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有刺GL》 第1页 [GL百合] 《玫瑰有刺gl》作者:妲婴【完结】 文案: 苏容如今是炙手可热的明星,但是一步行错,横埂在她与林申之间的便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现代,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容,林申┃配角:姚恩,季维安┃其它:姚林苏,妲婴 一句话简介:带刺的爱情 第1章 对着底下耀眼的闪光灯,苏容没来由地想起那个梦。 梦里面的自己与林申都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混在一群陌生人之间行走,马路很空旷,天幕压地极低。她不知道是不是快要下雨,天气格外闷热,林申手上全是汗,苏容想放开她的手,却又觉得有些舍不得。 这时林申主动松开手,指着右上空说:“苏容,你看。” 苏容就看过去,那是一道刺目的极光,好像割裂了天际一般带着灼人的热浪扑面劈来。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再睁开时,天还是那么低,可是林申不见了。 她一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马路上,忽然就起了风,大风猛地刮起她的衣裙下摆,她低头压住裙子,却头晕目眩。 那种好像从高空坠落的感觉,直到醒来后也一直无法释怀。 后来苏容回想以前与林申一起出游的经历,那大约是在两年前,她们高中毕业,林申卖了她妈妈留给她的那条项链,带着苏容坐长途车去了S城。 S城很漂亮,却绝对没有如梦境中一般空旷的马路。苏容的记忆里都是人,他们摩肩擦踵,却吝啬于对身旁的行人展露一个哪怕是最小弧度的微笑。 林申拉着她在路边拍过一张相片,背景没有选好,事后林申曾怀疑那个小摊老板不管是为谁拍都只有那一个角度。照片上的是两张还没有完全脱离稚气的脸,勾肩搭背,因为不断被告诫“笑一笑、笑一笑”而笑地十分僵硬。 那是她们唯一一张合照。 “Lena,下部新戏已经在洽谈中了吗?有传言说你会和姚恩合作,是不是真的?” 苏容微眯起眼眸,出道至今她依然还是没有办法适应这种众星拱月般的待遇。可她是天生的好脾气,再不耐烦也不会当场发作。 她将得体的笑容挂在漂亮的脸上,声音柔软:“暂时还没有遇到合心意的剧本,不过会先去国外拍几支广告。” “那就是说与影后姚恩合作都只是谣传喽?” “姚恩姐演戏了得,我很期待与她合作。”苏容如是回答。 记者会后助理小吴开车送她回宾馆。苏容嫌闷,想把车窗打开透透气,但在看到车外密密麻麻包围着的影迷后选择放弃。她有些头重脚轻,之前几天一直赶着拍戏,睡眠严重不足。她都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睡到过自然醒了……也许是在季维安山上的那套别墅里?她记不清。 事实上“Lena”这个艺名就是季维安取的。他喜欢抱着她,将嘴唇贴着她的耳垂唤她Lena。苏容不介意,对于很多事情她都不再介意了。 高中毕业之前,她和林申间有过很多爱抚,但是林申从来不愿做到最后一步。苏容半开玩笑地说她是胆小鬼,林申就背过身去,说:“不要招我。” 苏容捂着嘴笑,后来趴过去戳林申的腰眼,轻轻说:“你就是胆小鬼。” 林申不说话了,苏容看过去,她已经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那时候的苏容以为幸福就是可以一辈子都和林申在一起,但是生活总不可能让人称心如意,哪怕她的希冀就只有这么一点,也始终没有办法如愿。 林申是在高中毕业之后的那个夏天与家庭决裂的。其实苏容很理解她,林申的妈妈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她爸爸再娶,却没能活过四十岁,一场车祸将这个原本就风雨飘摇的家一瞬间冲击地泾渭分明。继母再嫁后,那个家里更没有林申的容身之地。 她只是带着简单的行李扣开了苏容家的门。 夏末,林申要去S城的美院报道,加上苏容的入学费用,都是用的苏容奶奶历年的积蓄。林申先入学,搬去学校的前一晚,她和苏容一起躺在床上,拉着她的手,附着耳朵小声呢喃:“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你,我,还有奶奶。” 苏容把她的手背凑到唇边轻吻,黑夜里眸色亮若星辰。 林申伏在她身上吻她,苏容引着她的手:“做吧。” 也许是分别在即,那夜的林申特别疯狂。苏容除了疼痛,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快乐,但是她一直抱着她,紧地好像只要一松开手,就再也没有下一次的相拥一样。 第二天早上林申走后,苏容在屋里呆坐到入夜。奶奶开门进来看过一次,眼睛里湿漉漉的,苏容抬眼看她,她就关上门出去了。 看着时间过了八点,她起身翻出那条洗到泛白的过膝牛仔裙,用剪刀剪去一半长度,又擦上从小商品市场买来的廉价口红与眼影,踩着挤脚的高跟鞋去当地最大的夜总会上班。 奶奶的积蓄在交完林申高昂的入学费用后,根本就连维持她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了。 一年之后苏容重新回到课堂,那是季维安替她联系的全国最好的戏剧学院。她坐在台下,表面上和那些对演艺事业充满热情的男男女女一起认真聆听,而内心里却空旷地烟尘肆虐。 一年前林申说要去她的学校看她,她总是提心吊胆,编出各种各样的谎言来搪塞她。她没有勇气告诉她自己根本没有去学校报到,更没有勇气告诉她自己在怎么的环境里工作;但是现在不管她多么有诚意地邀请林申过来,林申都是无言地拒绝。 -- 第2页 其实苏容不怪她,一直以来,都不怪。 宾馆靠海,苏容一进房间就打开巨大的落地窗,夜风带着猛烈的势头冲进来,她缩起肩膀,觉得有点冷。 “Lena,车钥匙放在茶几上了。” “小吴,谢谢你。” “你早点休息吧,明天白天没安排——后天有支广告要拍,明晚飞泰国。” “知道了。” 小吴走后,苏容去冲了个凉。她穿着浴袍盘腿坐在窗后头,看着夜色里的大海,突如其来地想念林申。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她翻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是林申一贯懒洋洋的调子,有气无力地“喂”了声。 “林申,是我……你在做什么?” “拜托……现在几点……”听不出被人吵醒的不悦,可是她的发音很慢,慢到让苏容产生随时都会断掉的错觉。 “林申,我明天去看你好不好?新戏拍完了,我好久没见你……” “随便。” 林申好像是翻了个身,那边响起了头发摩擦睡枕所特有的声音。 苏容觉得很开心,又要开口,电话那头已经传来林申很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苏容没有挂断,也没有再说话。她移到阳台上,海浪的声音一下清晰了起来。她的胸中被填充进了一整个海洋的温柔,毫无保留地想要全部交托给那个正在熟睡的人。 一个小时后苏容换上那条蓝底子的棉布裙,戴上墨镜,驱车赶往S城。 这有点疯狂。从她下榻的宾馆到S城,来回时间超过8小时,不过没关系,她有16个小时的空余时间。 笔直的高速公路上除了路灯,其他看不见别的任何车辆。这条路冷清而漫长,却笔直地通往苏容最向往的港湾。 她心中充满雀跃,这样的感觉是久违了的……两年前,她第一次拿到薪水,瞒着林申偷偷跑去S城看她。校园很大,苏容走了很久才找到宿舍区。她不知道林申住在那一栋,但是始终维持着一点恶作剧的好心情逐一问过去。 落日很美,余晖的热度照射在她赤.裸的胳膊上,她的嘴角一直何不拢,只好拼命咳嗽,以此掩饰自己独处的失态。 林申背着画夹出现在人群里的时候,苏容轻易就认出了她。林申低着头走路,从来没有四处张望的习惯,她没有发现在一旁等待了好久的苏容。 苏容跟着她上楼,踩着她的影子一级一级往上。入到四楼,拐过弯,又走进去大约十步的样子,林申停了下来。 她把手插进口袋里掏钥匙,苏容就靠在墙边温柔地看着她的侧脸。 林申把钥匙插入匙孔,转动,推门,进门的一刹那,突然转身,抓住苏容的胳膊将她用力拉进了寝室。 门一合上她就急切地亲吻她的嘴唇,手指撩起连衣裙,苏容搂住她的脖子回应她。 直到夜幕降临,苏容跟从水中捞上来的一样,她们都很忘情,那之前她们从来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 林申背着苏容去洗澡,温水洒下来的时候林申又要了她一次。苏容表情沉迷如贪醉的猫咪。 林申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叠地整整齐齐的棉布裙子,蓝底上撒开大瓣的花朵,递给苏容,说:“给你买的。” 那时苏容正从包里取出几张大面额的纸钞,准备给林申当生活费。 “我们不能用奶奶的钱了,苏容,你的生活费我也会想办法解决……我有在打工,也做家教。” 苏容捏着钱,临走还是把它们塞给了林申。 苏容现在穿的就是那条林申给她买的裙子,她很爱惜,总是舍不得穿,却不管是什么季节,不管自己在哪里,总要带上它,就好像带着林申的爱一样。 第2章 苏容抵达S城的时候天已经拂晓,这条路她没有走过几次,却清晰无比地印在头脑里。路边摆着煎饼包子之类的早点摊子,她下车买了粢饭和豆浆,虽然带着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摊主在找零的时候还是刻意多看了她好几眼。 再往里车就开不进去了,她下车步行。那时候林申腹部中刀出院之后,苏容就执意不让她住宿舍了。这里的房子是苏容挑的,家用电器一应俱全,而且十分安静,又因为离林申的学校不是很远,所以租金相当不便宜。房东说要一次性付清半年的房款,苏容眉都没有皱一下。林申出院后搬进来,开始什么都没有说,却在苏容临走前塞给了她一张条子。 条子上记录着她欠苏容的每一笔花费,精准到在住院时苏容买来给她洗衣服的香皂,有些零碎的账目无法确切地说出具体钱数,林申就笼统地合并到最后的“其他”里面。 她说:“我会把钱还给你们。” 苏容拿着纸条,有几分钟头脑一片空白。林申的言下之意是她不要欠她的,是不是以为在金钱上两不相欠就足够划清彼此的界限了呢? 可是当着林申的面,苏容终究还是没有失态:“不急的,我先走了,你要注意身体。” 林申拉住她的手:“他会好好对你的,是不是?” 苏容微微笑着,却在出门之后,面对冷风倾袭的街巷哭到喘不过气。 也许林申也在逃避,既然她以为这样会舒服一些,那就这样吧。苏容捂着脸,走地极其缓慢。 百步之后,Peter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 第3页 苏容回头往林申住的房子里面看,可是高大的树木将林申所住的楼层遮盖地严严实实,她看不到她了。 苏容擦擦脸,钻进了Peter的车里。 如果一定要说恨的话,苏容最恨的人就是Peter。她在夜总会认识他,他在外地经营一家很大的公司,产业包括拍摄限制级影片。 他总是很慷慨地买下苏容推销的酒,不管价格,照单全收。苏容见多了好.色的男人,可是他这样只出钱却连手都不拉一下的顾客却绝无仅有。Peter很健谈,言辞也幽默,因此她就很愿意花时间陪他聊天。 苏容每个星期都会往林申的寝室打电话,而林申向她索要寝室号码时,苏容就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会说寝室人多嘴杂不方便,一会又说怕打扰到室友。 次数多了林申就不再提了,每当到苏容撒谎胡掰自己学习有多么多么用功、学校同学有多么多么好相处时,电话那头总是沉默。 苏容想这样下去迟早要穿帮,而她内心里也明白林申肯定会知晓这一切,她只是想让那一天越晚来到越好。 她去商场选手机,面对各种不同的牌子与型号有些茫然,还是征询导购小姐的意见,她问她哪一款比较受大学生的欢迎呢? 得到答案后她买了时下最流行的那一款,最后又指着另外一支最低价位的:“这个也要。” 她带着手机兴冲冲跑去S城,因为知道林申的寝室号码,便直接上楼去找她。林申瘦了很多,苏容好想抱抱她亲亲她,却因为有她的室友在场而作罢。林申一言不发,她的室友收拾好衣柜就识趣地出去了:“阿申,我回来的时候要不要给你带宵夜?” “不用。” 林申合上门,苏容从后面抱上来,林申猛地推开了她。 苏容觉得林申的反应很奇怪,她来看她,她不高兴了么?是不是打扰到了她?这么想着的苏容觉得很惶恐,讨好一样地拿出手机递给林申:“林申,给你……” 林申接过手机,木着脸顺手就从窗户里扔了下去,紧接着,一叠照片甩到了苏容脸上。 有相片的边沿划到了她的左眼角,苏容难受地捂住眼。她低头往下看,眼睛瞬间放大,不由得慢慢蹲下来一张张捡起。 那是林申收到的匿名信中的照片,照片里的苏容穿着暴.露,抹着俗艳的口红混迹在男人堆里,这样的苏容带着欢笑陪人喝酒,毫不在意蛰伏在自己身上的来自于不同男人的手。 “这就是你的学校么?教你怎么和男人一起喝酒,陪笑,甚至上.床!?” 苏容无法为自己辩驳。 林申用力推了她一下:“你还能再不自爱一点!” 苏容眼里积聚着泪花,眉眼很好看,却让林申越看越光火,她干脆把她压在了床上。 苏容哭了。林申的手指没有任何温柔可言,她知道她想让自己疼,能有多疼就要多疼。 苏容带着颤音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林申伏在苏容身上,眼泪很快打湿了苏容的脖子。 “苏容,不要有下次,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后来林申请假送她回家。一路上两人的手紧扣在一起,林申的眼圈始终是红的。进门之后她就朝奶奶跪下了,奶奶逐一看她们,颤巍巍地把手按在了林申的肩头,拍了几拍。 那之后苏容就不去夜总会了。 苏容取下墨镜,从提包的夹层取出钥匙,吸了一口气,慢慢打开门。 她有这儿的钥匙,她总是以为有林申的地方才是她的家,这样的感觉自从奶奶死后就更加强烈了。 奶奶是脑中风,苏容早上起床后才发现她不对劲,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形已经很不好了。她六神无主,给林申打电话,电话里一直在哭。林申说她马上回来,苏容挂了线,又立刻给自己上班的便利店老板打电话,她说要提前预支下个月的工资。 那段时间对苏容而言,钱一直是最窘迫的事情。林申回来后去了趟继父继母家,苏容心疼她,她是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却能低声下气去忍受他们的冷嘲热讽。 Peter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甚至没有征求苏容的同意就擅自把奶奶转去了加护病房。林申沉默地看着他,这时候,她,或者苏容,没有谁能有拒绝他相助的勇气。 可是Peter出现后,林申就不愿意说话了。苏容不停看她,她始终僵硬着脸。两天后奶奶还是去了,临死前拉着林申的手不愿放开,林申说了这些天来唯一的一句话。她说奶奶我一定会照顾好苏容,一定会的,你放心吧。 葬礼的相关事宜还是Peter一手操办的,他买到了很好的墓地,下葬那天苏容哭晕了过去。晚上醒来,林申就坐在床尾,指尖夹着烟,背影很落寞。 她以前从来不抽烟的。 林申问:“Peter是谁呢?为什么对你的事,这么尽心尽力。” 忍了这么多天,她终于问了出来。苏容不想隐瞒她:“以前……上班的时候,认识的客人。” 林申回头看了苏容一眼,掐掉烟,凑上来吻她。 林申又留了几天,期间Peter不断来约苏容出去吃饭,林申没说什么,只在苏容深夜回来后告诉她,说自己要回学校了,室友打来电话,再不回去就赶不上考试了。 林申走后,苏容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发呆,中午的时候Peter来了,手上拿着合同文本。 -- 第4页 “其实这一点不麻烦,三部戏而已,而且你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再说这种事,你早就驾轻就熟了,不是吗?” 他的耐性终于告罄,苏容牵着唇角,觉得有点麻木。 这个世上从来不会有免费的午餐。 她大可以拒绝Peter,可是筹码的另一端是林申,那是Peter最后的王牌。他拿林申威胁她,苏容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耳边传来的是来自于林申的虚弱呼吸,然后电话就被Peter掐断了。 苏容无法对林申开口,她不能说自己签了什么合同,更不能说自己即将去做什么,于是她只好让林申误会。林申以为她和Peter在一起,那么就让她这么以为好了。 苏容在拍第一部片子的时候,睁大眼睛看着软垫上方的灯,它们白地刺眼,让她止不住想呕吐。 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的第一次毫无保留给了林申。现在的苏容好脏,脏地连她自己也不敢看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哭,那个男人以为弄疼了她,不好意思地说:“诶,要不我们停一下?” 苏容咬着嘴唇吸气,她缓缓闭上眼睛,泪珠沿着脸颊划下来。 即使这样的肮脏,她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渴望,渴望等拍完之后回头找林申重归于好。可是从林申收到第一盒光碟起,苏容所希冀的能够一辈子都在一起的幸福,恐怕都只是幻影了…… 苏容从来没有告诉过林申自己为何会走上这条道路,她放任林申误会自己,她甚至默认自己的放纵与虚荣。她只是怕,怕林申知道真相之后会崩溃——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源于她想保护她。 第3章 苏容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林申应该还没醒。苏容把早点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边喝边打开冰箱,里面几乎都空了。 她放下玻璃杯,走到林申的房门前,握着把手轻轻旋开。 苏容想林申只是睡了一觉,可等她醒来,自己就已经在她眼前了。地域的转移带给苏容很微妙的感触,和以前的每一次——她跑去看林申,都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差别。 林申侧躺着,苏容站在门边贪看她的睡脸,有一瞬间不敢走上前,她怕一动,这又只是自己的幻觉。 林申睡眼惺忪间看到站在门边的苏容。苏容穿着那条蓝色的棉布裙子,泛黄的长卷发很柔软地垂到胸前,一如既往漂亮地好像是最昂贵的人偶娃娃。 她知道她是在故意讨好自己。 房间里有些暗,林申撸了几下头发,喃喃地,说:“把窗打开吧。” 苏容走进房,推开了窗子,她看着林申,问她:“你还想睡一会儿吗?” “唔……”林申把脸埋进薄毯子里,苏容拉了凳子坐在床边守着她。她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连夜赶来累地不轻。 晨风带着湿意扑进房间,窗帘被风吹地往上飘起,屋里格外静谧。空气中有丝丝缕缕的夏日香气,就在苏容眯上眼睛快要入眠的时候,林申突然坐了起来,背对着苏容开始穿衣。 苏容挣扎着睁开眼:“你要出去?” 林申利落地套上长裤:“有课。” 她跳下床,赤脚在地板上走,拐进洗手间刷牙洗脸,苏容跟过去,贴着门问她:“能不能不去?我下午就要走……” 林申扭头扫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转回镜子中的自己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牙。 苏容失落地站在原地。她连夜赶了好远的路来看她,可是林申却不愿意花费哪怕几分钟的时间陪陪她。 “……我给你买了早点,粢饭和豆浆,我拿去微波炉里热一热吧。” “苏容”,林申放下牙刷喊她的名字,苏容停住往外的步伐:“啊?” 林申揪起眉,顿了顿,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水。 苏容不知道是去好还是不去好,心里难过,却尽量牵出一个笑:“林申,你冰箱里都没有什么东西了,等你下课后我们一起去超市买点吃的吧?” 林申抓抓头发,走出洗手间,回房收拾好桌上的作业草稿胡乱塞进包里,过程中没有看苏容一眼。 苏容无措地站在客厅里。 最后林申走出房间,走到玄关处穿鞋。 苏容看着她的背影,她想要挽留她,但是她知道自己留不住她。林申把门打开,停了几秒,自己折回来,拿了苏容买来放在桌上的早点,塞进包里:“不用等我,今天是连课,你会赶不及回去。” 苏容追出去问她:“那你中午回来吗?” 林申头也不回,踢踢踏踏下楼去。 林申走后苏容在她的客厅里坐了会,脑袋很沉,身体急剧叫嚣着应该要休息了。可是她不想睡,一睡着,时间就过去了。 屋里太安静,静地好像不存在于这个空间。苏容开了电视机,里面正播放她唱的电影主题曲,她慌忙按掉了。 她开始给林申收拾房间。换上干净的床单,擦地板,抹窗户,刷浴缸,洗鞋……不让自己有片刻的空闲。 她到现在还记得,记得林申拿着那盒光碟找到她时的表情,那种愤怒悲痛到极点,反而说不出一句话来的表情。 那样的林申让她害怕。她情愿她打她,骂她,羞辱她,也不要她这样不发一言。 后来林申走了,电话打过去,她按掉,再打,她就关机了。 很长一段时间,苏容不敢去找她。她质问Peter:“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我已经听你的安排任你摆布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 第5页 Peter笑笑,说:“你还不够投入,你总是心不在焉,苏容,你很有潜力,我不想你半途而废了。” 苏容一巴掌扇上去,Peter反手也打上来,苏容的力道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他掐着她的脖子警告她,最好不要得寸进尺,他爱惜她,却也能毁了她。 季维安出现时苏容已几近窒息。他是Peter的老朋友了,抽出一支烟,随意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点燃:“Peter,你今天没风度了啊。” 苏容睁着幽黑的眼眸看着他,眼里没有求助,深深的全是憎恨。 季维安总是说,就是那个眼神,才让他下定决心向Peter开口讨要她。那之前他看过苏容刚拍的片子,虽然还没有正式发行,但是Peter已经在私下传给了很多人。 季维安花了极大一笔钱赔偿Peter的损失,Peter自然愿意卖他的人情。关于那部片子的所有信息全部被销毁,连一起共事过的人也因为收了钱而缄口不语。比较麻烦的是其他一些收到片子的人,不过Peter承诺,这些都不会成为问题。 苏容却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她问季维安有什么企图,季维安弹掉烟灰,解开了自己腰间的皮带。 苏容在心里冷笑。 季维安摸摸她的脸,说:“你想要什么?” 苏容漠然地承受他的爱抚,季维安笑了,语句里很有些宠溺的意思,他说:“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吧。” 那时苏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她站在“上英”的会客室里,那个叫Van的男人微笑着自我介绍时,苏容才不可思议地看向季维安。 苏容的成功很有些一步登天的感觉,好的后台好的剧本好的导演——她没有不迅速蹿红的理由。她一时间成为所有人的焦点,有她出现的地方永远都是万人空巷。 ……她站在最高点,回想之前那些为了钱而一再勉强自己把泪往肚子里流的日子,恍如隔世。 他们都说她是落入凡间的精灵,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存在呢?苏容初次听闻只是一笑了之,她是什么人,自己心底最清楚不过。可是一日日重复听到,在其他人不知疲倦地夸奖赞美下,渐渐的,她真的有点迷失了。 她甚至怀疑之前的不堪都只是自己的臆想,苏容没有经历过那段无法回首的往事吧?……她是Lena,如日中天,炙手可热,她彻底的改头换面了。 光碟事件之后苏容就和林申断了联络,如今她自认脱胎换骨,便迫不及待去找林申。路上的时候她拨林申的电话,响了几下就被按掉了。 苏容告诉自己不要介意,镇定地下车,上楼,掏钥匙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那个女孩苏容有印象——林申的室友。她穿着睡衣,手上提了垃圾袋准备往外扔。对视间两人都有些错愕,苏容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不到。 “阿申在洗澡……”对方把门拉大,语气有些惊疑不定。 苏容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天晚上她上一个类似专访的节目,节目开始之前互动的流程单子送到苏容手里,小吴把敏感话题全部剔除了出去,剩下的苏容在心里粗略过了一遍,本来是万无一失的,却在对着摄像机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 主持人笑着问她初吻是什么时候,这句话好像打开了隐形的阀门,苏容突然就不可抑制地伤悲起来,好久好久,她说不出一句话,更无法维持自己最招牌的笑容。主持人立刻打圆场,她急于岔开话题,苏容却对着镜头没头没脑地说:“林申,我很想你。” 苏容一下节目就接到季维安的电话,他已经知道了在节目录制过程中出的意外,开口便是没有关系,这期节目不会播。 小吴开车把她送去了季维安在海湾的别墅,苏容失魂落魄的,季维安再怎么讨她开心,她始终不愿对他笑一笑。季维安要她的时候她哭了,情事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季维安很有风度地翻身,下床,坐在床下的地毯上。 对着窗外明亮的月色他点燃一根烟,回头说:“明天我要去英国,有桩生意要谈。” 这个动作唤起苏容遥远的回忆。记忆里的林申也曾这样过,那天奶奶下葬,她问她Peter是谁,带着压抑的口吻。 苏容呆呆地陷入回忆,季维安凑上来吻她:“带你一起去。” 他的脸年轻而英俊,苏容却好像不认识他,盯着看好久,说:“明天有通告。” 季维安半眯起眼睛:“那不成问题。” 在英国的那个礼拜苏容过地很轻松,她刻意不去想很多事情。这个国家的天气总是阴沉沉地好像随时会有大雨,季维安出去后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院子里栽种的玫瑰,也许是窗玻璃的色差问题,玫瑰开地虽然好,却是接近凋零的色彩。她看了一下午,傍晚时季维安的车出现了,她看着他下车,临进门顺手便折了支玫瑰带进来。 佣人接了插在花瓶里,苏容下楼,正看到季维安把手指往嘴里塞。他说玫瑰有刺,苏容的目光越过他看向方形长桌中央的那支玫瑰,这才发现它是鲜血一样的红色。 开地正好,却很快就会枯萎了。 第4章 苏容打扫完出了一身汗,裙子贴在身上,腻腻地很不舒服。看了看时间,已经近12点了。她觉得饿,可是嘴却不想张开吃任何东西。 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她就要离开。 -- 第6页 她不想哭,一点都不想,可是泪水忍不住。林申说她们之间再无可能,如果苏容执意要,她们可以做朋友,最普通不过的那种。 那是在她和季维安从英国回来后。苏容的手机没有带出去,里面显示有未读短信。苏容一字一字看着,每个字都认识,却拼凑不出意思。 林申在短信中说:“以后不要来找我,我们有彼此的生活,互不打扰比较好。” 苏容对着手机发抖,季维安打开门,她缓慢地回头,他看看她,选择离开。 苏容深吸着气,颤抖地按下回复键。她说你答应过奶奶,你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我。 那是迟了一个星期的回复,林申理所当然没有再回过来。苏容心里悲凉,又当作林申已经默认,在拍完新片后驱车去找她。 苏容停在门外有片刻的踌躇,最后还是自己开门进去。林申不在家,苏容拐进她房间里打开衣柜,里面满扎的都是她没有印象的衣服——也对,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她转去洗手间,洗漱用品只有一套,她安下心,至少现在林申是一个人住着的。 她给林申做了饭,等着她回来。林申开门见到她并不吃惊,默默放下画夹,洗了手过来吃饭。 苏容几乎没有吃,她只是盯着她看。 林申头也不抬,吃完饭打开电脑沉默地上网。苏容洗碗的时候回头望,电脑屏幕的光照在林申脸上,她的头顶是一盏光线柔和的灯,苏容忽然产生源于家的归属感。 那天晚上苏容留了下来。她躺在床上,林申背对着她,深夜里很安静,苏容突然觉得冷,她凑到林申身旁取暖,林申没有动,她就鼓起勇气抱住了她的腰。 她闷在林申背后深吸她的气味,好半晌,林申的声音响起,冷冷清清的声调,没有一点情绪起伏,她说:“我们之间再无可能,如果你执意要,我们可以做朋友,最普通不过的那种。” 苏容圈紧她的腰,吻急切地落在林申的后背,她怕来不及——或许已经来不及。她急于抓住一切林申可能会回心转意的机会,她想和她在一起,她完完全全从头至尾都只是林申一个人的……她甚至抓了林申的手贴着自己。 林申却甩开她的钳制,说,苏容,我已经没有办法碰你,我有心理障碍。 她嫌她脏? 苏容悲痛到极点竟然哭不出来,她笑,瞬间有一种毁掉整个世界的冲动。可是世界不为她而转,即使那些为她疯狂的影迷们褪去热情后也有各自的生活,不需要“Lena”这个人介入的生活。 林申能够狠心至此,苏容想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副田地呢?她本可以不去拍片,欠Peter情可以用别的方法来还,可是Peter吃透了她,他找人打了林申,林申腹部中刀,流血过多差点死亡……苏容别无选择。 林申一直以为那是抢劫事件,她至今不知道事后的真相是什么。 苏容怨毒地想自己这样难熬,可是为什么林申还能活地如此自我,她牺牲这么多,可是林申却能轻飘飘一句“我有心理障碍”就抹煞干净? 她应该告诉她,把事情源源本本告诉她,生活地没有希望,为什么不拉着她一起下地狱?苏容咬牙,眼眶通红。 可是她终究狠不下心。她总是记得之前那个夏天,她和林申并肩躺在床上,老旧的风扇发出破败的声响,林申附在她耳边小声呢喃:“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你,我,还有奶奶。” 奶奶已经不在了,她们也疏离至此。苏容想誓言是最柔弱的东西了,经不起波折,轻轻一碰就灰飞烟灭。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时间发呆。秒针悉悉索索地走着,转过一圈,又是一圈。 苏容接到小吴的电话,说去宾馆没有见到她。苏容随口说自己正开了车在街上逛,小吴便叮嘱,说五点二十五的航班,千万不要迟了。 苏容收了线,眼皮发沉,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合眼了。 她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遛走,时针渐渐指向1,林申还是没有回来。苏容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她捧了水洗脸,脸色太过可怕,她给自己化了点淡妆。重新戴上墨镜,她换下拖鞋,收好,把脚伸进了自己穿来的高跟凉拖里。 门就在这时被打开。 林申拎着一袋子东西回来,扫了眼苏容,也没说什么,连鞋也不换直接往里走。 苏容摘下墨镜,静静地看她。 林申打开冰箱,把袋子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塞进去,末了回头,问苏容:“你吃过没有?” 苏容下意识摇头。 林申揪起眉,取了两个蛋,走去厨房给苏容下面。 苏容第一次吃到林申煮的面条是在十四岁生日那天,那天的面里有一片火腿,两个蛋,苏容连汤也全部喝光了。林申说苏容,等我长大了,一定给你买最好的生日礼物。 苏容暗暗笑,带着一嘴面汤凑上去亲林申。那时候她们真的很小,“长大”对于她们而言是一个太过遥远的词汇,可以空口许下很多承诺,却并不需要去一一实践。 面很快就好了,苏容脱下鞋,光着脚走过去。林申把面捞上来,搁在桌上,又把筷子摆在碗沿上。 苏容说不出话。 林申把冰箱打开,取出两个苹果,一瓶酸奶,一袋饼干,装进塑料袋子里放在桌上:“路上吃。” -- 第7页 苏容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林申提起包:“现在就走。” “林申。” 苏容跟在她身后,林申没有回头:“把面吃了,你还要赶回去……路上当心。” 她匆匆走了,苏容跑到窗户边看她的背影。林申走到巷子口,停下来,往上看了一眼。苏容巴巴看着她,她又低头往回走。 苏容开着门等她,她听到林申上楼的声音,不多久,林申重新出现在她眼前。她一声不吭拉着苏容进屋,把她一直拉到桌边,声音有点凶:“快吃!” 苏容慌忙坐下来,林申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将一碗面全部吃完。 苏容吃地很狼狈,眼泪全部滴进汤里,她连着自己的泪水喝下去。吃完放下筷子抬头看林申,林申一脸不痛快的神色。 苏容想也许是自己耽误了她的学业,便急忙说:“我送你回学校,我自己开车来的。” 林申不屑地嗤了声。 苏容知道林申看不起自己,指甲掐进手心很疼,她咬着下唇,说:“……我要走了,今天傍晚的飞机,去泰国拍广告,过几天回国的话——” “你没必要跟我汇报”,林申打断她。 苏容呐呐的,林申居高临下看她,神情冷峻地没有一丝松动,让苏容以为她的下一句话就是逐客了。 后来她们一起下楼。苏容走在前,林申落后两三步的距离。苏容不断回头看她,林申不耐烦地撇过头。 苏容上车后摇下车窗对林申说我送你回学校吧。 林申无言地拒绝。 苏容想抱抱她,可是她怕她拒绝,她怕这短短时光里林申对自己那种冷漠的关心随时会崩塌。 她发动车子,边开边看后视镜。林申一直站在那里,她没有看苏容,她只是低着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雕塑。 再开去一段距离,苏容就看不到她了。 她想时间也许是最好的良药,她们才二十岁,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既然是未知,那么就不妨带着乐观的心态一路走下去……一直等下去。 苏容飞去泰国后广告拍摄地很顺利,站在摄像机和闪光灯之前她光鲜亮丽不逊于任何人。这天拍完最后一组照片,苏容正在卸妆,小吴在一旁说王导打来过电话,新片有意让苏容饰演女一号。 Van之前在苏容面前提起,王导看过苏容的片子后对她的演技赞不绝口,所以他下一部新片很有可能把橄榄枝投向苏容,如果实现的话,苏容必然将登上巅峰。 但是影后姚恩是王导的御用女主角,自从启用姚恩后,王导从没有换过她,小吴的话让苏容十分诧异。 “姚恩姐呢?” 小吴笑道:“女二。” “她愿意?” 小吴又笑:“王导挂线后,姚恩姐来过电话,她现在就在泰国,约你今晚一起吃饭。” 苏容想真是巧,当下回宾馆洗澡换衣服,小吴把她送去预定的餐厅就回去了。 服务生带苏容进包间的时候有人从里面出来,高高瘦瘦,带一副黑框眼镜,脸上皮肤干净光洁,很精致的长相。 苏容礼貌地往边上让,那个女人扬着嘴角冲苏容笑了笑,苏容也下意识回了个笑。这时听到屋里传出声音,姚恩说:“卓,你磨蹭什么?” 那个被称呼为卓的人扭头冲里面的姚恩呼道:“你的客人来了。” 门从里面被完全拉开,姚恩穿着透薄的细吊带短裙,头发绑上去,露出弧线漂亮的脖颈。苏容弯了下腰:“姚恩姐。” “Lena,你来了。”姚恩笑起来时左脸颊上有一粒很小的酒窝,她很自然地把苏容拉进去,熟络地好像并不是第一次私下见面。 苏容在公司年会,以及一些重大场合上见过她几次,彼此坐地远远的,并没有过正式交谈。姚恩这样的态度让苏容很有好感,她跟着她的脚步走到桌边,坐下来。 进来才知道里面空间很大,整面墙都被打空了,正对着庭院里长势极好的芭蕉。夜色一上来,好像到了世外桃源。 席间并没有谈论过多新片的事情,姚恩只是一句“很期待啊”就带了过去,反而说了很多以前拍戏时候的趣事。苏容听着,有时附和几句,有时就安安静静地笑。 姚恩并不避讳苏容,说到高兴处便揽着卓的脖子凑上去亲她的脸,卓的目光透过镜片看向苏容,眼神很友好,苏容倒也没有觉得不自在。 饭后苏容要给小吴打电话让她过来接,姚恩问她住在哪个宾馆,苏容说了,姚恩笑:“离我们的不远,一起走吧,省的麻烦你助理跑一趟。” 苏容想也好,便上了车。 卓开车,姚恩坐在前座,此时回头和坐在后面的苏容说话。苏容其实没有想到姚恩是这样一个毫无架子的人,她对着媒体总是没什么笑容,来之前还以为会很难相处,原来私底下是这么热情的人。 “我和卓明天回国,你还要待几天的吧?” “广告还要拍几天。” “那回去后再联络吧——我和卓只是趁着我档期空了跑出来一趟,她总是埋怨我没时间陪她。” 听了这话苏容没来由地觉得黯然。她从内后视镜里对上卓的目光,卓挑了下眉,很快移开视线。 第5章 一直到王导召集相关人员开会之前,苏容都没有和姚恩再见过。她回国后又抽空去了趟林申那儿,林申依然还是那样的态度,只当这屋里并没有多出一个人,自己做自己的事,苏容来或走,她都不关心。 -- 第8页 王导新片的剧本送到苏容手里后她认真地研究过自己将要饰演的角色。这个叫祁双的女孩亲手掐死自己的姐姐后被送往精神病院,经过几年治疗,她重新出院,可是出院后面对以前熟悉的生活环境,她渐渐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 她时而是优雅得体的钢琴演奏家,时而又是粗俗随便的街头太妹,这对苏容来说是一项很大的挑战。 饰演男主角的当红小生林行在会上开玩笑,说自己在片中是最大的花瓶,唯一的亮点就是无法忍受煎熬后残忍地充当了刽子手,将祁双亲手杀害姐姐的真相告诉了她。 片中的苏容最后选择割脉自杀。 新戏的开机仪式上有记者示意姚恩与苏容靠近一些拍照,苏容笑笑,配合地走近了一些。姚恩很随意地搭住苏容的腰,苏容转头看她,姚恩的侧脸完美到没有一点缺陷。 下过几场大雨,天气一天比一天凉。 这天拍姚恩饰演的姐姐祁乐与林行演的男主董辰之间的亲密戏。这一幕在最后剪接的时候会作为整部片子的开头。 棉布毯子上印着大朵大朵绽放的玫瑰,妖艳夺目,站在门缝后的祁双面色阴沉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男女,毯子起伏间勾勒出里面人的身段,是一种隐藏的诱惑。 祁乐的声音细细的,碎碎的,仰着脖子,小巧的鼻子很直,上面稍稍有点红。 祁双盯着姐姐的挂到脖子上的硕大耳环,她的姐姐有很优雅的脖子,在弹奏的时候总是露出来,姿态说不出来的高贵。 镜头越拉越远,始终有声音,但是画面镜头却只有一双眼睛,祁双压抑隐忍的双眼。那双眼睛包含的东西太多了,欲望,憎恨,渴求,以及毁灭。 这幕结束后林行红着脸向姚恩道谢,拍摄过程中他始终进不了状态,姚恩一直在带着他。 姚恩点起烟,吸了口,不在乎地揉揉额尖:“没事。” 苏容正从侧面走过来,姚恩喊住她:“Lena,晚上去我那儿吃饭吧。” 苏容迟疑了下,后来还是点头。她和姚恩一起去看刚才的拍摄效果,王导乐地嘴都合不拢:“Lena的眼神太到位了!” 苏容脸上淡淡的,并没有流露什么,但是姚恩毕竟是影后,有些工作人员听王导这样褒扬苏容却对姚恩只字不提,便拍着马屁说:“姚恩姐刚才那场演的实在是……看的人面红耳赤的……” 姚恩弹了下烟灰:“又不是拍那种片子,这没什么好讲的。” 那人讪讪闭了嘴,苏容却面色一白。 晚上苏容坐着姚恩的车去了她家,卓已经做好了一桌菜。她开了门迎接她们,姚恩一进门就与她抱在一起接吻,苏容默默合上门,卓边吻边笑:“你有客人呢,哪有把客人晾着的道理。” 姚恩也笑,快走几步挽住苏容的臂弯:“Lena是自己人,对吧?” 苏容回以一笑,当下洗过手,三人围在一起吃饭。卓做的都是家常菜,苏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在这样温馨的气氛下吃过饭了。 三人说说停停,基本都是姚恩与卓在交谈,说一些琐事,苏容不插嘴,却也听的津津有味。她觉得自己是个偷窃犯,正在盗窃属于别人的幸福。她们只是提一提,她便好像也身在其中。 晚饭结束已经不早,苏容要回去,姚恩揉着肚子躺在沙发说,说:“Lena,让卓送送你。” “不用,我让小吴来接吧。” “这个点上你就不要麻烦小吴了,卓这两天正闹着要减肥……哈哈。” 卓送苏容回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交谈,只是偶尔眼神对上,两人就很有自觉地移开。一直到了苏容住的地方,苏容下车,卓才对她说了唯一一句话,她说苏容,有空再来。 她唤她苏容,短卷的头发让苏容有点乱,她以为眼前这个人就是林申。 苏容羡慕姚恩与卓的恩爱,从第一次见到她们开始。 转过几天,拍祁双与祁乐争执的戏。 祁乐坐在钢琴前陶醉地弹奏,手指灵巧的好像是飞舞的蝴蝶。姚恩从小就有弹钢琴的底子,因此毫不费力,倒是苏容,为此恶补了好一段时间。 苏容穿着吊带和热裤,脸上化地五颜六色。她从楼梯上走下来,顺手取过插着玫瑰的花瓶,抽出玫瑰扔了,带着花瓶走到祁乐的钢琴旁,举起花瓶往键盘上倾倒。瓶里的水流出来,祁乐尖叫着站起,凳子“嘭”地摔到了地上,正好砸在那支玫瑰上,先还是怒放的花瓣瞬间被压变形,一种垂死的病态。 祁双扔掉空瓶,冷冰冰道:“吵死了。” 祁乐一巴掌摔到她脸上。 外面的风吹进来,窗帘半空飞舞,祁双偏过头,胡乱团上去的头发瞬间散了下来。她捂住嘴,花瓣一样的双眼恶狠狠瞪着祁乐,她说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祁乐拎着包就往外走。 姚恩说把你打疼了吧?苏容摇摇头,又点头,姚恩掰着她的下巴仔细看,说有点肿。苏容不在意地笑,说:“没关系,敷点冰就好。” 闪光灯不停地闪,苏容顺着光亮找过去,是偷溜进来的记者,她和姚恩对视一笑。 姚恩的性向问题在圈内一直传的似真似假,此时结合开机仪式上那张揽腰的照片,她与苏容的恋情传的沸沸扬扬。 只是当事人都不在乎。 新片一直进行的很顺利,却在拍祁双掐死祁乐那场时出了意外。苏容撞到了玻璃,右臂被割开一条很大的口子,鲜血直流。 -- 第9页 她当下就被送去医院,为了保险起见,王导暂时放了她一个礼拜的假,剧组先捡别的场景拍。 苏容自认并没有什么大碍,想出院,小吴不许,季维安更不许。 这样多少是大题小做了,得到风声的媒体更是蜂拥而来,将医院的大门堵的水泄不通。 季维安放下窗帘,坐到床边给苏容削苹果。他削好后就放在柜子上的盘子里,放柔声音问苏容现在吃不吃? 苏容说不吃,他揉揉她的脸,凑上来吻她的额头。他也待不长时间,他总是很忙。只是这次走前突然说他要订婚了。 苏容看了他半晌,说:“那恭喜你。” 季维安苦笑一声,开门出去。 姚恩只在苏容住院的第一天出现过,因为接了一个品牌的广告,档期很满,已经去了别的城市。这天她打电话过来,说实在抱歉,没有办法来看她,她已经联系了卓,卓炖的汤一等一的好,等会就会送过来。 姚恩的声音有点哑,最近那边的气候很反常,她一去就感冒了。 苏容道过谢,才挂了电话没多久卓就来了。 卓依然带黑框眼镜,短卷在脑袋后扎了个小揪,穿黑白相间的条纹T恤,外面披一件很薄的开襟毛衣。苏容礼貌地对她笑笑,她放下手里的保温桶问她:“伤口还疼不疼?” “不疼。” 卓旋开盖子,倒了点汤进碗里:“你也太不让人放心了啊。” 苏容接过碗喝里面的热汤,眼睛从穿过热气去看卓,发现卓的目光也正一瞬一瞬地盯在自己脸上。 苏容在医院里待了三天,实在待不下去。此时她因为拍戏而手臂受伤的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小吴买来的报纸里每份都有,苏容想林申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她没有来过一个电话,甚至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苏容对着手机发呆,按捺不住还是拨了林申的号码。 拨过去,对方显示空号。 苏容一惊,怀疑自己拨错了号,再拨,依然如此。 她生怕林申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干脆是要与自己彻底划清界限?她再也无法安然的在医院里面待下去,凌晨时趁着人少偷偷跑出医院,招了计程车直奔长途车站。 这么晚自然没有车,她里面还穿着病号服,只在外面穿了件外套。她竖起外套的领子遮住脸,在候车室里等到天亮,迫不及待买了最早的车票去S城。 她急地双眼通红,本来肤色就偏白,此时更是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她下车时觉得头沉的厉害,要抬步走,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在计程车上时苏容不停想要是林申已经不住在那里了,她要去哪里找她。维系她们之间关系的只是一个号码与一把钥匙,如果它们都失去了效用,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她。 苏容缩着脖子尽量加快自己的步伐,后来干脆跑起来。伤口隐隐作痛,她拢紧外套三步两步跨上楼,根本想不到按门铃,她直接拍门。 她的钥匙全在小吴那里,连车票钱也是小吴买报纸后找来的一把零钞,他随意放在柜子上,她全拿走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开门。 第6章 苏容抱着膝盖靠了门坐下。上下楼梯的人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苏容把自己的脸藏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记得那时候林申的父亲出了车祸,林申就这样坐在她家门外哭。她不敲门,甚至哭起来也没有一点声音。苏容吃完晚饭和奶奶一起下楼散步,门一打开林申就摔了进来。苏容本来想笑话她,但一看到她全是泪渍的脸,自己也差点落下泪。那时候苏容的心很软,她从来见不得眼泪。 奶奶为林申做了炒饭,咸菜毛笋,在里面加了个蛋。林申狼吞虎咽吃完,嘴一抹,转身就走。苏容拉住她的胳膊,她就把苏容抱进了怀里。她说我爸爸没了。 苏容到现在还记得林申的眼泪滴在自己肩上的感觉。 苏容想起很多事情,很多小到几乎要遗忘的往事。幼儿园的时候林申为她抢了最大的苹果,林申为此被那个胖圆脸的老师训了好久;第一个追苏容的小男生被林申一拳揍的鼻子出血;林申的草稿本上密密麻麻全是苏容的半身像;两个人挤在肮脏的小店里分吃一碗粉丝煲;傍晚的教室里苏容回头,看到林申正看着自己的背影发呆的样子……好多好多,多到记忆无法承载,借由眼泪汹涌地流出体外。 苏容想把眼泪统统装回去,她揩着眼泪往眼睛里塞,可是没有用,眼泪反而越流越多,她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等了多久,直到听到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她肿着眼睛抬起头,眼前的人在看到苏容的时候显然也呆了。 苏容微眯起眼睛看着来人,“霍”的一声,忽然站起。起势过猛,她的头止不住晕眩。 刘乐一手拎着刚从超市买来的菜,另一手的袋子里装了床单被套之类的东西,钥匙咬在嘴里,瞪大了眼睛看苏容。 苏容认出她是林申的那个室友。 刘乐狼狈地取下钥匙插入匙孔把门打开:“Le……Lena,请进。” 她客气又带点紧张地看着苏容,顺手把东西放在了地板上,把门拉到最大。苏容呆呆站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林申……人呢?” 刘乐搔搔脑袋:“阿申去西藏了,给我打过电话说今晚到家吃饭……所以我买了菜过来给她做饭,哦,这个给她洗的床单之类的东西,她今晚回来就要睡,总得干干净净的……” -- 第10页 她站在苏容眼前带着局促,可是明明样子狼狈的是苏容。 苏容不知道林申去了西藏,林申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她问刘乐林申是什么时候去的,刘乐回说走了小有半个月了。 隔了会,刘乐又立刻补充:“阿申还没到那边手机就丢了,所以你可能会联系不上她……” 她确实联系不上她,可是林申在丢了手机没有号码的情况下给刘乐电话……她记得她的号码。 苏容不愿意去多想,走进门,刘乐立刻又给她泡了杯茶:“这水是今天早上刚烧的,可以喝的。” 苏容看着茶杯里的漩涡与上升的热气,苦涩地笑了下。 刘乐打开电视,调了几个台最后定在一个古装电视剧的台,扭头问苏容:“这个可不可以?” “可以。” 她听苏容这样说,不好意思地笑着站起来:“……Lena,你坐着看看电视,我去洗菜做饭”,她说着看了看钟,“阿申应该快到了,已经4点半了。” 苏容听着厨房的水声,把自己的手指探进滚烫的茶水里,可是她不觉得疼。 她坐了两三分钟,脱了外套拢起头发走到厨房里:“我来吧,你出去休息。” 刘乐看着她身上的病号服想说什么,苏容已经不容拒绝地把她推了出去:“你是林申的室友,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做这些。” 苏容忍着手臂的刺痛打蛋折菜,她看刘乐买了冬瓜和排骨,林申最喜欢喝的就是冬瓜排骨汤。苏容心里难受,还是打着精神把排骨洗干净下锅煮。 她前所未有的认真的去准备这一次的晚餐,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然后是林申的说话声。 苏容打碎了手里的碗,蛋黄蛋清混在一起黏糊糊的沾了一地。 林申走到厨房,不发一言看着苏容,苏容蹲下收拾:“我……我不小心手滑……” 林申一动不动,刘乐看不过去,挤进来和苏容一起收拾,苏容忙说:“不用……别脏你的手了,我来就好。” 刘乐的目光就定在苏容的手上。苏容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很简单的银戒,简单到没有任何款式,就是一个圆环而已。 林申也看过来,苏容尴尬地捂住手站起来。 那是高中毕业来S城的时候林申在路边摊给她买的,很便宜,苏容却爱不释手。可是她如今与林申陷入这样的僵局,却还是戴着这样的戒指,想来会让林申很不自在的吧? 苏容慌忙往下撸,林申却转身就走了。 苏容把戒指放在台面上继续做菜,等菜齐了端上桌,回头找戒指的时候,那戒指已经不见了。 刘乐在客厅里喊苏容快来吃饭,苏容跪在垃圾桶边不停翻找。那个垃圾桶口与原先安放戒指的台面呈直角垂直,苏容怕是自己大意了不小心将戒指挥了下去。 桶里的气味很不好闻,苏容干呕了好几次,也顾不得脏,扒着痛沿把手伸进去捞。当指尖碰到坚硬的圆环时,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苏容差点掉下泪来。 她把戒指捏在指尖摩擦,林申的声音在后面冷冷响起:“你在做什么?” 苏容立刻背过后藏起戒指:“没……没什么。” 林申看了她几眼,淡声道:“吃饭。” “……就来。” 苏容洗干净戒指,把它塞进了口袋。 吃饭时林申的话并不多,她的神态很疲惫,刘乐有意问她一些西藏见闻,她回答起来也是爱理不理。吃完饭苏容去洗碗,隔了会刘乐走进来,手里捏着笔还纸,支支吾吾:“Lena……能不能为我签个名?” 苏容沥掉手上的水渍,接过纸笔二话不说签上自己的名字。刘乐开心地抱了她一下:“Lena再见!” 说着一溜小跑,又听她在客厅里对正在洗澡的林申喊:“阿申我回去啦!” 苏容洗好碗,林申也已经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她看墙上的钟,问苏容:“你不要回去?” 苏容惶恐道:“导演放我一个礼拜假……我还有三天休息时间……” 林申越过客厅走进房间,“砰”的把门关上。苏容怔怔地站在原地,后来垂着头拿起自己的外套,掏出口袋里的零钞,坐在沙发上一张一张展开数数,不够买回程的车票。 她穿上外套,踌躇地走到林申房外拍门:“林申,我走了……你能不能借我五十块……” 林申好一会才把门打开。她嘴里叼着烟,打开钱夹抽出一张一百的。 苏容以为林申至少会说这么晚已经没有车了……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合上钱夹专心致志地抽烟。 苏容接过钱放进口袋,放慢脚步往大门走,可是直到她关上门站在了楼道里,林申也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夜里更冷,苏容穿地太单薄,她冷地直发抖。 走着走着,以为林申会追上来。她频频回头,次次落空。 她想自己真的为林申掉了太多的眼泪,她想自己的爱情在这样的凌迟下到底还能坚持多久?这份被人唾弃的爱情。 她静静地走,那枚戒指被她捏地发烫。 拐过弯,她不再回头,她知道林申不会再来了。 身旁有车跟着她缓缓开行,对方按了几下喇叭,车窗摇下,季维安的脸渐渐显现。 “小吴差点疯了,你一声不吭跑了个干净,什么都没带。” 苏容坐在车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的路况,季维安就不再说话了。 -- 第11页 好一会,苏容开口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知道你很多事情。” 苏容也不觉得生气,又问他:“如果我今晚不下楼,你要等多久?” “等到你出现。” 她扭头看季维安,季维安猛地刹车,然后扣过苏容的嘴唇开始吻她。 季维安进入苏容身体的时候苏容战栗不止,季维安问她是不是伤口停了?苏容抱着他的脖子说没关系。 林申没有问为什么导演会无缘无故放苏容的假,甚至没有注意到苏容身上穿的是病号服,哈,苏容的林申,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林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呀。” “如果我今晚不下楼,你要等多久?” “等?才怪,我直接上楼拍门。” 那是林申第一次跑去苏容家楼下找她时的对话,苏容因为感动而一直记到现在。那个晚上她们分享了彼此的初吻,苏容甜蜜地在睡梦里都笑出来。 可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回答也依然可能让她觉得感动,可是苏容想也仅仅只是感动而已。林申之后她不会爱上任何人,连自己也无法爱了。 爱情是场灾难,倾尽一切的爱过之后留不下任何活口。 第7章 祁双坐在酒店的钢琴前,修长的手指搭在琴键上,吸了口气,流畅的乐声如流水一般泻出来。董辰离她十几米远,痴迷地看着她,指尖的烟已经燃尽。 这一幕反复拍了很多次,王导始终不满意苏容的眼神。他说你的眼睛里装了太多忧郁,可是陶醉呢?陶醉到哪里去了?祁双一直在下意识模仿祁乐,祁乐弹奏时感情掌握地特别好,那种陶醉令人感同身受! 苏容进不了状况,只好对王导说“Sorry”。王导理解为苏容手伤才好,影响了情绪,让她在一边休息。 她抱着自己的衣服坐在凳子上,小吴给她递水,她说不渴。她翻出手机给季维安短信,她说你今天晚上能不能陪我? 过了好久季维安都没有回,苏容翻到发件箱,删除了那条短信。 那天晚上拍外景,深秋的夜晚苏容穿着超短的裙子立在灯红酒绿的街头,一头卷发挑成五颜六色,她粗俗地拿涂了厚厚指甲油的手指戳董辰的胸口,说:“你是哪根葱?敢管我的闲事?滚!” 董辰去抓她的手,她反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王导喊“卡”,小吴在一旁捏着手机朝苏容比划。苏容走过去,小吴立刻把手机按到她耳边,比着唇形说:“季先生的电话。” 季维安说自己一直忙到现在才有空给她回电话,苏容说我在拍戏,先挂了。 “一会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你忙就好。” 小吴给苏容泡了杯面,苏容拿着叉子才吃了一口,卓提着保温桶来了。她说姚恩明天回来,到时去我们家吃饭。 苏容捧过卓特意熬的瘦肉粥,喝了一口,那粥困在嗓眼,好半晌才被她咽下去。她去看卓,卓把手插在裤袋里,咧了嘴对她温柔地笑。 第二天去姚恩那吃饭,吃完后看时间还早,三个人围在一起聊天。卓回房提来一个袋子,她一坐下姚恩就笑地前仰后合,她说苏容你看看,这个人说要给我织爱心牌毛衣,我怕是织到明年冬天也织不完。 卓把袋子里织了没几排的半成品拿出来,摆开了架势织:“就怕影后姚恩是时尚流行标,等会我这织成狗熊样的毛衣穿在她身上,保不定大街小巷要游荡无数兽类。” 苏容抿着嘴笑,和姚恩聊天,没聊几句目光又被卓吸引。卓抬头看到苏容,歪着嘴唇笑:“要不要来试试?” 苏容摇头,却在回去后就催着小吴给自己买针线和编织的样本书。 那天剧组放假一天,苏容接到小吴的电话,让她下楼去拿她托他买的东西。苏容取了针线样书上楼,按了按钮等电梯,身旁突然停了个人。 苏容侧头,卓稍稍弯起嘴角,说:“我可以教你。” 苏容下意识要把手中的东西藏起来,但又觉得太过大惊小怪,不若大大方方让卓看到。等她们上了电梯,苏容低着头按好楼层,卓从身后抱住了她。 她吻她的后颈,苏容缩了下,说:“你来做什么?” 卓轻轻吸住她的耳垂:“我想你。” 祁双把印着红玫瑰的床单披在自己背上,她骑在董辰上方,男人意乱情迷地看着她,扯下床单,翻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祁双说要床单。 董辰完全忽略了她细声的要求。祁双喃喃着,泪水悄无声息地往下流。 她说以前总是盖着床单的,玫瑰的床单,一朵一朵,极尽怒放……董辰,你变了。 镜头投向掉落在地的床单,玫瑰扭曲了,化开了就像流淌的鲜血,流也流不尽。 苏容颤抖着圈住卓,彼此的呼吸都急而粗。房间里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了上去,没有开一盏灯,黑暗里两个人需索无度,一直到精疲力竭地睡过去。 苏容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卓已经走了。 报纸上登了季维安订婚时的照片,苏容看完后只想起“奢侈”这个词。季维安没有告诉她自己订婚的确切日子,订婚之后也没有明显的变化。苏容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网路上开始流传一张苏容于深夜坐上未知牌照的车的照片。 -- 第12页 苏容一笑了之,那是季维安去S城接自己时被偷拍到的照片。但是几天之后,苏容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对方自称季维安的未婚妻,她约她见面。 她们约在高档咖啡厅,苏容见到她时并不怎么吃惊。对方举止固然优雅得体,但话语却有些咄咄逼人的沉不住气。 苏容礼貌地维持着微笑等她说完,淡淡回她:“问题不在我,你和季先生谈比较好。” 苏容说完就走。 片子已经进行到四分之三,苏容抓紧一切空闲时间为林申织毛衣,期间背着姚恩与卓单独见过四五次,最后一次卓抚摸着苏容光洁的脊背淡淡说她要和姚恩提分手了。 “为什么?” 卓看着苏容,好半晌,苦笑着回过头。 “你就像玫瑰,娇艳美丽地让人忘记带刺的事实,可是记忆挥不去也抹不掉,心里的伤口也始终长不好……所以,再不见。” 董辰镇定地说出“再不见”,祁双面色如纸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被告知自己亲手掐死姐姐的事实,她被告知自己有精神病史的事实,她对着一叠乱七八糟混迹街头的照片,她终于看清纠缠在玫瑰床单下的年轻女人并不是自己。 她割脉的前几天生活地异样平静。有规律地吃饭,洗澡,买花,晒太阳,整理被子,穿着孕妇裙慢慢散步,递给小女孩美味的棒棒糖……董辰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很快汇成猩红一滩。祁双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她想起小时候和祁乐一起学琴,祁乐说双儿你真聪明,一学就会了,姐姐还要再多练一会,你给姐姐去院子里摘点花回来好不好? 那么多的花里祁双只要了玫瑰,她说姐姐是最漂亮的玫瑰花。祁乐笑着问她那双儿是什么?祁双骨碌碌转动眼珠,笑嘻嘻说:“我是姐姐的刺。” 这部片子的宣传海报色调很干净,柔和的黑色背景上有两处白光,一处里面是姚恩坐在钢琴前优雅弹奏的影像,一处是苏容捧着玫瑰坐在地上,仰起头,眼睛里满是绝望。 《玫瑰有刺》全面杀青。 戏拍完后苏容一直从里面走不出来。王导给她打来过电话,说要演活这样的角色难度很大,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要融合在一起是项挑战,但是现在戏拍完了,你不若出去走走。 苏容嘴上应了,电话一挂又开始没天没地地打毛线。其实林申的那件早就织好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织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往长里织。 只要想到董辰的最后一句台词她就觉得心疼到要窒息,“记忆挥不去也抹不掉,心里的伤口也始终长不好……所以,再不见”,她想是不是,我与林申也就是这样了。 第二天,苏容收到一个包裹。她打开后看到一张光碟与一个信封。她把光碟塞进电脑,顺手打开信封看。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苏容手一颤,点开那个盘,果不其然,是她拍的那部A。片。她浑身发凉,这时季维安的电话过来了。他说你不要出门,你楼下全是记者媒体,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 苏容挂了电话,突然坐不住,把自己织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袋子里,开了车往S城去。 此时关于精灵一般的Lena靠拍摄限制级影片上位的新闻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网上甚至有了光碟内容的完整版下载。 到达S城是下午三点不到,苏容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她奔到林申的房间外,把门旋开,林申正躺在床上睡觉。 也许是她的动静大了些,林申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看了她一眼,又躺下。 苏容退出去,在客厅里面等林申睡醒。 一直过了七点,林申走出来,拉了凳子坐到苏容对面。她看着苏容,眼睛一眨也不眨。苏容弯腰拿出那件毛衣,说:“给你织的……” 林申接过来,看苏容手里还有一件,就问她这是什么?围巾? 苏容展开,她已经织地很长,很长。她说这个用来上吊。 林申手上一顿,说:“苏容,我们好好谈谈。” 林申已经有很久没有用这样温和的口吻与苏容说话。苏容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她。林申抬眼看了看她,说:“我想过正常一点的生活。” “你觉得现在这样……不正常?” 林申放下毛衣:“有你在……我一直无法得到安宁。”她迟疑的伸出手抚摸苏容的脸:“我很想回到从前,可是做不到,我勉强不了自己……” “林申——” “苏容”,林申打断她,“我只是答应过奶奶要照顾你,至今唯一牵制着我的,也只是对奶奶的诺言……而已。” 苏容猛地站起。 “只是因为奶奶,是这样吗?” 林申没有回答。 苏容在车上接到季维安的电话。他说你不要太担心,事情并不是那么悲观。苏容的眼泪大颗地往下滚,她克制着哽咽对季维安说你不用麻烦,这不是什么大事。 季维安放柔声调:“Lena,等我空了再带你回英国那间庄园好不好?你不是很喜欢那里面的花田?” 苏容顿了顿,说:“季先生,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还没有对你说恭喜。” 电话那头的季维安就沉默了。 “好好对她。”苏容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驱车回家,到家后给小吴打电话,问她这两天有没有什么通告?小吴苦笑。苏容说明白了,你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 第13页 她又给姚恩电话,拨出去才想起姚恩出国了。电话果然没有人接。 苏容泡了个澡,换上林申为她买的那条裙子,又翻出当初和林申拍的唯一那张合照。她仔细看了会,点火把它烧了,然后取出那枚戒指,就着水吞进了肚子里。 她做完这一切就展开那条已经织到很长的毛线,砸碎了玻璃缠在门框上。 第一个发现苏容自杀的是小吴。 他在电话里听出异样,不放心,连夜跑来看她。小吴把苏容送去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意识,抢救了很久,总算活了过来。 这个消息才传出去,姚恩就回来了。 她来看苏容,苏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姚恩对她笑了笑,拉住她的手:“你好好养伤,其他什么事都不许想,明白吗?” 苏容喉带受损说不出话,她比着唇形对姚恩说对不起。 姚恩笑,一点就透:“我和卓分手了,对我而言她只是个伴,你才是朋友。” 苏容吃力地摇头,姚恩说:“得到了爱情也不过如此,Lena,这个世上其实没有长久的东西,看开就好。” 苏容出院后宣布退出影坛,《玫瑰有刺》成为她短暂却风生水起的演艺生涯里的最后一笔浓墨。 因为爆出的□□事件,《玫瑰有刺》的档期一推再推,甚至很多姚恩与林行的影迷抵制该片的播出。王导扛下压力,来年四月间,片子终于搬上了大银幕。 苏容坐在影院里看自己最后一部片子,陪在她身边的是卓。黑暗里卓亲吻她的手背,苏容回手揉了揉她的脸。 她们一起生活,姚恩偶尔也会来,但是时间一长,就渐渐断了联络。苏容想姚恩始终没有办法做到她自己说的那样坦然。 苏容在傍晚时和卓一起出去散步。小区外刚开了一家蛋糕店,她们选了几块卖相好的,又转去超市。 苏容说曾经很想和一个人这样没有负担的一起来超市购物,但是…… 卓低头对她温柔地笑,苏容也笑了下,说晚上想喝冬瓜排骨汤。她们买了菜,也买了很多零食,苏容为卓挑了管唇膏,卓为苏容买了一个发卡。 半路上两人又买了个西瓜带回去。 晚餐很丰富,卓说吃了这么多必须要做点运动,不然要长胖。苏容勾着她的下巴说小色,鬼,卓扑上来压住她。 两个人缠绵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苏容不肯起床,又喊肚子饿,卓挠她痒,她就躲着说想吃蛋糕。 “还是昨天那家的?” “抹茶的好吃!” “OK,我去买。”卓穿好了衣服出门,苏容从床上跳下来爬到她背上,卓又挠她痒,她笑着跑走。 卓带着笑下楼,外面阳光灿烂,撒在人身上很温暖,将心情也照地明亮了。 她走出这栋楼,拐过花坛,耳边突然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卓好奇的回头,她看到的只有苏容血肉模糊的身体。 苏容想自己终于明白当初那个梦境里的感觉……从高空坠落,会晕眩,会窒息。 林申说“有你在……我一直无法得到安宁”,苏容想自己没有从林申那儿得到的幸福,全部从卓这里得到了安慰,也够了。 其实姚恩没有说错,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可以长久的东西,看开就好。 林申参加了苏容的葬礼。那个叫季维安的男人联系了她,葬礼上他一直盯着她,林申问我认识你么? “你以为Lena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林申转开视线,季维安苦笑一声,沉默下来。 苏容的相片被放到很大,黑白照片里的苏容嘴边的笑容很淡,目光柔和而温暖。 林申回去后找出自己与苏容唯一的那张合照——按照老家的习俗要剪去死者的相片。林申拿着剪刀小心地沿着自己的身躯剪去苏容的部分,大功告成后剪碎苏容的照片,开了窗撒出去。她又翻开自己的书桌柜子,拿出里面的笔记本。 厚厚的一叠笔记本,翻开,白纸上整整齐齐黏贴着各式各样关于Lena的报道,有些来源于报纸,有些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积成厚厚一摞。 她把它们一页页撕下来全部烧掉,最后几张没有拆封过的光碟被她带出去,随手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 林申对自己说苏容不自爱,去夜总会陪酒,搭上有钱男人,拍A,片,当大明星……她几次想原谅她,可不是看到她跟别人的绯闻,就是看到她上了别的男人的车。 她一次次给她机会,可是苏容从来不知道要去抓住。 天气热了。林申在房间里睡觉,总是隐约地看到苏容穿着那条自己买给她的蓝底裙子出现在门边。 林申说:“把窗打开吧。”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也没有人去开窗。 又过了一个礼拜,天气酷热起来。林申关了空调,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冷地受不了。她翻出苏容为她织的那件毛衣,穿在身上躺下去,眼一闭就看到苏容睁着眼睛哭的样子。 她频繁地看到她,后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申想自己必须退了这里的房子搬去别处,她不能再让苏容找到自己,她必须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 她给刘乐发短信,她说为我找找哪里有房子出租,越快越好,价钱或者环境都不是问题。 手机很快就提示有新的短信进来,林申没有看,只是张着嘴喃喃,说:“一定要尽快搬出去……一定要。” -- 第14页 她隔着毛衣抱住自己,眼睛始终睁开着,眼泪缓缓流下来。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她带着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S城,在那里拍过一张合照,花五十块买给她的那条裙子是所送的最昂贵的礼物,做过爱,为她学会抽烟,还欠她一笔巨款。 她爱她。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