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 第1页 《慕星》作者:天塔有只猫【完结+番外】 作品简介 温柔专情贵公子x颓丧冷淡大少爷 很多烂桃花的温柔专情豪门贵公子(攻) 前期万人嫌的颓丧冷淡迟钝富家大少爷(受) 土狗剧情,霸总文学,短篇甜饼。 时澜x祁问殊 主角谈恋爱,人渣前任/白莲弟弟/恶毒后母/炮灰桃花挨个下线的狗血故事。 攻苏高洁深情专一,就一小破短篇想不出啥其他要避雷的了... 第1章 s城,时家古宅前。 一辆辆炫目夺人的豪车接二连三驶过山腰,停在古朴沉重的深铜大门前,下来各式各样盛装打扮的青年男女,彼此温声细语,疏离而客气地寒暄着, 直到一声略带烦躁的质问骤然打破这和缓融洽的氛围, “我花了十万买的请帖,凭什么不能进。” 青年声音并不大,但在周边这样的环境,就显得格外清晰贯耳。 众人纷纷回首看向声源处,染着一头紫毛,身穿黑色T恤的青年正不耐烦地将银色的请柬扔在台面。 过于随性的装束在周围一众精挑细选的礼服中显得格外打眼,实际早在他刚下车那会儿,就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大部分人不明所以,一时间议论纷纷。年轻些的基本对这紫毛不陌生,祁家长子祁问殊,高中时期就是谁见了都得绕着走的混混刺头,干的那些事儿,简直令人发指。一毕业,就仗着家里有钱在本地的大学买了个学籍,只是一天学都没去上过,成日跟另外几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臭味相投混迹在一起,吃喝嫖赌无所不能。 有事没事再闹出点笑话成为圈里人津津乐道的谈资,看,这不就又来了吗? 祁问殊身后离得稍近的一名红色礼裙女人满目惊愕,悄悄地同身边的人耳语, “祁家是真不想在s城混了?时家长子的生日宴也敢闹?” “平时横惯了吧,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混富二代,我见得多了。一个包工头教出来的儿子能有什么脑子,真以为有点小钱就能当爷,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一旁的男人低声回应着女伴,满脸讥笑,而后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听说这小子脾气爆得很,看过来了,别说话,安静看热闹。” 女人亲密地挽住人胳膊,揶揄道,“程总还怕祁家?” “说的什么话,就他们家那点体量,真想做绝了,找点关系随便压一压,不出一年就得破产,我那哪是怕,是嫌被沾上了晦气。” “平白无故的,还给的面子还是该给的,我们是生意人,又不是土匪。不过,” 男人又笑了两声,“等会看着,要是真惹火了时家,我也不介意断了他们的合作给时家卖个好。” 另一端,三名身形高挑的年轻男人才刚从各自的车上下来聚首,也被这一头的异动吸引了注意力。 裴慕笑得满脸不怀好意,拍了下身边的人, “时澜,你家请帖什么时候还能买了?才十万一张?这不赶紧给兄弟来十张,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几个小迷妹有多疯,整天缠着我要消息,就今天,我都废了好大劲才甩开她们溜出来。” 路珩这人向来不爱开玩笑,此时也像是被逗到了一般,难得的跟着附和,“十万有点少了,不够格,这起码得卖个五十万吧。” 裴慕:“依我看卖个一百万也不难,就算不谈时家,时公子什么人啊,外头多少富婆愿意砸重金见上一面,路珩你说是不是。” 路珩:“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被你说得跟鸭似的。” 裴慕挤眉弄眼地笑:“这我哪敢,说起来,时澜真要下海....” 他停顿了一下,露出个夸张的神色, “我出五千万先替我表妹预定一晚,诶我认真的,我表妹追你都快追疯了。” 路珩:“得,说得跟真的一样,你怎么不自己下海,时澜你说句话。” 裴慕抬手不轻不重锤了路珩肩膀一拳,笑容莫名有几分浪荡:“你以为我不想,这不是还没碰上愿意花五千万包我一夜的富婆嘛。” 路珩实在对这个好友无语:“敢情有你还真想去?” 裴慕:“嘿嘿,我又不吃亏。” “行啊,请帖我车上随便拿,”站在中间的人懒散抱臂倚着车看着两人插科打诨,无所谓地扯唇笑了笑, “进不去丢人的又不是我。” 裴慕:“扎心了,不过你说这兄弟怎么想的,被拦了就算了,还要大声说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花钱买的?” 路珩:“估计不知道进门要核对名单吧,没在名单上的有请帖也进不去,说起来,卖他的兄弟也不说清楚,这生意做得缺德啊。” 裴慕摸了摸下巴,有些不敢置信:“不会吧,这还需要有人提醒?在这商圈混的有几个不清楚时家的规矩?要能卖请帖,我赌每年的生日宴九成以上全是时澜的迷弟迷妹,这人这么疯的劲,说不准还真就是冲着他来的。” 说罢,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幸灾乐祸地看了眼身边的人:“时澜,等会你小心点别又被堵了,不过这从哪个犄角旮沓里蹦出来的?他追求者里没听说过最近有这么号疯狂紫毛啊。” 裴慕和时澜常年在国外,今年才回国,对s城恶名昭彰的小霸王不太了解,好在还有个本土长大的路珩给他们简单解释了一番,总结道: -- 第2页 “这人还真不是喜欢时澜,人有男朋友,好像是魏家的那位,就那开发软件的,叫什么我忘了。” 魏家跟他家的往来不太多,这位魏家二公子近两年也没在国内,路珩一时没想起来名字。 裴慕嘶了一声,想了想,试探说了一句:“魏岑?” 路珩恍然:“对,就是他。” 裴慕:“哟,男女通吃,看不出来啊。” 路珩眸中闪过一丝鄙夷:“要不怎么说祁问殊玩得花呢。” 裴慕摇了摇头:“这眼光不太行啊,放着我时哥gay圈天菜不追,选了这么个玩意?” 路珩当即制止:“别,看不上最好,这种渣男可别玷污我冰清玉洁的小澜,话说你怎么知道魏岑?” 裴慕瞬间惊恐:“你说什么?冰清玉洁?时澜?路珩你怎么想的形容词?语文被剔出国内必修课程了?” 谁肚子坏水能有时澜多? 路珩咬牙,想给裴慕一拳:“.....那他妈是跟祁问殊比,可不就是....” 裴慕:“不至于不至于,他要是冰清玉洁,那我就是....” 时澜站在中间安静划拉了半天手机,终于舍得抬眼:“当着面这么编排我,当我死了?” 路珩轻咳一声:“那还不是是裴慕,整天满嘴跑火车。” 裴慕:“呸,这么多年,你别的没见长,甩锅技术还是一流。” “得了,别贫。不过有句话说得挺对,眼光确实不咋样。” 时澜淡淡地瞥了眼远处那显眼的紫毛,目光中有几分怜悯。 路珩将视线移了过去:“怎么都认识魏岑?别说他是你们校友?不可能吧,魏家下血本养这儿子了?砸钱这么狠?” 裴慕:“那倒不是,不过都在同个国家,老家又是一地的,多多少少有些联系。” 路珩:“别打哑谜了,快说说,他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他这种人,还能有啥,来来去去还不就是吃喝嫖赌那些事儿,真踩高压线他也没那个胆子。” 裴慕琢磨了会儿,似乎在想措辞:“但那渣滓,啧,就这么说吧,我承认时澜和他一比那是相当冰清玉洁。” 路珩:“.....说人话。” 裴慕叹了口气,略微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魏岑喜欢玩嫩的。” 时澜看了眼皱着眉仿佛在沉思的路珩,语气亦有些冷:“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路珩嘶了一声,压下眉眼,看过去大门口的目光鄙夷不减:“啧,那祁问殊跟他一对也不奇怪,蛇鼠一窝。” 裴慕:“我们也是第一次听说他国内还有个男朋友,不扯这些晦气事了,走吧走吧。趁着现在大家都眼生还没人认出我们时公子来赶紧进去。” 祁问殊拧紧了一双修长的眉,面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这破宴会扯来扯去半天不让进就算了,连他想离开都不让。一群人围着恭恭敬敬请他暂且在边上留一会儿,说是确认他手上的请帖来源,他理亏在前,没好意思让氛围更僵索性便配合了。 其实过来的目的就一个,看看现任男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要不是小冉好几次告诉他魏岑最近有些不太对劲,魏岑又一直遮遮掩掩的搪塞,他才懒得来这一遭。 和魏岑交往三年,他从没怀疑过有什么,即便魏岑几乎一直在国外杳无音信,即便确定关系后偶尔搭理他的态度也不冷不热。 他是天生的弯,魏岑的话,至少刚认识那会儿应该是个直的,也许找上他纯粹只是出于好奇,也许是近墨者黑不知不觉被带偏,反正他没什么所谓,魏岑想和他交往,他便同意,想分手,他也不会拦着。 只有一点,和他交往期间不能劈腿,这一条,在魏岑和他告白的那一天起他就说得足够清楚。 但就在前两天,他意外得知魏岑受邀来了这劳什子生日宴会,偏偏又和他说今日要留在公司处理事务,两相巧合之下,他实在按捺不住突突冒起的好奇心,这才费心整了张请帖。 他平时不爱去这类酒宴,魏岑亦不会主动邀请,但如果只是单纯的舞伴,魏岑从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得这样闪躲。 正好,他对这段莫名其妙开始如今又逐渐僵化的关系也有些烦了,既然魏岑不愿主动开口,那他就自己来这里找一个答案。 想到这里,祁问殊又嫌弃地瞅了眼被他扔去台面的那张做工精致的请帖。 十万一张,怎么不去抢,还不在名单上不给进,害他搁这儿吹冷风。 就算他不缺这点钱,打水漂了也心疼。 这一抬眼,正好撞上一双极漂亮深邃的黑眸里。 这人穿着一袭单薄修身的黑色风衣,款式极简约,对比周围同样有些格格不入,祁问殊认识这个牌子,一件价格能抵边上那堆礼服。不过打眼的不单单是他过于随性的穿着,更多的是那张极出众的脸。 好看的人向来最容易吸引目光,祁问殊大大方方地和人对视。 时澜自然也在打量祁问殊,这个据说在本城恶名昭彰,几乎半只脚在刑法边缘试探的纨绔。 现在是夏末初秋季节,傍晚的风夹杂着些许寒意,青年穿着宽松的短袖,肆无忌惮裸露着两只白皙结实的手臂,除了那一头玩世不恭的紫毛,浑身上下意外的清爽,连个简单的配饰都没见到,简直能称得上朴素。 面无表情看着他时,目光冷冷淡淡的的,意外有种干净凌厉的气质。 -- 第3页 但那双大约是继承了母亲的,偏细长的眉形不由自主地柔化了几分攻击性,尤其整个人被笼在灯光的阴影下,垂着眼不说话时,莫名显出几分乖巧的意味,倒是与路珩口中的玩咖形象有些出入。 平心而论,第一次见面,那些飘飘隐隐的恶劣传闻没多少被按下实感。 时澜微微扬唇,蓦然升起一个念头。 祁问殊又盯着人看了几眼,见时澜没什么反应,便不再留意,继续懒洋洋地靠在门边,垂头等这群烦人的安保请示出个结果。 这脸没在s城见过,眼生得很。大约是请来的明星吧,按理来说这模样怎么样也该是个顶流,祁问殊心不在焉地划拉着手机,脑子里转来转去半天也没对号入座上,索性放弃不想了。 他本来也不怎么追星,不熟悉也正常,而且娱乐圈水深火热的,长相又不是唯一标准,指不定就因为一些不可名状的原因被压着。 不过长成这样还不红,太没天理了,啧,娱乐圈果然可怕。 第2章 自从这人出现,周围原本本还算收敛的目光似乎变得更明目张胆了些,也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他对面这位,饶是祁问殊这种见惯了大风大浪在大庭广众之下视脸皮于无物的人也感觉有些如芒在背。 再这么等下去,怕是就要和魏岑撞上了,不得不说,偷偷摸摸来看男友有没有新情况反而和正主碰个正着...是人都尴尬,他不在意在不相识的人眼里如何,但对于认识的人,还是稍微要点脸。 早知道进这时家这么麻烦,他今天就不该来。 随着远处接二连三响起的一些刹车声响,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祁问殊有些烦躁地将手机往口袋里一塞,当即就准备离开,他真要走,这群人也拦不住他。 “需要帮忙吗?” 清泠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祁问殊转身动作蓦然定在原地,闻言很是意外地看了过去。 “卧槽,时澜,你傻了?” 祁问殊还没说话,就看到右边那棕毛满脸不敢置信地出声。 .....?什么叫帮他忙就是傻了? 路珩翻了个白眼,心道早知道把裴慕嘴给塞上,周围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他余光已经看到不少人往他们这边靠了过来。 进去还有一段路,都知道时澜在这儿了,他们短暂的清净也没了。 “不必,多谢。” 祁问殊没纠结太久,干脆拒绝道。也不是非进不可,他没必要在这儿欠个人情,不过这人叫时澜?听着有点耳熟,不知道是这时家古宅的什么亲戚。 时澜不可置否地挑眉笑了笑,没说话,毫不犹豫转身往里走去。 几名安保见状,也机灵的不再拦着祁问殊。 “卧槽,居然还会道谢。”裴慕边走边低声喃喃,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路珩:“.....道个谢也稀奇,你吃错药了?” 裴慕翻了个白眼道:“你刚不说,他高中因一点口角之争差点把人给活活打死,我以为是多么凶神恶煞蛮不讲理一人,乍一见还行啊。” 路珩:“他事迹可不止这点,你确定不是因为见色起意被蒙蔽了双眼?” “我是那种人吗?虽然这哥们长得确实不错,也就比我时哥差点,不对,我又不是gay,等会,时澜,你不会才是见色起意的那个吧?” “我有毛病?” 时澜投来疑问的眼神。 路珩也一直揣着好奇,问道:“那你刚啥情况?” 时澜语气淡淡:“你不是说,他和魏岑是一对?我先前翻了翻,受邀名单上有魏岑和他女伴。” 裴慕想起他和路珩刚下车那会儿一直在刷手机的时澜,恍然大悟,顿时笑得不怀好意,“缺大德还是数我时哥,诶,可惜人家不领情。” 路珩看了眼一脸冷淡的时澜,又怜悯地看了眼裴慕,这口无遮拦的迟早倒大霉:“.....那他不进,这是放弃捉奸了?” 时澜无所谓地摊手:“不知道。” 这种生日宴向来无趣得很,不是商人间那些虚伪的客套拉拢就是明里暗里的介绍联姻对象。他第一次在这边露面,被耳提面令地叮嘱了好好地呆着,还指望有人能来搅出点乱子,可惜了。 距离宴会开启还有段时间,三人步伐不紧不慢。 “时少!” “时澜!”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传来。 一道是来自于他们右边离得最近的一波人,正满脸笑意朝着他们走来,估摸着是在门口听到裴慕的称呼,前来搭讪的宾客。 至于另一声,时澜回眸,居高临下俯瞰着下方的青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祁问殊已经跑到了他们三人跟前,后面还跟着几个保安,似乎碍于时澜刚才在门口打的招呼,犹犹豫豫的不知该不该拦下。 祁问殊因为跑得有些急,略有些喘,站在低他两级的台阶下,撑着大腿微微弓身,透出略显单薄的脊背来。 他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时澜,丝毫不觉尴尬, “你刚才是不是准备带我进来?” 路珩本就不待见祁问殊,又觉得这人求人的态度属实有些大爷,忍不住开口嘲讽:“过时不候,怎么,见玩欲擒故纵这一招没戏该套路了?” 祁问殊面不改色,答得飞快:“是。” 是个锤子,他刚往他车那边没走几步就看到魏岑带着一个蓝裙少女在同一旁的人寒暄,那会儿过去铁定被发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回来将没干完的事进行到底,就是刚才周围看见他的人也不少,不知道影响大不大。 -- 第4页 反正一晚上脸早丢完了,也不差再丢这么点了。 路珩被祁问殊的不要脸震惊了,是什么是??真看上时澜了?但祁问殊这语气实在理直气壮得不行,他差点以为他幻听,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一时没人说话,气氛突然陷入僵持。 过了一会儿,祁问殊也感觉自己态度有些生硬,这几人能再鸟他就奇了怪了,微微皱眉,飞速补充道:“我就进来找个人,不搞事,不白带,我出钱。” 虽然他现在知道这宴会好像不是花钱就能进来的,但至少先把诚意摆上再说,总比白嫖机会大。 路珩:“......” 裴慕:不搞事可不行啊! 几名看戏路人:“......” 在时家面前提钱? 时澜轻笑,乍然觉得祁问殊有点意思,刚准备开口,就被一旁因震惊过度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的裴慕笑嘻嘻地抢过了话头:“没事没事,他不带我带。” 而后对着身后的几名保安挥了挥手,“没事了,这位是我朋友,你们不用跟着了。” 几名保安面面相觑,裴家一直是时家的至交,裴慕本人幼时也常住在这儿,几乎混成了半个主人,若是平日多带个人进来自然是没什么,但正儿八经给他们发工资的主人时澜在一旁不说话,他们就有些难做了。 裴慕自然也看出来了,对着突然无动于衷的时澜挤眉弄眼,说句话啊!不是嫌弃宴会无聊?送上门的乐子! “祁少爷,这样强人所难不太好吧。” 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安潇,总算找到一个插话的时机,在她看来,基本就是祁问殊单方面地上赶着求人,姿态还放得相当高,要多膈应有多膈应。 时澜才回国,大约对这些人都不太熟悉才多有顾忌,没好意思直接回绝,那她便替他来做这个恶人,反正祁问殊也不是什么棘手的存在,至于裴慕,早在安保没什么反应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忽视了这么个人。 安潇言笑晏晏,温声软语带着刺:“时家的宴请名单向来经过层层筛选,能来的都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祁家既然不在受邀之列,祁少爷何必眼巴巴地凑上来呢,自找没趣不是吗?” 祁问殊古怪的瞅了女人一眼:“关你屁事,又没求你。” 噗– 裴慕一个没忍住险些笑出声,这种毫不做作的画风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但配上祁问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本正经地说这话,就相当清新脱俗的搞笑。 路珩觑了眼身边笑容僵住的少女:“.....”,他记得安家有项目同祁家合作来着,这么不给面子?安潇怎么说也是安董事的宝贝女儿,估计头一回被这么下脸,虽然直接中断合作不现实,但在业务上穿点小鞋应当是不难的。 他瞬间对祁问殊有一丝丝改观,真的勇士,敢于直怼甲方爸爸。 当着几人的面,安潇端着淑女仪态不好发作,胸口堵着一口气,出也不是,咽也不是,漂亮的脸蛋当下就有些难看,祁问殊是吧,给她等着!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时澜,时家向来最重规矩,祁问殊这种不曾受邀又毫无礼数的人现在也该被赶出去了。 时澜像是没注意到她的视线一般,目光停在阶下的人身上淡淡地转了一圈,他们站在这里已经被注目许久了。 祁问殊频频回头看着门口,时澜想不猜到他去而复返的理由都难。 从始至终,无论是极尴尬的处境,亦或是在祈求的情况下,甚至被奚落,对方似乎都是一副毫无波动的表情,仿佛什么也不在意,就像路珩最初嫌弃的,这态度实在有些让人不爽。 偶尔展露的,也多是皱眉抿唇之类的细微动作,不由得让他有些好奇,这张脸上浮现慌乱的神色会是什么样。 凝滞的气氛诡异至极。 祁问殊双手插兜,面无表情抬头看着时澜,忍不住烦躁地捏了又捏口袋里软软的橡胶小面包,这是准备在这儿站到天亮?他感觉魏岑那边要白躲了。 不然看到就看到吧,祁问殊自暴自弃的想。 连路珩都莫名地看了眼时澜,这又是在玩哪一出?哪怕让人走也给个话啊。 “走吧。” 时澜敛目,终于开口打破沉默,无视身边还想继续搭讪的几人,转身继续上台阶。 经过刚才一耽搁,有意无意经过他们打招呼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祁问殊慢悠悠地跟在后边装乖,暗自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远离中心地带。 这么小半路走下来,他大概猜出来时澜就是这次生日宴的主角,怪不得突发好心带他进来,估摸着过个生日,嫌弃他在门口呆着晦气?祁问殊如是想。 至于为何不是直接赶走而是带进去,他懒得深究,反正他进来的目的达到了。 溜走机会来得很快,前几波来攀谈的宾客都被那个叫路珩的彬彬有礼地挡了回去,时澜连头都没怎么抬过。直到穿着旗袍,气度雍容的女人带着和煦的笑容喊了一声,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小澜,生日快乐!” 祁问殊看到装死了半程的时澜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礼貌颔首打了个招呼,扬起一个淡淡的笑, “谢谢姑母,” 又朝边上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姑父好。” 祁问殊抬眼,视线越过裴慕肩膀扫过前方一行人,哦,家人,难怪给面子。 -- 第5页 路珩点头笑了笑:“梅姨。” “梅姨!”裴慕显然也特别熟悉来人,笑容真挚了几分,“这么多年不见,梅姨怎么感觉又年轻了。” “小慕,阿珩也在,好久没见了,一个个都这么高了,小慕嘴还是那么甜。” 贵妇带着笑,满意地在几人身上上下打量,他们几家关系不错,这几个小孩年龄相仿,性格又合得来,几乎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自小就亲近。 “这次准备待多久?” 时澜如实回答:“不确定,不过短期内应该不会出去了。” 祁问殊本来安静地跟在裴慕后边,裴慕一贴过去,前方少了遮挡,再加上那头夺目的紫毛,贵妇顿时停下了继续拉家常的念头,转头看着这张实在陌生的脸,没什么恶意地好奇问道:“这位是?” 祁问殊在同龄人口中声名狼藉,老一辈人倒不是太关注他们这些,故过来的几人都没认出他来。 梅姨也大致清楚时家所有受邀宾客的底细,裴慕顿时幸灾乐祸起来,想看祁问殊想怎么聊下去。 对长辈的态度祁问殊便没那么散漫了,他站直身体,朝着几人端正点了点头,但仍是面无表情的, “您好,我叫祁问殊,正好路过。” 说完,迅速绕开几人往宴会主厅的方向走去,他最不习惯与陌生长辈相处,反正他一个边缘宾客,打个招呼就走开也够了。 路珩:“......” 裴慕:“......” 裴慕呆了呆,看着迅速消失在拐角的紫毛,低声喃喃:“还能这样?用完就扔毫不留情啊...” 路珩语气凉凉,“我看要重修语文的是你。” 梅姨忍俊不禁,显然不太相信祁问殊只是路过的说辞:“你们三是不是欺负人家了?不然能跑这么快?” 时澜笑了笑,没准备说得太详细,淡淡道,“您多心了,只是在门口遇上攀谈了几句,就顺路上来了,不太熟悉。” 一旁的中年男人发话道:“那就好,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聊。” 几人依言点头,不再逗留。 第3章 宴会厅极大,早已提前布好了精致豪华的装潢,距离正式开场还有些时间,祁问殊到达时,里面才稀稀拉拉地进了一小部分人,正在三三两两地聚首相互攀谈着。 见祁问殊进来,几道目光顿时看了过来,高调的紫毛固然引人注目,但大多数人见只是个陌生的年轻面孔,便不再分神留意,很快收回了视线。 祁问殊见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乐得自在,迅速打量了整个宴会厅的环境,从容巡视了一番,不多时便找到个绝佳的角落。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碰到的来参加宴会的人,服饰虽然一个赛一个的华丽,但莫名的都没在头发上大作文章,从深黑浅棕到靛蓝墨青,色系虽然仍是五花八门,差异不算太大,但都收敛极了,看着就...就很端庄。 就导致他的一头浅紫即便在这衣香鬓影的盛会中也过于显眼,肯定不方便直接出现,祁问殊压了压发顶,心道早知带顶帽子出来了。 —— 秦嫣捏着小巧的真皮手包站在树下,笑容端庄含蓄,又送走新一批过来同她打招呼的熟人,可算是见到熟悉的身影。 来人一靠近,她便挽上人胳膊,语气嗔怪:“你跑去哪儿了?这么久,我同他们脸都要笑僵了!” 两人正是前不久祁问殊才见过的魏岑和蓝裙少女。 魏岑忙不迭安抚:“嫣嫣对不起,别生气别生气,是林总那边来了个电话,那边非要这会儿跟我确认合同的一些具体细节,你说烦不烦。” “哼,又是他,你跟他们那项目还没谈下来?” 魏岑面带苦色:“是啊,林总那人有多挑剔你又不是不知道,吹毛求疵不过如此。” 秦嫣皱了皱眉,魏岑最近在跟的这项目她倒是知道一点,“要不要让我爸...” “没事不用,这种小项目用不着嫣嫣出手。好了,让嫣嫣等这么久就是我的错,别生气了。这样,等宴会结束给你个惊喜,开心不开心。” 秦嫣顿时被引走了注意力:“惊喜?快说是什么?!” 魏岑低头注视着少女,男人身形挺拔,长得也不差,算得上俊朗的眉眼在灯光滤镜的模糊下展露出几许深情的意味,硬生生将少女看红了脸, “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嫣嫣放耐心一点,等宴会结束就知道了。” “好嘛好嘛。” 短暂的插曲很快被揭过去,魏岑仗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因害羞而一直低着头的少女,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 今日受邀参加时家宴会的宾客大多数都不是热衷讨论八卦的人,比起这些闲言碎语,他们的时间需要用在其他重要的事上。 魏岑来得有些晚,在门口呆了许久才听从几个公子哥口中听到一些零碎的议论。他猜得没错,祁问殊果然来过,而且不出所料地被拦下了,按他对祁问殊这些年的了解,那种暴躁不知收的脾性,这种丢脸的事不出一夜就会传遍整个s城。 想到这里,魏岑脸上露出几分鄙夷,也就祁问殊这种奇葩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害臊地做出这种事。 不过也多亏祁问殊来这么一趟,有这些流言助攻,那他们的下一步计划,也会实施得更加顺利。 —— -- 第6页 一些和时澜几人差不多同期到达,基本围观了全程又恰好认识祁问殊的小部分人,一进宴会厅,便开始四处搜寻祁问殊的紫毛。 开玩笑,祁问殊是什么人,时澜也许不熟悉他们还能不知道,放宴会厅上那就是个定时炸弹,妥妥的少不了炸点,在时家的宴会上闹事,这恐怕是这小半个世纪以来第一人,不能错过不能错过。 只是找了一圈,直到时澜几人进来,他们也没发现那道标新立异的紫。 其中一人小声的对着身旁的同伴发问:“怎么没见到祁问殊啊?他不是进来了?” 同伴亦小声回:“不知道啊,我看好像是先走一步了,我就跟李总他们打了个招呼的功夫就没见着他了。” “别是怕了吧,终于反应过来惹上了不能惹的人,越想越害怕干脆转头回去了?” 同伴:“说不定还真是。” “这是个傻的吧,该得罪的早得罪完了现在跑了也没用,你说他到底过来想干嘛的?” 同伴:“谁知道他,自从他宣布和魏岑在一起之后,什么事放祁问殊身上我都不觉得奇怪了。” “这人要脸吗?将魏岑表弟打了个半死还敢上去表白...而且魏岑好像就没搭理过他吧。” 同伴:“没有,人家转头就把那束花扔了,但他好像还以魏岑男朋友自居。” “这是我见过最奇葩的奇葩...” 同伴:“卧槽,等会,我刚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魏岑今天也来!” 同伴:“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可能吧,难道现在其实躲在哪儿?” “我冥冥之中有感觉,祁家要因为这一闹出事。” 同伴:“我家跟他们还有几个小项目没做完,不行,我得去跟我爸说一声让他注意点。” 宴会另一边的角落。 “听说那紫毛后来还被时少带进去了?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来得晚没看见。” “假的吧,时少之前压根就不在国内,他和祁问殊那垃圾能有什么关系。” “造谣也要讲个基本法,这种也太离谱了,说了谁信啊。” “就是,估计最后灰溜溜地跑了哈哈哈哈。” “而且时少他们都进来好久了,祁问殊现在还没出来,他那紫毛那么显眼,根本就不可能漏下。” “真没眼色,什么地方都敢来闹,他家那点产业,时家捏死他怕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以后离祁家远点,能养出这种儿子的家庭,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别,别一棒子打死,他弟人还挺不错的。” “那就是纯粹他自个儿坏根呗。” “.......” “.......” 外边关于他水深火热的议论祁问殊一概不知,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当回事。他准备得很充分,当即摸出裤兜里的充电宝,打开了一局手游。 宴会过半,裴慕路珩两人都略带疲色,缩进了没什么人的角落,而时澜作为宴会的主角,自然没能那么容易脱身。 “应酬是真累啊,一想想我还年纪轻轻,就要在这风云诡谲的商场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装模作样地应付整整几十年那些老狐狸,想想就觉得人生黑暗。” 裴慕大刺刺地瘫在沙发上,哀嚎道。 年长裴慕两岁,已经完全接手家族企业的路珩亦没什么精神地靠着,白了他一眼:“裴氏不是主要还是你爸在管?嚎什么嚎,而且我记得你还有个哥?”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些更心酸:“我哥?我哥整天醉心画画,让他打理家业裴氏明天就得玩完。还有我爸,我才回国几天啊,恨不得把那些资料全塞我脑子里,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着当甩手掌柜跟我妈去旅游养老。” “唉,别人家的长兄都是为弟弟挑起大梁,让弟弟放飞自我,尽情去做想做的事,怎么摊上我哥就这样了?!” “没天理啊!” 路珩笑出声:“问你爸妈去,怎么就放任你哥管着你了。” 裴慕幽幽道:“问了,他们说我哥不是那块料...” 路珩:“这不是夸你?知足吧。” 裴慕:“谁乐意要这个,算了不说这个了,小紫毛呢?刚我转了大半个场子都没见着他,魏岑我都看到了,都快和她边上那妹子亲上了,又祸害一个。” 路珩:“那女孩是秦家那边的人,都已经是未婚妻了吧。” 裴慕:“你是不是有个妹妹,以后订婚可千万查仔细了,不然遇上魏岑这种表面人模人样的...藏得可真深,啧,要不是那天我跟时澜刚好路过k市办事指不定现在都看不出来。” 路珩:“那还用你说。” 裴慕:“不过秦家怎么想的,你不是说魏岑和祁问殊都是公开的关系?” 路珩:“这我怎么知道,我听说的就是他两有一段,至于具体的也不太清楚。” 裴慕:“你说有没有可能,祁问殊是被骗了?说实话,就刚才那一路我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路珩:“可爱?清醒点,我劝你去查清祁问殊这几年他干的事再来说这话。” 裴慕:“知道了知道了,他十恶不赦,也是个人渣,那不影响我看热闹吧。小紫毛费尽心思跑进来不捉奸难不成跑去角落睡着了?时澜,你见着他没有。” 时澜正晃着酒杯从外边走了进来,卸了力道地往沙发上一躺,手臂随意地搭在靠背上。 -- 第7页 路珩:“哟,那群老头终于肯放你出来了?” 时澜微微阖眸,用鼻音嗯了一声。 裴慕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累得不轻啊,跟那群老头说话那么费神?快把小紫毛找出来,这宴会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让他闹闹拖点时间,不然等会你还得出去晃几圈。” 时澜被烦得不行,懒洋洋地睁了眼,“那你倒是自己出去找他。” 裴慕立刻缩了回去:“不去不去,出去又要被围着,能给我烦死。” “裴慕,时澜,你们看那边?” 路珩突然神色一凝,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两人往后看。 时澜跟着移了视线,外边正好起风,落地窗帘被吹动,一丝熟悉的紫发若隐若现。 裴慕差点跳起来:“卧槽,这么鸡贼,躲这儿偷听?” 那一点紫色仍是岿然不动。 时澜皱眉看了半晌,毫不犹豫起身走了过去,“别这么快妄下定论,说不定...” 落地窗帘被拉开一小截,几人这才想起,这里是个隐蔽的小阳台。 祁问殊不知从哪儿拖了个单人沙发,舒舒服服地窝在上边,手机歪歪斜斜地掉到手臂旁,屏幕上显示着灰色大写的失败字样。 第4章 裴慕人都看傻了,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还真是搁这儿睡觉来了?” 路珩瞅瞅充电宝,也不由跟着感叹一句:“...有备而来啊。” 时澜半蹲下身,随手点了下那失败字样,视线淡然扫过屏幕。 祁问殊睡得很沉,他们的动静不算小,哪怕这样都没将人吵醒。 小沙发不高,时澜蹲下身时,刚好与祁问殊微微侧着的脸正对上。 浅色系的发色将本就干净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在眼睑处投下阴影,唇角平直,呼吸清浅,比他醒着时更多了点乖巧的意味。 裴慕也凑上来打量,小声道:“睡着的时候感觉更漂亮了,你说,看着这么乖一人怎么就能干出...” “路少?裴少?你们在那边干什么。” 裴慕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飞速站起来转过身去,仓促间踢了一脚小沙发。 这再不醒就真是猪了,祁问殊睫毛颤了颤,本能抬手揉眼。 他们对面的正是魏岑和秦嫣,因着时澜整个人在阳台上,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缘故,故也没被发现。 裴慕心中一排卧槽,他是想看热闹没错,但这个时机不太对啊,祁问殊在他们身后阳台睡觉这一幕就神特么离谱。 重点是还被人抓住他们偷看人睡觉?咳咳,怪变态的,这暴不暴露人呢....裴慕纠结没两秒,果断甩了个眼神给路珩,遇事不决抛给兄弟。 认识这么多年,这点灵犀还是有的。 路珩接收到裴慕的问题,心情同样有些复杂,但祁问殊在s城流传那些几乎已经定型的印象终究还是占了上风,心想反正都是人自家事,他们掺和干什么,当即就准备往一边挪开。 但窗帘后安静得不同寻常,刚才他记得祁问殊应该已经醒了才是。 路珩最后用余光瞥了眼窗帘缝隙,就看到他那位向来不近人情的时姓兄弟正用手捂着祁问殊的嘴,淡淡扔给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路珩:“.....” 时澜也吃错药了? 没法,既然时澜的意思是暂且不暴露,他自然得帮, “没干什么,突然发现这边有个小阳台,感觉风景不错,就多看了几眼。” 魏岑沉默片刻,看风景需要蹲着的吗? 秦嫣倒是没想这么多,拉着魏岑就想走上前去,“什么好风景?让我也看看?” 裴慕赶忙上前不动声色将人拦住,顺势将两人引上沙发坐好,笑着递上一杯温水, “就是些星星,亮了一会儿刚又黯淡下去,现在没什么好看的,外边风大,秦小姐今日的礼服看着有些单薄,当心着凉。” 秦嫣接过水,轻掩唇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虽然她已经订婚,但这么帅气的一个男生温柔且贴心地说着关切的话,即便只是客套,也很难不让人心动。 “谢谢裴少。” 裴慕将人带上沙发之后便迅速坐回了另一侧的沙发,在外人面前,他向来保持着应有的距离感, “不知道两位特意过来有什么事?” 刚才他们基本谢绝了一路的攀谈过来躺着休息,这一块角落早被心照不宣地空了出来,应当不会有误闯的可能,不是误闯,那这两人就是专门找过来的。 魏岑看了一圈,问道:“时少不在吗?刚才好像见他也过来了。” 裴慕手指无意识点点桌面,心思不由自主地又飘去了阳台,暗自猜测时澜将祁问殊留在阳台,是想诈魏岑说点当面不能说的话让待会的场面更加劲爆? “裴少?” 裴慕瞬间回神,虽然不太待见魏岑,但还是耐着性子回道:“哦,他去洗手间了,你们找他?” 秦嫣挪了挪身子,冲着裴慕笑笑,很快从包里拿出几张大红色的请帖, “也不完全是,我们过来,是想请几位赏脸参加我和魏岑的婚礼,就定在下下周六,我生日当天。” 路珩顿了顿,目光也下意识飘了一瞬阳台方向:“恭喜,不过听说两位才订婚不久?这么快...就结婚?” 阳台,祁问殊双腿交错坐在小沙发上,还在面无表情地瞪着时澜。 -- 第8页 他不过好好地睡了个觉,才一睁眼,便察觉唇颊处传来的扎扎实实的压迫感,差点以为被人绑架了。要不是动手前看清楚了是时澜,这人指不定现在已经躺地上没了。 他还寻思着,虽然一开始他态度是稍微差了点,那也不至于最后要杀人灭口吧。 时澜像是没看到这冷冰冰的眼神,若无其事地勾唇,懒洋洋地倚着阳台护栏,伸出修长手指隔空点了点窗帘。 意思不言而喻。 祁问殊没说话,皱着眉收回了视线,这布窗帘又不隔音,里面说的话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一窗帘之隔的正是他此行目的,魏岑。 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原来已经和人订婚,甚至即将步入婚姻殿堂。 魏岑唇角含笑,揽上身旁少女的肩膀,若不是在场的几人早知道内里是个什么秉性,都快要被这深情的假象骗过去了, “我也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遇见嫣嫣这样一个以为只存在想象中的女孩,自然要赶紧抓在身边才放心,抢她的人那么多,不早些结婚定下来让那群家伙死心,我可害怕一不留神嫣嫣就不要我了。” 被心爱的人明里暗里地一顿夸,秦嫣脸上迅速浮起了红霞,“哪有,你别乱吃飞醋。” 魏岑亲昵地捏了捏少女耳垂,“还好她也爱我,两情相悦,这谁还能等得及,明天结婚我都嫌晚。” 裴慕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手臂浮起的鸡皮疙瘩,笑得不怀好意,演,继续演,等会祁问殊冲出来更有意思,说实话,他还没现场见过这种男正主女小三现场撕x大戏,隐隐有些期待。 哦不完全对,秦嫣应该算不上小三,看这样大概不知道祁问殊的存在? 难道最后会演变成两情儿手撕渣男?这戏码他见得就有些多了,不如上一个有意思。 不过不管是什么戏码,他都格外好奇在祁问殊那张仿佛别人欠他几百万的脸上会是什么效果,听说祁问殊还很能打,不会直接上来就开瓢吧。 草,越想越刺激了。 路珩瞥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笑得格外傻缺的裴慕,只觉得不忍直视,偏头扫了几眼请帖上的字, “下下周六?我晚些回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安排。”魏岑无所谓,但秦家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裴慕接下另外两张,随意地扔在一旁,“知道了,等时澜回来我跟他说一声。” 眼见着话题即将终结,阳台方向毫无动静,裴慕陷入沉思,都亲口听见人要结婚了还不出来?难不成祁问殊在门口丢那么大脸跟进来真甘心进来半日游?这发展怎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不会生气过头气傻了吧。 “我们过来就为这个,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就不打扰了,我带着嫣嫣先过去。” 魏岑其实倒是挺想在这边多留会儿和这几家联络联络感情,能攀上交情就再好不过了,但看两人拿着手机神色淡淡一言不发,他自然不会像祁问殊那种丝毫不懂察言观色的人一样强行留下自找没趣。 “呃,我有个问题,能不能魏少给我解答一下。” 路珩剜了持续不断给他发微信轰炸的裴慕一眼,如人所愿开口问道:“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我也不绕弯了,我听说魏少跟祁问殊是一对?而且至今没传过分手的消息?” “这时候问这个是有点不合适,希望两位别介意,但秦小姐的姨母和我妈算是手帕交,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替我妈多嘴问一句的好。” 路珩又忍不住朝裴慕甩了个眼刀过去,天知道他想这一层关系想得多艰难,他妈估计压根都不知道祁问殊是谁。 “祁问殊是什么样的人圈内都知道,想必秦小姐也不陌生,我这边认识的一些人听说的也都是这个版本,大概有点误会,若是谣言恐怕需要两位澄清一下,他们要是问起,我也好替你们说一声。” 裴慕早来了劲,收起手机揣着明白装糊涂,“祁问殊?这是谁?说说?魏少这婚前还跟其他人不清不楚的可就有点不道德了啊。” 秦嫣表情早已冷了下来,浮现几丝厌恶,不过不是因为被欺瞒的事, “祁问殊我知道,不是阿岑的问题,是他一直缠着阿岑。” 魏岑安抚性地摸了摸秦嫣的头发,从容接下话茬,“都是我不好,让嫣嫣受委屈了,提这个她可能有些不开心,不过婚宴在即,有些事情也确实该说清楚。” “我和祁问殊的弟弟祁冉高中是同班同学,性格又合得来,跟他关系一直很好,也是那时候认识的祁问殊。” “祁问殊那会儿人就有些阴沉,没什么朋友,整天独来独往的,但他对我们还算不错,我跟祁冉就想着毕竟是亲哥哥,能带他多结识点人也好,性格说不定能变开朗些,于是一有活动就经常拉着他四处玩,估计就是那段时间,他起了不正常的心思吧。” 裴慕调整了一下身体换成更舒适的躺姿,安安分分地听故事,时间线一下拉回这么早,这是准备为了保证真实性将细节都摊开讲出来了?但叙述者换成魏岑,他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路珩:“....听起来是祁问殊单恋未果。” 窗帘后的祁问殊愣了愣,魏岑说的没错,高中那会儿他的确不喜欢和人交际,但架不住魏岑和小冉的再三哀求,偶尔也会同他们出来几次,只是多数都安静地在一旁玩手机,当个最后买单的人形摆件,几乎全程和其他人包括魏岑本人在内都没什么交流。 -- 第9页 魏岑是从哪个地方觉得他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的,那后面的告白,也是因为这个误会吗。 第5章 秦嫣秀眉深深蹙起,显然早已经听过这个故事,“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阿岑不理他就是了。” 魏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轻轻叹了口气,“他喜欢我在我们圈子里几乎已经算得上半公开的事,后来发生的那件事路少应该也知道,高二那年的一次小聚上,祁问殊因为和我表弟发生一些口角,将他打成了重伤。” 路珩顿了顿,嗯了一声,这件事他的确有所耳闻,也算得上是祁问殊恶名在外的开端,当时在场的人不少,魏岑的表弟好像是借着酒劲开了个关于两人关系的不痛不痒的玩笑?就被险些打死。 提起这个,魏岑语气中似乎还有浓重的不悦,“我表弟当时说话是重了些,但谁知道,一句妄想,他就下了死手。” 祁问殊倏然抬眼。 时澜敏锐地察觉到祁问殊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但对方只是转头隔着窗帘定定地看了虚空一会儿,什么也没做,祁问殊背对着他,他看不清人此时的表情。 魏岑还在继续说:“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次小聚的前一天他和我表白,但被我拒绝了,也许是因为这个,他那天才心情格外差,我表弟正好撞上枪口。” “他实在太过分,要不是我表弟命大...险些没救回来,我姨母他们自然也不甘心,找上了祁家要个说法,我跟着一起过去,结果...他差点连我也打伤,然后发现他其实患有狂躁症。” 时澜瞥了眼安静得出奇的祁问殊,狂躁症? “祁家赔了一大笔钱,再又有他后来卷入的强奸案,我们也不太和他往来了,但因为狂躁症的事,也没人再主动提这事刺激他,结果没人拦着,不知不觉就越传越离谱了。” “没想到他还是不死心,大一下半年我准备出国,他大概是从祁冉那边得到了消息,连夜跑来和我表白。我虽然跟他没什么联系了,但祁冉和我关系还是不错,他再怎么样,也是祁冉的亲哥哥,我没敢再刺激他,便没直接回绝。” 魏岑无奈一笑,环抱住气哼了一声的秦嫣:“我就知道嫣嫣会生气,不过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而且他送我的花我转手就扔了,当时所有在场的兄弟都能为我作证。” “那会儿在场的人都知道我的态度,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反正日后基本也没什么见面机会,没想到,他没等到我的回应竟然会默认我已经同意和他交往....还在我离出国的这三年里传成现在这样。” “之前我顾及着和祁冉的关系,留了点面子,不过现在我跟嫣嫣定下来了,不管怎样不会因为外人再让她再受一分委屈。如果祁问殊再这样,我不会对他客气。至于路少那边,我也希望到时候再有人问起这事能帮我澄清一二。” “原来还有这种隐情,既然秦小姐所托是良人,那我就放心了。” 路珩毫不犹豫点头,末了,又想起什么一般,生硬补充道,“我妈那边问起我会跟她说明情况。” 被魏岑哄了哄,心中那点不开心早已经烟消云散的秦嫣甜甜笑了笑,“谢谢路少,也替我谢谢路姨。” 裴慕叹为观止,直呼精彩,这么看小紫毛也太不占理了,但不是说狂躁症吗?怎么听到现在还没动静?不会狂性大发在阳台上逮着他时哥揍吧,一般人打得过时澜吗,被反杀了? 被记挂着的人离裴慕乱七八糟的想象场景差了十万八千里,祁问殊安静听完那一连串的评判,仍是坐在小沙发上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发了会儿呆。 直到外边窸窸窣窣传来离开的动静,才蓦然回过神来,送开口袋里那只被捏成扁扁的橡胶小面包,轻飘飘地往后一躺,慢腾腾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解锁切入游戏主界面点击排队确认开始一气呵成。 时澜挑眉,他原以为就算不吵不闹,至少也该露出点难过的情绪,否则也太不符合在门口执着地想要进来和魏岑口中的狂热追求者形象不是? 但祁问殊的反应,实在过于平淡了,平淡得仿佛从未动过心。 像他们这类私生活极混乱的人,做表面情侣随便玩玩不交心其实挺正常的,但他就是莫名的没法将祁问殊和这种人联系起来。 至于为什么,说不太清楚,大约是祁问殊给他的第一印象实在太过孤冷,他想象不到这样的人,满身肮脏的样子。 时澜压下唇角,仅存的一丝笑意也散去了。 那他闯进来,还有其他的理由吗?被喜欢的人在背后这样诋毁,就一点情绪也没有吗? 祁问殊这人难得地让他看不透,时澜也懒得费心猜来猜去,索性径直开口问了:“为什么想进来。” 祁问殊从游戏里分出一丝神,短暂地抬眸瞥了人一眼,只觉得时澜古古怪怪,“你不是早猜到了?我找魏岑。” 原本他还没想到,不过刚才魏岑突然出现,他被拦在阳台听人说话,突然间就想明白了。可惜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来捉奸,提供不了这几位大少爷想看的乐子。 “是吗,” 时澜意味不明轻念了一句。 “不然呢。”祁问殊头也没抬随口回应,整个宴会,他唯一认识的就魏岑。 “那他刚才就在那里,怎么不过去?” -- 第10页 祁问殊操控着人物,飞速点完对面的二塔,没懂这大少爷怎么会突然对这些事感兴趣。不过想想一开始放他进来就为了看热闹的秉性,那就不奇怪了, “他和他未婚妻在,我为什么要过去。” 口袋里手机传来几下震动,时澜很快点开扫了两眼,是裴慕在群里哀嚎又被抓了出去敬酒,问他怎么还不出来。 他看着还在波澜不惊玩游戏的祁问殊,语气少见的有些冲,“怎么,你见不得光?” 祁问殊看了眼灰暗的屏幕,一时失语:“不是你们将我拦下来的?” 虽说就算不拦着他也没打算跑出去和人对峙。 时澜怔了怔,目光有些复杂,他也不知道那一瞬间为何会鬼使神差的将人拦住,只是觉得,祁问殊躲在这里,应当是不太想被人发现的,那他便顺手帮上一把。 若是裴慕知道了,恐怕又要大惊小怪,他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若不是留在这里,说不定现在还不知道他对你的看法。” 时澜顿了顿,又问:“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祁问殊实在不知道时澜哪儿来这么大的好奇心,寻常人听到魏岑说的那些,不都应该是带着鄙夷的目光对他敬而远之吗。 头一回碰到,这么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祁问殊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一点点将对面那颗大水晶点到爆炸,才木然回复了一句, “不重要。” “.....我一早就说了,不是来搞事的。” “我只是来看一眼。” 确认他猜测的那些事情,不过没想到有意外收获,一局游戏结束,祁问殊将手机塞进口袋,从小沙发上起身。 “然后呢,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时澜问。 祁问殊身形颀长,只略微比他低小半个头,站着时,几乎能与他平视,那头紫毛因为主人才睡醒的缘故,显得有几分凌乱不羁,时澜莫名的有些想伸手抚平那看着格外柔软的发丝。 祁问殊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时澜垂眼地盯着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好像在这短暂却丰富的小半夜里,只闪现过几丝烦躁。 更想看到这双眼睛里,出现点其他什么情绪了。 “什么怎么办,自然是....” 回去分手,祁问殊顿了顿,忽然想起魏岑刚才好像压根没承认过他的男朋友身份,脑海中又不合时宜地闪现出某部狗血剧的台词,话到嘴边,突然改了口, “自然是不会再打扰他。” 时澜:“.....” 祁问殊终于忍不住:“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 他明明应该已经对他人的视线视若无物,但他实在不太能忍受时澜这样看着,祁问殊默默把这个归咎于时澜长得好看。 时澜移开视线淡淡勾唇,用陈述的语气道:“觉得你好看。” 祁问殊:“.....”高阶嘲讽? “不生气吗?”时澜蓦然问道,他本不是这么多管闲事的人,何况是对着一个形象如此“不堪”的人。 但祁问殊实在让他的探知欲有些压不住。 祁问殊摇了摇头,他又不是真的喜欢魏岑,就算乍听到人结婚的消息,也确实没什么好生气的,顶多就是有些反感被蒙在鼓里,既然碰上了喜欢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和他提分手。 至于魏岑后面说的那些....他刚才背对着时澜的时候想了很多很多,气够了已经。他以为他会冲出去将人打一顿,但想到后来还是觉得,算了,懒得继续生气了,就当是把这些年彻底画上一个句号吧。 祁问殊上前一步拍了拍时澜的肩,含糊地道别:“我进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今天多谢,再见。” 然后低头打量了一圈楼下,慢腾腾走到另一侧,撑着护栏一个利落的翻身。 时澜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祁问殊轻松地借助楼层外墙凸出的一道平台,两下跳跃,稳稳落在地面。 “卧槽,小紫毛想不开跳楼了?” 裴慕刚掀开帘子,就只来得及看到一点迅速消失在阳台护栏外的紫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刚落地的祁问殊:“.....” ,就下个二楼,擦伤一下都算侮辱他了。 紧跟其后的路珩好心提醒:“这里是二楼。” 裴慕冲去时澜边上,看着楼下快速走远的背影,满脸震惊:“他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做??” 时澜语气淡淡:“不然如你所愿出去跟魏岑打一架?” 裴慕满脸问号转头:“什么叫如我所愿?带他进来搞事不是你的想法吗?” 时澜凉凉瞥了一眼人。 裴慕下意识往边上一缩:“卧槽有话好好说,别用这种眼神盯我!老感觉要被你刀。” 路珩走上前来:“他听人编排那么一大段,真一点反应没有?你们在阳台呆那么久,聊啥了?” 时澜:“没聊什么,不过他确实是来找魏岑的。” 裴慕揉了揉头发:“难不成魏岑说的话是真的,他没脸出来辩驳?” 时澜嗤笑:“你信几分?” 裴慕犹豫了会儿:“五分?我感觉祁问殊不像有狂躁症,更不像有妄想症。这肯定瞎编的吧,而且,就魏岑那拉样,妄想跟他在一起....图啥啊。” 路珩:“七分吧,魏岑的话肯定经过加工润色,但当年祁问殊动手的事闹得满城皆知,做不了假。” -- 第11页 裴慕:“那你信了多少?” 祁问殊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庭院深处,时澜收回视线,转身向屋内走去,语意不明道: “我比较相信我看到的。” 第6章 银色的保时捷在曲折的山道上飞速行驶,祁问殊微微抿唇,心不在焉搭着方向盘,宴会上,魏岑的话还在脑中不住地盘旋。 “一句妄想,他就下了死手。” 他当然记得那一天,是魏岑的生日,KTV的背景音乐震得人烦躁,一群年轻人聚在其中吵吵闹闹,围着长桌玩大冒险。 高中时代的魏岑心思格外活泛,什么朋友都交,偏又长袖善舞,上到乖乖牌好学生,下到道上早早辍学的社会混混,几乎没有不熟的。 即便知道他诸多劣迹在身,亦不吝于给予好意。大约是倚仗背后家族给的底气,年少者的狂妄随性在魏岑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魏岑的朋友太多太杂,跨越阶层又广,有相互看不顺眼的太正常了,不过碍于寿星在场,ktv内很长一段时间都维持着和平的表象。直到时间推移,气氛越来越浓烈,彼此间开始相互灌酒,都是少年人大多酒量不行,几瓶啤酒下肚难免醉意薰薰。 不知是不是他凶名在外,意外地没什么人没眼色地凑来他面前,于是他成了场上最清醒的那个,全程冷眼旁观他们拉着小冉一块玩闹。 都喝大之后,的确有个人上来不知死活的挑衅。 不过并非像魏岑说的那样,他并不喜欢他...又怎么会被这样的话轻易的激怒。 祁问殊眉眼微垂冷静的平视前方,不远处是个急转弯,他无动于衷,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边回忆着往事边一心二用计算着距离,银色的跑车在山道上速度快得令人咂舌。 险些让人以为就要不管不顾地冲下悬崖,这才从沉思中抽身,从容不迫地伸手挂挡转动方向盘。 轮胎摩擦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车身倏然甩出一道流畅的幻影,他脑海中蓦然划过更早些年的时候,死寂如深渊的一个晚上,两名少年带着轻快的笑将漆黑的夜幕划出一道口子,点亮暖意融融的烛光。 那道挑衅的声音在ktv嘈杂的音乐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像是只有他听清了。 极速行驶带出的刺骨冷风仿佛将脑中的迷雾吹散得干干净净,他看着前路,眼中一丝情绪也无,只是握着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加重力度,从未有过像今天一样清醒。 车很快驶进市中心地带的一个高档小区,祁问殊轻车熟路地找到位置停好车,一打开家门,两只毛茸茸的生物便飞速踮着四只爪子冲到了门口。 “喵呜~” “喵!” 两只猫咪争先恐后地一声声叫喊像极了在控诉他的回家晚点。 这种软乎乎的小生物的确相当治愈,看到它们的一瞬间,祁问殊也忍不住软化几分,摸了摸那颗圆滚滚的小脑袋,板着脸语气轻缓, “小黑,不要扒我。” 祁问殊将正扒着他裤子站直了身体几乎快到他大腿处的大肥猫一把捞起,往屋内走去。 粮碗果然空空荡荡。 “医生说你们两都要减肥了。”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两只猫毛茸茸的脑袋。 两只猫还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祁问殊犹豫片刻,又舀了一小碗出来。 “今天最后一点。” 他安静的蹲在一旁,看着一黑一白两只猫挨在一起干饭,整个脑袋埋进碗里,大约因为都是长毛的缘故,显得更膨胀,庞大的身躯将小碗遮了个严严实实。 有空该去买个更大点的粮碗了,祁问殊想。 —— 一夜无梦,早晨八点,祁问殊躺在床上准时苏醒,他伸开五指,懒洋洋地覆在眼上等着适应亮度。 光线透过薄薄的窗帘打了进来,祁问殊撑着双臂坐起,眸中还有些未化开的困意,脚边传来熟悉的负重感,正是摊开肚皮睡在床上的两只大肥猫。 祁问殊垂着脑袋发了会儿呆,有一瞬间,房间内像是充斥着连光都驱散不了的阴霾,静谧得像时间被定格这一刻。 昨夜发生的种种又不自觉从脑海中过了一遍,睡一觉起来第二天再回顾,心绪果然平静了很多,他面无表情地想。 小黑小白也察觉了他醒的动静,伸了个懒腰跑来床头咕噜咕噜地蹭人。 “乖,等会喂你们。” 昨天一躺床上就扔下手机睡了,连分手都忘了去说,不管魏岑在外面怎么胡编乱造,就算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关系也是明明白白确定过的,分手的流程还是得走。 祁问殊坐起身,从床头柜摸出手机,刚准备发个分手短信结束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就发现手机活像被人轰炸了一般,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未读信息。 还好他有调成静音睡觉的习惯,不然得被吵死。 不过,他什么时候让这么多人惦记了? 祁问殊点开信息,一条条看了过去。 【问殊,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分手吧,以后还是朋友。】 “.....” 祁问殊没什么精神地掀了掀眼皮,早知道魏岑也是打算从宴会回来就分手,他就不特地过去一趟了。 【问殊,你怎么突然跑去时家生日宴了?】 大约是流言又传开了。 两条信息挨得很近,都是魏岑昨天半夜发过来的,他们平日的沟通屈指可数,祁问殊往上拉了没几下,还能看到新手机同步过来的三年前的表白记录, -- 第12页 【问殊,我喜欢你,在一起好不好?】 他回了个ok手势。 【我想要我们学校街角那家花店卖的蓝玫瑰,你送我一束,当着大家的面确定关系好不好?】 祁问殊:“......” 昨天魏岑嘴里被扔的那束? 他懒得再往下翻,径直点开聊天框,一如从前回了个ok手势,然后飞速将人删除列表。 【哥!你昨天干什么了??爸今早上特别生气,好像公司有个项目出问题了,一直在说揍你的事,你今天千万别回家....】 是小冉发过来的,祁问殊看了眼时间,今早七点。 【问殊,你爸让你今天回家一趟。】 【是公司出了点事,你提前跟阿姨透个底,是不是又惹出什么乱子了?阿姨也好周旋一下。】 【你爸现在正在气头上,要是等会回来记得稍微躲着点,或者晚些时候等他气消了再回,阿姨帮你看着。】 是江姨发过来的,时间比祁冉还早一些。他生母在生下他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江姨是他爸在他一岁那年娶的续弦,性情温柔,从小对他一直很好,他爸脾气一直极爆,小时候有些误会若不是江姨拦着,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打死了。 祁问殊看着聊天界面又木着脸发呆了许久,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回复,退出继续看其他的消息。 他昨天就去了一趟时澜的生日宴什么也没干,虽说起初有些不愉快,但最后也没闹出什么矛盾,怎么就影响到他家的项目了? 【祁哥!你怎么突然跟时家杠上了??你不要命了,当心被你爸打死!你现在还活着吗!】 【问殊,我听魏岑说你跟时家闹了点矛盾?什么情况?】 【你这次得罪的时家这次兄弟是真没法帮了,以后少联系吧。】 祁问殊:“......” 这些朋友与其说是他的,倒不如说是魏岑的,在魏岑出国的几年里,有事没事便拉着他出去,现在想想,大概只是把他当成买单的冤大头。 这些人虽然家里有钱,但家族对他们经济上的管控一直极严格,反而祁家的财政一直是江姨在管,江姨几乎从不约束他的用度,来来去去,祁问殊成了这一群人里最有钱的那个。 祁问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静坐了会儿,也默默的将这几人都删了。 说到底,是他蠢什么也没看出来,不怪任何人。 后边的信息几乎都是平日里没什么交集的人明里暗里打探他和时家的关系和昨天发生的事,祁问殊皱着眉随手将手机往被子上一扔,缩回床上懒得再看。 祁问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他现在得出的结论就是,因为昨天闯进时澜的生日宴,似乎导致祁家本与他们板上钉钉合作的一个项目泡汤。 这因果,简直匪夷所思,而且昨天那男人有那么小气吗?看着也不像这种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拨开枕头边上的两只毛茸茸,从被窝里翻身出来又将手机捡了回来,打开软件搜索时澜。 ......... 半小时后,祁问殊面无表情的收起手机。 所以那个掌控s城经济半壁江山,在国内商圈地位举足轻重的豫呈集团,背后的最大控股人原来就是时家,难怪一个生日宴,进个门跟查特务一样。 不怪他孤陋寡闻,实在是他和这种劣迹斑斑的新兴纨绔子弟和所谓的老牌上流阶层交集几乎为零。 —— 祁家别墅。 客厅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架欧式阔椅残骸,完全折损的桌腿和墙面的擦痕无不昭显着破坏者的力度之大。 美艳的妇人站在沙发上靠坐的中年男人身后,轻声细语的安抚:“老公你先别急着生气,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隐情呢?等问殊回来了再说。” 不提还好,他好不容易气性下去一点,一提那个不成器的长子,中年男人两颊抽动,面色发红,抄起桌面的酒杯狠狠砸向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还能有谁?还能有谁?除了他那个混账还有谁能害我?!聊城项目我跟豫呈的黎经理谈了整整四个月!整天跟在人背后卖笑装孙子,我投进去了多少你知道?!这两天好不容易定下来,合同都拟好了,就等那边盖章,就这个节骨眼上!祁问殊他干了什么?他跑去人家时家长子的生日宴上闹事!他以为那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还嫌这些年丢人丢得不够吗!黎经理一早就打电话过来跟我说,上级来了指示这合同没戏了,他上面能请示的还有几个?时家现任家主算一个,他儿子算一个,你说除了那混账东西昨天干出的事,还有什么可能?啊?!” 祁章说到气头上,两颊都有些哆嗦,猛的起身用力拍了拍桌面, “自己是个废物就算了,还要连累全家!现在豫呈跟我们断了合作不说,多少跟风的小企业生怕因祁问殊这晦气玩意再惹出点什么乱子,都谨慎得很,我现在电话过去谈明年的续约的事一个个都吞吞吐吐,再这么下去,我们全家明年都去喝西北风得了!” “小时候偷东西打架,长大了嫖赌嗑药,这种废物东西,我养他干什么?!养他干什么?!还不如让他去死!” “早知道是这种祸害,出生我就该掐死他!” 其中还夹杂着祁冉的几声劝慰,“爸,你冷静点,哥他这几年都挺乖的,说不定只是碰巧,那边本来就没想和我们合作,这次没了还有其他机会,听说魏岑最近回国了,我到时候帮您和魏氏牵牵线。” -- 第13页 第7章 祁问殊站在门口,屋内的声音几乎是用吼的,隔着一道门传得清清楚楚。 他神色不变,径直推开了门。 他回来得突然,屋内三人俱是一愣,下一刻,一只瓷盘猛然向着他砸了过来, “你还有脸回来!” 祁问殊对这一幕早有预料,微微向右倾身,轻易躲了过去,又换得一声怒骂, “你还敢躲!”说着似乎就要冲上来动手。 江惠赶忙将人拦住:“祁章你干什么!他怎么说也是你亲生儿子!你还真想打死他不成!” “他该!” “哥,你怎么回来了。” 祁冉快步跑到他身边,半边身体挡在他身前低声道:“爸今天都快把客厅砸了,你现在回来,妈不一定拦得住啊。” 祁问殊淡淡地瞥了眼眼前目带忧色的青年,祁冉只比他小两岁不到,几乎完美继承了母亲的样貌和性情,眉眼清俊,唇红齿白,乖乖巧巧地带着笑站在那里,看着就极赏心悦目,因为脸上残余的一点婴儿肥,看着要比实际年龄更小些。以往一同出去,都还有人不相信他已经成年了。 “哥...怎么了?” 祁冉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人,祁问殊冷漠的眼神,莫名让他有些不安,虽然他平日里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但今天,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我只是来说一声,和豫呈的合作突然取消,与我无关。” 祁问殊收回视线,看着客厅内还在极力拉扯的两人,垂着眼冷冷淡淡说了一句,便毫不犹豫转身出了门。 “你以为我会信?你以为这些年你撒的谎还不少吗!给我回来,回来!给我在门口跪着!” 信了就奇怪了,不过也无所谓,他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祁问殊手插口袋,捏了捏橡胶小面包,只当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大步往门口走。 “祁问殊!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家门!就别怪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儿子!” “哥,哥,爸说的可能是真的,你要不先别走,去我房间呆会儿?”祁冉焦急地跟了上来。 祁问殊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扯住他衣袖的那只手,顿了顿,而后毫不犹豫地拂开,“那就不认吧。” 豫呈集团总部。 宽敞空旷的大厅里,待客区域的沙发上靠着个紫发青年,正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 热搜榜前几,满满当当排列着,姜寻新剧造型/姜寻/问神传/等词条,姜寻作为当红顶流,即便祁问殊这个不太关注娱乐圈的人都对他不陌生,他回头看了眼前台方向,正拿着电话似乎还在和什么人沟通的女生,随手点进了词条。 入眼几乎清一色的粉丝刷屏和疯狂夸赞,祁问殊随手翻了翻,很快兴趣缺缺地退了出来。 前台小姐一放下电话,立刻偷偷摸摸的环顾四周,凑近一旁的小姐妹超小声惊呼,“清清清清你看到没有!今天是什么神仙日子啊啊啊,一天见到两个超级大帅哥!” “我也!!时总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差点没厥过去!!老娘的小心脏!怎么能有那么帅的男人!” 于清清掐着大腿,勉力维持脸上端庄的笑容,掐着嗓子哑声细气的和身边的姐妹分享喜悦。 “时总太遥远我就不做梦了呜呜呜每天能看两眼盛世美颜就知足了,这个紫发小哥哥我觉得我可以!” 于清清内心拼命点头:“每天看一眼时总就足以慰藉我枯燥的打工时间~不过帅哥果然都喜欢扎堆吗,相比起来还是这一款更戳我啊啊啊啊!” 好在于清清疯狂之下,还保有一丝理智:“他也是来找时总的,既然认识时总说不定也是某个富二代....” “不一定你看他连时总预约都拿不到,呜呜呜但是好像就算来谈合作的,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不管了等会去问问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先要个微信再说。” “说的对!不冲怎么知道没有机会!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前台电话声响起,于清清很快切换好工作状态,彬彬有礼接下。 “小哥哥要失望了,王助理说时总今天没空,安排不了见面。而且祁问殊他们不认识,没有接到交代也不能放入预约名单。” 她很快放下电话,看着会客区的方向一脸沉重。 “心痛,好想为小哥哥开专属电梯!” 于清清作惆怅状:“我们谁去告知小哥哥这个噩耗...” “清清你去你去!” 于清清:“你刚还说你要去要微信号!” “不了不了真让我上我社恐嘻嘻嘻,清清看你的了!” “我其实也...我...好吧我去...” —— 祁问殊皱了皱眉,他其实也是正好路过这里,看着前不久才查到的豫呈两个字,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进来,没抱多少能见到人的希望。 但现在,他抬头看着眼前告知完暂时安排不了见面,但仍旧站在原地,表情看起来有些忸怩的女生,忍不住迷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小哥哥能加个微信吗?” 于清清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浑身都写满了不自在。 祁问殊:“.....啊?” 说实话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抱着这种目的找他要微信,平日里出去人多的地方不是在酒吧当吉祥物就是在各类聚会场所当隐形人。 -- 第14页 这圈子里能认识他的,都基本了解他是个什么底细。 眼见女生站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满脸尴尬,手指都快拧成麻花状,他沉默片刻,还是打开了二维码。 于清清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要不到,得丢脸的回去了。 两人加上之后,眼见着祁问殊转身离开的背影,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犹犹豫豫的小声开口:“小哥哥应该还没女朋友吧?” 祁问殊一顿,这次回得干脆利落:“没有,但我喜欢男的。” 于清清:“?!” 祁问殊懒得管身后的女生现在什么表情,径直出了旋转玻璃门,现在临近下班时间,大厦的一楼还是空空荡荡,除了两名前台接待,只偶尔有零星几个保安在楼下穿梭。 祁问殊站在门口,一名画着淡妆的职业装女人抱着笔记本,正紧张兮兮地敲着什么,目不斜视与他擦肩而过,细长的高跟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节奏的声响。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他对这种充满商务气息的办公大楼其实挺新鲜的,毕竟几乎没怎么踏足过。 长这么大,自家的企业还一次没进过,反倒是先来了这里。 看着这座大楼,他莫名想起了小时候一个幼稚的梦想。 上小学那会儿去学校的路上,也刚好经过一座办公楼,每天逢上学放学的时间,都能看见清一色来来往往穿着正装的职工进出大门,齐整端庄的服饰受限于年幼的视野被加上了滤镜,总觉得那大楼格外庄重肃穆。于是不知不觉的,每天隔着车窗看着职员上下班,想象自己以后也成为那群人中的一份子,成为了他童年好长一段时间的念想。 现在想来....祁问殊面无表情盯着前方的草坪,还好这念头没和任何人说过,也太蠢了,是长大后能把知情者杀人灭口的程度。 他刚在一排车里找到自己那辆醒目的银色跑车,一个带着墨镜和兜帽的年轻男人从他身旁走过,虽说遮得严实了些,但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路人,祁问殊没多留意,低着头准备去打开车门。 只是下一刻,他就敏锐地察觉那男人的视线看了过来。 看看而已....他要多习惯有多习惯,但这视线,骤然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强烈敌意。 他又得罪谁了?祁问殊不明所以抬头,却只看到那男人迅速消失在大楼里的背影,而那股敌意,也像是昙花一现般,乍然消失。 —— 总裁办公室。 真皮制的旋转椅上,时澜脱了外套,只余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隐约可见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青年姿态懒散靠着椅子,微微眯着眼一目十行看着密密麻麻的报告,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键盘,同时不忘分心接下右侧连接的电脑突然跳出的视频邀请。 路珩的头像出现在屏幕,没过几秒,裴慕也很快跳了进来。 “时澜,查到了,祁问殊确实没案底。” 裴慕很快插话,满脸兴味:“怎么突然想起要查这个?你还真对小紫毛有意思啊。” 时澜调整了坐姿,懒洋洋地勾唇,视线快速划过屏幕内容,随手将刚传上来的批复文件点了个拒绝:“我好奇一下自己的直觉准不准不行?” 裴慕翻了个白眼:“行行行您大少爷直觉最准,既然没案底,金航酒店那案子他怎么会被牵扯进去?还传得沸沸扬扬的,我随便找两个兄弟打听几乎都认准了他也是主犯。” 路珩翻了翻手中刚被递上来的一沓资料:“他在案发第一现场先不说,据说当时警察赶到的时候,你们是不知道那画面...啧,就抱着还在挣扎的受害女孩,然后当场就被当成嫌疑人带走了,而且他被带走的画面,正好有人录下来,这一来二去的传开,越传越离谱,来来来发你们一份,谁看谁迷糊。” 第8章 裴慕点了接收边感叹:“听信谣言害人不浅啊,这不连路珩都深信不疑。” 路珩隔着屏幕,白了裴慕一眼:“还不是祁家这些年包括他自己从来没多说过一句,活脱脱一副默认的态度...。我跟他又不熟,自然随便听了一耳就过去了,谁知道里边猫腻这么深。” 时澜若有所思,平静插了句话:“澄清有人信?” 路珩哑然:“....确实可能没人信,虽然最后检测出没他的份被无罪释放了,带章的结果通报现在随便一搜都能搜到,那还不是没啥用。当年那案子闹那么大,看着他被从里面带出来的时候不明真相的人实在太多,舆论根本压不住,而且又因为祁问殊还是未成年这一点好操作,全都猜测是不是祁家找了关系出来的。不过这个我问了我舅,祁家确实没搞什么暗中操作,不对,人家本来就是清白的也没必要搞...” 时澜淡然道:“说白了能查的人不在乎,更不会去费心,在乎的人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路珩又补充:“所以其实还有一种说法流传,其实是还没轮到他,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裴慕盯着视频蓦然惊呼:“还拍得真像那么一回事,我都以为他被拷上了,这角度选的真好。” 路珩:“是啊,就邪门的这视频还不是合成,想告都没法告,我有个兄弟说,他每次看一眼通报再回来看看这视频,总觉得那通报上的红章都有些不真实。” 时澜放大视频看着那几帧画面,那时的祁问殊才十七岁,还没染一头不羁的紫毛,略有些长的柔顺的黑发贴在颈后,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但少了几分冷厉,看着很是乖静。 -- 第15页 他微微皱眉,语气有些冷淡:“这视频还真清晰。” 裴慕嚷嚷:“清晰得不对劲是吧,这一串巧合连起来就跟刻意一样。” 路珩叹气:“有人搞他吧,我查的时候也这么想,这手段其实没多高明。” 时澜支起手臂指节相交,敛目淡淡道:“但没人管。” 再拙劣的陷阱,放任其发酵,后果也不堪设想。 裴慕摸摸下巴,感叹:“就算正主是个哑巴,那就没一个人相信他清清白白?随便多说两句都不至于但现在这样吧,这外边的人际关系得得多拉啊...怎么,时澜你想查?” 路珩:“不然呢,听说平时孤僻内向,压根就没什么朋友,而且十五岁嗑药,十六岁差点背人命官司,有这两前科在,谁愿意信他清白?” “而且,”路珩又补充,“他好像这事一过去就被送去a市了,本来考上本城的大学,结果都没去上过两天,也是前几个月才回来。” 裴慕摸着笔,敲了敲桌面:“正主被迫当哑巴?隐情不小啊。” “还有,这一点我不同意,”裴慕机敏地没漏掉路珩任何字眼,振振有词:“内向?你要说他看着冷冰冰的不好接近我信,其他就免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他看着像内向人群??社交牛逼症还差不多,属实第一次见当着那么多人面被人拦外边脸都不红一下的大哥,这世上真的没有他在乎的人了吗?然后那个嗑药又是啥情况?十五岁就玩这么大?” 路珩想了想人生日宴上的表现,不得不表示认同,只是说出口却变成了:“你纠结这玩意干什么....不过我也觉得,他确实挺刚。” 他还记着祁问殊呛甲方安潇的事。 路珩:“至于嗑药,具体不太清楚,不过不是毒,就一些不良高中生喜欢沾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可不像金航那案情摆在台面随便给人看,想知道自己查去。” 裴慕:“这算人肉吗?犯法吗?。” 路珩喝了口茶,悠悠道:“你都不知道就搁这儿问我?想坑我进去喝茶?果然没安好心。” 裴慕笑骂:“.....滚。” 路珩背着手往后一躺:“时澜让我查的就这些,其他的好奇心这么重问祁问殊本人去。” 裴慕往后仰了仰,随手掐了个兰花指捏着嗓子恶心人:“不去,听说他很能打,万一一个不爽对人家动手怎么办~” “.....滚,”路珩压着直跳的额角,不忍直视地滑着椅子退后了几分,“再用这语气我现在就上门揍你。” 裴慕从善如流收敛了神色:“时澜不说话?对他好奇心最重的不是你吗?这不想办法搞清楚?还有金航案是谁在背后坑他?” 时澜斜睨了人一眼:“我为什么要继续查?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裴慕抽抽嘴角:“不是你起的头??都研究到这儿了,小紫毛背后一看就有一个很凄惨的故事,你不好奇?” 时澜叉掉电脑最后一个页面,微微扬唇:“好奇心是有限的,我现在对他的关注已经结束了,多惨都和我没关系。” 路珩正接了个电话,闻言忙里偷闲地探头过来批判了一句:“冷酷无情。” 裴慕凑近摄像头瞪眼:“渣男啊??勾起兄弟兴趣不管了是吧。” 时澜毫不在意,在按下关机键前,冷淡回道:“注意用句。” —— “时总,这是明天的预约安排,您看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时澜才打开门,就看到妆容精致的助理抱着一份文件站在门口,一见他出来,慌慌忙忙地露出个羞涩的笑容,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东西递了上来。 “我看您办公室挂着免打扰的标志,所以...”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套装,修身的上衣和长度适宜的包臀裙完美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此时站在离他不过半个身位的距离,低垂着头,显得有几分局促。 鼻尖传来清雅怡人的香水味,时澜顿了顿,接下文件,淡淡地发问:“等很久了?” 男人的声音极好听,平缓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清澈的冷意,像清冽的雪落在人心上。 助理还是头一回离这位新来的俊美上司这么近,不免有些心跳加速,她只需要稍微抬眼,正好就能看到对方握着文件的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指,总觉得时总几乎没有哪一处是不完美的,就算没法交往,哪怕能多看她几眼也好...助理红着脸,忍不住心驰神往。 “没....还好,也就半个小时。” 时澜波澜不惊地扫了眼女人,总裁办一共有六位助理,而眼前这位,并不直接与他对接,现在为了这点小事等在这里是什么用意,昭然若揭。 刚才的那种眼神,他见过太多了。 时澜没说什么,抱着文件反手回推开门,疏离的朝人点头,“辛苦,早点下班。” “那个,时总...” 助理还想攀扯些什么话题,眼前的门蓦然被关上。 “.....” 时澜又回到办公室重重地躺回沙发上,一双长腿随意地搭起,仰着头有些烦闷地揉了揉眉心,今天他实在懒得再费心应付,索性回来呆着等人走了再说。 有时候,魅力太大也不是一件好事。 闲着无事,他打开那份文件随意翻了翻,蓦然,一个熟悉的名字闯入视线。 祁问殊。 他抽出那张纸看了眼,不是预约名单,是今日访客登记表,但这张访客表怎么会夹在这份文件里? -- 第16页 也许是助理抱着文件下去拿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将这张纸捎带了上来,亦或者前台上来给各个区域送快递文件的时候不慎夹带了进去。 行政部门任意一环细心一点,都不会让这份不该出现的登记表呈现在他眼前。 但偏偏就是这样凑巧。 他对很多人很多事的兴趣一向寡淡,对于祁问殊这人,已经是少有的称得上浓厚了。但路珩刚才查到的这些消息,早将那天夜里滋生的几分探知欲压了个干净。他们圈子里这种事并不算稀奇,被陷害?那又如何,他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也没空浪费时间去当个好人。 青年眉峰挑起,唇角勾勒出极浅的弧度,祁问殊这时候来访,他甚至能轻松想象出又被拦下后,那张脸上带着的和昨日如出一辙的木然表情离开的样子。 可惜这次运气差了些,没再被他碰上,时澜无不可惜,也不知道这次来找他,所谓何事。 —— 下了班在回家路上的于清清正抓着几串烧烤,吸着鼻子嘤嘤呜呜地边走路边和小姐妹打着语音电话, “你知道他说他喜欢男生的时候我有多心碎吗呜呜呜呜!我头一回鼓起勇气厚着脸皮找人要微信号呜呜呜呜。” “他整个就是一个螺旋无敌好看!!” “那没有,其实客观的说我觉得还是时总更帅一点。” “但是你懂吗!!就是那种感觉!他才是长到我心里的那款!!我愿意为他放弃时总!” “做做梦怎么了呜呜呜呜做梦就要大胆!” “刚恋爱就失恋,不过我今天为他干了一件特别大胆的事儿!!” “他不是喜欢男生嘛,那今天来找时总还能因为什么!!肯定就是我想的那样!!我把访客名单偷偷摸摸塞进要给时总看的文件里了。” “不能让他来得悄无声息,时总甚至都不知道。” “我可以失恋,我喜欢的人一定不能也失恋呜呜呜呜。” “小哥哥一定也爱得卑微,不然怎么连时总微信都没有,同是心碎单恋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说不定不认识,然后看到名单扫了一眼就过去了呜呜呜呜不行这个更虐。” “我能怎么办,卑微打工人只能做这么多了。” “恨我不在总裁办,不然我一定把他的名字排满预约!!” 第9章 “先生,您这张卡刷不了....” “.....” 祁问殊看着那一袋零零碎碎的宠物玩具零食,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平静地切出微信付款页面展示给收银员, “那扫码吧。” “购物愉快,欢迎下次光临。” 祁问殊拎着重重一袋子走出宠物商店,末了垂眼扫过只剩四位数的微信余额,不自觉压了压唇角。 没猜错的话,他现在的所有卡都已经被停了。 不算意外的事,他打开微信,点开备注李文的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摁灭屏幕,又在台阶上短暂了停留了片刻,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不远处他那辆显眼的跑车上,不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 回家再想。 “小紫毛?” 刚抬腿,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异。 “.....” 这声音,以及这称呼方式,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祁问殊闭了闭眼,只停顿了半秒不到,权当做没听见,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向自己的车。 “诶诶诶,祁问殊!” 裴慕指名道姓喊了出来,无法,祁问殊只好站定转过身去,语气淡淡, “叫我有事?” 裴慕带着点笑,西装笔挺地站在他对面,看样子,大约是刚结束工作状态,剪裁考究的衣服将骨子里的随性气质压下了几分,显得稳重不少。 只是一开口,那点稳重的气场就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裴慕上前两步相当自来熟地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又变成了昨天的那副吊儿郎当模样:“刚下班就碰上你,看在这么巧的份上,晚上一起去星河怎么样?” ...... 祁问殊古怪地瞅了一眼,仅仅一夜时间,他实在看不懂裴慕态度的转变。 星河是本城相当有名的一家酒吧,他自认为他们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昨天搜索时澜的时候也顺带搜了搜裴慕和路珩的信息,这两人,同样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且不说没兴趣强融进去,就他这样的,进去了也无非是个提供乐子的工具人,想罢,便将肩上的手拉开,冷淡转身:“不去。” 半个小时后。 祁问殊面无表情地靠在星河中央的沙发上,低头解锁手机屏幕。 他实在低估了裴慕的烦人水平。 —— “慕哥,这位是?” 这声音不大不小,来自他正对面,刚好让人听清。 两人到达时,卡座上已经坐着三个陌生的青年,祁问殊抬头看了一眼,问问题的是个一身朋克打扮的白毛。 大概是碍于裴慕的面子,语气只有单纯的疑惑,至少他没听出来嘲讽的意味。 裴慕一屁股坐在祁问殊身边,笑了笑:“新交的朋友,祁问殊,你们应该认识吧。” “...有所耳闻,不过这见面还是头一回哈哈...” 白毛干笑了两声,这头标志性的紫毛一出现他就怀疑是不是那个传闻甚多的男人,直到裴慕报出名字。 -- 第17页 要不是当着人面不好开口,他还真想问问裴慕在想什么。 周围几人也冲着人点了点头,权作打招呼。 不过裴慕带过来的人,不管怎么样,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白毛叫卫轶,旁边那个戴眼镜的是余越 ,那边那个叫伊安。” 几人相互认识了一轮,很快便聊开来,气氛格外热烈,祁问殊本身也不是什么多话的人,除却偶尔提到他的名字不得不应上几声,其余时间几乎就是个人形冰块。 好在见他兴致缺缺,几人极有眼色地没太刻意招惹他。 裴慕有意无意地瞥了祁问殊好几眼,心道强行把人拉来一起玩好像不是个好法子。 谁说他常年混迹酒吧的,传言误人啊。 趁着对面高谈阔论碰杯的空隙,裴慕凑过来低声问了一句:“心情不好?” 祁问殊没说话,回以一个无动于衷的眼神,而后继续低头刷手机。 裴慕摸摸鼻子,总觉得读出了这眼神的意思:你他妈都把我强行拖过来了?我心情好不好重要? 另外几人也注意到了裴慕这边的情况,思索片刻,纷纷猜测是不是将人干晾着时间太长让人不自在。白毛隔壁的一眼镜青年招手,示意服务生将桌上的几瓶打开:“既然是慕哥的朋友,那也是我们的朋友,祁少,别那么端着了,来喝一杯!” 祁问殊:“......” 以往魏岑那群朋友存着让他买单的心思,没人太刻意劝他酒,但这群人不一样,一是完全不熟,二是裴慕的朋友,人家确实没什么恶意。 手机屏幕上端跳出李文的的消息:【最近都没什么比赛,怎么了?】 李文:【怎么突然问这个?又想回来玩了?】 李文:【真不考虑和我们俱乐部签约?我名额一直给你留着。】 祁问殊垂眸,不假思索回了两个字:【不了。】 他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熄了屏的手机在掌中灵活转了几圈,抬头冷淡回绝道:“我不喝酒。” 他确实不爱碰这玩意,至于会不会下裴慕的面子,本来就不是他考虑的事,最好经历这一次之后,下次再也别来烦他。 这次换裴慕扎扎实实地愣了一下,酒也不喝? “祁少,这么不给面子不好吧。” 余越端着酒杯的手僵在空中,脸色顿时有些差,来酒吧不喝酒?换做其他人他就信了,但是这是祁问殊,除了存心膈应他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 要不是裴慕在,按他平常的脾气这杯酒早泼人头上了。 不过愣神的人很快反应过来,热络地起身打了个圆场:“怪我没说清楚,他这段时间碰不了酒,今天过来就是大家见个面认识一下,喝果汁一样。” 白毛/眼镜:“......” 这么舔?他慕哥这是在追人吗?追祁问殊?这什么恐怖故事。 祁问殊说不出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裴慕欠他钱了? 裴慕随手抓了杯葡萄汁,递了过去,凑近人低声说道:“兄弟,给我个面子,喝完这杯就过了。” 他算是彻底看出来了,祁问殊从头到脚都透着对这里的厌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没必要再让气氛继续僵着。祁问殊接过葡萄汁,一口气喝完,复杂地瞥了裴慕一眼,裴慕这个态度,属实是他没想到的。 台上的dj还在激情洋溢,祁问殊窝在沙发一隅遗世独立,没兴趣再搭理任何人,准备意思意思再呆十分钟就直接走人。 比起留在这里,祁问殊宁可和魏岑那群狐朋狗友呆着,至少他能心安理得将一群人忽视得彻底。 祁问殊放下果汁杯,划拉屏幕的手忽然顿了顿,余光忽然瞥见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往他们这边走来。 为首的男人看上去已经醉狠了,披着闪闪的金色亮片外套,步伐踉跄靠近沙发,低下头搭着裴慕的肩膀,眯着眼似乎像在认人的模样:“裴少...?” 说完,又涨红着脸,乐呵呵的傻笑了起来:“还真是你,好多年没见了啊。” 裴慕面色不变,挥开肩上的手,脑中飞速将眼前显得有些陌生的脸对应上几个人名,半晌,复杂开口:“冯任基?” 这种单纯生意上偶有往来的熟人,他印象说不上多深,何况看样子还只是在他出国前有些联系。但这身骚包的亮片金,还是轻而易举地让他联想起了这个名字。 这人从小就热衷各种闪瞎人眼的东西,着实在他少年时代的记忆里刷了好一通存在感。 冯任基随手摸了杯酒,声音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断断续续:“嘿嘿,是我,庆祝裴少回国,来...我们喝一杯!” 他的意识浑浑噩噩,早忘了平日面对裴慕时该维持的距离,强硬地就想将酒杯塞过去。 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也没好到哪儿去,纷纷起哄。 裴慕头一回这么嫌弃酒鬼,烦躁地摆摆手将人推远了些:“不喝,滚一边去。” 卫轶存心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慕哥,冯少可是难得一醉,不过听说他醉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这回被缠上了咱可有得烦了。” 余越站起身看着裴慕:“要不叫人把他们带出去?” 裴慕看着这一群都喝高了的人,刚准备示意安保将他们拖远点,就见眼前的冯任基看到他身边的人,忽然转移了目标, -- 第18页 “哟,这不是祁少爷吗,兄弟我怎么得罪你了,怎么把我给删了?” 裴慕顿了顿,停下了叫人的动作,看着眼皮都没掀一下的祁问殊,突然来了点兴味:“你们也认识?” 这一看就是有过节啊!不愧是仇家遍地的小紫毛。 “不过正好,现在碰上了也一样,隔壁26号桌,帮兄弟买下单。” 祁问殊冷冷地瞥了人一眼,恰好手机传来消息提示声,又继续低头回复消息。 十足地将人当空气的姿态。 裴慕下意识顺着冯任基的视线看了过去,比起祁问殊让人毫不意外的态度,并未遮掩的手机屏幕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裴慕迷惑地收回了目光,半晌,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不是,这个app界面怎么那么眼熟... “说话啊...” 冯任基很是不满意祁问殊的态度,还想越过裴慕推一把人,被反应过来的裴慕拦住:“发酒疯换个地儿,别在这儿碍眼。” 说罢,示意远处的安保过来。 冯任基游离的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恍然大悟一拍手道:“难怪今天过来不叫上我们?这是攀上大腿了?” “裴少,我可告诉你,他就一个被魏岑玩烂的货,你别被骗了。” “还搁这儿...装什么清高。” 裴慕深深皱起了眉,收起了发散的心思:“冯少爷,嘴巴放干净点。”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直没什么表示的祁问殊将手机放在一旁,慢腾腾站起身,慢条斯理地伸出手越过他覆上醉醺醺的男人后颈。 裴慕眼皮一跳,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当即准备起身。 他手刚撑上沙发,就见清瘦的青年面无表情,狠狠揪住冯任基的发尾,伴随一声巨响,猛地将人按在了桌面。 鲜血混合着满地的玻璃碎渣散落一地。 第10章 半夜,裴慕躺在床上,往名称为A3的三人小群里发消息。 裴慕:【我觉得魏岑说的那段可能是真的】 路珩秒速回复:【?】 裴慕:【就祁问殊差点把他表弟打死那事,我今天看到祁问殊动手了,差点成为哥这辈子阴影。】 路珩:【你今天怎么跟他呆一块?】 裴慕:【下班碰巧撞上,这不最近对他有点兴趣,顺手就把他拽去星河了】 路珩:【就他那样,你叫得动?】 裴慕:【别的不说,他看着挺冷,实际挺好说话的,烦他几轮他就没辙了,:D】 路珩:【你真能给自己找事......别扯有的没的,详细说说你阴影。】 裴慕打字手速如飞:【就那缝纫机,不知道他跟祁问殊有什么过节,刚巧在酒吧撞上了,这人嘴有点脏,直接被开瓢了。】 裴慕:【哥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祁问殊今天这一手,确实给我吓着了。混黑社会的都没他那么狠,说实话,得亏星河玻璃桌质量不咋样,不然那姓冯的今天八成直接就交代在哪儿了】 裴慕:【那他妈是真往死里砸啊...人一声没哼出来当场躺了,直接不省人事。给我吓得,哥差点以为祁问殊下半辈子就这么没了。不过话说回来,动手的力道和速度是真帅!】 路珩:【你没事吧?】 裴慕:【我没事啊,嘴贱的是冯,我又没惹他我能有什么事。】 时澜:【他是问你脑子没事吧。】 裴慕:【??】 裴慕:【路珩你啥意思??一码归一码,人家动作确实利落,看来这点传闻没骗人。】 路珩:【后来怎么了?】 裴慕:【你别转移话题我告诉你,明天给我等着!】 裴慕:【后来还能怎么着,送医院去了呗,听说中度脑震荡,估摸着这两个月是见不着人了。】 路珩:【闹这么大警察没来?】 裴慕:【那哪儿能啊,一见血就有人报警了。】 裴慕:【好歹是在我的场子里出的事,这不,陪他走了一趟,现在才到家躺着。】 路珩:【祁问殊呢?】 裴慕瞅了眼屏幕上方的时间,继续打字:【现在估摸着也到家了。】 路珩:【这不拘留不可能,你操作了?】 裴慕:【是,我问了医院那边,没什么大碍,找了点关系让冯家那边提出和解。祁问殊我带过去的,今天错不在他,没必要因为个渣滓去里边受几天罪。】 路珩:【冯家好像就这么一个儿子,砸进去不少吧,说实话,你别真是对他有意思?】 裴慕顿时乐不可支,躺床上翻了个身:【巧了不是,今天余越和卫轶也这么问我,嘿嘿。】 路珩:【.....】 路珩:【你抽的什么风...真看上他?好歹把底细查清楚点。】 裴慕正色:【别闹,开开玩笑可以,我又不是时澜,哥纯直!冲我这些年看人的眼光,单纯觉得祁问殊这人应该还不错,要是实在看走了眼,这点钱砸了也就砸了呗】 时澜:【?】 裴慕:【其实吧,主要还是我铁恶心魏岑,这孙子背后这么诋毁的人,我就想看看能不能拉过来给他添点堵,堵死他丫的!】 路珩:【......】 裴慕:【还有个事】 裴慕刚想继续打字,屏幕顶端忽然跳出新消息,头像框是一黑一白两只猫合照。 -- 第19页 祁问殊:【今天多谢。】 祁问殊:【总共花费多少?我转你。】 裴慕:【图片】【图片】 裴慕:【小事】 祁问殊点开看了眼,是一张医疗账单和星河物品定损单,没别的了。 裴慕:【那边先挑事,遭报应活该,别往心里去。】 祁问殊:【。】 祁问殊:【过几天转你。】 发完这句话,祁问殊摁灭屏幕扔去一旁,长呼了一口气,泄力般地陷进驾驶座里,望着车顶眼神放空。 本来余额还有四位数,刚交完半年的物业费,就剩一百不到,他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缺钱。 那个破家他自然是不准备再回去,为今之计,得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但他长这么大,唯一点亮的技能也就赛车,可惜最近没比赛,靠奖金这条路算是暂时被堵死了。 想到这个,他就有些头疼,脑中回想起在星河时刷到的一长串招聘信息,以前不关注不知道,现在点进去看才发现,如今的工作岗位竞争,真能卷。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能干的,几个选项在脑海中跳跃了一轮,明天再去精准搜索一下。 还有星河这事,算是个意外插曲,不过他一点也不后悔。 祁问殊坐直起身,撑着方向盘沉思,几天时间筹集到医疗账单上的六位数字,除了卖车这条路,他没得其他选择。 他也不会蠢到认为裴慕能把他带出来当真就只花了这些。 虽说不知道裴慕怎么想的...在里面呆几天他倒是无所谓,但既然出来了,这情,不承也得承了。 好在这车是他靠着自己攒下的奖金买的,祁章想冻结也冻结不了。而且就他以后的工资,估计也养不起这车,早卖早省心。 思绪转了一轮,祁问殊捞回手机,干脆地准备联系李文,一条半分钟前的消息飘在上方。 裴慕:【你最近是不是缺钱?】 祁问殊点开对话框盯着这句话良久,准备回个是字,裴慕能问出这句话肯定是知道了点什么,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反正赔偿款能给到位就行了。 信息发出的一瞬间,对面又跳出了条消息:【不是故意偷看你手机屏幕...就冯任基过来找茬那会儿,无意间看到你在刷招聘软件、】 裴慕:【在找工作?需不需要兄弟帮忙?】 —— A3小群里。 路珩:【人呢?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过了好半天,裴慕那边才有回复:【我发现祁问殊在找工作,我怀疑他被赶出家门了。】 路珩:【现在才被赶出来?】 裴慕:【...你这嘴够损的啊。】 裴慕:【我去找他拿份简历试试,成功了等会给你们看一眼,要是有对口岗位捞一把啊,不是说他s大刚毕业?这学校国内算不错吧。】 路珩:【还成,不过他不是毕业之后去了a市?应该读的a大吧。】 裴慕:【不知道,要是a大的话次了点,豫呈那门槛,他估计进不去哈哈哈哈,@时澜,你要给他开后门吗?】 夜幕低垂,厚重的落地帘将窗外黯淡的星子遮蔽得严严实实。宽敞的卧室内充斥着暖融融的橘色灯光,时澜挽起长袖,靠在舒适的居家办公软椅上,面色略显冷凝。一目十行提炼出眼前这份最新传来的紧急文件中的关键信息:豫呈旗下子公司明扉投资,因三阳城项目判断失误,综合亏损近亿,公司股价大幅下跌。项目主负责人心理压力过大跳楼,正在抢救。 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时澜忍不住眯着眼轻轻啧了一声。 这才接任第二天,他爸就马不停蹄地将所有能甩过来的事全甩过来,大有不累死他不罢休的气势。 不过不满归不满,紧急文件该处理还是得先处理,时澜看完整份文件,直接拨通了助理电话:“现在以时董的名义,通知所有明扉高层,明天八点过来豫呈大厦,准时召开董事会。另外,安排人联系银行风控那边,约定个时间,商讨债务延期事宜。” 时澜点开早已整理好的明扉近期资料,看着密密麻麻的的文件,忍不住伸手轻轻压了压额角,心道今晚大概没多少睡眠时间了。 顺便忙里偷闲地瞥了眼A3小群,淡淡回复, 【不开。】 裴慕一点也不意外,继续兴致勃勃猜测着祁问殊学的什么专业,准备找点什么活干,沉默了半天的黑白猫头像再次跳了出来。 没有简历,也没有规划。 祁问殊:【你们公司还缺保安?】 —— 文荣大厦,保安亭。 祁问殊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将散落出的几缕紫色发丝继续塞进戴了一整天的帽子里,掀开面前的盒饭。 肉类的香味扑鼻而来,是一份鸡排猪扒双拼饭。 保安亭门口,还蹲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体型很是健硕,刮得不太干净的胡茬显得人沧桑不少,此时正抱着一份同样的盒饭大快朵颐,边吃还不忘含糊道:“小祁啊,年纪轻轻怎么来干这行了?” 祁问殊剥开一次性筷子,看了眼蹲着吃饭的男人,平静收回视线:“别的不会。” 这男人姓胡,是所有保安里年龄最大的一个,大家都叫他胡哥,这次正好换他的班。 保安亭空间不算太小,至少坐下两个人没什么问题,但胡哥偏觉得蹲着吃饭比较有感觉。 -- 第20页 祁问殊默默扒了一大口鸡排,表示尊重他人喜好。 这盒饭还挺香的。 胡哥扬起个憨实的笑,他向来喜欢和人唠嗑,尤其是这种刚来不久的新人:“这是刚退伍回来?我见过挺多像你这样的,服役两年出来没混上编制,学历也不太行只能干干保安,不过这行没什么前途啊,待遇也一般。” 祁问殊:“没当过兵。” “要是有机会啊,还是去看看能不能当个辅警,怎么说也是个事业编,这年头...啊?” 祁问殊专心扒饭,坦坦荡荡解释:“没上大学,出来只能干这个。” 胡哥瞅了瞅面无表情的人,虽然说这小子好像一直是这个表情,但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踩上人痛处了,自顾尴尬笑了几声安慰道:“...哈哈,没考上也没事,别丧气,大学毕业生不也一样不好找工作,这家企业的福利挺好,既然进来了,安安稳稳的比那些大学生强多了。” 祁问殊毫无所觉,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嗯,我觉得挺好的。” “不错不错,工作还是自己满意就行,来,跟你说说我们排班时间,你来的时间点不太好,再过一周就得安排你值晚班了,一般新人都一个月白班的,不过晚班有补贴,就是晚班没白班好熬,伤身。” 对于白班夜班,祁问殊一点所谓没有,他对这份工作相当满意:“没事,我身体好。” “身体好也经不住造......” “......” 裴慕找过来时,见到的就是两人“相谈甚欢”的场面。 第11章 胡哥一见人,赶忙盖上已经吃得差不多的盒饭盖,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打了个招呼:“裴总好,怎么突然过来了?” 祁问殊闻声抬眼,咽下嘴里的饭,也毫无起伏跟着打了个招呼:“裴总好。” 说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裴慕:“找我有事吗?” 刚过六点,他准备下班了。 裴慕欲言又止。 当然没什么事,他就是来看看,看完...还是觉得有点魔幻。 干站着也不是个事,看着祁问殊一副准备走人的模样,裴慕干脆提出邀约:“下班了,一起走走?” “裴总和小祁认识啊,去吧去吧,垃圾给我顺便帮你扔了。”胡哥机灵地抢过空饭盒,顺带乐呵呵将人拉出亭子,敢情新人还是关系户,这以后可得好好处。 祁问殊琢磨了会,觉得还是要给顶头上司一点面子,从窗户口抄起工牌往裤兜里一塞:“走吧。” 下班点,大厦正门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裴慕示意祁问殊走右边的人少些的小路上走:“从这也能去停车场,离你那亭子不远,就多绕了一百来米。” 祁问殊应了声,抬头看路标的功夫,落后了一点,裴慕便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 不得不说,小紫毛有先天的优势,粗糙普通的保安制服穿身上服服帖帖,更显得人身高腿长的,配上一张几乎没表情的精致五官,简直就是时下极受欢迎的性冷淡风。 裴家主营娱乐这一块儿,在这行耳濡目染多年的人表示,要是祁问殊愿意,靠着这张脸跑去吃明星这口饭也不是不行,可惜这性情是个硬伤。 不想魏岑那货口中的狂躁症还真有那么一丝迹象可循,这要搁当红流量身上可不得了。 没耽搁几秒,落后的人快步跟了上来。 裴慕随口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 裴慕:“......” 不知道为什么,小紫毛这态度总给他一种像是上级在慰问下属的错觉... 还挺端正... 祁问殊瞥了人一眼,工作一天还包三餐,他确实相当满意。但看裴慕的表情,略一沉思,又补充了一句:“同事人也不错,饭菜也行。” 裴慕:“......” 这如出一辙敷衍的官腔,好家伙更像了。 “你真打算就这样啊?” 早上来报道的时候他们就简单聊过一会儿,不出所料果然是跟家里闹翻了,至于具体原因,祁问殊没打算说清楚,他也不准备抓着人刨根问底。但他怎么也没想过,好好的一富二代,想干的活就保安,混进来当个打印机小弟他都没那么意外。 亏他揣测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祁问殊抬眸平静看了裴慕一眼,复而收回视线:“是啊。” 裴慕少有地迟疑了片刻才问道:“一直干下去?,没什么其他想法?” 直到进了地下车库,祁问殊才摘下帽子,让那头亮眼的紫发暴露在空气中,戴了一整天还有点闷:“没有,除非裁员。” 裴慕忍不住乐了,笑道:“怎么,你还准备干一辈子这个不成。” “为什么不行?” 祁问殊握上车门把手,随口反问了一句。 裴慕愣了愣,转头盯着人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想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确认祁问殊这话有几分真心实意,半晌,仍是挂上惯常的随性笑容拍了拍人肩膀, “行吧,随便你,有事微信找我。” 说完,转身拉开隔壁车门。 祁问殊坐在驾驶座上,看着裴慕从车窗朝他挥了挥手,骚气的红色跑车在眼前一溜烟没了影。 手机传来一声消息提示,祁问殊发动车子,抽空看了眼。 祁冉:【哥,听说你在星河跟人打起来了?没事吧?】 -- 第21页 祁冉:【转账20000.00】 祁冉:【爸这次是真气疯了,妈一直在劝,不过效果不大好,妈那边的卡也被限了,只能先从我这边转账。】 祁冉:【哥,别赌气了,一个人在外边的开支不小,收一下吧。】 祁冉:【......】 祁冉的信息还在接二连三跳过来,他没兴趣再看,随手调成静音, 银色的保时捷很快扬长而去。 —— 晚上八点。 祁问殊披着一床薄薄的空调被,懒洋洋窝在沙发上操控着游戏手柄,巨大的电子屏布满整个客厅墙面。 角色灵活地翻滚,躲避着身后的农妇屠刀,直到越过一座小山坡,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陡坡,似乎连着深渊。 瞟了眼陌生的地图,祁问殊惯例往右侧躲闪,画面中的青年顿时踩上一块凸起的巨石,脚步一崴,便止不住的滚了下去。 祁问殊:“......” 屏幕跳出存档的提示,重新加载的空闲,他不由自主想起傍晚时分裴慕的问题。 祁问殊摸了把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头发,伸展曲了半天有些麻痹的腿,长眸半阖,认真的又想了一遍。 干一辈子么?不是不行。 ...... 他本来就没什么追求,不愁吃喝,当个废物真的挺好的。 —— 时间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一个多月,祁问殊从晚班又轮成了早班,也再没见过裴慕。 期间祁冉仍旧孜孜不倦地和他单方面聊些家里的事,魏岑尝试性加了两次无果便没了下文,江姨...江姨倒是一反常态地没来找过他。 这天快下班,他又和往常一样,借着巡视的名义实际围着大厦散步,结束完这最后一轮巡逻,正好领个盒饭回家。 这天天气很好,风轻云淡,带着点秋天特有的清爽凉意。 祁问殊手插口袋,悠闲地沿着少有人至的小路漫步,时不时懒散地抬头张望四周。得益于胡哥传出来的关系户风声,主管对他诸如此类不太过分的摸鱼行为几乎从不多话。 直到转过一个拐角,祁问殊脚步蓦然一顿。 这里是监控的死角,也不是什么地方的必经之路,平时基本没人过来,他们巡逻时一般对这儿多有照顾,故他一过来,就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的目光下意识转向墙角的那一丛茂盛的灌木,肆意地生长了好些时候,隐隐绰绰,一隅几乎被蔓延得密不透风。 深绿的叶片被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响动。 祁问殊平静地盯着角落看了好一会儿,忽的冷冷开口:“出来。” 裴家旗下的艺人几乎占据娱乐圈的半壁江山,统治地位不言而喻。文荣大厦作为总部,虽说在这边很难扒出有用的料,但也一向少不了剑走偏锋投机窥伺想来撞撞运气的狗仔,这才一个月,已经被他们抓到了两波。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执着。 灌木丛依然毫无动静,祁问殊捞出口袋里的对讲机,刚说完地点,就见一个头戴面罩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倏然窜了出来,猛力往上一跳,两秒不到的功夫,半个身体已经攀上了高墙。 祁问殊镇定抬眸瞥了眼,迅疾几步跨到墙边,熟门熟路地借力一蹬墙面,手撑着顶端轻巧一翻跟了出去。甚至颇有闲心地想了一下:这是动作最利索的一个。 狗仔动作不慢,他速度更快, 慌忙的的狗仔跳下墙头喘了口粗气,才站稳,一抬头就看到好整以暇站在他面前的高挑保安。 狗仔:“......” 等人等得烦躁不已,停在路边刚摇下车窗准备抽根烟的时澜:“......” 祁问殊大力压着狗仔的肩,同样一眼注意到了熟人。 车窗大敞,时澜的外套随意搭在一旁,只穿着件纯黑的丝质长袖衬衫,袖口挽起,散漫地靠在车窗上,露出半截线条优美的小臂,抬眼间眉目微微拧起,嘴里还叼着跟未点燃的烟。 看到他后,对方先是极短暂地愣了一瞬,而后敛目,露出个温文尔雅的淡笑,打了个招呼:“好巧。” 祁问殊沉默对视半晌,礼貌回以点头,将狗仔推给了迅速赶过来的几名同事。 不远处出现个熟悉的身影:“时澜!” “小祁,你也在啊,” 裴慕快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起先下意识疑惑了一句,看到边上被押着的狗仔,很快便明白了始末:“辛苦。” 祁问殊语气淡淡,没什么诚意地应了句:“应该的。” 估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他摸出手机当着裴慕的面打了个下班卡,毫不犹豫转身跟上一群人:“我先走了。” 几个照面的功夫,周围又只剩下了两人。 对着好友,时澜语气凉了许多,亦懒得遮掩那显而易见的不耐:“你干什么去了,十五分钟,都够围着这楼跑三圈了。” 裴慕嘿嘿笑了声:“临时有点急事耽搁了,感谢时哥大人有大量,没抛弃我。” 两人交谈两句的功夫,祁问殊已经消失在大厦正门口。 时澜若有所思,忽然问了一句:“按你说的,他现在不是下班了?” 裴慕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回去拿盒饭吧,不是我吹,文荣的伙食味道是真不错,人一日三餐基本都在公司。” “不过不知道他为啥不直接去食堂,每回都是抱着盒饭回家。” -- 第22页 时澜短促地笑了一声:“整天吃盒饭这么惨?刚才怎么不见你邀请加入一下?” 裴慕系上安全带,催促道:“得,您没开口我哪儿敢自作主张,让您纡尊降贵来接我可就不容易了。快走快走,等会堵车了。” 时澜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勾了勾唇,握上方向盘不急不缓启动:“来,商量个事儿。” 第12章 祁问殊跟着导航到达目的地,抬头看了眼熟悉的地标,慢吞吞地将新买不久的代步小车开进了停车位。 昨晚裴慕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调岗的意愿,只说还是安保性质,细节等到白天再商讨,他没多想便同意了。 没想到这一调直接从文荣调来了豫呈... 第二次踏进这座大厦,祁问殊轻车熟路径直走向前台,大约是他进来的动静实在太小,站了会儿,两名前台仍在投入地私语,他这才轻轻敲了敲台面。 于清清一抬头冷不丁一哆嗦:“......卧...” 她们刚才还在八卦的正主忽然悄无声息跟鬼似的地出现在眼前,是人都吓得够呛。 祁问殊:“......” 他上次来的时候,这前台气质明明挺端庄知性...这次怎么一惊一乍的。 女生显而易见地僵了一瞬,飞速眨了眨眼,很快扬起个职业化的笑容:“啊...小哥...不是,祁先生...,您...这次...请问您找谁?” 祁问殊再一次说道:“我找时澜。” 于清清微笑得体,已然迅速收敛好了情绪:“稍等,这就为您联系时总助理。” —— 下来接他的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怀中还抱着几摞文件,唇角带笑,周身温和的气场让人很是舒适。 “您好,我叫林正,时总的助理之一。祁先生是吧,跟我过来这边。” 祁问殊跟着走去了右侧的电梯口,隐隐约约似乎还听见背后女声极力压抑的低喊,枉费...什么的? 他直觉认为这话题应该和他有关,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祁问殊垂着脑袋将手插进口袋,懒得继续在意。 眼前的助理刷完电梯卡,分别按亮26和31的数字。 林正按完,便充满歉意地朝他笑了笑:“我这边有些文件比较紧急,只能麻烦你自己上去了。时总办公室在31层,你出电梯后直走右拐到尽头就是了。” 祁问殊点点头,看着数字向上攀升,伴随叮的一声踏出电梯,循着指示慢吞吞晃了过去。 —— 整间办公室的色调除了简约的黑白还夹杂着不少清新的淡橙色,看上去莫名温馨。 祁问殊靠在沙发上,看了眼半边身体隐在电脑后的男人,想着刚才时澜抛出的问题:我缺个保镖,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岗调得可真够远的.... 他抬眼打量了半天,不禁有些意外问道:“为什么找我?” 时澜轻轻笑了笑,想起昨天的对话。 —— 裴慕满脸兴味地问:“你要他干什么,人在我公司干得好好的。你还别说,从不迟到早退,工作时间也不摸鱼玩手机,多爱岗敬业一员工啊,突然少了这么个人我还挺舍不得。” “文荣的待遇不低,什么人招不来,你会缺这么个保安?” 裴慕翻了个白眼:“这话转送给你,你什么时候又缺这么一保镖了。” “他不是向来不在意名声吗...我的要求之一,心理素质太差可不行。而且他身手不错,用来当挡箭牌不用担心出什么事。” 裴慕:“时澜,你要是打的帮你挡桃花这主意的话,愿意的可多了去了,选他不如选我表妹。” “别,烦人的她也算一个,要求之二,对我没意思。” “那也不是找不到啊,何必要个什么都不会的,我找人确认过了,他的确没连大学都没去过。” 他瞥了眼裴慕,继续不急不缓道:“我又不缺他那点工作效率,总裁办的人养着不是吃干饭的。但起码整日相对,总得是个赏心悦目且不讨厌的不是,非要说的话,你就当我......” 他笑了一声,眸光流转,语气轻慢, “见色起意。” —— 时澜收回思绪,偏头看向祁问殊,语气自然平和:“你最适合。” “哦,可以。” 无非是从围着大厦转圈换成了跟在一个人背后转悠,没太大区别,祁问殊没想太久,随口应了下来。 时澜以手撑桌面,托着下巴,往左移出了几分,双眸含笑,好意提醒道: “这么快确定,不再想想?” 祁问殊一脸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想的,这两者性质本就差别不大,只是保安应当更自由一些。 不过干不下去的话,辞职走人就行了,他还能绑着他不成。 见人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时澜意味不明勾了勾唇:“那就签一下你面前的合同吧,看仔细一点。” 在对方的注视下,祁问殊随手翻了翻这份薄薄的合同快速扫了几眼,似乎没什么不合理的条款。除了在薪资那页略微顿了顿,很快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人放下笔,时澜悠悠退回到电脑屏幕后,几个显眼的明扉标题让他忍不住轻轻按了按眉心,抬手指了指斜对角的一台电脑,敛下笑意,语气淡淡:“你暂定的工位,具体的事等我有空再说。” 祁问殊依言去了那个一看就是才摆上不久的崭新办公台,百无聊赖地旋转了几圈,目光移向时澜。 -- 第23页 对方早已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略微垂头,正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件。他坐着的这个位置,正好能欣赏完全那张条件相当优越的侧颜,此时似乎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长睫微压,神情淡漠,透着一股令人生惧的冷意。 闲下来的这会儿,他冒出好些问题想问问,但看人这种神态,祁问殊自觉地决定不去触人霉头,收回视线散漫地点起眼前的电脑来。 翻了半分钟不到,他便清晰地认知到这台电脑的干净程度,除了几个必备的办公软件,其余什么也没有。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哪家企业会往办公电脑里塞游戏... .......... 电话铃声突兀响了两声,很快便被接起。 祁问殊下意识跟着动静抬头看了过去,时澜不知什么时候移去了另外一台电脑前,看也没看他一眼,丝毫没有让他回避谈话内容的意思,神色异常平静和电话那头沟通, “三阳城的错误,豫呈已经替你们擦过一次屁股了。既然现在融资困难,你们该做的是继续和银行风控部沟通展期。” 祁问殊兴致缺缺收回视线,懒洋洋地窝在椅子上,继续点来点去。 耳边的声音明明是在训斥,但语速不徐不缓,甚至带了点令人头皮发麻的笑:“这点资金流动对豫呈确实不值一提,但凭什么让豫呈一直为你们的决策失败买单?不如这样,高层干脆全部回家养老,这点事都解决不了,我亲自派人过来接手明扉怎么样?” “尽快给我结果,上一回舆论没来得及掀起什么风浪,这一次可说不准。” 时澜挂了电话,仿佛才想起办公室里还有个人,侧目看了过去——此时正专注地盯着那台全新且空荡荡的电脑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不带感情地瞥了一眼,握着鼠标的指尖动了动。 然后他就发现,祁问殊专心致志地玩了一上午扫雷小游戏。 门口传来平稳清晰的敲门声。 祁问殊从小游戏抽身,抬头看了眼时澜的方向,发现时澜也淡然垂眼地看着他。 意思不言而喻。 是哦,总不能让顶头上司去开门。 他很快起身,门外站了个妆容精致的女人,见到他时明显愣了愣,而后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来, “您...就是那位贴身助理吧...这份文件麻烦转交给时总。” 祁问殊:“......?” 关上门,他转头将文件放去了人桌面,犹豫片刻还是看着人问了一句:“她刚才说什么助理?” 这么大个办公室就他和时澜两人,他很难不将这玩意联想到自己身上。 时澜向后一躺,闭眼按了按眉心,微笑道:“我由衷建议,下次签合同前最好还是看仔细一点。” 祁问殊:。 时澜面不改色,仿佛先设坑的不是他:“我以为你会问。” 半晌,祁问殊垂下眼,毫无所谓应了声:“哦...” 难怪那么高工资,敢情两份工,助理就助理吧。 他忽然想起先前偶尔刷到的,关于这类职务的一些工作范畴,脚步顿了顿,面无表情补充了一句:“但我不会。” 也没指望你会什么,时澜心想。 不过看着人又闲适地躺回椅子,一副准备继续他的扫雷小游戏模样,不知出于一些什么心理,他转口道:“你可以慢慢学。” 祁问殊古怪地看了时澜一眼,果断回绝了:“不学。” 谁爱学谁学,反正他不学。 —— 短短一天,祁问殊总算是见识到了时澜有多忙,除却中午短暂地停了下来吃了份他从食堂打回来的饭之外,其余时间不是在电脑前忙碌就是去对面会议室开会,期间面见预约访客两次,让他取送文件若干次。 他觉得时澜并不需要保镖,只需要一个助理,呆了不过一天时间,他开始想念在文荣的悠闲时光。 其实在豫呈也说不上多忙,但身边有一个活体陀螺在,于是他连发呆的时间都显得很难熬。 时针缓缓指向数字六,祁问殊看着时澜合上手中的文件——似乎终于有了休息的迹象,他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我能反悔吗?” 时澜对这问题没有一丝意外:“不能,贼船上了哪有那么好下的。” 祁问殊:“......” 他决定退让一步:“那我可以下班了吧。” 时澜关闭了电脑,双腿交错,手臂随性搭着扶手,身体后倾将旋转椅移了出来,面向祁问殊又扬起一丝微笑:“小祁,我真的建议你回去认真翻翻合同。” 祁问殊:“......?”他到底签了个什么玩意。 第13章 “走吧,请你吃饭,顺便跟我去见个人。” 时澜顺手扯过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自顾往外走去, “合同签都签了,不急这一会儿,回去再慢慢看。” 祁问殊:“......” “看也不看就直接签,当心下次被卖个干净。” 时澜散漫笑了笑,拉开门走了出去。虽说他良心也没好到哪儿去,但他自认为对标给出的待遇也不算过分。 祁问殊不紧不慢跟在后边,神色一派平静,他确实懒得费心神仔细翻阅那些枯燥的条款文字。不过不假思索签字的原因也没别的,他于时澜,根本无利可图。 “走这边。” 时澜带他走了与白天过来时完全相反的方向,出办公室左转走去角落就到了。 -- 第24页 这一隅有个阳台,等电梯下来的功夫,祁问殊站在阳台和室内交界处,扫视一眼下方,整座大厦仍有半数楼层灯火通明。 三十二层只在豫呈大厦的中部位置,但几乎已经能俯视周边的绝大多数建筑。他忍不住向外走了一步,静静看着笼罩在夜空下的城市,目之所及灯光璀璨,明暗交错。 时澜回眸看了半晌,他心烦时,偶尔会站在那里抽两根,视野还算不错。 他往阳台方向走了几步,在人半米开外的距离站定,随口问了一句:“喜欢那儿?” 祁问殊转头走回室内,与时澜擦肩而过,淡然回应:“很少有人能拒绝高处的风景。” 电梯正好开启。 时澜笑了笑,抬手压住人肩膀,递了串钥匙过去:“懒得开车,劳烦小祁帮忙开来门口接我一下,06车位。” 祁问殊接过钥匙,没说话,从善如流按下一层和负一层。 —— 时澜靠在背光处的石柱上,整个人陷进阴影里,偏头看着台阶下偶尔匆匆走过的零星几个员工。 按下接通的按钮,抬手将耳上的蓝牙耳机扶正了些,那边传来裴慕的声音, “不是,祁问殊还真签了你那份卖身契?” 时澜双手环搭,曲腿抵着柱底,懒洋洋地扫了眼侧方空旷的道路,轻笑:“说这么难听干什么,这叫等价交易,人挺乐意的。” 裴慕笑骂了一句:“听你鬼扯、” “真一点没删改啊?” 时澜勾唇笑了笑,想起祁问殊毫不犹豫签字的模样,他倒是做好了部分条款删减的准备,可惜没派上用场, “没,怎么,想把人要回去?” 裴慕那边的声音突然远了点,大约是去拿了个东西:“我要回去干什么,你也说了,文荣本来就不差这么个保安。我可没你心大,直接往身边塞个不熟的人,这才见几次面,当初谁说的,不开后门来着?” “此一时彼一时,想法总是会变的。” “还真让你撞上冤大头了,出于他昙花一现老东家的善意,我友情劝慰一声,对小紫毛好点,别老坑人家。” 时澜低头看着地面,笑出声来:“怎么就坑他了,我可让他玩一天了。” 裴慕也笑了一声:“行了,谁信你,晚上有空没,出来聚聚?路珩好不容易抽出时间。” 时澜抬起头,看了眼越发稀少的人流,慢悠悠走了出来站在光线下:“没空,等会有饭局,得去Lais。” “Lais?为了苏家那块地?” “嗯。”时澜低声应了句,语气颇有几分不耐,“我爸一天打三电话过来问这地的事,给我烦的。” “草,这事多简单,你说你直接答应苏媛媛的追求不就行了,这项目闭着眼都能拿下。” 时澜语气懒懒散散,说的话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滚,我对女的不感兴趣,更没兴趣为个破项目卖身。而且,苏媛媛在南城项目上究竟有多大的话语权,还有待考证。” 裴慕还在那段大呼小叫:“是人吗你,南城那地肥的流油管它叫破项目...要不是文荣流动资金不够我都想下手。什么卖不卖的,给人个机会而已,又没让你结婚,真不亏。” “苏媛媛不是还有个弟弟,他说话应该比他姐管用,你要试试他那不是更简单,管他直的弯的,自信点,没人能逃过你蓄意勾引。” 时澜敛去了起初的那点笑容,目光向下撇了撇:“裴慕,你最近是不是太清闲了?” “别别别,时哥我错了,我就开个玩笑!” 听人语气有变,裴慕飞速认怂,他从小到大最怕他爷爷的军事化教育,偏偏时澜不知道给他爷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说什么是什么,想整他一弄一个准,火速岔开话题, “你不会还没把祁问殊放回去吧?” 时澜安静了片刻,视线飘向远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几分笑意,缓缓道:“没有,第一天工作,这不顺便请他吃顿饭犒劳一下。” “...吃饭?”裴慕那边的声音顿了顿,突然正经了几分,“时澜,这种邀约你都准备带他过去?让他听这些...真不怕出事?” 时澜:“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那苏媛媛疯劲太过了,有外人在场,能让她收敛不少。” “而且让他进豫呈,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这个么,不带怎么行。” 见时澜都不在意,裴慕也不再替他操心,放松了神色笑道:“哟,你还挺信任他?” “哪有什么信不信任的...” 时澜看着缓缓开过来的车,扬起一点无所谓的笑:“不管他知道了什么,都没机会说出去罢了。” “不聊了,挂了。” 时澜刚上车,就发觉一丝微妙的不对劲,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他的车,那只能是来自于前方的充当司机的人了。 仗着人专心开车不便回头的缘故,时澜肆无忌惮从后方打量着露出半边侧脸的青年。虽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若仔细观察一会儿,便能发觉那点不甚明显的神态变化。 不同于前几次相见时,浑身充斥着漠然的气息,给人一种极压抑的森冷之感。这一次,像是有什么真正在意的东西出现,终于勾动了他一直沉寂着的情绪,连周边凝滞已久的空气都染上了几分跃动的因子,变得略微活泛起来。 去Lais的路上需要穿过繁华的主干道,正值下班点,路上堵的水泄不通。距离约定的时间点还很早,时澜一点也不着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短暂地摩挲,而后跟着人的目光一点点掠过驾驶位上能看到的所有内饰。 -- 第25页 所有的动作幅度很是微小,若非他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恐怕根本察觉不到。 时澜偏头若有所思,喜欢他这辆车? —— Lais是s城最出名的商务酒店之一,以其极佳的私密和安保性闻名,对比起来,它的环境和菜式反倒成了陪衬。 吃饭跑来这边...祁问殊将车停在正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端坐的男人,问了一句:“会客?” 时澜微笑点头。 “哦。” 祁问殊应了一声,回头安静思索着周边的路线,等着时澜下车。这种场合,他肯定得回避。 Lais地理位置临江,旁边正好有条新修建的宽敞跨省大道,晚上没什么车流,打发时间再适合不过了。 “还呆里面干什么?下来。” 时澜率先下车,看了眼丝毫没有下车意图的祁问殊,直接敲了敲车窗,示意他将钥匙交给泊车小弟。 祁问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Lais,跟着接待去往提前预定好的房间,时澜笑容不变:“怎么,去哪儿玩都想好了?” 祁问殊面无表情:“没有。” 商务会谈也拉上他,时澜什么毛病?回去就把合同烧了。 其实仔细观察,还是挺容易从这张脸上看出真实的情绪来,譬如现在,眼睫更垂,颈部要比平时弯上几分,像是缺了点支撑力度一般,目光也要更发散一些。 时澜莫名又想笑,拍了拍人肩膀随口安抚:“别闷闷不乐了,那车以后借你开。” 祁问殊停顿了一秒不到,毫不犹豫道:“成交。” 时澜:?成交了什么? —— “时澜!” 祁问殊刚推开门,伴随着娇俏的少女声音和扑鼻而来的清淡香水味,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扑了上来。 而后突兀横生的阻力让她脚步一滑,苏媛媛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样貌,就被人隔着半米的距离不轻不重抓紧了手臂。 浅紫发色的漂亮青年垂眸静静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见人已经站稳,很快便松开了手。 少女笑容褪去,不动声色端详人半晌,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恶感,但仍是迅速恢复常态:“时澜,他是谁?” 时澜的性取向在圈内几乎半公开,他身边的人她早查了个彻底,绝对没有这么一号人,这是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 能放心带过来这种场合的...信任度可见一斑。就算不是情人关系,她也不容许这样的存在。苏媛媛心下警铃大作,再次看向人的目光已然染上几分隐晦的敌意。 时澜适时开口,挂上得体的淡笑,礼节性地伸出手顺便回答问题:“祁问殊,我的助理。” 苏媛媛秀眉微蹙,颇委屈嘟了嘟嘴,压着心中的不快说道:“你明知道我的心意还带其他人来...而且,我们要谈的事,他在场恐怕不太合适吧。” 祁问殊:“......” 这是不方便直接拒绝干脆让他来当电灯泡了吗。 时澜面色淡然,轻松挣开那只还想纠缠的手:“无妨,问殊不是外人,苏小姐,不先请我们进去吗?” “进来吧。” 第14章 时针移向数字十,时澜看了眼腕表,从容结束话题。 “苏小姐,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感谢邀约,今天就到这里吧。” 苏媛媛看了眼时间,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么快,现在才九点半...” 好不容易将人约出来,她还想和时澜多呆一会儿,虽说边上有个碍眼的,但好在还算懂事,全程都极安静。若非时澜偶尔将注意力放过去,她甚至能完全忽略这人的存在。 但时澜已然起身,她自知已经没办法将人留下,只好恋恋不舍道:“我刚喝了点酒,不方便开车,能顺便送我一下吗?” 时澜弯眸一笑,语气温和,态度很是坚决:“抱歉,待会还有些私事,暂时没空。” 苏媛媛眼珠微动,将意图放到了另一人身上:“那...让他送我也行。” 祁问殊双手插兜跟着起身,眼皮掀了掀,看了两人一眼,懒得做出表示,反正都是当司机,送谁都一样。 “他需要和我一道,恐怕也不行,不如我替苏小姐叫个代驾?” 苏媛媛重新抚了抚裙根,面带失落坐了回去,而后恹恹挥了挥手:“好吧,不用替我叫,我叫家里司机过来一趟,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时澜淡笑略一点头,毫不犹豫离开了房间。 两人走后,少女脸上那点失落尽数敛起,很快转化为一丝不甘,私事?一道?连敷衍她都不愿走心! 坐回车上,时澜才略显放松地向后一靠,转头盯着驾驶座昏暗光线下那一缕翘起的紫毛良久,悠悠问了一句:“没什么想说的?” ? 说什么? 祁问殊单手打了一圈方向盘,不太明白,直到进入主干道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只以为时澜指的是目的地这事,直接问道:“你回哪儿?” 这是压根没明白他在问什么。 时澜将手随意搭在膝盖,阖眸闭目养神:“开到紫环路就行了。” 而后继续补充道:“对于刚才的饭局,有什么想法?” 饭局?他就一灯泡能有什么想法? 祁问殊沉思片刻,随口答了几点:“房间布置不错,菜还行,苏小姐挺喜欢你的。” -- 第26页 这么多看法够了吗?再多的他也没留意。 时澜轻笑一声,心道他和祁问殊当真不在同一频道,他原是想看看,对于这种饭局,他究竟适应到哪一地步,不过虽然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侧面倒也不难看出其不可小觑的漠视能力,对他而言这就够了。 于是索性接着人的话题继续下去:“没想到你会关注苏媛媛。” 祁问殊懒懒拨了拨方向盘,不想说话,不然关心什么,总不能关心那块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地吧。 实在是饭局上那位大小姐三番五次的露骨暗示几乎已经要遮不住,他就算想忽视都难。 视拒绝冷淡于无物,纠缠到这种地步的追求者,他也是第一次见。 没被搭理,时澜倒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祁问殊顿了顿,相当敷衍地评判:“除了性格外向了点,其余条件都不错,跟你挺配。” 苏家和南城那块地,以前偶尔也听他爸提过几次,应该也挺有钱的,能让祁章在家都卑躬屈膝的,地位都次不到哪儿去。 时澜睁开眼,淡淡道:“按你这么说,和我配的人恐怕不少。” 祁问殊微微撇嘴,夸得毫无诚意:“那不是挺好。” 时澜:“你对她印象倒是不错。” 祁问殊余光向旁边扫了一眼,疑惑道:“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那个才见面就将他当做情敌的莫名眼神,一个异性恋针对对方的同性伙伴?简直病得不轻。 “她对我意见不小,下次跟她见面,最好换个人。” 不过就照今天这情形看,换只猫跟着她都能当成假想敌。 “你还会在意这个?”时澜笑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以后也不用见她了。” 经过半晚的商谈,他基本已经确认南城项目苏媛媛在其中的位置。 与其交好的确有助于他顺利签下这块地,但即便交恶,她也左右不了全局。 如此,便根本没有必要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而且你得习惯,以后这种场面,大概还挺多?” 祁问殊:“......” 他总算明白时澜打的什么鬼主意了,忍不住暗自腹诽,看样子这烂桃花开得挺旺盛。 深蓝的布加迪经过拐角进入支路,车流骤然稀少,他舒了口气,一踩油门,将原本堪称龟速的车速提到这条路限速的最大值:“你都不介意,我能有什么所谓。” 车停在公路中段设下的闸门,祁问殊往周围看了几眼,浮起一丝印象,这好像是他们这儿挺有名的一块富人区,进出检测严格得过分。 过了闸门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公路。 时澜却是示意就在这里将他放下来。 剩下一段路准备走回去?祁问殊脑补了一下时澜某个邻居开车路过看到路边一个人独自走路回家的画面,瞬间感觉有被娱乐到。 “就到这里吧,后面这段路不远,我顺便散会儿步。” “哦。” 祁问殊根本不在意时澜说了什么,只待人下车站定,便毫不犹豫掉头。 时澜虽然不明白,祁问殊突然在高兴些什么,但不妨碍他在看到这迫不及待的态度后,有些莫名的不快。 “等等,” 时澜叫住已经完全调转方向的跑车,淡然一笑, “还有一件事,明天九点记得来接我。” 祁问殊从车窗探出头看向后边:“......你司机呢?” 原以为今晚不过是偶尔充当一次,原来还是长期?怪不得好心把车给他开。 要不这合同还是烧了算了。 时澜摊手,仿佛这要求根本不是他临时起意:“我才到任几天,哪儿来的司机。而且,这也在助理的工作范围之内。” 祁问殊靠回驾驶座,沉默地看着路灯。 任时澜怎么狡辩,这也是三份工。他抿了抿唇,无声吐槽,这就是资本家的嘴脸吗。 “知道了。” 时澜满意转身。 —— 两人走后不久,Lais房间内,苏媛媛独自靠在沙发上,拨通电话冷冰冰开口:“Slie,替我查一个人,祁问殊。” 而后不紧不慢地掏出化妆镜补了补口红,就在她拎着包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姐,你在查谁?】 苏媛媛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你监控我?】 那边很快传来第二条短信:【你也见到他了?他们做了什么?】 苏媛媛怒不可遏,径直拨通电话打了过去,这次很是意外地被接起了。 对面传来低沉温雅的男声。 “我跟你说过了,收起心思,别妄想在我面前染指他。你当真以为这次从爸那边抢到南城项目的授权,就能做得了主了?” 苏媛媛冷笑一声:“然后?我偏要纠缠他,你能拿我怎么样?弄死我不成?” 对面静了片刻,语气仍旧沉稳:“不能怎么样,但能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苏媛媛咬牙,苏陶陶的确可以做到,但她也不是以前那个容易被拿捏的存在了。 女声突兀地笑了起来, “行啊,那你有本事就试试看,让我彻底出局的后果!你说要是让爸妈知道,你为了一个男人几乎改头换面,他们会怎样呢?我说你怎么一直不回家,骗他们说这几年在国外不容易吧。” 苏媛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对这个弟弟已经恶心透了,从小到大,不管她看上的任何东西都想抢,无论是小到玩具、朋友、亲情还是现在的爱情。 -- 第27页 仗着父母的偏爱,他永远可以轻而易举地赢过她。 她忍够久了。 对方这次沉默得更久了些:“我倒是低估你了。” 苏媛媛目露嘲讽,自从她在国外读书遇见时澜,第一次尝试追求便收到来自亲弟弟的警告时,她就已经留了个心眼开始着手查了,苏陶陶藏得确实够深,她废了这么多年功夫才窥见真相。 若不是证据确凿,她都没想过苏陶陶能疯到这个地步。 “姐,何必呢?他根本不可能喜欢你。” “不需要他多么喜欢,时家一定会有一个能诞下后代的儿媳妇,为什么不能是我。而且谁又说得准,他的性取向不会改变?” 苏媛媛冷哼一声,语气怨毒:“这句话该我送给你才是,时家才永远不可能接受一个男人入主。” 对面兀自切断了电话。 —— 绕行了大半个城市,回到家已是深夜,祁问殊抱着两只猫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盯着那份劳动合同良久,在纸张即将遭受猫爪的摧残时,还是起身将它扔回了柜子里。 这份工作暂且没让他觉得反感,且干着吧。 再不济,等那车开腻了再烧。 第二天,祁问殊通过闸门,准时来到一座独栋别墅楼下。 他开到闸门口才想起,他连时澜的联系方式都还没有,好在那自动化闸门能识别这辆车,直接将他放了进去。否则他说不定还能看到时澜徒步走下来的场面。 祁问殊无不可惜地想。 至于为什么停在这栋,他其实也摸不准,只是这片富人区实在太过冷清,不知道是不是这块区域的人都不爱着家的缘故。他逛了小半圈,也只勉强看出这一块是有人居住的迹象。 实在不行,再等几分钟去找裴慕问问。 八点五十八分,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身常服的时澜出现在眼前,见到熟悉的车,忍不住挑眉笑了笑。 “忘记跟你说我具体方位了,你怎么知道是这里?” 祁问殊瞥了眼正门下方两道稍显深刻的滑轮滚过痕迹,随口道:“猜的。” 时澜今天没穿西装,而是换了身米灰色夹白的休闲装,外套拉链敞开,气质看着比平日随和不少。 祁问殊看了几眼,直到对方坐上副驾驶才慢吞吞挪回脑袋问了一句:“去公司?” 这装束,应该是要外出吧。 “嗯,先回公司,然后陪我去一趟云翠湖。” 祁问殊:“......哦。” 云翠湖是个商务庄园,这是又有什么谈判需要他在场的...这人烂桃花还真多。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他想错了,他们此行会见的是邻国的一位机械制造商。 他将跑车停回豫呈地下车库,回到地面和刚从楼上带着一叠资料下来的时澜汇合,眼前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上前恭敬拉开车门。 祁问殊上车看了眼正打开笔记本的时澜,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司机?” 时澜回以一笑:“刚请的。” 祁问殊:“......” 他傻了才信。 第15章 云翠湖庄园离豫呈总部大约一小时的车程,祁问殊娴熟地掏出手机开了几局游戏,不过很快便索然无味地收起,还是单机有意思。 他打开导航看了眼剩下的距离,又转头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窗外的风景。 一成不变飞速掠过的景观也很快让人疲倦,看着看着,他的目光不自觉移向左边的人。 时澜从上车起,视线便没离开过那台电脑,除却上车时短暂的交流,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祁问殊窝在座椅上抬眼,看了会儿在他这个视角下一览无余的画面,屏幕上的走势图和数据块他勉强看得懂一点,似乎不是很乐观,但操控者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静。 那就是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了,也或许他一直就是这样淡定。 他的目光懒洋洋转了一圈,又定格回原处,车内清晰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还在继续。 时澜的手型很好看,宽大修长,干净冷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色的青筋,紧裹着根根分明的指骨,轻巧地敲着键盘。 大约是他的视线太过直白,时澜终于抽空侧目瞥了他一眼:“对这个感兴趣?” 祁问殊敛目沉默了会儿,决定应下:“嗯。” 他总不能说是闲到在欣赏人家手吧。 这种大约涉及公司内部数据的东西,反正也不可能真让他继续深入看下去,等会顺着人委婉拒绝的话再随便应两声这事应该就揭过了。 “想看就过来点。” “嗯。” 祁问殊:“......” 话不过脑子应太快了...时澜不按常理出牌? 时澜看着祁问殊明显僵住的动作,忍不住笑了笑,不过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机密的东西,跟他聊聊也无妨,否则这一路的确过于无聊了。 他将屏幕向右边侧移几分,指着其中一处解释道:“昨天半夜有人散播明扉高管去世的谣言,导致股价波动,看这几条线,背后明显有老手操盘在运作。” 祁问殊安静半晌,耷着头异常诚实:“看不懂,不看了。” 他能看明白的只有一个大概趋势,还是得益于曾经准备报考的专业,但最终也没去成。于是也就止步于这点皮毛,再多一丝也没有。 -- 第28页 时澜不可置否,倾身凑近了几分:“那有兴趣听吗?” 祁问殊垂着头,目光怔了片刻,漫无目的地停在对方手上那只昂贵的浅银色腕表上,很快抬起头来,撑着扶手坐直了些:“有。” —— 上午的阳光不算太烈,照在人身上格外只余温和的暖意,祁问殊倚着栏杆姿态散漫,站在遮阳棚下。 他的正右边是清一色的黑西装壮汉,不多不少正好八名,据说都是那位机械制造商Elroy的保镖。 为首的那人似乎接收到他的视线,敏锐转过头来冲他点头。 祁问殊收回视线,看了眼右前方和Elroy站在一处的时澜,随后静静望天发呆,打心底里觉得此行应该多带两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程罚站。 他用脚抵住下方的横栏,弓着背无所事事抛了抛手中的钥匙。虽然时澜也没限制着他,但若是他一走,只剩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承认就算是他也有点干不出来。 面前是个巨大的高尔夫球场,两人正用他听不懂的语言相谈甚欢。 祁问殊看着地面把玩着钥匙扣,无意识分辨着源源不断传入耳中的声音。 听起来应该是某个小语种,即便他不曾涉猎过,也能听出时澜的发音极其流畅且快速,加之和对方的全程无障碍沟通,至少是精通的水准。 倒是省了不少翻译钱。 他在这边神游天外,一瓶水突兀出现在眼前。 祁问殊抬眸,时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上还握着另一瓶才喝了四分之一不到的矿泉水,淡笑道:“站一上午了不累?喝点水。” 其实他不是很渴。 祁问殊瞥了人一眼,还是接过水瓶,随意灌了一口:“谢了。” 时澜垂眸,极轻地扫过眼下滚动的喉结,递过水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侧过身跟着人一块靠在了栏杆上,笑道:“扫雷都能玩一天,这会儿无聊不知道开游戏?” 大抵是因为先前短暂的指导时光,两人的关系融洽了不少,他微微偏头,甚至不咸不淡地同人开了句玩笑:“这不是,维护一下老板的形象?”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瞥了眼右边站得端正笔直的一群人,考虑了一瞬是不是也该调整一下自己的工作态度。 只是带入一下,便迅速放弃了这个念头。算了,反正他也没什么职业素养,等哪天时澜看不下去直接把他开了就行。 时澜不由莞尔:“难为祁少爷这么为我着想了,行了,不用那么拘着,没人管你,中午想吃什么?” 祁问殊顿了顿,看向不知道正和保镖说着什么的异国商人:“这你不问他?” 时澜跟着看了过去,摇头说道:“我倒是想请,可惜人实在太忙,Elroy下午还约了其他人,十一点半的飞机。” 祁问殊目光游离,半晌没回应。 “怎么,没有想去的地方?” 他在脑中闪过了好几个地点,最终认真地给出了建议:“没什么其他什么事的话,不如回公司。” 不是很想动,在这里呆了一上午,接下来他还是比较想继续窝在某个没人打搅的地方,回豫呈吃工作餐是最省事的选择。 时澜盯着对方眉目间一丝若有似无的郁色,良久,温和点头:“好。” 送别Elroy团队之后,两人径直回了总部。 一路上,时澜头一回觉得身边的人都安静得有些过分。不过仔细想想这两天的相处,除却他先有事,祁问殊确实极少主动开口。 乖静、冷漠、易于控制和极度匮乏的好奇心。 完美符合他心中的助理人选。 他应该相当满意才是,但看着对方懒散看着窗外发呆的姿态,时澜莫名地想起昨天傍晚时分,那昙花一现的一点朝气。其实和平时的神态没太大区别,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路灯下的萤火虫,微弱且黯淡。 似乎见到极感兴趣的东西才会出现的神情...时澜坦然自若地打量着侧身对着他的人许久,蓦的敛下目光。 但他就是想再见一次。 “小祁,” 他勾了勾唇,打开笔记本,叫人转过头来, “早上时间不够,没来得及跟你分析完这次的股市预测,要不要继续?” —— 午后,时澜又去开会,祁问殊窝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无所事事地点着新下载好的两个单机游戏。 反正时澜都已经知道他玩了一整天的扫雷,看样子并没有介意的意思。那也没必要再克制着让自己难受。 但平日能迅速勾走他情绪的单机,今天却一反常态难以沉浸下去。 他将这归咎于办公电脑配置不足,运行画质太差的缘故。 但脑海中总不自觉想起正午时分时澜略带笑意的声音。 “有兴趣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学什么?投资?证券? “我都略懂一些,不介意的话,让我好为人师一下?” “虽然比不上专业人士,但应对一些小型项目应当是没什么太大问题。” 祁问殊一点也不怀疑时澜的专业度,他的措辞甚至相当谦虚。 就读于全球首屈一指的K大商学院,仅花费一年时间顺利硕士毕业。能游刃有余地操纵整个豫呈的运转,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化解明扉危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略懂。 -- 第29页 祁问殊捞过桌上的一支笔在指间翻飞,突然想起一些许久不曾想起的往事。 阴暗逼仄的后巷,漂亮精致的少年红着眼眶祈求:“哥...我好不容易等到所有人逐渐将这件事淡忘,我好不容易在旁人眼中建立起正常的形象。” “你不要回来好不好...” 如果没有17岁那年致使他声名狼藉的案子,他现在兴许正好成功毕业于s大金融系。 祁问殊的目光飘忽了一瞬,小冉真的很懂得如何让人退让。 即便这退让是让他离开三年。 他起身慢悠悠地穿过宽敞的室内,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低头凝视遥远的地面良久。 时澜的话,大抵只是车上闲来无事的一时兴起。 —— 这次的会议时间格外长,临近下班点,时澜才推开办公室的门,祁问殊闻声回头,每到这会儿,就是他觉得最古怪的时候。 虽说他平日的助理工作就挺敷衍,但远不及在办公室玩游戏等着人回来这一刻的违和感。 活像是... 像是被金屋藏娇。 祁问殊:...... 他被这个兀然冒出来的可怕念头惊骇住了,神情微顿,目光略带狠厉地将这想法揉成稀碎。 大约是疯了才会突然这么想。 平心而论,以他的眼光来看,时澜会是个极其优秀的恋爱对象。 家世、外貌、智商无不是令人艳羡的存在,至于性情,以他这两日的跟随的体验来看,是个相当冷静且温和的人。 如果是恋人的身份,想必只会更加温柔体贴。 不难预见这人身后的追求者究竟有多可观,否则也不会让他过来当个干扰摆件。 因为他笃定他不会动心,兴许还一直觉得他仍旧痴恋魏岑。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不会让性取向成为自身的污点,这种家境,也绝无可能允许同性婚姻的存在。 哪怕只是他们这个圈层,他认识的大部分都不被家族认可,在外边玩归玩,回家仍旧乖乖听从安排。 极少部分的,也大多为此放弃了继承权,再严重一些的,彻底断绝了往来。 至于他爸,大抵是经过他一桩接一桩糟心事迹洗礼,心脏承受力强悍了不少。对于他出柜这事,倒是比其他家接受得快上许多。 好歹才被关了半个月不到,没被打成半死不活,比贺家那小少爷听说被锁了一年要强得多。 连他们这类阶级尚且如此,如时家魏家之流可想而知,绝无可能接受独生子无后的情况。 这也是他随意应下魏岑交往请求的原因之一,总归时间一到,他就会被押着回去订婚。以他对魏岑的了解,他们分手是必然。 只是没想到横生枝节,意外听到那么一通贬低外加离开那个家的机会。 想得有些远了...祁问殊将思绪收扯回来,看了眼刚坐回办公椅上的时澜。 俊逸的青年正单手推开笔帽,随性的休闲装亦难以掩藏浸染多年独属于高位者的矜贵气质。 时澜对他生出别的什么感情... 他设想了一下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如果是真的,恐怕,他除了离开别无选择。 时澜放下手中的文件,总觉得站在落地窗前的人神色有些不对劲,顿了顿,抬头问道:“怎么了吗?” 第16章 “没事,今晚还有邀约?” 祁问殊环手靠在落地窗前,低着眼淡淡问了一句,意图相当明显,没额外的事他就准备下班回家了。 “嗯。” 时澜很快给出令人失望的回答,低头看了眼时间,按下关机键。十指交握搭在桌面,皱着眉想了会儿今晚的正事——当红流量姜寻和豫呈旗下青嘉软件新研发的旅行APP代言事宜。 且不说不过是与青嘉子公司合作,即便是替豫呈总部项目代言,这种级别的非正式会谈也根本无需他亲自出面。 但裴慕早些时候发了串消息过来,死乞白赖让他应下这次邀约。他没记错的话,姜寻确实是文荣娱乐旗下艺人。 时澜揉了揉眉心,以他这么多年对裴慕的认知,这幅遮遮掩掩的模样八成没什么好事。 姜寻?这又是个什么人,能让裴慕费这么大劲替他引路。 “你跟我一起。” 祁问殊没什么起伏地应了一声。 门口传来敲门声响,祁问殊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转了个身,过去准备开门。才迈出没两步,就看到时澜随手按下桌上的白色按钮,正门徐徐打开。 祁问殊:? 自动门? 时澜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一旁冷冰冰的眼神,转动坐椅的方向面向来人, “林正,什么事?” 站在门口的人扶了扶眼镜,并没有进来的打算,冲着时澜礼貌一点头:“姜寻先生刚刚过来,说是与您有约,但我们不曾收到预约安排。他身份有些特殊,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聚集,所以暂且将他安排在会议室等您。” 时澜微微皱眉,裴慕直接给他发了地址,可没说姜寻会过来找他。人红沾惹的视线也多,除却一些必要的商务应酬,他并不打算和这类人有过多交集。 似乎是察觉到了上司的冷淡,林正低下头,小心翼翼问道:“您要见他吗?没空的话我这就去回绝姜先生。” 时澜摆摆手:“知道了,临时安排,你们不用管,我晚点过去。” -- 第30页 林正点点头,迅速离开。 祁问殊抬起头,总觉得这个名字异常耳熟,半晌,总算想起这不就是最近那个因为新剧满世界宣发的主演,于是难得地开口朝人确认:“姜寻?那个明星?” 时澜相当意外地看了人一眼:“嗯,连你也认识?怎么,你偶像?” “不是。”祁问殊果断否认,随后又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 “我认识有什么奇怪的?” 他不追星,但也不是与世隔绝。当红明星啊,要是被粉丝发现得被堵八条街吧,得躲着点。 时澜笑了一声:“你看着不像是会对娱乐圈感兴趣的人。” “确实不感兴趣,偶尔看到过他的广告。” —— 林正走不久,时澜又来了通电话,等到两人过去会议室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时总,您好。” 祁问殊跟在后边懒懒抬眸,快速扫了人一眼。 姜寻站的笔直,等了这么会儿时间也不见半点不耐烦,正带着柔和的笑,略微曲颈低下头和时澜握手。 看着只比时澜矮了一丁点,和他差不多高,据说184?他不合时宜想起微博上那些莫名其妙刷屏的数据——看来爆出来身高体重还挺真实。 姜寻头上戴着个黑色棒球帽,这大约是明星私下出门的招牌道具,此时将前端的帽檐抬起了许多,露出整张明艳逼人的面容来。 祁问殊仿佛觉得姜寻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冷凉,还有点莫名的熟悉。 但他也没可能跟这种大明星有什么交集,只好归咎于大约是这人在互联网上刷屏太甚的缘故。 对方注意力并没有留放在他身上太久,姜寻没有问的打算,时澜也没有介绍的意思,他乐得当他的隐形人。 在这个颜控当道的时代,姜寻能成为顶流,说不好看是假的。相比五官同样出色的时澜,姜寻的精致则要显得更雌雄莫辨些。轻笑时多了点摄人心魄的邪性,时澜则要更疏离懒散几分。 但垂着眼一言不发时,周身的气势如出一辙的凌厉。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清楚,自然是因为他们进入会议室时,姜寻正独自安静地坐在中央,以及那些宣传过度他点哪儿哪都能瞥见几眼的真人海报。 “这是我提前准备好的资料,您明天有空可以看看。” 时澜接过那份文件,随意翻了翻,主要是相关履历和一部分效益分析,看得出来正主很是用心。 甚至还有份初版合同,倒真是有备而来。翻及合同费用条款时,余光蓦的停顿了一下,姜寻这是几个意思? 时澜很快收回视线,淡然一颔首:“久等了,走吧。” 三人前后踏入专属电梯间,祁问殊垂着脑袋,工作态度异常懒怠,堂而皇之地靠在角落走神。 这次时澜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当司机,只按了一楼。也不知道这么执着地让他跟着干什么。跟这个看起来才初次见面的姜寻见面,他总不至于还有什么在场的意义吧。 时澜低头看着裴慕刚发过来的消息:【他主动找到我,愿意将此次代言的所有收入归给公司,自己零分成。就和你见一面而已,这生意不做是傻子。】 时澜:【你缺这点?】 裴慕:【 (^_^),不缺,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裴慕:【听说他仰慕你多年,这不是刚好给个机会让他死心。】 裴慕:【你见到他了吧?真没兴趣直接拒绝就行了。】 时澜:【嗯,准备去吃饭。】 裴慕:【?这是有戏的意思??】 时澜:【没戏,告诉你个好消息,姜寻无偿接青嘉代言。】 姜寻偏头,面带微笑找了个话题:“时总看起来心情不错?” 时澜:“还行。” 电梯下降得很快,祁问殊听到时澜突然问了一句:“商务代言这些事,不应该由你的经纪人负责?怎么让你自己来了?” 姜寻突然站直了些,答得很快:“平时是由经纪负责,只有这一次不太一样。” 时澜侧目,随口问道:“不太一样?” 祁问殊也被引得抬头看了人几眼,姜寻微微低头,笑容淡下了几分,插在口袋的手型肉眼可见的透出几分紧张。 电梯空气突然安静。 “我...我仰慕时总已久,正好这次有幸代言青嘉的产品,便想着借这个机会见上一面,所以将商谈的工作揽了下来。我知道有些冒昧...但我带了十足的诚意的,此次合作我愿意无偿。” 祁问殊:“......” 可惜了,他怎么不是个娱记。 他抬眸看向前方的时澜,对方似乎对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异常习惯。似乎还在泰然自若地拿出手机回了几句消息,而后才慢悠悠开口, “但是,” 姜寻似乎一直绷着神经,听人开口,完全不准备给拒绝的机会,轻声且迅速地打断道:“您不用回复我,能见面我就很知足了,今天来,主要目的只是想一起吃个饭,您愿意继续赏脸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有些不是人了。 祁问殊下意识又抬眼看人,这次和时澜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时澜看起来也没有不当人的意思,淡然应允:“可以。” 姜寻顺着时澜的目光,总算将视线完全移了过来,他看了看那头异常鲜艳的紫发,神色平静地弯了弯腰, -- 第31页 “抱歉...刚才情难自禁,您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传出去的话,于时总,于我,恐怕都会有极大的困扰。” 祁问殊冷淡点头:“嗯。” 大明星还挺有礼貌,比昨天那个顺眼。 姜寻愣了愣,这是同意还是拒绝的意思?他先前一直以为这人是亲信、助理一类的存在,结果这一路看来,态度反倒是比老板还像老板。 “如果您需要...” 时澜径直打断道:“他不会乱传,姜先生无需担心,走吧。” 电梯门正好打开,姜寻也不在纠结此事,将口罩和帽子戴好,默默地跟了出去。 姜寻作为外来访客,车只能停在园区外门附近的露天停车场,一走出大门,姜寻便主动开口道:“我去将车开过来。” 时澜:“没多远,一起走过去吧。” 祁问殊不可置否。 一行人才走到外门,便发觉前方一阵喧闹。三人闻声望去,两名保安正摁着一个不停扭打挣扎的中年男人。 周围还有零星几名看热闹的职员。 姜寻顿了顿:“这是怎么?” 他们的距离不算太远,祁问殊很快听清那男人似乎是在喊:“把时澜给我叫出来!” 其他两人自然也听见了,时澜对此没什么反应,淡淡道:“走,去看看。” 走得近了些,祁问殊很容易便闻到一阵扑鼻而来的酒气。 酒鬼闹事?都闹上豫呈总部来了? 两名保安见到时澜,抽空打了个招呼 “时总。” “时总。” 时澜看向一见他过来,便一直盯着他的中年人,皱眉问道:“这什么情况?” “我们也不清楚,感觉就是喝多了闹事的,问他他什么也不肯说。” 保安神色有些为难,其实是有说的,就是一直点名要见时澜,但就这满身酒气的模样,他哪儿敢上报啊。 “我们刚报了警,警察现在在来的路上了。” 被压制着的男人闻言从地上爬了起来,语气听着倒很是正常:“时总?你就是时澜?” 时澜冷淡点头:“是我,找我什么事?” 中年男人撇了撇压着他的两名保安,大力将人甩开:“放开老子,这么大个企业,待客就这逼态度?让我过去跟你们老板说话。” 保安面面相觑,在时澜许可的示意下,犹犹豫豫地放开了人。 这人起先一直醉醺醺的,要早表现得这么清醒,他们也不会直接动用武力压制,怎么说也会想办法请示一下。 中年男人揉了揉肩膀,顶着一张普通不过的方脸,表情有些严肃,慢吞吞向前走了几步。 “现在能说了?” 祁问殊注意力本就在这人身上,看人走路的姿态,蓦的升起一丝警惕。这男人沉稳的步伐和微微蓄力的动作,以及有意无意调整的方向,都在昭示他的意图。 中年男人咧开嘴角,皮笑肉不笑:“当然。” 而后猛的朝时澜一挥拳。 “小心!” 姜寻本能地挡在人身前。 祁问殊抬眼,抬腿狠狠踹向人腰部,那人似乎没料到应对来得如此之快,始料不及地后退一步摔在地面,攻击瞬间落空。 站在后边的两名保安也迅速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冲上去来。 祁问殊神情微顿,这人下盘比他想象中要稳,这个距离,怕是... 下一刻,趴在地上的男人目露凶光,异常迅速地支起身体,跪行半步,手中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匕首,异常迅猛地扎向时澜的方向,眼看就要扎入姜寻的腰间。 啧,有备而来啊? 祁问殊冷冷吐槽了一句,视线顷刻掠过人手腕,以他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压不住。 电光火石间,姜寻被拉至一旁,刀锋的攻势再次险险停驻下来。 下一刻,中年男人再次被狠狠踹了出去,被两名保安死死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回是时澜动的手, 地面滴落出几滴血迹。 嘶。 祁问殊闭了闭眼,疼得大力咬住牙槽,本能地躬起身体。 耳边传来时澜冰冷的嗓音,隐隐含着几分怒意, “挺行啊,空手接白刃?” 第17章 祁问殊实在打不起精神和时澜争辩,低头沉默地尝试用受伤的那只手缓慢弯曲手指。 刚才的匕首攻击的方位,即便成功扎到姜寻,也不过是轻伤,他还没好心到冒着废了一只手的风险去救才初次见面的人。 他分明看准了方向,那把刀刺过来的瞬间,与手相接的大部分冲击力应当是施加在刀背上。即便不慎碰到刀刃,最多也就划出一条浅口子。但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被一股不大不小的力度撞了一下... 这么一丝微小的偏移,最终导致眼下这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然后这举动显得他像个傻子。 好在施力方向并非向下,否则那锋利的刀口足够将他手掌切断,没废已是万幸。 待到那股钻心彻骨的疼过去之后,祁问殊站直身体,从刚才就一直扶着他肩的时澜臂弯间退出了一点,缓慢道:“我去趟医院。” 姜寻神色略有些紧张,话音刚落已经跑出去几步:“我现在把车开过来。” “不必。” 时澜挂了电话,将姜寻叫住,施加在伤者肩上的略重了几分,让其动弹不得,转头对着祁问殊说:“好好呆着,医生很快就到。” -- 第32页 祁问殊:“......” 呼啸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澜转过头,语气冷淡:“姜先生,事出紧急,麻烦你替我跟他们走一趟,律师很快过去。” “好。” —— 周围零星的人群很快被新赶来的保安驱散,祁问殊脸色苍白杵在原地,有气无力耷着眼,等着时澜下一步动作。 就在这儿干等着医生过来吗。 “先回医疗室。” “哦。” 祁问殊瞅了瞅肩上的手,怎么看怎么不自在。他是因为伤口有那么点脱力,但远远没到需要让人扶着的地步。 时澜垂眸看了眼仍在流血的手,声音异常平静:“走得动路吗?不行我抱你过去。” 祁问殊悚然抬眼,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半晌,确认对方的确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后,他再次尝试曲起手指,挪了挪脚尖,随口道:“只是手伤了,不是人废了。” 时澜勾起嘴角,眸光冷然,淡淡反问了一句。 “只是?” 祁问殊顿了顿,他总算后知后觉地发现,时澜好像还在生气。 “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勇敢?” 没有,他其实觉得挺蠢的,祁问殊暗道。 “这回用手,下回不如干脆用身体帮人挡刀?” 祁问殊低头看鞋:不,不可能。 “难怪裴慕都夸你敬业,你是来工作还是来卖命的。” 祁问殊:......? 他就是冲着悠闲和好混才在文荣呆了下去,敬业这词儿裴慕怎么说得出口的。 若是单纯地听声音,时澜的情绪起伏波动并不大。但身处风暴中心的人表示,这平静之下的压迫感更令人生惧。他张了张嘴,决定还是不予反驳,低眉顺目挨训,异常识时务地不去触正在发火的人霉头。 “而且,雇你当保镖的人是我,搞清楚你该保护的对象是谁。” “姜寻受伤,关你什么事?” 祁问殊偏头望天,仍是保持沉默,所以这才是时澜发火的真正缘由?他记住了,下回绝不多事。 可惜他的心声没能传达过去。 伤口还在流血,训斥归训斥,时澜也没准备在外边耗太久,他看了眼仿佛油盐不进无动于衷的青年,有些不耐烦地压下眼。 搭在人肩上的手果断下滑,而后小心地避开伤势,揽着腰将人扯得更近。 祁问殊一个愣神的功夫,就发觉自己被牢牢控住带着往前走去。 他下意识想挣开,却被猝不及防地摁住了受伤那只手的上臂位置,受到压迫,迟钝的痛感顿时顺着神经传递,于是下意识地松了力道。 “干...” 时澜面上依旧没什么笑意,气息很是平稳:“终于不当哑巴了?” 祁问殊目光复杂:“我自己能走,不用扶着。” 他已经很多年没体会过这种偏弱势的姿态,怎么看怎么不自在,且这种距离对于他来说,有些过于暧昧了。 尤其是横亘腰间的那只手掌,仅仅隔着单薄的外套,存在感实在难以忽视。 时澜垂眼快速瞥了一眼,并不准备在这种无意义的小事上和人继续纠结:“医疗室很近,别给自己找事。” 祁问殊:那你他妈倒是放开... 两人最后还是在祁问殊的妥协中到达了豫呈背后的那座楼,如时澜所说,的确很近。整座楼上下四层,不少医疗器械齐全,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型医院。 两人进来没多久,医生提着工具箱也很快赶到。祁问殊还是头一回进来这里,随意扫了几眼,陈设很新,看起来没多少使用的痕迹。 他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两名医生站在一旁仔仔细细地消毒上药,时澜又来了个电话,此时正懒懒散散地靠在门边。 电话那头,还是裴慕的声音:“时澜,下周秦家的晚宴你去不去?不去的话小祁借我用用?” 时澜甚至没打算多问,果断回绝:“不借。” 祁问殊忍不住朝门口看了一眼,谁找时澜借东西了。 裴慕:“卧槽,你好歹问问我要他干什么。” 时澜:“九成没好事,没必要。” 裴慕:“确实没啥好事...呸,我又不害他。到时候魏岑也在场,听说...” 时澜淡淡打断:“更没必要。” 裴慕:“你这都没听完我要干什么??魏岑婚后有些风声传进了秦家耳朵里,小道消息听说这次有重料当场放出,我带他去看那孙子热闹。” 裴慕啧啧道:“这才结婚多久就翻车...我都没正义出手,多行不义必自毙,诶你说我要不在晚宴上添点火。” 时澜:“随你,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裴慕:“得,您的人我哪儿敢越过您直接要人啊。” 时澜:“那我态度挺明确的,没其他事挂了。” 裴慕赶忙喊住人:“那我真直接找他了,他要同意跟我去看戏你别拦着就行。” 时澜偏头用余光看了眼坐在床上玩手机的人,站了会儿,从兜里摸了根烟叼在嘴边径直往阳台走去。 —— 裴慕:“你遭天谴了?刺杀都能碰上?!” 时澜随手将烟头摁灭在水泥护栏上,即便知道发小是个什么秉性,听完这句话也不由失语片刻。 “说说姜寻,他到底什么情况,我见过他?” -- 第33页 裴慕那边安静了会儿,声音不复最初的轻佻:“你怀疑他?” 时澜:“嗯。” 他低头看着楼下,画面清晰且快速地在脑海闪现。 “那人冲着我来也就算了,生意场上谁没点仇敌,但后来补的那刀,有点刻意了。” 时澜倚着墙角,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情绪极淡地说:“被踹开之后瞬间抽出匕首二次攻击,这反应说没预演我都不信。当时姜寻在我跟前也就半个身位的样子,先前能做到那个反应速度,二次找准目标,不难吧。” 裴慕无言以对:“......真要是这样,那姜寻够狠的啊,这是为了跟你搭上关系无所不用其极啊。” 电话那头咂舌,又补充道:“疯狂程度跟你大二遇上的那学弟有得一拼。” 时澜微微皱眉,神情少见得浮现几丝反感:“别提他,最近才见了他姐,这家人看着都病得不轻。” 裴慕呆了呆:“草,你说的苏家原来就是这个苏家?” 时澜:“......” 什么跟什么。 “苏媛媛,苏陶陶。这俩名字这么像你就一点没联系起来?” 裴慕无言以对,他一时半会是真没对应上,苏家就这么俩孩子全扑一个人身上,时澜上辈子挖他们家坟了? “他弟没继续跑出来骚扰你吧。” “没,听说挺长一段时间没回国了,” 时澜揉揉额心,言简意赅道:“扯远了,姜寻。” 裴慕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出声:“你还记得四年前,你参加的那个电影节?” 时澜拧眉,想了半天才对应上:“我们大一暑假参加的那个?” 裴慕:“对,他好像跟你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儿,想起来了?” 时澜:“有点印象,但就他现在的咖位都不够参加那电影节的,更别说四年前,他能过去?” 裴慕:“听说当时是作为助理被带进去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那会儿我都没回国。不过我刚查了内部登记资料,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就因为那电影节,他还遇上了伯乐,一路将他捧到现在的陈导。” 时澜仔细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无功而返:“还是没印象。” 裴慕:“说不准就是你干了啥无心之举然后被人惦记上了呗。草,要是我暗恋四年结果对方连个名字都没记住,是我我绝逼给他一刀,渣男!” 时澜淡淡道:“渣你了就在这儿逼逼?真碰上这情况你该给自己一刀。” “行了,我这边等笔录结果出来,你抽空帮我留意一下姜寻近期的动静和他的资金动向。” 裴慕:“没问题,小祁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抽空来友情探望一下。” 时澜顿了顿,又忍不住摸出根烟咬着,烟身随着人说话的声音小幅抖了抖:“在包扎,没什么大碍。” 裴慕叹了一声:“那还好,去你那儿才几天啊,直接挨了一刀。我说不然还是让他回文荣,看这情况,抓抓狗仔风险可比呆你身边低多了。” “怎么说也是祁家的大少爷,你别把人弄残了...祁家不好安抚不说,我高低良心过不去。” 时澜闭了闭眼,缓缓吐出烟圈:“不用,这次有点疏忽,不会再让他出事。” 裴慕:“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怪怪的?你捞人过去是当保镖的,咋的,你还准备身份互换?” “你对他上心程度有点高了吧。” 城市的夜晚早已不太能见到密布的繁星,时澜抬头看向星子稀疏的夜空,停顿了许久,才轻而缓地勾勒出一丝淡笑。 “我也觉得。” 第18章 电话那头裴慕还在大惊小怪,时澜果断屏蔽那边的追问,按下挂断键,心情没来由的不错。 放任自己,随心而为,他这段时间不是一直这样吗? 时澜回到室内,医生已经包扎结束,正朝床上的人叮嘱近期的注意事项。 祁问殊抬头看了眼神态莫名轻快的人,猜测着问了一句:“...笔录有结果了?” 时澜笑了笑,随手拿过柜架上装好的药看了几眼:“还没,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准时上班。” 正利索起身下床的人:? 是人吗? 他看了眼被缠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神情冷漠。这一出见义勇为,还以为怎么着也能在家躺几天。 时澜眼中露出明显的笑意:“走吧,我送你。” - 车驶过路口,祁问殊窝在副驾驶位上,没什么精神地瞥了眼窗外,再有一条街就到小区门口了。 街口那家水果店熟悉翠绿的招牌撞入眼帘。 “就停这儿吧。” 念头才浮起,便转头跟时澜说了一声。 “住这儿?” 时澜慢悠悠地在路边停靠,扫了眼四周,有点好奇看了眼身边的人,这里好像不是住宅区。 “买瓜。”祁问殊解开安全带,懒懒散散地回了句,半晌,又补充道,“我住前面翡安园,走几步就到了。” 时澜笑了声,贴心地替人开了车门:“行,那我明天来接你。” 祁问殊才迈出一只脚,闻言顿了顿:“谢谢老板?” 时澜哂然:“不谢,应该的,毕竟早高峰不好打车,容易迟到。” 祁问殊:......。 - 祁问殊低着头拎着个小西瓜慢吞吞沿着街道散步,蓦然被离水果店不远,一家灯光异常绚丽的礼品店吸引了目光。 -- 第34页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开的,店面装饰得花里胡哨,在这条规矩平庸的街上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祁问殊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这种精品小店的受众大多是初高中的小孩。不知道店主怎么想的,开在这全是车来车往平时没几个人的住宅区。 不过下一刻,他就蓦然停下脚步沉思一番走了过去。隔着玻璃看着橱窗展示的物品,慢条斯理掏出手机拍了个照,而后点开时澜的对话框,略显生疏地用左手打字。 时澜刚好碰上红灯等着,察觉手机微微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眼,是某个出现概率有点让人意外的头像。 祁问殊:【给你补个生日礼物。】 那边回得很快。 时澜:【是什么?】 祁问殊:【图片】 时澜看着图片,不自觉笑出声,他最近好像是有一丁点儿过分。 图上是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精巧路灯摆件。 时澜:【做工不错,挺适合我的,小祁有心了。】 祁问殊压着唇角,意兴阑珊收了手机,婉拒了导购小姐推荐的精致包装盒,随意找了个纸袋将路灯扔进去。 平日开车回小区自然直接走正门,但偶尔走路的话,他便会从这条街背后的一条巷子穿过去,那边直通翡安园的偏门,偏门离他家的那栋楼要近上不少。 今天他也惯例地拐了进去,没一会儿,一个带着口罩和兜帽的男青年低头缀在身后几米远的距离。他没怎么在意,挨着居民小区,这条小巷人流量平日并不算太少,有其他人并不奇怪。 巷子前边的出口处,还有个大约六七十岁的老婆婆正拄着拐杖刚踏进来,微微弓着腰地往他的方向走。 祁问殊敏锐察觉身后的脚步频率似乎加快了些。 大约是和前边那老人认识?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往墙的方向靠了靠,即便这巷子路挺宽敞。 不对,这个声音怎么几乎停在在他正后方的位置! 一丝微弱的破空之声传来,祁问殊眉目微拧,还没来得及回头,几乎条件反射性地偏开头,身后的人猛然挥出的一拳顿时落空,脚步不稳往前冲了两步回头看过来。 他愣了一瞬,倏然后退两步贴着墙面和人拉开距离,彼此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异。 一秒过后,对方回过神,没再给他更多反应的时间,目露狠色,再次冲着面门挥拳狠狠砸了过来。 祁问殊本能动了动右手,钝痛的感触传来,顿了半秒不到,顷刻偏斜头部顺便抄起左手的东西狠狠甩了过去。 沉重的力道擦过下颚落在肩上逼得他止不住地后退两步,但西瓜亦精准地砸上人耳朵,对方疼得下意识捂了捂头。 “有人抢劫!!!来人啊!!” 巷子里老人似乎才发觉他们这边的动静,拐杖猛的敲击地面,惊声尖叫了起来。 嘶,这婆婆真是老当益壮。 祁问殊被这声乍然的喊声惊得冷不丁额角一抽,对面见一击不成,才站定便整个人扑了上来。 后背压上墙面,后脑勺和坚硬的水泥相撞,顿时传来一阵眩晕。他咬了咬舌尖,反应极快偏头躲过对方还想摁过来的手,右手成拳狠狠挥了过去。 可惜因为受着伤的缘故,速度远不及平常。 兜帽男人顺势躲开,大力按住人左肩,祁问殊毫不犹豫抬腿踢向人腿骨。对方迅速移开脚步,仍是擦中了半边,脸色顿时扭曲了几分。 但对方很快忍了下来,就着腿半弯的姿势死命抓握住人受伤的右手猛力往下一扯。 祁问殊顿时重重摔在地面,他径直就地翻滚抬腿便踹,趁着人躲避的功夫大力揪住人兜帽拽了下去。 左肩又不可避免的挨了两拳,钝痛和麻痹交织顺着神经传递,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咬着牙,死死按着身下的人,一拳凶狠且精准地落在人面门。 微弱的脆裂声响起,与此同时,掌心传来的更为尖锐钻心的痛感。 “操...” 祁问殊忍不住吸了口气,仰着头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掌下的力道本能地松了些许。 兜帽男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好歹是再没了动手的能力,只是趁着力道松懈的片刻,倏的按住人一只胳膊猛的将人掀了出去。 因着先前老婆婆的几声尖叫,巷子头尾附近都已经陆陆续续传来了脚步声。 祁问殊喘着气,用伤势尚且轻一些的左手撑着地面缓慢爬了起来。看着兜帽男顶着半头鲜血,异常凶蛮地撞开赶来好几个人,跌跌撞撞冲出巷子消失不见。 这巷子有监控,也不知道事后能不能将人逮住。 他谢绝了围上来打探情况想要送他去医院的几名路人的好意,沉默地往偏门方向走去。 太特么疼了,报警明天再说,他现在就想回家睡一觉。 怎么感觉自从遇上时澜起,他哪儿哪儿点背,在家宅一辈子屁事没有,破合同,烧了算了。 祁问殊郁郁的想。 - 第二天一早,祁问殊是被门口的敲门声吵醒,他烦躁翻了个身。昨天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又被剧烈的痛感折磨得后半夜才睡着,现在全身仍然疼得厉害,实在不想动。 这地儿祁冉和江姨都不知道,前段时间才交的物业费,还有谁会来他家门口找他? -- 第35页 门铃声仍在坚持不懈的吵闹,祁问殊迷迷糊糊的意识总算被迫清醒了几分,长长吐了口气,杀气腾腾从床上坐起身。 大清早扰人清梦的狗东西,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你没了。 时澜正靠着门边的白墙,微交着腿垂眸看着地面安静发呆。他如约一早过来,只是半天没等到人,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属于无人接听状态。 凭他的直觉猜想,祁问殊不会是不打招呼就玩失踪这么一号人,如今莫名联系不上,他是在有些放不下心。 这才亲自过来人家门口看了一眼,只是按了好几轮门铃都不见反应。 时澜抬眸看着禁闭的房门,忍不住轻轻皱眉,不在家么,手还受着伤电话也联系不上,能跑去什么地方? 就在他准备暂时离开时,门锁的开启的动静传来。 一道带着丝才睡醒的困倦还隐隐夹杂了几分暴躁的声音响起。 “什么....” “你怎么了?” 两方同时开口。 祁问殊话才刚出口,一抬眼与时澜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记忆迅速回笼,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得,他把今天要上班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时澜沉默地看着门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紫毛青年,下颚处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引人注目。 “你...昨天打架去了?” “算是吧,” 祁问殊敷衍道,顺手把门拉开几分,转身走进屋内,“商量下,请个假成不?话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时澜跟着走了进去,简略扫了眼室内的装潢,目光停在人肩颈部位隐隐露出的淤青,淡淡道:“自家的楼盘,翻了下出售情况。” 祁问殊:“......” “批假可以,要有详细情况,譬如,你昨天和谁打的架?” 时澜平静说完,便蹲下身伸出手指去逗刚从卧室跑出来,似乎毫不怕生地围在他脚边嗅来嗅去的两只肥猫,“这就是你头像那两只?” 第19章 请个假真麻烦。 祁问殊瞥了眼地上两只毛茸茸,抬起足尖对着猫屁股每只轻轻踹了一下将其赶开,随口应了声。 随后往沙发上一靠,闭着眼下意识张开五指捋了把头发,动作微不可察僵了僵。 操了,肩骨那块跟他妈断了一样疼。 “没谁,点背碰上路过的一抢劫犯。” 祁问殊抬着手软趴趴地覆在前额上,想了想,冷冷淡淡开口道。 他其实也不怎么确定,那人明显有备而来,但不好说是不是刻意针对他。他最近除了在星河动了次手也没结其他什么大仇,而且那边裴慕早搞定了,不大可能是冯家派人跟踪搞他。 如果不是这茬,那他也没什么头绪了,暂且就当成那老婆婆喊的抢劫犯吧,剩下的他晚点抽空去报个警看看再说。 也不知道这抢劫的盯上了他哪点,他身上除了手机就剩个瓜,估摸着看他右手缠着绷带觉得好欺负? “抢劫犯?在哪儿碰上的?”时澜顿了顿,又试探性问了一句,“怎么断定是抢劫犯...不是来寻仇的?” 时澜这是还有审理案子的爱好?祁问殊抬眸毫无情绪看了人一眼。 “不确定,” 他半晌才开口,保持瘫在沙发上的姿势,继续懒懒道,“我最近就去过你们家闹事,难不成你找的打手?” 时澜忍不住溢出点笑:“我找你茬,大概用不着这么麻烦。” 不过那点笑意很快敛了回去,时澜垂眸俯视着斜躺在沙发上的人,右手的绷带很明显地被重新包扎过一轮,潦草地绑了个死结。 “那不就行了。”说起来,按他爸的意思时家好像已经动过手了?不过看时澜现在这样也不太像在记仇,上回路过进去没见着人,以至于后来都忘了这茬。 算了,爱咋咋,懒得问了。 时澜避开又凑上脚边来的两只大猫,走近沙发朝着人伸出手。 祁问殊正耷着眼走神,乍然见人有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的打算,顿时有些愕然:“这都不给我放假?” 等他手好了第一时间真把人吊路灯上去信不信。 时澜沉默片刻,忍不住极轻叹了口气:“...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自己涂了药,在家躺几天就行。”祁问殊一口回绝,阖着眼有点想睡觉,他本来都没太睡够。 这又不比刀伤,挨了几拳而已,他读书那会儿教训过来找茬的混混以一对多挨得不比现在轻,涂点活血化瘀的药疼两天照样生龙活虎。 时澜没再说话,只半蹲下身低头蓦的握住人垂在沙发上的左手手腕抬了起来。 熟悉的刺痛传来,祁问殊本能嘶了一声,才升起的一丝困意顿时飞得无影无踪。 他冷冷抬眸看去,找打是吧? “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时澜微微皱眉,像是没看到对方的眼神,很快松开了手站起身,“你这情况往重了说骨折都有可能,受点伤又不丢人。听话,别逞强,我送你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 祁问殊:“......” 这话听得他感觉自己像个正被老师逮住打架,孜孜不倦劝慰的叛逆中二青少年,怪不自在的。 而且,顶多就是一软组织挫伤,就这点程度能给他打到骨折?疼是疼了点,不至于吧。 祁问殊狐疑抬头。 -- 第36页 时澜垂眸又问:“不然我把医生叫家里来看看?” 祁问殊算是领略到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了,干脆起身:“不用了,走吧。” 不就去医院检查一下,哪怕浪费点时间,又不会死。而且,他实在难以忍受在刚才这种莫名奇妙的氛围里呆下去了。 还不如像昨天那会儿冲着他冷冰冰地发火。 - 时澜这次没带他去豫呈的私人小医院,直接将车停在了市中心医院停车场。 应该是提前做了预约,他们才踏进大门,便有接应的人在大厅等着,很快又来了几名医护将他们领着进了高层的诊室,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时澜又不见了踪影。 祁问殊没感觉多意外,听着对面医生的自我介绍,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估计是回公司处理工作,大清早的没接到他不是直接离开而是找上门来就已经很出乎人意料,一直留在这才奇怪。 不过看着他进了诊室才走这是怕他跑?他有那么幼稚吗。 时澜也确实如他所料离开处理公事,不过倒不是回公司,只是折返回车上打开了笔记本登录豫呈内部平台。 好几个项目的审批今天要给人通过,否则后续的进度全都受到影响,损失怕是不会小。 好在总裁办的几个虽然各有些小毛病,基础的工作能力确实过关,送审过来的资料大多数无需驳回。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时澜略一侧目,这张卡也就他那两死党打得进来,这上班点儿,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用得着打电话? 他挑了几个优先级最高的很快批复过去,顺手按下接听键。 “你人呢?!我到豫呈了,前台妹妹怎么说你不在??你昨天不是说上午没安排?” 听人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来了,昨天裴慕是有特意问问过他一句来着。 “你不也没说来找我?临时有点事出来了,说吧什么事?” “等等,”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似乎走去了某个没人的地方,“你是不是没看新闻?有人偷拍了姜寻给你挡刀的一幕,微博吵疯了都,你当心被他粉丝围堵,话说你现在在哪儿?” “昨天半夜发的,公关部连夜联系删图了还是没控制住,我也是一早才接到消息。” 裴慕语速有些快,他本来听说小祁受着伤还被抓来上班,准备路过的时候带点水果顺便来友情探望一下,结果车开到半路公关部就给他发了个炸弹。 时澜眉头微拧,迅速切开页面,果不其然,流传出的画面只截取了姜寻冲出来挡在他跟前的那一幕。 他随意翻了翻首页某个高评下边的留言,几乎清一色的尖叫、磕到好甜之类的言论刷屏,偶尔夹杂着几条谩骂。 “在中心医院,” 时澜关闭网页,环搭着手靠向车座语气淡淡,“热搜我看到了,姜寻应该不至于这么蠢。” “其实我也觉得,但保不准人就是打着拿舆论逼你这条岔路子呢。。” 裴慕咂了咂舌,说实话,现在时澜的追求者疯批弱智到什么程度他都不奇怪。 “等等,你在医院??卧槽你这么快被打了??” 时澜闭眼,耐着性子没直接挂了发小电话:“......打你妹,过来西门这边找我。” - 车门被拉开,裴慕风风火火冲上了副驾驶:“小祁怎么又进医院了?” 时澜平静道:“按他说的,是被抢劫了。” 虽然这事故看上去和时澜八竿子打不着,裴慕还是忍不住吐槽:“我怀疑你自带克他buff....三天进两回医院?这频率也忒高了点。咱就是说,您老贴身助理这活可能一般人真干不了,要不还是让他回文荣呆着吧,好歹人一个月要多安稳有多安稳。不然我感觉今晚一闭眼就能梦见他妈踩着高跟冲我办公室来指着鼻子让我还他儿子。” “星河那一出,圈里可都到处传他跟我混了,他是跟他爸闹翻了没错,但听说他跟祁夫人关系还挺好的。” 时澜没理他,只是蓦的提起个话题:“你觉不觉得,他受伤有点巧合了?” 裴慕:“这能有什么巧合?一调过去你身边就出事?你要说这个那我觉得确实巧,你俩这叫命里不合。” “别乱逼逼,我跟他合得很,”时澜白了人一眼,提醒道,“还记得我大二那会儿那个同导师的学弟吗?我当时也不过是顺路送了他一次。” 裴慕目瞪口呆:“你是说苏陶陶尾随你,然后将人打个半死的那次...?草草草你别在这儿说恐怖故事!我记得他真没回国,你昨天一提我还专门让路珩去打听了下,他爸妈最近还收到了他在国外的视频电话。” “我也只是猜测,没什么根据。”时澜垂眸屈指抵着额心,脑中思绪翻飞。 裴慕咽了口水:“明处有个姜寻还不知道下一步准备搞什么动作,暗处指不定还有个嫉妒心突破天际的苏陶陶...时澜,你这身边龙潭虎穴啊。给兄弟一个面子,别坑害小祁了,人再能打也经不住你这么霍霍,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 “闭嘴,” 时澜轻轻按了按头,打断裴慕的喋喋不休,“帮忙出个主意,怎么才能让他同意搬来我家。” 裴慕:“......他上辈子欠你了是吧,保镖千千万,独逮着一只薅?他长得是好看,你也不能为了满足这点颜控喜好就将人生死置之......” “我准备追他。” -- 第37页 裴慕:? “您终于准备下凡了?” “这答案满意了吗,”时澜淡淡瞥人一眼,他一大早等不到人时,第一反应不是烦躁而是担心,基本就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二十四小时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我就不信了,他还能出得了事。” 裴慕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但是,不是兄弟打击你,以他之前能看上魏岑那种人渣的奇葩审美,或许大概可能看不上你。” 时澜:“......” 第20章 祁问殊听着面前这个戴眼镜的女医生不带喘气地在他耳边念了一长串,期间夹杂着各种专业术语,忍不住昏昏欲睡。 这医生不去念经可惜了。 白芍扶了扶眼镜,也不在意病人到底听明白了多少,转头吩咐一旁的助手:“肩袖肌腱损伤严重,准备手术。” 这么点伤还手术?不是开点药顶天了。 祁问殊顿时飞速清醒,迅速坐直身体:“我觉得我没那么严重。” 再在病床上多躺会儿,他说不定都能自愈。 白芍也不客气,一把将人按了回去,一脸和善地微笑看向眼前脸色差劲的人:“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祁问殊静了会儿,面无表情:“......你是。” - 时澜再回来时,靠在病床上的紫发青年左肩带着固定支具,右手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神色极不善盯着一旁的主治医生。 “没骨折为什么也要带支具?” 白芍顿时皱起眉,语气有几分被质疑的几分不快:“术前我跟你说的那些你一句没听?” 祁问殊:“......” 就先前念经似的那会儿?他自认一向理解力不差,但是真没太听明白白芍口中那些各种神经间的关联,这医生平时说话这么高深莫测的不会被患者投诉死吗? 他还是怀疑白芍在拿他开涮,但他没有证据。 时澜散漫靠着病床对面的白墙,目光短暂的在两人中转了一圈,轻轻扬唇:“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祁问殊回过头去应了声,又转回来继续盯着肩上那个他觉得没有一丁点意义的固定支具半晌,小心地尝试动了动左手小臂,而后很快引来医生一瞪。 “嫌好得太快是不是,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喜欢乱动。” “...没有。” 坐在床沿的人果然立刻安静下来,只是眼中仍有些许不服气。 他打这么多回架就这次最郁闷,果然医院跟他犯冲。 何况他只是想看看肩部固定支具对左手活动影响大不大,没成想这也能被教育一下。 这医生是不是对他有些操心过头了,难不成其实还在耿耿于怀一开始他质疑她的医术? “还有什么叫没什么大碍?真以为断了才叫事?” 白芍语气颇有些面对着不听话小孩的无奈意味,转头看了眼时澜,“那是你朋友吧,家人过来没?” 祁问殊如实回答:“没有。” “叫他们过来一趟,有些注意事项我交代一下。” 祁问殊脸色更差:“......跟我说就行了。” 他都多大了还要在这儿被叫家长。 白芍凉凉睨他一眼:“然后准备继续乱折腾加重伤势是吧?你右手的伤昨天应该有好好处理过?看看,一晚时间伤口被糟蹋成什么样。别说话,你在我这儿信任度已经透支完了。” 祁问殊:“......” 这能怪他??他总不能站着挨打。 时澜大抵清楚他家一些情况,慢悠悠插了句话:“他家人暂时来不了,直接跟我说也可以。” “行吧,跟我过来拿药。” 祁问殊看着白芍径直无视他将时澜叫了出去,忍不住烦躁:他今天就不该同意踏出房门。 谁想得到最后这么麻烦。 白芍坐在办公室,看着楼下的远去的超跑笑得意味深长,随手划过屏幕接听来电:“姐姐赌上吊销执照的风险给你们打助攻,够意思吗?说吧,准备什么时候打钱。” 裴慕被这坦然的语气引得忍不住笑出声:“白芍姐姐,这时候谈钱就有些伤感情了不是?” 白芍从容喝了口水:“右手绷带拆除时间视情况来定,小祁是吧?我让他加了我微信。” 裴慕抬头望天:“一言不合就威胁我,不愧是你。” - 祁问殊沉默地看着时澜将猫包放在后座,忍不住问:“你今天这么闲?” 他东西不多,除了两只猫几乎没有必带品。 鬼知道白芍能提出监督换药这么个破要求,更扯的是时澜也不反对。 但他现在两只手都不太能动作,这理由甚至无法反驳。 比起去时澜家,他宁可直接请个护工阿姨上门。 时澜顺手替人拉开副驾驶车门,冲人轻笑:“不闲,所以别耽误我时间,上车。” 祁问殊一言不发地坐回副驾驶,算了,不就换个地方躺一周。 时澜瞥了眼后方猫包缝隙挤出的少许黑乎乎绒毛,心情颇好地启动车辆。 嗯,至少成功把猫抓回家了。 回去路上,时澜蓦然开口提及:“前段时间你是不是来豫呈找过我?是什么事?” 本来已经将人捞回身边,想等着对方开口,现在看来,他估计是没机会等到了,说不定都已经彻底忘了这茬。 祁问殊抬眸看了人一眼,原来时澜知道他去找过他?不过怎么这会儿想起来问。 -- 第38页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现在还能说吗?不能就算了。” 时澜目视前方,好脾气的补充道。 他自己去查也一样,没记错的话,裴慕也是那天撞上跟家里闹翻的人。这么巧合的话,大概率跟他有点关系。 “没什么不能说的,” 拜肩上的支具所赐,祁问殊坐姿都端正不少,语气没什么起伏地继续说道,“正好路过,就顺路来问问...” 他顿了顿,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被提到的那个项目名称,但由于当时祁章吼得实在有些激动还夹着一堆被他自动屏蔽的骂声,传达进他耳中的信息过于模糊,只好敷衍地安了个名称:“鸟什么的项目都谈好了忽然取消,跟我去你生日宴闹事有没有关系。” 单纯想确认一下他的猜测,他爸扔他那一盘子是不是真的冤枉他。 他想了想,觉得刚才那句话听着有几分质问的意味,又平平淡淡补充了一句:“有也没事,反正我爸倒霉惯了。” 祁问殊这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如果内容不是在问我家公司破产是不是你们导致的话。 倒不是他自负,豫呈和祁家算得上同行,祁家这类分包单位的性质,如若本来已经板上钉钉的合作由豫呈方面取消,基本视作已经被拉入永不再用黑名单。 豫呈不会无故与没问题的分包商取消合作,这消息一旦传出来,他们在这行的处境可想而知。 但听到末尾的话,时澜还是忍不住短促笑了一声,只是很快收了回去:“就你那还称不上闹事,而且我不是带你进去了么,那就是正儿八经受邀进来的。” “嗯。”祁问殊没精打采应了声,那又被他逮住一次,祁章冤枉他的n+1次。 不过居然还有这么一出?时澜看着红绿灯,神色有些冷凝,迅速将那天的大致发展线串联了起来。 说不定,让祁问殊来时家宴会本身就是个局,不过这一手布局,他倒是得好好感谢一下那人。 否则s城那么大,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和他撞上。 思及发生在人身上的以往种种,他不难猜到,有人在借豫呈的手让祁问殊背锅。 至于想要的结果,大抵就是现在的被赶出家门?被赶出来,下一步...断绝关系? 这样一来,最大的受利者就是他弟弟祁冉。时澜瞥了眼身低着眼走神的人,微微皱眉。 这么简单的逻辑,祁问殊会猜不到么,是真没猜到还是单纯在放任? 他可没兴趣当借刀杀人的刀,何况这人还是他未来爱人。 豫呈近期根本没有项目有和祁家的合作意向,也不存在即将签合同临时取消的这一可能,这样的话,说明豫呈内部也存在问题。 还有...鸟音相关的项目,聊城?寮步?袅烟花园? 车停在门口,时澜拉开猫包拉链将猫抱出来放去了室内,转头看着人简略交代道:“二楼最右边的房间是储物室,生活用品里面都有新的,冰室在一楼右转最尽头,想吃什么自己拿,缺什么给我发信息。卧室在三楼,自己挑一间位置喜欢的。” 随后看了眼缩在人脚边的两只猫,温声道:“它们的东西等会有人送来,你注意听下门铃。其他地方自己慢慢逛,有事给我电话。” 祁问殊垂眸盯着猫,低声应了一句,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时澜笑了笑,按捺住摸摸人头顶的冲动,最后叮嘱了一句:“别乱折腾手,乖乖在家呆着。” 祁问殊仍是看猫,这回应话的声音也没了,他现在莫名不自在到了极点。 好在时澜似乎急着处理什么事,没再多留,很快回了车上。他这才抬头淡然看着飞速消失的车尾,良久,轻轻吐了口气。 赶紧混完这一周,等绷带和支具拆除就走。 不过经过这么一遭,他好像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时澜了。 - 跑车飞速驶过马路,时澜脸上早没了面对人时的温和笑意,语气冷淡和耳机对面的人通话。 “将聊城、寮步和袅烟花园三个项目的所有资料发我邮箱。另外,让陈律师来我办公室一趟,我马上到。” 另一串铃声很快又响了起来。 “姜寻那边,舆论控制不住就让他发酵。” 裴慕:“...你不是在追人?不怕小祁误会?” “没事,他会知道我所有动向。” 裴慕:“......你们还没在一起呢就开始秀是吧?我追踪了源文件,那照片确实跟姜寻本人没什么关系。估计真是某个狗仔或者私生饭干的,热度过几天应该就下去了。至于你说那个雇凶的可能性,我让银行的朋友帮忙查了,他账户真有异常支出,等会,有点事啊,具体的晚点我来豫呈跟你说。” 时澜:“行,我刚到公司。” 第21章 时澜一走,祁问殊便摸出手机用尚能活动几分的左手开始划拉。 被绑成这样,门不方便出,单机不能玩,连手机都不能刷那是真要命,他总不能一睡睡七天。 他始终觉得肩膀那儿真没白芍说的那么严重,指不定是那医生看他被带进去的阵仗有点大,就在哪儿小题大做。 某家夫人感个冒去住好几天院的事他也不是没听说过。 他懒懒散散瘫在沙发上,异常笃定地想:以后就算真有事去医院也不能跟时澜一块。 -- 第39页 “别乱跑。” 祁问殊垂眸冲着丝毫不怕陌生环境围着沙发绕圈的大白猫喊了一声,又轻轻撸了把挨在他身边,紧张兮兮缩成一团的黑猫。 就暂时呆几天功夫,让阿姨上门照顾一下猫就好了,也不知道时澜突发奇想把猫也带过来干什么。 大概没养过宠物觉得新鲜? 祁问殊不可置否,换了个更舒适些的躺姿刷手机,很快被某个标题吸引了注意力。 时澜x姜寻? 消息铺天盖地刷屏,猜测的辱骂的维护的吵成一团,他刷了会儿便兴致缺缺地叉了出去。 还好照片这个角度他被挡住了。 - 总裁办公室,敲门声响起。 “进来。” 陈律师一进去,才发现待客的沙发上还坐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正摆弄着笔记本。 时澜头也没抬,抬手示意人将文件递过来:“昨天什么情况?” “了解完了,那人是个资深股民,是因为炒股亏了,一时想不开这才把一肚子怨气对准了时澜。” 裴慕嗖地抬头,幸灾乐祸瞟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敲击键盘,忍不住插了句嘴:“因为明扉?” 他记得豫呈近期就遭了这么一茬事。 陈律师转头看了眼裴慕,见时澜没什么表示,才继续道:“是。” 时澜皱起眉,一心二用将聊城项目的部分异常支出圈起,偏头看着人淡然道出疑问:“首先,明扉股价近期确实有所波动,但长线来看还算稳定。按你说的,他是个资深股民,这点短期起伏都承受不了?早跳楼八百回了。” 陈律师翻到第四页,指了指上边的数据记录:“不单单因这个,据说是赶上他女儿生病,正好在最低谷抛售,虽说后来迅速回升,但对他来说损失相当大。然后今天喝了点酒有点上头,实在气不过才找上门来。” “这种事也能算我头上?上头?我看不见得。” 时澜冷笑了声,“行,就当天有不测风云,他的动机是一时接受不了这种程度的亏损。但摆在明面上的,明扉出事始终是子公司高层的决策失误导致,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他不去找他们泄愤,跑过来针对我?” 陈律师亦皱着眉不再多说话。 时澜:“喝酒还带刀,究竟是头脑发热还是有备而来,恐怕有待考证。” “而且,我回来才几天?这么短的时间就摸清楚总部决策者已经换人,这消息获取速度,一般人还真没他这么快。” 裴慕忙里偷闲点了点头,应和道:“确实,退一万步说他就想找大boss撒火,对象也该是时董,指名道姓点时澜这不纯纯有问题。” 陈律师:“但对方现在咬死了这个理由,而且,这次真正受伤的只有祁先生...那边律师提出想沟通一下和解意愿...” 虽然他也没指望老板会同意和解,但提还是要象征性提一下。 时澜语气毫无转圜余地:“不接受和解,通知法务部干活。” 陈律师早有预料应了声。 时澜:“有把握判多久?” “祁先生的伤不重,故意伤害罪,就算往高了判,应该也就一年。” 时澜思索片刻:“他女儿不是病了?去查查医疗费缺口到底多大。” 对方神态不变:“好。” “这是准备把那边的关系网翻个一清二楚?”裴慕挑眉,嬉笑着靠着沙发转过身,“提醒你一句,这活犯法。” 时澜头也没抬:“怎么,准备告发我?” “那肯定不,不过这不得给兄弟行行贿?比如来他十个亿封口费怎么样。” 时澜心平气和:“滚。” “嘤,情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监控录像发你了,死没良心的,回头就给小祁编排你黑料。” 裴慕阴阳怪气哼了一声。 时澜凉凉抬眼:“我真想现在给你从三十一楼扔下去。” “行行行我不玩了,唉为了近距离吃瓜我付出了多少,把工作全扔回给我爸他差点没拿扫帚追我半栋楼,” 裴慕火速正了正神色,扯回话题,“你说你自家的地盘拿个监控录像有什么难的,非要我非法入侵干什么?卧槽,难不成就指望在这反将我一军??我刚说告发可真开玩笑的!” 时澜难得地对裴慕的不正经没什么表示,弯眸淡淡一笑:“当然是等着有心人去销毁啊。” 他顿了顿,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爸这么简单能放你出来?” “有心人?”裴慕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懂了懂了,你还是怀疑有内鬼是吧。” “嘻嘻,”裴慕神秘一笑,“我跟他说我出来追儿媳妇,小祁去拆支具的时候叫上我啊。白芍太忙了,一下班溜得比鬼还快,见她一回可真不容易。” “确实。”时澜扫了眼右下角的时间,拖出桌面程序飞速敲了几串密码,正对面雪白的墙壁上顿时开始提示接通设备,“让路珩分析一下录像,如果真只是抢劫犯就算了,我陪他去报警。如果不是,从这几个人着手,应该不难排查出来。” 裴慕:“他整天宅你办公室,知道你身边有这么个人还能有办法摸清楚你动向的,除了苏媛媛,就总裁办几个助理吧。” “你说巧不巧?” 时澜退回椅子上,冷淡一勾唇,“他将对方伤得也不轻,总裁办几个助理,只有林正今天请假。” -- 第40页 裴慕豁地喊了一声,他对这几个助理不太熟,遂懒得多嘴。转头看着加载进程,隐约记得这个远程控制程序,好像是直接连接时澜家,大抵还是首次启动,进度有些缓慢。 “打给小祁?话说你打算怎么追?白芍顶多能让他保持这个状态一周,你真那么自信一周之内就能让人离不开你?” “谁说要他离不开我了?” 时澜斯斯文文扬起一点笑。 裴慕随手理了理衣襟,在沙发上端正坐好:“那你费这么大功夫把人薅回家图啥啊?一周之后不是还得放人走。” “让他把自己卖给我不就得了。” 裴慕:? “我怎么感觉你又准备坑小祁?” “你这次感觉没错。”时澜摊了摊手,语气不可置否。 “我说...” 裴慕才开口,室内传来接通的提示声,遂立刻带上笑,回头打了个招呼。 “小祁~” 不过这影像位置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在先前接通设备的平行方位靠右一些的地方。 对方似乎刚走回沙发前,抬眼看着他们两人不由愣了愣:“才找到接通按键...裴慕?你们找我什么事?” 他正瘫着看电影,忽然跳出个视频申请提示,由于对时澜客厅的设备实在不太熟悉,找了好一阵才找到接通选项,不过有什么事不能直接打电话或者微信他吗? 时澜:“送猫粮的人过来了,你是不是没听到门铃声?” 难不成他看电影看太入神了?不至于吧... 祁问殊神情微顿,站定仔细听了听,这才发觉的确有细弱的音乐声传来。 “......” 这门铃声小得是生怕主人能听见吗? 他扫了眼两只已然熟悉环境,正在客厅跑来跑去的两只猫,下意识一抿唇:“才听到,我现在过去开门。” 两只大猫似乎觉得突然冒出来的投影画面格外新鲜,跑来伸着爪子扒拉了好几次空气。 时澜轻轻扬唇。 裴慕一瞥这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眼见祁问殊出了房门,这才转头盯着身后不怀好意的人:“你又想了什么坏主意?” 时澜没理他,不过他也很快就知道了。 投影画面很快被扩大至室内全局又分割成数个小画面,裴慕目瞪口呆看着两只大猫本能地追逐着灵动的光影从一楼灵活地一路跑去了三楼,在各个房间乱窜一番,而后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祁问殊才进门,就听到楼上传来什么瓷器碎裂的声音。 ? 这房间还有其他人?不对,他原本在一楼的猫呢...? 时澜略偏了偏头,从容不迫笑道:“小祁,猫粮拿到了吗?” “...拿到了,” 祁问殊沉默了会儿,转头看着被人摆放在门口的猫粮,又看了眼楼上蓦然又响起的碎裂声音,略有几分迟疑道,“时澜,你楼上摆了什么贵重花瓶吗?” 时澜微蹙着眉,仔细想了想,才开口:“...好像,是有一些。” 祁问殊:“......” 投影画面再次在卧室展开,祁问殊看着地上花花绿绿的瓷器碎片,和两只仍在嵌在墙上的复古柜架上互相对挥爪子的猫,三人一同陷入了沉默。 “你卧室...平常不关门?” 时澜抬眸,不解反问了回去:“我家就我一个人,关什么门?” 亲眼目睹时澜远程开启卧室门的裴慕:“......” 回头扔了个眼神:您就不怕翻车? 刚看完三楼监控记录的人气定神闲,他就猜到对方懒得动,一直瘫在楼下。 祁问殊沉默,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时澜看着神态有些不太对的人,轻轻笑了笑安抚道:“没关系,是我考虑不周,毕竟是我提出把它们带来一段时间的,没料到...它们这么活泼,我下次关好就可以了。” 裴慕看着人,忍不住暗自啧啧称奇,时澜不去演戏真尼玛娱乐圈的一大浪费。 祁问殊平静地将猫赶了出去,关上门:“报一个大致的价格给我。” 就算主人家有疏忽,但总归他的猫惹的事,不可能让时澜独自承担损失。 碎掉的这几个花瓶,他猜测应该至少上千万了? “不必...” “你报价吧,毕竟它们惹的事,我赔。” 时澜静了会儿,语气似乎有些无奈:“好吧,那个蓝色的,是明孔雀蓝秞刻龙纹双耳扁瓶,算两千万好了。” 祁问殊半蹲下身,表情有些凝滞,回头轻声道:“两千万,我大概需要一年。” 时澜垂眸微笑:“都说了,可以不用在意的。” 祁问殊没理他,低头继续看着其他的碎片:“这几个呢?” “清粉彩镂空转花瓶,四千万。” “清瓷器刻花凤纹盘,两千万。” “青色的那个,宋龙泉加彩梅瓶,三千五。” “......” 祁问殊:“......” 他出门五分钟,欠了两个亿? 第22章 “是个意外,我会处理好。” 时澜刚挂电话,裴慕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叶姨?” “嗯,” 他随手取过桌上的钥匙,转头对着叼着块水果的裴慕说话,“我妈问我姜寻什么情况,我答够委婉了。你公司旗下的艺人,你自己想办法处理,别让他再来我面前蹦跶,不然到时候我可控制不了你的损失。” -- 第41页 裴慕比了个ok手势,回过头继续端着果盘满不在乎道:“我跟我爸说了,让他烦去。你说这好不容易抓住橄榄枝混出头来了,安心挣钱不好吗,没事想这些歪门邪道干什么。有时候我是真理解不了他们的想法,高枝哪有那么好攀的,真当人人魏岑来者不拒。” 裴慕又忍不住啧了几声:“不过你手下这效率够可以的啊,这么点时间,走了几道交易链都一清二楚,我现在都还没看到文荣那边发来的详细报告。嗯?你去哪儿,有会要开?” “你花钱你也可以。” 时澜毫无感情回应道,穿上外套拉开门,“没活,我下班。” 裴慕顿时整个人震惊地转了过来:“五点不到你下什么班?时总,说好的当员工表率呢?” 时澜站在门口,侧身回头:“托你的启发,我也觉得我爸还挺年轻,不该这么早当甩手掌柜,否则容易老年痴呆。” “而且,这不是家里还有人在等着呢。” 裴慕:“...不说别的,您能等追到手了再秀吗?” 时澜端端正正理了理衣服,微微一笑:“不能。” 裴慕比了个中指:“滚滚滚,我回头就去给小祁打小报告去。” - 时澜一到家,就看见沙发上躺着个睡得异常安分的人,一旁的猫包里隐隐传来点瓜子划拉的动静。 心还挺大。 没直接走人就行,时澜心情极好地扬了扬唇,走去沙发旁拉开拉链,将两只挤作一团看上去委委屈屈的背黑锅大猫放了出来,顺手轻轻揉了揉蹭过来的毛茸茸脑袋,低声安抚了一句, “晚点给你们买罐头。” 祁问殊睡眠一向浅,早在拉链被拉开的响动传来基本就被惊醒了,意识还有几分混沌时已然撑着右手坐起身,眼睫微压轻飘飘看着人,声音有气无力,还有些低哑:“罐头?什么罐头?” 随后目光才聚焦在人脚边的猫上,神思渐渐回笼:“怎么又放出来了,还嫌你东西被砸得不够多?” “我都说了没事,” 时澜笑了笑,松开手中的猫,“一直被拘在这么小空间里多都难受,给几个罐头?” “不行,太胖了,医生不让它们吃。” 时澜异常可惜地看着猫摇头:“那就没办法了。” 而后起身将目光移回沙发上的人:“困了怎么不去楼上?没找到合意的房间?” 祁问殊:“......” 他压根就没动。 他没打算在其他话题兜圈子,索性往后一靠,冷冷淡淡看着人开门见山道:“来协商一下赔偿问题?不过话说在先,还清这个数我至少要十年以上。” 他问过如果签约俱乐部大致能拿到的收益,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将兴趣爱好当成工作。 时澜亦正色了几分,起身坐在人身侧,声音异常柔和:“准备玩赛车?” “嗯。” 没什么好隐瞒的,祁问殊闭着眼轻应了一声。 说话就说话,挨这么近干什么...怪不自在的。 “十年太久了。” 他听到人顿了会儿,说了这么句话。 确实挺久的,但时间短了他也搞不到这么多钱,祁问殊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 等不了也得等,不然拉倒。 “不过是些旧瓶子,碎了也就碎了,猫猫狗狗砸坏点东西又不是故意的。我妈也养了只阿拉斯加,每年不知道要糟蹋多少。” 时澜弯眸一笑,和人对视,“不过你要是真觉得不赔过意不去的话,我这边倒是还有个岗位你可以胜任,薪资比你继续玩赛车要高上不少。” “什么?” 豫呈有除了保安之外他还能干的活?而且比签约俱乐部薪资还高的...是雇他当杀手吗。 “不干犯法的活。” “来当我的生活助理怎么样?” 两人差不多同时开口。 空气静了一瞬,时澜笑出声:“你想哪儿去了?” 祁问殊平静看着人,有些不解:“我现在不就你助理?” 保镖、助理、司机,现在又来了个生活助理,他倒要看看时澜究竟能给他安排多少份活,就他这样懒散的工作态度也亏时澜用得下去,缺人缺到这个地步? 不过一想想他来三天碰上人三个追求者,顿时也觉得情有可原起来,领略过时澜的性情,长时间在这种人身边呆着不动心确实有些难度。 懂了,大约是从小到大被烦惯了,所以才几乎不在身边留人。也就现在看他没什么想法所以放心,等他冒出点喜欢的苗头便让他也圆润的滚。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看着房顶,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来的工作内容,恍然大悟,这跟躺着捡钱有什么区别? 好活,他最适合了。 “也算。” 时澜意味不明低笑了声,“不过生活助理的工作范畴要更广一些,譬如日常起居之类。” 刚想了一通,准备一口应下的人话到嘴边闻言蓦然迟疑了一下:“保姆?我不会做饭,顶多叫你起个床。” 关于日常起居? 祁问殊抿着唇,将这个岗位从字面上能联想到的工作内容大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始终没能找出时澜口中的可以胜任是依据的什么。 一份用来还债的工作自然不比之前,工作态度总得稍微上那么点心。 时澜扶额轻叹:“谁用你做饭了,雇的阿姨给她安排了附近的住所,我不在的话可以随时打电话叫她过来。” -- 第42页 祁问殊自顾自打开搜索软件,随口问道:“那我要干什么?” 而后在看到内容时顿了顿,不等人回答便继续问道:“制定食谱?安排娱乐?行程规划?” 他一个都不会,顶多能拉时澜一起玩他新买的单机游戏。 “这些都用不着你,” 时澜像是毫无所觉地靠了过来,半搭上他肩膀,对方柔软的发尾擦过脸颊,温和悦耳的声线在耳边响起,“你不是说了?可以叫我起床?” 祁问殊本能僵了一瞬,这个距离,他甚至能轻而易举地嗅到人身上清浅的类似于柠檬和柑橘混杂的一丝淡香。 时澜无声勾唇,将人手机抽了出来熄灭屏幕:“手还伤着少玩点手机。” “其余的不用想太多,还有其他工作以后会交代你,我说了你能胜任那就是能胜任。目前,就先当个人形闹钟,毕竟一般闹钟叫醒我有点困难。” 时澜很快退开,端端正正坐了回去,看着人轻笑:“工作一年,债务两清。” 祁问殊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忽然又道:“让我住下...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我天生弯的,你最好和我保持点距离,否则,不保证不会出事。” 虽然这事儿对方应该知道,但他还是再提醒一遍的好。对方的外在条件过于优越,要是被人老这么不自觉地挨来碰去,他怕他哪天真鬼迷心窍强上直男。 毕竟时澜看着就像是那种常年呆办公室不堪一击的文弱青年。 万一他真兽性大发...这罪孽过于深重。 时澜略微挑眉,他好像觉得祁问殊的认知不知从哪里开始有点不对劲,但又不太确定具体是哪一点出了问题,只好暂且迂回:“那你喜欢我吗?” “目前不喜欢。” 这重要吗?他又不是痿... 时澜忍不住暗自叹气,面上仍是无所谓地笑了笑:“那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祁问殊:“......” 行吧,可能这就是和直男的思维差异,那他自觉点。 两人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话题,一个觉得没到预期不想提,一个觉得取向不一致没有再沟通的必要。 时澜看了眼时间,从沙发上起身:“想吃什么?” 祁问殊顿了片刻,吐出个菜名:“红烧茄子?” 点外卖?但他刚看了一圈,起送价和配送费都有些吓人。 时澜刚刚提到的阿姨,他也一直没见到过。 还是出去吃?他带着支具应该有点不太合适。 半个小时后,祁问殊静静地站在厨房,看着时澜挽起袖子,熟稔地将紫茄子切成长条小块扔进锅里。 好一会儿,才缓慢开口:“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 有时澜还没点亮的技能吗? “在国外上学那会儿练出来的,总不能天天出去吃,雇的厨子又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索性就自己做了,也没多难。” 时澜头也没抬,专注地往锅里放调料,顺口又问,“能吃辣吗?” “能。” 时澜点了点下巴,刚想伸手去拿辣椒罐,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你手伤还没好,忌食辛辣,等恢复了再吃。” 祁问殊:“...都行。” 他怎么觉得时澜看上去更像他的生活助理。 第23章 时澜搭着方向盘,偏头看着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的人:“白芍走了?” “嗯。” 祁问殊淡淡应了声,懒懒散散地靠着座椅看了人一眼,这一看便有些愣住。时澜少见地穿了一身纯白西装,此时随意地敞着,露出内搭银灰色的衬衫。 柔软微弯的黑发也像是被精心打理过,服服帖帖地压在耳侧,看过来时,长睫微垂,唇边似乎总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才注意到,时澜右耳带着一枚小巧剔透的紫宝石耳钉,以前没见过,应该是这回特意带上。 即便已经对着这张脸看过很久,他还是有一瞬间移不开眼。 “穿这么正式?”祁问殊收回视线敷衍地问了一句。 拜时澜每天回来闲得和他聊每日的行程所赐,这段时间去的好几个酒宴他全知道,家宴和应酬皆有,但很少见时澜这样重视。 他仍是毫无所谓地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闲夹克,反正什么正装配他这头鲜艳的紫毛都显得不伦不类,而且反正他也没打算进去。 想了片刻后又开口:“要不换我来开?” 他还记得回岗之后得端正一下工作态度的事。 这些时日在时澜家呆得比想象中要自在融洽,时澜除了雷打不动的定时给他换药和准备晚餐——要么亲自动手要么让阿姨过来。其余时间很少出现,和他独自在家的状态也没什么区别。 且在他坚持不懈的要求下,总算第五天就把肩上那碍事的玩意卸了,顺带将右手绷带也成功摘了。否则按时澜的要求,他还不知道要种多久蘑菇。 鬼知道他这几天怎么熬过来的,再没人管束,他也只能在这别墅区内闲逛,哪儿都去不了。因伤所致被允许碰的娱乐活动少得可怜,基本除了看看电影就是睡觉。 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因为这么点小伤被逼着休养这么长时间过,时澜当真是他见过最听医嘱的人。 “正式吗?还行吧。” 时澜理了理袖口,随口应了声,回眸看着人像是还有些不放心,“以后有你开的,给我看看手恢复得怎么样?” -- 第43页 祁问殊不假思索将手伸了过去,看看看。 这要不是时澜,他都想直接跟人动一次手来证明他恢复得相当可以。 时澜从善如流地捏住人指尖扫视一眼,原本深刻的刀痕此时已经只能看出一道深粉色的痕迹,状态的确不错。 他将目光移去人侧脸,无声地扬了扬唇,这几天虽说进展极慢,但也不是毫无收获。对于他的接触,祁问殊现在看起来丝毫没什么警惕心。 比起一开始本能地防备,要好太多了。 “这程度够了吗?” 祁问殊就着这姿势回头,仍是毫无波澜地说,“还不确定你找豫呈的保安来跟我打一架都行。” “这就不必了。”时澜松开手,又轻轻笑了笑,“我相信白医生的判断。” 车辆很快启动,祁问殊窝回座椅上,再次跟人确认了一下今天的行程:“去秦家对吧?” “嗯。” - 两人到达时,门口已经陆陆续续站了好些人攀谈,时澜将车停在早预留好的车位,很快看到最角落站着的裴慕和路珩,身边还站了两名女生,其中一个,正是他不久前才见过的人。 “白芍原来也来?” 难怪下午那会儿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早说一声他感觉他自己上手拆也行,反正时澜不在。 “嗯,她跟裴慕认识挺久了,裴慕没跟你说?估计是忘了。路珩边上那位绿色头发的女生是白芍的闺蜜,仁安医院最大股东李家的小女儿,李青雅。” 反正人都成功带回家了,时澜完全不在意将裴慕和白芍的关系暴露出来。 “嗯。” 祁问殊也似乎压根没往那方向想,只当中间隔了个裴慕并不太熟。手插口袋把玩着橡胶小面包,安静地跟在时澜身后走了过去。 “你好,你就是祁问殊吗?” 祁问殊看着伸来眼前的手,微愣了一会儿,这女生不先理会时澜来问他干什么? “嗯。” 他淡淡应了声,抬手短暂地回握了一下。 李青雅穿着的这身应该是叫蓬蓬裙?祁问殊不太确定地想道,妆容有些像他小时候见过那些同龄女孩拿着的玩具娃娃。 “问殊?这么叫你可以吗?我好喜欢你头发的颜色,能告诉我在哪儿染的吗?” “...随意,” 祁问殊顿了顿,又答了一句,“忘了。” 最初心血来潮去染的那家店现在估摸着都已经拆了,后来基本就是自己在家无聊上上色。他看了眼女生那头比之他不遑多让的天青色披肩长发...蓦地有些沉默。 一点也不奇怪她会好奇这个。 “好吧...” 李青雅语气顿时有些失落,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漂亮的浅紫色。 白芍穿着件修身的黑色礼裙,一反常态地掩唇笑了一声。亏她还打了一肚子腹稿,就等着应对人二次怀疑,没成想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明明都已经到质疑她医术这一步了,但凡开了一丁点窍,也不至于现在一点都没联想过去。白芍对着时澜扬起个意味深长的笑,这可有得追。 时澜很快回以她一个浅笑,不着急,来日方长。 而且听说人前任还是今天的主角...哦豁,有意思。白芍拍了拍今天一路神色都莫名有些冷凝的裴慕肩膀:“现在进去?” “走吧,还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路珩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眼又低着头神色散漫的祁问殊,他这段时间忙到吐,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和裴慕时澜聚了一次,乍闻这消息差点以为他出幻听。 算了,兄弟心甘情愿的选择,他尊重就完事,但不妨碍他始终想不明白。 祁问殊感受着路珩频频传来的目光,微蹙着眉抬眸,对方一触及他的视线却又飞速看向了别处。 “......” 他怎么觉得时澜身边这两朋友有时候都古古怪怪的,属实猜不透。 “走啦走啦,我们先进去,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李青雅率先挽着路珩离开,裴慕两人也跟了过去。 祁问殊刚准备抬腿回车上,就见时澜静静地盯着他。 他脚步顿住,看了眼远处几乎都是两两同行的人,或一男一女,或两名同性伙伴皆有,视线又转回停在原地的时澜身上,和他们空荡荡的四周。 这意思不言而喻。 “你要扔下我一个人吗?” 祁问殊:“......” 对方明明没什么动作,始终笔挺端正地站着。不过是略压了几分声线,垂下眼睑轻飘飘地开口。但他就是觉得,这神态的时澜看着可怜兮兮的,谁拒绝谁有罪。 草了,他实在忍不下心当罪人。 祁问殊木着脸抬眸:“你确定我穿成这样陪你进去合适?” 其实要是提前说一声,他把头发染回正常色也不是不行。他倒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但时澜受的关注度本就不低,如果是跟在时澜身边的话...他确实会开始有一点在意自己的形象... 时澜笃定点头:“合适。” 行呗,跟着就跟着,时澜都不介意他莫名其妙想那么多干什么,祁问殊赶走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率先走了出去:“那走吧。” 时澜看着背影,微不可察的扬唇笑了笑,亦很快跟了上去。 装可怜有效,下次再试试其他的。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主道,果不其然瞬间吸引了周围几乎所有的目光,大部分冲着时澜,小部分冲着他。 -- 第44页 “时少,幸会幸会。” 离他们最近的一对夫妇很快迎了过来打了个招呼,余光飞速扫过站在一旁的祁问殊,在那头紫发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便收回了目光。 没什么印象,是时澜的圈外朋友?看起来像跟李家小姐一路子的人。 在外人面前,时澜又恢复成了那副优雅从容的模样,冷冷淡淡冲着人点头回应:“幸会。” 祁问殊总觉得刚才那一瞬间的神态是他眼花, “时少您好。” 另一边又有人递了张名片过来。 “有什么事进去再谈。” 时澜看也没看,顺手接过名片,径直带着祁问殊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倒是没再有人没眼色地拦着他们。 祁问殊始终没精打采地跟在人身后一步之内,秦嫣好像就是这次晚宴的主办方的人吧,魏岑的新婚妻子? 也不知道这两人看到他出现是什么反应,直接将他赶出去吗?祁问殊边走边神思发散脑补了一下画面,没什么所谓地踢走了一块路边的小石头。 说起来,时澜他们应该知道这茬,这次叫他过来...又打的看戏的主意? 时澜蓦然放缓了脚步,让两人的距离靠近接近平行,侧目疑惑道:“怎么,心情不太好?担心魏岑?” 祁问殊:......? 他从始至终就没什么表情,时澜到底依据什么在判断他的情绪? 而且,祁问殊同样没懂这问题在问什么,一个确定关系后几乎没两次交集还在背后编排他的前男友...遂不解回问:“我担心他干什么?” 非要说的话,他在担心自己等会会怎么被赶出去?毕竟生日宴上那故事编得他自己都快信了。 时澜轻笑:“我还以为...” 还对这人怀有一丝旧情,这样的话,等会看着人在众人面前翻车恐怕会有些不太好受。 他的话没能说完,另一道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时澜转头看去,一名白净的青年几步小跑了过来,目光转了一圈停在他身边的人身上,语气还有几分震惊, “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第24章 “这位是...?” 时澜转头看向跑来的青年,微微扬唇明知故问道。 聊城项目其中一笔异常资金支出的缺口很快就被外部汇款补齐,根据财务部那边传来的信息,正好出自祁家。 估计是完全不觉得有人会来复查所有信息,以及核对这笔已经填平毫无问题的款项,于是甚至懒得多走一步转入项目负责人私账的程序,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我弟,祁冉。” 祁问殊抬眸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淡然介绍完便继续低下头走神。 撞上祁冉他没什么想法,魏岑和祁冉的关系一向不差,今天受邀出现在这边也不奇怪。 不过大抵这一路有得烦,小冉几乎隔一两天便会发一串消息过来,也不在乎他从来不回,内容不是劝他回一趟家就是关心他的近况。 祁问殊又忍不住捏捏口袋的小面包,低着眼心想要不还是转头回车上躺着算了。待会围着时澜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可怜个锤子,他应该就是一晃眼看岔了。 “你好。”时澜扫了眼身边的人,唇边带笑,一反常态伸出手。 “时少您好。” 祁冉有些受宠若惊,赶忙伸出手回握,他只听说他哥好像跟裴慕有了些交集,没听说和时澜关系也走这么近... 跟在身后的陌生女伴也下意识捏紧了手包,紧张地打了个招呼。 她还是头一回有机会这么近距离接触时家的大少爷,比传闻中要平易近人多了,不过是真的好帅啊啊啊。 祁冉没空留意女伴的心情,一心想着自己的事,神情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他哥性情名声都那么差,到底怎么会搭上时澜的! 要是他和魏岑联合设计那事被发现那就遭了...不过现在看来应该还没,否则他哥见到他不会还这么平静...何况祁问殊也不像是会愿意和人沟通家庭问题的人。 而且,豫呈集团上上下下那么多事,时澜也不可能闲到去翻聊城那么一个根本没出过问题的小项目,更别说一笔一笔清查所有钱款动向了。 思及此,祁冉顿时放下心来。说起来,他哥性取向本来就不直,一直跟在时澜身边的话,难不成是缠着追求人? 虽然不知道碍于什么原因,时澜也没将人赶走...这个问题晚点找个机会私下问问。 不过现在,祁冉含蓄一笑,小心翼翼地看向神情温和的男人。在他哥被时澜赶走之前,他能借机搭上时家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将对方的异常尽收眼底,时澜收回视线:“既然是问殊的家人,一起过去怎么样?” 祁冉忙不迭点头:“好的。” 只是看着时澜始终没动,只好尴尬地愣在原地。 祁问殊刚准备继续跟着,一抬头发现几人都没动,时澜正静静看着他。 ...刚才是在问他? 他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往前迈了一步淡淡开口:“走吧。” 祁问殊本就不多话,时澜不过是抱着递根橄榄枝过去看看对方后续还打算做点什么的想法,根本没打算和人多交流。 祁冉跟在后边打量了一番,实在摸不清两人这关系,也识趣地闭嘴。 四人间的气氛一时凝滞。 直到正面撞上刚从大厅走来门口的两人,秦嫣一眼看到那头显眼的紫发。下意识蹙起眉,上前一步拦住人:“祁问殊?你怎么会在这?秦家没邀请你。” -- 第45页 请帖只单独发给了祁冉和江惠,她对祁家没什么意见,单纯看不惯对她老公死缠烂打的死同性恋。 祁问殊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侧目,刚准备叫身边的人,时澜已经先一步伸手将两张请帖横亘在秦嫣面前,语气冷淡:“这就是秦家的待客之道?” 秦嫣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不知道祁问殊怎么会和时澜一路过来,但时澜是她们家的贵客,她忍了。 跟在后边的祁冉看着出言维护的人,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来。 这么看,时澜和他哥的关系是当真不差,但是...为什么,明明流言都已经传成现在这个地步,甚至于他本人都相信了自己的斑斑劣迹。 为什么还是会有人站在他那一边,祁冉低着头,眸光有些晦暗不明。 魏岑赶紧上来打圆场:“不好意思,嫣嫣今天心情不太好,说话冲了些,两位请进请进。”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点心神不宁,尤其是在看到祁问殊之后。 在祁问殊的认知中,他们应该是相当正常的和平分手,不可能出什么问题。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对方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更不会随便将他们真实的情况说出去。 这么一想,就放心许多。来了就来了,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回说不定也只是被裴慕叫过来,让时澜用手中的请帖顺路带了一程。时澜赴宴不带人几乎已经是圈子里公认的事,但以裴家和时家两家的关系,时澜不会不给面子。 如果是裴慕的话那就说得通了,裴慕的同伴向来五花八门,一面之缘都有可能被带过来,全凭人心血来潮。 祁问殊毫无所谓偏了下头,而后不紧不慢地越过两人往里走去。 “不劳跟着,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时澜抬手回绝了两人接待的意图,很快跟上脚步。 “魏岑,小嫣。” 看着前边两人的背影消失,祁冉并不急着继续同行,留下乖乖巧巧地和人打了声招呼。 秦嫣脸色好转了几分,勉强拉开一个笑:“小冉,月月,你先进去吧,我们等会就来。” 她最近心情的确有些差,无外乎这些天有人发来她手机上的一些造谣短信。 一开始她自然是不信的,直接向魏岑求证,得到的果不其然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且不出意料,这些信息很快消停了下来。 但那些照片实在太过真实,哪怕魏岑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足够完美,她还是忍不住去想。 再仔细想想...其实在结婚前夕,好像就有人委婉地提醒过她一次。但那会儿在热恋期,被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哪能听进去什么话。 所以会不会消停只是假象...?或许是魏岑将这些东西压了下来?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可抑制地开始生根发芽。 她一直克制着情绪,准备等这段时间忙完之后,再请私家侦探调查一下。 祁问殊刚同时澜越过拐角,右手冷不丁被人握着手腕抽了出来。 祁问殊:“......” 他指尖还捏着那个软不拉几的橡胶小面包。 趁着没什么人,时澜推开身边一个乍一看都不太像门的偏门,带着他穿了过去。 直接又出来了室外,看环境,应该是别墅侧边的花园。 “我们从这边走,清净很多。” 时澜解释了一句,垂眸看着人手指间的那抹焦黄色,理所当然地把人手抬起,将小面包拿了过来。 “你平时就在偷偷摸摸地玩这个?” 祁问殊:“......” 什么叫偷偷摸摸的,他单纯心情不好或者无聊时捏一捏。 而且,要走小路跟他说一声就好,他长了耳朵。倒也不必一言不合就上手,但凡是个陌生点的,他怕条件反射一拳时澜就没了。 祁问殊又沉默地看了手腕半晌:“能放开了么?” 而后一把捞回小面包在掌心抛了抛塞回口袋,转头看向别处:“往哪儿走?” “这边。” 祁问殊懒懒散散地跟在人身后,顺口问道:“怎么秦家的地盘你也这么熟?” 时澜一笑:“哪能,之前的那两的婚宴也在这边,路珩陪他妈过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地儿,裴慕一听说是个高层景观台,正好这回来就让提前霸占了。” 祁问殊踏上楼梯,有些不解:“不去主场,那你们来干嘛的。” 这种私人宴会,也不像是他们不得不出席的那种,不去应酬,也无需走过场,看风景来了? “看戏。” 时澜转头盯着人,忽然问道,“你对魏岑什么看法?” 看什么戏? 祁问殊一愣,想了想,先回答了问题:“嗯...一个性格还不错的朋友。” 虽说好像只是他单方面的把人当成朋友。 时澜顿了顿,视线仍是停在人身上:“他不是你前男友吗?” 祁问殊淡然回望:“是啊。” 这会儿问这个干什么? “你和他真在一起过?” “嗯。” 时澜:“你追的他?” 他实在没法相信魏岑口中任何一个字。 祁问殊:“......” 突如其来查户口呢。 “...反过来。” 也谈不上什么追不追的,就给他发了条信息。 时澜忽地站定:“他那样的人,你怎么会同意的?” 祁问殊也跟着莫名其妙停下脚步,迟疑道:“大概是...陪他试试?” -- 第46页 时澜轻笑了一声:“不喜欢也同意?看不出来,还有这么渣男的一面?” “他迟早会结婚。” 祁问殊神色淡漠,继续道,“而且我又不会碰他,想试就试吧。” 无非是换个不同的关系称呼,实质关系变化的主动权在他,并没有什么所谓。 对于曾经的魏岑和小冉,他一直很放任,放任到几乎予取予求。 时澜抬手横在腰间,忍不住偏了偏头。他总算反应过来了,先前在家特意强调性取向那会儿时,对方的认知差异出在了哪里。 祁问殊为什么会觉得,他才是需要设防的那个人? 时澜这次安静的时间有些久,似乎是在犹豫些什么,半晌,还是继续问道:“但这种事也同意随便试的吗?” 他有些摸不太准接二连三的这些问题是否已经越界。 祁问殊倒是没想太多,时澜看着对他和魏岑的关系很是好奇,反正都说了这么多,也不差多答几个:“以前把他们当成朋友。” 他不喜交际,性情太冷,加之最开始和一些混混动手的事迹被添油加醋传出去后,便再没人敢和他接近了。以至于相处融洽的人很少,少到只有祁冉和魏岑两人。 时澜确实没想过,会是这么个答案,不由自主升起一丝惊愕,回眸凝视片刻,才缓慢道:“...你对朋友,还真不错。” 祁问殊:“还行吧。” 时澜忽然转过身正面对向人,敛目轻声问:“那现在对你来说,我...和裴慕算朋友吗?” 祁问殊:“......” 这问题怎么问得跟小学生一样,不,小学生都不带正儿八经问这个问题。 但对方似乎又很是认真。 祁问殊偏开头,异常少见地生出了一丝名为尴尬的情绪,抿了抿唇道:“......当然算。” 时澜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怎么感觉...这么为难?” 祁问殊懒得回了,绕开人继续向上走。 第25章 皓月当空,四人两两分散,站在光线略暗的露台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的会场,衣香鬓影,细碎的戏笑声不绝于耳。 路珩回头看了眼一前一后走近的人,指了指泳池边出现的人影,随口道:“你们怎么这么慢?正主都登场了。” 时澜回以一笑并未回答,拉开椅子坐好,径直看向裴慕:“现在能具体说下到底什么情况了吗?” 路珩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裴慕,你今天怎么看着心情不太好?” 裴慕视线仍是看着下方,冷冷道:“看这人渣就犯恶心。” 时澜倾身,随手搭在身前祁问殊的椅背上,不动声色伸出食指卷了卷人偏长的发尾:“细说,不用顾及问殊,我刚问过他了,上回那些故事都是魏岑胡诌的。” 祁问殊莫名觉得颈后有丝痒意,回头瞥了一眼双腿交叠坐着,看上去规规矩矩的人:...他什么时候说过? “我就知道,这逼东西狗嘴吐不出象牙,” 裴慕一副果然的神情,对着下方比了个中指,“上回不是跟你们说听到这货翻车的风声?我后来才知道是这狗东西睡了我同系一朋友的妹妹,草,人家今年才满十八。” 李青雅托腮听得聚精会神:“然后呢然后呢。” “本来已经分手,不过那女孩有点恋爱脑,不死心追来国内了呗,发现人居然都结婚了。其实到这儿应该也就过了,结果这狗东西有了新欢还不想放弃旧爱,估摸看小姑娘年龄小好骗,哄着人家做了地下情人。不知道怎么着被她哥发现了,她爸妈差点没给他妹打死。我朋友窃取了他们的聊天记录,给我发了一部分,好像还不止那姑娘一个...简直没眼看。” 下方一块巨大的幕布悄无声息地缓慢降下。 裴慕示意几人将视线聚焦过去:“这不,她哥入侵了秦家这栋别墅的控制系统,准备来个公开处刑,就是不知道准备放哪段。” 秦嫣很快发觉会场的异常,皱着眉拍了拍身边的男人:“这玩意降下来干什么?你新安排的活动?” 魏岑不明所以:“啊?不是啊,嫣嫣,我还以为是你。我就没参与过这场宴会策划,是爸他们安排的吧。话说你看到时澜了吗?” 秦嫣摇了摇头。 魏岑嘀咕了一声:“不是就在我们前边进来吗,难不成去爸妈那边了,我们等会过去看看?路珩也没见到人影,爸给我安排的那个项目我还想找他谈谈合作。” 另一段的几个中年人也很快被动静吸引了目光,纷纷看了过去。 时澜收回视线,看了眼靠着椅背,双手搭握在一起,神色没什么变化的人,这才慢悠悠开口:“就这点事,还不至于让你火大成这样吧,他还干了什么?” “确实,” 裴慕趴在栏杆上,看着下边东张西望的人,满眼嫌恶,“我朋友怕他不单单往手机里存了,想去他电脑里看看能不能彻底销毁源文件。结果这货私人电脑委托专人搞了道防火墙,他技术不到位,让我帮了点小忙。你猜我在他电脑里看到了什么恶心玩意?” 看裴慕这幅表情,思及之前的讨论,路珩大概心里有了几分底:“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十四岁?十五岁?我估计不超过这个岁数。在国外那会儿,我跟时澜一开始还以为顶多就是癖好差劲了点。” 白芍咬了咬下唇,略有些不敢置信地补了句:“这玩意是人吗?” -- 第47页 祁问殊总算反应过来他们说的问题,微不可察皱了皱眉。魏岑在他和小冉面前,几乎从未表现出过任何异样。 ...也或许是他根本没怎么刻意留心。 画面在白屏上滚动播放,众人短暂的安静片刻,又迅速进入喧闹的状态,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魏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慌慌张张地就想找人:“谁开启这玩意的,给老子关了!哪个狗东西在这儿造谣老子?” “嫣嫣,这些都是p图,有人想搞我,嫣嫣,你信我...” 秦嫣看着一张张闪过的照片,咬了咬牙,狠狠甩了身边人一巴掌,转身离去。 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这次魏岑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拼着被魏家疯狂报复的可能也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现在这个情况,污点已经存在,想抹除干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确实真心实意喜欢过这个男人,但这回闹得太出格,未免波及秦家,她必须及时止损,在这个最合适的时机立刻和人撇清关系。 而且,婚后长时间的黏在一起,让她隐隐感觉对方的真实性格并不像表面展示出来的那般契合。不知不觉中,心中的天平已经隐隐倾向照片是真实的选项。 秦嫣跑回自家人身边,红着眼睛趴在母亲怀里。原以为这回和魏家联姻,即是合心意的人又能对她有所助力,没曾想还是看走了眼。 如若离婚,不知道以婚内出轨的理由起诉能不能成功让魏岑净身出户。 在秦夫人的示意下,保安很快将还想冲上去的魏岑拦了下来。 另一端,一名中年男人面色冷肃:“这东西怎么会关不掉?关不掉就给我砸了!” 身边的黑蓝色旗袍的贵妇亦偏头低声对着身后的人说话:“让这消息尽快散播出去,就按照这个版本传......” ...... “小祁,看到魏岑那矬样没,下次找对象看准一点,比如选我时哥那样的。” 裴慕随口夹带私货逼逼一句。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祁问殊下意识回头看人,时澜似乎正好也看了过来,他刚张口就又被打断。 “不行,越说越火大,兄弟们我想整他,有啥好主意?” 时澜点开手机看了眼:“在场的人没几个好打发的,这消息不可能压得住,秦家不会选择保他。像他这种人,弱点不会少,你都进人电脑了,没再翻出点其他东西来?” 李青雅拆了根棒棒糖塞嘴里,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比这更离谱的戏码她都见过。似乎跟下边某个熟人的目光对上,遥遥冲着人挥了挥手,回头道:“可惜小慕发现的东西都没法当成证据。” 裴慕回忆了一下之前随意扫过一眼的东西:“我看他好像涉赌?这算啥啊,单据从合法赌场开的,而且就那点小数目对他来说也不算事。” 祁问殊静了许久,蓦地开口:“不一定,魏岑,挺缺钱的。” “不可能啊我之前在国外看他六七位数的表换得挺勤的,还往文玩里砸进去不少一点不心疼,这能是个缺钱的主?” 祁问殊看他一眼:“我给他的。” 裴慕神情呆滞了一瞬,四周忽然陷入安静。 路珩嘴角抽了抽:“魏岑?管你要钱?你还真给他了...?我没听错吧。” 祁问殊古怪地抬眸瞅人,那会儿他们处于交往关系,转点零用钱过去很奇怪? 他本身没什么烧钱的爱好。也就玩赛车之初开支大点,开习惯后,便懒得想换车的事了。 反正以他的财力想换更高级别的也费劲,他没兴趣为个业余爱好玩透支,于是多数情况下卡里的钱极为富余。 加上偶尔的比赛奖金和江姨每月固定打来的零用,不知不觉就累计了不少。 不知道现在还剩下多少,他没太留意过。不过被他爸冻结之后,魏岑估计也没法从那张卡里拿钱了。 似乎从认识魏岑开始,他们就一直是这么个模式。 “他爸对他管得挺严,给他的卡只有额度没现金,绝大部分支出都要报备。” 至少他们上高中那会儿,酒吧之类的地方用不了那张卡。 裴慕:“所以他就心安理得花你的钱了?卧槽,我也想吃软饭。” 祁问殊:“......” 白芍:“??” 裴慕飞速噤声。 时澜若有所思看人半晌:“你给了他多少?” 祁问殊略一沉思,不确定道:“没算过,大概一两千万?”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 “你对他可真好,” 时澜端庄轻笑,垂眼掩下眸中的阴郁,“缺钱还碰赌,那就好办多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怪他出现得太晚,但心中的那股不爽就是压不下去。 他转头看向裴慕:“他电脑里的东西,你都拷贝出来了吗?” 裴慕点点头:“弄是弄了一份,但青雅说得没错,又当不了证据,虽然今天播出来的就是些手机里的乱搞照片,估计他回去还是会把电脑也一并毁了。” “毁了就毁了,反正这些视频需要以一个正当的理由被查出来,没指望他留到那时候。”时澜无所谓笑笑,站起身来。 路珩倚着栏杆正低头向下看,忍不住回身,他总觉得时澜平淡的语气中真切地透着股弄死魏岑的想法。 “我们下去了?” 李青雅又笑眯眯地跟认识的姐妹挥了挥手,“这会儿好多人看见我们了。” -- 第48页 时澜将手搭在仍坐着的人肩上轻轻拍了拍:“走吧,戏都散了,我们来一趟,也该去跟秦总打个招呼。” 第26章 祁问殊随意地倚着车身,低头划开手机。 虽说他多了个劳什子生活助理的工作,但实际似乎比之前更清闲了点。 譬如这个周五,下班回家后时澜又独自离开。按照时澜的说法,这会去的多是进行时间又长又枯燥的场合,他不如在家呆着自在。 都说了枯燥无趣,他自然不会主动给自己找事,心安理得让老板独自出门。 但他始终不明白既然晚上有应酬又不准备让他同去,为何不干脆直接在公司分道扬镳,非要多此一举地跟他一起回来一趟。 而且,他总觉得时澜对他的态度,有点过于奇怪了。 祁问殊闭目轻轻吐了口气,收起手机,抬眸看向搀着走过来的两个身影。 时澜这一周应酬似乎格外多,接连三天都近后半夜才回来,除却最开始等了一次,之后便让他不必管他。 于是这两天,他都是一觉睡醒到第二天一早才见到人。 只有今天有些不寻常,他惯例在客厅边逗猫边玩单机到十二点准备躺床上睡觉时,忽然接到了路珩的电话。 匆匆赶到就见到这样一幕。 他还是头一回见醉到这个地步的时澜。 “这回怎么喝了这么多?” 祁问殊有些愣,他记得时澜宴上多数情况只和宴上的长辈浅酌几杯,以他的身份,不打算喝,也没多少人敢劝他酒。 “今天碰到个玩阴的小明星,提前调了杯高浓度混合酒调换了时澜面前的,要不是我刚好在,就被人拐带酒店去了。” 路珩刚皱着眉说完,就见身边靠着的人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抬眸迷迷糊糊端详半晌,忽地松开他挂去了车门边的人身上。 祁问殊下意识接住踉踉跄跄靠过来的青年,而后被抱了个满怀。 路珩:“......” 没救了。 “小祁,你一个人照顾他没问题吧?” 祁问殊看了眼安分趴在他肩头的人,没怎么犹豫:“没问题,那我先带他回去了。” 时澜平时就挺彬彬有礼一人,醉了应该也闹腾不到哪儿去。 “行,我也回家了,注意安全。” 挥别路珩,祁问殊反手打开车门,刚想把人放去后座,便发觉腰间箍着的力度有些重。 “时澜?时澜?” 他唤了几声,尝试拨开手指,然而纹丝不动。 “你这是睡着了?” 他刚准备再试图大力些将人拉开时,时澜这才慢吞吞抬起头。 祁问殊平静和人对视片刻,按着人后脑勺让目光移去敞开的车门:“还能听懂说话吗?既然醒着,就松开手去车里呆着,我送你回去。” 时澜毫无所觉,仍是固执地扭过脑袋盯着人看。 那双深沉的黑眸因着醉意染上几分朦胧的雾气,再仔细些,似乎还能窥见一丝平日少有的茫然之色。 祁问殊抬眸,视线自人纤长的眼睫下移游移半晌,忽地蜷起手指,垂着眼有些想将人推远一点。 对方停顿片刻,却是蓦然凑得更近了些。 祁问殊下意识松开了力道后仰,后背撞上冰冷的铁皮。怀中的人身形微晃。他只好赶忙扶好站姿不稳的人,手中的力度也重了几分,将两人间的距离控在一个稍微安全的尺度。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对方要亲上来。 这几人明明都知道他的性取向,也不知道路珩到底怎么放心将时澜交给他的... 这是多高估他的自制力。 受到限制的人有些不爽地蹙起眉,而后偏头看了一会儿,又垂着脑袋趴回他肩上开口,语气颇有些委屈:“好凶。” 祁问殊:“......” 实在不明白他刚才那句话,哪个字哪声语气能称之为凶。 但他深知和醉鬼讲道理是没什么用的。 祁问殊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迁就醉鬼,尽可能放缓了语调:“那你先放开一下手,好不好?” 时澜抬起头来,眯着眼顿了许久,才低声拒绝:“不好。” 他缓慢低头,又不由分说地凑了过来,几乎和人前额相帖,距离暧昧至极,声音轻缓地抱怨:“你对我一点也不好。” 清晰地触及带着酒气的灼热吐息,祁问殊僵了一瞬,极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迅速按着人脑袋将其姿态端正好。又忍不住皱眉想:他最近干什么了?难不成是一如既往懒怠的工作态度终于让人忍不了了? “为什么对那个人渣那么好...” 时澜被迫又远离人,郁郁垂眸,心情异常低落,小声咕哝了一句。 “什么?” 最后这句声音被压得太低,但他怎么感觉像是提到了魏岑? 自从宴会上的那场闹剧过去之后,魏岑的事迹被传得圈内皆知,声名扫地,和秦嫣离婚之后听说在魏氏的工作也被停职。 然后整个人像是从圈子里消失了一般,到目前为止始终没什么动静。 反倒是小冉自那之后一直想方设法地想来找他。 但这会儿好好的怎么会提起魏岑?祁问殊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只好继续将注意力聚焦于又趴回他肩上的人:“你要怎么才肯上车?” “不回去。” 时澜闭着眼闷声开口,潜意识觉得一回到家他的人形抱枕就要飞走了。 -- 第49页 “......” 祁问殊略有些头疼地锤了锤自己脑袋,他收回时澜不会闹腾的前言,没想到喝醉的人会是这么个黏糊糊的状态。 要不干脆把人打昏算了。 总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事,正当他准备不再留手直接将人拉开塞进车里时,一股若有似无的被窥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祁问殊停下动作,蓦然抬头张望,只是四周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又是他的错觉? “你再不放手,我把你扔这儿不管了。” 犹豫半晌,他还是选择再尝试和人沟通一下,不行就动手。 没曾想这句话真的起了作用,时澜当真垂着头慢吞吞地松开手抓着他站直了些。 就是看着低眉垂目薄唇微压的人,周身莫名萦绕着一股委屈的氛围。 祁问殊:“......” 错觉,全是错觉。他转头不再看人,一手抓住人,而后指了指敞开的车门。 “上车?” 不自己上去他就强制把人塞进去了。 对方果然听话地扶着车门钻进了后座尝试端正坐好,只是没一会儿就歪歪斜斜地倒去了一边。 ......早知道恐吓有用,他之前费什么劲哄人,这会儿怎么不说他凶了。 怎么感觉喝醉的时澜莫名有点欠...祁问殊面无表情地想。 他确认了眼对方已经安静地躺好,这才关上车门,绕回驾驶位启动车辆。 - 等到他终于成功将时澜放回床上,时针已指向数字三。 祁问殊负手搭着前额,随意地靠在床边,轻轻呼了口气。他实在不懂平时看着那么温雅疏离一人醉了怎么能粘人到这个程度。 再有下回让路珩他们搞定得了。 来着的灯光大约太刺眼,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看上去睡得不太安稳。 他站起身,顺手按下床头的开关,房间顿时陷入黑暗中。 身旁的人很快陷入熟睡,冷清的月光透过窗覆下,给人侧脸镀上一层湛蓝的光晕,室内安静得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他站在床边良久,莫名联想起月下沉眠的精灵。 直到夜风吹拂庭院的树叶,窗外沙沙作响,他才蓦然回神。 恍然发觉好像盯着人看的时间有些久了...祁问殊迅速收回目光,理了理皱巴巴的外套,起身走出了房间。 再多来这么两遭,他怕他真控制不住自己。 - 时澜一大早醒来,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身上黏糊糊地有些难受。 日光从窗外照进屋内,时澜坐起身,以手撑着额头缓了会儿,才发觉自己只有外套被脱下,仍穿着昨天的衣服。 记忆缓慢回笼。 昨夜那名胆大妄为的小明星面容在脑海闪现,时澜眼中划过一丝的冷厉,平静地拿过手机发了一串消息出去。 这种不守规矩的人,没有在这个圈子里呆下去的必要。 他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下床往浴室方向走去。昨夜的确是醉得有些狠了,行为基本不受控制,但不代表他毫无意识。 能回想起来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但根据脑中断断续续的画面,他似乎从问殊过来接他开始,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缠着人。 大约是平日克制太久了,在难以自控的状态下便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本性来。 不过对方的反应,倒是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了...至少他黏着人无理取闹了那么久,居然也没被扔去一旁自生自灭。 这种被纵着的感觉相当不赖,可惜离他想要的程度还是差得有些远。 时澜打开淋浴花洒,颇有些失落地想,都能耐着性子哄了他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不顺便帮他洗个澡呢。 浴室很快升起蒸腾的白雾,人影沐在适宜的水流之下,单手慢条斯理抚上面部。 怎么办...他有点不太想这么循规蹈矩地追求人了。 第27章 耳边传来节奏轻缓的敲门声,祁问殊醒的很快,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会儿会敲他门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祁问殊偏头看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光,心头恍然浮上一丝疑惑,平时正常都能赖会儿床,宿醉还能起那么早? 垂头坐着的人小小发了一会儿呆,翻身下床,顺手拿过床头的手机看时间。 跳出的未读消息让他动作顿了一下。 门被打开,时澜乖巧地抱臂倚在门边,闻声回头看去。白色方格睡衣的青年正微微眯着眼,脸上带着一丝还未散尽的倦意。 时澜很快想到缘由,昨天拜他所赐,对方似乎很晚才离开他房间。 “抱歉,不是故意吵你,但阿姨做好了早餐,吃点东西再睡?” “没事,睡够了。” 祁问殊定了定神,随手抓了把头发。这会儿都已经过九点,睡的时间也不短了。 “我换件衣服就来。” 祁问殊简单地洗漱完毕,从浴室走去衣柜前,刚取下衣架,余光蓦地发现时澜似乎还站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事吗?” 今天是周六,大概率没什么安排。但看人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不只是单单叫他起床吃个早餐。 “嗯,想问问你今天有空没,百绘园过几天就正式对外营业了,开业之前,一起去体验一下怎么样?” 百绘园?他最近是有看到这地方宣传,似乎是豫呈投资的项目,杂糅时下热门的科幻元素打造的新型娱乐城。 -- 第50页 看海报确实挺吸引人的,但...偏偏不凑巧是今天。 “今天大概不行,能让我请个假?等会有点事。” 时澜不由惋惜了一下才制定出的约会计划,面上倒是不动声色,目光柔和看着似乎准备换下睡衣的人:“介意告诉我什么事吗?” “江姨病了,现在在医院住院,我去看一眼。” 祁问殊随口答道,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捏着上衣衣摆的手有些迟缓。 他头一回觉得门口的人存在感强得过分。 祁问殊张了张嘴,让人回避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咽了下去,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他又不是女生,当着直男的面换件睡衣而已,现在在纠结难为情个什么劲。 指不定人家压根没多想,只是在正常讨论出门的问题,他刻意一提反而显得有些矫情。 最后徒生尴尬... 时澜没有半分避讳的打算,大大方方转过头,看着姿态挺拔,侧身对着他的人,异常礼貌地问道:“在哪家医院?能让我一起去探望一下吗?” 祁问殊:“......” 没什么好在意的,换件睡衣有什么稀奇。 他做完心理建设,迅速掀下睡衣,将黑色背心兜头套了进去。 而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换上长裤。 时澜静静地将眼前一幕尽收眼底,目光掠过人劲瘦流畅的腰线,隐约间似乎还看到了紧实的腹肌。 昨夜将人抱在怀中的手感在记忆中显得更清晰了些。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修长利落的身形轻易地刻入脑海。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这会儿穿着整身深色装束,莫名让他觉得像极了一只矫健的黑豹。 乍眼一见冷冷淡淡,拒人千里之外,浑身透着股凌厉的危险。实际大着胆子靠近以后,才发现锋利的尖爪始终都不曾展露半分。 不带恶意的靠近,或许最严重也不过是换来冷冰冰的一睨。 兴许只需要再小心地顺顺毛,还能得到大猫低头温柔的舔舐。 几许不合时宜的念头在脑中闪过,时澜平静移开视线。 想圈养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获得首肯... 祁问殊抄起一旁的墨蓝色冲锋衣外套披上,这才抬眸看去,正好看到对方低垂着眼的模样。 他就知道,时澜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没眼色地盯着人换衣服,幸好他刚才没开口。 “就在中心医院,你不去百绘园了?” 既然临近开业,这会儿过去应该是提前视察吧。 面前的人却是忽然安静地站在原地并未说话,直到他走去跟前,时澜才抬头端端正正勾起一点笑回他:“暂时不想去了。” 祁问殊:“......行,百绘园明天陪你去吧。”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他算是发现了,时澜有时候跟小孩似的,不爱一个人呆着。 和人一贯淡定稳重的作风对比起来反差巨大,还挺可爱。 时澜挑眉,慢悠悠跟在人身后下楼,这是同意了他跟过去的意思吗? 江惠,就是祁章娶的续弦,虽说在祁问殊的口中,这位阿姨自小对他很好,处处维护,几乎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但他怎么就是不太信呢。 这些天他将那些所谓的流言查了个彻底,逐步在脑中织成一条清晰的线。从最初也最轻微的口角争执,打架斗殴开始,随着时间推移一步步演化加深,恶劣程度一点点加剧。 像是每一次的行为都被人精心策划好,让外界眼中逐渐淡忘的印象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被深化直到终于成型。 一个当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真的能有这么缜密的心思吗? 江惠这回将人叫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 祁冉在空旷的病房走来走去,神色焦灼:“妈,你说怎么办,这笔钱再打出去,下个月的材料款就支付不上了,爸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届时一旦起了疑心,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定会发觉他们和魏岑这些年来的交易。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让爸在那份变更协议上签字了,偏偏这时候魏岑出了事。 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卸下了精致的妆容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气息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先转,安抚住魏岑要紧,不能让这会儿他闹到祁章那去,那笔材料款我来想办法。他到底欠了多少?” 祁冉怯怯摇头:“我也不知道...” 江惠闭了闭眼,忍不住恨恨想到,当初要是知道魏家的幺子是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她怎么着也不会图省事让小冉和魏岑联手。 “他赌钱,不管欠多少这么下去都是个无底洞...” 江惠按了按太阳穴,喘了口气道,“所以,只能尽快让祁章签字,只要资产都在我们名下,祁章知道与否也不重要了。” “可爸看着还是有点犹豫的样子,我估计还是...” 江惠冷冷道:“他要是真对问殊有过一点信任,他们父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以为他在犹豫什么?问殊他妈给他留了一笔钱,他不过是担心现在彻底做绝了这笔钱拿不到手而已。这爹对自己亲儿子的那点爱护之心,怕是还比不过我这当后妈的。” “那现在要怎么办...” 门口响起敲门声。 江惠没再说话,示意祁冉过去开门。 “哥,” 祁冉一打开门看见两人下意识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时总,您怎么也来了,请进请进。” -- 第51页 时澜回以礼貌的微笑:“听小祁说阿姨病了,特地一起来探望一下。” 祁冉:...... 那天他偷偷问过,按他哥说的...他们俩不是只有债务关系吗?探病都一起,是怕他哥欠债跑路? “江姨。” 祁问殊才没空管祁冉在想些什么,自顾走进去打了个招呼。 “问殊,最近在外边怎么样?” “挺好。” 祁问殊敷衍地应了声。 江惠笑容加深,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了些,看向祁问殊身后的人。 她听小冉说过,这位是时家的长子,豫呈目前的实际掌权人。就是不知道怎么弄的,能欠人那么多钱。不过对小冉来说,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这位是?” “时澜。” 祁问殊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下,“一朋友,路上碰见正好顺路就一起来了。” 朋友?总比说老板要来的好,时澜勉为其难地认可。 “阿姨好。” 他看向病床上的女人,上前将果篮放去了床头柜上,“冒昧前来打扰了。” 他来之前让人查了江惠的病案,的确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治疗花费不低,而且...这种似乎还是遗传病。 “不会不会,能来看阿姨就很开心了,” 江惠笑着招了招手,让祁冉过来些,“问殊这孩子从小独立,很早就搬出去住了,要不是我这回住院,都难得见上一次。” 时澜淡淡笑了笑没接话,往后退了几分和祁冉拉开距离:“我来这边也是看望个朋友,那我就先过去了,祝您早日康复。” 总要留点空间给他们不是,有些话,大概是不方便在他这种外人面前提起的。 祁问殊瞥人一眼,来之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什么时候冒出的住院朋友?白芍? “好好好,都有心了。” 江惠没打算留人,她的确有些话想和祁问殊私下说,“小冉,你送送人。” “不必了,我朋友就在楼上一层,小祁,等会记得来找我。” 祁问殊:“......哦。” “你这孩子,在外人面前态度也稍微缓和些,不要那么冷硬。” 祁问殊懒散应了声。江惠的气色看着不算太差,再呆几分钟他也准备走了。 江惠忧心忡忡:“阿姨还听说你欠了人不少钱?怎么会欠这么多?” “失手砸了几个古董。” 祁问殊简单提了一句,没打算说得太细。 “唉...怎么就,” 江惠叹了口气,见人不想多说也没再追问细节,“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家里现在情况也不太好,阿姨也帮不上什么忙。” 祁问殊顿了顿,如愿接着人话问了下去:“家里怎么了?” “几个项目连接出了问题,新谈的几个又一直没谈下来,资金周转实在困难。” 江惠长长叹了口气。 站在一旁的祁冉也小声补充道:“现在员工工资也发不出来了...” 祁问殊不为所动继续保持沉默。 江惠面带犹豫,似乎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才小心翼翼开口:“问殊,我知道你是还在生你爸的气,这会儿提这个也有点不太合适。但你也不忍心看着祁家就这么倒了吧...现在是真撑不下去了。” “江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祁问殊过了会儿才开口,但他也好奇江姨觉得他能做什么,他明明没钱且负债。 江惠又迟疑半晌才一咬牙道:“那阿姨就直说了,你能把你妈留给你的那笔钱借给祁家应急吗?” 她看着神态像是有些愣怔的人,赶忙缓声道:“只是借用...阿姨知道这要求有点过分,那毕竟是你妈妈留给你的私人财产。但时澜那边,他如果不是太急着收欠债的话,阿姨还是想你能借出来。等祁家度过这一阵...时澜那边欠的钱由阿姨来想办法。” 祁问殊:...... 他静了半晌,才慢吞吞开口:“我妈给我留了一笔钱?” 第28章 江惠咳了几声,蔫蔫地躺回了床上,冲着床边的人说话:“我倒是低估了祁章,连他母亲唯一留的这么点东西都瞒了下来。” “您是想让哥用这笔钱帮忙结下个月的材料款?” “本来是这么想的,也顺便一举两得解决了祁章的顾虑,没想到这老东西更狠。” 祁冉蹙着眉,不安地抿了抿唇:“那现在要怎么办...哪怕他真的愿意听您的,向时澜提及两家的合作问题,时间上也来不及。而且您刚才说的那项目祁家根本接不了...” “你也知道接不了,只要他向时澜提起,那就好办了。别说这两人本来就是债务关系,再这么一来时澜只会对他生出芥蒂。之后,被拒绝的人做出什么事也不奇怪。” “那他要是不提呢...” 江惠回眸看着祁冉,慢条斯理地笼了笼肩上的外套,语气森冷异常:“他不是助理工作吗?那退而求其次,让他顺手帮点无足轻重的小忙不是更容易了?否则,他是想准备生生逼死全家不成?” “而且,他母亲留下的那笔钱,也不是非要他亲自到场。”江惠低着头,冷冷一笑,“让他留下案底,结果也是一样。” - 祁问殊刚出病房走向电梯口,就察觉几道莫名的视线看了过来,又迅速收了回去。 他皱着眉扫了眼走廊零散站着的医护和家属,并未发觉认识的面孔。只好将这些归咎于他的发色。 -- 第52页 微博一角落,讨论愈发热烈。 [我在中心医院看到你们说的这人了!这颜值我可以!舔屏.jpg] [说实话,要是这个小哥哥拆我澜姜cp,也不是不能接受。] [呜呜呜爬墙了爬墙了!!] [王秘书,五分钟之内我要知道这个紫发小哥哥的全部信息!!] [什么玩意?长得好看那也掩盖不了是三,怎么,男小三你们就这么宽容?] [楼上有病?你正主官宣和时总在一起了?那我还觉得姜是三呢。] [+1毕竟紫毛和大老板可是正儿八经亲上了,你家正主那会儿说不定还在哪犄角旮旯埋着呢,舔.jpg] [就是姜寻倒贴呗,倒贴还没被看上嘻嘻。] [楼上造谣举报了。] [只有我站紫澜吗?这张图看上去就像那种一打十不好惹的超A酷哥,这是铁1吧。] [1?哪儿有1??我来了!舔.jpg] [我还是觉得时总那种掌控一切的腹黑总裁范更A,这个漫不经心的笑我死了][图片][图片] [姐妹还有图吗!!] [腹黑宠溺攻x冷酷傲娇受!!] [嘶,这个同框,明明是冰山温柔攻x腹黑淡定诱受] [有道理,时总看上去就斯斯文文的,体力一定很差,怎么看都压不住紫。] [嘿嘿,体力差,嘿嘿,舔屏.jpg] [我怀疑楼上在开车。] [别怀疑,就是!] [我有罪,澜紫党站一秒邪教] [高举澜紫大旗,可拆不可逆,发怒.jpg,发怒.jpg] [你们好好看看停车场那张图!!紫澜党歇了吧] [我都可,不挑,有姐妹产车吗?最好是直接玩坏那种,舔.jpg] [同求,个人喜欢粗暴一点的,有指路的太太吗?] [我有个朋友...] [我就是那个朋友,都发我!] [楼上姐妹收着点!!!这么多人看着呢!!] [......] [王秘书来了,建议别急着磕,这紫毛好多瓜。] [链接] [图片][图片] [卧槽,这人我认识,这不是我们圈里混世魔王吗?这cp都能组你们疯了吧,造谣过头给时家惹毛了,等会给你们一个个告过去。] [......] [被这群魔怔cp女刷得我都不敢说话,可算来了点正常人][链接][链接] [......] ...... 风向逐步开始偏移。 祁问殊浑然不觉,径直上楼找人。 并没看到想象中的和白芍相谈甚欢的画面,时澜只是一个人站在冷冷清清的走廊,抱臂倚着墙柱,垂眸静静望着窗外。 祁问殊愣在原地,这一幕给他的感觉怎么那么像...根本就是刻意在等他。 没有所谓的探病,也没打算来找白芍,探望江姨这个素不相识的长辈也不过是随意扯出的借口。 “问殊,好了?” 对方很快轻笑了一下,将视线从窗外收回。 “嗯。” 祁问殊走去人跟前,并肩看着下方车水马龙,“我没事了,等会去哪儿?” 时澜安静了一会儿,想着刚才裴慕发来的信息:【姜寻彻底疯了?一个被资本捧起来的明星,尝试反向和资本对抗?】 自从上回偷拍的照片被散播出去之后,背后俨然像有只无形的手操控,将舆论一点点引去他和姜寻身上。 一个流量,最需要的就是热度,几乎连裴慕都以为这是姜寻一手促成。 但他始终认为差了点什么,想要热度和话题而已,办法多的是,不至于非要用这一个。文荣已经给出警告,姜寻明知道再引导话题发酵下去的后果。 再联想起对方买凶伤人的行为,他只觉得,现在做的事,分明比姜寻本身的目的相悖得彻底。 不是他的话,那幕后推手这么做的目的用意似乎很明显,让姜寻彻底出局。 文荣的竞争对手不会蠢到拉时家下水,排除所有可能,很难不让他想到一个人。 果不其然,他分出了点时间,暗中窥伺所有动静。那些出现时机恰到好处的爆料者层层递进地将风向一点点推向预定的地方,彻底展露出他们真实的意图。 也不知道苏家究竟怎么教育小孩的,一个比一个让人反感。时澜目光冰冷,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疯到这种地步。曾经怎么折腾他都没兴趣管,但万万不该真正对他认定的人动手。 “陪我回时家一趟。” “嗯。” 祁问殊瞥了眼身边神情不知为何看着有些冷的青年,应了一声,随后想了想,又问了一句,“时家?” 这说法,应当不是指紫环路那边的房子。 时澜淡然勾了勾唇:“是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 祁问殊搭着方向盘若有所思,他已经记不清这是时澜让人送过来的第几辆车了。自从那天聊了聊赛车相关的爱好,时澜似乎没事就从古宅那边的车库让人开一辆过来。 虽然这说话不可理喻...但真的很容易让他联想起显摆一词。 祁问殊抿唇不语,有点捉摸不透时澜的想法。但对方的跑车收藏实在不可小觑,无非是每回都要适应新的手感而已,能见到许多还以为这辈子都碰不上的车...他决定尊重这点换来换去的小癖好。 “这辆CCXR你是买来就没开过?” 祁问殊打量了一圈,问出他来时就想问的问题。这使用痕迹,实在浅到过分了。 -- 第53页 “嗯。” 时澜眸中带笑,懒懒散散搭着手,“那么多车怎么可能都开过,你喜欢?送你了。” 祁问殊静默了会儿:“......不用。” 四千万的车说送就送,饶是他自小生活富足,对钱谈不上什么执念,也不免忽然体悟到了一瞬间对有钱人的嫉妒心理。 “也行,一辆容易开腻,等会给你老宅那边的车库钥匙,想开哪辆自己去就好了。” 祁问殊偏头看了人一眼,确认对方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有个问题在口中呼之欲出。 “你...” “嗯?” “...没什么。” 他想问时澜对他这么好干什么...但犹疑半晌,还是选择沉默地耷下眼。 安安分分当好他的助理就行了,少探知一些有的没的。 时澜这种要求极低的雇主已经相当不多见了,且工作且珍惜。 时澜略显失望地收回目光,他明明感觉对方已经有点触动,为什么就是不肯正视呢... 一只在龟壳里睡觉的小豹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他敲醒哄出来... “今天你去探望,江阿姨没说点什么吗?” 祁问殊忽然听到耳边传来这么一句问话。 “......” 时澜这是在医院装监控了还是副职卜算? “你怎么知道江姨提了你?” 祁问殊随口问了句,江姨想让他跟时澜提合作的事,他确实没打算开口,也没什么别的原因,纯属懒得操心。 祁家有专门的业务部负责沟通项目合作事宜,有机会合作自然会主动联系豫呈业务部门。不成功的话,无非是业务部能力不到位亦或者祁式竞争力不足,关他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什么事。 祁问殊冷漠地想。 “听说了一点流言,祁氏经营状况似乎遇上了困境,所以想着,也许会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时澜垂眸淡淡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祁家的经营状况他自然不清楚,但可是清清楚楚监控到了魏岑和祁冉的联系。 经过这么些天的支出,作为财务的江惠目前压力应该不小。以祁家的规模来看,应该撑不了太长时间...见到他之后也不准备试图求助豫呈的话,是目前还有其他什么解决办法吗? 祁问殊:“......” 他怎么就看不下去对方自贬的神态呢。 “...没,她确实有让我帮忙问问最近的花地科技园项目。” 祁问殊面无表情偏开头,所以怎么还是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总觉得,以时澜近期对他的态度来看,大概率会因着他的关系促进两方合作。 莫名的,一想到掺杂了这些商务因素,就隐隐有些烦躁。 第29章 比起上次,这回的时家古宅显得冷清许多。 祁问殊下了车,扫了眼四周错落有致的景致,上回来得匆忙,还真没怎么用心打量过这座依山而建的巨大庄园。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廊,跟在后头的人这才慢吞吞开口问:“你回家,让我跟过来干什么...?” “这边风景不错,放假来住两天,也顺便见见...”时澜微妙地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长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口叫家长。 “不喜欢这边吗?” 祁问殊回得很快:“没有。” 这座古宅的规模几乎比得上一个小型度假村,周末过来看看风景放松一下极合适,他自然不会不喜欢。 但这个后者...时澜真的觉得带他来探望长辈会是个好主意?他心知肚明他的性格,称不上多讨喜。 “怎么了?要是不喜欢可以直说,我们现在回去也行。” 时澜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眼对方的神态,温声道。他只是觉得这边会比较安全,所以没考虑太多就直接将人带过来了。 “你爸妈也在?” 祁问殊低着头不动声色捏玩口袋的小面包,试探性开口,“能让我在房间呆着?我不习惯和长辈相处。” 尤其是时澜的长辈的话,他估摸着第一次见的时候大抵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时澜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在顾虑什么,忍不住笑着伸手捋了把对方柔软的发顶,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不想见就不见,当他们不存在就好。这宅子很大,他们住在另一端,没那么容易撞上,这片区域就住了你一个人。” “嗯。” 被碰发顶的人安静异常,仍是垂着眼没什么太大反应,淡淡应了声。 还以为至少会被偏头避开的人满意收回了手,弯唇指了指上方:“这边几间房自己挑一下,看看想住哪间。都没上锁,里面的东西随便动,我过去一趟,晚点回来找你。” 祁问殊偏头看向右边郁郁葱葱的庭院,心中生出一丝莫名酸涩的胀意,半晌才平静开口:“好。” 米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他收回视线,抬手五指松散地覆在脸上,垂头背靠在墙上发呆了好一会儿。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来时的路上,他说完之后,时澜果不其然同意进一步商讨合作。 他少见地正面表露出否决的态度,冷冷道:“如果你是因为我才考虑这次合作,那我明确说了,祁家破产对我而言没什么所谓。而且江姨,大概率还打的别的什么主意,兴许会损害豫呈利益。” -- 第54页 他不知道江惠下一步想干什么,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的把握无非是来源于他会念着这么多年来的照顾之情勉强听话...也的确如此。 但现在,也仅限于当做会去探望的长辈。 他后来有想过小冉这么对他的理由,是想要完整的继承权?现在大抵还得加上一笔忽然冒出来的遗产。他可以都不要,权作这些年的两清,但他不打算让其他人牵扯进来,尤其是时澜。 “的确是因为你,但问殊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时澜仍是在微笑,“如果你真的完全不在意他们,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那一瞬间他猜到了人想干什么,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觉的...他明明几乎不曾提过自家的事。 站在寂静的长廊间,祁问殊怔了许久。 他觉得,他该离时澜远一些比较好。这种润物无声的温柔,实在太难招架。 不该出现更过度的交集,他只适合当个过路人。 - “爸,妈。” 沙发上坐着一名刷手机的年轻女人,闻声懒洋洋关了手机放去桌面,抬眸看着在对面坐下的人:“上次姜寻,这次祁问殊,怎么,又是意外?” 时澜放松往沙发一靠,翻出手机看了几眼目前以姜寻为中心的热点,其中混杂的辱骂和恶意揣测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顺手截下几个id才回话:“问殊不是,您正儿八经儿媳妇。” 就是还没追到手,不过看现在的状态,估计快了。 叶凌冲人翻了个白眼,抄起一旁的化妆盒补了补口红,阴阳怪气道:“不愧是当代孝子,可真不担心我们气死。” 又从哪儿学的乱七八糟嘲讽,时澜有些想笑,又很快压了下去:“怎么会呢,妈您倍儿健康,心理素质过硬,一般人哪儿能跟您比啊。” 跟人坐在一侧的中年男人顺手卷起报纸筒往人头上砸了几下:“好好说话,不是带回宅子里了?人呢。” 未免再挨报纸砸头,时澜挪远了些,交握着手笑道:“急什么,我这不是先来探探你们的态度嘛。” “哟,十五岁那年就急不可耐的出柜,生怕我老两口这口气顺利咽下去,这会儿居然能担心我们有脾气?我梦里都不敢这么想。” “那可不,” 时澜笑不露齿,坐姿优雅:“毕竟自我出柜后,您一天都没放弃让我回过正途不是,万一我把人带过来一不留神给我坑跑了咋办。” 叶凌忍不住气冲冲地砸了个抱枕过去,她怎么老逼逼不过这个冤种儿子,等她继续去网上冲浪。 时暂顺手又拿过报纸伸长手用力了下人后脑勺,看了好几次他还是不习惯这母子俩近期的相处模式,没大没小的:“我看了这个人的经历,男的可以,但他不行。” 时澜索性起身往离两人都有一段距离的单人小沙发上坐着,微笑道:“您这信息渠道看来不太行,真假造谣都分不清楚。” 时暂:“......” 谁爱去调查这点破事,他看小兔崽子就是欠渣。 随后正了正神色:“别贫,就算我们这关能过,爷爷那边你准备怎么说?让他接受时家绝后这事儿,基本不可能。” “所以这不是来求您俩来了吗。” 时暂深深皱起眉头:“又想干什么,兔崽子,每次过来就没好事。” 时澜转头看沙发上的人,停了一瞬,还是决定开口:“怎么会呢,我觉得这算喜事,妈,您说是吧?” 时暂:?这母子俩又偷偷摸摸瞒着他谋划了什么? “咳咳,” 叶凌不太自在地假意咳嗽,挪开飘忽的视线,“就是...就是想了下要个弟弟妹妹的事。” 时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边上整个报纸框向人砸去:“知不知道你妈怕疼?打的这主意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真以为他不想要个女儿,生时澜那会儿见到叶凌虚弱地躺病床上他就担惊受怕得要命,整宿整宿地做噩梦,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时澜下意识偏头不躲不避地受了,虽说是他妈先提出来的,不过叶凌萌生这想法大概和自己出柜的缘故脱不了干系?挨点砸就挨吧。 叶凌心虚地跑过去挡在两人跟前,防止时暂一时冲动下重手。她是怕疼没错,但真没到时暂眼中那个夸张的地步... 而且她觉得时暂的保护心确实有一点点过度,以至于她想再养个软萌可心的崽子的想法这么多年来始终没能实现。 正好趁着时澜现在大了比较抗揍,这个时机也正合适帮她这个当妈的拉走大部分仇恨。叶凌理直气壮的站在一旁观察场上一边倒的局势,没继续动手就行,不就挨几句骂,那有什么。 时澜:...... 说不上为什么,明明认知中确实该受这次训斥,但总有种在背锅的错觉。 等到时暂终于尽兴地重新靠回沙发,已过去了半天功夫,趁着叶凌挨在男人身边安抚的时机,时澜果断起身开溜,临走前不忘留下一句:“爷爷那边就拜托您俩帮忙搞定了。” 而后得到一个字正腔圆的滚。 时澜站在室外,摸了摸额角被钢制的铁盒角砸出来的一道血痕,硬生生停住了捏着湿巾准备擦拭的手。 搞定,回去继续掰龟壳。 - 时澜回到另一边时,看到对方挑选的房间,有些意外地扬了扬唇。 居然,正好选中了他的主卧,也不知道能不能拐着人同意跟他睡同一间房。 -- 第55页 祁问殊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信息里的各种谩骂和诅咒,随手点了清除,不过很快,又有更多的未知号码将短信传了过来。 察觉有人进来的动静,下意识按灭屏幕抬眸看去,顿时被人额上的血迹惊得一愣,迅速站起身。 时澜却像是浑然不觉走来人跟前:“喜欢这间房么?” 祁问殊抬眸盯着那道显眼的血痕看了半晌,实在不明白怎么会在这庄园内出事。 但过了许久,也只是摇了摇头:“没,看这的使用痕迹,是你的房间?正好进来这里顺便坐了会儿。” 他对房间的朝向和布局都没什么想法,不过是临时睡一晚,随便去隔壁一间就够了。 随后目光又不自觉移了过去问道:“你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时澜:...观察力这么好干什么,哪怕不能住同一间让人睡他的床也挺好的。 不过他怎么觉得,那个无形的龟壳又莫名阖紧了一点?难不成这番受伤示弱反而弄巧成拙? 不应该啊。 第30章 情绪不会变化得这样莫名其妙,时澜边思索着才这么半天的功夫,又发生了什么他没留意到的事时,边自顾坐去了人身边,随口道:“不小心磕到了。” 祁问殊脱口而出:“医生呢?” “先前伤成那样带你去个医院都不情不愿的,现在知道叫我去找医生了?怎么,自己都不在意在意我?” 时澜调侃了一句,见人垂眸不语,这才轻轻笑了声继续道,“开玩笑的,这么点小伤,等医生来怕是都要痊愈了,涂点药就好,能帮这么个小忙?” 祁问殊手插口袋,很快站起身将头偏去背离人的方向问道:“药箱在哪儿?” 时澜刚想说自己去拿就好,余光蓦然瞥见沙发上亮起的手机屏幕。 话到嘴边,顷刻改口指了个方向:“这边直走右拐直到过书房,分叉口左转到尽头,那边有面白色柜子,从上数第二层最右边那一格,麻烦了。” 祁问殊不疑有他,依言走了过去。 等他抱着个小箱子回来时,时澜正开着笔记本飞速敲击着什么,屏幕毫不避讳地展露在他眼前。 纯蓝的界面上布满了他看不懂的字母和线条,早见惯了对方各种忙碌的状态,他也没多想,径直打开了箱子拆出个眼熟的小药瓶:“用这个可以?” 对方淡淡扫他一眼,点了点头,但仍是没有放开笔记本的打算,继续垂眸专注地敲击:“可以,稍等一会儿。” 祁问殊眸光微怔,虽说时澜经常性会接到一些突发的工作,碰到一些棘手的问题当然不会完全没脾气。但面对他时,似乎都会特意克制,鲜少见过这般毫不掩饰的冰冷情绪。 忍不住下意识问了句:“......什么工作这么紧迫?” 看这状况,估计不是一般的严重...大概今天就得回市区。 “现在回公司一趟?” 时澜似乎也察觉自己外溢的火气已经不慎波及到旁人,轻轻呼了口气,温和道:“没事,只是帮裴慕测试一下他做的一个监控程序,这破程序bug太多,看了就烦,吓到你了?” 祁问殊:“......没事就好,没有。” 他见过项目接连亏损还能轻松地同他开玩笑的人,居然会因为一些程序bug气到这个程度,时澜的生气点,果然不同寻常。 “好了。” 他刚听到对方啪的一声将笔记本阖上,就察觉手腕被不轻不重地拉了一下。 于是顿时毫无防备地被这力度带下,本能弯下腰向前倾,还好右腿正抵着沙发。他反应极快地用右手撑着靠背,单腿跪在人身侧,避免了将时澜整个压在身下的尴尬局面。 但仍是不可避免地形成了将人环在怀中的姿势,左手打开的药箱也还是没能稳住,瓶瓶罐罐撒了人一身。 在对方想说什么前,时澜迅速抓起一包棉签递了过去,异常真诚地盯着人眼睛抢在之前开口:“伤口有点疼,看你一直发呆,想让你赶紧帮我上药来着。” 祁问殊:“......” 时澜是不是对一直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他愣了有超过三秒? 行,吧。 奇奇怪怪...,但是...算了。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人没发现,右侧方沙发上的手机兀然亮起屏幕。 祁问殊立时就想退开,他的手臂擦着人肩膀,两人间的距离不过半臂,几乎快赶上喝醉的那一晚。 但这会儿对方清醒着,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注视,让他少见地萌生几分退缩的心绪来。 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姿势暧昧得过分。 “可以先上药了吗?边上等会我来收拾。” 时澜像是毫无所觉,将拆开一个口子伸出一截的棉签的又往他眼前送了送。 祁问殊将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抽出棉签退开了些,但时澜此时异常闲适地抱臂靠在沙发上,丝毫没有动身的打算。 他想上药还是得靠过去。 “......你往前坐坐。” 时澜偏头眸光沉静,语气懒懒,说的话倒是像个闹脾气的幼稚园:“你刚砸疼我了,不想动。” 祁问殊:? 他沉默地看了眼那些最大估计也就一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重的药瓶。 碰瓷呢。 祁问殊微微皱眉,看着不为所动还在盯着他的人和额角已有些凝固的血迹,僵持不过半分钟便迅速败下阵来。 -- 第56页 行,就当大少爷格外娇贵。 看了看凑近上前替他涂药的青年,时澜满意了。 连祁问殊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分明已经在不自觉地向他妥协各种超出界限的要求。 明明很容易就能察觉。 冰凉的药膏被人小心翼翼地涂抹。 他低头不动声色掠过眼前清晰的锁骨,缓慢向下。 宽松的外套拉链只是随意地拉在胸口上方一点儿的位置,因着俯身的姿势,只需偏头,就能毫不费劲窥见外套下被棉质背心裹着的紧实腰腹。 腰线恰到好处地凹出漂亮的弧度,纤细而不显孱弱。这个宽度,大抵...双手便能合握着。 一定柔韧极了,不知道到什么程度,才能让那张常年冷淡的脸上染上其他的色泽。 时澜微微低头,眼底染上几分暗色,目光从腰间划去支在他腿间,抵着沙发略陷进去几分的膝上,一点点上移。 想动手。 家境使然,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获取都实在太轻松,他的耐心其实一直都不算太好。 既然终于发觉对方心动的端倪,等处理完那些碍事的人,就彻底表明心意吧。 时澜闭上眼,任额角反复传来柔和的触感。 就算真的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也无没什么关系,反正他想要的,向来只能是他的。再不济,用点手段让人把一辈子卖给他也不是不行。 他的秉性,大概并不比他的耐心好到哪儿去。 而且他根本不觉得,现在的祁问殊会拒绝他。 - 自从从时家古宅那边回来之后,他总觉得时澜似乎更忙碌了些。 祁问殊长腿交叠窝在软椅上,将注意力从时澜新给他布置的作业上移开。原以为当初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时澜还真抽空给他制定出了一整套课程,顺便扔了个旗下的小型信贷机构用作练习。 也真不怕他将好好一企业玩完... “怎么了?有不懂问题吗?”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时澜很快回看了过来。 祁问殊收回目光,再次快速扫了眼内容,点击传输:“没,拟好的方案已经发你了,有空看看?可行的话...我就发出去了。” “我现在看。” 时澜冲人一笑,很快将正在审查的任命文件放去一旁。 祁问殊缩回电脑后,莫名升出一丝上交作业后被检阅等待审判的紧张感。 自从呆在时澜身边,他好像体会到了许多以往不曾生出的情绪。 感觉不算太坏。 对面陷入良久的沉默,祁问殊不自觉抿唇,又瞄了眼刚才发出的文件。 不会是太差了对方不知道怎么评价吧,时澜性情一向温柔,兴许正在组织温和一些的批判措辞。 其实他一向对批评没什么太大所谓...只是隐隐有一点在意时澜眼中看法。 虽然没有接受过专业和系统化的学习,但他参考了大量经典案例,再结合的实际情况,应该...也不会差得太离谱。 “...有什么问题吗?” 他百无聊赖地在桌面上刷新来刷新去,终于还是忍不住状似随意地问出声。 “挺好,没有问题。” 祁问殊:“......” 他紧张兮兮地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个像是敷衍的回答?难不成漏洞百出到已经没有评判的必要了。 “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吗?” 时澜抬眸看了人一眼,答得很快:“没有,直接发过去吧。” 他没敷衍,方案的确没什么问题,甚至于,相当完美。不过后面这句评价他没打算说出口,出于嫉妒,不想夸了,甚至于想把原先规划的进度再拖慢一些。 对方的学习和分析运用能力...有点超出他的想象。他几乎可以预见,如若不曾被存心干预,最终成功入学s大的人,兴许能毫不费力打破他在商学院的毕业记录。 学那么快,到时候轻松事业有成跑掉了怎么办。 时澜落寞地打开文档,不情不愿地将进度调快了些。 跑了他就将人抓回来关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祁问殊闻言略放下心来,既然能不做修改直接实行,那应该就是真的没问题了。 时澜总不至于看着有漏洞的方案糟蹋他公司。 不过看对方的脸色,怎么感觉莫名有点臭。 “......” 祁问殊开启新的课程单元,目光集中在屏幕,只是思维忍不住开始发散。 难不成是因为姜寻那事烦心?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虽然牵扯到了时澜,裴慕那边莫名的一直没动静。 而且说来奇怪,现今舆论仍没有遏止的趋势,愈吵愈烈,但他却是再没收到过一开始爆炸性涌入的辱骂短信了。 只要不主动点开各种软件,倒也眼不见为净,还挺清净。 第31章 他想得太入神,连时澜什么时候走到背后了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 颈间传来温热的吐息,祁问殊顿时从发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本能回头避让了一下,撞进对方带着点笑意的眼眸中。 怎么又靠这么近... 时澜像是丝毫没有保持安全距离的意识,躬身撑着他的椅背,姿态寻常不过的看着电脑:“有不懂的吗?” “暂时没,姜...” 门口响起轻缓的敲门声。 时澜看了眼时间,笑意略收,起身淡淡开口:“进来。” -- 第57页 祁问殊也只好闭嘴,看了过去。 “时总,您好,哥...?” 站在门口的祁冉抱着份文件,看清里边情形后,愣了愣,普通助理会将工作岗位设在老板办公室内吗? 难不成,真如现在传的那些谣言一样...不,不可能,如果他们俩真的是情侣关系,时家不会放任,时澜也不可能不出手遏止舆论。 “我来取标书,杨助理让我直接过来。” 祁冉努力挤出一丝笑,显得有些局促。 他们不过是借机一提,没曾想时澜真的给了祁家参与的机会...至于资质达不到承接要求这点,对方还特别给出意见,可以破例接受联合体竞标。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魏岑,如果真的能成功联合接下这个投资近百亿的项目。不仅魏岑能借此机会重新在家族立足,不会再来骚扰他们不说,他在爸心中的地位也将不可同日而语... 届时...一举三得。 只是,心中仍是忍不住微微泛酸,祁问殊凭什么... “小祁,你去保密室取一下文件拿给他。” “嗯,” 他刚站起身,准备去对面的办公区找林正开门,蓦然被人搭住了肩膀。 祁问殊不解回眸:“还有什么事?” “A区北地块柜架三列二层一格编号6,” 时澜凑近人,音量却没压太低,余光不动声色瞥了眼站在门口的人。勾了勾唇,又附耳更轻声地叮嘱了一句,“密封袋上注明了所有名称,千万...别拿错。” 祁问殊偏了偏头,耳垂不自觉染上一抹浅淡的粉,靠着人说话这毛病时澜能不能改改! 而且,他怎么觉得这话意有所指? 三列二层一格第六编号...没错,祁冉低着头,暗暗重复了一遍。 祁问殊自顾往门外走去,听到时澜在背后说话。 “小冉?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当然可以。” 时澜笑了一声:“进来坐坐吧,保密室不远,小祁马上就来。” “好的好的。” 祁冉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去了沙发上坐着,刚想回头和站在身边的人搭话,却发现时澜不知何时已经回去了办公桌前,神色冷淡看着电脑,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屏幕上里是保密室处的监控画面,紫发青年等着一旁的助理将门打开后,独自走了进去。 时澜双腿交叠,懒洋洋地撑着下颚,看着祁问殊依言找到他所说的位置,站在柜架前看了一会儿,伸手取过文件。 监控的视角极其完美,身后第二列的柜架一角,像是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一点被取出文件的两个格子间的隔板。 祁问殊随手将文件递给林正看了眼,飞速在人手中的记录表上登记完。 趁着对方同样低头签字确认的功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时澜这个助理,他已经好几次从办公室出来时,无意撞见对方森冷的视线,虽然收敛得很快,但他确信,他没看错。 “好了。” 林正抬起头来,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直到对方完全转身,才低着头,缓缓露出一丝阴鸷的笑。 自从时澜将人带回家,几乎二十四小时呆在人身边,他硬生生没能找到任何一丝空隙。 连现在铺天盖地的舆论竟也熟视无睹,他倒要看看,等到过些天真有人闹上豫呈总部,祁问殊和整个集团的声誉被绑在一块,时澜到底还能不能置若罔闻。 就算时澜还想保,时家也不会同意,他不走也得走。 - 祁冉才接过文件盒,就被先前带他过来的那名助理极有礼貌地请出了办公室。 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人身后,回眸看了眼被关上的门,神色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们的原计划本来不是这样,至少没现在来得轻松。但没想到,活像是老天都在帮忙,江惠当时负责聊城的朋友,正好又被任命为花地项目主负责人。 有了一次,第二次合作就要显得好说服多了。 但实在是...顺利得有些太过了。 祁冉抿了抿唇,将手中的文件抱紧了些。所有的流程都没问题,不可能出现纰漏。现在只需要...更顺理成章地针对这次项目召开高层会议进行商讨,将盒子里的资料公之于众就好了。 祁问殊没回自己的工位,径直躺去了沙发上,看了眼手机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小冉:【哥,你有空回家一趟吧,爸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最近还念叨你来着。】 他删掉消息,平静望着天花板开口:“那文件袋里的,是什么?” 上方很快出现时澜的脸。 对于眼下的人在办公室愈发随性的姿态,他心情相当不错:“猜到了还给?” 随后又转过身背靠着沙发问道:“能让他们进去的东西,要我收手吗?” 祁问殊没回答,负手搭在眼上,挡着几分光线:“他们做了什么?” “文件袋上的字,被动了手脚。” 早在发现聊城项目负责人和祁家有交易,经由这人之手的涉密文件被拿来给他签字确认的时候,他就刻意留心了一下。不过现在,那里边的东西已经不会是他们原本想要见到的。 这话其实说得相当模棱两可,根本没明说对方究竟到什么程度。祁问殊闭眼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用。” 上方传来一声短促的笑。 -- 第58页 “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别干预你们家事。” 祁问殊平静眨了眨眼:“就当个乐子看看也行。” 时澜偏头看着沙发上像是在挡着眼睡觉的人,又忍不住附下身按了按人软乎乎的发顶:“难过吗?他们这么想方设法的...陷害你。” “说不上,”祁问殊音色如常,情绪一如既往地冷淡,过了好一会儿,才微不可察叹了声。 他的母亲是正常病逝,大概是情绪自小就比较淡薄,他对这个不到一年就被娶进门来的后妈从来没什么敌意。 于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个比他小一点儿的软乎乎的小团子是他要保护的弟弟了。只是没想过,这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孩,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至于江惠,无论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多年来的那些关心和维护,究竟是真是假,他分得清楚。 算了。 时澜想开口安慰点什么,又听祁问殊忽然发问, “当时我家忽然猫跑上楼乱窜,是不是你干的?” 时澜:“......” 在他家住久了,熟悉完那些设备,联想起来并不难,他也没指望能瞒人太长时间。 但,应该远不至于现在就被察觉。 “是。” 不过既然都这会儿问了,他自然不会隐瞒,也正好给他...回答理由的机会。 时澜好整以暇等着对方下个问题。 祁问殊却是没打算再继续问了,都到这一步了,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也算是完全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躺着的人蓦然坐起身,迅速打断想说些什么的人:“姜寻引发的那些事,你打算怎么做?要不我离个职吧,免得被扒出更多的事,就算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助理,总归也影响企业形象。” 时澜:“......” 怎么就不让他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呢。 心中虽遗憾万分,但仍是不得不顺着现在的话题先回道:“来不及了。” 祁问殊:? “现在...可到处都在传你是我地下情人,这会儿把你开了,不都传我是负心汉了吗?” 祁问殊:“......” 还有这茬?他只最初偶尔点进去看了两眼,绝大多数都是辱骂言论,便再没搭理过。 祁问殊坐回电脑前,瘫在椅子上,目光发散,心不在焉地点开文件夹:“没有的事,你也都说了是谣言。” 时澜笑了笑:“都传成这样了,要不,考虑一下把谣言...” “电话。” 铃声乍响一声,祁问殊紧跟着提醒了一句,下意识打断接下来的话。 时澜侧目看了人半晌,这才慢悠悠地走回办公桌划过接听键。 “爸,什么事?” 祁问殊闻声抬头,见时澜也正巧看他,只是很快垂眸专注听对面说话。 “谁说我准备放弃苏家的项目了,是目前那边的对接人实在没一个靠谱的,您要真这么急,自己去也行。” 时暂又忍不住想骂人,兔崽子,动不动将工作抛回来半天不见影,他还没找人算账。 “那你那份任命文件又是怎么回事?” 时澜扫了眼正在拿着桌面的手机在掌心转圈玩的人,忍不住轻笑:“您签字就行了,不过先给您提个醒,这字一签下去,豫呈市值可能要蒸发不少。” 时暂:“......” 时澜想得到的他当然也知道,兔崽子仿佛敞开了在跟他说:爸,过来当下冤大头。 祁问殊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半晌,面无表情地点开一个聊天框。 祁问殊:【问你个事儿,时澜是直是弯?】 裴慕:【......】 裴慕:【???】 第32章 来电显示才跳上屏幕,祁问殊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眼皮一跳手比脑子反应更快,飞速按下了电源键。 另一头的裴慕等了半天只等到无人接听的提示:?? 时澜这么些天追了个寂寞??不是,这到底啥追法才能让人到现在性取向都没整清啊。 他一头雾水,刚想继续发微信问问,就收到时澜的消息。 【保密室的监控记录处理好了没?】 裴慕大刺刺躺椅子上,看着输入框琢磨了好一会儿。 要不要说一声呢,这进度也太离谱了点,别他孩子都能下地跑了还没追到手。 不过打字打到一半,蓦然想起先前在他面前的一顿瞎秀,又笑得不怀好意地全删了,这玩意平时就挺狗的,这会儿就应该多尝尝爱情的苦。 【好了好了,早替换过去了。】 时澜回了个确认消息,又转眸看向似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人,索性干脆托腮盯着人看。 明明也喜欢他,怎么还是能感觉有那么点抗拒呢。 - 项目办公室。 蓝色衬衫的男人压着嗓门,急促不安地握着电话来回行走,声音带着掩不住的火气:“他拿走的那份是根本还未对外公开的翠月湾招标资料,怎么会是花地科技园的??” “这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他接手这个项目以来,总部就惯例和他签订了保密协议。如果翠月湾项目出事,他还能轻松脱身,换成这份东西,不管中间是哪一步细节出了问题,作为主负责人,他一定逃不开被追责。 无非是轻重问题罢了。 -- 第59页 但这次是内部价格清单泄露,不可谓不严重,男人挂了电话,满头冷汗瘫坐在椅子上。 他亲自放的文件,不可能有问题,一定是有人在他之后再调了一次。 是祁家搞的鬼?但江惠收买他的证据可都还在他手上,想玉石俱焚不成?监控...对了,还有监控,才爆出来没多久,一定来得及。正喘着气的男人倏然回神,勉力冷静下来冲出了办公室。 - 在察觉到对方至少第五次转头过来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之后,祁问殊终于忍无可忍地抬眸回望:“今天不忙吗?” 时澜无辜摊手:“忙啊。” “那你...” 祁问殊才开口,蓦然住嘴,偏开头僵硬地转口道,“继续忙吧。” 时澜:“......” 这都不问下去? 紫色的脑袋很快缩回了电脑之后,祁问殊抿直唇线,偷偷抬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垂。 裴慕打了个电话他没接听之后,就再没发消息过来,不过,他的猜测应该没错。 但他什么也没想好。 时澜正想开口逗逗人,几行信息蓦然从消息界面显示,类似的警报也接二连三地传来。 座机及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开始了。 时澜淡然一笑,挨个扫了眼消息,才不急不缓地打字回复,先接通手机来电。 “爸,又找我干什么?” 那头时暂的声音冷冷的:“花地科技园你又搞哪一出?老子费那么大劲拿到的许可证是让你这么糟蹋的?你玩归玩,再敢把活扔回来试试?” 听上去像是真生气了。 “我心里有数,这回全部由我处理。” 时澜面上毫无愧疚之色,琢磨了会儿,补充了一句,“您放心带着妈出门,绝对不再烦您。” 只是他后面这句没能说完,时暂听完前半句,满意哼了声便迅速挂断了电话。 “......” 时澜再尝试打过去时,已经是关机状态。 “出什么事了?” 祁问殊刚问出声,敲门声响起,女助理带着焦急的神色出现在门口。 “没事,我爸又闹脾气。” 祁问殊:“......” “时总....” “我都知道了,”时澜抬手示意人不必再说,走去门口吩咐道,“通知豫呈所有董事,两小时后在大会议室集合,讨论一下...关于企业声誉严重受损一事。” 助理愣了愣,现在的紧急情况不是花地涉密文件泄露吗?怎么会忽然跟企业声誉扯上关系... “问殊,你也一起。” 祁问殊抬眸看了眼,有些不解应了声:“嗯。” 董事会...也叫上他干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时澜离开不过半小时,平台发布最新的人事通知。 坐在电脑跟前的人蓦地攥紧了手机,愣愣地看着红色标题下,经由股东会决议,刚下达的以他为主题的董事任命书。 - 黎经理坐在旋转椅上,甚至不太敢直视坐在对面姿态散漫的年轻男人,分明年纪资历比他浅多了,带来的压迫感仍不可小觑。 他低着头试图辩解:“时总...我,这事我也不知情...” 时澜平静地翻阅手中那份由总裁办短时间内迅速整理好的评估资料,淡淡开口:“花地项目的投标控制价泄露,导致整个项目只能被迫暂停,后续所有的工作都无法展开,预估带来十亿以上的损失。作为主负责人,黎经理,我相信这次失误带来的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他没给人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聊城项目,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我这才放心将花地交给了你,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纰漏。” 时澜轻轻叹了口气:“你在豫呈工作这么多年,我很欣赏你的业务能力,但抱歉,这次的损失必须有人为此负责。” 中年男人慌乱更甚,嗫嚅道:“我...” “祁问殊的失职我会让人起诉,只是据我所知,文件经过他和林助理两方确认,并没什么问题。你在这行这么长时间,应该不会不懂,这样一来,责任判定的大头仍旧只会在你身上,这次不是小数目,我有心徇私恐怕也没办法。” 时澜温和地笑了笑,抬手正了正领带,语气带着一点淡淡的无奈和惋惜,随后站起身来:“如果信得过的话,我可以为你推荐几个业务能力还不错的律师。”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弓背,将手搭在腿上,陷在阴影中的脸色是掩不住的慌。业务能力再不错又怎么样,单人对上豫呈整个法务部,也根本没赢面,而且他目前根本不占理。 他放的东西卡的位置相当刻意,明明是放在隔板右边...如果存心拿错的话,从监控上根本不能判定,他本意是想借机模糊一下原本文件的位置。 没成想...遭了反噬。 眼见着对方已经拉开门准备离开,他权衡良久,蓦然开口叫住了人。 “黎经理还有什么事?” 时澜停下脚步,背对着人,缓慢扬起一丝极轻的笑。 “这次事故,其实不全是我的责任,是...是祁家......” “我全交代的话,公司能不能网开一面...” 凭什么,凭什么只让他一人担责,要死,也该一起死。 时澜好整以暇转身,微微皱眉目露疑惑:“祁家?” - 时澜微笑伸出手:“连警官,秉着公正清明原则,虽说黎经理交代得差不多了,我还是希望能将所有有机会接触到文件的涉案人员彻查一下。” -- 第60页 “那是自然。” 连槐看了眼正从对面走过来的林正,心照不宣地笑了声,“有问题的,一个也不能放过。” 路珩专门来给他说了一声,据说这林正,和这次窃密案子牵扯出来的魏岑,问题可是大得很,反正现在有个正当由头,他一点点查就是了。 时澜淡然颔首:“麻烦了。” 随后头也不回与过来的助理擦肩而过。 林正来不及打招呼,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警官,压着心头的不安,勉力扬起一丝笑。 “林先生,麻烦您配合调查。” 祁问殊刚踏出办公室,就看到被带走的两人背影,思及才爆出来的几条新闻,愣在原地:“...我不用去?” “当然用,不过不急,晚点我陪你一起,先开会。” 时澜愈发顺手地揉了揉人发顶,牵着人往大会议室走,“对了,替我给裴慕发个消息,是时候,让魏岑的东西物归原主了。” 这亲近动作过于自然,祁问殊短暂恍神了一阵,很快反应过来时澜所说的应该是当时被拷贝出的那些视频。 他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用另只手摸出手机打字过去。 - 偌大的会议室很快只剩他和时澜两人,祁问殊低头看着迅速蹿升的新闻热点,思及刚才的亏损数据,垂眸有些不安开口:“不过是让他们骂骂而已,我没什么所谓...” 舆论本都是一阵一阵的,这阵热度过去了,也不会再有人来盯着他一个普通人找事。 这次任命公布后,由于涉及到高层的决断,几乎让豫呈的股价瞬间下跌了几个百分点。 “我有所谓,而且凭什么让他们骂,那些摆出来的澄清事实都不看,一心只觉得自己的猜想正确的人,被告了那不是活该?” 回顾了一番被他拦截下来的那些言论,时澜忍不住深深皱眉:“喜欢造谣的东西早进去世界早清净。” 名单已经整理成册,一方私下一方公开,豫呈有的是精力一个个告过去。 祁问殊无意识攥着手指,轻声道:“...直接告就可以了,也不至于非要搭上豫呈。” “侵害商誉能进去呆更久一点嘛。” 让这些人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这才能干脆利落地将幕后推手供出来不是。 时澜笑了笑,安抚看上去情绪不佳的人:“放心,豫呈不过是分企之一,这点损失,时家还不放在眼里。” 第33章 接下来的发展基本尽在时澜预料之中,魏岑被判处死刑,祁冉江惠接连入狱。几名主要带动风向的造谣者陆续被控制,很快便将受人指使的事交代出来,顺着线索轻而易举地查到了背后的苏媛媛。 他更没想到的是,当时在巷子里袭击他的人会是林正,亦是原本据说相当狂热的一名追求者苏陶陶,为了重新留在时澜身边,甚至彻底整容窃取了新的身份。 祁问殊靠在卧室窗边,少见地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望着下边的花园怔怔出神。 室内针落可闻,只有两只猫在床上扭动着打架带出的些许布料摩擦声。 今天时澜的爷爷突然来访,现在正在客厅,不出意外,应该是为了豫呈近期接二连三发生的事。 许多事已尘埃落定,接下来,该正视的就是他和时澜之间的感情。 莫名欠债的套路,对他家事异常的上心,和裴慕那个未给出的回复,已经完完全全告诉了他那个暂时没来得及摆上明面的事实。 对方有很多次想直接挑明,都被他下意识的抗拒挡了回去。 明明他也是喜欢的。 祁问殊低头点燃烟,轮廓分明的五官浸在雾中,让视线有些朦胧不清。 面对魏岑,他可以毫无所谓地答应,他笃定对方会离开,亦笃定自己不会动心。 他一向喜欢在预知中的结果,且不吝给予一些无伤大雅的纵容。 面对时澜,对方从始至终表露出的热忱和坚定反倒是让他忍不住退却。 他自己,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冷情。 漠然太久,他都快要忘了怎样去真心实意喜欢一个人,亦给不出合格的答案。 “抱歉,我大概学不会。” 祁问殊在窗台摁灭烟头,低头很轻地呢喃了一声。 光不该照进冰冷的阴影中。 光没有错,是长久停在阴影中的人担不起,更配不上。 他在床边坐了许久,才慢慢将猫塞进猫包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楼下的客厅,一老一少相对坐着,已经聊了很久,似乎还没有结束话题的打算。 口袋里换了个新的橡胶小面包,祁问殊安静地站在走廊上,手指动了动,垂眸听着下方关于他的讨论。 “你能保证你足够坚定,那他呢?你还能猜得到他是什么心思不成?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随便玩玩就抛弃?” “爷爷,您过虑了。” 时澜无奈一笑,他倒是想对方有点玩玩的心思,奈何这么久了,还是像块顽固不化的坚冰,好不容易有点要融的迹象,又分分钟把自己塞进了龟壳里。 不然一不做二不休砸碎算了,看他还能藏进哪儿。 老人皱着眉,经过先前的好一通说服,虽说大致已经接受了这事实,但语气仍是有几分不满:“你喜欢他自然这么说,你们这条路,乱来的太多了。到时候在一起又分开,我不能看着你们这么糟蹋时家的名声。” -- 第61页 时澜笃定道:“您不相信他,总要相信我吧。” 在一起之后还想分开?做什么梦。 对方又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抱怨了几句。 时澜笑着将老人那点不满的心绪一缕缕抚平。 祁问殊靠在墙面,怔怔发呆了许久,时澜在他不曾留意的地方,做得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多。 但就像老人说的,他不能保证自己日后的坚定,甚至不觉得他那点单薄的喜欢及得上迄今为止对方的付出。所以压根就不适合开始,也不必再继续浪费对方的时间。 时澜可以喜欢任何人,都不该喜欢他。 - 第二天一大早,时澜踏出房门,就看到立在墙边神情冷淡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高挑青年。 “问殊,怎么起这么早?” 祁问殊抬眸,很快拉出一早准备好的借口,指了指脚边的猫包:“今天带它们去做定期体检,今天请个假成么。” 他的助理身份不过是一个挂名,在与不在都没什么所谓,有正当的理由,时澜不会不同意。 “嗯,我陪你一起?” 时澜看着对方眼底浅淡的青色,像是没睡好的模样,试探性问道。 “不用了,公事优先。” 祁问殊垂下眼睫,努力勾了勾嘴角,似乎想做出一个类似于微笑的表情,但大抵实在生疏,做出来有些不伦不类,只好迅速放弃。 自从幼年被打伤面部神经,长久地没什么表情,他就已经不太习惯面部动作。哪怕后来被治愈,仍是长年累月的情绪冷淡,直到现在,早已经忘记如何做出很多正常的神态了。 时澜看着眼前状态有些异常的人,温声道:“好,早点回家。” 花地项目泄密案还有最后一点收尾工作,等他今天回来就开诚公布地和人谈谈。 祁问殊像是忽然被这句话中的某个字刺了一下,默然低垂着眼,唇微不可察颤了一下,好在对方正好转过身去。 待到时澜率先出门后,后头的人这才拎着两只猫,慢吞吞溜出了别墅区。 他看着工作人员熟练地替他办好托运手续,将票递了过来。 而后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平静地打开聊天框。 时澜一回到家,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子有些发愣,刚想打个电话找人,那边却像是算好了时间。 黑白猫头像跳出一条信息:【我回家一趟。】 时澜:“......” 行,那就明天再说。 第二天,仍是一整天没见人影,偶尔在微信上的闲聊倒是还有回复,时澜下班回家,独自坐在宽敞的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客厅,皱眉沉思。 第三天,那边已经连消息都不大回复了,傍晚时分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的两个字:【请假。】 时澜:“......” 当真不是存心溜着他玩? 第四天一早,时澜径直去了翡安园的住宅,只是敲门半晌,丝毫没人回应。 他搭上门把手,看着指尖处迅速覆上的一层单薄的灰迹,平静地调取了监控录像。 果然根本没回来过。 这是直接跑了?可以,甚至还不忘带着他的猫。 他打开微信,想试探性问问对方是不是在家时,那边再次先发了个文件过来。 辞职信三个字在两人稀少简略的对话记录下莫名显得有几分刺目。 时澜仍是面无表情,平缓地吐了口气。 远在异国一座海滨城市的祁问殊正将猫放进才买的蓝色小房子,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灿烂的天色,莫名觉得背后升出几分凉意。 时澜接到他的辞职信之后就没回复了,大抵也已经猜到他离开了。 他也算给明了答复,这样两人都不至于到尴尬的地境,也挺好的。 他弃用了原先在国内的那张卡,弄了张本地的,准备安心在此地定居。 这座城市是他很久以前就选定的一个地方,原本等着国内宅够了之后,便来这边养老,没曾想提前了这么多年。 - 裴慕和路珩飞速跳进了视频房间。 “卧槽时澜你干什么了...。” 时澜面色似有寒冰凝结,双腿交叠端端正正理了理袖口,语气冷淡至极问道:“我是不是对他太好了?” 阿这...太好了还能跑的吗。 裴慕表情僵了僵:这样云淡风轻的时澜好他妈恐怖,但仍是硬着头皮开口:“就这么短短五天功夫,小祁飞了六个国家,飞机火车穿插换着来,甚至还租车自驾了两座城市,让我好一通查...好家伙,这是铁了心不想让你找着啊。”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开始跟路珩胡乱猜测, “难道伯母私下给钱让他走了?” “不会听到你和谁联姻之类的不实传闻了吧?” “还是你说了啥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被他听了半截,一气之下黯然伤神离开?” “又或者你哪位爱而不得追求者威胁他了?” 都没有的事,时澜平静扫屏幕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两人瞬间噤声。 “他在哪儿?” 裴慕迅速接话,将查到的那串地址完完整整念出来,甚至具体到了门牌号。 “这地址挺偏的,为了躲你他是真费尽心思啊...” 裴慕超小声嘀咕一句:“就这情况,说你绿了他我都信...” 好在时澜的注意力全在那串地址上,并未留意到他这作死的言论,半晌,淡淡勾唇,笑意冰冷。 -- 第62页 “就这点本事还敢跑?” 裴慕还想继续说点什么,那边已经干脆切断了视频。 裴慕心有余悸:“好他妈吓人......小祁都做到这个地步,这不明摆着让时澜放弃,还找过去那不是强扭的瓜吗?” 路珩:“那你刚当着他的面怎么不说?” 裴慕:“傻逼才说,我还想多活几年,我们三认识这么久,时澜失控状态屈指可数,你见过他哪次比刚才那会儿更恐怖?” 路珩咂舌:“这次栽得够彻底的。” 裴慕:“马上栽的就是小祁了,有生之年我竟然能见到玩弄时澜感情的渣男?” 路珩:“怎么说?人好像也没玩弄,这不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小祁不情愿可不就走了,感觉...挺符合他作风?” 裴慕:“...情不情愿的另说,小祁看着也不像对人一点意思没有啊,招惹上时澜还敢跑,你说这回得被整成什么样。” 路珩点了根烟,惆怅道:“恐怕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 裴慕:“给小祁点根蜡烛。” 第34章 落日,晚霞,和橘色的海。 黑色冲锋衣青年踩着滑板,沿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宽阔马路飞速穿梭。 晚风将他染回了黑色的短发掠起,连带着外套也露出几分张牙舞爪的姿态。 祁问殊淡淡呼了口气,眉眼舒展开来,他享受这种略微失控的感觉。 直到拐过一个弯道,右侧的蓝色墙面远远印入眼帘。他熟练地踩下滑板,塑制的顶端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滑板在岸堤停下,他跳上矮矮的水泥面坐了下来,惯例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发了会儿呆。 隔着一条马路的身后,是随性错落地以各种角度扎在地面,五彩缤纷且数量繁多的小房子。 从这里回家,只需要走路十五分钟。 离开那座繁华的都市才不过两天,却恍然觉得那些喧闹纷杂离他已经很遥远。 这里的生活节奏安静且缓慢,和他想象中的差别不大,挺满意的。 远远有个穿着红T的青年向他挥手,是他隔着五幢房子的邻居,冲着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什么。 他初来乍到,对当地这些加着浓重口音的语言还有些陌生,只能勉强连蒙带猜地听出大概是叫他晚上一起去夜店。 祁问殊迅速回了个不去的手势,目光扫了眼路边稀稀拉拉挂起的涂鸦条幅。 下个月会在这里举办一场盛大的赛车比赛,今晚回家去看看报名规则,在这座城市参与的好处就是没车也行,虽说使用主办方提供的跑车会丧失一些先天优势。 他没什么所谓,反正不过是玩玩。 风景看了够久,他刚准备撑起身回家,掌心蓦然碰到口袋里的硬质小玩意,祁问殊怔了怔,那是他在祁冉他们被审理期间,找时澜要的一枚袖扣。 打定了主意离开后,用来当做纪念的小东西。 一枚银色的方扣,中心嵌着一颗剔透的蓝宝石,在落日余晖中闪着细碎的微光。 祁问殊垂眸盯着这枚精巧的饰品良久,而后沉默地纳入掌心站起身。 离开时澜,后悔当然是一定的。 但这是他自己做出的的选择,什么情绪都该由他自己承担。 将滑板夹在臂弯,祁问殊溜溜达达地穿过各种小径,回到了那幢独立一隅的蓝房子。 只是今天有些许不寻常,他站在门前,疑惑地看着信箱上摆着的一大束白山茶。 没有卡片,没有留言,除了烂漫盛开的花什么也没有。 他初来乍到,认识的人很少,也不大可能有人给他送花,更何况还是白山茶。 而且现在根本不是白山茶的花季。 他犹豫了会儿,将花束抱了起来仔仔细细翻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他原以为是什么人不小心送错了地址,只是连着三天,信箱上都雷打不动地摆着一束新鲜的白山茶。 这天,祁问殊倚着巷角的灰墙,远远看着信箱下被他整整齐齐摆成一列的山茶花束,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会送来第四束了。 他又从兜里摸出那枚精巧的袖口,轻轻地在指间摩挲了会儿,垂眼把玩了一番,忍不住地想:会是...时澜吗。 但他尽可能地隐藏了自己的踪迹,就算是时澜,也不一定知道他在哪儿。 而且,也没人会想找一个主动选择离开的人。 这会儿,差不多就是那个放白山茶的神秘人出现的点了,祁问殊将视线从袖扣上收回,顺手塞进口袋,抬眸蓦然怔住,他没看到带着白山茶的人,只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时澜刚将所有手续安排好,从小道过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莫名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我是死了不成?需要你在这儿睹物思人?” 祁问殊大抵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在原地,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时澜勾唇,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虞:“不好意思,让你低估了时家的能力。” 他形容不上来这会儿复杂的心情,大抵是震惊中夹杂着一丝歉疚,但更多的还是慌乱。脑中情绪极度纷杂混乱,各种声音吵吵闹闹,乱成一团浆糊。 他一时失语,半分钟后,看着慢慢向他走近的人,蓦地决定听从心底最本能的反应,扔下了一句攀上背后的灰墙。 -- 第63页 “等会回来。” 他现在只想暂时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冷静一下,等情绪稳定了些,再来见人。 时澜看着身姿利落迅速跃过高墙消失在视野中的人:“......” 还敢跑? “你说等会就等会啊?现在给了你选择的机会吗?” 面色阴沉的男人闭了闭眼,极轻地呢喃了一句。 两人对这边的地形都不甚熟悉,莫名其妙开启了一场势均力敌的巷道追逐战。 过了许久,太阳渐渐西斜。 祁问殊躬身喘着气,扶墙看着紧追不舍,最后成功拦在他跟前,甚至还有心思微笑整理衣襟的男人,有点不可思议偏了偏头。时澜身手这么好?所以当初把他调去身边当保镖也不过是个敷衍的借口... 不过经过这么一遭,他反倒也成功冷静下来了。面对着已经完全站在他跟前的人,刚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的所有想说的话,到嘴边都只汇聚成了三个字,诚恳地低头开口道, “对不起。” 他的处理方式的确过于极端和欠缺了。 “这会道歉做什么?知道怕了?” 时澜丝毫没有被安抚到的意思,怒极反笑,动作极温柔地摩挲着人唇角,倾身凑近了几分,眼底带着让人心惊胆战的阴戾:“好好的,非要跟我玩情趣干什么?” - 他们在狭长的窄巷呆了很久,直到瑰丽的云霞和昏黄的光线彻底被黑暗覆盖。 祁问殊略显生疏地回应,被禁锢在墙面,感受着对方异常暴躁的情绪一点点恢复至平静。 “有这么讨厌我?明知道我喜欢你还一心想着远离?” 祁问殊偏过头,抿了抿略显红肿的唇瓣,任人牢牢攥着手腕走出小巷,迅速否定:“不是...不讨厌。” 时澜回眸,淡然反问:“那就是喜欢?” 他总算难得地坦诚了一回:“嗯,喜欢...” 只是过于无所适从。 走在前边的人蓦然停下脚步,回身将人带进怀中,抬手抚上人后颈,略用上点力道压近了几分,低眸缓缓道:“看着我说一遍。” 祁问殊被颈间摩挲的触感逼得身体微僵,看着眼前冷暗的眸色,他敏锐地察觉对方的气性似乎还未完全消弭。 就迟疑这么短短数秒的功夫,时澜已经放弃再问,继续牵着人往海边的方向走。 没关系,他接下来有大把的时间,让他好好正视这两个字。 确认了心思还想着逃避?碍事的龟壳,早就该彻底敲碎。 穿过街道,途径岔路口,他刚想往家那边走,就被拉了回来。 “还准备回去?” 现在不回去还能去哪儿?就算想让他回国,应当也不急着这么一会。 祁问殊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吐出个字:“猫...” 时澜扫了眼远处蓝色的墙皮,侧目微笑:“也是,毕竟猫比我重要多了。” 祁问殊:“......” 他好像真的把时澜彻底惹炸了。 但他安抚人的经验实在少得可怜,面对显而易见在气头上的人,盯着握在腕骨处的那只手良久,想了好一会儿对策,这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声:“那一起回家?” 只是没等人回应,又很快丧气地垂下头:“是我错了,不该直接走人,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 时澜满意地勾起嘴角,回身凝视人半晌,像是终于确认了对方再没有一丝逃避的打算,这才柔声道:“知道错了就行,接下来,听话一点。” 带着时家标志的私人飞机停在海滨附近那片巨大空旷的停机坪上,时澜丝毫没有在这地方多停留的打算,在深蓝的夜色下牵着人悠哉地穿过城区的道路。 等两人以近似散步的状态到达时,两只猫早已经被专人妥当地抱回来放进了机舱中。 祁问殊异常乖静地跟在人身后,看着周身气息似乎恢复如常的男人,忍不住暗暗猜测:这事,大约是过去了吧。 他们一路上心平气和地聊了许久,对于他离开的想法,在他稍显迟疑低迷的不知如何反应后,时澜便不再执着于问下去,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规划着一些计划。 到最后,神态已然和平时无二,淡笑着站在舱门伸出手:“很喜欢这座城市?下回我陪你一起来玩。” 站在下边一些的青年抬眸怔了一小会儿,很快伸手搭了上去:“好。” 舱门被关闭,祁问殊打量了眼被布置得极其简约的内饰,刚想过去把在角落胡乱磨爪子的猫抓回来,蓦然被人从后方抱了个满怀。 沙发的材质极软,坠下去几乎没什么痛感。 祁问殊眨了眨眼,回抱住人,生涩地配合着对方似是有些遏制不住的亲吻欲。 但察觉上方的人动作有愈发过分的倾向,他仍是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想将人推开。 “问殊,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时澜自人颈间退开几分,单手压制住并不算强烈的反抗,偏头柔和地笑了笑,“不想我继续生气,就听话一点。” 祁问殊:“......” 他是不是动手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接下来的回国旅程,时澜身体力行地让他明白了,有些该坦诚的时候,最好一定给予正视。 否则,只能在一些足以令人崩溃的时刻被逼着一次又一次让人如愿以偿。 第35章 飞机降落在豫呈大厦顶楼。 -- 第64页 祁问殊困倦不已地被带下飞机,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睡了许久,意识才逐渐清醒。 室内安静且昏暗,窗帘被人细心地拉得密不透风,但从房门那边的泄露的一丝光线来看,现在是白天。 时澜应当是将他放进卧室就有事离开了,也不知道这是哪儿,看着不像别墅的房间,而且他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回了豫呈? 祁问殊整个人蜷在被子里,以侧卧的姿势闭着眼,下意识用前额轻轻蹭了蹭柔软的枕巾,又静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坐起身看向门口。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先出去看看再说。 床上的人垂头以掌抚面,短暂回忆了下只有起初那会儿较为清晰的记忆,忍不住轻轻咬牙,飞速将那些画面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他怎么可能做到那种程度...! 错觉,都是错觉,记忆错乱而已。 祁问殊自欺欺人地想着,努力地压了压脸颊升腾的少许热度,迅速翻身下床,动作微不可察一僵,又很快恢复如常。 刚搭上门把手,他才后知后觉发现无名指上被带上了一枚精巧的银黑色戒指。 时澜什么时候给他带上的... 祁问殊愣了愣,将门打开,房间顿时明亮了几分,他才将那枚戒指的样子完全看清。 乍一眼只是嵌着一枚椭圆深蓝钻石款式简洁的素面宽戒,但仔细些便能发觉外层似乎有一层极浅的精巧微雕,他打量了半天纹路也没确定,总觉得很像某种华贵的鸟类。 算了,等会见到人问问,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得想办法回送对方一枚才合适。 出了卧室,还是个巨大空旷的办公室,格局布置和中层的那间差距不大,装潢风格则要显得更沉暗一些。 他还是头一回到豫呈的顶层。 他在茶几前站了没一会儿,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时澜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见到醒着的人也不意外,只是随手扔开手中的文件夹,将领带扯松了几分,径直走向祁问殊,语气凉嗖嗖的:“又想跑?别费心思了,无论你去哪儿,我都能将你抓回来。” 祁问殊:“......” 他觉得,这事可能永远都过不去了。 “不会了...” 不该低估时澜的坚定,也不该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替人擅自决定,见到对方的那一刻,他的确在后悔。 “对不起。” 他只好异常认真地再为轻视这段感情轻声开口道,只要对方愿意,他会一直努力尝试下去,直到成为一个合格的恋人。 “一直道歉干什么?” 时澜不可置否,一把将人捞进了怀中坐去沙发,动作相当自然地亲了亲人耳垂,“你知道我更想听什么。” 被团团环抱住的人仍是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迟疑地看了眼身后的人一眼,忽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我爱你。” 时澜神情骤然顿了一瞬,唇间弧度加深,一些预先的谋划一时间被冲击得七零八落,险些让他难以为继。 不过这些年来养成的处事不惊很好地挽救了局面。 祁问殊趁机翻了个身从横在腰间的臂弯挣脱出来,挨在人旁边的位置坐着。 时澜没再接话,面上分毫不显,好整以暇端坐着平复过速的心跳。 再多的甜言蜜语,也不可能将这事轻易地揭过去,遂继续偏头看着人表示怀疑:“说得好听,爱我就是送我一个再也不见的大礼?你这喜欢,可有够吓人的。” 祁问殊:“......那你要怎么才能信我。” 时澜仍旧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他头一回不是那么想这样快速地读懂对方的意图。 明明在机舱的那几天已经够过分了。 祁问殊抓住时澜环在胸前的手,犹豫了片刻,没别的什么原因,实在是还有些疼... 但触及人略显冷凉的目光,他心头又沉重了几分,暗自咬了咬牙,翻身撑着靠背半跪在人身侧,俯身亲了上去。 时澜心安理得享受着这份让人身心愉悦的道歉。 他其实多少猜到了祁问殊的想法,但那又如何?他选择了逃离是不争的事实。 做错事当然得付出巨大的代价,两人分开时,气息已有些微喘。 时澜在对方想退开更远些时,骤然伸手按住人后脑压近,又将人拖进了怀中,继续得理不饶人道:“我这还没正式表白,你就恨不得藏进天涯海角,我的喜欢,很让人反感。” 祁问殊不再挣扎,郁郁打断道:“不是,没有反感。” “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别说了...” 他没什么力气地倒头伏在人肩头,语气有些挫败:“不再提这件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但凡当初选择正视一下,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承认,现在比当时要更后悔一些了。 时澜眯眸轻笑,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极有效的控制手段,祁问殊好像比他自己还听不惯有人贬低他... 但如果这份贬低出自他本人之口呢?且一切都源于他的逃离。那他可以利用这一分愧疚,变本加厉地将这一点放大在任何事情上,从而达到他许多难以宣之于口的阴暗目的。 不仅如此,这手段行之有效的决定性因素,只能是被施予者也承担着足够深重的喜欢与爱恋。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万分愉悦。 时澜几乎贴着人耳边,低低地笑了声,轻声问道:“做什么都行?” -- 第65页 祁问殊神情一滞,闭了闭眼。 “...是。” 他早该意识到时澜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这次能避开,迟早还有下次,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 ...... 时澜俯身,轻柔印下一吻:“我真是爱极了你眼睛为我红着的模样。” 随后又扬唇一笑,对方温柔顺从到这个地步,意图他倒是也猜了个大概。 只可惜,他这个人本性从来说不上多好。更别说尤擅长...挟情图报,得寸进尺。 - 等到祁问殊终于有气无力地被抱进浴室时,已是夜幕降临。 得益于他平时的锻炼有加,这才没彻底再次丢脸地失去意识。 他努力往池子深处埋了埋,不动声色游离人远了一些,随口找了个早就想问的话题引开注意力:“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戒指?” 时澜倚在池边,扫了眼那枚由他亲手带上的银黑戒指,淡淡道:“想回送可以,我要和这枚价值相当的。” 祁问殊愣了愣,总觉得时澜不像是会特意提出这种要求的人,但还是接着问了下去:“这枚价值多少?” 时澜动作懒洋洋的,又靠了过去:“那些古董瓶子再翻一倍。” 祁问殊:“......” 时澜抬头看着人,仍是莞尔:“送不起的话,继续给我打工也可以。” “不过,这回工资得大打折扣。” - 他觉得自从被逮回来之后,时澜简直就差在他手腕栓根链子了,明明他们几乎已经整日形影不离。 这天临近下班他正好去低楼层确认一项清单,索性直接让时澜过去开车在外边等他一会儿。 大厅此时还是只有零星几名员工,他低头看着手机时澜发来的确认信息,头也没抬,一心二用走向门口。 身后匆匆响起一道女声, “祁董!” 祁问殊往前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越来越近的传来高跟鞋脚步声才蓦然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 那份任命文件自下达后一直不曾被废止,但他实在还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 他愣了愣,抬眸看着这个和他只有过几次交集的前台:“...什么事?” 于清清笑容满面,迅速将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安姐不小心遗漏了这资料在前台,我还没来得及交过去总裁办,刚好撞上您,要不顺路帮我转交给时总一下?” 不枉费她前阵子在微博疯狂维护紫澜cp,天知道公司平台公布的那份任命文件的时候有多震惊,简直是正主光明正大发糖,虽说还是忍不住怀疑了好一阵子是不是高层偷摸来基层抓违纪。 不过这么长时间都没什么动静,大概就是没逮住她摸鱼,那没事了。虽然每天能见到两人的机会不多,但每逢见到几乎都在一块,没有比她更快乐的cp粉了。 感觉上班都没那么折寿了。 祁问殊总觉得眼前女人笑容灿烂有些过头,好像有交集的这么几次,于清清都显得有些古古怪怪的...脑中有些莫名,他仍是很快伸手接了过来:“好,我晚点给他。” “好嘞。” “那我先走了。” “嗯嗯嗯嗯。” 于清清含蓄一笑,目送人走出大门。再摸鱼十分钟就到下班点,下班前还能撞见一次,她一个资深颜控简直一本满足。 祁问殊一出公司门就看到时澜那辆醒目的银灰色跑车。 “你什么时候跟豫呈前台关系那么好了?” 听人随口抱怨了一句,祁问殊将叠好的纸质文件递了过去,垂眸叹了一声:“她让我拿这个给你,怎么什么醋都乱吃。” 驾驶座上的男人微微挑眉:“不行吗?” “行行行,下回我五米之内连只耗子都不让近身可以了吧。” 祁问殊眉眼柔和了几分,异常包容对方偶尔的犯幼稚。 “那敢情好啊,不对,有大白大黑在哪只耗子敢靠近。” 时澜说着说着,也忍不住被自己逗笑了,随即转口道,“晚上吃什么?” “江月楼?他们家的海鲜不错,或者回家也行,你想做饭吗?点菜茄子,不然就陈阿姨做的糖醋里脊。” 时澜笑了声:“你怎么那么喜欢吃茄子?” 祁问殊犹豫了会儿,还是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喜欢你上回做的。” “都这么说了...那这茄子看来是不得不做了,你觉得用不用让阿姨把冷藏室的茄子补多点。” 祁问殊默然:“...那应该还不至于。” 他是挺喜欢这道菜,但暂且没有变成茄子精的打算。 时澜遗憾道:“好吧,那下回让你试试其他的。” “你喜欢吃什么?” “你要做给我吗?”时澜顿时来了兴致,趁着红灯偏头看人,“我喜欢的菜式可就多了,你会什么?” “什么也不会,” 祁问殊抬手指了一下提示道,“绿灯了,不过...我可以试试。” 先前在厨房看着时澜操作时他就有短暂升出过一丝帮忙的念头。 时澜从善如流吐出一大串复杂的菜名。 祁问殊:......? 他觉得每天出去吃也挺好的。 第36章 又是一个午后,s城岩山监狱。 说服时澜放他一个人过来探望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且行且珍惜。但他只是想来找几个答案,实在不想时澜听到他那些显得有些弱智的过去.. -- 第66页 对面被押着慢吞吞走出来的祁冉面色不复曾经的水润,神情显得有些颓丧。 “...哥。” 祁问殊语气没什么起伏应了声,看着眼前这个他从小放纵到大的弟弟。 然而对面似乎是觉得这态度看起来还有沟通的余地,祁冉眼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希冀。 “哥...你能想想办法...” 让我早一点离开这里吗? 祁冉没能说完,被迅速地打断了。 “不能。” 祁问殊神色冷淡,自顾开口:“我只是来问几个问题,愿不愿意答随你。” 祁冉迅速蔫了下来,弓着背勉强笑了一下。 “哥是不是想问以前那些事是不是我干的?” 他没有否认,应了一声。 祁冉低下头,过了许久才开口:“是。” 祁问殊垂眼不语,像是要将所有事都确认个彻底,缓缓道:“初中那会儿,在路上堵我的混混是你找的?” “是。” “后来,你说你被欺凌孤立,也是骗我?为了引我和那些人对立是吗?” “是。” “往我书包里塞药,匿名向老师检举也是你干的?” “是。” 到最后,他已经完全是笃定的语气,淡淡道:“将我骗去酒店,更改门牌号,再利用魏家的关系调换了监控,也是你。” “...是,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么巧...” 正好发生那么恶劣的事件,他们一开始只是想泼一些脏水,只是想着普通的行政拘留就好了...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祁问殊握着话筒的手仍是忍不住攥紧了几分,平静打断人:“为什么?” 祁冉几乎已经快伏到桌面,声音有些哽咽:“你从小就太优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明明我也努力地在讨好所有人,凭什么你就什么也不用做,我不甘心...” “就只是...因为这个?” 他完全无法接受,单单嫉妒心,竟然能让人做到这种地步。 “这样下去,爸一定会将公司交给你的...” 祁问殊闭目,更加难以理解:“公司交给谁管理重要吗?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将你们赶出去?” “重要!我们很缺钱...很缺,妈患有遗传病,晚期巨额的医疗支出根本不是轻松就能负担得起的。何况,不止她一个人,外公现在一直在住院,还有舅舅,他们全都只能靠我妈,我一定要拿到完全的经济控制...对于你来说,他们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外人,对妈来说,他们也是家人。” “因为替舅舅持续支付医疗费用,连爸都已经有意见了...” 为此,他不敢赌由祁问殊接手后的可能,这种将命攥在别人手上的行为,不仅江惠害怕,他更害怕。 即便祁问殊对他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更何况,他在还小尚且不太能分辨是非的时候,就已经被江惠哄着,无意识地让两父子生出嫌隙。 如果被察觉的话,就算曾经对他再好,以后也一定不会再想管他了... 祁冉说完那一大段,声音已有些断断续续:“哥...是不是很后悔对我那么好。” 祁问殊微愣,消化了一下刚才的内容,无动于衷看向对面,许久才淡淡开口:“我没有生你的气,很多时候。” 从年幼时,他就看着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孩用一些拙劣的手段争宠,都不曾在意过。毕竟是他的弟弟,他应该让着他一些。 到后来,他有意无意地联合周围的人孤立他,散布一些不痛不痒的诋毁,他也懒得解释,只当是少年人常有的叛逆和攀比。而且,他并不想让祁冉在同龄人面前过于难堪。 大约是他无休止的放任给出的底气,祁冉竟然选择和魏岑联合起来算计他。但即便少年人的恶意显露端倪,他也从没把那些最恶劣的行为联想到他们身上过。 之后,他忘了一些细碎的诋毁,在无人澄清的情况下,再被别有用心之人添油加醋的放大,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等他反应过来时,也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但从始至终,他只以为最终的结果是自己的疏忽和懒散所致,他从没想过一切都源于亲近之人的谋划。 “你明明知道只要和我说一声,我能给的不会不给。” “可我害怕...”祁冉擦了擦眼泪,艰难开口,“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收回了这些好意怎么办。你知道了我做的事,一定会怨恨的。我年龄太小,那些手段实际漏洞百出...迟早都会被发现。妈从小教给我的,就是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我不敢不争,也不能不争。” “...我知道,如果我一直乖乖的,不管什么困难,哥都会帮我,可我没勇气试错。” 祁问殊沉默地看了看说到最后已泣不成声的青年一眼,祁冉的想法源于他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他们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 “好好改造。” 他兀然结束了话题,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 回去的路上,车慢吞吞地拐了个弯,祁问殊扫了眼前方大楼正在新挂起的巨幅海报,他没记错的话,那里原来挂的广告代言人是姜寻。 忍不住想了想最近的热搜,自从当初确认了那些舆论引导和姜寻没什么关系后,这人就风平浪静了好一阵子。 只是实在过于安静了,于是渐渐地少了讨论度,少到他都已经在社交平台上不知不觉地看到另外一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更高。 -- 第67页 直到近期,突如其来的黑料接二连三爆出,才重新成为舆论的中心,甚至还有好事者将当初在豫呈的那起故意伤人案牵扯了出来,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资本明哲保身的速度向来是最快的。 他看了看海报上那张此时显得还有些陌生的脸,正准备提升车速,余光突然瞥见陌生街角处的花店。 盛放的花朵错落有致被摆放好,入眼的色彩明媚而绚丽。 不由心念一动,找了个地方将车停好,走了过去。 店主是个扎着马尾的可爱小姑娘,见有人进来,温温柔柔打了声招呼。 祁问殊蹲在他一早看中的花面前,指了指道:“我要这些。” 是几支花型格外漂亮的紫玫瑰。 店主弯眸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替人抽了出来:“喜欢这个吗?就是店里只有这么些了,数量有点少。” 刚想问问还有没有其余库存的人只好咽下想说的话:“嗯,没事。” 店主也不太在意顾客的冷淡,一边熟练地修剪一边询问装饰的喜好,很快将精致的花束包好。 手机震动了一下,祁问殊接过紫玫瑰,低头看向时澜刚发来的消息:【爸妈的飞机快到了,我等会去机场,顺便回古宅那边一趟。】 祁问殊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思虑片刻,迅速打字回复过去:【我一起?】 那边似是静了一会儿,很快发来几个字:【我现在来找你。】 他刚想转回回车上,动作忽地一顿,目光扫过身侧大片的康乃馨,迟疑半晌,继续摸出手机发了个信息过去:【他们有特别喜欢的花吗?】 匆忙之间来不及筹备礼物,至少投其所好准备一束鲜花...也许能让人印象好些。 时澜过来的速度很快,见到他手上的大捧花束,还是愣了一瞬。 虽然是自己爸妈,仍旧忍不住酸了一下:“你对他们可真上心。” 不就是随便见上一面,这么正式干什么,他都还没收到过花。 “......” 祁问殊才升出的一点初见家长的忐忑都忍不住消弭了些,从那两大捧花后抽出来被衬得得有几分弱小的紫玫瑰花束:“这是给你的。” 时澜抑制不住地扬唇,飞速接过花,就是嘴上仍有些犟:“怎么到我就这么小捧,难不成只是顺带的?” 说着,又看了眼那两大束花:“为什么会想送我紫玫瑰?” “不是顺带,一开始就是想送你花才进了花店,之后才收到的消息,” 祁问殊好脾气地安抚道,看着那小束花,“因为不确定你最喜欢什么,所以只好先暂时送你我最喜欢的花了。” “这是这家店所有的紫玫瑰了,下回一定送你大束的,你有更喜欢的花吗?” 时澜满意了,从人怀中抱走一束,方便人单手抱着另一束,朝人伸出手:“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祁问殊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回身和人十指交握,反正以后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可以发觉彼此的偏好。 “回家了。” “好。” - 很多年后,某一个周末,时澜懒洋洋地靠在祁问殊肩头,心血来潮占着他的手柄启动新游戏盘,加载的空档,突然冒出一句:“如果当年我没去找你会怎么样?” 祁问殊将笔记本放在腿上,屏幕上五颜六色的数据起起伏伏,闻言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时澜指的什么。 他咽了口水,目露迟疑。 时澜扔了手柄,箍住人腰,望向人的目光和语气温柔至极:“如实说就好了,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不生气了,让我知道一下你当年最真实的想法?” “不会怎么样,”祁问殊语速很慢,还是决定正视当年那个自己, “大概就在那个临海城市定居下来,那里有世界上最长的赛道,也是许多久负盛名的游戏发源地之一,可以轻松找到许多同好。我的积蓄加上城市频繁举办的赛事,也足够在那边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他一直以来就没什么追求,不近人情,冷淡自封。在遇到时澜前,这是他曾想过的属于他最合适的结局。 如果时澜不曾找来,他会循着这条既定的轨迹前行,即便在未来会为曾经的不够坦诚无数次的后悔,即便在回顾年轻时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恋时,他会遗憾终生。 他性格一贯如此。 时澜低下头,语气没什么起伏:“听起来很美好。” “不美好,” 祁问殊迅速合上笔记本,反应史无前例的快,“因为没有你在。” 他轻叹一声,转头伸出手和人十指交握:“你说好不生气的。” 时澜坐起身,眸中那点阴郁的情绪因这句情话散开了些。 “不生气,但还是要补偿我。” 祁问殊脸色一僵,撑着沙发就想开溜。提起补偿,他就想到被抓回来之后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不由轻声道:“既然不生气...就...就没有必要了吧...” 时澜径直捉住那只试图悄悄移动的手,将人压进沙发,笑容清浅,周身却是带着祁问殊格外熟悉的压迫感,但凡他的回答不能让人满意,恐怕这个周末他就别想下床了。 “所以你其实还在后悔当年没能继续自己的选择?不然为什么不让提?” 祁问殊深吸一口气,沉痛闭眼,又双叒叕来了,究竟是谁每次一提到这件事就进入不讲道理模式。 -- 第68页 但自己结的因,什么果都只能自己受着... 他睁开眼,慢吞吞抽出手腕搭住上方男人的脖颈和腰部,抬头吻了上去,忍不住为自己默哀:周末的出游计划大约又泡汤了。 “没有,我认错...” ——全文完—— 第37章 番外:比赛 北部赛道。 四面八方坐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热情洋溢地为即将开始的比赛烘出欢快的气氛。 祁问殊试完车下来,径直走向后台,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神情凝重翻阅着一叠文件的时澜。 “干什么呢?” “确认赛前检查的各项安全数据和所有流程。” 祁问殊挨着人坐下,顺手搭在对方肩上,也跟着凑近打量了几眼,低声道:“你都看了三遍了,还不放心?” “不放心,这爱好风险系数太高,每回你来玩我都在想要不直接把你关家里算了。” 时澜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人。 他一时哽住,随后转身懒懒散散环抱住人,有些压不住眼中的笑意:“......我怎么觉得你以前不这样?” “我以前怎么样?” “能把古宅那边的车库钥匙扔我让我随便玩,你说呢。” 时澜淡淡瞥了身边的人一眼,理所当然道:“按照裴慕的说法,都已经把人骗回家了我还装什么,当然得一点点暴露本性,不然多累。” 祁问殊:“......” 他叹了口气:“说实话,爸妈是不是又发一堆赛车手出事的新闻给你了。” 时澜垂着眼琢磨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不完全是。” 祁问殊当即明悟。 那就肯定是了,自从上回叶凌拉着时暂心血来潮亲临现场,好巧不巧地撞见一起意外事故。从那以后,他每碰一回赛车就能察觉四周若有似无的幽怨目光,和几人隔三差五关于谁谁谁出事的念叨。 他实际已经很少再参加这类竞争意味相当浓厚的国际性赛事,原因无他,的确不想让在乎他的人过于担惊受怕。 在有竞争的情况下,风险自然不可控,更别说是赛车这种激烈程度。所以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偶尔拉着时澜一道去专业化的私人赛道过几把手瘾,将风险控制在最低。 但这次不一样,祁问殊抬头,看着右上角的大屏幕,而后将目光转回抱着他的人身上。 这一回的比赛,是全球直播。 “信我,这条赛道的规范性和安全性世界首屈一指,不用那么担心。” “而且我不是职业赛车手,没那么强烈的胜负欲。我向你保证,一定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这一次本来也不是为名次而来,就算再有天赋,和一群常年累月训练的职业选手相比,那点技术也是不够看的,随便开开就好了。 他举起双手,感觉就差对天发誓了,不知第几次说出这句保证:“比赛可以输,我人一定不能有事。” 见对方仍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迟疑了一会儿:“你要是真不想我去...” 实在不行,换个惊喜也行。 时澜总算舍得转回视线,握着人手腕拉了下来,无奈道:“趁我没真将脑子里念头付诸行动,快去,玩尽兴了记得回来哄我。” 祁问殊相当纵容,点头道:“好。” - 直升机率先出动,在整个赛道上徘徊。 祁问殊带上头盔,等着工作人员做赛前最后的维护和检查,远远向主看台上的爱人挥了挥手。 对方回以一个温和的笑。 他很快将注意力全心投放到眼前的比赛上,他们这一列在第三组出发。 赛车的轰鸣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声浪经久不息。 身处的环境太过热烈,很难不融入。祁问殊握着方向盘,很快把起初随便玩玩的念头抛之脑后,在短暂的起跑前时间里分析起来。 这场比赛的参赛选手除了两位业内成名已久的王牌他有自知之明没什么赶超的希望,其余的,大概有一战之力。 职业选手又如何,混个季军他应当还是没什么压力。 所有参赛选手的资料他都看过,这一组,竞争力最大的就是隔壁这位。 他转头看了过去,扫了眼对方的车,对方正巧也看过来,金发碧眼,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是一辆被改装过的黑色Chiron,能用上的科技力量几乎被运用到极致。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车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淡淡回了个点头,很快收回视线。 随着倒计时响起,几辆车自起跑线离弦而出。 时澜双腿交叠靠在主看台的沙发上,目不转睛看着屏幕上来自无人机转播的已经驶离内会场的蓝色赛车。不可否认,在这种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氛围中,车手掌控赛车时的极度冷静和不经意间透露出的绝对自信,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离开内场赛道没多久,这一组的差距很快显现出来,他暂时领先,黑色Chiron紧随其后。 其余早已被甩在身后,好几秒的差距,已经没了和他竞争的可能,那唯一的对手,只有现在快和他齐头并进的这位了。 他立即下了定论,很快开始判断DRS最合适的使用时机,前方是个弯道,只要... 还没等他操作,右侧的黑色车身出其不意地偏移了几分,挡在他的进弯路线上,逼他不得不退让些许。 -- 第69页 两车前后顺序当即调换。 祁问殊微不可察挑眉,淡然扫了眼正前方。 玩脏的? 两车仍旧差距不过0.5秒,在进入下一个弯道前,祁问殊毫不犹豫加速,很快处于并行的状态。 他微微侧目,向右看了眼,迫使两辆车身几乎紧贴在一起。 对方亦抽空回以个挑衅的笑容。 祁问殊平静收回视线,全神贯注看着前方,下一个发夹弯,希望这位对手不要低估他出弯的速度。 蓝黑两车精彩的对弈很快让大镜头调了过来,不一会儿,靠在沙发上观战的人原本还算放松的姿态骤然紧绷。 一蓝一黑两辆车仍旧呈彼此胶着的状态,几乎不分上下,大镜头相当高清的视角将所有细节尽数展现在观众眼前。很快,蓝车率先以并行的姿态将黑车逼向外线,车头相接,产生数次微小的擦碰。 时澜微微拧眉,抱臂冷冷看着重复做完一系列危险举动,终于成功超车扬长而去的蓝车,面色相当不善。 谁事先向他保证的比赛可以输?安全最优先原则?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再信他是狗。 这边总算将黑车成功甩在身后的祁问殊颇有些如释重负,轻轻弯了弯唇,这下季军稳了。 而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思及自己刚才的举止,神情蓦然顿住。 时澜...应该没看到吧。 实在是一时上头。 到时候回去被问罪,不知道说是被那黄毛激的能不能蒙混过去... 而且...明明就是黄毛的锅,那情况是人都不能忍。 祁问殊很快开导自己完毕,将负担甩了出去,将心神尽数放在不远处的终点线上。 黑车紧随其后,在终点处停下,两人心照不宣地击了个掌。 “你的技术真好!” “你也不差。” 对方很快扬起个灿烂的笑容,将头附了过来,语气充满期待:“你的惊喜什么时候开始?” 祁问殊扶着车门,垂眸看了眼车里的花束,回头看向主看台上的人,淡淡开口:“现在。” 观众席上,人们还在彼此热烈地讨论着才出现的精彩对决,就见本该退场的所有赛车,又纷纷开回到了起跑的位置。 讨论声很快被夹杂着好奇的议论所取代。 数名车手有条不紊地操控,在场上拼凑成极具代表意义的三个数字, 祁问殊从横在数字2下端最靠近主看台的蓝色赛车里走了出来,取下头盔夹在臂弯,大屏幕上清晰映出贴在鬓边有些汗湿的几缕额发。 他俯身抱出不知何时准备好的一束红色玫瑰,姿态散漫倚靠着车身,径直看向主看台的方向,目光灼灼。 观众们纷纷反应过来,刹那间,全场欢呼,浩大的声势几乎冲破云霄。 主办方早得了交代,搭建的会场顶端和四周接二连三冒出玫瑰花瓣,飘飘洒洒落了下来。不一会儿,整个会场几乎成了红色的花海。 时澜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对方想做什么,本能起身走向前,直到碰到边缘。周遭的一切像是被自动屏蔽,眼中只余下方那个刻入心底的身影,恍然觉得剧烈鼓噪的心跳声比周围的喧闹更甚。 若非这里没法直接从看台上跳下去,他当即就想跑去人身边。难怪这段时间一直对他出国登记的提议含糊其辞,原来是藏了这么大一个惊喜在这儿。 欢呼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祁问殊也不急,只是抬眸静静和人对视。不多时,人群雀跃的浪潮尾声也陆陆续续低了下来,直到彻底安静。 银白的戒指缀在最中间的玫瑰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大的声音在针落可闻的会场里异常清晰。 “时澜,我们结婚吧。” 天塔有只猫 浅摸一个俗梗,比赛内容不要当真,全瞎编的。 熊抱两只崽,再见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