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老狼狗》 分卷阅读1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1 《重生之老狼狗》作者:六安岁 文案 十七岁初见,太子秦浣就一眼相中了来京觐见的忠宁侯世子赵擎烽,打得一手好算盘,要把对方养成自己的小忠犬。 可是忠犬是养成了,他自己却挂了。 再次睁眼时,发现竟然已经过了十六年! 秦浣:我的小忠犬呢qaq! 赵擎烽:已经……长成老狼狗了,你还要不要? 就是一个重生到自己侄子身上的倒霉太子,被老狼狗攻一路叼上皇位的故事~ 忠犬狼狗攻x复仇太子受 想写狗血复仇宠文,所以别报太大看权谋文的希望。。。。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浣,赵擎烽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一)毒酒 风扫寒枝,明月空凉,秦浣坐在窗边从容地执笔,临摹着前朝大家松琅道人的《宁心帖》,偶尔也会抬头望一眼窗外,像是在等待今岁的初雪。 白宣尚未用完,他却不得不停笔了,因为初雪没能等来,却等来了那个人。 “殿下,快看臣找来了什么!”年少之人行事总是风风火火的,就连东宫肃穆厚重之气,都丝毫拦不住他生龙活虎的身影。 赵擎烽兴奋地捧着一只崭新的檀木方盒,献宝似的送到秦浣的面前:“您看!” 秦浣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赵擎烽,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心中的沉重仿佛也被驱散了几分。他咽下想要说的话,顺着他的意思,打开了那雕着蝠桃花纹的方盒。 崭新的盒子中,存放的却是千金难求的古卷。 “殿下上次说过的,洪涯和尚的诗帖,臣给找到了。”赵擎烽小心翼翼地将那古卷从盒子从取出,灼灼目光期待的望着秦浣,热忱之中又带了一丝得意,像是在讨要着对方的夸奖,“殿下快看看是不是真迹,若臣找对了,您临过之后,可要记得送臣一帖。” 秦浣望着他那般讨好的模样,不禁也跟着笑了一下,只是唇角刚刚扬起,却又很快的坠落了下去。他并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抚了一下那泛黄的封纸上的“雪斋札”三字,轻声说:“你找的自然是好的……这一帖,就算本宫先欠下了。” 赵擎烽听后也不继续挟功胡闹,颇为贴心的点点头:“这可是殿下说的,既是欠下了,您可要记得还。” “自然……是要还的。”秦浣轻轻吐出一言,声音却是那样的单薄。 赵擎烽也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凑到秦浣的身边,轻声问:“殿下,今日有什么心事吗?” 秦浣开口,可他看着面前这些年来逐渐英武成熟了的青年,那些早已编造好的谎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三年了,自那日华崇殿上初见,已有三年了。 三年前,十七岁镇守西北的忠宁侯世子赵擎烽随父入京述职,那般肆意之风华令太子秦浣一目便倾心。秦浣终是做了他战战兢兢的前半生中最为荒唐的一件事,执着公事谋私心,将赵擎烽拖留在了京中。 事后他也恍然清醒,心怀愧疚的想将赵擎烽送回去,谁知这位忠宁侯世子却弄出了百般缘由,就是不愿意走了,甚至执拗地进了东宫当面向秦浣诉说留意。直到那时,秦浣迎着对方炙热又克制的目光,忽地就明白了,原来那日倾了心的,并不止他一人。 深宫之中,朝野之上,本是人心难测至极。秦浣生于斯处,长于斯地,他见识过前朝后宫权力相轧的阴私污浊,也体会过母后嫡兄为人所害的彻骨之痛,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放纵般的相信了赵擎烽的倾慕。 还好,他并没有错信。 只可惜,一切都只能到此为止了。 “殿下,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赵擎烽虽心思直率些,但到底也是在边关侯府中长大的,再加上这些年来陪伴东宫,自然也能察觉到几分秦浣心绪。 出事了……是出事了,左相何无顷为扶他胞妹继后何氏之子上位,与吉王秦巍联手,构陷他行巫蛊之事,要弑父杀君,谋逆夺位。 何等荒唐的谎话,他秦浣已是太子,多不过二三十载后,帝位迟早是他的,他何需做这等险事! 可他的父亲,他的父皇,老来多疑多思,宁信那心怀不轨之臣,却忌惮他这骨肉血亲之子…… 秦浣没有对赵擎烽说些什么,而是忽然靠到了对方的怀中,双手攀着他结实的后背,由松及紧:“烛华——” “殿下?”只有他二人极是亲近缱绻时,秦浣才会这般唤他。赵擎烽先是诧异,片刻回神后便急了,尽管两人心意互通,但又都恪己守礼得很,三年来到底未曾越矩过几回。秦浣为人矜持,今日这般主动而又决绝的姿态,令赵擎烽心中立刻激起警惕,怕是真的有大事发生了:“是真的有人要害您?!” “本宫要你,回西北去。”在赵擎烽焦急的一遍遍询问之下,秦浣终于出言,却并不答他的疑问,只是决然地说道:“无论京中出什么事,都再也不要回来。” 赵擎烽瞪大了眼睛,尽管秦浣什么都没有说,他却已经能隐隐地猜到了:“那殿下呢……究竟出了什么事,是谁要害您?”似是询问,又似是呓语,却再没有得到秦浣的回应,但下一刻赵擎烽却忽然又变得坚定:“不管是谁……殿下随臣一起去西北!” “西北有我忠宁侯二十万戍边将士,殿下随臣回去,定然——” “你在胡说些什么。”秦浣的声音忽然冷了下去,平静如死水却逼人:“二十万戍边与朔人相持而立,护我大启边境,一兵一卒都不能调。” “那殿下呢!”赵擎烽红了眼吼了出来,“殿下身为元后嫡子,忠君爱国,从未行错踏错过一步,如今为人所害却要束手就擒吗!” “忠君爱国……你忠宁侯府中,也有这个忠字。”秦浣肃然问道:“忠于大启,忠于天下,你忘了吗?” “可臣只想忠于殿下!”赵擎烽哑了嗓子,哽声对道。 “忠于本宫,便听本宫的话,回西北去……西北军不能动,本宫也不会走。”秦浣没有任何退步,但声音却还是低沉了下去,甚至带上了一丝难言的温柔:“烛华,就像你说的,本宫是元后嫡子,是大启的太子。” “小人奸佞陷于本宫,本宫却不能负于大启的臣民,”秦浣苦笑一下,望着外面乌云遮月的天空,与赵擎烽细数着:“若本宫一走,朝廷出兵西北,朔人趁机而动,天下必乱……本宫不能害了忠宁侯府,不能害了大启。” “殿下——”赵擎烽撩起衣摆,跪在秦浣面前,红了眼眶声音却异常坚定:“天下若乱,赵擎烽愿毕生付与沙场征战,马革裹尸在所不惜,必能再还殿下一个太平盛世。” “只求殿下今日,与臣一同回西北!” 秦浣定定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霎时间心中犹如万仞穿过,他多想就这样一口答应下,与他共赴西北,扯战旗,纵烈马,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2 让眼前这摇摇欲坠的江山再换个模样。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午后得到消息时,吉王心腹便已带兵围了东宫,只待何无顷讨得皇命,便送他上路。 淡黄色的衣摆随着主人的动作,曳扫过地面。赵擎烽下意识的抬头,唇上只觉微凉一点,他怔怔地想要将人揽入怀中,可身体却徒然失力,片刻后便直直的倒下了。 “殿下……”他费力想要唤出声,可最后却只得一句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的呢喃。 秦浣俯身,轻轻地伏到赵擎烽的身上。回忆在一起三年的时光,两人连这样亲密的时刻都极少有过,秦浣闭目将额头轻轻抵在对方颈间,肌肤相贴的温暖使他忽地后悔得厉害,昔日守着那些礼义与克制,究竟浪费了他们多少的时光…… 房外传来兵士粗重的脚步声,精致又厚重的朱门再次被人用力推开,秦浣睁开眼睛,听到的却是来人的一声嗤笑。 “呵,太子殿下当真是好兴致,这种时候还舍不得小情人儿吗?” 秦浣慢慢直起身子,漠然的望着来人,他是吉王帐下亲信胡伯勇,此刻也是来取他性命的人。 “殿下既然舍不得,不如就留他陪您上路多好,等到了那边也好让他继续好好伺候您。”胡伯勇继续嘲弄般的说笑着,下一刻却被秦浣望向他的眼神逼得噤了声。 “别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秦浣冷冷地开口,虽已为阶下,却仍不失一身威势。 “是,臣当然没忘,”胡伯勇接过一边侍卫端着的毒酒,亲手递到秦浣的面前,当初他得吉王之令去取东宫太子的性命,本以为会费上一些工夫,却不想这位太子却主动与他做了交易:“太子殿下赠我万贯家财,束手就擒,换忠宁侯世子一命,此情此意当真令人动容。” 秦浣并不接过毒酒,只是依旧漠然的望着他,直到胡伯勇服软:“好好好,来人。” “为忠宁侯世子换好军甲,送出东宫——”胡伯勇的声音先是低沉,而后又像是要宣告天下一般,朗声喝道:“是臣等来迟了,忠宁侯世子早已逃离东宫,臣有辱皇命,未能擒住他。” 迟迟未落的大雪终于到了,秦浣执着酒杯,望着伪装好的赵擎烽被胡伯勇的亲兵扛架着,穿过庭院,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嘴边渐渐扬起了一抹笑意。 冰冷呛人的毒酒一饮而下,鲜血自眼角流出,他怨皇父听信谗言,错杀亲子;恨奸佞阴险狠毒,篡位谋权;他……他也悔,悔这三年相守太短,悔当年未能决然藏情,将那人圈到身边,却要狠心留他一人在这世间…… 大启弘济十七年,昭行太子浣因巫蛊获罪,自尽于东宫。 后二年,帝崩,皇三子渝继位,因其年幼且智不足,相国何无顷与吉王巍共摄朝政。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一时脑热就开了,别站反~太子是受~ 上个文的番外……让我再不要脸的拖一拖吧…… 第2章 (二)安平 “主子……主子……您醒醒,醒醒啊……” 秦浣说不清到底是耳边这扰人的哭喊声,还是胸口处传来的剧痛让他从混沌中逐渐苏醒过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饮下鸩酒后,那毒发的痛苦足以让秦浣生死不忘,可现在他所能感觉到的来自胸口的疼痛,却显然与毒发时并不一样。 难道,他没有死吗? 这个想法骤然出现,激得秦浣霎时间又清醒了几分。 他不想死,不想就这样背负这那些荒唐无稽的罪名,在那些小人得意的眼光中,含恨死去。 他还想继续活着,去手刃仇敌奸邪,去造他心中的太平盛世,去爱他想爱的那个人…… “嗬——嗬——”挣扎地呼吸声越来越有力,一口淤血涌上喉头,秦浣竭尽全力地想要挣脱身体的憋闷。 终于,暗红色的血自他的口中呛咳而出,那一瞬秦浣也猛地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他人生中最为刺目的光芒。 他的胸口传来被利刃贯穿后的疼痛,每一下呼吸都让他感觉更痛几分,但秦浣却依旧贪婪地喘息着,贪婪地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主子,您终于醒了——”身旁一直呜呜咽咽的哭喊声一下子变成了嚎啕大哭,引得秦浣不得不忍痛转头看去。 那是个看起来眼生的小太监,穿着一身沾染着血渍的蓝灰衣裳,见到秦浣醒来后,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知道一个劲地叫着主子主子。 “别……哭了……”秦浣费力的吐出这几个字,口中便又尝到了甜腥的味道:“本宫……我们……这是在……哪里?” 看着那小太监哭成那般样子,秦浣本以为自己问了也是白问。没想到小太监听到后,竟硬生生的止住了哭声,虽然还是一抽一抽的,但还是十分用心的回答着秦浣的话:“回主子的话,此处乃是天钧行宫里,偏西边的一处荒院……主子中箭后就昏了过去……可后头追兵又急,奴才和德喜只得架着您跑……后来德喜将人给引开了,奴才才带着您躲到这处没名儿的院里了。” 秦浣听后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天钧行宫,他从未听说过这处行宫,手下也从未有过一个叫德喜的小太监……还有他不是喝毒酒了吗,怎么又成了中箭? 想到这里,秦浣硬撑着稍稍抬身看了一眼,却见他一直作痛的胸口当真插着一只被人折断了后半截的箭。 难道他真的是中箭而不是饮毒?不,这一点秦浣是十分肯定的,他确实是喝了毒酒,那也确实是死过一回了。 饮下毒酒,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从未见过的小太监,胸口的箭…… 这一切连贯起来,在秦浣脑海中逐渐汇聚成了一个令他惊异的想法。他稍稍阖眸,再次积蓄起力气,换了口气试探着问向小太监:“我……胸口痛得有些糊涂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来着,我怎么会中箭的?” 那小太监年纪不大,此刻早已被吓得糊糊涂涂的了,故而听到秦浣这么问,没有半点怀疑,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主子随圣驾一起到了这天钧行宫,结果昨儿夜里起了乱子……都说是叛军攻到行宫里来了。主子住的地方偏,离陛下也远,一时间也没人管没有顾的,竟真跟几个贼人碰上了,这才中了箭。奴才和德喜拼了小命,才护着主子逃到这里来……” 秦浣只觉得头中如炸开了一般,他咬牙撑着精神,最后又问了那小太监一句:“我头昏的厉害,什么都糊涂了……你来说说,我究竟是谁?” 那小太监一听,顿时吓得又哭了出来:“主子,主子怎么连这个都记不得了,必是伤了脑子……这可怎么办啊!” 秦浣现在哪有心思听他哭闹,用尽了力气大声喝了一句:“快说!” 那小太监被吓得一噎,不过总算不哭了,哆哆嗦嗦地说道:“主子,主子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儿,承殷王之位……” 听到殷王二字,秦浣只觉浑身一震,那小太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3 监却支支吾吾地不敢直呼主子的名讳,秦浣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我是秦安平,对不对?” “对对对,主子您终于清醒些了……” 秦安平……他怎么就成了秦安平? 秦浣之父先后曾立过两任皇后,元后也就是秦浣的生母吴氏,共为皇帝剩下二子一女。长子秦济,自幼聪慧过人,却偏偏体弱多病,故而成年后仅被封为殷王。之后因朝堂与后宫之事积劳成疾,年纪轻轻便去了,所以才轮到了秦浣这个嫡次子被立为储君。 秦济去时,身后只留下个刚满一岁的幼子,而此子正是秦安平。 “现在是什么年份了?我今年,可有二十岁了?”秦浣强自镇定的问道。 “现在是盛弘十五年,主子您今年刚好二十整……” 在小太监德多断断续续地解释中,秦浣终于大体搞清了眼前的情况。 他昭行太子秦浣早已死去了十六年,现在皇位上坐着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傻弟弟,继后何氏之子秦渝。而他现在的身份,正是他长兄秦济之子,他的亲侄儿秦安平。 当年何氏的兄长左相何无顷与吉王勾结,将秦浣诬陷致死,而后又扶助天生痴傻的秦渝登基,做了傀儡皇帝。 这皇位来的不光彩,他们对其他宗室中人处处设防,特别是秦安平这个元后嫡子一脉最后的独苗。可即便如此,又没能直接将他害死,故而只好将他扣押在眼皮子底下,空顶着个殷小王爷的名号,却既无封地也无实权,继续尴尬的住在宫中。 而这次,秦安平随圣驾出京北巡,却不想行到这临近西北的天钧行宫时,却徒遭叛乱,连行宫都被人攻破了。皇帝那边护得住护不住还不一定,更不用说秦安平这个身份尴尬的人了。 所以……到最后,他可怜的侄儿应该是被叛军一箭射死的吧,也正是因此,秦浣才得以附身到了他的身上,重新活了过来。 终于大体搞清楚了眼前的情况,但老天却未给秦浣太多喘息的时间,一门之隔的荒院中,竟传来了兵士搜寻的声音。 来的是什么人,是叛军还是援军? 秦浣勉强镇定着,目光扫过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可惜的是这处小院早已荒废多年,屋子虽说还没有塌败,但确实是到了几乎徒有四壁的地步,仅剩的几张桌椅都无法藏人,唯有原本用来分隔内外两室的隔断处还挂着道破烂到看不出颜色来的布帘。 “扶我过去……”秦浣压低了声音,被德多搀扶着走到那条布帘后,破烂的布帘勉强遮掩住了两人的身影。 胸口处的箭伤几乎痛到麻木,随着秦浣的动作又有新的血溢了出来,浸透了原本就沾染着干涸血渍的衣裳。 院中的动静越来越大,脚步声渐近,秦浣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心中却还带着一丝侥幸,老天让他附身到秦安平的身上重生,不会这么快就反悔了吧? “吱呀——” 房门被推开了,半晌有人踏入了房间中,秦浣的手不由得攥紧了布帘的一角,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面布帘,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原本就破烂的布帘被来人一把扯烂,秦浣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因失血而逐渐模糊的视野中映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来人身披乌黑重甲,门外的夕阳映照在他手中那把染血的长刀上,记忆中英逸干净的面容,经历了太多风沙的洗礼,染上了几分粗犷不羁的沧桑,而让秦浣骤然心痛的是,那人右额上被明晃晃地刺刻了一个青黑色的“罪”字。 秦浣瞪大了眼睛,但无法阻止自己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那声“烛华”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可秦浣一张口却猛地吐出了大片的鲜血,溅染到了面前与他戒备相对的来人——赵擎烽的乌甲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两人十章内能相认~ 喜欢的妹子加个收藏嘛~~ 第3章 (三)罪痕 秦浣胸口中的那一箭着实伤得不轻,再加上伤后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使得他那日在荒院中直接又昏了过去,之后足足过了五日才渐渐转醒。 这五日中,秦浣只觉得整个人混沌得厉害,时而如飘荡在九霄空中,时而又像是被压在万仞山下。好不容易舒服些时,却又断断续续地做起了混乱的梦。 一会儿梦到自己被赐了毒酒,一会儿梦到自己又回到了朝堂上,他早已故去的父皇就坐在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可梦到最多的,却还是赵擎烽。 梦中的他忽而是十六年前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忽而又成了那日布帘后浑身煞气的样子,还有那右额上的“罪”字,多少次秦浣想要伸手替他抹去,可他却怎么都够不到。 等到五日后,秦浣真正的苏醒过来时,他看着眼前被阳光烘照得柔暖整齐的房间,仍有一种恍在梦中的不真实感。仿佛前世的东宫与今生刚刚经历的那场叛乱,也都是他昏迷时做的一场梦。 “主子您醒了!”小太监德多端着药碗,见秦浣醒了忙凑上来,手脚利索的将他半扶着依靠到枕头上,伺候他喝药:“主子您这次可是要吓死奴才了,您要是出了事让奴才我怎么办……” 秦浣端过药碗来,意识刚逐渐回笼就想到了赵擎烽的事,忙抬头问向德多:“叛军是都退了吗?当初发现咱们的那个人是……” 说到这里,秦浣顿了一下,他不知道十六年过去了,该如何称呼现在的赵擎烽。他仍旧是忠宁侯府的世子吗,还是已经承袭了爵位? 前世今生之间的年岁相隔,已令他曾经最为熟悉的那个人都变得陌生了。 正当秦浣纠结时,一边的德多却已经开始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主子放心吧,叛军前几日就已经被赵侯爷手下的西北军剿灭了,虽然听人说还有些外逃的,不过想来也成不了气候的,主子安心养伤就是了。” “赵侯爷?”秦浣低声重复了一句,看来赵擎烽是已经承袭爵位了。 “对呀,忠宁侯赵侯爷,前几日主子在荒院中碰到的人就是他。”德多伺候完秦浣喝了药,又扶他重新躺下。 无论是叛军也好,还是援军也罢,秦浣确认了赵擎烽无事后,便稍稍放松了下来,又问道:“既然是侯爷,那他额上怎么还刺了字?” 那德多本就是极爱打探各种小消息,话极多的人,此刻见主子有兴趣就又像倒豆子一样,把自己这几日听来的全说了。 “主子您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这几日宫中都在传呢,说那位赵侯爷虽打得一手好仗,可平日里却是个极为荒唐的人,整日就知道饮酒寻色呢。”德多背过身去收拾着东西,没有留意到秦浣皱起的眉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听人说呐,那位赵侯爷十多年前也曾在京中住过一段日子,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弥天大错,被赶回了西北。” “老忠宁侯因那事气坏了,竟当即就上书将他充军流放,虽并未真的入罪籍,但仍如寻常犯人一般,额上刺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4 了那核桃大的“罪”字,而后又扔到西北戍边军中任他自生自灭呢……直到前几年,老侯爷死前发现侯府后继无人了,才勉强将他召回来袭了爵。” 德多闲聊般的将自己知道的事通通说了出来,秦浣却久久地未再回应一句。 这些都是他死后的事,都是他所不知道的事,但却又是他当年所能预料到的事。 赵擎烽一旦回了西北,朝廷必定会发难,而老侯爷不想与朝廷为敌又想保长子一命的话,就必须做出让步,重罚于他。 可即便早已预料到,秦浣心中却仍如刀割一般难受。 昔日肆意光鲜的侯府世子却沦落到刺面充军的地步,与罪人们一起,晒着那西北最为毒烈的日头,受着那冷冽的朔风,困卧黄沙,渴饮雪水…… 秦浣不敢去想这十几年他是如何过来的,不敢去想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众人口中沉迷酒、色的荒唐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秦浣已经死了,死在了十六年前那个初雪的夜晚,而现在活着的人是秦安平,是与赵擎烽没有任何关系的秦安平。 所以日后他想要做的那些事,无论是成是败,是生是死,都绝不能再将赵擎烽牵扯进来半分。 秦浣本想等自己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了再做打算,可不想到了这一日的晚些时候,老太监杨为忠却带着皇帝的旨意来了。 只是那旨意却并不是安抚他好生养伤,而是要他三日之后去赴什么宫宴的。 “陛下几日未见到小王爷,心里着急的厉害,又不好过来亲身探望,何相爷才叫奴才带了旨意来,请小王爷三日后好歹也去一趟,也好叫陛下和相爷放心。”此话说的着实气人,自己今日重伤昏迷刚醒,五日后能不能下地还是两说,他却赶着让自己去赴宴了。 杨为忠这人秦浣之前也是见过的,十六年前他便是何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如今何皇后虽去,但有何相在,想来他在宫中还是颇有地位的。 果然,秦浣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德多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知道秦安平在宫中地位尴尬,定没少被这些奴才欺负,可为今之计,也需得暂且忍耐。秦浣不卑不亢的对那杨为忠说道:“公公跑这一趟辛苦了,劳烦你回去与陛下通报一声,就说侄儿那日定会赴宴。” 那杨为忠虽说觉得今日的秦安平与往常有些不同,但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反正他的差事已了,也懒得计较那些,又不冷不热的嘱咐了秦浣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杨为忠刚一走,德多就着急了:“主子怎么就答应了呢!您伤得这么重……” 秦浣却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淡笑着说到:“我怎么能不答应?”他刚说完,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德多:“你看着陛下平日里待我如何?” 德多一愣,想了下后才有些奄奄地说道:“其实陛下待您也是极好的,可惜——他也是个做不得主的,也是顾不上您了才让这些奴才爬到了您头上。” 秦浣点点头,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他与老三秦渝虽并不是一母所出,但关系其实并不坏。秦渝天生痴傻,心思单纯干净,当年与秦济秦浣两兄弟相处却也十分融洽。故而,秦浣倒觉得秦渝可能真的是在日日挂念受了伤的小侄儿,只可惜身不由己,反而被有心人利用了。 养伤的日子过得极快,转眼间宫宴就在眼前了。尽管胸口还隐隐作痛,但秦浣还是带着德多,从他们安歇的小院,一步步的走向行宫正中的玄武大殿。 从荒凉偏僻的小院到人声鼎沸的大殿,眼前的景物随着朱红色的宫墙逐渐变了模样,秦浣微微仰头,便能看到前方鳞次栉比的宫室,与那百座千重飞阁流丹也遮挡不住的辉宏大殿。 每一步都能感受到胸口伤处传来的痛楚,但每一步他却都走得极为珍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步伐。 秦浣终于来到了大殿之下,德多作为等级不高的小太监只能在这里等候,唯他一人独自踏上殿前的长阶。只是刚刚走平地时还好,一攀爬起台阶来,秦浣就有些撑不住了。 他低咳了几声,便觉得口中有了淡淡的甜腥气,抬头看看还剩将近一半的台阶,暗暗苦笑了起来。到底还是托大了,心中积着那一口怨气,也不该拿秦安平这重伤未愈的身体置气。眼下停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身边倒是有不少往来穿梭的宫娥,侍从,甚至还有前来赴宴的大小官员,可又有几个是他使唤得动的。 秦浣只得自己再原地缓了一会,觉得稍稍好些后,才有抬步继续向上走。就这么走走停停的,眼见着就剩最后几阶了,他想着一鼓作气爬完,却不想腿上一软,整个人向前倾倒了过去。 正当秦浣无措之时,身后却忽地传来一股大力,扯着他的臂膀硬是将他拉了回来。 秦浣一愣,还未及转头道谢,便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 “小王爷走道也需小心些才是,万一摔下去了可是要让人看笑话的。” 秦浣微微颦眉,有些惊讶的看着赵擎烽晃晃悠悠地绕到他身前来,满脸未退的醉意,像是宿醉还未醒,便为贪欢赶着来赴这一场宫宴。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十六年后的赵擎烽,刚要摆正姿态道声中规中矩的谢时,赵擎烽便已经放手离开了。 望着他缓步进殿的懒散背影,秦浣只觉得心口有些酸酸的,尽管之前已经从德多的口中听闻了太多关于这位忠宁侯荒唐颓废的传闻,但亲眼目睹时,秦浣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终还是沿着赵擎烽刚刚走过的路,慢慢进入到一片笙歌的玄武殿里。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解释一下我设想的老狼狗,可能跟它原本的概念有点不一样…… 我想的那种,就是对外像狼,又狡猾又心狠,而对内就像温柔听话的大狗狗,呀~本质上还是忠犬嘛~ 第4章 (四)迷醉 刚迈入那玄武殿中时,秦浣着实愣了一下。 殿中舞姬翩然,两侧坐着的大臣却几乎无一恭敬肃穆,而是互相灌饮嬉闹,呜呜泱泱乱成一片,哪有半分宫宴的模样。 大启的朝堂,已经荒废到这种地步了吗? 秦浣冷眼看着殿中醉生梦死的朝臣们,本以为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刚想找个清静些的地方坐坐,却听到大殿至高之处,忽然传来带着欢欣的声音:“是小侄儿吗?小侄儿来了!” 秦浣脚下一顿,慢慢地抬起头来,仰望着正前方龙椅上的秦渝。昔日那个痴痴傻傻的少年,如今……也长大了。 大殿中因为皇帝忽然发声安静了一下,秦浣注视着高位上的几人,穿过犹带脂粉香气的大殿,走到了他们面前。高台之上,秦渝居于正中,左侧是他的皇后,丞相何无顷之女何清如。皇后之侧,稍低些的位置上坐的,便是何无顷本人了。 秦渝往右,躬身立于一旁的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5 ,是自小照顾他长大的内侍李徽,如今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丝毫看不出苍老之意,却已然是宦官之首了。 皇叔吉王留守京中,并未亲自前来,故而坐在右首的是他的长子秦骏。帝后多年无子,何相又想拉拢吉王,所以已将秦骏立为皇太弟,承储君之衔。 秦浣望着那近在眼前的秦渝,看着他坐在龙椅之上,明明该有的恨意此刻却弥散无踪了。 他的弟弟,依旧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孩子,被一群豺狼虎豹挟持着,坐在那他从未想争的位置上,无知无觉中手上却沾满了至亲的鲜血。 这样的秦渝,他真的恨不起来……而他真正应该恨得,也应是那些此刻围坐在皇位周边,心思叵测的奸佞小人。 秦浣强压下心中的翻涌,在高台前停下步子,恭谨地向着秦渝行礼:“臣秦安平,见过陛下。” 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引得那些沉醉于酒色中的朝臣也不得不停杯侧目,仿佛第一次注意到这个被他们忽略了多年的殷小王爷。 秦渝一脸兴奋的探身,向着秦浣招招手,可随即眉头却皱了起来:“小侄儿?” 他仿佛是在疑惑些什么,目光紧锁在秦浣的身上,却半天都没说出什么。 李徽第一个意识到了秦渝的不对劲,躬身在他的耳畔提醒道:“陛下这几日不是一直想见殷王殿下吗?如今殿下来了,陛下可曾放心了?” 秦渝听到李徽的声音后,眉头才舒展了,对他痴笑着点点头:“是,放心了,放心了。” 何皇后适时的唤来内侍,将秦浣带到一边的坐席上安顿下来,众人本以为这样就算过去了,却不想皇帝秦渝却忽的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非要将自己桌上的菜色赐给秦浣。 又是一番折腾后,终于在秦浣的身体彻底撑不住之前,安坐在了席间。秦渝到底还是头脑不清,不一会就被周围人哄得转移了注意力。 秦浣此刻什么都吃不下,面色发白的暗暗依靠着面前的小桌,待他稍稍回转时,却觉得好似有人在看他。可当他抬头去寻时,并没有发现是谁,反倒意外的注意到了与他遥遥相对而坐的赵擎烽。 两人其实离得并不远,只是中间隔了那如燕如柳的舞娥,使得秦浣只能透过绰绰人影之间的间隙,偷偷地望向那正与周围人打成一片,大口饮酒的赵擎烽。 他忽地很想去问一句,问他还记不记得那个十六年前死去的太子,问他那些年少时曾经炙热无比的情分,是否也早已被西北的风沙湮灭。 可是他不能——也不敢。 酒酣醉意正上头,殿中人玩乐的意趣也越来越浓,文臣们私下三五一撮的行起了酒令,秦浣犹自震惊着这般无视君威的做法,抬头去看那高台之上时,却发觉丞相何无顷到底是年纪大了,撑不住早就离席了。原是没了这朝中真正的当权人,怪不得能这般肆意而闹。 肃穆威严的大殿宫宴,俨然已经成了宅府后院中的玩乐小会,而皇帝竟也跟着时时拍手叫好。 “这些,到底有什么意思?”赵擎烽执着酒杯,歪歪斜斜的伏在桌案上,懒散无聊的声音虽并不见得有多大,却还是成功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赵擎烽见周围人都看向了他,有些得意的向皇帝拱拱手:“想来那些文官们文绉绉的玩法,陛下也早已看腻了。今日,不妨来瞧瞧我们西北武将们的玩法怎么样?” 皇帝一听,自然是拍手叫好,但是殿中群臣却只是纷纷小声议论着,并无人敢大声答应。 原因也无他,这忠宁侯几日前带兵援救行宫,击散叛军主力,这本是大功一件,风头正盛。可在朝中赵擎烽却偏偏既不是何相一脉,也不是吉王一脉,故而即便有人有心结交,却也还顾虑着自己的身份立场。 正在此时,坐于右首的皇太弟秦骏却笑了起来:“好啊,咱们今儿就来玩个新鲜的,忠宁侯你倒是来说说,这是怎么个玩法?” 赵擎烽见状,立刻便如找到了知己一般,立刻吆喝着殿中伺候的侍从,让他们把东西抬进来。 秦浣心情复杂地随着众臣一起看向他,没一会儿功夫,便见着几个壮实些的太监合力抬了个半人高的铜酒樽进来。 赵擎烽起身站到那铜樽前,咧嘴笑道:“这铜樽足有八十斤沉,至于玩法嘛,倒也简单,就是赌酒。” 二人对立于铜樽前掷骰,点多者便可向那铜樽中任意倒酒,若对方能将这又装了酒的铜樽举起,则倒酒人就需将自己倒的酒喝尽,若举不起,则举樽人便要将樽中就喝完。 这便是纯粹拼酒量与蛮力了,本是无趣的玩法,却意外的引起了殿中人的兴趣,纷纷推举着朝中的武将,上去与忠宁侯比试一番。 那皇太弟秦骏乃是在外带兵的王爷吉王之子,虽说从小在宫中养尊处优,但骨子里也带着几分武人的脾气。不过他却不着急,只是随意点了个平时交好的小将:“魏寅,你先上去与忠宁侯比试一番,如何?” 魏寅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被秦骏点到后,立刻大声应了,迫不及待的走到殿中,与赵擎烽掷起骰子来。 第一回魏寅点大,他那挑挑眉毛,掂量着手中的酒坛:“忠宁侯若觉得多了便喊停,末将自然会停下,可不要逞强到时候举不起喝不下。” 赵擎烽轻蔑一笑,大手一挥:“你尽管倒!” 话虽如此,魏寅到底手下还是有分寸的,毕竟若是这忠宁侯真的举了起来,喝得可就是他了。 贴着红封的黑泥坛酒足足灌了两坛,虽说铜樽才刚刚过半,魏寅却也不敢再继续倒了,将空了的酒坛往边下一扔:“侯爷,请吧。” 尽管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闹剧,秦浣还是不由得倾身,注视着殿中两人的情况。 赵擎烽看了一眼铜樽中的酒量,像是完全不放在眼里似的,随意的撸起袖子拍拍手,而后一手扶着樽身,一手托着底部,一声低吼过后便见他臂膀处青筋绷起,而铜樽就被稳稳地托举了起来。 殿中人见状,纷纷大声喝彩。 “魏小将军,喝吧!”赵擎烽说着,也不放下铜樽,直接举着它送到了魏寅的面前。魏寅面色微白,却还是认命一般将那樽中的酒水喝了下去。 魏寅喝完酒,站都站不稳了,本以为就这样算了,可谁知赵擎烽却拦住了他:“别呀,别急着走嘛,所谓有来有往,也该我来倒你来举一次才是。” 魏寅听后脸色更白了,支支吾吾的说:“刚才,你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赵擎烽却不依不饶的拦着他,痞痞地笑道:“怎么,魏小将军这么快就玩不起了,可是怕酒喝多了尿裤子?” 说完,整个殿中的人都轰然笑了起来,那魏寅这下受不了了,失态地大叫道:“玩玩玩!我什么时候说不玩了!” 赵擎烽看着他醉后发癫的模样,也不再多话,拿起一边的酒坛就往里倒去,他却也不倒多,就与魏寅一样倒了两坛:“魏小将军,来吧。” 那魏寅开席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6 后本就没少喝,刚刚又被猛地灌了两坛,此刻步履虚浮,哪里还能举得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过让那铜樽离了离地。 “你这可不算呀,快快快,把这酒喝了吧!”赵擎烽用力拍了拍魏寅的肩,险些将他直拍到地上去。魏寅自然百般推脱着不喝,赵擎烽便唤来内侍,硬按着他灌了下去。 等酒灌完,人也早就不省人事了。 赵擎烽看着他被人从殿中拖下去的模样,放肆的大笑起来:“哪位将军,过来接着玩?” 秦骏看着自己手下的小将就这么被拖了下去,心中略有不痛快,更是按捺不住兴头:“孤来与忠宁侯玩一把!” 说完,也不顾身边小太监的阻拦,就直接大步走了下来。而那高台之上,皇帝只知道拍手叫好,何皇后眼神暗了下,却也并未阻止。 赵擎烽显然因刚刚轻松获胜的事,十分得意,仰头瞧着秦骏:“殿下若是输了,可不能耍赖。” 秦骏一听,更是给激起了斗志,从小太监手中拿起了骰子:“少废话!来!” 二人先后掷骰子,赵擎烽今日手气显然不太好,又是对方点大。 那秦骏一点都不含糊,直接将铜樽灌了个满:“忠宁侯,请吧。” 赵擎烽看着面前满满一铜樽的酒,面不改色,依旧笑着如同刚才一般,俯身用两手攀上樽身。 “呵——呀——”大吼过后,赵擎烽猛然发力,隔着薄薄的夏衣都能看到他肩背肌肉隆起,仿佛下一刻便要破衣而出。 装满烈酒的铜樽被他挟制着,先是扛于肩部,而后徒然举过头顶。 赵擎烽大笑着举着那铜樽在众人面前转了几圈,赢得阵阵惊叹,皇位之上的秦渝更是不住了拍案叫闹。 待殿中人稍静后,赵擎烽才举着铜樽回到秦骏面前。秦骏面无表情,刚准备接过铜樽饮酒,却不想那赵擎烽压根没想放开,反而将铜樽扶于身前,自顾自的大口痛饮起来。 “好酒!”美酒几乎浇透了他整个上身,赵擎烽将空了的铜樽随手摔到一边,大赞酒香。 那秦骏被晃了这么一下子,秦浣本以为他会因赵擎烽驳了他的面子而发怒,却不想那秦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抚掌大笑起来:“忠宁侯果然爽快,有你这般刚猛之将,真乃我大启之福!” 群臣皆是有眼色之人,一听皇太弟这么说了,立刻纷纷附和起来,连秦渝也因赵擎烽刚刚的表现,而一脸兴奋。 “陛下,忠宁侯该赏!”秦骏俨然已起了意,就算此人无才拉拢来没什么用,可全当添个了胡闹的玩伴也是不错的,于是主动向皇帝为他请赏。 “对对对,赏赏赏,”秦渝不住的点头,可又犯了难:“那,赏些什么好呢?” 秦骏刚要说些什么,一边的赵擎烽忽然跪于殿上:“臣斗胆,自个儿讨个赏,不知陛下是否应允?” “哦,那忠宁侯你说说,你想要什么?”皇帝丝毫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依旧兴奋地说。 “臣想,随圣驾一起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 秦浣:我的小奶狗不记得我了qaq 赵擎烽:我没有!我冤枉! 第5章 (五)私心 此言一出,何相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朝中还是有文官出言相阻:“忠宁侯戍守西北,朔人未平,怎能随圣驾回京!” 赵擎烽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不屑的挥挥手:“这些年那些朔人早就被我收拾的不敢来了,再说我又不是留在京中不回来了,只是去看看京中繁华罢了,多不过几月就回来了。” 说完还又朝着秦骏恭敬而又讨好的说道:“眼下叛军主力虽说已被臣收缴,但仍有散兵在外,臣实在放心不下,还请殿下允臣随驾。” “不可啊……”一些年纪稍大的臣子仍在劝谏,秦骏眯眯眼,赵擎烽向他请愿的举动显然取悦了他。吉王与何相都不在,这朝堂之上当然就他说了算,那傻皇帝算得了什么。 “朔人真的已被打服?” 赵擎烽一扬手,得意道:“自然。” “忠宁侯当真只入京几月便归?” 他斩钉截铁的应答着:“当真!” 秦骏盯着他看了半晌,转身向秦渝一拜:“陛下,臣弟以为忠宁侯说的不无道理,行宫外贼人未平,不如就让他护驾一同回京吧。” 秦渝习惯了何相在就听何相的,吉王在就听吉王的……两人都不在,那就听堂弟的,应当没错。于是便也不听几个老臣如何议论,直接举着酒杯一挥手:“那就准了!” 赵擎烽一听,立刻乐了,先是跪谢皇恩,又转头对着秦骏谢了又谢,秦骏也一脸喜意的应答了,转而又开始赌起酒来。 许是被殿中的酒气熏到了,秦浣看着赵擎烽与秦骏在殿中的玩乐,胸口伤处疼得厉害,趁着殿中无人注意,终于忍不住逃一般的离开了玄武殿。 他一路浑浑噩噩的走着,也不去找德多,只是漫无目的的乱闯乱撞,等回过神来时,险些一脚踏进园中的池水里。 天钧行宫临近西北,这般暮夏时节里,水边已有了凉意,秦浣不顾伤处的痛感,大口喘息着,可再多湿凉的空气吸入体内,却仍让他觉得闷疼的难受,几乎憋出泪来。 这样没什么不好,赵擎烽能与秦骏等人结交,就说明他已经把秦浣全忘了。 这样……真的没什么不好。 忘记秦浣,不必再受着这西北的苦罚,肆意快活的回那繁华京城中去,虽已不再是少年,但也可纵马享乐,览尽花柳。 “小王爷怎么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是没摔成台阶,便要来跳湖吗?” 秦浣的呼吸乍然一窒,慢慢转过身来,依旧是呛人的酒气,依旧是熟悉的容颜。 “忠宁侯不在殿中饮酒,来这地方做什么?”尽量镇定下来,又作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冷冷清清地问道。 “自然是喝多了,出来寻个没人的地方透透气,却不想又碰到小王爷了。”赵擎烽也不靠近,就随意的挑了块大些的石头,坐了下来。 秦浣站在原地,明明想与他再多说几句,心中却依旧梗得厉害,索性就不说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告辞。” 说完,就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走去,却不想没走几步,就听到赵擎烽在他背后悠悠地说道:“小王爷看起来,眉间多有郁色。” 秦浣心中一动,脚下只是微停,随即就感觉到对方跟了上来。 “也是,身为嫡脉皇孙,却处处遭人冷眼轻视,想来这日子确实是不好过的。”赵擎烽步步逼近,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问道:“不知,殷小王爷,可曾甘心?” “忠宁侯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秦浣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难道,难道他没有…… “小王爷自然是不会甘心的。”一改之前昏荒的语气,赵擎烽站到了秦浣的面前:“小王爷不会甘心就这么一辈子被困于宫墙之中,不会甘心就这样屈于人下,不会甘心看着大启的江山在那些混账手中,支离破碎。” “行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7 宫之乱,绝非偶然。”赵擎烽沉下声音,一言道破大启眼下之危:“帝痴无能,吉王与何无顷把控朝野,地方积怨不服已生,各州刺史又早有了各自佣兵为政之能,如今只待风起青萍——天下必乱。” 大启欲坠,于他而言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小王爷真的甘心吗?”又是一遍逼问,秦浣终于渐渐握紧了手,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尽管他的身上还带着散不去的酒气,但眉宇之间浩然却将之前殿中所见的昏聩与荒唐一扫而尽,那双黑眸之中是十六年的黄沙朔风都未曾磨灭分毫的热血精忠。 “为什么?”秦浣声音有些颤,说不清是疑惑,振奋,还是隐隐地欢喜:“你忠宁侯手握西北重兵,即使天下将乱,你亦可在这乱世中割地自立,为什么要扶植我这么个毫无背景依托的废物?” 赵擎烽一时无言,只是深深地望着他,半晌再开口时,已是喑哑:“你不是废物。” “你是先帝嫡孙,你的父亲虽身有不足,却仍能拖着病躯为母争荣,为弟铺路。你的亲叔叔……”他轻顿了一下,像是已陷入了无尽的沉湎之中:“年少多智,身陷维谷却能周旋四方,纵使身死亦不负于皇恩,不负于天下……” “你身上与他们流的是一样的血,我不信你会是个废物。” 秦浣动了动喉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他怔怔地望着赵擎烽,生怕眼睛动一动,泪水就会落下来。而赵擎烽也忽地转过了脸去,他再无法直视对方那与秦浣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若我不答应呢?”秦浣哑了声音,深吸了几口气后问道:“若我不答应,忠宁侯打算如何?” 赵擎烽定定地望着他,良久后才坚定的说道:“小王爷答应,赵某自然会全力相助,小王爷要是不答应,其实也没关系……我依旧会倾尽全力,匡扶大启,与何无顷与吉王相斗,不死不休。” “你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明明可以独善其身,为什么非要踏进这滩泥里!”秦浣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为什么……十六年边关寒苦,你还没尝够吗?! “为了什么?”赵擎烽先是被秦浣这般激烈的反应惊愣了一下,面对眼前这个人,刹那间他心中好似起了某种熟悉的悸动,可随后他又摇摇头,自嘲一般低低地笑了:“当然是为了我的私心。” 秦浣抬头,略为疑惑的看着他,私心? 赵擎烽像是在回应他,又好似在喃喃自语:“我私心想再看着这大启的江山稳固个百十载,至少在我闭眼前,别散了。” 我私心想看那奸佞入油烹卒,看朝堂复清,天下复平,这样在我闭眼后,才能安心去见他。 秦浣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挣扎,用力点了点头:“好——” 既然无法将他远远地推开,倒不如并肩作战,如此就算最后功败身死,也再无遗憾。 他站到了赵擎烽的身边,尽管依旧虚弱却有断金之力:“你说得对,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大启祖辈相传的基业就这么毁在他们手上,不甘心一辈子庸庸碌碌,任由人踩在脚下。”不甘心就这样忍下上辈子的深仇大恨,秦浣将最后一句默默匿下, “所以,我愿与忠宁侯一起,铲除奸佞,匡扶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谁让你们两个都闷骚的各自藏了一句话,活该没法立刻相认~ 不过,也快了~~~ 第6章 (六)归骨 那一夜,秦浣终究没有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赵擎烽。 尽管知道了对方并没有真正变成一个贪、、迷、、酒、、色,讨好权贵的庸人,但秦浣心中还有犹疑着。 他找上来或许……只是因为骨子里的忠义之血,让他无法忍受大启逐渐破碎,并不是因为还念恋着自己呢? 说不定,他这十六年间,已经放下了,自己又何苦再去揭人家伤疤,强求什么破镜重圆? 明明心中一直暗暗欢喜着,秦浣却始终都患得患失地告诫着自己,不要冲动,再等一等,反正既然已经结盟,那来日方长,旧情在否,也是总有一天能够确定的吧。 他就这么按捺着笑意,仿佛连胸口的伤都轻了几分,很快找到了四处在寻他的德多,回到了行宫的偏院。 可惜也算得上是乐极生悲,经过这一通折腾,秦浣身上原本就还未痊愈的箭伤又恶化了,当夜就发起高烧来。 这一病又是十来日,中间赵擎烽作为盟友,也常派一个叫王迭的侍卫暗暗过来送医送药。 每每如此时,秦浣的心情总是会好上几日,重生之初的郁结算是解了三分,身体也比之前恢复的快些了。 如此又是几日后,秦浣依旧足不出院的养着伤,而德多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圣驾准备要回京了。 乍一听闻此事,秦浣虽垂眸不言,但眼神中还是亮了一下。 终于要回京了吗,一切也该开始了。 虽说是要启程回京,但北巡队伍中,皇帝、后宫、大臣,各种内侍外侍,便是不算赵擎烽自西北调来护驾的兵士,也浩浩荡荡已逾万人。 人数如此之多,又要防备逃窜的叛军,时刻保护皇帝安全,这行进的速度可想一般,几乎到了见城就停的地步。 可就是走得再慢,于秦浣这个养伤之人而言,也是太过颠簸,一路下来他更是越发低调,尽可能的避人不见,一心养伤。 一路向东南而进,半月后终于行至凉州东南界处的武都郡内。这武都城也算的上凉益二州交界处的要地了,故而几方商议之下,决定在此多停留几日,也好休整休整人马。 可就是这么休整的几天里,却出了一件大事。 “先前派出追踪反贼逃军的探子传回来消息,说是叛军残余主力,如今正藏匿于武都城东百余里处的山林中,恐有伺机再动之嫌。”武都府临时收拾出来的议政厅中,皇帝秦渝神色晃晃坐于正中书案后。 众臣都对不久之前那场行宫之乱心有戚戚,纷纷低声议论,而何相却面不改色的看着前来通报的将军刘虎,沉思了片刻后问道:“不知如今叛军主将是谁?” 那刘虎心虚地望了一眼秦骏,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先前的腓威将军胡伯勇……” “混账!”那秦骏听后险些踹翻了身前的小案,天下谁人不知,那胡伯勇先前乃是他父吉王帐下的一名心腹猛将,如今竟成了叛军之首,不是活脱脱打他的脸吗! “孤亲自去将他擒了来!” “殿下不可!”秦骏正在气头上,恨不得立刻将那胡伯勇碎尸万段,殿中那些文臣哪里劝得住他,眼看着小议政厅中又要呜呜泱泱乱成一团了,何无顷突然重咳了几声,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殿下忠孝之心,天地可鉴,但实在不必因此事而冲动。”何无顷看似平淡的眼神扫过众人,秦骏也不由得安分下来,挤出几分威仪问道:“那不知何相有何高见,眼下该怎么办?” 何无顷轻笑了一下:“依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8 老臣之见,那叛军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已不成气候,诸位大可不必这么担心。” “且我朝中良将犹在,能出征带兵的人多得是,何须殿下以身犯险?” 秦骏被何无顷盯得越发不自在,可随即又想到父王不在,他便是武将之首,调兵之事当然还是要由他说了算,于是便又拿出气势来:“何相说的是,我看不如就点魏寅、钱东两位小将,再派老将刘虎,一同去如何?” 何无顷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一直一言不发的赵擎烽身上,看他毫无反应后才说道:“这样,不如再派关峰、韦逊两位少将军同行,如此分路而进,也算是练练兵了。” 秦骏听后,立刻不服起来,那关峰与韦逊虽说并非同出一军,但可都是这些年来何无顷所培养的武将,为的就是暗地与吉王一派相抗的。 “何相果然高明,借叛军来练兵……既然如此,为鼓士气,不如让这几位将军各自分兵而行,比试一番,谁能斩下叛军首级!” 何相似是被其斗志也激起几分豪气,抚掌而笑道:“就听殿下的吧,只是……既然练兵,便不拘于这几位将军了,军中还有想要去一试身手的,都可一同前去。” 说完,他又看向了始终不言的赵擎烽身上。自从赵擎烽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何无顷便没有放下对他的戒心,毕竟是前太子身边的人,谁知他这次出现会有什么目的。 玄武殿中,他何无顷不过只早走了那么一会,谁知秦骏那黄口小儿居然允了赵擎烽一同进京,这令他心中更是警铃大作。故而借着这次胡伯勇之事,不妨对他试上一试,若他真的放下了前太子便罢了,若还未放下的话,他就不信赵擎烽会对亲手毒杀秦浣的人无动于衷。 其实几日前,他便已经收到了胡伯勇的降表,只要赵擎烽请命出征,便可命胡伯勇与关峰、韦逊三军夹击于他,将此祸患早早掐死。 “说来这叛军也确实放肆可恨,想当年那贼首胡伯勇当年奉命处理罪太子昭行的尸首,为除净巫蛊之术便将那尸首烧成了灰,”受到何无顷授意的礼部侍郎,如闲谈一般地说起往事:“臣听闻,胡伯勇此次为辱朝廷,便将当年偷藏的罪太子骨灰装到祭军的香炉里,当香灰使呢。” “竟有此事!那昭行太子便是再有罪,也是我大启皇族,怎容逆贼如此羞辱。”何无顷故作一副吃惊沉痛的模样,他就不信赵擎烽此刻还能忍得住。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未等到赵擎烽的反应,却听到秦渝先闹了起来。 “二哥!快把二哥给朕接回来,给朕接回来啊!”秦渝痴痴傻傻被人蒙蔽,他真的不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二哥一夜之间就不在了。如今乍一听到秦浣骨灰立刻就哭闹了起来,乱挥着手要人将秦浣带回来:“你们快去啊!谁能把二哥接回来,朕,朕就把龙甲营给他!” “陛下不可如此轻断啊!”何无顷万万没想到秦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那龙甲营乃是北巡前他与吉王周旋之下才得以成立的新皇城护卫,没想到却被秦渝就这么送出去了。 “我看陛下此旨极好,便当是给几位讨贼比试的将军添个彩头吧。”何无顷不乐意,秦骏便乐意了,立刻附和秦渝道:“如此,还有哪位将军愿去讨贼?” “臣愿为陛下这赏儿出兵走这一遭!”赵擎烽终于站了起来,他竭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作出对这件事毫不在乎的模样。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种忍耐之下汹涌的恨意与痛意是如何撕扯着他,如何让他痛到近乎麻木。可是,他必须忍耐,必须…… “忠宁侯统帅西北大军,还将小小的龙甲营放在眼里嘛?”秦骏对当年之事并不了解,以为赵擎烽只是贪功,便说笑起来。 赵擎烽面色如常的应答着秦骏的玩笑,他硬是扯着嘴角,尽管每一寸皮肉都痛彻心扉,却仍旧做出了讨好的笑容:“陛下所赐,当然与众不同,便是天下军士加起来,也比不上陛下一赏。”说完,便拱手跪于秦渝案前,终于敛去了笑意:“臣忠宁侯赵擎烽,愿带兵出征,为陛下讨、、伐逆贼,带回……昭行太子。” 秦渝停了叫闹,探起身体看着赵擎烽,喃喃的重复道:“把二哥接回来……” 赵擎烽攥紧了拳头,深深叩首:“臣,领旨。必将昭行太子接回。” 说完,也再不去看何无顷或是秦骏如何,起身径直离开了议政厅,门外是西北暮夏的庭院,与十六年前分别时的初冬的东宫没有半分相似,可赵擎烽却觉得每一步都踏在归途上,每一步都会离他的殿下更近一些。 臣来了,赵擎烽在心中默念着,臣来接殿下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什么都没有啊,app和上就都锁了……可网页上就没事,好迷…… 第7章 (七)奔赴 “你说什么!”秦浣得到赵擎烽出征的消息时,已是一日后的下午了,他本就没什么实权,也不会有人请他去议政厅,故而等到诸位将军都已启程,宫人们将此当新鲜事议论开来时,他才知道。 “他怎么就……他怎么就……”秦浣执笔的手不住的颤抖,他不信赵擎烽看不出那时何相在故意激他出征,他不信赵擎烽猜不到此一去必有埋伏,凶险异常。 可他还是去了,为了那一抔散灰。 事已至此,秦浣只恨自己的先前的犹疑与怯意,为什么不敢相信他呢,他的烛华明明从未变过,明明一直爱念着自己,他到底为什么要去迟疑! 咬牙稳住笔锋,秦浣快速的用两人之间最为熟悉的字体,写下寥寥数言,封于蜡丸之中交给德多:“快,把他交给前几日来给咱们送东西的那个王迭!让他骑快马去追忠宁侯,务必将此物送达!” 德多虽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但见自家主子这样着急,也片刻都不敢耽误。立刻就拿着东西去找王迭了。 随后的几日里,秦浣借着给秦渝请安的名义,想尽办法往议政厅蹭。所幸只要是他来了,秦渝便高兴地拉着他不放,而何无顷等人也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故而倒让他十分顺利的在议政厅中留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秦浣却没有一点轻松感,因为各路大军每日都会往议政厅中传讯自己行进至何方,而赵擎烽所率的西北三千精骑更是一马当先,行于各路之首,没有丝毫要退回的意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王迭没有追上大军,没有将那蜡丸交给赵擎烽?还是赵擎烽虽然收到了蜡丸,却并不相信他所写之事? 太多的不确定,让秦浣坐立难安,恨不得即刻就亲自纵马去追,可又怕这么贸然去了,反倒给赵擎烽添了乱。 可到了第三日,秦浣却再也坐不住了。 “今日并未收到忠宁侯传来的消息。”小议政厅中,凉州刺史洪隆照例汇报着前方传来的消息,原本一马当先的西北精骑,此刻却如同消失了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9 一般。 何无顷端着茶盏,遮掩过唇边的笑意,却好似无事一般说道:“说不定是忠宁侯正在与叛军交战,无暇传回消息呢。” “这,关峰将军也已与叛军相遇,却并未察觉忠宁侯的行踪,依臣看来,忠宁侯此行怕是——” 秦浣死死地盯着与众臣闲聊中的何无顷,终于挨到议事结束,随即片刻都不再停留,避开众人,匆匆向外走去。 他现在倒是庆幸自己处境尴尬,不受何无顷他们重视了,也正因此他才有机会,借着赵擎烽留下来的接头人,偷偷摸出武都城去。 秦浣一遍遍的默记着前几日西北骑兵传回来的行军路线,以及那议政厅正中悬挂的地图,只一人策快马,日夜向着东方奔驰。 前世他几乎从未出过京城,更未来过这西北边陲之地,自出武都城后,人烟便稀少了下来,满目所及之处,都是生着青灰杂草的戈壁荒地。 西风吹来,沙土席卷过苍茫的原野,铺天盖地的扑向来人,秦浣用粗布遮掩着面部,却依旧被吹得几乎操控不住身下的马匹。 他的手却还是紧紧地握着缰绳,即便被勒出了道道血痕也不曾放开,一味的纵马奋力前行。 一日夜后,秦浣终于行至这片荒滩的边缘,遥遥的望见前方绿荫之中的城墙时,他险些直接从马背上摔下去。可他强撑着下了马,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这座小城,就近找了一家旅店安顿下来。 秦浣心里也明白,就他目前这副身子骨,再这么不管不顾地跑下去,怕是真的会死在路上。他必须撑住,便是死也要先找到赵擎烽才能瞑目。 尽管毫无胃口,但他还是点了些吃食,可刚一咽下喉咙,便引得引得一阵呛咳,胸口的旧伤也连带着隐隐作痛,秦浣无力地伏在桌上,打翻了碗碟,慢慢挤出一抹泪来。 想他秦浣,两世以来,纵然在宫室斗争中也无奈沾染过人命,但扪心自问从未做过任何大奸大恶之事,从未背弃国家社稷天地道义,可为何……为何却要被天命如此蹉跎! 撕心裂肺的咳喘之中,还夹带了几声苦笑,等到终于平息下去后,秦浣踉跄着扑到冷硬的床褥上,一点点蜷缩起身体,强迫着自己尽力睡去。 烛华……求你,别出事……我只有你了…… 又是一夜混乱的梦境,第二日醒来时,秦浣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却还是硬撑着爬了起来,向店伙计打听过方向后,再次纵马而去。 好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渐渐有了树木的遮蔽,总算不再是磨人的荒漠了。可秦浣却再一次感觉到了上天的戏弄,他迷路了。 夜幕下的,四周没有一点火光,秦浣也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毫无远行经验的他拼着一股劲能赶到此处已是不易,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只是知道一个大致的方位。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马就偏离了方向,故而行至半夜也未能找到下一处落脚的市镇。 秦浣现在只觉得累极了,但他却不敢随意找地方歇息下来,这荒郊野岭中,说不得藏了多少野兽虫蛇,依着他眼下的情况,随便什么都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身下的马匹也倦了,秦浣就不再催它,只由着它驮着自己慢慢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意识有些模糊了,四下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任何光亮,就连马蹄声都听不真切了。 他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身下的马忽然一声长嘶,秦浣被猛地惊醒,随即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难道是……前方的树丛间透出醒目的火光,秦浣强打起精神,驱马赶了过去。 拨开面前遮挡的树枝,更为浓重的血腥之气与灼热的感迎面扑来,这是他第一次亲临真正的厮杀过后的战场。 血流成河,残肢断臂,未熄的战火,垂死挣扎的伤者…… 秦浣强压下惧意,从马背上翻下来,一脚踏入遍地血水之中。他已经找到了这里,就没有理由因为恐惧而后退,他必须走进这一切,必须去找那个人。 “赵擎烽!”事已至此,他再不需怕什么了,索性一面借着火光去查看身边的每一张面孔,一面扯开喉咙用着最为粗暴的方式,直接大喊着那人的名字:“赵擎烽!” 胸口又痛了起来,秦浣不住的咳着,分不清那血腥气到底是来自战场还是他的喉咙。可他还是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只要痛意稍微缓和些,他便继续喊叫,直到再一次咳得弯下腰来。 “赵擎烽——赵——”秦浣终于不支地摔倒在积着血水的地面上,他再也走不动了,也再也喊不出了。 濒死的气息再一次将他笼罩,秦浣只是徒劳的睁着双眼,这一次他疲惫得连恨意与不甘都寻不到了,最后的最后却只剩下彻骨的悲哀。 重得一世,到头来却依旧是生不得相认相守,死不得同穴而眠,老天不过白白给了他一份本就无望的期许,而后又无情的彻底打破。 至此至斯,当真凉薄。 “咳咳咳——”秦浣又咳了起来,鲜血自他的嘴角蜿蜒而下,汇聚到地上的血水中,秦浣终于浅笑着闭上了双眼。 漫漫沙场,血流成泽融于一处,他们死后大约还是能再见的吧…… 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被人拥住了,有人用温暖而粗糙的手为他擦去面上唇角的血污,在他耳畔唤着……殿下。 秦浣欢喜地想要睁眼再看看他,欢喜地想要再叫他一声烛华,可最后却还是无力的坠入到了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闷骚的下场~~~ 马上就能相认了~~ 第8章 (八)烛华 苦涩的药汁划过唇齿之间,却因着干渴,不得不贪婪地咽下。 又是一阵呛咳,秦浣迷蒙地睁开双眼,可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了层纱似的,看不真切。 他这是……还活着吧? 夜风吹开厚厚的军帐,拂过床榻边灯台上的烛火,明暗不定的光引得秦浣又是一阵微眩,阖眸间却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有人坐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小心的扶起,那熟悉的体温几乎让秦浣落下泪来,温热的药汁再次送至他的唇边,秦浣顺应着对方的动作,将汤药喝下,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意外的,赵擎烽在喂完他喝药后,却并没有走开,显然,他已经察觉到了秦浣的醒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低哑的声音,自身后环抱着他的那个人口中传来,秦浣慢慢睁开眼,尽管近在咫尺,但他依旧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半晌他开了口,却只轻轻地唤了句:“烛华……” “为什么,这样叫我?”赵擎烽颤抖着,用最为威厉的声音质问道,可眼神中却泄漏出了他内心的慌乱与近乎到渴求的希翼。他将那枚早已被他捏碎的蜡丸翻了出来,里面的字他只看过一次,便再不敢打开,唯恐再看时却发现只是他的臆想。 秦浣虚弱的抬手,苍白的手指将蜡丸中的纸条拈起,慢慢舒展开来,呈现在两人的面前。 尽管他现在还看不清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10 ,却依旧念出了几日前他亲手写下的字:“危险,速归……烛华,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赵擎烽一把握住秦浣的手,双目赤红,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你又是谁?” 秦浣稍稍倾身,将侧脸贴到了赵擎烽结实的胸膛上,用最是亲密柔软的姿态,轻轻地问道:“烛华,你认不出我是谁吗?” “为国者应执举烽火,燃照九州,为吾者……盼如帐中烛华,朝暮相伴。”昔年床帐之中,缠绵过后的窃窃私语,如惊雷一般传入赵擎烽的耳中。 再多的疑忌,再多的惊异,此刻都全部化为虚沫,他知道这个人就是他的殿下,不拘皮囊,无论生死,他就是他。 如同伤兽一般地哀嗥,赵擎烽抑制不住地将秦浣深深地揉进自己的怀中,秦浣也虚虚的回抱着他,安抚一般,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脊背。 炙热的吻就这样落在他的唇上,而后又强势的侵略到更深的地方,仿佛要将这一十六年来日夜无息的绝望、哀痛与念恋全部讨回。 秦浣忘情的沉浸在这一场久别之后的痴、缠中,他的手慢慢移到赵擎烽的腰侧,寻着记忆中的那些敏、感动、情的部位。 “唔,殿下——”赵擎烽自然受不住他这样的撩、拨,却还是清醒的顾念着秦浣的身体,按住了秦浣作乱的手。 秦浣却低低的笑了,在赵擎烽的怀中越发舒展着身子,做出一副予所、欲、求的模样,微凉的手一寸寸的划过赵擎烽已然滚烫的脖颈,滑、入他的衣领中:“没事的,烛华……我要你……” “烛华……”又是一声低低的呢喃,赵擎烽再也无法抑制住多年来挣扎的渴、求,将秦浣压、入柔软的被褥间…… 【拉灯( ̄▽ ̄)/|】 本就极尽透支的身体再加一场抵、死、放、纵的情、事,秦浣自半夜便发起了高热,赵擎烽又急又悔,当下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守在秦浣床边,喂药、擦汗,片刻都不曾合眼。 好在秦浣心中郁结已开,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些时候后,第二天晌午,烧虽说还未退,但人却已经醒了过来。 “殿下……”赵擎烽见他醒了,立刻便凑了上来,“殿下可有哪里不适,口渴了吗?还是饿了?” 秦浣依旧有些看不清,但从声音中却也能听得出对方的疲倦,随即摇摇头:“我没事,你上来陪我躺会儿吧。” 赵擎烽伸手探了探秦浣的额头,轻声拒绝道:“殿下若还觉得累,就再休息一会儿,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秦浣知他素来对自己又敬又爱,眼下必然是还在为昨晚的事自责,不想他去钻那牛角尖,便坚持道:“这床褥我睡得不踏实,需得你来陪我才行。” 赵擎烽无法,只得小心翼翼地躺到了秦浣的身侧,秦浣微微眯眼,想要依靠到他的身上,却只稍一动,浑身便痛得厉害。好在赵擎烽体贴着他的想法,见他难受便主动将人温柔珍重的揽进怀里:“殿下还有哪里不舒服?” 感受着赵擎烽的动作,秦浣微微一笑,用了些力气额头轻抵上对方的胸口:“没有,这样就很好……以后,烛华你不要再叫我殿下了吧。” 赵擎烽呼吸一顿,揽着秦浣的臂膀也无意识的添了几分力气:“为什么?殿下可是生气了,臣之前不是不相信您——” “你想到哪去了,”秦浣摇摇头,安抚的拍拍赵擎烽的手:“我只是觉得,这样‘殿下、殿下’的,不够亲近。” 赵擎烽一愣,自昨夜以来,他确实能感觉到秦浣的变化,当年东宫之中,两人虽也已是朝夕相伴,但总还恪守着着君臣之仪,故而便是最为亲密时,也仍有一丝克制。 而现在,他显然想要改变这些。 “烛华,你知道那日我饮下毒酒后,心中除了对父皇与奸人的怨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殿下!”赵擎烽一听到毒酒二字,便如利刃穿心一般,“殿下,都过去了,那些事您就不要再想了。” 秦浣轻叹一声,却犹自说了下去:“我后悔当时硬要将你留在身边,却还要端着什么太子的架子,与你若即若离,白白浪费了那些时光。” “所幸,我又活了过来,”秦浣枕着赵擎烽的肩膀,似是心满意足一般:“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跟你守着什么君君臣臣的规矩,不要什么‘本宫’‘殿下’,只有你我,烛华与秦浣。” 赵擎烽一时无言,生着粗茧的大手抚过秦浣散在枕席之间的发,半晌才说:“可是,臣……我,还是想唤你殿下。” 秦浣抬眼,看着赵擎烽近在咫尺的面容,以及他太过深邃的眼神,忽然就懂了他的意思。于赵擎烽而言,秦浣永远是他心上的人与头顶的君,不是说他对他的爱抵不过君臣之礼,而是这份爱恋早已与忠诚一起,刻进了赵擎烽的骨血中,无法分离。 “真是……算了,你愿意叫就叫吧。”秦浣无奈的笑笑,其实这么久以来,他也很是怀念赵擎烽唤他“殿下”的模样,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既然两人都喜欢,又何必纠结那么多呢。 赵擎烽望着秦浣因着发热而微红的脸上露出的浅浅笑意,尽管面容上与过去稍有差别,但仍让他感觉到自己漂泊无定了十六年的心,终于有了归处。他忍不住慢慢靠近,不住的啄吻着秦浣的额头与眉眼,一声又一声的嗫喏着:“殿下,殿下,殿下……” 他终于又能将他的殿下抱在怀中了,赵擎烽在心中默默立誓,这一次无论是奸恶相欺还是天下为倾,他都要护秦浣一世安然无虞。 作者有话要说: 拉灯( ̄▽ ̄)/| 拉灯( ̄▽ ̄)/| 拉灯( ̄▽ ̄)/| 第9章 (九)相诉 “你是说,等你收到蜡丸时,就已经将胡伯勇斩于马下了?”两日后,秦浣的烧基本退了,也开始与赵擎烽理顺这几日里发生的事。 “是,”赵擎烽一边给秦浣梳理着头发,一边解释道:“当日我已猜到何无顷可能会向我动手,所以干脆令军急行,将其他几路人马远远甩在后面。” “这样一来,在何无顷的人动手之前,你就解决了胡伯勇,同时不再给武都传回消息,好让他们不知道你究竟在何处?”秦浣望着眼前这个给自己束好了头发,又悉心的披着衣裳的人,这般温柔仔细,让人完全想不起他在朝堂上那粗鄙贪乐的模样。 “可是,也错过了你送来的消息。”害你焦心奔波,险些出事……赵擎烽拉过秦浣的手,皱着眉往那被缰绳磨破的地方,轻轻地涂抹上伤药。 秦浣不欲让他自责,又问起了别的:“这么说来,你四日前就已经将叛军击败,可我那晚误入的地方却好似刚打完仗似的,那又是哪里?” 赵擎烽继续解释道:“那是韦逊的军队,活捉胡伯勇后,我逼问出他与何无顷暗中联络,要与韦逊、关峰三军一起将我歼灭。当时我收到了你传来的消息,急着往回赶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11 去,就在回程的路上碰到了韦逊,于是就打了起来。” 赵擎烽说的轻巧,可秦浣便是并没有亲历过战场,也能想象得出,大军急行百里,与叛军刚交战完的情况下,再遇韦逊一行,该是何等的凶险。 “放心,那帮皇城里养出来的少爷兵,并不能拿我怎样,”谈起战事,赵擎烽言辞间也不免带上了一丝戾气,如草原上野狼般凶恶:“只是要将这事全推到胡伯勇身上,便不能留下活口传出消息去,所以才麻烦了些。” 秦浣微微诧异,难怪那日他所见的战事那般惨烈,赵擎烽竟是将韦逊一部全歼了。 赵擎烽见秦浣稍愣,以为他是被自己的残暴惊到了,忙收敛着一身的戾气,小心的解释道:“我那时是急了些,再加上韦逊当时为取我命一味的拼命,所以才下的死命,日后定会注意些……” 秦浣一听,随即又低低地笑了:“我哪里会怪你这个,过去我是太过慈儒了,但也分得清轻重。这件事你没做错什么,我刚刚只是在想——” “烛华你现在,真厉害。” “殿,殿下过奖了,”看着秦浣赞赏的笑颜,赵擎烽着实愣了一下,瞬间变得如被夸奖了的大犬一般,面上虽克制着,却还是忍不住将更好的东西叼到秦浣的面前来:“其实那何无顷手下的关峰将军,也早与我暗中联盟,他亦是个看不惯如今朝中风气的良将,日后也可为殿下效力的。” 说到这里,赵擎烽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语气也跟着沉重了些:“那样东西,我也打算借他的名义带回去。” 秦浣稍一晃神,片刻后也想到了他说的是什么。 巴掌大的铜质香炉被整整齐齐地裹在黑色的纱布中,秦浣伸手想要将那层纱布打开,却被赵擎烽按住了。 “我醒来时,就已经附在安平的身上了,”秦浣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的香炉,他实在很难认同,里面装着的就是“秦浣”的骨灰:“很奇怪……可秦浣确实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人,是秦安平了……” 赵擎烽忽的有些后悔将这香炉拿给秦浣,尽管乍一知晓秦安平就是他家殿下的时候,他只觉惊人听闻,可他却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所谓爱恋,并不会因躯壳而阻碍,只需一个点头,便能认定对方。 “殿下别为这些费神了,我已将它仿制了一份,交给了关峰,”赵擎烽裹住了秦浣的手,将那香炉捧在二人之间:“让他将东西带回去,我们只作出一副战败而归的模样,到时与关峰一起咬定是胡伯勇与韦逊相争,使两军全灭。想来也能打消几分何无顷心中的怀疑。” “你想的很周全,”秦浣顿顿的点点头,目光却还是落在那香炉上:“不过,还是让关峰,将它带回去吧。” “殿下?”赵擎烽仍旧有些担心秦浣的状态,他也拿不准这骨灰到底是去还是留:“你的意思是,让关峰将它带给皇帝?” 秦浣点点头,抬眼望向京城的方向:“把它带给皇帝,想来秦渝会好好保管它,或是存于国寺之中,或是另选一处小陵安葬。如此,于昭行太子而言……也算是有了个的归宿了。” “这怎么能算是归宿呢,”赵擎烽苦笑道:“殿下何不等大事成后,再推翻当年巫蛊一事,而后再迎此物名正言顺的入大启宗祠,那才算是归宿吧。” “不必了,”秦浣轻轻叹了口气,“那些年的明争暗斗‘他’早就累了,还是让他早些安歇了吧……” 说完,他轻靠到了赵擎烽的肩侧,半晌后开口问道:“烛华,若我不告诉你我是秦浣,你会怎样?” 赵擎烽抬手圈住秦浣,让他倚的更舒服些:“便是殿下不说,我也总有一天会察觉到的。” “可你察觉到了,我却不承认呢?”秦浣觉得眼皮有些沉,也不硬撑着,干脆闭上了眼睛。 “那就,不认吧,”赵擎烽想了一会儿后,才回答道:“殿下不认,我就继续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继续跟在你的身边,舍去烛火,我仍是殿下手中的烽火,仍可去帮殿下做你所有想做的事。” “能装一时便是一时,装得了一辈子,那就是真的不知了,”赵擎烽察觉到秦浣的困倦,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将一旁的薄毯覆到了他的身上:“想来,能够此生都留在殿下的身边,就是不能相认,这一辈子也不会太难熬的。” 秦浣若有若无的笑了一声,而后迷糊地含混道:“我怎么会让你熬一辈子……我怎么会舍得……” 温热的吻落在怀中人的额上,赵擎烽附和道:“是,殿下一定不会舍得我难过,所以——请殿下,再也不要离开了。” 秦浣终于撑不住大病未愈的疲倦,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手臂却还是紧紧地搂着赵擎烽的胳膊,像是在回应着他最后说的话。 这等军帐里偷闲的日子转眼即逝,秦安平就是再不被人重视,一连十天半个月都不露面的话,还是会引人起疑的。而赵擎烽带着几千骑兵,更不能无缘无故的在外逗留不归。 于是待秦浣身体好些后,赵擎烽便下令拔营回武都去。 比起来时的慌乱与绝望,归程中秦浣的心情可算是好了不止一二分。原本那令他心悸的荒野戈壁,此刻看再看时,也生出了些许可观可爱之处。再加上他养了这些日子的伤,总忍不住想要出去舒展舒展身子。 赵擎烽自然看得出他的想法,他虽小心秦浣的身子,但也不是那迂腐拘束的人。看着秦浣频频望向车窗外的样子,忽地勾起了他这十几年来性子里养出的玩心。 “这戈壁滩上,最适合跑马了。”赵擎烽松松的圈着秦浣,却故意不提出去骑马的事,只等秦浣忍不住主动向他开口。 “是嘛。”秦浣忍不住又望了一眼马车外的粗狂无修之景,却想着自己身上的伤势,有些犹豫不决。 “是啊,此种地势最宜纵马狂奔,无拘无束。”赵擎烽继续引诱着秦浣,说起那其中的百般豪爽滋味。 秦浣听得越发心痒痒,赵擎烽看着他那微微噙笑的模样,说得便更起劲。起初几句还好,可话一多了,秦浣便回过味来,这是在等着自己主动“求他”呢。 若是放在以前,秦浣必定矜住性子,压下那想法,守着自己一贯清贵的模样。可如今的秦浣——在赵擎烽面前,他当真不想再拘束什么了。 “那便有劳烛华你带我出去跑跑马,透透气吧。”说罢便在赵擎烽的怀中稍稍仰头,抬手自上而下的拂了下对方的下巴。 赵擎烽想过他家殿下肯定会开口,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主动,只一句话一个动作便将他打回原来的模样。 “咳,我现在就带殿下出去转转。”说完,还是忍不住就着秦浣这个微仰的角度,轻蹭了一下他还有些白的唇,而后才又老老实实的将人抱出了马车,命人牵来了跟随自己多年的黑马乌麟。 这三千精骑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亲兵,自然不用担心有人泄露些什么。于是赵擎烽就这样将秦浣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12 稳稳地揽在身前,共乘着千里良驹乌麟,在苍莽空旷的原野上,策马扬鞭玩了个痛快。 看着身前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却十分开心的秦浣,赵擎烽心中说不出的满足。其实十几年前在东宫时,他就想着若有一日可以带秦浣来这西北,放下那些沉重的担子,毫无隔阂间隙的痛快纵马玩乐一场,可惜直到最后也没能如愿。 多少次午夜梦回时所盼望的场景,如今终于真真正正的成了现实,赵擎烽只觉得用那十六年的煎熬换得此一刻的欢欣,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_= 完全想不到开文这么快就会卡文=_= 好痛苦=_= 所以大家点个收藏嘛~~~~~~~~~ 第10章 (十)太平 尽管赵擎烽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意拖延,但几日后他们还是来到了武都城中。 两人趁着夜色,在武都府前依依惜别,刚刚相认不久就要再分开,他们心中自然都是十分不舍的。不过好在一来赵擎烽这些年来费尽心思,在那宫中朝中都安插了些许自己的人,必要时略作掩护也非难事;二来秦安平此人存在感也实在不高,只要皇帝不主动召见,便是多日不露面也不会有人怀疑些什么。故而,两人若想再见,实际也还是容易的。 晴夜微风,弯月照在携手于石巷尽头的两人身上,一路之隔的彼方就是圣驾所在的武都府。良久后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笑,赵擎烽转眼间又变回了那副粗鄙愚鲁的模样,懒散无状地向着秦浣侧身拱手: “殷小王爷,请吧——” “那韦逊一行,当真是被胡伯勇所灭?”武都府中,暮夏之际依旧繁盛的藤萝架后,何无顷面无表情的品着一盅清茶,偶然抬头看一眼跪于他身前三步处的小将关峰。 昨日,讨伐叛军的各路兵士陆续返回,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赵擎烽居然全头全尾的回来了,而他派出的胡伯勇与韦逊则全军覆没。 何无顷当下便起了杀心,认定赵擎烽此人必不像他面上表现的那般昏荒无能,私下定还因那十六年前的旧事,暗暗筹划着什么。可他还未及有动作,关峰却带着昭行太子的骨灰回来了。 “是,”关峰没有半分迟疑,诚恳地说道:“属下按之前您的安排,与韦将军一直保持联络,那日本该三军共同夹击忠宁侯,可等到属下率军赶到时,却见韦将军与胡伯勇的人胶着而斗,已是两败俱伤,并未见忠宁侯的踪迹。” “难道,真的是胡伯勇临时起意,又反水了?”何无顷微微颦眉,手中的茶盅轻轻地放到了石桌上,难道——真如赵擎烽回来后在圣驾前所说的那样,他是因行军过莽迷了路,所以才既未传信又从未与叛军相遇? 何无顷心中犹疑不定,而眼前这个他一手提拔起的小将句句所言,又确实与赵擎烽的话一一印证了。 他开始真的有些动摇,也许赵擎烽真的就是个打仗都能跑迷路的莽汉,这次能活着回来也仅仅是因为他运气好,胡伯勇反了水? 关峰一脸坦然的跪在那里,尽是对何无顷的服从。 何无顷沉思了良久后,终是稍稍放下心,亲自将关峰从地上扶起,安抚道:“这一趟,也辛苦你了。” 关峰闻言,再次拱手而拜:“未能完成大人的嘱托,末将不敢言辛苦。” 何无顷摆摆手,眼神中流露出满意之色:“此事原怪不得你,是老夫失策,未能料到那胡伯勇居然还会再反……且华将军剿灭叛军,又带回了那昭行太子的骨灰,也是大功一件。” “日后,龙甲营在将军手中,老夫也就放心了。” 关峰面色如旧的回答道:“末将必不会辜负大人的信任。” 无论何无顷究竟有没有放下对赵擎烽的怀疑,这位荒唐无用的忠宁侯依旧每天围着秦骏与秦渝打转讨好,带着他那来自西北的三千骑兵,打着护送圣驾的名义,随着那已逾万人的北巡之队,浩浩荡荡地自东方宣平门进入到大启的京城太平都之中。 秦浣不需掀开车帘,只静静地正坐于滚滚前行的马车中,闭着双目,便能想象出圣驾所经的,这太平都中每一条街道的模样。 他的耳畔是万民迎驾的齐呼声,那“万岁”“太平”的号子,在秦浣听来尤为刺耳。但他却还是一动不动,就那样听着听着,直到马车慢慢停下,前方传来大太监们的高声通报。 “吉王殿下到——” 秦浣睁开了双眼,他定定地望向前方,而后对一边伺候的德多说:“打开车帘。” “主子,您这是?”德多疑惑的厉害,但是对上秦浣复杂隐忍的目光,他又不得不息声照做,将面前的车帘,一寸寸的打开。 正午的阳光照了进来,秦浣毫不回避地正对上那耀目的光芒,看着那赫赫队伍之前,坐于马上迎驾的吉王秦巍。 秦巍乃是先帝的庶弟,因其母早去,养于皇后名下,先帝即位后,待他尤为亲厚。甚至将直属皇族的十万兵权,也交托于他。 一个庶出的皇子,能登上如此高位,若那秦巍是个安分守道的,便也该知足了。 可惜,他是个顶聪明的人,却不是个顶安分的人。 秦巍知道,以自己的出身,做个手握重兵还不需离京的王爷,已是极限。但是他却并不满足于此,王位之上便是皇位,他秦巍此生再难登上皇位,但他的儿孙却可以。 秦渝这个痴痴傻傻的继后之子,让他看到了希望。 于是他与同样已不满足手中权力的何无顷一起,利用皇帝因日渐老去而生的疑心,仗着皇帝自幼对他的信任,捏造出了那一桩巫蛊之祸,将太子秦浣生生的拖下了深渊,化成了一瓮飞灰。 秦渝虽然娶了何无顷的女儿,却是个无能之君,注定留不下子嗣。这也就成了秦巍与何无顷约定中最为重要的一环:让吉王的儿子秦骏做储君,只等秦渝百年后,就可承袭帝位。 只是眼下……这盟约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吧? 秦浣将满眼的恨意掩去,眼神一转便看到了策马于他车架前的赵擎烽。 赵擎烽也在看着他,两人于这太平之都,万人之中,目光交汇凝望,虽不言不语,却已然知晓了对方此刻心中之意。 他们回来了,为夺回曾经的一切,为这大启真正的太平,他们注定要掀起一场不可避免的杀戮。 车架又起,听得百官朝贺,百姓齐诵: “恭迎圣驾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少,倒不是因为卡文,而是觉得就应该停在那里了…… 本来更少,开头第一节还是从上一章末尾截下来的ヽ( ̄▽ ̄)? 第11章 (十一)宫苑 十月秋凉,经过乍一回宫那番兵荒马乱的流程后,秦浣终于得以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德多的带领下,回到了他的住处。 “文鸿苑?”秦浣看着眼前这处宫苑,一时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13 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也亏得何无顷想得出来,一个二十岁整有封号的王爷,既不赐封地又不许出宫建府,硬生生的留在宫里。他们倒是也想到了秦安平于后宫不便,可又就是不想放人,就将这处与后宫相隔的偏僻书斋,收拾了收拾,赐给他当住处。 “主子,怎么了?”德多有些疑惑秦浣的反应,只催促着说:“主子这一路也累了,快回去歇歇吧。” 秦浣知道此时计较起来无益,文鸿苑里的宫人们也得了信,纷纷赶了出来,打开宫门迎秦浣进去。 这文鸿苑毕竟只是一处书斋,前后不过两排平屋,连个小楼都不曾有。打一进门起,只十来步的远近,便到了宫女太监们守夜所住的两间侧房。此刻简朴的房檐之下,零星的挂上了几盏半旧的宫灯,虽是寒颤至极,却好歹让秦浣瞧着火光,生出了几分暖意。 侧房之间,是道平整狭窄的过道,穿过此处就进了秦安平起居的内院。 依旧窄窄小小的院落,还好贴着东西两侧墙根处各植了一片翠竹,总算遮掩起了生硬的墙壁,也给这院子添了几分生气。 这般大小的宫苑,大小奴才婢女加起来也不过六人,可这六人一齐往小厅中一站,秦浣都觉这屋子窄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都下去吧,我也该歇了。”秦浣无奈的摆摆手,让眼前的宫人去各忙各的,德多赶眼色的为他倒上一杯热茶,秦浣捧在手中浅饮一口,胸中的闷气才稍稍舒散了些。 看着白瓷盏中那幽绿的一叶,好歹这茶还是好茶,且是他一贯爱喝的鸠坑毛尖。 秦浣忍不住又饮了几口,心中猜想着,这大约是秦渝偶然想起秦安平时随手赏的吧。可随即又觉得不对,这味道分明是今夏新上的梓茶,秦渝北巡了好几月,难道还能记得给秦安平赏下新茶? “这是前几日,王迭送来的,主子您尝着可好?”德多瞧着秦浣的神色,适时地含笑提醒着。他确实不知主子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有了什么关系。但他却是个实心眼儿的,他瞧着那忠宁侯待自己主子好,心里就高兴,其余的既不归他管,他也管不着。 “王迭?”秦浣一愣,随即也笑了,“是了,这样的事,也只有他才会放在心上。” 这个他说的自然不是王迭了。 秦浣捧着温热的茶盏,望着院中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的青竹,身边的德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退了出去。 已经是第三日了,回京途中人多眼杂,他与赵擎烽已经整整三日未寻着功夫说上几句话了。一日的奔波,重回旧日的宫城,好些事积压在心中,让秦浣感到十分的疲惫。 “打些热水来吧。”他向着门外的德多吩咐了一声,准备简单洗漱过就歇息下了。 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秦浣随意打眼一看,却是个身材高大的太监一人挑了整整两大桶热水进来。 “我并不想沐浴,只是——”秦浣以为德多误解了他的意思,刚要止住那太监,却忽的愣住了。 “舟车劳顿了这么久,还是洗个热水澡舒服些。”身材高大的太监摘下了帽子,烛光映亮了他的面容。 “你——”秦浣又惊又喜,不由得上前两步,刚想问赵擎烽是如何混进来的,却听得那人又说道。 “奴才是上边新派来的小烛子,日后便专管主子房、中、之、事了。” 秦浣这段日子以来,也算见识到了赵擎烽这些年来练就的嘴上功夫,可他却不回不避的问道:“哦,那不知你所管的房中之事都有哪些?” 赵擎烽慢慢靠近,从身后温柔的圈住了秦浣:“这……但凡与入了房后有关的事,都归奴才来管。” 说完,便细细索索地,解开了秦浣的衣带。 秦浣自然任由他动、作,转而又想到了什么,揶揄地说道:“也是,忠宁侯沉迷酒、色多年,想来对这房、中、之事甚是了解,管起来必是顺手得很。” 赵擎烽手下一顿,苦笑地辩解道:“殿下这么说可是委屈我了,什么饮酒无度,恣意妄为这些我都能认了,只是这色——我可真的未曾碰过半分。” “此话当真?”秦浣转身,与赵擎烽面面相对,倾身而笑。 “自然当真,”赵擎烽慢慢抚上秦浣微红的面容:“我眼中的色,从来只有殿下一人,殿下不在,我又能沉迷何处?” 云雾般的热气从不甚宽敞的木桶中氤氲而出,为房中的一切蒙上了一层薄纱…… 帐中烛火,枕侧烛华。 柔软的床褥被赵擎烽的身体烘得分外温暖,秦浣躺在二者之间,却忽的没了睡意,与赵擎烽说起闲话来。 “你是说,你与这宫中人一直都联系?” “也并非一直都有联系,只是近来几年才重新通的消息,”秦浣不愿睡,赵擎烽自然愿意陪着他:“殿下不如猜猜,是谁给了我进宫的路子?” 秦浣冥思了一会儿,试探道:“是……皇姐吗?” 赵擎烽稍一倾身,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殿下果真一猜就对,确实是珑颜公主。” 珑颜公主便是秦浣同母所出的长女,算来如今已近不惑之年了。彼时东宫之祸前,她已嫁与了翰林季家的公子季文志。 “皇姐……如今如何了?季家又如何了?”秦浣垂下眼眸,当年他为消父皇猜疑,远离兵权,只与那些文人世家相交,那季家便算得上是东宫一脉的亲信了。巫蛊之祸后,他被赐酒而死,那季家……怕也是保不住的。 “公主如今,也改称静慈师父了,”赵擎烽知道这些事于秦浣而言太过沉重,但却又是他不得不面对的,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陪着他:“当年殿下去后,季家亦被追究罪责,如今已经都不在了。” 秦浣攥紧了手,听着赵擎烽继续说那十六年间的种种。先帝在赐死亲子之后,大约也生出了一分悔念,未再株连珑颜,而是迫其在宫中万佛阁带发出家,为国祈福,并赐号静慈。 “我是八年前才寻到了机会与公主有了联系,公主对何无顷与吉王之恨丝毫不逊于殿下。这些年来,我远在西北,宫中之事,一直都是公主在暗暗筹谋。”赵擎烽一点点舒展开秦浣的手指,将它们扣于自己指间:“如今伺候在殿下身边的这些奴才,亦是经我与公主之手清查过的,殿下平日里大可放心。” “是我对不住皇姐,是我当年太过软弱。”秦浣长长地叹了口气,眼前尽是十六年前追随他的那些臣属。 “公主从未怪过殿下,那些忠于殿下的东宫臣属们也没有。”赵擎烽望着烛光中的秦浣,轻声安慰道。 “我知道……”秦浣勉强笑了一下,不为装作不在意,而是在告诉赵擎烽,他选择了从那些染着血泪的旧事中走出,并背负上那些为家为国的忠肝义胆,奋力一搏。 赵擎烽也跟着笑了,他不仅是能为秦浣帐中添明的烛华,亦是能在他手中高举,燃彻天际的烽火。他相信秦浣绝不会为过去所困,必能执烽前行。 “那殿下可想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14 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两人对视间,一切便已有了答案:“昭行太子既已回宫,自然是要让众人都知晓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作死果然就死了,锁了这好几天,也不知道这么改行不行…… 不行的话只能继续改了…… 哭唧唧 第12章 (十二)佛堂 “陛下已等候多时了,还请殷王殿下随奴才进去吧。”次日午后,秦浣就被秦渝召到了建章殿后的天梁宫中,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于宫前相迎的并不是杨为忠之流,而是秦渝身边的大太监李徽。 “有劳公公带路了。”秦浣十分恭敬有礼的应答着,只看了李徽一眼,便敛回了目光。李徽此人,确让秦浣有些摸不准。 按理说,此人乃是继后何氏从小按于秦渝身边的,应属何无顷一党。但秦浣却能感觉得到,比起旧主何家,李徽所忠于的却是秦渝本人。 忠于何家还是忠于秦渝,这其中的差别可就大了。 秦浣谨慎的跟在李徽的身后,穿过挂着暗红色幔帐的廊道,来到了宫室内殿之中。 “陛下,殷王殿下来了。”内殿之中静静地,重门之后,却并不见其他宫人的身影,倒像是被特意遣出去了一般,只李徽一人进内通传。 “快让小侄儿进来吧。”秦渝的声音有些哑哑的,若不是生病,便是……哭过了。 秦浣心中一软,他隐隐地猜到秦渝今天传召他来做什么了。不动声色的走进内殿,照常向秦渝行礼,待到对方免礼后,秦浣才起身看清了殿中的一切。 果然如他所想,秦渝眼睛红红的,俨然是刚哭过后的模样。而他身前的桌案上,放着的正是那只蒙着黑纱的香炉。 “小侄儿你来了。”秦渝清清嗓子,想要做出殿前庄重的样子,但试了试,觉得做不出,索性就放弃了,泪汪汪地向秦浣招了招手。 一旁的李徽俯身在秦渝的耳侧,不知说了些什么,大抵也应是些劝慰的话,而后又亲自沾湿了帕子,为秦渝净了面。 秦浣站在下侧,虽是垂首却仍将那李徽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已然做出了计较。只等待秦渝被收拾好后,才又上前一步。 “逝者已去,还望陛下保重自身,切莫太过哀思。”看着秦渝那般模样,秦浣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朕,朕知道,”秦渝被擦过脸后,仍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他又抬头望了一眼李徽后,才对秦浣说道:“今日把小侄儿叫过来,就是想让你陪朕一起,把二哥送到万佛阁去。” 秦浣微微一愣,随即又觉得此举也是合情合理的,便俯身又拜了一下:“是,臣愿陪陛下走这一趟。” 秦渝点点头,捧起了那香炉,又觉得不妥,才交到了李徽的手上。他从桌案前起身,忽地像是又起了什么疑惑似的,望了望面前的秦浣,转头又看看身侧李徽手上的香炉,而后再次望向秦浣,口中有些含混不清:“小侄儿……二哥……?” “陛下,怎么了?”秦浣察觉到秦渝的反应,心中也被提了起来,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秦渝却依旧是混混沌沌的模样,又来回看过几次后,摇摇头:“没事,朕,有点糊涂了。” “陛下若是身体不适,不妨改日再去,也是一样的。”一旁的李徽自然也看得出秦渝的不对劲,温言提醒道。 可他一说起这个,秦渝就赶紧摇摇头,固执的说:“不不,朕没事,现在就去……也该让皇姐见见二哥了,可别让她等急了。” 说完就匆匆往外走去,李徽只得跟了上去,秦浣暗暗地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疑惑,刚刚秦渝那样子,到底是不是发觉了什么呢? 可无论是自己的重生,还是秦渝的痴傻,里面都有太多玄乎不清的东西,不能强求也没法查证,如此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浣一路上思索着这些心事,只低头跟在秦渝与李徽的后面走路,并未太注意究竟走到何方了。直到鼻间嗅到了那浓浓的檀香之气,他才回过神来,前脚已快踏进万佛阁的大门了。 烟雾缭绕的佛殿上,三丈高的金身弥勒坐卧于其间,以不变的慈和之笑应万变的芸芸众生。 飘摇的莲花经幡间,一身穿僧衣头戴青灰僧帽的女子跪坐于佛前,端生得一副姣好的面容,神情却极是寡淡清素,让常人见了生不出半分亲近的意思。可秦浣却恨不得立刻走上前去,哪怕只是与她好好的说上一会儿话,好好的听听他这个昔年仪态万方的胞姐,这些年来究竟过得如何。 “珑颜皇姐,朕带着小侄儿来看你了。”秦渝快步走入到佛堂中,看着佛前之人,忍不住开口叫道。 珑颜停下了手中的木鱼,慢慢张开眼睛,淡漠地向秦渝行了一礼:“陛下又忘了,该叫贫尼静慈才是。” 秦渝苦了脸,想了想后从李徽手中接过那蒙着黑纱的香炉,向珑颜面前一送:“师父莫怪,刚刚那声皇姐,就当是朕替二哥叫的吧。” 珑颜平静无痕的面容上刹那间生了波动,她虽早已从赵擎烽那里得知了骨灰一事,但赵擎烽顾念秦浣重生一事太过离奇,所以并未告诉珑颜。此刻她只见亲弟的骨灰在前,怎能不万分悲切? “他们说,近来不宜动土建陵,所以朕就想着,让二哥先在皇姐这里吧,日日受些佛光佛气,应该对他也是有好处的。”这一次,秦渝依旧叫着皇姐,而珑颜却没有再拒绝。 “是……让他先在贫尼这里,让贫尼好好陪陪他。”珑颜终是慢慢地伸出双手,将那香炉接了过来,小心地拢在了手间。 秦浣望着姐姐的模样,眼睛一酸,好容易才守住没有落泪,却仍忍不住向前一步,对着珑颜行了一佛礼后说道:“多日不见,静慈师父可还记得侄儿?” 珑颜还未从那悲切中走出,又见着大哥的遗子,心中顿时又疼又怜:“贫尼怎会忘了殷王殿下,这几月不见,殿下又长大了不少。” 秦浣不禁在心中暗叹,这些年来只怕安平便是珑颜皇姐心中最后的希望了,只可惜如今他也……却不知来日,皇姐知道自己回来了,安平却不在了后,究竟是喜是悲。 将那些杂乱的思绪抛开,秦浣也知如今再想那些实在无益,转而将注意放到眼前之事上来:“侄儿自月前天钧行宫一乱中侥幸逃出后,常感念此乃佛祖庇佑,故而闲时手抄了些经文,想要托静慈师父替我供于佛前,不知可否方便?” 珑颜并不知秦浣究竟何意,只是直觉她这侄儿今日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一旁的秦渝和李徽,而后才答应到:“哪里有什么不方便的,殿下只管送来就是。” 秦浣听后又行了一佛礼:“那我今日晚些时候派人给师父送了来。” 珑颜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之后秦渝又拉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被李徽再三催促后,才带着秦浣离开了万佛阁。 夜过二更,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15 珑颜依旧在佛堂之中诵经礼佛,口中念得是最能静心的经文,可心中之乱从未有一刻停息,眼神亦是时不时的落到佛前供奉的那只香炉上。 忽的,殿外传来响动,一个小尼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向珑颜通禀,说是殷王底下的小太监德多送经文来了。 珑颜听后,只叫那姑子将经文手下,送到她跟前来。 起初她并不怎么在意,依例随手翻阅了几下,打算一会儿供奉于佛前。可片刻之后,她的手便颤抖了起来,低低的呜咽声难以抑制的从喉间传出,滚热的泪水滴落到了手中的淡黄色的经纸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emmmmmmm单纯觉得前几章那俩人太腻歪了~所以就分开一章~ 下一章蜡烛攻就会正常上线啦 最近写的有些急,可能有错字之类的没注意改,希望大家不要介意~等过段时间再慢慢修~ 第13章 (十三)怨鬼 这一年的北风来的急了些,前几日院里的菊花才刚刚绽成盏口大的模样,转眼间外墙根下的大梧桐便落光了叶子。 这般秋风萧瑟的时节里,逢着下元节的大祭将至,可那本应祈福的日子如今却染上了阴凉诡异之气。 最初传出异闻的,恰是那灵气最重的万佛阁。 万佛阁,晚间守夜的姑子原本应是两人一值,守夜之人也不须整夜候在大殿之中,只依例每隔半个时辰去大殿上照看照看烛火就可。 却说那一夜,本应是慧文、慧心两个姑子守夜,可夜过三更到了本应去添香火的时候,慧心却在侧殿里打起了瞌睡。慧文见状,只当她白日里累了,也不多事非要叫醒她,于是便一个人去那大殿中巡看,却不想这一去却险些将她吓掉了半条命。 次日“万佛阁的姑子撞了鬼”的消息,便经着大小宫女太监们的口,传遍了小半个皇宫。 “你可别瞎说,那万佛阁是什么地方,哪里能生出什么鬼怪来?”揽玉坊的小宫女们也趁着闲时,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那晚发生的事。 “我可没瞎说,西边宫里的翠儿早上去万佛阁里取香符,听里边的人亲口说的呢。”挑头的小宫女急着证明自己没瞎说,倒豆子一般将知道的事全说了:“说是那慧文在大殿中瞧见了一人影,跪在佛前凄声鬼哭呢。” “哎呦,你可别说了,我听着瘆得慌。”胆子小的捂了耳朵,躲到一边去了。可仍有不信的,固执道:“可那毕竟是佛门之地,寻常孤魂野鬼怎么敢去呢。” “怕就怕,不是寻常的孤魂野鬼,”有个年纪大些的宫女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说道:“那万佛阁大殿上,如今不是正供了那罪太子昭行的遗物嘛……我听宫里的老人说过,那昭行太子死时有冤,怕是真能生出鬼怪来。” 于是几日后,不需万佛阁中人的口舌,只在那些宫人们的猜猜说说中,昭行太子的鬼魂回来索命的消息,便彻底在宫中传开了。 疑心更易生暗鬼,原本没有传闻时还好,可但凡有了这传闻,那些胆子小又守夜的宫人们便都觉得心里毛毛的。夜里在其他宫苑里,偶然瞧见什么树影鸟影,也一并当作是见到了鬼影。如此一来,昭行太子鬼魂一事,更是传的沸沸扬扬,连那些贵人们也都有所耳闻,只是涉及之人太过敏感,但凡有身份知深浅的人,都回避不言罢了。 人心纷杂,有人深信不疑,便有人不屑一顾。 “公公,今日天色已晚……您若是不尽兴,明儿小的在摆个局儿,咱们再继续?”西宫后巷,本应是浣衣局女婢们的居所,自四五年前起便被弄得一团乌烟瘴气,处处酒气脂香,成了太监侍卫们找乐子的地方。 酒过三遍,珍馐剩半,杨为忠听着琵琶曲儿,别看他虽少了点东西,但玩弄起女子来却丝毫不手软。这一会子,他正在兴头上,就差上去动手动脚了,却不想被身边的灰衣小太监拦着了。 “怕什么!如今宫中还有谁敢拦我晚归不成!”杨为忠被扰了心情,顺手给了那小太监两巴掌。 那小太监被打了,哆哆嗦嗦不敢再多话,又蜷到旮旯里去了。他当然知道,现在杨为忠在宫里就是横着走,也不会有人拦他,可人不会,鬼会啊! “小东子,小东子在吗?”正在此时,一个神色匆忙的小太监跑了进来,见着之前的灰衣小太监在角落中,立刻上前去叫他:“你果然在这儿,李贵人有事要你过去呢。” 那小东子一听,像见了救星似的,忙答应了一声,而后小心翼翼的又去找杨为忠。 那杨为忠正搂着小宫女又亲又摸,哪里有心情理会他,赶苍蝇似的将他赶走了。 等到他终于尽了兴,醉醺醺的放开了那小宫女,摇摇摆摆的走出浣衣局时,已是真正的深更半夜。宫巷深深,又本就是偏僻的地方,几乎连巡逻的侍卫都见不到。 杨为忠起先还沉浸在刚刚的暖香温玉中,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儿,混不在意周围漆黑一片。可等他三拐两拐,身上的热乎气都被深秋的凉风吹个干净之后,看着眼前无星无月,分外凄冷的深宫夜景,杨为忠心里忽然也起了毛。 昭行太子鬼魂一事,他并不是真的不知道的。只是每每听到这事儿,杨为忠也有宽自己心的说法,真正害了那位的人多了去了呢,便是索起命来,一时半会也轮不到他头上。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杨为忠的腿肚子不受控制的打起了哆嗦,他开始口中念念有词的给自己壮胆子:“我没害过你,我没害过你……” 枯叶卷尘而起,呼呼啦啦的随着风扑到杨为忠的脸上,杨为忠被乍然吓了一跳,伸出双手来胡乱遮掩着,脚下的步子终于完全慌乱了起来,没头苍蝇一般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秦渝不是个能近女色的,宫中除了皇后外虽说也立了几个摆设一般的妃子,可比起历代来可是少太多了。故此,这后宫里便空下来了大片的宫室无人居住,既然无人便也不会点什么烛火,杨为忠逃命一般不知跑了多远,眼前却仍是漆黑一片。 这下他是真的怕了,风声树影皆作是厉鬼,仿佛无论他跑到哪去都有黑影紧紧地跟着他,不知不觉间脸上鼻涕眼泪混成一片,裆下也早已漏了黄汤。 好容易扑到一堆假山石里,背靠着那冰凉却结实的石头,杨为忠总算敢停下步子,瘫坐在地上喘口气了。 可老天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风声呜咽,却带来了些许其他的声音。 “始误谗谀之巧,长违覆育之恩……”【1】 “什么人!”杨为忠厉声尖叫起来,想要鼓起勇气去看看,整个人却抖得如筛子一般,半步都走不得了,只能听那如泣如诉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 “峨峨九层,已断兴哀之目……眇眇千里,不归幽愤之魂……” 那声音几乎近在身后了,杨为忠浑身都被冷汗塌透, “不,不!” 他身后明明是假山,是石头!不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16 可能有人,也不可能有鬼! “祸由臣仆,何罪加吾……” “何罪加吾……” 万般惊惧之下,杨为忠终于抓住了最后一丝清明,不可能是身后的石山,那就只能是…… 他绝望的抬起了头,就在他身后的假山石上,一抹白影立于瑟瑟秋风之中,又轻又虚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走似的。 “为父之慈靡及,恨……犹只恨奸佞——” “啊!”他借着幽幽升起的冥火,他终于模糊的看到了那人的面容,“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 可那道白影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似的,继续在假山石上“飘荡”着,口中还凄厉的念着祸由臣仆,何罪加吾等言,杨为忠却是半句都听不下去了,骨子里生出一股邪力,连滚带爬的又跑了出去…… “冥火”依然飘荡在半空中,哀怨的吟咏却停住了,秦浣负手站在假山石上,望着杨为忠逃离的背影,嘴角渐渐扬起一抹冷笑。 凄凄秋风吹起他身上单薄的白衣,神鬼是假,哀冤却是真的。 他那好父皇比不得武帝,可他自己却连戾太子都不如,不过既然老天给了他这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便要将那血债一一讨回。 “殿下怎么还站在那里,不冷吗?”温厚的声音自下方传来,秦浣微微低头,便看到一袭黑袍的赵擎烽正站在假山边仰头望着他。 “冷啊,”秦浣收起了冷笑,只剩下轻轻地叹息:“怎么会不冷呢。” “既然冷的话,殿下何不快些下来呢,”赵擎烽依旧站在那里,对着秦浣解开了身上的厚袍:“下来,到我这里来暖一暖。” 最后的磷火被冷风一吹,也终于灭掉了,秦浣低低笑了一下,然后径直迈向了那假山的边缘。 坠落感不过一瞬即逝,而后便赵擎烽结实的臂膀环绕着,拥进了那温热的黑袍中。 “殿下现在还冷吗?”两人紧紧相贴,赵擎烽拢着秦浣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驱散了秋夜的寒气。 秦浣将头埋进他的身前,嗅着对方温热的气息,心满意足的摇摇头:“不冷了,很暖和。” 太平都的深秋就这样慢慢过去,而他现在却一点都不怕那即将到来的凛冬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摘自陈山甫的《望思台赋》,说的是汉武帝太子刘据为父所冤而死的事。 秦浣的人设最初就是参考了汉武帝的太子刘据,只是相比起来,秦浣确实又更倒霉了点。刘据至少还能带兵抵抗了一下试试,但秦浣却时机太晚连东宫的门都没能出去~~ 第14章 (十四)绯月 皇城脚下石榴坊,敢叫人醉忘神仙。 “忠宁侯觉得此处如何呀?”秦骏手执酒盏,拥着身旁杏脸桃腮的美人一起,歪身陷在绮罗软榻中。他本就喜风流胡闹,后虽仗着父亲吉王坐上了那储君之位,想要多少女人都能招进宫去,可家花哪有野花香,宫里的女人自然比不得这坊间的风、、尘、、味儿更合他的口。 赵擎烽朗声大笑着,将一整盏酒洒洒咧咧的倒入口中后,才满足地喟叹:“果然是太平极盛之处,叫人恨不得醉死在这里!” 说完便眼神迷离又贪婪地扫过周遭奢靡堂皇的厅堂,身、、段、、婀娜的美人,而后忍不住又仰头痛饮一盏,可酒尽后,却又叹了口气:“呵,可惜酒够美,人却不够美。” 那秦骏一愣,随即又大笑起来:“我说呢,忠宁侯今儿怎么不近女色起来,原是没个看得上眼的。” “怨我怨我,没好好尽这地主之谊。”说完,他秦骏抬脚就将原本搂在怀里的女子踹到了一边:“去,叫你妈妈再条几个好的送过来,若还合不了赵侯爷的意,这石榴坊明儿就该平了。” 那女子戚戚艾艾地应了,小碎步一溜跑了出去。 等房门再被推开时,却是三五个打扮得恍若天仙妃子的女子,为首的那个黛眉樱唇,一双眼儿似荡着春水一般,又着了红衣挽赤帛,赤帛之上绣着攒攒金花,走动之间那花随帛而动,在秦骏的醉眼中恍若那火海中绽开了片片金莲。 秦骏当下便起了欲、、念,想要将那片金莲拨开,看看火海之下有着怎样嫩滑的肌、、肤。可他却碍着面子,一挥手:“忠宁侯,你看看,这些可有看上眼的?” 赵擎烽眯着眼,反复瞧着那几个女子,而后又看了一眼秦骏:“臣有没有看上的不要紧,但是臣知道,殿下已经挑好了人了。” 说完便对着那红衣女子勾勾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伺候殿下。” 那女子听后唇角一挑,丝毫不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只落落大方地走到了秦骏的面前,矮身伏进了他的怀里:“殿下可要奴伺候?” 美人在怀,异香扑鼻而来,秦骏只觉魂都快升出来了,一把将人抱住,迫不及待的狠狠亲啃了几口,才满意的喟叹道:“忠宁侯果真知我。” 赵擎烽咧嘴笑笑,又举起酒盏与秦骏一碰,仰头喝下后便起了身:“那臣就不打扰殿下了。” 他目光扫过剩下的几个女子,贪婪地说道:“臣带她们几个,去好好玩玩——” 说完便左拥右抱这那群莺莺燕燕,走出了房间,只留秦骏揽着红衣美人,独自放纵快活。 “给我备间干净点的屋子。”刚一出了房门,赵擎烽揽着人的手便松开了,只是虚虚的放在那里,让人在外看不出什么。 “是。”那几个女子低声应着,一边走着一边很自然的就散开了,只剩最后一个引着赵擎烽进了三楼尽头的一间客房中,而后趁着没人注意,也走开了。 赵擎烽推门走了房间,总算松了一口气。做戏自然要做足,他少不了要在这石榴坊中待上一夜了,再说……随手脱下外衣,嫌弃的闻了闻上面浓重的脂粉气,就顶着这身味道,他今晚也绝不敢去文鸿苑的。 “唉。”赵擎烽叹了口气,揉了揉因醉酒而有些酸胀的头,往里间走去,打算去倒些茶水来喝,可前脚刚迈进去,后脚便卡在了外头。 里间床前的香木高脚几边,坐了个人。 这人还并不是别人,正是秦浣,此刻他正悠悠的托着一只白釉小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啄饮着清茶。见了赵擎烽进来,便将茶盏往高几上一撂,而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忠宁侯玩的可曾尽兴?” 赵擎烽赶紧摇头,几步走到了秦浣身边,讨好的为他倒上了新茶:“不过逢场作戏,殿下消消气。” 秦浣从他手里接过茶,又饮了一口:“既是逢场作戏,还不敢让我知道?” “这不是——就怕你生气嘛,”赵擎烽怕身上的酒气熏着秦浣,故而挨近也不是,离远也不是,只好拄在原地告饶:“只得如此才能让那秦骏上钩……我下次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一定老老实实的都告诉殿下。” 秦浣又瞥了他一眼,将唇边的茶盏转手递到了赵擎烽的眼前。赵擎烽笑了一下,知道他家殿下并非是真的生气,忙低头就着秦浣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17 的手,将那盏茶饮了个干净。 “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坐过来。”秦浣自然知道这是怪不得赵擎烽,只是今日照例问起王迭他主子的去处时,听到石榴坊那三个字后,他就是坐不住了。 他自然不会怀疑赵擎烽来这石榴坊真的寻什么美色,但……任谁听到心上人去了那种地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赵擎烽看着秦浣的模样,却摇了摇头:“我先去冲一冲,这一身酒气别熏着殿下。” 秦浣抬眸看着他,终是叹了口气,主动起身拉住了赵擎烽的手,将他拉到床榻边坐下:“洗什么,此刻就是洗了,也会再沾染上。” 赵擎烽自是不能拒绝的,只得顺着秦浣的力道坐了下去。那床铺柔软,秦浣拉着自己的手亦是软暖的,赵擎烽只觉酒劲一下子就上来了。 秦浣转头便看到他双眼有些迷蒙的模样,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将人按到了自己腿上枕着:“喝这么多,不难受吗?” 赵擎烽摇摇头,只拉着秦浣的手覆在自己脸上,嗅着他掌心干净的味道:“也没喝多少,秦骏那小子的酒量不过尔尔,比起从前西北那些人来差远了。” “你还敢说!”秦浣想起当日天钧行宫中他举樽牛饮的样子就觉得心悸,用手拍了拍赵擎烽的脸:“以后有胆子再在我面前喝那么多试试。” 赵擎烽笑着将脸主动凑到秦浣的手边,由着他打:“不敢了,不敢了,殿下就在这里,我自然不需再喝那么多了。” 秦浣手下一顿,随即明白了赵擎烽的意思,壮饮千杯,也不过是想醉里梦一人的影子。他随即放软了声音,轻轻地按着赵擎烽的额头,与他低低地说起了话。 起先还好,可到后来赵擎烽醉意更浓,人也开始有些迷糊,歪着身子就坐了起来,将秦浣胡乱揽在怀里:“殿下在这里,我抱住了。” 秦浣哭笑不得的窝在他臂膀间,只将刚刚的心事抛到一旁,好生哄着这只黏人的醉犬:“好好好,你抱住了,你抱住了。” 赵擎烽还不满足,一味地蹭到秦浣的脖颈间,嗅嗅舔舔一路往深、、处去了。秦浣无奈,来之前他便问清楚了,此处乃是珑颜与赵擎烽合设的暗点,明里暗里却不知还有多少人。若是今日他由着烛华胡闹,那第二日皇姐说不定就得了消息,说是办正事却成了…… 这着实让秦浣面上有些受不住,他无奈的将人从自己身上扒开,却不想那人却又扑了过来,两人一起倒进了床褥中…… 第二日一早,德多按着秦浣之前说好的,请敲了三下房间门,待听到里面的回应后,便躬身进去,打算伺候主子洗漱。 可刚一进内室,他却有点迷茫了。 只见那忠宁侯只寥寥草草的披了件单衣,手上极为小心仔细的为秦浣换着衣裳,穿着鞋袜。 “哎呦,主子醒了怎么不去叫我,赵侯爷放着让奴才来吧。”德多说着,刚要上前去,就被秦浣一个眼神挡了回去:“让他弄。” 轻飘飘的三个字从嘶哑得不成样子,赵擎烽听了立马去倒了杯热水,吹温了才双手捧到秦浣的嘴边。秦浣瞪了他一眼,不做声的喝了几口,清了清嗓子。 德多看着忠宁侯在自己主子面前俯首低眉的样子险些直了眼,也知道自己插不上手,便提了热水来,打算给两人净面。 谁知那热水还未倒入铜盆,秦浣那边便又说话了:“放着,让他来。” 德多手一抖,抬头望了一眼赵擎烽,对方一点也没注意到他为难的神色,立刻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调了一盆温水端到秦浣的面前。伺候着他又擦手,又漱口,种种琐事依次做下来,德多竟从他脸上看到了几分乐此不疲的意思。 等到一切都做完了,秦浣的气儿也顺了些,伸手让赵擎烽把他抱到窗边的椅子上,打算透透气。正是清晨石榴坊最为安静的时候,街前的行道上也没几个人的影子,秦浣敞着窗子随意看了几眼,赵擎烽刚要以天冷风凉为由关上窗子时,却被秦浣按住了手。 “你说,那秦骏上钩的可能有多大?”秦浣眉眼一垂,示意赵擎烽低头往楼下看去。 打扮得人模狗样儿的秦骏难得起了个大早,却贴心的并未来打扰昨夜一人驭数女的赵擎烽,而是揽着那红衣女子绯月,黏黏糊糊在门口拖拉了半天,才独自上车离开。 “我秦家血脉,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东西。”秦浣着实费解,那吉王便是再狼子野心,好歹也算是个枭雄,可这生得秦骏这个儿子却实在是个拿不上台面来的。 “他自然没法跟殿下比,”赵擎烽见秦骏的马车走远了,便倾身为秦浣关上了窗户:“秦骏若是能有殿下三分聪明,恐怕便不会上钩。” “可是他一分都没有。”赵擎烽若有成竹的笑了,俯身将秦浣又抱回到桌边,叫德多去准备早点:“所以,他必然会上钩。” “你这话我倒是爱听的,”秦浣也挑了嘴角,可语调又是一转,似叹似讽道:“可惜话再好也没用,这几日睡你的书房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谁知道没通过网友审核是什么意思……?被举报了……? 第15章 (十五)鬼话 那秦骏折腾了一夜,只觉得身上困乏的厉害,恨不得睡死在那温柔乡里,可偏偏还要赶回来上早朝。这一路上可谓是气儿不顺到了极点,险些在朝堂上骂起人来。 可尽管秦骏不承认,他心底里却实实在在的惧怕着站于众臣之首的那位何相,特别是近二年父亲吉王因养病之故,少再亲临朝堂之后,他更是觉得独自一人难以招架这位老成精了的何相。 如此,再被何无顷有意无意的看了几眼后,秦骏终于将那气强压了下去,可等朝堂一散,他便怒气冲冲的回到了东宫。经历了朝堂上那一遭后,秦骏火气更胜,见着谁都忍不住大声呵斥一番,几个弱小的太监更是被他狠踹了几脚。 恰逢此时,外面人通传说是万佛阁的姑子来了,秦骏自觉胸中的闷气出得差不多了,再者他素日里也对万佛阁中那几个年轻的姑子有点心思,故而还是让人进来了。 可老天偏不如他的意,这次来的是万佛阁那个中年师太,手上端了一盒线香。 秦骏看着她就烦,刚散了的火气又翻腾起来,指着她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来做什么。” 那师太听了,仿若一切不干己事,依旧恭敬淡漠地向秦骏行礼后才说:“静慈师父念着宫中所传的昭仁太子之说不太平,特制了些驱邪安神的线香送往各宫。” 秦骏听后怒气腾地一下子就上来了,昭行太子!又是昭行太子! 自他承了储君之位以来,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将他与那昭行作比较,就算他们不敢说出口,秦骏也看得出来,他们分明就是觉得自己不如那个已经化成灰了的昭行! 若放在平时他还能忍上一番,可今日秦骏却觉得一股子邪火怎么都受不住似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18 的,从身前的桌案上拾起一块砚台就朝那师太砸了过去,好在他手上也没准头,不曾砸中要害,却也使得那师太惊慌避让间,线香洒了一地。 秦骏死死地盯着那一地的断香,仍不解气,上去狠狠地用脚碾压着,口中着了魔一般念叨着:“什么昭行太子!只不过是个可怜鬼,早就烧成灰了!” “孤才是大启的东宫太子!他若真有本事变成了鬼,就让他来找我!孤不怕他!” 周围的人又跪又劝,趁乱赶快将那师太打发走了,直到过了晌午,秦骏才渐渐平复下去。 太子东宫发怒的消息很快便被宫人传到了何皇后那里,彼时何皇后正与同样万佛阁那边来送线香的姑子说着闲话,得知秦骏之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面上不做丝毫反应。 “太子到底年轻,火气旺了些,”何皇后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便将这事揭了过去,反而对那线香起了兴趣。染了蔻丹的指甲轻轻拈起其中一根,放在鼻间浅嗅:“这香是静慈师父亲自分派好的吧?” 那姑子点点头:“是呢,因着各宫大小不同,所用香量也不一样,都是静慈师父分配好后,派我们一一送往各宫呢。” “也亏了你们师父仔细。”何皇后将那香放下,转手递与一旁的小宫女:“好生收着,每夜子时过后便燃上一支,莫辜负了静慈师父的心意。” 那姑子见事情已了,又陪何皇后说了会话,便告辞了。 尽管万佛阁往各处送去了驱邪宁神的香料,可那罪太子鬼魂的传闻最早就是从万佛阁传出的,故而这香料也不怎么令人信服,那些种种异闻仍旧在宫中传播着,就连一向痴傻不问事事的皇帝秦渝也有所耳闻了。 秦渝自那日与秦浣去了一趟万佛阁后,便有些怪怪的,时常自己呆坐在一处,口中一会儿念叨着小侄儿,一会儿念叨着二哥。宫中其他人只觉他是痴傻惯了,并未怎么留心,可李徽始终放心不下,让太医来诊了又诊,却始终诊出什么来。 李徽观察着,只要有人跟秦渝说着话,秦渝便会像往常一样,于是便时常引着秦渝说些话。就连例行召赵擎烽进宫来,与秦渝闲聊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忠宁侯,你,你信这世上有鬼吗?”天气越发冷了,秦渝双手抱了个小手炉,盘腿坐在天梁宫内殿中的小榻上。秦渝这些日子极喜欢把赵擎烽叫进宫来,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跟他说话解闷。 赵擎烽装出一副举止粗野的样子的坐在秦渝的对面,中间隔了张小桌,边说边拿起桌上的点心,一口一个的吃着:“臣当然信了,臣在西北打仗的时候就亲眼见过呢!” 秦渝听了,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忍不住问道:“忠宁侯见过?那……那是什么样的?” “自然是人样的了,”赵擎烽神秘的笑了一下,压低声音凑近了说道:“只不过,没一个囫囵人了!” 秦渝抖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伺候的李徽,稍稍安心了点,继续问道:“什么叫没有囫囵人了?” 赵擎烽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这事过去了大概有五六年了吧。” “那时候臣与那朔人打了几天几夜,朔人当然打不过臣了,逃得慌不择路,最后被臣带人赶进了一座小城里。” “那座小城早些年就被朔人屠了城,荒废已久,里面粮草药品一应东西全无,臣就想着不费那个事了,直接派人把小城围了起来,只等着他们受不了了自己出来投降。” “然后呢?”这最开始的一段并不怎么吓人,秦渝觉得有趣,便追问了下去。 “然后啊,我在城外收了几天几夜,可一个朔人也没出来。”赵擎烽语气夸张的继续说道:“我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到了第十天夜里便带着几个身手好的,挑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打算摸进去探探情况。” “我们刚一进那小城里,就闻到了冲天的腥臭味儿,当时我就猜,难不成是那朔人里面起了内讧,互相残杀都死干净了?” 赵擎烽正说着,就听外面有人通传,说是秦浣来了。秦渝赶忙答了声:“快叫小侄儿进来,一块听忠宁侯讲故事。” 秦浣跟着小太监一路走进来,见着了赵擎烽不由得微愣了一下。这次倒真不是他俩商量好的,只是秦浣算计着该到了照例来秦渝这里应卯的日子,便过来了,谁知竟赶到了一块去。赵擎烽看着秦浣走来,嘴角也不由得也扬了起来。 “小侄儿快过来。”秦渝高兴地冲秦浣招着手,可秦浣走进了后,他却又皱起眉来,好似在纠结什么,不过很快就过去了。 秦浣看他二人一人坐在小榻的一边,本想随意找把椅子坐在底下,却不想那赵擎烽主动往里挪了一下,拍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笑道:“殷小王爷若不嫌弃,就与臣挤挤坐一边吧。” 秦浣瞥了他一眼,心道最近赶他睡了几天书房,他倒更放肆了起来,在皇帝面前就敢这样。 秦渝可不知道这二人的心思,一心想着继续听故事,却又有些害怕,恨不得人都挨得近些,于是就附和道:“对,小侄儿你就坐那边吧,咱们挨得也近些。” 秦浣无法,推辞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坐到了赵擎烽的身边。刚一坐下,便被那人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手。 秦浣张张口,怒瞪他一眼,可赵擎烽却好似没看到似的,对秦渝说道:“那陛下,咱们继续?” 秦渝乐呼呼的点着头:“对对,继续讲。” 赵擎烽扣着秦浣的手又紧了一下,还时不时的用指尖蹭蹭他的手背,心中暗暗得意着赚足了便宜,面上却又变回了那副神秘兮兮的模样,继续说道:“臣虽然这么猜,但到底要过去看上一眼才能放心,于是便暗暗的往那城里走去……” “陛下猜臣在那城里看到了什么?”赵擎烽面色肃重的问道。 “看,看到了什么?”秦渝吞吞吐吐的说。 “臣躲在一处塌了的房子后面,看到了满城的人。”赵擎烽夸张地做出惊恐的表情,咝咝啦啦的说道:“满城的人穿着我大启的衣裳,只是没一个全头全尾的,不是少了脑袋,就是少了少了胳膊,还有的一半身子都烂了,都飘在城里飘啊飘啊……而他们的脚下,横七竖八的倒着那些朔人。” “臣壮着胆子一看,那些朔人也都被撕拆的不成人样了,被开膛破肚的仍在地上,到处都是大腿小臂。按理说人都成了这样,早就该死透了吧,可是他们啊,一个个的都还挣扎着,挤成堆想要站起来,可刚一站起来,那身子就哗哗啦啦散了一地!” 秦浣使劲捏了赵擎烽的手一下,抱怨他怎么说这么恶心的东西,抬头看对面的秦渝,却发现他捧着手炉,双目瞪得溜圆,俨然已经呆住了。 李徽察觉到秦渝没了动静,心道不好,立刻俯身在秦渝身边,轻声叫着:“陛下,陛下?” 他刚叫到第三声,那秦渝便猛地一个哆嗦,而后大声叫了起来:“鬼!啊——是鬼!是鬼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19 !” 赵擎烽被这突如袭来的一声吓得一哆嗦,他本只是信口编着玩的,谁知道竟把皇帝吓成这样。秦浣顾不上教训赵擎烽,忙绕过小桌到秦渝的跟前,与李徽一起安抚着他。谁知那秦渝乱叫了一通后,眼神越发迷离,怔怔地看到秦浣之后,一头扎到秦浣身前,抓着他的胳膊哭喊着:“鬼,二哥救我,有鬼啊!” 其余三日皆是一愣,秦浣掩了神色安抚道:“陛下可看清楚了,我是安平,不是昭行太子。” 那秦渝却胡乱摇着头,不依不饶的叫着:“二哥,你就是二哥——” 赵擎烽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见秦渝一时停不下来,便一面帮忙按着他,一面如常的与李徽说道:“都是臣不好,这把陛下吓糊涂了,都不认人了。” 那李徽眼神微闪,却仍点点头附和着,与秦浣赵擎烽一起,合力安抚了好久,秦渝才又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还是觉得种田文最好写……当初写醉言的时候两个小时就能码3000+了,现在……我能说我两千字足足磨蹭了四个小时嘛(t▽t) 好绝望…… 第16章 (十六)结盟 “刚刚是我太过莽撞了。”先后从天梁宫中出来,走到无人处时,赵擎烽有些懊悔地说道。 “这事哪能怪你。”秦浣摇摇头,想着近来与秦渝相见时的场景,叹了口气:“我总感觉,秦渝自从看到骨灰之后,就开始有些不正常了……他好像是真的认出了我。” 赵擎烽皱皱眉,他仔细端详着秦浣的脸,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可能,不止是因为骨灰的事。” 正说着,两人停在一处水塘边,深秋的天气里,水面上漂浮着零零散散的落叶,便是最为勤快的小太监也捞不及。可即便如此,仍能看到水面上倒映出来的人影。 “殿下有没有觉得,你的脸与过去越来越像了?” 秦浣心头紧了一下,望着水面上的影子,良久还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若说刚刚重生时,秦安平的面容与自己只有七八分相像,那么此时便真的有九分相似了……只怕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像。 赵擎烽看着他越皱越紧的眉头,心中有些不忍,温暖的双手扶在他的肩上,将人从身边转向自己的面前:“好了,殿下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的。” “毕竟眼下应当没有人会信皇帝的话,没有什么证据,何无顷和吉王更不会平白想到什么重生的事。” 秦浣也知若是人事倒也还可争取一下,但无论是秦渝的痴傻还是自己的重生,都是天定的,就算想下手也找不到什么好法子。 “你手下可有什么人,能稍微改动一下人的面容?”秦浣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有人能看出什么端倪呢。 赵擎烽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摸上他的侧脸:“殿下当是那些玄之又玄的话本子呢,哪有不动刀不放血就能改变人面容的好事。。” “再说了,”赵擎烽有意转移些秦浣的心思,趁着四下无人,低头用唇轻蹭过秦浣的眉眼:“我也更喜欢殿下现在的模样。” 秦浣被他蹭得痒痒的,想要后退却又被赵擎烽的手臂拦住了腰挣脱不得,心思微动,伸手按住对方的嘴唇佯怒道:“你这话是说,我变了模样你就不喜欢了?” 赵擎烽忙摇头,作出一副俯首赔罪的模样:“殿下什么模样我自然都是喜欢的,都是我这张嘴说错了话,任殿下处罚。” 秦浣被他那幅模样逗笑了,若说十六年前的赵擎烽只是少年意气,活泼好动的话,如今的他可真的算是油嘴滑舌,起模画样信手拈来了,可是正如他所说的——无论什么模样,他都是喜欢的。 “殿下笑了便是不生气了?”赵擎烽试探着问道。 毕竟是在外面,指不定会有什么人过来,秦浣急着想从赵擎烽怀里出来,便点头敷衍着:“是是,不生气了,放开我吧。” 赵擎烽却仍揽着他不放手,得寸进尺的说道:“这可是殿下说的,那今晚……我就不用睡书房了吧?” 秦浣想不到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呢,立刻又用手将他凑近的脑袋推到一边去:“想得倒美!” 两人又在水边玩闹了好一会儿才分开,临走时秦浣却又想起了正事:“我觉得李徽这个人可以注意一下……说不定,也可有一番作用。” 赵擎烽点头笑了笑:“殿下放心,此人我早有准备。” 两人当夜便将李徽之事细细商议了一番,赵擎烽原本还想再做些什么动作,可秦浣在悉知了些许前因后果后,却让他静待时机便可。果然,几日后李徽就自己主动找了上来。 那日他正与秦骏在石榴坊喝完了酒,这段时间秦骏对绯月越发迷恋,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赵擎烽只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住的用酒盏掩着自己嘴角的冷笑。 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可不敢在这坊中留宿了。反正秦骏第二日醒来后也不会找自己,赵擎烽索性陪着人喝醉后,便偷偷地回到了宫中。 这回宫的路子是他与珑颜反复计议过的,基本碰不上什么人,就算偶然遇到了些个小宫女太监,也没人敢查问他些什么。 可这一日却有所不同,赵擎烽看着那站在前方,两道宫墙之间的李徽,眼前一亮,随后迅速冷静下来,换上了那幅微醉散漫的模样,毫不心虚地径直走过去与他打起招呼。 “呦,李公公今日怎么有空,没在陛下身边伺候?” 李徽也如常的向他微微行礼,而后语气平淡地说道:“忠宁侯今日不也没陪在太子殿下身边吗?” 赵擎烽笑笑:“太子殿下有美人在怀,自然不需我等陪伴。” 李徽摇摇头,像是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般,纠正道:“忠宁侯应该知道,奴才说的不是当朝太子,而是——昭行太子。” 赵擎烽微微皱眉,而后佯笑了几声摆摆手:“李公公拿我寻乐子不成,我去哪陪那昭行太子?难不成去万佛阁嘛。” 李徽走近了几步,在赵擎烽身侧低声说道:“忠宁侯还要在我面前装傻吗?你我都知道,文鸿苑中那位究竟是谁。” 赵擎烽故意不言,李徽也不需他说什么,自顾自地说道:“奴才今日,便是为此事而来。” 说完,忽地极为恭敬的弯下腰,向着赵擎烽深拜:“奴才愿助昭行太子与忠宁侯一臂之力。” “我为何要信你?”赵擎烽忽地又笑了一声,目光却徒然凛冽起来,想起之前秦浣的叮嘱,在李徽这种宫里养成的人精面前,一上来需歹让他几步,待几步过后,可就须步步紧逼而上了。 “李公公已做了何相手下二十几年的家奴,如今官至宫内总领,放着这般大好前途不要,却来投奔我这么个不着调的侯爷与一个已死之人。这般笑话,李公公倒说说,让我如何能信?” “因为,我并非何相家奴,而是陛下之奴。”李徽言辞间没有一分躲闪,正色道:“既是陛下之奴,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20 就应为陛下,寻条能看得到的生路。” 赵擎烽想起几日前与秦浣所谈,一切果然尽在意料之中。 秦渝是何无顷推上位的皇帝,何无顷在时自然会保这个傀儡无虞,好借他行使私权。可是,何无顷要是不在了呢? “何相今年已近古稀,可陛下才不过三十几岁,何相若去,吉王必定独大。”李徽将近日心中所思之事,一一道出。 抛去吉王不说,就储君秦骏这副模样,李徽绝不相信他上位后会给秦渝留条活路,怕不出一二年大启便会旧帝崩,新君继。 “那你又为何会觉得,若我主上位,便不会对陛下下手?”赵擎烽不急不缓地反问道。 “因为陛下相信自己的兄长,是不会害他的,”李徽顿了顿,又说道:“奴才在宫中浸淫二十余载,也愿相信陛下虽痴傻,却不会看错人,亦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人。” 两相对视,却都在试探着对方,一时无言。 “公公一派为主之心令人动容,赵某原应该信的,但无奈公公却只肯将这缘由说出一半,”赵擎烽逼近一步,终于开口,却压低了声音:“若公公真的心诚,不妨将剩下的也一并说了,二十四年前兖州……” 李徽身体微微一震,尽管面容不变,可心中却终究乱了一分。 赵擎烽说到那里便止住了,在一边看着仍躬身而立的李徽,他甚至不需再看对方的神情,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二十六年前,陈留郡郡守崔松鹤密报当朝吏部尚书检举上司兖州刺史季翼文——蓄兵谋反。” “此案牵连甚广,从中朝至地方,共六大族,三百七十二口人连带获罪。”赵擎烽开口,心中将那些秦浣告诉他的和这些年来他亲自查到的种种,一一掠过。也正是由此案起,嫡系秦济秦浣两位皇子背后的支撑,开始受到动摇,秦济为保母族与亲弟殚精竭虑,几年后一病而亡。 “兖州刺史季翼文自知受冤,却无处可诉……抄家、收监、处死……”李徽回忆起旧事,声音依旧苍凉的如同泣血。 “还有流放。”赵擎烽沉声补充,只四字便让李徽明白了,他是如何猜到自己身份的。罪人流放西北——当年赵擎烽被老忠宁侯贬去戍边,所能接触到的,便是这些人。只要他有心去查,十几年的时间,他又有什么是查不到的呢。 季恒辉,季翼文的幼子,当年少数逃过这场劫难的人。最后却为报家仇,绝了那延续血脉的念头,潜入宫中…… “当年的兵部尚书,便是如今的丞相何无顷。而崔松鹤,也因告发的首功,顺顺利利地坐上了兖州刺史之位。”所谓检举谋反,不过是铲除异己的借口罢了。李徽冷冷地笑了,可笑过之后却更是坚定:“为保陛下,为报父仇,季恒辉愿为昭行太子,效犬马之劳。” 说完,便将一卷手书呈于赵擎烽面前:“这是这些年来,我借当年父亲的旧部,秘密安插在兖州的线人,全可为太子所用。” “昭行太子已故十六载,现在尚在人世的是殷王秦安平,公公日后可不要再叫错了,”赵擎烽接过那卷名目,却意外的正身,向着那李徽亦做一大礼:“赵某定不负季公子所托,愿与公子一起共扶大义。” 李徽眼中一酸,随即也深深做一回礼。等待再次抬起头时,却又变回了那殿前不苟言笑的大太监,轻笑着点点头:“是,刚刚是奴才叫混了,忠宁侯莫怪,莫怪。” “公公再说这话便是太过客套了,”赵擎烽将名目收起,复又与李徽走进:“眼下赵某还有一事需公公帮忙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玄学好难蹭啊……祈祷今晚能蹭上~ 第17章 (十七)故居 “绯月呢!怎么不见她来伺候!”莹白的玉樽被狠狠摔到了地上,碎裂的玉屑与酒液甚至溅到了坐在对面的赵擎烽的身上。 秦骏双眸微红的指着前来赔罪的石榴坊主事妈妈,面目扭曲而狰狞。 “绯……绯月她,她昨日与楼内的姊妹外出游湖,然后就……不见了……”主事妈妈说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哆哆嗦嗦的瘫到了地上。 那秦骏进来脾气越来越暴躁,每日只觉得从宫内到朝上,没有一件事合他心意,唯有在这石榴坊中与绯月缠绵时,方觉得好些。而今绯月居然平白失踪了,秦骏只觉那妈妈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把生了锈的铁锯一般,在他脑子里推来拉去,半分忍耐不得,一脚将她踹远。 “找,全都去给我找!若是找不到绯月,我就把你们全都沉到那湖里去喂鱼!”秦骏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忽然暴起,伸手抓住哪个算哪个,只要抓到手便不问青红皂白的狠踢狠打一番。那秦骏本就是个武人,而被他所抓之人哪里敢反抗,只大声哭叫着,又引来秦骏更重的暴打。 “殿下,当心气大伤身呀,”结实如铁钳般的手紧紧地抓住了秦骏的臂膀,迫使他停下了动作:“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殿下何旭生这么大的气。” “哼!”秦骏回头,用已显出血丝的双眼瞪了赵擎烽一下,而后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往门外走去。 赵擎烽望着秦骏离去的背影,将手中的酒樽举了起来,仿佛是在为他送别。 “想不到,这药居然如此的管用。”秦浣背着手,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我原以为还需再等些时日呢。” 赵擎烽一见他来了,忙把手中的酒樽扔到一边,坐直了身子,将桌上辅酒的果子端到秦浣的面前来:“殿下来了,尝尝这边的果子吧,那管事的说了,这是今儿早上刚从城外送进来的,可新鲜这呢。” 秦浣笑吟吟地看着他,随手捻了一个放到口中,轻轻一咬:“果然新鲜,这鲜果陪新酒,你倒是真有口服。” 赵擎烽尴尬的咳了两声,将那果盘也扔到一边去,起身拉着秦浣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往外走去:“今日天色还早,闷在这屋子里有什么可玩的,我带殿下出去转转!” 秦浣无奈,却还是顺着他的力道,任由他带着自己从石榴坊的侧门中溜了出去。 夜幕将临,却还未到那真正上灯的时候,街巷中也还未有多少夜游的闲人。赵擎烽的步子也渐渐慢了下来,牵着秦浣的手,向那更为偏僻无人的小巷中走去。 秋冬的时节里,天色暗的总是分外的快,前方的巷子也越来越窄,秦浣几乎要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可眼前的景象,却越发熟悉了起来,他……知道烛华要带他去哪里了。 “殿下,在这里等我一下。”赵擎烽对他笑笑,快步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吹燃一寸火苗,执着它向那墙边走去。 青灰色的石砖前,朴素无华的房檐下,一盏盏残破的旧灯笼被赵擎烽一一点燃。 秦浣不禁也向前走去,那团团光晕间,他恍若看到了十六年前的赵擎烽,同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21 一处同一时,意气风发的青年满心欢喜的执着火折,将这窄巷两侧簇新的灯笼一一点燃,而这灯笼的尽头,便是他为他在宫外准备的……家。 那时的秦浣总是将一切都藏在心里,但即便不言,赵擎烽依旧能够感觉得到他对宫中斗争的厌恶于对天家亲情的失望。故而便费劲了心思,为秦浣在宫外准备了这处平凡的居所。秦浣自然十分喜欢,却碍着那是东宫的身份,轻易不将心事外显,只每隔上几月,才与赵擎烽来次偷得半日闲。可便是这些个屈指可数的半日,也是他们回忆中最为亲密闲适的时刻。 “殿下?”赵擎烽一转头,便看到秦浣已走到了他的身后,正伸着手替他将面前的灯笼扶正。 秦浣在灯下浅浅的笑了笑,垂下手勾住赵擎烽未拿火折的那只手:“回家的路,自然是要两个人一起点亮才好。” 夜寒风冷,赵擎烽并没有让秦浣再去扶什么灯笼,而是将火折放到他的手中,而后用自己的手将秦浣的手包裹着,三步一停,直到将那窄巷中最后一盏灯笼都点燃。 而那最后一盏灯笼之后,便是一扇落了锁的宅门。巴掌大的乌色小锁上,正中工整地雕着“多福平祥”四个小字,小字之下则是细细密密的蝠桃花纹,紧锁着面前这扇与城中寻常人家别无二致的小门。 “开门吧。”秦浣伸手拨弄着那只小锁,抬头看向赵擎烽。 赵擎烽却摇摇头,将两只手都摆到秦浣的面前:“我也忘记钥匙放到哪里了,不过……殿下身上必然是带着的。” 秦浣刚要说,这身子是安平的,哪来的钥匙,赵擎烽的手却已贴到了他的腰间,轻轻地摩挲让秦浣不禁想要躲闪,却觉得腰间一沉,低头看时一枚三寸来长的钥匙已挂在腰间了。 “我就说嘛,殿下回自己的家怎么会不带钥匙呢。”赵擎烽满目笑意的,将那钥匙解下,放到秦浣的手上。 “是啊,我回来了,怎么会没有钥匙呢。”秦浣也笑了,与赵擎烽一起开了锁,慢慢地推开沉寂了太久的宅门。 眼前的景象与十六年前离开时,似乎并无太多的变化,踏上那落满了秋叶的小路,携手穿过久无人打理的暗青色竹屏。月华初上,照映着院中仍在潺潺未停的一湾流水,赵擎烽也不去绕路走那小石桥,直接一步跨过的不宽的水面,而后向着仍在另一侧的秦浣倾身张开双臂: “殿下快过来。” 秦浣稍稍抬头,做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转身向着靠近西墙的小石桥走去,月光照在他的与前世越来越像的面容上,既是清冷又是朦胧。赵擎烽也没说什么,而是沿着水边跟上了秦浣的步子,直到他迈上石桥的那一刻,赵擎烽一把将人直接抱了起来。 刚刚还月下清冷的面容瞬间绽开一抹笑意,装样似的推拒着,最后却只剩下相依相拥的笑闹。 过了清溪便是山石掩映下的小亭了,亭前一棵红枫洋洋洒洒的舒张着枝干,泼下片片如火的红叶。 赵擎烽抱着秦浣几步走进亭子,又将自己的外衣铺到了带些尘土的石凳上,按着秦浣让他坐好:“屋子里十几年没人打扫,殿下就先别进去了,当心呛着,我先进去打扫打扫。” 说完刚要转身,就被秦浣拽住了衣袖:“我还不放心你呢,笨手笨脚还不知会摔了多少东西,还是一块去吧。” 赵擎烽本想拒绝,可望着秦浣那双盈盈而笑的眼眸,只扬起一个同样腻人的笑容,握着他的手,点了点头:“好,一起去。” 陈旧却还未散的长扫把清洗过后,扫开了屋里白砖地上的灰尘,随意扯来的布块放在水中浸透后,一点点擦拭过鸡翅木的桌椅。 烛火摇晃,这样寻常的打扫却还是让两人出了些汗,偶尔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对方时,目光却又常常交汇,彼此又得一笑。 夜色更深,秦浣虽乐在其中并不觉多累,但两人合力打扫过小厅与卧室后,赵擎烽却也说什么都不让他继续了:“殿下现在觉不出什么,仔细第二天胳膊酸。” “才这么点活,烛华你当我是有多……”秦浣自然有些不服气,想着趁今夜把前边小厅、书房与卧房三处都清扫出来,可赵擎烽却不许他再动手了。 打扫几处是图个乐子是可以,真正让他家殿下躬身做这些杂活可就不行了。赵擎烽心思一动,立刻拉着秦浣说:“不是觉得殿下干不了,是我饿了,殿下和我一块去厨房,做些宵夜可好?” 秦浣心知他只是想打岔,却又觉得平白不需在这些事上争论什么,于是便点点头:“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打算给我做些什么吃。” 趁着刚刚打扫的功夫,赵擎烽已命人去采购了些锅碗瓢盆被褥一类的,过夜所需的基本物品,办事的人倒也机灵,顺带也送来了些食材。 说起吃食这一样,赵擎烽其实并不拿手,至少在秦浣的记忆中,十六年前的烛华可是连个面都不会煮的。不过此刻,秦浣总归还是抱了几分希望,说不定在这些分别的年月中,他也学得了一门好手艺,做得出几样精致的小菜? 赵擎烽望着秦浣几分期待的目光,却径直将那铁锅从灶台上移开了,几根木柴在那灶间燃得通红,一下子将整个厨房烘得又暖又亮。 他哪里会什么精致的小菜,不过是这些年行军在外,被逼得会烤些口粮罢了。 白净的面粉被倒入陶盆中,就着盐水揉成喜人的面团。也不需什么面板,只在赵擎烽掌间一压,便成了不规整的面饼。最后又沾了几点盐水,“啪”的一声拍到了那灶壁上。 秦浣自小在宫中长大,自然未曾见过这般简单粗暴的做法,只觉得赵擎烽每个动作都是有趣的,不禁凑到灶边直直的瞧着,脸都被熏红了。 一点凉意扑到了腮上,秦浣抬头,却见是赵擎烽将盐水用手沾了,蹭到了他的侧脸上:“殿下离得远些,小心烫得面皮疼。” 秦浣自然是不愿的,但还是转身跑到了陶盆边,学着赵擎烽的样子压起面饼来。 木柴烘烤下的面饼渐渐鼓起了小泡,小泡上又起了点点金褐色的糊斑,热腾腾的饼子终于被从灶间取出,赵擎烽一边吹着气,一边撕扯下一角塞进秦浣的嘴里。 秦浣虽被烫得舌尖痛,却还是呵着气,倔强的将那饼子嚼碎了咽下。 白雾似的热气在窄窄的厨房中飘荡着,风波开始前分外安谧平静的夜晚,就这样慢慢过去了。 第18章 (十八)风前 夜里一番玩闹之后,第二日清晨,两人还是起了个大早,不为其他,只为快些回到宫中。好戏即将上演,便是不能亲眼去看看,只离得近些好好听个响儿,也是一桩乐事。 “此事当真!”早朝过后,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徽便私下拦住的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22 丞相何无顷,面目焦急。何相一开始还暗笑他年岁上到底不够,性子尚有的磨,可当他听了李徽所禀之事后,却风度尽失,一向低哑的声音都拔高了。 李徽满面复杂,一连点头说着:“千真万确,两月前奴才陪着陛下在池边赏鱼,正巧碰到了那朱贵人,殿下开始只与她说了几句话,不知怎的就闹着要去她宫里玩。” “这朱贵人家底子清楚得很,奴才也是放心的,只寻思顺着陛下玩乐就是了,谁知……昨个夜里,就给诊出喜脉来了。” “怎么会,陛下他不是近不得女色吗!”何无顷来回踱着步子,又追问道:“你确定那真的是龙种?” 李徽不住的点头:“这奴才确能肯定,一来那朱贵人绝没胆子偷人,二来这时间上也正对的上。” 那就真的是没错了——何无顷扶额,毕竟秦渝的身子到底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但他与李徽却是一清二楚的。皇帝的身子本无什么问题,只是这些年来无论他们用了什么法子,都没法让秦渝与女子行房中之事而已。说不得这次他就是突然开了窍……何无顷强自镇定下来,权衡着各方的利弊后,又问道:“这事可还有旁人知道?” 此言一出,李徽更是面如土色,险些就给何无顷跪下了:“诊脉的时候朱贵人正与其他几位贵人聚着说笑,有人见她不适便直接招来了太医,那会子人多眼杂,哪里还瞒得住。” “这么说,是有不少人都知道了?”何无顷面色更黑了,宫里人都知道了,那吉王便肯定也知道了…… 李徽还在一个劲的赔着罪,何无顷却摆着手,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吉王与何无顷之间,合便合在这个子嗣上。”文鸿苑里秦浣提笔随意的临着前些日子从皇帝那里得来的新帖子,小太监德多一心想伺候主子磨墨,又被不请自来的忠宁侯从房中挤了出去,只得闷闷的站在房檐底下看越来越空荡的树枝。 “于吉王而言,秦渝无子,未来江山必会落到自己的儿子手里。”秦浣临完一张,不等开口,便被赵擎烽收起来了。 又是一纸新宣,秦浣再次落笔:“而于何无顷而言,他最初只是想得到吉王的支持,便将那储君的位置暂且许给了他。” “可惜,他现在后悔了。”赵擎烽为秦浣换好纸后,便继续在一边不轻不重的磨着墨。 秦浣却摇摇头:“不是,他可不是现在后悔了,而是从见到秦骏的那一天就开始后悔。” “一滩扶不上墙去的烂泥,怎么担得起他那远大志向呢。” 赵擎烽嗤笑了一声,一个谋朝篡位的佞臣,却还有治国安民的远大志向? “你可别笑,咱们这位何相说不得还真就是这么想的。”秦浣可叹又可笑的摇摇头:“当年他定是觉得这大启在我手中,必不如在他手中管的好,于是便除了我。” “可这么多年下来……”秦浣顿了顿,这么多年下来大启在何无顷与吉王的貌合神离的争斗中,更加摇摇欲坠,他却不知何无顷到底有没有一丝悔意:“他本想着亲手培养出个合他意的继承人,可那秦骏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只怕等他秦骏登基之日,便是我大启亡国之时了。” “所以,他才一心想让秦渝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并不是出自何皇后。”赵擎烽只觉好笑,接过秦浣手中的笔悠悠地说道:“何相这是老糊涂了不成,秦渝便是真的有了亲子,吉王又怎么肯让出到手的皇位?” “他倒不是糊涂了,而是真的老了。”秦浣离开桌案,活动起仍有些不适的腰腿,赵擎烽见了忙上手默默“赎罪”,秦浣看也不看他,继续说着正事:“因为老了,所以执念更重。他哪里会不知道吉王所想,只是眼瞧着有了一分希望,就不想轻易放手罢了。” 或许何无顷会迫于现实,迫于吉王,最后选择除去这个孩子,但是眼下他却一定会不舍会犹豫。 “他犹豫的这段时间,于我们而言——足够了。” 几天的时间里,昭行太子鬼魂一事的传闻还未完全散去,朱贵人怀有龙嗣的消息便席卷了整个前朝与后宫。 “太子!孤才是太子!就凭一个未出生的小娃娃也想爬到孤的头上!”东宫之中,秦骏没了绯月的安抚,这几日越发暴戾,乍一听闻了朱贵人怀孕的事,便再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喷薄而出的怒意,彻底无视了父亲吉王要他稍安勿躁的命令,一脚踹翻了身边伺候的宫女,挥着袖子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到了地上。 “是谁!谁传出来的消息!”秦骏赤红的双眼凶狠的盯着跪了一地的宫人,挨个揪起他们的领子,厉声问道:“是你!是你吗!” “是不是你!你觉得要有新主子了?” “你觉得本太子要让位了!” 被问道的小宫女一个个拼命的摇着头,可秦骏却并没有半分要停歇的意思,抓住一个抖得最为厉害的,掐住脖子高高举起:“说!到底是谁说要有新的太子了!” 那小宫女拼命挣扎着,眼看着气息越来越小,一旁与她交好的另一位宫女终于看不下去了,哭着扑到秦骏的腿边:“是小弄子……是他先说起这话来的,不管她的事……殿下饶命啊。” 那秦骏听后,脸上露出的一个越发扭曲的笑容,将手上的小宫女狠狠甩到一边去,而后让人将太监小弄子单独带上殿来…… “皇后娘娘——”衣着考究的凤仪宫女官匆匆的赶到正在镜前试换新装的何皇后面前,俯身小声的将东宫里刚刚发生的一切说与她听。 何皇后望着镜中,自己髻上新制的红珠牡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一旁的贴身侍女蓉儿守礼的笑着,替何皇后将那红珠牡丹取下,换上了只金丝鸾凤钗,温言道:“还是凤簪最配殿下了,后日生辰殿下戴这只可好?” 何皇后伸手拨弄着那展翅欲飞的金凤,面上渐渐又恢复了她一贯的笑容,大方妥帖,没有一分不是,却也不带一分真心:“是呢,他愿闹便由着他闹吧。” “这剩下的好日子不多了,大家也都该顺着自己心意来才是。”何皇后依旧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对着蓉儿又是一笑:“就听你的,后日本宫就戴这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数不清第几天没蹭上玄学了=_= 感觉整个人熬夜熬得都佛了=_= 第19章 (十九)血溅 因着忽然而至的一阵西北风,不过几天的功夫,太平都的秋天就那样急急的结束了。 虽说冬雪未至,但到底是越发寒冷。 连带着皇后的生辰宴饮,无论准备的如何热闹,却总令人感觉到隐隐的凉薄之气。 秦浣身着一袭暗金底子织云纹的小袍,坐在殿中不甚起眼的位置,紧张之中犹带几分期待的看着殿中身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23 着红衣的宫娥有序的穿梭在众臣的小桌之间。 端的是辉煌大殿,歌舞升平,此般情境面上看来倒比之前玄武殿规矩多了,可内里却仍旧乱得厉害,什么内内外外,上上下下一概是不分的。 秦浣轻叹一声,眼下这大启的朝堂,有管事之心的无管事之权,而又管事之权的却未将那管事之心放到正途,长此以往,哪有不亡国的道理! 偏生有些人还总喜欢管些闲事——秦浣松了松领口,早起时他本想着那宴饮的殿中必缺不了碳火,故而只准备了件寻常的礼服,却不想赵擎烽硬说外面天寒,逼着他换上了这件不知从哪里变 出来的夹棉小袍。 这暖熏熏的殿里穿夹棉……秦浣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薄汗。 思及此处,秦浣不禁抬头,遥遥的瞪了那个坐在那个坐在殿中偏前的位置,虽未正式开宴,却已与秦骏等人开怀大饮的人。 赵擎烽这边确实已经喝起了酒,却并不是“开怀大饮”,秦骏一杯一杯的几乎麻木的喝着酒,眼神中却尽是烦躁与厌恶。 “殿下今日是怎么了?”赵擎烽看着秦骏那般不正常的模样却丝毫不躲,而是如常倾身与他碰杯:“可是还为那美人儿的事生闷气?” 秦骏仰头,将杯中的酒几口饮下,胸膛起起伏伏地喘着粗气:“为她?她也配!” “待孤找到她,便将她手脚全断了,再扔到那疯狗堆里去喂狗!” 赵擎烽伸手为秦骏添满酒,装作无意的笑劝道:“哎,殿下对那般美人儿当真狠得下心?” 那秦骏听后,却骤然打翻了手中的酒杯,满眼杀意的望着赵擎烽:“狠?狠心?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凶狠残暴,当不得这大启的太子!” 这话的声音并不小,周围东宫的近臣都听得到,也有人立刻上前低声劝阻,却遭到秦骏更大声的呵斥,甚至险些动了手。 秦浣冷冷地望着状似疯狂的秦骏,眼神与赵擎烽不约而遇,两相对视后又不动声色的同时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隔着半幅朝堂,对饮而尽。 “吉王殿下到——”随着殿外小太监的一声高喝,秦骏那边终于安静了下来,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那位,身穿暗黑金龙服,面色肃重威赫压人的老者。 秦浣也不由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眼神复杂的注视着吉王一步一步从他面前经过,走上那仅次于帝后的坐席。 “何丞相到——”又是一声高喝,殿中人越发安静,没多久便见何无顷也走上殿来,只是神情上却与吉王截然相反,落座前还不忘与吉王寒暄一番。 这二人一个手握政权,整日立于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统掌军权,虽鲜少入殿,却仍在背后暗度陈仓操纵朝政。 秦浣轻笑一声,当真是大启的栋梁支柱。 也因着这二位在场,酒宴之上倒显得恭肃有礼了不少,终于有了几分宫宴的模样,颇为难得地维持到了后来的帝后驾临。待到李徽代宣帝令,命宴饮歌舞正式开始后,殿中的气氛才渐渐又活跃了起来。 “想不到吉王今日竟有闲兴来此宴饮,老夫可要趁此良机多敬殿下几杯。”声乐阵阵,龙袍凤衣的帝后二人却只是个好看的摆设,而设席仅次于龙椅之下的何无顷,则笑着与一边的吉王说起话来。 吉王一身武人之气也不含糊,向着帝后的方向举了举酒杯道:“本王倒是并无什么闲兴,只是恰逢宫中双喜临门,自然要前来沾沾喜气。” 何无顷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却听吉王继续“恭维”道:“说来也要向何相道喜才是,一喜皇后娘娘寿辰,何相你这做父亲的自然也该欢喜——” “二喜,何相苦苦等了这十几年,终于要抱上外孙了,真是可喜可贺。” 何无顷听后,将手中的酒盏放到一边,无奈道:“殿下真是折煞老臣了,这二喜老臣可是受不得的——” 那吉王却不以为意的与他对视着,直到何相轻叹了一声,与他又凑得近了些,低声妥协道:“且不过是个无名庶子,哪里便当得起殿下道喜了。” “无名庶子,”吉王口中喃喃几遍,又看了一眼殿中的秦骏,“既是如此本王便放心了,也望何相能时时牢记这‘无名庶子’这四字。” “既是无名庶子,便是无声无息地没了,也是情理之中的。”说完,吉王终于笑了笑,将杯中酒慢慢饮下。 何无顷不言,桌案下苍老如枯树的手紧紧地攥着,半晌后才又点了点头:“吉王殿下说得是……” 吉王笑得越发得意,又痛饮几杯后便起身拂袖而去,他本就瞧不上这皇后寿宴,只是为着那宫妃有孕之事,才来敲打敲打何无顷,让他别忘了还有自己这么个人。此刻目的已达,便再不耐烦待下去了。只借口称醉,随便叫个小太监领着到后面的宫室中歇息了。 秦浣挑眉看着吉王走出殿门的背影,低声似呓语一般念道:“要开始了——” 吉王走后,殿中各臣开始纷纷献上寻来的奇珍异宝作为寿礼,虽说帝后如今与傀儡无异,但皇后毕竟是是何无顷的亲女,此时当着何相的面讨好一番,于仕途之上也是有几分作用的。 什么东海的珠儿,西海的瑚儿,半人高的翡翠佛,百千年的人参根,一个个争奇斗艳,着实令人花眼。而帝后为显恩威,也会随机将其中的一些珍宝直接转送给臣属。 “微臣乃一介武夫,不通雅趣,但也为皇后娘娘准备了一件寿礼,还望娘娘莫要嫌弃。”说话之人乃是关峰,他呈上的东西竟是一把满铸蛟纹,寒光凄凄的古剑。 原本这种兵刃类的物件是绝不能带上殿来的,只是一来这宫中规矩早就乱了,二来那关峰也是何相的新宠,自然没人多事拦下此物。 何皇后看着那把古剑,只觉心中忽地生出丝丝不安,刚想让人将它快快收起来,却不想一边的皇帝却开口了。 “此剑朕看着喜欢……就将它赐给堂弟吧。”说完,他还偷偷的看了一眼李徽,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便开心地挥挥手示意内侍将那剑拿给秦骏。 秦骏自开宴起便没停过饮酒,可越喝越觉得心头像烧了一把烈火似的,躁动难安,却依旧没有放下酒盏,到此时已然是醉得差不多了,乍一听闻皇帝赐剑,醉醺醺的连谢恩都忘到了一边。直到那剑被送到他面前来,看着那剑身之上缠绕勾连的蛟龙纹样,如雷火骤然劈在心头。 蛟……蛟……好你个痴傻皇帝,连你也在戏弄我,笑我只是不入流的妖蛟,白长了两根犄角却永远做不得真龙吗! 秦骏癫狂的露出一抹狞笑,将那剑一把握在手中,正在此时,却听得殿外又是一阵高喊:“朱贵人到——” 没人来得及去想这皇后生辰,不过一小小的贵人怎敢迟到如此之久,又怎敢毫不避讳外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24 臣的径直来到前殿。 因为那朱贵人刚一踏入殿中,众人将将看到了她的面容之时,太子秦骏便发了疯一般挥着手中那把蛟纹古剑,冲了上去。 “绯月!你!居然是你!”秦骏一剑砍翻了身前的桌案,双目赤红爆出,尖锐不似人言的话语夹杂着粗重的呼吸声从他口中断续传出,整个人如同化身疯兽一般,执剑一通乱砍。 “居然是你——你爬上龙床!你——你也妄想生个小畜生来抢我的太子之位!” “我才是太子!皇位是我的!是我的!” 殿中大臣无一敢上前去拦这已然疯魔了的太子,只有殿中值守的侍卫们纷纷上前,却也不敢真的与他动手。殿中顿时一乱成一团,有大臣唯恐自己被误伤,慌乱的想要逃出殿门,帝后二人与何无顷被宫卫严密围护起来,而那朱贵人虽未真的被秦骏砍到,却早已面色惊恐的跌倒在地,浅色的衣裙上渗染出殷红的血迹…… 而秦骏早已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见到人便砍,顷刻间不少离得近的宫人已遭了秧,殿中哭叫声更甚,而众人惊乱之中却并没有人注意到,原本离秦骏最近的赵擎烽却仍旧恍若未闻的坐在席上,只是眼神还紧锁着殿中偏角处就坐的某人。 秦骏手中的剑染上的血越来越多,动作也更加疯狂,宫卫们见此情景,勉强忍住撑住不出手反击。 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 秦浣双手紧握,指甲已深深掐入手心! 忽然,他眼前一亮,听闻儿子在殿中发疯砍人后匆匆赶来的吉王,终于到了—— 刹那对视,赵擎烽立刻起身,装作上前帮忙的样子,身手矫健的摸到了秦骏身后。 宫卫们也已逼到了秦骏的面前,秦骏仍旧瘈狗噬人般的乱刺乱砍,宫卫们此刻也被逼急了眼,照这样下去只怕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只得咬牙弃了那尊卑之念,纷纷向秦骏袭去。 秦骏本就身手聊聊,只拼着一股疯劲,哪里比得上这些宫卫。不多时身上便挂了彩,而吉王来得到底迟了,只大声呵斥着那些宫卫,哪怕亲自上手猛力拽着身边的人,一时也未能挤进殿中。 眼看着一柄利剑得了空子,直直的向秦骏刺去,吉王目眦尽裂却还是晚了一步,冲不到儿子身前。 眨眼间利剑已刺穿了衣袍,割裂了皮肉,染上了鲜血——只是这一剑却并未伤到秦骏,而是刺进了忠宁侯的后背。 赵擎烽算准了时机,当着吉王的面,挡在了秦骏的身前! 第20章 (二十)火誓 夜未过半,宫城之中仍是混乱一片。 趁着这急乱之时,身披黑色斗篷的秦浣,步履匆忙地躲过夜巡的侍卫,悄悄地经万佛阁后一秘径,潜出宫去。 宫外早已备好了一匹黑马,秦浣毫不犹豫的翻身而上,扬鞭策马飞速往那城中石榴坊的方向去了。 昔日纸醉金迷,繁华一时的石榴坊,几日前因绯月之事,被秦骏下令抢砸殆尽,坊中的男男女女也早已不知逃窜到何处去了,此刻只剩空空荡荡一座画楼。 但秦浣知道,这还不够。 秦骏出事,吉王必定拼劲全力查找近来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和事,也必定会查到这石榴坊。尽管坊中线人在珑颜与赵擎烽的安排下,躲藏的十分严密,但只要这石榴坊还在,吉王便一定还能查出些什么。 所以,必须彻底毁掉它。 秦浣在后巷角门处下了马,趁着四下无人,迅速溜入到了石榴坊中。 此时,原本应被秦骏的手下砸得一片狼藉的画楼中,却每隔几丈就整齐的摆着几个酒坛。 秦浣伸手掀开酒坛上的封纸,轻轻一嗅,确定里面装的并不是酒液,而是极易燃的煤油。 这本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只需在秦骏出事后,派人将这些煤油坛打破,而后再放一把火,便可将这石榴坊烧得干干净净。 只是——秦浣站在那油坛前,他此刻只要稍一停顿,眼前便会浮现出刚刚在殿上,利剑穿过赵擎烽的后背的场景。 那一刻他几乎已经抬脚,想要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但赵擎烽却用那样的眼神,告诉着他不可以,不要过来…… 不是这样的,他们的计划原本不是这样的…… 一股郁气在秦浣的胸口乱闯乱撞,他不禁从周围的地面上拾起一根断掉的桌腿,狠狠地砸向最近的煤油坛。 “哗啦”一声,油坛碎裂,里面的煤油涌流而出,浸透了周围散落的幔帐,秦浣后退几步,自虐一般回忆着那日文鸿苑竹窗前,与赵擎烽订下的每一步。 ——在宫中散播鬼闻,刺激秦骏越发在意自己的太子之位。 又是几个油坛被秦浣大力敲破,空气中渐渐也染上了呛人的气味。 ——派绯月引秦骏上钩,暗中用药使他情绪越来越暴躁。 眼前油坛几乎被秦浣全部敲碎,紧握棍手掌也磨出了血痕,他却并不停手,反而径直走向二楼。 ——借李徽之力将绯月送入宫中,假造出那位“有孕”的朱贵人。 又是一阵碎裂之声,秦浣丢掉了棍子,徒手将一个个油坛扔到地上摔碎。 ——趁秦骏神志不清之时,令他与绯月当众相见,下最后一剂猛药,将他彻底逼疯,行凶殿上。 秦浣终于累了,喘着气却仍不肯停下,使劲将更多的物品扫落到煤油中。 ——最后,抓住时机,让赵擎烽当着吉王的面,救下秦骏。 救下秦骏而已……秦浣依靠在倾斜的红柱边,木木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原本他们商议的只是救下秦骏而已,赵擎烽却……! 秦浣不知道亲眼看到那一剑刺中赵擎烽时,他到底又多么震惊,多么恐惧,甚至前世鸩酒入喉,毒侵五脏之痛都及不上那时的万一。可赵擎烽的眼神却在告诉他,他不能动,也不能叫,只能站在人群之外,装作一个漠然的围观者,看着他最爱的人,利刃加身。 再后来,秦骏被赵擎烽打晕了,宫人们一拥而上将那二人送去医治。 而秦浣却依旧只能站在原地,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终于忍不了了,抢下了火烧石榴坊这一步,亲自出宫,在这一片注定被毁的空楼中发泄着心中的哀惧。 一点火星落下,顷刻间便蔓延开来,秦浣避开越来越旺盛的大火,跌撞着跑到坊外,等他再次回身时,盛极一时的石榴坊已然彻底化为了一片火海。 石榴坊被毁,吉王必定起疑,而这份疑心却并不会落到他们身上。 试问谁是这世上最希望秦骏出事的人? 这一点疑心便会如他刚刚抛下的那点星火一样,将吉王对何无顷那所剩无几的信任烧得干干净净。 这最后一件事,他终于做完了。 秦浣感觉自己累极了,再不去看那片火海,而是扶着被大火灼烤得烫手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25 的墙壁,一步步的走向他骑来的马匹。 拽住缰绳,想要如来时那般翻身上马,却发觉自己手上疼得厉害,好不容易咬牙忍住,可不想腿上骤然失了力气,眼看着就要衰落在地时,却被人紧紧地护在了怀中。 灼热的火风扑在面上,却不及身后怀抱的一分温度。 良久,秦浣转过头,看着那人被火光映亮了的侧脸。然后慢慢地抬起胳膊,用破损的手掌,轻轻地抚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赵擎烽一手抱着秦浣,一手牵着黑马,趁着救火的军巡铺赶来之前,拐进了更为隐蔽的小巷中:“德多说殿下没回去,我就猜想你应该是来这里了。” 又是一阵沉默,赵擎烽知道今日之事是自己隐瞒秦浣擅自所为,难免心虚些:“我……我当时有分寸的,那伤并不怎么要紧。” “赵擎烽,”秦浣终于开了口,声音低低的却带了质问的意味:“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了?” 赵擎烽听后垂下了眼眸,他想要解释,吉王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唯有溅上那些真血,才更易取得他的信任。 但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从一开始,他能想到的事情,秦浣必然也能想得到。 秦浣宁可日后多绕一点弯路,也不愿让他受伤。 而他却辜负了这份心意。 “对不起。”赵擎烽最终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吻着他的额头,说出最无力的道歉。 “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秦浣又一遍的重复道,徒然抓住对方的衣领。 “若你将我奉为主君,那今日之事我合该高兴,合该重重的赏谢你!” “若你视我为爱人,那今日之事,你要我如何自处……” 秦浣的手却又无力的垂下了,而赵擎烽的衣襟上也留下了他掌中的血渍:“是君臣,那便从此撂了手,你忠于我,我信于你,清清白白各归各处——” 后面的话被赵擎烽结结实实的堵了回去,远处的火光粗暴地撕裂了黑寂的夜空,而唇舌之间的缠绵却又是那样温柔地舔舐着彼此心上的裂痕。 “我不要做什么君臣,什么清清白白各归各处,统统都不要!”赵擎烽用力咬了一下秦浣的下唇,像是发泄着对刚刚那句话的不满。而片刻之后,却又更加温柔,更加坚定:“这件事是我错了,随你打骂惩罚我都认了。” “我赵擎烽对天立誓,从今日起对秦浣所说的之言字字皆真,句句皆实,此生此世再不相瞒,若违此誓,愿身坠阿鼻,永受烈刑。” 秦浣静静地听着,如此毒誓他却并没有制止,而是等到赵擎烽说完后,才如他一般举起右手:“我秦浣对天立誓,从今日起对赵擎烽所说之言字字无疑,句句唯信……若有一日为君所欺,愿 同坠阿鼻,共受烈刑。” 赵擎烽久久惊愣无言,而后将秦浣深深地揉入怀中,却比任何一次都要用力,比任何一次都要深挚。 “殿下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构思的时候就打算这么写,可是真写出来了又怕有些乱…… 第21章 (二一)佛前 东宫内外,一片沉重之气,往来端水送药的宫人皆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吉王亲自坐镇于寝殿之中,却将前来探望的帝后与何无顷阻在了前殿。 “太子怎样了。”吉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只是望着榻上昏迷的儿子,问向跪了一室的御医。 众位御医都俯身垂首,谁都不敢说说第一句话。 “太子怎样了!”又是一句询问,语气中已然带了压抑着怒气的威势。 纵是平日心肠如铁,见着自己的长子这么昏迷不醒的躺在榻上,吉王心中亦是又痛又急。守着这一地的御医,却连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他不禁有些压不住心绪。干脆随手一指:“你来说!” 被点到的那位御医顿时头如捣蒜一般,连声说自己医术不精,诊不出什么,祈求饶恕。 吉王看着他那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待要再逼问一个时,年逾八十的王老院正却主动上前,磕了个头:“殿下,老臣诊出来了。” 吉王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 王院正又复叩首,而后回禀道:“太子殿下乃是七情所郁,遂生痰涎,又迷塞心窍,加之时日已久,已成癫狂之症。”(改自《证治要诀》) “你是说太子他,疯了?”吉王眯起了眼,上前一步紧锁住王院正的肩膀:“可有医治之策!” 王院正忍着肩上的痛楚,却仍镇定道:“施以药饵,配合行针,或可稍稍平复癫狂,然若要解其迷窍,恕臣学识浅薄,暂无良策。” 此言一出,众人都以为王院正怕是性命不保了,却不想吉王却松开了他的肩膀,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可有办法?” 室内变得落针可闻,御医们将头压得更低,却听到头顶传来吉王的一声嗤笑:“既不会诊脉,又不会治病,我大启当真养了一群贤臣能人!” “本王倒要看看,你们是真的不会治还是假的不会治,”吉王目光越发阴沉,唤来身边的亲兵:“去查这些个大人的家室,但凡有长子的统统抓进宫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三日之内全部逼疯!” “让这些大人们,日日守着自己的疯儿子,想来很快就能想出医治的好法子了。” 御医们立刻一片哀求之声,可吉王却视而不见,让人将他们全部拖了出去,只留下王院正在一边诊治秦骏。 夜深了,吉王依旧坐在东宫寝殿中,望着床榻上的儿子。 他当然知道,作为一个太子,秦骏着实做的极差,刚愎自用,贪迷酒色,暴躁多疑…… 可秦骏做得再差,也是他的儿子,也是他子孙后代登上那大统之位的希望。如今只差这最后一步了,他决不允许有人破坏! “去给我查,太子最近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一分一毫都不要放过,全都给我查清楚!” 御医们被带走后,忙碌了大半夜的宫人们也渐渐歇了下来,两个专管侍香的小宫女捧着香盒,正打算去寝殿里更换些宁神静气的香料。 想着这一晚发生的事,她们不免惴惴不安小声议论了起来,年纪小些的宫女玉儿说道:“听刚刚那边的动静,太子殿下这是真的疯了……” 另一个小宫女媛儿点点头,忽然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害怕的说:“御医是那么说的,不过,你说会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魇住了?” “魇住了?”玉儿听了,想起那些还未平息的关于昭行太子鬼魂的传言,也害怕起来。 “是啊,”媛儿朝那寝殿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合宫上下,不就咱们这里没用万佛阁送来驱邪的香料,这太子便…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26 …我越想越觉得像。” 那玉儿年纪小,被媛儿这么一说,吓得快哭了出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往寝殿走了。媛儿却好似灵机一动,拉着她的手说:“我记得万佛阁后来又送过几次香料过来,咱们不如快拿去点上吧……说不定还能有点用呢。” 玉儿抓住了稻草一般点点头,赶忙与媛儿一起取了万佛阁送来的香料,替换到了寝殿的床榻前…… 东方微明,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混乱的一夜就要如此过去时,东宫却骤然传出了太子薨逝的消息。 “你说什么!”秦浣与赵擎烽天亮前才刚刚回到文鸿苑,本打算趁着时候还早,再睡上一小会儿。可这才刚刚合衣躺下,便听到了德多匆匆忙忙的扣门声,让他进来一问才知道,是秦骏死了。 “怎么会……”赵擎烽皱紧了眉头,药是他下的,他自然有信心无论那些御医怎么诊,都只会是疯症。可那药也仅仅能将人逼疯而已,绝不致死的。 他怕秦浣又误会是他自作主张所为,忙解释道:“这次可真的不是我,那药论理是要不了他的命的。” 秦浣怔愣了片刻,轻叹着靠到了赵擎烽的身上:“我知道,这次不是你。” “那是?”赵擎烽刚要问是谁,可顷刻间心中也有了答案。 “是皇姐,”秦浣回忆着旧事,喃喃道:“这些年来,她亦是恨的……” 晨光熹微,万佛阁的大门被一双保养得当的手推开了。 三丈高的金身弥勒依旧卧于原处,木鱼声阵阵回响,大殿之上却只有那一人向佛而坐,不言不语。 “是你做的?”何皇后身上犹穿着昨晚寿宴时那副盛装,可眉目之间却尽是疲惫。她转身又将那殿门关好,而后一步一步走到珑颜的背后,不知是在望着她,还是望着那弥勒金佛。 “是。”出乎意料的,珑颜一口便承认了下来,木鱼声也戛然而止。 “为什么?”何皇后的手有些抖,她终于忍不住也坐到珑颜的面前,“为什么要这样,这些年来秦渝好好地坐在龙椅上,秦安平也顺顺利利地长到那么大了,这还不够吗,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 “秦渝,安平?”珑颜抬眼望着何皇后,脸上露出了一个讽刺而又悲切的笑:“那我的皇兄呢?我的弟弟呢?还有——我的丈夫呢?” “你说这样够不够,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不是,”何皇后抬手,想要拉住珑颜的衣袖,却只拉住了她垂落到地的长佛珠:“不是这样的,当初你求我要我保住秦安平的命,只要我保住他,你就好好地在万佛阁里——” “是啊,我现在也还在万佛阁里呆着呢,”珑颜依旧笑着,对着面前的金佛又行一礼:“我说出的话,向来说到做到,可不会像皇后娘娘那样。” “当然了,皇后娘娘也可以将这些事全都告诉何相,只要你说,我便没什么不敢认的。” 何皇后摇着头,面容上尽是痛苦之色:“你知道我不会,我不会说出去。” 珑颜也跟着摇了摇头,看着何皇后鬓上刺目的凤簪,冷冷地说道:“你错了,我不知道。毕竟当年,也是你先背叛我的。” 是你先背叛我,明知你父亲的阴谋野心,却还是选择听从于他嫁给秦渝,却还是利用于我做尽冤孽。 “我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的……”何皇后一遍遍的说着,身体却无力的瘫坐下去,再撑不起那一袭凤纹红袍。 珑颜却再未听她说下去,狠心丢下手中犹被皇后拽着的珠串,毫不迟疑的起身离开了佛殿。 昔年豆蔻花前,官家女选送入宫伴皇室贵女习书识礼,彼时天真烂漫袅袅无忧,也曾真心为付许金兰之约,可到头来二十载岁月逝,也终不过在这佛陀座下背离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emmm写佛前这段主要是为了解释为什么秦安平作为当年嫡系一脉的遗孤,能活下来。何皇后袒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秦安平当年年纪太小了,何无顷觉得他也没啥威胁,这部分后文中还会再讲。 至于何皇后跟珑颜到底啥关系……看自己的理解吧~(^)~ 第22章 (二二)病来 盛弘十五年十一月,太子骏因疾而崩,帝成服旬月而除未冠,缀朝七日以表哀思。 秦安平作为宗室子弟,自然需要去东宫丧仪上走个过场。秦浣本想着他并非是什么要紧的人,只需前几日去按例祭拜也就罢了,可不想那礼部却因着吉王的意思,应是将这宗室子弟祭拜太子搞得如同孝子贤孙为父守灵一般,每日天不亮就需到场,夜半时分才准离开。 众人自然并不怎么怕礼部,但却实打实的惧怕吉王,任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撞吉王的霉头,故而一个个“定省晨昏”,无论心中如何咒骂不满,面上却只作一副悲切沉痛的模样。 秦浣当然不想跟着他们这么日日夜夜为那个荒唐太子守灵,可现如今也实在不是他出头的时候,只得硬着头皮挨了几日。 好在那些皇亲国戚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经得住这十一月天里来来回回的折腾,没过几天便陆陆续续有病倒来不了的了。 秦浣偷瞧今日这殿中之人比昨天又少了三四个,琢磨着明日他也装病不来,应当也不算打眼。 这算盘打得极好,可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身子。还未等得装病,秦浣那一日挨完了守灵,回到文鸿苑中就觉得身上乏的厉害,未等赵擎烽回来便合衣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德多只当主子是累极了,也不去扰他,只帮他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到外间候着了。 赵擎烽这几日为防吉王起疑,白日里便装出伤重的样子在宫外的居所里养伤,入了夜才溜进宫来。这一日他来得算早的,听闻秦浣累得睡下了,自然心疼的不行。但又怕他晚上不吃些东西, 第二日更是撑不住,于是便叫德多去准备些吃食,打算哄他多少吃一点。 可刚一掀开床帐,赵擎烽就觉得不对,秦浣面色微红的缩在锦被之中,满头冷汗身子却还在微微发抖。 不消多说,这是起了高热了。 赵擎烽皱紧了眉头,忙把德多叫进来,让他去请医熬药,又是一番折腾。 好容易到了半夜,秦浣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热得难受,喉咙里干疼得厉害,想要讨口水喝,却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的,也不做他想,只闭着眼睛拍了对方一巴掌,哝咕了一声:“烛华别闹……我渴……” 赵擎烽听后顿时哭笑不得,原是秦浣因着烧热不住的乱蹬被子,他才上手按着他莫要乱动,不曾想倒被嫌弃了。 无奈的摇摇头,却还是坐到秦浣的身后,小心的将人抱在怀里托起,一口口喂起温水来。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27 喝过了水,秦浣比刚刚清醒了些,却仍不知自己在病中,只撑着朦胧的眼神,靠在赵擎烽身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赵擎烽见状,刚要将人送回被褥中再睡一觉,可秦浣迷迷瞪瞪地就是不肯,像是还有事要说一样,可真要说时又因着头脑昏沉,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赵擎烽原以为是他对吉王一事还有安排,不想他病中多思,硬将人塞进被子里睡觉。 秦浣起初还不肯,可他本就不清醒,哪里抵得过睡意,一会儿就又迷糊了过去。赵擎烽稍稍放下心来,想要起身再去倒杯热水,预备秦浣再口渴,却不想刚一起身,就被床上人拽住了衣角。 “我想起来了,”秦浣忽地又睁开眼睛,声音哑哑地拉着赵擎烽问道:“烛华,你今日换药了吗?” 赵擎烽脚下的步子无论如何再移不开半步,将手中的杯盏随意放到一边,转身又坐回了秦浣的床榻边,将他的手臂温柔的又塞到被子底下,而后俯身点了下还有些烫的额头:“放心,已经换过了。” 病中的秦浣比起平日中多了几分软糯,格外贪恋着赵擎烽的气息,有些费力的偏过头离对方更近些后,才安心的喃喃道:“换了就好……可别忘了。” 赵擎烽低低的应了一声,原本顾及晚上还要再喂药端水所以并没有上床,此刻却再忍不住躺在了秦浣的身边边,隔着被褥将人揽住了。 秦浣的嘴角浮出一丝浅笑,却犹不满足,暗搓搓地将被子也盖到了赵擎烽的身上,自己则钻到了他的怀中,如此才喟叹道:“这样才对……” 若是普通的发热倒也没什么,但赵擎烽想着秦浣几月前那一箭中在胸口,到底伤了肺腑,紧接着又是一阵奔波折腾。虽说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注意,悉心调养,但保不齐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底子。赵擎烽生怕这一场高热再激起秦浣什么其他的病症,故而白日里也不出宫装养伤了,任凭秦浣怎么说,都死皮赖脸的留在文鸿苑里。 好在他担心的事也并没有发生,没过几日秦浣便彻底好全了,打听到如今去给太子守灵的人越发少了后,便心安理得的窝在文鸿苑中,只偶尔再去应回卯了事。 太子金棺于东宫停灵四十九日后,皇帝率百官亲送五里葬于宁陵,这一场胡乱荒唐的闹剧终于暂且了结,但总有人能感觉得到,更大的风波已在酝酿之中。 明明已临近了年根,太平都中却因着这位储君殿下的崩逝,并没有任何热闹欢喜气息。虽过四十九日服丧期,但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小户卒民,无一敢如常置办年货新物,更不用说相聚宴饮了。 空前压抑的气息笼罩这这座昔日的太平繁华之都,而其中沉丧至极之处,自然当属太子生父吉亲王的府邸。 赵擎烽坐于小厅之内,望着院中还未除去的灵幡白绫,极为熟练而不漏痕迹的作出一副悲切至极的模样,含泪劝着面前一夜苍老的吉王秦巍。 “老殿下千万保重身体,太子殿下至孝至纯,想来不愿您伤神至此。” 秦骏一死,吉王心中悲切之余更是恨意难平,他绝不信什么痰迷心窍,急症而去的鬼话,坚信此事背后一定有人暗下毒手。 石榴坊一夜燃尽则使他更加确定此事,而这仇恨之源,自然便落到了何无顷的身上。 而眼前这个人……吉王面上仍作思子悲痛至极之色,心中却在暗暗盘算这忠宁侯在此事中究竟占了几分分量。 “殿下若当真至孝,又怎能忍心抛下我这老父——”吉王哭诉着,如今在他眼中,事事皆是疑点,人人都不可信。但赵擎烽救秦骏于剑前一事,也确确实实在他心里砸了个不轻的印记,使他隐隐地偏于相信此人。 而且——赵擎烽本人便是再没用,他手中的西北二十万戍边军对吉王而言诱惑着实不小,若能将此人收于麾下,何愁何无顷不倒! 吉王府中,两人这般真心假意的几番往来,暗中究竟如何不提,至少明面上还是颇为感人的。而 吉王府外,自太子崩后三顾而来的当朝宰辅何无顷,却再一次被拦在了大门之外。 “殿下思子成疾,实在见不得外客,大人还是请回吧。” 何无顷坐在轿中,听着那吉王府青衣小家奴毫不客气的推拒之言,脸上已气得青白一片。 他当然是这世上最想秦骏死去的人,但此刻他倒宁愿秦骏还好好地活着。 何无顷是老了,却还没有到糊涂的程度,他就是再不喜秦骏,到底也会顾及吉王手中的兵权。如今秦骏一死,他二人之间便像是割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而那位祸首朱贵人也因殿上惊乱而致小产。如此一来,何无顷算是两边皆失,一时间是心焦如焚。 他拉下脸来亲自上门拜访多次,想要与吉王再求个合,一开始还好,如今三番两次皆被人阻于门外,何无顷心中的气性也被激了上来。 若真论起手上的权柄,他堂堂大启国相也不会怕了谁! 至于即位之人——何无顷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轿中,眯起了眼睛,脑中却回忆起前日下朝时偶然碰到的殷小王爷。 想到他既不阿谀却又十分恭敬地向自己问好的模样,何无顷只觉心中一阵舒服。 当然,他也并没有忘记这殷王的出身,更没有放下对他的怀疑。 只是当年事发之时,那秦安平不过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且这些年来他一贯没什么存在感,倒也让何无顷并没有那么大的戒心。 车轿落地,何无顷微微俯身从轿中走出,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皇宫,他依旧胸有成竹。 且再等等便是,若那秦安平是个可用的,他自然有信心能将他彻底拿捏在手掌心里。若是个不可用的,也不过是再办一场丧事罢了。 第23章 (二三)作赌 “仅凭一个照面,殿下便有信心让那何老头信你?”赵擎烽从吉王府离开后便直接回了文鸿苑中,入冬后他便在秦浣屋子里添了好几只火盆,跟李徽支了些上好的碳火,就这么毫不嫌浪费的日日熏烘着,使这原本就不大的屋子暖和得紧。 “自然没有那么简单。”秦浣见他来了,随手撂下手中的笔,上来伸手要去替赵擎烽解他的大氅。赵擎烽尽量不着痕迹的避了一下,引得秦浣皱眉看了他一眼,他才无奈的站在原地,任着秦浣解了他衣上的系扣:“殿下——” “偏你能替我穿衣递茶,我便不能给你做什么了?”秦浣自顾自的说着,将那大氅递给一边的德多,让他拿去收起来了。 “不是,这些个琐碎事,我是替殿下做习惯了罢了。”赵擎烽拉着秦浣又坐回到书案前,大约是因为秦浣生病时他衣带不解的照顾了几日,自病好后秦浣便留心起日常中的那些小事,总想着也为赵擎烽做些什么,而不是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28 单方面的受用他的照顾。 “你既能习惯时时照顾我,想来再过些日子便也能习惯我时时为你做些什么。”秦浣转过头去,显然不想再跟他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赵擎烽看着秦浣这般恣意的模样,虽还是无奈但面上却泛起了笑意。 秦浣常说他这十六年来变了许多,从那个忠心刚直的少年变得懂得了圆滑隐忍,性格也添了几分野性。而于赵擎烽而言,眼前的秦浣又何曾不是在日日相处中,起了些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变化呢? “等会入了夜,你随我去东宫一趟。”秦浣抬手将刚刚自己未写完的几字补好,出声打断了赵擎烽的思绪。 “去东宫做什么?殿下前些日子还没在里面待够?”自秦骏死后,东宫便被重封了起来,里面不过有几个守门的宫人,若要进去确实不难,但赵擎烽却不知秦浣为何要去那里。 “自然是去取一样好东西,”秦浣故弄玄虚一般笑了笑,转身将古帖放回到身后的书架上:“取一样能让何无顷信我的好东西。” “一样东西便能让那何老头信你?”赵擎烽摇了摇头,自嘲般的笑道:“这可比我取信吉王容易多了。” “这自然是因为你在人前装那副愚鲁的模样装惯了,连带着人也变笨了。”提起取信吉王那件事来,秦浣心中犹带愤愤。赵擎烽见状忙连声称是,双手奉上了茶盏,哄得他喝了几口才作罢。 “你若是不服,不如我们就来打个赌如何?”秦浣喝了茶,又叙起前事:“就赌究竟是你先打消吉王的疑心还是我先取信于何无顷。” 赵擎烽一听也来了性子,凑到秦浣的身后松松地环住他:“做此一赌又有何难,只是殿下不如也一并想想赌注为何?” “就赌你那件大氅该谁来解——”秦浣忽地转头,想要轻蹭一下身后人的侧脸,却不想那人却比他还快些,结结实实地吻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没更新也没请假…… 晚上出去聚餐,回来后就上吐下泻……现在还在发烧…… 就还剩这么多存稿了,就全发上来了 明天emmmmmmm 看恢复情况尽量更新吧 感觉发这么久的烧大概也跟我每天昼夜颠倒熬夜有关系,想了想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十二点前更新,不去蹭玄学了…… 第24章 (二四)漕渠 出门时还好好的,不想没走多久天上便飘起了碎雪。 “还要去吗?”赵擎烽提着只灯笼,转头问向身侧的秦浣,自从他上次病了那一场,赵擎烽总是有些放不下心来:“反正并不是很急,改日再去也一样。” “去,”秦浣望了眼东宫的方向,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地对赵擎烽笑了下:“就当是陪你补上那场初雪吧。” 赵擎烽听后没有再反驳些什么,而是将秦浣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中,十六年前他开心的带着好容易寻来的雪斋札去找秦浣,想要与他一起在东宫看那年入冬的初雪,可不想等来的却是一季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寒冬,直到他的殿下再次出现—— 秦骏猝然而死,不少宫人都觉此事与之前昭行太子的鬼魂有关,故而东宫一封,便更没有人敢轻易接近这里,两人索性不再遮掩什么,就这样握着手一路走到了东宫院墙之外。 “殿下,快下来吧。”尽管东宫大部分宫人都散去了,但好歹还是留了几个守门人的。秦浣不欲多事,于是便让赵擎烽找了处方便些的墙头,二人直接翻了进去。 宫城之中的内墙本也并不高,秦浣本想着自己跳下去便是,却不想赵擎烽却固执的站在他下首张着手。 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秦浣还是顺从地跳落到了他的怀里。这一落不要紧,可之后任凭秦浣怎么说,赵擎烽都不肯把他放到地上了。 “你这样我怎么去找东西。”秦浣挣扎无果,反而觉得赵擎烽的大氅也盖在他的身上十分暖和,只得与他讲起道理来。 赵擎烽却丝毫没有放手意思,一手揽抱着秦浣,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提着灯笼:“殿下要去哪里只管跟我说就是了,保证你指哪我去哪。” 秦浣被他说得也没脾气了,抬手伸出厚厚的大氅,随意一指:“就去书房吧。” 赵擎烽自然知道他说的书房是哪一个,可抬步往那边走时却还有些迟疑:“殿下是想要去找十六年前的旧物吗?可这么久了,怕是……” “不会,”秦浣摇了摇头,解释道:“我问过宫人,东宫这些年并未大修过,且你觉得那秦骏会是个流连书房的人?” 赵擎烽失笑,继续向前走去,原本书房只需穿过后园便到了,但他却特地绕起了路,抱着秦浣仿佛要将他们旧时常走过的路再走上一遍。 登上覆雪的层层石阶,转过空荡无人的长廊,廊外的风雪苍茫,而遥遥地穿过那风帘雪幕之后,便是他们曾经最为熟悉的地方——东宫正殿。 秦浣抬头望向那里,其实月余之前他因为秦骏守灵也来过此地,只是那时金棺白绫,四下皆是或真心或假意的哭声,扰得他却并未认真看看这座他前生住了许多年,直至身死其中的宫殿。 雪越下越大,积在了大殿的飞檐上,一点一点染上了寂寥的白。 “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回到这里了。”秦浣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恢宏殿宇,最终转过了头,不再去看它。 “嗯。”赵擎烽应了一声,抱着他转身离开了那里。 此次回来,若成他们便可直上那九龙之位,若败……赵擎烽的眼眸暗了一下,不,他们不会败,无论是为大启,还是为挚爱,他们都绝不会败。 书房的门被赵擎烽一脚踢开了,直到走入那风雪都吹不到的内室,他才将秦浣放了下来,却仍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裹在秦浣的身上:“这边一直没烧火盆,冷得厉害,殿下小心别冻着。” 秦浣无奈的挨在赵擎烽的身后,强迫他与自己一同披着衣裳:“就我一个人冷不成?别嘴硬了,挨近点。” 两人就这么挨在一起,按着秦浣记忆中的方位,寻到了一处墙角的红柱边。 “就是这里了。”秦浣用脚尖点了点那木柱之下的那上雕二龙下雕四虎的石柱础,而后蹲下掰着那浮出二龙,像是要移开似的。 赵擎烽忙上手帮忙,本以为十分沉重,却不想上手却颇为轻巧,稍稍用力便转了过去,露出了其下掩藏这的一份丝帛织物。 “这是……”赵擎烽稍一迟疑,可随着秦浣将那织物平铺在二人面前,他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漕渠开凿图?” “是,”秦浣低着头,将最后一丝褶皱也完全铺平,那织物上绘的正是大启的半壁江山,而一条朱色的细线,自东南扬州繁华重镇而起,北经过豫、兖二地而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29 后直入司州太平之都:“这就是我当年倾尽手中之力,耗时五载,遍访能人所绘成的漕渠图。” 不,这不止是一张图,漕渠所经之处,皆有笔锋细若蚊足的批注,漫漫一片事无巨细,可以说得此一物便已成半条漕渠。 皇权不兴,地方势大,偏朝廷所用之盐铁重物皆出于东南,故而只得每年花耗巨大用于路上转运。其中不知多少贪心逐利之人,便借此时机,中饱私囊,像当年李徽之父应该就是在此事上挡了他人的路,才招致大祸。 如此种种,从地方到户部无一不贪,甚至于何无顷本人为安抚地方都只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多年累积使得朝廷积贫更甚,对地方的统辖也越来越无力。 “若漕渠一开,一来可大减转运之花费,二来也可加大对东南的管辖,”秦浣淡淡的细数着,心中却已是一片澎湃:“此物,乃是我大启中兴的关键。” 赵擎烽亦低着头,望着这地上的漕渠图,面容却不见半分喜色而是沉重一片,半晌才隐忍着说道:“那殿下当真甘心将这中兴之功,交到那何无顷的手上吗!” 秦浣不言,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坐到了地上:“烛华,你知道这图当年分明已经绘好,但我那时为何没有请旨去开凿吗?” 赵擎烽怔愣了片刻,他下意识的反应是秦浣还未来得及去请旨便被赐死,但又觉得不会那么简单。刚要细想时,便听他继续说道。 “因为我拿到这张图后,发现此渠早十年可开,晚十年也可开,但偏偏当时就是开不得。” 此话一出,赵擎烽恍然大悟:“此渠……既是大启中兴之机,又可能是大启亡国之祸。” “对,若早十年大启尚对地方有足够的震慑,自然可以顺利开凿漕渠。”秦浣闭上眼睛,身上犹带着当时的无奈:“可当时,地方虽有反意但并非非反不可,尚有回转之机,若贸然开渠,却会将那些没有决心要反的人直接逼上反路。” “内乱一旦开始,原本摇摇欲坠的大启便会彻底支离破碎,更为可悲的是,我当初在父皇面前为避拥兵之嫌,除你的西北外,并无兵力可以依托,而吉王之流必然只会趁火打劫。” “如此一来,当年只要漕渠一动,我也好,大启朝堂也好,都会处于劣势。” “我明白了,”赵擎烽离得近了些,把秦浣从冰凉的地砖扶起来,朝堂上的事他或许看的并不如秦浣深远,但论起领兵之事他却一点就明:“现在便是殿下所说的十年后了。” “这十年里,朝廷中因为何无顷与吉王的内斗越发积弱,朝廷可用的兵权进一步向这二人手上汇拢,而地方势力却也跟着越来越强,无论修不修运河,三年之内他们都必反无疑。” “所以殿下已经不需担心开漕渠会将大启推向支离破碎,因为这支离破碎已近在眼前了。您如今想要做的,就是借助开漕渠一事,从吉王与何无顷手上套取足够的权财兵力,先平地方,再反攻回京。” “不错,”秦浣睁开了双眼,历经千难而始终未灭的承天之势萦绕其间:“既然已无法保地方不反,那便趁京中尚有力抗衡时,早占先机,而后再以东南富庶之地为据,积攒实力再一举攻回司州。” “并非是我要将这中兴之功拱手相让,而是此事若成,何相所倾的心血怕是不逊于我,总不好让他白白做个冤大头。” 赵擎烽心中快速计量这此法的可行性,随即又一皱眉:“但殿下如何确定,那何无顷一定会修这运河?按他如今这岁数,若苟延残喘与地方多行退让,那他死前大启也未必会乱,他何必冒这个险?” “因为他不想苟延残喘,”秦浣伸手将那织物仔细的重新叠了起来,收回到袖间:“你可知,他为何一定要立秦姓的后嗣为储?” “因为要与吉王之约?”赵擎烽不确定的说道,这些年来他便是勘悟的人心再多,也还是看不透何无顷那样的人物。 秦浣摇摇头:“与吉王之约固然是一样,但更重要的是,他这个人。” “他一心想做的是史书上流芳千古的忠臣良士,而不是谋反之贼。这些——在他心中所占,怕是比他的命还重。” 赵擎烽听后有些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这些文人心中的沟沟道道,我当真是懂不了的。” 秦浣听后也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地方之反近在眼前,咱们能想得到,那何无顷也必然能想得到。” “地方若是反了,即便是他死后才发生的事,但后人议论之中也必将此事归责于他,这些是他绝不愿看到的。”秦浣起身,与赵擎烽一起走向窗边,看那大雪中难得静谧下来的皇城之夜,口中说的却是这皇城中永远静谧不下来的人心之乱:“实际何无顷心中所想与我们是一样的,他也想有生之年亲眼看到一个繁盛中兴的大启。所以漕渠的诱惑,他是绝对无法抵抗的。他只会想尽办法,甚至彻底放下身段去求吉王继续合作。” 二人对视一眼,此后的千百步之行已绘于心间:“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得到他们足够的信任,将此事揽于手中。” 第25章 (二五)献礼 又是一年除夕佳节,宫中却因着秦骏的事依旧萧索的得厉害,便是连那岁末国宴办的极为冷清,连欢喜些的乐舞都不曾上几个。 秦浣依旧坐在他的角落里,相隔不过两月,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宴饮,可这殿中的气氛却已悄然改变。 何无顷还挂着那副老来慈和,似当真与世无争的模样。原以为不会再来的吉王却偏偏又按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而且他还将次子秦骢带在了身旁,此举之意不言而喻。 秦浣看着那个跟在父亲身边亦步亦趋,肥头肥脑的秦骢,忽然替吉王生出几分悲凉,都说英雄暮年引人哀叹,可在他看来吉王这般英雄暮年却后继无人,才是真正该哀叹的。 随即又将目光暗转至何无顷脸上,果不其然看到这位何相失望的神情,也是,秦骏那般至少明面上过得去的人物他尚不满意,更不用说这位白胖圆子了。 不过——收了收看热闹的心思,秦浣随手拨过腰间坠玉的锦囊,今日可是他与赵擎烽正是作赌的第一日,而他二人要做的却又是同一件事——送礼。 既无歌舞,又因吉王冷脸坐于殿上无人敢放肆玩闹,礼部费尽心思也不过安排了些个诗文颂词一类的流程,好让殿中气氛莫要太过沉闷。可尽管如此,那本应是年终大宴的除夕宴会,仍给人一种潦潦草草的感觉,没过多久,就连御座上的秦渝都感觉到了不对,频频转头去看身侧的李徽,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李徽见状,不做声地向一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便匆匆离去,想是带着旨意去安排了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30 。 果然没过多久,司礼的大太监便高声传谕,要众臣献礼。 宴中众臣虽诧异若按往年之例,尚还未到该献礼的时辰,不过既能入殿参加除夕国宴的人,自然也不是那没有眼色的,谁也不多嘴议论些什么,纷纷上前,念诵这事先准备好的歌功颂德之词,将年礼进献于上。 便是到了此时,殿中方才有了几分年宴的意思。 若按秦安平一贯的性子,此刻秦浣应能拖便拖,最后再上去说几句中规中矩的贺词,再进献个极不起眼的小玩意,这一遭便算是过了。 但是——秦浣暗瞧了一眼仍在席上的何无顷,偏趁着这献礼刚起众人皆还有兴致之时,便手执一长卷起身而上,一改之前韬光养晦时的默默无闻,行步间尽是落落从容,举止上颇显济济彬彬。 仅往那大殿之中那么一站,便引住了众人的目光:“臣秦安平,祝陛下与皇后娘娘承天新春,御临四极。” 秦渝可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词儿,只见着秦浣就高兴,刚要张口就喊二哥,却想起之前李徽的反复叮嘱,不情不愿的招招手:“小侄儿快起来吧。” 秦浣听后恭敬的起身,将手上的长卷递与一旁的司礼的小太监,待其展开后却是一副极为规整的隶书赋文:“臣才疏学浅,于文章上实在不通,实在不敢搬弄门斧,所幸手书上还能瞧得过眼去,只将前人贺年之句借来,誊写一番,献与陛下,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秦渝哪里会听这些,一味的拍手称赞小侄儿写得好,连带众臣虽并不怎么认得这位深居简出的殷小王爷,但也纷纷附和起来。 何无顷拈着手中的酒盏,看着殿中的青年翩翩而上,侃侃而言,未有多一分的出彩,却也未有少一分的仪度。 他既之前起了心思,近来便暗中派人将这秦安平这些年来的经历又翻了个遍,确实未见什么可疑之处。 若放在以前,何无顷或许也只是看看就罢了,只是如今——他确实是有些着急了。 秦骏一死,自己年岁已高,大启必须有个像模像样的后继者,但这个人必然不能是吉王身边的那团白肉。 秦安平的出现太是时候了,他的身份也太好拿捏了,这简直就像是直撞进了何无顷的心口里一样…… 不,还不能这么决定。何无顷慢慢又将酒杯放下,眯眼看着“秦安平”又坐回到角落里的席位上,心中忖度者这只是个开始而已,还不能做什么决定。 何无顷在打量秦浣的同时,秦浣也在暗暗观察着何无顷的反应,等到重回时,他已不禁噙了一抹暗笑。而后装作自斟自饮的稍稍举杯,实则向遥在人群之中的赵擎烽示意,眼神中甚至带了一丝得意的模样:“该你了。” 赵擎烽扬眉一笑,天知道他有多么怀念他的殿下刚刚那如十六年前一般,昂首挺胸,立于人前的模样。 天知道——他又对这样的殿下,有多少不宣于言的欲望。 按下心中对宴散后回文鸿苑的期待,再次戴上那早已习惯了的假面,痛饮三盏后散漫的起身,来到了殿上。 “臣赵擎烽祝陛下……喜迎新岁,辉泽八方,”说完也不顾什么礼不礼,赵擎烽直接从身后捧出一只金盖小匣:“此乃臣从西北寻来的极品天河石,臣只是个粗人也不懂雕成个什么好玩意,就凑了这么一匣来,送给陛下给娘娘们做首饰吧。” 那司礼的小太监随着他上前,打算接过那小匣子,却不想被赵擎烽一晃,他非要自己将金盖打开,将那一匣子大大小小,映着盈盈蓝光的天河石在殿上招显似的晃了晃才让小太监收走。 秦渝看过后,也很是开心的夸了赵擎烽几句,但到底只是寻常珍宝,也并没有多引人注意,就这么过去了。 赵擎烽献完了礼,回到坐席上,心中虽还算计着接下来的行步,但自觉今日之伏已然埋好,便只等挨完这无趣的晚宴,回去做“正事”了。 既无歌舞玩乐,群臣献礼也不过一二个时辰罢了,再加上李徽得了秦浣之前的授意,有心推动着这年宴早早的便结束了。 可等赵擎烽匆匆赶往殿外,打算与秦浣趁乱来个顺路同行时,却只看到了守在外面等候着他的德多。 “主子托我给您带个话,说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日晚宴结束得早,便将事儿都做完了了事,”德多便重述着秦浣的话,便回想着片刻前自己主子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忍着笑将剩下的话说完了:“主子还说,他今夜在苑里收拾好了等您回来……” 赵擎烽无奈的笑了出来,想起殿上秦浣看他的眼神,原是在这里留了手等着他呢。 “他等我?”赵擎烽顺手一掩身上的衣袍,大步迈下大殿的石阶,“那便看看今日之事,谁更快吧。” 说完,便胸有成竹的迎着烈烈寒风,向宫外走去。 秦浣虽离殿较早,但他却并未出宫,而是候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拨弄着腰间的锦囊,只待何无顷带人经过时,便迎了上去。 那何无顷见着是他也是一愣,本只是面上不动声色的相互问候一番,却不想秦浣却俯身作揖,如晚辈向长者拜年般,甚至带着几分孺慕之情的说道:“安平祝大人新岁添福,康寿延年。” 何无顷又一眯眼,忙做出热络的样子,上去扶了秦浣:“殿下,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折煞老臣了。” 秦浣温雅的笑笑,又作揖道:“大人是长辈,又为我大启沥尽心血,怎么就受不得安平这一拜了。” 何无顷心想近日虽与这位殷王殿下走得近了些,但也绝不至于让他专程来拜,心中清明几分,又与他聊了几言后,试探道:“不知今日殿下在此专程等候老臣,可有什么要事?” 秦浣眼神一转,作出一副笑得勉强的模样:“安平只是仰慕大人风骨,敬佩大人治国之能,又知自己身份低微,平日与大人不好相交,故而趁此良机,向大人拜个年罢了。” 何无顷亲切的笑了笑,话语中却有些逼人:“哎,殿下亦是龙子皇孙,怎能这般妄自菲薄呢,不过……殿下今日来找老臣,怕不止拜年一事。” 秦浣像是被戳破了心事一般,往后退了半步,而后稳住身形:“大人,大人当真明察秋毫,安平确有一事,不,确有一物要献给大人。” 何无顷将他这副慌乱的神情收入眼中,暗暗满意他当真是个年纪轻好拿捏的,面上却越发和蔼:“此处风冷,老臣想起尚有些重要的书折封笔前遗落于议事厅中了,殿下可愿同行去那里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既没法调情又没法流水账,就很难受 ̄へ ̄ 第26章 (二六)酒火 “此物乃是自小伺候我长大的嬷嬷所留,前年她临出宫前交与我的,只说是前人所托。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31 ” “安平虽不懂国事,但也觉此物可能关系重大,故而不敢私藏,才将此献给大人。” “安平……安平自知是个无能,但也不想一直困于深宫之中,望大人能提携一二……” 枯木一般的手仍止不住的颤抖,何无顷一遍一遍抚着秦浣送来的那份漕渠图,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激荡澎湃久久不能平息。 此物乃是大启重兴之机,亦是他何无顷千古留名之机。若漕渠可成,若漕渠可成……! 良久,何无顷才慢慢平复下心情,他一生精于算计,此刻却恨不得再多出几副头脑,好想出个既能保地方又能修漕渠的万全之策。 杯盏中的原本滚热的茶水已经凉透,何无顷仍一动不动地坐在议事厅中,秦浣将那漕渠图送上后不久,便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他知道,何无顷见到此图必然再无心情搭理他什么,但是这一记重锤已砸下,待到何无顷心绪平复之后,必然会反复考量“秦安平”刚刚的言辞。 秦浣故意先说“前人所托”,便是要明白的告诉何无顷:这就是昭行太子当年沥尽心血所绘的那副漕渠图。而秦安平作为当年吴后一脉最后的独苗,此物会落到他手上也不是什么怪事。 而后再表明立场,他是个无能的,需要寻得个依靠脱离宫禁,完完全全附和何无顷傀儡的需求。 秦浣步履轻快的行走在宫巷之中,话已至此再加上那份自带留名千古之机的漕渠图,他就不信何无顷不会动心。 论起来他虽是在何无顷面前作戏,颇耗心神,但实际并未用多少时候便将话说完了。秦浣算计着,赵擎烽去找吉王,只这道宫墙一进一出便麻烦得紧,更不用说其中还要费那些唇舌了。故而他并不十分着急回文鸿苑去,反倒趁着四下无人,先往那万佛阁里转了一圈,与皇姐拜过年后,才慢慢往回走去。 可不想还未及走近,只远远地便看到自己宫苑门口拴了匹黑鬃高马,不用猜也知道那马必是赵擎烽的乌麟。 秦浣疑惑着上前,熟稔地拍拍它的侧颈,乌麟也十分亲昵的打了个响鼻:“他怎么把你带进来了,一起过除夕守夜吗?” 乌麟自然不会回答他什么,却见赵擎烽手抱一件极厚的披风从苑中走了出来,抬头对他说道:“是要一起守夜,不过不是在这里守。” “什么?”秦浣一时并未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刚要询问时赵擎烽却臂膀一伸,将那厚重的披风裹到了他的身上。 “我是说,要带殿下换个地方过除夕。”赵擎烽笑了笑,转身去牵乌麟。 “换个地方?”秦浣一愣,却忽然想起正事:“你已经去找过吉王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擎烽无奈的叹口气,回身看着秦浣:“我自然是去找过吉王了,至于为什么这么快,是因为殿下算错了一件事。” “那你可有事?”秦浣心头一沉,不禁上前抓住赵擎烽的衣袖,回想过种种谋划,却并未想出有什么大的疏漏。 赵擎烽笑着摇摇头,将秦浣的手握在手里:“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殿下猜错了一个丧子后老者的心思。” “是……”秦浣一听,随即也想明白了,摇头低笑:“是,是我想差了,他今夜怕是不会见什么外人的。” “是啊,他今夜只想跟家里老妻还有剩下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在一块好好过个年,并不想见什么访客,”赵擎烽回想起自己今日匆匆出宫那一趟:“不过也不是全无所获,吉王收下了我送的东西,约我节后可再过府一叙。” 赵擎烽用来投石问路的那块“石”,乃是一樽整块天河石所雕的佛像,此物虽不如秦浣的漕渠图分量重,但也另有一番意味。想他殿上当众赠与帝后的不过是些大小不一,零零碎碎的宝石,而献给吉王的却是极为难得的一块整石,其中孰轻孰重,吉王必能一目了然。 赵擎烽作为一个“粗人”,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吉王,在他眼中吉王府高于帝后。 “事情就是这样,我送下东西后就回来了,”赵擎烽说着,翻身就上了马:“不过我往回走时就想着,那吉王都要好好过个年,更不用说咱们了。” “所以你打算带我去哪?”秦浣笑了起来,搭上赵擎烽伸来的手,任他将自己抱到马上。 赵擎烽将人揽在身前,又紧了紧他的衣裳,亲吻了一下他的侧脸:“自然是带殿下去个热闹的地方。” 说完便催动乌麟,直接在宫巷中跑了起来。 秦浣原本以为赵擎烽会带他去宫外小院,却不想他策马跑出皇宫后丝毫没有停住的意思,直直向着太平都西城门就去了。 “你疯了,这时候出城!”秦浣眼看着西城城门近在眼前,此时城门早已关闭,若是硬闯必然会惹出乱子,于是便不顾风吹到脸上生疼,转头向赵擎烽喊了起来。 赵擎烽笑着拉过衣服替秦浣遮住脸,紧抱了他一下,丝毫没有停留地继续往前跑去。直到有守城兵上前来拦时,他才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直掷到那守城兵面前:“忠宁侯赵擎烽奉命出城安抚西北军。” 那几个守城兵验过了令牌后,也未多问什么话,直接打开了城门。 待到二人出城后秦浣才拉开面上盖得衣裳:“你早就准备好了?” 赵擎烽挥鞭驱着乌麟继续向前跑着,在风声与马蹄声的映衬之下,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真切:“我送了吉王那么大一块石头,自然要向他讨些回礼了。” “所以,我们这是要去军营吗?”秦浣靠在赵擎烽温暖的怀中,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两侧的景物飞速后退着,前方原是一片漆黑的夜路,不知何时忽的冒出了几点零星的火把,随着他们的策马奔近那火光骤然连成了一片,映亮了近处的夜空。 乌麟仿佛也被这火光鼓舞了,兴奋的一声嘶鸣,也不用赵擎烽再挥什么鞭,扬着四蹄直接冲进了那片灯火通明的军帐之中。 “将军回来了!”不知是谁先喊起了第一声,整片军营中的士兵纷纷聚拢了过来,或执着火把,或举着酒肉,齐声高呼着:“将军回来了!” 赵擎烽向他们挥着手,几个副将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后也跟着赶了出来,为首的小将薛尉眼神最尖,一眼就认出了秦浣,便笑着放声大喊道:“将军把殿下也带来了!” 周边的将士们听到后更为激动,耀目的火把在他们手中挥动地更为欢跃,恍然映入秦浣的眼中,便将寒冬的冷气尽数燃尽。 “殿下也来了!” “将军把殿下也带来跟咱们一块过年了!” 赵擎烽听后大笑着翻身下马,而后将秦浣也直接裹着披风抱了下来,这营中三千精兵皆是他十几年中一个一个挑出来的,无一需隐藏避让些什么,他直接大吼道:“是,殿下也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32 来了!快将好酒好肉都搬上来,让殿下跟咱们舒舒服服的过个年!” 将士们听到赵擎烽这一声高呼,更加兴奋起来,整个军营里顿时炸成一片,纷纷争先恐后地将好东西往主帐前送。秦浣早已被眼前的气氛所感染,随着赵擎烽与几个副将来到主帐前的火堆边,就地坐在铺好的兽皮上。 再没有什么勾心斗角,步步为营,眼前的一切就是最为干净原始的慷慨昂扬,大块的鹿腿被架在火堆上,烧热的油滋滋啦啦的滴到烧得通红的木柴上,蹦出几点雀跃的火星。 解了酒禁的西北汉子们,一手撕着微焦的肉块,一手攥着酒囊仰头痛饮这冰凉的烈酒,入喉便化作烧刀一般,暖了肺腑。 秦浣守着火堆喝了几口酒后,便觉得身上热得厉害,揭开身上厚重的外衣,随手就要丢到一边去,却被赵擎烽拦住了:“哎,这郊外夜里还是冷的,殿下还是别急着脱了。” 秦浣哪里还忍得住,看了一眼赵擎烽按在自己身前的手,又看看他脚边的酒坛,笑道:“哪有那么娇弱?你今日不许我脱这衣裳,我就不许你喝酒。” 赵擎烽一愣,也笑了起来,凑到秦浣的耳侧,带着酒香的气息扑在他的鼻间:“怎么,除夕夜殿下都不肯解我的酒禁吗?” 秦浣险些被他迷了眼,却趁着这最为暧昧的时候,拨开了赵擎烽的手将身上的披风一把扔远,随手拿起酒囊饮了一大口,笑颜映着火光分外耀目:“自然不禁的,我来陪你喝。” 话刚落音,赵擎烽便欺身吻住了他被酒液浸湿的嘴唇,细细吮润却又强势的无法抗拒,于那烈酒之外又为二人添了三分炙热。 好容易分开后,那边的将士们却又笑闹这招呼赵擎烽过去,原是他们搭了高台,要趁着酒暖身热之时,上去比试身手。 赵擎烽与秦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高亢,再不去管什么衣袍寒风,在副将们得拥簇下,挤到了那热闹的高台边。 战场上练出来的身手没什么花架子招式,可这般实打实的贴身相搏却生出了别样的壮美,酒坛在木台上炸开,汗水随着酒水四溅而飞,欢呼叫好声响过了一阵又一阵,直到深夜也未曾停息…… 城中凄哀的打更梆子传不到这喧闹火热的军帐之间,酒洒桌斜,玩闹了一夜的士兵们也终于生出了几分疲惫,却还拼着一股兴奋劲,三三两两的靠在火堆边,守着年夜,谁都不肯离去。 秦浣也有些累了,靠在赵擎烽的臂膀上,身下是柔软的兽皮毯,依旧旺盛的火堆在他眼前跃跃而明,让他难免有些迷糊了。 赵擎烽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脊背,时不时仍举着酒囊再灌下几口烈酒,烧暖的身体让秦浣又忍不住蹭得更紧。 “苍苍天野,漫漫黄沙——东风不过,北风起——” “山河难见,荒莽一片——荒莽一片,亦是河山!” “既是河山,寸土不让——吾辈守之,吾辈守——” 粗砺到毫不成韵律,甚至毫不成曲调的号子,从那些醉得几近瘫倒的汉子们口中传出,起先只断断续续,零零只只,而后便如最初看到的火把一般,慢慢地连成了一片,汇成了那震动山石,震动夜幕的齐唱巨鸣。 秦浣握住了赵擎烽的手,两人脉脉相视着,他忽地明白了,这追随着他们自西北而来的三千将士,之所以如此被赵擎烽看中,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对赵擎烽绝对的忠心。更是因为在边关,风沙刀戟鲜血的重重打磨下,他们身上生出了对大启最为炙热彻骨的竭诚。 他们曾在西北用血肉垒砌成了护卫大启的城墙,眼下祸起萧墙之内,大启内乱将至,他们也会一如既往的慷慨而赴,成为秦浣手中无坚不摧的利刃,去劈开眼前的种种阻碍,拼得一个山河长安、焕然一新的大启。 赵擎烽放下了酒囊,也开始低声哼起了那不成调的号子,他知道秦浣已然听懂了这号子中的赤诚,已然看懂了眼前这群虽醉成一团却依旧屹立不倒的兵士。这份他准备了十六年的心意,终于捧到了他的殿下面前…… 黑夜像是被他们的号子驱赶着,一点点的逃离去,东方天空中升出了第一道白光,大启的盛弘十六年,终于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遍,刚刚发的那一遍后面没写清楚,现在看着终于顺眼了…… 第27章 (二七)诚意 天亮后不久,按规矩两人初一这日都需入朝去给帝后拜年,所以赵擎烽也不敢再耽误什么,与几位副将匆匆别过后,便与秦浣骑着乌麟赶回了宫中。 年初四,赵擎烽终于收的到吉王传来的消息,邀他过府一叙。 眼前的吉王府与年前来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四下冷清的依旧似雪洞一般,看样子吉王这个年过得实在是不怎么样。 虽说心中这么想着,可真正见了面后,赵擎烽还是堆出了一脸笑容,上前问候着:“老殿下这几日过得可好啊?” “好,好,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吉王的带着白胖胖的次子秦骢迎上来,与赵擎烽简单的寒暄了一番后,三人才依次落座。 赵擎烽原还想继续编些思念太子秦骏的鬼话,谁知没说几句便被吉王挥手止住了。 “殿下泉下若知还有人这般记挂他,心中必定是高兴的——只是忠宁侯此次前来,怕不止是与本王说这些的吧。” 赵擎烽稍顿,咧了咧嘴,便听吉王捧杯垂目地又说道:“忠宁侯放心,本王并非在疑你对殿下的情谊。只是你我都是武人粗人,那些绕圈子的话咱们学不来,听了也不习惯,忠宁侯若有所求,不妨便直接说来吧。” 赵擎烽作出一副被戳破了心事的模样,又憨笑了几声,十分殷勤地为吉王与秦骢添上茶水才道:“老殿下当真是……咳咳,下官的确是想求老殿下一件事。” 吉王笑了一下,眼神中却尽是引鱼上钩的算计:“忠宁侯何需如此客气呢,若有什么本王能帮得上的尽管说便是。” “下官……下官想要留在太平都,不想回西北了!”赵擎烽越说越急,隔着小桌都向着吉王探出身子,倒豆子一般说着:“您也知西北那块地方,实在不是人待的。” “当初圣驾北巡时,亏得殿下帮我说了好些话,我才得以回这太平都来住了这几个月。可……可何无顷那老匹夫手底下的人却偏抓着这事不放,如今殿下不在了,他们一个个巴不得明日便将我赶回西北去。” 吉王听后,也似是叹息的他的境遇一般:“唉,本王年轻时也曾去西北游历过,忠宁侯这些年戍守于此,确是难为你了。” 赵擎烽听后更是激动,脸都红了起来:“是啊,是啊,西北那地方,我是实在不想回去了,见识过太平都这般繁华,您让我怎么再回西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33 北喝那沙子啊!” “那忠宁侯想要如何呢?”吉王起身安抚的拍了几下他的肩膀,皱着眉有些为难地说道:“按理说西北朔人这些年没有异动,你留在京中也没什么……可,忠宁侯你到底是手握边疆重兵,这样无归无属的留在朝中,也难怪让那些老臣不放心呐。” 赵擎烽心中暗笑,吉王这一番话怕只有那“无归无属”四字才是真意。不过吉王说的也没错,眼下这朝堂之中的政客们才不管西北究竟如何呢,只是看他赵擎烽一个手握重兵之人,猛地闯入了这京中,便想着快快逼他站队,知了是敌是友才能放心对付。 故而他先装作糊涂地是愣在原地,沉思好久后,才恍然大悟一般,向着吉王便是一大拜:“下官赵擎烽,愿归于老殿下帐下,还望老殿下能费心替我周旋一二。” 吉王默默得意着,却并没有急着去扶他,而是又叹了口气:“唉,你也应知本王如今朝中也是不易……” 赵擎烽见吉王假意推拒,便干脆继续莽头莽脑地又向着他叩了几下头:“老殿下这话说的,可是因为信不过我的诚意!那您说,要怎么才能信,下官去做就是了。” “哎,忠宁侯这是哪里的话,本王怎么会信不过你呢,”吉王忙摆着手,将赵擎烽扶了起来:“只是本王如今也是被何相逼得紧啊,年前他由着户部还有那吏部一齐与我发难,其中难处真是一言难尽!” “户部,户部——”赵擎烽低头喃喃了几遍,忽地抬手拍了一下脑袋:“若下官有办法帮老殿下除了此麻烦,老殿下便能信我了是吧!” “哎,本王说了不是不信你……”吉王推拒含糊着,却丝毫不否认要赵擎烽替他除去麻烦的事。 “老殿下放心,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那赵擎烽便算是认准了他这话,再三拜过吉王后,满心激动的离去了。 “父亲,您真信这个莽汉能除掉户部?”一直坐在吉王身侧没说过话的秦骢揉着脑袋开口问道。 吉王站在门边,看着外面萧萧索索的庭院,淡淡地说道:“谁知道呢,他便是真的不能对户部伤筋动骨,就是添些麻烦,膈应膈应那姓何的,也是好的。” “再者……我也想看看,这位忠宁侯究竟能拿出几分诚意。” 秦骢想着赵擎烽那副疯癫粗鄙的样子就不屑得很,摇着胖脑袋道:“他便能拿出十成十的诚意又如何,这么个莽人,父亲要他何用。” 吉王转身冷冷地看了次子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何用!你当他手上那二十万戍边军都是死的吗!” 秦骢被吉王吓得往后缩了几下,连连求饶:“父亲教训的是,儿子明,明白了。” 吉王又瞪了他一眼,可心中也知道自己这个次子确实就是这么个脑子,半晌后叹了口气,耐下性子来说道:“你别看他粗野,就凭他这些年守西北没出什么乱子,便知他于军务上是个能用的,只是政事上有所欠缺罢了……” “德多,快去取几个瓷瓶子来,要素色细长些的。” 文鸿苑中,秦浣正一人坐在小厅中用着午膳,他本以为赵擎烽去找吉王必赶不回来吃饭了,便只让德多准备了几样小菜并一小份肉脯,想着配上白梗米粥将就着填饱肚子了事。谁知这刚动起筷子,就听到赵擎烽回来了。 秦浣也并不出门,只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子,看着赵擎烽手中托了一大捧开得正好的红梅,大步走进院来。 赵擎烽见秦浣在窗前站着,走得更快了些,隔着窗户将手中的红梅凑到秦浣跟前来:“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这花开得好,就折了几枝来,给殿下放了屋子里压压那炭火味。” 秦浣笑了下,将那花接了过来:“你这粗人,怕是把人家半棵树都劈了吧?” 赵擎烽不好意思的咳了下,他往日里习惯了每每出宫时,就给秦浣带点东西回来。可今日从吉王府里出来后才发觉,这大过年的,街上哪里还会有开着的铺子。但不带点东西回去他又觉得难受,正巧碰到某处墙边红梅开得正好,他便埋头折了个够,可不是将人家半棵树都劈了嘛。 避着这个有些丢人的话题,转身进了屋子,却看到秦浣桌上那清清淡淡的几样饭食,赵擎烽不禁抱怨道:“我一不在,殿下这又不好好吃饭了。” “这哪里就成了不好好吃饭了,年宴上跟着吃了那些荤腥也都吃腻了,才特地挑了些清淡的净净口。”秦浣将那梅花交给了德多,坐回到桌边,随手给赵擎烽盛起了粥。赵擎烽下意识的就想抢过来不让他动手,却又被秦浣瞪了回去。 这解大氅的事还没分辩出来,赵擎烽哪里还敢再争盛粥的事,只好眼看着秦浣盛好了后,双手接了过来。 秦浣见他这次“乖觉”了,也知道让赵擎烽跟他一块吃这些肯定是不行的,就让个小宫人去御膳房那边再要几个荤菜过来“赏”给他吃。 自从与李徽搭上线后,秦浣在宫中的日子可算是好过了不止一点半点,赵擎烽这边才呼呼啦啦的喝完了一碗粥,新菜便已经送过来了。 抢着给秦浣盛了碗什锦丸子汤,看着对方动了勺子,他才说起今日这遭吉王府之行:“殿下所料不错,他果然想借我对付何无顷那边的人。” “你平日里装出那幅无能的模样,想来他是不指望你真的能替他扫清多少政敌的。”秦浣喝了几勺汤,刚想放下筷子说吃饱了,却不料赵擎烽看准时机夹了两块酱肉,已然放到了他的碗里,只好低笑着又吃了起来:“可他却想不到,这粗人自然会有粗人的法子。” 赵擎烽也跟着笑了起来,想着那粗人的法子,又继续往秦浣碗中添了些菜:“殿下可要多吃点,养足了力气晚上才好跟我一起去杀人越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卡文卡到了现在…… 算了,我以后还是别挣扎了,就两点发吧 第28章 (二八)月黑 若说这年节中太平都都里,什么铺子开得最早,城东醉乡楼应当是数得上号的。 过了初三便开张,上到掌柜账房,下到小二跑堂,一个个齐齐全全的都立在店里头,为的就是赚几分这年节中出来饮酒聚乐的达官贵人们,手指缝里漏出来的赏钱。 此刻那醉乡楼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而楼外就连各家停靠的马车都覆锦坠玉,隐隐呈现出攀比之势。 而几条街巷之外,一辆极为不起眼的马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某座荒宅边。驾车的人仿佛极为怕冷似的,用条灰扑扑的大布巾裹住了大半张面孔,只留了一副细长的眉眼。 “户部尚书姜酉旺,侍郎陆岐、赵赫盟,这户部顶头上的三个人每年正月初四都要在这醉乡楼里聚上一次,若硬说是只是同僚之间趁着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34 年下热络感情,也说得过去。”马车中,秦浣伏在赵擎烽怀里,捧了个红鲤戏莲纹样的小手炉,身上还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貂绒毯,饶是外面三九夜寒,他此时身上也微微出了点薄汗。 “是啊,三个面和心不和的钱串子,赶着年下出来喝酒赏月,当真是情谊深厚。”赵擎烽用下巴抵着秦浣的额头,伸手将一边的小窗挑开了条缝,微凉的风一缕缕的吹进来,让秦浣舒服了不少。 “钱串子可不会赏什么月,要赏也只会赏那手上的账本子。”秦浣轻笑了一声,若说之前他们虽觉得户部这三位行径多有猫腻,但实际如何也只是猜想。可凑巧的是年前收到了李徽的暗线从兖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起这地方各州年底与户部汇“私账”的事。这两件事一合计,户部这一尚书两侍郎每年都在这醉乡楼里做些什么,可就昭然若揭了。 “如今国库空虚,南方四州旱涝交替民不聊生,一个户部侍郎搭上了了地方转运的财路,便能有十几万两白银入囊,”回想起那暗报中一起送来的粗帐,秦浣嘴边的笑意一点点沉了下去,手中的小炉也扔到了一边:“如此贪货,却能欺上瞒下这么多年,当真死不足惜!” “他们自然死不足惜,殿下也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赵擎烽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将那小炉捡起来又重新放回到秦浣的手中:“眼下便是解气的好时候,殿下你且来说说,今夜咱们从谁开始下手?姜尚书?” 秦浣重新靠回到赵擎烽的怀中,透过窄窄的窗缝望了眼清冷的弯月:“不,这三人之中虽说姜酉旺官职最高,但实际陆岐才是与地方直接搭线的人,若要分起帐来,当属他分的最多。” “咱们要做的不仅是给那位吉王殿下投诚,而且还要逼着他们自己,乖乖的亲手将户部这脏底子翻出来——” 正说着,外面传来消息说姜酉旺三人已出了醉乡楼,各自乘马车离去了。 “那便听殿下的吧,月黑风高,就先那这位陆侍郎开刀吧。”说着,赵擎烽向着车窗外挥了挥手,外面的车夫便轻甩一下短鞭,驱着马车稳稳地走向了更为黑暗的巷子深处。 陆岐醉醺醺的踩着小凳上了自家的马车,带着大翡翠扳指的手还不住的抚摸着怀中的账本。今年的年景虽不如去年好,可到底还是十二万两雪花银呦,陆岐想着那白花花的银票,脸上露出了令人作呕的笑容。 既是深夜又逢年节,这一路驶来街巷中分外冷清,竟半个人影都不曾见过。陆贵赶着车,看着眼前黑咕隆咚的巷子,只觉得心里头有些发慌,他还只当自己是在外面冻得太久了,抄起一旁的酒葫芦灌了好几口烈酒,想要暖暖身子。 刚放下那酒葫芦没多久,陆贵便生出了几分醉意,手上抽打马屁股的力道也越发重了。就在此时,他隐约看着前头墙根下背影的地上好似站了个人,陆贵起先没在意什么,可当他赶着马车走进了时,那人却忽地蹿到了路中央。 “谁特么挡祖宗的路呢。”陆贵愤愤的骂了一声,却丝毫没有停车避让的意思,借着酒气上头那点劲就直接冲了过去,心里头想着反正他以前又不是没撞过人,挡他路的都是自己不长眼,撞着了可怨不得他! 眼看着就真的要撞上去了,谁知那人影却一晃不见了踪影。陆贵手中鞭子一停,看着眼前空荡黑暗的巷子,心里头忽然有些发毛。 “跑得这么急干什么,稳重点!”身后车厢中传来自家主子的骂声,陆贵下意识的想要答应一声,却发觉自己被人猛地捂住了嘴巴,而后两眼一瞪,便撅了过去。 陆岐瘫在车厢里捧着账本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数落着赶车的陆贵。刚刚他不过是嫌车跑得太急,晃得他难受,出声提醒了陆贵一句。可谁知那陆贵不仅不吭声,还直接把车停了下来。 陆岐这晚也喝了不少,借着酒劲心头上也攒了不少火气,喊了几声陆贵还听不到他答应后,便气呼呼地撑起身子,打算出去找他算账。 可他刚一抬手,帘子却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谁……!”陆岐吓得打了个哆嗦,借着外头的月光勉强看清了来人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忠,忠宁侯呀,您怎么跑到我这车上来了。” “自然是来向陆大人拜个年,顺便讨些年礼了。”赵擎烽如暗夜中蓄势的恶狼般,森森地笑了一下,还未等陆岐反应过来,便左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右手执一短刃毫不留情的穿透了他的心口。 如注的鲜血自陆岐身上喷涌而出,却被赵擎烽极有技巧的避开了,月黑风高,当真是最为简单粗暴的杀人越货。 赵擎烽将陆岐的尸体往车中一丢,又从他犹自攥着的手中取出了那沾着血污的账本,还不忘撕裂几页碎纸留在他的手中,而后转身径直离开了车厢。 “把人带走,留着活口。”赵擎烽看了一眼被迷倒在地的陆贵,轻声嘱咐着周围几个身穿黑衣的兵士,等到他们离去后,才回到不远处秦浣所在的马车上。 “事情可还顺利?”秦浣掀开车帘,探头问着坐在车前的赵擎烽。 “自然是顺利,一刀了事罢了,”赵擎烽转身将秦浣掀开的车帘按了按,只留下条进不了多少冷风的小缝,他不欲跟秦浣多说那些染血的事,只将手中的账本从那缝里递给了他:“这是从他手里拿出来的账本子,殿下先看看吧。” 秦浣从他手中接过账却只是草草一翻便搁置在了一边,起身再次掀开车帘,看着坐在车外的赵擎烽追问道:“你怎么还不进来,是不是受伤了?” “哪能受什么伤,”赵擎烽无奈的笑笑,想起刚刚陆岐那模样:“不过是个养肥了的钱串子,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那你怎么还不进来?”秦浣又将车帘掀开的大了点,看赵擎烽确实没事才放了心。 “不过是……刚动了手,身上难免沾染了些血气,车里窄的很怕熏着殿下罢了。”赵擎烽本不想说,但看秦浣那不依不饶的架势,只得说了实话。 本以为秦浣又要与他争辩些什么,却不想半天只听到车中窸窸窣窣的小动静,而后便觉身后一沉,温暖而又柔软的身体便趴到了他的背上。 “外面这么冷,你又出来做什么!”赵擎烽想要将秦浣推回到车厢中,却见他固执的伏在自己背上,用那又大又厚的貂皮毯将两人裹在了一起。 “烛华若是怕有有血气那咱们就一块在外面散散味,”秦浣抱着赵擎烽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使劲嗅了嗅:“什么时候味道散尽了,咱们就一块回到车里去。” “殿下——”赵擎烽被秦浣说的哑口无言,却听秦浣趴在它肩头继续说道:“我没你那狼鼻子,实在没闻到什么血腥味。” “不过反正有这厚毯子在,我也是不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35 怕冷的,陪你在外面吹吹风也很是惬意。” 深吸一气,赵擎烽终是忍不住转身将秦浣半抱着推回了车里,不过他自己也被一双暖手勾住了脖颈,再没能从车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卡…… 有什么能拯救卡文的我! ( ̄▽ ̄)~*相信我,狼狗攻被勾进车后发生了什么,我是想详细描写一下的 第29章 (二九)为泽 “什么!你直接将陆岐给杀了!”吉王府中,饶是秦巍脾气内敛,也不禁被赵擎烽的所作所为惊得目瞪口呆。 赵擎烽一脸淡然无辜的样子,点点头说道:“是啊,直接杀了陆岐,户部不就乱套了嘛,还怎么找您麻烦……” “我让你除了户部,不是让你去杀人!”吉王千算万算都没能算到赵擎烽居然直接将人杀了,心中原本的谋划被冲成了一团杂线,一时间完全想不出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赵擎烽却依旧好似一点也不将事情放在心上,从怀里掏出那本染血的账本,讨好的送到吉王面前:“老殿下您看,这是我宰陆岐的时候,从他身上翻出来的。” 吉王一愣,立刻将心事先放到一边,接过那账本子细细翻看了一会,神情也终于又恢复了些。 “我想着户部那帮人平日里玩的就是账本子,更何况姓陆的临死前还紧紧地攥着这玩意,里面肯定有猫腻,就给您带回来了。”趁着吉王看账本子的功夫,赵擎烽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就像生怕对方忘了自己的功劳似的。 而另一边吉王却是越看越心惊,他早就知道户部伙同地方贪污转运之资,却想不到数目竟如此巨大,这户部……当真是个捞钱的好地方,绝不能再便宜了何无顷。 这般想着,他心中已然又重新勾画出了计谋,看向赵擎烽的目光也重新亲切了下来:“这账本确实十分有用……但忠宁侯此举也确实太过冒险了。” 赵擎烽嘿嘿一笑,拍着胸膛说道:“您也知道,我本就是个粗人,也就只能想到这么个法子。只要能为老殿下分忧,冒点险又算得了什么。” 吉王抚着手中的账本,笑容越发满意:“话虽如此,忠宁侯日后切不可再如此鲁莽行事了。” 赵擎烽眼睛一转,立刻听明白了吉王话中的意思,惊喜的冲他拜了又拜:“老殿下放心,日后有了您的指点,我办事必然会更仔细的!” “哎,忠宁侯这般客气做什么。”吉王笑着将赵擎烽扶了起了,眼下他手握这账本,不仅是抓住了户部与何无顷贪腐巨资的把柄,同时也相当于抓住了赵擎烽击杀朝廷命官的把柄。如此一来,对赵擎烽即便还不能疑虑全消,但也可以将他收归己用了。 “那……老殿下与我说说,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赵擎烽凑了上来,殷切的问道。 那吉王看了他一眼,想着朝中的局势说道:“陆岐一死,何无顷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必会初七复朝之前便召集人手去追查此事,不过忠宁侯只管放心就是,只要这账本在手,他即便知道那人是你杀的,也不敢拿你怎样的。” “咱们只需握好了他的把柄,可劲得将此事闹大了,然后等着他上门就是了。”吉王又含笑看了一眼手中的账本,将它轻松的掂到了桌案上。 “他既然看不上我儿,那便让他好好看看他自己手下养出的那堆玩意儿,是怎么给他丢人的……” 果然,户部侍郎被杀一事第二日一早便传到了何无顷耳中,也因着那手法太过简单粗暴,他一时也真未曾想过是吉王动的手,潜意识中更不想就这么向吉王低头。于是他反而将户部尚书姜酉旺与侍郎赵赫盟急传入府中,询问起他二人。 可那姜酉旺与赵赫盟乍一听闻此事,也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两人吭吭哧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那日我们确实是与陆岐一起喝的酒,可喝过酒之后,我们便各走各的了,确实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姜酉旺十分恳切的跟何无顷说着,他与陆岐平日虽说不上和善,但好歹也是同僚,如今知道对方的死讯,他心中也是乱得厉害。 “姜大人说得是,我们确实不知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连陆岐的死讯都是您说了我们才知道的。”赵赫盟在也一边附和道。 何无顷站在书房中,面色阴沉的厉害,听着眼前这二人连连喊冤,只觉得吵得脑仁疼,遂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到桌上,令他二人立刻噤了声。 “此事与你二人无关最好!”何无顷斜眸瞧着他二人,周围的气氛徒然冷厉了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来你们都做了什么好事。” 户部与地方之间勾结贪墨一事,何无顷自然是知道的。每年中他们也会向自己呈上一份私账,但何无顷也清楚,这份私账若是真计较起来,其中的水分怕是也能淹了这太平都。除此之外,何无顷也知道,这银钱之事向来是不管寡而患不均,而户部这三人因着这不均之事……只怕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和睦。 故而,抛去最为简单的猜测吉王,他心中倒隐隐的生出另一种想法…… 可无论何无顷到底是怎么想的,户部侍郎被杀一事终究是在几日之内轰动朝野。待到初七复朝之时,此事自然而然的被呈到了朝堂之上。 皇帝秦渝照例是个不管事的,当事人赵擎烽则是毫不心虚的凑着热闹。而与此同时,吉王却依旧没有亲自上朝,但他手底下的官员们却做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一个劲的把这事往上挑。 何无顷见事情已然是揭不过去了,便干脆将亲自将它翻到了明面上。 “户部侍郎被杀一事确实事关重大,臣觉得若单纯将此事交与刑部或是大理寺,怕难以安抚众臣之心。”何无顷向秦渝做出了个上奏的样子,秦渝也习惯了走这形式,熟门熟路的学着那套话:“那依何相的意思,此事该当如何?” “老臣觉得,此案应派出一位身份贵重之人在旁监察协理。”何无顷与上对答着,此时吉王一派虽然想继续挑衅,但一时也没想到何无顷说的究竟是谁。 而特地在殿上寻了个角落的秦浣却心中暗喜,果然不出他所料,经过他年前年后的那番殷勤,何无顷到底是想起他这个人来了。此番于他而言,何无顷既给了机会,又布了试探。 “不知何大人说的身份贵重之人又是谁呢?”吉王那边终于有人忍不住,出言问道。 那何无顷恭敬的向上行礼后说道:“老臣思虑良久,觉得有一人最为合适——那就是殷王殿下。” 此言一出,无论是何无顷一派,还是吉王一派,都有些愣神。原因无他,实在是秦安平这些年来存在感太弱了,任谁都没想到何无顷居然会举荐他。 “殷王殿下已是弱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36 冠之年,按着惯例也该领差事了,老臣便斗胆僭越一回,向陛下请旨,将此事交与殷王殿下协理。” “僭越”二字众人都当耳旁风一般略过了,吉王那边的人虽说还是惊讶于殷王什么时候入了何无顷的眼,但眼下显然不是愣神的时候,与他们而言,无论事情来龙去脉如何,总之先反对了再说。 “殷王殿下自然身份贵重——只是何大人也说了,殿下之前并未领过差事,如今乍一上来便是这等人命大案,怕是不太合适吧。” 何无顷听后,早有预料一般笑了笑,对着那位大臣解释道:“臣自然也想到了此事,故而只是请殷王殿下协理,而真正主理此事的,则另有其人。” “那还请何大人莫要再卖关子了,这主理此事之人,又是谁?”对方继续追问道。 何无顷听后,却没有再与那大臣多费口舌,而是向着秦渝说道:“臣所荐之人昨日刚回太平都来,此刻正在殿外,还望陛下恩准他觐见。” 秦渝听了这一早朝的废话,早就听够了,混乱挥挥手:“准他进来吧。” 众臣听后,虽身未动却皆暗暗侧眸,想要看看何无顷举荐的究竟是什么人。 来人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模样,面色微白似有阴柔之态,眼神却分外清肃,连带行走举动间都是一派端方。 “臣何为泽,拜见陛下——” 秦浣看着那个身穿暗蓝官服,跪拜于殿前的男子,不禁眯起了眼睛。 “何大人,您这就不对了吧,竟举荐起自家公子来了。”吉王一派之人,忍不住出言讽刺到。 何为泽,正是何无顷的亲子,前些日子被派往西南办差,如今竟不声不响的回来了。秦浣暗自回忆着有关何为泽的种种,终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赵擎烽。 而赵擎烽收到了自家殿下的目光,先是下意识的一虚,而后却又理直气壮的瞪了回去。 很好……秦浣嘴角挑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得赵擎烽眼神又虚了下来。 这边两人因着何为泽的到来“眉来眼去”,而那边同样是因为何为泽的到来,何无顷与吉王之人已吵得不可开交。 “所谓举贤不避亲,犬子官至大理寺断官,年前乃因事之特殊才被派至地方,如今回朝主理此案,有何不可。” 之前殷王之事出乎意料,何无顷手下之人未能插上什么话,如今见着何为泽一出现,他们可算摸得清何无顷的意思了,一个个奋起直言,立刻压得吉王一派说不出话来。 吉王一派原本只是得了授意,要将此事闹大,吉王并没有过多要求,且他们大多都是武人,论起口舌之争自然争不过巧舌善辩的何相之流。 故而此事虽乱,但随着秦渝极为不耐烦的一声抱怨,到底就这么定了下来。 望着秦浣一脸庄敬的上前,与何为泽齐身跪拜领旨的身影,赵擎烽不禁感到背后一凉,可待秦浣回身后,目光扫过他时,他却硬是又做出了个问心无愧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过渡章~~ 不过即将开启伪修罗场模式(≧?≦)? 狼狗攻:殿下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第30章 (三十)水火 那一日下朝后,赵擎烽本想着快些回文鸿苑中,可刚出大殿没多久便被吉王派人请他到府上去议事,只得又拖了半日。 那吉王叫他去也不为别的,只是借着一顿午宴让赵擎烽与他手下其他几个得力的相交了一番,算是表态已将他看作是自己人了。赵擎烽心中记挂着事,面上却不能露出丝毫破绽,这一顿饭吃得也是十分辛苦。 而等他终于从吉王府中出来,又赶回宫中时,却已是晌午过后了。 “殿下可是午休了?”文鸿苑中,一片冬日午后的祥和安静之态,赵擎烽绕过几个洒扫的宫人,看着正站在门外伺候的德多,便停住了步子先低声询问起他来。 “是呢,殿下今日下朝后与何相、小何大人去了议事厅,回来后等了您一会儿,见您没回来就自个吃过午饭后便睡下了。”德多细细地交代了秦浣上午的行程,赵擎烽听完后才轻轻地推门进了内室。 床侧的小几上,素白净瓶中仍插着几只还未开败的红梅。而红梅之下,却随意的搭着一件小云纹外袍,想是秦浣午睡时随意脱下搁在一旁的。 赵擎烽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慢慢掀开那浅檀色的幔帐,便看到秦浣枕着他那只半旧的软枕,安然的侧卧于柔软的床褥之间,原本束的整齐的发髻,也蹭下几缕压乱的头发,半落在方枕上,半落在秦浣因午睡而微红的脸上。 赵擎烽不知究竟在这床边站了多久,只觉完全移不开目光,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脱了外氅,缓缓地躺到床上,将秦浣一点点往自己怀中揽。 他原本抱了万分地小心,不愿吵醒秦浣,可揽到一半时,秦浣却还是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后,竟主动依到了赵擎烽的怀里。 “烛华,几时了?”秦浣十分自然的枕到了赵擎烽的肩上,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出声问道。 赵擎烽伸手替秦浣盖好因刚刚动作而滑落的被子,将人舒舒服服地抱好后,才说道:“还早呢,殿下只管再睡会就是了。” 秦浣轻笑了一声,依旧闭着眼睛说道:“也就还能偷得这半日的闲了,今日下朝后何相叫我去议事厅,好一顿嘱咐呢。” “如此,何无顷是不打算直接去找吉王了?”赵擎烽想着早朝时何无顷的态度,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陆岐被杀,何无顷会怀疑到谁身上呢?最简单的答案自然是吉王,可正是因为这般太过简单,所以一向老谋深算的何无顷却难免会再多想一点。 如果何无顷就这样去直接找吉王对质,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那份没有掺水的户部账本会经由吉王之手,直接拍到他的脸上。 何无顷是默许户部贪墨不假,但他不会想到户部与地方能贪到如此境地,而他一旦真的知道了,便更会加重他修漕渠的决心。 如此一来,不用他们再做什么,赵擎烽便已然得到吉王的信任,而何无顷也会决定修漕渠。一切顺顺利利,皆大欢喜。 但秦浣却一早就想到了,依着何无顷多疑的性子,此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便解决。一旦何无顷想多了,想要深查下去,他们也需备好应对的法子。如此虽说比前一种情况要麻烦些,但好处却在于,给了秦浣进一步取得何无顷信任的机会。 “他果然疑心到了姜酉旺和赵赫盟身上,更有甚者,怕是已疑心到了那些个行贿的地方官身上。”一说起事来,秦浣也没了睡意,索性睁开了眼睛,继而又似笑非笑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赵擎烽:“他在议事厅里,要我明日一早,与何为泽小何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37 大人一起,好好办案呢。” 赵擎烽一愣,随后不由分说地翻身将秦浣压在了身下,颇为委屈的蹭着他的颈侧:“殿下,我当年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秦浣任他瞎蹭了一通,而后拍拍他的脑袋,有些叹息的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想当年意气风发的忠宁侯世子随父打马进京,入朝之前可是何相之子亲自接待的。” “哦,当时那位小何大人刚刚中了榜眼,亦是神采飞扬,当时京中人因你二人相交,都传什么‘武有烽燃,文有泽霈’,这一文一武,一水一火,当真是……” 赵擎烽终于忍不住,微微抬起头来,唇齿相覆,将秦浣未尽之语尽数消弭于绵绵不绝的长吻之中。 “什么文、武的,当年分明就是何无顷为拉拢忠宁侯府,叫人特地传出去的。”赵擎烽想起那十六年前的旧事,赵擎烽依旧不满的抱怨道:“那时是何为泽来接迎的不假,可我只是随着父亲与他匆匆打了个照面,连他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都未曾记住……更何况到后来入朝,第一眼便看到了殿下,什么意气风发,神采飞扬,那时的殿下才是……恍如天人。” “让人倾魂难忘。” 秦浣怔怔的,只觉赵擎烽一字一句都向直直地落到了他的心上,他的手轻抚上赵擎烽的脸,像是在回忆许多年岁前,初见时这人的面容。 “你那时也是……”阴暗沉闷的朝堂上,忽然跃出了这样一个人,他像光,像火,纯粹又炙热,让秦浣同样倾魂难忘。 “我才不要什么泽霈,殿下同样是水啊,”赵擎烽并不怎么精通文墨,却挖空了心思硬要在这名上与秦浣相配:“我是烽燃,那殿下便是浣濯,我们一起将眼前的腐朽污浊,统统燃尽洗清。” “哪有你这么硬凑的。”秦浣忍不住笑了起来,赵擎烽却不依不饶的压着他,四下缠弄着,非逼着秦浣认了之前冤枉于他,认了他二人才是“天造地设”,才将人放开。 这午后的温存惬意,当真是偷得的半日闲情。 第二日一早,秦浣便将一切收拾停当,坐上了出宫的马车,径直去了何无顷的府上。 这般时候,何无顷早朝未归,而何府中前来接待的自然就是那何为泽了。 其实说到底,秦浣也并未真的将当年赵擎烽与何为泽的传言放在心上,只是朝堂上骤然相遇,便放在了嘴边戏弄一二。 可他不将那传言放在心上,却不代表他也不将这何为泽此人放在心上。相反,无论是十六年前,还是十六年后,秦浣一直对何为泽忌惮颇深。 他一直想知道眼前这恭肃谦和的面具之下,究竟藏着一张怎样的面孔。 “殿下来得颇早,不知可否用过早膳?”何为泽将人迎进府中,恭敬却又不失亲近的问道。 秦浣自然也已完全化身为儒雅谨慎的秦安平,何为泽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不多说一句,也不曾说错过一句。 两人就这么来来去去问问答答一番后,何为泽显然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了,便率先提了动身去查陆岐一案的事。 秦浣当然也不愿意继续这么兜圈子了,满口答应道:“小何大人也知道,安平如今不过是跟着您来长见识的,一切还都听您的安排便是。” “殿下言重了,下官也不过是在父亲的指点下办过几件小案,诸事都要与殿下商量才是,哪里说得上什么安排。”何为泽这般客气着,推脱间与何无顷倒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比起何无顷的老奸巨猾,秦浣却总觉得何为泽又多了几分阴气。 心中防备不减,明面上却是越发的亲厚:“小何大人过谦了——那依小何大人之见,我们今日从哪里查起?” 那何为泽拢了拢身上所穿的青白衣袍,沉思一刻后说道:“殿下既让我说,那咱们不如便先去那事发之地看看吧。” 秦浣顺服地笑了笑,率先侧身而起,掩过眉目之色:“如此,就请小何大人带安平去走这一趟吧。” 第31章 (三一)查案 陆岐的尸身早已被移走了,事发之处的小巷子中如今只剩下一辆染血的马车。 “验尸的仵作说陆大人大约死于子时到丑时之间,身上有七处刀伤,都是短刃所致……而这七处之中,又数心口那一处最为致命。”秦浣循规蹈矩的只站在车外,手上捧了本仵作验尸的册子,一处一处的读给何为泽听,却丝毫都不掺杂自己的想法。 心口上的致命伤当然是赵擎烽捅出来的,而其余几处则是他手下的兵士善后时补上的。 何为泽细细的查看过车中的一切,但那车中除了血迹外却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他沉思了一会后,退出车外,却听秦浣□□到:“那陆大人手中倒是握着些被血迹浸透的残片,看样子应是账本一类的东西吧。” 说着,秦浣便凑上来,将那册子中依着残片描画出来的形状指给何为泽看。何为泽是何无顷的亲子,自然也对户部之事早有耳闻,听到“账本”二字,心中亦是一动。 “这可真奇了,行凶者不为财不为色,却偏偏拿了账本子。”秦浣作出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说笑一般,却分外咬重了“账本”二字。 “确是如此……”何为泽不动声色的附和着,眼神却又回到了那马车上,倏尔又转头问向一边的小官:“当夜只有陆大人一人被杀吗?那驾车的人可有下落?” 那小官忙上前答道:“回何大人的话,眼下确实只寻到陆大人一人的尸体,那驾车的马夫下官也叫人去查了,但几日来一直都未寻到他的踪迹。” 何为泽眉头紧皱,秦浣在一边作出欣喜的样子说道:“那这么说来,可能就是那个车夫心怀不轨,趁夜深人静杀了自家主人了?” “若那车夫只是一时心怀不轨为财杀人,倒也说得过去,”何为泽转过身,依旧是十分端静的语气,向着秦浣说道:“可殿下刚刚也说了,账本没了,敢问一个大字都未必识得的车夫专门拿了账本去能有什么用处呢?” “自然是……”秦浣皱着眉,懊恼无措的看着手中的册子,而后服软一般对何为泽说道:“安平实在想不出,还请小何大人赐教。” 何为泽眼神中迅速划过一丝蔑视,但下一刻却又恢复了那有礼的模样:“殿下又言重了不是,如今下官也只是稍稍推测一番,哪里谈得上什么赐教。” “那便请小何大人说说,您有什么推测呢?”秦浣分外谦恭的询问道。 “此事若真是那车夫做的,便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并不知那账册是什么,只是看着主人握得紧,便一并夺了去了,”何为泽大约是被秦浣那般作低的样子哄顺了,便将心中的猜测都说了出来:“二是,这账册虽于他自己无用,但于他人却有用……他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38 是替别人杀人夺帐的。” 秦浣听后,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又试探的问道:“那眼下,咱们只需让人全力追查这车夫的下落就是了?” 何为泽听后却摇摇头:“如今其实也无法断定,此事是否真的是那车夫所为……不过殿下所说也没什么错,总之顺着车夫这条线先找下去,也确实是一条路子。” 秦浣似为何为泽的话所鼓舞了一般,刚想说些什么,张口时又换了言语:“那小何大人觉得,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何为泽凝目看了他一眼,想起了父亲之前的嘱托,心中暗道难怪父亲会相中了这么个人物,确实是毫无主见,全依他一人摆弄……当真适合做那龙椅上的傀儡。 “底下人找底下人的,下官想着亲自去那车夫的家中瞧一瞧,说不定还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秦浣听后暗笑一下,当然能寻到“蛛丝马迹”了,便是原来没有,自陆岐被杀后至今这段时间里,也足够他在里面安放好那些“蛛丝马迹”了。 “那便听小何大人的安排,咱们再走上这么一趟吧。”秦浣点着头,满口附和着与何为泽又上了马车,在底下官吏的指引下,来到了陆府之后的一处民居里。 谁知刚一下车马,便听到附近传来一阵马蹄声,秦浣与何为泽都下意识的转身看过去,却见一男子骑着黑马悠闲而至。 “呦,这么巧,殷王殿下和小何大人这是……来此办案的?”赵擎烽潇洒的翻身下马,落到离两人五步开外的地方。 秦浣自然还是秉承不多说不多问的原则,暗看了一眼赵擎烽后,便等着身边的何为泽先说话。可他这一等不要紧,却发觉……何为泽似乎怔愣了一下? “是巧了些……忠宁侯,缘何路过此处?”何为泽迅速回过神来,与赵擎烽看似随意而又疏离的搭着话。 可这随意与疏离也只是看似而已,秦浣眼眸一转,心中却生出了猜测,继而又抬头默默地看向赵擎烽。 赵擎烽起先倒没觉得什么,何为泽如何他确实注意不到也体会不到,但秦浣的眼神一落下来——他可就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味,忙不着痕迹地向后又退了一步后才说道:“唉,这不是陆大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嘛,我想着平日里也与他一起喝过几次酒,便打算去他府上悼唁一番。这不刚走到这,便碰上了您两位。” “那倒当真是极巧的,”秦浣笑了笑,侧头又向何为泽问道:“那小何大人,咱们是先进去看看?忠宁侯也……一起吗?” 那何为泽虽初见赵擎烽时微怔,但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心中亦是清明的:“忠宁侯怕是还赶着要去陆府吧,那我等便不打扰了——” 赵擎烽听后却笑着摆摆手:“哎,不瞒小何大人,赵某对这办案的事也颇有兴趣,也想跟着看看,不知可否方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何为泽自然不好再拒绝,只得与赵擎烽和秦浣一起,进了陆贵所住的那间破破烂烂的小院子。 “这个陆贵……竟做出过这等事?”秦浣故意落后一步,手中还捧着之前那些小官所查到的有关陆贵的消息,如刚刚一样读给何为泽听:“他也算是陆家的老人了,在陆家当了十来年车夫,却无妻无子的,平日里得了钱便又酒又赌——” 念到此处,他顿了一下,像是防备一般看了赵擎烽一眼,而后才走到何为泽身边低声指给他看:“小何大人你看,这去年还撞死过人呢,可见是个心狠的,说不得真的会对主人家下手。” 而何为泽一边,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秦浣的话,已然开始查看起眼前这又小又乱的屋子来。 这陆贵的住处也算是要紧的地方了,何为泽不敢掉以轻心让手下的人来做,而是亲自上前翻弄起来。 而秦浣也深知,自己如今所要做的,便是让何为泽彻底相信他是个没什么大能耐,却十分听话的傀儡人选,故而无论何为泽去翻动什么,他都抢着上去帮忙。 秦浣做的一头热,赵擎烽可就看不下去了,几次想要上去搭手,不是被何为泽不着痕迹的挡住了,便是被秦浣暗暗的眼神给瞪了回去,一时间在屋子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咬牙看着眼前这俩人翻箱倒柜的折腾。 “看样子,这明面上确实寻不到什么有用的了。”何为泽虽有意试探秦浣,但他也绝不可能就那么任由一个王爷俯身动手,该推让还是要推让,该亲自动手还是要亲自动手。可这么一通翻找下来,仍未发现什么,他也是有些累了。 秦浣倒是清楚那“蛛丝马迹”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但却不能一上来就翻出来,故而一直观察着何为泽的神情,看他确有几分疲惫后,才笃定时机已差不多到了,便弯下腰去俯身寻起那柜底,橱底一类的地方:“明面上既没有,小何大人就先歇歇,安平便再找找这些边角地方吧。” 何为泽本想起身再拦,但不过上前几步后,脚下便缓缓地停住了,他倒也想看看这位听话的殷王大人,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是否真的“任劳任怨”? 秦浣也毫不在意,何无顷和何为泽要试探,便让他们试探个够,他既顾着身为王爷的矜持,尽量抱着衣摆避过那些沾满灰尘的地方,又动作殷切地作出那尽心寻找的模样。 赵擎烽在一旁看着,几次抬步,又几次落下,他清清楚楚地知道秦浣的谋划,清清楚楚地知道秦浣此时此刻的想法,但他也清清楚楚的体会到眼下的煎熬。 他只能看着,却不能上前……他恍然间明白了上次他被刺伤后,秦浣为何会生那么大的气,这两厢比较起来,赵擎烽才切实觉得他当初却是混账的厉害。 秦浣似毫不在意的翻找着,终于干净的云纹衣袍还是扫落到了地上,沾上了一层灰尘,但他却没看到一般,又慢慢转身,向着低矮的床榻之底探去。 终于要结束了——赵擎烽看着秦浣俯身贴地的样子,终于还是大步向前,嘴中咧咧地抱怨道:“殿下何需这么麻烦,臣来搭把手吧。” 说着还未等何为泽与秦浣反应过来,便已走到了那矮床边,不由分说地俯身用两只大手扣住床沿猛地发力,转眼间竟将那整个床板粗暴的掀了起来。 “哎,你们看,那是不是两位要找的东西。”赵擎烽一手支着床板,一手指着那附在床底的四方小布包,肆意而又轻松地笑了起来。 秦浣先是被他那动作唬得一愣,随即却又扬起了脸,在那一片掀起的浮尘中,向着赵擎烽也笑了起来:“怕就是此物,真是多谢忠宁侯出手相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 话说,想要提前请个假~ 六月二号我有个特别特别特别重要的考试,这样那两天就不能更文了 emmmm也就是说,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39 明晚大概还有一更,然后空两天没法更新,之后就能恢复啦~ 希望大家能体谅,谢谢大家了~ 第32章 (三二)臣民 赵擎烽掀开床板后,秦浣便探手将那小方布包取了出来,而后自己也不打开,而是转手直接交到了何为泽的手上。 “小何大人,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何为泽眼前一亮,接过那颇有些分量的布包,打开后是只极不起眼的木头盒子,而就是这么一只不大的盒子里,竟整齐地装了四只大银锭。 “这……陆贵一个车夫,居然能有这么多积蓄?”秦浣一面故作惊讶的感叹着,一面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何为泽的反应。 何为泽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殿下说笑了,这哪里是陆贵一个车夫能赚来的,怕是……” 说完,他尚还有防一旁的赵擎烽,没有再说下去。而一边的秦浣却像是被他一点即明,急于在他面前表现一番般的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小何大人的意思是□□!” □□,买的凶手是车夫陆贵,杀的人侍郎陆岐,而这四只大银锭自然就是买凶钱了。 何为泽面上划过一丝怒容,却很快地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而赵擎烽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几只银锭:“□□,啧啧皇城之中,居然还能出这种事。” 何为泽见赵擎烽凑了过来,不着痕迹地将木盒的盖子重新扣好,阻隔了赵擎烽的视线。转而他又对一边的秦浣说道:“今日真是辛苦殿下了,如今既已找到线索,我也还需再回去与父亲商讨一番,殿下也趁着时候还早,回宫好好休息一番吧。” 秦浣暗暗与赵擎烽对视一眼,何为泽此言分明就是并不信任赵擎烽,所以才想避开他明日再查。秦浣心中还有些可惜,觉得今日推进的有些慢了,但他却也早就准备好了足够的耐性与何氏父子相磨,所以客套了几句后便准备离开了。 而赵擎烽那边,他早就想让秦浣快些回去歇息了,于是也不等何为泽赶人,自己主动告辞道:“今日也算跟着小何大人与殷王殿下长了些见识,我还要去陆府上探望一番,就不再打扰二位了。” 何为泽也跟他客气了几句,三人相互谦让着走出陆贵那间窄小的破屋,就在门口各自离去了。 秦浣自一大早出宫,既要与何为泽惺惺作戏,又要实打实地躬身去翻动。刚刚在屋里还未感觉到什么,可一进了自己的马车里,那股子疲惫劲儿便翻了上来,不由得歪倚在赵擎烽之前为他准备好的大靠枕中,不一会便迷糊了过去。 从陆府后巷到宫中文鸿苑,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却也费了些时候。秦浣就这么陷在身后细软的靠枕中,悠悠地竟也发起了梦。 起先只是梦到与赵擎烽又回了那东宫的书房里,两人守着君臣身份,规规矩矩地相对而坐。秦浣却不知自己是在梦中,只觉两人这样生分隔阂着,心里十分难受。 可便是一转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便换了样子,倒不说是什么地方变了,依旧是在那书房中,天色却暗了下来,外面飘着大雪,俨然成了他们取漕渠图那日的模样。 而梦中的两人也不再拘束对坐,而是慢慢靠在了一起,越离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马车骤然停下,秦浣也一下惊醒了,回忆起那梦中的场景,他不由得一阵脸热,暗骂自己真实被赵擎烽带偏了,大白天做梦却也能梦到那些。 继而明明车中未有他人,却依旧心虚得厉害,想要掀开车窗透透气时,才发现马车早已听到了文鸿苑的门口,只是赶车的王迭听着车中没动静,不敢进来打扰罢了。 秦浣又长吁了几口气,勉强将心绪压下去,刚要起身时,车帘却被人从外面掀开了,却是赵擎烽弯腰钻了进来。 秦浣此刻一见到赵擎烽便想起刚刚做的梦境,脸上又复热起来,却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只是推了他几下:“我都要下去了,你又上来做什么。” 赵擎烽哪里知道秦浣刚刚梦到了什么,一味的倾身一扑,将秦浣抱在怀里,轻轻地按捏着他的臂膀:“殿下今天可累着了,便是做戏也不必这样……” 秦浣起先还因为刚刚做梦的事有些避闪,可真正被赵擎烽揽在怀中时,贴着他暖烘烘地身体,却又不自觉的想要依靠起来:“不过翻了点东西,哪能累着,你就是太小心了。” “不累怎么还在车上睡着了?”赵擎烽不依不饶地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快方巾,擦拭起秦浣的手指:“我刚上来前可是问过王迭,殿下睡了一路呢。” 说完又端详起秦浣的脸色,可这一端详却让他看出了几分“异样”:“我看殿下这脸色……似乎跟平时不太一样。” “哪有什么不一样,”秦浣轻咳了一声偏过头去,赵擎烽带着厚茧的手指却已摩挲上他微热的面庞。慌神之下,他只得多余的又说了句:“不过是你左一层绒,又一层毯的把这车中铺的太过暖和,我醒来有些热罢了。” 赵擎烽似猜到什么一般,低低地笑了声:“既然只是热了,殿下又为何不敢看我呢……” “有什么不敢看的。”秦浣被他逼得紧了,回头瞪了他一眼便想要跑出马车。 却不料赵擎烽长臂一动,便把他又捞了回去:“殿下想要走了跟我说声便是,哪里用得着亲自劳动。” 之后便直接抱着秦浣下了马车,一路进了文鸿苑赵擎烽都不肯撒手,非要将人抱到内室的软塌上才肯罢休。 两人又混着嬉闹了一通,等到德多张罗着送进来些茶点时,秦浣早已被赵擎烽压在那榻上气喘连连,过了好一会才又平复下来,说起了正事。 “烛华觉得我今日在那何为泽面前演得如何?”秦浣似闲聊一般问了起来。 赵擎烽吹温的茶水送到他嘴边,点头称赞着:“殿下自然演得不错……只是难免太卖力了些,不过做做样子便是了,何必真去滚那一层土呢。” “是是是,个中错处多谢忠宁侯指点了。毕竟于演戏一事上,我比起你来还差得远呢,”秦浣知他又钻那牛角尖了,可他这次却非但没有争论什么,反倒顺和起来。 赵擎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刚要开口时,便听秦浣语气一转,像是来了兴致似的:“不过今日这戏我演得虽不如你好,但也收获良多。” “比如那位小何大人,我就发觉他有些……” 秦浣还未说完,赵擎烽便想起了今日见面时那何为泽的反应,忙急着撇清干系:“他对我有些什么是他的事,那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殿下可不能又咬着这个冤了我。” 秦浣一听便笑了出来,口中念叨着自然自然,还伸手拈了块糕点,安抚一般喂到赵擎烽嘴里:“烛华放心,前边的旧账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40 既然已经结清楚了,便算是揭过了,以后不会再提了。” 赵擎烽接下秦浣手中的点心,还不忘轻轻地泄愤般咬了一下他的指尖,那般神情又引得秦浣笑了好一会儿。 赵擎烽无奈地将人缠住,求饶一般说道:“既然不是这个,殿下便快说正事吧,你还发现那何为泽怎样?” 秦浣嘴边笑意不减,再开口时却终于说起了心中的其他猜测:“眼下还不能确定,只是我今日瞧着那何为泽的态度,隐隐地有了些个想法。” “何无顷自然甘心做大启的忠臣宰辅,但……何为泽呢,他真的甘心吗?” 何府之中,何为泽将今日所查到的事连带那□□的猜想,一一禀明了何无顷。 何无顷听后,看着何为泽呈到桌上来的那四只银锭,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如此,泽儿你以为那买凶之人又是谁?” 此事何为泽早已在心中思索了良久,听到何无顷发问后立刻回答道:“所猜者不过是二,其一便是吉王,若此事是吉王所为,那账本落到他的手上,那父亲怕是……” 怕是要舍好大一块肉,才能与那吉王继续相安下去。 何无顷自然知道这些,他心中清楚无论手法究竟如何,此事最大的嫌疑仍是吉王一派所为……只是此刻若要让他向吉王低头,舍去的恐怕绝不止一大块肉那么简单。所以他心中始终挣扎着第二个答案:“其二呢?你觉得还能有谁?” 何为泽望着眼前,坐于堂上案前的父亲,说出了他的第二种想法:“此事,乃是因利而起,为事者便在自己人中……” 是了,这才是何无顷想要得到的答案,自己人做得虽说令人恼火,但至少不用在这个时候向吉王低头了。 何无顷点了点头,嘱咐道:“此事才刚刚开始,泽儿也不必着急,慢慢查便是……说来,那殷王今日又如何?” 提起秦浣,何为泽脸上划过不耐烦的神色,却还是如实说道:“与父亲所料不错,确是个金玉其外,草包其内的。” “听话,没什么主见,只一味的跟着我转。”何为泽说着说着便讽刺得笑了起来:“当真适合继那傻皇帝的位,让人攥在手掌里。” 何无顷听后虽说满意秦浣的行为,却还是紧皱起了眉头:“泽儿……你可有折辱于他?” “儿子哪里敢,”何为泽一听这话,心中也涌上了一股怨气,话到嘴边他却还是选择了另一套说词:“不过是试探了几分,父亲放心,此事我还是有分寸的。” 何无顷定定地看着跟前一派恭顺的长子,好一会后才长叹一气说道:“泽儿,父亲知道你心中是不服的……但是你也要知道,这天下到底是大启的天下,而你我到底是大启的臣民。” 何为泽低头沉默着,直到何无顷走来沉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着离去后,也再未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卡文真是…… 十二点前一个劲的卡,对着电脑不知道写些什么 一过十二点突然涌出好多要写的东西,又急急忙忙生怕两点前写不完 第33章 (三三)竹梅 次日,秦浣仍是一大早便赶到了何府上,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日何为泽对他的态度显然要好了很多。 秦浣倒不认为,是因为自己通过了何家父子的试探,何为泽把他当自己人了,所以才对他有了好脸色。相反——秦浣望着何为泽被青缎长衣映衬的略显苍白面容,听着他越发亲近平和的言语,明面上亦受宠若惊一般与何为泽相处着,可心中之戒备却也愈发厚重。 毕竟,既然洞悉过哪怕只有分寸的真容,便不会被那些假面所骗过。 “敢问小何大人,我们今日该从何处查起?”秦浣平复下心中所有的波澜,依旧作出那副守礼而又讨好的模样。 昨日两人虽说找到了拿包银锭,但想要追查那无名无姓的银锭的来源,却又遇到了瓶颈。 再加上车夫陆贵依旧下落不明,而何无顷心中显然对那买凶的人选有所猜测。所以这一日,两人便调转方向,依次去拜访陆、姜、赵三家,想要从这些人口中再套得些线索。 陆岐的二老双亲走得早,家中除一个膝下无子常年吃斋念佛的正室夫人外,就还剩几房撑不起家门妾室。如今陆岐一死,那些莺莺燕燕一个个都傻了眼,先是哭闹了一场,而后便想尽法子争夺起家产来,谁还顾得上什么后事。 最后也还是他的那位老妻,从佛堂中走了出来镇住了场子,陆府上下才算是安稳了下来。可惜这位陆夫人与陆岐离心多年,自然也就不会知道什么陆岐的秘密,至于那些小妾们,便更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啼哭。 饶是何为泽这样的人,耐性也被耗得一干二净,没多久就带着秦浣离开了。 从陆府出来后,两人也不耽误什么,径直往姜家赶去了。 姜酉旺这几日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听到下人传信说何为泽与殷王来了,立刻亲自赶到大门口去,将两人一路迎进正厅之中。 可等到何为泽问起话来时,姜酉旺却又不得不搬出了平日应对何无顷的那套半虚半实的言论。他们户部三人一贯的欺上瞒下,大把的收着地方的贿赂,而上报与何无顷时,十分便只敢说三分。这些年来何无顷见没出什么大乱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可他们三人也正因此,做下的事也越来越大,更不敢跟何无顷说什么实话。 如今面对何为泽,姜酉旺明知形势于己不利,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照往常的那副说词来,暗暗期望着弄糊弄过去。 秦浣照旧坐在一边,除去最开始的客套寒暄外什么话都不说,只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时不时地啄饮一二,眼神却一直暗暗地往何为泽那处瞄。 若要找个替罪羊,眼前的这位姜大人便是最好的人选。于公他位至户部尚书,如今户部自然脱不了干系。于私他虽比陆岐官高,却处处受陆岐的压制,心中嫉恨多年,俨然已快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而如今,明知道何无顷已起了疑心,却仍旧对何为泽说着那真真假假的话…… 秦浣端着茶盏,看着何为泽的神色,掩唇而笑——这位姜大人当真是自己往死路上撞。 何为泽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丝毫不显什么,与姜酉旺客客气气的道过别后,便带着秦浣又去了赵赫盟府上。 姜酉旺是内里胆战心惊,外面却还能做出一副无事的样子。而赵赫盟此人却素来就胆小怕事,再加上他一向与陆岐更为交好些,如今见陆岐横死街头,他就连明面上都撑不住了,即便见了何为泽与秦浣,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可也正是因为他这副样子,何为泽对他的疑心却较轻些,随意问了几句后便没再深挖下去,想要告辞再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41 去追查别处了。 那赵赫盟听到何为泽与秦浣要走,身上忽的就放松了几分,出口挽留道:“眼下已到了时候,两位若是不嫌弃,便在我府上留顿饭吧。” 何为泽抬头看看天色,也确实到了该用午饭的时候,但事情未明之前他却也并不想与这位赵大人有过多的纠缠,故而便开口以“添麻烦”为由推拒了几句,。 可没想到那赵赫盟却说:“小何大人客气了,其实下官今日本就请了忠宁侯来府上小聚,酒席也是早就备好的,小何大人与殷王殿下若不嫌弃,便留下来一同用些吧。” 听到“忠宁侯”三字,何为泽果然又是一怔。秦浣将此看在眼中,他正愁未寻到机会与赵赫盟私聊几句,这时候见了何为泽犹豫,自然上前又替赵赫盟添了几把火,何为泽也顺坡而下,就这么留在了赵府之中。 赵赫盟一路将二人往府中后院而去,别看秦浣那日讽刺户部三人是满身铜臭的钱串子,可这位赵大人到底也是科举出身,骨子里还留着几分文人的雅趣。故而这府中园子修得倒十分能入得了秦浣的眼,虽是寒冬萧索,却也仍有可赏之景。 摆宴的暖阁更是风雅有趣,一处回廊穿过苍青翠竹,登上小阁却又豁见梅林。 而赵擎烽便坐在那梅窗之下,此一刻他身上的鄙俗野气却尽然化作粗犷浩荡,与身后探窗而入的静雅梅枝两厢映衬下,竟也生出一种别样的魅力,让秦浣心口怦然而动了一下。 赵擎烽见着他们进来了,忙热络的起身与几人打起招呼,相互行礼时却又不着痕迹的蹭了一下秦浣的手臂。 这一顿饭吃得也算是热闹,席上有赵擎烽挑着话头,赵赫盟也多多应和,秦浣话虽不多但也适宜,唯有……唯有那本该惯于应酬交际的何为泽,却意外的有些沉默,像是存了什么心事。 “那小何大人的心事,可都是某人梅窗独坐引出来的。”秦浣中途借故离席,正倚在外面小廊上想着如何将那赵赫盟也引出来,好单独聊上几句。没想到赵赫盟没见着,却等来了同样溜出来的赵擎烽。 赵擎烽如今是真的怕了何为泽了,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就算做了什么也都是为了他家殿下,可那位小何大人怎么就盯着他不放了呢。若要放到平时,赵擎烽对着这何为泽必然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可眼下这些事却偏偏避不开,真是愁煞他了。 他这边愁着,却又听到秦浣略为幸灾乐祸的打趣,心头那股子倔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也不管什么酒席不酒席的,趁着四下无人,一把捞起秦浣扛着人就往那密密的竹林中去了。 秦浣可是被他这动作惊到了,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赵擎烽锢在了翠竹与身体之间,强横中带了委屈的吻一下子进入到了他的唇舌之间,长久地纠缠着不愿意放开。 秦浣的气、息越来越乱,不禁伸手拍打着赵擎烽的脊、背,赵擎烽却一味的舐、咬着他,任凭秦浣怎么折腾都没用。 等到他终于肯松口时,秦浣早已酥、软地依靠着身后的竹子也勉强站稳,而赵擎烽却还意犹未尽的低头蹭着眼前人温热的脖颈,低声喃喃:“殿下只冤我梅下独坐引人,却不想想自己立于白雪苍竹廊间,又是一道怎样的风景。” 说完又在秦浣唇上一咬,颇为可惜的说道:“当真是够了我的魂,真想与殿下在此……” 秦浣越听越不像话,抬头狠瞪了他一眼,赵擎烽才堪堪将后面的话咽下。可他心中却还记挂着——文鸿苑也是有竹的…… 自从何为泽回朝以来,秦浣总是借着这个由头笑几句赵擎烽,往往总能得些“便宜”,可时至今日他方才切身感受到,原来这几分口头上的便宜终究会被那人讨回来的,自己这着实是得不偿失的。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把赵擎烽推开,愤愤地看着他:“行了行了,以后不说了便是,我一人出来还好,你也跟着出来这么久像什么样子。” 赵擎烽却再不信秦浣的话了,明知道自己离席不对却仍开口分辩道:“反正还有那赵赫盟撑着,他眼下恨不得能多与何为泽套套近乎呢,哪里会顾得上咱们。” 秦浣听着赵擎烽的狡辩,又是气又是笑,又在他背上拍打了一下:“他顾不上,可另一个却还顾得上呢。” “殿下不是刚说以后不提这事了嘛。”赵擎烽一听又是何为泽便觉得头疼,死活不愿意回去。 “好好好,是我的错,”秦浣看着赵擎烽的神情,也知自己最近是因为何为泽的事过分了些,便出口安抚道:“是我错了,不该硬提他,不过眼下咱们也确实避不开他,你先回去,我再想想法子与赵赫盟单独搭上话。” 赵擎烽也知道秦浣留在这赵府吃饭,必然是还有其他谋划了,不敢真误了正事。两人刚要走出竹林时,却发现那何为泽也离了席,正小廊的方向走着。 片刻之间,秦浣与赵擎烽对视一眼,不需言语却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好将赵赫盟单独引出来,那便把何为泽拖在外面就是了—— 赵擎烽无奈的摇摇头,又低头用力地在秦浣的颈间嗅了一下,才硬着头皮向着何为泽的去处追了上去。而秦浣则是在竹林的掩饰之下,潜回了小厅之中。 第34章 (三四)闲夜 “小王不胜酒力,在外面多透了一会儿气,还望赵大人莫要见笑。”秦浣信步走入暖阁之中,与赵赫盟又看似平常的聊起天来。 赵赫盟虽是个胆小的人,但他同样也是个并不太笨的人。在户部时,他懂得揆理度情,知道陆岐是他要讨好的人,姜酉旺只不过是个空壳上司。而于眼下之时,他同样用着他那套揆理度情的功夫,思量着赵擎烽是他相交的闲客酒友,何为泽是握着他命脉的人,而这位殷王殿下……则是他打探消息的突破口。 赵赫盟可不认为一个长在深宫,被养废了的皇族子弟能有多严的口风,他不敢与何为泽多言,却敢向这位小王爷下手。 而秦浣……自然如他所愿,只不过被赵赫盟略套了几句,便开始向他透露起案情来。连带着什么车夫、银锭、买凶之事,半吞半吐看似遮掩实则透底地全说了出来。 那赵赫盟越听脸色越白,生怕那祸事也降临到自个头上。 而秦浣则是看准了他的心思,一派善意地提醒着他:“按小王的愚见,那买凶者为着账本子而来,便是为着户部而来,赵大人亦是户部之人,近来也需小心些才是。” 赵赫盟听后连手上的酒盅都险些拿不住,打着颤点头说道:“是,是,谢殿下提醒了……” 秦浣见状抬头看了一眼暖阁紧闭的门,又拉近了些与赵赫盟的距离,极为小心的说道:“我知赵大人身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42 处险境,故而有些事实在不忍隐瞒……” 赵赫盟一听,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近乎哀求的说道:“殷王殿下请讲吧……若赵某能逃过此难,殿下便如赵某的再生父母一般啊。” “赵大人言重了,这些事我也不是十分肯定,只是偶然听得了何相与小何大人的猜测——”秦浣又抬头看了看暖阁的门,声音更为低微:“他们说,陆大人被害可能是你们户部自己人做的……” 赵赫盟顿时如同遭了一霹雳般,脸上血色全无,连咬紧的牙关都在不住地哆嗦。他猛地联想到陆岐被害的次日,何无顷对他与姜酉旺的那番问话,再加上平时姜酉旺明里暗里表现出的种种对陆岐的不服与怨怼,这一切串联起来,却令他更为恐惧。 “小王言尽于此,赵大人多加小心吧。”秦浣慢慢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徒留赵赫盟一人神色惶恐的愣坐在桌前,手上的酒盅早就摔了个粉碎。 直到赵擎烽与何为泽归席后,赵赫盟才勉强打起了精神,食不知味地与几人又聊了些场面话。 这一日于何为泽而言,依旧是所获不多,车夫没有找到,银锭的线索也断在此处,唯有姜酉旺与赵赫盟的反应,值得他多多忖度几番。于是从赵府离开后不久,他便称醉早早地把秦浣打发走了。 秦浣不用在何为泽面前做戏,也乐得自在。今日与赵赫盟一叙后,他手中所有的暗线已然尽数布好,只需等着时机一到便可收网了。 想到此处,秦浣更觉心情大好,回宫途中又看天色尚早,便让王迭调转了车头,将他送到了宫外的那处小院中。 而赵擎烽从赵府中离去后,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秦浣的马车,见他车头调转,却连上前询问都不需,默契了一路跟到了小院前。 初春未到,冬雪消残,又逢正事将成,心中安乐非常,这样夜里本该拥着裘衣对着炉火,在暖室中随意练一两笔闲字,读三四卷杂文。 赵擎烽唯恐秦浣着凉,自然便是这么想的。可秦浣被白日里那赵府上的竹廊梅窗勾起了心绪,觉得好容易来一趟这宫外小院,需得尝几分闲趣新情才算妥当。 赵擎烽到底是拗不过他的,于是便对着那当空的明月,拂过那稀疏的树影,在院中小亭里摆了四五盆烧红的碳火,又挑了他去年所猎的来的熊皮将秦浣仔细的裹好,方才肯让秦浣坐到那亭中。 有了好时与美景,身后又依靠着良人,如此一来便更不能少一餐佳肴了。 虽说这两人都不是能够做精细菜色的,但论起来秦浣确也见识过不少别有风味吃法,既吃过猪肉又见过猪跑,便是不能亲自动手,但照葫芦画瓢的吩咐底下人去做总是可以的。 于是按着秦浣的意思,亭中的石桌上备好了一尊不大的小碳炉,炉上又坐了只黑陶煲子。一条鲤鱼卧于被炖成奶白色的汤底里,蹄花、笋干、冬菇、火腿一应的东西都零零散散的点缀其间,两人坐在那碳炉边,一边聊天一边等着那锅子沸滚开。 “幸亏那赵赫盟是个胆小的,既不敢明着去问何氏父子,又多疑多思,我那么随便说几句,他便能自己串编成个故事出来。”秦浣回想起白日的事,人可谋事,但若要谋大事,就需歹先谋人心。 赵擎烽看着秦浣成竹而笑的样子,当然也是为他高兴的。只是他也看得出,此刻秦浣的眉眼之间不仅有着喜色,也有着连日累积起的疲惫。谋算人心,哪里会有不累的道理,赵擎烽暗叹一声,却不想让秦浣好不容易有个偷闲的夜晚却还念着那些烦心事,于是就指了指眼前渐渐氤氲起热气的汤锅,饶有兴致地说道:“人家都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殿下治人治国我是见识过了,现在就想见识见识这道小鲜你究竟烹得如何了。” 秦浣果然被转了注意,依着赵擎烽的话瞧着一锅鲜汤,下手先夹了一块鱼肚放于小碗之中,又浇上了两勺汤水,侧身递到赵擎烽的面前:“那便有劳忠宁侯来尝尝,我这小鲜到底烹得味道如何了。” 赵擎烽也不再去争辩秦浣盛汤的事,而是直接托着秦浣的手与那小汤碗,仔细地尝了口鱼肉。 “味道如何?”秦浣看着赵擎烽吃下后,掩不住有些期待地开口问道。 赵擎烽看着他那般模样,浅笑一下,悠悠地说道:“殿下这鱼肉坐得甚好,但是——还有不足。” “哦,那又有什么不足了?”秦浣用筷子拨弄了几下碗中剩下的鱼肉,却并不自己尝,而是继续追问着。 “这不足嘛,便是还需配上点酒,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绝味。”说着赵擎烽便拿起桌上的杯盏衔了一口温酒,趁着秦浣不注意,扶着他的腰背,尽数渡到了他的口中。 “殿下赠我鱼肉,我就回报美酒好了,”赵擎烽又舔了一下秦浣的唇,看着他灯火之下微红的眉眼:“那现在该殿下说说,我这酒味道如何了。” 秦浣就知道,白日里竹林那一遭这人必然是还没闹够的,可良辰气氛正好,他才不想撑着口是心非,索性便释情而欢了。 “酒味自然也是好的。”秦浣将手上的小碗搁在一边,慢慢靠到赵擎烽的颈侧,浅浅细细的呼吸拂过耳畔,让赵擎烽会意而笑:“那我便再喂殿下几杯……” 月影透纱窗,暖帐生温情。 等到夜半时分,秦浣迷迷糊糊地被外面前来报信的兵士吵醒时,他心中犹在可惜那锅炖得奶白的鲤鱼汤,自己竟未喝上一口。 身畔微凉,随着赵擎烽的起身,秦浣也终于彻底醒来,半撑起疲惫的身体,轻声问道:“烛华,可是赵赫盟有动静了?” 赵擎烽坐在床边点点头,又将秦浣按回到温暖被子里:“他确实沉不住气了,应该——就是今夜了。” 秦浣垂眸,又将种种在心中谋划一遍,确定寻不出什么错处:“他如今在哪?关峰那边准备好了吗?” “赵赫盟刚刚已经命人套车出府了,关峰那边也早已准备好,只等赵府的马车路过了,”赵擎烽握住了秦浣的手,对上他的眼睛:“如今万事具备,也该我去走这一趟了。” 秦浣亦灼灼地看着他,半晌后点了点头,却也只说了句:“路上小心。” 赵擎烽听后笑了笑,语气轻松感叹了几句:“就是可惜了这么个夜晚,原本还想与殿下一觉睡到天亮呢。” “你可惜这个晚上,我还可惜我的鱼汤呢,”秦浣也笑了起来,侧躺着身子,拍拍自己一旁的床铺:“早去早回,我等着烛华回来暖床呢。” 赵擎烽扯过床边的外衣几下穿好,又笑着俯身亲吻了一下秦浣的额头:“好好好,不过是一点小事,不会让殿下等太久的。” 帐幕轻掀,门扉开合,暖室之外的夜幕当中,又涌起了一阵波澜。 作者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43 有话要说: 话说有人还记得关峰是谁嘛~ 我自己都忘了他叫啥名,又回去翻的(ノ ̄▽ ̄) 第35章 (三五)寒夜 赵赫盟手捧着几卷厚厚的账册,哆哆嗦嗦的坐在马车之中。 车外风声阵阵,入耳时只觉音如鬼嚎。赵赫盟当然知道自己这大半夜出门实在是不智,但自从何为泽等人走后,他便一刻都未能安生过,手里攥着这几年来与姜酉旺陆岐二人一起收受地方贿赂的账册,坐立不安的在书房中打转。 就这么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可入睡时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死去的陆岐在自己眼前晃,他一阵拼命地挣扎后,眼前的陆岐却直接化作了姜酉旺的模样,阴恻恻地冲着他笑。 带着一身冷汗的从梦中惊醒,赵赫盟骤然想起,那陆岐极有可能是被自家车夫所杀,姜酉旺若真能买通陆家的车夫,那他这赵府之中又怎能保定不会有人要了他的命呢! 想到这里,他就更是一刻都躺不住了,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传唤自己最最心腹的下人,带上那一摞账册,套车直接往何府的方向去了。 谁知他刚出门后不久,便听到车外一阵异样的响动,随后马车就停了下来。 赵赫盟几乎被吓破了胆子,缩在车中一动不敢动,嗓子都变了声地喊着车外的下人:“赵二,外,外边,怎么了!车怎么停了!” 那赵二听见车中主人叫唤,便探进头来解释道:“好像是龙甲营的人在办事,老远听着说什么死了人……” 赵赫盟一听是龙甲营的人反而稍稍放心了,这龙甲营是何无顷手下建起的新军,平日里在皇城中也无什么要事可做,不过东插一脚,西插一脚的,反正也没人真敢跟他们硬碰硬,他们便随意抢着各家的事都来做做以求立功。 “既……既是如此,咱们就绕过他们去走就是了……若要问起来,就说是何相急传,看谁敢拦。”赵赫盟实在是一刻都不愿等了,催促着赵二赶车从那龙甲营的军士便穿了过去。 路过时果然有人拦车询问,赵赫盟也跟着掀开那车帘子漏了个脸,对方才肯放行。可这么一掀车帘不要紧,赵赫盟余光便扫到了那地上躺的两具尸体的面孔,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陆……陆贵!”赵赫盟嗓子中挤出尖锐的声音,他与陆岐同僚多年,陆岐家的车夫他自然是认得的。 那拦车的军士也凑巧是个多话的,一听赵赫盟叫出了陆贵的名字,便随意搭起了话:“哎,可不就是那个陆贵嘛,这两天满城都在找他,谁曾想他大半夜竟然死这儿来了,大人您也认识他呀?那您可还认得另一个是谁?” 这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赵赫盟险些当场晕了过去,他自然认得另一个是谁! “那是……那是姜……姜府的家奴……”赵赫盟说完便瘫软的倒在的车里,半晌后突然高声大叫:“快,快去何府!” 此时此刻,他赵赫盟就是再糊涂也能想明白了,陆贵为什么会死?姜家的人来灭口了呗!只不过这姜家人大概也是低估了陆贵,杀他不成最后反倒死一块去了…… 赵赫盟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更是心急如焚,不断地出声催促赶着的下人再快些,马车越跑越急,可就在此时,他忽的听到身下的车轮一声巨响,紧接着身体一晃,马匹嘶鸣,整个车厢都被直接甩了出去。 赵赫盟头脑中一片空白,死死的抓着车窗,只觉得自己必死无疑。那车厢翻滚着落入了一旁的河道之中,重重的砸开了正月里未化的冰面。 他死命的挣扎着,可为身上厚重的冬衣所缚,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冷,半分力气都用不上了…… 正在生死存亡之时,忽然又是“哗啦”的一声水响,紧接着赵赫盟只觉一股大力抓住了他的的衣裳。拖拽着他向上游去。 “嚇嚇嚇——”赵赫盟一滩软泥般狼狈伏在地面上,大口的喘息着冰冷的空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 而一边的赵擎烽虽说也已浑身湿透,却依旧是生龙活虎的模样,一面活动着手脚一面问道:“赵大人,您怎么半夜掉水里了,要不是我刚好喝完了酒路过……” 赵赫盟颤巍巍的伸手抹掉了脸上的快要结成冰的水,哭喊着抓住赵擎烽的衣袖:“忠……忠宁侯救我,救我啊——快把我,把我送到何府上去!” 夜半时分,原本已入眠安歇了的何无顷忽的被下人叫了起来,问清情况后忙让人将那来访之人带到了书房之中。 赵赫盟的水渍犹未擦干,只披着一件何家下人拿来的大袄,打着哆嗦着跪在何无顷的书房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与姜酉旺、陆岐等人这些年来在户部瞒天过海所手下的贿赂、办下的孽事原原本本的全都交代了出来。并控诉姜酉旺心生嫉恨,□□,又怕他泄露秘密,动手灭口。 虽说大多数账册已随车落入了水中,但仍有几册在落水前被甩了出去,赵赫盟也一并交给了何无顷。 何无顷捧着手中那仅存的账目,单单翻看了几页,便怒火攻心,险些气得厥倒过去。 “你,你们做得好事!做得好事!”何无顷用力将那账目摔到了赵赫盟的脸上,赵赫盟非但不躲,反而迎着扑倒在何无顷的腿边:“下官知错了,知错了!求何相救我,饶我性命啊!” “你还敢让我饶你性命!”何无顷用力踢开他,怒火之后心中一片哀凉,这就是他掌管之下的大启,地方不宁,官员相欺!这就是他掌管之下的大启啊! 照这样下去,哪里会有什么盛世太平,哪里会有什么千秋万代,这分明是要亡在他何无顷手中啊! 若要救大启,若要救大启……这地方与朝中,必有一场大动了。 何无顷颓唐地坐到了圈椅中,半晌后才疲惫的抬眼,看了看仍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饶的赵赫盟,心中又起了怒气:“行了!” 赵赫盟的动作戛然而止,却还是断断续续地发出抽噎的声音,扰得何无顷一阵心烦。 他尽力压下心中翻涌的疲惫感,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是姜酉旺杀了陆岐,又要来杀你?” “是啊……”赵赫盟一个劲的点头,刚要再哭喊些什么,却生生的被何无顷的眼神逼了回去。 何无顷到底年纪大了,精神也越发的短,他用力按了几下阵阵作痛的额头,不错——若按他之前的猜想,与这几日何为泽所查的结果,此事如果真的不是吉王那边所为的话,姜酉旺确实是最有可能动手的人。 他先因多年分赃不均,身为尚书却被侍郎陆岐处处压制而起了杀心,买通陆贵于年初四动手,并销毁了记载他们受贿之行的账册,而后又派府中之人除掉陆贵,最后再对赵赫盟动手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44 …… 何无顷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片刻之后他猛地睁眼,厉声问道:“那姜酉旺既然要杀你,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赵赫盟不疑有他,照实回答道:“是忠宁侯……他半夜喝酒回来正好救了我,您不信就去问他,他现在也在您府上呢。” “忠宁侯,忠宁侯……”何无顷思索着赵擎烽入京几月来的所作所为,思索着他与秦骏吉王之间的种种,一下子从圈椅上站了起来,不顾地上的赵赫盟,径直走了出去。 赵擎烽手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身披裘衣歪歪的倚在何无顷书房外的廊柱上,微凉的月光照映在他的身上,朦胧一层,却使他额上所刺的那个“罪”字都清晰可见了。 何无顷步履匆匆地来了,可走近时,他的步子却又满了下去,终于有了几分年迈者的模样。 赵擎烽听到响动微微抬头,看到是何无顷后还若无其事的笑着问候道:“何大人近来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今天又是纯情节 感觉大家应该都不是很喜欢看纯情节部分,但是总归还是要交代一下的…… 明天就又能腻腻歪歪啦~ 第36章 (三六)替代 何无顷停下了步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赵擎烽,开口时却是难得没有丝毫兜圈子,而是直接问道:“这件事是吉王做的?” 赵擎烽低头喝了口姜汤,亦是毫不遮掩地点头:“是。” “大人果然是宝刀未老,这么绕来绕去的事,您居然还是给看穿了。” “绕来绕去,呵,”何无顷步步逼近,平静的逼问道:“想不到吉王也学会了这绕来绕去的本事。” 赵擎烽巴不得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吉王身上,当然满口应着:“王爷这也是为了何相好,如此行凶者与作案始末都给您准备好了,也为您剩下了不少功夫不是。” 户部侍郎被杀,无论真相如何,明面上都要有个凶手落网,才能算了结了此事。而这个凶手,秦浣选的自然就是姜酉旺了。只可惜到了何无顷的眼中,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就全都变成吉王了。 “是,是……那我倒要多谢王爷费心了。”何无顷长叹一声,吉王这是要将户部从他手中彻底夺走啊! 赵擎烽听后却只是嗤笑了一声,并没有说些什么。可出乎他意料的事,何无顷长叹过后,却又向他走了几步,沉声问道:“那这么说来,你如今也是吉王的人了?” 赵擎烽扬眉瞧着他,答案不言而喻。 “为什么……”何无顷的声音越发苍老,他望着赵擎烽的双眼,像是听到了一件可笑的事:“你难道当真把那位昭仁太子忘了?” 赵擎烽心口一阵刺痛,他扬手如同饮酒般将剩下的姜汤一饮而尽,那辛辣的味道此刻于他而言却比烈酒更甚。 再开口时,他仍是平静地,除去了一切假面冷冷地说出那两个字:“没有。” 何无顷并不意外,他自认虽有糊涂的时候,但绝不可能看错人。从西北再见开始,他便知道,赵擎烽绝对没有忘记秦浣。 “你嫉恨我,我心里清楚,但你也应该知道,当年的事绝不止是我一人所为……你如今追随的那位吉王殿下,也没少出力。” 赵擎烽立在原地,一句话都不说,而何无顷见赵擎烽不说话,心中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一般,只管往他心口上补着刀子:“忠宁侯,你可要想清楚,你现在追随于吉王,难道就不怕来日黄泉相见之时,昭仁太子怨你相负吗?” 赵擎烽身体一震,似是被何无顷所逼,想要后退时却又抵在了身后的的廊柱上。 何无顷像是满意了一般,心中的怨愤稍稍纾解,语气也平和了下来,像是苦心劝导似的:“你看,我如今所拥护的好歹是与昭仁太子血脉最为亲近的殷王……近日来,我瞧着那殷王的面容也越发有先人之姿了,你真的忍心与他为敌吗?” 乌云遮月,也遮住了赵擎烽的神情,他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何无顷也并没有再出声催促,直到又是一阵风起,赵擎烽才开口道:“那敢问何相,今日今时,您思及十六年前之事,可曾有过悔意?” 这下轮到何无顷沉默了,若放在之前,他无论心底究竟如何,但于外是绝不会承认的……但偏偏是今日今时,偏偏是他见识过吉王二子的暴戾无能,洞悉了朝中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沆瀣一气,又自知了他与大启都已近摇摇欲坠的今时今日…… “昭仁太子……明德守礼,天资粹美,有治国之才。”何无顷最终还是不愿亲口说出那个悔字,而此言落在赵擎烽耳中却令他几乎放声而笑。 “何必呢,何大人?”赵擎烽离开了倚身的的廊柱,反向何无顷逼去:“好一个‘天资粹美,治国之才’!” “您后悔了吧?” 十六年了,无论何无顷嘴上是否承认,他心中却早已明白,大启皇族之中没有人比秦浣更适合登上那皇位,可是秦浣却死在了他的手中。 赵擎烽继续逼近着,低声嗤笑:“所以你选择了秦安平,让他成为你心中最好的替代品,弥补你犯下的过错,救回你手中的大启——” “够了!”何无顷忽然声嘶力竭的咆哮一声,苍老的身体上下起伏着,呼呼的喘着粗气:“事已至此,我用殷王来替代昭仁有什么不对,我还能怎么做!你还想让我怎么做!” “用殷王来替代殿下……”赵擎烽又笑了,可这次没有威逼,没有讥讽,只剩下彻骨的悲凄:“那只是你一厢情愿所为罢了。” “于我而言,殿下便是殿下,殷王就是殷王,再相近的血缘,再相似的面容,也……无从替代。” 何无顷愣在原地,依旧深深浅浅地喘着粗气,却再没能辩驳什么。 北风已停,启明渐现,赵擎烽随手掷下初来时何府下人送上的裘衣,洋洋地落到地上:“人我已送来了,吉王殿下的意思我也已带到了,还望何大人早日登门与吉王殿下商谈此次户部之事,赵某就先告辞了。” 说完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何府。 等到赵擎烽回到民居小院时,东边的天色已然有些泛白了。 他跳下乌麟,大步穿过竹林石桥,最终却又停在了那雕镂着冰裂纹样的木门前,似是胆怯一般,甚至失了抬手的勇气。 又是一个慌神,他一改之前的犹豫,像是乍然苏醒一般,焦急的一把推开了房门,迈入了那温暖的内室中。 或许是因为在等他回来的缘故,秦浣并没有放下厚厚的幔帐,以致于赵擎烽刚一进门便看到了秦浣安然的睡颜。 他一步步地走近,最终却只坐到了床边,静静地坐着,痴痴地看着秦浣,一动也不动。 东方已明,没有帐幔的遮掩,晨光一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45 下子便照亮了整个卧房。 “烛华……?”秦浣睁开双眼,还未完全看清床边的人影,身体便已经蹭了过去,可相触的一瞬间却为对方身体的冰冷所惊醒:“你这是怎么了!湿透了一晚上都没有换衣服吗!” 秦浣急匆匆地起身,赵擎烽木了半个晚上的面容却忽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他将秦浣按回到被子里,自己几下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个干净,而后躺到秦浣的身边:“是啊,我在外面折腾了大半晚上,一直没来得及换下衣裳来……现在可冷了,殿下快替我暖暖。” 秦浣微微一怔,或许是因为彼此之间太过熟悉,以致于尽管赵擎烽刻意遮掩,他却仍能感觉到他心绪上的不宁。 可秦浣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整个人都依贴到了赵擎烽的怀中,用他温暖的身体,一点点地去焐热对方。 他们就这样,相互拥抱着,肢体交缠着,在暖软在被褥间,默默无言的一起看渐明的天光照窗影临地,听彼此间最为缱绻安宁的呼吸摩挲。 “何无顷他……后悔当年之事了。”赵擎烽伸手紧揽着秦浣的腰背,轻轻地开口。 秦浣垂下眼眸,却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这件事不用赵擎烽说,甚至不用何无顷说,不用任何人说,他都早已清楚明白。可当真正有人对他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中还是难言的酸楚与愤愤。 又是一阵沉默,秦浣将脸完全埋入赵擎烽的怀中,安静地将心绪一片片的收整好,而赵擎烽则不断地轻抚着他的脊背。 “还有呢……”不知又过去了多久,秦浣稍稍离开赵擎烽的胸膛,转而倚在他的肩上:“烛华,你们昨夜还说了些什么?” 赵擎烽神情微动,他习惯性地想要掩饰什么,可面对秦浣时,他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嗫喏着,将心中的一切都说出。 “何无顷说……想要用殷王来替代昭仁。” 赵擎烽清晰地记得那时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殿下就是殿下,殷王就是殷王。” 面对何无顷时,他没有丝毫的迟疑犹豫,可面对他自己时,这句话却勾起了他心中最深的恐惧。 十六年,他失去他的殿下整整十六年,没有人能体会他这十六年中,每一日每一夜究竟受着怎样的煎熬。 苍凉月下,黄沙之中,最是荒莽苦寂,多少次生死徘徊间他恍惚看见了秦浣的身影,明知只是自己的幻想,他却甘心沉沦其中。 魂归之事太过虚幻缥缈,万一他这几月以来,所拥之人也只不过是他再次生出的幻象…… 最初他或许只是在何无顷之前做戏,可到后来他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恐慌之中。直到赵擎烽回到这小院的门前,他的心中依旧是惶恐的,他怕一推开门,幻想之中的秦浣便消失了,而真正存于世间的从始终都是秦安平。 秦浣轻叹一声,微微抬头,与赵擎烽四目相对:“那你,现在还怕吗?” 赵擎烽用手慢慢抚过秦浣的面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他不怕了,从推门而入,真正看到秦浣沉睡着的身影的那一刻起,他心中的恐惧便被击了个粉碎。 “你听好了,这句话亦是你自己说的,安平就是安平,我就是我,”秦浣注视着赵擎烽递双眼,强势地不容置疑地说道:“别人或许会有疑问,会有混淆,但是我不允许你再有丝毫的犹疑。” 赵擎烽同样深深地望着秦浣,而后他猛然低头撕咬般亲吻着秦浣的脖颈,此时此刻他怀中的这个人就是他的殿下,不是什么幻象,也不是什么替代。 他不再会有惶恐,不再会有迟疑,再没有任何可以撼动他的心神,因为他的殿下真真正正的就在他的面前。 第37章 (三七)退让 赵擎烽走后,何无顷一人独立于院中,终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当看到太阳完全升起后,他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而后唤来下人套了车,也不去赶早已迟了的早朝,而是往那吉王府去了。 自秦骏死后,何无顷的车架曾三次来到这吉王府的大门前,却一次都没能进去。这第四次,何无顷再没有让下人去通传,而是亲自下车,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门前。 吉王府的大门豁然而开,管家躬身而拜,似是恭敬实则淡漠地说道:“何大人随我来吧,王爷在书房中等候已久。” 何无顷既未正眼看他,也未多着一言,沉默着抬步跟了上去。 朱门晦暗,枯影遮窗,火盆置于房室正中却未能带来丝毫暖意,只是徒然的蓄着一层薄薄的碳火。 吉王听到响动抬眼看去,正好与迈入门中的何无顷相对,从前在朝堂上两人还能维系着表面亲和,可今日相见他们却再不想装什么样子。 “何大人来了,快请坐吧。”熟悉的声音自角落传来,何无顷一愣转过身去,却看到赵擎烽竟也站在这书房中。 赵擎烽迎着他诧异的眼神,笑着又说了一遍:“何大人快快请坐吧。” 何无顷皱眉又盯了他半晌,才终于坐到了离吉王最近的那处座椅上。 “不知何相今日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吉王终于开了口,暗光之中的面容更显冷淡。 “所为何事……殿下心中想必也是清楚,今日就不必绕圈子了吧?”何无顷垂眸,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这样直来直往的言语倒让赵擎烽松了一口气。 早晨他虽赶回了小院中,却并未就此留下,而是抓紧时机先何无顷一步来到了吉王府。昨夜赵擎烽已成功让何无顷认为这杀陆岐嫁祸姜尚书之事全是吉王所为,但吉王这边却犹只知他杀陆岐之事,以为何无顷是因查到了账本之事而找上门来。 这其中的出入可不止一点半点,故而赵擎烽设法留在书房中与吉王一起见何无顷,为的就是万一两人对质时何无顷提到了什么,他好尽力遮掩。 而眼下何无顷主动开口不提前事,不绕圈子,他自然松了口气。 “这样极好,那何大人有什么话,就请讲吧。”吉王本性亦是个率直的,再加上他今日胜券在握,当然希望何无顷有话直说,尽早服软。 “秦骢可以做太子,”尽管心中早已准备,可何无顷骤然舍出的筹码却还是让其余两人愣了一下,他自己却像是毫无感觉般继续说道:“户部,也可以给殿下,但老臣——亦有一事,望殿下答允。” 吉王前倾的身子慢慢倚了回去,他便知道何无顷绝没有那么容易让步:“哦,那何大人且说来听听。” “开春之后,老臣将遣钦差入东南三州督工开凿漕渠,此渠将自扬州而起经豫、兖二州直往京中,贯通南北地方。”何无顷说着,将秦浣献与他的那副漕渠图毫无遮掩的展开,铺于吉王面前,:“此一渠若成,我大启——将中兴有望矣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46 。” 吉王凝眸而视,他于这朝政之中亦沉浮四十载有余,自然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他对着那漕渠图沉思良久后,忽然说道:“何相是要跟我借兵吧。” 何无顷点了点头,户部贪腐巨额一事更加坚定了他要修漕渠的心思,所以才会不惜以太子之位换吉王出兵:“是,如今天下之势,殿下也是看得清楚的,此渠不止能贯通南北,朝廷也可借修渠之名驻兵其间,而东南之地本就将反未反,一旦朝廷介入……势必是要兵戈相向的。” “大启之兵,西北军抵朔难调,西南军守川蜀不动,余下三三两两皆难成气候,可镇东南三州的,也只有吉王殿下你了。” 吉王听后低低笑了声,继而又俯身一处一处细看这那张图纸,何无顷却也不催,任由时间流逝。 “此事不难,但要我出兵,何相还要再加几分东西。”吉王悠悠的踱步,走回到自己的坐席上。 何无顷眉头一皱,他自然不想再退,但事已至此他又怎甘放弃:“殿下请说吧。” “刚刚何相也说,要派一名钦差前往监工,不知是否已有人选?”吉王抬手指了指那漕渠图,语气轻巧的说道:“若人选未定的话,不如就让殷王去吧。” 何无顷一凛,他哪里会不明白吉王所想。将秦安平扔去战事一触即发东南,最好能直接死在那战乱中,即便最后未死,身处偏地也再难与朝中秦骢抗衡。 “不知何相意下如何?”吉王又笑了一下,轻声催促着。 半晌之后,何无顷起身而拜,神情皆掩于长袖之后:“那便依吉王所言吧,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好,何相果然诚意十足,”吉王满意的抚掌而笑,承诺道:“来日钦差启程时,我必先派七千精兵随行,若遇事则时时增兵,必全力助大人事成。” “那便多谢殿下了,老臣府上尚有要事未曾理清,就不再打扰了。”说完,便告辞而去。 何无顷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今日之行他说不得究竟是喜还是悲。何况——他临走之时又看了一眼犹站于书房一角的赵擎烽,眼眸中不知又划过了什么。 何无顷走后,吉王的书房中又是一阵安静,赵擎烽终于挪动了步子,矮身跪于吉王面前:“老殿下,东南之行,臣也想跟着去瞧瞧——” 次日朝堂之上,大理寺断官何为泽呈十数物证,诉户部侍郎陆岐被杀一案乃同僚姜酉旺买凶所为,朝野皆惊。亦有人出言相辩,殷王秦安平随即呈上姜酉旺于家中自尽前留下的认罪血书,至此此案尘埃落定。 三日之后,宰辅何无顷献上万岁漕渠图,请旨遣钦差殷王秦安平入东南监工,修漕渠以贯通南北,保社稷之万岁不竭。 群臣皆以此事乃兴国之举,纷纷请愿附和,帝欣然答允。亲定二月十九为期,着殷王安平为钦差,点吉王帐下四千精兵护送同行。隔日又另下旨意,为减东南民众修渠劳役之累,准关峰携龙甲军半数、忠宁侯率西北三千士,同往相助。 临行前夜,何无顷又将秦浣唤到了宫中议事厅内,如长辈一般,和蔼地叮嘱了些许寻常的琐事后,沉声正色问道:“殿下可知,老臣为何要让那龙甲军同行?” 秦浣心中冷笑,自然是为了方便监视他罢了。可他面上却还是十分感激地说道:“是大人为护安平周全,才费心调遣的吧?” 何无顷看着眼前对他越发恭敬亲近的秦浣,阖眸而笑:“自然是为了护殿下的安全……除此之外,殿下也需谨记一事。” “大人请说。”秦浣俯身作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龙甲军所护卫的不仅是眼下身在这太平之都的人,还有那来日必将再临太平都的人,”何无顷睁开眼,苍老干瘪的手拍了拍秦浣的肩膀:“殿下明白老臣的意思了吗?” 吉王妄想将他看中的人彻底踢出太平都这权力中心,可在何无顷眼中,这地方自有地方的妙处,究竟鹿死谁手,尚是未知呢。 秦浣再次作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向何无顷拜了又拜:“多谢大人为安平苦心筹谋,安平必定永生不忘大人的恩情。” 多谢何相相助,此仇此恩,秦浣皆永世不忘。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东南副本前最后的枯燥过渡~ 东南嘛,派来监视的都是自己人,主角当然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怎么腻歪就怎么腻歪啦~~ 第38章 (三八)行路 “过了陈留郡再往东便是济阴群郡,你说这崔刺史当真能坐得住,任由咱们带着这七千多人直入兖州腹地吗?” 三月春深,马车顺着官道穿过原野上的茵茵绿绒,吹开车帘的风不再冷厉,终于染上了暖阳的气息。 秦浣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中,手指轻点身前小几上的兖州舆图,时不时的抬眼瞧瞧窗外的欣欣春景。 “殿下这几日天天看着几张图,就不觉得腻吗?”一条结实的手臂从后面揽住了秦浣的腰腹,轻而易举的将他拉进了怀里。 秦浣也不反抗,顺势倚到了身后的人肉靠垫上,轻笑着说:“那忠宁侯近来天天都往我这马车中钻,可曾觉得腻了?” 算来两人带兵离开那太平之都也已有十余日,京中的两只老狐狸则是都各自打好了算盘,自以为能将这远行之人全然握于手中。 何无顷明面上对秦浣深信不疑,实则派龙甲军关峰半是监视半是保护。 吉王那边就更是多费了一番心思,他自认赵擎烽是个耍不出什么花样来的,故而便应允了他带兵东南的请求,同样让他看守秦浣的言行。可他到底又不能对赵擎烽完全放心,于是就又以统辖剩下的四千人马为名,派手下将军孙鹏再行监督。 可这层层监视落到秦浣与赵擎烽这里,可就完全变了味道—— “赵某奉吉王之命,随身看守殿下你的一言一行,又怎敢说什么腻?”赵擎烽满意地将人搂抱在怀里,随手将那小几上的舆图扣合起来,不许秦浣再看了。 “哦,如此说来车外那位关将军也是奉命来监视我的,我也需将他一并叫入这车中来,免得让他失了职不是。”秦浣说着,作势就要去掀开车帘,唤关峰前来。 可他刚刚倾身向前,便被赵擎烽一把拉了回来,眨眼间便将他压在了身下。 “关峰将军另有他职,这伺候殿下的事,还是我一人来做就好。”说完他便低头在秦浣的颈上咬噬起来。 秦浣当真是被赵擎烽这么“咬”怕了,自从他那天早上浑身湿漉漉的跑回到小院中,伏在自己颈上那么咬过一次后,这段日子以来,只要逮着功夫便在他脖子上又啃又咬,非弄得通红一片不可。前些日子衣裳多些还能勉强遮掩,如今都换了春衫,让人看见可怎么办! “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47 别……别咬了。”秦浣的声音打着颤,想要用些力气推开赵擎烽,没想要居然真的一推就开了。 秦浣眼睛微红的看着他,刚要喘口气,却不想赵擎烽却又信誓旦旦地说道:“殿下可别闲少,这种事我一个便足够了。” 说完便再次欺身而上,这次倒没有按着秦浣的脖子不放,而是直接伸手滑入了他的衣摆间…… 夜幕降临,南行督工之队紧赶慢赶仍未能趁着天黑之前进入济阴郡内,而是宿在了济阳以东的一处小城内。 “举高些,太低了我瞧着累眼。”济阳驿内,秦浣拥着层薄毯懒懒地倚在铺着细棉布的床榻上,一边看着眼前的济阴郡舆图,一边喝着碗中的毛栗粟米粥。 只是这济阴的舆图,此刻却既没有挂在墙上,也没有铺在案上,而是被赵擎烽用双手撑着,不高不矮的举在秦浣面前。 “这毛栗味好殿下晚上也别多用,仔细不好克化。” “太暗了我看不清,离灯再近点。”秦浣把手中的粥碗一放,抬头瞪了他一眼,赵擎烽立刻又笑着往油灯边靠了靠。 秦浣也不理他,有些费力的挪动了一下还有些酸软的身体,向后倚到了松软的靠枕上。 “殿下倚着它,必然不如倚着我舒服……还是换我来吧。”赵擎烽见缝插针的就想放下舆图,往秦浣身边凑,可秦浣哪里肯,抬手一指高声喝道:“给我站回去!” 赵擎烽看着秦浣尚带红晕的脸上挂起怒容,只觉别有一番风味,心中喜欢得紧,却还是压下唇角的笑意,举着舆图乖乖站回到了原处。 秦浣看着他此刻装的那一脸忠犬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稍稍拉开薄毯,指着自己颈上那点点红痕怒道:“它就是再不舒服,也不会咬我!你这样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赵擎烽看着自己的“杰作”,不好意思的轻咳几声,可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殿下怕什么,守在你车架附近的都是我手下的人,他们嘴巴严得很,绝不会传出去的。” “你还敢说!”秦浣将身边的小方枕冲着他便扔了出去:“这是外不外传的事吗!” 赵擎烽身手敏捷地用那舆图将小方枕接了过来,刚要再争辩什么,却听到房门响了,随后便传来了关峰的声音:“殿下可曾休息了?兖州刺史派人传了信来,殿下现在要看吗?” 秦浣忙整理好了衣物,好容易来紧了领子勉强能遮住大半红痕,剩下的却也没办法了,所幸关峰也是自己人不怕他真的跟何无顷说些什么,便硬着头皮让他进来了。 “殿下,”关峰听到秦浣的应允后便推门而入,刚开始他匆匆行礼只是打眼看到忠宁侯也在房中,却并未多想什么:“兖州刺史派人传信,说在济阴定陶县中恭迎殿下驾临。” “定陶县?”秦浣稍稍皱眉,赵擎烽立刻将手中的舆图展开,送到秦浣的面前:“定陶乃是济阴郡的治所,崔松鹤在那里等候也是情理之中。” 关峰听后点点头,又压低了声音:“暗线也传来消息,崔刺史调动了兖州境内大半兵力,皆布在济阴境内,怕是来者不善。” 说完他便起身打算将暗线传来的消息呈给秦浣,可刚一抬头便愣在了那里,动作也停滞了下。 赵擎烽利落地上前,趁关峰愣神的功法将那线报接了过来,径直拿到了秦浣身边。 秦浣不用想也知道关峰为什么而愣,他只觉得自己的面皮都已经麻木了,一把拿过赵擎烽手中的线报,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了。 这线报自然是李徽之父当年的旧部所传来的,有了李徽这些年来兢兢业业的准备,此条暗线中所留下的人各个都能干非常,一路走来为秦浣传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这是……”秦浣微微颦眉,那纸上画了好些方方正正的图样,他一时间只猜到与驻军有关,但到底对此并不熟悉。 “这是驻军营帐的部署图,”赵擎烽伏在秦浣的身后看着他手中的图纸,眉头稍皱,神色不自觉的认真起来,“沿河驻军,怕就在定陶县东北郊……若按此图,兵力应多不过八千。” “八千……三州之中,唯兖州势弱,半月能出调八千兵马,看样子崔松鹤当真是想负隅抵抗一番了。”论起正事秦浣也无心去再闹什么了,任由赵擎烽凑了过来,他当年为消先帝的疑心尽量不涉军务,因此于战事上实在有所欠缺,只得跟着赵擎烽一点一点的学起:“还能看出什么来吗?” 赵擎烽也有心将自己所知的交给秦浣,不由得放缓了语调,伸手指着那图上的线条为他细细讲解起来:“你看这块空缺,若按部署的惯例,这里显然是为未到的军队所预留的,故而若要再加上这些,崔松鹤短时间内应共调了一万有余的兵士,但绝不过一万五。” 赵擎烽沉思片刻后,又补充道:“前几日我也曾细算过,如今兖州之内崔松鹤所能调得动的兵力不过两万左右,再加上他与徐州豫州多有摩擦,难保这二州不会趁着此时有所动作,所以交界处驻扎的兵力他是万不敢轻动的,再算上那些散落东端一时赶不过来的兵力,如此来看,定陶东北所驻统共也就一万二三罢了。” “一万二三罢了?”秦浣侧脸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咱们的人加起来不过刚过人家的半数,若要硬拼起来当真能占着甜头吗?” 赵擎烽按着秦浣的肩膀,摇头笑了笑:“若论人数自然是他们占了上风,可殿下也不想想这兖州究竟有多少年未曾有过战事了,这一万多人中九成都是从未上过战场的士兵,平日里就算练得再勤快,真打起仗来也是十分有限。” 秦浣知道赵擎烽在这些事上绝不会夸下海口,必然是心中有所把握才这样轻松的,但他心中却还另有一些想法:“说到底咱们还是来修漕渠的,既然你觉得战事上一时不怕,那明日便随我带着几个河工,暗中出去一趟,实地勘察勘察地势水文吧。” 赵擎烽自然是满口答应,刚想再说些什么,一直在房中默不作声的关峰却开了口:“殿下要私下出去,可需臣派些人手暗中保护?” 秦浣几乎都要忘了关峰还在房中,他刚刚与赵擎烽商谈地入迷,动作语气上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日常的亲昵,此刻骤然想起关峰还在房中,不由得脸上又挂不住了。 “咳,不必了,有忠宁侯跟随,想来不会出什么事的。” 赵擎烽见秦浣那模样,心中又是一阵暗笑,可又怕把人惹急了再跟他闹腾,于是便主动解围道:“想必殿下要交代的也交代完了——关将军,我送你出去吧。” 关峰抬头又看了一眼赵擎烽,终是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守礼地辞别秦浣后,与他一道走了出去。 第39章 (三九)印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48 迹 关峰与赵擎烽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门,走廊上每隔几步便置了盏油灯,风吹过来本就不高的火苗压得更低了,关峰忽地停住了步子,放低了声音说道:“侯爷与殿下……” 赵擎烽坦然地笑了下,并没有隐瞒什么:“确如关将军所想的那样,我与殿下两情相悦,也已互定终生。” 关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皱紧了眉:“侯爷此举当真令人瞠目结舌——下官并非是质疑侯爷与殿下的人品,只是我等虽都是粗人,但也听闻过伴君如伴虎之言。” “殷王殿下如今虽与侯爷相好,但——侯爷可保那十载之后,君心不变吗?” 赵擎烽既能放心的将关峰收于麾下,便是早已深悉他的品行,知道他出言相劝确实是一片好心。 故而赵擎烽也并不恼,而是笑着摇摇头:“便如你相信于我,愿意追随我一般,我亦深信于殿下。” “我信他能创出一个全新的大启,也信他能当真与我白头携手百年不负。” 关峰怔怔地看着他,他尚还年轻,并未体会过那情爱的滋味,也无法去明白眼前的忠宁侯为何会有这等自信去赌那皇家的情爱。可冥冥之中,他却已心生信服,相信着那份感情会有一个善终。 “那便祝侯爷心愿达成了。”关峰抬手抱拳作礼,刚要告辞离去时,却又被赵擎烽叫住了:“侯爷还有其他的事?” 赵擎烽点点头,思量了片刻之后说道:“关将军乃龙甲军之首,有些事本也不需我再多言交代……但有些事,我还是放心不下,向求于将军。” “侯爷言重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关峰不知是什么事,却还是一口答应下了。 “眼下的局势你也看到了,不久之后与这三州之间会有一场战事,到那时我必亲自领兵而上,至于殿下——便托付给关将军了。”赵擎烽轻叹一声,看着廊侧明灭的烛火:“西北征战多年,我本也不惧这些沙场染血的事,但终究世事无常,若有个万一还望将军能护殿下周全。” 关峰一愣,随即又说道:“这些本就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侯爷只管放心就是了。” 赵擎烽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本就是龙甲军的职责所在,也知道以关峰的为人,无论他今天有没有开这个口,关峰都必会拼死护卫秦浣。所以他才会放心的将秦浣托付于他…… 送走了关峰后,赵擎烽转身又回到了房间之中,看着犹在床榻上挑着灯花的秦浣,忽然不自觉的轻笑了起来。 秦浣听到他的笑声,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仿佛在询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看到殿下就想笑了。”赵擎烽摇着头,说到底眼前的这个人他还是想要自己亲手护于怀中,何必让那些个还没有影儿的“意外”扰了心绪呢。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明日一早就要起来,难不成你想睡地上?”秦浣说着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方枕,赵擎烽也再不废话,上前将人抱在怀中终是沉沉睡去了。 说是一早就要起来,可昨日车上那一遭到底是把秦浣折腾得过了些,于是等到他第二天醒来时,也已是旭日临窗,晨雀吱喳了。 他半眯着眼睛,迎着和煦的日光,依稀能看到软薄的纱帐后,赵擎烽坐在桌前在摆弄些什么。 秦浣也不出声,随意掀开帐帘,下床趿着鞋子走近时,却看到赵擎烽面前居然置了面铜镜,见此情景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忠宁侯也会对镜弄妆,那脂粉用得可还顺手?” 赵擎烽手下一顿,无奈的笑了笑,继而又说道:“早听人说过闺房画眉之趣,殿下也要来试试吗?” 说着便回过头来,转向秦浣的那一瞬,秦浣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扬起的嘴角也一点点落了下去。 赵擎烽并不是在画什么眉,弄什么妆,而是在用一种特制的肉色粉膏,遮掩着额上的那个“罪”字。以前在京城中人人都知忠宁侯十几年前的旧事,赵擎烽自己也毫不放在心上,所以也从不费心遮掩。但既然是要微服暗访,便不好再顶着那个“罪”字出去了,所以他才破天荒的对着镜子刷了起来。 秦浣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抚上那即便刷过粉膏后仍隐隐可见的黑青色字迹,他知道赵擎烽从不会怪他任何,可每每看到那个“罪”字时,他心中总会漫上散不去的歉疚。 “不过再刷几遍就能掩住了,”赵擎烽拉下秦浣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我平日里最讨厌这等麻烦事,殿下可要来帮帮我?” 秦浣自然点了点头,细长的手指从琉璃小罐中抿出了豆粒大的一点,落在赵擎烽额上稍稍揉开,而后再用软毛小刷铺展均匀。 如此三番之后,秦浣方觉得那黑青色的字迹被勉强遮掩住了,但他又怕待会到了太阳底下,亮光一照又会显出形来,于是便起身打算将房中半掩木窗全部打开,透进光来。可他刚挺了挺身子,就被赵擎烽又拉回了怀里。 “大早上的,你这又是要做什么不成?”秦浣心中歉疚未消,气势上也是弱的,赵擎烽趁机便挤了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蹭着,但也仅限于此,并没有再做什么。 秦浣微愣,却听赵擎烽笑道:“殿下放心,我再怎么胡闹也不会忘了今日的正事——如此,只当是殿下忙活了一通,我给殿下的谢礼罢了。” “谢礼,”秦浣苦笑了一声,抬眼隔着一方铜镜,望着赵擎烽的额角:“那‘罪’字本就是因我而来,如今勉强遮住了,我哪里收得了这个谢。” 赵擎烽却摇了摇头,伸手拉开前襟,那结实的胸膛上却带着几道泛红的暧昧至极的抓痕,秦浣见状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再看了。 赵擎烽也不勉强,只是俯身又抱住秦浣,在他耳畔说道:“我知道殿下每次看到那个字,心中总是会难受,但是于我而言,无论是那个罪字还是这身上的红痕,都是殿下留给我的印迹,我都是喜欢的……” 秦浣皱眉刚想说什么,赵擎烽却打断了他继续说道:“甚至比起那些红痕,我更为珍惜这个‘罪’字。” “当年殿下……当真狠心,把我从东宫送走后,半分念想都不曾留给我。” “我知你是不想让我睹物思人,只盼着我能早日放下,早日忘记,”赵擎烽轻吻着秦浣的耳鬓,回忆着那段最为绝望的岁月:“殿下做得干净,我发疯似的去找,却再未找到一丝一毫与你有关的痕迹。” “唯有这个‘罪’字,虽不是你亲手所刺,但确是因你而留的。” “它刻在我额上,却让我心中安稳了下来。” 吾生余者漫漫,承君遗愿不敢早去。想至白发之年,或因忆短而梦中人面渐逝,但幸此印犹在,便可证昔年之谊,永生不忘。 秦浣听后双目泛红,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将泪意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49 压下,他伸出双手拽住赵擎烽微敞地衣襟,埋首于他的胸前,张开微微颤抖着唇齿,在他的锁骨附近留下一片清晰的红痕。 “是,当年是我错了,烛华要给我谢礼,我却要赔你歉礼,”秦浣说着抬起头,伸手抚着那片红痕,犹带水泽的双眼望向赵擎烽:“我知这礼只赔一次确实太轻,那便从今日而始至黄泉而终,朝朝晨起之时都赔你一次可好?” “好,就这么说定了,殿下哪天若是忘了,可是要受罚的,”赵擎烽笑着抵上秦浣的额头,手掌抚过他的眉眼,抹去了那水雾,而后将人抱到了水盆边:“不过今日还要出门就先不提这些了,就让小烛子来伺候殿下洗漱吧。” 秦浣重新睁开了双眸,对着面前那人暖阳般的笑容,不由得点了点头,眉眼间也终于染上了几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们可爱的小烛子插上一枚flag~~~ 当然,本质上这是个狗血傻白甜文,这个flag应不应验我也说不准~ 可能哪天开心了,就给他拔掉啦( ̄▽ ̄)/ 第40章 (四十)村落 十六年前秦浣尚在东宫之时,为兴建漕渠,曾施以重金召集天下能工巧匠。他自己虽极少能出太平都,却派遣手下的众多水利河工走遍了这东南之地,逐一考察之后集百家之所见,方绘成了那副漕渠图。 只可惜碍于时局,最终只能忍痛舍弃。 如今十六年过去,当初的工匠大多已年老,秦浣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重新召集起来一批人手。可惜其中大多又未曾实地勘察过东南的地貌水文,所以秦浣才抓紧时机带着那些工匠出来看看,自己也顺带探访一下这兖州的民情。 “之前听闻兖州虽未遭旱涝之灾,但近几年年景却也不太好,如今看来这奏报中当真掺了不少水分。”安排好工匠去处后,秦浣便与赵擎烽两人弃了马车,只牵着乌麟,装作是两人寻亲的过路人,不紧不慢地往那最近的村落方向走着。 阡陌春景正好,远望新麦青青,若不出意外等到夏秋之时,必定穰穰满家,盈车嘉穗。 “不谎称年景不好,那些钱串子又怎么贪钱呢。”赵擎烽见秦浣毫无疲惫之色,便放心的与他边走边聊了起来。 “他们贪钱我倒不怕,怕就怕如此谎报收成,实际是为了暗囤粮草,伺机与朝廷抗衡。”秦浣皱起了眉,这些年来地方上留下的隐患终究还是太多了。 赵擎烽知道秦浣近来为这地方之事夙兴夜寐,心中到底是心疼他费神,便宽慰道:“殿下放心就是,看如今的情形东南这几州虽有心与朝廷动武,但终究不是一条心的。如今豫、扬两州俨然想让兖州当个替死鬼,试探朝廷的实力,并不打算出手相帮。待我们先拿下兖州后,既有粮草支撑,又有吉王之兵可用,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秦浣知事情没有他说的那么容易,刚要皱眉说些什么,却被赵擎烽的手按住了眉心:“好了殿下,那些打仗的事便都交给我就是了,你翻来覆去的想了这么多天也该累了,今日就将这些事暂且先放放,安心去探访探访民情,就当是歇息一下了。” 秦浣低头思索片刻,也知道自己最近是太过紧张了些,转而再看眼前的乡野春景,又是一番别样趣味,便不禁放松了下来。 不多时,只见前方已有房舍三两,炊烟袅袅,那水畔林前小村便已近在眼前了。 “走吧,此刻入了那村子,倒正能讨上一口午饭。”赵擎烽笑笑,一手牵着乌麟,一手拉住了秦浣的手,向着那村落走去。 农家小院并不曾砌什么外墙,只用那高高低低的枯木在矮矮的房舍前圈起一片,便作是自家小院了。此时正是阳春三月,那围绕小院的枯木也偶有二三又逢了春,生出点点绿芽来。 “这……就上前说留宿吃一顿午饭吗?”秦浣到底不曾赶路借食过餐饭,站在那柴扉之前却生出几分无措来。 赵擎烽拉着他的手,作出一副有些为难的模样说道:“殿下,这我也不知道呀。” 秦浣拍了他手一下,他才不相信这个在外征战多年的人没借过宿:“少装了,你能骗得过他们还能骗得过我不成,快去叫门。” 说着便把人往柴门前推,赵擎烽笑着转过头来:“好好好,我去,殿下可不许反悔。” 秦浣这边一时还真未反应过来,这叫门的事能有什么反悔的,赵擎烽那边却已然在门前呼喊了几声,不多时一个身穿粗布短衣的老汉就从房舍中走了出来。 “老人家,”赵擎烽拉着秦浣的手又往那门前走了几步,满脸堆笑着说道:“我们夫夫二人往定陶去寻亲,忙着赶路错过了驿馆,不知可否能在您这里讨口吃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其余二人都愣住了,秦浣狠狠地捏了赵擎烽的手一下,赵擎烽却得意地冲他笑了下,低声说道:“这可是殿下你让我说的。” 好在大启民风也算得上是开放,男子相恋之事也并非是全然不为世俗所容,不然当年不用巫蛊之事,就凭秦浣与赵擎烽那点关系,就够何无顷将他拉下马了。 那老汉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朴实地冲两人笑了一下:“饭食倒是有的,只可惜都只是些山野菜梗,两位要是不嫌弃寒酸,便随我来吧。” “自然是不嫌弃的,多谢您了。”秦浣生怕赵擎烽再说出什么浑话,忙抢先说道:“不知老人家该怎么称呼?” “我姓张,两位只管叫我张老汉就是了。”张老汉又笑了笑,招呼着两人进了那不大的院子。 刚刚在柴扉外还未曾注意,进了那院门后秦浣才发现,这不大的院子中铺了两三张大草席,而草席上则晾晒着好些野菜。 “老汉您是做郎中的吗?”秦浣不曾见过这些野菜,只见过太医院中偶有晾晒药草,便以为张老汉是村中的郎中在院子里晒药草。 那张老汉听了忙摆摆手,笑得有些腼腆道:“这哪里是什么药草,不过是些坡里挖来的野菜罢了。” 秦浣听后有些尴尬的赔笑了下,赵擎烽刚想说什么替他插过去,却不想那张老汉却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是些土里长出来的贱物,也难怪两位客人不认得——唉,若是能过得下去,谁也不想吃这些东西。” “吃这些?”赵擎烽顿时觉得不太对,秦浣不甚了解这乡下人的生活,他却是清楚的。村中人春时喜欢吃些野菜尝鲜是一回事,靠这些东西而活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那张老汉只是个村中老人,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是啊,不是老汉不想好好招待两位……只是家中实在没什么存粮了,只能用这些野菜熬些粥了。” 这下连秦浣都听出不对了,他先安抚着张老汉:“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50 老人家肯给口吃的我们就已十分感激了,只是……这去年年景不好吗?怎么会没有余粮呢?” 正说着,三人坐到了桌前,那张老汉招呼着自己老婆子给他们盛两碗粥来,赵擎烽赶忙起身去给张婆子帮忙。那张婆子也是个心肠极好的,非但没有怪张老汉多带回两张嘴来,反倒一个劲的不安念叨着怎么能给客人吃这些东西,擦着手就要出去借些白米来招待两人。 秦浣和赵擎烽哪里还能坐得住,拦了好一会那张婆子才没有出去。 赵擎烽将两碗糙米野菜煮成的稀粥端到秦浣面前,看着碗中稀薄的汤水并菜梗,两人心中都分外不是滋味,秦浣便又问起刚刚的事:“张老汉,是去年收成不好吗,家中怎么会没有余粮?” “唉,收成哪里会不好,只是再好的收成,也半分落不到我们手里。”张老汉叹了口气,明知不该对这两个外乡人多言,但还是忍不住抒发着心中的怨气:“粮食一收下来,就让官府那帮人全抢走了!” 秦浣与赵擎烽对视一眼,不需再多言什么,就已经全都明白了。 那张老婆到底还是胆小的,生怕自家老头子话多了惹来灾祸,忙上前拉了他一下:“行了行了,平日里跟王老头唠唠嗑也就罢了,当着客人的面还说那些疯话做什么。” 那张老汉也自知多言了,忙摆了摆手:“唉,老汉我就是话多,两位都别放在心上……快喝粥吧,趁热趁热。” 赵擎烽刚想提醒什么,可已经晚了,秦浣端起那粥毫无心理准备的就喝了。 秦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可他还是一点都没有停顿的,将那一整碗粥都喝光了,而后还放下碗,向张婆子笑着道了声谢。 赵擎烽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到底太过小瞧他家殿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里面提到的兖州、扬州什么的,我都是参考的东汉十三州的地名~漕渠也不是按照现在京杭大运河的线路来修的,要是出了bug还请大家多包涵~~ 今天又是卡文的一天emmmmm 我现在真的超级想写纯种田文,攻受在乡下养养鸭子,卖卖鸭蛋什么的,三年抱俩,五年抱仨咳咳咳 第41章 (四一)河上 秦浣喝得干脆,一边的张老婆心中却是过意不去的:“唉,你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好人家养大的,吃这些肯定是不成的。” “怎么就吃不得了,我觉得婆婆这粥煮的极好。”秦浣笑着起身,主动走到水盆边,刚要挽起袖子便被人按住了手。 “还是我来吧。”赵擎烽一面拦着要抢着动手的张婆子,一面接过了秦浣手中的碗,高大的身躯挡在小小的手盆前,认真地将手中的两个粗瓷碗清洗干净,没有一丝局促违和。 秦浣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笑出了声,赵擎烽擦着手上的水问他笑什么,秦浣只是摇着头,任凭他怎么问都闭口不言。 一边的张婆子看着他两人的模样,对着赵擎烽说道:“你家的这个脸皮薄,快莫要再追问他了。” 赵擎烽听了,对着那张婆子讨好的笑笑:“那婆婆可是猜到他在笑什么了?” 秦浣对此颇不以为意,刚要回到桌边与张老汉继续搭话,却不想险些被那张婆子说得红了耳根。 “他呀,当然在笑自己找了个能过日子的汉子。” 这一屋子的人正在说笑着,外面却传来了个年轻人的叫门声:“张老汉,张老汉,你今天还去水里网鱼吗?” 张老汉听到后有些费劲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大声招呼着:“去,去,你等我会。” 那张婆子一听,脸色就不太好,但还是笑着对秦浣他们解释道:“两位既然来了,就多在这里歇歇脚,我家老头子去网些鱼来,给你们做汤喝。” “对对对,”张老汉一边吃力的弯下腰去捡墙角的渔网和苇编篓子,一边向他二人招着手:“你们可别走了,老汉我一会就回来。” “张老汉,你腿脚可方便,要还是不舒服就别勉强了。”门外的年轻人出声劝和着:“要是没得吃了我待会送您一条就是了。” “没事,没事,”张老汉提着那些东西就要往外走,嘴里还念叨着:“六娃子你可别乱说,老汉我身子板好着呢。” 事已至此,秦浣哪里会不明白,那张老汉分明腿脚不好,为了招待他们才勉强着去捕鱼的。 赵擎烽先一步拦住了张老汉,接下了他手中的渔网和篓子:“在这里白吃了一顿饭我们就够不好意思的了,哪里还用得着您这么招待。” “是啊,”秦浣也走到了门边,劝阻道:“我们歇的时候够长了,也该去赶路了,就不麻烦您了。” 那张老汉哪里肯依,一个劲的摆着手:“再歇歇,再歇歇就是,就是你们不吃我也该去弄些鱼来贴补一下了,老汉我一会就回来。” 秦浣有些为难抬头看了赵擎烽一眼,那些叵测阴暗的人心他应对惯了,如今遇着这淳朴至极的民情,他却束手无策了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好白吃你们的东西,这鱼就让我们去捕吧。”赵擎烽接到秦浣的目光,自然决不让自家殿下为难,硬生生用他那张嘴把二老磨得同意了。 直到跟赵擎烽走出屋舍后,秦浣才松了口气,有时候拒绝这种真情实意要比与人勾心斗角难得多。 “烛华你……会捕鱼?”等松完了气,秦浣又想起他事,要说赵擎烽会做别的他还信,只是西北向来缺水少河,赵擎烽又怎么会捕鱼呢。 “不会也是能学的吧?”赵擎烽轻咳两声,虽说尽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一边同行的那位小六哥听到了。 “没事,不会也没事,”小六哥知道赵擎烽不会也丝毫没有抱怨,反而拍拍他的肩背笑道:“你身板这么结实,就是不会捕鱼到时候花些力气撑船也是好的。” “行,出力气的活我什么都能干。”赵擎烽满口答应下来。 走出安然平静的村落,正是三月午后日暖风熏之时,几个村中的孩童手攥着大捧的花花草草,笑着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路追逐玩闹着往那河滩上去了。 “一群小皮猴子,”小六哥笑骂着,又冲那些孩子们高声喊着:“水还凉着呢,谁要让我看着下去了,等回头告诉你们老子!” 那些孩子们都穿打着补丁的衣裳,身子瘦瘦小小地,气势却足得很,听到小六哥的话后,个个都敞开嗓门喊着:“知道了,知道了——” 话说间,他们也走到了一处停靠着小木船的水洼子前,秦浣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便老老实实的坐在船尾,按着小六哥的号子递着渔网。 而赵擎烽也不是个只会动嘴的,不多时便已摸到了那摇船的窍门,稳稳地撑着那小木船,划开平静的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51 水面,在波纹中缓缓前行。 “你们借宿也真是会挑人家,”小六哥一面撒着网,一面跟两人闲聊道:“张老汉两口子可是我们这村里出了名的好心人。” “可惜呀,好人没好报,闺女远嫁没了音讯,儿子又死得早,如今俩老人膝下空空,我们这些乡里乡亲的也只能尽力帮衬帮衬。” 秦浣拈着手中泛着水腥气的渔网,看着小六哥熟练的将渔网抛入那映着阳光的河水中,出声问道:“这些年村子里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不远处玩闹的孩子们终于还是没忍住,甩开了草鞋淌进了水中,小六哥见状指着他们大声喝道:“刘娃子,泥蛋!你俩给我滚上去!” 被点了名的孩子心里头虽说揣了一万个不乐意,但还是嘟嘟囔囔地上了岸。 小六哥见他们老实了,才叹了口气继续撒着网:“是不容易啊,粮食都被征走了,前些日子又听人说起还要再征什么兵,谁知道呢……” “可是不容易也要过,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那群小崽子不是,”网都放完了,小六哥也闲了下来,捡了块地坐下与秦浣继续聊着:“就是没了粮食,还有这坡,这水呢,虽说艰难些,可到底也能养活这一家人。” “可就是怕,真的征兵啊……” 孩子们趁着小六哥不注意,又偷偷溜下了水,小六哥见状又叫嚷起来。 秦浣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远处青青麦田,风过草动,又拂起一河的微波,扰乱了水面上倒映的阳光。 那一日他们的收成还不错,两三条一尺来长的大鱼,一篓子活蹦乱跳的鱼苗,秦浣一样也叫不上名字来,但看着小六哥与张家二老的神色,他也是欢喜的。 吃过了晚饭后,两人终是别过了村中人,共骑着乌麟慢慢往回走去。 走上矮坡时,秦浣不由得回望着那处小小的村落,看夜幕下那零零散散的矮舍中,发出的点点灯光。 “烛华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到底还未入夏,夜风吹来时,秦浣仍旧感到了丝丝的凉意。 赵擎烽伸手揽了揽怀中的人,让他紧贴在自己尚还温暖的身体上:“殿下在想两件事,一件是公事,一件是私事。” 秦浣轻笑了下,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接着就听到赵擎烽问道:“那殿下是先听公事还是私事?” “自然是先公后私了。”秦浣抬手摸了摸乌麟的鬃毛,理所当然地说道。 “公事是,殿下今日听了那小六哥的话,心生愧疚。若战事一起,这几州之中必然会征兵,他们的日子也就会更难过。”赵擎烽轻叹一声,握着秦浣的手:“可殿下心中也清楚,若不动兵,这些百姓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差,民怨累积,迟早会出更大的乱子。” “是啊,”他们越行越远,再次回望时,秦浣已然看不到那村中的灯火了:“无论此时动不动兵,他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说到底,我也只是想要个兵不血刃的法子,即便这仗必须打,也尽量少些伤亡。” 赵擎烽没有说话,他在外征战十六年,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战场的惨烈。 “烛华可是觉得我异想天开,过于妇人之仁了?”秦浣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不由得自嘲了起来。 赵擎烽却摇了摇头:“不,刚刚那些话才是殿下应该说的。” “殿下是王者,需有仁德之心来治理天下,为万民着想所以才会厌恶战事,这是百姓之幸,”赵擎烽抵着秦浣的额发,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有王者才需有将兵,主杀伐征战,为君分忧。我便是殿下的将兵,殿下所不愿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便全都交给我就是。” 秦浣一愣,随即又是一阵轻笑:“你不是不通文墨吗?从哪里学得了这些文绉绉的话回来哄我?” 赵擎烽也不遮不藏,全然老实交代了:“自然是硬照着那书上背下来,为了讨那些贵人们的欢心的。” “好啊你,敢用那些讨他们欢心的套话来糊弄我,”秦浣伸手佯怒般在赵擎烽臂膀上拍了几下,而后却又兴致勃勃地问道:“既然你这么能说,不如就再说说还有件私事是什么?” “那私事自然是……”赵擎烽俯身凑到了秦浣的耳畔,脉脉细语,缱绻之言只为彼此所知,却换得二人又是相视而笑,目送灵犀。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他俩咬耳朵说了些啥~ 明天毕业聚餐跟大家请个假~ 第42章 (四二)定陶 盛弘十六年三月初八,自离太平都算起十八日后,殷王秦浣所率领的南行之军终于来到了这定陶县中,兖州刺史崔松鹤率济阴郡守卫东刚等数十官员出城相迎。 时值阳春三月,定陶城中烟花极盛之季,崔刺史设宴于那赏景最佳的万福楼上,招待秦浣与赵擎烽等人,近可品楼中百花争艳之趣,远可观万福河上波光粼粼之景。 几人互相谦让的就坐后,秦浣暗暗看向坐于席上最为偏远之处的一位留须的儒生,此人极为不起眼,落在寻常人眼中怕也只当他是托着某个官的关系进来凑数的。但秦浣却知道,此人名叫刘义茅,他非但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物,相反他算得上是颇受崔松鹤信赖的谋士…… 秦浣掩饰着眼中的算计,身为主宾率先执起酒樽,敬谢崔松鹤等人的招待。那崔松鹤等一应官员,虽说心中已起了反意,但这酒桌上的功夫却依旧做得周全。几人笑着一面客气的推让着秦浣的敬酒,一面反向秦浣敬酒。 起先秦浣还耐着性子与他们往来交杯,可那崔松鹤似早有安排一般,暗示着手下的官员轮番向秦浣敬酒,大有不灌倒他誓不罢休的架势。 秦浣被这一屋子苍蝇缠得实在烦了,心中冷笑一声,向着在一边待命已久的赵擎烽使了个眼色。 今儿不禁你的酒,给我往死里灌! 赵擎烽自入席那一刻起,便已是摩拳擦掌,如今得了秦浣的眼色,唇角瞬间扬起了一个甚是嚣张的笑容。手上的酒樽往桌上一撂,也不需旁人帮忙,自将得这定陶陈酿斟满,举着酒樽便直冲那刚刚缠秦浣缠得最紧的那白面小官就去了。 论起这酒桌上胡搅蛮缠,劝酒强灌的本事,赵擎烽当真还没怕过谁,那些官员们一开始还谨记着崔松鹤的交代,想要专心对付殷王。可招架不住赵擎烽一客气二强逼三直接胡灌的纠缠,不知不觉的便都被他控住了节奏。 秦浣满意地看了一眼乱了半席的酒桌,端着手中的所剩的小半樽酒底,转向眉头紧皱的崔松鹤:“忠宁侯自西北而来,性子里最是直爽好酒的,若有冒犯崔大人可不要见怪。” 崔松鹤听后摆手笑笑:“哪里哪里,侯爷能喜这定陶的薄酒,亦是下官之幸。” 秦浣仍旧执着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52 那点酒底子,丝毫没有要饮的意思,却借着这酒的话头说了下去:“这定陶之酒确实别有风味,不止是忠宁侯喜欢,安平也尝着不错……想来等日后漕渠修成,将这酒运到那太平都中,陛下与何相大人,也会喜欢的。” 此话一出,崔松鹤的脸色立刻便沉了下来,他打量着秦浣的神色,索性压低了声音作出些个讨好的样子,避着众人问道:“话已至此,还望殷王殿下给个准信儿……这朝廷中,何相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城西七千精兵随您而来,下官看着也着实心慌。” 秦浣眼眸一转,亦压低了声音:“听闻崔大人当年入仕之初,也曾是何相手下的得意门生,如此也当只何相之意才是。” 崔松鹤闻言一愣,当年他确是因着何无顷的一手栽培,才得以由一芝麻大小的七品小官,升为陈留郡守,再登上这兖州刺史之位。可年岁流转,人心易变,朝廷无能,他坐拥于此便如土皇帝一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还能像当年那样甘心受何无顷的摆布。 可他心中到底还是怕的…… “漕渠而已,不过是于地方于朝廷得个方便罢了,”秦浣看着崔松鹤的神情,伸手用象牙细筷捡了块鱼腹放入碗中,浅尝一口后安抚崔松鹤般又说道:“安平临行之前,何相亦曾交待过给大人您带一句话。” “万岁渠既成,大人也依旧是兖州刺史,两厢无碍,还请您安心勿动。” “安心勿动”四个字直击崔松鹤心头,他僵僵地保持着笑容,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向着秦浣说道:“是,是,下官自然明白何相的意思。” 秦浣听后也笑了一下,拿起手中的酒樽与崔松鹤轻碰一下:“何相的话已然带到,崔大人既明白了,那安平也就放心了。” 说完,将酒樽中的残底一饮而尽了。 酒席散后,秦浣等人却并未入住崔松鹤为他们准备好的府宅,而是去了定陶城西郊,回了他们的驻军之处歇息。 崔松鹤见他们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强求,只得亲自将他们送出城外,而后再乘小轿回到了府中。 济阴郡守府中正是夜深人静,唯有清风偶尔拂过惊飞了枝头的雀鸟。 崔松鹤面色阴沉的坐在书房里,冷眼看着几个门客七嘴八舌的争论着究竟要不要与朝廷开战。 他当然知道兖州势弱,而豫、扬两州此刻却宛若隔岸观火,完全是一副拿他试探朝廷虚实的意思,完全不想出手相帮。如此一来,若真与朝廷相斗,他绝无半分胜算。 可如果就此低头,听了何无顷的“安心勿动”四字,他确实可以保住兖州刺史之位,但怕到时这“兖州刺史”也就剩个虚名了。 “大人还是早作定夺的好……”崔松鹤乍一听到此言,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他养了这些庸庸之臣,平时耍得一张好嘴皮子,关键时候一点派不上用场。 崔松鹤气得一拂袖,刚要离开时却看到了至今一言未发的刘义茅,而恰巧那刘义茅也正看向他。 “不知刘先生对此有何高见?”崔松鹤平时对刘义茅便信赖有加,故而今日才特地安排他上席,此刻正迎上他的目光后不禁开口问道。 那刘义茅一副不卑不亢之态,俯首行礼后坦言道:“此时与朝廷短兵接战,实属不智之举。” 崔松鹤如受迎面一击,却依旧愤愤:“那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俯首称臣了?” 刘义茅听后,却摇了摇头:“在下并未此意。” “哦,那先生的意思是——”崔松鹤对刘义茅也算得上是熟悉了,听他这么一说,忽地就燃起了希望。 “所谓兵不厌诈,如今这朝廷之兵既已欺辱到吾等面前,怎能当真就这样忍气吞声。”刘义庆忽然拔高的声音,有些狠厉地说道。 崔松鹤等了一晚上,想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立刻转愤为喜催促道:“先生有何妙计,崔某洗耳恭听。” “殷王率七千朝廷精兵远道而来,一路风尘疲惫,又水土不服,想来染上什么疫症也是情理之中的。”刘义茅向西望着城外驻军的方向,轻声叹道:“这南行之军染疫而亡,乃天降不祥之兆,警示修渠之举已惹得上天大怒,万不可继续逆天而行。” “妙极妙极!”崔松鹤立刻笑逐颜开,不断地拍着刘义茅的肩膀,可片刻之后又愁道:“可眼下又该如何让这南行军染上疫症呢……这瘟疫若是一个控制不好,便有可能危及自身啊。” 刘义茅早有预料一般笑了笑:“大人不必担心,在下曾得一奇毒,只需将此混入水中令人服下即可使其中毒,而那中毒者恰恰状如染疫,便是再高明的医者也是诊不出的。” 崔松鹤听后更为高兴,他转身抚着墙上所挂的定陶舆图,秦浣与赵擎烽所率的南行军眼下驻于城西东鱼河畔,而他紧急调来的兖州军却驻扎于东北万福河畔,如此只需将那毒混入东鱼河中,便可无声无息地将那七千精兵置于死地,且丝毫都不会误伤到自己的兖州军。 “就按先生说的那么办吧!” 定陶西郊,营地主帐之中,秦浣换下了一身繁琐的华服,只着了贴身的白绸单衣,散发坐于灯盏前的软毯之上。因着握笔而起了一层薄茧的手指轻巧的拆开传讯的竹筒,对着灯光看清上面所书的内容后,不禁冷冷地挑了下嘴角。 “以疫症不战而退三军,又可辩为天将示警,这位刘先生当真是个可用之才。”秦浣随手将那纸笺递到了灯烛之上,不过火苗一闪,转瞬间便只剩一撮黑灰了。 赵擎烽听到这话时,正端了个小盅自帐外而入,几步走到秦浣的身边笑道:“只可惜那位崔刺史早些年害得这位刘先生的家破人亡,这才终究不能为他所用,就便宜了李徽,也便宜了咱们。” 秦浣闻言笑了笑,他当初就知道此行得了李徽埋在兖州的暗线会方便许多,却不想竟能有如此意外之喜。有了这位刘义茅先生的相助,不战而屈兖州之兵,也并非不可为之了。 赵擎烽将手中温热的小盅往秦浣面前一放:“殿下今晚在席上也没吃几口,不如就用些宵夜,边吃边想吧。” 秦浣看了一眼那白瓷小盅子,却并没有打开,而是凑到赵擎烽的身边,细嗅他的身上的酒气:“还说我呢,你今日喝的如何?可有些醉了?” “才这些,哪里就会醉,”赵擎烽先是懒懒地说了一句,而后突然警觉了起来:“今日……可是殿下让我喝的,殿下现在可不是要秋后算账吧?” “我让你喝的?”秦浣一挑眉,他不止要算账,而且还不认账:“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喝了?我可不记得有说过的。” 赵擎烽无奈地看着秦浣耍赖的小模样,心中又爱又恨,恨不得扑上去把他撩弄得哭出声来。可看着他因近日劳心筹划兖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53 州之事而愈发消瘦的脸庞,赵擎烽又哪里舍得再折腾些什么,只好先服了软,告了饶:“好好好,殿下没说,是我错了。那这次便罚我服侍殿下用宵夜可好?” 秦浣听后满意的点点头,又舒服的靠进了赵擎烽的臂弯里,看他将白瓷小盅轻轻掀开,鲜美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是鱼汤?”秦浣低头喝了一口赵擎烽送来了汤匙,笑着说道:“我正想吃这个了,刚刚在席上也有一道鱼菜,可惜味道糟得很,半分比不上咱们在张老汉家中吃的那条。” 赵擎烽听后又往秦浣嘴边送了一勺,而后故意问道:“那殿下说说,现在喝的这鱼汤与那天的鱼肉比,哪个更好呢?” “这我可说不准,不如烛华你自己来尝尝吧。”说着便又含了一口勺中的鱼汤,而后微微抬头,凑到了赵擎烽的嘴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大四老咸鱼就要毕业了…… 看看自己的文还是这么凉t^t 天灵灵,地灵灵,最后一次在校发文,让我蹭上玄学首页吧! 第43章 (四三)降罪 定陶城西十二里,一个身穿黑衣之人骑着匹快马,沿东鱼河岸疾驰而行,原本闲适安谧的春夜,也因他的动作而变得紧张起来。 前方不远处现出营地火把所传来的光亮,那黑衣人立刻翻身下马,将马匹藏好后矮身钻入一边的树丛中,放轻了脚步绕开营地悄悄前行。 耳畔终于响起了东鱼河潺潺地流水声,那黑衣人不禁加快了脚步,趁着周围四下无人,飞速冲到了那河边的石滩上,而后从怀中摸出大包的药粉,准备尽数洒入那河水之中。 就在此时,一声马嘶自他来时的方向传来,那黑衣人手中猛地一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只见黑暗的东鱼河边忽然整齐的冒出了一排黑影。下一刻,熊熊火光便刺痛了他的双眼。 关峰面不改色的挥手,让手下的龙甲军将此人绑起来拖了下去,而他自己则亲自将那包药粉捡起,送到了主帐之中。 郡守府中,崔松鹤一夜未眠,焦急的等待着派去下毒的人回来复命,可直到弯月西沉,东方日升,他都迟迟未接到任何消息。 崔松鹤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推开房门刚要出去,却见这济阴郡守卫东刚神色惶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见到他后来俯身作礼都顾不上了,喘着粗气说道:“大,大人!不好了,咱们东北边军营里出事了!” “你说什么!是咱们的军营出事了!”崔松鹤的冷汗刷地一下便冒了出来,卫东刚虽是他的下属却并未到心腹的程度,故而昨夜所商量的投毒之事,他并没有让卫东刚知道。崔松鹤犹不死心的又抓着卫东刚问了一遍:“是咱们的军营还是殷王的军营!” 那卫东刚只以为崔松鹤是急糊涂了,便扯开了嗓子又说了一遍:“是咱们的军营!所,所有人都病倒了!” 崔松鹤之觉头脑中“嗡——”一声,他眼下已无暇去想是不是殷王已经知道了投毒的事,还是其他人泄漏了什么,只是紧紧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我去找刘义茅!刘义茅呢!” 去找刘义茅,刘义茅!那毒是他给的,他自然会有解毒的办法,只要赶在殷王发动之前解了毒,那他就还有一拼之力!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穿着朝廷军服的士兵将整个郡守府团团围住,赵擎烽亲自带人一路闯进了郡守府的内院中,见到崔松鹤后二话不说,直接令人将他紧紧抓住。 “忠宁侯这是何意!”崔松鹤心中已暗暗生出了大势已去的念头,但他却还强自镇定地向赵擎烽喝道。 赵擎烽听后一言不发,只是用冰冷彻骨地眼神扫了他一眼,那崔松鹤的声音立刻就抖了起来:“忠宁侯……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崔大人不妨说说能有什么误会呢?”赵擎烽微微侧身,让随于后而来的秦浣悠然缓步走到崔松鹤的面前。 “误会,误会就是……”崔松鹤只觉脑中一片混乱,他一时也想不清究竟要不要主动提起投毒之事,可秦浣却没给他那么长的时间。 “既然崔大人一时说不清,不如就让安平代劳来替大人说说这一切的始末吧。” 秦浣似是怜悯似是冷漠地笑了一下,而后一挥手:“将人带上来吧。” 话刚落音,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便拖着一个血葫芦一般的人走了过来,并将那人直接扔到了崔松鹤的面前。 尽管那人的脸上已满是血污,但崔松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便是他派去下毒的人! “昨夜此人偷溜到我营边的东鱼河畔,欲行不轨之事,幸而被龙甲营巡逻的士兵抓了个正着,并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秦浣伸手,赵擎烽默契的将那一大包毒粉放到了他的手上,秦浣看也不看直接掷到了崔松鹤的脸上:“经关将军连夜审问,此人尽数招供,竟是崔大人你派来妄以下毒制造瘟疫之假象,谋害我营七千将士!” 崔松鹤刚要出口辩驳,秦浣却高声继续道:“后来安平才知,崔大人竟心狠至此,为使得瘟疫之说足够可信,竟也连夜向自己军中下了同样的毒!” 崔松鹤赫然张大了嘴巴,他想不到殷王竟想将那兖州军中毒之事一并全部推到自己头上,惊骇之下,他只咬死了不认道:“殷王殿下此说,可有什么证据吗!” 秦浣听后又是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条沾染了血痕的白绢,将它一点点在崔松鹤面前展开:“崔大人看好了,这就是你所派的下毒之人昨夜亲手写下的血字供书,如此便是人证。” “殿下,臣在崔大人房中搜得此物,经大夫辨认,确与昨夜缴获的毒粉并无差异。”关峰率人疾步而来,将毒物呈到了秦浣的面前。 “崔大人看好了,这些可就是物证,”秦浣垂下眼眸,看着已面色赤红的崔松鹤:“认证物证俱在,崔大人不认也要认了。” 崔松鹤冷汗涔涔,却仍执拗地大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下官不服!” 秦浣冷冷地看着他,最终摇了摇头:“大人此刻不服也没什么,只管等来日被押入京中后,再与何相喊冤就是了,想必到时——何相必会为崔大人主持公道的。” 崔松鹤的心一下子沉入到了谷底,面上也逐渐现出了死灰之色,他其实也明白如今争辩再多也早已毫无用处。无论到底有没有证据,无论殷王的说辞有多少漏洞,自打他动了为敌之心那一刻起,朝廷便绝不可能再放过他。而眼下他已沦为阶下之囚,而兖州军主力却尽数中毒,绝无与南行军抗衡之力。 他当真——已无力回天! 崔松鹤长哀一声,最终塌下了身子,任由赵擎烽手下的士兵将他拖走了。 至此,兖州局势初定,秦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54 浣却一刻都不敢停息,火速开始处理善后之事,力求将兖州稳妥拿下。 一方面赵擎烽亲自坐镇兖州军中,用刘义茅的解药救治寻常的士兵,并趁机控制其军中的主要将领,重要职位尽数撤换成自己人,将那一万多兖州军彻底蚕食,收入麾下。 一方面秦浣主政济阴郡,任用刘义茅等兖州的旧人良臣尽量控制州政,颁布开仓放粮、重置税务等,众多可在短时间内快速讨得民心的策令。他还暗中命人将崔松鹤所做之事传遍整个兖州,特别是军队之中,使兖州军民对其彻底寒心。 如此军政并进,两人虽一时忙碌得焦头烂额,旰食宵衣,但总算还是见得了成效,兖州境内一时间并无大乱。 秦浣看着壁上所挂的大启东南舆图,尚还沾染着墨迹的手缓缓的抚过图上的兖州,这南征的第一步他终是有惊无险地迈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时间有点赶,写得稍微仓促了点…… 第44章 (四四)楼高 “崔松鹤已交于刑部,认证物证俱在,只等择日宣判问斩。” “陈留、济阴、山阳三郡可减至四十税一,东郡与泰山则可直接免税一年……” 秦浣看着手中从太平都传来的书信,自从他未动兵戈而拿下兖州后,何无顷每隔几日便会派人送来书信一封,“指点”他处理兖州政务。 对此秦浣倒并不如何反感,他前世虽说做了十几年东宫太子,处置起这政事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但跟何无顷这个浸淫官场几十年的政客比起来,他经验到底也浅了些。 故而赚得了何无顷的“教导”,秦浣非但没有生气厌恶,反而乐得自己省了些力气,学了些东西。 而对于何无顷传达而来的那些政令,秦浣却也不是全然照做,亦会分辨一番,往往去其六七而行。反正一来天高皇帝远,便是何无顷也无法一手掌控兖州之事。二来关峰也会时常向京中传讯,在何无顷面前替他遮掩一番。 想到了这关峰,就不得不提吉王派来的那位孙鹏将军。 前些日子在路上时,赵擎烽打着监视秦浣的名义,时时围在秦浣的车架周边。而未免这位孙鹏将军向吉王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关峰的人则又围了上去,将孙鹏挡了个严严实实。 至于到了兖州后,赵擎烽特地以人手不够为由,将孙鹏手下的四千士兵全部打散了混编入兖州军中,而这位孙鹏将军则是被彻底架空成了闲职。他倒是想要监控赵擎烽,可赵擎烽一天到晚忙着改编训练兖州军,他哪里见得到人。 秦浣放下手中的书信,心中对兖州的农税已然有了分寸。转而又拾起另一封密报,孙鹏对赵擎烽有监视,他自然对孙鹏也有监视。 近日来,虽说孙鹏没从他们这里讨得分毫便宜,但于吉王而言,他对赵擎烽的信任也开始有所松动了。 不过好在,扬、豫、徐三州已传来异动,向来下一步计划可行之时机,不会太远了…… 匆匆地看过有关孙鹏的密报,秦浣忽地觉得眼前有些暗,抬头望向窗外时,才发觉已是点灯时分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与赵擎烽一个在城中处理兖州政务,一个在城外收编训练军队,两人几乎都是忙得脚不沾地,连见面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秦浣看了看案头的奏报,好在最繁琐的那部分已然理出了个大概,剩下的再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 他这么想着,正要提笔再往那文书上批复几句什么时,王迭却走了进来:“晚饭已经备好了,殿下可要现在就用?” 德多作为太监自然是不方便随他南行的,故而近来都是由王迭处理着秦浣身边的琐事。秦浣听他这么一说,刚要点点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起身吩咐着那王迭:“不,你取叫人从那些饭食里捡出些好带的来,装进食盒里,再去给我备一匹马。” 王迭在秦浣身边跟了这么久,自然也能猜到几分主子的心意,也不多说什么,忙应着下去准备了。 不多时,秦浣便带着食盒,骑上了马往城西赶去了。 他趁着手头上棘手的事都理得差不多了,出城来与赵擎烽相聚一番。可不想他兴致冲冲地来了,却冷不丁扑了个空。 “你说,你们侯爷去城东了?” 见秦浣只身策马而来,赵擎烽留在城西的心腹副将立刻将人迎到了主帐中,有些为难地解释道:“回殿下的话,侯爷今日本是在这边训管兖州军的,但城东那边出了点小事,他才赶了过去……您只在这里稍等一会,属下现在就派人去叫侯爷回来。” 秦浣也知今天是他任性了些,也没提前告诉他们一声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突然过来了,听那副将这么说,忙嘱咐道:“派去的人莫要着急,只等着看他处理完正事,再告诉他我过来了。” 那副将听后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殿下是个有心的,但只怕在侯爷眼里,您的事才是天底下的第一正事。” “你们整日跟着他,净学了这些油嘴滑舌的回来。”秦浣听后也不羞也不恼,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最是清楚赵擎烽身边这些心腹的性子,一个比一个能闹,也亏了赵擎烽这样的人能降服住。 那副将又与秦浣闲扯了几句,后因军务实在走不开,才匆匆离去了。 秦浣这边等着赵擎烽赶回来,却也并没有枯坐在军帐中,反而带着食盒登上了那定陶的西城门。 登高而望远,临风而忘忧。 秦浣站在那高墙之上,忽然觉得近日来因案牍而劳惫的心神,一下子舒缓了许多。 他索性也不回军帐了,命人搬来了一张小案,两只矮凳,直接设于城楼之中。又取了一壶小酒,独自细细啄饮着,边看这兖州晚景,便等着赵擎烽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上的火把被一一点燃了,而秦浣也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他放下酒杯,倾身去看,果然看到夜色中,赵擎烽身骑乌麟宝马,甲映凉月银辉,匆匆地向着这城门的方向赶来。 秦浣没有出声催促,只是看着赵擎烽利落的翻身下马,而后飞步走上兖州城门,不知不觉中脸上已然露出了笑容。 城楼简易的木门被一把推开了,赵擎烽解下身上冷硬的铠甲,大步走到秦浣的身边,刚一落座便伸手抱住了秦浣,像是只大犬一般,贪婪地低头嗅着怀中人的气息。 “殿下怎么突然来了,还不许人即刻告诉我,自己跑到这城楼上来等我这么久。” 秦浣低声笑了笑,亦是十分留恋着身后人的体温,既四下无人也不需遮掩心意:“自然是想你了,便来了。” 连日公事繁忙,两人便是能勉强日日同寝而卧,却也好久没能好好地坐在一起吃顿饭,说会话了。 “既是想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55 我了,就不该拦着他们去叫我过了……城东那边不过又是孙鹏为了靠近我打探些消息,也派手底下剩的那俩残兵硬折腾出点事来,哪有回来见你重要,”赵擎烽想起那孙鹏就觉得一阵烦躁,不由得又蹭了几下秦浣的发顶:“只有殿下的事,在我眼里才是最重要的事。” 秦浣听后不禁又想起之前军帐中副将的调侃,不禁佯怒的责怪道:“又说什么浑话,如今连你那些副将都清楚你这套说词了。” 赵擎烽却依旧不依不饶的缠着秦浣,理直气壮地说道:“他们哪里是清楚我这套说词,分明便是清楚了我对殿下的一片真心。” “是是是,”秦浣知道赵擎烽憋了这几日的话,自己肯定是说不过他的,于是便伸手取过放在一边的食盒:“他们晓得你的一片真心,我却知道咱们该吃晚饭了。” 虽说等的时候长了些,但好在这食盒却扣得密实,赵擎烽将那尚带余温的小菜粥食一一取出,自又是一番温情绸缪。 晚风飒飒又起,相较之前却忽地多了几分凉意。赵擎烽放下碗筷,起身去关那扇临近的轩窗,秦浣跟着抬头望去,却有了一瞬的怔愣。 此时天色全暗,定陶城中家家户户也皆燃起了灯火,秦浣于这高楼之上俯身望去,只见城中荧荧点点,竟也是灿然一片。 他忽的就想起了那日私访村落后离开时的情形,暗夜之下贫穷简朴的小村之中,亦有零零星星的油灯暗光散落其间。 “殿下,怎么了?”直到听到赵擎烽的轻声询问,秦浣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手正按在那窗边,阻止了赵擎烽关窗的动作。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很喜欢看这城中的灯火。”秦浣摇了摇头,只是这样看似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赵擎烽却明白了他心中的所想。 “兖州的灯火固然好看,但终究及不上太平都中的璀璨绚烂,”赵擎烽将秦浣的手执起,放于嘴边轻轻亲吻:“总有一天,我们会站到那太平之都的崇华楼上,殿下必然会更喜欢那时的盛世夜 景,万家灯火。” 透着冷风的轩窗终是被赵擎烽关上了,秦浣的眼前却好似已然燃起了更为耀目的火光,他笑着点点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等太久,我也不会让你等太久。” 四日后,扬、豫、徐三州联军而反,尽管众人心中早有预料,却仍是震惊朝野。尚在兖州的殷王秦安平与忠宁侯赵擎烽八百里加急传信,以兵力悬殊为由,向朝廷求兵来援。 作者有话要说: 我确实是……卡文卡的自暴自弃了…… 第45章 (四五)出征 太平都中,依旧是那番风扬轻絮,日映桃花的安逸春景,洛水之畔游人如织,商铺临街叫卖喧嚷,京中的百姓仍旧沉醉在这场虚假的盛世之梦中,东南日益紧急的军情也被很好的压在了那些他们所无法触及的当权者的案头,丝毫没有惊扰到这些贪欢一晌的人们。 “季伟、韩旭,命你二人为建节、建忠将军,率兵两千,主管粮草押运。” 吉王府中,秦巍终是披上了多年未着的重甲,肃穆的坐于正厅之中,因年老而浑浊的眼眸此刻却迸现出平日中没有的暗光,一一安排着他手下的所有亲信将领。 “徐智远、王镇、宋培,封你三人为广武、振威、奋强将军,各率军五千压于后方,随时听令,准备跟进……” 这等赐号分兵的事,原本应由皇帝秦渝来做,若放到平时,便是秦渝实际做不了什么,至少还拿到朝上去走个过场。但此刻吉王显然是耐不住了,自恃隶属朝廷的军队大多都握于他手,便直接在府中点起了将,过后无非再由兵部补一道奏折就是了。 “唐海、唐斐……带兵共计三万,为此行之主力,分三路前往兖州。本王亲率骑兵五千,为先锋之军,明日先行启程。” 秦骢一脸茫然无措的坐在吉王右侧的坐席上,他自小在父亲与兄长的势力之下长大,在秦骏出事之前根本从未接触过军事政事,如今被硬按着坐在这里,听到要打仗的消息就险些吓死了,如今又听见自己的父王要亲上战场,他心里更是一万个不愿意。若是连父王都出去了,那万一叛军打进来,他该怎么办!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秦骢也不免动了动不甚灵活的脑子,一时间还真让他想出了套说词:“父王,此战虽紧急……但您毕竟年纪大了,还是不要亲自出京了吧?” 此言一出,厅中霎时寂静了下来,吉王虽自命为先锋,可实际却是此南征之军真正的统帅,大战之前公然出言统帅已老,此等动摇军心之举,若是常人怕早就拉出去砍死了,可说话的人却偏偏是上月才封了太子的秦骢。 “太子殿下时时不忘关心老殿下的身体,实有至仁至孝之德,末将叹服。”不知谁先大着胆子出声说了一句,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附和起来,才算是解了围。 可在场之人的心中到底还是打起了鼓,秦骢这话说得再傻再笨,却终究是句实话,吉王到底还是与何相一样都老了。而待到吉王去后,他们又该跟随于谁呢?出征前直言统帅已老的“仁孝”太子秦骢吗? “诸位!”吉王眉头一皱,他自然也看得出因为秦骢那一句话,这厅中的一众将领神色的变化,唯有大喝一声才引回了他们的注意:“此一役,乃关乎我大启生死存亡之战!本王虽不敢自比郭令公,但仍愿披甲再战一场,望诸位可与我同心齐力,共保我大启盛世不败!” 此言一出,将厅中将领心中的疑虑统统暂且压下,众人皆跪地齐声道:“愿听殿下军令,誓死保我大启不败!” 吉王看着面前那纷纷俯身而拜的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与他们商讨了些细节后,方命众人散去。 “父,父亲……若无事,那我也先下去了……”秦骢便是再笨,也从众人的反应中察觉到自己刚刚似乎说错了。此刻房中只剩他与吉王二人,心里忐忑得厉害,只想快些离开。 可吉王却偏不如他的愿,挥手令他坐下:“先不必急着走,坐下来与为父说说话吧。” 秦骢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可惜他死活都不敢对吉王说个“不”字,只好又重新坐了下来。 吉王也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究竟有几斤几两,教也没用,训也没用,发过几次火后,他反而能平心静气地说话了:“你可知,为父我为何要亲自上战场?” “是,是因为此战十分重要,父亲要亲自前去,才能放心。”秦骢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只好凑了几句刚刚听来的话,勉强回答道。 “你这次没说错,此战确实十分重要,”吉王虽这么说着,语气中却并没有一丝欣慰赞赏的语气,他转身看着墙上所挂的大启舆图,又说道:“不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56 过这只是其表,豫、徐、扬那三州虽闹得声势浩大,但也不过是处理起来棘手些罢了,并非是我此次亲自前往的根由。” “那,那父亲为何要去……留在这京中不好吗?”秦骢一听,立刻又来了点精神,他不管什么根由不根由,他只知道,吉王一走,他便要时时提心吊胆,既要怕南边打过来把他杀了,又要怕何无顷父子把他吞了。总之,他就是不想吉王走。 “此战,我非去不可,”吉王伸手抚过舆图上那三州广阔的地域,眼神中尽是贪婪:“此一战之后,东南三州便彻底是我囊中之物了。” 到时有东南之势,再加他手中之兵,难道他还用怕何无顷不向他低头! “我儿,你可要看好了,为父的这一切来日夜都是要统统交到你手上的……我不求你能做出什么功绩,但你好歹不要将它们都拱手让于他人才是。” “是,是,”秦骢一连声应着,不住地冲着吉王点头哈腰,一副又敬又怕的模样。 吉王浑浊的眼眸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幼子,只觉身心皆生出一阵疲惫,终是长叹一声,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四日后,兖州境内,赵擎烽坐于军帐之中快速阅览着各地传来的军情奏报,是不是提笔点画一番。而秦浣则坐在不远处的沙盘与舆图前,按着赵擎烽的口述,尝试着最为基础的战事推演。 前些日子,他虽忙于兖州政务,但也留心甄选出了不少可用可信之人。他将这些以刘义茅为首的可用之人,纷纷提拔任用,又悉心安置使他们可相互制衡,不至于因哪方势大而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如此一来,虽说仓促了些,但他到底还是为兖州官僚中换上新的血液。 故而三州一反,他便将兖州的细碎的政事交了出去,跟随赵擎烽一同继续南下行军。 对此,赵擎烽私心里自然顾虑着秦浣的安全,想让他留于定陶后方。可正是因为他心中的这份爱意,还有那夜石榴坊大火前彼此许下的重誓,让赵擎烽心中十分的清楚,秦浣想要的从不是被他护于身后,而是携着他的手并肩前行。 不知不觉中视线已从军报上移开了,赵擎烽沉默地望着秦浣俯身于沙盘前,凝神沉思的模样。紧绷到有些疲惫的面容上渐渐生出了无声的笑容。 是了,这才是他的殿下。尽管自幼生于太平之中,奉行仁念而敬畏杀戮,却肯与他奔波辗转,直面沙场溅血毫无怨言。 故而赵擎烽从始至终都未阻止过秦浣,相反这一路上,他抓紧了一切的时机,将自己这些年行军所积攒下的经验兵法,尽可能多的教给他。 “你看,这样可对?”秦浣摆弄好沙盘上的布军,转头去问身后的赵擎烽,却发觉对方的视线居然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笑着埋怨了一句:“好啊,我在这边费心费神,你却在那里偷起懒来。” “这可不是什么偷懒,”赵擎烽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可没有丝毫的愧意,反而继续望着秦浣的身影,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来说道:“实在是殿下身姿过于风神俊逸,将我的心神一并勾去了,所以此事需歹怨殿下才是。” 虽说这样调笑着,但赵擎烽却也不忘正事,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将沙盘上布置有误的地方一一订正。 秦浣也随之俯身,认真地看着赵擎烽挑出来的错处,时不时的问上几句。 如此虽沙场军营,一切从俗从简,没有半分书房文斋,泼墨赌书之闲情雅致。但帐中二人却同心合意,莫逆于心,一神一动间,皆是相印相惜。 “侯爷,吉王那边传来了消息,说他所率的五千精骑现已抵达司州东南,估计明后两日便可入兖州。” 匆匆而来的关峰打破了帐中的气氛,赵擎烽与秦浣下意识的抬头对视了一眼。 吉王来了,他们背负等待了十六年的,早已注定被鲜血浸染的良机……也终于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誓,我这篇文写完后,一定老老实实回去写种田…… 第46章 (四六)夜袭 “殿下,前面就是倒八坡了,过了那里,咱们明日就能赶上徐将军了。” 扶沟城西二十里外的林间小道上,探路而归的士兵向吉王汇报着前方的地形,吉王点了点头命他退下,又转身坐在火堆边回忆起他这几日的经历。 算来他今年也是年过六十的老人了,而距他上次领兵出征也已过去了三年。可吉王自己起初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出京后带着五千骑兵一路向东奔驰,顶着越来越热的天气却甚少休息。如此 几日下来,他虽心有不服,但身体却到底是支撑不住了。 如此,他只好暂时停步歇息,可又要强得很,不肯让外人知晓此事,于是便命身边的副将徐宇率领大部分士兵继续赶路,而他自己调整两日后,再带着剩余的小部分人马抄小路赶上。 “传我军令,原地再歇半个时辰,然后出发,争取明日一早便能与徐宇汇合。”吉王思索了片刻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命传令官传达下去。 那传令官也算是跟在吉王身边多年的老人了,接到此令后不免开口劝道:“殿下,今夜还是就地休息一番吧,等明日一早再启程,也耽误不了多少的。” 若放在平时,他或许就听了,可今日吉王心中却总是有种惴惴之感,再加上这扶沟附近临近兖州与豫州的交界之处,故而他并不想过多停留:“无事,就这么传下去吧。” 那传令官见状,也不好再劝些什么,只得叩首后下去传令了。 半个时辰后,吉王上马率军继续向东夜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刚刚探路人口中说的倒八坡。 “倒八”之名本不是单指一座山坡,行道之侧两座矮坡相对而起,远远看去便如一个倒置的八字,故而才得此名。 吉王借着火把的光亮,打量着眼前的生着茂密树丛的两处山坡,一点点皱起了眉。如此地势,着实是个偷袭的绝佳之处,他开始有些犹豫究竟是否要过着倒八坡。 “殿下,可有什么事?”吉王身边跟随的士兵见他的马慢了下来,不禁上前问道。 吉王沉思了良久,但最后他还是觉得,虽说此地易被偷袭,但他身边到底还有近千数骑兵。眼下会埋伏他的只有可能是东南三州的人。如今两军对峙,边界之处更是着重设防,便是那三州的人真的摸了过来偷袭他,想来也不可能带太多人。如此即便真的一招不慎中了埋伏,吉王也有信心,并不怕他们。 于是他摇了摇头,只对那士兵吩咐道:“传令下去,全速通过倒八坡,任何人不准有片刻停留。” 此令一下,军中人马立刻调整步调,不多时便尽数涌入到了倒八坡间。 马蹄声掩盖住了树丛中原本的虫叫蛙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57 鸣,吉王挥鞭抽打了一下马背,一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景物,一面不断地加速前行。 只是眼前的倒八坡间一切如旧,并没有出现任何令他怀疑的动静,眼看着前方先行的队伍已走出了两坡之间的小道,踏上了更为平阔的土地,吉王的心也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可下一刻,刺目的火光仿若凭空而现,一团团附着在几乎在黑夜中已隐去了身形的羽箭上,呼啸着射向那些刚刚跑出倒八坡的人马。 事发之突然,令吉王竟一时被那火光闪得脑中一片空白,但身经百战的他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既不让既不让士兵向前冲出山坡,亦不叫他们向后撤离,而是嘶吼一声,令所有人都顺着并不算陡峭的山坡,纵马向坡上跑去。 到底是吉王亲率的士兵,经过最初慌乱的一瞬后,他们仍是按着吉王的命令,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操纵着身下的战马,扬蹄向两侧的山坡上冲去。 只可惜这命令传达的再快,近千人的队伍行动起来却还是有着短暂的延迟,而正是在这短暂的延迟之中,燃着烈火的箭矢不再局限于坡口一处,而是从整个倒八坡上茂密的树丛间,铺天盖地的向那些刚刚迈出几步的士兵们射去。 无数的火箭划过夜空,仿佛要以鲜血燃尽那些被藏纳了太久的罪孽。 吉王见状,心中巨震——这架势绝不像是少数人马可为的,难不成并不是东南三州的人! 可眼前的局势已容不得他再多想些什么了,眼下只能一味地向坡上冲去,争取在人马损耗尽之前,冲到坡顶将那些偷袭之人反杀干净。 可他没想到的是,坡顶此刻埋伏着的并不只有树丛中的弓箭手,更有此前藏于山坡另一侧,见到火光后立刻冲到坡顶的两千精骑! 那些骑兵没有丝毫的听令,跃过坡顶后,以排山倒海之势顺山坡俯冲而下,正迎上对方被因火箭而心神恐慌,急于逃命的士兵。 吉王的人马完全没有预料到箭矢之后,竟还有如此奇袭,他们再无任何招架之力的,被那些自山坡上滚滚而来的西北战马冲得七零八散,纷纷跌落马背,又滚落坡间。 这一夜的倒八坡之战,已然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厮杀,吉王不住的挥动着手中的长刀,他的喉咙已经嘶哑,他的双臂已经软惫,他的心……也已经绝望。 但他仍没有停下,濒死时分这位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将,终是迸发出了已近枯朽的身躯中所有的力量,操纵着身下的战马,一刻不停地斩杀着眼前的一切。 迎面而来的将士,竟多为这股死力所震,纷纷败下阵来,如西北风沙般凛冽的骑兵阵队,竟硬生生被吉王杀出了一条血路。 坡顶就在眼前了!吉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不由得长啸一声,几乎麻木的双腿狠夹了一下马肚,驱使着身下的战马一步跃上坡顶。 可就在那一瞬,吉王啸声戛然而止,锋利的刀刃映着清冷干净的月光一闪而过,他眼睁睁地看着战马的头颅被一刀砍落,滚热的鲜血喷洒身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随后,他重重地跌落在地。 “是你!”隔着那一片血光,吉王终于看清了来人,正是忠宁侯赵擎烽。 “是你!我居然……败在你手上!” 赵擎烽闻言只是一笑,狂野英逸的面容亦被马血溅上了点点红渍,正如捕食猎物的饿狼般,带着残忍骇人的气息。 “我早该想到,什么疯疯傻傻,什么粗鄙贪乐,都不过是你演得一场好戏!”吉王大吼着,几乎想要冲上去将赵擎烽撕扯成碎片,可他哪里还站得起来,只能在草丛间狼狈地挣扎。 忽地,他像是猛地想起来什么似的,声嘶力竭地喊道:“秦骏!我儿,也是你杀的?!” “老殿下说是,那就是吧,反正也没什么差的。”赵擎烽终于开了口,手握长刀,慢慢地走到吉王面前,冷冷地看他伏在自己脚下。 “你……你!”已经被山风吹凉的马血,仍顺着吉王苍老的满是皱纹的面孔,蜿蜒而下,将他扭曲地如同厉鬼一般,而此刻他却终于想明白了一切:“你是在为昭仁太子报仇吧!十六年了……你居然还没忘了那短命的小畜生!” 赵擎烽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吉王的胸口,几乎将他的胸骨尽数踢碎。 大口的鲜血从吉王口中涌出,他已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却还是含血而笑:“被……被我……说中了……” “你,你要报仇……就来啊!” “来,杀我……你杀了我,那小畜生……也已经死了!死了!” 吉王癫狂地笑着,更多的血自他的口鼻中滚滚而出,又呛得进了他的喉咙,可只要他一咳胸口却剧痛得生不如死,只得在地上痛苦地耸动着身体。 “皇叔在说什么呢,可是嫌侄儿我来晚了?” 吉王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月光所难以照到的山石下,一人身着银白长衣,手提六角纸灯,缓步而来胜似闲庭信步。 “你……你是……秦安……不!”吉王大口的喘息着,五指扣入到了坚硬的石缝之中,留下一片血印。 “你是……秦浣!” 第47章 (四七)仇了 秦浣听后轻轻一笑,却再不去理他,而是几步走到了赵擎烽的面前,伸手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渍。 赵擎烽微微低头,任由他在自己面容上擦弄着,没有提刀的手慢慢按在了秦浣的腰间。 “多日不见,皇叔居然还能一眼认出侄儿,”秦浣擦干净了赵擎烽脸上的血迹,转而又抚上了他额角的那个罪字:“侄儿,真是不胜惶恐,感激涕零。” “你……明明……你……怎么会……”吉王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每一个字都吐得无比艰难,可他却不知从哪又生出了几分力气,拽着地上的杂草,奋力向前又爬了几步。 “皇叔是想说,侄儿明明已经死了,却为何还会站在这里吧?”秦浣没有等吉王爬过来,反而自己走了过去,赵擎烽向前买了半步,却终究没有去拦他,而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大仇未报,血冤未洗,大启未定,我——又怎敢上那黄泉路。” 濒死之态,吉王已无暇去分辨秦浣究竟是如何生还,他只是又呛出了几口血,言语间却意外的清晰了些“仇?你,你又有……什么仇?” “说到底……是当年你……自己不争气……保不住太子之位,也,也留不住……皇兄的信任。” “好一个我有什么仇!”秦浣走到吉王面前,半跪在杂草间,伸手指着仍是一片火光的坡地:“皇叔可知,为何今日所伏之兵一个个奋勇异常?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与你有仇。” “他们全部出自西北戍边军中,全是这些年来因你一人之私,所图谋所陷害以致于家破人亡,流放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58 至西北的‘罪臣之后’!” “是,是我无能,当日受你们步步紧逼,活该被赐死东宫!可是他们呢!当年但凡与东宫有过接触的世家名流,无论疏密,皆被你们一个个冠以污名,抄家问斩——” “那可都是我大启之栋梁!都是于国有利,于民有福的社稷能臣,你如何下得了手,又如何能安坐高位这么多年!” “我……我……是为了大启……”吉王依旧睁大了眼睛,声音却弱了下去,却一遍遍自欺欺人的念叨着:“为了大启……为了大启……” “皇叔不要再说笑话了。”秦浣冷笑一声,想要站起,脚下却被杂草绊了一下,幸好身后的赵擎烽一把将他扶住,温热的大手裹住了他冰凉的指尖。 秦浣与他交换了一个放心的眼神,方才继续对吉王说道:“皇叔是为了大启?这话偏就你说不得。” “何无顷虽同样谋害于我,但他一个外姓之臣,这些年所作所为,无论对错,到底还是真的为了大启——可是皇叔你,枉你还顶着一个‘秦’姓,你摸着良心说说,明知秦骏秦骢无才无能,满面亡国君相,却费尽心机铲除异己,妄图将那二人送上皇位。皇叔,这就是你为了大启所做的事吗!” 秦浣其实是想知道答案的,他想听听自己的这个皇叔,究竟还能为自己的私心辩解些什么。可惜,吉王的身体却终究不行了,他的嘴巴仍艰难的开合着,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秦浣知他大限已至,定定的看了他一会,而后向赵擎烽伸出了手。 “殿下?”赵擎烽明知秦浣要做什么,他却破天荒的没有动作。 “给我吧。”秦浣抬头,望着赵擎烽的双眼,用力又攥了下与他交握着的那只手。 赵擎烽终是败下阵来,将手上染血的长刀,交给了秦浣。 “皇叔,就让侄儿再来送您一程吧……” 手起,刀落,锋刃的尖头深深没入吉王颈外三寸的土地中,而吉王却已然没了气息。 山坡下的杀伐声逐渐平息了下来,熊熊燃烧的火光也一点点的暗了下去,而东面的天空中冉冉升起了另一种光芒。 秦浣丢下了长刀,有些疲倦的望向坡底,看那流血浮丘、尸横遍野的战后之景,他迟缓的向前走了两步,而后面对坡底双膝跪地,重重地叩了三个头。 一双大手捂住了他的双眼,赵擎烽从身后将他揽入怀中。 “殿下累了,该休息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秦浣闭上眼睛,苦笑了一声:“天就要亮了,还有那么多事,如何能休息得了呢?” “天亮了也要休息,”赵擎烽将人整个抱了起来,向着山坡另一侧走去:“那些事就交给我好了。” “交给你?”秦浣喃喃着,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单纯的重复了一遍。 赵擎烽低头细细的吻过秦浣的额头与紧闭的双眼,声音极轻又极坚定地说道:“对,都交给我。” 一日后,在扶沟驻军等待吉王汇合的徐宇,并没有等来吉王的人马。他焦急之下心生疑惑,派人前去沿路查看,得到的却是倒八坡血流成河,吉王已尸横荒野的消息。 徐宇大惊之下,急一面传讯至京中还有前线,一面亲自前去查看。最终因战场残留的敌军衣物兵器,以及事发之地临近豫州边界而断定,吉王等人是因中了豫州的埋伏而被害。 战前统帅被害,本应想尽办法压下消息,以保军心稳定。可不知怎的,几日之内吉王遇害的事便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军营。徐宇有心压制,却适得其反,不但没有止住消息的传播,反而使得那消息越传越乱。一开始只是说豫州人混入兖州害了吉王,到后来竟成了豫州人混入军中,连收买了将领这样的话都传了出来。 眼看着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徐宇本就是吉王临时点出替他带兵的,平日里为吉王之命马首是鞍,自己并无什么主见。遇到眼前这情况,一开始还能顶几日,可到了后来便心力交瘁,一头乱麻了。 无奈其余将领所率的三万主力皆是步兵,又启程略晚,一时半会赶不到此处。徐宇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向距离较近的赵擎烽求助。 赵擎烽自然十分乐意帮这个忙,隔日便带了一队亲兵,赶到了扶沟军营之中。 当日还未南行前,吉王为表态度,已在府中打着宴会的名义,带赵擎烽见过了他手下的几个将领,徐宇便是其中之一。 徐宇只知那时离京之前吉王对赵擎烽的态度,并不知后来吉王心中暗生的那些龃龉,故而此时徐宇见了赵擎烽便仍旧完全将他看作自己人,向得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将人迎进帐中,细细商谈。 “赵侯爷,您在西北治军多年,你看眼下到底该如何是好?”徐宇这节日着实是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急坏了,坐下后几乎未寒暄几句,便直奔正事而去。 赵擎烽却偏偏来了兴致,就想将他吊上一吊,只伸手抹了把脸,搓红了眼睛悲叹道:“前几日骤闻老殿下丧讯,赵某心中实在是……” 听他这么一说,徐宇也有些撑不住了,他到底是跟在吉王身边这么些年,不说别的,感情还是有些的:“殿下这么大年纪了,离京前太子殿下劝他时,我等还暗恼过太细殿下,若早知今日之事,倒不如就听了太子殿下之言啊!” 赵擎烽只是起了个头,却没想到徐宇把这几日来积攒的怨气,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话比他还多:“当初殿下让我带兵先走,我哪里想了这么多,只以为是跑趟腿的事,谁知道殿下就这么出事了啊!” “如今军中流言纷纷,军心哪里还保得住,我又是个没主意的,万一到时候再因此治我个治军不严之罪,我该怎么办啊!赵侯爷,你可要帮帮我啊!” 话到了这份上,赵擎烽也懒得再绕圈子了,一面还哭丧着脸,一面却已经开始试探着部署起来。 “要我说,既然老殿下的丧讯已然瞒不住了,倒不如直接敞开了公布于众算了。” 徐宇一听,刚要下意识的说不行,怕因此扰乱军心,可转念又想到了现在军中的情况,扰不扰的早就没什么区别了,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赵擎烽见他并不反驳,于是便继续说了下去:“将老殿下为豫州人所害之事公布出去,不是为了让军心不稳,恰恰相反,咱们要激起将士们的悲愤之情,要让他们振作精神,一鼓作气攻向东南,为老殿下报仇才是。” 徐宇听后恍然大悟,不住的点头称是:“侯爷到底是侯爷,就是比末将想的长远得多……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呢?” 赵擎烽心中暗笑,原本还在试探着的步子,干脆又向前进了三尺:“如今军中将士未能齐心,多半是有人故意趁老殿下出事之机,在军中传播谣言,扰乱军心。” “眼下,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59 我们首要任务便是排查军中各组队,找出故意传谣的人。” 徐宇抚掌而叹:“正是呢,我也正有此意,要派人去将那些人揪出来,可说过没说过,都只是一张嘴,又没法证实什么,实在是难为死我了。” “说与不说都是一张嘴,没有物证但总归会有人证,”赵擎烽见徐宇神色无异,便做出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唉,我也知道,毕竟是一军之中出来的,徐将军若派自己人去查,这其中必然难免有包庇含糊,所以——” “不如让赵某的人来代劳吧,今日我来时也带了一些亲兵,便让他们去帮徐将军逐一排查四方,如何?” 深入军中,安插人手,下一步便可温水煮青蛙一般,自下而上的将统军之权握于手中。 赵擎烽不动声色的注意着徐宇的反应,此刻他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不会起什么疑心。 不过还好,徐宇早就被这几日来接连发生的事扰了心思,又从一开始便守着忠宁侯已归于吉王帐下,是他请来帮忙的自己人的印象,竟真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如此,便辛苦赵侯爷出手相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兵权什么的,都是我们的老狼狗一路骗回来的…… 第48章 (四八)送灵 既然得了徐宇的“托付”,赵擎烽便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入了这南征军的先锋营中。他看似每件事做之前都先与徐宇商议一番,给足了对方的脸面,而实际掌军治军之权,却一步步的完全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营中人心不稳,谣言四起,赵擎烽上位第一日,便将吉王的死讯大大方方的公之于众,而随着死讯一并公布而出的,便是吉王之军乃是被暗中潜入兖州的东南叛军所害。 此事一出,军营之中虽仍有慌乱惊异,但终究比之前的人人胡乱猜忌要好得多了。而赵擎烽却不肯就此罢休,反而以不可让大启皇室遗骨流落荒野为由,命人将吉王的尸体送回京中安葬。 因着已临近夏季,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吉王的棺椁不宜在军中停留过久,于是赵擎烽便定下七日后命全军将士列队营外,共同哀送吉王棺椁返京。 千军肃穆,白幡凌空,赵擎烽与徐宇共立于高台之上,进香跪拜于吉王灵前。 一旁临时寻来的礼仪官高声诵读着祭文悼词,仿佛是真心实意地在哀叹一代贤王的命陨。 赵擎烽神情悲伤的在吉王棺前拜了又拜,可实际眼眸之中,却并没有一分一毫的哀色。如此孝子贤孙般的模样,他接连几日装起来,实在是演也演够了。不过——好在只剩这最后一场,他也勉强能耐得住性子。 “将士们!吉王殿下一生为国为民,征战四方,乃我大启之赫赫英王战神!” 赵擎烽自吉王灵前起身,转身面对台下的一众将士,昂首挺胸,奋力疾呼道:“如今他却为那东南三州的乱臣贼子所害,此仇不报,我等还有何颜面去披身上这副铠甲,去握手中这把长刀!” 灵前激励士气之事,徐宇也是知道的,如今得了赵擎烽的示意,他忙上前一步,也跟着高喊道:“将士们!如今吉王殿下虽去,我等也应承其遗志,早日收复东南三州,将那一干乱臣贼子斩于马下,为吉王殿下报仇雪恨!” 话刚落音,整齐的分列在高台两侧的人群中,便传出了应和之声:“收复东南——报仇雪恨——” “收复东南——报仇雪恨——” 应和之声越来越大,高呼之人也越来越多,赵擎烽满意地看着眼前振臂而呼,汹涌澎拜的人群,也跟着高喊了起来:“收复东南——报仇雪恨——”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起初只要有一人应和,那么之后应和的人便会越来越多。而这其中的将士们,便是心中本没有什么为吉王报仇,决心收复东南的想法,随着这呼声的感染,他们也必会被激起斗志,从而真正的做到昂扬士气,振奋人心。 吉王的棺椁终还是在这震天的呼声中,被安置在四匹白马所拉的车架中,慢慢驶离了军营,向着西北太平之都的方向去了。 赵擎烽仍旧站在高台上,直到最后一个将士离开后,他才转身走了下来。 心中又是一块大石落地,他本想再去与徐宇商议一番继续向东南进发的事,谁知刚走了没几步便被亲兵拦住了。 “殷王殿下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现正候在侯爷帐中,您看是否先过去瞧瞧?” 赵擎烽脚下一顿,那日倒八坡一役后,他受徐宇之托赶到军中,而秦浣则是亲自坐镇兖州治所昌邑城,时刻关注着东南的动向。 算来两人也有七八日未曾见面了,其中虽有书信往来,但每至夜深人静之时,或逢独坐沉思之刻,他总是难免会觉得心中有些空落。 如今得知秦浣派人送了东西来,自然将那徐宇的事抛到了一边,二话不说便直接往自己的营帐中去了。 赵擎烽一手掀开帐门,也不等那背对于他立于帐中的士兵转身行礼,边向里走着边问起来,看似平常的语气中却带了只有他自己知晓的急切:“殿下派你送来了何物?” 那小兵听到侯爷进来了,却既不上前也不行礼,只站在原地说道:“殿下并没有给侯爷送什么物件,而是送来了人。” 那熟悉的声音引得赵擎烽一阵怔愣,他急行几步走到了来人的面前,便看到了身着一袭轻简的戎甲的秦浣,扬着因赶路而被晒得通红的脸,对着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殿下!”赵擎烽一时又惊又喜,将人一把揽在怀中,尽管隔了两重冷硬的铁甲,也锢不住最为亲密的相拥:“殿下不是回昌邑去了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说完他瞬间想到了什么,但稍微停顿了一下,才问出口:“可是——为了吉王送灵之事?” 秦浣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赵擎烽的面容,迎上初喜未平又添忧虑的目光,终究轻叹了一声,微微摇摇头:“不能说完全不是,方才送灵之时,我也在营外看了一会,想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如今总算又清了一笔。” “殿下放心,用不了多久,剩下的那些也会一一偿清的。”赵擎烽按住秦浣微皱的眉心,再一次沉沉地许诺道。 秦浣靠进了他的怀中,刚刚在营外看着满营的白布灵幡,却让他无端的想起了那夜杀伐遍地的坡底,旧怨虽平,但谁又能说新怨就不会起呢。 暗自将这些压在心底,秦浣不想让这些忽而出忽而逝的念头扰了两人的相聚,便转了转心神,换了些轻快的语气,对着赵擎烽说道:“不过那吉王之事,却终究不是我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 赵擎烽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怔,随即倒也抓住了七八分头绪,目光中不自觉的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60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60 带了些许期待:“那殿下的主要目的,又是什么呢?” 秦浣抬眸看着眼前人,心底里翻涌过好些日夜的“思念”二字却忽地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只轻笑一下,轻轻拉开赵擎烽的领口,伸手轻抚过两人同卧时,他日日咬噬过的那处肌肤,带着几分严肃的语气说道:“我自然是来检查一番的,看看这几日不在,可有人占过我的位置。” 赵擎烽听后也笑了起来,拉着人的手走到营帐中的矮床上坐下,双手一摊张开在秦浣的面前:“我未曾做过什么亏心事,殿下想要怎么查?是要查里面还是外面?” “若是外面,殿下刚刚也算看清楚了,若要看里面……”赵擎烽凑到秦浣的耳边,轻蹭着对方的侧脸,声音低沉而贴心的说道:“若要查里面,也不劳殿下动手,我现在就解给你瞧个清楚。” 说着作势就要从最外层的罩甲解起,秦浣见状忙按住他的手,轻咳了两声:“你急什么……说的我赶来就是为了做这个似的。” “做这个?”赵擎烽含笑看着秦浣依旧泛红的脸庞,心知此时的红却比刚刚又多了几分意味,却还是装傻道:“殿下刚刚不是说来查岗的吗,如今怎么又说不是来做这个的了?” 秦浣便知道自己是说不过赵擎烽的,干脆转身掏出怀中的书信,尽力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转移话题的说着:“刚刚我说差了,我来此的首要之事也非是查岗,却令有其他。我们还是先商讨一番这真正的正事——” 赵擎烽可听不下去,假意接过书信,趁着秦浣放松警惕之时,猛地欺身而上将人压进了床褥之中,偏作出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脸认真的说道:“殿下当年曾教导于我‘做一事须至终’,烛华这些年来始终恪守不懈,故而吾等还需将刚刚的事先做完,再谈书信的事,殿下说是不是?” 年岁如流,光阴转瞬,秦浣怎么想不到当年东宫里一脸诚恳听着自己教导的小奶狗,被那岁月□□一番后,竟成了如今压在自己身上的大饿狼。 “你——”他刚想再垂死挣扎着拿出几分当年的威慑,可不想赵擎烽却更为迅捷,温热的唇直接将他那未出口的话堵了个实在,而微微粗糙的手掌却已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第49章 (四九)攻计 突如袭来的骤雨倾盆而下,雨滴打在厚实的军帐上,不断地“砰砰”的轻响,这动静固然不是很大,但连城了串儿时,也未免扰人清眠了。 秦浣便是被这雨声吵醒的,可仍眷恋着被中的温暖只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后腰上酸软的感觉激的他更清醒了几分,但有过了半晌他才肯双眼睁开一条细缝 。 身旁的人早已离开,小巧的铜盏被放置在床头上,一豆灯火在秦浣眼前微微晃动着,而几步之外横在大帐正中的屏风上,正映着一道高大的影子。 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何人,秦浣稍一侧身,倚在那略有些粗硬的枕头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屏风那一面的人。看他时而坐立批阅公文,时而站起勾画舆图,一举一动皆成灯影,落在那暗黄皮子撑起的屏障之上,也落在秦浣含笑的眼眸中。 又带了些许时候后,那屏风上的影子渐近,随即又消失在了一侧的边缘。 “殿下什么时候醒的?”赵擎烽走了过来,坐到了床头,随手将其余的几只铜盏也一并点燃了,帐中立刻就亮堂了不少。 “醒的时候倒是不长,不过看天色我倒是睡了挺久。”秦浣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虽是五月的天气,但这么个下雨的夜晚终究还是凉了些,赵擎烽亲手将他的衣裳拿了过来,一件一件为他穿好。 “殿下是睡了好些时候,用晚饭时叫都叫不醒呢,现在可觉得饿了?” 这不说还未觉得什么,一说起来秦浣便真的觉得有些饿了。并不需他答什么话,赵擎烽只看了一眼他家殿下的神色,便已然有了答案。 只是赵擎烽原本觉得秦浣白日里从昌邑赶到这扶沟,又被自己这么好一顿折腾,必然是累了。想要去把餐饭端到他床边来吃,可秦浣却摇头拒绝道:“下午刚过来就被你叼到这床上来了,这会我躺不住了,你抱我去外间咱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吃东西多好。” 赵擎烽一听,当然没什么不可的,为秦浣又整了整衣物,将人打横抱着去了屏风之外。 秦浣刚一出来,便看到了自己下午带来的那封书信已被赵擎烽摊到了桌上,他微微仰头,拍了拍赵擎烽的下巴问道:“那线报你可曾看过了,有什么想法吗?” 赵擎烽点点头,傍晚他趁秦浣还睡着的时候便将那封信拆开了,原是一封从兖州东南传来的线报。“传信之人潜与兖州东南边界,遥遥可观豫州的大军动向,再加上之前东南三州明面上放出来的消息,如今大致可以确定,这三州是想集兵力压于一处,从豫州攻入兖州。” 连日来因着赵擎烽身在徐宇营中,为掩人耳目,兖州四方传来的消息仍是先送到秦浣那处,经他挑选后,再转手送至扶沟军营中来。 此等送信之事一直是由赵擎烽手下的亲兵来做,却不想这一次却被秦浣抢了活计。 赵擎烽倾身端过一边小炉上温着的肉粥,军中用具向来粗糙些,并没有什么细致的碗碟,所幸他也知道秦浣并不嫌这些,便取了自己平时用的大黑瓷碗,满满当当地盛满后端到了秦浣的面前。 那肉粥煮的稀烂,秦浣只闻到味道便觉得腹中饥饿更甚,略吹了两下热气,却还不忘继续与赵擎烽说着话:“我看那舆图上,豫州分明也与司州交界的,他们何不绕过兖州直接攻进司州,如此一举拿下太平都,不正好省事吗?” “此事表面看来确实如此,可殿下可曾想过吉王手中近十万兵马,为何此次东南大反,他却统共只派出了四五万人,那剩下的那些人马又去了哪里呢?” 秦浣于这兵马之事上一向是不通的,但经由赵擎烽刚刚的提醒,他也很快就猜到了:“你是说,吉王留了重兵守于司州,所以他们才不敢直接去攻司州?” 赵擎烽点点头:“正是如此,实际上那些护卫司州的兵力也不能说是完全隶属于吉王的,他们与我忠宁侯府一般,实际是些历代守护国都所在之地的将门世家,只不过碍于权势才勉强归到了吉王名下而已。如今吉王已倒,想来他们日后并不会成为殿下的阻力。” 正说着,秦浣碗中的粥也吃得差不多了,赵擎烽干脆详细地与他分析起来东南三州此次的布军,以及可能进攻的方位。 “如今看来,其最有可能会驻兵于砀山、蒙县这两处,皆是隔泗水与兖州相对的,但具体会选何处,却还需再等些日子才能知晓。” “砀山、蒙县……”秦浣的手指划 分卷阅读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61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61 过碗沿儿,一边仰首看着帐中那幅舆图,一边反复念叨着这两处地名,而后忽地笑了下。 “殿下怎么笑了,可是猜到什么了?”赵擎烽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秦浣,秦浣摇了摇头:“于排兵布阵上,我不过才跟你学了那么两天,并不懂得什么。” “不过论起人心来……我倒能猜到几分。”说着,秦浣站了起来,走到那舆图边伸手指向那砀山县:“昔着沛公伐秦,三日而攻砀,得兵六千而助之。” “于东南三州自古多有文士,必定对此有所涉猎。既然那砀山、蒙县于其而言并无异处,若换做是我,自然会选一个名号有益的。” “他们自诩沛公,暗讽我大启乃是暴秦之命数,他们之反非反也,乃是顺应天命讨伐□□——” 秦浣说着便想起初来兖州时的所见所闻,东南诸州剥削至此,居然还有脸去打那讨伐□□的名号,当真可笑至极。转而又问向赵擎烽:“烛华觉得我说的可有几分道理?” 秦浣看似随意一猜,赵擎烽却极为认真的听了进去,他顺着秦浣的手指仔仔细细地对比这两处的城池,深思片刻后方才点了点头:“如此,应确如殿下所想的那般,那东南三州之军多半会驻于砀山,隔泗水与兖州相对……而他们首攻之处,多半就是——单县。” 既然已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意图,赵擎烽脑中便开始快速的推演起来。 单县于砀山西北,中隔泗水,无论攻守这泗水都是重中之重…… 赵擎烽一时凝神而思,身外之事除始终分出一分心思落在秦浣,几乎全然超脱。 秦浣也并不打扰他,只是坐在赵擎烽的身边,他于军事上虽还是并不怎么通,但他还是尽力地去瞧着赵擎烽在沙盘上的推演,便是十分不解时,也会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赵擎烽,那般专注而又自信的神情,让秦浣再难移开视线。 秦浣就这般认真地看着,刚刚睡起时只随意捆扎的墨发不经意间便蹭下了一缕,灯火一照便在沙盘上划过一道细影。 赵擎烽似因这一影的晃动而乍然回神,转头间便看到秦浣目光追随着自己的动作,三分沉思,三分疑惑的样子。 “殿下可能看懂?”赵擎烽忽地出声,倒叫秦浣一愣。 但也不过转眼的功夫,秦浣也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我也就跟着你凑个热闹,最多能瞧明白三四分就是了。” “是我不好,只顾着自己想,倒忘了殿下。”赵擎烽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秦浣听了却笑着摇摇头:“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你想正事的时候还要时时记挂着我不成。” “自然是要时时记挂着的,”赵擎烽说着,拉过秦浣的手,将自己刚刚在沙盘上的推演一步一步说给他听起来:“砀山虽大,他们却必定驻兵于下邑以北,多则三日,吉王之前所派的那三万主力便能赶上,到时我们便可与叛军隔水对峙。” “泗水虽长但并不算太宽,其上临近处便有三桥可通,但到时无论是咱们还是叛军,都会紧守桥头,只怕就连那近岸的河水中都要放些铁刺一类的东西,以防船渡。” “如此听你这么说,既是隔水,那防是好防了,又该如何去攻呢?总不能他们不过来,我们便死守着吧?”秦浣稍稍皱眉,过桥不易,行船怕也很难,这泗水…… 帐外的雨丝毫未有停息之态,打在帐顶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秦浣起先被扰得一阵烦躁,而后突然灵光一闪,双目有神的望向赵擎烽:“水!” “殿下说对了,就是这水,”赵擎烽也笑着对他点点头,伸手指着舆图上的泗水逆行而上:“泗水虽为两州之界,但其上游却在兖州境内。我等此行,最不缺的便是河工,到时便可选一最宜之地,或是强行阻水,或是将那水暂时引开,便可率军强攻入豫。” 秦浣的手指轻点着那舆图,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渐渐皱起,倏尔他又轻声一笑:“烛华,这阻水之计,怕不仅于此吧?” 赵擎烽听后也笑了起来,俯身从后方揽住了秦浣的腰腹,坦然的点了点头:“殿下一猜就对,自然不止于此,这水嘛……能阻便能开。” 余下之计,已不需付诸言语,两人对视而轻笑,眼中皆是了然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特别不稳定……跟大家说声抱歉 家里来了只小猫,可能是太小的原因吧,非常怕生,昨天下雨陪了它一整晚 文中地名……都是我看着东汉末地图胡诌的,当时单县与砀县之间确实有条河,但应该不是泗水,我看了好半天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河,就先用了泗水…… 第50章 (五十)旨意 为吉王送灵后二日,赵擎烽与徐宇所率的四千人马即动身前往单县。 秦浣也随着大军一同前行,只是让本在昌邑的关峰也摆出了副殷王的空依仗,带着之前的几千士兵,也于那日午后便浩浩荡荡地就进了单县治所,让人以为他不过凑巧与先锋军前后脚抵达的单县。 五日后,由唐家兄弟与老将詹梁所率的三万平乱主力,也陆续到达了单县大营。 到此为止,这南征平乱的大军也算是基本完成会师了,当天夜里,秦浣便在军营之中大摆筵席,邀几位主要将领一同前往,算是为他们接风洗尘。 吉王一死,任谁都看得出太子秦骢是个绝对顶立不起门户来的。而军中这些年来被吉王牢牢压在手中,一时间更没有什么人能占得优势,接替大权。 如此短时间内,何无顷一派的势力彻底掌握的朝政,。而吉王手下的这些将领们,虽说心有不服,无奈情势比人强;又正赶上南方大乱,权力斗争是一回事,可说到底谁也不想真的亡了国不是,于是他们只好一个个暂且卸了那敌对之意,听了何无顷的调遣。 这些武人虽不善权谋,但如今一个个心中也清楚:在朝有何相,那朝下——便是殷王了。 大战在前,又是军营之中,自然不好饮什么酒,但即便如此,众人在这宴上仍作出一副十分热络的样子。 秦浣不动声色的几次以茶代酒,祝愿诸军凯旋,。而那些将军们无论心中究竟如何,想要借机讨好何相一派的,自然竭力巴结。而心中仍愤愤不平的,却也硬撑了个好脸色,至少明面上还过得去。 唯有一人——秦浣放下手中的茶盏,暗看一眼坐于席间的唐海、唐斐两兄弟。 这二人作为此次南征主力军真的将领,秦浣还颇费了一番功夫去了解。要说这唐家也算是京中名门了,几十年前祖父唐耀亦因军功被赐维安侯之爵,只可惜晚年间犯了个大错,生生将那爵位给弄丢了。唐耀之下的几个儿子又是不争气的,不过他倒是会教导孙儿,近十几年来到了唐海这一辈,两兄弟皆在吉 分卷阅读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62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62 王手下任职,也算是家门复起了。 可家门复起有望那是家门的事,这家门之中的人,却并非那般和谐的。 唐海身为长子,可论行事,论实力却一直都不如庶出的弟弟唐斐,心中难免有所不平。 当然这些都是明里暗里能打听到的事,秦浣也不会因此而分外注意到他。而如今能让他多看那边几眼的,却是唐斐的举止神态。 其实,若要论起来,他倒是真的没有什么出格的,或是引人注意的举动,但秦浣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秦浣这般虽频频侧目,但到底做的仔细,并不会招人察觉。只是别人察觉不出,却逃不过赵擎烽的眼睛。 秦浣只能坐在上位暗暗地来,赵擎烽却没那么多顾及,直接起身以茶代酒去敬那唐家兄弟一杯。 唐斐倒是立刻便起身了,可那唐海却明显慢了半拍,不过说到底也没出什么岔子。两方都客客气气的喝完了茶 ,赵擎烽才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顺便向秦浣使了个眼色。 若说起先还只是凭白生疑,拿不准胡猜,但这一起一坐间,倒让秦浣心中生出几分确定。 只是凭着这几分确定,到底也没什么大用处,具体如何还需继续试探查看才行。秦浣这边暗暗思索着,该如何去试探,却不想恰在此时何无顷却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 “圣旨到——” 营中宴席正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来了几个自太平都而来的太监,说是要传达京中的旨意。 所谓京中的圣旨,说到底也就是何无顷的意思,可即便如此,也没人敢怠慢,众人纷纷起身出帐去接旨。 “……着殷王为兵马元帅,代帝亲征。虑其资质尚浅,故以龙甲将军关峰、忠宁侯赵擎烽为副,望加辅佐,共御叛军……” 此旨一下,军中人神色顿时各异,就连秦浣心中也激起不少繁绪,但仍面色如常的领了旨,谢了恩。只是经此一事后,那宴席也索然无趣了,几位将领不过又略坐了坐,就都散了。 “烛华,你说何无顷这道旨意,究竟是什么意思?”夜深灯暗,秦浣独自坐在主帐之中,看似随意地抄录这那卷黄锦圣旨。听到有人掀帘而入的脚步声,连头都未抬一下,便已认出是赵擎烽。 “明面上来看,殿下如今是何无顷想要扶持的人,因而立你为掌军之人,也确实没什么不对,但——”赵擎烽走了过来,坐在秦浣的身边,像以前一样守着砚台为他磨墨。 “但这样做未免太过大胆了。”秦浣慢慢地收笔,却无意识地又重复了遍最后的那一点:“让一个毫无作战经验的皇族子弟,去任那兵马元帅,即便只是代帝亲征,做个傀儡样子,那也是太过大胆,绝不像何无顷平日的做派。” “更何况,他还点了你为辅佐之人,”秦浣又细细地看过那圣旨上的内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代帝亲征的殷王只是个架子,那副职上的人便是此战真正的统领了,但关峰究竟又多大本事何无顷心里也清楚,若遇大事他必然是争不过你的。” “可明里你已归到吉王帐下,暗中何无顷也知你对他旧仇未平,那他究竟为何会这么大胆,将这兵权交到你手中。” 赵擎烽沉思了片刻,又想起那夜与何无顷相对时的情形,试探着说道:“或许,正是因为这旧仇未平吧。” 秦浣听后,略微疑惑的看向赵擎烽,示意他说下去。 “何无顷知道我对他旧仇未平,但他也知道我对殿下旧情未灭。” 秦浣霎时间全然明白了,赵擎烽对他笑了笑,倾身将人抱在了怀中:“他知道,无论是修建漕渠,还是大启长安,这些都是殿下无论生死,都想要看到的。” “而昭仁太子想要看到的,便是赵擎烽必会做到的。” 所以何无顷才敢将这南征之军,交到赵擎烽的手里。吉王暴毙,何无顷急需一个能够统辖万军,威震各方的将领,而赵擎烽正是不二的人选。 无论在私事作风上,忠宁侯的名声被传的多么不堪,但是他率领西北军抵御朔人的事迹与战功,却让他在军中有着极大的声望。 故而何无顷认定了,赵擎烽便是再恨他,面对此情此景时,哪怕只是为了对秦浣的那一点残念,也一定会放下介见,率军全力收复东南三州。 如此何无顷的事算是暂时解释得通了,秦浣便想起了那席上的另外一事:“近日可要派人盯仔细些,我总觉得那唐海有些不对劲。” 提起那唐海的事,赵擎烽可算是来了劲,先是故作认真的点点头,而后却说道:“这个不必殿下吩咐,胆敢在宴上与你眉来眼去的人,我自然会加倍留意。” “又说什么浑话呢,”秦浣只他又是图嘴上的痛快,竟把监视将领的事说成了捉奸一般,不由得笑着反问道:“本宫就令烛华这般没有安全感吗?自出京以来,这一路上你前防一个关峰,后捉一个唐海,当真是忙碌不休呀。” 赵擎烽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趁秦浣不备,将人拖到榻上:“殿下这般的好,我自然要警醒些,唯有将你彻底叼进我那狼窝里,才能稍稍放心。” 说着便埋首于秦浣的脖颈间,又啃、弄、舔、咬起来。 秦浣最怕他这一套,那温热的唇舌与坚利的牙齿落在他的颈上,又痛又痒,不多时便能勾起身体中那不可说的情、欲,让他半分都反抗不得,只一头沉沦。 可今日他到底还记挂着唐斐的事,说什么也拧出了最后的一分理智,撑着已经变了调的声音,坚持说道:“唐海……我想着借,借这旨意,让你……试探一番唔啊——” “殿下放心,就凭你此时此刻还能记挂这么个人,”赵擎烽咬、弄着秦浣的肌肤,某处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狠狠地说道:“我就一定不会放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算emmmm 大概还有二十来章完结……但是加起来还是才七十章,可能还不到…… 所以,短小这病该怎么治( ̄3 ̄)a 第51章 (五一)反意 夜过三更,值夜的士兵执着火把,步履整齐的穿过一列列营帐,逐一查核着每帐之中的人数。 自那接风宴散去后,唐海便一直坐在自己的营帐中,对着那扇半开的窗户,眼神飘忽地看着当班的士兵来来往往的走动。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将手中的信件仔细的藏到了桌案上的书卷之中,而后烦躁的起身,一把拉开帐帘走了出去。 夏夜里的风虽算不上是清凉,但吹在脸上,好歹让唐海的心静了一点。但纠结未解,这点舒缓又能有什么用呢,唐海闷闷地叹了口气,负着手在营地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就这么走啊走啊,也不知究竟走了多远,所到之处越发偏 分卷阅读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63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63 僻了,心中愁绪却始终未散。唐海看着眼前的茫茫夜色,也没了走下去的心思的,便转身打算回军帐中去。可就在此时,他却忽地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违背军令在营中饮酒!”唐海下意识的喝了一声,继而寻着那酒气向前走去,不过又转过了几个堆放着杂物的军帐,很是轻易的就找到了那位犯事者。 “忠宁侯?”唐海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手揽几个酒坛,歪倒在杂草丛里的赵擎烽,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呦,唐将军呀,”赵擎烽没有丝毫破了军中酒禁又被人发现的慌张,反而举着酒坛向唐海招招手:“唐将军也来喝上几口? 早在太平都中时,唐海便知道这忠宁侯是个嗜酒如命的,没想到在这军营之中还敢照喝不误。他刚想摆摆手拒绝,但又因着心烦得厉害,最终还是走上前去,坐到了赵擎烽的旁边:“那便谢侯爷的酒了。” “唐将军跟我还客气什么,接着——”赵擎烽一扬手,十分爽快的将酒坛丢到了唐海的脚边,唐海也不含糊捧起酒坛便痛饮了几口。 “唐将军是个实在人,咱们一块喝!”赵擎烽见状也拾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直到那一坛酒见了底,他才将酒坛泄愤一般丢到了一边。 唐海暗瞧着赵擎烽这架势,心中忽地生出了点想法,又陪着喝了些酒后,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我看侯爷这酒喝的不痛快,可是心里有什么烦心的事?” 赵擎烽听后重重地“哼”了一声,眨眨眼睛似已醉了七八分一般,又开了只酒坛,狠狠灌了几口后才说道:“自然是不痛快的!” “圣旨一下,侯爷便成了这军中的副帅,还能有什么不痛快的呢?”唐海像是找了个个能说话的人似的,继续问道。 “什么狗屁副帅!”这不说还好,一说赵擎烽直接将手中的酒坛子扔了出去,破口大骂道:“劳资纵横沙场十几年,如今却要在那么个黄口小儿手下卖命,这是什么鬼道理!” 唐海听后心中一震,他又何尝不是呢!他身为公侯之后,将门嫡子,却从小被那个庶出的杂种压着风头!好不容易……得了吉王的信任,想在这南征中立些奇功,却不想吉王却就那么死了。如今军队已然被何无顷所挟制,他这等武将也不得不听命于殷王那个黄口小儿,如此下去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倒不如……倒不如就真的…… 唐海此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夜色的掩映下,赵擎烽审视的目光,有些出神的问道:“不知,此战之后,赵侯爷有何打算?” 赵擎烽像是醉意上来了一般,往身后的草丛中一倒,胡乱的挥挥手:“打算什么……不过就是回西北去,看谁能管得了我……” 唐海听后,心中更觉悲愤异常,这忠宁侯好歹还能回西北去,那自己呢!回到朝中,继续被那唐斐那个杂种占着风头,压制一辈子吗! 唐海终于忍不住了,又狠狠喝了几口后,将酒坛随手一扔,站了起来:“侯爷海量,唐某却有些醉了,失陪先回去了。” 赵擎烽似已醉得人事不知,只胡乱摆了摆手,唐海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直到唐海走远后,赵擎烽睁开了“醉意朦胧”的双眼,看了一眼唐海刚刚喝过的那坛残酒,有些无奈而又惋惜的摇了摇头。 “事成后讨兖州刺史之位,结儿女姻亲之好,又要黄金千两——”待赵擎烽在附近的河水中冲淡了身上的酒气,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后,再回到军帐中时,正看到秦浣手中拿了唐海给叛军的书信,一一的读着唐海提出的叛降条件。 自接风宴那日后,赵擎烽便派人时时刻刻的盯着唐海的行踪,果不其然很快就发现了他与东南叛军之间的秘密往来。 “要我说,殿下今夜又派我去试探这么一遭,实在是多此一举,”赵擎烽走到秦浣身边,其实从这几日唐海与东南的书信内容上,他便能看出,唐海叛变已经是早晚的事了:“他心里头早就做好了决定,不过是苦于没有一个能让自己叛变得心安理得的由头罢了。” 秦浣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往床榻的一侧又挪了挪身子,为赵擎烽让出了位置:“我原只想着说不定还有一丝挽留的余地,才让你去接近接近这个人……不成想,这一番接触倒直接让他真反了。” “殿下就是太惜才了,哪里就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赵擎烽挤了过来,坐到了秦浣的身侧,顺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这几日里,我将吉王那几个带兵的人都查了个遍。当初东南可不是只给唐海一人发出过邀降的消息,可全军将领之中,却只有他一人给了回信。” “那时候吉王可还没死,何无顷也还没把控朝政,他便有了要叛逆的心思,只不过还纠结着罢了,”赵擎烽想想自己查到的那些事,便只觉得唐海这个人可气又可悲:“这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事,就算没有吉王之死与何无顷的掌权,他该反还是会反的……我瞧着唐海这人,说到底却还是因为久为庶弟所压,急于求功才扭曲了心思。” “是这么回事没错——”秦浣最后又看了看唐海的那封信,继而又将它按原样装好,忽的又转头看了赵擎烽一眼,笑了下:“话说回来,烛华你最近探看人心的本事倒是见长了。” 赵擎烽听后先是稍稍愣了下,而后也笑了笑,用下巴抵着怀中人的肩膀说道:“我这看人的本事当年也是殿下手把手教过的,过去那些年是因离了殿下才没什么长进,如今又得了殿下的指点,准头自然就见长了。” “又乱哄我了,”秦浣似嫌弃一般用手推着赵擎烽略带酒气的大脑袋,实则移了移他抵的位置,让他枕得更舒服些:“这正事还未议完呢……你倒是说说该如何处置那唐海吧。” “殿下夸了我思量人心的准头,我也要校考殿下一番,瞧瞧这些日子以来,殿下在这军事上学的究竟如何了,”赵擎烽可舍不得真的压在秦浣的肩膀上,只又蹭了蹭便离开了几分,虚虚的放着:“就由殿下来说说,这唐海若此时不除,于战场上可还有其他的用处。” “用处?”秦浣皱了皱眉一个叛逆之将若放到了战场上,只会如一个随时都可能劈来的雷一般,时时刻刻令人难以心安,说不得什么时候关键时候便会倒向敌方…… “关键时候倒向敌方?”秦浣似乎抓住了什么,眼神锁定在了舆图中,那夹于己方单县与敌方砀山之间的泗水上,而后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赵擎烽,终是得到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笑容。 次日帐中议事会上,殷王作为此时的军中统帅,亲自开口任命将军唐海为先锋之将,率两千兵士首攻泗水。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前一 分卷阅读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64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64 章后半段有些地方唐斐和唐海我给打混了,已经改啦~ 第52章 (五二)攻战 “月前本王已遣一众河工前往泗水上游,日夜赶工筑堤排水,待三日后进攻之时,便可暂阻泗水。” “泗水一退,河道便出,到时我军便可长驱直入,一举冲上对岸攻城——而那叛军设于河道之中的铁刺铜石也就毫无用处了,只需让冲于前方的兵士合力挪开便是。” 伫立于军营正中的主帐中,秦浣端坐于首位之上,对着面前的唐家兄弟、詹梁、徐宇等主要将领,将之前谋划的进攻泗水之策一一分说。 他心知在这些将领眼中,他始终都是个从未上过战场的皇族子弟,故而没说上几句便提点几句,乃是与忠宁侯相商的结果。如此一来,帐中将领一时间也颇为认可此计。 “如此,本王昨夜与赵侯爷商讨之后,决定命唐海将军率精兵二千,为先锋之军,待泗水退后抓紧时机,首攻泗水。”秦浣说完,看了一眼唐海,十分正重的说道:“此乃本次奇袭的重中之重,本王便托付与唐大将军了。” “末将定不负殿下之托,一举击散叛军,为我大军开道。”乍闻这般安排,唐海着实怔愣了一下,但他还是很快就反映了过来,叩首领命而下。 秦浣凝眸看着唐海退下后,才转开了视线,继续交代起旁人来:“詹梁老将军领军多年,为人稳重,可与唐斐将军一起带主军一万,紧随于先锋之后,务必攻下砀山城!” 詹梁与唐斐应声上前领军令,而后神色无异的退下了。 …… “攻城当日,便劳忠宁侯与本王一同守于帐中,随时调配各方吧。”诸事安排妥当之后,秦浣与赵擎烽对视一眼,落下了这最后之言。 “诸位将军皆是忠烈刚勇之后,既承血脉,又受皇恩,三日后泗水一战关乎我大启半壁江山,还望诸位务必奋战到底,与安平一起共撑国运!” 秦浣一扫之前文弱清贵之气,起身昂首立于帐中,眉目之间尽显那与军士别无二致的英豪之气,那几句战前之辞犹如自胸口一喝而出,字字重落于诸将心间。 “末将为报国恩,定剿杀叛军,全力而战!” 帐中将领皆跪于地上,以震天之声齐齐应和着,唯有那唐海只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议事散去后,唐海回避着众人回到自己的军帐中。他提笔面对着眼前的纸张,忽的便想起了刚刚在主帐中的情形,已经蘸了墨的笔有些难以下落了。 可不落也要落!唐海伸手重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事到如今进一步,他帮东南赢后便可得高官厚禄,荣耀满身,退一步就算自己帮朝廷打败了叛军,也不过得些封赏,日后依然落于唐斐之下。且万一到时东南之人恼羞成怒,将前事尽数供出,他可就是真的声名狼藉,万劫不复了! 唐海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秦浣阻塞泗水的进攻之计,与军中的种种安排尽数写下,仔细的藏于细竹筒之中,交与了军中的传递消息的东南细作。 三日后,泗水之畔战鼓擂擂,万军列阵而待,如波涛翻涌一般,雄壮而有序的呼着出征之前激励人心的号子,几乎要将那河滩上堆积的大石都震起。 而一河之隔的砀山城外,东南三州的联军也同样排兵布阵,作出一派防御之势,紧紧地盯着对岸的启军。 唐海手心之中的汗水几乎都要将手中的缰绳浸透,他望着眼前流速渐渐变缓的泗水,心口蹦跳之声,丝毫不亚于军中的战鼓。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唐海抬眼看了一眼已上中天的太阳,心中又是骤然一动,战机来了—— 奔流不息的泗水越来越窄,上游的河工门使出毕生所学,日夜不休的垒造挖掘了半月之后,终于在此时此刻,成功的阻断了泗水,并将河道中的余水一并引往他处。 泗水骤退,卵石以为底的河道曝于日光之下,唐海眼眸一动,按着之前的安排一声令下,率军冲下的河道。 而此刻河对岸的东南叛军,因为早就收到了唐海传来的消息,丝毫没有因突然消失的泗水而惊惧,反而准备有序的同样冲下了河道,甚至为防当了己方的路,赶在启军之前便主动移除了河道之中的铁刺铜石,好让更多的士兵毫无阻碍的冲向对岸。 唐海见状,起先还装模作样的与叛军厮杀一番,可没过多久他便作出不敌之态,消极而战,步步退让起来。 这一退一进之中,叛军自然占了上风,越来越多的士兵冲下河道,之前死死把守渡河桥头也不再设人,大军全力踏上已然干涸的泗水,向对岸攻去。 先锋军在唐海的带领下,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纷纷后撤上岸,而由詹梁与唐斐所率的主力军却不知为何,也迟迟未曾出动,如此一来,叛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有部分人马冲上了单县一侧的河岸。 唐海看着眼前厮杀不断的战场,心中算计着叛军的胜势几乎是已定了,可他的却没有一丝的放松,心跳声反而越来越重,一种难以言说的不祥之感忽然降临。 不对—— 东南叛军真的这么容易便杀过了泗水吗—— 詹梁与小杂种带的主力军去了哪里—— 唐海忽然烦躁了起来,放眼望去四下皆是杀伐不断的军士,他手中的刀既斩不得先锋军,又斩不得东南军,一时间连个可以商讨一番的人都没有。 可就在他满心焦躁,不知所措之时,西边泗水的上游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霎时间,被逼回河岸的先锋军,最先冲到对岸的少数叛军,还有仍在河道中奋力前行的东南军,所有人都愣怔了一下。 就当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时,原本应被阻塞住了的泗水却以奔流之态滚滚而来,瞬间便重新溢满了河道。 而几乎遍布于整个河道之中的东南叛军,顷刻间便被这失而复流的泗水淹没了!数以千计的东南军,纵然有通水性的,也难以抵挡这突如袭来的急流而下的河水,来不及挣扎什么,便被河水卷挟而去。 正在此刻,单县一侧的河岸上骤然响起冲锋之声,先前迟迟不肯出现的主力人马如那泗水一般,铺天盖地的杀了出来,迅速将那少数爬上河岸的叛军一举绞杀。 而这些却仅仅只是开始,就在那东南联军还沉浸在被泗水淹没的恐慌之中时,一骑黑马仿若凌空跃出,嘶声而鸣—— 赵擎烽身披暗金重甲,手持流光长刀,驾着乌麟宝马,一神佛难阻之势,率领这身后的万千铁骑直冲那五座跨河之桥! 东南叛军因着信了唐海先前传来的消息,一心向着由无水的河道冲上对岸,早就放弃了重兵守桥。而今泗水冲下,叛军之中早已人心大乱,更没有人顾及得了 分卷阅读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65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65 这些了。 如此,赵擎烽毫无阻碍的踏过了那几座石桥犹如大开的门户一般的石桥,纵着身下的烈马,呼啸着迅雷般地冲上了砀山一侧的河岸。 铁骑厮杀开道,詹梁所率的主力精兵紧随其后,两厢默契至极的配合着,以绝对威压之势,很快便冲散了东南军临时所设的松散防线,直逼砀山城下。 尽管有了之前势如破竹的冲击,但面对东南军重兵把守的砀山城,赵擎烽等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而此时詹梁老将之长便发挥的淋漓尽致,面对被叛军连日加固过的砀山城墙,他面色凝重却丝毫不显慌张之色,反而极为镇定的指挥着手下的士兵,有条不紊地打响了这攻城之战。 云梯、弓箭、冲车、投石…… 一样样攻城之器各司其职,尽数冲击着砀山城的外墙。 不远处的泗水上,一艘艘木质的小船飞速渡过早已没有了铁刺铜石阻隔的河道,越来越多的大启士兵冲上了对岸,聚集在砀山城下。 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1 此战自午时而起,烽烟蔽日战火连天,直至夕阳西沉,天际之云亦被染上血红之色时,终得一声破门之响。昔日里沛公拔而得千军之助的砀山,终于被攻破了! 赵擎烽身上的铠甲早已为鲜血所染,再映不出那落日之光。他翻身下马,手中持着那仍在滴血的长刀,踏过一地的泥泞血水,大步迈上了通往城头的长阶。 城下的将士们虽然筋疲力尽却依旧欢呼着,涌入他们终于攻下了的砀山城中。不远处的泗水之上,仍有不少叛军在挣扎求救着,被南征军的士兵们划着船一一救起。 詹梁、徐宇等将仍未歇下步子,转而去处理着繁杂的战后收尾事宜。唐海早已丢盔弃甲,心如死灰的望着眼前潺潺而过的泗水,最终选择了自刎而死。 当日傍晚的最后一只木船终于驶离了单县的渡口,向着对岸的砀山悠悠而去。 秦浣负手立于船头,渐起的晚风吹动着他的衣摆与丝绦,拂乱了他的乌发。 赵擎烽就那样,依旧站在城头,隔着一片残火未熄的战场,隔着半川流动不息的泗水,温柔而又专注的望着他的殿下涉水乘风而来。 秦浣也若有所感的扬起了头,遥遥地对上城头之人炙热的目光。 他们都明白,这泗水之战虽大获全胜,但想要完全收复东南失地,重铸大启江山,仍有慢慢长路要行。 赵擎烽终是转身跑下了城头,吹哨唤过依旧斗志昂扬的乌麟,纵马飞驰,穿过千军万人直奔向前。终于赶在最后那只木船抵达之前,赶到了泗水之畔。 秦浣望着那个飞驰而来的身影,不禁微微一笑。下船的步子由缓至急,后又近乎于奔跑地向着那个怀抱倾身而去—— 天下难平却如何,仍需百战又怎样。 纵是前路坎坷遍布刀山火海,幸得君携手而对,吾亦可纵身而往,无惧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唐代岑参的《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战争场面emmmm拼死也就写出了这么多 下一章就要跳时间线啦~ 第53章 (五三)喜事 大启盛弘十六年夏,南征军破叛军于泗水,受降兵二万有余,收复砀山失地。 同年十二月天寒,围豫州治所谯县,八日后豫州刺史亲率二十州臣大开城门,不执兵,不披甲,只手奉白帛降书于顶,至此豫州九七县重归朝廷治下,由殷王安平事急从权,暂理豫州政务。 后七月,忠宁侯赵擎烽、隆威将军詹梁分兵两路,击徐地而防扬州,自兖豫以重兵攻入彭城、东海之界,终于岁末蜡祭之日,破徐州全境,以此为礼献与朝廷。 次年春又转征扬州,所到之处攻无不克,连夺九江、庐江、江夏三郡。扬州刺史马成德自知势去,偷率亲信三百余人妄图连夜自历阳渡江以自保,为忠宁侯所察,亲斩于马下。 至此,这场历时两年有余的东南三州之乱,大面上终于算得平息,余者虽仍有残军于微处作乱,但也已不成气候,可假以时日缓缓而定。 此乱之初,虽吉王崩逝诸将无首,但幸得忠宁侯以佐殷王之名,尽揽兵权,统辖各将,得以维军中不乱,一心攻向东南。 而自此之后,忠宁侯赵擎烽不仅成功镇服吉王旧部,更将那三州所降之兵尽数握于手中,已然又成朝中之一大势。 与此同时,殷王虽在乱中仍不忘南行之本,于政务上废苛改弊,安抚三州百姓,又组织工匠率降兵兴修漕渠。终至盛弘十八年,跨扬、豫、兖三州,联通江河二水,成千里万岁漕渠…… “靠岸了靠岸了!”节气上虽已过了秋分,但午时的阳光依旧灼热耀眼,万岁渠上的船工们拉过肩上搭着的白布汗巾子,用力抹了一下脸,而后冲着船舱中的乘客喊道:“水洼镇就要到喽,下船的莫要落下东西!” 此言一出,船舱中立刻有不少人有了反应,拿着自己手中的行礼,三三两两的起身往那船头上走去。 这张家村一带属兖州境内,是最早一批漕渠贯通的地方,故而时至如今,此地运河上商船客船早已往来如织,十分热闹了。 眼看着那码头就在眼前了,船工又吆喝了几声,生怕有行客不留神错过了地方。 终于,随着一阵微晃,渡船终于靠了岸,渡船上衣着各异的渡客们也各自带着行李,纷纷拥挤着踩着木板上了岸。 “这位公子是要往哪去呀?远的话不如租个车马吧。”这码头之上,除了来来往往的渡客与船工外,还新兴起了租车马的行当。那一个个车马匠平日里便时时守在河边,只待有客船靠岸,他们便眨着一双精明的眼,专挑那衣着大方的行客上去揽活。 张牛干这行也有些日子了,自认眼神好得很,这不渡船刚靠岸没多久,他便瞄上了一个身穿青衫,手握木扇的年轻公子。 秦浣微微怔愣了一下,他初来这漕渠码头,本是不知竟有这样的买卖。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笑着点点头:“那便麻烦你了,就往那张家村去吧。” 三年来,秦浣以殷王之名主政四州,虽一面配合战事一面紧抓政事漕渠,忙得一塌糊涂,但他却丝毫不肯放松培养自己的可信可用之人。到如今战乱平定,各州政事皆有亲信接手主持,他本人却突然闲了下来。 正巧赶着月前赵擎烽北上兖州训兵,因着些琐事被多绊住了些日子。秦浣便索性将手上那些不要紧的事都搁到了一边,自己带了几个人换了寻常的装束,沿漕渠乘舟北上兖州去寻他,顺便视察起河道来。 张牛一听来了生意,更是殷勤的招呼着秦浣一块到了他的车边。说是马车,其实不过 分卷阅读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6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66 是一头瘦骡子拉了辆敞顶木板车罢了,秦浣见状倒也不嫌弃,直接坐了上去,一面看着路两侧偶尔还有几分印象的风景,一面与那张牛聊了起来。 “贵客这趟去张家村是做买卖还是走亲戚的?”张牛说着扯过只笸箩似的大竹帽,递到秦浣面前,让他扣在头上遮着太阳。 秦浣接过了那竹帽,比划着罩在了头顶,笑着说道:“算是……去探亲吧。” 这张家村并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三年前他与赵擎烽微服探访时所到的那个临水小村。一晃三年过去,秦浣也总是时时记挂着张家村情形。他之前曾听闻因着政令的更改与漕渠的穿过,此地的风貌也已有了颇大的改变。故而此次重回兖州时,秦浣便特地决定再去一趟张家村,并于前日也给赵擎烽传了信,要他来这边相聚。 一听是探亲的,那张牛的话便更多了,一桩又一桩的讲着这村里的热闹事,讲到起劲时也引得秦浣一阵轻笑。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张家村的村口,秦浣出手大方多给了几钱车费。可别看那张牛一路费嘴皮子献殷勤,可那多出来的银钱却是一文都不肯要,推托一番硬塞回了秦浣手里头,怕他反悔,还利落的驾着马车快快的走了。 秦浣站在原地,看着手中被张牛又塞回的银钱,终是笑了笑,转身向村中走去。 依旧是那条三年前他曾走过的小路,因着盛夏刚过而秋霜未至,路两旁的草木显得分外繁盛,秦浣随手折了长穗的野草,把玩在手中时而挥动几下,倒也觉得有趣。 他便这样走走停停地行着,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座座新起的民居,整齐的青石为砖,黛瓦作檐,还未被灶火彻底熏黑的囱口飘着缕缕烟火。 他正要择个方向抬步上前时,却忽地听到一阵颇为喜庆的吹打之声,料想是村中哪家人在办喜事呢。这下也不必再想什么了,秦浣当即便寻着那锣鼓之声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没走出多远他便看到了热闹拥挤的人群,还有那挂着红布红绸的院门。 喜乐还未停息,爆竹声却又起了,红彤彤的几大串挂在枝头噼噼啪啪地响着,烟尘四起,红纸纷飞。 秦浣虽是不怕的,却还是眯起了双眼,刚要抬手将耳朵也一并捂住,却不想一双带着厚茧的大手却抢先一步,覆上了他的耳廓。 秦浣既不转身,也不开口,仍是望着眼前那欢喜热闹的迎亲场景。 绸花一团红胜火,朱帕掩面绣鸳鸯。隔着还未散尽的爆竹烟火,一身喜服满面笑容的青年终是在在一众村民的拥簇下,牵住了他那盖头遮面犹带三分羞怯的新娘。 秦浣看着看着,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捂着他双耳的大手也随之放下,拦到了他的腰间。 “殿下笑得如此开心,可是也想成亲了?” 一个轻吻落在他扬起的唇角,秦浣稍稍侧脸便看到了他近半月未见的那人。 “殿下也想要成亲了吗?”见秦浣不答,赵擎烽俯身在他的耳畔,又轻轻问了一遍。 声乐暂歇,不多时一墙之隔的小院中便传出了新人拜堂的声音。 拜天地以祈百年,拜高堂以宜家室,拜夫妻以许终身。三拜之后,遂为礼成,至此便结秦晋之好,成一世姻缘。 秦浣唇边的笑意更浓,他拉住了赵擎烽的手,四目相对时便已有了回答。 “这话,你说的晚了些,”秦浣开口,故作一副责怪的模样:“不止晚了一些,当真是晚了许久 的。” 赵擎烽一时疑惑,不知这“晚”从何来,刚要说什么时,却又听秦浣继续说道:“当年,你送我那座小院时——” 大启风俗,民间婚娶时夫家便需置办宅院以迎新人。故而当年秦浣被带到那处赵擎烽精心准备而成的小院中时,他便以为赵擎烽有了求娶之意,却想不到左等右等,始终未能等到那人开口。 那时秦浣身为东宫太子,为人行事太多的身不由已,更不用说这等婚姻大事。因而他庆幸着赵擎烽并没有直接说出口,让他为难,可到底心中还是有着几分失落的。 话已至此,赵擎烽哪里还会不明白,他拥着秦浣的手臂越发收紧,旧事翻来又是一场大喜大悲。 “我那时……”秦浣没有想错,赵擎烽紧拥着秦浣,阖眸时却又是十几年前,那个月圆花好之夜。他怎会不知那宅院有求娶之意,怎会不愿与秦浣成那一世之亲,可……秦浣那时的处境,那时的为难他却也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 言未出已散,尽管生生咽下那些话的滋味十分苦涩,但那时的赵擎烽却还心存一念,期待着来日助秦浣登上大宝之位,他便可名正言顺的去求娶他的殿下,却不想此念一存,便是十六年。 “是我错了,”不再去提什么旧事,赵擎烽拥着秦浣的手却仍微微颤抖,说出的话却又是那样的沉稳虔诚:“是我问的太晚,让殿下久等了。” “等今日,今日咱们回去就——” 秦浣轻笑一声,覆上了赵擎烽的手,摇头道:“哪里就这么急了,既等了这些年也不差这几日了。” “何无顷前些日子传信给我,说我离京多年,甚是想念——要我今年年底,回京叙职一番。” 赵擎烽眉头微皱,尽管眼下他二人手中所握的权柄已不在何无顷之下,但他仍不免有些担心。 “我想着,如今地方已平,也是该回那太平都看看了,”提起京中之事,秦浣的语气不免淡漠了些,可没说几句他便话锋一转,又添了几分缱绻:“等那时,咱们再成亲也不迟,就在那处小院里办……” 赵擎烽的心骤然柔软了下去,十几年间头一次对那太平都生出几分好感,终是顺了秦浣的意思,点了点头:“好,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热烈庆祝忠宁侯喜提第二波flag~ 第54章 (五四)荣枯 这二人站在角落里密密私语,而办喜事的主人家却已然出来招呼起了宾客,邀着聚在跟前看热闹的村中人进屋去喝一杯喜酒。 起先秦浣还未曾在意,直到主人家走得近了些,他才发现那人正是三年前的小六哥。 他瞧见了小六哥,小六哥自然也瞧见了他们,忙上前打起了招呼:“哎,二位是——哦,我想起来了,前几年张老汉家的客人是吧。” 秦浣与赵擎烽倒是没想到小六哥竟还记得他们,两人答应着又一连声向小六哥说起了恭喜之言。 几句话说下来,他们才得知今日是那小六哥的弟弟成亲。这些年来小六哥因着漕渠也谋了些财路,如今生活富足得很,弟弟的婚事办的热热闹闹,见了他二人自然邀他们进屋去喝喜酒。 秦浣与赵擎烽今日本就没什么要紧的事,见此情形自然满口答应着与他一块进了院 分卷阅读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67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67 。 不大的院中摆了七八桌酒席,一众村民说说笑笑地围坐在桌边,见着有外乡人来了,却也不怕生的,没多久就拉着秦浣他们聊起了天。 虽说本只打了故地重游的主意,但既然来都来了,秦浣与赵擎烽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借着聊天的机会,探访起民情来。 这边他们聊得正好,秦浣的视线却不住的往其他桌上瞥。赵擎烽看着他那幅模样,自然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想法,转身与一旁的年轻汉子又喝了一杯后,像是不经意的问起:“话说原来住村头那块的张老汉一家可曾来了,他们坐哪边?” 秦浣颇为满意地看了赵擎烽一眼,却不想那年轻汉子听到赵擎烽这么问后,脸上却僵了一下,而后叹息道:“今日这边办着喜事,说这个有些忌讳——” 秦浣一听,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既是喜宴上忌讳说的事,那怕只有丧事了…… 赵擎烽也瞬间明白了那汉子的意思,他虽有心要问,但这种场面下确实不好再追问什么了。只好安抚的握了一下秦浣的手,打算等喜宴结束后,再去打听一番。 因着那张老汉家的事,秦浣看着眼前的喜宴也没了什么兴趣,赵擎烽见状便找了由头,准备和秦浣一起离开了。 “两位等等。”可他们刚走出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呼喊的声音,回头一看却是小六哥提了个食盒急匆匆地追了上来:“两位可是要走吗?” 他二人原以为小六哥只是上来挽留一番,赵擎烽便上前回答道:“多谢小六哥今天的款待了,只是我二人还要赶路,便不好多留了。” “不过是些粗茶淡饭,两位不嫌弃就好——”那小六哥听后摆了摆手,说完这句话后却顿了一下,似有未尽之言。 “小六哥可是有什么事吗?”秦浣目光扫过他手上的食盒,猜测着他的想法:“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便是了。” 那小六哥听他这么说了,叹了口气开口道:“说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但确实有事要请二位帮个忙。” “麻烦两位替我……去给张婆子送个饭。” 秦浣心中本就记挂着张老汉家的事,见小六哥主动提起了,忙追问道:“小六哥,张老汉家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小六哥听后,低头瞅着手上的食盒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这事是这样的……张老汉他俩月前老了。” 世上人总是对“死”那个字有着太多的避讳,于是便找出了太多的字去替代它,可无论换了多少 字词,到最后还是从未有人能真正逃过它。 “张老婆现在就一人住在那老屋里,身体也越发不好了,这些日子都是我过去给她送些饭菜。我今日本想着请她来一起吃个好的,可她死活都不肯来,怕丧气坏了喜事……”小六哥说着说着便想起了往日里张家老俩的好,心里头越发压得慌:“我们哪里在意这个,可张老婆就是怎么都不肯,还发了脾气不许我们今日过去给她送饭。” “我就想着,旁人今天过去,她肯定不给开门的,但二位打老远来了,张婆子自然不好吧你们拦在外头吧。” 说完,他便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也知道这事实在麻烦二位了,要是你们不方便,就,就当我没说就是。” “这有什么麻烦的,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赵擎烽与秦浣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小六哥手中的食盒,冲他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们这就过去,陪着她老人家吃完饭再走。” 小六哥听后十分感激地看着他二人,谢了又谢,直到院中人催他回去帮忙,才又送了他们一段路才肯离开。 三年的时光,村中的小径早已因纷纷而起的变了方向。幸而有着小六哥之前的指引,秦浣和赵擎烽走了一会儿后,很快便来到了那座老屋前。 昔年刚刚生出新芽的枯木篱,如今已然抽枝生叶,长成了郁郁葱葱的一道矮墙。而透过那枝叶之间的缝隙,他们却也能看到,满头银发的张婆子一个人正坐在老屋前的石阶上,而她的身侧却放着一只空空的竹凳。 墙外是面容如旧的来客,墙内垂垂老矣的身影却终是只剩了一人。 秦浣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了,他的手有些无措的抬了两下,才好不容易抓住了赵擎烽的手。 赵擎烽侧脸看了他一眼,紧紧地回握了一下,才走上前去,向着院中喊了一声:“张婆婆——” 那张婆子听到了动静半晌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眯着浑浊的眼睛向外望去,看到了秦浣与赵擎烽二人后不禁“啊”了一声,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秦浣见状,忙推开了柴门,上前几步将张婆子扶住,看着她仍有些迟钝的样子,开口问道:“张婆婆,您还记得我们是谁吗?” “记得记得——”那张婆子扒着秦浣的胳膊,嗯啊了半晌却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想必是还能隐约记得他二人的模样,却已然忘了究竟是何时何地见过他们了。 赵擎烽也跟着来到了他的身边,见她神态为难,便主动说道:“张婆婆,我们三年前来您这里借宿过。” “是了,是了,”那张老婆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不住的点着头,一会看看赵擎烽,一会又转向秦浣,拉着他的手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找了个好汉子,会疼人……” 秦浣一愣,抬头时正对上赵擎烽含笑的目光,他到底是没想到这张婆子居然能想到这里去。 “他疼你,你也要好好待他,人这辈子短得很,说过就过去了,说没就没了……” 张婆子继续拉着秦浣的手唠叨着,她的口齿不甚清晰,说出来的话也很模糊,但秦浣却还是认真的听清了每一个字,而后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待他,好好的跟他在一块,一辈子不分开。” 张婆子听后不断地点着头,一边的赵擎烽默默地从身后搀住了张婆子,广阔的臂弯将秦浣也揽拢其间。 三个人就这样回到了越发简陋的老屋之中,直到陪着张婆子慢慢地吃完了饭菜,秦浣与赵擎烽才告辞离开。 回程的路上,秦浣一直拉着赵擎烽的手,却始终的一言不发。 他们就这样走出了村子,走上了矮矮的草坡,再次如三年前那般转身回望。 非是星辰夜,并无万家灯。入秋后依旧热辣的阳光,照得秦浣眼前有些发白,他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婆婆说得对,殿下该好好待我才是,”赵擎烽忽地开了口,对着秦浣笑了下:“殿下好好待我,让我活得久一点,便不会在你之前离开了。” 秦浣僵愣在原地,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赵擎烽还是察觉到了。 他是在怕的,尽管早已经历过生生死死,但他还是怕的。人之一世着实太短,且他重生后又比赵擎烽小了十几岁。他真的不 分卷阅读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68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68 敢想,再过多少年月后,赵擎烽若是先他一步离开…… 秦浣靠到了赵擎烽的怀中,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不必了……” “我已经让你看着我离开了一次,下一次也该换我了。” 尽管他心中是怕的,是不舍的,但看着自己先一步离开那种事情,秦浣却再不忍心让赵擎烽再经历第二次。 “殿下……”赵擎烽轻抚上秦浣的后背,刚要说什么时,秦浣却又出了声。 “不过,我也一定会按张婆婆说的,好好待你,所以你也莫要仗着我答应了你,便走得太早。” 赵擎烽轻笑着点了点头,不住地吻着秦浣的发顶与额头,一起远眺着村落边那条不见尽头的运河,承诺道:“殿下放心吧,咱们好容易将这万岁漕渠修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虽不敢说什么万岁万年,可我也定会陪在殿下身边,与你一起看足百年,才肯罢休呢。” 水畔山边,两人相拥而立,静静地看着那安逸宁静的村落之景,秋风吹来,一片不起眼的枯叶,却悄无声息的落到了树荫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再插一根flag…… 感觉三天一更实在太不像话了,我一定尽量,尽量调整到两天一更…… 第55章 (五五)深秋 “前日殷王回信,说已准备自兖州启程了,大约于入冬前后便可抵京了。”太平都何府之中,何无顷年老的身体终是有些抵不住那深秋的寒凉之意,早早地便换上了厚重的夹衣,书房中也摆上了火盆。 而与他相反的是,何为泽却仍只穿了一身看起来有些单薄的青衣,腰背如竹般挺立着,正坐于何无顷的对面,伸手为老父添了一盏新茶:“父亲的意思是,我等需派人相迎一番?” 何无顷接过了茶盏,抚着越发灰白的胡须点了下头:“殷王与忠宁侯为平复东南之乱,在外奔波三年,又修筑成了那万岁之渠,算来也实是大功之臣,所以我们不止要迎,还要远远的就去迎,等他们刚入司州的时候便迎上去。” 何为泽听闻此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隐隐察觉到了何无顷话语中的意思,却仍开口问了出来:“那父亲心中可有人选了?” “此事我苦思良久,终是有了人选,”何无顷抬眸,带着浑浊之色的眼眸落到了何为泽的身上:“不知我儿,可愿替为父去走上那一趟?” 何为泽抚了一下袖口,继续为桌上的茶盏添了些水,开口时却成了最为直接之言:“父亲,还是想让殷王即位吗?” 此言虽然突然,但何无顷却像是早有预料了一般,丝毫没有半分意外的样子,缓缓地说道:“如今吉王已死,太子秦骢不过是个彻彻底底的摆设,已无人再会阻挡你我扶殷王上位了。” 何为泽手上骤然用力,死死的握紧了壶柄,半晌才开口道:“父亲应知,我问的不是这个。” “这三年来,殷王按我之书信行事,将东南治理的也颇有几分模样,是个能坐那位子的人,”何无顷放下了手中的杯盏,一字一字的说着,语气坚定不容丝毫质疑:“他为君,你为相,何家仍旧为大启的何家。” 何为泽骤然抬头,有些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在他看到何无顷眼神的那一瞬,他心中转过了不知多少转,最终一点点的又重新低下了头,一点点擦干净了溅到桌上的茶水。 “是,我明白了。” “父亲放心就是。” 秦浣昨夜入睡前才跟赵擎烽说着这一年夏日里的雨水有些少了,不曾想这一日晨起时便觉得天色有些阴沉,冷冷地西风吹着窗前凋零殆尽的红叶,未到午时便降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 雨丝偶尔飘来几点,打在面上手上也并不觉得怎么湿冷,但为防着湿了桌上的政事册子,秦浣还是转身去合上了一旁的轩窗。 回到桌边时,他却又觉心绪不定了起来。 “徐扬二州因年前之战事,民心多有不稳,应需再加安抚以平民怨……今逢各地秋试,可于此二州中再添取名额,以示朝廷之恩……” 何无顷的书信被扣在案首,尽管其中所写早已烂熟于心,但秦浣还是又拾起那纸张,反复琢磨起其中之意。 如今东南之地尽数握于他手中,再加上这些年来他对这几州施恩颇重,声名自然也极好。因而若这几处之人通过科举入了朝堂,虽不说会尽数归于秦浣一派,至少多数都会对他抱有好感。 如此一来,自然对秦浣百利而难见一害。 可就是这百利而无一害,却让秦浣的思绪越发复杂了起来。 何无顷究竟要做什么?从将那实际统兵之权交与赵擎烽,到放任他在东南行政,再到引东南士子入朝堂。这一桩桩,一件件,虽说确是为稳大启之局势所为,但实际说来却皆是利于秦浣揽权的。 是因为如赵擎烽所说的何无顷对当年的事心生了愧疚,所以要还政于他么?还是因为…… 再次将那信纸扣合在桌上,忽又觉关窗后房中有些憋闷了,他只得再次起身将那小窗又推开了。 院中依旧是秋雨潇潇,打得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红枫叶又落了几片。 秦浣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去触那带着几分可怜像的残枝,抬首见恰巧看到了站在对面廊中,正指挥着下人搬动箱笼的赵擎烽。 启程回京之日定在了三天后,这些年来他们时常三州之间奔波,随身所带的行李自然十分简单。故而眼下要回那太平都,原本要收拾的东西也并不怎么多的。 可赵擎烽却偏偏要…… “殿下——”兴许是察觉到了秦浣的视线,兴许是也恰好抬头向着这边看了一眼,又兴许是他原本就一直在关注着那扇闭合的窗,总之秦浣才站在床边没多久,赵擎烽向他招了招手,笑着穿过仍在落雨的庭院走了过来。 “与下得这么大,你也不知道让人撑把伞?”秦浣看着推门而入的赵擎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去为他擦拭着面容上的雨水。 “这雨淋在身上舒爽得很,并不觉怎么难受的,”比起三年前因着秦浣动手为他解一件外衣,盛一碗粥都要纠结一番的光景,如今的赵擎烽已然变得习惯了秦浣为他做着那些亲昵的事情,十分配合的低下头抱住秦浣的腰,任由他动作:“况且,便是淋湿了也有殿下替我擦干净……” “昨夜你说那西风吹得十分舒服,今日又说这秋雨淋得十分舒爽,”秦浣将那布巾塞进赵擎烽的手中,揶揄道:“我瞧着如今即便天上下了火刀子,你也会夸上一句那亮光十分好看吧。” 赵擎烽才不管什么布巾呢,随手丢到一边,又重握着秦浣的手,摸不够似的一遍遍细细摩挲过,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是自然,只要有殿下在,我看什么都觉得好看。” 秦浣被他说得又气又笑 分卷阅读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69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69 ,自从他答应了与赵擎烽回京便成亲后,这段日子以来,赵擎烽日日夜夜都兴奋异常,碰着什么事别管好的坏的,都非要夸上几句才肯罢休。 若单单是动些个嘴上功夫也就算了,偏生前几日回府时恰看到了前巷中开了个南绣铺子,引得赵擎烽“恍然大悟”:太平都的货品虽种类繁多,但论起织物绣品来,却还属南边出的更为精细别致! 至此他便不顾过些时日还要上路启程,命人抓紧赶回扬州,大肆采办起那办喜事所用的织锦绣帐来。 “你差不多就是了,平白买那么些东西,咱们要用到哪年去?”秦浣想起这几日运到府中来的,那一箱又一箱红绸红缎,便觉十分头疼。 “用到哪年?”赵擎烽扬了扬眉,在秦浣脸上讨了个便宜,笑着说道:“怎么说也要用到百年之后吧。” “我答应了要陪殿下活得长长久久,自然多买些东西,才够咱们这么多年用的。” 秦浣的嘴角忍不住挑了起来,出言却佯装生气道:“怎么,你想着这一次便买齐了,以后就只给我用些放旧了东西吗?” “哪里敢给殿下用什么旧的,能给殿下的必都是最好的,”赵擎烽边说边揽着秦浣走回到书案便,而后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白玉盒,带着秦浣的手小心的打开:“殿下可喜欢?” “这是,凝烟墨?”秦浣顿时眼前一亮,看着那玉盒中似乌烟凝聚而成的墨块,欣喜的抬头看向赵擎烽。 “是,殿下说说这算不算得上是好物?”赵擎烽看着秦浣那欢喜的样子,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知道秦浣最喜这些文房所用之物,故而当年才想尽了法子去寻那些前朝名家的帖子,来讨秦浣开心。 前些日子他本还想再寻些古帖子来,却无意间寻得了这盒十分名贵的凝烟墨,便特特收了起来,拿给秦浣看。 秦浣得了好墨,手上就痒痒得厉害,忍不住在书案上翻找起纸张,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这凝烟墨。可这一翻便翻到了何无顷送来的那封信件上,秦浣的兴致顿时便散了一半。 赵擎烽自然也注意到了秦浣的神情,有些疑惑的抽过他手上的信纸看了起来。 “多取东南士子?这应算是好事吧?”那信件看过之后,赵擎烽疑惑更重:“既是好事,殿下为何愁眉?” 秦浣轻轻地叹了口气,将那信纸取了过来,喃喃道:“就是因为是好事,所以我才为难。” “这其一,我是猜疑何无顷究竟为何如此对我,是真的想要助我登位,还是另有所图?” 赵擎烽听后摇摇头,想起在京中时与何无顷的几次相对,坦言道:“我倒觉得,若如殿下之前所言,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中兴大启的话,那眼下他怕是真的想要助殿下登位,而非另有所图。” 秦浣又何尝想不到这些呢,只是如此一来便又刺中了他的另一件心事。 “他若真的一心想为大启,又不再于我们为敌,那日后我等又该如何对他呢?” 若论私人仇怨,十六年前的东宫之劫,确是何无顷所为,秦浣心之怨自然难以平息。可若抛去前事,何无顷这些年来对大启算得上是鞠躬尽瘁。就东南的政事来说,何无顷不仅放权给秦浣,平日更是如良师一般,通过书信对他悉心教导,帮扶良多。 这样一个人,秦浣一时竟真的起了迷茫,究竟该如何相对呢? 第56章 (五六)原阳 何无顷的事始终纠结于秦浣心中,只是眼下对方态度尚有不明之处,所以他也只能先将此事搁置一边,等到回京后再作打算。 三年中,大启局势风云变幻,太平都中虽然有珑颜公主与李徽看顾,时时与他们传递着消息,但传信归传信,那些事到底不是秦浣与赵擎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其中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何况此次回京,秦浣与赵擎烽都有着隐隐地预感,那最后一步怕是到了该迈出的时候了。 故而他们半分都不敢掉以轻心,反复商议着此一去究竟该如何部署。 最后赵擎烽决定,他与秦浣走水路入京的同时,他手下亲兵精骑与关峰的人马行陆路一同入京。另再以回京探亲为名,让早已彻底归顺于他的老将詹梁率兵,分批秘密潜回太平都外驻扎。 如此一来,届时太平都便是中真的突发变故,他们也可迅速调配兵马,有备无患。 军中与东南四州的政务都安排好后,秦浣与赵擎烽方才启程,乘船自兖州向西而去了。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前些日子刚有停歇之势的连绵秋雨,却在秦浣与赵擎烽离开兖州,刚入司州后没多久,又卷土重来了。 这雨中赶路,平白生出了好些不便,但于秦浣而言,他所担忧的却另有他事。 东南之地,最忌旱涝之灾,如今这反常的秋雨大降,着实让他放心不下。赵擎烽自然也知此事之重,于是两人便干脆就近在原阳停了船,以便观望东南的雨势,如若出事也好及时作出处置。 好在几日后,秋雨虽未停,但秦浣却陆陆续续收到了各州郡县传来的河道安稳,并无大水之兆的消息。 至此两人才放下心来,准备继续回京之行。不料还不等他们动身,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何为泽以迎殷王与忠宁侯回朝为名,亦行水路赶到了原阳城中。 何为泽到了那日,秋雨潇潇依旧,他自原阳码头下船后,转而又带着为数不多的随从,乘着马车到了城中的驿馆之中。 驿馆外,原阳县令赖聚早已等候多时,想他原本芝麻大的个小官,所辖的原阳也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地方,可这几日先是来了个殷王与忠宁侯,没过多久又来了个何相之子,这一位位的哪个都不 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故而赖聚这些日子也是马不停蹄地忙前忙后,战战兢兢地生怕出一点差错。 “何大人请随我来吧,下官在那驿中略备了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忠宁侯与殷王爷想必过些时候就到了。”终于等到了自京中而来的那队人马,赖聚小心翼翼地看着何为泽的神色,躬身引路道。 “那便有劳赖大人了。”何为泽依旧是那副温儒的模样,他并不十分在意赖聚这样的小官,更不会刻意为难些什么,如此情形倒终于让赖聚稍稍松了口气。 这原阳驿原本只是个不大的小馆子,近来因着那漕渠通航,往来商客多了些,才临时圈起了后面的一块荒地建起了新房,又勉勉强强加了几处假山池沼的景物。 那些粗劣摆设的山石水桥若放在春夏里,倒还能欣赏几分,可秋冬一来便满园中便只剩萧瑟苍白了。 赖聚可没胆子就让这三位贵人看那么一副惨景,费了老劲不知从哪弄来了好些晚开的金菊,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宴饮的小厅中, 分卷阅读69 欲望文 分卷阅读70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70 搞得似是个赏菊雅集似的,明面上好歹看得过去了。 “原阳地薄物寡,下官又是个粗野不通雅趣的,统共就寻来这么几盆菊花,望何大人闲来看看,就全当解个闷儿吧。”赖聚讨好地冲着何为泽笑了下,引着他去看那窗边沐着雨丝的丛丛金菊。 “赖大人有心了——”何为泽点着头,刚想说些什么,视线却骤然凝固了,直直地望向窗外。 只见那满目的惨淡苍白的山石枯木之中,一把绘着青意的竹伞就那样悠悠然然地冒雨而来。 伞外风吹黄叶落,伞下人影相携双。 何为泽就那样突兀的停住了与赖聚的对话,定定地看着园中撑伞的二人穿过月门短桥,由远及近地步步走来,面容一点点清晰。 个子高些的那人雄姿英发,举止中皆是自沙场而来的凛冽果决之气,可垂眸看向伞下的另一人时,目光中却又只剩点点温柔眷恋,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身形略小些的那个清贵风雅,眉目间虽是温儒却又不掩生而所带的威仪尊崇,此刻亦只是轻笑着仰面望向身边人,脉脉灵犀。 刹那间何为泽似乎坠身回到了十几年前,一样的人面,一样的情深,他却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渺渺而来,又渺渺而去…… “何大人,何大人——”一阵风吹来,裹挟着雨丝打在了何为泽的脸上,才让他清醒了几分,重新听到了赖聚的提醒声:“何大人,忠宁侯与殷王爷到了。” “哦,”何为泽尽力压下混乱的心绪,撑着略不自然的笑意向着赖聚说道:“那我们快些上前去迎接吧。” 说话间秦浣与赵擎烽已收了伞,并肩而行地走了进来。赖聚见状,忙上前又行礼又问好,而何为泽却只是凝视了他们许久,才端方的行礼道:“三年不见,殷王殿下与忠宁侯别来无恙?” 秦浣迎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此行之前他便与赵擎烽商量过,在何为泽面前二人究竟是以何种关系相处。说到底,如今筹码在握,他二人也不愿就那么躲躲藏藏地隐匿着自己的感情,尤其是面对何为泽这个“心思不明”之人。 所以到最后,他们终是决定,不说破也不隐藏,就那么如往常一样来到何为泽的面前,至于其中种种,任何为泽自己去想便是。 “劳小何大人挂心了,”秦浣俯身也还一礼,此刻他仍是殷王秦安平,尽管没有刻意地舍去了之前小心软弱的伪装,但是言辞相对间他却十分精妙的把握住了语气神态,有礼却不卑微:“安平这些年来得和大人点相助,自然安稳无忧,只是心中一直颇为记挂圣上与何大人,辗转难安。” 何为泽看着“秦安平”逐渐扬起的面容,震惊中出现了一瞬的晃神,他险些无法分出眼前站的这个人,究竟是十几年前冤死东宫的太子秦浣,还是他心中一直鄙夷的那个殷王。 但何为泽很快便勉强敛住了心神,作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寒暄道:“父亲这些年来也颇为记挂殿下,只可惜入秋时染了些病症,故而才派我来代为迎接殿下。” 赵擎烽瞧着这二人一言一语的相对着,他本就不耐这些,又加之生怕何为泽再带出几分“旧情”之言,于是适时的开口道:“殷王殿下与小何大人多年未见,自然是有说不尽的话,但赵某看着赖大人也费心备下了宴饮。二位与其站在此处干说,不如入席佐以酒菜再聊,如此才算不浪费赖大人的一番心意嘛。” 那赖聚本是一句话都不敢插,而今一听到赵擎烽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忙不叠地上前附和道:“忠宁侯说得对,下官在厅中略备了薄酒,还请三位大人赏脸赴宴,边吃边聊。” 此言一出,何为泽与秦浣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两人又推让客气了一番后,才终于走进了那宴饮的桌席边。 按着身份官阶,秦浣身为殷王自然坐于主位上,何为泽紧随其后坐于秦浣右侧,而赵擎烽既不多言也不含糊,径直上前坐到了秦浣的左侧。 几人坐毕后,赖聚便召来侍者命开席上菜,那不大的小厅中顿时也热闹了起来,而何为泽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秦浣与赵擎烽之间。 有了三年前的前车之鉴,赵擎烽可是一句话都不敢跟何为泽多说,只拉着赖聚饮酒胡扯。而秦浣则是时不时的举杯,故意与何为泽搭着话,说起这些年在东南的见闻。 何为泽只是有心无意的应着,眼神中却渐渐地染上了几分晦暗之色。他看着“秦安平”与记忆中的秦浣几乎完全重合了的面容,眼前又浮现出刚刚竹伞之下,两人并肩而行的模样…… 一杯温酒入喉,何为泽的嘴角终是扬起了毫无感情的笑容,似是无意的夸赞道:“几年不见,殿下在东南当真收获良多,气质仪态也更胜从前,颇有当年昭行太子之风。” 此言一出,酒席之上立刻安静了下来,何为泽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稍稍侧脸又向着赵擎烽说道:“忠宁侯当年亦是领略过那昭行太子的风姿仪度的,不妨也来说说,殷王殿下可曾是越来越有那先人的遗风?” 第57章 (五七)行刺 旁人尚还未有什么反应,赖聚手中的筷子先掉到了桌上。 那昭行太子是什么人? 虽还挂着“太子”之名,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因巫蛊获罪,连个全尸都不曾留下的叛逆之臣。那小何大人敢在酒席之上毫无避讳的说出“昭行太子”,与风头正盛的殷王相提并论,这,这分明是要殷王翻脸的意思啊! 赖聚的手不住的打着哆嗦,眼神不断地在桌上几人之间流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而片刻之后,赵擎烽却低头轻笑一声,手指间仍把玩着一只酒杯,像是毫不在意这个问题似的说道:“昭仁太子与殷王殿下各有所长,赵某看来并无需什么比较。” 何为泽听后也笑了起来,摇头说道:“我亦只是说殿下与昭行太子面容上,略有相似罢了。” “就像忠宁侯所说的,相似归相似,但到底是各有所长,”何为泽抬眼看向赵擎烽,又是轻叹一般道:“想来世人是都能分得清的吧。” “这是自然,”赵擎烽转头望着秦浣,执起手中的酒杯闲饮一口,悠然道:“便是一时迷于眼,也终究迷不过心的。” 所以即便最初重逢时,为身躯之惑一时迷了眼,可到底两心未变,有情人又怎会离散相失。 秦浣唇角微微上挑,似与赵擎烽举杯对饮一般,也扬手将杯中酒喝尽了。 何为泽暗垂眼眸,一时间却也 分卷阅读70 欲望文 分卷阅读71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71 没有再说些什么,酒席上的气氛就这么徒然冷了下去。 赖聚的额头上不断溢出汗水,他为官也有十几年了,便是再不通于什么官场之道,也能看得出眼下这情形十分要命,他是坐也不是,说也不是,攥着酒杯的手心都湿透了。 就在此时,小厅的门忽地被敲响了,原是驿馆中的下人前来送上几道现做的热菜。赖聚像是得了救命的稻草似的,忙借着那几道菜转了话头:“下官这原阳县中实在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贵客,唯有这几样鱼菜还能入口些,几位大人不妨来尝尝?” 秦浣见何为泽不说话了,便也无心去主动挑起些什么,便顺着赖聚的话说了起来:“本王这些年在东南倒也尝了不少鱼菜,只一地一乡之间风味便有所不同,想来这原阳的菜色亦必也有独特之处。” 正说着,进来的青衣侍从们便分散于酒桌便,将手中的菜品陆陆续续的端上了桌。 摆于秦浣正跟前的是一道瓦釜甲鱼汤,酒坛般大小的敞口红陶罐子里搁了一直乌皮甲鱼并着不知多少黄芪、枸杞一类的辅料,被侍者稳稳地端上桌来。分外浓重的热气自罐口冒出,几乎扑满了整个视线。 秦浣下意识地闭了下眼,可变故却就在这一刻突起。 那个还未撤下的侍者,猛地上前一步,骤然从还氤氲着热气的瓦罐中抽出一把长不盈尺的尖刀,以疾风之势径直向秦浣刺去。 “殿下!”随着赵擎烽的厉声呼喝,秦浣下意识的向后退避,可那尖刀已袭于胸前,而他只觉腰上一紧,转眼间便被赵擎烽护于怀中。 赵擎烽一手将秦浣揽于身后,任由那尖刀生生刺入了他的小臂中。行刺者见一击未中殷王,下意识的想要拔刀后撤,却不料赵擎烽丝毫未被不顾臂上之伤,自己将那尖刀抢先拔下,反手便袭向行刺者。 事发过于突然,几乎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行刺之人便已然被赵擎烽制伏于地,随即大批的侍卫便冲了进来,将整个小厅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回事!”秦浣半身仍被赵擎烽护于怀中,双手紧紧按着那处仍冒着鲜血的刀口,面色阴沉的看着地上的行刺者:“是何人派你前来!” 那刺客被侍卫们扣押这,却还是不断挣扎着身体,满含恨意地抬头瞪着秦浣说道:“何人派我来的?自然是吉王殿下之英魂含冤难平,才托我等为其报仇雪恨!” “你身为大启宗族,却与奸相勾结,为谋皇位害死忠臣贤王,简直猪狗不如!” “一派胡言,”赵擎烽冷笑一声,面不改色地将沾染了自己鲜血的尖刀掷于众人面前:“天下人皆知,吉王殿下乃是为东南叛贼所害。殷王殿下不顾自身安危,随军在外征战三年,方才报得此大仇,此行此举为臣者忠,为侄者孝,岂容你这等小人张口污蔑。” “忠宁侯!”那行刺者听了赵擎烽的话,霎时间便更如疯了一般,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吉王殿下信任于你,你却与外人合谋暗害于他!” “住口!”自赵擎烽受伤那刻起,秦浣便已是惊怒至极,如今听得这行刺之人竟又与那吉王有关,他心中的怒意便再无法压住,眼神之中尽是骇人的威势:“尔汝妄图假借吉王之死,行谋逆行刺之举,被擒后又妖言惑众侮辱忠烈之名,此则为不可姑息之大罪!” “将此逆贼暂押入原阳大牢中,本王要亲自审问!” 那冲入房中的侍卫多半都是秦浣与赵擎烽手下的人,得令后立刻上前,将那仍在不断挣扎的行刺者直接拖出了门去。 小厅中骤然安静了一瞬,可紧接着秦浣就转眼看向了早已吓得几欲昏死过去的赖聚:“赖大人,此事既出于你原阳之地,你又怎么说?” 这一言便如当头一棒般击打在赖聚的身上,他整个人抖成了筛子般,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跪在秦浣的面前,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下,下官,治下不严格,出了如此纰漏,还望殷王殿下恕罪——” 秦浣冷冷地扫了赖聚一眼,低头看向赵擎烽的伤口,心中仍是止不住的怒意:“此罪恕不恕可非本王说了算的,赖大人还是抓紧将此事的前因后果查个明白,若当真只是治理不严倒还好,只怕难保赖大人从头到尾分毫没有牵扯其中!” “殿下明鉴,下官绝不敢参与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啊,殿下明鉴!”那赖聚听得秦浣此言,更是吓得面如死灰,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殿下莫气,”赵擎烽看着秦浣越发凛冽的怒容,知他是因为自己受了伤才生出了这般大的反应,不动声色的用那未受伤的手轻抚着秦浣的后背:“殿下莫要气糊涂了,此贼人太过奸诈,赖大人一时难查也是情有可原的,想来赖大人之后必定会竭尽全力,将那贼人身后的同党一举拿下,以此将功补过。” 秦浣听后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未消的怒气与难言的心疼交织在一起,甚至还隐隐地带了分委屈,看得赵擎烽恨不得当即吻上去,好好安抚一下他家受惊的殿下。 可眼下棘手的事还未办完,他也只好忍下这心思,接着刚刚的话,抬头对着那赖聚说道:“赖大人,你说是不是?” 那赖聚好容易得了个台阶,自然连滚带爬的往下下,一个劲的点头:“下官一定全力以赴,将贼人同党连根拔除,请殿下……请殿下给我三日,三日就够了!” 秦浣刚刚看着赵擎烽为救自己而受伤,一时间也是怒急攻心,如今感受着赵擎烽一下又一下安抚于他后背的力道,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面对着不住求饶的赖聚,心中也盘算起来,方才既已给了他当头一棒,如今也需再给颗糖了。 “忠宁侯说的是,刚刚是本王失言了。此等逆贼奸猾狡诈,确是令人防不胜防,非是赖大人有心之过,”秦浣语气稍缓,转而又道:“如此,本王也不想难为赖大人什么,便着龙甲将军关峰帮着赖大人一同追查此事吧,三日之内务必将所有贼人一并拿下。” 那赖聚得了秦浣的准话,心中一松,身子顿时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不住的磕头谢恩。 可秦浣哪里还有心思听些这个,只等着外面通传这大夫到了,便急急的与赵擎烽一同去验看伤情了。 原本好好的一场接风宴,被末了折腾出的这一桩行刺的大事来搞得天翻地覆,到最后也只得草草了结了。秦浣与赵擎烽走后,赖聚等人也陆续匆匆而去,唯有何为泽一人,还若无其事的立于窗边金菊之前。 他一时想着赵擎烽与殷王执伞而来的模样,一时又想起那行刺之人被带走之前的言语,原本把玩着腰间玉坠的手随着他的思绪越攥越紧。 忽而,又是一阵风起,冰凉的雨丝终是将那靠窗的菊花尽数 分卷阅读71 欲望文 分卷阅读72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72 打烂。 何为泽却终于松开了手,转身唤来心腹下人,低声嘱咐了起来。 第58章 (五八)始末 凄凄冷冷的秋雨终在这一日的掌灯时分,勉强停歇了。 秦浣手执着一只乌色的药瓶,穿过悬了溜灯笼后分外亮堂的长廊,走到了一扇门前,抬手轻敲了几下。 房中人像是早就盼着此刻到来似的,还未及秦浣放下手,便将那房门迅速的打开了。 “天色已晚,不知殷王殿下此时前来,有何贵干?”赵擎烽歪着身子倚在门边,尽管手臂上还包扎着厚厚的白纱,但他的神色间却没有丝毫伤者的模样。 “本王自然是来感谢忠宁侯白日里相救一事。”秦浣听着赵擎烽那么说,自然也作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行刺之事未了,随后调查审问一类的琐事繁多,秦浣与赵擎烽索性就直接住进了原阳县衙内。 那赖聚算是彻彻底底吓破了胆子,一听他二人要留在县衙里,忙不迭地便遣人收拾出了那府中最好的两间客房。 下午刚刚出了那般惊心动魄之事,秦浣自然也不愿与赵擎烽分开,故而只是回了那赖聚给他准备的房间中,略做了做样子,便带着伤药来到了赵擎烽的门前。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殷王殿下实在不必登门道谢,”赵擎烽依旧倚在门边,虽然嘴上那么说着,实际却已伸手将秦浣揽进了房中:“不过既然来了,就请殿下进来坐坐吧。” “行了,白天外人面前说这些套话还没说够?也不嫌累的。”秦浣转身关上了房门,与他一起坐到了房中的小桌边,又伸手小心地去解赵擎烽臂上的白纱:“方才急了些用了那大夫的伤药,我总觉得还不太好,还是再换上咱们自己的吧。” 换不换药赵擎烽倒是无所谓,但他此时却着实不想让秦浣再去看那伤处,于是就倾身耍赖一般将人牢牢地抱住:“不过是那么点小伤罢了,刚包好就别再拆开了。” 秦浣一时无言,任由着赵擎烽的动作靠进他的怀中,双手依旧小心地捧着赵擎烽的手臂。 赵擎烽发觉怀中人的沉默,轻叹一口气,而后又低头吻了吻秦浣的侧脸:“殿下这是……又钻牛角尖了?” 秦浣一怔,随即勉强笑了下,辩解道:“哪里有钻什么牛角尖,不过是心疼你受了伤,想给你换个药罢了。” “殿下心疼我,这个我信,”赵擎烽的下巴压在秦浣的肩上,亲过了侧脸又蹭了蹭他的耳侧:“可殿下知道,今日我救下你后,心中却一直担心着两件事。” “两件事?”秦浣一时有些跟不上赵擎烽的想法,不禁开口问道:“是什么事?与行刺有关吗?” 赵擎烽听后却摇了摇头:“行刺的事固然重要,但让我更为担心的还是殿下的事。” “我头一件怕的,便是殿下因为我救你受了伤而生气。” “你救我,我怎么会生气,”秦浣摇摇头,嗅着赵擎烽身上的气息:“我只是……” “我知道的,”赵擎烽拍了拍秦浣的后背,温声说道:“殿下没有生气,可却中了我所担心的第二件事——殿下因为我受了伤,而心生内疚自责。” 秦浣被说中了心事,也再不辩解些什么,而是微微仰头回吻着赵擎烽,细碎的呼吸声回荡在两人耳边。 “这些年来,你在外征战,也着实受过不少的伤,”秦浣微微阖眸,隔着衣物伸手描摹着记忆中赵擎烽身上的伤痕:“你总在我面前作出那副不在意的模样,但我又——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可这次又不一样,这次你是实实在在的因为我而受伤的。” 秦浣低头又吻向赵擎烽的手臂,眼前不禁又浮现出白纱之下那道深深的刀口,赵擎烽却用另一只手托起了他的下巴,望着他的双眼说道:“可我并不想要殿下的内疚。” “殿下可以爱我,可以心疼我,但是不要内疚些什么,”他微微用力,在秦浣的唇上又是一阵嗜咬:“不过是一道小伤,一点血水而已,只要是为了殿下,就算是剖心绞首,我也甘之若饴。” “但是我不许殿下自责,不许殿下自己伤自己,一点点也不行。” 秦浣只觉心头一阵酸楚又一阵甜润,想要说话,口舌却被赵擎烽紧紧地缠住,只得伸手用力地回抱着赵擎烽的身体,仿佛以此诉说着自己的回答。 两人就那样沉迷其中,不知光阴的深吻着,不知是谁先勾解了对方的衣带,转而又是帘帐低垂,遮住了榻上缠、、绵的人影。 第二日清晨,许是因为心中记挂着事情,秦浣竟早早的便醒了。 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枕边的人,继而秦浣却又因为察觉到两人入水时的姿态,而不禁浅笑了一下。 他的半个身子仍被赵擎烽紧紧地拥着,而双手却又是那样小心翼翼地覆在赵擎烽受伤的手臂上。而即便在□□过后那疲惫迷糊的睡梦中,他竟然依旧没有忘记那处因他而生的伤口。 目光微动,昨夜他带来的那瓶伤药仍放在离床榻不远处的小桌上,秦浣轻轻地挪动了下身体,从赵擎烽的怀中小心钻出,而后倾身去取那只药瓶。 可惜,药瓶还未取到,人却又被拦腰抱住了。 “看来我这次真是伤的够重,连带着夜里都‘力不从心’了,居然能让殿下今早比我先醒来,”赵擎烽将秦浣揽回到床上,自己稍一探身便将那药瓶拿了过来,放入秦浣手中:“这样可不行,还请殿下快快给我换了药,让这伤好的快些,我也好早日‘补偿’一下殿下。” “大早上的又说浑话!”秦浣瞪了他一眼,手上却轻柔至极的解着赵擎烽臂上的那白纱,将它一层层的除去,露出那道虽已不再渗血,但仍未愈合的刀口。 秦浣低着头,虽一言不发但手下处理起伤口来却是分外的干净利落,先是将残余的血污小心地擦拭干净,进而又细密地扑洒上灰褐色的药粉,最后取来新的白纱,将赵擎烽的小臂重新缠好。 “殿下这包扎伤口的手艺越发的好了,”昨日赵擎烽拖着不许秦浣换药,就是怕他看了难受,可拖到了今日终究还是要面对的,他便只好再说些乐子逗秦浣开心:“昨日他们风风火火地拖来的那个郎中都不及殿下包得好呢。” “我这门手艺都是拿你的伤练出来了,我宁可你以后少受些伤,我也早些舍了这门手艺。”秦浣摇了摇头,刚想再说些什么,房门却被敲响了。 “殿下,侯爷,昨日行刺之人的口供已誊写好了,可要现在呈上来?”门外传来了关峰的声音,秦浣一听是来送口供的,下意识的想要让人进来,可还未开口就看到了两人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生生将那话又咽了下。 赵擎烽轻笑了一声,也不及秦浣吩咐些什么,便主动 分卷阅读72 欲望文 分卷阅读73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73 下床,披了件外袍,又将床幔拉了个严实,才转身去打开了房门。 那关峰这些年来一直跟随在二人身边,这等事也算是习以为常,干脆连门都没进,直接将口供交到赵擎烽的手上就离开了。 “那口供上说了什么,当真是吉王的残党知道了当年倒八坡的事吗?”听到关峰已走,秦浣也躺不住了,拉开床帐皱眉问道。 赵擎烽也不多话,几步走回到秦浣的身边,将那口供打开,两人一起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本以为又是一桩大案,却不想到最后竟只是几个喽啰闹出来的乱子。”秦浣仔仔细细的将那口供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说不上来是因为失望还是放松的叹了口气。 他们本以为这些人是因为得知了当年倒八坡的事情,所以才在此谋划行刺的。可不想昨日赖聚与关峰连夜将其所有同伙都抓获后,审问了一番才得知,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当年倒八坡的事情。他们本是吉王手底下留在司州边界附近的常驻兵士,只因着多年前受过吉王些恩惠,便死心塌地的追随于他。 吉王死后,他们并不相信是东南之人下的手,反倒因吉王与何相两派本就积怨已深,再加上吉王死后其子秦骢彻底失势,而何无顷与殷王却手握大权,便认定了是何无顷与殷王勾结,为了夺权而谋害吉王。 如此,才趁着秦浣于原阳驿馆赴宴之机,策划了行刺之事。 “不过是些残兵散将,说到底也并没有什么大本事,不然也不至于费劲了力气才只在原阳驿馆中塞进一个人来,”赵擎烽又拾起口供之后,关峰对这些人身世背景的调查情况:“且三年前事发之时,他们皆驻守于原阳以东,确实无人能那么巧就去了兖州一带。” 秦浣听后点了点头,放软了身子倚到了赵擎烽的身上:“这次虽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但到底也是给我们提了个醒。” “当年吉王手中的兵权虽已大半都被你接了过来,但到底难保什么细枝末节的地方仍有些心思难明的残党。” “这些人虽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指不定什么时候蹿出来乱咬一口,也是颇为恼人的。” 赵擎烽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安排着日后秦浣身边的护卫需更仔细,转而又问道:“那殿下这次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呢?” 秦浣低头又看了一眼赵擎烽的手臂,终是摇了摇头:“按律法,押回京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们说我与何无顷背地里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勾结,我便偏要光明正大的将这事摊开了说。毕竟说到底,这些事也不过是他们的胡乱猜测,摊开了反而更不容易被人再做什么文章。” 第59章 (五九)归朝 一切都按秦浣所计划的那样,关峰与赖聚十日之内便将行刺者背后的所有党羽尽数抓获。紧接着,秦浣直接上书朝廷,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一说明,把一干嫌犯全部走官道光明正大的押送回京,交与刑部和大理寺,按律法处决。 这原阳行刺之事来的突然,处置的也果决,前后所用不足半月的功夫,便算是干干净净地了结了。 而此事之后,秦浣与赵擎烽便也不再继续耽误下去,与何为泽一道继续行水路,向京城行去。 如此又是十来日的功夫,虽说路上诸事多有耽误,但他们终究赶在入冬之前,回到了阔别三年之久的太平都中。 本应是萧索寂寥的季节,太平都中却是繁华如旧。 南北往来的客船,如织地穿行于水道之上,两岸人潮涌动,尽是行商买卖之人。 秦浣起先还只是坐于船舱之中,透过小窗打量着漕渠上的情景。后来瞧着外面拥攘的人群实在热闹,便不禁拉着赵擎烽一起登上了船头,好好看看这三年未见的太平之都。 码头上,尽管已是深秋却依旧挽着袖子的大汉们成队成行的扛着自南方运来的稻米新粮,挑担的小贩们嬉笑讨好地与货船上的商人们议着零碎散货的价钱,水边小棚下的老婆婆随手掀开锅上的大木盖,原本歇息在一旁的船工们便一拥而上,在腾腾的热气中,捧出了几根澄黄的苞米,大口啃食起来。 “万岁漕渠一开,不仅是朝廷于地方的管辖之力有所巩固,民间南北经贸上更是大为受益。”赵擎烽温柔地转头望着秦浣,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四方安稳,百业俱兴,太平盛世近在眼前——这些都是殿下的功劳。” 秦浣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犹记得十几年前,那些个与河工匠人商讨交谈至深宵的的夜晚,那时他费劲心血为的就是想要这一副太平之景,可到头来却因着那灰暗艰涩的现实,逼得他亲手将一切封存。 前世今生,十几载的光阴似如飞箭,而当这些他曾不知多少次幻想过的情景真真正正的呈现于眼前时,他终是第一次感觉到了,那所谓的“盛世太平”四个字,离他是这样的近。 “这,也是烛华的功劳。”秦浣转头,对着赵擎烽笑了笑,可赵擎烽却摇起了头:“这不一样。” “殿下费尽心血是为了大启的臣民,但我所做的事,却始终只是为了殿下一人罢了。” 这话说得甚是低柔,在分外嘈杂的漕渠之上,更是被衬得几乎不可耳闻,但秦浣却听得一清二楚,硬压下笑意轻声呵斥了一句:“又胡说。” 赵擎烽却只是握着他的手,又笑了一下,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两人就这样携手立于船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殿下这一路行来辛苦,再行不过七八里便可至官家码头了。”正在此时,船舱之中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秦浣转身,却是何为泽也登上了船头。 同行这十余日来,许多人几乎都要忘记船上还有这么一位小何大人了。这些日子里,何为泽几乎一直都在船上的房间之中闭门不出,唯有用餐之时,他才如例行公事一般,与秦浣他们共坐于桌边。 可即便如此,秦浣却始终对何为泽十分防备。他常与赵擎烽说起,他并不清楚在这个人身上究竟有什么令他放心不下的点,但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秦浣总觉得何为泽此人,怕是比其父要危险得多。 “说起来还要多谢小何大人远来相迎,如今终于回到这太平都中,小何大人可也要回府好好休息一番。”秦浣看着已遥遥可望的官家码头,似是随意的与何为泽搭着话。 “殿下为我大启立下如此功劳,我等出京迎接一二,也是应该的,”话至此处,何为泽忽地轻叹了一声:“可惜我离开之时父亲便因秋凉生了病,前日家书传来,说父亲之病仍无起色,没法亲自迎接殿下进城,还望殿下见谅。” 秦浣眉头稍稍一皱,随即又作出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哪里敢劳烦何相亲自相迎,只是不知何相如今身体究竟如何 分卷阅读73 欲望文 分卷阅读74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74 ,怎么就病了这么久?” “殿下不必担心,父亲此病虽久,但并不凶险,近来也只是因恐出门再受风侵,故而不曾上朝。但一应政事却也依旧在府中处理,并不耽误什么的。”何为泽这么说着,秦浣心中更生疑惑,但眼看着船已驶入官家码头之中,他也来不及再多问些什么,只好将此事暂且按下。 上岸之后,又是礼部的一干官员上前相迎,众人好一番寒暄之后,秦浣等人才得以回宫复命。 大启皇宫,崇华殿上,为显天恩之重,虽非早朝之时,皇帝秦渝却依旧召集拉百官,在殿上对秦浣与赵擎烽等人大肆封赏。 这些早已在秦浣的意料之中,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而真正令他在意的,却另有其事——何无顷真的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 秦渝是个理不得事的,而能作出此等封赏之决断的人自然就只有何无顷一人了。而如今何无顷并没有露面,若硬按何为泽所说,他只是养病在家,却照旧处理政事,如此倒也是说得通的。 但以秦浣对何无顷的了解,他与赵擎烽归朝这等大事,何无顷绝不可能仅仅因为怕再着了凉便留在家中,不来早朝。 除非——他真的已病入膏肓,连门都出不了了。 思及此处,秦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立于皇位之侧的大太监李徽,那李徽也回应一般向着秦浣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其另有安排。 果然,在这场短暂的临时朝会之后,皇帝便以赏赐为名,留秦浣与赵擎烽在宫中一同用膳。 “二哥,你可终于回来了,朕,朕可想你了。”虽是三年未见,可秦渝却依旧认定了秦浣就是秦浣,而不是秦安平。刚一下了朝,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他便忍不住凑到秦浣跟前,左一句“二哥”,右一句“二哥”的叫了起来。 “是,二哥也想你了。”秦浣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知秦渝是认定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实在改不过来了。 “二哥放心,我,我只私底下偷偷的叫你,在他们面前,我还是叫你小侄儿。”秦渝抬头仔细打量着秦浣的神色,有些讨好的拽了拽他的袖子。 “好了,陛下既然懂得避开外人,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呗,”赵擎烽也跟了上来,先是笑着给秦渝说了句好话,而后又低头附在秦浣的耳边轻声说道:“却不知我与殿下这般,陛下又该怎么叫我呢?” 秦浣侧脸瞪了他一眼,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到秦渝有些兴奋地说道:“朕知道,忠宁侯与二哥在一块了,便是朕的二嫂!” “殿下怎么……”秦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秦渝,一时既想问他是怎么听到了赵擎烽刚刚说的浑话,又想问他是何时知道了自己与赵擎烽的事。而另一边赵擎烽却已经笑出了声,他丝毫不在意被人冠上那个“嫂”字,反而不住的夸赞秦渝圣明聪慧。 不多时,刚刚在殿外安排晚膳琐事的李徽也终于走了进来,赵擎烽这才停止了笑闹,几人围坐在殿中矮榻上,说起了有关何无顷的事。 “如此说来,何无顷竟是半月有余未曾上过朝了?”秦浣听着李徽说着近来的朝中之事,不由得皱起了眉。 “是,何相确实是自入秋以来身子便不太好,但他之前却一直坚持上朝,直到——”李徽也觉此事颇有古怪,事无巨细地回忆起来:“直到小何大人离京的前两日,何相才上了告假的折子,说是风寒过重,要在家中休养。” “何为泽离京前两日——”秦浣与赵擎烽对视一眼,更觉其中似有不对之处:“怎么会如此的巧,何为泽去接我们,何无顷便病得出不了门了。” “起先我也怀疑过是否是有人暗害于何相,但这些日子以来,朝中奏折他照批不误,连我送去的秘信,他也如常回复了,所以我才勉强信了何相是真的因病而未能来上朝的。”说着,李徽便将何无顷给他的几封回信取了出来,交给秦浣验看。 “说起来,这些日子里我亦是收到过何无顷的的信件,那信上的笔迹确实与平时无异。”秦浣仔仔细细地看过李徽手上的几封信后摇了摇头:“这些也是,同他给我的那些信一样,并没有什么纰漏。” “这就怪了,难不成当真是咱们想多了?”赵擎烽虽这么说着,但他亦能感觉得到,这其中怕是真的没有那么简单。他转头看着秦浣沉思的模样,片刻之后颇为直接地提议道:“而今聚在这里这么猜测也不是什么法子,咱们倒不如借着探病的由头,去那何府上看看就是了。” 这话说得实在,秦浣听后一愣,随即又笑了下,将手中的信纸搁置到了一边后才点头道:“烛华说的不错,如此是该去登门拜访一番了。” 第60章 (六十)烛红 从宫中出来后,,秦浣与赵擎烽也不耽误什么,趁着天色尚早便打算乘马车直奔何府而去。 可还未等他们坐上马车,却看到赵擎烽原本应驻守于城外的副将正候在他们的马车边。 那副将见到他二人后立刻上前行礼。 “你怎么过来了?”赵擎烽见他来了,略有几分奇怪的问道:“不是让你在城外安排驻军的事吗?” 副将抬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浣的方向,而后俯首说道:“末将确是在城外安排驻军的事……只是今日詹老将军手下的第一批人马也已潜到了城外,可那军中却不知怎么起了些冲突,老将军本人又还未到,末将威信不足,就此镇压怕难以服众,故而才赶来找侯爷……” 赵擎烽与那副将对视一眼,眉头微皱,继而又似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与秦浣商量道:“看样子还真需歹我过去一趟,殿下不如先回宫休息一晚,明日我再陪你去何府。” 秦浣的目光扫过还站在一边低着头的副将,眼眸微动,而后像是毫无察觉般摇了摇头:“哪里需要你陪什么,军中有事你就先过去,我自己去何府就是了。” 赵擎烽刚要再说什么,秦浣却打断了他:“不过是去探个病,我带着关峰就是了,你放心去处理军中之事吧。” 赵擎烽知道自己拗不过秦浣,转身又看了一眼副将,只得又叮嘱了一番:“殿下自己一定小心,我必会尽早赶回来。” 秦浣点头答应着,率先走上了马车,而赵擎烽直到看着他远走后,才与副将纵马离开。 “在路上便听小何大人说起何相之病,本王心中着实是记挂,故而下朝后忍不住前来探望一番,如此不请自来,还望小何大人莫要见怪。”何府正厅之中,秦浣与何为泽对坐相谈,却仍不见何无顷的身影。 “殿下亲自上门,已是受宠若惊,怎敢怪罪什么。”何为泽低眉顺眼的为秦浣亲手添茶,世事变迁,如今的他却也再看不出当年试探秦浣时那故意为难的模样。 分卷阅读74 欲望文 分卷阅读75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75 “那不知何相如今身体究竟如何了?”秦浣接过茶盏,浅饮一口后追问道:“本王想亲去何相榻前探望探望,不知可否方便?” “实非是想让殿下白跑这一趟,”何为泽面露恳切之色,似是遗憾地说道:“只是父亲是因天寒而染疾,此病虽不重却也恐是会过人的,实在是不宜探望。” 秦浣稍一颦眉,而后分外关切地说道:“这病既是因风寒而起,又拖了这么长的时间,想来确是 严重的——本王年轻体健些,并不怎么怕过人的,既然来了到底还是去看看才能放下心来。” “殿下关切之情,臣等感激于心,但父亲如今身卧病榻,确实见不得客。”何为泽起身似是感激实则推拒的拱手而立,厅中的气氛也渐渐冷了下去。 秦浣执着手中仍有余温的茶盏,抬眸静静地看着何为泽,而何为泽却正迎着他的目光,未发一言。 “何相当真是病重至此了吗?”半晌,秦浣终于放下了茶盏,也离开了座椅,走到了何为泽的身边。 “是,父亲确实病重。”何为泽仍立于原地,言语神态间一派坦荡,没有丝毫退缩。 秦浣转身看向何府平静雅致的庭院,一草一木皆是规整异常,便是在秋日都未曾有半分衰颓之像。 “如此,便请小何大人代我向何相问安吧,”秦浣终是没有继续逼问什么,何为泽的态度使他心中已然生出了答案,他向外行了几步,最后却又转过身来看向何为泽:“何相到底年纪大了,小何大人……还是好好照料他吧。” 何为泽敛眸,依旧是那端方儒雅的模样,向着秦浣送别一拜:“殿下放心便是,臣自当尽心侍奉老父。” “那便,告辞了。”秦浣抬手又行一礼,转而走出了正厅,不需任何下人的引领,只身沿着正厅外宽敞的白石板路,径直走到了何府的大门之外。 此行他没能见到何无顷,但却已然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大启之梁何相确实是病了,只是这病怕是不在他的身上,而在何为泽的身上。 之前他们曾与李徽猜想,何无顷是否为人挟持,故而才久久无法露面。而就眼下的情形来看,挟持了何无顷的怕不是什么别人,而正是何为泽。 秦浣回到了马车上,临行前最后又回望了一眼何府,这座伫立在繁华街巷中的静穆大宅,他隐隐地感觉到,风波正在一点点酝酿着,伺机冲破这层最后的平静。 “找人传话给李徽,让他派人将最近经过何相手的折子都送到我这里来,越多越好。”秦浣松手放下了车帘,低声吩咐起驾车的王迭。 王迭答应了一声,而后便驱着马车缓缓离开了何府的大门外。 秦浣一路上都在思索着何为泽的事,可兴许是因为舟车劳顿又思虑过重的缘故,自入京以来便一直警惕戒备着的秦浣却在晃动着的马车中睡着了。 “噼啪——” “噼啪——” 自朦胧的睡梦中惊醒,耳边却是一阵嘈杂的爆竹之声。 秦浣初时还是一阵惊诧,可片刻之后他却恍然明了,惊诧尽去,只余唇边会意一笑。 他掀开车帘,帘外却不是巍峨冰冷的宫墙,而是那悠长安宁的小巷。 三年未来,一切却仍是他最为熟悉的模样,只是原本挂于墙侧的那些残破的旧灯残盏,此刻却被人尽数换成了红烛喜笼。 温暖宽厚的手掌伸到了秦浣的面前,不远处的点点光晕映照着他深邃的眉眼。 “适逢天地之喜,巧遇良辰佳时,上望双飞比翼共云间,下有对绽并蒂同镜前,赵氏子烛华,以真心为聘,求娶秦家二子浣郎——不知浣郎可否答允?” 岁月恍然而过,往事历历在目。 从十七岁崇华殿上那一眼,到东宫之中那克制而又欢喜的温存,跨过十六年迷惘晦暗的光阴后,他们终于得以相守不离。 “你从哪里学了这些聱牙佶屈的说词……”秦浣强撑着想要说些什么掩饰过眼中的泪意,可千言万语终化作点头一笑。 而后他便像每一次与赵擎烽携手时那样,将手放入到对方的掌心中。 “月满灯明,连理枝结,浣愿于此执君之手,共立白首之约。朝暮窗下两相好,百年同归一枋眠。” 霎时间红衣扬风,喜袍舒展,赵擎烽紧握着秦浣的手将他拉入怀中,把那如火如砂的婚服披到了他的殿下身上。 “吉时已到,殿下,我们走吧。” 长巷之中的红灯随风而动,原本清幽的小院此刻却几乎被朱色的纱幔喜帐所淹没。 金盏映月,鸿雁成双,两人舍弃了繁琐的三拜之礼,只是对坐于龙凤喜烛之下的红木小案前。轻解了发冠,扯下两缕青丝用那银质的小剪一并剪断,落入交缠的手指之间。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秦浣垂眸轻抚着二人系在一起的乌丝,倾身倚到了赵擎烽的肩头,漫漫红衣铺洒了一地。 赵擎烽想要顺势低头去吻秦浣的唇,却被秦浣抵住了下巴,他佯作不满的抱怨道:“春、宵、一刻,千金难换,殿下拖了几刻可都是要补回来的。” “我可没什么千金给你,也不会拖什么时间,”秦浣笑着伸手抚过赵擎烽的眉宇,看着他黑瞳之中自己的倒影,而后轻言道:“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罢了。” 赵擎烽不疑有他,只是俯身又将秦浣抱得紧了些,许诺呢喃着:“殿下想问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烛华,不要瞒我——”秦浣抬眸,对视的那一瞬间,赵擎烽眼神中的笑意终是覆上了无奈。 秦浣将两人的结成扣的丝发按到了赵擎烽的手中,十指紧紧交握在一起,他开口哑声问道:“告诉我,今日那副官来找你,究竟是为了何事。” 第61章 (六一)分别 “殿下——”赵擎烽亲吻着秦浣的眉眼,终是妥协一般说道:“其实殿下不问,我也是要说的……” 秦浣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赵擎烽接下来的话。 “西北传来军情,”赵擎烽从袖中取出一只拇指粗的竹筒,放入秦浣的手中:“朔人,南攻了。” “怎么会!”秦浣闻言心头一震,,急忙将竹筒拆开,一目十行地把那西北传来的密信看完。 朔人与大启之争已有七十年之久,而忠宁侯三代皆镇守于边境,为的就是与那朔人对峙,以防其举兵南下。 而这些年来赵擎烽远离西北边塞,秦浣起先也是担心过的。但赵擎烽一再向秦浣保证,为了有朝一日能安心的回到朝堂中为他报仇,那十六年里他积蓄实力,多次筹谋与朔人主动交战,已将其主力彻底打散。 再加上他虽不在,但边关仍有他忠宁侯六位心腹老将驻守,且每过二十日便会向他传信一次 分卷阅读75 欲望文 分卷阅读76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76 ,以保他可时时掌握西北之态。 如此,这三年中西北却也一直安稳无虞,秦浣才堪堪放下心来。 可如今—— “镇北军统领赵奕八百里加急,朔人大焚龙勒城下荒野草场,已有逼成围攻之势。”赵擎烽握住了秦浣的手,那西北的二十万戍边军共分七路,而这镇北军恰是其中一路,其统领赵奕更是赵擎烽的堂兄。 “所以……你要赶回西北去?”虽是发问,实则却已带了九成九的确信,秦浣的手抖了一下,随即又反握住赵擎烽,再开口时已换上了笃定的语气:“我陪你一起回去。” 赵擎烽看着烛光下身着红衣的秦浣,那曾经令他渴求半生,只盼梦中得见的人,如今就在他的怀中,与他成亲,与他许誓,与他结发…… 似有一分,似有一瞬,他想要就此疯魔沉沦,想要此后余生都如此刻一样,让他的殿下彻彻底底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不论是生,还是……死。 “我陪你去西北,就像你当年说的那样……”秦浣的语气中带了上急切的意味,他伸手攥住了赵擎烽的衣襟,注视着他的双眼。 “不,”赵擎烽终究只是摇了摇头,揽着秦浣的身体,再一次的去亲吻他:“殿下不能去。” 秦浣仰头,两人仍是最为亲密的姿势,以致于再轻的声音都可以被对方听到:“为什么?” 赵擎烽不答,反而问道:“殿下今日去何府,可有什么收获?” 秦浣听后垂下眼帘,这般神态落入赵擎烽眼中,让他更添了几分把握:“殿下,如今何无顷下落不明,朝中局势越发紧张,如非眼下西北事发,我亦绝不敢将殿下一人抛于京中。” “西北之事虽重,但这朝堂之事更重,殿下……万不能离京。” “烛华,”秦浣忽地开口,打断了赵擎烽的劝说:“不是你将我抛于京中,而是你在逼我抛下你。” “朝堂之争固然激烈,但你此行,却更是前途叵测。” 赵擎烽眉心一皱,却很快掩住了神色,作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对秦浣说道:“殿下多虑了,那朔人攻得便是再急再猛,虽是会有些麻烦,但我却也并不怕他们,实在谈不上什么前途叵测。” “西北极寒,每过十月便已入冬时,常有狂风卷沙,大雪封境。”昔年东宫之中,赵擎烽常将那西北的风貌当作新鲜事讲与秦浣解闷,他本是无心闲言,可秦浣却一字一句记得清楚:“那朔人纵是再不惧天寒地坼,也不至在此时出兵,除非他们手中已有十足的把握,或者这个消息——根本就是假的。” 赵擎烽苦笑一声,是啊,这般浅显之事,他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家殿下。 正如秦浣所说,朔人不会无缘无故偏选寒冬之季动兵,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借朔人之名向京中传了假消息,引他出京。 可若要再派人去查验一番,自此去西北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十日之久,如当真是朔人南攻,又怎可能担得起这十日的拖延。 “此事,只要有一分为真的可能,我就必须回去。” 赵擎烽微微闭目,似乎已然感受到了那自边疆吹来的烈风黄沙:“忠宁侯府三代而传,只此一誓与骨血同在,为将为臣,为君为天下,纵身死亦必守西北不破。” 秦浣的手一直在微微的颤抖,第一次,他第一次这样的害怕,害怕赵擎烽的远走,害怕这一次的分别。 可他却也清楚,眼前的这个人,终究并不只是他帐中的烛华,更是能燃彻西北天幕的国之烽火。 “殿下别怕,”赵擎烽看出了秦浣的不安,伸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他的脊背:“我用了半辈子,好容易才娶到你,怎么舍得……” “我为殿下守边关,阻铁骑,殿下为我定朝堂,安社稷,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更为心意相通的配合。” “如此,又何需惧怕那些乌合而聚的宵小之辈呢。” 案边的红烛又燃尽了一寸,明亮的火光照映着漆盘中的木雁,留下一双交颈的影。 秦浣尽力地稳住了心神,先是点点头,而后似又觉得不够一般,俯身去取那对早已准备好的金盏。 “我要你就此立誓,此去无论是朔人发难,还是奸人设陷,你都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赵擎烽停顿片刻,而后毅然接过了秦浣手中的金盏。 红绡帐前,龙凤烛下,两人交杯而饮,既是成婚之礼,又是离别之誓。 门外竹林掩清流,又洒一捧月华碎水间,房中帘幔遮人影,再添几分迤逦铭骨上…… 可惜一梦春、宵终不长,秦浣第二日醒来时,满目虽仍是绣帐红影,但身边的人却早已离去了。 并没有过多的告别,并不是因为不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因为想要将那些话留到归来的那一日,再细细诉与对方听。 而且……眼下的情形所需的亦不是说些什么,而是去做些什么了。 “定朝堂,安社稷……” 秦浣口中喃喃着,再没有丝毫的软弱与停滞,起身拾起赵擎烽走前为他准备好的衣衫,最后轻抚了一下那犹带余温的鸳鸯锦被,终是迈步走出了房门,将一室的温柔旖旎都封存于身后。 门外,王迭等人显然已守候多时了。 秦浣仰头看向东方,那沐浴着初生之日的大启宫室,淡淡地开了口:“走吧,该回宫了。” 三年未归,冷冷清清的文鸿苑,却依旧是那副老样子。 听闻秦浣回来了,别人倒是还好,唯有当年他身边的小太监德多,甫一见到秦浣便直接扑了上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让人瞧着好生可怜。秦浣哭笑不得的劝慰了他好一阵子,德多才堪堪松手,让秦浣进了那文鸿苑的大门。 见识过外面宽阔的天地,在回到这狭窄的四方院落中来,秦浣也着实有些不适应。 只是因为心中有所记挂,也再无多时去感叹些什么,径直走过前院,向那书房走去。 “今儿一早,陛下身边的李公公便亲自前来,往书房里送了好些东西。奴才也不敢问是什么,倒是那李公公主动开□□代,让奴才看好屋子,只等殿下本人回来了才能放人进去。”德多哭完了一阵子后,虽还顶着通红的鼻头和眼泡,但却迅速清了清嗓子,向秦浣汇报起正事来。 秦浣一听便明白了,应当是李徽得了自己的消息后,将近日里与何无顷有关的奏折都送了过来。 起先秦浣并未多想什么,可当他真正推开门后,看着书案上几乎堆成小山一般的奏折书册,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何相这些年……为我大启当真是孜孜矻矻,令人叹服……”秦浣苦笑着摇摇头,倒说不上是当真有感于何无顷的勤勉还是其他什么,只是皱着眉坐到了桌案之后,执起那一册册书折,细细查阅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 分卷阅读7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7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77 ……真的死活写不下去,守着电脑一个钟头写不了几百字…… 但是又真的不想坑掉这个文…… 第62章 (六二)朝堂 何无顷所经手的奏折数量着实庞大,且其中上至年末官员任属,下到某部采买账目,各处大小杂事一应俱全。这让秦浣查看起来,也实实在在地费了一番功夫,直到第三日又逢大朝会需上朝时,他也未能寻出什么端倪,只好暂且搁置一旁,等到朝会结束后再继续查看。 卯时不至,未及天明,崇华殿上已是群臣俱齐,虽仍是文武分列整齐井然,但却因着何无顷的缺席,总让秦浣觉得少了几分威严恭肃。 秦渝百如一日地坐在那龙椅之上,那副圣明贤君的模样已被人训练了太久,他也确实做得极像,像到刹那间会让人忘掉他只不过是个空架子。 可再像也没什么用,真正的“大启之梁”何无顷并不在场,故而众臣们丝毫没有将皇位上的帝王放在眼中,大半个早晨过去了,他们上奏的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拿来充充场面,装装样子。 他们说的随意,秦浣却并不敢放松太多,生怕错过什么疑点。可听的时候长了,他也渐渐地有些分神,暗自打量起今日殿中的形势来。 大启重文,故而众文臣居东侧而列。文臣之首何无顷久病不朝,何相一党便隐隐地生出一股向着小何大人何为泽靠拢的架势。 而再观武将一边—— 吉王死后,实权之将多为赵擎烽所收拢,各自带兵驻于朝外,而留在朝堂之上的,多半只是些个手下并没有多少兵力吉王旧臣,为已是空壳的太子秦骢强撑着门面。 说起秦骢,秦浣不由眯了一下眼睛,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今日竟然会来到这朝堂之上。 这三年中,秦浣虽未亲在皇城,但通过与何无顷、李徽等人的书信来往,秦浣也大致清楚这秦骢的为人。 秦骢此人与其兄其父却是完全不同,他自小便从未被教导过什么为君之道,故而即便登上了这太子之位,也丝毫没有为君之心与为君之能。 吉王在时,他还能靠着吉王,吉王去后,他心知那皇位与自己彻底无缘,便甘心放纵荒唐,常常接连几月不上一次朝会。 却不想,今日竟是来了…… 没由来的,秦浣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他眨眨眼又继续看向秦骢,可还未及深思些什么,便听到了何为泽的声音。 “臣以为,皇城军一直为纪元将军所统领,多年来也算得功绩卓越。而纪将军又出于太子府上,如今他丁忧归家,也合该由太子殿下再来引荐一位可担此大任之人才是。” 秦浣听后眉头一皱,那皇城军本是吉王所辖,吉王死后便顺势落入太子府名下。如今统领离职,按道理也确实应再由太子府推人顶上。 只是,这“由太子引荐”之言,旁人说出来倒也没什么,可何为泽说出来,便让人生疑了。 何相吉王两派相争多年,一直是不死不休,如今何相之子却要为吉王之子送兵马,实非常理。 对此有疑惑的不止秦浣一人,何相一派的老臣也摸不清何为泽此举的用意。但他们所忠之人到底是何无顷而不是何为泽,何无顷之前令他们对付太子,辅助殷王,如今既未得到新指示,他们便仍守着之前的计划,上前出言道:“太子府中能人辈出,但老臣却知军中另有一青年才俊,可担皇城军之大任。” “龙甲将军关峰协助殷王征战东南,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回京合该大肆嘉奖一番,陛下不如就将那皇城军统领一职赐予他吧。” 秦浣立于一旁缄默不言,他当然愿意看到皇城军能归于关峰之手,但这其中却总有什么让他感觉有些不对。 “龙甲将军之能臣等自然叹服,只是统领皇城军一事所需的乃是守城治安之能,而非战场厮杀之力,若交与关峰将军,怕是有些不太合适吧。”何为泽似铁了心一般,硬是将那皇城军向着秦骢的手中推去,而何无顷手下的老臣自是不愿就此放弃,两方一时间各执一词,与朝堂上争辩了起来。 “朕,朕以为关峰将军便很合适……” 就在此时,一向只会点头盖章的秦渝却突然出了声,令两方皆有些措手不及,霎时间都未反应过来该接些什么。 “就,就将皇城军给关将军吧。”秦渝见没人说话,他却也未觉出半分尴尬,而是自顾自的又补充了一句,说完还暗暗冲秦浣眨了眨眼睛。 秦浣失笑着摇摇头,想那秦渝定是不知怎地知道了关峰是他手下的人,故而才蛮横地将那皇城军往关峰手里推,只是何为泽又怎会这般轻易的退让。 “陛下,战场杀敌与守卫皇城实在大相径庭,皇城军之归属关系重大,还望陛下三思!”何为泽上前一步,深作一礼,广袖长垂。明面上看似守礼尊帝,可言辞间却让人生出一种逼迫之感。 “可……”秦渝刚想再说什么,可他到底是势弱已久,嘟嘟囔囔的渐没了声音。 与此同时,秦浣也在心中暗自忖度着,这皇城军究竟要不要去争。 表面看来,拥有了皇城军便等于将大半个皇城中的兵力收归手中。可秦浣却也明白,那皇城军多年来皆被吉王父子握于手中,此刻便是没了统领,只怕其中与太子府的关系也不会轻易断掉。如此一来,那皇城军更像是块烫手的山芋,取与不取各有利弊。 “陛下不需如此为难,”秦浣突然出声,跟着上前一步站到了何为泽的身侧,像是好意提醒一般说道:“关峰将军所率的龙甲军本也是护卫皇城之军,当年南征之时,何相大人不过是担心本王之安危,才将关将军皆与我同行。” “如今南征之事已了,关峰将军合该回至原位,继续率龙甲军护卫皇城。如此一来,也不必多此一举,将那皇城军统领之位授予他了。”秦浣这话说的温和,像是真的只是在提醒帝王一件本该记起的小事一般,目光含笑却分毫没有落到何为泽身上。 他想要的可不是什么烫手的皇城军,将太平都的巡视管理之权揽入手中才是正经事。 何为泽确没想到秦浣此举,稍微怔愣一瞬后,转而又道:“殷王殿下说的固然有理,但……据臣所知,当年龙甲军初建之时并未定下确切的职责所在,故而其所理之事多与皇城军相重叠,生出过许多的不便。” “后来龙甲军随殿下南征,这事便暂且搁置了下来,如今既让龙甲军再入皇城,也该理出个章程来,确立出其职责究竟为何才是。” “小何大人此言甚是有理,刚刚你也说了,关峰将军惯于征战沙场,这守卫皇城之事,还需多多学习,”秦浣没有丝毫反驳何为泽的意思,反而顺着说了下去:“那不如便让关峰将军暂且带着 分卷阅读77 欲望文 分卷阅读78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78 龙甲军,跟随皇城军好好学习一番这守城之道。等到来日学成之时,再另行细化分配也不迟。” 秦骢与何为泽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秦浣还不能确定,不过看何为泽今日这般主动争取的模样,他们所谋划之事便必然于那皇城军有关。 他们越是要藏着,秦浣便偏要让他们藏不住。 让关峰带人顶着学习的由头侵入到那皇城军中,即便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也能将他们实实在在的牵制住他们的动作。 “殷,殷王说的有理,就照他说的办吧。”秦渝可不管他们争执什么,反正一切都偏着秦浣来就对了。 何为泽足足半晌未再言语什么,与秦骢对视一眼后,默默地退去了一边…… 宫城之外,曾经宾客满门的吉王宅邸,如今也空荡冷清了下来。 恰至深夜时分,几盏残灯被北风吹得明灭不定,仿若怨鬼之火,上下飘荡。 何为泽褪下了温文儒雅的长衫,身披暗色斗篷,匆匆地走入到这一片寂寥的鬼境之中,十分熟稔的来到了一处房间之前。可还未等他敲门,那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他咬住了皇城军,我们又该怎么办!”粗壮肥胖的手臂将何为泽一把拉入房中,秦骢满脸焦急地看着来人。 何为泽面不改色的甩掉了秦骢的手,语气中尽是平静淡漠:“殿下急什么,他想咬便任他去咬,咱们要做的……便是敲掉他最锋利的那颗牙齿。” 秦骢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何为泽说的是什么,随即又目露狠光:“这点你放心就是,当年他们怎么对父王,我就怎么对他们。” “就算那姓赵的真是匹狼,这次也要让他死在我手上!” 何为泽听后无声地垂下了眼睛,十几年了——既然怎样都无法得到,那他便不要了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剩五六章完结,但我突然觉得这样太仓促,作死想改后面的大纲…… 改完可能会再多两三章? 第63章 (六三)猜疑 文鸿苑中,秦浣难得的没有再埋首于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中,而是拈了一支旧笔,也不沾朱墨之色,只是空对着一摞白宣沉思比划。 早朝之上,何为泽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他与秦骢站到了一起。 若是过去,有人对他说何相之子会甘心辅佐吉王之子,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个无趣的笑话—— 不,就算是现在,秦浣也依然举得,这是个荒唐无趣的笑话。 何为泽绝不可能甘心去辅佐一个毫无帝王之能的人。 他如今肯站在秦骢一边,多半是为了…… 为了兵权。 秦浣眼神一凛,机关吉王死后,他手中大多数兵力都被赵擎烽收编于麾下。但就凭吉王此人的心机谋划,他必会为秦骢留下些能保他命的筹码。 而这些筹码,多半就是驻扎于京城内外的军队。今日早朝之上争论的中心皇城军,便是个极好的例子。 “王迭,”思绪至此,秦浣出声将王迭唤了进来大胶带道:“你出宫一趟,暗暗去见关峰,让他派人去探查太平都附近的驻军,看看有多少是归属与太子之下的。” 王迭领命出去后,秦浣的心中却还是有几分不安。 如果何为泽与秦骢勾结,那么他会引诱秦骢用这些兵力做什么呢? 是逼宫,还是—— 秦浣的手一点点攥紧,再次出声将德多叫了进来:“德多,你去找李公公,让他也去查秦骢手下到底还剩多少兵力,最近三个月内有是否有所调动!” 那德多平日里最会看秦浣的脸色,如今见他这般,心中隐约也觉出几分不好,再没多说什么废话,退下后立马避着人去寻李徽了。 若秦骢手下的军队真的有所调动,那么除了逼宫之外,又有哪里或是什么人是需要他押兵相对的呢? 答案几乎呼之而出,如果西北军情真的是假的,如果秦骢知道了三年前吉王之事,那他绝对是世上最想要赵擎烽命的人了。 就算过去一个秦骢不足为虑,可如今却又加上了一个何为泽! 秦浣不住的告诉自己,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就算秦骢手下有兵力,最近有无调动却是另外一回事。而就算他真的调了兵,那到底是用来逼宫还是去对付赵擎烽那也还是另外一回事。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却仍是惴惴不安,只得直接用那旧笔沾足了墨,匆匆将自己的猜测尽数写下,又命人快马加鞭的给赵擎烽送去,心里头才堪堪好受了几分。 人也派出去了,信也送出去了,秦浣也清楚眼下这么干着急也没什么用,何况秦骢之事如今也不过是刚出了个苗头,而何无顷的事却是实实在在已经发生了,且亟待解决。 所以特也只好强压下心绪,伸手又去取那些未曾查看过的奏折,迫使自己一字一句的读下去。 晌午刚过,之前还算得晴朗的天气却渐渐暗了下来。 深秋已过,凛冬近在眼前,忽地一阵冷风拂窗而入,秦浣只觉手指间都多了几分僵冷。 书案上的奏折已翻阅过大半,可依旧是没有看出任何线索,这么多天下来,秦浣也难免生出几分挫败感。 究竟是何无顷目前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以致于完全无法向外传递出什么消息,还是说……这些奏折上批复的字迹根本就不是他本人写下的呢? 秦浣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何无顷官居相位二十多年,其处事之间自有其独特之风,而看这些奏折中的批复言辞,也确实像是出自何无顷本人。 凭何无顷之能,若是真的为人所困,便一定会想办法将自己的消息传出去。如今最为可能的途径,便是这每日来来往往的奏折。 秦浣摇了摇头,稍稍安定下心思,刚要伸手去去下一份奏折,却不想拿到面前时却怔愣住了。 黄纸为封,薄薄一叶,非是那枯燥无味的奏折册子,而是一封百里之外传来的书信。 秦浣怔愣片刻,虽还未开启,他却已然知晓了此信是出于何人之手。 赵擎烽已离京三日了,三日之期比起数载光阴而言,实在短促的让人瞧不上眼,可于此刻的秦浣而言,却又是那样的漫长。 他轻叹一声,小心翼翼的将那黄纸信封一点点开启,取出里面所夹含的纸笺,熟悉的字迹便这样现于眼前。 “疾行二日,现已过司隶之边。今夜宿于一水村之畔,遥望其间灯火时,忽而想起那年与殿下夜出兖州小村时所见之景,心中思念更甚……所幸行路至此,皆平安无事,往殿下放心勿念。” 同样是一字一句而读,先前看那奏章时,秦浣只觉心绪难平,极难专注。而此刻再读赵擎烽传回的书信时,却是字字入心,每一言都视若珍宝。 尤其是信尾那“ 分卷阅读78 欲望文 分卷阅读79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79 平安”二字,他虽明知这信怕是昨夜或今晨被送进书房中来的,并非回应自己刚刚所传出的那封书信。但秦浣却不由得用手一次次的抚过那二字,以求得心中的片刻安宁。 “主子,奴才回来了。”秦浣尚还沉浸于赵擎烽的书信中时,之前被派去找李徽了的小太监德多却回来了。 秦浣乍然听到他的声音时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后,才发现那德多却不是空着手回来的,而是提了只食盒。 “奴才去给李公公传了话,李公公听后让奴才转告殿下,说他必会尽快查清楚,还让奴才把这个给主子带回来。”那德多边说边提着食盒来到秦浣的书桌旁,秦浣随手将那雕花的盒盖一开,顿时哭笑不得。 原来那食盒里面装的并不是什么膳食,而是一摞摞新的奏折。 “这,这怎么回事啊?”德多原以为是陛下知道了主子最近看走着看得辛劳,赏了什么好东西给他补身子,一路上提回来时满心的欢喜,可谁知——这怎么又变成了这些破奏折啊。 秦浣也说不清如今见了这堆新折子后,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了。到最后也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德多的肩膀:“行了,也难为李公公相处这么个法子来掩人耳目,你把这些新哪来的都放我桌上整理好,然后再将我看过了的那些给李公公送回去吧。” 说完便最后又看了一眼赵擎烽的书信,而后将它仔细的收了起来,转手从那食盒取出了一份新的奏折,继续查看了起来。 临近年末,百官所呈之折也渐渐带上了几分总结此年中诸事的意味。除此之外,依照大启的惯例,什么请赐功臣诰命一类的封赏之事,也都汇集与此时上奏。 秦浣近来也看了颇多这样的折子,面对此一类的琐事,何无顷多半只是匆匆写上几字便交由底下人去审理了,除非是有太过离谱的,他才会细细驳复几句。 如此秦浣起先遇到这一类的书折时,却也并未太在意什么,只是今日偶然看到了一份新折,却让他起了几分疑心。 那折子中所奏之事却也简单,无非就说朝中一五品官员李沸因着入京后治理漕渠得了个功劳,便想着就此给他家中老母求个诰命。 而何无顷批复时却说:“……其母无状,常痛骂婢女至夜半,同巷皆为其扰,可知其德行有亏,故不予封赏。” 乍一看时,秦浣只当又是一桩琐事杂闻,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刚要将那折子揭过时,却停住了手。 这李沸之名,他两月之前是见过的。 南北漕渠畅通后,秦浣曾与何无顷商议,将部分南方修建水渠时曾出过力的官员调入京中,也好时时勘测太平都中的水情。而李沸此人便恰在其中。 如此算来,李沸入京不足两月之期,而按大启之惯例,其家眷虽名义上是同行入京,但由于其中住行的安排,实际却要晚许多日才会进京。 如此说来,李沸之母多半入京还不足一月。而何为泽若是真的将何无顷拘禁起来,必是在他离京之前。 如此何无顷极有可能在李沸之母进京之前,便被拘禁了,那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常痛骂婢女至夜半”的呢? 且这等妇女之事,若非真的有所依据,以何无顷的为人,又怎会斤斤计较? 除非……他是真的能听到那李母夜夜痛骂婢女,也想要借此将自己的所在传达出来—— “德多!你再去找李徽一趟,让他详查李沸之母究竟是哪一日入的京,如今又住在何处。” 第64章 (□□)一梦 要查的事太多,要等的消息也太多,尽管秦浣已经将自己能想到的都安排了下去,可他却一刻不停的继续去查看着剩下的奏折,生怕再错过什么蛛丝马迹。 如此当夜三更,德多实在看不下去了,再三劝说后,秦浣才肯离开书房入睡休息。 人虽是这么睡着了,可到了半夜却一波又一波的发起梦来。 起先秦浣只觉自己又站到了崇华殿上,那万人之上的龙椅上坐的却并不是秦渝,而是死去多年的先帝秦崇。 宝冠金衣,龙威燕颔,挥手间百官便齐跪于殿上,高声称颂这这位盛年已过,年岁将衰的帝王。 秦浣只是恍惚地站在原地,或者说漂浮于这时而真时而幻的梦境之中,他一时已看不清周边众臣的面容,一时却又能将秦崇身上的龙袍看个分明,那每一缕金丝都浸染着沉沉的死气与冰冷。 而就在此时,殿外却忽然传来小太监的一声高唱,远远地飘渺而又模糊,但秦浣却分明听到了,他说:“传西北忠宁侯世子赵擎烽入殿——” 这场忽然而至的梦,为他带了多年前那个忽然而至的人。 初见时的画面就这样再一次呈现在秦浣的眼前,他依旧在不知何处漂浮着,看着十七岁的赵擎烽一步步的走入崇华殿中,遍身都是那自西北而来的苍凉,唯有眼神中却蕴着星星火光,映得整个人都是温暖鲜活的。 他向着秦崇行礼,青涩的嗓音响起,那中规中矩的话语却掩不住他的奕奕之气:“臣忠宁侯世子赵擎烽拜见陛下……” 秦浣就这样看着他的身影,而赵擎烽起身的那一刻也看向了他,虽未言未语,可他眼中的那点星火,却一下子燎入了秦浣的心底,从此烈烈而起,至死未熄。 秦浣想要向他走去,可下一刻眼前的场景便破碎模糊了起来,暗红色的宫墙像是被人揉碎后又洒向了天际,一层层,一片片的化作了日落时的霞光,染浮云,映夕阳。 而不远处的赵擎烽面容未变,身上却已换上了轻简的便服,手中提了只不知装了什么的油纸小包,骑着高马穿行于并不怎么宽敞的小巷间,那扬起的衣角匆匆地拂过青砖墙上新挂的黄皮灯笼。 秦浣就这样跟着他,看他翻身下马,步履轻快的迈入了他们的小院子,下一刻他却只觉眼前一晃,周遭已是当年房中之景,而他也闭眼伏在了窗下的小案上。 终究是混乱无稽的梦境,秦浣觉得此时的自己分明是睡着的,可他却仍能看到赵擎烽轻手轻脚地向他走来。 那时的他们,尽管心中已暗暗相许,却仍为君臣之礼所拘束着,极尽的亲密又极尽的疏离。 赵擎烽像是怕吵醒他一般,只是坐到了一个离他并不怎么近的凳子上,安静地看着他睡着的模样。 他就这么看着,看着,似是觉得不够,便将那木凳向着秦浣的方向轻挪了几寸,又重新坐了下来。 这一坐并没坐多久,赵擎烽便又忍不住,再次小心翼翼地起身,又挪了几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这样,一点点的缩短着,眼看着赵擎烽已来到了他的面前,越凑越近。秦浣尽力分辨着他的神情,纠结着却又跃跃欲试,像是已裂开的土 分卷阅读79 欲望文 分卷阅读80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80 层再压不住心中的青苗。 秦浣的不知怎的,突然生出几分急切,可他却只能伏在那里,等待着赵擎烽的靠近,等待着——一切又开始破碎模糊。 雕着喜鹊衔枝的木窗猛地被风吹开了,最后的那一刻,赵擎烽到底也没能吻上他,而是匆匆起身去关那窗。 说不出的遗憾与失落涌上心头,秦浣抬眼去看那打断了他们的木窗,而转瞬间窗上的木雕却变成了宫中冰冷刻板的回字纹样,而窗外也飘起了漫天的大雪。 他转头,刚刚还在关窗的赵擎烽,此刻却已躺在了东宫冰冷的石砖地面上,不能动也不能说,只是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望着他…… 秦浣被那目光烧灼着,想要避开,却又自虐般的迎了上去,回望着他。 带着最为决绝的眷恋,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别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 这话当年并不是对赵擎烽说的,可此刻四目相对间,却又好似就是对赵擎烽说的。 两个模糊的身影走了上来,架起了地上的赵擎烽,带着他向外走去。 秦浣忽然生出一阵心慌,明明是梦境,可是赵擎烽的离去却是那样的令他恐惧。他想要阻止,想要追上去,可他却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赵擎烽被胡伯勇的手下拖行入那风雪中,走向东宫之外。 倏尔其他的人都消失了,眼前又只剩了赵擎烽一个人,站在风雪中,站在东宫的大门前,转身间面容已变成了十几年后的模样,遥遥地望着秦浣。 他明明没有开口,他明明只是那样静静地笑着,秦浣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殿下,我走了。” 秦浣猛地醒来,似解脱一般离开了那纠缠混乱的梦境。 他不住的喘息着,眼前却一直浮现着赵擎烽最后跟他说要走了时的模样,不祥的预感阵阵袭来, 秦浣忍不住从床上翻下来,慌乱地推开了房门。 门外守夜的德多吓了一跳,拽着秦浣急忙问:“主子,主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梦魇住了?你可别吓奴才啊!” 秦浣被德多这么一喊,又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人也终于清醒了几分,强自镇定下来,摇摇头:“没,没事了,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德多看着他样子实在放不下心,双手将他搀扶住往屋里送去:“这梦啊都是假的,主子可别被这些吓住了。眼下天色还早,您不如再回去睡会?” “假的……”秦浣低声反复念着这二字,心绪终于平复了些,却再不肯上床了,只坐在一边的小凳上,无声的出起神来。 德多看他这模样,心里头隐隐地也有些害怕,但也不敢再多嘴了,只站在秦浣的身边看顾着他。 冬日的天亮的格外晚些,秦浣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凳子上做了多久,直到窗子透出了一点亮光,他才彻底的回过神来。 一边的德多这会才算放下了几分心,刚要上前问秦浣可要伺候洗漱,却听秦浣说道:“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着,别误了李公公那边送来的消息。” 德多拦也拦不住,只好帮着秦浣整了整衣裳,眼看着他独自一人推门出去了。 虽是刚刚天亮不久,可宫中的宫人们却已四处忙碌起来了。 秦浣看着来来往往地人,只觉心头又是一阵烦闷,快步往那清静些的地方走去。 万佛阁外,虽未入门却已嗅得幽幽檀香。 秦浣深深吸了口气,刚想要上前去叫门,却不想那万佛阁的门就这么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却是几个侍女拥簇着何皇后走了出来。 这两厢相见,彼此皆未料到对方会来此处,一时间竟都不知做什么反应。 “殷王殿下来得早,可是来取前日送到我这边来的佛经?”低沉柔雅的声音自阁中传来,秦浣一愣随即应了一声,转而又要向何皇后行礼。 谁知那何皇后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摆手道:“殷王不必多礼,既是来寻静慈师父的,就快进去吧。” 虽是这么说,可秦浣却守着礼数,俯身直到何皇后离去后,才与珑颜对视一眼,走入了万佛阁中。 第65章 (六五)选择 “殷王殿下,请吧。”何皇后走后,珑颜一路迎着秦浣来到了佛殿门前。 “既是只有我跟皇姐二人,何必再用那些虚称呢。”秦浣一面抬步走入了大殿之中,一面向着珑颜讨好的笑笑。 珑颜看了他一眼,终是妥协般点了点头:“好,就听你的吧。” 秦浣又笑了下,语气上虽是轻松些了,但他却还记挂着刚刚何皇后的时,斟酌着问道:“皇后娘娘如今时常来皇姐这里吗?” 珑颜似是愣了一下,只是向前走着也入了那佛堂,半晌后才说道:“说常夜不常,不过是每隔几日便来添些香火,抄抄经文罢了。” 秦浣转身,望着一身清寡佛衣的珑颜,回忆着当年的种种旧事,又暗叹着她这些年的孤苦寂寥,思索片刻后小心说道:“其实当年何氏所做之事也并非不可恕,皇姐若是——” 珑颜执香的手顿了一下,继而又摇了摇头,上前用佛前的烛火引燃了线香:“前尘诸事,纷纷扰扰乱得厉害,可我心中却也是清楚的。” “有些人虽遇一时之离散,然命定缘合,便终有相聚之日,禀如你与忠宁侯。” “而有些人早已心散神离,便是能朝暮相见,也再不可重圆如初,就如……”珑颜未再说下去,将手中的香火递到了秦浣的手上:“如此种种,皆是强求不得。” 秦浣见状,知也不好再劝什么,只好接过香,抬头望向殿中宝相庄严的金身弥勒,心中的繁乱的心绪似稍稍平复了些。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珑颜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我看你今日似是心绪不定,精神上也颇有些恍惚,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提起心上所压之事,秦浣的笑意也淡了几分,但也只择轻避重道:“也没有什么事,原是想着我回京后还未来皇姐这里探望一番,故而——” “于我,你还要说这些吗?”珑颜打断了他的话,叹息道:“三年前,你随皇帝回来,夜中让人送信来与我说了真相……那般借尸还魂之事是何等的骇人,若按常理又如何让人信得,可我只要一想到白日里你来万佛阁时的样子,顷刻之间便全信了。” “你与我同父同母,自小又养在一处,我那时既能认得出你,此刻便也能看出你心神不定,必是又遇到什么难事了。” “皇姐,”秦浣望着珑颜,对着这个世上与他血脉最为亲近的人,那些糊弄与推脱却是一句都说不出了:“近来京中之事繁多,昨夜我又……没怎么睡好,所以今日才赶了个早,想来皇姐这里静静心思罢了。” “没睡好,”珑颜垂眸一想,便也猜到了几分:“是在担心忠宁侯吧?” 分卷阅读80 欲望文 分卷阅读81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81 秦浣一愣,知在珑颜面前也无需再瞒什么,便点了点头:“是,说来不怕皇姐笑话,自他出征之后,我心中便始终惴惴难安。” “再加上今日又总觉太平都中将有大事发生,许会关系到他的安危,如此便更是放心不下。” “近来京中的形势有变,我也是得了些风声的,”珑颜点了点头,却又无奈道:“可惜于军中我却是插不上什么,只是就忠宁侯此人而言,你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 “我知道皇姐是想劝我,他在西北征战多年,少有敌手,便真的又什么人谋害构陷,也未必伤得了他。只是……”秦浣苦笑着摇摇头:“于他,我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我是向劝你不假,但想说的却并不仅是他能征善战之事,”珑颜望了一眼窗外,回忆起当年的旧事:“你可知,忠宁侯是几时与我有了联络?” 秦浣不做他想,只是随口答道:“他只说是最近这几年的事,并没有跟我说具体是何时。” 珑颜听后既不否认,也没有点头:“他这么与你说却也没错,我与他确是近些年来才正式结盟的,只是论起最初的联系,却要早得多。” “哦,那是什么时候的事?”秦浣听出其中似有什么关窍,便倾身问了起来。 “那是……你出事后的第二年。”珑颜长长地叹了口气,昔年情形仿若昨日之事:“那时我被囚于这万佛阁中,本想着此生便如此而过了,却不料那年三月,他却混入宫中找上了我。” “你是不知他那时的模样,当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整个人瘦的都脱了形,一双眼睛里尽是血丝,尽是沉沉的死气。” “他就这么来到我面前,问我心中可有仇怨,可愿与他联手。” 秦浣就这么听着,双手不由得一点点攥紧,他不敢分神,不敢去想,那时的赵擎烽究竟是何种的模样,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思从西北又回到了这太平都。他只能强迫着自己,不思也不想,全身心的去听珑颜的话,仿佛这样就可以逃开那一阵阵酸楚的心痛。 “可那时的我只觉万念俱灰,什么也不想做,什么都做不得,所以便……拒绝了他。”珑颜也实在不忍再去想当日的情形,只拈着线香继续说道:“你也别怨我,那时的忠宁侯实在是……” 珑颜不相信,这个浑身上下尽是绝望与死气的人还会有力量继续走下去,她甚至觉得那时的赵擎烽随时都有可能在内心的折磨中死去。 “我拒绝了他,他只是那样看着我,而后再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便离开了。” “我那时几乎认定了,若他就这样回到西北,用不了多久便会死在那战场上,没人能救得了他,他自己也不行……可是你看,即便如此,他还是活下来了。” 珑颜轻拍了拍秦浣的手背,像幼时那样安抚着自己的弟弟:“十六年的时光,他为了你都活下来了,如今你既已回到这人世间了,他又怎会狠心离开。” 秦浣定定的看着珑颜,随即慢慢低头闭上了双眼,眼前尽是那人的面容,犹如昨夜梦中那般,从年少到今朝,终是浅浅一笑:“是啊,我也不相信,他会抛下我。” 珑颜见他这般,终是放心的点了点头:“你能想开就好,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收到忠宁侯的消息的。” “那便借皇姐吉言了,”秦浣长长的抒了口气,暂且将赵擎烽的事放至一边,又与珑颜说起了近来京中的事:“其实,我今日前来也并不是想要向皇姐再讨什么帮忙,而是想要提醒你,最近一定要多加小心,保重自身。” 珑颜轻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又看了一眼殿中的弥勒像,喃喃道:“你放心便是,这点自保之力我还是有的。” “既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秦浣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一个姑子匆匆赶到殿外,通传道:“殷王殿下,文鸿苑中的公公正四处寻您呢,说是有要是请您回去。” 秦浣眉头一皱,如今不管是哪方传回消息来,于他都是十分重要的,如此也不敢再耽搁什么,向着珑颜道别后便打算离开。 只是他前一步刚要跨出殿门,却听到珑颜轻声叫住了他。 “皇姐可还有什么事?”秦浣虽心中挂念着德多来寻他究竟是得了什么消息,却仍是停下步子回头望向珑颜。 “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想问你一句话,”珑颜抬眸,慈和的面容中透着点点无奈与担忧,她静静地望着秦浣说道:“江山与忠宁侯,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秦浣怔愣了片刻,还未及回答些什么,却又见珑颜摆了摆手:“罢了,就当我未问过,你快去忙正事吧。” 珑颜未再追问下去,可这个问题却紧紧地缠在了秦浣的心头,直到他离开了万佛阁,走回了文鸿苑中,他的耳边仍回荡着珑颜的发问。 “主子,李公公那边传来消息了。”迎着德多急匆匆的步子,秦浣终于回过神来,迫使自己将注意力放到了李徽的回信上,却不想这一看激的他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首一件倒还好,是他最初让人去查的何无顷之事。李徽查证后确定,那李沸之母确实实在何无顷称病不出后才搬至京城的,他们一家如今住于城北万方巷之末。如果何无顷确实能听到李沸之母半夜的叫骂声的话,那他很有可能就被软禁于附近。 而李徽说的第二件事,却令秦浣险些乱了步子。当年吉王去后,确实给秦骢留下了不少的人马。那些零散不成势的不计,再除去之前的皇城军,仍应还有两支军队,平日里分别驻扎于太平都郊外的东西两处大营中。而令人更加担忧的是,这两支人马,月前都有所调动,怕是早已离开营地。 与此同时,关峰也派人就近去了城外东大营探访,证实了东营中的军队确实已被暗暗调出,如今只剩了个空壳…… 秦浣看至此处,只觉眼前一黑,死死地撑着身子才没有倒下。 调离京城,也就是说不是为了逼宫,不知所踪,那便极有可能是…… “让人传令给詹梁老将军,让他将手下人马从太平都中尽快撤出,转向西北而去,务必寻到忠宁侯!” 秦浣的手反复握紧又松开,他一时只觉心神已乱,却不断地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能乱的时候,强按着又下了第二道命令。 “再通知关峰,让他继续死咬住皇城军,再……再暗中派出人手,潜入万方巷中,查证何无顷究竟是否困于此处,一经发现立刻将人救出。” 说完这句,秦浣只觉自己已至极限,他失力的坐在桌案边,信上细细密密的字迹如群蚂一般嗜咬着他的心神。 东西两营皆已调出,这两营中又究竟有多少人?除此之外,秦骢是否还有他们所不知的其他人马? 何为泽此人必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他们一旦决定要对赵擎 分卷阅读81 欲望文 分卷阅读82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82 烽下手,那便…… 秦浣根本不敢再想下去,他恨不得即刻便出城去,随着詹梁一起向西北追去。 可他却仍存着一分的理智,如今他若真的出了这太平都,便等于将大启的江山拱手相让了,而秦渝、珑颜也随时都有可能落入何为泽的手中。 他还不能,还不能—— 可他真的不能吗? 江山与烛华,究竟哪个更为重要? 刚刚才逃开的问题,如今却真真切切的摆到了他的面前,逼着他不得不去做出选择。 “德多,”秦浣终是将手中的信纸尽数撕碎,一点点泡化于浓墨之中,顷刻之间他却已然有了答案:“去告知李公公,让他务必保护好皇帝。” “让王迭收拾必要之物,今夜之前送我出城——”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是倒霉到了极点…… 第66章 (六六)断刀 但是,那一夜秦浣终究没能出得了太平都。 乌金西沉,暮风疾疾而至,一只檀木方盒辗转多人之手,被呈到了秦浣的面前。 秦浣的目光沉沉地望向桌案,那盒上所雕的蝠桃花纹一如十九年前那般,精巧细致,丝毫未被岁月侵蚀,仿佛上一刻才被赵擎烽献宝似的捧到他的面前来,耳边依稀能听到他含笑的声音,可种种回忆却在下一刻为冷风所吹散,只留一片冷凉。 这一次,这方檀木香盒中装的却再不是那人费心寻来的字帖,而是一截断刀,一截染血的断刀,一截……秦浣再熟悉不过的断刀。 闷雷声起,乌色的阴云一层一层地压了下来,又是一场大雪将至。 秦浣伸手,缓缓地抚上那犹带寒光的刀刃,鲜血自他的指间涌出,一点一点覆盖了冷铁上原本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他却只是怔怔地看着,断刀浸在一缕一缕的殷血之中,恍若昔年深秋那人执刀于东宫院中,轻挥长刃,迎风而动,斩落了一地的红枫。 “主子——”德多见状,急忙出声想要劝阻,可头一声乍喊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已哑涩了。 “主子,您,您看,这刀下还有纸呢!” 德多像是抓紧了什么似的,紧拽住秦浣的衣摆,甚至抢先将那张信纸从盒底取出,展开到了秦浣的眼前。 可他刚一打开那纸便后悔了,寥寥几字却如催命一般,刺着人的双眸:“子时,万方巷,恭候殷王殿下大驾。” “主,主子,这不能去啊!”德多直直地跪到了秦浣的身边,恨不得将那信纸直接撕碎。 秦浣却是只将断刀捧于手上,鲜血滴落在桌案上未曾着字的白宣上,那样的丝丝痛楚抵不上心上所受之一分,却难得的换回了他几刻清明。 “我……自然是要去的,”他轻轻地摇了下头,而后抬眼看向西北的方向,久久无言而望,望向那个为重重楼台,茫茫长路所阻隔的身影,喃喃低言:“我总要替他将那半柄刀讨回来才是——” “小何大人当真厉害,如今这忠宁侯既已死,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万方巷中,一处不起眼的小宅之中,秦骢晃着肥硕的身体,兴奋地说道。 何为泽的脸上却并没有见得几分喜色,他只是坐在矮桌便,垂眸看着桌上的半柄长刀,沉默无言。 “小何大人?”秦骢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奇怪的又催促了一声。 何为泽此时才回过神来,将目光从断刀上移开,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手指说道:“殿下如今,自然是可以率西营军逼宫了。” 秦骢听后,心中虽说激动不已,但心中却还有几分怯懦:“如今皇城军被龙甲军看死了,只有西营军……这能行吗?那殷王若是也出兵了该怎么办?” “殷王——”何为泽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在昏暗不明的房间中显得尤为骇人:“殷王大约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若殿下还不能放心,臣亦还有一计以防万一。” 秦骢听到还有法子,忙凑上前去询问道:“小何大人还有什么计策,快说来给我听听!” “殿下逼宫之时,不妨往那万佛阁中也去一趟。”何为泽噙这笑,指点道:“好好关照那位静慈师父吧。” 秦骢刚想再问为什么,可看着何为泽的笑容,心里头就生出几分惧怕来。想着就算问了自己也未必听得懂,索性就不问了,得了计策乐呵呵地一口答应下来:“好,都听小何大人的,孤现在就去!” 何为泽似是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抬眼看着秦骢匆匆而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而后又低下头看向矮桌上的长刀。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烛光照映着何为泽的身影,投落到他背后厚厚的幕布上。 “父亲觉得,我这一步走得如何?”不知过了多久,何为泽忽然似笑似叹地开了口,转身看向那不透风的幕帐。 “愚不可及。”何无顷苍老的声音传来,一字一顿,像是最刺耳的嘲笑。 “愚不可及?”何为泽笑得更更厉害了,虽仍是一身青衣儒衫,却再不见半分平日里端方的模样:“时至今日,父亲你居然还觉得我愚不可及?” “不,”何无顷轻咳了两声,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是时至今日还觉得你愚不可及,而是直到今日才真的直到你愚不可及!” 何为泽的目光死死地定在一处,猛地喘息几下,终于忍不住将身前的矮桌一把掀翻:“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都非要这般与我相对!” 矮桌掀翻,断刀也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重响。何为泽低头看去,随即又是一阵大笑,又爱又恨地将刀踩于脚下。 “我给过他机会了——” “一次又一次,从当年城外初见,到现在,到现在——”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瞒着秦骢向东营军主将传过一道密信,只要赵擎烽有一分降意,哪怕是最后一刻,只要他肯低头,便可留他性命。 可到头来,那人却还是一把断刀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不,说到底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可能吧! “还有你!”何为泽转身对着那幕布,高声说道:“还有你,我的好父亲,大启的好何相!” “我究竟比那姓秦的差了什么!你宁可将大启拱手相让,也不愿交到自己的亲子手中!”说着他俯下身,从散落的一地的奏折中,寻出一册用力的扔到幕布之后:“他就当真好到,你即便身困于此,也要给他传递消息!” “你比他差了什么?”何无顷撑着越发衰弱的身体走出了幕布,望着身前已然疯癫的亲子,摇了摇头:“就凭你如此短目,与那秦骢相谋,害死镇国之将,你还看不出你比他差了什么吗!” “何相之赞,本王愧不敢当。”紧闭的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秦浣带着一身的寒风冷气, 分卷阅读82 欲望文 分卷阅读83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83 一步步地走进房中。 何为泽仍半蹲半跪在那一地奏折之上,只是微抬起头,目光阴鸷地看向秦浣:“是殷王殿下……昭行太子来了。” 秦浣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径直走到了何为泽的面前,而后也蹲了下来,伸手去捡地上的那柄断刀。 可何为泽却仍旧用力的踩在那长刀上,分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他看着秦浣,再开口时已然有了几分语无伦次:“其实,我一直认不清,你究竟是秦安平,还是……秦浣。” 秦浣没有看他,而是继续专心地想要将断刀从何为泽脚下取出,手上堪堪包扎好的伤口也因此再次崩裂了,洇出点点血渍。 “你说你是秦安平,可是所有人却都将你当作秦浣来对待,所以你就是秦浣吧。”何为泽再此开口,直逼秦浣而上。 “是,”秦浣不躲不避,看着地上的断刀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是秦浣。” “我是秦浣,我来替烛华取他的刀。” “烛华?”何为泽讽刺地笑了笑,将那二字反复念叨着,又说道:“你替他取了这刀又能如何,人都已经没了,你居然还真的来取什么刀。” “自然是要取的,你把它弄断了,我来取回去找人重新修铸好,等……”秦浣稍稍停顿了一下,转而继续平淡如常地说道:“等他回来了,再还给他。” 何为泽听后愣了一下,随即又放声大笑起来。 “还给他?昭行太子,你是伤心糊涂了吗?赵擎烽已经死了!” “他死在不知名野地里,尸横于地,被人踩被马踏——如今怕是已经进了什么野畜生的肚子里了,你居然还想等他回来,把这块废铁还给他!” 秦浣不言,只是趁着何为泽疯癫之机,终于将那断刀从他脚下抽出,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嘴角也带上了一点笑意。 何为泽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的嫉恨更是攀上顶峰,他藏于广袖之间的右手微微一动,露出一线寒光,森然笑道:“他怕是回不来了,不如……你去给他送去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面试又挂了……接下来,大概更文能快一点了…… 话说提示一下,这章里何为泽让秦骢带西营军去逼宫不是写错了的bug,后面会有解释…… 第67章 (六七)怨了 何为泽随手将刚刚掀翻矮桌时滚落在旁的烛台一把掀翻,赤红的火焰顷刻间便引燃了一地奏折,也引得秦浣不由侧目而看。 他趁此时机,快步而上,紧握袖中所藏的匕首向秦浣刺去。 可不想,秦浣自走入此门中后何曾有一刻放下过心中的戒备,那一侧目不过是故意而为之举,何为泽想趁机用短匕刺杀于他,他却比何为泽反应更快,用力执起已断的长刀,向何为泽挥去。 电光火石之间,已是以命相搏之时,二人都全神贯注于对方,却忘记了这间小室中还有第三个人—— 秦浣依仗长刀之势原本已胜券在握,却不想一直伫立于侧的何无顷却猛地欺身而上,将亲子扑落到一旁,而须臾而至的断刀,也重重地砍入了他的后背,鲜血顿时间如泉涌而出。 “父,父亲……”何为泽重重地跌落在地,何无顷原本干瘦衰弱的身体此刻于他而言却是那样的沉重,他甚至没有一丝力气去挣扎或是推开,只能任由鲜血顺着两人的衣摆流淌到他的身上。 秦浣一时间亦是没有想到竟是如此局面,手上力道一松,那长刀亦跌落于地。火光舔舐着书册纸张,炙热而决绝地映亮了何无顷苍老的面容。 房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冬夜的寒风令室内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凉。 一身戎装的关峰几步走入,起先也为这屋中的景象惊愣了一瞬,而后迅速回神敛目,跪于秦浣身前复命道:“殿下,此院内外所有的伏兵已尽数歼灭。” 秦浣点了点头,半晌后才有些僵硬地迈动了步子,慢慢地走到了何无顷与何为泽的身前,他望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老人,望着那一地的鲜血,忽然生出几分无措来。 于他而言,何无顷此人应是他刺于心头,可在骨上的仇敌,当年无论是秦济之死还是他含冤而亡,都与这位大启的何相脱不了干系。 可是重生以来他依托何无顷之势,定朝堂平东南,这其中无论是出于何种心态,何无顷确实是在尽心尽力的帮扶于他,尽心尽力挽救大启的衰颓。 故而秦浣心中总存有一丝犹疑,未能决断究竟该如何面对何无顷。他想过数种处置之策,或狠心如对待吉王般置其于死地,或忍下私仇留其为大启尽瘁,可是却从未想过,会免流今天这样的结局。 “殿下……”何无顷费力的睁眼看向秦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或许他会再说说大启的未来,说说身后之事,说说他这些年来的悔意。 想他这一生位极人臣,所行之事于公于私皆有,做对做错的也再没有什么不敢认的,行至尽头时,心中所之牵挂也着实还剩太多。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连死前的善言都已无力说出口了,却还是拼着最后的力气,含着满口的鲜血含糊而语:“殿下……我儿,我儿为泽……” 秦浣闭目不言,他知道何无顷要说什么了,但是今时今日,皇城中危机四伏,赵擎烽生死未明,让他就这样放过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真的做不到。 “殿下,殿下……”何无顷一声一声的唤着,声音一次比一次微弱,可眼睛却还是死死地睁着,悲切恳求地望着秦浣。 “何相,放心去吧。”房中的火越烧越大,似要一路烧灼入人心中,秦浣终于睁开了眼睛,而何无顷却已绝了气息。 他不知道何无顷最后究竟有没有听到这句话,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说到底也只是求得一时之心安罢了。 而自从何无顷扑开后便一直呆愣无言的何为泽却突然笑了起来,疯癫狂乱却又撕心裂肺。 “想不到,想不到……” 他一边笑一边指着秦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未曾说出,秦浣的脸色也渐渐冷了下去。 “想不到什么?”秦浣重新将断刀握于手中,以刀柄撑地,慢慢地站了起来,冷眼俯视着地上的何为泽:“是想不到你会沦落至此,还是想不到你父亲会替你而死,或是想不到我会留你一命?” “想不到……我竟真的会败于你手,”何为泽仰头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竟似是恢复了几分清明。从见到手下人送来那柄断成两截的长刀起,他便被心中的嫉恨彻底吞没了,他第一次那样的想要秦浣的命。 于是他将断刀送到秦浣的手上,并再加何无顷为饵,比秦浣现身于此。他料定了秦浣知那赵擎烽的死讯后必悲痛欲绝 分卷阅读83 欲望文 分卷阅读84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84 ,料定了自己能借他恍惚之机亲手将他杀死,却不想倒将自己赔了进去。 忽而,他又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可笑,他可笑,赵擎烽也可笑:“原来忠宁侯在昭行太子心中的分量竟如此之轻,他肯为你而死,却换不来你半日的伤神,哦对,还有那连仇都不曾替他报。”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不为他报仇,”火苗眼看着便要顺着厚重的帘幕燃烧上房梁,秦浣却不曾退却,而是撑着那长刀走到了何为泽的身前,像是要将他踩在脚下一般,沉声说道:“是因为我相信他根本不会死,我要留着你亲眼看着他归来,看着我将这柄刀交还给他。” “既有重逢之日,又何需劳心伤神,反令小人得志。” 何为泽片刻无言,随后又大笑了起来,挣扎着想要从何无顷身下爬起,可下一刻却被关峰手下的将士按住肩膀扣上了镣铐。 秦浣转过了身,不再去看他,只是侧脸向关峰嘱咐道:“将他暂且先寻个私密处关押起来,每日着亲信送水送饭,除此以外不许他见任何人。” 说完便撑着那断刀,抬步向门外走去,可不想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到那何为泽尖声高喝道:“太子殿下既留我一命,我便再还殿下一份大礼。” “秦骢那蠢货如今已然带着西营军入宫去了,我还好心提醒过他要分外关照万佛阁的静慈师父呢——” “你说什么!”秦浣心头一震,回身拉扯住何为泽的衣襟,怒目而视:“什么西营军!你们——这是要逼宫!” 何为泽却仍旧只是笑着,任秦浣如何逼问都再不肯说一言。 秦浣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可一时间他怎么都想不通,原本应去绞杀赵擎烽的西营军如何又随秦骢去逼宫了? 可就算放下心中之惑,眼下太平都外的詹梁一部已被他尽数调往西北,而他手中如今也只剩关峰的龙甲军了,如此既要直面秦骢的西营军又要防备身后的皇城军,他又能有几分胜算! “暂且撤出对皇城军的监控,即刻调集龙甲军所有人马,随我入宫救驾。” 秦浣知道,无论此刻形势如何恶劣,他再没有其他的选择。珑颜与秦渝是他世上血脉最为亲近的手足,此行便是刀山火海,他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二人身陷险境。 可此命一出,秦浣却停顿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拱手候于自己身侧的关峰,思索后还是说道:“关将军这些年来屈居本王麾下,抛头洒血忠勇无双,本王心中亦是感激难言。只是眼下京中局势如此,此一行实在前途难料,关将军若是想……本王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关峰闻言,却摇了摇头,跪在了秦浣的面前:“殿下可知末将为何愿追随于您与忠宁侯身后?” 秦浣稍一皱眉,想起当年重逢后赵擎烽与他所说的话:“此事忠宁侯曾与本王说起过,是因你亦看不惯那时朝中的乱象,想与我等一起匡扶朝政。” 关峰听后摇了摇头,而后答道:“其实不仅于此……末将其实也是西北受冤流放的罪臣之后,得遇侯爷之恩,才得以脱胎换骨,重登朝堂。” “于公,我心中愤恨朝野混沌,想助殿下振兴大启……于私,三年强我随二位南征之时,侯爷便曾私下嘱托于我,如若他不幸出事便要我务必护殿下周全。末将承忠宁侯之恩,于公于私都会誓死追随殿下,绝不会临阵而逃!” “三年前——”秦浣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断刀,原本就未曾愈合的伤口经过刚刚的一番动作被撕扯的更大,他却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从三年前,不,应该是更早开始,他的烛华便将自己所有捧到了他的面前,用无数他所不曾看着的血汗,为他铺好了步步前行之路。 “既是如此,那便有劳关将军与我一起——入宫勤王!” 秦浣终于再次抬起了脚步,隔着熊熊燃烧的烈火望向明面上仍旧一片安谧的宫城,望向黑夜中看不到任何光亮的西北。 烛华,承君之意,我必前行无惧,但也请你……务必早日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隔日更啦! 快来夸夸我,说不定就能日更道结局了! 目测还有三章结局~ 第68章 (六八)受惊 崇华殿上,身披金袍的秦骢负着手,一步步登上大殿正中的高台,目光贪婪地舔食着那象征着至尊之位的九龙宝座。 他从未想过,一切是这样的容易,带带领着西营军一路冲入宫中,几乎毫无阻拦地便杀进了这崇华殿,扣押了殿中手无寸铁的皇帝秦渝。而那张他父兄拼尽一生都未能得到的龙椅,如今就这样静立于他的眼前,而这大启的天下,也即将臣服于他的脚下。 秦骢迫不及待的又向前走了几步,肥胖的双手终于抚上了赤金的宝座。 年少时,他也曾奇怪过明明生来就是龙子皇孙,什么都不需做,便有享不尽的富贵,喝不完的美酒,这样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父兄还要每日费心费力地去挣那皇位。 直到看着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彻底的失去了父王与兄长的庇佑,每天都陷入道自己会不会被人杀死的恐惧中后,秦骢才终于明白,眼前这把赤金龙椅对他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何为泽找上了他,告诉他吉王是被忠宁侯与殷王合力害死的,告诉他自己愿意与他结盟,辅助他登上帝位。 秦骢便是再傻,也知道父王生前与何相一党早已撕破了脸皮,自然不肯轻易相信何为泽。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何为泽却告诉他自己因为反对父亲支持殷王一事,早已与家中决裂,并将何相软禁了起来。 并且,毫无遮掩地将他直接带到了扣押何无顷的地方,让他亲眼看到昔日在朝堂上不可一世的何相,如今却沦为了自己儿子的阶下囚。 震惊之余,秦骢心里头的那杆秤,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倾斜…… “这么好的位子,竟让一个傻子坐了这么些年,”秦骢嗤笑着转过身,俯视着殿中已然被他手下的士兵所控制住了的秦渝,玩味的问道:“陛下呀陛下,你能说得出坐在这位子上是个啥滋味吗?” 秦渝依旧是那副混混沌沌的模样,但他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眼下处境十分危险,双腿不由得打起哆嗦来,两眼无措的望向一边同样被扣押了的李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个傻子,还有由我来替你尝尝吧,”秦骢瞧着他那副样子,又骂了一句,转而笨拙的撩起衣袍,驱着自己肥壮的身子,稳稳地坐到了那龙椅之上,而后心情畅快地眯起来双眼,长叹一声:“果然舒服。” “回禀殿下,后宫嫔妃还有万佛阁的静慈师父都已带到,您看该如何处置。”一声通传打断了秦骢的思绪,他睁 分卷阅读84 欲望文 分卷阅读85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85 开眼睛刚要发发火气,却突然想起来何为泽的叮嘱,沉思一会后说道:“那什么,把静慈那个尼姑给我带上来就是了,其余的都随便找个地方关好就是了。” 说完,他又突然想起来那皇后何氏再怎么说也是何为泽的亲妹妹,虽然不知道如今这二人还剩几分情分,但总不好过分苛待,于是又开口补充道:“还有,把何皇后给我也请过来吧,仔细点别胡来。” 那士兵领命后急忙退了出去,没多久珑颜与何皇后便被带到了殿上。 秦骢瞧着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便又随意地从皇位上走了下来,挥挥手将秦渝身边的侍卫驱散了些,自己凑上前去,用粗壮的手臂一把揽过了秦渝的脖子,逼迫地说道:“陛下啊,你看看,现在你已经被我抓住了,你的皇宫也被我占了,还有你的那些大小老婆们也被我扣住了,你说你这个皇帝坐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有,有意思。”秦渝被他的胳膊勒得透不过气来,双手死命地掰扯着,嘴里含含糊糊地却仍旧没有松口地意思。 “你懂个屁有意思!”秦骢猛一用力,几乎将秦渝按到地上。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便更多,而此刻的秦骢却越来越没耐心了,他只想快点将这一切真真正正地握于手中:“我也不跟你废什么话了,说多了你也听不懂,就一句话,玉玺在哪!快说!” 秦渝整张脸都红了,可就是一个劲的摇着头,什么都不肯说。秦骢见了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掐着他的脖子,转身去问大太监李徽:“他不说,你来说!玉玺在哪,快说,不然我就真掐死他!” “陛下!”李徽焦急地看着秦渝,却摇头说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刚刚还看着在御桌上摆着,谁知一转眼就没了。” 秦骢当然不肯信,继续掐着秦渝的脖子来回摇晃着逼问,心中的耐性越来越少,恨不得就真的就这样把这傻子掐死算了。可他又尚有一分理智,知道若是秦渝就这么死了,自己即位怕是还要出乱子,故而每每瞧着他快不行了的时候,还要松松手,容他喘上口气,如此一来心中更是烦躁的厉害,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神佛不佑,不堪为帝,太子殿下即便得了那玉玺也是无用的。”正在此时,一直沉默无言的珑颜却忽然开了口,冷冷地说道。 秦骢本来就在气头上,乍一听了此言,立刻便转过身去,恶狠狠地问道:“你说什么!” 珑颜暗自握紧了佛衣大袖下的手,近来她知京中形势紧迫,得了秦浣的嘱咐后便处处小心设防,可不想今日还是在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情况下,为秦骢手下的西营军所扣押。 她绝不相信秦骢会有这样的本事,但又隐约觉得秦骢背后的何为泽怕是也做不到这一点,可若非这二人所为,这京中又有谁能有这般本事呢…… 没有答案,或者已经有了答案,珑颜抬眼直视着暴怒的秦骢与他手中奄奄一息的秦渝,语气如前的又重复了一遍:“太子殿下神佛不佑,不堪为帝,便是得了玉玺也是没用的。” “你,你——”秦骢肥硕的身体上下起伏着,不断地喘着粗气,他心中的烦躁恐惧与愤怒终于攀登到了极点,一把将秦渝甩到了脚下,而后反手拔出身边侍卫的佩刀便要向珑颜砍去。 刹那间,尖刀似已至身前,珑颜却没有丝毫的躲避,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如旧的望向前方,望着执刀而来的秦骢,望着伏在地上的秦渝…… “住手!”一道朱红的身影忽至眼前,珑颜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她急忙伸手去拽那已然挡在她面前的何皇后,而刀却在这一刻停住了。 不是因为秦骢因为惧怕何为泽而不敢杀何后,而是因为他再也无力向前了。 滚热的鲜血自他的脖颈间喷射而出,尽数沾染到了何皇后的凤袍之上,却连一星一点都未渐至珑颜身上。 大殿上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而就下一刻,仿佛只是眨眼之间,原本如落水的鹌鹑一般被羁押于四处的太监宫人们,却不知从何处抽出了利刃,转瞬便生出了尖锐的爪牙,如恶鬼一般毫不留情地扑向扣押着他们的士兵—— 顷刻间,金碧辉煌的崇华宝殿便化作了人间地狱,不,不止这一处,整个皇宫中那些平日里蝼蚁一般的宫人们,都拿起了武器,将几乎戒心全无的西营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何皇后腿上一软,几乎要瘫倒到地上,而这一次珑颜却伸出了手,将她稳稳地扶住了。 只是她的目光,却依旧望向前方,望着那个站在秦骢背后,手持利刃的人—— “真的是你……”珑颜的声音微微的颤抖着,非是出于恐惧,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或者不愿相信。 而秦渝却微微的笑了,眼神清明淡漠,再不见一丝混沌:“朕动作慢了些,皇姐受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不好意思,本来说要日更结果突然接到了工作…… 急忙忙写了一章,却没赶到把主角放出来,想看主角的妹子可以等一等,和下一章连起来一块看,下一章攻也会回来了 第69章 (六九)宫变 秦浣从未想过,记忆中一直纷扰不断的大启宫室会有这样安静至死寂的一日。 他与关峰率军,自西极门而入,一路东行至宫城内,所有人都时时戒备着,可直到他们行至崇华殿外的白玉石阶下,都没有碰到一个人。 空空荡荡的宫巷,空空荡荡的宫室,眼前的宫城仿佛沉入了一种诡异的静寂之中,这令秦浣心中隐隐地生出了几分不祥之感。 不,这种感觉并不是此刻才生出的。秦浣凝眸望向前方的崇华殿,冷风如利刃般呼啸而过,淡淡的血气也一并翻涌而来。曾经几时,他确实认为这些日子以来的那些如鲠在喉的威胁是来自于何为泽,可是直到今日,直到他亲眼看着何为泽疯笑着被人押解而去后,才猛然发觉,那种紧迫的不祥之感并没有就此消失,反而在心底愈演愈烈。 而此刻,面对着眼前这分外诡异的宫城,那感觉也跟着骤然放大,每走一步都仿若行于针尖之上,但眼下的形势却逼迫着他不得不继续前行。 “殿下——”终于走到了崇华殿的朱门之前,关峰示意秦浣是否要自己先率人闯入殿内探查一番,秦浣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必了,一起进去吧。” 说完,又稍稍停顿片刻,随即伸出双手,亲自推开了大殿之门。 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秦浣不由地皱了皱眉,却还是毅然走入了空荡骇人的殿中,一眼便看到了双目紧闭却端坐于九龙椅上的秦渝。 秦浣先是心头一紧,知道发觉秦渝的胸口还在平稳地起起伏伏,才稍稍安定下来, 分卷阅读85 欲望文 分卷阅读86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86 但仍不敢贸然上前,只得强按下心中的焦急,向关峰暗施眼色。 关峰得了秦浣的示意后,立刻跪地行礼道:“臣等救驾来迟,还望陛下赎罪。” 刚毅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回响着,可随着那最后一个字落下,一切却又归于静寂之中。 秦浣凝视着龙椅之上的秦渝,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有什么残忍的真相正潜伏着,即将破土而出—— 终于,秦渝睁开了双眼,一贯呆木的面容上渐渐显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同样凝眸看向秦浣,而后慢慢地开口道:“皇兄来的这般及时,朕又怎会怪罪。” 霎时间,秦浣只觉如迎霹雳,他怔怔地看着帝位上的秦渝,那曾经相伴相护的手足兄弟,如今却陌生得可怕。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可事实就这样摆在他的眼前,越想逃避却越清晰。 往日里那些有意无意忽略的种种,终于在这一刻被重新记起,一齐冲涌入秦浣的脑海中。诸事纷杂,太多太多都混乱不清了,可最后一瞬却只剩下那日秦渝被赵擎烽吓坏后,向他哭喊出的那声:“皇兄——” “你是,什么时候清醒的?”秦浣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但他还是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秦渝沉默了片刻,而后摇头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或许一开始便是清醒的,可那时有你在,有大皇兄在,我想要平安度日,便只能装成个傻子,而装到后来,我便连自己都认不清了。” “我与皇兄从未想过要对你下手!”秦浣不由得向前一步,深宫之中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那时的他们自保已是艰难,但也从未想过去加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我知道!”秦渝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指着秦浣说道:“我知道,你们没想对我下手, 我……也不想对你们下手——” 他就是不想害人,不想被人逼迫着去与自己的手足相争,所以才装疯扮傻,想要以此求得一世安宁,却没想到终是没有逃过傀儡的命运。 “当年,我是真的不想当这个皇帝。”最不想坐皇帝的人被硬推上了帝位,还要日日受着朝中豺狼虎豹的威胁,他在这一日一日的躲藏之中,终于忍不住想要反抗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明明是他们让我当这个皇帝的,可他们却一个个都想把我踩在脚底下!” “可是皇兄,你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回来……”秦渝似是脱了力般,向后跌坐回龙椅上,口中喃喃着:“我不想要的时候,你们推给了我,我想要了,你们却又要夺走它。” “那你为何又不说呢……”秦浣继续向前走着,他直视着秦渝的双眼,哪怕对方早已逃避一般的垂下了头:“你明知我恨得只是吉王与何无顷,我并不恨你,如果知道你并非疯傻而实有治国之 能的话——” 秦浣顿了顿,明知秦渝此刻不会相信,但还是说出了出来:“我其实,更想与烛华一起去西北看看。” “只可惜,从一开始你便没打算放过我,无论我恨不恨你,无论我对大启有功有过,我出现的那一刻,便在你心中扎下了一根刺,不除不快。” 震惊至混乱之后,秦浣只觉从未有过的清醒:“你借着疯傻之状一次次的试探我的身份,而后又让李徽假意投诚,好借我们的手替你平定四方,替你将吉王与何无顷一一铲除。” “而后又隐瞒下西营军未曾调出的消息,让我误以为秦骢已无力逼宫,而后放任他冲入宫中,被你亲手了结。” “眼下,怕是终于轮到我了吧。”他终于停住了步子,站在高台之下,给自己给秦渝都留下了最后的余地。 秦渝慢慢抬起了头,却笑了起来:“皇兄还是这样聪明,只是有一件事,你明知我做了,可你却连想都不敢想。” “要杀皇兄养的那条老狼狗,只一个东营军又怎么够呢——秦骢做不到的事,朕自然要帮上一把。” 秦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时至此刻,每一个人都想要在他的心上最痛的地方再补上几刀,而他却只能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告诉他们,赵擎烽不可能出事,他一定还活着,还活着…… “听闻皇兄曾想出城去寻他,只可惜先是被何为泽绊了一绊,而后又被朕绊了一绊,如此朕心中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故而便亲自来送皇兄一程吧。”秦渝轻笑而言,声音中是他自己都想刻意忽略的颤抖:“动手——” 刚刚一直未曾现身的李徽突然带着一群宫卫自龙椅后的金屏旁走了出来,宫城的大门被重重的关死,那些原本隐藏在空荡宫室之中的“侍从”,再次执剑而出,冲向崇华殿内外的龙甲军。 关峰迅速护于秦浣的身前,而一众龙甲军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纷纷拔刀而战,与不断聚拢上来的宫卫短兵相接,奋力厮杀起来。 昔日辉煌华丽的宫城,如今仿佛变成了最为肮脏的蛊皿,将秦渝准备了多年的宫卫与秦浣最后的龙甲军困于其中,而秦渝就端坐于帝位之上,冷眼瞧着任由他们撕扯相斗,血染宫墙。 殿外的厮杀声愈演愈烈,而李徽所带领的宫卫也步步逼近着,秦浣也不得不亲手拿起兵器,警惕地与他们对峙着。 这一场瓮中捉鳖的大戏,秦渝早已在心中排演了不知多久,饶是龙甲军殊死相搏,但仍难敌过数目超于他们太多的宫卫。 不断地有人倒下,不断地有人死去,耳畔的刀戟声、喊杀声揉乱在一起,仿若最为骇人的万鬼哭嚎。而李徽却只是带人将秦浣等人包围其间,仿佛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手中的军队,一点点地覆灭,为这宫城所吞噬。 “龙甲军必败无疑,而城外的詹梁驻军也早已被你亲自派遣去了西北,既无前路,也无援军,殿下何苦继续挣扎呢。”李徽轻叹一声,看向秦浣的眼神中也带了几分悲悯。 其实秦浣此刻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坚持些什么,李徽此言虽是攻心之计,但说的也未尝不是实话。难敌宫卫,又无援军,眼下他似乎真的已走入了绝境之中,不可抗拒地向深渊走去。 可他的心中却始终有着一个声音,对他说再等一会,再坚持一会,我就要来了…… 就在此时,殿外已是强弩之末的龙甲军中突发爆出一阵高喝,直直地振奋入所有人的心间,让他们更为决绝的执着兵刃,冲向源源不断而来的宫卫。 刹那间,秦浣却听懂了,这一声却非是激进之音,而是赴死之誓。 即便已知既无前路,也无援军,但这些随他征战而归的将士们,却仍旧选择了坚守而战,拼上一身的血肉直至最后一刻。 秦浣无声的笑了,尽管那个声音还在他的心中耳畔回荡着,但他却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轻笑着回应了他。 太久了,你还未来,不如 分卷阅读86 欲望文 分卷阅读87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87 ……就换我去找你吧。 说完,他与身边的关峰对视一眼,虽未言语,但一切却已明晰。 下一瞬,他们主动打破了殿中摇摇欲坠的对峙,抢先向李徽等人杀去——若要死,便战死! 李徽也未想到秦浣会这般不要命的反扑,稍稍怔愣过后方指挥着身边的宫卫向他袭去。 崇华殿很快便再一次溅染上了鲜血,恍惚间秦浣仿佛又置身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那三年中他也以历练为名,亲身投入到那一场场战役之中,那难分敌我的杀伐亦曾令他心生惧意,但他却从未后退从未胆怯,因为那时的他只要稍稍转身,便能看到赵擎烽手执长刀,守于离他最近的地方,只要稍一伸手,便能将他护于臂膀之间。 手上的痛意早已麻木,眼前的视线也早已染上血色,耳畔——却忽然传来了并不十分真切的撞击之声。 那声音几乎被绝望的搏杀声掩盖了,可秦浣却知道他真的听到了,那是攻城的声音! 奢华却又脆弱的宫门终于应声而开,身披乌甲的赵擎烽驾一骑黑马率先夺门而入,虽未持长刀但仅凭一身凛冽血气,便驭着乌麟生生冲出一条血路,直奔崇华殿而去。 而他身后,数以千计的士兵也如骇浪般有序而又生猛地冲入的宫城内,霎时间便扭转了城中的局势。 秦渝自然也听到了那攻城之声,他虽还未亲见赵擎烽生死,但心中已然方寸大乱。而李徽却冷静得多,举手一挥,又急召来数十宫卫,大喝道:“杀殷王者赏万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言一出,原本颓靡的宫卫们随即又迸发出新力,再次向着秦浣等人杀去。 而秦浣苦苦撑至此刻,眼看援军便至,哪里肯就此放弃,硬是激出抵死之势与其相搏。 快了,快了,秦浣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一遍遍地驱着手中的刀刃,挡砍劈刺—— 终于,一股大力揽住了他的腰腹,赵擎烽终于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将他紧紧,紧紧地护在了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收个尾吧 第70章 (七十)消融 宏盛十八年的最后一场雪终于飘然而下,纷纷扬扬地为整个太平之都覆上了一层苍白之色。晨光乍现,旧梦走至尽头,终是到了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刻。 文鸿苑中,碳火烧得正旺,连玉盆之中的水仙,都未曾受到窗外寒风的分毫影响,一簇簇宛在水中,开出淡色的小花。 只可惜这般花草所蕴出的那点香气,却终为房中浓重的药味所掩盖了。 赵擎烽坐在床边,接过德多端来的汤药,一勺一勺细细地吹凉至温热后,才附身握着秦浣的手,轻轻地将他唤醒。 “殿下,起来喝药了。”赵擎烽点吻了一下秦浣因发热而有些干燥的唇,直到那双紧闭的眼眸慢慢睁开,他心中的的不安才稍稍平复下来。 身处西北荒漠,被秦骢东营军骤然围攻之时,赵擎烽未曾怕过。一战刚平,马疲人倦却又为秦渝手下大军突袭之时,赵擎烽也未曾怕过。那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场无论多么艰难,都必须打赢的仗罢了,他唯一要做的便是将对方斩于马下,而后活着回到秦浣的身边。 甚至在那般浴血而战之后,他仍有余力去筹划,命人留下几个活口,让他们将自己的断刀交到何为泽的手中,制造假象让众人都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同时他再紧随其后,率军赶回太平都。 可即便纵马疾驰,千里跋涉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他与詹梁等人汇合,想要入城暗暗通知秦浣之时,却骤然得到了秦浣已带龙甲军入宫的消息。 那一刻,赵擎烽是真的怕了,怕那肮脏无光的深宫再一次吞噬掉他的殿下。于是顾不上休整什么,便将手中可用之军尽数押上,先趁乱夺京城四门,而后自西极强攻入宫城之中。 直到在崇华殿上,将浑身鲜血的秦浣紧紧拥入怀中之时,赵擎烽仍是心惊胆战,生怕慢一步就会再次失去秦浣。 之后,便又是一场杀伐,彻底洗清秦渝手下的宫卫,该斩的斩,该关的关,赵擎烽寸步不离的守在秦浣的身边,陪着他决断诸事,随着他步步登上高位,看着他踌躇过后终只命人将秦渝与李徽软禁于宫中。 至此,大局算是初定了下来,赵擎烽看秦浣强撑了那么久,心中早就等不得了。只等着秦浣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便将人一把抱起,急召来信得过的御医为他诊治一番。 这未曾查看时还未觉得有多严重,待把人硬按到榻上除去外衣时,那混战之时为宫卫所留下的处处伤口尽数落进了赵擎烽的眼中,一时间令他心痛至无以言语,只默默地替他清理起伤口来。 起先秦浣还伏在他身上,与他轻轻地说些话,可没过多久便发起热来,整个人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还好赵擎烽这些年来身经百战,遇上这受伤之事便是再急,处理起来总归还是有些把握的。亲自与那些御医们一起议定了方子,而后便回到了秦浣的床边,照顾了起来。 秦浣烧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分人也总算清醒些了,苦涩的药汁流入喉间,睁开眼睛便看着赵擎烽近在咫尺的面容,恍然间又似回到了三年前帐中相认的时候,不禁有些费力的扬了扬嘴角。 “殿下笑什么,身上还疼吗?”赵擎烽揽着秦浣,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唇,停顿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又在他微热的颈上轻咬几下。 疼自然是疼的,可秦浣却摇了摇头,伸出被白纱层层包裹的手,虚虚的抱住赵擎烽的脖子,尽管身上没什么力气,却还是挣扎着凑到了他的怀中,在他耳边轻喃道:“笑……自然是因为心中欢喜。” 赵擎烽可舍不得他这般动作,伸手替他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而后又托扶住了秦浣的脊背,轻轻的拍抚起来,却没有继续说话。 秦浣察觉到了他的沉默,稍稍仰头望着他问道:“怎么,回来一趟倒是话少了好些,不问我欢喜些什么?” 赵擎烽依旧沉默着,目光细细地扫过秦浣手上的伤痕,好一会后才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像往常一样调笑道:“但凡征夫远归,家中的娘子都是会欢喜的,便是殿下也不能免俗的。” 这话一出,本以为秦浣又会与他驳上几句,却不想秦浣却只是笑了笑,低声说道:“你知道便好。” “殿下——”赵擎烽低头又吻了吻秦浣的眉眼,想说的话很多,有分别多日来的思念,也有独留他一人在京受伤的愧疚,可话至嘴边,却只剩了一句:“我,回来了。” “是,你回来了,”秦浣闭上双眼,靠在赵擎烽身上点了点头:“你回来了,我也好好的……” 赵擎烽叹了口气,是啊,前事再如何混乱又如何,现在两个人既是都好好的在 分卷阅读8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8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88 这里了,便再无什么他求了:“现在前朝有关峰他们看着,地方上李徽的人脉也已重新过筛,一切都过去了,殿下放心养伤就是了。” 话至此处,秦浣却忽的摇了摇头,迎着赵擎烽有些疑惑的目光,虚弱的轻笑道:“不,有些事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什么?”赵擎烽起先以为秦浣要说秦渝的事,可瞧着他的神情却又觉得并非如此,刚要做些猜测时,便听他又说道:“与旁人的帐可以搁至日后,但与你……烛华,你以身涉险,害我担心了这些时日的帐,便趁着今日先算清楚吧。” “哦,那殿下想要我如何还呢?”言至于此,赵擎烽也弯了眉眼,尽管他已将秦浣的心事尽数猜到,却还是低头望着对方的双眼问道。 “如今大局虽初定,然若要中兴国运,绝非一日之功也,”尽管用不上什么力气,但秦浣还是覆上了赵擎烽的手,转而又未对方反握住:“所以,便要忠宁侯以终身来还得此帐,与我一同为大启之事劳心费神,直至民安国泰,天下休明。” “不,这还不够,”赵擎烽接着秦浣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不止要到民安国泰天下休明,还要到百年后与殿下共眠一穴,到千年后青史之上并列齐名。” 秦浣靠进了赵擎烽的怀中,无声地笑了:“这可是你说的,此帐一旦定下可永无反悔之日了。” 赵擎烽点了点头:“是,我说的,绝不反悔。” 秦浣虽在伤病之中,但朝中之事却丝毫都耽误不得,何氏父子已去,吉王余孽尽清,自此大启的军政之权算是彻底落入了秦浣的手中。 如此一来,虽再不受他人之胁,但各方留下的烂摊子可是一个比一个难收拾。秦浣与赵擎烽日夜忙碌,直至第二年的开春,朝堂地方才算是都安定了下来,渐入正轨。 正逢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之时,有一件大事也被提了上来,秦浣该登基了。 这几月间,为防朝堂骤变引发动乱,对外一直假称皇帝秦渝重病,太子亦因病而逝,由殷王暂摄朝政。 而眼下既已平稳渡过了起初最为艰难的几月,朝中新旧众臣也已默认了这变天之事,可谓是其实已至,只待名归了。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秦浣再没有不要那皇位的道理,可他心中却还是存了一道坎,一道他从不说,但赵擎烽却极是清楚的坎。 “殿下,珑颜公主邀你午后去品品她新制的香。”那一日早朝之后,难得闲出了些功夫,秦浣还未及想好要做些什么,便听赵擎烽如此说道。 “哦,”秦浣抬眼看看他,想要从他的神情上分辨出些什么:“既是皇姐请我去品香,为何要你来转达?” 赵擎烽听后却是狡然一笑,死咬着就是不肯多言,只说是早上来时恰好碰到了传话的姑子,其余的秦浣再怎么问也不多说了。 秦浣也无法,毕竟珑颜邀他去他还是要去的,晌午一过便带着几个小太监去了万佛阁。 任凭前朝地方如何翻天覆地的骤变,万佛阁却依旧是那般静谧安详的模样,若非说有什么改变—— 秦浣望着佛殿之上,尽褪金袍凤冠后,一身素色禅衣跪于佛前的皇后何氏,心中总觉应是上前说些什么,可面对此人,却终究是无言相对了。 正是踌躇纠结之时,珑颜却从殿中缓步而出,似是无所闻无所见一般,径直上前将秦浣迎进了内殿之中。 “何氏……近来一直如此吗?”秦浣望了一眼前殿中的人影,低声问道。 珑颜点了点头,如实的说道:“是,自那日之后她便一直在这里……其实除了这里,想来她也再无旁的地方可去了。” 看着秦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珑颜不禁继续说道:“她父兄已无,再难翻腾出什么波浪,况且留在此处,也有我时时看管着,你放心便是。” “皇姐莫要多想,他在你这里,我自然是放心的。”秦浣听后生怕珑颜以为自己要对何氏如何,连忙解释道。 珑颜听后慈和地笑了笑,伸手替秦浣斟上了新茶:“我与你有什么可多心的……算了,此事便先放于一边,我叫你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我便知道皇姐并非是要我来讨个品香的清闲的。”秦浣跟着笑了下,而后便见珑颜自身后的小柜中取出了一卷黄帛圣旨与一只赤金方盒。 “这是,”秦浣一愣,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只是想不到秦渝竟主动将此物给了他。自那日崇华殿之事后,秦浣便将秦渝与李徽软禁到了天梁宫中,一切吃穿用度如前。只是他始终都没有亲自去看过,而秦渝也始终没有要见他。谁知今日秦渝竟真的将这诏书与玉玺交了出来:“想不到他竟会——” 珑颜叹了口气,虽说秦浣是她的亲弟,但这些年来秦渝虽装疯扮傻,可待她也是实实在在的好,如此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想看到今日这般局面:“其实,我也知道,你对秦渝到底也是下不了手的。” “别的不说,同样是软禁,我听说那小何大人如今已经折腾的不成人样了吧,可这边对着秦渝,你可是没有半分的亏待……” 秦浣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我知道,你是因为心中秦渝还有些愧疚,可说到底,他若是真的有治国之能,又怎会被何无顷与吉王死死的压制近二十年?”珑颜将一切都揉碎了,摊开在秦浣的面前:“何况,就以你的性子,若非他那日决意要杀你,你当真会对他动手吗?” 秦浣沉默不言,珑颜却将那诏书与玉玺直接放到了他的手上:“他心里明白,你心里也清楚,不过是白白僵持着耗了这些日子,如今你登基在即,还要继续耗下去吗?” 秦浣终是摇了摇头,将那二物收了起来,转而又向珑颜说道:“不管怎样,此事总之还是多谢皇姐居中调停了。” 珑颜看了他一眼,却摇了摇头:“不,东西我交给你的,但这事却不是我做的——算来,我也只是受人所托,做个传话的罢了。” “受人所托,那这是——”秦浣刚要发问,却看着珑颜眼神往门外一瞥,示意道:“这事是谁做的,你还猜不到吗?” 秦浣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了然的笑了笑:“原来是他呀,我说他今日怎么这般催我到皇姐这里来呢。” 珑颜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又想起些许旧事,感叹道:“当初我有心问你,这江山与忠宁侯于你到底孰轻孰重,便是怕若有万一,你会因他之事而舍了这江山。” “可如今看来,到底是我多虑了,他只会全心助你去保这江山社稷,又怎会因自己而误了你——只是还有一言,我却还想再问问你。” “皇姐只管说便是。”秦浣坦然而对。 “待你登基之后,忠宁侯又该如何安置的——是 分卷阅读88 欲望文 分卷阅读89 重生之老狼狗 作者:六安岁 分卷阅读89 加封至王位还是给个什么封号?”珑颜此话问的含蓄,加封王位还是给个封号明面上看似并无区别,但内里却大不一样的。 秦浣瞬间便明白了珑颜的意思,之前的坦然自在顷刻间便散了个干净,僵坐片刻后,随即又作出了之前浅笑温雅的模样:“自然是给封号,就封他作赵皇后!” “那臣可要多谢殿下的封赏了。”那话音刚落,转头之时便见着赵擎烽自佛殿外信步走了进来。 秦浣手中的茶盏险些都洒出水来,却犹自撑着气场,摆手道:“此乃卿该得之位,不必言谢了。” 赵擎烽挑眉而对,也不顾仍在佛殿之中,俯身将秦浣一把抱起,不顾他挣扎推拒,只回身向珑颜说道:“臣与殿下之间还有要事相商,便不打扰公主清修了。” 说完,待珑颜应允后,便抱着秦浣大步向殿外走去。 时至季月,正是春来冬去的时节,他们走过栖着新燕的朱廊,偶有飞花坠于衣上鬓间。 秦浣嗅着这和暖的新生之气,抬眸间与赵擎烽相视而笑。 二十年前落于东宫的那场大雪,终于在这春、光之中,消融至尽。 分卷阅读89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