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师尊如何成仙门团宠[穿书]》 第1页 《炮灰师尊如何成仙门团宠[穿书]》作者:刀呱【完结】 文案: 年上 师尊攻vs徒弟受 徐岁宁穿成某升级复仇流里的工具人师尊。 穿书之后,他白天兢兢业业处理门派事务,晚上为徒弟寻遍灵丹妙药,最后为救龙傲天以身祭剑,身死道消。 本以为任务完成,不想龙傲天徒弟在他死后直接屠了卿阳宗,立地成魔,杀遍天下人,世界线崩塌,任务失败。 徐岁宁:??? 重来一次,徐岁宁决定转换思路,但他总觉得剧情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为老不尊,把全部担子都扔给他的掌门师尊:“仙门事务繁重复杂,徒儿放着让为师来。” 一心修习,整天在外面约架让他收拾烂摊子的师兄:“师弟,外面人心险恶,那些来找茬的让师兄来处理。” 满心仇恨,整天吸他血的主角攻徒弟:“师父,这丹药对您的修炼有益,您吃;师父,这上品灵宝适合您,您拿;师父,徒儿…徒儿的身子适合双修,您……” 徐岁宁:……不,你不适合。 本是一代天才,因系统任务放弃修炼。 重来一次,徐岁宁依旧把任务放在第一位,却没想到总有人想把他拉回修仙正途。 韩璋双目通红,妖异魔纹遍布全身,宛若嗜人心魄的恶魔,他却满脸委屈的缩在徐岁宁的怀里:“师父,难道您不想和徒儿一起度过这万年光阴吗?” 徐岁宁喉咙紧了紧:……这怎么跟说好的剧情不一样?!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岁宁,韩璋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小心攻了龙傲天徒弟 立意:人定胜天 第1章 任务失败 “璋儿别怕,为师在这……” 月明星稀。 卿阳宗主峰上方聚起一团雷云,雷云中心一团光点越来越大。 徐岁宁站在门前,掐指算了算日子,皱起了眉头,“太快了…” 一抬手,一团看不出模样的东西从衣袖间滚了出来,在徐岁宁面前转了一圈,便往主峰方向飞去。 回到玄阳峰,刚准备小憩一会儿,掌门身边的侍童便走了进来,手轻轻一挥,桌案上便摆满了小山一样的文书。 侍童神情傲慢,仿佛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恩赐,“这些要在日落前完成,到时我会来取。” 侍童冷笑一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住脚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窗沿上一盆正开得艳丽的芜菁花,二话不说便收进了乾坤袋中,“宣和仙尊,这种好东西,您一个…金丹期的废物应该是不需要了吧。” 徐岁宁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若无掌门授意,便是借给他个胆子也绝不敢说这话。 等人走后,他神情恹恹,连看都未曾看一眼那些文书,往藤椅上一躺。 月光如瀑般倾泻下来,洒在青年身上,白底蓝纹的素雅道袍略耷拉下来,显得几分慵懒,纤长的睫毛微动,左眼下方一颗泪痣若隐若现。 门外响起敲门声。 “不知师尊唤弟子前来有何事。” 韩璋闭关出来后便见身边停着个丑物,一看便知是徐岁宁的传信纸鹤,心中虽对这个废物师尊颇为鄙夷,但好在对方非常重视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传弟子,有助于修行的好东西他从不吝于给自己。 徐岁宁轻叹了声,整理了一下衣衫,恢复正襟危坐的模样。 进来的少年身形瘦削,眉眼清秀。 同样是白底的素雅道袍,他偏在腰间系上红色腰带,束发之物也是红底黑纹,本应不伦不类,然而在韩璋身上,却丝毫不显,反倒让人觉得应当如此。 “璋儿,你刚突破至金丹中期,境界还未稳固,便匆忙突破后期,欲速则不达,修行之人,切不可心急,你可明白?” 徐岁宁老神在在地对唯一的徒弟说教,韩璋对此却不屑一顾。 修真界强者为尊,当初他拜入卿阳宗,千挑万选选中了天赋卓绝的徐岁宁作为他的师尊,却未曾想到,当初的惊才绝艳的天才。 如今却是个止步金丹的废物,若非他还需卿阳宗替他遮掩,早就该杀了这厮! 废物又如何能做他韩璋的师尊。 “璋儿,听见为师所说的没有?”徐岁宁见他在发呆,又叮嘱道:“这段时间你好好闭关,乾坤袋中有许多丹药,可助你稳固心境。” “多谢师尊。”韩璋接过乾坤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是,刚刚徐岁宁所说并非毫无道理。 这段时间他确实是有心急了,这次虽然顺利至金丹后期,但日渡元婴之劫时,怕是凶险万分,若是……徐岁宁能为他弄来虫王内丹,那就万无一失了。 韩璋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 罢了,靠那废物还不如靠自己。 徐岁宁在韩璋离开后,便只身一人来到七星峰。 七星峰是由一条六品灵脉所化,整个卿阳宗,除了掌门所在的主峰,便是这儿灵力最盛。 只是,已无人在意,刚开始这条灵脉乃是他玄阳峰的。 正愣神间,一道剑气袭来,徐岁宁用尽全力抵挡,还是飞出了十米远,狼狈地半跪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殷红的血。 -- 第2页 一面容冷峻的男子飞身而落,看向不远处的徐岁宁,神情轻蔑,“师弟,你这修为愈发后退了,竟连我一招都接不下。” 徐岁宁擦干血渍,站了起来,笑道:“师兄天赋卓绝,自是我不能比的。” 迟向明一向看不起他这个废物师弟,甚至以他为耻,“你来我七星峰做什么?” “师弟此次前来,是想向师兄借一样东西。” “何物?” “避毒珠。” 迟向明一心修炼,对着这些身外之物也不甚在意,不过,今日他却遇上点麻烦,便以此作为交易,“那日比试我断了鬼哭门少主的一条手臂,那鬼哭门长老难缠得很,那便交由你去处理吧。” 鬼哭门战斗力不高,但门中人却极为难缠,手上留有特殊的巫蛊之术,修仙界没人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等徐岁宁回到玄阳峰后,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痒意恨不得让他拆了自己的骨头。 世上避毒珠不少,但迟向明手上这颗,却是能让他在万崇谷内毫发无伤。 为什么他会这么清楚,嗯,这颗珠子原先也是他的。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数十年转瞬即逝。 韩璋闭关出来后,发现自己已错过了虫王出世,四处打听了一番,才知今年紫霄剑派竟也铩羽而归,虫王内丹被一蒙面神秘人夺走,可怜那紫霄剑派,折了一个元婴期的弟子才夺得的内丹,到手还没捂热便丢了。 韩璋握紧拳头,眉眼中戾气更甚,剑上挂着的红髓愈发妖冶,只觉心中一团怒火无处发泄。 他紧咬牙关,把这团怒火压了下去,御剑来到玄阳峰。 “璋儿,回来啦。” 韩璋闻声,木讷地抬起头望向前方,一身形瘦削的青年站在山门前,迎着日光,让他无法看清来人脸上的表情。 这人,怎么瘦得如此厉害? 徐岁宁走到韩璋面前,嘴角噙着笑,身子瘦弱得像是一阵风便能吹散似的。 “师尊…” “回来了便好,此物交予你,好生收着,你自有需要他的时候。”徐岁宁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木盒递了过去。 木盒很不起眼,似乎也没有灵宝的气息,韩璋不甚在意地接了过来,随意地道声谢后便转身离去。 徐岁宁望着他的背影,眉心紧紧蹙起,气息竟紊乱至此,怕是韩璋未听他的话好好打坐,反而打起了灭神剑的主意。 “哎……” 某日,徐岁宁窝在藤椅上,面前的水镜中倒映着卿阳宗后山的景象。 没过多久,一熟悉的身影缓步走入了视线。 徐岁宁正喝茶的手微微一顿,勾起了嘴角。 下一瞬,他便消失在屋内。 卿阳宗后山深处一山洞内,灵力涌动,散发着诡异红光。 一白衣男子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紧盯着洞口。 来人正是徐岁宁。 片刻过后,洞内传来少年惨厉痛苦的叫声。 徐岁宁蹙起眉头,抬腿走向洞内。 洞口被设了封印,但对他来说却没有丝毫阻碍,脚步未曾停下一瞬。 洞内碎石横飞,一片狼藉。 石床上,韩璋双眼紧闭,嘴角渗出一丝殷红的血迹,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 少年面前,一把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剑悬在半空。 “这就是灭神剑……”徐岁宁看着那剑喃喃自语。 韩璋猛地睁开猩红的双眼,警惕地看着来人。 徐岁宁款步走到他身后,单薄的脊背登时绷紧。 韩璋即将步入元婴期,但之前太过心急,导致境界不稳,他便想在渡劫之前收服灭神剑中的剑灵,却未曾料到,自己以鲜血喂养多年的剑灵,竟想吞噬自己! “师尊……”韩璋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连他都没注意到自己语气中的颤抖。 徐岁宁仿若未曾听见,抬手在韩璋的后背轻拍了两下,旋即他体内经脉情况全都被徐岁宁看得一清二楚。 “璋儿,很痛苦是不是?”徐岁宁柔声问道,清冷的声音继续不急不缓地说着,“别害怕,很快就能摆脱了……” 徐岁宁手指捏决,下一秒,神魂自体内飞出,径直落入散发着猩红血光的灭神剑中。 “你做什么?!”少年嘶哑的嗓音怒吼着,担心徐岁宁会趁机对自己不利,可随后,他的眼神中却布满难以置信。 灭神剑中的剑灵犹如来自万年前的恶鬼,狰狞着面孔,一点一点撕咬着徐岁宁的神魂,而这人,只是一如既往,面带笑容地看着他,“璋儿,别怕…” “徐岁宁!”韩璋似是要把这个名字咬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徐岁宁只是笑着摇头,随后,他用尽最后力气,打开韩璋身边的乾坤袋,被放在角落里的木盒掉落下来。 等韩璋看到木盒里的东西时,浑身颤抖。 那是,虫王内丹! “噗…”韩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那剑灵竟是察觉到他心境不稳,趁着吞噬徐岁宁神魂之际,还分出一丝剑气进入他的体内。 顿时,韩璋的五脏六腑像是被千刀万剐,那颗本就破碎的金丹,此刻更是摇摇欲坠。 就在韩璋快要坚持不下去时,金丹瞬间被灵力包围,徐岁宁竟是把他的金丹给了自己! -- 第3页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韩璋喃喃问道。 可徐岁宁的神魂已经被吞噬殆尽,再无人能回答他。 剑灵吞噬了神魂后,剑刃像是被鲜血浸染,似是还不满足,发出声声剑鸣。 倒在韩璋身边的徐岁宁,衣衫尽褪,血肉化成灰烬,白骨碎成一片一片,又重新聚合,紧紧地包裹在怨气涌动的灭神剑上。 徐岁宁以神魂祭剑,白骨为鞘,而韩璋体内又有他的金丹,是以刚刚还充满暴戾之气,想要撕碎韩璋的灭神剑,此刻即在他面前臣服。 韩璋手握灭神剑,感受着来自万年之前魔神的力量。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 可现在,他却有些迷茫了。 获得这个力量,他又失去了什么?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 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一次又一次孤身闯入险境,只为能拿到对他有益之物,他满心疲惫、浑身是伤的回来,得到的却是徒弟的冷眼和轻蔑。 可他毫不在意,依旧日日如此。 直到,他连肉身魂魄都不曾留下。 他想要什么? “呵呵……”韩璋突然忍不住笑了声,徐岁宁身死道消,他想要什么?他…还能要什么? “哈哈哈……”韩璋低声笑了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变得癫狂。 他拿起灭神剑,支撑起身子。 抬起双眸,满是血红。 竟是,入魔之象! “现在我能回去了吧?” 本该身死道消,消失于天地间的徐岁宁,此刻正浮在虚无的黑暗中,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慵懒的姿态仿佛刚刚睡醒。 无缘无故被系统绑定,穿进一本龙傲天升级流小说中,成为主角韩璋的师尊,刚开始还觉得新奇,只不过,任务完成得太轻松… 耳边响起电流声,“恭喜…” 也没什么意—— “任务失败!” 转动的扳指一顿,徐岁宁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作者有话说: 专栏预收:《反派魔尊只想撸猫(穿书)》路过的友友们点个收藏呀—— 文案:又名:《穿成魔尊后拐走修真界唯一一只小猫咪》 白切黑绿茶魔尊攻vs清冷傲娇仙尊受; 谢弋之正在在拍一场舔狗被拒的打脸戏,对手演员巴掌甩下来时,他穿书了。 强大,深情,舔狗的魔尊竟然只能当个炮灰男二? 什么?主角攻是天道之子?哦,好的告辞。 没关系,扮演舔狗嘛,他的拿手好戏。 谢弋之:请把这封信交给天衍宗第一美人,我对他的爱至死不渝;我宁负天下人,也绝不负他! 只不过,他好像舔错了人…… 为了救主角受闭关养伤出来的白景棠,望着洞府外摆成小山的灵宝,还有那封颜色艳俗却格外醒目的情书,他,陷入了沉思……真是诡计多端! 这天,谢弋之正绞尽脑汁,准备结束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神识却感应到有人擅闯魔宫。等他回到寝宫,一只小猫捧着那封还未寄出的信哭的一颤一颤的。 如果他记得没错,原著中,修真界唯一一只猫,似乎是那个下场比他还要凄惨的男三? 后来,得知真相的白景棠羞愤交加,谢弋之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炸起的猫毛,眼神极致诱惑:“做我的猫,我都是你的。” 白景棠发出咕噜咕噜-声,舒服地露出肚皮,摇着尾巴,伸出毛茸茸的猫爪,在谢弋之的衣服上,留下一朵朵梅花。 这个魔尊,真是诡计多端! 第2章 重新归来 “我终于,又回到你身边了……” 玄阳峰山头,少年右手握着灭神剑,左边的衣袖空荡荡的,已然没了胳膊。 双目空洞无神,身子摇摇欲坠。 韩璋周围充满了血腥气,手中的灭神剑更是因为饮足了鲜血而发出餍足地剑鸣声。 此时此刻,韩璋的脑海中只有徐岁宁最后对他留下的那个笑容。 卿阳宗掌门与大师兄迟向明姗姗来迟,剑指韩璋,怒目而视。 韩璋却突然笑了,眼神却依旧冰冷,“死的为何是他?怎么不是你们呢?” “韩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杀的,可都是与你朝夕相处的师兄弟!” 韩璋冷眼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关心门下弟子,甚至关心起自己这个凶手,但自始至终都未听他们过问一句那个人。 他突然将手中的灭神剑扔掉,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空出来的那只手狠狠地插进腹部,将那粒不属于他的金丹掏了出来,放在眼前细细观赏,“你们猜,这是什么。” 迟向明皱紧眉头。 而就在此刻,站在他身旁的掌门突然瞪大了双眼,“你把宣和怎么样了?他的金丹为何会在你手里?” 迟向明也突然意识到,从刚刚开始,便一直未见师弟徐岁宁的身影,眼下看来,这逆子竟然杀了他的师父,夺了他的金丹! “杀了他的,明明是你们啊…” 掌门与师兄脸色大惊。 随后,虚空处出现一红色光洞,洞内伸出一血色大手,直接伸向已然入魔的韩璋。 韩璋眉眼一凝,拿起灭神剑,往那偷袭之人挥去。 魔气所到之处,万物枯死,卿阳宗弟子只得用灵力抵御魔气的侵蚀。 -- 第4页 但也只能抵挡一时,不过片刻功夫,仅剩下的数名弟子均是承受不了,染上魔气痛苦地倒在地上。 迟向明也顾不得这么魔头,与师尊用灵力立起屏障,保护那些受伤的弟子。 韩璋那一剑击破了来势汹汹的血手,但魔洞内却飞出越来越多的魔物,将韩璋团团围住。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韩璋早已体力不支。 他也知晓,自己怕是躲不过这一遭了。 不过,这又如何? 他死,也绝不会让其他人好过! 韩璋用仅剩的那只手,迅速捏决,青筋暴起,嘴角勾起一抹笑。 伴随着一声巨响,整座玄阳峰山头被夷为平地,山上弟子不知生死,而魔洞那头之人,也受波及,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徐岁宁紧蹙的眉头难以舒展。 结果不言而喻,韩璋入了魔,被埋伏在卿阳宗的魔族发现,最后直接自爆。 可他明明是按照书中剧情展开,又怎么会失败?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失败,你会直接消失!” 电流声再次传来,可徐岁宁并不在意,只是脑海中一直重复刚刚最后的画面。 又是一年春,天宁镇上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他们脸上充满朝气,均是为了此次卿阳宗招生而来。 只不过,今年的寒冬走得格外慢,明明已是三月,却依旧刮着刺骨的冷风。 徐岁宁半倚在藤椅上,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椅背,双眼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天空中竟飘起了雪花。 徐岁宁眉心一动,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他记得这场雪。 雪越下越大,天宁镇到卿阳宗山门的路被大雪封住,他作为代掌门,前去清理积雪,也就是在那,他捡到了晕倒在雪地里的韩璋。 这次依旧。 只是,他却并未立刻施法除去积雪,而是隐去身形,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雪堆里露出的一截鲜红发带。 徐岁宁有点好奇,如果当时他没把韩璋捡回去,他会怎样。 会死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是小说主角,哪能死于如此蠢法。 不过也不一定,走火入魔提前自爆,也一样愚蠢。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风声,随后地上的积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兄,你在看什么?” 徐岁宁除去法术,走了出来。 面前的女子容貌艳丽,白底红纹的道袍穿在她的身上,别有一番风味。 就在此时,躺在不远处的少年轻咳了两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被冻僵的身子缓缓地移向两人所在之处。 师涵见这少年伤的不轻,正准备上前搀扶,却被徐岁宁无声地制止住。师涵虽不明所以,但她一向听话,便也未再行动。 二人看着少年越来越近,身子摇摇欲坠,最终跪倒在他们面前。 “请仙尊收我为徒!” 与之前一样简短的话,一样倔强的脸。 他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眼神里有期待,有小心翼翼,却没了上次那般的戒备和冰冷。 “恳请…”韩璋甫一说话,便发觉嗓子沙哑的厉害,清了清嗓子重新说,“恳请仙尊收我为徒!” 徐岁宁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就连师涵也忍不住向他投来询问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徐岁宁脸上露出与平常无异的笑容,伸手将浑身冰冷的韩璋扶了起来,柔声道:“既然你我有缘,便随我回去吧。” “呃……”韩璋怔愣了一下,忍不住拉住徐岁宁的衣袖,随后又觉不妥,立马松开,“多谢仙尊!” 韩璋依旧是那副小可怜的模样,但徐岁宁每每想到这玩意儿不知为何脑抽入了魔,他便忍不住想一巴掌拍上去。 果然还是自己入戏太深,还真把他当自己徒弟了。 恨铁不成钢! 他确信,自己前期的决定并无大错,问题出现在韩璋收服灭神剑上。 少年为了复仇,一心想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这并无过错,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入了魔。 徐岁宁边想这个问题边回到玄阳峰。 当他看到空空如也的案牍时,愣了一下,随后一侍童走了进来,“宣和仙尊,掌门已派我等将门派待处理的事务带回了六壬殿,并嘱托仙尊专心修炼,日后不必再烦心门派琐事。” 徐岁宁眉头紧紧皱起。 这又是在玩什么? 难不成重来一次,剧情也会有所改变? 不行,说不得有什么圈套。 他拦住侍童,态度颇为强硬,“宗门内事务一向由我处理,掌门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直说便可,我亲自去谢罪。” 下一秒,一道青绿色身影便出现在屋内,来人正是卿阳宗掌门,连子墨。 连子墨挥挥手,让侍童先行离开,等人走后,他才说:“宣和,你修为停滞多年,是为师的过错,不曾给予你过多关心,还将繁杂的事务强加与你。”连子墨又顿了一下,许是觉得这样没有丝毫诚意,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条六品灵脉置于玄阳峰底下,那灵气之盛,甚至比之前那条还要好。 “日后你便潜心修炼,若有任何困扰,随时来寻为师。” 连子墨离开了,顺便还带走了那一堆待处理的文书。 -- 第5页 徐岁宁想着今日连子墨诡异的行为,眉头紧蹙,倒不是他喜欢自虐,只是…以连子墨的水平,不出十年,他怕卿阳宗破产。 正想着,屋外传来一阵喧闹。 徐岁宁掐指一算,该是迟向明惹的麻烦找上门来了。 这次来的人,比鬼哭门的更为难缠。 他刚走出院落,一身寒气的迟向明便持剑走来,徐岁宁还当他嫌自己去得慢了,开口告罪,“抱歉师兄,刚刚与掌门有事相商,耽误了时间,我这就去打发那人离开。” “师弟。”迟向明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我来此正是要与你说,那奸人诡计多端,难缠得很,你修为比他低,就莫要前去出头,我自己来处理便好。” 迟向明依稀记得,那奸人色胆包天,竟趁着与徐岁宁独处时摸了他的手。 他看了一眼藏在衣袖下的青葱玉指,眼神闪过一丝阴冷。 哪只手碰的,他便要剁了哪只! 还没等徐岁宁说话,迟向明便一脸怒气御剑离开。 徐岁宁:“……” 不对劲,从他睁开眼的那一秒,一切就变得不太对劲。 这两老东西该不会是被什么人给夺舍了吧? 虽然他不在乎,但,若是成为他的阻碍,他倒是不介意再换一个掌门和师兄。 上一世,徐岁宁一直处于忙碌之中,而现在,突然让他闲下来,他竟然有些不适应。 漫无目的地走在玄阳峰的小道上,远方传来暮鼓声,天边绽放着灿烂的云霞,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来到外门弟子所住之处。 有弟子直接认出他来,毕恭毕敬地上前打招呼,“仙尊,可是来寻您带回的那位少年?” 徐岁宁本想摇头,但又想起自己并没有来这的理由,只好点头,由这名弟子带自己来到了韩璋的住处。 这是徐岁宁第一次来这。 与玄阳殿相比,简直太过寒酸。 许是外门管事见韩璋身上一丝灵力没有,便有了轻视之意,少年身上褴褛的衣衫并未更换,此刻更是神情恹恹地倚靠在树旁,连身上积了雪也未曾察觉。 那弟子刚准备开口便被徐岁宁制止了,示意他先离开。 徐岁宁慢慢走向韩璋,脚下踩雪,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少年似乎毫无察觉。 待走到少年身边,徐岁宁半蹲下来,抬手轻轻拂去少年肩膀上的雪花,“在看什么?” 韩璋转过头,眼里有掩不住的惊喜,竟直接扑了上去,“师尊!” 脱口而出的称谓让二人均是一愣。 韩璋立马像是做错了事般退了出来,红着耳朵小声解释道:“仙尊…对不起,我只是……” 徐岁宁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却在想,小魔头这个时候还挺可爱的。 未正式拜师前,韩璋只能待在外门。 徐岁宁虽打了招呼让外门管事多多照拂,韩璋还是病了,在夜里发起了高烧。 管事知晓徐岁宁看重这个少年,便马不停蹄前往玄阳峰,将此事告知于他。 于情于理,徐岁宁都要去走一趟。 来到韩璋床前,少年已被烧得脸色通红,瘦弱的身子蜷缩在一层薄被下,嘴里喃喃地说着胡话,似乎已被烧的神志不清了。 徐岁宁担心他真被烧成个傻子,用被子把人裹紧,抱起来就走,“我带他回玄阳峰。” 外门管事却伸手把他们拦住,“宣和仙尊,您这么做,不合规矩。” 徐岁宁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我玄阳峰,要守你外门的规矩?” 两人虽同为金丹期,但李长平却被徐岁宁压得不能动弹,只能讪笑一声道:“既然宣和仙尊执意要把人带进玄阳峰,那我也不好再过多阻拦。” 徐岁宁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回到玄阳峰,他将韩璋安置在他之前所住的院子,衣袖一挥,满是灰尘的院落便焕然一新。 徐岁宁给韩璋服下了丹药,对方脸上的潮红逐渐退却,他这才放心离开。 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韩璋睁开双眸。 看着熟悉的屋子,嘴角微微翘起。 师尊,我终于,又回到你身边了…… 第3章 你的师弟 “以后这就是你师弟了,好好相处……” 韩璋在玄阳峰住了下来。 这对徐岁宁来说,不过是屋内多了个人。 真正影响他的,是那两个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的师父师兄。 连子墨在那日大手笔,送他一条六品灵脉后,又断断续续给了他无数有助于修炼的灵丹妙药;迟向明更是时时刻刻守在玄阳峰,若是看到哪个弟子对他不敬,便会出手教训。 没了文书需要处理,也不需要赶走奇葩,徐岁宁觉得日子无聊到,第一次产生要不要继续修炼的想法。 还是…… 他看了眼院子里正在练剑的少年,叹了口气。 还是先当好一个「尽职」的师父吧。 徐岁宁站起身,往屋外走去,站定在少年身边,脸上挂着淡笑,“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韩璋听到这话,身子一僵,持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少年放下剑,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衣角,“师尊,您能不去吗?” 徐岁宁面露诧异,像是完全没料到韩璋会这么说。 -- 第6页 一时间,他神色有些复杂。 这小魔头,似乎比前世更加黏他了。 韩璋在等待答案的时间里,心中忐忑极了。 记忆里,每次徐岁宁说完这句话后,回来时总是一身伤,给他的,却是一件又一件灵宝。 好在,徐岁宁终究还是点了头。 韩璋松了口气,抬头扬起明艳的笑容,“师尊,您最爱喝茶,现下冰雪初融,徒儿去寻些山泉水来给您泡茶。” “璋儿有心了。” 真是一副师徒情深的感人场景啊。 徐岁宁望着韩璋瘦削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转身便想御剑离开。 又想起刚刚答应那小魔头的话,想了想还是捏了个口诀,随后才走。 韩璋从后山回来,看到坐在院中的徐岁宁,正准备上前邀功,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双眸染上一丝血色。 假的! 徐岁宁这次去的地方虽然凶险,但毕竟已经来过一次,轻松便取得了想要之物,回到玄阳峰不过三日之后。 他先是探查了一下院内的情况,发现韩璋不在,这才捏决收回替身,走了进去。 “师尊怎么在这?” 徐岁宁甫一抬脚,身后便传来韩璋的声音。 他虽有些心虚,却还是维持一贯淡然,“为师刚要去找你。”他拿出自己此次所得,递了过去,“这是掌门赏赐之物,于为师无益,你且拿去。” 韩璋笑着接了过来,心中却把那老匹夫骂了个千百遍,不克扣他们玄阳峰的东西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主动给? 徐岁宁不知韩璋心里所想,只是连日御剑免不了有些疲惫,打了个哈欠便往屋内走。 月上梢头,万籁俱寂。 徐岁宁忽觉一阵不安,睁开双眼便看到腰间的玉佩不停地闪烁着红光。 小魔头有危险! 徐岁宁施法探查韩璋的气息,并用了一张传送符。 刚一站稳,便见韩璋狼狈躺在地上,一头凶兽青面獠牙,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这凶兽形如犀牛,却比之大不少倍,额间长着个尖锐的角,泛着青光,怕是有剧毒。而它所到之处,周围花草全都枯死,这东西,有点难缠啊。 韩璋现在不过是炼体阶段,对上这凶兽,毫无还手之力。 徐岁宁示意他别动,自己则往那凶兽身上丢了颗石子,试着将它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边来。 但那凶兽竟只是略往这边看了眼,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 凶兽一步步走向韩璋,张开血盆大口,千钧一发之际,徐岁宁飞身过去,挡在韩璋面前,双手捏决,一剑斩了过去。 但剑气却只让这凶兽后退了几步,连皮毛都未曾伤到。倒是徐岁宁被这皮糙肉厚地反震受了内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右手持剑支撑起身子。 “师尊!”韩璋心中焦急万分,忙从地上爬起来,但刚刚伤了腿,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爬的起来。 凶兽被人扰了进餐,愈发狂躁,发出一声怒吼,前蹄在地上蹭了两下,便向徐岁宁冲来。 徐岁宁抬头看它,眼中没有丝毫恐惧。 手掌从剑刃上滑过,滚烫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另一只手捏决,那血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地上形成阵法。 凶兽到达的前一刻,徐岁宁也完成了符咒的最后一笔,那泛着青光的尖角割碎了他额角的一缕碎发,离徐岁宁仅距毫厘。 偌大的凶兽便就在两人面前消失不见。 韩璋瞬间脱力往后倒去。 徐岁宁伸手将人扶起,面色却依旧凝重。 后山怎会有此等凶兽出现? 况且,前世韩璋并未有此一难。刚刚若不是自己出现的及时,怕是已经葬送兽腹。 徐岁宁看了眼手中黯淡无光的剑。 看来,他确实要开始重新修炼,倘若韩璋再次被杀,这任务怕是真的完成不了。 “回去吧。”徐岁宁转身,却瞥见韩璋脚下落了个包袱,“这是何物?” 韩璋看见自己的东西掉了,连忙捡了起来,脸上满是紧张,打开查看里边儿的东西。 徐岁宁还当这小魔头半夜来后山是来找什么宝物的,未曾想,竟是一堆药草。 韩璋有些别扭地把那堆药草递了过来,“我就是闲来无事到后山逛逛,看到路上有些药草,想着师尊可能会用到,便随手采下来。” 徐岁宁却识得,这些药草无一不是生长在地势险峻的悬崖峭壁处,岂是他随手可以摘得。 但他却不知韩璋为何要把这些给自己,难道……是想让自己帮他炼成丹药? 以小魔头的性格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徐岁宁思及此便将药草收下,谁让他现在还是他的便宜师尊。 师徒二人回到玄阳峰。 第二天,卿阳宗内便传出一头凶兽半夜袭击掌门的消息,只不过,因为招生大会的举行,这个流言很快便消失。 徐岁宁虽早已打算收下韩璋,但连子墨却觉得直接让他入门不太妥当,这对其他考生不公,便让其一同参与试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徐岁宁总觉得这一世,连子墨对韩璋似乎有很大敌意。 招生试炼如期而至,徐岁宁自是丝毫不担心韩璋,倒是有点闲心看看其他的孩子。 不得不说,卿阳宗这一批的新弟子质量还是可以的,犹记得当初拔得头筹的是位来自凡间的皇子,最后拜入迟向明门下。 -- 第7页 韩璋一直压着实力,最后只是获得进入内门的资格。 “师兄,韩璋那孩子不错。”身边传来师涵的声音。 徐岁宁往水镜中一看,便见韩璋一路领先,将一众学子远远丢在身后,也就那位皇子堪堪能跟上他。 一路奔跑的韩璋还有余力往水镜的方向看,不知道是不是徐岁宁的错觉,他总觉得韩璋是在看他。 好在这小子还没真的愚蠢到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临近终点时,假装脚崴,含泪晋级。 之后的试炼,韩璋一直表现平平,原本对其赋予众望的长老们,也是逐渐把视线放到别的优秀学子身上。 为期三天的招生大会终于结束。 宋凌云不负众望拔得头筹,成为迟向明的亲传弟子。 连子墨也现身为前三名颁发奖励。 韩璋站在徐岁宁身边,眼神暗了暗,“师尊,若是徒儿再努力些,您也能站在那上面。” 徐岁宁顿了一下,身上拍了拍韩璋的肩膀,“无妨,尽力即可,虽未得到掌门赏赐,为师这倒有些东西要给你。” 说完,徐岁宁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瓶丹药。 韩璋接了过来,闻了闻,这不正是那晚他在后山采的药材吗? 顿时心情有些复杂,胸口仿佛被一团气堵着,难受的紧。 他是以为,自己将药草给他仅是为了让他帮自己炼制丹药吗? 韩璋将丹药又推了回去,“师尊,这药对您的帮助更大,您留着吧。” 徐岁宁:“??” 这小魔头是转性了?以前就跟个吸血虫似的,恨不得把他这唯一的师父给吸干,现在怎么还学会「无私奉献」了? 招生大会结束,连子墨把徐岁宁叫到了太极殿,殿内除了他与迟向明二人,还站着个面貌有些陌生的年轻人。 徐岁宁打量了一番便快速收回视线,“掌门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连子墨指了指那少年,说:“宣和,你虽已经收了韩璋,但你门下弟子单薄,该趁此机会多收几个,为师觉得,他就很不错。”连子墨一边将少年带至徐岁宁面前,一边继续说:“这孩子水木双灵根,天赋不错且性格温和,与你再合适不过了。” 徐岁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老东西又想玩什么? 而一向寡言少语的迟向明,竟也开口劝说徐岁宁把人收下。 徐岁宁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这小孩,貌似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要不,弄回去做个对照组?他正愁不知该怎么养徒弟呢。 “行,跟我回玄阳峰吧。” 两人走后,连子墨与迟向明均是神色复杂。 “掌门,我们这么做真的可行吗?” 连子墨负手而立,眉眼间俱是凝重之色,“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让宣和重蹈覆辙。” 窗外霞光漫天,轻柔的风吹得袖袍沙沙作响。 大殿之中隐隐传出一声叹息。 “我们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另一边,徐岁宁带着那少年回到玄阳峰。 一路上二人未曾言语。 左脚才刚踏进大门,韩璋便突然出现,笑意盈盈,“师尊你回来啦。” “嗯。” 韩璋立马注意到躲在徐岁宁身后的少年,“这位是……” “以后,他便是你的师弟了。” “师弟?!” 韩璋仿若晴天霹雳,兀自站在那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也不动,怔怔地看着徐岁宁。 一时间,心头涌上委屈,眼眶微红。 明明,师尊应当只有我一个徒弟才是。 第4章 误伤韩璋 “师尊,你竟为了他伤我?” 徐岁宁像是没看见他那眼神似的,笑容依旧,“日后,你们师兄弟要好好相处啊。” 韩璋却愈发的委屈了,但他又不敢对徐岁宁说「不」,只好咬牙切齿地答应,“师尊放心,我徒儿定会好好照顾师弟!”随后用力一拽,楚云霏一个没注意狼狈地摔倒在地。 “师尊!”韩璋立马着急解释,“我刚刚可没用力!” 徐岁宁看着二人未曾言语。 倒是楚云霏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不甚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着替韩璋解释,“师尊,这确实不怪师兄,是我身体太弱了,才会一碰就倒,师尊可千万不要因此怪罪师兄啊!” “无妨,你师兄比你先入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请教他。” 韩璋气的牙齿都在打颤,双目像是能喷出火来。 他背过身来,狠狠地剜了一眼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师弟,“走,练功。” 楚云霏不忘向徐岁宁行礼,“师尊,徒儿先行告退。” 韩璋见他这幅模样,脚尖勾了块石子直直地踢了过去。 楚云霏被砸中小腿肚,又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这也就是韩璋现在才刚开始修行,若是在前世,这一下非得把他的小腿打穿不可。 楚云霏知晓韩璋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限,讪笑一声忙跟了上去。 徐岁宁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嗯,绿茶味。 韩璋所住的院子离徐岁宁很近,而他,也特意把楚云霏赶到与之距离最远的院子。 徐岁宁没什么教授别人的经验,依旧是如同上次一般,到处搜刮秘籍和丹药回来,扔给他们自己研究,只不过,这一次他将东西也分了一半给楚云霏。 -- 第8页 “你们现在还在锻体期,这丹药能助你们提升身体素质。” 韩璋将两瓶丹药都接了过来,楚云霏伸着的手又尴尬地收了回来。 不过很快他便重新挂起笑容,柔声道:“师兄进步神速,这丹药让给师兄也是应该的。” “什么叫让给我?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韩璋的后槽牙都快被他给咬碎了。 这是他的师尊!师尊带回的东西本该都是他一个人的!现在却突然无缘无故突然冒出个人来,竟所有的东西都要分他一半! 徐岁宁沉默不语,静静观察韩璋的表情。 而这在韩璋看来,却像是无声的警告,让他把东西还给楚云霏。 韩璋指节捏的「吱吱」作响,把其中一个瓶子扔给了站在一旁一脸无辜样的楚云霏。 随后,他冷哼一声,瞪了眼身边这人,抬腿走了出去。 徐岁宁倒是很少看见他这般吃瘪的模样,一时间竟还觉得有些新奇。 楚云霏那双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双手把丹药送到徐岁宁面前,“师尊,看来师兄不太喜欢我,刚刚那表情,应当是生气了,这丹药,还是给师兄吧。” 徐岁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师兄即将步入练气期,这东西,他用不着。” 韩璋天赋卓越,再加之上辈子的经验,修炼速度更加之快,短短半年时间,已到了锻体十阶,不日便可突破至练气。 而这楚云霏,虽资质也还算不错,但比之韩璋,着实差的远了些。 楚云霏被这话一噎,又只能讪讪地把东西收了回去。 只不过,他有些看不透徐岁宁,刚刚到底是真的关心他,还是…嘲讽他? 楚云霏刚走出去没多远,便见韩璋一脸阴鸷地看着他,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师兄。” “你也配?”韩璋直接伸手掐住楚云霏的喉咙,速度之快让他根本难以躲避。 楚云霏知道,韩璋这是真的想杀了他。 “杀了我,你觉得师尊还会原谅你吗?” 此话一出,韩璋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怔愣在原地,妖冶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手上的力也松了些。 楚云霏见状,立马甩开他的手,使用灵力转移到了百米之外。 踉跄了一下摔在地上,肺部疼痛的厉害,脖子也像是被拧断了似的。 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一只脚便重重地踩在他的肩上,头顶上方传来阴冷的声音,“离他远点,一身臭气。” 韩璋沉着脸离开。 他不明白卿阳宗怎么会让一只臭狐狸混进来。 而他,暂时也的确不敢对楚云霏怎么样,他不确定,他的师尊,是只对他一人这般好,还是,只要是他的徒弟都行。 这边,徐岁宁闲来无事在宗门内闲逛,一袭白衣,仙风道骨,往来者均驻足而视。 平日里,徐岁宁大多待在太极殿处理事务,鲜少出门活动,宗门内众人除了知晓他们的代掌门是个金丹期的废物之外,并没有多少人真的见过他。 而现在,不少人都把他当做刚入门的弟子。 如此仙姿,气度不凡,定也是人中龙凤。 一名弟子没忍住,上前一步挡住徐岁宁的去路,“这位师弟有些面生,可是刚入门的弟子?” 徐岁宁一愣,还未等他回答,那名弟子便继续自顾自地说:“卿阳宗地方辽阔,且许多地方都布有阵法,若无弟子腰牌,你是进不去的,若师弟不介意,我愿意带路。”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这一批刚入门的弟子确实还没来得及发放腰牌。 嗯,他们那个掌门把这件事给忘了。 不过徐岁宁并不需要,略微颔首,说一句「借过」便抬腿离开。 那名弟子似乎很少被人如此对待,一时间气急,伸手想拽住徐岁宁的胳膊,却拽了个空。 他更加气急,张口便骂,只是才吐出一个字,便突然被噤声。 “呜呜呜…呜…”这名弟子指着自己的嘴巴,神色惊恐地向身边的同伴求助。 只可惜,他的那些同伴们也都是不着调的,面对这小小的噤声术竟束手无策。 “大胆!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王川师兄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可别不知好歹。” 徐岁宁却突然弯了弯眉眼,只是那笑,看着却异常渗人。 藏在袖袍下的手指快速捏了个诀,那名叫王川的弟子竟七窍流血,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他的同伴见状,均是祭出自己的本命灵器,虽不知徐岁宁修为如何,但他们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打不过他一个。 就在冲突即将爆发之时,一柄剑带着锋利的剑气直直地插在两方人之间。 有人当即认出,这是迟向明的凌霄剑。 王川望着那剑,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扯着嗓子哀嚎道:“明和仙尊,救我!” 下一秒,迟向明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收了剑,满面寒霜,“发生了何事?” 他们纷纷告起了徐岁宁的状。 他们七嘴八舌的却让迟向明听得厌烦,便转身面向徐岁宁,“师弟,你这是准备去哪。” “闲来无事,想去藏书楼看看。” 迟向明点点头,“那你便先去吧,这里交给我处理。” 周围的人见迟向明对这人如此客气,纷纷在心底猜测起徐岁宁的身份,竟还开始惴惴不安了起来。 -- 第9页 而徐岁宁眉头一挑,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等他走到藏书楼才想起,这不正是自己上一世经常说的吗? 这个时间正是饭点,藏书楼人并不多,但零星还有几名弟子。 徐岁宁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以防万一,还是从旁边绕进去吧。 可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却引起了管事长老的注意。 “站住!那边那个,转过来让我瞧瞧。” 徐岁宁想他今天是不是跟人犯冲,就不适合出门。 管事长老蒋良一向不喜徐岁宁,两人同为金丹初期,可徐岁宁却能当上代掌门,而他,却只能来藏书阁当个管事。 就在前不久,蒋良靠着吃药终于突破至金丹后期,而徐岁宁,依旧是保持原样,现下看到他,自然也是一脸鄙夷,“这不是宣和仙尊吗?今个儿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徐岁宁淡淡地瞥他一眼,丝毫不想搭理。 可蒋良却依旧不依不饶,直接祭出灵器,挡住他的去路。 蒋良资质差,练成金丹时已五十多岁,此刻一白发苍苍的老头,摆出个双手拿锤的姿势,着实是有些令人发笑。 蒋良见徐岁宁依旧一脸淡然,「啐」了一口,“小子,现在还假装镇定,待会儿,老朽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他比徐岁宁足足高了两阶的修为,这次,他死定了! 半个时辰后。 徐岁宁躺在藏书楼的顶层,这里全都是卿阳宗典藏的不出世的孤品,有些虽不适合卿阳宗弟子练习,却也被放在这落灰。 “唉,真是暴殄天物啊。” 这次来藏书楼徐岁宁并未有太大收获,里边儿的古籍大多晦涩难懂,对他来说,既无趣又没用。 回到玄阳峰时,天已渐暗。 刚坐上椅子,楚云霏便端着茶走了进来,只是脸上那伤,着实是有些显眼。 徐岁宁虽然心里清楚是怎么弄的,还是问了一句,“伤口怎么弄的?” 毕竟人家这伤,很明显就是过来让自己看的。 楚云霏立马红了眼眶,一双丹凤眼,欲说还休,“师尊,我……” 徐岁宁突然注意到他头发上有个东西,便起身走向他。 他比楚云霏高出足足一个头,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楚云霏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但随后想起今日挨的打,又忍住了。 徐岁宁伸手正准备拿掉那东西,便听见屋外传来一声怒吼。 “你们在干什么?!” 随即,韩璋带着魔气的剑气向楚云霏飞去。 徐岁宁眉眼一凝,把楚云霏拉到身后,挥手将那道剑气打散,却没注意力道,一小波灵力打在了韩璋的身上,等他想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韩璋重重挨了一下,嘴角渗出血渍,眼神闪过一丝受伤。 “师尊,你竟然为了他伤我?” 第5章 遭遇挑衅 “师尊给的奖励,是独属徒儿一人吗? 自那日之后,徐岁宁便很少在玄阳峰见到韩璋,不是下山历练,就是闭关修炼,就算是见到面了,也是寒暄几句便转身离开。 徐岁宁琢磨过这小魔头又是犯了什么病,也曾想过找他好好谈谈。 但小魔头潜心修炼,对他来说也算是好事,自己也不应前去打扰,只能将这事暂时放下。 那天在藏书楼,管事蒋良拦住他的去路,甚至祭出本命法宝,看那样子,倒像是与他积怨已久。 但徐岁宁自认为与蒋良并无来往,也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他。 蒋良刚刚升阶至金丹后期,虽境界还不稳定,但徐岁宁不过是个金丹初期的修者,对上他,本应是毫无胜算。 但,结果却是,蒋良在徐岁宁手中,没走过三个回合。 蒋良不但毁了本命法宝,甚至境界后退,重回金丹中期。 从那日起,蒋良便闭门不出,对外只宣称闭关修炼。 不知何时,卿阳宗突然传出流言,说是徐岁宁想偷窃藏书阁中宝物,才趁蒋管事不注意之时,偷袭将之打致重伤。 徐岁宁作为带掌门而只有金丹初期修为的废物名声在外,卿阳宗内不少弟子都引以为耻,现在又听说他这般卑劣行径。 一时间,玄阳峰被宗门内人人唾弃,徐岁宁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但可苦了楚云霏。 这日,他从管事那回来,竟一分灵石都未曾拿到。 楚云霏端着茶来到殿内,见徐岁宁正施法在纸上写着什么,“师尊,外边儿都把您说成什么样了,您怎么还有闲心在这写字啊。” 徐岁宁只是轻轻抬眼,轻描淡写道:“掌门外出还没回来,着什么急?” “还要等掌门回来?”楚云霏惊讶地叫出声。 他着实不知道这徐岁宁在想些什么,那蒋良的道侣,便是连子墨最疼爱的义妹。 若是得知蒋良受此屈辱定会给他们玄阳峰一点颜色瞧瞧,倒不若趁现在还没人给他撑腰,先把那糟老头子给做了一了百了。 徐岁宁只让他把茶放下出去,不再与他过多言语。 此事他心中自有计较。 他一直不清楚连子墨与迟向明的转变到底为何,若是这二人不再为难他,倒是可以成为他的一大助力。但,若是他们心怀鬼胎,怕是要早些除去才好。 这蒋良,便是他用来试探连子墨的一块石头。 -- 第10页 不多时,徐岁宁察觉到玄阳峰山头有灵力波动,看样子,倒像是韩璋突破了。 这一世,韩璋修炼的速度比上一世还要快,但徐岁宁曾查探过他体内筋脉,虽进步神速,根基却也打的很稳,倒是不容易发生反噬的情况。 徐岁宁来到韩璋闭关的洞府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扔下一堆东西便转身离开。 等韩璋出来,便看到面前一地的灵丹妙药,均是有助于他稳住根基之物,而这些灵丹上,全都是那个人的气息。 不知怎的,韩璋一直堵在心口的那团气,瞬间就消散了。 师尊,还是在意他的。 可是。 “怎么才能让师尊只在意我一个人呢……” 少年殷红的发带随风而动,额前几缕发丝遮住了双眸,嘴里低声喃语。 翌日。 天刚微亮,韩璋便端着茶水走进了宣和殿。 徐岁宁才刚起身,站在窗户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乌黑的青丝还未来得及束起,随意得散落在肩上,白色道服腰带处还有些褶皱,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味。 韩璋见状,嘴角微微翘起。 将茶放在一边的木桌上,踮起脚悄悄走到徐岁宁身后,伸手替他整理好翘起的衣角。 徐岁宁早在他进来之时便发现,只是,他现在实在是懒得动。 “师尊,你到底,想要什么?”身旁,韩璋突然仰起头来,望着他问出这句话。 徐岁宁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在窗沿上,一下一下的敲着,却一直未曾回答韩璋的问题。 就在韩璋以为今天自己得不到答案时,徐岁宁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意,眼中饱含期待,“为师自是想,有朝一日你能出人头地,证道飞升。” 那一刻,韩璋的心脏蓦的被猛然一击。 说不清道不明,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他从宣和殿出来时,脸烧的发烫,走路虚浮,连楚云霏何时走到他身边都不知晓。 “师兄,你脸怎么这么红?”楚云霏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韩璋闭关的这些天,他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韩璋现下心情好的很,也懒得跟他计较,装作没看见他转身便离开。 楚云霏连忙追了上去,“师兄,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天,外边儿的人都是怎么欺负我们玄阳峰的,咱们师尊爱喝茶,那日我前去取茶,竟直接被人给赶了出来,若不是还有点存货,恐怕师尊今日连口茶都喝不上。” “师尊发生了何事?” 不得不说,楚云霏现下已经完全拿捏住了韩璋的心思,只要一提到有关徐岁宁的事,他便会一反平常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态度。 楚云霏便将这些天有关徐岁宁的流言告诉了他。 韩璋听完后只是冷笑一声,“偷取藏书阁宝物?简直笑话,师尊再怎么说也是卿阳宗的代掌门,本就有资格拿取其中东西,难道他们都忘了吗?” 徐岁宁虽为名义上的代掌门,但除了处理繁杂的宗门事务外,竟无一点实权。身为代掌门,进入宗门内藏书楼,还要被质疑偷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韩璋捏了捏指节,盯着楚云霏突然冷笑一声,“臭狐狸,这件事你要是办成了,我可以保你一个月不挨揍。” 楚云霏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但谁让他打不过韩璋呢? “师兄,你要我做什么啊?” “附耳过来。” 楚云霏越听脸色越奇怪,这种下三滥的点子竟然会是韩璋想出来的。 看来,他之前对自己也还算客气的。 “师兄,这么做,真的好吗?” 韩璋瞥了他一眼,如果楚云霏能收敛点脸上的笑容,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 果然是只臭狐狸。 徐岁宁站在玄阳峰巅,冷冽的风吹得袖袍翻飞。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澎湃,像是要奔涌而出。 自他二十岁修得金丹,如今已过百年。 这百年来,修为未曾再往上更进一步,虽说也有他不曾花费时间修炼的缘故,但,即便如此,也不该停滞百年之久。 平日里他鲜少与人动手,也不知自己水平,那日与蒋良在藏书楼一战,他才察觉自己体内灵力充沛,似乎并不应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身后传来脚步声,徐岁宁便收起灵力。 “师尊。”韩璋手持木剑,从石阶上缓步走了上来。 徐岁宁却微微蹙起眉头,这小魔头不去练功怎么又开始黏着自己了? “可是修炼上遇到问题了?” 韩璋脚步一顿,随后笑着道:“确是如此,徒儿刚进阶不久,境界还未稳定,在功法修习上有些问题实在不解,特来寻师尊,还望师尊能替徒儿解答一番。” 徐岁宁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他自己在修炼上都是一知半解,又怎么能为韩璋答疑解惑? 想到上一世,自己整日便只知把所有好东西全都一股脑塞给韩璋,却未曾过问他修炼之事,难不成,正因如此,这小魔头才入了魔? 徐岁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走,我们去藏书楼。” 韩璋一愣,“现在吗?” 徐岁宁轻咳一声,“为师正好要去找本书。”他才不会说自己什么也不会。 两人到达藏书楼,不少弟子对他们指指点点,言语中带着鄙夷。 -- 第11页 徐岁宁对此不屑一顾,身边的韩璋却握紧了拳头。 “璋儿。” 韩璋咬了咬牙,“师尊放心,徒儿不会与他们一般计较。” “不计较?”徐岁宁突然笑了一声,“为何不计较?” 徐岁宁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那边围在一堆喜欢嚼舌根的弟子,眼中满是「和蔼可亲」,“稳固境界的最好办法便是与人切磋,你的这群师兄们,虽然比你早入门了五六年,修为也就只比你高了一两阶,与他们切磋是再好不过了。” 徐岁宁并未刻意降低音量,是而那边的几名弟子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进去。 一时间,他们脸色也有些难看,毕竟徐岁宁所说的全都是事实。 他们都是上一届招生大会进的卿阳宗,天赋不算多差,但也不能与韩璋这般天才相提并论。 一个稍微沉不住气的瘦高个直接站了出来,语气颇为嚣张,“宣和仙尊,既然师弟想找人切磋,那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要奉陪,只不过,这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到哪了,宣和仙尊可不能怪罪与我啊。” 徐岁宁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不妨事,不过虽是师兄弟之间切磋,我还是希望你们都拿出自己的实力来,我也好验收一下我徒儿最近的修炼成果如何。” 瘦高个嗤笑一声,“仙尊,您刚说的是「我们」?您莫不是对小师弟也太狠心了些,挨一次打还不够,难不成要被我们轮流打个遍?” 几人笑作一团,却没发现徐岁宁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那瘦高个上前一步,“行,今日就由我先来讨教!” 韩璋正欲上前,却被徐岁宁按住了肩膀。 “师尊?”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瘦高个见状,还当是他们怕了,语气更是狂妄,“宣和师尊,若是您不想您的宝贝徒弟被我们给打坏了,只要他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这件事便作罢,如何?” “我们待会儿还要去藏书楼,所以要抓紧时间,一个个上太慢了,不如……”徐岁宁停了一下,嘴角笑意放大,一字一顿道:“你们一起上吧。” 韩璋:“……” 还真是他亲师尊。 徐岁宁没管那群人诧异的眼神,只略低下头,在韩璋耳边低语,“速战速决,打赢了,回头为师给你奖励。” 韩璋扭头看他,双眸炽热,“是独属于我一份的奖励吗?” “当然。” 得到想到的答案,韩璋立刻拔剑,走到空地中间。 少年身体单薄,但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他们无一人敢轻视。 瘦高个首先迎战,双脚在地面轻点两下,转眼间便已来到韩璋面前,速度之快也让周围观看者发出一声惊叹。 只可惜,他快,韩璋比他更快。 只见他腰肢一拧,躲过瘦高个的第一次进攻,右手的剑快速切换至左手,剑柄在瘦高个的肩胛骨处狠狠一点,瘦高个便惨叫一声摔落在地,整个过程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诧异中时,韩璋已然向剩下的几人发起进攻。 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他们纷纷祭出法宝阻挡,却依旧被这剑气横扫得后退了几步。 另一略矮些的弟子最先回过神来,祭出本命法宝。 那是一把竹笛,笛身通体晶莹,隐隐散发出寒气,当即便有围观的弟子发觉不对劲,“他一个才刚刚练气期的弟子,怎会有这等中品灵器?” 徐岁宁眯了眯眼睛,难怪那日他去藏书楼发现少了许多东西,看来,蒋良那老东西身上还能再挖出点东西来。 那边几个完全不是韩璋对手,徐岁宁见已经差不多了,便先一步向藏书楼走去。 韩璋余光瞥见,心中一紧。 师尊这是,对他不满意? 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气,出剑的速度更加快,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便结束了这场以一敌五的「切磋」。 而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传来楚云霏的求救声。 “师兄,快来救我!师尊要把我狐狸皮剥了!” 第6章 揭露丑闻 “师尊,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那手持竹笛的弟子倒也是个输得起的,颤颤巍巍地走到韩璋面前,双手抱拳,“韩璋师弟果然厉害,我,佩服!” 然而韩璋却担忧藏书楼那边的情况,只向他略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另外几个脸色更加难看,认定韩璋是瞧不起他们。互相搀扶着,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另一边。 韩璋赶到藏书楼,在楚云霏的指引下来到位于三层的休息室。 他正欲推开门,便看见脚下一撮狐狸毛,动作微微一顿,里边儿却在这时传来徐岁宁的声音,“璋儿,进来。” 徐岁宁半躺在软塌上,如墨的长发随意散开,胸口衣襟处微微散开,露出一截锁骨,而他的怀里,则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不知怎的,咱们卿阳宗竟跑进来一只小狐狸,瞧这毛发还挺柔软,我正缺个围脖。”徐岁宁眼里含着笑意,怀里的小狐狸都快抖成筛子了。 从他说要来藏书楼,便看到韩璋的神情不对劲,显然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他便先走一步来这,竟在蒋良那看到一只鬼鬼祟祟的狐狸,他一眼便看出这狐狸正是那个便宜二徒弟,只是未曾想,这俩竟凑到了一起,也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 第12页 楚云霏看见韩璋,立马挣扎起来,但徐岁宁的手却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不敢再动,只能向韩璋投去求救的目光。 只可惜,对方似乎一点救他的想法都没有。 “师尊若真想要,那便杀了吧,左右不过是只畜生罢了。” 楚云霏:“??” 听到韩璋的话,楚云霏挣扎的更厉害了。 徐岁宁暂时还不想动他,便一松手,让他跳窗跑了。 韩璋也没有去追,只是说道:“师尊,我瞧这狐狸毛色也一般,改明儿我去给师尊找条更好的。” 徐岁宁强忍着这才没笑出声,这韩璋卖起队友来可真是毫不犹豫,“罢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徐岁宁把韩璋带到藏书楼的第四层,这一层,除了掌门和几位长老之外,其他人是不能随意进出。 但,当初接手卿阳宗事务时,也悄悄给自己留了后路,否则,那些年他还真没法养得起韩璋这个无底洞。 “随便看看,一个时辰后出来。” 倒不是徐岁宁小气,而是这层还放有许多被下了禁制的书,若是韩璋不小心触碰到禁制,怕是会有危险。 徐岁宁从藏书楼出来后,并未直接回玄阳峰,而是跟随他在楚云霏身上下的追魂引,来到了蒋良所在的院子。 “他来这做什么?” 他心中正狐疑着,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喘息声,徐岁宁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楚云霏和,蒋良? 他倒也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小子,只是……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这臭老头,前几日还跟我假装正经,这就原形毕露了吧?我呸!” 徐岁宁定睛一看,不远处一只狐狸正悠闲地躺在树上,听着屋内的动静,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徐岁宁眉头一挑,手指捏决,往空中一弹,那狐狸哀嚎一声从树上滚落下来,连屋内的动静似乎都停了一瞬,不过很快便又被更大的声给盖过了。 小狐狸露出獠牙,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似是气急,要找那个暗算他的人算账。 等他三两步跳到徐岁宁面前,瞧见那双眼熟的靴子时,再想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锋利的剑就抵在他的脖颈处,徐岁宁出剑的速度快到他根本没时间反应。 楚云霏动也不敢动,只能微微扭头。 徐岁宁脸上冷漠的表情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冷漠地,不带一丝感情。 不,这眼神,他好像曾经看过…… 不知怎的,楚云霏突然头痛欲裂,只是这么稍微一动,剑刃便刺破皮肤,冰冷的剑锋和滚烫的鲜血让他清醒了不少。 “师尊……是我。”楚云霏原本不想这么早暴露身份,但眼下,他若是再不说,怕是徐岁宁真的会眼也不眨地杀了他! “哎呀,怎么是小云啊。”徐岁宁立马收了剑,脸上的表情也恢复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模样,与刚刚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脖子上的伤还在,楚云霏怕是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此处虽是蒋良的住所,但也经常有人来往,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楚云霏压着嗓子说:“师尊,容徒儿回玄阳峰再与你细说。” “好啊。”徐岁宁对此并无异议。 回到玄阳峰,楚云霏化回人身,跪在徐岁宁面前,浑身颤抖个不停。 而徐岁宁依旧是噙着笑,云淡风轻地喝着茶,却不曾开口说一个字。 楚云霏第一次觉得这般沉默是如此的煎熬,身上冷汗直流。 直到他神经已经绷到极限,才颤抖着嗓音说:“师尊,徒儿虽是只狐狸,但有心想踏入修仙之门,机缘巧合拜得师尊门下,一心只想修炼,绝无想要加害师尊之心,还请师尊明鉴!” “机缘巧合之下?”徐岁宁放下茶盏,冷笑一声,“你是掌门推荐与我,难不成,连他也未曾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楚云霏慌张地低下头,他也知道这个理由任谁都不会相信,但…… 他对着徐岁宁磕了个响头,言辞恳切道:“若师尊不信,那便将徒儿处死吧,徒儿绝无怨言!” 徐岁宁敛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随后轻叹了一声,“罢了,既然如此……”徐岁宁顿了一下,说话的语气陡然转变,“那你跟我说说你跟蒋良的事?” 楚云霏:“??” 师尊,您这一脸八卦的样子又是为哪般啊? 楚云霏抬起头,悄悄地看了眼徐岁宁的表情,见他真的没再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他刚准备从地上爬起来,上方便传来阴恻恻的声音,“我让你起来了吗?” 楚云霏又立马跪了下去,讪笑一声,“没事,这地不凉,徒儿跪着说就好。” “师尊,其实,这个办法是师兄想出来的,师兄得知那蒋良竟在卿阳宗散布那般有损师尊清誉的谣言,便想替师尊出口恶气。” “嗯,那屋内……” “屋内那人不是徒儿!那只是徒儿用狐毛变幻成的,只不过徒儿修为不高,若是离得远了,法术便消失了,现下,恐怕已经被蒋良发现了。” 徐岁宁端起茶盏,微抿了一口,对楚云霏招了招手,“过来。” “是,师尊。”楚云霏咽了一口口水,刚刚徐岁宁的眼神他还心有余悸,但他哪敢反抗? 徐岁宁在楚云霏耳边低语了几句,便让他出去。 -- 第13页 楚云霏站在门口,想起刚刚徐岁宁说的话,忍不住感慨,这对不愧是师徒,蒋良这次,怕是要被他们给整死。 宗门内有关徐岁宁的流言已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位管事的屋内,夜夜传出淫靡之声,有时青天白日的,路过的弟子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说,到底是哪位管事啊?咱们卿阳宗虽未曾禁止寻找道侣,但大家都沉迷修炼,怎会有人在这种事上流连忘返?若是传出去了,别人还当我们卿阳宗被合欢宗给合并了!” “你小点声,那儿住的可是宗门内的几位管事,任是哪一个都不是我们吃罪得起的。” “得了吧,掌门明日便回,到时候,定会把这个有辱门风的人给赶出去!” 楚云霏边吃着瓜子,边在一旁躲着偷听。 “夜夜笙歌?不愧是师尊。” 他修为有限,平日里还要去几位长老那修习课程,便是有韩璋给他打掩护,也很难日日前去。 更何况,在墙角听戏,可真是辱了他的耳朵,还好,他的狐毛有了徐岁宁的法术加持,幻化成人,夜夜前去蒋良的房间里。 他本以为这般低等幻术,蒋良好歹一个金丹期修者,定会很快发现。 但不知徐岁宁在狐毛上动了什么手脚,那蒋良不但未曾发现端倪。 反而愈发沉迷,竟连他借由管事职位之便,从藏书楼中偷取藏品卖给门中弟子的事都一并说了出来。 而这些,自然也被他用水镜全都记录下来。 蒋良本就被徐岁宁打伤,有了心魔,境界倒退,现下沉迷美色,更是面色蜡黄,脚步虚浮,明眼人一瞧,便知传言中的那位管事究竟是谁了。 原本依楚云霏的性子,早就要把水镜甩出来让弟子们瞧瞧,但徐岁宁却一定要等掌门回来,也不知是何做想。 不过还好,人总算要回来了,好戏,也终于能开场了。 连子墨归来这日,众人相聚太极殿。 徐岁宁姗姗来迟,刚一踏入殿内,蒋良便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徐岁宁!你身为一峰之主,竟还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简直有辱我卿阳宗的名声!甚至,在被我发现之后,还偷袭我,致我身受重伤,更在其后故意散播谣言,想使我身败名裂!” 蒋良句句声嘶力竭,双目充血,甚至脚步不稳,摔倒在地,仿佛是委屈到了极致,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更何况,他还是连子墨义妹的道侣。 而徐岁宁,虽是掌门的弟子,却仍旧是不受重视的那一个。 该帮谁,殿内的长老们自然很快便有了决定。 素白长老上前一步,扶起蒋良,“阿良,你先起来,这件事,掌门师兄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素白长老,便是蒋良的道侣,连子墨的义妹。 而徐岁宁,从始至终未曾开口为自己辩解过一句,他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孤身一人站在那,仿佛,这殿内无一人他可依靠。 连子墨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后悔。 他起身,缓步走到徐岁宁身边,如同关爱弟子的长辈一般,语气轻和,“宣和,此事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师兄!他还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是蒋良在说谎?” 连子墨瞪了她一眼,素白立马闭嘴不言。 但她却不满极了,这徐岁宁不过是个百年还在金丹期的废物,掌门师兄为何还要帮他说话? 徐岁宁身子一颤,抬起头,苦笑一声,“掌门,我只想说,这些都不是我做的,信不信,还请掌门自己决断,若掌门认定是我,那便罚我吧,我绝无一句怨言!” “为师当然信你!” 连子墨看见徐岁宁这幅表情,便忍不住心疼,他也是自己的徒弟,自己怎可轻视怠慢至此? 脑海中闪现出这些年,徐岁宁做的种种,桩桩件件无一不是为了卿阳宗,这般忠诚之心,又怎会做出蒋良口中那等肮脏事? 连子墨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一不瞪大了眼睛,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前几年连子墨连徐岁宁代掌门的职务都收了回来,还当他已成弃子,今日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师尊,有您这句话足矣。” 「师尊」二字一出,更是让连子墨内心的愧疚到达了极点,自从连子墨当上掌门,便再也没听徐岁宁叫过自己一次师尊。 连子墨将徐岁宁护在身后,“放心,为师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第7章 龌龊之事 “徒儿……实在担忧师尊。” “你怎么回事?竟让师尊一个人去太极殿!若是师尊出了什么事,我就扒了你的狐狸皮扔烤炉里!” 楚云霏心中也是着急,“我哪知道啊,我这刚刚替师尊泡好茶,回来就没见师尊人影了,倒是师兄你,这个时候竟还在修炼?” 韩璋本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能一脚踹过去,楚云霏惨叫一声,滚进了太极殿。 殿内鸦雀无声。 楚云霏抬头便看见连子墨正满脸怒气地瞪着他,他赶紧爬起来,躲到韩璋身后,一言不发。 坐在椅子上的徐岁宁见他这幅模样,扶额叹气。 倒是韩璋,一进来便淡然地站在那,任由众位长老视线的查探。 “璋儿,怎可随意闯进太极殿?” 韩璋见徐岁宁安全,便松了口气,眼下听他这般说,也就顺水推舟,弯腰行礼,向连子墨道歉,“回禀掌门,韩璋也是担心师尊,才会失了分寸,还请掌门恕罪。” -- 第14页 连子墨紧抿着唇,看着他久久未曾说话。 徐岁宁却敏感地察觉到,连子墨对韩璋的敌意非常强烈,按理说,他为卿阳宗掌门,断然不会同一个刚入门派的弟子计较,到底为何? 两人僵持之际,徐岁宁走到韩璋面前,将其护在身后,“掌门,若璋儿犯了什么错,也是我这个当师尊的教导不力,若要罚,便罚我一个。” 此话一出,连子墨一愣。 随后他摆摆手,“罢了,既然来了,那便找个地方待着。” 徐岁宁带着韩璋站到一边,韩璋在身后轻声问:“师尊,您没事吧?” “我没事。”徐岁宁摇摇头,又反问他,“你们来做什么?” “徒儿…担忧师尊。” 韩璋说话的声音如蚊蝇般小,若不是修仙之人五常敏于常人,徐岁宁怕也是听不见。 不过这话并未给他多大安慰。 徐岁宁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走,仿佛没听到刚刚的话。 而韩璋在脱口而出这几个字后,瞬间红了耳尖,见徐岁宁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落。 楚云霏默默地滚到两人身后藏着,将一块晶石递给了徐岁宁。 徐岁宁知道那是何物,便接了过来。 蒋良还在地上跪着,遍布皱纹的脸上满是泪痕,抱着道侣的大腿一直在哭诉,“素白,掌门不信我,你可要相信我啊,我为了能与你相配,日夜不停地修炼,好不容易修炼至金丹后期,却被他偷袭暗算,导致境界倒退,我……” 素白闻言,也满是心疼。 她与蒋良自小相识,前后相继踏入修仙之途,后成为道侣。 修仙之人,不在乎皮相,但蒋良根骨太差,即便她用药将其修为提升,却依旧过不了破丹成婴这一关。金丹修者寿元只有五百载,若蒋良过不了这一关,她也只能与其分道扬镳,但若是他得以成婴,这日后漫漫修仙路,有一人相伴也是极好。 思及此,素白愈发怨恨徐岁宁,竟不顾连子墨的警告,在太极殿内拔剑,直直刺向徐岁宁。 素白已半步踏入化神期,杀一个金丹期修者,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不过转瞬间,素白的冰魄剑便已抵住徐岁宁的喉咙。 可她,再不能前进一步。 素白瞪着空手握住剑刃之人,愤恨道:“掌门师兄!你难道真的要为了这个废物置蒋良于不顾吗?你也知道蒋良的修为来之不易……” “他的修为来之不易?那宣和呢!”连子墨不愿伤她,只施法将她的冰魄剑收了回去,将徐岁宁护在身后,“素白,你先冷静一点,此事尚未有定论,现下不过是蒋良的一人之言。” 蒋良闻言,心中一惊。 “素白……” 他刚一张口,便见徐岁宁往连子墨手中塞进一块晶石。 “宣和,这是何物?” 徐岁宁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掌门,此物乃是我的二徒弟交于我,原本,我不愿将其交出,可眼下蒋管事咄咄逼人,平白污蔑也就罢,甚至还想置我于死地,我也顾不得其他,还请掌门看完之后,再做定夺。” 连子墨眯了眯眼睛,他这个徒弟的性格他最为了解,这晶石之中的东西,恐怕…… 他略一施法,晶石发出一束白光,太极殿中便出现一面水镜,水镜中的景象,赫然便是蒋良的屋子。 蒋良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感,他想出手打碎晶石,却被素白一脚踢了过去。 水镜之中,蒋良与一狐狸精滚在了一起,场面不堪入眼。 连子墨收了晶石,怒视蒋良,“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掌门,这不是真的,这些都是他们欺骗你的……” “你的意思是,我一个化神期修士,连是否动了手脚都不知?” 蒋良一看瞒不过去,便又回过头去求素白,只可惜,素白长老这一生最恨不忠之人,眼下,她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男人! 徐岁宁低着头,似是不忍看见这场面。 但站在他身边的韩璋却看的一清二楚,他的师尊,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耳边惨叫声不绝于耳,连子墨嫌丢人,右手一挥,将他们二人移至别处。 太极殿内,其他几位长老也是强忍着笑。 “行了,都回去吧,仙门大会在即,你们几人好好准备,切要做到万无一失。” 自那日后,宗内弟子再未见到蒋良,素白长老也再次闭关。 但即便连子墨吩咐禁止宗门内讨论此事,蒋良与一妖狐厮混,导致境界后退的消息还是流传了出来。 “没想到啊,那蒋管事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竟是这种人!素白长老对他多好,便是这辈子可能止步金丹,也不离不弃,可他呢,竟然辜负了素白仙尊!简直可恶!” “你们没想到,我却是早就看透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我未入卿阳宗前,家父乃是一城之主,我娘担心我在外受到欺负,便给了我数千灵石,不知怎的被蒋良那厮知晓,便在我入门没多久,偷偷找上了我,竟透露可将藏书楼内中品灵器卖与我。 我虽天赋不高,但自小被娘亲教导,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求不得,便拒绝了,自那日后,每当我进入藏书楼,蒋良便处处为难我,如今他有这下场,也是活该!”这名弟子说得义愤填膺,也足以看出他这段时间有多么憋屈。 -- 第15页 他的同伴安慰他的同时,也忽然想起那日韩璋与几位师兄切磋之事。 “你们可还记得,那日与韩璋师弟对战的谢师兄,他的法器正是一件中品灵器,莫非也是从蒋良手中买来?” 要不说,人的思维是发散的。 “那蒋良所言,宣和仙尊偷袭他,窃取藏书楼中物品,怕也是他贼喊捉贼。” “可怜宣和仙尊,无端背负这等骂名。” 躲在一旁楚云霏听到这话,对徐岁宁实在是佩服。 他正想与这几位师兄好好「交流」一番,却收到连子墨的传音,神色一僵,转身离去。 太极殿偏殿。 连子墨与迟向明面色凝重。 门外传来敲门声。 “掌门,是我。” “进来。” 进来的弟子脸色惨白,神色慌张,进来后便站在拐角处,不敢抬头。 连子墨眉头紧蹙,“这般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掌门…”楚云霏勉强笑了一下,“刚刚我前来太极殿时,被师尊发现,差点露出马脚,这才有些慌张。” 连子墨却摆摆手,不甚在意,“宣和为人敦厚,不会发现的。” 楚云霏「呵呵」笑了一声,并未附和。 一直未曾言语的迟向明突然拔剑刺向楚云霏,剑尖抵住他的胸口,却并未再进一步。 一滴汗珠从额头滑过,滴落至剑刃。 迟向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后开口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将你送去宣和身边所为何事?” “自然记得,掌门与明和仙尊希望我…”楚云霏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希望我,挑拨师尊与韩璋之间的关系,将其赶出卿阳宗。” 楚云霏用词极为难听,但他所说又是事实,只能含糊将其带过。 “既然你还记得,那你可有做到?”连子墨大袖一挥,转身回到主位上坐下,“我将你从锁妖塔中放出,可不是为了让你享福的!” 听到这三个字,楚云霏双眸中闪过一丝愤恨,可又极快掩饰过去,“掌门,您也看到了师尊是如何对待韩璋的,若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那么容易挑拨,想必您也不会让我前去。” 屋内沉寂了一会儿。 迟向明收回剑,“掌门师尊,他说得有理。” “罢了,你先回去吧,不过我警告你,若是你有任何异心,我随时可以要你的命!”连子墨拧着眉,来自化神后期修士的威压,让楚云霏立刻七窍流血,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了。 楚云霏承受不住,一只膝盖慢慢弯了下来,可却始终未曾碰到地面。 连子墨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欣赏,收了灵力。 这畜生若不是…… 罢了,总归也只是个畜生。 楚云霏离开后,连子墨忍不住叹了口气,“明和,若这办法不可行,难道我们真的要看宣和重蹈覆辙吗?” 徐岁宁为了韩璋身死道消,而那魔头,几乎将卿阳宗弟子屠杀殆尽,那一幕,一直深深刻在连子墨的脑海中,每每看到韩璋,他便忍不住对他起了杀心。 祸端,就该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若是徐岁宁拼命相互,他又怎么能忍心下得去手? 一向道心坚定的迟向明,眼中罕见闪过一丝迷惘,他忽的想起徐岁宁曾经与他说过的话,“事物发展是由量的积累到质的飞跃,掌门师尊,我想,只要我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一定可以避免那件事情再次发生!” 连子墨点头,表示赞同。 突然,迟向明眸光变得冷冽,双手聚起灵力,往虚空中用力拍去,只是,却并无任何事情发生。 连子墨起身走向那处,掌心处落下一根狐毛。 “明和,莫要太过紧张,不过是那只狐狸落下的一根狐毛罢了。” 连子墨将那根狐毛扔出窗外。 狐毛轻飘飘的,随风飘荡。 直到远离太极殿,一道白光闪过,狐毛蓦的变成个活人,赫然是那两人口中的主角,徐岁宁。 徐岁宁罕见的一脸凝重。 他千猜万想,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二人竟然还有上一世的记忆,难怪他始终觉得他们的行为非常奇怪,他还当是被夺舍了。 所以,他们是对自己心怀愧疚,才做出这一系列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才对韩璋抱有杀意,所以才在他身边放只绿茶味的小狐狸。 “这可就有趣了……” 那,除了这二人,会不会还有别人也保留记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重新掌权 “师兄你太臭了……去换件衣服吧。” 回到玄阳峰。 徐岁宁刚一踏入玄阳殿,便看见韩璋满面寒霜地向外跑。 “璋儿,何事如此匆忙?” 韩璋听这声音一愣,眼底的血红才稍微散去。 他缓缓走至徐岁宁面前,仔细查看了一番,见对方身上未曾有伤,这才松了口气,“我见那只臭…师弟浑身是伤,担心……” 韩璋话还没说完,便被徐岁宁截住,笑道:“见你们师兄弟如此和睦,为师甚是欣慰。” 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 徐岁宁不再多说其他,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韩璋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总觉得,师尊,在生他的气。 -- 第16页 徐岁宁回到房间,斜倚窗边,桌上的茶已然凉透。 淅沥沥的雨扫了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子墨与迟向明留有记忆已成事实,现在看来,那小魔头多半也同样如此。 难怪连子墨不再将繁重复杂的门派事务交由他处理,难怪迟向明一直维护自己,不愿他与那些胡搅蛮缠之人见面,也难怪,那小魔头突然如此…依赖自己。 他从不觉得自己上一世所为有何高尚,不过是为完成任务罢了。但,这些人却仿佛因此对他心生愧疚,在这一世,想尽办法去弥补。 只是,若说只因如此,便对他的态度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他又总觉得有些奇怪。 修长的指尖一下下的敲在窗橼,蓦的停了下来,唇角勾起一抹笑。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太极殿。 连子墨正闭目打坐,近日来修炼遭遇瓶颈,而百年一比的仙门大会即将召开,难免会有些心急。 嘭—— 大门被人猛地踹开。 连子墨眉心一凝,掌心运气,正欲将来者斩杀掌下,便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慌忙将灵力卸下。 “宣和?你……” “掌门,我来,是有事找你商谈。”徐岁宁直接打断连子墨的话。 连子墨虽觉怪异,却并未生气,从团蒲上站起来,走至大殿中央,脸上带着笑,“倒是少见你这般着急的模样,有什么事说来听听。” 徐岁宁躬身行礼,道:“徒儿想重新接手门派事务。” 连子墨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 在他看来,修仙之人不好好修炼,反而沉迷于这些,为的无非便是卿阳宗代掌门的虚名。 “宣和……” 连子墨的话再次被打断。 只见徐岁宁径直穿过他,走向位于他身后的书桌,随手拿起一本账簿,淡然道:“掌门,你可知这个月卿阳宗已出现弟子发不出月例灵石之事?” “这…此事我已知晓,仙门大会即将在本门召开,花销变大也是理所应当。” 徐岁宁笑着摇了摇头,“掌门,你可有看过之前的账簿?” 连子墨没了声音,显然是未曾看过。 徐岁宁继续说:“每月门派为那些尚不能辟谷的弟子所购买的吃食,大约花出八千至一万灵石,您可知,这几月账上每月便要支出十万灵石?” “什么?”连子墨神色大惊,愤怒指责道:“他们竟是把我当无知小儿欺骗!” 徐岁宁淡然道:“掌门,您许久未曾下山,不知物价实乃正常,我也并非是那贪图虚名之人,我只是……”徐岁宁顿了一下,垂下双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我只是想替您分担罢了。” 连子墨冷静下来后,回想起当初种种,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愧万分。 他怎么能怀疑徐岁宁别有用心? “宣和,是为师错怪你了,只是,这门派事务处理起来极为耗费时间,为师,也不想耽误你修炼。” “掌门放心,我卿阳宗能人众多,若掌门应允,徒儿将会在弟子中挑选出优秀之人替掌门分担。” 连子墨摸了摸下巴,点点头,笑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 说罢,他又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这令牌交于你,见此令牌如见我。” 他知晓如今门派内大多因徐岁宁修为低下而看不起他,做起事来,怕是会遭受多方阻挠,有了这令牌,应该会让他顺利一些。 徐岁宁将令牌收下,“谢掌门。” 从太极殿回来,徐岁宁也算满载而归。 可当他看完账簿之后,却恨不得把连子墨扔去思过崖上好好待上几年。 之前他为了能在此次仙门大会中,一举提升卿阳宗整体实力,苦心经营数十载,存下来的积蓄竟被那老东西几个月就给霍霍了!眼下仙门大会还有不到五年的时间,若想将那些亏损全都弥补回来,怕是有些困难。 此时,屋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 正端着茶站在门口的楚云霏听见这声音忍不住一颤,心中却已经把韩璋骂了个千八百遍。 难怪他今日如此反常,竟让他来给师尊送茶,原来是早知道师尊正在气头上。 但人已经来了,楚云霏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师尊,这是师兄刚泡好的茶,特意让我送来给师尊品尝。” 徐岁宁坐在桌前,手上不停翻着账簿,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手指轻敲了下桌面,“放着吧。” 楚云霏走过去,将热茶放到桌上。 眼睛瞥到桌上的东西,心生好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徐岁宁注意到他的动作,便问道:“怎么?感兴趣?” 哪曾想,楚云霏却摸了摸后脑勺,一向精明的脸上竟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师尊说笑了,我大字不识两个。” 徐岁宁手上的动作一顿,没再说话。 若按连子墨所说,楚云霏乃是他从锁妖塔中放出。 但自从百年前,妖族与人族签订协议,不再互相进犯,卿阳宗的锁妖塔便再未进去过妖族,以楚云霏的年纪来算,只有一个可能,他是在锁妖塔中出生。 原著中并未有这个人物出现,徐岁宁暂时将他留在身边,也不过是为了与韩璋做个对照,以便验证自己教徒之法是否有误,但现在,似乎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 第17页 魔族与人族在修炼体系上,元婴之下,相差不多,但妖族修炼,却与这二者天差地别。 也正因如此,韩璋进步神速,楚云霏却始终停滞不前。 半晌。 徐岁宁屈掌抵着太阳穴,斜靠在椅子上,右手拍了拍大腿,“过来。” 楚云霏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绷紧,试探性地问道:“师尊可是要我过去伺候?” 徐岁宁抬眼看他,似笑非笑道:“狐狸耳朵都露出来了。” 楚云霏慌忙摸向自己的耳朵,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显然是被徐岁宁给诈了出来。 要怪也只能怪徐岁宁平日里给他的感觉太过正经。 楚云霏也破罐破摔,直接幻化成狐狸模样,三蹦两跳跑到徐岁宁的腿上,毛茸茸的尾巴摆来摆去,似有若无地蹭着他的手。 徐岁宁却毫不怜惜地直接掐住他的尾巴,小狐狸顿时疼得嗷嗷大叫,“师尊!我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直到徐岁宁解了气,这才松开。 小狐狸泪眼婆娑,捧着自己的狐狸尾巴「呼呼」地吹着气。 “你什么品种的?” 小狐狸愣了一下,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放下自己的尾巴,略仰头,神色中带着骄傲,“我娘说,我们是九尾一族。” “可你就一条尾巴。” “我修为低下,妖族血统还未完全激发,需得在血月之夜,由我九尾一族长老亲自举行祭礼才可。” “据我所知,九尾一族已再百年前那场大战中消声灭迹……” 楚云霏闻言,垂下双眸,掩饰眼中的低落。 但徐岁宁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他心中一惊。 “你可想,重振你九尾一族的威风?” “师尊,您……这是什么意思?” 徐岁宁端起一旁的茶水,用灵力加热,呷一口茶,淡然道:“我虽未曾教你一式半招,但也算有个师徒之名,也不愿见你受制于人,在这卿阳宗浪费生命,你既为妖,便应回妖族之地。” 小狐狸从徐岁宁的腿上跳下,两爪作揖,“多谢师尊!可,掌门在我身上下了禁制,若离开卿阳宗半步,便会立刻暴毙而亡。” “这你不必担心,待仙门大会之后,我自有办法带你出去。” 小狐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流出两行泪珠,小爪子紧紧抓住徐岁宁的衣角,“师尊,您待弟子真好,弟子绝不会帮那连子墨伤害师尊的!” 徐岁宁嘴角微微翘起,转瞬即逝。 他拎着小狐狸的后脖颈放至眼前,眯了眯眼睛,“我会帮你寻适合妖族修炼的功法,今后你就不必同韩璋一起修炼了。” 听到可以不用跟韩璋在一起,小狐狸毛茸茸的尾巴立刻摆了起来,一双狐狸眼也眯成了一条缝,“多谢师尊!” 楚云霏也算是徐岁宁心中一个隐患,现下有了对策,他也松了口气。 原著中并没有这个角色,这一世,误打误撞被连子墨放出来,倒是可以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素白长老,我知晓您现在心情不佳,但,宣和还是希望您能把蒋良交出来。”徐岁宁带着账簿找到了素白所住之处。 素白身着一袭淡紫色纱裙,头上戴的发簪虽样式简单,在阳光下却流光溢彩,且灵气涌动,显然不是什么低等灵器。 徐岁宁上一世鲜少与此人来往,也不知其脾性,现下,倒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态度。 只听素白冷哼一声,凤眸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人,“宣和,我看你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敢从我这要人?” 徐岁宁似乎早已预料到会如此,直接拿出连子墨给予他的那块令牌。 素白眉心一拧,“掌门师兄竟连这都给你了,徐岁宁,倒是我小瞧了你。” 徐岁宁淡笑道:“素白长老,掌门既然已经决定将人交由您来处理,我本不应干涉,只是,那蒋良借由职务之便从藏书楼中盗取灵器秘籍,高价卖给门派内弟子,他那应该还有尚未来得及卖出的赃物,若素白长老不愿交人,让他把东西交出来也是相同的。” 素白听闻蒋良干的那些龌龊事,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袖袍一甩,冷哼道:“等着。” 回到玄阳峰,徐岁宁检查蒋良乾坤袋中的东西,与账簿上所差无几,但,也仅仅是能解燃眉之急。 楚云霏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桌上的东西,也知徐岁宁刚刚做什么去了。 “师尊,我不明白,那蒋良已然暴露了自己的本性,为何素白长老还要如此包庇他?” “包庇他?我看未必。” 楚云霏略一停顿,很快便想明白徐岁宁话中的意思,“师尊,您是说,不是素白长老不愿交人,而是,她根本交不出人!” 徐岁宁「嗯」了一声。 素白不是那般心慈手软之人,身为修仙者,修行路上杀过的人不在少数。 更何况,蒋良背叛她在先,令她名声受辱,素白能让他活下来才是奇怪。 徐岁宁这才注意到楚云霏受伤的腿,询问道:“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楚云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委屈,“还不是您那好徒弟,说在您身上闻到了…狐狸的味道,便把我叫去好好「切磋」了一番。” 徐岁宁皱了皱眉,原先自己只想把楚云霏用来当对照组,却没想到韩璋竟留有上一世的记忆,怕是那小魔头担心原本应给他的有助于修行之物,要分出一半给旁人,才会处处为难楚云霏。 -- 第18页 楚云霏见徐岁宁蹙眉思索,嘴角微微翘起。 徐岁宁拍了怕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韩璋虽然是你师兄,但毕竟年纪比你小,你就…多担待点吧。” 楚云霏:“……”嘴角才翘到一半呢。 徐岁宁突然瞧见楚云霏带来的灵草,猛地一拍桌子,把楚云霏吓了一跳,“师尊,您这是怎么了?” 只见徐岁宁立马朝屋外走去,“跟我去一趟聚灵峰。”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把韩璋也给叫上。” 聚灵峰常年云雾缭绕,灵气涌动,山上草木旺盛,鲜翠欲滴。 “啊——”半山腰上传来一声惨叫,凄惨程度估摸着整个卿阳宗都听到了。 徐岁宁坐在万年银杏树下,眼神平淡,楚云霏则在一旁给他扇着扇子。 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男子跑了过来,一个踉跄跪在徐岁宁的脚边,哭喊道:“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们!他们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声音凄厉,聚灵峰的弟子,均是目不忍视。 徐岁宁使了个眼色,楚云霏立马会意,将青年男子扶了起来,“桓钰师伯,我们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啊,您先起来,这么趴在地上,被您的这些徒弟看见了,多有损形象啊。” 桓钰甩开他的手,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了下来,眼睛红通通的像只兔子,“形象?我的宝贝们都被你给杀了,我还要什么形象?我也不活了!” 说着,桓钰便一头撞向银杏树干,却在临撞上前一瞬停了下来,抽噎道:“你们难道就没人准备拉我一下吗?” 楚云霏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上前扶起想撞又不敢撞的桓钰。 桓钰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不再有用,索性也跟着躺在椅子上,手往旁边一伸,“给我倒杯茶。” 楚云霏正欲上前,却被徐岁宁拦住了。 “我来。” 徐岁宁身形修长,三千青丝只用一根玉簪挽起,嘴角一直噙着笑,做起端茶倒水这等事来,也是极为赏心悦目。 桓钰喝了徐岁宁的茶,心情才算是好些。 不远处,有个少年正放火烧着他的药田,升起的黑烟在到达一定高度后便反弹回去,显然是被人布下屏障。 “我说徐岁宁,你闲着没事干怎么偏偏要来霍霍我这药田?你可知我为了培育他们,耗费多少心思?” 徐岁宁正色道:“桓钰师兄,此乃卿阳宗危急存亡之秋也,还请师兄莫要为难。” 桓钰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摇摇头,“不懂。” 楚云霏在一旁翻译,“我们卿阳宗没钱再给你霍霍了。” 聚灵峰是专门用来给桓钰种植灵草的灵脉,药田中的土,也是费尽心思从兰珊坡取来,这土中蕴含特殊养分,能使灵植长得既快又好,但…… 徐岁宁瞧了一眼被黑雾弥漫的药田,神色有些复杂。 十年前,桓钰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些种子,把它们种进药田悉心培育,但,长出来的药草通体发黑,还伴有难闻的气味。 有时起了东风,这些气味便会被吹散至整个卿阳宗,曾有刚入门没多久的弟子,硬是被这气味给吓得离开卿阳宗,改投别的门派,掌门这才在此处设下屏障。 只是这些灵植,既没有药用价值,培育起来也极为耗费资源,徐岁宁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边,韩璋见那些形状怪异的灵植已经被焚烧殆尽,这才前来向徐岁宁复命。 “师尊,一切都处理好了。” 徐岁宁点头,一挥手,药田中焚烧后的灰烬便消失不见。 桓钰半躺在椅子上,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徐岁宁想了想,从乾坤袋中拿出一袋种子递了过去。 桓钰眉梢一挑,“什么东西?” 徐岁宁略思考了下才说道:“这是白玉翡翠的种子,据说也鲜少有人能培育出来,我想以桓钰师兄的才能,将此物培育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桓钰一听,双眸「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没问题,这个交给我!” 师徒三人从聚灵峰上下来,徐岁宁显然心情挺好。 楚云霏有些不解,“师尊,那白玉翡翠,不就是白菜种子吗?为何师尊要对桓钰师伯说是稀罕之物?” 徐岁宁笑得讳莫如深,“你桓钰师伯从小便在这卿阳宗,未曾下过山,这白菜种于他而言,自然是稀罕之物。” 楚云霏依旧不解,但韩璋却已想明白徐岁宁的用意。 “师尊……” “站那!别过来!” 韩璋才刚走近一步,便被徐岁宁勒令停在那。 韩璋顿时有些委屈。 一旁的楚云霏却捂紧了鼻子,“师兄…你要不去换件衣服?” 刚刚几人都封住了自己的嗅觉,现下灵力消失。 实在是,太臭了! 第9章 白玉翡翠 “这白玉翡翠果真是奇特,竟如此难培育。” 晨光熹微。 徐岁宁盘腿坐在床上,体内灵力运行一周天,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眸。 用灵力传声至玄阳峰的两处院子。 没过多久,韩璋一脸煞气地率先走了进来。 徐岁宁微一蹙眉,将他唤至身前,沉声道:“可是昨日练功出了岔子?” 韩璋顿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 第19页 徐岁宁却不放心,伸出双指,轻轻点在韩璋的额前,只有刚开始的一瞬有些许阻塞,之后便畅通无阻,任徐岁宁的灵力在经脉之中流转。 半晌,徐岁宁收回手,“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嘴上虽这么说着,眉心却依旧未曾舒展开来。 韩璋体内的煞气愈发浓厚了,若非他在其身上还下了禁制,现下恐怕要被人发现其魔族的身份。 徐岁宁刚开始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韩璋现在还未走上魔修那条路,体内煞气不该如此浓郁。 但转而又想,这小魔头还保留上一世的记忆,怕是已经开始修炼魔功了。 韩璋略微后退一步,生怕自己身上的煞气会影响到他的师尊。 没过多久,楚云霏也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在看到韩璋的那一刻,立马规规矩矩地闭上嘴,站好姿势,“师尊,师兄,是我起晚了。”他的右腿到现在还疼着呢。 徐岁宁摆摆手,语气略有些沉重,“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闻言,韩璋也罕见地撇了撇嘴,似是极为不愿。 倒是楚云霏,脸上隐隐露出兴奋,“师尊,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了。” 瞬息间,师徒三人周围已然换了场景。 此刻天还未全亮,但若看仔细些,便不难分辨,此地正是他们昨日刚来过的聚灵峰药田。 原来,韩璋在昨日放火之时,便偷偷在此地用灵石搭建了一个简易的传送阵,这种传送阵虽是一次性消耗品,但胜在不易被人发现,便是桓钰这种已经元婴后期,半步踏入化神期的修士,若不仔细查看,也难以察觉。 经过一夜,药田已经大不一样。 原先被火烧过之后,只剩光秃秃的土地,现下已经长满了鲜翠欲滴的大白菜,每颗大白菜都散发着浓郁的灵力。 徐岁宁看着这一地的成果,脸上笑容逐渐放大,“徒儿们,开始挖菜!” “得嘞!” 楚云霏立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储物袋和小铲,他将其中一把递给韩璋,却见对方正摆着一张臭脸,又默默地收了回来,再转向另一边,徐岁宁已经找了块空地,用灵力化成软塌,闭眼休息了。 “成,您二位歇着,我来。” 楚云霏在药田里来回穿梭,一铲子下去,一颗大白菜便收进了储物袋中。 徐岁宁睡得舒服,韩璋就在他身旁打坐。 待到天色完全亮了起来,徐岁宁才睁开凤眸,见药田中还有数十颗白菜没拔,便伸脚踢了下身边的小魔头,“去帮帮他,再等会儿桓钰就该来了。” 韩璋虽极不情愿,但也只能听从徐岁宁的话。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将药田中的大白菜全都收入囊中。 徐岁宁双手掐诀,很快一个传送阵便出现在三人脚下。 徐岁宁先走一步,韩璋把自己收的白菜扔给楚云霏,也跟着跳了下去。 楚云霏一肩扛着一个储物袋,差点没把他瘦小的身躯给压塌,忍不住嘟囔道:“下次得让师尊给换个好点的储物袋,可不能再用这种便宜货了。” 下一秒,桓钰便披散着头发,手上揣着个酒壶走了过来。 当他看到空荡荡的药田时,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半晌,他点了点头,“不愧是白玉翡翠,果然难种,看来徐岁宁那小子没有框我,今日再换个法子种。” 桓钰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嘴里哼着小曲,又揣着酒壶回去了。 另一边。 徐岁宁走出传送阵,便来到一处种满红枫的林子。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卿阳宗最近的一个城池,千鸟城。 上一世,徐岁宁要么在宗门内处理事务,要么便是去各个秘境,给韩璋寻天材地宝,也就只有某次从城外路过,这次,倒是他第一次进千鸟城。 身后传送阵再出来一人,竟不是韩璋,而是最后一个进去的楚云霏。 楚云霏修为不高,连着两次使用传送阵,难免会有些不适,一阵头晕目眩,往旁边倒去。 徐岁宁一个侧身躲过,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摔倒在地,且一点儿前去搀扶的想法都没有。 楚云霏只得骂骂咧咧地自己爬起来。 只是,他环顾一周却未曾看见韩璋的身影,疑惑问道:“师兄去哪了?难不成师尊让他先进城了?” 徐岁宁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他刚准备伸手掐诀,半空中突现一道咒印,随后一个人便从中掉了出来。 徐岁宁拧了拧眉,飞身向前,接住这人。 赫然便是一直未曾出现的韩璋。 韩璋头发散乱,那根红绸发带也不见踪影,脸色苍白,有些虚弱地趴在徐岁宁怀里。 “师尊……” “先别说话。” 徐岁宁喂他服下一粒丹药,又用灵力替他疏导体内涌动的煞气。 楚云霏刚还准备开口打趣,见此情形,也正了正神色,掏出一张符咒,将三人围在结界之中,来往者皆不曾看见此处有人。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徐岁宁才收回手,韩璋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楚云霏这才敢过来说话,“师尊,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我俩都没事,就师兄中招了呢?” 徐岁宁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口道:“千鸟城周围应该有什么阵法,会随机拦截使用传送阵之人,使其陷入时空乱流之中。” -- 第20页 听完徐岁宁的解释,楚云霏没忍住笑出了声,“若是如此,师兄你也太……” 「倒霉」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被韩璋想杀人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楚云霏讪笑一声,“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徐岁宁在韩璋肩上轻拍了下,对方才从他怀里起来,垂着双眸,低声道:“多谢师尊。” “无妨,是我未曾考虑周全。” 他刚刚对楚云霏的话只说了一半,千鸟城这阵法,应当是只会拦截魔族中人,也亏得韩璋命大,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平安出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进城吧。” 千鸟城的城门修建得极为气派,门口的守卫也均是金丹以上修为,且当三人踏入千鸟城范围后,徐岁宁还察觉到有道神识在他们身上扫过,而他,竟判断不出对方修为,估摸着,在化神期之上。 他有些担心韩璋的身份被人发现,岂料对方却给他传音道:“师尊莫担忧,若非大乘期修士,无人能看破我的身份。” 韩璋身上除了有徐岁宁设下的禁制之外,还有其父为了掩藏他身份而留下的血咒。 而千鸟城外这个大阵,乃是万年前一位渡劫失败的散仙留下的,虽已过了万年之久,灵力消散大半,却依旧能让在世的修仙者在千鸟城不敢造次。 恐怕也因此,韩璋才会被大阵拦截,而不会被化神期修士发现。 既然如此,徐岁宁也就安心进城。 千鸟城地处两大门派交界处,周围又分散着许多中小门派,是以,这里鱼龙混杂,街上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人都有。 师徒三人都没来过如此繁华的都城,一个个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修仙者大多容貌俊秀,但这师徒三人样貌出众,气质脱尘,吸引了往来者的注意。 他们此行虽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还是低调些为好。 三人躲在小巷中,徐岁宁一个眨眼间便变成另外一个人,他还特意拿出水镜「欣赏」一下自己的容貌。 “怎么样?还不错吧,这般定没人能认得出来。” 身后两个徒弟都没出声,但别以为徐岁宁没看见他们眼中闪过的嫌弃。 徐岁宁轻叹了一声,这俩孩子还是没经过社会的毒打,这幅相貌丑是丑了些,但却能减少很多麻烦。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小巷中走出三人,一个是容貌粗鄙,弯腰驼背的邋遢大汉,一个是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孩儿,最后一个,则是韩璋。 嗯,士可杀不可辱,他绝对不要变成这副丑样子。 但韩璋的样貌太过显眼,徐岁宁还是让他带上头纱,略微遮掩一番。 三人在街上找到一处空地,环顾一下四周,便学着其他商贩的样子,支起一个摊位,将乾坤袋放在上面,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隔壁摊位的一身着道袍的青年不屑地冷哼一声,“哪里来的土包子?” 徐岁宁瞥了眼他摊位上的东西,是些灵植和丹药,但品阶都不高,只对筑基以下的修士有用。 卖这种残次品还敢来嘲笑他们? 徐岁宁向来不是个话多的,只是微微扬起下巴,身边的楚云霏立马上前,欲将乾坤袋打开,只是,他忘记了现在是小儿模样,踮着脚都难解开。 身后的韩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用剑将乾坤袋的系口给挑开。 霎时间,一股浓郁清甜的香气充满了整片街区。 “这是何种灵植?气味竟如此香甜?” 身旁那道人态度转变得也是极快,立马冲到他们的摊位前,“几位,这……”他顿了一下,“这白菜为何灵力如此浓郁?” 羊角小童挺着胸膛,“你管为什么?你就说买不买吧,要是不买就一边呆着去,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道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买两个试试。 这白菜中蕴含的灵力竟比他手上的丹药还要浓郁,也不知这三人是何来路,若是可以,他还真想结交一番。 “这位道兄,请问这白菜是怎么卖的?” 徐岁宁比了个数,“一百块灵石一颗。” 这价格说贵也不贵,但若是普通灵植,价格也就是在五十灵石左右。 徐岁宁看出他的犹豫,微微一笑,“你可知这白菜出自谁手?” “何人?” 徐岁宁脸上笑容继续放大,“此乃卿阳宗桓钰长老亲自种植,你应该也知道桓钰长老聚灵峰上的灵植向来是有市无价。” 听到聚灵峰三个字,徐岁宁能感受到周围的眼神瞬间狂热了起来。 看来,他猜对了。 桓钰的名头在外边儿还是挺好使的。 道人正准备掏出灵石,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极为傲慢的声音,“一万颗灵石,我全要了,菜,还有,这位小美人……” 第10章 女装小魔头 “可是觉得为师此举,轻薄了你……” “这是哪里来的登徒浪子?光天化日之下竟说出此等话!”道人面红耳赤,怒不可遏。 想他虽不算样貌出众,但这个方向统共就他们这几个人,一个小童,一个懒汉,还有一个,连脸都未曾露出来,显然是容貌丑陋,不敢示于人,那这「小美人」自然指的是他。 人群中走出一手持折扇,衣着华贵的男子,径直走向徐岁宁的摊位。 -- 第21页 道人一眼就认出这人竟是千鸟城少城主,原本愤怒的神情猛然换成娇羞,“少城主……” 然而少城主盛滨却直接走过他,来到带着头纱的韩璋面前,微微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这位小公子,我乃千鸟城少城主盛滨,若小公子不介意,可否来我府上喝杯茶?” 围观在周围的人听到来人报出身份,竟不约而同如受惊鸟兽般跑开,而那道人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也收拾收拾东西,灰溜溜的跑开了。 徐岁宁憋着笑与楚云霏故作惊慌地躲在一边。 韩璋握紧拳头,直接在盛滨把手伸过来时一拳揍了上去。 盛滨以及他带来的侍卫均是猝不及防,谁也没料到韩璋会突然出手。 一位身材瘦小的老者最先反应过来,对着韩璋的胸口便是一掌。 老者修为比在场众人都高,速度之快,根本没人能反应过来,除了,徐岁宁。 徐岁宁早在他动手的那一刻便瞬移至韩璋面前,伸手与老者对掌。 比之高出数阶修为的威压,直接震得徐岁宁五脏六腑剧痛,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师尊!” “走!” 徐岁宁直接拉着韩璋消失在众人面前。 而楚云霏见势不妙,早已化形成小狐狸趁乱逃脱。 盛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鼻青脸肿的样子甚至滑稽,“那小子竟然敢打我,我要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吩咐下去,谁要是把这人抓住,送到城主府,赏灵石一万!” 另一边,徐岁宁与韩璋两人出现在城内一处小巷中。 还未站稳,徐岁宁便吐出一口鲜血。 “师尊!”韩璋面露着急,想用灵力替徐岁宁疗伤,但他的灵力中蕴含煞气,若是冒然渡灵,怕是会适得其反。 徐岁宁拍拍他的肩膀,“别急,我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那老头子修为怕是在元婴之上,追踪到我们也是易如反掌,先离开这里。” 盛滨手下众多,且身边还有一位元婴修为的老者,徐岁宁带的传送符也已经用完,要想从他们的追捕中逃脱,恐非易事。 徐岁宁看了眼面前的巷子,当下心生一个办法。 没过多久,巷子口走出一妙龄女子,扶着个身子虚弱的青年。 女子脸上带着些愠怒,却是敢怒不敢言。 “我…我为何一定要扮作这般模样?” 徐岁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既不愿扮丑,那便只能扮作女子了。” 韩璋也有些自责,正是因他不愿乔装打扮,才惹来是非,还害的师尊受伤,眼下,也只好这么做了。 徐岁宁见他妥协,嘴角偷偷翘起。 他自然还有其他办法,但能看见小魔头扮作女装,倒是能让他不虚此行啊。 徐岁宁受的伤不轻,眼下需得找个安全之地疗伤。 两人扮作夫妻一路来到城门口,却见门口的守卫对每个出城的人都严加查看,且还有那位未曾出面的化神期修士,他们若想直接出门怕是不太现实。 “天快黑了,先找个地方休息,等我恢复些,便能使用传送符。” 韩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徐岁宁察觉到他有些异样,但也没多想,随便找了家位置偏僻的客栈,开了间上房便住了下来。 在房间周围布下结界,徐岁宁便开始打坐疗伤。 韩璋默默地坐在一旁,抬眼看着青年人,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若是他再强些,师尊便不会因为他受伤。 伸出手,月光照耀下,他的手背竟隐隐浮现出一朵妖异的红纹。 后半夜。 整间客栈陷入一片寂静。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屋内的两人瞬间睁开了眼睛。 韩璋立刻挡在徐岁宁身前,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来人推门而入的前一秒,身后的徐岁宁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后用力一拽,棉被随即裹在两人身上。 两人四目而视,鼻尖相隔不过一寸,呼吸间尽是彼此的气息。 没过多久,屋内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随后,一个男人「啐」了一声,“怎么这么穷,连个像样的物件都没有。” 原来,这竟是个盗贼,看他轻车熟路的模样,应该是个惯犯了。 徐岁宁松了口气,还好没将贵重物品放在外边儿,都收在乾坤袋中——不好! 还未等他这口气松完,刚准备离开的盗贼又转了回来,一步步走向躺在床上的二人。 韩璋掌心运气灵力,已然做好准备。 但徐岁宁伤势还未完全恢复,不想在这时节外生枝,若是发生争斗,定会引起注意,倒是若再想逃跑就难了。 片刻间,徐岁宁已经想好了办法。 只见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徒儿,委屈你了。” 韩璋还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一只手便突然放在他的腰部,轻轻拧了一下。 不疼,但却有些麻,有些痒。 韩璋闷哼了声,屋内的脚步声立马停住。 “小东西,都闹到半夜还不满足?少爷我今天怕是要交代在你身上了。”徐岁宁翻身将韩璋压在身下,倦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酥麻的感觉从耳畔蔓延到心口。 盗贼自然没兴趣在这看活春宫,化作一缕黑烟从门缝离开。 等人走后,韩璋立马推开徐岁宁,掀开被褥躲到床角,“师…师尊,你…你怎么能…” -- 第22页 徐岁宁倒是没想到自己这龙傲天徒弟还会有如此羞涩的一面,原著中,他可是后宫女子无数啊。 “怎么?可是觉得为师此举,轻薄了你?” 第11章 逃脱 “师尊,你就这么想,让我亲眼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吗?” “师尊,天亮了。” 韩璋把换下的女子装扮又重新穿了回去,昨夜徐岁宁说的那句话,直到现在还是让他忍不住耳根一热。 徐岁宁倒是未曾把这放在心上,经过一夜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但他们俩对上那元婴老者也是毫无胜算,也不知今天城门口的守卫是否松懈了些。 两人乔装走在街上,一边听着盛滨那群人的消息,一边往城门口走去。 “师尊,那位化神期老者似乎不在此处。” 不止如此,城门口的守卫相较于昨日也松散了许多。 但徐岁宁却心感不安。 以盛滨的性子,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他们离开,唯一的可能,这是个套,就等着他们主动往下跳。 但,他们却不得不跳。 一个千鸟城的小辈竟也能将他们师徒逼至如此,徐岁宁眼中划过一丝狠厉,拉着韩璋的手腕,面色如常的往城外走。 出城途中异常顺利,没遭遇一丝阻拦。 可就在他们行至红枫林时,一道凌厉的剑气向他们扫来。 两人堪堪躲避过去。 一鹤发老者脚踏枫叶出现他们面前。 徐岁宁挡在韩璋身前,顺便伸手抹去他身上女子装扮。 老者双手负于身后,淡然道:“留下他左手,方可放你们而去。” 徐岁宁脸上不但没有惊慌,反而笑眯眯道:“老头,你这癖好有点特殊啊,若是喜欢,改天我再送你几个?” “黄口小儿!”老者看两人的神色,就像是看蝼蚁一般。 一个才刚刚筑基,另一个也不过是金丹期修为,与他而言,生死只在一瞬。 徐岁宁祭出净尘,老者眼睛微微瞪大,闪过一丝嫉妒,“这般灵器在你手中,简直浪费!” “呵,连我的剑都认不出,你一辈子也只配待在这小小的千鸟城!” 老者没来得及思索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只见那金丹期修为的青年手持利剑毫不犹豫地向他冲来,老者不屑地冷哼一声,抬掌迎敌。 这一击产生的灵力波动竟使方圆百里的红枫林全都毁于一旦。 烟雾消散后,徐岁宁单膝跪地,用剑支撑着身子,鲜血沿着剑刃缓缓滴落,脚下瞬间红了一片。 而他对面的老者,右手掌竟已烧成一片焦炭,剧烈的疼痛使他发出声声怒吼,“竖子敢尔!今日我便要以你血浇灌这片红枫林!” 面对来势汹汹的老者,徐岁宁已然毫无还手之力,刚刚那一击,已经用尽他的全力。 可看他眼中,并无丝毫恐惧。 老者被剧痛和耻辱冲昏了头脑,丝毫没察觉到异样。 就在凌厉的掌风即将触碰到徐岁宁时,老者突然如临大敌,慌忙停下身来,但此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徐岁宁脚下的鲜血竟不知何时汇聚成一道阵法,这阵法着实诡异,即便他已经活了千余年,也未曾见过。 老者连忙收回手掌,运起灵力抵抗。 徐岁宁站起身来,左手擦过剑刃,奔涌而出的鲜血汇聚在一起,使阵法迸发出更加耀眼的红光,被困在其中的老者突觉体内温度高的异常,似乎连血液都快沸腾起来。 老者面露狰狞,“你这小子,从哪学来如此阴毒的阵法?” “阴毒?若非你对我师徒起了杀心,你又怎会尝到这阵法的滋味?” 老者顿时大惊失色,倒是他小看这金丹修者了。 这三人来历不明,但却能拿出聚灵峰上的东西,身上定还有其他好东西,杀人夺宝,便是他要做的,为此,他只身一人前来,未将这几人的行踪透露给盛滨,眼下,真的是端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呵,若是你元婴修为,用此等阵法我必会命丧于此,但你只有金丹修为,就想杀了我,怕不是在白日做梦!” 修行之路凶险异常,每个修者或多或少都有保命之物,他自然也不例外。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面黑色的旗帜,旗帜周身萦绕着黑气,显然是魔界之物! “老东西,要比阴毒,你也不遑多让啊。” 老者未再言语,将旗帜放于身前,默念口诀,随着黑气越来越浓,将他困住的阵法竟隐隐有碎裂之象! 徐岁宁毫不慌张,即便这老东西破了阵法,自己也会被反噬,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随着一声巨响,阵法猛然碎裂,老者拿着黑旗飞身而出,落在不远处的枫树上,面对徐岁宁,却不敢再有轻视之意。 他手上这面黑旗乃是他花了大价钱从鬼商那买的保命之物,没曾想竟用在这毛头小儿身上,简直气煞他也! 身上血流涌动,血液中的滚烫感还未消失,老者也顾不得其他,发出信号让在这周围的盛滨等人赶来。 徐岁宁眼神微动,闪过一丝不屑,“打不过就叫人,还真是……” 后边儿的话没说出口,一只冰凉的手猛的放在他脖颈处,那是人的大动脉,只消一瞬,他便会死于非命。 耳边传来阴恻恻的声音,“师尊,您就这么想让我看着你,死在我眼前吗?” -- 第23页 原来,刚刚徐岁宁在替他去除女子装扮之时,顺手给他布下结界,一番打斗过后,徐岁宁竟忘了这茬。 他转过头,对着面色阴冷的韩璋,眨巴眨巴眼,随后一巴掌拍了过去,“知道我是你师尊还如此嚣张?” 韩璋被这一巴掌拍懵了一瞬,随后收回冰凉的手,将徐岁宁扶起,神色恹恹,“师尊,我知晓你是嫌我修为低下,帮不上你的忙,只会拖你后腿。” 徐岁宁叹了口气,“为师并无此意。” 这小魔头怎么跟那狐狸精学会了。 两人说话间,盛滨已经带着人赶到,数十位金丹修者,这下,他们就算插翅也难逃! 盛滨脸上带着怒意,“让本少爷好找!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 徐岁宁冷笑一声,“上个说这句话的人,现在……” 他下巴往前方扬了扬,众人顺着视线望去,才发现一身狼狈的老者。 “李老?!” 老者摆摆手,淡然道:“这小子诡计多端,且身怀阴毒之物,你们千万当心!” 众人当下了然。 李老修为比他们高出这么多,必然是这小子使诈,才会使他狼狈至此。 “抓住他们,本少爷要用他们的皮肉下酒喝!” 徐岁宁经过与那老者一战,已无反抗之力,韩璋将师尊护在身后,双瞳中闪过一丝血气。 两名金丹修者率先发起进攻,韩璋带着徐岁宁躲闪间丢了头纱,而盛滨在看见其真容后,竟忘记老者叮嘱,手持一柄弯刀便向二人飞来,“美人儿,若你从了本少爷,本少爷可饶你不死!” 韩璋勾起嘴角,“就凭你也配?” 二人对了几招,韩璋带着徐岁宁已然落了下风。盛滨眼见着美味就要到嘴,忍不住吸了口口水。 然而就在下一瞬,周围突然袭来一阵寒气,整片红枫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封冻起来。 那老者睁开双眼,心道不妙,刚准备捏诀遁地而逃,一柄剑带着寒光便落在他的脚边,双脚被冰霜牢牢固在树上,寸步难移。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此乃千鸟城少城主,还望阁下莫要多管闲事!”老者不得已搬出盛滨的名号,但他心里也没有底。 “哼!一个小小千鸟城而已。” 一道白光闪过,一身着白衣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周身散发着寒气。 男子身后跳出一只狐狸,“师尊!师兄!” 徐岁宁见迟向明与楚云霏赶来,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韩璋怀里。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在玄阳峰上了。 感觉到身下阵阵冰凉,他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正是连子墨的寒玉床。 “这不是那老家伙最宝贝的东西吗?竟然舍得拿出来给他用?” 徐岁宁从寒玉床上下来,动了动身子,发现并无不适,且神清气爽,难不成,这寒玉床的功效真的这么厉害? 他眼珠子转了两圈,环顾了一下四周,打开乾坤袋,刚准备把寒玉床装进去,门便被人突然推开,“宣和……你在干什么?” 徐岁宁手一抖,乾坤袋掉落在地上,瞬间里边儿涌出的东西就堆成了小山。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徐岁宁掩嘴轻咳了一声,袖袍一甩,东西又全都收回了乾坤袋。 “掌门找我何事。” 连子墨当无事发生,也假装没看见,徐岁宁收东西时,顺带把他的寒玉床也收了进去。 “千鸟城城主带着他的儿子前来赔罪,这千鸟城虽只是个依附着二流门派的城池,但盛家祖先曾与我卿阳宗有过一段渊源,你们,要不先谈谈?”连子墨斟酌着用词,倒也没说希望他能原谅,毕竟只是个少城主,以他们卿阳宗,死便死了。 徐岁宁轻轻「嗯」了一声。 他与连子墨来到大殿之上,还未进门,便闻见一股难闻的臭味,还夹杂着男人痛苦的哀嚎。 “爹,你杀了我吧,孩儿实在是受不了了!杀了我吧!” 徐岁宁脚步一顿,随后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往里走。 大殿内,韩璋,楚云霏,迟向明都在,一位蓄着胡子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千鸟城城主,而他脚下躺着的那人,浑身发黑,且身上散发着恶臭,依稀能认出正是那日嚣张无比的千鸟城少城主,盛滨。 父子二人在见到徐岁宁的那一刹,便如同看到了救星。 “宣和仙尊,是小儿无礼,得罪了仙尊,还请仙尊高抬贵手,放过小儿吧!便是要惩罚,也不该用如此阴邪的方法啊!” 徐岁宁眉梢一挑,“阴邪的方法?倒不如说,是你们自己做的孽吧。” “你什么意思?” 韩璋端来椅子,徐岁宁顺势坐下,眼神冰冷,看着那盛滨如同看个死物,“我倒想问问少城主,这人肉,是不是比畜生的肉,味道更加鲜美?” 第12章 渡劫 “师尊,你忘了么,徒儿本就是魔……” 徐岁宁对这股糜烂的味道简直再熟悉不过。 上一世,他在寻找可以压制韩璋体内煞气的丹药时,误入一个山洞,山洞里悬挂着许多修真者的尸体,修为大多是金丹一下,刚刚筑基的弟子,他不想多管闲事,却在准备离开时,碰上了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身上的气味,便与盛滨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 第24页 徐岁宁掩了气息,亲眼看见那黑衣人将修士的尸体拆吞入腹,场面极其血腥残忍,他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没想到,这一世竟在这看到了。 果不其然,徐岁宁话一说出口,父子俩脸色均是一变,老城主还沉得住气。 但他的儿子盛滨却早已在恐惧之下逐渐崩溃,“爹,你不是说这功法绝对没事吗?儿子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城主面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是无奈,“在仙尊面前可不能胡说!” 可盛滨被死亡威胁着,哪里还听得进去老城主的话,“爹,我不练这功法了,儿子不练了!儿子好痛啊!儿子想死啊!” 老城主见他这副模样也是心疼的很,“那功法…那功法若是不曾食下魔族人的血肉,根本不可能发生这般变化啊!” 这句话,便是承认了盛滨在修习那般吃人的邪门功法。 徐岁宁觉得甚是无趣,回头瞥了眼一本正经的韩璋,微微勾起嘴角,这小魔头睚眦必报的性格还真是没变。 韩璋见徐岁宁动了一下,便低下头轻声询问,“师尊可是累了?徒儿给你捏捏肩吧。” 未等徐岁宁开口说话,韩璋便已经将冰凉的双手放在他的肩上,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揉捏了起来。 迟向明见徐岁宁脸上还带着苍白,想起他这师弟可是在这千鸟城的手里受了重伤,脸色也更加难看,“盛城主,你也听到了,少城主这病,可与我卿阳宗无关,堂堂一城之主,竟修习这般邪门功法,你千鸟城本也不属于我卿阳宗管辖,既如此,我会将这件事告诉给紫霄剑派,到时候怎么处理就是他们的事了,盛城主请回吧。” 迟向明这话说得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留。 想他盛天寒五十岁接任千鸟城城主之位,如今已经三百余年,虽不能与卿阳宗这般一流门派相比,却也不应被一个小辈轻视至此。 盛天寒目眦欲裂,眼神瞥见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的徐岁宁,心中怒气更盛! “一定是你害了我的孩儿!你一定是魔族中人!” 在场众人听闻这句话,均是不约而同向韩璋投去视线。 然而,下一秒,盛天寒手持两把碎星锤径直向徐岁宁砸去。 盛天寒早已步入化神期,在场众人也就连子墨能与之相抗衡。 但徐岁宁却勾了勾唇角,飞身迎去。 他有预感,这一战,定能让他突破! 连子墨掐诀一算,立马明白他的意图,将大殿布下结界,以免伤到其他人。 韩璋面露紧张,却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是用捆仙锁将痛苦难忍在地上爬的盛滨栓了起来,如果师尊出了什么事,他不介意让这个人去喂狗! 结界内,徐岁宁手持净尘与之相对。 “小子,你既已伤了我儿,我便也再顾不得其他,即便是你卿阳宗,也要为我儿偿命!” “废话太多!既然要打,那便痛快些!”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一个人突然被从结界中扔了出来。 众人前去一看,那盛天寒此刻竟已是半昏半死的模样。 而结界内突然灵力涌动,大殿上空雷声轰鸣,一层层雷云相叠而成。 连子墨眉头紧皱,“宣和这是要突破了。” 迟向明上前检查盛天寒的伤势,对方左腿和左手竟都已消失不见,而那整齐的切割伤口,正是净尘所致。 这怎么可能?盛天寒再不济也是化神期修士,即便是他与之对上,也不一定能讨得到好处,可徐岁宁不过是金丹中期修为,这修为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连子墨似是察觉到他心中疑惑,微微叹了口气,“明和,我们是不是都忘了,当年修真界金丹第一人是谁。” 百年前,连子墨刚接手卿阳宗掌门职位,他的师尊交给他一个半大点的孩子便云游去了,这孩子看起来呆呆愣愣的,不如师涵聪明伶俐,也不如迟向明勤奋好学,可也正是这个孩子,在二十岁那年,一举冲击金丹,成为修真界的传奇。 只是,百年后的今天早已没人记得这个传奇了。 而那盛天寒,应当也是用了那阴邪的法子,才使自己提升至化神期修为,但他境界并不稳固,再加上盛滨受此痛苦,已被扰乱了心智。 最重要的是…… 连子墨想起刚刚在徐岁宁的屋里看到那小山一样的灵器,沉默了一下没再说话。 结界内,徐岁宁就地打坐。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那颗金丹正飞速吸收外界灵力,不断涨大。 经脉之间,经过上百年时间积累的灵力也在此刻倾泻而出,全都涌向那颗摇摇欲碎的金丹。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第一道雷从大殿上空狠狠劈下。 原本连子墨设置的结界可帮其阻挡第一道雷劫,可未曾想,这第一道雷劫的威力便已超乎他们所有人所想,竟直接将结界劈碎开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第二道雷劫接踵而至。 若不是连子墨手快,怕是殿内众人都要被这道雷给劈中。 当然,他「并非有意」将韩璋留在殿内。 楚云霏刚一站稳,便发现韩璋未曾跟他们一同出来,心中焦急万分。 可他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身边这二人,可是恨极了他的师兄。 -- 第25页 这前面两道雷劫便已让徐岁宁毁了两件灵器。 不过,他手撑着下巴,看着乾坤袋里的一堆,开始思考待会儿把哪个扔上去呢,要不干脆把那老东西的寒玉床顶头上吧。 大殿之中,已然被这雷劫劈成一片废墟。 废墟中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徐岁宁未曾抬头,却已猜到这人是谁,“韩璋,为师这突破历程你可不能参考,反面教材。” 韩璋突然笑了。 独属于少年清脆干净的嗓音,却又隐隐带着引诱。 徐岁宁猛地抬起头,废墟中走来的少年,双眸赤红,脸上却带着天真的笑。 上方是气势骇人的雷劫,可少年却步伐坚定,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韩璋!停下!”徐岁宁脸色沉了下来,他怎么会在这时入了魔? 可那一向听话的徒弟却像是未曾听见一般,脚步都未曾停下一瞬。 第三道雷劫即将到来,他有灵器护体,可韩璋没有。 徐岁宁咬咬牙,还真从乾坤袋中把寒玉床拿了出来,向上空扔了过去,“顶住。” 下一瞬,一个单薄的、颤抖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少年在耳边轻声唤道:“师尊……” “韩璋,你入了魔,快些清醒过来。” “入魔?”韩璋抬起头,伸出舌头,舌尖轻轻舔去徐岁宁下巴上的殷红,“师尊你忘了吗?我本就是魔……” 徐岁宁瞳孔剧烈震动,小魔头这是在做什么? 他想伸手将怀里的人推开,可随之而来的雷劫却使他无法下手。 没了寒玉床的庇护,以韩璋的修为,遇上这等雷劫,必死无疑。 好在怀里的人并未再做过分之举,只是将头轻轻搭在他的肩上,这场景,恍若正在互诉衷肠的眷侣。 良久,韩璋低声喃语,“师尊,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这已经不是韩璋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了。 徐岁宁伸手握住韩璋的腰,垂下双眸,一字一句道:“我想你能活,我想……活!” 不是!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韩璋瞳孔之中血色更深,藏在袖袍下的白皙手臂上,妖异的红纹竟顺着肩膀蔓延开来。 “嘶——” 肩膀处传来一阵刺痛,似是要将他的皮肉都给咬下来。 徐岁宁抬手在韩璋后颈处轻轻一捏,少年便失去知觉,倒在他怀中。 他看着韩璋嘴角属于自己的鲜血,沉默不语。 良久,伴随阵阵雷鸣轰响,大殿之中传来一阵轻笑,“小东西,牙还挺利……” 第13章 碎丹结婴 一不小心,一步三阶,碎丹结婴,寿元千年……而已 天空突现异象。 卿阳宗已经许久未曾看见这般恐怖的雷劫了。 “这气息,难不成是明和仙尊将要突破至化神期?可,似乎又不太像。” 聚灵峰上,桓钰正撸起袖子在药田中干活,抬眼看了下那层层雷云,轻描淡写道:“不是小迟,应该是…那个讨厌的家伙。” 身边的小弟子立马就知晓他说的是谁,惊呼道:“宣和仙尊?可宣和仙尊才金丹初期,这雷劫怎会有如此威压?” 桓钰弯下腰,继续给药田浇水,“这修真界,怕是要变天了。”语气中还带着些幸灾乐祸。 大殿之外,迟向明看着这雷劫的威力越来越强,也忍不住面露担忧,“掌门,宣和真的不会有事吗?” 迟向明的左手一直疼得厉害,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只要徐岁宁出事,他便会如此焦躁不安。 这事,他连身边的连子墨都未曾说过。 连子墨抬头瞧了眼天,似是看见了什么东西,袖袍一甩,道:“把我的寒玉床都拿出来顶着,还能出什么事?” 蕴含着极恐怖威势的第四道雷劫即将到来。 化神以下修士渡劫,只有六道雷劫,眼下已经过去一半。 徐岁宁看着头顶上丝毫未损,不过是稍微黯淡了些的寒玉床,心中确信,这寒玉床定能助他渡过这场劫。 但…… 他虚握了下手掌,上一世他为了走剧情,不崩人设,每天将自己压抑在那副躯壳中,可又有谁不渴望更加强大的力量呢? 在卿阳宗内,尚且还算平静,但外边大千世界,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今日,便是一个小小的千鸟城也能将他逼至那份上,既然已经决定改变,那便先让他试试这雷劫吧。 徐岁宁伸手将寒玉床召回,顺手给昏迷的韩璋布了个结界,随即,双脚一蹬地,手持净尘,猛然向那来势汹汹的雷劫飞去。 乌压压一片的黑云,闪着紫色的雷电。 一白色身影身处其中,在天道面前,渺小得宛如大海中随波飘荡的小船,随便一个大浪,便能将其掀翻,沉入海底,永世不得翻身。 楚云霏一颗心早已悬了起来,他娘,便是因为渡劫失败,而被天雷劈成一堆焦炭,魂飞魄散。 “师尊…徐岁宁…” 徐岁宁悬浮在半空,身边刮来猛烈的罡风,吹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手中的净尘却发出剑鸣,他在兴奋,同他主人一般兴奋! “今日,我们便来会会它!” 半月后。 卿阳宗山门外来了一群修真者,他们身上统一穿着紫色制式的道服,手中持剑,神情孤傲。 -- 第26页 看守山门的弟子见来者,便客气地上前询问,“来者可是紫霄剑派的道友?” 为首的稍微成熟稳重一点的男子作揖回礼,“正是,我乃紫霄剑派罗河剑尊门下大弟子,戚云,掌门在收到贵派传信后,便命我等前来查探事情真相。” “还请道友在这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告掌门。” “有劳。” 待卿阳宗弟子离开后,一身材高挑,容貌冷艳的女子双手环在胸前,四处打量了下,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师兄,这卿阳宗好歹也算是五大门派之一,怎么如此寒酸?” “戚瑶!”戚云皱着眉呵斥道:“不可胡言乱语。” 戚瑶还欲说些辩驳的话,却在看见戚云瞪着她之后,又默默把嘴巴闭上了。 她这大师兄平常看着温和,发起火来可了不得。 没过多久,山上便下来一位神色冰冷的男子,和一位一身白衣,脸上笑容温柔典雅的女子。 戚瑶本还满脸不耐烦,但在见到这位女子后,神情愣了愣,连戚云叫了她两声都未曾听见。 “戚瑶?你还愣着做什么?” “啊?师兄你刚刚说什么?” 戚瑶回过神来,发现在场众人都盯着她看,其中也包括那位白衣女子。 只见那女子款步走到戚瑶面前,盈盈一笑,“戚瑶道友,好久未见。” “你们认识?” 女子点点头,笑道:“前些日子我下山游历,与戚瑶道友有过一面之缘,谈话间觉得甚是投缘,只可惜当时有任务在身,未能与道友聊得尽兴。” “是!我也觉得与师涵道友甚是投缘,上次匆匆一别,甚是…甚是想念。”戚瑶在看见师涵后,便与平时大不一样。 戚瑶作为紫霄剑派这一代天赋最高的弟子,从小便被师门捧在手心,养成了那般孤傲、目中无人的性子,可今日,竟是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状,也着实是令紫霄剑派其他人开了眼。 师涵脸上笑容不变,“几位远道而来,本应先让你们稍作休息,但此事牵涉到魔族,掌门命我们将几位立刻带去太极殿,还望众位道友海涵。” “没事没事!我们本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戚瑶像是吃错药一般,竟抢在戚云前头把话说了,不过好在这次也没说错就是了。 戚云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几人走到太极殿,路上听到最多的名字便是「宣和仙尊」,可戚云在脑海中却怎么也找不到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难不成是卿阳宗又出现了天赋卓绝的天才? 近些年五大仙门虽已他们紫霄剑派为首,但到了他们这一代,能称得上有天赋的,却只有戚瑶一人。 仙门大会即将到来,门派内新生代人才也是非常重要的评选标准,这次掌门派他前来,也有打探消息之意。 只是,他刚准备开口询问,头顶上空一片黑影突然滑过,他动作极快地拔出剑,却被一颗石子弹在手背上,又硬生生将剑插了回去。 “小辈无礼!”一全身上下裹着黑袍,让人看不见真面目的男子停在众人面前,“紫霄剑派的人还真是个个都胆小如鼠。” “老东西你瞎说什么呢?”戚瑶虽性格高傲,但却极为护短,拔剑便冲了过去,戚云是想拦也没能拦得住。 那黑袍男子修为显然在他们众人之上,便是戚瑶也未必能在他手上讨到好处。 掌门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这小祖宗,若真出了什么事,他还不得提头回去见? 黑袍男子似是早已预料,双手捏决,半空之中突然出现两道黑雾,像是有生命一般,直接将戚瑶双手牢牢困住。 可戚瑶也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松开剑柄,食指与中指并拢,口中念诀。 就在众人都以为她会驭剑砍断锁链时,那把剑却直接向黑袍男子飞去。 黑袍男子堪堪躲过,却被剑气划出一道口子。 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男子怒意更甚,竟直接祭出法器,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足以让在场众人全都命丧黄泉。 一直未曾说话的迟向明与师涵对视一眼,正欲施法抵抗,太极殿中却传出一道浑厚的声音,“来者皆是客,又何必为点小事大动干戈?” 说话的人正是连子墨。 而来自黑袍男子的那道威压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袍男子大惊,立刻收回法器,不再说话。 若说他捏死戚瑶等人如同捏死一直蚂蚁,那连子墨对他,也是同样。 “老东西,还不赶快放了我!这可是卿阳宗的地盘,你还真当你家了?”戚瑶挣扎着破口大骂。 黑袍男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不过没人看见便是。 他冷哼一声,右手一挥,两道黑雾便立刻消失。 戚瑶被突然松开,一个没站稳,身子摇摇欲坠,幸好身旁的师涵及时上去扶了一把。 “戚瑶道友没事吧?” 戚瑶闻见师涵身上淡淡的香气,红着脸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 太极殿的大门打开,众人也不敢再造次,乖乖地走了进去。 这黑袍男子乃是无垢殿的六殿主,进了大殿直接在连子墨左手边首位坐下,翘起二郎腿,但他腿太过短,那姿势看起来既别扭又好笑。 连子墨也懒得同其计较,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将此次让他们前来的缘由说了出来。 -- 第27页 可那六殿主却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提起了徐岁宁,“连掌门,怎么未曾见到宣和仙尊?此事既然与他有关,他是否也应到场?” 还未等连子墨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听说,堂堂卿阳宗掌门的弟子,竟然被一个二流门派的少城主给逼至那般境地,同为五大仙门的我……觉得有些丢人啊。” 戚云这时才想起这个「宣和仙尊」是何人。 这虽然不是多么隐秘的事,但这无垢殿的人竟当着卿阳宗掌门的面直接拿出来嘲讽,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黑袍男子似是没看见众人突变的脸色,继续说:“我还听说他冲击金丹中期时受了伤,我特意带来了我们无垢殿的招魂幡,若是…他不小心魂散了,用这个尚且还来得及。” “你——” 迟向明剑已拔出,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浑厚嗓音。 “那就不劳六殿主费心了。” 随即,一白色身影飘了进来,如瀑般的青丝只用一根玉簪挽起,身形高挑挺拔,一双凤眼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嘴角却又微微翘起,仿佛心情极好。 徐岁宁径直坐在黑袍男人对面,翘起腿来。 两人同样的姿势做出的效果却天差地别,一个别扭得令人发笑,而另一个,倦懒中又带着些不羁潇洒。 戚瑶在一旁偷笑,黑袍男人也悻悻地放下腿,却依旧开口嘲讽道:“宣和仙尊百余岁才开始冲击金丹中期,怕不是年纪太大,所以才会如此吃力?” 徐岁宁不甚在意的掸了掸衣角,笑眯眯说道:“我确实准备冲击金丹中期,但是没想到,这一下就碎丹结婴了,我年纪小,倒是没怎么见过这一次连升三阶的,所以被吓到了,六殿主见多识广,想必已经见多不怪了吧?” 此话一出,整个太极殿除了徐岁宁,其余众人均是下巴被惊掉了的模样。 金丹初期,一步碎丹结婴,享寿元千岁,可遁光飞行,有多少资质一般的修真者,一辈子都难以踏过这道坎。 可这徐岁宁却一次上三阶,便是见多识广的连子墨也未曾听说过! 徐岁宁似是非常满意众人的表情,端起手边的茶微抿了一口。 眉头皱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嗯,没他徒弟泡的好喝。 第14章 天命基友 “离我师尊远点。” 黑袍男人自然不信,他刚准备出手试探,连子墨已然拿出了试灵石。 他立马翻了个白眼,道:“你这玩意儿只能用来测金丹以下,他一个元婴你拿出来有个屁用!” 黑袍男人这话虽说的粗俗,但却在理。连子墨也的确是太过紧张,竟将这东西拿了出来。 他犹豫着说道:“宣和,为师并非不信任你,只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 徐岁宁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笑道:“掌门尽管试探便是。” 连子墨站定,脸色也沉了下来,指尖处出现一条红线,顺着风从徐岁宁的额间钻了进去。 外来的东西进入体内总归是有不适感,好在那红线在体内游转一圈后又从额间飞出,回到连子墨手中。 一向沉着冷静的连子墨竟也激动起来,“确实是元婴!货真价实的元婴!” 听他这么说,迟向明与师涵也终于放松紧绷的心弦,露出笑容。 戚云见状,一双眼睛滴溜转了一圈,也带着戚瑶上前恭贺。 黑袍男人撇了撇嘴,却也没再说什么。 人就是在他面前验的,可做不了假。 他看了眼还未送出去的招魂幡,真是恨得牙痒痒。 当然,徐岁宁来此也绝不是仅仅为了打脸出风头的,当他得知紫霄剑派来人时,当下便从玄阳峰冲了过来。 戚云与戚瑶这两个人,在原著中可是重要配角。 一个是小魔头后宫里的一员,另一个,则是为了他叛离紫霄剑派,加入魔族的好兄弟。 上一世按照剧情,他们还没那么快出场,这一次,估摸着是因为他无意中开启千鸟城副本线,才让剧情提前。 没了黑袍男人捣乱,连子墨很快便将这件事整理清楚,说给众人听。 千鸟城本应是紫霄剑派管辖下的势力,但,从盛天寒口中得知,父子俩所修习的邪门功法,来自于他的夫人,而他夫人,又曾是无垢殿的人。 黑袍男人冷笑一声,“怎么?现在是想把这件事推到我无垢殿的头上吗?” 戚云皱了皱眉,拱手道:“俞前辈,我紫霄剑派绝无此意,只是这件事涉及魔族,非同小可,想必连掌门也是认为此事若有无垢殿相助,才能更快解决,此前晚辈曾惹前辈不快,我先在此想前辈道歉,还请前辈不计前嫌,与我们共同解决眼前事。” 俞烽虽喜欢捉弄小辈,倒也并不是个不明事理之人,否则,无垢殿也不会派他来处理此事。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低声下气求我帮忙了,我这个做长辈的又岂能不帮?”俞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连子墨拱了拱手,道:“既然此事与我无垢殿有关,我俞烽便不会不管,刚刚只是想报多年之前的仇罢了。”说着,俞烽还睨了一眼徐岁宁。 徐岁宁一愣,一时间还真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 俞烽看见他的表情便知他竟已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更是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算了,我也懒得同你计较,连掌门,带我去看看千鸟城那父子俩吧。” -- 第28页 徐岁宁是一脸无辜。 连子墨出来打圆场,“紫霄剑派的几位小友先随我弟子前去休息吧,我与俞殿主先去看看。” “多谢连掌门。”紫霄剑派离卿阳宗并不近,他们修为又没有俞烽高,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 师涵本想将几人安置在迟向明那,徐岁宁却先她一步说道:“师妹,我与这几位小友一见如故,不如去我玄阳峰如何?戚瑶姑娘是女儿家,便随你回去,这样安排可妥当?” 师涵看了一眼迟向明,见对方点头,这才笑道:“好,便依师兄所言。” 徐岁宁向来是不太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孩的,但为了能让韩璋尽快和他这位好基友熟悉起来,便只能将他们一同带回去了。 徐岁宁与戚云并肩走在前方,正思考着回去怎么和韩璋说,却不小心瞥见他正两眼放光地一直盯着自己看。 “戚云小友,可是我有什么不妥?” 戚云这才发现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忙收了回来,“不是,只是刚刚在大殿之上听闻宣和仙尊一跃三阶,实在令人钦佩,是小辈鲁莽,还请仙尊恕罪。” “无妨。”徐岁宁笑着摆了摆手,“我有一徒儿,年岁比你稍小,在修行上却也还算有天赋,你们应当聊得来。” 这人说到就到。 几人才刚到玄阳峰,韩璋便拎着剑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不,更确切的说,他早就已经在那待着了。 远远便瞧见他的师尊跟紫霄剑派那尽会装模作样的人谈笑风生。 “师尊。”韩璋默默走到两人中间,将他们隔绝开来。 戚云倒也不在意,依旧一副沉着稳重的模样,拱手笑道:“这位便是韩兄吧,果真如仙尊所说,是位俊朗的翩翩少年。” 韩璋听到这句话后,身上的煞气立马消失不见,转而笑盈盈地回道:“戚兄也是如传闻那般温文尔雅,出类拔萃啊。” 徐岁宁见二人「兄友弟恭」起来甚是欣慰,不愧是原著中的好兄弟,一见如故啊。 只是,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句话了? “韩璋,来者是客,你给紫霄剑派的这几位小友安排一下住处,他们怕是要在卿阳宗待上几日。” “是,师尊。” 徐岁宁离开后,韩璋便也懒得装了,直接拉下脸,把楚云霏叫过来,让他安排。 楚云霏也是早已经习惯了,招呼着紫霄剑派的弟子随他进去。 只是,这戚云却一直跟在韩璋身后,未曾离开。 韩璋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跟着我,滚开。” 戚云对他这两副面孔竟也不觉得奇怪,笑道:“韩兄,刚刚一路上宣和仙尊可是与我说了许多夸赞你的话,韩兄难道不想听听?” 韩璋虽然早已经知道戚云是个怎样的人,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跟上。” 两人来到韩璋所住的院子。 戚云刚想寻块椅子坐下,韩璋便直接从储物戒中扔了块石头出来,“你坐这个。” 戚云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还是忍了忍坐了下来。 突然,戚云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还未说话,韩璋便淡淡说道:“别紧张,是我师尊。” 戚云有些疑惑,“宣和仙尊?可他为何要……窥探我们?” “我说你还真是不谨慎啊,从我师尊刚离开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了。” 戚云愈发疑惑了,这宣和仙尊,竟还有这等癖好? 韩璋冷笑一声,“我就直说了,离我师尊远些。” 戚云将疑惑压下,笑道:“韩兄何出此言?我与仙尊今日才第一次见面,也未曾做出什么预约之举,不知韩兄又是出于何种立场对我说出这句话的呢?” 韩璋只是保持冷笑,并未答复,并下了逐客令。 这戚云,看起来人模人样,仿佛将拯救天下苍生视为己任,他背叛师门跟随自己,实则不过是因为他韩璋比任何人都要强。 他戚云,只跟随强者。 戚云被如此无礼对待,也并未生气,他有预感,眼前的少年,日后定会成长为叱咤一方巨兽。 “既然韩兄对我有误解,我也就不在这碍你眼了,告辞。” 韩璋在赶走戚云后没多久,便被徐岁宁传音叫到了玄阳殿。 徐岁宁也并未掩饰自己使用术法偷窥他们的事实,直言问道:“韩璋,这戚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怎么对人如此无礼?若是……” 若是他日后不帮你了,我看你怎么办! 韩璋却只是低着头,默默挨训。 徐岁宁见他这模样,打也不得,骂也不得。 “韩璋,每个人都需要朋友,你不能永远待在师尊身边,我也不能永远……” “为何不能?”不知这句话哪里刺激到他了,韩璋双眸浮现出一抹血色,虽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徐岁宁给捕捉到了。 他还未来得及多想,面前的人突然大步走到他面前,微仰起头,神情愤怒却又认真地质问,“我为何不能永远待在师尊身边?师尊又为何不能永远待在我身边?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我!” 徐岁宁对他千般万般好,可却总是把离开挂在嘴边! “师尊,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来历——” 徐岁宁立刻捂住他的嘴,沉声道:“有些话不能乱说,难道你不知道吗?” -- 第29页 上一世,韩璋为了掩盖自己魔族的身份,不知付出多大代价,现在竟如此不知轻重! 韩璋微微垂下双眸。 他自己带着记忆重生了,可他不知晓徐岁宁是否也是如此。 但他觉得,应该不会。 毕竟,上一世的结局那般惨烈,若真的留有记忆,又怎会还对自己如此? 徐岁宁见他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便松了手,耐心叮嘱道:“戚云不是鼠辈,你与之结交不会有坏处。” “是。”韩璋闷闷地应了一声,“师尊放心,便是我这么对他,他也绝不会心生嫌隙。” 说完便离开了玄阳殿。 徐岁宁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可随即,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不对。 前一世他根本未曾见过戚云…… 第15章 下山历练 “他走了吗?”“他走了……” 徐岁宁呆愣地站在原地,许久未曾动弹。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形成,也许,那日他以身殉剑,韩璋自爆后,一切并未结束。 但不知什么原因,最终他的任务还是失败了,所以系统让他重新开始。 徐岁宁踉跄着坐回椅子上。 一时间脑子乱的要命。 虽然心中还有许多疑惑,可这是目前最好的解释了。 若真是如此,上一世的韩璋,又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是只离开了卿阳宗,还是已经回到魔族将仇人诛杀? 他总觉得自己缺少了重要一环,是关于自己的那一环。 自他殉了灭神剑,在系统中醒来后,他便一直觉得奇怪,以他的性格绝不会不留后手,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那个系统对他的记忆做了手脚,让他忘记了一些事。 良久,徐岁宁支着下巴的手慢慢将脸覆盖,随即传出一阵阵笑声。 不管他上一次做了什么,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他确实给系统带来不少麻烦,这也就达到他的目的了。 他这个徒儿,还真是给他带来好大的惊喜啊。 看来,他还待在卿阳宗,还待在他这个便宜师尊身边,不过是为了三年后仙门大会,弋阳秘境开启,拿到灭神剑。 徐岁宁说不清现在心中是何感受。 养了只白眼狼吗?倒也不至于,两人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翌日。 韩璋一大早来玄阳殿便吃了个闭门羹。 楚云霏翘起尾巴在树上正晒着太阳,“师兄,师尊昨晚便闭关了,估摸着得要几天呢。” 韩璋想起昨日不欢而散,抿了抿唇,垂下眼帘,遮住眸中幽深。 师尊明明境界已稳,为何又急匆匆的去闭关?难不成,真是因为那戚云生了自己的气? 刚想到此,身后便传来戚云的声音。 “韩兄起得早啊,昨夜多谢宣和仙尊收留,我特意前来感谢仙尊。” 楚云霏哪能想到这戚云竟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害的他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赶紧藏好尾巴装作从院子外刚进来的模样,拱手笑道:“戚云师兄来得不巧,师尊昨夜已经闭关了,怕是不能出来见你了。” 戚云笑着摆手,“无妨,只是宣和仙尊如此天赋,还比我们都更要刻苦,简直让我等汗颜,既然仙尊闭关,我也不便在此叨扰,这便去太极殿了。” “戚云师兄慢走。” 楚云霏脸上带着花痴的笑容,目送戚云离开。 “唉,瞧瞧人家这风度,这才是紫霄剑派的大师兄嘛。” 韩璋冷眼瞥过去,并未理他。 戚云提前出现,那也就意味着前世发生的事有所改变,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的师尊,也不会像那日那般,离他而去。 随着徐岁宁闭关,玄阳峰寂静了好一段时间,倒是楚云霏,一直忙得不行。 一日清晨,天还未亮。 楚云霏依旧带着装得慢慢的乾坤袋从聚灵峰上下来,却不小心撞见了一夜未归,满脸疲倦的戚云。 “云霏师弟,你……在这干什么?” 楚云霏穿着夜行衣,身上还扛着两大袋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是贼。 他讪笑一声,大脑飞速旋转,想着该怎么解释。 却未料到戚云只是笑笑,说道:“既然云霏师弟不便开口,我也不再追问,告辞。” 楚云霏着实是松了口气,瞧见戚云脸上竟落下一道伤口,还渗着血,一时没忍住,“戚云师兄!” 戚云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师弟可还有事?” 楚云霏小跑两步走过去,把肩上扛着的乾坤袋递给他,见对方愣在原地,又解释道:“我让你帮我拿一下,这东西可不能给你,若是丢了,师尊非得拔了我的毛不可。”最后一句,楚云霏嘟嘟囔囔地说,自以为对方听不见。 戚云只是脸上带着淡笑,看着楚云霏在怀里掏半天,最后掏出来一瓶丹药,“喏,这个给你,算是你今天帮我保密的报酬。” “行。”戚云也未推辞,收了下来。 楚云霏对他甚是满意,之前还以为戚云会是个极为迂腐之人,没想到,人还挺好的。 “那我就先走啦,再见。” “再见。” 戚云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前往太极殿。 千鸟城一案出了事。 前几日他们通过审讯,得知此事很有可能与城主夫人有关,无垢殿俞烽,卿阳宗迟向明与他们紫霄剑派便压着父子二人前往千鸟城,谁料,半路竟遇到魔族中人,不仅杀了盛滨灭口,更是抓走他们两名紫霄剑派的弟子,逃之夭夭。 -- 第30页 魔族之人凶残恶毒,那两名弟子怕是九死一生。 可既是他们紫霄剑派的弟子,又是他带出来的,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修仙大陆出现魔族中人,且修为不低,数量众多,各大修仙门派知晓此事后,均是人心惶惶,都派人来到卿阳宗要个说法。 “连掌门,我修仙门派弟子,皆性格纯良,若真是碰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族宵小,肯定要吃亏的啊。” “正是如此,我绥夷州众仙门以卿阳宗为首,出了这种事,连掌门可一定要给个办法出来啊。” 连子墨坐在正位之上,虽面无表情,实则已经烦躁到了极点。 上一世,一般都是徐岁宁处理这种事情,谁能想到,这一群老头子竟如此聒噪,令人烦闷! 他正想问问师涵怎么还不回来,便收到一只样貌怪异的传信纸鹤。 【掌门新得的那把地煞刀真是不错。】 连子墨沉默了一下,随后用灵力在纸鹤上回了三个字,「给你了」。 下一秒,身穿一袭雪白袍子的徐岁宁便走了进来。 多日闭关未见,不知是否是众人的错觉,总觉得这宣和仙尊身量更高了。 只见他一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把玩着白玉腰带上系着的玉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虽容貌未变,可确实让人觉得与之前大不一样。 徐岁宁走至大殿中央,拱手行礼,“掌门,我来迟了。” “不迟,来得刚好,坐吧。” 徐岁宁微微颔首,便坐在迟向明下方,静静地听众人所言。 待到几位修仙世家的家主说的口干舌燥之时,他才在连子墨的催促下缓缓开口道:“各位,此事我也有所耳闻,我这倒是有个办法,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仙尊但说无妨。” “那日听我师兄所言,前来劫人的魔族,修为均在金丹上下,却是使用调虎离山之计,将俞烽前辈,我师兄引开,才使得紫霄剑派的弟子落入敌手,实则各位并不需要太过慌张,各大修仙门派在外历练的弟子均已是金丹修为,即便是碰上了,也不一定会落入下风。” “话虽如此,可……” “岳门主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徐岁宁打断他的话,又继续说:“魔族既已偷偷潜入,自然不能不管,只是,这修仙界地大物博,若仅仅一靠一家之力,怕是难以将人找出。 所以,我提议,由五大仙门牵头,组建一支除魔卫道的队伍,人多力量大嘛,既能寻找魔族踪迹,又能当成历练,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大殿上陷入激烈的讨论中。 徐岁宁只是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时不时喝口茶,静静等他们讨论完毕。 其中一人犹豫道:“宣和仙尊此提议确实好,只是,我等小门小派,天赋优异的弟子本就不多,若是在历练途中遭遇什么不测,那可如何是好啊?” 徐岁宁放下茶盏,笑着看他,缓缓道:“去还是不去,自然是由你们自己决定,我卿阳宗绝不会勉强任一门派让弟子加入。” 众人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 既然不是强制,那他们只要五大仙门将魔族之人赶出便是,更不会有折了弟子的危险,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正当众人庆幸只是,徐岁宁又来了个转折,“三年后,仙门大会即将在我卿阳宗召开,为了嘉奖在此次除魔行动中有贡献的门派,卿阳宗将会给予一定积分作为奖品。” 众门派听到这话又开始坐不住了。 仙门大会重排五大仙门名次是他们五大仙门的事,但,若说他们这些二流门派最为看重的,便是在其中获得的积分。 五大门派均守着一个上古秘境,在仙门大会之后便会开启,众门派依据在大会之上获得的积分,得到进入秘境位置。 从古至今,每个进入秘境的弟子均会得到不小的机缘,有的,甚至能带给整个门派殊荣。 岳门主捋了捋山羊胡,拱手道:“我等修仙正派,自古与魔族势不两立,除魔卫道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殿中一片附和。 徐岁宁笑意盈盈的眸中,一丝冷意转瞬即逝,“那这件事,便这么定了。” 玄阳峰。 “我不去!”韩璋赶着来见刚出关的徐岁宁,听到的却是让他下山历练,“师尊,我修为尚浅,不该参与此次历练。” 徐岁宁虽笑着,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韩璋,我已经帮不了你更多了,或许,离开卿阳宗,对你而言也是件好事,但,不管发生何事,我永远都是你的师尊。” 韩璋紧咬着唇,双眸猩红,说什么也不肯点头答应。 徐岁宁冷眼看着,心中却想,难不成是自己话还没说明白吗? 下山历练,好让他与魔族中人提前接触,三年后归来,进入秘境,拿到灭神剑,便可彻底脱离卿阳宗,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此次谈话依旧是不欢而散。 临下山的前一夜,卿阳宗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 徐岁宁靠在椅子上,手握拳支撑着太阳穴,看着门上倒映的剪影,心中烦闷异常。 韩璋在屋外站了一夜,浑身湿透,脸色被冻得青紫,浑身直打颤。 楚云霏一觉睡醒便看见这一幕,忙回屋去拿披肩。 可等他再回来时,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一滩水渍。 -- 第31页 “他走了吗?” “师尊,他走了……” 第16章 镜月庄 “师尊这癖好,是越来越特殊了……” 三年后。 半月城外聚集了许多修士,有人持剑,有人佩刀,还有的用一身黑袍包裹住全身,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来。 黑袍人弓着背,脚步迟缓,慢慢向前走。 有人走到他身边,嗤笑道:“我说老头,这半月城最近看不太平,就你这身子骨,最近还是别来的好,不然啊,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给撞散架了。” 黑袍人并未搭理他,却在下一秒转身走进了一个小巷,那人瞬间哑然失语。 来这半月城的人都知道,城中最大的势力并非是城主,而是名为镜月庄的拍卖行。 镜月庄乃是修真界排名第一的拍卖行,其中拍卖之物,任一拿出一件,便可引起一阵腥风血雨,是以,能得到这拍卖行邀请帖之人,若非修为高深,便是一方巨擘。 那老头貌不惊人,没想到竟有镜月庄的邀请函。 青年人忍不住背后起了一身冷汗,还好那位前辈未与他计较,否则,他怕是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想到此,他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小巷看似平常,实则另有乾坤。 黑袍人直接穿墙而过,便来到一处装饰华丽的府邸前。 一身着桃红色衣衫的婢女走至跟前,笑道:“老人家可有邀请函?” 黑袍人将一块玉简递了过去。 婢女使用神识一扫而过,惊讶道:“原来是许先生,只是,今日不是还未到约定的时候吗?” 黑袍人收回玉简,用着与外貌极为不符的清冷嗓音道:“我听说你们镜月庄来了好东西,我又怎么能不来凑凑热闹。” “原来老先生也是为了那物而来,拍卖就快开始了,老先生请随我来吧。” “劳烦姑娘带路。” 这镜月庄的庄主,不但修为高深,更是个整日醉心于符咒阵法之人,这拍卖行每次进去的路都不一样,便是想记也记不住,非得有熟悉阵法的婢女带路,才能安然无恙地进去。 此刻,镜月庄中已坐满了人。 黑袍人粗一估计,化神之上便有数位,但他心中对此却不屑一顾,不过是个炉鼎罢了,竟也能让这么些个老东西出来。 他寻了一处不惹人眼的角落坐下,那领他进来的婢女本还想给他上一杯茶,却被他挥挥手给打发走了。 黑袍人闭眼假寐,神识却一直注意着周围。 一声锣鼓敲响,整间大厅便瞬间安静了下来。 屋内挂着的灯笼被全部熄灭,只有台上还亮着两盏。 一位身着红衣的美艳女子款步走了上来,瞬间吸引了台下所有人的目光。 女子手上拿着一杆烟,一双狐狸眼眼波流转,薄唇微启,吐出一口白烟,裙摆下一双纤长白皙的大腿随着步伐若隐若现。 “今个儿倒是热闹啊。”女子一开口,声音倒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娇媚,反而略显低沉,但却并不违和。 台下一白衣公子,收起折扇,一副风流的模样,“青姑娘,我们这群人还不都是为了您来的。” “哟,这我可不敢当。” 贫了两句后,端木青也开始了正题,“今日镜月庄拍卖物品五件,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这第一件嘛,是一件上品灵器,水韵剑,适合冰水灵根的修者,起拍价,五千块灵石。” 这平日里在外能被人争破头的上品灵器,在这竟只是第一件拍品,足以看出这镜月庄不一般。 不过,能来这的,也并非一般人,虽有些好奇,但这水韵剑只适合冰水灵根,最终被合欢宗的一名长老拍得。 第二、三件拍品,虽也难得,最终拍卖出的价格也还合适。 这第四件拍品一出来,台下众人的表情便已经不一般了。 端木青素手一翻,一个雪白的瓷瓶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今日第四件拍品,玄阴丹,至于这玄阴丹有何功效,怕是不需要我再多解释了吧?起拍价,八千灵石。” 这次竞拍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到最后,便只剩角落里一黑袍男子,和一带着面具的玄衣青年在出价。 黑袍男子已将价格抬到一万五灵石,这价格对于玄阴丹来说,已经算是很高了,但那玄衣青年却依旧眼睛都不眨一下,又报出个一万八。 黑袍男子气的咬了咬后槽牙,算了算乾坤袋里的灵石,又气势汹汹的继续往上加,“一万八千零一块!” 这个价格一出,不但台下众人愣住了,便是见多识广的端木青也忍不住愣了下神。 “怎么?一块灵石不算钱?” 端木青忍着笑点头道:“当然算,这位出价一万八千零一块,还有更高的吗?” 黑袍男子狠狠瞪着那面具青年,似是若他再开口,他就要直接上去揍人了。 不过好在,在端木青数下三声后,那面具青年并未再继续加价,黑袍男子最终如愿以偿夺得玄阴丹。 这也算是一个小插曲,不过在这最后一件拍品被推上来后,众人便也将其抛之脑后了。 一个铁笼被两个九尺高的大汉抬了上来,铁笼被层层细纱遮盖,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铃响,还有那似有似无的香味儿。 “这最后一件拍品,世间难得的极品炉鼎!这场面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我也知道你们都是为了这个来的,那咱就直接开始出价吧,起拍价,五万灵石。” -- 第32页 端木青说完,一把将细纱扯下。 笼中的少年浑身上下只着一缕轻纱,包裹住重要部位,蜷缩着身子躲在笼中一角,银白的长发铺散在地上,一双小鹿似的湿漉漉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在寻求帮助,可底下的人,各个跟狼似的,恨不得立马把他吃了。 他害怕地把头埋进双膝,不敢再看。 而原本已经要走的黑袍男人,在看见笼中少年翠绿的双眸后,又退了回来。 短短几瞬之间,价格已经翻倍,出到了十万灵石。 整座镜月庄顿时沸腾了起来,然而,到现在依旧还没封顶。 “十块紫晶石!” 一块紫晶石等于十万灵石,这是一下就把价格提高到百万灵石了啊!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发现出价的竟是刚刚拍得玄阴丹的人。 “那是何方神圣啊?这十块紫晶石,便是五大仙门也不一定能轻易拿出来。” “不知道啊,我之前倒是有几次看到过他,不过此人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身上也没有能判断其门派的标识。” 众人议论纷纷,黑袍男子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端坐在那,盯着台上的绿眸少年。 不知为何,黑袍男子却在一众试探的视线中捕捉到了一抹愤怒,他顺着视线回望过去,正是刚刚与他抢夺玄阴丹的面具青年。 黑袍男子冷哼一声,“年纪轻轻的,不想着勤加修炼,反而想这等歪门邪道!” 他才刚低声自语完一句,那面具青年便甩袖离开。 “年纪不大,气性倒不小。” 台上的端木青伸手在铁笼上敲了敲烟杆,烟灰不慎掉落在笼中少年白皙的大腿上,顿时红了一片。 但那娇滴滴的少年并没叫出声,只瑟缩了一下,连头未抬。 端木青这还是第一次正眼打量这少年,最后也只能叹息。 空有美貌,却无力自保。 收回视线,端木青对那黑袍男子恭敬道:“老先生,您出价十块紫晶石,可确定不改了?” 黑袍男子摇头。 而其他人见向来眼高于顶的端木青竟都对眼前人这般尊重,纷纷打消了继续加价的心思。 若此人真是个不世出大能,今日便纯当交个朋友了。 端木青脸上笑意愈深,将缩着笼子的钥匙扔给黑袍男子,“既如此,那这炉鼎,便是老先生您的了。” 拍卖会结束,众人退场。 黑袍男子来到后台收货。 绿眸少年已经被从笼中放了出来,只是手脚上依旧绑着锁链,白皙粉嫩的脚趾站在地板上,蹭了一层灰。 端木青扭着细腰,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手轻轻搭在黑袍男子的肩上,“许先生这次,可是如愿抱得美人归啊。” 黑袍男子睨了他一眼,“这血比冰冷的青姑娘也有大发善心的一天?” 端木青掩嘴轻笑,“这孩子跟了您,总比跟了那些个老鬼好,不过咱还是得明算账,这十块紫晶石……” “都在这乾坤袋中了,人我带走了。” 端木青数了数,一双狐狸眼笑弯成一轮月,“许先生慢走。” 绿眸少年随黑袍男子走至镜月庄门口,一阵冷风吹来,让本就穿得单薄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身边的人愣了半晌,便将身上的袍子解了下来,披在少年身上。 袍子解下的那一刹,原本弓着的腰变得挺直,少年站在他面前,竟只堪堪到其肩膀处。 而他,根本不是什么容貌丑陋的老人,而是容貌俊朗,站在月下,似是谪仙人一般,少年都看呆了。 “仙人……” 少年才刚张口,头上传来破空声。 身边这位谪仙人便眉头一皱,随即环着他的腰,躲到了一旁,而刚刚落脚的地方,竟插着一把泛着绿光的飞镖。 少年后怕地躲进男人的怀里,却未曾想,更多飞镖如细雨般一同砸了过来。 男人一挥袖袍,飞镖扫落在地,沉声道:“韩璋,有话出来说。” 话音刚落,树上飞下一玄衣男子,赫然就是刚刚与其在拍卖会上呛气的面具青年。 脾气不好的青年,面具下同样藏着一张剑眉星目的俊容。 青年面色苍白,嘴唇却红得滴血,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妖异的美。 他眯了眯狭长的凤眸,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字,“师尊…许久未见,您这癖好,倒是越来越特别了啊。” 第17章 咒 “师尊……我好痛啊……” 少年从宽大的黑袍下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好奇得盯着面前的青年看。 “仙人,他在生气,为什么呀?” 韩璋露出「和善」的笑容,“小公子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怎么可能会生我师尊的气呢?”然而他那相当「和善」的眼神,已经快要将绿韫撕了个粉碎。 徐岁宁将怀中的人用黑袍裹紧,在几人错愕的目光下,打包扔给了韩璋,随后转身离开。 那双罕见的绿眸,显然就是原著中,能帮韩璋压制体内煞气的灵蛇一族的后人,今日本只是为了玄阴丹而来,这条小蛇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出了镜月庄,徐岁宁便来到平日里经常歇脚的客栈,开了一间自己常住的上房。 他刚准备关门,一直手便伸了进来。 苍白的手上,顿时多了条红印。 -- 第33页 徐岁宁终究没狠下心,把门给打开了。 玄衣少年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反手将门带上。 “师尊,三年未见,您便是这么对待您的徒弟吗?” 徐岁宁没理他,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在即将喝到时被韩璋给拦了下来。 “这种茶,师尊应当喝不惯吧?” 只见韩璋手一挥,桌上便摆满了沏茶的物具。 徐岁宁眉梢一挑,他竟把这些东西都随身带着? 他三年未见的徒弟,做起倒水泡茶的事情来,动作依旧娴熟,没过多久,沁着茶香的茶便被恭恭敬敬地端到他面前。 少年笑着,说出的话却冰冷的很,“师尊敢喝吗?怕不怕我在里头儿下毒?” 徐岁宁只觉得他还是小孩子脾性,心中无奈,面上却未曾显露。 他端过茶,微抿了一口。 倒还是熟悉的味道。 韩璋见徐岁宁毫不犹豫地喝下,眼中笑意更深。 徐岁宁在看见他的眼神后,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该不会—— 徐岁宁只觉一阵晕眩,随后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韩璋上前一步,伸手托住他即将磕到桌子的脑袋,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等到徐岁宁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在那间屋子,只是浑身软绵绵的,不能动弹。 他忍不住在心中爆了句粗口,那小魔头还真敢给他下药! “师尊你醒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啊。” 冷不丁的,黑暗中传来韩璋的声音。 徐岁宁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他把眼睛一闭,淡然道:“趁我现在还不能动,你想杀就快动手。” 徐岁宁能感受到那人的呼吸瞬间重了重。 半晌,又听那人笑道:“我为何要杀师尊?我不过是,想让师尊看一样东西罢了。” 屋内又陷入寂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乌云消散,月光洒进来,瞬间照亮了黑漆漆的屋子。 而徐岁宁,也看见了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光着上身,苍白的、瘦削的身子上,从手腕处向上延伸出一朵妖艳诡异的花,顺着胳膊,那朵花消失在散落的黑发下。 少年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仿佛极为痛苦。 他抬起头,双眸通红,紧咬着的嘴唇不停地往外渗出鲜血。 韩璋露出一抹惨笑,“师尊,我好痛啊!在您身边那段日子,虽每月都会发作,可一直不痛不痒,直到三年前,我离开卿阳宗,每逢月圆之夜,身上的每一寸都像是被打断再重组,师尊,您真的这么恨我吗?” 躺在床上的徐岁宁缓缓坐起来,看着地上痛苦的少年,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若真如你所说,现在我已在你身边。” “在我身边?”韩璋冷笑一声,“要真是这么容易就中了我的套,你也就不是徐岁宁了。” 月光下,徐岁宁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清冷的面容似假似真。 与此同时,远在月半城另一端的一家客栈中,一人缓缓睁开双眼,随后传来一阵深深的叹息。 床边的徐岁宁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屋内。 痛到牙齿都在打颤的韩璋突然松了口气,整个人脱了力,倒在地上,“师尊,你还是来了……” 房间门被推开,徐岁宁沉着脸走了进来。 韩璋身上的红纹渐渐消失。 徐岁宁走过去,将人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看似高挑的少年,却轻得像是没几两肉。 手上感到一丝黏腻,点亮一张照明符,他才看到满手的血渍。 床上的少年已经昏了过去。 徐岁宁伸手,拨开他的发丝,露出满是抓痕的后背。 近乎苍白的皮肤上,鲜红的印记格外显眼。 徐岁宁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他便像拎着小鸡崽儿似的把睡得迷迷糊糊的绿韫带了进来,不怎么温柔的往床上一扔,冷声道:“哭!” 绿韫听到这个字,却无比惊恐地看着他。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徐岁宁嫌跟他解释起来很麻烦,便伸手在绿韫有些肉嘟嘟的脸蛋上掐了一下,没用狠劲儿,但那条小蛇还是疼得红了眼眶,挤出了两滴泪。 徐岁宁轻轻一抹,再将其置于韩璋受伤的后背,那可怖的伤痕,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绿韫被当了工具人,委屈地蹲在一旁不敢说话。 时不时地还抬起头来瞪一眼徐岁宁,却又因为心虚,很快又埋了下去。 徐岁宁见韩璋呼吸逐渐稳定了下来,将其被子盖好,拎着绿韫到了隔壁房间。 “你还敢瞪我?知道我买你花了多少灵石吗?” 绿韫虽然不太清楚具体数字,但他对自己的身价倒是了解,面对徐岁宁这句话,他也没法儿反驳,只能弱弱地说,“就算你想要我的眼泪,你也不用掐我脸吧?”绿韫揉了揉被掐红的脸蛋,可委屈了。 “这不是最快的方式吗?”徐岁宁反问回去,丝毫不觉得愧疚。 绿韫托着脑袋,疑惑问道:“你为什么要快点帮他?他身上那咒不是你下的吗?” “你认识这咒?” 绿韫摇摇头,“不认识,但这肯定是个咒。” -- 第34页 徐岁宁笑笑没说话。 思绪飞到隔壁躺在床上的那人身上。 想来,若是他,还真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但,他并没有相关记忆。 第18章 回到仙门 “师尊是要用来……金屋藏娇?” 徐岁宁一夜未睡。 除了在想韩璋身上那诡异的咒术之外,还有那条小绿蛇…… 他看着正环在他手腕上,睡得正熟的小蛇,强忍着没把他给扔出去。 相比较蛇身冰冷黏腻,他还是更喜欢小狐狸软软的毛。 耳边听到隔壁传来声响,眨眼的功夫,韩璋便已经冲了过来,毫不怜惜地把小绿蛇甩进乾坤袋中。 徐岁宁笑眯眯地看着他,“醒啦,感觉怎么样?” 韩璋咬牙切齿地回答,“多谢师尊关怀,我好得很。” 两人谁都没再提那咒术。 此事太过于蹊跷,若是还牵扯到系统,那就更加麻烦。 徐岁宁从床上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仙门大会就要开始了,既然在此处碰见,那便一道回去吧。” “师尊不想把徒儿赶得远远的了?” 徐岁宁被这话一噎,脾气也上来了,“爱走不走。” 同店家结清账款,付了灵石,刚准备御剑离开,小二就匆忙追了上来,“这位仙人,您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徐岁宁空手而来,怎么可能会有东西忘了带。 “未曾。”他开口回道。 小二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时不时地往里边儿看去。 徐岁宁叹气扶额,“你去忙吧,我来解决。” “诶,多谢仙人。” 徐岁宁站在人来人往的客栈前,手指轻点剑鞘,一直未曾有下一步动作。 但他未曾过多遮掩的俊朗仙姿,却瞬间吸引了周围人驻足观望。 里边儿瞬间飞过来一黑色斗篷,把人遮盖住。 徐岁宁轻笑一声,手指捏决,手中的净尘化作飞剑,他轻轻一跃,同时,脚下飞剑一沉,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腰带,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师尊,御剑飞行太过消耗灵力,让徒儿搭一程吧。” 他的师尊有太多秘密,但自己又何尝不是。 仙门大会即将在卿阳宗召开,山下已经聚集了来自各大门派的修仙者,他们在山门前排起了长队,接受卿阳宗护山大阵的检验。 近些年来,魔族异常嚣张,常发生他们偷偷潜入宗门,利用魔族生性会勾搭人的习性,挑拨宗门内关系,最终,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一个二流仙门实力倒退百年。 徐岁宁带着韩璋稳稳落在山门前。 他并未直接进去,而是转身扣住韩璋的脉门。 他能感受到韩璋的身体明显绷紧,却依旧强忍着不反抗。 “你体内煞气太盛,如果现在进入护山大阵,定会被掌门发现,先在山下待一阵儿吧,或者……”徐岁宁眼神暗示了挂在韩璋腰间的乾坤袋,“可以用他。” 灵蛇一族,不但眼泪有治愈伤口的功效,与其双修也有益于压制体内煞气,甚至可以使修炼事半功倍。 这也就是为什么,端木青说其是顶级炉鼎。 原著里,这小蛇似乎也与韩璋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若是上一世小魔头按照剧情走到最后,应该也已经知道,他的「功效」,更多的也不必他再多说。 在月半城耽搁了几天,卿阳宗等他处理的事还多着呢。 然而,韩璋脸上竟闪过一丝迷茫,“师尊,灵蛇一族的眼泪也能压制煞气吗?” 徐岁宁眯着眼望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一丝端倪,但最终还是失败了,这小魔头好像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也犯了难,难道,真得跟韩璋一字一句指导? 关键是,他也不会啊。 这次倒不是韩璋装疯卖傻,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炉鼎」这个东西,他只在别人的嘴巴里听到过,但却从未用过,他也不屑用。 师尊对此等事竟然这么了解,难道…… 师徒两人各怀心思,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宣和仙尊!” 徐岁宁回头一看,正是许久未见的戚云。 比之三年前,这位紫霄剑派的大师兄更加成熟稳重,只是眉眼间似乎还藏着心事。 戚云直接抛下紫霄剑派众人,快步走至徐岁宁面前,拱手行礼道:“仙尊多年未见,风采依旧!” 徐岁宁心里纳闷,这戚云不是韩璋的迷弟,怎么现在对他如此客气? 他微微颔首,“三年历练,道友也大有进步。” “这还要多谢仙尊当年提议,在与狡猾的魔族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我也有所领悟。” 韩璋冷眼看着两人互相吹捧,轻咳了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戚云也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徐岁宁身上移开,淡笑道:“韩师弟,三年前一别,我们也有许多时日未见了。” 韩璋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道:“历练途中凶险,戚云师兄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也是运气极好了。” 徐岁宁实在是搞不懂,未来魔界呼风唤雨的两个人物,为何在这像小学生般幼稚斗嘴。 “戚云道友,宗门内已为贵派安排好了食宿,你们远道而来,还是尽快去歇息吧。” “宣和仙尊不一同进去吗?” -- 第35页 徐岁宁指了指韩璋,无奈道:“我这徒儿身上受了点伤,又极为要面子,不愿被师兄弟看见,我替他治好伤后再回仙门。” 他原本以为韩璋听到这话,定要又拉下个脸,未曾想,这小魔头竟还真就掩嘴咳嗽了两声,极为虚弱地轻轻靠着他。 两人离开前,韩璋还留给戚云一个挑衅的眼神。 这么幼稚的行为,别以为他没看见。 顺着山路下山,来到天宁镇。 镇上的客栈已经住满了来自各派的修者。 但徐岁宁却直接带着韩璋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院子,左手一挥,结界散去,院子里却另有乾坤。 原本看着有些破旧的房子,瞬间变成了玉石雕砌,琉璃瓦片的豪华小楼。 “进来吧。” 韩璋是第一次来这,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他一向勤俭的师尊竟会在天宁镇有这么栋阁楼,当然,他也不知道,他的师尊随手便能拿出十块紫晶石,用来买个炉鼎。 徐岁宁看见韩璋奇怪的眼神,又顺口解释了一下,“这地方是我攒钱用来养老的。” “养老?师尊怕是用来……金屋藏娇的吧?” 作者有话说: 咱就是说,小魔头没想过自己马上要住进去吗QAQ 第19章 想通了 “师尊,我一直相信你……”从以前,到现在。 阁楼里的东西样样俱全,两人挑了一间屋子,徐岁宁让韩璋盘腿坐在床榻上,他则用灵力探查其体内情况。 许是那日在月半城,那诡异的咒法使其体内魔气涌动,竟有突破封印之象。 原著中,这封印乃是他的母亲死前设的,为的就是让他在有自保能力之前,不会被任何人发现魔尊之子的身份。 徐岁宁又想起那日,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的少年,没忍住问道:“这三年来,你每月都是如此吗?” 韩璋嗤笑一声,“师尊这是在心疼我吗?” 徐岁宁垂下眼眸,眼神晦暗不明,“韩璋,我是真的不知那咒法是何物,若你不信,我可任你使用搜魂之术。” 嗯,若是真能搜出来更好,他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韩璋噤了声,没再说话。 徐岁宁继续替他检查,将体内那道封印加固,并用灵力压制他体内的魔气。 等到这一切都完成后,月已上梢头。 徐岁宁出了一身汗,使了个除尘符,又换了身衣裳,才觉好了许多。 韩璋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胸口处衣领敞开,露出苍白的肌肤和清晰可见的锁骨,汗湿的发丝贴在脸上,眼尾红红的,活像…… 徐岁宁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他轻咳了一声,严肃道:“最近几日你都莫要再随便动用灵力。” 韩璋看着他,沉默不语。 徐岁宁知晓,对于他来说,自己知道很多不应该知道的事,若是不给个解释,怕是没那么好糊弄下去。 但,原著中也没写他这个便宜师尊为何会愿意为他牺牲一切,若非要说,只能将其归于韩璋的主角光环。 “你的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徐岁宁用着仅存的记忆,为他编造一个合格的解释,“人人都说青晗仙子离经叛道,背叛师门与魔族中人厮混在一起,但,那些人真的了解她吗?她不过是想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她又有什么错?” “青晗仙子曾在我面对这不公天道,想一死了之时,给予我希望,当时魔族发生叛乱,可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刚刚步入金丹的修者,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什么都做不了,直到那日,我在山下看到你的那一瞬,我便认出了你。”徐岁宁顿了一下,继续说:“你与你母亲长得很像。” 韩璋眨了眨眼睛,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些。 有记忆起,他就已经是一个人了。 他睡在漏风漏雨的破屋里,只有一个老乞丐,每天分他一些已经馊了的吃食,所有人都不喜欢他,瞧不起他,整天打骂他。 直到十岁那年,一个黑袍人找到了他,告诉他的身世。 他刚开始是不相信的,可,若是能改变现在的局面,他又为什么不信呢? 只要能让他不再挨饿,不再挨打,他当谁的儿子都无所谓。 徐岁宁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微微俯身,伸手在他眼下轻轻一抹,眉眼间带着笑意,“还哭起来了,怎么,想娘亲了?”语气中是韩璋从未见过的温柔。 韩璋一时间愣了神,随后才后知后觉得红了脸,头瞥到一边,嘴硬道:“谁想她了,一个我没见过的女人罢了。” 徐岁宁眉梢一挑,不置可否。 韩璋听见一阵窸窣声,身侧传来一阵温热,随即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腰间,轻拍了两下。 “所以,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师尊,我一直都相信您。” 从他重生后,一直未变。 耳边传来一阵笑意,“睡吧,以后,一切都有我在。” 自从三年前下山,韩璋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那次徐岁宁态度坚决,赶他离开,他懵懵懂懂察觉到对方在生气,他的师尊似乎不愿相信他,不愿相信他还待在卿阳宗,只是想待在他身边。 他做过最坏的打算。 他的师尊也想起了上一世,自己为了一个魔头以身殉剑,身死道消。 -- 第36页 所以这一世他害怕了,厌恶他,恐惧他,要把他赶走,离他远远的。 当他从魔窟出来,在半月城看见徐岁宁,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可最终占据他脑海的,却是,把他带走。 关起来,锁起来! 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再赶自己离开! 但现在,这个人说,以后一切有他…… 夜阑人静,万籁无声。 徐岁宁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睡意。 身旁的人呼吸平稳,已然陷入了沉睡。 记忆回到韩璋下山不久后,误入九眼毒蛛的老巢,这东西极为难缠,而韩璋在上一世根本就未曾遇到过,差点折在里面,幸好当时与戚云他们分开没多久,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而就在那晚,徐岁宁浑身像是被火烧的一般,即便他拿出上品灵器寒玉床,也无济于事。 那火,烧的不是他的,似是在焚烧他的灵魂。 第二日,卿阳宗带队的师兄传回消息,将韩璋遇险的事情告知他们,且那烧灼之感,在韩璋伤好后渐渐消失,徐岁宁便知道,他不可能摆脱系统给他的枷锁。 他的命运,始终绑在韩璋身上。 他也曾想过玉石俱焚,可,错的并不是这个少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本书中的人物,他的整个人生,也不过是被人设计好的罢了。 徐岁宁想通了,他与韩璋,从来都不是站在对立面。 也许,他们可以一起—— 韩璋第二日醒来时,徐岁宁已经不在了。 身侧的床榻上还留有余温,应该是刚走不久。 徐岁宁先他一步回到玄阳峰。 主要是,他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很有可能从今以后,就断了他的财路…… “楚云霏!快给我出来!” 楚云霏听到徐岁宁的声音,便赶紧从他的狐狸窝里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印象中,他鲜少听到他的师尊如此急切的语气。 “师尊!”楚云霏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师尊我来了,发生了何事?” “桓钰是不是今天回来?” “啊?好像是,我昨天还听聚灵峰的师弟说桓钰长老为了赶上仙门大会,已经快到了。” 徐岁宁眉头紧皱道:“跟我去趟聚灵峰。” 两人直接使用瞬移之术来到聚灵峰的药田边,此刻周围已经围满了慕名而来的其他门派的弟子。 “桓钰长老便是在这种出的白菜,瞧这药田中的灵气,果真不同凡响!” “那是必然,否则,又怎会种出那等灵力饱满的大白菜!” 徐岁宁扫了一圈,没发现桓钰的身影。 他松了口气,感准备转身离开,便发现桓钰正「满脸笑意」地站在他身后,「深情」地望着他,咬牙切齿道:“好啊,真不错,原来这就是白玉翡翠,我说怎么种了三年没种出来呢!原来是你小子全给我拔了!” “桓钰师兄,你听我跟你解释……” “解释个屁!”桓钰直接祭出本命法器,“臭小子,纳命来!” 第20章 比试 “嘶……你轻点。” “嘶……你轻点。” 徐岁宁躺在藤椅上,身边两个徒弟满脸无奈地伺候着。 韩璋从天宁镇回来时,便看见他的师尊一副挨过打之后的模样。 原本他已经提剑准备去杀人了,徐岁宁却将他拦下,“算了,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桓钰要是不揍我一顿,他怕是不能解气,说开了也好,以后小楚就不必再偷偷摸摸了。” 楚云霏听到这话,忙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这几年我每天早起,狐狸毛都憔悴了许多。” 韩璋笑了笑,“师尊,你就这么确定,桓钰知道真相之后还会继续帮你?” 徐岁宁自信点头,露出老狐狸般的笑,“他肯定会。”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这些年,他靠着贩卖桓钰种植出的灵种白菜,可是发了一笔横财,否则,当初在月半城,他也不会轻易拿出十块紫晶石。 韩璋将最后一点伤药轻柔地擦在徐岁宁伤口上后,便开口道:“师尊,三年未归,我要去把院子收拾一番。” “嗯,去吧。”徐岁宁懒散地摆手。 等韩璋离开后,楚云霏蹑手蹑脚地走到徐岁宁身边,轻声问道:“师尊,你跟师兄之间,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徐岁宁抬了抬眼皮,“你说什么?” “以前师尊虽然对师兄也很好,事事都顺着他,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先给他用,但我总觉得,你们之间不似一般师徒间那么亲密,但是这次回来后,那感觉就不一样了,好像,有什么事情说开了。”楚云霏分析的头头是道,丝毫没注意到徐岁宁愈发危险的眼神。 直到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才惊觉刚刚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师尊,我刚刚……我就是在这瞎猜的。” “嗯,瞎猜的。”徐岁宁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他此刻的心情,“那你知道,如果你猜对了,我会怎样吗?” “会……会怎么样?”楚云霏吓得舌头都伸不直了。 徐岁宁笑了笑,纤长的手指在腿上毫无节奏地轻点两下,“我会……杀人灭口。” 楚云霏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那如果我猜错了呢?” -- 第37页 徐岁宁笑意更深,“我觉得你的狐狸毛不错。” 楚云霏立刻连滚带爬跑出去,一边大声呼喊,“师兄救命!” 徐岁宁心情极佳,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闭上眼睛,吹着徐徐清风,夹杂着夜阑花香。 仙门大会如期而至。 各大门派修养三天后,便要依据提前抽好的签进行比试。 楚云霏修为低下,且容易暴露身份,玄阳峰便只有韩璋一个人出战。 “求祖师爷保佑,师兄抽到的不是难缠的对手!”楚云霏手心上捧着属于韩璋的那根签,对着徐岁宁神情诚恳地拜了拜。 韩璋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楚云霏紧张地慢慢打开竹签,看到上面写着的是个陌生的名字,“海鲨派?我怎么没听过啊,师尊,您知道吗?” 徐岁宁从他手上拿过那签,点头,“放心,这个你师兄肯定能打过。” 韩璋抱着剑冷漠地站在一旁。 与上一世一样的分组,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只要随便打打,便能攒够积分进入弋阳秘境。 只是……这一次,他却不太想进去了。 而另一边,徐岁宁已经在计划进入弋阳秘境的最佳线路了。 上一世抢夺灭神剑的过程并不顺利,秘境之中混入了魔族中人,且数量不少。 徐岁宁确实能在进入秘境之前,将魔族全都抓出来,但,这其中有一个对韩璋非常重要的人物出现,他不确定此人现在幻化成了哪一张脸,所以,只能先让他们进去再说。 只要他与韩璋行进的速度再快些,在魔族人到达之前拿到灭神剑,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比试进行的最后一天,各大门派能进入秘境中的弟子都已选定。 连子墨作为卿阳宗掌门,在青云台上发表感想,本应到此结束,一身穿红色衣衫的女子,腰间盘着一条吐着蛇信的赤练蛇,风情万种地走上青云台。 “洛云仙子可还有什么想要指点?” 来人正是八仙宫的八位长老之一的洛云仙子。这八仙宫向来只收女子,大多是被世间薄情寡义的男子抛弃之人,在八仙宫得到庇护,可以安心修炼,也可以,手刃渣男! 这洛云仙子名号虽美,可行事手段却狠辣异常,死在她手底下的男人,怕是能堆成座山了。 是以,即便是连子墨修为高出其几阶,也不想与她有过多牵扯。 洛云媚眼如丝,眼波流转间,便瞬移至徐岁宁身边,抬起纤纤玉手,却在搭上徐岁宁肩上前,被人拦了下来。 她这才注意到徐岁宁身边的少年。 洛云转而把手伸向他,对方却极为嫌弃地拉着徐岁宁躲开。 洛云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宣和,你这小徒弟脾气倒不小。” 徐岁宁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小孩子心性,洛云仙子莫要与他计较。” 洛云抬手,轻抚额鬓,“我也是觉得大家经过这么多天的比试,都有些累了,想要活跃一下氛围罢了。” “洛云仙子是想给大家跳段舞吗?” “徐岁宁——”洛云姣好的面容被气得通红,修仙界谁人不知,她四肢最是不协调。 洛云强忍着没发火,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都说宣和仙尊天赋卓绝,短短几年,连续突破,今日本该是这些小辈们之间的比试,但我,却想与宣和仙尊过两手,也好让小辈们的瞧瞧,他们想把前浪拍在沙滩上,还差的远!” 徐岁宁没有立刻回复,一旁的连子墨与迟向明却早已按捺不住,冲来过来。 “洛云仙子,弋阳秘境即将打开,还是莫要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若耽误了开启秘境的时间,你们八仙宫,也得不偿失啊。” 迟向明不曾与女子有过口舌之争,却也挡在他的师弟身前,态度坚硬。 洛云可从未见过这架势,咬牙切齿道:“我说二位,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将人看得这么紧吗!” 在场人闻言,均是心想,“你比猛兽可怕多了!” 徐岁宁手负在身后,微微扬起下颌,勾起嘴角,“那便比!” 第21章 赢了 美人计对他来说,好像也并非无用 两人境界差不多,都已步入元婴中期,但徐岁宁才刚刚踏入不久,洛云已在这个境界待了数百年之久。 并非是她没有天赋,据说,是被一男人背叛,导致修炼的功法出了岔子。 即便是八神宫的宫主想尽一切办法,也难以让她找回当初修炼的感觉。 她与徐岁宁本应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也不知今日为何突然发难,硬要与他比试。 徐岁宁手持净尘,脚尖轻点两下地面,身姿轻盈,落在青云台上。 洛云勾唇一笑,飞身一跃,还未落定,便又立刻转向徐岁宁,伸手在他面前轻轻一挥。 徐岁宁立刻扭身躲开,脸颊处却依旧留下一道极浅的伤口。 洛云嫣然一笑,手上动作娴熟地转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飞刀,“不愧是宣和仙尊,反应还挺快的嘛。” 徐岁宁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抹,眉头微蹙。 “洛云仙子好歹也是一宫之主,怎么能做出偷袭这种卑鄙行径呢!” “可是,洛云仙子真的好美啊!” “你们没有人觉得,宣和仙尊脸上那道伤也很美吗!仙尊我可以!” -- 第38页 人群中出现一道不一样的声音,不过很快又被别的声音给压下去了。 只有韩璋,盯着那人,握紧了手中的剑。 底下人议论纷纷,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青云台上。 洛云的打法如同她张扬的外表一般,主动,激进。 一击未成,便又立刻发起下一轮的进攻。 徐岁宁有了防范,旋身躲过。 洛云手上的飞刀突然由一把变成两把,一把从前进攻,另一把封住徐岁宁的退路。 徐岁宁微微眯起双眼,一缕暗金色一闪而逝。但这些并不足以对他产生威胁,抬起净尘,便将两把飞刀弹了回去。 洛云讶然瞪大双眼。 他的速度太快了!即便自己先手,对方依旧能很快看出她的破绽。 看来,这小子确实不容小觑。 洛云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眼神也变得凝重认真。 她召回飞刀,双手飞速捏了个诀,霎时间,飞刀竟幻化成无数,全都朝着另一边的徐岁宁飞去。 徐岁宁依旧轻松淡然,在暴雨般的飞刀中,如闲庭信步一般转身、飞掠。 而台下众人看见的,只有他的残影,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舍得眨一下眼睛。 这场比试太过精彩,不血腥暴力,反而带着一丝美感。 就在此时,徐岁宁骤然一跃,攀升到高空,口中吟唱咒语。 洛云发现不对劲,却已经来不及了。 脚下突然出现两根藤蔓,在一瞬间锁住她的手脚,让她不得动弹,腰间的赤练蛇从她身上飞起,直直撞向徐岁宁。 徐岁宁手持净尘,正想将其一剑斩断,却听见洛云传来哀求,“别伤她!” 徐岁宁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那赤练蛇似乎也察觉到眼前的人有意放她一马,便收起毒牙,落在徐岁宁的肩上。 徐岁宁不喜这种冰冷的生物,用剑柄将其挑落,对着洛云淡然道:“洛云仙子可要认输?” 洛云见赤练蛇完好无损地回到自己身边,这才松了口气。 轻咬下唇,望向徐岁宁的眼神中流露出哀求和示弱,任谁看见这眼神,怕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只可惜,碰上的是徐岁宁。 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一定要从她口中听到那两个字。 洛云见美人计不起成效只好放弃,“我认输。” 徐岁宁收起藤蔓,走到洛云面前,微微颔首,“承让了。” 洛云整理一下衣衫,嘟起嘴巴埋怨道:“宣和仙尊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把人家的手都弄痛了,你看,都红了。” “那要不洛云仙子看看我脸上的伤?”徐岁宁才不吃这一套,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 洛云被这么一噎,无话可说,娇哼一声,回到八神宫所在的位置。 “小宫主,你没事吧?”一起来的同门忍不住担忧起来,“你没事为何要去招惹宣和仙尊?他那么不解风情,面对我们小宫主,也不知道下手轻些。” 洛云却勾起一抹笑,“没事,反正我本来也没想赢他。” 她要做的,已经完成了。 这么多年,徐岁宁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手,卿阳宗众人之前都不知他们这个「废物」代掌门,竟能如此轻易便将境界相同的洛云打败,可着实给他们长脸啊! 当然,其中也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打败一个女子有什么可骄傲的?” 众人循声望去,便有人反驳道:“天道之下,岂分男女,只有强者才能踏过那道天堑,追逐永生,在你说出这句话时,便已将女子处于弱势地位。 但洛云仙子的修行天赋都在我等之上,也许是我们一辈子都到达不了的高度,对她的尊重便是全力以赴,她才不需要弱者的同情。” 说话的人是水月峰的弟子,这些话也是师函与她说的。 那人被怼,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众人纷纷为那位水月峰的弟子鼓起了掌,那弟子也是皮薄,刚刚怼人的气势立马消失,转而红着脸往自家师尊身后躲。 师函温柔地笑着看她,“你说的很好。” 只是,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随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而动。 徐岁宁飞下青云台,韩璋立马上前迎接,眉头紧蹙,担忧道:“师尊,你没事吧?” 徐岁宁摇头,“没事,她并未用尽全力,只是切磋。” 随后,他又拍了拍韩璋的肩膀,轻声道:“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你们就要进入弋阳秘境,这次,由我与桓钰保护进入秘境中的弟子。” 这件事,他也是今日才知晓,上一世他可没这个福气。 弋阳秘境乃是上古大能留下的空间,其中机缘无数,却也蕴藏着杀机,可每次秘境开启时,耗损弟子最重要的原因却并非是秘境中机关陷阱,而是为了抢夺机缘,修仙者之间互相残杀。 他们两人的作用,便是保护卿阳宗的弟子,当然,他们也能在其中发现属于自己的机缘。 这是五大仙门约定俗成之事,其他门派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守护秘境,加上搭建进入秘境的阵法,也需耗费巨量灵石。 更何况,进入秘境之人境界都会被压制在同一水平,也不会起什么大乱。 所以,这是个肥差,也不知怎么落到徐岁宁的头上了。 -- 第39页 可他一点都不想要,还要护着门派内弟子,会大大限制他的行动。 徐岁宁正想着应对之法,身边的少年却突然踮起脚,凑了过来。 两人相距不过毫厘,徐岁宁只要一点头,嘴唇便能碰到对方的额头。 韩璋长得极美,若说年少时因为吃不饱骨瘦如柴,那现如今的他,便是身形颀长,眉眼如画,颇具当年修真界第一美人青菡仙子之姿。 “韩璋……” “嗯?”韩璋抬起双眸看他。 徐岁宁忽然觉得,美人计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没用。 第22章 进入秘境 师尊背 “没事,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韩璋皱着眉思索,“你身上有股奇特的香味,但是我闻不出来是什么。” “估摸着是刚刚打斗的过程中沾染上的,想来她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下毒,放宽心。”倒不是徐岁宁心大,只是他身上有避毒珠,这世间大部分的毒,他都不会中招。 仙门大会结束后,会有一年的时间,由蓬莱仙境的岛主对五大仙门进行评判,一年后将会给出最终排名结果。 修仙界的资源并非取之不尽,而这排名越高的仙门,则会获得更多的资源分配。 这数千年间,不是没有门派想要打破这一局面,独占资源,只是没人做得到罢了。 徐岁宁突然想到,在他穿进来的这本小说中,第二章 便是魔王之子韩璋成功收服灭神剑,利用卿阳宗第一仙门的名号,用着数之不尽的资源,并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内,将门派内全部弟子用蛊虫控制。 他那个便宜师尊,耗尽心血所达成的成就,仅用寥寥数语描写。 不过徐岁宁也能理解,小说创作嘛,自然是要详略得当。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师尊,该进入弋阳秘境了,掌门让我来催催你。” “嗯,这就来。” 徐岁宁检查着乾坤袋中的东西,这里边儿,可有保命之法,万不能有丝毫闪失。 徐岁宁推开房门走出去,便看见楚云霏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弯了弯嘴角,故意略过他。 不出所料,楚云霏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看着徐岁宁逐渐消失的背影,不停地搅动着衣角,但直到对方完全不见,他也没能开口。 “师尊应该不是故意忘记的,等从秘境回来,他肯定能想起来……” 楚云霏刚自言自语完,脚下便飘过来一张纸。 弯腰捡起,上边儿是徐岁宁的笔迹。 当他艰难辨认出纸上的字迹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解禁之法……原来,师尊他没忘……” 楚云霏攥紧纸张,抬手用手背狠狠抹了下眼睛,对着徐岁宁离去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弋阳秘境外,更确切的说,是传送阵法外。 地上黑压压地站着一片人,没地儿站的便浮在半空。 各大门派,均对即将进入秘境的弟子做最后的教导,也许,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每次进入秘境之人超过三百,最后能出来的,不过一百,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外如是。 徐岁宁与桓钰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是整齐划一的卿阳宗弟子。 韩璋因为积分被排在末位,眼神却一直紧盯着前方的人。 “韩璋师弟,你是不是害怕了?” 韩璋扭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女子,不过看身上穿的道服,应该是水月峰的。 女子见韩璋一直未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反而露出笑容,热情道:“我叫谢三娘,家师是师涵仙子,这次我们水月峰就我一人得到进入秘境的名额,有点儿害怕,你是不是也有点害怕?” 韩璋摇摇头。 “哎呀别不好意思啊,我懂你,害怕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寻找自己最信任的人,你一直盯着宣和仙尊看,还说不是害怕?” 谢三娘还在喋喋不休,韩璋却已经自动屏蔽了她的声音,继续刚刚的行为。 他这个师尊,可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进入秘境后,万不能让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 谢三娘丝毫不介意对方无视自己的行为,她可,太想找人说话了! 阵法已成,秘境的大门全部打开。 卿阳宗众人率先进入,其他门派的人立刻跟上。 刚一进入,迎面便刮来刺骨的寒风,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白光闪现,他们便已安然落地。 弋阳秘境绵延数万里,他们降落的地方都是随机的,不过各门派有各门派应对的法子,他们通常会使用某种秘法,将同门绑在一起。 卿阳宗众人落下的地方,竟是一片皑皑白雪。 不过对此,他们早已有所准备,纷纷从储物戒中拿出避寒之物。 这时,突然有弟子发现队伍前只有桓钰一人,便问道:“宣和仙尊怎么不见了?” 桓钰脸头都没回,拢了拢狐皮大氅,淡淡道:“丢了就丢了,我们走。” 身后弟子面面相觑,这两位关系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而他们谁都没注意到,有名弟子也同样消失不见了。 除了,谢三娘。 “哎,有师尊在就是好,韩璋师弟与宣和仙尊定是去玩好玩的了。” -- 第40页 秘境中某处。 徐岁宁看着面前与他大眼瞪小眼的小绿蛇,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韩璋,谁让你把这东西放出来的!”徐岁宁知道这是绿筠,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小绿蛇顿时委屈得两眼泪汪汪,「咻」地一下钻进树丛中。 徐岁宁这才松了口气,却突然发现身后怎么一直没人说话? 他一转身,便看见韩璋虚弱地躺在地上,口吐鲜血。 徐岁宁眉头紧蹙,冲过去将人扶起,捡起对方冰冷的手握在手心,用灵力探查他体内情况。 魔气涌动,难道是进入秘境的时候出了差错? “咳咳咳……师尊……” “别说话,我替你压制魔气。” 徐岁宁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禁制也并未松动,怎会突然如此? 韩璋身体虚弱,难以坐直,便只能倚靠在徐岁宁的怀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嘴角微微上扬。 绿筠已经从蛇身幻化成人生,光着雪白的脚丫,踩在地上,却又被碎石割得脚疼,只能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徐岁宁见韩璋脸色不再那么苍白,才收回手。 抬眼便瞧见想动又不敢动的绿筠,便施法给他变了一双鞋子。 绿筠看着脚上突然出现的鞋子,高兴地拍手跳了几下,“仙人真是厉害!” 徐岁宁没理他,低头轻声询问韩璋的情况,“怎么样,能走吗?”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魔族中人天生能感应到灭神剑的气息,他虽用了法术,使他们降落的地方离灭神剑所在地更近些,但未必一定能赶在他们之前。 “算了,我背着你走吧。” 第23章 黄沙之境 “师尊,我难受……” 韩璋微微瞪大了双眼,还未等他消化完这句话,徐岁宁便已半蹲在他面前。 “还愣着做什么?” 韩璋轻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趴了上去。 师尊的肩膀很宽,稳稳地托着他,稳稳地向前走。 韩璋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直到听见一声巨响,猝不及防地,自己竟被抛向半空中。 入眼可见,皆是漫天黄沙,他赶紧用手捂住口鼻。 下一秒,他便重新落入温暖的怀抱。 “师尊?” 徐岁宁用白纱将自己的口鼻包裹住,发丝散落开来,连那件一尘不染的道袍也染上了污秽。 但他现在哪还有时间去在意这些。 也不知是哪个有才的,在进入秘境的第一天就触碰了移形换影的阵法,将他们换到了这黄沙之地,这里不但离灭神剑所在之地很远,生活在这的妖兽也是强大无比,随便放出去一头,那都是能为祸一方的存在。 比如他身后的这条臭蝎子! 巨大的身形遮天蔽日,卷起的漫天黄沙让人分不清方向,徐岁宁也只能靠听声辨位,这才不至于自投蝎口。 韩璋能明显感觉到徐岁宁的气息越来越重,吸收的灵力完全不够消耗,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灵力耗尽,到时候他们只能等死。 怀里的韩璋挣扎了一下,“师尊,放我下来,我来拖住它。” “我都不是它的对手,你靠什么拖住它?” 他靠什么?原本他应该靠灭神剑,可现在,没有灭神剑的他,就是个只能拖后腿的废物! 徐岁宁一眼就看透小魔头心里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你还真当我跑这么久是在跟它兜圈子逗它玩呢?” 话音刚落,徐岁宁脚下灵力暴涨,抱着韩璋直接一跃,来到了千里高空。 脚下的情景一览无余,那只笨拙庞大的巨蝎还在不停地寻找他们的踪迹,而韩璋也细心发现,巨蝎周围竟隐约露出一个阵法。 他这才明白徐岁宁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阵风吹散他脸上的白纱,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眼神却冰冷的可怕,看向那堆庞然大物,如同看着一堆尸体。 他悬在万里高空,如同睥睨世间万物的神。 声音淡漠得不带有一丝感情,“接下来的画面,可有些少儿不宜哦。” 一缕发丝仿若有生命一般,悠悠荡荡停在两人面前。 随着徐岁宁口中咒语的吟唱完毕,那发丝收到命令,转而飞向那因找不到目标而狂怒的巨蝎。 发丝停留在巨蝎面前,在这庞然大物面前,它甚至看不见面前的东西,但野兽的本能却让它察觉到危险。 它开始疯狂往沙土底下钻,下一秒,红雾炸开,漫天的黄沙被染成红色,整个世界却寂静地仿佛眼前上演的是一部默剧。 阵法能挡住声音,却挡不住气味。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地血腥味,令人作呕。 不难想象,刚刚那只还耀武扬威的巨蝎,此刻恐怕已然成为了肉沫。 纵然韩璋也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了,却依然忍不住干呕起来。 徐岁宁淡然地收回目光,转而对着他脸色苍白的小徒弟笑弯了眉眼,“为师前些日子闲来无事,在我卿阳宗的藏书楼中看了不少有关符咒阵法的古籍,颇有感悟,想不想学?” 徐岁宁承认,他就是故意的。 他确实有更加温和的解决办法,但…… 他眯了眯眼睛,手上忍不住用了点力,这个小魔头竟敢骗他? -- 第41页 也就是在刚刚,他才突然明白为何会觉得韩璋体内魔气涌动得会如此奇怪,根本就不是秘境的原因,而是他自己弄的。 徐岁宁实在是不知道这小魔头心里在想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若是灭神剑被魔族中人先一步抢夺而去,会造成多大的麻烦吗? 正当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时,韩璋突然双手环住他的肩膀,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皮肤上,随后传来闷闷的声音,“师尊,我难受……” 顿时,徐岁宁心中的火气就消了大半。 这小魔头,还真是了解怎么让他降火。 罢了。 徐岁宁抱着韩璋转身离开此地。 他们来到一处沙丘,眼前依旧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黄沙。 没人知道弋阳秘境到底有多大,若是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跑,最终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 他本想让韩璋用体内的魔气感应一番,但看他如此不配合的模样,为防这小魔头耍心眼,把他们带到更远的地方,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将韩璋放下,席地而坐。 从乾坤袋中掏出几枚灵石和几张符咒,辨别方位这种事,巧了,他也曾在书中看到过。 青年修长的手指随意摆弄的了几下,一个简易的辨认方位的阵法便大功告成,眼下就缺…… 徐岁宁扭头看了一眼正在一旁放空的韩璋,突然把手伸过去。 韩璋吓了一跳,往后一缩,却在回过神来之后硬生生地停住了。 “师尊?” 徐岁宁没有理他,而是直接毫不留情地拽下一根头发,扔进阵法中。 随着一道红光倏然飞向远方,徐岁宁便已知晓灭神剑所在的方位。 韩璋看着那道红光,微微垂下双眸。 二人正准备启程,却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徐岁宁不知道对方身份,便带着韩璋隐身起来,直到一堆血人走近,他才认出,这几人正是又戚云带队的紫霄剑派的弟子。 此次仙门大会,紫霄剑派依旧发挥出色,进入秘境者,达二十三位,仅比卿阳宗少一位。 但此刻,二十多人的队伍竟已只剩下十五人。 “师兄,那巨尾魔蝎为何会突然爆体而亡?” 戚云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擦去脸上的血渍,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若说有这能力的,应该只有卿阳宗那二位了吧,我更倾向于宣和仙尊。” 徐岁宁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略微一顿,随后便发现怀里的韩璋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出去跟他干一仗。 他拍了拍小魔头冰凉的手背,在他耳边轻声道:“虽是无意中帮了他们,但也算还了当初你下山的三年中,他对你的照顾。” 不知为何,韩璋听了这话,眉梢一挑,嘴角微微翘起。 徐岁宁正准备施法离开,却听见不远处的人群中爆发出尖叫声。 他本以为紫霄剑派又遇上了生命魔兽,随后便听见戚瑶尖锐的声音道:“这儿怎么会有条蛇?快把它弄开!” “还是绿色的,瞧这颜色如此鲜艳,怕不是带有剧毒!大家小心一点!” “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刚从蝎口中逃脱,又碰见毒蛇!” 绿蛇? 徐岁宁抬眼一看,那条瞪大眼睛,无辜地在人群中乱窜的小绿蛇可不就是绿筠? “他怎么从乾坤袋中跑出来的?” 韩璋无辜地摇摇头,“我也不知。” 他真是怕了这一个个的,怎么尽会给他找事! 徐岁宁施了个小小的法术,顿时黄沙漫天,这群人刚刚才脱险,对这场面害怕得很,立马没人关注那条小蛇。 他趁乱将绿筠收回,还没等对方开口求饶,便眼也不眨地直接扔进乾坤袋中。 戚云却在这一瞬间捕捉到了徐岁宁的气息,立马大声开口道:“宣和仙尊既也在此,为何不愿出来相见?” 徐岁宁脚步一顿,他心中在衡量。 可这时,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传来,“宣和仙尊也在这吗?戚云师兄你是不是看错了?” 竟是水月峰的那名女弟子。 徐岁宁拧着眉。 临行前,师涵曾托他照顾她们水月峰唯一进来的弟子,师涵帮过他颇多,他也不愿欠对方人情,便应下了。 本以为对方跟着桓钰不会出什么岔子,没想到两人竟分开来了,还同紫霄剑派的人混在了一起,这下,他是不想出面都不行了。 抬手去了隐身术,二人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小血人立刻激动地飞奔过来,“宣和仙尊!韩璋师弟!真的是你们!呜呜呜……我终于见到亲人了……” 徐岁宁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将这小姑娘止在一步之外。 谢三娘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对方为何如此。 “太臭了。”徐岁宁无奈道:“你身为水灵根的修者,就不知道将自己清洗一番吗?” 谢三娘仿佛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天赋属性,忙施法将自己身上沾满的血渍清洗干净,还非常好心地将紫霄剑派众人也清洗了一番。 终于摆脱浑身腥臭味儿,紫霄剑派众人对此也很是感激,纷纷前来道谢。 谢三娘摆摆手道:“刚刚众位师兄师姐也没抛弃我,我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 但他们都知晓,那巨尾毒蝎定是徐岁宁出手斩杀,这次,应是他们紫霄剑派承了卿阳宗的人情。 -- 第42页 当然,他们也下意识的忽略了那直截了当的手法。 “说完了吗?”徐岁宁冷不丁地问出这句。 谢三娘眨了眨眼才突然明白这话是在问她,忙回道:“说…说完了。” “说完了就走。” 谢三娘也没敢再逗留,忙跟了上去。 身后紫霄剑派有人问道:“师兄,这弋阳秘境如此危险,不如我们……” 戚云摇了摇头,“各人有各人的机缘,若我们都往一处走,那遇到的机缘,你会给谁?” 听闻这话,那人顿时噤声,不再言语。 这边,徐岁宁带着两个人继续往红光指引的位置前进,这两个人中,一个沉默不语,另一个,则聒噪得让他恨不得给她下噤声咒。 谢三娘从自己与桓钰意外走失,到如何与紫霄剑派众人相遇,到碰见了巨尾毒蝎,讲了估摸有一炷香的时间,即便没一个人搭一句。 徐岁宁本还怕她尴尬,想着回两句,没想到,对方压根就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又想着,这小丫头会不会说到口干舌燥就不说了,又突然想起,她是水灵根,能自给自足。 直到,他们已走到黄沙之境的边缘。 面前,十里之外的地方,如同被切割好的一般,一面黄沙漫天,一面,则是草木茂盛的丛林。 丛林里,一只色泽鲜艳的蝴蝶在空中漫舞,它似乎看到来人,便向着这边飞来。 只是,在飞过那条界限之时,翅膀突然着火,短短一瞬间,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谢三娘被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 徐岁宁眯了眯眸子,突然持剑径直向那结界撞了过去。 韩璋伸手想拦,却只抓住了空气。 他瞳孔骤然放大,“师尊——” 第24章 生气 “没事,我们尊老爱幼,不跟他计较。” 徐岁宁在碰到结界前的那一秒停下, 额前的发丝随风飘动,随后立刻化为灰烬,如同那个蝴蝶一般。 韩璋疯了一般赶过来,缓了好久, 才重新开始呼吸。 徐岁宁没心没肺地对他笑笑,“你师尊我又不是傻子, 这玩意——”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徐岁宁转而低头摆弄剑穗。 谢三娘觉得奇怪, 一回头便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韩璋师弟你怎么哭了?” 徐岁宁伸手捂住韩璋的眼睛, 面无表情道:“天下雨了。” “天下雨了?”谢三娘觉得奇怪,刚伸手指了指天, 没曾想, 烈日当空, 竟真有一滴雨落了下来。 随后, 天空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眼前的结界竟在这雨中逐渐融化。 而结界对面, 原本呈现出苍翠颜色的丛林, 此刻竟在顷刻之间化成枯叶。 谢三娘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 反而忘了刚刚那茬。 徐岁宁与韩璋都是进过秘境之人,自然不会太过惊讶。 韩璋眨了眨眼, 纤长的睫毛划过徐岁宁的手心, 有些痒。 他松开了手, 看着韩璋已经恢复正常,心里也不由地松了口气,只是面上丝毫未显露出来, 持剑大步向前, 顺利通过已经消失的结界。 “结界只会消失半柱香的时间, 若是还不走,你们就只能永远留在黄沙之境了。” 谢三娘闻言,忙跟了上去。 韩璋抿了抿唇,手掌搭在心口间,那里传来的火热意味着,他们离祭坛不远了。 三人走进这诡异的地界,这里没有任何声音,连鸟叫声都没有,沉默的氛围让谢三娘都快疯了。 她想找人说说话,但那两个,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只能不停地自言自语。 徐岁宁眉头紧锁,祭坛周围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灭神剑已经被人拿走。最坏的可能,魔族中人已经带着它隐藏起来,等秘境之门再次打开,便可逃之夭夭。 但,灭神剑几乎是韩璋复仇路上最重要的道具之一,如果没了它…… 几人正走着,脚下突然出现一团凌乱的脚印,徐岁宁立刻警惕起来,示意三娘噤声。 他仔细查看周围,却并未发现打斗痕迹,看来,应该是他们发现了什么,走得突然。 “前方不知是敌是友,你们都小心点。” 谢三娘乖巧的点头。 韩璋依旧沉默不语。 但若仔细看,便能看到他愈发苍白的脸色。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谢三娘快要憋不住,甚至想要直接给自己下噤声咒时,前方不远处传来谈话声,谢三娘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便示意自己上前看看。 徐岁宁打量了一下距离,还算安全,便点头同意了。 片刻过后,谢三娘满脸兴奋地回来了。 “宣和仙尊,是浮生门的道友!” 浮生门是二流门派里的顶尖,当初,修真界还是六大仙门时,它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浮生门的弟子死了大半。 原著中对其并无多少描述,徐岁宁也不太清楚这个浮生门到底是个怎样的门派,不过看谢三娘这个样子,感觉她倒是颇为熟悉。 谢三娘似乎是感应到了对方的疑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其实是我早年下山修行时,碰到过浮生门的师姐,我们搭伴儿走了一程,之后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再见。” 徐岁宁微微颔首,“既是相熟之人,那便上去打声招呼。” -- 第43页 “好嘞!”得到首肯的谢三娘,兴奋地蹦蹦跳跳跑去找许久未见的好友。 徐岁宁与韩璋站在原地等候,谁都没有说话,刚刚有谢三娘在还好,现在,就连一向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徐岁宁,也觉得有些尴尬。 “小魔……不是,韩璋,你到这儿,有没有一些奇怪的感觉?” 韩璋沉默着摇摇头。 徐岁宁舔了口后槽牙,得,小魔头这是又生气了。 他刚想正一正他这「师尊」的威名时,神识突然察觉到一丝魔气,毕竟跟韩璋在一起待太久了,他对此已经非常熟悉了。 “走,去看看。” 韩璋也知在秘境中遇到魔族之人,事关重大,便也没再耍小性子,跟了上去。 徐岁宁顺着追了上去,但那魔气却又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它消失的地方,正是谢三娘与四名女子所在之地。 谢三娘一眼便看到徐岁宁,便停下谈话,走了过来,“仙尊,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徐岁宁不露声色地收回灵力,笑着说:“我见你许久未回,担心误了时辰,若是叙好旧,我们便告辞了。” 浮生门的四名女子皆身穿红衣,但隐隐以一名脸带面纱的女子为首。 那女子见到徐岁宁的那一刻,浑身上下明显绷紧,只是,徐岁宁却又未曾在她们身上发现魔气。 一直沉默的韩璋也终于开口,“师尊,休息够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谢三娘以为是自己耽误了太久,所以惹得韩璋不高兴了,便羞愧得红了脸,忙跟那几名女子告辞。 三人继续往秘境深处走。 谢三娘却反常得一直没说话。 前方传来一阵巨响,徐岁宁下意识将韩璋护在身后,等烟尘散去,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若不是徐岁宁看到他腰间悬挂的酒壶,怕是根本认不出来,面前衣袍破烂,浑身脏兮兮的人,会是那个纤尘不染的桓钰。 桓钰皱着眉,拍着身上的灰尘,边咳嗽边走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刚刚碰到一伙魔族人,竟然还敢算计我?要是再让我逮到,我非得把他们全都埋进我的药田做养分!” “哟,你小子也在这啊?还没死呢?”桓钰走过来,看着较为狼狈的徐岁宁,忍不住嘲讽道,“把那群小崽子交给我一个人,你自己倒好,带着你的宝贝徒弟在沙地里打滚呢?” 徐岁宁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任由桓钰骂着也不还口,倒是韩璋,直接对着桓钰一掌拍了过去。 幸好徐岁宁眼疾手快,拦腰将其抱住,在耳边轻声安抚道:“没事,我们尊老爱幼,让着他点。” 韩璋双眸通红,徐岁宁能明显感觉到他不安、焦躁的情绪,难道,是因为灭神剑的影响? 第25章 空剑 “他是我徒弟。” 远处, 突然红光乍现。 魔气顿时四处散涌开来,修为最低的谢三娘抵挡不住魔气的侵蚀,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徐岁宁知道封印灭神剑的祭坛凶险万分, 他本就不想带着谢三娘, 现在有桓钰在这, 他也终于能放心了。 “这里魔气太甚, 你带三娘先走, 我与韩璋过去看看。” “不可!”桓钰皱紧眉头, 满脸的不赞同,“这魔气来得蹊跷, 弋阳秘境神秘莫测, 你们两个去太冒险了。” “若是有弟子不小心误入这里呢?” 桓钰犹豫了, 徐岁宁也知晓自己说服他了, 又接着说:“我知晓你是担心我们, 但如今这秘境之中就我俩的修为最高, 若是真有弟子误入, 我们能见死不救吗?放心, 我不进去,我沿路过去, 看看有没有弟子呼救, 你带着三娘离开, 顺便告诉其他弟子,此地危险,速速离去。” “行, 那你们小心点, 千万不可强出头。” 桓钰走后, 徐岁宁便带着韩璋往祭坛中心走去。 衣角突然被韩璋拉住,徐岁宁这才注意到对方难看到极点的脸色,“怎么了?” “师尊,我难受……” 韩璋的声音听起来极为虚弱,但徐岁宁之前被他骗过一次,他直接将韩璋横抱起来,向祭坛赶去。 灭神剑,绝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 然而,越靠近祭坛,魔气竟然越轻,仿佛他们刚刚所待待地方才是魔气最盛的地方。 又走过一片树林,一座古老、巨大的圆形祭坛出现在徐岁宁面前。 祭坛周围立着八个雕刻形状各不相同的石柱,中间的祭坛如同众星捧月般落在那,而祭坛正中央,让魔族众人趋之若鹜的灭神剑,就在那。 徐岁宁是知晓这把剑的威力的,那日在水镜之中,强行突破元婴的韩璋竟就拿着这把剑,硬生生砍了半个卿阳宗。 只是可惜,灭神剑是魔族之物,除非他放弃现如今这条路转修魔道,否则,这辈子他怕是都与这把剑无缘了。 谁都喜欢强大的东西,徐岁宁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心里更清楚,外物再强,终究也只是外物。 心中感慨一下,徐岁宁便将韩璋放下,“去拿属于你的东西吧。” “「你的东西」?仙尊这话说的未免太过狂妄了吧?话音刚落,漫天竟下起了花雨。 几名女子身姿轻盈,脚点花瓣而来。 若是在平常,徐岁宁也许还会欣赏一下这美景,但现在,对方很明显是来跟他抢东西的。 -- 第44页 还没等几人落定,徐岁宁便放下韩璋直接出手。 那几名女子似乎也未料到这人竟如此不讲武德,“拦住他!” 其中一名女子甩出红袖,徐岁宁侧身躲了过去,但却也耽误了时间,另一女子已然越过他,踏上祭坛。 就在她快要拿到灭神剑时,身后传来同伴的提醒,“小心!” 她立刻扭身躲开,却还是被净尘的剑气伤了胳膊。 女子气急,“仙尊,这是我们魔族之物,即便你拿了,对你也根本没用。” 徐岁宁歪了歪脑袋,冷笑道:“有用没用可不是你们说了算。”这几人修为不低,但徐岁宁却已经不是当初止步金丹百年的废物了,“区区元婴,也敢拦我的路?” 祭坛上的女子脸色一变,忙祭出本命法宝出来抵抗。 原本她以为两人实力相当,却在接下徐岁宁的一击后,惊悚地瞪大眼睛。 他们之间,霄壤之别! 女子被击飞出去,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爬也爬不起来。 其他三人也没想到她们中实力最强的竟连徐岁宁的一招都接不住,一时间均是慌了神,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岁宁收回净尘,一步步踏上石阶,走到灭神剑前。伸出手,却在即将要触碰到它时,生生停住了。 徐岁宁背对着众人,那几名女子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她们也知晓,现在是偷袭的最佳时机。 三名女子同时对徐岁宁出手,剑已到了背后,他却依旧没有动作。 就在三人喜出望外,以为这一击必中时,身后传来一道剑气,她们与之前那女子躺在一块,半死不活。 “哼!魔族的臭虫,也敢来我弋阳秘境闹事!”来人竟是桓钰,他又看了眼徐岁宁,嘲讽道:“你小子还躲不过几名女子?怕不是中了美人计了?” 然而,祭坛上那人还是愣着不懂,像是着了魔。 桓钰皱了皱眉,正准备上前查看。 徐岁宁却突然飞到那几名女子面前,净尘抵住为首那人的脖颈,语气冰冷得如同南海底下的玄冰,“说!灭神剑在哪?” “咳!”那女子猛的咳出一口鲜血,面露惊恐,“灭神剑就在那!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在!”徐岁宁冷冷吐出两个字,打断了她的话。 见那女子还想开口狡辩,徐岁宁直接对这四人使用了搜魂之术。 实力的碾压,几人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其宰割。 被使用搜魂之术的人极为痛苦,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她们便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怎么可能?”徐岁宁收回法术,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搜魂之术不会骗人,但,徐岁宁确实没在她们的神魂中发现灭神剑的踪迹,在她们到来之前,灭神剑就已经不在了。 祭坛之上,那把剑只是个空壳。 剑灵已经不在,那就是把再普通不过的铁剑。 徐岁宁愣神之际,一名红衣女子突然吞下一颗丹药,顿时修为大涨,另外二人也相继如此,唯独年纪最小的那个,红着眼朝着反方向逃跑。 这丹药应当是依靠损耗寿元,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一时间,徐岁宁与桓钰竟还真的被拖住了。 就在几人打得不可开交时,韩璋突然抱着头痛苦地挣扎起来,身上涌出的魔气竟比那几人还重,乌黑的发变成银白,双眸变成血色,脸上魔纹毕现。 桓钰与那三名魔族女子都愣住了。 桓钰气急,用尽全力的一掌,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三名魔族女子打的灰飞烟灭,随后飞向韩璋,愤怒道:“掌门说的没错!这韩璋果然是魔族之人!” 韩璋拔剑抵挡,却依旧被击飞,重重摔倒在祭坛之上。 桓钰这是要下死手! 徐岁宁眉眼间具是阴沉,拔剑挡在韩璋面前。 “徐岁宁!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那宝贝徒弟是魔族!”桓钰指着徐岁宁的鼻子破口大骂,但他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徐岁宁紧抿嘴唇,没有作声。 “哈哈哈!”桓钰仰天大笑,神情间竟有些癫狂,“我卿阳宗竟养出你这个狗东西!竟把魔头放在身边悉心培养,徐岁宁,临走前掌门嘱托我一定带你平安回去,我可以不杀你,但他,必须死!” “他是我徒弟。”徐岁宁只说了这几个字,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好啊,好啊!”桓钰打开腰间悬挂的酒壶,猛灌了一口,这行为与他出尘淡雅的外表极不相符。 但就在那瞬间,桓钰的眼神也变了,“既然你执意保他,那便出剑吧,让我也见识见识,当初卿阳宗第一天才,究竟有多强!” 第26章 魔神之血 我徒弟,肯定能活得比你久。 徐岁宁能理解桓钰对于魔族的恨意。 他本应是与他们同辈分, 桓钰的师尊,是连子墨最小的师弟,待人温和,生平只喜欢待在聚灵峰上侍弄药草, 可就是这么一个心思单纯之人, 却惨死在魔族手里。 桓钰游历归来, 看着师尊的牌位, 茫然地接过聚灵峰的职责。 自那以后, 桓钰就变了, 时而活泼,时而, 又变成他师尊那般温和, 又时而, 疯疯癫癫。 桓钰一直说, 他师尊的死都是因为他, 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也不知道。 -- 第45页 但, 韩璋绝不能死。 徐岁宁从未见过桓钰出手, 未曾想,他修炼的功法竟是如此霸道凌厉! 二人斗得不相上下, 但, 还是徐岁宁渐渐占了上风。 桓钰气喘吁吁, 咬着牙道:“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小畜生同整个修真界作对吗?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你若是下不了手,就让我来。” 徐岁宁一掌将其击飞, 沉声道:“我的徒弟, 你们谁也别想动他!” 连子墨与迟向明果然还没死心, 竟让桓钰偷偷盯着。 徐岁宁收了剑,转身走向魔相毕露的韩璋。 灭神剑不知去向,绝不能让韩璋再出任何意外。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他内心想法,故意与他作对,一瞬间,地动天摇,他稳住身形,却看见祭坛上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韩璋整个人摔落下去。 徐岁宁立刻飞奔向前,堪堪抓住韩璋的手腕,却没想到,这洞口竟有一股巨大的吸力,飞行之术在这没有丝毫用处。 他将净尘插进石壁当中,才止住下坠的趋势。但,这也坚持不了多久。 “师尊,放开我吧。” 深渊张开血盆大口,妖异的魔纹在韩璋苍白的脸上,摄人心魄,他摇摇欲坠,宛如即将破碎的罂粟花。 徐岁宁皱着眉,咬牙切齿道:“你在说什么屁话,你难道不想报你父母之仇了吗?” 韩璋听到这话,竟摇了摇头,轻声道:“师尊,对不起。” 还没等徐岁宁反应过来他这句话什么意思,韩璋便用力挣脱开他的手,坠了下去。 徐岁宁瞪大眼睛,拔出净尘便跟着往下跳。 突然,一把拂尘裹上他的腰间,将他一把拽了上去,而他,握住的只有一条红色的发绳。 “你疯了?!”桓钰将他仍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这可是万魔窟,便是化神期的修士掉进去也难逃一死。” 徐岁宁坐在地上,垂着眼眸,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桓钰又继续嘲讽道:“怎么?伤心了?一片真心错付了吧?” “我知道。”徐岁宁打断他的话,抬眼看着他,“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你知道你还——算了,我只知道你脑子有病,既然他落进万魔窟,便是九死一生,我也算完成了掌门交代的任务,现在就等时间一到,秘境大门打开,带着那几个小崽子安全出去就行了。”桓钰今天打了几场架,已经是筋疲力竭,身体向后倒去,后脑勺搁在石阶上,望着雾蒙蒙的天空,“他骗了你。” 徐岁宁看向祭坛,深渊入口已然关闭,那把剑,依旧孤零零地挂在上面。 灭神剑的剑灵,早就在韩璋的身体里了。 他算计了这么久,为的就是替他夺得灭神剑,却没想到,人家却早就已经得到了。 他确实骗了自己。 “你怎么知道万魔窟的事?” 祭坛下的东西,原著中没有丝毫叙述,卿阳宗的藏书楼里,也未曾有过记载,唯一的可能…… “没错,我和他一样,也是半人半魔。”桓钰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 人族与魔族结合极为困难,更别说诞下子嗣,没想到,他身边就有两个。徐岁宁对他的身世却丝毫不感兴趣,“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他不相信韩璋会无缘无故跳进去,除非,里面有他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桓钰怔了怔,良久才回过神来,“那里,有魔神之血。” 天道有天道的规矩。 修真界的修者飞升成仙后,便会斩断和这个世界的联系,魔族自然也是。 但,无论是成仙还是成魔,他们留下的东西,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传闻,得到魔神之血的人,可以获得上古魔神的力量,甚至,召唤魔神降临世间。 徐岁宁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你去那做什么?召唤魔神?” “我……”桓钰才刚开口吐出一个音节便顿住了,他看着距离自己的头发不过一寸距离的匕首,咬牙切齿道:“徐岁宁你干什么!” 徐岁宁给他下了个定身咒,还威胁着他最宝贵的头发! “不干什么,只要你说出我想听的,我保证,绝不会动你一根头发。” “你卑鄙无耻!”桓钰对自己刚刚救下他的行为,简直肠子都悔青了,“你想知道什么?” “怎么从万魔窟出来?” 桓钰被气笑了,“徐岁宁,你难道没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就是化神期的修士进到那里边,也是九死一生。 若是你进去,兴许还有几分活着出来的可能,但你那宝贝徒弟呢?不过一个金丹,在里面,他活不过三天。” “你进去过,但你出来了。”徐岁宁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桓钰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苦笑一声,道:“我是活着出来了,但,我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你师尊?” “我被…那人扔进万魔窟,他逼我吸收魔神之血,但上古魔神之物,根本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是师尊,以命换命,将我送了出来。” 徐岁宁略作思量,随后开口问道:“万魔窟有别的入口?” 桓钰:“我以为你最起码会先安慰我一下!你果然冷血!” 徐岁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最起码你还活着,好了,安慰过了,现在你能告诉我,万魔窟的另一个入口在哪吗?” -- 第46页 桓钰:他丝毫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弋阳秘境之外,万魔窟还有两个入口,其中一个就在卿阳宗的后山,但,当年一事,入口已经被老祖毁去。 而剩下的一个,则是在南海归墟之地,那里是鲛人一族的圣地,先不说你有没有办法进去,即便你真的进去了,你那小徒弟,也未必就能撑得住。” “你在魔窟中撑了多久?” “一月有余。”桓钰语气中还带着点骄傲。 徐岁宁脸上笑容逐渐放大,拍拍他的肩膀道:“那我就放心了,他肯定能撑的比你久。” 至于南海鲛人,巧了,他还真认识一位。 徐岁宁转身离开,伸手一挥,桓钰身上的定身咒便被解除。 “他既然骗了你,为何你还要救他?” “你为何认为,我一定是要去救他?” 徐岁宁留下的这句,让桓钰愣了半天,“艹了天了!这小子竟然也想打魔神之血的主意!” 第27章 南海 “我那徒弟,翅膀硬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徐岁宁现在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韩璋死了, 任务失败,他还是要被抹杀,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并未出现上次韩璋遇险时, 心火焚身的情况, 看来, 他应该暂时没事。 南海这一趟, 他是必走无疑了。 御剑来到外围, 谢三娘一个人在那等侯, 来回转着圈,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当他看见徐岁宁, 立刻欣喜地迎了上来,“宣和仙尊!桓钰仙尊与韩璋师弟呢?” “不知道。”徐岁宁此刻心里烦闷着, 丝毫不想开口说话。 谢三娘虽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她觉得, 此时最好闭嘴。 距离秘境大门再次打开还有半月, 但徐岁宁等不了这么久了, 只要让连子墨在外打开一个通道, 他便能先行离去,只是, 连子墨如此想杀了韩璋, 会轻易让他出去吗? 他正思考着对策, 突然闻见一股烧鸡的香味。他扭头一看,谢三娘竟悠哉地烤起了鸡! “你哪来的鸡?” “回仙尊的话,我入秘境之前带的, 我的烤鸡手艺可是水月峰一绝, 仙尊要不来点儿?” 徐岁宁终于看见了一个比他还离谱的人。 “别人千方百计进入秘境, 为的就是一份机缘,你为何一点都不着急?” 谢三娘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既然是机缘,那便是强求不得,也许吃了这鸡之后,便是我的机缘了,嘻嘻。” “你……”徐岁宁「你」了半天,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算了,给我来条腿。” 两人风卷残云般地迅速吃掉一只鸡后,桓钰才姗姗来迟。 看见满地的鸡骨头,他怒了,“徐岁宁!你把我扔在那,结果自己在这吃鸡?”他又转向缩着脖子躲在一旁的谢三娘,问道:“还有吗?” 谢三娘摇了摇头,“没了,这是最后一只了。” “算了,我这一趟就不该来!” 三人躺在地上,灰蒙蒙的天空连一只鸟都看不见。 而在秘境其他处,无数弟子为了抢夺一份机缘,而杀红了眼,更有甚者,不惜对昔日同门出手。 可惜,这三人,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 不知过了多久,徐岁宁突然拿出一枚丹药,示意谢三娘服下。 “宣和仙尊,这是什么啊?” “呵,你终于要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这可是剧毒无比的毒药,他这是想让你死!” 桓钰刚说完这句,谢三娘便拿过丹药一口吞了下去,傻笑着说:“我相信宣和仙尊不会……” 她话才说到一半,便觉得腹部一阵绞痛,口吐鲜血,浑身直冒冷汗。 她看向徐岁宁,对方依旧是柔和如清风的笑容,“穿肠药,辛苦你了。” 谢三娘已经痛得快要失去意识。 徐岁宁点燃传音符,不过片刻,对面传来连子墨的声音,“宣和,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掌门,水月峰弟子谢三娘身中剧毒,秘境之中又无解药,我想,能否带她先行离开?” 在等待回复的过程中,徐岁宁还贴心的把传音符离近些,好让他们都能听到谢三娘痛苦的哀嚎。 半晌,连子墨反复强调,“此术法只能施行一次,你尚未在秘境中求得机缘,你不后悔?” “所谓机缘,哪有我卿阳宗弟子的姓名重要?还请掌门莫要再耽搁了。” “行吧,我与其他几位长老需要点时间布置阵法,半柱香后,我唤你们回来。” “多谢掌门!” 传音符燃尽,徐岁宁又给谢三娘服下另一颗丹药,顿时,穿肠绞腹之痛瞬间消失,仿佛刚刚只是在做梦一般。 谢三娘又恢复了活蹦乱跳,惊奇道:“宣和仙尊,这是什么丹药?怎么见效那么快!” 桓钰简直目瞪口呆,到底是谁跟他说,宣和仙尊天性单纯,难免被人欺骗,这玩意儿到底单纯在哪? 徐岁宁扔了一瓶刚刚的穿肠药给谢三娘去玩,又走到桓钰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威胁道:“这件事你最好就当没听见,不然,我就告诉掌门,这几十年你们聚灵峰败了多少灵石。” “我还以为,你要告诉掌门我半人半魔的身份。” “嘘。”徐岁宁食指抵在唇上,一双凤眸清明发亮,倒映着桓钰震惊的脸,“这件事,我就当没听到过。” -- 第47页 桓钰怔了怔。 面前的青年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已成长为一个让他觉得异常陌生的人,他有时温和有礼,有时,却又行事乖张狠厉。这些年他对卿阳宗的付出,桓钰都看在眼里,可,他又会拼命维护一个半人半魔的徒弟。 徐岁宁很矛盾,矛盾到桓钰无法用任何词来形容描述这个人。 在等待秘境之门开启的时间,徐岁宁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叼着根枯草,翘着二郎腿,怎么看怎么像…… “二痞子。” “嗯?”谢三娘没注意自己盯着徐岁宁看了入神,耳边冷不丁地突然响起桓钰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不过他对这个评价可是非常不满意,“桓钰仙尊,您怎么能这么说宣和仙尊呢?去年我们水月峰评选的最佳道侣人选,宣和仙尊可是排第一呢!” “肤浅,你们只看脸。” “才不是!”谢三娘插着腰反驳道:“宣和仙尊还能赚钱!” “能赚钱?这个确实是有点帅。” 徐岁宁真想「闭上」耳朵。 没过多久,天空上方出现一道光门,应该是连子墨将通道搭建好了。 “待会儿你回卿阳宗,我会施法在半路离开。” “不行!”谢三娘拒绝了徐岁宁的提议,“我…我要是一个人回去,一定会引起怀疑的,要是掌门对我使用搜魂之术,那两位仙尊的秘密可就保守不住了。” 徐岁宁却丝毫不为所动。 桓钰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傻孩子,你真的以为这小子会让你把秘密带出去吗?” 谢三娘愣住了,随后立马趴在地上,抱紧徐岁宁的大腿,鬼哭狼嚎道:“仙尊,求你了,就带我一起去吧,我想出去玩,不想回去练功,我是水灵根,你不是要去南海吗?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你就带她去吧,瞧瞧孩子多可怜。” 徐岁宁就差翻白眼了,手指捏决,带着个挂件消失在秘境中。 再次睁开眼,徐岁宁便看见街上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看。 啧,预判失败。 他刚准备离开,却发现腿还被人死死抱住。难怪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神活像个人贩子。 “快点起来。” 谢三娘听见声音,缓缓睁开一只眼,等看清周围场景时,她立马激动地跳起来,“仙尊!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徐岁宁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拎起来就走。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把人放下来,“我要去办正事了,现在你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不过记得与你师尊说一声。” 谢三娘摸了摸后脑勺,疑惑道:“可是,韩璋师弟去哪了?” 徐岁宁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跟你一样,不想练功跑出去玩了,我去把他抓回来,关在寒冰洞思过一个月。” 一听到寒冰洞,谢三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地方可不是人呆的,还好,她的师尊温柔多了,才舍不得把她扔那地方。 不过……谢三娘滴溜地转了转眼珠,开口道:“仙尊,让我同你一起吧,作为师姐,我会好好劝师弟的。” 徐岁宁的忍耐度已经快到极点,若不是现在行踪还不能暴露,他真想直接把这丫头打包给扔回去。 “跟着可以,但万事得听我的,不准乱跑,不准乱说话。” “仙尊万岁!我保证,一定会听仙尊的话!”女孩身着粉衣,鬓角簪着一朵琉璃花,笑容明艳灿烂,如春日的桃花。 算了,就当养女儿了。 两人换下卿阳宗道服,走在街上,似是一对上街闲逛的兄妹。 “仙…宁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啊?你不是说,韩璋师弟被南海鲛人拐去了吗?” “先去找一位朋友,他对南海的情况比较熟悉,毕竟,鲛人一族甚是排外,我们不一定能顺利进去。” “宁师兄你好厉害啊!竟然还认识鲛人!” 这一路上,徐岁宁几乎已经快要对谢三娘时不时的彩虹屁免疫了,不过,听着还挺爽的,这就是贴心小棉袄啊。 两人来到一处院子外,徐岁宁递出拜帖,没过多久,大门便被打开。 “走吧,进去后别乱说话。” 两人还未进去,谢三娘仿佛听见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没想到,眼前出现的一幕让她直接惊掉了下巴。 入眼竟是一片茫茫大海,海中央孤零零地飘着一座小岛屿,隐隐可见岛上的亭台楼阁。 而她再回头一看,身后也变成了一片海,他们脚下,只有一块悬浮的木板。 她正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又突然想起徐岁宁的叮嘱,只能强忍着好奇心,乖乖地闭上嘴。 没过多久,一艘小船停在他们面前。 徐岁宁二话不说轻飘飘地飞了上去,谢三娘也立马跟上。 两人刚站稳,小船便向海岛驶去,谢三娘这才发现,竟是船底的一群小鱼儿顶着船前行。 “宁师兄,这可比我们卿阳宗有趣多了。” “你这话要是被掌门听见了,应该会把你扫地出门。” 说话间,小船已然临近岛屿。 小岛不大,但这仙气缭绕的,已经让没怎么出过远门的谢三娘惊奇不已。 “他不喜见外人,你先在此等候。” “是,宁师兄。”谢三娘立刻乖巧地站在原地。 -- 第48页 徐岁宁对此非常满意,要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徒弟也像这么听话,他该省去多少事啊。 顺着石阶走了上去,推门而入,亭台楼阁,池馆小榭,他却连看都未曾看一眼,径直走向顶楼的房间。 “许先生,即便我这地方是您设计建造的,您也不能就当自己家啊,你这般唐突,差点让我被你看光了去。”屋内,一身材高挑的美艳女子,胸前衣襟大开,慵懒地躺在珊瑚椅上,手中拿着熟悉的长烟杆。 “端木青,帮我个忙。”徐岁宁掀起衣袍,径直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哟,你还有找我帮忙的时候?说来听听。” “我要去归墟之地。” “什么?!”端木青这声差点把屋顶都掀了,他从椅榻上下来,毫无仪态地来回走,“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可是鲛人一族的禁地!” “我知道啊,不过以你的本事,不是来去自如?” “你这话说的也没错,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出来,才不要回那个鬼地方,你没事干去那做什么?” 徐岁宁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直接打开乾坤袋,扔出一条还在冬眠的小绿蛇。 绿韫化成人形,迷茫地睁开眼。 但当他看见端木青的那一刻,立马瞪大了眼睛,像条没有骨头的蛇一般,挂在他身上,“美女姐姐!我终于又看见你了,这个许老头他就知道欺负我!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给他啊?” 一向有洁癖的端木青竟没把人扔出去,反而伸手搂住他纤细无骨的腰,似笑非笑道:“欺负你?他是怎么欺负你的?” “他嫌我身上光溜溜的,都不准我盘在他手腕上!”绿韫嘟着嘴埋怨着。 “光溜溜的?我喜欢啊,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怎么样?”端木青略显低沉的声音,不着痕迹地蛊惑着单纯懵懂的小蛇。 “当然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端木青修长的手不停地在绿韫腰上揉捏,舒服地眯起眼睛,干脆利落道:“这忙我帮了,不过,紫晶石可不会退给你。” “随意。”徐岁宁似乎是早已料到结局,没有丝毫惊讶,“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吧。” 端木青把绿韫放下,双手捏决,在空中直接画起了复杂的符咒,“让那位小友进来吧,我们直接去南海。” 不得不说,有个端木青实在是太方便了,原本从月半城到南海,日夜飞行,也需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但现在,只需一瞬,他们便已来到了位于南海边上的杏花小镇。 碧海蓝天,水天一线。 脚下踩着松软的沙滩,迎面吹来的海风带着些咸味儿—— “呕——” 徐岁宁无奈地看了一眼身边煞风景的人,拿出一颗丹药给她服下,“你不是水灵根吗?怎么还会晕船?” 谢三娘强忍着恶心,艰难地扯出一个笑,“青姑娘这个船技,实在是太厉害了。” 与之完全相反的绿韫,对刚刚异常刺激的航行显得尤为激动,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美女姐姐,你真的好厉害啊,下次能不能再带我玩一次?” 端木青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说:“当然可以。” 徐岁宁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谢三娘叮嘱道:“南海是妖族的地盘,你……我身怀异宝,不能将其带下海,你能不能留在这,帮我看守它们?” 谢三娘一听有自己的用武之地,立马打起了精神,“宁师兄放心把东西交给我,三娘肯定会看护好它们的!” 徐岁宁满意地笑了笑,随后拿出一沉甸甸的储物袋,递给了她,“我们此行不会太久,若是遇到问题,我会让青姑娘来找你,你跟着他们离开。” “可是……” “三娘,这里边儿的东西关乎卿阳宗的未来,它更加重要。” 察觉到徐岁宁的严肃,谢三娘也郑重点头,“宁师兄放心。” 交代好了事情,三人便乘着端木青的烟杆,驶向大海中央。 端木青哄睡了小绿蛇,环在他的手腕上,又不知从哪变出另一根烟,抽了起来,“让人小姑娘叫你师兄,你还要不要点脸?” 徐岁宁睨了他一眼,立刻回怼道:“拐骗人家懵懂无知小幼蛇,你要不要脸?” 端木青瞪了他一眼,担心被绿韫听到,又给他下了道昏睡咒才放心,“什么叫拐骗?你也看到了,是他自己扑过来的,我从头到尾有强迫过他吗?” 徐岁宁嗤笑一声,道:“既然你从一开始就看上他了,当初又为何要让我带他离开?” 端木青轻轻地抚摸着冰凉顺滑的小蛇,挑眉道:“总得先让他知道,外面人心险恶,比如你,才能更好地待在我身边,不过我也有点好奇,你当初花那么大价钱买走他,为的应该就是你那个徒弟,现在怎么……” 说到韩璋,徐岁宁除了无奈,怕也就只剩无奈了,“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摸不透他心思了。” “那他怎么跑到万魔窟了?不会是你给扔下去的吧?” 徐岁宁摇摇头,“我对这地方不太了解,但他进去肯定是想做什么。” 端木青突然向他伸出手。 “干什么?” “一块紫晶石,我告诉你为什么。” 徐岁宁狐疑地看着他,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这可把端木青气坏了,“我们鲛人一族可是现如今修仙大陆最古老的种族之一,巧了,我又是那个觉醒了远古血脉的鲛人,你说我知不知道?” -- 第49页 徐岁宁顿了一下,随后在他手上轻轻一拍,“先欠着,我的家当现在都在谢三娘手里。” 端木青似是早有预料,“我就说那一袋沉甸甸是什么东西,原来是灵石,你也真是心大,就不怕那丫头卷款跑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说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从我第一次在镜月庄看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体内的剑灵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似乎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至于为何一定要进万魔窟,他应该是想在那,借助魔神之血的力量,炼化剑灵。” 端木青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嗤笑道:“该说他是笨还是聪明呢,明明炼化剑灵有很多种方法,偏偏,他选了最危险的一种。” “比如?” “比如有人……” 心甘情愿,以身殉剑,以魂为引,骨肉为鞘。 第28章 万魔窟(一) 我会把他带回来。 “你那徒弟, 该不会是担心你为了他——咕噜咕噜——” 端木青话刚说一半就不见了人影。 徐岁宁收回脚,头往后仰,靠在船橼上,望着一碧如洗的蓝天, 脑海中却都是端木青刚刚说的话。 如果硬要给小魔头这诡异的行为找个借口的话, 这个理由好像也能成立。 不知想到了什么, 徐岁宁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耳边响起巨大的水花声, 端木青跃出水面, 只是, 他修长的双腿,却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鱼尾, 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 人鱼围绕着船身转了两圈, 最后扒在船橼上, 水珠在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滑过, 又重新回归大海, 鱼尾在水面一摆, 激起漫天水花。 徐岁宁连动都没动, 但那水花却像遇到屏障一般, 瞬间蒸发消失。 端木青觉得没劲极了,「嘁」了声,“我说你至于吗?我是说了什么戳到你心肺管子了?竟然敢一脚把我踹下去!我就没见过求人还有你这态度的。” “不是我求你, 我们是公平交易。”徐岁宁态度散漫地回到。 端木青本还想说什么, 但面前的海域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个小漩涡,碧蓝的天空也阴了下来,船身摇晃地更加厉害。 端木青勾了勾唇,“我只负责带路, 但能不能进去, 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他率先朝海底游去,还不忘收走自己的法宝。 徐岁宁径直掉落海面,却一个水花都未曾激起。 在卿阳宗这么多年,别的不说,他的家当还是不少的。 腰间挂着的避水珠在此刻起了作用,将徐岁宁同周围冰冷的海水隔绝开来。 端木青转眼就不见了身影,徐岁宁只能循着微弱的光芒朝海底深处游去。 小漩涡逐渐形成大漩涡,巨大的吸力让徐岁宁费尽力气才能保持平衡,不至于被吸进去。 越往下,海水越冷,能见度也越低。 即便是徐岁宁在这陌生的环境下,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他放慢了速度,面前却突然游过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扭身躲避,却忘了周围漩涡的危险,立刻被吸了进去。他虽用法术维持平衡,一时间却也无法立刻摆脱。 突然,一条小绿蛇飘在他面前,那双萌萌的大眼睛盯着他,“你到底叫徐老头还是许老头啊?” 徐岁宁一反常态,和蔼地对他笑了笑,“你凑近些,我告诉你。” 虽然端木青告诫过绿韫,眼前的人是人面兽心,但是,他笑起来真好看,绿韫一时没忍住,傻乎乎地游了过去,下一秒,他被人一手掐住脖子。 呜,又被骗了! 徐岁宁眉梢一挑,沉声道:“端木青,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不介意带着他一起进去。” 下一秒,蓝发银尾的人鱼便出现在他面前,看着绿韫,恨铁不成钢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就是不长记性!”说完后,还是捏决施法,将二人带出漩涡。 绿韫重新化成人形,柔弱无骨地攀在端木青的身上,只是,他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却充满着困惑,“美女姐姐,为什么,你的胸……”他伸手在那平坦的地方捏了捏,愈发觉得奇怪,怎么好像,跟自己的差不多? 端木青看见徐岁宁憋笑的模样,脸越来越黑,握住还在他胸前作乱的小手,艰难地扯出一张笑脸,道:“这个回头再说,现在带你去吃好吃的。” 绿韫就被这么忽悠走了。 三人往下游了不知多久,终于在前方看到一点光亮,紧接着,他们看见了一片巨大的珊瑚,还未等他们靠近,珊瑚群周围的鱼虾便逃难似的游走,仿佛看见了极为恐怖的东西。 刚开始徐岁宁还以为这是端木青的血脉压制,直到他听到一只游得极慢的乌龟叹息道:“这阎王怎么突然回来了?赶紧把我的龟壳藏起来。” “你当初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端木青没理他,化出双腿,大摇大摆地往宫殿走去,但他并未进去,而是目不斜视,直接从旁路过,往更深处去。 直到一队手持三叉戟的守卫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殿下,您怎么回来了?” 端木青一反平日妖艳柔媚的样子,反而一身傲气,“怎么?我要回来还得先跟你打声招呼?” “属下不敢,只是…殿下您若是想要去禁地,怕是需要等我们知会陛下一声。”那些人显然也不敢太过为难。 -- 第50页 只不过,若是端木青这么轻易就被说服,怕是也不会成为这南海鲛见鲛愁的活阎王。 只见他袖袍一挥,那群守卫便猝不及防地不知被吹向了何处,“回我住的地方还要向那个老妖婆知会一声?走吧。” 徐岁宁默默为他点了个赞,跟了上去。 徐岁宁本以为,所谓归墟之地定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地方,布满危险,层层守卫,但,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是一片荒凉的坟地。 他虽然嘴上没说,但那表情已经不言而喻。 “怎么?失望了?还以为是个多么高大上的地方?” 徐岁宁没说话,倒是绿韫心疼极了,“美女姐姐,你小的时候就住在这种地方啊?看起来像是有鬼的样子,好可怕啊!” 端木青乐了,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没事,我比他们更可怕。”随后他又转向徐岁宁,扬了扬下巴,“进去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出的来,鲛珠只能维持一个月的时间,时间一到,入口关闭,到时,你们师徒俩恐怕是真的要成为一对亡命鸳鸯了。” “不会的不会的!”绿韫赶紧摆摆手,“韩璋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徐岁宁挑了挑眉毛,“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可是差点要杀了你,怎么你还希望他平安无事?” 绿韫看了看徐岁宁,又看了看端木青,才犹豫地说道:“可是,韩璋哥哥真的好可怜,他被人下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咒,会很疼的。” 徐岁宁突然想起那天,月色下,浑身妖异红纹,痛苦颤抖的少年,微微蹙起眉头,等从万魔窟出来,他得找个时间把这东西解决掉。 端木青见徐岁宁准备好了,也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神色变得沉重起来,“老徐,万魔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确定要进去吗?也许你那徒弟已经——” “他不会。”徐岁宁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既然他现在还完好无损的站在这,就已经说明韩璋目前暂时没事。 但弋阳秘境中进入万魔窟的大门已然关闭,他只能去把他带出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在这等我们回来。” 绿韫在他进去之前,还偷偷塞给他一个小罐子,“徐老头,虽然你经常嫌弃我,但是我不想你们死,这是我这么久偷偷积攒的眼泪,你们要是在里面受伤了,就抹一点,千万不要给我省。” “好。”徐岁宁收下罐子,转身跳进身后鲛珠支撑起的通道。 无边无际的黑暗。 所有的法术在这里没有丝毫用处。 徐岁宁闭上双眼,压下心中因为未知而带来的恐慌,任由身体随洪流移动。 噗通—— “咳咳咳!”徐岁宁抹了把脸上的水,猛的咳嗽了几声,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又掉进了水里。 入眼是间不小的房间,他所在的位置,是处在房间正中间的一个水池。 这里,倒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徐岁宁慢慢走向池边,趴在上面正准备喘口气,身后突然摸上来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耳边传来轻声低语,“师尊,你终于来了……” 第29章 万魔窟(二) 是我心心念念想揍的人。 徐岁宁眉眼一凝, 一掌往身后那人身上拍去,脚尖轻点,飞身上岸。 而水池中,空无一人。 他正寻找着踪迹, 那双手又从身后缠上来,“师尊还真是心狠啊, 就不怕徒儿受伤吗?” 徐岁宁冷笑一声,“若是被韩璋知道你用他的脸, 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一定会先杀了你。” 那双手从身上消失,一个与韩璋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徐岁宁面前, 只不过, 两人之间其实很好分辨, 这人身上的魔气, 浓的发臭, 也许, 他就是由魔气幻化而成。 “还真被他说对了, 竟真的有傻子愿意为了他进这万魔窟, 真是,师徒情深啊, 只不过, 上次来救人的, 已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人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徐岁宁眯了眯眼,用韩璋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 还真是碍眼。 徐岁宁收回净尘, 眉梢一挑, 道:“打个商量,换张脸呗。” “为何?”他伸出手,迷恋似的摸上自己的脸,似是极为满意,“这难道不是你心心念念想见的人?” 徐岁宁笑眯眯地纠正道,“是心心念念想揍的人!” 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鞭,而「韩璋」在看见那长鞭后,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韩璋」讪笑一声,“师尊,您这是……” 徐岁宁慵懒地随手甩了几下鞭子,每甩一下,「韩璋」便瑟缩一下,仿佛那鞭子已经打在他身上一般。 「韩璋」眼看着情况不对,拔腿便想逃跑,只是,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韩璋」咬牙切齿道:“他可没告诉我连这东西都给你了!” 徐岁宁拿着鞭子慢慢向他走进,腰间的铃铛叮铃作响,煞是好听,只是这声音在「韩璋」听来,不亚于催命符。 他本是魔气所化,没有实体,但,任何东西都有弱点,那铃铛和长鞭,便是针对他们这种没有实体的魔气! 徐岁宁走到他面前,用鞭子抬起他的脸,冷笑一声,“不听话?什么事都自己做决定是吧?” “啊!”一声惨叫在屋内回荡,“疼死老子了!” “还敢骗我吗?” -- 第51页 “啊!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韩璋」被打得魂体都在颤抖,原来他刚刚说的「想揍的人」不是假的!他赶忙换回自己本来的脸,痛哭流涕地求饶,“仙尊饶命!我好不容易才能化成人形,仙尊别给我又打散了!” “好说。”徐岁宁收回鞭子,眯了眯眼睛,“带我去找他。” “去!一定带您去!” 他的魂体都已经被打成半透明状,若是再这么打下去,他非得烟消云散不可。 徐岁宁收了定身咒,扬了扬下巴,让他先行。 “仙尊,我可以告诉您他在哪,但是,我不能出这间屋子。” “为何?” “还不是您那好徒弟,又是一个不知死活想动魔神之血的家伙,这万魔窟里那么多大魔,怎么会让他一个小毛头把魔神之血拿走。” 魂体轻轻一挥手,面前的墙壁便变得透明。 屋外与屋内,简直是两个世界。 入眼皆是漫天的黑,若看得再仔细些便能发现,这并非黑夜,天空之上,是密密麻麻的魔,他们,均向一个地方飞去,一座,拔地而起,直插云霄的山。 韩璋,便在那。 徐岁宁伸出手,霎时间便被灼伤,他垂眼看着无法愈合的伤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魂体嗤笑一声,道:“也算你运气好,一进来就到了这里,这外边儿漫天的魔气,任何修士,碰之即化。” 魂体见徐岁宁久久不说话,继续冷嘲热讽道:“怎么样,怕了吧?你既然能进来,就肯定有出去的方法,倒不如现在就回去,免得白白葬送一条性命。” 徐岁宁眉梢一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屋子有结界,魔进不来?” “对啊。”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魂体被问住了,他揪了揪脑袋上的头发,自言自语道:“对啊,那我是怎么进来的?” 徐岁宁见他陷入了自问自答中,也就没再跟他说话,而是绕着房间走了起来。 半晌,角落里的魂体大叫一声,“啊,我知道了,我一定是天赋异禀,即将要成为大魔的人!” 徐岁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说:“站稳了。” “啊?什么——啊!” 魂体才刚准备开口问,整个人便飞了起来,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绕着房间滚了两圈后,被徐岁宁捆在了石柱上。 他两眼发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你既然是魂体,怎么还能碰到墙壁啊?这设定一点都不严谨。” “先不管设定的事,你到底干了什么?” 徐岁宁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张软塌躺了上去,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你不是说这屋子有结界吗?直接扛着它,不就能安全到达?” 魂体瞪大了眼睛,又难以置信地使劲揉了揉,“老天爷,这房子怎么在飞啊。” “一个简单的小法术罢了。” 魂体这下终于忍不住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仙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法,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要移动这么大的东西,需要耗费极大的灵力,徐岁宁一边控制着前进的方向,一边打坐恢复。 突然,房子剧烈地摇晃起来。 魂体还当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但他伸出头去查看,发现周围并无异样,他这才发现躺在软塌上的徐岁宁浑身发烫,似是极为痛苦的样子。 “喂,你怎么了?” 徐岁宁挣扎着坐起来,痛苦地捂紧胸口,小魔头有危险。 “还要多久?” “快了,只不过山体周围都被大魔围绕,你若想进去……” “山顶上行吗?” 魂体愣了一些,立马飞出去查看。 “可以!大魔都围在山脚,小魔飞不上去,山顶可以进去!” 得到答案,徐岁宁重新打坐,巨大的灵力涌向被贴在房间四周的符咒里,房子顿时冲向高空,那些魔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一飞而过。 但大多数的魔都未生灵智,即便有些发现了异样,也很快被低等级的魔挤得没时间去思考。 房子停在山顶,徐岁宁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走到结界边,低头看向脚下笼罩在一片黑雾中的山体。 没有丝毫犹豫,一跃而下。 魂体瞪大了眼睛,怒斥了一声「疯子」,也咬牙跳了下去。 第30章 万魔窟(三) 想要暴揍一顿我那不孝徒! 肆溢的魔气不断侵蚀着他用灵力撑起了结界。 原本他已经计算好距离, 但他却低估了魔气侵蚀的力度,恐怕,还没等到他落地,结界就会完全消失。 自由落体下坠的速度, 让他很难保持清醒去思考, 只能用尽全身灵力维持结界。 但灵力总有耗尽的一刻, 魔气已然渐渐爬上他的道袍, 所到之处皆成一片焦黑。 徐岁宁眉眼一凝, 收起结界, 适逢其时,一双手用熟悉的姿势搭在他的肩上, 侵蚀他的魔气, 瞬间被身后之人吸走。 “仙尊, 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了。” 徐岁宁正欲说些什么, 扑面而来的寒气, 却让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通过护山结界后, 魔气被阻挡在外, 魂体也收回了手, 漂浮在徐岁宁边上,喃喃自语道:“我还是第一次进这山, 但怎么总感觉那么熟悉?” -- 第52页 徐岁宁看着浑身破破烂烂的道袍, 皱着眉, 施法换了一身新的。 随后,他才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照明符所亮之处,入眼皆是白雪, 而他所呼出的气体, 也化作一团水雾, 足以看出这里的温度有多低。好在他早已步入化神期,这点温度他尚还能忍受。 他瞥了眼因吸收过多魔气而变得肿胀的魂体,问道:“与前辈相识已久,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刚刚你揍我的时候怎么没叫我前辈呢?” 徐岁宁丝毫不觉得愧疚,笑道:“刚刚那是误会,我还以为您是我那不孝徒弟。” “一团魔气哪还有姓名,你随便叫吧。” 徐岁宁瞥见他身上穿的的衣服上隐隐绣了片竹叶,“那我便叫你叶前辈吧。” 老叶对这个不甚在意,与徐岁宁沿着唯一的一条山道往下走。 这越往下,温度越高,雪也渐渐消失。 唯一不变的是,没有任何活物生存的迹象。 老叶是十几年前才开始有神志的,那时的他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魔,为防被大魔吞噬,只能每天东躲西藏,当然,也认识了不少好心的魔。 “我知道的很多事情,都是他们告诉我的,不过…他们都已经被大魔给吞噬了。”老叶说话的神情颇有些落寞。 “所以,你是因为找到那间带有结界的屋子,所以才没被吃掉。” “对啊,我本想带他们一起躲着,但是,好像除了我,他们都进不去。” 徐岁宁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身边的人,他的身上有太多疑点,但到目前为止,并未有任何想害他的迹象,况且,他已经与韩璋见过面了。 “你是在哪见到我徒儿的?” 老叶思索了一会儿,随手指了个方向,“大概是在那边,我正出门散步呢,那小孩儿突然从天而降,似乎还伤的不轻,我立马就把他藏起来了,这才没被大魔发现,等他养好伤,身上只留下魔气后,他才离开,说是要找到魔神之血。” “你就没拦他?” “我怎么没拦?那魔神之血在这万魔窟这么多年了,多少大魔,多少外来者都想打它的注意,最后无一例外,都成为了万魔山的一部分。 但那小孩,怎么说呢,他的眼神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他的眼神里没有贪婪,而且,他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的。”说到这,老叶竟露出一丝懊悔的神情,仿佛自己不该一时松懈,害那孩子去送死。 “小心!” 他正说着话,徐岁宁却突然拔出净尘,脚尖轻点地面,飞身至他身后,一个横扫,耳边传来魔尖锐刺耳的惨叫声。 老叶也发觉事情不对劲,皱着眉道:“怎么会有魔闯进来?” 徐岁宁上前查看,没过多久便有了定论,“结界的力量正在消减,这个,约莫是无意中从裂缝中跑进来的。” “你说这个我突然想起来,我曾听一个资历很老的魔说过,万魔山的结界支撑不了多久,等到月圆之夜,便会完全打开,现在还有多久?” “一天。” 老叶抬头,结界外铺天盖地,面露狰狞的恶魔,他心里竟忍不住开始发慌。 如果结界消失,那么他们,都会成为这些大魔的盘中餐。 耳边传来窸窣的声响,老叶看见徐岁宁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玩泥巴?” 徐岁宁头也没回地答道:“这阵法我有些熟悉,我试试看能不能把破损的这处补好。” 老叶现在已经处于自暴自弃的态度了,“就算你补好了又怎样?等明日结界消失,咱们都得死。” 白衣道袍的青年眯起眼,“哦?” 老叶见他到现在还是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气闷,但想来,又是自己非得要跟他走这一趟,就算最后被喂了魔,也怨不得他。 二人一路下山,边走边修补结界,等老叶这个作为魂体的都快受不了,忙开口让休息一会儿,徐岁宁这才停下脚步。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又念起了清心咒。 一座山,山顶与山脚竟是截然不同的温度。 刚刚进山时,温度低的可怕,而现在,他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被烧灼得扭曲了起来。 不过前后两辈子,他也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面对眼前的这些,也并无过多恐慌,但他镇定自若的表情在老叶看来,却像是留有后手。 老叶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小子,你不错,我就喜欢你这种行事周全之人。” 徐岁宁挑了挑眉,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拔剑,诛杀一只偷跑进来的魔,随后修补结界,一些列动作下来,足以看出他已经麻木了。 万魔山外,一只大魔突然发出声声嘶吼,似是嘲讽,又带着些焦躁。 他们未必不知道结界处已然发生破损,但他们却一个未动,又或许是,不屑动。 反正等到天明,结界消失,他们一拥而入,享用餐点,也不急这一时。 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天空,徐岁宁心中也罕见地生出焦虑的心情,他可没忘记韩璋身上那来历不明的咒法。 不过胸口处的火烧之感隐隐有褪去之势,也不知道小魔头现在怎么样了。 老叶似是看穿他此刻内心的担忧,调笑道:“我看你年纪不大,想必你们师徒情分也没多久,怎会愿意为了一个徒弟孤身涉险?没了一个徒弟,再收一个便是。” -- 第53页 老叶又瞬间想到另一个可能性,“难不成,你们师徒二人还想有别的名分?” 而徐岁宁此刻浑身警惕地注意着周围,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这番沉默在老叶看来,便是默许了。 他忍不住仰天感慨,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其他。 徐岁宁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晶莹剔透的香炉,“这香炉可装魂体,叶前辈若是愿意,可进去躲避。” 他发现了,这逐渐炽热的温度与他而言,不过是温度上升了些,但对魂体的伤害,却是极大的。 老叶撇了撇嘴,却也明白他不能继续逞强,心不甘情不愿地钻了进去。 徐岁宁收起香炉,加快脚步,继续往山下走。 直到,面前出现两条岔路。两条路完全一样,却通向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叶前辈,该走哪边?” “现在终于想起我了?”老叶悠悠然飘出来,动了动鼻子,嗅了两下,随后指向左边那条,“你小徒弟的身上有我留下的印记。” 听到这话,徐岁宁眉梢一挑。 老叶连忙摆手解释:“我对他可没那种心思啊,是他说如果他师尊来找他,就让我凭借此带路的。” 徐岁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是这样啊。” 老叶被这眼神看的心慌,一溜烟的又钻了回去。 徐岁宁袖袍翻飞,快步走过,嘴角泛起讥讽的笑。 “诶,你走错了,我说的是——”躲在香炉中的老叶话说到一半顿时噤声不语,心虚地蜷缩着身体躲在角落里,“小子,我可是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但是你这师尊太精明了,你好自为之吧。” 顺着右边的幽深小径走,没过多久,面前便出现一座山洞,这洞口极为简陋,像是人用蛮力刻意打开的。 徐岁宁刚抬脚准备踏进去,意料之中的遭遇阻拦。 他眯了眯眼,忍不住咬了口后槽牙,这小魔头为了不让自己找到他,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躲在香炉中的老叶都能感受到徐岁宁此刻的怒气,忍不住替韩璋祈祷,就徐岁宁刚刚揍自己那力度,这小孩儿估计免不了一顿暴揍。 徐岁宁虽然没教韩璋多少修炼上的事,但他的阵法符咒却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不过片刻时间,徐岁宁就已经破了洞口的结界,他看着直通地底、深不见底的石阶,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甫一踏入,比之刚刚更高的温度差点把人烧焦,还好他身上还有上次渡劫留下的半块寒玉床,尚能阻挡一番。 不知走了多少层石阶,面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岩洞出现在他面前。 再往前走,脚下是翻涌沸腾的岩浆,一条狭长的索道通向岩浆中央的石柱,石柱上,端坐着熟悉的身影。 “韩璋……” 第31章 万魔窟(四) 最后一步 石柱上的少年, 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徐岁宁,他挣扎着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来人,“师尊……” 这一瞬的眼神, 包含了许多复杂的心情。 “这就是魔神之血。” 身后传来的声音, 突然把徐岁宁的视线从远处给拉了回来。他这才看见韩璋上空那被裹在红光之中的, 魔神之血。 “叶前辈, 你没事了?” “入了那洞口后就没事了, 我还以为这魔神之血有多么凶悍, 怎么感觉没什么危险性啊。” “嗯,好像确实如此。”徐岁宁心不在焉地回着, 像是故意不再注意那人; 老叶率先飞了过去, 皱着眉在韩璋耳边小声说道:“小子, 你师尊非常生气, 待会儿你服个软, 说些好话, 我都已经替你挨过一顿揍了, 你悠着点啊。” 韩璋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师尊他生气也是应该的,要打要骂, 我绝不会躲。” 说话间, 徐岁宁已经走到他面前。 明明只有几天未见, 这一眼,韩璋却仿佛已经等了百年。 徐岁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旁的老叶已经闭上眼,不忍看接下来血腥残暴的场面。 只是, 许久过后并未听到意料之中的惨叫, 他这才悄咪咪地睁开眼。 满身疲倦的青年单膝跪地, 眼中有责备,扶起少年的动作却轻柔得很。 徐岁宁背着他,所以老叶并未看见逐渐消失在韩璋手背的诡异咒纹。 “炼化得如何了?” 徐岁宁淡漠的语气让韩璋忍不住心里一惊,却还是乖巧答道:“灭神剑本就是魔神之物,有了魔神之血,炼化的很成功,但,还差一点。” 徐岁宁抬头看了眼正上空的魔神之血,禁锢着它的符咒并未被损坏,它真正的威力,并未显现出来。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徐岁宁将韩璋护在怀里,脸色也沉了下来。 护山结界被破了。 老叶想到外边儿密密麻麻的魔,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罕见的,此刻的他竟并未有多么的害怕,也许,是因为身边两个年轻人都未曾露出一丝惧色。 徐岁宁从乾坤袋中扯出一条红色的发带,把韩璋散落的头发束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还差一点。” “师尊!” 韩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徐岁宁给按了下去,“这次你若是失败,这里,便是我们师徒的葬身之处。” -- 第54页 说完,徐岁宁便持剑飞过滚滚岩浆,回到洞口处。 铺天盖地的魔已将整座万魔山团团围住,现如今,这山可算是不负其名了。 “区区人类也敢打我魔族圣物的主意,小子狂妄!” 徐岁宁微眯了下狭长的凤眸,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不过是一群因为战败被关押在这的魔而已,魔神之血都在这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们有谁能将其融合,怎么,是不想吗?” 此话一出,漫天的魔发出暴怒的嘶吼声。 魔神之血被圣人设下封印,每过百年,月圆之后,天亮之前,封印便会消失。 千万年间,无数大魔想趁机融合魔神之血,却没人得到魔神的承认,无一不是落得个爆体而亡,灰飞烟灭的下场。 但,他们得不到的东西,也决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那个半人半魔的杂种!一定要把他撕碎! 一只大魔仰天嘶吼,所有的魔跟着响应,尖锐刺耳的声音差点让徐岁宁耳聋。 “啧。”徐岁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声音这么难听还敢出来叫,不愧是魔。” “小子,你别地图炮啊。” 徐岁宁瞥了眼身旁的魂体,淡然道:“叶前辈,你出来做什么?” 那语气仿佛是在说,你个老东西出来只会拖后腿。 老叶翻了个白眼,深呼吸了几次才忍着没开骂,吐出三个字,“坤天阵。” 徐岁宁勾了勾唇角,“好阵法!” 白衣青年化作一道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作为先头兵的小魔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已经消失在剑光中。 漫天的黑,硬是被他切出一条路来。 那些大魔还隐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们的敌人不仅是眼前的人类,还有身为同类的其他魔。 更何况,在这万魔窟中,魔是杀不尽的,只要有魔气,便能源源不断化成魔,魔灭了又变成魔气,周而复始,渺小而又愚蠢的人类,最后只能是力竭而亡,都不需要他们动一根手指,只要在这看着,看着就好。 徐岁宁回到地面,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一只大魔忍不住从黑雾中现身,讥讽道:“人类,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徐岁宁冷笑一声,手中的净尘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大魔,斩断其一只胳膊,但那胳膊却已极快的速度在恢复。 大魔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另一只胳膊正在消失。 他的同类,竟趁此时蚕食他的躯体! 大魔复原的速度远不及同类吃他的速度,短短一瞬,他就已经成为别的魔身上的一部分。 徐岁宁冷眼看着这一切。 魔就是如此,他们从不知团结为何物,与外来者对峙的同时,也在提防着身边的同类。 否则,即便徐岁宁已是化神期的修士,也难以应对数量如此众多的魔。 地底迸发出一道红光,万千的魔在这红光之中既是臣服的恐惧,眼中又忍不住流露出贪婪。 魔神之血的封印快破了。 他们在此刻终于达成了共识,先杀了这个该死的人类! 青年单薄的身姿此刻显得如此渺小,但他依然挺直脊背,未曾退缩一步。 万千的魔涌入山头,他们兴奋地叫嚣着,谁都想第一个尝到这该死的人类的滋味! 有风起。 一片树叶慢慢悠悠地飘了下来,落在了最前面的魔的身上。 顿时,他停住了。 万魔山寸草不生,哪来的树叶? 一股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他想撤退,却被接踵而至的魔推着前行。 下一秒,无数带刺的藤蔓破土而出,冰冷坚硬的万魔山,此刻竟有种别样的生机盎然的美感,但那些魔,注定是感受不到了。 参天大树拔地而起,遮天蔽月,那些藤蔓如同疯了似的在万魔中穿梭,即便被魔气腐蚀殆尽,也很快有新的藤蔓接上。 法阵中间,青年苍白的脸上染上疯狂的笑。 他在路上发现的有些熟悉的阵法并非是护山结界,而是可将魔气转化成灵气的坤天阵。 他用自身作为容器,吸收魔气,又将转化而成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输出给肆意乱窜的藤蔓。 耳边充斥着尖锐的惨叫声,但徐岁宁已经听不见了,体内两种完全不同的气在互相冲撞着,他只能拼命维持清醒,不让那些妖魔再靠近半分。 老叶看着眼前这一幕,发出一声感慨,“后生可畏啊。” 身后传来脚步声,韩璋手持灭神剑,一步一步走过来,嘴里喃喃道:“还差一步。” 不远处的徐岁宁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他吸收魔气的速度越来越快,相应的,那些灵力充沛的藤蔓也动的也越来越迅速。 然而,这些藤蔓却并未穿过魔的身体,而是在空中交错形成一间巨大的牢笼。 有些大魔察觉到不对劲,想要离开,却被藤蔓上的灵力灼伤。 “人类,你想干什么?!” “这么久没见我徒弟了,当然得送他一份大礼。”徐岁宁嘴角带着笑,猩红的眼眸中弥漫着阴戾,喑哑的嗓音克制着体内涌动的杀意,“韩璋,最后一步,交给你了!” 徐岁宁体内灵力暴涨,那间牢笼开始往里收缩。 大点的魔想要逃脱,便开始吞噬小点的魔,自己又被更大的魔吞噬。 -- 第55页 韩璋轻轻一跃,脚踩一片树叶,猛地飞向半空,在那牢笼完全关闭之前冲了进去。藤蔓完全锁住,谁都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徐岁宁相信,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出来,那一定会是韩璋。 第32章 万魔窟(五) 是你的雷劫! 徐岁宁脱力向后倒去, 却依然用净尘支撑着身体。 老叶身为魂体,此刻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看着两个不大的年轻人,为求生路奋力一搏。 “你为何不让他吸收魔神之血?” 徐岁宁瞥了他一眼, 淡然道:“他若是真的那么听我的话, 就不会一个人来这了, 倒是叶前辈你, 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一些。” 想起他是谁, 想起是为何到这来的。 叶流云看着同门后辈, 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宣和, 我走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大, 转眼间, 都已经长这么高了。” “他过得挺好, 但也没那么好。”徐岁宁懒得同他怀念自己没有记忆的时光, 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最想知道事。 叶流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随后瞪了他一眼,“好歹我也算是你师伯, 你就这么跟我说话的?” “打都打了,还怕怎么跟你说话吗?” 叶流云回想起之前被徐岁宁捆着挨打的场景, 一张老脸恨不得埋进岩浆里。 徐岁宁面无表情, 心里却没那么平静。 他也没想到此行竟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那个魂灯已灭的流云仙尊,竟以魂体的形式重活了一回。 想到先前桓钰对他说的话,若是…… “叶师伯, 既然你还活着, 便同我们一道回去吧, 桓钰师兄他……真的很想你。” 从刚刚提到桓钰,叶流云就一副陷入了回忆中的模样,但徐岁宁的这句话,却让他心生警惕之心,“你小子一肚子坏水,又打什么鬼主意?” 徐岁宁一顿,脸上竟露出被看穿的尴尬。 叶流云急得直跺脚,“你是不是欺负我们家小钰了?我就知道,小钰性格耿直,心思单纯,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对手!” 徐岁宁想到他确实经常坑桓钰,眼神飘忽了一下,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自家徒弟身上。 若说一点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只是,韩璋既身为原著中男主,自是有常人没有的气运,更何况,灭神剑中的剑灵对这里的魔有天然的压制。 正想着,半空的藤蔓牢笼由青绿逐渐被红光包裹,不停有魔气外泄,似是要把它撑破。 “快出来了。” 一人一魂屏息以待。 片刻后,只听一声巨响,藤蔓突然炸裂开来,漫天的魔气将万魔山中的一切包围,它们狰狞地想要将一切都吞噬,却在下一秒,全部都被吸收了回去。 月色下,少年手持灭神剑,露出嗜血的笑。 剑上,依稀可见大魔的影子,但,任凭他们如何挣扎,依旧逃脱不了被吞噬的宿命。 万魔山周遭的魔气,竟被韩璋吞噬的一干二净。 徐岁宁的视线随着他而动,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笑容骤敛,蹙起了眉头。 是雷劫。 可是不应该啊,现如今,韩璋已经炼化灭神剑中的剑灵,脱离半人半魔,完全修成魔体,怎么还会遇到雷劫? 忽然间,天地变色,数十道闪电撕裂暗色径直向万魔山劈来! 叶流云突然神色大变,猛地飞向洞口处,还不忘出声提醒,“宣和,这是你的雷劫!” 那蕴藏着天地之威的雷电比徐岁宁之前遇到的雷劫都更加恐怖。 “师尊!” 耳边传来韩璋急切的声音。 小魔头浑身魔气还未完全收敛干净,担心魔气会侵蚀到自己的师尊,只能远远地站在那,担忧地看着他。 化神期的雷劫威力非同小可,他现在浑身灵力已经被掏空大半,根本无力抵抗,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搜刮来的灵宝有大半都给了谢三娘,手边一件趁手的防御灵器都没有。 徐岁宁咬了咬牙,冲过去,拉着韩璋的手便跑向洞内,即便被魔气腐蚀得血肉模糊也不曾放开。 叶流云看着两人跑了过来,大叫道:“你把雷劫也带过来了!” “要的就是它过来!” 若说现在万魔窟里还有什么能抵抗这化神期的雷劫,怕是只有,魔神之血了! 两人一魂躲在魔神之血下,徐岁宁不紧不慢地摆弄灵石。 来时他将入口留下来处,现在恐怕是没时间回去了,只能以法阵将入口移到这来。 “叶师伯,待会儿我们出去,还请您待在香炉里。” “什么?你们要带我一起出去?”叶流云脸上露出一丝错愕,随后又转为落寞,“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出去了,怕是也不容于世……唉?你干什么?” 韩璋二话不说,接过徐岁宁递过来的香炉把叶流云装了进去。 叶流云叹了口气,“我魔气所化,出去后,没有了魔气我照样会消失。” “没事,魔气嘛,我徒弟有的是,对吧,璋儿?” 韩璋用力点点头。 叶流云真是被这对师徒给搞怕了,“算了,还不知道这雷劫能不能过去呢。” 前三道雷劫被坤天阵化解,但天道似乎发了怒,六道雷劫带着天威一齐劈了下来,万魔窟中其他的魔躲在暗处瑟瑟发抖。 -- 第56页 阵法已经完成,徐岁宁却迟迟没有发动。 “师尊,你还在等什么?” 徐岁宁抬眼往上方望去,“在等它。” 山洞中暗无天日,徐岁宁不知何时天光破晓,只能眼也不眨地盯着它。 雷劫将至,奔涌的岩浆也沸腾了起来,灼热的空气使两人的头发都卷曲的起来。 韩璋始终站在徐岁宁身后,便是千钧一发时刻,也并未开口催促。 就在这时,魔神之血上的封印开始松动,那六道雷劫竟直接劈在了上面。 魔神之怒与天道之威缠斗在一起,不相上下。 万魔山剧烈地晃动起来,山崩离析,巨石滚落进岩浆,溅起的熔岩如同火龙,将要吞噬这唯一的石柱。 徐岁宁嘴角微微翘起,伸手发动阵法。 在石柱倒塌的前一秒,消失在原地。 而那与雷劫缠斗的魔神之血,也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流云看着与他相距不过一丈远的魔神之血,浑身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徐岁宁!你把这玩意儿带出来干什么!” 徐岁宁捂住胸口,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鲜血,笑道:“叶师伯,我也是为了咱们修真界好,这东西若是一直放在这,若真有魔将其融合,召唤出魔神可怎么办?咱们带回卿阳宗多加看管,这也是我们第一仙门应该做的。” “第一仙门?你是说我们卿阳宗成第一仙门了?” “那是自然。”徐岁宁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韩璋此刻已能熟练控制身上的魔气,他将极为虚弱的徐岁宁搀扶住,又伸手在香炉上布下结界,使叶流云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师尊,你真的打算把魔神之血交给卿阳宗吗?” 徐岁宁叹了口气,微微弓着背倚靠在韩璋肩上,忽的勾了勾唇角,“当然不。” 第33章 中药 “现在,你还可以吗?” 南海归墟之地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原本正躺在珊瑚上和小绿蛇玩耍的端木青突然皱起眉, 周围的海水竟也开始沸腾。 小绿蛇害怕地钻进端木青的袖子里,“小青,发生何事了?” “应该是他们要回来了,只是……”一起回来的好像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正想着, 两个人影从阵门掉了出来。 “端木青!关闭阵法!” 徐岁宁落地后拉着韩璋便跑了过来, 身后像是跟着极为恐怖的东西。 端木青也来不及细想, 立刻施法将阵法关闭, 只是, 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夹杂着天威的雷劫, 挟着怒气追了过来。 徐岁宁咬着牙咒骂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端木青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阵势,“你这是把什么东西带过来了?不会要把我这南海的水都给搅浑了吧?” 徐岁宁想把韩璋给扔过去, 对方却死心眼的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师尊, 你现在身受重伤, 身边又没有保命的法宝, 这雷劫你肯定挡不住的!” 韩璋现在已经一步踏入元婴, 手中更有灭神剑傍身, 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徐岁宁去送死! 眼看着雷劫将至, 但经过与魔神相斗, 威力已经大减,徐岁宁有把握。 “放心吧, 我不会有事的。” 徐岁宁飞身来到一处空地, 一口气吞下十来颗万灵丹, 体内几近被掏空的灵力正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手中的净尘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声。 徐岁宁笑了笑,“你也开始兴奋了是吧?既然如此, 那便来吧!” 徐岁宁原地打坐, 忽的元神出窍, 化作一道剑光,径直斩向那来势汹汹的雷劫。 这一剑,两方竟势均力敌! 但徐岁宁,可不仅有这本事。 他的元神又分化作无数把剑,竟硬生生将那雷劫绞杀在剑光里! 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时,正在打坐的徐岁宁却突然口吐鲜血,晕倒在一旁。 韩璋急忙冲过去,原本以为徐岁宁是渡劫失败,却看见他面露潮红,浑身发烫,身上的气息却是稳定的,并不像是身受重伤的样子。 他心中有些着急,忙找来身边的人问道:“我师尊这是怎么了?” 端木青被拽了个踉跄,“唉!你慢点的,我这不就来了嘛。” 他蹲下身,双指并拢,轻轻搭在徐岁宁的手腕上,只是这脸上的表情却是极为精彩,一会儿一个模样。 韩璋本就是个急性子,又身处高位惯了,冰冷的声音不耐烦道:“他到底怎么了!” 端木青本不想理他,却在抬眼看到他的那一刹改变了注意,沉着脸严肃道:“他被人下了毒。” “这不可能。”韩璋立马否定,“师尊身上有避毒丹。”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这避毒丹确实能避开天下大部分的毒,但有一种,却是解不开的。” “是什么?” 端木青松开徐岁宁的手,缓缓站起身,叹了口气,嘴角却偷偷勾起,“。” 果不其然,韩璋听到这个答案,脸色莫名怪异起来,他似乎对此物不太了解,“该如何解?” “要解这个不难,只需要双修即可。” 韩璋抿了抿唇,低下头沉默不语。 端木青像是找到了乐子,继续说:“如果我猜得没错,这该是八仙宫洛云仙子的手笔,她下的药可不是普通的药那么简单,这药效猛烈,怕是需与顶级炉鼎相结合,才可缓解。” -- 第57页 “炉鼎?”韩璋愣了一瞬,将这两个字放在口舌间滚动了一番,随后冷眼看向端木青怀里的绿蛇,“那就用他来解毒!” 端木青一怔,万没想到差点把小绿蛇给搭进去了,又说道:“他不行,他已经不是处蛇了。” 绿韫仰起头,蹭了蹭端木青的手背,疑惑地问道:“小青,处蛇是什么呀?为什么我不是处蛇了?” 端木青抬起手,把小蛇凑到跟前,小声说:“昨天晚上我是不是亲了你一口?被我亲了之后就不是小处蛇了。” 绿韫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我确实不是小处蛇了。”随后他又略带歉意地对韩璋说:“韩璋哥哥,你只能找别人帮忙了。” 端木青看着绿韫乖巧的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蛇头。 蛇本就喜欢温度低的地方,鲛人体温天性偏低,是以绿韫最喜欢盘在端木青的身上,殊不知,自己被占了多少便宜。 韩璋对这二人简直没眼看,上一世他虽也遇到了绿韫,但却并未用他为自己疏导魔气,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似是感受到了韩璋的不耐,端木青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小蛇身上挪开,眼神在韩璋身上打量了一下,意味深长道:“这顶级炉鼎,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更何况,你真的能看着你的师尊同别人欢好?” 韩璋垂下双眸,纤长的睫毛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端木青也不着急,手指有一些没一下的轻抚怀里的小蛇,等着他做出决定。 绿韫忽然开口说了句,“韩璋哥哥,如果你真的有办法救老徐,你一定得救他,他可是为了你独闯万魔窟呢。” 端木青也笑眯眯地点头表示赞同,顺便还添油加醋地说道:“你需得抓紧时间了,他现在刚刚渡劫成功,修为还不稳固,若是因此留下什么后遗症,影响他之后的修行,那可就麻烦了。” 韩璋动了动僵硬的身子,那边一鱼一蛇都在等着看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一双手却突然抓住韩璋的手腕,清冷又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行了,你们别欺负他了。” 韩璋将徐岁宁扶起,怀里的人皮肤的温度似是能把他烫伤。 徐岁宁面露潮红,呼吸加重,有些凌乱的发丝随意地散在肩上,整个人既颓废又充满欲望。 端木青「切」了声,不过对徐岁宁他还是佩服的,中了药力如此强的媚药竟还能保持清醒。 当然,谁也不知徐岁宁此刻忍得究竟有多难受,他已经几乎要听不清周围人说的话,渐渐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欲望在逐渐侵蚀他的理智。 “端木青,给我找间屋子。” “行,南海是我家,这还不简单。” 端木青幻化出巨大的鲛尾,用力一摆,浪花卷着几人离开这归墟之地。 冰冷的海水让几近崩溃的徐岁宁稍微好受了些,只是,韩璋却一直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他想把手拽出来,此时却没了力气,只能叹了口气,轻声道:“韩璋,松开。” 韩璋睫毛一颤,没有说话,却也固执地没有松开手。 片刻过后,端木青带着他们来到一片巨大的珊瑚群,这里却连鱼虾都没有。 “这是我的地盘,没人敢来,里边儿有间屋子,你就在那解决吧。”端木青脸上带着笑,揶揄地对着徐岁宁眨了眨眼。 “韩璋,松开!”这一次,徐岁宁的语气更加强硬。 端木青也终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眉头蹙起,“你是打算自己解决?你可知,你现在若是强行压制,下一次,会反噬地更厉害。” 徐岁宁咬了咬后槽牙,阴恻恻道:“明天我就杀到八仙宫,看她给不给解药!” 他抬手用净尘的剑柄推开韩璋,飞身进了珊瑚丛中。 韩璋没有丝毫犹豫地跟了进去。 端木青看着这别扭的师徒俩,无奈的摇头叹气。 徐岁宁前脚刚踏进屋内,韩璋后脚便跟了上来。 “师尊,我可以。”他倔强地不肯退让一步。 徐岁宁被这小魔头折磨地快疯了,他冷笑一声,说道:“好啊。” 话音刚落,他一把将韩璋拽了进来,将其抵在门上,燥热的气息充斥着韩璋的鼻尖。 徐岁宁熟练地扯开韩璋的腰带,纤长的手便直接探了进去。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手掌下的肢体是如何的僵硬。 唇舌凑近少年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怀里的人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的手越往那处靠近,少年颤抖得越厉害。 徐岁宁突然停了下来,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欲望,“现在,你还可以吗?” 第34章 上课 反被徒弟上了一课。 徐岁宁把人扔了出去, 低声咒骂了一句,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能做出拿徒弟泄欲这种事情来。 韩璋在珊瑚丛里呆呆地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一条小蛇游了过来,在他面前化成人形,“韩璋哥哥你怎么在这?老徐那家伙呢?” 韩璋掀开眼皮, 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你为何这么叫我师尊?当初可是他花钱将你买了出来。” 绿韫撇了撇嘴, 小声嘀咕道:“他将我买回来还不是为了你, 现在又将我送给小青, 也还是为了你,你们都以为我笨,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为了我?”不知为何, 韩璋这句话中竟还带着些自嘲的意味,“师尊为了我牺牲这么多, 我却……” -- 第58页 他承认, 在徐岁宁把手伸进来时, 他确实有些犹豫, 可, 他并没有抗拒,也没有害怕。 但师尊还是把他扔出来了, 是嫌弃自己魔族的身份吗? 远处有人吹响了鹦鹉螺, 悠扬的声音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徐岁宁推门而出, 却被脚下的东西给绊了个踉跄。 他回头一看,不是小魔头又是谁? 瘦削的少年,蜷缩着单薄的身体, 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眉心紧蹙, 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徐岁宁本想把人叫醒,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附身将人抱在怀中,往珊瑚丛外走去。 真轻啊…… 徐岁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小魔头如此瘦削的身子,到底能不能经得起双修? 原著对这方面倒也没有过多描写,只说他有不少红颜,且男女通吃。 他看了眼怀里的人毫无防备的睡颜,对此也很是赞同,确实有这个资本。 脑海中正想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不远处突然传来绿韫着急的叫喊声。 徐岁宁脸色一沉,直接说道:“变成人再来,否则我把你砍成两半!” 哭喊声戛然而止,片刻后,脚步声与抽泣声一起传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只知道欺负我!” “乖,这不叫欺负你,是对我们都好。” 绿韫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拽着徐岁宁的袖子说道:“怎么办啊,小青被他娘亲抓走关起来了,我想去救他,可是……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刚说完话,绿韫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声嚎叫,也终于把睡熟了的韩璋给吵醒了。 他刚一睁眼便看见自己竟待在徐岁宁的怀里,可他并未着急出声,而是偷偷闭上眼,假装自己并未醒来。 徐岁宁被他这番动作给气笑了,却也没拆穿,继续同绿韫说着话,“你先别急,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几人边走边说,等走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门口时,徐岁宁才总算是听明白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女皇陛下想让端木青留下来,生个小鲛人继承皇位?” “应该是这样。” 端木青天生反骨,否则也不会放着好好的鲛人族太子不当,到修真界穿女装在拍卖行里打工,鲛女皇恐怕是知道他不靠谱,所以才想让他留下血脉,尽快培养下一代。 徐岁宁轻拧了把韩璋的腰,说道:“小懒鬼,可以起床了吧?” 韩璋本也没想过自己能骗过徐岁宁的眼,红着脸跳了下来。 倒是一旁的绿韫,看着眼前这一幕,捏着下巴开始分析起来,“难怪小青说双修之后感情会变好,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以后若是我惹小青生气了,我就同他双修!” 徐岁宁眯了眯眼,握紧想要揍人的拳头,要不说他不喜欢蛇呢。 原本刚刚还算和谐的氛围,因他这句,又变得尴尬起来。 不过好在很快就有人来解围,只是,这人来得似乎有点多。 数百鲛人士兵悄无声息地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随后让出一条路来,一金发碧眸的端庄女子踏着浪波而来,眼神不怒自威,想必,这位就是端木青的母亲,现如今鲛人一族的女皇,端木云锦。 端木云锦凤眸扫过三人,冷冷问道:“谁是徐岁宁?” 徐岁宁一顿,作揖行礼,礼貌回道:“女皇陛下,再下正是卿阳宗玄阳峰徐岁宁。” 端木云锦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一声道:“这便是那小子看上的人?也不怎么样,既然来了,那边留下参加端木青的婚礼吧。” 三人听闻这话,脸上的表情均不一样。 韩璋差点就要拔剑砍过去了,但还是被徐岁宁给拦了下来。 他瞥了眼呆呆地躲在身后的绿韫,估摸着端木青那家伙故意说这话,就是为了保护他吧。 还真是合了那句话,好兄弟就是要在关键时刻拿出来挡枪的。 “既然女皇陛下盛情邀请,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端木云锦声势浩大地来,也声势浩大地走,只留下一只似是还不会化形的鲛人给他们带路,“三位请随我来。” 这鲛人族的皇宫还不是一般的大,几人走了许久,绿韫腰酸腿疼,哀求了半天才被允许化成蛇形盘在灭神剑上。 至于为何会沦落至此,还不是因为那徐岁宁。 蛇蛇这么可爱,他为什么会讨厌蛇蛇! 绿韫纳闷极了,自己在那生着闷气,气着气着竟然睡着了,等它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华丽柔软的被窝上。 耳边传来水声,绿韫好奇地扭动着身子游了过去。 穿过层层帷幔,眼前忽现一方形水池,四周水雾缭绕,水面忽然激起一层波浪,小绿蛇不知被什么给控制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掉落进水里。 绿韫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化成人形,却忘了人形的他根本不会游泳,四肢各甩各的,在水里扑腾了起来。 就在他快要沉下去时,一双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托上了水面。 绿韫像只八爪鱼似的趴在来人身上,哭唧唧道:“小青!你欺负我!” 端木青也是无奈,“你试试把脚放下去?” 绿韫试探性地放下脚,随后无辜地眨了眨眼,“这池子怎么这么浅?” “是啊,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让你一起来泡澡而已。”端木青戏精上身似的蹙起了眉头。 -- 第59页 “那……我同你双修可好?” 徐岁宁与韩璋被安排在相邻的两间房,韩璋却紧跟着他的脚步进了房间。 他看着小魔头倔强的神情,觉得自己作为师尊,有必要就感情上面的事对其做出指导。 “坐吧。” 韩璋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反观徐岁宁,半躺半倚,这么看起来,他倒是更像魔道中人。 原本徐岁宁不是在乎这种小细节的人,但今天好歹是来「上课」的,也该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徐岁宁指尖点了点桌面,蹙眉问道:“你可知错?” 韩璋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徐岁宁叹了口气,这本书果然到处都是bug,一个到处留情、坐拥数个红颜知己的魔尊,怎么会在感情上如此迟钝? “昨夜,你想为我解毒,是为何?” “因为你是我的师尊!”这一次,韩璋回答得快而坚定。 “这就是问题所在。” 听到这话,韩璋更加迷茫了。 徐岁宁站起身,缓缓行至也跟前,微微俯下身,勾起他额前散落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眼神严肃而又认真,“双修是道侣间才可做的事情,关乎情爱,但你,只是想要报恩罢了。” “师尊你说错了,双修可不只是道侣之间可以做。”韩璋突然冷静了下来,上一世,他杀了魔族叛徒,成为魔尊,虽没与人双修过,但他的手下,各个均是妻妾成群,他抬起双眸,盯着徐岁宁看,“做这等事,只需你情我愿。” 嘶。 徐岁宁后退了一步,他竟然被小魔头给说服了? 这没道理啊。 徐岁宁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韩璋起身,躬身行礼,“师尊的教诲徒儿谨记,说到底,是师尊不愿与徒儿双修罢了,徒儿先行告退。” 徐岁宁看着紧闭的大门,久久沉默无言。 万万没想到,这次「上课」竟是以自己被上了一课作为结局。 夜已深。 宫殿里巨大的夜明珠也被收进蚌壳中。 徐岁宁躺在屋顶赏着海底的月亮。 刚刚喝了些鲛人送来的灵酒,此刻酒劲上来了,竟觉得眼前有些恍惚,海底怎么会出现云霞? 他顺着云霞追了过去,才发现,这竟是鲛人鱼尾散射出来的光。 那鲛人似是没想到会出现陌生人,惊慌失措收起了鲛尾,低声道:“抱歉,一定吓到你了吧,我这尾巴,很丑。” “不,很好看,像云霞。”喝多了酒的徐岁宁说话极为爽直,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鲛人似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说,眼角含羞,低声不语,却默默地重新摆弄起鱼尾。 殊不知,眼前的人是在想,这么漂亮的鲛尾,适合给他的徒儿做身新衣裳。 不过他又想,以韩璋的性子,应该不喜欢这般花里胡哨的颜色,这么看来,还是端木青的那条最合适。 忽的,鼻尖传来一股异香。 那鲛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边,肤若凝脂,领如蝤蛴,一颦一笑间俱是多姿。 “仙尊为何深夜在此独酌?如若不嫌弃,我能否陪仙尊……” “不能!”鲛人的话被一寒彻入骨的声音打断。 韩璋黑着脸走了过来,一把将徐岁宁拽了过来,咬牙切齿道:“师尊便是想同一条鱼双修?” 作者有话说: 端木青: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尾巴当做礼(乛_乛) 第35章 离开 “师尊,我在。” 不知是白天「上课」失败, 还是因为喝醉酒,徐岁宁伸手捂住韩璋的嘴,「嘘」了一声,板着脸道:“怎可对人如此无礼?为师平日里教你的待人处事之道都忘了吗?” 韩璋现在才闻见师尊身上的酒气, 蹙起眉, 狠狠瞪着那鲛人。 常年生活在海底的鲛人哪见过如此凶神恶煞之人, 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但想到女皇陛下交代的任务, 他又只能硬生生地停住, 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您是仙尊的徒弟吗?我也是偶然在此处遇到仙尊, 我……” “师尊喝醉了, 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告辞。”韩璋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这条鱼的身上有股难闻的味道。 鲛人想伸手拦住二人, 却直接被韩璋身上的煞气所灼伤, 白皙的皮肤下露出层层鱼鳞,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开。 韩璋带着徐岁宁回到他的房间, 看见桌上摆着的几坛味道香甜但酒劲却极大的灵酒, 便知是有人故意想将他的师尊灌醉。 徐岁宁挣脱开他的搀扶,歪歪扭扭地走向床榻, 半躺在上面。 他半睁着眼, 对韩璋招了招手,“过来。” 韩璋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停在师尊身边, 听见他说道:“陪我喝点?” 还没等韩璋回答, 他又自顾自地说:“算了, 你还小,我不能带坏小孩。” 韩璋看向不远处的酒壶,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过后,他轻声道:“师尊,我已及冠,可以喝酒了。” 他一伸手,隔空拿来酒壶和酒杯,替徐岁宁倒了一杯,递了过去,“师尊。” 徐岁宁没来得及多想,便迷迷糊糊地喝了下去。 他不知到底喝了多少杯,原本就有些晕乎,现在更是连坐都坐不稳,靠在韩璋的肩上。 -- 第60页 韩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半晌,安静的屋内有了声响,“师尊,你知道我曾将你害死吗?” 少年说话的声音略微低哑,声线有一丝颤抖。 他在害怕,在挣扎。 他既希望徐岁宁听到,能给他一个答案,又希望他永远都听不见。 连他自己都不知,拥着徐岁宁的手逐渐用力,似是要把他胳膊捏碎。 “我知道啊。”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轻叹声,和若有若无的回答。 韩璋怔了怔,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徐岁宁依旧紧闭双眼,也不知道是真的听见了,还是在说梦话。 韩璋本想借师尊酒醉的机会,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但现在,他却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伸出手,在鲛珠的光照下,隐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唯有在师尊身边,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是存在的。 “韩璋。” “嗯,师尊我在。”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韩璋以为徐岁宁已经睡着了,耳畔响起的声音略显凉薄,“不要觉得愧疚,毕竟,谁都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不是吗?” 韩璋揽着徐岁宁,二人就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将破晓。 海底暗无天日,自是照不到阳光,但满宫殿亮起的鲛珠依旧让徐岁宁觉得刺眼。 太阳穴处传来阵痛,他挣扎着坐起身,脚边不知踢到了什么「叮铃」作响。 他看到满地的酒壶,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耳边传来敲门声。 “进来。”发出的声音哑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韩璋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碗汤药,“师尊,这鲛人族的灵酒后劲大,这是端木云锦让人送来的解酒汤,喝下会好些。” 徐岁宁「嗯」了一声,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等他喝完后,却发现小魔头一直盯着他看,心中有些疑惑,便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韩璋顿了一下,犹豫问道:“师尊可还记得昨晚?” 徐岁宁勾了勾唇角,说道:“你放心,我虽不常饮酒,但酒量还是可以的,昨夜是多贪了几杯,不碍事。” 韩璋听完他的话后,抿了抿唇,不再出声。 徐岁宁对小魔头这别扭的性子早就习以为常了,喝下解酒汤后精神好了许多,“走,出去遛遛。” 韩璋刚想拦住他,徐岁宁却已经将们打开了。 面前一溜排各色各样的鱼尾巴差点晃瞎他的眼。 鲛人一族生的貌美,便是如同徐岁宁这般看惯了美人的,目光也忍不住在他们身上驻足。 昨夜与他说话的鲛人上前一步,娇羞着低头,说道:“仙尊,女皇陛下担心二位在宫中无聊烦闷,特意让我们过来陪您说说话。” 徐岁宁身子僵了一下,不过应付这种场面,他还是顺手的。 半天后,原本站满了鲛人的房门口此刻已空无一人。 徐岁宁眯了眯眼,拍了拍满身煞气的韩璋的肩膀,说道:“甚好。” 看来,这种事韩璋做的比他更为顺手。 他揉了揉眉心,在南海耽搁得太久,是时候回去了,他这次偷跑出来,扔下弋阳秘境的一大堆烂摊子,也不知连子墨是否会生气。 他又看了眼身边的韩璋,前任魔尊留下的封印已经完全解除,他已练成魔体,日后要走的,便是魔修的路,再带他回卿阳宗,已经不合适了。 只是,以小魔头现在对他的黏糊程度,若是让他直接回魔界,也不知愿不愿意。 罢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无用,等到离开南海再说吧。 “走,先去找端木青。” 宫中守卫颇多,化神期以上境界的妖修也不少,他自是不会傻到硬闯,只能先去拜见端木云锦。 他拦住一位侍女,问道:“不知女皇陛下现在在何处?” 侍女福了福身,答道:“陛下在忘忧亭,仙尊若是想去,可需奴婢带路?” “确有些事想问,劳烦姑娘带路。” 忘忧亭离此处并不远,没过多久他们便到了。 只是,徐岁宁没见到端木云锦,倒是看见了一位长得极美的姑娘。 那姑娘看见他,并未觉得惊讶,反而走过来,笑着问道:“你就是青哥哥的心上人?” 徐岁宁已经猜到面前女子的身份,故意蹙起眉,尖酸刻薄道:“青哥哥也是你能随便叫的?我与阿青两情相悦,如果你识相就趁早离开,就算女皇强迫你们结为道侣,他的心里也永远不会有你!” 这番话说得连他自己都想揍自己,但面前的女子却并未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你真有意思,可是我总觉得,你这般性格的人与青哥哥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而不应该是伴侣。” 徐岁宁收回刻薄的表情,“哦?那依你之见,我这种性格的人,适合与什么样的人成为道侣?” 女子把视线投向一直沉默地站在徐岁宁身边的少年,双眼笑成了月牙,“我觉得我挺合适的。” 嗯,该沉默的不该沉默的,都沉默了。 一旁的侍女也没想到这位未来的太子妃会如此语出惊人,忙打断道:“水碧公主,这二位仙尊是来找女皇陛下的,不知公主可知陛下去了哪?” -- 第61页 水碧脸上的笑容并未敛去,只是也多了些对眼前人无趣的不耐,“陛下去找端木青了。” 徐岁宁正要拜别这位颇有意思的公主,启料对方却突然伸手去拉韩璋的手腕,但却被韩璋给躲开了。 下一瞬,灭神剑便已经搭在了她纤长白皙的脖颈上。 侍女正准备惊声呼叫,却被徐岁宁下了噤声咒,她害怕地瞪大双眼,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水碧脸上并无丝毫害怕,她盯着韩璋那张脸,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体内的咒是何物。” 韩璋听到这话并未急着追问,而是下意识地看向徐岁宁。 他在征求他的意见。 若是徐岁宁想让他知道,他便问,若是不想,他便不问。 可水碧却没想到自己扔出的这个诱饵,得到的竟是这般结局。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你们这对师徒真有意思。”她伸手推开剑刃,转身离开,只轻飘飘地留下一句,“你们可以随时来问我,至于答不答,那得看我心情。” 徐岁宁刚想说话,水底突然响起了海螺声,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殿下跑路了!” 几人还未听明白到底怎么了,徐岁宁脸色一沉,冷声道:“走!” 端木青那小子,拿他做挡箭牌,结果自己带着绿韫跑路了!若是他与韩璋被端木云锦抓到,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徐岁宁手一挥,将一旁的侍女放倒,拖到珊瑚丛中。 他又瞥了眼水碧,正考虑如何处置她时,对方却笑了笑,向他先投诚,“你们要是跑路的话能不能带上我?这南海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带路,你们肯定跑不掉,而且,我真的知道他身上这咒的来历!” 徐岁宁略思索了一会儿,便点头道:“行,自己跟上。” 水碧修为没有徐岁宁高,但她对海底的路却极为熟悉,三人很快便躲过鲛人守卫,来到岸边。 但此处也并不安全,正当徐岁宁准备去镇上寻谢三娘时,水碧却意外的要与他们分道扬镳。 “怎么?露出这番惊讶的表情作甚?难不成你还真的以为本公主看上你了,要同你私奔?”她一挥手,身上流光溢彩的仙裙便化作普通衣裙,极美的样貌却并未多加掩饰,继续说道:“我是被我父王抓回来联姻,我才不想嫁给端木青那浪荡子,我要做行侠仗义的侠女!” “那你为何要跟着我们出来?” “被你绑架,回去我就不要挨罚了呀。”水碧理所当然的说道。 徐岁宁又沉默了,他可能与水生物也天性不合,不过他也没忘记最重要的事,“你说知道我徒儿身上的咒为何物,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水碧激动地说,不过随后她又不自然的摸了摸脸,“我是曾听我师尊说起过,但是时间太久,再加上当时我年纪小,忘性大,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师尊说,这咒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成功的,需得亲近之人,让其每月闻一次香雪兰的花香,坚持多年才可成功,可香雪兰是魔界之物,且已经消失多年,你怎么会中这样的咒?” 徐岁宁面无表情的听着。 但心里已有数。 这咒,是他下的。 第36章 剑穗 真丑……真好看。 韩璋肯定也知道。 他房间里就摆着一盆香雪兰。 但他丝毫没有这盆花的记忆, 现在看来,多半是世界重启时,系统对他做了手脚。 而韩璋身上的咒,就是上一世的他, 留的后手。 水碧不知这两人怎么突然沉默下来, 这师徒俩的每一次的反应都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简直是臭味相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不知道这咒到底有什么作用, 算了, 本公主好歹也是欠你们一个人情, 就好人帮到底吧,”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玉佩, 递给了徐岁宁,“这是我师尊给我的, 若是你们遇到他, 他一定会帮忙的, 就这样, 我走了, 再见。” 这也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转身一个术法便消失在原地。 徐岁宁掂量了下手中玉佩的份量,眉梢一挑,“好东西, 就算找不到她师尊, 也能卖个好价钱。” “噗嗤——” 当徐岁宁听到这声笑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身边的红衣少年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头浅笑,有风拂过, 头上鲜红的发带微动。 徐岁宁没有说话, 只是, 他同样也没察觉到自己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 海边的小镇名为林海镇,镇上人员复杂,人、妖甚至是魔,你都能在这里遇见。 端木青在小镇上有几处产业,他安排谢三娘所住的客栈在小镇的另一边,二人需穿过整个小镇才能到达。 日上三竿,街市已没清晨那么热闹。 路过一家店铺,徐岁宁突然停下脚步。 韩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是一家灵器铺,神识一扫,这间铺子里并没有多么稀罕之物。 “走,进去看看。” 韩璋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嗯了一声,随他走了进去。 二人甫一进去,店老板便热情地迎了上来,“二位仙师想要些什么?别看老朽这铺面不大,里边儿东西可不少呢,包两位仙师满意。” 韩璋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倒是徐岁宁看着性子更加温和些,自是更愿意同他套近乎。 -- 第62页 “这位仙师相貌不凡,可是来自无垢殿?不瞒仙师,老朽的弟弟承蒙六殿主厚爱,入了他活死人殿,若是仙师看上什么了,老朽给您打个折扣?” 徐岁宁听闻这话,脸上笑容渐深,在韩璋错愕的目光下缓缓点头,“那真是凑巧,我们二人刚拜入六殿主门下不久,我想买一道剑穗,不知店主可有推荐?” “有啊,仙师随我来里边儿,这好东西啊,老朽可不轻易拿出来。”店老板转身走向屋内。 徐岁宁对上韩璋的目光,眨了眨眼,轻声道:“没事,出了这道门,你我仍是师徒。” 韩璋沉默了半晌,终还是败下阵来。 嗯,他的师尊,总归是与别人有些不同。 里间的东西较之外边儿确实档次高上不少,但对于见多识广的二人,也着实没什么可惊讶的。 徐岁宁挑挑拣拣,终在角落里选到一条稍微符合心意的。 那剑穗是由楠竹编制而成,悬挂的玉石也并非罕见物,但其上,却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彼岸花,让徐岁宁觉得稀奇的是,那花并非是按寻常一般做法刻在玉石上,而是用极为精妙的手法,一点点刻在楠竹山。 像极了那日月下,在少年身上绽放的妖异红纹。 “我就要这个了。” 店老板见徐岁宁挑了半天就选了个不怎么值钱的东西,脸色自然有些难看。 不过还是报了价格,“这道剑穗只要一百灵石,只是,它虽好看,用的材料却都是极为普通的,怕是配不上仙师的身份,要不,仙师再看看别的?” 徐岁宁摇摇头,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他神情一顿,这才突然想起,他把全部家当都扔给了谢三娘,身上的乾坤袋里虽有不少灵器,但没有一块灵石。 店老板开店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看徐岁宁这表情便知道他定是没带钱,脸色霎时一变,“仙师莫不是连一百块灵石都付不起?” 徐岁宁没理他,用胳膊碰了碰韩璋,“带钱没有?” 韩璋默默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百块灵石来,却又被徐岁宁截下来二十块,笑着道:“店老板刚刚可是说了给我们打个折扣,八折,也不算占你便宜。” 店老板也没想到,这二人穿着贵气十足,为人却这么抠门,只当自己看走了眼,“罢罢罢!既然仙师都这么说了,那便八十块灵石吧。” 店老板这模样显然是开始赶客了。 徐岁宁对此丝毫不在意,韩璋双眸却隐隐闪过一丝血气。 二人离开店铺,一路上徐岁宁都拿着剑穗放在手心仔细端量。 韩璋实在是看不出这东西到底有何稀奇能惹得徐岁宁如此上心。 等过些时日,他定要寻一条世间最好的剑穗,然后,把这条丑东西给—— “师尊?”韩璋心里已经设想了无数个「不经意」间弄断剑穗的方法了,徐岁宁却突然把它塞到了自己的手心。 “这上面的玉石虽不怎么样,楠竹倒还算坚韧,回头找个炼器师把玉石换了,倒也还看得过去。” 两人成为师徒的这些年间,徐岁宁给了韩璋许多东西,但那些,全都是有益于修行之物,像是只为完成做师尊的责任,但这道剑穗——与那些东西不一样。 韩璋小心翼翼地把它系在剑柄上,看着它满眼欢喜。 走路时,手指也不停地摩挲着编绳。 真好看。 这东西徐岁宁本想一出来就送给韩璋,但他却一直纠结如何开口。 回想一下平日里,“这物你拿着,与你修行有益。”但这剑穗,既普通又无甚灵气,想了半天,徐岁宁还是决定直接塞他手里最好。 至于为何要送。 他想到水碧所说的那些话,心底隐隐生出一丝愧疚的情绪来。 不过送完东西之后便好多了,虽然这东西是用韩璋自己的灵石买的。 问题不大。 两人继续在街市上缓步走着。 怀里突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这酒,好香啊!” 徐岁宁脚步一顿,眉梢一挑。 自从万魔窟出来后,叶流云便没了动静,他检查过对方只是离了万魔窟里的魔气,变得虚弱了,虽有韩璋的魔气喂养,但平日里都在沉睡,怎么今天突然醒了? “宣和,你不是要回卿阳宗?帮我买些酒带回去吧。” 卿阳宗上爱喝酒的,徐岁宁只能想到一个。 “你要给桓钰带酒?” 叶流云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钰爱喝酒,以前我出门游历时,会给他带各地的名酒,也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些年,他……” “哦,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现在学会自己酿酒了,味道还不错。” 叶流云:“……” 嘴上虽这么说着,徐岁宁还是转身去了那家酒馆。 当他看见酒馆门前挂着个巨大的「青」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位需要些什么酒?” “你要什么?” 小二还当徐岁宁在问韩璋,但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正纳闷着,徐岁宁又开口说:“你们店里的酒,一样装一壶。” 小二虽欣喜来了笔大买卖,却也觉得这位仙师真是个怪人。 徐岁宁直接忽视了小二投来的异样的目光,转而同叶流云谈起了价钱,“这酒钱我就算你万块灵石,再加上还要为你寻个身子,咱俩也算是同门,我也不讹你,你在聚灵峰的洞府中的东西,我拿一半。” -- 第63页 叶流云也没想到徐岁宁竟如此狮子大张口,还故作一副自己吃亏的模样,整个卿阳宗谁不知道他叶流云是私藏最多的峰主? 徐岁宁又继续蛊惑道:“叶师伯,你都已经死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必看得这么重,桓钰师兄若是看到这些酒,说不得有多么开心。” 叶流云被说服了,一咬牙答应了,“好吧,允你一半。” 徐岁宁脸上露出了老狐狸胜利的笑容,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嘴里还哼着小曲,走到庭院中,等着小二装好酒。 也不知是小二早有准备还是动作快,不过多时,一整个储物袋便装满了酒。 袋口略松开些,瞬间酒香四溢,便是徐岁宁这般不常喝酒的,也觉得有些醉人。 他将储物袋接了过来,拉着韩璋转身便离开。 小二连忙追赶上来,“仙师!这酒您还未付钱呢!” 徐岁宁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声音里带着笑意,道:“我与你家老板是旧识,告诉他,这酒姓徐的拿去了。”说完,净尘从袖间飞出,他随意踏出一步,便正好落在剑上,身后韩璋也迅速跟了上来,飞剑拖出一道残影,瞬间消失在小镇上空。 小二简直是欲哭无泪,已经在想自己要卖身多少年才能还清这些酒钱了。 飞剑的速度极快,没过多久便已到小镇的另一边,稳稳地落在谢三娘所在的客栈中。 他顺着自己在乾坤袋上留下的一抹神识走了上去,推开门,看见的却是满地狼藉。 储物袋掉落在地上,屋内空无一人。 徐岁宁的脸蓦地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徐岁宁: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攒钱小能手。 第37章 相遇 “毒死最好。” 他那一整个乾坤袋的灵石—— 全都不见了! 那可是他这些年辛苦积攒的全部家当! “师尊, 这屋里有魔族的气息。” 身后传来韩璋的声音,这才将徐岁宁从暴走的边缘拉回来。 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谢三娘被魔族的人抓走了,只是,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魔族的人为何要抓走她? 难不成, 是因为自己交给她的大堆灵石, 才为她招来的杀身之祸? 想到会有这个可能性, 徐岁宁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他并非心善之人, 却也不愿别人因自己而死。 “师尊,魔族做事向来随心所欲, 更何况, 灵石在魔界并不流通, 他们未必就是因此将谢三娘抓走, 你不必…太过自责。” 徐岁宁却摇了摇头,“她毕竟是我带出来的, 我总该把她带回去。” 二人刚走出房间, 便看见客栈的老板满头大汗地跑了上来, 一看见徐岁宁便立刻道歉,“宣和仙尊, 谢姑娘是在我这弄丢的, 我难辞其咎, 我已经派人去寻了,但……” “但说无妨。” “但我问了店里的一名厨子,他说, 谢姑娘是自愿同那几名女子离开的。” 徐岁宁眸光微沉, 右手一挥, 一面棋盘便悬在他面前。 韩璋在身后对老板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徐岁宁在行推演之术。 白皙纤长的手指不停在棋盘上翻动。 半晌,他一挥袖收了棋盘,语气中破天荒带着些微不可察的懊恼,“什么都算不出来。” 对此,韩璋脸上也微微露出诧异。 徐岁宁的推演之术已是修真界的佼佼者,谢三娘究竟是遭遇了何事,竟连他都算不出来。 “师尊,他们应当也没走多远,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能追上。”他不想看见师尊皱着眉头的模样,心中甚至隐隐责怪失踪的谢三娘。 两人顺着厨师记忆中的方向寻去,刚走到小镇外的树林,迎面走来一面容清俊,眉星剑目的男子,和一清婉端庄的女子。 那女子一看见徐岁宁,先是一怔,随后竟有些激动地露出灿烂的笑容,“宣和师兄!” 可等她走近,却发现徐岁宁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表情也有些局促,“宣和师兄,你怎么了?” 一向冷面寡言的迟向明也罕见地轻声安慰道:“宣和,这不是你的错,魔族生性狡诈,你与谢三娘天性单纯,容易被其所骗也是正常的,不过好在她的魂灯还未熄灭,我们当前所要做的,就是赶快找到她。” 迟向明在说到魔族「生性狡诈」时,冰冷刺骨的眼神直接射向韩璋。 只可惜,对方的心思却只在他师尊身上。 迟向明看到这个魔头眼底对宣和裸的占有欲,他强忍着才没把徐岁宁拉过来,冷声说:“师涵在谢三娘身上放的千魂引到这就消失了,你们可有线索?” 徐岁宁摇了摇头,“最后一个看到三娘的人说,她是自愿跟着一群女子走的,但是我怀疑,那几名女子很有可能是浮生门的女弟子。” 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弋阳秘境中,谢三娘遇到的那几名女弟子,正是后来偷袭他们的魔族中人。 若是浮生门的女弟子真的被魔族给掉包了,再派另几名与谢三娘相熟的弟子,将她带了出去,也并非是没这个可能。 师涵对这名小弟子极为担心,“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快去找吧,三娘这孩子没什么心眼,我真担心她受欺负。” “好。” 几人决定向着无垢殿的方向去寻。 -- 第64页 刚走出树林没几步,一直走在后方的迟向明却突然拔剑,向韩璋刺来。 徐岁宁眉眼一凝,伸手抵挡,将他的剑击飞出去。 “明和师兄你做什么?”师涵面对迟向明的突然发难也很是诧异,在她的印象中,迟向明为人正直,心中只有修炼。 即便是对上境界比他高的修者,也绝不会做出偷袭这种事来,更何况,对方不过是个元婴期的弟子。 凌霄剑转了个弯重新回到迟向明手中,剑指韩璋,满身寒气,“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吗?他是魔!妖魔惯会蛊惑人心,宣和是他师尊,对其有恻隐之心,但是师涵,你怎么也能被他欺骗?” 几人都是化神期的修士,不可能看不出来韩璋已然成魔。 但…… 师涵慢慢走到韩璋的面前,神色复杂地面对迟向明,说道:“明和师兄,韩璋一直同宣和师兄在一起,他不可能有伤害三娘的机会,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宣和师兄。 更何况,现在并没有证据表明一定是他做的,难道明和师兄便要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吗?” “他是魔!”迟向明对这二人简直失望透顶,咬着牙道:“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修仙者除魔卫道是天经地义的事,让开!” 这次一定要杀了他! 他决不能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韩璋冷眼瞧着他,没有害怕,心情更无丝毫波动,嘴角甚至微微翘起。 这一幕让迟向明更是怒火攻心! 这魔头,果然诡计多端!迷惑了宣和也罢,现如今竟连师涵也帮他说话! 徐岁宁扯了扯韩璋的衣袖,让他收敛些。 “师兄,我知晓你对妖魔有偏见,但修仙大陆,自古就是人妖魔三界共存,没有谁应该消失,韩璋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从未害过人,还请师兄莫要再为难他。” “从未害过人?”迟向明回想起上一世徐岁宁凄惨的下场,他真恨不得直接告诉他真相! 半晌,迟向明还是放下剑,“罢了,现在首先是要找到谢三娘,但若是被我发现他有任何害人之心,到时,我会亲自取他的命!” 迟向明转身率先离开,师涵也是松了口气。 “明和师兄到底是怎么了?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啊。”师涵对迟向明的变化很是担忧,“不过好在他还是没下手,希望师兄能静下心来想清楚。” 这时,韩璋却突然冷笑一声,“没下手?我看是不敢下手吧,他又打不过我师尊。” 已经走远的迟向明突然脚步一顿,身边一棵巨树突然被懒腰折断,「嘎吱」一声倒在地上,树上栖息的小鸟纷纷尖叫逃难。 师涵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师徒这气人的功力还真是一脉相承。” 夜色渐浓,雾气从地面升起,充斥在林间每个角落。 不久前,徐岁宁收到店老板的消息,有人在小镇的西南方发现几名行踪诡异的女子,他们便追了过去,一直追到这片树林。 雾气越来越重,徐岁宁忍不住蹙起眉头,轻声叮嘱,“大家都小心些,这雾有些奇怪。” 可突然,他却发现周围竟只剩下他一人的脚步声。 那三人不见了。 徐岁宁并不担心这几人的实力,只是迟向明对韩璋敌意如此之重,没碰上还好,若是碰上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徐岁宁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脚步也未曾停顿,仿佛根本未曾注意到那动静。 下一瞬,一个黑影从树丛中冲了出来。 刀光剑影,就在净尘即将刺进那人胸膛时,徐岁宁却突然将剑锋一转,沉声道:“韩璋?” 点亮照明符,面前的少年眉头紧蹙,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韩璋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徐岁宁收回剑,将韩璋揽在怀中,用神识探查他体内的情况,应当是中了毒。 但现如今,韩璋已是魔体,体内魔气对灵气有着天然的排斥,去除毒素需要的时间大大增加,而在这过程中,煎熬的不仅是韩璋。 那双手在他胸口处不停作乱,隐隐有像下探去的趋势。 传输灵力的过程不能中断,徐岁宁只能无奈地尽量加快祛毒的速度。 少年体内渐渐攀升起燥热,突然让他觉得有些疲惫,头轻轻垂下,搭在徐岁宁的肩上,双手环住他的腰,嘴里一直不停地喃喃自语,“师尊,我好难受啊。” “师尊,难受……” 不仅烦人,还聒噪。 徐岁宁实在受不了韩璋一直在耳边说话,但他又腾不出手来捂住他的嘴。 “唔……”韩璋猛地瞪大眼睛。 “乖,听话,把眼睛闭上。”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两道脚步声。 徐岁宁朝斜前方的小道上望去,怀里韩璋虽还有些不清醒,但身上的温度已经渐渐降下,随即将他放开。 “宣和,你没事吧?”来人正是走散的迟向明与师涵二人。 徐岁宁摇摇头,“这雾奇怪,但似乎毒性只对魔族有用。” 迟向明瞥了眼被师弟护在怀里的魔头,思量片刻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丹药,冷声道:“前些日子我们捣毁了一个魔族的据点,找到的这药,应该对他有用。” 徐岁宁毫不犹豫,接过丹药立刻给韩璋服下。 -- 第65页 韩璋轻咳了一声,睁开双眸,眼里已然清明。 这药有用。 一直悬着心的师涵也着实是松了口气。 四人重新上路,为了防止走散,彼此间系了灵蛛丝。 徐岁宁与韩璋并肩走在后头。 韩璋突然说:“师尊,你还真是信任他。” “我不信任他。”徐岁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轻飘飘地又说了一句,“毒死最好。” 作者有话说: 徐岁宁:毒死最好。 韩璋委屈,明明我也没做什么。 第38章 魔族 “师尊,我都听你的。” 刚刚发生的事情, 韩璋记得不太清楚,但看见徐岁宁这般态度,想必,自己是做了什么惹恼了师尊。 韩璋打了个响指, 一团冰蓝色的火焰出现在迷雾中, 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映了出来。 徐岁宁万没想到小魔头竟就这样直接当着他的面重现往事, 当他低头含住少年的双唇时, 留给他们的只有沉默。 韩璋苍白的脸上布满错愕, 耳尖微微泛红。 徐岁宁一挥手, 打散焰火,转身离去。 只是, 脚步却略显凌乱。 四人在迷雾中继续前行。 前方突然传来女子的谈话声。 迟向明点燃一道雷符, 稍稍驱散了周围的雾气, 便见面前一女子正拿着刀对准自己的胸口! “小心!” 迟向明话音刚落, 耳边传来风声。 女子手中的刀「当啷」应声落地。 徐岁宁依旧保持着扔出石子的姿势, 眉头紧锁, 沉声道:“她是魔族, 也许跟三娘失踪有关, 师兄,给她解药。” 迟向明也微蹙起眉心, 心中虽有些抗拒, 但毕竟还要救卿阳宗的弟子, 还是给那女子服下了丹药。 女子很快清醒过来,当她睁开眼看到迟向明的那一刻,脸颊突然浮起两朵红晕,“是你救了我?” 迟向明将她推开, 神情虽有些冷漠, 动作却并不粗鲁,“师涵,去问问有没有谢三娘的消息。” 师涵嗯了声,走到女子身边,缓缓蹲下,语气柔和,“姑娘莫怕,看姑娘穿的道服,是否是浮生门的道友?” 女子神情突然一变,缄口不言。 师涵微微叹了口气。 “呃——” 上一瞬还温柔看着她的仙姑,突然发狠,掐在她脖颈上的手指看似纤弱无力,实则只需微微一动,便能立马让她头身分尸。 “说,你们把三娘带去了哪里?”师涵双眸逐渐变得冷漠,手上也微微用力。 女子已经快喘不过来气了,她不停地捶打着师涵的胳膊,却并没有撼动一丝一毫。 “说…我说!” 女子狼狈地趴在地上,不停地大喘着气,嗓子哑得可怕,“三娘确实是跟我们离开的,但是我们并没有伤害她,我只是想问问她,我的姐姐同她一起进入弋阳秘境,为何她却没出来。” 女子说到自己的姐姐时,声音都变得哽咽,倒不似是作假。 只是,徐岁宁却知道,她的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三娘现在到底在哪?” “我也不知道。”女子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们经过这片林子时,突然起了大雾,接着我就神志不清了,直到遇见了你们,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三娘曾在浮生门的地界上游历,她为人善良,开朗活泼,我是真的不想伤害她!” 众人又犯了难,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竟也就这么断了。 此时,女子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曾送给她一个香囊,香囊里的花粉是特制的,络蝶可以找到她!” “既然如此,那便快些拿出来吧。” 女子使了个法术,指尖出现一只半透明状的蝴蝶,在其身上盘旋了两圈后,便向西南方飞去。 “三娘在那边!” 众人正准备重新启程,一阵风拂过,林中的雾倏然被吹散,但周围依旧静的可怕。 迟向明皱了皱眉,一脸嫌恶地说道:“味道真是难闻。” 是魔的气味。 味道很浓,人很多,不过也证明来的这些都是低等的魔,高阶的魔都会掩藏自己身上的魔气。 只是,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魔? 徐岁宁瞥了眼躲在师涵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子,那女子察觉到他的视线,忙大声解释道:“不管我的事,我不认识他们。” 如同修仙界有各大门派一般,魔族也有不同的势力,看她这样子,应该确实不知道。 数百团幽冷的鬼火,从四周的树缝里飘了出来,它们渐渐显出狰狞而丑陋的面孔,阴气森森,恐怖至极。 师涵看着揪住自己袖口的女子,忍不住说道:“你不也是魔族吗?” 女子回答得极为坦然,且理直气壮,“这些下等魔物长得如此丑陋,我才不屑与他们为伍。” “既然是下等魔物,你为何还如此害怕?” “这些是怨灵,它们没有神志,只有怨念,虽不会有致命威胁,但数量庞大,生生不息,也确实是棘手的存在。”女子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忽然,那些怨灵发出刺耳凄厉的喊声,一并向几人冲了过来。 “师兄!”徐岁宁喊道。 “后退。”迟向明抬腿走至几人身前,凌霄剑飞至半空,顿时,雷声作响。 -- 第66页 一道雷被引至剑上,迟向明抬手一挥,那些怨灵便发出恐惧的尖叫,拼命向四周逃去。 但它们再快也快不过雷光,不过一瞬,便化作一缕缕黑烟,消失在原地。 迟向明冷哼一声,“这点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可他们刚没走多远,数十道黑影又突然从林中冲了出来。 这次来的魔族修为都不低,看来,刚刚不过是用来探路的先头兵。 几人与魔族缠斗在一起,但渐渐的,徐岁宁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些魔,竟是冲着韩璋来的! 徐岁宁满脸霜寒,这怎么可能?原著中到现在为止韩璋并未暴露身份,他们又是怎么发现的? “宣和,谢三娘如今还生死未卜,我们不能被他们拖住。”迟向明说话的语气中,竟还蕴着责怪之意,摆明了是在针对韩璋。 韩璋一剑刺穿一个魔修,飞到徐岁宁身边,皱着眉说道:“师尊,明和师伯说的对,谢师妹更加重要,更何况,这些人也确实是因我而来,你们去找师妹,这里由我来拖着,你们先走。” “臭小子,你叫谁师伯?” 徐岁宁一剑砍了两个魔修,有些不满道:“你还跟一个孩子计较?” 迟向明觉得自己没被魔修杀死,倒是快要被这对师徒给气死了! 韩璋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师尊,我认真的,放心,这些魔修数量虽多,但修为一般,更何况,我才刚炼成魔体,正想拿他们练练手。” “练手?”徐岁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韩璋也知道自己瞒不过自家师尊,抿唇淡笑。 “行,你小心点儿,遇到事切不可逞强。” “好,我都听师尊的。” 一道凌冽的剑光照亮林中,徐岁宁用净尘劈开一条道路,迟向明先行开路,师涵一手拎着那名女子紧随其后。 徐岁宁与韩璋对视一眼,从乾坤袋中掏出香炉递了过去,“让叶师伯也吃点。”随后也跟着离开。 果不其然,几人走远后,身后并无魔族追来。 师涵有些诧异,小声问道:“宣和师兄,韩璋到底是什么来历?那些魔族竟放着我们这些修真者不追,反而要去针对他?” 徐岁宁叹着气摇了摇头,“只是个可怜的孩子罢了。” 迟向明对这个说话嗤之以鼻,“宣和,你就是被他单纯的面孔欺骗了,你该听掌门和我之言,离那魔头远些。” 徐岁宁知道迟向明经过上辈子的事后,对韩璋心有余悸,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也就不愿再多费口舌。 他缓缓垂下头,白皙纤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知他身份不明,但在卿阳宗的那段日子,也是他日夜陪在身旁,师兄可知,卿阳宗弟子万余人,我那玄阳峰却常年空荡,除了我自己,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迟向明看见徐岁宁这般表情,胸口突然一阵刺痛。 “罢了,我答应你不再针对他便是。”随后转身离去。 师涵走到徐岁宁的身边,笑了笑,“宣和师兄,其实明和师兄对你挺好的。” 徐岁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络蝶半透明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像是马上就会消失。 师涵对这魔族之物并不了解,便问道:“这是何意?” 女子耐心解答,“络蝶越透明,说明我们离三娘越近,等找到了三娘,络蝶便会彻底消失。” 说话间,那只美丽的蝴蝶突然在半空旋转了一圈,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找到了!” 可他们面前,竟是一深不见底的断崖。 崖下布满迷雾,让人看不清底下是何情况。 “三娘难不成是掉下去了?” 那女子紧张地趴在崖便,心中懊悔不已,若不是她执意要将谢三娘带出,也许她就不会遭此劫难,这断崖深不见底,谢三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但既然师涵手上的魂灯未灭,就说明她并未死去。 徐岁宁皱了皱眉,上前一步,说道:“我下去看看。” 正当他准备御剑之时,倏然听见底下传来微弱的……咒骂声。 “我去t娘的,这什么破地方,怎么还没到头,老娘的手都快断了!” 这好像是,谢三娘的声音。 崖边的几人突然沉默了,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迎着风声吹来的咒骂。 随着咒骂声越来越大,谢三娘顶着鸡窝似的头,和布满灰尘的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我去t娘的,终于到……嗯?”咒骂声戛然而止,谢三娘万没想到自己爬上来便看见一堆人在那站着,而这些人当中,还有她的师尊! 谢三娘被猛地一下,竟下意识地松开手上的藤蔓,随后整个人便失去平衡向下坠去。 师涵赶紧扔出白练,裹住她的腰,将她带了上来。 谢三娘乖巧地跪坐在地上,等候师尊发落,但师涵却冷着一张脸,不再看她。 没办法,谢三娘只能请求外援。 明和仙尊她不熟悉,能求的,也就只有…… “徐哥——” “咳咳!”谢三娘才刚开了个头,徐岁宁便连忙用咳嗽声打断了她。 谢三娘连忙改话,“宣和仙尊。” -- 第67页 徐岁宁出来时,确实拉了谢三娘做挡箭牌,若是师涵真的要罚她,自己为其说上两句好话也是应该的,“三娘这孩子……” 徐岁宁话说到一半便被谢三娘打断,“当初可是您非要带我出来的。” “嗯?” 谢三娘对着徐岁宁不停地挤眉弄眼,还露出恳求的目光。 行吧,他就是来背锅的。 作者有话说: 水碧指着徐岁宁对鲛人女皇说:女皇陛下,是他绑了我。 谢三娘指着徐岁宁对师涵说:师尊,是他绑了我。 嗯,他就是来背锅的。 第39章 心魔 “对对对,你最好看。” 师涵知道徐岁宁先行从弋阳秘境中离开, 为的就是救他的徒弟,至于,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南海,她并未多问。 谢三娘是孤儿, 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 她心中自然紧张, 不过好在, 有惊无险。 “三娘, 你也不是孩子了, 怎么能这么轻易便同魔族之人离开呢?” 一直站在师涵身后的女子闻言,出声替谢三娘辩解道:“这位仙姑, 三娘与我们结识时, 我们还是浮生门的弟子呢, 她还不知道我们是魔族。” 谢三娘赶紧冲过去捂住她的嘴, 尴尬地对众人说道:“小蝶这是胡说的, 她就是浮生门的弟子, 与那些魔族无关。” 小蝶突然愣住了,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下来, 似是烫伤了谢三娘的手。 谢三娘也有些慌了,忙在她耳边说道:“我师尊他们都是化神期以上的修士, 若是被他们知晓你是魔族, 你就死定了, 知道吗?” 小蝶只是抽泣着摇头,握着谢三娘的手不停的道歉,“对不起, 三娘,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只是想知道我姐姐的情况。”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秒。 小蝶突然瞪大了眼睛,随后七窍流出鲜血,身体不停地抽搐。 “小蝶?小蝶你怎么了?” 小蝶握紧她的手,张着嘴巴,可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徐岁宁大踏步向前,探查她体内的情况。 谢三娘红着眼眶求他,“宣和仙尊,您救救她,小蝶从未害过人……” 但她等来的,却只是徐岁宁无奈叹息,“是魔族的毒,毒素直接毁了金丹,救不了了。” 徐岁宁神识扫过周围,突然察觉到深林处有一缕气息,并非是魔族,而是让他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谢三娘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的好友暴毙在她的怀中,“怎么会这样?小蝶…小蝶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她早已察觉到小蝶是魔族中人,早在弋阳秘境中她便知晓。 浮生门的人告诉她,有徐岁宁的消息,她跟她们离开,是因为想问出一个真相。启料,半路上这些人竟对她痛下杀手,是小蝶,在暗中助她离开,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死的会是小蝶? 师涵见她道心不稳,微微皱眉说道:“三娘,追寻大道,能走到最后的,无一不是脚踩皑皑白骨,生离死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不必如此伤心,更不需要将她的死,怪罪在自己头上。” 无端生出因果,这是大忌。 可一向乖巧听话、尊师重道的谢三娘,在听见师涵这番言论后,竟一脸恨意,“再正常不过?师尊您能漠视脚下的白骨,但如果,那白骨是您自己呢?有一天,您成为别人登天的踏脚石时,您还会如此淡然吗?” “谢三娘!”迟向明对此等大逆不道之徒最是厌恶,手中的凌霄剑已然对准了她,却被一旁的师涵拦下。 师涵看着她用心培养的弟子,心情颇为复杂。 谢三娘又转向徐岁宁,“您呢?宣和仙尊也认为,一些不重要的人就可以说死就死吗?她们难道不配活着吗?” 徐岁宁平静地看着她,他知道,谢三娘在期望着他的答案。 但他没有回答。 手指掐诀,谢三娘晕倒在地。 她今天的表现很反常,即便她与这名叫小蝶的女子感情甚笃,也不该情绪如此激动,甚至是引起道心不稳。 师涵走过去,把谢三娘扶起来,神情颇有些受伤,“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 迟向明惯不会安慰人,收了剑,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树林中传来脚步声。 徐岁宁却皱起眉头,脚步如此虚浮,难不成是韩璋受伤了? 白发红衣的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头上殷红的发带随风微动,脸上妖异的红纹毕现,嘴角勾着摄人心魄的笑。 见他如此,徐岁宁松了口气。 没受伤便好。 徐岁宁收回视线,转身对师涵说道:“三娘此行无端受难,也有我的原因,此间事了,你与师兄带着这孩子回去吧。” “宣和师兄不必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三娘这孩子我了解,虽品性纯良,却是个贪玩的,定是她央求师兄带她出来的吧。” 徐岁宁没反驳,显然最了解自己徒弟的,还是他的师尊。 韩璋行至徐岁宁身边,将手挤进师尊的手心,紧紧握住。 徐岁宁拽了一下,没拽出来,只能随他去。 “你这样子什么时候能变回去?” “师尊是觉得我这样貌丑陋,不堪入眼吗?”韩璋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尖牙紧咬着嘴唇。 -- 第68页 他在压抑。 徐岁宁捏了捏他的手,淡定说道:“你最好看。” 身后的师涵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现在,师徒之间应该如此夸奖吗?自己刚刚对谢三娘是不是太过严苛了些? 但崖边站着的另一人,却自韩璋出现后,就一直未曾说话。 迟向明死死按住自己的右手。 疼,钻心的疼! 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咬! 这些年来,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可却从未像今日这般严重。 到底为何? 蓦的,迟向明猛然抬头望向面前白发红衣的少年,心脏顿时犹如被人握在手心,像是要炸裂一般! 脑海中闪现出一幕幕似曾相识的画面。 暗无天日的洞穴,爬满白蚁的洞口,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被铁链拴在地上,那只胳膊被固定在洞穴内,承受万蚁啃噬之痛。 这是谁? 是他。 是他迟向明! “韩璋!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凌霄剑伴随着雷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韩璋袭来。 大风起,墨色的长发与银发纠缠在一起。 徐岁宁没有松开握着韩璋的手。 他静静站在崖畔,听着近在咫尺的雷鸣。 他对迟向明突然发难颇为诧异,却在看见对方赤红的双目时,蹙起了眉头。 手中净尘与凌霄剑对上,激荡的剑意将周围数里夷为平地。 “迟向明,你发什么疯?”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此时,迟向明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 徐岁宁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迟向明对韩璋有着滔天的恨意。到底是为何? 迟向明如今境界虽不如他,但一个被恨意蒙了心窍,一个暂时不想伤害对方,一时间自然分不出胜负。 僵持之下,韩璋突然出手,掌风凌厉,迟向明躲闪不及,腹部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喷出一口鲜血,倒地昏迷不醒。 “明和师兄!” 徐岁宁收了剑,却并未责怪刚刚韩璋自作主张的动作,反而和师涵解释道:“师兄刚刚差点被心魔吞噬,韩璋伤他也是无奈之举。” 韩璋并未出声,只依旧把手塞在师尊掌心,一脸漠然,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关心。 师涵检查了一下迟向明的情况,的确是心魔所致,韩璋刚刚那一下,并未伤及根本。 今夜一过,五人当中有两人都昏迷不醒。 师涵对小蝶并无恶意,见她暴毙在此,也是略有同情,但她踏入修仙之路已有数百年,见惯了生死,见惯了离别。 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瓣晶莹剔透的荷花,放置小蝶身前,荷花瓣在灵力驱使下变得同人身一般大小,随后将小蝶的尸身包裹起来。 花瓣带着小蝶飞向崖底,如同一只振翅的蝴蝶,她将在此处长眠。 师涵用传音符联系了掌门连子墨,将此地发生的事悉数告知,只是隐去了韩璋已然入魔的事实。 “近日日月谷将有神器降世,届时本尊会去,你们带着明和先行一步。” “弟子遵命。” 日月谷乃是炼器大宗,天下神器皆出自他们之手,但,凡人又怎可炼出神器?不过是修真界给予其虚名罢了,若要说真正的神器,还得看韩璋手上这把。 “师尊,你很喜欢它?” 徐岁宁收回视线,淡定回答:“不喜欢,只喜欢你。” 韩璋很满意这个回答,收了灭神剑上的魔气,递给徐岁宁把玩,徐岁宁只随手摸了一把,便又兴致缺缺地推了回去。 再怎么摸,也不是他的神器。 师涵担忧昏迷的二人,并未听见这番对话,否则,她又该怀疑自己与谢三娘之间的师徒之道是否正确。 水月峰有一灵植,可将人放入其内,进而收在乾坤袋中,等师涵做完这一切后,走至二人面前,强迫自己忽视那双牵的密不可分的手,“师兄,掌门命我等先去日月谷,韩璋已是魔体,他虽未伤及人命,但正道之人却不会管这些,不若让他先去天阴寺,等明和师兄的事情处理好,再来同他会和也不迟。”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出现。 师涵微微一怔,她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个提议会遭到二人的否决,明明,这是现如今最好的方法。 徐岁宁并未做过多的解释,只是牵着韩璋的手转身离开了。 徐岁宁想着原著剧情,心道:小魔头,你的艳遇要来了。 小魔头嘴角微微上扬,心道:师尊果然不舍的离开我。 作者有话说: 韩璋:师尊要牵手。 徐岁宁:嗯,牵。 韩璋:要一直跟着师尊。 徐岁宁:嗯,跟。 师涵跟谢三娘在风中凌乱,现在师徒都内卷成这样了? 迟向明:别看我,我跟掌门师尊可不这样。感谢在2022-04-05 23:07:49-2022-04-07 02:3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日月城 “那是因为师尊宠我。” 日月谷离着不远, 但若是要赶时间,还是走水路近些。 好在端木青还算有良心,给他找了一条仙船。 -- 第69页 仙船不需要人来掌舵,行驶在碧蓝的大海上, 吹着夹杂着咸味的海风, 喝上一杯泡好的热茶, 倒也还算有滋有味。 身后传来脚步声, 徐岁宁不需要回头便知是谁。 “可是清醒了?” 脚步声一顿, 韩璋竟突然变得有些扭捏,“师尊,我刚刚……” “无妨, 我知你是因吞噬魔气过多才会如此, 怎样?可觉得修为有所提升?” 韩璋细细打量了徐岁宁的神色, 见他真的未生气, 这才松了口气, 来到师尊身旁坐下, 乖巧回答道:“那几个魔修为太低, 不过也算聊胜于无, 倒是叶流云,似是可以化形了。” “那他为何不出来?” 徐岁宁拿出香炉, 使劲摇晃了下。 里边儿传来叶流云的求饶声,“行了, 别摇了,本就有些晕船,你再摇我真的要吐啦!”随后他又解释道:“就这么点魔气, 还不知道能撑几时, 我才不要在你们面前化形, 简直浪费。”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留着与桓钰相见?可这次日月谷之行,他可未必会来啊。” 香炉中沉默了一瞬,随后叶流云假装无所谓地说道:“那我也懒得看你们这对师徒在我面前腻歪,就这样,我继续沉睡了,没事别叫醒我。” 徐岁宁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香炉扔回乾坤袋中。 眼神望向面前已恢复原状的少年,再次认真询问道:“此次神器出世,五大仙门均会派出德高望重之人前去参加,你魔体已成,只需境界高的那几位随意试探便会露馅,你当真要随我前去?” 虽说原著中韩璋在日月谷并未暴露身份,反而在此行中有了大机缘。 但,谁都不能保证在他这个原著当中已经死去的人出现后,不会改变原来的剧情。 若是韩璋不想去,他也可将属于他的那份机缘拿回来。 可韩璋却突然走过去,将桌上那杯已然凉透的茶水倒进海底,“正魔两道均视我为异类,都想杀了我,那天阴寺虽说不管凡尘俗事,又难保不会因为想保持中立而把我交出去。”韩璋突然唉声叹气起来,“天下之大,除了师尊身旁,竟无我的容身之地,再者说,月圆之夜我又该如何?那般痛楚…徒儿,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了。” 徐岁宁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既然你想去,为师定会护你周全,你安心便是,只是切记,万不可再出现今日那般,对师兄出手之事。” 迟向明昏迷虽错不在韩璋,但日月谷中高手众多,便是大乘期以上的修士也有数十位,行事还是低调些为好。 “徒儿定会听师尊的话。” 至于那迟向明,他也有些好奇,自己究竟对他做了何事,让他如此恨自己,呵。 怕是亏心事做多了吧。 谢三娘是在船上醒来的。 师涵与她在同一间房内,正坐在窗边看着书,听见动静,朝她笑了笑,一如既往地温柔,“醒了?可还觉得有什么不适?” 谢三娘抽了抽鼻尖,只觉一阵酸涩。 她光着脚下床,跑到师涵身边,从身后抱住了她,“师尊,对不起,徒儿…徒儿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师涵养育她多年,亦师亦母,自己竟对她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 此刻,谢三娘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可师涵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妨,我知晓你性子纯良,接受不了好友在你面前骤然去世之事,是为师对你太过严苛了,毕竟你还小。” 谢三娘知道师涵这是原谅她了,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笑着道:“师尊,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啊?回卿阳宗吗?” “不,日月谷将有神器出世,你不是最喜欢玩吗?为师便带你去长长见识。” “真的吗?师尊你简直是全世界最好的师尊!” 谢三娘欢呼着跑了出去,在看见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时,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落在船橼上的白鸥被她吓得齐飞上了天空,也把正在船头喝茶的徐岁宁给吓了一跳。 有时徐岁宁着实想不通,像师涵那般温婉的女子,为何会教导出这般…活泼的弟子。 他只是瞥了一眼,随后又收回视线,继续品茶观海。 谢三娘一张小脸顿时皱了起来,“宣和仙尊不会还在生气吧?” 她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慢慢走过去,说道:“仙尊,您大人有大量,便原谅我一时口不择言,说了冲撞您的话,好不好?” 但徐岁宁只是略微颔首,表情淡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反应。 他拿出一些碎屑,喂给渐渐靠近的白鸥。 谢三娘有些失望的回到了屋里。 师涵早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安慰道:“宣和师兄性格便是如此,他不会生你的气的。” 谢三娘摇了摇头,趴在窗橼,看着不远处二人的背影轻声道:“宣和仙尊确实没生气,只是因为他不在意罢了。” 他所在意之人,永远只有韩璋师弟。 在海上行了约莫半月,终于能看见远处隐在水雾中的海岸线。 再靠近些,海面上竟停着数条装饰华丽的大船,徐岁宁的这条船在这巨物面前,着实是显得有些寒酸。 修仙之人,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喜欢搞出如此大派头的,也就只有,天龙王朝了。 师涵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边,看见面前这一幕,也颇觉怪异,“王朝的人怎会来日月谷?” -- 第70页 王朝与五大仙门向来是进水不犯河水,修道之路不同,自也不会产生太多交集。 “最近几年,日月谷与王朝的人走的颇近,早已不是秘密,这次神器降世,他们应当也想插一脚。” 神器认主乃是大事,靠的是机缘,若神器不认你,便是抢,也抢不来。 若是徐岁宁记得没错,这件神器最终还真落入天龙王朝的手中,一个,天生废柴,不能修习武道的落魄皇子。 原著中对此人之后并无太多描写,只说这皇子取得神器后,备受皇帝宠爱,最终竟踹掉当今太子,成功上位。 原著毕竟是以韩璋为主要视角描述,对于这等与其并无交集的人,自是不会着太多笔墨。 只是徐岁宁私心,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位,在之后名声丝毫不亚于韩璋的冷血帝王。 他们的小船绕过大船,泊在岸边。 几人刚刚上岸,迎面便走来几名身穿日月红纹道袍的年轻男子。 谢三娘本以为这些人是来迎接他们的,谁料日月谷的弟子却直接路过他们,径直走向身后,神色谄媚地对从大船上下来的锦衣华袍的男子,说道:“睿王殿下,此番比之约定的时间晚了几日,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男人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他,神色不屑一顾,缓缓道:“本王深受陛下器重,府内事务颇重,可不像你们这么闲。” 为首的日月谷弟子神色僵了僵,随后又艰难地扯出个笑,说道:“殿下日理万机想必已经累了,家师已在谷内备好了晚宴为您接风洗尘,还请殿下随我来。” “嗯,那便带路吧。”睿王高傲的神色尽显,似是完全不把日月谷放在眼里。 睿王在路过徐岁宁等人身旁时,在外人看来似乎并无变化,只有徐岁宁知晓,他脚步停了一瞬。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后,徐岁宁便转身对师涵说道:“韩璋身份不便这么早进日月谷,我与他先在谷外住下,你带三娘先进去,看看谷主能否治好师兄。” 师涵点点头,“好,那师兄你一切小心,有事便用传音符。” “放心。” 不久过后,两名身穿白衣,头戴笠帽的修者行走在街上,这在日月城并不少见,也就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 只是,在他们寻找客栈准备住下时,徐岁宁却瞧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拐进了小巷中。 韩璋察觉到他的异样,便问道:“师尊,可是发现了什么?” “无事,约莫是我看错了,就这家吧,看着干净些,人也少,清净。” “好,都听师尊的。” 走进客栈,来到掌柜面前,徐岁宁突然沉默了一下,向韩璋伸出手。 韩璋先是一顿,随后取出一块紫晶石递了过去,“要上房。” 掌柜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直接用紫晶石付房费的,愣了一下才接了过来,脸上堆起笑容,“二位客官来得巧,我们家就剩下这最后一间上房了,王小二,带客人去天字甲号房!” 一路上来,徐岁宁对这间客栈的环境愈发满意。 小二见他们气质出尘,也不敢怠慢,临走时还问道:“二位仙长,可需要些热水梳洗一番?” 徐岁宁与韩璋虽非水系修者,但用小法术凝些水洗去灰尘倒也不是难事。 “不必了,多谢。” “行,那二位若是有什么吩咐随时唤我便可。” 小二走后,徐岁宁便放弃一直端着的姿态,懒散地躺在床上。 毕竟在海上航行了数日,就算是修仙者也有些吃不消。 “先休息会儿吧。” 韩璋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屋内只有一张床榻。 他目光炽热地盯着徐岁宁的脸看。 半晌,徐岁宁叹着气向里边儿挪了挪,“上来吧。” 韩璋得到准许,立刻躺了上去,像是再晚一刻,师尊便会反悔似的。 屋内顿时静悄悄的,韩璋平躺在师尊身旁,看着漆黑的屋顶,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 徐岁宁突然在此刻翻了个身,面向他,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些无奈,“为师瞧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看看四海之内,有哪个徒弟会同自家师尊睡在一张床上?” “那是因为师尊宠我。” 韩璋内心绝没有他说话的语气那么淡定坦然。 须臾,耳边传来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倒确实如此。” 第41章 百花潭 逗小孩他挺在行 徐岁宁在房间周围设了结界, 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一个时辰后,他醒了过来。 身边韩璋呼吸绵长,似是睡得正香。 他本想起身,却发觉衣角被「不肖徒」紧紧拽在手心。 走到窗边, 望向夜色下的日月城。 这家客栈所在的地方, 周围很安静, 但不远处传来的丝竹声却显得越来越清晰。 韩璋睁开眼, 发现身旁已没有了人, 心一紧, 下一瞬却又看见了隐在暗处,望着窗外的师尊。 而自己的手里, 紧紧地攥着师尊的外衫。 “醒了?” “嗯, 徒儿在师尊身边, 睡得有些沉。” 徐岁宁顿了一下, 他总觉得韩璋这话说得怪怪的。 来不及等他细想, 窗外一簇烟花在天边散开, 照亮了大半个日月城。 韩璋走至他身边, 问道:“师尊, 那是何处?好生热闹。” -- 第71页 “望月楼。”许是担心韩璋不知那是何地,又跟着解释了一句,“俗称青楼。” 韩璋眯了眯眼睛,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岁宁见时间差不多了, 便说道:“走吧,今夜我们需找个人。” 他暂时留在谷外,除了因为韩璋的魔体, 还为了寻一个人。 整个大陆, 天赋最高的炼器师。 他刚想伸手拿回自己的外衫, 那外衫却直接消失在韩璋手上。 这个不肖徒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笑眯眯地对他说:“既然时间紧,那我们就快些走吧。” 徐岁宁握了握拳头,最终还是无奈地重新拿出一件穿上。 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对小魔头太过纵容了,给他吃给他喝,现在竟连自己的法袍也要夺去,他警告道:“我可就这最后一件了。” 两人带着笠帽,在长街上走着。 越往城中走,就越是灯火通明,而整个日月城最亮的那处,便是望月楼。 当二人站在楼前,韩璋脸色瞬间变了又变。 徐岁宁没发现他的异样,抬腿便走了进去。 门口穿得清凉的美艳女子见二人穿着不凡,便蜂拥而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二位仙长是第一次还是熟客?” “这二者有何分别吗?”徐岁宁挑眉问道。 那女子轻抬小臂,搭在他的肩上,红色的纱衣掉落下去,露出半截藕臂,说话的声音有些轻佻却并不放浪,“若是熟客,那姐妹们便放你进去找相好,若是第一次嘛……”女子故意拖长语音,笑着道:“那姐妹们可就不放人了。” 女孩们笑作一团,她们都等着看徐岁宁脸红的模样,但这位看起来禁欲高洁的男子,遇到这场面,脸色竟丝毫未变。 徐岁宁轻轻把女子的手臂拿了下来,淡笑道:“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我今日来,确实是有想见的人。”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韩璋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姑娘们没了这么个客人,虽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再继续纠缠下去。 有几个年纪小的凑到韩璋身边,也想同他说说话,却被他身上的煞气给吓到了,又退了回去,还小声嘀咕道:“那小哥脾气真不好。” “就是,比他兄长差远了。” 徐岁宁听到她们的谈话,这才百忙中抽空去关心一下自己的徒弟,“你这样板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当是你来伺候她们。” “徒儿只是不喜这般吵闹的地方。” 徐岁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今日师尊请客。” 说着,他便从储物袋中拿出几块灵石递了过去。 姑娘们得了灵石自是开心的不得了。 韩璋咬了咬牙,在他耳边阴恻恻地说道:“师尊没钱买法袍,倒是有闲钱来这种地方?” 徐岁宁身形一顿,假装没听见,拉着韩璋的手大步走了进去。 韩璋抿了抿唇,看到徐岁宁游刃有余的样子,难不成师尊是这的常客? 二人穿过喧闹的大厅,顺着楼梯上来楼上,这里相较下边儿安静了许多。 正走着,面前一间房里却突然飞出个人来。 那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屋内大声咒骂起来,“哪来的小白脸,你难道不知道这丫头今晚被我包了吗?敢砸老子的场,看老子不把你的皮剥下来下酒喝!” 屋内走出一身着白色锦服的英俊男子,手中摇着折扇,表情淡然,“哦?” 那满脸胡须的大汉自是知道自己一人不是他的对手,但,可从未有人说过,他没有帮手! 大汉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下一瞬,整个楼梯站满了同他一样穿着的彪形大汉。 英俊男子摇扇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沉下了脸。 “现在知道怕了?老子告诉你,晚了!弟兄们,给我上!” 几人在狭小的楼梯间打了起来,有些客人出来凑个热闹,脸上还挨了一拳,只能缩回房里,开个门缝偷偷看。 只有站在楼梯口的徐岁宁与韩璋二人,神情淡定地站在原地。 白衣男子功夫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了下风。 就在他因躲避飞来的拳头,没站稳,朝楼下摔去时,徐岁宁终于出手了。 他的动作看似不快,但那几个大汉却连他的衣角也没碰到。 出门在外,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这人,绝不好惹。 “这位兄弟,我与此人的恩怨,你是一定要插手?” 徐岁宁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准许你叫帮手,便不允许别人叫了?” 大汉也知是自己不讲理在先,只能硬生生吞下这口气,“我们走!” 凑热闹的、看热闹的人全都走光了,徐岁宁顺手将白衣男子往地上一扔,“你就是在这日理万机的?” 白衣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动作潇洒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抱拳作揖,脸上笑容放大,“徐兄,好久不见。” “不久,白日不才见过?” 听他这话,男子也就不再继续装模作样了,刚想搭在他的肩上,却被一直未曾说话的少年一掌拍了下去。 男子手背顿时红了一片,“嘶,这小子便是你那徒弟?脾气还真是同你一般差。” “你不是说,你只是天龙王朝的一个闲散王爷吗?我倒是不知,堂堂睿王,竟也做那种坑人买卖?” -- 第72页 “彼此彼此,你不也说那流珠丹是要给你的道侣吗?你道侣呢?” 徐岁宁面不改色,“陨落了。” “你——”睿王着实是被他的不要脸给气到了,“行,反正我永远也说不过你,算了,好歹你刚刚也算是救了我,看上哪个姑娘了?走,今晚本王请客。” 徐岁宁没理他,转身走向三楼。 韩璋则默不作声地在身后跟着。 睿王似是早已习惯他这个性子,认命地跟了上去,“白天看到你,还以为你已经进谷了,怎么跑这来了?” “找人。” “找谁?” 徐岁宁脚步一顿,说道:“风墨临。” 刚巧身边经过一女子听到这个名字,便停下脚步,对徐岁宁说道:“这位客人,真是不巧,白姐姐脚伤未愈,暂时不能跳舞,风琴师也就没来了。” “这位琴师难不成只为那姑娘一人抚琴?”睿王好奇道。 “还真就被公子您说对了,咱们这位风琴师啊,可是白姐姐的专属琴师呢。”女子用手帕掩笑,走下了楼梯。 徐岁宁倒也确实没想到,自己竟扑了个空。 正准备回去时,睿王又不死心地凑了过来,“我说,你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何不玩个尽兴?你这徒弟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还未到这风花雪月的场所过?这可是你作为师尊的失责啊。” 徐岁宁知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但,他又觉得他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韩璋打小便随他在玄阳峰上住着,对于男欢女爱这种事,似乎真的没怎么接触过。 “记住,你请客。” “啧,还真是一毛不拔。” 韩璋却表现出极不情愿的样子。 睿王转了转眼珠,故意说道:“小徒弟啊,你要是真的不喜这种场合也没事,要不,你就先回去吧,我同你师尊许久未见,正好也叙叙旧。” 话刚说到一半时,韩璋就已经黑着张脸走到房间内坐下。 睿王挑了挑眉梢,脸上一副得意的神情。 徐岁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却还蕴含着警告。 睿王摸了摸鼻尖,他倒是不知道这徐岁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护短了? 不过多时,屋内进来四五位各有风情的美人,有的抚琴,有的跳舞,有的,则是端着酒杯伺候起了人。 “来,你们两个陪我这位好兄弟喝一杯。” 一青一红两位美人向徐岁宁敬酒,徐岁宁嘴角噙着淡笑,虽有些冷漠疏离,但却并未拂了她们的面子,将酒一口饮尽。 另外一个突然也对徐岁宁起了兴趣,凑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同徐岁宁攀谈了起来。 从始至终,徐岁宁都未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但一旁的睿王却看到,他竟未触碰到这几名女子分毫。 还真是…「矜持」的很啊。 睿王独自喝着酒突然有些无聊,眼睛瞥到一旁脸越来越黑的韩璋,弯起了嘴角,手指勾着酒壶,晃晃悠悠坐到韩璋身边,“小兄弟……” 韩璋立刻往旁边移了移,脸上满是嫌弃。 睿王强忍着才没抡起拳头揍他,灌了一口酒,意有所指道:“阿宁这个人啊,倒还真没怎么变,从我认识他开始,女人缘就很好,大家长得都差不多,怎么那些女修就喜欢这样的呢?我是差在哪呢?” “差得远了。”韩璋冷冷地说了一句。 “是吗?”睿王听到这话也没生气,又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师娘?” 咔嚓—— 韩璋瞬间捏碎了一个酒杯。 顿时酒香肆溢,殷红的酒浆像是鲜血,把屋内众人吓了一跳。 一青衣女子急忙问道:“小郎君可是受伤了?要不奴家找个医师过来吧?” “不必。”徐岁宁制止了她的动作,使了个小法术,便将韩璋一身污渍全都清理干净。 韩璋魔体已成,若他真的受伤了,那在场的这些人,将无一幸免。 “时候也不早了,今日多谢款待,我们就先回去了。” 徐岁宁刚想起身离开,一直垂着眸的韩璋突然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着他,“师尊为了照顾徒儿,不是许久未曾来这地方了吗?今日若是不喝个尽兴,想必师尊心中定会埋怨徒儿了。” 睿王在一旁,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最终徐岁宁还是没走,他看着小魔头一杯接着一杯烈酒下肚,任谁都能看出这是祁琅故意为之。 青衣女子轻摇了两下罗扇,眼波流转,语气娇媚,“那位小郎君看着像是心情不太好,这酒劲可大得很,仙长不去劝劝?” “不劝。” 喝醉了也好,好歹回去不会再发小脾气。 但他似乎没想过,喝醉酒的小魔头也许会更加难缠。 当他第三次把缠在身上的胳膊拿下来又再次被缠上时,他放弃了。 身材单薄的少年,胸口处被酒浆浸湿,微露的锁骨竟比身边的女子还要更白些。 少年抬眸,看着抱着自己的人,神情有些迷茫,“徐岁宁?” 正喝着酒的祁琅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把人姑娘价值不菲的纱衣都给弄湿了。 祁琅一边替人擦着一边敷衍道:“回头给你买身更好的,行了,你们先出去吧。” 他要一个人在这看好戏。 -- 第73页 几个姑娘拿到几片金叶子,也没什么怨言,爽快地出了门,还贴心的把门给他们带上。 这边,少年才语出惊人,对师尊直呼其名,见对方没有回应,似是多有不满,竟伸手捏住了徐岁宁的下巴,将他的视线转向自己,皱着眉道:“你总是这样,眼神不知道在看何处,永远不会落在我身上。” 徐岁宁按住那只在身上作乱的手,淡声道:“你醉了。” “我没醉,明明是我把你灌醉的,你宁愿跟那条臭人鱼谈情说爱,也不要我!” 不仅醉了,记忆还错乱了。 一旁的祁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顿时张大了嘴巴。 这徐岁宁可以啊,竟然还能跟鲛人搞在一起!还真当他像表面这般正直呢。 祁琅捡了颗圆滚的花生往上一扔,嘴巴一张,稳稳地接住,嚼的嘎吱响。 这花生真香。 韩璋突然站起来,直愣愣地盯着徐岁宁看,最后嘴角一瘪,似是要哭出来。 他张了张嘴巴,光看嘴型,徐岁宁就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来回滚。 徐岁宁一伸手,捂住他的嘴,叹了口气,将人横抱起,转身离开这。 临走时,他还没忘踹那个看好戏的人一脚。 身后传来的惨叫声,让他心情略愉快了些。 只不过,祁琅最后说的话,又让他没这么开心了。 他说:“无。” 这是徐岁宁花了大价钱,让他找国师算的一卦。 只有一个字,怎么看都是他亏了。 祁琅这个坑货。 怀里的人哼唧了声。 徐岁宁勾了勾唇角,“你也认为他是个坑货对吧?” 朝阳初升,前方忽然出现一条碧青大河。 这是日月谷最大的一条河流,源头是紫霄剑宗的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那是修仙大陆最高的地方。 山上化的雪水,往东流,与诸多河流汇聚,最后形成了这条养育了日月谷的日月河。 日月城很大,除了望月楼,还有一座摘星楼。 那座摘星楼,就在河的对岸,建在一座山上。 在地势低平的日月谷拔地而起,显得有些突兀。 徐岁宁没回客栈,而是就在望月楼的楼顶吹着冷风,听着淫词艳语,听着滔滔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望月楼客走人散,日月城的其他地方还未完全醒来,整座城静悄悄的,像是在看一幅画。 也让徐岁宁想起,自己现在竟是在一本书中这个可笑的事实。 他从不怕死,也不觉得消失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但,当他莫名被系统拉进这本书中,要完成任务时,他只有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冰冷的机器声,高高在上的,如同施舍般的发布命令。 他就不是个听话的人,用消失来威胁他?还不如明天就把和喝醉酒的韩璋打包送他房里来的可怕。 所以,第一次注定会失败。 只是,他也很想知道,被系统删除的那部分记忆到底是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怀里的人瑟缩了下。 徐岁宁运起灵气,少年略有些冰冷的身子逐渐暖了起来。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随风飘向远方,消失在滔滔水声中。 清晨时分。 一群人行色匆忙地钻进脚下的望月楼,徐岁宁认出来,是昨日虽祁琅一同过来的天龙王朝的人,想必祁琅又是私自逃出来的。 天色渐亮,长街上人也越来越多,望月楼已不是个适合待的地方。 徐岁宁抱起韩璋消失在楼顶。 韩璋确实醉得厉害,直至落日西沉,他才颤动着睫毛,缓缓醒了过来。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 屋内有些暗,但他却也没着急点亮照明符,手背搭在额头上,醉酒时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虽有些模糊,但却也都还记得。 门外传来脚步声。 徐岁宁推门而入,打了个响指,屋内的的油灯便被燃了起来。 “醒了就起来吧,我打听过了,今日,日月谷的少谷主在百花潭宴请宾客,邀请了白洛伊,风墨临应当也会去,”徐岁宁顿了一下,又叮嘱了一句,“今日去就别喝酒了。” 只是,徐岁宁说完后,半天床上那人都没动静。 他走近一看,才发现韩璋把头埋在被子里,像只小鹌鹑似的。 他勾了勾唇角,看来,小魔头还没到喝断片的地步。 本想伸手把被子扯开,却又停在半空,随后收了回来,“我在楼下等你。” 徐岁宁站在人来人往的客栈门口,没等多久,便听到韩璋下楼的声音。 百花潭在日月河的那边,现在过去,河边的摆渡船定然都已经被占满了,若要过河,还能走桥。 只是,那桥却不是寻常人敢走的。 倒也并非是桥修得多危险,只是,这日月河里,有种吃人的鱼怪,它们会在水中潜伏,待桥上的过路人没有防备之时,猛地从水底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噬进肚。 至于过河的船家为何不会被袭击,乃是因为他们的船底都会被涂上一种特殊的记号,那些鱼怪并不会攻击有这种记号的船只。 师徒二人走在看不见头的长桥上,桥上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 -- 第74页 上桥时,有位大婶好心的提醒,说这上面有妖怪,要他们别走,徐岁宁笑眯眯地指了指韩璋,“没事,我徒弟法力高强。” 大婶身边还有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在二人走后,小声地嘟囔道:“什么徒弟啊,我看,那少年肯定是他的小情郎,准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卿卿我我。” “你个死丫头在胡说什么呢,哪有人会带情郎去喂鱼?” “说不得是因爱生恨,两人准备殉情呢?”小姑娘梗着脖子反驳道。 大婶简直被她给气笑了,“是不是又看话本小说呢?快点拿出来,回头我就告诉你爹去。” 若是平常人,这么远的距离肯定已经听不见了,但徐岁宁与韩璋俱是修行之人,五感本就优于常人,将这一段对话完完整整地给听了去。 徐岁宁倒是没什么,只觉得那小姑娘脑洞颇大,若真是让她来写,肯定比这本漏洞百出的原著要好的多。 身边走着的韩璋,自从客栈出来后,便没再说过话,徐岁宁想着说些什么改善一下气氛,毕竟这阴森森的桥上,若一直没人说话,倒还真是挺吓人的。 “璋儿,你可知这鱼怪在日月河作妖了这么久,为何一直没人来处理吗?” “徒儿不知。” 话音刚落,一条成人大小的丑陋鱼怪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直接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朝徐岁宁咬去。 徐岁宁微皱眉头,刚准备施法将鱼怪击落,韩璋却已经极为利落的拔剑将其一分为二,剑刃轻轻一挑,两半鱼身「噗通」一声又掉回了河里。 风一吹,连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散的一干二净,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徐岁宁站在原地,半天没说一句话。 韩璋本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但转而一想,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比祁琅向他跪地求饶的可能性还小。 他便问道:“师尊,怎么了?” 徐岁宁轻轻摇了摇头,微叹一口气,“这鱼怪,是日月谷的谷主饲养,统共三七二十一只,每日都会有人来清点数量,若是明日他们发现少了一只,谷主怕是要大发雷霆。” 韩璋对此却丝毫不在意。 别说是一条鱼了,便是那个所谓的谷主,若是敢对师尊不敬,他也能杀! 徐岁宁又叹了口气,语气颇为遗憾,“我还挺想知道这鱼肉是什么味道的。” 韩璋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道:“每天吃的是人肉,约莫该是人味吧。” 徐岁宁顿时被他这句恶心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算了,修行之人哪能只顾口腹之欲。” 徐岁宁继续往前走,在听到身后脚步声轻快地跟上来时,嘴角微微翘起。 逗小孩,他也挺拿手的。 过了桥正对面,便是百花潭的入口。 韩璋本想直接过去,却被徐岁宁一把拉住,从旁绕了一下,在别人看来,他们也是坐船而来。 今晚就他们两人过桥,若是明日谷主真的要替他的鱼怪报仇,还不就等于自投罗网了? 通过一道槐树旁的隐门,二人走进了百花潭。 接待他们的管事是个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样貌虽不是极好的,但举手投足间,却让人无比舒适。 那位管事微笑着说道:“二位可有请帖?” 徐岁宁从储物袋中拿出两张请帖递了过去。 管事拿在手里,用神识略微一探,便还了回来,“原来是睿王殿下的朋友,失敬失敬。” 管事嘴上虽说着「失敬」,但表情却并没有丝毫改变。 二人顺着长廊走了进去。 在转角处,徐岁宁突然停下脚步,深深地望了一眼继续接待下一位客人的管事。 韩璋此时却阴恻恻地说道:“师尊,您的口味还真是百变,徒儿都有些捉摸不透了。” 徐岁宁没再惯着他,眉梢一挑,“怎么?是打算给你找个师娘了?” 韩璋抿了抿唇,终是没再说话。 徐岁宁却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到最后还不是要自己来哄? 穿过九曲回廊,面前豁然开朗。 一湖碧绿潭水,清澈见底,水中各种各样的鱼儿悠闲地游着。 十来个亭子就建在谭边,各色花儿竞相开放,倒真有那百花争艳的味道。 徐岁宁视线在庭院中打转,没瞧见望月楼的花魁白洛伊,倒是看见祁琅坐在椅子上,身边围了一堆伺候的人。 韩璋见状皱了皱眉,略有些不解,“他既是天龙王朝的王爷,昨日去望月楼为何不带侍卫,竟还跟粗蛮汉子打了起来。” 徐岁宁收回视线,笑了笑,“那人有病,别管,待会儿看到风墨临脾气收敛些,你的剑鞘,还需要他来帮忙。” 当然,徐岁宁也没真的指望他脾气能有多好,只要不给他惹祸便罢。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人惊呼道:“是白洛伊!” 白洛伊是日月城第一美人,生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以说,今日这百花宴,有大半人都是为了他而来。 徐岁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风墨临应当就跟在白洛伊身旁。” 他本想自己去找,但又想起昨晚祁琅说的话,也许,有些事他该独当一面了。 徐岁宁打发走黏人的小徒弟,正准备找个地方喝一杯,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身尖叫,“你干什么!救命啊!快来人啊,这里有个登徒子!” -- 第75页 登徒子?该不会是……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帮忙 “师尊为何对我这么好?”“为我自己。” 徐岁宁还未走过去, 便看见韩璋一身煞气地扛着个白衣青年跑了过来,身后一堆人追了过来。 徐岁宁在这时只想说,你别过来啊! 韩璋把青年往地上一扔,青年疼得龇牙咧嘴的, 刚想破口大骂, 却在对上韩璋血红的眼睛时, 又忍了下来。 他转向徐岁宁, 觉得这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你这兄弟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他就是风墨临。” 徐岁宁叹了口气,“他不是。” 韩璋眼神闪过一丝迷茫。 说话间, 身后一堆人也赶了过来,青年爬起来, 拍了拍屁股, 摆摆手,“没事, 是朋友, 闹着玩呢, 让各位担心了。” “白公子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你们继续吃继续喝。” 在青年再三肯定下, 围观的一群人才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是眼神还时不时地往这暼。 只有一红衣女子, 抱着琴, 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韩璋这时才发觉不对劲,“你姓白?” 白洛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对啊,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白洛伊是也。” “那刚刚我找风墨临时, 你为何站出来?” “你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还当你是来寻仇的。” 韩璋这时才看到那位红衣女子,“你是风墨临?” 女子微微颔首。 白洛伊跑回风墨临的身边,明明比女子高出一个头,却还是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趴在女子的肩膀上,哭唧唧地告状:“小风,就是这个人,刚刚一下把我摔地上,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我胳膊都给摔青了。” 女子一挥手,怀中的琴顿时消失。 她掀起白洛伊的衣袖,明明光洁的没一丝伤口,却还是拿出伤药抹了一下。 白洛伊心满意足,“还是小风的药好,刚涂上就不疼了。” 风墨临替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发丝,声音如同她的外表一样清冷,“回去吧,他们在等你。” 白洛伊听话地点点头。 风墨临眼神轻扫过二人,“不知二位找我何事?” 徐岁宁礼貌颔首,“在下想请风姑娘炼两样东西。” “哦?”风墨临眉梢一挑,“这倒是稀奇,仙长不去找日月谷的弟子,为何要来找一个只会弹琴的琴师?” 徐岁宁知晓她有意掩藏自己的天赋,但,既然自己找过来,那必是带了能打动对方的东西。 他回头问韩璋,“刚刚那位公子如何?” “命不久矣。” 直到此,风墨临那张如面具般的面庞,才出现一丝裂缝,“你究竟是何人?” “在下卿阳宗玄阳峰徐岁宁,对风姑娘与白公子并无恶意,仅是想请姑娘帮忙而已,若姑娘应承下来,徐某会把三生花,双手奉上。” 日月谷之所以能养育出修仙大陆最优秀的炼器、炼药师,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日月谷的地底,禁锢着一团天火。 谁也不知天火是从何而来,自日月谷的祖先建立之初,它便已经在那。 天火永不熄灭,日月谷炼出的神器,无一不是通过天火的淬炼而出。 而在天火旁,有一种花与之惜惜相伴,那便是三生花。 传闻,三生花与天火一般,都是仙界之物,可以肉白骨医死人,修仙者得到它,能增长五百年的修为。 按理说,这种逆天之物应当会引来无数人的疯抢,但,天火之中生出一火灵兽,便是看守三生花的,他们栖息在日月谷,火灵兽给其薄面,十年赠与一株。 今年,刚好是第十年。 风墨临却冷笑一声,“这可是连散仙都想要的东西,就算你通过各自手段获得,难道你自己就不想要?五百年的修为,可是能助你一步登天。” “这些无需姑娘担忧,姑娘只说,应或是不应。” 徐岁宁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白洛伊只是一介凡夫,没有半点灵根,入不了修仙之门,风墨临靠着各自丹药,将他一直维持在这幅模样。 但,白洛伊已经八十岁了,再多的药,也跨越不了生死这一门槛。 但,三生花可以。 他也相信,风墨临不会错过这唯一的机会。 良久,风墨临轻叹了一声,看向不远处与人交谈甚欢的白洛伊,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柔情,“我们在日月城八年,无非就是想寻求那一线生机,小白经常说,就算拿不到三生花也没关系,他以这幅年轻的模样活了几十年,已经赚了,他会化作琴,陪伴我一生,但,我只想他活下去,继续以白洛伊的身份陪着我,你说,我是不是太过贪心了?” 风墨临知道日月谷还有未赠出的三生花,她求过谷主,甚至试过偷、试过抢,可,除了差点被打个半死之外,没有任何希望。 她已经,快要放弃了。 “徐先生,”风墨临看着他,郑重地说:“若是先生真能给予我三生花,别说炼两样东西,便是这条命,我也愿意给先生!” 今日目的已经达到,徐岁宁右手一挥,一张符纸轻轻飘落至风墨临手中,“这里人多眼杂,明日还请风姑娘来此处相见。” -- 第76页 说完,徐岁宁便带着韩璋离开了百花潭。 二人站在日月河边,吹着清风,听着涛声。 “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 韩璋心中确实有很多疑惑,“我问,师尊便一定会答吗?” “会。” “师尊所言一定是真话吗?” “未必。” 韩璋只是稍微愣了一瞬,随后低头浅笑,也对,师尊本该如此。 “师尊为何对我这般好?” 这是不知道第多少次问出这个问题了,韩璋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很有执念。 徐岁宁眼神望向前方虚空,淡淡说道:“为我自己。” 韩璋松了口气,面向他,突然笑容灿烂地说:“那便好,这样的话,若是日后我要杀了师尊,也不会心存愧疚了。” 韩璋说这话时,一直盯着徐岁宁看,想从其中找到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只可惜,什么都没有。 他的师尊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徐岁宁当真如表面那般淡定吗?倒也不完全是。 只是,在事情真相明朗之前,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都没有意义。 翌日。 韩璋在打坐冥思,徐岁宁则闭眼躺在床上假寐。 敲门声传来,二人均睁开了眼。 风墨临推门而入,见屋内情形愣了一瞬,“你们师徒感情真是好,出门都住在一屋。” 徐岁宁也是一愣,若不是风墨临提起,他确实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风墨临没注意他在发愣,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盏灯摆在桌子上,顿时,一道无形的屏障展开,笼住了整间房。 “这是我炼制的法器,可隔绝渡劫期以下修为的神识。” 徐岁宁眯了眯眼,这东西有点意思,“渡劫期?若我记得没错,咱们卿阳宗那位老祖便是渡劫期吧?” 韩璋不知徐岁宁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就是随口一提,现在想想,连子墨这一辈确实不太行啊,也不知道这次闭关,能否突破至大乘期。” 风墨临虽不曾过多关注别的宗派之事,但对于五大仙门之一的卿阳宗掌门还是知道的。 这徐岁宁还真是不把她当外人,竟直接当着她的面吐槽起自己的师尊来。 她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吧。 “徐先生特意叫我来此,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徐岁宁也立马坐直身子,神色正经起来,从乾坤袋中拿出香炉,“叶师伯,出来吧。” 一缕幽魂出现在屋内,没想到风墨临竟认出此人来,“叶流云?” 叶流云见到她也是一愣,“你谁?” 徐岁宁也有些意外,“风姑娘,你认识我师伯?” 风墨临摆了摆手,“曾随家师去过卿阳宗,远远见过一面,并未说上话,你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只是,你不是……” “说来话长。”叶流云叹了口气。 风墨临也不再多问,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徐岁宁直接长话短说,道出自己所求,“我想拜托姑娘的第一件事,便是替我叶师伯炼出一个可让他在人世间行走的。” “炼制?这是不可能的事。”若她真的能炼制出,也不好为白洛伊的事情如此为难了。 “风姑娘有所不知,叶师伯如今是魔气所化,只是不知为何保存了以前的神志,风姑娘只需将一件魔器炼制成人形,让他得以进去便好。” 风墨临沉吟了半晌,随后点了点头,“这我可以办到,那这第二件呢?” 徐岁宁从韩璋手上拿过灭神剑,置于半空。 风墨临上前一步,想看的更仔细,却被徐岁宁拦住了,“风姑娘小心,若是被魔气伤到了,怕是一时难以愈合。” “多谢徐先生提醒。” 风墨临眯眼瞧了一会儿,神色明显沉重了起来,“此物怕是比日月谷出的神器,更能担得起「神」之一字,徐先生可是想让我为其炼制一把剑鞘?” “正是如此。” 风墨临将灭神剑推了回去,“日月谷那群老东西炼不成,但我可以!他们炼出的东西,也配叫做神器?” 如此意气风发的模样,就连身为魂体的叶流云也忍不住为其鼓起了掌。 徐岁宁把香炉扔给风墨临,笑着道:“风姑娘,我师伯暂时就拜托你了,若你需要什么材料,尽管跟我说,至于三生花,我定会给你带回来。” “徐先生为人,我自是信的,那今日便先告辞了。” 叶流云飘在半空,郑重地对徐岁宁师徒二人鞠了一躬,“再生之恩,无以为报。” 徐岁宁摆了摆手,笑眯眯道:“有的报,你不是答应洞府的东西分我一半吗?” 叶流云鞠到一半的躬硬生生停住了,咬着牙钻进了香炉中,“徐岁宁!我真是看错你了!” 等风墨临离开,韩璋冷不丁地开口问道:“师尊为何要让她替我炼制一把剑鞘?” “你以为我不知道?” 徐岁宁走过去,牵起韩璋的手,轻轻吹了口气,附在上面的法术消失,露出被魔气腐蚀的满是伤痕的手。 “非我金丹,非我,非我白骨,”徐岁宁伸出手指,紧紧捏住韩璋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眼神冰冷淡漠,语气却又轻柔无比,“你又怎能降住它?” -- 第77页 作者有话说: 韩璋:“若是日后我要杀了师尊……” 徐岁宁:“你师尊是谁?我是你夫君。” 第43章 生辰(一) 虽然我不知道师尊生辰何日,今天就要给你过! 韩璋现在虽已是魔体, 但修为不过元婴,还无法完全承受灭神剑魔气的侵蚀。 刚开始徐岁宁并没有注意到,直至前夜睡在一起,韩璋下意识的将持剑的右手护住, 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眼下, 亲眼看到韩璋的伤口, 徐岁宁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他向韩璋体内输着灵力, 虽不能治愈伤口, 但却可以减轻疼痛。 韩璋忽然抬头问他,“那个时候,师尊也这么疼吗?” 徐岁宁想了想, 随后认真点头道:“疼, 应该比你这还疼, 不过那个时候我都没哭, 所以你也不能哭, 听到没有?” 韩璋怔了怔, 把手抽了回来, 使了个法术, 盖住伤痕累累的手。 “嗯,但是师尊……徒儿有个不情之请。” “嗯?” “徒儿经常疼的夜不能寐, 只有在师尊身旁, 才堪堪能睡着, 若是……” “行。” 你就得寸进尺吧。 —— 找到风墨临,达成交易,徐岁宁便也算完成了任务, 按理说此时应当进日月谷, 但徐岁宁却不想面对那群老头子, 便拉着韩璋在城里多住了几天。 平日里偶尔回去望月楼看看白洛伊跳舞,听听风墨临抚琴,前几日还有祁琅作陪,现下天龙王朝的太子殿下已经到达,他再怎么混,也不能把太子放到一边。 徐岁宁也曾旁敲侧听过那位不受宠的皇子,只是祁琅却说他此次并未前来。 “这倒是怪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还见过我那小侄儿了?我告诉你,你个花心大萝卜,可别把手伸到我们天龙王朝来,你那徒弟心眼小的很,若真是知道你看上了哪个,还不直接提剑过去把他砍了!” 徐岁宁瞥了他一眼,“胡说什么,璋儿不过是平时不爱说话,性子闷了点,也没你想的那么坏。” 祁琅「啧」了两声,“下次,你拿水镜把他那张脸复制下来,好好瞧瞧,那眼神……哎,不过我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徒弟该不会真对你有那种心思吧?” “哪种心思?” “你别在这跟我装傻充愣啊,若说只是普通师徒,他对你的占有欲未免也太强了吧?” 徐岁宁其实发现了,但他觉得,那也许是自己种在他身上的咒的原因。 祁琅临走前突然叹起气来,“阿宁,国师其实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那日为何不说?” “呃……”祁琅摸了摸鼻尖,小声嘟囔道:“我那不是喝醉酒给忘了嘛。” 徐岁宁瞥了他一眼,他就知道会是如此。 “说回正事,国师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啊?是让你别骄傲吗?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国师说得还真对,你小子,早该有人来治治你了。” 这几天徐岁宁也一直在回想这句话,但,这话能解出的意思太多了,便是真的如祁琅说得,好像也能解释得通。 那老秃驴,说话就不能直白点吗? 算了算时间,神器出世的日子也快到了。 “韩璋,明日我们便进谷。” 徐岁宁等半天没有回应,才突然发现屋内不知何时已没了人。 他正纳闷韩璋能跑去哪玩,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向屋子靠近。 徐岁宁神情微凛,来人修为并不高,难不成是他们被小偷给盯上了? 他一挥手,屋内的照明符瞬间暗了下去,脚步声顿了一瞬,随后推门而入。 这一霎,徐岁宁立刻出手,掌风凌厉,下手毫不留情。 然而,黑暗中,那人却露出了熟悉的声音,“宣和仙尊饶命!是我啊!” 徐岁宁急收回了掌势,打了个响指,照明符重新亮了起来,他才发现,门口这鬼鬼祟祟之人,竟然是早已进谷的谢三娘。 “你怎么在这?” 谢三娘刚刚死里逃生,还有些后怕,直到徐岁宁坐回椅子上,她才敢动弹,笑嘻嘻地说道:“我偷跑出来的啊。” “偷跑出来?你也不怕你师尊回头把你关禁闭。” “我当然不怕,”谢三娘顿了一下,随后有些神秘地说道:“我师尊也来了,要罚,也是我俩一起挨罚。” 话音刚落,一脸带白色面纱的女子便走了进来,有些无奈地看了谢三娘一眼,“你就这么把你师尊卖了?” 谢三娘走过去,讨好的替她捏捏肩,“这怎么能叫把师尊您卖了呢?明明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徐岁宁实在不知这二人演的是一出什么戏,慵懒地半躺在椅子上,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二人。 师涵见状,对谢三娘使了个眼色。 谢三娘轻咳一声,站在桌子旁,姿态仪式摆的极为正式,“宣和师伯,今日是您一百三十岁大寿,我等特意前来为您祝寿。” 徐岁宁喝茶的姿势顿了一下,看向谢三娘的眼神像是在看「睿智」一般,“说吧,你们在谷内是不是惹什么乱子了。” 谢三娘万万没想到徐岁宁会是这么个反应,“宣和师伯,我们真的是来替您过生辰的。” -- 第78页 “不过,你们可以走了。”徐岁宁冷漠地下了逐客令。 眼看着真的要被赶走,谢三娘赶紧叫来援兵,“韩璋师弟快来啊!你家师尊要动手了!” 然而事实上徐岁宁连她们俩的衣角都没碰到。 徐岁宁确实没想到,韩璋竟也掺和其中。 虽说他们所住的这层楼并没有多少客人,但徐岁宁还是不想这么丢人的瞬间被传出去,一挥手在周围布下了结界,韩璋则赶在结界结成的前一瞬走了进来。 小魔头也许是知道怕了,站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谢三娘对他使了个眼色,“师弟,还不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韩璋神情有些别扭,但还是把藏在身后的东西给拿了出来,递到徐岁宁面前,撇了撇嘴说道:“我听祁琅说,凡人过生辰时,都会吃到一碗长辈下的长寿面。” 徐岁宁看着他,看的韩璋心中逐渐没底。 “算了。”徐岁宁突然叹了口气,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走到韩璋面前,接过食盒。 只是,当他打开食盒,看到里面的长寿面时,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就没见过卖相这么差的面条。 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当他抬起头,看见桌旁围着三双期待的眼睛时,他又确实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算了,浅尝一口吧,反正他有避毒珠。 夹起一筷子,略咬了一口,不能说难以下咽,但也绝不到好吃的地步。 吃了小半碗,他放下筷子。 韩璋立刻递了一块手帕过来。 徐岁宁瞥了他一眼,接了过来,擦了擦嘴,又给还了回去。 “这面也吃了,现在能说,你们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了吧?” 谢三娘摆了摆手,“吃长寿面只是今晚第一个节目,后边儿还有呢,不过,可能得先麻烦师伯您把结界先打开一下,咱们得换个地方。” 若不是韩璋也在,徐岁宁真的会想,谢三娘这孩子是不是要把他给卖了。 师涵浅笑,柔声道:“师兄,孩子们也是一片心意,师兄不妨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我看别是惊吓吧。” 徐岁宁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还是撤了结界。 谢三娘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差点原地跳了起来,她拉着师涵的手往外走,还顺便招呼韩璋,“师弟,宣和师伯就交给你了,你们一定要来啊!” 韩璋将那半碗面收了起来,走至徐岁宁身边,轻声道:“师尊,我们走吧。” “去哪?” “望月楼。” 徐岁宁眉梢一挑,“怎么?你这是想通了,要请你师尊我去喝花酒?” 韩璋沉默了会儿,说道:“若是师尊喜欢,那徒儿便是请师尊喝花酒又有何妨?” 徐岁宁没有说话。 两人并肩走在长街上,头上均带着笠帽,若说为何,除了担心过于惊艳的相貌会引来围观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们二人的画像现在被挂在日月谷的通缉令上。 日月谷那老头第二日便发现他的爱宠少了一只,徐岁宁本以为没人会发现是他二人动的手,万没想到,老头竟花了大价钱,在桥上布了水镜,将他二人的行径完完全全地记录了下来。 据祁琅所说,当谷主听到徐岁宁竟还想吃他的鱼时,简直怒不可遏,甚至想立马杀到卿阳宗找连子墨问个清楚,看看他教出来的好徒弟! 徐岁宁却觉得祁琅的话并不完全可信,若谷主真那么生气,通缉令上便会直接写着「杀无赦」三个字,但他并没有,反而让人不准伤害他们。 路过一家面摊,热气腾腾的面让徐岁宁想起了刚刚吃的那一碗,“你之前说,长寿面需得长辈做,那碗……” “连子墨做的。” “呃……”他突然停住脚步,右手往韩璋脑门一探,“你把连子墨绑架了?” 韩璋无奈地笑了声,“我没绑架他,谢三娘同他说了一声,他便同意了,只不过我倒是有些后悔,早知他做的这般难吃,还不如……” 但说实话,在连子墨痛快答应的那一刻,韩璋心中还是略有些惊讶的。 这面虽难吃,但也从侧面证明,是他亲手所做,并未动用任何法术。 “你们今天这一出,是谁起的头?” “我。” “你还挺自豪,不过,你怎知今日是我生辰?”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听到徐岁宁这么问,韩璋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我并不知师尊生辰为何日,只是,我见师尊近几日总是闷闷不乐,便去问了祁琅,他说,人在过生辰时最为开心。” 徐岁宁:“……” 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韩璋对这些都不在意,他只想知道,“师尊,现在你有没有开心点?” 徐岁宁揉了揉他的头,“算是,开心了一点吧,走吧,不是在望月楼还有一场戏吗?” 让他有没有更社死的,赶紧一次性走完吧。 作者有话说: 韩璋端着面:“师尊,长寿面是长辈做的。” 徐岁宁默默收回手,小魔头这是要造反,想做他爸爸了?这称呼在床下可不兴叫啊。(bushi) 第44章 生辰(二) 亲到了…… 还没到望月楼, 一路上便听说今天有人包场。 -- 第79页 众人都不知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包的了望月楼的场,纷纷怀疑起是不是某位大佬降临。 徐岁宁悄悄问道:“包场?花了多少钱?” “不曾花钱,望月楼是白洛伊开的。” 徐岁宁:“倒是我小看他了。” 二人走至望月楼门前, 本以为会没平日里那般热闹, 但里边儿传来的嘈杂的人声, 令他们均是一怔。 韩璋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谢三娘向他打过包票, 望月楼中一切事宜都交给她, 她那跳脱的性子,该不会…… 二人正疑惑着, 两个眼熟的姑娘便走了出来, 看到徐岁宁眼睛一亮, 忙上来招呼道:“今日的主角怎么在这站着?里边儿的客人可都等着您呢。” “容我多问一句, 里面都有哪些人?” “那可就多了, 紫霄剑派的赤霞剑尊, 无垢殿的六殿主, 就连日月谷的少谷主都来了, 仙尊,还是您面子大, 我这一辈子啊, 都没见过这么多仙人!” 名字是有些耳熟, 但他们似乎也没到能参加对方生辰宴的地步吧? 徐岁宁往后退了一小步,两位姑娘便一左一右簇拥着他走进去,韩璋在望月楼外布了结界后才跟着进去。 较之上次前来, 望月楼的布置明显做过改动, 连空气中飘的脂粉香, 也变成了徐岁宁喜欢的味道。 大厅中央坐满了人,有些人他还认识,而有些,他连名字都叫不出。 徐岁宁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但他们只是略微投来一丝视线,随后便又自顾自地饮酒说话。 这些人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想到这,徐岁宁也松了口气。 好歹脸不会丢尽整个修仙大陆了。 “仙长,二楼的那个包厢是专门为您准备的,您与这位小郎君可以去那,谢姑娘也在吗,我们去小白那,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有劳。” 徐岁宁走了两步,发现韩璋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少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两个姑娘消失的方向看,“又想什么坏心思呢?” 韩璋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道:“她们对师尊似乎太过放肆了。” 徐岁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何时?何处?” “刚才!这里!”韩璋理直气壮地说完之后,又立刻低下头,委屈道:“刚刚是我放肆了,师尊莫生气。” 徐岁宁刚到嘴边的话又只好吞了下去,转身继续走。 韩璋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那只狐狸教的这个方法倒还挺有效的,最起码对师尊非常管用。 来到位于二楼的包厢,谢三娘和师涵已经坐那准备看戏了,祁琅也在一旁嗑着瓜子。 “我们的大寿星终于来了,阿宁,生辰快乐啊。” 虽然徐岁宁非常想说,今日并非他生辰,但想想,若是说了怕是又要解释一通,且只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还是算了吧。 他刚刚坐下,祁琅便走到他身边,递了一把瓜子过来,“来点?” “不了,不喜欢这个。” 他话刚说完,韩璋的动作一顿,手上拿了什么东西又给塞了回去。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是徒弟送你的礼物?”祁琅一副八卦的模样,盯着韩璋手心看,连瓜子都懒得嗑了。 韩璋摇了摇头,“不是。” 祁琅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到他身后,趁他没注意,一把躲过刚刚藏起来的东西,“嗯?瓜子?你也买了?” 韩璋双眸中闪过一抹红,但徐岁宁还在这,他只能压抑住,闷闷地往徐岁宁身边一坐。 祁琅一看就知道他这肯定是生气了,虽然他不怕韩璋,但他是徐岁宁的徒弟,今天还是他师尊的生辰,忙前忙后了这么久,若是这个时候带着不悦,倒也真是可惜。 他转了转眼珠,把瓜子递给徐岁宁,并对他使劲眨着眼,“韩璋小兄弟这瓜子买的比我的新鲜多了,阿宁,你尝尝?”徐岁宁顺手接过瓜子,嗑了一颗,“嗯,味道还不错。” 祁琅佯装也要尝尝,却被徐岁宁躲了过去,“吃你自己的。” “阿宁你也太小气了吧,看来徒弟给的就是不一样,改天啊,我也去收个徒弟来玩玩。” 韩璋向下的嘴角也终于重新扬了起来。 徐岁宁无奈地摇摇头,倒是一直没停下嗑瓜子。 大厅中的琉璃灯突然全都灭了,吵闹的声音也静了一瞬,下一刻,悠扬婉转的琴声响起,舞台上,身着艳丽的女子,随着乐声翩然起舞,而处于正中央的,正是一身白衣的白洛伊。 望月楼的姑娘们虽叫他白姐姐,但白洛伊并没有女装癖好。(在此徐岁宁要声明,他没有要内涵端木青的意思。) 白洛伊身着一袭白衣,如同翩翩公子,气质出尘。 手上的折扇偶尔变成长剑,偶尔变成竹笛,随着他一同起舞。 他并非修仙者,没有术法,想必这物是风墨临专为他炼制而成。 修仙界不乏容貌艳丽,舞技超群之人,但台下众人,还是被白洛伊的舞姿倾倒。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这一刻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咒骂声。 韩璋虽布了结界,让人不得进来,但却忘了把声音也给屏蔽。 “快给老子把门打开!老子好不容易才出门一趟,你们望月楼竟然敢关门?信不信老子一把火将你这破地方烧的一干二净!” -- 第80页 祁琅听见这声音眉梢一挑。 徐岁宁问道:“怎么,你认识?” 祁琅点头,“日月谷萧长老的大公子。” “一个长老的儿子也敢如此嚣张?难道他不知少谷主也在这吗?”徐岁宁把视线投向坐在角落的一个身着蓝色衣衫的小公子身上,见他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似乎并没有想出去制止的想法。 明白了,打不过,亦或是,不敢打。 徐岁宁对日月谷内的局势不太了解,现在看来,那位谷主的地位似乎是岌岌可危啊。 但今日来的并非都是性情和蔼之人,有位蓄着胡子的汉子,拿起放在桌上的刀便走了出去,“是谁在这吵吵闹闹的?打扰老子看跳舞,老子非得把你给大卸八块不可!” 萧任倒是没想到在这日月城中,竟还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可知我爹是谁?” 旁边有看热闹的小声提醒了一句,“这位是萧长老的大公子。” 那大汉听到这个名号,脸色顿时变了又变,随后竟没再说一句话,一声不吭转身离开了。 萧任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若非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他非得让这不长眼睛的留下一条腿不可。 他刚往前走了一步,身边一样貌极为普通的中年男子伸手将他拦住,“少爷,前面有结界。” 萧任伸手摸了摸,果然有道看不见的屏障。 “给我破了!” 中年男子只略一凝神,韩璋所布的结界便瞬间被破。 屋内徐岁宁微微蹙起眉头,“他的修为……” “可怕吧,”旁边祁琅接上话,“他的修为我探不出来,但老师说,这人已是大乘中期境界,也许,比这还要高。” 大乘中期,便是日月谷的谷主也没这么高的修为,难怪这里的人都对他如此忌惮。 说话间,萧任已经带着人走进望月楼。 楼里的姑娘们对着他俱是露出惊恐嫌恶的神色,看来,这人是这里的常客。 萧任极为嚣张地直接来到距离舞台最近的桌子旁,而那几人也非常识相地立刻灰溜溜地走人。 这无关乎志气,小命比较重要。 有一修为如此之高的修者在这,众人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侍者给萧任倒了杯茶,那位老者则在一旁静坐,不再说话。 “继续跳啊?怎么本少爷一来就不跳了?” 白洛伊摆摆手,让周围伴舞的姑娘们先退下,神态自若地站在台上,“萧少爷,今日乃是我的朋友在这过生辰,您这不请自来又是什么意思?” “本少爷今日想来便来了,生辰?让他明日再过。” “你!”白洛伊知道萧任纨绔,却也没想到他竟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风墨临悄然走至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千万别冲动。 萧任在看见风墨临后,神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但依旧还是那副欠揍的模样,“既然是有人过生辰,那本少爷也不是来不得,给他送上份大礼总该行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面子,竟让望月楼封楼一天,只为给他过生辰?” 祁琅轻摇了两下折扇,“阿宁,说你呢。” 徐岁宁此刻眉头紧皱,倒不是因为那萧任,而是身边的韩璋他快按不住了。 韩璋周围魔气肆溢,若不是徐岁宁在他周围布了结界,现在恐怕整个望月楼都知道这有个魔了。 当他好不容易安抚住韩璋后,却发现屋内另外两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哦,徐岁宁差点忘了,这屋内还有人不知道。 谢三娘立马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要不师伯您对我使用搜魂之术吧。” 徐岁宁叹了口气,之前已经对这孩子用了一次,现在若是再用一次,似乎有些不道德,而祁琅…… “你别看我,你是知道我的,我对魔族可没有偏见!” 谢三娘突然唉声叹气起来,“这叫什么事啊,好不容易来给师伯过生辰,竟被这个小子给打扰了,偏偏我们还打不过他身边那个,真气人。” 师涵对此也有同感,虽说他们可以搬出卿阳宗的身份来,但今日毕竟是偷跑出来,也未曾同日月谷的人说一声,这传出去总归是对宗门名声不好。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望月楼的一位姑娘走了进来,面带歉意地对徐岁宁说道:“仙尊真是抱歉,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风琴师让您从后门出去,这位萧公子,望月楼实在得罪不起。” 当然,谁都知道得罪不起的不是这位萧公子,而是他身旁的那位老者。 徐岁宁却丝毫不在意,“不妨事,我虽然打不过那老者,但,我朋友多啊。”说完,他唇角勾起一抹笑,从二楼飞身跃下。 祁琅与师涵紧随其后。 韩璋因为此时魔相毕现,只能在房间里带着,谢三娘留下看着他。 “萧公子,今日是在下生辰,倒是不知哪阵风把你吹过来了?” 萧任眉头一皱,正准备直接拔剑,上去教训这个胆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之人时,身旁老者却罕见地伸手拦住了他,“公子不可。” “怎么?连王叔你也怕他了?” “公子,今日这望月楼里的人身份复杂,眼下神器出世在即,你父亲交代过,不要太过出风头。” -- 第81页 萧任最烦的就是他搬出自己的父亲! 但老者也有办法治住他,只见他在萧任身边耳语了几句,萧任便重新面带笑容,看向徐岁宁的眼神也更加不怀好意,“行啊,既然是你生辰,本少爷也就不打搅了,告辞。” 众人对他如此轻易就离开,均是有些惊讶,而他们,多半将这归于徐岁宁,对其也不由得高看了几分,虽然他们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进来这青年的生辰宴的。 有修者上前祝贺,“这位仙尊定是实力非凡,才能将那纨绔子给赶走,也难怪,一向高傲的望月楼,也甘愿为仙尊封楼一天,在下佩服。” “好说好说。” 这一个两个还行,现在这大半个屋子的人都来同他攀谈,徐岁宁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赶忙把祁琅推出去,让他代为说话。 回到二楼包厢,风墨临与白洛伊也来了。 风墨临略带歉意地说道:“徐先生,这次是我们考虑不周,这萧任虽是望月楼的常客,但最近一段时间被他父亲关在谷内,我们也就没把他当一回事,没曾想,今日他竟被放了出来,还扰了您的生辰宴,我当真是歉疚。” 白洛伊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又说道:“我倒是有点好奇,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萧任,今日为何会如此痛快的就离去?难不成,他是真的怕了你?” 徐岁宁眯了眯眼,“是,也不是。” 大乘中期,甚至有可能是大乘后期的修者,半只脚已经踏入升仙之门,那位老者虽不一定能算出他是外来者,但却一定有所察觉,这便是他对于天道的敏锐性。 只不过,那萧任能如此轻易地就放弃继续找麻烦,定是老者给他支了其他折腾自己的法子。 “师涵,知道那老者刚刚说了什么吗?” 那老者虽极为谨慎,同萧任耳语时,还不忘布下结界,屏蔽周围人,可他却想不到,这世上还会有唇语之人。 师涵微微点头,青葱玉指在半空划了两下,将刚刚看到的都写了下来。 “我去!这人怎么这么阴险?”谢三娘忍不住差点爆粗口。 徐岁宁拍拍她的头,脸上笑容不变,淡淡道:“继续吃吧,大好时光可不能白白浪费。” 被打断,白洛伊也没兴致继续跳舞了,便让楼里的好姐妹上台表演,他与风墨临则干脆留下房里一同磕着瓜子喝着茶。 徐岁宁回到韩璋身边,俯身从其带着的笠帽下钻了进去。 两人相距不过半寸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鼻尖传来的触感。 看到韩璋倏地红了脸,徐岁宁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嗯,他就是故意的。 小魔头竟然让他吃了半碗那么难吃的面…… “唔——” 徐岁宁与韩璋均是猛地瞪大了双眼,嘴唇处传来湿润的触感。 耳边响起祁琅极为欠揍的声音,“啊呀不好意思啊,没看到你在这,不小心撞上了,不过你也真是的,站在这干什么?你们师徒俩又在玩什么小游戏呢?” 作者有话说: 祁琅贱兮兮:“你们在玩什么小游戏?” 韩璋摸了摸嘴唇,“让你做主桌。” 第45章 生辰(三) 陪他一辈子…… 徐岁宁立刻往后移了一步, 因动作幅度过大而撤掉了韩璋带的笠帽,两人脸上均是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祁琅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 但师徒俩没一人搭理他。 徐岁宁直接推开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热闹街市, 忽闻见一股酒香,“这什么酒?这么香?” 众人的注意力也立马被转移, 凑到窗边来, 看到望月楼下走来个颤颤巍巍的老人, 推着一车的坛子, 那酒香,便是从坛子中飘出来的。 白洛伊一拍手, 激动道:“这你们可有福了, 酒伯伯酿的酒, 可是城中出了名的好喝, 只可惜, 酒伯伯年纪大了, 也不愿将他那手艺传给别人, 现在能喝到他酿的酒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徐岁宁本不是爱酒之人, 但这修仙界的酒,却是让他逐渐有点欲罢不能。 祁琅一看徐岁宁这表情, 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笑着说道:“今日既然是你生辰, 那便是寿星最大,想喝是吧,等着。” 说完, 祁琅便从二楼的窗口飞了下去, 走至老伯身边, 不知说了些什么,老伯先是满脸怒意。 但最后却还是收了祁琅的一袋子金币,连推车也不要,拄着拐匆忙走进黑暗中。 祁琅抬头,跟白洛伊打了个招呼,“让你的人过来把这些酒都搬进去。” 等他回到屋内,谢三娘忍不住问道:“睿王殿下,你该不会是用钱逼迫老伯将这酒卖给你吧?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风墨临对这话却有些不赞同,“酒伯伯并非这般贪财之人,之前也有人想以高价买他的酒,但酒伯伯就算自己把酒都砸了,也不愿意卖给他们,睿王殿下可是允了酒伯伯其他东西?” “还是风姑娘聪明,”祁琅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我不过是给了他一颗回元丹罢了。” “回元丹?这可是能延长凡人十年寿命的丹药,你就这么轻易给了他?” 回元丹炼制过程非常反锁,且原材料既多又杂,更何况这东西只对凡人有用,于修仙者而言,没有丝毫用处,是以大多数炼丹师都不愿炼制此种丹药,在人间,也是一药难求。 -- 第82页 风墨临也曾为白洛伊炼制出一颗,但这丹药,只有第一次服下的时候有用。 祁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人走到尽头,无论是威胁还是金钱,都打动不了他,唯有延长寿命这种事,是他抗拒不了的。 更何况,就是一颗丹药而已,阿宁想喝的酒,就算倾家荡产,我也得给他弄来啊,是不是,阿宁?” 祁琅对着徐岁宁挤眉弄眼,徐岁宁却懒得看他。 谁又能想到这两人初次见面时,把对方都坑得不轻。 这酒的味道确实不错,就连向来滴酒不沾的师涵也忍不住小酌了几口。 谢三娘「咕噜」又灌下一杯,极为豪放地把酒杯放在桌上,“给姑奶奶的满上!” 得到的自然是师涵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谢三娘稍微清醒了两分,憨笑一声,自己跑过去又偷了半坛子酒。 师涵只能无奈道:“少喝点,喝醉了我看你怎么回去。” “回去?我才不回去,我还要给宣和师尊唱歌助兴呢!我都跟白少爷商量好了,风姐姐抚琴,白少爷跳舞,我唱歌。” 白洛伊原本已经喝多,躺在风墨临的膝上酣睡,也不知道谢三娘这句话当中哪个词刺激到了他,他竟立马跳了起来,“对!还没跳舞呢,今天,我白洛伊,就用我这八十岁的身子骨给徐先生跳一段!” 韩璋喝得少,看见屋内群魔乱舞,扶额叹气,竟让他想到了上一世自己在魔宫时景象,“来人……”瞪大眼睛等了半天也没人理他,他才回过神来自己现在是在何处,只能对身旁的徐岁宁说:“师尊,我们回去休息吧。” 徐岁宁半倚在椅子上,手虚握成拳,支撑着下巴,凤眸微眯,脸上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醉还是没醉。 直到,他开口说话。 “这酒确实不错,璋儿,你怎么不喝?” 韩璋一怔,总感觉现在的师尊与往日有些不一样,但又与之前喝醉酒后的醉态不同。 “徒儿怕喝醉了……” “喝醉了才好,”徐岁宁突然伸手揽住韩璋的脖颈,贴上他的耳畔,轻笑道:“喝醉了才能被我拐回去,给我当苦力。” 韩璋正想说什么,徐岁宁又突然指向正与小青姑娘逗趣的祁琅,“你,也给我去做苦力,玄阳峰上还缺个除草的苦力。” 祁琅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尖,他堂堂睿王去给你做苦力?更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是,这韩璋怎么又瞪他?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小青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说出了祁琅一直想说的话,“这师徒俩真有意思。” “哦?”祁琅微挑眉梢,“哪里有意思?说来听听。” “徐先生对那位小郎君心有愧疚,小郎君对徐先生也有愧疚,难不成,他们互相给对方带绿头巾了?” 小青姑娘是凡人,但这间屋内,大多数都是修仙之人,这悄悄话说的,简直没有丝毫隐秘性可言。 一道道目光落在小青身上,她尴尬地笑了声,从祁琅怀中退了出去,“我去瞧瞧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师涵顿时觉得手中的美酒不那么有滋有味了,看向韩璋的眼神多了分探究的复杂。 此时,师涵手腕上的手镯突然亮了起来,“是掌门。” 她看向徐岁宁,等到对方点头后,才施法连接传音符。 连子墨那张万年不变的木头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略微一怔,似乎也没想到屋内竟然有这么多人。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谢三娘与师涵都是卿阳宗的人,自然因害怕和尊敬不敢说话,这个重任自然而然地就交给了深喑此道的祁琅。 他收了扇子,抱拳作揖,笑着道:“连掌门。” 连子墨只略微颔首,随后对徐岁宁说道:“宣和,你为何没进日月谷?” 祁琅被如此轻视,脸上笑容淡了几分,但也没说什么,站在一旁,重新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了起来。 徐岁宁淡淡说道:“几位朋友在替徒儿过生辰,日月谷内规矩多,自是不如在外面儿能玩得尽兴,徒儿还未谢过掌门师尊做的那碗面。” 连子墨沉默了一下,说道:“为师刚刚算过了,你的生辰并非今日。” “呃……”屋内顿时静了下来,徐岁宁脸上挂上假笑,说道:“师尊好记性。” “我……”连子墨刚说出一个字,徐岁宁便用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捏决打断了传音符。 师涵也尴尬地把手镯收了起来。 谢三娘刚刚被连子墨这么一吓,给吓得清醒了过来,质问韩璋道:“韩璋师弟,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说今日是宣和师伯的生辰吗?” 韩璋自知理亏,但让他承认,那是断不可能。 他撇了撇嘴,顺便把祁琅也给拉了下来,“这有什么关系,是他说的,人在过生辰时最为开心,既是为了开心,又何必在乎何时生辰?” “嘿,我什么时候说……啊对,这句话我确实说了,但是我也没让你给阿宁编了个生辰出来啊。”祁琅也真是服了韩璋这个脑回路。 但是,众人似乎被他这一番强盗逻辑给说服了。 既然初衷是为了开心,又何必在乎是真的还是假的。 正当众人继续喝酒,准备把这件事忘了时,屋内突然出现一道水汽。 -- 第83页 祁琅闻到了妖气,正准备出手,却被徐岁宁拦下,“自己人。” 水镜中出现两张绝世容颜,一张清冷,一张清纯。 端木青对众人打了声招呼,随后对徐岁宁说道:“生辰快乐啊,我跟绿韫现在在北海,来不及赶过去替你祝贺,不过我的心意想必你也能感受得到,等下次见面,我再补上这份礼。” 绿韫认真地点点头,“徐大哥,我最近正在蜕皮,等下次见面,我把我的蛇蜕送给你。” 说着就要化成原形给他看。 谁不知道徐岁宁最怕的就是这个,他咬着牙说道:“等下次见面,我就把你们两个打包给端木云锦!”说完,挥手打散了水镜。 师涵却由衷地笑了起来,发出感叹,“师兄,这些年你在外边儿,似乎结交了不少好友。”说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嘲的笑了一声,安静地坐在一旁继续小口抿着酒。 祁琅突然用扇子打了下韩璋的肩膀,“小屁孩,你是不是对你师尊的每个朋友都用这种眼神?” “与你何干?” “与我是没什么关系,只是,你也该为你师尊想想,修仙大陆谁人不知「金丹废物」是他徐岁宁的称号?也就是这两年他修行迅速,那在这之前的百年时间,他在那个卿阳宗又该承受多少白眼和非议,你想过吗?那个时候,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徒弟,师尊和师兄也尽都是一些血比冰还冷的,他在玄阳峰孤独了那么久,他不能有几个朋友吗?你对他占有欲如此强烈,想要赶走他身边所有人,你能陪他一辈子吗?” “我自然能!”韩璋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这四个字。 祁琅怔了一下,摇了摇头,终是无话可说。 你是想陪他一辈子,还是希望他能陪你一辈子。 第46章 坦白 徐岁宁,我在吻你。 祁琅知道自己对韩璋说的那些话, 一点用没有,脾气性格同他那个师尊几乎一模一样,要是他能说得通,那才叫奇怪。 “算了, 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我还是喝我的酒, 抱我的美人咯。” 徐岁宁一杯一杯的喝着, 倒不是借酒消愁, 而是他真的开心。 已经, 很久很久,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他端着酒杯, 倚在窗边, 看着楼下也喝的酣畅的众人, 微微蹙起了眉头。 总觉得, 不太爽快, 这氛围, 似乎缺少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呢? 谢三娘像只野兔子似的从他身边蹿过, 腰间的储物袋也掉落下来。 徐岁宁似乎明白缺什么了。 他一伸手, 地上的储物袋便回到他手上。 随后,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 将储物袋抛向空中, 里边儿大量的灵石洒了出来, 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散发耀眼光芒。 楼下坐的,虽有少谷主这般不差钱的, 但大多数, 都是普通的修者, 再者说,这世上又有谁会嫌钱多呢? 万千灵石落在地上,落在桌子上。 无数修者蜂拥而上,他们打翻了酒杯,顿时酒香肆溢,让人们更加沉醉。 谢三娘突然冲了过来,哭着嚷道:“这么多灵石您就给扔了?您要是真不想要,您给我啊,我还想多买几件法袍呢,前几日万宝斋又出了几件新法袍,又好看,防御力还高,我都穷的没钱买!宣和师伯,您这也太败家了。” “败家?”徐岁宁眉梢一挑,“这么点灵石算什么?我还有更好的。” 说着,他便要把乾坤袋打开。 一旁的韩璋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的行为。 乾坤袋中封有魔神之血,若是真的拿出来…… “怎么?你还真以为我会把那东西拿出来?” 徐岁宁看到韩璋紧张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可爱,这个小魔头,觉得他不开心,费了这么多心思,给他过生辰,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开心一点。 “师尊,你醉了,我们回去吧。” “嗯,回去吧。” 两人从望月楼出来,沿着日月河边走。 倏地,徐岁宁拉着韩璋的手腕,脚尖轻点河面,来到河中心,就在他们即将落水时,一艘小舟出现在他们脚下,稳稳地接住了他们。 “今夜月色不错。” 韩璋先是一愣,随后安静地与他并肩躺在舟上。 四周无人,只有风声和水声。 不远处,水底游过庞然大物的影子,正是谷主饲养的另外几头食人巨兽。 舟上没有印记,它们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正要将这二人连同这一叶扁舟一齐吞下腹,却顿时直直的僵在半空,浑浊的眼珠中俱是惊恐。 它们拼命扭动着身子,钻回水下,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激起的巨大波浪在靠近小舟的边缘时,瞬间消失,小舟未曾有过一丝震荡。 “师尊,”韩璋轻声开口,“你现在开心吗?” “开心,从未像今天这般开心过。”徐岁宁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在月色下愈发透亮,但他却觉得,这个世界好像稍微真实了那么一点。 徐岁宁看着月,韩璋侧过身来看着他。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江边的人都已散去,便是望月楼那处,也已灯灭人散。 韩璋盯着徐岁宁的侧颜看了许久,手臂支撑起身子,俯身吻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 “师尊,我在吻你。” -- 第84页 “师徒之间不该做这种事。” “那么,徐岁宁,我在吻你。” 韩璋看着身下的男人,双眸中倒映着漫天星河,还有,占据越来越来地方的自己。 一阵微风拂过,韩璋才感受到自己发烫的脸颊。 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上一世,他总觉得那些人太脏,但凡是靠近他一米的人,都会死于灭神剑之下,唯独他的师尊,他会忍不住,想去亲他。 徐岁宁双眉微挑,声音略带喑哑,“你是想叛出师门?” 这话听着凶,但韩璋知道,师尊并未生气。 他翻身躺回去,看着头顶的月亮,撇了撇嘴说道:“可我们本就跟别的师徒不一样。” “有何不同?” “别人的师尊不会为了他的徒弟以身殉剑,粉身碎骨,魂魄消亡,别的徒弟也不会,有再一次重来的机会,得以让他弥补自己的过失。” 这是他们,第一次把这件事放到明面上来说。但徐岁宁的眼睛里,依旧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我说过,我是为了自己,你不必愧疚,不必弥补。” “也许一开始确实如此,我害怕你如同上一世一般,死在我面前,所以我不想让你进入弋阳秘境,不想让你找到灭神剑。” “没有灭神剑,你拿什么杀了卢岩?” “我为何一定要杀了他?到底是我想杀了他,还是有人,希望我去杀了他?” 徐岁宁没有出声,只是盯着他看。 韩璋认真说道:“上一世,我杀了他,但我并没有一丝畅快的感觉,我这一路走来,就像是被人设定好了既定的路线,完成我该完成的任务,有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这个世界,包括我自己,都是如此的虚假,但只有师尊你,让我觉得是真实的。” 少年苍白的脸,带着一丝迷茫。 妖魔惯会蛊惑人心,但徐岁宁知道,韩璋此刻说的,都是他的真心话。 徐岁宁依旧没有出声。 韩璋也不在乎,他像是想一股脑把自己想说的全都吐出来一般。 “那年冬天,我在山脚下,那时我的记忆只停留在我被卢岩追杀的阶段,我以为我死了。 但后来,我的记忆一直在慢慢恢复,我才知道,那日我并未完全死去,我的一丝元神躲在了山洞中,借由灭神剑中的魔气慢慢恢复,我一路杀回魔族,夺回魔宫,灭了卢岩,坐上魔尊之位。 但,我却想不起我是因为什么而回来,我只记得那段时间我很痛苦,非常痛苦,我杀了很多人,人,妖,魔我都杀,我停不下来,我很痛,杀戮似乎能让我止痛,却又似乎让我变得更痛……” 韩璋说着,双眸逐渐变得猩红,身上的魔气也往外扩散,难以压制。 徐岁宁伸手轻轻握住他,随后将浑身颤抖的少年揽入怀中,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不起。” 翌日。 二人准备出发前去日月谷,昨夜师涵与谢三娘已随祁琅先行进入,今日,乃是进谷的最后期限,子时过后,日月谷的护谷大阵变会开启,为的也是防止宵小进入,影响神器出世。 “二位留步,不知是何门派弟子?” 徐岁宁与韩璋身上的法袍之前被换了下来,也难怪看守的弟子认不出来。 他神识一动,一张记载他身份的木牌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是卿阳宗的宣和仙尊,这位是?” “我的徒弟。” “哦,是这样,神器降世乃是整个修仙大陆重要之事,谷主也交代我们定要严格筛查进谷之人,这位仙君即便是您的徒弟,也得拿出证明来。” 徐岁宁并未为难他,让韩璋把腰牌拿出来。 但韩璋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韩璋?” “师尊你忘了,我们这一批新入门的弟子,掌门并未分发腰牌。” “呃……”他确实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日月谷的弟子见他拿不出来信物,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若是这位仙君拿不出来,那我是不能让他进的。” 徐岁宁眉头紧锁,把韩璋拉到一边,“你问问谢三娘是怎么进去的。” “师尊又忘了,谢三娘在我之前就进了宗门。” “那你用隐身符随我进去?” “这日月谷的阵法不比卿阳宗的威力小,任何隐身符在这,怕是都不管用。” 徐岁宁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乌龙事,都怪连子墨,当初非得自己掌管卿阳宗财务。 他又对那弟子说的:“若是我卿阳宗掌门前来,亲自证明他身份,不知可否让他进去?” 那弟子似乎没想到徐岁宁竟会这么说,卿阳宗掌门,那可是比谷主还难见到的存在啊,真的会为了这么一个小弟子亲自跑一趟吗?更何况,眼前的这个还是那个有名的金丹废物。 据说整个卿阳宗上下都以他为耻,想必他说这话,也不过是在打嘴炮罢了。 “行吧,若是贵派掌门亲自前来,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说宣和仙尊,你可别在这说大话啊,连掌门刚刚才到谷内,日夜兼程,想必现在正在休息,怕是不会……” 徐岁宁还没等他说完直接拿出传音符。 “何事?” “出来一趟。” “什么?”连子墨皱了皱眉,还当徐岁宁遇到了麻烦。 -- 第85页 徐岁宁耐着性子解释,“韩璋没有腰牌,守门的弟子不让他进。” 连子墨冷哼一声,“那又如何?”那小魔头,离宣和越远越好。 徐岁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批新入门的弟子,是你给忘了做腰牌。” 连子墨:“我这就来。” 徐岁宁挥手打散了传音符。 那弟子嗤笑了一声,“宣和仙尊,要不你就自己进去吧,连掌门……” “本尊怎么了?” 一道极威严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随后,连子墨身着一袭白衣,仙风道骨,但他身上的道意却直接让这名弟子颤抖得跪在地上,连头也抬不起来,声音颤颤巍巍,“连…连掌门。” “嗯,本尊要带门下弟子进去,你可有何话要说?” “不敢!” 连子墨转身刚准备唤徐岁宁一道离开,却发现身后已经没人了。 “人呢?” 那名弟子还当连子墨在问他,忙伸手指了方向,“那二位已经进去了。” 连子墨脸上面无表情,只是那弟子跪在地上的痕印越来越深,脊梁也越压越弯。 那弟子欲哭无泪,不是说徐岁宁在卿阳宗是万人嫌吗?嫌到一派掌门亲自过来接他? 这造的什么孽啊! 第47章 诬陷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神器即将出世, 陆续已经有很多修仙门派都已到达日月谷,有些来迟的修仙者甚至只能住在谷外,连亲眼见到神器出世的机会都没有。 但卿阳宗自不会被如此对待,甚至有一处独属于他们的住所。 徐岁宁带着韩璋先行到达, 选了一处暂还空着的偏僻小院住下。 韩璋最近有境界突破之象, 融合了灭神剑的剑灵, 他的修为大增, 算算时间, 差不多也就是在半个月之内了。 “你留在屋内打坐修炼, 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三生花的消息。” “是,师尊。” 韩璋被想跟着徐岁宁, 但现在这日月谷内, 倒是自己的处境比较危险, 他还是待在屋里, 不要给师尊增添麻烦才好。 徐岁宁从小院离开后, 迟向明捂着胸口, 脸色苍白, 双眸猩红,“掌门师尊,趁师弟现在离开, 我们何不一举将那魔头杀了?” 连子墨神情复杂, 摇了摇头, 说道:“老祖发话了,暂不得对他动手。”随后他又转过头,看向被心魔折磨地痛苦异常的迟向明,“明和, 我虽不知你想起了什么, 但,你若是再这么被心魔控制下去,境界受损是小事,若是更严重,怕是会影响你日后修道之路啊。” 迟向明猛地咳嗽了一阵,嘴角渗出一丝殷红的血,“谨记师尊教诲。” “回去修养着吧,神器降世在即,这一次,我卿阳宗势在必得!” 连子墨看向远处,通体发红,连周围的空气也被过高的温度灼烧地变了形的炽阳山,眼中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天下将要大乱,若能多得一件神器,他们卿阳宗便能在这场大乱中,夺得一线生机。 日月谷靠近海,水源充足,气候适宜,谷内种植了许多花草,若让徐岁宁来起名,怎么也该叫个万花谷之类的。 徐岁宁刚穿过一片花海,来到一处清澈见底的湖边,远远地便看见一群日月谷弟子神色紧张地往这边走来,他当即使用隐身咒,敛去身上气息,悄悄跟了上去。 “我不是说过了,神器降世在即,让你们看着少谷主,怎么又让他跑了出去,还同萧长老的大公子起了矛盾?我说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是不是?”为首一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大护法,您也知道那是少谷主,他若是真的想走,我们便是想拦,也不敢拦啊。” “罢了,谷主这两日正在闭关,先把少谷主接回来再说。” 徐岁宁跟在后头听着谷内的八卦,心里也着实有些惊讶,那萧任竟狂妄至此,在日月谷也敢堂而皇之把少谷主关起来?难不成这谷内所有人都由着他这么荒唐? 他不由得想起昨夜,师涵听到的话。 等他今日进谷,找机会把迷晕的少谷主脱光了塞他被窝里,到时候他再借着找人的名义,让他们二人在众多修仙者面前出丑。 这种方法,也亏得他们能想出来。 但既然他们有这计划,这大护法去寻人怕是会扑了个空。 转眼之间,他们来到一座漂浮在半空的浮岛前,浮岛与陆地只由一道长桥相连。 但看那桥上,应当是被设下了结界,便是日月谷的大护法,也只能站在桥那头,用法术往浮岛上递上一道传音符。 “少谷主出事,还请萧少爷出来相见。” 只是,这传音符像是石沉大海,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竟毫无动静。 有弟子忍不住问:“萧少爷真的在岛上吗?该不会出去了吧?” 另一弟子回道:“不可能,我让百灵鸟一直在这看着,他们绝对还在岛上,包括少谷主!” 大护法伸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言。 近些年,谷主沉迷修炼,不再管谷内之事,少谷主也没能立刻成长起来,接替谷主之职,导致让萧氏一族钻了空子,现在,萧氏在谷内可谓是只手遮天,怕是连他这个大护法,也丝毫不放在眼里了。 就在这时,岛上传来轻浮的笑声,萧任独自一人出现在桥上,身边并无侍从,那位实力非凡的老者也并未跟在身旁。 -- 第86页 萧任笑了笑,说道:“让大护法久等了,刚刚我在休息,没听到声音,想必大护法应当不会怪罪吧?”他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语气中并无丝毫歉意。 大护法脸上表情淡淡,并未有同他计较之意,“无妨,只是我听谷内弟子说,有人看见少谷主到你岛上做客,一直未归,谷主让我等看好少谷主,还希望萧少爷将少谷主归还。” “哎呀大护法,你说这话可是平白冤枉我了,我与少谷主的关系如何整个日月谷的人都知晓,少谷主又怎么会到我这来做客呢?少谷主丢了可是大事,大护法应当赶紧派人去找,而不是在我这浪费时间啊。” 弟子中早已有人看不惯他嚣张的作风,忍不住开口道:“你在说谎,我分明就看见你将昏迷的少谷主带上了岛,若你没做这事,让大护法上岛搜查一番便可知,萧少爷,你可敢?” 萧任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阴鸷,看向那说话的弟子,如同毒蛇盯着兔子。 “你说你看见了?” 那名弟子被如此质问,浑身发冷,开始后悔起自己刚刚头脑一时发热说出的话了。 他眼神躲闪,刚准备开口解释,体内突然燃起火焰,仅是一瞬的时间,他便在众人面前被烧得灰飞烟灭。 大护法被气得脸上青筋暴起,“萧任!你这是做什么?随意伤害同门,你可知是何罪?” “随意?大护法可都听见了,明明是他刚刚先出言诬蔑我,我不过是小惩大诫,怎么就成了随意伤害同门了?” “小惩大诫?他被你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你把这叫小惩大诫?” “大护法这意思,是要为了一个不过筑基期的弟子怪罪与我?” 两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最终,还是大护法往后退了一步。 神器即将出世,这神器乃是萧长老为首,带领谷内炼器师所炼,此时着实不宜与萧氏一族发生冲突。 只是……大护法看了一眼萧任身后的浮岛,心中微微叹气,只怕是要苦了少谷主了。 “我并无此意,既然少谷主不在此处,那我便带人去其他处寻找了,今日前来叨扰也是例行公事,还请萧少爷莫怪。” 萧任阴鸷的双眼盯着大护法,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大护法对日月谷忠心耿耿,我又怎么会怪罪?只不过,神器降世在即,大护法一定要在此时为了一个……废物,而如此大动干戈吗?” 一直隐在暗处的徐岁宁听到这两个字,眉梢一挑,有点耳熟。 那边大护法听到这话,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沉默转身,带领众弟子原路返回。 只是,徐岁宁能明显感觉出来,回去的脚步,比来时沉重多了。 他也没有想到,现在日月谷中的局势竟已烂到这地步,那谷主一脉的势力,几乎已经完全被架空。 徐岁宁走在路上,总觉得这局势有些熟悉。 有点像是,现在的卿阳宗? 连子墨就是那个沉迷修炼,什么事都不管的谷主,而他,就是「篡权夺位」、架空掌门权力的…萧长老? 徐岁宁挥手打散脑海中这个乱糟糟的想法,连子墨那是自愿让权,他与那萧任可不一样。 这时,迎面又走来一队弟子。 徐岁宁本想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的隐身咒还没解除,刚好,省的他装模作样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却在这群弟子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们可知,这次咱们谷内进了个登徒子。” “这怎么可能,能进入谷内的,均是各大仙门排名前列的仙君,不但修为高深,为人也是清亮高洁,怎么会有登徒子进来?” “你忘了,五大仙门中,可是有一位仙尊凭借他师尊的关系,成为一峰之主,还…噗嗤…”说到这,这名字弟子还没忍住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还当上了代掌门。” 说到这,众人仿佛恍然大悟,立刻道出那人是谁。 “你说的可是那个「金丹废物」徐岁宁?传闻不是说,此人极不受待见,便是他的师尊与师兄,也对他颇为厌恶,不知怎么拿了个代掌门的名号,竟还真的在卿阳宗作威作福了,神情降世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他也来了?一个金丹期的废物,也配目睹此等盛事?” 徐岁宁听到这些话并未生气,倒是寻了个藤椅躺了上去,悠闲地继续听着八卦。 “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徐岁宁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听说,昨夜有弟子在谷外喝酒,亲眼看见那徐岁宁故意拦住少谷主的去处,还对其……啧啧啧,还对少谷主上下其手!少谷主长得白白净净的,说不定就是被他给……” 之后的话他并未说完全,但众弟子结合今日大护法在谷内寻人的消息,也能猜得到。 “那徐岁宁虽然只是个金丹期的废物,但身为卿阳宗代掌门,身上肯定有许多法宝,谷主又不在,我看少谷主这次啊,怕是凶多吉。”这些弟子也不知是担忧,还是单纯存着想看好戏,才说出这番话。 忽的,有弟子突然指着徐岁宁所在的方向,面露惊恐地大声说道:“你们快看!那藤椅怎么在动?” “这有什么稀奇的?定是被风……” 可是,现在没有风啊? 众人看着那藤椅,均是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 第87页 “走,过去看看。” 徐岁宁脚尖轻点地面,藤椅摇晃的幅度突然大了起来,把那群日月谷的弟子吓的抱头到处乱窜。 “不会是恶灵作祟吧?” “快!快去找大护法!” 众人一哄而散,倒是把徐岁宁看的一愣一愣的,堂堂修仙者,胆子竟然这么小。 更何况,这可是一群炼器师,他们大多是火灵根,对妖邪之物最是克制,竟还能被吓成这样。 也难怪这日月谷出来的东西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另一边,大护法刚回到戒律堂,门外便吵嚷了起来。 大护法揉了揉疼痛的眉心,让身边的侍从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那侍从带进来一名弟子,启料那弟子从未进过这阴森可怖的戒律堂,再加上刚刚受了惊吓,被大护法的眼神一瞪,竟语无伦次地把他们在一起谈论的少谷主的八卦说了出来。 眼看着大护法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弟子竟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侍从一脸嫌弃地让人把他拖了下去,随后才对大护法说道:“大护法,若依这弟子所言,少谷主会不会真的不在萧任那,而是被那徐岁宁给……” 大护法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冷哼一声,“萧任的诡计罢了,你也信?算了,神器的事情更为重要,若是少谷主这次真的出了事,我也就只能在谷主闭关出来后,亲自向他请罪了,最近几日加强炽阳山的守卫,万不能出一丝差错!” “是!” 徐岁宁转悠了一天,除了对谷内地形了如指掌之外,倒是没发现任何有关三生花的线索。 回到院子里,韩璋还在冥想,徐岁宁用神识查探了一下他的情况,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一只鸟儿飞进院子,口中衔着一张信封。 那信封稳稳当当落在他手里,鸟儿则落在院子的树枝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直到徐岁宁打开信封,它才悄无声息地飞走。 这封信是以风墨临的口吻写的,请他今夜在落日亭相见,还贴心地给他附上了地图。 先不说,风墨临是如何能进得了谷,这地图给的,目的也太显眼了些。 徐岁宁伸手加固院子的结界,随后便顺着地图的指引,来到了落日亭。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适合幽会的好地方。 遍地的紫色薰衣草,落日亭旁还有一株巨大的紫藤萝树,风一吹,薰衣草随风摇曳,紫藤萝上落下的花瓣,如同在下一场花雨。 树下,突然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 徐岁宁不用看便也知道,这定是那个倒霉的少谷主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 就在此时,四周火光漫天。 萧任尽责地扮演「捉奸」这一角色。 “好啊,我就说我们的少谷主去哪了,原来,是在这跟人偷情来了。” 大护法绝不能任由萧任污蔑少谷主的清誉,便只能选择牺牲徐岁宁,“萧少爷,少谷主一向心性单纯,想必,是他拐走了少谷主也未可知。” 萧任倒是无所谓他怎么说,反正今日过后,蓝月跟徐岁宁,都要被整个修真界耻笑! 徐岁宁拿出一件披风,将地上的少年盖上,直直的看着众人,却始终没作任何解释,倒像是直接默认了一般。 大护法明白他的意思,对面前这青年多了几分好感。 日月谷的弟子对着徐岁宁指指点点,说到后来,更有甚至直接出言侮辱,便是大护法也有些听不下去了。 但萧任看见徐岁宁一直挺着脊梁,一脸毫不在乎的表情,心中更加怒火中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落日亭,他们皆是来自四海八荒的修仙者。 徐岁宁皱了皱眉,看来,萧任这次是要把事情做绝啊。 这群修仙者在路上已经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他们不在乎真相,只是想过来凑个热闹罢了。 其中一人甚至还没走到前面,便已开口嗤笑道:“啊呀,我原本听着那谣言还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此事,不过,这卿阳宗的徐岁宁倒是……”那人边说边走,直至走到人群前,看见落日亭中那人时,突然一顿,随后话锋一转,“这卿阳宗的徐岁宁,肯定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众人惊讶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但等他们看见徐岁宁的脸后,竟全都义愤填膺地替他说起话来,“你们日月谷欺人太甚!我看宣和仙尊分明就是来救被奸人所害的少谷主的,你们竟冤枉他是登徒子?你们便是这么对待来客的?” 萧任咬牙切齿道:“你们可看清楚了,此处只有他与少谷主,我又何时冤枉他了?” 萧任在谷内虽能横着走,但其他仙门的人未必就会怕他。 “呵,我等深知宣和仙尊品行高洁,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倒是你,萧任,你做的那些破事还少吗?要不要我一件件说给大家听啊?” 萧任带来的日月谷弟子本就占少数,本以为那些修仙者会同他们一起唾骂徐岁宁,再不济,也只会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为何现在全都在帮他说话? 而徐岁宁也终于知晓这些人态度转变的缘故。 这些喜欢看热闹的,不正是昨晚在望月楼凑热闹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 第88页 在望月楼蹭吃蹭喝一晚上,还拿了徐岁宁那么多灵石,能不替他说话吗? 徐岁宁愈发镇定自若,而那边日月谷的弟子却不淡定了,那些修仙者原本只骂萧任一人,现在愈演愈烈,连同他们也一起骂了起来。 有弟子实在受不了,忍不住抱怨到:“不是说这徐岁宁是金丹废物,被天下修仙者所耻笑吗?怎会如此?” 徐岁宁已是化神期修士,这等距离,自然能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抬手轻轻一掌,虽未让任何人受伤,但那些弟子却被压制的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这对灵力的掌握程度,远不是一个金丹能做到的! 他到底—— “呵,”徐岁宁突然轻笑了一声,“怎会如此?当然是你们日月谷又穷又偏,这消息都是十几年前的了。”他嘴角弯起的弧度未变,只是眼神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一字一顿道:“现在,我捏死你们,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这一刻,日月谷的弟子均是面露恐惧,身体抖成筛子。 他们,踢到铁板了。 作者有话说: 准备背锅的徐岁宁:“嗯,我是登徒子。” 下一秒成为大金主的徐岁宁:“嗯,我就是来救人的。”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拿来 “掌门给我法器。” 萧任本以为这个计谋万无一失, 是以虽然洪乾不在,他也带着几个侍从就过来了。 面对徐岁宁这句威胁的话,他连抬头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咬着牙对站在身旁看好戏的大护法说道:“难道你就任由别的人欺负日月谷的弟子吗?” 大护法早就对他恨得牙痒痒, 此刻又怎会帮他? 他摊了摊手, 无奈说道:“萧少爷, 他已经是化神中期境界, 我打不过啊, 再者说, 这次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要不, 萧少爷你就服个软, 认个错?” “你!”萧任被气的快吐出血来,“你难道就不怕我父亲回来治你的罪吗?” 怎么不怕?大护法没少被萧氏一族折腾, 但今日, 他们竟把主意打到少谷主的头上, 若再不压压他这嚣张气焰, 明日便能爬到谷主的头上! 萧任知道今日大护法是靠不住了, 只能生生吞下这口气。 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说道:“宣和仙尊, 今日是我不对, 还没弄清事情真相, 便妄加揣测,还请仙尊恕罪。” 徐岁宁没说话,只一直盯着他看。 那眼神明明没有多凶狠, 但萧任依旧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周围也有看好戏不嫌事大的, 纷纷给萧任提出建议,“萧少爷,你这不但辱了宣和仙尊的名声,还辱了整个卿阳宗的名声啊,虽说你们同为五大仙门,但卿阳宗这次,貌似是五大仙门之首吧,这可不是个你嘴上说句道歉就能解决的小事哦。” “那你想我怎样?” 那人被萧任狠狠一瞪,顿时也没了话。 萧任从小被宠惯了,长这么大就没像今天这样受这么大的气,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两派情谊,推开旁边的侍从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的嗤笑声,让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若是此刻有人看见他的眼睛,便能发现竟是骇人的血红。 萧任走后,有几位修仙者上前同徐岁宁套近乎,“竟不知昨日我参加的竟是宣和仙尊的生辰宴,失敬失敬。” “是啊是啊,宣和仙尊竟如此大方,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徐岁宁就肉疼自己那一袋子的灵石,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攒来给韩璋炼剑鞘的,还好风墨临暂时没让他送去什么罕见的炼器材料。 徐岁宁顿时没了聊天的兴致,他摆了摆手,淡淡说道:“今日这场闹剧到此便也就结束了,各位都回吧。”说完,他便消失在原地。 徒留众人面面相觑。 “宣和仙尊这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人堂堂化神期的修士,被人如此冤枉能不生气吗?你是不知道今天某些流言说的是有多离谱!竟说人家是…”这人立刻降低了声音,悄悄道:“说人是金丹废物。” “不过我也着实是有点好奇,这位仙尊确实是在金丹境界停留百年啊,这才短短几年时间,竟已是化神中期境界了吗?这修炼天赋也太恐怖了些吧?” 这时,一名紫霄剑派的弟子冷笑一声,问道:“你们怕是都没参加过这次的仙门大会吧?” 不仅是那两人,这里的大多数都未曾参加过。 能参加仙门大会的,均是宗门内天赋卓绝的弟子,而他们,虽也还算优秀,但却远远不够格。 “宣和仙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仙门大会上与八神宫的洛云仙子那一战,只能用赏心悦目四个字来形容。” “那洛云仙子可是在百年前就已是化神期,宣和仙尊竟能和她打个平手?” 紫霄剑派弟子白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不是平手,是宣和仙尊赢了,你们啊,平日里但凡多了解些其卿阳宗的事,也不会闹出今日这般大的乌龙。” 萧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乱发了好一通火气,屋内的东西都被砸烂了大半,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侍从。 洪乾回来时,便看到这一幕。 他刚想当做没看见,萧任却直接从屋内跑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洪乾,你今日跑哪去了?要不是因为你,本少爷能受这么大委屈吗?那个该死的徐岁宁,一个化神期的修士而已,竟然敢如此对我!还有大护法,还有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修仙者!我要让他们都去死!都去死——” -- 第89页 此时的萧任就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戾气,就像是一个疯子一般。 而洪乾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堆土,眼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而这则让萧任更加抓狂! 凭什么! 凭什么都瞧不起他? 此刻,他已经被愤怒完全冲昏了头脑,竟对面前的灰衣老者动起了手! 就在他的拳头快要碰到洪乾的前一瞬,一道灵力直接将其弹飞,落在石阶上,口吐鲜血。 小院子凭空出现一中年男子,脸上惊魂未定,忙对洪乾说道:“洪先生,是我教子无方,还请洪先生莫怪,我定会亲自处罚这个臭小子!” 来者正是萧任的父亲,萧石城。 洪乾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开。 萧石城见他并未追究,这才松了口气。 他忙走到萧任身边把他扶起来,“怎么样?没事吧?” 萧任推开父亲的手,委屈道:“父亲,您为何要打我?” “为何要打你?你难道不知洪乾是什么修为的人吗?若是你那拳打到他身上,现在你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今天没吃药吧?赶紧回去把药吃了,神器即将降世,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待在岛上,别给我惹麻烦。” “是,父亲。”萧任眼里虽还有不甘,但萧石城的话他也不敢不听。 此刻,他只觉得还是自己太弱,若是他实力再强些,同那个人一般强大,便没人再敢欺负他! 另一边,徐岁宁回到卿阳宗所住的居所。 给韩璋设的结界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连子墨、师涵等人住的屋子也一片安静。 他飞身一跃,坐在树枝上,俯瞰整个日月谷。 很安静,但却并不平静。 安静祥和下,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翌日。 谷主出关,设宴款待。 韩璋依旧还在冥想,这次打坐的时间如此之久,怕是要突破了。 “宣和,我们该走了。” 院子里,连子墨像是在催自家小孩儿似的。 徐岁宁忽然想到,连子墨那定带了许多法器,向他「借」两件来用用,应该也可以吧。 他走至几人面前,倒是看见了多日未见的迟向明。 “掌门师尊,师兄可觉得好多了?” 迟向明脸色虽还有些难看,但面对小师弟的关心,他还是点头笑道:“放心,没什么大事。” 他们谁都没提起那日的事。 徐岁宁微微颔首,接着向连子墨伸出手。 “作何?” “掌门师尊可带了加强结界的法器?” 连子墨朝韩璋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知道他的徒弟在打什么主意,冷哼一声,“未曾。” 徐岁宁突然蹙眉叹气,“掌门师尊,师兄,我昨日在这日月谷内被人欺负,都没人站出来帮我说话,你们可知,那时的我是多么无助?那种孤立无援的痛苦,让我觉得,在这个世上,是不是从未有人喜欢过我。” “欺负你?是谁?” “我知道!” 原本谢三娘只是默默站在师涵的身后,不敢插话,但耐不住徐岁宁总是给她眼神示意。 连子墨一向不太喜欢这个咋咋呼呼的孩子,但此事涉及到徐岁宁,便破例让她开口,“你且说来。” 谢三娘昨日被师涵拖着去练功,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今早去日月谷的膳厅用早膳时,用她那自来熟的本事,硬是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者说,她本就知晓那个萧任想如何对付徐岁宁。 但,她肯定不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叙述出来。 自是要添油加醋,突出徐岁宁的惨。 谢三娘背在身后的手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这还是徐岁宁教的呢。 连子墨与迟向明越听,脸色越难看。 听到最后,迟向明甚至忍不住直接去把萧任给砍了! “他们日月谷简直是欺人太甚!真当我们卿阳宗没人了?” “是啊,所以掌门师尊……”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连子墨还能不给吗? 他一挥手,徐岁宁的手心便出现一面镜子。 徐岁宁识得这物,不仅能加强结界,还可以阻止魔气外泄。 还是连子墨上道啊。 就在他准备将伏魔镜放置结界中时,韩璋却突然满脸阴鸷地走屋内走了出来。 连子墨见状,不动神色地将迟向明挡在身后。 而师涵也注意到了,迟向明不停颤抖的身子,还有,狠狠掐进掌心的手指。 徐岁宁微微蹙起眉头,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徒儿不过是一日未陪在师尊身边,便让师尊独自面对这种事,你让徒儿怎么放心?”韩璋说这话时,看着连子墨,面带嘲讽。 连子墨看着他,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物,递给了徐岁宁。 是另一件能隐藏魔气的法器。 “若是想跟在宣和身边,那便把你身上肮脏的气息掩藏起来。”说完,他便带着迟向明先行离开。 等二人离开后,谢三娘立马夸张地说道:“韩璋师弟你也太帅了吧,为了宣和师伯竟然敢跟掌门仙尊叫板!佩服!” 徐岁宁轻咳一声,揉了揉谢三娘的头,“你刚刚表现也不错,很有说书的潜质,以后就不要在水月峰修炼了,干脆去人间说书算了。” -- 第90页 谢三娘察觉到一股杀人的视线正盯着自己,连忙从徐岁宁的魔爪下逃出来,“我才不要,我还要给我师尊端茶倒水,伺候她一辈子呢!” 那股视线即刻消失,她也松了口气。 不过,宣和师伯的爪子……哦不是,手,真舒服,嘿嘿。 作者有话说: 连子墨:“给,好东西都要给我徒弟弟。” 徐岁宁收下,“嗯,好东西都要给我徒弟弟。” 连子墨:“……” 迟向明:“……” 师涵:“……” 第49章 宴客 师尊带上我不行吗? 徐岁宁到达宴客厅时, 人几乎已经来齐了。 卿阳宗本就是五大仙门之首,再加上昨日发生的事,一行人自是获得全部人的关注。 连子墨身为一派掌门,自是不会特意去找一个小辈的麻烦, 但, 迟向明自从一进来, 便已锁定了坐在萧石城旁边的萧任, 那眼神, 仿佛萧任已经是个死人了。 倒是韩璋, 表现得似乎极为平淡。 谢三娘悄悄拽了拽韩璋的衣袖,虽然被对方异常嫌弃地给拍开了,“韩璋师弟, 你刚刚不还是义愤填膺地要给宣和师伯报仇吗?那小人就在那,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着什么急?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 谢三娘着实纳闷,“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推演之术?” 韩璋已经随徐岁宁入座, 没再回她。 徐岁宁倒是对他刚刚的回答饶有兴趣, 问道:“怎么?你也看出来了?他跟你, 算不算是同门啊?” 韩璋冷哼一声,“人不人鬼不鬼。” 那日在望月楼,徐岁宁就发现了萧任身上隐藏的魔气, 原本他还以为是他身上有魔器导致, 毕竟这也正常, 有些修仙者会猎杀魔族,将其身上的东西占为己有,但, 直到昨日, 萧任发怒时他才感觉到不对劲, 那魔气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 原著中,韩璋能如此轻易就收服各大仙门为他所用,除了本身实力强悍之外,更重要的是,仙门早已被魔族侵蚀。 从之前的浮生门,到现在的日月谷。 “哈哈哈,我日月谷好久都未曾这么热闹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气势颇足的笑声,随后,一身材矮胖的男子飞了进来,想必,这位就是日月谷的谷主,殷德义。 这殷德义不愧是沉迷修炼,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也让众位修仙者颇为震惊。 待殷德义坐到主位上时,大护法叹了口气,伸手替自家谷主整理一番,看他娴熟的样子,想必平日里早就习以为常了。 “连掌门,此次神器降世,还要辛苦你跑一趟,老夫真是过意不去。” “无妨。” 这般对话,自也是引起众人的好奇。 一名弟子便率先开了口,问道:“殷谷主,这次神器降世可是出了什么问题?若我得到的消息没错,殷谷主不但给连掌门发了送了信,五大仙门中的其他三仙门,也均是收到了谷主的来信。” 殷德义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淡了下来,“各位道友也不必太过担心,只是近些日子日月谷周围有魔族出现的迹象,老夫也是担心他们会在神器降世之日闹什么幺蛾子,所以才想请一德高望重之人坐镇,只可惜,除了连掌门之外,他们都没时间前来。” “魔族?呵,难不成他们也想打神器的注意?简直可笑!” 殷德义只是笑了笑,并未再说话。 有些人注意力在魔族身上,但另外三大仙门的弟子,却把注意力放在了殷德义的后半段话上,这分明是在指责他们,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倒是连子墨出来打圆场,轻描淡写道:“据本尊所知,另外三大仙门的道友,此刻均在闭关,怕是没有机会看到殷谷主的信,正巧本尊有空闲,也得以亲眼见证神器降世的壮观景象。” 连子墨的这番话,也让气氛得以缓和。 殷德义也不是那般得理不饶人之人,见状也笑了一声,说道:“有连掌门在这,老夫自是放心,今日,我日月谷请各位尝尝我们的百花宴。” 说完,殷德义拍了两下掌,随后便有日月谷的弟子端着菜鱼贯而入。 徐岁宁对那些吃食并不感兴趣,倒是那百花酿还有点意思。 他喝完一杯,正想再来一杯时,却被韩璋拦下,“师尊,不可贪杯。” 这百花酿闻着香甜,没什么酒味,但后劲极大,以徐岁宁的酒量,若是喝多了,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徐岁宁叹着气放下酒杯。 但韩璋却又倒了一杯,就在徐岁宁眼巴巴的看着,准备接过来时,韩璋却直接把那杯酒给了坐在一旁吃的正欢的谢三娘。 谢三娘见韩璋竟然亲自给自己倒酒,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韩璋师弟……” “不是给你喝的,”韩璋下巴朝萧任所在的地方扬了扬,“去,让他喝。” 谢三娘脑子也转的快,知道韩璋这是准备替徐岁宁报仇了,端起酒杯便走向萧任的方向。 徐岁宁戳了戳韩璋的手背,悄悄问道:“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他最想要的东西。” 徐岁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边,韩璋端着酒杯一饮而尽,还准备再喝时,徐岁宁却按住他的手,义正言辞地说道:“小孩子别喝太多,影响修行。” -- 第91页 韩璋微微一怔,随后笑着说道:“是,师尊,徒儿一切都听师尊的。” 但,接下来,韩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短短半柱香的时间,竟已有十几个修者过来同徐岁宁敬酒,虽都被他以不胜酒力推辞了,但架不住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凑。 徐岁宁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这种场面,却没看见脸越来越黑的韩璋。 一名日月谷的女弟子面露羞涩,说道:“宣和仙尊,听闻您还未有道侣,不知,您是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 “这位道友,你是否有些太多管闲事了些?”徐岁宁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韩璋打断。 徐岁宁皱了皱眉,说道:“她并无恶意,你又何必如此在言语上苛责?” 韩璋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那名女弟子也很是尴尬,徐岁宁对她说了句抱歉后,她便白着脸离开了。 在这之后,倒也没有人再来烦他们。 除了,萧任。 韩璋加在酒里的东西已经起了效果,萧任坐在椅子上,双手用力抓着椅背,青筋暴起,双眸藏着一缕猩红。 坐在他旁边的萧石城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异样,本想让人偷偷把他带回去。 但萧任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到大厅中央,指着殷德义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凭什么还能在那个位置上坐着?老子…老子才……呃!” 萧任话刚说到一半,便被萧石城一掌打晕给拖了下去。 “谷主,萧任这是酒喝多了,一时口不择言,还请谷主看在我为了日月谷辛劳多年的份上,就饶了他这次吧。” 从头至尾,殷德义就没说过一句话,话都给萧石城说完了,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谁不知道萧石城炼器天赋卓越,现如今便是修仙大陆第一炼器师的名号,他也绝对配得上。 殷德义现在要顾虑的不仅仅是他在谷中的地位,更重要的是,他背后的隐世大能。 比如那位灰衣老者。 殷德义脸上表情变了变,最后还是淡笑着说:“侄儿喝的确实有点多,只不过最近谷内事情多,石城啊,你也要好好说说他。” “谷主教训的是。” 原本好好的百花宴,被这么一闹,众人也都没心思继续吃了,没过多久,便纷纷离去。 徐岁宁与韩璋刚走到门口,迎面走来一白净的少年。 少年停在他们面前,作揖行礼,“宣和仙尊,我此次前来,是想感谢仙尊昨日救命之恩,若不是仙尊,我恐怕……”少年说着,脸上还一副后怕的神色,想必昨夜之事,确实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徐岁宁摆了摆手,淡笑道:“少谷主不必多礼,本尊也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 “要的!仙尊为了的,得罪了萧长老,我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刚刚得知,今日的百花宴又被萧任给破坏了,特意命人在小筑重新做了一桌,还请仙尊赏脸。” 若按照平常,徐岁宁定不会赴这种约,但他没忘了答应风墨临的事,现在三生花的下落他正一筹莫展,或许,可以从这个少谷主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到口边拒绝的话立马转了话锋,点头答应道:“既然少谷主热情相邀,本尊启有不去之理?” 少谷主喜形于色,说道:“那凤儿先行回去准备,在小筑静候仙尊。” 徐岁宁在脑海中搜刮有关这个殷凤的资料,只可惜,并没有太多有用的。 眼神不经意瞥见黑了脸了韩璋,他脚步一顿,终还是没说什么,踏风而行。 身后韩璋跟了上来,在途经花海时,伸手将徐岁宁拽了下来。 徐岁宁并未反抗,随他坠落。 “师尊你为何要答应他?” “为何不?”徐岁宁反问回去,“他是日月谷的少谷主,说不定会有三生花的消息。” “我不需要剑鞘!”韩璋垂下眼帘,遮住阴郁的眼神,“我也说过了,我并不想报仇。” 徐岁宁握住他的手腕,咬牙说道:“你不想,他就会放过你了吗?魔族已经逐渐渗透各大门派,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查到你头上,到时候,你凭什么保住自己的命?还想让我再献祭一次吗?” 韩璋怔怔地看着他,眼眶泛红,薄唇紧抿。 徐岁宁知道自己这话有些重了,但,目前的形势绝对不容乐观,若是之前,他只当韩璋是个书中的人物,但现在,他已经真正把他当做自己的徒弟。 魔族小动作不断,这在原著中是根本未曾发生过的事,韩璋现在羽翼未丰,被抓回去就是一个死! 徐岁宁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韩璋,别太幼稚。” 最起码,现在的命还不属于他们自己的。 “师尊,”韩璋抬起头来看着他,红红的眼眶似是在诉说委屈,“你去的时候能带上我吗?” 徐岁宁:“也不是不行。” 原本箭弩拔张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二人消失在花海后不久,一直躲在一旁的谢三娘拍掉祁琅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惊诧不已,“这就吵完架了?我还以为就刚刚那架势他们要打起来呢。” 祁琅眉梢一挑,“你这韩璋师弟手段还真不少,阿宁虽然聪慧,但,似乎对这一套没办法啊。” 作者有话说: 祁琅:“韩璋好手段。” -- 第92页 许久未见的小狐狸自豪拍拍胸口,“我教的。” 第50章 殷凤之死 “对师尊好的人,自是越多越好。” 最终, 他们还是没有去成殷凤的邀请。 因为,殷凤死了。 被吸食成一具人干,扔在花海中,若不是身上穿的衣服, 难以想象, 那个面孔扭曲的人, 会是那个笑起来眼睛会像月牙儿般的少年。 殷德义听到这个消息时, 直接口吐鲜血, 晕了过去。大护法下令, 封锁整个日月谷,一定要将贼人抓住! 当祁琅从窗口跳进来时, 屋内迟向明正与徐岁宁对峙。 “额, 我这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啊?” 他嘴上虽这么说着, 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翻了进来, 默默走到徐岁宁的身边, 手中白光一闪, 一把短刀凭空出现。 这是他第一次亮出自己的武器。 迟向明面露寒霜, 说道:“滚开!此事与你无关, 今日,我定要杀了这个魔!” 祁琅眉梢一挑, 这才看见角落里口吐鲜血的韩璋,“哟, 怎么了这是?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明和仙尊今日又何必发这么大火?” “殷凤的尸体我看过了,就是被魔族吸干了灵力,除了他, 还会有谁?宣和, 我同你说过了, 若是有朝一日被我发现他残害修仙者,我定会杀了他!” 迟向明这番话说的连祁琅都忍不住想吐槽,殷德义早前便说过,发现有魔族在日月谷周围晃悠,这就说明这里可能不止韩璋一个魔,又怎么能断定是韩璋所为? 看来,他是早就看不惯韩璋了。 “阿宁,此事不宜闹大,现在整个日月谷都在查魔族的踪迹,殷德义有一灵器,名曰照魔,任何妖魔在其面前都必回现形,他们已经查过我们的院子了,估摸着不久之后就要到这了,这次死的是殷德义唯一的儿子,他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人,哪怕是你们卿阳宗,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怎么掩藏他的身份吧。”祁琅虽不知到底是谁杀了殷凤,但,他却毅然站在韩璋这一边,只因,他相信徐岁宁。 徐岁宁眉头紧蹙,手中的剑指向迟向明,“师兄,昨晚韩璋一直同我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会去杀殷凤?虽说他是魔,但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人!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他,可是违背卿阳宗的门训?” “你们都被他给迷惑了!你们还真当他是什么好人吗?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识过他的手段!”每每看到韩璋那张脸,迟向明都会想起那段痛不欲生的场景,他也不想看到徐岁宁为此受伤。 徐岁宁大概能猜到,迟向明对韩璋有如此大的恨意,定是上一世韩璋对其做了什么,但,韩璋一死,这个世界必会崩坏,到时候,他们又该如何? 说话间,外边凌乱的脚步声已至。 “连掌门,我们谷主爱子被魔族所害,现下正彻查日月谷,还请连掌门莫要怪罪,请卿阳宗众位道友,从这照魔镜中一过即可。” 连子墨自也是知晓韩璋身份,但该不该将他交出去,此刻却犹豫了起来。 若说厌,他自是厌的,但若说恨,似乎倒也未必。 背在身后的手,从左腕上轻轻拂过,一道红痕若隐若现。 那个魔头曾折磨过迟向明,导致他现如今有了心魔,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想到了这一世,刚刚睁开眼看见徐岁宁时,那下意识的怜惜并非完全来自后悔,更多的,竟是恐惧。 直到这几年,记忆逐渐恢复,他才终于想起,那日玄阳峰巅,韩璋被魔族妖孽追杀,却并未真正消亡,而是养精蓄锐,最后一统魔界,将整个修仙界都踩在他的脚下。 卿阳宗被攻破那日,天上下着血雨,那是卿阳宗弟子的鲜血。 韩璋站在魔兽上,高高在上,眼神睥睨着一切,从头至尾只有三个字,“都杀了。” 他眼睁睁看着卿阳宗的弟子一个个倒在他的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与迟向明被带回魔界,日日受折磨,直到有一日,天现异象,再一睁眼,他们便回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之时。 但,他却隐隐察觉到了这个重来一次的世界,有些不对劲。 大护法见连子墨沉默不语,额头上也是渗出一丝冷汗,心中恐惧可是自己冲撞到了他,以他二人境界修为的差距,他在连子墨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连掌门……”大护法轻声唤了一句,都未曾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 “既是少谷主出事,本尊自当配合。” 得到连子墨的首肯,大护法也终于松了口气,他颤颤巍巍地把照魔镜放置连子墨面前,自是无事发生。 “宣和不喜别人进他的屋子,你带的人太多了,大护法与本尊进去即可。” 大护法连忙点头称是。 等二人进入院中时,那几人正坐在桌旁喝着茶,任谁也看不出来,这里刚刚还是箭弩拔张。 大护法简单说明了一下来意,徐岁宁就殷凤遇难一事表示遗憾,几人依次通过照魔镜,最后一人,乃是韩璋。 “这位道友,还请往这边来。” 韩璋脸色苍白,从角落缓缓移了过去。 徐岁宁抱歉地说道:“我这徒儿昨夜练功受了伤,所以行动有些缓慢,还请见谅。” “无妨,既然道友受了伤,那便我过去即可。” 此刻,院内的风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 第93页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大护法手中的照魔镜上。 就在镜子上倒映出韩璋的脸时,院子外突然冲进来一名日月谷的弟子,神情急切地说道:“大护法,抓到凶手了!” 大护法也没来得及查看,自然也就没看出,镜中倒映的人脸,乃是魔相,他只连忙问道:“是谁?” “是萧任。” “这不可能,萧任虽说性格纨绔了些,但杀害少谷主的分明是个魔……”大护法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直到最后他才满脸难以置信地问道:“萧任是魔?” 前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弟子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我们在巡逻时,有人在炽阳山周围发现一个形迹可疑之人,等我们将那人围堵起来,才发现那人竟然是萧任!不,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就是个魔!大护法,你快随我去看看吧。” “行,我这就去,”大护法走到门口又突然折了回来,走到连子墨面前,抱拳行礼,诚恳道:“连掌门,我们谷主痛失爱子,本应是萧长老代为主持大局,但现在既然他的儿子有可能是杀害少谷主的凶手,能否请连掌门随我一同前去,为我日月谷主持公道。” “我卿阳宗现既为五大仙门之首,面对这种事,本尊自是责无旁贷。” “多谢连掌门。” 临走前,连子墨的眼神在众人身上划过,意味深长道:“日月谷出了此等大事,你们便在院中待着,莫要出去乱跑,给大护法添乱。” “是,徒儿谨遵掌门师尊教诲。” 大护法已经快要热泪盈眶了,连子墨此刻在他心中,无异于救世主般的存在。 待他们离开后,迟向明冷哼一声,回了自己的屋子。 韩璋再也支撑不住,虚弱地往徐岁宁身上倒去,闭着眼睛,似是极为难受。 徐岁宁却毫不留情地将其推开,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活该。” 韩璋睁开眼睛,脸上带着笑意,哪有刚刚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是师尊了解我。” “你故意接迟向明那一剑是为何?” “我见他心魔太重,若是再不发泄一下,怕是要发疯。” 徐岁宁望着他,眉梢微挑,说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韩璋睫毛微颤,片刻后,他伸手,轻轻握住徐岁宁被风吹起的发丝,说道:“他虽恨我,但现在却是真心对待师尊,徒儿只是希望,这世上能多一个对师尊好的人。”若是他以后不在了…… 嘭—— 一声巨响过后,两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祁琅装作镇定自若地模样,拍拍屁股上的灰,摇着那把破扇子走了过来,“啧啧啧,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结果你们呢,竟然在这谈情说爱起来了。” 韩璋一个眼刀飞过去,祁琅照单全收,“你可不能揍我,我也是对你师尊好的人,对吧阿宁?” 徐岁宁面无表情,但眼里的杀气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韩璋脸皮薄,难得一次袒露心事竟还被人偷听了去,一张脸烧得如同天边的晚霞,走回房间,「嘭」地一声关上门。 祁琅愈发放肆的笑声,最终得来的是徐岁宁的重重一脚。 “啊哟,阿宁你这是过河拆桥啊,你可知你这徒弟终于开窍了,其中可是有我不少功劳呢。” “你的功劳?那你的意思是还想来讨赏?” 祁琅刚刚被那一脚踢得到现在都还疼,自是不敢再贫,忙笑着说道:“我们什么关系啊,怎么还会找你要,说回正事,你怎么知道杀了殷凤的就是萧任?他又是怎么变成魔的?” 徐岁宁挥手设了个结界后,才继续说道:“我不知殷凤是他的杀的,但他是魔,我确实是早就知晓,只要他是魔,日月谷的人就能把目光都转移到他身上,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凶手,那还要看大护法的审讯手段如何了。” 既然日月谷要找个魔出来,那边不是就有个现成的? 萧任被改造成半人半魔的鬼样子,再加上喝了韩璋的血,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魔性,只需要再用韩璋的血将其引诱出来,他定会忍不住在众人面前发狂。 祁琅大概能猜出他们做了什么,不过还是佩服徐岁宁能在那样紧张的情况下想出这个办法。 “话又说回来,你这徒弟说不得是真的开窍了。” “他?他个小孩能懂什么。”徐岁宁并没有任何歧视韩璋之意,只是在他眼里,这个小魔头始终还是个孩子罢了。 祁琅眼睛滴溜转了一圈,作死地说道:“他不懂,那你就懂了?你不也是个……老c男。” 日月谷内传来一声惨叫。 谢三娘趴在窗边逗弄着小蝴蝶,忽的揉了揉眼睛,随后喃喃自语道:“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眼前飞过去了,难不成是我眼花出现幻觉了?” 作者有话说: 谢三娘指着天空,“哇,是流星!我得赶紧许个愿。” 祁琅挥了挥手,“是我,惊不惊喜。” 第51章 试炼 徐岁宁,你的道德底线在哪里! 殷凤死的第二天, 日月谷又有一名弟子死了。 死的正是被关在地牢里的萧任。 大护法与连子墨刚赶到地牢,萧任已经断气,连元神都已消散,这等丝毫不留余地的恶毒手段, 也让众人均是眉头紧锁。 大护法还未问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石城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拉住大护法的手问道:“大护法,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儿怎么会是魔?又与小凤的死有何关系?你可要调查清楚, 莫要错怪我儿。” -- 第94页 大护法一脸尴尬地抽回了手, 想将萧任已死的事实告诉他,但又实在难以启齿。 倒是连子墨无所谓地说了出来,“你儿子已经死了。” 萧石城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怔愣在原地,“这怎么可能?连掌门, 您定是在说笑是不是?我儿不过是被冤枉的, 大护法很快就能查清事情真相, 还他一个清白, 是不是?” 连子墨只淡淡留下一句,“你自己去看。”随后便消失在地牢里。 演技拙劣, 他可不想陪萧石城在这浪费时间。 大护法连开口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无奈地随萧石城进去。 接连两人被害, 且都是日月谷内地位颇高之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 但, 神器降世在即,此乃整个修仙界的大事,即便殷德义再悲伤, 也得完成这事。 “三日后, 炽阳山的大阵开启, 届时,请各位有资格进入者在炽阳山外相聚。” 这个有资格,指的是年纪在一百五十岁以下,修为境界在元婴以上者。 而当大阵开启那天,众人看见徐岁宁时,在人群中惹出了不小的轰动。 “宣和仙尊怎么也来了?难道他不知道进入炽阳山的规则吗?” “倒也不一定是他进去吧,他那弟子不是有资格吗?或许,是还有些话要叮嘱。” “这说的倒也是。” 徐岁宁本也没想凑这神器的热闹,但若是大护法的话可信,现如今日月谷内除了炽阳山内,怕是再难得到三生花,原本殷德义有一朵,但他为了祭奠死去的孩子,竟用一朵三生花作为陪葬。 徐岁宁就算再没底线,也不至于去盗取一个死人的东西。 当然,若是炽阳山之行没能找到三生花,到时候就只能对不起殷凤了。 “时辰已到,各位道友还请小心,你们手中有我日月谷特制的传送符,若是有谁遇到危险想要退出,捏碎传送符便可出来。” 随着一声凤啼响彻云霄,炽阳山大阵开启。 阵阵热风扑面而来,众人脚下的花草在一瞬间枯萎。 这还是在炽阳山的外围,而山体内部的温度,据说连铁器都能融化。 不少人在此刻就已萌生了退缩之意,但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们也代表了各自仙门,若是在刚开始就当了缩头乌龟,怕是会惹得整个修仙界的嘲笑。 就在众人猜测谁是第一个进去时,徐岁宁与韩璋一齐消失在原地。 “刚刚那是……不会是我眼花了吧?宣和仙尊他……” “我刚刚才想起,宣和仙尊似乎才不到一百三十岁。” 放眼望去,这一批修仙者中,只有三人是化神境界,另外两人刚刚突破不久,但徐岁宁,可是已经化神中期。 “这还怎么玩啊。” “怕什么,神器认主又不仅是凭借境界高低,那凭的是缘分,你懂吗?” 祁琅听着这些谈话,忍不住摇头叹气,对身边一其貌不扬的瘦弱少年说道:“这次进去后,尽力而为即可,若是与他们碰上……罢了,若是真的碰上,那便各凭本事吧。” 随后,二人也消失在原地。 当他们进入结界之后,入眼竟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原本近在咫尺的炽阳山,此刻竟与他们相隔万里。 徐岁宁眯了眯眼睛,“幻术。” 他本想行缩地千里之术,但发现,在这竟用不了,看来,只能慢慢向前走了。 头顶上空乌云密布,看不见一丝阳光,但,众人还是热的汗流浃背。 此时此刻,若你是水灵根或者冰灵根的弟子,那必定会很受欢迎。 但,当他们看见徐岁宁与韩璋二人,身上不但没出一点汗,且丝毫没受这高温的影响时,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也有人猜测,他们身上定身怀异宝,但也只敢想一想,毕竟,谁有那个胆子去抢一个化神中期修者的东西呢? 众人约莫走了半天,然而炽阳山还远在天边,仿佛他们永远也到达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备受煎熬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身体,还有心境。 沙漠中,水分少得可怜,便是水灵根的修者,也难以用灵力凝聚一滴水。 没过多久,有名八神宫的女弟子实在受不住身体的干渴,捏碎了传送符,退出这次的神器争夺。 徐岁宁与韩璋的身上的确有师涵在进来前给的冰魄珠,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冰魄珠中的灵力逐渐消失,降温的能力也越来越差,二人从外表看着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其实内里已经被汗浸湿。 徐岁宁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此狼狈的情况。 他伸出手,轻轻扯下自己的腰带。 “师尊?” “太热了,我把这件法袍脱掉。” 韩璋阴鸷的双眸瞥了眼身后不远处的修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准。” 徐岁宁眉梢一挑,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丝毫停顿。 没办法,韩璋只能把自己的那颗冰魄珠放到了徐岁宁的身上。 “你自己呢?” “我没事,暂时还能忍受,”他抬头看了眼远处已经扭曲的山体,说道:“这场试炼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也不知韩璋是不是也拿了剧本,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瞬间地动山摇,脚底的沙子不断下陷,而当他们想运用灵力离开时,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进去。 -- 第95页 徐岁宁从头到尾没有挣扎一下,倒不是他没有那个本事,也不是知晓什么秘密,而是,太热了,沙子底下凉快多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封闭的石室中,而他身边,竟没有韩璋的踪影。 徐岁宁并没有着急找人,既然是试炼,定是要试出每个人的潜质,分开,也是在意料之中。 试了一下,此处不能使用灵力。 这石室四面封闭,按照惯例来说,机关应当会在地上或者墙上。 徐岁宁先是将地上的每个空格都走了一遍,石室并无任何动静,看来,只能在墙上了。 然而,他刚把手搭了上去,随着一声响动,面前便出现一道黑黝黝的石门。 徐岁宁看着自己的手掌,眉梢一挑,“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嗯,反正没人看见刚刚累死累活走完每个青石板的样子。 徐岁宁朝石门走去,还未踏出一步,迎面传来风声,他眉心一凝,微微侧身,一把短刀擦着他的脸,直直地插在了坚硬无比的石头上,这也足以见得,扔刀之人手腕的力量有多强。 他紧紧盯着石门,随后轻松一笑,朗声说道:“睿王殿下,这把刀可不便宜啊,用来对付我,岂不是浪费?” “哼。”随着一阵脚步声,祁琅出现在石室中,“早知道是你,我就该多扔几把。” 徐岁宁走过去,把刀从墙上拔下来,扔了回去。 但,就在祁琅完全踏进石室的那一刻,石门竟瞬间消失。 徐岁宁再去触摸刚刚的开关,已经完全没用了。 祁琅却一脸淡定,仿佛早就已经知晓。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别白费力气了,”手上的刀在指尖上转了一圈,随后指向徐岁宁,声音冰冷,“只有一个人能从这间石室出去,要么死,要么主动捏碎传送符。” 徐岁宁依旧淡然的靠在墙上,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进来?” 祁琅撇了撇嘴,自己怎么就是吓不到他?收起刀,走到徐岁宁的身旁,和他一起靠在墙上,“只有一个出口你没看出来吗?你走进来也是一样,不过这次可别想我会让着你,若是能使用灵力,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但若是只靠武力,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徐岁宁眉梢一挑,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修仙者除了灵力,便一无是处吧?” “别人我不知道,但你徐岁宁……”祁琅上下打量了一眼,不屑道:“瞧你弱不禁风的样子,顶多挨我三下……” “啊!徐岁宁!你搞偷袭!”祁琅话还没说完,腹部便挨了一拳,但并不疼,看得出来徐岁宁并未用力。 祁琅站直身体,脸突然沉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你我兄弟一场,我也不想见血,但终究要分出个胜负。” 徐岁宁点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祁琅看着他的笑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他看见徐岁宁手中的东西时,连忙摸了摸胸口,原本放在那的传送符不见了,那他手上的那个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祁琅知道,是自己输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摊手道:“你说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别的仙尊都是风光霁月,清冷高贵,你怎么就这么……” “兵不厌诈,祁琅,你还是太年轻了,至于,风光霁月的仙尊,一般他们的下场都不太好,无耻就无耻些吧。”徐岁宁挥挥手,笑着捏碎了祁琅的传送符。 作者有话说: 徐岁宁:“你们知道小说里,风光霁月的仙尊都是什么下场吗?” 谢三娘举手:“我知道,被徒弟这样那样。” 韩璋投来热切的眼神。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破剑 韩璋是真实的,那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 祁琅消失在原地, 石门再次被打开。 徐岁宁却再次走进了另一个封闭的石室。 看来,刚刚的事可能要再来一遍。 只不过,当下一名弟子进来,看见石室中的人时, 二话不说便自己捏碎了传送符。 徐岁宁眉梢一挑, 倒是不用麻烦他亲自动手了。 就这样, 徐岁宁非常顺利的一个石室沿着一个石室地走下去。 走到第八个石室时, 他却有些不耐烦了, 在进来的修行者将要捏碎传送符时, 他率先一步用石子打断他的动作。 那名修仙者微微一怔,随后恭敬地对他行礼, 问道:“宣和仙尊可是有话要问我?” “这是你的第几间石室了?” “第三间。” 徐岁宁看他身上有几处不太明显的细小伤口, 看来前几间石室过来得并不轻松。 “遇到我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那名修仙者笑了笑, 说道:“神器认主靠的是机缘, 就算我真的走到了最后, 若是没得到神器的认可, 这一趟依旧是白来, 但若是因此丢了性命, 又或是受了重伤,岂非更加吃亏?” 徐岁宁看了眼他身上穿着的法袍, 应当是紫霄剑派的弟子, 教的倒是挺好的。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去吧。” “多谢仙尊。” 这次,修仙者消失后,并没有新的石门打开, 这一关的试炼应当就此结束了。 -- 第96页 徐岁宁盘膝而坐, 闭目冥思。 忽的, 眼前似乎闪过什么东西,他睁开眼,但除了坚硬的墙壁之外,并无任何不同。 他继续闭上眼,刚刚一闪而过的东西再次出现。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墙壁看,随后毫不犹豫地捏碎了照明符。 石壁上,一副壁画渐渐清晰。 徐岁宁站起身来,慢慢走向石壁,壁画上,一处岩浆沸腾的岩洞内,一名女子悬空在石台上,而她身下,有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徐岁宁凭直觉,那正是他要寻找的三生花。 接着往下看去,女子上方,一把剑逐渐成型,随着神剑炼成,女子变成一堆白骨,三生花在白骨中悄然绽放。 看到这一幕,徐岁宁眉头紧蹙,若这壁画上都是真实的,那日月谷炼神器,竟是用女子作为祭品。 也难怪,从前至今,拿到神器之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众人还当是此人命格太浅,承受不住神器的机缘,现在看来,这神器炼制的过程如此残忍,若持剑之人还能参破生死,大道登天,才是可笑。 眼前的壁画逐渐消失,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徐岁宁已来到炽阳山脚。 而同他一起到这的,除了韩璋,还有一个其貌不扬,身体瘦弱的少年。 少年一双漆黑的眸子警惕地盯着二人,胸口处一道极深的剑伤还在不停留着血,嘴唇因失血过多也变得惨白。 徐岁宁猜到这少年的身份,有意逗逗他,走到韩璋身边,故意说道:“识相的就赶紧捏碎传送符,我们师徒二人若想杀你,是易如反掌的事。” 韩璋自看到徐岁宁的那一刻,眼睛就在对方没离开过。 见他没有受伤,便也就松了口气,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后。 少年从背后拿出一把短刀,那刀,与祁琅身上的一模一样。 “怎么?凭你现在的情况也想杀了我们?”那少年却摇了摇头,双手捧着到,递到徐岁宁面前,略微沙哑的嗓音说道:“交刀投诚,神器认主,凭的是缘分二字,请让我进去。” 徐岁宁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神器虽不一定会认我为主,但,我若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我不如直接杀了你,一了百了。” “你不会。”少年的声音斩钉截铁。 徐岁宁自觉没趣,想必是祁琅那小子,早就料到他会遇见自己。 他甩了甩袖袍,淡然道:“进去吧。” 炽阳山内部的温度比外面还要热,少年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拿出天龙皇室才有的水凝玉,这东西和冰魄珠的效用差不多,只是冰魄珠依赖灵力,但这水凝玉的效果却永远不会消散。 徐岁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众人都以为睿王祁琅支持的是太子,但其实,眼前的少年才是他真正看好的。 他们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灵力的波动。 少年一贯波澜不惊的双眸中,也忍不住生出一丝期盼。 只要能拿到灭神剑,他便能改变自己的未来! 另一边,徐岁宁通过神识将自己刚刚在石室中看到的壁画的内容告诉了韩璋,而韩璋却根本未曾看见过壁画。 那壁画掩藏的手段并不高明,只要稍微细心一些,都能发现,更何况是韩璋。 现在看来,那壁画也许只有他所在的那间石室有。 面前出现一道石门,随后,萧石城竟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炽阳山大阵,一百五十岁以上的人不得进入,炼器师除外,萧石城身上有神器的气息,大阵不会拦他,但同样的,炼器师也会失去继承神器的资格。 萧石城对他们笑笑,仿佛只是一个和蔼的长辈,但徐岁宁却在他浑浊的眼睛中,看到一丝怨恨。 “三位道友,神器即将完成最后一步,还请你们随我来。” 还未等徐岁宁说话,少年上前一步挡在他的面前,一双黑眸,眼神锐利,盯着萧石城道:“为何要进去?按照往年惯例,通过试炼者只需在此等候,等待神器认主。” 萧石城眼中划过一丝不耐,随后解释道:“这位小友知道的倒是挺多的,不过,神器降世,每次的情况都不一样,若是小友愿意放弃这次机会,也可以不进来。” 少年回头对徐岁宁轻声说道:“不要相信他,一定有诈。” 徐岁宁自然知道这萧石城定然不怀好意,但三生花就在里面,就算萧石城不让他进去,他也会进去的。 徐岁宁轻轻拂开少年的手,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有进去的理由。” 说完,便同韩璋一起,虽萧石城进入石门中。 少年眼见着他们消失,一向波澜不惊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着急,他跺了跺脚,终究也是跟了上去。 萧石城走在最前面,眼中闪过一丝疯魔。 不知走了多久,徐岁宁看到与壁画中一模一样的景象,只是,神器之下,并没有女子的身影。 萧石城停下了脚步,下一瞬,岩壁中出现无数把利刃,密集地让人根本无处可躲。 韩璋把徐岁宁护在身后,祭出灭神剑,将那些利刃拦腰斩断,毫不费力。 萧石城眯了眯眼,冷笑道:“你们害死我儿,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倒是稀奇,你儿子,难道不是你亲手杀的吗?与我们何干?” 这句话,着实刺痛了萧石城,更是让他直接抓狂地怒吼起来。 -- 第97页 是,是他亲手杀了萧任。 他决不能让连子墨知晓萧任身上的秘密,否则,他无法同那位交代。 但这一切,一定都是他们搞的鬼! “如果不是你们暗中动了手脚,我儿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发狂?” “那你们为何要杀了殷凤?”徐岁宁眼神冰冷,在这场荒唐事中,最为无辜的便是被吸干了灵力的殷凤,他甚至什么都没做。 “是他自己倒霉,突然闯了进来,若是他灵力够高,他自然可以逃出去,只可惜,他就是个废物,这样的废物留在世上有何用?还不如被我儿吸了灵力。”萧石城笑容逐渐疯狂,他手摸上墙上一处凸起,按了下去。 顿时,几人周围出现一道结界,而结界中,竟不断涌进炽热的岩浆。 萧石城站在远处,愉快地欣赏眼前这一幕,很快,他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惨叫!一定比殷凤死的时候,还要更加惨烈。 然而,当炽热的岩浆已经完全覆盖住结界时,里面竟一丝声音也未曾发出。 正当他疑惑时,那结界竟突然出现一条裂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结界突然炸裂开来,里面的岩浆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竟直直地向他冲来。 随着一声惨叫,原本站在那的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瞬间变成一团漆黑之物,已完全没了人样,两颗裸露在外的眼球惊恐地颤抖起来,“魔王之子?哈哈哈,竟然是魔王之子!尊主找了那么久的人,竟然藏在卿阳宗里?” 萧石城颤颤巍巍地拿出传音符。 “不好!”徐岁宁眉眼一凝,正准备飞身过去阻拦。 下一秒,一把飞刀破空而至,如同削泥一般,将萧石城的手斩下,徐岁宁给予致命一击。 一代炼器天师就此陨落。 韩璋将尸体踢下断崖,滚烫的岩浆转瞬间将其吞噬。 然而,他们谁也未曾看见,一道微弱的光从他的尸体中钻出,消失在岩壁中。 徐岁宁对刚刚少年突然出手颇为意外,好奇问道:“你与他有仇?” 少年摇了摇头,随后又点点头,指了指身后,“刚刚他想杀了我,那便是同我有仇了。” 徐岁宁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少年的性子,倒是挺对他胃口。 突然,地底的岩浆突然往一处涌去,像是没什么给吸了过去。 “神器将成。” 但徐岁宁的眉心依旧未曾舒展开来,他未曾看到三生花,还有,壁画上那个被献祭的女子。 岩浆停止涌动,一座石台从岩浆中心缓缓升起。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一把通体雪白的剑悬浮在半空。 待到光芒消散,徐岁宁终于看见了壁画中的女子。 她安静地躺在石台上,一缕血线,自她的胸口处,连接那把神剑。 这一幕,就连韩璋也忍不住皱眉,“那把剑在吸收她的生命力,她快死了。” 神剑炼成那刻,就是她化为白骨之时。 “白灵!你醒醒,白灵!” 石台旁,一道虚影缓缓浮现,徐岁宁立马认出,竟是萧任身边那位老者! 从萧任死的那日后,日月谷中便没他的踪迹,万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 身后传来少年的疑惑,“他是怎么进来的?” “这并非是他的本体,若我猜的没错,他应当是在萧石城的身上附上一缕神识,同他一起进来的。”徐岁宁开口解释,目光却紧紧盯着石台上的女子,女子身旁,一朵白色的小花孤独地站在那,花骨朵只开了一半,他知道,只有等女子完全消散,三生花才能完全成熟绽放。 那灰衣老者想去触碰石台上的女子,但只能一次又一次绝望地从她身体中穿过。 那向来不可一世的大乘期修者,竟对着三个小辈跪了下来,“求你们,救救她,她不该成为牺牲品。” 徐岁宁不该犹豫,三生花他必须拿回去给风墨临,眼前的女子他不认识,灰衣老者曾同萧任沆瀣一气想害他,这里……只不过是一本书中的世界,但…… 他看向身边的韩璋,现在,他还能将现实与虚拟分开吗? 韩璋以为徐岁宁在询问他的想法,他毫不犹豫祭出灭神剑,斩钉截铁道:“师尊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徐岁宁突然笑了,眼神坚定,已然做出了选择。 既然韩璋是真实的,那他所在的这个世界,也该是真实的。 与韩璋对视一眼后,他唤出净尘,朝前方斩了一剑,将崖壁到石台上的热浪劈开一条缝隙。 一道艳红的光芒紧随其后,灭神剑的剑气朝着那条红线斩去,然而,那条红线竟没受到一丝伤害,依旧不停吸取白灵的生命力。 洪乾着急地说道:“没用的,除非毁了神器,否则这根红线任谁也斩不断!” 徐岁宁抬头看了一眼被包裹在光芒之中的神剑。 “砰!”净尘直接对上还未完全的神器,但,除了让其略微晃动一下之外,便如同那斩不断的红线,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砰!” 又是一下,灭神剑在刚刚净尘所击之处重重落下。 这次,神剑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而那道连接二者的红线也黯淡了下来。 “有用,但这太慢了。” “师尊想如何做?” 徐岁宁看了眼地下流动的岩浆,“用天地之力。” -- 第98页 此处地火绵延不绝,又是孕育出神剑的地方,用它的力量破坏神剑,定然可以。 只是,若要引动地火,那石台必会被损毁,只能尽量保全白灵了。 徐岁宁将净尘收回,转身对韩璋说道:“地火会融化灵器,只有神器可以抵抗。” 韩璋点头,“师尊放心。” 徐岁宁抿了抿唇,“小心。” 说罢,韩璋悬停在半空,灭神剑置于身前,口中念出法诀,附在元婴上的封印解除。 顿时魔气四溢,黑衣少年衣袍飘动,双眸被赤红占据,脚下岩浆在这瞬间停止了翻涌,一缕缕红气自岩浆中飞出,环绕在灭神剑的周围。 那便是地火。 徐岁宁见韩璋已经成功引出地火,立刻念动法诀,无数藤蔓破土而出。 石台上,白灵最后一丝生命力自红线而出,慢慢涌向神剑,与她身体相接的一端变得透明,而她,从指尖开始,逐渐化作白骨。 “没时间了!” 韩璋握上被地火环绕的灭神剑,手顿时变成焦炭,但他依旧没有松开,用尽全力,击中即将成型的神剑。 那一瞬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那根红线已几近透明,但下一瞬,那仅剩的一丝生命力拼尽全力回到它原本的主人身体里! 神剑失去供养,逐渐变得暗淡无光。 与此同时,石台开始崩裂。 藤蔓却被石台周围溅起的岩浆阻挡,无法接近白灵。 眼看着一切就要坠落下去,徐岁宁一咬牙,飞身踏上石台,溅起的岩浆顿时烧破他的法袍,直接烫烂他的手臂。 在石台崩裂的最后一瞬,徐岁宁接住白灵,那朵还未绽放的白花,瞬间枯萎,随着碎石一起掉落。 “师尊!”耳边传来韩璋的急切的呼喊。 徐岁宁再次召唤出净尘,脚尖轻点,用以当做踏板朝崖边飞去。 距离太远,但好在有几根藤蔓冲破热浪飞了过来,将二人接住。 徐岁宁在净尘坠落的最后一刻召回。 这一切,总算有惊无险。 洪乾看到白灵还活着,顿时老泪纵横,随后消失在岩洞中。 “这老东西,人救出来了就跑了!” 韩璋走了过来,脚步沉重,似是受了伤。 徐岁宁投去询问的眼神,韩璋只是笑了笑,说道:“师尊我没事,我们还是快出去吧。” “嗯,出去再说。” 二人走到洞口,才发现那还站着一个小孩。 “你怎么还在这?”徐岁宁问道。 “等你们。”少年镇定回答。 徐岁宁沉默了一会,抬腿继续向前走。 出了炽阳山,徐岁宁将白灵放下,转身抓住韩璋的手差看情况,不,更确切得说,那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是一只手了。 被魔气侵蚀时,尚还能看出人形,眼下惨烈的模样,便是徐岁宁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师尊,我真的没事,不太疼,倒是你身上的伤,还是要尽快处理。” 徐岁宁沉默着没有说话。 突然,洪乾的神识再次出现。 “今日之恩,来日定涌泉相报!” “我们就不必了,”徐岁宁将那一直没说话的少年带至他面前,“损坏的是他的机缘,日后你若要报答,找他便是。” 洪乾隐隐知道些什么,点了点头。 那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确定,那神器是我的机缘?” “我算出来的。” 少年知道一些修仙者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今天第一次见,除了有些惊讶之外,更多的是兴奋,“仙尊,我也能有这样的能力吗?” 徐岁宁看到他脸上露出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鲜活,想起这一路走来,少年的坚韧与沉稳,忍不住笑了笑,“当然……不可以,这种能力,只我有。” 少年并未有一丝失落,反而看着徐岁宁的眼神更加狂热,“我叫祁越,日后定会去卿阳宗亲自拜访仙尊!” 徐岁宁怔了怔,似是没预料到少年会是这样的态度,随机他又释然,日后称霸一方的少年帝王,又怎会同一般人一样。 “既然如此,本尊便在玄阳峰等你。” 祁越点了点头,随后毫不犹豫地捏碎传送符,消失在原地,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韩璋,我们也出去吧,你的伤需要尽快医治。” “是,师尊。” 这一次,面对师尊的崇拜者,他表现地极为平静。 只是徐岁宁担心他的伤势,并未察觉。 作者有话说: 洪乾:“要救人,就要毁掉神器。” 徐岁宁:“好,毁。” 韩璋:“好,听师尊的。” 祁越:你们是问都不问我一下啊。 第53章 蝴蝶 此经一别,各自保重。 炽阳山里边发生的事情, 外界人也许不知道,但作为日月谷谷主的殷德义,早已有所察觉,他命人将还滞留在结界之外的修仙者送回住处, 自己则与大护法守在这里。 “谷主, 萧石城已死, 咱们也算替少谷主报了仇, 您还在担心什么呢?” 殷德义拄着拐杖, 面色比之前苍老了不止一倍, 他叹了口气,“神器, 降世失败了。” 大护法瞬间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数千年来, 我们日月谷的神器就从未有一次失败的经历, 谷主, 会不会是您看错了?” -- 第99页 话音刚落, 祁越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少年淡定地向二人行礼, 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大护法还在想这是哪家宗门的弟子,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一道白光闪过, 徐岁宁和他的徒弟也安全出来, 只是,他的怀里竟还抱着一个女人。 二人上前询问情况,当殷德义看见怀中女子的面容时, 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站在原地难以挪动一步,“师叔……”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看得更仔细些,一道霸道猛烈的灵力瞬间将其击飞,原本就破败不堪的身体,此刻更是不堪重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洪乾早已在结界外等候多时,一个在外呼风唤雨的强者,此刻却怯懦不敢向前。 他怕眼前一切只是虚幻,只要他上前一步,这个梦就会破碎。 徐岁宁最见不得人这幅样子,直接将白灵抛了过去,“人我已经救出来了,剩下的,你自己同他们解释。” 洪乾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人,眼神却怨恨地盯着殷德义,“解释?他怎会需要我的解释,这件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殷德义忍着痛大声说道:“我确实不知此事!” “日月谷历代谷主都会知道这个秘密,你怎会不知?” “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上任谷主看中的人选,”殷德义说出这件事之后,仿佛松了一口气,“萧石城炼器天赋出众,师尊本要让他继承谷主之位,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谷主与他大吵了一架,甚至关了他三年紧闭,随后,才将谷主之位传给了我。 但师尊什么都还来不及说,第二日便匆匆闭了死关,再没出来过,所以,我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洪乾并不想听这些无谓的解释,只要,他的灵儿回来了就好。 他抱起白灵,消失在日月谷内。 殷德义在大护法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到师徒二人面前,缓缓鞠了一躬,说道:“二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徐岁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自己在炽阳山看到的壁画的内容告诉了他。 “难怪…难怪当年师叔就这么无缘无故得消失了,原来……” “萧石城应该是用白灵威胁洪乾,告诉他,只要洪乾听话,他可以救出白灵,所以这几年,才一直做萧家的护卫。” 殷德义点点头,身后日月谷依旧春花灿烂,谁也想不到,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萧石城虽然已经死了,但,他的儿子,却…… “不瞒谷主,在下有一事相求。”徐岁宁见他一脸沧桑,虽心有不忍,但还是开了口。 殷德义摆了摆手,说道:“仙尊不必如此客气,仙尊这次也算是帮了我日月谷大忙,我本应道谢。” “我……需得挖你儿子的坟。” 殷德义:“……” 大护法:“……” 大护法立刻跪在地上,抱紧殷德义的大腿,哭嚎道:“谷主不可啊!少谷主惨死,才刚安葬下去没多久,怎么能挖他的坟呢?这不是,让少谷主死了也不得安息吗?请谷主三思啊!” 殷德义只想把腿上这个挂件给踢出去,眼睛都快眨抽了,又不是他要挖他儿子的坟,去求徐岁宁啊! 此时,许久未曾说话的韩璋突然开口,“你儿子或许没死。” 大护法却哭得更凶了,“小兄弟,就算你想要三生花,也不必说出这种假话来骗我们啊。” “是不是骗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徐岁宁不知道韩璋凭何说出这句话的,但是,他相信他。 殷德义心中虽也不相信,但,若是真的能让殷凤死而复呢? “好,那我就随你们去看看。” 殷凤的尸身被放在花海后的冰洞中。 殷德义挥手解开封印,几人走了进去。 洞中温度极低,但却依旧种满了花。 大护法忍不住感叹,“少谷主性子软了些,平日里最爱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但是,他却没什么坏心眼啊,这些能在极寒温度下盛开的花,都是谷主费尽心里找来的,只希望少谷主,能与他最心爱的东西在一起。” 徐岁宁与韩璋对视一眼,走到冰棺面前。 被吸成一具干尸的尸身并不漂亮,他的胸前,一朵完全盛开的冰蓝色的花安静地放在那。 原来,三生花完全绽放,竟是如此的美丽。 “师尊,你往后退一些。” “你要做什么?” “烧了他。”韩璋冷冷吐出几个字,不带丝毫感情。 殷德义与大护法一听,连忙护在冰棺前,“你明明说好能复活我儿子的!” 韩璋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他死了已经有些时日了,若是再耽误下去,你就永远别想再见到你儿子。” 殷德义心底挣扎万分。 最终,他还是妥协让开了。 韩璋唤出灭神剑,原本漆黑的剑身,变得炽热通红,整个洞内温度也立刻升高。 徐岁宁怀疑,这是刚刚引出地火时,残留下来的。 “这是何剑?为何气息如此凶悍?” 没人解答大护法的疑虑,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冰棺之上。 残余的地火经过韩璋灵力的指引,慢慢融化冰棺。 待冰棺融出一个洞口的那一刻,韩璋立刻将三生花拿了出来,随后撤了控制地火的灵力。 -- 第100页 没了控制,地火瞬间燃烧起来,但,毕竟只是一小缕残留之物,自是不能同真正的地火相提并论,将冰棺和尸身一同烧毁后,也逐渐熄灭。 殷德义看着那堆已然被烧的所剩无几的残渣,眼中从充满期望,到逐渐暗淡失望。 可就在他快要放弃之时,一只蝴蝶从尘土中挣扎着钻了出来,拍了拍翅膀,慢慢飞了起来,落在殷德义的掌心上。 “这是,凤儿?” “谷主,你别开玩笑了,少谷主怎么可能会变成一只蝴蝶?” 殷德义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复杂,随后将往事缓缓道来:“凤儿的母亲,其实是一只蝶妖,在我出谷历练时,遇到了我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我一眼就爱上了她,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就在我想带她回日月谷,请求师尊证婚时,她却突然消失不见,半年后,我的房门外,便多了一个婴孩。” “我看到凤儿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也是在凤儿逐渐长大后才知晓,当初我爱的那个她,其实是个妖。 我试过去找她,但一直杳无音信,直到师尊要我继承谷主之位,才勒令我收心,不许再找。” 大护法完全没有想到殷德义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震惊得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韩璋对他的那些情爱之事并不感兴趣,只继续说道:“他死之前,曾服下我的血,所以才保住一条命,但从今以后,他只能成为妖修,日月谷不适合他修行,最好尽快带他去妖界。” 那只蝴蝶似乎能听明白他的话,在殷德义身边不断徘回,不愿离去。 殷德义小心翼翼地抚摸它的翅膀,脸上尽是父亲对孩子的关爱,“凤儿,去吧,我们父子俩,终会有再见之时。” 随后,他强忍着泪水,将小蝴蝶交给大护法,“阿大,好好照顾凤儿。” “谷主!” “我虽是凤儿的父亲,更是日月谷的谷主,我身上,还有整个日月谷的责任,所以我不能离开,凤儿,别怪父亲,父亲已经做错了太多。” 殷德义本想跟二人道谢,却发现,他们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也罢,日后总会有再见之日,阿大,你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吧。” “是,谷主。” 徐岁宁与韩璋,都算是无父无母之人,对这等场面没有任何波澜,更重要的是,徐岁宁身上的伤口,竟然开始溃烂。 他表现一如往常,没让任何人看穿,包括韩璋。 “你何时也让殷凤喝了你的血?” “师尊,我没想害他!” 徐岁宁听到这话,竟是哑然失笑,“我何时说过你要害他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若真是滥杀无辜者,也不会成为小说主角。 韩璋见徐岁宁并未怀疑,松了口气,解释道:“他不是萧任,我的血并不会让他有何异常,但是,若是他有任何想害师尊的心思,我会让他直接爆体而亡。” 这并非是个和平的世界,人心隔着肚皮,谁也不知道都是相似的人形的外表下,装着怎样妖魔诡异的心脏。 徐岁宁瞥见韩璋受伤的手已然恢复了原样,看来,地火也挡不住灭神剑的魔气。 说话间,二人已回到了小院中。 谢三娘立刻激动地跑过来,“师弟!师伯!你们终于回来了!” 祁琅也摇着扇子慢慢走了过来,伸手搭在徐岁宁的肩上,但他碰的那处,刚好有一处溃烂的伤口,徐岁宁的身体立刻僵硬了一下。 只有祁琅察觉到他的异样。 徐岁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祁琅先是拧了拧眉,不着痕迹地移开手,指着韩璋惊奇地说道:“你这徒弟是不是换人了?若是以往,现在估计都要把我的手给折了,怎么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韩璋没理他,却也默默地把他挤到一旁去。 徐岁宁睨了祁琅一眼,说道:“不去看看你的小侄子怎么跑我这来了?” “他?”祁琅不知想到了什么,气的手中的扇子都快被他给捏断了,“也不知道你们给那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回来之后,就说不当皇子了,要去卿阳宗拜师,我说阿宁,小越可是我最看重的继承人,你要是真的把他拐跑了,我就……我就跑你玄阳峰天天哭去。” “我说你堂堂睿王殿下,能别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吗?” 谢三娘在一旁看戏,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正说着话,祁琅腰间的玉佩闪了一下,“行了,这次谁也没得到神器,真是白来了一趟,我们也该回去了,阿宁……”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此去一别,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保重。” 徐岁宁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保重。” 谢三娘与师涵都是修仙之人,不明白这一别意味着什么。 祁琅是凡人,寿命顶了天了也就只有百岁,而作为修仙者,随便闭关便是几十年。 而且,以他这爱玩的性子,说不定哪天就被掏空了身子,驾鹤西去了。 祁琅离开后没多久,连子墨也回来了,神情严肃,“日月谷周围出现的魔族应该与萧石城有关,但现在既然他已经死了,剩下的事,留给他们自己处理即可,老祖出关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掌门。” -- 第101页 作者有话说: 徐岁宁:“掏空了身子……” 谢三娘:“这是可以说的吗?” 第54章 回去 “别对着师尊硬,这很不礼貌。” 回到阔别已久的卿阳宗, 徐岁宁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玄阳峰上依旧没什么人,就连唯一的一只小狐狸也不见了。 屋内的摆设还是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被下了禁制,未曾落下一丝灰尘。 “韩璋, 你去告诉桓钰, 让他去找风墨临, 我去后山泡个温泉澡。”徐岁宁伸了个懒腰, 仿佛一回到自己的院子, 整个人就变得慵懒了起来。 韩璋却极为不愿,“传音即可,为何还要我亲自去告诉他?” “这是在卿阳宗, 这般传音, 若是被人听了去怎么办?”毕竟宗门内, 还有个不世出的老祖。 打发走了韩璋, 徐岁宁终于忍受不住, 痛苦地皱起眉, 施了个法诀, 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整个人埋进冷泉中, 清澈的泉水瞬间被染红。 溃烂的伤口在一点点愈合, 但这过程, 却极为痛苦。 徐岁宁感觉浑身的皮肉都被扒下来重新生长一般。 眼前的一切渐渐虚焦,随后,他靠在冷泉的石壁上, 缓缓闭上眼睛。 卿阳宗的冷泉有极好的治愈伤口的能力, 但也因为太过珍贵, 只有一峰之主才能来这,是以,这里常年安静地只能听见鸟叫声。 忽的,周围的鸟儿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惊吓,惊慌失措地朝别处飞去。 徐岁宁依旧安静地躺在泉水中。 乌黑的墨发披散开来,落在白皙的肩颈上,青年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却依旧难掩绝色。 一直小鸟落在旁边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不停,似是想要吵醒睡着的人。 然而,鸟叫声越发凄厉,听得人不寒而栗。 “师尊!” 鸟叫声戛然而止。 那只鸟盯着徐岁宁看了会儿,在树枝上蹦跶了几下,展翅飞走了。 韩璋穿过一个灌木丛,终于看见昏睡在冷泉中的徐岁宁。 他没有丝毫犹豫,跳下冷泉,抱起徐岁宁就要上岸。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按住他的胸口,声音有些虚弱,“等会儿再上去,这伤,还需要再泡一会儿。” 闻言,韩璋轻轻将他放下,自己却也并未上岸,陪他在这冰冷刺骨的泉水中坐着。 浸泡了半个时辰,徐岁宁身上原本骇人的伤口已然好了大半,只剩下细微的伤口,新长的皮肤粉粉嫩嫩的,韩璋不自然地移开眼睛,“师尊,你不是说身上的伤口并无大碍?” “是没什么大碍啊,你看我现在像是有事的样子吗?不过谁让你到这来的,你个没名没分的小徒弟,胆敢擅闯禁地,当心为师让你回去关禁闭。”徐岁宁说着没什么威胁力的话,听着倒像是情侣间的情趣。 一阵微风吹来,水面微波荡漾,让人觉得有些痒痒。 徐岁宁仰头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徐岁宁冷不丁地突然说道:“别对着你的师尊硬,这样很不礼貌。” 韩璋在冰寒刺骨的泉水中依旧涨红了脸,但他并未辩解,只是飞上岸,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件法袍递了过去,“师尊该回了,再泡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 徐岁宁轻轻「嗯」了一声,从水中站了起来,水珠从身上滑落,最后再滚进泉水中。 韩璋突然慌张地低下了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耳边传来师尊略带喑哑的嗓音,“替为师穿衣吧,浑身软的没有力气。” 韩璋就像是刚安装上手脚,笨拙地替徐岁宁穿上法袍,偶尔触碰到对方冰冷的肌肤,就像是触电似的立刻弹开。 徐岁宁半垂下双眸,看着韩璋头顶随风飘动的红色发带,忍不住勾起嘴角,还真是个傻徒弟。 韩璋认认真真地抚平衣服上每一处褶皱,生怕徐岁宁穿的不舒服,“师尊,好了。” 徐岁宁「嗯」了一声,打了个响指,韩璋湿透的衣服立刻被烘干。 他怔愣了一瞬,突然想到明明可以用法诀穿衣。 就在二人准备回去之时,徐岁宁突然盯着某一处看了许久。 “师尊?” “没事,”徐岁宁轻描淡写地说道:“就是觉得这里的景色不错,改明儿在这搭个亭子,夏天还能来这避避暑。” 冷泉又重归往日平静。 突然,草丛中猛地窜出一条浑身通红的蛇,淬着剧毒的牙齿,死死咬住树枝上的小鸟。 小鸟只挣扎了一瞬,下一刻,毒素便已传遍全身,浑身僵硬,没了动静。 赤蛇将小鸟吞食入腹,随后吐着蛇信,扭动着身子游到冷泉边。 空气中还残留淡淡的血腥味。 它望着徐岁宁与韩璋离去的方向,眼神怨恨恶毒。 韩璋在玄阳峰过了几个月舒心的日子,平日里虽还要处理卿阳宗的事务,但强度已经大大降低,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在管理宗门上颇有天赋的人才。 这天,众人在太极殿汇报情况,师涵条理清晰,将卿阳宗上下大小事务全都说明得一清二楚。 徐岁宁坐在椅子上,怯意地喝着茶。 等师涵汇报完毕,他第一个鼓起了掌。 “师妹这学习速度,真是让我都自愧不如啊。” -- 第102页 “宣和师兄过奖了。” 上一世,卿阳宗的管事能力其实并不弱,只是,他们认为徐岁宁太弱,心中不服,不肯替他做事罢了。 但现在,徐岁宁的境界,已经超过了迟向明,仅次于掌门连子墨,且徐岁宁所做的,确实提升了卿阳宗的地位,他们现在对徐岁宁也是逐渐认可,许多时候,他们甚至直接跳过连子墨,让他来做决策。 但,徐岁宁原也只是想完成任务,卿阳宗这个担子,他并不想接。 连子墨年纪太大,已经培养不起来了,好在师涵聪敏好学,短短几月时间,便将他在现代时的那些管理方法,学了个大概。 徐岁宁似乎已经开始幻想退休后的美好生活了,他笑眯眯地对师涵说道:“师妹,我觉得下任掌门非你莫属。” 此话一出,太极殿死一般寂静。 师涵站在那手足无措,殿内其他人也错愕地张大嘴巴,随后在想,怎么才能自然地表现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徐岁宁却仿佛什么都没做,依旧悠闲地喝着茶。 连子墨轻咳了一声,小声对他说:“本尊还没死呢,你这就帮别人惦记上我这掌门之位了?” “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大家当不得真。” 连子墨却忍不住思考这个可行性。 当上掌门这么多年,确实没意思的很。 而就在第二天,桓钰突然回到卿阳宗,面色严肃,带回来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日月谷周围一个二等宗门,一夜之间,满门被屠,无一人生还。” “这么大的事,为何会一点消息都没有?”连子墨并非不信他,只是这事实在蹊跷。 桓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并且,此事发生已半月有余,我得知这件事后,从日月谷赶回,谁曾想,这一路都没有消息,就像是,被人刻意封锁起来了一般。” 发生在日月谷管辖范围内,有这个能力的,也就只有日月谷了。 但,萧氏已除,按理说殷德义应该能掌控局势,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桓钰又接着说道:“掌门放心,我沿路已将这个消息传给各大仙门,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卿阳宗商讨事宜。” “嗯,你做的很好,只是……”连子墨锐利的眸光直射桓钰,“你何时去的日月谷?我本尊怎的不知?” “不瞒掌门,乃是宣和回来时曾同我说,日月城中有处酒楼的酒,香甜可口,他说的我犯了酒瘾,又未曾给我带上一壶回来,我这才连夜赶去了日月城,想着尝一尝那酒究竟是何等滋味。”桓钰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但这番说辞也很符合桓钰的性格,并未引起众人猜疑。 “这段时间让门内弟子都注意些,若是看见可疑之人,立刻上报。” “是,掌门。” 离开太极殿后,徐岁宁就拉着韩璋迫不及待地来到聚灵峰,“如何?可是见到他了?” 桓钰点点头,“我是真的没想到,师尊他,竟还活着,当初若不是我在弋阳秘境放你与谢三娘离开,也许师尊他,再也出不来了,徐岁宁,谢谢你。” “谢倒是不必,难道叶流云没同你说,我是收了报酬吗?” 听到这句话,桓钰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你说的是,师尊洞府内的东西吗?” “正是如此,话不多说,带我去取我的报酬吧。”这次远行,他的家当已花了大半,若是再不充盈些,他怕是要有焦虑症了。 “好吧,那你们随我来。” 叶流云的洞府就在桓钰所住的地方旁边,用封印封了起来。 桓钰一挥手,解开封印。 三人走了进去,然而,里面的场景却让徐岁宁傻了眼。 “就只有,一双草鞋?”徐岁宁生怕用了什么障眼的法术,但,事实证明,这洞府里面,就有且只有一双草鞋。 “呵!”徐岁宁冷笑一声,“难怪当初他一口答应,原是在这算计我,韩璋,我们回去,告诉师涵,以后聚灵峰的份例全都送到我玄阳峰来。” “是,师尊。” 师尊一夜暴富的梦,好像破碎了。 第55章 谣言 大势所趋,众望所归 又是半月过去了, 五大仙门,除了日月谷的人,再次齐聚卿阳宗。 这次,徐岁宁倒是看见了不少熟面孔。 戚云脸上多了一道伤疤, 整个人相比较之前的意气风发, 更显沉闷。 徐岁宁大概知道原因。 “戚云道友近来可还好?” “我……”戚云抬起头, 看向坐在前方的徐岁宁, 嘴唇微张, 终还是苦笑着说道:“我很好, 多谢仙尊挂念。” “万事万物,皆随心即可。” “可是, 若我心与千百年的宗门道义背道而驰又该如何?” “韩璋,”徐岁宁唤了一声站在身边的徒弟,“若你遇到此事, 你会如何?” 韩璋只略沉思了一会儿, 便开口道:“我心即道心。” 这句话, 本应能完美解答戚云现在心中疑惑, 但谁曾想, 他竟是一副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 徐岁宁开始回想刚刚的话,是不是哪一句说错了。 戚云在这时开口,“这句话为何会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那副嫌弃的模样, 韩璋深呼吸了几次, 才忍着没去揍他。 -- 第103页 戚云摇头叹气,随后对徐岁宁抱拳行礼,“多谢宣和仙尊赐教, 戚云就先回去了。” “嗯, 回去吧。” 再不回我怕你小命不保。 戚云走后, 徐岁宁坐在椅子上,愣是想不明白,原著中身为韩璋最好的兄弟,现在怎么同他关系差成这样? “上一世,他同你也是如此?” 韩璋抿了抿唇,阴恻恻地说道:“那会儿他可没想做我师弟。” 徐岁宁闻言微微一怔,倒是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吃香了? 仙门议事时,连子墨本想让徐岁宁一同参与,但徐岁宁以韩璋的身份为由拒绝了,整日听那些老头絮叨,倒不如喝喝茶,听听书。 最近这些时日,谢三娘几乎天天往玄阳峰上跑,两人一合计,不是下山喝茶,就是去茶馆听书,从不见他们修炼。 至于韩璋,则是与他们截然相反,没日没夜地修炼,就像是有人硬逼着他似的。 谢三娘一口一个云糕,把嘴塞得满满当当的,“我说师伯,你最近是不是把韩璋师弟逼得太狠了?我今天早上去找你的时候,他竟才从云水崖回来,那个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危险的很,平日里都是犯了错的弟子才会被打发去那的,韩璋师弟若是在那受伤了怎么办?” 徐岁宁听着小曲,双指微曲,在桌子上轻轻敲着,“为何是我逼的他?” “韩璋师弟只听你的话啊。” 徐岁宁眯了眯眼睛,随后摇摇头说道:“孩子现在长大了,心里想的什么我可不知道。” 一曲完毕,台下掌声雷动,谢三娘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并未在意这句话。 徐岁宁叹了口气,扔了袋金瓜子给她,“去吧。” “谢谢师伯!” 谢三娘刚走出房间,便化成一个俊俏的男子,走到那唱曲儿的姑娘面前,赏了把金瓜子,姑娘红着脸,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样子。 “你每次过来听曲,都变成不同的人赏她钱财,怎么,难不成是看上人家了?” “师伯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单纯觉得她唱得挺好的不行吗?” “行,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谢三娘闻言,忍不住仰天叹气。 最近卿阳宗管得愈发严格了,每日下山的时间都控制在两个时辰内,时间一到,护山大阵便会开启,届时,不在宗门内的弟子,会直接被逐出师门。 “师伯,你那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啊?我看太极殿每天人来人往的,我师尊几乎都住在里边儿了,许久未曾回水月峰了,现在情势已经这么严峻了吗?” 徐岁宁站起身,一脸看白痴的眼神望着少女,“我只是闲人一个,连太极殿都进不去,怎么可能会知道小道消息?” 谢三娘撇了撇嘴,心道,“你那是进不去吗?明明是你不想进。” 两人回到山上后,突然发觉气氛有些异常。 谢三娘找了个眼熟的师兄一问,才知,又有一个二等宗门被魔族灭门。 “可是,掌门不是已经给其他门派传讯预警,让他们都小心些,为何还会如此?” “谢师妹,你有所不知,那魔族天性狡诈,他们竟装作凡人,说自己遇到妖怪,前来寻求庇护,但谁知,他们竟是活活掏空了山下村民的身子钻了进去,才躲过了照魔镜。” 徐岁宁听到这些描述,也忍不住蹙起眉头,原著中卢岩也确实有过此般行径,只是,那个时候韩璋羽翼渐丰,已经有与之抗衡的能力,但现在…… 难不成,韩璋是有所察觉,所以这段时间才拼命修炼。 回到玄阳峰,徐岁宁并未去自己的院子,而是不知怎么走到了韩璋这,罕见的,屋内竟有亮光。 他走进去,韩璋坐在石凳上,抬头望着天上弯弯皎月,灭神剑安静地陪他待在一旁。 从日月谷回来后,韩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岁宁不问,但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最近修炼可有遇到瓶颈?” 韩璋微微一怔,随后摇了摇头,“师尊怎么过来了?” 徐岁宁手上凭空出现一包云糕,“给你带了点吃的,我看三娘挺喜欢吃的,味道应该不错,你尝尝。” 韩璋笑了笑,但那笑容中,还添了几分无奈,“师尊怎么还像哄小孩似的哄我。” 徐岁宁眉梢一挑,径直坐在他身旁,“那你吃是不吃?” “师尊给的,我自然是要吃的。”韩璋接过云糕,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味道如何?” 韩璋点点头,笑弯了眉眼,“好吃,师尊也来一块。” 徐岁宁刚想拒绝,一块沁着香甜滋味的云糕便已在嘴边,他只能张嘴咬了一小口。 云糕融化在嘴里,他立刻皱起了眉。 这也太甜了些。 将云糕吞咽下腹,他试探得问道:“你觉得这个好吃?” “好吃。” 看来,小魔头的口味应该偏甜。 他站起身,一挥手,桌上便摆满了瓶瓶罐罐,“刻苦修炼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欲速则不达。” 韩璋看着那些丹药,神色复杂,终还是笑着点头,“多谢师尊。” 徐岁宁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没进屋,而是在庭院中来回踱步,神色中,竟还带着些烦闷。 “我都给他带了吃的了,怎么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 第104页 他忽然有些想念楚云霏了,有小狐狸在,最起码还能帮他出出主意。 清晨,师涵一脸着急地走了进来。 “师兄。” “怎么?可是遇到难事了?” 师涵点点头,把手中的账簿递了过去,“师兄,原本我们卿阳宗的灵石是够用的,但是现在,还要再加上每日其他宗门的吃穿用度,已经有点入不敷出了。” 那些弟子,虽说是来商议共抗魔族的大事,但一直待在卿阳宗,整日不是到处闲逛,就是在躲在院中吃喝,这可是比不小的花费。 徐岁宁只略思考了一会儿,心中便已有了对策。 翌日。 “你们听说了吗,宣和仙尊竟愿意开放卿阳宗的藏书楼,各派弟子均能进去。” “不会吧,这每个宗派的藏书楼可是其家底所在,怎么会轻易放开?” “道友此言差矣,宣和仙尊说了,现在整个修仙界共抗魔族,是为一体,天下功法,道本同源,听说宣和仙尊为此,还和连掌门大吵一架,被罚了半月份例。” “若真是如此,宣和仙尊真是胸怀天下啊,走,我们也去藏书楼瞧瞧去。” 连子墨看着自家正悠闲喝茶的徒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本尊同你大吵一架?罚了你半月份例?” “掌门师尊何必在意这些细节,我这么说,也是为了让此事更为可信些。” “你真的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交灵石?” “自然,掌门师尊你就等着看吧。” 藏书楼的一层,大多是一些刚入门的弟子才用的上的低阶功法,对于这些修为已经金丹的弟子,他们自是不屑一顾。 直到某一日,一个二等仙门的弟子竟在里边儿找到了一本高阶功法,这可引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一个二等仙门拥有的的高阶功法可能都不会超过十本。 但因为功法不能带出藏书楼,他们又只能在里面待一个时辰,是以,他们开始想尽各种办法,延长在里边儿待着的时间。 而这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便是交灵石。 谁交的灵石多,谁便能在里面多待一个时辰。 但随着价格越来越高,许多弟子都已坚持不住,无奈败下阵来。 这日,徐岁宁来到弟子练剑的水云涧,偶尔指点两招。 远远瞧见几名其他门派的弟子垂头丧气,等他们走到面前,徐岁宁便柔声问道:“可是卿阳宗待客不周,让你们心生烦忧?” 一名弟子立刻惭愧道:“并非如此,仙尊大义,放开藏书楼与我等共享,只是,我等太过愚笨,一个时辰的时间,恐是不够。” “原来如此,只是,这一个时辰已是本尊向掌门求来的,更多的怕也是给不了各位了。” 他们都知,徐岁宁为了得到准许,还被连掌门惩罚了,现在听他这么说,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愧疚,“仙尊已为我等考虑的够多了,是我们不该再拿这事叨扰仙尊。” 徐岁宁略微沉吟一会儿,说道:“这样吧,我这倒是有个法子,你们若真想看某一部功法,可让本门弟子代为誊抄。” 众人眼睛一亮,对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多谢仙尊赐教,我们这就回去了。” “自便。” 等他们走远后,几名练剑的弟子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期待,“仙尊,您觉得,我们怎么收费比较好?” 徐岁宁慵懒地抬了下眼皮,说道:“随你们,只不过别太过分,若是像今日那般,价格太高,超过他们承受范围,自是谁都赚不到。” “是,仙尊。” 最近几日,因着徐岁宁的多项举措,仙门内也暂还算平静。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弟子中间流传着一个消息,说魔族此刻撕破脸皮,其实是在找一个人。 “找的是,前任魔尊之子。” “这怎么可能?若是魔尊之子在仙门内,又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我看,八成只是他们的一个借口罢了。” “瞧你这话说的,既然是魔尊之子,自然与平常魔族不同,说不得他身上就有什么宝物能躲得过照魔镜,要我说啊,还是赶紧把这魔尊之子交出去吧,免得又有宗门遭受无妄之灾。” 而渐渐地,竟传成魔尊之子就在卿阳宗弟子里。 其他宗门的弟子希望卿阳宗赶快交出这人,否则,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牵连。 而卿阳宗的弟子则是不服,凭什么就说魔王之子在他们门内,简直无稽之谈。 短短半月时间,已发生数起冲突。 虽然各家前来议事的长老都对参与冲突的弟子进行了惩罚,但态度也很明显,他们都相信这个传言。 这天,戚云把自家闹事的师弟给带了回来,自是一顿严厉批评,但,却被师弟告到了风燃剑尊那。 风燃剑尊虽不是戚云的师尊,但从小对他也颇为溺爱,戚云对其也很是尊重。 “小云啊,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不妥。” “哦?”风燃剑尊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我包庇自家弟子不妥,还是不该让卿阳宗把人交出去?” 戚云摇了摇头,“师伯,魔尊之子在不在卿阳宗,这些一点都不重要,既然我们面对的是魔族,就该一同御敌,管他魔族是为了找人还是为何,既然侵犯了修真大陆,我们就该把敌人给打出去。” -- 第105页 “天真!你说的倒是轻巧,打出去?谁来打?是他卿阳宗还是我紫霄剑派?仙门大比才刚过去,我紫霄剑派输给卿阳宗,已少了数条灵脉,今年招收的弟子,更是没几个天赋过人的,再如此下去,我紫霄剑派非得掉出五大仙门不可。” “那你们就任由无辜门派被屠?” “何来任由?只要卿阳宗把人交出来,这场祸事自是可以平息。” “师伯你竟愿相信魔族的鬼话?” “戚云!”风燃剑尊被气的眉毛竖起,“看来是我平时太宠你了,竟敢对师伯如此说话!你自下去领罚吧。” 戚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风燃剑尊说的是事实。 现在都说五大仙门应团结一致,共御外敌,但距离魔族屠宗已过去数月之久,方案迟迟不曾下来,正是因为他们都在权衡。 戚云突然有些失望。 风燃剑尊能轻易说出这话,只因为那流言的主角是卿阳宗,但若是有朝一日,突然说那魔尊之子在紫霄剑派,那时,他又该如何? 宗门中气氛越来越紧张,每个人心中都压着火,无处发泄。 某日,流言突然有了确切对象。 那魔尊之子,正是卿阳宗的宣和仙尊,徐岁宁。他们本应抓到这罪魁祸首,把他交出去,以泄这段时间心中愤懑。 但,他们却突然全都安静了下来。 只因,无人相信。 “怎么可能会是宣和仙尊?到底是从何处传出来的谣言?” “就是,仙尊胸怀大义,心中不仅有卿阳宗,更有整个修真界。” 一名无垢殿的弟子越想越气,拿起手中的剑,对众人说道:“这个谣言肯定不是从卿阳宗传出来的,定是某一门派的弟子,对宣和仙尊心怀怨恨,才说出这等污蔑仙尊的话来,好在来的弟子也不算多,你们可有人愿意同我一起揪出这散播谣言的小人来,还仙尊一个公道!” “这位道友说的对,我等叨扰卿阳宗这么久,仙尊不但放开藏书楼,听说还放弃了玄阳峰的份例,只为让各门派的弟子住得舒心,仙尊是真的把我们当做自己人啊,我们又岂能当白眼狼,让仙尊受此委屈,无垢殿道友,我愿同你一起!” “我们也愿意!” 至此,一场由各派弟子自发形成的「捉奸」大队,用时三个时辰,便将那个散播谣言的弟子抓了起来。 是个二等宗门的弟子,名叫石磊,没打两下便将事情全都招了。 他的亲人被魔族抓到,命他在卿阳宗传播谣言,以挑拨各门派之间的关系。 “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如果我不照做,他们就要杀了我的父母兄弟。”石磊痛哭流涕,跪在地上请求他们放过他。 “你为何会选择宣和仙尊?” 说到此,石磊更是后悔不已,“我上一次来卿阳宗还是在连掌门六百岁大寿时,那时明明……明明卿阳宗上下对宣和仙尊都很厌恶,我也不是真的想残害同族,就想着,找一个不是那么受重视的人,即便是把他交给魔族也没什么关系……”石磊越说,周围人看他的眼神越是愤怒,他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原本以为自己找了个最佳人选,谁曾想……他也是欲哭无泪啊。 谢三娘是真觉得这人挺奇葩的,“你难道不知道仙尊最近几日做的事吗?” 石磊闻言,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身上有同魔族联系之物,不敢轻易去往人多的地方,所以我除了散播谣言的时候出来,其余时候都待在房里。” 这下连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而一直犹豫不定的各门派,此刻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推荐宣和仙尊为他们的领头人,他们全都听他的。 正悠闲地喝着茶的徐岁宁,听到谢三娘带来的这个消失时,差点被呛死。 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刚还在想办法,怎么将「魔尊之子」这个谣言平息,现在这是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他怎么突然就跟不上了? 谢三娘自豪地挺起胸膛,“师伯,您现在是大势所趋,众望所归!” 作者有话说: 徐岁宁:他们怎么知道魔尊之子在卿阳宗?不会是小魔头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吧?我得想办法平息谣言。 惊!魔尊之子竟是我自己? 哦,还好,我靠撒钱成了仙门团宠,他们不会信的。 第56章 三娘之死 “小疯子。” 各门派弟子气势高涨, 像是已经忍了许久,通过石磊与魔族的联系得知,今日将会有一批魔族骚扰青山镇,刚巧是在卿阳宗管辖范围之内, 他们便决定, 由徐岁宁带领一部分弟子前去, 剿灭魔族, 提高他们的士气。 徐岁宁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 在第二日就离开了卿阳宗, 甚至还未来得及告诉正在闭关的韩璋一声,只能留下传音符。 出发那天, 谢三娘掐着时间跑了过来。 “还算你有点良心。” 谢三娘摸了摸后脑勺, 憨憨一笑, 随后从储物袋中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话本, 云糕, 梅子等递了过去,“师伯, 师尊不让我跟着去, 不然我肯定同你一起,不过你放心, 我在家会帮你好好照顾韩璋师弟的。” 说起韩璋, 徐岁宁隐隐有些头痛。 自从日月谷回来后, 心中便藏了事,希望他不在卿阳宗的这段时间,不会出什么事。 -- 第106页 “三娘, 你替我看着韩璋, 若有什么事, 立刻传信给我。” “放心吧师伯,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旁边有人见这情形,打趣道:“谢师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仙尊是你爹呢,不过是教训一群小喽啰罢了,都用不着仙尊出手,你担心什么?” “你懂个屁!”谢三娘白了他一眼,随后表情极度夸张地握住徐岁宁的手,说道:“宣和师尊有如我再生父母,这次前去剿灭魔族,你们都给我小心伺候着,听到没有?” 众人被她这幅模样给逗笑了,临行前的紧张也一扫而空。 徐岁宁抽回手,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在山上好生待着,你师尊已经够忙了,别给她添麻烦,知道吗?” 谢三娘揉了揉脑袋,嘟囔道:“知道啦。” 青山镇距离卿阳宗并不远,以徐岁宁的修为,来回只需一天,但这次因着还带着其他弟子,自然放慢了速度,处理完埋伏在青山镇外的魔族后,竟已是半月了。 要说徐岁宁为何答应出来,实则也是想看看魔族现如今的实力,毕竟,日后定是要与之对上。 经此一役,他对魔族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仙尊,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回卿阳宗了,这次剿灭魔族进行的很顺利,大家士气高涨的很。”说话的人,乃是紫霄剑派的弟子。 说来也巧,竟是上次在日月谷中自己颇为赏识的那位。 戚风脸颊微红,似是极为兴奋。 他很年轻,才刚刚步入金丹,也难得有机会下山历练,这次,也是他第一次同魔族正面对抗,觉得兴奋也是正常的。 徐岁宁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你与戚云是何关系?” 戚风一愣,回答道:“戚云是我表哥,仙尊认识我兄长?” “算是认识,这次他怎的未曾前来?” 说到这,戚风脸色微沉,严肃道:“兄长顶撞风燃剑尊,被关了禁闭,没有剑尊的准许,他是出不来的。” 这本是他们紫霄剑派内部的事,不应说与外人听。 但戚风也不知怎的,对徐岁宁莫名的信任,也许是因为对方身上那股什么都不在乎的气质。 徐岁宁闻言,脸上并未露出丝毫诧异的神色。 按照原著剧情,戚云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徐岁宁抬头望向天边的圆月,想到韩璋身上的咒术,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赶在月圆之夜前赶回去。 还有谢三娘,这半月以来,竟未传过一次讯息,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的感觉在第二日愈发明显,但他掐算一番,却什么也算不出来,韩璋好好地待在卿阳宗,并未出事。 但愿只是他杞人忧天。 在回来的路上又拖拉了几日,徐岁宁刚回到卿阳宗,便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收到连子墨的传音,“宣和,来太极殿一趟。” 连子墨已经许久未曾用这般语气同他说话了。 徐岁宁心顿时沉到了谷底,默不作声地去往太极殿。 还未踏进殿内,便听见里边儿传来一阵隐忍的抽泣声,是师涵。 徐岁宁刚在门口站定,太极殿的门便被打开,“进来吧。” 殿内只有连子墨与哭红了眼的师涵。 师涵是变异冰灵根,因为天赋的原因,性子偏冷,情绪也少有波动,徐岁宁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得如此伤心。 “师妹……” 徐岁宁本想安慰,但哪指师涵听到他的声音,哭得更厉害了,抽噎着说道:“那孩子…那孩子还那么年轻,为何要受此劫难……” “掌门师尊,到底发生何事?” “谢三娘,死了……”连子墨语气沉重,一双眼眸锐利地盯着徐岁宁,一字一顿道:“是韩璋杀的。” “这不可能!韩璋与三娘无冤无仇,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杀害她?” “徐岁宁!”连子墨突然提高了音量,斥责道:“我知道你看重自己的徒弟,但你应该知晓他的身份,一个魔,想杀一个人,还需要原因吗?人证物证俱在,师涵亲眼看见的,难不成你觉得是她在说谎?” 徐岁宁却在此刻突然冷静了下来,沉声道:“韩璋在哪,我要见他。” 师涵红着眼眶,怨恨地看着他,“师兄,难不成你还要包庇那个魔头吗?当初,我没让明和师兄杀了他,现在看来,我简直是大错特错!三娘那么依赖你,把你当做他的亲人,你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她惨死而无动于衷吗?” “韩璋在哪,我要见他!”徐岁宁咬着牙,一字一顿再次重复道。 师涵似乎被他的模样给吓到了,怔了怔,随后指了指炼狱峰的方向,“他被关在炼狱峰的水牢里,师兄……” 还未等她话说完,徐岁宁便已经消失在原地。 良久,大殿中传出一声叹息。 炼狱峰是卿阳宗专门用来惩罚犯了错的弟子的地方,而水牢里关着的,无一不是罪大恶极之人,环境极其恶劣,还不知他们有没有对他用刑。 徐岁宁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路过的人只能看见一缕残影。 他停在炼狱峰前,看守的弟子将其拦下,“来者何人?没有掌门口谕,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炼狱峰!” “我只说一遍,让开!” 徐岁宁浑身戾气,看守的弟子神魂一颤,竟忍不住真的放下手中的长戟。 -- 第107页 转瞬间,徐岁宁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直到他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刚刚犯了大错,连忙将此事告知各位长老。 炼狱峰,越往下温度越低,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味道。 两边牢笼中,一双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里死死地盯着他,修为低下的自然不敢造次。 但里边儿,还惯着化神期以上的修士,他们看到徐岁宁,就如同看到盘中的肉一般,舔了舔嘴唇,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 徐岁宁丝毫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径直走向最底层的水牢。 按理说,炼狱峰里每一层都有守卫,且越往下级别越高,也不知他们是不是收到什么消息,竟无一人出来阻拦。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徐岁宁便站在水牢前。 纤尘不染的白衣,与此处的肮脏格格不入。 他的徒弟,此刻就被关在里面。 少年下半身浸泡在冰冷的水中,两只手被腕臂粗的铁链紧紧锁住,苍白的脸上布满污浊,胸口处几道剑伤还不停往外渗着血,宛如一个死人一般。 徐岁宁握紧拳头,指尖掐进皮肉里。 他唤出净尘,一剑劈开牢笼,巨大的声响让半垂下眼眸的少年微微清醒,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轻轻唤着:“师尊……” 徐岁宁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走进肮脏的污水中。 这水冰冷刺骨,连他一个化神期的修士都难以忍受,更何况韩璋现在不过元婴。 走到少年面前,徐岁宁这才发现他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身上的伤远比刚刚看到的更多。 徐岁宁想替他解开锁链,轻轻一扯,手腕处的一块皮肉竟被粘在了铁链上。 韩璋咬着牙,硬是没哼一声。 “韩璋。” 徐岁宁轻轻拍着韩璋的脸,他浑身冰冷,眼睫上竟渐渐生了冰霜。 他想给他渡灵,但韩璋此刻浑身经脉被冻住,根本无法主动吸收灵力。 眼看着韩璋脸色越来越难看,徐岁宁别无他法,伸手捏起他的下巴,对着泛青的嘴唇贴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怀中的人,体温稍微升上来了些,徐岁宁才放开他。 “韩璋。” “师尊……我没有……我没有杀谢三娘……”喑哑的嗓音,断断续续艰难地说着,他张开嘴的第一句,便是向他的师尊解释。 徐岁宁微垂下眼眸,遮掩住骇人的杀意,将韩璋的下巴轻搁在自己的肩上,语气轻柔,“为师自然相信你,乖,忍忍,很快就不痛了。” 就着这个姿势,徐岁宁手上变出上等伤药,涂在韩璋皮肉开绽,隐隐露出白骨的手腕上,再用指腹轻轻涂抹开。 但无论徐岁宁的动作多轻柔,韩璋依旧痛得浑身颤抖。 “若是痛得厉害就咬着我的肩膀。” 话音刚落,肩上便传来一阵刺痛。 徐岁宁撕下法袍,裹在韩璋的伤口处,沉声道:“忍着点。” 他一只手将韩璋护在怀中,另一只手用催动净尘,朝铁链砍去。 只听一阵清脆的声响,铁链应声砍断。 徐岁宁感觉肩上那块肉要被扯下来似的。 他将韩璋抱到干净的地方,少年脸色苍白,缩在他的怀里,微微睁开双眸,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师尊,我没杀谢三娘,她的神魂还在我这。” “你既然保护了三娘的神魂,为何不将她交出来?” “既然有人处心积虑想害我,若我真的将神魂交出,难保他不会先下手为强,毁了神魂,到时死无对证,我又该如何解释?师尊,他们谁我都不信,我只信你。” 徐岁宁沉默了一瞬,他确实没想到,自己离开的短短几天,竟会发生这么多事。 “伤口还疼吗?” “疼,”韩璋突然委屈地红了眼眶,“师尊,我好疼,若是师尊像刚刚那般,徒儿也许就没这么疼了……” 徐岁宁挑了下眉,对上小魔头湿漉漉的眼睛,勾起他的下巴,不假思索地吻了上去。 韩璋倏地睁大双眸,浑身感官似乎都集中在唇齿间。 耳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连子墨的怒吼。 徐岁宁松开怀里的少年,微喘着气,大拇指指腹轻轻擦过泛着水润光泽的唇瓣,嗓音微哑:“小疯子。” 作者有话说: 师尊亲亲就不疼了。 第57章 真相 “师尊你猜,我是恨你至深,还是爱你入骨……” 连子墨站在水牢的入口处, 看着连在一起的二人,怒火中烧。 徐岁宁将韩璋抱起,走到他面前,淡然道:“三娘的神魂还在, 你若是想知道事情真相, 直接问她岂不是更好?” 他径直从连子墨身边走过, 不再逗留一瞬。 太极殿上, 韩璋当着所有人的面, 将谢三娘的神魂放了出来。 修仙者神魂离体, 不出三个时辰便会烟消云散,但, 韩璋硬是用自己的血, 维持着三娘的神魂, 不让其消散。 谢三娘半透明的神魂漂浮在半空, 脸上有些茫然, 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她看见面色憔悴的师涵时, 连忙上前安慰,“师尊……” 手指径直穿过师涵的肩膀。 她微微一怔, 环顾大殿上的人群,似乎明白了什么。 谢三娘无奈地耸了耸肩,“原来, 我还是死了啊。” -- 第108页 师涵强忍着难受, 问道:“三娘,你可知是谁害了你?” 谢三娘摇了摇头,回想起当日的恐惧, 依然忍不住颤抖,“那个人很强, 强到我根本没时间反应过来,但肯定不是韩璋师弟。” 谢三娘看到韩璋身上的伤,面上流露出自责的神情。 她神情恳切地对连子墨解释道:“掌门,真的不是韩璋师弟所为,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连子墨沉默了半晌,挥了挥手,撤掉韩璋身上下的禁制。 没了韩璋的魔血,谢三娘的神魂已经越来越虚弱。 他们都明白,她快要消失了。 谢三娘突然笑了,她走到徐岁宁面前,轻声说道:“宣和师伯,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徐岁宁心中也有许多疑虑想问她,但,韩璋此刻身受重伤,他不放心把他一人丢在这。 连子墨见他的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气得攥紧了拳头,咬牙道:“众目睽睽之下,本尊还能对一个伤者下手不成?” “掌门师尊我自然是信的,只是,我不信他们。”徐岁宁冷眼看着大殿上神色各异的众位长老,他们当中,谁都有可能是真正杀害谢三娘的凶手。 连子墨沉声道:“本尊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人动他。” 韩璋扯了扯徐岁宁的衣角,轻声道:“师尊去吧,徒儿没事。” 徐岁宁「嗯」了一声,将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塞进他的手里,“有事叫我。” 连子墨看到那熟悉的玉佩,感觉自己简直是要被气死,从自己的乾坤袋中薅来的东西,转头就全给别人了! 徐岁宁带着谢三娘来到山崖边,这儿风景极好,能看见云雾缭绕,也能看见溪边练剑的弟子。 “我以前,最喜欢来这偷懒了,师尊怎么也找不到我。” 徐岁宁只是静静听她说话。 谢三娘突然叹了口气,眼神望向前方虚空处,“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谢三娘转过身来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笑意,“我死过很多次,每一世都惨死在弋阳秘境中,我尝试过很多方法,想逃离这个命运,但,都失败了,无一例外。” 徐岁宁一直淡然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脑海中闪现过一些片段。 当他带谢三娘离开弋阳秘境时,难怪她会如此惊讶激动。 “当初你为何会认为,我能带你出来?” 谢三娘摇摇头,“我并不确定,但,在我恍若被安排好的命运中,你就是例外,只有这一次,你代替了明和仙尊,进入了弋阳秘境,刚开始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说不定呢,说不定我这次可以不用死呢?但是,你真的带我离开了。” “我吹着海风,看见了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看到了美丽的鲛人,在日月谷的花海里追着蝴蝶,在望月楼里喝着这辈子从未喝到过的美酒,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逃脱了命运……” 谢三娘顺着风来到徐岁宁身边,半透明的神魂,虚环着他的肩膀,眼角滑落一滴泪珠,“我曾说你是我的再生父母,可不是开玩笑,是你,让我多活了这么久,虽然还是没能走到最后,我却已经,无憾了。” “徐大哥,再见……” 徐岁宁突然觉得脸上一阵冰凉,不知是谢三娘的泪水还是其他。 抬手抹去,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回到太极殿,一群人面上表情各异,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涵见徐岁宁身后没了熟悉的身影,恍了恍神,她的小徒弟,是真的不在了。 她重归往日清冷的模样,站起身向连子墨说道:“掌门,三娘已去,她也说了,此事与韩璋无关,我相信三娘不会包庇凶手,看来凶手确实另有其人,还请掌门严查此事,还三娘一个公道。” “本尊,自会严查。” 师涵转身离开太极殿,从头到尾都没再看徐岁宁一眼。 这个,她曾爱慕敬重过的师兄。 大殿中角落里投来各种视线,有幸灾乐祸,有漠不关心。 徐岁宁对这些毫不在乎,他抱起几近昏迷的韩璋,对连子墨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 但,就在他们刚踏出太极殿的那一刻,一道并不显眼的金光,倏地没入韩璋的体内,无人发现。 身为魔族,韩璋身体的自愈能力较之别人要强的多,但因为失血过多,身上的伤口依旧可怖。 徐岁宁想到了那处冷泉,对他的伤应该有帮助。 就在他准备带韩璋前去时,怀里的人突然痛苦地颤抖起来,双眸紧闭,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体内的魔气不受控制地往外溢出。 这种情况,怕是不能再去冷泉了。 徐岁宁皱着眉,抬手设下一道结界,将韩璋放在床上后,消失在原地。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便带着冷泉的水回来了。 扯下韩璋的衣服,放进木盆中,手中出现一个精致的瓷瓶,瓶子虽小,倒出的泉水却源源不断,直至没过韩璋的胸口。 徐岁宁握紧他的手,守在他身边。 他虽一直没说话,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现在气压很低,低到院子里连一只鸟儿都不敢落下。 徐岁宁一直在想谢三娘的话。 上一世,他心思全都在韩璋身上,弋阳秘境中确实有几名卿阳宗的弟子身陨。 但这在修道途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并未放在心上,甚至都不知那些弟子的姓名是何。 -- 第109页 她说她死了很多次。 若这里真的只是一本书中的世界,她又怎会有那些过往的记忆? 徐岁宁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也许,这里的世界是真实的,只是被所谓的系统绑定,用来让宿主完成任务。 他不是第一个宿主,也许有别人也曾进来做过任务,他们可以穿成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按照系统指示,做着各种任务。 也许是攻略男主,也许是成为世界主宰。 攻略男主?怎么他就没这个任务呢? 徐岁宁突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逗笑了。 手里握着的手腕,温度突然升高,徐岁宁也屏退杂念,闭上双眸。 落日余晖,夜幕降临。 乳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沿洒在二人身上。 韩璋突然睁开眼睛,双眸赤红,身上魔纹毕现,他挣脱开徐岁宁,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他便已经趁着夜色消失在黑夜里。 徐岁宁眉头紧锁,追了上去。 韩璋的速度极快,徐岁宁虽高出他几个境界,却也只能堪堪追上他的残影。 韩璋并未控制身上的魔气,卿阳宗上下乱成一片,包括那些其他门派的弟子。 “这是怎么回事?卿阳宗内为何会出现如此重的魔气?” “我也不知,不过有卿阳宗掌门在此,我们还担心什么?走,过去瞧瞧,我倒是要看看,哪个魔族宵小胆子这么大,竟敢夜闯卿阳宗!” 韩璋并未离开宗门,而是停在了一处荒芜的山头,他站在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旁,伸手轻轻抚摸着它,“师尊,上一世,这里,就是徒儿给你立的衣冠冢。” “你想起什么了?” “什么都想起来了,不,更准确的说,是一直都未曾忘记。” 韩璋表情突然变得很痛苦,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他一心以为,徐岁宁是对他好的,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一心以为,徐岁宁是来拯救他的! 可是! 真正把他推入深渊,尝受无尽痛苦的。 也是他! 连子墨以及其他门派的长老已经到了这里,当他们看见被魔气包裹住的韩璋时,神色大惊,“连掌门,你卿阳宗的弟子怎么会是魔族?” 连子墨沉默不语。 紫霄剑派的风燃长老对魔族痛恨不已,他剑指韩璋,威压尽显,“你这个诡计多端的魔族,本尊不知你用何手段欺骗了卿阳宗,但既然身份暴露,那就留在这里吧,省的再跑出去害人!” 徐岁宁伸手挡在韩璋面前,解释道:“风燃剑尊请听我一言,韩璋他虽是魔族,但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我愿以性命担保,他——” 声音戛然而止。 徐岁宁垂下双眸,看着胸口处染着血的剑刃,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剑被抽出,溅出的血染红了半边脸。 他往后踉跄了几步。 “徐岁宁,香雪兰会对下咒之人产生极端感情,或爱,或狠,”一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你猜,我是爱你至深,还是恨你入骨……” 周围人被这一幕震惊地无法言语,便是连子墨也怔愣了一瞬。 韩璋冷笑一声,伸手将徐岁宁无情推开。 转身撕碎空间,消失在原地。 独留一段嘲讽至极的话:“本尊,多谢卿阳宗多年抚养。” 徐岁宁跌落在地,纤尘不染的白衣,被自己的血染红,眼前模糊不清,他伸出手,想抓住一片落下的银杏叶。 却,怎么也抓不住。 作者有话说: 哎! 第58章 演戏 二更芜湖—— 这一剑虽没刺中要害, 但依旧让徐岁宁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他醒来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寻找身边那人,“韩璋, 给我倒杯水……”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屋内的人呼吸滞了一瞬。 随后, 一杯半温的水递到他手中, 徐岁宁皱了皱眉,“我要喝冰的。” 来人冷哼一声,“怎么这么麻烦?本尊来伺候你, 还嫌这嫌那的。” 徐岁宁微怔了一瞬,接过温水, 一口气喝完了。 连子墨接过空杯, 语气虽还是那么冲人, 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还喝吗?” “不喝了,”徐岁宁摇摇头道:“多谢掌门师尊。” 连子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抬手点亮了烛火, 屋内瞬间亮堂了起来。 徐岁宁因为昏睡太久, 眼睛有些不适应如此亮光, 难受地眯了眯眼睛。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掌门师尊找我有何事?” “有何事?”连子墨咬了咬牙, 说道:“你可知现在整个修仙界都知道我卿阳宗藏了个魔尊之子, 我连子墨现在, 就是个笑话!这一切,都拜你那个好徒儿所赐,你待他不薄, 可他是如何对你的?胸口那一剑也不知能不能让你长长记性。” 徐岁宁半倚在床上, 眯着眼睛, 听连子墨絮叨了半宿。 直到连子墨说得口干舌燥,才板着一张脸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留下一瓶丹药,叮嘱道:“你那伤口颇深,你虽已是化神境,但灭神剑毕竟是神器,这伤若不仔细医治,当心落下病根。” “是,徒儿谨遵掌门师尊教诲。” 连子墨见他这病恹恹的样子就来气,“当初你若是真的听我的教诲,现在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 第110页 连子墨才刚走没多久,一个人影站在门外。 徐岁宁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进来吧。” 来的人是许久不见的迟向明。 当初日月谷发生意外后,连子墨就让他去那查探情况。 “师兄怎么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迟向明摇了摇头,“不算顺利,殷德义已经死了,现在日月谷在萧石城的掌控之下。” “萧石城?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可以说死了,也可以说没死。” 徐岁宁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萧石城变成了魔?” “不错,我与素白长老到达日月谷时,门口的守卫就已经全部被替换成了魔族,但,萧石城并未对整个日月谷大开杀戒,日月谷的弟子似乎全都被关在了某处,我们也不知他想做什么。”迟向明说话的时候,眼神却一直盯着徐岁宁,似是要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徐岁宁有些无奈地弯唇一笑,“师兄,你若是再这么看下去,我会觉得胸口痛。” “我看你是一点不痛,”迟向明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屋内又重归平静。 刚刚迟向明站的虽离他不近,但徐岁宁还是看的真切,迟向明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回卿阳宗就赶来了这里。 不过让他觉得惊讶的是,以迟向明的性子,在知道这件事后竟没吵着嚷着要去杀了韩璋。 有点古怪。 “咳咳……”徐岁宁觉得嗓子痒得很,咳了两声,扯到胸上的伤口,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怀中倏地发出微弱的红光。 半个时辰后,徐岁宁吐出一口浊气,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 他摸了摸胸口处了剑伤,勾了勾唇。 徐岁宁就这么在玄阳峰养起伤来,每日除了看迟向明带来的话本,就是同桓钰一起喝酒。 外界如何天翻地覆,都与他无关。 这日,桓钰带了一坛刚酿好的酒上来。 “最后一坛了,之后若是想喝,就让人去聚灵峰取。” “你要去哪?” 桓钰倒酒的动作微顿一下,“风姑娘说,他快回来了。” 徐岁宁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手背放在额前,挡着细碎的阳光。 半晌,他微抿了口酒,嗓音微哑道:“都走吧,我也……该走了。” 又是半月过去,已入了深秋。 院内的银杏树叶落了满地,徐岁宁却连施法清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躺在椅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大氅,脸色却依旧苍白的可怕。 一阵脚步声渐渐逼近。 徐岁宁挣扎着睁开眼睛,笑了笑,“师兄可是又给我带话本来了?” 迟向明半跪在他身前,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怎么好像病得更严重了?是不是师尊给的药没好好吃?” “都吃光啦。” “是不是这药不管用?我再去找其他灵丹。” 徐岁宁摇摇头,“师兄不必为我多费心思,掌门师尊给的药很管用,我很快就会好的。” “可……” 迟向明还想说些什么,忽的收到师涵的传音符,“明和师兄,天宁镇周围忽然有魔族的踪迹,掌门让你即刻带弟子前去查探情况。” “我知道了。” 徐岁宁露出苍白的笑容,说道:“师兄快去吧。” 才刚刚有些声音的院子,又变得寂静无声。 徐岁宁纤瘦的手指轻点着椅背,像是在敲着什么节奏。 忽的,风中传来熟悉的气味。 徐岁宁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小狐狸,你终于来了。” 一只红色的九尾狐蹦蹦跳跳跑了进来,极为亲昵地舔了舔徐岁宁的指尖,“师尊,我好想你。” 徐岁宁收回手指,有些嫌弃地在狐狸毛上擦了擦口水,“从哪学来的坏毛病?” 楚云霏委屈巴巴地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师尊,你嫌弃我。” 徐岁宁坐了起来,身上的大氅滑落下来,整个人瘦的可怕。 楚云霏双眸赤红,咬牙道:“是谁伤了师尊!我一定要杀了他!” “哦,是你师兄,你去杀了他吧。” 小狐狸瞬间泄了气,讨好地笑着说道:“师尊同师兄的仇,还得师尊亲自去报,徒儿就不好插手了。” “行了,别贫了,走吧。” “是,师尊!” 小狐狸翘着九条光亮的狐尾在空中转了一圈,一道传送门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师尊,我们走吧。” “嗯。” 当二人踏进传送门的那一刻,一条赤红蛇猛地从天而降,吐着蛇信愤怒地看着他们。 徐岁宁冷笑一声,对他竖起了中指。 传送门的另一端设在天宁镇旁的树林中,这里是卿阳宗护山大阵所在,任何传送阵都无法穿过这里,因此,他们得往前走两步,进入另一个传送阵。 徐岁宁怀里抱着小狐狸,身后传来脚步声。 “阿宁,若是可以,便不要再回来了。” 徐岁宁转身,对迟向明鞠躬行礼,“多谢师兄近日照拂。” 迟向明手持着剑,上边儿还留着魔族的血,只是双眸中,藏着深深的不舍,“走吧。” 徐岁宁颔首,转身时脚步一顿,又说道:“请师兄代为转告,”他微微勾起唇角,“师妹的演技差了些,无理撒泼的戏码不太适合她。” -- 第111页 林子深处,一白衣女子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一人一狐踏过护山结界,消失在下一个传送阵中。 太极殿。 师涵端着茶走了进来。 连子墨睁开双眸,“走了?” 师涵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问道:“师尊,宣和师兄一定非去妖界不可吗?” 连子墨轻声叹了口气,“不是一定非要去妖界,而是,待在哪都比待在卿阳宗好。” “可是,有老祖在,师兄怎么也不会……” “老祖,真正想杀的正是阿宁啊……” 一炷香的时间,二人终于从传送阵中出来了。 小狐狸连忙从徐岁宁怀里跳了下来,化成人形,摸了摸头发,委屈地说道:“师尊,您都快把徒儿给薅秃了。” “不好意思啊,为师许久为坐过时间如此之久的传送阵了,有点紧张。” 楚云霏叹了口气,他那师尊哪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师尊,我们走吧,现在到我的地盘了,以后徒儿养着你。”楚云霏拍着胸口自豪地说着。 “轮不到你。”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 楚云霏就算不回头看都知道来人是谁,「切」了一声,却在转头的那一瞬挂上谄媚的笑容,“师兄怎么也来了,不是说好在青鸾山等我们吗?” 韩璋径直越过他,走到徐岁宁面前,伸出手,却不敢轻易触碰。 “师尊,徒儿该死……” “好了,”徐岁宁打断他的话,“不过是按计划行事,只是没想到,这道剑伤给了他作妖的机会。” 徐岁宁说完这句话后,便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入眼便是亮的能闪瞎人眼的紫水晶。 这审美,也不知是随了谁。 门被推开,韩璋疾步走了进来,语气带着些喘:“师尊,你终于醒了。” “嗯,这些天一直对抗魔气,耗费了不少灵力,一时间有些困倦罢了。” 韩璋神色复杂地坐在徐岁宁身边,伸手轻轻抚上胸膛上的伤口。 这里,是他亲手所伤! 是他亲手伤了师尊! 徐岁宁瞧他这样,便知小魔头又再自责。 他支着头,对韩璋勾了勾手。 韩璋如同陷入魔怔似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凑了过去。 脸颊软肉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师尊……” “什么时候将心头血放我身上的?” 韩璋并不回答,双手环住眼前青年瘦的可怕的腰,埋进他的怀里,闷声道:“若早知道会如此,我就该剖了我的半颗心给你。”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的小狐狸回来啦——芜湖—— 第59章 青鸾山 城主夫人…… 从回到卿阳宗后, 徐岁宁就发觉,一直有人在盯着他。 以他现在的境界,不知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他无迹可寻。 除了, 卿阳宗那位一直闭关的老祖。 原著中对这位老祖, 仅是轻描淡写的一句, 只知道其修为很高, 但是闭关之后一直未出, 就连卿阳宗后来被韩璋所掌控, 他也未曾出现过。 再其次,便是谢三娘死前说过的话。 当时卿阳宗修为最高的连子墨在那, 但她谈起那个杀她之人, 刻在灵魂中的恐惧依旧让她忍不住战栗。 只有一个可能, 杀她之人, 修为远在连子墨之上。 如此想来, 目标就已经很明确了。 徐岁宁甚至猜测, 所谓老祖, 不过是系统控制这个世界的一个名头罢了, 否则也解释不了,谢三娘一个修为底下的普通的弟子, 为何会遭遇杀身之祸。 因为她, 早该死了。 早该按照原著内容, 死在弋阳秘境中。 可因为徐岁宁的介入,本该死的人却意外地活了下来。 也许他还间接改变了其他人的生命轨迹,但都被系统慢慢推回正轨。 就像谢三娘这般, 本该死的, 决不能让她继续活。 还有自己。 徐岁宁垂下眼帘, 掩去眸中戾气,勾唇笑了声。 “师尊想到了何事?”韩璋抬头问。 “没什么,”徐岁宁抬手将他颊边青丝挽到耳后,指腹轻抹过少年泛红的眼尾,语气中带着笑意,“只是不知,若是让他们看到威风凛凛的城主大人竟还会躲在师尊怀里哭鼻子,会是何感想。” 韩璋脸颊发烫,被徐岁宁触碰过的地方似是火烧一般。 “师尊,我还是快些替你把残余的魔气吸出来吧。” 原本按照计划,韩璋刺伤徐岁宁一剑后,他留下的心头血,会吸收伤口中的魔气。 却没想到,那人使用冰封之术,将伤口封起来,魔气一直留在徐岁宁体内,无论连子墨给其用多罕见的伤药都无济于事。 徐岁宁本觉得没什么所谓,但看见韩璋一副自责到不行的模样,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点点头,“那便开始吧。” 韩璋轻蹙起眉,咬了咬唇,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的?” “我……师尊须得解开衣裳,先将伤口上的冰霜化开……”韩璋支支吾吾地把话说了出来。 “我还当什么大事。” 徐岁宁轻笑了声,白皙纤长的手指,慢慢退下外衫,只着白色里衣,虽因受伤清减了不少,臂膀宽阔,依旧能轻易将韩璋揽在怀里。 -- 第112页 韩璋蓦的瞪大了眼睛,甚至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个时候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师尊,徒儿逾矩了。” 伸手轻轻扯开白色里衣,露出一道骇人的伤口。 此刻,韩璋脑子里再没有旖旎的心思,运出灵力,慢慢将伤口处的冰霜化开。 但这冰霜极为古怪,遇到韩璋的灵力,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且像是有生命一般,竟往伤口里挤! 本就未曾愈合的经脉,此刻被冰霜侵蚀,疼痛更加难忍。 徐岁宁蹙起眉心,咬紧牙关,硬是没发出一丝声音。 “师尊,这冰霜不对劲!” 韩璋看见徐岁宁痛苦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分析目前情况。 既然这寒霜不能用灵力化开,那,用人的体温呢…… 情况紧急,韩璋也来不及向徐岁宁请示,俯下身,温热的唇舌轻轻吻上冰冷的胸口。 那冰霜看似凶猛,却在韩璋的唇舌下渐渐融化。 徐岁宁眼神倏地暗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韩璋抬起头,对上徐岁宁幽暗的眼神,心脏瞬间一滞。 “师尊…我……” “无妨,我知你是为了帮我疗伤。” 韩璋垂下眼眸,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冰霜已化,他伸出手,将伤口内的魔气慢慢引了出来。 这个过程看似很短,但韩璋却觉得异常难熬。 他的师尊,一直在看着他。 可他却不敢再抬头对上徐岁宁的视线,害怕心中的念想被面前的人知道。 眼看即将大功告成,韩璋正准备收回手,房门「嘭」的一声开了。 楚云霏知道徐岁宁受了伤,特意去寻了些疗补之物,忍不住前来献宝,“师尊,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这颗千年灵芝……” 忽的,话音戛然而止。 楚云霏看着榻上躺着的二人,他的师尊只着里衣,胸口处的衣衫被扯开,而他的师弟,那只手正按在师尊的胸口上。 屋内气氛旖旎,楚云霏脑中发出轰隆巨响,“你、你们……我……”他猛地捂住眼睛,转身离开,“我什么都没看见!” “等等!”韩璋忙叫住了他,开口想要解释,他定不能毁了师尊清誉,“我刚刚在替师尊疗伤,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云霏停住脚步,狐疑地看着他。 韩璋从床榻上下来,走到楚云霏面前,轻咳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 “师尊不是受伤了吗?我特意去寻了千年灵芝来,炖了汤,准备给师尊好好补补。” 床榻上,徐岁宁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似是根本不觉得眼前的气氛有多尴尬。 缓步走到二人面前,打开装着汤药的碗,一股灵芝的香味扑面而来,“味道闻着不错。” 楚云霏立马眉开眼笑,说道:“师尊尝尝?” “嗯。” 韩璋耳尖发烫,低声说了句,“师尊,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嗯,去吧。” 徐岁宁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楚云霏眼神一直在二人身上来回晃悠,韩璋走了之中,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尊,你和师兄……你们两个……” 徐岁宁眉梢一挑,“你想说什么?” “没!”楚云霏讪笑一声,“我就这么随口一问,不过师尊,到底发生了何事?师兄真的是魔尊之子?你又为何要离开卿阳宗,可是有人要对你不利?” 徐岁宁知道楚云霏是个可信之人,但,这件事太过复杂,许多细节连他自己也未想清楚。 他只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楚云霏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见他不想回答,也就闭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喝完灵芝汤,徐岁宁脸色也终于恢复了点血色。 “云霏,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与我听听。” “师尊,你一直在床上躺着,不如跟徒儿出去走走,咱们这青鸾山,风景可好了,徒儿边走边与师尊说。” 徐岁宁点点头,起身随他走了出去。 他们所住的宫殿建在青鸾山山顶,周围云雾缭绕,竟让人恍若身在仙境。 “这里,曾是九尾狐一族生活的地方。”楚云霏有些感慨,“当初我离开卿阳宗后,依靠母亲留下的信息,辗转来到了妖界,可那时的我,只是个连化形都艰难的小狐狸,在这洛水城里,谁都能踢上一脚,多亏了师尊在我身上留下的封印,让我几次得以死里逃生。” 楚云霏说着,眼眶竟湿润了起来,他转过身,却没看见徐岁宁的身影,“咦?师尊?” 又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徐岁宁正蹲在草丛里,怀中抱着个尚还是幼崽的狐狸。 这狐狸通体雪白,肉嘟嘟的,毛发也出奇的软,徐岁宁撸的爱不释手。 楚云霏撇了撇嘴,走了过去,“师尊,不是说好要听徒儿说那段艰难的时光吗?” 徐岁宁转身坐在石凳上,继续撸着狐狸,头也不抬地说道:“徒儿你的光辉事迹日后再说也不迟,不过这小狐狸是哪来的?也是九尾一族吗?” 楚云霏坐到了他的对面,说道:“这只是我在山上捡到的,刚发现他的时候,还在他娘亲的肚子里呢,”说到这,他微顿一下,“那时,他娘已经死了。” -- 第113页 徐岁宁眉梢一挑,颇为意外。 虽什么都没说,手下的动作却愈发轻柔,摸的小白狐舒服地叫了出来。 楚云霏看见这一幕,也无奈地笑了笑,“师尊,你可悠着点,若是被师兄看见了,这小狐狸怕是要成为下一顿饭了。” 小白狐似是听到了吃的,立马从徐岁宁腿上跳了下来,跑到楚云霏脚边,眼巴巴地望着他。 “小东西,整天就知道吃!” 小白狐一直没得到吃的,急得咬着尾巴转圈圈。 “行了,你也别逗他了,带他去吃点东西吧,我自己转转。” “那好,师尊就在这青鸾山上转转即可,莫要去洛水城里,那里人多复杂,师尊你又受着伤,还是小心些为好。”楚云霏不放心地叮嘱道。 徐岁宁却觉得有些稀奇,自己这个做师尊的,竟还要徒弟来担忧,难不成,真的是他老了? 这青鸾山较之卿阳宗,灵气竟然更加浓郁,漫山遍野开满了花,比单调无趣的玄阳峰好看多了。 徐岁宁就这么顺着山路走下去,一路上碰到不少精怪,他们看到徐岁宁一个人类竟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这个人类到底是何来头?怎么能住在城主府上呢?” “听说是军师的师尊,军师还特意去人界接他回来的。” “不对吧,我怎么感觉,他更像是城主大人的道侣啊?那天我可是亲眼瞧见,城主带他回来时,脸上那紧张的样子,咱们城主你又不是不知道,仅用半月时间,就收服了前任城主的部下,那铁血手腕,哪个看了不胆寒,何时见过他对人如此温柔?我瞧着,这位仙君定是要做城主夫人的!” 徐岁宁虽看着虚弱,但境界并未消退,自是把精怪们的这番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城主…夫人?” 第60章 谈话 师尊口中,只能出现我一个人的名字。 徐岁宁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几只小鸟面前, 笑眯眯问道:“可否告知在下,你们的城主现在在哪?” 这几只鸟也是胆小的很,被这么突然一吓,在树枝上扑腾了两下, 结果其中一只没站稳, 一个接着一个地摔在了地上, 化成了人形。 红毛鸟脾气较为暴躁, 直接问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差点把我们吓死, 你难道不知道不能随便偷听别的妖说话吗?虽然……虽然你长得是很好看啦, 我也暂时可以原谅你——唔!” 身后的白毛鸟立刻捂住她的嘴,望着徐岁宁, 露出惊恐的眼神, 弱弱地说:“他好像是个人类啊!” 最后一只绿毛鸟捏了捏下巴, 分析道:“整个青鸾山, 好像就一个人类啊。” 红毛这时才恍然大悟, 但因为嘴巴被封住了, 只能发出口齿不清的呜咽声:“唔、唔唔唔!” 徐岁宁依旧笑眯眯地点点头,“嗯, 对,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城主夫人」, 所以, 现在能带我去找你们的城主大人了吗?” 那几只鸟见徐岁宁好像并未生气, 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类男人,不仅长得好看,脾气还不错, 难怪可以得到城主大人的青睐。 红毛鸟也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个性, 立刻拍了拍胸脯,“夫人放心,我可是掌握了城主大人一手资料的妖,这就带你去找他。” “哦?”徐岁宁眉梢一挑,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那红毛鸟这个时候倒是机灵了,忙解释道:“城主夫人莫要误会,我对城主大人绝无半点心思,只是因为敬佩城主大人,所以才对大人有更多的关注!我是一只值得信赖的好鸟!” 身后的绿毛与白毛也点点头。 徐岁宁心情颇为愉悦,也不知这小小的一座山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好玩的…鸟。 “那就麻烦你了……小红。” 话音刚落,小红立刻兴奋的同身后两个伙伴说:“城主夫人怎么这么聪明,竟然能猜到我的名字!难道人类都这么厉害吗?” 徐岁宁:“……” 一人三鸟,继续沿着山路往下走。 原本徐岁宁是想御剑飞行,但这山中景色宜人,颇为新奇,便选择徒步而行。 但这落在三只鸟的眼里,却是极为可怜。 “城主夫人都不会飞,这么走下去,两条腿岂不是都要走断了?” “就是,好可怜啊,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要不,我们抬着他一起飞吧?” 徐岁宁正欣赏风景的好心情,被这段无厘头的对话给打断了,不过好在,他们终于到了韩璋所在的地方。 思过崖。 但这里却并不是用来让妖族思过的地方,妖若是犯了错,只有死路一条。 思过崖上,都是妖的尸体。 这里戾气横生,妖力低微一点的在这,很容易就会走火入魔,而韩璋在这,则是为了修炼心境。 魔比妖,欲望、杂念都更多。 徐岁宁本以为这种地方三只鸟是进不去的,却没想到,他们就像是在普通的山崖上飞旋,丝毫没有受到戾气的影响。 红毛很快就找到了正在打坐的韩璋。 “何事?”韩璋睁开双眸,尽是血红,语气冰冷的可怕。 红毛觉得,他们的城主大人比这思过崖可怕多了,战战兢兢地说:“城主夫人在找您,我们把他带来了。” “城主夫人?”韩璋皱了皱眉。 -- 第114页 自他接手洛水城,不少妖都想爬上他的床,无一例外,被他赶出青鸾山,怎么现如今还有不知死活之人? 韩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巨大的威压让红毛头顶的一撮毛发都黯淡了下来,怎么办,城主大人发怒了,好恐怖啊!谁来救救她! “韩璋。” 一道熟悉的清冷声传来。 蓦的,那股戾气瞬间消失,红毛也得以喘口气,连忙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城主夫人,城主现在心情有些不太好,您自己小心些。” 身体如此孱弱的人类,怎么经得起城主大人的摧残。 唉。 待红毛飞走后,韩璋有些手足无措地走到徐岁宁身边,“师尊你怎么来了?” “闲着无聊,看看你在做什么。”徐岁宁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点头道:“这里倒是个适合修炼的场所。” 徐岁宁因着百年金丹的际遇,心境比之一般修炼者都要更加坚定,思过崖上的戾气并不能干扰他分毫,“我只是有些奇怪,那三只鸟是何来头?看着也不像是境界很高的大妖。” 韩璋点点头,“与其说他们是妖兽,更不如说是,仙兽。” “仙兽?”这又是原著中没有的情节。 韩璋一看他的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伸手在周围设下结界,接着才说:“上一世我也未曾遇到这东西,之前我离开卿阳宗后,来到洛水城,直接一把火烧了青鸾山。 但是这一次,楚云霏先是当上了那头熊妖的军师,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洛水城,在上山途中捡到了这三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鸟。” “看来,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虽然现在,这三只疯疯癫癫的鸟看起来暂时还没什么用处,但既然是修真界的稀罕物,还是好好养着吧。 二人坐在崖壁上,吹着微风,竟有种回到玄阳峰的感觉。 不过,他们都知道,这样悠闲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韩璋,当时你是怎么想到?若我没没猜到,你真的打算一个人来妖界吗?” 面对徐岁宁的质问,韩璋只能如实回答。 “是,我会一个人来妖界。” 在日月谷时,他在某一日接收到了所谓的系统传来的消息,若说,他不按照原来的路线继续走下去,徐岁宁就会因为任务失败而消失。 他不知道徐岁宁的任务是什么,他只知道,他的师尊,绝不能离开自己。 头被轻轻敲了一下。 韩璋抬起头,便撞进徐岁宁温柔含笑的双眸中,“师尊……” “你已暴露了身份,相信卢岩很快就会摸到妖界,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韩璋伸出手,一抔尘土在他手中散开又合起,“这妖界分裂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人出来管一管了。” 上一世,有卿阳宗作为后盾,再加上灭神剑相助,韩璋不费吹灰之力便统一了妖界。 至于为何他一个魔,能在妖界横行,自然还是要靠身边那位狐狸军师。 原著中,魔尊韩璋的狐狸军师,同他从妖界打到魔界,但是脸上一直带着面具,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知他是何来历。 徐岁宁也是猜测会是楚云霏,所以当初才收他为徒。 现在看来,他是猜对了。 刚离开卿阳宗的楚云霏,不过是筑基期修为,如何能在实力为尊的妖界立足,还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如果他成功了,自然是好,如果失败了……对徐岁宁也没有什么损失。 现在,卿阳宗应该是靠不住了。 “你想先从哪入手?” 妖界大致可划分为四个势力,除却洛水城青鸾山之外,还有端木青所在的鲛人一族,麒麟城的褚天成,最后一个,便是雪国的白枫。 褚天成修为不高,且喜好美色,不成气候,鲛人族一向不参与岸上的事,也可暂时先往后放一放,这剩下的雪国,便是整个妖界中最为难缠的存在。 徐岁宁不知想到了什么,微眯起凤眸,“那白枫,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啊。” “师尊见过他?” “你没见过?”徐岁宁反问道。 按照原著剧情线,雪国的白枫也算是韩璋登顶妖界之尊的路上最为难缠的一个角色,实在是因为对方太疯,让人根本无法预料他下一步的动作。 韩璋摇摇头,“说来也怪,上一世我去雪国时,白枫直接交出雪国的掌权,随后便不知所踪,从头到尾并未反抗,之后也未曾出现过,师尊你……见过他?” “你为何如此执着这个问题?” “咳,”韩璋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徒儿只是听闻,那雪国的白枫是雪精灵一族的圣子,生的……样貌绝伦,宛若仙子。” 徐岁宁:“……” 他这徒弟,怎么关注的点如此清奇。 “我与他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并未看见他长什么样子。” 徐岁宁回忆起韩璋独自下山的那几年,他经常会换成不同的身份游走在大陆中。 在一次拍卖会后,有几个不长眼的魔修想抢他手中的东西,一个全身裹在白袍里的少年悄无声息的出现,瞬间,那几个魔修化成血雨,连一丝哀嚎声都未发出来,便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徐岁宁问:“你为何要杀他们?” -- 第115页 与他狠厉的手段截然相反的软糯的少年音,“长得太丑,身上太臭,还有……我不喜欢。” 若只单纯听他的声音,大多都会认为,这只是个天真的少年。 仅是一瞬,少年便来到他的跟前,踮起脚尖,在他肩上轻轻嗅了嗅,“哥哥,你好香啊,我……”少年勾唇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我很满意。” 说完这句话后,少年便消失了。 徐岁宁一直不明白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他也并未告诉韩璋,省的小魔头胡思乱想。 但,他小看了韩璋的占有欲。 仅是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出现,他就已经忍不住—— 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红绿白:“我们就是仙界三神兽!” 第61章 熊锦 “我是来抢城主夫人这个位子的!”挺胸,抬头。 一个月后, 徐岁宁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 但在这段期间,他一直待在青鸾山上的宫殿中,并未出去。 除了韩璋和楚云霏最近太忙,都没时间陪他之外, 更重要的是, 之前那三只神鸟, 还是个大嘴巴, 也不知脑子怎么想的, 竟把他是「城主夫人」的谣言传遍了整个青鸾山, 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现在他一出门,便有妖围观过来, 让徐岁宁有种自己是动物园的动物一般。 这天, 徐岁宁在树藤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怀里抱着雪狐, 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 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雪狐是个容易受到惊吓的, 身上毛发炸起, 从徐岁宁腿上跳下去, 转眼就消失在树丛中。 徐岁宁微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狐毛。 “熊小姐, 你不能进去。” “让开!敢拦本小姐的路, 你不想活了?” 一位身着红色皮衣的女子手里拿着鞭子闯了进来。 女子的皮肤并不白皙, 反而是种健康的古铜色。 徐岁宁倒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中看见如此肤色的女子。 “请问姑娘找谁?” 熊锦望着他,皱了皱眉,“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在城主府?那个女人去哪了?” “女人?什么女人?” “就是被城主藏起来的那个女人!”熊锦有些不耐烦。 徐岁宁眨了眨眼,“你找她何事?” “我?”熊锦露出挑衅的笑容,“本小姐自然是来把她赶出去的, 城主夫人只能有一个,那自然只能是我!” 哦,原来是韩璋的追求者。 徐岁宁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了。 原著中在韩璋收服妖界的过程中,功劳仅次楚云霏的熊族公主,熊锦。 洛水城的城主,原本是熊族的熊天,此人脾性暴躁,喜怒阴晴不定,城中常有妖被抓去府邸,回来后,已经是个没有妖丹的空壳。他们对此敢怒不敢言,因此,当楚云霏带兵造反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熊天赶下了台。 熊锦则是熊天唯一的女儿,为了稳固熊族,韩璋并没有对其如何。 反而一切照旧,让她住在城主府里,自己和楚云霏则搬上了青鸾山。 “啧,看你长的挺好看的,怎么说个话那么费尽?算了,我自己进去找。” 说完,还没等徐岁宁回答,她便消失在了原地。 三只鸟出现在他旁边,急的翅膀都快拍断了,“仙君你怎么就这么放她进去了?她可是来抢你城主夫人位置的!” 然而,徐岁宁还是一脸的淡定,“走,看好戏去。” 本以为能看见韩璋窘迫的样子,却没想到,他们刚赶到,就听见一声惨叫,熊锦从屋里飞了出来,落地的姿势极为不雅。 徐岁宁打开扇子,遮住眼睛。 三只鸟在旁幸灾乐祸地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熊锦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豪迈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脸上却并没有看出多少失望,瞪了那三只鸟一眼,恶狠狠地说道:“迟早把你们抓回去炖汤喝!” 红毛赶紧躲在徐岁宁身后,壮着胆子回怼道:“有本事你来啊?你能打得过城主夫人吗?” 熊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金屋藏那个娇?” 徐岁宁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笑容温和地说:“熊姑娘来趟青鸾山也不容易,要不,去我那喝杯茶?” “行啊,你还挺好客,走,正好本小姐也渴了。” 徐岁宁:“……” 他想说,他真的只是客气一下。 熊锦收起鞭子,左瞧瞧右看看,“往哪边走啊?” 红毛一反常态,热情地给她带路,“往这边走。” 一熊一鸟消失在拐角处。 徐岁宁问剩下的两只稍微正常一点的鸟,“小红这是怎么了?” 白毛在空中旋转一圈,落在他的肩上,“她大概是觉得,你要瓮中捉鳖,不对,应该是瓮中捉熊。” 绿毛啄了下他的脑袋,“应该是请君入瓮,文明一点。” 徐岁宁:“……” 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真的是神鸟吗? 徐岁宁回到他的那间院子,熊锦站在门口来回踱着步,“你怎么这么慢啊?终于来了,走吧,进去吧。” 红毛从她身边飞回来,跟自己的两个小伙伴交流了起来,“这头熊还挺有礼貌,知道主人不在不能随便进别人房间。”随后她又悄悄地问徐岁宁,“仙君,想好待会儿怎么「招待」她了吗?” -- 第116页 徐岁宁面无表情,睨了她一眼,“不是说想喝汤吗?就给她炖个鸟汤吧。” 红毛连翅膀都忘记摆动了,摔在地上,哭唧唧,“仙君竟要拿我炖汤?不活了,呜啊!” 熊锦进入房间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摆在桌子上的那盏紫色琉璃灯。 “哇,这好东西你就直接摆在桌子上?太奢侈了吧?” “你喜欢?喜欢就拿去吧。” “不要,君子不夺人所爱,”熊锦转了一下眼珠,补充了一句,“城主夫人除外。” 红毛听到她说这话,气的不行,“她竟然还敢惦记城主夫人的位置?你俩放开我,我要在她头发上拉屎!” “小红,你冷静一点,如果真的被仙君拿去炖汤,我们可保不了你。”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 徐岁宁给熊锦泡了杯茶,熊锦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们人类泡个茶都这么复杂吗?这倒来倒去的,茶还不都凉了?” 等她喝了一口后,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这茶里放了什么?也太好喝了吧,你不会真的给我下药了吧?” 徐岁宁无奈地笑了笑。 熊锦突然愣在原地。 “怎么了?” “你……你笑起来真好看……” 熊锦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突然对徐岁宁伸手。 然而,还没碰到,一道凌厉的掌风便打在她的身上。 熊锦哀嚎了一声,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韩璋!这是你今天第二次打老娘了!” 韩璋脸色铁青地出现在屋内,语气冰冷得仿佛让人身处冰窖,“管好你的手,再有下次,我不介意让我师尊尝尝熊掌的滋味。” 熊锦连忙把自己的爪子收起来,从地上爬起来,“咳,我说你这人怎么小气吧啦的?再说了,我还没做什么呢,哼,你们想留本小姐,本小姐还不愿意待了呢。”她小心翼翼地躲着韩璋,慢慢向门口挪过去。 一只脚刚踏出房门,又风一般跑回来,端走那杯自己刚刚喝过的茶,随后立马消失。 韩璋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门口那三只鸟也很有眼力劲地跑开了,屋内只剩下师徒二人。 徐岁宁知道韩璋这两天因为雪国的事情,每天忙的焦头烂额,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韩璋喝了茶,眉眼间的戾色稍微消了些。 “对不起师尊,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来烦你了。” “不会啊,她挺有意思的……” 韩璋双眸中闪过一丝暗红,“师尊觉得,她很有意思吗?” 徐岁宁不想同他在这种事情上争辩,便问起最近雪国的情况。 原本雪国与洛水城进水不犯河水,即便韩璋夺权时,一江之隔的雪国也没有丝毫动静。 但最近几日,两地边界竟频频传来洛水城中的妖被雪国的妖袭击的消息,弄得洛水城人心惶惶。 雪国的妖是生在在极北的苦寒之地,虽数量不多,但每一只妖的战斗力,都不是普通的妖能比的,现在看起来好像只是小打小闹,但若长此以往,民心涣散,到时韩璋又是一堆麻烦。 “师尊,去雪国的计划,可能要提前了。” 原本韩璋是想在这段时间里突破至化神境,再去雪国,但现在…… 徐岁宁察觉到他的焦虑,“这件事,可是和魔族有关?” 韩璋点点头,“我们抓到一只雪国妖兽,在他体内发现残存的魔气,雪国突然暴动,跟魔族脱不了干系。” 看来,韩璋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师尊,我想不明白,既然卢岩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不亲自来?” 卢岩现在的实力,整个修仙界能拦下他的也屈指可数,更何况现在还不到化神境的韩璋。 徐岁宁勾唇一笑,“自然是因为他来不了。” “师尊是何意思?” “当初,我去了一处秘境,在里边儿碰上一群魔修,发现他们在找碧落竹,刚巧,我手上有一截,就大发慈悲让给他们了。” “师尊在碧落竹上动了手脚?” 徐岁宁点点头,“不过那毒也困不了他多久,你在拖时间,他也在拖时间,雪国你就别去了,待在洛水城,闭关准备突破。” “师尊不可!”韩璋立刻拒绝,“雪国那边到现在情况不明,师尊你的伤才刚好,而且,还有那个人隐藏在暗处,我怎么放心让您一个去?” “前几天,我替自己算了一卦,雪国,也许有我的机缘。” 韩璋定定地望着徐岁宁,直到最后,他还是败下阵来,“去可以,把三毛带上。” 三毛指的是那三只鸟。 韩璋始终认为,他救下它们,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定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徐岁宁伸出手,摸了摸对方和他的脾气一样坚硬的发丝,笑眯眯道:“知道了,师尊答应你,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而韩璋所不知道的是,雪国之行,会给他们这对师徒,带来多大的影响。 作者有话说: 红绿白三毛:“待在青鸾山上每天都有好吃的,好幸福!” 韩璋阴险一笑:“养的肥肥的,给师尊炖汤喝。” 第62章 酒后 偷偷亲一口。 就在当晚, 雪国的妖再次袭击了边境,挖空了山猫妖一家五口的妖丹,连刚出生不足月的小猫都未曾放过。 -- 第117页 徐岁宁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知道韩璋还在犹豫, 但雪国这一趟, 他必须要去。 不知为何, 那个行事怪异的少年, 他总有种特殊的感觉。 很奇怪, 但又说不上来的亲近。 徐岁宁坐在思过崖边, 头顶挂着的圆月似乎近在咫尺,伸手便能触碰到。 这对众妖极为可怕的地方, 于徐岁宁来说, 却是个难得的清净之地。 身后传来脚步声。 来人还未开口, 徐岁宁便闻见对方满身酒气。 眉心微蹙,“为何喝这么多酒?” 韩璋默默地坐到他身旁, 头一歪, 靠在他的肩上,“师尊莫怪, 被熊天原来的部下拉着多喝了几杯,不过师尊不必担心, 徒儿、徒儿的酒量已经很好了。” 徐岁宁眼神有些无奈, 都开始说胡话了, 还说酒量好,也不知道好在哪里。 韩璋皱眉,抬手在脸上挥了一下。 徐岁宁抬手, 将烦扰他的几缕碎发别在耳后。 没了烦人的发丝叨扰, 韩璋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倒是与平常不苟言笑的少年魔尊相差甚远。 如果没有系统和剧情,也许,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吧。 徐岁宁摇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如果」排出脑海。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腰间的玉佩突然亮了一下,随后,一道传音符出现在半空。 竟是许久未见的端木青。 “哟,还活着呢?” “托您的福,还健在。” 传音符那头传来一阵黏糊声,“小青,你好吵,我要睡觉。” “乖,你先睡。” 随后便是一阵穿衣的窸窣声。 端木青走下床,挥手设了道结界,这才继续与徐岁宁说话。 “阿宁,我就去了趟凤鸣山,回来之后,这修仙界怎么都天翻地覆了?” “怎么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卿阳宗说你的宝贝徒弟是前任魔尊的儿子,玄阳峰峰主,宣和仙尊为其叛出师门,连子墨那家伙还发布了通缉令,若有正义之士愿意替卿阳宗处理门户,他可以愿意拿出一件上品灵器作为奖赏。上品灵器诶!我都心动了!” “怎么?你要提我的头还是韩璋的头去卿阳宗?” “别说的这么血腥嘛,咱们也可以换种办法啊,比如,我把你俩绑去卿阳宗,交给连子墨,换取上品灵器后,我再把你们就回来嘛。” 徐岁宁眉梢一挑,“救?你打得过他?行了,别贫了,你找我何事?” 端木青闻言,语气也沉了下来,“前几日她把我召回南海,我鲛人一族的圣地被魔气污染,海中许多鲛人一夜之间发狂而死。” “南海竟也出现了这种情况?” “也?” 徐岁宁便将近日雪国边境发生的事告诉了端木青。 端木青倒吸了一口气,“魔族这是想做什么?原本三界也还算和平,他们现在是想挑起争端吗?” “这几年魔族一直蠢蠢欲动,他们已经不满于一直待在那一个地方了,以前是不停弄些小动作,现在看来,是已经无所顾忌了,你们南海现在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妙,”端木青叹了口气,“现在感染的鲛人越来越多,并且没有完全治愈的办法,她、女皇用鲛珠也只能暂时稳住他们的情况,只是,若再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她终有灵力耗尽一日。” 徐岁宁知道,端木青一直都很抗拒鲛人族圣子这个身份,但不管他再不喜欢,他也必须承担那份责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被魔气折磨而死。 “也许,在雪国能找到答案。” 端木青当下就做了决定,“好,我现在就动身,我们在雪国汇合。” 挥散传音符。 原本靠着他肩膀的韩璋,不知何时滑落下来,头枕在他腿上,睡颜恬静,眉心处隐隐闪过一朵红纹,手指紧抓着徐岁宁的衣角,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徐岁宁修长的手指在他蹙起的眉心处轻点了一下,“小孩子哪有这么多烦心事。”语气中,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 许是感受到了掌心的温度,韩璋用脸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两下。 柔软光滑的触感,让徐岁宁的眼神倏地变得幽深难测。 忽的,鼻尖一凉。 徐岁宁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半透明的雪花翩然坠下。 “下雪了啊,”徐岁宁低下头,在韩璋的脸颊上轻轻一捏,似是有些遗憾,“今年,怕是不能陪你一起过了。” 温度骤然下降。 许是喝醉了,韩璋竟未用灵力御寒,缩在徐岁宁怀里,蜷成一团。 楚云霏处理完韩璋剩下的公事后,又顺道去喂了下白狐。 外边儿下着雪,等明日大学封山,还不知道要去哪找这小东西。 给白狐留下一堆食物后,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已经快半夜了。 他刚准备进去休息,远远便瞧见他的师尊怀里抱着个人。 “坏了,师兄把师尊看得这么紧,怎么还是被哪个小妖精给勾去了,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师兄。” 他才刚踏出半步,又把脚给收了回来。 一双紫葡萄似的眼珠滴溜转了几圈,“师兄这几天这么忙,要是我能帮他把这个小妖精给赶走,岂不是大功一件?” -- 第118页 他看着徐岁宁抱着人消失在拐角处,立刻化成原形,跟了上去。 “师尊这胆子也太大了吧?直接把人带回自己的房间?这要是被师兄发现了那还得了?为了我们家的和谐,这个小妖精!你死定了!” 徐岁宁屋外设了结界,但韩璋和楚云霏却不会遭到阻拦。 原本楚云霏也被排除在外,但架不住他脸皮厚,又能耍赖,硬是磨着徐岁宁给他开了权限,美名其曰,一家人。 当然,那之后他可没少被韩璋折磨。 “师兄,多亏了我有先见之明,现在才能在这帮你保护师尊。”小狐狸蹦蹦跳跳钻进了屋子。 屋内漆黑一片,徐岁宁并未点亮烛台。 只有窗户打开的地方,透进一缕月光。 “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师尊不会带个人回来什么都不干吧?”这么想着,楚云霏脸上还露出一丝兴奋。 小狐狸蹑手蹑脚地在屋里寻找人的踪迹,直到穿过一层帷幔,才在床上看见二人。 徐岁宁坐在床边,那个小妖精就枕在他的腿上。 他从未见过师尊如此温柔的表情。 忽的,徐岁宁弯下腰,在那人嘴唇上轻啄了一口。 楚云霏瞬间瞪大了眼睛。 而当月光洒下,他看到躺着那人的面容后,更是惊地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师兄……” “嘘——” 徐岁宁望着他,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翌日。 韩璋宿醉醒来,除了觉得头有些昏沉之外,身子并无其他不适。 可当他睁开眼,看见屋内摆设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师尊!?” 屋外候着的宫人听到动静立刻走了进来,“城主大人。” 韩璋捏了捏眉心,沉着脸问道:“仙君呢?” 几名宫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回答。 一股威压立刻冲了过来,几名宫人跪在地上发抖,“城主大人,仙君他……” “好了,你就别为难他们了,师尊已经离开了。”楚云霏从门外进来,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 几名宫人如获大赦,飞快离开。 床上,韩璋脸色铁青,身上魔气涌动,似是失控之象。 楚云霏早就料到会如此,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物扔给了他。 韩璋接住,是一根崭新的发带,暗红的绸缎上,绣着熟悉的纹路,是他身上的魔纹。 指腹在发带上轻轻摩挲起来。 这绸缎,乃是用云萝丝编织而成。 云萝丝极为脆弱,百年也难成活一株,而他手中这跟发带,隐隐带着佛性,有极好的清心静气之效,应该是大日成寺里,白马方丈禅房里的那株。 楚云霏撇了撇嘴,有些酸溜溜地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啊,师尊二话不说就留给你了,可怜我忙前忙后的,什么都没捞到。” 韩璋连头都未抬一下,“珍宝房里的东西,随便挑一件。” “真的?”楚云霏瞬间来了兴趣。 “真的,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韩璋只依稀记得自己昨夜喝醉了,听到宫人说师尊在思过崖,他便走了过去。 但,自那之后的记忆,他却有些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楚云霏听到这话,脸上笑容一滞,“嘿嘿,那个,我哪知道啊,我帮你收拾烂摊子收拾到半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师尊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说,南海的鲛人一族也遇到了同雪国一样的情况,他决定立刻动身前去雪国,并嘱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韩璋握紧发带,咬牙道:“既是昨夜走的,现在应该还没走远,我去把师尊追回来!” “师兄!”楚云霏叫住了他,神情严肃,“师尊选择半夜离开,你难道还不知道原因吗?现在雪国的情况这么严重,你却一拖再拖,我知道你担心师尊,但现在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更何况,师兄,这是师尊自己做的决定,他什么样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就算你追到他,也没用。” 韩璋怔愣在原地。 良久,他苦笑一声,“是啊,没用。” 作者有话说: 韩璋:“师尊把云萝发带给我了。” 楚云霏醋溜溜:“他还把初吻给你了呢!我好歹也给师尊贡献了狐狸毛,咋什么好东西都没捞到!” 徐岁宁笑眯眯:“乖,回来给你找只母狐狸。” 第63章 救人 照顾好他。 洛水城虽说是个城, 但其实比卿阳宗的地界还要大。 徐岁宁本可御剑而行,但这毕竟是在妖界,况且,他还在通缉令上, 御剑飞行的目标太大, 为防多生事端, 他还是选择了徒步。 只可惜, 他用来易容的丹药已经没了, 只能带着纱帽。 楚云霏给他找了一匹白马, 据说能日行千里,但徐岁宁骑上它, 速度竟只比自己步行快上那么一点。 当徐岁宁离开青鸾山三日, 路程还未走完一半时,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吐槽楚云霏办事不靠谱了。 的马儿似乎察觉到他的吐槽, 竟甚至停下了脚步, 任徐岁宁怎么牵它, 都不再往前一步。 徐岁宁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若不是这畜生是楚云霏给他的, 他早把它给宰了! “你到底走不走?” “哼!” -- 第119页 “你——” 就在一人一马僵持不下之时,不远处的树林中, 突然传来一阵女子凄惨的尖叫声。 “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你们走开!走开啊——” “嘿嘿, 你叫啊, 这破地方连只鬼都没有,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要怪, 就只能怪你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 竟然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 “求求你, 放过我吧,我只不过是想来山上采几味草药,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灵石吗?我这里有……” “去你的!谁要你那点破灵石,小爷我都几天没开荤了,今天碰上我也算你倒霉,你挣扎吧,越挣扎,小爷我越兴奋!” 徐岁宁眉梢一挑,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路上碰到如此狗血的事。 原本,他是不愿多管闲事,但现在…… 他瞥了眼旁边这位极不配合的马兄,还真需要找个人来出出气! “在这等着,别乱跑。” 马兄还是一脸高傲的样子,看的徐岁宁真想把他给宰了。 “算了,不跟你一个畜生计较。” 那声音听着挺近,但面前的树丛茂盛至极,徐岁宁走过去,还费了点时间。 一位身着粉衣的少女狼狈地摔在地上,满脸泪水,不停地向后退去,她的面前,一身材高大,却面相丑陋的男人,正一脸淫邪地看着她,“小姑娘,瞧你大冷天的还要上山采草药,生活一定很苦吧?不如这样,今天你就从了我,跟我回家,我保证你之后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粉衣少女虽看起来身材柔弱,但性格却也是个刚烈的,呸了一口,愤怒地说道:“我已与人有了婚约,怎么可能再跟你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宁愿死,也不愿委身给你这种人!” “嘿,脾气倒还挺倔,那你可得把力气好好留着,待会儿,看你还能不能叫得出来!” 洁白的雪地里,少女划出一道痕迹,她纯洁的脸上,布满了绝望。 眼看着男人就要把手伸向少女,徐岁宁正准备出手,树林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个淫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强抢民女?” “是谁?有胆子你就出来跟小爷比划比划,躲起来算什么本事?” “好啊,那本小姐就来跟你比划比划!” 男人身后,一英气的女子甩着鞭子走了出来,可不就是熊锦。 男人在看见来人的面貌后,脸上的表情变了变,露出猥琐的笑容,“可以啊,我今天是走了什么大运,竟然又遇上一个美女。” 熊锦脸上满是厌恶,一鞭子甩在雪地上。 因着厚厚的大雪,男人并未看见地上的痕迹,还当她这一鞭子没什么力道。 “小姑娘还挺辣,不过没关系,小爷我受得住。” 熊锦再也听不进去这些污言秽语,直接一鞭子甩了过去。 男人竟瞬间消失在原地,躲了过去。 熊锦似是也没想到,他能这么轻易地就躲开自己的鞭子,脸上表情也逐渐沉重了起来。 “呵,我还当什么,原来是只黄鼠狼,敢打本小姐的注意,看本小姐不扒了你的皮!” 这黄鼠狼的修为并没有熊锦高,对上他,熊锦自然有那个信心。 但躲在暗处的徐岁宁却不禁皱了皱眉。 这黄鼠狼,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好对付啊。 熊锦很快又聚起灵力,挥出下一道鞭子,但依旧被轻松躲了过去。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呵,就知道躲,都不敢与本小姐正面打一架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黄鼠狼冷笑一声,“你不必说话来激我,若我这么容易就中了你的激将法,我还能活到现在吗?你想跟我正面打?好啊,我成全你!” 说着,黄鼠狼竟真的直接向熊锦飞去。 身后,粉衣少女紧张地大声提醒道:“姑娘小心!他会使毒!”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黄色的迷雾在熊锦面前撒开,她下意识屏住呼吸,但依旧吸进去了一点。 “艹!什么味儿,怎么这么臭?” 那迷雾不但味道极其难闻,还会逐渐麻痹人的神经。 熊锦渐渐地觉得眼皮非常沉重,手上的鞭子也挥不动了。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效果微乎其微。 最后,她拼尽全力咬牙道:“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看好戏也看够了吧?” 黄鼠狼顿了一下脚步,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但什么也没发现。 他看着面前已经倒地的熊锦,不屑地笑了笑,“还想诈我?我看你还是太年轻啊。” 黄鼠狼慢慢走到熊锦的面前,身后那粉衣少女也不是白眼狼,她立刻跑到熊锦面前,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可却被黄鼠狼毫不怜惜地推开在一旁。 他冷笑一声,“别着急啊,等我弄完她再来找你,一个个排好队,爷都都会……啊哟!是谁?谁在那?” 黄鼠狼只看见有一处草丛微动,刚想过去查看情况,一把剑便已剑指他的喉咙。 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一袭白衣,衣袖无风自动,宛若从天而降的仙人。 黄鼠狼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嫉妒。 “你又是何人?怎么,也想来掺和一脚?要不这样,正好这里有两个,咱们一人一个,如何?” -- 第120页 “解药!” 锋利的剑刃离他的动脉又近了一寸。 这下,黄鼠狼终于察觉到,面前的男人是真想杀了他。 虽看不出来对方是什么妖,但在洛水城混这么久,眼力劲还是有的。 他只知道,面前的男人很强,在他手上,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有话好说,”黄鼠狼想把剑推开一分,但还未触碰到剑刃,便被剑上的剑气给刺伤,犹如钻心般疼痛,“给!我给解药还不成吗?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 “你必须放我离开,否则,你就看着她死吧。” “可以。” 黄鼠狼看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担心有诈,又加了个条件,“空口无凭,你须得立下誓言。” 徐岁宁毫不犹豫发了个毒誓。 黄鼠狼见状,这才乖乖地将解药交出来。 徐岁宁示意已经呆住的粉衣少女,把解药拿给熊锦服下。 “是,恩人。” 熊锦服下解药后,立刻醒了过来。 看见徐岁宁,忍不住埋怨道:“明明早就来了,还偏偏得等我中招了你才出现,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故意想看我出丑是吧?” “先别废话,看看体内的毒有没有解。” 熊锦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立刻运气灵气,沿着周身经脉走了一圈,发现并无异样后,才对他点点头,“毒已经解了。” 熊锦看见被捉住的黄鼠狼,一鞭子甩在他身上。 黄鼠狼这下躲不掉,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你们不能杀我,你刚刚答应要放我走的!” “放他走?这种畜生你不会真的要放走他吧?” 徐岁宁点点头,“我刚刚确实立下了誓言,”他顿了一下后,又补了一句,“为了给你要解药。” 熊锦顿时无话可说。 黄鼠狼如获大赦,立刻化成原形消失在雪地里。 熊锦见他安全离开,只能愤怒地甩了下鞭子。 粉衣少女怯懦地向二人道谢,“多谢二位恩人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身上只有这些灵石。” 熊锦立刻让她收回去,“大恩不言谢,我们又不是为了报酬才救你的,纯粹是那个人找打,只是可惜了,没能杀了他,也不知道他以后还要祸害多少无辜少女。” 徐岁宁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的熊锦着实来气。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怪不得他,可……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大得连树上的雪都给震落下来。 他们三人都站在树下,但那块雪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偏偏往熊锦的头上砸去。 “哎哟,我的头。” 粉衣少女连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帮她把身上落下的雪拍干净,“恩人你没事吧?” 熊锦的原形是熊,也算是皮糙肉厚的,这么点雪本不值一提,但说来也怪,这雪块里边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砸在头上奇重无比。 她摸了摸后脑勺,竟然瞬间起了个包! 粉衣少女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还顺便补了刀,“这雪真奇怪,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就砸到恩人的头上了?” 熊锦看着他们两个人身上干干净净的,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连雪都针对她! 粉衣少女又问徐岁宁,“这位恩人,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刚那声惨叫应该是那只黄鼠狼发出来的吧?是……恩人做的吗?” 她知道徐岁宁发了誓言,也不敢随便乱说,只能小声猜测询问。 徐岁宁淡定自若,轻描淡写道:“不知。” 那边,熊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站起来,飞快跑到徐岁宁面前,质问道:“这雪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肯定是你!好啊,长的这么好看,没想到心肠这么狠毒!我就纳了闷了,我这么貌美如花的姑娘摆在这,韩璋不喜欢,怎么就看上你了呢?”说到这,熊锦突然顿了一下,“不对啊,以韩璋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人出来?我知道了,你是偷跑出来的!哈哈哈,也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了吧,我现在就传音告诉韩璋!” 徐岁宁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熊锦立刻燃烧一张传音符,结果符咒都烧完了,对面也没任何动静。 显然是对方不想理他。 “嘿,我这暴脾气。” 她又烧了一张,直接传音过去,“韩璋,你相好的在我手上,识相的就赶紧给我回信!” 此话一出,下一瞬符咒里就传出韩璋冰冷的声音。 “如果本尊记得没错的话,没允许你离开青鸾山。” 熊锦顿时噤声,完了,她忘了自己也是偷跑出来的。 “既然跑出去了就别回来了,”他顿了一下,随后,语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照顾好他。” 传音符燃尽,消散在雪地里。 熊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这。 所以,韩璋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偷跑出来,他在乎的,只有让自己照顾好他的心上人! 呜呜呜,她觉得自己头更痛了! 徐岁宁听到熟悉的声音,脸上忍不住浮起笑意,只是,看这情况,像是气还未消。 “你把这姑娘送回去。” “不行,他都开口了让我照顾你,要是你少了一根汗毛,我熊生也就到头了,怕是回去就要下去陪我爹了。”熊锦不愿。 -- 第121页 徐岁宁无奈,“我在这等你。” 熊锦见那小姑娘瘦弱的很,着实有些可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那你一定要在这等我,千万别乱跑。” “嗯。” 徐岁宁看见二人消失在树林里,顿时松了口气,烦人的家伙终于走了。 他运起灵力,点燃传音符。 “师尊。”韩璋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 “咳,发带,收到了吗?” “收到了,多谢师尊。” 一向镇定自若的徐岁宁,如今面对生气的大徒弟,竟有一丝手足无措,“再有几天我就到雪国边境了,到时候,我会把这边的情况传回去。” “知道了,师尊自己多加小心。” 说完,传音符便被打断。 “还在生气?”徐岁宁喃喃自语道,难道自己送出的东西他不喜欢? 这时,腰间玉佩一闪,水镜中,楚云霏传过来一段景象。 画面里,少年靠在窗边,手心紧握着一段红色发带,如同稀世珍宝。 徐岁宁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小魔头,口是心非。 作者有话说: 熊锦兴奋:“我跑出来了!” 韩璋无视。 熊锦更兴奋:“我碰到你相好的了!” 韩璋:“正好,师尊缺个端茶倒水的。” 第64章 开战 “师尊,好久不见。” 熊锦很快就回来了, 气喘吁吁的,看见徐岁宁还站在原地,这才松了口气。 “我已经把那只小兔子给送回去了,咱们走吧。” “嗯。” 熊锦看着徐岁宁, 有些奇怪。 明明什么都没变, 但是就是感觉跟刚刚不一样了。 好像, 更高兴了? 熊锦正准备离开, 徐岁宁却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诶, 城主夫人, 雪国往这边走。” “还有一个在那等我呢,”徐岁宁脚步顿了一下, 语气森然,“再乱叫一句, 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熊锦猛地捂住嘴, 不再发出一个声响。 刚刚的威压, 太恐怖了! 接下来一路上都很安静, 徐岁宁满意极了, 心想还是这方法管用。 回到那匹马所在的地方, 马儿的脚下,竟还踩着一只黄鼠狼的尸体。 熊锦也是个心大的, 立刻就忘了刚刚被威胁时的恐惧,“这马不是军师的吗?怎么会在这?还杀了那只黄鼠狼, 厉害啊。” “你认识这马?” “只远远见过一回,”熊锦摸着后脑勺憨厚地笑了一声,“军师对它宝贝极了, 平日里都是自己用灵草喂养, 听说这马难驯得很, 不愧是城主夫……不是,不愧是仙君!” 熊锦小心翼翼地摸上那匹马,“既然仙君已经将它驯服,能不能……” 徐岁宁刚准备说「不能」,话刚到嗓子眼,那匹马就咬着熊锦的衣服,快速狂奔起来。 寂静的林中,传来一声比刚刚还要惨烈的叫声。 等徐岁宁追上去时,熊锦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只有胸口处微弱的起伏,表明她还活着。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熊锦悠悠转醒。 “仙君,我们这是在哪?” “在原地。” 熊锦看到自己真的躺在刚刚昏迷的地方,一动未动,她撇撇嘴,“不都说你们修仙者心怀大义,与人为善吗?怎么仙君你……跟传说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这话倒是令徐岁宁颇为诧异,“你是听谁说的?” “妖界说书的。” 徐岁宁摇头叹气,“你这样的,还是一辈子待在妖界吧,出去,肯定活不过一个月。” “我肯定不会离开妖界的!”熊锦这次倒并没有反驳,随后神情颇有些沮丧,“我曾经有个很好的玩伴,她是一只兔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在元夕游会上认识了一个人族的男子,后来……后来她父亲找到她的时候,只剩一具被剖了妖丹的尸体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会说修仙者心怀大义?” “因为那个人从面相看就不是个好人,长得丑,但是仙君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脾气这么差。” 后面嘟嘟囔囔的话,徐岁宁没听清,反正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说回正事。 “你何时从青鸾山出来的?” “今天早上啊。” “今……今天早上?” 熊锦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青鸾山有个传送阵,传送地点就在这附近。” 徐岁宁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这个笑让熊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仙君,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我应该缺一条狐皮围脖了。” 与此同时,远在青鸾山的楚云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喃喃自语道:“谁在骂我?” 原本以为还需要两天的路程,在当天晚上,他们便来到了洛水城与雪国的边境,一条冰封的大河横亘在两地之间,大河的左边是万里雪原,另一边,则是绿意盎然。 “仙君,我们现在城中找个住处休息一晚,等明天我们再去找这边的管事问一问,仙君放心,他是我老相好,找他肯定没问题。” 徐岁宁眉梢一挑,“老相好?你不是要当城主夫人吗?” 熊锦一愣,恍然发觉自己刚刚说错了话。 -- 第122页 话已经说出口,以她的脑子也说不出什么谎来圆,索性自暴自弃,“我才不想嫁给那个整天板着脸的家伙呢,我相当城主夫人,是因为我要报仇,我要夺回我们熊族在洛水城的管事权,但是我又打不过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生一只小熊,怎么样仙君,我聪明吧?” 徐岁宁冷笑一声,“你爹竟然选择把复仇大业交给你?”他顿了下,立刻想到一个可能性,“你家就你一个?” “对啊,仙君你怎么知道。” “难怪啊……” “难怪什么啊?仙君?”熊锦真是越来越听不懂徐岁宁的话了。 翌日。 天刚蒙蒙亮。 徐岁宁正在闭眼冥思,便听见一道号角声响彻云霄,随后,有人敲锣打鼓,四处奔走相告,城中立刻警戒起来。 熊锦偷摸来到徐岁宁的房间,小声道:“仙君,昨夜我去寻我那相好,已经问清楚了,原本雪国进犯约莫是一月一次,但最近越来越频繁,今日便是他们来犯的日子,我那相好的已经带人前去迎战了,但是,每次都伤亡惨重。” 这一点,徐岁宁也能猜到。 原本两方实力差不多,但雪国的妖兽被魔气控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战斗时,不死不休,用俗话说,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洛水城的士兵有所顾忌,自然落了下风。 “走,我们也去看看。” 街上已经没了人影,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偶尔只有几只实在饿得不行出来偷吃的老鼠。 虽是白天,但天上乌云密布,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来气。 二人走在街上,徐岁宁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身影,莫名有些熟悉。 但那人一闪而过,很快便没了踪影,他们着急去前线,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来到河边,放眼望去,两边俱是密密麻麻的人。 天色变得更暗了,呼啸而来的风中,似乎都夹杂着血的味道。 昨夜到的时候,天色已晚,二人没看清,但现在,他们终于看到河的冰面上,竟全都是暗红的,已经干涸的鲜血。 饶是徐岁宁,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这条河,原本是流动的,突然有一日,下了一场大雪,便被冰封住了,无论他们怎么办,都无法破除冰面。” 熊锦远远地便看见站在队伍最前方的那个人,不知是不是两个人有心灵感应,他竟然回过头来,看着的,正是二人所在的方向。 熊锦立刻激动地叫喊道:“仙君快看,那就是我男人!” 徐岁宁也有些好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身着蓝色衣衫的男子,骑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独角兽,不像喝血啖肉的妖修,倒似个儒雅的修士。 “你确定那是你男人?”徐岁宁上下打量了一眼熊锦,轻轻摇了摇头。 熊锦看不懂他这眼神什么意思,只拍着胸口自豪道:“自然……咦?他说什么呢?这傻子,这么远,我既听不见,也看不见他的唇形,哪知道他在说什么。”熊锦忽然害羞地捂住脸,“他一定是担心我,让我回去。” 徐岁宁:“传音符。” 一根羽毛漂浮在半空。 熊锦一挥手,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在那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打架。” 下一秒,这根羽毛便被熊锦恶狠狠地咬着,撕碎,吞了下去。 “这个狗东西!” 熊锦转向徐岁宁,问道:“仙君你有何打算?” “在这看戏,你去吧。” 虽然早已预料到徐岁宁的回答,但真正听到时,熊锦还是有些失落,但,徐岁宁本就不是洛水城的人,做出这个决定也无可厚非。 徐岁宁只一眼,便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下,随后还是说出自己的打算,“只有早日查清事情真相,才能停止战乱,防止更多无辜的人牺牲。” 熊锦听完他的话,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仙君心怀大义,人美心善!” 徐岁宁眯了眯眼睛,一脚把她踹了出去。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现在已经到了化神境后期,半只脚踏进炼虚期,受到天道的注意也越多。若是随意出手,大开杀戒,定会惹来天道不满。 随着一声雷鸣,一道闪电劈在冰面上,雪国的妖兽像是收到命令,立刻向洛水城飞奔而来,一时间,地动山摇,仿若天地都要因此崩塌。 雪国的妖兽体型巨大,且毛皮非常厚,一般的兵器根本难以伤害到他们,但洛水城自然也想到了应对之法。 徐岁宁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以一敌百的熊锦,她像是长了八双眼睛,每一击,都无比准确地刺进雪国妖兽的心脏,她只一味地往前冲,丝毫不管身后。 不,她背后的人,是飞在半空的蓝衣男子。 见那边他们可以应付,徐岁宁便将视线放到冰雾缭绕的河那边。 雾里,有股他非常熟悉的气息。 突然,那雾中有支长箭以破空之势飞向正在杀敌的熊锦! 神识中,传来燕慕急切的声音,“快躲开!” 然而,这箭的速度之快,即便有燕慕提醒,也已经来不及了。 熊锦站在原地,浑身血液瞬间停止流动。 突然,一白衣从天而降挡在她面前,手指轻微一抬,那似是能穿透万物的长箭便被击落在一旁,刺进冰面中。 -- 第123页 只听「碦嚓」一声,周围数百里的冰面全都裂开。 徐岁宁提着熊锦的衣领瞬移到安全的地方。 二人才刚刚站稳,冰雾中冲出一道身影。 徐岁宁眉眼一凝,掐住那人的脖子。 那人嗤笑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师尊,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熊锦害羞:“我男人正担心我呢。” 看清燕慕说什么的徐岁宁:“不,他让你去干活。” 第65章 白枫 “你想亲我是不是?” 徐岁宁微眯起凤眸, 手上不自觉的开始用力。 面前的人因为长时间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脸色逐渐变得青紫,但他依然对着徐岁宁笑着,眼神缱绻。 熊锦回过神来, 看清来人的脸, 面色一惊, 拍掉徐岁宁的手,“仙君你疯啦!你难道要杀了城主大人吗?” 这个人, 长了一张跟韩璋一样的脸。 但徐岁宁知道, 他不是韩璋。 白雾渐散,周围有人走了过来。 徐岁宁眉眼一凝, 脱下外衫罩在身边的人的头上。 熊锦刚想问他在做什么, 在接到对方递来的视线后, 瞬间闭上了嘴。 燕慕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走到熊锦身边, 拉着她的手上下查看了一番, 发现没受伤, 这才松了口气。 转向徐岁宁, 作揖行礼,“多谢仙君相救, 这位是……” “我朋友, 受了点伤, 不宜见风。” 燕慕多聪明一人,自然知道这话不过是个借口,“雪国的妖兽已经退去, 仙君不如带这位朋友去我府上, 也好找人来给他疗伤。” “不必管我们了, 你把她带回去看好即可。” 说完,也不等二人回答,拎着身边的人消失在原地。 熊锦看着同他们消失的地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阿锦,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一想到咱们的城主大人估计得心怄了。”那人从第一眼看去,与韩璋长得一模一样。 但再仔细分辨,便能看出二人的不同,想到若是韩璋知道,有人化作他的样子,肖想他的心上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咱们回去吧,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徐岁宁毫不怜惜地把人扔在地上,声音犹如冰霜,“你想干什么?” 那人站起身来,将徐岁宁的外袍整理干净递了过去,“师尊为何对我如此冷漠。” 下一瞬,净尘便搭在他的脖子上,“别用他这张脸,”徐岁宁咬着牙吐出两个字,“白枫!” 白枫丝毫不畏惧与他的脖颈只差一毫的剑刃,走向前,埋进徐岁宁的胸口,勾起唇角,“你真的,能杀了我吗?” 徐岁宁直直地望着他,最后还是收回了剑。 确实如他所说,自己杀不了他。 字面上的意思。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位于河边不远处的一座破庙里,庙中,供奉的是—— “是雪祖,我们的祖先。” 徐岁宁冷笑一声,“是你的祖先。” 听到这话,白枫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徐岁宁懒得去猜。 白枫笑了笑,自顾自地找块地坐下,“师尊,我一直在等你。” “我不是你师尊。” “行吧,”白枫也没跟他继续争执称呼的问题,转而笑眯眯地叫了声「阿宁」。 不知为何,徐岁宁对他并不反感,反而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但他确信,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徐岁宁也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在,冷眼看着面前的人,“你到底有何目的?” “阿宁,我不是说了嘛,我是为了你,你怎么总觉得我别有用心啊?” “雪国的妖兽被魔气控制,你知道这事吗?” “知道啊。”白枫回答得理所当然,“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雪国的国主。” “我并不想当这个国主。” 徐岁宁一直都知道白枫是个疯子,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疯,连自己的子民也可以不管。 白枫愣了几许,似乎是察觉到徐岁宁心情不悦,抿了抿唇,凑过来,笑了笑说:“不过若是阿宁肯求我,我也不是不能带你去寻找破解之法,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以你的脾气,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又为何要来跑这一趟?难不成,又是为了……那个韩璋?” 徐岁宁斜睨了他一眼,“你好像很了解我。” “那是自然,”白枫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凑过去,贴着徐岁宁的耳畔,轻声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徐岁宁面无表情,一巴掌把他拍过去。 白枫笑嘻嘻地躲开。 屋外忽的刮起了大风,吹得破旧的门窗作响,听得人心生烦闷。 徐岁宁闭眼冥思,无论白枫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为所动。 直到天光破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时,白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绕着徐岁宁来回转了几圈,最终才无可奈何地说:“行吧,我带你去找魔族那人,但能不能找到解决办法,我可不能向你保证。” 徐岁宁睁开眼,勾了勾嘴唇,“早这么说不久好了?” 他站起身,挥手打开结界,屋外一片雪白,积雪都快到他们的膝盖了。 身后,白枫走过来,半蹲在他面前,在他的膝盖上放了一块护膝,法衣虽有御寒的功能,但雪国的雪与普通的雪不一样,若是这么走下去,双膝非得废了不可。 -- 第124页 绑好护膝,白枫起身,拍拍衣袍上的灰尘,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我们走吧,不过,你确定要一个人跟我去吗?雪国可是我的地盘,就算你现在是化神境修为,若真落在我手上,哼哼。” 徐岁宁听到他这威胁的话,连表情都没变一瞬,只轻描淡写道:“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就如同,他不会杀了他一样。 他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一天他会知道。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寻找消除魔气的办法。 二人来到昨日相遇的河边,惊讶的是,原本冰封的河面,现在竟又恢复了流动,冰层上积的血,也随河水消失,河岸旁,甚至有几只小妖在那玩耍,仿佛昨日的大战,只是他们的幻想。 白枫深吸了一口气,“好久没闻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了。” 徐岁宁睨了他一眼,“如果解决掉魔族的事情,以后你可以随时呼吸新鲜空气。” 白枫突然笑了,“阿宁,到那个时候,估计我就不在了。” 徐岁宁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反正他总是神神叨叨的。 “说吧,怎么过去。” 白枫望了一眼河的对岸,叹了口气,“这么远,还是我背你过去吧,唉?阿宁你干什么?” 徐岁宁直接拎起他的后边儿的衣服,运起灵力,踏浪而行。 不过片刻的时间,二人平稳落地。 这还是徐岁宁第一次来到雪国,与预想中的一样,入眼望去,除了白茫茫的一片雪,便再也看不见其他。 徐岁宁刚准备继续前行,却被白枫给拦住了,“进入雪国之后,所有的传送阵和传音符都会失去效果,如果不想你徒弟担心,还是给他留个信吧,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都说过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哦?”徐岁宁眉梢一挑,“那你倒是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那张同韩璋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凑了过来,鼻尖贴着他的下巴,周围萦绕着暧昧的气氛,白枫的声音带着些黏腻,“你现在想亲我,是不是?” 徐岁宁微低下头,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眼神晦暗不明,“看来,你还真挺了解我的。” 徐岁宁对白枫的身份突然有了想法,可他总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荒唐。 推开白枫,一道传音符随即而至。 “师尊!你现在在哪?” 徐岁宁斜睨了白枫一眼。 对方撇撇嘴,识趣地走到一边,嘴里还嘟囔道:“有这个必要吗?” “我已经到达了雪国,估计会有段时间不能跟你联系,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去,我算过了,你突破的时间就在这两天,不要分心。” “师尊你为何不带着熊锦?”当韩璋知道,徐岁宁的身边出现一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人时,若不是楚云霏拦着,他此刻已经从青鸾山离开了。 徐岁宁耐着性子跟他解释,“雪国之行凶险,她就算跟着我也没用,反而我还要分心照顾她,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传音符那边的韩璋顿了一瞬,最后咬牙切齿道:“白枫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对我师尊怎么样,我定会把你抽筋剥屁,扔进火焰山里!” 白枫掐着腰,不服气道:“你个臭小子,有本事你来揍我啊,光说有什么用。” “你!” “行了,韩璋,安心准备突破。” “是,师尊。” 徐岁宁挥手打散传音符,对上白枫戏谑的眼神,冷声道:“欺负他,你也好意思。” “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他可是把你抢走了,我没把他杀了就已经很克制了好吗?”说着,白枫舔了下虎牙,露出嗜血的笑。 二人刚踏进结界,一只双眼猩红,体型巨大的妖兽便向他们飞奔而来。 白枫连脚步也未曾停下一瞬,伸手轻轻一握,那妖兽瞬间爆体而亡,浓重的血腥气很快便随风消失,地上的鲜血和肉块渗进雪地里后,很快便被新的雪覆盖掩埋。 徐岁宁不知这万里雪原下,埋了多少白骨。 他这才相信,白枫所说的与他无关是真心的,他的冷漠,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眼里,全都一样,就像这冰原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隐隐出现群山的轮廓,只是隔着雾,看得并不真切。 白枫突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笑容,张开双臂,“阿宁,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孔家三兄妹 “师尊,过来。” 面前, 是座用冰堆砌的巨大宫殿,宫殿前有士兵守卫,他们在看见二人后,连忙走了过来,“参见陛下。” 徐岁宁扭头一看, 白枫不知何时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嘴角依旧噙着笑, 只是看起来却让人不寒而栗。 “阿宁, 我们进去吧。” “不进,”徐岁宁摇头,“你说过要带我找那人。” 两名士兵见竟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忤逆他们陛下的旨意, 对面前可怜的人类投去同情的目光。 然而, 下一刻, 他们向来冷漠无情的陛下, 竟拉着这个人类的袖子在……撒娇? 白枫扯了扯徐岁宁的衣袖, 嘟着嘴说道:“阿宁, 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 就算去找人,也得先休息一下吧, 你是化神境的修士了, 但是我不是啊, 我走得可累了,阿宁——” -- 第125页 “停!”徐岁宁听这声音头都大了,“休息一晚, 明天去。” 白枫一听, 瞬间兴奋地原地转了一圈,“我就知道阿宁对我最好了!走吧,我带你去我的寝宫看一看,肯定有你没见过的小玩意。” 白枫拽着徐岁宁往宫殿里走,像极了带人去看自己新买的玩具的小孩。 身后,两名士兵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刚刚那个,真的是我们陛下吗?” “应该是吧,可是陛下不是从来不……呃!” 谈话声戛然而止,只剩呼啸的风声。 地上一滩融化的血肉慢慢渗进雪里。 没过多久,两名士兵面无表情将这里清扫干净,手持长戟,代替刚刚两个人的位置。 “阿宁会觉得我很残忍吗?”白枫扭头看他,小心翼翼地问。 徐岁宁眉梢一挑,“你不是很了解我吗?你觉得,我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白枫仿佛真的在思考,头微微上扬,看着雾蒙蒙的天空,脚步却未曾停一步,“关我屁事,”他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阿宁一定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话糙理不糙。” 两人走进宫殿,路上偶有行人,看见白枫后,皆是神色紧张地低下头,似是连呼吸都屏住了。也足以看出,在白枫的统治下,雪国的子民是如何地胆战心惊。 徐岁宁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 走进宫殿中最富丽堂皇的一间屋子,屋内稀稀散散地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看见白枫后,立刻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绕着白枫转了一圈,在看见对方并未受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陛下,您身肩雪国重任,岂能随意去那般危险的地方?若是您伤了,您是要让老臣以死谢罪啊!” 徐岁宁原本以为白枫的性格,会不予理睬,却未曾想到,他竟走过去,将老者搀扶起来,抱歉说道:“王伯,这次是我鲁莽了,不过,我此次前去大河岸边,实则是为了接他,洛水城城主的道侣,韩城主知道此事有蹊跷,所以特意让他的道侣前来,协助我们调查此事。” 王伯上下打量了一眼徐岁宁,但他能看出,对方的眼神并无恶意。 “韩城主的道侣果然是丰神俊朗啊,既然如此,老臣这就命人为这位先生准备房间。” “不必了,”白枫打断他,伸手亲昵地环住徐岁宁的肩膀,“他与我同住一屋。” 屋内一瞬间的寂静。 王伯来回看了两人,半晌,叹气道:“陛下,夺人所好,不可取啊,”又转过来问徐岁宁:“先生您也同意?”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徐岁宁莞尔一笑,“不同意,麻烦您给我准备一间房。” 王伯松了口气,连说了三声好。 徐岁宁忽略身边哀怨的视线,笑着随王伯离开。 白枫像只跟屁虫似的,眼巴巴地跟了上来,却在徐岁宁进房间后,被无情地关在门外。拍门让徐岁宁放他进去,无果,他也就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徐岁宁看着屋内的摆设,脑海中一段记忆一闪而过,像是,原身小时候的回忆。 将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去除,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冥思。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徐岁宁睁开眼,黑暗中,一个瘦削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停在床边,忽的坐在他怀里,伸手紧紧抱着他的腰,闷声道:“师尊,我好想你。” “你又玩什么。” 面前人又化成韩璋的脸,甚至身形也一模一样,但徐岁宁依旧一眼看出这人是谁。 白枫连动作也未曾停滞一瞬,攀附上徐岁宁的肩膀,凑到他面前,笑容灿烂,“我说过,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看到的我的模样,其实是你心中所想,你想见到他,自然,我也就出现了。” 徐岁宁呼吸一滞,像是被识破了心事。 白枫「嗤嗤」地笑了起来,柔若无骨地靠在他肩上,双手往下滑,却被徐岁宁给握住,他也不挣扎,就这么任由对方握着。 “明明是最离经叛道之人,怎么面对你那小徒弟,就如此克制,嗯?是担心这徒有虚名的师徒身份,还是,”说话的声音顿了一瞬,“还是你一直未曾把他当做同你一个世界的人?” 徐岁宁握着他白皙纤细的手腕,微微用力,眯了眯眼,“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你到底是谁?” “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你现在只需要记住,我不会害你。”白枫轻轻挣了一下,徐岁宁慢慢放开他。 从他怀里起来,手一挥点亮屋内的蜡烛。 在亮起来的那一瞬,白枫又恢复原样,坐在椅子上,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他刚刚说的话,却在徐岁宁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他在压抑克制什么? 唇角微微勾起,自然是害怕把人吓跑了。 屋外传来呼唤白枫的声音。 “陛下!陛下你在哪!” 白枫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徐岁宁站起身,往门外走,白枫自然也就只得跟上。 刚一出门,便碰见了着急忙慌的王伯。 当他看见他心心念念找寻的陛下,竟然从徐岁宁的房间里出来,惊讶地张开嘴巴,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们……” -- 第126页 白枫只沉着脸,手中把玩着玉佩,压抑自己的怒火。 徐岁宁挑了下眉。 王伯好歹是把白枫照顾大的人,自然知晓他现在心情极为糟糕,也就不再过多言语,说回正事,“陛下,刚刚我们的人巡逻回来,交接的时候发现少了一队,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被魔族的人给抓去了,魔族欺人太甚,一开始只是普通子民,现在已经把主意打到王宫里来了,陛下,咱们不能一退再退啊!” 白枫垂眸看他,淡然吩咐道:“你守好王宫,我与阿宁出去看看。” 对此,王伯竟然没有任何异议。 二人走出王宫,向出事的冰原走去,半晌,白枫才解释道:“魔族来的人很强,如果我也被抓了,那么他们派任何人去都没用。” “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徐岁宁追问。 白枫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不多,只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若是被抓住,也只有死路一条。” 徐岁宁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 “既然是死路一条,我为何还要去?算了,回去睡觉。” 白枫:“有道理,但是如果现在就回去的话,一定又会被那群老头拉着说教,不如我们……” “可。” 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了位于雪国冰原最北边。 不远处,大量魔族士兵驻扎在那,从数量上来说,约莫有三百多人。 白枫也是第一次来这。 平常,他懒得过来。 刚准备放出神识探查,便被身边人拦下,“里面的人境界比我们高,放出神识会打草惊蛇,先在外围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好。”白枫点头应下。 两人隐身,向相反方向过去查探。 又是半个时辰,他们在原地汇合。 “如何?有没有发现?”徐岁宁轻声询问,却发现白枫的脸色有些惨白,额头也不停地冒着冷汗,忙把摇摇欲坠的人扶住,“你怎么了?” 白枫抬起头,对着他惨然一笑,“我本想去他们的大营看看,结果踩中了他们设下的机关,为了不让人发现,只能硬生生接下那一箭,快走,他们很快就会发现。” 徐岁宁抿了抿唇,将人打横抱起,冷笑一声道:“你还真是会给我惹麻烦。” 白枫没做辩解,只说道:“我不过是做了你会做的事,替你踩了雷罢了。” 身后营地开始骚动起来,应该是发现有人碰到了机关。 徐岁宁不再言语,抱着人转身离开。 白枫在半路就昏了过去,徐岁宁对冰原不熟悉,完全失去了方向。 两个人在冰天雪地中不停前行,一边还要躲着身后魔族追兵。 转眼,竟已过了三日。 白枫伤的很重,偶尔苏醒过来,只来得及指个大概方向,便又再次晕了过去。 他们躲在一处冰山的夹层中,颇为狼狈。 好在这里还算安全,让徐岁宁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将白枫放下,盘膝打坐,吸收周围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白枫已然醒了过来,脸色也不似之前那般惨白。 一直听说,雪精灵一族有独特的修习功法,现在看来,即便伤的再重,周围的冰天雪地也能为其提供灵力,使伤口复原。 “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 白枫放出神识,随后眉头紧皱道:“你怎么转回他们大本营了?” 徐岁宁:“还不是你指的路。” 两人相顾无言。 不过好在,营地里大部分的魔族都出动去找他们了,剩下的,估计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回来了。 徐岁宁心中思量,转身对白枫说:“趁这个机会我们进去看看。” 白枫摇头,“我不要,我有不好的预感。” “那你在这待着,我自己去。” 说完,徐岁宁便施法隐身,孤身一人前往魔族的大营。 因着魔族内有强者坐镇,徐岁宁不敢放出神识,只能按照前几日来过时的记忆,依稀辨别关押雪国妖兽的地方。 倏然,耳边隐约传来一阵。 徐岁宁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看到地牢的入口,只有两个修为不高的魔族看守。 袖袍一挥,两个魔族应声倒地。 走进去,便闻见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越往下,那阵声越大,直到入眼白花花的一片,徐岁宁才猛地停住脚步。 地牢外,有人发现倒在地上的两名魔族,立刻发出警戒,“快!告诉鲁长老,有人闯入地牢!” 徐岁宁直到此地不宜久留,立刻转身离开。 刚出地牢,一阵凌厉的掌风向他袭来。 徐岁宁微一侧身,躲了过去,但隐身的法诀已经失效,出现在众人面前。 数十位魔族士兵将他团团围住,接着,人群中走出一位长相妖艳的女子,扭着水蛇腰向他走来。 刚刚对徐岁宁出手的,正是她。 女子红唇微启,声音柔媚婉转,“哟,哪里来的如此俊朗的小哥,可是特意来找奴家的?” 徐岁宁微眯了下双眸,此人境界只比他高一阶,若真是硬拼起来,未必没有胜算。 但,按照白枫所说,此次魔族派来三大高手,估计眼前的是最弱的一个,若是另外两人回来了,自己怕是脱不了身。 -- 第127页 女子害羞地摸了摸脸,“光天化日之下,竟用如此眼神看着奴家,奴家都不好意思了,不如,等到夜深人静时,咱们再好好交流交流。” 耳边白枫传音过来,“解药在她身上,要不,你去?” 徐岁宁冷哼一声,手中净尘发出耀眼白光,那几名魔族士兵哀嚎一声,瞬间灰飞烟灭。 女子见来人下手如此狠厉,也不再轻敌,召唤出本命魔花,脚下遍地生花。 风一吹,花粉便被吹向徐岁宁。 女子见徐岁宁并未伸手抵挡,当下一喜,心道竟这么容易就得手。 可她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舒展,一道剑气便随即而至。 她闪避不及,虽躲开要害,但还是被削断了右臂,疼的她满脸狰狞。 “大哥二哥!你们快回来!” 徐岁宁知道她这是在叫人了,当下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开。 刚出大营,白枫现身,拉着他往另一处跑。 徐岁宁甩开他的手道:“我身上有她留下的花粉,他们很快便能循着味道找过来,”他又往白枫手里塞了样东西,“这是那人身上的储物袋,你拿回去看看有没有解药。” 白枫直接把那储物袋扔了,脸上布满阴鸷,咬着牙道:“你觉得我会为了他们丢下你?我们二人还有拼一拼的机会,若只剩你一人,你必死无疑!” “你们,谁也别想走!” 一股强大的威压传来,徐岁宁与白枫运起灵力抵抗,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这人的境界,怕是已经到了大乘期。 来人穿着一身黑袍,看不清面容,声音沙哑,“白枫,我曾警告过你,不要多管闲事。” 白枫冷笑一声,“手都已经伸到王宫来了,你也没像你说的那样遵守规定啊。” “非我所为,手下人不懂事,东西留下,我放你离开。” 徐岁宁站在旁边,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情,这是当他不存在吗? 白枫似是察觉到他所想,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他没当你是一个人,咳咳,孔文清,你说的倒是好听,这里是你能做主的吗?就算你同意放我们走,那对兄妹呢?” “没错,就算他同意,也没用!” 身后,孔若水同一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也赶了过来。 孔若水走到孔文清身边,翻了一个白眼,“我说二哥,你喜欢这小子,直接把他绑回魔族就是了,不要耽误我们的大事,就算我和大哥能放他一马,魔尊能吗?魔尊马上就要出关了,如果在那之前,我们还不能完成任务,到时候,我们都得死!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跑了!” 徐岁宁现在甚至想抓把瓜子嗑一嗑。 白枫凑了过来,悄悄说:“没事,那个人马上就要过来了。” “谁?” “你心心念念的小徒弟啊。” 话音刚落,徐岁宁只觉得胸口一热,那处放的,是韩璋的心头血。 他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立着一道玄袍身影。 孔若水只一眼扫去,便知晓来者不过是个刚到化神期的修士,只是,他身上有股气息却让她感到莫名熟悉,仿佛,似曾相识。 韩璋沉着脸,仿佛凝了层寒冰,一步步朝二人走来。 “师尊,过来。”他走近咬牙道。 徐岁宁对上那双阴鸷双眸,沉吟片刻。 身边的白枫突然大步上前,扑到韩璋身上,极为兴奋道:“终于见到你了!徒弟!” 韩璋登时脸色大变,忙将身上的人甩开,走到徐岁宁面前,脸色也不似刚刚那般沉郁,反而有些慌张地解释:“师尊,我不认识他。” 徐岁宁神色平静,若有所思。 韩璋更加委屈了,指着还站在那看戏的白枫,“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白枫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摊手道:“抱歉,太激动了,没忍住。” 不远处的孔若水把手搭在自家二哥身上,“老二,我怎么感觉现在情况有点不对劲啊,他们不是落在我们手上了吗?怎么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孔文清瞥了她一眼,随后下巴朝站在前面的孔家老大扬了扬。 孔若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慢慢走到孔家老大面前,发现她那一向板着张脸的大哥,竟然双眸含泪,咬紧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啊!”孔若水猛地大叫一声,随后一巴掌拍到孔老大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雪原上竟还有回声。 霎时间,周围寂静无声。 孔家老大被自家小妹给打懵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问:“你……你干什么!” 孔若水先是被吓得瑟缩了一下,随后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我大哥,说,你把我大哥弄哪去了,我大哥才不会像你一样哭唧唧,像个娘们儿似的!” 孔宏宇越听脸色越黑。 孔文清连忙走过来,捂住还在喋喋不休的小妹的嘴,解释道:“大哥,小妹估计还没认出此人来。” “哼,整天就知道吃,也不知道长个眼睛有什么用!” 孔宏宇走到那三人面前。 韩璋立刻挡在徐岁宁面前,厉声问:“你想干什么?” 孔宏宇停下脚步,随后只听「噗通」一声,那个叱咤风云的魔族长老,竟在韩璋面前跪了下来,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小魔尊,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 第128页 韩璋有些嫌弃地把腿抽出来,离这个疯子远一点,“你谁。” “小魔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孔叔叔啊,小的时候……”孔宏宇的哭声戛然而止,“哦,你娘带你离开的时候,你还在她肚子里,确实没见过我,不过没关系,我答应过你爹,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儿子,小魔尊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爹。” “嗯?” “不是,你就是我爹!也不是……” 孔文清赶紧上去,把自家大哥拉起来,不再让他丢人现眼,“大哥,此地人多眼杂,现在小魔尊的身份不宜暴露,咱们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对对对,文清说得对,小魔尊,去我的营帐吧。” 韩璋眉一皱,头一扭,“不去。” 孔宏宇嘴唇微颤,眼看着又要哭出来了,忽的瞥见被韩璋护在身后的徐岁宁,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这位先生不是要寻找解药吗?只要您带小魔尊随我回去,解药立刻双手奉上。” 韩璋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这人竟把主意打到师尊身上!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师尊他定不会—— “好啊,成交。”徐岁宁说的理所当然,像是出卖徒弟这种事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韩璋脸上笑容立刻僵住,却又委屈巴巴的不敢说话。 孔宏宇笑着捋了捋胡子,了然于心。 孔若水先行回去,支走卢岩的人。 白枫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自从韩璋出现后,便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韩璋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但现在这情况,他生怕白枫突然发疯对他做什么,惹得师尊误会可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韩璋准备去捉奸:“师尊,他是谁!” 白枫扑进他怀里。 徐岁宁眉头一挑:“我还要问你呢,他跟你什么关系。” 第67章 醉酒 “谈恋爱可不要如此。” “都说说吧, 到底怎么回事。” 魔族营帐内,徐岁宁坐在主位,喝着孔若水端上的清茶,微抿了一口, 眉眼间俱是餍足的神色。 孔宏宇也不知道怎的, 就这么把自己的位置给让了出去, 刚准备重振雄风, 但眼前这人与小魔尊的关系不一般, 想想还是作罢。 “徐先生, 您想先从哪开始?若是想知道小魔尊凄惨的身世,那可得说上好一会了。” “不用, 他的事日后再说, 现在我就想知道, 卢岩到底有什么计划。” 孔宏宇一怔, 心道小魔尊这是还没把人给拿下? 他轻咳了几声, 才开口道:“魔尊, 哦不是, 卢岩前些日子不知被谁暗算, 受了重伤,一直在血池里疗伤, 他似乎已经知晓小魔尊还活着, 但, 他并未派人前去寻找小魔尊,只让我们在各处散布魔气。” “各处?你的意思是,不仅是妖界, 修仙界还有人间你们都下手了?” 孔宏宇点点头,“没错, 只是我们兄妹三人被分到了妖界,其他两处,卢岩交给了别人,至于他们现在如何,我们也无从知晓。” 孔宏宇本就是魔族中人,就算不是替卢岩办事,他也并不认为此事有何不妥。 但当徐岁宁听完他的话,陷入了沉默后,一向轻世傲物的孔宏宇,竟忍不住去想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那个,徐先生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徐岁宁淡笑道:“我只是在想,孔长老既然找到了韩璋,日后又该如何?” 孔宏宇立刻义正言辞道:“我孔家兄妹三人是前魔尊所救,现在为卢岩做事,也只是不想魔族四分五裂罢了,既然已经找到小魔尊,我等势必要帮小魔尊夺回尊主之位,若是徐先生不放心,我兄妹三人可在此立下血誓!” 营帐内有寂静了半晌。 孔宏宇向徐岁宁投去询问的目光。 徐岁宁弯了弯唇角,只是那笑意,未及眼底,“那就立誓吧。” 孔若水忍不住又给自家大哥一巴掌,“你难道还没看出来这个徐岁宁不走寻常路吗?都怪你,本来我就想出来玩会儿,现在可好,还得发毒誓。” “我这不是寻思他是咱们小魔尊的道侣,也算是一家人嘛,谁想到他真这么无情。” 此时,一直未曾开口的白枫终于舍得把眼神从韩璋身上移开,跳出来道:“他们还不是道侣,都还没结契,算个哪门子道侣。” 话音刚落,韩璋一个眼刀甩了过去。 孔宏宇兄妹三人对视一眼,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 雪原天黑的快,从营帐中出来,外边一片漆黑。 孔宏宇本想将几人留下,但这里到处都是卢岩的眼线,不是安全之地,思来想去,三人还是决定先回白枫的王宫。 徐岁宁走在中间。 左手边是与他相隔一寸的韩璋,右手边…… 他垂眸看了眼死死抓住自己衣袖的白枫,抿了抿唇,强忍着把人踹出去的冲动。 不知走了多久,徐岁宁突然开口,问身边的人道:“何时突破的?” “刚刚。” “如何找到这的?” “心头血。”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白枫满脸黑线,忍不住吐槽道:“这就没了?许久未见之后,就这么两句寒暄?你们可真行。” 徐岁宁眉梢一挑,“那你觉得我们该说什么?” -- 第129页 白枫停住脚步,恨铁不成钢道:“阿宁你就不能坦诚一些吗?前几天你还跟我说,你多想你的小徒弟,怎么现在人就在跟前了,你反倒什么都不愿说了呢?” 韩璋猛地抬起头,望着徐岁宁,“师尊,他说的可是真的?” 徐岁宁表情古怪,薄唇微张了下,欲言又止。 “哎呀,你师尊的性子你还不知?这种话他怎么能说得出口,那你呢?你难道就不想你师尊?” “自是想的,否则也不会……” 也不会甫一突破成功,还未等境界稳固,便连忙赶了过来。 白枫见这两人别扭的样子实在难受,“算了,我也不在这当电灯泡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提起凝神飞身而去。 韩璋像是做错了事,呆愣地站原地。 徐岁宁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拧眉道:“发什么呆?” 韩璋亦步亦趋跟了上去,“可是我刚刚说的话惹师尊不高兴了?” “你哪只眼瞧见我不高兴了?”徐岁宁一身白衣,站在月光下,似是要与满地白雪融为一体,他嘴角噙着笑,眼神中还有些无奈。 韩璋眸色微闪,“既然师尊不气,那我可否问问师尊,你与那白枫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此人行为怪异,若是有所图谋,我们还是离他远些更好。” 徐岁宁罕见面露纠结,“他,很奇怪。” 确实很奇怪,早先化作韩璋的模样天天勾引他,韩璋出现后,又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 “算了,不说他了,说说孔家三兄妹的事吧,他们可能信任?” 韩璋摇摇头,“不知。” 徐岁宁纳闷,“上一世你没遇到过他们?” “未曾,”韩璋顿了一下,接着说,“当初,我收服妖界之后,直接带人一把火把魔窟烧了个精光。” 徐岁宁沉默了,这倒像是他能做出的事。 之后二人未再过多言语,并肩走回了王宫。 当王伯看见韩璋时,直接拔剑,差点把那身老骨头都给摔碎了。 “你……你怎么在这?” “自是来与你家陛下商议要事。” “那你也不能……不能直接闯进来啊!” 两方在前线打得热火朝天,结果他们老大聚在一起和和气气,这叫什么事啊。 “王伯,你赶紧回去睡觉吧,这二位都是我的客人,自有我来招待,更何况,魔族的事情我们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你就放心吧。”白枫手上拿着根冰糖葫芦,笑眯眯说道。 劝走了王伯,白枫立刻凑上来,在两人身上闻了闻,“没有味道?不对劲啊。” “什么味道?” “当然是事后……唔!”白枫刚说了两个字,嘴巴就被徐岁宁给捂上了,随后耳边传来警告声,“我有这么快吗?” 白枫眨了眨眼睛,随后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王伯给韩璋安排的房间就在徐岁宁旁边,但,他却未曾踏进那间房半步。 隔壁,三人围坐在一起,气氛诡异至极。 “天色不早了,城主你该回去休息了。”白枫率先打破沉默。 启料韩璋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继续坐在那,岿然不动。 白枫放在桌下的手摩挲了下腰间悬挂的玉佩,抿了抿唇。 徐岁宁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不是没看到二人之间暗潮汹涌,但,这有与他何干? “既然你们都不需要休息,那便来谈谈正事吧。” 两人的目光瞬间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徐岁宁往桌上扔个了储物袋,赫然就是从孔若水上抢来的那个。 白枫脸上微微露出讶异的神色,“你没还给她?” “她也没找我要啊。”徐岁宁耸耸肩,理所当然道。 三人都不是什么品德高尚之人,既然东西拿到手了,又启有不看之理? 不过毕竟是女儿家的储物袋,他们只翻出了可能与这次下毒事件有关之物,其中一封书信上写明,龙泉水可解。 白枫眉梢一挑,“这不是有解毒的法子?那孔家老大还说他们不知道?果然,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但他孔家三兄妹都立下血誓,难不成,他们还真想尝尝违背誓言后,万箭穿心的滋味?” 徐岁宁喝了口茶,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身旁的韩璋,才继续说:“誓言只说不会主动伤害韩璋,可不代表他不能把韩璋的消息传给卢岩。” “你是说,他们回去通风报信了?那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带他跑?” 徐岁宁笑而不语。 桌上凭空出现三个空杯和一坛还未拆封的酒,慢悠悠地给三个杯子倒满,递给二人。 “就是要等他来。” 白枫端起酒杯,却并未立刻品尝,指尖在杯口摩挲了下,似笑非笑道:“你倒是胆子大,也不怕玩脱了。” 韩璋脸色微变,暗自咬了咬牙。 师尊心里想的什么,不出片刻,他便能立刻猜到,他对师尊的了解已经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嫉妒,愤怒,还有无奈。 韩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极烈,所到之处,皆觉辛辣。 徐岁宁与白枫还在聊着什么,但他什么都已经听不见了,只知道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里灌酒。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停下谈话,眼神落到他的身上。 -- 第130页 “这酒如何?” “苦。” 白枫阴阳怪气地笑了声,“我看不是这酒苦,是有人心里苦了吧。” 韩璋眼神阴鸷地扫了过去。 白枫耸了耸肩,对着徐岁宁眨了眨眼,“天快亮了,我先回去了,至于你们师徒二人,有事就在今夜解决,可不要留到白天,这样对……那啥不好。” 韩璋还要再喝时,修长的手指挡在他唇边。 他抬眼望去,便见他的师尊打了个哈欠,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我困了,别喝了。” 韩璋身体僵了僵,垂下双眸,“是,师尊。” 他刚准备起身离开,却又被师尊握住了手腕。 “就在我这歇下吧,有人跑你那屋作妖呢。” 韩璋透过墙壁,便看见刚刚离开的那人正鬼鬼祟祟地在他屋里不知放了些什么,眉头紧皱。 徐岁宁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见此,便试探性地问道:“你很讨厌他?” 韩璋犹豫了半晌,似是在考虑措辞,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得到答案,徐岁宁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小魔头已经麻利地脱了衣服,平躺在床上,双手乖巧地叠放在肚子上。 徐岁宁挑了挑眉,走过去,微微弯下腰凑了过去。 小魔头睁着大眼睛与他对视,眼里哪还有半分清明。 徐岁宁忍不住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醉得倒是快。” 床上的人突然皱了皱眉,伸手在脸上扒拉了两下,嘟囔道:“痒。” 原是徐岁宁的一缕发丝落在了他的脸上。 徐岁宁正准备起身,那小魔头竟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那缕发丝,“不准走!” “为何?”徐岁宁难得闲下心来,陪个醉鬼说话。 小魔头突然委屈地撇了撇嘴,脸上表情难过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一定是因为我和师尊分别太久了,他能猜得透你的心思,我也能,师尊不要嫌弃我,不能不要我!” 徐岁宁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倒是不知道,刚刚一个人在那喝闷酒竟是这个原因。 讶然失笑。 伸手拨开小魔头额前的碎发。 乌云散去,一缕月光照射进来,窗上倒映着二人影子。 徐岁宁附身,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吻,“谈恋爱可不要如此。” 作者有话说: 问白枫是个怎样的人。 韩璋:“奇怪。” 徐岁宁点头赞同:“很奇怪。” 为了不当电灯泡一个人孤单回去的白枫:“嗯?合着我就是个大冤种呗?” 第68章 恶战 “在我面前 不必逞强” 清晨, 王宫里豢养的一只通体雪白的锦鸡打起了鸣。 整座王宫慢慢从睡梦中苏醒。 徐岁宁睁开眼,怀里那人不安分地踢着被子。 翻身下床,动作轻盈无声,替韩璋掩好被子后, 才轻手轻脚地出门。 刚一打开门, 便看见白枫从隔壁房间出来, 眼睛上盯着俩熊猫似的黑眼圈, 打着哈欠跟他问好,“早啊, 睡得挺香?” 徐岁宁眉梢轻佻了下,“还行, 昨天夜里, 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他带来的那酒, 虽有些烈, 但也不至于让韩璋迷糊成那样, 唯一的可能性, 就是白枫在里面动了手脚。 白枫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没有秘密, 便也不再遮掩, 似笑非笑道:“不过是放了一点吐真剂罢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意外之喜?” “是挺意外,”徐岁宁表情一顿, 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他好像,更喜欢你这样的。” 白枫双手负在身后,挺起胸膛, 自豪道:“那是当然。”随后他又说:“魔族到达雪原还需要点时间, 这几天你准备做什么?” 徐岁宁瞥了眼屋内, 淡淡道:“助他稳固境界。” “行,需要些什么同我说。” 与白枫分别,再次回到屋内,韩璋已就醒了过来,半靠在床上,眼神似是还有些不清醒。 “怎么?头疼?”徐岁宁走到床边,伸手替他轻轻按起太阳穴。 温热的灵力顺着经脉流到全身,韩璋舒服地轻叹一声,随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变得僵硬,神情变幻不定。 “师尊……”刚一开口,沙哑的嗓音连他自己都一惊,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师尊不必为我浪费灵力,我已经清醒了。” 徐岁宁看着单薄的外衫下,支起的小帐篷,轻笑了声,“嗯,确实清醒了。” 霎时间,韩璋脸颊发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时定是满脸羞红,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师尊,我……不是,这个……” “我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徐岁宁眼中带着戏谑,“你如此紧张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韩璋想起之前在卿阳宗后山上的冷泉里,师尊曾与自己坦诚相见,那处更加精神了,韩璋把头埋了下去,似是没脸见人了。 徐岁宁用灵力替他疏通体内经脉,便收了手,“恶战在即,这几日你同我一起闭关,稳固境界。” “是,师尊。”韩璋闷闷道。 徐岁宁见他这般不经逗的样子,忍不住轻笑,“我在外面等你。” 白枫给二人开辟了一处洞府,洞府内有条五级灵脉,别说是稳固境界,便是徐岁宁在此时突破,灵气也够用。 -- 第131页 韩璋虽已开始修炼魔族功法,但天下修炼之法都大同小异,他曾在镜月庄里花高价拍下基本魔族功法,花点时间研究了一番,虽不能说是精通,但助韩璋稳固境界还是绰绰有余。 两人出关已是三日后。 徐岁宁刚从洞府中出来,便察觉到王宫内不一样的气氛。 回到房间,刚好碰上行色匆匆的王伯,“王伯,白枫呢?” “结界处有异动,应该是有人闯入,陛下带人前去查探情况了。” “多谢。” “先生请自便,老朽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徐岁宁转身对韩璋说:“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我与师尊一同前去。” “行了,你们都不用去,我把人带回来了。”不远处,白枫手上掂着个袋子,款步走来,“走,进房间细说。” 几人走进房间,关上门,设下结界,白枫这才将袋子里的人放了出来。 徐岁宁看见来人时,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徐岁宁!”俊美的蓝衣男子盯着他的脸,咬牙切齿地喊出他的名字。 “咳。”徐岁宁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把人扶了起来,“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怎么来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那日说好在雪国碰面,我在大河边等了你整整七天!”眼前愤怒的男子,正是当初同徐岁宁立下约定的端木青。 但徐岁宁转头就忘了这事。 说话间,手腕上盘着的一条小蛇也化成人形,一双绿瞳煞是委屈,“徐大哥,您的这位朋友也太粗鲁了些,看见我就要揍我。” 白枫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没有说话。 此事到底是徐岁宁的疏忽,见二人颇为狼狈,便对白枫说:“他们是我的朋友,端木青是鲛人族的皇子,他们南海也遇到了鲛人发狂之事,特来此寻找解决办法,旁边那位是他的道侣,绿韫。” “还有我!还有我!” 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道稚嫩的孩童声,把他们都给吓了一跳。 绿韫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贝壳,一道光从贝壳里钻出,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一扎着两条羊角小辫的小孩,“各位叔叔好,我叫端木霖,是爹和爹爹的儿子。” 回过神来的端木青立刻揪着后颈处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端木霖!我怎么跟你说的,不是让你待在奶奶身边吗!” 端木霖被吼地立刻委屈地红了眼睛,向一旁的绿韫投去求救的眼神。 但绿韫心虚地撇过头,生气中的端木青他也不敢惹啊。 眼看着找爹爹没用,端木霖只好向端木青卖萌求饶,奶声奶气道:“爹,我从未和爹还有爹爹分开这么久过,一想到我要好久看不见你们,霖儿就食不下咽,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呜呜——” “你知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吗?我看你胆子确实肥了啊?” 眼看着端木青就要开始动手,徐岁宁终于开口,“冒昧问一下,这位小兄弟是你们的儿子?” 端木青强忍着怒气手上的小团子放了下来,小团子立刻跑到绿韫身旁,抱紧他的大腿,还抽泣着抱怨道:“爹爹你刚刚都不救我。” 绿韫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看了一眼端木青,小声说道:“一个人挨揍好过两个人一起挨揍。” 端木霖哭得更大声了。 绿韫最怕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向端木青投去视线。 端木青立刻厉声道:“还哭?” 哭声戛然而止,端木霖委屈地埋在绿韫的肩头,擦着眼泪。 徐岁宁眉梢一挑,调侃道:“你们这进度有点快啊。” 端木青看了一眼小团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也别说来话长了,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魔族很快就要到了,赶紧带着他们离开。” 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号角声。 白枫眉头紧蹙,“怕是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到了。” 端木青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能让徐岁宁露出这种神情来,定不是容易事。 他转身对绿韫叮嘱道:“你带着霖儿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跟他们一起去。” “不行!”还没等绿韫说话,徐岁宁先开口拒绝了他,“若是你没有孩子,我自是愿意让你一同前去,但现在,你有了道侣,有了孩子,有了牵挂,我绝不会同意你去的。” “阿宁!” “别说了,白枫,还要麻烦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们躲一躲。”他又转身对端木青笑了笑,“你放心,你知道我的,做事向来准备周全,这次,我是请君入瓮。” 天逐渐阴了下来,雪原上刮起刺骨的寒风。 按照计划,徐岁宁带着韩璋前往离王宫不远处的一处冰坑中。 周围只能听见寒风的呼啸声。 徐岁宁拢了拢肩上的大氅,开始闲聊。 “洛水城如何了?” “事情都交给楚云霏了,青鸾山上那三只鸟很想你,天天在你房间的窗橼上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 徐岁宁眉梢一挑,颇为意外。 “你这是搬去我屋里了?” 韩璋被问得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黑雾从地上缓缓升起,逐渐弥漫整个冰坑,除了徐岁宁与韩璋二人周围还留有一丝空隙。 -- 第132页 黑雾逐渐褪去,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身穿黑袍的魔族。 韩璋与徐岁宁对视一眼,往前走了一步,身上散发的威压令这些魔族浑身胆寒,忍不住屈膝下跪。 “来都来了,何不出来相见?”韩璋眸光阴冷,朗声道。 一股强大的威压袭来,随后,一佝偻着背的鹤发老者缓步走了出来,光看面相,倒像是个和蔼的老人。 卢岩手中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周围的魔族士兵瞬间灰飞烟灭,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呵呵,既然是熟人见面,也就不要那么多外人了,是不是啊大侄子?” “这一声大侄子,我可不敢当。” 卢岩还是笑着,只是眼睛里已经没了笑意。 他微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就该斩草除根!” 这么多年来,韩璋一直是他心上的一根刺,他不是没想过找他,但韩泽和青菡把他保护的太好了。 好在,还是让他给找到了。 这次,他绝对要把这根刺给连根拔除! 袖袍中,伸出一只剩白骨的手,指节微动了两下,地底瞬间涌出几道黑雾向二人袭来。 那黑雾腐蚀性极强,所到之处皆变成一团黑炭,但对徐岁宁二人,并无太大用处。 突然,那黑雾像是有了生命,变化着形状,缠住二人的脚。 徐岁宁想用灵力挣开,那黑雾却吸收了他的灵力变得更加粗壮。 “呵,原来是个吸血虫。” 黑雾将他二人牢牢禁锢在原地。 卢岩咧嘴一笑,挥动手中的拐杖,强大的威压向二人袭来。 这一击,卢岩用了十成功力。 若是在卢岩全盛之时,徐岁宁与韩璋必死无疑。 但现在…… 徐岁宁唇角翘起一抹弧度,“白枫,到你了。” 冰坑外,漫天的冰箭一齐向卢岩射出,仿佛要将他扎成个筛子。 只一个眼神,那些冰箭全都生生停在半空,随后融化成水雾,消散于天空。 卢岩冷笑一声,“就凭这些小把戏?” “嗯,怎么不能呢?” 这招对卢岩丝毫不起作用,但徐岁宁脸上毫无诧异的神色,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等卢岩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水雾随呼吸进入他的肺中,瞬间麻痹了他半边身子。 卢岩气急,当下不再轻敌,向二人冲来,身形迅速地只能看见残影。 瞬息间,便已到了二人面前。 徐岁宁抬起净尘,与那根拐杖对上。 两人差了两个境界,虽说现在卢岩受了伤,却也不是徐岁宁一人所能抵抗。 往后退了几步,被韩璋接住。 “师尊!你没事吧?” “没事,”徐岁宁抬手,擦干嘴角渗出的血渍,“他也伤的不轻。” 卢岩此刻已经几近癫狂。 杀了他!必须要杀了他! 韩璋祭出灭神剑,那浓烈的魔气,让卢岩忍不住心生一颤,眼中生出贪婪,“你果然找到它了,它是我的,它是我的!” 卢岩受了伤,韩璋有灭神剑的加持,境界相差甚远的两个人,竟能打个平手。 原本数百亩大的冰坑,硬生生被他们扩大十倍不止。 埋伏在周围的雪国士兵都已经离开,唯独徐岁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侄子,你可比你爹强上不少啊,只要你愿意把灭神剑交给我,我不介意把魔尊之位让给你。” “让?”韩璋冷笑一声,“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我会自己拿回来!” 二人从天亮打到天黑。 整个雪国冰原都受到了影响,那些被关押在魔族营帐中的妖兽,双眸猩红,疯了似的在雪原上狂奔,无数雪国居民都被踩踏而死。 白枫本不想管,但徐岁宁临走前特意交代过,他也就只能带人前去帮忙了。 就在场面即将控制不住,白枫想要用雪焰直接将他们全都烧死时,端木青和绿韫赶了过来。 “我们来帮忙。” 说完,端木青往前一跃,巨大的鱼尾出现时,让那些妖兽瞬间愣了神。 也就是在这个间隙,端木青薄唇微启,清扬悦耳的歌声飘荡在整片雪原上。 那些失去神智的妖兽,在鲛歌的安抚下,逐渐安稳下来。 白枫立刻指挥未受伤的士兵,“快,把还活着的人带回来。” “是,陛下!” 韩璋一个侧身,躲过卢岩一击。 神识中传来徐岁宁的声音,他立刻假装被击中,摔落在地上。 此刻,卢岩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象,立刻追了上去。 谁料,当他双脚刚踏上冰面时,脚下浮现一个阵法。 “天罗阵?你竟然真的炼出这阵法了?” 徐岁宁勾起唇,“为你准备的大礼,好好享受吧!” 说完,他口中吟唱咒语,天罗阵立刻启动,卢岩被吸入阵法内,不知所踪。 四周重归平静。 徐岁宁呼出一口气,慢慢走向韩璋身旁,将他扶起,“没事吧?” 韩璋猛地咳了几下,伸出书,月光下依稀能看见淡淡血迹。 他立刻把手收了回去,眼下口中的血沫,“没事。” 可他忘了,徐岁宁已是化神境的修士,就算是完全黑暗中,视力也远强于常人。 -- 第133页 一翻手,手中出现一瓶丹药,倒出几粒,塞进韩璋嘴里,“在我面前,不必逞强。” 韩璋身形微顿了一下,忽的身子一歪,虚弱地倒在徐岁宁怀里,声音轻如蚊蝇,“师尊,浑身都疼。” 徐岁宁低头便瞧见一双泛红的耳尖,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拦腰将人横抱起,运转灵力,消失在黑夜中。 第69章 分别 “你们……那啥了?” 回到王宫, 白枫等人已经在那等他们了。 见二人回来,立刻上前询问情况,“怎么样?” “嘘。”怀里的人在回来的路上已然睡熟,今天对他来说, 体力实在消耗太大,“我先送他回去休息, 待会儿过来跟你们说。” “好。” 王伯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食物, 以庆祝这次的胜利。 那些让雪国妖兽发狂的毒, 竟是通过双修传播。 妖族本就生性放荡不羁, 其中以雪国和鲛人一族更甚,是以洛水城和人族, 还未开始大范围传播, 解毒所需的龙泉水, 虽不难获得, 但这泉水有一致命缺点, 喝下后会使修为全部丧失。 魔族这一招, 实在阴狠。 此事得以解决, 还有一件事, 便是被徐岁宁封在阵法里的卢岩。 王伯刚开始听说魔尊来了他们雪国,差点就要直接给自己打一副冰棺了, 但没想到, 竟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给制服了, 那可是魔尊啊! “徐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老朽敬你一杯。” 徐岁宁脸上却并无丝毫轻松之色,“我只是暂时将他压在阵法下, 顶多三日, 他便能出来, 天罗阵虽强大,但毕竟只是个残阵,威力有限。” 他也没有天真到,仅凭他们二人,就能杀了一个魔尊。 但经此一役,卢岩伤上加伤,没有百年,休想再回到全盛时期。 这百年,足以让韩璋的修为提升到与他同等境界。 端木霖抱着牛奶喝了一大碗,嘴边沾了一圈奶渍。 他从绿韫的怀里跳了下来,晃晃悠悠得像是喝了酒似的。 众人见他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期间王伯伸出手,想抱抱这个奶娃子,却被端木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对不起爷爷,我爹爹说了,不能让年纪太大的老爷爷抱我,会把爷爷压坏的。” 王伯被他给逗笑了,“那你想让谁抱你啊?” 端木霖先是看了一眼正窝在爹怀里的爹爹,无奈地摇头叹气,最后把目光落在他左手边的白衣仙君身上,小脸蛋红扑扑的,竟有些羞赧,两只小脚丫在地上来回蹭,“我……我可以让这位仙君抱吗?” 徐岁宁正喝着酒,突然被问,愣了一下。 桌上众人也停止说话,目光全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那只肉乎乎的小团子已经迫不及待来到他身边,肉乎乎的小手上还捧着个奶盆,紫葡萄似的乌黑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徐岁宁轻咳了声,问端木青,“你跟绿韫生的孩子……” 其他人也许对这句话还颇为疑惑,但端木青太了解他了,解释道:“孩子是我生的,自然是同我一样是鲛人。” “鲛人啊……”徐岁宁轻声重复了句,随后像是立刻换了个人似的,笑意盈盈地将脚边的肉团子抱起,“想吃什么跟叔叔说,叔叔给你拿。” 肉团子虽然不明白这个漂亮叔叔为什么变脸变得这么快,但是……他身上真的好香哦,又漂亮又香香的叔叔! 他指了指桌上剩下的唯一一只鸡腿,“漂亮叔叔,我想吃那个,可以吗?” “当然可以。” 已经把手伸到鸡腿上的白枫听到这句话,顿住了,他看着徐岁宁,颇为委屈,“今晚我可一个都没吃,这小子都吃了三个了!” 徐岁宁直接用灵力隔空把那个鸡腿取来,用手帕包好,塞进肉团子的手里,“你吃吧。”随后又转向白枫,“这么大个人了跟个孩子抢东西,知不知道羞?” “哼!”白枫扭头继续喝酒。 肉团子转了转眼珠子,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手里的鸡腿,想了想,还是把它递给了白枫,“叔叔,这个给你吃吧。” 白枫微微一顿,想到自己竟还要一个小孩来哄,面子有些挂不住,嘴硬道:“不要。” 徐岁宁低头轻声询问,“为什么要给那个叔叔?” “因为……”肉团子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大概把话捋顺,“因为那个叔叔和你一样漂亮。” 晚上,肉团子明明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还是死死抓着徐岁宁的衣袖,不愿放开。 绿韫大大咧咧,想直接把孩子扔给他,“徐大哥,你干脆带小霖睡一晚吧。” 端木青赶紧把孩子抱了回来,瞪了傻愣愣的绿韫一眼,“他房里有个醋缸,要是真带回去,那还得了?” “醋缸?谁啊?” “别说了,我的小姑奶奶诶。” 一家三口走在路上,月光下,三人的影子紧紧纠缠在一起。 “怎么?羡慕了?”身旁传来白枫的声音。 “羡慕什么?” “羡慕这种安稳的生活啊,你不是最向往这种日子嘛。” 徐岁宁拿出一壶酒递了过去,“羡慕倒不至于,不过这种日子也挺好的,你呢?” “我?”壶嘴对准嘴巴,猛灌了一口,“我时日不多了,没什么可想的。” -- 第134页 徐岁宁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清,“你甘心吗?” 白枫笑了笑,“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这本就是我存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我有预感,那东西就快来了,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若是它和卢岩一起,两个你都架不住。” “嗯,我知道,等韩璋醒了我们就走。” “想好去哪了吗?” 徐岁宁抬头望了眼天上挂着的圆月,“回青鸾山。” “行,等我把事情交代给王伯,就和你们一起出发。” 再次来到大河河畔,河面上再次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但那些发狂的妖兽已经被控制住,并没有上次来时,大战一触即发的紧迫感。 夕阳洒在冰面上,像是冰上着了火。 “爹爹,这里真好看,这下面能游泳吗?霖儿想划水了。” 端木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乖乖待在奶奶那,还愁不能玩水吗?” 这两天,端木霖和徐岁宁的关系已经好到一定地步了,见自家老爹又开始说他,小嘴一撅,两条萝卜似的小胖腿跑到徐岁宁面前,抱紧他的大腿,“美人叔叔,您瞧瞧他,明明跟您一般大的年纪,怎么每天就知道板着一张脸说我?” 徐岁宁蹲下身来,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脸蛋,笑着道:“你爹那是担心你,乖乖听你爹的话,等有空了我去南海看你。” 端木霖也知道他们到了分别的时候了,虽然有些不舍,“那美人叔叔会给我带礼物吗?” “当然,会给你带好多好多礼物。” 话音刚落,天空一辆白龙马车飞过,落在河岸不远处。 端木青和绿韫均是脸色一变。 白枫挑了下眉,“端木女皇也来了,看来,她倒是挺重视这个小胖仔的。” 绿韫忽然有些害怕地往端木青身后躲。 徐岁宁心想,这婆媳关系向来是难题,只是没想到在这也有。 马车上下来一位粉衣少女,似是女皇身边的侍女。 她走到几人面前,行了个礼。 “殿下,女皇陛下让我来接你们回宫。” 端木霖与这位侍女也很是熟稔,立刻跑了上去,扑进她的怀里,“粉黛姑姑,奶奶也来了吗?” 粉黛那冰霜似的脸被这一声小奶音叫得,立刻变得柔和了下来。 “女皇陛下也来了,不过我可先告诉你,女皇陛下对您私自外出非常的不高兴。” “我才不怕,奶奶最疼我了。” 粉黛满脸无奈。 端木青沉声说道:“我就先不回去了,已经找到解毒之法,现在,我需去龙泉寺取龙泉水。” 粉黛略顿了一下,随后立刻回去。 很快她又折了回来,顺便带来了端木蓉的口信,“女皇陛下说了,您一人去即可,让小皇子还有绿韫公子和我们一起回去。” 绿韫立刻摇摇头,抓紧端木青的衣袖,“我不跟她们回去,我要跟你一起。” 平时对绿韫万般宠爱的端木青,此刻却狠下心来,将他的手拨开,“乖,霖儿现在还小,你得陪在他身边,放心,只是去取个龙泉水罢了,很快就会回去的。” “既然不危险,那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去?” “要是那小子又突然跑出来怎么办?这次万幸,没出什么事,但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的,你也是孩子的爹了,万事都需要为他考虑,嗯?”端木青抬手在绿韫脸上轻轻摸了摸,“乖,回去吧。” “那你一定要很快就回来。” “嗯,我答应你。” 绿韫和端木霖离开后,端木青也走了,他要去的龙泉寺,与青鸾山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行人,只剩下他们三人。 徐岁宁看了眼逐渐西沉的落日,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到城中找个地方休息,明日再回吧。” 另外二人都没有异议。 而他们选择的住的地方,便是徐岁宁上一次来时,与熊锦所住的客栈。 不得不说,在这,果然到处都是燕慕的眼线,他们才刚到不久,便听见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随后,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仙君!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来人猛地冲过来,但在距离徐岁宁只剩一寸的距离时,往前一步也动不了。 身后,一双皮肤白皙,骨节修长的手抓住她的衣领,清冷的嗓音传来,“小锦,还不快拜见城主大人。” 熊锦这才注意到,原本应该远在青鸾山的韩璋,此刻竟也出现在房间里。 “城……城主大人?您怎么也在这?” 韩璋黑着脸,显然心情不悦。 熊锦连忙站好,“城主大人,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把仙君的消息传给你了,他不让我跟着,我也没办法啊。”随后,她又满脸八卦地问道:“不过城主大人,你看见那个跟你长得一样的人了吗?我跟你说,那个人跟你可像了,简直一模一样!而且,我估计他对咱们家仙君别有用心,城主大人您可得小心点,咱们仙君在外边儿可抢手了。” 韩璋越听脑袋上的黑线越多,“燕慕,赶紧把她带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一旁的燕慕听到这话,眼睛瞬间发亮,“多谢城主!” 熊锦一头雾水,“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要感谢他了?” -- 第135页 燕慕握紧她的手,便往外走边说:“城主已经把你赐给我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等这二人走后,屋内总算清净了许多。 白枫打了个哈欠,对着徐岁宁眉梢一挑,“你这一天天的,耳朵还不得起茧子。”说完,转身回到隔壁自己房间。 韩璋站在桌旁,始终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怎么?准备在这站到天亮?” 下一刻,他的小徒弟便轻车熟路地脱鞋爬上床,侧着身子,“时间不早了,师尊也赶紧休息吧。” 徐岁宁顿了片刻,调整好体内呼吸,来到床边。 指风熄灭屋内烛火,和衣躺了下去。 翌日清晨。 床榻上,身着雪色里衣的男子半倚在床头,墨发随意散在肩上,胸前衣襟微敞,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依稀可见精壮的胸膛。 腰间环着一只手,墨色衣袖因着他的动作,褪到肩膀处,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藕臂。 门外响起敲门声。 还未等徐岁宁回应,白枫便推门而入。 他看着床榻上的这一幕,瞪圆了眼,“你们……那啥了?” 第70章 大魔降世 嗯,我是大魔。 在怀中人尚未苏醒时, 徐岁宁将白枫一掌推了出去。 白枫捂着胸口,看着他穿好衣服走向自己,舔了舔下唇,伸手搭在他肩上,“你这幅模样就该给那小子看到, 绝对没人能把持得住。” 徐岁宁睨了他一眼,“你这样子, 也绝对没人控制得了想揍你的冲动。” 白枫耸了耸肩,“但他们打不过我, 走,出去遛遛, 我还从未在这城中如此悠闲。” 话音刚落, 熊锦「登登登」几步跑了上来, 气喘吁吁道:“仙君, 有人找你, 他说是您的师兄, 长得还挺好看。” 徐岁宁与白枫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 随后转身对熊锦说道:“你让他在楼下等我, 我很快就来。” “是,仙君。” 熊锦离开后, 徐岁宁与白枫边走边说。 “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 迟向明是你师兄, 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白枫说话的语气中,竟还带着些惋惜。 “等等,”走到楼梯口, 白枫忽的伸手拦住了他,“还是我去吧, 你屋里那小子起床气可大得很,要是醒来看见你不在,估计得把屋顶都给掀了。” 说完,徐岁宁面前便出现了另一个他。 “如何?” “一模一样。” 听到这个答案,白枫唇角勾起一抹笑。 那笑容的弧度,竟也同徐岁宁分毫不差。 回到屋里,韩璋已经醒了过来。 “师尊,外面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只是,回青鸾山的路上,又得再多一人了。”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白枫再次推门而入。 “走吧,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要准备什么?”韩璋蹙眉问。 “刚刚那位燕公子说,青鸾山到这的传送阵被人给破坏了,咱们得走回去了。” 迟向明还是一如往常,板着脸,手上拿着剑,依靠在门边。 客栈外来来往往的女妖,纷纷驻足观望,甚至有胆子更大的,直接对他抛起了媚眼。 但迟向明的眼神,始终落在从楼梯上下来的那人身上。 韩璋皱起眉,向前一步,挡在师尊面前。 迟向明收回眼神,淡声道:“你即将突破化神境,期间凶险,师尊特命我前来为你护法。” 徐岁宁颔首,“多谢师兄,也请师兄代我谢谢师尊。” “你若是真的想感谢师尊,就该跟我回卿阳宗,而不是——”迟向明冰冷的脸上难得有了些波动,“而不是在这,跟个来历不明之人纠缠不清!” “师兄,慎言。” 这里是韩璋的地盘,迟向明在这指着他们的城主说他是来历不明之人,没被他们的唾沫淹死,就已经很万幸了。 迟向明脸色铁青,转身离开。 白枫从身后凑上来,悄悄说:“你这师兄不行啊,刚刚都没认不出来我不是你。” “毕竟也就那么点本事,走吧,处理完事情,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回去过个年。” “过年?什么是过年?过年好玩吗?” 白枫像个好奇宝宝,追着徐岁宁问了许多事,徐岁宁也一反常态,耐心地给他说着,是不是和韩璋一唱一和逗弄他。 迟向明在前方,远远听着身后传来的欢声笑语,眼神晦暗不明。 走走停停了两天,暴风雪越来越大。 就算有法袍,但人又如何能与天斗。 极冷的天气下,周围的灵力仿佛都被冻住了,运转不开来。 “前面有个山洞,先去休息一晚,等明日风雪小了些再继续赶路吧。”迟向明提议道。 “好。” 这处山洞位置隐蔽的很,若不是迟向明眼尖,恐怕他们还真的会错过。 白枫一进去就到处摸摸,忽的,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里竟然是热的。” 几人围过去,发现那墙壁竟隐隐冒着热气。 “也许,这山体里有类似于火晶石之类的东西,如果能找到,我们之后的路就容易多了。”迟向明有些惊喜,随后他又转头对徐岁宁说:“师弟,你跟我去看看。” -- 第136页 徐岁宁正准备答应,一旁的韩璋却将他拦住,“师尊,我和你一起去吧。” 徐岁宁挑了下眉,扭头看向迟向明,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迟向明点头,表示同意,随后袖袍一挥,石壁上立刻出现一条堪堪通过一人的通道,“我走在前面。” 也不等人回答,迟向明便径直走了进去。 徐岁宁与韩璋对视一眼,一前一后也跟了进去。 白枫站在原地,手指摩挲了下腰间悬挂的玉佩,微眯了下眼,在通道消失之前也走了进去。 在石壁中打出通道,是件非常耗费灵力之事,所以,在行走到一半时,便将迟向明换下来,由徐岁宁顶上。 正当他使用灵力,在前方继续打开通道时,却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师兄,这里……” 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身后,重新变成了一堵墙。 耳边传来脚步声,面前,迟向明缓步走来,脸色阴沉,慢慢拔出手中的剑,指向他。 徐岁宁脸上挂着笑,“师兄这是何意?” 对面的迟向明没有跟他过多废话,提剑直接冲了过来。 地道空间狭小,两个人根本没办法完全施展开。 迟向明每一招都直接逼中徐岁宁要害,没有丝毫犹豫,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黑暗中,徐岁宁丝毫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像是没有生气的死尸。 眼睛看不见,也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每次直到剑气扫到身上,他才能堪堪躲开。 但,即便他再快,也始终有来不及躲避的时候。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已浑身是伤。 一声闷哼。 徐岁宁低头看着刺穿他腹部的剑,嘴角渗出的血滴在剑刃上,又顺着剑刃落在地上。 “你必须死!” 话虽是从迟向明的口中说出,但声音却是有些陌生,就像毫无感情的机器一般。 “还真是下了血本啊,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徐岁宁空手抓住剑刃,掌心传来刺痛,他也毫不在乎,沙哑的喉咙中发出压抑疯狂的笑,“要是你这次没能杀得了我呢?” 徐岁宁强忍着剧痛将剑拔出,趁迟向明失神之际,一脚将其踹飞。 但迟向明就如同毫无知觉一般,很快又再次向他发起攻击。 两人打了这么长时间,徐岁宁满身是伤,而迟向明却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并非是迟向明的境界比他高。 而是,迟向明此刻应该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 就在此时,甬道中再次传来脚步声。 下一瞬,白枫嘴角噙着笑,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见眼前这一幕,他眉梢一挑,“哟,打的还挺激烈。” 徐岁宁用手捂住腹部的伤口,脸色惨白,“要不你也来玩玩?” “这么好玩的事,我当然要掺和一脚!” 白枫手中出现一把冰剑,瞬间,甬道被冰霜覆盖,下一瞬,地上的冰便将迟向明的双脚冻住。 徐岁宁借此机会,提剑刺去。 但迟向明好像算准了他的每一步,无论徐岁宁再怎么快,始终连他的衣角都难以碰到。 白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从迟向明身后,向他发起了进攻。 二人的实力与迟向明相当,但此刻,却被他一人死死压制住。 “他已经把我们两个算透了。” “再坚持一会儿,你那小徒弟正往这边赶。” 徐岁宁运转了一内所剩无几的灵力,苦笑一声,“怕是等不到他来了。” 打斗这么久,他与白枫的灵力都快耗尽,而迟向明,动作却丝毫未感受到一点停顿。 迟向明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蕴含滔天气势的剑意向他们袭来。 二人运起灵力抵抗。 没过多久,白枫体力耗尽,摔倒在地。 徐岁宁一人苦苦支撑也已经到了极点。 下一瞬,屏障破碎,那把剑径直向他咽喉处刺来。 但就在距离其要害不过一寸时,凌霄剑硬生生停了下来。 迟向明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破碎的神情。 徐岁宁知道,韩璋来了。 他朗声大喊,“韩璋,我们在这!” “师尊!” 韩璋循着声音,立刻来到三人所在之处。 看见徐岁宁身上的白衣被鲜血染红,双眸猩红,脸上魔纹毕现,一脚将把剑抵在师尊咽喉处的迟向明踢飞。 “师尊,你没事吧?” “我没事,快杀了他!” 韩璋也知晓事情轻重,唤出灭神剑,便向迟向明飞去。 然而,变故突生。 山体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似是有坍塌之象。 没办法,韩璋只能先行回去,将徐岁宁和白枫带出去。 三人来到山外的空地上,刚离开山洞,下一瞬,整座山瞬间坍塌。 “迟向明应该……” 白枫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迟向明左手持剑,右手被碎石压断,血肉模糊。 但他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眼中的杀意浓烈地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白枫啐了一口血沫,冷笑道:“韩璋在这,你还能杀的了他吗?” 迟向明果然停住了脚步。 正当他们以为逃过这一劫,松了口气之时,一道熟悉的黑雾弥漫开来。 -- 第137页 “不好!”徐岁宁眉头紧蹙,咬牙道:“卢岩!” 黑雾散去,卢岩带着面具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骨缓缓拂过那受伤的半边脸,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恨意,“你们几个小辈,竟让我狼狈至此,今天,我定要让你们魂飞魄散!” 有韩璋在,迟向明杀不了徐岁宁,但,只要他离开徐岁宁的身边…… 刹那间,卢岩向众人发起了进攻。 这一次,他不再像上次那般轻敌,上来就直接动用了杀招。 徐岁宁与白枫已是强弩之末,剩下唯一还有一战之力的,只有韩璋。 但他一边要对付卢岩的进攻,一边要护着二人,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身上便已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徐岁宁与白枫对视一眼,深知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 白枫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膀,深深望了他一眼,“到时候了。” 这一步,是无奈之举。 如果可以,徐岁宁也不愿走这一步。 但眼下,他们已经被逼到绝路。 盘膝坐在地上,闭上双眸,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为我,护法。” 一抹血红从乾坤袋中飞出,那蕴含的魔气,让卢岩都忍不住为之胆寒。 他甚至停下动作,看着那抹血红睁大了眼,语气中难以置信,“魔神之血!你们竟然拿到了这东西!”他立刻向几人做交易,“只要你把魔神之血给我,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韩璋体内气血涌动,喷出一口鲜血,立刻用手背蹭去,冷笑道:“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都从死门关走一遭了,这骗人的话术能不能改一改?” 卢岩冷眼看着他,“魔神之血是神物,以他凡人之躯,是绝对承受不了的,你不是喜欢他吗?难道,你就忍心看他爆体而亡?大侄子,我也是不忍见你和心上人生离死别,把他交给我,我保证不动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贪婪地看着那抹血红。 只可惜,他贪婪的另一物,挡住了他的去路。 韩璋向不远处那人看去,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但也仅是一瞬,下一刻便被坚定所取代。 师尊说过,要信他! 卢岩舔了舔嘴唇,阴险一笑,“既然大侄子不听话,那就不要怪我了,等你们都死了,无论是魔神之血还是你手上的灭神剑,都归我了!” “那你也得,有命拿!” 二人继续缠在一起,韩璋还要注意与徐岁宁的距离,以防迟向明突然出手。 另一边,徐岁宁放出神识,向那充满阴邪之气的神物探去。 仅是稍微触碰的一丝,徐岁宁的脑袋便如同万根针扎似的疼痛。 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身子立刻吐出一口鲜血。 “阿宁!”一旁的白枫连忙把人扶起来,将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全都渡给他。 有了白枫的灵力,徐岁宁苍白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这次,他换了一种办法。 只见他扶着白枫的肩膀站了起来,用手轻轻捏住那抹血红。 下一瞬,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徐岁宁…… “蠢货!竟然直接把魔神之血吞了,这下,可是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韩璋此刻心中担忧万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分心。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挡住卢岩! 见韩璋像是不要命似的向他奔来,卢岩脸色大变,狠狠啐了一口。 迟向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死死盯着徐岁宁。 魔神之血顺着喉咙滑落进腹,所到之处,皆如火烧,又似冰冻,他觉得自己的每一寸骨骼都被一股强大的魔气碾过。 七窍开始流血,整个人如同被浸在血池里一般。 徐岁宁拼命向将魔神之血融入自己的元婴中,但,最终的结果便是他的元婴被魔血蚕食得只剩下断肢残腿。 “不行!肉身根本难以承受魔神的力量!”白枫在一旁也是着急万分,即便自己疯了似的像徐岁宁体内传送灵力,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再这么下去,他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远处,迟向明如同一个死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白枫却知道,他在笑。 徐岁宁就快死了。 感受到他的生命在急速消失,白枫双手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法诀,脚下,生出一个阵法,阵法散发出来的气息,古老而又神秘。 卢岩不屑地看着他,“徒劳。” 下一瞬,白枫墨色长发变成雪白,耳朵变尖,浑身犹如冰雪,清凉透彻。 随着口中咒语吟唱结束,白枫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他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想要握住徐岁宁的手。 但就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化作一缕白雾,没进徐岁宁的体内。 冰雪之力一寸寸修复徐岁宁被魔神之血损坏的经脉,并且将之重塑加固,得以承受上古魔神的力量。 “这怎么可能?” 卢岩与韩璋同属魔族,他们最先察觉到徐岁宁身上的变化。 他融合了魔神之血,变成了魔! 天地骤然变色。 寒风呼啸,吹来的雪花让人睁不开眼。 漫天大雪如同被染上了鲜血,变成诡异的红色。 大魔降生! 徐岁宁缓缓睁开眼,一双纯幽黑双眸,如同万年冰潭,与之对视之人,无不觉得胆寒。 -- 第138页 白发尖耳,与白枫一模一样。 迟向明瞪大眼睛,此刻,他已经不顾韩璋身份,拼命向徐岁宁冲去。 只可惜,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徐岁宁的对手。 瞬息间,徐岁宁已经来到迟向明面前,快得在场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轨迹。 脖颈被死死掐住,迟向明毫无反抗之力。 薄唇微启,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两道白光从迟向明的双眼中飞出,消失在天际。 徐岁宁将昏迷的迟向明扔在地上,不过片刻便被大雪掩埋,不知生死。 另一边,卢岩眼看事情不妙,正准备遁地逃走。 徐岁宁早已察觉到他的意图,地面上生出两条黑色的藤蔓,将其定死在地面。 韩璋手持灭神剑,缓步走到他面前。 灭神剑中最醇正的魔气,是卢岩所需要的,但,没有认主的灭神剑,与他而言,只能是在黄泉路上送他一程。 卢岩面露惊恐,“不!不要杀我!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父母的死因吗?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当初的事!” 韩璋停住了脚步。 卢岩还当自己躲过这一劫,刚准备松口气,韩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已经身处地狱。 韩璋歪了下头,似是有些疑惑不解,“我为什么要知道他们的死因?” 卢岩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瞬,灭神剑便划破他的喉咙。 一代魔尊,从此烟消云散。 韩璋踉跄地走到徐岁宁面前,对方眼神冰冷,像是不认识他似的。 他抬起手,想要抚摸徐岁宁的脸颊,却犹豫着不敢放下,“师尊……” 他的师尊,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韩璋慢慢垂下手。 倏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得都快听不见的「嗯」。 “师尊!”韩璋猛地抬起头,却不小心磕到了徐岁宁的下巴。 他疼得捂住了头,耳边却听见一阵轻笑。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抬起。 随后,带有一丝凉意的唇覆了上来。 他们不是没有接过吻,但之前,二人都是浅尝辄止。 贝齿轻咬着韩璋的下唇,捏住下巴的手,转而十指插进他的发丝间,似是要让自己离他更进些。 徐岁宁牙齿微一用力,韩璋吃痛一声,张开了嘴。 下一瞬,微凉的舌尖探了进去。 韩璋从未经受过如此激烈的吻,一时间忘了呼吸,脸涨的通红。 徐岁宁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舌尖,似是惩罚,又似是调情,随后终于肯放过他,退了出来。 抬手在韩璋下唇上轻轻擦拭,抹去还未来得及吞咽下去的口水。 忽的,韩璋晕倒在他怀里。 徐岁宁用神识查探了一下他体内的情况,发现只是因体力耗损太严重,这才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说: 韩璋晕过去,师尊连忙查探他的情况。 还好,不是被他亲晕过去的。 (我真的很努力的码这一章了!QAQ; 抓个人把我亲晕过去。) 第71章 血玉 召唤吾,吾将如你所愿。 韩璋再次醒来时, 他们已经回到了青鸾山。 窗橼上三只色彩鲜艳的小鸟正叽叽喳喳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绿是第一个发现韩璋苏醒的人,“城主大人你终于醒啦!” 三只鸟齐刷刷地看过来。 韩璋坐起身,倚在床头,脑袋有些昏沉, 回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事。 “师尊!我师尊呢?” “你说那个大魔头啊——啊哟, 你打我干什么?” 小蓝面无表情收回翅膀, 对韩璋说道:“仙君一直在这陪你, 刚刚在离开。” “我知道了, 我自己去找他。” 出了宫殿, 韩璋便看见楚云霏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师兄,你醒了正好, 随我一起去见师尊吧。” “怎么了?” 楚云霏摸了摸脑袋,“我总觉得师尊这次回来之后, 跟以前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以前我虽然也害怕, 但是也不像现在这样, 同师尊待在一处, 好像下一秒我的脖子和脑袋就要分家了似的, 师兄,你们这次去雪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去调查雪国妖兽一事吗?有什么结果吗?” “嗯, 调查了, 是魔族搞得鬼, 师尊,顺便把魔尊给杀了。” “哦,顺便……嗯?把魔尊给杀了!?”楚云霏吓得差点跌倒在地上,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 他又立刻小声说道:“魔族怎么没消息传出来啊, 这可不是个小事啊。” 韩璋眉梢一挑,“自然是有人不想要这个消息传出来,不过以卢岩的修为境界,炼虚期以上修为的修者都能察觉到。”随后他有些嫌弃地推开离他过于近的楚云霏,“剩下的自己去想,我去找师尊了。” 楚云霏撇撇嘴,“知道了。” 思过崖。 韩璋都没问,便知道他的师尊在这。 崖边,徐岁宁迎风而立,袖袍随风翻动,周围云雾缭绕,恍若从天而降的仙人,修长白皙的手上,拎着玉质酒壶。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徐岁宁头也不回,轻声道:“来啦。” 韩璋顿了一下,慢慢吞吞挪了过去。 谁料刚走没两步,腰间缠上一条软带,将他拽了过去。 -- 第139页 落进温热的怀抱,鼻息间皆是熟悉的气息。 韩璋低着头,神色有些慌张,“师……师尊,我……”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轻笑,“以前不是挺狂的吗?怎么现在反倒害羞起来了?” 徐岁宁嘴角噙着笑,修长的手指顺着怀中那人精瘦的腰肢渐渐向下。 “师尊!”韩璋猛地将徐岁宁推开,脸上浮起两朵红晕,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徐岁宁幽黑双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猩红,收回手,轻声询问,“怎么了?” 韩璋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问出自己心中疑惑,“你到底是师尊,还是……白枫。” 白枫牺牲自己护住徐岁宁的经脉,让他得以成功融合魔神之血。 对于白枫,他有很多疑问。 最怕的,就是他的师尊,不再是他的师尊。 徐岁宁转身,眼神望向前方虚无,“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他注定,要回归本体,至于为何会这样,恐怕只有再去一趟雪国才能知道。” 第一次遇到白枫,他就觉得对方很熟悉。 刚开始,他还以为二人会有血缘上的关系,直到后来,他能清楚地猜到自己每一步想法,甚至连平常的小习惯都一模一样,他才惊觉,也许,他们本就是一体。 “你不必担心,也许,我或多或少会受到他的影响,但,我还是我,还是你的师尊。” 韩璋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心中自然而然地把刚刚徐岁宁摸自己的动作,归因与白枫。 他重新站到徐岁宁身边,问道:“师尊,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卢岩已死,孔家老大控制住这个消息的传播,据说,他有上位的打算。” “野心不小,不过,不足为惧,明日我需得去趟魔族血池,找一样东西。” 韩璋没追问他要找什么,只低下头,闷声道:“可以晚一天吗?” “为何?” “明日便是年三十了。” 徐岁宁伸手摩挲了下腰间悬挂的玉佩,随后缓缓点头道:“好。” 在韩璋看不见的地方,徐岁宁勾起唇角,似是做好了什么打算。 回去后,徐岁宁便让楚云霏装扮宫殿,最起码喜庆一点,但楚云霏从未过过新年,根本不知从何处下手。 徐岁宁半躺在椅子上,神情慵懒,膝上乖巧地趴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摸着。 楚云霏站在不远处,神情沮丧。 师尊已经不爱他了,有新欢了。 “师尊……” “好好说话。” 楚云霏正准备学一下话本里幽怨的鬼新娘,就被徐岁宁给无情打断,“咳,师尊,你说的喜庆,是不是应该用红色?” 徐岁宁眼神刀了过去,“这点小事还需问我?” “不用!我知道了!我立马就去准备!”楚云霏被吓的连滚带爬跑出大殿,靠在柱子上,拍着胸口大喘着气。 师尊真的是越来越恐怖了。 楚云霏离开后,徐岁宁把雪狐也给放跑了,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最近似乎越来越容易烦躁。 他不知是不是魔神之血的原因,但若是一直找不到控制之法,可能会很糟糕。 手指在椅背上轻敲了两下,瞬息间,他便已经来到镜月庄,伸手面前一挥,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便出现在街头,找到熟悉的位置,走了进去。 里面人声鼎沸。 徐岁宁眉梢一挑,心道还挺热闹。 粉衣侍女上前迎接,见徐岁宁不过金丹期境界,眉眼间带了些轻蔑之色,“这位公子,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若是以往,徐岁宁还可能好脾气地跟她解释,但现在,心中的烦躁压都压不住,更别说有人故意挑起。 一道掌风将粉衣女子扫开,徐岁宁沉着脸道:“让你们管事的过来见我。” 粉衣女子察觉到这一掌绝不仅是金丹修为,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立刻低眉顺眼道:“是,先生稍等。” 没过多久,一位风韵犹存的红衣女子随她一起回来。 红衣女子欠身行礼道:“婢子有眼无珠,冲撞了先生,还望先生海涵,饶她一条性命。” 徐岁宁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淡淡瞥了一眼后,便对红衣女子道:“我要找个人。” “不知先生要找谁?” “日月谷,张升。” 如果说,在原著小说里,风墨临是炼器师的天花板,那么,张升便是炼丹师的天花板。 原本,拥有这两个天才的日月谷,应该发展势头极好才是,可奈何前任谷主不争气,不知为何将张升逐出日月谷,自那以后,修仙大陆上便很少再听见张升的消息。 许多人都说,张升应该是死了。 只有徐岁宁知道,他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并且,还在天龙王朝当起了国师。 至于他为什么明明知道张升在哪,却不愿自己去找,完全是因为,这人脾气实在太古怪,他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失手杀了他。 从镜月庄出来后,徐岁宁并未直接回青鸾山,而是绕道去了一趟千鸟城。 与上次来时不同,原本热闹非凡的城镇,现在竟已变得死气沉沉,城门口连个守卫的人都没有,徐岁宁用神识一探,城里魔气熏天。 他微蹙了下眉,刚准备进去查看,身边一棵红枫突然向他发起了进攻,粗壮的树根将他牢牢缠住,还散发出浓浓的魔气,若不是徐岁宁现在已经成魔,怕是真的会中招。 -- 第140页 只是可惜,这些魔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能算是养分。 这里的血枫,在短时间里长得如此茂盛,枫叶鲜艳欲滴,怕是已经吸收了不少修仙者的血肉,脚下的土地里,也不知,埋葬了多少白骨。 施法将周围被魔气感染的血枫除去,继续向千鸟城内走去。 城内断壁残垣,没有丝毫生气。 忽的,徐岁宁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便立刻施法将身形隐去。 没过多久,一对修为不低的魔族从城主府出来。 “护法今日要三个金丹期以上修为的修士,这周围的修士都已经被我们给抓完了,哪还有人过来啊。” “谁说不是呢,原本还以为这是个好差事,没想到,每天除了抓人就是抓人。” “算了,别抱怨了,要是被护法听见了就不好了,赶紧走吧。” 徐岁宁在几人离开后,沉吟思索了一瞬,转身进入城主府。 府内倒不似外边那么破败不堪,只是依旧没有人气。 他向魔气最重的地方飞去,最终停在一地道入口。 门被设下了封印,如果强行闯入,必定会让人发觉。 正当他犹豫时,身后传来说话声。 随后,一黑衣女子出现在他面前。 “盛天寒的妻子?” 盛天寒正是千鸟城的前任城主,当初被徐岁宁误打误撞发现使用阴邪之法提升修为,后交给无垢殿的人处理,便没了消息,至于他的夫人,徐岁宁曾在卿阳宗有过一面之缘。 那日,她跪在山门外,神情冷静。 “我自知丈夫儿子做了错事,罪无可赦,恳请仙长留二人全尸,我好将其带回祖坟,立碑祭奠。” 当时有不少人说这女子可谓坚强,但徐岁宁却知道,她的眼神淡漠,真真切切对这二人生死毫不关心。 将思绪收回,徐岁宁看着面前的女子,在这充满死气的城中,是如此突兀。 就在孟诗雨准备打开封印,进入暗道时,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眉眼一凝,冷声道:“谁!” 徐岁宁不确定她发现的是不是自己。 毕竟孟诗雨只有化神期初期修为,但也有人天生对别人的气息敏感。 孟诗雨没了动静。 就在他以为躲了过去时,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利爪,向他破空袭来。 法术失效,徐岁宁出现在孟诗雨面前。 “宣和仙尊?” “夫人,好久不见。” 孟诗雨冷笑一声,“确实许久未见,只是不知仙尊怎么,变成如此模样?” 果然。 孟诗雨虽修为境界不高,但五感极其敏锐。 他特意将身上的魔气掩去,若非是大乘以上修为,绝不可能发现。 徐岁宁勾起唇角,淡声道:“你觉得,凭这两个鬼修就能保得了你吗?” 孟诗雨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立刻施法向身后的地道中跑去。 黑暗中,两个鬼修拦住徐岁宁的去路。 正是早已不知去向的盛家父子。 鬼修的麻烦在于不死不休,即便是只剩下一根手指头,也会一直纠缠不休。 徐岁宁懒得把时间浪费在这二人身上,从乾坤袋中拿出招魂幡,将这二人吸了进去。 来到地道口,大门还未完全被封上,化作一缕白雾钻了进去。 地道内光线昏暗,往前走只有一条路。 一路上也都没有机关暗器之类的,估摸着是孟诗雨没想到会有外人闯进来。 走到路尽头,一间不大的石室出现在他面前。 石室中,一块极其诡异的血色玉石被摆在中间,玉石下,是个极为复杂的阵法。 徐岁宁总觉得这阵法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 他正准备上前一探究竟,那玉石突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吸了过去,手心触碰到玉石的瞬间,他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里,有点像是当初任务失败后,被系统拉进去的那个混沌空间。 不一样的是,这里并没有系统,只有一双血色大眼。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是谁?”耳边出现一苍老的声音。 “你又是谁?”徐岁宁反问。 那双血色大眼,直接穿过他的身体,但徐岁宁并没有丝毫不适。 “有意思,吾乃魔神,你拥有吾之血,可是需要召唤吾。” 听到这话,徐岁宁眉眼一凝。 眼前这个怪物,竟然就是魔神! 那双血色大眼,在他周围转了几圈,随后发出一阵刺耳尖锐的笑声,“不错,你是这么多拥有吾血之力的人中,资质最好的一个,吾相信你一定能完成血海大阵,将吾召唤,届时,你想要什么,吾都能满足你。” 随后,一阵强光,徐岁宁被扔出了混沌空间。 “你干什么!”身后传来孟诗雨着急的声音。 徐岁宁不紧不慢将贴在血玉上的手拿了下来。 下一瞬,他便出现在孟诗雨身前,紧紧掐住对方的脖子,眼神阴冷狠厉,“是谁让你在这布置血海大阵的?” 孟诗雨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你怎么知道血海大阵?” 徐岁宁冷哼一声,将她扔在一边,双手负于身后,“只要你将这其中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帮你。” -- 第141页 从千鸟城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不远处走来几人,正是白日里遇到的准备去抓人的魔族。 见他们各个面带喜色,想必是收获颇丰。 正当徐岁宁准备离开之时,那几人忽的被书名正道修士团团围住。 看身上穿着,应该是紫霄剑派的弟子。 “长老,就是他们抓走了师姐!” “胆敢在我紫霄剑派面前放肆,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给我上!” 徐岁宁听到熟悉的声音,眉梢一挑。 说话这人,正是曾在卿阳宗处罚戚云,导致其判出紫霄剑派的风燃剑尊。 风燃剑尊似乎受了伤,一直站在一旁,指挥门下弟子同魔族打斗起来。 徐岁宁看了两眼,觉得没甚意思,正准备离开。 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喉咙里一股血腥气涌了上来,随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身上隐身法术消失,从树上摔了下来。 那边正在打斗的几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刻停了下来。 原本就落于下风的魔族,趁机遁地逃走,不过他们抓的人,却被留了下来。 几名弟子还想去追,被风燃剑尊拦下,“穷寇莫追,去看看那边那个人到底怎么回事,都小心着些,在此地出现,难保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是,剑尊。” 没过多久,几名弟子便将几近昏迷的徐岁宁给抬了过来,“剑尊,是宣和仙尊!” 剩下的弟子听到这个尊号,也是颇为惊讶地围了过来,“宣和仙尊怎么会出现在此地?不是说,他被卿阳宗逐出宗门了吗?” “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隐情,宣和仙尊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和魔族牵扯不清?那日我可听说了,仙尊的徒弟,一剑刺了过去,丝毫没有留情,如果真的如卿阳宗掌门所说,他又怎会如此?” 风燃剑尊冷哼一声。 当初在卿阳宗,他就看不惯这个宣和,若不是他同戚云说的那些话,戚云也不会离开紫霄剑派。 风燃走到徐岁宁面前,神色突然一变,竟直接召唤出本命剑,要将其除去。 众人大惊。 身旁一修为不低的弟子立刻挡在徐岁宁面前,“剑尊不可!” “让开!”风燃目眦尽裂,眼眶充血,“他身上有魔族的气息,他已经变成魔了!” 然而,即便风燃剑尊这么说,几名弟子依旧不愿让开,“剑尊,仙尊若真的是魔族,又怎么会突然晕倒在此?也许,仙尊也是同我们一样,遇到那魔族暗算也不一定啊,还请剑尊明察!” “请剑尊明察!” 风燃剑尊看着面前为了别人跟自己呛气的弟子,气的简直无话可说。 “你们好啊!好啊!” 说罢,风燃剑尊甩袖离去,徒留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师兄,你快给我们拿个主意啊,咱们现在可怎么办啊,风燃剑尊如此生气,回去该不会要罚我们吧?” “剑尊对仙尊有偏见,当初戚云师兄……罢了,总之,我们不能放任仙尊不管,这样吧,你们带师姐去追风燃剑尊,我将仙尊带到安全的地方就回来。” “那师兄你自己小心。” “嗯。” 戚风将徐岁宁背至肩上,只觉得背上这人浑身烫的厉害,但他又不知道徐岁宁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不敢轻易动手,只能加快速度,往有人的地方去。 徐岁宁被丹田间魔神之气突然重创,虽不能动弹,但神识却还清醒。 他认出这小子,正是自己当初在日月谷遇到的那个颇有灵气的弟子,这么多年,进步也还算快。 徐岁宁将自己完全交给戚风,关闭神识,凝神打坐,将在体内肆溢的魔气强逼回去。 半个时辰后,徐岁宁睁开眼,面前便是一道直逼他眉心的剑气。 左手轻轻一挥,那道剑气便瞬间烟消云散。 释放剑气那人,见徐岁宁突然苏醒,大惊,正准备撤退离开,下一瞬,一道利剑穿膛而过。 他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徐岁宁身上魔气汹涌,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大魔。 身后不远处,戚风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徐岁宁用神识查探他体内情况,发现戚风的金丹竟被人剖了去。 找到刚刚死去那人的尸体,身上也没有他金丹的踪迹。 徐岁宁眉头紧蹙。 戚风是为了保护他才受此劫难,这个恩情,他须得还。 将人提起,直接扔到了千鸟城内,传音道:“好生养着。” 说完,他便消失在原地。 回到青鸾山,入眼便是满目的红。 徐岁宁刚开始微微一愣,随后才想起,这是他吩咐楚云霏做的。 看着洛水城中张灯结彩,处处挂着红布,就连灯笼,也全是红色。 城中的妖倒是觉得新奇,但徐岁宁看着这氛围,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思索间,三只彩鸟叽叽喳喳飞了过来。 “大魔头,你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小魔头就要把我们给炖了吃了!” “胡说,我给他留信了。” 小红有些懊恼地扇了几下翅膀,“你们人类怎么这么难骗?好吧,小楚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但是小魔头说你不回来,我们谁都不能吃,大魔头,我们赶紧走吧,我都快馋死了。” -- 第142页 徐岁宁颇为无奈,“行,走吧。” 行宫中的装饰较之山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之,楚云霏完全按照他的话来办,全都是红。 等来到房间,徐岁宁终于明白,他一直觉得的怪异之处在哪了。 这,不是凡间的成亲吗! 徐岁宁想到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小红多嘴说,韩璋也换上了红衣,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作者有话说: 徐岁宁看到辣眼睛的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岁宁看到身穿红衣的韩璋:“嗯,小楚干得不错。” 第72章 谁比谁茶 “想同师尊……成亲。” 屋内原本喧闹嘈杂, 在徐岁宁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瞬间安静。 徐岁宁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里面的韩璋,换下一身黑色衣袍,红色衣衫衬的皮肤更加雪白, 脸上两朵红晕也更加显眼。 许是徐岁宁的视线太过灼热, 韩璋先是慌张地移开视线, 随后又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抬眼对视了过来。 徐岁宁眉梢一挑, 款步走了过去。 韩璋身旁特意给他留了个空位。 当他坐下后, 能很明显感受到身边人僵硬了一下。 徐岁宁看了一眼楚云霏,对方却只是憨憨朝他一笑, 估计是什么都不知道。 楚云霏见自家师尊看着自己, 忙抬手在唇边抹了一下, 发现没流口水, 这才站起来询问道:“既然师尊已经回来了, 那我们就开饭吧?” 徐岁宁点头, 淡声道:“开饭吧。” 楚云霏拍了几下手掌, 院子里又是奏乐又是跳舞, 随后数名女妖鱼贯而入,手上端着食盒, 还未看见里边儿的菜色, 但味道倒是极香。 韩璋在一旁轻声解释道:“知道师尊爱吃人间的食物, 今晚的菜,是特意让人间的厨师做的。” 徐岁宁看了两个徒弟一眼。 楚云霏挺直胸膛,一副等着被夸的模样。 韩璋虽表现得没他那么明显, 却也隐隐有些期待。 徐岁宁笑弯了眼, 伸手在韩璋头上轻轻揉了揉, 柔声道:“做得不错。” 另一边,楚云霏脖子都快抻断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和师兄一样的待遇。 他有些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等菜上好了,徐岁宁不停地给韩璋夹菜倒酒,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二徒弟愈发幽怨的眼神。 酒过三巡,不少洛水城的大妖纷纷因醉酒开始原形毕露。 之前,碍于韩璋和楚云霏的身份,他们还努力压抑自己妖族的天性,不少大妖艰难地使用筷子,滑稽的动作惹的人忍不住发笑。 一只狐妖在喝醉之后,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楚云霏身边,纤纤玉手搭在他的肩上,脸凑了上去,在他耳边轻声说着话,语气魅惑蛊人,“军师,您也老大不小了,难道就不想找成个家,生一窝小崽子吗?” 楚云霏面无表情地把肩上的爪子扒拉下来,满脸黑线,“我倒是想,但是你一只公狐狸能生吗?” 下一瞬,那只公狐狸便被楚云霏给扔了出去,咬牙道:“谁都别管他,让他在雪里好好清醒清醒。” 回到座位上,楚云霏看着身边的师尊和师兄相亲相爱,你来我往,心中忍不住心酸了起来,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喝着闷酒。 徐岁宁睨了他一眼,“干嘛?” “师尊偏心,”楚云霏又猛地灌了一杯酒,洒出来的酒溅湿了徐岁宁的衣袍,但他此刻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根本没看出徐岁宁越来越黑的脸,继续说:“明明我和师兄都是师尊的徒弟,怎么师尊只对师兄一个人好?我难道不是你的徒弟吗?” 周围人瞬间放下了筷子,拎着耳朵开始听八卦。 楚云霏越说越来劲,倒有点像当初还在玄阳峰时,那股绿茶味又出来了,“我知道了,一定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够好,我没有师兄优秀,所以师尊才会更喜欢师兄。”说完,他还用手抹了抹眼角。 但徐岁宁可是看得真切,一滴眼泪都没有,他这是抹了个空气。 但那群妖怪哪能闻出他的绿茶味,纷纷忍不住向楚云霏投去同情的眼神。 “唉,看来军师活得也挺艰难的,九尾一族本就几乎灭绝,据说,军师还是在卿阳宗的锁妖塔里出身的,在那种地方长大,肯定很难。” “是啊,而且我还听说,当初军师刚来洛水城的时候,是用命救了老熊才换来他的重用的,好几次都差点回不来了。” “唉,太可怜了。” 真实情况自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惨。 刚来洛水城时,他虽得不到重用,但身上全是徐岁宁和韩璋给他灵器法宝,受伤也是为了用苦肉计,能尽快得到那头熊的信任。 不过这效果嘛,显然还不错。 楚云霏低着头,生怕让人看见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 韩璋只是默默地吃着徐岁宁给他夹的菜,听到这些话,脸上表情丝毫未变。 等众人讨论完毕后,他把手中的筷子往碗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妖又把目光全都放在他身上。 他们本以为以韩璋的性子,就算不把楚云霏扔出去,也会立刻给个下马威。 但没想到,韩璋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师尊,你还是不要再给我夹菜了,我不想因为我,让云霏对你心生嫌隙,云霏,你也不要怪师尊,师尊绝对没有偏心的意思,你也不需要妄自菲薄,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已经很优秀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 第143页 楚云霏听到这番话,完全傻眼了。 这,不应该是他的话吗?怎么全都被韩璋给说了? 那自己待会儿要说什么? 随后,韩璋给楚云霏夹了一块他最讨厌吃的生姜放进他的碗里,语重心长道:“当初我在雪地里,快要被冻死了,幸而被师尊捡了回去,收为徒,悉心教导才有了今天,刚开始,我们玄阳峰是卿阳宗最低等的存在,师尊与我,每天都要受到同门的白眼对待。 不过还好,师弟你进门的时候,我们玄阳峰在师尊的努力下,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你也不必再受我和师尊那般苦了。” 韩璋说完,有情绪敏感的女妖甚至忍不住开始抹起了眼泪,“城主大人的遭遇也很惨啊,从小父母双亡,还要在仙门内努力掩藏自己的身份,这也太难了吧!” “是啊,城主大人也不容易,还记得老熊刚死的时候,洛水城中几乎没人服他,天天给他找麻烦,我听我在宫殿伺候的表妹说,那段时间城主大人几乎都没合过眼,想起那会儿,自己也太不懂事了。” 楚云霏咬牙切齿地给韩璋竖起了大拇指,张了张嘴,无声用口型表达:“你厉害!” 韩璋端起酒杯,微抿了一口酒。 唇边露出一丝得意。 徐岁宁坐在中间,看着一左一右飘出的绿茶香,默默看戏。 那边,众妖把头聚在一起,你一嘴我一嘴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半天。 “军师好惨。” “城主大人也好可怜。” 最终,他们得出的结论便是—— “都是师尊的错!” 但是,这个师尊他们也打不过啊。 花妖两眼一闭,扒在虎妖的身上,嚷嚷道:“啊呀,我喝醉了,虎哥,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虎妖追求花妖已久,见对方如此投怀送抱,自然是迫不及待。 “那个,各位,住大家新的一年幸福美满,一胎八宝,我们就先回去了。” 随后,也有妖反应过来,再吃瓜下去怕是小命难保,纷纷用各种理由离开。 剩下三人后,楚云霏依旧气鼓鼓的,“你们可别想让我走,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韩璋笑眯眯地看他一眼,随后拉起徐岁宁的手,“没关系,师弟在这好好吃,我同师尊去看烟花。” 楚云霏立刻瞪大眼睛,刚准备起身跟上去,韩璋立刻回头,警告道:“可别跟上来哦,刚刚某个人可是说,绝对不会离开呢。” 说完,他便拽着徐岁宁立刻消失在原地。 思过崖上。 徐岁宁用掌风将一片积雪清理干净。 二人并肩坐下,只是韩璋依旧不愿松开他的手,他也就只好任由对方牵着。 天空依旧断断续续地飘着雪,二人都没用法术,任由雪花落在肩上。 “我倒是不知,你何时把楚云霏的本事全都学来了?” 韩璋眉梢一挑,“那师尊,可是吃这一套?” 徐岁宁轻笑一声,撇过头,眼神落在小魔头的身上,“吃,也不吃。” 这要看,是谁对他使这一套。 聪明如韩璋,自然听出这句话中蕴含的意思。 脸颊又忍不住开始发烫。 但想起今晚做的准备,他还是强逼着自己镇静下来,千万不能被师尊牵着鼻子跑。 “咳,今日师尊可是有什么发现?” 虽然徐岁宁给他留信,要去一趟镜月庄,但,按来回的时间来说,期间定是又发生什么事情耽搁了。 “去了趟千鸟城,孔家老大野心不小,不过,据说他那两个弟妹给他找了不少麻烦。” “可是……” 韩璋还想再问什么,徐岁宁却突然却突然抬手,微凉的掌心放在后颈,让韩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徐岁宁手掌微一用力,将他往面前一带,“抬头。” 韩璋瞬间不知所措,只知道顺从地抬起头,对上那双幽黑双眸,心跳瞬间乱了节拍。 “你确定,要在今晚聊这些无聊的事吗?”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 月色下,两人忘情吻在一起。 这一刻,韩璋忘了身份,忘了辛辛苦苦制定的计划,忘记曾告诫过自己的话。 徐岁宁松开他。 手心多了条红色的发带。 不知什么时候,扯乱了韩璋的发。 乌黑柔亮的发丝披散在肩上,随风轻飘。 徐岁宁乱了气息,额头相抵,喑哑的嗓音压抑着,“今晚想做什么?” “想……想同师尊,成亲……”失神的韩璋不自觉地回答。 话还未说完,铺天盖地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寒风中相拥的两个人,两颗心依旧滚烫。 第73章 明净大师 “师尊一有事瞒着我,就不敢看我的眼睛。” 翌日清晨, 徐岁宁在一阵爆竹声中苏醒。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世。 直到怀中的人嫌吵,有些烦躁地往他怀里躲,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伸手在床边设置结界, 起身下床, 走到门外。 楚云霏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师尊快看, 这人间的东西确实好玩。” 徐岁宁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板栗,“知道把你师兄吵醒会是什么后果吗?” “完了!”楚云霏面如土色,“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 第144页 他赶紧把爆竹全都收了起来,小心翼翼朝屋内望去,“师兄应该没醒吧?” 正说着, 徐岁宁腰间悬挂的玉佩亮了一下。 随后, 他吩咐道:“准备一下, 随我去迎接客人。” “是, 师尊。” 两人来到洛水城与人间交界处。 此处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渡口, 常有人类不小心误入。 之前熊族掌管洛水城时, 误入的人类皆会成为此处妖兽的盘中餐。 但, 自从韩璋掌权,便吩咐下去, 不得随意攻击路过的无辜之人。 晨光熹微。 清晨的河面上缓缓升起一层水雾, 雾中, 偶尔会有一艘小船飘过,但皆像是没看见此处渡口一般,径直划过。 渡口边,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伫立在那。 “师尊, 你要等的人是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他, 他倒是认识你。” 楚云霏不知道徐岁宁在打什么哑谜,思索了半天也没猜出那人是谁。 太阳渐渐升起,但渡口旁的水雾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静谧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一阵水波声,随后,一艘小舟出现在二人视线中。 划船的是个蒙着脸的大汉,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袈裟的秃头和尚。 和尚长得面容清隽,脸上总是带着柔和的笑。 “阿弥陀佛,徐施主,好久不见。” “明净大师,好久不见。” 蒙面大汉默默将船停在岸边,将明净送上岸。 随后拉下面罩,露出肿成香肠的嘴,说的话也含糊不清,“徐先森,偶们老班缩了,以后,宅也不接你的单纸惹。”说完,他眼神哀怨地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和尚,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划船溜走了。 徐岁宁睨了明净一眼,“都说你是得道高僧,心眼这么小,怎么得的道?” 明净不可置否,“贫僧也曾说过,让你不要来找贫僧。” “我没去找你啊,这不是他找的你吗?”徐岁宁指了下仓皇逃脱的镜月庄的人。 明净忽然看向徐岁宁身后的楚云霏,笑着说:“这就是那只小狐狸?” 徐岁宁点了点头,“我倒是很好奇,当初你为何一定要我收他为徒?” 当初,徐岁宁刚刚重生没多久,一日出门替韩璋寻找丹药时,遇上了个奇怪的光头,正是明净。 这和尚上来就抢走他刚刚拿到手的东西,将他引至无人处时,又随手把东西还给他,并且只有一个要求。 不久之后,连子墨会带一个弟子与他相见,到时,须得收那弟子为徒。 这对于徐岁宁来说,不过是顺手之事,也就答应了下来。 但自从知道明净的身份后,他就觉得此事处处散发着怪异。 明净对楚云霏招了招手。 楚云霏看见他的第一面就觉得非常和善,他身上有股自己非常喜欢的气息,一直吸引着自己。 楚云霏慢慢从徐岁宁身后走出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明净大师。” “乖孩子。”明净笑眯眯地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他又看向徐岁宁,“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何一定要你收他为徒吗?那是因为,三生石上,你们是命定姻缘。” 刹那间,天地忽然变色。 湖面上的水不停拍打岸边,木制的渡口摇摇晃晃,发出难听的「吱丫」的声音。 楚云霏眼睛瞪得滚圆,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伸手将明净的嘴紧紧捂住,“大师,我们完了。” 明净依旧笑眯眯的,似是没有感受到丝毫不一样。 就连徐岁宁,身子也忍不住僵了一下。 身后传来脚步声。 “师尊,有客人前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韩璋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见你在熟睡,便没打扰你,咳,云霏,还不快将明净大师请回去。” “啊?哦,对对对,明净大师这边请。” 虽然师徒俩嘴上说的是「请」字,但明净几乎是被楚云霏给绑回去的,并且他丝毫不敢放下手,生怕这位大师又语出惊人,让他小命不保。 昨晚是自己酒喝多了,敢在韩璋面前表演茶技,现在,给他是个胆子也不敢了。 楚云霏压着嗓子在明净耳边警告道:“大师,您可不要在这胡言乱语,否则,我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施主的小命保不住了与贫僧何干?” 楚云霏正准备反驳,却发现明净的嘴还被自己捂着,那刚刚的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 “施主不必惊慌,小小传音术罢了。” “我、我才没有惊慌,赶紧跟我走!” 楚云霏经过韩璋身边时,连脚步都未曾停下一瞬,生怕自己走慢了,头和脑袋就要分家了。 这二人走后,徐岁宁走到脸色不善的徒弟跟前,替他整理了下衣襟,手指轻抚过他的耳畔,果不其然,耳尖瞬间红透。 随后,韩璋一把抓住在身上作怪的手,红着脸说:“师尊,你不必转移话题,那秃驴所言,我不会放在心上,我才不信什么三生石,我的姻缘,只掌握在自己手上。” 徐岁宁叹了口气。 “师尊为何叹气?” 徐岁宁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小徒弟不好骗了。” -- 第145页 晓光破云。 徐岁宁与韩璋并肩走在街上。 洛水城中的街市与人界相差无几,只是卖的东西,却入不了眼,大多是刚剥了皮的妖兽,血淋淋地被挂在钩子上。 二人本是想来吃些东西,眼下着实是有些倒胃口。 他们正准备回去,忽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唢呐声,甚是热闹。 不少人赶过去凑热闹,韩璋抓住一人询问,“发生何事?” 那只小妖原本脸上满是不耐烦,却在看见拉住他的那人是谁后,立马换上谄媚的笑,“城主大人,是虎妖和那只花蝴蝶要成亲了。” “成亲?” “是啊,据说是今早才定下的,不得不说,那只老虎的速度还挺快的,生怕花蝴蝶被人给抢了。” 徐岁宁觉得颇有意思,笑着问:“你们妖族成亲,不需要三媒六聘这些吗?” “我们哪需要那玩意,两只妖若是看对眼了,到姻缘树那许个愿,这礼便算是成了,城主大人,你们要不要也去凑凑热闹?听说,那虎妖还抓了只未成年的小蝴蝶来逗那只蝶妖开心。” “小蝴蝶?”不知为何,徐岁宁忽然间想起在日月谷中,韩璋救下的殷凤,“走,我们也去看看。” 虎妖住的地方离这不远,三人走了没多久,便看见面前围着一大群妖,他们神色兴奋,不知在看些什么。 身边那人脸上也露出垂涎之色,“听说虎妖抓住的那只小蝴蝶,长得比蝶妖还要美上三分。” 徐岁宁愈发觉得,他口中说的这只蝴蝶就是殷凤了。 但他依稀记得,当初是由大护法亲自护送他来妖界,怎么会突然被抓? 思索间,虎妖抱着花妖从府里出来,满面红光,显然是极为兴奋,周围众妖也纷纷起哄,让他们亲一个。 妖族本就不像人类那般内敛,虎妖把怀里的蝶妖吻得差点喘不过气。 蝶妖嗔怪地捶了下虎妖的胸膛,但她握成拳头的小手还没虎妖半个巴掌大,看起来也只是打情骂俏。 起哄完了,便有妖说:“虎将军,你说抓的那个小蝴蝶在哪啊?拿出来让我们也都瞧瞧呗?” “看看你们这色眯眯的样子,行,今天是我大喜日子,就拿出来让你们都开开眼!来人啊,把他给我带出来!” 在众妖翘首以盼的目光下,一身材瘦削的少年被抬了出来,单薄的身子一直忍不住发抖,两行清泪挂在脸上,甚是楚楚可怜。 那蝶妖在看见他之后,便从虎妖怀里下来,慢慢走到少年面前,虽然脸上的表情是在笑,却让人看了有些瘆人。 精心保护的美甲毫不留情地掐住少年白皙的脸庞,在上面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少年吃痛叫了一声,张张嘴,却并未发出丝毫声音。 这一幕惹得蝶妖更加烦躁,“小东西,你跟你那个爹一样令人讨厌,你爹死了,你怎么不跟着也去死呢?” 蝶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徐岁宁与韩璋这般境界的人,听到毫不费力。 看来,这就是殷凤无疑了。 光从外貌上来看,眼前的蝴蝶少年与殷凤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但现在的他,更多的是娇媚,估摸着是受了妖丹的影响。 就在蝶妖尖锐的指甲要划破殷凤的脸时,一道白光乍现,蝶妖立刻吃痛尖叫了声,“谁?” 虎妖看自己心爱之人被人伤了,立刻心疼地把人抱在怀里,冲着围观人群怒吼道:“是谁伤我妻子?给我滚出来!怎么?敢做不敢当是吗?孬种!” 而站在徐岁宁与韩璋身边的那人,清楚地看见徐岁宁出手的全部过程。此刻听见虎妖在那吵嚷,心里已经开始为他默哀了。 “本尊倒是不知,这新年第一天,洛水城中就这么热闹,不知,可否让我俩也来凑个热闹?” 随着清冷嗓音响起,众人望去,看见二人。 四下哗然,纷纷散开。 虎妖看见来人,身上嚣张的气焰顿时息了,牵着蝶妖走了过来,胁肩谄笑,“城主大人与仙尊怎的有时间过来了?也不早点告诉我,我也好去迎接二位。” “本尊与城主只是路过,见城中有喜事,本也只是想过来凑个热闹。” 虎妖见徐岁宁的眼神一直放在身后那不知死活的小妖身上,当下就转变了口风,谄媚道:“仙尊若是觉得这小妖还看得上眼,我立马让人将他送去城主府。” 虎妖说完这句话后,下一瞬,他的耳朵便没了一个。 痛苦的哀嚎声让围观的众妖都忍不住胆颤。 韩璋浑身戾气,漆黑如墨的眸子内蕴藏着遮掩不住的杀意,阴恻恻的嗓音突然响起,“本王说过,最厌恶阿谀奉承之人。” 虎妖来不及处理耳朵上的伤口,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城主大人饶命,仙尊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身后,殷凤应声倒地,随后化成一只蝴蝶,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徐岁宁身后将其收在袖袍内,与韩璋转身离去。 虎妖劫后余生,捡回一条虎命,坐在地上大喘着气,“俺滴个亲娘嘞,你让俺抓的那只小蝴蝶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连城主大人都认识?” 蝶妖冷哼一声,低声咒骂了句「愚蠢」,“那只小妖不是关键,关键是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二人回到青鸾山。 -- 第146页 徐岁宁将殷凤放了出来,随后施法将其唤醒。 殷凤再次化成人形,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气若游丝,“仙尊?真的是你,我还当我死前出现了幻觉。” 说着,殷凤再次呜咽了起来。 徐岁宁与韩璋自顾自地喝起茶来,等到殷凤哭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始询问,“你是怎么被他抓到的?大护法呢?” 说到大护法,殷凤才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又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韩璋默默给徐岁宁重新换了一壶茶。 殷凤一个人在那哭了半天,忽然就发觉不对劲了,“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徐岁宁懒散地抬了下眼皮,“大护法与我们非亲非故,你都不着急,我们着急什么?” 殷凤立马擦干眼泪,红着眼睛说:“我与大叔叔来到妖界后,就一直住在洛水城外的姑苏巷里,前些日子,大叔叔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立刻带着我离开,像是被什么人追杀似的。 我们一路逃跑,但还是被追上了,他们找大叔叔要什么东西,大叔叔不愿意交出来,后来,大叔叔为了让我逃出来,自己被他们抓走了。” 虽然哭哭啼啼得听着人心生烦闷,但好歹是把事情讲清楚了。 “他们找大护法要什么?” “我不知道,只依稀听见什么血海、什么大阵,当时我也听得迷迷糊糊的。” 徐岁宁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后又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知道,是谁抓走了大护法吗?” “我记得,他们说是孔护法要的人。” 徐岁宁见他还惊魂不定,轻声安抚道:“你在这安心养伤,没事的。” 殷凤抬起头,看向面前俊美的人,脸颊浮起两朵红晕,怯生生地问:“仙尊,您会去救大叔叔吗?” “当然。”徐岁宁回答得干脆,笑眯眯道:“毕竟相识一场,自然是要去救的。” 听到徐岁宁的允诺,殷凤破涕为笑,眼里满是感激,“多谢仙尊!” 殷凤离开后,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韩璋才试探性地问:“师尊对那血海大阵似乎很在意?” “只是不知那孔家兄妹又在玩什么把戏罢了,过几日我去一趟魔族。” 韩璋知道他这是要去救大护法,也没多问,只说了一句,“那我让楚云霏准备一下,我与师尊一起去。” 徐岁宁抬起头来看向他。 韩璋弯了弯眼,「温柔」道:“师尊这表情,不会是不想带我吧?” 徐岁宁也笑了笑,“当然不会,走,去看看张升。” 韩璋看着徐岁宁离去的背影,狭长的凤眸若有所思微眯了下。 两人来到青鸾后山上的桃渊林。 林中只有明净一人在那喝着酒。 徐岁宁眉梢一挑,走过去,“你个和尚在这喝酒?” 明净指了指自己的头,“假和尚,二位也来一杯?” 徐岁宁也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韩璋顺势坐在他身旁,二人之间的距离亲密无间。 明净见状,脸色微变,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给二人倒上酒。 期间,就算徐岁宁起身去桃树下挖坛酒出来,韩璋也要寸步不离地跟着。 明净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二人,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神色又变得凝重起来,摇头叹气。 只是在二人转身后,又恢复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几人又偷喝了一坛楚云霏藏在这的桃花酿。 韩璋醉颜微驼,双眸朦胧惺忪,手搁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徐岁宁看,生怕一眨眼,面前的人就飞走了。 徐岁宁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将杯中最后一点酒一口饮尽。 “我们回去吧。” 临走前,徐岁宁与明净交换了一个眼神。 韩璋沉默着站起来,站在那等徐岁宁下一步动作。 徐岁宁走一步,他便跟着走一步。 徐岁宁停一瞬,他也就跟着停一瞬。 只是,因为醉了酒,反应有些迟钝,等他收回脚步时,已经来不及了,鼻子直挺挺地撞了上去。 徐岁宁转身,看他红彤彤的鼻尖,一脸懵的样子,想气又想笑,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干什么呢?是不是想造反?” 醉酒的韩璋格外直接坦荡,直接扑进徐岁宁的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闷声道:“师尊,你一有事瞒着我,就不敢看我的眼睛。” 徐岁宁抬手轻抚他的头发,“你想多了,我答应你,去魔族一定带着你。” “真的?” “真的,师尊何时骗过你。” 许是压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放下,韩璋直接醉倒在徐岁宁怀里。 徐岁宁将他抱起,放置在一旁的藤椅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抬手施了个昏睡咒,转身重新回到石桌旁。 “你干什么呢?”徐岁宁刚一回头便看见明净故作玄虚在眼睛上蒙了层纱。 明净摘下纱布,“我怕瞎了我的眼。” 徐岁宁对他这副毒舌的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你不是什么都能算出来吗?怎么觉得,你好像很诧异。” “是能算,但是我不敢算。”明净眼神在他俩身上来回转了一圈,“这下难办咯。” -- 第147页 “有多难办?” 明净顿了一下,敛了笑容,语气严肃,“你想的,一定做不成。”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晕倒 “师尊他不愿与我……” 星光杳杳。 徐岁宁怀抱醉酒的少年, 平稳地走在山间小道上。 一抔雪落下来,正巧滑进少年微敞的衣襟,冷得他瑟缩了下,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大半。 韩璋掀开眼皮, 醉酒后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师尊?” “嗯。” 从韩璋这个角度抬眼望去, 刚好能看见徐岁宁完美的下颌线和凸起的喉结。 也许是酒喝多了, 胆子也变大了。 韩璋搂着徐岁宁的脖子, 凑了上去, 在喉结上轻轻舔舐了一下。 徐岁宁脚步一顿,差点没把怀里的人给扔出去。 他闭上眼睛, 深呼吸了一口气。 再抬起眼皮时, 已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模样,“别玩火。” 怀中少年少了几分往日的乖戾, 多了些少年气, 眉眼弯弯, 狡黠一笑,“徒儿何时在玩火了?漫漫长夜, 师尊是否觉得,一个人会孤单寂寞冷?” 徐岁宁再次停下了脚步, 眉头紧锁, 把他放了下来, 瞬息间,便来到百里之外。 体内气息翻涌,喉间涌出一股血腥气。 徐岁宁像往常一样用灵力压制, 但这次, 却遭到了反噬, 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师尊!” “我没事……” 随后,徐岁宁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我师尊他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突然昏迷?是不是体内的……魔神之血出了问题?” 韩璋本不愿将这件事说出来,但又怕引起徐岁宁昏迷的真正原因就是此,自己隐瞒反而会耽误救治的时机。 明净仔细查探了下徐岁宁体内的情况,随后冷哼一声,直接当着他两个徒弟的面骂了起来,“我都告诉过他多少次,要戒情戒欲,就是不听,好了,现在遭到反噬了吧。” 明净本不是啰嗦之人,但这次,显然是因为徐岁宁受伤不轻,他心中有怨气,怨徐岁宁不听医嘱。 楚云霏惊讶张大嘴巴,“戒情戒欲?师尊究竟受了什么伤,要受这么大罪!” 半晌,韩璋低沉着脸,咬牙道:“不关师尊的事,是我、是我引诱师尊的。”说完,另外二人还瞧见他泛红的耳尖,显然由他口中主动说出这番话,让他极为难堪。 明净移开视线,没再说话。 以徐岁宁护短的性子,若是知道趁他昏迷把他的小徒弟欺负成这样,估计得翻脸不认人。 明净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一改刚刚咄咄逼人的样子,语气祥和,“韩施主也不必太过担心,仙尊并非因那魔物受的伤,而是,”他微微一顿,“而是因为早年间,中的。” 楚云霏惊讶张大嘴巴:“中?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韩璋经他一提醒,倒是猛然间想起,曾几何时他们还在卿阳宗时,八仙宫的洛云仙子,曾在与师尊的比试中暗下毒手,后来在南海王宫发作,师尊只用灵力将其压制。 原本想着出了南海就去找洛云要解药,没想到出了日月谷一事,硬生生将这事给忘记了。 但韩璋依旧还有疑问,“若是那次洛云下的手,以师尊如今的修为,断不会还受那的影响。” “应该是与魔神之血融合时,将体内残存的也融了进去,魔神之血本就是暴戾之物,那,是何性质你们也都知道,他之前应该就已经意识到了,但每次都强行压制下去,一直如此,才会突然被严重反噬。” “可有解决之法?” “有啊,而且非常容易。” “还请大师明说。” 韩璋如此心高气傲之人,但面对与徐岁宁相关之事,毫不犹豫低下头来,明净见此,心中也颇为感慨。 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徐岁宁,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双修,与天阴炉鼎之体双修。” 楚云霏惊讶张大嘴巴,“天阴炉鼎之体?那不就是师兄?那这不就好办了,正好你们整天在那郎情妾意的,倒不如……” “师尊可是已经知道此事?”韩璋脸色不佳打断楚云霏的话。 明净点头。 韩璋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 楚云霏一脸不解。 明净无奈叹息。 翌日清晨。 徐岁宁醒来,房门便被人推开。 “师尊你醒啦,我去叫明净大师来看看。” 进来的人是楚云霏。 徐岁宁微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明净便捏着佛珠走了进来,身上竟还沾有露水。 “醒了?” “嗯,他都知道了?” 明净叹了口气,嫌弃衣袍坐在徐岁宁对面,“自然是不可能全都告诉他,看他自己怎么想了。” 徐岁宁低头,微抿了一口茶。 袖袍一挥,掌风将门打开,一个人惨叫一声摔了进来。 楚云霏挣扎着站起来,揉了揉摔痛的屁股,好奇问道:“师尊,明净大师,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师兄啊?” 徐岁宁放下茶盏,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望着他,“云霏,洛水城要和雪国结盟,那边需要人手,既然你这么闲,那就去帮帮忙吧,没我的允许,千万不要随意离开。” -- 第148页 “师尊不要啊,那地方冷得要命,我是九尾狐,又不是雪狐,到那去,我的毛都会变得不光滑,” “那正好,小雪也快要化形了吧,你带他一起去,现在!立刻!” 楚云霏见徐岁宁脸色不好,没敢再反驳,连滚带爬跑出了房间。 在青鸾山的后山上抓到了那只正和蝴蝶玩耍的雪狐,将他抱在怀里,深深叹了口气,“我怎么感觉师尊和师兄好像闹矛盾了?该不会等我回来之后,这个家就散了吧……我要不要留下来啊,我可是维系这个家的重要工具!” 小雪狐白了他一眼。 作为狐,要有自知之明。 真是给他们狐族丢脸。 自那次之后,徐岁宁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明净也只能施法压制。 但这样,也只是治标不治本,长此以往下去,身子怕是会撑不住。 徐岁宁与韩璋二人之间的风云涌动,整个青鸾山都感受到了,就连一向喜欢到处乱窜的三只鸟,也蔫蔫儿得待在房顶上。 “唉,你们说,是不是他俩谁在外面有狗了?” 小绿一翅膀把她拍下去,“请注意你的言辞,不要连累我们俩一起被炖汤。” 小红挣扎着把头从雪里,插着腰,怒骂道:“你下手能不能轻点?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跟你说,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口无遮拦?更何况你动动脑子也知道,他俩那情况,中间不可能插得进别人。” “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嘛。”小红又看向一旁淡定欣赏自己羽毛的小蓝,“你怎么这么淡定啊?你难道就不紧张吗?要是这个家真的散了,我们仨可怎么办,我们的孩子可怎么办?他们不能没有爹啊!” 小蓝甩了片树叶堵住她的嘴,“说了多少遍,在这里,无性是不能繁殖的,那不是你的孩子,也不需要给他找爹。” 小红「呸」了一声,把嘴巴里的树叶吐了出来,“你无情!好歹是咱们仨花了这么长时间,付出这么多心血才培育出来的,怎么就不是我们的孩子了?” 说着,小红心情低落地垂下头,躺在雪地里像只死鸟似的。 小蓝和小蓝对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 两只鸟一边叼着一只翅膀,把半死不活的小红从雪堆里拖了上来,难得温柔地替她拍去身上的积雪,语重心长道:“你要记得我们的使命。” 小红眨了眨眼,“我记得。” 明净在思过崖上找到了几天不见的韩璋。 原本就单薄的少年,现在似乎变得更加瘦弱了,眼下也出现两块乌青,看起来非常憔悴。 “师尊情况如何?” “不太好,你也不用再白费力气了,这世上,除了你之外,也就那条小绿蛇能承受得了。” “那怎么办?”韩璋双眸猩红,“师尊他不愿与我……” “你怎么还不明白?”明净眯了下眼,恨铁不成钢反问道:“你觉得他不喜欢你吗?算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他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韩璋怔愣在原地,“为何?” 明净转过身,对着天空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继续说:“他,不能与人签订道侣契约,咳,这应该是与他体内那位雪国陛下有关,你也知道,岁宁对你轻易颇深,不愿在没有签订契约的情况下,与你进行双修。” 说完这段话后,明净抬手擦去下鬓角出的汗,“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明净转身离开思过崖,独留黑衣少年一人在那。 周围的云雾慢慢将他包裹住,将溢出的难过收起来。 “唉。” “你叹什么气?”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把明净吓了一跳。 徐岁宁像看见什么稀罕事,挑眉道:“做什么亏心事了?” “阿弥陀佛,贫僧确实是做了亏心事,现在就去佛祖面前思过,告辞。” 还没等徐岁宁说话,明净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原地。 徐岁宁虽觉得奇怪,但明净若想躲,还真没人能找到他。 远远瞧见黑衣少年从思过崖上下来,徐岁宁本想问他要不要去山下走走,那小魔头竟只望了他一眼,随后默不作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肩上落下一根绿色的羽毛,头上,小绿站在树枝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小蓝也飞了过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小红落在他俩中间,半晌才干巴巴地蹦出一句,“一支红杏出墙来?” 下一瞬,她便被一左一右各踹了一脚,头扎雪堆里了。 徐岁宁强忍着把三只鸟炖汤的冲动,甩袖离开。 夕阳西下。 徐岁宁半倚在斜阳下,姿态慵懒,手中的书也翻到了最后一页。 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屋,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下一秒,许久未曾踏进这里的韩璋,手上拎着酒坛,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怎么?找不到人陪你喝酒了?” “是,”韩璋顿了一下,“来找师尊喝酒,不知师尊可愿?” 徐岁宁不知道小魔头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两人已经几天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走吧,那今晚就好好喝一杯。” 说是陪他喝,但到最后,成了徐岁宁一个人,一杯接着一杯灌下去。 -- 第149页 韩璋从头至尾,滴酒未沾。 徐岁宁几乎将一坛酒全部饮尽,面色潮红,眯着眼睛懒散地躺在椅子上,支着下巴,望着面前的韩璋。 黑衣少年握了握杯子,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师尊为何这么看着我?” “看我们家璋儿,怎么生的这么好看。” 韩璋:“……” 他没说话,但耳尖却偷偷浮起了红晕。 徐岁宁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他身边,手刚搭上韩璋的肩膀,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韩璋顺手接住他,扶着走到床边,将他放下。 喉结动了一下,伸手探向徐岁宁微敞的衣襟,但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立刻收回手,三两步走回桌旁,端起徐岁宁还未喝完的酒杯一口饮尽。 回到床边,韩璋深呼吸了一口气,躺在徐岁宁边上,心都快跳出来似的。 他侧过身,月光透过窗沿的缝隙洒了进来,照在眼前这人身上,手指沿着眉心向下,滑过高挺的鼻梁,却在要到嘴唇上时,停了下来,撑起身子,吻了下去。 更笑巫山曲,空传暮雨过。 徐岁宁缓缓睁开眼,看向怀里的人,神色复杂。 雪白的锁骨上布满深深浅浅的吻痕,锦被下的身子,也许更多。 伸手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捏了捏少年白净的耳垂,低声轻笑,“小笨蛋。” 他已是大乘期,那些迷药对他根本没用。 现在想来,他大概猜到明净同韩璋说了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平行世界的小徐和小韩。 徐岁宁:【520红包】拿去花。 韩璋:【520红包】随便花。 徐岁宁:【请支付520】不够花。 韩璋:【0.52红包】紧着花。 第75章 鬼指城 双修嘿哈 天还未亮时, 韩璋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看见身边的徐岁宁还在睡时,这才松了口气。 身上传来不适感,但韩璋心里却觉得无比满足。 正当他轻手轻脚准备穿衣下床时,身后突然传来窸窣声, 随后, 一具火热的身体便贴在他的身后, 略带慵懒的嗓音让他忍不住脸颊发热,“这么早就起来, 要去哪?” 韩璋身体顿时僵硬, 不知该做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原想趁徐岁宁醒来之前离开,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现在, 事情怎么跟他预想当中的不一样了。 徐岁宁见他迟迟没有说话, 心中既是无奈又是好笑。 “昨晚不是嚣张的很吗?怎么一觉睡醒就想逃跑?” “师尊, 我、我不是, 我没有……”韩璋支支吾吾半天, 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后背与之相贴的地方, 像是被火灼烧般发烫,他想往前移开一点距离, 身体却被死死禁锢住, 让他难以动弹。 韩璋洁白的贝齿紧咬下唇, 随后转身,凶狠地将他的师尊压在身下,眼圈微微泛红, 写满了委屈,“是!我就是做了, 我就是给你下药了!你要如何?把我逐出师门吗?” 韩璋泫然欲泣的模样,让徐岁宁一时间怔愣住了。 他见过韩璋杀人时心狠手辣的模样,见过他喝醉时向自己索吻的模样,却从未见过他委屈至此。 眼泪在眼眶积攒,落下来砸在他的脸上。 徐岁宁心里五味杂陈,有那么一瞬间,他多想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 但他不能。 良久,徐岁宁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抹去小魔头眼角的泪,按着他的后颈,接了一个缠绵缱绻的吻,“现在倒是有点魔尊的气势了。” 他曾以为,自己对韩璋只不过是任务,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全都是虚假的,他自诩清醒,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但现在,他却不那么肯定,肯定自己能毫无顾忌抛下一切。 韩璋这次当真是被气得狠了,他气的不是徐岁宁不愿同自己双修,而是,气他不愿意相信自己。 他张开嘴咬在徐岁宁的肩上,在那留下一个极深的齿印。 “是否能结契,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我也不在乎。” “怕你委屈。” “我……” 韩璋才刚开了个口,便再次被微凉的唇给堵住。 天旋地转,两人瞬间换了个位置。 徐岁宁将韩璋压在身下,凤眸微眯了下,唇角微微勾起,嗓音低沉,“春宵一刻值千金。” 韩璋再次醒来时,天已完全亮了,身边的人虽然不在,但残留的余温告诉他,刚刚并非做梦。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韩璋忍不住抬手遮住脸。 师尊他,在床上怎么什么话都说。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绞尽脑汁骗他,害得我在佛祖面前念了一夜心经。”明净手上捏着佛珠,对着天空念了声「阿弥陀佛」。 徐岁宁嗤笑一声,道:“何必呢?反正你也是个假和尚。” “你又何必呢?”明净反问,“反正他迟早要忘记。” “什么意思?” 明净顿了一下,“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等你从封魔山回来后,就知道了,既然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贫僧就先回去了,天龙王朝,也该变天了。” 徐岁宁对他整天神神叨叨的早已习惯,摆摆手让他随意。 明净走后没多久,三只鸟便飞了过来,落在枝桠上,叽叽喳喳了起来:“刚刚城主大人从你房间冲出来,好像很生气,走路的姿势也很别扭,该不会是你们昨晚打架了吧?” -- 第150页 徐岁宁被呛了一口,摸了摸鼻尖,扯开话题,“你们仨最近在忙什么?” 小红立刻向他炫耀,“我们在孵蛋蛋。” “孵蛋?谁的蛋?” “当然是我们三个多蛋蛋啊,你放心,等蛋好了,就让你当爹!” 身旁的小绿小蓝立刻堵住她的嘴。 徐岁宁深感无奈。 不远处,缓步走来一道身影,黑衣少年,步履坚定,眉宇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周围的小妖见到他,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但只有徐岁宁知道,他的另一面,是多么可爱。 韩璋坐在石桌另一边,面上镇静,但却不敢直视徐岁宁的眼睛,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师尊,我们何时出发去封魔山?” “过几日吧,等你养好身体再说。” 话音刚落,小红又忍不住多嘴,“你看,我就说他们昨晚肯定打架了,城主大人都受伤了,唉,两人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非得动手,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过为什么是城主大人受伤了啊?仙君脖子那一道抓痕,感觉更严重。” “抓痕啊……”徐岁宁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着脸颊逐渐变红的韩璋,意有所指,“确实厉害。” 韩璋猛的站起来,手脚无措,嘴唇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此时一只小妖过来传话,解了围,“城主大人,军师传信回来了。” “好,这就去。” 说完,韩璋步伐凌乱地离开。 小红眼睛一亮,扑棱着翅膀来到石桌上,激动道:“仙君,你们昨天打架打得那么激烈,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和好了?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教教我呗。” 徐岁宁眉梢一挑,悠然道:“禽类,应该是学不会的。” “为什么?你怎么还搞物种歧视啊,我们禽类怎么了,我们禽类还会下蛋呢,你会吗?” “本尊不需要会。”徐岁宁说完转身离开。 几日后。 封魔山下鬼指城外。 徐岁宁与韩璋凭空出现在此,若非此地是荒山野岭,怕是要把人吓个半死。 魔界的灵气比妖界还要稀薄,空气中蕴含着浓郁的魔气。 然而,这对于一个魔尊之子,一个吸收了魔神之血的两个人来说,简直像是回到了老家似的,完全不需要丝毫掩饰。 两人大摇大摆走进鬼指城。 魔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头顶上空,只有一轮血月常年挂在上面,封魔山上养了一只黑羽凤凰,凤凰鸣啼,便是昼夜交替之时。 鬼指城外有魔族士兵把守,但二人身上的魔气纯净浓郁,根本无需检查,且引来一众人等羡慕仰视。 几名身着黑纱的魔女,白皙的脚踝上挂着铃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其中一人甚是胆大,直接走过来,伸手想要搭徐岁宁的肩,下一秒,白皙的手腕上便多了一道漆黑的伤口,“啊!”魔女惨叫一声,忿恨地看着伤她的韩璋,“你这人怎的如此霸道?不过是碰他一下,你竟要断了我的手!” 韩璋冷着脸,眼神阴鸷,“他也是你配碰的?” “你可知道我是谁?整个鬼指城,谁不……啊!”话还未说完,又是一声惨叫。 这下,韩璋没再留手,直接断了她一只手。 周围其他魔女见状,连忙上前将其扶住,“小姐,没事吧?” 徐岁宁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璋儿,人姑娘并无恶意,你又何必出手这么重?” 随后,他走到受伤的魔女面前,用法力帮她把手接上,脸上布满歉意,“抱歉,我弟弟脾气性格急躁了些,我代他向你道歉,姑娘没事吧?” 青年乌发用羽冠高高竖起,白衣上用金线绣着兰草,俊朗的面容上带着魔族少见的温柔。 魔女忘记手腕上的疼痛,脸颊浮起两朵红晕,微微垂下眼眸,摇头道:“没事。” 徐岁宁粲然一笑,“没事就好。”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甚至能听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韩璋拧眉,面色不善地走上去,拉着徐岁宁的手腕转身离开。 待两人走到一条无人的街巷时,韩璋才松开手,只是脸依旧沉着,“师尊,何必要用这种法子?” 徐岁宁手上出现一副腰牌,眉梢一挑,淡然道:“我们现在可是悄悄潜入,能不能学会低调点?” 孔宏宇老奸巨猾,借着他们的手除去卢岩,定会猜到,总有一天他们会来,这鬼指城看着守备不严,但实则暗藏玄机。 原本他们应该改变容貌,敛去气息,但,徐岁宁还要找一个人。 “时候不早了,先找个地方落脚。” “好。” 鬼指城是魔界第一都城,虽阴气森森,但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洛水城。 两人来到一处人不是很多的五颗头客栈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架骷髅便走了过来,对着两人咧嘴一笑,差点把下颌笑掉了,“咳咳,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一间上房。” “好嘞,两位随我来。” 这骷髅倒是没急着找他们要钱,毕竟,看他们二人身上穿着,皆价值不菲,定不会是那种吃霸王餐的人。 韩璋也不知道徐岁宁为何要选这家看起来最为阴森诡异的客栈。 五颗头,这屋里面还真摆着五颗头。 -- 第151页 韩璋直接双指化火,将那形状各异的五颗人头烧了个干净,又用符咒将屋内全都清洗一遍,这才让徐岁宁坐下。 从踏入魔界的那一刻,韩璋脸上的嫌弃就没消失过。 徐岁宁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脱下自己的外袍放在床上,“你先休息会儿,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从妖界进入魔界所耗费的灵力不是一丁半点,韩璋也知,在这不能逞强,便点头答应,只轻声说了句「小心」。 徐岁宁在屋外设下结界,戴上笠帽从客栈后门离开。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一只骷髅从角落里鬼鬼祟祟探出头来,看着徐岁宁离去的方向,正准备通风报信。 下一秒,一把匕首破空袭来,直接将这具骷髅切了个散架,半天合不起来。 徐岁宁按照腰牌上残留的气息指引,来到位于鬼指城最中央的府邸前。 这里,是曾经魔界第三大势力,万鬼王的住处。 之前在城门口碰到的那个魔女,应该就是万鬼王唯一的孙女,晚晴。 正当他准备进去时,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便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拉进黑暗中,“嘘!” 孔文清! 徐岁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十分骇然。 自他融合了魔神之血以后,修为远在孔文清之上,但对方竟能靠近他如此无声无息! 思索间,刚刚他所在的地方,竟出现一条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鬣狗,它眼神凶恶,鼻尖轻轻嗅着周围的气息。 当它在徐岁宁面前停下时,徐岁宁双指并刃,只待它继续靠近,便能立刻了结它。 但,却被身后的孔文清给拦下了。 只见对方拿出一只鸡腿,用力扔了出去,那只凶恶的地狱猎犬,竟摇摇尾巴飞快地跑了过去。 两人趁此机会施法离开。 等到了安全地方,徐岁宁立刻与孔文清拉开距离,眼神冰冷疏离,“这是何意?” 孔文清松开手,表情有一瞬的变化,但转瞬即逝,即便是徐岁宁,也未曾看出那是什么意思。 “万鬼王亲眷的腰牌上都有特殊的气味,地狱猎犬能闻出来,万鬼王已经知道他孙女的腰牌被盗,只要你一出去,他立刻就会出现。” “出现又如何?” 孔文清一怔,随后轻笑了声,“是,以你现在的修为,确实不足以惧怕他,但,你应该也不想这么快就被孔宏宇发现吧。” 徐岁宁听他这话,凤眸微眯,“你们闹掰了?” 孔文清脸上笑意立马消失。 良久,他深深叹了口气,“若水死了,还记得当初你让我们立的那个血誓吗?还有一个解决办法,就是将血誓转移到至亲之人身上。” “为何不是你?” 孔文清倒是没想到徐岁宁会如此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本就不是孔家的孩子,我不过是被当初的孔家夫妇捡回去的养子罢了。” 徐岁宁对他们家的私事并不感兴趣,只是,他确实也没想到,那个孔宏宇竟心狠手辣至此,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牺牲。 只可惜,他还是没能杀了韩璋。 但徐岁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质问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不相信孔文清这么巧,赶过来救他。 孔文清转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却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良久,他缓缓开口:“我是来,拖住你的。” 作者有话说: 小红:我们可以下蛋蛋,怎么样,你没有吧? 徐岁宁:哦,我不需要下蛋。 小红:为什么? 徐岁宁睨了她一眼:我什么地位你没看出来吗?感谢在2022-05-20 23:45:48-2022-05-22 21:5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封魔山 “我要的,是整个天下。” 等徐岁宁回到客栈时, 房间里早已没了韩璋的踪迹。 徐岁宁脸色犹如覆上一层冰霜,手中的净尘剑毫不犹豫斩向身后来人。 剑刃停在对方脖子毫厘间,“说,你们把韩璋带到哪去了。” 孔文清眼中没有丝毫恐惧, 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你们原本想去哪, 自然就把他带到哪去, 放心, 孔宏宇暂时不会杀他的。” “你又有什么目的?” “我?我不过是想, 再见他一次。” 话音刚落,面前的徐岁宁却突然诡异地笑了下, 随后, 整个人像是脱了层皮, 只剩一具骨架。 孔文清眯了眯眼, 被骗了。 封魔山上。 韩璋被绳索捆住手脚, 孔宏宇也不算太笨, 用来捆住他的绳索是专门用来对付魔族的, 自己用内力, 无论如何也解不开,只可惜, 他没想到带进来的, 可不仅是他一个。 “喂。” 韩璋才刚发出一个音节, 抬着他的两人立刻害怕地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可能现在就醒了?” “是吗?那我应该何时醒?” 少年冷白色的皮肤在血月的照耀下,更显诡异,但, 这一幕落在二人眼里, 却像是看见了百年前的那人。 他们瞬间惶恐地跪在韩璋面前,“还请魔尊饶命!” -- 第152页 韩璋微眯了下眼睛,知道他们定是把自己看错成父亲。 “既然知错,还不立刻把本尊松开!” 虽说他们害怕韩璋,但听到要把他放了,还是忍不住犹豫起来,毕竟,现在封魔山当家做主的,是那一位。 他们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胆子又变大了起来,趾高气昂道:“「本尊」?你以为你是谁啊,知道现在在哪吗?只要我们想,能立刻把你——” 说话声戛然而止。 韩璋轻松挣脱绳索,动了动手腕,眼神阴鸷,嘴角微勾,“把我怎么样?” “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这不可能!” 两个人疯狂向后退,脸上布满惊恐。 韩璋一步步靠近,就像是笑面阎罗,“原本我还想饶你们一命,可惜你们自己不争气,这样吧,给你们选,是选择灰飞烟灭呢,还是被五马分尸呢?嗯?” 韩璋的每一个字对他们来说都像是催命符。 下一秒,一把利剑穿透二人的心脏。 他们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自己,便化作黑雾,烟消云散。 韩璋觉得着实无趣,撇了撇嘴,“师尊,就不能多玩一会儿吗?” 徐岁宁收回剑,淡声道:“障眼法骗不了孔文清多久,我们得抓紧时间,封魔山地方不小,还不知道大护法被关在哪,我们分开行动。” “师尊……” “放心,只要进了封魔山,孔宏宇不能拿我怎么样,倒是你,要多加小心,若是遇到危险,立刻叫我。” 韩璋还想再说什么,但以徐岁宁说一不二的性格,他安排好的事,没人可以动摇,说了也是白说。 两人一东一西分开查探。 韩璋离开后不久,徐岁宁停在原地,四周静悄悄的,连鸟叫声都没有,环顾一圈后,徐岁宁勾起泛冷的唇角,“还不出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 孔文清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仙尊好计策。” “你了解白枫,但,我不是他。” 孔文清握了握拳,随后又松开,释然一笑,“你确实不是他,只是我很好奇,你是何时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你们的?” “从我们进鬼指城的那一刻起,你不觉得,晚晴的出现太过刻意了吗?” “倒是我失算了,只可惜,这一趟你们未必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日月谷的那人,已经被大哥炼成了活尸,你们就算救出来,也无济于事。” 徐岁宁双手负在身后,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血月下,这人竟比孔文清还要更像魔族之人,只见他唇角微微勾起,不屑嗤笑一声,“谁告诉你,我是来救人的?” 一向从容自若的孔文清,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缝,眉头紧蹙,他看不清面前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徐岁宁运转灵力,消失在原地。 封魔山远没有它的名字来得可怕,甚至景色优美,不比玄阳峰差。 迎面走来一队人,为首的少年锦衣华服,眼高于顶,眉眼间甚是孤傲。 徐岁宁侧身站在路边,等他们走过。 那少年本已走出去几米远,却又突然折了回来,走到徐岁宁面前,用手上的折扇抬起他的下巴。 在看见那张脸后,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叫什么名字?” “徐宁。” “徐宁?”少年眉头微蹙,“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你们听过吗?” 身后的侍女面面相觑,皆摇了摇头,“回魔君,奴婢们不认识他。” 少年神色逐渐变得阴沉,手中折扇瞬间化成利刃,抵在徐岁宁的脖颈处,“说!你到底是谁!” 气氛瞬时变得紧张起来。 徐岁宁暗自运转灵力,只消面前的少年再往前一步,他就会立刻动手。 “初月魔君。”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侍女让出一条道,孔文清摇着羽扇,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缓步走了过来。 被唤作初月魔君的少年,在看见来人后顿时换上羞赧的神情,“文清,你不是去鬼指城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办完大哥交代的事之后就回来了,初月魔君这是……” 初月这才发现自己还拿剑抵着人,忙把剑收了回来,故作温婉的样子,“刚刚看见一个面生的,你也知道,最近封魔山查得严,说不得会不会是别人派来的探子,我就把人拦下询查了一番。” 孔文清走到徐岁宁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才说:“这人我认识,是若水之前留下的相好的……之一。” “原来是若水小姐的人,既然如此,那就快走吧,我正要去鬼指城买点东西呢,白耽误我一番时间。”初月临走前,还不忘对孔文清抛了个媚眼,“最近你大哥忙得很,我一个人在宫里,很寂寞的,文清若是有时间,就多来陪陪我。” 孔文清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魔爪,脸上笑容不变,“大哥身居高位,肩上担子重,也只能让初月魔君多担待一些了。” 初月对孔文清的态度已经是见怪不怪了,颇为无趣地翻了个白眼,转身扬长而去。 等人走后,徐岁宁意味深长地看着孔文清,“初月魔君?我怎么没听说过魔族还有这么一号人啊?” “孔宏宇的脔宠。” “我看他好像对你更有意思啊,怎么?要给你大哥戴绿帽?” -- 第153页 孔文清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仙尊这番言辞,是否不大太符合你的气质。” “彼此彼此。” 一个不像仙,一个不像魔。 “刚刚为何不揭发我?”徐岁宁不解。 “我改变主意了。”孔文清转头,“我决定跟你合作。” 徐岁宁面无表情,但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我同意了吗?” 然而孔文清就像是没听见他的吐槽似的,径直往前走,“韩璋已经找到大恩力了,估计很快就要来找你,你确定还要在这浪费时间?你应该也不想被他知道,你要做的事吧。” “别总觉得你很了解我,”徐岁宁面色犹如寒冰,“最后再说一次,我不是白枫。” 半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魔宫外。 孔文清手上凭空出现几张纸人,落在地上,瞬间化成相貌各异的魔族士兵,“我只能引开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这段时间内,你必须从孔宏宇口中问出你想要的,我们就这一次机会。” 孔宏宇现在虽然对封魔山看管严格,但他并不知道徐岁宁已经融合了魔神之血。 若是这次失败了,怕是会让他更加警惕。 徐岁宁点头,“我知道。” 孔文清引开了魔宫的守卫,还顺便给了他一张地图。 魔宫很大,地图很复杂。 “孔宏宇在哪?” 孔文清摇摇头。 徐岁宁攥着地图的手握了握,真想一巴掌拍过去。 孔文清叹了口气,“自从卢岩死了之后,孔宏宇一天到晚疑神疑鬼,没人知道他休息在哪。” “行,我知道了,如果你看见韩璋,帮我拖住他。” 魔宫内装饰豪华,地上铺的是鹅卵石,因为没有太阳,墙上镶嵌着的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守卫的人大多被孔文清引开,剩下的,也只是修为不高的侍女。 徐岁宁施了隐身术,跟在两名侍女身后。 “魔尊今日又要让我们把食物送去哪?” “东边儿的竹林里。” “你说魔尊这是在练什么奇怪的功法吗?我怎么感觉这么诡异啊?” “这话你也敢说,不怕魔尊治你的罪!赶紧走吧,要是错过了时辰,我俩都得死。” 两名侍女把东西放在竹林里的石桌上后便离开了。 徐岁宁隐在旁边,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草丛中竟钻出一条与他在鬼指城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地狱猎犬。 那犬在周围嗅了嗅,确认没人才用嘴巴叼着食盒离开。 经过徐岁宁身边时,猎犬突然停下。 徐岁宁拧眉,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从魔女身上投来的腰牌,不会是…… 好在那条猎犬并未停滞多久,很快便离开了。 徐岁宁跟着这条猎犬,在魔宫里转了大半圈,最后发现,它竟在魔宫大门不远处停了下来。 旁边一间看起来极为简陋的屋子,孔宏宇从里边出来,看见地狱猎犬,蹲下身,亲昵地抚摸它,“没人跟来吧?” “主人放心,没人。” 孔宏宇从食盒中端出一整只鸡放在地上,猎犬立刻兴奋地啃咬起来。 正当他准备回屋时,徐岁宁突然出现,并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狗盆。 地狱猎犬口水都快淋到地上,眼看着到嘴的鸡肉飞了,痛苦地哀嚎一声。 孔宏宇一掌将它击飞,“闭嘴蠢货!” 徐岁宁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孔护法,好久不见。” 不得不说,徐岁宁真的很了解如何惹怒别人。 孔宏宇脸色铁青,咬牙说道:“本尊现在,已经不是护法了。” “是吗?没想到孔护法在魔族混的这么惨,对魔尊忠心耿耿,怎么连个护法也不给你当了?怎么,是因为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吗?” “你!”孔宏宇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徐岁宁,若说心狠手辣,你也不遑多让,那白枫,还不是就这么被你给吞了,他也帮了你们不少吧。” 徐岁宁摇头叹气,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 他一步步走向孔宏宇,对方浑身魔气大涨,凌厉的掌风向他袭来。 徐岁宁只是略一侧头,便躲过这看似极为吓人的一击。 手中净尘飞出,直指孔宏宇的命门,速度之快,让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周围的风似乎都静止了下来。 一滴汗珠顺着孔宏宇的额头滑落,砸在地面上。 徐岁宁幽黑的双眸微眯了下,“我若真想杀你,你根本活不到现在,趁我还好说话的时候,给我放聪明点。” 孔宏宇立刻惶恐点头,“我、我知道了。” 徐岁宁收起净尘,在周围布下结界。 孔宏宇向后退了两步,让二人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当然,只是他自己以为的安全距离,“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是来救大恩力,很不幸,已经迟了。” “你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了?” 虽然人人都以为他是来救人的,但他对救人真的没有任何兴趣。 但不知为何,孔宏宇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神情变了又变。 “你该不会什么都没问出来吧?” “不,”孔宏宇摇摇头,犹豫半晌才说出实情,“他所说的根本就不是血海大阵,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阵法,当初,卢岩在一个秘境里找到血海大阵的残卷,知道可以通过这个阵法召唤出魔神,实现他的所有愿望,但也只是残卷罢了,还缺少最重要的一环。” -- 第154页 “我本以为大恩力知道剩下的在哪,但没想到,他手中的阵图,只是一个和血海大阵相似的阵法罢了。” “拿来我看看。” 孔宏宇极为听话的立刻就拿了出来,等到快要递过去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徐岁宁哪管他在想什么,伸手就夺了过来。 手上的这张应该是血海大阵的残卷,阵法的气息非常古老,和他在千鸟城里看见的一模一样,“另一张呢?” 孔宏宇本不想拿出来,但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脑门后面凉飕飕的,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去,“你就算看了也没用,这两个,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阵法,我已经找符阵师看过了。” 徐岁宁来回看了半天,确实如孔宏宇所说。 虽然相似,但并不是同一个阵法。 徐岁宁把血海大阵的残卷又扔回给了孔宏宇。 把对方砸得一愣一愣的。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这虽然是残阵,召唤不了魔神,但完全可以助你坐上魔尊之位,唾手可得的东西,你就这么不要了?” “魔尊之位?”徐岁宁像是听见多么可笑的事,“魔界之主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整个天下!继续做你该做的,我会找到残卷,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第77章 轮回阵 开大会 刚出魔宫没多久, 徐岁宁便看见韩璋和孔文清打了起来。 身后,孔宏宇发出暴怒的声音,“来人,把闯入封魔山的两个小贼给我抓起来!” 孔文清诧异道:“你竟没杀了他!” “我为何要杀了他?”徐岁宁反问, 随后上前拉住韩璋的手腕, 两人一齐消失在封魔山。 再次出现的地点在鬼指城中他们住下的那间五颗头客栈。 算算时间, 还有半月, 传送阵才能再次启动。 昏暗的房间里, 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徐岁宁闻见淡淡的血腥味, 眉头紧蹙,“你受伤了?” 韩璋摇头,“孔文清的血, 不过, 大恩力已经被炼成活尸了, 我找到他时, 已经完全没了神志, 不过我还是把他带出来了。” 徐岁宁用神识查探了下韩璋全身, 确定没有伤口, 这才放下心来,“来都来了, 怎么能空手而归呢, 带回去也好, 起码让殷凤也有个念想。” 沉吟半晌,忽的听见屋内传来一声轻笑,“还在那傻坐着干什么?过来睡觉。” 韩璋身体僵直, 抬脚走过去, 和衣躺在徐岁宁身边, 只觉得屋内热得很,像是要把他蒸熟了似的。 徐岁宁侧过身来看着他,隐在黑暗中的眼神,含着浓浓的爱怜,还有不舍。 指尖处传来温热的触感,随后,纤长的手指挤了进来。 可做这些小动作的人,脸上表情却丝毫没有改变,依旧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目不转睛。 徐岁宁无奈地笑了声,手上微微用力,十指相扣。 “说来,这魔界也算是你的家乡,明日带我四处转转吧。” “师尊忘了,我从出生后便没来过这。” “我看倒是你忘了吧,上一世,你不还在这作威作福了那么久?” 身边的人突然转过头来,露出茫然的表情,“师尊,你在说什么?什么上一世?” 屋内沉寂了许久。 徐岁宁将韩璋抱在怀里,“没什么,是我记错了,有机会,去你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韩璋将这点小插曲瞬间抛之脑后,安心地埋在师尊怀里。 孔宏宇雷声大雨点小,两人在鬼指城待了小半个月,也没见有人来抓他们。 二人待得实在有些无聊,不过好在,明日传送阵法便能重新开启。 临走之前,徐岁宁在韩璋睡着之后,戴上帷帽来到上次看见孔文清的地方,果不其然,那人早已等候多时。 看见徐岁宁,孔文清立刻上前质问,“你到底和孔宏宇做了什么交易?” 徐岁宁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帮我炼成血海大阵,我许他魔尊之位,很公平的交易。” “你难道不知道炼成血海大阵需要多少人的鲜血吗!九九八十一层,每一层需要的人数都往上叠加,把所有修真者全填进去都不够!” “修真者不够,不是还有妖族、魔族吗?”徐岁宁说的理所当然,仿佛在他眼里,这些不过只是个冷冰冰的数字罢了。 孔文清知道徐岁宁疯,但没想到他会疯至此。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还找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留下来,帮助孔宏宇炼阵。” 孔宏宇野心够大,只可惜,脑子不太聪明。 “呵,你让我帮他?凭什么?” “不是帮他,是帮我。” 说完这句话,徐岁宁便消失在原地。 他相信孔文清是个聪明人,自己能想清楚。 回到青鸾山已半月有余,这段时间师徒二人过得也还算惬意,不是在思过崖上喝酒,就是去城中转悠。 偶尔殷凤会来找徐岁宁下棋,每次输了都要去哭上半天。 “你这棋艺,不如去找小红陪你玩。” 殷凤闻言,撇撇嘴,“他们仨一条心,就知道欺负我一个,被三只鸟欺负,还不如被你一个欺负,不过今天大叔叔好像有点烦躁,给他抓了几只野兔都不玩了,撕烂放在一边也不知道吃,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 -- 第155页 “盯着一个地方看?” “对啊,那两颗血淋淋的大眼珠子,看着可吓人了,要不是我知道他是我大叔叔,怕是早就把他给扔出去了,唉,不过现在也没办法,我跟大叔叔相依为命,我总得给他养老啊。” 殷凤这话说得也不完全对,之前虎妖娶的那个蝶妖,一心想要他死,实则是因为,那蝶妖是殷凤母亲的亲妹妹,这又涉及到一段徐岁宁并不感兴趣的往事。 无非就是觉得殷凤的母亲被殷谷主骗了,给他生了个孩子不说,还死于非命。 徐岁宁沉吟片刻,“走,去看看你大叔叔去。” 大恩力被孔宏宇炼成活尸,这已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但好在他还认识殷凤,虽口不能言,却也非常听殷凤的话,平日里就待在石洞中,殷凤每天都会给他带些活物当做吃食吗,也不至于发狂。 从昨天起,大恩力就变得有些奇怪。 在原地烦躁地来回转圈,对以前很喜欢的小兔子也不再感兴趣,殷凤回来之后,就死死地盯着他看。 现在也同样如此。 殷凤被徐岁宁定身在原地,大恩力那双快从眼眶中掉下来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他看,虽然这是他相依为命的亲人,但时间长了还是感觉有些渗人。 “仙、仙尊,可以了吗?” 徐岁宁站在二人旁边,来回仔细看了许久,始终看不出这大恩力到底在看什么。 后面的墙上没有任何东西。 徐岁宁又施法把殷凤挪了个地方。 大恩力立刻转向那边。 看来,那东西不在墙上,而是在殷凤的身上。 “把衣服脱了。” “啊?脱、脱衣服!?”殷凤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道:“虽然我是不介意,但是城主大人他……” “不对,他是活尸,应该看不到衣服里边儿的,你再仔细想想,大护法第一次盯着你看的时候,你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动作?” “我想想,昨天我吃完花蜜回来,带了几只兔子回来,刚开始大叔叔还挺正常的,在那吃兔子,后来我又喝了点米酿,然后就化成原形,然后…然后……” “化成原形?”徐岁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施法将殷凤化作蝴蝶,小小的蝴蝶飞在半空,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突然,徐岁宁定住他扑棱的翅膀,手中出现一盏烛灯,翅膀的影子投在后边儿的墙壁上,奇异的花纹,最后竟形成一道阵法,与血海大阵的残卷一模一样。 不,这是真正完整的血海大阵。 徐岁宁迅速将这图记在脑子里,随后施法在殷凤身上加了印记。 做完这一切,殷凤又恢复人形。 “仙尊你干嘛呢?发现什么了吗?” “嗯,好东西。” 回到房间,徐岁宁仔细对比殷凤身上的阵图和从孔宏宇手上拿来的,终于发现一丝端倪。 “轮回…阵。” “也许,事情还没到没有丝毫转机的时候……”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时。 这段时间,越来越多的修仙者涌进洛水城。 白枫死后,韩璋不费吹灰之力便收服雪国,鲛人族女皇虽未臣服,但已经表明,他们保持中立,绝不会掺和任何一边,原本以为魔族与妖族会率先打破平衡,却没想到,孔宏宇竟向修真者发起进攻。 短短数月,已经有数个小门派惨遭灭门,且全门派上下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找不到。 以五大仙门为首,再次在卿阳宗召开了宗门大会。 “连掌门,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你总得给我们拿个主意啊!” 说话的人乃是赤火派的掌门,龙岩。 自从日月谷与外界失去联系后,便被踢出五大仙门之列,赤火派原本是卿阳宗管辖范围内的二等仙门。 因其门派中出了个资质绝佳的单火灵根的天才,并在秘境之中得到传承,这才破格升为五大仙门之列。 龙岩原本以为自己能光宗耀祖,名扬千古,没成想,刚成为五大仙门不久,就出现这等事,原本是二等仙门之时,他们还能得到卿阳宗的庇护,眼下,他们不但自顾不暇,还要分出时间来照顾底下的小门派,他都快愁死了。 八神宫的二宫主也是个直性子的,看见龙岩在这哭诉,立刻阴阳怪气道:“龙掌门近来不是神气得很吗?我听说,你还扬言要在下一个百年将你赤火派升为五大仙门之首,怎么才遇到这么点小事就慌的不行,这样怎么能让众人信服呢?” 说起这个,龙岩也是后悔不已,都怪自己一时贪嘴,酒喝多了说起了胡话,连忙赔笑道:“寒冰仙子,你这不是在说笑话么,我们赤火派也是仰仗各位,才升了位,那等混账话,都是外面的人瞎传的。” 寒冰仙子最是瞧不上这种人,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了句,“是不是瞎传你自己心里有数,呸,狗腿子。” “寒冰仙子这话也不能这么说……”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吵了起来,到后来,还有其他门派也不甘示弱加入进来。 庄严神圣的太极殿,此刻竟犹如菜市般吵闹。 那些在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各个面红耳赤,丑态毕露。 连子墨端坐在上位,看着底下的众人,眼神晦暗不明。 “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这场闹剧。 -- 第156页 站在连子墨身边的迟向明,脸色惨白,身体孱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被风给吹散。 连子墨一挥手,迟向明身后出现一张软椅,“别逞强。” 迟向明向连子墨认真行礼,“多谢师尊。”随后端端正正地坐下,神情恹恹地看着台下众人,没再说一句话。 众人也察觉到自己刚刚的失态,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言语。 刚刚龙岩几乎是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儒,深呼吸了几次,面上的红都没消退,“连掌门,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赤火派虽侥幸升为五大仙门之一,但到底根基尚浅,不能跟在做的各位相比,若是连掌门您再不给我出个主意,我们赤火派真的没法活了。” 硬的不行,他就来软的。 但他忘了,冷心冷情的连子墨,向来软硬不吃。 “各位是想找本尊要个什么说法呢?上一次,魔族屠杀日月谷满门,说是要找魔尊之子,你们吵着嚷着,让本尊把人交出去,那这一次呢?又想让本尊把谁交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再敢说话。 此次商讨不欢而散。 太极殿中只剩下连子墨与迟向明。 迟向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一条黑线沿着小臂伸出,已经蔓延至中指上。 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时限。 迟向明看着那条线,突然笑了下。 随后,他走至大殿中央,掀起衣袍跪在地上,郑重地向连子墨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师尊教养,只是,明和无能,不能继续陪伴师尊了。” “明和……” 迟向明苦笑一声,“当初,师尊就不该把我捡回来,就该让我死在……他手上。” “这不怪你,你被他控制了神志,身不由己。” “不是的师尊,是我,是我意志不坚,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若师尊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师弟,替我向他说句抱歉。” 连子墨知道迟向明去意已决,已没了求生的意志。 缓缓闭上眼睛,摆摆手让他自行离去。 大殿之上只剩他一人,还有烛光照映下,逐渐被拉长的影子。 第78章 阵眼 “我不是来救他的,是来杀他的。” “哎呀烦死了, 城里面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天天打架,昨天还有几个,甚至想闯进青鸾山, 偷看我洗澡!” “你一只鸟有什么好偷看的。” “鸟怎么了?就算是鸟也是整个青鸾山最靓的鸟好吗?” 小绿翻了个白眼, 懒得跟她乱扯皮,“那两位都闭关了, 算算时间, 仙尊应该会先出来, 星耀石已经成型,等事情办完, 我们也就该离开了。” 小蓝叹了口气, 神情颇为忧郁,“你说, 我们还能回来吗?” “如果他成功, 也许我们还有回来的机会, 如果他失败了……” 之后的话小绿没继续说下去, 但谁都知道结果是何。 正当三只鸟望着天空感伤时, 殷凤突然飞了过来,“不好了, 红绿蓝, 你们的蛋被人偷了!” “什么!”小红吓的没站稳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到底谁把老娘的蛋偷走了,你难道没把人拦下来?” “我倒是想啊,但是那个人修为比我高, 我拦不住啊, 不过你们放心, 我让大叔叔帮我把他拦下来了,我这不就赶紧过来找帮手了嘛。” “赶紧去看看!大恩力那个大老粗,要是把蛋给弄破了,我们仨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嘿,我让大叔叔帮你,你怎么还骂人呢?” 三鸟一蝴蝶立刻飞往位于半山腰的绿水萍,还未走近便听见大恩力的嘶吼声,把周围的小动物吓得到处乱窜。 “我滴乖乖,这阵势这么大么,咱们仨能打得过吗?” “什么叫「咱们仨」,你不识数吗?明明是四个!” 小红看着这个连人形都不稳定的小蝴蝶,摇头叹气,更加担忧了,这青鸾山战力最高的两个人都在闭关。 那些个妖族的守卫一个个就跟睁眼瞎似的,什么人跑进来都不知道。 “回头我真得好好说说这韩……城主,好歹也是看家的,还不找几个能干的,别到时候真打起来,家被偷了都不知道。”小红忍不住吐槽道。 “行了,能不能别说废话了,快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小绿此刻真想缝住她的嘴。 三鸟一蝴蝶的体型也不算大,躲在枝丫上看着不远处的战况。 同大恩力缠斗在一起的是个蒙面黑衣人人,就跟话本里写的一模一样。 但是人家黑衣人穿黑衣是为了在夜里行走方便,他大白天的穿个黑衣,不是更显眼么。 看了几秒,小红瞬间有了结论,“这人虽然武力值高,但脑子应该不太好使。” 大恩力虽然是活尸,不惧怕疼痛,且力大无穷,但较之正常人,行动更加迟缓,这个黑衣人动作轻盈,完全可以抢了蛋之后就离开,哪会像现在这样,跟大恩力打半天。 小蓝用翅膀指了指黑衣人的怀里,鼓囊起一块,“咱们的蛋应该是被他放在胸前了,目前看起来好像还算安全。” 话刚说完,小红小绿立刻捂紧她的嘴。 殷凤疑惑,“你俩干什么呢?” “你不知道,她是著名的乌鸦嘴!” 就在这时,大恩力似乎被眼前的人戏耍烦了,朝天怒吼一声,一跃而起,一掌拍向黑衣人胸口。 -- 第157页 红绿蓝瞬间惊恐,“不要啊!” 黑衣人迟钝一瞬,随后抬掌对上。 没想到大恩力这一击用了十分力,黑衣人瞬间被拍飞至半空。 他虽然很快调整身形,平稳落地,但他怀里的蛋却掉了出去。 “我的蛋!” 霎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放在那颗通体发白的鸟蛋上。 距离鸟蛋最近的黑衣人立刻伸手去接,但大恩力早已没了神志,只知道要赶走眼前人,再次出手,黑衣人只得侧身躲开,但这一躲,也错过了接鸟蛋的最佳时机。 眼看着红绿蓝精心呵护的鸟蛋就要摔在地上,一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接住。 众人顺着手抬眼望去,正是刚刚闭关出来的徐岁宁。 “仙尊!”红绿蓝外加一只蝴蝶激动地飞了过去,“仙尊你终于出来了。” 徐岁宁眉梢一挑,手腕微动,那颗蛋被高高抛至半空,又落回他手上,顺便还在指尖转了个圈。 这可把红绿蓝给吓坏了,“仙尊小心!这蛋也不禁这么扔啊!” “怕什么,我有分寸,不过你们聚在这干什么呢?玩蛋?” “呸!呸!呸!”小红赶紧啐了三口唾沫,“仙尊慎言,这两个字可不能随便说。” 正说着,那边两个人又打了起来。 小红又忙着向徐岁宁介绍现在的战况,“仙尊,就是这个小贼想把我们的蛋偷走,幸好大块头把他拦住了。” 徐岁宁望向打的不可开交的二人,微眯了下凤眸,清冷的嗓音略带威严,“小白,停下。” 那黑衣人身形一顿,随后脚尖点在大恩力的肩膀上,轻盈一跃,来到徐岁宁跟前,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清秀俊容,只是那微撇的嘴角像是在诉说不满。 大恩力怒吼一声追了过来。 殷凤一看这人好像徐岁宁认识,连忙飞过去,让大恩力镇定下来,并给他几只兔子,把他哄回山洞里,随后又赶紧跑回来吃瓜,“小白是谁啊?” 这边,红绿蓝三只鸟已经把黑衣人给团团围住,在他头发上啄来啄去。 “天哪,这竟然是小白!都长这么大了!” 小白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被啄得乱糟糟的,心里显然不乐意,但这三只也算是一手把他拉扯大,自己怎么也不能对长辈发脾气,最后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徐岁宁。 徐岁宁收到求救讯号,无奈笑了笑,手上出现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瞬间吸引了三只鸟的注意力,连带着殷凤也过去摘几颗尝尝。 小白蹲在徐岁宁面前,努力想把自己的头发恢复原样,但他笨手笨脚的,越弄越遭,看着徐岁宁的目光委屈极了。 徐岁宁将那颗蛋收回乾坤袋中,纤长的手指灵活地将小白乱糟糟的头发一点一点恢复原样,“你一个人回来的么?” 小白点点头。 “楚云霏呢?现在洛水城这么乱,他就放心让你一个人回来?” 说到这个人,小白忽然激动地站起来,双手竖起大拇指,比了个亲吻的手势。 “你的意思是说,他忙着在那谈恋爱?” 小白用力点头。 难怪啊。 刚去燕慕那时,几乎三天就来一次信,哭着喊着要回青鸾山,后来,信来的越来越少,他闭关的这一年,竟一封信都没有。 原来是在那谈起了恋爱,乐不思蜀了。 看小白这委屈的样子,怕是已经忍了很久了。 徐岁宁摸摸他的头发,哄着道:“没事,回头我就让你韩璋哥哥把他揍一顿。” 师父揍徒弟,传出去对名声不好,这种事,交给师兄最合适了。 把小白狐哄走,徐岁宁叫来红绿蓝。 “这鸟蛋到底怎么回事?” 吃得撑肠拄腹的三只,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来。 小红一抹嘴飞了过来,“差点忘了,仙尊,请您滴一滴您的精血上去。” 闻言,徐岁宁没有任何犹豫,割破手指,滴了滴精血在鸟蛋上。 然而等了半天,那鸟蛋也没有任何动静。 徐岁宁蹙起眉心,面露疑惑。 红绿蓝三只也很疑惑,只不过,他们疑惑的是徐岁宁,“仙尊,您还在这等什么呢?” “按理说,不该出来只凤凰之类的神兽,再不济也应有神器降世,这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了起来。 小红支支吾吾地说:“仙尊您误会了,这鸟蛋蹦不出神兽,也出不来神器。” 知道自己白期待了那么久,徐岁宁将鸟蛋随手一抛。 三只着急忙慌地接住,“诶仙尊别走啊,这鸟蛋之后会有用的,你相信我们。” 腰间的玉佩闪起亮光。 是孔文清。 徐岁宁挥手在周边设下结界,这才启唇问:“何事。” 传讯服那边静默了半晌,随后孔文清才略疑惑问道:“我掐算好了时间,你刚闭关出来不久,难不成是闭关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为何这么问?” “那你脸怎么这么臭?” 徐岁宁,“这是传音符。” “从你的语气中我已经能感受到你的臭脸了,说说,看我能否为你排忧解难。” 想到自己期盼了许久的神兽没了,徐岁宁抿唇,沉吟半晌,开口道:“把封魔山上那只黑凤凰拿来给我玩两天。” -- 第158页 孔文清,“不妥……吧。” 徐岁宁在玉佩上摩挲了两下,“说正事。” 孔文清也立刻正经起来,“血海大阵九九八十一层,每层都有一个阵眼,需天地灵宝放置阵眼中,大部分我们都找到了,剩下的有些棘手。” “名单送来。” 随后,徐岁宁面前便浮现密密麻麻的字迹,几乎占满整间墙壁。 徐岁宁,“这叫大部分都找到了?” “孔宏宇天天带人出去打仗,也不匀点人手给我,我一个人能找到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孔文清理所当然地耸耸肩。 徐岁宁默然,“难道你没同他说炼阵更重要吗?” “我说了啊,但他一听见有正道的人带兵前来,就跟嗑了药似的跑出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帮你。”说完,徐岁宁便切断传讯符。 名单上有几样东西记载了详细地址,其中一处,竟是在天龙王朝皇宫中。 距上次与祁琅见面,已过了数年之久,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在屋内留下一道留言符,消失在原地。 当今人间处于三足鼎立之势,但近几年,天龙王朝隐隐有压过其他两国的趋势。 上次日月谷之行后,惠仁宗废了原太子,改扶祁越上位,朝中格局经过一次大洗牌,以同以前大不一样。 惠仁宗年迈,逐渐放权给太子。 新任太子和他爹优柔寡断的性子不同,同周边国家发生摩擦,皆迅速以武力镇压。 修真界不太平,人界也没好到哪去。 不过,大量的战争和鲜血,也正是徐岁宁所需要的。 人间有人间的规则。 徐岁宁换上普通青衫,乔装成一介弱不禁风的书生,拿着从路上「捡来」的路引大摇大摆进了京城。 百年前他似乎来过这,但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人间天子有真龙庇佑,硬闯皇宫这条路走不通。 徐岁宁拉住路过一位大婶询问,“请问你可知睿王的府邸在哪?” “你说睿王府啊,就在前面不远处,直走在第二个路口左拐就是了,不过你去那做什么?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当心掉脑袋。” 另外一路过耳尖的也凑上来,“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到城门口贴的告示,要去给陛下治病?不过我看你这身打扮,也不像是大夫啊。” 徐岁宁面不改色心不跳,“行走江湖,还是要掩藏身份。” “说的有理,不过我看你是不是有眼疾?那告示上都画了地图,你不认识路也不知道撕一张下来。” 徐岁宁,“……”冷静。 “多谢二位告知。” 穿过人群,来到睿王府门前,那已经排满了人,似乎都是看见告示前来的郎中大夫。 徐岁宁径直走到门口守卫处,不出意外被人拦了下来。 “这位先生,若也是前来应征,还请排队。”说话还算客气。 徐岁宁也微微颔首,礼貌道:“在下乃是睿王旧友,还请帮忙通传一声,这是我的信物。”徐岁宁将腰间悬着的玉佩递了过去。 那人见这玉佩用料珍贵,确实不似平常人所能拥有,当下也更多信了几分,“先生稍等。” 正在排队的众人看见这一幕,皆是不屑,“穿的人模狗样,却妄想用这种手段走后门,什么和睿王是旧友,怕不是想用那玉佩贿赂人,只可惜,咱们睿王平日虽有些不着调,但面对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可是绝不姑息的!” 话音刚落,传话的人已经回来。 对待徐岁宁也是毕恭毕敬,“先生里面请。” “有劳。”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徐岁宁被请进王府。 府里亭台楼阁,水榭长廊,倒颇为雅致。 刚走进去没多远,祁琅便风风火火赶过来,拉着徐岁宁的手腕向外走,“随我进宫。” “为何?” “你不是来看完父皇的吗?” 祁琅与徐岁宁许久未见,也想好好寒暄一番,但奈何时机不巧,宫里来信,皇帝病重,怕是要撑不住了,徐岁宁虽非药师,但那手丹药也是炼的极为出色,若是有他相助…… 徐岁宁抽回手,淡声道:“我是要见他没错,不过,我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杀他的。” 第79章 找东西 不知道说什么了…… 尽管徐岁宁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但祁琅还是把他带进了王宫,带到了已病入膏肓的皇帝面前。 之前如此威风凛凛之人,现在却形如枯槁躺在床上。 祁琅对这个哥哥并未太多感情,但, 现在却不想他死。 “阿宁……” “救不了。”祁琅才刚开个口便被徐岁宁打断,“不是我想要他身上的东西才这么说的, 他身上龙气已散, 新帝即将登位, 你若是强行帮他续命, 最后影响的只会是你的小侄子。” 祁琅静默了片刻,他知道徐岁宁不会为这点小事骗自己, 终究是他执念太深,“难怪国师说我不如祁越。” 徐岁宁拍拍他的肩膀,“个人有个人的命罢了, 不过现在可以让我取东西了吧, 若是再晚一点, 龙气完全消散, 我可就要去找你那小侄子了。” 祁琅翻了个白眼, 拍掉他的手,“这有何难?反正只要是你开口, 那小子怕是就算自己的命也能交到你手上, 也不知道你给他下了什么蛊了, 怎么对你就如此崇拜呢?要知道,以前我才是他第一崇拜的人。” -- 第159页 徐岁宁笑笑,“那是因为以前他没遇到我。” 他上前一步, 施法取出他身上的龙血, 下一瞬, 老皇帝面色更加难看,似乎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龙气已散。 祁琅只深深看了一眼,冷声吩咐殿外的宫人好好照料,随后将徐岁宁送出皇宫。 “你不去看看他吗?” “有缘自会相见。” “那我还是希望你们没缘比较好,你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让我那侄儿拎起剑就上战场,不惜打破维持百年的平静。” 徐岁宁没忍住,一巴掌拍了过去,“什么锅你都推我头上是吧?赶紧回去喝你的花酒吧,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 从天龙王朝出来后,徐岁宁并未直接回青鸾山,而是按照孔文清发来的名录一个个找过去,有些隐藏在森林深处,由巨蟒看守,有些则为世家大族世代守护。 若是愿意交出来,徐岁宁会给予其等额甚至超额价值的物品,若是不愿交出,那就只能靠硬抢了。 天色渐暗,徐岁宁前几日递了请帖给洛阳王家,今夜便是他上门之时。 若说为何非得赶在晚上,则是因为白天还要去另外几家。 这般来回奔波,竟让他想起当初替韩璋到处寻找天材地宝的日子。 唉,也不知小魔头怎么样了。 徐岁宁一身白衣,款步走上台阶,礼貌叩门三声响。 只奈何,半天没有回应。 与徐岁宁一墙之隔的门内,数百家丁手中持刀,严阵以待,暗处还有数十名高手,他们在院内布下天罗地网,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徐岁宁拧眉,他并不想让事情变得太过复杂。 向后退了几步,双手负于身后,袖袍无风自动,他朗声道:“魔族即将赶来,对方的兵力是你们的十倍,若是你们愿意交出雪榕,本尊可助你们度过这一劫。” 屋顶上一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徐岁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卿阳宗的宣和仙尊,竟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会遭报应的!你想炼成血海大阵,想都别想!” “你知道这阵法?”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已传信给卿阳宗连掌门,你今日所作所为,必会被天下人皆知。” 徐岁宁淡然,“是吗,既然如此,那就祝你们好运。” 徐岁宁运转灵力,消失在原地。 “家主,他真的走了吗?咱们这算是逃过一劫了吧。” “应该是。” 二人刚松了口气,一家丁慌忙赶来,“不好了,西边出现一队魔族士兵,看人数得有数千人!” 天将破晓。 昨夜下了场大雨,清晨的温度还有些低。 徐岁宁走在林间,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来到昨夜被拒之门外的王家大门前,今日倒是大门敞开,只不过,里面空无一人。 将自己需要的东西取走,行至院中的狗舍前,突然停下了脚步。 被魔气侵蚀的大黄已经奄奄一息,却还是对着逐渐靠近的这人凶恶地露出獠牙。 狗舍里传来隐忍的啜泣声。 徐岁宁眉梢一挑,是个小孩。 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瓶丹药放在地上,转身离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个小糯米团子一口咬在他的小腿上。 只可惜,他忘了自己正在换牙,两颗大门牙没有了,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劲也无济于事。 大黄拖着疲惫的身子赶紧把自己的小主人给叼回去。 小团子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爹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要我的爹娘!” 徐岁宁不知从哪变出一根糖葫芦出来,塞进他的嘴里。 “唔……” 小团子先是舔了一口,然后再接着哭,然而没哭两声又忍不住继续舔了一口。 徐岁宁蹲下身来,伸手擦干小孩脸上的泪水,轻声说:“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总有人得这么做,也许你这一世原本是幸福安稳,但却有人一次又一次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在那场噩梦轮回中永远无法脱身,所以,我必须得这么做。” 一人一狗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大黄,那药是给你吃的,以后,好好照顾你的小主人。” 一阵微风拂过,那身白衣消失在空荡院子里。 小孩继续抱着糖葫芦舔了起来,大黄试探性地闻了闻那药瓶中的药,随后深深望了眼小主人,伸出舌头把药丸卷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孩手上的糖葫芦已经吃完了,他向狗舍里伸出黏糊糊的小手,有些难受,语气软糯糯的,“大黄……脏……” 大黄像往日一样用舌头替他舔干净,随后伸手将小孩抱了起来。 狗舍里已经没了那条一身黄毛的大黄,一个浑身的青年走了出来,“小主人,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回到青鸾山,韩璋已经闭关出来,修为也大有长进。 看见熟悉的白衣走进来,韩璋放下手中的书信,眉眼间皆是想念,“师尊怎的才回来?东西都找到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徐岁宁身形一顿,捏了捏韩璋脸上的软肉,“找的差不多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出关的?为何不告诉我?” “还不是担心师尊在忙,贸然传讯的话会打扰到师尊,对了,孔文清给师尊的那张名录我不小心看到了,师尊不会怪我吧?” -- 第160页 徐岁宁松开他,叹了口气,“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韩璋摇摇头,“无论是成为悬壶济世的大善人,还是成为血染山河的大恶人,只要是师尊想做的,我都会帮您。” 韩璋看着徐岁宁的眼神里,有浓浓钦慕。 徐岁宁的心却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闭上眼睛,再一睁开时,已恢复了平常。 修仙大陆战火纷飞,正魔两道打的不可开交,孔宏宇率领的魔族则隐隐有占上风的趋势。 自那日韩璋同徐岁宁说要帮他之后,便带着人,短短半年时间内,将那纸上的东西找了个遍。 韩璋不似徐岁宁,上门要东西前还特意送上拜帖,他下手狠厉,不给人留一丝后路。 与此同时,正道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五大仙门之间,似乎产生了分歧。 那日洛阳王家的家主,临死前将血海大阵的事情告知连子墨,但不知为何,那封信却到了紫霄剑派风燃剑尊的手上,并将血海大阵的消息告诉整个修仙界。 只是,在那封信上,与魔族勾结,残害生灵,妄图炼就血阵召唤魔神的,不是他徐岁宁,而是韩璋。 徐岁宁从怀中掏出手帕,仔细地将韩璋指尖沾染的血迹擦干净,随后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我们是有夫妻相吗?那王家家主为何会将我们认错?” 虽然韩璋听到这话脸一红,但还是就事论事说:“咳,师尊,王家家主未必会认错,只不过是,放出消息的这人,希望那个人是我,师尊在修真界威望大,若是他要讨伐的人是你,估计也不会有这么多人选择跟随。” “有道理。”徐岁宁如是说。 刚刚所言五大仙门的分歧就在此。 以卿阳宗为首的认为,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阻止魔族向修真界扩张的步伐,而紫霄剑派在收到这封信后,则表明杀了罪魁祸首,修真界之危可解。 一时间,韩璋再次成为人人喊打的妖魔。 但,他对此没有丝毫在意。 他也没问徐岁宁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只知道,只要是师尊,让他做任何事都愿意。 韩璋将那份名录拿出来,放在桌上。 徐岁宁看了一眼,只有一样东西未被画上红线,“麒麟骨?怎么,很难找吗?” “不难,我知道在哪。” 徐岁宁眉梢微挑,示意他接着说。 “墨上麒麟,这麒麟骨,就是卿阳宗现任掌门,连子墨。” 屋内静默了半晌。 徐岁宁挥手,将那份名录烧毁,随风消散。 “那便一起回趟卿阳宗吧,我记得你小时候,就是在天水镇长大的吧?”徐岁宁站起身,走至窗前,转身对韩璋伸出手,“带我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第80章 进阵 徒弟,为师来找你了。 一路上走来, 无数原本繁华的都城,已经空无一人。 原本五大仙门一致对敌时,他们会派出门下弟子前去救援,但, 自从紫霄剑派将矛头对准韩璋之后, 他们便再无暇顾及那些依附着他们的小门派。 这种情况在靠近卿阳宗地界后稍微有了好转, 沿路城镇, 也逐渐有了人气。 只不过最近世道乱的很, 家家门户紧闭。 天色渐暗, 徐岁宁望了眼韩璋,“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韩璋点头, 自然没有异议。 随后, 二人寻到一处清幽僻静的寒潭, 在谭边升起一簇火苗。 月亮高挂树梢头, 耳边蝉鸣声声响。 “师尊可是有心事?”虽然是问句, 但韩璋心中却很笃定。 “为何这么问?”徐岁宁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披风递了过去。 韩璋边说便伸手接过来,“从我们离开青鸾山开始, 师尊便经常盯着某一处发呆。” “经常盯着某一处发呆就一定是有心事吗?难道不能是因为为师老了吗?” 韩璋,“……” 师尊还有心思开玩笑,应该不是大事。 徐岁宁在周围布下结界, 随后闭眼打坐修行。 韩璋慢慢挪过去, 俯下身, 头枕着徐岁宁的腿,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韩璋第一次回忆起在天水镇的点滴, 也许, 是因为靠近小镇的缘故, 那段并不愉快的回忆让他忍不住皱起眉。 徐岁宁睁开双眸,灵力外放,瞬息收回。 一只乱飞的苍蝇在距离二人十米远的地方被五马分尸。 微凉的指尖轻轻点在少年蹙起的眉心处。 怀中少年睡梦中轻哼一声,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攥着徐岁宁的衣角,似是害怕自己一放松,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 这觉睡得极不安稳,韩璋醒来后发觉自己靠在石壁上,身上裹着披风,师尊却不见了。 他正准备起身寻找,远远便看见徐岁宁从林中逆光走来,晨光洒在他的身上,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晃,让人看得有些不太真切。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很清楚徐岁宁有事瞒着他,但他不敢问。 他怕得不到答案,又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所想。 所以干脆不问,仿佛这样便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醒啦,看看这是什么。” 徐岁宁将手上的油纸包递过去,脸上笑意盈盈,期待韩璋看见之后的表情。 -- 第161页 韩璋小心翼翼将油纸打开,先是闻见一股清香,似是莲花的香味。 “莲花糕?” “刚刚路过一小孩儿,听他说,天水镇的莲花节刚刚过去,小孩儿吃上这莲花糕,便能保佑来年万事顺心。”徐岁宁眼睛不眨地瞎编。 韩璋也没拆穿,拈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有些奇怪。 徐岁宁看见他脸上表情,皱眉问道:“怎么?不好吃?” “师尊也来尝尝?”韩璋把剩下的糕点递了回去。 徐岁宁正准备伸手拿一块,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随后摆摆手,“小孩吃的玩意,我就不吃了,算了,不好吃那便不吃了,走吧,前边儿翻过一座小山头就是天水镇了,我刚刚就想问了,你小时候不是住这的吗?怎么我们都到了你也不知道,不然我们昨晚也不必宿在这寒潭边上了。” 韩璋面露疑惑,看着周围的景象,似乎真的不太熟悉。 他努力想回忆起以前的事,却发现那些记忆大多已经模糊不清,明明昨晚才梦到过。 徐岁宁自然也并非是真的怪罪,不过随口一说。 见韩璋回想得难受,便伸手在他灵台处轻轻一点,“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 那座小山头不高,但却大得很,二人走上去竟也花了不少时间。 但从山顶向下望去,大片绿油油的麦田,风一吹过,像是绿色的海浪,看得人心旷神怡,连带着夏日的酷暑都消减了几分。 韩璋看着不远处的小镇升起袅袅炊烟,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这份平静却被身后纷杂的脚步声给打破。 无数修士悄无声息出现在二人身后,有的站在地上,有的悬在半空,密密麻麻的人遮住了太阳,但小镇上的人却看不见。 年迈的老人躺在摇椅上,身边的垂髫小儿原本正逗玩着抓来的蛐蛐,却发现天突然黑了。 小儿连忙起身,有些害怕地躲在老人身后,“奶奶,太阳公公怎么不见了?” 老人笑呵呵,慈爱地摸了摸小儿的脑袋,“被你给吓跑了,刚刚是不是放了个屁?” 小儿脸颊一红,嘟囔道:“明明一点都不响,奶奶您是怎么知道的?” “响屁不臭,臭屁不响,我当然是闻到的。”老人笑呵呵地打趣。 徐岁宁将视线收回来,脸上笑容还未消失,转身看着来势汹汹的众人。 有些修士见徐岁宁还是以往仙风道骨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说:“宣和仙尊,我只你们师徒二人感情深厚,但韩璋所做之事,天地不容,若您舍不得,就让我等替你清理门户。” 为首的风燃剑尊死死盯着徐岁宁。 他也许是在场正道修士中唯一知晓内情的人,但他什么都不会说。 等两方交战,混作一团时,他即便是出手杀了徐岁宁,也不会有人知晓是他故意,只当是刀剑无眼发生的意外。 这边风燃的小算盘打得响,徐岁宁突然眯了眯凤眸,直直地望向他。 那一瞬间,风燃便觉刺骨剑意就在他身后,后背顿时冷汗直生。 徐岁宁勾起嘴角,薄唇微启,“风燃剑尊,能否麻烦你往旁边让让,你挡到本尊的阳光了。”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风燃剑尊竟不由自主听他的话,往旁边挪了一寸,等他回过神来想撤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强行挽尊,笑了笑,“宣和仙尊,若您愿意交出魔头韩璋,这么好的太阳,自然是您想晒就晒的。” 那一缕阳光重新照在徐岁宁的身上后,他也懒得再理风燃那个糟老头子,从乾坤袖中拿出一块白面馒头。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在场众人均是吓得后退一大步。 身后的韩璋忍不住嗤笑一声,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有弟子面子上过不去,梗着脖子狡辩,“我们自是相信宣和仙尊的人品,但谁也不知道你这个魔头会不会突然下手出阴招。” “就是!” 众人纷纷附和。 徐岁宁将手中的馒头用油纸包起来,放回怀中。 突然间,风云变色。 狂风骤起,吹得在场的修士全都睁不开眼。 此番异动也让韩璋忍不住蹙起眉心,忽的,脚下突然凭空出现一个漩涡,“师尊——” 声音戛然而止。 韩璋瞪大眼睛,身后那人还保持着推他出去的动作,只是风吹乱了他的发丝,让他看不清那人的眼神。 在场修士看见这一幕,也均是露出讶然的神情。 随后便有人兴奋道:“我就知道宣和仙尊不是喜欢助纣为虐之人,他一直待在韩璋身边,为的就是这一刻!” 徐岁宁忍不住想夸这人脑洞真大。 他摸了摸怀中的馒头,在漩涡即将消失的前一刻,化作一道白光飞了进去。 “糟了,仙尊定是被那魔头施法给带进去了,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救下仙尊?” “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如果是仙尊为那魔头布置的杀阵,仙尊进去肯定没问题,但是你我,那可就不一定了。” “道友说得有道理。” 几句话之间便将虚伪展示的淋漓尽致。 徐岁宁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精致的木雕花床,屋内很暗,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香炉里燃着的香有些呛鼻,他伸手想熄灭香炉,却发现自己体内没有丝毫灵力。 -- 第162页 抬手按了按眉心,才逐渐回忆起来。 思索间,房门被人推开。 昏暗的屋内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少爷,该吃药了。” “嗯,放那吧。” 侍女银杏将药碗放在桌上后,又悄悄退了出去,将门带上,屋内又恢复之前的昏暗。 徐岁宁挣扎着起身,走到桌旁,点亮了烛台,他这才看清整个房间。 从屋内的摆设来看,现下他的这个身份,该是富家少爷,至于得了什么病,暂时无从知晓。 那碗不知为何的药,他自然是不会喝的,端起来,随手倒进窗户旁边的花盆里,顺手推开窗户,带着些湿意的风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被侍女打理得很好,便是现在头疼欲裂的徐岁宁,看见眼前落英缤纷的美景,也不由心旷神怡。 银杏从院外回来,便看见徐岁宁只着中衣,站在窗前,忙上前制止,“少爷,您身体虚弱,大夫说了不能吹风。” 徐岁宁也算个半吊子的炼丹师,这具身体确实孱弱,没几年可活。 他摆摆手,自己将窗户关上,回到屋内,由银杏伺候着穿衣,倒并非是他懒惰,只是这具身子稍微站一会儿便喘得上气不及下气,穿个衣服都费劲。 穿好衣服后,徐岁宁便让银杏出去了。 他躺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突然瞥见书桌上放着一块油纸白,走过去一看,正是进来前他放在怀里的那块白面馒头。 将油纸包打开,揪了半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吞咽下去。 还剩下的半块,则是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对不起了小魔头,本来是给你准备的,但现在,为师要是再不吃,怕是就见不到你了,咳咳。” 这白面馒头对修仙者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凡人来讲,却是难得的稀罕物。 消化完馒头,这具身子稍微好了点,最起码可以出门了。 徐岁宁推开门,看着天上的烈日骄阳,深深叹了口气。 徒弟,为师找你来了。 第81章 小韩璋 奶呼呼的小团子,真是太可爱了! 天水镇上有两大家族, 住在城西的林家,祖上出了个状元,虽之后再没有过走出天水镇的状元郎,但好歹有过几个秀才, 在镇上教书育人, 也算是德高望重。 住在城东的徐家, 家财万贯, 家主又乐善好施, 也得到镇上村民的爱戴。 徐岁宁带着银杏走在街上, 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上来问一句,“徐少爷今日脸色看着好了许多, 要我说啊, 这病怕是要好了。” “是啊, 人在做天在看, 徐老爷如此心善, 定不会忍心让他的儿子英年早逝的。” 银杏平日里最不喜和这些粗鄙之人交谈, 但今日少爷的身子大有好转, 她也罕见地对他们有了好脸色,“大娘,我家少爷想去河边走走, 那风大吗?” 大娘摆摆手,“不大, 今个儿天气正好,徐少爷许久未出门,倒是可以去瞧瞧, 不过银杏姑娘还是带件披风更为保险。” 银杏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便转身对徐岁宁说道:“少爷, 奴婢回去拿件披风,您在这等会儿奴婢。” 徐岁宁轻轻「嗯」了一声。 他不知道韩璋小的时候住在哪,只是原著中曾有描述,少年经常食不果腹,每当饿了的时候,便会去溪边捕鱼。 徐岁宁正想着小时候的韩璋会是什么模样,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随后一群小孩手上拿着木棍、扫帚,嘴上嚷着要去惩奸除恶。 小孩走后,那位大娘晦气地「啐」了一口,“都让他们别去找那小子,就是不听。” 旁边一位大婶也搭腔道:“就是,那小子整天阴沉着脸,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病,那群小孩儿还就喜欢跟他玩闹,有什么可闹的。” “玩闹?”徐岁宁眉梢一挑,眼神晦暗不明。 两位大娘也不知徐少爷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现在很不高兴。 她们面面相觑,随后你推我搡地离开了。 等银杏从府里出来后,街头竟已没了徐岁宁的身影,她立马慌张地派家丁去找。 少爷可是老爷的命根子,要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这群人都活不成。 徐岁宁本想去溪边碰碰运气,但看到那群小孩,他大概也能猜到他们要去做什么,跟着他们,定然就能找到韩璋。 但,这幅身子还是太弱了,即便是吃了半块馒头,依旧只能慢走,稍微快些,心脏便像是要炸裂开似的,那群小兔崽子一个个跑得跟个什么似的,转眼间就没影了。 徐岁宁半倚在一棵柳树旁,身上出了层薄汗,胸膛起伏不定,大喘着气,像是刚跑完一千五百米似的,但谁又能想到,从街角走到这,不过两百多米的距离。 他只略微歇了一会儿,便站起来重新往前走。 刚走了没两步,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径直撞到自己身上。 那一瞬间,徐思宁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撞移位了。 小东西迅速爬起来,朝着徐岁宁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滚开,病秧子。” 徐岁宁看着脏成小花猫似的小孩儿,瞪着个大眼睛,完全没有一点威慑力,反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可怜又可爱。 身后,刚刚那群小孩又拿着棍子追了上来,“他竟然敢拿石头砸我!我今天一定要把他扔粪坑里去!” -- 第163页 小花猫正准备跑开,身后的衣领却突然被人抓住。 “你干什么?快松开我!” “我干什么?你刚刚撞到我了,难道你不应该向我道歉么?”徐岁宁坏心眼的想要看看韩璋被欺负的模样。 小花猫嘴唇紧抿,即便是知道自己被追上后,定是会惹得一顿毒打,但他还是不愿开口向眼前这个病秧子道歉。 转眼间,那群小孩已经来到二人面前。 为首的是个小胖子,白白壮壮的,一看平时营养就很好,反观手上拎着的小花猫,瘦的跟皮包骨似的。 “徐少爷,您怎么有空出来了?银杏姑娘怎么也没跟着?” 这群小孩说是年纪还小,但每天耳濡目染,自然也是知晓一些。 他们嘴上虽然恭敬地叫一声徐少爷,但谁不在背地里骂一句病秧子。 只不过不敢让徐岁宁听到罢了。 徐岁宁只是扯了扯嘴角,连话都不曾同他们说一句,直接转身离开。 只不过,他忘了手上还拎着个人。 韩璋被他拽了个踉跄,狼狈地摔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他脚上。 徐岁宁赶紧把人拉起来。 那群小孩捧腹大笑,嘲笑起来,“看看他那个样子,简直像个滑稽的小丑,笑死我了。” 韩璋垂下双眸,乱糟糟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 徐岁宁有些担心,蹲下身去查看他的情况,却被他狠狠推开,差点也摔了个踉跄。 可当韩璋抬起头来,用一双红得像只兔子似的大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时,徐岁宁顿时手足无措,连句完整的安稳的话也说不出来。 奶呼呼的小韩璋,红着眼睛的模样,比长大了还要更有杀伤力啊。 小韩璋抹了把眼泪,倔强地瞪着他。 徐岁宁哑然失笑,将小韩璋横抱起来。 小韩璋自是疯狂挣扎起来,徐岁宁「哎哟」了声,轻声说道:“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体,你若是再乱动,待会儿咱俩一起摔个四脚朝天,不是又得被他们嘲笑了吗?” 听到这话,小韩璋果然听话不再挣扎。 身后,那群人看徐岁宁突然把人抱起来带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为首的小胖子,看着徐岁宁身上那身锦衣华服,眼睛红得都快滴血,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病秧子也好意思穿那么好的衣服,呸!” “一个病秧子,一个晦气鬼,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啊,不过姓韩的那小子那么晦气,克死父母,克死叔叔,下一个会不会直接把这个病秧子给克死啊,哈哈哈。” 听到那些人毫不遮掩的恶意,小韩璋没忍住,想立刻冲过去跟他们干一架。 徐岁宁赶紧把人抱紧,边笑边哄道:“不急在这一时,偷偷告诉你,虽然我是个病秧子,但我可是睚眦必报。” 一阵风吹过,小韩璋眼睛里进了沙子。 所以他没看见那一瞬,抱着自己的病秧子,眼里闪过的森森寒意。 “怎么?哭了?” “才不是!”小韩璋闷闷反驳一句,“眼睛里进沙子了。” 徐岁宁嘴角微微翘起,“手拿开,我给你吹吹。” “我不要。”小韩璋无情拒绝,硬是自己把眼睛揉的通红,才把沙子揉出来,明明难受极了,还佯装一副没事的样子。 跟那小魔头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不对,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走了没两步,小韩璋冷不丁突然开口,“不然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怎么了?”徐岁宁顺嘴一问。 小韩璋犹豫了一会儿,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憋笑道:“你,看起来好像要累死了。” 脚步瞬间顿住。 徐岁宁抿了抿唇,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挺直胸膛继续往前走。 刚走过两条街,迎面撞上带着人寻来的银杏。 当她看见自家少爷怀里还抱着个脏兮兮的孩子时,立马冲上前来,想要伸手夺下这孩子。 徐岁宁一个后撤步,让银杏扑了个空。 银杏着急地直跺脚,“少爷!这小孩身上不知道有多脏,您怎么能就这么抱着他呢?还是快放下来吧,您身上这病才刚刚有了起色,可不能再被什么脏东西给害着了。” 听着侍女一口一个脏东西,小韩璋挣扎了一下,趁着徐岁宁不注意从他怀中跳了下来。 他刚转身想走,手腕却突然被人紧紧握住。 那冰凉的触感,即便是没回头他也能认出,肯定是那个走两步就喘的病秧子。 “你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徐岁宁自然知道,他所谓的家不过是个堪堪能遮风避雨的茅草屋罢了,只不过,即便他现在回去,怕是也只能看见一片狼藉。 他把人拽回自己跟前,半蹲下来,与少年平视,眼角带着笑意,语气轻柔,“你我有缘,我请你来我家做客,如何?” 身后的银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徐岁宁一个冰冷的视线给震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韩璋直直盯着眼前这人,他生的好看,比他看见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长得好看,他的眼睛里也没有任何轻视、嘲讽的眼神,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可他还是轻轻把手抽了回来,轻咬了下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第164页 徐岁宁先是一怔,随后勾起唇角,果然还是那个韩璋。 银杏见那小孩如此不知好歹,也是气得口不择言,“就这坏脾气,难怪会克死爹娘,少爷,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吧。” “银杏!”这是徐岁宁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叫她的名字。 银杏还从未见过自家少爷身上有如此气势,一时间也被吓得愣住了,好长时间过去才替自己找补,“奴婢的意思是,既然少爷善心,想对那……那位小公子好,不如差人送去一些吃食或者银两,又何必少爷自己热脸贴冷屁股呢。” 徐岁宁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不必,他不需要施舍,回去吧。” 回到房间,徐岁宁躺在床上,闭眼回想这次的计划。 他确实需要血海大阵召唤魔神,但魔神降世,这个世界必会生灵涂炭,一切都会被毁灭,他疯,却也没疯到要拿整个世界替他陪葬的地步。 也许以前会。 事情发生之初,他只把这里当做一本书中的世界时,他会。 但现在,这个被系统抓来,当做宿主历练的世界,在他眼中同样可怜无辜。 这个阵法,是临走前留下的。 他要做的,就是改变韩璋的过去的记忆,让他走上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不过,小时候的韩璋真可爱啊。 徐岁宁想起他那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恰巧银杏端着食盒走了进来,“少爷,您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啊?” “没什么,到书房里给我找几本地志,还有关于修仙志怪的话本,若是家里的书房没有,就到街上买。” 银杏虽然不知自家少爷怎么突然来了兴致要看这些书,但经过上午发生的种种,她也不敢再反驳,应了声,将食盒放下便出去了。 午后,太阳正烈。 街上几乎没什么人,除了几个偷跑出来玩的小孩儿。 他们看见戴着长长帷帽的人,纷纷停下,七嘴八舌道:“这是什么怪物啊?这么热的天,竟然还把自己包裹得这么厚实,也不怕把自己闷死。” “你是眼瞎吗?这很明显是人好不好?” “我知道是人,就是说他很奇怪啊。” 一个略大点的孩子,嘴里叼着根草,做了总结,“这有什么奇怪的,咱们小镇上奇怪的人还少吗?走,咱们摸鱼去。” “走!” 孩子们眼中奇怪的人,自然是徐岁宁。 倒不是他害怕村民议论,只是这太阳着实是太大了些,这幅身子又太弱,戴着帷帽虽是闷了些,但好歹稍微凉快了一点。 让人打听了小韩璋住的地方,倒是不远,但对于他来说,实在有点困难。 等他看见那间破旧的茅草屋时,自己已汗流浃背,眼冒金星。 小韩璋拎着水桶走了出来,那水桶都快有他半个人高了。 小孩吃力地慢慢往井边走,却在抬眼时看见刚刚分别不久的人。 虽然对方戴着帷帽,但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 他垂下双眸,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剪影,不知再想些什么。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没由来的,心上涌出一股失落。 可他却隐约听到一声咒骂,随后草丛中,那个人慢慢爬了起来,拍拍身上沾着的灰尘,走了过来。 “哟,这么巧,出门打水啊?” 小韩璋只觉得这人奇怪得很,这有什么巧的。 他把水桶放下,走到徐岁宁面前,对他招了招手,“你蹲下来点。” 徐岁宁二话没说蹲了下来。 小韩璋突然对他伸出手,但徐岁宁不但没有惊慌后退,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小韩璋觉得无趣,从他头上摘下那根杂草扔在地上,“徐少爷还是回去吧,我可没地方招待你。” 徐岁宁看着他瘦弱的背影,弯了弯唇角,并未跟上去。 他转身走进这间从外面看就极为寒碜的茅草屋,屋内一片狼藉还未收拾,也不知道他是没来得及,还是根本就不打算再收拾了。 等韩璋打完水回来,发现屋内竟焕然一新。 那个病秧子正和一只落在桌上的苍蝇对峙。 韩璋放下水桶,走过去,「啪」的一声,随手摘下的一片叶子准确无误压在那只苍蝇身上。 徐岁宁笑意盈盈看着他,“回来啦,辛苦了。” 韩璋听这话总觉得有些奇怪,没再理他,自顾自得烧水去。 徐岁宁满脸慈爱,把带来的书放到桌子上后便离开了。 当然,还有那半块快要馊了的白面馒头。 早上他给忘了。 作者有话说: 韩璋吃了口馒头:师尊,这味道怎么有点怪怪的? 徐岁宁保持微笑:傻孩子,是师尊爱的味道。 第82章 日常 “以后你徐少爷就给我泡茶吧。” 自那天之后, 徐岁宁便经常到溪边的茅草屋找小韩璋。 倒也没什么正事,基本上就是他躺在竹椅上,看着韩璋照顾那一小块菜地的蔬菜,他还养了一只母鸡, 每次下蛋, 先是给自己留一个, 剩下的便拿到街市上去卖。 小孩身材瘦弱, 但干起活来很起劲。 又也许, 是因为他看到了希望。 这日, 徐岁宁摇着把扇子,徐府的马车把他送到路口, 剩下的一段路只能麻烦徐少爷自己走了。 -- 第165页 当他走进茅草屋时, 却发现韩璋不知什么时候爬到屋顶上去了。 那草屋一看就不结实, 风一吹, 就要散了似的。 他大步走过前去, 皱着眉道:“干什么呢?小孩子别爬这么高, 摔着就不好了。” 韩璋转过头来, 对他咧嘴一笑,“没事,我经常爬, 过几天有雨, 这屋顶有些漏, 我找个东西盖一下。” “这种事你倒是告诉我啊。” “告诉您有用吗?就您那身子骨,我都怕你站上来就晕了。”徐岁宁被怼得无话可说。 都怪,给他选的这幅什么破身子。 韩璋三两下就把破洞的屋好了, 动作娴熟得很, 也足以看出, 眼前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孩以前的日子是过得多么心酸。 从屋顶下来,韩璋望了眼徐岁宁干净的靴子,阴阳怪气道:“徐少爷今天又是走过来的?” “自然。”徐岁宁回答的坦然,就算只走了几步,那也是自己走过来的。 韩璋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再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你这张脸能不能保得住。” “怎么了?”徐岁宁实在不明白韩璋在说什么。 韩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脸上露出狡黠的笑,“书里说了,爱说谎的人鼻子会变得又长又大,想想,你要是长了个那样的鼻子,岂不是会变成丑八怪?” 徐岁宁微怔一下,随后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摸了摸鼻尖,脸上露出无奈而又宠溺的笑,“你怎么知道的?我都让人观察好了,那个地方你根本就看不见,怎么还是被你给发现了?” “今天早上,杜大娘在门口泼了好几盆水,她门前那一段都是泥泞的,但那又是到我家的必经之路,看你脚下的靴子如此干净,定是没从那走。” 徐岁宁眉梢一挑,“行,说的有理有据,那我今天可要好好奖励你一番。” 说起这个,韩璋那双大眼睛「登」得一下就亮了起来,“上次看的那话本的续本出来了吗?” 徐岁宁就知道他会说这个,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了过去,“今早刚刚出来,这不,马上就给你带过来了。” “太好了!我还想知道那对师徒最后到底有没有反目成仇呢。” 韩璋拿起那本书就走到树荫下,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下来,聚精会神读了起来。 徐岁宁瞧见窗户的地方也破了一块,就顺手拿起刚刚韩璋用的工具,将那块洞补了起来。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但徐岁宁做起来,却依旧优雅。 等他做完这些,韩璋已经将话本看完了一半。 徐岁宁叫了他几声,也都跟没听见似的。 他无奈叹了口气,走过去,直接坐在韩璋身边,用扇子轻轻替他扇着风。 若是银杏看到了,又该说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韩璋终于翻到最后一页,但这个作者显然是心肠坏透了,“啊!为什么又停在这么重要的部分啊,结局到底怎么样了?怎么这本还是没写到结局啊。” 韩璋看到最高潮的时候,硬生生戛然而止。 这种痛徐岁宁自然也能理解,还好,他从来不追连载。 韩璋把书还给他,手肘搭在膝盖上,用手拖着下巴,看着烈日下有些蜷曲的树叶,忍不住去想刚刚话本里看到的那个世界。 “你说,真的会有那么一个地方,那里的人每天都不需要吃饭,喝露水就够了,还能上天入地,点石成金,遇到坏人拔剑出来就能把人吓跑,还有会说话的狐狸和小鸟!” 徐岁宁眼神慈爱,“当然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韩璋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又立刻黯淡了下去,“怎么可能会真的有,这都是话本里写的,都是假的,我在镇子上从未看见过那种仙风道骨的仙尊。” 徐岁宁,“仙尊也不一定都是仙风道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天水镇只是一个很小的地方,小镇之外有更广袤的土地。” 韩璋撇了撇嘴,嘟囔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一样,你不也是一直都未出过天水镇?” 徐岁宁顿了一下,很快转过弯来,“我虽未离开过小镇,但我父亲经常会从外边儿给我带回来很多书,这些知识我都是从书里看到的。” 韩璋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收回视线,叹气道:“真羡慕你啊,有个对你这么好的父亲,你要是我父亲就好了。” 徐岁宁顿时心梗了一下,连忙制止住他这个糟糕的想法。 “我也就比你大了五岁,可当不了你的父亲。” “我这只是一种比喻,一种美好的向往你知道吗?” 徐岁宁从怀里掏出个黄澄澄的梨子扔了过去,“以后不许用这个比喻,也不许有这种向往。” “你!你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一个孩子计较!”韩璋咬了口梨,汁水瞬间甜到了心里,“算了,你说的也有道理,确实不应该有这种向往,与其期待自己有个好的爹,不如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徐岁宁对他有如此思想觉悟非常满意,摸了摸他的头,虽然很快便被毫不留情面地拍开,但他还是很开心,“若是有朝一日你出人头地了,你第一件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韩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当然是把你们徐府翻个底朝天,把门前的那两座石狮子砸碎!把你们徐府的人全都赶出镇子,让他们天天在田里种地,不到天黑不许回来!”他正说得义愤填膺,突然想起身边的人也是徐家的,声音立马小了些,有些别扭地补充道:“你这病恹恹的身子就不让你下地干活了,看你茶泡的还不错,就让你留在我身边泡茶吧。” -- 第166页 “行,到时候我就专门给你泡茶,韩老爷。” 韩璋突然扭过头来看着他,表情是难得的认真严肃。 徐岁宁有些奇怪,“怎么了?” “你说过要给我泡一辈子茶的,所以,你千万不能这么早就死,听到了吗?” 徐岁宁怔了怔,随后嘴角笑意慢慢放大,“好,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对了,今天你爹还罚你抄书吗?拿出来吧,趁着天还没黑,我赶紧帮你抄完,我说你那个爹也真是的,平时不是对你呵护得紧吗?怎么犯点小错就罚你抄书?” “唉,我身子弱,平时为了给我治病花了很多钱,他不高兴也是应该的。”徐岁宁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显然,小韩璋比那个大的好骗多了。 韩璋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情就交给我,我挺会模仿人的字迹的,你爹肯定看不出来。” “嗯,那就多谢了,我还带了些糕点,待会儿你抄累了就吃点,不然我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 “好!” 韩璋家中自是没有蜡烛这种奢侈的东西,两人便在院子里,抄了几页纸。 直到天色渐暗,韩璋逐渐有些看不清了。 徐岁宁立刻把纸收了起来,“就到这吧,剩下的我自己带回去写,当着我爹的面写,这样也能让他更加相信。”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韩璋边说着,边把东西收起来。 徐岁宁忽的瞥见他脖子上有几处红印,手伸过去。 韩璋突然炸毛往后一躲,捂紧脖子,“你干嘛,我告诉你,你别再揪我衣服了,上次那件衣服都差点被你给扯坏了。” 徐岁宁动作顿了顿,随后没忍住轻笑了一声,“难怪我没看见你再穿那件衣服,拿出来,我回头给你补补。” “你?你会吗?”韩璋实在想不出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手上拿着绣花针的模样。 徐岁宁眉梢一挑,“放心,肯定给你补好。” 韩璋嘴上虽然说着不相信,但还是回屋把那件被扯破的衣衫给拿了出来,“若是补不好,你就别来了。” “行。”徐岁宁拿着衣服离开,走到拐角处时,他却并未走回家的那条路,而是朝相反的地方走去。 天色愈发阴沉,怕是会有场暴雨。 徐岁宁抬眼望了下天,加快脚步。 作者有话说: 韩璋:看你茶泡的不错,就留在我身边泡茶吧。 徐岁宁:我泡其他东西的手艺也很不错哦,想试试吗? 第83章 下雪了 你一定要等到我回来。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 终于在今天彻底放晴了。 镇上的村民心情都不错,大人们趁着大晴天把快要发霉的衣物棉被都拿出来晒晒,小孩儿们继续结伴到处玩耍,韩璋的茅草屋自然也是他们光顾的对象。 “你们说, 雨下这么大, 那个丧门星的房子不会已经没了吧?” “应该不会吧, 去年冬天那么大的雪, 我看他那房子不还是好好的吗?” 大胖冷笑一声,“在这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孩儿们听他的话惯了, 也没想其他,都跟着去了。 远远便看见那座破旧的茅草屋依然矗立在那, 仿佛没受丝毫影响。 一扎着两条朝天辫的瘦弱男孩奇怪道:“我们家那土屋都倒了一面墙, 他这破草屋怎么一点都没事?” 大胖看了一眼, 韩璋似乎不在家, 当下心生一计, 撺掇男孩道:“瘦猴, 咱们去把他那草屋给拆了, 怎么样?不然到时候, 镇上只有你们一家因为这场雨倒了墙,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瘦猴家境贫寒, 经常遭人欺负, 直到韩璋的出现, 让他们有了一个更值得欺负的对象,他的情况才稍微好些,听到这话, 他心中自是不愿自己重新被人耻笑, 当下便狠狠点头同意,“你们帮我看着点人,我这次非得让他没地方住不可!” 大胖见自己计谋得逞,露出一丝奸笑。 但瘦猴想来胆子小,刚刚一时冲动说出那句话,但真当他走进小院时,还是心生退缩之意,一个没注意,脚下被一木凳给绊了一下,瞬间摔了个四脚朝天,他顿时慌得不行,还以为是韩璋回来了,立马抱着头求饶,“我没想干坏事!我就是进来看看!” 不远处那群小孩顿时笑成一团。 大胖见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甚是恼火,也知道这件事靠他是靠不住了,立刻走到院子中间,一只手就把瘦猴给拎了起来,“就是一个板凳,看把你吓的,胆子比老鼠还小。” 瘦猴慢慢睁开眼,见确实只是个板凳,这才松了口气。 没成想,他刚站稳,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们干什么?” 大胖没想到韩璋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他让把风的人,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大胖咒骂了一声,随后挺直胸膛,毫不客气地说:“我们干什么管你屁事。” 韩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是我家,赶紧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可就要动手了!”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自从那天晚上徐岁宁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刚开始那两天,韩璋还不在意,只认为是雨下的太大了,路不好走罢了。 但之后几天雨渐渐小了,院门口的那条小路上却再也没出现过他的身影。 -- 第167页 他也想过去徐家找他,可每当他走到徐家门口,看见那气派豪华的府邸,便心生怯意,不敢上前。 渐渐地,他开始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 是因为自己吃太多了?还是让他给自己带话本,惹得他不高兴了?又或者是临走前自己那句「补不好就别来了」。 为着这事,他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每天翻来覆去地都在想,他到底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了。 多天来低落的情绪现在急需一个发泄口,而眼前过来找事的二人,显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大胖还在那喋喋不休,嘴里说出的词汇越来越脏。 韩璋握紧拳头,用尽全力砸了过去。 比韩璋大一半的身躯竟被一拳捶飞,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着。 一旁的瘦猴被眼前这一幕给吓懵了,双腿忍不住开始打颤。 韩璋只轻蔑看他一眼,走到大胖面前,“我给过你机会。” 大胖显然也没想到韩璋下手会这么狠,但他依旧不服,全身上下也就那张嘴比铁还硬,“我告诉你,你千万别得意,你个丧门星,克死你爹娘不算,现在连徐家那位少爷也被你克得倒床不起,迟早有一天,你会把你自己克死!” “你说什么?”韩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大胖冷笑一声,吐出一口血沫,用力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原来你还不知道啊,那徐家少爷还真是可怜,原本以为身体马上就要好了,没想到偏偏遇上了你,也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渡过难关了,不对,这也是他自作自受,谁让他天天跟你待在一起呢。” 瘦猴在一旁一直拼命向他挤眼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了。 但让他们两个都没想到的是,韩璋听到这话竟没再发怒,而是转立刻转身离开。 “他这是怎么了?” “谁管他到底怎么了,还不过来把我扶起来!你个怂货!” 韩璋疯了一般往城东跑,路上不知撞到了多少东西,但他好像不知道疼似的,直到那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出现在眼前,他才停下,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不停大喘着气。 他来过这么多次,却从未有胆子上去敲门。 这一次,他决不能再胆怯。 韩璋深呼吸了几次,走上台阶,敲响了大门。 没过多久门便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小厮,看见门前站着的人身上穿着的虽不是多么好的料子,但胜在人长得好看,他也就没立刻把人赶走,而是耐心询问:“小弟弟,你有事吗?” “我……我找你们家徐少爷。” “你?”小厮狐疑问道:“你认识我们家少爷?” “认识。”韩璋点头回答。 小厮却不以为意,“整个天水镇认识我们家少爷的人多了去了,我可不能随便放你进去,再者说,少爷病了,老爷吩咐过了,谁都不让靠近,小弟弟你还是快回去吧。”小厮又看他瘦弱,实在可怜,从怀里掏出两文钱递了过去,“喏,要是饿了就去买两块烧饼垫垫肚子吧。” 他也不是什么有钱人,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两文钱了。 韩璋看着那两枚铜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转身离开,身后传来谈话声。 “那谁啊?” “应该是个小叫花子吧,给了两文钱打发了。” “我看你就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若是以前,韩璋定不会要那钱,但现在,他却很需要这两枚小小的铜板。 咚咚咚—— 小厮推开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这次他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你怎么又来了?我可告诉你,做人不能太贪心,若是那两枚铜板你觉得还不够,我也没有多余的给你了,我也不是冤大头。” 韩璋把手护在胸前,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见一面徐少爷,那两枚铜板,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小厮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自己被一个臭叫花子给缠上了,当下心生烦躁,推人的动作用大了力,直接将毫无防备的韩璋推倒,掉下台阶,狠狠摔在地上。 小厮愣住了,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再去管,转身回去,将大门关紧。 韩璋从地上爬起来,从头至尾,他没哼过一声。 他站在石板上,抬头仰望高不可及的高墙,心中忍不住想起前几日看的话本。 若是自己也有那般飞天入地的本事,是不是这世上所有的墙都拦不住他,他可以随心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你在这傻站着干什么?” 韩璋收回心绪,转头看向身边面色不善的女子,抿了抿唇,没说话。 银杏其实早就站在那了,她自然是不想韩璋来找徐岁宁,原本她家少爷身子都要好了,没成想,和这小子待了几天后又病了,镇子上的人都叫他丧门星也不是没由来的。 但,她又想到自家少爷对眼前这个少年的态度,深深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韩璋茫然抬头看她。 银杏没好气道:“你到底还想不想见我家少爷?” “想。”这次他倒是毫不犹豫点头。 “想就跟上。” 银杏没带他从正门进去,而是走了旁边的小门。 -- 第168页 虽然韩璋没说什么,但她还是多嘴解释一句,“少爷又病了,老爷很担心,吩咐下去不让你来找少爷,所以我们不能从正门进,懂了吗?” 韩璋点点头。 少年本就生得好看,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凶狠模样让人根本不敢靠近,但现在这么乖巧的样子,倒是让人看了心生怜意。 徐府很大,比韩璋去过的所有地方都大。 不知走了多少回廊,银杏停在一处风雅别致的院子外。 还未走近便能闻见一股药味,和徐岁宁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先进去看看少爷醒了没,你就在这等着,哪也别去。” “嗯。” 银杏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偷偷折了回来,看见韩璋果真站在那一动也不动,这才放下心来。 倒也不是怕其他,但毕竟是个穷人家的孩子,若是沾上点手脚不干净的坏毛病可就不好了。 银杏把从药铺中抓的药递给其他侍女,让她们按照大夫开的方子熬药,自己则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不再是一片漆黑,窗户大开,阳光洒了进来,就连房里的那两盆花长的也更好了。 “咳咳。”坐在窗边的青年,一袭白衣,脸色稍有些白,却并无太重的病态,葱白玉指持着书卷,偶尔轻咳两声。 “少爷。” “怎么了?”徐岁宁神情恹恹地微抬了下眼皮。 银杏指了指门外,“奴婢在门外看见那小子了,他说要找你,奴婢就把他带进来了。” “那小子?”徐岁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指的是谁,把手中的书放下,起身的瞬间却因为太过着急而眼前一黑,撞上旁边的桌子,可把银杏给看得心惊胆战,连忙上去搀扶。 “少爷您慢点儿,人就在那又跑不了,您还是在屋里待着吧,才刚刚能下床,可不要再被风吹着受凉了,奴婢去给您把人叫过来。” 徐岁宁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缓过来。 随着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临近,徐岁宁强压下喉咙处的痒意。 几天不见的少年似乎又清瘦了些,徐岁宁忍不住皱起眉头。 韩璋一见他这表情心就忍不住一咯噔,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 “我……” 韩璋才刚开了个头,便被银杏给打断,“少爷,奴婢去看看她们的药熬得怎么样了。” “嗯,去吧。” 等银杏走后,徐岁宁对他招了招手。 韩璋心情忐忑地走了过去。 徐岁宁本想问他这两天做了什么,却突然瞥见少年胳膊处破了一块儿,“这是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韩璋也是经他提醒才注意到手臂上的伤口,应该是刚刚在门口摔破的,但他不想告诉徐岁宁,很丢人。 他便换了一个说辞,“早上大胖和瘦猴来找我麻烦,我就把他们教训了一顿,不过你放心,他俩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没有还手之力还伤成这样?”徐岁宁叹了口气,将他的衣袖挽到胳膊肘上面,拿出手帕仔细替他擦拭伤口,不过还好,只是轻微的擦伤,并不太严重。 也许是徐岁宁的表情太严肃,韩璋从头至尾话都不敢说一句,任由对方摆弄。 等包扎完伤口,徐岁宁看见他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怎么?还怕我吃了你啊?” “不是……”韩璋小声反驳,“你生病了?很严重吗?” “还好,就是有些着凉。” “少爷你还说呢。”银杏突然走了进来,听到徐岁宁这句「还好」,忍不住心疼道:“您说您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山上摘那些防蚊虫的草药啊,家里那么多香囊,您随便拿一个就是,这下好了,淋了雨,着了凉,这好不容易才好了些,又躺床上了。” 银杏跟着徐家少爷也读了不少书,自然不会像那些村民一般迷信,认为自家少爷是被韩璋给克得生病的。 徐岁宁一直注意着韩璋的表情,见他低下头去,叹了口气,“多嘴。” 银杏撇了撇嘴,放下手中的糖果蜜饯转身离开。 良久,韩璋才小声问:“你是为了我,才去摘那些草药的吗?” 徐岁宁翻出一只缝制得极为粗糙的香囊递了过去,“药铺那些防蚊虫的,没有我的效果好,你把这佩在身上,保证没有一只蚊子会咬你。” 这次,韩璋没有再推辞。 他接过香囊,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下一秒,动作却突然一顿。 徐岁宁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没什么。”韩璋又把香囊放在了别处。 但徐岁宁却注意到他胸前微微鼓起,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他顺手就拿了出来,动作快得韩璋根本反应不过来。 “莲花糕?买给我的吗?” “嗯。”韩璋躲开视线,轻声回道。 只是这莲花糕在门口时不小心摔碎了,刚刚他在院门前等待时,拿出来看才发现。 而桌子上摆着的,是银杏端过来的精致的糕点蜜饯。 韩璋伸手想把莲花糕给抢回来,却被徐岁宁躲了过去。 徐岁宁三两下便将手中碎了的糕点吃完,眉眼弯弯,“谢谢。” “不、不用客气。” 时间又过去大半年。 韩璋几乎每天都和徐岁宁待在一起。 -- 第169页 他们会一起去溪边钓鱼,一起看漫山开遍的红枫,一起躲在树下读着刚出来的话本。 渐渐地,天水镇的村民对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天,徐岁宁躺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气,形成白雾。 忽的鼻尖上一抹清凉。 他睁开眼,便看见漫天雪花纷纷扬扬飘洒下来。 “下雪了。”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韩璋去集市上卖完鸡蛋,怀里还揣着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一到家就迫不及待拿到徐岁宁面前,“看,想不想吃?” 徐岁宁勾起唇角,“想吃。” 韩璋立刻将红薯掰成两半,只是下意识地把更大的那一半递给了徐岁宁。 徐岁宁没接,转而去小的那一半,“我胃口不好,红薯不易消化,只能便宜你了。” 韩璋笑嘻嘻,大口吃了起来。 “韩璋,下雪了。” “什么?” “没什么……” 初雪过后,徐岁宁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徐老爷请了无数名医也无济于事。 短短数天,躺在床上的徐岁宁便形如枯槁,甚至连说话都很艰难。 所有人都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自从徐岁宁病倒,韩璋一次都没去看过他。 偶尔遇到大胖和瘦猴,也会指着他的鼻子骂「白眼狼」,但这些,他只当没听见,依旧每天捕鱼、卖鱼、回家。 直到过年前夕,街上挂满了红灯笼,热闹非凡。 韩璋来到徐府外,碰见了出来买药的银杏。 银杏看到他也颇为意外,但一想到少爷病了这么久,少年都没来看过一次,她也没了好脸色。 韩璋出声叫住他,声音沉稳,“替我转告徐少爷,我去找卿阳宗了,让他,一定等我回来。” 银杏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但随即她又自嘲一笑,那传说中的地方,又岂会被他随便找到,就算找到了,以现在少爷的身子,恐怕也等不到那天了。 韩璋抬头仰望从高墙那端伸出的一枝红梅,转身坚定离开。 作者有话说: 感觉好像很快就要迎来大结局了 第84章 换骨 仙尊不是仙,魔头不是魔。 今年这场大雪下得格外久, 村民对此倒是喜闻乐见,毕竟俗话说得好,瑞雪兆丰年,所有人都在期盼来年有个好收成。 城西的林家在过年的第二天, 在镇上大摆宴席, 据说, 是家里的小儿子考上了秀才, 往年, 城东的徐家也会不甘示弱, 但今年,徐老爷似乎是没这个心思了, 整个徐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 所有人都说, 徐家少爷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前些日子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只是, 没人再提起, 那个在新年前夕, 独自一人离开小镇的少年。 雪终于停了。 徐岁宁已经一整天未曾喝下一滴水了。 银杏在一旁担心的不行, 可她不是神医,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日渐消瘦。 “咳咳,银杏。” “少爷。” “扶我起来, 我想出去看看。” 若是以前, 银杏定不会让徐岁宁出去吹风, 但现在,大夫说,让他最后这段时间过得舒心些。 银杏只能红着眼眶, 小心翼翼替徐岁宁穿好衣裳, 裹上狐皮大氅, 怀里塞个暖炉,做好一切准备才放他出门。 院子里,侍女在打扫积雪,生怕徐岁宁一不小心滑倒,银杏忙东忙西。 一会儿忘拿干净的衣衫以备不时之需,一会儿忘拿每天都要服的药物,等她全都准备好时,院子里空荡荡,哪还有她家少爷的踪迹。 银杏紧咬嘴唇,眼眶泛红,徐岁宁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气归气,她还是立刻带着人到处寻找。 天水镇外。 徐岁宁倚在石柱旁,手里的暖炉依旧火热,但他的身体仍旧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不远处慢慢走来一黑衣男子。 男子停在徐岁宁面前,沙哑的嗓音问道:“你们镇上有叫韩璋的孩子吗?他无父无母。” 徐岁宁眉梢一挑,“我们镇上无父无母的多了,就是没有叫韩璋的,这位公子怕是找错地方了。” 黑衣男子只瞥他一眼,沉默擦肩而过。 翌日。 小镇上发生一件大事。 城西的徐家少爷死了! “你们听说了吗?那徐家少爷昨夜死在小镇外的石桥上,浑身血都被放干了,死相凄惨。” “我还听说了,那徐家少爷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给杀死的!” “可是谁能有那么大本事,身上没有一点伤口就能把人的血全部放光啊,该不会是……妖怪吧?” “呸呸呸,大白天的别乱说,哪有什么妖怪。” 而他们口中谈论的死状凄惨的徐岁宁,此刻就站在他们面前,只是他们看不见罢了。 摆脱孱弱的身体,徐岁宁终于觉得舒坦多了,掐指一算,还有三年,这段时间就浅睡一下吧。 三年时间转瞬即逝。 又是初雪这天,天水镇外来了个青年,身穿白底金纹道袍,身材高挑挺拔,容貌俊郎,甚是贵气,一进小镇便引来周围村民的关注。 青年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城西,停在徐府大门外,可门前两头石狮子早已破败,大门的红漆也掉落得所剩无几,原本气势恢宏的府邸,转眼间变得如此破败不堪。 -- 第170页 一老妇问道:“公子是来找徐家人?” 青年点头。 老妇叹了口气,“徐家三年前就已经搬走了。” “搬走?为何?” “还不是因为那徐家少爷,死了……” 之后老妇再说什么,韩璋早已听不进去。 他怔怔站在原地,没用任何法力,任雪落在身上,融化后,打湿他的头发和衣衫。 路过的人都说,他是个傻子。 韩璋像座石像,站在那一动不动。 直到,一把油纸伞艰难地打在他头上,耳边传来女子埋怨声:“才几年未见,怎么都长这么高了?” 韩璋看着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银、银杏……他……” “少爷已经去了,在你走后不久,”银杏从袖口出拿出一块玉佩,“这是少爷让我交给你的,我走了。” 银杏走到转角处,回头深深望了眼这座她生活多年的府邸,终还是转身离开。 青年在天水镇停留了三天。 除了那块玉佩,他没带走任何东西,包括被埋在这的,他思念之人的骨灰。 他带着那块玉佩去了很多地方,无尽海,红枫林,而他身后,始终跟着一个他看不见的魂体。 徐岁宁飘在半空,伸了个懒腰,神情恹恹,“时间到了。” 话音刚落,顿时地动山摇,天地倒转,风云变换。 伴随着一个极为复杂的阵法完成,韩璋逐渐闭上双眼,徐岁宁在他面前现形,慢慢走过去,伸手在他眉心处轻轻一点,唇角轻轻勾起,“以后,我们就是敌人啦。” 说完,徐岁宁后退一步。 将手插进自己胸口,硬生生将那块骨头拽了出来,放进韩璋体内。 没了仙骨压制,魔神之血在他体内狂蹿,所到之处,经脉犹如被烈火灼烧,雪精灵一族特殊秘法,又用冰雪之力修复经脉,徐岁宁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中,死咬嘴唇,嘴角渗出殷红的血。 等做魔神之血再次被控制住,徐岁宁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上来似的。 “出去吧,韩璋!” 阵法外,一众人等在那始终不愿离开。 若是徐岁宁这次真的选择大义灭亲,亲手除掉韩璋这个祸害,他们自是喜闻乐见,但若是没有,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么魔头扼杀在这! 突然,一阵灵力波动,众人纷纷拿起武器,严阵以待。 韩璋被从漩涡之中扔了出来,在触到地面的前一瞬,他忽的睁开眼,身形一转,稳稳站在原地,看见面前众人,眼神闪过一丝迷茫。 风燃剑尊见只有韩璋一个人出来,微眯了下眼,当机立断,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发起攻击。 韩璋眉头微皱,拔剑抵挡。 但他一招一式只是防御,未曾主动攻击。 这一来二去,众人也发现了端倪。 “这韩璋究竟在搞什么鬼?他为何不反击?” “难不成是看不起风燃剑尊?” “我看不像,我倒是觉得他是不想与风燃剑尊拔刀相向,他们俩之间,不会有什么秘密吧?” 风燃听到这些人在无端猜测自己也韩璋的关系,简直气到要吐血。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趁现在徐岁宁还未出来,你我合力,诛杀妖魔!” 风燃剑尊的话得到紫霄剑派众人呼应,随后其他门派也纷纷加入这场乱战之中。 韩璋以一敌百,又不想伤害他们,因此处处受到牵制,难以发挥平常实力,短短几瞬间,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出现一道爽朗的笑声。 随后,徐岁宁出现在众人面前。 身着白衣的男人浮在半空,原本清冷俊容,此刻脸上却浮现一朵艳丽的红纹,双眸猩红,带着嗜血的笑意。 “原来所谓名门正派,不过就是一群蠢蛋罢了,真是让人,”徐岁宁在看见那受伤的少年时,微顿了一下,眯了眯凤眸,语气寒如冰窖,“伤心。” 八神宫的紫云仙子惊呼一声,“仙骨!韩璋身怀仙骨!” 修为在化神期以上的修士皆开天眼查看,果真如紫云仙子所说,传说中的仙骨,竟在他们口中人人喊打的魔头身上! 而那个,他们人人敬仰的宣和仙尊,此刻却犹如嗜血的魔神,他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如同便如同蝼蚁一般。 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85章 悲喜 从天亮打到天黑啊 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所有人都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一幕,此时,只能寄希望于在场最为德高望重的紫霄剑派长老,风燃剑尊。 “剑尊,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风燃看着二人, 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原本徐岁宁就是他的眼中钉, 肉中刺, 之前因为他的身份, 不好直接当着众人的面除去他, 不过现在既然他蠢到自爆身份,那可就别怪他了。 风燃冷笑一声, 义正言辞道:“诸位, 我正道受魔族侵扰已久, 没想到, 最大的祸害竟然就藏在卿阳宗, 今天, 我风燃就要替天行道, 除去这个魔头, 不知诸位是否愿意与我一起,拿起这把斩妖除魔的剑!” 只是, 徐岁宁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徐岁宁了。 没了仙骨压制魔气, 所谓道德感, 根本束缚不了他。 凌厉的掌风破空而至,风燃身为化神后期的修士,竟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惨叫一声, 晕倒在地。 -- 第171页 众人皆以风燃为首, 眼下见他在徐岁宁面前,竟然连一招都挡不了,纷纷面露骇然,一直往后退。 只有一人,站在那一动未动。 韩璋就这么站在徐岁宁面前,看着他的眼神,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 不,确切来说,现在的他们,本就是陌生人。 “你是魔族?” 徐岁宁勾唇一笑,眉眼流转间,俱是魅惑风流,“你觉得呢?” 身后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四海皆知,宣和仙尊气质出尘,神清骨秀,清冷宛如谪仙,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可却没人想到,仙尊竟也还会有如此邪魅一面。 韩璋在看到这些人露出令人作呕的淫邪的眼神时,眉头紧蹙。 他不顾身上的伤口,动作迅疾,腾空跃起,出手又快又狠,掌风凌厉,呼呼作响。 众人见韩璋对他昔日师尊下手如此狠厉,纷纷猜测是否是因为仙骨现世,才唤起他心中被压制的正道之心。 此刻的徐岁宁,便如同之前的韩璋一样,只知抵挡,而从不主动进攻。 韩璋皱眉,“你为何不出手?还是你根本不屑出手。” 徐岁宁在接下韩璋一招后,游刃有余地耸了耸肩,“你怎么变得跟他们一样傻了,谁说我没动啊,这不是动着么?不过小韩璋,你好像变厉害了啊。” 如此亲昵的调侃,让韩璋心中更为恼火。 徐岁宁却又眼尖地注意到韩璋黑色的衣服下,渗出的血渍,眼神瞬间冷下来,“他们伤了你?” 韩璋也不知那些人为何会突然对他下手,只抿了抿唇,并未回答徐岁宁的问题。 徐岁宁冷笑一声,“原本我还想放你离开,现在看这情况,”他语气停顿了一下,随后压低嗓音,如同蛊惑人心的鬼魅,“倒不如跟我回去!” 这话在韩璋听来,就如同调戏一般,他进攻的速度越来越快,徐岁宁也不得不收起刚刚无所谓的心态,认真对待。 两人之间的斗法,旁人根本难以插手。 从天黑打到天亮,徐岁宁使用阵法,又换了骨,身体早就吃不消了,而他又根本不想伤害韩璋,一个没注意,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拍在胸口处,顿时口吐鲜血。 韩璋趁此机会,提剑而至。 然而,剑尖却在刺入徐岁宁胸口的前一秒,生生停了下来。 风起,雨落。 韩璋看着自己的剑,又抬头看了眼那人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徐岁宁勾起唇角,却又含着无奈。 你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我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作者有话说: 路人甲:听说了吗?宣和仙尊和他的徒弟从天黑打到天亮! 路人乙:真的吗?那仙尊徒弟的身体吃得消吗? 路人甲:我指的是床下。 第86章 86章 是被我的美色所吸引吗? 韩璋不知为何, 明明眼前的人是他最该杀的,但手中的剑,就是不肯再前进一寸。 面前这个男人,将清冷与艳丽融合在一起, 明明应该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 在他的身上, 却诡异的和谐。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人, 这次念在你没伤害任何人, 我便放你一马, 望你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徐岁宁看着韩璋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 实在是觉得有些新奇。 他上前一步, 韩璋担心那剑伤到他, 下意识往后撤了些, 但, 就在这愣神的瞬间, 韩璋双手被金绫缚住, 怎么也无法挣开。 “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徐岁宁用力拽了一下金绫的另一端, 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教你人生第一课, 不要轻信别人。” 韩璋从未想过有一天, 自己会以一种这般姿势在别人怀里, 耳尖薄红,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恼得。 徐岁宁就这般带着韩璋回到了青鸾山。 但洛水城中认识韩璋的人不少,即便刚开始他不会相信, 但时间久了, 他定会起疑, 因此。 在回去之前,徐岁宁在韩璋身上施了个障眼法,让人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 当然,这个障眼法只对修为低的人有用。 “师尊!你终于回来了!” 刚踏进青鸾山不久,徐岁宁便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随后,一只小狐狸朝身着白底金纹的韩璋扑去,还没碰到他的一脚,便被毫不留情得一脚踹飞出去。 幸而随即赶到的一青年男子将其接住,否则,这下定要摔个屁股开花。 “你看清楚点,那可不是你师尊。” 听到这声音,徐岁宁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竟还是个熟人。 楚云霏从戚云怀里跳下来,跑到二人面前,这才惊讶发现,那身着白衣的男子,竟长着和他师兄一样的脸,而身旁那黑衣男子,才是他的师尊。 “你们俩这是,玩角色互换呢?”楚云霏像是丝毫没察觉出两人的不对劲,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玩,随即施法变成戚云的样子。 戚云比他敏锐多了,将他按在怀里,并小声警告,“安分一点,当心你的狐狸尾巴。” 韩璋看着面前这几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不解。 徐岁宁现在心情不错,大方表示可以替他答疑解惑,“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一个魔,却把自己的老巢安在魔族,他,紫霄剑派的大师兄,竟然和一只狐妖混在一起?” -- 第172页 听到韩璋说这话,楚云霏才后知后觉他的师尊和师兄两人都有些不对劲。 他扒拉了下戚云,小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师兄好像不认识我们了一样。” 戚云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徐岁宁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抱着小狐狸,对二人颔首,“我们先出去了。” 临走前,楚云霏还好奇地闻了闻韩璋身上的味道,“确实是我师兄没错啊,怎么现在变得跟以前的你一样讨厌了?” 戚云顿时觉得有些心梗,伸手捏住他喋喋不休的小嘴,大步走出门去。 二人走后不久,徐岁宁也转身离开,并在门上落下一道禁制。 韩璋站在原地,半晌过后,他唇角微微勾起,念力一动,束缚着双手的金绫瞬间被解开,哪里还要刚刚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打量着屋内的装饰,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包括刚刚的那几个人,但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们。 韩璋确实有机会挣脱金绫逃走,之所以跟着徐岁宁回来,也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 徐岁宁回到青鸾山好几天了,期间一直在闭关。 韩璋门前的那道禁制早就已经被撤掉,他很清楚,除非韩璋自己愿意,否则谁也不能把他留下。 青鸾山上依旧鸟语花香,经常会有各种小动物在树荫下乘凉,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们无关。 而洛水城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自从上次天水镇外一别,无数正道人士想来打探那对师徒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前去卿阳宗,想找连子墨问个明白,却被告知掌门正在闭关,谁也不见,现如今卿阳宗掌权人是水月峰的师涵,那女子,虽看着温婉,但手腕却丝毫不比男人差,整个卿阳宗在她的掌握下,固若金汤,任何想打听消息的人,都只能无功而返。 风燃剑尊受伤闭关,五大仙门只剩下八神宫和无垢殿,但这两大仙门,却又当不起主,一时间,正道中人便如同无头苍蝇。 五大仙门躲在宗门内闭关不出,剩下的小门派没了仙门庇护,碰上魔族竟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一时间,情况又变回了之前,甚至比那还要更惨,因此,洛水城中涌进来的修仙者越来越多。 当地的原住妖民原本对这些人深恶痛绝,甚至联合起来要把他们赶出去。 但后来,妖族突然换了种玩法。 他们不但把这些正道修士给放进来,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刚开始,那些修士也觉得有诈,但那些吃食并没有问题,也没有妖族为难他们,渐渐地,他们便放下防备,安心在洛水城住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城中妖族表示因为人越来越多,所以能给予的资源已经不够了。 争夺资源,向来是能引起内讧的最好方法。 果不其然,妖族不费吹灰之力,便让这么名门正道自相残杀起来。 有些人不愿手足相残,便决定离开洛水城。 但,城外几乎已经是魔族的天下,落单的修士,自然会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自从韩璋知晓门口的禁制被解除之后,便一直找机会对这青鸾山一探究竟。 这日,他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换上一身夜行衣便悄悄出门。 只是,他刚走出门没多远,便脚步一顿。 总觉得这触感跟地面有点不同。 他低下头,便看见一双狐狸眼,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师兄,你踩着我尾巴了。” 韩璋连忙收回脚,并说了一句让人不怎么能听出来歉意的「抱歉」。 还好楚云霏对此已经习惯了,抱起自己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吹了两口气,随后便消失在树丛中。 从头到尾,对韩璋为什么穿的一身黑出现在这里,完全没有丝毫疑问。 韩璋只觉得这人大概脑子不太好,徐岁宁和这样的人为伍,迟早有一天会被他的愚蠢给害了。 不对,他为何要担心那个人? 韩璋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莫名其妙,重新施法隐身,继续在青鸾山中探寻。 说来也怪,这堂堂魔头的老巢竟无一人把守,难道,他就这么自信不会被人闯入? 不知走了多久,韩璋突然迷失在一片桃花林中。 已是盛夏时节,没想到,这青鸾山中竟还存在一片如此茂盛的桃林。 他正准备想办法离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谈话声。 韩璋隐身在一旁,不久后,两只兔子精手里拎着酒从他面前走过,口中谈论的人,似乎正是一直闭关的那位。 “不是说闭关吗?怎么现在跟人喝上酒了?跟谁喝?”韩璋喃喃自语。 他跟着两只兔子精,来到桃林深处。 兔子将酒放下后,便一蹦一跳离开了。 韩璋抬眼望去,徐岁宁换回那身白衣,只是身上那邪魅的气质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人…… 韩璋眼神顿时冷了下去。 又是一个魔族! 背对着韩璋的孔文清察觉到身后有人,眉眼一凝,刚要出手,手中的酒杯却被一双纤长白皙的手给按下。 但这角度在韩璋看来,却像是二人拉拉扯扯,煞是碍眼。 一向沉稳的他,竟在此刻按捺不住,拔剑冲了过去。 -- 第173页 三人缠斗在一起。 但孔文清看得分明,那招招致命的剑,全都是向着自己来得,反观徐岁宁,偶尔和他过手,轻飘飘地像是在调情似的。 孔文清虽脑袋够用,但修为不及韩璋,再加上他的「盟友」似乎也不是站在他这边的,没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便向韩璋求饶。 但韩璋依旧不依不饶,似是不让他灰飞烟灭,誓不罢休。 到最后,孔文清实在招架不住,只能往徐岁宁身后躲。 “你们俩的爱恨情仇能不能伤及无辜?我这千里迢迢从封魔山赶过来,就这待遇?” 徐岁宁嘴角噙着笑,等韩璋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动手,用金绫缚住他。 韩璋刚想挣脱,便听见徐岁宁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好歹也是正道中人,便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对人动手?” 韩璋冷哼一声,“魔族宵小,何须分辨。” “是吗?可我倒是记得,那日你可是打算放我一马,怎么到别人这就不算了呢?该不会……”徐岁宁倾身上前,贴近了几分,几乎要将韩璋整个人拢在怀里,“是被我的美色迷住,所以于心不忍,故意放过?” 韩璋呼吸乱了一瞬,他从未见过如此轻浮之人,即便是见过,也会立刻死在他的剑下。 但眼前这人,他打又不能打,杀又不能杀,简直无计可施。 身后刚刚还一脸狼狈的孔文清,此刻忍不住鼓起了掌。 韩璋低声警告,“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若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说完这句话,他便立刻消失在原地。 徐岁宁忍不住低头浅笑。 直到孔文清忍不住开口,“这个一身正气的人竟然是那个魔头韩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孔文清知道徐岁宁与韩璋前几日一起去了一个地方,回来后二人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韩璋变化如此之大,还是令他大吃一惊。 徐岁宁睨了他一眼,显然有些不耐烦。 “怎么会选择你当他的传人?” 上次一别,给他留下这个阵法之后,二人此生,应当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他要渡劫了。 修真界已经有五百年没人渡劫飞升成功,那几个尚还活着的老不死的,应该都会前去围观,但是何人?他若不想,便没人能找到他。 而临走前,将他所学,竟全都传给了一个魔族。 若这件事让修真界知道了,该是要把骂个八百年才算解气。 但孔文清却极为自豪,“整个修真界除了大师,便只有我有慧根,大师自然会选择我。” 徐岁宁总觉得,孔文清不仅是传承了的功法,还传承了他的沙雕不靠谱。 他看着韩璋离去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我不过是,改变了他脑海中的一段记忆罢了。” 在那个小镇中,韩璋没有等来告诉他身世的魔族中人,而是为了徐少爷,找到卿阳宗,拜入连子墨门下,成了连子墨的爱徒。 至于这段记忆中的徐岁宁,应当还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修炼废物吧。 孔文清也跟着叹了口气,“说来,你想要做的事情,还真的是挺疯狂的,不是因为你要拿整个世界做赌注,而是,你完全没给自己设退路。” 徐岁宁眉梢一挑,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未曾与你说过这事?” “他说过,但我不信,若真是有上天安排,又怎会让这世间陷入如此可笑的境地。” 徐岁宁只是笑笑,并未再说话。 一番沉默过后,孔文清再次开口,“你不该把他带回来,即便他现在对你还残存一丝情感,但那外来者,迟早有一天会将这最后一丝情感也给抹去。” 徐岁宁不以为意,“它只能清除别人的记忆,但却不能抹去别人的情感,这个道理,它们不是人,就永远也不会懂。” 第87章 喝醉 你的腰带硌到我了。 孔文清这次前来, 只为了带一个消息,血不够了。 炼成血海大阵需要的鲜血,远远不够。 徐岁宁近日越来越觉得疲乏,楚云霏和戚云又被他打发出去, 红绿蓝三只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躺在树上, 看着天上漂浮的白云, 突然变化成了韩璋的样子, 更确切地说, 是韩璋小时候的样子。 还有些稚气的脸, 时而笑得灿烂,时而气得噘着嘴。 那天, 整个青鸾山上的妖精们都被迫欣赏了他们原城主大人小时候的「艳照」。 这日, 韩璋正准备找个人来问问有关徐岁宁的事, 没想到对方看见他就一直笑个不停, 甚至眼神之中还带着些怜爱,“小韩公子, 有什么话你就直接问吧, 我们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小韩公子?” 韩璋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他觉得这整个青鸾山上的妖都像是有病似的。 先不提他是怎么从韩公子突然变成小韩公子的,打听有关徐岁宁的事最重要。 韩璋先是拉着她们谈论了下今天的天气, 又夸赞了一番她们的衣饰, 最后才把话题引到正轨上,“你们尊主是何时来到青鸾山的?” 没想到,刚刚还谈笑甚欢的几名女妖立刻噤声,随后她们朝韩璋笑了笑, 说道:“小韩公子, 不是我们不愿意同你说, 只是,这有关于尊主的事,我们也不太了解,若是小韩公子真的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尊主,想必尊主一定会告诉你的。” -- 第174页 “你觉得你们尊主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几只女妖笑作一团,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尊主在韩璋眼里竟是这样的形象,但她们还是实话实说,“尊主也许对别人不好说话,但对您,肯定是不同的。” 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韩璋心中有些气闷。 但,他身为一个修仙者,甚至是曾经想杀了徐岁宁的人,在这青鸾山中,却如同自己家一般,无论他去哪,都无人阻拦。 这个徐岁宁,他究竟想做什么。 韩璋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同几名女妖打声招呼后,便回到自己房间。 徐岁宁那日喝了些酒,等酒醒后才知道自己竟做了那种事。 头一回,他有种想把自己埋进地缝的冲动。 不过从女妖的回话来看,韩璋应该是没看见。 还好他没看见,否则,怕是又会来找他麻烦。 简单处理完洛水城中几起聚众斗殴的事件后,徐岁宁便拎着酒壶来到韩璋所住的小院。 这里,原本就是他住的地方,只是后来,非得搬去和他一起住,倒是把这给闲置了。 屋内并无亮光。 徐岁宁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却没想到,头顶上方却传来一道声音,“找我有事?” 虽然韩璋掩饰的很好,但徐岁宁还是能听出他克制下的隐忍。 就如同他融合魔神之血那般,想要与仙骨彻底合二为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徐岁宁身体轻盈,跳上屋顶,坐到韩璋身旁。 韩璋只略微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没再说话。 徐岁宁见状,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虽是改变了他之前的记忆,让他走上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但这傲娇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他把手中的酒递过去,眉梢一挑,“聊聊?” 韩璋自觉以两人对立的身份没什么好聊的,但,他心中又实在有很多疑惑。 记忆中,自己从天水镇出来后,便在世间游历,行至一片森林,突遇天象异变,醒来后,他竟重新回到了天水镇外,除卿阳宗之外的四大仙门的人,还将他当成了魔,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相信,只有身边这人能给他解答。 前提是,他愿意替他解答。 之前几次,明明答应会回答他的问题,但最后总会被各种各样的事给打断。 “你到底是谁?”韩璋继续不厌其烦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这让徐岁宁忍不住想起,当初他也是一直追问自己,到底为何对他那么好,以他对韩璋的了解,这个问题他若是得不到答案,就会一直问下去。 只不过,这次的问题,徐岁宁还真不太好回答。 最后,也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尝尝这酒。” 韩璋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拿过酒壶,小酌一口。 但在那酒下肚之后,韩璋神情一变,看向徐岁宁的眼神也更加复杂。 徐岁宁知道他想说什么,唇角微微勾起,半开玩笑道:“我给你的东西你也真敢喝,就不怕我在里面放点什么?” 韩璋动作一顿,但显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融合仙骨的过程中,韩璋全身的骨头都会被打碎,一一重新生长。 原本,这应该是极为痛苦的过程,但,也许是因为之前二人双修过,韩璋体内还存有徐岁宁的气息,对仙骨的排斥也没那么大,只是,碎骨的疼痛依旧难忍。 这酒里也不知放了什么,恰好能缓和他的疼痛。 这很难不让韩璋怀疑,身边的徐岁宁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徐岁宁自然知道他心中想法,但也没过多解释,只说这是他经常喝的酒。 月上梢头。 不知不觉,韩璋竟将一壶酒喝了个干净,他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徐岁宁,湿漉漉的双眸让他忍不住心中一颤,放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紧握成拳。 “你喝醉了。”徐岁宁收回视线,淡淡道。 韩璋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拿出怀里的玉佩,放在手心,轻轻摩挲。 月光下,这块外表看着平凡而又普通的玉佩,透着清润的光泽,让人看着就莫名觉得心安。 这是那人,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徐岁宁在看见那块玉佩后,眉梢一挑,故意问道:“这是你的心上人留给你的?” “你胡说什么!”韩璋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很激烈。 随后,他也许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激动,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才说:“这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给我的,他对我来说,便如同父……兄长一般。” 不知为何,韩璋在差点说出「父亲」两个字的时候,周围的温度瞬间低了几分,猛然间想起当初那个人也不让他说出这个词,在喉头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换了个「兄长」。 若不是他修为已到合体,他差点都要以为那个人就在身边盯着他。 徐岁宁虽然对这个词也不太满意,但总比老父亲好。 许是那酒的效果确实好,韩璋觉得身上的疼痛感几乎已经消失,酒劲上来,他竟看到那个人就出现在他面前。 那一瞬间,被抛弃的委屈感全都涌了上来。 他一个翻身,坐在徐岁宁的身上,拽着他的衣领,发泄似的低吼,“你不是答应过我会等我回来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 -- 第175页 徐岁宁怔了怔,随后有些犹豫地说:“我好想,没答应过你啊。” 韩璋静默了一瞬,忽略这个问题,“我找到了你说的卿阳宗,为了有资格获得丹药,我在宗门内拼命努力,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能救活你,我们可以一起去卿阳宗,去看你说的那个仙人能腾云驾雾的世界。” 韩璋越说越委屈。 毕竟,记忆经过修改,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经历过两世的魔尊了,现在的他。 不过是卿阳宗门下年轻有为的弟子,算算年纪,还不过十八岁,这若是放到现代,现在估计还要参加高考,觉得委屈,想要发泄也是正常的。 徐岁宁看着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柔和,“嗯,都是我的错,没有等到你回来。” 韩璋怔怔地看着他,散落下来的发丝和徐岁宁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他想解开,但却越扯越乱,到最后急的扯痛了自己,又委屈了起来,“连你的头发都欺负我。” 徐岁宁看着两人缠在一起的发丝,眼神中有些无奈,“喝醉了还学会耍无赖了是吧?” “无赖?你才是无赖!” “好好好,我是无赖,回去吧,夜里冷,当心着……凉。” 徐岁宁才刚说完一个「着」字,身上这人便瞬间垂下了脑袋,抵在他脖颈处,呼出的气息让他觉得有些酥痒。 他伸手想推开毛绒绒的头,却被对方一巴掌拍了下去,嘴里还嘟囔着:“你的腰带硌到我了……” 徐岁宁,“……”他今天的衣服并没有腰带。 韩璋好似被硌得实在是很不舒服,扶着徐岁宁的肩膀坐起来,手往下探。 徐岁宁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别闹!” 手突然被束缚住,韩璋有些难受得挣扎起来。 身下,徐岁宁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瞬,呼出的气息也变得有些火热,声音喑哑,眼神晦暗不清,“这可是你自找的。” 第88章 麒麟骨 有些事,过去那个时间就已经没有知道的意义了。 翌日, 徐岁宁从睡梦中醒来,发觉身边早已没了韩璋的身影,抬手揉了揉眉心,发现桌上留有一封信纸。 徐岁宁半倚在床头, 信上简洁明了地写了几个大字,“我一定会杀了你!” 徐岁宁没忍住轻笑出声,“性子倒还是跟以前一样。” 韩璋离开了青鸾山, 回到了卿阳宗。 至此, 卿阳宗再次集合五大仙门, 一致对外。 也不知是魔族进入了疲倦期还是怎的,人数骤减的正道人士竟在几次冲突中, 获得大捷, 反倒魔族节节败退, 原先站定的门派竟逐渐被收复。 卿阳宗一位名叫韩落的弟子, 表现出色, 几次在战场中直取敌军将领的头颅, 让他们得以转败为胜。 众人都好奇这名弟子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怎的以前都未见过。 但, 韩落一回到卿阳宗的地盘,便会被卿阳宗弟子团团保护起来, 绝不让任何人有骚扰他的机会。 甚至有人猜测, 这韩落该不会是连子墨的私生子, 否则怎么会有这待遇。 师涵听到那些风言风语,简直好气又好笑。 再转而看面前用着一张陌生脸的韩璋,心中也忍不住感慨, 之前还是自己的师侄, 现在摇身一变, 竟称呼自己为师姐。 “师姐要为何这么看着我?” 师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韩璋这是在叫自己,虽然他以前也未叫过自己师伯。 “没事,只是在想,魔族撤退得如此干脆,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韩璋不知想到了什么,微抿了下唇,“师姐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嗯,你回去休息吧,这两天辛苦你了。” 师涵在韩璋离开后,坐在窗前,深深叹了口气。 她不知徐岁宁究竟在做什么,想做什么,她只知道,整个修仙界的人数正在急剧下降,无论是仙门中人,还是魔族,包括现在也加入战场的妖族。 “师兄,你真的是想要同恶魔做交易吗?” 时间回到数月前。 连子墨闭关出来,找到师涵谈话。 蓦的,连子墨眉眼一凝,冷声让她出去。 但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不必。” 来人正是今日在修真界掀起轩然大波的徐岁宁。 所有人都说,卿阳宗徐岁宁叛变,加入魔族,要同整个修真界为敌,可师涵一直不信,在她代理卿阳宗掌门期间,一直对宗门内严加看管,若有任何弟子被发现乱嚼舌根,便会立刻被逐出宗门。 在师涵如此严厉的看管下,卿阳宗上下无一人敢说徐岁宁的不是。 只是,在徐岁宁进来后,师涵察觉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魔的气息,这气息绝不可能是从别处沾染上的,只能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然而,徐岁宁像是没看到她有些震惊的神色,自顾自地同连子墨说起了话。 “我来是想向掌门托付一人。”他顿了一下,在二人目光注视下,缓缓说出这人的名字,“我徒弟,韩璋。” 师涵一肚子疑惑,但连子墨却像是早已知晓所有,沉默着点了下头,她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她有预感,自己会什么也问不出。 连子墨将韩璋送至山门外。 一直未曾开口的连子墨终于忍不住出声,“这东西,你不打算拿走吗?” -- 第176页 徐岁宁知道他说的是他身上的麒麟骨。 说来也奇怪,即便是连子墨对上一世的他心有愧疚,也不至于连麒麟骨都能随手让出,甚至还如此迫不及待。 徐岁宁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连子墨望着他,那双眼眸中好似有很多话要讲。 良久,他颤抖着手,在徐岁宁诧异的目光下,缓缓摸上了他的头,“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你父母将你交给我照料,我却如此轻易便受人蛊惑,这麒麟骨本就是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你若要拿,我自当双手奉上。” 话音刚落,连子墨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噤声不语。 徐岁宁顺着他的眼神望去,一座高耸的山峰隐在层层薄雾中。 是那人闭关的场所。 徐岁宁收回视线,眼中尽是淡然。 从连子墨的只言片语中,他大概能猜到事情经过。 无非就是当初徐岁宁的父母闭关飞升前将年幼的他托付给连子墨。 但连子墨却经受不住那位老祖的蛊惑,为了强占麒麟骨,将年幼的徐岁宁丢进符阵中,硬生生将他体内的麒麟骨给抽了出来,随后占为己用。 但在事成之后,连子墨便后悔了。 只可惜,那位并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为了让徐岁宁能更顺理成章成为主角的垫脚石、对照组,系统将连子墨的记忆做了修改,让他彻底厌弃没了麒麟骨,无法继续修炼的徐岁宁。 可他心中还是有些疑惑,比如他与白枫。 当初白枫那件事后,徐岁宁便想前往雪国,寻找事情的真相,但,楚云霏却传讯回来,整个雪国已经完全被冰雪覆盖,王伯也没了踪迹。 他本想从连子墨这问出些什么,但现在看来,今天是不行了。 临走前,连子墨突然他使了一个含义极为复杂的眼神,虽然徐岁宁并不能看懂他那眼神什么意思。 转瞬间,他便已回到青鸾山。 直到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他才明白连子墨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封信上洋洋洒洒写了几万字,字里行间均是表达了连子墨对徐岁宁的愧疚之情,徐岁宁直接略过这些「感人肺腑」、「言辞恳切」的语句,挑重点看。 不久前,卿阳宗内出现了形迹可疑之人,但连子墨一来失去心爱的大徒弟;二来,他也终于拿回那段消失的记忆,知晓自己曾对徐岁宁做的那些事,便只让师涵加强巡查,没放在心上。 直到他闭关前,太极殿中出现一不速之客,正是已经消失许久的王伯,王奉。 王奉多年前与连子墨有过一面之缘,但连子墨实在想不清自己哪里得罪这个老头,第二次见面就要给自己一拳。 虽说他们这个境界的修士,上的伤害已经不算什么,但他堂堂卿阳宗掌门,怎么能受这种气,当即二人便在太极殿中打了起来。 单论实力来说,王奉打不过连子墨。 直到他拿出一把金锁,这正是当年连子墨在徐岁宁周岁宴上给予他的礼物。 也就是从这,连子墨终于知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年幼的徐岁宁,根本难以承受剥骨符阵的力量,但,因为他的母亲是雪精灵一族,在徐岁宁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了时,雪精灵的力量,将他的神魂一分为二。 这分出来的一半用以承受符阵的力量。 原本,这一半的神魂应当魂飞魄散,但没想到,他竟活了下来,还被当时正巧在卿阳宗周围的王奉给捡了回去。 没了麒麟骨,又没了一半神魂,徐岁宁的修为一直停滞在金丹期。 但这一切,被修改了记忆的连子墨毫不知情,只当他丢了整个卿阳宗的脸,并莫名对徐岁宁心存忌惮。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做了什么。 那晚之前,徐岁宁还是个天天蹲在他膝前,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的奶团子,可自那以后,那孩子变得双目无神,脾性诡异无常。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徐岁宁看完这一切后,心情竟没有丝毫波澜。 当初的他也许迫切想知道真相,但现如今,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指尖燃起焰火,将那堆厚成书的书信烧了个干净。 屋外号角吹向。 虎将匆忙闯了进来,“尊主,洛水城外出现大批正道修士,原本住在城内的那些修士似乎也有异动,尊主,我们要不要……”虎将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压低嗓音道:“先下手为强。” 徐岁宁抬了抬手,“不必。” 这三界,自然是,越乱越好。 正道修士才刚刚将魔族击退,却又不知为何立刻将矛头对准了妖族。 不但妖族不理解,便是属于同一阵营的卿阳宗也不能理解。 师涵在同韩璋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但当她听见风燃剑尊要带人进攻洛水城时,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那老头到底想做什么?为何几次三番都要将矛头指向洛水城?” 师涵想过很多种可能,例如与妖族有仇,又也许,和妖族之间有利益纠葛,但没想到,韩璋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啼笑皆非。 “我曾听闻,风燃剑尊对青鸾山上那位尊主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才会一直针对妖族。” 师涵,“师、师弟,这个传闻,是谁告诉你的?” “一个鲛人。” -- 第177页 师涵不是八卦的人,但还是在韩璋离开之后,立刻传讯给徐岁宁。 彼时,徐岁宁正孤身一人站在薛满坡上,地上满是魔兽的尸体。 他身上滴血未沾,双眸却红的吓人。 收到传讯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微闭了下眼眸,将血气掩下,这才沉声道:“何事?” 许是刚刚的事情太过震惊好笑,师涵竟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怪异,强忍着笑问道:“师兄,你何时招惹上了那紫霄剑派的风燃剑尊?怎么现在三界都在传,那老头对你爱而不得。” 徐岁宁,“何人传闻?” “你以前的徒弟,我现在的师弟,韩璋。” 师涵刚说完这句话,只听「嘭」的一声,悬浮在半空的传讯符突然炸裂开来,把师涵给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口,清丽的脸庞上露出后怕的表情。 现在的徐岁宁简直越来越让人害怕了,不过,他还是很在意他那个小徒弟的。 风燃集结一队人马堵在洛水城外,既没有进一步动作,也没有离开的打算,所有人都在猜测,他到底要何时动手。 紫霄剑派内部对于风燃的决定也是莫衷一是。 戚风现在已经成为风燃剑尊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他是风燃剑尊一手提拔上来的,但这次,他却与其意见相左。 “掌门闭死关,现在紫霄剑派完全就是师叔一人做主,可你们也看见了,上一次,他非得要带人抓什么韩璋,结果呢?人家不但不是什么魔尊之子,反而身怀仙骨,是救世之人。 因为此,我们紫霄剑派甚至成为其他几大仙门的笑柄,这一次,师叔又不知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们真的要任由他败坏我们紫霄剑派的名声吗?”说这话的人,是紫霄剑派掌门的二弟子,戚野,也是戚云的师弟。 自从戚云不知去向后,戚野便担起重任。 但,风燃剑尊却以他尚还年轻为由,逐步取代他,逐渐掌控整个紫霄剑派。 戚野势单力薄,尝试几次夺回权利无果后,便干脆放弃。 平时,也就偶尔能和戚风说上两句话。 戚野见戚风一直默不作声,没忍住问道:“小风,你是师叔的心腹,你难道就不能劝劝他吗?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齐心协力抵抗魔族,为何他偏偏又要在这个时候找妖族的麻烦?” 戚风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劝了,没用,我也不赞同师叔这么做,但你也看到了,我昨天才刚刚提了一句,便被师叔赶出帐篷,算了戚野师兄,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也只能看天意了。” 戚野已经摆烂惯了,这次也是喝多了,一时想不开才又开始纠结此事。 “你说得对,现在三界大乱,每个人都心怀鬼胎,不知在想些什么,谁又能知道身边站着的究竟是人是鬼?能不能活到那天还不一定呢,我还是回去喝酒吧,不操这份心了,小风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 戚野离开后,戚风收到传讯,来到风燃剑尊所在的帐篷。 可谁又能想到,那个平日里严厉的剑尊,此刻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有那双眼珠子,偶尔随着戚风的动作转一转。 戚风走到他身边,一脚将其踢开,转而自己坐了上去。 那个原本沉默羞涩的青年,此刻脸上充满了狠厉,双眸中魔气若隐若现。 “我明明都把这么多人带来给他杀,他为何就是不愿见我?” 第89章 被毁 该死,又被他亲了! “徐岁宁你到底什么意思, 当初明明说好一起合作,现在你怎么转头过来帮那些正道修士?你该不会是想毁约吧?” 一大早青鸾山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近日忙得焦头烂额的孔宏宇。 原本有魔神力量的加持,那些正道修士就如同一盘散沙, 对上他魔族大军, 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不到半年时间, 他就已经灭了大半仙门,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整个修真界都会匍匐在他的脚下。 没想到,这段时间正道中出来个名叫韩落的少年, 什么韩落, 分明就是韩璋那小子。 前方有韩璋, 大军后方一直有个神秘人,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屠杀他饲养的魔兽, 魔族士兵没了魔兽, 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 别人不知道, 但孔宏宇心里很清楚, 那人正是徐岁宁。 他实在看不透这个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 徐岁宁斜靠在椅子上,抬了下眼皮看了眼面前的人, 随后又放了下去, 语气淡淡,“毁约?本尊倒是不记得跟你有过什么约定,倒是你,没事别往青鸾山上跑。” 孔宏宇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但他又打不过徐岁宁, 只能忍了下去。 临走前他还不忘警告,“血海大阵只剩最后一层了,连子墨的麒麟骨你何时拿回来?若是你不忍心向你昔日师尊下手,我可以代劳。” “你?”徐岁宁仿若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你连卿阳宗都进不去,更何况去拿连子墨的麒麟骨,当然,你若真想去试试,本尊也不会阻止。” “你!”孔宏宇被怼得无言以对,甩了甩袖子,气急败坏转身离开。 徐岁宁确实在等,只不过,时间也快到了。 这日,韩璋追着一队落单的魔族来到了日月谷附近。 自从日月谷成为第一个被魔族屠杀的宗门后,这里便如同一处死地,日月城中偶尔还有凡人来往,但曾经的炼器大宗,已荒无人烟。 -- 第178页 与韩璋想的不一样,这里并没有太重的魔气,反而灵气浓郁,是个适合修炼的好地方。 他降落在日月谷的入口,那队魔族就是消失在这处,不出意外,他们应该是进入谷内。 当韩璋极为顺手地解开日月谷门口的法阵,找到进去的入口时,才后知后觉,他似乎没有来过这,但为何,他会对此地如此熟悉? 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里面的人长得跟他一样,却做着他不曾做过的事。 思绪被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韩璋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放下,先杀了那些魔族再说。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过去,然而,草丛后的人却并非是魔族,而是,徐岁宁? “你怎么在这?”几乎是下意识地,韩璋脱口而出问出这句话。 徐岁宁抬头看他,也颇为意外。 韩璋可没忘记那日发生的事,用冷漠和愤怒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手中的灭神剑直指面前的男人,“那些魔族与你有关?” 徐岁宁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看见他在这一时刻出现在这,眉心紧蹙,“我没见到什么魔族,你现在立刻离开这。” 不知为何,韩璋对于徐岁宁的话竟深信不疑。 他说没见到,自己就相信此事确实与他无关。 韩璋把剑放下来,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有一队魔族灭了卿阳宗管辖范围内一个小宗门,我接到求救讯息赶到时已经晚了,我顺着他们残留下来的踪迹追到这,然后就看到了你。” 徐岁宁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蓦地顿了顿,拉着韩璋瞬间消失在原地。 二人再次出现的地方是一处半山腰上的凉亭,韩璋刚准备开口问发生何事,便发现徐岁宁气息紊乱,似是刚刚和人打过一场。 “你受伤了?”韩璋上前一步,仔细看着面前的人,面露紧张。 “没事,小伤。”徐岁宁将他的手放下,继续道:“那几名魔族出现地太过凑巧,以魔族的行事风格,断不会在逃跑的过程中留下踪迹。”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故意引我来此?” 徐岁宁点头,“也许。” 他看向不远处隐在云雾中的炽阳山,心中已经猜出,究竟是谁设的这个局。 当初他与韩璋在炽阳山下救了白灵,洪乾本允诺徐岁宁一个条件,徐岁宁将其转送给祁越。 不久前,徐岁宁通过大护法,在殷凤的翅膀上看见了另一个与血海大阵完全不一样的阵法,炼成这个阵法,需要三生花。 然而,这世间最后一朵三生花,已被风墨临用在了白洛伊的身上。 下一次三生花绽放,最短也需要百年时间。 徐岁宁自然等不了这么久,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当初白灵体内残留有三生花的花茎,若是将其培养,加速生长,徐岁宁便能在大阵炼成之前得到三生花。 此事徐岁宁再三检查过,并不会对白灵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她需要在炽阳山里待着,直到三生花完全绽放。 就在昨天,洪乾给他传讯,三生花即将进入成熟期,他才从青鸾山赶来。现在看来,把韩璋引过来,也是他故意为之。 韩璋也意识到了蹊跷。 只是,他刚准备离开,一道凌厉的掌风便破空而来。 韩璋大惊,竟是大乘期的修士! 真个修仙界大乘期修士屈指可数,他们已经半只脚踏入飞升之门,一举一动都受天道关注,能不出手便尽量不出手,以免种下因果,没想到,此时竟会出现在日月谷。 韩璋思绪飞转,但也只是一瞬的时间。 他用尽全力抵挡,才堪堪挡住这一掌。 体内血气涌动,喉间一股腥甜。 面前落下一道阴影,徐岁宁挡在他的身前,脸色阴沉,语气冰冷,周围的空气仿若都凝了一层冰霜。 “洪乾,我敬你是前辈,而你,竟然偷袭一个小辈,这要是说出去,你就不怕招惹非议吗?” 随着一阵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大笑,一灰衣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正是许久不见的洪乾。 当然,韩璋早已不记得了。 洪乾站在二人面前,衣袖无风自动,面无表情,就像当初他们刚见面那般。 不,还是有区别的。 徐岁宁眼尖地看见洪乾衣袖上,绣着一朵艳丽的三生花,这是谁的手笔一眼就能看出。 既然不是和白灵的感情出现了问题,那洪乾又是为何要玩今天这么一出。 洪乾虽进入大乘期已久但,徐岁宁融合魔神之血,二人若要一战,还真未必能分出胜负。 为确保万无一失,洪乾设计引来韩璋,为的就是让徐岁宁分心。 别人不知韩璋为何突然与徐岁宁反目成仇,但洪乾只需掐指一算,便知晓到底发生什么。 “徐岁宁,你救了灵儿我很感激,我本也不愿与你作对,但你不该做出如此错误的决定,你可知召唤魔神,会让整个修仙大陆毁于一旦!我才刚和灵儿在一起,绝不能让你毁了这里!”洪乾一边说着,一边在周围聚起灵气。 整片空间的空气全部被抽干。 徐岁宁尚还能抵抗,但身后的韩璋刚刚就已经受了伤,此刻脸色惨白,似是连站也站不稳。 徐岁宁想回头帮他,一只手却抵住他的肩,“不必管我,我能坚持。” -- 第179页 他韩璋虽修为不如这二人,但也不至于沦落到需要人保护的地步。 更何况,那人引他来此的目的,便是要让徐岁宁为了保护他而分心,他又怎么能中别人的圈套?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竟会选一个与徐岁宁毫无关系的自己,来做这个诱饵。 徐岁宁知道,现在只有打败洪乾才能护韩璋周全,当下也不再犹豫,立刻飞身上前。 就在徐岁宁离开的那一刹那,韩璋便觉得周围的压力要将他碾碎,立刻手握灭神剑,抵抗来自大乘期修士的威压。 短短一瞬的时间,徐岁宁已经同洪乾打了数十个来回。 洪乾看着眼前和他交手的年轻人,微眯了下双眸。 不过数月时间,他竟已成长为如此可怖的存在,假以时日,他必将能成为称霸一方的大能。 只可惜,如此有勇有谋之人,竟生了那般歹心,今日,他必定不能让此子活着离开日月谷! 洪乾收回控制韩璋的那一部分灵力,全力对抗徐岁宁。 韩璋终于得有喘息的机会,但他的目光依旧追逐着那人。 只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只能看见两个人的残影。 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 徐岁宁与洪乾两个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眼看着白灵就要回来了,洪乾一咬牙,站在原地催动阵法。 而阵法所在的地方,正是韩璋脚下。 “我不想拿你道侣的性命要挟你,但你冥顽不灵,我也只能出此下策!若你答应毁了血海大阵,我就放了他,否则,你就等着替他收尸吧!” 话音刚落,韩璋便掉下法阵,不见踪影。 让洪乾感觉意外的是,徐岁宁竟没有丝毫动摇,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吗?” 徐岁宁冷笑一声,眉眼间俱是淡漠,“本尊都要毁了这个世界,还在乎他一个人吗?” 洪乾没想到徐岁宁竟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韩璋的死活,心中对他也更加忌惮,修为如此之高,还没有弱点的人,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就在此时,远处的炽阳山突然发生异动。 洪乾笑了笑,眼中已是志在必得。 那群魔族应该已经按照他的指示毁了三生花,白灵就快回来,到时,她也不会责怪自己。 洪乾认为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 “徐岁宁,你不是想要三生花吗?现在去,说不定还能看见一点残渣。” 洪乾话音刚落,眼前的人瞬间消失不见。 但洪乾也不会轻易放他离开,运转灵力向炽阳山飞去。 然而下一瞬,面前一道残影飞过。 转瞬间,徐岁宁便折回韩璋消失的地方。 运转灵力,打开阵法。 韩璋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但依旧保持清醒,看见徐岁宁出现的那一刹那,韩璋说不清心中涌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咳出一口血,嗓音沙哑,“你不该回来。” 徐岁宁神情淡漠,只有几缕凌乱的发丝说明他刚刚的紧张心绪。 将韩璋抱起,念出咒语。 刚刚的记忆被抽出,等韩璋再次醒来后,他就会忘记这一切。 徐岁宁将韩璋置于安全地带,下一瞬,周身灵力暴涨,双眸发红,净尘染上血色,犹如一把魔剑,对准洪乾。 身上白衣无风自动,凌厉的杀意,便是如洪乾这般大乘期修士也忍不住微皱眉头。 “你若是不愿给予我三生花,我也不会强求,但你不该,对他动手!” 徐岁宁所要做的事,不求所有人都能理解,但若是动了他身边的人,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阵灵力涌动,一把通体散发着寒气的出现在洪乾手中。 他好似看见老伙计一般感慨,“我已经许久没用上他了,这么多年,能逼我用上他的没几个,今天,若是你死在我的枪下,也不算亏!” “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砰—— 转瞬之间,徐岁宁的净尘便与洪乾的对上,两把上品灵器之间的碰撞,让整个日月谷都为之震荡。 与此同时,整个修仙界,合体期以上的修士对这场战斗皆有所感应。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三界中或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老怪物,全都聚集在日月谷的上空。 他们有的大方在旁观战,有的则收起自己的气息,隐匿在云层之中。 大乘期修士之间的斗法,即便是他们有生之年,也未必能见到几次。 有人当即认出,正在斗法的二人,其中一位正是近些天在搅得三界不安宁的徐岁宁。 而另一位,光是看脸他们可能还认不出,但是他手中的灵器,却让人惊骇,“寒冰枪!他竟是洪乾!不是传闻说他渡劫失败成为散仙了吗?但看他现在的修为,应当还在大乘期,难不成,他用了什么法子延迟渡劫的时间?” 飞升渡劫,是所有修仙者既期待又害怕的一关。 若是成功了,那边能飞升成仙,若是失败了,轻则成为散仙,永远不能飞升,重则直接灰飞烟灭,消失在这三界之中。 而以洪乾的修为,早该渡劫飞升,现在却依旧安稳地在这,想必定是用了什么法子。 他们猜的没错,洪乾为了救白灵,用了术法压制自己的修为,好让他一直到不了渡劫的限制。 -- 第180页 但今天与徐岁宁的这一战,他若是依旧压制修为,自己必会败于他的手下,但若是他解开封印,则会立刻引来渡劫天雷。 在这种情况下渡劫,他也是九死一生。 但洪乾显然已经不在乎这些了,现在,他的眼中只有杀了徐岁宁这一个念头! 徐岁宁看见他的状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洪乾虽说确实有杀他的理由,但他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完全不符合逻辑。 他想要破坏血海大阵,无非就是为了不让魔神降临修仙大陆,让他好不容易和白灵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毁于一旦,他毁了三生花,徐岁宁也就不能达到目的。 但他现在这种为了杀徐岁宁而完全不顾自己死活的行为,完全没有道理。 倒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一般。 上次像这样的情况,还是迟向明。 但,系统控制人的力量有限,当初它控制迟向明杀自己,还设计引来卢岩,已经耗费全部力量,消停了许久,怎的现在,竟能控制住一个大乘期的修士? 即便洪乾有所执念,让它有机可乘,也不应该如此轻易就得手。 一瞬间,徐岁宁思绪转了又转。 当他看见手腕处系住的殷红发绳时,一个想法突然在脑海中出现。 他猛地看向躺在不远处的韩璋,皱了皱眉。 洪乾见他与自己对峙时还敢分神,当下心中恼怒,手中银枪「嗡嗡」作响,蕴含着千斤之力,朝徐岁宁挥来。 徐岁宁赶紧收回心神,专心对付眼前之人。 几番来回后,净尘浑身发烫,竟已有碎裂之象。 洪乾手中的寒冰枪也同样如此。 整个日月谷,除了身处结界内的炽阳山没遭到破坏,其余地方均被夷为平地,这也只有大乘修士间的斗法能造成此等破坏力。 然而就在这时,天突然暗了下来。 随即,电闪雷鸣,紫色的雷云以恐怖的速度在日月谷上空聚集,那雷云中蕴含的雷电之力,让在场的修士全都为之胆寒! “是九九天雷劫!洪乾要渡劫了!” 飞升之劫的恐怖力量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大乘期以下修士均是立刻化光遁走,若被这天雷劫波及到,恐怕自己的修炼生涯也就断送了。 徐岁宁看到洪乾现如今如此疯魔,心中对于他被系统控制的猜想也愈发肯定。 他抬头望了眼迅速聚集起来的雷云,忍不住眉心紧蹙。 再打下去,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洪乾,谁都没好处,唯一坐收渔翁之利的只能是那个系统。 洪乾双眸通红,手中握着银枪,而枪身上,一段极为复杂的咒文慢慢浮现。 徐岁宁知晓,洪乾定是把自己的修为封印在他手中的那把枪上,若他真的解开封印,整个日月谷都会毁在雷劫之下,到时……怕是他与韩璋都难逃一死。 思及此,徐岁宁上前一步,朗声道:“洪乾,你这么做难道一点都不考虑白灵吗?你为了她,等了这么久,难道真的要毁了自己吗?以你现在的情况,即便修为足够对抗雷劫,你也会因心境问题走火入魔。” “我毁了还是你毁了,结局都一样,不是吗?” 徐岁宁不知道系统是否在他身上还残存有力量,自然不能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大脑飞速旋转,该怎样才能让洪乾停止自毁行为。 这时,他想到了白灵。 若说现在还有谁能阻止洪乾,那也就只有她了。 可面前的洪乾一双殷红血眸紧盯着自己,若他有丝毫异动,必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眼下,能把白灵带来的,也就只有…… 人呢! 徐岁宁把视线落在放置韩璋的地方,可那早已空无一人,连自己留给他的法器也不见了踪影。 洪乾阴森森冷笑一声,“你放弃了三生花救的这人,对你似乎并没有多大情谊啊。” “你别给我在这放屁!” 忽的,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咒骂声。 随后,韩璋手中拿着徐岁宁留下的法器,浑身衣衫破烂,艰难地爬过一座山丘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先是看了眼徐岁宁,又满脸不屑地看着洪乾,指责他刚刚说错了话,“首先,你们口中所谓的三生花已经被你毁了,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但也不必说是因为我没能得到它,其次,我们俩本来就没有多大情谊。” 洪乾再次露出惊诧的神情。 徐岁宁费尽心里保住他,他明明都能逃走,为何还会选择回来? 许是洪乾的表情太过明显,韩璋从袖中拿出一片花瓣,随着一阵挟着花香的微风轻拂过,一身着淡蓝色襦裙的女子出现在众人视线。 女子看着洪乾,眉头微微蹙起,眼中既是失望又是震惊,“洪乾,你为何要出尔反尔毁了三生花?” 洪乾连忙解释,“灵儿,我们分离了一百年,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决不能让任何人把我们拆散!” 许是有了白灵吸引注意力,寒冰枪上的封印解开的速度慢了下来,天空中,雷云的气势也消减几分。 韩璋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一瘸一拐走到徐岁宁身边,摸了摸鼻尖,小声道:“我把她带来了,应该没错吧?我事先声明,我可没想着逃跑,你既然救了我,我定不会放任你不管不顾。” -- 第181页 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刚刚徐岁宁虽出手抹去救下韩璋的记忆,但现在看来,他并没有忘记。 韩璋也不知自己为何要与徐岁宁解释那么多,他只是担心徐岁宁真的相信了洪乾的话后,心情会不好受。 当然,他目前也没弄清楚自己为何要担心他的心情。 就在韩璋还处于天人交战的状态中时,面前突然一道阴影落下,随后,嘴唇上传来微凉的湿意。 过了许久,他眨巴眨巴眼,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而等他反应过来时,刚刚那个人已经撤回了脚步,人模狗样地站在一旁,皱着眉似是在担心目前的局势。 “徐岁宁你——” “做的不错,不过你怎知要把白灵带来?” 韩璋才刚准备发火,便被徐岁宁这看起来非常正经的一句话给弄熄火了,认真回答道:“刚刚我并没有完全昏迷,听到你们谈话中; 提到一个女性,我在日月谷中只见到她一名女子,便将她带来了,不过,她真的能唤醒这人的良知吗?” “你是不相信她,还是单纯不相信爱情?” 韩璋突然被他这句话给问怔住了,随后神情有些不自在地说:“怎么突然说这些酸言酸语?修大道者,自是要无心无情,斩断情缘,这般才能有可能渡劫成功,飞升成仙,不过……”韩璋拖长音调,意有所指,“像你们这种魔修,修的本就是极欲之道,讲求万事随心,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 “万事随心么……”徐岁宁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看向韩璋的眼神多了分笑意,点头同意,“确实如此。” 刚刚一战,徐岁宁既要和洪乾斗法,又要分出精力来保护韩璋,早已精疲力竭,当下也顾不得气势,直接坐在了地上。 韩璋瞧了瞧他,又瞧了瞧远处还在谈话的二人,也掀开衣袍坐在徐岁宁的身边。 躺在已成一块光秃噜皮的草地上,看着天空紫色的雷云,竟忍不住感慨一声,“这景色真美。” “是啊。” 隐匿在周围还未离开的其他大能,看见刚刚还箭弩拔张的气氛,现在竟开始悠闲的欣赏风景,简直不知是该说他们勇敢,还是应该说他们无知的好。 甚至有人吐槽,“这架还打不打的起来?” 徐岁宁自是对白灵有信心,他说过,所谓系统不过是个冰冷的死物,也许它能抓住人情绪上的漏洞,借此控制他们,但它永远不会懂感情。 第90章 分别 有些离别,尽管终会到来,我还是希望,它来得再慢一点。 徐岁宁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太累了, 又也许,是因为待在韩璋身边,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全感。 虽说以韩璋现在的脾气,自己不该有这种安全感。 等他再次醒来, 发现自己竟在马背上, 身前是身材瘦削的少年, 几缕发丝扫在他的脸上, 有些痒, 鼻尖充斥着的是他熟悉的味道。 徐岁宁贴了上去, 将韩璋拥在怀里,转而由他手持缰绳, 策马飞奔。 韩璋刚开始被吓了一跳, 等反应过来是徐岁宁醒了之后, 才没好气道:“你也是心大, 在那种情况下你竟然能睡过去。” “发生什么了?” 徐岁宁凑过去, 贴着韩璋的耳朵问。 带着湿热的气息喷洒在韩璋耳边, 让他忍不住耳尖浮起两朵红。 韩璋安慰自己, 也许只是风太大, 徐岁宁怕他听不清,所以才靠的这么近。 他努力让自己不往别的地方想,“洪乾虽然最后没解开封印, 引来天劫, 但隐藏在周围的某些老不死的,竟然想趁他病要他命,我就趁乱带着你跑出来了。” 徐岁宁猜得到会有这么一出, 倒也没有很意外。 “那些人和洪乾的实力差距还是很大的, 即便洪乾现在不是全盛时期, 他们也未必能伤的了他。” 韩璋闻言,微一侧头,眼里俱是不解,“他想置你于死地,你现在倒是关心起他来了,你可真是个怪人。” 徐岁宁只是轻笑一声,并未再说话。 二人一马,沐着夕阳的余晖,在林间飞奔,不知疲倦,仿佛要走到世界的尽头。 韩璋莫名有种错觉,眼前这人似是在带着他私奔。 随即他便被自己这种诡异的想法给弄得无语。 夜幕降临,月上梢头。 徐岁宁将马停在海边一处小镇外,随后二人步行进入小镇中。 小镇中的居民睡得很早,虽然才刚刚天黑,沿路也就只有一家客栈还亮着光。 徐岁宁开了两家上房,二人在房间门口分别。 韩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直说。” “我就是想说,既然三生花已经被毁了,你那个血海大阵也炼不成了,不如就此收手,跟我回卿阳宗,我会让师尊保住你的!”韩璋一口气将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全部说完,很显然,说出这话已经让他用尽了全部脸皮。 他低着头,不敢看徐岁宁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久到韩璋开始怀疑其实自己刚刚什么话也没说,那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随着一声叹息,一双略显冰凉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强迫韩璋与他对视。 那双眼眸中,不再是让韩璋迷惑的温柔,也不是平日里的风轻云淡,而是冷如寒冰,“小仙君,本尊不过是觉得你还挺有趣,有意逗逗你罢了,你真当本尊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现在本尊玩腻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互不相干,若你少杀一个魔族,魔族便会多杀一人。” -- 第182页 韩璋直视那双深若寒潭的双眸,却没有丝毫闪躲,没有丝毫害怕。 即便这话听起来有些伤人,但韩璋只想说,“你的演技太差了,这些话不适合从你口中说出来,我确实不知你为何一定要逆天而行,明知召唤魔神,对这个世界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到时,不管是你,亦或是你在乎的人,全都难逃一劫,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徐岁宁收回视线,态度极为冷淡,“这些不是你该管的,既然你身怀仙骨,又是卿阳宗掌门首徒,除魔卫道才是你应尽的职责,这其中,应该不包括和一个魔族纠缠不休吧?” 韩璋好话歹话来回说,但这个徐岁宁就是油盐不进,可着实把他给气坏了。 “行,算我多管闲事,不就是除魔卫道吗?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们全都赶回去!” 韩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随后「啪」的一声用力关上门。 等他一个人冷静下来之后,却又觉得自己刚刚的发言简直太过于幼稚。 徐岁宁说得对,他不能再耽误时间了,眼下魔族横行,炼成血海大阵的关键阵眼三生花已经没了,在他们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一定要把所有的魔族都赶回魔域,让乌烟瘴气的修仙界重归往日宁静。 想通一切后,韩璋便盘腿在床上打坐。 身上沐浴着月光,吸收天地之精华。 窗外,白衣青年坐在屋顶,警惕注视周围一切。 之前与洪乾一战,虽说他们决定对受伤更重的洪乾下手,但难保不会有人盯上他。 就他所知,当时在场的除了他与洪乾二人,还有至少三个修为处在大乘期以上的修士。 至于三生花,他得另想办法了。 东方将白,晨光熹微。 韩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拿起灭神剑,在桌上留下两块灵石,便向着远处的城镇中飞去。 临走前,他深深望了眼身后的屋顶,将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 再一睁眼,他还是那个卿阳宗最为出色的弟子,斩妖除魔,是他将要一生履行的职责。 徐岁宁在日月谷与洪乾的一战,很快传遍了三界。 没过多久,孔文清便再次来到青鸾山,看到徐岁宁依旧悠闲地怀里抱着只狐狸,向来风轻云淡的他,也忍不住有些着急。 “三生花被毁,现在重新培育也已经来不及了,难道你想现在终止吗?” 徐岁宁眨了眨眼,罕见地,他竟也有一丝迷茫。 从做出这个决定到现在,死了多少人,难道现在应该放弃吗?他做出的这个决定真的是对的吗?徐岁宁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但最终,没人能回答。 若是计划成功,能让这个世界脱离系统的控制,让他们都能有自己的人生。 而不是成为任何人历练途中的垫脚石,这固然是好,但,若是失败了呢? 孔文清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 他安慰道:“最起码,我们都是支持你的,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 “不行!”徐岁宁知晓他想说的是什么办法,但,他却不愿让自己成为失信的那个人。 “为何不行?你为了完成计划,都能牺牲自己,牺牲与韩璋的感情,为何不能牺牲一个早该死掉的人?” 徐岁宁与孔文清的这次谈话,不欢而散。 而就在孔文清离开青鸾山的第二天,侍女来报,山下一男一女前来求见。 徐岁宁来到山脚处,便看见一红衣男子,迎着风,同数十只蝴蝶一同翩翩起舞。 一时间,竟不知是蝴蝶更加好看,还是红衣男子的舞姿更加曼妙。 身旁,女子脸上带着宠溺的笑,轻抚着琴。 如此精彩的表演,很快便引来众多妖怪围观。 一只没有分寸的黄鼠狼竟想趁机钻进红衣男子的怀里,然而一声惨叫过后,他便整个身子僵直躺在地上。 有这个先例在,其他想要趁机占便宜的,也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另外一只黄鼠狼悻悻地看了眼继续抚琴的风墨临,忍不住吐槽,“这女人怎么比熊将军还要暴力。” 下一秒,一阵风直接把他吹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众人这才发现徐岁宁的到来,纷纷弯腰行礼,“见过尊主大人。” “嗯,都起来吧。” 众妖一哄而散,只留下许久未见面的三人。 白洛伊依旧是那般没心没肺的模样,甩着宽袖,似蝴蝶一般跑过来,毫不客气地搭上徐岁宁的肩膀,“兄弟,你很可以啊,短短时间不见,你竟都坐上尊主之位了,不愧是你,我当初真没看错你,墨临,怎么样,我就说他以后定能成大事。” 风墨临收起古琴,走到徐岁宁身边,将搭在他肩上的爪子拿下六,微微福身,声音清冷。 但却并无多少疏离,“我与小白游历天下,刚巧到洛水城边,听到徐先生在青鸾山,便不请自来,还请徐先生不要见怪。” “自然不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二人若不嫌弃,便在我这青鸾山上住下。” “那太好了!正巧我们现在没灵石住客栈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白洛伊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很好奇,时而逗弄兔子,时而欣赏花草。 徐岁宁与风墨临则坐在一旁,淡然地喝起了茶。 -- 第183页 “你们这些年,都去了哪些地方?” “除了魔族,我们几乎全去过了,还去了南海鲛人族的地方,在那我们碰见了鲛人族的新皇,端木青,他说也是徐先生的朋友。” 徐岁宁听到这个消息,颇为意外地一挑眉梢,“端木青都当上鲛人族的皇了?那女皇陛下呢?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这个倒没有,听说女皇陛下是退位带孩子去了。” 徐岁宁,“……”也不知怎么,他对此好像也不怎么意外。 风墨临父母早逝,血缘观念单薄,对这种事情也不太了解,继续说着她与白洛伊的游历之事。 当初徐岁宁把三生花交于她后,她便关掉酒馆,带着白洛伊离开了日月城。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但每个地方他们都待不久。 “也不知道怎的,小白对每个地方的新鲜感似乎都不超过三天,三天一到,我们便启程去了下一个地方。” 风墨临不解,徐岁宁却一口道出其中缘由,“他在赶时间。” 闻言,风墨临怔愣在原地。 她看着不远处脸上依旧是单纯笑容的人,突然红了眼眶。 其实白洛伊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来,风墨临一直在想方设法给他续命。 但他没有灵根,无法修炼,找再多的天材地宝,也只能是再延长一点时间。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的。 只是,他想在离开之前,和风墨临一起,去更多、更远的地方。 白洛伊其实早就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一直难以放下的,其实是风墨临。 风墨临强忍着难过,“其实我们这次来青鸾山,也是一个年轻男人,说徐先生正在做的一件事,需要三生花,小白他听到后,二话没说就临时改道,来到洛水城,我不止一次想过打晕他,带他离开,让他永远也离不开我,但我知道,如果我真的这么做的话,他会恨我一辈子的。” 今夜恰逢月圆之夜。 在人间,此时该是亲人团聚的日子,但现在,只有徐岁宁一人坐在那,对月独酌,颇有些孤寂的意味。 “呜呼!墨临你快看,这里真的好漂亮啊!我原本以为,这修仙大陆中最漂亮的地方应该是在百花盛开的日月谷,没曾想,这妖族的青鸾山也不遑多让。” 徐岁宁抿了口酒,笑着说道:“这些花是日月谷少主侍弄的。” “难怪我总觉得眼熟。” 白洛伊转眼间就对那些花没了兴趣,转而把注意力放到桌上的酒杯上。 弯下腰,轻轻嗅了嗅,“好香啊,这是妖族的酒吗?好喝吗?” “自是比不上日月城中那位老伯的手艺,不过也还算不错,你可以试试。” 白洛伊听完徐岁宁的话后,跃跃欲试。 不过他还是转头询问风墨临的意见。 见风墨临点头后,他才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风墨临不让他喝酒倒不是怕他喝醉,毕竟白洛伊从小就是在泡在酒坛子里长大的,别说是一杯,就算是一坛,他也未必会醉。 她的担心,一切源于失去他的害怕。 但现在,她既然已经想清楚,要尊重白洛伊的决定,自然也就不会再用各种理由禁锢他。 徐岁宁和白洛伊喝了一会儿,说起游历的所见所闻。有些地方,便是连徐岁宁也未曾去过。 他默默在心底把这些地方记下,若有朝一日,他也可以带着小魔头去玩玩。 这顿酒,白洛伊喝得实在尽兴,便是向来喝不醉的他,也忍不住有了些醉意。 他猛地站起来,扑向风墨临,把矮他一个头的姑娘熊抱在怀里,头埋在对方脖颈处,撒着娇道:“墨临,你今天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开心啊?是不是我喝了酒,所以你才不开心?” 风墨临摇摇头,“怎么会,我不是说过吗?你开心我就开心。” “那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白洛伊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双眸清澈,哪还有丝毫醉意,“以后,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你都要为了自己。” 刹那间,风墨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夺眶而出。 她死死抱着白洛伊,不想让他离开自己。 “我有想过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小白,你能不能不要走……” “墨临,对不起……” 风墨临哭得泣不成声。 白洛伊墨发瞬间变成白丝,光洁的脸上也布满皱纹,短短一瞬的时间,便从俊美的青年,变成了俊美的老头子。 白洛伊在风墨临的眼中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他匆忙别过头,捂住自己的脸,害怕地浑身颤抖,“别看我,我现在很丑……” 然而,风墨临却拉住他的手,强忍着扯出一个笑,“不丑,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吗?你长的这么好看,就算变成了老头,也是个好看的老头,当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真如你所说。” 白洛伊半信半疑,“真的吗?” “真的。”风墨临认真点头。 二人牵着手,并肩躺在草坪上。 漫天星河,此刻仿佛只为他们闪耀。 微风拂过,带着熟悉的日月谷的花香,恍惚间,二人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也是个很漂亮的山谷,但山谷里的花却是越艳丽越危险。 -- 第184页 调皮的白洛伊跑到山谷里玩,差点丧命于此地,幸好遇到了随师父前来采药的风墨临。 彼时,二人不过十四五岁。 相识,相知,到相守,一切都顺理成章。 那些回忆仿佛近在眼前,然而,其实已经过了百年之久。 风墨临轻哼起一首二人都很熟悉的歌谣。 白洛伊闭上眼睛,嘴角噙着笑,满是皱纹的手放在身旁,跟着歌轻打节拍。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青鸾山上时,歌声戛然而止。 身旁的人化作一缕尘埃,随风飘向远方。 风墨临没再哭泣,只微怔了一下,便又继续刚刚未曾哼唱完的歌曲。 “我曾爱过的人啊,即便你不知身处何方,我们的心依旧在一起。” “随着山风,随着海浪,随着日月谷中的花香……” 第91章 当徐岁宁第二天再去往凉亭时, 那已空无一人。 脚下是摆放凌乱的酒坛,桌上,一朵艳丽的三生花被放置在透明的水晶瓶中。 明明没有风,那花儿却依旧摇曳身姿。 像极了那个脸上永远带着笑容的红衣青年。 一切都按照徐岁宁的计划进行。 韩璋回到卿阳宗, 成为五大仙门的领军人物。 紫霄剑派的风燃剑尊不知被何人所伤, 被人扔在一处山谷中, 等五大仙门的弟子发现时, 已经昏迷不醒,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也没多少人关心。 一则, 现如今正魔两道已经处于白热化阶段, 一边还要提防妖族会不会随时加入进来, 自然没人在这个时候把精力放在一个长老的身上;二则, 风燃剑尊在联盟军中的风评并不好, 做出的两次决定, 都让渐入佳境的联盟军差点崩溃解散, 之前众人碍于他的身份, 再加上资历又老,没人敢顶撞, 现在, 他自己下台, 自然是再好不过。 其中,最为开心的便是戚野。 风燃昏迷,紫霄剑派自是由他这个掌门首徒调控。 戚野上位后,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把他的好兄弟戚风给提拔上来。 二人带领紫霄剑派小分队, 连续灭了几个魔族据点,一时间,在联盟军中威风极了。 这日,戚野派出的人回信道,距离他们不远处的红叶林中,发现大量魔族士兵的踪迹。 戚野正愁之前遇到的魔族不堪一击,难以展现他的领导能力和紫霄剑派众弟子的能力,眼下正是个让他一举成名的好机会! 若是他带人捣了这个魔族的据点,必定能将联盟军的话语权从卿阳宗手里夺过来! 收到消息后,戚野立刻找来了戚风商量。 戚风听完他的想法后,先是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紧皱,看着他欲言又止。 戚野又是个直性子,让他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野哥,我知道你想尽快立功,为的就是提高我们紫霄剑派的话语权,但,就目前传回的消息来看,红叶林中的魔族,似乎是四大长老之一的血冥,以我二人的实力,怕是对付不了他。” “若我记得没错,卿阳宗的韩落似乎就在这附近,若我们真的解决不了,到时候叫他一起。” 戚野看不见的地方,戚风双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一闪而逝,很快恢复正常,“但若是叫他来,你的目的不就达不到了吗?若韩落在此次围剿行动中,再次出尽风头,那时,恐怕我们紫霄剑派就要永远被卿阳宗压一头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到底应该怎么办?” 戚野承认自己有时候脑子确实没有戚风够用,但一再被人否定,他心中还是觉得有些烦躁。 戚风强忍着想揍他的冲动,说出自己的想法。 “从正面上,我们虽不一定能杀的了血冥,但,我们可以设陷阱,引他进来,以为二人之力,再加上我紫霄剑派其他优秀弟子,到时候害怕杀不了他?” “对啊!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我们要用何作为诱饵。” “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韩落前几天杀了血冥的侄子,把血冥气得不轻,早就想把韩落碎尸万段,若我们用韩落做诱饵,不怕他不会来。” 戚野此刻已经完全被欲望蒙蔽了眼睛,戚风忽悠完后,他便立刻带人前去卿阳宗驻扎的营地,找到了韩落。 彼时,他正手起刀落,利落地割下一魔兽的头颅,扔进了烈火燃烧的火堆里,只剩下不甘和痛苦的哀嚎。 而在戚野看来,韩落那张面具下的脸,肯定更为恐怖。 “何事?” “韩兄弟,我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还请这边来。” 戚野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韩落给了他一个眼神。 戚野没明白那眼神是什么意思,继续劝说道:“此事对我们来说百害无一利,当然,如果你担心你会因此受伤,那大可放心,我戚野用紫霄剑派发誓,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韩落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把他也扔进火堆的冲动,说:“我并非是担心此,如果要杀血冥,我一人即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戚野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此子太过猖狂,若真让他继续下去,到时,五大仙门怕是没有他们紫霄剑派的立足之地了! 原本他还觉得戚风的手段太过阴毒,但既然他不同意,那也就别怪他无情了! -- 第185页 戚野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白布,那白布上沾有一丝血迹,看起来布料不错,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任何稀奇的地方。 可韩落看见它的那一刹那,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他立刻质问戚野,“这东西你是从何处拿到的?你把他怎么了?” 戚野被他突如其来的阴鸷的眼神给吓了一跳,一直听闻韩落对人有礼客气。 倒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看来,这块破布确实对他很重要,又或者说,这块布的主人对他很重要。 也不知戚风是从哪弄来这东西的。 “只要你答应我的计划,我自然会告诉你。” “行,我答应。” 戚野没想到韩落这次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当下便敲定了时间地点。 等戚野回去之后,猛地往怀里一掏,他放在那的白布竟然不见了! 想都不用想,定是韩落那小子使了什么法子给偷了去! “韩落!” 戚野万万没想到,堂堂卿阳宗的人竟会做如此卑鄙之事,但他也不能将此事公之于众,毕竟,他自己要求韩落做的事情也不光彩。 不过,如此睚眦必报的性格,倒是很像多年前他在卿阳宗见过的那名叫韩璋的弟子,这二人都姓韩,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关系。 原本想让韩落做诱饵,没想到反被他摆了一道。 没办法,只能让其他人扮作韩落的模样。 而这个人选,毫无意外落在了戚风身上。 当他知晓自己珍藏的东西不但没达成目的,反而被那小子抢了去之后,想杀也戚野的心都有了! 现下,他竟然还让自己扮作韩落去引诱血冥,简直愚蠢至极! 最终,二人还是商量着推出一名不知情的弟子,并告诉其他们会在周围安排上百名弟子保护他的性命,那名弟子才刚刚入门不久,修为不高。 但却也是怀着救世的心进入紫霄剑派,听到戚野说,这么做能为民除害,他心中虽害怕,但还是毅然决然去了。 来到约定这天。 弟子林洋身上带了件拥有韩落气息之物,又化作他的模样,独自一人走在林间。 虽已经过了午时,但林间依旧被浓雾笼罩,以他的修为,只能看清周围一米距离内的事物。 偶尔因为太过紧张,甚至差点被地上的树枝给绊倒。 咕咕咕—— 一阵尖锐的鸟叫声,差点把他吓得尖叫出声。 好在,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并一直低声喃语道:“没事的,戚野师兄说了,他就在旁边,还有戚风师兄,有他们两个在,我肯定没事的。” 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吹得林洋连眼睛都睁不开,但他还是找了棵树,保持平衡,不让自己摔得太难看,否则,那血冥一定一眼就看穿他是假货。 下一秒,一双血手穿过他的胸膛,直接捏碎了他的心脏。 直到临死前,他还坚信他的两位师兄会来救他。 可事实上,戚野和戚风根本就未踏进过这片林子,他们所布置的陷阱,就是林洋自己。 临行前,戚风非常贴心地给他送上一坛好酒,美名其曰为他壮壮胆,但实则,那酒中含有剧毒。 血冥杀人的手段极为残忍,最喜爱见到血,戚风正是因为知道他这个习惯。 所以才让林洋喝下这酒,毒不会立刻发作,但会随着血液流至全身,只要血冥在杀他时,沾上了他的血液,便会立刻中毒。 所以,从一开始,林洋就不可能活着回来。 事情果然按照戚风的预想,血冥从一开始就知道那蹩脚的人不是韩落,但他哪会放过任何一个见血的机会?用一阵妖风逗弄他一番后,便毫不犹豫将其残忍杀害。 他吐出如同蛇信一般的舌头,舔着手指上的血液,当他发觉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毒素瞬间让他半边身子都麻痹。 血冥即刻给自己的部下传讯,然而,手中的传讯符却很快被人给打断。 “何人在此?缩头缩脑,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话也配从你口中说出来?” 戚野与戚风从林中飞出,不由分说,立刻向身中剧毒的血冥发起了袭击。 然而,血冥即便是半边的身子暂时不能动,他们二人要想杀了他,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三人在林中颤斗在一起。 没过多久,戚野便中了一掌,顿时,喉间涌出一口腥甜。 他将这口血沫吞下,眉头紧皱,朝显然游刃有余的戚风怒骂道:“你不是说这毒万无一失吗?怎么还这么难缠?再这么下去,我们非得死在这不可,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戚风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若是可以,他还真想让戚野也顺便死在这。 “放心,那人不会轻易让你死的。”随后,他转向另一个方向,朗声道:“韩落,你再不出来,你就永远别想知道,当初在天水镇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韩落也来了?” 不但是戚野震惊,就连血冥听到这个名字也忍不住身子一震。 三人停止打斗,皆把目光投向同一个地方。 随着一阵窸窣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可不正是他们「心心念念」的韩落吗? 见他来了,戚野也终于松了口气,对着血冥大言不惭道:“今天,我必让你葬身在此!” -- 第186页 原本若只是这二人,血冥还有信心能逃脱出去,但现在,又来了个韩落,今日,他怕是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然而,韩落却直接往树上一靠,神情淡漠,眼皮微抬了下,“谁说我是来帮你们的?既然你这么想立功,我又怎么好抢你的风头呢?放心,我绝不会动一根手指头,只要你能杀了血冥,功劳都是你的。” “你!”戚野和戚风都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一旁的血冥见他们三人也并非齐心,心中暗道,这是个逃脱的好机会。 当下扔出一团黑雾,趁二人躲闪时,施法离开。 临走前,他还狠狠给了戚野一掌,直接把他胸前的肋骨尽数打断。 戚野只来得及惨叫一声,随后便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戚风看着眼前突变的一幕,一时间竟还没缓过神来,他看着逐渐走进的少年,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却被脚下的戚野给绊了个踉跄,“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当初发生的事吗?其实你根本不叫韩落,你叫韩璋对吧?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卿阳宗的人让你改名?为什么他们对你以前的事一直讳莫如深?” 韩璋停下了脚步,看向戚风的眼神中略带奇怪。 戚风暗自松了口气。 但没想到,韩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这口气松得有些早了。 “这些事,为何要从你一个其他门派的弟子口中听到?”韩璋直接将灭神剑抵在戚风的脖颈处,眼神犹如寒冰,语气森然,“我来,不过是想确定你身上还有没有他的其他东西,你没资格碰!” 戚风突然一改之前正气凛然的模样,眼中充满了嫉恨,“我没资格?难道你就有了吗?韩璋,我只觉得你可怜,被这么多人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让人看着真可怜!” 韩璋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到,表情依旧淡漠,似乎对方口中说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一根银线自韩璋指尖流出,戚风露出惊恐的神情,但他却发现自己双脚竟然不听自己使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根银线穿过自己全身,那种将自己命门全都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的恐惧感,让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半晌过后,那根银线从戚风的储物袋中带回一缕发丝。 韩璋将发丝拿在手中,那上面的气息,显然是那个人的。 想到他的东西在眼前这人手中不知待过多久,韩璋眯了眯双眸,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当戚风看见他珍藏之物被人夺走后,睚眦欲裂,拼命想挣脱禁锢。 但韩璋修为远在他之上,他便是再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东西被人拿走。 韩璋并没有撤掉戚风身上的禁制。 这里里魔族的大本营很近,更何况血冥才刚刚逃走,若他回去叫人过来,戚风定会葬身在他们手中。 韩璋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他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份,应该做这些。 戚风整个人完全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犹如一个丧家之犬。 突然,一双白净至无暇的靴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戚风立刻激动地抬起头,看向那人时,眼神中俱是痴迷和疯狂,“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徐岁宁闻言,忍不住眉头紧皱。 “你被魔气感染了。” “不,”戚风笑着否认,“我是自愿的。” 当初,徐岁宁将身受重伤的戚风放在千鸟城,托爱丽丝代为照顾,戚风原本想等伤好之后就离开这里。 但某天,他突然被一个声音吸引,进入了城主府中的密道,看见了那块血玉。 血玉里的人告诉他,只要自己接受了他的魔气,便能时刻感受到徐岁宁。 戚风朝他伸出手,“仙尊,我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我们才是最相配的。” “哦?是吗?那你猜猜,我现在想做什么。”徐岁宁脸上神情淡漠,和刚刚那讨厌的人简直一模一样。 戚风咬牙道:“仙尊现在,应该很想杀了我吧?只可惜,我身上有魔神的气息,你不——” 话音戛然而止。 戚风低头看着从背后贯穿的剑,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戚野强忍着碎骨的疼痛,一剑杀了这个被魔气感染之人,“戚风,我这么相信你,没想到你竟然利用我!” 徐岁宁只觉得眼前的闹剧无聊,若非碰巧今天来找血冥,听说韩璋在这,他根本就不会来。 转身消失在原地。 戚风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望向那人的背影。 随着一声巨响,戚风倒在地上。 没过多久,他的尸体便被林中闻着血腥气赶来的野兽吞食。 有关他的一切,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包括他对那人疯狂的爱意。 作者有话说: 韩璋:师尊,我把你头发抢回来了。 徐岁宁笑眯眯:徒儿真乖。 秃头作者此时偷来羡慕的目光:能不能,帮我也把头发抢回来。 韩璋斜眼:你是让我跟空气斗智斗勇吗。 第92章 大阵已成 “我会亲手杀了你。” 戚野死在了营地门口, 戚风也不见了踪影。 一连折损两名弟子,一时间,紫霄剑派上下人人自危,都说是他们内部出了奸细。 其他仙门自然也有所耳闻, 皆是从上到下, 处理可能是奸细的弟子。 -- 第187页 也许刚开始, 此番举动是出于好意, 但, 不知从何时开始, 各大门派内部皆以此来攻击与自己意见相左之人。 即便有的是不是奸细, 也会被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证明他是奸细。 五大仙门中, 也就卿阳宗的情况稍微好些。 韩璋依旧手持灭神剑, 到处诛杀魔族。 有关联盟军中那些勾心斗角, 他一概不管。 时间转眼过去了十年。 这十年对于凡人来说, 也许已经走过他们人生的五分之一, 连他们的皇帝也都换了几任。 祁越在当上皇帝后不久, 便突然撂挑子不当了, 转手把传国玉玺扔进了祁琅的后院。 彼时,祁琅正和一只误入的野猫玩耍地开心, 一块石头从天而降, 把猫吓得不轻, 直接跳起来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爪痕。 要知道,祁琅平时最在意的便是他的那张脸,当即怒不可遏, 让一旁的管家把那破石头拿过来。 管家屁颠地去捡, 刚拿到手上便顺从自家主子对它破口大骂, 没想到,包裹石头的布巾突然散开,露出石头的一角。 瞬间,咒骂声戛然而止。 祁琅刚疑惑问,“怎么不继续骂了?” 谁曾想,他年过五十的老管家竟泪流满面,身子也止不住地颤抖,“主子,救我……” 下一秒,老管家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手中的石块恰巧落在祁琅手中,他这才看清这是何物。 祁琅咬牙切齿,“祁越!来人,备马,本王要立刻进宫!” 等他匆忙赶到皇宫,早已人去楼空。 桌上只留下一封言简意赅的禅位诏书,还有给祁琅的一句话,“皇叔,当这个皇帝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要去打仗,就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大将军,不麻烦你了。” 虽说祁琅知道,以祁越的性子肯定在好宫里待不久,但他没想到,这小兔崽子竟然走得这么干脆! 这一走,便是十年。 前线接连传来好消息,但祁越始终没说要回来。 祁琅被困在皇宫,整日「以泪洗面」,每隔三天就要给远在边关的祁越写一封加急诏书。 每天的内容大概就是翻着花样的哭诉。 【小越,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明明是很喜欢这个位置的,到底为什么……是什么让你变得这么陌生!】 每次祁越只打开瞥一眼,看到没有重要事情后,便扔给婢女好生收着。 他确实是变了。 年少时因母亲身份卑贱,他备受欺辱,那时的他,确实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利非常渴望。 但,自从遇到那人,他却觉得这种事,简直无聊透顶,即便做上那个位置,也弥补不了幼年时带给他的伤害,反而会把他禁锢在那个冰冷的王座上。 现在的生活,恰是他所向往的。 自由,无拘无束。 只是不知,这辈子还能否再见那个人一面。 人间十年,能让青年白头,壮士迟暮。 而在修仙界,这不过是短短一瞬。 彼时,徐岁宁刚刚闭关出来,一只白鸽落在他手上,小嘴一张,面前便出现韩璋这十年来的近况。 少年带领正道联盟军,一路势不可挡,遇神杀神,遇魔弑魔。 便是现任魔尊孔宏宇也在他手上断了一只手臂,若不是孔文清及时赶到,他怕是会葬身在这个少年人的手上。 别人不知这少年是何身份,但孔宏宇却知,面具下可是一张熟面孔。 但不知为何,他看到韩璋身为魔族后裔,却在残害同族,心中竟有中隐忍的快感。 “嘶,疼死了,老二你就不能轻点吗?”孔宏宇没忍住,咒骂起替自己处理伤口的孔文清来。 孔文清动作微顿,阴阳怪气道:“老三倒是擅长帮人处理伤口,你还不是把她给杀了?” 孔宏宇脸色顿时变了变,随后他也不甘示弱回怼回去,“谁让她是我的亲妹妹呢?若你是我亲弟弟,说不定,死的就不是她了。” 孔文清一向都知道孔宏宇逻辑感人,但这话还是让他觉得连反驳都很多余。 手下的动作一用力,孔宏宇惨叫一声,“你!你赶紧给我滚!” 孔文清包扎好最后一个伤口,用力打上死结,眼神晦暗,“别着急。” 孔宏宇听不懂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浑身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断掉的那只手臂上,若要重新长出来,还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想到那个差点杀了自己的少年人,孔宏宇恨不得立刻把他碎尸万段。 徐岁宁看着纸上的描述,也能想象出韩璋做出如此大的贡献,正道人士定会将其奉为神,现在,他面前所有的阻碍都已经被除去。 终于,要到最后了。 一缕金光自指尖流出,随后「砰」地一下散成无数碎片,飞向大陆不同方向。 同一时间,卿阳宗,千鸟城,封魔山,南海,这些地方均收到了金色流光。 正魔两道一时间均是偃旗息鼓,没人敢再有下一步动作。 直到初雪降临那日。 卿阳宗传来掌门连子墨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而陨落的消息后,不知怎么了,压抑了许久的正魔两道,像是被点着了火,在洛水河畔再次打响了战争。 这场仗,打了三天三夜。 天一直是暗的,水一直是红的。 -- 第188页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他们甚至不知自己所杀的,到底是同伴还是敌人。 而那些隐藏大佬,无论正道还是魔道,均未曾现身。 徐岁宁一直待在青鸾山。 直到一轮血月缓缓升起。 下一瞬,只剩桌上一盏还未凉透的清茶。 炼成血海大阵所需的鲜血已经够了,但徐岁宁迟迟未动手,只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孔宏宇的手中拿着一盏散发着幽蓝色光的琉璃灯,若是再细看,便能发现从琉璃灯中,延伸处无数条细线,那些细线连接着每一个杀红了眼的人的头上。 原来,这才是导致他们失去理智的罪魁祸首。 这盏琉璃灯是孔宏宇的本命法器,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认他为主。 只可惜,法器中原本的器灵并不满意这个主人,一直不愿为他所用。 直到徐岁宁把器灵抓出来狠狠揍了一顿,它才乖乖听话办事。 孔宏宇看着这些细线中源源不断传回来的能量,最终,它们都会变成自己的力量。 如果他将这些力量尽数吸收,到时候,徐岁宁能奈他何? 正当他开始幻想自己将徐岁宁踩在脚下的场景时,突然地动山摇。 千鸟城的方向,一道红光霎时冲破天际! 孔宏宇看见那道红光,嘴里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血海大阵怎么,还是成了……” 正当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时,手中的琉璃灯却突然发热,烫得他立刻松开了手。 等他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再想要接住,已经来不及了。 琉璃灯应声碎裂。 一道黑雾立刻钻进孔宏宇的身体里,扎眼的时间,他便已经成了一具干尸,风一吹,没留下一丝痕迹。 而片刻过后,那道黑雾竟化成了孔宏宇的模样,只是眼神中的邪气,却是他无法相比的。 「孔宏宇」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很不满意。 若不是受那人威胁,不管怎么说,他也要选一个俊郎的身体,比如……孔文清。 想到这,「孔宏宇」突然放大了笑容,“文清…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过去许久,身后才渐渐传来脚步声。 「孔宏宇」一转身,本想给他个热情的拥抱,却发觉对方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语气也充满不善,“你该去做你应该做的事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孔宏宇」只能无奈耸肩,“行吧,不过说好了,魔神降世之时,得先让我尝尝他的味道如何。” 孔文清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重口,不过想到他们的计划,终还是忍住没说什么。 没错,眼前这个化作孔宏宇模样的人,正是洪荒时期的妖兽,饕餮。 这里,不过是三千世界中一个极小的世界,以这个世界的气运,完全承载不住饕餮的力量,徐岁宁不知从哪找到的方法,让他得以吞噬孔宏宇,以他的模样出现在这里。 孔文清在饕餮离开后,立刻动身前往千鸟城,徐岁宁在那,血海大阵在那,未来的魔神,也会在那降临。 眨眼之间,他便出现在那片原本被徐岁宁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的红枫林里。 此刻的它们,长得比之前更加硕大,更加狰狞,也不知是吃了多少养料。 城门口有两名其貌不扬的男子守在那,穿着邋遢,手上拎着酒壶,醉醺醺地躺在地上,连孔文清从他们身旁走过,也丝毫没有察觉。 但孔文清却对这二位心有余悸。 也不知徐岁宁是从哪把这两尊活化石给挖出来,甚至给他来当门童来了。 进了千鸟城后,城中并不像外界所说,如同死城,反而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只是,若再仔细看便能看出,那些人一直在重复着重样的动作,脸上面无表情,恍若死尸。 孔文清穿过人群,来到城主府门口。 一只白狐从墙内跳了出来,准确无误落在孔文清的怀里,“你怎么才来?就等你一个了。” 孔文清趁机撸了把,随后果不其然被咬了一口。 他讪笑一声抽回手,“处理好饕餮的事情我就过来了。” 与此同时,终于重获自由的饕鬄在人间乱跑,但他却只敢躲在角落里,望着那些肥美的人类流口水。 每当他想张开嘴肯啃一口时,就会想到孔文清的话。 “人类的身体充满杂质,你若是想尝到这世间最美味的魔神的身体,这段时间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食欲。” 饕餮看着食物从面前走过,自己却不能吃,简直不知道有多痛苦,最后只能封住自己的五感,躲到深山老林中去,静静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太极殿。 虽然连子墨已经陨落,但现如今,卿阳宗依旧是五大仙门中,唯一有实力对抗魔族的。 无垢殿的俞烽带来一个让众人震惊掉下巴的消息。 他们一直知道徐岁宁是打算召唤出魔神,但他们一直不知道血海大阵的具体位置在哪,还当是在魔族的圣地,封魔山中,但他们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却没一个回来。 而俞烽误打误撞,遇到一个从千鸟城死里逃生的弟子,从他口中得知,他们找了多年的血海大阵,竟是隐藏在早已成为死城的千鸟城中,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俞烽脸色非常难看,“那名弟子说,血海大阵已经炼成……” -- 第189页 在场众人除了卿阳宗之外,全都脸色大变。 他们都知道,魔神降世,谁都活不成。 这种时候,他们竟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在场最年轻的那个人。 韩璋坐在连子墨曾坐过的地方,师涵坐在他的左手边,他们二人应该是全场最镇定的两个人。 当一些修仙界的长辈看见两个小辈比他们还不容易慌乱,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 俞烽却是把韩璋的实力看在眼里。 多年前,他曾来过卿阳宗。 那时的韩璋,还只是徐岁宁身边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徒弟,即便天资聪颖,但在人才辈出的卿阳宗,却算不得多么耀眼。 他虽不知师徒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只知道一件事,现在,能拯救他们的,只有眼前这个年轻人。 俞烽站起身来,走到太极殿中间,对着韩璋行了一个极为庄重严肃的大礼,“韩掌门,卿阳宗乃是五大仙门之首,现在这种时候,还请韩掌门站出来,带领我们打赢这场仗!” 众人见俞烽都拉下脸来求一个小屁孩,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们也都不好再端着,纷纷站起来,“恳请韩掌门带我等打赢这场仗!” 坐在高位上的韩璋,左手轻抵着太阳穴,眼神冷漠,毫无感情。 直到师涵站起来笑着打圆场,“诸位,韩掌门尚还年轻,虽我卿阳宗现在是五大仙门之首,但诸位前辈把如此重担托付给一个小辈,是不是不太合适?” 此时众人纷纷推脱起责任来。 明明在前不久,他们还拼命想办法,在与魔族的对战中如何不着痕迹地消耗卿阳宗的实力,现在大祸临头,又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真是让人恶心。 韩璋忍不住去想,若是那人在此,会如何做,如何说。 翌日清晨。 五大仙门立刻召集人马,将千鸟城团团围住。 他们刚踏进红枫林,便被吃人的魔枫和埋伏在这的魔族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他们好歹也是同魔族战斗过多年,在韩璋的指挥下,他们很快镇定下来,虽还不能立刻冲破这层防护,但也不至于像一开始那样溃不成军。 众人有惊无险。 但他们看向韩璋的眼神却更加崇拜了。 就在这时,千鸟城内,一道血色的红光冲破天际,将整个世界都染成红色。 原本还张牙舞爪的红枫,像是突然被抽干了血液,瞬间枯萎。 而那些鲜血被抽往哪里,自然不言而喻。 俞烽脸色大变,“不好,他们要开始启动阵法了!”随后他转过头对韩璋说道:“韩掌门,还请你留在这主持大局,我等先杀进去,阻止那个魔头!” “你去?”韩璋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好啊,那你们就去吧。” 俞烽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知识留了个心眼,召集五大仙门内几个实力都在化神期之上的长老,和他一起冲进千鸟城。 等他们来到门口,看见两个守卫竟在那酣睡,一时间全都停住了脚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下这情形,显然是有诈。 但抬头看向变得愈发诡异的天空,俞烽知道,即便前方有无数个坑等待他跳下去,他也得跳! 正当众人踌躇不前时,俞烽踏出了第一步。 他走到那二人面前,行了个抱拳礼,沉声道:“在下无垢殿俞烽,特来向二位请教。” 其中一人睁开浑浊的双眼,只轻轻瞥了他一眼,随后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这也激起了同行几人的斗志。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身居高位,整日只需操劳门派内部的事,但他们也是一步步修炼到这个境界的,自然也有傲气,眼下见被他们二人如此轻蔑,自然不乐意,纷纷上前请教。 直到此刻,看守千鸟城的二人才算有了点兴趣。 他们缓缓站起身,众人这才发现,他们竟是一人没了左臂,一人没了右臂。 “幽冥二老?传闻不是说他们已经陨灭了吗?怎会出现在此?” 没了左臂的幽潭冷笑一声,“没想到啊,竟然还有人能认出我们来,我还以为,那些老东西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呢,既然如此,也别说我们欺负你们,就一起上吧,也省的耽误我睡觉的时间。” 他们万万没想到,徐岁宁竟找来传闻中的幽冥二老来当千鸟城的守卫,当现在大话都已经放出来了,他们也没有退缩的余地,细数他们这边,化神期以上的修士不下二十,不信打不过这两个! 幽潭率先出手打破僵局。 他的本命武器乃是两把毒镖,飞镖上淬的毒,即便是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沾上一点也非死即伤。 幽潭一出手便让两名没反应过来的修士魂飞魄散,众人也都不敢再轻视,均是严阵以待。 不远处,师涵见那边的战况不太乐观,询问韩璋的意见。 然而,韩璋只是一直盯着那道穿破天际的红光。 直到他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抹白,韩璋二话不说,提起灭神剑,飞身一跃。 他跟随着那抹白,停在城主府上空。 整个千鸟城一片死寂。 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丝风。 但面前的人,身上白色衣袍依旧在空中乱舞,乌黑发丝扬起好看的弧度。 -- 第190页 “今天,我会杀了你!” “是吗?”徐岁宁缓缓转身,脸色没有丝毫害怕惊慌,眼角甚至带着笑意,“我很期待。” 他顺势随意坐下,韩璋只微顿了下,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上一秒还在放着你死我活的狠话。 韩璋不知道徐岁宁究竟想做什么,但他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会真的蠢到相信魔神的鬼话。 与虎谋皮,无异于引火自焚。 但,若真到了那一刻,他一定会亲手,毫不犹豫杀了他。 第93章 结局 徐岁宁,是不会输的。 千鸟城外, 正道与魔族杀红了眼。 幽冥二老拦住余烽等人前进的路。 他们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韩璋身上。 但,他却极为悠闲地躺在徐岁宁身边,没有丝毫紧张的感觉。 “等你杀了我之后,你想做什么?” 韩璋下意识的把这句话纠正为「等事情结束之后你想做什么」, 他只略微思考一下, 便脱口而出,“回卿阳宗, 继续修炼。” 倒并非他喜欢, 只是, 他实在不知自己的人生,除了修炼还能再做什么。 从他无缘无故从天水镇旁醒来, 他就一直有种恍惚的感觉, 有时, 他甚至分不清什么是真实, 什么是虚幻。 每当他想去纠结, 想去寻找答案, 脑海中总有个声音告诉他, 他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本不愿听从别人的安排, 做别人的傀儡,但, 他竟无力反抗。 如果可以, 他并不希望身边这人死掉。 他可以带他一起, 回卿阳宗。 徐岁宁倒是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随着身下地面发出一声巨响,天上红云翻滚,一道巨大的阵法自城主府内展开, 绵延数千里, 而在这阵法中的所有生物, 立刻察觉自己的灵力正被疯狂吸收。 他们疯狂逃窜。 可,再快又怎么能快的过死神。 修为较高的人尚还能抵挡一二,那些不过金丹修为的修士瞬间化作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烽已经筋疲力尽,浑身都是伤。 玄冥二老也没好到哪去。 余烽咬了咬牙,“你二人可知,若真让魔神降世,会是什么后果!” “嘿嘿,那我们不管,我们俩早就活够了,倒是你们,还真是挺可惜的。” 余烽看向远方。 虽然视线中并没有出现人的身影,但他知道,韩璋就在那。 韩璋在听到这声巨响后,眉头紧皱。 “你还是不打算放弃吗?” “傻小子,都到这最后一步了,我怎么可能放弃?” 徐岁宁站起身,一道血线突然穿透他的身体。 韩璋还没来得及收起讶然的神色,自地底,无数条血线同徐岁宁的身体链接在了一起。 徐岁宁感受着巨大的能量在体内肆意涌动,他张开手,脸上的笑容明艳而又疯狂,“天道之子?不如今天就让我瞧瞧,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成为天道之子!” 净尘破空而出,一道剑光飞速向韩璋袭来,韩璋抬起灭神抵挡,两把剑触碰到的那一刹那,迸发出的能量让整座千鸟城尽数被毁。 众人也终于看见,隐藏在千鸟城底下的,血海大阵! 巨大的血池,令人作呕的腐烂的气息。 血池呈八边形状,每一角都有一个阵眼,阵眼之上,均是由一人守护。 血池内,鲜血与魔气交融,不断翻涌,如同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花。 众人看到血海大阵的真正面目后,心中骇然,勾心斗角了千年,在这一刻,他们每人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 一定要毁了阵法! 有人想趁余烽等人牵制住玄冥二老的时机,冲过去。 但他们刚靠近千鸟城,便被徐岁宁与韩璋打斗时的剑气给逼退。 半空中,红云下。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这二人身上,每个人都捏了一把汗。 然而,即便韩璋有灭神剑在手,却一直被徐岁宁死死压制住,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韩璋没有丝毫慌张,神情严肃认真。 那些链接着徐岁宁身体的血线,为他源源不断提供能量,而韩璋却在打斗之中,体力逐渐被消耗。 徐岁宁没有丝毫手软,刀刀致命。 刺啦—— 净尘从韩璋腰侧划过。 韩璋沉稳站在原地。 但净尘的剑刃上,却一道殷红。 徐岁宁勾起嘴角,歪了下头,意有所指,“没有天道加持,你杀不了我。” 腰间处传来的刺痛让韩璋忍不住皱起眉。 他知道自己还缺少点东西,但,徐岁宁为何会知道? 就在他思索的时间,俞烽等人不知怎么闯过玄冥二老的防守,带着一批人飞了过来,嘴里嚷着,“韩掌门,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韩璋眉头皱得更紧了。 徐岁宁却发觉出了不对劲。 俞烽等人的实力他是清楚的,但现在,为何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增长得如此之快? 师涵也跟着赶来,看见韩璋受伤,立刻拿出伤药替他治疗,并小声说道:“刚刚有个神秘人,不仅在三招之内杀了玄冥二老,还给我们一瓶丹药,说是吃了之后,能提升十倍修为,他们都吃了那丹药。” -- 第191页 原本修士之间应当用传音,但师涵这是故意的。 她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告知徐岁宁。 徐岁宁也确实通过她的口型得知了这个消息,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那个神秘人是谁,不过是被系统控制的傀儡罢了。 徐岁宁冷笑一声。 当初系统接管这个世界,让它成为宿主的历练场所时,便切断了这个世界与天道的联系,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一批即将渡劫飞升的大能,全都因为各种原因,莫名其妙渡劫失败,轻则修为散尽,从头再来,重则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这也是从洪乾口中得知。 他当初,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封印自己修为,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而徐岁宁若想彻底让系统离开,第一件事,便是要让它重新打通与天道的联系。 韩璋,便是唯一能与天道联系之人。 他一而再,再而三逼迫韩璋,为的就是让系统打开禁锢。 没想到,系统竟然想出这么蠢的办法,以为派这几个人,就能杀了他。 简直可笑。 徐岁宁浑身魔气暴涨,与血海大阵连接的红线,愈发殷红。 俞烽双眸泛红,浑身青筋暴涨,显然是硬逼着自己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后的弊端,不出一个时辰,这些人,全都会爆体而亡。 “徐岁宁是载体,只要杀了他,魔神根本就没办法降世!” 众人此刻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根本就不在乎两方之间的差距,一个个跟不要命似的往前冲。 徐岁宁扔出几张符咒,延缓他们进攻的脚步。 有名修者被拔地而起的树藤绑住手,竟直接用剑斩断了那只手。 徐岁宁知道,他们疯了。 俞烽手拿金色长矛,以极快的速度向徐岁宁袭来。 徐岁宁侧身躲避,随即另一名修者从角落里再次攻向他。 速度之快,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就在众人以为徐岁宁这次必死无疑时,那名偷袭的修者却扑了个空,刀刃斩在空气上,而徐岁宁,则瞬间出现在十米之外。 众人定睛一看,便发现徐岁宁少了一只胳膊。 原来,刚刚危急之时,他竟毫不犹豫斩断自己的手,换取一线生机。 鲜血染红了徐岁宁的白衣,脸上也溅上几滴殷红的血,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 徐岁宁勾起唇角,嗤笑一声,“也不知到底是谁给你们的勇气,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我说过,除了他,你们谁也不行!” 下一瞬,无数血藤冲破屋顶,将那些人全都捆了起来。 也不知血藤里有什么,他们只闻见一股奇特的气味,随后整个人便像是脱了力一般,把头耷拉下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之中,也就只有俞烽的情况稍微好些。 他拼命挣扎无果后,便朝韩璋大喊道:“韩掌门,我们已经消耗他大半,剩下的,就全交给你了!” 师涵忍不住在一旁小声吐槽,“这也叫消耗大半?明明就是在送人头,韩璋,你还行吗?” 韩璋点点头。 重新拿起灭神剑,站在徐岁宁的面前,看着他那只不停滴着鲜血的手,没由来的,心竟忍不住开始抽痛起来。 随即,脑海中一股力量让他立刻打消这般可笑的想法。 他神情严肃,看向徐岁宁的眼神也变得冷漠起来。 天空突然一阵巨响,随即,一道巨大的闪电撕裂天空的红云,照亮整片大地。 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日月谷一角的洪乾突然睁开双眼,嘴里低喃,“天道……” 那道闪电的力量全都汇聚到灭神剑中,原本通体发黑的神剑,在雷电的淬炼下,竟变得耀眼无比,散发极为恐怖的气息。 那是来自天道的馈赠! 一时间,无数隐藏在洞府里的大能,无不对韩璋投去嫉妒的眼神。 就连天道都对他高看,飞升成仙,只是时间问题。 而韩璋,对此毫不在意。 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这个人! 徐岁宁看见他眼中的杀意,微勾起唇角。 随后净尘被他随意扔下,差点刺中一名未曾服下丹药,偷偷躲在一旁的修者。 然而,此时已无人在意他。 徐岁宁双手捏了个极为复杂的法诀,下一瞬,血海大阵的八个角依次启动,最后一束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天穹之上,一道来自远古洪荒的嘶吼声传来,让修仙大陆所有生物都为之一颤。 “魔神!是魔神……”俞烽眼中最后一丝亮光也都黯淡下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数百万人的鲜血,以徐岁宁的身体为媒介。 远古洪荒飞升的魔神,再次降临这个世间。 所有人,在此刻都忍不住抬头仰望,那张巨大而又狰狞的脸。 “哈哈哈,徐岁宁,你果然不负本尊的期望,几万年了,只有你能做到。” 有天道禁锢,魔神无法用本体亲自过来,但即便是化身,想要毁灭这个世界,也不过是在一念之间。 徐岁宁漂浮在半空,墨色的长发披散开来,在空中摇曳飞舞,一朵艳丽诡异的花自下颌处向上延伸,花开的那一刻,便是魔神彻底降临,世界毁灭的那一刻。 -- 第192页 韩璋知晓,自己若再不动手,就再也没机会了! 蕴含天道之力的灭神剑,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斩向徐岁宁。 此刻的徐岁宁,全身大半的力量都被用来支撑魔神降世,根本无法抵抗这一击。 但魔神又怎会让韩璋破坏自己的大计,立刻分出精力,控制一旁的魔族,拦在韩璋面前。 与此同时,因为魔神的入侵,整个修仙世界的气运失去了平衡。 最先开始的,便是人间。 瘟疫爆发,洪水、地震,天灾人祸,一个接着一个,随后便是修真界、魔界、便是妖界也无法幸免,这些地方,要么灵气消散,无法修炼,要么灵气充盈到稍微吸一口,便会丹田爆炸而亡。 天愁地惨,哀鸿遍野。 饶是修行百年,见惯了大场面的师涵等人,看见眼前这一幕,也忍不住由心底涌出恐惧。 师涵看向被魔神操控,如同傀儡一般的徐岁宁,随后她又立刻镇定下来。 她该相信他。 此刻的徐岁宁,浑身发烫,血液像是要沸腾了似的,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一丝情况,听不见,也看不见,仿佛被困在一处无边的黑暗里。 他能感受到一股外来的能量,正逐渐侵蚀他的身体,他的灵魂。 等到魔神完全占领他的身体,他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但,他又怎么能? 徐岁宁盘膝在地上打坐,口中念着咒语。 魔神也终于分出一点精力给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所作所为。 “徐岁宁,你让本尊得意重新降临,本尊也会答应你一个冤枉,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无论是魔界之主,还是仙门掌门,本尊都可以赐予你,你将是本尊,最得力的属下,本尊所拥有的荣誉,你也都会拥有……” 徐岁宁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理所当然地给他画大饼,直到后来,他嫌这个声音烦,甚至直接屏蔽了自己的五感。 但他忘了,魔神就在他的身体里,即便是他屏蔽了,对方依旧能和他沟通。 魔神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没想象之中那么简单,毁灭这个世界的进程,也因他而稍微停缓了脚步。 他要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想要什么。 魔神一念,修仙界得以有片刻缓和。 俞烽和剩下的几名修仙者,在师涵的帮助下,逃脱出来,只是,因为修为透支,此刻的他们已再没有战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昔日同门,暴毙在自己眼前。 他们也躺平了,也许,下一个灰飞烟灭的,就是他们自己也不一定。 “你们都在干什么?这么就打算放弃了吗?” 一道清冷的女声,穿透层层细雨,落在他们的耳朵里。 冰冷的雨砸在身上,竟让他们有种当头一喝的感觉。 师涵走到俞烽身边,看着他,认真道:“既然你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何不在最后时刻拼一把,就算最后的结局无法改变,我们也要在死之前,咬下他的一条胳膊,祭奠亡魂!” 俞烽看着她,眼中逐渐重新聚起了光。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竟觉得自己的体内修为正在慢慢恢复。 师涵说得对,即便他们这些人在魔神面前渺小如蝼蚁,但数万只蝼蚁,也能咬下他的一只胳膊,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俞烽立刻往嘴里塞了无数平时舍不得吃的丹药,用以恢复修为,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韩璋背后重新站满了人。 此刻的他,也终不是在孤军奋战。 师涵与俞烽替他挡住那些被魔神控制的魔族,“韩璋!去做你该做的!” 身后无数修士对韩璋的信任,化作一点点星光,没入灭神剑中。 直至此刻,他终才成为被天道认可之人! 魔神在他的身上闻到了讨厌的气息,他控制着徐岁宁的身体,来到韩璋面前,睁开双眸,不带一丝血污,清澈透亮,犹如一开始见面那般。 韩璋有一瞬间的恍神,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魔神抓住这个细节,勾起嘴角,嗓音带着诱惑,“璋儿,你真的要杀我吗?你真的舍得杀我吗?” 韩璋脸上露出一丝嫌恶。 如此肮脏恶心的气息,怎配在那个人的身上存在! 灭神剑,剑指魔神,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从哪来,滚哪去!” “竖子猖狂!还从未有人敢同本尊如此说话!不过是个被控制的傀儡罢了,真以为自己是天道之子了?没了它,你又算的了什么!” 面前的徐岁宁突然掐住韩璋的脖子,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原本清澈的双眸顿时布满血红。 下一瞬,大量魔气自徐岁宁体内,流向韩璋的身体里,沸腾翻涌的魔气在他体内肆溢流窜,仿佛要将他的每一条经脉都清洗干净。 这是来自远古洪荒的魔气,比魔神之血中的魔气还要菁纯上百倍。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抵挡它的侵蚀。 韩璋犹如一块即将要被水泡烂的木板,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魔神见他没有丝毫反抗,心中忍不住嗤笑,凡人之间的情感便是如此无用。 嘀—— 【警告!警告!宿主身体即将毁灭!】 【毁灭程度50%】 -- 第193页 【毁灭程度80%】 【察觉无法修复,选择放弃!】 【系统准备离开——】 嘀—— 【警告!警告!小世界遭受损坏!损坏程度90%!选择放弃!】 嘀—— 与此同时,身处黑暗的徐岁宁猛地睁开双眼,一道金光自他体内散发出来,钻进韩璋的身体里。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已经破被不堪的身体,竟在飞速恢复着。 “这怎么可能!” 魔神看着原本犹如板上鱼肉的人从他手中逃脱,心中也生出一股不安。 他驱动魔气,加快占领徐岁宁的速度。 而再次睁开眼的韩璋,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那人,握着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师尊……” 【璋儿,听到为师这段话,所有的事情应该已经快要结束,剩下的,就由你来收尾,记住你曾经说过的话,如果有一日,你需要杀了我,你会,毫不犹豫……】 魔神察觉出他们的想法,却只觉得这两个渺小的人类,是多么可笑。 “血海大阵一旦开启,便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徐岁宁,从你答应与本尊合作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是吗?但你怎么知道,这一定就是血海大阵呢?” 魔神从未想过,他们会在阵法上动手脚。 他神识一扫,便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在哪。 处在东北角上的那人,手里拿的麒麟骨,竟并未完全放进阵眼里! 魔神没有实体,只能通过控制徐岁宁的身体阻止那人下一步的动作。 显然,徐岁宁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韩璋,你还在等什么?” “他?他怎么可能舍得杀你。” 下一瞬,灭神剑的剑刃便穿透徐岁宁的胸膛。 随着他生命的消失,还有魔神的不甘。 他用最后的力量,化作一双巨手,挥向韩璋。 韩璋抬起灭神剑抵挡,随后他瞪大双眼,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魔神的原本目的,就是他手中的灭神剑! 那双巨大的魔手竟勾走了附在灭神剑上天道的力量。 没了这力量,这修仙界崩坏,也是迟早的是。 “徐岁宁,你还是输了……” 魔神在临走前,深深望了眼已成一具冰凉尸体的徐岁宁。 他对这个年轻人有欣赏,只是可惜,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魔神带着天道气运离开了这里。 所有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全都离开了。 这,大概就是师尊想做的吧。 韩璋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身子,慢慢爬到那人身边,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想用自己的体温,让他留在这世上更久一点。 周围天崩地裂,所有人惊惶逃窜,失声哭喊。 只有他们,静静地坐在屋顶。 “师尊,你说过,你不会输的……” “没错,你师尊他,可不会输的。” 魔神离开后,处于血海大阵上其他七个阵眼的人都已尽数离开。 唯独孔文清,依旧站在那。 身为阵眼之一的端木青,看着他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敬佩。 大地已经塌陷,天空也快崩塌。 孔文清不再犹豫,转动手中佛珠,念了声佛号,身子竟化作一朵艳丽的三生花,飞进阵眼,完成阵法的最后转化。 星移斗转,日中则昃。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始终。 徐岁宁,是不会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