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暗恋过的女孩》 第1页 [GL百合] 《我曾经暗恋过的女孩》作者:三月图腾【完结】 文案: 校园文,第一人称主攻文,“我”是攻,突如其来的脑洞。 知道题材很凉,不v,随缘更新。 短篇,大概三五万字。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宣,陈谨良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记我曾经暗恋的女孩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2007年9月,距今13年前,我念初一。 我叫齐宣,齐宣王的齐,齐宣王的宣。 其实我压根和齐宣王一点关系也没有,而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不过是因为我爸姓齐,我妈姓宣,他们都是农民工,没什么文化,干脆给我取名就叫齐宣,没想到还挺好听。 这年我12岁,家贫,父母无文化,却有远见,深知教育重要,给我报了南城十四中。 最好的初中。 那年借读费制度还未取消,学费769元一学期,对我父母来说是笔巨款,还有补课费学杂费另算,他们送我来念书,勒紧了裤腰带。而如果把我送回老家农村念初中,每学期的学费是59元,学杂费全免。 我还记得那年十四中旁边的粉店,桂林米粉2元一碗,料足味美,我每个月的零花钱是五元,负担不起。 南城最好的初中,意味着这里聚集了南城最多的有钱人。 我的小学是在城乡结合部的农村小学念完的,周围孩子家境大多和我一样,五块钱一双的塑料凉鞋能穿两个夏天,特意买大一码,第一年穿完小心收起来,第二年接着穿。 所以我上初中才知道原来世上真的有所谓阿迪、耐克,一双鞋的价格远超我一个学期的学费,令人咋舌。 直到现在我已独立,自己挣钱,仍对此类名牌望而却步,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初一开学分班考试,我考得不错,分到初一六班,班级排第17名。进班才知道,此班大部分学生都从附近两所市重点小学升上来,六年同窗,彼此颇熟,对他们而言上初中不过是换间教室换个老师继续做同桌,和以前无甚差别。 我就不一样,我对十四中的一切都很陌生,不论环境,还是这些即将成为我未来三年同窗的孩子。 我那年尚分不清他们身上穿的阿迪,脚下踩的耐克,也已隐约感觉到了与他们的格格不入。 他们衣着崭新挺括,而我身上的T恤早就洗得发白,鞋子是母亲从路上捡回来的被人丢弃的土黄色帆布鞋。 所以我坐在教室角落里,看我的同学们熟络聊天,心生胆怯,只好故意板起脸,假装冷漠。 我那时坚定地觉得,我会在这个班沉默地待上三年,直到毕业也不会交到一个朋友。 谁知那天下午便有人主动找我搭话,是个矮小微瘦的女孩,肤色偏黑,眼睛很大,生动漂亮。 那个年头女学生流行厚厚的平刘海,两边留出长长的两绺,她就是那样的发型,扎在脑后的马尾辫用一个粉色兔子发圈扎起来,现在想来挺傻,那时却觉得非常可爱,以至于她拿着本粉色的记事本站在我面前时,我被惊呆了。 她甜甜地对我说你好,然后自我介绍,我才知道,她叫陈谨良。 很男性化的名字,不及她本人可爱的十分之一。 “你有事么?”我因自卑,拒绝别人一切好意,故意冷淡。 “我在收集班里同学的q|q,以后大家都是同学,你能给我写一下你的q|q|号码么?” 我说不能,她有一丝被拒绝之后的尴尬。 “不能也没关系啦。”她性格很好,被我这样拒绝,也没生气,反而又笑着来问我的名字。 我说:“齐宣。” 她笑道:“我记住了。”然后蹦蹦跳跳走开,很像她发圈上的兔子装饰。 我没好意思告诉她,我之所以不告诉她q|q|号码,是因为我根本没有那玩意儿。 事实上我家没有电脑,更别提上网,我之所以知道q|q是什么,因为小学时班上男生老偷偷去黑网吧,下课就聊自己的q|q已经挂到了几颗太阳,或者月亮。 如果我知道以后我会喜欢这个兔子样女孩儿,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躲开她。 第2章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与陈谨良再无交集。 可我总不自觉地注意她。 她是个性格非常好的女孩子,爱笑,说话声音总很软糯,像只温柔无害的小动物,深得班上老师同学的喜欢,硬要鸡蛋里挑骨头说她一点缺点,就是她肤色稍黑,略微带点小麦色,不过这完全不伤大雅,我倒觉得微麦色的肌肤是很健康的好看。 一般来说,太温柔可爱的女孩子总容易招惹同性嫉妒,少女之间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我在初一六班才短短一个月,就已经听到过几次这些女孩子私底下的相互诋毁谩骂,或者传播谣言,而表面上她们竟然还很亲厚,这样表里不一的表演,让人叹为观止。 收获谩骂最多的永远是班级公认最漂亮的几个女孩子——当然,班级最漂亮的女孩也会嘲讽其他班的漂亮女孩,而长相普通的女孩通常甚少被人提起。 陈谨良如果再白一点,大概也会被迫加入到受人背地里诋毁的队伍,正是她不够白净的小缺点,让她躲过一劫,成为很少被人提起的普通女孩。 -- 第2页 极少人发现陈谨良的貌美,我内心居然有点小欣喜。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些少女小圈子间的互讽?谁让她们喜欢结伴去厕所,又把厕所当成私密的领地,毫不顾忌地大声分享她们心里的阴暗面。 我三五不时被迫听到她们之间的八卦。真希望她们能换个地方,为什么不约而同都选在厕所?真是奇怪。 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个男人,这样就不用进女厕所。 因为亲耳听到那些女生用清亮动听的嗓音提我名字,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我一直觉得,少女的声音那么清脆空灵,适合用来唱歌,她们把它用作无聊八卦,实在暴殄天物。 我能上这所初中不容易,不想惹麻烦,那个周末剪了短发,往后果然没再听到有人提我。 不过麻烦找上了陈谨良。 陈谨良五官毕竟漂亮,大家眼睛不瞎,总有一天会被看到,尤其是她被一个外班男生表白之后,这简直惹怒了初一六班的班花群体,她们轻视陈谨良的“相貌普通”,又嫉妒陈谨良是第一个收到外班情书的女孩,于是关于她的谣言四起。 她的和善变成了虚伪,天生的温软嗓音也成了做作,连偏爱粉色都遭到嘲讽,被说成是“毫无自知之明”、“皮肤那么黑还好意思用粉色,黑上加黑”。 十二三岁的孩子最爱跟风,这些声音一起来,同学们看陈谨良的眼神都变了,觉得她“虚伪又做作”,她性格那么好,也渐渐被孤立。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单纯,没有加入一个爱暗中造谣生事的女生小团体。 这些恶毒的谣言终于传到陈谨良耳朵里,那天下午的体育课她没去上,我从外面回班,正好撞见她伏桌痛哭,肩膀跟着哭声颤抖。 我不擅长应付一个哭泣中的少女,又有之前的尴尬,所以决定装作没看到陈谨良在哭。 可她哭声愈烈,实在无法忽视,我只好递给她一包面巾纸。 “谢谢。”她瓮声瓮气地接过去,鼻头红红的,很可怜。 我说不用。 她的心情逐渐平复,把剩了半包的面巾纸递还给我,教室里尴尬沉默,我正想是否需要找些话题时,她开口了,带着哭腔地笑,“你也没那么难相处。” 她眼中泪光闪烁,笑容在我心里轻轻撩拨一下,我自觉脸颊微热,只好别过眼,不敢看她。 “你害羞了么?”她凑近我,挂着泪珠的睫毛微动,在我眼前笑,“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马铃马铃马铃薯薯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因为一张面巾纸,我和陈谨良成了朋友。 陈谨良热情而富有活力,很快从那些谣言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然而谣言还在传。 那天放学,我和她一起回家,走到校门口时,听到身后两个女生指指点点。 “看到了么,就是她。” “谁啊?” “勾引一班班长的人啊,这事全年级都传遍了,你不知道?” “原来就是她啊?我还以为多漂亮呢,切又黑又矮,真丑。” “……” 年轻朝气的少女容颜,打扮得很可爱,头上夹了小动物的发卡,自然而然地说出那些恶言恶语,竟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气愤,想上前与她们理论,却被陈谨良拉住了。 “算啦。”陈谨良笑着吐了吐舌头,耸了一下肩膀,轻松道,“别理她们瞎说,跟她们一般见识,是拉低了我们的档次。” 她把我和她一起归入“我们”的行列,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头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一阵热流缓缓流入心底一样。 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硬要说的话,这感觉其实相当好。 好到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没错,我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哈哈哈,齐宣,你这人真有意思。”陈谨良很高兴地挽住了我的胳膊。 她比我矮一截,所以我的胳膊肘碰到了什么东西。 有点软。 “……”陈谨良突然脸一红,又放开我,自己走在了前面。 我琢磨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 那一瞬间,我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是否应该给她道歉。 “齐宣你还愣在那干嘛?快走啦!”陈谨良已经走到远处,对我大喊。 “来了。”我快步小跑过去。 可是那个若有似无的触感一直萦绕心头,甚至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马铃马铃马铃薯薯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迟晚照的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那天晚上我没睡好。 夏末秋初的南城,空气闷而燥,父母把家里唯一一台摇头风扇让给我,那风扇出产日期是上世纪90年代,年龄比我还大,扇叶苍老地吱吱呀呀,吹出来的风是热的,我醒了好几回,每次都是一身汗,到了后半夜,汗衫像是水里捞起来的,再也睡不着了,只好起来,翻出语文书,背课文。 -- 第3页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只背了几句,心就乱了。 我做了几个怪梦,无法静心。 梦里有陈谨良,好像还被她亲了,触感很真,回忆起来,心跳得很厉害。 我合上书,躺回床上,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浑浑噩噩,早读时打了瞌睡,被英语课代表记在黑板上,第一节 就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女人,非常严厉,她看了黑板上记的名字,让我拿书站到教室最后一排去听课,全班的目光聚过来,我硬着头皮在他们的注视中走到教室后面,路过陈谨良,她好像也在看我,我想起昨晚的梦,心突突一跳,赶紧快步走远,不敢与她对视。 下课后,我拿着书回到位子,她跳过来安慰我,两片嘴唇一张一合,我只顾瞧,说了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五指在我面前晃,咧嘴一笑:“齐宣,你发什么呆?” 我一个激灵,忙转头,心虚:“没……没发呆……” “眼都直了还说没有?齐宣,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手肘扑在我桌上,上半身直往我这边凑,离得近了,能闻着她身上有点香。 我慌了,推了她一把,语气恶起来:“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烦不烦?” 她一愣,面露尴尬,摸了摸鼻子,悻悻说了声抱歉,回自己位子上坐好。 我看她穿校服的背影,有点后悔,想跟她道歉,可那时正是我人生中自尊心最强的时候,拉不下脸来,她没来找我,我也不主动找她,就这么冷战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08-24 01:14:03~2020-06-20 22:3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你合鸣 31瓶;下自成蹊、最佳未知系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这是我和陈谨良第一次吵架,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们一个星期没说话,放学也各走各的,我内心懊悔,好几次想找她道歉,为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怕她不接受,还要冷嘲热讽,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顷刻被戳破,不了了之。 唯一庆幸的是,那之后我再没做过关于陈谨良的梦。 梦到陈谨良之后,我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心想自己会不会是同=性=恋。 那时班上很多女生爱看耽美小说,两个男人谈恋爱,我只觉得变态,疑惑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看,更不理解那些女生拿班上的男同学YY,在我看来,那些男生,个顶个的不修边幅,我实在不能理解这是怎样的恶趣味,才能脑补两个邋遢的男人搂抱,甚至亲嘴。退一万步说,就是我自己,想到要亲这些男的,就犯呕。 如果亲陈谨良呢?好像又能接受了。 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很漂亮,脸也干干净净的,虽然贪吃辣条后鼻尖会冒出一两颗调皮的青春痘,在我看来也可爱得很,她身上总是香香的,有点像奶香,又比奶香味儿更清新。 这么一想,脑中又跳出那晚的梦。 说起来幻想和陈谨良的亲吻,好像比班上那些YY男同学的腐女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变态,我心惊,环顾四周,生怕自己心里的变态想法被周围谈笑的同学察觉,又正好对上陈谨良,她也在看我。 我更慌了,总觉得自己的龌龊念头在她面前昭然若揭,忙低下头,心里又怕又乱。 我是变态么?我希望自己不是,可是我竟然幻想女生的亲吻,难道这还不算变态? 就算是那些爱看耽美小说的腐女们,提起女生喜欢女生来,也是嗤之以鼻的,“咦……你说百合啊?我可不看百合,好恶心的……” 我才知道,原来和耽美对应的,还有个叫百合的词,是形容两个女生谈恋爱。 原来百合这个词,竟然比耽美更恶心更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0 22:35:32~2020-06-20 22: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发卡老油条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那段时间,我整天怀疑自己是否是变态,惶惶不可终日,上课也不能集中精神,成绩掉得很快。 我还记得我们班一共64人,入学测试时,我的成绩排在第17,尚且算中上,等到期中考试,已经掉到46名,开家长会,我爸拿着我那丢人的成绩条,在一众家长中抬不起头来。 我和陈谨良也很长时间没说过一句话了。 这期间我做了一件出格的事:拿爸妈从牙缝里给我省出来的零花钱去网吧,至今我仍记得我第一次上网的搜索词条:“同性恋能治么?” 结果令人绝望,网上说同性恋不是病,不能治。 我很不解,女人喜欢女人难道还不算病?为什么不能治?我甚至不敢对我父母说,怕他们知道我的变态。 我不甘心,连续去了网吧好几天,想查查怎么治同性恋的病,结果不幸被我爸抓住了。 我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从网吧出来,就看到我爸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我吓得一怔,等我爸发火,他压着脾气只说了两个字:“回家!” 我等着一顿揍,我爸却没打我,那天饭桌上气压很低,吃过饭,我妈去洗碗,我爸才和我促膝长谈,问我成绩下滑,是不是因为迷恋上了电子游戏。 -- 第4页 我鼻子一酸,突然很委屈,就开始哭。 我该怎么说呢?难道对他说他女儿是个变态么?我说不出口,只能哭,对他赌咒发誓,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去网吧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抽烟,叹气,他刚从工地给人刮完水泥回来,指甲缝是黑的。 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也对不起我妈。 被从网吧抓个现行后,我爸开始接送我上下学,他的摩托车每天放学准点在学校门口等我,确保我没有去网吧鬼混的机会。 2007年,买得起轿车的没有现在那么多,可南城14中是全市最好的中学,富家子弟云集,一般家长接送孩子都是轿车的,只有我爸的摩托车停在学校门口,裤脚上还有水泥砂浆的痕迹,在一群漂亮的汽车中间格格不入,我觉得丢脸,怕同学看到我爸开个破摩托车,每天放学,要么第一个冲出去,上了摩托车就催促他快走,要么就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等学校里的人都走光了,才慢腾腾地出来。 也是从那时,我养成了讨厌雨天的习惯。 坐在摩托车上,不遮风不挡雨,裤腿湿了一大截,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脸上还很刺骨,一整天,身体都是冷的。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爸骑摩托车来接我放学,尤其不想让陈谨良知道,可是她还是知道了。 那天放学,我又在教室里磨蹭到所有人都走了才走,没想到却在学校门口碰到了陈谨良,我正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戴头盔,怕人看见,催促我爸快走,谁知那辆二手买来的旧摩托车突然撂了挑子,死活打不着火,我爸奋力踩着脚蹬子猛蹬,脑门上汗都出来了,我在后座上不耐烦地大声埋怨他,被陈谨良撞个正着。 瞬时间,我有种被人当众戳穿的羞恼,不敢看陈谨良,只好高声责怪我父亲没用,买个破摩托车,连火都打不着。 那时的我多么幼稚,觉得只要大声埋怨我的父亲,就能减少一点我在陈谨良面前的自卑和窘迫。 第7章 陈谨良主动来找我和解,就在我被迫撞见她的第二天。 那天晚上回家去以后,饭桌上的气氛很沉闷,我们一家三口对坐,埋头吃饭,谁也没说话,只有电视柜上那台大屁股长虹彩电,用年久失修的音响刺刺拉拉地播放新闻联播。我爸喝了一整杯白酒,而他平时是个不喝酒的人。 我直到小学5年级一直是外地农村户口,当时因为政=策原因,外地借读生即使在南城念完初中,也只能回户口所在地参加中考,父母为我念书,勒紧裤腰带,东拼西凑了12万块钱,在南城买了个上世纪70年代的老旧小区房,那小区原是某个国=企单位的分房大院,2007年正是南城房价开始飞升的第一年,四处都在大兴土木建新楼盘,很多人都想买新楼,旧楼急着出手,所以我们家当时买的老房子,100平米,只花了16万,那地方当年是治安混乱的城中村,旁边全是本地人的违章改建出租屋,人口密度极大,楼房之间的小巷里经常能看到成堆的针头,父母之所以在那里买房,不为别的,就为了能把我户口迁到南城来,好让我读书。 2007年,南城的房价从年初的不到2000一路涨到了3500块一平米,此后几年更是一路飞涨,又恰好碰上了08奥运,全国范围内的环境整治运动如火如荼,南城政府也开始了拆除违建和城中村治理工程,又有一个地铁站在我家旁边开建,连带着我父母当年16万买的房子在随后的几年里市值涨到了接近200万,当然这是后话。 07年的时候,我家还是挺穷的,我爸是水泥工,我妈在家附近的小餐馆当服务员,每个月两人加一块收入才三千多块钱,还要还跟亲戚借的买房的外债,还有我们学校三天两头收的补课费、学杂费,一家三口扎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扯远了。 总之那天晚上我写完作业出来时,看到我妈拿红花油给我爸揉腰,我才知道他白天在工地扛水泥把腰扭了,是忍着疼去学校接我的,现在撩起衣服来看,腰上一大片淤血,都紫黑了,看了叫人害怕。 我爸虽然是个农民工,没文化(他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又和其他没文化的男人不一样,他长得精瘦,说话斯文,我记事起,没从他嘴里听到过一句粗话,也没见过他一次在我面前露膀子——即使是夏天最热的时候。 我以前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和他一样,后来才发现不是的,就拿初中班上那些半大小子来说,他们还是富家出来的男孩呢,一口一个叼=你=妈,骂起人来花样百出,真让人讨厌。 所以那天晚上是我少见的能看到我爸在客厅里把上衣撩起来的时候,母亲把红花油倒在手上搓热了,手掌心贴着他腰上黑紫的淤伤推拿,他眉头皱出了三道深沟,灯光照不进去,只有三道黑影。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很疼,可是他没有出声。 我愧疚自恼,只想扇自己两巴掌,走过去,嗫嚅着劝他:“爸……要不去医院吧。” 他抬起头来,眉头强行舒展了一点,冲我笑,比哭还难看,“不用,你写完作业了?” “嗯。” “那就快去洗澡,水已经烧好了,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熬夜,小心发育不良。” 其实那时候我身高已经有1米71了,可是很瘦,只有90几斤,麻杆似的,所以他们老担心我营养不良,给我买牛奶、买骨头煲汤,他们自己则是能省一分是一分。 -- 第5页 我眼珠子里发热,想哭,只好低着头答应一声,冲进厨房里,把灶台上的烧水壶拎下来,放水洗澡。是的,那时我家也没有热水器,洗澡都是用那种老式的弯嘴铝壶烧好了,再倒进桶里,兑上凉水。 我知道父亲为什么执意不去医院,他怕花钱。农民工是没有医保的,去一次医院少说也要几百,这种扭伤腰的情况,拍片子加开药,估计折腾一回一两千块就没了,他们肯定舍不得。 我在心里骂自己,他们为我付出了所有,我怎么有脸觉得他们上不了台面,又怎么能因为纠结自己是不是变态的同性恋的问题而耽误学业,对得起他们么?再说现在纠结这些又有什么用?反正我在班里的人缘本来就不好,只要我不说,谁能发现? 由此,我打定了主意,把所有精力投入在学习上,其他问题,等高考完再说。 想通了这一层,我的心里就像打开了窗户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那晚,我跟父母认认真真地道了歉,说了自己这个学期接下来的规划,终于看到父亲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 夜里躺在床上,我又拿定主意明天一大早就去跟陈谨良道歉。 谁知她到教室比我早,没等我放下书包,她就径直走到了我的座位边上,放下一封信就跑了,我愣住,半天才拿起来,拆开看,那是一封道歉信。 陈谨良的字很漂亮,不是那种练过书法之后写字都有笔锋的漂亮,就是平常女生写字时趴在桌子上,用手指使劲攥着笔,眼睛都快对到桌子上去写出来的那种方块状的漂亮。 我看了她的道歉信只有惭愧。 陈谨良没有做什么该道歉的事,上次是我不对,冲她发脾气在先,她竟然先来找我道歉。 早读的时候,她又给我传了一张纸条,上书:[你能原谅我么?>A<]后面跟的颜文字还是她教我认识的,我笑了,刚想在她的纸条上写点什么,突然一只手把那张纸条从我手里抽了出去,抬头一看,是语文老师,正站在我桌边瞪着我。 我慌了,连忙站起来,战战兢兢等候她的发落。 “你,还有陈谨良,拿着课本到外面去。”语文老师冷眼斜视着我。 我和陈谨良对视一眼,只好乖乖拿着语文书出去。 “剩下的人继续背课文,次北固山下,预备背。”语文老师在教室里下令。 “次北固山下,唐,王湾……”教室里的同学又像念经似的开始背课文。 我和陈谨良两个被杀一儆百的倒霉蛋,顶着课本,背靠着教室外面的墙壁,谁也没说话,只朝走廊外面看。 我们教室外面的走廊,正对操场,操场那边就是朝阳升起的方向。 这会儿已经深秋,昼短夜长,清早气温只有几度,走廊的风一贯,凉沁沁的。 我天生心火旺,不怕冷,校服拉链开着,秋风吹来还挺清凉舒爽,余光却扫到陈谨良哆嗦了一下。 “冷?”我低头,低声问她。 陈谨良两只手缩进袖子里,怂着肩膀,笑得挺不好意思的,“对不起啊,害你和我一起罚站。” “反正我也不想背课文,就那么点东西翻来覆去地背,烦死了。” “那也得背……”她话没说完,张大嘴打了个喷嚏。 我一摸她缩在袖子里的手,冰凉的,赶紧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给她,不忘抱怨:“你都不看天气预报么?就不知道出门时多加件毛衣?” “我已经穿了一件毛衣了嘛……”陈谨良裹紧我的外套,小声嘟囔,“里面再多加一件衣服,穿校服就不好看了,再说我也不知道今天这么倒霉,正好被老唐抓个正着啊……” 老唐是我们语文老师的外号,她姓唐。 她的抱怨里带着鼻音,就像包着一层糯米纸的大白兔奶糖,甜甜的,还有点奶香味,深秋清晨的阳光浅浅地洒下来,把她的两道睫毛影子拉得很长,又把她脸颊上平时察觉不到的小绒毛染成粉橘色,我听着她甜甜糯糯的小抱怨,只想捏一捏她的脸。 那一瞬间,我的心怦地撞在了胸口上,她忽然抬头看我,两个黑珍珠似的圆眼睛忽闪忽闪,朝霞在她眼睛里洒满了碎金子,我做贼心虚,慌里慌张扭过脸,干咳了两声,装得老成,问她:“你看我干什么?” 她跳到我面前,笑出了两个小酒窝,“明明是你先看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防止有人误会,我先说明一下哈,虽然是用第一人称来写这篇文,但是这篇文的的确确是一篇虚构的小说,文中所有人物皆为虚构的。 并不是我用“我”来写文,文中的主角就是我本人……(好拗口,不知道各位读者理解没有。) 事实上我从出生单身到现在,还没有过任何感情经历= =(好悲伤) —————————— 感谢在2020-06-20 23:29:58~2020-06-24 00:1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穿裤衩的大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我看着近在眼前的陈谨良的两个小酒窝,心沉坠坠地想,我完了。 我的确喜欢陈谨良,她笑得那样可爱,我一见她笑,心就止不住地跳。 陈谨良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也觉得我很变态?我不知道。 -- 第6页 还好这时我已下定决心,专心学习,其余一切等考上大学再说。 大学,这对当时刚过了13岁生日的我来说是个遥远的词,代表着不确定的未来。 而学习却是脚踏实地的,一步一个脚印,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从不骗人,我重新开始埋头于学业之后,在当学期的第三次月考中,成绩从原来的班级46名上升到了20名,虽然仍比刚入学差,但我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父母也对我这次的成绩很满意,当天妈妈在菜场买了半只鸡回来,好好庆祝了一下。 我和陈谨良成了死党,我们无话不谈。 陈谨良的母亲在银行工作,父亲是法官,家境不错,零花钱也多,她喜欢看漫画,《知音漫客》每期必买,记得当年《偷星九月天》才刚开始连载,我蹭着陈谨良的漫画书,追了三年,因为写到这里回忆起来,才又重新去翻了《偷星九月天》的连载进度,发现早就完结了,当年吵得凶的九琉党和九十党,也不知九月最后和谁在了一起。 陈谨良当初是坚定的九琉党,原因么,当然是因为十月太帅,要留给自己。 她把这个理由告诉我,我笑了她两天,惹她生气,最后答应帮她写数学作业,才哄好了她。 陈谨良的文科成绩很好,可是理科奇差,尤其是数学和物理,她说她看到那些定理和公式,脑子就转不过来弯,头疼。譬如证明全等三角形的各种公式,什么角边角,又是角角边,因为所以的绕来绕去,她永远也理不清证明逻辑。 她是个感性大于理性的姑娘,看语文试卷上的阅读理解题都会被感动得眼泪汪汪,有次月考的语文阅读题是歌颂母爱的,陈谨良直接在考场上哭成个泪人,把监考老师都吓着了,以为她不会做题才哭,蹲在她旁边安慰她,一次考砸了没关系,下次努力就行。 十四中大考的考试座位按学生前一次成绩排名来分,我和陈谨良不在一个考场,这事还是她考完试红着眼睛主动跟我说的。 我笑说:“考场上你还能那么投入地看阅读素材,难道不怕考砸了?” 她笑嘻嘻道:“那有什么关系?一次没考好,下次继续嘛,再说人生又不是只有考试这一条出路。” 这是只有在宽松优渥的家庭里才能培养出来的豁达心胸,对我和我父母来说,考大学是唯一的出路。 学生生活是很枯燥的,07年那会儿中考科目是固定的语数英物化政,南城的中考所有科目一律按等级划分成绩,譬如前1000名是A+,前2000名是A,之后有B+、B……以此类推,如果要上南城高中,至少得有4科A+以及总分A+的成绩,竞争压力很大。 南城十四中的大多数人都以南高为目标在努力,上课下课,除了考试就是作业,挺压抑的,那种边玩边学就能考全校第一的天才只存在于小说里,我所认识的年级第一,学习勤奋程度不比任何人差。 枯燥的学业中,陈谨良是我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亮色。 那年韩流的风还没在南城刮起来,班上同学喜欢的明星大多数是周杰伦、林俊杰等台=湾歌星,初中生很喜欢跟风,当年周杰伦的歌我们班同学没有不会唱的,谁不会哼两句青花瓷、菊=花台,都不好意思跟人聊天。 我听的第一首流行歌就是周杰伦,还是在陈谨良的耳机里听到的。 那阵子排座位,我和陈谨良很幸运地做过一段时间同桌,陈谨良有个非常漂亮的mp3,小巧玲珑,一只手就能包住,那时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都是自习,老师不在,学习委员和各科课代表轮流监督班纪,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说话,基本干什么都行。有看漫画的、看小说的,不过大部分人都是挂着耳机写作业,在当年,mp3就是这么个时髦玩意儿。 和陈谨良做同桌的第一节自习课,她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一番,确认老师没有在窗外或后门边埋伏,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粉色的小玩意儿,上面还缠着白色的耳机线,我没见过,不知是什么,就看了一眼。 她把耳机线解开,拿起其中一只耳机递给我,眼角弯弯,“要么?” 我不懂,反问:“什么?” “听歌,听不听?” 我好奇地接过来,学着她的样子,把那枚耳机塞进耳朵里。 她把声音调大了点,我听到耳机里的音乐,她问我好不好听。 我说:“还行。”调子挺舒服的,就是哼哼唧唧听不清唱什么,我问:“什么歌?” “蒲公英的约定,新歌,刚发布呢。”陈谨良献宝似的说。 “有歌词么?听不懂。” “你算问对人了,我昨天刚把歌词抄好!”陈谨良的眼睛晶亮的,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本粉皮的笔记本,翻开。 我倾过去看。 一根耳机线连接了两个人,稍显感伤的慢情歌在耳朵里流淌,我只扫了两眼歌词,眼睛就忍不住往陈谨良脸上瞟,看她又长又卷的睫毛。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很香甜,味道像极了当年一毛钱一颗的球形泡泡糖。 我看得入神,没料到她突然抬头,两人的脑袋磕了一下,吃痛地皱眉,捂着脑袋相视一眼,不知怎的,都憋不住,不约而同地笑开,惹得好多同学闻声回头朝我们看。 我和陈谨良笑得埋在校服袖子里,不敢看对方,好不容易止住的笑,甫一对视,就破了功,又开始狂笑不止。 -- 第7页 陈谨良笑得眼角发红,渗出了泪,晶莹的,沾湿睫毛,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湿漉漉,好看极了。 我只顾看她,看得发呆,就忘了笑。 她歪着头眨眨眼,问:“你干嘛又看我?” 我被当场戳穿,转过头犟嘴,“谁看你?自作多情?” 她趴在我肩膀上,“你明明就看了,还敢说没有?” 糟糕,她离我耳朵那么近,我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哦——”她恍然大悟似的,似笑非笑,“齐宣,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看所以才看呆了,又不好意思说啊?” 一句玩笑话,直中我的心思。 “是是是,你最好看,你就是十四中校花,满意了吧?”我故意装得敷衍不耐烦,才能掩饰心脏狂跳。 我和她一起听的那首歌,歌词那样美,结尾有一句,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注) 我能分得清,我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此句引用自周杰伦的歌曲《蒲公英的约定》,词作者为方文山先生。 写这种伪纪实文还挺好玩的,让我想起了很多当年的流行元素。那个年代我每晚7点准时守在电视机前收看的少儿频道《动画城》,害我爸好几年不能看新闻=联播,主持人是小鹿姐姐;当年一本知音漫客,可以传遍整个班,偷星九月天、星海镖师;在小说绘创刊号上首次连载的龙族、浮生物语、哑舍……说起来我还保留着小说绘、飒漫画等好多杂志的创刊号呢,背着家长偷偷用早餐钱买,藏在教室里不敢拿回家。 时代的眼泪。 —————————— 感谢在2020-06-24 00:19:42~2020-06-24 23:5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穿裤衩的大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喽啰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我记得南城07年的冬天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冷。 南城是个靠近南方边境线上的小城,亚热带季风气候,从我出生起就没下过雪的城市,那年却下起了雪,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被早上的太阳一晒就化了,依然很令南方孩子惊奇。 这年南城各大商场的抗寒服全部脱销,羽绒服更是翻了好几倍的价格。 十四中校规,入校必须戴校牌、穿校服,只有这年冬天因为实在太冷,所以才略略放宽了一些,校服外面允许穿羽绒服和大衣。这可乐坏了当年那些被校服憋坏了的小小少年们,他们仿佛得了特赦令似的,纷纷把自己最时髦的羽绒服或者呢大衣光明正大地套在了校服外面,长款短款、宽松修身,式样各有特点,尤其女孩子,穿得花红柳绿,包括帽子、围巾、手套,还有脚上穿的靴子都是精心搭配过的。 陈谨良的穿衣打扮也很好看,她虽然比其他人稍显黑,却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肤色,想穿白色的羽绒服就穿,想戴粉色的绒线帽和手套就戴,并没有什么颜色显黑不敢穿的说法,我也觉得她穿白色羽绒服是很好看的,她那时还没长开,瘦瘦小小,裹在蓬松的羽绒服里,只露出一张小黑脸,就像一只漏了馅儿的芝麻汤圆一样可爱,很让人想咬一口。 我是全校为数不多一个冬天都坚持穿校服的学生,一来我没有和我的同学们一样漂亮的冬装,二来我也不怎么怕冷,一件保暖衣,一件母亲手织的毛衣,外面再套校服外套,已经足够暖,再穿多还要嫌热。 那个冬天,陈谨良第一次来生理期。 女生应该都知道初次经历这种事的无所适从和羞耻,一旦坐下来就不敢动了,生怕血会漏出来被同学发现了笑话。 陈谨良那两天都蔫蔫的,下了课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捂着肚子,也不说话,我去逗她,她皱着眉头瞪我:“烦着呢,别招我。” 我问:“怎么了?不舒服?” 她也不说话,换个姿势趴桌子,用后脑勺对着我。 连上课也没精打采,眼睛直勾勾地发呆,书都不知道翻到哪一页去了,我只好给她打掩护,有老师点她起来答题,我就在旁边小声提醒她。 下了课,我去打水,发现她杯子凉了,顺便把她那杯冷水倒了,换了杯暖的,“看你嘴唇都裂了。”我把水杯推到她眼前,“喏,喝杯热水,人也好受点。” “不想喝。” “为什么?” “喝多了上厕所,麻烦。” 我失笑,“这有什么麻烦的?” 她幽怨地白了我一眼,叹气:“算了,你不懂。” 我恍然大悟,凑近她,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问:“你是不是来那个了?” 月=经两个字,对于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来说是难以启齿的词,我也不好意思说,只用“那个”代替。 她听完更崩溃,“你别跟我提行不行?我都快烦死了,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当女孩子就得每个月经历这么麻烦的事啊?我……我不想当女生了,我想当男的……”她大概已经憋了一肚子不能说出口的委屈,顷刻间冲破了闸门,眼泪也没忍住流了下来,趴在桌子上小声呜咽。 我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说:“那要不我带你去校医务室看看?” “滚,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她抬起泛红的眼圈怒视我,“这事是校医务室就能看好的么?” -- 第8页 “那……”我也没招了,崩溃道:“那你哪里不舒服,总得说清楚吧?” 她顶着红眼眶轻声嘟囔:“告诉你顶什么用啊……” “好歹我也能帮你揉揉不是?” 我刚说完,见她脸蛋有点发红,又见她张了张嘴,嗫嚅几声,我没听清。 “什么?”我凑过去。 她拧着我的耳朵,咬着牙说:“我说我肚子疼,大笨蛋!” 我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我没有痛经的经历,所以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女孩子在来“那个”的时候会肚子疼。 “那……那怎么办?”我也有点局促,要说揉揉胳膊揉揉肩还行,肚子这么私=密的地方,就是陈谨良答应,我也不敢去帮她。 我的脸发烫,不敢说话了。 气氛有点怪。 过了好一会儿,快上课的时候,陈谨良疼得太厉害,憋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哼哼,细细的,若有似无,我听在耳朵里,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记得脑子里像蒙了浆糊一样,对着数学习题一道也做不进去,眼前一片空白,只有耳朵里传进来陈谨良的哼哼声异常清晰。 “喂,把你手给我。”陈谨良说。 我僵硬地拿着笔,不知该怎么动,直到陈谨良戳着我的胳膊提高音量又说了一声:“齐宣,把你手给我!”我才反应过来,慌张地把左手伸给她,还没来得及问她要我手干什么,只觉手掌心隔着一层薄布料,捂在了一个冰凉的软绵绵上面。 只听陈谨良一声慢悠悠的喟叹,说:“齐宣,你属火炉子的吧,怎么大冬天手也这么暖和?” 我才意识到,她把我的手拉去给她捂肚子了。 这一捂,就是一整天。 那一天上课老师讲了什么我没听清,就记得我俩的手交叠在一起,陈谨良的小手软赖赖的,跟果冻似的,抱着我的手背,让我的半边身子都似乎没有了知觉,却又异常灵敏。 “还是和女孩子同桌好啊。”陈谨良露出那天第一个笑容,“如果你是个男的,我可不敢这么着。” 我脱口而出:“你就不怕……” “什么?”陈谨良疑惑地看我。 我后背一凉,把剩下的心里话全都咽了回去,摇头,“没什么。”又问:“好点了么?” 其实我想说,你就不怕我这时的心思,和那些男孩子是一样的? 算了,别吓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4 23:53:58~2020-06-26 22:4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穿裤衩的大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初二的时候,我们搬校区了,我和陈谨良也换了座位,不再是同桌。 这年,我们班的女生中有一部分人喜欢上了个韩国组合,叫superjunior,然后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全班大部分女生都开始迷恋这个组合的成员。有关这个组合的杂志替代漫画书成为班级里新的抢手货,陈谨良也喜欢他们中的一个,长头发,大眼睛,厚嘴唇,看起来挺漂亮,很不像男生,她第一次拿给我看时我还很震惊,以为陈谨良和我一样,也喜欢女孩子,后来才知道是我一厢情愿,她喜欢的那位只是个长相精致的男人。 陈谨良不买漫画书,改买superjunior相关杂志,mp3里的歌都换成了比周杰伦更加听不懂的韩文歌,连她那本甚是爱惜的歌词本上抄的也全变成了看不懂的韩文歌词,不仅如此,还买了好多该组合的贴纸,把她的书上、本子上贴得东一块西一块,贴完问我,觉得她的偶像帅不帅。 “丑死了。”我说。 陈谨良哼道:“没品位。” 我心里不舒服,拿话刺她:“原来你喜欢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 “他多帅啊,你才男不男女不女呢!” 陈谨良说这话是无心之失,话赶话赶上了最快而已,我却听得一愣。 说我男不男女不女的话,我无意间听到过好几次,是班上女生没事凑在一起传闲话传的,后来几个最捣蛋的男生当着我的面骂我男人婆,还是陈谨良气愤不平替我怼了回去。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会这样说,只是因为那时我身上的女性特征的确很少,不像普通女生那样留长发,而且发育不良也不怎么显=胸,个子又比普通女性高一截,在一群十三四岁的小女生中像个异类。 学生时代,异于常人的外表总是会遭受更多非议,比如我的高,比如陈谨良的黑。 可是陈谨良生性开朗,在班上早已有了一群除了我之外的好友,而我内向,不擅交际,已经升上初中二年级,朋友仍然只有陈谨良一人。 不止朋友,我还喜欢她。 所以别人说我不男不女我不放在心上,这话一旦从陈谨良嘴里说出来,我只觉得她看穿了我对她的不纯动机,顿时心虚胆怯,手脚冰冷。 大概我的脸色太难看,陈谨良也慌了,忙跟我道歉:“对不起啊齐宣,我不是故意说这些话的,我……我……”她急得脑门冒汗,不知怎么解释,一个劲跟我说对不起。 “多大点事儿。”我勉强笑了一下,安慰她,“是我不对在先,不该诋毁你的偶像。” 我明白,陈谨良是和我不一样的人。 -- 第9页 第11章 陈谨良有了更多的朋友,我能和她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尤其初三,课业繁重,每天睡觉都争分夺秒,恨不得能在中考前多装哪怕一个知识点进脑子里都好。 初三开始上晚自习,每天晚上10点10分下课,一共三节,第一第二节有老师管,第三节是自己复习,于是有不少学生都会提前下课,晚上10点钟就走人,为的是能和自己偷偷处的对象摸到学校外面的小摊上买点夜宵,再趁着天黑风凉压会儿马路。 陈谨良交了个男朋友,我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那男生也初三,陈谨良和他曾在暑假一起参加了市里组织的辩论赛,他是二辩,陈谨良是结辩,经常在一起讨论辩题,由此认识。 他们暑假时就有点暧昧,常在Q=Q上聊天,一来二去有了点小火花,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男生对陈谨良表白,陈谨良就接受了,顺势在一起。 我不知道陈谨良为什么不告诉我,直到那天下晚自习,我负责值日,走得比较晚,出门正好看见陈谨良和一个男生在学校门口拉拉扯扯,我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赶紧上去挡在两人中间,转头问了一句:“陈谨良,你没事吧?” 陈谨良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诧,“齐宣?你怎么在这?” “我值日,刚出来,你怎么样?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别怕,有我呢。” “我……不是,你误会了……”陈谨良欲言又止,她男朋友把她往怀里一拉,斜眼看我:“你谁啊?多管闲事。” 我冷笑:“看你校服也是十四中的,我劝你规矩点,大晚上骚扰女同学算什么?” “哎呀齐宣你说什么呢?什么骚扰……你……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陈谨良急得直跺脚。 那男生嗤笑:“什么骚扰?我和小良是正经谈恋爱好不好?你突然冲出来叫什么事?我们俩约会呢,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我愣了,不敢相信地看向陈谨良:“这人是你男朋友?” 陈谨良没说话,垂着眼,轻轻点了下脑袋。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整个人脑子发木,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耳朵里嗡嗡的,都快脑震荡了,晚上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陈谨良和她的男朋友。 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陈谨良和我不一样,她不是同性=恋,她迟早会谈恋爱,交男朋友,以后还会结婚,生小孩,有一个和美的家庭。 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难怪最近陈谨良老是鬼鬼祟祟的,连吃晚饭都自己一个人先走,原来是因为有了更重要的人。 那男生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俩眼睛一鼻子,脸上痘痘还多,看着就像个素质低下的混混,不知陈谨良怎么看上他了。 我心里堵得发慌,跳得快一阵慢一阵没有节奏,好像犯心脏病似的,内心深处有种被她背叛了的耻辱感,那晚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上学,陈谨良哭丧着脸主动来找我,说不是故意不告诉我的,怕我知道了会生气。 “我为什么会生气?”假话。 “你有了喜欢的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假话中的假话。 我虽然是笑着反驳她的,内心却很痛苦,那种感觉形容不出来,好像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堵得我连呼吸都是钝痛,我气她。 我气她不喜欢我就算了,竟然也不把我当朋友,谈恋爱这么大的事,瞒得我这么死,要不是偶然撞见,估计她还不打算跟我说呢。 我这么喜欢她,在她心里又有多少分量呢? 我觉得自己蠢,又蠢又贱。 第12章 我认为陈谨良没真心拿我当朋友,很想从此不理她了,可是没能狠下心。 如果不理她了,以后连当她朋友也没资格,我舍不得。 我真的很喜欢她,从初一到初三,喜欢了她三年,不敢跟她说,觉得在她身边当死党也不错,至少能和她朝夕相处,她不舒服不开心我能第一时间知道,照顾她,逗她高兴。 如果是现在,形容我这种人有个很精确的词——舔狗。 还好当年网络不太发达,还在流行冲浪、灌水、神马之类的词汇,没有发展出这么犀利得一针见血的名词。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陈谨良,就是那么喜欢上了,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她很好,性格乐观柔软,很爱笑,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状,脸颊上两个小酒窝,和她在一起,我就很开心,有时她问我借作业借笔时不小心碰到我的手,我都觉得自己心里被她塞进了一窝兔子,上下乱窜,跳得我六神无主,目光黏在她背影上发呆。 连她头上戴的发圈,都比别人的要更好看一些。 叫我怎么能下得了决心不理她呢? 陈谨良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她知道我嘴上说没生气、为她高兴,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吃晚饭的时候没有跟她男朋友一起去,而是挎着我强行一起去食堂。 这还是本月她第一次主动邀请我一起吃晚饭呢,我明白她的意图,心里仍可耻地雀跃起来,想着我在她心里也还是有一点分量的。 十四中食堂饭点永远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拥挤,我和她好不容易在靠近垃圾桶的拐角处找到两个座位,挨着坐下来,手肘都能碰到一起,周围人声鼎沸,想说话也听不清对方说什么。 -- 第10页 陈谨良也没有试图在拥挤的食堂里和我聊天,吃完晚饭出来,去校门口的地下铁(注)买了两杯冰绿茶,她原想请客,我先她一步,掏了两杯饮料的钱。 从我初二那年,我爸开始不做水泥工了,他试着自己接活儿做,当包工头,因为他细致忠厚的性格,做了几户家庭装修后,业主又把他介绍给了他们的同事、朋友,我爸的工程做得多了,家里也不像从前那么拮据,不仅还完了外债,存=折上也终于有了些余额,我妈也不给小饭店端盘子了,她在人家餐馆里积累了不少经验,用余下来的钱盘了个米粉店,卖汤粉,第一个月收支持平,到了第二个月就开始盈利,算了算,一个月竟然赚了小一万,再加上我爸做工程,两人的收入加起来几乎比我家最困难的时候翻了十倍! 所以初三时,我家开始脱=贫奔小=康了,我兜里的零用钱也多了起来,请陈谨良喝杯饮料已经不算什么。 我和她一人捧了一杯茶,慢慢走到操场边,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看围着操场锻炼的学生。 天色见黑时,陈谨良先开口,第一句就是对不起。 手里捧着的那杯茶很冰,也很苦,我笑着问她干嘛道歉,又没做错什么。 她说:“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谈恋爱的,本来暑假的时候就想说,可是你平时不是不上网么,也没有手机联系,所以就一直拖到了开学……后来……后来我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我问她:“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她说:“两个月。” 我算了算,正是暑假末期,她没骗我。 我又问:“你喜欢他么?” 陈谨良红了脸,没做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了计较。 陈谨良很喜欢他,她眼里的羞涩和偷喜是骗不了人的。 我用力吸了一大口茶,又冰又苦,连脑仁都冻得生疼,梗着脖子咽下去之后,涩味残留在舌苔上,无法消退。 我笑着打趣她:“哈哈,原来你也知道害羞啊,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她羞愤地抿起嘴来拧我,“你……你还胡说!” 我仰到在草地上哈哈大笑,夕阳的余晖很刺眼,我遮住眼睛,笑了好久。 陈谨良跟我说她男朋友有多好,下雨天给她撑伞,那男孩身上湿透了,她却一点没湿,知道她喜欢吃橘子,又不爱橘子外面那层丝络,给她把橘子扒得干干净净才递给她,他们约会,男孩没有一次不记着她爱吃的菜,替她把她不喜欢吃的香菜挑到自己碗里…… 她如数家珍,我手搭在眼睛上听着,嘴角越来越扯开。 这些事我哪一件没为她做过呢,其实都是平常小事而已,只是做事的人不一样,这些事的意义也大不相同。 我本来想中考结束后找她表白,不论她接不接受都无所谓,现在看来,连表白也没必要了,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我再说那些,只是平添了她的烦恼,别的什么用也没有。 就是那天的夕阳刺眼得很,让我一直流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6 23:52:45~2020-06-27 23:1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穿裤衩的大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我和陈谨良从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变成了关系有点微妙的普通朋友。 她谈恋爱这事对我对她都是心理一个疙瘩,迈不过去,两人都有点尴尬,索性就相处得少了,再说她的几乎所有课余时间都和她男朋友在一起,也没空闲能分给我。 她之前买的有关她喜欢的男明星的杂志还放在我这里,原本是说一定要我看看,发现她偶像的魅力的,我过了几个月都来不及看,她也早不记得要了。 那本封面花花绿绿的书就一直静静躺在我抽屉里,陪我度过了整个初三。 我又重新开始频繁见到陈谨良是离中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这是最后冲刺,三年努力在此一举,所有准考生都在拼命学,比别人多记一个词条,就多一分资本,我还不算最疯狂的,我记得当年我们班上有个学疯了的女生,离高考只有半个月的时候情绪崩溃了,在家里把自己反锁起来割腕,闹自=杀,幸好她父母发现不对劲及时劝阻下来,送到医院抢救,就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那女孩选择了休学,再复读一年,中考也最终没参加。 陈谨良这时也开始埋头苦学,和她男朋友暂时不联系,因为那男孩成绩不错,志在考南高,陈谨良想和他去同一所高中,当然也要努力。 陈谨良晚自习经常来让我帮她复习,我面上正经帮忙,心里雀跃不已,教她物理和数学,在她不专心的时候一本正经地敲她脑门。 她捂着额头仰面看我,眼里盛着水汪汪的委屈,“又打我……” “谁让你不用功,这一题我都跟你讲过三个同类型的了。”我保持着严肃,瞧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为这一点亲近乐开了花。 “那你下次轻一点嘛,会留印子的。” 我环着手臂哼道:“看你表现。” 中考倒计时一星期,我们开始放假,自主复习,可以来学校也可以在家里,老师不做强制要求,大多数人选择继续来学校,因为有老师在,可以随时答疑。 -- 第11页 甚至大家连午休都放弃了,每天中午都在教室里刷题,疯狂地刷题,教室里永远静悄悄,只有笔尖摩擦的沙沙声。 那天中午陈谨良躲在厕所里哭,被我发现的时候两个眼睛已经肿得像核桃了,我放下准备洗的水杯,跑过去问她怎么回事。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看她两个哭肿的眼圈,心里又疼又急,“谁?我帮你教训他!” 陈谨良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看到是我,一把扑在我身上,边哭边念叨:“他怎么能这样?我们说好了要一起上南高的,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我皱眉,听不明白,问她:“谁?” 她说了个名字,是她男朋友。 “他怎么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陈谨良抽噎着,断断续续把她男朋友干的好事讲给我听。 原来是那男生嘴上说的好听,要考南高,所以这一个月都不和陈谨良来往,要专注学业,其实背着陈谨良又偷摸交了个新女朋友,还是初二的学妹,刚才陈谨良来洗手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们躲在厕所后面的走廊里偷偷接吻呢! 要不是陈谨良听到动静有点像男朋友声音,主动去看,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我问:“那男的人呢?” 陈谨良擦着眼泪说:“被我骂跑了。” 说不清我当时有多愤怒,只想把那个狗男人拖出来狠狠揍一顿,给陈谨良出气,刚抬腿要去找人,被陈谨良拉住,“你干嘛去?” “找他算账!”我咬着牙说。 我要问问他,陈谨良这么好的女孩子,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别人想都想不来的人,他轻而易举就能抱在怀里,竟然这么不知道真心,在外面勾三搭四,伤陈谨良的心! “你疯啦!”陈谨良瞪着眼珠子看我,哭都忘了,斥道:“眼看都快中考了,你惹什么事?为这么个人渣背处分,你想想值不值得?齐宣,我看你平常挺聪明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脑子这么不灵光,连我都能想明白的事,你竟然想不到?” 我看她漆黑漂亮的眼珠子睁得圆溜溜的,忍不住乐了,“你怎么不哭了?” “谁会为人渣哭?浪费时间!”她狠狠一抹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算了,凭我的条件还找不着好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我笑:“行,你这么一提醒,要是语文考卷上有这一句,我绝对错不了了。” 我心里颇为骄傲,这就是我喜欢的姑娘,多么豁达。 第14章 我心里一直记着那个渣男欺负陈谨良的仇,中考结束后,把他揍了一顿。 纠结了我们班一群男的,特意找了个破麻袋罩住他的头,先一脚踹在他膝盖上,让他滚在地上,对他一顿乱拳,揍得差不多了立马四散而逃,等他从麻袋里钻出来,我们早跑没影儿了。 陈谨良人缘好,听说她被欺负了,我们班的男的义愤填膺,都愿意帮她。 直到毕业典礼那天,那渣男顶着像猪头一样的脑袋路过我们班走廊的时候,还被狠狠地一通嘲笑,在他背后啐他:“敢欺负我们班妹子,活几把该!” 经此一事,我对这些爱说脏话的男生印象大大改观,他们虽然嘴里不干净,外表也不修边幅,心却是干净的,为人仗义,为朋友两肋插刀,很有武侠小说中的豪杰气概。 直到现在,我和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还保持着有空一起喝酒的联系,毕竟是一起打过架的交情,不是普通同学情谊能比的。 既然陈谨良又恢复了单身,中考结束之后,我思来想去,还是鼓起勇气对她表白了。 那天正好是班级散伙饭,我们班有个男的酒喝多了,上头,红着眼眶跟自己的暗恋对象表白,旁边一群人起哄,我看得热血沸腾,也有点上头,等宴散以后,送陈谨良回去,在她家楼下,忍不住跟她告了白。 “陈谨良,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想了三年了。” 陈谨良还没反应过来,笑得很开心,“什么事就说呗,磨磨唧唧,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嘁,就你还能吓到我?”她这时仍以为我在同她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我抿紧唇,用力强调了一遍。 她才意识到我的态度严肃,也正经起来,有些怯:“什么事这么严重啊?齐宣,你可别吓我,不会是你得了什么绝症了吧?”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我绷不住一乐,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严肃氛围也保持不住了,“我身体健康吃嘛嘛香,什么事都没有,要和你说的是别的。” “没事就好,吓了我一跳。”她拍拍胸脯顺气,“什么事,你说吧。” “我……”刚一张嘴,话卡在舌根,说不出来。 陈谨良笑着看我,“你倒是说啊?” 我看她黑亮的眼睛,卷卷的长睫毛,一句话憋在肚子里,憋得脑门通红,最后含糊地溢出一句:“我喜欢你。” 陈谨良没听清,“你说的什么玩意儿啊?能不能好好说?再开玩笑我上去了。”她作势转身。 “别走!”我拉住她的手腕,“我喜欢你”四个字脱口而出。 直接从胸口吐出来的四个字,压根来不及经过大脑。 说完后,我愣了,她也愣了,久久没动弹。 -- 第12页 我心一横,心想反正也说出口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全说了算了,就是以后她讨厌我,我也不留遗憾,“我喜欢你,从初一就开始喜欢,都喜欢你三年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就觉得你好看,人特好,我这三年,最开心的事就是遇到你,看见你我就高兴,心里什么烦恼也没了。你……我们高中大概率不在一个学校,以后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我……我没别的意思,也没想过要你回应或者怎么样的,就想在毕业前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不想以后后悔,就是这样……你上去吧,那我走了。” 我虽这么说,脚却没动窝,眼巴巴看着她,心里还有一丝期待。 后来,期待就碎了。 我在陈谨良脸上看到了慌张和惊吓,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齐宣,你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们班女生爱看的耽美小说么?”我平静地问她。 我的心之前跳得像要死样,话一股脑说出来,心反而静了,冷静地跟她分析:“我说的喜欢,就是那种喜欢。” 陈谨良想要反驳:“可是那都是男人喜欢男人吧……” “我对你的喜欢,就是女人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 陈谨良身形摇晃了一下。 之后,我听她说话,声音很干,像锯木头一样,嘶哑的。 “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垂着头,看自己的脚面,“其实这三年我有点这种感觉,又怕是误会,以后见面尴尬,就没说过……那什么,谢谢你喜欢我,可是……” 一听可是,我心就凉了一半,知道这段三年的暗恋,恐怕就要在这里告一段落了。 果然,她说:“可是我想了一下,我不喜欢女生。” 我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碎了。 第15章 “后来呢?”陈谨良鼠标往下点了几下,没有反应,原来word已经到底了。 她拧着细眉怨念地看向旁边小苹果的女人,很气,“齐宣,不带你这样的,写东西只写一半啊?” 她坐的姿势很歪,两只小巧秀气的小脚丫踩在齐宣腿上不老实地晃来晃去,只因看到入神处文档断了,心里很不痛快,抬起一只脚,佯作要踢齐宣,“你打算这样就发到网上去?别人还不把我当成对你始乱终弃的渣女了么?齐宣你这个心机鬼,把自己写得那么好,又是给我暖肚子了又是替我教训渣男的,把我写得多坏啊,又笨又坏,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让大家都来同情你,然后谴责我……” 她还在忿忿不平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被她抱怨的女人,手里那颗苹果已经削好了,切下一块来,塞进她嘴里,堵住她的喋喋不休。 “甜么?”齐宣笑着,把笔记本一合,从她腿上抽了出来。 那苹果清脆爽口,轻轻一咬,酸甜的汁水就顺着舌尖留进心里,陈谨良嚼完,张大嘴,“还要。” “刚才数落我的时候不是挺痛快么,这会儿又知道我的好了?”齐宣笑着侃她,又切了一块苹果递到她嘴边。 陈谨良伸长脖子,牙齿一叼,把那块苹果咬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就像个被投喂的小动物,“谁说你不好了?我是说你耍心机,把自己写得那么好,把我写得那么蠢,连我被渣男骗都写出来了!” “难道不是事实?” “事实也不行,我不同意这么写,你快删了,重写。” “怎么写?”齐宣无奈地问。 陈谨良想了想,把笔记本又拿了过来,打开盖子,放在自己腿上,删掉了告白失败那一段,用齐宣的口吻,开始重写。 …… 我对陈谨良说了,我说我喜欢她。 陈谨良似乎没料到我会说这句话,听了,明显一愣。 我紧张地等着她的审判。 我手脚出汗,额头上也直冒汗珠,眼睫毛不停地闪烁,一张脸红透了,尤其是耳朵根子,红得像被烧热的烙铁,陈谨良盯着我的耳朵看,很想试试如果摊一个鸡蛋上去,会不会立马就熟…… …… 陈谨良写到这里,齐宣边看边笑,“哪有人用第一人称写小说还能知道别人的心思的,再说我那天耳朵有那么红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说的好像你能看到你自己耳朵似的。”陈谨良对她翻白眼,“我就这么写,你管得着么?” 个子不高,气性还不小。 齐宣好脾气地妥协,“行行行,老婆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你写吧。” 陈谨良看回笔记本屏幕,噼里啪啦打字—— 我等着陈谨良拒绝我,她会说什么呢?大概就是:你是个好人,可是抱歉,我不喜欢女人? 我以为她会这么说,没想到她却哭了。 她哭得很伤心,泪水涟涟,模糊了视线,看不清我的样子,我犹豫该不该上前抱抱她,她一边哭,心里一边骂:呆子,看到我哭了还不来抱我哄我,就这样你还说自己喜欢我呢? …… “等等。”齐宣把陈谨良的手一按,不许陈谨良继续写,“你那时候原来想我去抱你么?” “只有你这个傻瓜才看不出来,竟然等到上大学才重新表白,害我白白等了三年,气死我了!” 齐宣第一次知道这事,她初三那年被拒绝之后,一直以为陈谨良不喜欢女的,后来都不敢再联系她了,就怕惹她讨厌。 -- 第13页 当年齐宣如愿考进南高,陈谨良成绩差,只考了一中,南高是南城最好的高中,每年一本率能达到95%以上,考上清华北大等名校的人数也年年都是全省第一,一中比南高差远了,每年考上一本的人数都不多,可是后来,陈谨良和齐宣竟然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齐宣是个铁憨憨,还以为她和陈谨良在大学又做了同学,真是全靠自己的人品缘分呢,不知道为了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学,陈谨良这么不爱学习的人,高中三年拼了老命了,真正的“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连她爸妈看了都心疼,劝她别那么用功,累坏了身体。 “良良,考不上大学也没事的,大不了高考咱们不参加了,直接申请国外的大学,瞧你,下巴都尖了。” 这是陈谨良父母原话。 陈谨良没听他们的,愈发上进,终于在三年后的高考如愿,考上了齐宣向往的那所大学。 齐宣的第一次表白,把陈谨良吓傻了,她慌不择言,说出来的全是违心话,回到家一进自己房间就趴在枕头上哭了,心里怀着一点希冀,等齐宣不放弃,再来表白第二次,那时她一定二话不说就同意。 谁知道憨憨齐宣这么容易打退堂鼓,一次失败就再也不来了,也不主动联系陈谨良,两人高中三年见面时间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陈谨良现在想起来,仍然愤慨,气不过去拉扯齐宣的嘴角,“你说你是不是傻?害我白等三年!” 齐宣抱着她笑:“我不傻还能被你拒绝之后依然等你,一直等到大学?” 高中三年,齐宣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没有喜欢过一个人,除了学习,她心里只装了一个陈谨良。 她的确傻,都被人拒绝了,已经毫无希望,心里仍然放不下那人,南高比十四中开放多了,高中三年有不少女生跟她表白,齐宣全都记不进心里。 她的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出现得太早,以至于后来出现的所有人都比不上陈谨良。 “算你有良心,等了我三年。”陈谨良喜滋滋地说。 所以才有了后来,从大学一直到现在,这7年的相守。 晚上,等陈谨良熟睡之后,齐宣偷偷爬下床,又打开了笔记本,看陈谨良最后给她改的那个结尾。 她笑了一下,没有删掉,只是在后面补充: 抱歉各位读者,我老婆说我不能抹黑她光辉伟大的形象,所以略有改动,总之我们现在在一起了,很幸福,那就这样吧,不说了,我要抱着我老婆睡觉去了。 追更齐宣这篇文章的人寥寥无几,看到这最后一句,纷纷冒头,在评论区留下自己的一连串问号。 [??????????] [我以为是个悲剧才点进来的,结果就这?????]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 当然,后面还是祝福居多。 齐宣蹑手蹑脚上床,陈谨良醒了,揉着眼睛惺忪地问:“齐宣,你去哪儿了?” “上厕所。”齐宣把人往怀里一带,亲了亲她的脑门,“睡吧。” 陈谨良钻进她怀里,两手抓紧了她的衣襟。 “齐宣。” “嗯?” “我爱你。” 齐宣心里一股暖意,搂着她,在她耳根旁小声说:“我也爱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