又紧,咔嚓一声,裂了开来,瞳仁青黑,眼白赤红,委屈又凶狠,让人心疼,嫁给本王,你是后悔了。 自然是不悔,臣谢皇后娘娘求婚之举,谢皇上下旨之行,免我流亡之苦,赐我皇姓。钟令怀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对着蔺池双做了个鬼脸,浅笑盎然,池双,你虽年长于我,但心智纯真良善,池双,我想照顾你一辈子,哪怕这辈子你都这般可爱,池双,我心悦于你,所以我想将这首短赋念于你听。 琴音携着情意,诉说着自己心中的欢喜: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曲罢,众位大臣的嫡女,脸色有些醉红,纷纷低下了头,大抵是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求情之事。不过大多也感慨于蔺池双命好,生在皇家,还能碰到这么一个如此喜欢他少年郎。 这千百年来,朝代更迭,也绝无此种公开在大殿上表白之事。钟令怀行了一礼,见隋淮帝应首,回到了蔺池双身旁,顾不得刚震袖时,肩膀处的疼痛,连忙将他手中的碎瓷片捏了出来。看着就疼死了。 两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包扎伤口的东西,一旁的蔺易凡递了一方手帕过来,令怀大才。 钟令怀谢了一声说是不敢,便开始为他包扎。 宫宴还是继续,自然无人会来注意蔺池双和钟令怀这两人,他人的感情再遭人羡慕,那也是他人的,自己的前程还是得自己来搏。 你肩膀还好吗。蔺池双动着自己被包扎的手,帕子被撕开成条,绑的很漂亮,还很专业,怕是蔺池双见过包扎的最好的了,这人也只会哄自己开心,说自己包得最好看。 无碍,倒是你,怎么不听完我的话,就胡乱吃醋生气了,以后不许,你得将自己护好了,才能护我啊。钟令怀摸了摸蔺池双红了的双眼,刚才那番话,的确是肺腑之言,他的确喜欢他,两人在一起,已经好几个月了,他却一直会悸动。 不吃了,你刚才念的那首赋真好听,回府后,多念几遍给我听,好吗?蔺池双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他发现,这个人总是会去包容自己的缺点和任性,对于他,这人的脾气好的出奇。 回府再说。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钟令怀背上的冷汗褪却了些,刚刚那番言语,的确不是聪明人所为,他只能将自己的抱怨表现出来一些,不然隋淮帝怎么能信自己不会逃脱他的掌控。 自己有怒气,有怨言,才能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个凡人,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后面的话,倒是的确被钟令怀所吸引,拜倒在了他的石榴裙下。 蔺池双端直了身子,跪坐在那里,乖巧懂事,清矜贵气,偶尔会往钟令怀这边看上几眼。 钟令怀也学着和蔺池双一样的作态,看着殿内的表演的小姐贵女。 真逃不过琴棋书画,舞刀弄剑,琴自有了钟令怀的凤求凰后,无人再敢出头,棋之一字,虽然可比,但是大殿之上,输的那方也的确不好看。书画居多,舞刀弄剑的来了一场剑舞,不得不说,还真挺好看的。 至于其他的人,钟令怀也记不住,况且,贵女也不会嫁给他。也没有记住赐婚赐了谁,只知道终于快可以走了。 美色虽好,可看多了,也容易厌烦。 明日还有云中郊外的林子中还有骑射,大臣的众公子也会来,今日你我还得赶回府中。蔺池双在钟令怀终于感叹可以结束的时候,扔下了一记惊雷。 钟令怀:明天还要来????? 你怎么不早说?!钟令怀心里奔过神兽万匹。 本王忘了。委屈地吧嗒一下嘴,好看到犯规。 能不去吗?想起昨晚的刺杀,钟令怀觉得自己的肩膀,疼上了几分。 第22章 怀疑 父皇说了,无大碍者皆得到场。蔺池双目不斜视,跪坐轻声说道。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陈公公的声音,自高台传了下去,众人纷纷行李,待到皇上及众位妃嫔离开后。 满殿的人渐渐退散,倒是也极为有序,与方才歌舞升平的样子相比,太过凄清孤冷,像雨后残红。 钟令怀费些力气支着小桌想站起来,眼前一黑,就要往桌角磕去,蔺池双将人拉进了怀里。 无事,就是起得太心急了些。钟令怀回了蔺池双的问题,想将手从蔺池双那里抽回,却是抽不出。 本王扶着你,你这么重,若是真晕了,本王还得叫人来抬你,你不要这脸,本王还要这脸面。蔺池双的脸面粉了又红,怕是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找的十分的烂,但平日也不见得与钟令怀的关系多好,转变太快,又怕钟令怀接受不了。 皇兄。 殿下。 杏黄的蟒袍,金玉镶嵌的玉冠束起了青丝,气势温冷,腰间的金牌上刻有东宫二字,昭示了来人的身份,蔺剑先身旁的太子妃,见太子有话要说,行了礼,借说东宫有事,便提前回去了。 这太子妃倒是知礼,知道有些事情该听,有些事不该听,这段位,也不是个低的。 你俩随本宫来。蔺剑先率先走在前方,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蔺池双与钟令怀追着他的步伐跟上。 上次来云泽池时,还是因为钟令怀因着蔺池双挨了板子。 凉风有信,拂动了八角亭檐上的风铃,应声而动。 钟令怀猛然觉得背后一凉,不知道是这天气冷的,还是上次来挨了板子留下的阴影。 入夜已深,宫中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落锁,御花园中并无灯火,坐在亭里的三人,借着月光攀谈。 大哥,叫我们出来何事?蔺池双与蔺剑先关系并不友好,那就只有钟令怀来开这个口了,搁在石桌下的手,不停拍着蔺池双的双手,让他先别说话和冷静一些,蔺池双也出奇地配合,只是目光依旧,只落在钟令怀身上。 你受伤了。声音淡淡如井水,泛不起波澜,只不过那双与蔺池双相似的眼,透出了一丝丝担忧,很浅很浅,浅的钟令怀差点就没有看出来。 这个眼神,让钟令怀有些迷惑,哪怕爱屋及乌也应该是对蔺池双担忧才是,今日穿的衣服并不浅薄,况且身上也有熏香,一般人闻不出血腥味,蔺池双这边被他警告过,不许说昨日刺杀一事,他一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有些害怕,大哥如何得知。 殿上你的礼,行的端正,你可知你的左肩行李之时,稍微低了一些。蔺剑先轻笑了两声,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空灵,还有一些,一些孤寂? 本宫虽势弱,可在宫外还是使得上一些力气的。 瞒不过大哥,今日和池双在府中捉瞎时,不小心磕在了石头上,倒是让大哥费心了。钟令怀昨日回府后,当众让下人看见自己磕到过石头。府中眼线众多,这世上巧合千千万,没有确实的证据,便是最好的证据。 而且这个时候,上来询问伤势,往往是幕后之人,可钟令怀又觉得蔺剑先对于蔺池双这个弟弟不算太差,好歹成亲当日还留了几句话和一张字条。 昨夜城郊,有官兵见过冲天火光一现,彷如神怒,你说奇不奇,本宫派人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蔺剑先目光淡淡看着钟令怀。 坐在对面的钟令怀心中一阵发毛,抿嘴笑了两声,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想被人知道,既然大哥去查是这般,估计旁人也查不出什么了。大哥为何突然聊起此事。 这事今日在云中城已经传开了,你平日都陪着五弟,自然不曾听说。明日狩猎,可有准备,去年五弟,便在一个猎人所设的陷阱中,呆了两天。蔺剑先起身望着天上的月亮,云雾从旁而来,隐约遮掩。宫中要落钥了,先回去吧。 钟令怀: 好好照顾他,也照顾好自己,他是个有福的。蔺剑先拍了拍钟令怀的右肩,广袖轻流,人已走远。 钟令怀听着这莫名其妙的两句话,有些懵逼。(_`) 池双,我们走吧。月光下的蔺池双,衣衫斐然,目光温柔地快要溢出水来,那人眉目如画,向自己伸手,钟令怀自然地放了上去。 去时的路,依旧是来时的路,青砖红墙,但道上却只有钟令怀与蔺池双两人,本应有宫女将两人送到宫门,钟令怀觉得一旁有人有点不适应,于是,这提着宫灯的活,就落在了渊王殿下的身上了。 重禾早在宫门外架着车马等候,见蔺池双与钟令怀归来,上前去接过蔺池双手中的宫灯,搬下了踩凳。 马车内,寂静深幽,两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并不说话,只有月光随着马车的晃荡,从缝隙之中探出一条道来。 原以为会寂静到回府睡觉之时,却偏偏被打破了,幽静中的声音弱小而又有力。 令怀,本王会会保护你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到了后来,微若蚊吟,可在空荡的马车内,却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忽略。 为什么。盯着蔺池双的垂下的桃花眼,眼前人的衣袍已经抓出了几道丝线,可他的主人好像浑然不知。抬眼看着我,池双,为什么要保护我。 本王不会再掉进去那个陷阱了,也不会让令怀掉进去了。蔺池双抬起那双好看的眼睛,却看见钟令怀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还有一丝难过。 钟令怀用力揉了揉蔺池双的脑袋,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大概是一句心悦或者是喜欢,两人明明是夫夫,可钟令怀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大概是少了一句承诺。 自开始的厌恶,到如今的态度,他不该勉强太多,太快让蔺池双去转变,低声呢喃,罢了,是我强求了。 凤目轻阖,遮住了里面太多不明的情绪,再睁眼,却是含着笑。 第23章 心意 青衫冷月,风华难掩凤目中的落寞,蔺池双对于外人的欺辱,逢场作戏惯了,向来冷心冷情,用一副面具将自己藏的谁也不认识,别人惧他的身份,亦欺辱他愚笨,只有眼前这人,愿意好好对他。 通天殿上,短赋诉说的情意,着实太重,两人相识的时日不算长,他与父皇,皇兄,相处二十余载,都不能看透彼此。这人短短数月,怎么又会有如此心意,难道真如他所说,是钟情于自己这副皮相? 可说自己对他一点意思都无,亦或者,想到钟令怀有可能会喜欢上别人,蔺池双便觉自己心中泛出的涩味,四处弥散,大概是有几分喜欢的,只不过自己一直自欺欺人,安慰那是逢场作戏罢了。 令怀,本王本王心悦你。话落时,蔺池双觉得心中高举的大石,一下落了地,呼吸都比平时更顺畅些许。 紧了又紧的手,终究还是放了那可怜的衣裳,只是勾丝的痕迹,却难以复原,鼓起勇气抬眸看了一下钟令怀,却见那人,好看的凤目中,充斥着不可思议,如释重负,还有满心的欢喜。 不知为何,蔺池双心中十分确定这样的钟令怀一定很喜欢他。 顾念了钟令怀左肩受了伤,将人小心地搂进怀里,余光看见钟令怀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唇角的笑抑制难下。 令怀,回到府中后,我有事想同你说。鲜少用我之一字,却因为怀中这人,改了称呼。 好,到了王府,便叫我一声,我睡会。钟令怀的确困得厉害,昨日折腾到半夜,今早到如今,撑到现在,精神已经是很不错了。 如今听到蔺池双的回答,钟令怀可以安心睡会。入眠地极快,快地钟令怀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蔺池双像是这世间最好的助眠药一般。 醒醒,到家了。不是冷冷的回府,而是回家,换了一个字,里面的感觉却极为不同。蔺池双戳了戳钟令怀嫩的出水的脸颊,笑地开怀。 主子。重禾黑衣飒爽,背身站在马车旁,逾矩叫了声主子,除非无人,重禾想来只叫王爷,身为属下,需做到耳不听,行不语,这二点,可重禾偏偏都犯了。 你不必多说,本王心中自有决断,王府冷清太久了,他是个不错的人,本王想试试,不想后悔。怀中人的睫,微翘了翘,不知该醒不醒,蔺池双开口解救了这个装睡的人,醒了,我们便下去吧。 不装了?蔺池双扶着钟令怀往繁莲居的方向走去,鹅黄衣裳的女婢提着灯笼前来接引,两人跟在身后,默契地不曾出声。 我从未装过,倒是王爷,今日不装了?跨进了繁莲居的门,周围的人都被重禾遣散,钟令怀难得调侃了蔺池双一句王爷,兀自坐在了绣墩之上,抬手拿了青瓷碗盏,王爷将我都骗过去了,如今怎么想着揭下面具了?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无双明明向天下人都诉说了对本王的爱慕之情,怕是想赖,也赖不了吧。先于钟令怀提起茶壶,往碗盏中倒入,隐隐约约有热气腾起,这水怕是一直有人温着。 主子,王妃的药。重禾敲门而入,汤药连着端盘放在圆桌之上,随又退下。提剑一跃而上,在厢房的屋顶坐了下来,环视着四周的环境,他本就是菽妃留下的人,自然不会有人来查重禾的底子,只当重禾是守着这渊王府的一个痴心武仆。 喝药吧。自觉舀了一勺汤药,往钟令怀的嘴边递了过去。 我自己来吧。人面桃花,油碗中灯火坠落,将美景映在了蔺池双眼中。 拂开骨节分明,青嫩无茧的手,蔺池双不依,乖点,我喂你,不然就如同昨夜那般喂你。 钟令怀见着蔺池双粉舌轻舔了一下牙,乖巧地张开了嘴,让蔺池双喂着,这一口一口下去,不知道是苦还是甜,毕竟嘴苦心甜。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10) 今日早些休息,若是有事,便叫重禾到书房叫我,明日狩猎,怕是还要倚仗你了。姜黄色的碗底,只有碎沫躺着,信手搁在端盘里,蔺池双站起了身,神色愧疚,昨日未能及时救你,我心中有愧,对不住。 不必如此说,我在通天殿上所言非虚,倘若你是真傻,我也照顾你一辈子,更何况,你并非真失了智,还是我的幸事。钟令怀冲蔺池双笑了笑,先去换药吧。 双手将面前坐着的人,禁在自己双臂之间,蔺池双轻轻将唇碰了碰钟令怀,眼前人并未反抗,浅浅的张开口,让蔺池双的舌,长驱直入。 蔺池双的吻,青涩无技巧,好几次不小心咬到了钟令怀,手无意中探入钟令怀的交领之中,少年郎的身子,果然如同上好的玉石,手感甚好。 口中有微微的声音溢出,让蔺池双一点点的堵了回去,伸手覆上了那双凤目,蔺池双的心中有几分欢喜,自己好像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自己的衣袍微微翘起,本王好像还未来得及说起无双在马车内说寒风降火一事,念你身上有伤,剩下的事情,来日你身子好了,再补上。 钟令怀: 琢磨了半天,钟令怀依旧还是丢下了两字,无赖。 钟令怀脱衣放在了衣架之上,似一条泥鳅,顺滑地钻进了被窝,侧身背对着蔺池双,脸上的绯红难以消除。 后背一凉,蔺池双捏起了锦衾,亦无赖地躺了进去,身后环住缩成虾子的某人,手贴在钟令怀的腰部,温暖的内力,缓缓输入钟令怀的体内,虽然这人没说,但脚丫子微凉,总是体寒之征兆,说谁无赖呢,你不是说,馋本王的身子吗,好了,不逗你了,你睡了,本王就去书房。 繁莲居内亦有书房,只不过怕吵了钟令怀的休息,蔺池双决定前往别处的书房,堂堂一个渊王,为了自家媳妇,还得冒险去自家地下布局的书房,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第24章 狩猎 重禾自屋顶飞身而下,垂头立于蔺池双侧方。 华月依旧,偶有冷风而过,吹落了庭中高树的枝叶,凄凉地跌在地上。 保护好他,话语听不出波澜,就像庭中的那汪池水,僵死无动。 重禾再抬头之时,只看见远走的衣袍,自己则是足尖一点,上了主屋的房顶。 钟令怀睡得极早,心中有事,自然醒的也极早。 整个渊王府中,除了暗格中的蔺池双,点了一树铜灯,也就繁莲居书房之中,有那么几丝亮光。 钟令怀摆着方正地镇纸,粗略估计着尺寸,在一张宣纸上画着些什么。 待到宣纸上的痕迹干了之时,又猛地将纸揉乱了,扔在了地上。 王妃,此时点灯,可有何事?重禾自灯亮之时,便一直在门外待命,可惜,钟令怀迟迟未唤。听闻里面有东西落地的声响,像是十分纠结,这才忍不住询问。 重禾,你进来,我有事问你。捡起了扔在地上的纸团,塞进了广袖之中。 今日狩猎,会有什么人在,除去皇亲国戚,众大臣子女。钟令怀其实更想问,蔺池双这次打算带多少人去。 大概是各公子小姐的婢女与奴才了,狩猎不比其他,皇上曾下令,每位参加者,可带一名奴仆,另外还有包围郊外林场的御林军。重禾如实说着。 那去年怎么还掉进陷阱去了?钟令怀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蔺池双隐藏了这么些年,重禾的实力应该也不会很简单,怎么还会中计。 正是去年主子落入了陷阱,这今年才有了让奴仆跟随的决定。况且去年有不明的杀手混入了狩猎之中,三皇子,还因此受了伤,主子正是落入了陷阱,这才得以活命。重禾感叹着自家主子还算聪慧,虽然在陷阱之中,饿了两天,但是丝毫暴露不了自己的真实实力。 既然会发生刺杀,为何还要进行狩猎。 重禾不敢妄言。 钟令怀大概懂了,这是皇家的面子工程,如今三国鼎立,若是因为一次上不得台面的刺杀,就坏了这百年来的规矩,怕是要被百姓和另外两国不耻。 你找几个木匠,帮我赶出来吧,狩猎时要用。袖子中的纸团,揉地极为荒皱,小心翼翼地将宣纸慢慢展开,拿来以后,将纸还与我。 是。重禾自桌上接过宣纸,退了出去。 宣纸画了两份,一难一易。勉强看得出是个弓箭弩的模样,钟令怀画的不是其他,而是一把连弩,与一把弩机。 他不知道画出来是对是错,一旦流传出去,便会成了战场上厮杀的利器。 蔺池双如今装傻,据他所知,手中并无兵权,这连弩与弩机怕是派不上用场,只希望明日不要发生些什么,这东西便可烂在手中。 钟令怀虽然算对了蔺池双并无兵权,却未将他是淮上王朝的人算进去,这古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这王朝的兴盛,便没有渊王府的壮大与存在。 钟令怀在现代之时,总是喜欢研究男孩子喜欢的打架与关节技,以及一些冷门的武器,所以这弩机与连弩他自然是做过的。 临行前两刻钟左右,重禾搬来了一堆未曾组装的木板过来,钟令怀看的十分惊讶,弩机简单,但连弩没有个两天还真的难,本来以为最多出来一样,现在倒好,两样都齐了。 重禾亲眼看着宣纸在自己眼前烧成了灰烬。连弩被钟令怀放在了房内的角落之中,若是一定要有一样暴露,弩机的杀伤力虽大,可弊处在于不能多发,更况且连弩组装甚难。 临行匆忙,连早膳都未来得及用,只能在马车上吃些糕点,垫垫肚子,钟令怀并不怎么喜欢吃这些干干的东西,只不过饿了之时,聊胜于无。 刚调查完事情,赶了回来的张道清与闭目休息的重禾,坐在车前,驾着马车。 蔺池双一开始见着钟令怀身穿广袖,也并未说什么,毕竟这个狩猎,钟令怀也只是走走过场,毕竟狩猎事小,变相相亲事大,无人会想不开来攻击一个男妻。 寻常人来狩猎,袖子太大,会影响自己的动作,往往喜欢穿些束袖,比如蔺池双自己。 只是广袖下隐隐约约的形状,好像藏着东西,重禾刚说,你做了个东西,便藏在这袖子之中吗。 钟令怀将手中的弩机,放到了蔺池双手里,如若不是迫不得已,我真不想造它,这叫弩机,望山对靶,等瞄好了,扣动悬刀,威力比自己挽弓,更为强些。 无双与传闻之中,可是一点都不相同,你就不怕,本王将之流传出去?蔺池双何等聪慧,钟令怀一说,便了解了这弩机的妙处。 我将他交予重禾去做的时候,便做好了这个准备,至于与传闻相比,池双都傻了十余载,今日一见,不也不同?钟令怀接过了弩机,将它包在了广袖之中,他俩皆有秘密,只不过不问,便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两人做好了自己的本分,绝不越界罢了。 这世上,也就你敢这般打趣我。蔺池双余光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快到林场了,到时候还得靠你了。 本不该多问,你与三皇子?关系如何。 逢场作戏罢了,皇家之内,并不亲情,哪怕太子对你展现再好,也得防他是不是笑面虎,无人可信,无双,未来的路,我不敢保证,你一定能信我。蔺池双不想骗钟令怀,好话,承诺,两张嘴皮子上下一动,谁都能说,他不敢说,他不想,若是有一天,两人刀剑相向,自己却做不到自己的承诺,那是何其的讽刺。 知晓了。钟令怀紧了紧手中的弩机,这般说话,蔺池双的野心,绝不会小,他能向自己坦白如今的真实状况,也能将未来有可能泄露出去的自己,斩杀于手中。 不知道,自己喜欢上这么一个男人,是福是祸,若是跟随他一路下去,想必自己的双手,就得沾满淋漓鲜血。 第25章 林场 倘若是真有那么一日,钟令怀低眸掩藏了目中情绪,心中暗叹一声,从前自己一生以救人为志,现如今连这类伤人的弩机都做了出来。 哪怕真有那么一日,他怕也是不会畏缩退让,护钟家与渊王府一个周全。 池双,你大可放心,我相信,不会有那一日的,除了钟家与你,这世间,大抵是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钟家不会背叛我,这世上能在我身后捅我一刀,并让我心如死灰的,也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了。钟令怀再抬眸间,笑如春山,在这明亮的马车内,却比光还耀眼一些。 笑容没有沾染的愁绪,毕竟未来的路还很长,他想拥有一份感情是不假,倘若这份感情中掺了假,那他可以不要。 情爱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最是真假难辨。想要的时候有多热烈,不想要的时候,便有多心狠。 顶着渊王府标志的华丽马车,缓缓入了林场,两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心知肚明地未曾再开口说话,这里不乏有内力的人在,随意开口,都容易报废蔺池双多年隐藏的心血。 提在手中的箭筒,掷给一旁呆站着像个木头的张道清,蔺池双自己下了马车,慢慢撩起了车帘,手指自觉避开了弩机,扶着钟令怀下了马车。 两人到的还算早,除了一些世家子弟,皇族中人,还未到场。 观云见过王爷,王妃。楼观云白衣束袖,衣袍比平时短了一截,领口绣了一些修竹,素雅优然,背上背了箭筒,手中握着一张长弓。 楼尚书与楼观云不在一处,想来站在三皇子一党,虽然渊王痴傻,但也得避免有心之人造谣生事,楼家并无背景,楼尚书也是布衣起身,深知创业易守成难这个道理,选三皇子并非楼尚书所想,只不过碍于自个的身份,站队只是迟早之事,人人皆说楼尚书站了好队,皇上久久不下诏,便是觉得太子母家不够深厚,加之太子又过柔寡,未成大事,不合朝政,这才如此宠爱自己三子,三皇子蔺如洲确实有些本事,做事雷厉风行,且皇上吩咐的任务,那是滴水不漏,母妃受宠,家中又有手握兵权的外祖父,守得淮上边疆安宁。 免礼吧,你父亲若是看到你与我俩站在一起,怕是会气的不轻。钟令怀暗指两人所立党派不同,还是少有交流为好。 王妃言重了,我父亲乃是一朝尚书,这礼仪自是朝中表率,见到三王爷与三王妃不曾行礼,这才会让我父亲气的不轻。楼观云笑得坦荡,本就生得书生意气,笑起来自然是好看的,引得周围几个对他有意的贵女,纷纷侧目,只不过看见一旁的蔺池双和钟令怀后,眼里又多了几分厌恶。 毕竟这云中城里,谁人私底下不知蔺池双喜欢楼观云,甚至还有几个贵女因楼观云出言顶撞了渊王几句,便被渊王打花了脸。此等恶行,怎么钟家的公子还能公开在大殿上表白这人,怕是平日呆在家中女子少见,这才看见个皮相好的男子,便扑了上去,什么丞相之子,不也是个看人颜色的俗人罢了。借由,看向钟令怀的眼里,还带了不耻。 钟令怀莫名被视线加身,环视了四周,见贵女都拉着自家的婢女问些什么,而她们的装束,也的确不太像是来狩猎的,不过想着这本来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大会,钟令怀心底大约明如水鉴。 数日不见,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倒是日渐甚笃,楼观云打趣说道,话锋一转,又落到了两人的穿着上,王爷这一身倒是适合打猎,王妃这一身,可能会有不便。 无妨,无双只需在旁看着本王打猎便可。蔺池双既然有感于钟令怀,自然会予他尊重,本来他与楼观云就并无实质性的关系,只不过蔺池双把楼观云当做了一个幌子,这才多年没有女子嫁入府中。打猎可累了,无双身娇体弱,不适合此事。 身娇体弱的钟令怀: 站在蔺池双身旁的重禾与张道清,心中默默腹诽一句,王妃除了昨日受了伤,哪一日是身娇体弱了,要说身娇体弱,那不都是为了主子您这才受了伤。 犹记得,前几日王爷还对观云说,喜欢微臣,如今有了新人,便忘了了旧人。楼观云装作一番美人伤心的模样,倏地突然仰头笑了起来,不行了,我演不下去了,王爷,王妃,臣先走一步了。 钟令怀看着刚伤心又突然大笑着离开的楼观云,突然觉得楼观云打破了他对他的看法,本来以为是个清贵公子,没曾想是个憨憨。 钟令怀看着所谓的旧人,无谓地冲蔺池双眨了眨眼,那意思分明是,这烂桃花,你咋解释。心里倒是没啥在意的,毕竟蔺池双都是装傻的,钟令怀心里也推算地出缘由。 蔺池双与楼观云看来是有某种交易,余光瞥见刚从蔺如洲身旁离开的楼尚书,仰天一叹,怕是楼尚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可能和蔺池双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 皇兄。钟令怀行了半礼,目光清和,极为得体,挑不出一丝错处。 三哥。蔺池双声大如钟,傻里傻气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丝光亮,昨日在宫中刚离开便被大哥叫了出去,还未来得及与三哥叙旧,本应神清骨秀的男子,却被那么一句傻愣的话,生生破坏了美感,将一旁站如松柏的自家媳妇给惊了一跳。 原先交握着的双手,因着蔺如洲的由来,跑到那人身旁,抱着蔺如洲的胳膊不肯松手。墨黑的长衫勾勒着蔺如洲极为出挑的身姿,目如寒星,长发被玉冠高高束起,眸色阴鸷,让人发冷。 蔺如洲的声音,如同他人那般高冷,只不过眸色里竟然在开口时,少了几分冷意,多了几分的宠溺,都是大人了,怎么还不学学稳重为何意,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去。令怀,上次你与池双成婚,可曾怨我。 第26章 暖脚 怨也好,不怨也罢,皇兄所言极差,约莫是差不了我一人了。行走于这天地间,事后回想来,不曾后悔就行,哪里需要在乎旁人的想法。君子坦荡,钟令怀背似高竹,钟府于他的打击,嫁人为妻的侮辱,对于眼前的男子,似乎未曾影响。这人依旧是个不带脑子,平庸无能,甚至敢讽刺皇族的人。 呵呵,你倒是敢说。就不怕本殿请旨,灭你九族?蔺如洲眸色冷冷,唇角带笑,却让人背脊生凉,将蔺池双掉落在前的鬓发捋到耳后,为他整了整衣角,信手拍了拍蔺池双的肩膀,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这天下,能让三皇子为之做到如此,想来也是这天底下独一份了。 三哥不可欺负无双,三哥也是无双的九族之内。若是三哥定是要欺负他,那池双,不理三哥了。不舍地抛开了蔺如洲的袖子,转身拽走了一旁神色懵圈的钟令怀。 见两人身形走远,四周无人注意此处,立于蔺如洲身旁的灰袍人,缓步上前轻言,主子,这渊王妃如此无礼,是否让属下待会教训一下。 蔺如洲眼角余光都未赏一个,别去动他,左右碍不了本殿成事,对了,钟蔚卿那老狐狸在远疆之地,可还老实? 还算老实,就是钟丞相感染风寒渐重,不知道还能撑到几何。灰袍人请示自家主子,是否要做得更狠些。 做得干净些。蔺如洲见隋淮帝已在高位,侧身而过,径直走向了自己位置的青灰色罗伞之下,掀袍坐了下来,微翘的睫翼低垂,眸中波光不定。 钟蔚卿是位好臣子,可惜却不忠于自己,得不到的,蔺如洲向来只信奉毁掉二字,虽然得多费自己的玲珑心思,但至少最后不会来恶心自己。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11) 指甲清透,笃笃地敲击着花梨木所制太师椅的圈栏,可指尖隐隐泛着一丝紫气,分明是中了暗毒。 主子,药。 小瓶瓷身碎裂,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瓶子,却一丝一毫未落,一摸就知必非凡品,一粒暗红色的药丸从瓶中滚落至掌间鱼际之处,拈怪风流物的食中二指夹着它,对着日光亮处细细地看着,本殿这一生,活着倒也像个笑话。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只有唇边轻扬的水雾,证明了这人曾有开口,将药丸丢入口中,咽了下去。 众人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高台上的隋淮帝发话。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自然是分成两列分坐在高台两侧的席上,也方便让对面的男女看的更为清楚些。 今日狩猎,乃我国之庆事,凡猎得野味之人,皆有赏赐,物胜者,赐暖玉。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暖玉本就是稀有之物,宫中统共就两块,一块当年因为四皇子蔺易凡体弱,赏给了他,剩下一块,若是能得到,那是多大的荣耀,往年拔得头筹之人也有赏赐,但都不比今年来的大手笔。 钟令怀快速扫视了一眼隋淮帝所在的方向,帝王身上依旧是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身旁的公公手里也不曾握有长弓,心下便有了计较,想来隋淮帝也不会自降身份,跟他们一起去打猎。 搭在腿上的文竹广袖,被人扯了扯,这么个场合还敢拉王妃袖子的,世上大概也只有一人。 钟令怀抬头怀着疑惑,侧目以眼神示意何事,坐在身侧的蔺池双,却看见蔺池双的眼里满盈的亮晶晶,你是想要那暖玉? 蔺池双眉目微敛,贵气天成,只不过用力颔首的神态,却是憨傻了一些,接下去的言语,似一股淡淡的暖意,自心尖向各处流去。你体寒,那暖玉用来暖脚最为合适不过。 苦忍不笑,钟令怀抬手正想摸摸那人脑袋,却想到这人已不再痴傻,拐手将鬓边青丝挽在耳后,人人都想着将这暖玉佩戴在腰间,好让他人再高看一些,也唯有你了,才想着拿来让我暖脚。 像泼在了地上低处的水,鸠集在高台前的人,起首缓缓四散而去,各家跟随的奴仆牵着从马场千挑万选的马,在林场外围恭候自家的主子的到来。 那玉再贵重,也是个死物,拿来给你暖脚,倒是物尽其用。蔺池双磨刀霍霍,极想得了那玉,好在夜里将玉搁在脚底之下。 重禾与张道清牵来了两匹骏马,张先生,你带池双前去狩猎吧,昨日我在石头磕碰了一下,便不骑马了,重禾,箭筒给我。 旁人大多将箭筒背于身后,方便行走携带,也就自家王妃独特,喜欢挂在腰间,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章程。 我不去了,我和你一起走。蔺池双总是喜欢抓人衣袖,长卷的睫翼扑棱,眼里似有晶莹快要流出,一把抓过背在背后的弯弓,扔给了一旁满脸懵逼的张道清,自己则是扑到了钟令怀的身上,双唇似有似无地擦着那人的脖颈,吃着这人的豆腐。 揉了揉蔺池双的脑袋,无奈地笑了笑,他以为蔺池双另有计划,这才提出来的分开走,他好另外寻个高处,若是有意外情况,弩机一击致命,不是要我得那暖玉的吗,怎的又耍起小性子了? 你都不在乎,本王那般用心,还不是不讨好。泪水湿透了钟令怀的衣领,风一吹,倒是有点寒凉,抓过蔺池双的手,捂在自己的双掌里。 钟令怀见着周围有人看着他们两人,手背又让蔺池双包裹着纱布的手,蹭得有些痒,耳尖绯红散漫,心下一急,想要将手抽出来,那怎样才算讨好了呢。 你亲本王一下,本王便不追究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隐藏极佳,只不过下一秒,眼里又堆满了泪水,你果然不喜欢本王,为何又要在通天殿上,向本王表明心意,如今我俩是夫夫,又心意合一,你为何就不敢亲本王一下。 钟令怀: 重禾: 张道清: 三人简直想自戳双耳,钟令怀尤甚,若是从前不知道蔺池双装傻,心里怕是可以当哄孩子一般,亲上一口也无妨,只不过现如今两人坦白了,钟令怀面上也渐渐沾染了红意 眼前的少年郎,面若桃花,颊色生红,像是青竹弯枝,端是好看极了,只不过神色惊讶又羞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要见人才好。 五弟,五弟夫,本殿观你俩如今还未离开,可否捎上本殿一个,咳咳咳。一旁的仆人,忙双手奉上一块干净的帕子,让蔺易凡用着,扯了扯他的狐裘,披地更紧实些。 第27章 刺杀 殿下,皇上都恩准您不必过来,您为何就是不听呢,若是病情更为严重了,那可如何是好。仆人嗓音尖细,语气稍有僭越,一听便是个贴身照顾多年,又得蔺易凡信任的老太监。 无妨,本殿这身子骨,过了今朝,又得担忧是否见的了明日,再不出来看看,怕没有机会了。五弟,五弟夫,本王可有此种荣幸?咳咳咳,苍白如纸的脸,只有眼珠子漆黑,显得格外亮些,身患重疾,却依旧向往着外面的美好,帕子捂着唇,扭头咳着,狐裘随着咳嗽声轻轻起伏着。 钟令怀刚想问蔺池双如何处置,那人就丢下一句,让他决定,昨日问过蔺池双,知晓了这四皇子染地是肺痨,无人可医,这地方没有异烟肼,利福平,根本无法联合用药,得了肺痨的人,往往只有一个下场,便是活着等死,皇兄若是不嫌弃,我们便一趟吧,只不过我不会打猎,池双的技术我也未曾见过,怕是会让皇兄看的不尽兴。 无妨,你俩在前走着便是,本殿在后跟着就行。蔺易凡颔首,眸子弯了一弯,抬手搭上太监的手腕。 好。钟令怀让重禾与张道清陪着蔺池双往前走着,自己则是站在蔺易凡身旁一米处,肺痨这种病,是会传染的,若是蔺易凡不是排菌体,那还好,若是排菌体,染上了,那就等死,观那太监的面相,应是伺候了好一阵的宫中老人,说话间与四皇子熟稔,想来照顾良久,推断了一下传染性并不大。 回想起那仆人拿走的帕子之中并无血液痰丝,想来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 你怎么也不上前,不必顾着我,小陈子可以照顾我。蔺易凡弯了弯眉眼,俗话说,久病之人,大多脾气怨怼,这四皇子对这仆人关系甚佳,好像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更何况一眼便瞅出来自己是为了他而留下。 皇兄也不必多想,我这一身,怕是去打猎,也有些困难,我观皇兄面色苍白,身形消瘦,想来常年将自己关在房内,又吃些清淡的东西。钟令怀转了话锋,这人细心体贴,托生在宫中,成也这病,败也这病,若是没有这病,他便活不到现在,可有了这病,性命能保到何时,还是个问题。 没想到你还懂些岐黄之术,也对,你祖上曾有娶过太医令之女,虽后来皆是文官,倒也没什么奇怪的。蔺易凡并未否认钟令怀的话,太医说本殿这病见不得风,饮食素淡才好。 我那祖上曾也见过,钟令怀大概知晓蔺池双为何看见自己指挥隋唐时,不曾疑惑了,他那祖上,也算是个大拿,只不过碍于是个女子,声名不显,平日里也是个善良的人,常念叨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 怕给相府抹黑,就化名芸生出去就诊,用药也是推陈出新,算是一个奇女子。只不过她过世之时,钟令怀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印象并不深刻。 她自觉痨病者,伤肺,而损各处,伤体故瘦形,肺者气脉也,故应常通风,以促邪气驱排,损者需以肉食进补,填自身之缺。钟令怀随口胡编了几句,把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就是蔺易凡的事了,他研究生选的外科,并非中医向,不过他还真看过他同学的课题,论中药对肺痨治愈的可能性。其中提了很多味中药,巧了,他真的还记得。但是临床中,大多数还是西药多药连用,所以他后面的课题,只知道有效果,但是治愈的可能性,他的确不是很清楚,他与蔺易凡本就不熟,兀自说出方子,倘若药方有效还好,要是两腿一蹬,那要出事的可是钟府满门,就算诛九族,大可先休弃后诛人。 可有药方遗存?双唇泛起了一抹殷红,眼眸里的希望亮了一下,却又灭了,是我强求了,令祖离开时,本王不过七八岁,你那时又小,定然是不懂这些的。 却是没有方子留下,我祖上没什么心爱之物,唯有医书,她治人方法奇异,后世效仿者几近于无,所以在灵堂上,便烧了干净,不过药物对症,殿下若是心态宽和,再配合太医药物,亦有痊愈的可能。钟令怀看着蔺池双等人已经走远,只剩下远远的小小的背影,林场很大,入了秋,林中树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分了两类,带绿叶子的和不带绿叶子的,萧瑟与生机并存。 说得有理,我们过去吧,他们走远了,林场广阔,千万别跟丢了才行。眸中浅笑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郎,蔺易凡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不愿拖累钟令怀。 钟令怀低头笑看一眼自己的手,手里还有刚刚蔺池双捂着的温暖。 听闻身旁的脚步声,心中感激于蔺易凡的体贴入微,大概也只有因为病症,才能养出这般如玉贵气高雅的公子。 钟令怀白衣广袖,白靴轻点,寮步轻移,公子容蕴风仪,温情可淡,国色难双,腰间的箭筒,随着步伐,轻轻磕着他的腿,一时还真有些后悔,未曾背在背上。 蔺池双所行的路,高枝大树,还有不少灌木丛,只不过已到秋日,灌木丛大多枯死,而这树枝干茂密,却无端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钟令怀仰头看着茂密的叶子之中,这种地方要是藏了人,怕是不堪设想。只不过如今他们离外围也是很远,用力向前喊着,四周稀疏地有几个贵公子看了过来,随后有双脚一夹马镫,向别处猎物多的地方跑去,池双,别跑太远了。 异变突起,树叶之中寒光一闪,一只长箭破空而来,身旁的蔺易凡,将钟令怀推了开去,长箭钉入之中身后的树干之中,箭矢尾羽为孔雀翎,这不是淮上王朝的箭矢。 提手抽了一只镶有白羽的箭,搭上弩机,悬刀一扣,向那树叶之中穿去。青衣人腹部正中一箭,从树上掉了下来。病娇攻含哥儿整理 青衣人手中的弓高挽,妄想再射一箭,钟令怀弩机轻弹,一箭向青衣人的手腕射去。 黑色的骏马自蔺池双那边突围而出,向此处奔来,那是蔺池双的坐骑,皇兄,我与池双的性命,便交于你了。 第28章 坠崖 这林场中的王子皇孙的马匹,皆是前两日自府中厩里迁入林中的马圈。 自是灵性非凡,更何况这马还是在小马驹的时候,就跟随着蔺池双了,如今定是因为他的命令,才向这边奔来。 你不走?生死之前,义字难当,钟令怀会舍自己而救他人,蔺易凡着实想不通其中关窍。 皇兄,能走一人是一人,我与池双本就一体,他亡我亡,你又救过我性命,理应你先走。若你不走,蔺池双根本不可能当着他人的面出手,张道清和重禾护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况且在外两人也不敢尽力展现自己的功夫。 好,等我归来。蔺易凡翻身上马,将那太监也拉上了马匹,往反方向疾驰赶去。 钟令怀强压下自己乱跳的心,往那死去的杀手走了过去。 一个杀手,自知活不了的时候,藏在牙尺中的毒囊,就是他求死最快的途径,生不背主,这是杀手与刺客的立足之本。 穷途末路之人,不怕死,却怕生不如死,能死有时候不是个坏事。 从刺客的背囊之中,抽了几羽箭放入自己箭筒之中,转身向蔺池双所在的方向跑去,还有几丈距离时,纵身爬上了树,弩机一出,钟令怀将自己置于高处,是聪明,亦是将自己置于险境。 高处,固然见得更广,方便出箭,可钟令怀却无法再去闪避会有轻功的杀手。 一口气拿出了十多只箭,搭在弩机之上,挽弦速度极快,转眼已是三支羽箭出手。 撇开刚刚那个藏在树上的青衣人,下面这些杀手大多用剑,还有些许用弯刀。身材大多魁梧,的确不像是上淮王朝的人。 不少杀手中了暗箭,眉眼盖疤的杀手,纵身而起,轻功了得,三尺青锋眼看就要刺来,心下发狠,从树上跳了下去。 蔺池双上了剩下的白马,接住了从树上落下的钟令怀,用内力卸了大部分冲击的力道。 张道清与重禾交换了一个眼神,使剑给两人开出一条血路来。 你为何不走。骑马的方向,却是往林场内围的反方向跑去。蔺池双驾马,余光注意着身后用轻功赶来的杀手心中喜忧难辨。 嗖一箭破空,杀手已经有了防备,轻动灵动,闪现之间,箭矢刺入了枯萎的灌木丛中。 你若是愿休了我,那我现在就走。预算杀手的下一个方向,一箭又已经射出,肩膀上的血浸透了白衣,似梅花生于白雪之中,越开越艳丽。 休书今早便给过你,你没要,那这辈子就别想走了。蔺池双左手环住怀中人的腰肢,纤细可断。 你何时钟令怀想着今早何时收到过蔺池双的休书,想来是今早烧的那几张宣纸中,你看过那图纸了,还来问我那弩机何样。 本王自个看的,又怎能和你愿意与我分享相同呢,前面是盗,后者是奉,两者所差甚多。蔺池双勒紧了缰绳,抱着钟令怀从马上落地。看来,今日你我真要葬身此处了。 身后悬崖百丈,山岚盘旋而起,在烈烈阳光之下,不得消散,崖口对流风流过,身上衣袍猎猎。 弩机高抬,对准了停在对面的黑衣人,这伪装的确不如何,这么多黑衣人,你怎么就没瞧见呢。 那蝴蝶铺在他们身上,要不是射中了只猎物,惊走了那些蝴蝶,怕是你现在都见不上我了。蔺池双为狩猎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衣服,后背被划了一道,伤他的刀上涂有剧毒,只可惜天家之人,从小便开始将自己当药人养,这剧毒的确不会立刻要了人命,等会张道清和重禾来了,你就跟他们走。 你呢。话语刚落,蔺池双身子一软,靠在他身上。 不用管我,我中了毒,出去了,也不一定能治好。强撑着让自己一个人立着,神色涣散。 嗖飞镖闪着暗蓝色的光,一看又是涂有剧毒,看着两人还有说有笑,杀手决定用飞镖,镖上的毒,足以致人于死地。 飞镖夹杂着内力,一阵掌风过来,蔺池双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那般,半个身子跌下了悬崖。来不及多想,伸手一拉,钟令怀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腰间的箭矢,纷纷坠下。钟令怀反手抱住了蔺池双,拔除钉入肩胛骨中的飞镖,蔺池双唇边带笑,喉中腥甜,腥热的血雾落在了钟令怀那张颠倒容颜的脸上,有你如此,此生何求,何求啊。 山风烈烈,化作利刃刮开了蔺池双后背的伤口,将钟令怀的脑袋塞入了怀中,不让他被狂风凌迟。无双,若是能活下来,就离开渊王府,找个你短赋中写的姑娘,好好生活。 悬崖陡峭,一路上撞断了不少树枝,到了如今,还未曾见底,他一直不敢运用内力,怕毒入心髓,药石罔效。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12) 一盏茶的光阴过去了,箭矢落地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蔺池双耳中。 换做从前,蔺池双恐不会相信自己为了一个男妻,强行逆转静脉,以全身的内力,与地面对冲,只为怀中人的安全。 尘土飞扬,惊飞了林中啄食的鸟雀,及至扬散开来的尘土落地。 山中不远处,穿着短打的采药小童听见一声巨响,顾不得手中的人参,便跑去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他与爷爷在此隐姓埋名数十年,难不成还有仇家找上门来。 小童找了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却见周围并没有人迹,壮着胆子走的更近些。 平坦如镜的地面,骤然凹陷了一个大坑,地面以龟裂状四散。坑中躺了两个衣衫破裂之人,两人皆已昏迷,只不过躺在最下方的人,却是将上方之人的手牢牢禁锢在了上面,不肯让他受一点伤害。 小童仰头望了一眼崖上,复又看见坑里的两个人,捡起一旁落了灰尘的树枝,戳了戳两人,毫无动静,葱白的小短指伸了出去,放到两人鼻子下,探了探鼻息,以为自己探错了,又将手指往前推了推,这才感受到一点微微的风。 第29章 爷孙 这么高落下来都没死,倒是命大。小手在胸前的衣襟之中,找了半天,这才搜出了两粒不起眼的小药丸,跪趴之姿给两人塞入了口中,算你俩命大。 掸了膝上的灰尘,小手抓着背篓就往谷底跑去,过了一刻钟,这才跑到一处小茅屋,爷爷,爷爷,崖上掉下来两个人。 小童将药篓子往药架子上一扔,就冲进了屋内。 茅屋中的老人坐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根小银针,小心拨弄着黄纸上的细碎粉末,鬓边白发苍苍,可发顶却是乌黑,颜色不对。 爷爷,你听我说了吗,崖上掉下来两个人!小童把一旁长凳拖到了老者身旁,说是老者,年纪也喊大了些,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也还正直中年,况且面容也并非苍老不堪,小童年纪不大,正是好奇的时候,脑袋靠近去瞅,啊嗛。 药粉被吹的满桌都是,小童抓了抓了中年男子的衣袖,爷爷,对不起。 无妨,韩碧城揉了揉韩子木的脑袋,甚是慈祥,这些年,咱们时常迁居,掉下两个人不是常事吗,这崖高百丈,还能活着不成,山中野兽巨多,会有东西替他们收尸的。 银针将未曾飞出窗口的粉末,缓缓推回黄纸之中。 小童夺了那银针,往旁边一扔,拉着韩碧城就想向屋外走,可他俩没死,而且我给他们喂了养神丹。 什么?!韩碧城起身抱起韩子木就往崖下跑,哪个方向,赶紧的。 那小童好像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指了个方向,脑袋埋进了韩碧城的肩上,手里还顺了把铁锹,想着等会要是救不回来了,就将两人就地埋了,爷爷,对不起。 那养神丹是怕你在这山中有所不测,让你带着,你倒好,一口气还给出去两颗。你这小子,是想气死你爷爷我啊。韩碧城也不敢真发脾气,自己也就这么一个小疙瘩宝贝,自家这香火苗苗,就这一根。自己还指望他延传香火呢。 脚下速度极快,草叶之上轻点,轻功上佳。看着那林中的大坑,虽时以秋,可这崖下水分充裕,满目青翠,周围都是随着掉落而折断的树枝还有一些孔雀翎箭,弩机已经折断被对冲的内力所激,已碎成烂木头。 爷爷,你看,那两个小哥哥长得特别俊俏,你说我以后能不能长成这样啊。韩子木一落地,就跑到蔺池双与钟令怀身旁,吐了点口水到帕子上,小心把钟令怀的脸上的血渍擦去,蹲着朝韩碧城笑了笑,还侧了侧身子,让韩碧城可以看清楚蔺池双与钟令怀的模样。 站在小童身后看着坑里两人的韩碧城: 上前一步,探了探白衣人的脉搏,平静有力,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想将人扔出去,却发现下面藏青袍子的人,死死不肯松手,若是脉搏还有些微弱的气力,韩碧城都会认为这是死僵无疑,指尖轻点卸了他手臂上的力气。 再抬手间,钟令怀就飞了出去,脸朝下地磕在了地上,你将他弄醒。 蔺池双的脸色青黑,面容扭曲,韩碧城给了身旁的小童一个板栗,这中了九分散的,你不会也认为他面容俊俏啊。 这人是我瞎说的,你不是被称为老毒物吗,我看这人身中剧毒,就给你留了一口气。小童提着衣角,跑到钟令怀身旁,用力推搡了几下,小哥哥,你醒醒。 手指略微弯曲了些,凤目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嘴里念叨着,池,池,池双。 眼前模糊一片,好像有个影子,钟令怀强迫自己定睛,却是看见一个个子不算太高的小子。随着这一眼,满身的力气,好像都回了笼,肩膀和脚踝的疼痛,是他刺激自己的动力,让自己站了起来,小童见他步伐不稳,上去扶他,谢谢你,小公子。 脚腕之处被崖上的树枝所割,皮肉掀翻,坑中的蔺池双平日好看的桃花目紧闭着,跪在蔺池双身旁,并着的双指战抖着,却不曾放在他的鼻子之下,转而放在了颈侧,手指下那略微的搏动,竟然让钟令怀落了泪,谢谢先生和小公子,救我夫君一命,烦请先生再施以援手。 救你俩并非我本愿,我这孙子,见你容貌俊俏,这才喂养了你俩几颗药丸。你如今能站起来,倒也不亏我的养神丹,不错不错,我爷俩在这崖下多年,也缺个仆人照料。韩碧城起身抱起自己的孙子,便往自己的住处赶。 先生,我可以为你和小公子当牛做马,但我希望先生可以救他一命。钟令怀脊直跪挺,震袍交握,以淮上王朝的最高的礼仪三叩九拜,白皙的额上磕出了血,嵌了细碎的石子和泥土。 爷爷。小童搂了搂韩碧城的脖子,知晓爷爷有自己的打算,他已经不小了,韩碧城将他保护地好,不代表,他就可以任性妄为。 把铁锹扔了,怎么还抓着不放?韩碧城抱着韩子木往自己茅屋走去。 哦,好。小童扔了手里的铁锹,在韩碧城轻功飞起的时候,猛然喊了一句,小哥哥往东小跑一刻钟,我和爷爷在茅屋等你。 钟令怀凤目中希冀大胜,冲着已经飞走两人说道,谢谢先生和小公子。 傻子,真是个傻子,钟令怀深呼吸了口,从头到脚,一点点检查过去,多处骨折,背后只有一个人,也不敢乱动,身上伤口虽多,却未曾流血,想来是那先生嘴中的养神丹起了效果。内伤他并不会看,得将人送过去才行,如今浑身多处骨折,不宜随意搬动,幸亏并无连伽胸,不然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如何搬运蔺池双成了令人头疼的事,抬眼间,看见被小童扔在一旁的铁锹,一眼未看自己脚踝上的伤势,在钟令怀脑中,既然死不了,就应该做些更应该做有用的事,费力站起身,额上布满了汗,一瘸一拐向那铁锹走去。 第30章 救人 这崖底除去葱茏避天的树木,还有翠竹,竹子不粗,正是做篱笆的大小,用铁锹虽是费力了些,但好歹能用。 一个时辰砍了十二根,七根平放作宽,三根竖放作长。雪色外裳被树枝划得破烂,倒是也极为方便钟令怀将之撕成条子,用来固定竹架,连接之处为防滑脱,还以箭矢用力刻出槽子,方便固定。 这系绳又花费了一个时辰,拉着铁锹将埋着蔺池双的坑洞扩大,他需要将竹架放进去才行,随意搬动,易致骨头移动。 一锹又一锹的湿土,从坑底向坑外抛出。 茅屋之中。 快吃饭,别瞅了,没你那小哥哥。夹了一筷子肉到小童碗中,韩碧城自己吃着碗里的饭。 这么晚了,山里蛇虫鼠蚁又多,小哥哥要是被咬了怎么办。韩子木葱白的小手捧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脸,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二字,不时盯着篱笆门外是否有人过来。 嘿,你这小子,你爷爷我这么多年都没见你担心过我,你倒好,人家那小年轻从崖上摔了下来,你就这么忧心。韩碧城看着自家这小子,心中有些吃味。 小哥哥长得比你好看。韩子木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迅速地扒拉了碗里的饭菜,搬了一个小凳子,手中提着一个云雀灯,坐在院子前等人。 两个时辰在韩子木点头瞌睡之间,转瞬而逝。 韩碧城看着自家孙子快要栽倒在地上,一个箭步上前,捞进了怀中,听着孙子口中连做梦都还叫着小哥哥,韩碧城好笑地摇了摇头。 为小子盖上加厚的被衾,出门收拾还翻倒在地的云雀灯,听见不远处有声音拖地而来。 提灯往前一照,少年郎衣衫褴褛,多被山中荒草割破,拄着竹棍,用竹架拉着一人,自己被毒虫叮了好几个大包,却知道往竹架上扔些驱虫的草。 钟令怀站定,拱手说了一句,先生。 进来吧,我那孙子刚睡,别吵醒了他。将篱笆院的小门开的更大些,我这院中简陋,并无余床。所以 我夫君不用床,只希望先生能将竹架放入房中,他身上伤口众多,一旦发炎,后果不堪设想。钟令怀冒昧前来打扰,已是不好意思,自然也没想让人家腾出什么地方来。 韩碧城自然不会多嘴问钟令怀如何处置自己,抬手间将整个竹架一手抬起,放入了房中,果然习武之人与常人不同,你夫君我会尽力医治,只不过生死有命。 我知道的,多谢先生愿意出手。钟令怀并未听到韩碧城的下一句话,回应他的,是关门落锁的声音。 找了门口的石阶,顺势一坐,捡起裤腿,看了一眼皮肉外翻的伤口,已有些炎性渗出,撕了块身上干净的布料,将脓水处理了一下,尽量让伤口敞开了长。 扯开衣襟看了一眼身上的伤口,肩膀的伤口除了涂过酒,也还上了厚厚一层金疮药,这下看见了倒是想了起来,将药粉往脚踝上的伤口撒了点,毕竟是王府的药,想来也是极为有效的。 韩碧城看着躺在竹架上的小年轻,感慨岁月催人老啊,曾经的他也曾这般少年意气,惹得是一身债。自己伤成这般,也要护住门外那小子,深情一片,日月可鉴。 外伤的确是多处骨折,看着蔺池双身上的固定手法,倒是不错,的确不会移位,摸了摸腿骨,接骨竟然毫无出错。门外那小子,倒是有几分学医的天赋。 红烛下,一排银针泛着冷光,自火中穿过,落入各大穴位之中,中了九分散的人,几无活命,一来虽是它无解药,二来是你根本没有服用解药的时间,这小子能拖到如今,只是因为他体内有几味药正好与九分散相克,却因强行运用内力,导致毒入经脉,现下也只能将毒限制在外周,不让它入心。 屋内的红烛被吹灭了,钟令怀悬着的心,放下了半颗,搓了搓手臂,崖底湿冷,夜间尤甚,刚刚一直拉着蔺池双和竹架并未察觉,现如今坐在此处,倒是觉得越发寒冷。 吱嘎 钟令怀看着从天而降,兜头盖脸而来的被子。刚想看看门内是什么情况,又关上了。 微弱有声音传来,明日冻死了,我怕我孙子闹我。 钟令怀看着怀中这被子,心里却想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之盖在身上,闭目而眠,心中有事,第二日自然醒的是极早。 只不过刚睁眼,又看见昨日那个小童,睁大着眼睛,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小哥哥,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吃。韩子木鼓着腮帮子说道,手指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我还不饿,你爷爷什么时候会起啊。钟令怀余光瞥见一旁的木门还未开,眼中有些失落。 爷爷等我做完早饭就起了。小童挠了挠脑袋。 那我和你一起做吧。钟令怀眼中闪过一道光,拄着竹棍站了起来,拉着小童往厨房走去。 钟令怀不会生火,于是生火的工作由韩子木代劳了,自己则是帮忙煮了些粥,烙了几张饼子。 期间与小童聊了许多,韩子木喜欢这个小哥哥,可以说聊天之间将自己卖了个干净。 这些东西你做的。看了一眼石桌上的吃食,韩子木可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早饭还只会稀粥,而这粥还容易糊,可不像今日浓稠正好。见他目光一直往屋内瞅着,韩碧城讪笑,去看看他吧。 谢谢韩先生。钟令怀朝韩碧城鞠了一躬,便一瘸一拐往屋内走去。 你与他说了多少?坐在石凳上,取了个饼子夹了一些小菜,轻轻卷着,往嘴中一塞。 没说多少,把咱们出来避仇的没说,不然把小哥哥吓跑了怎么办。韩子木吃着小哥哥烙着的饼,心里更觉得这个决定做的十分正确。 正在吃饼的韩碧城,被一口小菜卡在了喉间: 第31章 试毒 爷爷,来喝口粥。韩碧城听着自家孙子现在让他喝粥如此懂事,就不想计较些什么,随着小童下一句话,口中的软粥一口喷了出去,好歹记得对面是自家最宠爱的孙子,这才转了个方向,吐在了地上。没人和你抢,我也想娶个跟小哥哥一样的人,爷爷。 吃着饼子的韩子木丝毫不知道这话在韩碧城心里激起千尺浪,他家就一根独苗苗,早知道就不该救,这要是自家苗长歪了,以后怎么办。 小公子可别打笑我,等小公子长大了,以后会遇上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与你比肩同行。钟令怀察言观色的能力还可,自然知道韩碧城心里怎么想的。 姑娘有你好看吗?韩子木卷了个小饼递给了钟令怀,小脸上充满着好奇。 为何这么执着于好看与否,皮相虽重,但倘若骨相凶恶,如同披着羊皮的狼,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钟令怀问出了心中所想,接过了小童手中的饼,递入口中咬了几口,味道尚行,刚探了蔺池双颈脉搏动比昨日强些,地上有点状血迹洒落,这入口的饼子都香了些。 爷爷说,我打生下来,就只见过我爹和我爷爷,我娘和我奶奶都未见过,爷爷和爹都说她俩是美人,但是我从小出去的次数不多,我觉得小哥哥最好看。小童今年虚岁十一,生辰小了些,周岁还九未十,眼里忧愁看向钟令怀的眼里却还是笑意。 钟令怀依旧嚼着饼子,韩碧城却未曾想自家孙子喜欢钟令怀是因为自己和那儿子说的话,自己每次的话语,韩子木其实都放在了心底,只不过长年躲藏,极少有任性的时候,怕自己爷爷会因为自己身处险境。 小木,谢谢你的喜欢,你娘和你奶奶不一定是世人眼中的美人,但在你爷爷眼中,自然是极为好看的,因为那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人。钟令怀笑如春山醒,以苏万物,钟蔚卿为他取字无双,的确是未曾取错。 嗯,知道了,小哥哥。韩子木捧着脑袋颔首,朝自己爷爷笑了一笑。 把脸擦干净了,的确是俊俏,想当年老夫也是个风流少年,岁月催人老,现在这一把白头发。说说吧,你俩身份可不简单啊。韩碧城摸过两人衣服的面料,这绸缎面上的刺绣,是云中城里上层贵族才能买的起的千丝秀。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13) 夫君是隋淮帝五子蔺池双,我是罪臣钟蔚卿长子钟令怀。钟令怀并没有隐瞒两人的身份。 朋友之间,得相互有把柄才叫朋友。小木无知,将韩碧城的名字告诉了自己,世人皆知毒王韩一手,却不知道毒王真名韩碧城,与医仙隋唐共出一门。 钟令怀曾私下拉着隋唐到一旁,悄悄问自己身上是否有隐藏的毒,毕竟一个刺杀,不往箭矢之上抹些毒药什么的,也不正常,只记得隋唐笑答,老夫观王妃身体上好,以老夫多年医治经验,且箭矢上并无暗毒,若是王妃日后有幸遇到我师弟韩碧城,可让他一看,他毒术高明,只是他避世多年,怕是难找。 你倒是实诚,子木进我屋里去。韩碧城给了一个眼神给小童,小童应了一声,抱着石桌上为数不多的饼子,进了韩碧城的屋子之中,这孩子。几年前我不懂,像我师兄这么随意之人,怎么还愿做宫中爪牙,说是大事将成。现如今瞧着,这哪里是要成什么大事,倒是成了笑话。 言语之中透露着对他师兄的敬佩,倒是对蔺池双不敬,蔺池双如今便是护己不力,命都保不住,何谈大事。你不为你夫君辩解些什么? 视线从紧闭的门扉移眸至韩碧城身上,双眼冒犯地盯着韩碧城的双目,斩钉截铁道,这是他的事,他想做,我就陪着他做,皇族子孙,不争,必死无疑,求生之道罢了,先生的师兄大能,且以仁爱之心济世,如此一念叨,先生必也不差,想来先生也不想师门丢了脸面吧。 韩碧城转身笑着从厨房中提出来一壶烧开的水,钟令怀将桌上的残局收拾完,帮忙端出了茶杯,这话说得巧妙,人家上来就拍了你马屁,如若他不出手,倒是损了他师门名声。你倒是能说会道,油嘴滑舌,何时猜到我与医仙认识? 韩先生对于池双身上的那个小瓶子好像很感兴趣,那瓶子是医治我伤的老先生赠予他的,老先生给的金疮药不错,必非凡品,加上之前提过韩先生碧城大名,至于老先生是医仙,那我倒是不知。钟令怀自己瞎猫撞上死耗子,猜对了,哪怕没有猜对,他也不会后悔说出真实身份,蔺池双装傻这么多年,身边皆是豺狼虎豹,都不曾看出,一个在深山里躲避的先生和小子随口一说,谁又能说。更何况,小童说,两人时常换地,不像避世,反而像躲避仇杀,韩碧城年轻时的传闻,他也听闻过一些,多是无恶不作,没啥好名声,简直到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 桌上摆着一碗一杯,茅屋长年无人拜访,统共两个杯子,钟令怀给自己拿了一个碗,不算失礼,韩碧城拿起水壶,往眼中冲了一碗水,随手又倒在地上。 烫碗驱余迹,白釉瓶点着枯枝,红色的瓶塞成了那朵梅花,轻拿开,将里面的东西倾倒而下,颜色黑红相间,其味甚腥,性为浓稠,是血,至于是谁的血,自然不用多说,九分散是剧毒,本应触之丧命,蔺池双有我师兄扶持,体内药储甚多,不至于立即致命。可余毒不清,定然时日不多,便会丧命,故而 故而需要试毒,池双他体内伤势过重,必然不可拿他试毒,这九分散如此性毒,韩先生不会让我生喝这血吧。钟令怀将碗移了过来,靠近鼻尖一闻,除了血腥,淡淡的药味从碗中传来,抬眼一亮,他血中有了抗药性。 捧碗将里面的东西喝了个干净,一滴不剩。 第32章 苏醒 虽然不懂你意思,但从字面上来说,倒是挺像的。韩碧城再次为钟令怀烫了碗,洗去碗中血腥,再冲了一碗白开水,鬓边发白,身后青丝被木簪卷了几卷,微微束缚着,容颜虽不上佳,但观如今,年轻时也应该是个风流人,明明是个冲水的活,做起来倒是有几分出尘避世之感。 他病重,所以我对你,只能剑走偏锋,用些旁的手段,你也不必抱有太大希望,道上兄弟叫我一声毒王,实数抬举。这茅屋虽小,可也五脏俱全,药房之中,早已摆放好了几包黄纸包着的药。焦了吧,让子木帮你,你多看看他,没准这药试下去,便没命了。 好,将叠好的被衾放在屋中的凳子之上,钟令怀端着那碗白开水进了厨房,找了些蔗糖化在了其中,端进了屋中。 将门虚掩上,脸色微红,烫手的温度已凉,喝了一口碗中的药,以唇想触碰,渡了过去,这一碗糖水,喂进去的和从口中流出来的,大约对半开。 握住蔺池双的手,四肢温低,触手的是冰凉,从前蔺池双是这般握着自己的,钟令怀回想着,那如今,换自己握着他。昨日蔺池双方才与自己坦白,如今这才不到一日,就昏迷不醒,性命堪忧,向来不信命的钟令怀,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生辰八字与钟家与蔺池双相克。 蔺池双面色黑灰,桃花目紧闭,指甲泛着紫黑,整个人缺乏了生机,脖颈上的经脉成丝线状,往他虚掩的衣衫内爬去。 心口绞痛,钟令怀给躺在床上的蔺池双盖了他的外衫,往韩碧城所在的位置跑去,韩先生,心口绞痛,有往左肩趋势。 接过韩碧城递过来的药丸,一吞而下,心中的绞痛一下子缓解了,钟令怀不得不松了一口气。 别松太快了,子木的药熬好了,准备试药吧。韩碧城将小童递上来的汤药放在钟令怀面前,只见额头磕青带红一块,眉似远山,凤目长得极为神韵的少年,没有犹豫地饮下了那碗汤药,衣衫破烂,却阻挡不了身上的贵气。 少年神色淡淡,只伸出了一只被圈紫的手腕,好让韩碧城把脉。眸中并无生死,仿若刚才饮药的并非自己,而是来看个普通的头疼脑热的病人。 如何等了一刻钟,韩碧城还是双指搭着脉搏,未曾言语,少年语气带了些急切,连那双好看的凤目,都红了些,似乎有红色的丝线蔓延。 有些用处,待我调整一下药方,咱们接着试,只是这些药大多虎狼之效,怕是你身子虚弱,试不到那个时候,这药服了,可以解一下刚才那药的药性。韩碧城转身从药柜之中伸手抓药,小称盘在手中划着刻度,桌上已然扔了一瓶药。 先生尽管试,我能受着的。钟令怀捂着胃部,刚才那药怕是有点伤胃,疼痛难忍,吃了一粒瓶中的药,这才好转些,试药之程,才开了头,这药能压制痛苦,必然对药性有所压制,万一不能把脉得出更确切的病症,就怕坏了大事,宁可自己多熬会。 三天之内,钟令怀试了三十七包药,钟令怀腹中疼痛难忍,面色苍白,额上冷汗层出,背上的白衣被湿了一大片,被把脉的手腕不停地颤抖着,用力压制,却也无法不去颤抖,先生字还未出口,钟令怀脑袋一倾,倒在了草药堆中。 运气不错,倒是被解出来了。子木,你去休息吧,我去再煎一副药,韩碧城看着自己的小孙子,这几天可算是累着他了,白天黑夜都在帮忙煎药,眼下的两片小淤青,怕是能吓死走夜路的人。 应也不曾应一声,连鞋子都未曾脱去,往床上一趴,便呼呼大睡了。 听着那呼噜声,韩碧城将药拿进厨房,放在未曾熄火过的灶台之上,熬上半个时辰,便可以了。 灶台不曾看着,从自己药房药柜的底层,挖出了一个盒子,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盒子散发着沉香味,并无任何雕饰,打开之后,摆放了一支上了五百年的人参,百年人参好找,上了五百年的却是极品了,韩碧城肉疼地切了一根参须,塞进了钟令怀嘴中,随后又将盒子埋了回去,丝毫看不出任何动土的痕迹。 自己又回去守着灶台上的药炉,视线从药炉上落在了天外,韩碧城回想起多年来,自己与子木辗转多地,现如今倒是好,赔了根五百年的参须进去不说,还赔了这么多药材进去,虽然大多都是毒草药,剑走偏锋的意思,自然是以毒攻毒。这茅屋自己住了多年不说,早有些感情,蔺池双和钟令怀的身份太过敏感,韩碧城自然过阵日子需要搬离此处,他不想惹上朝廷中人,可为了自己的师兄,还是出了手。又或是自己被蔺池双那份深情所感动,韩碧城也搞不懂自己当初为何就要救人。 这崖底当初自己进来,也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这日子刚好可以让蔺池双养好身上的骨折。罢了,就再留两个半月,再蔺池双的人来之前,提前离开。 一个时辰,对于已经熬了三天的人来说,不算漫长,韩碧城从厨房里找了一条用来当柴火的竹板,端着凉好的药,就往蔺池双嘴中灌,没有一丝的怜香惜玉。 灌完了药,韩碧城并未立马离开,而是搬了张凳子,坐在蔺池双身旁把脉,钟令怀中的毒是被稀释了好几倍的,蔺池双身上的就不同了,那是原始毒,自己的剂量也不知道够不够,想来也是好笑,他一个擅长用毒的人,如今却在这里为人诊治。 不愧是习武之人,体内两种毒药在对抗,蔺池双的手指却是微微可以动弹了,韩碧城感叹了一句这具身体的潜能究竟在何处。 毒未曾完全解除,韩碧城自然是不会离开的,这一折腾,又熬了半个时辰,方才离开,对上了拄着竹棍,弱不禁风的钟令怀。 第33章 痴傻 痴情种。甩袖扬长而去,韩碧城去药房清点这几日的用药,少了半数的毒草,其中不乏名贵之物,心下有几分肉疼,但能解了九分散的毒性,也算他毒术精进不少。 先生,他可否盖被。钟令怀瘸着走到了药房。 可以,他内伤较重,需好好疗养,你身上可有渊王府的信物?这山崖难下,过来也需三个月,到时入了冬,我这也没有多的衣物总归让他送些过来。药房里飞进来一只黑白相间的鸟,尖尖弯喙啄着自己的尾羽,见钟令怀过来,抬眸看了一眼,海东青的眼中犀利,复又低头啄羽。 信物的话,有我家祖传的玉璜,到时候绑在这鸟腿上带走吗。蔺池双平日出门一直会戴着那块玉璜,如今摔下悬崖,夹在两人中间倒是没碎。 是,你亲笔写张报平安的纸条,到时候让他们丢些日常用物下来。韩碧城提手写着一些药物的名字,他这短时还行,入冬之后,除了翠绿的竹林,连个能吃的肉都没有。 转身回屋里,从蔺池双袖子边上,撕了一圈布料下来,取了腰间那玉璜,去药房找了韩碧城,提笔写下了,崖下皆安,急需三月之资,令怀字。 写的倒是简短,也不怕他们不知晓如何去做。韩碧城接过带字的布条,将玉璜戴在了海东青的头上,那海东青甚为灵性,低头从系绳里穿过,将布绑在一条腿上,另一条小腿的竹筒中,塞了纸条进去。 钟令怀拱手,退后去厨房打了盆热水,端了碗糖水,又回到了韩碧城的房中,掩上了门扉,掀开了盖在上面的外衫,将中衣散开,毛巾过水,轻轻擦拭蔺池双的肩膀,脖颈,胸前,腹股,避开双腿处的竹板,最后为他清洗了脚腕与脚趾。 那药他喝过,起效之时腹痛难忍,会出大量的汗水,擦完身子,用嘴抿了一口糖水,正俯身而下,就见那姣好的桃花目,眸光剪水的看着自己,只是那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钟令怀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将口中的糖水咽了下去,抬手把被子为他盖上。 你既然醒了,我喂你喝。 蔺池双五内剧痛,只有脑袋移动还算方便,偏头一瞧,方才那公子,拄着竹棍出去了,腿脚不好的模样。不一会,手中拿了一只汤勺,就回来了,手腕轻转间舀了一勺,递到蔺池双唇边,今日且再喝些糖水,明早给你煮粥汤,你许久没有进食,急不得。 蔺池双懵懵懂懂地将勺中甜甜的糖水,吸了干净,没一会儿,碗里就见了底,只听见蔺池双说了一句,你是谁? 桃花目眨地用力,眼有异色,只觉得刚刚的糖水味道尚可。 不必请韩碧城过来,钟令怀也能猜个大概,高处坠下,醒来已经是幸事,尚能开口,失忆了,那便陪着他找回来。 我叫钟令怀,是你的夫郎,你还记得你是谁吗?钟令怀以指尖抹去蔺池双嘴角的糖水,见床上人,对身后门外的风景极敢兴趣的模样。 本殿叫蔺池双,蔺池双嗓音沉闷如酒,回想着自己的往事,头疼。 双手被固定着,无法移动,蔺池双转而扭动着身子,钟令怀见势不妙,按住蔺池双的肩膀,头疼就不想了,不可以动哦,你如今受了伤,不动才能好的快。 嘿嘿嘿,你真好看,夫郎是什么,刚才那东西真好喝。蔺池双仔细瞧着钟令怀的脸,孩童心性,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甜甜的味道又让他转移了视线。 那个叫糖水,刚刚和你有提过,夫郎就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无论贫富贵贱,生老病死。糖水不可多喝,你先睡,我过会来看你。将被子往上掖了掖,出门将碗洗了。韩先生可还需要用膳? 不必了,中午不是还有饼子剩下吗,我吃点就行,早些休息,刚听到隔壁房有动静,可是醒了。韩碧城罢手。 是醒了,但是现在可能是失忆加上真有些痴傻了。钟令怀抱歉地鞠了一躬,这几天让韩碧城和小童睡在一张床,自己和蔺池双独占了一间房,十分不好意思,韩先生,十分抱歉,待我俩出去,定重金谢恩,还请先生受下。 那老夫也不同你客气,到时候折现成银票交给我师兄,等我什么时候穷的叮当响的时候,就去管我师兄取。韩碧城虽道上名声不好,但这毒药可是各个杀手争相想买的,毕竟没有什么比用剧毒来封喉更快。杀人,自杀,都需要那么一瓶剧毒。 定然,先生那鹰隼需要几日方才能到上面。这崖上次掉了许久才到底,逆着飞上去,想来也需要好久。 约莫子时就能到,你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且跟我去搬东西。目光瞥了一眼钟令怀的脚,恢复尚可,结痂形成,只是伤着骨头了,这才瘸着,过几日不疼之后,也不会如此瘸了,如此想来,心里使唤人家的罪恶感又少了几分。 是。钟令怀漱口整面,回了房中,天色已晚,点了一盏油灯,放在床头一旁的架子上,怕伤着这人,池双,你睡了许久,现下定然精神,过会乏了,就闭眼休息。 钟令怀找了块合适的地方,伸手趴着,准备入睡。 你为什么不上来睡?蔺池双偏头瞧着钟令怀,这人额上浅浅青紫,灯火微弱,刚好让蔺池双能看得清钟令怀的长睫。 我这般睡着就可,等你什么时候可以动了,我就上来和你睡。钟令怀摸了摸蔺池双的脑袋,随即又趴了回去。 蔺池双记得不可以扭动身子,伸了伸被竹板固定的手,手指小心翼翼地触上了钟令怀的脸,和豆腐一样软,蔺池双也不知道豆腐是什么,但是感觉就是像它一样,会很软,你看,我可以动的,你上来睡吧。 眼里有万千星光大盛。 第34章 传话 夜凉如水,一似去秋时,渊王府名下一处庄子之中,数百黑衣人规整立于堂中,张道清手中持有一块锈色的玄铁令牌立于上位,重禾抱剑立于身侧,神色颇为憔悴,与堂中之人诉说着蔺池双与钟令怀跌入悬崖一事,主子跌入崖下,我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天地玄黄四队带好鸽子,自百里之外的山崖入崖底,今夜便行动,切勿惊扰皇室中人。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14) 张管家,重禾侍卫,堂中人正要散去,隋唐骑马赶到了此处庄子,刚去过王府,发现府中无人,王府之中,信鸽往来众多,贸然传信,怕是会打草惊蛇,只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过来这处庄子碰碰运气,未曾想,真在此处。主子和王妃都还活着,崖下住着我师弟毒王韩一手,需要补养的药材和一些急需用品。你瞧这是不是王妃的亲笔字迹,对了那海东青头上挂着这个。 重禾跑上前,抢过了那玉璜,目光看向纸条中的字迹,话语中抑制不住的激动,的确是王妃的字迹,这玉璜当时主子还让我们查过是否有蹊跷。 皇上已经派人去搜查了,只不过从别处进去要花费三个月,那些搜寻的御林军怕是没有如此长的时间可以搜人,还需要我们去接。隋唐分析了当下的局势,不容乐观,先让人准备东西,药材我已经打包来了,届时让人从崖上扔下去,如今崖上还有守卫,这事要做的干净些。 我与重禾,若不是得了四殿下作保,怕是得折在护主不力的重罪之上,现下不能贸然出府,让玄队的人前去接主子回来,记得带上会制作软轿之人,如此高处跌下,腿脚定然不便。张道清不愧是跟在蔺池双身边多年,做事反应极快,雷厉风行。隋佬,如今只能靠你与师弟联系了,府内信鸽不识去路,只能害你多跑几趟。 无事,无事,王爷于我有救命之恩,怎敢提麻烦,就请两位赶紧准备东西吧。隋唐顺了顺自己的山羊须,仙风道骨。 当夜,天队去崖上扔东西之时,十分顺利,只因为这崖上无物,那看守的侍卫,竟然靠在一旁的石上,呼呼大睡,领头之人于弹指间,一粒石子点了他的睡穴。 翌日清晨,钟令怀是在灼灼的目光之中醒来的,昨夜与蔺池双争辩了半宿,为何他能动手戳他,自己却还是不会上床睡。谁也没有争赢谁,气的钟令怀往下再移了些,让自己可以睡得安稳。 你昨日为何不睡上来,钟令怀听着这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无辜话语,一时有些头疼,恍然间就觉得从前装傻的蔺池双一点都不可恶,最起码不像个好奇宝宝这般,想不到自己的爱情,起源于带娃。 我今日就去砍些木头,再拼一张床,与你一起睡,你先等会,我先给你洗脸。钟令怀身上衣服未脱,的确是深秋了,冷的有些不像话,想起今早还得和韩碧城搬东西。 钟令怀起得早,往灶中添了柴火,煮了些粥汤,又烙了几张饼子,烧好的热水,刚好可以做洗漱用,先端了一碗粥和洗漱之物去房中,凉粥的过程之中,钟令怀按摩他的双腿和双臂,闲时也让他做些踝泵运动,防止静脉血栓形成。 来,喝些米汤。蔺池双吃了一口,紧闭着嘴巴,就不让喂了,为什么不吃? 没有昨天甜甜的糖水好喝。蔺池双两边唇角向下一拉,嫌弃地说道。 糖水不能多喝,喝多了胀气怎么办,到时候喊肚子疼的,还不是你吗,粥汤也很好喝,钟令怀再舀了一勺,往蔺池双唇边送去,蔺池双用脸一撞,勺中的粥汤顺着脸颊流进了垫在身上的软褥中。 碗往柜上一搁,拿着擦脸巾将脸上的粥一一擦净,你一想到是为了自己蔺池双方才变成这样的,钟令怀出不口那类说教蔺池双的重话,你想吃点什么,糖水除外。 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就想喝甜甜的糖水。蔺池双说着说着,自觉委屈地要命,眼角一红,金豆豆和不要钱地一样往外掉,嘴角依旧扁着,他也不敢乱动,身上疼得厉害。 除了这个都行,糖水不可以,这几日已经喝了很多糖水了。钟令怀一票否决了。你喝不喝? 不喝,不喝,我不喝,更甚者,手已经有些力气,竟然还敢捶起被子了。眼中的泪水掉的越发的汹涌了。 钟令怀端起了碗,一口喝了小半碗粥,以吻封唇,将嘴中的软粥一点点渡了过去,蔺池双呆愣地咽下渡过来的粥,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喝了。 一碗粥,以吻渡了三次,这才喝干净了。 小哥哥,我爷爷叫你,你是已经吃过早饭了吗?韩子木瞧见钟令怀唇边还有些米汤,低头看见床上的蔺池双傻乎乎地看着钟令怀的双唇,眼角轻红,面上挂着泪水,但是也遮挡不住蔺池双原先的好看容貌,之前中了九分散,容貌丑陋又恐怖,哪敢细看,如今这么一看来,倒是比小哥哥好看许多了。 未曾,你若是没事,你和他多说说话,他从高处跌落,如今心智和孩童一般,你让着他些可好,若是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也一定会教训他。钟令怀拉着韩子木的柔嫩小手去了门外,坐在石桌旁用着早膳。 碗盏洗完之后,韩碧城交代了韩子木几句,告诉他,他俩有事,一个眼神递给了钟令怀,便向前走去,本来以为自己拄着竹棍,怎么过去也得有个半个小时,谁曾想,韩碧城极为省事,拎着他的腰带,轻功辗转间,就到了那日自己掉下来的坑中。 只不过,现如今,原来大坑的一旁,又多了一个坑,韩碧城和钟令怀相继走过去一看,坑底是一个巨大的箱子,箱子没有卸力,却完好无损,这用料定非凡品。 第35章 偷看 这箱子不错,拎回去正好作床使,这是钟令怀见这箱子长约两步,宽约半丈之时的第一个想法,箱子未曾经过卸力,镶嵌出比两人之前所砸的大坑更为深入,这要怎么将之取出来。 话还未曾说完,只见韩碧城朝地轰出一掌,那箱子从坑里跃于半空之中,往右一推,就完好无缺落在了地上。彻底惊呆了一旁的钟令怀,忍不住为他竖了个大拇指。 随手掀开了箱子,衣物顶端放置了一沓银票,足有十数张,看了面额,是万两。钟令怀将银票递给了立于一旁的韩碧城,韩先生,这些您先收下,能否帮忙将这箱子帮忙扛一下回去,里面旁的东西,丢在一旁,我多跑几趟即可。 行。韩碧城昨日还打趣人家的侍卫知不知道要放些什么,今日一看,倒是齐全,连银票都准备好了,还是三国通用的钱庄的银票,取钱极其便利,笑着将银票塞进了怀中,过几个月,他与韩子木又得搬家,总是有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 韩碧城也没有难为钟令怀一个拄着竹棍的人,将里面换洗的衣裳给他,别的东西,一合上箱子,抗在肩上,转身点脚离去。 衣裳众多,更何况是冬衣,如此之多的衣物,倒是压得本就瘦弱的钟令怀力有不逮,撑着竹棍,一瘸一拐地向茅屋走去。 韩碧城将箱子放在了蔺池双所在屋内,箱子下,还垫了几块切口平整的木头,将箱子垫的与床一般高,与聪慧人交流,未曾开口,那人就知道你要来这物件做些什么。 箱子里东西众多,大至被褥,小至夜壶,连碗筷都备了好几副,为防高处摔破,还专门做的木碗,韩碧城拿了自己的药材,关箱离开,小童见自家爷爷拿了药材,好奇地问道,爷爷,哪里来的这些东西啊。 你小哥哥的属下从崖上扔下来的。韩碧城转身看不见影子。 你是王爷吗?韩子木还记得那日听到小哥哥说渊王。 王爷是什么,我只记得我一般称呼自己叫本殿。蔺池双晃了晃脑袋。 果然是傻子。韩子木哀叹小哥哥怎么就嫁了一个傻子呢。 你靠近一些,我好像记起来些什么了。桃花眸中藏着春水,似一坛埋在地底的长年老酒,一丝一丝发酵,嗓音轻柔,惑人心扉。 韩子木当即被美色所惑,凑了进去,只见蔺池双张嘴想要去咬韩子木,韩子木虽后退的及时,脸上多了两条血迹。 钟令怀回来之时,蔺池双双目啪嗒啪嗒掉着金豆子,韩子木捂着脸,葱白的小手指指着蔺池双的鼻子,说了半天,也只有一个你字。 子木,你怎么了。钟令怀将衣物扔在了凳子之上,见他捂着脸,指尖轻拨开那覆盖的地方,只见两条血印赫然印在上面。 小童看见如谪仙般的钟令怀,猛然扑进钟令怀的怀里,眼里的委屈忍不住了,便以决堤之势,泄了出来。他咬的,我替你打他。 不用了,也是我不好,说了句他是傻子,会生气也正常。韩子木年纪不大,却也懂事,只是觉得自己委屈,心中就更不平了。 我代他替你说句对不起,子木心怀雅量,会原谅他的是吗?钟令怀安慰着怀中的韩子木,双手自他腋下穿过,将人抱入了自己怀中,到底还是个孩子,走,我们找你爷爷去涂些草药,不然毁容了,就不好看了。 安慰小童许久,钟令怀这才得空去看看自家夫君,那人偏头朝向床内,池双。 小声唤了好几次名字,蔺池双只是将脑袋偏地更为过去,那墨发四散的小脑袋都想贴到墙壁上去了。 得,这大爷在和他赌气呢,钟令怀自凳子上接过衣裳,一件一件叠了起来,屋内床尾摆了一张缺角的八仙桌,叠好的衣物就摆在了那里,只留下一套今日要换洗的。撕下粘在箱子内侧的细纱用来盖在衣物之上防尘。 去煮了两锅热水,凡事亲力亲为,钟令怀现下是知道为何人家写穿越那是穿过来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身份,不然洗个澡都得搬个浴桶,还得煮水,拎水,洗衣做饭,那种穿成丫鬟还能勾搭上少爷的剧本,真是瞎扯淡,这一天到晚的活,哪里能做的完。 水声浩荡,似风拂过江面,掀起了人心的波澜,蔺池双背后,是水波晃动的声音,抓得人心痒痒,忍不住转过身去看了一眼。 浴桶遮住了两朵茱萸以下的风景,屋内昏暗,可蔺池双有练武的底子,夜间视物也不算难事,肤色白皙胜纸,锁骨凛然直挺,鸦羽的长发被水打湿,紧贴在身上,水汽蒸染,面色染就淡粉,凤目神光淡淡,信手拿着布料给自己用力擦洗着。 这般的钟令怀,勾地蔺池双神魂一紧,见钟令怀已然洗好,春色无边从浴桶之内走出,背对着蔺池双擦拭干净水渍,腰线瘦窄,穿完衣物擦着头发的钟令怀只听着身后一声巨响,转头看着无事,就先将水弄了出去。 池双,你怎么了?进门之时,蔺池双低低哭泣的声音传进了钟令怀耳中,顾不得自己的头发,随手往后一扒拉,爬上床去看蔺池双的表情。 令怀,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流血了,还有,呜呜呜,还有,我下面好痛。蔺池双转过脸来,鼻尖下的鼻血,止不住往外流,钟令怀看了一眼蔺池双说的痛的部位,为了方便擦拭,蔺池双身上穿的都是薄薄的一层深衣,这被衾凸起的地方,让钟令怀直接看懵逼了,这是看了啥,能这么冲动啊。 拿起一块帕子就给蔺池双擦鼻血,钟令怀左右回想了一下,这屋里也就他一个人洗了澡,看向蔺池双的眼里,莫名多了一丝异色。 这是看着他洗澡就有反应了????? 这不科学吧?????? 他不是变傻了吗????? 这反应真的大丈夫????? 第36章 下地 蔺池双,我从前未对你说过,非礼勿视,今日就给你好好讲讲。钟令怀认命地帮蔺池双止住了鼻血,只不过身下人,一直还在喊着疼,咬着。 将手帕塞进蔺池双嘴中,以防发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声响,开始帮蔺池双拔萝卜前,还特意锁上了门。 手都泛酸的钟令怀,举着一个夜壶,让他释放在里面,听着蔺池双第一次如厕,钟令怀却安心了,至少证明膀胱没坏,空着的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感叹了一句,自己都是什么乐天思想。 刚被松开嘴,蔺池双面色绯红,小声嘟囔,你讲啊,什么叫非礼勿视。 我钟令怀给了蔺池双一个板栗,算了,咱俩是夫夫,你以后不可以看别人沐浴,眼光不能随便盯着别人看,不然别人会说你不知礼义廉耻。 嗯,什么叫随便看啊,以后不乱看人了,蔺池双眨巴下眼,眼尾上挑红艳,长卷的睫湿成条缕,像是被人蹂躏过一般。我以后不看别人了,一直看着你总成吧。 成成成,你得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啊。钟令怀若是在后来的蔺池双会真做到的时候,差点没忍住提剑刺过去。 我什么时候可以坐起来。蔺池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柔声问道,唇角下敛,神色厌厌。 智商折回这个年纪,自己小时候也贪玩,等会我问下韩先生,这个你得听韩先生的,韩先生说你可以下床,你才可以下床,知晓了吗? 知晓了。蔺池双闭上了好看的桃花目,脸色恢复了之前的惨白,你靠过来一些,好不好。 钟令怀闻言靠近一些,权当他受伤无力,刚才又损耗了精元,俯身靠得更近一些,唇上一热,蔺池双轻抬头蜻蜓点水,心里想做,便做了,大概是欢喜这个样子。 你恢复了?钟令怀心中一喜,见望向他的眼里满是疑惑,心下明悟只是蔺池双天性好色罢了。 你问我恢复,或许给我讲讲我从前的事,兴许就记起来了。蔺池双每每想回忆起什么东西,脑袋就疼得要裂开一般,不敢深想。 钟令怀张嘴刚想开口,却道:你自己慢慢想,若是实在记不起来了,无事,那将往后记着就好。 他与蔺池双真正的了解其实不多,自己一开始也只是因为这张神清骨秀的皮相,和想为自己后半生赌一把的打算,言多必失,他曾装傻的事,自然不会告诉他,况且前事相处并不善,到头来,也不是什么好回忆。 嗯。蔺池双昨夜一直未睡,想着钟令怀那句夫郎就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无论贫富贵贱,生老病死。一辈子,他望着他的一辈子,想了很久,想明白了一辈子是什么意思,是永远永远永永远远,都会在一起的意思。 平淡如水的日子,又过去了七日,没有纷争打扰,钟令怀在厨房中透过木窗,看着恢复力惊人的蔺池双,双腿依旧固定着竹板,坐在石凳上,与韩子木大眼瞪小眼,韩子木护着自己面前的草药,瞪着顽劣的大孩子,你别弄乱了,我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 我手可以动了,令怀!蔺池双并没听从韩子木的话,拿起一朵干巴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药材,朝钟令怀所在的方向一举。 随后思着这干巴巴不好看,信手一扔,又找了一棵刚晒没几日的草药,向钟令怀的方向挥了挥。 别打扰子木学习了,乖乖坐着,等着吃饭。钟令怀回眸一笑。 韩碧城戏谑道,他这一起来,做菜的水平都上去了。 鼻尖轻动,将菜的味道往鼻里扇了一扇,果真是香,人说君子远包厨,你一个相府贵公子,怎么还会做菜这种杂事? 钟令怀翻炒菜的手一顿,讪笑道,我娘在世之时,偶尔会为我父亲亲自下厨,看多了,没想到自己炒个菜,还有天赋,早知道就不当什么丞相公子了,整日被嘲讽无才,当个厨子,倒是得了韩先生的一声赞赏。 你说吃惯了你做的菜,日后我与子木搬家之时,该如何是好,这胃都快被你养叼了。韩碧城背手而立,神情略为可惜。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15) 递了一碗菜到韩碧城手里,提议道,不如韩先生同医仙一起,甘愿做个朝廷鹰犬。 自己抱了几碗饭,径直出去。 四个人,做了三碗菜,两荤一素,韩子木是个小孩子长个子的年纪,自然得多吃点,至于蔺池双受伤消耗也大,也需要另外进补。 蔺池双自从下了地,吃饭都是规规矩矩,食不言寝不语,那背脊直如高竹,骨子中的清贵,哪怕是真傻了,那一身的气质也是常人所不能比拟,碗里多了两块肉,目光触及筷子的方向是蔺池双,再上移视线,那人吃着自己的饭,不曾看他。 像是多年的夫夫,相顾无言,其中淌过的喜欢,如常年不动的静水,地下泛着轻微的波澜,只有身处其中,方能体会。 韩子木也依样画葫芦为韩碧城夹了一块肉肉,爷爷,你也吃。 好,爷爷吃,我的大孙子终于懂事了。韩碧城一筷夹起入了肚。 落花流水春去也,光阴难再,三月之期,转瞬而逝,在腊月廿七这日,天日飞寒,崖底的一切,被皑皑白雪覆盖,毫无生机,只有翠竹依旧,凛风肆掠,清了余雪,傲骨又直。 风雪满崖,再过两日,就过年了,韩先生还要今日启程吗。两人立于门口,雪花落在了手腕上,凉意被手腕的热度所吞噬,眼里要担忧。 不走了,你们的人,应该也快到了,今年过年倒是热闹,往年也就我与子木。韩碧城按照原来的计划,半个月前就应该离开,只不过钟令怀和自己眼缘,就陪了这三个月之期。 我也不清楚,这是他的人,可他却没有一点记忆。钟令怀所指何人,两人心知肚明。 啊一声惨叫,从茅屋后传来。 第37章 出崖 这声音,是蔺池双!钟令怀顾不及雪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屋后跑去,只见蔺池双瘫坐在地,两条笔直的大长腿一蹬一蹬,脑袋上还有半个小雪球,不远方还站着韩子木。 深翠色的衣摆入了蔺池双的眼睑,遮住漫天的飞雪,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手心多了几个淡黄色的小茧子。 炒了三个月的菜,原先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现如今倒是快成一个专业颠勺的厨子了。 原本搭上钟令怀的手,蔺池双突然缩了回去,一点一点往后挪着,桃花目中的瞳孔,一瞬缩地极小,啊。 玄字堂部下二十五人,拜见主子。钟令怀闻言往身后看去,清一色的粗布麻衣,单膝佩剑作揖,每个人背上都架着一个小木箱,面相普通,只几眼,记不住那人的相貌,普通又无华。 你们都起来吧,他坠崖失忆了,记不住你们,也不会给你们回应,是重禾和张道清让你们过来的吗?钟令怀转身将害怕地颤抖的蔺池双,一把拉了起来,掸去额头与衣上的雪,等着回应。 韩子木躲进了韩碧城怀中,钟令怀衣上的雪花积了浅浅的一层,还是未等来回应,揉了揉蔺池双的脑袋,你问他们,谁让他们来的? 你,你们是谁派来的。蔺池双重复完话,一个闪身蹲在了钟令怀身后,双手紧紧箍着钟令怀的手腕,紧的钟令怀暗自吃痛,只好拍了拍,让他放松。 是张管家与重禾侍卫遇到前来送消息的隋佬,派玄队之人自云中城邻县江岭自崖底过来。属下来迟,望主子恕罪。为首之人,见是蔺池双发话,便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钟令怀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只听蔺池双的号令,一点都不懂变通,如果扔军队里,那是绝对服从,你说,恕他们无罪,能在哪里呆着就哪里呆着,等过完年后,再出发回去。 蔺池双见他们听自己的话,大着胆子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语,只见众人轻功一闪,一人踩着一棵树,撑着伞坐在树的主干之上,除了院前,这二十五人,是将院落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哇,好厉害。蔺池双自发现玄队如此听话,也不害怕了,见他们都停在了路上,立于钟令怀身旁,只是手还抓着身旁人的手腕,不曾松开。 你从前也很厉害,还做过将军呢,走,我们进屋。钟令怀与站在旁边的韩碧城颔首,拉着蔺池双回了房间。 韩碧城转身之时,袖袍被风吹起一截,露出了手中握着的药纸,刚才只要有人动手,韩碧城让这崖底成为那二十五人的葬身之地。 日子到了除夕这一日,钟令怀将厨房中所剩的菜都做了,雪今朝已停,明早就要走的了。用粉做了两百张的春饼,薄如蝉翼,你倒是心善,他们那般目中无人,你还想着他们。 声音说得比平时大了些,就是想让那些不识好歹的人,都听着。 二十五人: 四个人这也夹点,那也夹点,帮忙卷饼。取了一百七十五个饼子,让韩子木帮着蔺池双端些饼子,去交给领头之人。 各为其主,我明白的。钟令怀咬了一口饼子,有些凉了。 令怀,我劝你一句,他若是哪日恢复记忆了,这些人还是这个模样,早些离开吧,我韩碧城一生为人从不光明磊落,看谁都觉得对自己有所图,你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千万别为了个男人,委屈自己了。你我有缘,我儿子走的早,不知道有没有幸,收你作义子。习武之人耳力过人,韩碧城知晓,自己这般说蔺池双,自然是极为小声,控制在他们听不见的范围之内。 别了,别了,我可没这么脸皮厚,自己倒贴做人爹的义父啊。钟令怀罢手收到,此去山高水远,他日不一定能相见,韩碧城本就避世,千万别因着自己的缘由,被牵扯至朝廷的漩涡之中。 你这小子,敢说我脸皮厚的,你还真是第一人。 爷爷,你们说什么呢?蔺池双与韩子木踏着碎雪而来,披着星风戴月光皎皎。 没什么,快吃吧,今日除夕,吃得饱些,明日可是要赶路的。韩碧城打断了两人的话,让韩子木多吃些。 树上的众人望着手中主子分发的春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吃吧,主子给的东西,哪怕是砒霜,也有它的道理。 见为首之人发话,这方才开始吃了起来,平时两班人马更替打猎用饭,如今到了冬日,啃的都是硬巴巴的干粮,哪里吃的上春饼。 翌日,韩碧城给了蔺池双一些迷药,还给了他一张配置迷药的单子,迷药这种东西能买,但是按照他的身份也不便出面,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总归是要有些防身的东西,本想给你些毒药的,但是怕你笨手笨脚,就不给了,我和子木先行一步,你和他,自珍。 韩碧城只拿了一个小背包,只带了那根五百年的人参和一些干粮,别的药草,让蔺池双带走交给隋唐,他好一身轻松。 珍重。人生自古离别多,钟令怀眼里铺上一层浅浅的咸腥,看着韩碧城踏着竹枝远走的模样,大声喊了一声,义父,子木,珍重啊! 早该叫的,怪他思虑过重,只要他活着出了此处,韩碧城的身份便瞒不住,他俩的联系就掐不断。 蔺池双与钟令怀是坐着步撵走的,来时花费三个月,回去的路程,却快了将近一半,用了两月不到。 主子,还请你们换上这身衣裳。为首之人叫守一,拿来了两套破旧的麻衣,蔺池双有些不解,钟令怀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属下已经联系了江岭的县令,届时会由县令护送主子和王妃回去。 你们退下吧,还有一些路,我与池双,走着过去就行,你们在暗中护着即可。守一看向蔺池双,却见对方颔首,就退下了。 钟令怀与蔺池双换了衣服,就往城中走,守一将两人放下的地方,正好是城外。 第38章 入狱 这些日子交代你的,你可记清楚了?自崖底至江岭县,钟令怀操碎了那颗玲珑心,拿着王府每月百两的俸禄,做着日回城后随时有可能掉脑袋的活,日日不省心地提问和交代。 记清楚了,我们是被一位姓韩的爷孙所救,休整三月,才从那处跑了出来。若是有人问起,还有见过旁人,就说没有,别的问题,问我之前的事,就说记不清了。蔺池双心中烦闷天天都是这个问题,可到底不敢怨怼钟令怀。 乖,辛苦了,过几日,我们就回家。钟令怀握住蔺池双的手,往城门所在的方向走去,出入所居地百里之外需要路引,方才可以进入。 外乡来的?有府衙所发的路引吗?守城的侍卫听着蔺池双与钟令怀的口音并非本地之人。 是,从云中城来的,未曾有路引。钟令怀和蔺池双谁人无事,会在自己身上带个路引,自然是没有的。 走走走,没有路引,还想进城,做什么美梦呢!守城的侍卫看两人身上穿的穷酸样,不耐地驱逐着两人。 你们别推他,如果有这个,可以进去吗?钟令怀被推搡后退几步,蔺池双两人揽进怀中,将从守一身上掉下的令牌,拿了出来。 日光折射下,令牌正中的渊字,耀眼无比,字体旁有游龙震怒。 他是渊王,这是渊王的令牌。时机不当,钟令怀望着蔺池双的眼里,多了丝复杂,掉落悬崖之后,蔺池双身上哪一处,他未曾看过,他俩出来狩猎那日压根就没有佩戴可以自证身份的东西。 这令牌,观质地,应该就是渊王的凭证,皇上亲赐。 来人,将这两个冒充渊王的人抓去监狱。守城的侍卫,收了令牌,让一旁的人,上前抓人。 既有令牌,为何说我们是冒充的。钟令怀眉峰微蹙,不像蔺池双那般挣扎的厉害,已经把侍卫打了几拳了,果真是横的怕愣的。 在你之前,已经有十数个冒充渊王的了,无不是毁容瘸腿,衣衫褴褛的。话语停顿间,看了两人的衣着,十分符合他的描述。 不如你将令牌交予县令大人看,他到底是不是渊王,若是真的,今日你和在场所有人,都将性命不保。林场悬崖跌下,我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钟令怀敞开嗓门喊,刚刚围观的人,已经够多了,这么一闹,城中自然知晓更多。 你这人嚷嚷什么,哪个冒充渊王的不是这么说的,旁边这个也是傻子吧,也不整个新鲜点的想法,来的每组都是两个男的,我等自会将令牌盛给县令看,押下去。士兵制住乱打乱踢的蔺池双,将两人押入了狱中。 监狱,牢房中。 咣当一声,是落锁的声响,蔺池双双手环着钟令怀,下巴抵在肩膀之上,眼中的晶莹,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砸湿钟令怀身上的冬衣,令怀,我好怕。 令怀,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令怀,我们不回家了好不好,我们去找韩大叔,我们不回去了,他们刚刚打我,我好疼。 打你哪了。捋上袖子,白皙的手臂之上,是一道道被长枪打的青紫痕迹。忍一忍,明早,我们大概就能出去了。对了,你那令牌是哪来的。 守一掉了,我捡的。蔺池双咬着钟令怀的耳朵轻声说道,他知晓钟令怀不让他说守一这些人。 路不拾遗,蔺池双,以后不准乱捡东西。钟令怀可不认为这是简单地掉了,玄字堂二十五人,总不可能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是个瞎子,只能说是守一故意,让蔺池双捡着。不过那东西,本来就是你的,咬死随身佩戴就行。 江岭县中,卖菜摊旁,一位衣着朴素,气质却华然的夫人,提篮买菜,夫人,要些什么?这萝卜两文钱一斤,夫人可要来点,这日子萝卜炖肉,比人参还滋补。 就给我拿个五斤的萝卜。在板车之上放了十文钱。 大哥,我刚在城门那里,看了一场戏。一个瘦高的汉子,背了一筐青菜,放在板车之上,开始摆菜。今天又有个冒充渊王的,手里还有个令牌牌,另外一个人还说他们从林场悬崖跌下,大难不死,如若出来了,自然是要惩治一番胡乱欺人的恶主呢。 夫人,夫人?汉子提着萝卜拎了半天,却见那夫人呆愣着,您的萝卜好了。 啊?好。妇人接过篮子,提着萝卜往县衙的方向赶去。 守一看着这一车的萝卜,见夫人所去方向,对着卖青菜的汉子说道,等人多了,我们就撤。 县衙的捕快见是县令夫人,立马放行,专人带他过去。 今日府衙之内并无案子,任义在案前翻看往日案卷,夫人,你怎么来了? 任义起身接过了自家夫人手中的萝卜。可以让下人去买,何必又自己亲自去。 渊王是不是从林场悬崖跌下的。柴绛是高门庶女,天生聪慧,看人又是一等一地准,眼看自家夫君自一个小小的师爷,慢慢官至县令,自然是不能让他毁了前程。 你怎么知道?任义收到消息这两日渊王会到此处。 老爷,渊王怕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给关了,赶紧去狱中求渊王恕罪吧,老爷,事不宜迟。柴绛满身贵女的风度,听闻此话,丧了几分。 我这就去,你先回家做饭,多准备几份。任义也是最近一年才到任此处,此处管门的士兵,自己明明吩咐过,一定要及时通知是否有冒充渊王之人。 时至午,钟令怀和蔺池双看着青菜叶子和稀饭,这狱中生活倒是比崖底还凄惨。 任义过来时,就看见渊王和渊王妃盯着那两碗牢饭,大眼瞪小眼。 钟令怀见着一身官服跪在自己和渊王面前求两人恕罪的任义,这办事速度倒是挺快,接过任义递过来的令牌,起来吧,秉公办事,我与王爷更何况也没出什么大事,不过王爷坠崖失了记忆,心智又低了几岁,闹出什么笑话,需要你这个宾主多担待些。 自然自然,在下在家中备了膳食,还请王爷王妃移步。任义腰低得极弯,谄媚至极,人果真不能看表面,这副伪装,尚可。 第39章 回府 任义在前抱手引路,钟令怀抚触蔺池双身上的青紫痕迹,微眺的凤目中冰封寒霜,连带着任义也未曾给他好颜色,今日守城那几位,我虽不想取了他们性命,但活罪难逃。 臣任义知晓,县衙之外有马车等候。任义低头说道,想着钟令怀可能不知自己的名字,一直大人大人的叫,着实折寿,尤其渊王是自己的主子,钟令怀那就是变相的主母。 县衙之外,一辆青布马车侯着,钟令怀搭着蔺池双的手上了马车,进车前丢下一句,大人上车一并走吧。 是。任义战战兢兢地上了马车,挑了一个离两人最远的方向坐下,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眼观鼻,口观心,不敢有一句多言的话。 刚下马车,素衣妇人携着一众女婢,站在门外等着,妇人柴绛见过渊王,渊王妃,已在院中备好香汤,沐浴之后便可用膳。 夫人秀外慧中,我与渊王多有打扰,还望见谅。柴绛终归是个女子,钟令怀也不好失了礼数,而且办事不力的也只有任义与那几个守城士兵。 女婢在前引路,钟令怀和蔺池双跟在身后,令怀,我们家有这大吗?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16) 眼前的院落,山虎爬墙,假山零落。连廊一侧高墙封路,上覆黑瓦,前有几道月洞,连着跨过,见红漆大门虚掩着,门上木色泛黄匾额上书草庭两个大字。 屋中备有香汤两桶,衣架上放了质地上好的衣裳,你先洗着,等会为你洗头。 自顾自脱了衣裳,皇族宗亲,身上飘着若有若无的汗馊之气,估摸着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自己步入了桶中,用皂角揉搓着头发,他的确两个月未曾沐浴了,对于一个曾经有较为严重洁癖的医生,钟令怀惊讶于自己的忍受力,那洁癖在自山中出来的那段日子里被一点一点磨光。 如溪中石子,多年流水跻身而过,让世事与已身变得圆滑。 原本到胸口的水,骤然到了自己下颏,蔺池双脱光了衣物,蔺池双并肩坐在钟令怀身旁,觉得拥挤不堪,就将钟令怀托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自己学着钟令怀的样子,拿了点皂角,往自己脑袋上搓,眼睛却是闭着,不敢去看钟令怀。 钟令怀不敢乱动,快速将自己搓了一遍,之前问过守一,这江岭到云中走官道慢则五天,快则三天就可,擦枪走火可以理解,大家都是年轻人,更何况,蔺池双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如果蔺池双不对自己有点冲动,那才是钟令怀该担心的事了。 但是,现下时机不对,将近两个月不洗澡都撑过来了,不在乎这三五天了,回了王府,他在好好洗上一个时辰。 虽说不好好洗,钟令怀还是折腾了两刻钟。身后人一直闷声不响,让钟令怀有些疑惑,只见蔺池双闭着眼睛,手胡乱的搓着,水面上飘了好几根皂角。 钟令怀出了浴桶,背对蔺池双换上了衣裳,素色的衣衫里垫了细棉,暖和又轻薄,心中越发觉得任义妻子心细。挽了挽袖子,捞起浮于水面的皂角,细细给蔺池双搓着,刚刚怎么不睁开眼睛。 看了,会流鼻血,而且还难受,丢人。蔺池双用力搓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热腾的水汽,蒸地他面若桃花,钟令怀看得心下一动,低头吻了吻他的眼角。 是挺丢人的,钟令怀扑哧笑出了声,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快些洗,洗完咱们就去吃饭。 蔺池双不会穿衣,平日里皆是钟令怀亲力亲为,今日自然也是,将令牌挂与蔺池双腰间,摸到那块家传玉璜之时,想到父亲叮嘱过的话语,钟令怀放进了自己怀中,玉璜我先保管,好歹算是定情信物,万一丢了不好。 嗯,我们走吧,我饿了。蔺池双拉着钟令怀的手,冲了出去,寻着香味,跑到了院中正堂。任义与他的夫人站在身旁,主位空了出来。 君臣二字,皇家总是规矩高人一等。 我可以吃了吗?蔺池双与钟令怀在主位坐了下来,木箸依旧架在竹块上。 可以,池双,任大人和他夫人是宅子的主人,你是不是应该让他们也先坐下来吃饭呢?蔺池双的礼仪的确是一个问题,与韩碧城他们在一起时,大家不拘小节,自然不会注意此事,如今马上要启程回去,宫宴在所难免。 嗯,任大人,任夫人,你们也坐下吃吧。见钟令怀笑了,蔺池双忙夹了一筷子菜,放入了钟令怀的碗,心虽急躁,一动一静之间的动作还是极为养眼,自己吃着饭,还不忘记往钟令怀碗里布菜。 任义和柴绛心中却是千尺浪,任义想的是主子失忆以后如此宠爱钟令怀,日后身份定然不差,柴绛却是羡慕钟令怀拥有一个能为自己布菜的夫君,任义公务繁忙,回府用饭已经难得,更何况,亲自为自己布菜呢。 午膳之后,钟令怀问起了回京之事。 我已派人快马加鞭上奏,明日大概就可至皇上手中,王妃可有安排?两人没有路引,回去自然经过地方良多,颇为麻烦,若是像今日再次被抓,还真不一定可以出行。 好,那我与池双,还得再打扰两日了。 拙荆已备好住处,这就让婢女带您和王爷过去。 五日之后,蔺池双趴在窗边,伸手够着窗外的已有新芽的枝头,一颗一颗地将之剥下,令怀,我们什么时候走啊,城内又没有好看的东西,城外又不能去。 明早咱们就走,今日让任大人打点一番,咱们不等父皇来接了,咱们自己走。五天的时间,怎么着都应该有人知晓了,现如今还没有人来接,隋淮帝一代帝王,蔺池双是皇室子弟,自然会派云中的内位前来接引,以示德行仁厚。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有人从中作梗。 第40章 请罪 这折子递上去,经历人手众多,可心下一想能擅自拦截者,却屈指可数,朝中官员与他无仇无怨,后宫嫔妃不得干政,更何况,擅自拦截奏章若是被人揭发,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有手段,有人脉,又不会受罚的人,又有机会接触奏章的人,这可是少数。 太子,三皇子,以及四皇子。 钟令怀揉了揉眼角,指向性最为明显的,只有三皇子蔺如洲,太子私下与自己说话的模样,应是一个隐忍不发,随时将要一飞冲天的潜龙,况且他私下中还帮过自己和钟家,若不是因为皇后娘娘,钟家现如今怕是全部被流放在外,无人在云中城了。 三皇子明面上与蔺池双关系良好,拜堂那日的那碗绵延子嗣的药水,眼神时不时显露的阴鸷,钟令怀对他的好感度的确是不高。 四皇子,一个病秧子,接触不多,传闻也不曾听说几个,只知道常年将自己锁在自己的宫殿之中。救过自己一命,自己也将马匹让给了他。接触了两次,印象倒是极好。最重要的是,两人也无仇。 任义听闻钟令怀将要明日启程,不曾发一言,下去让人准备,自己则是去找了江岭县其余官员,联名写了一封通关牒,以代路引。 翌日清晨,钟令怀与蔺池双坐于马车之中,手中摸着那封通关牒,感慨任义此人,虽表面爱财,自己与蔺池双也混在普通民众之间,前去看过他审案,判案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未因身份贵贱而致冤假错案。 回云中的路程无聊,想起昔日的三十六计,方才讲了围魏救赵,如今这样子,定然是得翻篇重讲。 钟令怀走的那日讲的是第二计,到王府那日,讲的是第五计,趁火打劫。 渊王府,依旧如同往日那般气派,门口的石墩光亮无灰,听闻主子归来,一向沉稳的张道清,连忙跑去门外迎接。 王爷,王妃。 王爷,王妃。 一声是张道清的,一声是重禾的。 蔺池双显然对两人陌生,除了见到钟令怀有危险之时,他会勇敢些,平日里见到个穿戴贵气之人,就胆小的和只鹌鹑一样。 先进去,递一份帖子进宫,我与池双归来,父皇怕是还不知情,擅自回云中,已是大过。先斩后奏,就怕有后顾之忧。池双,这是张管家和重禾侍卫,他俩以后都会保护你,陪你玩,不要怕他们好不好,你是王爷,是这个宅子的主人,应是他们怕你啊。 王妃,王爷他张道清毕竟是看着蔺池双长大的,如今这个模样,心中有所猜测,加上守一之前汇报所言,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不愿去相信罢了。 失忆加上心智逆转,比之前还严重些。这事瞒不住,钟令怀直接摊开,让张道清与重禾有所准备,蔺池双之前在背后运作什么,他一概不知,这一失忆,怕是会打乱他们原先的计划。 蔺池双向来都听钟令怀的话,见重禾与张道清并无恶意,况且令怀说了,这是他家,他就撒开脚丫子乱跑。 张道清去追蔺池双了,钟令怀看着身旁的重禾,准备宫装,入宫。 蔺池双一人回了繁莲居,待到自己换完衣裳,几碗热茶入肚,方才看见张道清满头大汗地哄着蔺池双,让他来了繁莲居。 换衣服,我们去见你父皇。重禾和张道清见状,纷纷退到了门外,帖子刚刚已经差人送去了,马车也在门外备好,就等着两人出去了。 嗯,见父皇。换完衣裳,坐在马车内的蔺池双,眼里有着对未知的好奇,细细摸着宫装上的纹饰,嘴角还带着傻笑,钟令怀看着这样的蔺池双,一时眼酸,若是知道隋淮帝并不善待他,他该难过几何啊。 东摸摸,西碰碰,蔺池双抓了摆在中间小几上的糕点,咬了一口,觉得好吃,递了到钟令怀唇边。 就着那小小的一个缺口,钟令怀一口将他吃过的糕点吞入口中,味道不错,你若是喜欢,到时候同张先生或者重禾说,让他们多做些。 不了,这糕点有点甜,吃多了会胀气。蔺池双神色里满是可惜,有些不舍地小口小口吃着。 钟令怀闻言一愣,这是他不让池双喝糖水所说的话,如今过去五个月了,连季节都变得暖和了,他却还记得这些话,你那时候生病了,不能多吃,如今病好了,稍微多吃点,无事。 与蔺池双说说笑笑,这时间过得也是极快,到了宫中,正好赶上饭点,隋淮帝便开了家宴,在宫中的几位皇子都围坐在了一桌。 小五,五月没见你,人瘦了。坐在正中的隋淮帝,感慨了一句。 蔺池双看了一眼钟令怀,不知道小五是在说谁,众位皇子盯着蔺池双,颤巍巍地将手指了指自己,小五是叫我吗? 见隋淮帝颔首,蔺池双委屈地说道,养病的时候,令怀连糖水都不给我喝,说胀气,能不瘦吗,我好饿,能不能先吃饭啊。 好,咱们先吃,边吃边聊,小五在崖下可碰到什么人了?隋淮帝此话一出,钟令怀背脊一僵,蔺池双若是回答不好,之前装傻的事,怕是功亏一篑。 众位皇子见隋淮帝提筷,这方才拿起了自己眼前的筷子,钟令怀未曾动筷,坐在一旁,听着蔺池双如何说。 有个姓韩的大叔,还有他孙子老欺负我,说我是傻子。我还咬了他一口,让他欺负我。说完便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素菜。 韩先生的孙子采药之时,碰到了掉下悬崖的我们,他孙子心善喂了我们两颗丹药,韩先生心疼他的灵丹妙药,便出手救了我们。钟令怀说得都是事实,更何况,无从查证,韩碧城现如今都不知道在哪里,能去哪里找人,前来对质。 韩先生?名字为何?隋淮帝想到了江湖上的一个人,那人叫韩一手,是个用毒的行家,与医仙隋唐同出一门,若是遇到他,能捡回一条性命,倒是正常。 目光淡然如炬,直看钟令怀的眸子,仿若一切都无所遁形,一瞬致人死地。 第41章 进退 他说叫韩碧城,平时让我唤他一声韩先生,韩碧城是真名,帝心如渊,越聪慧的人,越不愿意去相信他人会如此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人。 这好端端地为何住在崖底?隋淮帝慈爱的瞧着蔺池双,动筷吃了一口面前的菜蔬。 他不曾告诉,只说是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钟令怀自从知道他是毒王以后,大概就猜到了,怕是避仇。 五弟夫,本殿倒是好奇,究竟是何灵丹妙药,能让那老者出手救了你俩,隐于山野者,多半是不世出的高手,或闭关,或避仇,怎会出手救人。蔺如洲眸光戏谑,眼底闪过一丝不明。 养神丹,韩先生是配置给他孙子以防万一之用,至于怎么会出手治人,那是韩先生的想法,令怀的确不知。钟令怀神色讪讪,如此多人盯着他,着实心惊,这回答的确是中规中矩,可绝不是帝王想听的。 蔺池双往桌上重重一搁,桃花目瞪得老大,瞥了一眼钟令怀,生气道,你骗人。 你骗人!这三个字在众人之间激起了千尺浪,手中的筷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能那般瞧着蔺池双与钟令怀。 视线形形色色,落在自己和蔺池双身上,钟令怀低头不敢发言,只是搁在桌下的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宫装。 大厅之内,死一般的寂静,额上的冷汗,缓缓浸出。 隋淮帝为蔺池双夹了一筷子菜,若是平时可能还会有人隋淮帝对蔺池双宠爱有加,可如今这一筷子菜,像是催命符,哦?小五,令怀这孩子,怎么骗你了。 蔺池双自觉委屈,扑进了钟令怀怀中,闷声说道,那小鬼分明喜欢令怀,不仅欺负我,还老是仗着自己矮,让令怀抱,一直缠着令怀,夸他好看,令怀从来就不那样抱我。 众人: 钟令怀:逃过一劫 钟令怀神色依旧严峻,眉峰微蹙,手中轻轻拍背,让蔺池双不必难过,求父皇恕罪,童言无忌,韩先生的孙子,的确夸过我好看,但那孩子只有九岁,说出的话当不得真,这般靠皮相救得性命之事,令怀着实怕给渊王府抹黑。 得亏那孩子只有九岁,若是十九岁说出这翻话语,两人又得以救治,隋淮帝怕是要给他找个宫婆验明正身了,他还是个老处男,若是验出来还未花开,那日交上去的帕子,直接可治他欺君罔上,验出来花开了,钟令怀也讨不了好,只要有婆子动手验身,就是直接将他定在了耻辱柱上。 小小年纪,便重色相。你又何罪之有,容貌生身父母所赐。吃饭吧,老三已经同朕告罪,验明折子上真伪花费了点时间,未曾及时派人前去接送。隋淮帝罢了罢手,眸中深邃,深不见底,不知那话信了几分。 是儿臣唐突,思亲急切,提前回来,让父皇与三哥困扰了。这时候不打太极,什么时候打太极,人家三皇子的意思怕折子不真,怕皇上伤心,孝心可嘉。他钟令怀举家远赴边疆,能思亲,能是思谁,那必须是皇上,同样是孝心可嘉,以退为进。 隋淮帝余光瞥了一眼钟令怀,带有深意,这钟令怀倒是有些意思,今天家宴,光说话成什么体统,吃饭。 众人纷纷动筷,钟令怀将蔺池双安抚好之后,尽力吃着碗中不断高涨的菜蔬,第一次,在皇宫,钟令怀吃撑了,这全归功于蔺池双不停地给钟令怀布菜,失忆又加上智商逆转的蔺池双,毫无压力地顶着各路视线,给钟令怀夹菜。 羞地钟令怀那是捂着眼睛,将自己碗里的饭菜吃完。 散了家宴,这顿饭吃得各人心思不同,逆转了两三岁,这话语间的行文习惯差距太大了。 蔺池双被下了旨,让他重新在宫中学习礼仪规矩。于是可怜的蔺池双过上了,白天针灸推拿活血再加礼仪,晚上还听钟令怀讲三十六计。 钟令怀虽是王妃,但无诏不得入宫,每日只能提着一些点心,陪着蔺池双两人走回来,权当散心,钟令怀平日也会给蔺池双买些糖葫芦,炒栗子,觉得新鲜,一开始抱怨腿疼,后来恨不得天天与钟令怀走着回家。 重禾,等会你提着糕点,先去宫门口等我,我今日想回钟家一趟。钟令怀早在从江岭县回来的头几天就将府中的账目清了干净,这几日,什么杂书闲谈都看,四书五经那类,钟蔚卿在钟令怀极小的时候,就已经教过了,只不过他天赋自小就不如自己小弟和小妹,要是没有去年那档子事,小弟怕是已经入了朝中为官。 感叹一句,世事造化弄人。 是。重禾虽好奇钟令怀回钟家做何,但钟令怀是主子,自然不可多问,蔺池双痴傻前派他前去保护钟令怀,以自家主子对钟令怀的态度,重禾觉得府中多个主子夫郎也不错。自己不方便跟人,重禾同张道清说了一句王妃今日要回钟府。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17) 没有王爷的明确吩咐前,这府中的一切都要监视着,哪怕是王妃,即使重禾认为自家王妃并不杀伤力,而且极力护着蔺池双。 钟令怀并未走大道,而是绕了远路,着了一件素色衣衫,隐在这街尾巷尾,城东富庶,这巷尾极少有人叫卖,更何况钟府又是被流放的人家,谁愿沾这晦气。 后门贴了封条落了锁,没有钥匙的钟令怀,做了一件极为不雅的事,爬树! 老树盘枝,钟令怀幼时也做过翻墙爬树此事,入了院子里,半年多不见人烟,荒草杂乱无章肆掠生长。 踩着杂草,进了父亲的书房,印象里,这书房平平无奇,他和小弟也进来过许多次,不知道为何当初父亲的那封信让自己来这里。 房中多日不见风,散发着一股霉味,钟令怀推了一扇最近的窗,飒飒风意自窗外涌入。 守一看着这书房设置,压根就没有设地方让房内,房外有人可以藏身的模样。跳下了屋顶,坐在后院那连廊上,望向钟令怀所在的位置。 第42章 幕墙 守一心中暗自叫奇,这书房的布局一眼就可看透,房中是真正的卷帙浩繁,别人家的书房之内,皆是密道暗仓,繁莲居内的每一处书房后,皆隐有密道可以通向别处。 蔺池双封王较早,故而这王府的匠人在造王府之时,就留下了许多地道。 守一倒挂在连廊之上,只见钟令怀站在书架之前,一动未动,翻看着书页。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本翻了过去,未曾发现什么,换了一本继续翻。钟令怀总觉得会有人跟踪自己,他行事小心,这房内的确不像是有什么密道的样子。 转身捧了几本书,坐在了书桌上,自守一的视线过去,隐约可可以看见钟令怀翻书的手。 钟令怀脚下踩着地砖,并不牢靠,爹长年办公的地方,怎么会是这样。 古怪非常,钟令怀手还放在桌上,低头拨开了那块地砖,是一条狭窄的缝隙,像极了地基未合,所留的堑沟,桌案一挡,光线昏暗,倒是也看不出深浅,鬼使神差地摸出了自己藏在胸口的玉璜,却发现正好可以嵌进。 松开手的那一瞬,玉璜自堑沟中坠落,消失地无影无踪,盖上了那块青砖,钟令怀心中隐隐有直觉,会有人来找他。 坐在桌案之前,钟令怀也不急,慢慢地翻书,偶尔看见几句自己喜欢的,便多做停留一会,这书房里的书,大多被钟蔚卿注解过,从前看不懂,阅不明白,如今换了个芯子,倒是可以看懂了,怪不得他父亲可做一朝宰相。 你放的?玉璜放在了摞高的书册之上,肩上搭了一只手,手的主人嗓音闷闷,轻地快要听不见,钟令怀觉得全身用不上劲,这是被人制住了??? 是,我放的,钟蔚卿给我的,我叫钟令怀,是他嫡子。钟令怀轻声应着,怕是外面有人偷听。 我从来不管是谁给你的,玉璜在谁手中,谁就是幕墙的主人,主上人选,向来能者居之。白衣人松开了自己的手,外面的蝼蚁,主上可要清扫。 不必了。钟令怀想不到钟蔚卿会给他留了这么重的一份大礼,所谓幕墙,是江湖上的一个组织,楼中皆是奇能异士,曾经盛时,连隋唐和韩碧城都曾卖命于幕墙,消息,人命,在幕墙只是交易。 钱能买人心,也可奴化鬼,有钱,就可以做你想要的。 幕墙是淮上王朝初建之时,钟家祖先为抗拒东越与西瀚二国而设的情报组织,后来淮上根基稳固,为证钟家绝无反叛之心,幕墙暗中成了皇家的谍报网,在世人的心目中慢慢塌陷,直到近年,有江湖组织原称玄机,现自称幕墙,将钟家陷入不义之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如今这幕墙是当年先祖怕钟家日后涉险,私分幕墙五分之一的高手,渐隐于野,近年子孙接掌了各方的势力。 既然如此,钟蔚卿为何要将玉璜交给自己。善用幕墙,最起码不至于落得一个流放的地步。 玄机现在被幕墙接管了?钟令怀回头看了一眼白衣人,手中翻书动作未停。我父亲为何不用幕墙的势力? 是,冒充幕墙的那一天,就得知道是这个下场,我们不会放过他,宫内也不会放过他。白衣人漠然说道,眼中没有光亮,也没有感情,修习剑道之人,最忌感情二字。除非危急钟家后代,幕墙才会对宫中出手,你父亲为人清贫,做不到将幕墙扩出云中城外。 所以听你意思,我这是继承了一个大杀器,但是因为没人害我,我又没钱,运转不了它。那我要来何用?钟令怀挑眉看了一眼身后的扑克脸,怪不得说盛时啊,走到极致之后,便只有可能下落,这幕墙如今可算是百废待兴?云中城里可有产业? 没有产业,自然支撑不住幕墙这么一个组织,倘若有组织还会衰败,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经营不善。 有,青楼,酒坊,客栈,赌场,花船,布庄钟令怀听着这产业也不少啊,怎么会扩不出去。 云中兴盛的店家,背后自是有人。白衣人给了钟令怀一个白眼。 嘿,瞧他那暴脾气,要不是打不过,外面还有人盯着,钟令怀可能分分钟给他肢解。 闻言钟令怀心中大概有了数,钟蔚卿不能将铺子归入自己名下,无人在背后坐庄,这店自然不好开,生意也不好做。 本想问一句你要不混进王府,做个侍卫或者是奴仆,现下看着白衣人的面瘫脸,钟令怀觉得此计不行,这人不像是去应聘仆人的,倒像是去砸场子的。 我这两天回去想想办法,我不方便入这里,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联系到你。钟令怀换了一本书册继续翻到,将玉璜重新塞回了自己胸口,现下想起来钟蔚卿见自己将玉璜送给蔺池双时的反映,大概明悟为何他一定要将东西拿回来了。 当初那封信里并没有书写什么关于幕墙之事,写的只是让他带着玉璜,帮他凭吊亡妻,信中情真意切。 这事并不算大,口头传述就好,他曾想过钟蔚卿会在书房,留东西给他,未曾想,还是个烂摊子。 渊王府内,也有幕墙的人,回去之后,我会传信让她知晓,暗号为,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白衣人身形一隐,自对窗而出,只不过那窗户未曾发出一点声响,果真是高手。 从书架上找了一本医书,自后院的矮墙踩着假山踏墙而出。只见钟令怀手里拎着一本泛黄的书,其上的书皮已然不见,像是残卷。 此时离蔺池双出宫的时间不远,钟令怀抱着一本书在街上跑着,路上众人纷纷对这个素衣公子指指点点。 远远望去,重禾已在宫门外等候,而蔺池双还未出来,甚好,还来得及。糕点给我吧,这个你帮我拿着。 将手中的医书与重禾手中的糕点互换。 王妃回家是去拿这本医书了吗?重禾见手中医书的破旧程度,怕还是个孤本,小心翼翼收好。 第43章 药方 是啊,四殿下好歹算是救过你我的性命,回府之后,重禾告诉钟令怀,是四皇子求情,这才免了他与张道清两人的死罪。我想,我幼时见过我祖上,还记得几味治痨病的药,具体是哪几味,还得翻翻书,再看看。 让王妃为属下伤神,重禾该死。重禾抱拳作揖,神色之中愧疚深藏。 这么严肃做什么,人家四殿下也是救过我的,谁说帮你还恩情了,分明我给自己还的。钟令怀拍了拍重禾的肩膀,大家都是兄弟,老板着脸做什么,总归是渊王府的人,怎么也不会枪口对准府内。 重禾立在那处不敢话语,兄弟二字,也只有天字堂中的杀手,算是兄弟,主子当年设立韬阁之时,倒是也说过这话,把众人当做兄弟。重禾有罪,望日后王妃若是知晓,还请赐个全尸。 哈哈哈,等我知晓是什么罪,就亲赐你白绫三尺。记忆中的重禾,并未得罪过他,钟令怀大约猜测是他的立场是站在蔺池双那边,并非自己一侧。 择人不同,只不过殊途同归。 令怀!蔺池双今日由教养嬷嬷相送,见到钟令怀激动了些。 王爷,仪态,声不可过大。教养嬷嬷在一旁提醒。 知道了,嬷嬷。蔺池双步态小雅,双手垂于身侧,目不斜视,声温慢顿,看在钟令怀的眼里,那是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他还能挺能装的,若不是知道他失忆了,我都以为换了个芯子。钟令怀轻声对重禾叨叨。 上前几步,立于嬷嬷面前,嬷嬷,今日您亲自送池双出宫,我也未曾备些什么,这糕点王爷倒是喜爱,不知符不符嬷嬷的口味。池双顽劣,还请嬷嬷担待。 原先为蔺池双准备的糕点,被钟令怀送给了嬷嬷,碍于教养嬷嬷在旁,蔺池双未曾开口,端正地站在一旁。 王妃,这万万不可,礼仪教养本就是老奴的分内之事。嬷嬷向钟令怀行了一礼。 嬷嬷,你就收下吧,又不是金银财帛,只是一些吃食,更何况,池双,也是这个意思,池双是吧。钟令怀朝蔺池双使了一个眼色。 嗯,嬷嬷你就收下吧,可好吃了呢。蔺池双温声细语,润如这三月的春风,只是这话语,却像个舍不得吃食的孩子。 那老奴就收下了,老奴宫中还有事情,就不打扰王爷和王妃言语了。 见嬷嬷退下以后,蔺池双那副温润尔雅,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刹那之间在钟令怀面前破裂,自己眼角处多了一只白皙的手。 不准在本王面前那般眨眼了,牵过钟令怀的手,掸去了钟令怀肩上的细微尘土,若是本王不知情,还以为你眼皮子抽筋了呢。走吧,今日我本王要吃西街的梨子。 钟令怀听到本王二字,还以为蔺池双恢复了记忆,可随之而来的我字一称,又打破了希冀,宫中的教养嬷嬷真是好手段,这才过了一个月,礼仪便可做到如此地步。 怎么想起要吃梨子了,你不是说西街那摊主脾气不好吗?还未到晚饭之时,街上依旧热闹,两旁的楼阁起了长灯,只是未放烛火。 蔺池双想起这段日子自己无意中偷听到宫人私底下皆说他是个傻子,苦了钟令怀又坠崖又得照顾这么一个傻子,令怀,嬷嬷说,本王如果学的不好,你就不要本王了。 扑哧,嗯,你如果不好好学,我的确就不要你了。钟令怀笑着打蛇随棍上,就着这个理由,好好敲打他一番,开玩笑的,别这么严肃,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池双,教养嬷嬷的话虽然不对,你如若没有对不起我,我自然不会离开你,但她如此说了以后,你学的不是挺好的嘛,你贵为王爷,学这些东西,不需要你去封侯拜相,也并非让人高看一眼,而是修身养性,我上淮王朝泱泱大国,礼仪之邦,你身为父皇的儿子,是否应该力所能及地为淮上,为父皇尽一份绵薄之力呢。 本王知道了,一定好好学,不让令怀失望。知晓并非钟令怀的意思,蔺池双心情阴转烈阳,明媚异常,那本王想吃那臭豆腐。 蔺池双常年呆在宫中和渊王府,对什么事物都好奇,只是这臭豆腐,味的确比钟令怀前世闻到的,大了好几倍,好,重禾,付钱,拿东西走人。 蔺池双吃得开心,一旁的重禾会闭气,钟令怀就没有那么好的功夫了,只能拿袖子捂着,池双,回去洗个澡,多拿点酒与青盐漱口。 瞧见钟令怀的嫌弃劲,闻了闻衣衫上的味道,也没有那么重啊,蔺池双扁扁嘴,看见府中下人,就让他们备水沐浴。 你身上也有味道,你也去沐浴。钟令怀点评批评了曾经拿过臭豆腐的重禾,重禾无奈,只能将医书孤本交予钟令怀,退下奉令前去沐浴。 钟令怀其人拿了那卷医书,遣人去拿了笔墨。翻看着那本医书,翠绿衣裳的丫鬟端来了笔墨纸砚,搁在了桌上,钟令怀抬眸看了一眼,只见丫鬟指尖涂满了鲜红的蔻丹,只是再抬眼的瞬间,那鲜红色的蔻丹便不见了。 钟令怀疑惑地说出了那句暗号的上联,心中却想如若这婢女回答不上来,该如何是好,等回应之时,心中已然有了打算,位卑未敢忘忧国? 空气中是一瞬不瞬的寂静,繁莲居是居所,平日蔺池双在此也只睡觉,故而这院中的警惕是最少的。 待到钟令怀都想让拿出准备的说辞之时,方才听闻一声,事定犹须待阖棺。 叫什么名字,再哪个院里的?钟令怀搁下那颗心。 女婢本名红袖,如今在芳园之中,帮人侍弄花草,刚送笔墨的姑娘脚崴了,这才叫我送了过来。红袖垂眸说道,姑娘长得并不出众,可巧在会说话。纨绔攻含哥儿整理 好了,笔墨送到了,你退下吧。钟令怀提笔写了一味中药。 幕墙一事,的确值得他好好头疼一番。 第44章 清醒 是。红袖退下,神情轻掩,仿若又是原先这府内最不起眼的那个小丫鬟,步履平平,弯腰弓背,端地是个老实下人的样子。 手中依旧翻着那本医书,手中速度却不快,这方子不能太快写好,倘若这一天就将药方写了出来,谁人能信,这府中指不定还有蔺易凡的眼线,此外,也可见着想药方之名,驱散外人,安心想想这幕墙该如何是好。 见蔺池双自屋内出来,墨发披散至肩头,时至晚膳,重禾擅自让人将饭菜搬入了繁莲居前面池中的亭子中。 春回大地,跨着连廊,与蔺池双并肩入了亭内,八位侍女,四四而立,分散在廊桥两方,低头看向自己脚尖。 两人用完膳,钟令怀又给蔺池双讲了三十六计,蔺池双反应慢,一个计策,大概要讲两三天才行。 重禾就成了两人无声地坑害对象,试炼教材。 蔺池双倒像是下定决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样子,休沐的日子,就将自己关在别处书房,努力地看着书,哪怕钟令怀每次过去之时,他都趴在案上浅眠着。 宫中的礼仪习了一月有余,加上后来蔺池双的勤奋,倒是极快出了师,宫中的教养嬷嬷见到钟令怀的时候,还像钟令怀夸奖了一番。 蔺池双因着痴傻的缘故,平日也不用上朝,只不过这礼仪课程结束了,蔺池双却是和学习较上了劲。 自己在盈月楼中算账看书,钟令怀则是挑了离盈月楼最近的摘星阁温书。 正好钟令怀也有事需要瞒着蔺池双和重禾他们进行,本该头疼如何劝说蔺池双两人不要整日黏在一起,如今是瞌睡了,就有枕头递了上来,蔺池双如今主动提了要发愤图强的想法,他这做夫郎的,哪里能反对。 那些酒楼客栈,钟令怀这些日子,明面上和蔺池双也一一去过,也与旁人的做过对比,只能算是无功无过,未曾与旁人所差不多,菜色也是,格局也是。 钟令怀也不是厨师,只会一些普通的家常菜,将酒楼中没有菜蔬,一一写了下来,至于装修,迎客,只是提了一些意见,让掌柜帮忙看着弄。 布庄亦是同样的毛病,钟令怀拍了拍脑门,恰巧,他曾经也涉猎过如何印花。第一次觉得,老天要他穿越过来,不是没有缘故的,至少他做的弩机,有可能减少上淮战场的伤亡率,印花促进上淮的印染业,他朋友那药方若是有效,便可救治部分得痨病之人。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18) 一一抬笔写着,钟令怀吩咐门外之人,让丫鬟提壶温水过来。 看着眼熟熟悉的翠绿衣衫,怎么又是你来? 原先在院中服侍王爷王妃的小丫鬟因为扭伤了脚踝,张管家见我老实本分,就将我调来此处,伺候王爷和王妃了。红袖躬身答道。 钟令怀正要将手中所写的纸章递过去,却见红袖低头倒茶,外面有人在看着此处。 最后两张才是给你的,上面地都是些没用的废纸。钟令怀自然也不会那么傻,直接就递出去,原本压低的声音,兀然变大,这房中纸篓也满了,去丢了吧。 是。接过钟令怀手中的纸,移花接木就将最后两页纸放入了袖子之中。去一旁抱了纸篓。 刚出了盈月楼,一把长剑自颈后架住了动脉旁,红袖手中抱着的纸篓,一下跌落在地上,好汉饶命啊。 将纸捡进纸篓之中,我会拿去焚烧,重禾收起了自己的剑,声音冷漠如水。大户人家的废纸,都是有具体焚烧的地点的,而且焚前必须阅过无碍才行。 好,红袖颤抖地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扔进了纸篓之中,捡完废纸以后,低眸向重禾颔首,转身落荒而逃,地上还有一只绣花鞋。 红袖见四下无人,这才收敛了脸上慌乱的神情,往自己的房中走去,这新主人,倒是没我想象地差,还算聪慧。 重禾足尖一踢,纸篓稳稳当当落在了怀里,抱着纸篓看四下无人,这才往摘星阁走去。 主子,重禾将纸篓中的废纸整理好,放在了蔺池双的面前。 桌案之后,紫衫裹着金线刺绣的麒麟,华贵大气,再见其人,眉似山水,目若桃花,鬓可刀裁,唇边勾笑,邪魅狂狷,蔺池双抚着揉揍的纸,笑地温润,端得是十分的勾人。不必盯着他,他不会害我。 是,主子。重禾想将纸拿出去毁了,却看见蔺池双罢手。 他在读医书?看着手中那一张张废纸,上面写的皆是药名,一旁还有剂量。 是,王妃上次回了一趟钟府,说是有事,张道清派守一去跟着,并没有发现异常,这书便是从那时候有的,说是想找一下古方,为四殿下治病。重禾一五一十地汇报着。 四哥?蔺易凡的痨病,虽然在太医的极力救治之下,将病压在如今的症状,延长着寿命,谁也不能保证,哪一天,会不会直接就走了,他家祖上,娶过太医令之女,会点医术,倒是正常,可这痨病真能治?隋唐也为蔺易凡看诊过,也并无办法医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未准王妃就有办法呢,主子,你恢复记忆的事,确定不告诉王妃吗,他天天盼着你能好。我怕王妃若是知道主子如今是在装傻,做出些什么事来?重禾见过钟令怀照顾主子的模样,也直觉钟令怀以真心待主子。 先别告诉他,若是事成,自然有机会和他说清楚,若是事败,那他恨我也好,忘了我也罢,惦记一个亡人,总归不好。好看的桃花目中有累倦,他无意于皇位,却不得不争,想到钟令怀时,蔺池双眼里又有了光亮,大约是上天看他母妃去世过早,这才派了钟令怀前来拯救他这阴暗的一生吧。 若是这途中,王妃离开了主子该如何?谋事实在是花费了他们太多时间,这去路迢迢,不似面前这般平静,变故太多,自然要多做打算,重禾与钟令怀相处也久,对钟令怀的印象着实太好。 第45章 情敌 他说过,不论我痴傻与否,总归会陪着我。想着那人,手中的笔在纸上写了无双二字,这是上天赐予他的宝贝,独一无二,自然无双。 可蔺池双忘了,钟令怀说的是,你如若没有对不起我,我自然不会离开你。 日后等钟令怀离开上淮之后,蔺池双方知自己错了,两人相知,胜在交心。可倘若事事都为他人着想,也得想想那人是否愿意接受你所安排的路。 重禾看着自家主子,想这情之一字,果真世间难懂的东西。主子,远疆有信传来,说是钟丞相一家那边不太平静,若是真有人出手,我们该当如何。 计廿一,金蝉脱壳。蔺池双想着钟令怀教自己的兵法,果真与平日所知不同,如若真要动手,提前做成有敌兵入城,钟丞相为国捐躯。 是。重禾接了命令,提笔在一旁写道,将信放入了笔筒之中。 这笔筒之下,是千丝万缕的情报网,坐落在渊王府的地底正中央,韬阁便立于此处,故而世人若是想买情报,就得动身前去,云中城内最高处的寺庙中,庙中有一四方的通鼎,其下中空,将你所想要的写在尺素之上与钱财一同丢入,三天之后,若是没收,韬阁就不接这生意,若是三天之后财物已然消失,鼎中就会放着你想要的消息。 皇家无数次想铲除韬阁,却因着蔺池双的存在,从未得手,反而让之成为当今武林与朝堂之中,超越幕墙存在的组织。 东越国的七皇子和十三公主,将在十日之内,到达上淮,据说是前来贺礼结亲。重禾将早就准备好的调查资料递给了蔺池双。 只见蔺池双原本还微翘的唇角,猛然向下,神色阴冷如寒冬朔雪,薄唇轻起,念道,封孜野。 这个名字,他曾听过,还是从钟令怀睡梦的呓语之中听到的,当时并未在意,因为从钟令怀生平来看,所接触的人之中,压根没有一个叫封孜野的。 如今这人出现了,还是东越的七皇子,他不敢去想钟令怀若是东越埋在他身旁的细作,他该如何处置他。 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有四个字却入了他的眼,伏安学院,这是云中城,最为出色的学院,钟蔚卿还在学院之中任课,春闱半数考生,还得称他一句老师,门生众多,可谓桃李满天下。 只不过这些桃李忠地都是隋淮帝,平日里一个一个老师老师叫的好听,如今落难,才知道什么叫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封孜野幼时曾化名封子文,以一个东越贵族嫡长子的身份,前来求学三年。当时身份做得极好,若不是如今韬阁在东越势力逐渐根深,怕是也找不到这条消息。 眉心拧成川字,可封孜野的老师并非钟蔚卿,而且算进入伏安学院的时间,钟令怀进入是两年后的事情了,两人为何会有交集,钟蔚卿洁身自好,这种与别国套近乎的事,最为致命。 蓦然之间,蔺池双想起了成亲当日,他派重禾去暗杀钟令怀一事,若是当初剂量不对,并不是像如今因为剂量不足,钟令怀存活于世上。 倘若那日,剂量未曾掌控好,直接致死,发现了脖子上的伤口,送了一个假的过来。调查之中,钟令怀平日因着平庸一说,极少出门,钟家满门被驱逐,又有谁可以过来指证,如今钟令怀的真假? 钟令怀身上并无胎记,要如何证明这个钟令怀的确是钟蔚卿的嫡子。 一时之间,蔺池双迷茫极了,身子无力地瘫软,往椅背之上一靠,神色颓然,问题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问题,如若他是东越的细作,自己该如何呢? 像对待往常细作一样的手段,一想到要用在钟令怀身上,蔺池双心里像是被撕扯了一样的疼痛。 不,他做不到那样,如果非有那么一天,宁愿受刑的是他自己。 钟令怀入伏安学院之时,七岁,嫁给自己之时,虚岁二十,快及弱冠,这是怎样的感情,能让他记十三年,在梦中呓语出这么一个名字。蔺池双无法去欺骗自己,这是钟令怀对一个恩人的态度。 又是怎样的感情,让他对一个认识几个月不到的傻子,可以陪他跳落悬崖,日日为他倒夜香,为他擦身。 蔺池双一想到钟令怀念了一个男人十三年,心中就嫉妒地快要发疯。他与钟令怀相处一年,蔺池双对钟令怀起反应次数甚多,可观钟令怀,除了吻吻他,从来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 重禾站在一旁,看着神情莫测,生人勿近的自家主子,聪明的选择了不说话。 重禾,帮我准备春神散和润滑用的香膏,春神散要最烈的那种,还有将皇后准备的助情香今日在繁莲居点上。蔺池双的声音冷若冰霜,桃花眸中没了往日的温润,似一潭浑浊的深水。 重禾:是。 退出摘星楼的重禾,准备去隋唐那里要些春神散,一直以为自家主子不近女色是因为大业未成,不想被儿女私情所羁绊。原来却是因为自家主子不举,还要用春神散来助兴,便觉得人无完人,哪怕是主子这么完美高傲的人,在某些方面,也有缺陷。这么多年主子不曾说,怕是压在心底也不好受,毕竟是损了一个男人的尊严。 蔺池双自书架中抽了一本避火图,教养嬷嬷不仅只见教礼仪,还有这房事一说,虽然指望不上绵延子嗣,但这闺房之乐,更何况蔺池双身为王爷,自然要做那人上人。 日色见落,走在连廊上,风中还有料峭,钟令怀想去摘星楼找蔺池双,却被重楼告知蔺池双在繁莲居等他,说是有礼物给他。 钟令怀进门之前,重禾拉着钟令怀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地话语,王妃,主子虽然痴傻,但是却容易伤心,有些病,虽然可耻,但是可治,王妃记得让王爷一些。 这厢钟令怀,那是听的云里雾里。 第46章 餍足 重禾已然退下,钟令怀俯身上前推开了门,浓郁的香味,扑进钟令怀的鼻子之内,呛得他咳了起来。 夜幕刚接青天,不算昏暗,可房中门窗却关得紧紧实实,毫不透风。桌上只点了一盏昏暗的铜灯,隐约映照出床幔之后,躺着一人。 池双,你怎么了。钟令怀刚过去,就听见门被关上了,也并无在意,他平日小憩之时,也有下人会将门关上。 信步而近,床幔之内,传出了奇怪的声音,钟令怀听了一会,脸色一僵,这声音,莫非中药了,急忙上前撩开了床幔。 蔺池双身上未着一缕,细黑如鸦羽般的墨发四散,随着他的动作,散落在身上各处,修长的腿盖在另一条腿上,手指轻抓着身下的锦被,眼色泛水,神色迷离,面色绯红,不可方物。 你吃什么东西了?钟令怀面色一红,这活色生香的场面,看得他鼻尖一热,余光瞥见一旁的桌上,放着一瓶春神散。 令怀,我难受。床边放着一本掀开了半页的避火图,图下方印着宫中的红印,起身将钟令怀扑倒在床上,身子软若春水。 钟令怀只觉得自己地理智在蔺池双扑上来的那一刻,分崩离析。 春神散不愧是最烈的药,钟令怀被折腾一宿,像条咸鱼一动不动,眼下青黑一片,知晓的是昨夜洞房花烛,春宵一度,不知晓的还以为昨晚偷摸去王府哪处做贼去了。 蔺池双侧身支臂望着钟令怀,桃花目舒服地眯起,像极了慵懒的猫儿吃到了可口的鱼,助兴的香虽然好,但起效不快,昨日分明钟令怀是被自己的美色所惑。 令怀,起床了,宫中嬷嬷说,男子欢好之后,最好先是沐浴。屏风后面,云气蒸腾,重禾早在他醒来之时,就叫人将热水搬来了,至于重禾为何知道,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听了一晚上,能不知晓吗,我们先起床。 别了,我再睡会。钟令怀困得眼睑都睁不开,有气无力地说着,刚抬起手想打开脸上作乱的手,牵扯身后某处,只得嘶一声抽气,放下了自己的手,嘴中却喃喃道,蔺池双,你属狗的吗,能给我整一晚,老子的腰,感觉断了,这没恢复正常,这么能耐,这恢复正常了,是不是还得使劲折腾我。 那我抱你去洗。蔺池双起身双手自钟令怀腋下和膝下穿过,公主抱着钟令怀,长腿跨了几步,就到了屏风后面,自己抱着蔺池双长腿一跨入了浴桶之中。 将人面对自己,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之上,细细给钟令怀擦着身子,只不过探身取物之时,钟令怀直接疼得困意全无,睁着眼睛看着蔺池双,想着昨日重禾嘱咐自己多让着一些蔺池双,又想到床边的药,开始训话,本想破口大骂为何磕那么多的药,看着蔺池双眼里的傻气与对自己的欢喜,还是说不出口重话,平声静气说着,行房突然不举也不是什么大事,有病咱们就治,讳疾忌医。你之前不是好好地都挺正常的吗,如今磕这么多药做什么,这药不好,我虽曾经与你开玩笑说是馋你身子,但也不用你这般啊,听我的,我们找大夫治治。 钟令怀是医生,在他的记忆之中,吃这些乱七八糟的药,都是突然不行的,谁上谁下,并无关系,他总能反攻回来的,钟令怀大概没有想到,这句话,他绝对做不到,蔺池双哪里能让自家媳妇做那么劳累的事,媳妇嘛,要宠,在他身下享受便好。 蔺池双:本王举不举,你不知道吗??????能举多少时间,你不清楚吗??????但是心中只能默默受下这个事,等日后与钟令怀说清了,他俩再来细谈此事。 本王知道了,你不要罚重禾,他也是为了本王好才给我药的。蔺池双那双眼里充满不安,还有小心翼翼地讨好。我以后不吃药了,只是我以后不要令怀用手拔萝卜,就像昨夜那般好不好。 钟令怀: 见钟令怀没有说话,蔺池双眼中一暗,心中一紧,以为蔺池双还想着封孜野,整个人周身多了一些颓靡。 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独自舔舐伤口的猫儿,鬼使神差应了一句好。 应完之后有些后悔,但看见蔺池双又重新有了生机的模样,心中突然坦然了,这个人要过一辈子,倘若他要是傻一辈子,自己还能一辈子不给他不成。 况且,想着重禾都给蔺池双找这种药了,怕是突然不举还挺严重的,自己就算答应了,怕蔺池双也是有心无力。 蔺池双扑进了钟令怀怀里,脑袋瓜轻轻蹭了蹭人家的肩头,抱着也不说话,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此时内心有多欢喜。 两人沐浴完时,桶中的水已经凉了,第一次吃上肉的蔺池双,格外乖巧,偷看钟令怀一眼,面上就会泛红。 两人白日,依旧是分开在盈月楼和摘星阁,只是夜晚,钟令怀悔得要死,因为蔺池双看起来,压根和没病差不多,第一次见着药劲折腾一晚,现在没了药劲,折腾半宿。 每日的钟令怀看见晚上乖巧坐在床上等他睡觉的蔺池双,钟令怀觉得自己的老腰怕是不得行了,他迟早有一天得死在这床上。 钟令怀正坐在盈月楼中写着药方,还差两味药,就药方就可写完了,只是如何交到蔺易凡手中,却是犯了难。 王妃,东越七皇子封孜野与十三公主封容娇,今日已然到了宫中,皇上有旨,宫中国宴,皇子王孙,还有朝臣,皆得入宫。皇上只派公公传了口谕,公公怕蔺池双会遗忘,就与重禾重复一遍,至于钟令怀未来听旨,重禾说了一句身染风寒,重病,又塞了点银钱,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钟令怀落笔的手一抖,笔尖的墨水在宣纸上散了开来,察觉到自己的奇怪,将笔架在了笔架之上,你说东越派了谁来? 第47章 故人 重禾只当自己声轻,钟令怀未曾听清,可视线落在纸上那滴散开的墨水时,自觉此事可能有些异样,东越派了七皇子封孜野与十三公主封容娇。 好,我知晓了,你去看顾着王爷,若是又睡着了,就给他披件云肩。将宣纸揉皱扔进了纸篓之中,自一旁随手拿了一张新纸,压在镇纸之下。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19) 提笔继续写着脑中的中药名与剂量,一气呵成,国宴,正好将它交给蔺易凡。 会是故人吗,放下手中的笔,径直走到了门口,红袖立于门外待命,听见了,就查查这两人。 两人既然入宫,若是叫人前去宫中探查,怕是来不及了。东越据此,快马加鞭,也需要半个月方才可以到达皇宫,消息来回之间,这国宴都已经结束了。幕墙如今势弱,云中情况尚能掌握,虽在钟令怀的帮助下,已然有了起死回生之势,可消息出了东越,依旧是极难。 算了,让人派几个人去远疆暗中保护和帮衬一下父亲他们。这烂摊子不仅耗费他心神,还不好脱手。 封孜野,大概是没有这么巧的事吧。 踏步去了摘星阁,红袖到了楼下,未敢上去,毕竟重禾在上面,她也怕露出些什么蛛丝马迹。 听闻楼梯上传来的声响,蔺池双一本正经地坐在桌前,可曾学了些什么。 不曾,书本枯燥,没有令怀教的好。蔺池双一双美目瞥向钟令怀。 钟令怀原本还曾想着如若见到封孜野,会如何,毕竟曾经喜欢过,现如今望着蔺池双拿着书,遮住半张脸面,钟令怀笑得敞怀,嗯,的确没我教的好,毕竟书都拿反了。明日国宴,令怀带你去看漂亮的小姐姐好不好? 不好,他们没令怀好看。手中的书果然拿反了,蔺池双起身跑到钟令怀身旁,眯了眯眸子笑得也十分开心。 这几天,我俩分房睡,钟令怀想想这几日自己过得日子,简直可用水(喜)深(极)火(而)热(弃)来形容,国宴之上,你我不可失仪。 不行。蔺池双只要一想到钟令怀这几日与他分房而睡,极为可能是为了夜会情郎,心中气海翻腾。我要与你睡在一处。 睡一处也可,你睡床,我睡榻,你若是不安分,以后就别碰我了。这是底线,不可再逾了,不答应,就分房睡。钟令怀未曾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按照蔺池双的活力,明天很有可能就直接跪下就起不来了。 蔺池双扯了扯钟令怀的袖子,见人还是不肯松口,好。 答应是答应了,只不过这第二日,钟令怀看着抱着自己偷溜上床的蔺池双,一时之间有些无奈。 说是国宴,规矩倒是比宫宴放肆一些,原因从国宴不用着正装一事,就可看出。只不过这衣服一色却有讲究,东越信奉道教,上淮为显示结亲诚心,以黑白二色为主。 蔺池双只觉这配色,真是灵堂开车,哪像国宴,像是一大型丧葬现场。 走在宫中,往来人皆相互行礼,不管往日如何,今日是国宴,那是枪口必须一致对外,连对蔺池双的几分嘲讽,都收的干干净净,不露痕迹。 时值春末,宫中枣红色的墙角处,依旧花色正艳,国宴并未设置在殿内,而在议政殿前的广场之上,幕天席地,颇有一番道教探讨道经之姿。 广场成四合之势,两旁次第是皇室与众位大人以及一些上淮出色的诸家子弟,封孜野并未有正妃,说是结亲,一方面是将封容娇嫁予蔺家,另一方面也为封孜野准备了众臣贵女,皇家女儿皆已定亲,自然变不出一个现成的,届时封号长安,以彰两国邦交百世长安。 与隋淮帝相对那一面自然是东越的位置,皇子公主以及使臣护卫还未到场,只不过,看这架势,来人不少,细数所放置的桌椅,竟然有过了百,还有部分护卫守在宫外行宫。 东越对此事,看起来也极为上心,排名第七的皇子,排名十三的公主,与东越皇位毫无瓜葛之人,竟然派了这么多人,也是刷新了钟令怀的认知。 结亲二字,不比和亲,两国实力相当,方才叫结亲,和亲那是下嫁,意义的确不同,只不过这番阵仗,钟令怀隐隐约约觉得怕是同上次宫宴差不多,还得再来几场比试,更何况,国宴国宴,能是一两天能结束的吗,一时心中又喜又愁,喜的是自己的腰能休息好多天,愁的是这国宴这么久,万一东越不长眼,这火烧到自己这来,怕是不好招架啊,虽然钟令怀从小都是按照云中城贵公子来培养的,就是这培养结果不太理想,上次那首凤求凰,已经是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如今还是低调一点好。 蔺易凡自然又是在蔺池双身旁,见他咳嗽,钟令怀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蔺易凡接过之时,只觉得手感不对,觉得硌手些许。 上次的事,多谢四哥了,只不过一直不能当面道谢,家宴又走的快,恰好,那方子我也想起来了一些,就裹在了帕子之中,你可以让医者看看,是否可行。钟令怀低声与蔺易凡交谈着,这方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效,四哥总不要将之想得太好。 无碍,总归是如此,上次我让人在宫中开了窗,吃得荤腥了些,身子好似比之前好些。蔺易凡将那帕子递给了一旁的太监,太监小心地塞进怀中保存,面色的确不若之前苍白,身上披了狐裘,衬得柔弱。 有效就好,我怕空欢喜一场。钟令怀刚说完话,隋淮帝率着一众妃子坐在了上座。 众人纷纷下跪,恭迎圣驾,众位爱卿免礼,今日国宴,东越公主将与我国之栋梁结亲,亦领奇才,想与我上淮一比,我国中青年才俊,皆已在此,胜者加官进爵,赏黄金万两,输者亦无事,赏宅邸一座。 是。众口一声,响彻云霄,惊飞了墙上的鸟儿。 第48章 再逢 一盏茶后,东越皇子及公主使团等人而来。 百余人大半皆是墨发白衣,少数为女眷,黑质白光,水墨于一身。 为首立足两人,一男一女。 男子五官生得极好,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只是周身的气质透出一丝桀骜与孤冷,白衣纹银鹤,腰间配有墨色的玉,扣着秀玉,丁玲作响,少年郎宛若天上不食烟火的广寒仙子。 女子仪态怎雅,端的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东越地处凉水之南多水乡,美人众多,这是上淮王朝比不了的钟灵毓秀,此间难得的绝色。 封孜野,见过皇上。 封容娇,见过皇上。 外臣,见过皇上。 东越与上淮并无附属关系,故而封孜野与封容娇并无跪拜,而是以道教抱拳为礼。 入座吧。隋淮帝一身黑衣锦袍,甩手示意。 封孜野与封容娇共坐一席,只觉远处目光灼灼,盯向此处。抬眸见是上淮皇室所在,别处皆是男女夫妻同席,只有那桌不同,坐着两个男子。 左边那位,神清骨秀,胜似蓬莱谪仙流,身姿清癯,象牙白的春衫,衬他光风霁月,跪坐极为优雅,这是皇家才出地来的清贵气派,只可惜那人用手揉了揉眉眼,桃花目中一片傻气,见有人瞧着此处,笑态极憨,生生破坏了那副美感。 右边那位,依旧白衣胜雪,这广场之上的人,大约穿白衣极少有比得上这两人。华冠冷冷面如玉,容比风仪,温情难住,只是钟令怀望向他的灼灼目光,却叫人有些不解。 令怀,你不准盯着人家看,只能盯着我。蔺池双也知今日是国宴,小手在桌下戳了戳钟令怀,提醒他不要失态。 回过神来的钟令怀: 坐在下位的封容娇见身侧封孜野星眸暗阖,起身行礼,声如黄莺出谷,容娇此来上淮觅夫,其实有感于上淮所盛传的那首凤求凰,故而求着父皇与皇兄,如今才能来到距离这千里之外的上淮,可否一见那作赋的公子。 东越文坛大盛,故而对诗词歌赋有所追求,倒也情有可原,更何况那曲凤求凰,虽大胆,但情义动人。 见众人的视线一下落在了钟令怀身上,钟令怀第一反应竟是望向远处的封孜野,见那人弯了眉目,做了比枪吹烟的手势,随后又是那副冰冷的模样。 见座上的隋淮帝对他颔首,钟令怀拂衣而起,见过容娇公主,那赋并非我所作,只是在梦中见过一位叫相如的男子所写。 不必过谦。公子既然如此大才,不若为我所说的故事,写个诗词可好,可证虽非梦里,公子一样大才。封容娇如此一言,钟令怀骑虎难下,但见到封孜野那熟悉的姿势时,他觉得,这故事,他一定会。 昔日,秦王女顽劣,字柔娇,兄长见其性烈,与之游学至赵,磋磨火性。赵王之子怜草,性温似水,三人学于同门。十二楼前,人娇俏,封容娇目光瞥向一侧的蔺易凡,却见其人,目不斜视,往自己杯中倾倒着茶水,千金散尽千金笑,可谁知,情丝暗结,一别经年,青鸾正忙,锦书难寄。 正巧,这故事也是我梦中所见,印象却颇深。封容娇如今已是双十年华,宫中再宠女儿,哪有将人宠成老姑娘的道理,只能说,她心中有人。这梦中叫做怜草的男子,怕是因为什么,辜负了这姑娘。不忙,七步成诗那是旷世奇才,容娇擅舞,不如就以一舞的时间,为准,如何? 前一秒上淮众人还在感叹这容娇公主情路坎坷,遇人不淑,下一秒听见这一舞之时,暗骂无耻。 谁不知这钟令怀除却貌美,平庸无能,这是指定让上淮丢脸,这东越好深的心思。 嗯,蔺池双对着一旁的公公吩咐道,笔墨纸砚。 容娇已然在场中舞开,一支舞再久,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等笔墨纸砚之时,钟令怀也难得看了几眼正中的封容娇。果真是水做的,这一舞柔弱无骨。 笔墨已然备全,钟令怀自背后绕前,提笔写到,他准备在容娇舞停之时,就罢笔,这一战,无人看好他钟令怀,输了便丢了上淮的脸面,隋淮帝虽面上不说,心中总是不喜。那不若,就赢了它,他如今身为男妻,加官进爵不去想了,只想要那万两黄金,用来接济幕墙也是不错的选择。 封容娇是个美人,男人对于美人的关注度,总归是高的,美色在前,场中关注钟令怀写诗词的总归少数,这少数之中便有蔺池双与封孜野。 舞停之时,钟令怀正好罢了笔,其势潦草,笔走龙蛇。封容娇莲步轻移,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执起搁在案上的纸卷,念道: 十二楼前生碧草。珠箔当门,团扇迎风小。赵瑟秦筝弹未了,洞房一夜乌啼晓。 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锦字无凭南雁杳,美人家在长干道。 词是好词,只不过封容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珠玉落盘的声音打断了。 好了,容娇,不可无礼,技不如人,自当服输。封孜野起身上前道,忽地一笑,眉眼沾了暖意,钟公子,倒是像极了我一位故人。 传闻,七皇子封孜野寒山之貌,可观不可逆行,如今一笑,倒是推倒了众人的印象。 的确是故人,殿下也非常人,曾化名前来伏安学院求学,机缘巧合,令怀的确见过,算起来,殿下还是我的学长。自封容娇提出游学之事,就突然想起他的确是在幼时,遥遥见过封孜野一面,之所以如此说,只是互相印证吧,这声学长,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以兄相称,极少以长,现代之时,钟令怀就是称封孜野一声学长。 同窗之长,这声学长倒是妙极。却见封孜野猛然向钟令怀腹部袭去,众人暗自吃惊,这一拳下去,钟家公子原就是个普通人,怕是得在床上卧上半月。 第49章 棋局 坐在位上的蔺池双放在膝上的手一紧,桌下的双指夹着一粒花生米,正想掷时却未曾来得及,只见钟令怀出手挡下了那一拳。 反手将拳偏移,右手捂上那人的肘弯,往关节反向推进,出腿横扫下盘,膝盖扣在封孜野身后,封孜野那出拳的手,也被扣在了背后。 钟令怀眉目无情,看着半跪在地的封孜野,他俩认识就是因为关节技,一个学化学的,和他一个学医的,比关节技,真是给他封孜野脸了。 周围众人见这变故,皆是一阵倒吸气。这是钟令怀出手把封孜野给制度了?众人心中原本都对钟令怀不放在心上,可谁能说,平庸无能,就是钟令怀的本色呢,或许只是当初一个障眼法,便蒙蔽了众人多年,对于钟令怀的看法,在缓缓改观,虎父无犬子,钟蔚卿如此优秀,钟令怀又怎么参差人意。 七殿下,拳脚无眼,承让了。 松开了封孜野,钟令怀见隋淮帝面上并无责怪之意,嘴上却说着,来人,宣太医,快给七殿下看看。 钟令怀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跪坐下来,一旁的蔺池双双眼之中冒着崇拜的小星星。扔掉了手中的花生米,拽着衣袖摇着钟令怀,令怀,你好厉害啊,以后教教我,好不好。 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只不过这技巧适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是要学武功,我是不会的,下次让重禾他们可以教你。钟令怀只以为蔺池双是被瞬间两人局势转变的关节技给震撼了,故而想学,但是在这个可以飞檐走壁的世界,关节技的确没多大用处,尤其在对敌之时,那人如果用了内力,便更无胜算。刚刚封孜野并无用内力,所以他才能在几招之内,制服封孜野,在场会点武功的,怕是都能看出。 蔺池双既然想学,自己定然会教的,只不过也得把武功给学了。 不必了,本殿无事,如今见识了上淮的文思,倒也是听说这上淮棋艺皎皎者众多,恰好,本殿的哥哥,曾摆珍珑棋局,不知上淮何人能破,就自明日起以三天为限,皇上可否应允。封孜野转了转手腕骨,下手果真还是没有轻重。 如今,上淮胜人一子,士气高涨,必然会应下这一局,只是这棋局怕是无人可破了。 好,子时前一刻,还请殿下交图。隋淮帝开口道,人家小儿都已挑衅,自然不会不接,更何况,上淮先拔得头筹。 不必了,这图如今便可,自交领之中取出一封以红蜡滴油的信,红蜡中戳了一个特殊的印记,印记里有四字,万人不当。这信提前交予皇上,本殿想着皇上自当守时信诺。 倘若提前更换了信里的纸,又或是提前开封,赢了一局棋,输了整个上淮的国威,更何况,他们赢不了。 太监上前,将信封锁进玄铁所造箱子之中,并用盖着玉玺印的封条封上,以示诚心。 想来这三日,七殿下在行宫之中无聊,让太子和洲儿陪你在这云中城,好好逛逛。隋淮帝心中清明,能让东越拿出手的棋局,必然精妙,若是届时上淮如此众人,皆不能破,落在封孜野和封容娇的眼里,那是极为丢人现眼。 谢过皇上。封孜野与封容娇率众行礼。 重新入座之后,舞乐坊的舞女与乐工自无人处而来,正中以花台作底,一女子蒙纱踩着粉绫而来,居中起舞,偏远小国的舞女,姿态妖冶,眉眼勾魂。 令怀,你说这棋局,谁能胜。蔺池双的视线未曾落在舞姬身上,兀自出神,又想起刚刚封孜野那一笑,两人分明就是故交,语气中有种熟稔,心中醋意翻腾,酸地闷人。 那你别说出去。钟令怀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蔺池双,自己和封孜野早在他和钟令怀表明心意起的那日,就已经不可能了,他俩只是多年的朋友,更何况学长性取向正常。如今想来都是命中注定,如果当时没有喜欢封孜野,也不可能来到这里,碰见蔺池双,如此一来,心中倒是对封孜野又多了几分感激,毕竟当年在学校之时,封孜野对自己也照顾颇多。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20) 见蔺池双点头,眼中对未知充满好奇,必然是东越会胜。 为什么,我上淮泱泱大国,难道还破不了一个棋局吗?语气中是对钟令怀话语的不认可,钟令怀也不生气,毕竟只要是上淮的在座之人,怕皆是这个想法。 国战之前,哪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叫封孜野,这世上除非神仙下凡,不然别说三天破不出来,给你三年也是枉然。千百年后的智慧,怎么可能有人破的出来,钟令怀摇头道,只不过语气之中,是对一个人的敬信。 蔺池双蓦然低下脑袋,不再理会钟令怀,心中却好似在滴血,大概是钟令怀从未如此信服过别人吧,十三年了,依旧记得并且如此了解封孜野。 察觉到了蔺池双的气场颓然,钟令怀自觉刚才所说的话,站在一个上淮皇室的角度,那话却是难听了些,话虽然难听了些,明日我与你来这看看那棋局,你若是不懂,就叫你四哥同讲讲。 你没想到他都如此做法了,钟令怀还帮着封孜野说话。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看他好看,就喜欢他了! 这话虽然无理取闹,但是钟令怀的确多次说过,喜欢他这副皮相。 他好看,在我眼里也不及你的。钟令怀出声哄道,至于喜不喜欢封孜野,他并没有打算告诉蔺池双,现下痴傻,他又不想骗他,不管如何,曾经喜欢是真的,说多了,这傻子又要多想,不如不说了。 这番话落入蔺池双耳里,便不是这个道理,这人就是单纯将他当个傻子哄,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是个傻子的事。 蔺池双抬眼笑得无力,眼中大抵是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钟家果真是与东越有所勾结吗,事发那日,那钟令怀要怎么办。 不若建个金屋,将他藏起来。 第50章 私见 蔺池双忆起自己还是个傻子,强忍着让泪水回去,眼白泛着红丝,比往常更为清润。 强装成欣赏歌舞的模样,不敢偏头去看身旁的人,怕看了,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他有渊王府要守候,他有韬阁要守候,他还想守着身旁人,过一生一世,所以,不可以落泪,不能让别人知晓自己是在装傻。 哪怕他败了,粉身碎骨那日,钟令怀可以问心无愧说一句不知情,凭着母妃留下的免死金牌,留他一命。 歌舞升平,这宴人的菜色反而被比了下去,这表演落在钟令怀眼中,聊胜于无,这古代的确是无趣,一心只想着早些回去。白靴的后跟的确磨人,只不过如此场合总不能脱下鞋来。 散了当天的宴会,钟令怀率先上了马车,脱了靴子。 怎么了?蔺池双见他拿着鞋,目光中不解。 无事,这鞋磨脚,钟令怀将白靴重新套了进去,刚脱完的鞋里,赫然塞着细小的纸条,故而会蹭到钟令怀的脚后跟,今日近身之人,除了蔺池双,便只有封孜野了。 望着面前的蔺池双,想着如今他要是恢复了,该是多好,自己便可直接拆信看了,如今这个模样,一来怕他误会,二来怕祸从口出,无论如何,这纸条也是不能给蔺池双看的。 回府之后,趁着蔺池双在屏风那侧沐浴,钟令怀快速浏览了那张纸条,是让他明日下午去迎客来茶楼一叙。 明日上午陪蔺池双去观那珍珑棋局是何奥妙,下午蔺池双要在摘星阁温书,自己倒是有空,只是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让跟着自己的人发现。 早上自己故意让封孜野难堪,只想反证他俩并无关系,国宴关乎一国脸面,封孜野自然不可相让,自己与他是旧相识,还出手如此快准狠。 只不过他逃得过别人的眼光,却独独没有想过身旁的傻子已然恢复了记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蔺池双裹着一块干洁的布巾围在腰间,轻声走到了钟令怀面前,心中一酸,怕是又在想那个男人。 没什么。钟令怀被突然凑近的俊脸吓了一跳,怎的都不擦一下头发。 跑去外间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给人擦头。钟令怀还将蔺池双的衣物一并带了进来,让他换上,自从蔺池双会自己洗澡之后,省下了钟令怀不少力气,只不过,不爱擦头发这一点,一直改不过来。 那堆烂木头,你还要吗?蔺池双指着搁置在繁莲居极久,未曾动过的弩机组装件。 非站时,用不上那些,叫人当柴禾烧了吧。钟令怀只当蔺池双还未想起弩机一事,这时烧了也好,免得日后流传出去,害了太多了,只是蔺池双与重禾怕是有备份,算了,只能先看眼前的事,往后的,就等蔺池双恢复了再谈。 哦,重禾,你将那堆烂木头拿到后厨让人烧了吧,省的蛀虫了。蔺池双轻车熟路地指挥着重禾。 心中滋味不好,借着第二日并不用去国宴的理由,蔺池双晚上就把人办了。 重禾抱起那堆泛黄的木头,应了声是,就往后厨的方向走去。只不过出了繁莲居后,重禾方向一拐,一跃到了摘星楼。 翌日,钟令怀软着腿带着蔺池双去皇宫中看珍珑棋局,蔺池双嘴中唠叨看不懂,钟令怀哪里敢自己和他解释其中的妙处,万一脱口而出,点了哪位有缘人,真破了这珍珑棋局,倒是他对不住东越了。 东越第一局让与他,第二局自然应该扯平,让人家赢回去。 重禾只是粗粗会下围棋,这杀手虽然涉略广泛,也不见每样都擅长,随便讲了讲,便不再开口,他主子都会,表面上讲太多,傻子也听不懂啊。 重禾立于摘星楼门外,自从王爷真痴傻后,守着王爷的时间,的确是比王妃长了些,见对面盈月楼,钟令怀下楼的模样,身旁还跟着一个翠绿衣裳的丫鬟,甚是眼熟,却想到下人不可询问主人的私事,这架势,是要出去。 王爷若是问起,就说我上街买些东西,今日要给他一个惊喜。钟令怀抬头对着重禾小声说道,带着红袖便出了繁莲居。 重禾推门而入,望着拼接连弩的蔺池双,主子可要守一前去跟着。 不必跟着他,你派人去查封孜野在做些什么。蔺池双大概猜到钟令怀去见何人,惊喜,那他就看看,这惊喜是何物吧。 步在街上的钟令怀问身旁的红袖,可有人跟着? 未曾察觉。红袖摇了摇头。 钟令怀将从鞋底取出的字条,递给了红袖,你先去迎客来茶楼看清这纸上地址是何处,呆会来此处找我,我们从后院走。 红袖看完之后,收了纸条,在迎客来中扮演往来商客的守一,看着红袖的身影,有些熟悉,这不是王妃的丫鬟吗,怎么不见王妃呢。 只见红袖询与掌柜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 守一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掌柜,刚才那姑凉问了些什么? 那姑凉啊,就是说他家主子想要个房间,问我布局和价钱如何。将银子往兜里一塞,真好,啥都没干,就得了两锭银子,这世上还是傻子的钱好赚。 守一有些疑惑,王妃为何突然要住茶楼里的住宿,比起茶楼,更应该去客栈才对啊。 红袖和钟令怀趁着后院无人,提着钟令怀,破窗而入,封孜野的暗卫直接将剑架在了二人身上。 收了,自己人,你们先出去,在外侯着。封孜野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红袖和钟令怀,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啧,学弟,虽然我贵为皇子,但你也不用行这么大礼啊。 钟令怀: 红袖,你也出去,我与他有要事相谈。钟令怀见封孜野那边的人,已然出去,便开口道。 红袖将门戴上,将自己隐藏在暗处,茶楼往来人众多,怕泄露了自己身份。 何事,还能让你提前写张纸条,塞入我鞋中。往事不必再聊,大致情况,估计听外面说书的,也能了解。 第51章 所托 倒是得先说一句,对不住,素白的瓷杯置于钟令怀面前,封孜野温声道,我将你当成了一个赌注。 钟令怀等着听下文如何,毕竟两国相距千里,若不是重禾说起封孜野要来云中,他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熟人,也落在这爿异世大陆,然后呢?你怎么会提前写好纸条给我的? 封孜野笑得温润,与板起脸时那般不近人情相比,易惑人心,容娇听闻你那首凤求凰,就嚷着要来上淮和蔺易凡表白,刚巧,这具身子,就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再一打听,知道了你的名字,想着哪怕只是个巧合,也应该过来看看。上次比武,只是想近身确认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钟令怀。 钟令怀算是明白了,如若自己不是,丢的是上淮的脸面,两人也并无交情,自然不会将纸条塞入自己的靴里,如若自己是,相认了,送自己一场见面礼,你倒是也舍得,这种丢了本国礼仪的事,到底什么事,还非得过来上淮。 此事也非你不可,你刚好学医,我父皇,可能得了阑尾炎,御医用药压制,总会治标不治本。封孜野一想到上面有六个哥哥,欲除他而后快,翼穴暗自发疼,指尖轻轻揉着忧思过度的地方。 你来这边求亲是假?求医是真?钟令怀的确知道这地方的确没办法开刀治疗阑尾,但是阑尾切除的确是每个医学生上台后的排在最前的手术。而且你虽然学化学,但是这里的条件你自己也知道,死于感染的可能性,太大了。别说如今我可能帮不上你,要是真帮了,你这脑袋直接半个就搁在铡刀之下。 求亲是真的,我上面六个哥哥欲除我而后快,父皇待我仁厚,求娶他国之妻,直接断了我继承大统的资格。封孜野一口饮尽盏中茶水,眉目倦然。救不救,我不能强求你,这是你应该具有的选择权利,我这脑袋,哪怕娶了你国贵女,怕也是不会得到善待,观望东越百年来,新帝登位,哪还剩什么兄弟。 你想做皇上?钟令怀知晓封孜野的能耐,学校之时,就是风云人物,更何况来到这里,真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做个帝王,怕是能成为千秋一帝。 不想做皇上,从我前来求亲以后,这条路就断了,我想做摄政王,将权力控在自己手里。封孜野道,来之前,我将所有都安排好了,你若是看在校友一场,愿意帮我,那我感激不尽,你若是不愿意帮,那也是人之本分,反正我就这么腆着脸皮来求你了。我倒是知道你嫁了一个傻乎乎的人,能活了这么多年,怕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吧。 钟令怀罢了罢手,神色颇为无奈,封孜野的确算是很好的朋友,从不藏私,自己也不可能藏着掖着什么。 封孜野不会骗他,学化学的,想做些火药,怕是这西瀚与上淮合力也不能拿东越如何。 是,不过楼下茶楼说书的,你估计也听过,我俩摔下过悬崖,他为了救我,脑袋受伤了,这次是真傻了,他若是不傻,我随你去,也不是不可,毕竟也算为他添了一份助力,他若是想逼宫,我就帮他逼,他若是只想守着渊王府,我就帮他守着。钟令怀歉疚地笑了笑,他如今傻了,我更不可能离开渊王府,对于他的手下,他只认为是单纯的仆人,你还有一母同胞的妹妹,但他目前能信任的,只有我一人。我认为,你大可自己提炼青霉素,对你父皇,也算是帮助。 消炎及时,也可续命。 嗯,我小学弟长大了,有自己喜欢的人了,真好。封孜野那时也看出了钟令怀的心意,只不过他把人家当弟弟,刚好校花对他有意,好断了对人家的心思,如今钟令怀碰到真心喜欢的人,封孜野自然不会强求他,脱下手中的扳指,递给了面前的钟令怀,这个给你,你成亲之时,我也未曾送上贺礼,哪天他要是欺负你,拿着这扳指来东越找我,学长,养你。 噗,用不上用不上,这扳指不错,我今日还说要给他一个惊喜,这个正好。钟令怀也未曾客气,就将扳指藏进了怀里。好了,这里不宜久呆,皇上本就怀疑我钟家功高震主,再加上叛国之罪,我这脑袋也要搬家了。红袖,我们走。 门外的红袖听到钟令怀叫他,二话不说提着钟令怀往窗外一跃,又落在了巷子之中。 主子。暗卫落在封孜野身后。您为何不将你的赌约告诉于他。 封孜野前来上淮之前,东越王私下召集皇室子弟,谁能医治好比病,便传昭于谁,他自小聪慧,穿来之时想要收敛锋芒,还是晚了一些。出关之前,便被人拦路,此次前去寻医,若是治不好,便以人头献祭父皇。 无事,怕真是天要亡我。封孜野手中私下也有兵权,父皇若是撑不过去,怕是东越这百年来的基业,得遭重创。 世上无人喜欢皇帝活的长,老子熬死儿子,一辈子都无出头之日。 只有他,他想他父皇多活几日,这般,他才好偷闲做个闲散的皇子。 主子!暗卫急红了眼。 好了,别说了,各人各命,他与我是好友,你不能因为自己处境悲惨,强行去道德绑架别人,本来就是一赌,只不过如今还没有输得彻底,这几日好好准备,回到东越,怕是要难为你们了,路,可以靠自己杀出来,我虽乖顺,但我亦有暴戾一面,皇兄他们若是逼急了我,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钟令怀与红袖回到渊王府时,门前放了一张躺椅,蔺池双乖巧地睡在门口,一旁重禾提剑而立。 他怎么就睡在这了?不应该在摘星阁吗?钟令怀拦腰抱起正在睡觉的蔺池双,往繁莲居的方向走去。 主子没在盈月楼找到你。重禾说道。 你未曾和他说,我出门了吗?钟令怀明明吩咐过重禾,重禾也不是二愣子,怎么还会睡到门口来。 第52章 离心 说了,王爷说,你要给他惊喜,他想早点看见,本想出去找您,又怕错过,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在门外等您回来。重禾胡编乱造道,事实上他家主子什么都没说,就让他拿了一张躺椅到门口,一个人孤寂地望着远处的青石道。 被抱起的蔺池双,在那一瞬间就醒了,只不过想多在钟令怀的怀中多呆一会,假装睡着,直到钟令怀将他放在床榻之上时,揉了揉眼角,眼角晶莹朦胧,令怀,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委屈至极的声音,钟令怀未曾注意到里面的惧意,他怕钟令怀和封孜野跑了,明知道封孜野三天之内必然不会离开云中,可还是放不下这心,在门口看见钟令怀回来那一瞬,他觉得往日被它踩于脚下的野草,都好看的像花。 你最近怎么老想些有的没的,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钟令怀安慰着他,只不过世事无常,难料往常,这话在几日后,就被自己与蔺池双两人,打碎得如同万里高空坠落砸在地上的玉盘。 不知道,就觉得心慌。扑进钟令怀的怀里,令怀,陪我睡会吧,我好困。 蔺池双面上困倦,眼底还有青黑,便解了两人的外衣,和衣而睡。钟令怀起的时候,蔺池双依旧睡着,门口重禾与红袖守着,倒也是郎才女貌。 只不过重禾看向红袖的眼里,却有几分谨慎,红袖不敢擅动,只等钟令怀出来。 跟在钟令怀身后,却是到了厨房,厨房里的厨子看到钟令怀之时,纷纷行礼,你们忙自己的,我来用下柴灶。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21) 厨子还想说些什么,红袖在一旁开口道。王妃只是想亲自为王爷下厨,你们不必慌张,做自己原先之事就好。 口中应着是,颠勺的手,难以控制的发抖。 钟令怀也不言语,自己熟悉地切菜炒菜,红袖作为一个细作,只会日常的烤熟食物,对于看着钟令怀这样的贵公子做菜,心中极为惊讶。 看着灶前添柴的下人,猛然想起昨日所见,借着为钟令怀盖锅盖的瞬间,主子,昨日我看见重禾抱着一堆烂木头去了摘星楼,你说奇不奇怪。 摆盘的手一顿,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昨日您和王爷回来以后的事,红袖昨日传递完消息,回来就见重禾鬼鬼祟祟上了摘星楼,手中还抱着一堆烂木头。 知道了,帮我将这菜切了。钟令怀掀了锅板,随手翻炒着。看着红袖切的一大一小,十分不均匀的菜。你放着吧,我等会自己来。 回到繁莲居时,让人将菜布在了庭中,如今满池青绿,暮色不重,却如同钟令怀心中深藏的事,随着时间,会越来越浓。 用膳之时,钟令怀不停地为蔺池双布菜,往日好像都是蔺池双为他布菜,今日看着他用饭,想着眼前人从前看他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本王脸上有东西吗?蔺池双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就是想看看你。 看出什么了吗? 什么都看不出,但总觉得什么变了。钟令怀为自己斟了一杯绿蚁酒,入口辛辣苦涩。 变了?蔺池双支着脑袋,歪眸看着看他,似乎不理解里面的意思,太过深奥。 或许变了,未曾发现而已,吃吧,许久未给你下过厨了。今晚我们去摘星阁,那三十六计,还有五计未曾教你。来,把手给我。 听话的将空余的手伸到了钟令怀面前,见他拿出一个极其素雅简单的扳指,表面看起来朴实无华,蔺池双却看出来这扳指极为值钱,保底值个千金,远比之前的玉璜来的值钱。 戴在你手上,果然好看。钟令怀细声道,眼里盈着欢喜。 蔺池双却不觉得,这扳指,钟令怀买不起,他的所有嫁妆加起来,都抵不过这个扳指。 摘星阁中,蔺池双拉着钟令怀的手,坐在了厅中,走过书房之时,透过微开的窗隙,钟令怀瞥见了熟悉的木色,连弩成型一半。 这书房是蔺池双一直呆着的地方,如若没有蔺池双的吩咐,重禾岂敢将东西拿来此处,还不曾烧毁。 钟令怀坐在面前,提手写了三计,细细地讲着,蔺池双很聪明,不管是痴傻前,还是痴傻后。 夜晚的时间格外漫长,睡在一张床榻的两人,第一次,相背而眠,同枕异梦。 翌日清晨,钟令怀未曾等蔺池双用膳,一人先去盈月楼,重禾站在门口,正想跟着钟令怀一同前去,不必了,你在这守着王爷,红袖伺候我就行。 蔺池双回了摘星阁,看见盈月楼的窗,并未打开,重禾好奇地挠了挠后脑勺,不过想着昨日王妃和红袖的事,心中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主子,你和王妃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无事,蔺池双拼着弩机,这东西他并不知道原型为何,只见过弩机,凭着自己的想象,拼凑,昨日守一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王妃和那个丫鬟,有些可疑,昨日守一在迎客来见到了王妃的丫鬟,随后在后院处打杂的弟兄看见那丫鬟提着王妃上了楼,正好是东越七皇子封孜野所在。重禾查过钟令怀的生平,与封孜野并无瓜葛,只不过两人私下相见,被有心人看见,那便是叛国之罪。 站在墙外,高大的树枝遮掩了两人的身形,红袖看向自家主子,对他轻摇了摇头,不可妄动。 钟令怀心底划过了失望,自己难道就那么不可信,明明已经恢复了记忆,却还是瞒着自己。正想离去之时,却听见重禾提到了自家父亲的名字。 远疆传来消息,玄字堂已经将钟丞相做成为国捐躯而死,不日尸体便可到达云中,王妃那边,要瞒着吗。重禾想起昨日所整消息。 先瞒着,这事要做的干净,不可让人查出蛛丝马迹出来。拼凑的手,将连弩一点一点拆开,这变天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听闻墙外有呼吸声突变,重禾提剑而出,谁在外面! 第53章 离开 红袖以树叶击伤趴在假山之上浅眠的猫,自己则是提着钟令怀绕后,进入了盈月楼中。 主子,是一只受了惊的猫。重禾抱剑退到一旁。 是人,那假山有血,声东击西罢了。蔺池双瞥见盈月楼所在的方向,桃花目中无痴傻,静如深潭,搅不起半寸风波。 这院中早已没了监视盈月楼的眼线,闭口否认就可脱身,红袖望着自家主子,双目无神的模样,轻声道了一句,主子,心中难受,就哭吧,不丢人。 钟令怀依旧呆呆地坐在案前,百禽坛里的焚香一缕缕散去,双目依旧不肯动半分,想着成亲到如今,自己与蔺池双点点滴滴,人心换人心,他一颗真心换来自己满门葬身在远疆,钟令怀觉得分外好笑。 钟家满门忠臣,这上淮的皇室,就是如此对自己与钟家的。 跑到铜台边,握起那把修剪烛花的剪子,冲到门边,却在开门那一瞬,瘫坐在地,剪子落在地上,磕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掉落悬崖之时,蔺池双固着他手,历历在目,他舍命救我,舍命救我,救我 红袖将那剪子踢至远方,主子,你别这样,你不要吓红袖啊。 钟令怀靠着门扉,眼神像是个没有灵气的布娃娃,红袖扶着钟令怀过去坐在榻上。 红袖自己是一个细作,一个聪明又能揣度人心的细作,可如今这种局面,一向聪慧的她,却不知如何开口,如何去安慰,只是眼里模糊一片,握着钟令怀的袖子不肯放开。 快近午时,红袖自作主张去了摘星阁楼下,重禾侍卫,王妃今日账目有些多,便不与王爷一起用膳了。 去厨房端了碗燕窝粥,红袖回到盈月楼时,自家主子还是原先那个模样。 主子,吃些吧。红袖说了好几声,钟令怀神色淡淡,如老僧入定。 转瞬又过了一个时辰,声音嘶哑难听,红袖,你派人去行宫同封孜野说一声,我同意随他离开,越快越好。 既然舍不得杀死,那便离开,只不过爹和弟妹的坟墓,几年之内,自己怕是见不着了,只能供奉长生牌位。 端起那碗燕窝粥,一口一口细心品着,落在嘴里,却无滋味,都说皇家之物必然精贵,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现在就去吧,我没事,既然要离开,自然会好好照顾自己。 红袖出门那一瞬,盛着燕窝的碗又搁在了一旁。 移步到了案前,钟令怀机械地抚着镇纸,提笔写着。再停笔之时,却将纸对折了几折,纸上墨迹未干,相互印渗着,喜欢的时候,恨不得将事做得更细致些,如今心中藏着怨恨,是如何都不到原先那般。 自怀里拿出那枚家传玉璜镇着宣纸,不让之乱动。 月上柳梢头,蔺池双见到早早用了晚膳,闭目休息的钟令怀,和衣躺在身旁,将那人抱入怀中。 别抱,难受。 怀中身子僵直,蔺池双不知道封孜野与钟令怀谈了什么,自昨晚开始,钟令怀便是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闻言,只是将人圈的更紧了些。不好,往日,我也是这边抱着你睡的,乖。 钟令怀猛然想起如今的蔺池双已非往昔,为了不引起身旁人的怀疑,只好转过身去,环住蔺池双的窄腰道,这样睡会好些,困了。 睡吧。下颌搁在钟令怀的脑袋之上,薄唇紧抿,半阖的眼眸,被长卷睫翼所掩,看不出半丝情绪,蔺池双心底,却是不安,怀中的温度如此真实,却怎么也暖不了他那颗不安的心。 钟令怀心烦意乱,平日里总要在摘星阁温书的蔺池双,不知为何整日守着自己,你今日不温书了? 令怀,这是你今日第一句同我说的话,蔺池双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快至午时了。不温书了,令怀比书好看,书没有长腿,就呆在摘星楼里,令怀有事要忙的,要出府的,我知道的,这府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快见不着你了,就想多看看,怕那天真的就看不见了。 眸中还是痴傻,只不过脸上突然一热,蔺池双伸手一摸,湿湿嗒嗒的,眼前迷蒙看不清,笑着道,怎么还落泪了呢,明明不想哭的,怎么就落泪了呢。不可以落泪的,落泪了,就看不清令怀了。 蔺池双用力擦着眼里的泪水,只不过,怎么都擦不干净,越擦则越多。远疆有人对钟家下手了,这上淮,怕是不久就要换人了,血海滔天,他好想就像现在这样活着。 钟令怀捂着自己的双目,眼里泛着酸意,怕自己不忍心再离去,明知这人是在装傻,可说出来的这番话,却没法让钟令怀不动容,这个男人将他从深崖底救起,也亲手将他扔下了深崖。 钟令怀就这般让蔺池双看了两日,直到国宴,方才罢休。 看到珍珑棋局还是原样,这世上果然无人能破。 中途钟令怀退席前去香房如厕,却见身后有人向他撒了迷药,屏气再快,还是吸了一些进去。 云中城外,一辆低调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之上,钟令怀看着陌生的环境,以及马车对角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倒是有些眼熟。钟公子醒了? 你是?我们是不是见过。钟令怀想起封孜野好像并没知会自己一声,如何脱逃之事,这人好像就是在迎客来的房间见过,你是封孜野的人? 钟公子好记性,主子让我与暗五带人你先回东越,这边的事,主子自然是会处理的。暗一回答道,公子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这盒中有些简陋吃食,回东越途中怕是要委屈公子了。 无事,钟令怀拿了两个饼子垫了肚子,看向马车外的景色,想不到自己已然昏迷了这么久,真离开云中这个地方,心中倒是舍不得,从今以后,他连家都没有了。 盈月楼里,蔺池双看着钟令怀为他留下的信,气得差点一掌内力,将之轰碎。 第54章 有子 玉璜所镇,有三纸。 一纸,纸上赫然写着八字: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二纸,纸上道着玉璜之用,幕墙之存。 三纸,却是连弩的成品图。另附计一,瞒天过海,计三十六,走为上策。 重禾将自韬阁所传的纸条,递与蔺池双,主子,还是没有王妃的踪迹。 怕是被封孜野带走了。蔺池双瞥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握着玉璜和三纸的手,却是紧了又紧。 可韬阁已然查过封孜野的人手未曾调动过。重禾不解为何蔺池双如此针对封孜野,韬阁的情报从无出错。 进云中城后的确并无调动,可倘若是进城之前呢,重禾,跟在我身旁这么多年,长进不大,只会让你死的很惨。蔺池双将纸折好,塞入怀中,什么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是否要属下前去东越,接回王妃?可倘若王妃真在东越,那钟家叛国之嫌?重禾不敢在说下去,怕惹得自家主子不快。 钟令怀走道盈月楼的书房之前,不必了,如今云中更不安全,倘若夺位之后,本王还能活着,本王亲自去接他。 蔺池双一手打翻案前的椅子,木板翻开,却是楼下一道中空的墙体,一跃而下,重禾只是守在原处待命,以防有人前来打扰。 密道修于地底,白色的云靴,刚沾在青石板上,眼前骤然一亮,两人可并肩而过的道上,群灯突明,前有路口三叉,一通韬阁,一通王府其他处,还有一通自然就是王府之外。 巷尾无人处,一人轻功踏柳而行,入了名为钟府的府宅,荒草被人踏过,只不过时快至夏,草木葳蕤,将原先的印记覆盖了去,蔺池双也就在回门之时,入过钟府,不太熟悉,连廊的走道上,还留有青苔,怕是上次钟令怀来过留下。 入了书房,案上积满了灰尘,蔺池双也不在意,掀袍坐了上去,那人按照纸上所写,将玉衡塞于那道狭窄的缝隙。 桌上翻开的书页,还未合上,那人那日就是这般坐在此处,骗过了守一。钟令怀,本王若是能活着,你就等着肉偿吧,本王若是死了 王爷死了如何?蔺池双身后传来一道冷漠无情的声音,将手中的玉璜,丢在了蔺池双面前,这是幕墙第一次落在外人的手中。 死不了,王妃一人在别国,本王总是要活着前去接他的,落叶必得归根。将玉璜系在腰间,桃花目中有落魄,亦有温暖,那个人心中还是有自己的,不然不会将幕墙交于自己,心中难受,甚至系绳的手,都无力至极,他想过钟令怀有可能会同封孜野走,却没想到,如此之快,一年不到的夫夫情意,怎么抵得过十三年的相思。 他要将那人抓回来,问问,为何选封孜野,而非自己。再来一次,若是他还是选封孜野,那就将他关起来,关到他肯和自己在一起那日。 王爷可真是自信,前主子会愿意跟你回来。白衣人心中不平,只不过他修剑道,最是无情,钟令怀着实不靠谱,幕墙本就与皇室不和,如今倒好,又落入了皇室手中。 蔺池双起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白衣人,他没得选,自己惹了情债,就要自己偿还。该改口了罢,应该叫我主子,而不是王爷,幕墙的规矩,难道就是连信物都不认吗,这幕墙会没落,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主子。白衣人毫无感情道,眼神看向蔺池双也是一片冰冷。 本王知道你不服气,但是现在,你不服,也得给本王忍着,没人愿意听一个死人讲话。话语之间,蔺池双的手指夹着细微的刀片,落在白衣人的颈边,人影一闪,落在白衣人身后,将幕墙所有机枢纽站和人员分布,名下产业,列成明目,明日,叫红袖送到府中。 强者敬重更强者,更何况,这强者是世人皆知的傻王,有实力,有野心,隐忍力极强,这样的人,确实比钟令怀更适合领导幕墙。 是。身后已然无人,只有窗畔的半卷虬枝微颤。 几日后的江水之上,钟令怀站在甲板之上,看着碧水茫茫,喉中一闷,急忙跑到围栏边上,吐了起来。 公子,给。暗一递了一方帕子。 谢谢,没想到晕船晕地如此厉害。钟令怀仰天一个大白眼,又来了,呕~ 公子,我去问问船上是否有随船的大夫。暗一想要前去,被钟令怀一把拉住。 别了,吐一吐就习惯了,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没事,还有几日能到东越。马车带着钟令怀走陆路,沿途休息,加上马匹并不精贵,跑的极慢,到东越得到猴年马月啊,着实太慢,这方才走了水路,哪怕国宴还要几日,封孜野也可快速赶路,在东越国都之外汇合。 还有十日,可是公子你,暗一看钟令怀吐白了脸,心下也有些不忍心,如此佳公子却因坐船吐成菜色。 无事,那便再忍十日。钟令怀趴在栏杆前,心下想着十日,他从前也没见过晕船如此严重啊,相较而言,上淮的湖泊比较静寂,这里江水急促,大抵是这么个缘故。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22) 十日之后,封孜野亲自去国都外的客栈里接的钟令怀。 你这脸色,先同我回府,让府里大夫为你诊治一下。封孜野有些心疼,这一路来,倒是苦了他。拉着钟令怀进了马车,让府里准备素淡的吃食。 呕~钟令怀拿出帕子,下船已经有两日了,还是这般,我怕是这辈子不坐船了,晕船晕成这样,怕是独一份。 放桌上吧,别拿着那帕子,你这样,要不是你是个男的,我都以为你要怀孕了。封孜野把帕子扔进面前的果盘里,要你如此遭罪,倒是我过意不去了。 听闻怀孕两字,猛地在钟令怀脑海之中炸开,成亲那日,蔺如洲给他喝那碗药水,是什么作用来着。 第55章 确诊 这是西域的延嗣圣水,五弟娶了男妻,如若绝后,自然对不住已经仙逝的菽妃娘娘,如此还有可能延续一脉。那日的蔺如洲,是如此说的。 蔺如洲说给他喝的延嗣水 这几日一直在船上,所以晕船掩盖了孕吐 学长,我等下可以和你一起单独见见府中的大夫吗。算算日子,自第一次同房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孕吐从第五周就可以有了。 自然可以,之前在上淮,也没来得及问,你怎么突然就同意来东越了。封孜野对于钟令怀自然是极好的,话语中都是对旁人不一般的温柔,与那副冰山貌,天差地别。 钟令怀将那日偷听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以后我就无家可归了,这不来投靠你了吗。 干嘛强颜欢笑,应该还是喜欢的吧,不然对他为何考虑地这般齐全。封孜野捏了捏钟令怀的脸庞,手感同前世一般的好。 嗯。总归是喜欢的,不然也不可能下不了手,而跑来只认识一人的东越国都。命运弄人吧,我因他拒绝了你,也因他,答应了来东越,怎么感觉好处让你捡了,就我一个人摊了件伤心事。 嗯,那可能是老天看我命不该绝,派你来拯救我。封孜野拍了拍钟令怀的肩膀,面上含笑,极其不仁义地笑出了声,钟令怀既然做好了来东越的准备,自然则是想把蔺池双从自己脑子里,祛除地远远的。 封孜野已然及冠多年,宫外自然有王府,王府朴素,牌匾空悬,并无题字,见是封孜野来了,两旁的仆人恭敬异常,这是本王三顾茅庐请来的门客,钟怀先生,一定要好好招待。 能让七皇子亲自去接,又这般交代,府里的奴仆也都是成了精的人,知道自家主子是在帮他立威呢。 寒梅院离封孜野的住处近,便将钟令怀安排在了寒梅院,大夫已然在里侯着,你们都下去吧。 钟令怀坐在堂上,等着那布衣的大夫,上来诊脉,只不过摸了半天,大夫神情怪异,先生,可否换只手? 钟令怀换了一只,那大夫触诊半天,突然跪在地上,像封孜野磕着头,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草民医术有限,实在是瞧不出是何病症。 是瞧不出,还是不想瞧出,钟令怀上前一步,这公子气质极好,半蹲于大夫面前,嘴角含笑,却冷至心底,看的大夫一惊,只敢拼命磕头,你只需将你感受到的,说出来就是,殿下也不会为难你。不说,不必殿下开口,我也能结果了你。 你知道你怎么了?封孜野想起马车内时,钟令怀让自己支开旁人,大夫是自己手下,自己不管在不在钟令怀身旁,大夫都会与自己说他的病症,故而没有避开自己。 大概猜到了,只是想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别把我当妖怪看就行。直起身来,眉间隐隐担忧,望着自己的肚子,若是真有了,这个孩子,是否要留。 你顾自说着就行。封孜野瞥了一眼地上的府医,薄唇紧抿,拔出腰间的匕首,定在了府医面前的地上。 是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府医低下头颅,说出来也是死,不说出来也是死,心一横就把自己所摸的脉象说了出来。 这是什么脉象,听起来还有些耳熟。封孜野好像在哪见过这脉象。 恭喜殿下,这位公子是喜脉。府医抖得如同一个破烂的筛子,一句话将速来沉稳端重的封孜野给说懵逼了。 本还忧心确诊以后,是否要留下这个孩子的钟令怀,听闻府医这话,噗地笑了出来,恭喜七殿下,喜得原谅帽一顶。 封孜野: 他的孩子?封孜野和钟令怀都穿越过而来,男子能怀孕,仿佛也没有那么难接受,只是苦了这个诊断的府医。你下去吧,以后你就专门给钟公子请平安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草民知晓,草民告退。府医还未出门,便听闻身后殿下让他开安胎药进来。 怎是安胎药,不是滑胎的呢。钟令怀疑惑地看向封孜野的安排。 滑胎?滑你个瓜娃子的胎,你要是舍得,我现在就把那府医喊回来,给你开滑胎药,搞铲铲,这么多年学长我是白当的啊,还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封孜野气得家乡话都出来了,滑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钟令怀是个男子,生个孩子,那压力可想而知,不是一般的大。他日若是想开了,再嫁娶个男子或者女子,这个孩子该如何是好,何去何从。 我与你关系再好,也并无血脉联系,你要是有个孩子,想来很是不错,有个孩子可以陪你。我就是怕你情伤太重,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这个孩子可以好好陪你。这些并不是实话,封孜野可以从钟令怀眼里看出,是惊喜多于担忧,他对于这个孩子,有期望,如此,封孜野自然是顺着钟令怀的心意来。 蔺池双虽然杀了令怀满门,可讲感情,钟令怀刚穿也就一年,刚出嫁就和钟蔚卿分开了,哪有什么至深的亲情可言,只怕是原身的情绪占了上风。伦理与感情,对于如今的钟令怀,着实也为难了他。 在封孜野眼里,蔺池双与钟令怀复合,那是必然之事。 谢谢你,学长,麻烦你了。目光落于腹部,未曾想重活一世,还能得一个孩子,只是这孩子生来便没有另外一个父亲,罢了,自己难道还顶不上蔺池双吗。你这几日做些青霉素吧,你父皇的手术拖不得,刀具图纸已经给了暗一了,详情应该不用我多说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两国结亲,怕是不久以后,各有婚假,若是那时自己显怀,怕是要将自己叉出去烧死的,毕竟男子逆天受孕,他这是这世间独一份吧。 第56章 局势 好,我今日就去提炼,倒是你,换个称呼,叫我师兄,学长二字异类且太过招摇,此刻局势不显,怕你被有心之人所扰。封孜野自己极少在宫外停留住宿,他虽有偌大的王府一座,却未曾封王,如今依旧是住在宫中。 敛袖之手微停,顿声吩咐着,我将暗一到暗五留下来保护你,这院中有鸟食,若是想要传信,就用这鸽子与我交流。别让暗一他们前来传信了,少一个人保护你,我不放心。 知道了,你去忙吧,我在府中转转。钟令怀心下感动,这人还是如同曾经那般好,若是自己后来未曾移情别恋,这人真真是极好的选择,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也! 见封孜野绣着穷奇,着月白色衣衫的背影远去,钟令怀步到花台边上,朱漆红栏,衬着草绿的横梁碧翠,顶上横木凸出,漆色剥脱,眼若不花,那是爪子留下的痕迹。 素白的手指捏了几粒鸟食,往半空之中一扔,动作甚是好看,羽翼丰白的鸽子自檐角扑落,在空中扑食那几粒鸟食。 花台后立着一位容色憔悴,偏生得好看的公子,鸽子以为又有信纸需要传递,落在栏上,小喙轻啄尾羽,只见那公子,往栏上又点了几粒鸟食,转身离开。 暗一端来一些素食,船上几日相处,也瞧出了些许端倪,公子不为难人,也不同于别家高门大户规矩众多,率性而为,伺候也算简单。 钟令怀如今一身两人,自然吃得会比平时多一些,这刚将竹筷搁在饭碗之上,那边府医又亲自端了一碗药汤过来。 先生,你再抖一会,这药怕是要重新配置了。钟令怀想起之前对于府医的恐吓,心下骤然多了几许愧疚,先生,往后还得靠你多照顾,方才是我不好,您不要放在心内。 端起那碗中药,温度恰好,不冷不烫正温,一口气喝下以后,见府医还在跪着,起身虚扶一把。 草民惶恐。府医低头不敢正视钟令怀,两股战战,讨人怜。 为人医者,自当病患为重,更何况你并未错诊,倘若你方才不肯说出实情,那才是害人害己,先生医术颇高,切勿妄自菲薄,我曾嫁人之时,夫家有人赠我延肆水,这怀中骨肉,我从未想过,先生也是您母亲怀胎十月产下,同为父母,我虽以男子之身受孕,也望我孩儿安好。钟令怀望向腹中之时,凤目温润至极,唇角含笑的模样,看呆那府医。这世上异事几多,还望先生保密,我不想届时被人发现,拖出去施以极刑。 府医心有戚戚,这公子虽恐吓过自己,却无不当之举,若是想要保密,杀了自己,再让外面的大夫开个安胎方子就好,远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见人无害人之心,府医自当尽力而为,公子严重,殿下如此看重公子,公子绝非池中之物,草民虽是布衣之身,但也知晓伦理纲常,公子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身诞子,草民自当竭尽全力为公子护胎。 钟令怀让府医找了许多关于人体穴位相关的医书,只言自己对医术颇有兴致,还望府医多请指教。 暗一望着案上自己从厨房顺的几块猪肉与丫鬟手里的绣花针,十分好奇作何用处。 一年不曾动刀的钟令怀,他还真不敢保证,下手不会有所偏颇,虽然他是持证上岗的有证人士。 阑尾切除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大多直接微创,传统手术便宜,可留疤太大,如今只能庆幸自己当年上的全是自切,而非腹腔镜。 猪肉被切成各种形状的伤口,用来做缝线所用。 处于东越国都的日子,尚且颇为充实,另一边处于上淮的蔺池双,这日子也不曾闲着,自家王妃下落不明,蔺池双却又过上了爬墙看楼观云的生活,连远处摆摊的小贩亦看不上这样薄情寡义的傻王。 哎,可真是可怜了渊王妃那样的男子,配了一个傻子,这王妃下落不明,这傻子又来爬楼大人家的墙了。路边摊贩私语,望着远处半个身子已经落在墙里的蔺池双,对于钟令怀的可惜,心中更胜。 谁知道是不是真去山上拜佛跌落山间了,没准就是这位主,自个看厌了渊王妃呢。隔壁摊贩小声附和着。 浅灰色的砖与底下沾着青苔的颜色着实不符,墙头上猛然摔下的蔺池双,却身轻如燕,毫发无损地落了地,向自己走来,我家这墙已经又往上修了两砖,花了我爹不少俸禄,你可别再爬墙了,弄得这云中贵女,哪个敢嫁我? 你若是真想娶,本王还能拦得住你?你爹不在?这院落清净,连个下人都无,尚书府难道清贫至此。 我爹心疼他那点俸禄呢,怕是在书房里算着自己的租子,我若是下不起聘礼,我爹非把你揍得旁人都不认识。楼观云模样虽比不上蔺池双,气质却是极好,满身书卷气。 更胜在他楼家门风甚好,就连娶妻也以楼观云心意为先,不重对方家世如何,嫡庶无碍,只娶一妻,这云中城里也算是香饽饽,只不过这想要捞一下这香饽饽的贵女,半数都被蔺池双揍过。 你爹哪有那胆,蔺池双走上前去。 府外小贩说的是真的?钟令怀真坠崖了?楼观云忍不住八卦一下自己的好友,明明自己在国宴之上就已未曾看见钟令怀,怎的可能是坠落山间。 他和封孜野走了。蔺池双将面上的酒,整壶倒入口中。想到这个人,心口还是会痛,一个月了,思念未减,反而又深了几许,每夜都需以助眠香入睡。 楼观云:他从未想过这个瓜,还能吃到别国去。 借酒买醉,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想人家了,就去抢回来,我可没有你这丢人的弟弟。夺了蔺池双手中的酒壶,扔给了一旁的楼观云,声音冷冽似山中泉水,激力却又平稳。 第57章 变天 三哥。蔺池双半阖眸低头,在蔺如洲面前,他一直如幼,从来也不必将自己当做一个大人来瞧,三哥对他倒是真心。 殿下。楼观云起身行礼。 观云不必多礼,倒是他,你得帮我好好敲打敲打,沉稳冷漠的蔺池双,眸子里沾染着寒气,却没了往日的阴鸷,向来喜玄色的人,破天荒今朝着了件云蓝梅纹的衣衫,冷冽又不失雅淡。 三哥,这就是你不对了,观云怕我吓跑他的贵女还来不及,怎会来敲打我。蔺池双半支着脸,叩了叩面前的位置,三哥坐,三哥身子可好点了? 东宫的毒,倒是不错,若是你那次没有碰上韩碧城,恐怕我命不久矣。没了宫中的束缚,蔺如洲脱下皇子的枷锁,阴鸷少了几分,装给外人看的东西,现下没有外人,自然不必再装。 蔺如洲目光自不再泛着紫意的指尖上收回,见蔺池双一副失神的模样,大局已定之时,御史大夫之女远嫁东越结亲。机会在你面前,你懂如何去做。 楼观云雪上加霜道,你这副痴傻模样,谁会欢喜,也就钟令怀能为你这副皮相,同你坠崖,收起你那点心思,连自保都成问题,还想再拉一人为你陪葬。 你们这是嫉妒本王生得好看,蔺池双猛地将一封急报扔在桌上,生得好看也无用,令怀还是与人跑了。 想起正事,蔺池双挺直背梁,桃花目中满是郑重。 蔺如洲取出里面印着合欢花色的信纸,幕墙有韬阁的大量钱财注入,起死回生有术,如今运作已然上了正轨,这合欢花色的信纸便是幕墙的手笔。 楼观云侧身看着纸上内容,西瀚不断侵扰上淮边境,如今朝堂还未起波澜,这消息并未传到此处。 如今边境守将为谁?消息一旦入朝,为平民忧,带兵前去平边的只能是蔺如洲。 可能让蔺如洲自由调动的兵马并不多,若是此时蔺如洲受伤消息传了出去。 蔺如洲外祖手握重兵,心念外孙调动兵力救援,那便是私越边防,株连九族的大罪。 钟蔚卿。蔺池双吐出三字。 谁? 什么? 钟蔚卿,钟丞相,钟令怀他爹,我岳父!蔺池双怕两人听不清楚,又加了些身份。 去年皇后力保钟家,才使钟令怀留于云中城。你还敢让钟蔚卿任守城之将,你那是放虎归山!楼观云说出心中所想,也正是蔺如洲担忧之处。 取下腰间所佩玉璜,拿在手中细细瞧着,三哥便没瞧着那急报有什么不对吗? 信中所写应该不假,韬阁什么时候换信纸了。蔺如洲凑近闻了闻,还有隐隐的脂粉香,有女子的味道。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23) 这不是韬阁的信纸,是幕墙的,令怀离开前将幕墙留给了我,钟蔚卿也怕是未曾与钟令怀说过,他与皇后一族的关系。玉璜摆在了蔺如洲面前,你去之时,将这玉璜带上,钟蔚卿如今还算顺从,这玉璜给他看一眼,算是吃颗定心丸吧。 别给我弄丢了,定情信物,不能丢的。蔺池双支着脑袋的手,掩住了微扬的唇角。将幕墙留于他,而非让之不见天日,钟令怀的心意,蔺池双明白了几分,可不懂,这人为何要跑,若是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无,蔺池双那是不信的。 钟令怀和封孜野走得如此果断,盈月楼案上的三纸,又提醒着蔺池双,钟令怀并非不愿,而是自愿离开。 钟蔚卿怕是也没想过自己儿子会动了真情吧,这幕墙都送予你了,也只能站你我这边。幕墙一直存于皇宫暗部,没想到本以为只是个谣传被钟家私分出去的支部,的确存在,钟蔚卿不论是为了钟令怀这个儿子,还是为了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皆只能投靠蔺如洲,蔺剑先接手天下,登基为帝,哪能容得下手中有幕墙支部的钟家。 无权无势之人,最惧旁人掌权。而蔺剑先恰好便是如此,他明面知贤礼士,私下却暗拢他人。 楼观云听闻,心中悬着那口气,这才倾吐出去,此次征战,却是收网最好的时机。 蔺如洲率兵出征那日,钟令怀入了东越皇宫,去为东越皇帝封姜行手术。 宫殿之内,蟠龙柱后的龙船之上,已然躺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身旁还立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公公。 殿下,皇上昨日按要求未曾饮水与进食,如今服了蒙汗药,已然入睡。公公低头行礼道,皇上下了旨,七日之内,要为殡天的皇后服素七日,任何人不能打扰,殿下不必怕人前来叨扰。 还要麻烦公公过一会,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扰。钟令怀拿起放在封姜身旁的锦缎,递给了封孜野,见公公点头,这才说了一句,动手绑人吧。 掀衣,净手,涂了许多遍的酒,执起一旁的圆刀,预估着麦氏点的位置,就下了刀。 一旁的太监,便站在身旁的封孜野拉开了地方,神色着急,殿下,这是行刺啊,殿下! 公公,您跟着父皇也已多年,父皇屡次犯病,您也看在眼里,此举虽然冒险,但有本殿下担着,不可扰他,若是出了差错,不是你我所能承担。封孜野轻声恐吓,让公公别去打扰。 公公应了一声是,只敢站在一旁看着。 花了两刻钟不到的时间,比他意料之中还快了写,出血并不多,抹了一层青绿的青霉素在缝合完的伤口上。 但额上浸出的汗,依旧不少,刺得钟令怀人皮面具下的脸发痒,似要脱落,手上鲜血淋漓,十分恐怖,偌大的宫殿之中,也只有一个近身伺候的老太监与封孜野,急得钟令怀看向封孜野的眼里,多了几丝恐惧,不以真面示人,等同欺君。 师兄,钟令怀见那边封姜的蒙汗药有过效之意,我脸疼,你能帮我揉一下吗。 公公见封姜手指微动,连忙上前,想要服侍皇上,封孜野抬手为他擦了擦面具后的汗水,抬手覆上,只不过汗水未尽,依旧痒着。 小野。声音虚弱无力。 第58章 产子 父皇,您醒了。指尖将人皮面具最后一角拂过覆上,背身而立的两人,落在封姜目中,则是在细细擦汗,旋身步到封姜身旁,跪于床边,却不曾去握封姜的手,周公公,让人帮他打盆干净的水。 见封姜醒了,周公公方才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血腥之物置于木盘之上被端走,对钟令怀施以一礼。 钟令怀未曾多思虑一番,徒步跟了上去,净手先行,面上的人皮面具亦要寻个无人的地方,再整一番。 醒了,可想清楚了,这帝位只要你想,朕都为你留着。封姜年纪渐长,儿子众多何用,不还是为了自己身下的位置,争得你死我活,省心地也就封孜野一人。 父皇,儿臣不愿做这一帝,财权儿臣如今都有,儿臣只希望太子继位以后,能给儿臣留一条后路。封孜野如是说着,封姜多活一日,他便可多一日闲散。 封姜如今也就知天命的年龄,平素身子硬朗,再度十载春秋,并不是难事。 封姜伤口刺痛,不敢妄动,眼中对这个儿子也算满意,不执政如何能行,小野不若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如何? 见封孜野神色烁动,便知晓了这个条件,他喜欢,那便如此定下了,待朕百年之后,朕也安心了。 封孜野心中大才,怕是他六位皇兄,远不能比,封姜踩着自己兄长的累累尸骨上位,但他也是一位明君。他不愿自己封家百来年的基业,葬于自己后辈。 留下封孜野摄政,一是自己心中欢喜,想将这天下握在他手中,旁人不敢欺他半分,二来则是确有治国之才,不可徒费这一身的学识。 父皇! 不必多言,刚刚那位公子是你所寻的大夫?开肠破肚,少年郎倒是好气魄。封姜不想将话题再置于皇位之上。遂扯上了刚才见过的少年郎,容貌只道平常,那份不卑不亢,少见。 是,儿臣幼时游学所交。封孜野不敢让话题多在钟令怀身上绕,钟令怀并非东越人,光是这一点,就够人大做文章,更何况还是上淮皇室之人。 钟令怀被锁在了这宫中,封姜伤口一日未好,他便一日不可离开。刚被血腥味一刺激,忍不住找了个花盆吐了起来。 公子吐地这般严重,可要叫个太医?周公公知道医者不自医,担忧说道,千万皇上还未治好,自己又搭了进去。 无事,就是太久未见血腥刺激的。麻烦公公给些酸食,压下去便好。钟令怀必然不可能让太医为自己诊治,开什么玩笑,他还不想被当成妖怪拉出去火葬呢,宫中的日子,必然不能喝安胎药。心中懊恼,为何就忘记藏些梅子,也不至于这般尴尬处境。 周公公:是 封姜身子骨好,七天以后,钟令怀便为他拆了线。推掉了皇帝的所有封赏,提前回府,去喝那安胎药,没有汤药压制,这孕吐果然辛苦。 钟令怀也不为封孜野添麻烦,安心在府中养胎,哪也不去,每日只在院中走上几个时辰,除非封孜野有空带他出去散散心,不出去的时候,就在房里做些高数题,听闻如此胎教,孩子会聪慧些。 东越国都郊外一处别苑之中,众多暗卫将一间房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府医充当产婆的角色,为钟令怀接生,好在钟令怀平日每天都在锻炼,产道扩张极快。 五个时辰以后,天色破晓,泛起鱼肚白,来回踱步的封孜野,在房外听见一声清亮的啼哭。 公子,是个男孩,您看过一眼,便抱去让奶娘喂奶。府医将孩子的脑袋露出半个,让钟令怀瞧得仔细。 我见过了,有些丑,奶娘喂过奶后,抱回来,我与他同睡。孩子触及钟令怀的手指,反射性一握,软软的小手,用力捏着。 听闻父子平安,封孜野在门外逗弄一会被抱出来的孩子,孩子哭地震耳欲聋,怕是饿了。 进了房间,看到钟令怀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睡吧,今日我守着你。封孜野掀袍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望向钟令怀所在的方向。 不必了,你在这呆了一夜,回去吧。钟令怀面色已没有方才苍白如纸,浅浅绯红入面,神色安然困倦。 罢了罢手,只是封孜野眼底青黑,周身气质仍是极为沉稳尊贵,没事,不必担心我,倒是你,得好好养养,快睡,睡完了我们一起用膳。再好好商量一下,认干爹的事。 好。 过了两日,钟令怀才从睡梦之中缓了过来,不用暗一搀扶,自己便可四处行走。 封孜野倒是极为喜欢这个孩子,打了几副极其贵重的长命锁。趴在摇篮边上,努力哄着那正在哭泣的小人。 你来了,赶紧先坐下,将钟令怀按在椅子上,不让起来,小几上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糜粥。先吃点,再说话。 你不必如此宠他,他什么都不懂,以后长大了宠坏了如何是好。饿极了,这肉糜粥都觉得格外好喝,几口便都落了肚。 怎么能不宠他呢,毕竟我是他干爹啊,名字想好了吗,叫什么。将小人儿从摇篮里抱了起来,微幅度地晃着,小人儿新奇,止住了哭泣。 念双,钟念双。脑中浮现了那个桃花眸里盛着满天的星光,玄衣锦袍,外罩绣着饕餮的纱衣的男子,公子翩若惊鸿,但眼中神色却大多痴傻。对了,师兄,你给我间铺子吧,我想赚钱养家,总不能一直住在你府中。 铺面我手下有不少,你到时候喜欢,自己挑一间就是。听到怀里的人叫钟念双之时,封孜野知晓,快一年了,钟令怀还是未曾忘记蔺池双,想着最近的消息,觉得有必要同钟令怀一说。 上淮夺嫡怕是要开始了,蔺剑先与我大哥有所勾结,蔺池双目前看,似和蔺如洲关系上好。你,要不要回去一趟,若是此战失败,怕是这辈子见不上了。 第59章 定局 静,死一般的静寂。 襁褓中逐渐安稳的钟念双,猛然出声大哭,肉肉的小拳一下一下往封孜野面上招呼。 钟令怀上前接过孩子,第一次抱孩子,手足无措,好歹是抱稳了,却只见哭得更为大声。封孜野小心将襁褓挪了挪,钟念双身子舒展开去,鼻尖嗅到熟悉的味道,小手死揪着钟令怀的领口,吧唧吧唧嘴,困得睡了过去。 上淮与东越相距千里之遥,你能知晓,必然两方已然操戈。下落不明将近一年的王妃突然回去,你说,会不会直接下令将我斩杀,以绝后患,坐实了那掉落山间,尸骨无存之事?钟令怀低头吻了吻钟念双的额头,小家伙前囟未闭,指间还能触到轻微的搏动。 封孜野听到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结果,也好,念双年幼,经不起奔波。 嗯,常在深宅,也极少听你说起上淮的事,既然此次提起,分析一下局势你说如何。从前出府也是去人僻静之处,极少能听到上淮的消息,所谓盛世,只见贸易往来,而不闻别国之信。 蔺池双三月之前,以真面目示人,公然入了朝堂,西瀚与上淮的边疆战事不断,你猜猜是谁赢了。自顾自坐在太师椅上,怀中摸了一张信纸,就等钟令怀一猜。 你如此问,只能是上淮赢了。手臂泛酸,碍于领子上的小爪子,抱着坐在封孜野的另一旁,桌上摆着一把见底的壶,与两盏讲究的瓷碗。 没错,可上淮赢得却也不容易,封孜野将信纸展开了去,让钟令怀过了一眼,又重新塞回怀中,蔺池双怕是追悔莫及,失去了你这个左膀右臂。 纸上画得模糊,钟令怀还是一眼瞧出了,那是连弩,这东西,终究还是投入了战场之上,你怎么回事,三句话,不离蔺池双,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封孜野: 他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他让人杀了钟蔚卿那日,就该知道,会有如此一天,我在东越也呆的挺好,等过两年上淮平稳了,我和念双前去拜祭他爷爷。钟令怀思虑极简当日自己被绑之时,东越并无动静,反而国宴一直都在继续,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东越来。 可钟令怀人算不如天算,他曾在梦中呓语过封孜野的名字,让蔺池双不可释怀。 倒是你,你大哥同蔺剑先做了什么交易我不知道,你倒是趁机可以说他通敌叛国,拉他下位。西瀚若是真的吞并上淮,下一个就是除去东越,一统天下,唇亡齿寒,东越和上淮,永远都不能在真正的利益上伤了和气。 我这两日便去请旨,一同戍边。铺子的事,等念双满月之后再说吧,就当是我送他的满月礼了,你如今身子孱弱,不适合操劳。封孜野心中盘算格局,出兵虽有风险,可也能在手中,握一部分兵权,不让自己那般被动。 嗯,你去忙吧,我有些困了。一个哈欠过后,眼角多了几点泪水。封孜野见人真困,将粥碗拿了出去,嘱咐他好生休息。 钟令怀在东越都城最热闹的地方,要了一间铺子,封孜野出城那日,钟令怀抱着念双在铺子阁楼目送。 战事连年,由一国夺嫡演变成了三国之战,钟念双在最无知的三年里,度过了三国最为艰难的三年。 东越与上淮联合重创西瀚,钟令怀站在窗前,看向街道中的人,果然是都城,哪怕是遭了如此严重的战祸,依旧有条不紊。 爹爹,你在看什么。男童桃花眼夺目,眼中清明,越长大,同蔺池双越发相像了,钟念双踮起脚尖,双手抓着蜕漆的栏杆,街上,仍是那番场景,人来人往,只是这个人,却不是原来那人,循环往复。 听说东越与上淮战退西瀚,你干爹就应该快回来了,自念双腋下抱起了他,你这身上的长命锁还是他送你的,只可惜,你出生没多久,他就去了远疆。 爹爹,没有别的朋友吗,除了那个为我看病的老爷爷。钟念双好奇地看着自家爹爹,自己在学堂之中,拥有许多朋友,但是自家爹爹除了店里之人,就未曾提过旁人。 念双口中的老爷爷,是封孜野的府医,钟令怀抵着念双的额头,幽兰倾吐缓缓说道,爹爹不是东越的人,朋友都不在东越,在东越就你干爹一个人可以相信。你不可以告诉你的朋友哦,这是我俩的小秘密。 嗯。念双学着钟令怀往常那般抚了抚他的发顶,爹爹乖,念双一定会保护爹爹的。 念双记起自己同窗的蒋天瑕,也说过他娘亲被土匪头子给杀死了,到了东越做着生意,这才供养地起他去上学堂。 念双想着是不是自己的爷爷奶奶也遇害了,爹爹才会在东越。 爹爹,我娘亲呢。钟念双看旁人都有母亲来接自己下学,只有自己,每日都是爹爹来接他。 这个问题,等我们念双长大了,爹爹就告诉你。这世间没有男子产子一事,钟令怀自然不会骗他,教育二字,是言传身教,欺骗不是好事,善意的欺骗,钟令怀若非必要,也不会教。 明知人似刀剑,过刚易折。钟令怀也想让钟念双自己去撞那南墙,撞惨了,撞上了,才知道什么是一个度。 爹爹,什么时候,才算长大了,总要有个期限吧,若是我一辈子都长不大,难不成,你这一辈子都不告诉我了吗?钟念双搂着钟令怀的脖子,不敢松手。 你什么时候,能明辨是非,你就长大了,期限,没有期限,所以要好好念书,以后挣个功名,光宗耀祖。若是念双想经商也可,自己可以为他出谋划策,若是想做官,他干爹还是未来东越的摄政王呢。 我不想当官,我想学医,像老爷爷那般救死扶伤。爹爹,我想问一句,我娘还活着吗?钟念双未曾忍住,趴在肩上,一副做错事了模样。 第60章 送亲 三岁的孩提,大抵是想要个母亲的,可自己上哪去找,钟令怀抱着钟念双回了书房,今日他的学堂作业,还未检查,你本就有权利知晓,放心吧,他还活着,届时你想去找他,我不拦着你。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24) 嗯,爹,七殿下我知道,是东越的皇子,渊王是谁呀。钟念双刚才听闻街上有人传渊王与七殿下合力退西瀚,学堂里的夫子将七殿下说得神乎其乎的,夫子活像个不靠谱的老神棍,就差未曾吹嘘这七殿下长了三头六臂。 这话可不能当着钟令怀的面说,上次喊了夫子一声一句糟老头子,挨了十下手底心,肿地老高老高,哭地稀里哗啦,他爹也没有放过他。 念双想着手底心的事,不曾见到他爹的脚步顿了半晌,这才放下,上淮王朝隋淮帝五子。 他很厉害吗?两人合力,应该厉害吧。爹爹,你怎么不说话。 应该厉害吧,刚才街上不是有人在传吗。钟令怀草草带过一句话,时隔这么久,听到渊王二字,他第一反应,竟然是站在栏边听消息。 三日后,七皇子封孜野率大军回都,都城两旁围满了人,钟念双站在凳子上,望向那威风凛凛的军队。 爹,那个是七皇子吗?钟念双见领头之人,骑着高头大马,气势非凡。 不是他。钟令怀并未在人群中见到封孜野,也是,离东越多年,应该提前回了皇宫。这里面没他。 这样啊,那也太可惜了,我还没见过呢。钟念双跃下木凳,稳稳落在了地上,用力拍去了凳面上的灰尘,搬回了远处。 没什么可惜的,总会见到的。 钟念双压根就没把这句话放心上,七皇子那是谁,皇上的儿子,非皇家大事,不会公然出门之人。 直至半个月后,钟念双拎着他爹特意让人为他作的小书包上了三楼,进了房间。 有人着浅兰鹤鹿同春大氅,墨发高束,散落的鸦羽及腰,背对着他,冲门外喊了一声,爹,我们房里进贼了。 话落之间,将小书包信手一扔,看似毫无技巧,却稳稳落在桌上,未曾激起砚石中的一滴墨。 怎么,我是贼,你也敢坐我面前。封孜野望着比桌稍微高些的钟念双,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当年的小豆丁,如今也有一米左右的身高了,见小子如此有意思,忍不住逗逗他。 钟念双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桌,靠近封孜野,夫子说了,私闯他人闺房者,非为财者,为色,这么好看的小哥哥,怎么就当了采花大盗呢。 封孜野还未笑出声,面前一把白粉,两人相距几指,刚太专注听这孩子说话,未注意他手中还握着迷药,距离太近,一下子就吸了进去,倒在了桌上。 你胡说什么,哪来的贼,尚未说完,却看见封孜野趴在桌上,桌上还有散落的白粉。春山银针整壶放在了桌子空余的地方,自腰间取出一个小瓶,放于封孜野鼻前,轻扇几下,让里面的药味扑散而出。 钟念双,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是你干爹,你怎么还把人给放倒了。钟令怀收回了瓶子,头疼地看着钟念双,这孩子在他面前乖巧,亦十分聪慧,人小鬼大。 见封孜野悠悠然转醒,钟念双往后挪了两步,躲在钟令怀身后,探出一双桃花目望着封孜野。 干爹,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坏人。声音软软儒儒,酥软地不行,钟念双知晓这次错的是自己,声音小的也快听不见了。 没事,我出征之时,你才刚满月,哪能记得我,过来,干爹重新让人给你打了一副长命锁,原先那副,怕是尺寸不合适了。封孜野打开那个锦盒,里面躺着一只鱼戏荷花的长命锁。 怯生生地走了过去,低下了脑袋,让封孜野戴上,摸了摸那纯金的长命锁,钟念双老脸一红,干爹叫什么名字,我以后一定问完名字再撒药。 钟令怀:orz,仰天长啸为何自己会生出这么一个儿子。 封孜野则是耐心告诉了他自己是何名字,将人捞进自己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却见钟念双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干爹是那个七皇子吗? 你爹未曾和你说过我是七皇子吗?封孜野捏了捏钟念双的小鼻子。 爹爹只说干爹很厉害,没说干爹是皇子,干爹你这么厉害,和你一起打败西瀚的渊王是不是也很厉害啊。幼子的想法天真,既然七皇子如此平易近人,那渊王也一定很平易近人,对英雄人物,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总是有那么几分好奇所在。 瞧钟令怀面上并无异色,封孜野才开口道,嗯,他的确厉害,六月十七,我要成亲了,上淮御史大夫之女,会由蔺池双负责相送。 念双,你先出去玩一会,我和你干爹有话要说。封孜野明显还有未开口的话语,钟念双被架下地,跑了出去,还贴心的掩上了门扉。 细长的茶水入了杯盏,滋出白雾,说吧,还有什么想说的。 蔺池双知道你在东越,此来,表面上是送洛晚清前来与我成亲,实际上,却是来接你的。蔺池双与要与他一决高下,让钟令怀看看,谁才适合他,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像极了一个为情爱冲昏头脑的浊世佳公子。 你说出去的???? 他救过我,我只是告诉了他你住在这里。至于在东越,你猜他是怎么确认的?封孜野想起蔺池双冲着自己发火,一开始想要一刀结果自己,又怕钟令怀伤心的样子,倒是好笑又辛酸。 猜不到,不想猜。毕竟当年天衣无缝,鬼知道会是从哪里猜到的。 蔺池双说,你与他成亲那晚,你做梦说梦话,喊的却是我的名字,我看的出来,他真的爱惨了你,为了你,还得救我这个假想情敌。三年了,为何就不说开呢。封孜野开口道,让他知晓,他还有个儿子在这里。 第61章 冰释 可他派人杀了钟家满门。心结一日不解,又谈何放下,不放下,他若是真能和蔺池双继续在一起,那才是对不住钟家满门。 接下来要讲之事,你最好有些心里承受能力,切勿自责。封孜野薄唇浅浅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 此事怪我,不曾早些问清楚,我与他合力击退西瀚以后,问过此事,他说那是你教他的金蝉脱壳之计,怕蔺剑先会下毒手,抢在他们之前动手假死,如今远疆守将不是旁人,正是你父亲,钟蔚卿。我去见过那个远疆守将,他说了一句书房案下玄机隐,说你会明白。 那是接管幕墙的地方。当年那句话,太过斩钉截铁,原来竟是因为金蝉脱壳。自己竟然因为一句话,同蔺池双分离两地四年。 手中的瓷壶掉落在地,茶水浸入白靴里,钟令怀恍若无觉,感觉不到烫意,如今我有何脸面前去见他。 为何没有脸面,本就是他不曾告诉你自己的后续计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确实将你住址告诉了他,但我未曾告诉他,你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离我大婚还有一月,他作为送亲的王爷,自然不可离开,洛晚清是女子,又是隋淮帝亲封的公主,路程自然不快,是走是留,你皆可做选择。封孜野希望两人可以复合,只不过是他希望而已。如何做选择,那是钟令怀应该想的事。 战场烽烟之上,他也见识了蔺池双的谋略,一个人能隐忍十几年,装疯卖傻,钟令怀被他喜欢上了,倒也是福气,这人痴情,可倘若是让他恨上了,剥皮拆骨怕也是不解恨。 蔺池双说,让你好好给他解释解释,什么叫做,锦水汤汤,与君长诀!封孜野对于蔺池双,是一种单纯地欣赏,欣赏到他俩相见的最后一日,他告诉蔺池双,钟令怀并不喜欢自己,而是一直深爱着他。 我怕是走不了。钟令怀终于想起自己的脚背还在遭殃,脱了鞋袜,踩在另外一只好脚之上,晾在了半空之中。 为何?封孜野问到,哪怕是从蔺池双回到上淮那日算起,时间才过半个月,蔺池双如今还到不了这儿。 他是到不了,但是他手底下的暗卫,到的了。蔺池双比他想象地更为深谋远虑,钟令怀在他身旁,亲眼见证了这个男人的隐忍。派暗一他们,将人肃清了吧,绑到你的王府,藏一阵子。 嗯,知晓了。封孜野起身走到门口,双手扣在门闩之上,我今日就将人为你肃清,你想好如何去做。我去陪会念双,你可要想清楚了。 吱呀 户枢轻扭,隔开门内门外,将世界划成了两份。 钟念双坐在木梯的阶级之上,方才他在门外听完了所有,神色淡淡,不似一个三岁的孩子,该有的神情。 见身后传来响声,牵着他的手,下了三楼,穿过满是人群的后院,出了小门。 干爹,你和爹爹说的是真的吗,我有两个爹爹。钟念双桃花目中眸光冷然,剑眉斜飞入发,小孩的面相,大人的沉稳冷静,做错事时,知道利用自己幼小一事,引起旁人的怜惜,趋利避害,果然是蔺池双的儿子,一模一样的性子。 你还小,不该知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春风得意,吹落了一树的繁花,落在小童身上,封孜野蹲下身,轻轻为他扫去落花。 爹爹说了,只要我能明辨是非,就不会瞒着我,我虽然年幼,但我有可辨别一定的是非,干爹,我想知道,爹爹说了,我有知晓的权利。渊王是不是我另外一个爹爹?钟念双紧盯着封孜野的目光不敢移开,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些什么,握着他肩膀的手,紧了又紧,是不是,干爹! 钟念双桃花目中的冷然被一片茫茫的水色掩上,睫毛难承其重,猛然决堤而下,薄唇紧抿,不出一声。 是,别哭了,指尖缓缓拭去眼角的泪水,封孜野还是不忍心看着念双哭,毕竟是自己的干儿子,舍不得,你爹爹生你,冒天下之大不韪,此事若是宣扬出去,你爹爹怕是会被人当成妖怪,话本里的妖精鬼怪你也瞧过,没有好下场的。你爹爹与父王有所误解,他俩之间的事,你爹爹与我讲的不多,念双,别让你爹爹担心了,他一人养你不易。 知道了,谢谢干爹。搓了搓自己的脸,将泪水擦干净了,钟念双扑身抱住了封孜野,谢谢干爹,一直以来,照顾我爹爹。 无事,我与你爹,多年挚友,本就应当,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坐吧,你爹爹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托着屁股将人抱回了店面之中,这是间客栈,空房也算好有,就找了一个靠窗的房间,坐了下来。 暗一,派人将渊王的手下,请去王府喝喝茶吧。暗一自窗外而入,一瞬又破窗而去,来去如风。 蔺池双所派之人虽然武力值高,架不住,封孜野手下众多,正所谓,蚂蚁多了咬死象。 钟令怀在房中想了许久,只见面前突然站了一人,这个人,他实在是太熟了。 重禾。钟令怀叫出了这个四年未曾开口的名字,往事如风般地灌入脑海,与蔺池双那一年的生活,是不可磨灭的存在。 王妃,主子让属下前来护着王妃。重禾提剑跪地说道,一身粗布麻衣,差点都叫人认不出来了。 是保护我,还是随身监视我。见到重禾的那一瞬,钟令怀突然就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了。 王妃!重禾急红了眼,这些年主子派出在东越的探子,一直在寻他下落,却寻不着,偏偏战事连年,连个借酒买醉,上天都不肯施舍与他。 你不必多说了,我与你主仆一场,自然不会害你。淬了麻药的银针自袖中射出,刺入了重禾体内,用刚刚差点用来绑封孜野的绳子,将重禾绑了起来。 他要离开东越。 第62章 回乡 别白费力气了,好好睡一觉。这麻针不比你们用的迷药,你虽经过抗药的训练,也得几个时辰才能解开。告诉他,之前是我误会他了,替我说一声对不住,我也没那脸,陪他走下去了,好聚好散。钟令怀收拾了细软盘缠,几套衣衫,将包袱放在桌上,自己则是去找了钟念双。 四年了,蔺池双之于他的情意,他实在不敢去赌,自己当年不辞而别,蔺池双对他可能是种执念吧,应该是恨意大于喜欢。想要捏死他,那是分分钟的事,所以他必须走。 且自己的确对不住他,钟令怀不想让蔺池双再在自己身上花费时间了。 钟令怀一向以冷静自持,可一旦碰上蔺池双的事,智商就容易极限下降跌落谷底,不曾想着,蔺池双若是想要杀了他,早就让重禾动手了,还哪会派人前来护着他。 念双,快到你奶奶的祭日了,我们回上淮去祭祖,从前觉你年幼,舟车劳顿,怕你身子骨受不了,如今你已三岁了,礼不可废,自当回去拜祭。钟令怀母亲的祭日在六月底,如今回去,算早,却也刚好够他前去安顿一下。 什么时候走啊?念双跑到了钟令怀身旁。 今日便离开,衣裳我已经收拾好了,你自己去房中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见钟念双走出了房门,钟令怀却言,我和念双短时间怕是不会回东越了,等我找到落脚的地方,就传信于你。这些年你刚见到念双,转眼又是离别, 不必多说了,你既然做了已经做了决定,自己不悔,才是最重要的,这店我会派人帮你顾着的,银钱若是不够,拿着这个,去东越的钱庄取。将自己的一块令牌交予了他,钟令怀却是不接。 不用了,我钱够了,这店赚的银子,大半还是为你留着,就当是你送我店铺的利息,话不多说,我先走了。钟令怀转身离开,多一刻逗留,留下的蛛丝马迹,就越发的多。 三楼卧房,钟念双刚进房,就见地上躺了一个年纪比爹爹大上几岁的男子,只有那双还能转动的眸子看着他,重禾心下一惊,这是小主子?!尤是那双桃花目,与主上看人之时,如出一辙。 钟念双蹲下了身子,这人手中还握着剑,穿着简陋,与街上常人无异,加之那让请去王府做客的人,几下串联,大概明白了这人的身份。 你是渊王的人?念双轻声问道,若是就眨眼两下,不是,就眨眼一下。 重禾眨了两下眼,念双低头说道,方才已经让干爹保密,不准他告诉爹爹自己已经知晓蔺池双是自己父亲之事,你能不能他说,若是还喜欢着我爹爹,就去我奶奶坟前等我们,若是不喜欢我爹了,那便不要来找我们了。爹爹一个人带着我,日子并不好过,我不希望他会难过。 钟念双抱着桌上的包袱下了楼,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两人都是误会,就像他和他同窗打架了,第二日说开了,依旧还是好朋友。 自己和同窗可以成为好朋友,为何爹爹就不能和渊王冰释前嫌呢? 不得不说,钟念双的确是蔺池双的种,无论做什么都是挖坑给钟令怀跳进去,为蔺池双神助攻。 钟令怀与钟念双先走水路,到东越一处并不富庶的城池,就改走官道。既然答应了钟念双要去祭祖,自然不应失信于自己儿子。 一个半月的时间,能让钟令怀与钟念双欣赏一下东越别的城池风土人情。 爹爹,你干嘛带着人皮面具,一点都不好看。趴在车窗上看外面风景的钟念双有些不解,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懂人心复杂。 自然是怕别人会认出来,而且你不觉得你爹爹太好看了嘛,要是被哪家的姑娘看上了,硬是让我入赘怎么办。钟令怀自夸而言。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25) 嗯嗯,爹爹这么好看,可不能让别人抢走了。念双也不看外面的风景,扑近钟令怀的怀里,前两日还觉得有趣,这两日颠簸下来,极易犯困方为正理,这马车之中又睡不安稳,只有钟令怀怀中才安稳一些。 送亲队伍之中,蔺池双放飞了鸽子,看到信中所写,眸中难以平淡,这人躲了自己四年就算了,如今连儿子都三岁了,这人竟是还想逃,知晓对不住自己,竟然还想逃! 抱一,东西准备好了吗?蔺池双等不了了,随着送亲队伍去东越,需要的时间太长了,他要提前离开。 人已经准备好了。抱一骑马凑近蔺池双,低声说着。 今晚便换人,通知守一他们守住各个沿岸港口,密切留意钟令怀是否下船,看到了就给本王抓起来,切记,不可伤了他。蔺池双望着还在头上的太阳,第一次觉得它那么碍眼。 钟令怀若是要回上淮祭祖,一个半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若是带了一个孩子,自然不可以行路太久,拿地图来。 抱一将地图交了过去,蔺池双固定在马镫之上,让之自己走着。 若是想尽快回来上淮,一是水路,所以他让守一他们前去港口守株待兔,而且玄字堂都见过钟令怀,也方便寻人。二来则是东越与上淮来往的商道与官道不少,商道虽快,却容易碰上打劫之人,如今战乱刚平,这商道自然不会走,那剩下的官道,却只有一条能让钟令怀父子走的舒畅些。 天黑之后,蔺池双的营帐之中,两个长相一样,穿着相似的两个人站在一起。这路上,你替本王送亲,到东越之时,本王自然会提前回来,不可露出马脚。 将洛晚清的人全都迷晕之后,蔺池双带着一部分的天字堂的人,前往官道之上。 钟令怀也未曾想过,蔺池双会将他分析地如此透彻,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这世上的意外与狗血,远超世人的想象。 远处,有黑衣人正尾随着钟令怀与钟念双二人,危险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悄悄降临。 第63章 遇险 这一大一小,与七皇子接触密切,想来也有关系,那小孩隐在衣领之下,颈项之上的长命锁,可是司礼监的手笔,主子果真猜的不错,这两人对七皇子意义非凡。黑衣人藏在马车之内说道,官道之上,来往去返车马众多,自然不会有人注意这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 七皇子身边从无女人,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七皇子在外的私生子,若是如此,我们是否得给主子传个消息。司礼监是皇家专制之地,这么多年也没见封孜野对旁人的孩子如此上过心。 传。不论是不是,这两人怕也是放不过了。 钟令怀抱着怀中的人,靠在车窗旁,马车蹭过石子,帘子震得一抖,掀开了半面,恰好瞧见了后面一辆朴实的马车,车窗里伸出身穿黑衣的手,一只鸽子飞了出去。 眉头轻跳,这鸽子羽翼顺滑,双爪通红,与封孜野府中传信的鸽子极为相似,这是信鸽,自己与封孜野说好有落脚之处便传信,应该不是封孜野的人。 伸手揭开布帘,马车的车辙印极深,远比自己所坐的马车深上太多了,那车里坐了许多人,却没人掀帘透气,都是高手。 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吗?钟令怀往袖中的机枢之间又上了一些麻针,以防万一。 主上,我们为何要投宿?抱七武功极高,就是脑子不是那么聪慧,见主子站在马厩门口,便上前问了一句。 如果你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在官道上赶路,天色渐暮,你会如何?蔺池双未曾回答,一旁的抱三听不下去,就回了一句。 天色晚了,自然是投宿啊。抱七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这人武功不如自己,问题也白痴。 抱三:王妃会投宿,我们连夜赶路数日,加上马匹精良,若是再连夜下去,怕是错过了王妃投宿之处,错身而行,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对哦,你还挺聪明的,抱三。抱七一拍抱三的肩膀,眼里还有一种名为崇拜的隐隐的小星星,在熠熠生辉。 天字堂众人: 蔺池双: 翌日的钟令怀特意迟走了一些,见后面并无昨日那辆马车,这才安下心来。 只不过行路至一半,却见后面又出现了昨日那辆朴素的马车。 爹爹,怎么了,你为什么老往后面看啊?钟念双将一颗小脑袋探了出去,往身后那辆马车看着,突然往后一倒,摔进了钟令怀的怀中,爹爹,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夫大叔,好凶,我就看了一下,他好凶。 念双,若是等会有什么意外,你先坐着马车先走。找个人多的地方躲起来,我去引开他们,这些麻针,你带着防身,你是个小孩,他们不会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将一把浸润过麻药的针放在了钟念双腰间,外面用白布包着,与大夫针灸的用针外包极其相似。 爹爹,我怕。昨日把封孜野放倒之时,他未曾想过许多,毕竟那是他们的地盘,现下真遇上了危险,作为一个孩子,自然是怕的。 别怕,你怀里我塞了银票,昨日不是教过你如何投宿了吗,人少之时,带着车夫,去客栈投宿。记着不要和陌生人讲话,免得被人骗了。钟令怀抱了抱怀中的钟念双,希望可以撑到下一座城池之中,这样便可不分离。 见有信鸽飞入那辆马车之中,师父,我要下车,你带我孩子先去城中,记得跑快些。 车夫收人钱财,自然听从钟令怀的安排,只不过还未停稳,钟令怀便跳下了马车,往马屁股上扎了一针,马受惊而行。 钟令怀往官道的垂向跑,那信鸽一来一往之间,今日定然是下了要抓自己与念双的人,如今不跑,等那伙人看完纸条之后,主动权就不在自己手中了。 你们三个去追那个孩子,剩下和我去追那个下车的男子,伤病不论,不死就行。纸条在内力的轰乱之下,分碎成灰,瞧不出本应该有的模样。 官道的垂向是两片深不可测的树林,野树干云蔽日,枝繁叶茂,轻功施行受阻,真好为钟令怀逃跑提供了机会。 蛇形闪躲地周围近身的暗器,两年前的坠崖之事,让钟令怀对自身的灵敏度,进行了一个提升,有暗一在,防身技能比常人强些。 背手而行,插缝射针,不查之下,好几个黑衣人应声而下。 本以为可以安全逃脱的钟令怀,看着自己脚下青烟起平地,转身看着已经包围上来的黑衣人。 悬崖,怎么又是悬崖,浓重的山岚,迷了钟令怀的眼睛,近身而战,根本占不到一点优势,补了五枚麻针入袖,拼死一战吧。 麻针出袖,对面的飞镖也入了体内,掌风所携带的内力,将人推入了深渊之内。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是远处青翠的山脉,透过绵绵青山,钟令怀仿佛看见了蔺池双与钟念双。 这次怕是活不了了吧,自己再也见不到念双与蔺池双。 世上无假设,若是还能侥幸活着,他要回上淮,带着念双去找蔺池双,人之将死,埋在心中最深的想法,如同一颗藏在千层地底的种子,冲破层层阻碍,一下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只是,这都不能实现了,蔺池双,我真的好爱你。 细小若蚊吟的声音,被山风扯得稀巴碎,孱弱无力。 爷爷,什么声音啊。韩子木仰头看了一眼这断崖,应该不会有人掉下来吧。 四年之前,韩碧城和韩子木迁居至这东越与上淮交界之处的悬崖之下,上淮与东越交好,自然不易起战火。 交界之处,易有贸易往来,恰好也方便他寻些药材。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处悬崖并不高,方便他随时出入。 爷爷,是人啊!韩子木扯了扯韩碧城的衣袖。 衣袖猛然滑下,韩碧城足尖一跃轻点,钟令怀身上被树枝一丝一缕被分割地不成样子,面上的人皮面具也掉了一半。 第64章 念双 韩碧城将人放在了地上,好奇的韩子木觉得这人的眉眼甚是熟悉,抬手揭开剩下的人皮面具,爷爷,是小哥哥! 我看见了,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就是这后脑勺可能摔下来磕到树枝了。看韩子木自腰间取出一段小纱布,小心翼翼为人包扎好,韩碧城见他手法进步很大,什么时候身上还带这东西了? 以前采药割伤手了用帕子,后来碰见小哥哥了,觉得帕子不顶用,我就带了纱布,上次出去的时候,我买了许多,未雨绸缪。韩子木想搀扶起钟令怀,但昏迷之人,相当于一只软脚虾,只是这虾不听话,就难以摆盘。 胸口的飞镖被直接拔了出来,用纱布包扎完整,只不过随着韩子木的动作,渗透出来几滴血。 放下吧,我来,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今日就离开这里。韩碧城揪着腰封,一个甩力将人抗在了肩上,另一只手提着韩子木的衣领,轻功飞向了远处的茅屋。 爷爷,你别这样提着我,我们干嘛要换地方。韩子木抖着自己的双腿,双手却死死抓着韩碧城的手腕,不肯放手。 你觉得正常人,能从崖上掉下来两次吗? 必然是不能啊,小哥哥又被人追杀了吗?韩子木想不明白,为什么飞镖不涂毒呢? 你见过哪个抓活口的,下剧毒的?哎,不是,韩子木,我觉得趁着这次出去,得好好教育一下常识问题,我发现你这脑子不带左转右拐的。韩碧城低头瞥了一眼自家孙儿,深感这些年的教育有点失败。 悬崖之上,坐在马车里的钟念双,看着后面紧追不敢的马车。 驾马明显赶不上两人,三个黑衣人轻功纵跃,将马车堵在了面前。 坐在车夫旁边,扶着一旁的车辕,钟念双远比身旁的车夫神态自若的多。震袖一甩,麻针刷的一下刺入了一个黑衣人体内。 终归是个孩子,果真还是沉不住气。一针虽然见血,可却让人有了防备。 短时间看起来攻击有效,笑不了多久,就知道自己错在年轻。 小孩,你乖乖同我们走,这个车夫,我便放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兄,倒在了地上只是不能动弹,这类勋贵公子,只有两种人,一种发狠,一种至柔。 一个人太过善良,就是对自己残忍。 你放了他,我跟你们走。这个车夫叔叔与自己并不关系,钟念双并不想连累他,自己一跃下了马车,叔叔,你走吧,他们蒙着面,你也没见过他们长什么样子,快掉头走吧。 小公子,怎么可以二字未落,钟念双一针扎在了马腚之上,马匹吃痛,疯了一般跑了出去,马夫调转了车头,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叔叔,你安心离开吧,他们不会伤我的。钟念双冲着马车喊到,自己的身子则是不停地往后退。 地势偏僻,亦或许是车马行走过迟,这四周竟然没有一辆车马,僻静地出奇。手中的麻针已然让人有了防备,因而换成了迷药,近距离或许还能一次迷倒两人。 三人胶着之际,远处有铁蹄声声入耳。为首一人墨发玄衣,桃花眸一片冷意,却依旧美艳地不可方物,身后十几人腰间配着长剑,身穿清一色的棕褐布衣,窄袖短衫,一看就是练家子。 钟念双顾不得太多,冲到马蹄之前,张开手誓要寻死短志的模样,嘴中却喊着一句,哥哥救我,他们想要杀我。 黑衣人见如此,提剑想去拉出钟念双,蔺池双本不想救人,只不过那些黑衣人提剑到了他面前,抱七长剑出鞘期间,便人头落地,只是怀中多了一个孩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谢谢哥哥救我。钟念双抱着抱七的腰身不肯松开,心中却是想着这群人如此厉害,跟着他们到下一个城镇也好,找信鸽传信给干爹,让干爹去救爹爹。 主子,这孩子,如何处置?刚刚在马车之中一路颠簸,加上抱七救人之时,钟念双劲上的长命锁又露了出来。光天白日做这掳人的勾当,这孩子的来历,怕是不浅,那长命锁的形制,倒像是东越皇室之物。 既然是东越皇室的人,届时就送回去,好好对待这个孩子吧。蔺池双眸中冷然,扫了一眼钟念双,不知道为何看着这个孩子,他想起了钟令怀,想到他也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哥哥是在问我?钟念双并不惧生,更何况这群人如今也未曾对自己做些什么,蔺池双好像在询问自己的名字,便指了指自己,见人颔首,便答道,我叫念双,钟念双。 听闻这个名字之时,蔺池双喉中如鱼鲠卡在其中,艰难地再问了一遍,你说你叫什么 东越皇室之物,封孜野与钟令怀交好,蔺池双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差一点,这个孩子就要被人抢走了。 钟念双。钟念双歪了脑袋,不明白为何这个哥哥看自己的神情会是如此的复杂。 你爹,可叫钟令怀?话语极轻,勒住了缰绳,走到了抱七身旁,小心翼翼接过这个孩子。 哥哥,你认识我爹吗?桃花目中亮了一下,小手不安地拽了拽蔺池双的衣领,哥哥,你可不可以,救救我爹,我爹跑林子中去了,我怕他出事。 什么,你爹往哪个方向走了。蔺池双骑上了马,将钟念双护在怀中,往孩童所指的方向赶去。念双乖,父王带你去找你爹爹。 怀中的钟念双,却因着那一句父王,不再动弹,蔺池双于他,更像个陌生人,哪怕自己对于封孜野没有印象,可封孜野对他却是极好,反而自己这个便宜父王,刚刚好像都不想救自己。 心情一时之间,变得难以言说,钟念双只希望先找到自己爹爹,再来讨论蔺池双一事,爹爹好像很不喜欢自己的这个父王。 第65章 父王 断崖之前的坦途之地,横七竖八地躺着黑衣人,麻针的药效未过,求死都做不到,抱三上前撬出牙囊中的毒药,伤了王妃的人,想死怕是个奢望。 悬崖边上,是靴子蹭地留下的痕印,钟念双跑过去趴在悬崖边,往下探着身子,崖下的树枝勾着一片衣角,雾迷双眼,大颗大颗晶莹承重不住,砸在了地上,爹爹,爹爹。 蔺池双握住了半个身子已在悬崖外的钟念双,将他抱进了怀中,念双乖,他会没事的,全部给本王下去找,这崖不深,应该死不了人。 刚刚丢下的石子,破空的声音消失,已经落了地,这崖壁之上的青翠嫩枝不少,皆可卸力。 真的吗,你是不是在骗我。钟念双毛茸茸的脑袋蹭蹭蔺池双,小手抓地死紧,这个孩子很无助。 父王不会骗你,你爹与父王之间还有账要清算,所以他不会死,他还要活着回来还账。念双乖,我们下崖去找你爹爹。口哨声起,通身黑色的马匹自远处飞奔而来,翻身上马,准备从两侧平坦之处下崖。 哥哥,你是不是叫蔺池双。知晓自己的另外一个爹爹在身旁,血脉情浓,又想起处在东越的日子,听闻许多他与干爹的事迹,忍不住信他的话,相信爹爹一定还活在世上。 我的确叫蔺池双,蔺池双为了拉进两人的距离,并未用本王,桃花目中担忧尤盛,薄唇轻微扬肆,念双,你爹爹没有告诉过你,你应该叫我父王吗?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26) 眼神直视前路,崖边草木极茂,得绕过面前这座山体才是,带着钟念双,躲避着横长的枝丫。 爹爹说等我明事理了,才能告诉我你是谁。钟念双抬起脑袋,脖子仰的生疼,方才看见蔺池双精致的下颏。 念双果真是遗传了我与你爹爹的聪慧,你让重禾传与我的话,我知晓了,我不会放手的,这么多年,能碰上一个喜欢的人,不易,何况曾生死与共,你爹在我愚笨之时,护我爱我,一个误会,已经耽误太多年,我想和你爹爹好好过日子,念双父王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虽然我和你爹爹都是男子,你知晓吗?蔺池双抬手摸了摸这个小童的发顶,这是自己与钟令怀的儿子,钟令怀未让钟念双现下知晓,是怕钟念双年纪过小,他接受不了自己是两个男人生的事实。 嗯。 钟念双极为安静,蔺池双却一直找着话题,到了崖下,只见抱三他们聚在一块。 主子,此处有血迹与这枚飞镖,远处有个茅屋还在着火,在篱门外,发现了这些东西,王妃应该是被人救走了。手帕中放了一枚带血的镖,蔺池双望了一眼。 牵着钟念双的手,蔺池双剑眉高挑,冷声道,撤回渡口玄字堂的人,传信给隋唐,韩碧城一旦有消息,就派人过去接无双,若是等本王到了东越国都,还无消息,下通缉令。韩碧城不同旁人,不可设置悬赏寻人的榜单,堂堂一个上淮王朝的渊王请毒王帮忙,那是何居心,唯一能下的令,那便是通缉令。 这崖下择居,除了韩碧城,蔺池双想不到第二人,抱三手中的东西,他隐约认识,围场坠崖的日子,喝了那么久中药,总归是记住了些什么,那是药材。 念双,无双被他义父救走了,你愿意跟父王去东越国都吗?若是不愿意,就去上淮,看看你外公与你舅舅他们。蔺池双弯下身说道,眸中满是真诚。 此处离东越国都还远,自己不想让钟念双受苦,倘若将念双送回上淮,还得麻烦三哥帮忙,又没有两全的方法,一时之间,有些疲倦。 哥哥,去东越,找干爹。念双只认识封孜野,这么多人都听蔺池双的,消息必然最快汇集到蔺池双手里,无论如何,跟着蔺池双都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蔺池双是他父亲,不会害他。 叫父王,不准叫哥哥。蔺池双耐心纠正,却见念双低下了脑袋,不再看他,没事,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哥哥也好,我如今二十七了,还显得年轻一些,这么多年,你从未见过我,不该如此强求你的,就叫哥哥,你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帮忙,也可以找这些叔叔帮忙。我们走吧,去东越。 话语间是一个父亲听不见儿子一声呼唤的无奈,只是被当成叔叔的天字堂,心中有些疑问:论年龄,主子比自己可大上好几岁呢。 抱着钟念双上马,一路无言,到了最近的县城,买了一辆最为豪华的马车,将念双放了进去,念双可不可以将就一下,目前父王没有办法给你再好的马车了。 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豪华了。钟念双晃着脑袋说道,车中铺了小桌,摆了许多水果与零嘴,脚下所踩的是柔软的皮子。 谢谢念双的体谅,有事就叫我,我在前面。蔺池双抬手想揉揉念双的脑袋,看见鱼际肌处的灰尘,垂下了刚伸出去的手,放下了布帘,长刀跨马而行。 钟念双还小,总不能同他们这些大人一般,只啃些干粮,宿在野外之时,抱七他们会射杀一些野鸡一类。 军中呆了两年,蔺池双烤肉的手艺倒是还好,如今看着钟念双吃得开心,两眼之中冒着星星看着他,心情好上了许多。 面前突然多了一块肉,拿肉手油腻腻地有些可爱,蔺池双将之吃了,将手中刚烤好的肉,又递了过去。 帕子细细擦着念双的手,窜高的火堆,映着蔺池双神清骨秀的脸庞,莹莹之色在桃花目中流转。 蔺池双和抱七他们不同,抱七他们睡在树上,蔺池双则是守在火堆旁,方便添柴旺火。 吃完早点睡吧,明早又要赶路,再过一日,就可到东越国都了,你就不用这边睡在马车中了。将沾了油的帕子,扔进了火中,火芯蹭的极高。 父王。钟念双轻声喊着。 第66章 招人 蔺池双这辈子,大概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乐极生悲,脖颈猛然扭地过快,竟然扭伤了,嘶~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宛若无骨的小手,抚上了蔺池双的脖子,轻轻揉着,声音中还有一丝丝心疼,看了一眼手中的烤肉,塞到了蔺池双手中,两只手一起缓缓揉着,这孩子,倒是和钟令怀一般细心善良。 嗯,谢谢念双。蔺池双转了转身子,让自己视线正对着念双,上车吧。夜风虽然不凉,吹多了总是伤体,别到时候东越还未到,就将自己吹的发烧了。 父王。钟念双低了低脑袋,似乎还是极为不适应这个称呼,过了半晌,方才眸光定定地抬起了脑袋,马车很大,我们一起睡,我不想你到时候发烧了。 连日来,钟念双被安排的很好,蔺池双担忧他的安全,投宿之时,让念双睡床,自己则是睡榻,爹爹曾多次说他睡觉很爱踢被子,可是自己每日早上醒来之时,被衾都很服帖。 在钟念双眼中,他这个便宜爹爹,对他还是极好的。 人心毕竟不是石子,毫无感情,人与石子的区别,便在于那情感的波动,念双喜欢这个这个父王,这个对他很好的父王,因此,他也想对父王很好。 蔺池双随着钟念双上了马车,年幼的孩子,却是显现出不同他这个年纪的能干,懂得用枕头为他撑起脑袋。 皓月当空,风拆散了穹苍之中的云晕,官道旁的林中,隐隐有火光闪烁,夹在这阵阵的蝉鸣之中,意外地和谐与宁静。 果真一国之都,虽经受战役,波及却不大,街上依旧是繁华之景,蔺池双一行人比送亲队伍早上许多,到了国都。 回了先前钟令怀居住的那间客栈,掌柜见是一行陌生的男子带着小主人回来了,上前询问钟令怀去了何处。 叔叔,你可不可以让干爹来找我一下,我有事和他说,还有这群叔叔,是我爹的手下,安排几间房间,让他们住下吧。钟念双的表现不像个三岁的孩子,倒像是一家之主,骨子中流淌的贵气,不会因为钱财的滋养而消失殆尽。 钟令怀,真的将他教的很好。 掌柜还想说些什么,钟念双已经拉着蔺池双上了三楼卧房,离开至如今,折腾了也有大半个月的日子了,卧房纤尘不染,应是一直有人打扫。 蔺池双见窗外立着一只白鸽,这是自己的鸽子,拆开信纸,看了一眼,便将他交给了钟念双。 上淮已然下了通缉令,重禾自外面办事而回,看见念双,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小主子。 父王,我们总会找到爹爹的,你不要太难过了。 自己与爹爹才分开短短几日,思念之意,便压的自己难受,更何况,父王与爹爹四年未见。 父王,一定尽快派人找到无双,重禾,派人去通知封孜野,就说本王邀他一聚。蔺池双走至桌前,书包之中的作业散乱搁着。 钟念双乖巧地坐在了太师椅上,拿出作业提笔写道,不懂的地方,便开口问蔺池双,蔺池双未曾装疯卖傻之前,师从尚书大人,这也是为何他与楼观云关系甚好的原因。 封孜野推却一切拜帖,来了之后,却看见两父子正在讨论些什么,房门未锁,大开对外,他自然不会让自己劳累着,坐在厅中等候便是。 钟念双聪慧,知晓两人有要事相商,只说自己还有学习内力的书需要温习,刚入三岁之时,钟令怀便给他请了学武的师父,只不过这武功需要内力催动,还未学些皮毛,两人就被那黑衣人堵在了官道之中。 从前瞧见封孜野,心中总是不快,如今对影成三人,竟然还能小酌几杯,只不过蔺池双以茶代酒,问及原因,竟然是怕熏着念双。 封孜野听闻原因,也派人通缉毒王韩碧城,只不过这通缉却是对韩碧城未曾造成一点影响。 若不是两年后,韩子木误打误撞,蔺池双怕是未曾那么快,能见到钟令怀。 朝廷专用的布告栏前,一位体量修长,气质出尘的男子,微微摇头。拉着一旁十五岁左右体量稍矮的男子,离开了那是非之地。 转身之时,却见那两人容貌平平无奇,只是偏偏那身通透的气质,却难以让人忘怀。 想着布告栏中所书的通缉令,不免哀叹一声,这都两年了,怎么还在通缉义父,义父是将渊王如何了,这多大仇得闹成如此局面?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蔺池双与念双心心念念多年的钟令怀,只是如今却浑然不记得渊王是何许人也。 这两年,韩碧城隐于云中城一座大宅院中,反其道而行之,偏生躲在这闹市之内,今日宅中日常之物易耗,便出来采买一些。 你们有没有听说,这韬阁要招人,但凡身怀一技之长,被韬阁认可,那是多大的荣幸啊。一面墙上,公然写着招人的告示,下面还有还有一些报名之人的姓名。 你看,毒仙妙仙儿也要去。 钟令怀与韩子木,却在墙角处找到了一个名字。 若是毒王韩一手没有得罪朝廷,这用毒排名,怕是难说,如今这局势,这毒王一称,怕是要易位啊。 这哪说得准,指不定那韩一手是怕败在这妙仙儿手中,这方才躲在那个深山老林不见人呢。 你胡说什么! 刚交谈的二人,往身后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 被拖到巷子中的韩子木,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小哥哥,你做什么,他们那般诋毁爷爷,你让我出手教训教训他们! 你是想让这云中城的人都知道义父在此处是吗?当年义父是带我们来避仇,不是让你如今前去暴露身份的。钟令怀苦口婆心劝道,我们先回家。 我不回去,除非小哥哥答应我一个要求。十五岁的韩子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活像个泼皮无赖。 第67章 终见 钟令怀抱袖斜倚着青石墙,眸光落在蹭满了脏物的韩子木,你想去韬阁那个挖人墙角的大会? 果真是瞒不过你。韩子木坐在地上,眼里闪着亮光,掩饰着如同狐狸一般的狡黠。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回去。 钟令怀掸了掸白衣上的苔衣,转身离去,那你呆着,我走了。 韩子木见那一袭翩然白衣,已然消失在巷子尽头。一拳落在青石砖头铺砌的地上,裂纹一圈又一圈裂开,起身往钟令怀所在的反方向跑去。 钟令怀在巷子转角等了又等,却是未曾见到韩子木过来,扭身一观,原来狭窄幽深的巷子之中,哪里还有什么人。 伸手触及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未曾脱落,提脚跟了上去,走回原先那写着告示的高墙之上,依旧站着许多人。 一身翡色衣衫的抱七怀中抱了一个半小的孩童,望着远处堆满人的高墙之前,抱七叔叔,我们去招人的地方吧,我好想去看看。 好。抱七抱着自家的小主子,喜欢的不得了,抱三他们可坏了,都说他笨,他又不敢将他们打趴下,怕主子责罚,就小主子老是夸他厉害。 人群中的钟令怀,琢磨着这墙上的招人启示,刚刚只是匆匆一眼,未觉不妥,现下看来,这通篇未曾提及一处地方,这地方还得自己找。 目光扫了两遍,并未发现什么谜面,那么地点已经写在了这通告之中,视线落在一个台子之上,往四周发散。 台,设,处,高,最,寺,水,桦,钟令怀歪着脑袋,将所有字反过来,再念了一遍。 桦水寺最高处设台。桦水寺已是云中城最高处了,找马夫租赁了一匹乖顺的老马,望着那处赶去。 桦水寺在桦山之顶,如今为了韬阁,山下已然设了关卡,将马系在了一颗树木之上,徒步上山。 韩碧城不知为何与渊王结仇,且一向不让自己在渊王面前露面,只是此次韬阁招人,不知道会不会渊王的人马。 算了,小木还在上面,快些将他抓回家再说。一步一阶上了山,钟令怀一直呆在宅院之中,鲜少运动,这爬山一事,真是要了老命,待到山顶之时,夜色已暮,小沙弥正在落锁,却见远方隐隐有人,合十一拜,小沙弥提了脚边放置的纸皮灯笼。 师父,听闻山上群才荟聚,今日特意登门拜访,只是天色已暮,可否行个方便。钟令怀的面具早在山道上无人之时,就将人皮面具放进怀中,汗液浸渍,面具难以服帖,本就是出门涂个方便,如今无人,自然是该卸下的。 施主跟我来吧。小沙弥慈悲为怀,见钟令怀长得也是慈眉善目,教养极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钟令怀自然在身后跟上。 多谢小师傅。除了佛堂之中还有亮光,别处大多黑暗,借着小沙弥手中的灯笼,隐约看得见脚下的路。 不必,施主与此处有缘,方才能在落锁之前,到了山顶,后院客房如今恰好还有一间空着,施主可住那处。小沙弥将灯笼低了低,方便照明地更亮一些。 钟令怀紧跟着小沙弥,目光所及皆是自房间内透出的光亮,看来这来的人,有许多,不知道韩子木在哪一间,鼻子一疼,原是磕在了自己将要居住的房门口。 火折子上的火芯沾在油灯之上,火势突呈燎原,照亮了房中一处,小沙弥行了一礼,施主,贫僧先行告辞了。 谢谢小师傅。钟令怀目送小沙弥远去,正想关门,却见门口摔了一个小童。 小童锦衣富贵,脖上的长命锁在月光之下反射着光亮,竟然是黄金,这孩子怕是哪个大家的嫡子吧。 终归是个孩子,周围又无人,钟令怀上前搀扶了一把,你是谁家孩子,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要我送你回去吗? 刚想起身的念双,听闻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手中仅仅抓着那人的袖子,月色被云遮住,看不清说话之人。 我可以去你房里坐坐吗,我父王的手下马上就会出来找我了。念双生怕这人跑了,又怕认错人,只是为何说到父王之时,这人的反应会是如此。 父王,你是皇室宗亲?钟令怀想将念双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捋下去。一听到父王二字,与皇室扯上关系,钟令怀是万般不愿的。 是,念双并没有否认这个身份,皇室宗亲会让旁人不敢轻易动他,只是突然开始掉金豆子,一颗又一颗砸在钟令怀的手背上,你不喜欢我了,都不让我去坐坐。 钟令怀: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年纪弱。 你可以和我进去,但是等下你家仆人来了,你就离开。念双抬手擦了眼泪,张开双手就让钟令怀抱。 念双在他怀中之时,钟令怀抱孩子的姿势却是娴熟,让他觉得自己天赋异禀。 只是这刚到房中亮堂的地方,念双又开始抓着他的袖子,口中喊出了一个钟令怀这辈子都未曾想过的称呼,爹爹,你为什么不要念双了。 看着怀中抱的自己死紧地小童,钟令怀一脸风中凌乱,我不是你爹。 不,你是我爹,我说是就是。泪珠子和檐下断线的雨水一般,念双想着爹爹不记得自己,就越发的难受,哭的也越发地响亮。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27) 抱七赶来之时,只见自家小主子扑在一个一个气质通透,容色倾世的男子怀中,口中还一口一个爹爹,抱七倒吸一口凉气,这难道是王妃? 快把你家小主人抱走,怎么看见别人就叫爹啊,我哪来这么大的儿子。钟令怀向抱七招了招手,让他将人抱走。 王妃,你就同小主子回王府吧。抱七单膝下跪,请求钟令怀回王府,毕竟小主子不可能认错王妃。 钟令怀想着今日果真是错了,若不是错了,怎么平白无故还多了个儿子,你长得的确是很好看,我希望我未来的儿子,也能和你一样好看,可是我并不认识你,所以,你认错人了。 第68章 夫君 那你是不是叫钟令怀。念双不死心地抬起头看着钟令怀,你手心有一个小疤,那是我小时候不懂事,不小心将爹爹的手划破了。 摊开了钟令怀的手掌,果真有一个指甲盖长的小疤,钟令怀见念双能准确说出自己的名字与掌上的小疤,怕是从前真的认识自己,那为何韩碧城要骗自己,说自己在云中并无认识之人。 还未将其中关窍想明白,颈后猛然一疼,凤目前一片黑蒙,便昏了过去,念双见自己爹爹倒在了抱七怀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不哭了。 小主子,我们先带王妃回王府吧,我看王妃是真的不记得你了,不如带回去让医仙看看,你觉得如何?抱七平日里脑子转的慢,对于钟令怀一事倒是一点都不含糊,今日打伤钟令怀事小,最多挨个几板子,若是让王妃跑了,怕是得将他剥皮拆骨。 嗯嗯,我们这就回王府。念双上山之时,是被人用轿子加轻功飞到桦水寺的,如今自然也是这么下去,只不过加了一个钟令怀,速度虽然慢了一些,该是哪里的人,终归是入了哪里的府邸。 明月高悬,繁莲居内,玉冠束发,绛紫锦袍的蔺池双坐在床边,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来回多次,唇角轻笑,这人终于是回来了,可又怕这一切是假的,轻轻一触碰,梦就碎了。 念双扶着蔺池双的手,抚摸在了钟令怀的面颊之上,指尖的热度,比往日更为明显,蔺池双敛唇笑如三月的桃花,妖似庭前芍药,眸中却晶莹剔透,这个人是真的在自己的眼前。 父王,我先去隔壁睡了,你陪着爹爹吧。钟念双转身去了一旁的院落,大多数时候他都与蔺池双睡与一处,偶尔父王出去办公,徒留自己一人,则是在一旁的院落入眠。 翌日,钟令怀醒来之时,察觉腰间有物相压,将之扔在一旁,闭眼正欲浅眠一会,却闻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那物又搭了上来,钟令怀翻身睁眼,直直跌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目中。 你是昨日那孩子的父亲?这是哪里?颈后酸疼,坐起抬手揉了揉,自己怎么还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你也认识我? 我的确是是念双的父王,这是渊王府,我是蔺池双,也确实认识你,你是我夫郎,我是你夫君。声音醇闷,如埋了多年的好酒。松垮的深衣随着蔺池双起身的动作,散落开来,露出了里面无边的春色,似乎意识不到自己此时有多诱人,单手支着脑袋歪头问道。 夫君?钟令怀的确知晓渊王好像娶了一个男妻,可一直不知道那男妻的名字为何,我之前坠过崖,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你为何要通缉我义父? 通缉你义父非我所愿,如今你也找到了,我会撤了对韩碧城的通缉令。蔺池双猛然凑近钟令怀,伸手摸了摸钟令怀的鼻尖,你,流血了。 钟令怀:他也不想的,只不过景色太过艳丽,实在是秀色可餐,他这鼻子也不争气,抬脚拿了自己的衣物换上,我要去找我义父,我要去问问他,我是否认识你。 我陪你去。蔺池双抓住了他换衣物的手,却见钟令怀抽了回去,一脸不解地望着他的动作,两年了,他都不曾告诉你我的存在,我要与他当年对质,我已经五年未曾见你了,我不想这次,再将你弄丢了。 好。钟令怀见人有理,更何况,若是自己真的是他人夫郎,这点要求倒是也不过分。 只是见着蔺池双与念双手中拿着半人高的礼品,钟令怀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无奈,两所住宅之间,隔得并不远,驾车过去,一炷香便可。 义父。 义父。 爷爷。 三人异口同声,韩碧城见到蔺池双甩手丢了一句,哪来的不要脸,谁是你义父? 韩老莫气,当日为寻令怀,那通缉令的确是不当之举,今日特意前来负荆请罪。蔺池双将礼品交给了念双,让他放在了石桌之上。 念双举着礼品摇摇晃晃,钟令怀瞪了蔺池双一眼,上前帮忙,将礼品放置好,义父,此次前来,我想求证一下,我与他是否相识? 是。韩碧城想了半晌,还是点头应道,声中愤愤不平。 那你为何说我在这云中城内并无相识之人?钟令怀不解,蔺池双更不解,若不是因为韩碧城,两人不会又错过两年。 只不过,如今钟令怀能够回来,蔺池双也不想纠结太多,只要这人在自己身旁就好,自己失忆之时,这人可以那般待己,如今他失忆了,蔺池双自然会不离不弃。 钟令怀所在意的人与事,自然是他蔺池双在乎的,韩碧城为他义父,自然也是他蔺池双的义父。 你当年坠落山间下落不明,他倒好,跑去楼尚书家逍遥快活,不管你的死活,还通缉我。你想想他失忆之时,你是怎么对他的,现如今他是怎么对你的?这种人,你留着做什么,令怀,听我一句,趁早和离。韩碧城字句之间,皆是对蔺池双的控诉,惹得钟令怀与钟念双,双双抬眼望向他。 蔺池双听着韩碧城的话,心中一愣,现如今韩碧城在钟令怀的心中,地位自然极重,哪是他可比,连忙解释道,韩老,你误会了,当年我三哥筹谋良久,我与楼观云并无私情,只是为了方便商量夺嫡之事,方才做出来的假象。让你误会了,倒是我的不是,我与令怀分开太久,如今念双都五岁了,我不想再错过他俩剩下的日子了。 这孩子,是不是你的私生子?怎么还要我义子帮你养啊,你身为一个王爷,果然三妻四妾才是正常,怎么会为了一个男妻,做到守身如玉。韩碧城对着蔺池双与钟令怀就是一阵破口大骂,骂钟念双是私生子。 第69章 上门 念双倏地握住身旁人的手,目中隐隐升起一丝愤恨与害怕,仰头望着钟令怀,声音微微梗咽,却掷地有声,字字沉重如珠玑,我不是私生子,我是爹爹与父王的孩子,三皇叔说了,他当年给爹爹喝了一种西域之地的奇药,男子受孕诞子,荒谬绝伦,可,无人试过,却也不是不可能。 韩老,本王敬您是长辈,不想争论些什么,只是念双的确是我与令怀之子,私生二字,太过难听,先生也应读过四书五经,知晓伦理纲常,如此辱骂一个小儿,这书怕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蔺池双掀袍而跪。 一叩首,谢您当初崖下之恩。 二叩首,谢您照顾令怀至今。 三叩首,令怀,我是抢定了。 念双被蔺池双抱在了怀中,不委屈,谁若是欺负了你,父王和皇叔为你撑腰,我们走。 钟令怀望着远处那伸来的手,却未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于他而言,韩碧城比蔺池双更重要。 失忆后的钟令怀,与韩碧城和韩子木生活了两年,这两年,他们如同亲人,突然闯进他生活的蔺池双,自然是无法可以比的。 算了,明日我来找你吧。收回自己空荡荡的手,蔺池双敛唇一笑倾城,转身抱着钟念双离开了韩府,只余下锦袍的一角,在空气中掀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没了往日故作姿态的痴傻,现如今的渊王,年纪虽是大了些,胜在容颜颠倒魂受,仪态凌冷,宛如天上人,是个香饽饽,这云中不少及笄的妙龄少女,都将渊王设为自己未来的夫君。 自从恢复之后,这渊王更是为钟令怀守身如玉,从未纳过一门妻妾,只是前两年突然带来了一个儿子,却从来未见过这孩子的生身母亲,只敢私下道渊王杀人留子。 钟令怀听懂了蔺池双的言下之意,这云中是他的地盘,别想着逃跑,昨日他爬了一整日才到的桦水寺顶,这才不过半个夜天,自己就到了山下,还睡了一觉。 这般势力,自己自进入了蔺池双眼前,就该改写自己的自由了。 韩府外,重禾已在外面马车上侯着,蔺池双对车外的重禾吩咐道,叫人围住韩府,别人不管,无双不能丢,否则,以死谢罪。 念双,明日我们再来见你爹爹好吗? 好,父王,你那么说爷爷,爹爹会不会不开心。念双听闻私生子却是委屈,父王如此直接怼人,他心情好一些,却也怕失忆后的爹爹,不理父王了。 蔺池双未曾想过,这时候竟然还是他儿子在担忧他,歪头说道,你爹爹会不会不开心,我不知道。但是别人那般说你,父王会不开心,即使那人救过我与你爹爹,那是你爹爹的义父。我也不会退缩,倘若我连你都保护不了,你爹爹怕是更对我失望,你若是觉得我说的有些过了,明日再提些东西去就可以了。 韩府之中,素白的手高抬,茶叶自碗底盛开,义父,你那般说一个孩子,过分了。 怎么了,心疼了。韩碧城见钟令怀那副不敢苟同的样子,摇头说道,果真是大了,就不在家了。 义父!钟令怀敲了敲的脑门,这义父当年他是怎么认得。 韩碧城收起那副讪笑的模样,眸中突然一边,抿了一口烫人的茶水,不那么说,怎么看清楚那傻小子对你的情意,夺嫡这种大事,都能说得出口,不像作假,男子受孕一事,我的确不知,得等你自己恢复记忆才行。 钟令怀目光灼灼盯着韩碧城,他那么说那个小童,竟然是为了自己,我第一次见你和他,是在崖底,那人将你紧紧护着,自己则是摔得五脏有伤,全身骨折。倒是让我想起了自己老婆子,曾经也是那般护着自己。 四年后见你,竟然是再次坠落崖间,听闻他前去找楼观云,从未管你,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加上蔺池双通缉了你,你便觉得蔺池双对我图谋不轨,瞒了我两年。 你怨我吗?令怀,这是的确是错在我。韩碧城于他,如今愧疚居多。 夫妻都有误会,更何况是你俩交情不深,义父为了自己愿与上淮对抗,这份情意,令怀无以为报。枕骨疼痛,钟令怀听闻自己与蔺池双竟然还一同坠崖一事,仔细一想在脑中搜寻了一番,竟然还十分疼痛,义父,我要去找蔺池双与那个孩子,对了,子木去了桦水寺,韬阁最近要招人。 什么,那个混小子,我先去将他捉回来,你自己行事记得保重自己。话落之间,钟令怀面前哪里还有那个沉稳的老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钟令怀刚出韩府,抱七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他停下,抱七也跟着停下,他走,抱七也跟着走,不紧不慢,正好一步之遥。 主子让我保护你,不能离你寸步。抱七如实答道。 那我若是同蔺池双说,你非礼我,你说他会如何?前路迢迢,正是无聊之际,钟令怀挑眉一笑,正好拿这个人开涮。 将王妃送到府中,抱七自然会以死谢罪。抱七抱着长剑如实答道,自从入了天字堂,命从来就不属于自己,而是把握在主子手中。 钟令怀这双手从前是做救人的活计的,自然如今也不会让抱七无故丧命,带路吧,去渊王府,我有事找你们主子。 钟令怀知晓了自己曾经与蔺池双的确有关,而是自己还是他的夫郎。既然曾经生死与共,自己自然是极其喜欢的,五年,不长不短,那人都不曾放弃自己,自己总归得做些事。 他刚刚记事之时,头疼难忍,这记忆怕是能找回来,只是要费些功夫。 蔺池双与钟念双本以为得到第二日才能见到钟令怀,却未曾想过,今日他便上门了。 爹爹,你来了。念双的桃花目中,满是欢喜,爹爹是不是记起他来了,这方才,找上了门? 第70章 值得 两只镇宅的石狮之间,汉白玉铺砌的台阶上,白衣翩然的钟令怀半蹲下身,目光与钟念双齐平,凤目内一片淡然如水,心下却跳的有些快,这是自己的儿子,嗯,我来了,念双。 听闻这个称呼,蔺池双与念双双双怔愣,这是恢复了? 看清眸光中的不可置信与疑惑,钟令怀起身牵起他的手,爹爹如今没有记忆,不记得念双和你父王了,爹爹会努力想起来的,只是要让念双还要再等一些日子。 你来了?蔺池双背手立于门前,面上动容,却不知如何去说下面的话,想了半天,方才从口中蹦跶出来这么稀疏平常的三个字,绣眉轻蹙,恼怒自己的不知从何开口。 背在身后手背上一暖,低眸侧身一看,却是钟令怀握住了他的手,眸光闪闪,我来了,虽然我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会选择你,但是可以让一个高傲自尊之人低首,那你一定有过人之处,吸引了我。 可你当年说是看上我这副神清骨秀的皮相了。蔺池双半阖着那双桃花目,面上窘迫,这话的确不假。 钟令怀:的确是很好看,没想到自己当年竟然是为了这个。 见钟令怀久久未言,蔺池双高扬的唇角,一下落了下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撑起一个苦笑,过了五年了,想来是没有从前好看了。 这两年战事初平,钟令怀莫名觉得蔺池双好像晒黑了一分,可却还是比常人白些,鬓角的一缕自然下垂的鸦发,和风一吹,扬了起来,露出一条一指节的疤痕。 蔺池双发觉自己的手,又被握紧了几分,钟令怀摇头道,你很好看,和天上的谪仙一般,倒是我,站在你旁边,让你比了下去。这般好看又痴情的人,怎么就便宜我了呢。 因为你值得,蔺池双捂住了念双的眼睛,低头在钟令怀唇间印下一吻,本以为得明日去找你游湖,今日未曾做什么安排,不如今日去拜访一下岳父? 好。唇间热意未褪,钟令怀面颊染轻红,岳父的话,应该是自己的父亲。 原本准备着谢罪的礼品,被送到了钟府,如今世上再无钟丞相,而只有俗人钟蔚卿,房子依旧买在了原先的钟府旁边,至于钟府,蔺池双要了过来,将两处房子打通,以防钟蔚卿住的不方便。 池双,你来了。钟蔚卿唤得熟稔,两人关系倒是亲切,庭中背对着他,坐着两人,小童是念双,这大人的背影,却是眼熟,这是 口中呼之欲出的那个名字,却被压下,求救似的看向了蔺池双,庭中人听闻身后传来的声音。 外公。 爹。 无双,你没事。钟蔚卿老泪纵横,这都坠下崖消失了两年。若不是这两年来,蔺池双一直过来陪伴自己,安慰着自己,说钟令怀无事,定是被人救了,只是一直联系不上。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28) 爹,我没事,这些年让你担心了,倒是儿子不孝。钟令怀拥住自家的老父亲,自己虽然不记得他了,但是占用了人家的身子,总归是要好好孝顺人家,如今反过来让白发人担忧黑发人,是他的过错。 什么不孝,当年让你嫁给池双,是钟家对不起你,如今看你和池双能修成正果,只能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池双这孩子不错,你出事这几年,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钟蔚卿松开了钟令怀,拍了拍蔺池双的肩膀,甚感欣慰。 岳父,我带念双下去见令贤与令清,你们聊。蔺池双牵着念双去后院,念双一想可以见到姑姑和叔叔,与钟令怀和钟蔚卿鞠了一躬便跟着父王离开了。 钟令怀在来时的马车之上,询问了蔺池双关于钟蔚卿,大致了解了原身之前的情况,他不想让钟蔚卿为他的记忆担忧,如今这般听他说说这些年的往事,倒是极好。 你这孩子,几年不见,倒是感觉生分了,也不说自己这几年过得如何?钟蔚卿见到钟令怀只是听着他说,自己不插一句话。 钟令怀猛然抬头,却又摇了摇,诉说着并没有生分,爹,不是你想的那样,主要是太多年未见,我对蔺池双和念双也是这样。 胡闹,哪能这么连名带姓叫池双。 那爹你不也是直呼其名吗,我怎么就不能呢,不信你问他,我觉得他应该挺高兴我那么喊他的。钟令怀吧唧下嘴巴,他目前同蔺池双也不算很熟,但是他对蔺池双的吻,一点反感都无,反而很喜欢,哪怕是蜻蜓点水。 这么一会不见,想他了?罢了罢了,老头子也不妨碍你们了,走,我们也去看看令贤和令清,你也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钟蔚卿见神游的钟令怀突然面色一红,经他一打趣,这倒是不得了,脸色更红了。 原身与令贤令清虽是嫡亲血脉,却关系淡淡,弟弟妹妹都是云中城的名人,只有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倒好,平庸无能。 大哥。 兄长。 令贤,令清。钟令怀唤了两人的名字,许久不见。 三人关系,本就淡淡,想了半天,方才吐出来了许久不见这种打招呼的词,这些年,辛苦你俩照顾爹爹了。 大哥哪里的话,为人子女,以孝为先,照顾父亲是应该的。钟令贤率先说道,这话的确是客气了些。 钟令怀求救似的望向了蔺池双所在的方向,落在他人眼中,自是深情款款,情意无限。 你俩别为难他了,令贤令清,他这人回来之后就话少,对我也没有什么好颜色。抬手捏了捏钟令怀的鼻梁,钟令怀吃痛,却也不敢躲开,只是轻轻地敲了他手一下。 你们别听他胡说,他就只会忽悠人。钟令怀揉了揉鼻尖,令清可许人家了? 兄长,你说些什么呢?不理你了!钟令清面色一红,扭身就跑,这样子是有心上人了? 第71章 当年 这是哪家公子这么能耐,让她给瞧上了?钟令怀张口一个催婚的送命题,只是不想让话题绕道自己身上来,钟令清看模样,稚气已褪,算年纪应该也过了及笄。 钟家如今在朝堂之上已死,现以商贾之家的身份重现云中城,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应该不难。 钟蔚卿轻咳了几声,视线在钟令怀与蔺池双之间徘徊。 钟令怀拿手扇了扇风,望着略微毒辣的日头,爹,这天也算热了,你怎么还咳上了,最近是不是干货吃多了,上火啊? 钟蔚卿:#儿子生出来还能塞回去吗,在线求# 钟令贤:#貌美大哥实为智障?# 蔺池双:#媳妇智商下线怎么破# 钟念双:#这是亲爹不能丢# 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爹在后院嗑了好多瓜子。钟令怀义正言辞道,搞得蔺池双一时没有绷住表情,仰天大笑三声。 钟蔚卿摇了摇头,五年不见,性子倒是跳脱不少,令清她喜欢的是楼尚书之子,楼观云。 楼观云?这三字,钟令怀听闻过,好像是蔺池双满天绯闻的对象,只是今日,蔺池双也承认那是无奈之举,掩人耳目。 钟令怀眼前闪过一个白衣公子,模样生得虽不俊美,周身萦绕的气质确是极好,抱了满怀的黄色菊花。 手臂被人抓住,将钟令怀神游的思维拉了回来。 视线顺着手望向了他的主人,蔺池双神色严穆,令怀,你可别多想,我说过我眼里唯你一人,至于楼观云只是至少到大的挚友。 你急些什么,我怎么记得,某些人说过,不准我抢有人送给观云的花,说我是个坏人,就知道拆散某人和观云,就是喜欢他!钟令怀想起来一些往日之事,那日他还劝说楼观云,甚至隐隐醋意酸涩,不要将蔺池双带去这朝堂纷争之中。 无双,你蔺池双眸光波动,却见眼前人摇了摇头。 楼公子我曾见过,云中城内,也是众家贵女争相想嫁的良人,三妹眼光不错。钟令怀抬手拍了拍蔺池双的肩头,这事,怕是要劳烦你一趟,若是有意,早些将亲事定下来,倘若不成,那就早些断了心思。我钟家的姑娘,不嫁心中无她之人。 岳父放心,我自会与他说清此事。楼观云的私事,他作为兄弟自然不会插手,只是提上一两句,还是可以的。 嗯,那就好,你俩今日突然过来,我也没让下人准备些什么好菜,只能将就一下了。钟府之中,仆人很少,经历了远疆之旅后,大多事,更愿意亲力亲为。 爹,我去做菜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嗯,岳父,那我和无双先下去了。失忆后的钟令怀,怕是连他自己的房间在哪里都不清楚,蔺池双只好自己领命,带钟令怀前去厨房。 钟府后厨,仆人被蔺池双赶到了远处,做些洒扫之活,无双,你是不是记起来些什么了。 噔噔噔切着菜的钟令怀余光都不曾施舍半分,想起来之前去楼府寻你,十分吃味,还让楼观云离你远些。 这段经历,现下想来,钟令怀真当不敢苟同,为了美色,竟然逼人家堂堂一个尚书之子,远离一个傻王。 蔺池双半蹲在灶前,熟练地往里添着柴火,果然在无双眼中,还是本王更为重要一些。 德行。钟令怀浅浅笑出声,姿容遗世,迷了蔺池双的眼,见蔺池双一直盯着自己,半恼道,好好烧火,我家本不富裕,你可别把厨房烧了,让我家雪上加霜。 世人皆说,君子远包厨,这钟府后厨中的两位公子,倒是身在凡尘中,却不惹一丝烟火气。 你为何选择与你三哥一派,而不是与太子一派呢?钟令怀趁着食材过水的这段时间,好奇问道,既然能将夺嫡都讲给韩碧城听,这事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钟令怀想听,蔺池双自然是会讲的,将当今的局势重新理了一遍。 如今上淮王朝,太子蔺剑先未废黜,掌权者明面上是隋淮帝,可实际所有的兵权皆把握在蔺如洲与蔺池双手中,皇上等同于一个傀儡。 可他终究是你爹爹。哪怕是一个傀儡,却也改变不了这个血脉相连之事。 蔺池双眸中似有漩涡搅动,却又归于平静,声音不如平日里唤他那般,冷的结冰落渣。无双,这世上生你之人,不一定配得上爹爹二字的。岳父将你保护的太好,你还是善良了些,不过哪怕你罪无可恕,我也喜欢你。 大概这世间,也只有钟令怀才配拥有他蔺池双的喜欢与一颦一笑。 当年麓华宫走水,菽妃葬身火海,旁人都说菽妃为救蔺剑先而死。 其实不然,宫中每日都有人巡逻,哪怕是走了水,火势过盛,也不至于能将一宫之主烧死,更何况,当年的菽妃盛宠一时。 这些事,都与蔺剑先有关?钟令怀疑惑,那和隋淮帝又有何关系。 他不过也是个棋子罢了。这宫中的人心啊,都是一颗棋子,这偌大的宫闱,就是那没有硝烟的战场,是那冥冥之中的棋局。 那掌握人生死的下棋之人,自然是隋淮帝。 生于皇家,万般无奈皆是可怜人。 蔺剑先无权,想要坐稳这皇位,便只能当一把杀人的刀,操刀的人,自然是隋淮帝。 麓华宫走水,能将整件事镇压却又归咎于意外的,这宫中,只能隋淮帝一人可做到。 你外公家,是否也连同钟家一样,功高震主?帝心如渊,深不可测,也不可去揣度,所谓帝王术,就是将两碗水端平,制衡为先。 你真的很聪慧,娶到你,夫复何求。蔺池双将剩下的柴火扔进了灶中,火势熊熊,闪烁在蔺池双的桃花目中,恰似星火燎原。 麓华宫走水,幕后之人,正是我所谓的父皇。蔺池双话语间平静地好像与路边摊贩买块豆腐一样。 第72章 手酸 蔺池双风轻云淡,如同经历这些往事的人,并非是他。譬如茶楼中说书先生的一个看客,只在关键之处,评说几句。 蔺剑先大概从不知晓,他装疯之前,亲眼见一个刚及冠的身影,将菽妃推进那窜天火海,那一身杏黄色,在那刻,竟然比火海的红焰,更明艳的刻在了脑海之中。 倘若后来未曾建立韬阁,他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将那个凶手,把他母妃宠冠六宫的父皇,联系起来。 三哥他不算什么好人,做事雷厉风行,心狠手辣,我之于他,只是一颗不会背叛他的棋子罢了,故而我俩关系,反而比寻常百姓家的兄弟还深厚些。做错事的人该受到惩罚,这蔺家的江山却无辜,三哥是最好的人选,更何况他母家势力也大。蔺池双恩怨分明,私事公事分的极清。 蔺池双,仰头。蔺池双听闻此话,乖乖仰头望着钟令怀,鼻尖一阵冷香而来,唇上一热,蜻蜓点水一般,又离了去。 池双,我都想起来了。两年未曾恢复的记忆,如今一朝被蔺池双的往事所激,竟然忆起了这六年来的往事。以后,我和念双陪着你,我们去皇陵边上造个住处,日日都可为母妃上香。 蔺池双将人一把按进自己的怀中,重新覆上那温热的唇,攻城略地,将多年的相思,想要传递过去。随即又想起了这是在钟府,两人还在做饭,不便白日宣淫。 缓缓将钟令怀唇边的银丝轻轻舔去,蔺池双咬了咬那人小巧的耳垂,回繁莲居后,好好满足我,不然让你几日都下不来床。 钟令怀:特么只想安慰一下他,这怎么就是酱酱酿酿的问题了喔。 回想起刚刚那个问题,蔺池双回道,哪有人搬去皇陵旁边住的,你有这份心意就可,母妃不会生气的,更何况,你还给我生了个孩子,母妃哪里能忍心让她的孙子受苦呢。 钟令怀坐在蔺池双腰间,自然感受到了腹部那不一样的感觉,你先去我房间解决一下吧,我先做菜。 不行,你帮我解决。说完就抱着钟令怀回了他的房间。 院中下人纷纷低头,这主人家的私事,哪能随便瞅,帮忙看着灶中的火,千万别煮坏了,过一会,我们再回来。 钟府厅中,钟令清见自家大哥别扭的用左手吃饭,大哥,你右手是不是受伤了? 无事,刚才端东西,手腕有点发酸,哪是有点,怕是憋了太多年,这萝卜真是又大又粗,不好拔啊,拔完之后,手都抽筋了。 真羡慕大哥,哥夫这么体贴。钟令清见蔺池双动手投喂钟令怀,钟令怀看着自己碗边那掉落的饭菜,还是决定吃现成送到嘴边的。 正在吃饭的钟令怀: 令怀若是愿意,我恨不得天天喂他吃饭。蔺池双抬手擦去了钟令怀唇边的小米粒,其实他更想吻上去,只不过这上有老下有小的,画面不宜啊。 钟令怀闻着这人油嘴滑舌的话,双目怒视,只不过脖根红到耳尖的场景,不像愤怒,反而像是羞恼为多。 钟念双看着自己的爹爹和父王,父王,你会喂我吗? 你爹爹若是不同意,父王也不会喂你。蔺池双揉揉夹在两人中间的小宝贝。 众人:来人呐,这里有虐狗人士,有没有爱狗人士,帮下忙啊! 钟念双:原来他就是个多余的,父王爹爹如此相爱,他果真就是个意外。 午膳是在钟府秀的恩爱,晚饭自然是换成了楼府,本想着过几日再去拜访楼观云,只是一想到媳妇的美好滋味,禁欲太久,他怕控制不了那个度,还是尽早将做媒一事提上了日程。 正喝茶一脸恣意扬散的楼观云,听闻蔺池双口中那句话,猛地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只是求生欲望极其强烈,喷出去前,先转个弯。 观云啊,我今日就是来做个媒,无双的三妹,对你有意,这事你得给个回应啊。 不,不是,我和他三妹都不怎么认识,怎么回应,那不是耽误人家吗?我倒是看上了你家那红袖了,要不你做个媒?楼观云借驴下坡,前些天往渊王府跑的勤,也是因为那姑凉,这好几日没见到,可能又出任务了吧。 无事,本就是来问你你意思,既然不喜欢,那我传信回去,让我三妹断了那心思。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还是心中有人的瓜,那是更不甜了。钟令怀也不是那般死脑筋的人,开口回复道。 他三妹钟令清是谁,那是曾经名动一时的才女,想找个好人家简单。找个心仪又人品好的,却是要等一会,现如今倒是羡慕起红袖了,这姑娘,倒是招人。 听到答复的蔺池双,突然连晚饭都不蹭了,本想着如若答应了,还得帮忙参考一下聘礼,这下倒好,刚好可以不浪费时间,将钟令怀带回了渊王府,免了晚饭,直接进行饭后运动。 翌日,钟令怀醒来之际,将蔺池双踢下了床,身子骨跟被车碾过一般。 夫郎,我错了。蔺池双趴在床边,两眼极为可怜的瞧着钟令怀,昨日未曾控制住自己,你别踢我啊,踢了还不是你腰疼。 蔺池双,你真是越发的不要脸了,感情被拱的不是你啊,诶,还真不是你,钟令怀将脑袋偏了过去,今晚你别上床了,你出去,我要沐浴,念双说,你今日要和我俩去游湖。 我不出去,我要伺候你沐浴,说完就不顾钟令怀挣扎,抱去了屏风后面的浴桶之中,钟令怀和条死鱼一样,又被酱酱酿酿了一遍。 这开荤的男人,更何况是蔺池双这类虎狼年纪的男人,真是可怕。 爹爹,你怎么了,怎么靠在父亲身上。念双见钟令怀面色红润,唇色却有些苍白,忍不住问出了口。 没事,就是昨夜梦见被野猪拱了两下,给惊醒了。钟令怀说瞎话不打草稿。 是野猪的蔺池双: 第73章 游湖 爹爹,你要是下次再梦到野猪,带上我,我帮你打它。小童貌似香花,言语之时,分外认真,甚者还伸出小拳往空气中打了几拳,昭示自己能够保护钟令怀。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29) 钟令怀捂着自己的腰,脑袋埋在蔺池双肩膀之上,只是那肩一耸一耸地,念双,哈哈哈啊哈哈哈~ 先,先上马车,哈哈哈哈哈哈哈~钟令怀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蔺池双闻言,弯身将人公主抱起,入了马车。 云中城通往泾水湖的青石道上,悠悠然驶过一辆精致高雅的马车,两窗之上悬着泛光的绉纱遮挡,车顶立着渊王府的标志,只是车内不断传出爽朗的男子笑声,引得两旁的摊贩走卒频频停下手中之时,余光看一眼那华丽的马车,心中暗想着,这是渊王又有了新宠? 可笑够了?蔺池双宠溺地看着钟令怀,因握剑长茧的手,轻柔地为身旁人揉着腰侧,让他缓解酸痛。 嗯,但是,念双说的真的好好笑,我忍不住。钟令怀难得说出一整句话未笑,却又没忍住,哈哈哈啊哈哈哈。 唔~钟令怀脖颈上的穴位一疼,便说不上话了,这是蔺池双点了他的哑穴。 额前凌乱的发丝,被人轻轻捋到耳后,不能在笑了,费力,好好休息会,一会还要游湖呢。 父王,我那句话有这么好笑吗?我说的可认真了。钟念双碎银般的桃花目,望着蔺池双,爹爹如今点了哑穴,只能问父王了。 没,你爹可能是想到昨夜被猪给拱了,一时忍不住,这么丢人的事,说给你我听,如今这是害羞呢!说至被猪给拱了之时,钟令怀觉得握着自己腰侧的大掌,紧了又紧。 泾水湖侧,行人纷至,如今春末夏初,这游湖赏花,正是公子佳人成双对的最佳去处,蔺池双见钟令怀直直盯着他,见四处一把捂住念双的双目,低头吻了一下。 喉中一痛,钟令怀自顾自往前走去,蔺池双,你可以再无赖些。 爹爹,等我一下。念双松开了握着蔺池双的手,跑到了钟令怀身侧,将爹爹的手撑在自己肩膀上,自己则是学着爹爹那样,为他按摩着腰侧,爹爹,我怎么觉得你是真的被猪拱了,扭到腰了。 正在走路的钟令怀,停下步伐,略微弯身轻声道,为了自己的儿子,思想不继续被猪带跑偏,念双,咱们别提猪这个事了,我们是来游湖的,不是来提猪的。 嗯,念双扶着钟令怀走在前处,蔺池双则在后面跟着。 上了一艘小船,就比平日渔夫打渔之船,大了些许,华丽了些许,码头处,人多了,流言蜚语自然也多,不少人见着蔺池双的儿子与一未曾见过的男子站在船尾之处,船首还站着渊王。 钟令怀从前才名不显之时,并不热爱出席城中的众公子佳人交流的宴席,如今五年未见,云中城大半公子,怕是知晓那个谱曲凤求凰之人,却不知晓他们口中之人,便是钟令怀,这公子是渊王如今豢养的男宠吗? 正在帮船夫解绳之手,顿了一顿,拱手向那说话的公子,作了一揖,唇边含笑,倒是让那公子面上红了几分。 怕是吧,不过倒不是个恃宠而骄的主,姿色上佳,原来渊王竟是好这口。另一位半收折扇的公子,以扇遮面,轻声附和道,说是轻声,倒是让不会武功的钟令怀也听得清清楚楚。 钟令怀一个正主,听着别人将他当男宠,场面那是极为尴尬,念双小小年纪却也听过男宠二字是为何意,大叔,我爹爹不是男宠,他是我父王的正妻,钟令怀。 那被说成大叔的二人,正想着自己刚刚及冠,哪里当的上这一句大叔之时,猛然忆起那后一句,这是正妻?!!!! 他俩本想着这是一个男宠,渊王哪怕知晓他们言语,也教训不了他们什么,却未曾想过,这是那个消失了五年的渊王妃钟令怀。 钟念双牵着钟令怀的手,将他拉到了船首,父王,刚刚有人说爹爹是男宠。 钟令怀未曾想过这孩子,如此记仇,好了,念双,不必挂怀,什么男宠啊,人家夸你爹爹好看呢,这才可以吸引你父王。 蔺池双知晓钟令怀心善,几句口舌之争,之于他,那真是滴水落在冰层之上,起不了半丝风浪。 蔺池双广袖微移,指着那满泾水湖的荷花,隐隐鼻尖有暗香传来,讲着这泾水湖的蓄水之地与流往之向。 念双听着无趣,趴在船侧,小手拨动着那些水花,遇见好看的荷花,也会随手折两枝,送给爹爹与父王。 泾水湖另一侧,一艘高大的画舫之上,吃水线却突然下了许多,湖底足足有三十几个黑衣人,向蔺池双他们所在小船游去。 爹爹,父王,那是什么。念双指着远处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原本靠在蔺池双肩头的钟令怀,起身望去。 窄袖微动,三根麻针自袖中射出,湖面上骤然多了一具黑衣浮尸。 三十几人如同铺天的蝗虫,自水下一跃而起,悬于半空之中。 蔺池双自腰封之中,抽出一把软剑,内力一入,直似悬流而下,踏舷而上,将黑幕捅出一条道来。 岸上的地字堂人,见主子有难,纷纷踏水而行,蔺池双如今是下夫郎与儿子,上有敌人围困。 念双这几年跟着蔺池双,明里暗里接受的刺杀都不少,现如今竟然比钟令怀还要冷静不少,麻针随着内力震出,直往天上的黑衣人射去。 于念双而言,增长的不仅仅是年岁,还有见识,胆识与武力。 爹爹,入船舱,地字堂的人,如今已经赶过来了。足尖踏水,抄起一旁的油纸伞,与黑衣人对剑。 钟令怀退至船舱之内,借着头顶的庇护,借着缝隙往立在荷花上的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只是牵制蔺池双与钟令怀,真正的目标,似乎在念双身上。 第74章 勤王 和钟念双对招之人,出手狠辣,却处处留有余地,见对面漫天的白粉得来,伞柄一旋,伞面撑了开来,将白粉挡在外面,却也遮挡了自己的视线。 只见对面有银针刺破伞面,念双内力震破伞面,银针碎成两段,沉入湖水之中。 双拳难敌四手,避落银针数十根,可身后而来的呢,湖中借力之处甚少,纯拼内力而为,握伞的手腕一痛,一针刺在其上,身子一沉,往水中落去,其余黑衣人皆攻向蔺池双与钟令怀,地字堂之人已经赶来,却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小主人被人劫走。 钟令怀手臂之上已然出现了几道血痕,蔺池双将周围之人斩杀于船首,搂着钟令怀的腰,越过几叶扁舟,直飞岸上。 念双,钟令怀见念双被人抗在肩上带走了,忍不住想往前去,却被蔺池双拉住了身。 远处湖中,地字堂的人,和那群黑衣人相斗,那群黑衣人并不恋战,见人掳到手中,如今人影模糊,快见不着人了。 先跟我回府处理伤势,念双有地字堂的人会去追,那群人并没有下死手,幕后之人只是为了那念双威胁我,他不会有事。残十受了伤,浑身透湿,身上还有许多,蔺池双并未让他再去追那些黑衣人,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牵了过来。 单手扶着蔺池双上了马车,车内因着钟令怀的缘故,特别搁置了一个小箱子,没想到备着就用上了。 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酒水湿了布巾,目光落在蔺池双的后背之上,刚刚太过着急于念双的事,忽略了两人身上的伤势,他只是手臂之上,挨了几刀,除了疼些,并没有什么,蔺池双的背上血肉自两旁翻开。 蔺池双也不矫情,直接脱了衣物,将后续的东西,一样一样递了过去。 泾水湖游玩的公子贵女,因着这件事,纷纷退散,除了满湖的红色与血腥味,寂静无人。 残一他们传来消息,那群人所赶往的地方是东越国都的方向。 蔺池双与钟令怀收到地字堂的传信,两人立即赶往东越国都,至于封孜野那边,钟令怀已经飞鸽传书去通知了。 想起了两年前那场截杀,这两批人应该同一个幕后指使人,将念双带回东越国都,只有一个作用,威胁封孜野。 与黑衣人同行的钟念双,老实本分地靠坐在车中,双手与双脚并无捆绑,这群杀手倒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安静的小孩。 念双被这些奇怪的目光打量地实在难受,便难得说了一句,别那么看我,你们没那胆子杀我,我的价值远比你们高,大家安稳些,到了东越,怕是没有这么安稳了。 这路,念双这辈子都忘不了,这是通往东越的路,多年前他曾走过,也是在这遇上了他父王。 物是人非,事事休。 一月之后,上淮王朝,宫内。 密密匝匝的禁卫军,包围了议政殿,议政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之上,鲜血铺地,天色阴沉,偶尔迸出的紫色雷电,给这个宫殿,增了几丝热闹生机。 父皇,立诏吧,去行宫修养,做位太上皇。蔺剑先将一片空白的圣旨放在了高台之上,台下臣子反抗的,都已经诛杀完毕。 这诏文,儿臣已经叫人拟好了,父皇还是快些将玉玺交出来为好,不然你这一个个娇滴滴地美人,可是要死在你面前了。 长剑架在了云妃的颈上,用力一逼,血水顺着锁骨就流了下来,沾满了宫装,啧,这么快死了也甚是无趣,来人啊,好好抓着她。 长剑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了云妃姣好的容貌之上,只是却再也没了之前那般花容月貌,因为蔺剑先将她的肉,一块一块割了下来。 不孝子啊,不孝子啊!隋淮帝当年如何上位,如今却被人如何逼着禅位,这真是他生得好儿子! 怎么?心疼了。皇后一身明黄色的衣裳,站在台下,冷眼观着这一切,语气平淡如水,不像是来逼宫的,反而像是将死之人遗言,皇上当年你害我满门,借我之手除去菽妃之时,可有想过,有朝一日,枕边人会如此动你。臣妾也是逼不得已,你也不要怪罪臣妾,皇上,念在往日夫妻情分之上,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再不交出玉玺,那便黄泉路上逢。 隋淮帝半阖双目,往事历历在目,他忌惮蔺剑先母家,便派幕墙暗杀了满门为显仁厚,娶了她为后,平衡后宫。 三弟,别那般瞧着本宫,是不是在等蔺池双救你,放心吧,他远在东越,救不了你,你外公被本宫推去远疆,远水解不了近渴。蔺剑先掀了袍子,蹲身说道,原本温和的面庞,沾染了血渍,笑得肆掠,禁欲又血腥,父皇再喜你又如何,你一样斗不过我。 太子,收手吧,人在做天在看,再不收手,怕是连个全尸都不能留了。蔺如洲眸如浓墨,看不见里面的神色,可周围气势却浑然不像一个阶下囚。 他这个三弟,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桀骜不驯,就这么一副傲骨铮铮的模样,想蔺剑先,将之毁掉。 你还在等蔺池双?笑声嘶哑,彰显了这个人狂傲不倦,将剑扔在一旁,赤手空拳将人打了一顿。 是。 呵,他来不了。 不,本王来了。议政殿紧闭的门扉中,突然透出一丝光亮,是外面天色,狂风将门摔地极响,誓要在人心畏惧处,砸出一个深坑来。 门外有两个身影,一个是渊王蔺池双,另一个,则是钟令怀。两个本来应该身在东越国都,如今却站在上淮王朝的人。 皇后一个跃身,上了高台,匕首抵在了隋淮帝脖子之上,似有释怀,你还是来了。 皇后娘娘好像并不吃惊,本王会来。蔺池双牵着钟令怀的手,入了殿中,跨过满地的尸体,走到了蔺剑先面前。 皇后暮成雪仰天大笑,匕首直接刺入了隋淮帝的动脉之上,顿时血流如注,黄泉路上逢,她并不是说说而已,蔺如洲夺了剑,刺入了蔺剑先的心脏之中。 一瞬之间,局势逆转。 第75章 结局 剑先这孩子,从小就脾气倔,也不知道像了谁,暮成雪徐娘未老红颜不旧,一双柔夷轻抚匕首,血液低落在玉肌之上,犹似红烛滴泪。 扯去顶上凤冠,目光流连,曾几何时,她也是个被帝王术深陷的小家之女,这宫墙到底还是成了金玉铺砌的牢笼,将她这一生都困在了此处。 她也为此,付出了一生。 他总是说,母后,他会让父皇看见他的,为人母者,又怎么能辜负他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早就知晓,前路是死路,可她还是要为暮家的人,讨回一个公道,哪怕是手刃这个她曾爱过的人。 池双,菽妃一事,的确是我下的手,暮成雪反握匕首,刺入自己胸口,目光落在已经死去的隋淮帝身上,这个人,不论如何,终究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中,至于儿子,黄泉路上逢,将剑先葬的好些,他生前噗不曾体面,死后。 死后,总是该光亮些。 蔺池双与蔺如洲却懂了未曾言语的后话,将两人留了全尸,葬在皇陵旁的风水宝地之上,手足一场,活下来的人,不一定就有多少喜悦。 暮成雪是个聪明的女人,只可惜这样的女人,只能困死在深宫之中,若是入了朝堂,必为良相。她手刃隋淮帝,一是为了仇恨,二是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一条死后还能护他儿子风光的路。 这场逼宫,成或不成,隋淮帝都要死,只是死在何人手中却是不同,她亲手杀他,为蔺如洲留下一条光明之路,一个弑父夺位的名声,比不得救驾来迟的两人。 这场几个时辰的逼宫,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朝中的重臣折损过半,这留下的官员,存有异心,也不该重用,只不过,来年春闱还迟,朝中不可无人,还得用着。 许是天公都不曾看好这场逼宫,那日,大雨磅礴迷人眼,灰蒙蒙的穹苍,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横扫而来,整个上淮的烽烟,在这场大雨之中,灭地干干净净,血水被冲刷进泥土。 蔺如洲的确知晓蔺池双去东越了,带走了幕墙与韬阁的大半人才。但他不知晓,那只是一个障眼法,蔺如洲能查到之事,蔺剑先必然也可以。 将计就计,两人只是派了一部分人前去东越,在私下进行对朝臣的血洗,因为蔺池双收到消息,暮成雪竟然在宫外订了两口棺材,一大一小,子母棺。 除却逼宫,蔺池双想不出其他的解释。恰逢后来封孜野与钟令怀传信,说是东越朝堂动荡不安,想来是东越太子也要对东越下手了。 如此一来,什么都说得通了,两年前追杀与如同掳人的幕后之人,便是东越太子,如今联手蔺剑先,届时蔺池双无诏无由入东越,必然要引起东越混乱,上淮无人,正好逼宫。 至于钟念双,不管是蔺池双的儿子,还是封孜野的私生子,都有做人质的理由。 结果一封飞鸽传书,提前让封孜野救下了钟念双,并在平定东越内乱之后,让暗一等一众身旁人,亲自护送回上淮。 自己则是留在东越,成为了名正言顺的摄政王。 史册后记: 先太子蔺剑先逼宫未成,先皇后暮成雪及朝中半数重臣,狼子野心,妄图推乱朝纲,赐死罪。 余臣力推三皇子蔺如洲为新帝,淮历一百九十八年八月,新帝登基,封号为宁,以求千秋永宁。 同年十月,渊王蔺如洲自请辞去朝中官职,隐居山水,其子蔺念双,赐为雪衣侯。 钟府之中热闹非凡,封孜野如今成了东越的摄政王,等新帝位稳之时,前来贺礼,顺带也来见见自己干儿子与学弟。 曾经被人议论命途多舛,远嫁他国的洛晚清,竟一跃成了摄政王妃,并且摄政王独宠她一人,立誓后院再无旁人,成了东越一段佳话。 恋耽美 傻王有疾男妃有药全文(30) 蔺池双与韩碧城的死结解开了,倒是也好,搬到了钟府,与钟蔚卿他们一起住。 我还真没想到,我妹看得上小木。钟令怀轻声说道。毕竟韩子木还未及冠,年龄也比钟令清小上一岁,这姐弟恋不反对,可这怎么瞧,他妹妹也看不上这个愣头青啊。 钟令清与韩子木的婚事,经由钟蔚卿与韩碧城的商定,选了腊月初十这一个良辰吉日。 如此一来,两个亲家住在一处,倒是也无过错。 爹爹当年不也看上装傻的父王了吗,这叫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蔺念双跑去了洛晚清这个干娘那里,盯着她的肚子猛瞧,干娘,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 这个,干娘也不知道。洛晚清来时并不知晓已经怀孕了,是到钟家以后,才发现孕吐严重,让韩碧城一把脉,这方才知晓是有喜了。 封孜野则是在一旁忙上忙下,果真钟令怀的眼光不错,喜欢过的男人,都格外优秀。 蔺池双瞅着面前撒狗粮的封孜野,心中莫名又吃味了,扛起一旁的钟令怀,就回了房。 你发什么神经病?钟令怀揉了揉自己磕在床头的脑袋,双手抵在蔺池双的胸前,这青天白日,这人又想孟浪。 你什么时候,能在睡梦中叫我的名字。蔺池双压在钟令怀身上不肯下去,双手熟练地解着两人的衣服。 喊你名字做什么。钟令怀一脸懵逼看着蔺池双,突然封孜野那句蔺池双是因为他呓语封孜野的名字,方才知晓他在东越。呀,堂堂渊王,竟然几次三番为了别的男人吃醋,丢不丢脸。 在你面前,里子面子都丢光了。蔺池双说完此话,便到了他享用的过程。 见钟令怀神色隐忍,明明舒服地要命,连脚尖都蜷缩起来,却不肯发出一丝丝声响,蔺池双探头轻吻他的唇角,桃花目中满是邪魅,乖,无双,叫我的名字。 蔺! 池! 双! 你! 个! 混! 蛋! 呜~ END!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