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映月》 第1页 [GL百合] 《水不映月》作者:行山坡【完结+番外】 文案: 江愉万万没想到,自己万般花丛过,竟然一眼栽到了老师手里。 牧云行也没想到,自己“乖巧聪明”的得意弟子,竟然早就对自己图谋不轨…… 大概是一个佛系年上x腹黑年下的故事 ps:师生关系期间没有发生不当行为 另一个文案: 爱情是一件疯狂的事,在心动的年纪永远热泪盈眶,在彼此的手里孵化暖巢。 很多年后,我依然最喜欢你拒绝后却不肯离开,依然迷恋你不顾一切的暧昧与亲昵。 我们从未跨越什么,只是拉你入局之后,谁都逃不掉了。 内容标签: 年下 近水楼台 竞技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轻松愉快,微微微虐 立意:甜就完了 第1章 入学 通道被堵的水泄不通。 江愉拎着电脑走出图书馆,外面还有乌乌泱泱的人等着进去。 大一新生刚刚入学,在处理完一些生活上的事务之后,一轮选课的结果也公布了,于是大家热火朝天的开启了第二轮选课。 而这两天生活区校园网检修,图书馆一下子变得人山人海。 “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啊……” “没办法,诶!不如试试外面能连上校园网吗?” 江愉从说话的人身边走过,心想,没用的,她早就试过了。 第一轮的课落了几节,不过这一轮相当顺利的选到了想要的选修,也不枉她等了这么久。 九月的阳光依然灼热,她抬手压了压遮阳帽的帽檐,向食堂走去。 走到半路,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按下了接听,耳机里传来室友王嘉欣的声音:“喂,江愉,你在哪呢? “我已经出来了,你呢?” “我在食堂靠近图书馆的那个门——哎我好像看见你了!” 江愉抬起帽檐来,看见王嘉欣正冲她挥手,那人本来就又瘦又高,再做这个动作活像个“跳舞的人”。江愉笑了笑,也招手回应。 “我也看到你了,那挂了昂。” 她小跑过去:“你怎么比我还快。” “我看了看,想选的都选上了,就直接出来了。” “我以为我都算幸运的——真羡慕啊。”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去买水饺。上电梯的时候,王嘉欣问出了一个从早晨就想问的问题:“怎么捂得这么严实?” 江愉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要防晒啊!” 王嘉欣回忆了一下昨天第一次见面,犹记得自己着实被这位室友的美貌惊了一下:“你还黑?” “一晒就黑,真的。” “啊……” 勉强相信一下吧。 她们买着水饺回了宿舍,王嘉欣昨天才到,江愉早两天,剩下的两个室友大有一副不开课不来上学的感觉。 “可是后天就要上课了吧。”江愉揭开装醋的塑料盒,问道。 “是啊,在群里问问她们吧。” 童梦瑶回复的很快,说自己已经在高铁上了,另一个室友则是一直没回消息。 一想到要见到即将朝夕相处的室友,江愉的心里既忐忑又期待。 “希望是美女。”她拿着筷子做双手合十的动作。 “嗯……”王嘉欣咽下嘴里的东西,“童梦瑶空间里不是有照片吗?” “有吗?”江愉立马拿起手机。 “就是拍她和朋友去旅游的那一条。” “啊,找到了,好可爱啊!”江愉翻过手机来给王嘉欣看了看。 “对,就是这张,”王嘉欣点点头表示同意,“确实很可爱。” 江愉很礼貌的给她前几条说说都点了赞,又点开柏北文的空间,不过这次可以说是毫无收获,这位“神秘人”空间里全是些转发的广告。 “柏北文……怎么像个公众号。” “哈哈哈你在看她空间?我记得全是转发。” 江愉放下手机道:“太期待见到她们了。” “我也是。”王嘉欣暗想,恐怕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就是这个宿舍的颜值巅峰了。 冷场了,两个人毕竟才认识一天,放下手机之后好像都没什么话聊。 江愉突然问:“你有多高啊?” “173” “哇塞,”江愉眼巴巴的看着她,“好羡慕,我也想长这么高。” “你就比我矮一点点吧,你多高?” “穿鞋168” “差不多差不多。” 她们在这种你来我往的客套话中度过了一个中午,江愉一点钟准时爬上床午休。 合上眼,心里想着下次还是自己吃饭吧,想到舍友就要聚齐,大学生活就要开始,禁不住弯了弯嘴角。 下午三点左右,童梦瑶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敲了敲门。 “进就行。”这么说着,王嘉欣去开了门。 “谢谢谢谢,”门外的姑娘笑着道谢,圆圆的脸上是洋娃娃一般的五官,一双眼弯成好看的月牙,“你们好呀。” “你好你好,”江愉也起身迎过去,“童梦瑶吗?你比照片上还好看诶。” 她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童梦瑶看她一眼,似乎有些害羞:“哪有哪有。” -- 第2页 她们三人一起把门外的行李搬了进来,本以为就结束了,谁知道宿舍楼外还有三个大箱子。 “谢谢学长。”童梦瑶向帮忙搬东西的学长连连道谢,几个学长颇有一种想再帮点忙的感觉。 “我来吧。”江愉向其中一个学长伸出手,想把东西接过来。 “啊?”对方显然楞了一下,“小心小心。” 她有些吃力的扛着箱子准备走,谁知道那两人走都走不动,她笑着调侃道:“王嘉欣,白长这么大个子了你。” 王嘉欣回她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们要不先一起搬一个吧,我帮你们看着剩下的。”一旁的学长说着,帮着童梦瑶放下箱子。 “只好这样了……太麻烦你们了,我一会请你们喝奶茶。” “不用不用,这点小忙。” 三个人举步维艰的上了楼,在214门口放下箱子时都喘着粗气,江愉扶着腰说:“幸好只是二楼。” “姐妹你太牛了。”王嘉欣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这话,”江愉一脸无奈,“我就当是在夸我吧。” “哈哈哈怎么不是夸你?” “太谢谢你们了,让我自己搬恐怕要搬到明天。” “小事一桩——对了,不是还有个在下面吗?” “对,我自己去吧,你们休息休息。” 江愉挥挥手:“没事儿,走吧,咱俩一起。” “那你们先去,我把这俩挪进去。”王嘉欣指了指地上的两个箱子。 “你们也太好了吧,我这是遇到了什么神仙舍友。”童梦瑶一脸感激。 忙活了将近半个小时,总算是搬完了行李,童梦瑶去交报到的材料,回来时手上拎着四杯奶茶。 “给,”她递给两人一人一杯,又放了一杯在那个空空的桌子上。 “哇,谢谢姐妹!”两人道谢后问道,“柏北文今天能到吗?” “马上到了,她□□群里回复了。” 江愉这才发现群里柏北文回了一个“马上到”。 言简意赅。 “对了,你们一个班的对吧。”她问道。 “嗯,”童梦瑶点点头。 她们的专业是核物理,这个几乎见不到女生的专业里,她们也算万幸正好凑齐了一个宿舍,不过四个人属于两个班级,柏北文和童梦瑶一个班,自然是二人比较熟一点。 晚上,四个人总算是聚齐了。柏北文此人充满一种生人勿进的书生气——至少第一眼见是有这种感觉的。 三个人纷纷做了自我介绍,柏北文卡点似的突然笑起来:“你们好,我叫柏北文。” 江愉狠狠松了口气,天知道她来之前有多害怕遇到古怪室友。 “抱歉啊,你们一开始发消息的时候我在飞机上,没来得及回复。” “没事儿,到了就好。” 不同于童梦瑶,她的行李很少,所以稍微收拾了收拾,四个人便闲了下来,王嘉欣提议去校园里溜达溜达。 西南交通大学建校已有将近一百年,校园里的建筑都基本保留了学校最初的感觉,再加上道路两旁一看就上了年纪的梧桐,整个学校有一股浓浓的复古风。 身旁的童梦瑶和柏北文交流着选课的事,王嘉欣看着穿着拖鞋走在前面的江愉陷入了深思。 恰巧江愉回头调侃她们:“你们走的好慢。” “走快了累……” 江愉无奈的笑了笑,渐渐放慢了速度。 “姐妹们,你们都谈过恋爱没?”童梦瑶突然问。 “没有。”剩下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 “哈哈哈哈哈,”江愉笑起来,“你呢?” “我也。” 一阵用来憋笑的安静。 “合着咱们全体母单?” “马上就不了!”江愉突然信誓旦旦的说,“实不相瞒,脱单是我上大学的第一要务。” “我也是!我们比比谁先。”王嘉欣也斗志昂扬。 气氛突然变得欢乐起来,果然这样的话题能瞬间缩短距离。这时,童梦瑶突然想到什么般说:“对了,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她等待下文。 “江愉,今天有个帮我搬行李的学长要你联系方式来着。” “……” 几个人的表情变得暧昧,江愉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怎么样,要不要给?” “哪个?”王嘉欣开玩笑道,“看上我们江愉算他眼光好。” “就是后来留下帮忙看最后一个箱子的那个。” “啊——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问这么详细还以为你记得,”柏北文突然插了一句。 王嘉欣故作撒娇道:“怎么,不允许别人健忘啊……” 这么高挑的人撒起娇来毫不含糊,这种巨大的违和感逗得几人连连发笑,半晌,童梦瑶轻轻扯了扯江愉的袖子:“给不给?” “算了,”她的眼神里似乎有些遗憾,“他没长在我喜欢的点上。” “行,明白了。” 她们一路走到了北体育场,夜幕下跑道上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散步,甚至还有人在外侧跑道跑圈。 她们从一侧的门里进去,踩在硅胶跑道上——即使是拖鞋,江愉心中有种强烈的归属感。 -- 第3页 她们沿着跑道走,不时有人穿着粗气从身边经过。 “校招的人说西南交大学习体育两把抓,我还不信来着,这么看大家真是很有体育精神啊。”童梦瑶感慨道。 “你是校招进来的?” “啊……没有,最后还是走的综合。” 综合招生,是国家为了培养尖端科研人员,为指定高校开放的一种类似自主招生的招生渠道,通过综合招生进来的学生要进行基本学科的学习,她们四人都选择了核物理。 江愉在前面走,没走几步便小跑起来,她有种非得到体育场才算融进这个学校的感觉。 她路过器材区的时候,发现大概四五个人正往外搬着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些泳池救生设施。 她走到其中一位同学身旁问道:“同学,你们是泳协的人吗?” 那人点点头:“是。” “啊……你们是有什么活动吗?” “是,过两天我们要进行一次选拔,泳协招新——大概就是百团大战的时候。” 所谓百团大战,就是每年新生入学时,各个社团和协会为了招揽新成员进行的一次集体招新。 江愉来了兴趣:“大一新生能参加选拔吗?” 男生放下手里的东西,直起腰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在模糊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港片质感:“就是为大一新生举办的,但是原则上其他年级也能参加。” 江愉这才发现,这人竟然高出她这么多。她问道:“那有什么类似宣传单的东西吗?” “有,”男生摸了摸裤子口袋,又翻了翻上衣口袋,最终一脸可惜的说,“我没带在身上——要不加一下微信吧,我把我们公众号转给你。” 这时,王嘉欣她们也走到了这边,在跑道上喊:“江愉,不走吗?” 江愉正打开自己的二维码,朝后挥挥手说:“你们先走,我一会儿追你们。” 男生的验证消息是“我叫孟成儒”,江愉按下同意,说到:“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欢迎参加我们的选拔,来泳协绝对不亏。” 江愉笑了笑:“好,那我先走了?” “嗯,再见——对了,同学你叫什么?” 江愉已经走出去几步,闻言回头指了指手机。孟成儒了然,打开微信,对方发来了一句“江愉”。 他再抬头,看到江愉咧着嘴笑,还在原地转头看着他,孟成儒愣了愣,随后也笑着指了指手机,然后低头发过去了一句“OK”。 再抬头时,江愉的背影已经融进跑道上各色的人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2章 初识 江愉不得不承认,去和孟成儒搭话,除了真的对泳协感兴趣之外,还有些别的心思。 她想要一些新鲜的社交,因为疫情军训被推迟,这就导致她们根本没有途径去结识新的朋友,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认识别人。 但也仅仅是社交而已,如果对方生出什么别的想法,这段关系大概率就会报废。 后来证明,江愉想的完全正确。上课周到来了,然而大家只是急匆匆的来教室又急匆匆的走,毫无社交可言,只是和几个室友变得越来越熟悉。 “哎,北文,”高数课上,童梦瑶戳了戳一旁的柏北文,“点不点外卖。” “点什么?” 童梦瑶竖起手机来给她看:“韩式拌饭。” “行。” “你问问她们俩,”童梦瑶指了指那一侧的人。 于是柏北文小声传话:“王嘉欣,童梦瑶让问问你们俩点外卖吗?” 没等王嘉欣在传话,最边上的江愉伸过手来比了个“OK”。 王嘉欣愣了愣,哭笑不得:“大姐,你都不问问点的什么吗?” 江愉笑了笑:“能吃就行。” “……” 王嘉欣悄悄探头和童梦瑶沟通,一分钟后,童梦瑶在群里转发了那个店铺。 几个人挑挑选选,很快订下来了中午的伙食。 这两天上课才发现,课业比她们想的要繁重,兴许是国家重点计划的缘故,她们的课程多的吓人,于是这样的中餐成了一种快乐源泉。 “交钱了?”童梦瑶最后问。 “诶等等等,”王嘉欣叫住她,“我再要一个大福。” “OK” 她们在群里扔骰子决定谁去拿外卖,江愉第一个掷,一锤定音掷出一个一点。 她哀嚎道:“我也太衰了……” 剩下的三人哈哈大笑,江愉只能期待有人也是一点,结果并没有如她所愿。 刚一下课外卖员就打了电话过来,江愉在催促中飞快的收拾了书包,正要“飞”出教室的时候被王嘉欣叫住了。 “我给你拿回去吧,”她指了指江愉背上的书包。 江愉一脸感激,卸下书包放在桌子上:“大恩不言谢!江某告退了。” 四人餐比她想的要重一点,不过幸好宿舍楼离大门不远,江愉怕饭凉了不好吃,一路上走的健步如飞。 结果就是推开宿舍门的时候,正对上两双错愕的眼,柏北文恰好洗手回来,站在她身后惊讶道:“你也太快了。” 屋里的两人同步点头。 “嗐,”江愉拎着东西放在架子上,“这不是怕凉吗,快过来各拿各的吧。” 午餐时间相当惬意,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 第4页 “你们都选的什么体育课啊?”童梦瑶问道。 几个人一一回答,江愉选的游泳,王嘉欣选的羽毛球,柏北文身体不好只能上体育保健,童梦瑶自己则选的气排球。 “话说体育课都在明天吧,”王嘉欣扭着身子去看自己贴在墙上的课表,不过江愉极迅速的答道:“是。” 周四体育课她可是期待好多天了,毕竟在她心里游泳是用来放松的。 “收一收您的表情,”王嘉欣调侃道,“今早高数课那叫一个愁眉苦脸,对比也太强烈了。” “哈哈哈谁不喜欢体育课呢?” 童梦瑶收拾起来自己的饭盒,顺便帮忙装走其他人的,走到江愉身边时问:“对了江愉,你们游泳课会是男老师吗?” “谢谢谢谢,”江愉把空了的餐盒递给她,“应该不会吧,毕竟男女生分开上,全是女生,再派个男老师有点说不过去。” “也对。”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不确定呢。” 王嘉欣转过来提醒道:“课表上不是有老师名字吗?看看ta叫什么?” “对对对,”江愉打开手机看自己的课表,找了半天。 柏北文忍不住吐槽:“你不会没存课表吧?” “没——找到了找到了,”江愉努力去看那行小字,“牧、云、行。” 有那么一会儿,宿舍里安静了。 她补充道:“牧羊的牧,白云的云,‘答应’的行。” 王嘉欣闻言大笑:“哈哈哈答应的行什么鬼。” “你们懂就完了。” “懂,”童梦瑶一脸深思熟虑,“但是江愉啊,我估计够呛是女老师。” 江愉蔫蔫的说:“老天保佑吧,我想要美女老师!!!” “你的愿望还真是……坚守初心啊。” “没办法,”江愉伸了个懒腰,“谁能不爱美女呢。” 童梦瑶点点头表示赞同,出门丢垃圾去了。 午休之前,江愉给孟成儒发了个消息。 “牧云行老师你熟悉吗?” 对方回的很快:“算熟悉吧,她是我们协会顶头主管。” 江愉看着那个“她”松了一口气,对方接着发:“怎么了?” “她是我游泳老师。” “嗯,我们学校就她一位女游泳老师。” 江愉正要道谢,但是对方还显示正在输入中,所以她等了一会。 孟成儒:“她人很好。” 就这?用得着输入这么久? 江愉有些好奇,不过没有再问下去,道谢之后便躺下睡觉了。 上完周四的早八,江愉匆忙往游泳馆赶,没成想游泳馆如此难找,她愣是把整个体育中心转了个遍,结果发现游泳馆是后面一栋独立的房子。 刚准备往里走,遇到一个女生迎面走出来,她心想这人可真白啊,即使带着遮阳帽也能看出来长相优越。会不会也是上游泳课的呢,如果能交个朋友就好了。她正想着有没有什么理由认识一下,对方却先开了口。 “同学,你是来上游泳课的吗?” “嗯,”江愉点头,心里有些雀跃。 “你知道体育中心在哪吗?里面的阿姨说第一节 课要去体育中心。” “嗯?是周四3、4节,牧云行老师的课?” 对方点点头:“对,我也是。” 江愉心想白找这么久了,不过嘴边绽开一抹笑容:“我知道,走吧,我带你去。” “好,太感谢了。” “没事儿,反正我也要去。” 她们一前一后的走,江愉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目光,可她不能太频繁的回头,不然目的会变的明显。离近了看,这姑娘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清冷—— 大概和她那看不出感情的眼神有关,眼尾有些上挑,鼻尖小小的,两瓣嘴唇有些过于薄了,再加上她整个人白的发光,莫名让江愉想到林黛玉。 她觉得有些奇妙,微不可觉的笑了笑。 体育中心的大厅里果然已经站着很多人,一波男生一波女生,看起来都是等待上游泳课的人。 江愉默不作声的观察了一周,女生大约有二三十个,大家各自看各自的手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她问刚才一起来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宋诗卿,诗歌的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爱卿的卿。” 江愉莫名get到了她在笑什么:“确实不好组别的词。” 宋诗卿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反问道:“你呢?” “江愉,长江的江,愉快的愉。” 这时,一位看着就很强壮的男老师拿着一个登记板走了过来,冲着大厅里的人说到:“我们第一节 游泳上理论课昂,一会牧老师带你们上去。” 有几个人小声说好,男老师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江愉有种奇妙的感觉,这两天身边的人都在为这位老师的出场做铺垫,自己的期待值也跟着拉得很高。 大约三分钟之后,拐角处走过来一个拿着同样登记板的人,她带着鸭舌帽,身穿一件深蓝色薄卫衣,下面是宽松的运动裤,整个人有种既从容又慵懒的感觉。江愉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愣在原地,是同学……还是老师? 那人已经走过来了,对最前面站着的同学问道:“你们是周四3、4节游泳课的吧?” -- 第5页 江愉痛恨自己没早点来。 “是,”被问到的女生回答。 “好,跟我走吧。” 人群开始乌乌压压的动,江愉跟在女生的队尾,直到走进教室还有些没缓过来。 女生和男生各坐一边,江愉坐在女生的最后一排,宋诗卿在她旁边。 她落座后便抬头看向讲台,老师此刻摘了帽子,头发放下来刚刚过肩,江愉移不开目光,心想这可千万别是老天爷给她开的玩笑。 “好了同学们,”老师已经打开了ppt,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明明只是很轻的一声,教室里却立刻没人再说话了。 “我是牧云行,”她的右手摊向女生这边,“是这边女生的游泳老师,男生的话以后是常宏建老师带,这节理论课就由我来给大家上。” 江愉好像终于相信了这件事,在心里对老天爷连连道谢。 整节课下来,江愉就不记得讲的什么,注意力全在老师身上。 她越看越觉得心生欢喜,很难相信,来了大学之后第一个性格和外貌都让她这么喜欢的人,竟然是游泳老师。 短暂的下课时间,旁边的宋诗卿凑过来小声说:“咱老师真年轻啊。” 江愉简直不能更赞同:“何止是年轻,她好漂亮啊。” “对——像一个演员,我想不起来了。” 江愉想了想说:“不知道,但就是很好看。” “哈哈哈,”宋诗卿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看不出来你这么花痴。” “有吗?”江愉傻笑,心想宋诗卿原来这么好相处啊,和她清冷的外表多少有点不符。她为此有些开心,那两人说不定真的能交个朋友。 宋诗卿点点头:“不过也不怪你,你看旁边那些男生眼都直了。” “哈哈哈,”江愉笑起来,刚要再说什么,熟悉的拍手声又响了起来。 “好了同学们,我们接着上课。” 江愉默不作声的打开微信,把自己的二维码朝向宋诗卿。后者了然,扫码加上了她。 这节课结束的很快,牧云行给她们介绍了一下课程大纲以及评分标准,剩下的时间放了很多中国的游泳运动员的精彩比赛。 放比赛时江愉专注起来,听着解说员激昂的声音,看着运动员们拼命的样子,很难不让人跟着感动。 因为一些经历,江愉对体育竞技有着别样的情感,看这种视频一不留神就湿了眼眶。 她看着视频里升起五星红旗,咬牙憋住了泪水。 朦胧中她看向坐在讲台一侧的牧云行,老师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老师也会红了眼眶吗?江愉又开始后悔自己没早点来,坐在第一排就能离她近些了。 下课铃响起,牧云行小声问:“还有三分钟,要看完吗?” 男孩子回答的比较多“看完!” 于是体育课拖堂了三分钟,离开教室时,江愉故意磨磨蹭蹭,宋诗卿有急事所以先走一步。 江愉最后一个走出教室,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牧云行也跟了过来,正对上她的目光。 她以为江愉有什么要问,于是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没,”江愉赶忙摇头,甚至直了直腰板,“没事。” 牧云行似乎被她逗笑了:“那走吧?” “嗯,好。” 江愉的脑海里飘过“少年感”三个字,从前没觉得这三个字这么具象,没想到在老师的笑容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离开体育中心时,阳光照的她有些睁不开眼,她一步一步慢慢挪着,觉得自己像个反应完的反应堆,炸的只剩废墟。 完了,她心想,女本子人均恋姐什么的,她似乎也中招了。 第3章 宿命般的一见钟情 周四中午,整个214都知道牧云行是个美女了。 估计几个室友也没想到,还真能让江愉盼到一个美女老师。 “而且她特别年轻!”江愉俨然变身小迷妹,“才二十六岁。” “哇,这你都知道了?”王嘉欣表示惊讶。 江愉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得意道:“没办法,5G冲浪选手江某已经找到了她的微博。” “我去,这都行?”王嘉欣比了一个大拇指,“什么时候找的?” “刚才吃饭的时候——其实很好找,她的上一个微博名就是她名字,我点进去一看用户注销了,本来以为没机会了,结果发现有个人总是@她。” “那个人就是?” “不是,然后我点进去那个人的微博,找了一下她总互动的人,综合多个线索判断,就是这个!”江愉把自己的手机给王嘉欣看,屏幕上是一个微博名为“牧羊帕斯卡”的人的主页。 “好家伙,”王嘉欣不用微博,但是莫名觉得相当厉害。 “所以你把人家以前的微博全看了一遍?”童梦瑶也凑了过来。 “其实做起来没这么复杂——你们都不玩微博的吗?” 两个人点点头。 柏北文冷不丁的说:“我比较好奇你综合的什么线索。” “这个好说,西南交大的游泳老师嘛,而且以前是齐江省游泳队的,基本上可以确定吧。” “齐江游泳队?你怎么知道?” “嘿嘿,”江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直接百度牧云行。” -- 第6页 “……” “你不去打信息战可惜了。” “谬赞,谬赞。” 周五江愉和王嘉欣有一节班会,因为没有军训,这次班会成了她们班第一次集体活动。她们俩本着能早绝不晚的原则,光荣的整整早到了半小时。 “失策了,”江愉隔着玻璃看着会议室里的座椅,连开门的阿姨还没到。 “哎。” 江愉拿出手机来,正巧看到微信的新消息提示,点开之后发现是宋诗卿。 看她笑的这么灿烂,王嘉欣不禁八卦道:“谁呀,这么高兴。” “朋友,”江愉看出来了她的揶揄,斜她一眼,“想什么呢?表情收敛下行不行。” “谁让你笑的这么灿烂,新认识的朋友?” “嗯。” “真好,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认识别的人。” 江愉抬头看了看她:“选修课,体育课,遇到聊得来的就认识一下呗。” 王嘉欣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都不主动就很容易错过,这多不好。” “说是这么说,”王嘉欣有些羡慕她的坦然,“真羡慕你啊。” “你信我,你愿意交朋友的话肯定很容易,”江愉的表情很认真,有种久经沙场之后的感慨,“我很喜欢你的性格,幸亏是遇到你,我来之前还想着,千万别是一个合不来的同学。” 王嘉欣闻言立马变得娇羞:“突然夸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江愉知道她“戏瘾”又来了,但还是一本正经道:“我可不是客套,我都是有啥说啥——比如你赶紧给我恢复正常。” “哈哈哈好的。” 等了半天还不见人来,她们甚至怀疑自己找错了房间,再三确定后才安下心来。 “他们怎么都这么不积极。” “不知道,”江愉叹了叹气,“哎,枉我费心思打扮一番。” “江愉,”王嘉欣郑重其事的把手搭在她肩上,“相信我,你完全不需要打扮。” 这几天相处下来,王嘉欣发现江愉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个美女,天天吆喝着要看美女不说,连举手投足都没有一点形象可言。 她觉得江愉浅笑的时候最好看,一双桃花眼弯的恰到好处,唇瓣不厚不薄,咧开嘴笑时满满的少年气。 然而她总是笑得天花乱坠、前仰后合,让人不禁感慨这人浪费资源。 “是说我打扮没用吗?”江愉故意逗她。 “诶不不不,”王嘉欣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下子有些慌张,“我是说你不打扮也已经很好看了。” 她说完发现江愉一副憋笑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你这个人,别人夸你你还要欺负人。” 江愉笑起来:“哎呀,开玩笑嘛。” 这时,一个男生匆匆忙跑过来了,见到她们二人有些错愕:“同学,你们是核物理2001班的吗?” “嗯。”两人点头。 男生确认了之后,拿出口袋里的钥匙开了门:“其他人呢?” “没见到。” “行,你们先进去吧。” 她们选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坐好,反正闲来无事,两人聊起天来。 “所以你交朋友会看颜值吗?” 江愉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我颜狗的属性已经这么暴露无遗了?” 王嘉欣深深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江愉坦然道,“交朋友当然不用看颜值,只是——每个美女都有成为女朋友的可能性,对吧。” “啊?”这回轮到王嘉欣错愕。 “可能性嘛。” “……”其实能想到江愉在说什么了,王嘉欣愣在这里不知该说什么好,对方的坦然倒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半晌,她小心问了句:“所以广大的男同胞还有机会吗?” “嗯——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 五点整的时候,班上的其他同学鱼贯而入,这些人的踩点技术着实让两人吃了一惊。不用说,除了她们之外班上全是男生。江愉低头发着消息,看也不看一眼。 王嘉欣戳戳她:“你这也太淡定了,不看看有没有帅的?” “帅就帅呗。” “你不是说一切皆有可能吗……” 江愉挑了挑眉:“确实如此,但差不多是山顶洞人复活的概率吧。” “……” 王嘉欣有种感觉,自己认识江愉以来常常对她感到服气,比如现在。 班会上进行了班委的选拔,江愉在竞争文娱委员时举了手,还有两个男生参与竞选,结果江愉最后压倒性胜利。 回去的路上,她们讨论完晚餐吃什么后,始料未及的冷场了。 其实并不是完全冷场,她们都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沉默,开会前简单的几句话其实并不像说出来那样轻松。王嘉欣想要再问些什么,江愉在等她开口。 “那个……”王嘉欣打破了沉默,“我记得你说你母单来着?” 江愉猜到她要说什么了,笑着说:“嗯,然后呢?” “那你怎么知道……嗯……”她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没谈过,但有过喜欢的人,有过暧昧期,”江愉补充道,“和一个学姐。” “啊……”王嘉欣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 第7页 “主要是我以前没遇到过……而且你很……”她似乎还是不知道如何措辞,顿了很久才憋出来一句,“从容。” “嗐,”江愉耸耸肩,“这有什么,反正要一起处四年,这些你早晚知道。而且我不觉得‘出柜’是什么大事,准确的说我不觉得人的性向是什么可以一口咬定的事——你相信性向流动吗?” 王嘉欣愣了愣,然后摊手道:“没经历过,或许吧。” “哈哈哈,没经历过确实不好说。不过我反正相信,而且我也觉得所有感情是平等的。” “我也觉得。” “既然这样,这就是一个‘并不特殊’也‘并不固定’的事,也就没必要那么‘郑重其事’了,对吧。” 王嘉欣想了想说:“你想的好深啊……不过我可能要有些经历才能消化这些了。” 江愉咧开嘴笑了,是王嘉欣觉得最好看的那种,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愉悦:“不聊这些——你觉得咱班男生怎么样,有中意的吗?” 自从那节游泳课之后,江愉对泳协的选拔可谓是更加期待。 虽然周四晚上她冷静了一下,发现自己对老师大概还不是喜欢,不过那种期待是骗不了人的。 坦白说她有些害怕自己会喜欢上牧云行,不过又不可阻止的想要靠近她,或者想要更了解她。 “我觉得我有点想多了。”周五晚上,她给发小李妍发消息,“明明就见了一面,啥也不了解,说这是喜欢也太廉价了。” 对方很快回复她:“你以前也不这么别扭啊。” 她想了想说:“她可是老师啊。” “可你要是真的喜欢呢?好宝贝,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你动心的人。” “还……算不上动心吧。” 对面发来一个白眼的表情。江愉叹了口气,自上次和学姐分别,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过喜欢的感觉了,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丧失了心动的能力。 “对了,你们差多少岁来着?”李妍问。 “八岁。” “这么多啊。” 江愉有些心虚:“还好吧……” 李妍发来一个捧腹大笑的表情,江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禁感叹李妍对她的了解。 “你看,你自己也在想这种可能对吧。” 江愉有种被抓个正着的感觉:“是是是……” 好吧,江愉看着自己发过去的“还好吧”三个字。 真的是这样吗?所以说人真的会一下子陷进喜欢里吗? 牧老师,一面之缘却把人的心搅成这样,江愉反思着是不是自己太想脱单的缘故,最后在这种自我问责中睡去了。 她没意识到,这种翻来覆去因一个人而起的纠结,其实还有个名字——自我攻略。 周日的百团大战如火如荼的召开了,整个广场上乌乌泱泱全是人,中间摆了一个舞台,供各个社团表演。 泳协的选拔按时间段进行,江愉选择的是下午两点那波。 上午,江愉和214其他人一起逛了逛广场,却发现自己满心装着下午的选拔。 一直到十一点,她匆匆忙先离开了。 容易想到,她又一次提前了整整半小时。 于是只能在更衣室里磨时间,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孟成儒发来了几条消息。 “你这个时间只有两个女生。” “还有一个叫向晚婷,你认识吗?” 只有两个女生?江愉不禁有些惊讶。 她看了看时间,俨然一点五十多了,于是回了一句“不认识诶”,便出了更衣室。 沿着池边走的过程中,她环视了一下整个游泳馆。 二十五米泳池被分为两部分,靠里面的泳道被分割线一道道分开,而靠外的地方是一整片水域,墙壁是双层的单向玻璃,尽头是泳池的前端,池边放着一排出发台,那里还有一片空地,供运动员做拉伸运动。 尽头的模糊身影越来越清晰,江愉努力的辨认那道身影,确认下来那真的是牧云行——她正在和一个男同学说着什么。在他们旁边是一群在做准备活动的男生,江愉走过去,一言不发的坐在了靠玻璃的椅子上。 牧云行侧目,注意到了她的到来:“同学,你是来参加泳协选拔的吗?” 江愉回答说是,起身走了过去,在牧云行面前微微低头道:“老师好。” 这是她表达尊敬的方式,也是一种对“鞠躬”的替代。这会儿她表面波澜不惊,其实内心已经炸开花了。 老师今天穿了件黑色T恤,头发挽了起来,她心想老师不愧是从事体育工作,身上看不出一丝赘肉。 牧云行点了点头,叫住身边的男生:“名单呢?” 男生递给她,她翻到下一页,问道:“你是……江愉?” “是。” 牧云行突然想到什么般笑了笑:“你还是我班上的学生吧。” 江愉莞尔:“对,刚上完您的理论课。” “行,既然来了就拉伸拉伸,我看看……”牧云行看了看手表,“大概十分钟吧,就可以测了。” “嗯好。” 江愉有点过分乖巧,倒是莫名逗笑了牧云行:“知道测什么吧?” “二百米游泳和一百秒踩水。” “那去吧。” 江愉其实在更衣室已经做完了准备活动,只不过老师既然说了,再做一遍也无妨。她回到角落里自己拉伸,满脑子都是老师看手表时的样子——她的手腕好好看啊。 -- 第8页 江愉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到时,感觉上还没过十分钟。她小步走过去,表现得有些紧张。 “不用紧张,”牧云行安慰道,“这会儿就你自己测,另一个女生缓测了。” 江愉其实丝毫不紧张,但就是想要牧云行的关心,看来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男生呢?”她指了指那群男生,碰巧撞到几个男生的目光,那几个人赶紧低下头去。 “他们啊,大三的给他们测——先测二百米吧,最低要求四分五十。” 江愉明知故问:“怎么游都行吗?” “嗯,注意安全。” 开始前,江愉看着平静的水池,怎么也没料到会是她一个人的考核。她深呼吸了几下,从一边的扶手处下了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朋友,如果各位愿意可以给我留言~谢谢大家! 第4章 未失足 江愉抓着池壁,选择了仰泳的起步姿势。她进入状态后,朝牧云行点了点头。 随着一声哨响,江愉以极快的速度蹬了出去,看到她选择仰泳,牧云行稍微吃了一惊。 历年来参加选拔的成员大多选择自由泳或者蛙泳,而仰泳总是让人觉得省力但速度不够。 牧云行饶有兴趣的看着水里的人,不禁有些期待她的成绩。 第一趟很快游完了,江愉在池壁处一个漂亮的转身,回来的泳姿变成了自由泳,自由泳是目前她能游到最快的姿势,不过相对费力,斟酌之下她选择了两种姿势接力进行。 江愉的自由泳姿势很标准,做起来相当漂亮。 手臂每一次入水的角度都恰到好处的倾斜,身子跟着动作小幅度转动,在自己的平稳节奏里张口呼吸,像一条矫健的鱼。 第三趟离开时还是仰泳,岸边大三的男生此时凑了过来,他叫何川,是泳协现任的部长,看到新人仰泳过考核不免感到新奇:“仰泳啊?真是厉害。” “不完全是,刚才游回来是自由泳,”牧云行莫名有些骄傲,“不过她这个仰泳,你们男生能做到的也不多吧。” “又来?”他似乎已经和牧云行相当熟络,“说你重女轻男,你还不信。” “我可没有,主要是我们学校这两年很少招仰泳特长生了,”这时候江愉恰好转身,不出所料又换成了自由泳,牧云行看了看表,大声喊到,“三分钟。” “确实厉害,”何川顿了顿,“哀嚎”道,“完了,这下你又多了个心腹。” 他说完相当熟练的往一边躲,牧云行扇过来的名单扇了个空。 “哈哈哈,”他笑起来。 牧云行好笑道:“赶紧走走走,别耽误我考核。” 江愉很快游完了最后一趟,扒着池壁看向牧云行:“怎么样,通过了吗?” 牧云行蹲下来,把计时器朝向她:“很厉害啊,我看你几乎没怎么减速。” “三分……四十八?” “嗯,”牧云行把手收回来,“你以前自己测过吗?最好的成绩是多少?” 江愉笑起来:“也差不多。” “那你发挥还真稳定,准备准备,一百秒踩水。” 牧云行就要站起来时,江愉叫住她。 “老师,我们学校有游泳特招生吗?” “有。” “那他们什么时候来?” 牧云行笑着起身,以一副内行人看外行人的表情摇了摇头:“她们不用选拔。” “……” 江愉默默的往深水区走,满脑子都是刚刚两人的对话。她有点理解了孟成儒那句“她人很好”,牧云行是一个很生动的人,真的没有一点架子——也对,如果不是自己强加的喜欢,她需要有什么架子呢? 她游到一个适合踩水的深度,浮着不动了。 “开始吧?”牧云行问她。 她点了点头,怕牧云行看不到,又大声补了句“好”。 踩水相对简单的多,只不过确实很消耗体力,一百秒结束之后,江愉游到池边缓了缓。半晌,牧云行招了招手,她便上岸走了过去。 她此刻相当庆幸自己的泳衣是保守式的,避免了出水之后“坦诚相见”的尴尬。 牧云行像夸奖小孩子一样说:“不错,考核通过。” 江愉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要拉你入群,我看看……”牧云行扭头,在一群男生里找人,最后看到何川正叼着哨子忙活,便也没再叫他。 “带手机了没?”她问江愉。 “带了,但是在更衣室里。” “我想想……”牧云行思考片刻道,“你要不去拿回来——算了,过几天再加吧,也不差这两天。” 江愉很快想到孟成儒,自己其实完全可以让他帮忙拉进去,可是她可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老师,”她看向牧云行,一双眼亮晶晶的,“不然你告诉我你□□号吧,我背的住,我先加你,你再把我拉进去。” 牧云行很爽快的答应了:“也行,正好我再把你们队长推给你——到时候再说吧。” 她说着打开了自己的□□,把□□号念了出来。 江愉很快背下来,同时想到牧云行应该很少用□□,以至于都不会背号码。不过无所谓了,能有这样的接近她已经很开心了。 “行了,没别的事了,不过你想在这里看他们考核也没问题。” 江愉自然是选择后者:“我看看他们吧。” -- 第9页 谁料牧云行点点头,拿着手机从她身边经过了:“好,注意别着凉昂。” “嗯好。” 但是你为什么走了啊喂! 看着牧云行的背影,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事已至此,她看了看岸边叼着哨子的学长——刚才和老师说话的就是他吧。 江愉走过去站在一旁,新的一轮男生刚刚下水,何川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 “江愉吧,”他笑着竖了个大拇指,“真厉害。” “没有没有,”江愉也没想到,这人啥也不说先夸了两句。 心想这夸奖可受不住,他大概是特招生一类的,自己这水平在人家眼里算得上什么。 “嗐,谦虚啥。都测完了?” “嗯,老师先走了。” 江愉后来想到,大概在意某个人的时候就总是会提到她,而自己真的会因为这种简单的提及而感到开心。 何川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她本来今天都不用来的,女生的队长正好这个时间段有事,她就亲自来看了。” 江愉稍微有些吃惊:“啊?可是直接让你们给我测也可以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她觉得还是女生来测女生比较好——说要给新人留下好印象。” 江愉简直要热泪盈眶,倒不是出于感动,就是在感慨牧云行怎么能这么完美。 “她真好啊,”她感叹道。 “往中间游!不要串道!”何川对着泳池里的人喊了两句,然后重新转向江愉,“是吧,你进队就知道了,她对女队员特别好。” 江愉被他话里的醋意逗笑了:“对你们不好吗?” 何川摆摆手:“开玩笑的。” 她们又闲聊了两句,男生开始游第四趟的时候,江愉准备离开了:“学长,那我先走了。” “嗯好,”何川突然想到什么般问,“加群了吗?” 江愉答:“加了。” 她想着中间过程不用多说了,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那就行,”何川突然感慨道,“新人这么漂亮,那些老队员知道了又要开心一阵。” 江愉有些哭笑不得,这人真挺奇妙的,开头夸一句,临走再夸一句。不过他语气里颇有一种“兄长”的沧桑感。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摆摆手离开了。 回到宿舍,江愉爬到床上,怀着一种很幸福的心情输入了牧云行的□□号,看到对方的□□名时,江愉莫名觉得好笑。 牧羊帕斯卡——不会有人全平台同网名吧。她提交了申请之后美滋滋的摊在床上,坐在下面的王嘉欣问:“你很高兴?” 她一个翻身坐起来:“这都知道?” “大姐,你都笑出声了。” 江愉恍了恍神:“有吗?” 王嘉欣深深地点了点头:“而且你现在满面春光,什么事,说来听听?” “也没啥,”然而江愉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嘴角上扬,“我加上我们游泳老师□□了。” 王嘉欣笑容凝固:“就这?我想加我们体育老师□□随时能加。” “啊?为什么?” “你们体育班没建群吗?”王嘉欣耸耸肩,“他是群主,想加就加呗。” 这回轮到江愉笑容凝固:“啊这啊这……不过我们还真没建群。” “早晚的事。” “好吧,好吧,好吧……” 见对方没了动静,王嘉欣打趣道:“江愉?你还OK吗?” “啊,还好——让我哭一会儿。” 好吧,不过进了泳协,以后和牧云行的关系肯定能更进一步。而且何川所说“她对女队员很好”,让江愉对以后的让日子变得相当期待,况且老师今天还夸奖她了,还专门蹲下来和她说话…… 越回忆越觉得美滋滋,江愉翻着手机,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半晌,江愉突然问:“她们俩呢?” “唔,去广场玩了。” “百团大战吗?还没结束啊。” “没有,”王嘉欣提议道,“不过我真建议你加个社团,我听说一团一会是最好的状态。” “一会是什么?” “学生会吧,就是在学生会任职。” 江愉思考了一下说:“其实我早就想好加什么了,我之前不是认识了个朋友吗?她正好在那个社团群里,直接把我拉进去了。” “哦?什么社?不用选拔吗?” 江愉一脸诡异的笑容:“我们社人特别少,不用选拔,进群即进社——你绝对想不到。” “我怎么觉得有一丝恐怖……” “喂喂喂别瞎想昂,就是曲艺社——不过我是讲相声的。” “纳尼???你还会讲相声?” 江愉竖起食指来晃了晃:“不要大惊小怪,一点小特长而已,洒洒水啦。” 王嘉欣脸上一个大写的服气:“您这外形条件去讲相声?” “怎么?别瞧不起讲相声的呀,我见过的讲相声的好看的多着呢。” “行嘞,那您是捧哏还是逗哏啊?” 江愉摆了摆手:“完全猜错,姐是讲单口的。” “有空给我们演一段?” “没空!” 大概晚上八点种,牧云行同意了江愉的申请。江愉赶紧发了个“你好”的表情包过去,谁知对方几乎同一时间发来一个“邀请您进入群聊”。 -- 第10页 江愉心想,这还真是高效工作啊…… 她回了一个“谢谢您”,对方便再没什么动静。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点开了牧云行的空间,老师的微博里起码有各种关于游泳的转发,没想到□□空间就真的是“空”间,一行字也没有。 她回到聊天界面,纠结片刻打字道:“老师,您下午说要让我加我们队长?” 五分钟过去了还不见回复,她忐忑的想自己是不是说多了,正发愁时,对方回复了。 “哦对,我现在把她推给你。” ——推荐名片 牧云行补充道:“她是你们女生的队长,叫李叶淑。” “好的老师。” 江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非要问她的事了,于是不再说什么,点开名片,向李叶淑递了申请。 关闭□□前,她小心的把“牧羊帕斯卡”设置成了置顶。她突然想到自己连老师是不是单身都不清楚——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因为倾慕想要接近对吧。 至少当时还是这么想的,常在岸边走,那时还没有失足。 第5章 愉悦滋生 第一周各个课程的“导读”结束之后,大学生活算是正式开始了。在柏北文的推荐下,江愉又进入了学生会,在信宣部任职。 生活的忙碌来的措不及防,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课业繁重。 力学老师布置作业的时候,江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童梦瑶用手指划过她的课本:“这一页,全部。” “这一章讲完了?” “老师说后面的自学——结合线上课程。” 每个人走出那间教室,都是满脸的生无可恋。 这种状况持续到周三,主修课程又难又多,江愉甚至找回了高三的感觉。 周三晚上214集体熬夜,快到凌晨一点时,王嘉欣熬不住了。 “家人们,这日子怎么是个头啊!” “这周差不多了,谁让咱主修都在星期一到星期三呢,排的太紧了。” 王嘉欣点点头:“也对——不过咱们为什么要今天都写完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王嘉欣打断沉默道:“我记得这些作业最早的ddl,都是在下周吧……” 童梦瑶和柏北文瞬间摔笔:“那还写个毛?一开始谁说要写的?” 江愉默默的转了回去。 “江愉!!!” “哎呀,”知道逃不掉了,江愉满脸堆笑道,“你们不觉得拖着作业很不舒服吗?而且我就是提醒一下,没想到大家和我一样积极……” “并没有啊喂!!!” 结果就是江愉挨了一顿胖揍,然后孤独的“挑灯夜读”。她的确不喜欢拖作业,无论ddl在什么时候,她总喜欢在布置任务的当天完成,好让自己的周末能清闲一点。 她上床的时候已经是周四的凌晨两点钟,不过想着醒来又能见到牧云行,便带着美滋滋的心情进入了梦乡。 这天的游泳课,江愉是第一个到的,她迅速换完了衣服,经过泳池时得偿所愿的看到窗边那一道身影。 不对,不是一道,牧云行坐在出发台上,正和一个岸上的人交流什么。 那人身材高挑,一头干练的短发,若不是保守式泳衣,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个男孩子。 有点奇怪,一是因为牧云行仍穿着便装,没有换泳衣;二是因为第一次理论课不记得有这位短发的女生。 江愉走过去,冲牧云行笑着打招呼,后者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般招了招手:“过来。” “这就是你们队长,李叶淑。” 江愉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名字这么温婉,本人竟然这么中性风。 “队长好,我是江愉,”她笑了笑,“昨晚刚加了你。” 离近了看才发现,李叶淑的体型就是相当标准的运动员身材,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很匀称紧实,联想到大厅里展示的那些属于她的成就,江愉心里对她多了几分敬佩。 李叶淑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就是江愉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愉总感觉“你就是江愉啊”颇有种长辈的感觉。她点了点头,问道:“队长也是来……上课的?” 牧云行摇了摇头:“不是,叶淑有比赛要参加,是过来训练的。” “啊……” 牧云行补充道:“她在后面几个道训练,我们在这边上课。” 江愉怎么能不明白这番补充的用意,她点点头,觉得牧云行真的是位很合格的老师,心下对她的滤镜又厚了一层。 其他的同学也陆续换完衣服走了过来,李叶淑便退到了后面几个道,戴上泳帽下水了。 上课时间差不多到了,牧云行一声哨响,她们站成了两排,江愉和宋诗卿身高差不多,自然而然的站在了一起。 下水之前是一些陆上的拉伸运动,牧云行讲了一些要领,正要两两一组开始时才想起来还没选个课代表出来。 牧云行站在出发台旁边:“有人想当课代表吗?平时的工作大概就是带一下动作,还有帮老师在群里发一些资料—— 对了,我们的班级群也已经建好了,大家可以去教务处平台查到,不要忘记加群。” 江愉相当纠结,她的手稍微有些要举起来的倾向,只有旁边的宋诗卿感觉到了。 -- 第11页 “想举就举啊,”宋诗卿小声说。 “我……” 正当这时,第一排的一个姑娘高高的举起了手。 牧云行点了点头:“嗯,你叫什么名字?” 江愉从没这么具象且迅速的感觉到自己的后悔。 “王欣。” “好,”牧云行在签到册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把册子放在一旁的出发台上。她又稍微往后移了移,看着王欣道:“刚才讲的动作都记得吧?” “记得。” 牧云行点点头:“好,上来带大家做吧。” 江愉心如死灰的跟着做拉伸,同时还盯着牧云行的位置。 在她的视角看,牧云行离泳池就差几厘米了,她此刻很担心对方会掉下去,不过又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从某种角度而言,老师似乎本就属于水。 最后是两两一组的运动,其中有一个针对腿部肌肉的拉伸,是一个人做坐位体前屈的动作,另一个人尽可能压她的背,保持三十秒。 明明之前一切都很顺利来着,可这个动作对江愉而言相当有难度。 宋诗卿帮她按时,只觉得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不能再往下了?”宋诗卿的语气里充满不可思议。 江愉低着头只能看见地板,欲哭无泪道:“真不行了。” 牧云行恰好“巡逻”到了这里,宋诗卿也有些难为情,尽力的表演出一副吃力的样子。 然而被牧云行无情拆穿了,她走到江愉正前面:“这是你的极限?” 江愉的视野里只能看到老师的脚,还有她那双深蓝色拖鞋。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僵住了,支支吾吾道:“是……” 所以会亲自帮我按吗?江愉突然开始了不切实际也不合时宜的幻想。 她听见来自头顶的略带嫌弃的咂嘴声,下一秒牧云行轻轻踢了踢她的脚,无奈道:“脚竖起来,腿伸直。” “好……” 江愉赶忙照做,结果用力过猛,那一下好像要扥断自己的腿筋腿筋。 她有些狰狞的侧过头去,看见那双脚和一截裤腿慢慢远离。然后传来一声不知道在说谁的“腿伸直”。 她笑的像输了比赛之后的释怀,她觉得自己对老师的滤镜一定是厚到爆炸了,否则怎么会连这样的互动都能感到开心。嘲笑自己一番,然后对老师的好感度又蹭蹭上涨。 早该想到的,老师身上保留的少年人一般的性格,是吸引她不断坠落的漩涡。 214的第不知道多少次夜谈,在周六晚上没什么征兆的召开了。不过因为她们在不断熟悉,所以每次夜谈都有些新内容。而这次的起因就是童梦瑶的一句话。 “姐妹们,我可能要脱单了。” 剩下的三个人差点惊掉下巴,江愉用夸张的腔调说:“Hello?” 柏北文和王嘉欣:“Hello?” 童梦瑶详细解释了她和暧昧对象从认识到拍拖的过程,那人叫张圣书,是一开始帮忙搬东西的学长之一。 “我就说他那时候就对你有意思吧,”王嘉欣道。 童梦瑶笑笑不说话,柏北文疑惑道:“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知道,他那双眼都快长在童梦瑶身上了,”王嘉欣向江愉寻求赞同,“是吧江愉。” 不料江愉说:“我没注意——光搬东西了,谁看他们……” 王嘉欣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很像你的作风。” 童梦瑶又说了些两人的现状,无非是拍拖过程中谁都不肯告白。王嘉欣打趣道:“江愉,你不是以前说要做宿舍第一个脱单的吗?” 江愉不甘示弱:“怎么?这不是还没在一起吗,我还是有机会的。” “哈哈哈,”童梦瑶被她逗笑了,“你先你先。” “等我,下星期就把对象带回来给你们看。” 说完江愉自己都绷不住笑了,她自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不过谁规定的不能说点天马行空的玩笑话呢?就当是给自己的祝福吧。 童梦瑶认真道:“感觉你应该很好脱单啊。” “可是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太难了,我遇不到一个人,能让我觉得可以开始恋爱关系。” 听了江愉这番话,王嘉欣突然想起来江愉向自己出柜,那童梦瑶和柏北文知情了吗?她不清楚,但感觉江愉应该还没告诉她们。这么正式的一件事,如果发生了她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真的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吗?”童梦瑶问完,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也对,上大学之前,我还不是也不知道什么是心动。” 三个人怨天载道:“喂喂喂开始凡尔塞了。” 童梦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真没有。” 夜谈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江愉没想到,这种以往看来相当“死亡”的作息竟成了大学的常态。她在睡觉之前尝试着给李妍发了个“在”,结果对方秒回了一个问号。 “你怎么还没睡?” 李妍有些莫名其妙:“你不也没睡?” “好家伙,难道这就是当代女大学生生活现状?” “哈哈哈——所以发消息就是为了看我睡没睡?” “不不不。” 江愉想了想,输入栏里的文字打了又删,最终发过去一句:“人真的会一直没有心动对象吗?” 那边发来一个问号,江愉脑海中浮现出了李妍对着屏幕皱眉头的样子。 -- 第12页 半晌,李妍发过来一句话:“我觉得相反诶。” 这回轮到江愉发了个问号过去。 李妍解释道:“不应该说会一直没有心动对象,我倒觉得人根本不会有心动对象的空窗期。” 江愉:“……” “真的,只是程度问题。不信你现在想象一下‘接吻’,你肯定有画面。” 江愉照做了,然后带着强烈的震惊睁开了眼。幻想中她一手撑着起跳台,扶着牧云行的脖子吻了下去…… 好吧,不得不承认这种震惊是不纯粹的,因为江愉对这件事有些“早有预料”。她久久不回,李妍又发来一个问号,她盯着那个问号慌了神。 该怎么办才好,她好像从未如此纠结。 李妍又问:“有没有有没有?” 江愉自然不好意思说实话,她胡扯几句搪塞了过去:“没有,只能想象到我CP kiss” “……”李妍无奈道,“跟你的CP过去吧。” 她们没再聊下去,就要合上手机之前,江愉看到了泳协群里的消息。 何川:“@全体成员,参加集训的新生明天下午两点在游泳馆集合,第一次集训,希望大家……” 所以老师会在吗? 江愉自己也很难控制,没想到喜悦和期待比其他任何感情先跑出来,她觉得她应该释怀,至少在仍然作为牧云行“一视同仁”的学生存在时,应该放任愉悦的滋生。 第6章 帮你测速 周日,江愉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窗帘没有拉开,整个宿舍处于和晚上一样的黑暗中。她掀开一点床帘往下看,才发现大家都还没起床。 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刚打开□□,便收到了来自学生会群的消息轰炸。 她暗叫一声不好,看了群公告才知道,疫情有所好转,之前因此取消的迎新晚会要照常举办,信宣部要召开紧急会议,就在十一点钟——半小时后。 江愉赶忙开始洗漱,她挤上牙膏把牙刷塞进嘴里,走到柏北文床下面正准备叫她,才想起来柏北文在学习部。于是自己飞快的洗漱完,便出发去了学生会的会议室。 她赶到的时候刚好提前五分钟,推开门,她见到了一个有些出乎意料的人。 孟成儒坐在最边上的椅子上,见到江愉似乎也有些吃惊,不过旋即笑了起来。 江愉的脸上也带着见到熟人的喜悦,她走过去坐在孟成儒旁边,问道:“你也是信宣的?怎么没在群里看见你?” 孟成儒摇头:“不是,我是志工部的,来旁听。” 江愉有些疑惑:“旁听?” “加工时,正好今天有时间。” “啊……”加工时的话,这倒还真是个好事,“不过挺巧的。” “是啊,没想到在这儿遇到。” 江愉预感到可能要冷场,于是问了一个“冷场通用”的问题:“对了,还没问过你呢,你大几的啊?” “大二——你应该是大一吧。” 江愉点点头,这时,部长拍了拍桌子,开始讲话了。 会议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部署了一下迎新晚会信宣部的工作,江愉抽到了做公众号。他们二人顺路一起走了一段,路上,孟成儒夸她运气好。 “怎么说?” “我以前就是信宣的,你干下来就知道啦,公众号推文其实最轻松。” 江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所以现在怎么去办公室了?” 孟成儒有些不好意思道:“升职了。” 江愉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边笑边比了个大拇指说他优秀。 “你住哪个楼啊?”她问道。 “嗯……”孟成儒低头挠了挠脖子,犹豫片刻说,“博雅楼。” “诶?但是——”没记错的话,两人刚才已经经过博雅楼了才对,不过江愉的话被孟成儒打断了。 “我去食堂!”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烈,他又小声找补到,“先……不回宿舍。” 江愉心下了然,缓缓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说到:“那我先回去了?” “啊?奥,好好好,”孟成儒笑了笑,“那再见。” “再见。” 江愉心如死灰的往宿舍走,她其实也想去一趟食堂,只是眼下孟成儒好像动了点别的心思。 她见过的这种事太多了,怎么会感觉不到对方支支吾吾背后的想法? 好吧,纵然再想交朋友,明知对方心意的情况下拍拖实在不够仁道。她推开214的门,没成想宿舍依然是一片黑暗。 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喂!!! 下午的集训,江愉又一次提前了半小时,不仅如此,她可以说激动地午觉都没睡好。可是让她有些意外,她竟然不是第一个到的。 靠里的那几个标准泳道里,有两个人像鲨鱼一样游进,翻腾出白色的水花。 她认出这是自由泳,不过看着水里这两人恐怖的速度,以她的水平恐怕很难望其项背。 她走到前面,出发台旁边站着牧云行,还有一位没见过的男生,正在一旁看手机。 老师依然是一身熟悉的T恤和运动裤,江愉想了想,自己还没见过老师游泳。 上次的课老师教了水上漂浮,只在岸上示范或者讲要领,时不时纠正一些同学的姿势,确实也用不到下水。 在想什么!!!她在心里打了自己一拳,向牧云行走了过去。 -- 第13页 她低头致意:“老师好。” 牧云行有些惊讶,抬腕看了看表:“来这么早?” “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开始在心里骂自己,怎么词汇系统越关键的时候越紊乱。 没等牧云行说什么,江愉指着泳池里的两人问道:“她们是?” “李叶淑,还有陈萱。” 见识过李叶淑的本事,江愉大概能想到陈萱也是女队的骨干队员,两人现在一起训练,可能是都有比赛要参加吧。 “太厉害了,”江愉禁不住赞叹道。 “嗯,毕竟是队里的主力,叶淑入校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级水平了,”牧云行转向她,“既然来了就拉伸去吧,一会下水,不用非要等人来齐。” “好。” 江愉走到一边去拉伸,结果牧云行又叫住了她:“等会儿。” 江愉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牧云行饶有兴味的笑了笑:“你坐位体前屈多少分?” 江愉想起自己体育课时压腿的画面,脸腾地一下变红了,她纵使看不到,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脸突然升温,为什么会脸红啊喂!!! 江愉暗骂自己没出息,有些难为情的开口了:“一点四……” 牧云行点点头,从池边走了下来:“来,过来。” 江愉带着些期待跟在后面,竟然有点感激自己极差的柔韧性。 “可以先从站位体前屈练起,”牧云行站直身子,然后把上半身一百八十度折叠,用手去碰地面。 “哦好,”江愉正要跟着她做,不料牧云行扶着她的胳膊拦住了她。 “你现在就别做了,”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江愉身上的泳衣,“穿泳衣不方便。” 好的,江愉第二次光荣的脸红了。她发现自己现在有些搞不懂自己的生理机能,但是眼下只顾得上僵硬的点点头。 牧云行随口问道:“你很热?” “没,”江愉憋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来,“就练那个就行?” “嗯,有条件的话坚持压压腿,”牧云行比划了比划,“一只脚搭在杆上,下面的脚尖摆正,身子正着往下压。” “好的好的!我回去一定练。” 江愉的语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抬手敬个礼,牧云行看着她愣了愣,旋即转身离开了:“行了,自己拉伸吧。” 江愉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思考到底什么是脸红的契机。 集训的女生有十个人左右,集合的时候江愉已经游了有一会儿,而学姐仍在水里训练,所以两排人里只有她湿漉漉的。 牧云行抱着名单点名,然后开始带着她们进训练项目。 她简单介绍了一遍所有项目之后,回头把李叶淑叫了上来:“这是你们的队长,李叶淑。” “各位好,”李叶淑刚摘了泳帽,用手把湿漉漉的头发拢了拢。 队员们冲她鞠躬:“队长好。” “以后就由叶淑带大家集训,我随时有可能来检查,”牧云行道,“就刚才介绍的那些项目,都别想着偷懒昂。” 女孩们纷纷点头,虽然想到会是这样,不过江愉还是难掩失望。 “好了,可以下水了,先自由活动,”牧云行点了两个人,“张雯,刘明月,你们过来一下。” 被叫到的两个人出列了,江愉跟着大部队下水,可是心思一直在她们那边。牧云行又把李叶淑拉了过去,四个人在岸上交流着什么。 其实很容易从身材看出来,张雯和刘明月二人应该就是那两位特招生,叫过去的话,应该是商量她们专属的训练方案吧。 没什么好酸的,这是人家的本事—— “小心!” 江愉不留神滑了一下,身后的姑娘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谢谢谢谢,”江愉赶忙道谢,差点滑下去,她吓出一身冷汗。 “没事儿,小心点。” “好,这里好滑。” “确实。” 大家坐在岸边往身上泼水,几分钟后陆续下水了,只有江愉迟迟不肯下去。 她偷偷地关注那四个人的动向,她知道这件事没什么意义,但是—— 就在这时,四个人散开了。 江愉本来就在愣神,没有反应过来,于是还没来得及低头,便和牧云行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愣住了,自己的小心思露出来,有种被抓到犯罪的感觉。 张雯和刘明月走了过来,江愉趁着她们挡在中间的空档,赶紧跳了下去。 好凉,她感觉自己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没办法,再对视下去她就要窒息。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头扎进水里。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她想也没想直接往深水区游去,她需要点疯狂的事来让身体忙起来,同时也想赶紧逃离这边。 自由泳,水花飞溅打在她身上,水里有牧云行叫她名字的幻觉,于是她游的更加卖力了。 碰到瓷砖,她近乎虚脱的扣着池壁,让脖子以上浮出水面。 没有经过适应就进行高强度游泳,让她有些吃不消,但是疲劳让精神变得亢奋——她喜欢这种沉醉于运动的感觉。 她大口呼吸着空气,休息过来后她单手把泳镜移到额头上。 跟着水波上下起伏时,她晃晃荡荡中看见一只脚,还有熟悉的拖鞋。 -- 第14页 不会吧—— “江愉。” 牧云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江愉抬起头来。 “老师?” 所以老师走过来了? 牧云行蹲下来,低头看着她:“刚才我一直在喊你。” 江愉想起来自己的“幻觉”,慌张道:“对不起老师,我……我没听到。” “游这么拼干什么?刚下水就这样容易虚脱。”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牧云行换了一副说正事的表情:“你实话告诉我,你仰泳二百米最好的成绩是多少?” 江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支支吾吾道:“我没测过……” 牧云行起身,走到李叶淑她们训练的那几个道旁边,她拿起脖子上挂着的哨子来,吹了一声,水里的人探出头。 “把六道让出来,”她说。 江愉看着她,猜到了可能发生的事,只不过仍有些不敢相信。 六道上只有刚才在岸上玩手机的那个男生,他比了个ok,然后从分割线下钻到一旁了。 “过来,”和江愉想的一样,牧云行冲她招了招手。 她钻过去,扒着池壁等待牧云行指示。 “休息十分钟,我给你测一下。” “仰泳二百吗?” “嗯。” 江愉看着只属于她自己的泳道,觉得这一定是老天给她的大礼。她上岸又做了几组拉伸,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下水时,她仍感觉没恢复好,可是看见牧云行岸边的身影,最终什么也没说。 “准备好了吗?” 江愉的脚蹬着池壁,点了点头。 “Take your mark” “Get set” “Go” 江愉瞪了出去,她觉得牧云行喊口令相当好听——但水声如潮,很快就将那声音淹没了。 第7章 千里马与伯乐 江愉其实一直清楚自己的游泳水平,从十多年前学会游泳开始,至少在身边人里是数一数二的,只是队里很多靠游泳吃饭的专业运动员,在这些人面前她自然是不值一提。 但她是陆上生物,那种只要站在田径场上就会愈演愈烈的归属感,似乎从第一场比赛就开始了。 其实爆发力是共同的,此刻她拼尽全力,想要游出一个让牧云行稍微有些吃惊的成绩来。 两百米,最后一趟还想要冲刺,可是已经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感觉有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抓着她撕扯她,溅起的水滴不断灌进她的嘴里,就要撑不住了,她碰到了池壁。 “咳咳——咳咳咳,”她感觉自己的肌肉在微微发抖,剧烈咳嗽的间期,她听见牧云行说等我一会儿。 李叶淑游了过来,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你很厉害,真的。” 江愉慢慢缓过来了,谦虚道:“我还差得远。” “你练过仰泳吗?” “算是练过吧,因为一直最喜欢仰泳,所以游的比较多。” 江愉一直看着牧云行的方向,李叶淑以为她回来了,也回头看了看,结果什么也没有。 “你刚才的成绩应该挺不错的,咱学校今年又没招仰泳的特招生,所以你机会还是很大的。” 江愉自然是不相信:“可你们不能上吗?虽然你们练别的泳姿比较多,但是仰泳也肯定比我好吧。” 李叶淑苦笑道:“前年开始,很多比赛都是一个人只能报一个个人项目了。” 江愉点点头,这时看到牧云行回来了。 “上来,”牧云行站在岸边。 李叶淑又鼓励了她一句便游开了,这边离上去的扶手不近,江愉干脆自己爬了上去。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刚一上去,牧云行便往她身上铺了块浴巾。 暖绒绒的触感落在肩膀上,江愉一个激灵,这回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 所以刚才是帮我拿浴巾去了?等会,这是谁的浴巾? 她们往角落有暖气的那边走,牧云行迟迟不说测速的事,江愉有些忐忑地问道:“还好吧——应该很烂,我速度真不行——” 牧云行没想到她来这么个转折,笑着点了点头:“嗯,嗯。” 江愉心想让老师失望了,肉眼可见的有点难过,顺便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块浴巾。 “你爆发力很好,我没想到,”牧云行认真道,“游一百米的话,你差不多已经有二级水平了。” 江愉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她挑了挑眉毛:“嗯?” “说说,以前练过体育?” 江愉犹豫了片刻,因为不想在这样仓促的情况下聊这件事,她想要个专门的时间和老师说。正纠结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牧老师!” 江愉和牧云行齐齐看过去,男人身材健硕,脖子上也挂着一个哨子,正冲牧云行招手。 “啊,来了,马上,”牧云行看向江愉,表情有些抱歉,“我们下次再说。” 江愉心想正合我意,于是飞快的点了点头。 牧云行走过去的时候,男人看着江愉的方向挑了挑眉:“谁啊那是?” “泳协新招的队员。” “嗯……”他没再问什么,吹了声哨子,水里的队员迅速在岸上集合。 那半边水里泳协的人看过来,牧云行示意她们自己训练,女孩们点点头,不再关注这边了。 -- 第15页 比赛就在后天,他们部署了一下赛程安排,还有这两天的训练。 男人说:“不要再进行高强度训练了,每年都说,你们自己应该也有点数了。哦,还有,这两天我亲自来带你们。解散。” 江愉休息的差不多了,把浴巾小心叠好,放在自己的东西上面。她准备重新下水时那边也解散了,李叶淑正好走过来。 “队长,”江愉向她打招呼。 “嗯,”李叶淑和她并肩坐在水边,两双腿在水里晃。 江愉问道:“那个老师是谁?” 李叶淑跟着她的目光看向水池对面,牧云行和林飞远正说着什么:“那是我们校队的教练,姓林。” “啊……”江愉点点头,校队是比泳协要整个高出一级的组织,这位林教练年纪轻轻,没想到担此重任。 李叶淑跳下去,把女孩们召集起来:“嘿,大家到这边集合一下,我说一下我们的一些规矩。” 江愉又看了牧云行一眼,便也跳下去集合了。 一直到下午四点——集训结束的时间,牧云行和林飞远的讨论仍在继续,过程中他们偶尔喊一些队员上来。 泳协集训的人一个个离开了,江愉仍然坐在窗边,旁边放着她的东西,还有那块浴巾。 李叶淑擦着头发走过来:“不走吗?” 江愉点点头:“嗯,我等一会儿。” 等什么,江愉没有说,似乎带着些故意的隐瞒。 “好。” 江愉看着她走过去,冲两位老师说了什么,期间她总有种三人在讨论她的感觉。下一秒牧云行看过来的目光,证实了她的猜想。 牧云行走了过来,剩下林飞远和李叶淑谈话。 江愉微微颔首道:“老师。” 牧云行看见被放在一边的浴巾蹙了蹙眉:“怎么不披着?你这样容易着凉,别人来的时候都把毯子带着,我也没见你带着过。” 江愉想说我不冷,出口却变成了一个“好”。 “你想参加比赛吗?” “啊?”江愉着实吃了一惊,“当然想——不过我和队长她们差的太多了。” 牧云行摇摇头:“每次仰泳项目,校队都拿不出人来,她们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更容易拿名次,所以没人愿意去仰泳。” “我们学校还没参加过仰泳比赛?” “不是,校队拿不出人就从泳协找,队员们比一下,然后选一个最好的—— 但说实话,一直是瘸子里挑将军,女队一次决赛也还没进过。” “啊……” 牧云行接着说:“以你现在的水平,再练上一个月,今年的省赛进决赛绝对没问题。” 江愉受宠若惊的连连摆手,牧云行直言道:“你这么谦虚干什么。” 她的语气缓了缓:“但是可能要占用一些时间——你要自己想一想,愿不愿意暂时进队。” 江愉也认真起来:“暂时是指?” “至少到省赛吧,大概在十月份。” “训练时间是?” 牧云行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按理来说是每天都练,下午两点到六点。” 江愉点了点头,似乎有些落寞。 “但是可以调整——你先考虑一下吧,和父母商量商量。” “好。” 晚上下班时,牧云行把资料放在自己桌子上,锁上门离开了办公室。她刚拐进楼梯间,没想到遇到了林飞远。 她有些惊讶:“你不是开会去了?” “开完了,回家——你怎么还没走?” 牧云行和他一起往下走,打了个哈欠:“整理队员资料来着。” “辛苦牧老师了。” 牧云行表情复杂的看着他,心想这又是抽的什么风。 下了楼就是林飞远的车,他打开驾驶座的门,把手搭在门上笑着说:“送你回去?” 话音未落,牧云行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上:“恭敬不如从命。” “切,”林飞远关上车门,车子缓缓开走了。 路上,林飞远提起江愉的事来:“诶,你说的那个队员,申请下来了。” “奥。” 红灯停,林飞远拉上手刹,看了她一眼:“就这?” “本来就有名额吧,我只是说让她跟校队而已,”牧云行突然想到什么般指着他说,“喂林飞远,你可别是想讹我,你想的那个事不可能。” 车流前进,林飞远无奈的笑了笑:“帮我个忙这么难吗?” “没门,你这都连着几次了。” “行行行不说这个,不过你确定她能坚持下来吗?那个……江愉?” “不知道,但是值得一试。她很喜欢游泳,好几次了,每次都提前半个多小时到。” “呵……刘鸣一当时还提前一小时呢,结果最后是看上你了,喜欢个屁的游泳。” 牧云行一头黑线:“大哥,江愉是女生。” 林飞远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点了点头:“你就是看她学的仰泳吧。” “不是,你不觉得咱们学校有这个空白太可惜了吗?” “所以我说你退役的太早。” “……”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重,见牧云行不说话了,林飞远识相的换了话题:“咱妈邮过来的核桃,让咱俩分着吃。” “在哪?” “我家。” -- 第16页 牧云行斜他一眼:“算了,你和嫂子留着吧,我反正也不爱吃。” “随你。” 她们二人是亲兄妹,只不过林飞远随父姓,牧云行随母姓。 两个人的职业生涯可以说几乎一致,也曾一度是西南交通大学游泳队的两张王牌。 其中牧云行的仰泳成绩,在整个省里都数一数二——只是她那时候已经不是最好的年纪了。后来旧伤复发,早早便退役做了老师。 自那之后西南交大的女队在仰泳领域可以说突然空白,她一直想要寻找一个能稍微填补空白的人,把江愉拉入队,这个想法其实从泳协选拔那会儿就已经萌生了。 牧云行谈到比赛的那一刻,江愉就明白自己再也无法忽视这件事了。 她知道有很多时间、现实的冲突,但是和体育竞技握手言和这件事,她知道自己非做不可。 自一年前退役起,她就不敢再站上赛场了,甚至校运动会都不敢参加,她觉得自己背叛了体育竞技。 仅仅几个月缺失训练,就让她变得不熟悉自己的身体,她讨厌那种赛程中途的乏力,讨厌再也追不上曾经的自己。 可是一个新的领域给了她机会,她不做陆生生物,能在游泳的领域再来一次吗? 这件事一定要面谈,四处打听牧云行的办公室时,她不作为牧云行的爱慕者,只作为运动员本身。 周二下午,牧云行正在办公室摸鱼,没想到敲门声响了起来。 她慌忙关上蜘蛛纸牌:“请进。” 门慢慢打开一条缝,走进来的人让她始料未及。 “老师,你在忙吗?”江愉站在门口。 “没,快进来坐。” 江愉关上门走进去,坐在桌子旁边的塑料椅上。 牧云行猜到她的来意,移开了挡在两人中间的资料盒,问道:“考虑的怎样了?” “老师,我可能一周只能拿出五天来,而且两点到六点应该不太行——不过如果我知道了内容,我可以自己练。” 她的个人意愿是倾向于答应的,牧云行松了口气:“嗯,这些都可以调整。” “而且周末可以练一天。” 牧云行不置可否:“你父母怎么说?” 江愉笑起来:“我爸一直很支持我搞体育,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这种情怀。” 牧云行看着女孩的笑容,心想这姑娘就算去搞演艺行业也完全不输吧,没想到心思在游泳上。 “嗯,他们支持就好——对了,你练过体育吗?” 江愉耸耸肩:“练过,但是退役好久了。” 牧云行听见“退役”二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才多大就讲退役?” 她的笑容看的江愉脸热热的,连点头都显得有些僵硬。 “练得什么?田径吗?” 江愉摇摇头:“七项全能。” “全能?怪不得你核心力量这么好。那更好,提成绩肯定更快——所以为什么退役呢?” “当初的目的是拿一级证书,这样可以加分,就能考进清北了。但是后来学习压力太大,吃不消了。” 牧云行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学着她的语气:“‘退役’前成绩怎么样呢?” “二级吧,但是很多学校是不看二级证的。” 两人大概聊了十多分钟,从楼下传来几声哨响,这是体育中心专属的下课铃声。 “那就这样,从明天开始跟队。” 江愉起身:“好的老师,我一定认真训练。” 看她一副永别的样子,牧云行说:“没事儿,我过两天会再找你的,我给你一套你自己的训练方案,我们先试两周。” “两周?然后呢?” “然后是校运动会啊,检测一下结果——到时候再说吧。” 江愉点点头。 “中途你可以随时退出,千万不要耽搁你的学业。” 江愉又点点头,复制粘贴一样。 “去吧。” 轻轻合上门,江愉有些想哭,不知道感动是从哪句话开始。 她觉得自己太过幸运,这种幸运不仅仅是牧云行之于江愉,而且是伯乐之于千里马。 她突然想到自己没有道谢。老师不计报酬的想要培养她,她竟然没有道谢?? 她匆匆跑回去,这次忘记敲门。 “老师!” 牧云行倒吸了一口凉气,手忙脚乱的直接按了关机键,努力平静道:“嗯?” “啊……”江愉意识到自己有多没礼貌,慌忙道歉,“对不起老师……我……我忘敲门了。” 牧云行苦笑道:“没事儿,还有什么想问?” 江愉不好意思的舔舔嘴唇,这会儿她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不过事已至此…… “谢谢老师!”她来了个郑重其事的九十度鞠躬。 “啊?”牧云行又被吓了一跳,多少有些云里雾里,“谢什么?” “谢谢您愿意……就是……训练我。” 她还弯着腰,脑袋有些充血。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赶紧起来,”牧云行哭笑不得,“别这么煽情,我练你当然是想让你给我拿奖—— 不对,也是给你自己拿奖,你要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呢,要我给你鞠个躬吗?” “诶别别别,”江愉慌忙摆手,“老师,无论您怎么想,这件事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所以真的很谢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 第17页 看她一脸严肃,牧云行敛起笑容来点了点头。 “那老师再见。” “就这事儿?” 江愉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好,再见。” 牧云行看着黑屏上映出的自己,无奈的笑了。 江愉,这姑娘真奇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留个言再走吧,谢谢大家! 第8章 我能请你吃饭吗 江愉有种很奇妙的感觉,牧云行突然变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李叶淑她们参加的是全国大学生运动会,运动会结束之后,牧云行对江愉变得更加上心。 某天集训结束时,游泳馆只剩下江愉和牧云行。她们并肩往外走,牧云行突然说:“回去之后把你的课表发给我。” “好。”江愉没有问为什么。 牧云行补充道:“按照你的课表安排一下训练时间,尽量还是多安排点和队里一起的时间,她们都可以帮帮你。” “嗯,我回去就发给您。” 沉默,江愉不敢多说一句废话,她怕老师感觉她不认真。 但其实也是很想聊天的,只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沉默。 “江愉,”牧云行开口了,停下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江愉,“你很怕我?” 江愉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没……” 牧云行挑了挑眉:“没理由啊,我有这么可怕吗?” “真没有,老师……我就是——尊敬,对,尊敬您。” 牧云行不再看她,接着往前走:“好吧。” 晚上,江愉在宿舍里拉着床的护栏引体向上,她从下午就开始困惑一件事,到现在实在憋不住,问王嘉欣:“诶老王,你觉得我是不是要改掉用敬语的习惯。” 王嘉欣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 “太容易显得生疏了是吧?” “谁说的?” 江愉跳下来:“嗯……我们游泳老师。” “我猜猜,你现在每次见到她必会低头叫‘老师好’,称呼她必用‘您’,谢谢她必鞠躬?” “最后一条要看谢谢的程度。” 王嘉欣大写的服气:“所以前两条都中了?” 江愉点点头。 “大哥,你们都认识半个月了吧?她都单独带你多久了?” “可她是老师啊,这不是应该的吗……” 王嘉欣似乎思考了一下应该怎想说,顿了一会开口了:“是这样没错,但是她既然都觉得不对劲了,你就不用了呗。而且你不是喜欢她吗,总这样显得多生分。” 当然,王嘉欣所说的喜欢并不指代爱情。 江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啊,你说得对。” 她内心的恍然大悟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多,她想起来其他队员和牧云行的相处模式,虽然自己一直不敢妄想,但是现在确实有机会和老师变得更熟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吗? “你太懂了老王,”她感激涕零的握着王嘉欣的手,“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王嘉欣坏笑道:“明天早八高数该我占座,你——” 江愉光速抓着栏杆开始了引体向上:“一、二、三……” “切。” 真正开始训练后,江愉才真实的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 训练计划分为陆上和水上,牧云行暂时给她拟定了四个阶段的训练方案,江愉拿到纸质版的时候吃了一惊。 不是说任务有多繁重,就是单纯的因为方案是牧云行手写的。 牧云行关上抽屉说:“我复印的,咱俩一人一份。这都是暂时的,可能后期会有很大改动。” “好,”江愉有些表情复杂的看着手上的计划,能看出来牧云行写的时候有多认真。 “怎么?看不懂?”牧云行拿着自己的看了看,“我很努力克制连笔了。” “没有,能看懂,”江愉笑起来,“谢谢老师。” 她现在的道谢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生分,牧云行点了点头:“有什么感受没?我们也练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 “感受就是……重回训练的感觉很好。” “不累?” 江愉苦笑道:“没有以前训练累,所以我总感觉老师你手下留情了。” “没有,这就是正常的量,也幸亏你有底子,”牧云行问道,“学业呢?你们专业课程很重吧。” 江愉因为这种关心而雀跃:“还好。” 也不过是多熬几次夜,其实大学的课程再怎么样还是比不上高中繁重,那会儿她都有时间训练,何况这时候呢? “那就行,”牧云行点点头,两人没再说什么,江愉起身道别。 她正要开门离开的时候,突然转过身走回来:“老师,校运动会快开始了。” “嗯,说起来你有什么想报的项目——校运动会可没有七项全能。” 江愉知道她在开玩笑,她想到应该和老师变得熟悉,于是破天荒的也开起了玩笑:“好可惜,那不如把全能里的项目都报一遍吧。” 牧云行一本正经:“好,那我就直接给你报上了,但是我建议你别同时报八百和跨栏,我记得去年这两个同时进行的——” 见她一副要说个不停的样子,江愉投降道:“我错了我错了。” 她演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的牧云行心软:“说正经的,想报什么?” -- 第18页 “你想给我测什么?” “必须报仰泳一百,我还很想让你跑个二百米。” 江愉有些惊讶:“田径?” “嗯,”牧云行点点头,“看看你的爆发力如何,或者你喜欢跑一百吗?二百米是七项里面的项目,我在想你可能熟悉点。” 江愉点点头:“好,那就二百吧。” “那这两个我直接帮你报上,其他的你想报就自己报吧,但是一个类别里好像只能报一个个人项目。” 江愉答应下来,但是犹犹豫豫不肯走,似乎还有什么想说。 牧云行看出来了,问道:“怎么了?” “那个……老师,成绩有要求吗?” “仰泳一百,按我的计划你那时应该能游进一分二十秒的。至于二百米,就跑个前三名吧。” 江愉思考了一下,问道:“田径比赛特招生也都参加吗?” 牧云行笑着点点头,江愉总感觉这个笑容里带着些幸灾乐祸。 “你太看得起我了,前三名。” “别灭士气啊,”牧云行拍了拍她的肩膀,“二百米相对冷门,相信我。” 江愉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牧云行又深深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会努力的,”江愉在心里给自己鼓了把劲,下定决心般说到,“老师,如果我达到了,能请你吃顿饭吗?” “诶?”牧云行万万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个要求,但还是答应下来,“好,别有压力。” 得到牧云行的同意,江愉开心的有些飘飘然:“没压力,放心。” 牧云行最喜欢江愉身上意气风发的感觉,那孩子从她办公室走之后,她也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 敲门声响起,牧云行说“请进”的声音都带着愉悦。 外面的人进来了半个身子:“牧老师,请你吃饭走不走?” 是旁边办公室的体育老师常宏建,他整个人恨不得和门框一般高,站在那里有种天然的压迫感。然而他此刻满脸堆笑,让人觉得有些违和。 一见是他,牧云行的笑容瞬间消失:“不去。” “走呗,海底捞。” “常老师,”牧云行礼貌的笑了笑,“还有别的事吗?” 常宏建碰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看到这种笑容熟练的溜之大吉。牧云行倒是真的有些被“海底捞”吸引了,于是拿出手机来约谢乔,一听是海底捞,对方欣然答应。 “要带你哥吗?”谢乔问道。 谢乔是一个运动品牌的宣传经理,很多年前和西南交大有过合作,也是那时候和牧云行成了朋友,后来又通过牧云行认识了林飞远,才有了现在的“姑嫂”关系。 “我无所谓,不过——”牧云行看了看群里的通知,“他好像要开会。” “那不带他了,就咱俩,我下班去接你。” 牧云行挑挑眉:“你是来接我还是来监视我哥……” “喂,我去接你你总不能都不让我进去坐坐吧。” “别别别,”牧云行立马投降,“您说想去哪,只要不是男厕所,我给你当导游。” 谢乔笑了笑:“这多好,行了,你嫂子要上班了,ddl紧逼啊!” “好嘞,您忙。” 江愉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她发觉只要不总想着娱乐,其实时间还算得上充足。她现在学习的时候就完全投入,间隙都拿来锻炼身体。只是她自己很清楚,有的课业都只是“会做作业”,并没有做到“理解”,不过等校运会过去再说吧——她现在只有这么想。 在牧云行抨击了几次她明明很会游泳还选了“基础游泳课”的行径之后,她的游泳课完全变了样子。 其他人在水上漂浮,她在另一边魔鬼训练,只有拉伸运动还是和班里的人一起。 帮她压腿的时候,宋诗卿明显的感觉到她柔韧度好了很多。 “你可以啊,”宋诗卿双手压着她的背,“进步真快。” 江愉苦笑道:“努力向平均水平靠拢。” “对了,”三十秒时间到,她们换了换,宋诗卿坐下来,“上次咱俩一起吃饭,路过一个男生给我打招呼,你还记得吗?” 江愉帮她压,低头看着她背上的脊骨。 宋诗卿几乎称得上肉骨嶙峋,一节节骨头像一个个小尖牙,在她背上排成一排。她闻言回忆了一下,问道:“嗯……鸡排饭?” 宋诗卿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对,就是那个。” “记得,怎么了?” “他找我要你联系方式,我说问问你,还一直没给他呢。” 江愉的心思现在被学习和游泳填满了,哪里还有时间想谈恋爱的事—— 况且做梦素材全都要感谢牧老师友情出演,她心里现在着实放不下别人。 “不给。”她毫不犹豫地说。 “我就觉得你不会给,”宋诗卿面朝双腿,所以声音闷闷的,“感觉你不像会考虑这些事的人。” “啊?”江愉属实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她觉得宋诗卿一定是有什么误解,于是夸张道,“不不不,我想脱单很久了。” 到这里,这组动作差不多结束了,两个人直腰站起来,还没站定,江愉一下子撞上牧云行的目光。 牧云行站在两人面前环着手,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只是刚才两人都低着头,谁也没有发觉。 -- 第19页 对视的一瞬间,江愉的心猛地一停,她感慨自己已经完全走不出老师的漩涡。但是她到底听到了多少啊喂!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慌不择言道:“老师,我能弯下去了。” …… 江愉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弯下去”,什么鬼? 牧云行挑挑眉,顺着她的话夸奖道:“很好——但是她柔韧性比你好得多,”她指了指宋诗卿,然后不怀好意道,“我都看着呢。”江愉苦笑说是,心想不愧是你。 后来集合时,宋诗卿小声叫她:“江愉。” “嗯?” “你很怕咱们老师?” 江愉一头黑线,咬牙切齿的说:“有、吗?” “有……点……” “哎,”江愉自知解释不清了,干脆换了话题,“一会儿去吃什么?” “鸡排饭?” 江愉想起来两人之前的对话,开玩笑道:“不会和‘鸡排饭男’约好在那见吧。” “喂喂,我是那种人吗?” 她确实不是,江愉笑的相当讨好:“开玩笑,莫生气。” 第9章 幸运的人 江愉一周能有两天和校队的人一起,没有比赛的时候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自然也就熟络了起来。在陈萱提议休息十分钟后,她们讨论起校赛的事。 “那你们都要参加吗?” 陈萱躺在水面上说:“肯定啊,教练要测速的。运动会整个过程会标准一点,而且是比赛,出来的成绩更有说服力。” 李叶淑在一旁点点头表示同意。 据江愉观察,虽然李叶淑是队长,但陈萱更像是个发言人,大部分时间李叶淑都充当“捧哏”的角色,而队里仿佛对这件事习以为常。 另一个队员问道:“那萱姐报了什么?” 陈萱一想到这事就来气,浮不稳了便也过去扒着池壁,骂骂咧咧道:“五十米蝶泳,一百米蝶泳,二百米蝶泳。” “啊这……” 只能说一句话让全场沉默了,有人小声问道:“为什么全是蝶泳?” “我现在蝶泳最薄弱,咱学校又没有混合泳比赛,咱教练就是个魔鬼。” “林教练吗?”江愉问。 “不然呢?嗐,也就是队长,能受得了他这么压迫,”陈萱一脸同情的看着李叶淑,“四个项目,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李叶淑摇摇头:“没事儿,再不游都要毕业了。” “哎……”陈萱大剌剌的拍着她的肩膀,“林飞远——咱牧老师真跟了可怎么办啊。” 什么!?江愉心里警铃大作,故作平静的问道:“真的假的?林教练在追牧老师?” “不知道,之前有学弟说看到教练载牧老师回家,说不定早谈了。” 队里的人纷纷来了兴致,每次聊到这件事她们就相当开心,每个人都有些新的线索,然而江愉听了这些是越来越崩溃。 大家分享完线索又是一阵唏嘘,一个女生说:“咱教练说实话也不丑。” 刚进队的刘明月说:“其实我觉得他可帅了……还那么白。” “切,”陈萱一脸嫌弃,“你们待久了就知道了,天天的眉头皱的跟山一样,帅个屁,根本配不上咱牧老师。” 这时候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上一秒还很硬气的陈萱瞬间在水里消失不见。 其他人也相当迅速的散开,一个个宛如受惊的兔子,逃跑速度可谓是看呆了江愉。 “Hello?” 这一声哨响很长,接着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陈萱!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那带着她们聊天!” 江愉在边上练习打腿,顺便观察了一下局面,水里的泳帽几乎都是黑白色,只有陈萱的彩虹色相当显眼。 她看着林飞远径直向陈萱的目的地走去,在心里为这位什么都敢说的学姐默哀。 “陈萱!” 陈萱还在水里,听见朦朦胧胧中有人喊她,这声音太过熟悉,在水下和陆地上听了都让她肝颤。 她露出头来,一脸无辜:“教练?” 林飞远可不吃她这一套,严厉道:“校赛你拿不了三个第一,就找别人带你。” 陈萱想了想,然后欲哭无泪道“教练,蝶泳一百米有高琪……” 高琪是大二的学生,比她低一级,但是练的是蝶泳专项。 “那你还有空偷懒?” “我错了教练,我发誓以后认真训练,绝不偷懒!” 一个老队员正游到这里,转身时听见这句话,克制不住的笑了出来,所幸她很快游走了,谁也没发现。 “随你,”林飞远不再站在她身边,“反正是你自己的成绩。” 看着他去指点别的队员,陈萱撇了撇嘴,暗骂道:“你能追到牧老师,我就跟你姓。” 林飞远的出现让江愉心情很复杂,她偷偷摸摸的看了他很久,心想这最多算硬朗,根本算不上帅。她心乱了,就连打腿的节奏也在告诉她,她已经不够专心。 晚上,江愉抱着手机,努力的想该发什么消息给牧云行,好聊到林飞远身上。 “今天不引体向上了?还是练够了?”王嘉欣问道。 “一会儿。” 童梦瑶闻言转过身来:“诶对,江愉你校运会报的什么项目?到时候我们去给你加油啊。” 江愉的心思全在发消息上,敷衍道:“游泳……” -- 第20页 王嘉欣忍不住调侃:“诶诶诶,干啥呢这么专注,人问你话呢。” “啊?”江愉这才回神,冲童梦瑶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啊,嗯……我报的仰泳一百米和二百米跑步。” 童梦瑶摇摇头表示没事:“只报了一个游泳吗?” “因为只能报一个……”江愉突然想到今天陈萱抱怨林飞远的话,她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于是连连道谢,“谢谢你我的好室友!你简直救我大命!” “诶?”童梦瑶一头雾水,但还是愣愣的回她,“不客气……” 江愉发消息道:“老师,陈萱学姐她们有人报了好几个项目。” 牧云行迟迟没有回复,也算是意料之中,江愉打开了特别关心提示音,撸起袖子开始拉引体向上。 大约做了二十个左右时,那声悦耳的提示音响了起来,她赶紧停下来去看,牧云行回了一个“嗯”。 江愉早就想好了接下来要说什么:“不是说一个领域只能报一个个人项目吗?” “但是很多校队运动员需要比赛的测速结果,所以学校会给他们提供这种通道。” “啊……”江愉接着发,“那我不需要多报几个吗?” “你想报吗?” 牧云行接着解释道:“陈萱她们报的多,里面有林教练的考量。 因为她们刚参加完比赛,今年成绩不太理想,所以多报几个距离找找状态。 你就单纯的测速而已,不过你想报的话可以报,我主要怕你太累。” 她这段话占了几乎半个屏幕,江愉看完之后心里一暖,无论牧云行还是林飞远,对运动员都是掏心掏肺的。 其实她也能看出来,陈萱她们虽然表面上和林飞远总是对着干,但心里还是很尊敬他的。 她的思绪回笼,好的,已经按照计划引出了林飞远,她想要趁此机会打探一下牧云行对他的看法。 江愉回复道:“嗯,我就还是报你说的那两项吧。” 她话锋一转:“我们今天训练的时候见到林教练了。” “嗯。” “他好严格啊。” 牧云行回道:“对你吗?” “不不不,对学姐她们。” “嗯,他很负责任,你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请教他。” 试探无果,江愉想到了自己的保底方案。但是太过大胆,她开始了一番复杂的心理斗争。她又回复了一个“好的”之后,对话框再也没了动静,她害怕再等一会牧云行又不看□□了,于是心一横说到:“林教练不骂人的时候还挺帅的。” 牧云行刚准备划出去,看到这条消息不禁猛地回忆起之前江愉说想找对象,她想到了一个十分荒谬的可能性,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哦?” 江愉看见这单薄的一个字慌了起来,完了,她就知道不该冒这个险,老师变得冷淡了。 她赶紧转移了话题:“我是说感觉很亲切——就不害怕向他请教问题了。” “嗯——所以你有什么问题?” 转移话题成功,两个人讨论了很久游泳方面的问题。 其实江愉自己能感觉到自己手臂划水的节奏不好,导致头部一沉一沉的,总是有水灌进耳朵。 这件事本来打算明天见面讨论的,不过既然说起来了两个人也就聊了下去,牧云行还给她转了很多资料,有视频有文字。 聊天结束时,牧云行仍念念不忘江愉对林飞远的夸赞,她不干扰江愉谈恋爱,但是如果真的喜欢上林飞远可就麻烦了。 她提起那天江愉和宋诗卿的对话:“我记得你说想脱单对吧。” 江愉万万没想到老师会说这个,又总不能说自己那天说的是假的,于是万念俱灰道:“嗯——但是我觉得很难,最快可能也要两年。” 很难?这是说已经有目标了但是很难攻略吗?牧云行越想越觉得危险,接着问:“你是喜欢年轻点的,还是成熟点的?” 这下直接给江愉整不会了,她甚至怀疑老师多少喝了点。但是既然她都问起来了…… 江愉脑海中浮现出牧云行的笑容,不禁弯了弯嘴角:“成熟点的吧。” 完了,牧云行如遭五雷轰顶,在心里把林飞远砍了十万八千刀。她回了个“哦”过去,心想应该如何是好。 正当牧云行大脑飞速转动的时候,那边江愉看着这个“哦”一头雾水。所以老师到底想说什么? 牧云行想把林飞远引出来,然后间接告诉她林飞远已婚,可是怎么再提到林飞远呢? 半响,她感觉自己脑子要冒烟。算了,僵硬就僵硬吧。 她发过去:“林教练平时去的勤吗?” 江愉更迷惑了,她一周只跟两次队里的练习,她怎么知道勤不勤?等会,还是说这是老师的变相查岗?所以她们俩真的有情况对吧? 江愉硬着头皮说:“还挺勤的,教练真的很负责任。” 江愉现在每发来一句话,牧云行对自己的猜测就更坚定一分。她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发了一句:“毕竟已婚人士,还是很靠谱的。” 已婚人士!?这回换江愉五雷轰顶,所以根本不是教练载老师回家,而是她们一起回自己家? 她实在忍不住了,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问道:“所以你是他妻子?”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他们二人郎才女貌如此登对,江愉心如死灰的看着屏幕,就等着一句“嗯”直接敲死她心里的小人。 -- 第21页 牧云行看见她发来的消息,直接黑人问号脸,这小孩什么理解能力? 她总觉得江愉今天怪怪的,该不会因为觉得她和林飞远在一起了,要吃她的醋吧。 想到这里,她连连否认道:“不不不我不是。” 她想了想,还是没告诉江愉他们是亲兄妹。 其实一直以来两人从未说过他们的这层关系,一是因为没有说的必要,二是毕竟老师和学生之间有壁,很多事面前还是需要隐私的,也能很好的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讨论。 江愉看见那些“不”字,猛地松了一口气,她甚至感觉屋里的空气都顺畅了很多。 这种大起大落中的快乐让她坐不住了,于是跳起来拉了几个引体向上。 听见声音,王嘉欣纳闷的问:“做个引体向上这么激动干嘛?” “激动吗?”这时江愉已经重新捧着手机回消息了,“还好还好。” “还好……吗?” 江愉回复道:“林教练真是人生赢家啊。” 话都说到这里了,牧云行推翻了自己荒谬的猜测。 虚惊一场,她也决定不再拐弯抹角,认真的发了一段话过去。 “江愉,我们说回刚刚那个话题……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事实上我也没有权利反对。 但是你要理智,不要找不适合的人,不要让恋爱占用太多时间。” 江愉慢慢的看,不合适的人?她缓缓地扶着凳子坐了下去,几不可觉的叹了口气。 牧云行接着说:“其实队里有不成文的规定,是不支持运动员谈恋爱的,但是我相信你能权衡好,不会辜负自己的努力。” 发完,牧云行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啰嗦,而且婆婆妈妈。她心情复杂的关了手机,就这样吧,该说的都说了。 江愉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但是对那句“不合适的人”无比介怀。 “可是如果真的很喜欢呢?”她问。 一直到睡觉前,牧云行才看到了这条消息,她认真的回到:“只要不逾越道德底线……” 她还想补充什么前提,不过想了想之后觉得没什么必要了,于是微微笑着打字道:“那就去追吧。” 她放下手机,把自己卷进夏凉被里。 她从老师的角度看觉得江愉没什么缺点,也许有些护犊子的心态吧——不过谁能让江愉动心,可真是幸运啊。 第10章 你来啦 两周的训练生活很快结束了,学校最近讨论的热点里免不了有校运动会,就连表白墙也都是些团体赛找队友的帖子。 最后一次跟队训练结束的时候,江愉拜托李叶淑帮她测了一次速。 其他的队员都很自觉的让开了两侧的泳道,避免水波影响她的成绩。 结果是正正好一分二十,刚好到牧云行的标准,这还是没有水波影响的。 李叶淑夸奖道:“很厉害了,你才练多久。” 这个成绩已经足够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资格,只是队里藏龙卧虎,只能说多见不怪了。 其实江愉也算是挺满意的,不过她总想着能超过牧云行的目标一点,给她一个惊喜,所以眼下稍微有些失落。 “可别说你很失望昂,”陈萱用手背拍拍她的肩,“会显得我很逊。” 江愉有些感激的看着她,只当这是安慰。 高琪在旁边解释道:“真的,你萱姐当时仰泳特别拉,被教练逼了一年才——哎哎哎别踢我啊——” 话没说完,陈萱的无影脚就踢了过来,被她笑嘻嘻的躲过去了,她求饶道:“错了错了,就是说江愉已经很棒了。” 李叶淑笑吟吟的看着她们闹,突然发现一旁的张雯一言不发,她的目光暗了暗,心想一会儿要找她聊聊。 这个话题说完,大家都准备要离开了。一说起晚上吃什么,陈萱突然提起团建的事:“对了,校运会都好好比,之后有团建呢。” 这下子大家都兴趣高涨,纷纷讨论要去吃什么玩什么,一行人披着浴巾往更衣室走,三三两两的聊着附近的好店。 李叶淑跟着张雯走在最后,斟酌片刻问道:“怎么了?看你不太高兴。” 张雯似乎没想到队长会问她这个,但是表情一下子软了下来:“我没事,队长。” “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或者陈萱,把我们当成姐姐就行。 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去找牧老师,平时我们生活上有什么事也都是找她。” “没有不愿意说……”张雯说话很小声,“我真的没什么事,就是我自己的问题。” 李叶淑点点头:“好吧,但是我们一直在,有问题不要自己扛着。” “队长,”张雯停下来,牵着李叶淑的手臂,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怎么了?” “你跟我说这些,我就已经没有问题了——谢谢你。” “嗯?”李叶淑有些绕不过来,但此时张雯已经继续往前走了,她想着以后要多关注张雯一点,这个话题便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更衣室里的凳子上摆满了东西,大家都在忙着淋浴和换衣服。 江愉以前都会留下来继续练,所以这是她第一次和队员们一起换衣服。 她发现陈萱不仅仅泳帽是彩虹色,杯子、毛巾、袜子也都是如此,甚至书包上还有彩虹挂件。 她看到这一幕相当震惊,感觉陈萱集齐了所有能带在身上的彩虹元素,所以陈萱也是lesbian?她知道这么想有点片面,可是谁看了这些东西不迷糊? -- 第22页 江愉因为这个猜想有些雀跃,她私心希望猜想正确,可是目前确实无从考证。再观察观察吧,她突然对这位个性鲜明的学姐来了兴趣。 校运动会开幕式那天烈日炎炎,虽然已经九月中旬,可是太阳依旧毒辣。 她们按学院和班级在下面坐着,江愉不出所料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 童梦瑶一脸的不可思议:“我算是见识了,所以你白的发光是有原因的。” 江愉看着她一点保护措施不做,羡慕道:“你才好,不用捂也这么白。” “我可没那你白。” “你像我一样捂得这么严实,就肯定比我白。” 一旁的王嘉欣看不下去了:“行了二位花仙子,白萝卜看见你们都自愧不如。” 江愉笑着打她,这时候校长开始讲话了。 航拍器嗡嗡的在她们头上飞,拍到的画面实时显示在大屏幕上。拍到第一排时,江愉突然狂摇王嘉欣:“快看快看,我们游泳老师!” 然后又摇柏北文和童梦瑶:“快看快看。” “哪个哪个?”三个人也很好奇这位老师的庐山真面目,于是连连探头看,结果大屏幕里的一个个人头都很小很小,完全看不清脸。 柏北文问道:“江愉,你确定这能看见人?” 只是问起来的时候江愉已经开始了忘我的花痴,她支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大屏幕:“最漂亮的那个——她好好看,我好喜欢啊。” “额……” 校长讲话意外的很短暂,又表演了几个节目之后,上午的部分就算是结束了,正式的比赛从下午开始。 二百米赛跑的小组赛就在下午两点,于是四个人去食堂吃了点便直接回了操场。 老师和志愿者们在布置赛场,她们逛了一圈,江愉沿着操场慢跑。 “你这样不消耗体力吗?”童梦瑶不解道。 江愉摇摇头:“慢跑没事,要运动开才能比出成绩来,一会还要拉伸。” 童梦瑶点点头,三人说要去看看有没有帅哥,便暂时和江愉分开了:“你先练着,一会比赛的时候我们再来。你是第几组?” “第三组。” “好嘞,加油拉伸!” 江愉点点头,然后便跑开了。没过多久,大喇叭开始喊女子二百米的运动员准备检录,江愉在检录点附近见到了很意想不到的人。 “林教练?”她走过去打招呼。 “啊,”林飞远看着她,似乎回忆着什么,“江愉是吧,跑二百米?” “是,刚准备去检录。” 林飞远点点头,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江愉用疑问的语气说:“教练?” “啊,嗯……那好好跑,”林飞远指了指男子一百米的检录点,“我先忙去了。” 江愉缓缓点了点头:“好……” 谁知林飞远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那个,江愉啊,”他摸了摸鼻子,“别紧张,跑出你自己的成绩来就行。” 江愉虽然很疑惑,但还是笑着答应道:“好的教练,谢谢教练。” 林飞远走到男子一百的检录点那里,只是对着发号码簿的志愿者嘱咐了两句,便转身走进游泳馆,现在正进行自由泳和蝶泳比赛的检录。他找到女子检录点,牧云行正坐在那儿喝水。 他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你就坐着?” 牧云行往一边挪了挪:“都发完了,等喊人呢,你管我坐着站着。” 林飞远切了一声,故意卖关子道:“刚才遇见你好徒弟了。” “嗯?”牧云行立马来了兴致,“怎么样,按我说的告诉她了吗?” 看到运动员名单的时候,牧云行就为江愉捏了一把汗。 她虽然知道学校有二百米的特招生,但怎么也没想到今年有三个特招生报女子二百,她怕江愉紧张,于是托林飞远去帮她说两句话。 林飞远欠了吧唧的笑了笑:“我告诉她有三个特招生,她肯定赢不了——嘶疼疼疼——” 牧云行松开手:“能不能好好说?” “呼——你真下手啊。姑奶奶,你给的这任务你自己说怎么完成?”林飞远发牢骚道,“昂?又要装成不经意的样子,又要告诉她不要紧张,又要让她好好发挥。你觉得合理吗?” 牧云行想了想,实在无法反驳,叹了口气问:“所以呢?” “我只能说我尽量了。” “僵硬吗?” 林飞远回忆了一下江愉的表情:“或许……不僵硬吧。” 牧云行点点头:“改天请你和嫂子吃饭。” “其实你自己去说也无所谓。” “你怎么还知道避开自己运动员的项目,这不也是一个道理?” 很多教练为了不影响运动员的心态,会选择主动避开监他们的项目,这一点两个人其实都很清楚。 “我觉得有点不一样,说句话而已——算了,你有你的想法。” 牧云行起身走到窗边,环着手看外面的情况。 林飞远转过头来看她:“但是你不会不打算看她比赛去吧?” “一会儿去。” “行嘞,我也去看看那些小兔崽子。” 他刚刚站起来,牧云行突然问道:“对了,你今年让何川报的什么?” “哎,”提起何川,林飞远难免要叹气,这位队伍主力今年的状态可算不上多好,“没报,他自己不想比。” -- 第23页 牧云行蹙眉:“一个也没报?你就由着他来?” “他和陈萱不一样,他是心里有坎过不去,麻烦啊。” 牧云行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过两天我找找他,这样下去可不行。” 林飞远想嘱咐她两句,刚要说话却又觉得让她自己说吧,在他心里,牧云行比他会说话的多。 江愉把号码簿别在最里面的运动服上,就在一边继续做拉伸运动。 说她完全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是自己曾经最擅长的项目,她知道自己可能跑不出当年的风采,不过最近也不是没有训练,谁知道结果如何呢? 一二组很快就结束了,志愿者带着三组的一行人去了比赛场地。刚到那,江愉就看见王嘉欣在等候区冲她招手,还是像个“跳舞的人”。 王嘉欣迎过来说:“别提了,每个运动员只让进一个‘家属’,但是她们俩说想想办法进来,我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嗐,你们能想着我我就很开心了,要不跟她们说声别费劲了。” “好,我一会儿问问她们,”王嘉欣看了看别人都开始脱外套了,于是伸出手来,“来吧,人家都脱了。” 江愉点点头脱了外衣,只剩里面的运动T恤。 王嘉欣看了看她的裤子,疑惑道:“你穿长裤?而且怎么长裤外面穿短裤?” “没,这是高弹裤,”江愉有些难为情道,“但是穿上有点显屁股,所以我又穿了个短裤。” “懂了,”王嘉欣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这时候大喇叭开始喊运动员入场了,王嘉欣连说几声加油之后,抱着衣服退到了观众席。 第三组里有一个特招生,那人大概一米七多一点,留着一头狼尾,穿着运动T恤和短裤,露出来的肌肉线条称得上夸张。她赛前一直嘻嘻哈哈的,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江愉一看她的钉鞋就能看出来,她绝对是专业练短跑的。两人之间隔了一道,江愉心想一会儿要尽最大可能跟上她。 “各就位——” 江愉做好蹲踞式,低头看着红色的塑胶跑道,空气中弥漫着塑胶被晒过的味道,她感觉自己心跳如雷。 她赛前经常会紧张,所幸这种紧张带给她的更多是好的影响。 “预备——” 身体抬高,她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砰——” 江愉在起跑上很有天赋,大概归功于她的反应能力。她几乎在枪响的瞬间“飞”了出去,身体倾斜的角度,最大幅度的步频,竭尽全力的蹬地和摆臂,太久没有站上赛场,但是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曾经的身体活了过来。 牧云行一直在志愿者一行之中,看到这个起跑着实吃了一惊。 她只知道江愉有很强的爆发力,还从未知晓她这样快的反应速度。 如果这样跑下去,她感觉江愉完全有可能超过其他组的特招生。可是牧云行很清楚,耐力是江愉的软肋——这也是她把培养项目从仰泳二百换成一百的原因。 江愉的耳边是熟悉的风的声音,除此之外,她感觉观众席涌起一阵阵热潮。 她前面一直没有人,就要过弯道的时候,右侧的特招生包了过来,那人的亮橙色T恤十分显眼,江愉和她短暂的对视,那人的表情很好的诠释了“震惊”。 江愉知道后半段要来了,而那就是她的弱点。 她使出全力来追赶那个人,却还是看着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最后五十米的时候,她绝望的发现对方竟然还加速了,也是这时候,她在终点处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牧云行!? 江愉的身体已经筋疲力尽,然而精神上却受到莫大的鼓舞。她有些不顾一切的又加大了步频。这时那个女生已经到达了终点,弯着腰疯狂喘气,她看着江愉冲刺,整个人无比震惊。 观众席的目光都被这场比赛吸引,人们的惊叹声一阵接着一阵,然而江愉什么也感觉不到。她只能看见一个阳光刺眼的地方,和一道熟悉的身影。 江愉破天荒的在跑二百米的后半段提速,最后几步,她感觉自己的肺就要变成废墟,上半身好像已经和两条腿剥离,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胯动到底还能不能带着双腿。 到终点了,她看着离她最近的人,那人冲过来把她扶起来。 对,就是牧云行。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的各位,不妨留个言吧,谢谢大家! 第11章 我的骄傲 牧云行完全没想到江愉会最后冲刺,她清楚江愉的身体素质,小姑娘的爆发力很强,就导致她容易在前半段消耗体力,后半段比赛只能维持速度,很难再冲刺。 之前江愉说过自己二百米是得分项,八百米是弱项,也是因为耐力不好。 牧云行扶着她,让她完全靠在自己身上,在一旁的草地上很慢的走。 所以今天是什么情况呢? 她不觉得江愉是急于证明自己的人,所以更加疑惑。但是眼下她只是静静地陪她溜达,什么也没有问。 “老师,”江愉的声音哑哑的,“录结果不用我过去吗?” 牧云行心想这孩子还真是不耽搁事儿,说到:“一会儿会喊你。” “奥,那就行。” “你感觉怎么样,没有不舒服吧?” -- 第24页 “没有,就是和平时跑八百一个感觉。” 其实江愉刚走了十来步就缓过来了,只是这样和老师接触的机会太来之不易了,所以耍赖皮般没有说话。 牧云行犹豫片刻道:“小组赛而已,其实不用这么拼。” 江愉又回想起自己看到她的那一刻心里的感觉,可终点站的是你啊,你毫无征兆的出现,加速是我的应激反应。 她很想这么说,或者表达出一点点也好,可到底没有鼓起勇气:“很想跑赢那个特招生……” 牧云行听出来她声音里的失落,叹了口气道:“没关系,我们专业不在此,而且不会有人一直拿第一。” 江愉决心撒个慌,于是心一横说到:“不是,因为她是步久白。” 步久白就是那位特招生的名字,很特别,检录的时候她一眼就记住了。 “这样啊……”牧云行不明白是不是两个人有什么个人恩怨,不过既然江愉都这么说了,那就点到为止吧。 “三道的,江愉!江愉在哪?” 录成绩的人开始喊她了,江愉回到:“来了来了。” 牧云行其实相当期待成绩,但是她表现的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以不方便跟着为由让江愉自己去了。 问出来是二十六秒九一,这个结果连江愉自己都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跑进二十七秒,这样一来,这段时间的努力也算没有白费。 她顺便看了看前面步久白的成绩,二十四秒八二,恐怖如斯…… 不过这也不影响她的开心,她很兴奋的回去找牧云行,谁知道半路被步久白截了胡。 “嘿,”步久白叫住她,“江愉是吧?” “嗯。” 离近了看,江愉的第一感觉是这人姬气好重,而且有点……非主流。无论是断眉还是耳钉,都给她一种这人真有个性的感觉,她甚至在步久白的锁骨处看到文身的尾巴。 步久白拉起衣领来擦了擦汗:“你是练什么的,没在田径见过你啊。” 江愉笑了笑:“严格意义上算半个游泳队的——我本身是学物理的。” 步久白的嘴型明显是一个“woc”,放下衣领夸赞道:“牛/逼/啊。” 她的眼睛是那种薄薄的内双,再加上高挺的鼻梁,和小麦色的皮肤——哦,还有各种非主流的装饰,她整个人给江愉的感觉就是“阳光的前卫姬仔”。 “别别别,”江愉受不住这一句“牛/逼”,她连连摆手道,“我小命差点跑没了,你才是真厉害。” 步久白也不跟她玩虚的,大方道:“我知道,所以评价你嘛。” 江愉喜欢这人的爽快,想到以后可能有事要请教,当即就想要一个联系方式。 “能加个□□吗?” “没问题,”步久白点点头,掏出自己的手机来。 江愉突然发现对方已经披上了衣服,而自己还是比赛的那一身,自然也没有带手机。她张望了一下,试图找到王嘉欣,果然在终点处看到了她。 “王嘉欣!这儿!” 王嘉欣正愁找不到她,听到声音立马抱着衣服跑了过来:“你太牛了姐妹,我们仨快激动死了,童梦瑶差点从观众席掉下来。” 江愉面前可还站着步久白,她来不及打断,王嘉欣激动地说了一大串话:“牛,真的牛。我靠你不知道,你冲刺的时候观众席都快炸了,啊啊啊我太开心了。跑第一名的那个姑娘更牛,但是她——” 听见这句但是,江愉慌忙打断了她:“诶诶诶王嘉欣!给你介绍一下啊,步久白。” 她指了指身旁的步久白,强调道:“就是我们组跑第一的大神。” 步久白点点头。 “啊……”王嘉欣肉眼可见的有些尴尬,但还是努力自然的和对方打了招呼。 江愉拿出手机来加上了步久白,便带着王嘉欣去找牧云行了。 江愉突然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给室友审核对象的感觉——或者称之为妄想。 “这就是牧老师,”江愉介绍道,“老师,这是我室友。” 王嘉欣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是惊讶的。她原本以为江愉所说的“美女老师”有老师这层滤镜加持,想不到本人竟然这么漂亮。 说漂亮其实不完全对,牧云行身上有种独特的慵懒气质,让人感觉她是那样温和的一个人。 但可能因为老师的身份吧,她同时也让人觉得有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老师好,”王嘉欣打招呼道。 “嗯,你好,”牧云行点了点头,突然发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江愉身边的人,从前甚至没听她提起过。 牧云行又问江愉:“多少秒?” “二十六秒九一。” “不错,”牧云行拼命压抑自己的开心,想着怎么说才能不影响江愉的心态。然而江愉似乎听见这句“不错”就很满足了,整个人洋溢着一种愉悦的感觉。 一个穿着蓝马甲的志愿者跑过来:“牧老师!检录点四的人在找你。” “啊好,我这就去,”牧云行回头答应下来,再转回来时两个小姑娘摆手说着“拜拜”。 “那我先去忙了,”牧云行犹豫片刻,还是对江愉说到,“我很满意,明天加油。” 江愉瞬间心跳如雷,一句“好的”说的磕磕绊绊。牧云行走后,王嘉欣揶揄道:“你这脸红的是不是太快了点。” -- 第25页 “啊?有吗?”江愉装作无辜。 “下次你该随身带个镜子,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二人开始往操场外走,王嘉欣突然问道,“对了,你们老师有男朋友了吗?” “不知道,”江愉心沉了沉,“怎么了?” “就是好奇,但是她真的好好看啊,我以前没觉得会是这样。” 江愉骄傲道:“对吧,我的审美你放一万个心。” “哈哈哈,毕竟是你的‘专长’。” 召开运动会的这两天,几乎所有体育老师都是同时下班。傍晚,林飞远和牧云行在楼下“巧合般”相遇了。 “回家吗?”牧云行明知故问道。 林飞远好笑道:“好妹妹,下次不用拐弯抹角。” 两人的家就隔着一条街,所以一旦有时间林飞远都尽量捎着牧云行,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牧云行显然很开心,一路上有些喋喋不休。林飞远能猜到原因,于是在一个话题结束的时候故意问道:“江愉跑的很好?” 牧云行一副“你懂我”的表情,有些激动的说:“你真该看看她的起跑,她当时如果去练二百米也绝对没问题。” 她滔滔不绝的垮了江愉一路子,林飞远一直“嗯”、“哦”的回应着。 看她终于停下来,林飞远最后说:“看来我的工作做得很到位。” “对,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本来今天打算请你们俩吃饭的!” 林飞远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打转向灯拐进了地下车库:“别了,正好你嫂子他弟弟给送的大闸蟹,你今天上我家吃一顿吧。” 牧云行这才发现自己讲的太过投入,以至于都没有发现已经路过了自己家,她摊摊手道:“恭敬不如从命——确实好久没吃嫂子做的饭了。” 第二天一早就是仰泳一百米和女子二百米的决赛,报名人数只有六人,所以仰泳直接进行了决赛。 江愉在场边进行拉伸准备,对这个地方相当熟悉感冲淡了她心中的紧张。 其实她感觉自己的紧张在游泳领域并不明显,也许因为自己刚刚涉足。 宿舍里其他三人都有课,所以没能来看她。 某一次拉伸抬头时,她正好看到张雯披着浴巾走过来,心想终于遇到一个认识的人,于是打招呼道:“嗨!” 张雯愣了愣,回了一个“嗯”便坐在了一边,江愉和她本来就算不上相熟,又看她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便没再说什么。 张雯是练自由泳的,得知她报了仰泳比赛的时候,连牧云行也有些吃惊,不过这也是人家的自由。 这时候所有运动员都到齐了,除了江愉和张雯,其他人连泳协的都不是,应该就是普通的游泳爱好者。江愉想着一定要全力以赴,结果就随他吧。 一直到下水,张雯都没再说一句话,而且连拉伸也没怎么做,江愉心想要不要帮她做做拉伸,后来觉得还是别管闲事了。 观众席没有什么声音,实际上来看游泳比赛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整个游泳馆算不上热闹。 池边站着救生人员和志愿者,裁判员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两边各有两位。 运动员抓着池壁调整姿势,江愉知道牧云行一定在看她,她定了定心,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此战没有冲刺金牌的愿望,她只想超越自己,拿出更好更好的成绩来。 裁判员开始发号施令: “Take your mark” “Get set” “Go” 江愉蹬腿的角度和力度刚刚好,潜水之后做着类似海豚泳的动作,整个过程流畅而优美。接近潜泳速度后她刚好露出水面,第一个开始打腿。 张雯在她旁边泳道,江愉能感觉到她近在咫尺,很快也开始划臂,形成强烈的水波,两人中间的分割线跟着节奏上下浮动。 江愉用上了调整后的呼吸方式,可是游完一趟之后就发现力不从心。 从第二趟开始她又换了回去,游进过程中不停往嘴里呛水,可是此时的她顾不了这么多,只能凭借强大的身体素质拼频率。 第二次转身张雯紧随其后,二人几乎已经没有差距。 江愉能感觉到来自对方水纹的干扰,她这才发觉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在这场比赛中的积极意义,于是更加卖力的打腿,可是又害怕自己乱了节奏。 进入最后一趟时,张雯已经和她并列了。 江愉知道自己要冲刺,可是节奏问题不容小觑,她以往频率低,所以以前的换气方式可以应付。可是如今能力提升,以前那套方法的弊端就漏了出来。 转身过后,她用了一个极端的方法。评估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之后,她心一横开始采取“假呼吸”——每三次换气中有一次并不换气,这样就没有大幅度动作会呛水的隐患,只是对肺活量和身体素质有极高的要求。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速度加快,同时短暂的憋气带来了一点听力上的蒙蔽,她感觉自己像一头深海里的鲸,在无尽的大海里前行。 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大概还有十米。 水声不止,一会儿深一会儿浅,她分不清哪些是对手的号角,于是只能激励自己就要被超过了。 明明赛前还想着并不追求名次,结果还是用“对手”来激励自己。她想这就是体育竞技的魅力所在吧,从来只有不服输,没有不想赢。 -- 第26页 碰到池壁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就要虚脱。 和那次在游泳馆不顾一切的游向深水区一样的感觉,想到这里,她有些感激自己有过这种经历。 她似乎听见哨响,浮出水面的时候,她正巧看到身边的张雯摸到池壁。 游泳馆只有稀稀拉拉的观众,但是江愉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热情,他们几乎都站了起来,为遥遥领先的两人喝彩。 江愉的心在嗓子眼里砰砰跳,不知道是刚刚过度憋气还是比赛氛围所致,她感觉呼吸有点难以平稳。 但是她特别开心,能感觉到这场比赛成绩肯定不错,张雯和她不相上下,于是她想要和对方分享这种喜悦。 谁知张雯一会儿也没缓,裁判员录完成绩之后,她直接翻身上岸,披着浴巾就离开了。 江愉的成绩是一分十八秒□□,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一点,她顾不上张雯如何,等全部运动员录完成绩之后便上岸寻找牧云行。找了一圈之后,她终于在接水的墙边发现了牧云行的身影。 她有些疑惑老师为什么站的那么远,刚要举起手打招呼时突然明白过来了。 这是游泳比赛,在场很多人,甚至其他参赛者可能都是牧云行的学生,她应该是不太方便出现在这里的。 想到这些,江愉只小心的摆了摆手,同时拼命地咧开嘴笑。 她发现牧云行正指着后面的什么,江愉有些近视,但是大概能看清所指的方向——长凳,还有运动员的东西。 她看了看自己的浴巾,立刻明白了牧云行的意思,大力点了点头之后走过去把浴巾披在了身上。 牧云行点了点头,转身从小门离开了。 江愉的下一场比赛大概有半个小时就要举行,她不怪牧云行走的仓促,准确来说,牧云行能来看她她已经无比开心了,何况还提醒她披上浴巾。 江愉打开花洒,心想自己还真是够容易小鹿乱撞。 更衣室里还有准备下一场比赛的运动员,刚才那场比赛的人也还没走,于是显得有些拥挤。 江愉在凳子旁换衣服,本来没觉得尴尬,直到有个姑娘惊呼:“你摘了泳镜好漂亮啊!而且游泳还这么厉害!” 江愉整个人愣住了,坦白讲她认不出这姑娘是谁,不过这就是社交牛\逼症吗?她瞬间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拜托让我把内衣穿完再说行吗…… 她礼貌微笑道:“谬赞谬赞……” 然后僵硬的继续穿衣服,所幸那姑娘后来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最后在江愉离开时和她道了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之后: 林飞远: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学生”? 牧云行:…… 第12章 万事俱备 游泳比赛的颁奖要最后统一进行,江愉马不停蹄的赶往二百米的决赛,甚至有点怀疑牧云行是不是要故意锻炼她的心态,才让她报两场这么近的比赛。 她作为最后一个人通过检录点,列队过去的时候正好在步久白后面,她一直想打个招呼,奈何对方总在张望着什么,根本没看她一眼。 江愉默默的跟在后面,步久白比王嘉欣还要高一点,而且长期锻炼让她显得富有力量。 此人显然更注重决赛一点,穿的是一身专业的紫色高弹,依然能看到夸张的肌肉线条。 “诶!”步久白转头时突然看到了江愉,“你来了啊。” 江愉心想这人是不是视野太高以至于没看到自己,笑了笑回答道:“嗯,刚比完游泳。” 步久白立马来了兴致:“哦?游泳馆现在在比什么?” “好像是自由泳决赛,”江愉被她突如其来的好奇心逗笑了,“要去看吗?跑完应该还来得及。” “没,我就问问。” 不知道是不是江愉的错觉,她总感觉对方叹了口气,但是已经走上赛场,这些事情很快被抛之脑后。经过观众席时,她被第一排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才发现那些人举着一个写着“紫色闪电”的牌子,正激动地给步久白加油。 江愉忍住笑意,前面的步久白冲着那些人招手,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尖叫声。 也对,步久白这种人,酷酷拽拽的又有能力,确实很容易吸引“女粉丝”。 “你好受欢迎啊,”已经经过了那些人,江愉笑着说。 步久白摸了摸脖子道:“她们非要搞,我都习惯了。” 按照小组赛成绩,江愉在四道,她观察了一下所有的人,心想还真是被牧云行骗了一道。 三个特招生参加,她们就在自己身边放松肌肉、做高抬腿,还有试起跑,这二百米还真是“冷门”啊。她想到自己的目标,但是这场比赛想要拿前三实在有些难度。 塑胶跑道上,她们的影子在脚边缩成小小一团,运动场都是吵闹的呐喊声和哨声,有的属于别的比赛,有的属于这边。 江愉已无心再去看写着“紫色闪电”的牌子,她本来以为自己保持轻松就能不紧张的,可真正到了这一刻才发现之前的努力都是徒劳。 压力把她的心脏推上嗓子眼,要追步久白吗?算了,她看了看后面的人——三道在内圈,起跑线落后于她——那个人体格很小,看起来相当敏捷,江愉决定不要给自己太高的难度,就追这个离自己最近的对手吧。 -- 第27页 运动员很快准备就位,蹲踞式做好之后,江愉的操场只剩下心跳声。心跳如雷,她甚至有些害怕自己听不清枪响。塑胶跑道的气味灌进肺里,她突然有些释怀——自己是游泳运动员来着,二百米早就不重要了对吧。 她热爱体育,但从没想过以此谋生,只是长久以来的期望给她了太多枷锁,让二百米赛场变成让她闻风丧胆的东西。可是,牧云行说无所谓对吧。 各就位的时候,江愉抬起头来,阳光刺得她有点睁不开眼。步久白有“紫色闪电”军,她只有一个不知道何时会出现的牧云行。 可那是牧云行啊。 “预备——” 所以不要把这当成比赛了,就只是跑向牧云行而已。 枪响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了出去。 感觉上才刚刚起步,最内圈的一道紫色真的像闪电般闪过,江愉在那一刻见证了这位前辈恐怖的实力,但是那一刻只有同为运动员的敬佩。 因为是她曾经放弃的东西,所以对坚持下来的人无比尊敬。步久白的形象在她心里变得高大起来。也是这时她释怀了,所以为什么不能甘心做个观众呢? 后面的人的呼吸就在耳畔,她被压的很紧,可是真的没有力气冲刺了。 还有五十米,她看着自己内道的人又一次加速,而这时步久白已经被“粉丝”们团团围住了。 冲过终点时筋疲力尽,特招生在体育项目上有垄断般的能力和人气,江愉冲线之后扶着膝盖半蹲着,身边只有属于别人的呐喊声。 但是没所谓了,跑的很开心——以前不理解别人说的这句开心,她现在有些明白了。 剧烈的喘息时,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很好了,别难过。” 牧云行大概以为她很受伤,所以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没想到江愉抬头时是一脸灿烂的微笑。 “老师,你来啦。” 江愉的脸很红,再搭配这个笑容,整体给人一种“淳朴的少数民族姑娘”的感觉。牧云行不明白她开心的理由,实际上她总感觉今天见到的江愉有些不一样了,不过释怀总归是一件好事。她点了点头,扶着江愉想让她走一走。 “四道的!” “啊!来了!” 裁判员在喊人了,于是两个人只得先走回去。 最终的成绩是二十七秒一,虽然有些差强人意,但两个人显然都没有因此而失落。她们没再关心其他,只是转身离开了。 她们路过一个人们围起来的大圈,里面团团围住一个人,边上的人每叫一声,中间的人就被抛起来一次。江愉看清那是步久白,打心底里为她开心。 “老师,”江愉指了指那个人,向牧云行介绍道,“中间那是步久白,特别厉害——你认识吗?” 牧云行点点头:“听说过,好像去年就达到健将级了,早就被省队要走了。” 江愉无比赞叹的摇摇头,心想自己竟然和这样的人站上了同一个赛场。 这时候大喇叭喊,二百米决赛的颁奖就要举行,牧云行停下来,问江愉想不想看颁奖现场。 “好,”江愉点点头。 其实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而已,很冒昧的把你当成支柱一样的人,得寸进尺般想要得到特权。 她们两人站在栏杆旁的阴凉里。颁奖台上是三个特招生,另外两个的人气显然不步久白,步久白的名字好像炸弹的引线,她走上去的时候观众席又爆炸了。 步久白本身长相就容易显得冷酷,再加上她总是一副拽拽的表情,所以这会儿有点不可一世的感觉。 倘若江愉和她从未认识,大概也会觉得这人太自满,可是眼下只觉得她很有意思。 “真厉害啊,”江愉喃喃自语道。 “的确,”牧云行环着手看着颁奖台,“她教练这下要请客喽。” 江愉有些疑惑:“嗯?可是咱们学校的冠军,对她来说不是本来就很容易吗?” “你知道她跑了多少?” “啊……刚才没看。” 牧云行眯了眯眼:“二十三秒二四,今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进国家队。” 江愉的嘴巴张成“O”形,又缓缓地合上了,她侧头偷偷看向牧云行,是错觉吗?老师的脸上似乎有和她一样的敬佩。 “老师……” “嗯?”牧云行转过头来。 “我没跑进前三,所以目标没完成……” “嗯,”牧云行带着笑意点点头,“中午想吃什么?” 江愉的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的:“我们一起吗?” “走吧,看在你已经很努力的份上,带你吃顿好的,”牧云行自顾自往前走,半响又加了一句,“特别是仰泳,值得奖励。” 江愉的愿望很简单,她知道牧云行下午还有工作,所以只说了一个学校食堂里的店家。 “拉面?”牧云行颇有些无奈,“你不用这么客气,说了去吃点好的——那家拉面我都吃腻了。” 江愉摇摇头:“可是已经快一点了,你下午没有工作吗?” 她身上莫名有种大人的感觉,牧云行好笑道:“你下午有课吗?我都无所谓的。” “第一节 没有。” “那就行,”她们正好走到路口,牧云行不由分说的往校门方向拐,“去吃海底捞吧。” -- 第28页 江愉犹豫道:“会不会太破费……” 牧云行只见过耍无赖的,还没见过替教练腰包着想的运动员,听见这句话未免有些不习惯。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江愉心里全是“完了完了”。她竟然在婉拒老师的邀请?老师会不会觉得她太拖泥带水…… 想到这里,她赶忙反悔道:“行,就海底捞吧,我也……好久没吃火锅了。” 牧云行笑了笑,心想这才正常,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体育中心下面的停车场,牧云行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来,按亮了林飞远的车。 她早就想好今天中午要带江愉出去吃饭,所以提前借好了车。反正林飞远中午用不到车,很爽快的就把车钥匙给了她。 牧云行拉开驾驶座的门:“上车。” 江愉坐上了副驾驶,整个人愣愣的。 牧云行倒车出去,一路开出校。感觉到对方一言不发,于是问道:“怎么了?这么安静。” “我以为我们要做地铁或者公交……老师竟然有车。” 牧云行摇摇头:“林教练的车。” 江愉心里涌现出熟悉的感觉,但是转念一想今时不同往日,老师已经澄清过那个绯闻了。她打趣道:“你们关系好好啊,之前我们还在猜你们是不是情侣。” “啊?”正好到红灯,牧云行转头看向江愉,一脸震惊,“我和林教练?” 江愉被她看的有点脸红,小幅度点了点头。 牧云行叹了口气,车子缓缓加速,她平静的说:“林教练是我哥,亲生的——早知道你们能想到那里去,不如早告诉你们。” “啊?”这回轮到江愉震惊,那自己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可是你们——” “他跟我爸姓,我跟我妈姓。” 江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牧云行看了她一眼。 “没,”江愉决心要问出那个问题来,摸黑往前走算什么事。她努力自然的问:“所以你还是单身?” 牧云行被她的笑容感染,嘴边也挂着微笑,她不知道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开玩笑般说:“怎么,你要给我介绍一下?” 江愉瞬间开心起来,看着她眨巴自己的眼:“没,我就问问。” 牧云行不明所以:“搞不懂你……” 李妍听说这件事后,直说万事俱备。 “确实,”江愉点点头,“但是要再等一等,等她不是我老师之后。” 李妍有些意外:“你不打算一直练下去?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 江愉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电话那边有呼呼的风声,江愉问道:“你在跑步吗?” “没,在骑车。” “骑车你给我打电话?” “没事,路上没什么人——不过你不一定要等到那时候。” 江愉知道她又把话题扯回来了,好奇道:“哦?啥意思。” “你先追追看嘛,又不是追了就立马能成。” 江愉狡黠的笑了笑:“英雄所见略同。” “哈哈哈,”对方早就料到似的笑起来,临了又嘱咐道,“但是别耽搁——算了,你也用不着我嘱咐。” 西南交大是国内首批双一流大学,虽然综合排名在十名左右徘徊,但是其理工科实力不容小觑,其中江愉所在的核物理专业更是数一数二。 国内最早出现的那些核物理领域的领军人物,很多都毕业于西南交大,这里也因此被戏称为“核弹摇篮”。 在李妍的印象里,除了高二上学期,江愉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是在那个学期直接掉到了五十名开外,江愉也因此放弃了体育这条“支线任务”。整个高三她一心扑在学习上,又把成绩追了回来。 所以江愉的学习肯定是不用她操心,她最后说:“不过感情上的事尽管问我,本‘恋爱大师’不收你咨询费。” “喂喂喂,”江愉好笑道,“不就是谈得多吗,你那都是烂桃花。” “你倒是谈一个我看看啊。” 江愉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道:“势在必得。” 挂掉电话,江愉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她看着外面皎洁的明月,心想这下子万事俱备了吧。 她对自己追人的本事算得上自信,所以牧云行是不是囊中之物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江愉:我很难动心。 牧云行:哦?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13章 团建 运动会的闭幕式在星期天举行,上午闭幕式结束,泳协的人约了下午出门团建。 江愉这两天比赛落下了三节课,再不补恐怕跟不上了,她打听了一下,得知老师不会参加之后便也推掉了。 苦战一整个下午之后,她六点钟打开手机,看到了李叶淑在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烤肉来不来?只有队里的人。” 江愉赶忙回复道:“去去去,你们在哪?” 团建这种事有机会肯定是要参加的,江愉喜欢这种大家聚在一起的感觉,若不是时间所迫一定次次都去。对方迟迟没有回复,江愉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队长?” 李叶淑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江愉,刚才在排队,没看手机。” “没事没事,我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 -- 第29页 “你直接来就行,就在天桥对面,烤肉自助。” “北门天桥?” “对。” 江愉已经开始换衣服,夹着手机最后说了句:“行,我这就去。” 王嘉欣看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调侃道:“呦,和谁约会去啊?” 江愉斜她一眼:“游泳队团建,你想象力太丰富了点。” “有帅哥没?” 江愉摇摇头:“我都不知道有没有男生,喊我我就去了。” “行吧,”王嘉欣认真道,“别回来太晚,有事call我。” 江愉已经收拾好了,临走前戳了戳她的脸:“知道了宝贝。” “咦~” 天桥对面有很多店铺,可是只有一家烤肉自助。 江愉走进去,队友都在最里面的一个大桌子边,她在那些熟悉的面孔里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步久白!?” 步久白戴着一个黑色发带,穿着一身运动服,显然从训练场上过来的,此刻正站着收拾着桌子,见到江愉也有点惊讶:“你也是校队的?” 江愉点点头说:“算是吧。” 这时候陈萱端着东西回来了,在江愉背后揶揄道:“喂喂喂,这么多队友你不理,一上来先跟她打招呼,算什么?” 江愉立刻乖巧道:“萱姐好,一下午不见,甚是想念!” 陈萱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端着东西放在了步久白收拾出来的空位上。 李叶淑笑着递过来餐具:“坐吧。” 江愉坐下之前,一个个给桌上的人打招呼,大家都很开心,显然是期待了这次团建很久。 江愉打完招呼坐下来,旁边是刘明月。 刘明月和张雯是同一级进来的,江愉刚才没见到张雯,于是问道:“张雯呢?” 刘明月说:“她说不舒服,先不来了。” “没事吧?我看她比赛的时候就不太开心的样子。” 刘明月摇摇头:“不知道。” 江愉不再多问什么,邀请道:“去拿吃的吗?” “走,我刚说想去。” 两个人去了拿盘子的地方,江愉好奇道:“步久白和萱姐认识?” “嗯,应该是,而且队长她们都和她很熟的样子。” 江愉点点头,联想起陈萱的那些彩虹元素的装扮,一种猜测浮现在她脑海中,而眼前刘明月显然不知情,所以她暗自压下自己的猜想,准备这顿饭好好观察一下。 江愉自知是个俗人,对这种“窥得同类”的事向来不避讳自己的兴趣。所以这件事对她而言算得上“喜上加喜”,让本来就很欢乐的饭局变得更有趣起来。 两人端了很多东西回去,这一桌都是些运动员,桌子上摆的满满的,看得出来她们饭量十足。 一顿饭下来,江愉发现那两个人根本不需她偷偷观察,她很难想象两个平日里那么“浑身是刺”的人,在彼此面前会是这幅样子。陈萱还好,依然是一副“姐”样,只是步久白这位大神是不是太百依百顺了点。 “就喝一点,”步久白可怜巴巴的看着那瓶刚被陈萱抢过去的酒,恳求道。 “不可能。” “一点点,没事儿的,你自己喝多没劲。” 李叶淑笑着碰了碰陈萱:“别闹她了。” “不是,队长你不知道,”陈萱站起来,把酒瓶放在江愉旁边,江愉瞬间像接了个烫手山芋一般,看着眼前的啤酒不知所措。 陈萱继续道:“她过两天有个选拔,不能碰酒精。” 江愉一副上下为难的样子看向步久白,后者无奈的摊摊手:“不喝了不喝了。” 陈萱闻言总算放心下来,起身想要拿回那瓶啤酒。 谁知步久白直接坐着搂住她的腰:“老婆,不喝了,你也别喝了。” 一桌人简直要被闪瞎狗眼,高琪揶揄道:“喂,不带这么撒狗粮的。” 陈萱拍开她的手:“你都开了不喝怎么办?” 在场运动员要么不喝酒要么戒酒了,也就陈萱和步久白能沾点,其实步久白酒量是很好的,陈萱几杯就倒但是有点瘾在身上,二人为了职业道路,也只能偶尔开一瓶解解馋。 江愉试探道:“要不我喝?” “去去去,”陈萱还是把酒拿了回来,“牧老师知道了非打死我。” 她提到牧云行,江愉突然晃了晃神,有些感激这段对话,仿佛牧云行也来了一样。 她看着陈萱桌上的两瓶酒,冲李叶淑投以询问的目光,李叶淑点点头表示“随她吧”。 于是江愉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发现了好几次步久白偷偷倒掉陈萱的酒。有那么两次步久白“作案”之后正好对上江愉的目光,然后伸出食指来比了个“嘘”,江愉很配合的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心想这和那个“紫色闪电”怕不是两个人。 她们吃东西都奇快,所以即使拿得多也仅仅用了一个多小时,看着时候还早,有人提议去KTV玩。 这时候陈萱已经有点醉了,抱着步久白的腰不撒手。 众人揶揄道:“萱姐,还能走吗?” 不料陈萱根本不在意,掰过步久白的头来就是一个吻,顿时一阵唏嘘声。 吻毕,步久白乐呵呵的帮陈萱掖着头发:“这不怕丢人了?” “随便,老娘快憋死了,”陈萱似乎又清醒过来,拉着李叶淑问她接下来的安排。 -- 第30页 李叶淑道:“KTV,去吗?” “不去!”陈萱甚至没等到李叶淑说完,搂着步久白的脖子道,“回家。” 李叶淑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帮着步久白把她扶起来了。 步久白道:“那你们先去,我带她回去了。” 江愉发誓自己从没见过这么具象的“小狼狗”,从她的角度看步久白满脸写着“急切”。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走了,江愉看着她们的背影,分不出谁先开始的咬耳朵,总之越远越变成一个人了。 地铁上,江愉正好和李叶淑坐在一起,她好奇道:“萱姐她们不住学校?” 李叶淑点点头:“嗯,她们在外面租的房子——我记得是去年租的,老白之前说毕业了还住这儿,不知道现在怎么打算的。” “步久白……是大几的?”江愉总感觉直呼她的名字不太好,但是也不知道该叫什么,总不能和李叶淑一样叫“老白”。 “大四,和我一样。陈萱比我们小一届。” 江愉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萱姐要大一点。” 李叶淑难得的开起玩笑:“老白太妻管严了,显得比她小一样——太听话。” “哈哈哈确实。” 队里除了陈萱之外也有几个玩咖,不过这几个人的属性好像到KTV里才被释放出来。 江愉愣愣的看着那些平时安安静静的学姐们在沙发上跳舞,或者拿着话筒摇花手,心想人的多面性还真是神奇。 她点了几首苦情歌,在一众“嗨歌”中显得格外沧桑,整晚上下来光荣的收获了“成熟女人”的称号。 一行人玩到九点半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江愉有些担心,坐到李叶淑旁边问:“队长,你们平时都玩到几点?” 李叶淑一直在边上看她们玩,闻言看了看表:“都三十二了……也差不多该走了。” 她看了看前面正在喊麦的曹乐烟,无奈道:“等这一首结束吧。” “不不不,”江愉连忙摆手,“我就是问问,按平时的时间走就行,别扫了大家的兴。” “平时就这时候,不能闹到太晚,明天还要训练呢,”李叶淑苦笑,“给林教练知道了能骂死我。” 原来所有校队的人都这么害怕林飞远,江愉笑起来:“哈哈哈那就行。” 让江愉稍微有点意外的是,队员们都相当有时间观念。 上一秒还要掀翻屋顶的大家,听到李叶淑说快十点了的时候,都迅速开始穿衣服准备走人。 刘明月显然还不太熟悉这件事,也和江愉一样看着她们瞬间整装待发目瞪口呆。 她们走着去地铁站,沿途还高高兴兴的唱歌,路过的人有时投来看傻子般的目光,她们也不在乎。 高琪提起来:“可别再让萱姐看见这种眼神。” “对对对上回那个,”其他人的回忆也被唤醒,“咱萱姐差点给电车干翻。” 江愉听着这只言片语就觉得有趣,“虚心”问旁边的前辈:“学姐,说的什么事啊?” 被问到的学姐好笑道:“萱姐以前在路上唱歌,我记得是喝高了,边上有个男的路过的时候斜了她一眼——然后两个人就骂起来了。” “骂起来了?”江愉有些惊讶,但是这件事给喝醉了的陈萱好像也合情合理。 学姐点了点头:“然后老白买水回来了,把那个男的揍了一顿。” 这下子江愉是真的震惊了:“What?” “她们俩以前这种事太多了,老白还打群架受过处分,但是听说都是替别人出气,她很少自己惹麻烦——不过萱姐有时候会。” 江愉笑了笑:“还……真看不出来。” “现在好多了,”高琪从后面过来,恶作剧般拍了拍这位学姐的头,“萱姐肉眼可见的成长了。” “小兔崽子!” 两个人你追我赶的往前跑,江愉乐呵呵的看,没有追上去。 走到一个小区旁边的时候,李叶淑停下来,给江愉指了指某个房子的窗户:“你看,牧老师的家。” 江愉没料到她会说这个,李叶淑抬手的时候,目光融融。 “你去过吗?”江愉问道。 “嗯,”大部队跟了上来,李叶淑继续往前走,“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家那边疫情太严重了,牧老师请我去她家吃饺子。” “你住在哪呢?” “学校——我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牧老师,江愉,她很看重你,你不要辜负了她。” 江愉愣了愣,不知道这句话背后有没有别的意思,队长会因此吃醋吗? 李叶淑踢着地上的小石头继续说:“我知道你们专业都是学霸,你在学习上肯定也很厉害,游泳对你来说可能不是那么重要,但是你练不下去了一定要说。 从前有个队员,她是别的队过来的,牧老师看重她的耐力各种帮她,结果刚要出成绩那人就不练了。” “啊……” 李叶淑是队里力量的核心,也是支柱一样的存在,她是在设身处地的为牧云行着想,江愉暗骂自己的多疑。 “江愉,”李叶淑拍了拍她的肩膀,“从前牧老师都是料理队员生活,你是我见过第一个她愿意花时间带的人——你明白吧。” 江愉点点头:“明白,队长,但是体育也是我的事业,我和你们一样热爱它。 所以无论是为了牧老师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 第31页 “嗯,我相信你。” 拐进地铁站之前,江愉又回头看了看那栋房子。 她从很多人嘴里听到很多关于牧云行的故事,拼凑起来是那么完美。 江愉想要认识完美背后的牧云行,老师会起床之后叠被子吗?会把中午的碗泡着等晚上刷吗?会懒得丢垃圾然后堆在门口吗? 她总能回忆起牧云行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或者是很孩子气的调侃,老师怎么看都不能称之为“温柔”,可是她骨子里真的很温柔啊。 我们再认识一下,不以现在的身份,能靠近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在皎洁的月光下尽欢,任由黑夜将我们吞噬 第14章 晴天 省赛的时间定在十月中旬,而十月的第一个星期,正是江愉的考试周。 她未曾感觉到如此焦头烂额,十二点睡六点起,训练之外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落下了很多东西,只能临阵磨枪般穷补。 她能安心训练的时候,大概只有游泳课了。 更衣室里,她和宋诗卿背对背换着衣服,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更衣室里,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今天怎么没提前来?”宋诗卿问道。 “复习啊,我编程再不学肯定挂。” “你们学的什么?C语言吗?” 宋诗卿是学大数据管理的,两个人的课业有很多不同。 “Java” “啊,听说Java难一点。” 江愉换好了衣服,转过身来猛然看见宋诗卿裸露的后背,赶紧又转回去。她犹豫片刻,感叹道:“你好瘦啊。” “嗯?你偷看我?” “没没没,”江愉赶忙辩解,“你有的我都有,有啥好偷看的——没人说过你瘦?” “说过,”宋诗卿的声音清晰一点了,大概是也换完了转过身来,“我小时候经常生病,所以一直不长肉。” “啊……”江愉又联想到林黛玉,她想安慰几句,不过对方的语气完全没有诉苦的意思,应该也不需要她这几句安慰。 戴上泳帽之后,江愉问道:“我可以转过去了吗?” 宋诗卿好笑道:“可以了,走吧。” 两个人一起往泳池走,牧云行破天荒的不在这儿。实际上,江愉已经有几天没见到牧云行了——大概从上次牧云行给她训练安排开始——想来应该是有事在忙吧,眼□□育课也见不到她,江愉有种看不到天亮的感觉。 其实这两天的压力算得上重,和舍友、同学的暗自较劲再怎么说也一直存在,有时候想要摆烂一会儿,可是看着室友在学习,只能默默收回想玩的心思。 何况她的功课本来就做的不好,所以只能过昏天黑地的复习的日子。 想见到牧云行,觉得见到她就能得到安慰,但是连这件事也没有结果。 她们把浴巾放在椅子上,转过头去正好看到牧云行端着杯子走过来。 江愉瞬间开心起来,但是装作不经意的做着拉伸,宋诗卿给她打了个招呼,便去了厕所。 “江愉,”牧云行把杯子放在出发台上,冲她招了招手。 “诶!”江愉快步走过去,这时候别的同学也从通道走过来了,她暗想下次还是早来些。 牧云行看了看她,小姑娘虽然笑着,但是眼睛里有掩饰不了的憔悴。她暂且搁下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关心道:“最近很累吗?没睡好觉?” 江愉摇摇头:“还好,和平时一样。” 牧云行的眼里满是疼惜,她知道江愉性格如此,把问题埋在心里,只露出好心情。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最近考试周,我前几天忙校运会整理的事,已经忙完了。” 她不知道怎么规劝,既不能让江愉不去训练,也不能说不要太拼命的学习,她只能尽可能的给她安抚。 江愉被这句话搞得一下子乱了心绪,所以会陪着我训练吗? 越靠近越觉得沉迷,那我到底要怎么才能拥有你,等考试周和省赛都过去吧,我做你的影子。 “不用,”江愉对牧云行的付出,有近乎条件反射般的拒绝,“你忙就行,我自己也能训练。” 她深知自己很想很想,可是害怕表现的太过急切,拒绝是她的保护壳。 已经陆续来了半个班的人,牧云行拍拍江愉的肩膀道:“先站队吧。” 这节课的训练,江愉完成的格外卖力,她有种非得在泳池里发泄的情绪,出水就要离开牧云行,离开就要投入学习。 但是牧云行像黑暗里的光一样,只要找到目标日子就变得好过一点,不就是考试吗?考过去就完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剩下开心了。 生活就是如此,很多时候有跨不过去的难关,但是熬过去就好了——难关后面总有晴天的。 这天晚上,谢乔约了牧云行吃饭,客户给了她两张日料店的贵宾卡,她下了班直接开车过来,不由分说的把牧云行接走了。 “上车。” 牧云行上一秒还在想这辆车好眼熟,下一秒就看见了车窗里的谢乔。 “你也太霸总了,”牧云行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你就这么肯定我有时间?” 谢乔摊了摊手:“结果如此。” 牧云行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看着谢乔一身装束,问道:“从公司过来的?” -- 第32页 谢乔一身很正式的黑色长裙,烫着大波浪的黑发披在肩上,戴着一副无框的玻璃眼睛,显然不是去见客户的穿着。 “嗯,”谢乔点点头,“这两天没事儿,青少年联赛那个给下面做了,在公司摸了一天鱼。” “真好啊,你这生活才叫完美。” “我是奋斗出来的好不好,你往上爬一爬可能也清闲了——等会儿,你爬上去不会是你哥那个活儿吧。” 林飞远简直天天开会,谢乔相当困惑到底哪来这么多会要开。 牧云行深深的点了点头:“你觉得呢?” “当我没说。” 两个人刚坐下点完餐,谢乔就立马问候起了牧云行的感情问题。 有时候牧云行都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开关,两人单独吃饭百分百触发八卦之心。 “就上次那个相亲认识的,怎么样?” 牧云行一脸生无可恋,她现在急于找个对象,才会病急乱投医相信相亲网站。她一副“不愿再想”的表情道:“你知道他问我什么吗?” 谢乔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恶心的事,蹙眉小声道:“不会是……” “打住!”牧云行突然觉得让她猜实在太有风险,坦白道,“他第一句话问我有没有艾滋,后来给的解释是觉得我不像是‘没人要’的人,还单身肯定是有什么。” “WTF?”谢乔震惊的眼镜滑了下来,她扶了扶横梁道,“这都什么奇葩。” “我早该想到的,现实都遇不到喜欢的,怎么可能在网上遇到,太大海捞针了。” 谢乔一脸同情:“老太太怎么说?” “今年过年必须见到对象……”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小李吧,他苦追你都几年了。” “嫂子,”牧云行真诚道,“我不喜欢他,真不喜欢。我这都已经够对不起人家了,再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要是能喜欢他,那三年早喜欢上了。” “哎……”谢乔一手支着下巴,伸出另一只手来摸摸她的头,“我们牧老师怎么会找不到对象呢,我要是男的非娶你不可——说真的,你就没有过很喜欢的人?” “去掉“很”,连喜欢都没有——我说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哎……” 服务员把吃的端上来,两个人拿起高脚杯来碰杯,谢乔笑笑说:“祝你今年能带一个老太太满意的男朋友回去。” 牧云行也笑,只是有点不怀好意:“盲猜她今年先催你们给她抱孙子。” “好啊你,恩将仇报!” “我干了,”牧云行歪了歪酒杯不置可否,“你随意。” 喝酒倒是无所谓,两个人都有点千杯不倒的本事,只是开来的车就显得有点不懂事了。 刚开完会正准备回家的林飞远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两个女人同时“喂”了一声。 “你们在哪?听着疯疯癫癫的。” “哥你现在——” 牧云行话说到一半,半路杀出个谢乔来。 “宝贝~” 牧云行心想,谢乔这夹子音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接下来就是人家两口子的时间了,她默默的把电话让了出去。 林飞远听见这句“宝贝”浑身像过电一样,他停住了脚步问道:“你喝酒了?” “一点儿——给你两个选择,我叫个代驾你在家等我,或者是过来接我。” 林飞远轻咳一声道:“给我发定位。” 牧云行礼貌咽下这碗狗粮,挂掉电话,两人沿着路边往前走。 一路上空气很清新,林飞远来了之后,牧云行坐在后座,稍微开了点车窗。 外面的夜晚味道呼呼地吹进来,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很好了。 喜欢的工作,相对自由的时间,还有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学生们。 只是推开家门的时候看着黑咕隆咚的家,偶尔会去想有个人陪着会不会更好呢?其实就算没有母亲给的压力,自己也是很想有个伴儿的吧。 从那天开始,江愉的每一次训练都能见到牧云行。 比赛在即,牧云行没法给她放假,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尽量陪伴她。 江愉很快变得没那么憔悴了,前一天考了大学以来的第一场试,比她预判的简单很多,她因此变得轻松起来。 接下来只有三门了,剩下的很多都不考期中,江愉选择性暂时放弃了它们,虽然有点拆东墙补西墙的意思,不过结果总是好的,一连考下来觉得自己稳住中位数问题不大。 考试周的最后一天本来该做耐力练习的,可是顾虑到晚上的考试,她申请换成了游泳训练。 最后一组游完的时候,牧云行正在一边坐着看手机,江愉游到池边浮着,把泳镜抬起来一动不动的看她。校队的人今天是陆上训练,整个游泳馆只有寥寥几个人。 真好,江愉喜欢这种可以肆无忌惮注视她的感觉。 大概有三分钟吧,牧云行抬起头看向游泳池,没想到江愉就在边上看她,小姑娘笑眼弯弯,看的牧云行也笑起来。 “结束了?”她问道。 江愉点点头,也没有要上岸的意思。于是牧云行起身走过来,蹲在她面前:“还有几门要考?” “……”江愉一脸生无可恋,“老师好会戳人痛处。” 她最喜欢牧云行蹲在池边和她说话,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可以是一只小狗,在牧云行蹲下来的时候只会摇尾巴。 -- 第33页 牧云行笑了笑:“我这是关心,这两天看你状态好多了。” “一门,今天晚上考完就没有了。” 牧云行点点头:“考什么?” 她很少问过江愉学业上的事,江愉很期待她问,不仅仅是学业,生活上的事、家庭如何,甚至感情经历,总之无比期待着她的探寻。 “基础力学。” 她想回答的更学术些,奈何这个学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哦,”牧云行点点头,她问这件事其实没啥意义,但就是话到嘴边了,她话锋一转道,“上来吧,去吃饭然后好准备考试。” 江愉很想邀请她一起吃饭,但是自知还不是时候。等这门考完吧,可以完全轻松下来。 而且相处了这么久,江愉多多少少感觉到一点,牧云行很注重自己和学生之间的距离,队长她们和老师这么熟悉了,还能看得到明显的距离感。 距离感和温和都是牧云行一手创造的,江愉很佩服她在这件事上的权衡,牧云行既是她们的老师,也是她们的朋友。 力学和课后习题的难度相当,考完试的学生们从教学楼涌出来,然后三三两两的回各自的宿舍楼。214的四个人各骑了一辆共享单车,跟着人群往前流动。 晚风有些凉,显得黄色的路灯都比平时透亮。 四个人偶尔想起一道考试的题目,说答案的时候都害怕自己听到,真的错过又小心翼翼的再问一遍。 总之都考完了,即使有错的也就长叹一声一笑了之。 江愉体会到大学和高中的区别,其实只要不挂科就好,再也不用因为一道题的对错纠结一整天了。 所以新的苦战就要开始了,牧云行,做判官的时候可不要不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 谢谢大家!!! 第15章 秋夜灯光和跑步的人 距离省赛还有一周左右,林飞远拜托牧云行帮忙照顾一下队员们。 他本人工作忙,即使能盯着训练,也往往很难了解队员们的心理状态,所以这件事很自然的落到牧云行身上。 所幸她很乐意做这些,正巧很久没有和队员们单独聊聊了,她抽自己的时间开始一个个叫人“私聊”。说起来无非是最近状态如何、生活如何、学习如何类似的问题,老队员们和往常一样,基本没什么变化。 陈萱依旧输出稳定,问什么都是“好的不得了”,再问点感情问题就要拍屁股走人。 其实牧云行早就听说陈萱找了个对象,这回她发现陈萱无名指上戴了个戒指,心想还真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只是这姑娘没有因此耽搁什么,她也就没有过多的关注,不过是私聊的时候问一问,总之都做的光明磊落。 “行行行不愿意说就算了,回来回来,”牧云行赶紧留人,“还没说完。” 陈萱坐回来,开玩笑道:“我记得去年没别的环节了啊。” 牧云行正色道:“你认真点,明年就大四了,我以前不说是觉得说了太早,你该想想自己以后的路了。” “你放心,我肯定有饭吃——”陈萱看到桌子上的两颗糖,瞬间两眼冒光,“诶,这个糖特好吃,但是学校突然不卖了,你在哪买的?” “陈萱。” 陈萱眼见躲不过了,蔫蔫的耷拉着头:“说吧,我好好听。” 陈萱家里有钱,所以偶尔有些大小姐气派,也是以前队里最不服管教的人,但牧云行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气。 “我知道你想出成绩,有什么想法就来找我们说……”说多了陈萱大概率又会听不进去,牧云行拍了拍她的肩,“总之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万一走错了就拉不回来了。” 陈萱愣愣的看着她,随即笑了笑:“嗐——”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摆摆手道:“行,我知道了。” 临走之前牧云行叫住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糖:“就这两颗了,你拿着吧。” “不用,你告儿我从哪买的就成。” “校运会的时候学生给我的,”牧云行表示爱莫能助,“拿走就行,我不爱吃,都放这好几天了。” “行嘞,”陈萱也不再推脱,出门前承诺道,“等以后我买到了再还给你。” 牧云行摆摆手:“回去吧赶紧。” 李叶淑也是没什么变化,两人聊着聊着变成聊别的队员,她作为队长可以说是鞠躬尽瘁,对每个队员都关心有加,这一点让牧云行既喜欢又心疼。 牧云行按名册上的排序叫的人,两天下来差不多一个个聊完了。正巧她某天有别的事要忙,所以把张雯剩在了最后。 她想到李叶淑说张雯状态不太好,再加上张雯是新生,于是想要腾出专门的时间来找她谈谈。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她在体育中心门口见到了张雯。 她加班到九点多,不知道张雯已经在这坐了多久。 她心里立马拉响了警报,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件棘手的事。她惊讶道:“张雯?你——” “牧老师,”张雯大声打断道,“为什么不一视同仁。” 牧云行直接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指责这件事,也没想到所谓“状态不好”竟然是因为自己。她脑海里闪过江愉的笑容,她想辩解,可是面对张雯的义正言辞,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 第34页 “先跟我进来吧,”牧云行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察觉到张雯没跟过来,她解释道,“在这儿会耽搁别的老师工作。” 张雯纠结了片刻,跟着她去了办公室。两个人一言不发的走,直到面对面坐下来,依然保持沉默。 牧云行看出来张雯在微微颤抖,她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所致,毕竟张雯一贯的形象都是文静不爱说话,走到现在这一步应该也是鼓足了勇气。 牧云行先开了口:“要喝点热水吗?晚上这么凉,你就穿这么少坐在个风口。” 谁在这种情况下坐在这里,她都会这么说,她一直坦坦荡荡一视同仁,但是一想到江愉,她就知道自己没有辩解的底气了。 张雯摇了摇头。 牧云行叹了口气,只得自己提起来刚才的话题:“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你为什么唯独不叫我,刘明月你也叫了——”张雯越说越小声,最后停下来不说了,一动不动的低着头。 牧云行道:“你误会了。” 她调出自己手机的备忘录来,第一条提醒事项写着“明天叫张雯聊天”,下面第二条是“江愉,第四阶段的训练计划”,她有些心虚,单独点开第一条才拿给张雯。 张雯整个人僵住了,和牧云行想的不太一样,她的眼神里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牧云行把手机拿回来,按灭之后放在桌子上:“我今天忙的厉害,如果非要挤时间找你的话,可能就很仓促,所以想着明天单独找你。” “为什么是我?” “嗯?”牧云行愣了愣,解释道,“因为你姓张,在名册里排在最后。” 就只是这样? 张雯眼里的“恐惧”消散了些,只是仍然目光涣散,不肯看牧云行一眼。 这样能逃过这一关吗?牧云行心里有些忐忑,她承认自己被说不能一视同仁的时候乱了神,只是现在冷静下来,她知道并非这么一回事。 江愉和校队的队员们不一样,她是因自己的邀请才参加了训练。 非要说的话,这甚至可以算是江愉和牧云行两个人的事,和校队无关。 何况牧云行用的都是自己私下的时间,绝无半点对不起其他队员。 但是张雯问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师,”张雯开口了,“我很喜欢你。” 牧云行可谓是相当不明白,突然说这个是想闹哪出? “你是很好的老师,队长还有前辈们也都这么说。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牧云行几不可觉的咽了口唾沫,问道:“嗯?”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吹捧江愉呢?” 还是来了,终于卷到了江愉身上。但是事情的性质变了,嫉妒之心是一个运动员的大忌。 “张雯,”牧云行严肃道,“没有人吹捧她。你的前辈们都是很好的人,她们都明白新人需要鼓励,也绝不会做出刻意吹捧某人的事。 江愉算是我自己带的运动员,可以说对叶淑、陈萱她们而言是个外人,她们对一个外人都做到这样友善,你怎么能理解为吹捧呢?” 张雯的喘气声变得重了些,见她不说话,牧云行继续道:“江愉不是专业做这个的,决没有你们的本事,谁会去‘吹捧’她呢?” 可是她有。张雯不说话,心里想了一连串的事情。牧云行是大家的老师,凭什么对一个非特招生青睐有加?还有队长她们,江愉收获的还不够多吗?凭什么还对她那么好? 她本想着仰泳比赛赢了江愉,碾压她,告诉她你端不了这碗饭,可是怎么会输了呢? 牧云行大概明白了张雯状态不好的原因——嫉妒。嫉妒是运动员逃不开的话题,赛场上常有自己怎么训练也追赶不上的人,谁也不能说自己从未生过嫉妒之心。可是被影响到这个程度,就是心理上出了问题。 “张雯,我和林教练也经常说起你。你自由泳的天赋很高,之前看你训练的时候,我们还打赌你多久能追上叶淑,”牧云行从未这样严肃,她知道这件事非同一般,“但是一个好的运动员,要做到心无旁骛,你做到心无旁骛了吗?” 张雯不说话,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无边的沉默压死白天办公室里的欢颜笑语。 “回去吧,再晚体育中心该关门了,你好好想想吧。” 一直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牧云行的心情还是很沉重。张雯错了,不该想的事不要想,想得太多只会影响自己。 她不能用温和的方式处理这件事,她只能严厉,要让张雯知道自己有错。这次是江愉,下次呢?她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要做到永远坚定才对。 不过…… 她想了想,拿手机给江愉发了条消息。 “能打电话吗?” 江愉正狂补高数作业,特别关心提示音这时响了起来。她看见消息之后光速打了个“可以”,按下之前突然想到什么,于是转过椅子来问三个舍友。 “姐妹们,有人在学习吗?” 三个人异口同声道:“没有。” “我能在屋里打个电话吗?应该打不了多久,省的——” “打吧。”“打就行。”“随便打。” 她被三位的“大佬”气魄逗笑了,道谢之后便把消息发了过去,开始美滋滋的等电话。 电话甚至还没响,她就按了接通:“老师?” -- 第35页 牧云行听到她的声音莫名心安,熟悉的一句老师,甚至能脑补出江愉的笑脸。她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些,柔声道:“嗯,睡觉了吗?” “没,这才几点,”江愉看着桌上的高数题,苦涩道,“在写高数。” 她总是把自己的生活描述的很具体,故意想让牧云行知道更多。 “啊……没什么大事,接下来的计划想和你商量一下,”牧云行一听她在学习,便想着赶紧速战速决,“以后不跟校队了行吗?” 江愉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老师之前说过跟队训练的种种好处,如今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果断答应道:“嗐,我都行,本来就每周只跟两次,问题不大。” “好,那就这样,”牧云行顿了顿道,“好好学习,别太晚昂。” 江愉喜笑颜开,但是拼命压制自己的开心:“好,老师再见。” “再见。” “老师——” 牧云行刚要挂电话便听见江愉又叫她,回应道:“嗯?” 江愉想要说晚安,她紧张到把手指掐的发白,要说就干脆点说,如果扭扭捏捏的反而让人觉得有什么似的。 豁出去了。 “晚安。” 她感觉自己的尾音有点颤抖。 牧云行愣了愣,旋即笑道:“嗯,你也是。” 江愉收到新的训练计划时才发现,牧云行有在刻意的避开校训的时间。 她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暗暗猜测老师是不是遇到了点麻烦,毕竟自己不是特招生进来的,是没有权利享受某些资源的。 这个训练阶段的第二次素质训练,江愉练完最后一组小力量之后,整个人瘫在垫子上。 “锤一锤,”牧云行走过来轻轻踢了踢她的腿。 江愉侧过头去,牧云行的身影挡住昏黄的灯。 考试周还没结束,大部分学生还有几门要考,夜晚的田径场难得清净。 “老师,”江愉坐起来,按她说的开始砸腿部肌肉,“你让我跟着你训练,会很作难吗?” 牧云行拍了拍垫子上的尘土,坐在她旁边:“作难?” 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很快萦绕四周,江愉感觉自己往外腾腾冒着热气,像裹在被子里,近乎贪婪的渴求气味。 “啊,不是作难,是——为难,”江愉突然怀疑这会不会是自己家乡的方言,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们是不是不讲‘作难’啊。” “反正我没怎么听过——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为难呢?” 江愉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无端猜测。老师,你什么时候不能练我了就直说就好,不用牵强,你工作忙,我——” “打住,”牧云行心想这姑娘怎么越说越离谱,赶忙打断道,“江愉,只有你不想练,没有我不能练,决定权完全在你。” 树叶沙沙作响,南安市的气候带来初秋多变的气温,晚风把江愉裸露的小臂吹得凉丝丝的,可是吹不进她熊熊燃烧的心里。 她近距离看着牧云行,听见这句话不由得心跳如雷,锤腿的动作慢慢停下来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江愉尽力压住自己的吞咽声:“我……怕你忙不过来……” 她撒谎了,准确的说她根本说不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当下必须要说个理由出来。 “江愉,”牧云行想起自己同张雯的对话,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对江愉说这些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转过身来和江愉面对面坐着,神色认真的看着她道:“我是你的教练,你什么也不用想,安心训练、安心学习就好。如果你暂且把自己当成运动员的话,应该做到心无旁骛。” 江愉愣住了,好像被冻在了牧云行的目光里,这是一张可以让她心动一万次的脸,她努力清醒的听着牧云行的话。 “你觉得自己心无旁骛吗?” 能斩钉截铁的点头吗? 不能,不是的,爱意比任何事都来的要早,我怎么可能心无旁骛。 她摇摇头,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只摇了摇头。 牧云行看着她,江愉的眼神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情愫,她不知道能否归结为对教练的愧疚,她突然发觉自己有点看不懂自己的学生,所以你在想什么呢? 所以乖巧和百依百顺背后,肯定有别的什么吧,是什么呢? “但是老师,我绝不会耽搁训练,也绝不会耽搁学习,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我不担心你。” 她从不担心江愉,江愉总能让人安心,但她动了些探寻之心。 “但是因为什么分神呢?” 塑胶跑道上,一个男生喘着粗气跑过了。 “嗐,”江愉转过头来,看远处道路边的路灯,灯光藏在树叶里,只露出只言片语来。 江愉咧开嘴笑了:“小事儿,我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 心脏在嗓子眼里跳动,一度要堵住她的喉咙,后半句话险些断掉。她觉得笑笑挺好的,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女孩的笑容其实不那么熟悉,牧云行没想到她会讲这个。说来这真是大忌,但她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老师,”江愉突然开口,换了话题,声音还是低低地,像同树叶交流,“省赛有要求吗?” “嗯?核酸检测、健康码、报名单、保证书、身份证……” -- 第36页 牧云行一本正经的列举,快要说不下去的时候江愉转过头来,她把手支在身子后面,一副憋笑的表情。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背对着光也如此。她看向牧云行的目光永远如此,心动的年纪永远热泪盈眶。 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进决赛吧。”牧云行正色道。 “拿牌,”江愉有种一了百了的感觉,她知道拿牌几乎不可能,但是为什么不能赌一把呢? 如果我能站上领奖台,就当是老天爷给的暗示,我就跳一把悬崖。 牧云行愣了愣,江愉身上永远有对未来的热忱,她深爱着这种感觉。那就不必再说那些老生常谈,她眉眼弯弯,点头道:“好。” 刚才的男生又经过了这里,跑步声由远到近,又在安静中渐渐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214出来夜跑的时候: 江愉:(炫耀)就是在这儿!这个垫子上!老师就坐在我旁边! 其他三人:so? 第16章 “已经没人叫我牧风了” 江愉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快要九点了,王嘉欣同情她训练太苦的时候,不巧看到她低头偷笑。 “喂喂喂,怎么训练还给你练兴奋了?” 江愉赶忙摆手说没有,把自己的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看到这个了,觉得莫名好笑。” 王嘉欣一言难尽的挑了挑眉:“‘未来两年或开放四孩政策,这些改革你知道吗?’,你感兴趣?” “没,”江愉把手机收回来,“所以说莫名觉得好笑嘛。” “……” 王嘉欣无言以对,转回去继续看自己的电影。 江愉偷笑确实不是因为这个,她单纯的因为这个夜晚感到开心。 其实悲伤什么的多半是她故意为之,她就是想让牧云行知道她有心上人,想把自己合盘端出。 这样聊天的机会太来之不易了,她觉得刚才的两个小时简直像上天给她的大礼,犒劳她一个月以来的努力。唯一让她有些失落的是,牧云行什么也没问。 她想让自己变成值得琢磨,或者稍显神秘,悲伤是抛出的诱饵,要一步步等鱼儿咬钩。 距离省赛还有两天了,晚上有江愉的水上训练,牧云行在食堂随便吃了点,便回了办公室。 她刚拐进走廊里,就远远地看到办公室门口站了个人,那人身形修长,倚在墙上。 她以为是李叶淑,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像,那人也看到了她,但还是一言不发。一直到两人面对面站着,牧云行才想起来她是谁。 “老师,有时间吗?” 步久白不再靠着墙,看向牧云行的眼神里似有求助之意,她的声音低沉沙哑,给别人听来大概有种天然的压迫感。 牧云行看了她一眼,拿出钥匙来开门:“进来吧。” 就算不是自己的学生,作为老师的她也应对其他学生尽职,何况这是步久白,田径那群人的心头宝。 “坐,”牧云行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凳子,“有大概半小时,够吗?” 步久白和她面对面坐下:“够。” 牧云行点了点头:“说吧。” 面前是她几乎完全不了解的一个人,牧云行不自觉的开始想各种可能性,最坏的情况今晚的训练她可能没法到场。 “老师,贸然来找你其实是为了陈萱。” 牧云行感觉自己的眼眶微缩了缩,陈萱?她怎么想也没想到会听到她的名字。 步久白面色平静,丝毫没有波澜的开口了:“陈萱这段时间状态一直不好,她家里让她休学,当时一直吵架,有时候她从家回来身上全是伤。” 她每说一句,牧云行的心就跟着往下沉一沉:“休学?” “嗯,”步久白缓缓点头,“你大概也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她爸爸在英国给她找了个什么机构,培训之后就直接进她们公司了。” 这些牧云行丝毫不知情,她不是没有感觉到过陈萱的问题,只是每次问起,陈萱都是半个字也不说。 这次更是连她都没有捕捉到陈萱状态的变化,只觉得是她太急于求成绩。 “但是她好像和家里达成协议了,如果能在省赛拿冠军,就暂时不用回去——但也只是暂时。所以这段时间她练得很拼命,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到现在已经露出弊端了。” 牧云行紧蹙双眉,想到陈萱之前的状况:“哮喘吗?” “哮喘目前还没问题,昨天去给她膝盖做了个核磁,她半月板损伤比我都严重,”步久白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还有就是,她压力太大,经期已经推迟了一个月了。” 她手上戴着和陈萱一模一样的戒指,牧云行不傻,很快猜到了两人的关系。 短短的十分钟信息量太大,她对着电脑屏幕深深地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想?” “老师,她很喜欢游泳。” 牧云行点点头。 “所以我也很想让她能一直游下去,我就是想,别让她这么大压力了。 很多话我说了没用,我才想到来找你,不知道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她轻松一点。” 牧云行的食指以下一下的敲着桌面,没有回答。 步久白拉开椅子站了起来,深深鞠了一躬:“老师,不管你有什么打算,谢谢你能听完这些。” -- 第37页 上一个在这里鞠躬的人是江愉,但这一次牧云行笑不出来了。 步久白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办公室,她关门的声音很轻,一个猎豹一样的人偏偏细心如此,放在从前,牧云行大概要感慨这才是顶尖运动员该有的素养。 可她现在心乱如麻,这事可算不上小,她先给林飞远约好十分钟后去他办公室,然后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封尘已久的电话。 牧云行到时,江愉已经下水了。林飞远的一句“我来安排”让她安心一些,她决心不把糟糕的心情带给江愉,走过去之前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整个游泳馆只有她们两人,这个时候泳池还没有供暖,晚上的水凉的彻骨。 江愉还在池边,牧云行走过去问:“做几组了?” “还没开始,刚下水。” 牧云行蹲下来探了探水温,怜惜道:“冷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愉感觉今晚的老师格外温和。她开玩笑道:“鸡皮疙瘩掉完了,不冷。” 牧云行笑了笑:“最后一次了,明天就练练打腿还有出发什么的,保持一下惯性就好。” “嗯。” 最后一次了,听来只能让人感觉悲伤。 “开始吧。” 江愉点点头,游到深水区开始了第一组训练。 牧云行坐在玻璃墙边,这次没有再看手机。 她现在称得上焦头烂额,以往省赛这几天确实会忙一些,但是这次更有种忙不过来的感觉。 看江愉自己在水里训练,她有些庆幸自己遇到了江愉——或者江愉相信她。这是今天唯一称得上放松的事了,可是以后大概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足足一个半小时,江愉没有丝毫懈怠。 除了牧云行过来纠正她一些姿势的细节之外,两人再没有其他交流。江愉完成任务的时候,比预计要早了大约二十分钟。她躺在水面上不动了,过了三分钟吧,牧云行好笑道:“练完了上来就行。” 江愉就等她这句话,翻身扒着池壁道:“老师,我想再体验一次比赛的感觉……最近都是自己练……” 她想让牧云行下水,恳求的目光耍了点小心思,蒙上一层楚楚可怜。 牧云行犹豫了,思考片刻开口道:“你受伤怎么办?” 江愉耷拉着脑袋:“也对。” “这样吧,”牧云行深吸了一口气,“五十米。” “好!但还有学姐在吗?” 江愉最擅长明知故问那一套,很多时候害怕露出马脚,明知故问就是最好的掩饰。 “我陪你。” 牧云行叼着一个黑色发圈,摘下头上的夹子放在出发台上,干脆利落的盘上头发,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泳帽来戴上。 江愉看的目瞪口呆,她都做好了等牧云行去换衣服的准备,完全没有料到眼前这一幕。她惊讶道:“What?不会想到我会有这个要求吧?” 牧云行从另一个口袋拿出泳镜来戴上:“还真没有,不过我每次跟训练都带着这些。” 江愉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训练的时候见到牧云行,她都是一身万年不变的运动服,看起来这还是老作战伙伴了。 牧云行把手机和钥匙放到一边,开始脱衣服。 整个过程相当流畅,里面是一身黑色的运动员泳衣,即使如此,她褪去上衣的动作还是看的江愉一阵心乱。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牧云行,江愉感叹着她的身形。 虽然退役已久,但牧云行从未间断过健身,因此维持着近乎完美的身材,甚至连游泳肩都看不出来。 她坐在水边,停都没停,直接转身跳下了水。 很凉啊喂!!! 江愉替她打了个寒噤,但牧云行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一般,她从分割线下游到旁边的泳道,笑着冲江愉开了口:“你喊开始。” 江愉还没从一连串的心动中缓过神来,推辞道:“我不会……” “不用那么复杂,你就喊‘开始’。” 江愉看着她,虽然隔着泳镜什么也看不清,但她就是知道她们在对视。 “好。” 两个人做好起步姿势,江愉深吸一口气,第一要义是保护好自己,第二要义是零失误。 “开始!” 她发觉自己的起步相当完美,又当即想到是因为自己喊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水声让很多想法抛之脑后,她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离转身还有一段距离,她感觉水波的阻力变了些,她想尽力留住远去的波动,可是那感觉像游艇划过,稍纵即逝。 钦佩大于失落,因为本来就望尘莫及,她喜欢的人是流传至今的传奇。 她游到终点时,大口喘着粗气,牧云行已经摘了泳镜,趴在分割线上看她。 偶尔看小姑娘吃瘪好像也挺有趣的,她伸手拍了拍江愉的背:“还好吧。” 她会下水陪江愉游这一次,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江愉不是特招生,她在赛场上会遇到很多实力恐怖的人,牧云行怕她到时候乱了神,想着先让她见识一下也好。 非说还有什么的话,就是她的一己私欲。 心里有很多东西压着,把牧云行压得沉甸甸的,但是下水的那一刻,烦恼立马烟消云散了。 她永远热爱在水里的感觉,她是某支不知名的溪流,一生都在奔赴着汇入江河。 -- 第38页 江愉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你上辈子别是个鲨鱼吧。” 牧云行被她逗笑了:“很好,你自己的节奏还是在的,比赛的时候也要记住,无论对手如何,要保证自己的节奏。” “她们会比你还厉害吗?” “肯定会,至少有人会。但是和我们没关系。” 江愉因这句“我们”而雀跃,点点头道:“懂了,我不会有压力的。” 牧云行看了看墙上的表,距离她和那人约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你先回去吧,我再游一会儿——反正都下都下来了。” 江愉哪里肯走,她积极道:“那我——” “你们更衣室好像马上就关门了,”牧云行笑了笑,“你打算穿这身回去吗?” 江愉知道留不了了,蔫蔫的说:“好吧。” 她上岸拿上自己的东西,临了退回来嘱咐了句:“老师注意安全哦。” 知道没意义,但是就是想再说点什么。 牧云行点了点头:“快走吧。” 她目送着江愉离开了,越来越觉得江愉有种让人开心的本事,而且短短的一个月,她们两人的关系甚至已经超过了她和那些老队员。 她躺在水面上,深呼一口气之后翻身开始自由泳。 这一个月的生活像倒带一样在她脑海中播放,想到两人以后可能再无交集,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可惜。 又自己游了一会儿,她便上岸去了教师更衣室。 属于她的柜子里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换洗完毕之后出来,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她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又是刚拐到走廊里就看到一道身影,也是倚在墙壁上,和上午的步久白巧合般重合。 她加快了脚步。 “牧风,”看到她走过来,男人笑起来,“你来了。” 牧云行拿钥匙开门,问道:“等多久了?” 两个人走进去,牧云行按下门边的开关,灯棍闪了两下,屋子里并不怎么明亮。 要叫师傅来修一下了。 “没多久,正好也没事做,我以为你在办公室。” “啊,刚才有点事。” 牧云行接了两杯水,两个人倚在办公桌的一侧,很难形容的尴尬环绕在两人身边。 男人叫李寻,是学校的心理医生,因为也同时修过体育医疗,所以成为体育部门的常客。 他穿着一身很正式的西装,发型是日剧里常见的中分,微微弯曲的发梢低头时遮住黑色镜框,皮肤也保护的很好,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精于打理的人。 见他胸前还别着“西南交通大学心理科”的牌子,牧云行问道:“刚才在开会吗?” “没,”李寻轻咳一声,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嗯,已经开完了。” 比起尴尬,他更像是局促。 开场白就到这吧,牧云行放下水杯,进入了正题。 她给李寻详细的讲了讲陈萱的情况,包括一些她之前自己观察到的,还有今早步久白的话。 李寻进入工作状态后立马认真起来,端着下巴眉头紧锁,半程,他问牧云行借了张纸,拿出别在胸口口袋的钢笔,着重的记录了些东西。 牧云行把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指指办公椅道:“你坐下吧,坐下好写。” 李寻看了她一眼,也就没再推辞,拉开椅子坐在桌前。 牧云行早已想好要说些什么,所以说的有条不紊,很快就说完了情况。李寻看着纸上记录的文字道:“好,也差不多了——但是还有几个问题。” “你问吧,有的我也不一定知道。” 李寻又问了几个细节方面的问题,有两个牧云行还真不太清楚,她露出抱歉的表情之前,李寻总会先说一句没关系。 本来心理医生的信息采集就很难做到完美,能有现在这些信息就已经很好了。 实际上,李寻相当佩服牧云行对学生的用心程度,有些很刁钻的事情她都能回答出来。 “嗯——”李寻有些纠结,但还是问了出来,“牧风,她的感情经历你了解多少。” 牧云行紧闭双唇,这在李寻看来就是明摆着有什么要说,但他没有揭穿,静静地等牧云行开口。 牧云行实在纠结,可以告诉他陈萱不是单身——这一点其实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陈萱的性取向要说吗? 她不知道这一点是否会影响李寻的判断,但是涉及别人隐私似乎也不好开口。 “这样吧,你和她谈话的时候自己问吧。” 她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但是她对李寻的工作能力很有信心,心理上的事还是放心的交给心理医生吧。 李寻没有丝毫犹豫,闻言点了点头,扣上钢笔,把纸折起来放进内侧口袋里。 “好,那到时再看。” 没有更多的话,李寻走的时候甚至有种逃离的感觉。牧云行猜到他会再回来,仍倚在桌边没有动作。 果然,门还未关严,李寻又快步走了进来,和离开的脚步一样急切。 他端起牧云行身边的一次性纸杯一饮而尽,转身的动作却顿住了。 他面对着牧云行,牧云行平视前方:“李寻,谢谢你。” 李寻深深地低着头,一米八多的个子因此显得有些无助,手里的纸杯不自觉捏扁了,他抬起头来。 对视的时候,牧云行觉得屋里太暗了些。 -- 第39页 她清楚的听到李寻吞咽唾液的声音,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李寻的目光落在她紧闭的双唇上,牧云行别开了头。 “牧风……”李寻的声音低的厉害,好像怕别人偷听,“你能不能——” “李寻,”牧云行把他轻轻推开,对视中间有了空间,就能被理智塞满,“这样对我们都好。” “我不好,”李寻提高了分贝,下一秒就陷入后悔,懊恼的别过头去,“我过的不好——重新来一次行吗?” 牧云行不说话,沉默比什么都来得直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寻苦笑一声:“我又打扰你了,对不起。” 牧云行长舒一口气,房间又恢复了局促的平静:“不早了,你看——” “嗯,你也别忙到太晚,路上不安全。” 这句话太过熟悉,曾经嘱咐了太多遍,好像已经变成李寻的条件反射。 牧云行小声回了句“嗯”,目送他离开了。 “对了,”她突然提起,“已经没人叫我牧风了。” “好,”李寻没有回头,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第17章 一夜游过太平洋 省赛的前一天,张雯仍然处于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态中。 已经有日子没见到江愉了,她反复想着牧云行说的话,逐渐由愤怒变成懊悔,但还是很不平。 下午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来了,”她打开门,外面竟然是李叶淑。 “队长?” “嗯,能进去吗?”李叶淑温和的笑了笑,指了指房间里的小阳台,“去小阳台就好。” 两个人倚在窗边,没等张雯开口问什么,李叶淑自己开始说明来意。 “这不是你大学第一场比赛吗,正好我们都练自由泳,我空有点比赛经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脖颈,“想着跟你分享一下。” 张雯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她感觉自己一说话就要哭出来,所以只是满脸感激的点点头。李叶淑了然,开始了早就准备好的经验分享。 这份经验是相当有针对性的,其中还有很多是为张雯的软肋和优势量身打造,张雯整个人处于快要绷不住的临界点,越听越觉得自己不配为李叶淑的队友。 “呼——差不多就这些,你别觉得我说教……”李叶淑真的一副“分享经验”的样子,全然没有前辈的架子。 “没没,”张雯紧紧握着李叶淑的手,她今天这番谈话的意义其实早已远超内容本身,“队长,太谢谢你愿意来了,而且你这么了解我的习惯……” “嗐,”李叶淑坦诚道,“有些是陈萱、曹乐烟她们告诉我的,我自己也不会总结出这么多东西来。” 所以大家其实都在关心我吗? 张雯问不出来,整个队伍都是阳光的、向上的,只有她自己生长在阴沟里。 “哦对了,”李叶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这是牧老师让我给你的,可能也是让你注意的事吧。” 张雯赶忙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攥在手里。 “行,”李叶淑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收到牧云行奖励的时候,也是她这般受宠若惊。她笑了笑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一会儿教练找我有点事。” “好……” 张雯还呆呆的在阳台上站着,李叶淑的关门声就已经传了过来。她心跳如雷的看着那张纸条,从未感觉如此紧张。老师还会再批评她吗?她摇了摇头,老师以前说队里的每个人都希望大家好好的,老师是那么温暖的一个人,怎么会比赛之前还打击她呢? 她近乎颤抖着打开那张纸,就是半张很普通的A4纸,折痕被她攥的湿漉漉的,像山水画的纹路。 看清上面写的什么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对着窗外的天空落下泪来。 ——游出你的骄傲来,我相信你。 江愉放在膝盖上的发热袋,频繁使用之后电池明显功能下降。看她充一会儿电用一会儿,王嘉欣不免替她觉得麻烦。 “你这么弄不觉得闹心啊?” “没办法——对了,来分析一下为什么电源储电量下降吧。” 王嘉欣赶忙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不听不听。” 她不听自有人想听,柏北文凑过来研究了一下发热袋边边上的电源:“蓄电池吗?盲猜一个电极损耗。” “魔鬼啊喂!好好玩会儿不香吗?” 柏北文笑着换了话题,问江愉道:“你腿怎么了?” “没事儿,膝盖以前受过伤,但是养好了,”这会儿袋子又不热了,江愉把它插在充电器上,“这不是快比赛了吗,我怕复发。” 王嘉欣问:“就纯加热?用暖贴不行吗?” 江愉摇摇头:“是什么生理盐袋,我也不懂,我爸问中医拿的。” “高级,”王嘉欣比了个大拇指,“不过你可要小心点。” 柏北文突然问道:“诶对,你比赛在哪比来着?” “贡川,”江愉一说起这个就开心起来,晃了晃柏北文的手臂,“诶对,我昨天还跟老王说了,北文北文,你知道吗,我们要一起坐公交车去,在那住四天。” “啊?”柏北文确实有些吃惊,“都报销?” “对,而且和大家一起待上四天肯定很快乐。” “女人,”王嘉欣装成一副“哭泣”的样子,“你的心果然不在214” -- 第40页 江愉和柏北文对她“戏瘾上身”见怪不怪,全然没有理会她。 “那你上课怎么办?” “周四到周天在那,问题也不大,就星期四一节必修。” “也对。” 柏北文戴上耳机回了自己的“窝”,江愉也重新开始看资料,还剩下王嘉欣幽怨道:“嘤嘤嘤还是梦瑶好……” “快了,他男朋友院里管得严,门禁快到了,”柏北文故意道,“应该马上回来——小王什么时候找男朋友?” 王嘉欣礼貌微笑,伸出长长的手臂来拍了拍江愉的肩,正经道:“明天加油啊。” “嗯。” 临睡之前,江愉收到了来自牧云行的消息。 “省赛几天你跟我住。” 陈述句,但是江愉知道这是牧云行在询问。 不过这简直是她这么久以来梦寐以求的事,如果不是敷着腿,简直要原地升天。 “好的老师,”她回复道。 “都比完的话你也可以去别的房间玩,咱们队员一直都是偶数,学校又只给双人间标准,所以你只能跟我住了。” 牧云行的解释莫名有股霸总味,江愉笑得一脸灿烂。 “不用,我正好也想和老师住一起,”江愉随口问道,“那老师以前都是自己住双人间啊?” 牧云行愣住了,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问题下,其实是她和李寻的三年。 “和别的老师——早点休息吧,明天加油。” 她搪塞过去,便关上了手机。 昨天再见李寻,那种好久不见的陌生和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她后怕,她不是没想过让林飞远直接找他,可是中间有很多事林飞远说不明白,似乎也只能她来。 她和李寻二人,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磨合的很好,她随性自然,热爱生活、李寻温暖包容,勤于打理。 明明每件事看起来都那么完美,可牧云行就是明白,自己找不到为李寻疯狂的感觉。 爱情是疯狂的,是一夜游过太平洋,是在高楼呐喊,是乘着风筝远航。 但她明白,她对李寻从始至终没有这种感觉。 一开始是新鲜感,后来是习惯,到最后彻底发现不能任由一生如此的时候,她提了分手。 三年长跑,到现在母亲说起这件事都还会骂她,说爱情到最后就是柴米油盐,可牧云行不甘心,世上没有她未曾攀登就屈服了的赛场。 老太太赌气一般想让两人复合,让她一年内必须带回个男友来。 李寻看向她的唇瓣,那是她最后一次动摇。 然而别开头对自己说:再等最后一年。 第二天早晨六点,运动员和领队在体育中心门口集合了,兴许是职业特色,他们每个人都只背了个书包,没有一个人拉行李箱。省赛的各个项目错峰进行,游泳是最早进行的。公交车开到门口,领队组织者学生们上了车。 游泳队总共来了将近二十个人,江愉上车后坐在最前面横着的座椅上,教练吆喝着前面空出三个座位来,她动了些小心思,期待着能不能和牧云行坐在一起。 但是为什么是三个座位呢?江愉暗自想着,林教练和牧老师肯定会来,还有一个是谁? 江愉正纳闷,牧云行这时候上来了。她看到江愉旁边正好有个空位,便扶着栏杆坐了下去。 江愉心里“bingo”一声,计划通! 林飞远和一个江愉没见过的男人坐在对面,那男人文质彬彬的,江愉想不到这人的工作。 公交车开了有一段了,车上的人大部分都在补觉,牧云行和林飞远核对着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江愉干脆也佯装睡着了。 她的观察下,男人的背挺的很直,静静地听着那两人安排工作,偶尔参与一下,从只言片语里江愉猜出他大概是队医。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两位老师也安静下来,牧云行拿出包里的文件夹来确认了一下什么,然后便转头开始看窗外的风景。 她这个位置背对窗户,想要看窗外只能看车的前挡风玻璃,她的视线绕过江愉,看道路两旁树木倒退。然而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反而落在了江愉脸上。小姑娘闭着双眼,皮肤又白又嫩,她不由得弯起嘴角。江愉在她心里没有缺点,她又想到江愉所说“不可能的人”,她想不到对方会是什么样子。 江愉仍然闭着眼,只不过突然开了口:“老师。” 牧云行被吓的一激灵,再怎么说现在有种“偷窥”的感觉,她顿了顿道:“嗯?” 江愉俏皮的睁开眼,对面的两个男人都在闭目养神,于是凑到牧云行耳边小声问:“老师,那个男老师怎么没见过啊?” 好像下一秒就要钻进她颈窝里。 牧云行的味道没变过,夜晚的操场上也是一样的香味,江愉喜欢这种淡淡的、闻不到化学药剂感觉的味道,她想凭着记忆搜,但是想不到怎么形容。 太近了,牧云行有些恍神,江愉自己的心也砰砰跳。 “他是医生。” “啊……”江愉点点头,重新移了回去。 想到接下来四天都能和牧云行在一起,江愉兴奋的毫无困意,她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风景,视野里的河流越来越多,她知道这就是贡川。 贡川是省会,但是却不如南安市发达,所以大型的省级活动在贡川,但科研基地和高等学府基本聚集在南安。 -- 第41页 她们直接被送去了宾馆,牧云行说了句“我下午要忙,有事给我打电话”,就和领队们下了车。赛场举办方的交接人员把房卡发到运动员手里,大家便各自回了房间。 江愉摊在床上,标准间算不上宽敞,两个床之间的距离甚至不到半米,牧云行在忙什么呢? “您好,来送餐。” “来了。” 江愉开门把盒饭拿进来,拿出电脑打开了高数的网课。 因为疫情的缘故,开幕式只让每个代表□□出五人参加,所以一直到明早她都不用出门了。 陌生的环境里孤独被放大,她从没觉得自己是这么容易受影响的一个人,以至于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等到晚上十一点,还不见牧云行的身影。 已经到了她该休息的时间,她要给第二天的比赛保证好的状态,所以虽有失落,但还是洗漱完上了床。 旁边的床空荡荡的,她把自己卷进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是太晚了,她开始担心牧云行的安全。 打开手机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十八了,她思考片刻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牧云行的电话。 “江愉?”牧云行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但不掩她的关心,“怎么还没睡?” 听到她沙哑的声音,江愉彻底破防,等待的后遗症是脆弱,她的声音里有些莫名的委屈:“你嗓子怎么哑了。” “没事儿,下午忙了点。” 牧云行第一次见江愉这样,竟一点也不恼,她觉得自己的护犊子心理简直称得上过分了,到现在已经有点像溺爱。 “你还不回来吗?” “正好工大的付老师房间有空床,时间太晚了,我怕打扰你休息,就先在这边睡了,”牧云行柔声道,“你一个人睡害怕?用我现在过去吗?” “没有,不会,”江愉的理智这才回笼,“我担心你遇到什么危险……” 牧云行笑了笑,她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听得江愉心痒。 虽然牧云行一片好心,而且想的这么周全,但还是很希望她能就在自己身边躺着。 江愉摇摇头,明天还有比赛,她的心思不应该全放在这里。 “老师,我这就睡觉。” “嗯,”牧云行补充道,“明早我拿备用房卡进去,然后一起去比赛场地。” “好。” 江愉给手机充上电,再把自己裹进被子的时候,像是把幸福感抱了个满怀。 她做了一个美梦,梦里牧云行牵着她的手,说要一夜游过太平洋。 第18章 深海的鲸 这天上午女队有两场比赛,一场是江愉的小组赛,还有一场是高琪的蝶泳小组赛。 牧云行作为领队,分别把两人带到检录点,便坐到了教练席,因为疫情,观众席空空如也,只架着几台摄影机。 高琪很幸运,被分到的小组里没有什么猛将,最终以小组赛第一的成绩进入了决赛。 接下来就是江愉了,牧云行告诉自己要相信她,可心中迟迟抹不去忐忑。 昨天看到名单时,她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与江愉同组的运动员的名字都很不熟悉,也就是说要么名不见经传,要么是未知的强者。 大概有半个小时,江愉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小姑娘还是那身训练时的泳衣,已经戴好了泳帽和泳镜,在淋浴区淋了一会儿就去出发台前做拉伸。 牧云行远远地看着她做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动作,突然有种感动之情,自己的运动员将要站上赛场,她做埋没在人群中的观众。 她是教练啊,从前从未有过这样明确的感知,关于自己的身份,还有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她突然很期待江愉能看她一眼。 每一次低头都不是熟悉的地板,学校游泳馆的地板泛黄,这里洁白明亮。 江愉机械的重复着那套动作,恍惚间觉得抬头仍能看见牧云行坐在出发台上,对视的时候说“别偷懒”。 她没偷懒,她从来没想过偷懒。牧云行对她那样好,时至今日,她仍觉得牧云行的目光从未远离。 早晨,牧云行把行李放回她们的房间,顺便叫她起床。 她早就醒了,私心不想让牧云行见到她刚睡醒的样子,所以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牧云行看她这幅样子,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不用紧张,小组赛拿前两名,我们就不虚此行了。” “没,我不紧张,”江愉咧开嘴笑了,“老师,我如果进决赛了,打算给自己一份大礼。” 她望进牧云行的双眸,目光融融。 牧云行喜欢她这样的表情,可是每当这时她总会看不透她。像鲸鱼常常要潜伏深海,江愉有时完全不像个孩子。 但牧云行知道,江愉是喜欢她的。其实她对别人的示好向来都有感知,人的好感是会浸润生活的琐事的,她知道江愉很喜欢她,她也同时很喜欢江愉。 “好,到时候我也有奖励,”她其实没想好要奖励什么,但就是很想给江愉一个承诺。 她的运动员,从来不是孤军奋战。 江愉伸出小拇指来和她拉钩:“不许耍赖。” 牧云行故作嫌弃的拍开她的手:“多大了。” 江愉自己也笑了,好吧,这很牧云行。 想到这里,江愉旁边泳道的选手也走了过来,路过她时拍了拍她的肩:“Hello” -- 第42页 江愉愣了愣,她以前的教练教过她,赛前要尽量减少与别的运动员的交流,不惹事也不生事。 她以前遇到的对手似乎也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这种突然打招呼的事让她有些不习惯。 “嗯,你好。” 她转过身去继续自己的动作,心想这人是不是特别厉害,才能如此云淡风轻。再转回来的时候,她看见这人在冲观众席挥手。 她心里猛地一紧,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最下面一排坐着各个领队,被广告牌挡的几乎看不见。 然而她站到水边的台阶上,看过去的第一眼,便是模模糊糊的牧云行。 她在水边几厘米的台阶上踮脚,她看见牧云行挥手让她小心别掉下去,穿过半个场地的模糊对视,比哨声还要让她心跳如雷。 第一声哨响起了,运动员们一一入水,她在池壁调整着姿势。水面上下波动,她把自己没入水中。简单的,习以为常的步骤,所以不必紧张。 “各就位——” 她蹬着池壁,开始调整呼吸。 以往最大的呼吸问题也已经调整好了,二十五米泳池,一切都和游泳馆一样。所以不必紧张。 枪声响起,水花四溅。 不必紧张,在她就要给自己嘱咐第三遍的时候,一切就都被淹没了。 牧云行的双手不自觉的在鼻梁前合十,如果不是错觉,江愉出发前看了她一眼。 偌大的场地被击水声充满,而江愉的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大口的吸气,还有和在水里的吐气声。 前两趟是她的优势段,绝不容半点失误,身边有一道的人几乎和她持平,她感受着对方手臂入水的力度,牧云行的话浮现在耳边。 “保持你自己的节奏。” 她没有选择在这里加速,任由那人的水波渐渐前去。 她不知道别的泳道是什么情况,只不断地告诉自己尽力而为。 牧云行紧攥着面前的栏杆,四道有个人和江愉齐头并进,而江愉身边一道的那个人明显高同组人一个水平,在保持领先的前提下还有想要加速的意思。 没关系,牧云行想把这句没关系送到江愉耳边,不论有什么结果,我们都已经没有遗憾了。 无所谓输赢,江愉的这种近乎掩饰的想法,在最后一趟完全失灵了。 她根本不是个甘心失败的人,再多的心理建设也不会改变她不服输的劲头,按自己这样游下去绝不会赢,何况后半程是她的软肋。 旁边的人比她提前转身了一个身位,她心跳的特别剧烈,用仅有的理智权衡接下来的方法。 现在减少呼吸,能撑到最后吗? 不要命的打法,用她在练全能的时候积累下来的身体素质硬拼,给别人看来摸不到头脑的打腿、划臂节奏,是她未曾训练游泳的时候摸索出来的方式。 她经常做这样对身体损害很大的事情,才会在以前的训练中落下各种各样的伤病。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永远幼稚,永远只着眼当下,只想做这一刻的赢家。 让空气灌满胸膛的那一刻,她闭上了双眼。 老师,只求你信守诺言。 看见江愉加速的那一刻,牧云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有种想冲上去叫停她的冲动。水里的江愉是她完全不熟悉的,宛如受惊的野马——江愉似乎本就是陆地的王,只是被自己牵着落水了。 江愉的节奏不对,哪里都不对,只有速度在不断增加,按这样下去第二名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濒死的挣扎能坚持多久呢?牧云行的心紧紧地揪着,她看着江愉上下颠簸的身影,不禁热泪盈眶。 江愉的乖巧从来不能掩盖她的野性,像从前角斗场上的疯子,厮杀至死,至死方休。 江愉知道自己坚持不住了,放弃的那一刻她碰到池壁,然后下坠。 坠到海洋深处,她感受到来自海底的水压,听到远古巨大生物的哀鸣。她的耳朵里灌进水去,耳膜的张力像极了流血。她的手扒在分割线上,旁边的姑娘把她拉起来。 一直灌水,泳池的水好像充满了五脏六腑,她听不见别人吵闹什么,还活着,还想看一眼牧云行,但是周遭全是模糊的黑。 剧烈的咳嗽后,视野变得明朗了,她赶紧连连说没事。 肯定没事,她跳动着控出耳朵里的水,热流流过,她笑着问旁边的人:“我耳朵没流血吧?” “没,”那人摇了摇头,“你还好吗?” 她冲跑过来的救生人员摆摆手,说自己只是呛水了。大屏幕上,她的名字排在第二个。 江愉爬上去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她很想休息,在如愿以偿的得到决赛资格的时候,她心里只剩下最后一根弦。 她身上披着干衣服,摇摇晃晃的拐进运动员通道,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她不知道牧云行是如何过来的,但是那一瞬间,她再也没了力气。 她倒进牧云行怀里。 “老师,”她的声音埋进牧云行身体里,“我没事儿。” 牧云行搂着她,泪水滴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牧云行这次拨通李寻的电话,没有丝毫犹豫。整个过程江愉迷迷糊糊的,“任人摆布”一句话也不说,反复确定没有什么事之后,牧云行带她回了房间。 -- 第43页 “老师,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江愉躺在床上看她,嘴唇都有些发白,“我以前也这样过,睡一觉就好了。” 牧云行气不打一处来:“不用管你,确实,你身体这么好,那不得可劲造?” 江愉被她逗笑了,牧老师永远带着点“阴阳怪气”的本事。 “我错了,我真错了。老师你别气,你生气我白游了。” 牧云行轻轻叹了口气,她都不知道自己上次这么狼狈是因为什么了,但江愉在她怀里颤抖的时候,根本什么也顾不上。 “我和林教练说好了,下午我再过去,陪你吃完午饭。” 江愉不再推脱,蹭着枕头点了点头。 午餐送来之后,牧云行坐在床边迟迟不舍得叫她。 她不知道江愉在赛场上是一个这样倔强的人,以至于拿身体硬撑,最后那段冲刺应该热血沸腾的,但她只有说不尽的心疼。 江愉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运动员,可她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快一点的时候,她拍了拍江愉的肩膀:“起床。” 她没想到江愉说的“睡一觉就好了”是真的,几乎在被拍的第一下时江愉就睁开了眼,然后利落的下坐了起来。 牧云行简直目瞪口呆,不禁怀念起曾经年轻过的自己——不过她对自己的身体要爱惜很多。 “怎么样,我说我没事吧,”江愉在床边站着穿上外套,大概是刚醒的缘故,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行了,赶紧来吃饭吧。” 看到她没事,牧云行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来,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她们面对面坐着,牧云行揭开盒饭的塑料盖时开了口:“你决赛打算怎么办?” 江愉进决赛都是险胜,在她如此拼命的情况下,还只是领先第三名零点六秒。如果她还这么拼法,怕是都熬不过决赛就命丧当场。 “唔——”江愉刚塞了一口排骨,“放心——” 听见这句放心,牧云行直接急眼:“放心?我放不了心,你怎么让人放心?” 她突然想起之前操场上江愉说的“拿牌”,当时自己还顺着她,现在简直想回去给两个人一人一巴掌。要知道江愉这么拼命,她说死是不会给她立什么目标的。 “我错了,我认错。”江愉立马撂筷子认错,腰杆挺得绷直。 牧云行不愿理她,低头继续吃饭:“随便游,我不想再看见你像今天这样了。” “好,我刚才就是想说这个,明天轻装上阵。” “你自己考虑好,我反正不给你捡尸。” 江愉偷偷看她一眼,无声的笑了笑。牧云行最擅长嘴上不饶人,这一点她早已经摸清了。 “行,我半夜自己爬回来。” 牧云行抬头,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你敢再说一遍吗?” “我错了……” 一顿午饭下来,江愉总是忍不住偷看牧云行。 没办法,这样的氛围实在太容易让人产生幻想,她和老师的关系在肉眼可见的拉近,有时候甚至觉得,如果她一直不跨域那道线,她们可以做朋友、甚至做亲人。 只是怎么能叫人忍住呢? 连偷看的小心思都藏不住,又怎么能藏住汹涌的爱意? 她再抬头时,正好对上牧云行疑惑的目光:“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总看我干什么?” 江愉抿着嘴摇了摇头。 “嗯?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牧云行认真道,“江愉,你决赛敢给我出什么幺蛾子,体育给你挂科。” “诶?”江愉万万没想到,牧云行会拿这个来压人一头,“公私不分啊老师。” 牧云行低头夹菜,淡淡道:“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愉吃完饭写了会儿作业,牧云行在她旁边整理文件。 说实话江愉是一点学不进去,做一个题看一次答案,倒是牧云行专注得很,仿佛在哪里都不影响她工作。 就这么磨完了线代作业,也到了牧云行该走的时间。 她穿衣服的时候,江愉已经重新回到了床上,坐在床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好好休息,”牧云行想了想补充道,“对了,今天不会回来这么晚了。” 江愉把这脑补成“老婆出门前的报备”,笑着点了点头。 牧云行戴上口罩:“我走了?” “老师?”江愉叫住她。 “嗯?” 江愉支着身子,目光灼灼:“我没给你丢脸,吧?” “单从结果上来看,我很满意,”牧云行点点头,重复道,“我很满意。” 你是我的骄傲。 这句话太过矫情,牧云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但是江愉,我对你远远超过了“很满意”,你是我上扬嘴角里暗藏的典故,是我在观众席热泪盈眶的始作俑者。 你是我的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发文,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让你们不习惯的地方,比如排版什么。 或者对写作的建议,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谢谢各位! 第19章 天方夜谭 下午仍有一场苦战,那就是陈萱的小组赛。其实第一天牧云行不必忙到那么晚的,只是一直在陪陈萱。 李寻找她聊了很久,这位大小姐破天荒的落了泪,李寻离开后,她自己在里面的房间里小声啜泣。牧云行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可始终没有推门进去。 -- 第44页 一墙之隔,她们在两间休息室里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一直到晚上十点多。 陈萱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牧云行坐在椅子上已然昏昏欲睡。 她太累了,几天的时间里简直连轴转,这个安静的傍晚也算是终于休息下来。陈萱走到她面前,眼眶里又有泪水打转。 “嗯?”察觉到有人靠近,牧云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又眨了几下眼才敢确定,眼前是真真切切的陈萱。 陈萱看见她这幅样子,八字眉都出来了:“我不用陪,你这么累就休息去啊,明天不是高琪比赛吗?还得你带吧。” 牧云行的视野这才清晰点,看着陈萱还是如同往日的“刀子嘴”模样,她稍微放心了些,笑了笑道:“没事儿,我也算休息休息。” 陈萱看着她的脸,拼命咬着嘴里的肉,眼里的泪水感觉要蓄满了,就是不肯往下掉。 牧云行心里一软,张开双臂示意可以抱抱她,这也是李寻特意嘱咐的。 陈萱了然,弯下腰去,搂着牧云行的肩。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像断线一样掉了下来。 结果牧云行手还没收紧,这姑娘就扶着座椅站直了身子。 “诶?”牧云行好笑的看着她抹眼泪。 陈萱哭的一抽一抽的,委屈巴巴的说:“不行,我有女朋友了,就只能抱一下。” 这才是熟悉的陈萱做派,看她这幅样子,牧云行彻底绷不住笑了出来:“傻啊,我是你老师啊。” “那怎么了,我可知道某人想追你,给她知道我在这半夜抱你,恐怕——” 牧云行面带微笑,陈萱识相的闭了嘴。 牧云行指了指她:“以前的事就别再提了,管好你的嘴昂。” “谁说是以前的事……” “你说什么?” “错了,”陈萱乖乖认错,低头道,“我管好我的嘴。” “这才对……”牧云行打了个哈欠,“行了,走吧,回去睡觉了。” “老师。” 陈萱很少这么认真的叫人,牧云行有些不习惯:“嗯?” “谢谢你做这些,还帮我找李医生,还在这陪我。我知道步久白找你来着——总之,很谢谢你。” 牧云行笑容都准备好了,刚想说没事,结果陈萱接了一句:“比我妈好多了。” “喂喂喂,你碰瓷的?” “哎呀开玩笑开玩笑” “说真的,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比赛而已,尽力就行。” “我知道,我现在坦荡的很。” “坦荡是这么用的?” “你懂就行。” 两个人进了电梯,牧云行按了一个四又按了一个五。陈萱不解道:“你不回四楼吗?” 牧云行看着红色的数字变动:“嗯,太晚了,我怕打扰江愉休息,正好有个朋友自己住双人房。” “啧啧啧,”陈萱叹气道,“某人要伤心喽。” “什么?” “没,我说牧老师真贴心,”电梯门开了,陈萱一溜烟窜出去,“晚安晚安,明天再见!” 牧云行满脸莫名其妙,陈萱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声音也都很清楚,甚至有些震耳欲聋,怎么今天总遮遮掩掩的。 五楼也到了,她走出电梯,不过总算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她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林飞远啊林飞远,男队那边更是事多,这两天应该比她还忙吧? 她想了想,只发给林飞远一句“结果还算可以”,便和任老师道了晚安。 综合来看,陈萱今年是有望夺冠的。 这也是之前林飞远做的分析,去年的两员猛将今年都没参加,混合泳也很难出现什么黑马,所以只要陈萱发挥正常的基础上能稍微出色一点,夺冠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怕的就是心态不稳,牧云行下午见到陈萱的时候,终于打消了心里的顾虑。 她不知道昨天李寻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不过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昨晚陈萱就好了很多,到今天她的状态更是回到了从前似的。 牧云行走过去的时候,她正吐槽着宾馆的毛巾。 “老师,”见牧云行来了,李叶淑弯眉笑了笑,冲她打招呼。她能感受到自己这位老队友“如获新生”一般,也跟着很高兴。 “嗯,”牧云行把工作牌别好,“明月呢?” “来了来了!”刘明月正好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抱歉抱歉,刚才找不到保证书了。” “没事儿,那走吧。” 陈萱撞撞刘明月的肩膀:“哎小孩儿,找保证书干什么?” “嗯?不用了吗?” 陈萱一副了如指掌的表情:“不是吧,你不会是听见昨天我和曹乐烟说话才带的吧。” “是你们吗?反正我莫名记得有人说要拿保证书。” 陈萱勾唇笑了:“小妹妹,她骗我来着,没想到把你给骗了,道行太浅啊。” 刘明月不解道:“保证书而已,有什么好骗的?” 李叶淑跟着牧云行走在前面,听到这里特意凑过来解惑:“你不知道,你萱姐保证书上——” 陈萱一个飞扑捂住她的嘴,转头笑嘻嘻道:“没什么,就是姓曹的无聊。” 她以一种“不点头就杀了你”的眼神看着李叶淑,后者只能好笑的点了点头。 刘明月看着眼前这出闹剧,虽然很明确的感觉到萱姐在隐藏什么,但还是点头表示信服了——萱姐是能一打五的人,不敢惹不敢惹。 -- 第45页 牧云行停下来看她们:“稳重点,我们代表的是西南交大。” 三人闻言立马变稳重了,走进场地的时候好像三座冰山,一副不苟言笑的强者姿态。 牧云行这次在下面坐着要轻松很多,毕竟上午江愉太搞心态了,她现在觉得什么大风大浪自己都能挺过来。 所幸这三位也比较让人放心,李叶淑的项目一向层出黑马,而且那些老将也一个个宝刀未老,不过她也算发挥稳定,以小组赛第三名进的半决赛。 陈萱甚至让她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魔鬼训练”的效果,她竟然战胜了同组的一位夺冠热门,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进入了决赛。 陈萱还是新人的时候就曾在赛场初露锋芒,她因为特殊的身体条件,游泳时的水花总是比别人小很多,好像天生就是一条敏捷的鱼,被当时的体育记者成为“冷静的杀手”。 省队的人也是当时就看中了她的天赋,想要招她入队,但当时她家里人死活不同意,所以错失了这样的良机。 矛盾不是一天养成的,总之积累到现在,牧云行感觉陈萱和家里已经水火不容了,她私心希望陈萱能如愿拿到冠军,只是在这之后的事,可能就超过她老师该管的范畴了。 刘明月以总分最后一名入围半决赛,这是她的第一次大型比赛,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值得鼓励了。 她们约好比完赛一起去食堂,所以早早地和牧云行打好了招呼,比完赛直接从运动员通道走了。 牧云行打电话让送餐的工作人员取消她们三个的晚餐,想了想又补充道:“把412的餐也取消吧。” “好的,”工作人员确认着信息,“请问,412本来就只有一份是吗?” “是。” “好的。” 牧云行挂了电话,孤身去了食堂。 学校和比赛的举办方联系好了,专门给自己的运动员订了盒饭,不出意外都是直接送到房间。 虽然伙食也很好,但牧云行听李叶淑说食堂很丰富,想着就顺便给江愉带点什么吧。 牧云行回来的时候,江愉正在听选修课。她选了一门“英国经典名篇阅读”,本以为是水课,没想到总是有课堂测验,所以就算出来了也不得不看网课。 她以为是送餐的工作人员,打开门却看到牧云行。 “老师?”江愉伸手结果她手里的保温袋,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上一秒还在啃晦涩的英语原文,下一秒就又在心里犯起了花痴。 老师也太好了吧!!! 她开玩笑道:“别说你现在兼职送餐。” 牧云行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闻言佯装打她,被她一个“闪现”躲过去了。 “诶你别撒了,有粥呢。” “放心,”江愉笑嘻嘻的把东西放桌上,“稳着呢。” 两个人一起把塑料盒一个个拿出来,江愉没想到这么丰盛,活活五个菜,还有米饭和粥。 “老师,你又这么破费……我们吃得完吗?” 牧云行拿出一次性筷子来:“都是半份,你吃不完我吃。” 江愉想了想,也对,她记得老师的饭量也是不容小觑,只是愿不愿吃的问题。 “队长她们比的怎么样?我记得萱姐也是下午比吧?” 牧云行点点头:“嗯,还有刘明月。还不错,三个人都进下一轮了。” “真好啊……” 牧云行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对了,你说如果能进决赛就给自己个奖励来着,说说,准备干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就知道了?”牧云行看她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好笑道,“什么叫我就知道了?” “没,就是觉得你可能会听到点风声,然后就知道了。” 这要放在以前,牧云行肯定不会担心什么,但她现在算是见识了江愉的“本事”,放下筷子嘱咐道:“你可别又干什么出格的事。” 江愉一脸冤屈:“我哪里干过出格的事?”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老生常谈了,江愉上一次听见这话还是她高中班主任说的,她故作自然的说到:“真不是什么大事,一点私人的感情问题。” 感情问题,这么说太过直白,又有点莫名的官方。她低头往嘴里扒饭,偷偷抬眼看牧云行的反应。 “呦——”牧云行笑了笑,“那还行。” 说起来她听江愉提“感情问题”也有几次了,只是之前两人的关系都没像现在这么熟,而且时间也没有这么充裕。 现在目标完成,决赛什么的她们也不在乎了,而牧云行要用的资料林飞远还没有给到,所以两人都难得轻松。 牧云行看江愉喜欢吃炒的玉米粒,把那盒菜往她面前移了移:“说说吧,是个什么样的男生啊?” 半天不见回答,牧云行疑惑的看了看江愉,小姑娘已经放下筷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牧云行挑了挑眉:“不喜欢吃玉米?” 江愉猛摇了摇头。 “那愣什么?”牧云行想到什么般,恍然大悟的笑了笑,“没事儿,我就随口问问,我不反对你谈恋爱,遇到喜欢的就谈呗。” 她继续道:“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啊,上次我和陈萱一聊到感情问题,她拍屁股就想走人。” -- 第46页 “老师,我没想瞒你,”江愉静静地听她说完这些,心想我和她们不一样。 牧云行望进她的眼里,像是透过平静水面,看一颗沉落湖底的石子。 又来了,迟迟不肯露面的有话要说,她不知道这一刻江愉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总能莫名的感到一丝悲凉——也不彻底,其实是余烬。 江愉的余烬里开出一朵花来:“老师,我其实喜欢女生。” 所以敢于坦白性向的人们,脸上都曾有过绝望的笑吗?江愉的笑让她心疼,她的话梗在嗓子眼里。 不过她其实原本就不觉得,性向这东西有什么特殊之处,而且有陈萱的案例在前,她这回也算称得上淡定。只是面前的人是江愉而已,江愉于她而言总还是特别的。 “啊……”她被江愉看的有些不知所措,低头撩了撩头发,“那你,喜欢的女生,怎么样啊?” “老师,我从来没想瞒你。” 别说了,牧云行很后悔自己没事儿问这种事,不过这就是江愉身上所有孤独感的来源吗? 所有和她年龄不符的成熟感,好像从来都更像是,欢声笑语的江愉在面前逗乐,但另有一个江愉远远地注视。 牧云行点了点头,端起塑料碗来喝了一口粥。 江愉没来由的笑了笑,突然变得臭屁起来:“我喜欢的人啊,特别漂亮,还特别有气质,还特别厉害。而且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就是有点喜欢怼人。” 她好像阀门被打开一样滔滔不绝,也终于让凝固的空气变得重新鲜活。看她这幅样子,牧云行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嫌弃。 “有那么好吗?” “有,”江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老师,我之前从来不知道,生活能因为某个人,就变得精彩纷呈。” 老师,很久之后你会回忆起吗?在你还是我口中的“某个人”的时候,我就完成了这场盛大的告白。 牧云行见过这种眼神,很近很近,在几天前的办公室里,李寻带着这种眼神捏扁了一次性纸杯。 她突然感觉自己梗住了,像僵硬的脊柱扎进肺里,甚至不敢呼吸。 她告诉自己不要瞎想,可江愉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争先恐后的涌现出来,她低下头,机械的咀嚼。 “老师?” “嗯?”牧云行重新抬头,万幸江愉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澄澈,初生的羔羊一样干净,她怀疑刚才看到的完全是自己的想象。 “队长有望拿冠军吗?” “啊……叶淑啊……” 牧云行开始和她讨论李叶淑的现状,顺便分析了一下江愉自己。 聊到游泳她们终于变得自然起来,牧云行自以为逃过一劫,她不知道江愉也暗暗松了口气。 再不转弯就要开到河里,江愉的刹车差点要失灵。 晚上,牧云行看着天花板,江愉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不过如果这么想,似乎所有奇怪都能解释通了…… 她怕布料的摩擦声影响江愉,不敢来回翻身,最终朝着江愉的方向侧躺。 黑暗中江愉的面容模模糊糊,但牧云行总感觉她做了场好梦。 她刚准备别想这么多,却又猛地想起陈萱昨天的话,“某人在追你”、“不是以前的事”。上次误会之后,她和林飞远已经向队员们坦白了两人的关系,所以这个某人肯定不是林飞远,那陈萱说的还能是谁? 完了,她心里的小人已经在咣咣撞大墙了。 她作为老师,根本没给这个可能性留下空间,所以也根本不会去想,自己爱上江愉的概率。 至少现在是的,她觉得天方夜谭。 江愉的盐袋子放在膝盖上,在半夜只剩下一点点余温。 她近乎祈求的捂着自己的膝盖,每一次轻轻挪动,那里仍会传来□□。 求你了,最后一次,让我游完。 第20章 如愿以偿 江愉刚刚睁开眼的时候,牧云行就已经坐在一旁整理东西了,桌子上放着一份早餐,她看了看垃圾桶,只能看到一双筷子。 看来牧云行是已经吃完了。 江愉有时候很赖床,准确的说是在每一个需要八点之前起床的日子里赖床。 但是如今不一样,牧云行都吃完早餐了,她哪里还有不起床的道理。 听到江愉翻身起来,牧云行转过头来看她:“醒了?刚想叫你。” 小姑娘头发很杂乱,呆呆的表情像极了萨摩耶,只是刚被别人弄乱了毛。 江愉一秒把头栽到被子里,声音闷在里面然后传出来:“看不见看不见。” 牧云行猜到她这样的原因,好笑道:“不看不看,赶紧去洗漱。” 江愉麻溜的换完衣服,拿着毛巾去了洗手间。 毛巾里裹着和她身体一个温度的盐袋子,她不想让牧云行看见,于是把它“偷渡”到自己包里。 腿没有昨天疼的厉害了,其实她一直觉得可以带伤上阵,只是这次有点害怕自己会撑不下来。游泳和田径不一样,游泳会带来抽筋,会带来死亡。 她只害怕这个。 她醒了之后,牧云行的工作效率直线下降,半天没看进去一页材料。 她和林飞远来这一趟,不光有照顾自己运动员的任务,还要尽可能熟悉比赛中出现的所有运动员。 -- 第47页 一是把可能挖进学校的强将招进来,二是为以后的比赛提供经验。 总之昨天又受到一批资料之后,还是有很多工作的,但是江愉一出现她就开始胡思乱想,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抗干扰能力也失灵了。 江愉坐在茶几边上吃早餐,她想找点话说,可看到牧云行一副很专注的样子,便也不再动打扰她的念头。 “江愉。” 没想到是牧云行先开了口,江愉刚咬了一口包子,回应道:“嗯?” 牧云行举起手里的资料来:“决赛名单上这几个人,我多少都了解点了。” “都很牛?” 牧云行点点头:“就你们小组赛拿第一那个,连拿牌的可能性都没有。 而且我感觉你要是小组赛分到别的组,可能连决赛都进不去。” 她知道江愉不是玻璃心的人,所以她很坦诚的说这些。小姑娘身上最让她欣赏的地方就是理智。 时刻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情绪,然后为下一步给出精准的规划。江愉谈起正事的时候,永远有这种绝对的理智。 江愉的眼中露出敬佩之情:“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啊……” 牧云行点点头:“所以我们就当训练游,明白?” 江愉敬了个礼:“明白。” “不标准啊,没军训?” 牧云行传统技艺了属于是,江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明年暑假补——今年不是疫情严重吗。” “对,想起来了,”牧云行看了看表,然后转回去继续工作,“给你半小时的时间,吃完走人。” “遵命——上午还有别的比赛吗?” “有,都是男生了。” “张雯比了吗?” 牧云行想到之前张雯对江愉的态度,不免叹了口气:“比了,她是第一天下午的预赛,但是没冲进决赛。” 江愉的动作慢慢停下来:“啊……” 她不知道开幕式之后就有比赛,也没想到张雯竟然没进决赛。 “她小组赛分到了三个强将,别说她了,去年的亚军都没进决赛。” 江愉想起来张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这人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 谁也不喜欢热脸贴人冷屁股,何况江愉也没打算把她纳进自己的社交圈里,所以两人根本算不上相熟。 但听说她没进决赛,江愉多少有些替她惋惜。运气就是这样,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值得决赛名额”的人能进,也真的是靠了一些运气。 “我们队的决赛和半决赛都在下午,如果叶淑和明月能进决赛的话,明早还有两场。” 江愉眼睛亮亮的,问道:“我如果想去看的话能跟你进去吗?” 牧云行头也没回,竖起食指来摇了摇:“不行,必须是领队才能进。” “好吧——我吃完了,现在走吗?” 江愉没想到,自己也有破天荒的在赛前给对手打招呼的一天。 她大概是真的很放松了,所以更衣室每进来一个人她都很友好的冲人家笑笑,如果看对方态度也不错,她还会主动介绍一下自己。 她只不过是来到场上的观众,想要欣赏她的对手们这场精彩的角逐。 牧云行坐在观众席,看着这场她再熟悉不过的赛事,她的学生正在最靠近她的泳道前做拉伸,仰泳决赛的播报声里终于又出现西南交通大学——时至今日,她其实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执着了。 就是刚刚,身旁的付老师问起:“听说你们仰泳那个小姑娘是你训的?” “啊……算是吧。” “厉害啊,不是特招生练成这样。” 牧云行摆摆手笑了笑,她很骄傲。但对方下一句话让她的骄傲荡然无存。 “她想的也是进了决赛就完了?” 牧云行愣住了,她没怀疑过自己的付出,没怀疑过江愉的拼命,可这句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啊,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否太过自私呢?江愉没有义务这样做——苦战一场,最终只为了完成她的执念。 比赛要开始了,牧云行应付了一句:“随她吧。” 说的真好听。 其实有时候执念完成了就会发现,它也不过如此,整件事都不过如此,到最后甚至没有江愉给她带来的骄傲来的猛烈。她觉得自己更是混蛋,一句小孩子般的“放不下”,就拉江愉下了水。 但是江愉出发前,还会转过头来,还会和她模模糊糊的对视,她很想拍拍付老师说,你看,我的运动员也不留遗憾了,她很开心。 可是她说不出来。 这场比赛远比之前那场来的激烈,只是这份激烈在第三趟开始时就与江愉没了关系。 这是她在正常状态下的一次比赛,牧云行到后来全神贯注,发现江愉的成长其实比别人快了太多。 起步没有任何问题,凭借她超高的爆发力和反应能力,甚至在第一趟属于第一梯队被摄像机追踪。 只不过第二趟后半段就再没这种优势,第三趟逐渐被对手超越。 最后一趟转身时她已经是倒数第一了,但是只比前面的人慢了零点几秒,牧云行看着水里完完全全熟悉的江愉,她觉得江愉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关于以后的打算,晚上和她聊聊吧,牧云行不想让这件事一直在心里积压,有问题就要摊开了讲,才能连根拔起,不留遗憾。 -- 第48页 所以先把白天的事忙完,她像存档一样把心里的乱絮放起来,接通了林飞远的电话。 最后一名,但是江愉竭尽全力。这一届的选手大概普遍很强,江愉这个最后一名的成绩放在去年差不多是第四名的位置。 不过无所谓了,能站上决赛是江愉给自己的一个标杆,来证明自己并没有被体育竞技放弃。 她做不了陆地的神,她只想摆脱以往成绩的牢笼,让以后的每一次奔跑都变的自由。 她做到了。 从运动员通道走出去的时候,身旁的高个子女生和她打招呼。 “你好厉害啊。”江愉赞叹道,眼前这位是这场比赛的亚军。 女生挑了挑眉:“你也很不错,你那个起步吓到我了,就是后面还要再练练。” 江愉更是开心,得到这种人物的肯定让她有些飘飘然。 “明年见!” 江愉笑了笑,不置可否。 牧云行今天中午有会,江愉懒得跑去食堂了,还是自己回了房间乖乖等盒饭。她喜欢吃饭的时候看点什么,电视剧或者动漫都行。 大概也只有面前坐着牧云行或者一些很亲密的朋友,能让她戒掉这件事。 这星期的课业都完成了,她吃过午饭之后美美的睡了一觉,下午醒来竟然有些百无聊赖,紧张生活之后的难得清闲倒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给李妍拨了通电话,两人非常默契的开始煲电话粥。 按江愉的计划,过段日子她就要告白,正好趁这个机会告诉了李妍。 “你觉得你能成功吗?” “不能,我就没打算成功。” 李妍不解道:“啥意思?” “现在肯定成功不了啊,我就是想让她知道我做各种事的原因,她要是一直不往那方面想,我做再多也没用。” “啊……你还挺在行。” 江愉笑了笑:“瞎摸索呗。” 下午有很多场比赛,首先是陈萱,林飞远很担心她,所以难得的亲自来看了这场比赛。 他和牧云行坐在下面,其实谁都很忐忑,但她们在彼此面前都很会装。 “林教练紧张了?” “笑话,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林飞远故作轻松的把工作牌拿在手里把玩,结果说完这句话工作牌上的小卡口就被捏碎了。 “喂喂喂,还说不紧张?” 林飞远斜她一眼:“但是陈萱拿冠军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你不知道她这段时间提升的多快—— 我看她就是得这么磨,以前一训练就磨磨唧唧的,自从自己加练了之后成绩上升很快。” “行,相信林教练的判断。” “别,还得仰仗牧老师帮忙。” 两个人凑一起聊天往往是这种画风,谢乔也总因此头疼,她很难分辨到底哪句话是真话、哪句是正话反说。 哨声一吹两个人都开始精神紧绷,真正到陈萱加速的时候,他们都不憋着了,紧紧地抓着对方的手臂,步调一致的前倾。 陈萱一直都在第一梯队,还有五十米时,有个运动员开始加速,眼看着就要超过她的时候,她也迅速提高了速度。 没有什么水花的泳道,陈萱的加速度飞快,速度几乎猛地提升了。身旁的人只觉得水波消失,什么也感觉不到。 真像以前记者所说,冷静的杀手。 “好!好!” 看着陈萱的名字第一个出现在屏幕上,林飞远激动地像个孩子,抓着牧云行的手臂狂摇。 “诶!诶!”牧云行好笑着扒拉他的手,林飞远从小到大,只要一激动就喜欢这么摇别人,“林飞远,你看看你左边。” 林飞远乐呵呵的转过头去,下一秒和黑漆漆的摄像头对视了。 “咳——” 他一瞬间沉稳下来,紧锁眉头坐在原位置一动不动,还是那个一丝不苟的林教练。 牧云行看着水里的陈萱,小姑娘已经摘了泳镜,懒洋洋的靠在分隔线上等待指示。 她看不见陈萱的表情,但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清晰的浮现出来,想到这里她不禁笑起来,边笑边回头,看到林飞远整个人像一座山一样坐在旁边。 “笑什么?”林飞远不动声色的问。 “没事儿。” 牧云行转回去,暗暗希望林飞远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摄像头根本没开。 高琪遗憾一些,发挥有点失常,最终只拿了第四名。 李叶淑还是一如既往,说句不好听的,牧云行感觉自己就算不看比赛,也能闭眼说出李叶淑的成绩区间。 刘明月不出意外,在半决赛被淘汰了,无缘明天的决赛。 总的来说还是很满意的,一下午忙完之后,晚上七点,牧云行拎着买的饭菜回了房间。 她有些抱歉地说:“有点晚了,饿不饿?” “没事儿,下午吃了不少水果,”江愉十分勤快的开始整理“餐桌”,把筷子也一一放好,她发现今天牧云行买的馒头。 “好久没见到馒头了。” “是吗?”牧云行拎了拎裤子坐在她对面,“你不是阔阳的吗,我记得你们那边吃馒头,就没买米饭。” “确实,”江愉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馒头,更是因为牧云行对她的关心。老师就是有这种本事,能让她永远心花怒放。 阔阳是个典型的北方省城,也是馒头的“故乡”。牧云行从前在阔阳训练过,所以也跟着吃了一段时间的馒头。她正巧在食堂看到,想着也算换种主食,就干脆没买米饭。 -- 第49页 江愉话锋一转问道:“萱姐冠军?” 她一提陈萱夺冠的事,牧云行就肉眼可见的开心:“你怎么知道?” “嗐,猜的,我萱姐从不让人失望。” “嚯,她还挺有威信。” 江愉笑了笑表示同意,但其实不仅仅是这样。她和陈萱的关系确实不错,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同类吸引”,同为少数人群体,她们彼此之前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所以自从上次陈萱看出来她的性取向之后,她们俩的关系就一下子拉近了。 但她至今都不知道那位看起来像个女混混的学姐,是如何把她识破的。 “江愉啊,”牧云行觉得时机正好,干脆开了口,“你喜欢游泳吗?” “喜欢啊,我喜欢一切我能接触到的体育运动。” “那你怎么看这次比赛呢?” 牧云行突然问起这个,江愉不免有些奇怪,但看老师一脸认真的模样,她也严肃的回答道:“是对全省的运动员都很有意义的比赛,而且很正规,可以选拔出好的运动员来加入……” “不不不,”看她完全理解错了意思,牧云行打断道,“没那么大,就以你自己的角度。” “我啊——这是我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机会,所以能来这里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牧云行轻轻挑了挑眉,好像是这么回事嗨,她帮小孩提供了一个机会而已,她突然有点不理解自己上午的脑回路了。 “而且老师,”江愉一谈起这个问题来,甚至比她还认真,“如果不是你愿意带我,我练站在这都不可能,更别说进什么决赛了。 其实我退役以后一直都没什么自信心,能在小组赛冲出来,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牧云行点了点头:“嗯,吃吧,吃吧。” 江愉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她:“就这?” “嗯,就是问问你的感受而已,毕竟第一次参赛。而且也方便我过两天写汇报材料。” “哦哦。” 牧云行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和江愉面对面坐着让她变得清醒。 某种意义上,她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个集体,一直为了共同的目标共同努力。 到现在也算都心想事成,应该没任何顾虑,只剩下开心才对。 但是她解开这个烦恼之后,发觉自己的心还是沉甸甸的,好像忘了什么事。 昨晚的猜测猛地在她脑海里闪现,兴许是过了一天回忆没那么清楚了,她看着面前啃馒头的江愉,觉得自己这件事也是多虑。 “老师,再不喝汤就凉了。” “哦好,”牧云行摸了摸鼻子,端起汤来一饮而尽。 本来就是个平静的夜晚,她们本应平静的等待最后一天,然后一起乘车回去。 但是两人万万没有想到,几个意外堆积在一起,竟然让这个夜晚的平淡变得天翻地覆。 第21章 告白 在那之前两人甚至还一起看了场电影,准确的说是江愉在看,牧云行路过的时候问她在看什么,便再也没有离开。 江愉把这归结为老师也无聊了,这部电影现在看说实在的有些露骨了,这是一部百合片,两位主角分别是大提琴家和肿瘤医生。 牧云行经过的时候,正是一段医生在手术台上和死神抢人的剧情。 牧云行刚洗完澡,里面穿着简单的黑色睡衣,外面披着浴袍。 她看着看着便忘记了手上擦头发的动作,湿漉漉的发梢往下滴水,落在江愉肩上。 察觉到她过来,江愉整个人大气不敢喘,更别说提醒她头发正滴水。 手术台上的人心跳恢复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牧云行长舒一口气,然后终于又开始擦头:“什么电影?” “啊……”江愉依然是头也不敢回,“希伯来晚祷,你应该没听说过,很小众。” “讲的什么?” 江愉深吸了一口气,拖延着作答时间。反正都说了自己喜欢女生,没什么好隐瞒的吧。 她犹豫主要是因为这电影后面有点大尺度,让她莫名的心虚。 情急之下,她干脆撒了谎:“讲这个主角治病救人的,医疗剧。” “是吗?”谁知牧云行竟然来了兴趣,直接在旁边坐了下来,这是她们白天学习和工作的桌子,正好有并排的两个椅子。 完了,江愉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全力想怎么摆脱这个困境。 况且身边的牧云行浴袍没怎么系好,一个V字露出点缝隙来,还有点湿的发梢有部分伸进去,虽然知道她还穿着睡衣,但如何也忍不住浮想联翩。 总之电影一点都看不进去了。她原本是想看更多两个主角在一起的剧情,这下子直接在心里烧香,希望她们离远点离远点,还有就是离床远点…… 她真的失策了,这电影是下午朋友听说她无聊才给的“补给”。她一没想到老师洗澡这么快,二没想到老师今天有闲心关心她在看什么。 她想到一个方法,看着剧情越来越危险,她心想还能坏到哪去呢?于是心一横,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牧云行被她吓到了,抬头看她。 “老师,我去洗澡了,”江愉用尽了自己的演技,想要表现得自然些,“要不你先看着,不用管我。”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很刻意,心想一般人这种时候都会“拒绝好意”,但心里还是相当忐忑,就怕牧云行说一句行。 -- 第50页 “行,”牧云行淡淡道。 完了,彻底玩儿完。江愉就要在心里戳死自己的时候,牧云行起身离开了:“那我也不看了,困了,睡觉。” 江愉简直要热泪盈眶,她赶紧麻溜的关了电脑,抱着浴巾什么的进了浴室。 牧云行坐在床头打开手机,一直到水声响起还在主屏幕划拉。 她何尝看不出来这电影的内容,她是不了解同性恋群体,但是不至于傻到连友谊和暧昧都分不出来。 她本身就很喜欢看医疗剧,再加上那一段手术确实拍的很好,所以就想着也坐那一起看。 谁知道越看越不对劲,而且这电影的水印一看就有点东西,她凭直觉猜后面还得有点R18的东西。但她又不能突然说不看了,搞得好像她故意躲什么一样。 小兔崽子,狗屁医疗剧,害的两个人都这么尴尬。所以当后来江愉提出来要去洗澡的时候,她简直感激涕零。 小姑娘凭借一手拙劣的演技,终于叫停了这场“影展”,牧云行看着她一系列关电脑的动作,感觉有种劫后余生的滑稽。江愉洗澡也特别快,想来应该是游泳运动员的传统艺能。 她走出来的时候厕所的门砰的响了一声,牧云行抬头,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紧张起来。 江愉扒着门框,一直佝偻着身子,好像有一只手死死的压着她, “江愉?” 江愉不说话,牧云行发觉她似乎在颤抖。那种不自主的寒颤,湿哒哒的头发和紧紧箍着门框的手。 牧云行几乎一瞬间慌了:“江愉?” 她赶紧掀开被子下床,江愉一直没有回应,在这一刻猛地倒了下去。 牧云行几乎是一个箭步过来,还是没能接住她。江愉在地上痛苦的弯曲着身体,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 膝关节,连带着小腿的骨头,针扎一样疼。 她感觉有人在一针针缝上她的韧带,脚踩缝纫机的声音越来越快,她痛的什么也听不见。 “江愉?” 牧云行不知道江愉怎么了,但眼下总不能让人在地上躺着。她蹲下来,想要把江愉抱起来。 江愉似乎也想伸手,但她用尽了全部力气都做不到,只能咬着牙摇了摇头。她一直紧咬牙关,疼痛带来的难耐从牙缝里变成“嘶——”,变成一只穿过隔膜的手,紧紧攥着牧云行的心。 江愉动弹不了,牧云行帮她把头发包起来,最后干脆半托着她靠在床脚,然后弯腰把她抱到了床上。 刚到床上,江愉就把自己整个蜷缩起来,她一直发抖,汗水浸湿了灰色的睡衣。 牧云行心急如焚,她不知道江愉正忍受着多大的疼痛,也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 她知道江愉其实很怕疼,但上次抽血她就知道了,江愉喜欢忍着,再害怕也不说。 她坐在床边轻拍江愉的背,希望能带去点微弱的安慰,然后拿过手机来,准备打120 “老师……别……” 江愉的声音很羸弱,牧云行凑到她边上,洗发水的香味在身边萦绕。 灯光、香气、玻璃花,一切都易碎,江愉的面容似乎也是,白皙的脸上,桃花眼晕了色,鼻尖和耳廓都显露出醉人的红,在琳琅满目的破碎感中肆无忌惮的表达着脆弱。 “怎么了?” “不用医生……给我……半小时,”江愉疼的把头仰起来,然后又蜷缩进去,“半小时。” 牧云行怎么可能放任她,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作为老师她就算失了职。 她心疼不已,抚摸着江愉的手臂:“我们去医院看看,没事——” “不,我知道怎么治,以前就——嘶——”一阵巨大的疼痛感来袭,江愉的泪水不自主的流了下来,“求……求你……” 看着她这幅样子,牧云行犹豫了。但是她很生气,一是气江愉什么也不说,如果她早知道江愉生病兴许现在能拿出点办法来; 二是气江愉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否则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么多病。 江愉渐渐不发抖了,只是仍然抱着膝盖蜷缩。 牧云行一直在她身边,看她确实有所好转,叹了口气决定暂时不再叫医生。 差不多有半小时,江愉终于能完整的说话了。 “老师,”她的声音很微弱,好像说出来立刻就消失了一样,“我书包里最小的口袋,里面放着一包药……” 牧云行明白了她的意思,应了声好就去她书包里找。她翻找的过程中还发现了一个“中医理疗盐袋”,看来江愉早就心有准备,事到如今,她更因江愉的不告知而气愤。 但是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找出那个小纸包来,看起来是药师给江愉专门配的。 但她现在稍微安心了点,有药说明江愉真的是心里有底,至少不会出什么大事。 “现在吃吗?”牧云行坐回去,又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现在肯定是不方便吹头,只能尽可能把头发包进去。 “嗯。” 牧云行已经倒好了热水,伸手把江愉扶起来。 “能拿水杯吗?” 江愉点点头,牧云行将信将疑,把水杯慢慢递到她手上,还是不放心,干脆一直帮她扶着。 江愉的皮肤本来就白,这会儿看在牧云行眼里就是苍白、惨白,嘴唇也渗出点血来,红色在白色面前变得骇人般鲜艳。 -- 第51页 “药,”牧云行把纸包里的白色药片倒在她手上。 江愉一把捂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水咽了下去。 她的手刚空出来又捂住膝盖,之前的中医爷爷说手掌里有个穴位可以发热,没事的时候可以经常捂捂。她遵守的很好,以至于剧烈疼痛时也近乎迷信般这么捂。 药见效的很快,江愉慢慢不再紧绷,她还是坐着,头颅无力的靠在床头的墙上。 她在很多个间隙里偷看牧云行,牧云行去烧了水之后又在她身边坐下了。 江愉害怕了,她知道老师肯定看到了书包里的其他药,还有理疗用的发热袋。 她不是故意的,可她不敢给老师知道,怕自己失去这个机会。 “老师,”她的头贴着墙壁转了一个小角度,以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牧云行,“谢谢你。” “什么病?” “小事儿,”江愉咧开嘴挤出笑容,嘴唇的伤口又被扯开,“我以前也犯过——” 牧云行心里针扎一样疼,但还是严肃道:“什么病?” “关节炎。” 江愉小心翼翼的看她,牧云行舔了舔后槽牙,她感觉老师有种想把她胖揍一顿的冲动。 牧云行确实想揍她一顿,从没有过心疼和气愤都破土而出的时候,她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把江愉放在膝盖上的手拿开,开始动手检查她的关节组织。 她做到最大程度的心平气和:“为什么这么严重了才说?” 事已至此,江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看着老师的动作,叹了口气道:“我想着比完赛再说,没想到会这样……” “这儿疼吗?”牧云行按了按她斜韧带旁边的骨窝。 “不疼。” “江愉,这是你自己的身体,它是不会等你比完赛的,你到底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我就是……实在放不下,老师,这场比赛我必须打完,也必须有这么一天。” 牧云行检查完了,她其实就是害怕骨头有事,因为江愉疼的太剧烈了,完全不像一般的关节炎。她把江愉的腿重新塞进被子里,转身把盐袋子拿来了。从书包里看到的时候她就拿出来充了电,这时候刚好用到。 “你早晚会后悔的,不出几年这些病就都显现出来了,你看那哪个运动员敢这么造?你所谓的‘必须’在身体面前没有任何价值。” “我不该什么也不说,老师,对不起……” 江愉道了歉,牧云行反而更难过了,她虽然不明白江愉的执念是什么,但最终还是默不作声,没再答话。 “我真的没事儿,它就是偶尔会发作,”江愉试探着碰了碰牧云行的手臂,“反正我以后不用比赛了,就一直好好养伤就行,我保证以后好好养,我发誓。” 牧云行没有躲开她,默认了般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病?” “嗯?真的是关节炎。” “关节炎哪有你这么个疼法的?” “啊……”江愉苦笑道,“痛风性关节炎,平时偶尔轻微的疼,很偶尔的时候能疼死人,但是一阵就过去了。” 牧云行不说话了,两个人沉默着,江愉完全猜不到她的想法,她知道自己错了,做错事的惩罚就是现在这样,相顾无言。 “老师,”江愉开口了,声音里有种别样的成熟,“我有这个机会真的来之不易,没有这场比赛,我可能再也不会去碰体育竞技了。” “你现在这样还谈什么体育竞技?能正常跑步都不容易,”牧云行果然没消气,一点就又着了,“而且,就这次,你要是早说你有这病,我才不敢带你。” “别啊,老师,你可是我以后烧香去都要谢谢佛祖的贵人,你不带我我就真废了。” “现在没废?” “哎呀老师……”江愉晃了晃牧云行的手臂,她察觉到对方态度变好,近乎有些撒娇道,“忽略这件事,我这段时间全是收获。 而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瞎闹了,我爸妈也知道我这病,我肯定配合他们好好治。” 水烧开了,牧云行起身去关电源,临走前留下一句:“随你。” 江愉笑起来,她熟悉的老师又回来了。 牧云行倒了两杯水,剩下的倒进保温杯里,她站在床脚边和江愉对视,片刻后开口道:“不能直接睡,要吹头。” 江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头发还是湿的,她应了声好,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诶诶别动!”牧云行叫停了她的动作,“你别下床了,过来上这边坐着,我把吹风机给你拿来。” 江愉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不是要帮我吹头吧?她光想想就猛地红了脸,“故作矜持”般磨磨蹭蹭坐到了床尾。床尾正对着的墙上有个插座,牧云行拔了电视的线,插上了吹风机。 她拿着吹风机转过来,江愉坐在床尾一动不动,大概是刚经历过那样的疼痛,她整个人显得莫名有些委屈,像一只受气的萨摩耶,正等待着主人的抚摸。 “能自己吹吗?” 江愉一听这话,心想自己的楚楚可怜还是装的不太行啊,她觉得直接要求太明显,于是颤巍巍的点了点头:“能。” 牧云行蹙了蹙眉,怎么感觉刚才都有劲了,这会儿又娇滴滴的跟林黛玉一样。 她将信将疑的把吹风机递过去,靠着身后的电视桌看江愉的动作。 -- 第52页 江愉接过来的那一刻心想,到我展示演技的时候了!她先是表演了一番“找不到开关”,又来了一通“吹空气”。这套操作下来,牧云行是越看越心情复杂。 “你到底好没好?是不是还疼?” “什么?”江愉其实听见了,但她装柔弱的时候有些画蛇添足,连带听力不好也装出来了。 牧云行冲她手里的吹风机抬了抬下巴:“关上。” 江愉听话的关了吹风机,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人有点虚……” 牧云行了然,走过去招了招手:“拿来。” 江愉仍然看着她,只是声音更柔软了:“不用,我自己能吹,老师放心。” 顶级拉扯,只要拉扯的回合够多,对方绝对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林黛玉咋演江愉咋演,这儿但凡是个男生,大概都被迷得颠三倒四了。 牧云行只觉得冒火,她现在是完全听不得江愉说“放心”,但还是耐着性子说:“给我。” 最恐怖的表情,做着最温柔的事。 江愉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把吹风机递到她手上。 牧云行站在她面前,暖风肆意,机器轰鸣,她的手指穿过江愉的发根,全神贯注在做这件事,完全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 江愉的面前是牧云行浴袍的领口,她的鼻息间萦绕着温暖的牧云行的味道,偶尔有吹风机的风穿过来,她站在风里也不愿停止追寻。 牧云行再靠近一点的时候,她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最后干脆别开了头。 这样的气氛差点要熬死江愉的时候,嗡嗡声停了下来。 “好了,”牧云行拿着吹风机退了半步。 下雨过后会有彩虹,暖风过后会有一团火,牧云行漫不经心的看过去,不料对上江愉炙热的目光。 披着头发的江愉,面色苍白、然而带着引人遐想的红。 江愉的眼里有典故,有黛玉葬花,也有虞姬自刎,但更像强烈的引人失足的深潭,把牧云行一下子拉到那个点缀着可怕猜想的夜晚。 太近了,牧云行发觉自己一瞬间知道了一切,在这个暴露无遗的眼神中,一切的猜想都被证实,可怜的、被自己摒弃了的荒谬理论,反过来打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想逃,立刻就逃,但是江愉开口了。 “老师,”江愉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的跳,理智的她死死拽着她说不是时候。 但另有一个江愉,是个爱情疯子,在滚烫的爱意里掐死理智。 “嗯?” 牧云行多希望她随便说点什么,随便。 “你还记得,那个‘不可能的人’吗?” 沉默,沉默让人窒息。 江愉继续道:“我——” “江愉,”牧云行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江愉被打断了,江愉安静下来。 一种闭塞的沉寂充满了这个房间,沉寂让她们对对方的想法心知肚明。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愉终于闭上了微微张开的双唇,为自己的欲言又止画了句号。 牧云行叹了口气,她心里的小人这会儿像是走过了无数个坟场,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喜欢江愉,江愉却爱上了她。 “江愉,做你该做的事,不要让老师担心。” 江愉笑了,她的手指被自己掐的生疼,她的头颅深深地低下去,最后点了点头。 她疼死了,疼的说不出话来。 刀子扎下去之前就知道会疼,比赛之前就知道旧伤会复发,但很多事不是做好心理准备就能规避的,比如这样一个没有表白发生的夜晚。 说来好笑,没有告白,但是有拒绝。 如果说那时她的眼神里有什么含蓄的东西,那便是她对即将跌落悬崖的自己的悲悯与同情。 一年、五年甚至十年后的江愉或许是幸福的,一天前的江愉是幸福的,但仅仅这一个夜晚而已,江愉不得不蜷缩成团,躺在坍塌的美梦之中。 第22章 动摇 大型比赛结束,定是要有庆功宴的。 这批老将的成绩都不错,陈萱的冠军之外,李叶淑和曹乐烟拿了铜牌,周一的表彰过后,她们三个拿牌的一起请了顿饭。 江愉也被叫了去,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早就被大家看做队里的一份子了。她们张罗了一大桌火锅,江愉正好坐在陈萱旁边。 吃饭间,江愉提起来:“萱姐,你对象没来?” 她依然不知道怎么称呼步久白来的自然,最后只能这么叫。 “没,她们明天去比赛,”陈萱夹起一片肉来放进嘴里,突然想起什么般捣了捣江愉的肩膀,“诶诶,你表白了没有?” 江愉整个一大震惊,她印象里自己还没提起过这件事,所以陈萱这是看出来了? 她试探道:“啊?什么——” “行了行了,我还看不出来你吗——不是,你不会真跟人家住这么几天毫无进展吧?” 江愉整个人慌张起来:“有……啊不是,没没没……”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最好还是隐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陈萱的观察力竟如此敏锐,她感到有些后怕。 陈萱看了她一眼,蹙眉道:“到底是有没有?” “到底是什么?” “你别说你不喜欢牧老师。” -- 第53页 江愉抿了抿嘴,纠结片刻说到:“我喜欢,但是能怎么样呢?” “追啊。” “肯定不行啊,她是老师诶,而且肯定不弯。 嗐,喜欢是喜欢,但是我这人不怎么长情,过段时候忘了也就完了。” 她撒谎了,这种时候没办法不隐瞒。 虽然聊得来,但说实话她对陈萱没什么了解,这件事让陈萱知道,说不定会给牧云行带来麻烦。 “你怎么知道她不弯?我一开始没遇见步久白还觉得我也不弯呢,这又不是不能改变。” 江愉心说我知道,她故作自然的夹起碗里的肉来开吃,肉已经凉了。 “但是太难了,而且我和牧老师以后就没什么交集了,我又不是队里的。” “你就是太怂。” 江愉立马找准了这个台阶:“对啊,我连训练之外的话都不怎么敢和她说,哎……” 陈萱突然端起杯子里的果汁来,江愉见状也放下筷子和她碰杯。 “那就祝你——好好学习!” Hello?怎么突然扯到学习上了? 陈萱的思路好像一直这么让人难以琢磨,江愉笑的有些无奈:“好,那我祝你心想事成。” “今天不喝酒吗?”放下杯子之后,江愉打趣道。 “喝个屁,教练说再发现我喝酒打断我的腿咧。” 江愉被她逗笑了,下的虾滑差不多了,一桌的人开始呼啦呼啦的往外夹。 说好的三个人一起请,陈萱却自己偷偷地拿了钱。 她知道李叶淑家不太好过,而她自己也不差这点钱,干脆就直接请了。李叶淑又拿那种复杂表情看着她的时候,她摆摆手道:“下次嘛。” 江愉发觉牧云行开始躲她了,意料之中但总还是难掩失落。 比赛的后期工作被牧云行用一次见面全部解决,每周一次的游泳课成了两人唯一的交集,然而点名又成了游泳课两人唯一的交集。 江愉很多时候故意找她,这时候的故意来的比以前轻松很多,毕竟窗户纸已经捅破了,但收到的回应总是少得可怜。 她变成老师的陌生人,拉筋的时候头低不下去,那双熟悉的深蓝色拖鞋再也没向她走来。 游泳课越数越少,江愉用游泳课的次数度量时间,时间就变得飞快,只在游泳馆的两个小时暂停。 她的老师从来没变过,有时候她觉得之前的那段日子像一场梦晃过去了,老师还是那身熟悉的衣服,坐在出发台上看手机的样子,一如从前的每一次训练——仿佛她再从水里露出头来还能对视一样。 可就算表现的再不一样,经历是不会骗人的。 一起度过的那些时日,很多个训练结束后的拌嘴,还有只隔着不到一米的夜晚,一旦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这一点她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十一月的气温断崖般下降,即使开了暖气,泳池的水温还是让人一进去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也就是气温骤降的这节游泳课,江愉莫名感觉牧云行心神不宁的。 不知道是不是掺杂了点单方面的愿望,她直觉牧云行会叫她。但一直到要做完准备活动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一行人就要列队去水边坐着时,牧云行开口了。 “江愉。” 这是近两个星期以来,牧云行第一次主动找她。 江愉顿住了,而后带着牧云行最熟悉的那种笑容回头:“诶!怎么了老师?” 牧云行不动声色道:“你上次不是给我看病例了吗?今天不用下水了。” 江愉愣了片刻之后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道:“哦对,好的老师。” 她退回去坐到窗边的长凳上,牧云行不再看她,站在池边指挥其他学生:“往自己身上泼泼水。” 江愉注视着她,时隔多日,牧云行的关心仍然让她怦然心动。 其实她的关节炎不是风湿性的,下水应该问题不大,但是牧云行的话她已经不敢不听了。 一直到后来的自由活动,牧云行都没再看她一样。 她坐在出发台上看水里的学生们,江愉和她只隔着一小片空地。 今天就算牧云行不找她,她也有话要说的。 就这么一直坐到下课,同学们说了再见之后,便都沿着学生通道离开了,江愉和宋诗卿挥手再见,小声告诉她中午有事,不能一起吃饭了。 她溜去了教师通道,牧云行不止一次单独带她来,这条路她也称得上熟悉。 没几分钟,她果然在办公室门口,堵到了拿着水杯的牧云行。 看清楚门口的人时,牧云行突然有些恍惚,她们似乎已经太久没单独站在一起了,这个她以前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再见到总能感到五味杂陈。 “老师。” “怎么了?”牧云行没有开门的打算,一副要在门口有事说事的样子。 “你还记得答应我一个奖励吗?” 江愉说到这个,牧云行自知躲不过,她叹了口气,低头打开了门:“进来吧。” 她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关心又让江愉出现了什么错觉,如果是的话,她还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作为老师、教练,她不能再看江愉受更多的伤了,这件事没办法。 “想要什么?” 牧云行坐在那儿,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椅子。 -- 第54页 江愉发觉牧云行从来都是这样的,不怼人的时候,对谁说话都一样温和,也都因为这层温和而显得那么疏离。 “可以选吗?”江愉问。 牧云行挑了挑眉:“你先说,我考虑考虑。” 江愉掏出一张票来,其实不能说是票,半张A4纸张,上面盖着学校的章子。 “我这周末有场演出,想请你来看。” 牧云行看着那张不怎么正式的门票,猜到这应该是“内部人员”才有。江愉的表演,到这里她才发觉,自己对小姑娘训练之外的生活一无所知。 “内部票?” 江愉点点头。 “给你朋友什么的多好。” 牧云行看着她,是因为距离产生美吗?她总觉得江愉越□□亮了,也不自觉的开始想她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江愉摇摇头:“她们抢到票了。” 她想了想,把票直接放在牧云行的桌子上:“老师,你收着吧。如果不是特别忙就来看看我,我的愿望就满足了。” 江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得牧云行有些心疼,她的两只手交叉相握放在桌面上,不禁用力箍紧。 “行,你先回去吧。” 江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牧云行一动也不动,盯着桌子上那张纸看。上面的标题都是手写的,看起来不像江愉的字迹。 她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在知道对方心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疏远的一天。对于江愉来说,她首先是老师,其次是牧云行。 所以没办法,看着小姑娘以前的活泼荡然无存,她的心也跟着疼,甚至到后来已经不敢看她。 她渐渐发觉自己从没有过一个学生,像如今江愉在她心里的地位,以至于和其他学生交流的时候总能想到江愉,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算了,她松开手,把门票叠起来放进抽屉里,事已至此,只能慢慢远离。 关上抽屉时,她看着自己的手背愣了愣,上面有四个清晰的红色月牙,是刚才勒出来的痕迹。 艺术节,十一月中旬召开,江愉通过层层选拔,争取到了一个单人节目。 她喜欢单口相声,很认真的喜欢。正好这段日子难得清闲,便把精力都花在了这件事上。 不过非要上台也不仅仅是为了爱好,她知道这样可以争取内部票,她想让牧云行来看她表演。 这条路道阻且长,每一个阶段该干什么她都有所准备,比如这段时间在牧云行面前一定要显得很落寞,然后趁艺术节请她来看表演。 艺术节在匆忙准备中如期到来,江愉的内部票位置很好,就在第四排中间。 至少是她在台上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她为此还专门戴了隐形眼镜。 她的节目是第八个,其实说不紧张是假的,自高三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登台表演了,最多也就是课间给同学们讲讲来解解闷。 她在后台对着镜子自己一遍一遍练,尤其是中间一段贯口实在不好说,一个疏忽就可能毁了整个包袱。 前面的大合唱大概开始了,美声传到后台依然洪亮,江愉数着自己木扇上的芯骨,已经分不清自己紧张是因为牧云行,还是因为表演。 牧云行还真没想到,自己在周末正好赶上加班。 泳协的资金问题,她们忙着申请明年的运行资金,结果学校今天正好下结果驳回申请。 期限快到了,她赶紧重新着手写材料,忙完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会开始的时间。 但那可是江愉…… 她不想扫了小姑娘的兴,于是匆匆赶过来,来的时候正好是大合唱。 她弯着腰,沿着中间的走廊下去,一直到票上写的位置,给让座的人连连道谢之后,总算是安顿在座位上。 所以江愉的节目过去了吗?她才发觉自己连对方表演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自己脑补出好看的舞蹈服,和翩翩起舞的江愉。 正当她纠结着要不要问问身边的学生哪里有节目单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大家好!” 牧云行一整个大震惊,江愉一身黑色长袍,手里拿个白纸木扇,正站在舞台中央。 说书?还是单口相声? 这怎么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过江愉的话,做这事似乎也合情合理,想到这里,她有些好笑的看着台上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江愉也看了过来,然后勾唇浅浅的笑了。 “各位各位,这刚开学不久,我也没什么故事讲。人说阅古知今,那不如就给大伙讲个从前的故事吧。这故事名叫——” 江愉轻轻一抖手腕,扇子哗的一声打开,扇面上是行书写的三个大字“假书生”。 “说这清朝末年啊……” 牧云行饶有兴味的看着台上的人,看这稳健的台风,小姑娘可真像个行家。 这一身长衫虽然掩去身形,但江愉骨架生的好,倒衬得她长身玉立、恣意洒脱。 那扇子跟着故事的节奏轻摇,一开一合随性中又充满设计感。 她想到今天会见到闪闪发光的江愉,可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光法。 只见她大小包袱抖个不停,讲从前的故事却又串上好多现在的网络新闻,还有一听就相当专业的贯口…… -- 第55页 而且还有场外因素,牧云行都不禁怀疑,自己身边两个人是江愉请来的托。 别人觉得好笑也就是捂着嘴低声笑笑,但是她旁边这两位,笑的那叫一个前仰后合,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落伍了,漏掉了什么笑点没有get到。 “也怪那姑娘情乱神迷,但没有她可没有今天这出好戏,”讲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江愉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不知道传了几代,那巨石又被送回衙门里,可谓是久经风霜,点点斑驳。有天小三爷蹲在地下玩,正巧看见下面一行字——” 江愉收了扇子,啪的一声打在右手,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目光里只有一个人。她看着她缓缓道:“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牧云行躲不开她的注视,或者说被冻结在这种目光中。 两个人都顿住了,半分钟后,台下掌声四起,江愉回神,抱拳鞠躬。 牧云行也愣愣的和大家一起鼓掌,看着江愉在掌声中拎着长衫的腰襟走了下去。 她听到身边有人讨论这女生真漂亮,也听到有人说她是戏曲社的,她甚至听到有人已经开始张罗着要追江愉,她静静地坐着,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 江愉很优秀,也一直是她的骄傲。 那刚才的愣神是怎么回事?江愉看着她念出那句话来,她听不见自己心墙坍塌的声音。 下一个节目的演员已经上场了,聊得火热的观众又鼓起掌来,牧云行也跟着拍了拍手。 手心热热的,拍不出声音。 第23章 溺亡 表演结束的那天晚上,江愉如愿以偿的收到了牧云行的消息。 “很棒。” 后面是一个比大拇指的表情。 江愉回到:“是证明你来过吗?” 牧云行正放好洗澡水,看见这句话都有点气笑了,长本事了?现在这么没大没小的。 她打了一长串话之后才发觉自己现在要疏远,于是统统删掉了,换上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两码事,我去了,和你很棒。” 江愉心说你这句话输入的时间可有点过长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同样公事公办的回了句谢谢。 没关系,这种日常里多说几句话根本不会影响结果,这一点江愉很清楚。 改变别的想法需要的是事件,江愉归到计划里的也都是事件,而平时多说几句话什么的她并不在意。 但下一节游泳课发生的事,还真是让她也没有料到。 那节课是素质课,作为体育课必须进行的一次课程,被牧云行安排在历年来暖气都不太行的这一个星期。 她们在操场上列队,进行一些体侧项目和日常训练形式的教学。 其实也就是这群人平移到操场上了而已,一直到最后一个项目,一切都如同往日,平平无奇。 “大家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开始跑,”牧云行的目光从学生们的脸上扫过,有意无意的停在江愉那里,“不用太拼命,这个就是跑一下,不计入任何成绩。” 江愉有些哭笑不得,看来她的那天腿疼的还真是让老师留下阴影了。 那必须要听话啊,哨声响起,她在一群人里乌泱乌泱的开始跑了。 她完全把这当成拉圈训练,一个速度跑完全程,没有任何加速或者时间分配,而且也不追人,就稳稳的一程轻松。 意外在最后五十米发生的,她前面的姑娘大概想在最后来个冲刺,但是第一步就把鞋跑掉了。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江愉看着那只运动鞋几乎瞬移到自己面前,赶忙一个拧身绕了过去,也就是这一下拧到了她的膝关节。 她紧咬牙关忍了过去,甚至还帮那姑娘拣起了鞋。 她以为自己没事了,结果刚迈一步就感觉到钻心的疼痛,然后直接跌到在地。 牧云行其实从起跑就一直关注着江愉,从刚才江愉躲那一下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于是当即往那跑,但还是没能阻止江愉又迈一步。她又一次没有接住她,和上次在酒店一样。 “同学?没事吧?” 鞋掉了的同学蹲在江愉身边不知所措,后面的人也跑过来了,有的看了一眼就经过了,和江愉认识的就停在这看看她的情况。 “你们接着跑,不要堵在这!”牧云行的小跑逐渐减速,最后蹙着眉头走过来,“王欣!你先去终点等大家跑完,然后一起休息会儿。” 王欣是她的课代表,彼时正在边上围着,闻言答了声好之后就招呼着大家继续前进。 “江愉?” 牧云行心急如焚,但江愉只是摆摆手,小声说:“没事儿老师,没有上次疼,我就是拧到了。” “多严重?” 江愉很想说小问题,但她心里也有点发怵了,最终只能说不知道。 牧云行痛恨这些生长在江愉身上的伤痛,她能看出来江愉这次八百米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出了这样的问题。 眼下她更担心这不是旧伤复发,而是刚才那一下又添了新伤。 宋诗卿这会儿才跑到这,她看见地上的江愉和蹲在一边的老师,担心很快盖过了身体上的疲惫。 “江愉?”她停在这里,喘着粗气蹲了下来。 牧云行正准备先把江愉架起来,刚好缺个帮手,她拍拍宋诗卿道:“来,帮我把她架起来。” -- 第56页 宋诗卿赶忙点头,两个人合力让江愉一只手架在牧云行脖子上,单腿站了起来。 “你去跑吧。”牧云行让宋诗卿先离开了,后者虽然担心,但明白老师在这肯定比她有用,又看了一眼江愉之后便跑向了终点。 牧云行把江愉扶到中间草坪上坐着,至少让开跑道。 “我最后说点事,马上过来。” 江愉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疼了,坐着仰面看她:“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知道欲擒故纵这一套对牧云行太管用了,果然,她这么一说牧云行立马皱起眉头道:“不行,你就在这坐着等我。” 她说完便走向了学生们,江愉坐在原地看着她远去,这是她计划之外的事,她还真有点期待事情的发展。 “嘶——” 膝盖又传来突然地疼痛,她痛苦的弯了弯身子,紧咬牙关。 幸好这是最后一个项目,牧云行过去嘱咐了几句便宣布解散。她搀着江愉去了校医院,整个外科门诊一个病人都没有。 医生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看什么,他看起来是就要退休的年纪,连老花镜都显得很有年代感。 见到两人进来,他摘了眼镜,笑吟吟道:“稀客啊牧老师,怎么了?” “胡主任,”牧云行扶着江愉坐下,“这是我学生,刚才扭到了点——让她自己给您说吧。” 胡主任咂了咂嘴,指了指旁边的床,然后去柜子里拿东西。 牧云行转身刚要有所动作,江愉自己咯噔着一条腿坐到了床边。 牧云行气不打一处来:“怕别人不知道你还有条腿?” 江愉赶忙陪笑脸:“我这不是——” “诶!”胡主任在一旁戴着手套,指了指江愉的腿,“把腿放上去啊孩子。” 江愉又迅速的抬上去腿,看她依然这么敏捷,牧云行的表情逐渐变成“你活该”。 这时候外面突然有人喊:“胡主任,给看个片子行吗?” “行——”胡主任看看牧云行又看看江愉,“能等吗?三五分钟。” 两个人齐刷刷的点点头,胡主任拿上老花镜出去了。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牧云行正色道:“反正也没几节了,你游泳课干脆别来了。” 江愉想都没想道:“不行不行。” “反正又不是考不过去,你这样子来了也下不了水,在那坐着干什么?” 现在江愉是看起来没事了,不过刚才在操场上那一下子,牧云行想想都后怕。 “老师,我这不是风湿性的,可以下水的。” 牧云行刚要说些什么,胡主任走了进来,,逗小孩般对江愉说:“还知道风湿性啊。” 他一进来,两个人刚才的谈话就算告一段落。他上手捏着江愉的关节周围,顺便问了不少问题。 “以前看的是什么病?” “痛风性关节炎,刚才又拧到了,我怀疑是膝盖积液的事。” 胡主任闻言抬眼看了看她,抬头纹像涨潮一样显露出来。他笑了笑:“呦,你倒是很明白。” 江愉清楚地听见牧云行“切”了一声,暗自笑笑什么也没说。 “行了,下来吧,”胡主任摘了手套,摆摆手道,“就是你说的那,痛风性的呢,平时多锻炼,发作期就要休息。你才发作没过去多久吧,最近就休息休息。” 牧云行认真道:“那胡主任,您看要怎么干预治疗一下吗?” “用是用——”他看向江愉,“小姑娘,之前的医生怎么说的啊?” “说注意饮食,就那些蛋白质、动物内脏什么的少吃,还有别的理疗的东西。” “嗯,就这就行了,但是要好好养,平时也要注意防寒。” 牧云行点点头,眼神里仍是担忧。胡主任见她这幅样子,笑了笑道:“怎么了牧老师?以前可没见你对哪个学生这么上心啊。” 江愉听见胡主任的话不禁心花怒放,不料牧云行苦笑一声:“您看哪个运动员这么造自个儿身子?” 不愧是您,还真是不让人失望。江愉看了看身侧正搀着自己的牧云行,老师就是嘴硬吧?肯定是。 “姑娘,你老师说得对,运动员更要好好养身子。” 江愉点点头,两个人出门时还连连道谢,胡主任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副老花镜。 江愉差不多能自己走了,她们并肩在医院的走廊里慢吞吞的前进。“老师,我不能不上游泳课,真的。”江愉说的很真诚,也很严肃,牧云行听了不置可否。 “老师,我坐在那儿也行,在水里也一样,游泳课是我一周里生活的动力,”江愉停下来,看着牧云行的双眼。老师的神情她看不明白,好像含蓄的、藏着万千长夜的海洋。江愉要在她的眼神里溺亡,溺亡前她低下头去,小声说:“我很认真,真的。” 牧云行转身前犹豫了一会儿,但也就是顿了一下,然后自己往前走,留下一句:随便吧。 她害怕了,如果可以,她想逃得再远一点。 从胡主任打趣开始,她就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所幸她很会演,很多圆场的技巧已经被她用的炉火纯青。但是在江愉面前却失灵了,在江愉的注视中只能寸步难行。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好像对方的眼睛里有一本古书,自己只是在一页页翻看,然后再也出不去了。 -- 第57页 谢乔踩着一双细高跟,在文体中心的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哒哒的走,边走边抱怨这些门怎么长得一个样子。 她只知道是这一层没错,但她记得这里以前有门牌的啊,写着各种办公室的名字。 她和牧云行约了晚餐,但是自己下班早,所以就想着先来这边给牧云行个惊喜,哪成想会在楼里迷路。 她刚从公司过来,一身颇有设计感的职业套装外搭一件薄风衣,再加上她天然的气场,活像在这里走秀。 就这样又哒哒的走了一趟,越看越觉得所有门都很熟悉,这时候一个人从她身后戳了戳她。 “姐姐?” 谢乔转过头去,发觉自己需要仰视才能看到对方时,她不禁扶了扶眼镜:“嗯?” 没等对方说什么,她突然从回忆里找出这个人来:“啊——你是游泳队的吧。” 高琪笑了笑,一米八的个子还有游泳人专属的肩宽,让她的“甜美”有些违和感。 “哈哈哈,我这个身高恐怕很好记住。” 谢乔摇了摇头:“怎么会,因为当时和你见得最多才记得你——对对对,快告诉我哪个是你们牧老师办公室?” 高琪恍然大悟,她在器材室里拿东西,就说这高跟鞋怎么一趟一趟没完没了。 “在上面一层,大厅过去第三个——我带你去吧。” “都不在这一层啊?”谢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而用上专门跟孩子道谢的笑容,“谢谢你啊。” “没事。” 高琪把她精准的带到牧云行的办公室门口,在谢乔敲门前就离开了。 “进。” 谢乔推门进去,在牧云行惊讶的表情中,轻车熟路的拿了个凳子坐下,第一句话便是:“你们队那个一米八的姑娘叫啥?” 牧云行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高琪,怎么了?” “没,人姑娘可好了,给我带到你办公室来,还很有礼貌。” 牧云行捕捉到了话里的重点:“别说你在这儿迷路了。” “……”谢乔无语道,“你们连个门牌都没有,还好意思讲别人找不到?” “哦对,今天正好赶上换一批门牌,八百年不换一次,赶上了你就认命吧。” “你看,我就说吧,肯定不怪我,”谢乔接了杯水,重新坐在那儿。她总觉得刚才漏掉了什么,寻思片刻说到:“我跟你说人有礼貌你说我迷路,你可真会聊天。” “哈哈哈,”牧云行关了电脑,从抽屉里拿出钥匙来,“是,高琪这姑娘就是很好,各方面都不错——去哪?” 谢乔也起身跟着她离开:“随便——我看人准没错,她这回比赛怎么样?” “没发挥好,第四名。” 她们沿着走廊往外走,刚停下来没多久的高跟鞋声又响了起来。 “啧啧——不过你们拿了多少金牌来着?” “一个,陈萱记得吗?” 谢乔点点头:“你哥那两天天天说,我估计再十年也忘不了。” “男队还有两个银牌——” “所以吃什么?” “海鲜自助?” “走起。” 谢乔照例问她有没有“新情况”,牧云行这次还真的犹豫了。她不知道江愉算不算“情况”,之前总觉得像小孩子过家家,但转念一想,江愉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昨晚睡前做了个无聊的算术题,她发觉两人只差七岁。 “什么叫只差?”谢乔要惊掉下巴,“你老牛吃嫩草啊。” 牧云行赶紧澄清道:“你别污蔑我!我没有,不是我。” “我猜猜,你的一个朋友?” 牧云行差点沿着台阶下了,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台阶。 “不是,我就是——突发奇想。” “哦,我相信了。” “……” 牧云行现在相当后悔,自己只是问了句“只差七岁可能性有多大”,就被扒了个体无完肤。 也对,这可是谢乔。 “你可是人民教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谢乔认真起来,“问这种问题,你就很奇怪。” “我当然知道,这点你放心。” 牧云行说完这句话就安静了,“当然知道”,也要说给自己听。 “但是吧……”谢乔勾起一抹笑容来,“你可以等不是他老师了再——你懂吧。” 不懂,也不可能,牧云行心里的第一想法是抗拒。 她不想找到任何可行的方法,从内心深处她知道这样不对,而且对谁都是百害无利。 “不懂,”牧云行深深叹了口气,以一种近乎决绝的语气宣告了这个话题的结束,“真不是我,这种问题也根本不成立。” 第24章 留宿 江愉大概有一半的课程在十四周结课,所以在那之后可以说突然轻松,整个课表也看着相当稀疏。 再然后就是体育课结课了,这么算下来她只剩下一节游泳课。 除此之外其他都在十八周考试,她打算好好利用这两个周的清闲。 但是考完思修的这天晚上,整个214都陷入一种无聊中,她们确实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而且开学已久,四个人也没那么多话可以夜聊,熄灯后,四个床帘里,她们各自捧着手机无所事事。 江愉扒拉了半天微博,突然想到很久没逛逛老师的微博了。 -- 第58页 牧云行的微博最近一年都没什么动静,江愉上次只用了十分钟就看完了所有有效信息。但她还是又点了进去,抱着自己可能漏掉了什么的想法。 她自己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收获。 她把经常给牧云行留言的那几个博主也都翻了个遍,其中一个人叫“阿青青阿”,认证是齐江省游泳队。江愉直觉这个人有东西,她锲而不舍的翻着这人的微博,终于在差不多十年前的微博里找到了牧云行的影子。 那是另一个账号,经常在“阿青青阿”下面评论,江愉一下就猜到那是老师的早期账号,因为用户名就叫“牧云行”。点进去显示“用户不存在”,但是以往的评论还都没消失。江愉如获至宝,带着激动地心情翻看这位“阿青青阿”的微博,心想这一定是老师很好的朋友。 她越看越觉得,牧云行能变成现在这样还真是不容易。 看她以前的画风,活脱脱就是个让教练头疼的角色,想必怼人的功夫就是那时候练成的。 阿青青阿转发了一个泳镜@了牧云行,然后牧云行在下面评论:我明天给你看一更牛/逼的。 阿青青阿发了个天空的照片配文“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停下脚步了”,牧云行评论:教练让你下水。 阿青青阿转发了一个天涯论坛的虐心爱情故事表示想脱单,牧云行在下面评论:行行好吧。 如此种种还有很多,而且往往是牧云行评论完,阿青青阿再回复她,两个人你来我往好几个回合,江愉看着这些文字,仿佛穿越时空,和那个有些叛逆的牧云行相遇了。 她在被窝里偷偷笑,翻着翻着,一条终于不再是插科打诨的微博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阿青青阿十八岁的生日,她在评论区@牧云行说:请赐我点桃花。牧云行回了个心碎的表情:别说了,刚被教练逮到谈恋爱。 阿青青阿:cao?你在那儿还敢谈? 牧云行:后悔了,擦,求烂桃花离我远点吧。 阿青青阿:你又不喜欢人家,谈个屁,就你丫活该。 牧云行:无聊行吗? 阿青青阿:有你后悔的一天。 牧云行:别咒我。 江愉甚至有点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牧云行,如果是的话老师变化也太大了点,少年时玩转情场,结果快奔三了苦于找对象? 不过鉴于江愉同志巨厚无比的滤镜,她有种强烈的想跟十八岁的牧云行做朋友的冲动。 她看了这些觉得老师骨子里是个很叛逆的人,以前是这样,现在的叛逆更多的伪装在墨守成规下面。 但是她莫名对自己的攻略之路有了自信,她一路看到阿青青阿十九岁,可能牧云行那时候就不怎么玩微博了,再也没了什么有效信息。 肯定还是要出手的,不过,她这次想大胆一些。 牧云行至今都怀疑,她现在在感情上遇上这么多破事,就是在给以前的自己还债。 那时候年轻嘛,看着别人谈她也要谈,教练说不让干的事她越是要干,而且太幼稚了,就因为喜欢男孩子言听计从的样子,总是很容易就答应别人的追求。 一段又一段本就没考虑结果的感情,充满了她叛逆的青春期。 然后突然不知怎地就厌倦了,因为恋爱关系而烦躁,喜欢上一个人的生活,一直到遇见李寻。所以和李寻分开后,她又变成孤身一人。 江愉的出现太让人始料未及,曾经嚷嚷着找不到对象的发小也发消息说过年的时候结婚,她不禁又回忆起了那段天不怕地不怕的青春时光——如果在那段日子里遇到江愉,会发生什么呢? 她不敢想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太闲了,才会有时间想这些。 江愉选了周六,六点钟让人说不清是下午还是黄昏,残阳坠城,路灯微明。 她穿着一件长长的羽绒服,孤身一人徘徊在巷子里,抬头就能看到牧云行家的窗口,已经一个小时了,那里还没有亮灯。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胜算有多大,总之想要试试能不能成功。 她在附近的一家宾馆里订了个房间,最坏的打算是在那凑合一晚。 时间一直走,黑的彻底了她就站的离门卫室近一点,好像自己就能变得安全。 心里的确没底,这是她计划里最没把握的一环,然而她信奉失控才能带来惊喜——在学术之外的一切事情上,似乎都是如此。 确实很失控,牧云行没出现的每一个钟头,都让她的计划再临时改变点。到十点的时候,她心想再等最后一小时。 也就是这时候,牧云行骑着共享单车出现了。 她正在路边放车子,一抬头却发现身边走过了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 “江愉?” 江愉猛地停下来,好像真的很惊讶般道:“老师?怎么这么巧?” 牧云行看了看表,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现在这个点对城市来说不算晚,可是她住的是个老家属院,现在这周围根本看不见人。她蹙眉道:“都几点了你还不回宿舍?” 江愉耸耸肩,拿出那套她已经在寒风里完善了无数遍的说辞:“啊,我们社团团建来着,我刚才在胡同口买糖葫芦,走丢了。” “糖葫芦呢?” “吃了啊,”江愉指了指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扔了。” 牧云行似乎信服了,点点头听她还想说什么。 -- 第59页 “学校这个点也进不去了,我就沿着街找找宾馆——啊,我先走了老师,再晚宾馆也不好找了。” 欲擒故纵,江愉把这招用个没完,但是牧云行这回没有中招,从善如流道:“那你注意安全。” 江愉心里像是被敌人捅了一刀,但是她还有补救计划,所以相当自然的答了一句“那老师再见”,便接着往前走了。 牧云行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的背影,她当然知道这很危险,但是真的不能留下她。 她想到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凌晨了还在外面玩,稍微得到点宽慰,转身走进了家属院。 现在她对江愉可谓是避之不及,越想要见她越要逃避,江愉危险的像个移动的传销组织,她觉得自己随时可能掉入陷阱。 莫约有十分钟吧,牧云行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的看手机。 她越想越觉得太危险,虽说这大概率是江愉的戏码,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担这个责任。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江愉发来了消息。 “老师,这附近哪有宾馆啊?” “老师,我好像迷路了,找不到方向啊。” 牧云行深吸一口气,回复到:“知道怎么回刚才的地方吗?” “知道。” 江愉这波秒回大有一副“不装了”的感觉,牧云行有气说不出,她不由得舔了舔后槽牙,心想这次算是折她手里了。 太冷了,江愉抓着手机把手放进口袋里,美滋滋的等待回复。手机震动的时候她赶忙拿出来看,牧云行回了一句:“回来。” 这下她可高兴坏了,本来没走出几步,这下子赶紧往回跑,在门卫室门口看见了一脸不耐烦的牧云行。 那当然要先卖惨,江愉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搓着手:“老师,今天好冷。” 牧云行看了眼她的脸,小姑娘的耳垂都冻得发红。她一瞬间就心软下来,但还是板着一张脸,转身说:“走吧。” 江愉乐颠乐颠的跟上去:“好嘞!” 这个家属院真的年纪不小了,只有四栋楼,而且没有电梯,江愉跟着她一路往上爬,每到一楼牧云行就很熟练的跺脚,昏黄的声控灯便会应声亮起。最终两人在五楼停下来了,牧云行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这是江愉第一次这样接近牧云行的生活,她进门之前甚至想放个炮庆祝一下。门里面的家,就是江愉想象中的模样。很普通的现代化装潢,明亮的环境和外面的陈旧格格不入。 牧云行歪头看着她:“愣什么?进来吧。” “啊……要换鞋吗?” 地板很干净,哪里都很干净整洁,联想到牧云行算不上井井有条的办公室,江愉稍微有些吃惊。 “不用,”牧云行摆摆手,她自己换了拖鞋,转身走向餐桌。 江愉带上门,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她大概能感觉到牧云行故意板着脸,这份刻意的疏远,让她既觉得有趣又有些无奈。 她听见接水的声音。 “喝点水吧,”牧云行端过来一个玻璃杯放在她面前,“搞不懂你,这么冷的天,非要给自己找罪受。” “不是,我真迷路了,”可能是目的已经达到了,江愉的找补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而且那个卖糖葫芦的真的很——” “行了省省吧,”牧云行这时候有点憋不住笑了,“你这点花样用在学习上多好。” 江愉抱着杯子喝水,闻言偷偷笑了笑,便也不再反驳。 牧云行打了声哈欠,开始安排晚上的事:“你就在这睡一晚,明早赶紧走。” “沙发?” “你还想睡哪?我一会儿给你拿个被子来。” “那……” “我应该还有新牙刷,今天先不洗澡行吗?” 江愉知道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得寸进尺就有点太麻烦老师了,于是摇摇头道:“今天本来就没打算洗,我们北方人冬天洗澡随意的很。” 牧云行满意的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江愉叫住了。 “老师,”江愉舔了舔嘴唇,然后狠狠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说吧,这么好的机会,要不今晚什么也发生不了了。 牧云行回头看她,然后立刻后悔了。 又是熟悉的眼神,在客厅明亮洁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人畜无害,在声张的狡黠中倒更像是伪装。 牧云行来不及躲的时候,江愉开口了:“别躲我了行吗?” 牧云行的脑海里翻涌出很多东西,她从前给李寻弹吉他,李寻开口说喜欢她,然后吉他就断了一根弦。 她看着江愉,弦断时的疼痛似乎又爬上指尖,这件事好像敷衍不过去了,她坐在了单独的小沙发上。 “你太小了江愉,很多事我们说不明白。” “你别骗我,老师,”江愉在说话的间隙小口喝水,让感官变得真实些,“你肯定知道我不是那样的对吧。” 牧云行说不出话来,她其实也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坚定地拒绝就完了。 “老师,下星期上完课,你就不是我老师了。” “然后呢?”她的语气很冷淡,她想让江愉知难而退,江愉的猜想犯法一样,说出来就会被逮捕。 她们俩都被逮捕。 江愉心里很难受,牧云行的严肃让她感觉如何都无果:“那么多人喜欢你,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其中之一。” -- 第60页 “我是你的老师。” “马上就不是了!” 眼看着江愉红了眼眶,牧云行听见自己心里防线崩塌的声音。她长叹一口气道:“你幼稚吗?” 幼稚,能说出“马上就不是了”来,真的有赌气的成分,但江愉毫无办法。 “老师,你还过你的生活,我一点也不干涉,也绝不会打扰你,求求你别躲我行吗?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行吗?” 江愉想好好说,计划里她会一直死乞白赖的笑着,然后一直磨到牧云行同意为止。但这是她第一次追别人,她忽略了这份感情对她的影响。 无可救药的爱意,会让人瞬间变成败将。 她就是输了,叫嚣着让渔夫放下鱼钩来,甘愿做案板上的鱼,却在临门一脚求饶。 牧云行心如刀绞,她想说不能不躲开,躲开不是为了江愉,是为了她自己。 这种近乎失足的感觉让她害怕了,在任何有江愉出现的场合关心她的动向,在看到她脆弱一面的时候跟着心疼。 她知道这些早就超过她做老师的准则了,除了躲开她没有任何选择。 江愉低着头,牧云行半天说出一句:“你别哭。” “我没有,”江愉的理智回笼,她抬起头来,甚至还耸了耸肩,“我没哭。” 她抿了抿嘴,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还挺赖皮的?” “确实,从前没这么麻烦。” 牧云行答的有些心虚,是因为江愉赖皮吗?还是因为她自己的纵容?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学习上的事吧,你们专业怎么样?课多吗?” 江愉莫名被她这生硬的转移话题感动到了,她不知道牧云行这算不算同意了“不逃避”,她重新捧起水杯道:“还行,特别是最近,很轻松。” “你以后想做什么?” 话到这里,牧云行觉得自己可真自私啊。口口声声的远离,张嘴却还是假借聊天的探寻。 她想问很久了,在每一个江愉露出毫无保留的笑容时,她想问问江愉那些更遥远、成熟的事。 江愉认真道:“再看吧,如果直博顺利的话就去搞科研,或者研究生考出去——那就是跳槽了,以后去企业里上班。” “你倒是很有规划。” “那是,”说起这件事来,江愉真的很严肃,“但我真的很喜欢这条路,和核弹打交道,不用想这么多。” 牧云行被逗笑了:“你以后就造核弹吗?” 江愉摇摇头:“开玩笑的,到时候也不一定。也可能是搞燃料,或者是辐射什么的,总之还要再分流。一生总要做成一件事吧,老师,说起这个来我就很佩服你。” 牧云行闻言颇有些无奈:“怎么说?” “你做运动员还不够厉害吗?” “你觉得怎么叫厉害?” 即使面对的就是当事人,江愉提起这件事来,语气里还是不免有一种炫耀的感觉:“学姐她们说你可是垄断了两年的省赛第一,还不够巅峰吗?” 牧云行以一种早已释怀的表情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江愉,没有一个已经走到那儿的运动员不想进国家队,没有参加过奥运会,对我来说就算不上圆满。” 江愉突然就明白了牧云行的蜕变——从以前那个血气方刚的运动员,到如今面面俱到的牧老师。 在她作为运动员的短暂生命里,一定有很多接踵而至的惊喜和遗憾,像一把双刃的磨刀,把牧云行磨成了现在这样。 江愉借着喝水的时候偷偷瞧牧云行的表情,不料一下子就被揭穿了:“看什么?” “怕你想起来伤心的事。” 牧云行笑了笑:“没,没什么好伤心的。我做运动员的时候尽我所能,后来做老师了也是一样,对我的两个身份来说都没什么遗憾,也就这样。” 但是对她本身来说有遗憾,那是一个她不得不做决定的时候。如果加入国家队,以她当时的年纪很难再突破什么了;如果不在那一年选择留校做老师,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为了一个稳定的未来,她选了后者,事实证明她也许对了,因为第二年就出台了相关的政策,以她的工作背景无法再留校任职。 然后年少的梦想,就平淡的、自然而然的蒙尘。 江愉看着她,每一次注视都让她动容。 “又看什么?” “没事,我想说我还是很佩服你。”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 第25章 我们的机会 星期天早晨,牧云行起床的时候,客厅里早已没了江愉的身影。 拿出去的被子叠得整齐,除此之外,家里好像没人来过一般,什么变化都没有。 牧云行把被子抱回去,分不清自己到底清醒了没。 她们昨天聊到很晚,江愉聊起天来好像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人想要继续往下听,牧云行一度怀疑这就是她练单口相声的功劳,总之困得实在不行的时候,一看表已经两点多了。 “江愉,”她那时候支着自己的下巴,慢吞吞的开口说,“你困吗?” 牧云行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里揉了些暧昧的暖调。 她像慢放一样眨眼,说话时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又抿起嘴巴,饱含深意的看着她的学生。 酒不醉人人自醉,江愉一点也不困,可她是踏入另一个空间的天鹅,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 第61页 “那,我们睡觉吧?” 我们,想把所有话的主语都变成“我们”。 牧云行点点头:“去洗漱吧,我去给你拿被子。” 江愉不敢弄脏她的洗手池,所以洗漱之后专门收拾了一下自己掉的头发、还有泡沫什么的。结果一直到她在沙发上坐下,牧云行才把被子找出来。 “你盖这个吧,客厅可能比里面冷,”牧云行面前挡着被子,只能侧头看着她,“你就穿这个睡?” 江愉一副“当然如此”的表情:“秋衣秋裤,睡觉标配。” “随你,”牧云行把被子在半空中抖擞着打开,让它落在江愉身上。 江愉一瞬间被老师的味道包围,她感觉自己一头扎进了棉花里,不知上下为何处。 她简直太感谢那个在寒风里等了几个小时的自己,换来了这么一个不可多得的夜晚。 “行了,赶紧睡吧,明儿一早还得回去,”牧云行打了个哈欠转身走了,“我去洗漱。” “老师!” 牧云行伸懒腰的动作顿住了,这回很有经验的没有回头。 江愉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晚安。” 她看着老师冲她摆了摆手,迈着懒洋洋的步伐关上了客厅的灯。 牧云行已经很小心了,她把自己能发出的所有声音都尽可能的减小,奈何江愉在黑暗中故意捕捉她的声音,根本没有睡觉的意思。 她能感受到老师的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这种小心翼翼让她欣喜万分。 大概有将近二十分钟,牧云行似乎打算去睡觉了,然而脚步声停到半路,江愉屏息听着,脚步声换了方向,逐渐向她靠近。 牧云行站在她面前静了一会儿,这一会儿可是够考验江愉的。 她在想自己装睡的话,老师会不会说点什么,所以她完全不敢暴露,生怕错过重要信息。 但牧云行只是站了一会儿,低头给她掖了掖被角。 她的手若有若无的在江愉的颈间来回,江愉只得狠狠咬着牙,来压制心中的悸动。 好像只有几十秒,牧云行收回手,转身就要离开。那一瞬间江愉伸手牵住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 别走,仅仅想说这个,别走行吗? 牧云行愣在原地,这种牵手让她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时候一旦暧昧上了瘾,就立马答应下来。 牧云行垂了垂眼,淡淡道:“别说你一直没睡。” 江愉松了手,任由手臂垂落,没使一点力气。手指的关节砸在地板上,牧云行一直都没回头。 松手的那一刻两个人大概都觉得空落落的,然而谁也没再说话。 牧云行渐渐远离的脚步声,和来的时候一样轻。 要离开的,明早要在牧云行醒来之前离开。 江愉摸索着怎么讨得老师的喜欢,万事都要有张有弛,这是她从学习上得到的方针。 她大概是对的,牧云行一直到吃早餐的时候,脑子里还都是一团乱麻。 她其实知道这是些追人的把戏,距离忽远忽近的,好让被追的人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她什么都知道,可还是不自觉落网。 她拿出手机来,给张青扬打了个电话。 那是她还在齐江游泳队时的队友、同学,也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 牧云行以前的很多事只有她知道,一定程度上,她们像是对方的史册。 响了很久还没人接,牧云行就要挂掉的时候,对面说话了:“喂?” 还没等牧云行接话,张青扬笑了一声道:“没被偷手机吧你?” 牧云行愣了愣,突然想起来两人上次电话的结尾,她开玩笑说“以后再也不给你打电话”。 “什么毛病,该记的不记。” “哈哈哈,”张青扬爽朗的笑声传出来,牧云行瞬间舒心了不少。 “咋了你,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到这里,张青扬看了看自己游泳馆里的学生,压低了声音道,“老娘最近忙结婚的事儿呢。” 牧云行咬了口三明治,打趣道:“哦呦呦呦~要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哈?” “哈哈哈——所以就是唠闲嗑?” “不不不,”牧云行叹了口气道,“你在哪呢?” 张青扬敏锐的捕捉到了八卦的味道,看着偌大的游泳馆,憋着笑说:“在家呢,你说就行。” 一个学生跑过来似乎要说些什么,张青扬赶紧摆摆手叫她先回去。 牧云行虽然有些怀疑她,但还是如实道:“我好像感情出了点问题,我——” “诶等等等!”一听她要说这事,张青扬也认真起来,“等我去办公室。” 牧云行把麦片倒进牛奶里,对此见怪不怪:“张教练现在家里都安办公室了?” “呵——”张青扬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两条腿随意的搭在窗台上,“说吧,我听听哪个倒霉催的想跟你过。” 牧云行挑了挑眉,把一肚子脏话生生咽了回去:“你别逼我重开杀戒。” “错了姐,说吧——你得有快两年没给我说过感情问题了吧。” “你再想想?我和李寻分手那会儿不是告诉你了?” “哦对对对,”张青扬看了看自己的美甲,“后悔了?” “不是,是另一个人,”牧云行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下定决心般道,“我一个学生。” -- 第62页 “啊这……” 对面瞬间安静如鸡,牧云行也想到了,所以淡然的等着张青扬缓过来。 “能冒昧的问一句吗?男生女生?” 牧云行如实道:“女生。” “嚯,您可真行——我猜猜,她追你你不答应,但是拒绝无效?” “是这样,”牧云行思考片刻说,“但是现在有个更严重的问题。” 张青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不是吧你?卧槽,漂不漂亮?照片有没有?” 牧云行预判了一波对方的大嗓门攻击,提前把手机拿远了。 “淡定点行吗?听话,先坐下。” 张青扬看了看自己刚才坐着的凳子,刚才一激动把它推了小半米元,切了一声之后乖乖坐下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就一直在躲,但是你知道,我现在突然有种——” 牧云行有些不知道怎么描述,一个人名突然闪过她的大脑,“对了!你还记得徐文体吗?” “谁?” “就那个转校过来的,你说他比瓷碗都白。” “我想起来了哈哈哈——你们不是谈了一阵吗?” 牧云行点点头:“我现在这个学生吧,她给我的感觉就很像徐文体。” 张青扬奇怪道:“啊?又高又白像个男孩?” “不是说这个,我以前给你说过吧,我觉得徐文体是最让我有‘谈恋爱’的感觉的人。我就说这个感觉,很像。” “啊……”张青扬认真起来,“牧风啊,你有个几年了吧,没说过这感觉。” 牧云行听见“牧风”俩字,直起鸡皮疙瘩,她怎么忘了还有个张青扬也喜欢这么叫。 “停,商量个事,能叫大名吗?” “咋了?” 牧风是牧云行的小名,父亲去世后,几乎没有人再叫了。 张青扬从小都是这两个名字换着叫,像口头禅一样不定期更换;而李寻则是把这当成一种爱称,好像专属于他们之间似的。牧云行也因此,听见这个名字就浑身不舒服。 “你就说叫大名行不行吧,我就喜欢听牧云行这仨字。” “行行行——我不是开玩笑昂,我觉得你既然有感觉,试一试也不是不行,”张青扬顿了顿,“很没有职业道德就是了。” “我很快就不是她老师了,下个星期之后就不是了。” “So?最后一道问题也解决了。” 牧云行迟迟不说话,张青扬嫌弃道:“行了吧你,以前也没见你这样过啊。我还是喜欢你原来,渣是渣了点,敢爱敢恨的。” “我哪里渣了?你别污蔑人,我一没脚踏两条船,二没钓着别人不给结果——虽然以前确实有那么点幼稚,但是不渣好吧。” “反正,我觉得你没必要这样,我要是你就等时候行了试一试——我突然想起来个事,你之前不也跟某学姐谈过一段吗?” 牧云行一副“往事不必再提”的表情:“姑奶奶,要不怎说那时候幼稚呢。” 她叹了口气,坦诚道:“其实这种事不能细想,细想就觉得行得通,不细想就觉得绝对不行。” “啥事?” “……”牧云行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她恨死了张青扬,该心有灵犀的时候跟个木头一样。 “啊懂懂懂!”张青扬笑出声来,“师生恋?” “你非得——随便吧,”牧云行摆了摆手,“就这么回事儿,而且你说没法拒绝叫喜欢吗?” “喜欢”两个字和江愉牵扯到一起,牧云行多少还有些不自然。 “虽然但是,我也觉得你不会喜欢她——学生诶,现在的小孩儿都很不成熟。” “不不不,江愉——啊,她叫江愉——她不一样,虽然还就是个小孩儿,但是很懂事儿,而且很清醒。” 而且我也很喜欢她身上属于少年人的朝气,这句话她没说,提到年龄的事,她到底还是会有一种羞耻感。再怎么说,骨子里还是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欧呦,真有意思啊牧云行,你竟然还有这么一天。” “你就长一张嘴真是可惜了。” “哈哈哈,”张青扬笑了笑说,“所以你到底想怎么办吧?你被学校发现还得受处分吧。” “何止?”牧云行把碗泡到水池里,云淡风轻道,“我猜要革职。” “你倒是淡定,”张青扬开玩笑道,“不干了也行,回来上咱队里当我同事?” “你放心,被这边辞退了之后应该没人要我了,”牧云行倚着水池边,无所谓道,“这倒是小事。” “确实是小事儿,以前队里管那么严,您老人家还不是没断过——” “张青扬,好汉不提当年勇听过吗?” 张青扬讨饶道:“好好好不说了,你就是纠结呗,我觉得你就试一试。” “又绕回去了,拒绝不了,叫喜欢吗?” “你就是渣,”张青扬咂了咂嘴,“你还不信我,不拒绝你吊着人家干啥。” “我——”牧云行意识到自己无从辩解,只得叹了口气道,“所以她也会因为这个难受,是吧?” 张青扬笑了笑,语重心长道:“你会担心这件事,她就和你那些前男友们不一样了。” 她们聊了有一个多小时,就要挂掉电话时,牧云行突然想起什么般问:“诶对了,你能给我邮个加热护膝来不?就你爸以前卖的那种。” -- 第63页 “行是行,你干什么啊?我可给你说,有时候加热的倒不如普通的,我爸现在都不给运动员卖那个,说是对肌肉不好。” “是吗?”牧云行犹豫了。 “要不给你拿个加厚的算了。” “咱以前戴那没啥用啊,该冷还是冷。” 张青扬摇摇头道:“你不知道,现在都不一样了,反正搞跳远的都拿那种——你用啊?” 牧云行愣了愣,有些心虚道:“不是……小姑娘膝盖不好……算了,让她自己买吧。” “啧啧,还说没感觉,笑死了,”张青嫌弃道,“这玩意谁又不是买不到,网上一搜一大堆。” “你们家不是专业的吗——主要我一开始想买个发热的来着,怕网上买的不好,”牧云行摆摆手,“行了就这吧,不管了。” “还要吗牧老师?”张青扬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揶揄。 “张青扬!” 张青扬在她骂人之前迅速挂了电话,然后莫名兴奋的转自己的皮椅,她有一种直觉,牧云行对这段感情绝不是嘴上说的那么随意。而且以她敏锐的第六感,这个学生也绝不是一个“乖巧”的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 牧老师一路走来其实是顺利又不顺利,不知道大家能不能get到这件事。 现在虽然处事周全、而且大多时候都很淡然,但是她总有少年心性的一面,也就是这点让她的包容和温和有了温度。 这是我的看法,大家觉得呢? 第26章 能抱抱我吗 “不是吧,现在都这么无聊了?” 江愉这天回宿舍的时候,王嘉欣和柏北文正在地上玩陀螺。 她嘴上说她们无聊,身体却很诚实的蹲了下来,围观这场战局。明天就是游泳课了,所以今天她心情格外好。 她们仨蹲在一起,柏北文突然说:“你要是用一样的劲儿拧,肯定黑的转的久啊。” 王嘉欣仿佛预料到了什么,提前转头看向江愉。 “来分析一波,为什么?” 果然,王嘉欣扶额:“救命,到底为什么不好好玩,就单纯的,玩!” 柏北文虽然也一脸嫌弃,但还是回应道:“绿的有窟窿,空气阻力?” “确实,”江愉点点头,拿起黑色的来:“材料也不一样吧,这个密度多大,算起来角动量也大吧。” “而且圆,这么一比转动惯量也大,”王嘉欣忍不住说道。 “哈哈哈嘉欣屈服了。” 王嘉欣佯装掌自己的嘴:“我这张嘴啊——行行行说完了没?” 柏北文支着下巴道:“也就这些?” “或许那个把儿的摩擦系数——” 王嘉欣一把把江愉揽到一边去:“上我桌上再挑两个好的来,咱仨决斗!” 江愉一脸坏笑的看着她:“等着,必给你挑个好的。” “我要自己挑!” 她们就这么玩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童梦瑶打来电话才停下来。 童梦瑶问她们要不要她帮忙带晚餐,三个人齐声说要,电话那边童梦瑶的男友显然被吓了一跳,而她只是见怪不怪的笑了笑。 “那吃什么?” 这下子三个人答不上来了,她们吃食堂小三个月,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对食堂的欲望。 童梦瑶猜到她们还要想一会儿,体贴道:“你们先想吧,我到食堂再给你们打过去,或者想吃什么发群里。” “好!”“谢谢宝贝!”“okok” 三个人着实是想破了脑袋,总感觉想吃点好的但是又不知道该吃什么,随便吃点又不太甘心。最后江愉终于放弃了,发语音道:“就汉堡吧,要牛肉的,谢谢梦瑶!” 没想到剩下两个人迅速“加一”,她不禁笑起来:“跟风啊。” 王嘉欣郑重其事的摆了摆手:“我刚想发,真的。” 柏北文淡淡道:“加一。” “明天中午去三楼吃烤肉吧。”王嘉欣提议道。 “okok” 周四,江愉这次算是有些失策,她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生理期提前了。 她穿着笨重的羽绒服蔫蔫的走进游泳馆,里面的暖气让她一瞬间像是走进了桑拿房里。 不用下水,她干脆戴着眼镜来的,泳池的最前面,没有牧云行的身影。 “怎么蔫蔫的?”一旁的宋诗卿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江愉今天有点失魂落魄的。 “这不是——”江愉展开双臂展示着自己的羽绒服,“赶上生理期。” 宋诗卿点点头:“挺好的,不用下水了,这两天水特别冷。” 江愉苦笑了一声,但其实无所谓了,牧云行现在还没来,看起来还是有躲她的意思,那她下不下水也没什么区别。 牧云行来的很迟,拿着她那个万年不离手的杯子,似乎刚才是因为接水耽搁了时间。 最后一节课了,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如同往日的进行那些上课流程。任由江愉的眼神灼热滚烫,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江愉很想说自己讨厌牧云行,讨厌她之前明明要接受一切的样子,现在却又一次远离。但是江愉毫无办法,越界的喜欢让她变成食物链的底层。 幻想中破冰的游泳课,一直到下课也没有任何升温的迹象。 江愉都做好了要留到最后的打算,却眼睁睁的看着牧云行提前离开了。她从教师通道走,众目睽睽之下,江愉没有任何办法。 -- 第64页 她心灰意冷的往外走,不知道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其实一直以来的冷淡都还好,但那次留宿之后牧云行又变成这样——甚至更甚于往日,让她觉得不如放弃。 不对,应该是牧云行放弃她了。 宋诗卿披上浴巾走过来,戳了戳她:“愣什么?” “没,”江愉摇摇头,她向来不喜欢显露悲伤,所以仍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两人并肩往外走,宋诗卿提起来:“感觉今天老师不太高兴?” “有吗?” 她完全就是下意识的来了兴趣,含羞草一碰就会合上叶子,江愉的应激性里写着牧云行。 “我感觉有,”宋诗卿点点头,“你在边上可能没感觉到,她今天都没怎么怼人。” “诶?” 宋诗卿好笑道:“今天就是谁往深水区游了她就把人喊回来,偶尔说说谁游的不标准。” 你也会难过吗?我只知道被自己喜欢的人疏远,像独自在森林里徘徊,不知道疏远喜欢自己的人也会感到难过。 江愉放不下,真的放不下,所以刚刚熄灭的火苗又熊熊燃烧起来。 她们穿过更衣室的时候,宋诗卿让她先走。 “有约?”江愉调侃到。 “这回还确实有,”宋诗卿有些不好意思道,“学生会里的一个学长。” 江愉一脸羡慕:“真好啊。” 宋诗卿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你不用愁。” “你对我太有信心了。” 江愉在外面换上鞋,自己走楼梯下去了。 她无端的觉得孤单,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在最后一阶台阶后面的拐角,她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孟成儒看到她的那一刻就笑了出来,江愉喜欢他的笑容,从夜幕下的操场上就开始了,那种男孩子气的露齿笑,把人一下拉入到他的情绪里。 “好巧!” 孟成儒眼里满是开心,江愉突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感谢他的出现。 她觉得这很不道德,被牧云行抛弃,然后被孟成儒接住,好像等价代换一样。 但她的惊喜是藏不住的:“你来游泳吗?” “没,我来拿点东西。” “啊……” 话到这里,江愉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孟成儒把握住这个停顿,不太自然的问道:“那个,要不一起吃个午饭?” “不是去拿东西吗?” “不,不急,先吃饭去也可以。” 江愉看他这幅有些紧张的样子,最终笑了笑说:“你去拿吧,我在门口等你。” 孟成儒闻言赶紧点头说好,仿佛江愉下一秒就会后悔似的。 江愉看着他飞奔上楼,很不愿承认的,她心里的疙瘩总算解开一些。 算不算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明明就是要规避对方的喜欢,还是在这个关头利用了被爱着的感觉。 所以很多时候被喜欢的人就是做不对,人毕竟不是机器,感情会干扰很多的决定,单方面的喜欢,更容易让是非变得难以分辨。 她站在路边,从道义上来讲自己应该被谴责,同样的,从道义上来讲应该原谅牧云行。 谈得上原谅吗?她已经不敢往下想了,其实从道义上来讲,应该是她要放开牧云行。 孟成儒很快下来了,比江愉想的快得多。他一路小跑,从门口看到江愉之后更是赶紧跑了过来。 他喘着粗气,扶着树暂时休息了一下,然而嘴边的笑容依然在,他摇摇头,似乎在感慨自己没有年轻时能跑了。 江愉在旁边看着他:“不用这么急的。” “没,”孟成儒这时候,他们并肩往食堂走,“怕你等太久。” 江愉没有说话,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摇了摇头。她看孟成儒一身轻松,好奇道:“诶?你拿的什么?” “啊,”孟成儒指了指自己的书包,“弹力带,在书包里。” “我以为拿很大的东西呢。” 第一次见孟成儒时他在搬垫子,江愉先入为主的觉得他还是拿垫子。 “哈哈哈没有。” 不断有骑车的人路过,本就不宽的小路更是没什么空间了,他们两人只好走的很近,步调相反的时候还会轻轻撞一下。 江愉不是没有察觉,但是总感觉很心虚,不能明目张胆的躲开,只能默默调整步伐。 他们边聊边走,拐到主路上。聊天的间隙,江愉无端又想到这是最后一节游泳课了,笑容是不会让人麻木的,她依然感到心如刀绞,和无可奈何的难平。 她回头看了一眼,花坛和高高的树木里,没有体育中心的影子。 “怎么了?” “没事。” 他们走了,从拐到主路的那一刻,就完全消失在牧云行的视野里。 牧云行喝了口水,依然靠在窗边。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感情里的骗子。 年少时坦坦荡荡的结束又开始,然而把猜疑和悲伤都给了自己的学生。她最喜欢的学生就是江愉,各种意义上都是。如果无法拒绝算不上喜欢的话,偏爱一定算得上。 无端偏爱,越界关心。 还有看着两人越走越近的身影,心里难掩的后悔,后悔提前离开,放江愉一个人走。 但是她已经做了决定了,作为老师,要承担所有的责任,包括两个人的痛心。 -- 第65页 她想说她认真了,从前没有在下决定的时候斟酌到半夜,从前只会做当下开心的决定。 她半夜里看别人的故事,吸取别人的教训,别人说小孩子的喜欢,是没有套上社会的镣铐的。 说的太对了,让她不得不返回现实—— 从那个不顾一切的美梦里,江愉才十九岁,想想也就是自己那段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就算这份喜欢来的认真,可那些让人麻木的苦难江愉才经历了多少? 江愉是拼搏的年纪,她不能在后面拖着。 牧云行在窗边一直站着,直到敲门声响了起来。 “修电灯的!” 她回了回神:“啊,请进。” 江愉努力的想把精力集中到面前的牛肉面上,但是心里的大石头怎么都移不走,反而越来越沉。 她兴致不高,孟成儒不知道是不是想让她开心些,一直在找话题。 “嗯……你们上课忙吗?我有个综招的同学,他修两门课,然后每天都满课。” “还好……据说我们要大一下开始忙。” 孟成儒笑了笑,调侃到:“你看起来蔫蔫的,我还以为是课业压力太大了。” 江愉没想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如此明显,本来刚夹起一缕面条,闻言抬眼看他:“有吗?” 这会儿她的眼睛里是没有笑意的,所以这一眼似乎带了点愠色。孟成儒求生欲爆棚,赶紧摆手道:“没没,而且你这样——也很好看。” 不是往日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了,今天的江愉有种柔弱的美。 他这番言论听得江愉哭笑不得:“也确实,我在纠结一件事,所以可能不太“活泼”……抱歉啊。” “别抱歉——生活上的事吗?” 江愉点了点头,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孟成儒也很礼貌的没有追问下去,自然而然的岔开了话题。 他们在食堂门口分开,道了再见之后,孟成儒仍是一副有什么要说的表情。 江愉以为是他要挑明什么了,心想挑明也好,什么事干脆一点总比都遮遮掩掩的好,于是笑了笑说:“怎么了?” 孟成儒挠了挠头:“那个……我也不知道你在心烦什么事,但如果想做就去做吧,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后悔的。” 江愉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看向他的眼神中逐渐浮现出感激。孟成儒顿在这里,喉结滑动,然后又开口了:“而且很多时候,是因为没做而后悔。” “谢谢你,真的,”江愉心里燃起一种非做不可的冲动,“正好说到我心坎上。” 她沿着台阶一步步走,孟成儒握紧了身侧的拳头,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她。 “江愉,你说的事是感情问题吗?” 江愉点了点头。 孟成儒的拳头攥的更紧了,手心里传来钝钝的痛感:“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吗?” 江愉回头看他,她已经走出了几步,孟成儒还在原地。 她不知道是不是两人今天的谈话给了孟成儒信息,但是这样总是好的。 “嗯。”她说。 孟成儒似乎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歪着头笑了:“你看,我也问出来了我纠结不停的问题,所以你也去做吧。” 他松开了攥紧的拳,手垂在身侧,手心里津津的汗,还有几个月牙。 他露出那种笑容,江愉本来像是被冻住的森林,此刻好像有暖流流过。 她很想说我喜欢你这样笑,但是眼下实在不合适,最终笑了笑说:“好。” “我很喜欢你这样笑。” 孟成儒有种坦诚相见的感觉,所以什么话都说了出来,他喜欢江愉的笑容,从第一眼就是,给人一种能看见希望和赤诚的感觉。 江愉挑了挑眉,缘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让人觉得任何事情都有发生的可能。 她接不上话,孟成儒摆了摆手:“再见。” 他是个彻彻底底温柔绅士的人,江愉为自己能够遇到这样的人而感到幸运。至少今天似的,遇到他之后的每一刻都萌生出这种感觉来。 “再见。” 她就是难平,所有事都应该有个结果,暧昧和亲昵,偏爱和无计可施。牧云行和她,一定谁都不坦坦荡荡。 就这么结束,江愉在心里给自己说,任谁都会不甘心。 她一路狂奔,沿着刚刚走过的路。拐过花坛,拐过高高的树,文体中心又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大白天,牧云行的窗口亮着灯。 江愉心想至少确定牧云行还没走了,纵然有些疑惑,她还是不顾一切的上了楼。 刚拐到四楼,她便听到了牧云行的声音。 “谢谢师傅啊。” “没事没事。” 她扶着墙喘气,心脏砰砰的跳。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向楼梯口走,手里拿着一根灯棍和一个工具箱,他路过江愉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然后两人擦肩而过了。 江愉愣愣的站在那里,牧云行一手扶着门,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她。 她们谁都没想到,师傅的身影后面竟然是这样的对视。 谁都没动,江愉身上有种难掩的冲动,牧云行听见自己心里断了根弦。 放不下,本来就为此哀鸣,在看到老师之后更是如此。 牧云行在门框那里露出来半个身子,她始终隐藏着,让江愉追逐游戏里疯掉。 -- 第66页 江愉走过去了,抱起残破的瓦罐,把自己再摔一次。 牧云行束手无措,她面对江愉总是心虚,于是不敢迎上江愉的目光,也无法让她不要上前。她转身走进办公室,还是面对着窗户。 木门依然半掩着,这次是江愉出现在门前。 “老师。” 牧云行回头,江愉的表情里写满了伤悲,她好像已经把结局想好了,无非就是,遍体鳞伤,一无所获。 江愉往前走了一点,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能抱抱我吗?” 牧云行在坍塌。 第27章 越过禁区 初冬的阳光算不上暖和,仅剩的树叶在凉风里瑟缩。 冬天的颜色是白色,还未银装素裹的时候也是如此,办公室的墙壁洁白仿佛在昭示着寒冬。 牧云行的文档加载完了,打印机正巧在这时启动,嗡嗡的吐着信子。 “你能抱一下我吗?” 牧云行在坍塌,江愉的恳请让她无处遁形。 能,肯定能。 纠结的厉害就会带来心疼吗?她不知道,但还是转过身去。 江愉向前倾了倾身子,有那么一会儿好像画面定格,然后她下定决心般扑向牧云行。 如果想做就去做吧,否则会后悔的。 碰撞,贴合,然后陷入温柔乡。拥抱给人时间静止的感觉,她紧紧搂着牧云行的肩膀,把自己埋进她的气味中。 牧云行几乎是下意识的搭上了她的腰,江愉的腰肢盈盈一握,牧云行的指尖传过电流。 打印机发出嘶嘶的声音,准备换下一张纸。 这样真好,如果时间真能静止,她宁愿不要以后的那些日子。江愉的泪水盈满眼眶,低头的时候顺着脸颊滑落。 这样的拥抱让人的心意相通,她感受到老师的轻抚,突然明白了她的无奈。 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就算盛满爱意,到头来只能是一场空。 她不想再质问她了,拥抱时悲伤那样清晰,谁都有难言之隐,如果她真的深爱着老师,应该放过她。 牧云行莫名的感觉到江愉身体里小声的啜泣声。 牧云行怕她哭,她哄不好这样的江愉。动摇像是一场地震,来之前只有黑云压城。 江愉退了一小步,然而双手环着她的脖颈。悲伤是催化剂一样的东西,冲动已经要冲破胸膛。 她注视着老师的双眸,牧云行没有躲,也从未露出过这种眼神。 楼下的一辆电动车被碰到了,发出“呜哇呜哇”的警报声,纯洁变得有些聒噪,然后又飞快的逝去了。 牧云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那个疯狂的念头浮现出来开始。如水的女孩,低头就能吻下去,女孩一定也想着踮起脚。 她咽了口唾沫,轻轻拨开了江愉的手臂。 她用手背轻轻擦掉江愉脸上的泪水,小姑娘一哭,她近乎失去理智。 江愉看着她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从未移开目光。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但是牧云行像沼泽,让人一迈进去就会失足。 “江愉,”牧云行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江愉的脸,她说话很小声,像她们刚刚结识那会儿一样,“你叫我别骗你,那你也别装不明白。” 她也难过,她也想立刻就答应下来,然后皆大欢喜。 但是太多东西阻拦了,牧云行从没觉得自己是这么摇摆不定的一个人。 一会儿坚定的觉得没有可能,一会儿信誓旦旦的说没有问题; 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觉得这是玩笑,又在真真切切擦去江愉泪水的时候觉得无可厚非。 她不合格,在和江愉的关系中,不是个合格的大人,更不是个合格的老师。 江愉不说话,然而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她心里下了一场雪,悄无声息的埋住了那些小小的火苗。 她揽着牧云行的腰,有些不由分说的又扑进她怀里,泪水把牧云行的肩头浸湿了。 我真任性,她想,我也没装傻,我现在才发觉这条鸿沟无法跨越,我也现在才发觉你可能真的也喜欢我。 牧云行拍拍她的背,江愉太瘦了,第一次见面时还好,后来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这样紧紧拥抱的时候更是这么觉得,甚至能嵌进自己怀里。 温度也刚刚好。 “老师,”江愉的额头搭在牧云行肩上,说话声闷在两个人之间的缝隙里,“我们做朋友行吗?” 她近乎哽咽,说完身子都有些发抖,牧云行不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说这个,她不答话,手还是轻轻拍着。 江愉抬头了,她宛如一只惊弓之鸟,牧云行任何一个短暂的停顿都让她觉得有转折发生。 泪眼朦胧,草木皆兵。 她从没像今天这样狼狈,也从没如此渴求。 她叹了口气说:“老师,你像在折钢丝。” 我没装傻,老师,你也别装傻行吗?所以你一定也动了心思,才会有之前那些所有的若即若离。 我不信你是在垂钓。 牧云行愣了愣,江愉又垂下头来,义无反顾的人好像有绝对的主导权。有些心虚的,牧云行不敢听她说下去。 江愉故意把说话声放在她耳边。 “我要被你折断了。” 她清楚的听见牧云行的吞咽声,她庆幸自己一手造出来了这个转折。 -- 第67页 牧云行僵直的站着,好像醉酒的江愉随手抱住的电线杆。 静了很久,甚至江愉觉得这时间足够解开所有乱麻,牧云行终于不再那么紧绷。 她的脸颊靠在江愉的头上,开口道:“江愉,给我点时间,我们都要好好想想。” 你才是那个折铁丝的人,大胆的,穿过不成文的禁区。 她的声音很温暖,像第一次叮嘱江愉披上浴巾,感觉上也是一样,江愉暖烘烘的太阳终于又出现了,她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牧云行扶着她的肩让她站好,满目怜惜的抚上她的脸颊:“别哭了,这么好看的眼睛别拿来哭。” 江愉看着她,心想自己太没出息了,轻轻一句话又被哄好。 大概不仅仅因为这句话开心,更多的应该是那种重燃希望的感觉——绝处逢生,同时感知到了对方的心意。 开心要用蹙眉来掩饰,她蹙眉说:“这是你第一次夸我好看。” 偷腥,从有些傲娇的说出这句话来就滋生出这样的感觉,她突然有些心虚的看向牧云行。 牧云行只是勾唇浅笑:“我以为是共识。” 有种玩笑话的意思,开口便让江愉失了先手优势。她本来哭的鼻尖就红红的,这下连脸颊也一起变红。牧云行大有一副摊牌了的感觉,话到嘴边便说出来。 总之不是你老师了对吧,在两个小时前解除师生关系。不管怎么说,我是最不称职的老师。 她看着江愉瞬间红脸,不禁笑了出来。 所以我们这样像偷腥吗? 江愉看着她,很多次拼命忍下踮脚吻过去的冲动。 老师,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品尝我们之间肆意的暧昧,欣赏你因我而起的笑容。 你比我要好看一万倍,那是一种早就沉淀好了的美,不像玫瑰,像玫瑰的女主人。 “吃饭了吗?” “没有。” “身上的牛肉面味儿不会是早餐吧。” 牧云行真是个说话的行家,江愉被她逗笑了,但还是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来:“中午饭吃过了,以为你问的晚饭咧。” 她说话还有点鼻音,只是脸上的悲伤已经完全褪去了。 牧云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她转身靠在办公桌上,认真道:“该说的都说完了,好好准备考试周。” “送客?” 牧云行挑了挑眉:“随你。” 江愉在这种气氛里流连忘返,突然凑到牧云行面前:“像刚哭过吗?” 牧云行躲都没躲,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江愉就是故意的。三次了,故意给她越界的信号,然后□□裸的诱敌深入。可她也好淡定,不躲开就像迎上去,大概是因为同样期待吧。 她摇了摇头:“反正出门要戴口罩。” “回宿舍要给人看到……” 牧云行认出来她表情里的狡黠,淡定道:“就说游泳被挂科了,气哭的。” 江愉直起身子佯装思考,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好借口。” 牧云行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侧过头去看了看墙上的表:“别在我这儿耗着了,回去午休吧——你们综招的期末考可不是开玩笑的吧。” 老师最让人动容的话都说的那么平常,但是平常也掩盖不了这份关心。 所以你也很喜欢我,肯定是这样,江愉至今没法停止对牧云行态度的探寻,先动心的人患得患失,但谁能说这是件坏事呢? 连患得患失也乞求不到的时候,才能明白它的难的。 “最后一个问题,”江愉被推出去之前扒住办公桌,“我们游泳什么时候考啊?” 典型的没话找话,牧云行笑了笑没戳穿她。 “十七周统一考,”她指了指门,“自己走?” 江愉“瞬移”到了门口,顺手敬了个“王子礼”:“老师再见。” 江愉走了,短暂的走出牧云行的生活里,却住进了她的梦里。 梦里总是在比赛,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会儿是亚运会,一会儿是全运会,全是江愉站在领奖台上的场景。 一个多星期之后,她梦见任老师又坐在她旁边,还是夸江愉,但说的话变成了:“那个小姑娘就是你小女友?” 救命…… 她实在没法接受“小女友”这个称号,早晨起床掬了一把水泼在脸上,心想一定有更好的称呼。 江愉没你们想的那样,“小”字放在前面对她来说太过冤屈。她说“我们做朋友”的时候牧云行就确认了,她不幼稚,她在竭尽全力的时候还是清醒的。 电话铃响了,“牧予岚来电”,牧云行擦了擦手,按下了接听。 “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牧云行走到半路,懒洋洋的倚在了门框上,“牧董?” “你多大的人了?能有点正行吗?”牧予岚刚迈过六十岁大关,然而教育起牧云行来还是风采依然。 牧云行笑了笑:“工作顺利,身体健□□活愉快——还有什么要说?” 感情状况特意略过,说完发现自己有点心虚。 “真像你说的这么好就好了。” 牧云行脑补出来她翻白眼的表情,耸了耸肩道:“所以牧董到底有什么指示?” “你哥和你,一天天一点儿大人气儿都没有,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听你爸的,把你们送去什么——” -- 第68页 “哎妈妈妈,”一听见这熟悉的开场,牧云行赶紧叫停,“你说事儿吧,求你了。” 牧予岚完全不理睬,接着说:“我都担心你们不被学生信服,做老师不能这么没有威信——” “妈——”牧云行例行公事开始第二轮叫停,“我可挂电话了。” “你敢?”牧予岚叹了口气道,“算了,这种事回来再说吧。我就是问问你今年什么时候回来,你奶奶差人去置办年货了,你看你们要是回来的早,我们能出去玩几天。” 牧云行颇有些震惊:“你有假期?” “退休了,这回真退休了,”牧予岚没好气道,“平时嫌别人忙也是你,现在退休了你还想怎么的?” “恭喜啊,我没说要怎么,你别污蔑我啊,”牧云行打心底里高兴,走到客厅的步子也有些飘,“公司呢?” “你季叔接任了,但是你爸还是持股方——还是年前那一套,你哥没告诉你?” “没,估计忘了,”牧云行倒在沙发上,“那就去海边吧,老太太不是想看海来着?” “嗯,目前我也是这么想的,”牧予岚掂了掂手上的笔,“诶,你要真想你奶奶高兴,就别食言。” 牧云行不说话了,果然是绕不过去的话题,但她第一次有了不想再绕的心理,直言道:“妈,你觉得二十六岁还单着真的很奇怪吗?你别管我奶奶的想法,我就问你。” “你马上二十七了。” “妈。” “不奇怪,而且很常见,但你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会让家里的长辈担心。” 我有。牧云行很想说她甚至要为了这种冲动越了雷池,但仅仅是两边生出点萌芽,畸形的萌芽是不足以在长辈的眼中生存的。 “妈,”牧云行严肃道,“你们先放我一马,好吧。” 电话线好像断掉了一样,两边都只剩下寂寞。良久,那边传来一声叹息。 “我不管,和你奶奶讲吧。” 第28章 拨云见日 考试周,江愉好像换了个人。 不单单是因为考试,还因为之前和牧云行的交谈。 她冥冥中有种感觉,这段关系一定能好好发展的,也一定会有一个甚至大于自己设想的结果。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考试,熬过考试之后就什么都好说了。 大学同学之间的竞争关系并不能被友情掩盖,至少她们专业是这样的,整个宿舍只要有一个人开始用功,一宿舍的学习氛围就会变得异常浓郁。 214就是如此,每天从八点起床开始学到晚上十一点,几个人一日三餐的时候短暂的交流,感觉大家头上都浮着一团阴云。 “啊!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王嘉欣把书本从桌子上移开,放上自己的餐盒。 童梦瑶苦涩道:“就这几天的,过去就完了——这都是之前玩的那么嗨的代价。” “太卷了太卷了,江某早八我是跟不动了。” 江愉正往嘴里塞了团米饭,闻言伸冤道:“我还卷?” 王嘉欣苦笑一声:“笑死,你卷白天,童梦瑶卷晚上,咱寝绝对算得上复习先锋队了。” “有道理……”江愉笑了笑说,“那明天好好考,咱考完出去玩一天再走。” “哦对,明天化学几点来着?” 柏北文淡淡道:“早八——而且还是在南门那边考,咱们得起个大早了。” 宿舍里响起一阵叹气声,王嘉欣回头拍拍江愉的肩膀道:“谢谢兄弟帮忙养成早起习惯之恩。” 江愉被她逗笑了:“哈哈哈不客气。” 她这几天过的真的很开心,总有人说大学就是无为的忙碌,可是如今用按部就班的复习塞满时间表让她觉得很充实——一种对结果翘首以盼的充实。说实在的,就算没有牧云行的出现,这种为了短期目标而奋斗的生活也是充满期待的。 她是214最不显得烦躁的的人,用王嘉欣的话说,甚至有些开心。 “不过你这两天咋过的这么快乐。” “我吗?”江愉挑了挑眉,想了想说,“可能觉得很快就能熬过去了?” “就这?” 童梦瑶点了点头:“我也,要不是想着马上能放假回家了,我才不这么拼咧。” 江愉笑着赞同,王嘉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半响认真道:“你学的时候就真的能学进去吗?” “差不多吧……偶尔看看手机?” 王嘉欣叹了口气道:“真佩服你,我这两天效率奇低,感觉学不进去。” “别,我佩服你才对。” 王嘉欣一脸疑惑,江愉转过身去面对着她,大有一副要说道说道的架势。 她其实早就这么觉得了,王嘉欣此人玩归玩闹归闹,做起正事来毫不含糊。 这种素养不仅仅体现在课程的完成度上,还体现在很多并不在要求里的竞赛里。 就比如之前江愉参加省赛的时候,王嘉欣也没闲着,一直在忙物竞的事。 “真的,我很佩服你那种——自主学习的感觉,就是也不用别人逼你,你自己去花时间学。” 王嘉欣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而且你不是还说想跳槽吗?感觉你身上有种要一直往上走的劲儿,我就不行,我就满脑子想着在这个行业安顿下来,过后半辈子。” -- 第69页 终身学习,这是江愉所欠缺的品质,她的缺点大概在此,只因为想要熬到黎明而做出努力,却不是因为单纯的喜欢。 “换句话说,如果要我终身学习的话,我会一点学习的劲头都没有。” 王嘉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道:“可是你如果走这条路是要做科研的啊,每年是要发表相应的学术论文的。” “我知道,但那就是稳定状态了,就好像做作业一样。” 她只求一个稳定,没有什么高远的志向,因为在所有领域里对核物理更感兴趣一点,所以来到了这里。 “好吧,”王嘉欣突然摆摆手,“这都什么跟什么,一下子扯这么远——不管你咋想的,反正你目前很会复习就对了。” “嗐,谬赞谬赞。” 考试周的日子虽说充实,但每天都过的一模一样,写进日记里都觉得太占篇幅。 江愉很守约定,虽然两个人没明说,但好像就是达成了一种莫名的协议——先忙考试周,或者说先回家过年。 按照江愉的理解,考试周之后其实就是可以聊天的,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死皮赖脸的去找牧云行。 她晚上给牧云行发消息,想了半天,发了一个不明所以的“在”。她心里偷偷的觉得这是暗号一样的东西,重见天日之后的暗号,只发给你。 然而牧云行一如既往的没有看消息的习惯,一直拖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她。 “考完了?” 江愉的小小失落因为这三个字又烟消云散,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会不会太过卑微,但是扪心自问,她很开心啊。 只要过的开心,又有什么所谓呢? 而且牧云行很懂得与人相处,总是能把天平悄悄地扶正,谁也不觉得委屈。 “没。” 江愉回过去,她故意不说下文,无非是想等牧云行问一句。 “还剩什么?” 江愉勾唇笑了,自己的小心思被满足,总还是能感到开心。 “游泳。” 牧云行回了一个空格,江愉仿佛能看到她一脸无奈的表情。她转而问道:“所以明天是你监考吗?” “不是,”牧云行回她,“常老师监。” 江愉不认识常老师,兴许是考完试的快乐吧,她此刻有些上头。又抛出一个明晃晃的鱼饵:“也好。” “哦?” 如果牧云行稍微能有一点点吃醋,就算她的把戏成功了。 她此刻有些后悔自己没和老师面对面说这个,不过无所谓了,她鼓了鼓劲,发出了自己构想中的那句话。 “你在旁边我总分心。” 表白,其实一直都在进行。江愉说的很多话里都藏着告白的心思,没有目的的,就是想说给她听。从前牧云行听不出来话里的意思,这次可以说完全明白了。 她愣了愣,心想小姑娘这算开始打直球了?她自诩见多了这种“幼稚”的东西,但心里的愉悦是藏不住的——兴许就是看戏的心态,觉得这句话很好玩吧。 她打了一个“是吗?”,转念一想这么聊下去可没个头了,最终只发了个“那明天加油”。 明天加油,但游泳考核对于江愉来说是一件不需要加油的事。她轻松过了考核标准,还被常宏建夸了几句。 “游的不错,以后还参加比赛吗?” 江愉贴在池壁边,因为是男老师,她把整个身子没入水里,只伸出头来交流。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以后——再说吧。” “你们牧老师可是很器重你,我听她说过好几次了。” 男人以自然而然的提起牧云行而窃喜,他的喜欢不是喜欢,就是单纯的想要搞好关系——说难听点,有种讨好的感觉。 面前的所谓被器重的学生,是牧云行带出来的,他自然也有资格说道几句:“我和你们牧老师熟啊,吃饭的时候她也说起过你,今年拿了第几名?” 江愉很敏锐的捕捉到他的心思,很多事说来捕风捉影,但既然有所怀疑就一定有道理,江愉很相信自己对人的判断,所以眼下有些应付道:“没拿名次。” 很不符合正确价值观的,其实某些情况下人的皮囊真的能决定别人的态度。 仅仅因为对方好看而生出想要靠近的心思,都是俗人嘛,这件事似乎逃不掉的。 江愉生出一种莫名的抵触,她不想成为男人炫耀的观众,也不想让牧云行这样出现在男人口中。 或者私心来讲,她才是那个最想把牧云行挂在嘴边的人,任劳任怨的把舞台清理出来,告诉大家这是全世界最好的人,而我甘愿做她的影子。 她借口自己一会儿有考试,先离开了游泳馆。 江愉没想到的是,她刚洗完澡穿上衣服,便看到了牧云行发来的消息。 “在哪?” 简单的问一句在哪,看在江愉眼里多了股霸总的感觉。她心花怒放,站在路边捧着手机回道:“刚考核完,在体育中心门口。” 牧云行少见的秒回:“来我办公室一趟。” 救命…… 江愉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被撩,况且对方也没说什么,就简单的两句话把她迷的颠三倒四。她压制住自己的激动,没回消息,而是直接转身跑进楼里。 结果就是上到四楼整个人气喘吁吁,而且江愉头发半干,就先站在办公室门口稳了稳。 -- 第70页 其实不怕牧云行察觉到急切,甚至故意想露出来给她看,无时无刻不想提醒她自己有多么喜欢。 只是现在披头散发的有些过于狼狈,她拢了拢头发,没想到门突然开了。 牧云行打开门看着她,正巧装上她撩完头发抬头的瞬间。牧云行端起下巴来饶有兴趣的笑了笑:“外面下雨了?” “没,”江愉歪了歪头,颇有些讨饶的感觉,“刚洗完澡……” “进来吧,”牧云行把门整个打开,然后回去坐到自己办公椅上。 江愉跟着她走进去,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来。牧老师就在她面前,不在任何其他人口中。还是这间办公室,这种感觉真好。 她乖巧的站在办公桌旁“听候差遣”,牧云行看着她这幅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老师?”江愉本来有些疑惑,但突然坏笑道,“不会就是单纯的想见见我吧?” 她湿哒哒的“秀发”很不懂事的从耳后掉下来,在她余光里晃晃荡荡。 好吧,本来绝对完美的一次试探,这头发还真是败笔。 牧云行环手看着她,仿佛是为了“洗清嫌疑”般,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袋子:“喏,拿了赶紧走。” 这算得上是她第一次送江愉实体的东西,江愉着实是有些吃惊。 她向来不喜欢收礼物,因为总有种欠别人东西的感觉,但是牧云行的话,她只会万分期待并且手舞足蹈。 环境限制她发挥了,所以手舞足蹈暂时以轻启朱唇代替。 “给我的!?”她满眼期待的看着牧云行,“能打开吗?” 牧云行好笑道:“别想多,一对儿护膝。” “我最缺护膝了,”江愉把袋子抱在怀里,尽职尽责的演绎她的开心,“真是雪中送炭,真的。” “奥——”牧云行一脸信服的点了点头,“我朋友寄来的,我也用不到,你那腿不是不利索吗……” 江愉把头发重新掖回去,认认真真的听牧云行的话。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牧云行这就是解释,说白了也有点“狡辩”的意思,江愉这么认真听,倒让她觉得没有掩盖的必要了。 “算了算了,”牧云行摆摆手道,“拿走吧。” 江愉是聪明人,值得隐瞒的事都猜得到,隐瞒就变得不重要了。 江愉站着不动,又是熟悉的耍赖,牧云行笑了笑说:“怎么,这回还有什么要问的?” “嗯……”江愉其实就是不想走,但这会儿及其配合,思考片刻,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老师,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你也是——现在祝了过年不许祝了昂。” 知道她在开玩笑,但江愉还是赶忙说:“不不不我撤回,当我没说。” “行了赶紧走吧。” “老师再见!” 牧云行把椅子转了一圈,看窗外的树叶哗啦啦的往一个方向摆。关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她的嘴边浮上一抹笑容。 不管怎么说,小姑娘很会讨人开心。 她似乎真的已经不再犹豫了,以后的发展模糊但又明朗——不知道过程如何,但大概总是开心的吧。 第29章 新年快乐 凛冬已至,在高铁上看见隐没在大雪中的村庄时,江愉才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冬天。 期待了很久的寒假终于到了,但是回想一下上个学期,似乎也没发生什么。 像高中一样,忙碌的、不可改变的学业,如果说有什么值得一说的话,她会回答游泳比赛、还有相声演出。 这么想还算有事可说,但她总还是把最值得开心的事埋在了心里,她遇到了牧云行,和牧云行的故事,装点了按部就班的生活。 “桦庆东站到了,请在桦庆东站下车的旅客带好行李物品……” 江愉已经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听到播报后拖着行李箱去了车厢链接处。 家人在高铁站对面等着,她在站口站了一会儿,环视四周,熟悉的地方,从这里离开的那天仿佛近在眼前,这一个学期过的像梦一样。 回来了啊,但是感觉像带回了牧云行一样,心里有抹不去的愉悦。 她们似乎达到一种共识了,一起把暧昧变得更真实,然后等待一个时机。 “你把小李给我找回来!” 家里,老太太拿拐杖锤地,一旁的牧云行赶紧恭恭敬敬的递水。 “奶奶,喝点水喝点水。” “我不喝!你跟你爸说的什么,人小李在你爸面前说的照顾你,你那时候答应的倒好。” 牧予岚还没回家,家里的阿姨也完全不敢进屋,老太太平时待人和睦,似乎所有发火都因为这个孙女。牧云行每年回来三五次,每次都弄得老太太又高兴又生气。 “那也得让人吵架啊,”牧云行坐到她旁边悄悄顺过来拐杖,“吵架了那不得分开?” 她心想实在是对不起李寻,不过也就这一次了,估计以后家里人也见不到李寻了。 “啥?”老太太把手一抽,躲开了牧云行的动作,“我净信你的,人小李会给你吵?” “你问我妈,我们打了一架,真的。” 老太太拄着拐,不说话了。她对小时候的牧云行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老糊涂了,孙女大了之后倒是摸不透了。 半晌,她叹气道:“你得对得起你爸。” -- 第71页 “我——算了,”牧云行无可辩驳,奶奶拿出已故的父亲来说话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再回嘴就显得不孝。反正总要说的,她干脆道:“其实我也有目标了,这个比李寻好。” 老太太闻言看了她一眼,静等她说下去。 “但是时机还没成熟,早晚带回来给你见见,”牧云行心说自己可没撒谎,就是掩盖了一些细节而已,她信誓旦旦的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老太太一巴掌拍下她的手来:“行了,我不管你。” 牧云行重新把水递过去:“总之你放心——对了,咱是初三走还是初四走啊?” “哪有人初四出门的,”老太太喝了一口又放下水杯,“初三,再不出去没日子活喽。” “奶奶……没见过上赶着咒自己的。” “莫,说话呗。” 二十七号晚上,林飞远两口子才从南安回来,一家人终于整整齐齐的吃了顿饭,老太太满脸的开心。 她已经年过九十,但身体还很硬朗,除了愈发明显的皱纹之外几乎没什么变化。 她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戴着老花镜的时候更是有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从前牧予岚两口子工作太忙,兄妹俩都是她一手拉扯大,所以整个家里都对她礼让的很。 吃完饭的时候,餐桌上很默契的分成了两个体系:谢乔和牧予岚致力于聊工作上的事,老太太拉着林飞远和牧云行说个没完——虽然每年都说——无非是她从前读夜校的事,还有她做工人的事。 人说老人越老就越能记起从前,反而对刚发生的事没什么印象,牧云行觉得确实准确。 张姨在老太太身边坐着,一如往常一般做这个家忠实的旁观者。 “哎妈妈妈,”在老太太回忆下一个故事的时候,牧云行抛出一个话题来,“怎么样,最近在忙什么?” 牧予岚和谢乔都是搞体育宣传的,所以很多工作经验可以交流。牧予岚聊得正开心,被牧云行这么一打岔,满脸问号道:“怎么?都给你说下岗了,能忙什么?” 林飞远一口饭差点噎住:“下岗了?啥意思?” 牧云行一脸早已料到的表情笑了笑,牧予岚嫌弃道:“大惊小怪什么,不是早就给你说了。” “不是……我以为你又是骗人。” “真好笑,谁骗你了?我以前那是返聘回去了,你净会瞎说。” “我……”林飞远一如既往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老太太在一旁看着他们几个,一脸的满足,其实她早已没什么所求了,孙子和孙女都发展的还算不错,孙媳妇也漂亮能干,她就盼着能多见见他们,也只求他们能幸福。 牧予岚刚才和谢乔的话题被打断了,索性让它过去,话锋一转道:“年前这两天就好好歇歇,楼上的房间都整理出来了……”说到这里,她略带确认的看了一眼张姨。 “对,”张姨赶忙道,“小风还是以前的屋子,小远也是去年的那间—— 最东边那个比较大,但是你以前那间我也收拾出来了,怎么都行。” 林飞远笑笑说:“以前那间确实小。” 牧云行跟着笑,脑海里那句“小风”一直回荡,她怎么就忘了还有个张姨…… 说实话如果不是李寻听到张姨叫她小风,也绝不会知道她还有这个名字。 改天要和张姨说说了…… “小远啊,”老太太咳嗽了一声,突然郑重其事的开口了。 林飞远暗叫一声不妙,然而环视四周,每个人都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牧云行更是过分,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什么时候能抱上重孙啊。” 谢乔知道老太太不会拿她开刀,于是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奶奶,这个好吃,”林飞远的战术万年不变,开始起身拼命夹菜,“这个张姨最拿手,我在外面都吃不到……” “哈哈哈行了行了,”老太太被逗笑了,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碗,语重心长道,“我这不是逼你,我就是怕你们不当回事。做不做在你,但是得有个人给你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牧云行在两边的轰炸里抉择了一下,毅然决然的加入了牧予岚的“商业局”。总之战火波及不到她就完事儿,她扒拉一口米饭,听两人说运动行业的产业链。 那两人的聊天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她开口道:“对了妈,咱是自驾对吧?” 牧予岚点点头:“嗯,我雇了个公司的司机。” “啊?小何不干了?” 牧予岚斜了她一眼:“小何小何,他比你还大一年——他现在给你季叔开车。” “哦,”牧云行犹豫片刻问道,“是去灵台是吧?” 林飞远闻言赶紧加入:“灵台?去灵台啊?” 老太太拿拐杖从桌子底下打了下他的腿,他赶紧转回来了:“奶奶你说。” 谢乔伸手轻抚了下他被敲的小腿,林飞远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说了句没事。 牧云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感慨哥嫂感情真好,再转回来的时候碰上母上大人的目光。 如果眼睛会说话,那她一定是在说“你看看你哥”。 牧云行暗叫一声不好,所幸牧予岚没有当众催婚的癖好。她很快收了眼神,淡淡道:“灵台,行。” -- 第72页 “真的?”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想回去?说起来应该还有认识的人吧。” 牧云行简直不能更开心,点头道:“有,以前队里的基本上都在——还有张青扬。” “嗯,反正也近,”牧予岚难得的露出“和蔼”的笑容,“你们玩你们的,也不用光陪我们俩。” 牧云行打趣道:“退休之后很温柔了嘛。” “去你的。” 灵台是阔阳省最发达的一个城市,也拥有世界领先的自动化港口,最重要的是,那是牧云行和林飞远年少时训练的地方,存放着年少时轻狂但美好的梦想。 她当晚不知为什么睡不好觉,总觉得有种类似期待的东西隐隐作祟,而这种期待似乎不全是灵台一行带给的。究竟是什么呢? 不愿意承认的,她想到江愉的家乡。 江愉的寒假可以说是幸福美满,她终于不再受功课之苦,年前一直保持舒舒服服的状态,每天最大的工作量就是家务事。 她爸妈都是医生,现在又赶上疫情流调,所以一天天忙的很。 江愉有时候索性一天都不回家,约着朋友出去玩个一天,在家的时候就开火做饭,偶尔能等来父母也在家吃。 其实这样的生活她早已习惯了,到现在可以说是乐在其中。 她和牧云行的联系停留在分享生活碎片上,牧云行偶尔回她一两句,像极了她们刚熟络起来的时候。 其实如今年味实在淡去了,只是父母都很幸运没有被分到过年那天加班,一家三口得以团圆一日,还一起看了春晚。 疫情当下减少拜年串门,而且家里人都知道江父江母忙的一塌糊涂,便也都很主动的打电话来说“这就算拜年了”。 江愉窝在沙发的角落,看着手机屏幕偷笑。离零点还有一会儿,她给牧云行发消息说“别忘记给我说新年快乐”。 她喜欢的试探环节,总带着点恃宠而骄的感觉。 在这种情况下说些略显逾越的话,然后翘首期盼牧云行的回答。 牧云行这次回的很快,好像预备好了等她的消息。 “我会说同乐。” 江愉显然没料到她会回这么快,嘴角简直要咧到耳根,她想了想回:“老师,我肯定第一个给你发。” “然后呢?” “然后群发给别人。” 重色轻友,这是江愉一直以来为人所知的“臭毛病”,她那些朋友早在之前她和学姐那段故事里习惯了,只是现在还会说出来揶揄她。 “哦哦。”牧云行回复道。 就这?虽然有些不平,但江愉还是高兴的不得了,牧云行一直如此,嘴上说着不行不许,其实私下里什么愿望都会完成。 她喜欢口嫌体正直,喜欢那种不流于表面的偏爱。 江远征突然递过来手机,江愉懵懵的接过来一看,是大姑打来的视频。 “给你大姑说句话,”江远征在旁边小声说。 “哦好,”江愉颇有些心虚的关上聊天界面,然后对着视频里的大姑“职业假笑”,“大姑好!过年好过年好!” 江愉带着七分的尴尬和三分的不知所措终于讲完了这通电话,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在此之后的半个小时里,不断有来自爸妈的手机递过来,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说“新年好”的机器。似乎牧云行也在忙什么,这段时间也没再回她。 春晚的主持人开始带着大家读秒了,江愉一股脑跑进自己房间里:“我有点事!马上出去!” 江母的手机递到一半,一看抓不住江愉,只得对手机里的亲戚不好意思道:“她有点事——瞎忙活呗。” 江愉捧着手机,听着外面的读秒声。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的心跳也跟着越发强烈,一直到“三”的时候,甚至发消息的手都有些颤抖。 “一——新年快乐!” 同时,她的“新年快乐”也出现在她和牧云行的对话框里,几乎也是同一时间,牧云行发来了一句“同乐”。 江愉想到牧云行一定也是在等钟声,整个人开心的扑到床上,她红着脸发过去:“我是你第一个回复的人对吧?” 牧云行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最后只发来了一句“嗯”。 这是江愉收到最好的新年礼物,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摊成“大”字,悄悄许了一个新年愿望。 祝老师,永远快乐。 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心愿。 等着钟声发去祝福,第一个同乐给了江愉,甚至赌了一把——赌输了自己的同乐兴许会比江愉的新年快乐更早发出来。 但是无所谓了,她决定让小姑娘开心开心。 不过只觉得自己给江愉快乐,全然忘了这也是一件会让自己快乐的事。 牧予岚问她笑什么,她只说“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评论!对了,这几个城市其实是有原型的,不知道各位能不能猜到 第30章 我等你 冬天看海,感觉无论如何都是个并不明智的决定,但是夏天的海边太热闹了,甚至被沙滩上的人挡的看不到海的影子。 其实老太太所谓的想看海,到最后大概也就是在海景房的窗边坐一天,这种情况下冬天的海就显得广阔的多。 林飞远提前在海边订了套别墅,其实这件事兄妹俩都很熟络—— -- 第73页 从前在这里训练的时候没少这么出来玩,只是牧云行刚说要订的时候他已经把房间号亮出来了。 牧云行其实有点被捷足先登的感觉,但还是一脸嫌弃道:“多大了,订了就订了呗。” 林飞远得意洋洋的表情一如小时候:“我就说吧妈,还是儿子有用。” “你大爷的,”一说到这个话题牧云行简直一点就着,这两个人在这件事上有着莫名其妙的好胜心,“订个酒店而已,吃的我安排。” 谢乔在一旁生无可恋的摇摇头,心想自己是永远躲不掉这兄妹俩的无谓斗争了。 “是吗?我听听你想带奶奶吃什么?”林飞远佯装思考道,“哦~老王烧烤,还是体中食堂?” 牧云行不甘示弱,阴阳怪气道:“笑死了林飞远,只会吃老王烧烤的可不是我吧,我听听你想吃什么去?不会是啤酒吧?” “喂,喝酒怎么了?”他转向牧予岚道,“妈,不说别的,你真得尝尝这里的啤酒。” 牧予岚正在看戏,闻言及为配合的点了点头:“你们安排就行。” 车内的空间很大,老太太在后面放倒的座椅上半躺着休息,张姨在她旁边坐着,两个人虽然眯着眼,可都很享受这样的氛围。其实这就是出行的意义,如今倒也不在于看海了。 她们家和灵台离得算近,大概下午两点便到了目的地。 三个小辈忙活着办了入住,老太太说有点累了,便直接把晚饭安排成了送餐。 其实牧云行和林飞远看着吵吵闹闹,但大小的事都筹备的很妥当,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在外面训练的原因,他们对生活总带着一种淡然又轻松的感觉。 牧云行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也都知道她过来了,于是张罗着攒了个夜宵局。晚上,她想溜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一楼的牧予岚。 落地窗外是傍晚萧瑟的海,牧予岚在瑜伽垫上静坐,整个人一动不动。 牧云行站着看了她一会儿,牧予岚之前疲于工作,每次出现都匆匆来匆匆去。 如今窗边映出的静态剪影,让牧云行真实的感受到了母亲退休的事实。 牧予岚真的老了,保养得再好,眼角的皱纹是不会骗人的。 牧云行发现它们的时候总带着些无奈,没有办法的,她成熟起来母亲就会衰老。 这种事不会因为伤心而改变,所以只能心里默默的承诺,要对母亲好一点。 对奶奶也是。 牧予岚冷不丁的开口了:“看什么,想出去就出去呗。” “能看见我啊。” “废话,”牧予岚嘱咐道,“不早了,你是想出去干什么?” “夜宵——随便吃点东西,他们喊得我。”牧云行一五一十的告诉她,这种事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她几斤几两牧予岚心里有数的很。 “去吧,你哥和乔乔刚才也出去了——回来别吵昂。” 牧云行点头道:“行,你们早点睡。” 她就知道林飞远也闲不住,她打车往体中去,冥冥中觉得能遇到他。 老王烧烤,两个人虽然嫌弃的要死,来之后的第一顿夜宵还是选了这里。 算不上整洁的店面里只有几张桌子,大部分顾客都坐在街边大吃大喝。 明明已经接近凌晨,可这里还是坐满了人,桌子上铁盘子并不规则的摞在一起,人们坐在小马扎上,小马扎放在啤酒瓶堆里,把矮方桌围满,有几个兴致高涨的便站起来大声吆喝。牧云行到的时候看见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大概分了两个“帮派”,她看见林飞远和谢乔在最边上的角里坐着——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靠牧姐!”一个穿着单薄卫衣的男人第一个发现了她,拿啤酒瓶捶了捶桌子,“哎哎哎!牧姐来了牧姐来了。” “来的晚了点,”牧云行有些抱歉的笑了笑,“一开始没打到车。” 坐在这边的这群人都是和牧云行同期的队友,听见吆喝纷纷看向这边。 张青扬几乎是飞出来给了她一个拥抱,差点没把牧云行撞倒:“想死你了姐们!” “我靠!”牧云行赶紧往旁边躲,“你身上净油,别过来!” 桌上的人哈哈大笑,有些成熟的男人是以前的队长,这会儿感慨道:“有日子没看见你们闹了。” “切,”张青扬摆摆手,“谁稀的抱你——赶紧坐。” “诶老刘,”旁边的人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啤酒篮,“看看还有吗?再要一提?” “好嘞!”叫老刘的男人看向牧云行,“牧姐别收着,今天不醉不归!” 牧云行呵呵一笑,自信道:“你别后悔。” “还得是你,”张青扬略带调侃的比了个大拇指,“啤酒天后。” 牧云行见招拆招:“行了啤酒小王子,你也别谦虚。” 这时候老刘抱来了一箱酒,直接放在了她俩中间:“来了二位,想吃什么随便点啊,我请客。” “放心,”张青扬拍拍他的肩,“今天高兴,吃空你们家。” “哈哈哈行!” 牧云行及其熟稔的用桌子边开了两瓶酒,递了一瓶给张青扬,凑过去低声问:“没备孕吧?” “你大爷的,”张青扬扬手就要打她,要落下来的时候两人却笑作一团,“没够。” 牧云行起身给这桌的每个人都碰了碰酒瓶,一个个透绿的瓶颈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站直了身子,开玩笑说:“谢谢各位还记得我。” -- 第74页 桌上的人发出一阵唏嘘声。 她笑了笑,接着说:“我也不会说话——都在酒里了!” 她仰起脖子来直接吹了一瓶酒,底下一阵喝彩声。要坐下之前被队长伸手制止了,男人慢悠悠的说:“你这话前半句我不赞同,谁不知道咱小牧最会说话?”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牧云行早已习惯了这种起哄,自如道:“嗐,就是想吹瓶。” “哈哈哈,”大家都被她带些自黑的玩笑逗笑了,因为还有些醉意,每个人都红着一张脸,笑得前仰后合,“说的是,牧姐就是馋酒了。” 牧云行喝完这瓶就落座了,然而席间时不时就有人站起来碰杯,牧云行和张青扬两人也是来者不拒,真高兴了又跟着吹瓶。 说起来有段时间她们俩是队里唯二的女生,天天跟着男生胡吃海喝,酒量也就练出来了。 另外一拨人是林飞远那一届的,两拨里偶尔有些交流,大多时间还是各聊各的。 牧云行爱极了这种氛围,她一直觉得无论再过多少年,这拨人和这个地方永远会让她回到那段时光。而这些人也都因为她的到来而异常兴奋—— 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聚过了,一些信誓旦旦说今晚不喝的人最后也都拿起酒瓶来。 快要散场的时候,周诚突然问道:“对了牧姐,你什么时候走?” 他是个妥妥的富三代,也一直是队里出手阔绰的大佬,还因为太喜欢染发被教练骂过无数次。 他现在是挑染奶奶灰,一副看似普通的墨镜倒着戴在后脑勺上,皮夹克上全是铆钉,和年少时几乎没什么区别。 “我?”牧云行正啃着烤鱼尾巴,想了想说,“三四天吧,有事儿?” “我爸包了个游艇,大后天来一块玩不?” 张青扬这才想到这件事,放下酒瓶道:“对对对,忘给你说了,来呗好不容易聚一次。” “大哥们,”牧云行颇为佩服,“这么冷的天你上海上吹风去?” “坐里面啊,两层呢——打牌和捣台球的都有,不来白不来。” 牧云行确实动心了,挑眉道:“晚上?” 周诚一听这话,嘴边立马带上笑容:“懂我,就是晚上。” “没问题,”牧云行现在的笑容带了点醉意,倘若不是看惯了这张脸,周诚绝不能保证自己能忍住不心动。她拿酒瓶和他碰杯,淡淡道:“下次姐姐请。” “得嘞。” 当晚,他们这群人一直吃到凌晨两点多,最后上届的队长雇了几辆车把他们一一送回家。 牧云行和林飞远在车上唱歌唱了一路,谢乔从没见过这两人这么默契,一番捂嘴大作战无果后,她干脆加入了他们。 三个人吵吵嚷嚷的一路走到别墅前,然而在林飞远拿出钥匙的那一刻,他们都异常默契的住了嘴。谢乔和牧云行面面相觑,然后无声的笑了出来。 晚归要安静,都是成年人了更要乖乖听话。 牧云行很上头,虽说是千杯不倒,然而这种兴奋的高潮冲击的人安稳不下来。 她的房间窗户也很大,清冷的灯光下,海浪无声的靠近又离去。 看不见边际的黑海,她跪坐在窗边,把海面同月亮一同拍进手机里。 “终结理智。” 她发的朋友圈,只配了这四个字。 她有几年没发过朋友圈了,这次会带着想让江愉看到的心思吗?在酒精里神经变的麻痹,晕乎乎的,什么也想不明白。 江愉罕见的熬到两点多,全都归功于一本刚发现的宝藏小说。 她看书喜欢一口气看完,也就是这样的巧合让她刚好看到了牧云行发的朋友圈。 终结理智,落地窗,深夜的海。 她仅仅因为牧云行发朋友圈了就感到开心,点赞之后发现地点竟然是灵台。 阔阳省灵台市,和桦庆毗邻。 她高兴的差点从床上弹起来,牧云行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所以这条是专门发给她看的吗? 她想了想自己的假期,快乐之余显得有些千篇一律,何不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呢? 等明天吧,她心里已经想好了计划,贸然前行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她决定明天白天试探一下——还是第六感,她就是知道牧云行不会拒绝。 所有合理或者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她脑海里演绎起来,有种今晚就出发的冲动,想要奔向你。 光荣的失眠,慢慢的分不清是浅梦还是幻想。 第二天一早——其实不能算一早,牧云行十一点才下楼,一眼就撞上了牧予岚嫌弃的目光。 “哟,醒啦?”牧予岚露出“和蔼的笑容”,“还早呢,不再睡会儿?” “妈……”牧云行讨饶道,“下午去海洋馆吗?” “海洋馆又不是没去过——” 这次换牧云行嫌弃:“行了吧,你以前那叫逛吗?走两步一个电话,能玩好才怪。” 牧予岚虽然很想反驳,但确实想不到该怎么说。她认真考虑了片刻,点头道:“行,去就去呗。” “奶奶呢?” “你哥租了个轮椅,推着她出去溜达了。” “那正好,”牧云行打了个哈欠,“下午接着用。” “小风起来啦?”张姨从厨房里走出来,招呼她道,“来坐着吧,给你弄了点鸡蛋羹,马上吃午饭了将就吃点。” -- 第75页 “好嘞,我先刷牙洗脸去。” 很快,牧云行从坐在大理石吧台旁,她一手拿着勺子吃鸡蛋羹,一只手打开了手机。 聊天软件上有个红色的四,她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发了朋友圈,点开软件之后果然看到了江愉的消息。 怎么说呢,计谋得逞的时候,似乎已经不在乎这是不是自己的计谋了。 “老师,你在灵台?” “这不巧了?我也正好要去。” “见见我吧老师,要不我沿着海边找你。” 第四条消息是一个叼着花的狗头。 牧云行勾唇笑了,她懒得再推拉,到这一步觉得应该让事情自由发展,于是打字道:“初七再来。” 我等你。 第31章 叫停时间 初六,林飞远下楼晨跑的时候,牧云行瞅准时机跟了出去。 大概有半小时,林飞远停在亭子里歇脚,他正要举起水瓶来喝水,牧云行悄无声息的凑了过来。 “哥。” 林飞远差点没被这句“哥”呛死,后退一步道:“你抽什么风?” 牧云行从他手里接过矿泉水来,笑着说:“没啥大事儿,这房子你多租两天,我给你钱。” 这附近的别墅群地理位置绝佳,即使不是旺季也很难订到。 联想到林飞远之前洋洋得意的表情,牧云行合理猜测他托了关系。 “干啥?不是说明天走?我这马上回南安了。” “你们回你们的,我自己在这多住两天。” “你有病吧?”林飞远怼起她来也是毫不手软,“你自己住这么大个房子?我给你找个别的宾馆算了,离海边也不远。” “哥,”牧云行一脸认真,颇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我还想喊着张青扬她们来聚一聚,而且别的地方没这景色了——我出钱,你帮我租到就行。” 林飞远依然一副看冤大头的表情看她。 “哥~” “停,”林飞远把自己的矿泉水从她手里夺回来,仰头喝了一口,无奈道,“给妈知道非揍你一顿,败家闺女。” 牧云行丝毫不在意他的揶揄,摆摆手道:“那不无所谓了。” 牧云行有几张卡,牧予岚定期往里打钱。 她父亲去世的时候这些事就安排好了,房产和股票留给林飞远,其他的都给牧云行。 兄妹俩对这件事都看得很开,这钱反正就在这儿,父母花不完的自然就留给他们。 只不过牧云行平时也没什么能用钱的地方,自己的工资够花的,卡里的钱几乎没怎么动过。 所以牧云行对花钱的事很是自如,不挥霍不浪费,但是需要的时候绝不犹豫。 “你晚上出门吗?”林飞远突然问道。 “出,周诚他爸包了个游艇,我明天一早回来。” “周诚?那个彩毛?” “哈哈哈,”牧云行被他的说法逗笑了,“现在是白毛。” 林飞远耸耸肩,正色道:“注意安全。” “都是熟人,放心。” 晚上九点多,张青扬才骑着小电车到了和牧云行约的地方。她说码头那边不好停车,执意要骑电车接牧云行。 “不是吧张青扬,”牧云行在路边看着她悠悠的骑过来,不禁惊讶道,“怎么还是这个车?” “坐不坐吧,”张青扬拍了拍自己的座驾,“这车多好,还有以前的感觉。” “有灰吗?”牧云行摸了一把后座,结果手上一层灰,“大姐,你都不舍得擦擦爱车?” “给给给,”张青扬甩过来几张卫生纸,“赶紧的,赶不上了要。” 街道离海边也很近,傍晚的风带了点海水的潮气,吹得人直打哆嗦,牧云行把头埋进张青扬的羽绒服里,幽怨的说就不该听她的。 张青扬打趣道:“你可没以前身体好了。” “笑死,以前冬天还下海呢,你现在敢吗?” “你下我就下,怎么不敢?” 风呼呼的,两人的话都模模糊糊,其实听不尽然。 但这种气氛就是会让人上头,不管怎么说,少年时代好像永远和疯狂挂钩。 “别后悔,”牧云行笑起来,“不敢下怎么办的。” 熟悉的无厘头好胜心混在风里,包裹了两人,张青扬大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牧云行隔着羽绒服锤了她一下:“好好骑车!” 已经接近十点,可码头边依然繁华。穿过街边的小商小贩,便是排满了各式船只的港口。 还是货船居多,方方正正的集装箱像一面面移动的墙,遮挡住清明的月光。 她们把电车停在一家宾馆门口,走着去了周诚交代的港口。 一个崭新的白色游艇停在那里,二层尾部的平台几乎占据了半条船的面积,闪着晃眼的灯光。 “牧姐!张姐!”周诚是从后面追过来的,他身后有几个男人抱着好几箱饮料,“正好,那就能出发了。” “只差我们?” “基本上——对了,你们俩住两间还是一间?”周诚突然想到什么般摆摆手道,“算了,你们直接找管家吧,给他要钥匙就行。” “行嘞。” 看见他这一头白毛,牧云行想起来早晨林飞远对他的形容,不禁笑起来。张青扬戳了戳她:“笑什么?” -- 第76页 “高兴。” “有病。” 她们在一层要了两个房间,游艇上的房间不像宾馆一样宽敞,两人本来想住一间的,但了解情况之后作罢了。 队长发消息来,说他们都在棋牌室。 二层有party,但那些人都是周诚在其他领域的熟人,两人干脆没再过去。 棋牌室比牧云行想的大得多,应该是专门用好几个房间改的,天花板上明亮的水晶灯让这里有种交际厅的感觉。 大家聚在不同的地方,她们粗略看了一眼,有搓麻将的还有打扑克的,还未决定要在哪里坐会儿的时候,角落里突然传来喊声。 “牧云行!张青扬!”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在冲她们招手。 看清她是谁时候,牧云行莫名紧张起来,同时张青扬开始拼命憋笑。 “好,”张青扬一副来了兴致的样子,拉着牧云行走了过去。 角落里半包围的小沙发群上坐着年龄相仿的女人,一眼扫过去多少都有些眼熟,应该是各期游泳队里的女生。黑色大衣的女人见她们走了过来,挪出身边的空位来。 她对牧云行来说,可不只是眼熟了。 “怎么了你,”张青扬带了些揶揄的低声说,“见前男友们不尴尬,见前女友尴尬?” “大姐别说了,”牧云行确实尴尬了,说真的她都没想到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她现在往那边走着,脸上挂着友善的微笑,然而心里已经开始规划下船路线了。 张青扬笑了笑,又问道:“诶对,她叫什么来着?” “谷雨……”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年纪大了倒是没有以前那种气魄了。 “云行,”谷雨往前迎了两步,及其自然的扶上了牧云行的肩膀,“来,坐。” 在场的人大多都单方面认识牧云行,说起来当年牧云行确实是一个耀眼的存在。 谷雨一一介绍这些人,牧云行越来越紧的攥着张青扬的手臂,张青扬也一直在憋笑。 总之看见牧云行吃瘪就很想笑。 谷雨手上戴着一枚明晃晃的钻戒,搞得牧云行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她就是单纯的不希望对方动手动脚的而已——记忆里她们短暂的那段“恋情”里,谷雨就很喜欢黏在她身上。 落座之后,坐在对面的女人拍了拍牧云行:“师姐,你还记得我吗?我练蛙泳的,我们参加全国锦标赛的时候住一起——你拿季军那次。” “啊,记得记得,”牧云行依稀有点印象,但是赶紧抓住这个机会离得谷雨远了点。 “我那时候特崇拜你,”女人现在看向牧云行的眼里也冒着星星,“你比以前更漂亮了诶。” 牧云行被这记直球打的转不过弯,无端的祈祷谷雨没听见这边的谈话。 “嗐,”她用余光捕捉了一下四周,张青扬和谷雨两人都有点社牛在身上,如今已经和别人聊得热火朝天,她放心下来,换上自如的笑容,“谢谢。” “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啊,我在大学里当体育老师,”牧云行自嘲道,“除了游泳不会别的,还能干什么去?” “哇,”女人竖起大拇指来,“厉害厉害。” 牧云行后来发现,这次大概真是自己想多了,谷雨一直和别人聊得不亦乐乎,对她也真的好像对普通师妹一样了。 这让她着实松了口气,本来就想坐一会儿的,没想到不断有人过来聊天,牧云行想找张青扬帮忙开脱,可那人显然“人来疯”还没治好,端着红酒聊天,竟也喝出了一种白酒的感觉。 她后来去甲板上坐了一会儿,裹着厚厚的毯子,海风拂过的时候,她知道今天这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无尽的黑夜和彻骨的寒风,她在船边上显得那么小,像折枝的百合花。 大概有路过的男人想靠近吧,可那些富家公子,最终也只是远远地驻足。 江愉搭了初七最早的一班客车,有点失算的,没想到最早的都要下午到。她每半个小时给牧云行报个地点,可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老师,你再不回我该到地方了。” “你至少告诉我应该怎么走吧。” 客车站外面,牧云行坐在汽车里,饶有兴趣的看着江愉的消息。她自己租了一辆车,早早的就过来准备接小姑娘了。 “你不是本来就打算来吗?” 手机刚一震动江愉就赶紧打开看,看清牧云行的话事还愣了片刻,转而想到自己那天说“正巧也要去灵台”。她喜欢这种来自老师的玩笑话,勾唇笑了起来:“确实,我本来就是想来沿着海边找你。” 牧云行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侧头看了看车站,不断有客车开进来。 “还几分钟到?” “进站了。” “正对着北门,白色大众。” 发完她便合上了手机,干净利落,显得没那么胶着。 江愉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动的不得了,那种心脏在跳动中膨胀的感觉又来了,好像要撑满整个胸膛。这次换她没再回复,车一停下便马不停蹄的奔去了北门。 不到五分钟,她就连人带包坐站在了牧云行的车旁。 时隔半个月之后的相见,江愉比记忆里还漂亮了些,这是牧云行摇下车窗之后的第一感受。 很好看,江愉的脸红扑扑的,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冒冒失失的撞进牧云行心里。 -- 第77页 “坐后面。” 这是临时改的主意,掩饰乱了心绪,牧云行有时候别扭的很,发自内心的笑容总要跟着蹙眉。 江愉一脸的委屈:“别啊,老师,我路上可累了……” 牧云行几不可觉的咽了口唾沫,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妥协道:“上来吧。” 江愉整个人立马开心起来,怕她反悔般飞快的坐上了副驾驶。牧云行没再说什么,拉了手刹开动了汽车。 “我该坐高铁的,”江愉突然提起,“客车一路好累。” 牧云行看了她一眼:“我还想问,怎么不坐高铁?” “灵台的高铁站都太偏了,我怕你不好来接我——我就知道你会来。” “好啊你,”牧云行知道江愉给她摆了一道,笑了笑说,“以后别想坐我车。” “别别别,”江愉赶快讨饶,“我开玩笑的。” 牧云行岔开话题道:“最后一条消息怎么没回?我还以为你没看见。” 江愉在这句话里听出点埋怨来,坏心眼在这种时候往往层出不穷,她认真的盯着牧云行看,开口道:“我怕你听表白听烦了,真的。” 牧云行憋不住嘴边的笑意,不禁怀疑江愉是不是精修了情话。她伸手把江愉的脸别过去:“少看那些有的没的。” “哦。” 江愉也偷笑,窗外的街景一直倒退,冬天薄薄的阳光洒在路面上,让人恍惚间觉得空气暖烘烘的。 等了不知道多久的共处,江愉从没怀疑过自己的喜欢,只是在每次见面时更加庆幸自己拥有。 “我说不清喜欢是什么,但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会有种不顾一切想要停住时间的感觉。” 这是牧云行收到过最不直白的告白,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评论! 第32章 同谋 牧云行一路把开进别墅区,在自家租的那栋房子前停了车。 “下车吧。” 江愉愣愣的看了她一眼,牧云行好笑道:“你住车上?” “不不不,”江愉的头摇的像拨浪鼓,她麻溜的跟着牧云行下了车。 这么一来倒是也明白了,牧云行发朋友圈的那张照片想必就是在这里照的,她多少有些惊讶,同时生出一种无以回报的感觉。 她不想做总是被给予的人,在任何关系里都是如此。 牧云行拿钥匙开了门,似乎给江愉留出缓冲的空间,她站在门口没有动。 这栋别墅的内部和外面看起来一样豪华,甚至显得有些挥霍空间,江愉和牧云行并肩站在一起,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落地窗、盘旋而上的楼梯、角落里的钢琴。 “哪一间?” 牧云行笑了笑:“你想住哪一间?” 江愉这下真的震惊了,她现在笃定老师还有什么其他收入来源,这何止是中上阶层,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富婆啊。 “进,”牧云行拍了拍她的肩膀,“外面冷。” 里面开着暖气,两人把羽绒服挂到门廊边,江愉倒在宽大的沙发上,看着高吊在天花板上的吊灯,牧云行经过她的时候,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 “干什么?”从上而下看江愉,被她的星星眼逗笑了。 “老师,”江愉晃晃她的手腕,“我好像遇到真富婆了。” 如果说进门之前她还在想如何回报的话,她现在大概是已经摆烂了。 能租下这一整栋别墅,这种财力的人大概已经不在乎什么回报了。江愉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像金丝雀的感觉。 也很好,只要老师愿意,她永远不会离开。 牧云行本来还有些担心江愉在乎这些,但现在看来,小姑娘还是很看得开的。她不喜欢计较谁付出的多,只在乎自己有没有收获快乐——何况江愉不是贪图这些的人。 她拍掉江愉的手,走向了半开放的厨房:“说说吧,想玩什么?” 和你在一起就够了,江愉把这句话藏在心里,然后弯着嘴角说:“去游泳吧。” 牧云行递过来一个玻璃杯,碰碰她的肩膀示意她坐起来:“起来喝点热水——去海里游?” 江愉不说话,小口抿着水,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她。 “随你,”牧云行斜了她一眼,“给你的腿上个保险,我还能赚上一笔。” “哈哈哈,”江愉笑了出来,杯子握在手里,水面上荡起细小的波纹,“老师,你对灵台有多熟?” “还行吧——待了四年。” “可是训练基地的话不会很严格吗?”江愉这句话带了点试探的意思,她一直想要接近牧云行的那段时光。 “再严格又不是监狱,想出来还是能出来的。” “那我们就随便逛逛吧——早市夜市、公园商场,对了,灵台的鲜啤是不是很出名来着?” “你还想喝酒?”牧云行挑了挑眉,“你才多大。” “我都十九了好不好,”说到年龄问题,江愉就有些不容辩驳的执着,“奔二了……” “好的江奔二,正好我也好久没逛逛这里了——先上楼选个房间?” “你住哪间?” 牧云行微笑道:“你住不住?” “住住住,”江愉赶紧撤回刚才的念头,跟着牧云行上了楼,“随便选吗?有多少间?” -- 第78页 她的开心是藏不住的,跟在一个个问题里冒出来,牧云行一一回答她,嘴上嫌弃的很,但也是不掩笑意。 和江愉在一起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以往是小姑娘给她带来各种各样的惊喜,现在是两边熟稔而又显得有些轻佻的暧昧。总之带着江愉重游灵台,大概多少会有些新鲜的感触吧。 下午出门时已经接近四点,冬日的阳光已然塌方,江愉还是坐在副驾驶,偏要打开窗户吹风。 红灯停,牧云行拉上手刹,颇有些无奈的看着江愉:“看你是非得给自己找点罪受?” “海风诶,”江愉转过头来看她,满脸的开心,“这边空气比我们那里好。” 轻飘飘的一层阳光盖在她的双眸上,江愉本就白到发光的面容显得更加明媚。 车里空间太小,牧云行发觉自己从没这么近的看过她,江愉的脸颊有很淡的雀斑,像暖阳下燃尽的浪漫。 “这两年才好一点,”所幸绿灯了,牧云行转回去开车,“以前工业污染很严重。” “喔,”江愉接着吹窗外的风,她好几次冒出想要把手伸出去的冲动,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太危险了。 残存的理智,一想到自己处于这种将要乘风而起的状态,她就禁不住咧开嘴角。 “我们去哪?” 说要出发,但太过相信老师以至于甚至没有问目的地,就是单纯的觉得哪里都好,只要有你就好。 “训练基地。” “体中?”江愉惊讶道,“这能进得去?” “体中专门练游泳运动员的地方,”牧云行的掌心在方向盘上摩挲,“想去吗?” “老师,那可是体中诶,我们省就没有运动员不想进吧——虽然不是作为运动员进去,但是看看已经很满足了。” 体育事业对江愉一直有这样的吸引力,从她涉足这个领域开始,就不断的仰望那些更高层次的地方。 像灵台的体中这种级别的训练基地,也一直是她心中的象牙塔。 “你别说话就行,看我眼色,绝对能进去。” 诶?听到这里,江愉不禁有点想笑。她以为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没想到牧云行还打算搞点地下工作。 “放心,我最会干这些。” 她当然是更高兴了,执着于牧云行身上的烟火气和少年感,而且生出点“共犯”的感觉。 我们更是爱情的共犯,把不被允许的事做到尽然。 吊桥效应,适时地想到心理老师以前说过的话,不知道这里能不能适用。 “想什么呢?”牧云行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又不是干什么坏事儿,这里管的还挺严的,我自己是能进去,带你就不好进了。” “啊……”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不用发挥,配合就行了。” 江愉噙着笑点了点头:“遵命。” 她们把车停在对面,江愉跟在牧云行后面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老师走出了一种□□的步伐。私下里的老师有太多面了,她不禁回想起自己最早见到牧云行时的感觉,和现在比还真是千差万别——除了刀子嘴之外。 牧云行太清楚这里的门卫了,弹簧一样——你弱他就强。她从容的迈上那熟悉的台阶,仿佛这里的主人一般招招手让江愉跟进去。保安大爷边戴帽子边走了出来。 “干什么的?” 牧云行淡定道:“我带学生来参加选拔,联系的是张青扬教练。” 这时候里面又走出来一个年轻保安,在大爷身后小声问:“找谁?” 大爷转身和他交流起来,谨慎的用身子挡着牧云行的路。他们回去翻了翻名册,不时回头看两眼。 他们好几次看向江愉,江愉装出一副乖巧的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模样,回以胆怯而期待的眼神。 牧云行不动声色的观察他们的举动,商讨了一会儿,大爷拿座机拨了一通电话。 以牧云行对张青扬的了解,她这会儿电话应该是静音期间,果然,电话那头一直没有接通,大爷拖着步子走回来。 “哪个学校的?”他有些不耐烦的问。 “桦庆一中,”牧云行自如道,“我姓牧,提前和张教练都说好了。” 江愉的眼中微微闪过吃惊,她没想到牧云行连她的高中都知道,这样的发现让她有些欣喜。 “嗯……”大爷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问道,“你给我报一下她的电话吧。” 牧云行点点头,直接从通讯录里找到张青扬的电话页,放在了桌面上。 年轻保安过来核对了一下,点头说可以了。 他们磨磨蹭蹭的开了小门,放两人走了进去,临了又嘱咐道:“结束就赶紧出来,按理说不能让外来人员进的。” “好的,结束一定出来。” 一直到走出去十多米,两个人一前一后,一句话都没说。 江愉多少有些佩服她的操作了,看起来老师以前没少骗过保安。她小步跟上去点,低声说:“这就进来了?” 牧云行不动声色道:“给你说了,严能严到哪里去?只要是学校都一个样。” “wow,那是游泳馆吗?”几幢并不高的房子之间种满了梧桐,绿色的海洋里,一朵巨大的深蓝色浪花若隐若现,江愉早在网上看到过体中的游泳馆,想到它和自己近在咫尺,莫名觉得感动。 -- 第79页 “嗯,”牧云行点点头,她在前面拐弯,熟练的绕过工作区,“因为跳水运动员也在这里练,所以游泳馆总体高一点。” 她表面上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随便看看路上的花花草草,并不太在意那个远处的巨型建筑。 但偶尔抬头时眼里的动容是无法掩盖的,说实话她也很久没来了,这个曾经呐喊过“要拿奥运金牌”的地方,永远的住在少年牧云行的心里。 “现在有人在训练吗?” “有,所以我们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看,”牧云行颇有些惋惜,“见过带大跳台的泳池吗?” “没,”江愉如实道,“以后总有机会。” 牧云行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不置可否。她其实是能带江愉进去的,代价大概就是把张青扬请出来——这倒是没什么,但让张青扬见到江愉算得上件麻烦事。她笃定那人能猜出来什么,然后把气氛之间变得奇怪。 算了,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江愉说得对,如果她们有以后的话,以后多得是机会。 站在建筑之下,江愉发现这里比远远看上去大得多。 游泳馆通体深蓝色,墙壁做成和水立方一样的外观,站在门口,似乎还能听到里面的水声。 她们沿着游泳馆走了一圈,这里到处都是牧云行的回忆,她也罕见的话多了起来。 甚至曾经在哪里摘过果子吃都记得,江愉蹦蹦跳跳的听她说这些,有种时光穿梭的感觉。 在这个透明的象牙塔外,穿梭回未曾亲历的时光。 她愿意做牧云行一生的倾听者,为那些充满少年心性和幼稚感的岁月动容。 “说起来,我们有两个训练场——陆地的。” “诶?没看到啊。” 牧云行耸了耸肩:“好像拆了一个,还有个田径场,那里应该能进。” “走走走,”江愉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短时间的冲动,把自己究竟是不是故意的抛到脑后。 牧云行的手也冰冰凉,被她牵住的时候感觉不到温度的传递,只有手心触碰的感觉。她承认在那一瞬间自己愣了半拍,但旋即勾唇笑了起来。 “不用跑,”她不动声色的从江愉身边经过,换她在前面走。 她早已摸透了小姑娘的心思,为了牵手而奔跑,就能装出一副怕对方跟不上的感觉。 不用的。 江愉被她这句话搅的乱了心绪,她低头看着两人的手——只是几根手指轻轻地勾着——牧云行露出来一小截手腕,指腹的触感跟着脚步一深一浅,她另一只手的拇指狠狠掐了一把食指,像过电一样。 如何能停止心动呢? 她第无数次生出别的念头来,渴望亲密接触——好像青春期从未离开。 过年的气氛还没散去,陈萱的过年写满了出逃。 不愿意回家,回家后千方百计的想要逃出来。 她在每一次接近光明的时候又被塞回去,深夜的围墙,爬上去能见到步久白。 那是她第三次坐上高铁,这次真的没被家里人发现——准确的说是家里人给雇的保镖。步久白在她旁边守着,总算回家了,拉上窗帘让她睡一会儿。 “老白,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她不让步久白离开,扯着她的领子,让她倒在床上,倒在她身上。 “你不会死,过年别说这个……” 步久白把狼尾剪了,现在就是单纯的短发。刚洗过的头发蓬蓬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陈萱搂着她,一个人的重量实实在在的放在她身上,她感到自己深嵌进床里,这种感觉让她心安。 “不说,”陈萱笑了笑,只要回了这里就会感到开心。如果短暂的忘记新年,那就更是从未难过。 她可是拿了去年的冠军。 “脱衣服。”她微微侧头就能吻到步久白的耳廓。 “你不累?” “求你。” 陈萱用气声说话,气息瞬间就变得凉丝丝的,在步久白颈间游走。 “别勾引我——你累一天了,晚上李叶淑还说来。” “没劲……” 步久白笑起来,笑声埋进枕头里:“明天——我好想你。” “我也是。” 陈萱把她的头扶起来,对视,然后点燃了一个吻。 不讲长久的火热,只和夜晚交换秘密。 第33章 我们的关系 和训练基地隔着两三条街道,是灵台最大的购物城。她们一路逛到这里,江愉突然问:“老师,我们晚上怎么吃?” “烧烤?” 江愉看着她不吭声,牧云行挑了挑眉道:“怎么,你有安排?” “嗯……这附近有菜市场吗?” “有是有——” 江愉晃了晃她的小臂:“走吧,我们回家吃,我做给你。” 这句话说的太过亲密,有些让人避之不及的意味。牧云行愣了片刻道:“会做饭?” “那是相当会。” “哦?”牧云行饶有兴趣道,“什么水平?” “满汉全席。” 知道是玩笑话,两个人的脸上都绽开笑容,牧云行问非得是菜市场吗,江愉答那才是专业领域。 牧云行虽然很早就离开家了,但一直吃食堂,想要改善生活的时候就直接出门胡吃海喝,完全用不到自己做饭,所以这方面的技能点几乎为零。她不知道江愉这个年纪的人竟然还会做饭——印象里她们是学生,是温室里的花朵。 -- 第80页 隐隐的期待,所谓满汉全席。 菜市场真的是江愉的天地,问起来的时候,她说喜欢这里的烟火气。 好像这里和桦庆的菜市场都是一个样子,连买卖的话术都一样,牧云行看着她游刃有余的在各个摊子间周旋,颇有种欣慰的感觉。 江愉是个发光的小孩,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耀眼,牧云行喜欢她讲单口的时候自如摇扇的样子,也喜欢她穿梭于市井之间。 说起来,看江愉讲单口相声,似乎是她第一次动了逾越之心。 “阿姨,海蛎子怎么卖啊?” 海蛎子就是生蚝,在北方沿海也有人叫牡蛎。 牧云行手上挂着各种袋子,本来在逛后面的干货,一听这话赶紧走过来了。 “十一块五一斤,拿两斤给你算十一。” “那我挑上——”说到这里,江愉刚好抬头撞到牧云行的目光,老师眼里写满了禁止。 “你的病不能吃海鲜。” “我不吃,少买点,做给你吃。” 江愉飞快的往塑料袋里挑了四只,递给阿姨的时候还冲她笑了笑。 牧云行只得默许,心里想着要看着她点,江愉现在总给她一种不太老实的形象,所以说不防不行。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了。 她们在厨房里洗手,牧云行问大概多久能好,江愉有些抱歉的说:“可能要当夜宵吃了。” “没事儿,”牧云行站在她面前,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她的手湿漉漉的,江愉的脸颊也带上点水珠。这个动作看似没什么,但她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牧云行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打趣道:“满脸的胶原蛋白,哈?” 江愉犟了犟鼻子:“想看我脸红喽?” 见招拆招,毫不手软。江愉苦苦追求的那段时间里,可算是学会了和牧云行交际。 刚才牧云行凑过来的时候微微下蹲,有种逗小孩的感觉,这让她生出了一种报复心理,看到牧云行无言以对乐出花来。 “安排吧师傅,”牧云行干脆扯开话题,指了指桌上的东西,“我能帮忙洗菜。” 江愉笑着拿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正经道:“那就洗菜——其实也快。” 因为是晚上,协商之下江愉只做了三个菜,配的是米饭。 牧云行看着她一个个端上来,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品相相当不错,她不由得感叹到:“深藏不露啊。” 江愉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撑着桌子问道:“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主食?” 江愉拍了拍旁边的高压锅。 “啊,”牧云行想起来了什么,歪着头笑了笑,“叫什么来着?海蛎子?” 她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挑逗,横冲直撞的把厨师撞跑了。 “我去拿。” 她用铁托盘端出啦四个烤生蚝,上面缠着粉丝,撒了点蒜蓉和小米椒,和外面卖的几乎没什么区别。 牧云行对海鲜没什么瘾,但确实有些想念灵台的这些特产了,江愉把铁盘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着实吃了一惊:“你们学物理的不会还学这个吧?” 江愉知道这是夸奖她,她心说这可是来之前专门学的,就是为了等一句夸奖。 “都跟你说了我很拿手,”她拿筷子给牧云行,“尝尝。” 牧云行这两天在灵台,要么跟人出去吃大餐,要么在路上忙的时候随便吃点,说起来有日子没吃家常菜了。 或许还带了点对江愉的滤镜,这顿饭吃的她是相当惬意,以至于打破了什么晚饭少吃的规矩。 两个人边吃边聊,甚至聊到了行业的长足发展,快一个小时之后,这顿晚餐终于告一段落。 “你都没怎么吃,”牧云行指了指那几个盘子,“这不都是我吃的?” 江愉把两个碗摞在一起:“一做饭就吃不多。” “你在减肥吗?” “啊……”这下子江愉确实心虚了,她顿了顿说不出话来。 “江愉,”牧云行和她对视,温和道,“你已经够瘦的了,以前做运动员的时候吃那么多,突然减少食量很伤身体。” 江愉遇到过很多难以回答的问题,还有解不开的人与人之间的疙瘩,但是后来她总结出来,只要足够相信对方,坦诚能解决一切问题。 她直言道:“老师,但是我很容易胖……” 牧云行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她一直只当江愉是不在乎自己的容貌,才会并不把这当成一种优势,她没想到小姑娘非但不骄傲,反而有些自卑。 “容貌焦虑?” 牧云行挑了挑眉,江愉突然有种回到比赛的感觉。 “算不上,单纯的想要控制体重。” “控制体型肯定没问题,我也在坚持健身什么的。但是江愉,你已经不需要了现在——我看来你应该增重才对。” 江愉过往的感情经历,其实说起来并不好听。她至今都忘不了学姐的那句“你减肥我就答应你”,也永远不想再回到那个夏天了。 体育生的两年,不仅让她的成绩掉了下去,还带给她了很多身体上的变化——晒得黝黑,同时饭量变得很大。这两件事是不能瞬间改变的,停掉训练之后,虽然把皮肤捂了回来,但她整个人像吹气球一样发福了。 -- 第81页 她是在大一之前的暑假瘦下来的,大学开学以来,她知道自己确实变好看了,但那种自卑是没法消散的。 好像突然获得甜头,战战兢兢。 这种想法在遇到牧云行之后更是难以摆脱,她想追求、靠近老师,她需要好看的面容作为自己的底气。 她嘴角弯了弯,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心里是苦涩的:“老师,我也知道这些,可是很多时候根本没办法放任……” 牧云行能猜到她的心思,她很想说容貌只是一部分,但她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了结师生,暂未黎明。 她像往常一样伸手摸了摸江愉的头:“那我们以后再说这个。” 江愉会懂的,倔强的小姑娘很多时候梗着脖子不同意,私下却自己悄悄改正过来。 她点点头说好,牧云行咂了咂嘴说:“呐,先不刷碗了,这个时候路灯还没灭——去阳台看看海吧?” 江愉的表情很快明媚起来:“露天的吗?” 会冷吗?我们会裹紧厚厚的毛毯里吗?我可以帮你暖手,我的手心总是过热。 牧云行起身就走,那种不顾一切的样子,倒像是她才是小孩子。 常年刷碗的经验告诉江愉如果不泡上的话,再刷可能要难上加难,她连说了好几个等等,把几个盘子抢救到水槽里。 牧云行靠在扶手上看她,不适时的想到自己捡到宝了,然后暗骂自己在想些什么。 江愉跑上楼梯,牧云行一动不动看着她靠近,最后几步速度降了下来,干脆一阶一阶上。对视的时候感受到什么般,同时伸出手去。 小姑娘,欢迎来我家做客。 江愉的手刚在水槽里洗过,冰凉凉的,牧云行说她手好凉,她心想这算犯规。 “我手心很热的。” “确实,一会儿看看烫到我了没。” 老师很会欺负人,江愉只有跟在后面笑的份。 和江愉想的一样——几乎一样,只不过牧云行没找到毛毯,干脆用被子代劳。 江愉说喜欢海风,这下子倒是被包围个彻底,她看见牧云行的头发被吹到颤抖,笑着说你需要一个头巾。 “干什么?” “沙漠上风也很大,所以头巾可能是用来包头发的。” “你冷不冷?” 牧云行说这话时,正巧赶上一阵大点的风,混着浓浓的潮气,她感觉自己吃了一嘴的海草。 江愉没听清楚,在她耳边大声问:“什么?” “你冷——”又是一阵大风,牧云行自认倒霉,一句话到底是说不完。她有些幽怨的看着江愉,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笑出声来。 江愉又往下钻了一点,趁乱动手,笑作一团的时候缩进牧云行怀里。 牧云行笑着骂她幼稚。 “老师,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啊。” 江愉的声音闷在胸口处,牧云行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伸手搂住她。她点头的时候会蹭到江愉的发丝,痒痒的。 “你说哪方面?” “所有方面。” “那不知道,谁也不能完全看懂一个人。” “你就是知道。” 牧云行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闻言笑了笑不说话了。 “老师,你看,我手腕上有个痣,”江愉把左手抽出来,手腕内侧,白皙的皮肤上有个小小的黑点,像拿黑笔点上的一样。 牧云行握着她的手腕,大拇指的指腹从上面磨过去。 小姑娘的话题变得很快,但是不像急转弯,反倒有点藕断丝连的暧昧感。从一句话到另一句话,像草书没有抬起笔便拐了弯。 “嗯,怎么了。” “没事儿,”江愉重新缩回去,“我就是想说,我在任何事情上都能这么坦诚,对你永远可以没有秘密。” 从很久之前我就开始了,在你面前摊牌,也是我走向你的方式。 牧云行听了心里一暖,江愉的情话总在各种时候出现,也往往以打擦边球的形式。 可她能感觉到这里面的真诚,真诚的告白是让人雀跃的事,向来不缺少爱意的人,沉落在少年人炽热的感情中。 “你是十九岁对吧。” “大二过年的时候就二十了。” 属于江愉的较真,牧云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可没说你小——我就是好奇,你怎么这么会做家务的?” 好奇心,江愉是个很独特的人,无论是作为她的学生还是作为她的追求者,牧云行总对她泛起好奇心。这个夜晚似乎能肆无忌惮的越线,不计后果的问出问题。 “嗯……可能从小干习惯了吧。” 她出生在桦庆,虽然不是省会,但也称得上二线城市,同样的,她家里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收入水平绝对不低。 这些都和她父母的职业脱不了关系,两个天天在医院连轴转的外科医生,给江愉很好的生活条件的同时难以给出时间来陪伴。江愉虽然从未离家,但是慢慢有了超越年龄的成熟。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都是医生,”江愉耸了耸肩,她喜欢这么介绍自己的父母,这四个字每次说出来都让她无比的自豪。 “怪不得——那你呢?竟然没想着去学医吗?” “如果综招没过就去学医了。” 牧云行抬头看月亮,其实海里也有个月亮,晃晃荡荡的好像被绞碎了一样。她不动声色道:“这样也挺好的。” -- 第82页 江愉抬眼看她,老师的鼻梁很好看,在这一侧有一颗小小的痣,不靠的这样近是看不见的。 这样也挺好的,我想要吻你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呀!首先想给能陪我走到这里的各位说声谢谢,写作这件事其实是读者和作者共同的事业,虽然你们大多时候不愿意说什么,但你们一直在这里,也已经给我很大的动力了。 实际上这不是我第一次写文,说实在的,我之前已经有大概几十万字的文章了,当时我还叫伯符来着(在另一个平台),如果十分凑巧的话,你们可能也看过我以前的文章。 说这些其实是想引出我换到这里的原因,我大概遇到瓶颈期了,所以想要改变一下自己的文风,就有了这个全新的账号,完全从零开始。 虽然数据什么的肯定有很大的落差,但这些从我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到了,我只希望自己能写出自己喜欢的故事,并且能分享给你们,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很爱我的主角,无论是江愉还是牧云行,甚至游泳队的大家,她们在我心里都是很立体的人,会完完全全出现在梦里的那种,我不知道我的人物塑造是否合格,让她们同样在你们心里“活生生的存在”。总之吧,希望大家能在这篇文里收获快乐,也希望各位以后能多多评论,这将是我莫大的荣幸! ps:二位现在需要一个契机,她们其实都有种不想太快改变的心态。你们懂吧,暧昧是像沼泽一样的东西(狗头) 第34章 冷静的杀手 灵台的时光是快乐的,甚至因太过愉快而稍纵即逝,江愉坐在自家沙发上,这两天的生活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过,她发觉自己没做任何实质性的事。 只沉沦在和牧云行待在一起的快乐中,忽略了推进剧情。 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她和老师的关系称得上神奇,远离的时候就剩下问安,一旦靠近就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萌生出捅破窗户纸的念头,这次要做个彻底。 等开学,大一下一定是个幸福的学期,想到这些江愉总有些心里没底。 学校里的牧云行好像和生活中不太一样,她害怕事情又出现变故,害怕回到原点。 第一周周二,一切平常,假期的余兴过去,游泳队的训练又恢复了以前的节奏。 阴雨连绵,这种天气,照例要提前点结束,练到六点差不多就没人了,李叶淑是最后一个离开游泳馆的。 她周二晚上照例要去中医馆针灸,她的肩颈一直不太好,所以靠这种方式维持着身体状况,也一直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那个中医馆在一堆老房子里,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房,是牧云行给她推荐的地方,对她收费特别低。 她把共享单车停在巷子外,撑着一把黑伞走了进去。 这是个越走越窄的巷子,雨滴从两边的屋檐上滴下来,在伞面上敲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只想着走快点,匆忙赶路的时候,泥土翻上来黏在她的裤脚。 一切如同往日,如果不是这场雨。 黑伞的边缘在她的视野里一晃一晃的,抬起来的时候露出几个屋檐来。她听见前面有人在求救,她循声走了过去。 拐过第三个弯,伞边一晃一晃,抬起来的时候巷子突然拥挤起来。 两边的男人穿着各色的衣服,都带着帽子,没人打伞。 他们堵住了李叶淑的路,她停下来的时候,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叶淑,是吧?” 在连天的雨声里,显得没那么清晰。 她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刚要转过头去的时候,身后的人重重的踢向她的膝盖后侧。 始料未及的疼痛让她折叠般坠地,黑伞掉进泥土中,和它的主人一起被踏上脚印。 她想反抗的时候,却再也起不来了。 牧云行是在周三的上午接到电话的,她那时刚上完一节课,正在回办公室的路上。 江愉昨天约她的时候她实在太忙,拒绝之余莫名觉得小姑娘有些委屈,她知道小姑娘有话想说,几天不见积压下来的想念也同时把她灼烧。 想要面谈,想要认真严肃的处理这件事,打算晚上说个明白,可这通电话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喂?你在哪?”林飞远的声音严肃又急切,牧云行顿住了脚步,直觉告诉她遇到事了。 “刚到办公室,怎么了?” “武警医院,急诊创伤外科,李叶淑出事了。” 牧云行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一沉,边往外走边问:“怎么了?摔倒了?急诊创伤?” “你先来吧,我得赶紧回学校有事,已经通知她家长了。” 牧云行更急了,质疑道:“你通知她家长了?你知不知道——” “牧云行!你脑子里想什么?” 林飞远骂了句脏话,一下子把牧云行骂醒了。是啊,李叶淑都住院了,再怎么说家长也有知情权。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回来吧,我马上到。” 武警医院是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大医院,就隔着两条街,牧云行还是毫不犹豫的拦了辆出租。 她把自己从心神不宁的沼泽里拉了出来,尽量保持淡定的思考。 她拿出手机来,拨通了李叶淑的电话,她想知道大概的情况,以及谁现在在旁边。 -- 第83页 “牧老师?你到了吗?” 是陈萱的声音,牧云行稍微定了定神。 “我大概十分钟,你们那边很急吗?到底是什么情况?” “医生在做创伤处理,队长被人打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你来了再说吧。” 被打了?牧云行紧蹙双眉,但眼下也只能答应道:“好,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过来。” 放下手机,牧云行揉着眉心,对这件事毫无头绪。 她不知道李叶淑能结什么仇人,她只知道李叶淑作为运动员的生命可能就要结束了,那是一种,眼看着万丈高楼坍塌的痛心。 她一下车就没停下过,跟着索引一路到了急诊室,周围没什么人,她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陈萱。 “人呢?” 陈萱见到她,终于不再收敛自己的悲伤:“在里面。” 牧云行看她这副样子,摸了摸她的头,里面的房间门上写着“创伤抢救室”。 牧云行无力的靠在洁白的墙上,她现在帮不上什么忙,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萱是李叶淑的紧急联系人,这件事就连陈萱自己都没想到。 她和李叶淑是队里现役最大的两人,一路走来相互扶持,性格又很合得来,所以不论是训练还是日常中她们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想到李叶淑这样相信她。 电话是警方打来的,李叶淑在那个巷子里昏了过去,第二天清晨,遛鸟的老人报了警。 他们以为人死了,但警方到了之后才发现还活着,又叫了救护车,也就是那时打给了陈萱。 陈萱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了一眼李叶淑,就被叫出了抢救室。 她意气风发的队长此刻满身泥泞,衣服上还混合着干掉的血迹,毫无生气的躺在担架上。她打给林飞远,林飞远说牧云行会到。 陈萱没受过这样的气,她满怀恐惧与愤怒的看着医院的大厅,人来人往,每个人似乎都没有善意。她想了很久到底是谁做的,可是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 牧云行听她说完这些,和她陷入了同样的担心之中。她看着陈萱仿佛要杀人一样的表情,晃了晃她的肩膀说:“你看着我!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警方会调查的,学校也会调查的,不需要你们处理,明白了?” 陈萱不说话,视线绕过她,直勾勾的看着抢救室亮起的灯。 牧云行看她这幅样子,知道现在劝这些也没用,她想着先等李叶淑出来吧,反正现在陈萱也走不开。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那道门终于打开了。 两个人赶快围上去,陈萱隔着门缝拼命往里看,牧云行站在医生旁边问道:“医生,怎么样啊?” “没大事,现在已经醒了,”医生指了指外面的房间,示意她去那里聊。 牧云行听见这三个字总算安心下来,她和医生面对面坐了下来。 “轻微脑震荡导致的昏迷,这个建议留院观察一周。身上很多伤口,已经输血了——但是很巧合的是,都没有伤到要害,休养一段时间差不多就能好。她身体素质也很好,这样都没发烧。” 牧云行一直点头,这时里面的护士把陈萱赶了出来,牧云行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过来坐着。” “没事,你们不用太紧张——所以你是监护人吗?” 牧云行摇摇头:“能给我五分钟吗?” 医生点了点头,里面的护士出来喊:“可以来了。” 陈萱赶紧过去,陪着李叶淑暂时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牧云行去走廊里给李叶淑的爸爸打了通电话,对方满嘴“要你们好看”,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牧云行什么也不说,等他骂累了才开口道:“李叶淑需要住院观察,你看——” “没钱!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必须给我治好!艹他妈的,看我不告死你们。” 牧云行严厉道:“你就说住不住。” “凭什么不住?但是我拿不出钱——” 牧云行直接挂了电话,转身推开急诊室的门,冲刚才的医生说:“同意住院。” “好,”医生在电脑上操作着什么,牧云行这才发现读卡机旁边放着李叶淑的身份证。 她心想这样就好办多了,医生把单子交到她手上,她拿上李叶淑的身份证去了服务台。 在那之前,她给后勤生活部的冯主任打了通电话。 李叶淑本来就有学校给困难户的低保,再加上医疗保险和其他权利,整个手续办下来应该是不花钱的,牧云行只要她父母的同意,还有学校后勤部门的权利任与,好保证她自己行动的有效。 冯主任如实记录了情况,因为之前牧云行一直是李叶淑登记的临时监护人,那边很快通过了程序。 牧云行把这些事都办完,已经十二点多了。 李叶淑被转移到住院部,她头上裹着纱布,已经换上了病号服,在床头靠着正和陈萱说话。 她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很多伤口,动一动就会有撕裂般的疼痛,不过也幸好只是些外伤。 见到牧云行,她一个劲的道谢,说自己如果没事的话不用住院,千万不要老师破费。 “你不要管这些,叶淑,”牧云行疼惜的看着她,“你就安心养病。” “不是说小伤吗?”李叶淑想笑着说没事,但是头上的纱布让她的面部肌肉也跟着僵硬,“我养伤很快的,没事,应该耽搁不了明年的比赛。” -- 第84页 比赛!陈萱听到这里突然灵光乍现,她的脑海里闪过了省赛时那双挑衅的目光。 “艹他妈的。”她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飞快的出了病房。 “陈萱!”牧云行追了出去,走廊里人来人往,哪还有陈萱的影子。 “老师……” 牧云行听见李叶淑叫她,又赶快回了房间。 “老师……我手机里有步久白电话……” 牧云行愣了愣,对视中确认了彼此的想法,最终打通了那串号码。 步久白训练完之后正准备往医院赶,就接到了牧云行打来的电话。 她说了句放心之后,自己立马换了路线掉头回家,果然在家门口截到了陈萱。 陈萱手里拿着匕首,见到她只说别拦我。 “你疯了?”步久白上手把匕首夺了过来。 “你他妈别拦我!艹他妈的平安大学——” 步久白把她整个人扛起来,单手开门进了家。 “你听我说,”步久白把她放在餐桌上,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你急,你先听我说。” “说。” “平安大学?特招生,医生是不是说都是皮外伤?” 陈萱其实没什么耐心,但步久白说的没错。 “是——但是轻微脑震荡。” “你别动,我知道是谁——他们他妈的以前也是这么干,打了我一个兄弟。” “不不不,不是他们,”陈萱摇摇头,“是一个女的,看李叶淑不顺眼,然后找人帮忙打的。” “我知道,当时也差不多,总之那帮人经常□□,而且就是运动员——他们不敢下手太重。” 陈萱微微缩了缩眼眶,她的舌尖狠狠盯着上牙膛。半晌,她卸力般枕在步久白肩上,长舒一口气道:“老白,这回你不干也得干。” 步久白面不改色道:“那个女的,你能找到吗?” “放心。” 到底在郁闷什么,江愉差不多能说上来了。 她就是气牧云行不给答复,可能到现在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了吧,但心里总还是相信老师,她说忙那就是忙。她处理完开学的事务,放平心态后决定下午直接“杀”去牧云行办公室,在此之前和舍友出去吃了顿午餐。 她们刚吃完烤肉,准备离开时,正好赶上了男篮校队的在这团建,整个店里相当拥挤。 “撑死了,”江愉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下次可别点这么多。” “我也是,”童梦瑶点点头,“那歇会儿再走?” “歇会儿吧,观赏一下别人吃饭。” “他们也快走了把。” 不料话音刚落,这些男生纷纷拿衣服走人,他们站起来往外走,活像一座连绵的山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愉总感觉在那些人口中听到了步久白的名字。 “诶,孙子,记得李叶淑吗?” 那些黑衣服的男人聚集的破院里,第一次出现女人的声音。 步久白站在门口,最边上的人放下刚叼上的烟,冲她走了过来。 “找事儿的?” 他身后又走来了两个人,三个人带着些嘲笑的看着步久白。 步久白笑了笑:“孙子,你们可别是就三个人。” “艹他娘的,”为首的男人扔了烟,一拳挥了上来,不料被步久白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反而吃了一拳。 另外两个人见状也骂骂咧咧的加入战斗,步久白嘲笑他一声,转身跑向一边的胡同。三个男人一路追到一个死胡同,转身才发现被包围了。 七八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堵在他们面前,像是一座大山。 “艹,死娘们儿玩阴的?” 步久白也不恼,扯出个笑容说:“跪一个,跪一个放你们走。” “你他妈哪儿的,敢——卧槽——” 嚣张的嚣张到一半,就被步久白的人一脚踢了出去,在地上捂着肚子干咳。 “这就是你自找的了,”步久白站到地上那个人面前,冲着这人的肚子又踢了一脚,“那就公事公办,谁让你们打的李叶淑。” 那两个小罗咯已经吓得蹲在地上抱头,地上的人怎么喊也不应。他迟迟不说,步久白又踢了一脚。 “他妈的我也没说不说啊!艹你别踢了!” 步久白笑了笑,她知道这些人好对付的很,给点钱就接活,毫无忠诚可言。 “说,”步久白把他扯起来,让他看着手机镜头。 “关——艹!” 步久白又踢了一脚:“他妈的磨叽什么,说不说?” “白洁,就在……就在旁边这个、平安大学……松手,松手……” 步久白把他扔在地上,他又发出一声□□。这些人经常往来于网吧和宾馆之类的地方,大多都会把身份证带在身上。她翻了翻这人的上衣口袋,在内兜里找到了身份证。 她拿出手机来把正面拍下来,挥挥手带着篮球队的人离开了。 她把视频发到陈萱那里,彼时陈萱已经截到了白洁。 环境给了她天然的条件,白洁刚从KTV里出来,在那个满是垃圾的后街上抽着烟。 “你倒是很滋润啊?” 陈萱不仅仅在比赛时悄无声息的靠近,只要她想,可以在任何行动中比别人安静,她从后面直接把人拽到垃圾桶旁,这里更是没人能看见。 -- 第85页 地上的女孩翻身就要起来,又被陈萱一脚踹回去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西南交大的——”白洁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你想干什么?你不怕我报警吗?” “呵,”陈萱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里面是男人对白洁的指控,她看向白洁的笑容里露出轻蔑,“我还没问你,你不怕我报警吗?” 第35章 从这里开始 江愉没想到,自己这次还能错开。这是一个牧云行基本都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她敲门无果,在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拨通了陈萱的电话。 陈萱根本没想瞒她,所以直接讲清楚了来龙去脉——除了她和步久白后来做的事。 江愉正在走廊里踱步,挂了电话直接愣在那里,她有些难以置信,本以为顺风顺水的日子、本以为会被所有人喜欢的队长,她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没有什么犹豫,她扫了一辆校园单车,向北门骑去。 陈萱说李叶淑已无大碍,但既然知道了就应该去看望一下,江愉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脑子里竟然闪过了“会不会遇到牧云行”的念头。这样太不人道主义,好像把看望队长变成了一种有利可图的事,她告诉自己要纯粹一点,但是在门口买水果的时候却带着难掩的心虚。 她买了很多东西,走进病房的时候手勒得发紫。 李叶淑的病床是靠窗的那个,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门口,她第一反应便是皱眉头:“江愉?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来看看你。” 江愉难以控制的看过整个房间,她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己就是挂念能不能见到牧云行,而老师也确实不在这。走过去之后,她看着蒙着纱布的李叶淑,不禁痛心道,“恢复的怎么样?” 李叶淑看见她手里拎的东西更生气了,掀开被子就想下床:“买这些干什么?我又不缺……” 李叶淑大学以来被身边人照顾的太多了,她总感觉无以回报,所以总有种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的心态。她并不是什么处事圆滑的人,情急之下说话难免直接。 江愉背对着她,把东西放在窗台上,转过来的时候看见李叶淑已经站起来了,赶紧把她扶到床上:“诶你别,你再摔倒可怎么办。” 李叶淑叹了口气:“你走的时候拿走。” 江愉笑了笑,似乎没想到这样的对话会发生在她身上,她学着自己父亲平时的口吻说:“家里有,你就收着吧,万一我以后也——” “别,别乱说。” 江愉不许她再推脱,拿过小凳子来坐在她床边,就聊了一小会儿,江愉看了看表,便准备要离开了。 李叶淑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队长。但她实在是太过懂事,做事也总是软软的——似乎统领全队用的全是感情,不是威慑力。 江愉和她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也因此总是善于把握一个聊天的时间,在快要冷场的时候速速离去。 她边拿羽绒服边问:“所以你怎么吃晚餐?” 一说起这个李叶淑眼神中又有了抱歉,她不好意思道:“大家轮着帮我带,今天好像是曹乐烟。” “啊,那还行……”江愉点了点头,站在边上穿羽绒服,这时病房的门吱呀呀的打开了。 陪护一床的老人冲着刚进来的人说:“这个门是该修修了哈。” “确实。”进来的人回应着。 江愉猛地一愣,这个声音太过熟悉,让她魂牵梦绕了这么久。她转过身去的时候,衣服只穿了一半。 牧云行手里拎着保温盒,撞上她的目光。 自灵台一行之后,她们俩一直没见过面。 隔着各自的思考和一些明目张胆的把戏,对视似乎只能无言,像已经发酵的葡萄碰撞,然后碎成一滩。 “牧老师?” 李叶淑终结了两人的对视,惊讶的看着牧云行:“不是说……曹乐烟吗?” “嗯……”牧云行回神,把保温盒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我正好有时间,顺道来看看你。” 江愉不动声色的脱了羽绒服,牧云行用余光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然而只是垂了垂眼,什么也没说。 李叶淑稍微有些奇怪,她只觉得两人吵架了,反正气氛很不对劲。 她不禁疑惑起来,江愉到底做了什么,连牧老师都开始冷处理了? 牧云行拿出碗来倒出米粥,把筷子拿出来正要擦一擦,被李叶淑接了过去:“我来吧老师,你吃过了吗?” 牧云行摇摇头:“我一会儿出去吃。” 江愉你听到了吗。 仅仅几分钟,江愉已经自己解开了心里的疙瘩,她们之间微妙的气氛是不会说谎的,所以一切还在稳步进行。李叶淑在场的现在,还额外带来一种熟悉的、偷腥的感觉。 她的注视从未停止,但好像先开口是作为老师的义务,牧云行看着江愉道:“准备走吗?” 赶我?江愉心里的小人有些傲娇的鼓起腮帮来,但她还是故作自然的重新把羽绒服拿下来,回到:“嗯,正好晚上有点事。” 李叶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闷声吃菜,不敢参与她们的交流。 江愉有了新的点子,当即开始执行新的行动。她笑着冲李叶淑挥手道:“那我先走啦。” 李叶淑小心翼翼看了眼牧云行,也摆摆手:“路上小心。” -- 第86页 江愉没看牧云行,牧云行也没理她。 真是搞笑。 不知道为什么,江愉从走廊往电梯走的时候,满脑子都在循环这四个字。 她看着电梯镜面里的自己,回想着刚刚逼仄病房里的,自牧云行出现之后她就变得手足无措,走的时候羽绒服的下摆甚至挂到了一号床的衣架。 总之就是狼狈,她回忆着牧云行的表情,老师狼狈吗? 老师要比她老练的很,江愉只能感觉到老师的不自然,回想起来却没有任何线索。 电梯到了一楼,她直接坐在了大厅的椅子上,目光紧锁电梯间,盯着里面走出一波一波的人来。 老师绝对不像表现出来一样自然,她的一举一动决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了,江愉确信这件事——或者说不得不确信。 接近半个小时了,还是没有牧云行的影子。 江愉有些慌神,想办法找了一张武警医院的平面图,她仔细看那些画着电梯间的地方,有些当初对□□时的紧张感。 西边还有个电梯间,好像上天给她开的玩笑。 她挫败的靠在座位上,冰凉的金属靠背让她清醒,对啊,早该想到的,这么大的医院怎么可能只有这一个出口。 只有坚定地相信着理智的人,才会痛恨面对感情失控的自己。 她看着时间又走过几分钟,终于下定决心般拨通了牧云行的电话。 “老师?” 老师那边的背景音是人们的交流声。 “嗯,怎么了?” “那个——我就想问问你走了吗?” 牧云行有点听不见她说什么,捂着手机走了出去:“正准备走,你说。” 江愉心里的小人跳起来欢呼,她镇定了一下,面不改色的说出早已想好的那套说辞:“啊,没什么大事,就是西边那个电梯停了,你要是走的话出病房直接右拐就行——我刚才就绕了一大圈。” 牧云行微微蹙眉,顿了顿回到:“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江愉简直被自己的机智感动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点这方面的天赋。 她舒服的靠在已经被暖热的靠背上,充满期待的看着电梯间。 牧云行挂了电话,转身回了病房,她嘴边若有若无的带着一抹笑意,可能是觉得江愉这个把戏太过拙劣。 她来的时候就乘的西边的电梯,那时完全没有停开的迹象,一想就知道江愉在骗人。小姑娘这次又想干什么?牧云行识破了她的计谋,反倒觉得有点好奇。二号床来了拜访的人,本就狭小的病房瞬间被挤满。 牧云行本就准备离开了,她回去跟李叶淑打了声招呼,便拿起大衣来走了出去。 她想也没想就往右手边走去。 可能在识破江愉的那一刻,这个决定就已经做出来了。 林飞远错过了无数个上报这件事的机会,直到看着大家都离开了会议室,他还在纠结着应该作何选择。 他和牧云行找李叶淑谈了很多次,可这位软心肠的队长如何也不愿再去追查这件事了。 她不是好心,她就是软弱,治理队伍全靠感情和热心,应该严厉的那部分靠陈萱。 如今也是这样,可能会引起事情扩大的举动,李叶淑宁可白挨这一顿也不会去做。 没办法,原生家庭和成长经历决定了这件事,任后来的人再怎么温暖也改变不了了。 说到底他们只是老师,没有义务鞍前马后。 对学生要真心、又不要过分影响自己,这件事其实兄妹俩都做的很好,只是表现出来的程度不同罢了。 但是江愉出现在了林飞远的视野里之后,他有点搞不懂自己的妹妹了。 “老师,好巧。” “哦?”牧云行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眼,认真道,“确实很巧,这学期忙吗?” 江愉勾唇笑了:“不忙,游泳结业之后更轻松了。” 意有所指,一语双关。 牧云行懒得跟她玩这套,摆摆手直接开始打直球:“行了,别说你等这么长时间就是想噎我这一句的。” 江愉也不装了,扯扯她的袖子道:“老师,中央公园有家新开的烧烤……” 牧云行径直往医院大门走:“大晚上的不吃那么多。” “别慌,那那那——” 江愉小步追她,出了医院之后牧云行却顿住了,指了指对面的“老鸭母鸡汤”问道:“有兴趣吗?” “必须有!” “江愉,”牧云行走了两步,下定决心般回头道,“你看到了,我最近真的很忙。” 江愉愣在原地,她只知道自己心里那些敏感的想法一直翻山倒海,不知道老师竟然也感觉到了。 这些天的委屈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她的脸上终于又扬起牧云行熟悉的那种笑容:“看到了。” 牧云行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江愉简直想一个冲刺跑进那家店里,好像怕丢了老师似的,她往前走了两步便回过头来。穿过人潮对视的时候,牧云行心想,就从这里开始吧。 在逐渐沦陷的阵地里变成对方的俘虏,既然喜欢是一件疯狂的事——还有什么比违背信条更疯狂呢?结课了就不是师生,她们比谁都明白,这根本不是理由。 一步步迈过斑马线,来吧,让我一步步走入你的陷阱。 -- 第87页 陈萱是个完全谈不上理智的人,但是一直苛刻的执行着自己的准则。 她知道以李叶淑的性格绝不会追究什么,也不会让事情扩大。 那个永远不会曝光秘密的巷子里,她一次又一次忍住了暴力的倾向,看着白洁在地上拼命喊人。 她从不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这次破了戒,只要白洁肯给李叶淑道歉,这件事就算完了。 并不严重的伤,其实是对李叶淑尊严的摧残,陈萱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全那些伤痕,但这是她能想到最合理的方法。 “她占着省队的名额干什么?”白洁一把鼻涕一把泪,歇斯底里的控诉,本来躺倒在垃圾桶旁边,说起这个她激动地支着身子。 陈萱骂了一句,抬脚踩在她肩膀上,歪了歪头冷冷地说:“然后呢?” “她——” “你还能编出什么来?明知道她不想进队。” “她故意打乱我的节奏——就是故意的,我就在她旁边。” 陈萱紧咬着后槽牙,她踩在白洁身上的脚又用了点力气,疼的白洁呲着嘴掉泪。 她知道自己同这人没什么好说的了,打开手机的录音,弯腰放在白洁嘴边,命令道:“道歉。” 白洁不说话,含含糊糊的喊了个名字。 陈萱切了一声,别说现在谁也听不到,就算有人来又能怎么样? 她陈萱做每件事的时候,就从没怕过什么所谓的突发情况。 她抬了抬脚,从口袋里甩出一把匕首来对准白洁的肚子。地上的人表情变得惊恐,无助的张着嘴拼命摇头。 “道歉。” “好……好……你别冲动……” 她道了歉,第一遍不行又录了第二遍,陈萱做这件事倒是很有耐心,陪她耗到自己满意为止。 所有做错事的人都应该道歉,陈萱依偎在步久白怀里一遍遍的看这个视频,却是越看越觉得心酸。 “还给她吗?”步久白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陈萱不说话,倒带回去又播了一遍。 “你也知道对吧,用处不大。” 陈萱的声音哑哑的:“以后给她?” 她是个自尊至上的人,在冷如冰窖的生活中,她苦苦的维持着自己和队长的自尊。 步久白把她搂得更紧一点,低声道:“好,我们先留着。” 第36章 “还用我教你谈恋爱吗” “老师,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就理所应当要在一起。” 晚风吹过湖面,吹到桥上的时候已经带了寒气。春天的风不像冬天那么直白,总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牧云行倚在栏杆上背对着湖水,闻言侧头看向江愉。 江愉凝视着层层的微光,好像刚才的话是说给湖水听。 “理所应当……吗?” 当然,至少我们是。江愉点了点头,心想否则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身在市区逃离人群,心照不宣的躲在这个无人光顾的废桥上,你不说当然我来说,却只能想到这样的开场白。 牧云行有话想说,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反而是江愉突然笑了,她弯了弯嘴角道:“老师,有人说过你傲娇吗?” “嗯?” 牧云行多少有些意外,“傲娇”两个字一出,她突然想起来之前李寻的话,他说她不会表达爱,当时还只是笑了笑没当回事。 江愉耸了耸肩,大有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你看,从我们认识开始就是,明明往东边走偏偏说往西边走。” “我没——但总要让人想想怎么说吧,”牧云行心想再不拉一下话题要跑偏了,什么东边西边的…… 江愉转过身来,和她并肩倚在栏杆上,脸上还带着笑意,仿佛在说“洗耳恭听”。今晚是坦白局,江愉喜欢这种说个明白的感觉,而且冥冥中觉得胜利就在眼前。 “江愉,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可能不赞同,但这确实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牧云行很严肃,这种严肃让江愉莫名的紧张起来,所以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是她不知道的吗? “有的事如果做了,就一定是不见光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对面的竹林沙沙的响,江愉的头发在脸颊上乱飞,弄得她痒痒的。 就说这个?她轻松道:“不叫不见光,叫暂时不能分享。” 确实如此,这件事无论是牧云行还是江愉,其实都做好了准备。 对江愉自己来说,甚至还有点因背德感带来的新鲜,她不清楚老师是不是这样,只是不敢问,问了怕老师觉得她幼稚。 牧云行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长舒一口气道:“那就算达成共识?” “那你答应我了?” 牧云行看着她,还是那副面容,甚至和当初省赛的时候答应送她礼物时的笑容没有区别。这么想来人生还真是奇妙啊,那时候可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她想说是,或者点点头也行,最终僵持了半分钟没有结果的时候,她脑子里闪过“死傲娇”三个字。 再看江愉,已经在憋笑的边缘了。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她不得已拿出老师的姿态来警告,“我怕你会后悔,也怕影响你。” 江愉的开心全写在脸上,拨浪鼓般摇着头,眼睛亮晶晶的,依然在等牧云行的答复。 好吧,牧云行颇有些无奈——至少按理说应该是要感到无奈的,但是一种隐隐的期待慢慢的渗透到心里。 -- 第88页 她点点头,未来得及说什么,江愉就整个人扑进了她怀里。 该说幸好江愉瘦,还是幸好她运动员出身呢?总之稳稳当当接住了江愉,只愣了片刻,便释然的笑了。 江愉埋在她的气味里,如愿以偿的感觉让她不愿醒来,恍惚间以为这是梦境,和以往的各种美梦一样。 牧云行要努力的低头才能枕在她肩上,最后干脆把下巴放在江愉头顶,大概有回应的拥抱才能称作拥抱,她想让小姑娘感觉到她的回应。想来还没有一段感情让她如此,是因为年龄差吗? “老师,不想回学校了。” 牧云行的笑容还在嘴边,声音却是淡淡的:“别想。” “好狠的心,”江愉的声音闷闷的,但能明显听出来开心。 “怎么说来着,你首先是学生——” “知道,明白,”江愉松开她,望进她眼里,夜色下牧云行美的很动人,或许是江愉的滤镜吧,老师像水边高高芦苇,因被人告白而染上柔和。 “走,送你回去。” 送你回去,牧云行后来想了想,这句话即使不在此情此景之下她也会说,似乎昭示着她们早就暧昧到了这种程度,只差一层窗户纸。 江愉摇摇头说:“你回家吧。” 要成熟,要听话,要像个成年人一样对待感情,而不是黏黏糊糊…… 江愉给自己太多桎梏,这会儿就算想要她送也强迫自己拒绝。 牧云行哪里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愉,你谈过恋爱吗?” 这个时候由她来问这个问题,显得稍微有些滑稽了。 江愉赧然道:“没。” 你是我十九岁的初恋,不知道怎么的,确认关系后反而羞于说出这种话了。 牧云行点点头,双手搭在她肩膀上说:“我现在教你谈恋爱,是不是又变成你老师了?” 江愉一瞬间红了脸,在清明月光的照耀下,像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白猫。她莫名觉得牧云行憋着一抹坏笑,所以换你撩我了? 开玩笑,她可是江愉。 “老师,你要教我的还在后面。” 牧云行挑了挑眉,半天没悟出来她想说什么——也许悟出来了,顺便对“江愉根本不是什么乖孩子”这件事更加信服。 她把手放下来,纠结了片刻,颇有些正式的伸了出来:“一句话,走不走?” 江愉在心里偷偷笑,有种小孩子赢了比赛的感觉,她十分自然的挽上牧云行的手,高调的大步往前走。 昭告全世界,我终于摘到了我的星星。 其实江愉也是耀眼的星星,她只是让自己变得更亮更好,拼命靠近那个本以为遥不可及的梦想。 “其实那个老鸭母鸡汤不是很好喝。” “是吗?” “我知道一家特别赞的,我们周末去吃好不好。” “你周末不忙入学的事吗?” “那下周?” “好。” 西南市被春天的气息环绕的时候,王嘉欣敏锐的发现江愉也像到了春天一样。 具体表现为经常看着手机傻笑,做作业比上学期更勤快了,美其名曰给周末腾出时间来。 “咱也不明白,你要这么多时间干什么。” 江愉认真的看着王嘉欣,似乎在思索什么。 “喂喂喂,”王嘉欣一头雾水,“怎么?有何高见?” “说真的,我有个大事儿要跟你们说,”江愉盘算了一下说,“明天没早八,那今天晚上说吧。” “咋了你,怎么这么正式?” 见她也认真起来,江愉摆摆手说:“小事儿。” “到底是小事还是大事,”王嘉欣一脸黑线,“别耍人昂。” “事儿挺大,但是很快能说完,”江愉推着她往前走,“哎呀赶紧走吧,马上迟到。” “今晚?” “今晚今晚。” 她不是没想过告诉自己室友,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人,自己出门多了也就瞒不下来了。 只是事关重大,比起对她自己的影响,她更担心这件事会影响牧云行。 权衡之下,她打算折中处理。 “家人们,开会开会。” 晚上,214的各位都吃过晚饭回到宿舍的时候,江愉的“会议”敲锣打鼓的展开了。王嘉欣第一个转过头来积极加入,她可是盼了半天了。 “终于——” “什么事什么事?” 童梦瑶和柏北文也要搬着凳子坐过来,江愉伸手制止了:“哎哎哎,不用,坐那就行。” 她翘起二郎腿,掂起下巴来,故事还未说起,嘴边已经爬上一抹笑容。 柏北文调侃道:“用给你找把扇子不?” “哈哈哈。”“确实有那范儿。” 江愉置之一笑,郑重其事道:“开会呢,就是下个通知——你们亲爱的室友江某,脱单了。” “挖草?” 王嘉欣万万没想到是这事,她只小小的怀疑过一下—— 毕竟对着手机傻笑这种事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原因了,不过江愉的身边一直没出现“可疑人员”,这种怀疑也就很快被打消了。 所以此言一出,三脸震惊。 “你认真的?”“和谁啊?哪个小伙子这么有福?”“你瞒得够好的啊江愉。” 江愉微笑着听她们这一串问题,半响,开口道:“怎么说呢,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们,我以后可能找女生也可能找男生吗……” -- 第89页 童梦瑶的表情相当精彩:“女生?” 王嘉欣愣了愣,早已料到之余她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惊讶。 “嗯,”江愉点点头,“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们她是谁。” 童梦瑶小心举起一根手指:“问个问题行吗?” 江愉开玩笑道:“可以,但是看情况作答。” “大几的?是咱学校的吗?” “嗯……”这下江愉确实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犹豫片刻道,“是。” 王嘉欣追问道:“大几的?” 江愉起身把她的头转回去:“保密。” 王嘉欣耸耸肩,她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也都明白既然别人想要隐瞒就一定有隐私在里面,所以谁也没再问下去。只是一分钟后,好像反应过来一般,柏北文悠悠的说:“我说你这两天春意盎然的呢。” “哈哈哈神他妈春意盎然。” 江愉傻傻的笑:“有吗?” 童梦瑶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相当有,这么一来倒是解释的通了——行啊你,我谈恋爱怎么没这么高兴呢?” 你可能没有那么喜欢他? 江愉心里给出答案,但并没有说出来。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两人谈的太仓促,毕竟认识不到一个月就建立关系了,不过后来想想,她对老师也还不是一见钟情? 事到如今倒是证明她大概猜对了,不过现在说的话总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他对你不好吗?”王嘉欣问。 “还行吧……” 她们的话题转移到童梦瑶的恋情上,一切都很自然,和江愉想的一样。没有穷追不舍和自以为是,她喜欢宿舍里这种氛围——理解包容但也不失玩笑。 晚上趴在床上,她给牧云行发消息。她已经变成了牧云行的微信置顶——很多事倒是方便,撒个娇就能成功。 “老师,明天你满课?” 牧云行正在擦头发,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就亮了起来,她拿过来看到江愉的消息,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嗯,怎么了?” “没事儿。” 江愉对着手机傻笑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像室友们说的那样。但是管她呢,开心就完事了。她最后发过去了个“晚安”,看着牧云行回了句“好梦”之后,满怀期待的钻进了被子里。 她有牧云行的课表,其实早就有了,只是这时候派上用场。明天只有一节晚课的她,打定了主意要去蹭牧云行的课。 所以闲下来也有闲的好处,这学期可要好好度过了。 牧云行一如往常的从教师通道进了游泳馆,她把杯子放在出发台上,便坐在那里翻点名册。 到了上课时间,她拍了拍手叫过来窗边零零散散站着的学生:“集合了。” 她随意的靠在出发台上,目光从学生们脸上扫过去,这是一批新的学生,作为老师应该努力把这些人的名字和脸对起来。也就是这时候,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出现了。 江愉站在第二排,脸上带着无辜的笑容。 牧云行满头问号,突然想起来昨天小姑娘问她是不是满课,这才明白过来江愉早有预谋。 她装作淡定的移开了目光,轻咳一声道:“好,还是先点一下名。” 公事公办,点名这事儿牧云行再熟练不过,只是快要和江愉对视的时候总会刻意绕开。 课堂不是开玩笑的地方,她害怕自己给学生们看出破绽来,落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其实游泳课总是有人来蹭课,她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现在是江愉而已——她的小女朋友,她能说什么呢? 半节课上下来,牧云行却发觉倒也没什么了。 主要是江愉太过认真,一副真的是来上课的样子,讲什么都乖乖听,也没有半点要搞什么幺蛾子的行为。 反倒是牧云行先忍不住开了口,她“巡逻”到江愉旁边的时候忍不住道:“你教教她。” 江愉从水里冒出头来,她身边的姑娘显然是初学者,漂浮还做不好。她乖巧的点点头说:“好的老师。” 江愉很快进入了教学状态,尽心尽力的为旁边的人演示讲解,留下牧云行在岸边陷入思考。 她现在合理怀疑江愉就是来看她吃瘪的,小姑娘坏心眼多得很。 无所谓了,随她去吧。 牧云行接着往前走,蹲下去指导下一个人的时候,江愉暂时从脑海中剥离了。 “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学生们鞠躬刚起来,便一窝蜂回了更衣室,她们渴望热水澡—— 没有人从泳池里出来不渴望热水澡,除了眼里全是牧云行的江愉。 牧云行故意气她,装作没看见她留了下来,拿起杯子就要走。 江愉披着浴巾跟在她后面,刚要小跑起来的时候牧云行就站定了。 “再快点要摔到水里。” 江愉笑了笑:“你会救我吗?” “哦,”牧云行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原来你不会游泳啊。” 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噗嗤一声笑了。 江愉没扰乱课堂秩序,甚至还帮着教了别人,牧云行没理由责备她,如实道:“中午没时间,要赶个表格。” 江愉像小猫耷拉着耳朵:“老师,我们都好几天不见面了……” -- 第90页 牧云行表面不动如山,实际上哪里受得了这个,她思索片刻道:“换完衣服来我办公室吧。” 她留给江愉一个背影,江愉说“好的老师”,她不经意勾起了嘴角。 突然就明白了江愉对“不见光”的另一种说法,觉得自己也变的幼稚了,才会在刺激感里得到快乐。 第37章 富婆的小女朋友 办公室里,江愉埋头吃水饺,牧云行在电脑前坐着弄表格。 她们叫了外卖,这是西南市一家远近闻名的水饺店,江愉自己吃不踏实,小心翼翼道:“老师,一会儿该不好吃了。” 牧云行从电脑的一侧探出头来:“好吃吗?” 江愉嘴里含着东西,但努力的点头回应。 牧云行笑了起来,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于是伸着懒腰说:“好,吃饭。” “对了老师,队长她最近怎么样了?” 队长?从江愉嘴里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牧云行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说的是李叶淑。她正放着醋碟,手里的动作没停:“恢复的差不多了,但这个月的比赛恐怕参加不了。” 三月中旬是大学生春季锦标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对李叶淑这个水平的人来说,到底也就是一次经验的积累。 江愉颇有些惋惜道:“我觉得队长不该止步于此的。” 她没问事件的处理,其实是已经从陈萱那里了解到一些了,这种事问了也徒增烦恼,不如不给牧云行添堵。 “很多事比你想的要复杂,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 牧云行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好一些,犹豫的时候江愉接过话来。 “就是不想。” 看向江愉的眼睛,牧云行发觉她说起这件事时的淡然超乎一个大学生。人情世故什么的,江愉好像从来不用她教。 她点点头,换了话题道:“你还加什么别的社团了吗?” “没。” “嗐,白瞎你这体育功底,你该去报个什么体育社团——但是对抗性要小一点。” “我也就这学期稍微清闲一点,我们大二课表很吓人……” “是吗?” “真的,空间里上一届的学长学姐天天哭诉。” 她们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江愉在牧云行面前总有说不完的话,这是有别于其他把暖场子作为义务的行为的,发自内心的聊天让她心生欢愉。一直到快要走的时候,江愉才想起来今天要说的大事儿。 “对了老师,我有个事要告诉你。” 她突然严肃,牧云行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我告诉室友我脱单了——但是没说是你,我就说保密。” 江愉认真之余还有些心虚,然而牧云行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呗,你也有判断能力,你做你觉得对的事就好。” 接纳了她,就要完全的信任。 江愉满脸写着“心都化了”,她环上牧云行的腰,熟悉的拥抱,牧云行都有些习以为常的感觉了,但还是带着宠溺的笑容。 “老师,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第一次摸我头吗?” “什么时候?” “上学期第七周吧——你一上手我就知道我完了。” “诶?”牧云行好笑道,“我就是单纯的不由自主,你有时候表情很好玩,让人想逗逗你。” “哦,”江愉松开她,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半米,对视的时候江愉的眼里就要冒出火花来。 牧云行自然也感觉到了,她伸手刮了刮江愉的鼻尖,低声说:“回去睡觉。” “我在这睡行吗?” 牧云行环视自己办公室,显然没什么地方适合睡觉:“你在这影响我工作。” 午后的阳光也懒懒的,这种慵懒直接体现在江愉的身上,她像个带着困意的小猫,抿一抿唇都好像小猫舔鼻尖。 “那你还睡午觉吗?” 牧云行摇摇头:“但是忙完今天也就差不多了——我平时还算不上忙,林教练比我忙多了。” “林教练知道你找小女朋友了吗?” 小女朋友,暧昧且带了点轻佻的说法,江愉的脸上挂着坏笑,问题本身好像不重要,重要的是看牧云行的反应。 “你觉得呢?”牧云行毫不隐瞒,“我估计让他知道了,我也就没什么小女朋友了。” 她把最后四个字咬的很重,江愉的这点小把戏如数被还了回去,江愉讨饶道:“别啊,小女朋友知道了肯定难受。” 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上一秒还浓烈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她们对视了一秒之后,江愉飞快的跑到了门后面站着。 牧云行扶额,招招手让她站过来,示意她冷静之后开口说:“进。” 门打开了一条缝,常宏建探了探头,牧云行心想果然是他,但还是礼貌道:“怎么了常老师?” “啊,有学生在啊,”常宏建打量了一下江愉,似乎没认出来她。 “嗯,泳协的学生。” 牧云行没怎么和常宏建聊过江愉,在她的印象里两个人是互相不认识的。 “我没什么事——表报上去了吗?” 不用说也知道是来没话找话,江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倒是被牧云行尽收眼底。 “下午上课前肯定能弄完,常老师要聊天的话恐怕就不行了。” -- 第91页 牧云行嘴边挂着一抹笑容,给常宏建和江愉看来完全是两种表情。男人一听这话,倒也没再上前:“那你忙吧牧老师,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牧云行点点头,顺便煞有介事的转向江愉:“你说的事我再考虑考虑,你先去吧。” 江愉满头问号,老师赶人怎么还犯规呢? 可是常宏建看着,她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在牧云行带了点笑意的眼神中“乖巧”的点了点头:“好的老师,反正活动还有一阵,我们慢慢决定也行。” 常宏建总觉得这话不太对劲,可品不出来什么,走出办公室也没想明白,最终耸了耸肩下了楼梯。 可能,这就是女老师和女学生的相处模式吧。 牧云行陷入了一个有点难解的矛盾里,现在这个情况,她肯定是不能主动找江愉的——即使江愉说这学期很闲。可是江愉来找她也不容易,不是来蹭课就是坐办公室里,两个人顶多周末出去玩玩,还提心吊胆的怕被人看到。 她也想见江愉,也会在对视的时候心里燃起火焰,渴望拥抱,渴望亲密接触。 或者单纯的并肩坐着也好,江愉说想要傍晚一起看星星,在草地上躺着,看着星星聊天,聊着聊着就睡了。 牧云行很多次感慨江愉描绘画面的能力,那副场景后来竟也成了她心里挥之不去的愿望。 快要到劳动节的时候,牧云行终于有了打算。 “你五一有什么安排?” 江愉那时正坐在她副驾,闻言转头看她:“老师呢?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我们放五天呢。” 牧云行笑了笑,其实有所预料,江愉的安排里已经装上她了。 “晏城,去不去?” 晏城是出名的宜居城市,因为特有的山水美景和清新的空气远近闻名,那里也一定有江愉想要的星空。 “去,”江愉其实不太知道晏城有什么,但牧云行的语气里有种早已想好的感觉,老师既然认真规划,她没有不赞同的道理,“你们放几天啊?” “和你们一样。” 江愉点点头道:“那就好说了,我们一放假就走吧。” “嗯,坐高铁的话中午就能到。” “要不要先订旅馆什么的?” 江愉的叔叔是搞旅游公司的,对这些事还稍微有些了解,她想着如果订旅馆的话自己兴许能帮上忙。 牧云行敲了敲方向盘,似乎在思索怎么说好一点。半响,她无奈的笑了笑:“不巧,我们家在那儿有套房子。” “……”江愉在心里说了好几声“我靠”,所以这就是想好去晏城的原因?她抿了抿唇道:“老师,能问问——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本来想说岳父岳母,转念一想还是太快了,干脆稳妥一点。 牧云行坦诚道:“开公司的,管体育赛事、运动员和商业的对接——有点像经纪公司。” “所以我们一定要一直在一起。” “诶?”牧云行好笑道,“别说你想这么赖我一辈子。” “不是,这样你就能等到我长大,然后报答你。” 不用的,牧云行从不觉得钱财这样的事能成为让对方心怀感激的东西,江愉能想这些就已经让她开心了。 “好,到时候我可要算算利息。” “铁公鸡啊,”江愉开玩笑道,“你按高利贷算,我绝对能还上——我以后肯定很有钱。” 有些臭屁的江愉,大概也只会在牧云行面前显露出来了。 她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大多数时候以自己为傲,也往往相信自己能做成任何事,只是一直以来的教养告诉她要谦卑。 牧云行点点头:“确实,但是钱也不是所有……” 或者说如果可以的话,你应该把梦想放的更靠前一点。 “当然。” 和计划的一样,她们到达晏城的时候,刚好是上午十一点。 牧云行租了辆汽车,路过市区,轻车熟路的到了一处有些偏僻的别墅群。 这里也是林飞远和牧予岚常来的地方,说实在的,五一假期家里能空出来这栋房子还真是难得。 晏城果真山清水秀,开进郊区的时候江愉就意识到了,牧云行所说的一套房子大概又是一个别墅。 事到如今她只能无尽的感慨老师的财力,顺便沉醉于这里的景色。 “这里的山基本上都是未开发的,除了前面那些。你看,山腰上有梯田。”牧云行给她指前面的山。 江愉生在北方,几乎没怎么见到过梯田,这会儿看见阳光下斑驳如鱼鳞的一片片水田,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哇,”江愉往下看的时候又发现了池塘,“那是养鱼的吗?” “桑基鱼塘,种桑树养蚕,也养鱼,”牧云行突然想起什么般调侃道,“高级知识分子,以前学过这个吗?” 江愉有些俏皮的笑了笑:“有一丝印象,高中生物吧——都忘干净了。” “不过如此。” “你问物理的事,我肯定知道,”总之闲聊,小姑娘任由自己的好胜心被释放,“对了老师,有个学物理的做女朋友很幸福的哦。” “哦?”牧云行看了她一眼,“怎么说?” “你慢慢就知道了。” 牧云行莫名喜欢江愉卖关子的感觉,像个小孩子,同时又好像在勾画未来。她开过前面的弯道,提醒道:“前面要开始颠了。” -- 第92页 江愉坐正了点:“你好了解这里啊,经常来吗?” “还好,上次是……三年前了吧,你们林教练喜欢来。” 牧云行提起这件事来就心虚,她来之前问林飞远要的钥匙,林飞远的表情可算不上平静,最后放在牧云行桌子上时还将信将疑:“你确定你自己去?” “真的,”牧云行点点头,其实已经相当心虚了,“我就是想感受一下大自然。” “转性了?” 花花草草还有山水景色什么的,一直对牧云行没什么吸引力,这一点作为哥哥再清楚不过,甚至小时候很多次旅行想带上牧云行都得用上点骗术。 “对,我最近不是看人与自然吗——而且你们今年又不去,空着多可惜。” “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 她在林飞远眼里就是个败家姑娘,什么时候在乎过空着房子会可惜? 牧云行耸耸肩:“你想怎么的吧。” 林飞远看着她默不作声,半响,终于叹口气道:“是,我也管不了你。你别觉得我看不出来,你有男朋友了就说,我又不是咱妈。” “真没有,”牧云行心想这算是文字游戏吧,“我发誓没有。” “随你,”林飞远摆摆手,“注意安全。对了,家里热水器不太行了,你从东边那个阀门——算了,到时候再问我吧。” 他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牧云行不由得被逗笑了,点头说好。 “老师,那我们午餐怎么吃?” 江愉突然发问,把牧云行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 刚才从市区路过的时候江愉没想到只是路过,也没来得及提买点吃的的事,现在临近十二点,感觉不得不问一下了。 “附近有家民宿,也给游客提供伙食的——我记得他们家糯米鸡很出名。” 江愉眼里冒星星:“能学艺吗?” “如果你不怕被赶出来的话。” 第38章 擦枪走火 江愉在阳台上拍风景的时候,牧云行在客厅里看她。 也不包含深意,就只是单纯的带上欣赏的目光。 某种意义上,她也有种自己养了只金丝雀的感觉,唯有在那些江愉聊起未来和站上赛场的时候,她会重温江愉身上的少年热忱。 喜欢江愉什么呢?任何一个自己身边的人知道大概都会觉得她疯了,但有的事就是说不出解释来。 说起来褪却运动员的余温之后,生活大概是泛淡悠长,能走到今天—— “老师!”江愉手里拿着什么蹦蹦跳跳的走过来。 懒人沙发,自然而然的嵌进去两个人,江愉扑进她怀里,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来看着她:“下面泳池能用吗?” 牧云行稍微挪了挪身子,和沙发一起接纳了这个“不速之客”,虽然已经带上憋不住的笑意,但还是假装思考道:“我约的几号来着?不知道打扫的师傅到了没。” 江愉知道牧云行在演,顺着她说到:“那赶快告诉他们不用来了,比学校里的泳池还干净。” 牧云行别开头咧嘴笑了,肆无忌惮的笑容,像是被搅乱的西子湖。江愉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她修长的脖颈上移开,同样笑着问:“今天要干什么呢?” 牧云行抬起手腕来看了看时间:“都七点了,你还想干什么?” 她们从民宿吃完午餐,回来的路上到处溜达,本来说好的回家睡个午觉的,结果两个人都有点亢奋,转回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 “真好啊。” 江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牧云行好笑道:“好什么?” “喜欢这样的旅游,无忧无虑的,”江愉窝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喜欢这样的距离,甚至说话大声点都会影响氛围感一样,“我小时候就不喜欢旅行,因为总要赶时间。” 牧云行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困意突然袭来,觉得就这么睡过去也挺好。 “老师,你困了吗?” 江愉最耐不住牧云行有些沙哑的低喃,她总有颗想要“为非作歹”的心,比如每一次看到老师仰头时颈部的曲线,偶然看到她白皙的锁骨。 江愉从来不惮于承认自己正值青春的心思,但是事情还是不能做的太急切。 不过老师也在忍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老师就是别扭的很,是掩饰情感的天才。 牧云行拍拍江愉的肩:“走,去阳台把地铺弄了。” “地铺?” 牧云行勾唇笑了:“某人说要看星星?” 江愉一直看她,被这抹笑勾的心里野火燎原,她曾经许下像愿望一样的东西,没想到真的被老师记在了心里。 你说你让人怎么忍? 江愉吞了一口唾沫,她已经站起来了,此刻和牧云行面对面站着,完全无意识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好,睡地板都行。” 牧云行只点了点头,转身去了楼下。 “在这等着,我去拿东西。” 牧云行勉强抱起来两个垫子,看着床上的夏凉被和枕头,纠结半天还是弯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她扶着门框站了会儿,最终无奈喊道:“江愉。” “哎!”江愉忙不迭跑下来,哒哒的脚步声有点像下雨,“抱不完?” 牧云行指了指床上的被子:“你就抱床上的那些。” “好。” 两个人各自抱着死沉死沉的东西,小心的往下走,江愉跟在她后面,给旁人看来一定是乖巧懂事的模样。 -- 第93页 但江愉心里已经打起小算盘了。 老师自己搬不完,她刚才就是逃了。不管是主观臆想还是合理猜测,江愉就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这种时候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试探,她现在不信老师一点想法也没有,不过是要逼她出马了。 住过来之前牧云行找了家政公司帮忙打扫,所以阳台也很干净,甚至地板都有点反光。 她们把东西一层层铺好,中途牧云行觉得太薄,又差江愉去抱了一套被褥上来。 收拾完之后,两人坐在刚搭出来的床上面面相觑,突然有些不知道做什么好。 晚风到现在已经有些凉意,江愉想往被子里钻的时候,牧云行早已料想到般把她扒拉开了。 “去洗澡。” “我先吗?” 顺序其实不是问题,江愉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起——有两个浴室。” 老师绝对是故意的,这是江愉涨红了脸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 哪有人这么断句啊,而且牧云行憋笑的表情未免有点太明显了。 江愉哪能认输,愣是红着脸来了句:“你这么逗我我会当真的……” 她的头发乱乱的,风吹过的时候发梢翘起一点,又慢慢落回去。 以往牧云行觉得江愉白的有些病态了,只有这会儿没这感觉,这会儿全然被吸引过去。 月光和你说好了对吧,连棕色的雀斑也是,像玉兔的脚印。 牧云行不自觉的支起身子,江愉是装成猎物的猎手。她抬手摸了摸江愉的头:“快去,好早点睡觉。” 江愉把重头戏安排在后面,铺垫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意外了。所以她歪着头笑了笑:“好。” 牧云行依旧保持着洗澡的王者速度,她里面穿着夏季睡衣,外面随意披了个黑色的袍子,去厨房拿了瓶红酒,但是只拎了一个高脚杯。 江愉不能喝酒,小姑娘再喝酒恐怕要危险了。 她把袍子卷了一下,半躺在阳台墙边的摇篮上。 这里的星星确实很好看,阳台是半开放的,伸出来一部分悬在半空,地板也是特殊玻璃制成。 因为早就准备好了在这儿睡觉,所以只剩这个摇篮和一个小桌子没有移走。 她把高脚杯拿在手里,手表已经拆下来了,好看的手腕慢悠悠的转动,带着红酒一晃一晃的。 她好像是需要酒精作伴而已,陪她思考一下到底怎么收拾这个局面。 一种,成年人管不动自己的局面。 晚风不足以吹动摇篮,但是足够带来另一个人的悸动。 江愉站在阴影覆盖的地方,定定的看着牧云行。 老师静下来的时候,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怀疑自己的获得究竟是否真实。 牧云行恰巧转过头来,看到她的时候并无惊讶之意,只是伸出细长的手臂来招了招手:“过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清楚了没有,总之眼下想做这件事,想把小姑娘叫过来,可能摇篮上的风景更好吧。 江愉要跨过床铺,干脆脱了鞋,从床上踩过去之后踮着脚走了过去。 “诶,”牧云行笑着嗔她,“一会儿不许踩床了。” 江愉像个抓到猎物的狼,哪里还听她这些,仗着自己瘦直接挤到牧云行身边。 江愉正着坐,牧云行端着酒杯稍微抬了抬身子,待江愉坐好之后自然而然的倚在她身上。 这番动作可算不上小,摇篮轻轻地晃,带的上面连接的地方吱呀吱呀的响。 牧云行端着酒杯悠悠的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收进去就好多了,放这儿容易淋雨,铰链里面的结构很容易生锈,”江愉喜欢牧云行的味道,她很享受这种被牧云行包围的感觉。 “哦?”牧云行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边噙着笑意,“小物理学家有用了?” “我用处大着呢,这才哪到哪,”江愉轻轻歪了歪头,枕在牧云行的头顶,她看着高脚杯问,“老师,你不会就拿了一个杯子吧?” “不然呢?” 明知故问,信息量很低的交流就不会费脑筋,这个夜晚才完整。 “我马上都二十了。” “所以呢?”牧云行就是爱惹火,在还没发生什么的时候尽情撩拨,所以说话的时候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尾音,“还不是小孩子?” 江愉晃了晃腿,摇篮开始一下一下的摇动。 她的獠牙就要长出来了,和黑夜一起到来,想要认识夜晚的牧云行,尖尖的牙齿,在颈间落下脚印。 老师,如果你知道自己就像沼泽,你就该明白森林里常有野火。 “老师,你困吗?” 又问她困不困,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强调没有故事会发生在深夜。 牧云行掂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吞咽的时候并不明显的喉结缓慢滑动,她坐起来,伸手去放酒杯。 后颈的脊骨若隐若现,袍子脱落下来的时候,软软的一个吻落下又离开,牧云行的动作顿住了。 半晌都没有另外的感觉,露出来的肩颈凉丝丝的,牧云行拉了拉袍子,如何都不敢回头。她裹着衣服起身了,江愉像小猫一样坐在摇篮上看她。 还是做了错事的小猫。 “今天给你颁个奥斯卡吧,”牧云行看着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逗趣,但到底还是潮湿温热,“做坏事还演的这么好。” -- 第94页 “我哪里做坏事了?” 牧云行挑了挑眉,不和她辩驳,她往床边走,突然想起来什么般转过身来。 江愉笑着伸开手臂:“我过不去。” 把我抱过去吧。 她不说牧云行也明白了。 就是想逗她,牧云行站在那里不动,大有一副围观群众的感觉。 “我跳不过去……” 牧云行笑着点点头:“想想办法。” 这下子局势就明朗了,江愉心想这可是你先挑起来的,接下来发生什么就不怪我了。 江愉也笑:“老师,我赌你会抱我过去。” “这么自信?” 江愉从摇篮的一边挪到另一边,把刚才牧云行放在小桌子上的酒杯里倒上酒,又回头看了眼牧云行。 牧云行耸了耸肩,不就是喝酒嘛,现在好胜心起来了,她倒要看看江愉有什么本事能让她走过去。 江愉的心咚咚的跳,她端起酒杯的手似乎都有些颤抖,能不能成功真不一定,但事到如今…… 牧云行做好了看她一饮而尽的准备,可江愉接下来的动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小姑娘抬眼时目光里已经揉了媚色,酒杯走到胸口,红酒就要从摇晃中飘出来,飘进她看不见内容的白色浴袍里。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牧云行已经看见绯红的溪流划过江愉的皮肤。 “放下。” 她认输,不过有些狼狈,只能用低沉的声音掩盖感情。 江愉还端着高脚杯,重新张开了双臂:“能申请公主抱吗?” 牧云行拿她没办法,抬手指了指酒杯道:“先放下这个。” “好。” 江愉笑嘻嘻的答应了,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仰头干了。 她没怎么喝过酒,红酒流过喉咙,苦涩的味道留在了口腔里。 牧云行都来不及拦她,但看见她这幅吃了苦头的表情不禁笑起来:“逞能?” 江愉也毫不掩饰,放下酒杯之后委屈巴巴的说:“难喝。” “人不行别怪酒不行啊。” “抱我嘛,”江愉又张开手,努力的去环牧云行的脖子,摇篮猛地往后一晃,牧云行赶紧把她抱起来。 江愉蜷起来就是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的时候清楚的感觉到她的体温。 “小心。” “老师,”江愉把头埋进牧云行的侧颈,真的像喝醉了一样。 “别说你醉了。” “醉了就能胡作非为了对吧?” “想什么呢?”牧云行抱着她往回走,根本制止不住的,江愉的吻落在她的侧颈,延伸成一簇簇电流。 “粘不粘啊,什么都往身上倒。” 江愉很想说她不懂情趣,话到嘴边又只剩一抹笑容了。 她知道老师肯定懂,老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不知道是怕谁擦枪走火。 “不粘——一会儿擦一下。” 牧云行笑了两声,再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小狐狸,你玩的够野的。” “求你了,让小狐狸成功吧。” “星星还看着呢。” “就要星星看着。” 第39章 初吻 牧云行去客厅拿湿巾,递给江愉的时候,小姑娘眼里分明写着“你帮我”。 太多花样了,江愉作为女朋友未免太过熟练,一举一动都带着湿哒哒的勾引。 “自己擦,”牧云行正要盘腿坐在她面前,到一半想起什么般转过去了,“我不看。” 江愉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不用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牧云行竖起食指来,“赶快。” “擦完了。” “真的?” “我发誓。” 牧云行挪动着转过来,顺便把被子往上揪了揪,江愉这回没骗人,确实板板正正的穿着睡衣,只是脸上带着点莫名的委屈。 牧云行不管她这点委屈,自顾自把靠垫扶起来靠在了上面,仰头的时候刚好看到星空。 “别想了,”她看着洒满天际的星星,淡淡道。 江愉也像她一样坐着,挪动的时候发出布料之间的摩擦声,她靠在牧云行的肩上,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老师,你想的什么呢?” “别装,”牧云行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江愉缩在她身侧,也不躲她。 江愉的声音从身体的缝隙里溢出来:“你裹着袍子睡觉?” “一会儿脱,现在有点冷,”牧云行指了指天上某处星群,“那是北斗七星吗?” 江愉也看过去,一副特别认真的样子,但是嗯了半天也不见答话。牧云行碰碰她:“你别是不知道。” “我看着挺像勺子的,”江愉笑了笑,“我天文一窍不通诶。” “那你说想看星星。” “不是吧,现在看星星都有门槛了?” 牧云行说不过她,反倒被逗笑了:“随便吧。” “老师,我是你第一个女朋友吗?” 牧云行顿了顿,她现在很想斩钉截铁的说是,但是谷雨的面容不适时的出现在脑海里。 “不是。”她坦诚道。 她想再补充什么,例如“但是是我第一个这么用心的女朋友”,想了想还是算了,加上定语之后有种她有过很多情人的感觉。 “那你应该会啊,”江愉扣了扣她的手心,说这话时只是发问,没有任何其他情绪一样。 -- 第95页 “诶?”牧云行万万没想到她会说这个,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她撑着床把身子往上直了直,让自己面对着江愉,“执着是这么用的?” 江愉歪了歪脑袋:“也不是不可以。” “说真的,你不是喜欢做计划吗?”牧云行把江愉乱糟糟的刘海掖到耳后,说起正事的时候,她周身又带上一种不着感情的温和,“你原本把这件事计划到几岁?” 哪件事?江愉做了个小小的估算,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她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她还真做过这方面的计划,那时是个全然不会被感情影响的理智型选手。 “二十二岁。” 牧云行挑了挑眉,意料之中之余总还是有点惊讶,小姑娘果真连这都做了计划。 “那我们就按你的计划进行。” 江愉看着她的双眼,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 她在想老师心里可能还装着一种责任,她想说今时不同往日,可是看着看着思绪就飘远了,只着迷于老师眼里严肃的爱意中。 “其实主动权就是在你手上,”江愉有些害羞的舔了舔嘴唇,“你教我我才会。” 聪明的猎手,牧云行又跨过一个捕兽夹。 她看见江愉眼里的野火,如果这句话真像她说的那样无辜,又怎么会点燃野火? 大脑的奖励机制作祟,牧云行心想,忍过了巨大诱惑的人是要获得奖励的。 她轻轻地掂起江愉的下巴,江愉仿佛料到了般顺从的半眯着眼,像是从瞄准镜后面看过去,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干脆不去看,牧云行闭上了眼,附身印下一个吻去。 江愉的初吻,像小鹿跌落在棉花里。 牧云行一动不动,只是唇瓣之间的触碰,这是她能想到唯一压抑悸动的接吻。 柔软,手向下滑落的时候碰到江愉滑溜溜的颈,江愉把所有软肋暴露无遗,做一场无声的给予。 风还在吹向阳台,这里也像荒野的凉亭,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江愉的初吻,纵使她再擅长撩拨,到这里也变的温顺。 她克制不住吸吮,情乱神迷,她勾住老师的指尖,沿着她的手腕攀爬。 牧云行反手握住她,支起身子来离开了。 离开了,从零距离变成小半米,这样的离开让江愉猛地失落,再抬眼不可遏止的流露出意犹未尽。 牧云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收点订金。” 别收订金了,把我拿走吧。 江愉知道不能再说这些了,这种事挑明了还一直说,难为情之余未免显得太过急切。她委屈巴巴的指了指自己被握住的手:“疼。” 牧云行才反应过来,赶忙收了手。她也心虚,死死的捏着江愉,好像害怕自己发作一样。 心咚咚的跳,牧云行第一次觉得自家阳台的灯光有些过于暧昧了,她看着江愉的眼睛,想到去年自己的万般纠结,觉得这样挺好的,不后悔。 “睡觉?”她想帮小姑娘回神。 “唔,”江愉说睡就睡一秒钻了被窝。 “哟,这回倒是听话。” 江愉眨巴着眼睛乖巧的看着她,就等牧云行躺下了。 牧云行伸手捂住她的眼,单手结了胸前的系带,袍子从肩膀滑落,盖到江愉的脸上。 她也躺下了,里面还有一件吊带,但她就是不想让江愉看她脱衣服。 江愉苦笑着拿开袍子,往牧云行那边凑了凑。她躺着伸出一只手来,指了指远方最亮的星星:“我就认识一颗星星。” 牧云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启明星?” “嗯,我有个表哥很喜欢天文,小时候他说要教我认星星,刚教完金星就走了。” 江愉的故事,牧云行很有兴趣,她笑着问:“怎么走了?” “我舅妈带他去上晚课,以后我们就不怎么见面了。” “啊……”牧云行看着江愉在空中张开五指,突发奇想道,“江愉,你会弹钢琴吗?” “你别说,我还真会,”江愉的语气里有点得意,“我还会弹吉他,吹笛子——我还会跳舞,民族舞和芭蕾。” 牧云行多少有点惊讶了,她觉得小姑娘的语气像在骗人,但总感觉也合理。 “真的假的?” “真的,”江愉隔着被子拍了拍胸脯,然后有些心虚的说,“就是精不精的问题了,反正我小时候都学过。” “你还挺忙?” “我爸妈没空管我,就送去学兴趣班呗。而且……”江愉似乎犹豫了一下,牧云行偏头看了看她。 “而且我小时候很有好胜心,觉得别人会了我也要会。” “哦?”牧云行饶有兴趣的笑了笑,“这一点倒是能看出来。” “我现在还这样吗?你那是没见过我以前,”江愉自嘲道,“我现在觉得这样很不好,所以在改了。” “确实不太好,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好,控制好度就行。” 江愉点点头,她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现在的她能听进去别人的建议。 区别于同年龄段其他的孩子,江愉因为过早独立而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这套准则无论对错都变的坚不可摧了,以至于后来有些难以改变。 “那是怎么想到要改正的呢?” 牧云行真的挺好奇的,她见过更多的人是一条路走到黑,何况好胜心这种算不上大的事,感觉没人会刻意去改。 -- 第96页 “就是——高考完吧,突然就觉得活这么累干什么。 我有的朋友很善良,可以完全放开嫉妒心的祝贺别人,我看见她们这么开心,就觉得我太阴暗。” 虽然表面上也是在祝贺吧,嫉妒心总是作祟,好胜心演变成嫉妒了,江愉知道可能覆水难收。 牧云行挑了挑眉,她突然感觉自己触碰到了江愉身上超出同龄人的地方,那种从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自我检讨,是会让一个人飞速成长的。 江愉接着说:“而且为什么不能承认呢?既然承认自己胜过其他人,也应该承认有其他人能胜过自己。” 很好的解释,和牧云行当年让自己放下的说辞一样。 牧云行把上嘴唇卷到齿间,上面似乎还有接吻的痕迹:“那还努力吗?” 她当年碍于各种原因,放下了就真的有种不必再奔跑了的感觉,安安稳稳的做了老师。 “当然,”江愉在空中攥紧了拳,“还是学生就停不下学习,毕竟以后还要赚钱的。” 每个人的成功都是有原因的,每当别人夸牧云行成功的时候,她总会把这归结于自己年少时在游泳方面的天赋,和执着于赛场的汗水。那江愉呢?牧云行觉得她总会成功,上天不会辜负一个对自己这样苛刻的人—— 制订计划,完成计划,锲而不舍的完善自己,矢志不渝的奔向目标。 “老师,我想在学校做个教授。” “诶?”牧云行第一反应是诧异,印象里江愉没说过想做老师。 “我们前几天听讲座,我觉得这个职业挺适合我的。” 而且可以留校和你一起,我们做同事。 牧云行淡淡道:“以后的事儿以后说吧,慢慢的你还要经历很多呢。” 江愉的计划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某种意义上说,她永远在做自己当下认为最合适的改革。她喜欢这个行业,她想要稳定的生活,她喜欢和人打交道——综合来讲只有大学教授最合适。 “好,”江愉点点头,“走一步看一步喽。” 夏季大学生运动会,关于李叶淑到底要不要参加,林飞远已经纠结了一个星期之久。 让她去的话自然是积累经验,不过李叶淑这么久以来都在做低强度训练,再去比这一趟一定是大不如前。 他最后决定把这个难题留给李叶淑自己,李叶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参加,教练,我不参加恐怕没什么机会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之前拿的那些奖,去你们当地的大学上个研究生应该没问题。” 李叶淑摇了摇头:“我爸在我们本地给我找了个工作,我毕业之后就回去工作了。” 这件事林飞远其实想到了,这在一年前他和李父见面的时候就被“告知”,不过事到如今,他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他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去吧,我给你报上。” 游泳队的事儿太多了,这些事只有做了教练才感觉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条路上这么顺利的走下去,像他和牧云行这种,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勺长大了。 “有空吗?上来一趟。” 牧云行刚下了一节课,正巧走到楼梯口,直接转弯上了楼:“怎么了?” “把纸质报告给你,比赛的事。” “对,叶淑怎么说的?” “来了再说吧。” 牧云行挂了电话,她又要开始忙碌了。 讲出来又觉得乏味,她的生活有点像枯燥的过山车,一会儿忙碌一会儿清闲,只不过现在有了个江愉,总算点缀了些欢乐。 江愉也忙了起来,这学期考试周来临了,她还另外报了一个物理竞赛,整个人可以说连轴转。 这样也好,在这个各有更重要的事的阶段,她们各自因为自己的生活忙碌,忙碌的间隙寻找对方怀里的港湾。 第40章 偷腥 江愉的竞赛队友是在表白墙上捞的,她们同专业的同学都只能打一个位置,所以还需要招募另外两个位置的选手。 因为整个学校的理工类都沉浸在竞赛的氛围中,214的四个人很快就找到了各自的队友。 江愉捞到的都是男生——根据理工类的男女比例,这件事倒也算得上正常。 他们在线上自我介绍了一下便约了线下的见面,三个人聊个天都给人一种目的性很强的感觉,什么都是直奔主题。 只有在晚上听到王嘉欣和一个队友吵起来的时候,江愉才发觉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好运气,遇到的队友还算得上好说话。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开始有点担心第二天的见面了。 “这个王晓宇,我人都无语了。” 王嘉欣终于挂了电话,但眼神里依然“暗藏杀意”。 “到底咋了?”江愉好笑道,“没见过你这么生气。” “一箩筐破事儿,说了糟心——你们队友怎么样?” 江愉摇摇头:“不知道,线下见了可能就知道了?我们现在纯聊分工和技术问题。” “我也不清楚,”童梦瑶踢着墙把凳子翘起来,“不过我们本来就没打算再靠那个人。” 她的其中一个队友是男朋友,张圣书计算机转的大数据,可以说一个人也能打这场比赛。 “羡慕啊,”江愉例行公事的讲羡慕,问道,“北文呢?对了,你们今天不是约的线下?” -- 第97页 王嘉欣懒洋洋道:“文姐自己就能打吧,还用得着队友?” 柏北文坐在床帘后面看着她,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最终扶了扶眼镜点点头。 江愉更忐忑了:“完了,听你们一说怎么感觉捞的队友这么靠不住呢。” 她其实对自己的物理思维能力还是蛮自信的,表白墙捞的时候也注明了希望来两个“同等层次”的人。本来群里交流一番她是挺放心的,但是现在…… “也不一定,”王嘉欣大善人开始安慰人了,“我另一个队友还是很强的,也就一个废物,百分之五十。” 江愉苦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现在各种房间都不好约,一些和学生会有关系的队伍早就把活动室预定完了,江愉三人只得约在浴室后面的一个锅炉房里…… 江愉去的特别早,第一次见面她不想给人以不守时的印象。 说起来昨天和牧云行聊起这事,牧云行还开玩笑说别是被人骗了。应该不会吧……她翻动着群里的两个“出发了”,两个男生一个叫高鹤,一个叫张尔东,单从履历上来说都很符合江愉的想法,一个是经管排名前几的大佬,一个是人工智能与未来科技专业的奖学金得主。 正出神,一道黑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男生高高瘦瘦,骑了辆黑色的山地车,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能被风刮倒。 他的头发算不上长,只不过因为太大的发量而显得乱蓬蓬的。 他把车停在一边,上台阶之前正对上门口江愉的目光。 还不确定是不是要等的人,江愉有些犹豫要怎么开场。 这些疑惑在她看清对方的长相之后几乎烟消云散,这人长着一双细长的瑞凤眼,眉形像一把锋利的剑,莫名有种淡淡的攻击性。江愉脑海中飞快的出现了“高鹤”两个字,觉得未免太过合适。 “你是江愉?” 男生先开口了,江愉笑了笑:“嗯,你是?” “高鹤。” 高鹤拾级而上,经过她,径直走进了锅炉房里。 他很高,比远远看上去还要高——甚至乱蓬蓬的头发都增加了他身高的视觉效果。 江愉转身也走进去,心想高鹤恐怕有个一米九,只是太瘦了,手腕的骨清晰的吓人。 “那个——你们好啊!” 门外传来一道很阳光的少年音,屋里的两人回头看,一个男生正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脖颈。 “我是张尔东。” 江愉本来没发现的,张尔东这个名字,被张尔东自己叫出来简直不像个中文。 “我是江愉。” “高鹤。” 就江愉的第一印象来说,这个高鹤恐怕不太好相处,张尔东倒是不错,给人感觉就是阳光大男孩。 “这不怎么适合打比赛吧,”高鹤还是一如既往的直奔主题,他指了指这个尘土飞扬的小屋子,“而且没地方坐。” “嗯……” 确实如此,这件事江愉到了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可是眼下还有什么地方呢? 马上要打比赛了,他们需要一个能待在一起的地方,还能放电脑、做演算——空调什么的就别想了。 “我找我们导员申请房间来着,但是都有小型研讨会,”张尔东颇有些抱歉的说,“对了,我们去个外面的什么店吧,吃饭还解决了。” 江愉还真的被这个点子吸引了,只不过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她抬头看了看高鹤——是的,面对面站着的时候看到高鹤的表情需要她抬头。 高鹤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来,江愉发现这人可真白,算得上惨白。 “好,”高鹤半响说了句好,然后提议道,“不如现在就出门,正好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行!走了兄弟。” 两个人已经拎包准备离开了,转头看了看愣在原地的江愉:“或者你有别的意见?” “没没没,”江愉笑起来,抓起背包就跟上了他们,“走着。” 她突然感觉有些好笑,这两个人妥妥的行动派,她喜欢和这样的人做队友,不在无谓的地方耽误时间。 三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话题有时候是闲聊天,有时候是学术问题,很默契的是,他们转换话题都特别的默契,谁也没有跟不上的感觉。 考察过程简单的很,他们去的第一家面馆就成功入选—— 还没有正式开始工作的时候,他们像三个怀揣梦想、未被社会毒打的青年人,这种氛围让三人都很兴奋,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的感觉,是这个年纪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坐的公交车,车上看着人不多,没想到一上去才发现只有两个空位了。江愉慢一步,结果就是两个男生坐在位置上笑话她。 她简直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你们是这种人,一个小时前我还以为高鹤很高冷。” 高鹤耸耸肩:“那是你们的事。” 这两个人是半点没把她当女生,也半点没展现自己的绅士风度,只是以极快的速度把江愉当成了自己的哥们。 这样挺好的,江愉抓着扶杆和他们接着前面的聊,心想这种关系最让人舒服了。 她从来都高举性别平等的旗帜,有一件事很重要——享受性别平等的权力时,就不该再贪恋男人的绅士风度。 比赛在后天举行,开始之后的三天内要完成七道考题之一,编程演绎模型可行性之后上交一篇论文。 -- 第98页 这三天可谓是一场苦战,江愉也做好了早起往面馆赶的准备。 头天晚上,她趁有点时间溜进了文体中心。 牧云行肯定在忙,这两天夏季运动会的事够她加班到这个时间的。江愉现在对她的工作时间了如指掌,所以“潜入”的时候相当自信。 那扇门下面果然有灯光。 江愉已经不自主笑起来了,然而刚抬手要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啊……老师好。” 眼前的男人很熟悉,高高的挡住了牧云行房间里的光源,江愉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不过在学校里叫老师准没错。 “嗯,”李寻看到她之后微微蹙了蹙眉,“这么晚了……” 牧云行听见声音之后很快走过来,及时打断了李寻的话:“怎么了?” 李寻微缩了缩眼眶,下一秒却笑出来:“没事,有学生来。” 江愉偏过头去看牧云行:“老师,我是下午给你发消息说我录入有问题的那个人。” 牧云行从善如流道:“好,进来吧。” 李寻最终没再多说什么,关门之前留了一句“别太晚”。 牧云行在窗前环手,江愉依着桌边站着。 她们两人在这种沉默之中听着李寻的脚步远去了,半响,江愉突然想起什么般说:“我想起来了,他是游泳队队医对吧!” 牧云行转过身来,颇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也是学校的心理老师。” 她脸上挂着“有什么要说”的表情,江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晚的老师显得很疲惫——也许是灯光太苍白吧。 “老师,他找你麻烦了?” 牧云行摇摇头:“怎么这么问?” “他身上有酒味儿。” 牧云行叹了口气,有些生无可恋的往自己椅子上一倒:“他是我前任。” 她抬眼看了看小姑娘的反应:“死缠烂打——你遇见过吗?” 江愉觉得自己应该有些吃醋的,但是现在只觉得好笑。她摇了摇头:“没。他没找你麻烦吧。” “还好,这人还是有点骨气在身上的。” 江愉撑了一下身子坐在她办公桌上,牧云行指了指她屁股下面的纸张:“别给我弄乱了,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哈。” “不会,”江愉笑起来,面对面看着她,老师大概就长了一张让前任如何也放不下的脸吧。 你怎么不说已经有现任了呢?江愉没问,原因大概是自己都觉得不合适,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自己心里的底线要明白才对。 牧云行抬起手来,手背放在额头上,她淡淡道:“江愉,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他——明白吧?” 江愉稍微有些吃惊,她向来以善于洞察人心为傲,牧云行分明比她还要擅长这件事。 “不用,你说的我像个贪图名分的怨妇。” 牧云行的手背仍然盖在脸上,只不过被逗笑了:“小怨妇,来找我什么事儿啊。” “没事儿能来吗?想女朋友想的很空虚。” 牧云行还是笑,小姑娘怎么看都比李寻让人舒心太多了。 “你不是忙竞赛?” “明天开始——对了老师,给你说个好玩的,我们把‘基地’选在一个面馆了。哈哈哈昨天才实地考察完,相当合适。” “面馆?”牧云行抬眼,目光里全是疑惑,“为什么不在学校?” “能用的房间都被申请完了,”江愉说到这里顿了顿,她似乎能想到牧云行要说什么了,“而且那个面馆真的挺合适的……” “怎么不找我?” 果然,江愉赔了个笑脸:“怕占用学校资源……” 牧云行挑了挑眉,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你最近也这么忙,我怕再耽搁你工作。” “你这么考虑倒是很好,”牧云行把手搭在江愉肩上,“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你跟他们说,来用我办公室吧。” 江愉满脸写着“受不起”:“不用不用,你怎么工作?” “你知道明天周六吗?加班在哪都一样,我家又不是没电脑。” “啊……” 周一怎么办?江愉没再问,她知道再推脱就没有意义了,老师一定会有安排的——牧云行是一个很让人放心的靠山。 “就说,我是你表姐。”牧云行笑吟吟的看着她,一定程度上她还挺开心能见到江愉的,一天的工作要是以李寻的纠缠结尾未免太不人道。 “好的表姐,”江愉太喜欢看她笑了,整个人像块磁铁被吸引过去。她从桌子上跳下来,面对面坐在牧云行腿上。 牧云行伸手扶着她,逗趣道:“死沉。” 江愉知道她在开玩笑,此情此景之下很难不接着做点什么。 “真的?”她俯身索吻,“你嫌我沉诶。” “听话,”牧云行只给她嘬了一口,笑声在鼻息间往来,“椅子要塌了。” “我陪嘛。” “哪有人这么做表妹的?” 江愉勾着她的脖子,闻言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来,她用很小的声音说:“哪有你这样当老师的……” “说什么?”牧云行伸手挠她腰间的痒痒肉,“再说一遍?” “哈哈哈错了错了。” “赶快点下去,腿麻了。” -- 第99页 江愉这回倒是乖巧,只不过刚站好又偷偷亲了牧云行一口。 她就是喜欢牧云行这幅难掩笑意还假装生气的表情,她笑眯眯的等待被怼,以及其熟练的转身躲掉了老师挥过来的手。 两个人都笑,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不见天日的爱意。 江愉心想,这才叫偷腥。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 谢谢各位! 第41章 生活的奔头 江愉把这件事通知下去的时候,两个男生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可以啊你,”张尔东比了个大拇指,“这档次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啊。” 高鹤在一边推着单车走,也不说话,就只跟着笑。 江愉拿出钥匙来轻车熟路的开门,无端升起一种自豪感。打开门,她发现这个办公室多少有点不熟悉了。 牧云行大概专门收拾过,桌面上相当整洁,平时总堆放资料的地方也空出来了,还多了一个椅子。 两个男生只顾着插上电脑准备开工,完全没有察觉到江愉眼神里的感动、老师愿意在那般的忙碌中抽时间为她做这些,她整个人陷入一种深深地动容中。 牧云行是个不喜欢多说的人,却能把每件事做到周全。 “江愉,你电脑线够长吗?”张尔东指了指下面的插排,“这边好像有点远。” 江愉赶忙回神,拎着电脑走了过去:“我的应该行,我坐那儿吧。” 三个人在自己的专业都是相当自如,八点钟考题统一发布之后,他们很快选择了之前就商量好的概率演绎模型,然后就这个题目开始讨论。 江愉抬头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们今天上午必须把大致方向和分工讨论出来。” “好,”高鹤在电脑屏幕前紧锁眉头,“我找到了去年英赛的一个同类型,你们来看看。” 高鹤打信息战相当有一套,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各种相关论文,他们在这些信息的基础上结合题目,到十一点多终于拿出了几套方案。 “那就这么定了,先按E-L模型做,我先写大数据实验的代码,”张尔东做起正事来完全就是一副专业人士的模样,他看向江愉,“你把模型建出来我这边也就差不多了。” 江愉点点头:“实在不行就套那个F题——留一天应该够。” “嗯,”高鹤的指尖在触摸屏上敲了敲,“我先写问题一二了。” 分工明确而且目标清晰,三个人现在斗志昂扬。高鹤刚敲下一行“documentclass”,突然想起什么般抬起头来。 “十二点了各位,先吃个饭吧。” 江愉闻言笑了起来,她看了看张尔东,那人大概也刚敲完int main。 “谁去买?” 江愉倚在牧云行的靠背上,和张尔东一起无比默契的看向高鹤。 “不是吧,”高鹤一脸的不可思议,“合伙卖我?” 张尔东拍拍他的肩:“老兄,我和江愉任务繁重啊,现在就你清闲点。” 江愉默默跟着点头,高鹤只得认命的站了起来:“盒饭昂。” 每一次高鹤从江愉身边站起来,江愉都要在心里感慨一次这人的身高,他活像一个可以伸缩的电线杆。江愉目送他走向门口,门开到一半,高鹤却不动了。 “老师?” 仅仅看见衣服的边缘,江愉也一下就认出来了牧云行。 高鹤本来就呆在那里,听见江愉的喊声才明白过来,他礼貌的让出空间,牧云行拎着餐盒走了进来。 屋里的场景相当滑稽,如果这时候进来一个局外人,他就会看到门口杵着个杆子一样的人,里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雕像,只有牧云行一个人自如的把饭盒一个个拿出来摆好。 “老——表姐,你怎么来了?”江愉这才回神,起身过来帮她整理东西。 “啊,我来拿个资料,正好给你们捎上午餐,”牧云行要显得从容的多,她抬眼正好看见电脑前坐着的张尔东,问道,“还没吃吧?” 张尔东显然没想到能问到他头上来,赶紧点了点头,又慌忙变成摇头:“没吃没吃。” 高鹤缓缓推上了门,乖巧的站在江愉的身后,一副随时听候安排的样子。 他虽然平时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其实骨子里相当害怕老师。 “行,那你们吃吧,”牧云行打开墙边的柜子,拿了两个资料盒出来,她冲着江愉挑了挑眉,似有些询问的意思,“我先走了?” “嗯好。” 江愉还能说什么,她纵使想要做点什么,这还有两个各方面健全的大男人。牧云行拎起帆布包来,走之前还冲两个男生也示意了一下。 “老师再见。” 高鹤甚至还鞠了个躬。 莫约有一分钟吧,江愉拾起筷子来吆喝着他们过来吃饭:“来吧,吃完接着干。” 高鹤把凳子搬过来,张尔东挪着凳子一起坐在桌边。他看着桌上的三个饭盒,不禁感慨到:“这也太滋润了——你们家基因真好啊,你表姐也这么漂亮。” 他这就是单纯的夸奖,以一个有些直男的角度做单纯的欣赏,江愉笑了笑不置可否。 张尔东打开番剧来开始看番,没再说什么。 高鹤低头扒饭,不经意问道:“你表姐教什么的?感觉没见过啊。” -- 第100页 “游泳,”没有隐瞒的必要,江愉补充道,“你进泳协大概就见过了。” “进不了,”高鹤摇摇头,“身体不行,我体育课都上的体育保健。” 也对,他整个人又瘦又惨白的,就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有对象了吗?” 江愉闻言险些被呛到,她用余光看了看高鹤,这人似乎就是随口一问,没什么其他心思。 “很好奇?” 高鹤赶忙摇头撇清嫌疑:“我可没有,随口一问。” 江愉缓缓地点点头,心想怎么把这个话题自然而然的度过去,她转而说到:“我听说summery都挺重要的,你可得好好写。” 高鹤有些莫名其妙:“是重要……但是要最后写啊,summery不着急。” “哎对,”张尔东敲了下空格,突然问道,“限制多少页来着?是二十五页吧?” “不带代码二十五页。” “那还行,”张尔东放心下来,“咱们两个模型,代码恐怕要爆满。” “我这不多,”江愉也加入了讨论,“MATLAB多点,其他的就几行。” 高鹤耸了耸肩:“你们尽管写,剩下的我来。” “哈哈哈靠谱啊铁子。” 高鹤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上古世纪的梗了吧。” “切。” 牧云行加班也加的很不顺当,文体部的那些人连个推送都能忘,夏季运动会算不上什么小事,如果到时候开会真提起来了恐怕还要记他们部门一笔,牧云行只得自己再抽空做出来。 她本来计划着这两天午餐都能给小姑娘他们送去的,结果是自己忙的也找不着北,干脆只送了那一次。 周日到十一点,她才终于把活儿干了个差不多,第二天八点钟搭上地铁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要累透支了。 周一几乎满课,这也是她能让出办公室的原因所在。下午第一节 课空出来,她轻车熟路的去了五楼。 “进。” 彼时林飞远正要睡上一会儿,这个点来找,十有八九是他的好妹妹。 果然,牧云行进来的时候和他嫌弃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有必要吗,这么不愿意看见我?” “别贫,”林飞远打了个哈欠,“有事说事,困。” 牧云行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了:“在你这睡会儿,我屋空调太响了,吵得睡不着。” 林飞远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没再说什么,他点了点头,放倒椅子躺下了:“趁早找人修修。” “知道了。” 静了一会儿,林飞远突然开口了:“对了,你周末在哪来着?” 牧云行正要进入睡眠,直接给吓到清醒:“你睡不睡了到底。” “你没关灯昂,老常跟我说你办公室一直亮着灯,我寻思你不是说回家加班吗?” “啊——那可能确实忘关灯了。” 牧云行现在有点心虚了,她一动不动的趴着等待林飞远说下一句话。 然而半天过去那边都没动静,牧云行心想那就这样吧,林飞远看样子大概信了。 一个小时后,林飞远的闹钟响了起来,牧云行支起身子来伸懒腰,她其实完全没睡好,并且对自己来这一趟相当后悔。但还是演出一副睡了个好觉的模样:“终于不被空调吵了。” “下午有课?” “七八节。” 林飞远点了点头:“快到你生日了吧。” 牧云行闻言愣了愣,撇去已经“这把年纪”了不说,她感觉自己从小到大也没过过什么生日,没想到林飞远突然提起来这一茬。 “提醒我老了一岁?” 林飞远淡淡道:“猜对了,恭喜你。” “就这?” 林飞远耸耸肩:“不然呢?要不我给你订个蛋糕?” “免了,”牧云行去里屋水龙头那儿洗了把脸,“让嫂子给我送个礼物还行。” “行,我跟她说。” 这三天对江愉来说可谓是格外繁忙,第二个模型的拟合度她一直不满意,张尔东也是精益求精的人,两个人第二天直接肝了个通宵。 幸好最后结果没出问题,卡着截止日期把论文交上去的时候,三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突然没了魂儿一样摊在椅子上。 “几点了高鹤?”张尔东的声音也没了那股子少年感。 “别问我。” 高鹤没跟着他们通宵,以他的身体通宵下来恐怕要直接拉去医院,但他的精神状态也算不上好。 江愉生无可恋道:“管几点呢,回去吧,回去好好补个觉。” “能拿奖吗咱们?” 高鹤摇摇头:“管他呢。” 江愉想说她也很忐忑,也会担心能不能冲出重围,但是她向来擅长摒弃不必要的情绪,开口宽慰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张尔东竖起大拇指:“牛逼。” 江愉笑了笑,只当他精神不正常了。 她现在很想要牧云行的怀抱,老师昨天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忙完了,让她好好加油。她想说她也忙完了,这时候能见到牧云行该多好。 然而见不到,她一直到躺在床上都没再说超过五句话。 太累了,214的其他人也和她有一样的感受,都被这竞赛搞得筋疲力尽。 合上眼之前,江愉想,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快要到牧云行的生日了吧。 -- 第101页 考试周紧随竞赛来临,江愉可以说过的比高三还苦。 就算这学期专业课不多,她也是努力到把吃饭的时间都用上了。 吃饭背单词,一旁的王嘉欣不禁吐槽和她在一起出门毫无陪伴感。 “你是不担心,我英语这么烂,挂科了你帮我考?” 王嘉欣往嘴里吸溜着面条:“我也是吃高中的老本——英语嘛。” “你那是有老本可吃,我高中英语简直惨不忍睹。” 确实如此,江愉向来拿英语无可奈何,要不是高考数理化生拉她一把,恐怕是连综招的线也够不上。 “考完了出去吃顿好的,”王嘉欣喝了口面条汤,她的食量确实配得上这个身高,“还有几门来着?” “英语,数分,导论。” “太苦逼了。” 江愉从单词本里抬起头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所以那句话真没说错,大学生就是考试周之前拿热水泡脚,考试周那几天把洗脚水喝了。 江愉翻着心里的日历,她对这几天的安排清楚地不得了,没记错的话,导论考完的第二天就是牧云行的生日。她把高铁票订的很晚,就是打赌牧云行会留她几天。 但愿成功吧,如果说考试周还有什么奔头的话,大概就只有老师的温柔乡了。 第42章 蜗居 把柏北文也送走之后,宿舍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 物竞队伍的群没有因为比赛结束就变得萧条,两个男生偶尔发过来一些回家沿途的风景,江愉就在这种和各种归途人的交流里度过了一上午。 桌面上放着一个书包,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宿舍基本上被搬空了,似乎哪里都催促着让她拿上书包赶紧走。 等待就该是无所事事的,这是一种需要很多条件才能达到的情绪,在枯燥中因翘首以盼而雀跃不已。 牧云行发来消息的时候,高鹤发来一张他家门口的照片。 江愉刚想回消息,没想到牧云行电话直接打过来了。 “你在哪?” 牧云行的声音带了点匆忙,江愉猜到因为什么,美滋滋的翘着凳子晃悠。 “宿舍,”她晃了两下又坐好,“你开完会了吗?” “你知道我在开会?” 手机关机了,牧云行开会开到一半才发现这件事,然而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江愉应该不会离开,可是自己这样单方面不理人怎么也说不过去…… “猜的,你们不总放假前开会嘛。” 牧云行的步伐慢了下来,聊到这里终于笑了笑:“走吧?要我去宿舍楼接你?” 江愉腾的一下弹起来,背上书包就往外走,嘴上却说着:“能开到宿舍楼门口吗?” “开什么?地铁吗?” 江愉先入为主的以为牧云行又借了林飞远的车,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个时候林教练大概也要用车。玩笑没开成,但如今已经不会因为这个而尴尬了。 “我去哪里找你啊。” 牧云行彼时已经走到了体育中心楼下,她思考了一下要用的时间,答道:“南门吧。” 挂了电话,江愉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七月里骄阳似火,她戴着白色鸭舌帽,口罩拉到眼睛下面,整个脸盖得严严实实。 但如果这时候有人肯看向她的双眼,一定会发现她藏起来的笑容。 说来真的有趣,江愉留下几天这件事她一直没跟牧云行提起,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都把这当做理所应当。 本来计划告知的这个上午,被会议隔断,江愉一点也不担心,她知道会议结束之后这件事就算已经摊牌了,也知道牧云行一定已经安排好了所有。 江愉抓着双肩包的一个带子走出校门的时候,莫名觉得燥热的中午都清爽了很多。 她一转头便看到了牧云行,老师也戴着帽子,正在路边低头看手机。 什么啊,江愉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情意浓浓的对视,老师在这些事上还真是现实的很。 “还挺快,”牧云行大概在十秒之后抬头了,她站在树荫下等江愉走过去,笑容挂在嘴边。 有几天不见了,江愉长久以来渴望的拥抱,到这里终于演化成对庄严校门的不管不顾。 牧云行愣了愣,小姑娘的鸭舌帽挤在她锁骨那里有点变形,她用气声笑了笑,看着不远处的门卫说:“门卫看见了。” 她的声音暧昧不清,给江愉听来不像是警告,倒像是增加刺激感的催化剂。 “表妹还不能抱抱姐姐了?” 牧云行挑了挑眉,她已经预见到这件事大概能被江愉说到毕业。 “能抱是能抱,你不饿吗?” “中午去哪啊?” “我叫了外卖,半个小时到家——所以我们要抓紧点。” 江愉只好松开她,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好像凉风把人割开。 人类这种动物是会对拥抱上瘾的,心理老师说过,所以江愉只是在贯彻这件事而已——她需要解药,或者需要纵容。 明天是牧云行的生日。 “你为什么不过生日呢?” 江愉没忍住,晚上的时候看着飘窗外面的月亮问了出来。 大概蜗居是女孩子从小到大的心愿,和喜欢的人蜗居便更不用说。 -- 第102页 在半透明的飘窗上,堪堪塞进两个人,外面是无底的夜空和高挂的圆月。 “我啊,”牧云行抿着嘴思考,她从来不把小姑娘的问题敷衍了事,自从她发现江愉的很多观点都有独特的趣味时,她就喜欢上和江愉用心交流的感觉,“习惯了?” 但思来想去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爸妈忙的没时间过生日,哥哥和自己都过早离家,拼搏中的岁月里生日也只不过是一个日期。 “小时候也不过吗?”江愉侧着仰起头来看她,明明两个人坐在这的时候都是端正好的,没一会儿小姑娘就滑下去了。 牧云行摇摇头:“其实也就这么回事儿……” 就连李寻都没在意过这些——是啊,就连他也没在意过。牧云行从没想过这件事,从小到大的各种巧合,让生活的路自然而然的从“过生日”旁边绕过去了。 “我爸妈也忙,”江愉说到这里不知为何笑了起来,“但是他们追求仪式感,匆匆忙忙的也要给我过—— 我有一次生日是在医院过的,吹完蜡烛我妈就上手术了,好像是九岁那年。” 牧云行觉得有些滑稽:“这也行?” 她甚至能想象江愉妈妈努力平衡好两种身份的心情了,不过能想到这个方法,这人应该有点搞笑天赋在身上。 “哈哈哈神奇吧——所以过生日还是很有趣的。” 牧云行不置可否,她把身边缩成一团的夏凉被拿出来展开,盖在两个人身上。 “老师,我们明天买个蛋糕吧。” “不买,”牧云行这回拒绝的很干脆,“我不爱吃那些。” 江愉是铁了心想要给她过这个生日了,牧云行心想干脆由她去,不过蛋糕确实没这必要。 “不会是你想吃蛋糕了吧?”她揉了揉江愉的发顶,“嗯?” 江愉有些幽怨,她把自己往牧云行和墙壁之间的缝里塞:“老师,你冤死我算了。” “哈哈哈开玩笑,”牧云行盯了一会儿月亮,淡淡道,“就简简单单的,就很好了。” 她想说能有江愉陪着就很好了,她不喜欢轰轰烈烈转瞬即逝的快乐,她喜欢融入生活的美好。 江愉点了点头,老师看月亮的时候,她侧过去看老师。 她喜欢牧云行耳后沿着侧颈延伸的那根软骨,好像老天拿细软的毛笔尖沾了水一路画下去。 “你那是喜欢那条骨吗?” 以前告诉李妍的时候,被对方这么反问了。 江愉说怎么这么问,李妍却笑着不说话了。饱含深意的笑,江愉现在明白了。 对那条路的喜欢从来不是单纯的,她是喜欢想象中指腹沿着它摩挲的感觉,喜欢做梦时那里细碎的吻,把电流从耳后带到心里。 她那么做了,趁月亮吸引老师的注意,在老师的侧颈落下一个吻。 有一阵颤栗在那一瞬间从牧云行的身上路过,遇上江愉狡黠的笑容。 好吧,月亮是你的同谋。 江愉喜欢蜗居,喜欢两个人被浓稠空气包裹着的感觉。 夏凉被把两个人卷在一起,牧云行的手指不小心就点燃了火柴。 森林里的夏夜,怎么敢用火柴照明呢? 江愉嘴上说着不会,但整个人攀着迎过去,牧云行的手凉凉的,落在小腹上,江愉心想这下有苦头要吃。 “你不觉得凉?” 江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 “确实凉。” 牧云行笑了,小姑娘这幅说答不肯答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她抽过手来垫在枕头上:“凉就别凑这么近。” 江愉抬眼看她,从被子和枕头的缝隙里,钻出委屈巴巴的小奶猫来。 牧云行置之不理,换了话题道:“和你爸妈怎么说的?” “玩几天再回去——老师,撒谎的孩子还有糖吃吗?” 这种事不得不撒谎,只好说要和舍友一起玩几天。有糖吃吗?问这种问题,糖果在隐喻什么? “有,客厅柜子里自己去拿。” 牧云行见招拆招太过熟练,江愉都开始怀疑自己是练出了老师的应激性。 “对了,说起来没看见你行李啊。” “寄回去了,”上次放寒假江愉就吸取了经验,拖着大包小包来回跑实在麻烦,“就一个书包,能活半个月吧。” “好家伙,”牧云行勾着她的发丝玩,“你还想在我这儿赖多久?” “十年,最多十年。” 牧云行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好笑道:“怎么这么具体?” “十年够我开始工作了——但其实读博的时候也有钱拿。” 又说这个,牧云行觉得这件事在江愉脑子里是越来越具体了,她不禁语重心长道:“别想这些,你们搞学术的就应该安安心心搞学术。” “好,”江愉咧开嘴笑,像小奶猫舔鼻子时露出尖尖的乳牙,“我们前几天还说呢。” “说什么?” “为祖国科研事业奋斗终生。” 但其实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人有多少呢? 活到最后梦想都变成空谈,大学里基础学科一招那么多人,剩下的甚至还没有离开的混的好。 但牧云行就是相信她,相信江愉这句话,然后把她揽入怀中,这时候手心已经暖热了。 她相信这里是科学家的摇篮,相信命运不会辜负江愉,江愉也不会辜负理想。 -- 第103页 江愉睡懒觉了,牧云行刷着牙倚在门框上,看着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人——夏凉被下面明显的一个“大”字的轮廓。泡沫就要流下来的时候,她快步回了洗手间。 说来也不算懒觉,牧云行把鸡蛋放进蒸锅里,要计时的时候才发现只有七点钟。按照江愉的生物钟,距离她起床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牧云行从很久之前就养成了几乎不可动摇的生物钟,没办法,以前调侃体中的日子就像监狱,现在则是监狱后遗症,调整不过来。 一切都安静且正常,锅子发出“叮”的一声响,牧云行去了卧室。 江愉已经醒了,坐在床上双眼惺忪。牧云行走过来的时候,她瘪着小嘴说:“你生物钟真的好准啊。” 牧云行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了:“还不起床?” “马上——” 江愉似乎有话没说完,然而这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让两个人始料未及,对视的时候,江愉清楚的看见牧云行眼里的诧异。 或许是侥幸心理吧,敲门声连珠炮一样,牧云行小声问:“不会是你订的什么东西吧?” 江愉很想说是,但她确实什么也没订。 她只能摇摇头,两个人接受了这个现实——有人来访,然而江愉就是秘密本身。 江愉起身就想逃,牧云行按着她:“你去哪儿啊?” “跑……?” 牧云行也是没想到,自己在此情此景下还能笑出来,她无奈道:“没辙,你就在这儿待着,保持安静。” 或许是刚睡醒的原因,江愉脑子还懵懵的,她只觉得牧云行严肃起来很让人心动,然后愣愣的点了点头。 “嘿嘿,你清醒点,”牧云行好笑着晃了晃她的手臂,“先跟你说好,我觉得大概率是你们林教练。” 她在敲门声想起的那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那天中午和林飞远的交流从脑海中闪过,她痛恨自己的迟钝。 江愉这下子清醒了,她和游泳队的所有人一样有着对林飞远的恐惧。 “我一定,不说话,地震了我都不出去。” 牧云行摆摆手,心一横走了出去。 “来了来了!” “你也太慢了,干什么呢?” 门口,林飞远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旁边的谢乔见状拍了拍他的手臂,嗔怪道:“行不行了你,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 牧云行看着眼前这一幕,大概猜到了背后的故事。她挑眉看向谢乔:“怎么今年突然有这功夫了?” 谢乔在门口垫子上蹭了蹭自己的鞋底:“这不是今年给你哥过生日吗,他说你也没过过生日,我就想着给你个惊喜——怎么样,还得是我疼你吧。” 牧云行其实很感动,如果没有“金屋藏娇”的话,这份感动应该是很纯粹的。 她把两个人迎进来,林飞远手上拎的东西放在玄关。 “还没吃早饭?” “马上要吃,刚才在厨房没听见敲门。” 牧云行端过水来,把两个人迎接到客厅,她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想这可真是一场苦战…… 第43章 金屋藏娇 牧云行坐在厨房吃早餐的过程里,气氛还没出现任何问题。 他们三个人太熟了,林飞远和谢乔在客厅看电视,完全一副主人的既视感。 为了争取时间,牧云行这顿饭吃了很久,以至于最后林飞远走过来“关照”道:“你现在吃个饭这么慢?” 牧云行好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怎么不看电视了?” 林飞远拉开她对面的凳子坐下,有些心虚的回头看了看沙发上的谢乔,低声说:“她最近和乒乓球俱乐部有合作,打开电视就是乒乓球,我对那真没兴趣。” “诶,说真的,她不会还有什么安排吧?” 你们最好来看看我就走,牧云行特别期待林飞远点点头,那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知道,”林飞远耸耸肩,“中午可能带你出去吃顿饭。” 牧云行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倘若放在平时她一定很感激,但眼下似乎只能想个办法摆脱。 不过至少不是现在,她用十分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林飞远。 林飞远撇了撇嘴:“别谢我,谢你嫂子。” 牧云行笑了笑,没再说些什么。她的视线绕过林飞远,看向紧闭的房门,不知道江愉正在里面做什么,对外面的事会不会好奇,她只觉得天公不作美。 乒乓球比赛大概播完了,谢乔伸着懒腰走过来的时候,林飞远眼疾手快的去了客厅霸占了电视。谢乔似乎小声的“切”了一声,牧云行看了这一幕难免觉得搞笑,她能想象这两天哥嫂家电视分配是个什么情况了。 “你是专门守着乒乓球比赛?” 谢乔扶了扶她那副无框眼镜,答非所问道:“我就说他不想陪我看吧,在家不承认,还不是转头给你发牢骚?” “非得看电视?” “我看的是M国的一联赛,就正好是早晨这个时候——看电视多有感觉,而且手机还总卡。” “行,”牧云行把碗泡进水池里,在厨房门口擦了擦手,“你们家工作为重。” “不说这个——”谢乔这时候突然回头瞥了一眼林飞远,男人正在沙发上坐着,可能是没找到想看的东西吧,这会儿正低头看手机。 -- 第104页 她欲言又止,牧云行问道:“然后呢?” “你们家有个别的房间没有——厕所,我们去厕所说。” “What?”牧云行被她拉着往厕所跑,简直满头问号,“您有事儿吗?咋了到底?” 林飞远大概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奇怪道:“怎么了你们?” “上厕所——” 没等林飞远再问什么,两个人就已经进了厕所了。 牧云行确实心虚,厕所旁边就是卧室,刚才一路走过来,她就担心谢乔一眼相中她卧室然后开门走进去。 幸好,谢乔还是有些咬定青山不放松的职业惯性在的。 “嚯,”说起来这是谢乔第一次来牧云行家“做客”,以往就匆匆一瞥,她进了卫生间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赞叹,“真看不出来你收拾的这么好。” “喂喂喂,怎么就看不出来了?” 某种程度上,牧云行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刻板印象,她逐渐从为自己鸣不平变成了看到这些人惊讶表情时的莫名得意。 “开玩笑嘛,”谢乔突然想起什么般凑过来,问道,“对了,我还没怎么好好看看你家呢,带我参观一下?” 牧云行万万没想到这人会提出这么个要求,说好的咬定青山不放松呢!!? “那个,你不是有话要说来着?”她表面笑嘻嘻,心里已经开始大叫不好。 谢乔自如的拍拍她的肩:“小事儿,走,参观参观?” 大概有那么一会儿,她们俩在厕所里相顾无言。 牧云行心里的小人摔破了几个罐子了,她觉得再不说话就要露出端倪。 肯定是不能拒绝的,因为一些奇怪的习俗,她们都习惯性的“参观”别人家,之前自己去哥嫂家的时候人家也带着做了这件事。 “走。” 她心一横,打开厕所的门走了出去。 右手边是书房,转到这边倒是从容,她倚在门框上,做了个“请”的手势。书房连着阳台,牧云行不喜欢养花,但是听闻人家说家里要有点植物,索性买了很多好养活的吊篮和红掌一类放在阳台上,久而久之吊篮疯长,阳台倒也变得生机勃勃。 谢乔走进去,再从阳台朝里的窗户看过来,她赞叹道:“真没想到啊,你一个人打理的还不错诶。” 牧云行点了点头,收下了这份夸奖。 “嚯,你还养鱼啊。” 窗台上是一个很普通的鱼缸,里面游着几条凤尾鱼。 牧云行摆摆手说养着玩,其实这几条鱼是江愉送的,谐音嘛,小姑娘说要时刻陪着她。 谢乔从“阳台生态公园”里走出来,她看着懒散的倚在门框上的牧云行,心中突然有种别样的感觉。 家大概算是一个人最自我的领域,也只有在这里,谢乔才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牧云行—— 其实在她一贯的作风里就能看出来了,她常常对所有事都表现出“不在意”,却能在背地里把这些都收拾妥当。 林飞远说过的,他说他妹妹其实不需要任何人说教,她活的比大部分人舒服、有条理的多。 “也不用这么惊讶吧。”牧云行笑着说。 她以为谢乔只是惊讶,这位大多时候疲于工作的事业型女人恐怕没那么多时间打理生活。 虽说这两年清闲了些,但很多时候生活是有惯性的,一旦熟悉了一种节奏便很难改过来了。 谢乔不置可否,看着她身后紧闭的房门:“对面是卧室?” “啊,是,”这下轮到牧云行心虚了,纵然相信江愉能藏得很好——小姑娘总是能有本事化险为夷——但心虚是掩饰不住的。 谢乔眼里写着期待,牧云行没有理由拒绝她进去参观。 也可能是因为心虚吧,她觉得现在拒绝的话对方一定能猜出来里面藏人了。 这可是谢乔。 “马上要进去喽,我的卧室。” 牧云行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故意说的很大声。谢乔一脸奇怪的看着她:“这么隆重?” “那必须……” 门缓缓开了,牧云行以极快的速度环视整个房间,竟然真的没发现江愉的身影,不仅如此,小姑年还把床铺收拾的干干净净。 谢乔站在她前面正对着床:“好家伙,你不是想到我们要来专门收拾的吧。” “哈哈哈没有没有,”牧云行怕林飞远也突发奇想过来看看,心虚的关上了门,然而刚一转头,就正对上江愉的脸。 江愉贴在门后面的墙上,这时还不嫌事大的笑了笑,仿佛在说“真巧”。 牧云行赶快把门推回去,幸亏刚才谢乔没转身。 她双手扶着门,门口这小小的两块地板上就这么站了三个人,江愉挤在门和墙中间,大气不敢喘。 “你怎么了,这么紧张干嘛?”饶是谢乔再迟钝,也看出来牧云行的不自然了。 “我从来没带人看过我卧室,”牧云行努力演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你是第一个。” 门晃了晃,她不知道江愉在里面搞什么鬼。 “真的?”谢乔这下彻底转过身来。 牧云行只能点头,她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她满脑子都是“这么戏剧性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谢乔感慨的摇了摇头,然后郑重其事的伸手从牧云行身侧过去,扶住门框想要关门。 -- 第105页 What?? 牧云行死死的按着门,瞬间开启头脑风暴。 最后,她直接一个送上一个拥抱,边抱边移动,把谢乔整个人带的在衣柜前“面壁”。 “哎哎哎?”谢乔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了,她简直满头问号,自己这个平时连手都不给牵的朋友,今天跟抽风了一样。 “嫂子啊,”牧云行努力的向江愉传递信号,“我去年才买的窗帘,长度正好能垂到地面。” 管他呢…… 门后面的江愉偷偷往外看了一眼,这个角度无论是谢乔还是牧云行都看不到她。 她一听牧云行说这话,立刻心领神会,沿着墙边小心翼翼溜到了窗帘后面躲着。 “你咋了到底?”谢乔更是奇怪,“我出问题了还是你出问题了?” 谢乔甚至开始怀疑牧云行在家和不在家就是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充满人情味、热爱生活,在外面淡淡的一个人,说话也整天耍贫嘴。 “没,”估摸着江愉转移完毕了,牧云行终于松开了谢乔,戏还是要演完的,她认真道,“我就是很感谢你能来给我过生日——刚才想说什么?” “啊,”谢乔回过神来,重复刚才的动作,走过去把门关上了。 那一瞬间牧云行还是有些紧张的,幸好江愉没让她失望,门背后就是洁白的墙。 “啥事啊要避着我哥?” 牧云行瞥到了窗帘下面江愉的一双脚,稍微安下心来。 “我跟你说,”谢乔拉着她面对面站着,满脸的开心,“我们公司空降了个策划专案,人又好长得又帅——你不是想找对象吗,,我给你们攒了个局。” 牧云行万万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一时间没顾上什么其他,张嘴就是一个:“哈?” “怎么了?”谢乔愣了愣,“你说的昂,有好的帮你留意。” 牧云行简直头都要大了,且不说这个要怎么推脱,这些话窗帘后面的江愉可都听得一清二楚,这可怎么解释…… 见她一直不说话,谢乔猜到了一二:“你不会是已经有目标了吧?还是已经谈了?” 牧云行心想确实瞒不住了——今天破罐子破摔的事做的够多了,似乎也不差这一回,她叹了口气道:“是……” “已经谈了!!?” 牧云行点点头。 “好啊你,这都不告诉我?” 牧云行心想这回还真是例外,真没办法告诉啊! 她抿了抿唇:“下次一定?主要是,还没稳定下来,你知道吧,我想着稳定了再告诉你们。” 谢乔仍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早说我就不约人家了,这多尴尬。” “我也没想到你这回效率这么高啊,”牧云行想着干脆耍赖,似乎过生日的人还是有这个特权的,“嫂子,今天我过生……” “好好好,随你——倒像是你的作风。” 牧云行赶忙陪个笑脸,心想早知道早就说了,不说对象是谁不就完了? 谁知道谢乔来了兴趣:“帅不帅?做什么工作的?” “不瞒你说——我们今天约的十一点在我们家楼下见面,”牧云行抬腕看了看表,“十点了。” 她其实就是下了个逐客令,待客之道什么的在太过相熟的人面前其实就算多余了。 谢乔立刻心领神会,毕竟是牧云行的生日,她本来的目的就是想让对方开心,眼下自然不能在在这儿添麻烦。 “懂了,”她洒脱道,“你啊,重色轻友,好了伤疤忘了疼。” 牧云行虽然不明白后半句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些话。事情算是解决了,她们又来了个情不自禁的拥抱。 “生日快乐。” 谢乔温和道。 牧云行笑了笑:“你也是。” “你再这么贫下去小心人家跟你分手。” 牧云行这回不说话了,窗帘后面的江愉憋着笑意,在心里回答说,不会的。 牧云行和谢乔出去了,她关门之前又看向那片窗帘,江愉的脚露出来,她的唇边勾起一抹笑来,带上门出去了。 那就是她藏在家里的全部秘密,金屋藏娇的背后其实不是隐瞒,而是隐忍,是拼命压下想要昭告天下的冲动。 “走了走了,”谢乔走到沙发那边把林飞远拉起来。 “走?” “快,去吃午饭。” 林飞远看了眼穿着睡衣的牧云行:“你不去?” 牧云行笑着摇摇头,颇有一种躲过一劫的感觉。 林飞远虽然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最终还是“温顺”的跟着谢乔出了门。他在楼道里反应过来什么,一拍巴掌说:“她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 “什么?”谢乔没想到他这么问,装傻道。 “嘿嘿嘿,你别以为能骗过我,她肯定是想和男朋友过生日——牧云行啊牧云行。” 谢乔耸耸肩不置可否。 “不会是你给她介绍的吧?” “不是。” 林飞远蹙眉:“真不是?” “真的——你别对我们公司男人这么有偏见行不行,我怎么就不能给她介绍对象了?” “算了吧,”林飞远撇了撇嘴,“上一个都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不能以偏概全。” “那你们年会那一次呢……” -- 第106页 他们一路拌嘴,阳台上,牧云行看着那辆熟悉的车开了出去。 第44章 摩天轮 牧云行把鸡蛋羹端到桌子上时,江愉正笑眼弯弯的坐在那儿。 “稍微垫垫,没你会做饭就是了。” 牧云行做的每件事都很自如,就比如现在放下小碗就坐在对面,一副等待江愉吃完的样子,带着些不容辩驳的感觉。 她的不容辩驳都藏在言语和行动里,大多时候让人没法拒绝。 江愉也没想拒绝,她拿起勺子来挖了一大块放进嘴里,鸡蛋羹这种东西就是要塞满嘴,让鸡蛋的香味充满口腔。 “好吃,”江愉一脸满足,“深藏不露啊。” 牧云行只当她是恭维,侧身把两条腿搭在一起:“快吃——没问你,今天有安排吗?” “有,”江愉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来,点开门票的购买界面给她看。 牧云行的目光留在她的手机屏幕上,看清是什么之后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游乐场啊。” “之前你不是说想去……”江愉拿着勺子,牧云行的面容在勺子边缘,“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牧云行摇了摇头,她只是没想到江愉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我以为你那几天满脑子考试呢,”牧云行回忆了一下,“刚体流体卡诺热机什么的。” “哇你竟然记得?” 牧云行笑了笑,这种笑容江愉应该是没见过的,她在想老师以前赢下比赛的时候,又会是怎么样的笑容。 “在想什么?” “没,”江愉把最后一口鸡蛋羹吃完,“出发!” 这是山脚下的一个游乐场,南安城市中心多是平原,但是一众丘陵沿着城南生,从地理上叫丘陵,但是真正站在它面前就觉得和高山没什么两样。 也不是说多喜欢游乐场,但游乐场确实缺席了牧云行的童年,而且非要说什么适合约会的地方,大概也就是这里了。 刚放暑假的周内,游乐场甚至显得有些萧条。 她们都不喜欢气球还有玩偶那一套,所以拒绝那些叫卖的时候都相当干脆。 吃过午餐之后,都只顾着拿上沿途摊位的冰淇凌,然后把热门项目做个遍。 很多项目都基本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发现有趣的她们甚至还会重新再玩一遍。两个人的兴趣高度重合:立体视觉项目下来同时晕的扶着路灯,半天过去终于缓过来之后忙不迭的嘲笑对方; 激流勇进马上要下坡的时候都信誓旦旦的说谁也不害怕,确实很淡定,结果雨衣帽子掉了狼狈的在一边擦头发; 鬼屋的工作人员半天终于盼来游客,谁知道费尽心思吓了这俩人半天竟然把她们逗笑了…… 江愉因而发觉老师看起来年轻是有原因的,或许她们能在一起也与此有关吧,江愉稍微成熟些,牧云行则从未褪去那层名为孩子气的东西。 就这么一直走,到那个不知道以什么为序称之为“全省第一”的过山车面前,才出现了排队的情况。 过山车特别高,有几个大环看着就吓人,更别说那些路程中的骤停和急转。 排队时里面过山车经过她们,隔着几米都能感觉到中间的空气被抽走了一样。 牧云行一只手拿着宣传页,抬头看过山车像巨龙一样盘旋,打趣道:“怕不怕?” “还行,”江愉也看过去,那时过山车正在最高峰减速,她透过过山车看到了高高的摩天轮,这时晚霞已经把地平线也染红了,“我们一会儿去坐摩天轮吧,正好能看到落日。” “好。” 牧云行应得很快,恍惚间江愉以为她也是在透过过山车看摩天轮。 这一车人下来,队列又前进了很多,目测马上就到她们了,江愉发现对摩天轮的期待已经让过山车在她心里缩小成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点,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接吻,她从前不觉得这是一件至高浪漫的事。 “嘿,你们好。”就在这时,她们身后的男人叫了叫她们。 牧云行看了江愉一眼,礼貌的回头道:“你好。” 在她们后面排着的是两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头发只比寸头长一点,穿着简单的T恤,一副学生模样。 “你们也是自己来的?”白衣服的男生问。 都说“们”了还叫什么自己?江愉想了想,明白过来他们说的应该是没有跟旅游团。 牧云行点点头。 她其实有点担心这两个是西南交大的学生,感觉很多小概率事件真到了实际生活中也变的容易发生了。所以她稍微警惕一点,眼神示意了一下江愉。 江愉了然,男生后来还问些什么,就一直是她在交流。 牧云行听着江愉和男生的交谈,靠在栏杆上看远处的摩天轮,那巨物转的真慢—— 她从前没有这种感觉,摩天轮很慢,过山车带来的风很萧条,江愉离得这么近又这么远。 她不禁为自己感到有些哗然,又是一种新的对江愉的感觉,难道要改口说从现在才开始动心吗? 队列终于开始移动,江愉把手插进牧云行的口袋里,转过头来的最后最后一句话是:“那你们好好玩。” 男生说好,但其实男生说什么,在牧云行这里都不重要了。 她之前听说占有欲与爱情傍生,在此之前她是没有感觉到的,没想到在这么短短的几分钟里竟然露出马脚。江愉大概深谙占有欲为何物——她把手放进来的时候就像金丝雀自己回笼,然后乖巧的把自己锁上。 -- 第107页 牧云行笑了笑,在口袋里牵住她的手,江愉露出有些狡黠的笑容。 下一车很巧合的在她们身后断开,警戒线拉在男生面前,从他们的视角看过去,她们还是并肩走着,像两个没有交点的平行线。 “该要个联系方式的……”黑衣服懊恼道。 “跟你说话的那个吗?”白衣服摇摇头,“我喜欢一开始的那个——真高冷啊,一句话都不给说。” 黑衣服有些好笑的打了他一拳:“你还挑上了?” “聊聊总行吧。” 到了摩天轮下面她们才发现,这里竟然是独立项目。江愉不禁对资本家掠夺的本性生出一种“赞叹”来,这些人简直把薅羊毛三个字运用到极致了。 但坐肯定还是要坐的,江愉执意要去买票,牧云行犹豫了一会儿也就随她去了。她看着江愉跑去售票亭,结果没过一会儿又跑回来了。 “怎么了?”牧云行一前一后背着两个书包。 “我带学生证了,”江愉拉开她前面的书包,从小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学生证来,笑了笑说,“上面写学生证打八折。” “诶?”牧云行想了想问,“还有别的吗?教师资格证什么的?” “有——不会吧老师,你随身带着啊?” 牧云行极其熟练从背后的包里掏出教资证来:“行使正当权利——能省的地方为什么不省?” 江愉一脸学到了的表情,拿着两个证件又去了售票亭。 大概这里排队的人也不多,没一会儿江愉回来了,她递给牧云行票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道:“你们竟然半价,好神奇啊……” “半价?”这下牧云行也没想到,“这老板怕不是以前做老师吧。” 江愉耸耸肩:“真有可能。” “走吧?从哪过去?” 江愉把自己的包从牧云行身上卸下来,两个人跟着工作人员进去了。 她们大概算错了时间,或者说落日比江愉想的要快得多,到她们坐上摩天轮的时候,深蓝色已经逐渐代替紫红,包揽了整片天空。 江愉支着下巴说好可惜,她们的小格子慢慢升起来了,牧云行拍拍她的头:“不可惜。” 每一个时间都是刚刚好,早晨看日出,中午看骄阳,黄昏看晚霞,夜晚看灯火,上天让每个时间都变的多姿多彩,好像就是为了点亮我们的旅程。 山上的人家斑斑点点,和灯光一道出现在视野里。 南边是山,北边便是城市,越到高处越能感觉到这里是分界线一样的存在,她们缓慢地上升,广阔的灯海延伸到目光所不能及。 人只有在很偶然的一些时候里可以跳出自己生活的框架,远远的瞩目那些管理有序的“人的格子”。 江愉这下也感觉到了,夜晚的摩天轮,大概就浪漫在这里吧。 “老师。” 她叫了牧云行一声,迟迟没有下文。 “怎么了?” “这里好安静啊——我以前坐的摩天轮下面会放歌。” 现在不仅没有歌,什么也听不到,甚至有种时间静止的感觉。 “这样多好,”牧云行弯眉笑了笑,“如果我们坐到一边它会怎么样?” 牧云行很少主动提出什么,江愉心想我们都喝了假酒了。她不再看风景,转而和牧云行对视:“理论上不会,上面有铰链的。” “哦……”牧云行掂着下巴看她,饶有兴味的哦了一声,然后不说话了。 好吧,江愉很想告诉她这就是傲娇,□□裸的凝视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去就去嘛,不过我都主动那么多次了,这次应该记你耍赖。 她坐过去的时候,厢体确实有点微微的晃动,牧云行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往旁边移了移空出位置来。她们把两个背包放在对面,最高点就要到了。牧云行看着江愉,她的头发刚刚过肩—— 还是和江愉第一次见到她一样的长度,一侧的发尾因为重力垂下来。 万家灯火都变成模糊背影时,江愉心想一定要把这一幕记下来。 老师是什么样的呢?严厉还是温和?清冷还是充满少年感?冷淡还是热心?江愉说不上来,其实每个人都太难用几个形容词概括了,这样的对视里,她只剩下沉醉和庆幸。 “老师,你怎么会答应我了呢?” 牧云行挑了挑眉,她搞不懂小姑娘的脑回路,现在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的嘴角轻轻上扬:“再不行动,我们就要开始下降了。” 她的尾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挑逗,把江愉撩的找不着北。 小姑娘本身是计划着有所行动的,不过牧云行发现了,江愉就是个纸老虎。 “江愉,看着我。” 那是一次,在对视中进行的对视。 江愉只记得老师的指尖凉凉的,记得接吻就是要被掂着下巴,就是要看着对方的面容变得模糊、倾斜,然后轻轻阖上眼睛,世界就安静的只剩下彼此。 你好甜啊,你的舌头下面藏了薄荷糖,每一步都刚刚好,在最高点的时候尝到那颗糖。 接吻就是要伴随摩天轮的——这时候竟然已经生出这种感觉,江愉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去想这件事,只知道自己爱的是摩天轮的易碎感。 薄薄的圆形平面的最高点,脑海里炸开的烟花,微微晃动的舱体。若即若离的唇瓣——若有若无的老师的气息。所有的事情都易碎,荒野中的爱人,才让人觉得业火焚身。 -- 第108页 “糖呢?” 分开的时候,牧云行故意问她。 江愉伸出舌尖来舔了舔自己的上唇:“在我这儿——马上就化了,还给你?” 她整个人都红扑扑的,也许是游乐场灯光的缘故吧,总之给人一种乖乖的等待处置的感觉。牧云行禁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偷东西啊。”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好啊? 江愉浅浅的笑,牧云行撩的人心尖发麻。老师就是多面,在只给她看到的这一面里做出色的情人。 “老师,二十二岁,真的能等到吗?” 牧云行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然而她也不能斩钉截铁的给答案了。 “等不到再说。” “哦……” 摩天轮下降到一半了,城市渐渐淹没在前面的山影中。 “老师。” “嗯?” “生日快乐。” 第45章 光明磊落 服务生拿着红酒,又一次走进了她们的小隔间。 牧云行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她有事要说,所以专门选了这么一个有隔间的餐厅,以为隐秘性会好一点,结果服务生至少出现了六七次了,到这回她已经有点耐不住性子。 “你好,”她叫住那个小伙子,“我们的东西上完了对吧?” 小伙子毕恭毕敬的站在桌边,闻言点了点头:“是的。” 牧云行似乎长舒了一口气:“嗯好。” 小伙子离开了,谢乔慢条斯理的用叉子把牛肉送进嘴里,看着牧云行玩味道:“什么事这么正式?早跟你说了谈正经事还是来我家。” “这个还真不行,”牧云行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本来是下定决心要讲的,结果她这份勇气逐渐被打断的麻木了,“我哥回来了又是麻烦。” “呦?什么事还得避着他?” 其实谢乔早就猜到了,但还是把坦白的前戏做的很好,秘密的被带到哪里,然后秘密的耳语,再秘密的称奇。 牧云行不说话了,她给两个高脚杯都倒上酒,这会儿似乎还在思考怎么开口。 人还真是矛盾。 “行了说说吧,男朋友怎么样啊?” 牧云行握着酒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端酒:“先来一口。” 她迟迟不肯说,倒让谢乔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牧云行一贯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人,决定要说了就斩钉截铁,哪里像现在这样犹豫过? 谢乔抿了一口,隔着玻璃的弧形看到牧云行仰头一饮而尽。 “好家伙,”谢乔放下酒杯,“你要想这么喝来什么西餐厅,去喝白的啊。” “别说了,来这儿够后悔的了。” 谢乔笑笑不说话,牧云行请客,于她而言自然是在哪里都一样。 “嗯……我谈恋爱了——你知道吧。” 牧云行半天说出这么一句来,谢乔嫌弃道:“不是,你这得是谈了个什么人啊,这么支支吾吾的?” 牧云行看了她一会儿,隔着透明的眼镜,谢乔的目光里永远有一份审视。半响,她叹了口气:“她是个女孩儿——比我小七岁。” 长痛不如短痛,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总之应用在这里,把所有消息爆炸性的说出来。 她看见谢乔那不起波澜的审视似有动摇之意,这一刻竟有种释然。 坦然了,突然想到还有个爆炸性消息没说,她于是淡淡道:“对了,她是我学生。” 场面变得很诡异,谢乔的嘴里憋着一句“wo”,牧云行不知道她想说“what”还是“我艹”,但那就不是她该想的问题了。现在换了个人慌张,淡定转移到牧云行身上,她切了一块牛排,一口咬下去酱香和肉香在嘴里炸开,顿觉这家店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谢乔心情复杂的看着她,所以牧云行长不大是吗?这种事怎么做到这么坦然的? 她把不知道是什么的“wo”收了回来,感慨道:“这事儿确实不能给你哥知道……” 牧云行点点头:“对吧。” 对你个头啊! 谢乔简直都被她气笑了,但是很奇怪,如果牧云行是战战兢兢的说这些,她还能骂上两句——现在对方的淡定让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不是无药可救,应该是没什么大不了。 “你学校呢?你工作丢了怎么办?” “她现在不是我学生了。” 谢乔瘪了瘪嘴,仍然看着她,好似在说“你在说什么屁话”。 “啊呀,”牧云行又给自己倒上酒,“我会权衡好的,这点你放心。” 一些老生常谈之后,谢乔终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其实不算是不得不,她在牧云行说出口的那一刻就接受了—— 坦白来讲,牧云行一直以来都给她一种找不到合适的男人匹配的感觉,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知道算不算另辟蹊径—— 但是接受一件事客观来说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唇枪舌战更像是在走流程。 牧云行都回答的很好,这个流程过的很完美。 “你都不如不跟我说,”谢乔不知道为什么感到疲惫,蔫蔫道,“我肯定老想给你哥说。” “我去,这可不比以前啊,”牧云行严肃道,“这可不能说,我告诉你就是想好歹拉拢个你,以后稍微轻松点。” “嚯,以后?”听到这两个字时,谢乔甚至有些恍惚,“能从你嘴里听见这俩字儿可不容易啊。” -- 第109页 牧云行耸了耸肩:“目前还是高兴的,又不用避讳什么。” 谢乔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可她的表情没有半点赞同之意。 她只是低头搅拌沙拉,叉子插进水果,她觉得自己莫名变得冷静,或许人们在经历心情的大起大落之后都会如此吧。半响,她说:“亏我以前还觉得你心里有数……” 牧云行确实心里有数,只是只在某种程度上奏效,因而她从不敢说自己是个守规矩的人。 “还真挺吃惊的,”谢乔顿了顿,仿佛在赞同自己般重复道,“你这回真的吓到我了——学生诶。” 她这话在牧云行听来带了点责备的意思,牧云行迎上她的目光,诚恳道:“你没有被她用那种眼神看过,才会觉得我不可思议。” 你没有见过那样的一双眼,干净澄清到你觉得能配得上所有美好,从你的手里孵化出来,推着她往前走,她却转过身来说“老师,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那是一种让人忘记秩序的感觉,江愉是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 小狐狸。 “嗬,”谢乔移开了目光,“改天一定带我见见。” “改天吧。” 嘴上这么说,也光明磊落的和她碰杯,但是牧云行心里把这个“改天”推到了几年之后。说到底这是一件在家里不被允许的事,“不见光”的事情是不能让它人为变得平常的,江愉像个她完全包裹起来的秘密,尽可能屏蔽所有不支持的人。 这顿饭就算结束了,从牧云行起了动摇之心的那一刻就开始布置餐桌,终于在这时候圆满结束——至少于牧云行而言是圆满的,她等这一天也很久了。 大三的时候,江愉又参加了一次那个竞赛。 说起来可笑,大一壮志凌云的做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方案万无一失,后来落选了多少有些愤世嫉俗,现在回头看看简直赧然。 其实这和眼界、学识有很大的关系,这次再参赛,她还是和高鹤张尔东一起,然而三个人的知识储备都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做起来容易很多了。 竞赛结束的那天,江愉及其熟练的混进了牧云行的小区,怎么说也这么过了三年,她现在多少有点这方面的本事。 牧云行换了密码锁,在看着就上了年纪的木门上显得格外违和。江愉输了密码,开门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印象里牧云行今天没事才对,她因而有些疑惑,但还是乖巧的拎着电脑进了书房,顺便接了杯水。大三是一个比较奇妙的年级,这时候已经成了大学生中的“老菜皮”,再加上课少,所以很多学生都开始自己安排时间。 江愉打开电脑,继续着自己因竞赛暂停的实验。 她用模拟实验室一遍一遍的输入输出,现在就是这么枯燥的阶段,需要大量的实验数据。书桌上空出来的位置刚好放下她的电脑——这个家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它有一大一小两个女主人。 牧云行开门之后发现家里亮着灯,猜到江愉在书房里。她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喊了声:“江愉?” “哎!”江愉小跑出来,扒着门框看她,“回来了?” 牧云行看她一眼,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厨房:“我以为家里进贼了。” 江愉确实是没打招呼就来了,这件事说来牧云行都习以为常—— 不仅仅是习以为常,一定程度上这就是牧云行亲自惯出来的习惯。江愉帮她接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的时候故意撞出声音来。 或许是运动员的习惯吧,牧云行在哪儿都离不开水,在学校也总端着保温杯到处走,回家了更是要先来杯水。 她脱了大衣之后坐过来,自然而然的端起茶几上的杯子:“竞赛怎么样?” 江愉笑了笑,现在她已经不会拍着胸脯说绝对没问题了。 “还行,很顺利。” 江愉这两年的改变牧云行看在眼里,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孩子气的人,这两年的沉淀让她更显的少年老成了。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江愉永远是江愉,在牧云行面前总还是那年夏天的少年。 牧云行按开了电视:“待在书房来着?” “嗐,之前说的那个项目,还剩点数据要搞。” “嗯……结束了?” 江愉笑起来:“你回来就结束了。” 说话间就凑过去了,江愉黏黏糊糊的挂在牧云行身上,任由牧云行嗔她弄撒了水杯。 “我又见到有人表白你了——你可是我们表白墙的常客。” 说出来是吃醋的话,言语里却全是笑意,老师是很多人爱慕的对象,这种爱慕不拘泥于爱情。但是谁有知道呢?谁知道在这样的晚上老师拥她入怀?谁知道老师银色手链的含义?谁知道她尊为师长却金屋藏娇? 牧云行往后靠,倚在沙发上看她。 “都是小孩子……” “怎么不当我是小孩子?” “哇,”说到这里牧云行觉得是江愉在耍赖了,她拍拍旁边的沙发,“下去,乖小孩不坐大人腿上。” 江愉摇摇头,但是她想起点别的什么了:“你今天是不是满课来着?” 牧云行点点头,这下子江愉听话了,麻溜的自己坐在一边。 其实牧云行不累,至少身体上不累,最近的课也用不到她下水,就是上课这件事本身做多了会枯燥点,连带着声音也很沙哑些。 -- 第110页 “你累吗?”她反倒怜惜的摸摸江愉的头,“这两天见你都憔悴了。” “有吗?我舍友还说我气色好来着。” “气色?”牧云行好笑道,“你们都这么夸人的?” “她们搞怪……” 江愉是忍不住凑过去的,她知道牧云行累,所以干脆申请道:“我给你捏捏肩算了,最近练了一手好手艺。” 牧云行也不推辞,把腿盘上来背对着她坐好:“最近练得?谁教的?” “高鹤,我们竞赛队里那个学经管的。” “嘶——”牧云行疼的拧了拧身子,“就是那个高个子?他有个一米九吧。” “快了。” 江愉的手法确实很专业,动作都按照穴位走。 这么一套下来牧云行竟有些吃不消,她一开始还能聊上几句,到后来只顾着忍痛了,根本说不上话。 “老师,你是不是颈椎不太行?” “可能?”牧云行的身体确实不如从前,当然这里说的从前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人们总是会把自己和最辉煌的时候作比较,这是难免的事。 “工作时间长了就起来走走……”江愉说到最后有些心虚。 “你还说我?” “共勉,共勉。” 牧云行的手机这时候响铃了,江愉从茶几上够过来给她。 “这么晚了还有电话?” 牧云行拿来一看,手机屏幕上写着“广告营销”,她没犹豫就挂断了:“广告。” “对了老师,你晚上去哪儿了?” 江愉到家的时候是九点,她又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数据,所以牧云行回来的时候可算不上早了。 “去你们林教练家了,那不是……”牧云行指了指厨房,“拎回来的藕盒。” “林教练做的?” 牧云行切了一声:“你太高看他了——他老婆做的。” 江愉点点头,意味深长道:“你们不愧是兄妹。” “哦?” “共同点啊。” 牧云行一头雾水:“什么?” “都有一个会做藕盒的老婆。” 第46章 诱饵 江愉刚从实验室出来,手机正好震动起来。 她冲旁边走过的师兄挥了挥手,便独自去角落里接起了电话。 “在哪?” 打电话时,牧云行的声音总带着公事公办的感觉,这么长时间了没变过。 江愉有时候还真的会恍惚一下,回忆自己是不是做什么错事了。 “刚出实验室,”江愉说话间倒是很开心,“我们今天进度巨快,我估计再有个两星期吧项目就能结束。” “哦?”牧云行也跟着高兴起来,她拿勺子慢慢搅动杯子里的蜂蜜水,话题被带了过去,“你们导师说的?” “师兄说的,嗐,中间可复杂了,但是有把握通过。” “慢慢来,也不要因为这个就懈怠了。” 如今江愉面临本科毕业,已经有个声望很高导师看中了她,直接拉她进了一个项目,如果顺利通过的话,江愉研究生期间跟着他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是越顺利的时候越不能急躁,这一点即使牧云行不说,其实江愉也清楚。 “放心——本来想说什么来着?” 牧云行这才发现自己跑题了,她回神道:“啊,我之前的教练,他女儿要来参加学校的综招,我一想你不就是走的综招吗,你要是有时间跟她说两句?” 江愉点点头:“必须有时间啊,我一个下午都没事儿——你要带她逛逛南安吗?” 这件事算不上严肃,江愉干脆没再在角落里待着,拿上自己的东西走进了楼梯间。 “嗯——她确实是自己来的,但是考试之前不用复习复习吗?” 综招的事牧云行还真不了解,只听教练说女儿要来,便没什么犹豫的答应帮忙照看一下。教练对她有恩,这种事于情于理都应该尽心尽力。 “你信我,真没什么好复习的,考试之前连大纲都不给,让小姑娘复习什么?” 牧云行闻言不禁笑起来,“小姑娘”三个字从江愉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违和。 她打趣道:“还挺懂?” 没办法,这件事于她而言也不算严肃,聊起天来就是喜欢跟江愉开玩笑。 江愉臭屁道:“你要问喽,我不懂怎么办?” “行了行了,”牧云行喝水差点呛到,“看看她怎么想的吧,要是本来就不打算复习我就带她逛逛。” “我也去!” 江愉最近泡在实验室里快憋疯了,眼瞅着这个可以放松的好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你有时间?” “虽然最近真有点忙,但我好歹都大四了好吧,”江愉扫了辆单车,往体育中心骑去,“大四就应该是清闲的,我们又不用考研。” “好,那看她吧。” “老师,我不值得你陪着逛逛吗?” 牧云行早已习惯了江愉这幅样子,心想她这又是发的什么疯,嫌弃归嫌弃,她还是问道:“想去哪?” “爬山怎么样?水族馆?博物馆?我知道了,我们去动物园……” “停,”牧云行及时叫停了她,“合着你还没想好要去哪?” “老师,我们真的很久没一起出过门了。” 牧云行愣了愣,水已经喝完了,她把杯子放在桌面上:“考虑一下——你先过来吧。” -- 第111页 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起来了,下一秒,江愉探出头来。 “拜拜。” 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声音的主人已经出现在了牧云行的视野中。 江愉来的很快,几乎是一下实验就飞速前来,很久以来她一直如此,总是毫不掩饰自己想飞奔向老师的心。 “快不快?”江愉还像个小孩,她把实验服和护目镜放进柜子里,有些得意的说,“没想到这么快吧。” 牧云行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差个几分钟在她眼里都没什么的,但小姑娘总是莫名的追求这种“记录”。她看着江愉轻车熟路的放好东西,环着手倚在了靠背上。 “再半个小时,去接人了。” “车站?” “宾馆,小孩还挺独立的,自己先住进宾馆了,”牧云行感慨道,“我要早知道肯定接她去了……” “没事儿,现在的小孩儿都很独立了,”江愉坐在她对面,“我当时也是自己来着,这有什么的。” “唔,你也自己来的?”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牧云行笑了笑:“没,第一眼见你还以为你很娇贵呢。” 这是牧云行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来,江愉大叫冤枉。 牧云行的表情似有些抱歉:“你白的跟瓷娃娃一样,还那么瘦——对了,你还总发红,要不是看你游那么好,我以为你身体不好呢。” 这种事难以避免,虽说是老师吧,但还是很难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主观的给人们打上标签。只不过牧云行可能擅长把那些暂时抹去——所谓一视同仁其实就是这样,无视学生之间的差距。 “以貌取人啊,”江愉一副受气了的样子,“我为什么发红你还不知道吗……” 牧云行耸耸肩:“现在知道了。” “不过我以为我只是脸红。” “不不不,你红的很均匀,”牧云行回忆了回忆,然后点头道,“而且吓人。” “老师,我现在看到你还会脸红,非要说也确实算病了。” “哦?”牧云行顿时感觉有些好笑,“感觉我很久没见过了。” 江愉竖起食指,平静道:“上次那个宾馆,你进去洗澡的时候——” “停。”牧云行扶额,即使知道这是江愉故意说出来让她难堪,也不得不顺了她的心意。 江愉收了要说的话,嘴边憋着一抹笑。 “我建议你说话小心点,别一会儿见了人家也刹不住车。” 不止是这些用来揶揄对方的玩笑话,江愉的荤话说的也是一套一套的。从来没实战过罢了,牧云行只觉得她是个理论上的巨人。 “放心,带坏小朋友的事我可不做。” “……” 牧云行没理她,侧头看了看时间:“现在走吧,一会儿别再堵车。” “好。” 她们拿起东西来就准备走,牧云行从上衣口袋里取出车钥匙来,江愉凑过来说:“我开吧。” 牧云行一把藏起来车钥匙:“我当司机,你们好聊聊天。” “哦……” 牧云行对这位小朋友可谓是相当上心,江愉差不多也感觉到了,这位教练应该对牧云行而言意义非凡。 她默默跟在后面下楼,绞尽脑汁的回忆自己当时的考试,想着能多说点就多说点。 “老师,她考什么专业?” “工程力学——你们都是一个大类的吧。” “确实,”江愉想了想,她还真认识一个工程力学的同学,“正好,我问问那个专业的朋友,看看有什么要交代的。” 牧云行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转回去了。 江愉捕捉到了这一眼里的东西,她猜到老师是想说谢谢,她哪里肯错过这个。 “想说什么?” “你猜。”牧云行这回不回头了,自顾自往下走。 “说嘛。” “猜喽。” 无聊的问答,一直进行到坐进车里。 陈若安在宾馆大厅里坐着,腰板挺得很直。 她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夏装,右耳戴着一只蓝牙耳机,里面正放着英语听力。 也就是这时候,牧云行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安,你在宾馆吗?” 牧云行的语气称得上温和,旁边的江愉满脸醋意,牧云行察觉到了什么,但只是笑着把她的脸别了回去。 “嗯,我在大厅了。”陈若安拿起背包来,快步出了大厅。 “那出来吧,我在门口,”牧云行看了看,周围没有她这个牌子的车了,“黑色的帕萨特。” “好……我已经看见了。” 江愉听见电话的内容,闻言张望四周,很快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快步朝她们走过来的姑娘,那人离得很远,但江愉冥冥中感觉就是她。 “不是我说,”江愉感叹到,“她一看就是个卷王。” 牧云行挑了挑眉:“还说我以貌取人?” “哇,”江愉回过头来,牧云行刚才也在往这边凑,两个人的距离突然拉近,“夸奖不咋说,倒是很记仇。” 牧云行垂眸看着她,也确实,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估计陈若安还得走上十来秒,低头轻轻在江愉唇瓣上啄了一下,又飞快的离开了。 “这下安静了?” -- 第112页 话音刚落,陈若安就出现在了车窗外。 她站在那里看着车里的两人,打招呼的动作顿在空中,似乎在思考谁才是父亲口中的“姐姐”。 “小安吧,”牧云行彼时已经坐直了身子,拉了拉驾驶座的安全带说,“先上车。” 江愉整个人脸爆红,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师能在这么个时间间隙里送一个吻上来。 而且她是怎么现在这么淡定的啊喂! 还没缓过来,牧云行已经在拍她了:“去后面坐。” 短短四个字里,藏着只有江愉能听出来的笑意。 牧云行就是揶揄她,在她每个气焰嚣张其实一碰就软的时候,总能收获牧云行这样的笑容。 今天稍微隐藏些,大概是因为小朋友在场吧。 “坐后面?” 江愉还没缓过来,但是一个眼神沟通大概就明白了。 “啊好,”她飞快的解了安全带下车,然后坐到了陈若安旁边。好家伙,本来自己计划的“闪亮登场”,被老师这么一搅倒显得有些莫名的狼狈。 “小安啊,她是四年前走的综招……” 牧云行留了气口,大概就是想让江愉进入话题方便一点,江愉了然,认真道:“嗯……我叫江愉。” “姐姐好,我叫陈若安。” 陈若安真像江愉所说,长了一副学霸样,一言一行都板板正正的,好像拿尺子一笔一划画出来的正方形。 “大概什么时候考啊?我记得我们当时是先考的体育。” “后天,上午考体育,下午面试和笔试。” “安排这么紧?”江愉从后视镜里看向牧云行,“我们当时考了三天呢。” 牧云行点点头,算是回复她。 “好像是因为疫情——我是外省的。” 从这里开始,她们的话题逐渐打开了。 江愉发现面前的人谈吐也不俗,而且并不刻意的炫耀什么,聊起天来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她不禁感慨现在真是一代比一代教育的好,两个人颇有些“同龄人”的感觉,最后甚至都聊到了书籍上。 本来两人也没计划着现在就聊学习和考试,第一次吃饭当然以轻松为主。 牧云行带她们去了一家当地很出名的餐厅,南安是面食之都,这家餐厅则是把各种菜式做到了极致。 这里天天座无虚席,别说是陈若安,就连江愉也难得来一回。 三个人点了不少东西,因为某些原因,她们饭量都算不上小。 差不多吃完了,陈若安去洗手间的空里,江愉可谓是如鱼得水。 她绕过桌角,如愿以偿的凑到了牧云行身边。 “喂喂,”牧云行好笑道,“现原形了?” “我算是见识了,她真是你的贵宾啊。” 话里浓浓的醋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熬了。牧云行把筷子放下,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吃醋了?” 江愉不说话,她其实还好,但就是不想错过这个可以吃醋的机会。 “难得啊,”谁知牧云行只是笑了笑。 “老师,你要给我报酬的。” 牧云行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看,再开口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我以为解决了。” 她应该是指的车上的那一个吻,江愉想说自己是犬科动物来着。 食髓知味,怎么能浅尝辄止? “别打发我嘛……” 江愉好像只有这一招似的,穷途末路的时候就来撒娇这一套,牧云行不知道自己还要几年才能建立起关于这件事的免疫力,至少现在还没有。 “听话,”她扶着江愉的肩让她坐回去,“回家再说。” 江愉的嘴角带上笑意,计谋得逞。 计谋从来都得逞,但还是百试不爽。 这种事向来如此,放出诱饵的人知道一定会成功,反过来也成立,上钩的人早就知道这是诱饵。 第47章 情之所起 趁着这个下午的时间,牧云行计划带陈若安去逛逛凤蓉园。 这里是某一代皇帝为了一个宠妃专门建成,它的华丽和精致历史闻名,如果说有什么地方能彰显南安特有的历史,同时又不乏观赏价值,凤蓉园绝对数一数二。 然而陈若安试探着拒绝了。 牧云行大概猜到原因,这都无所谓的,本来照顾她就是要顺着她的心意,去不去都没什么。 车一路开向宾馆,牧云行看向后视镜里的小安:“下午有安排吗?” “嗯,”陈若安点了点头,“我打算把英语听力好好听听,临考试前磨磨耳朵。” 江愉默默的听着她们的交流,不置可否。 就算她觉得不怎么用复习,毕竟每个人学习方法不同,这件事没什么好评价的。 “这样啊——”牧云行顿了好一会儿,再开口转移了话题,“对了小安,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来游泳馆吗?那时候咱们还见过不少次。” 牧云行的言语里带着点唠家常的感觉,陈若安敛了敛下巴,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记得了……” “诶?那时候你多大来着?” “二年级。” 江愉突然生出一些对陈若安的羡慕,这姑娘可是见过少年时期的老师啊,竟然不记得了——换她来一定不舍得忘。 “主要是……”陈若安似有些想要找补的心,她回忆片刻道,“你们当时都穿的一样,我一张脸都没记住。” -- 第113页 “哈哈哈也对,”牧云行笑起来。 “对了,”陈若安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她转向江愉问道,“姐姐,综招的保研方案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下不来书面报告?” “嗯……”这个问题还真的难倒了江愉,其实综招的政策一直在改变,她们当初那一届就一直在和教务处斗智斗勇,这一届具体什么样她还真不知道。 “政策我还真不太清楚……我今年是专业前百分之八十保研,但是我申请的实验室通过我了,所以理论上来说我保研就和成绩无关了,这个项目能过就行。” “Wow!”陈若安瞬间变得肃然起敬,“你才本科就进实验室了?好厉害啊。” “没有没有,”江愉赶忙摆手,拿出那套别人夸奖她时一贯的话术,“我就是跟着学长混,也不起什么核心作用,小组不嫌弃我就是了。” 牧云行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江愉,小姑娘这幅样子她算是见多了,总是谦虚的把功劳往别人身上推。 江愉这番话并没有降低陈若安心里对她的敬佩,后者仍然一副之前的表情看着她:“那也很厉害了,我也想进实验室。” 江愉爽朗的笑了笑:“好好努力,我们专业有人大一就被捞走了。” “哇……” 到现在为止,陈若安给牧云行的印象就是典型的“科研人”,她所谈论的和感兴趣的事几乎都是学校的科研环境一类,聊起来也是无比认真。把她送回宾馆之后,江愉又从后座换到副驾驶上坐着。 牧云行看着她系安全带,缓缓道:“是不是你们专业更多的还是小安这样的?” “诶?”江愉愣了愣,旋即懂了她的意思,笑着说,“还好,不过她真的好认真啊,我看她有点我们学院那些大佬身上的感觉。” 牧云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拉下手刹,转动方向盘开上了路。 “老师,你是打算亲自带她去考核吗?” 牧云行好笑道:“什么亲自?说的好像我还有几个下属一样。” “会不会……” 本校老师带人考核,会不会遭人非议?江愉没说清楚,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措辞,牧云行了然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大概带她进校办个手续,考核什么的让她自己去。” “要不我带她去吧,这两天也没什么可忙的。” 牧云行侧头看了她一眼:“不忙?” 江愉能有这份心于她而言是很感动的,但是她不希望江愉因此耽搁了自己的事。 “真的,这两天做数据导出,本来也是一个学妹的事。” 牧云行不说话了,好像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一直到开上高架桥,她终于重新说起这件事:“你能带她考最好……” 她继续说:“不是因为你总是帮我忙、但是我无以回报,我才会做这件事的。 就只是因为喜欢你,老师,喜欢你所以把你的事看的很重要,想要竭尽全力的办好。” 牧云行的食指点了点方向盘,她确实想过江愉做这些是为了“报答”,但是眼下小姑娘的真诚让她完全没了这种想法。 “好,我以后就了解你的想法了。”她也很认真。 “虽然吧……”到这里话题就算接近尾声了,江愉顿住的时候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虽然我确实对‘接受恩惠就要报答’计较的很清楚,但是你可是我女朋友啊。” 这是江愉为数不多的用“我女朋友”来称呼牧云行,牧云行不禁觉得有些恍惚:“大白天听你说这个还挺违和。” “有吗?” 江愉脸红了,索性别过去看窗外,她想起来的是被子里的荤话,衣服都快解完的时候牧云行毅然决然的叫停,那时候会用到这些手段。 “你可是我女朋友诶。” “我们在一起很久了诶。” “和女朋友一起洗澡天经地义。” 诸如此类,但是没怎么见效过。不曾想在大白天的见效了,两个人都有点脸红,只是都别开头,没看见对方同样的局促。 “老师,”再开口时,江愉又回到了原来的称呼,“我们这是去哪啊?” 高架桥上车水马龙,外面时而有高楼闪过,但高楼也慢慢变得稀疏。 江愉总是这样,因为过于相信牧云行,或者过于沉迷于和牧云行待在一起的感觉,往往上了她的车却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我像坐黑车一样。”江愉笑着调侃道。 “黑车?”牧云行挑了挑眉,“黑车可不免费带你去凤蓉园。” “凤蓉园?我们去?” “不然呢?票都买好了。” 本来是浪费三张票,她们俩来的话,就只需要浪费一张票了。 牧云行本来想这么说,不过还是作罢了,和江愉一起出来玩这件事,花多少钱都不算浪费,一定会物超所值的。 喜欢江愉什么呢?这是几年来谢乔问过最多的话,也是牧云行总在问自己的话。 从前恋爱的时候总能胸有成竹的把对方的优点罗列出来,然后昂着头说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地方,到了江愉这里却失灵了。 她把江愉的优点说出来,却发现这些都很表面——好像仅仅是江愉的朋友或者师妹也能说出来,也能感知到。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她能想到的也一定有两个人的东西才对。 -- 第114页 “她是个很细心的人。” 没想到最后总结成这样,说给谢乔。 “哈?就这?” 谢乔恐怕要说你哥也很细心,或者李寻也是,她大概觉得细心是旁支,不能成为主干。 不是的,牧云行当时摇摇头,我们说的绝不是同一件事。 她会把你的生活装进她的生活里,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从不小题大做,你就觉得她像上天的礼物,带着掩盖不去的朝气,每一步都走的那么标准,那么好看; 有点大事儿的时候你又觉得她不像个小孩,她跟你分享她的心路历程,里面不会有任何一环让你缺席; 她会在日常生活的缝隙里塞进惊喜,突然出现,回家突然发现一桌子菜,或者突然掏出一幅画或者一首诗来; 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有时候是幼稚的小孩,有时候是成熟的情人,就算她变成犬科动物也要一直摇着尾巴,她喜欢告诉我她喜欢我;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你想说什么,半句话她就知道你的下文; 她悄悄地把自己的东西也放进你心里,说她的实验,说她的论文,又怕太枯燥专程给你夹杂很多好玩的故事…… 太多了,说起来实在太多了。对江愉的喜欢是画不出树状图的,只能像捞面条一样,在混混沌沌的烟里捞,然后一直说个不停。 “牧云行,我算是发现了,”谢乔被她的这一套说辞搞得一愣一愣的,“你原来是要这样的人,你说真有男人能做到这些吗?” “不知道——现在知道我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谢乔点了点头:“你哥是没这份心——也不是,他就是想不到,单纯的没往那方面想。” 牧云行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我算是知道你怎么越活越年轻了,”谢乔颇有些打趣的意味,“跟年轻人相处就是好啊。” “……”牧云行颇有些无语的看着她。 “哈哈哈开玩笑,”谢乔叼着吸管说,“我还真没想到你们能维持到现在,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你们就这么下去也不错。” “走一步看一步吧。” 外人的评价总是多样的,有人说要坍塌,又有人说能像比萨斜塔一样维持,牧云行不把这些听进心里,大概就是因其多变性。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的,别人怎么想,统统都随他们去。 又是一个只有她们俩的晚上,江愉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牧云行不知道在阳台正做什么。 她听见小姑娘故意放轻的脚步声不禁笑了笑,有时候还真是希望自己没有这么敏锐的听力。 “洗完了?” “啊!”这下子倒是江愉被吓了一跳,她站定了,有些懊恼。 “这里没拉窗帘,”牧云行走过来,颇有些好笑的揽着她往外走,“你穿成这样就过来?” 江愉笑着仰头看她:“这不是想看看你在干什么吗。” “不是想吓我?” “顺便——反正又被你听到了。” 刚走进卧室,江愉却赖着不动了。牧云行快她半步,察觉到什么之后也停下来,她不知道这次江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过头来的时候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她发现江愉的眼神里多少有些幽怨,“怎么这个眼神?” “老师,你白天说好的……” 说好什么?牧云行这一下还真有点想不起来,她脑海里很快翻动两人白天的轨迹,最终把场景锁定在中午吃饭的时候。 想起来了,给报酬是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牧云行顿了顿,似乎真的在搜寻某个词汇,半响,她一字一顿道,“锱铢必较?” 江愉才不管她这些,快步迎上去,直接不由分说的环上她的颈。 踮脚的时候浴巾滑落,牧云行闭上双眼之前笑了笑,解开自己的袍子把江愉环进来了。 因而接吻变成及其暴露的事,也对人有很大的挑战。 一模一样的沐浴露香味在两具身体之间碰撞,化学反应一样变得暧昧浓稠。 她们身上都滑滑的,江愉喜欢这种感觉,不是玉器一样的光滑,而是磨砂感——让人觉得肌肤接触是一个颗粒分明的过程。 江愉送上来的怀抱总是毫无保留,这次也是一样,或者说这次更为剧烈。呼吸声拥挤的间隙里,江愉像只小猫轻附在牧云行的胸前。 亲吻像湿哒哒的鼻尖,走到锁骨的尾巴。 牧云行有种进了暖气室的感觉,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发烫还是怀里的江愉在传热了。 她不敢低头,也说不出叫停的话。 江愉的声音闷闷的,里面揉着只有在牧云行面前出现的破碎感。 “老师,你怎么能忍住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朋友,我个问题,如果某天要写jj不让的情节了,该怎么办? 第48章 雨夜 “老师,你怎么能忍住呢?” 牧云行不说话,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卧室里,充满了陌生而隐晦的气息。 江愉的手搭在她的腰间,手腕小心的扣着她,在狭小的空间里吐露着欲拒还迎的心思。 这次不是什么小心机了,她很熟悉江愉,身子都软下来的时候就没有思考的余地。 她怎么能忍住呢? 是啊。 牧云行把自己的袍子解下来,裹在江愉身上,她里面穿着一件黑色吊带,还算不上暴露。 -- 第115页 有那么一瞬间江愉感觉身边凉飕飕的,却又很快被圈了起来。牧云行把她拦腰抱起,走了两步放在床头柜上。 抱江愉还是太容易了,甚至直起身子来的那一瞬间笑出了声。 有点嘲笑的意味——江愉以前信誓旦旦的说要睡了她,现在这幅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反过来。 这件事太具有暗示性,江愉露在袍子外面的皮肤都红扑扑的,老师支着手臂迎过来,她羞的往衣服里钻。 这下牧云行少见的觉得她娇羞,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尖:“哦?这会儿怎么知道害羞了?” 她若即若离的凑在江愉面前,睡衣刚好露出锁骨的边缘,那些最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 锁骨、颈线还有肩膀,光影在上面交错,江愉就要变成最深的那片阴影,毫无办法的掉进牧云行的深谷中。 江愉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她还没真枪实弹到这种程度,现在徒有一颗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的心,却动也动不了。 “老师,我……” 她对牧云行有过度的应激性,她是最易捕的那种野兔。 “想说什么?” 想说你真是深藏不露,一秒切换到捕手的位置。想说我从没听过你这样的声音,像木偶戏的吊线——我是你的木偶。 牧云行还挑了挑眉,似乎打定心思要把以前小姑娘的伎俩还回来。 她故意往前凑,垂下头的时候背后的蝴蝶骨凸出来又缩进去,她们的鼻尖对着鼻尖,静了那么一会儿,好像在等海水涨潮。 牧云行用气声笑了笑,也就是这时江愉终于舍得出来,她轻轻仰头,鼻尖错开的那一瞬间,开启了一个终于不再是浅尝辄止的吻。 牧云行似有些惊讶,她大概没想到江愉还能顶着这张已经发烫的脸做些什么。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在这场推拉中重新占据了主导地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见了外面的雨声。 江愉往前移了移,她在接吻的间隙不得不想办法控制住自己,于是去想屋外的雨,是雨还是普通的水滴? 不知道,因为还是不受控制的攀上了老师的肩膀。 牧云行的蝴蝶骨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刻,刚刚好成为江愉坠落中浅浅的寄托。 她的手指嵌进牧云行的后背,那时牧云行正握着她的腰肢,这是一件推杯换盏的事,和觥筹交错之间的心思一样,从耳后开始一路走下去,我先把腰间变成沙漠,细沙在指尖滑落的时候,你就只好站在我背后的堤坝上,欣赏自己的决堤。 江愉险些掉下来,牧云行尽了一个女主人的全部职责,托着她让她重新坐上去。 现在的江愉有种凌乱感,因为吃不消奔涌的火焰而显得有些狼狈。 牧云行满眼宠溺的帮她把头发掖到耳后,这点动作也能搅乱江愉的心绪,只因为明确的感觉到指尖在耳边划过的感觉。 凌乱消散之后破碎感就露出来,破碎感是和江愉傍生的。 牧云行掂着她的下巴,她喜欢看江愉微微仰头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喘出声来。 吻印在江愉的眼角,有种盖章的感觉。 “知道为什么把你抱到这儿吗?” 还是那种声音,江愉想如果声音有颜色的话,老师最会用那种暧昧的暖黄,好像最后一抹夕阳拂过海面。 安静的海面,所以这回听得清楚一点——听清楚老师问什么,也听清楚外面就是雨声。 很喧嚣,但是卧室就像海底的温房。 江愉摇摇头,是因为喜欢这里的高度差吗?她问不出来,但是以牧云行的闷骚程度也不是不可能。 牧云行的话落在她耳边,轻轻地好像没来过一样。 “关灯。” 那一瞬间江愉颇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她背后就是开关,她想伸手关灯的时候,老师细长的手臂已经伸过去了。 绕过她,或者环着她,总之下一秒跌入黑暗,甚至有些适应不了,不变的还是雨声。 “自己到床上去,还是我抱你?” 黑暗似乎会让人变得大胆,趁视觉还没有完全恢复,江愉小声道:“就在这里不行吗……” 这下牧云行深觉自己又碰到了不知道什么开关,那个小流氓又暂时性的回来了。 她点头说当然行,那种坦然的感觉就好像学生问她能不能改天来补课。她在江愉荡在空中的两条腿之间前倾,问道:“能看见我吗?” 江愉蹭蹭她:“模模糊糊。” 牧云行拾起她的手腕,找到自己项链的卡口:“解下来。” 银质的项链要比皮肤凉的多,触碰到的一瞬间,江愉以为有雨滴滴在指尖。 老师真的会差人办事,这么近的距离什么也做不了,或者说刚要做些什么就有任务在身。 一种奇妙的平衡,要在老师的气息里寻找不着旖旎的部分,要坚定的直视前方任由老师的脖颈变成虚影。 牧云行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不看她,总之微微仰头,露出最柔软、也是最容易勾起猫科动物攻击性的部位。 “解不开……” 她真的解不开,那些小巧的零件放在平时倒是容易,这会儿好像手指不听使唤似的。 牧云行一点也不意外,她嘴边挂着笑意,撩起江愉身上袍子的一角伸手进去。 脊背是一道凹凸不平的路,通向黑色的布,牧云行的手指像在摸一件艺术品,然而轻轻几下就解开那层布料。 -- 第116页 她的另一只手还扶着床头柜,似乎在炫耀自己单手的本事。 江愉的胸前猛地一松,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先一步起了反应。 浪花在崖壁上翻腾,找港湾,所以一股脑钻进牧云行的怀里,以一种耍赖的形式叫停了她的动作。 牧云行被逗笑了,轻轻挠挠她的后颈,问她怎么了。 “你也太熟练了,”江愉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幽怨,“我自己都解不了这么快。” “怪我喽?” “你的项链好难摘……” “怪项链喽?” 江愉不说话了,她蹭了蹭牧云行的肩膀,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些凉意了,老师的肩膀变得凉丝丝的。 “老师,你冷不冷啊?” 牧云行伸手帮她拢了拢袍子:“你冷吗?” 江愉摇摇头,她这会儿其实想说要不上床吧,但是碍于面子说不出来,总有种是自己认怂的感觉。 牧云行似乎能明白她的心思,她把江愉面对面抱起来,又低头给了一个轻吻。 “听话,”她的轮廓这会儿已经变得清晰了,甚至眼睛里的爱意和撩人也露出来,“上床教你摘项链。” 江愉勾着她的脖子,思考片刻道:“只教这个?” 牧云行很不想破坏氛围,但开玩笑的话几乎是下意识说出来:“怎么,你想在床上学游泳?” 很有趣,玩笑话因为重温师生的日子而变了味道。我想在你的身体里遨游,这个可以教吗? 牧云行把她放在床上,于是屋里也开始下雨了。 江愉不知道这算不算感情的飞跃,她能回忆起来的其实不多——和她想要回忆的相比。 想记住那晚的所有声音,踏上所有新的地方的触感,想记住老师说的每句话,每一次挑逗,每一次不由分说的开始。 但事实证明人的思想是会被悸动填满的,就没有什么储存空间可言,只能记住快感、不眠不休,还有那晚的雨声。 牧云行的一些属性似乎暴露无遗了,从那之后,江愉再有什么荤话往外说,就要承担下一秒被按在身下的后果。 “你以前也这样吗?” 江愉又一次被吃干抹净之后,终于问了出来。 牧云行那时正把热毛巾拿来,她想了想回答道:“你指什么?” “你以前交男朋友的时候……” 牧云行喜欢逗她,从前觉得逗江愉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此情此景下更是这么觉得。她故意说:“交男朋友的时候,怎么了?” “你肯定懂——”江愉在心里大喊救命,她真受不了老师这幅准备看她反应的样子,哪有人被喜欢的人盯着看还能不慌乱的? “好好好不逗你,”牧云行干脆饶了她,“你都不好意思问,让我怎么好意思回答?” 以前是什么样呢?牧云行说不上来,更多的是不知道从什么层面来说。 如果说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只是从没有过现在这种真切的感觉到爱意。 好像动作片变成爱情片一样,只有在女人的温柔乡里才能出现的感觉,把不可说的事变成极致的浪漫,而非欲望的满足。 “老师,”江愉的声音黏糊糊的,不管平时在实验室是什么雷厉风行的样子,在牧云行的卧室里总是变了样子,“我好喜欢你。” 牧云行笑起来:“怎么了这是?” “你能说‘我爱你’吗?” “这么肉麻?你试试自己说不说的出来。” 江愉瘪着小嘴想了想:“有吗?” 牧云行有些心虚,其实她就是有点说不出口,也确实不会表达爱意。 傲娇或者闷骚都没说错,她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会付诸很多行动,但是要说什么实在太难。 幸好江愉放过了她,自己喃喃道:“确实有点……” 牧云行把旁边的衣服拿起来,哄着她穿上:“快,一会儿感冒了。” “就这么睡不行吗?” “不行。” 牧云行也不说原因,她少见的不说原因就拒绝,倒是勾起江愉的好奇心。 她不问为什么,她直接问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你怕你半夜惹火,是不是是不是?” “……”牧云行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下江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趁牧云行不注意,一个鱼跃钻进被子里,露出一双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 “好啊你,”牧云行颇有些好笑的移过来坐在她旁边,“跟我耍小心思?” 江愉扎紧被子的口,似乎已经准备好了严防死守。 牧云行一副要挠她痒痒肉的样子:“再问一遍,穿不穿?” “进来嘛老师,明天还有课,”江愉伸出手来摇了摇牧云行的手臂,“睡觉。” 标准套路,打不过就撒娇,牧云行拍开她的手,舔了舔上嘴唇说:“你不穿衣服睡觉,明天更起不来。” 言语中似乎默认了之前江愉的猜测,小姑娘得逞一样笑着:“我之前还觉得你好能忍……” “行,”牧云行掀了被子躺下,“睡就睡。” 江愉这下子高兴了,她刚要转过身来环住牧云行,就被强行转了回去。牧云行淡淡道:“睡觉,我明天还上课呢。” “喔。” 江愉这下确实听话了,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窝进牧云行怀里。牧云行任由她的动作,然后伸手把她环住了。 -- 第117页 可能是因为累吧,江愉的意识很快变得朦胧,她不知为何又想起很久之前的雨夜,还有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她听见牧云行在她的耳边小声说: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评论! 第49章 水不映月 和将要发生的事一样,那天的天气和心情都有点格外的好。 周六,并不聒噪的夏天,像是一勺老蜜无声的落进蜜里,这样的中午很难叫人不赖在床里。 江愉也确实这么做了,毕竟最近的日子算得上清闲。 她一路安安稳稳的考到博士,她走的核反应堆方向,每天就是实验室、研究馆,因为当了助教,最多承担一些改作业改考卷之类的事。 不过她这么一来可是生生打乱了牧云行的生物钟,自己睡懒觉不说,整个人赖在牧云行身上也不让人家起床。 在估摸着对方就要把她踢下去之前,江愉睁开眼,露出带着些试探又不乏调皮的眼神。 “呦?”牧云行当然察觉到她的目光,她只是揶揄道,“我都准备叫你吃晚餐了。” 江愉似乎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然后又往牧云行的毯子里钻了钻—— 原先是一人一张毯子的,只是某人总喜欢睡到一半强占别人的地方,干脆直接拿一张毯子来用。 “也不多久嘛,就睡了一个小时。”江愉为自己辩解道。 “你一点上的床,现在四点多了。” 往下缩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说到这句话时,江愉已经到了轻轻抬头就能吻到牧云行锁骨的位置,再仰头就是颈窝。 她勾起一抹笑来,只让气息传过去:“前两个小时又不是在睡觉……” 前两个小时用来干什么了?江愉不说,牧云行自己颇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 全文去wb搜“youke伯符”,私信给我发“水不映月” 无奈之举,还望体谅 ………………… 总之结果就是这样,沉沉的睡过去,直到四点多才醒过来。 江愉依偎在她怀里,老师身上总是有淡淡的香味,这件事在她当初被披上浴巾的时候就发觉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老师的喜欢同时源于味道。 虽然现在知道是沐浴露的味道了,虽然她也已经带上了同样的味道,但牧云行似乎已经被“腌入味”了一样,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再有……三个月,”江愉忽然说,“我就熬出头了。” 牧云行不置可否,心想江愉这可不算熬,她每天泡在实验室的时候那种开心是装不出来的。 “我给咱学校提交申请了,我论文一过基本就能入职,”不管怎么说,江愉勾画未来的样子总是让人着迷,“到时候我们就是同事了——对了老师,我的第一节 课你要来听吗?” “随便,”牧云行嘴上答应,但还是认真道,“但是你还能专心吗?” “也对……” “江愉,真的做了老师就要把责任担起来,”牧云行颇有种托付什么的感觉,她低头吻了吻江愉的发顶,“教书育人不是一件儿戏的事,要像对待你的研究一样对待它。” “我会的,我本来也想做教授。” “别做牵连到学生的错事……”说到这里,牧云行停下来了。 倒是江愉笑了起来:“你这算牵连学生的错事吗?” 牧云行无言以对,她有些耍赖般问道:“我干什么了?” 江愉包含深意的看着她,再看看自己赤果的身体。 “对,”牧云行硬着头皮说,“就比如这种事,就是不能做的。” 她这幅一本正经的样子可谓是逗笑了江愉,说了半天她们竟然是反面教材,这么判定多少有失偏颇。江愉摇摇她的手说:“这不算你的过失,这算我勾引老师。” 牧云行毫不客气的踩着台阶下了:“确实。” “哈哈哈哈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牧云行笑了笑,把她圈进怀里。 江愉像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刚好嵌进她怀里,把她从情感的干河里解救出来,陪她走过这漫漫人生。 月亮上有嫦娥和后羿的故事,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是父亲带她去海边游泳。 她问海里为什么有个月亮,父亲说这是月亮的倒影,后羿让世界上就剩下一个太阳,嫦娥再让月亮成双。 “每个水面都会有一个月亮吗?” “也不对,”那位久经沙场的游泳运动员笑了笑,“游泳馆的水里就没有月亮。” “那里的水是错的吗?” 小小的年纪,认为和别人不一样就是错误。 “当然不是,”男人把自己的女儿举起来,慢慢的转,“我们牧风就是游泳馆的月亮。” “唔。” 她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她现在也不懂。 可能游泳馆的水就是不同于河川、汪洋,她也不同于大多数人,领了一个小女朋友回家。 可那就是错的吗? 想到这里倒是大彻大悟,父亲早就说过了,当然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朋友,大家好!到这里,这本书的正文部分就已经结束了(手动撒花)! 首先要感谢大家的陪伴,这是我第一次在晋江更文,一路上你们无声或者有声的陪伴让我倍感荣幸。 -- 第118页 本来写作就是作者和读者两方的事,你们的存在让这个文章变得完整。 我一直很想收获你们的评论,因为我不知道你们对角色的感觉如何,她们是否生动; 也不知道我是否是一个合格的故事讲述者,语言是否流畅,文笔是否过关…… 这些大概都是需要和你们交流的,所以还是那句话,欢迎评论!欢迎建议!欢迎交流!谢谢大家了。 另外,我还打算不定期更一些番外,如果你们有想看的情节可以评论告诉我,我会酌情采纳的。 最后,我相信每一个作者都希望自己的文章能被更多人看到,算是我的一个小小愿望吧,我想要拜托各位帮我推荐一下这本书,再次感谢大家! 第50章 番外一 农家乐的院子里,只有里面的大圆桌边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人差不多到齐的时候,夜色也随之降临。 往日里那群在游泳队里追逐梦想的年轻人,都出落成了大人样子,然而走进来便一见如故,嬉笑打闹还是当年的样子。 这是游泳队多年后的团建,江愉来的很早,她很感激这群人现在还愿意带她一起。她坐在那儿,多半的时间用来和陈萱闲谈。陈萱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一副大姐头的气魄,什么都敢说。她自己现在已经“深造”回来,被父亲安置在家族企业的一个小官位置上,不得不背上她躲不掉的命运。 江愉听了不禁感慨,但是看到陈萱早已释然的样子,她明白也用不着自己再说什么。 “步久白和你,还在一起吗?” 她其实早就有这个疑问,因为步久白俨然是体育界的新星了,刚在全运会拿下银牌。 江愉那时看着电视上的她,才想到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很多往事在时间的巨轮下变得模糊,连当年是否真的那样相熟过也分辨不清,步久白现在怎么样了呢?能问的人好像也只有陈萱。 “你觉得呢?”陈萱挑挑眉,反问道,“还没说,你脱单了吗?” 好吧,聊到这里觉得萱姐还是有些变化的,从前不是“谜语人”来着,现在都会反问一句来叫人吃瘪了。 江愉摇摇头:“工作太忙。” 在一起这么久,关于这件事她和牧云行还是一致认为尽量不给别人知道,她们两人都在大学任教,曾经又是师生关系,以国家现在的形势,这件事传出去可能带来难以承受的后果。 所以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已经变成日常。 撒谎是不对的,但是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就像每一座山都应该有阴影面。 “确实,”陈萱倒是罕见的体谅起来,“搞科研就没时间谈恋爱,正常。” 江愉笑着点点头。 “你现在主要做科研还是教课啊?”陈萱似乎很好奇。 “教课,我申请了个项目,明年准备开始带研究生,那时候可能在实验室多待一段时间。” 聊起这个,江愉的目光不禁暗了暗,她最近其实正面临转型期,科研所有个项目要她,但这一去就算是跳槽了,到时候一辈子待在研究院里,很难再回来做大学教授。 她很纠结,但她骨子里是一个说话只说三分的人,这种事没有什么“分享”的意义。 大家慢慢的到齐了,在桌边凑成几个小堆聊天,她们大多和陈萱相熟,聊着聊着就变成一群人一起了。 虽然这群人只剩张雯还是现役运动员,但她们大都还是从事体育行业,聊起天来仍是飒爽率真不拘小节,桌子下的横梁上不时担上几双脚,随着主人说话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晃着。 李叶淑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和过去没什么两样,甚至连穿衣风格都没什么变化。 运动挎包背在身后,她修长的身子立在灯下,看到这一桌的人们,不禁有些恍惚。 “队长来了!” 大家一见她来,都赶紧招呼着她坐下。 在座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因为这位队长的责任心,才能跨过自己运动员生涯的坎儿。 李叶淑被簇拥着坐下,她现在在家乡的一所中学教体育,不看她当年辉煌的成绩的话,这也算是个不错的职业。 “来齐了吧?”又聊了一阵之后,陈萱问到。 这时大家才发现自己也已经饿得肚子叫了,便附和道:“上菜吧。” 江愉默默坐着,她问李叶淑:“牧老师来吗?” “牧老师”三字一出,这些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李叶淑等答复。 李叶淑无奈的看着众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年年请年年不来,咱牧老师啥时候参加过团建?” 确实如此,就算和队里关系再密切,牧云行也从未参加过什么团建。 大家都蔫蔫的叹了声气,能遇到牧云行这样的老师,她们都感到幸运与感激,只是回忆起来,确实太久没见过面了。 陈萱摆摆手道:“我抽空回趟学校,非把她请出来不行——到时候喊你们?” 都知道她这多半是玩笑话,但大家还是很高兴的应和着这个计划。 “你好,”哄笑过后,陈萱叫来了工作人员,“这里可以上菜了。” 她何尝不想见见牧云行,这位老师当年对她可谓是尽心尽力,她是一个万事总想着感恩的人,而牧云行连感恩的机会都不给——不仅仅是吃饭,好几次她想登门拜访都碰了壁。 -- 第119页 江愉混在这些人中间,表面上也是一副好可惜的样子,但她心里的小人已经坏笑起来了,并且以一种上帝视角看着这些人。 她想,朋友们,为了请来你们的牧老师,我可是下了血本了。 兴许是客人不多,这家店的服务力量基本集中在她们这桌,就导致酒水和菜品上的特别快,她们这些人的饭量又从未消减,整个院子像一个生产线一样,这边送那边消。 饭局过半的时候,江愉开始频繁的看手机了。 她来的时候就发觉这个地方有些难找,现在不禁担心起老师找不到地方。只是这频繁的看手机行为引起了陈萱的注意。 “呦,还说没情况?” 这回轮到江愉打回去:“对了,你还没说呢,你和步久白怎样了?” 陈萱露出“和善”的笑容:“这你倒是学得快。” “哈哈哈,”江愉放开了笑,她和牧云行不一样,在做“老师”这个身份时完全没有那样的温和与关心。 尽心教课传授知识,在此基础上对学生的问题不吝解答,这就是她做的全部了。 因此,在工作中和在生活中的江愉简直是两个人,不过她好像就擅长这件事,精修两种身份也游刃有余。 “谁选的地方?我差点迷路。” 熟悉的声音蓦然从身后响起,陈萱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颤了一下。牧云行的手轻轻落在李叶淑肩头,整个饭局霎时静了下来。 陈萱看着牧云行,很奇怪,老师似乎只存在于那个时间点,这么多年没什么变化不说,连整个人的感觉也与那时无异。 牧云行冲她点了点下巴,打趣道:“你选的吧?” 陈萱心里翻山倒海,嘴角却扯出一个专属于她的大小姐般的笑容:“还真是。” 在座的人现在各有各的心情,惊讶或者感慨万千,有人的泪水甚至已经在眼眶打转,老师的出现似乎也带来了她们早已回不去的青春。 而且,真的太久没见过她了。 大概只有江愉不一样,她隐藏在这群沉默中笑而不语,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专属的人——也是她的老师,是她的爱人。 牧云行倒是很从容,只给江愉了一个一视同仁的招呼,便被团团围着坐下了。她坐在陈萱与李叶淑中间,陈萱另一边是江愉。曹乐烟招呼着拿来新的碗筷,牧云行摆摆手说已经吃过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说到这里她倒是看了江愉一眼,很快笑着别开了,“一个个都出落的这么好,昂?” 她的表情真的充满了欣慰,其实一直以来她并不是不想参加这类活动,只是作为老师,一届学生来一届学生走,更多时候她只着眼于保持师生关系的日子里尽心尽力。学生的私生活或者更远的事,便不在关心范围之内了。 但时隔多年又见到这些人,还是让她心情愉快。 “那必然,”陈萱在这种场合下一直是统领者般的存在,她起了几瓶啤酒放在自己面前,然后举起一瓶率先站了起来,“来,喝一个喝一个。” 除了李叶淑,剩下的人也纷纷跟着喝,牧云行的目光在江愉身上顿了顿,小姑娘的嘴角爬上一抹得逞了的笑容,也学着陈萱的样子一饮而尽了。 牧云行自然不能说什么,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记了一笔,只剩她了,其他人都起哄让她干一杯。 牧云行心想这些人还真是没大没小多了,她坐着不动,故意摆出老师的架子来说:“别跟我说是在队里的时候练的喝酒。” 此言一出,立马有几个稍乖一点的人认怂,以刘明月为首的人心虚的不再敢说什么。李叶淑似乎也仍旧保持着“好队员”的属性,到现在仍然是最让人抓不到把柄的一个。 “老师,林教练可是说你酒量不差来着……” 不知道谁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牧云行简直一头黑线。和她不一样。林飞远总喜欢和那些老队员们“厮混”在一起,当然大多是何川他们,不过偶尔也会叫上女队的一起喝喝酒。这话说不定就是林飞远半醉的时候给说出来的。 江愉颇有些喜闻乐见的看着这一幕。 牧云行倒觉得无所谓了,她冲陈萱指了指桌上的酒,陈萱了然,以一种“店小二”的姿势给她递了过去,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牧云行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但毕竟还是老师,她象征性的喝了两口,便摆摆手说:“你们吃,别老围着我起哄了。” 大家也都很懂事,一阵热闹之后又进入各种聊天。 热热闹闹的氛围中,江愉却从牧云行眼中看出来了愈演愈烈的火焰,她平时不多见牧云行喝酒,问起来牧云行便说:喝酒从来都不是为了那几口酒精,就是为了氛围而已,氛围不到就没有喝酒的必要。 所以今天可以说是难能可贵,她暗暗祈祷这顿饭别太晚,她的微醺的深夜,只想要送给老师。 牧云行能来,江愉真的是大功臣。她们收到通知的那天,江愉刚从研究院里开会回来。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晚上泡在浴缸里,牧云行穿着一件白色吊带,坐在浴缸旁边搅和泡沫。江愉仰起头来看着她:“老师,游泳队聚会你会去吗?” 这么旖旎的气氛中,江愉自以为没人能说出拒绝的话来,谁知牧云行看都没看她一眼,好像泡沫很吸引人一样。她淡淡道:“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没去过……” -- 第120页 江愉伸出手来,代替泡沫,把自己的手放进牧云行手里:“别啊老师,她们都很想你了。” 牧云行闻言愣了愣,她把玩着江愉的手,抬眼看她:“我都和叶淑说过了,让你们好好玩。” “你真不想见见她们啊?” 其实相处这么久,江愉大概懂了牧云行为人的“冷色调”在哪里。老师是一个把责任看的很重,又把感情看的很轻的人,帮她的学生们尽量奔向梦想,在她心里大概是责任,而不是感情。所以很自然的,这件事会随着师生关系的解除消失。 可她不信真的没有余地。 牧云行不说话了,江愉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晃:“去嘛,就当陪我了。” 牧云行最近算不上忙,如果她忙的话江愉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多大了还玩这一套。”牧云行好笑道,她大概指的是撒娇,“给我弄上泡泡不好擦了。” 江愉听话的缩回手,谁料她双手撑着让自己坐起来,扶着浴缸的边缘努力够上了牧云行的唇。这回可不是浅尝辄止,甚至带着些要把草原燃尽的yu火。 牧云行也逐渐弯下腰,她的手想去扶一下瓷砖,又正好覆上江愉的手背。 攻势是来自双方的,那种推杯换盏般的前进,让本就粘稠的空气变得更加难以呼吸。一吻终了,江愉看着她笑。 “这回用的是大人的招数了吧,”她说话的尾音里还藏着秘密,“老师,一起洗吧。” 都是秘密,眼尾的红、手背上绷起的骨,在细密的泡沫下暗流涌动,牧云行望进她的双眼,一些本该是秘密的气泡瞬间破掉了。 “开会不累?”牧云行支着下巴看她。 江愉屈起腿面对她坐着,笑了笑说:“不累。” 牧云行起身迈了进去,泡沫爬上她的双腿。江愉凑过去,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但更多的是笑意:“不脱衣服吗?” 牧云行坐下来,吊带从腰际开始着了色。 “你别真以为我是下来陪你洗澡的,”牧云行招了招手,“坐过来点。” 江愉心里警铃大作,倒不是害怕什么,就是老师这幅样子很容易让人流鼻血。她凝固在那里,继而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挪动着。 两双腿交叉着放在一起的时候,牧云行环着江愉的脖颈屈了屈手臂。 唇瓣刚刚贴合又松开,江愉心想太不公平了,撒娇失效的话,若即若离也应该禁用才对。 牧云行用气声在她耳边说:“小江教授,请我去吃饭,要付定金的。” 江愉还想再说什么,然而身体贴合的时候,意识早已远行了。 时针指到十点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先离开了。 理由是要回家带孩子,江愉抓住了这个时机,拾起外套来也说要走。 牧云行在凳子上表面波澜不惊的坐着,其实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于是很自然的,牧云行也站了起来:“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桌上的人纷纷开始挽留,牧云行只是说让她们好好玩,她确实该回去了。 “你们走的时候注意安全,”她拍了拍陈萱,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把她们护送好。” 陈萱喝的有点上头,闻言差点要给她敬个礼:“放心!” 大家哄笑起来,江愉前脚已经离开了,牧云行在起伏的“老师再见”声中也走了出去。 傍晚的空气真的很好,牧云行一个人往外走,街道上见不到几个人。 她无需担心找不到江愉,果然,出了这条街之后,女孩就在电线杆旁边站着迎接她出来。 谁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很默契的并肩走着。半晌,牧云行打趣道:“你别说,确实很像地下党。” 江愉被她逗笑了:“有吗?那你还真是有天赋做卧底。” “哦?” “你都没看我几眼,不知道你怎么忍住的。” 牧云行伸出手来,挽上江愉的胳膊:“我想看你还不有的是机会?”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大概是以后就没什么机会见到那些人了。 江愉点点头:“确实。” “你喝酒倒是越来越专业了,嗯?” 江愉立马怂了,刚才在里面喝的有多欢,现在就有多心虚。她解释道:“应酬嘛这不是……” “哦……”牧云行信以为真般点了点头,她知道江愉酒量很不好,甚至是一杯倒的程度。 因此平时不让江愉喝酒,怕在外面遇到危险,不过这次的话,确实无可厚非。 “但是喝了酒才能为非作歹,”江愉用另一边的手,饱含深意的拍了拍牧云行的手背,“老师,夜生活需要催化剂。” 牧云行哪里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还是故意说:“回家睡觉,明天还上课呢。” “你有早八课?”江愉明知故问。 “没有,江教授也没有?” 江愉压低声音说:“你没有就行,我怎么都吃得消。” 第二天,牧云行的课在上午第二节 。 她破天荒的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在暖气充足的游泳馆里热的不停冒汗。 她的学生们只见她拿手机发消息,不知道几百米外的物理学院,一位核物理教授正一本正经的在聊天框里“跪榴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