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忘记了系统任务》 第1页 《失忆后我忘记了系统任务》作者：小树撞鹿【完结】 文案： 【关于我事故失忆后忘记系统和任务这件事】 【关于我忘记系统后蛇皮走位导致进度条疯狂倒退这件事】 失忆一：未来大佬的现弱小可怜.我装的版X被迫走上赎罪道路的前校霸 简介：校霸竟是我自己 【少年被一颗篮球打中头部后记忆回到了刚上高中的时候，然后他“惊喜”得知自己竟然成了欺凌同班同学的校园一霸。 后来他看着上面写满那个人喜好习惯回家路线的记录，合上笔记本镇定地沉思了三秒钟。 “嗯，我明白了，我暗恋他。”（被遗忘的系统：不，你不是！！！）】 失忆二：空有美貌没钱没剧没流量的未来霸总影帝男主 X 一听名字就是路人甲的霸道总裁 简介：王昊本来只是个马上就要下线的路人龙套，但是他失忆了，然后他包养跟主角谈恋爱了。 内容标签： 娱乐圈 仙侠修真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众 ┃ 配角：众 ┃ 其它：失忆重来 一句话简介：失忆后我蛇皮走位 立意：只要心怀希望，梦想总会实现 ================== ☆、失忆了！ 邵言睁开眼睛时有些懵懵的，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转动脑袋看向四周。 米白色墙壁上挂着一副硕大的墨水画，画的是奔马图，画像上字体龙蛇飞舞，好一副遒劲飘逸姿态，上面还盖着好几个章，一眼看上去就很贵的那种。画像旁是几张镶框照片，是一家三口，偶尔也有单人的，人物背景一直在变，唯一不便的就是正中间作为主角的男孩。小男孩渐渐长大，原本圆滚滚的脸也渐渐收了起来，变成......稍微有点圆的样子。 再往前，天花板悬着一盏巨大的吊灯，因为他刚刚醒来按了墙头按钮，此时水晶灯尽数亮了起来，在偌大的室闪烁着宁静优雅的光芒。 邵言盯着一尘不染的墙壁又怔了几秒，才慢吞吞地挪动屁股走下床，拧开房间门后边走边喊：“妈，妈，我脑袋疼......” 他的房间在二楼，独栋别墅异常空阔。家里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就只有几个女佣，司机和园丁都是住在别处的。是以他这么一喊，整个屋子都听到了。邵言是家中独子，全家宝贝，邵母又是家庭主妇，啊不对，是优雅贵妇，自然宠地自己这个独子不行，这会听到儿子叫她，就急冲冲从楼下跑上来，人还没到声音先至：“小言你脑袋还疼啊？还疼就再请假，真是的，跑去打球怎么把脑袋打着了呢。” 她一边喊一边跑，不知道价值多少的裙子拖了地也不管。邵母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和邵父这个商界精英结婚后就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平日子最注重仪态优雅，这会儿把人搂在怀里揉脑袋都是很不雅的行为了，不过也没人顾及。 邵言被拉着手臂揉搓了好一把脑袋，也没生气，只是说：“没事的妈，就打个球嘛谁会想到，我不想请假了，每天在家闷死了，头疼可能就是闷出来的。” 邵母不敢多揉，闻言闷闷地松开手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叫赵叔送你上学，你今天可要好好听话，有什么事立刻跟家里联系。我也对你老师说过了，你被砸伤了脑袋记忆出现偏差，上课答题之类的都不会让你做的......” 邵言一边点头一边忍住想要捂住耳朵的念头，这实在是没办法，他在家这几天，头都被老妈念大了，只好敷衍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妈，我肯定会乖乖的，有事立刻联系老师和你。” “这就好了。”她这个孩子，看着柔软乖巧实际性子要强，没什么特别的事肯定不会告诉家里。邵母看着他刚拆了绷带不久的脑袋，无奈道：“行，你待会去上学，不过要先吃早饭。” 邵言：“好！” 邵言在邵母的监督下吃完了早餐，以完美错过正常学生上学的时间到了学校。上周末邵言和朋友去打球结果被球砸到，从而导致记忆紊乱的事情只有校方和几个跟邵言关系好的同学知道，其他同学只以为他单纯被砸到了脑袋住了院，班级里广为流传的说法是他得了脑震荡，虽然有点稀奇但也没啥好在意的。今天周三，邵言正常出现在教室里谁也没觉得奇怪。 “言哥，言哥！”邵言一进教室，几个坐在班级后面的男生就站起来迎了上去，口中叫着奇奇怪怪的名号。 邵言一路上做足了心理准备，一颗不长眼的球，让他的记忆回到了刚刚上高中的时候，脑子里偶尔也会闪过几个现任同学的名字，连带着模模糊糊的画面。任何人面对失忆都是恐惧的，邵言当然也不例外，正是因为恐惧，他更需要快速找回之前的人际网。 “早上好啊......赵成，郑康。” 赵成，郑康，郑上华，邵言同班同学里最经常玩的朋友，三人中最胖的那个叫赵成，戴眼镜的是郑上华，没什么记忆点但不得不记住的就是郑康。上学之前，周加其——邵言最好的朋友给他理了一遍他的大概人际关系。 赵成和郑康显然没看出邵言的异常，笑呵呵地说：“言哥我们还以为你今天也不来了，不用来学校多好，要我就不来了。” 这或许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围城自有围城人。邵言自觉自己跟一个普通的没有经过任何事的高中生不同，紧张之余又品尝到一丝感慨： -- 第2页 “我休息得够久了，不来学校也无聊。” “也是，整天呆在家里也无聊。” “对了言哥，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待会中午我就带你去找好玩的。”两人说完，就对视一眼贱兮兮地笑了起来。 邵言扯了扯唇角，心说这话听着也太有歧义了，不过他也没多想，正值中二青春期的男子高中生都会有些自己的小秘密，而且还是中午场，总不至于大白天的在学校里面掏出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玩意。很快课间休息就结束了，老师走了进来，邵言循着身体记忆以及周家其的教导走到座位旁，看了眼旁边同学桌子上的书，才慢腾腾拿出了书包里的课本。 一趟无趣的课。 如果说他对上学的路对班级的座位还有点印象，那他对上面老师讲的课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仿若听天书一般渡过了上午两节课，只觉得大脑快要炸开了，到后面他干脆放弃了听讲，熬到中午伸了个懒腰看向走向自己的赵成和郑康，哦，还有郑上华。 “言哥，走，我们去找好玩的。” 已经到了中午，教室里大多数人都去食堂了，偶尔有少部分自己带饭的或者不吃的。邵言是自己给准备了便当，但是听到几个人这么说还是放下了午饭，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校园里满是穿着差不多校服的同龄人，两旁绿树成荫林荫道铺着浅浅一层花叶。耳朵里传来男生女生的笑声，邵言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心里略微忐忑，看他们都不说要去哪，就鼓足了劲问：“去哪啊，我们干什么去？” “还能干什么去？”小胖子赵成笑嘻嘻地转过头说：“当然是去教训沈烁了，那小子在言哥不在的时候也没少得意，我们都没动他就是想把他留给言哥。” 啊等等，什么教训？这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 邵言震惊了一下下，对自己竟然还会“教训”人这件事感到惊讶。虽然说他家里很有钱，也很有势力，但是他一直都是低调和平派，不搞什么大哥小弟的团体，也从不树敌，初中三年也没“教训”过谁。 他很想问为什么要“教训”那个谁谁，但又怕自己露馅，忐忑了半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被草木环绕空出中间一个绝佳的休息地。照理说，这应该是众多情侣啊偷懒的学生必争的兵家之弟，但不知道射杀，这会儿只有孤零零一个男生坐在地上吃饭，他一直低着头看不到脸，但看他的校服，应该和他们同一个年级。 邵言还没来得及梳理剧情，那个名叫赵成的小胖子一把踹开那个同学的面包和水，动作快的让邵言始料未及，他还刻意上前几步踩在还没拆开包装的面包上。橡胶鞋底和真空塑料袋发出刺耳的挤压声音，紧接着“噗”的一声，袋子被压破奶油馅漏出包装袋，很快又被一脚踹飞了。 邵言还没从胖子这一顿操作中清醒过来，赵成又开始他的骚操作了。他鞋底黏上了被挤碎面包屑和泥浆一般的奶油，可以清晰看到黏糊糊的一片，然后他就抬起他的脚，将那黏糊糊的鞋底一下子踹在了草地男生的肩膀上。 “啪”的一声，男生摔倒了。 邵言：“......” “喂沈烁——”赵成继续他的表演：“这几天便宜你了，现在我们言哥回来了。你就没什么想对他说的。” “啊问你话呢你哑巴了？”他又踩了好几脚，笑嘻嘻地说：“要不你直接跪下来求我们，看看言哥会不会好心放了你啊？” “......”啊这—— 乖巧少年邵言瞳孔震惊，这明显不是什么中二学生帮派斗争团体大战，这根本就是...... ...... 是校园欺凌啊！ ☆、我是校园欺凌罪魁祸首？ 关于校园欺凌，邵言还是有点了解的，他作为一个学生没有亲身经历过也多多少少见过一点。但过去的十六年他都远离这个词汇，没想到短短一年多，他就成了个中高手。 是的，个中高手。 地上，被一脚踹倒在地上的男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行动迟缓一声不吭，就像是习惯了被欺凌不敢有些许反抗。邵言心脏在颤抖，嘴巴紧抿着，接着那个男生转头朝向了三人。邵言这才注意到他虽然瘦，但个子并不矮，乌黑短发低垂遮住前额，看着有点清矍的味道。男生一直低着的脑袋抬了起来，邵言这才看清他的脸。再看到他脸的时候，少年猛抽了口气—— 旧伤，是旧伤，青青紫紫的捶打旧伤，从颜色上看还不是同一天造成的，那些伤痕从他凌乱校服领口的脖颈一路往下，延伸至T恤掩藏处，那些伤隐藏在校服之下，要不是赵成一顿操作把他一副扯开了，可能也看不到。除此之外，他脸颊和额头明晃晃地带着两处淤青，虽然很淡却还不至于让人发现不了。 邵言再一次瞳孔震惊，我竟然成了校园欺凌的主使人，而且还欺凌得这么过分？？！！！ 一时间，他都震住了，张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郑康替他说话了：“喂沈烁，言哥说过了吧不想你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吃过饭还要故意来我们言哥眼皮底下晃荡，是不是存心找打？” 啊这，难道不是我们故意来找他麻烦的么？邵言震惊，校园欺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么？ 郑康说话时候赵成还在对这个叫沈烁的男生动手动脚，一脚踹在他大腿上，把人踹得踉跄了两下，男生想要直起身，手却忽然扶了把膝盖，沉静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痛楚，好半天才缓慢地直起腰。 -- 第3页 邵言瞳孔三连震，这是，把膝盖都打伤了吧？这种程度的校园欺凌可以说超过了校园，和欺凌的范畴，这要是成年人，都可以直接算进刑事犯罪里面了吧。 邵言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失去了一年多的记忆，就要在犯罪边缘线上游走了，眼看着赵成还要对这个男生做什么，他赶紧出声阻止： “别，你们别打了！” 赵成懵懵地收回脚，看向邵言说：“言哥怎么了？不教训他么？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啊？” 我还能有什么想法，邵言心中无限苦逼地想，我现在就他妈地想删号重来，把时间倒退回我跨进高中校园的那一刻！ “呃没什么事，就是大中午的打人影响我吃饭的心情。我现在就是肚子饿了，我们吃饭去吧。”他小心翼翼却又不得不装作“大哥”地说。 幸好那几个人对沈烁很狠，但对邵言真有种马首是瞻的味道，也没有质疑他的决定，轻蔑地瞅了沈烁几眼，飙了几句狠话就跟着走人了。邵言离开的时候看都不敢看沈烁，生怕他眼底的仇恨灼烧了自己，又或者是害怕他眼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习惯被欺凌之后的无尽荒芜。 如果说来学校之前邵言对他的校园生活充满了幻想，那么现在，他只想回到家中，斩断他乱七八糟的校园关系网。他不敢对赵成三人说实话，又害怕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更过分的以往，一时间心情混乱，强撑着笑容与他们虚与委蛇。好不容易撑到午休快结束，他眼睛一抬，就看到教室门口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邵言：“！！！！” 那个沉默清瘦的少年径直走到他斜后方座位坐下，低着头一声不吭，校服已经清理过了，黏糊糊的面包屑不见踪影。 是他是他就是他！ 邵言艰难地扭头，看到赵成三人一脸的习以为常，对他们欺凌对象是同班同学这件事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徒留下他一个人脑海风暴狂起，整个人僵硬地坐着，大脑一点点缓慢接受自己是个人渣，正在欺凌同班同学这个事实。甚至于赵成那小子还嬉皮笑脸地指着那个人做了个“咔擦”的手势，邵言内心疯狂摇头，再也不敢多看这几个人一秒。 他原以为这已经够难熬的了，没想到下午他还要和这个被欺凌人物有直接的对话交流！ 沈烁——这个他的同班同学，兼被欺凌对象，好像是个好学生，身兼着英语课代表和化学课代表两大职责。下午两堂课后，他来催邵言的作业，邵言在家里呆了这么久作业什么的完全不记得了，对着沈烁那张明显被暴力对待过的脸满头大汗，硬是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让赵成或者郑康随便哪个混蛋帮他说话，结果这几个玩意一个都没动，甚至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是沈烁看他吞吞吐吐拿不出作业，主动说： “老师交待过了，如果你还没完成也不用勉强，你是不是还没做好？”他平静地问。 邵言点头如捣蒜，一点都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沈烁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他说完，就真的走了。 邵言：“ ......？？？” 这个沈烁吧，如果他用那种被欺负惯了，弱小恐惧无力的面孔面对自己，或者甚至是仇恨的，都在邵言的接受范围之内（毕竟上课时他都在做心理准备了）。可是这个沈烁吧，他虽然中午才被自己的人欺负过，下午面对自己时却是波澜不惊，仿佛他面对的只是随便一个普通同学，连让他不用勉强的语气都平淡如水。过于反常的举动反而让他更加害怕。 如何平静地面对一个饱受自己欺凌的被欺凌者，在线等，十万火急。 一整个下午，邵言好不容易等到放学铃声响起，飞快地拿起书包就往教室外面跑。饶了他吧，他不想再听到任何赵成郑康郑上华的声音，更不想被他们约着放学后一起“欺负”同班同学。 他飞快地上了司机的车，一上车就掏出包里的手机，疯狂地给他青梅竹马的隔壁班好兄弟发信息。 【邵爷：周加其，周加其，快出来！！！！！！！！！！】 十几秒后信息姗姗来迟： 【周加其：？】 【邵爷：告诉我，我是个什么人。】 【周加其：......好人？或者有钱人？】 【邵爷：恶龙咆哮.GIF】 【邵爷：你没告诉我，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我在学校里干嘛？！！！】 【周加其：啊你指你欺负同学这件事么？我是知道啊，我为此无数次对你进行过口头指责。】 【周加其：有用么有用么有用么？你不还是一如既往地煞笔。】 【邵爷：......】 【周加其：语重心长.GIF】 【周加其：听我的没错，每个人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是时候重新做人了。】 【邵爷：......我累了。】 邵言暗下手机屏幕心累地靠在真皮椅背上，手机渐渐地从他手心滑落，在它完全脱离手指落在真皮座椅上的一刻，少年万念俱灰。 我的青春是怎么回事？！化身未校园欺凌大王欺负同班同学绝对不该是我的青春啊！！ 啊他又想到那么同样身在青春期，却被他带头毁灭美好青春的少年，不知道到底谁更惨一点。 ...... ...... 想了想，还是那家伙更惨一点吧。 -- 第4页 到了家，邵言还有点魂不守舍，邵父在外面有工作应酬，邵母却是一眼看出来了，紧张地问他是不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邵言有苦说不出，一方面害怕自己是个渣渣的事情被爸妈知道，另一方面也害怕爸妈已经知道这个事却没有放在心上。 他也说不出哪个可能让他更加担心，只好摇头说没事，只是跟不上学习有点担心。邵母听了他的话才放下心，优雅地摆弄着手中反射明亮灯光的金属叉，在偌大宽敞的餐厅中央说道：“学习的事情不要担心，你想去哪个大学都没有问题的。” 邵言：“......”我成为渣渣的时候没有一个宠溺孩子的父母是无辜的。 邵言头疼地吃完饭就跑上楼，依据他前十六年的经验，他的爸妈虽说宠爱他但也不是无底线宠溺的那种，甚至老爸还经常找他聊他们这种阶级该怎么平静地看待阶级差异，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获取利益却保留本心等等，他怎么想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踏上了校园霸王这条路，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拿出了手机。 【邵爷：周加其周加其周加其！！！给爷滚出来！】 十来秒后： 【周加其：好的爷，其其来咯！】 【周加其：给爷请安.GIF】 【邵爷：......】 【邵爷：周加其，你给我讲讲，我到底为什么要欺负沈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屏幕平静了好一会。 【周加其：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你。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你莫名其妙地针对沈烁，如果你是雨露均沾对其他人也这么凶我还能理解，但是你就是针对沈烁，从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对沈烁又打又骂，宛若还珠格格里的容嬷嬷，哦对了，你知道容嬷嬷么？我妈最喜欢看这个片子了......】 邵言当然知道容嬷嬷，啊不对，这不是重点。所以他就是脑子抽风看不惯沈烁，针对沈烁欺负沈烁？ 听起来就像一个得了青春期中二病的脑残。 【邵爷：那我，那我，那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周加其：你还想欺负人家么？】 邵言十分果决地说：“不，我不想。” 【周加其：那不就得了，发生的事是永远无法撤回的，你不如从今天开始好好做人，就算不能弥补过去的伤害也至少不要继续伤害人家了。啊，对了，你今天好好做人了么？】 邵言盯着手机里最后一句灵魂提问，深吸了口气，发自灵魂深处地回复： 【邵爷：不，我没有。】 周加其给他点了两个赞并且迅速消失走人了。 邵言手心紧紧握着发烫的手机，再一次深深吸了口气，十几秒后他睁开眼睛，万分郑重地说： “昨日之事不可追，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做人。” ☆、人渣行为 清晨的校园弥漫着一股兵荒马乱的味道，门口纪律委员满目期待蠢蠢欲动，赶着点成功冲进校门的少年人脸上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庆幸表情。教室里来不及吃早饭的同学正借着同桌的掩护低头快啃，因为忘记了时间和空间，抬头的时候正对上班主任的眼睛......直至早读铃声响起，世界才恢复和平。 朗朗晨读中，邵言跟着班主任到了办公室。 邵言的这个班主任是个四十来岁肚子微凸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十分和蔼，他应该是收到了来自校方的交代，对着邵言笑得温和可亲，慢吞吞地跟他说：“昨天没找到时间跟你说，你的情况学校已经知道了，既然你还想继续上课，那就好好上课，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私下来问老师。作业嘛你也可以慢点交，这个我们也会跟学习委员和课代表说的。你还有什么要跟老师说的啊？” 邵言想了想，说：“我想换个座位，换到前排去。”他昨天想了很久，他现在的位置跟赵成郑康他们很近，明明赵郑三人身高也不怎样却都排在后头，一看就是因为学习不好还捣乱，邵言想脱离他们，第一步就是从地理上拉开距离。 这个当然不是问题，老师立刻答应了他。两个人又说了会话，班主任就让他回去了。正在这时，沈烁端着一叠作业本从办公室门口走进来，他的身高很高，黑发短发干净利落，完全符合学校对于男生着装卫生的标准，只一眼就能看清楚他的脸。 他其实长得很好看，五官端正皮肤白皙，正因为如此他脸上的伤痕更加明显。这会儿那几块淤青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只有淡淡的一块疤痕，反而让人想探究那里发生了什么。邵言一对上他的脸就下意识地别开视线，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沈烁亦然，他放下作业，抬起一双平静的乌黑眼眸向邵言的方向看了看，目光扫过呆呆地站在桌子前的男生，冲着班主任乖巧地说了一声“老师，作业我放这里了”，就安静地走出了办公室。 哟，这架势，怎么也不像个被常年校园欺凌的人。 邵言心不在焉，班主任对他也没有眷恋，对着他摆摆手，道：“那你也回去吧。” 邵言被“轰”出办公室，此时沈烁还没有走远，两人一前一后，像一根尺子的两头，又像是两颗磁石，不管一方脚步怎么变换，另一方跟他永远都保持一段距离。 邵言一抬眼就能看到前面男生的背影，他心里暗暗地骂班主任，早不叫他走晚不叫他走，偏偏沈烁来的时候叫他走，他这是不跟上去还是不跟上去还是不跟上去啊？他们的教室在走廊尽头，晨读期间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空阔得像是一场特意安排的电影场景。邵言从没觉得一条路可以这么长过，他跟着走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想要加快几步。接过他人才刚走到差不多和沈烁在一条水平线位置上时，从另外一个办公室里忽然走出来一个穿着相同校服的女生。女生一看到两人走在一起，眼神当下就变了，她也不顾教室在相反方向，折回走到他们面前就强硬地插入两人中间。 -- 第5页 “邵言，怎么了，班主任找你什么事啊？” 邵言还记得这个女生叫周嘉仪，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她长得很漂亮学习又好，才第一天就让邵言记住了她的名字，可见她在班上的人气。 个子小巧玲珑的女孩，插入两人中间的气势却强硬霸道，站在两人之间后首先面向了邵言，背部挡着沈烁，以一种凛然的保护姿态。 邵言被她这略显夸张的态度惊到的同时，却也明白了他的欺凌行为并不是无人察觉的，至少这个心思玲珑的女孩就察觉到了，并且以她的方式保护着沈烁。 邵言想到这就莫名心酸，还有几分被撞破丑事的尴尬，内心痛骂过去的自己，同时小心翼翼地说：“没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让我不要担心学习，啊，因为我脑袋受到撞击后还会疼，不能过度用脑。” “这样啊。”周嘉仪点了点头，神态慢慢恢复了平静，也好像真是单纯关心同学地说：“老师也跟我说了，让我不用催你作业。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 “嗯嗯。”邵言连连点头。 “咳咳。”周嘉仪大概也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了，又转头看向沈烁说：“哎，沈烁，你今天第二节大课结束后有时间么？可以教我一道题么？” 沈烁说：“可以啊。” “那好，那我待会来找你。” 三个人中各自心怀鬼胎，奇异的关系和唯一女生的努力协调让他们在这一小段路中保持着诡异的和谐。终于走到了教室门口，邵言不由松了口气，同时感觉得身边的女孩也是相同心情。周嘉仪率先走进教室，马尾在空中甩了甩，笑着说：“我先进去了，好好上课。” 邵言：“好好。” 邵言忙不迭地走回自己座位，他坐下后不知为何忽然抬起头，正从旁边走道走下来的男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目光蓦地一抬，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少年漆黑明亮的瞳孔中仿佛没有一点杂质，连带着少年人常有的躁动不安都没有，就像是一波深不见底的清潭，冷清地让人心悸。邵言眼皮猛地一跳，下意识避开视线低下眼，感觉沈烁冷淡地经过他的旁边，在后面位置坐了下来。 心虚和愧疚姗姗来迟，邵言摸了摸胸口，压制住诡异的心跳。 上课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呃，不知道一点没听懂老师讲的算不算有事发生。赵郑倒是一直偷偷给他发信息，课间也到他桌子旁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邵言就假装不知道，信息不回，说话敷衍，能不多说就不多说。到了中午，郑康找他一起吃饭，邵言拒绝了： “我自己带了饭，随便找个地方吃吧。” 赵成那家伙是个没啥头脑的，一点也不觉得这个言哥有什么奇怪。郑康稍稍上了心，问：“言哥你是不是还头疼啊？头疼我们就不吵你了。” 邵言正想找个借口不跟他们交往了，闻言点点头，说：“对，头疼，想安静会。” 听他这么说，三个人也没有继续打扰他，肩搭着肩一起往外走。他们这种好兄弟一般的情谊，要是没有校园欺凌这个既定事实，邵言还真挺羡慕也挺愿意融入的，可是现在，他只想尽快跟他们断绝来往。 学校里能安静吃饭的地方只有几个，邵言孤身一人，人生地不熟，像一只刚刚出生的雏鸟一样艰难地在校园里探索着，他探索着探索着，终于摸索到了一个不怎么有人的地方，后操场对面假山里的一个小草坪。 邵言犹如快乐小鸟一样拂开迎面的树叶子，正要走到草坪中央——啊，啊，这。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么？ 草坪边上，面容沈静的少年坐在地上，手上拿着一袋包装面包，旁边横放着一瓶水，感受到动静，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邵言这位不速之客。 邵言：“......” 少年颇为沉着地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土地，再看看草坪边上正张口无言的同班同学，果断地拿起水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等等！”邵言连忙叫住他。 沈烁回过头，他的目光过于平静，有种旧社会被压迫习惯认命了的底层劳动人民的感觉，邵言被他看得浑身难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撑着说： “那个，你也不用刻意避开我，我今天不会找你麻烦的。”为了证明自己，他提起手上的便当盒，示好地说：“我也只是想吃饭。” 沈烁依旧神色平静，没有被他突兀的“善良”感动到。他冷冷地看了邵言一小会，突然张口道： “你是不是弄错了。” 邵言：“啊？” 沈烁好整以暇，甚至还带着点指导意味地慢腾腾地说：“我并不是不愿意和你在同一个地方吃饭——是你自己说，让我吃饭的时候不要出现在你视线范围内，会影响你吃饭的心情。” “你既然这么说了，现在你过来了，我当然要走了。” 邵言：“......” 啊，对不起，我是个人渣。 少年泪流满面，为自己逝去的青春，为自己残忍的过去，也为自己原本道路上就不远了的铁窗流泪。 啊不行，我必须克制住，今天的我已经不是昨天的我了。 沈烁说完了话，静静地等待着对面少年的暴跳如雷，或许还会有过激的行为，然而他等到的却是少年平静心情的深呼吸，和透露着怯意的小心翼翼： -- 第6页 “啊那个，那些都是我年轻时候的鬼话啦。我那时候就是，就是脑子抽了，说话不过脑，你就忘掉它们吧。” 他抿着唇走近几步，神态簌簌，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他两只耳朵也微微红着，好像自己竭力掩饰的丑事被猝然揭开，羞耻和愧疚同时攻击着他的心脏。 邵言竭力装作镇定，把自己的善意传达过去：“之前的事对不起了，以后我不会欺负你了。”他看沈烁还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知道一时半会的人家也不会相信自己，痛骂自己的同时也平静地想，只有自己的实际行为能够扭转他在对方心里的形象。他其实并不在意沈烁心里他是个什么形象，但是他希望沈烁能知道，从今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他了，从今以后他也不用再担心会受到伤害了。 他可以过一个，不用担惊受怕的青春。 如果他能明白这一点，并且感觉到未来的时光都是明媚的，那么他的罪恶至少可以稍稍消减那么一点。想到这，少年蓦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哎沈烁，把你的秘密花园分我一点，让我吃个饭啊。” ☆、少年的内心 午休即将结束，教室里再一次挤满了人，三三两两的小团体说说笑笑。道路旁的梧桐树透下斑驳的光影，有从食堂晚归的人在操场悠闲散步。 沈烁被叫到了办公室，秃了头的化学老师一向看重他，这会儿一脸慈爱地捧着一个保温杯，告诉他这次市里的化学竞赛他得了一等奖，马上奖杯和奖金都会下来了。 “你成绩一向很好，这次竞赛得奖也是理所应当的。接下去还有全省的比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正常发挥就行。” 老师笑眯眯的，办公桌前面黑发少年也是一脸孺慕之色，虽然他竭力装作镇静，但喜悦之情还是从年轻的眉梢漏了出来，让这个平时看起来有点孤僻冷漠的男孩看着青春了不少。 化学老师旁边桌子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闻言打趣道：“张老师，你也把你的得力干将借我用用啊，我觉得沈烁同学去参加数学竞赛也是绰绰有余，说不定还能给我们学校挣一块金奖呢。” “哎得了得了，二班的高灵同学还不够你挣面子啊，沈烁又要参加英语作文比赛又要搞省里的科技创新比赛，连分给我化学的时间都不够，你就不要跟我抢了。” 数学老师乐呵呵地捧起手上的教科书，说：“不跟你抢，沈烁你专心搞化学竞赛，有什么难处尽管找张老师，张老师都会帮你解决。” 他们多年一同教学，互相打趣惯了，沈烁没有插话，只抿着唇睁大他乌黑明亮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两位老师，这乖巧的模样又让两个老师心里疼惜了他几分。 “好了，沈烁你先回去吧，马上就上课了。” “好的，张老师。” 少年走出办公室，手上还捧着老师给他单独批改的化学试题。 近下午课程开始的走廊人影萧条，两旁树影婆娑，刷刷的风中飘飘扬扬地落下几朵金色的桂花。有两个学生正说说笑笑地踏进旁边的教室，跨出办公室门槛的少年的目光一凛，那种仿佛带着感激的笑在他脸上从容而缓慢地褪去。 或许是他的瞳孔颜色过于漆黑浓重，像一泼化不开的墨不带一点温暖色调。当他不笑的时候，那种神情，有种近乎冷冽的淡漠。 他慢步走在走廊上，内心非常平静，对于刚才老师讲的话对于他得奖的这件事表现得十分冷静。这的确也是这样，从小到大，他的学习一直很好，参加竞赛都会得奖，当一件事情成为了日常，那么它就不值得他再多费心情。事实上，对他而言，化学竞赛得奖这个事还不如午间那个傻哔——和他一起吃饭来的更让他在意。 那个傻哔——，邵言，他一直不屑又不能反抗的人，一个极其无聊的人。在脑袋被球砸了之后似乎稍稍变得有趣了一点。他还记得昨天少年看到他浑身是伤时候震惊的模样，那无法掩饰震惊和莫名的眼神，仿佛是在质问老天爷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老天爷怎么可能管这事——啊虽然这一身伤大多都是他那个人渣老爸搞出来的，但是让他误以为是他弄的也不错。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就当他被球砸的脑子都坏了吧。 沈烁低头走进教室，教室中央少年的座位换到了靠墙前面的位置，看到他进来，少年显而易见地紧张了一下，而后咧开嘴露出一个明朗讨好的笑容。讨好的部分是他自己看出来的，或许那个傻瓜以为自己很好地掩饰住了。 沈烁快速地低下头不去看他，短发遮住他的眼睫，少年沉默迅速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安静地没有惊起一丝波澜，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如果脑子坏掉能让他看起来稍微有趣一点，那就让他坏得久点吧。 “嗯。”邵言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心虚地收回视线。他还没想好怎么和沈烁相处，或者说还没想好怎么弥补沈烁。这个事情，哎，这个事情吧，要从长计议，不如我们现在来做几道数学题吧。 邵言拿出数学作业本，把他午间做的题目拿给他的新同桌看，他的新同桌可是一个学霸，那气质，那黑框眼镜，那视外物为无物的专心度，他要不是学霸邵言就跟他姓了！ “柯杰宇，喂，柯少，你看下我做的这几题，看看我水平怎么样？” -- 第7页 邵言把本子塞过去，柯杰宇一脸茫然，接过他的本子从上往下从左往右飞快地过了一遍，速度堪称一目十行。 邵言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10分满分的话，我什么水平？” “......” “......” “......？？？到底怎么样啊？”久不得回答，邵言不由红了脸，忍不住想把自己的本子拿回来。 很烂么？很烂你也可以直接说出来啊，不说是个什么事啊。 因为老师暗箱操作，被迫成为了邵言邵少爷的柯同学依旧是一脸茫然，他张了张嘴，语气飘忽忽地说： “我，我不知道啊。” 邵言：“啊？” “这种题，我一般能全对，我知道的同学也都基本能答对，偶尔有问我问题的也能对大半，你这种错一半以上的我不知道算什么水平啊......” 邵言心里一冷，正要凄凉，又听到柯学霸说：“而且这些题目很简单，判断不出什么水平啊。” 邵言：“......”得了，他算是知道了，对学霸来说只有高级学霸和普通学霸，学霸以下的，他根本分不出优劣好坏。 总之，各有各的渣就对了。 邵言同学刚刚开始他的上进之旅就受到了重大打击，一时间心灰意冷，连勉强听老师讲课都做不到了（对，他虽然听不懂，但他在听），从课本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又翻回去第一页，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结果发现：这，果然，还是一本天书。 邵言的记忆完全跳过了一年级直达高二，就算他是天才也搞不懂，何况他绝对不是的。他想了想，干脆放弃了，反正老师也知道他的情况，他就从高一再开始学起，大不了，大不了......就复读一年！ 邵言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其他同学全体进入高三，只有他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留在高二，接受全体高三和高二同学嘲笑的画面，一时间悲从中，觉得那颗他早就原谅了的篮球真是十恶不赦，活该一辈子让人踩（拍）在手底下。然而不管他如何咬牙切齿，他旁边的同桌柯同学还是一眼都不肯给他，目光紧紧地跟随讲台上的老师，那专注的模样，着实让人觉得，他不是学霸谁是学霸！ 下午三节课结束，邵言几乎去了半条命，他半瘫在桌子上，拿同桌运笔如飞的刷题姿势当课间娱乐。他中午换了座位，离赵郑他们已经挺远了，但是再远也不过半个教室的距离，第三堂下课，赵成和郑上华就走到他座位旁来跟他说话。 邵言正了正坐姿，面色冷淡。 郑上华嘻嘻笑着说：“言哥你怎么突然换了座位，还以为老徐盯上你了呢。”老徐是他们班班主任。 邵言低头看了眼丝毫不受影响快速刷题的学霸同桌，觉得他是真厉害。他抬起头，淡淡道：“没，是我让老徐换的。” “啊，为什么？”两人懵逼。 邵言依旧语气平淡，还有种不想理睬的疏离：“我想着都高二了，是该好好学习了。你们也别玩了，现在学习还来得及。” 大概是被他这一番义正词严的话惊到了，两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过了有一会，赵成才说：“言哥你认真的么？你是不是真被球砸坏脑子了。” “大概吧，但是我就是觉得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我以前混，所以才被球砸到。现在开始我要好好学习了，你们要是也想好好学习，可以跟我一起学。” “呃......” 这番言论过于惊悚，赵成和郑上华都找不到话了，过了一会才说：“那行，那言哥你好好学习，我们不打扰了。”说罢，就走回自己座位了。 邵言发表了一番人间大道，又打退了两个小怪，自觉激情高昂，一看同桌，好家伙，头都没抬过！ 不过，他说完这些话心里安宁了不少，他就是不想跟他们混了，如果好好学习能吓退他们，他一定会更加努力学习的。 他伸了个懒腰背靠在后面桌子上，目光扫过全场： “沈烁，听说你化学竞赛是一等奖，我是二等奖，省比赛是去不了了......” 有熟悉的名字！少年耳朵“啪”地竖了起来，聚精会神地听： “哇真的么，不愧是我们班的化学课代表！要是省比赛也能赢就能参加全国竞赛了吧！” “真厉害，为什么我的脑子不能长成那样。” “沈烁......” 少年猛拉着学霸同桌的衣袖，放低声音问：“沈烁化学很厉害？” 学霸同桌：“......嗯对，他是化学课代表嘛。” “化学课代表就一定化学很厉害么？”他小学还是语文课代表呢。 学霸同桌：“......好吧，那他是化学很厉害的化学课代表，你放开我的袖子我还差两个题呢。” 邵言震惊了，震惊之余又有点余有荣焉，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荣幸个啥，可能是荣幸自己有幸欺负这么一个大学霸？ 沈烁这么厉害，他就更不应该欺负他了啊。 美好的人，应该快乐地走花路。 ☆、被欺凌对象嘲讽了 得知自己欺凌的对象没有因此受挫，而是堂堂正正地走在光明的道路上，邵言开心地晚上多吃了一碗饭，被邵母误以为是上学让他心情开朗，更加觉得应该让孩子多去外面交际。 此事暂且不提，邵言知道自己基础水平太差，就搬出了高一的课本，幸好他的课本都有佣人整理保管，很快就翻出来了。翻开一看，呜，也不是很差，里面有很多笔记，看着都是用心写的。 -- 第8页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高二就变成了校园霸王？ 真是不可思议。 邵言想不通也不去想了。他把书放进自己的包里开始遥想美好的未来，自己一目十行聪慧异常，不到半年就完成了高一的课程，下半学期就跟上了高二...... 他心情开朗，第二天早晨也醒得很早，被督促着吃了早餐送到学校。他的学霸同桌已经在早读了，邵言当着他的面把高一的课本拿出来，翻开，开始背第一课的英语单词。 学霸同桌：“......” 邵言认真解释：“我说要好好学习是认真的，我现在就从高一开始重新学习，总有一天能跟上大部队的。” 学霸同桌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视线很快转会自己的书本，最后抛下一句：“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邵言：“得令！” 邵言这种特殊阶级的学生，只要平时不惹事基本没人敢惹他，何况他还是在看一年级的课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这意味他是要好好学习！ 老师们感动不已，对他在课堂中看一年级课本的事情视若无睹，甚至还单独把他叫到办公室说让他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找老师。 感动，太感动了！ 这么一来，一上午就愉快地过去了。中午午休时间，邵言放在桌子下的手捧着饭盒，踌躇了好一会，还是站起来往昨天的方向走。 如果能遇到，就说明他们有缘，如果遇不到，就可以安心地吃个午饭。 怎么想都不亏啊——啊，他在。 还是昨天的地方，杨柳枝淡黄色的笼络中，少年盘膝坐在草地上。他的校服半新不旧，里面的T恤洗得有点发黄，但因为他生的高大修长，皱起的领口堆累在他轮廓清晰的锁骨边缘，随着光影落下一个深刻的阴影，反而让人搞不清楚他是真的衣服旧了，还是想耍酷。 邵言慢吞吞地挪过去，视线保持警惕的观察。很显然，对面的少年并不想理睬他，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胖胖的包子，啃了两口，右手边横放着一瓶水。 这，是一段平缓而激情荡漾的路程！ 平缓指的是邵言走路的速度，激情荡漾指的是他内心的波涛汹涌，至于另一位主角嘛——谁都不知道他咋想的。 缓缓地，缓缓地，他终于接近了！又是缓缓地，仿佛很随意地，少年开口：“啊中午好啊你吃包子啊？” “......”静默的少年终于有了反应，抬起脸看他。 邵言站在沈烁面前，身体几乎挡住了他的阳光，很快他就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不太对，迅速地盘腿坐到边上，露齿一笑：“我也来吃饭。” 说着他就把便当盒拿了出来，打开盒子，一条炸得金黄的天妇罗犹如艺术品一样躺在点缀着芝麻的白米饭上，就看那米饭的颗粒和圆润度，就能想象到它的美味了。邵言一般拿起筷子一边说：“哎你怎么老是吃包子面包啊，我看你连吃三天这些东西了。” 他说完还为了表示尊重人特意盯着他的眼睛看，一脸的炯炯有神以示认真，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种奇妙的气场。就是那种，明明他们都坐着，上半身高度和眼神都差不多在一条水平线上，他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被人居高临下从高高处俯视的感觉。 用他早上刚背过的一个英文单词来说，就是：look down。 邵言明明是坐在十月秋风的阳光下，校服里的后背却密密麻麻爬上了一层冷汗。他被看得头皮发麻，差点笑容不保，幸好这时候他面前的少年开口了。 他说：“你知道有种人叫做穷人，有种状态叫做穷么？” “......” 他淡淡地说完这句话，随口把剩下的包子咬完，站起往外面走。邵言这时候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又犯了傻，他整个脑袋都被黑漆漆的马赛克填满，半句补救的话都憋不出来，看他都要走出草坪了，连忙大声地喊：“那个不是，我是......” 我是......无心的。 然而，他最后却只能说：“恭喜你化学竞赛得奖。” 沈烁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个深沉的眼神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他礼貌地对邵言点了点头，消失在一片绿色中。他身后，衣着光鲜亮丽的少年叹息着耷拉下脑袋，上半身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我是个傻瓜。 嘲讽过了别人（注：还是自己欺凌过的同学）贫穷，内心还是根正苗红好少年的邵言一下午都回不过精气神，上课心不在焉，一堂课课本就从第一页翻到第十页，笔记没好好做，连题目都只做了两题，还全错那种。 下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中间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邵言看自己实在过分了，就努力勾起一个笑对同桌说：“是数学太难了。” 这个对话对同桌来说也太难了，他无法从这些题目里找到任何一个难点。 “好了。”少年强打精神，合上数学课本，说：“待会体育课，你要干嘛？” 同桌迟疑了一下，说：“从前的情况，我会和我朋友一起打球。” “那你现在也可以打球啊。” 同桌：“......我说的朋友，是指我以前的同桌。” 为了以防万一，邵言轻声问询：“你以前的同桌，是你在班上唯一的朋友么？” 柯学霸同桌飞快地点了点头。 邵言：“......” -- 第9页 他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谁是我同桌，谁就是我朋友的那种人。他深吸了口气，伸出手臂重重地拍在学霸同桌肩膀上： “放心吧，我会担负起你朋友的重任的。”毕竟是他让老师给他换座位的。 现在的情况是，学霸同桌是个只能跟同桌交朋友的好学霸，邵言同学是个失去记忆大半个教室都不认识的病患，而女生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玩，男生们呼朋唤友开始约篮球足球各种球。 邵言：“......” 举目四望心悲凉。 “哎，言哥！”郑康抱着个球蹦跶到邵言面前，他脱了校服，短校裤让他看起来很是青春热血，跟所有普通高中生一般无二：“言哥，打球去啊。”他一扭头，一群人已经占据了半个篮球场。 “不，我不......”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来自同桌的灼热视线。 “......”少年默默地看向旁边的眼镜学霸，学霸一脸向往地看着他，接着他转过头，憧憬的视线对向不远处的篮球场。 “......” 不是他经受不住诱惑，只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走！”邵言一把甩下校服，勾着柯杰宇的脖子大声说：“走，同桌，我们打球去！” “沈烁。”周嘉仪从后面几步追上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太任性了，明明只是二等奖没机会进行省内比赛的，还拉着你跟我讲题。” “没关系，你喜欢化学是好事，我也喜欢化学，只要喜欢化学，就都是我朋友。” “对啊，化学才是我们朋友。”周嘉仪也被他逗笑了。 她和沈烁也不过是从高一一起参加化学辅导课的交情，因为沈烁在班级里很没有存在感，明明长得很高人也挺帅，但是就是太安静，几乎不讲话，又因为经常参加辅导课，和男生们也玩不到一起。总的来说，太沉闷了。但是因为化学，他们有了共同的语言，又因为化学，她知道他是多么有天赋的人。 沈烁是一个拥有才能却并不以此为傲，十分谦逊温和的人。可是这样好的人，却在私下被同班同学欺负。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觉得十分得不可思议，为什么男生能够用那么暴力残忍的行为对待同班同学，就算是素不相干的人，也不应该啊。 她向班主任反映了，但是一方面没有切实证据，另一方面邵言身份又很特殊，学校领导和邵父关系很好，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从那以后，周嘉仪就知道了成年人的残酷。 她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同学。 “你待会还要去上课吧？” “嗯，对。” “哎。”周嘉仪叹了口气，难掩沮丧地说：“那我就不跟着了，化学的神圣殿堂还是不欢迎我，我就做回我的普通人了。” 沈烁被她逗得笑了笑，低声说：“好，那我先过去了。” “走吧走吧。”周嘉仪甩甩手，正好教室门口有几个女生在叫她，她几步跑了上去，跟她们手臂勾着手臂走了。 沈烁有化学辅导课要上，辅导教室她已经熟门熟路了，经过操场外围的时候，一群男生正好在打篮球，人群中一个少年异常得显眼，汗湿的乌发黏着在他脸颊，目光炯亮有神，雪白的肌肤透着浅浅的粉色，像一尊漂亮的瓷像。 ...... ...... 球打了半场，快到下课时间了，老程，他们的体育老师可能会抓人把拿出来的体育用具拿回去。邵言几个人打出一身热汗，这会儿正弯着脑袋在水池里冲水。 “等会老程说下课我们就散了吧，他一般会提前下课。” “待会什么课？” “生物。” “啊我讨厌生物！” “......” “言哥，言哥，过来。” 经过一堂课的交流，邵言再没有办法贯彻他彻底脱离原来群体的想法了，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人类就是这么软弱啊！！ “干嘛？”他问。 “没事就找个朋友。” 邵言被赵成郑康两个人拉着走到操场后一条小路上，这条道连接两栋教学楼，但是另一栋的还在上课，路上都没有人。 邵言刚要问干什么，就看到从楼梯下走下来一个人，是熟悉的面孔。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赵成就上前两部勾住沈烁的肩膀，笑嘻嘻地说： “沈哥，听说你这次又拿了化学竞赛一等奖，那学校肯定有奖金的咯？” “我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毕竟是你自己的钱嘛——不过，请兄弟们吃个饭庆祝一下是没问题的吧？” ☆、从前我没有机会 邵言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沈烁只能吃包子面包的原因。 这家里穷，靠本事挣的钱又被同学勒索了，能不吃包子面包过日子么！！！ Shut up！Stop！ 邵言简直对过去一年多的自己心服口服，见赵成还勾着沈烁的肩膀不知道是欺凌还是调戏地说着让他请客，去哪吃饭，还有什么老地方——什么老地方，我不想知道什么老地方！ 邵言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灵魂震颤，趁着几个人至少还没动脚一把将赵成拽到身边，也不管人家脚下不稳打了个踉跄，转头就对着沈烁尴尬地笑：“那个，没事，你走吧。我们开玩笑呢。” 沈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听到他这么说，漆黑瞳孔里闪烁着一丝探究，但他没有多言，只淡淡点了点头，擦肩而过。 -- 第10页 赵成被邵言牢牢扣住手臂，连连说疼，等人走远了才被松开，埋怨地说：“言哥你这是干什么啊？” 干什么，我还问你们干什么呢。邵言心情很不愉快，都懒得伪装和平了，他沉下脸说：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什么？”赵成没听清楚。 邵言冷冷道：“我说，不要再欺负沈烁了。” “这是为什么啊？”赵成懵了：“这不是言哥你最喜欢做的事么？” 草，这谁他妈最爱干的事啊别冤枉人啊！邵言瞬间破防，他刚还很生气，对这三个人怨气极重，既觉得他们欺负同学，又认为他们带坏了自己。现在一听到他的话，气都变成了闷气。对，我知道，最坏的是我自己，是我带坏你们，是我逼着你们欺负一个无辜的同学！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邵言脑子一团混乱，没有了刚才冷冰冰的气势，他捂着胸口艰难道：“反正我说，以后都不要再欺负沈烁了。以前的事我不管，现在开始我要好好学习了。我劝你们也专注一点学习，少搞乱七八糟的事情。” “哦，对了。”他怕他们还是背着自己欺负沈烁，又说道：“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背地里欺负沈烁，我也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你们既然跟着我混，应该是知道我的。” 他说的平淡，以一对三，身高体重都不占优势，却气势十足。赵成他们平时是跟着他混的，收了他不少好处，也“崇拜”他欺负人时的凶恶气势，在这点上，邵言对他们也算软硬兼施，把他们收服得跟小狗似的。这会儿听到他这么说，赵成三个人都一脸茫然，渐渐得，也有委屈冒出来。 郑上华忍不住说：“言哥，本来我们也没想欺负沈烁的，是你......既然你不想再搞他了，那我们也不弄他就是了。” 邵言听了这话，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心酸。我还是个孩子，可以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过去造的孽好么？ 邵言萎靡不振地说：“那行，就这样吧。没什么事就回教室吧。”说完，他率先走出。 后头赵郑三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看出了惊疑之色。他们静默了两秒，也很快跟了上去。 邵言回到了教室依旧精神不振，他趴在桌子上，一会想起第一天见到沈烁赵成踹沈烁那一脚，一会又想起中午他和沈烁一起吃饭，他诚心诚意地祝贺沈烁得奖时的情景。沈烁在一片灿烂金色光芒中回头看他，脸上还带着深沉的寻思，那时候的自己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现在他明白了。 他肯定很疑惑，一个注定会抢他奖金的恶人为什么要假惺惺地祝贺他。 难不成这是最新的欺负手段？ ...... ...... 可是，他是真心祝他得奖的啊。 ...... 邵言心里难受得很，生平第一次知道自作自受的滋味，临近下一堂课开始，他强打精神直起背，一睁眼，就看到一根乳白色的牛奶棒。学霸同桌从桌子地下递过去一根牛奶棒，小声地说：“我看你好像没精神的样子，是不是打球累了？补充一点糖分吧。” 邵言刚刚整理好的心情一下子决堤了，人间这么美好，为什么过去的自己要这么傻逼啊啊！！！ 啊啊啊这都是为什么啊？！ “喂喂喂，你干嘛，你不是要哭吧......”柯学霸手足无措：“啊你不哭啊。吃吧吃吧，别发生声音。” 少年“咔哒”一声咬断了棒子。 短短几天时间，邵言就学会了在家里如常地掩饰自己心情。他装的若无其事，骗过了妈妈和晚归问他在学校怎么样的爸爸，躺倒床上时他心里想的是怎么面对沈烁。 怎么面对一个他伤害得这么深的同学。 ...... 啊，在确定对待路线之前，我们先来确认一下他到底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因为连续几天的打击，邵言的内心已经有些麻木了。这就像有一件坏事，那就是坏事，有两件坏事，那事情可坏了。可要是有十件二十件坏事，你再来一两件也不是大事了。 邵言在心底给自己设立了一个最低标准，把期待度降低到最低最低后，内心的躁动不安就消失了。他甚至十分平静地睡了一个好觉，在得知自己是个坏蛋王之后的第一次。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到了学校，看到走廊上赵成和郑上华肩并着肩地走过来，快步走出教室门口走到他们两人身边： “我有个事问你们。” “啊什么事啊言哥？” 邵言说：“我有动过刀子么？” “......”赵成郑上华：“啊？！” 邵言耐心地问：“我有动过刀子么？我有用刀子捅伤过人么？” 赵成郑上华一瞬间大惊失色，赵成连忙说：“言哥你胡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用刀子捅伤过人了？” “对啊言哥你别胡说啊，我们可没干过这种事啊！你，你也是没干过的吧？” 听他们的语气，拿刀子这种事还是很遥远很罪不可赦的，邵言相信了他们，淡淡道：“没事，我就问一声，没有就好。” 郑上华还在流汗：“言哥你自己的事情怎么能问我们呢？我们可从来没这么欺负过人。” 邵言知道自己的行为还在最低限度以上，至少还离铁窗泪远得很，心里放松了一些，又问：“我们有把人打进过医院么？” -- 第11页 赵成和郑上华还是一脸慌张：“没有啊，言哥你到底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下这么重的手。” “对啊，我们都没让同学老师知道。” 放什么狗屁，周嘉仪不就知道。 邵言对他们的推脱毫不在意，反正也不指望他们负责。他知晓了自己总算还没触及底线，心里彻底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点笑意：“好了好了，我就随便吓吓你们，快进教室吧。”说罢，他就几步走进教室。 赵成和郑上华满脑子问号，但是也不好问，只能呆呆地进了教室，只余下两个经过的同学，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的背影，满脑子都是刀子医院的，什么刀子什么医院？这什么可怕的话题，要不要告诉老师？ “你心情不错？” “嗯。”教室里邵言笑着轻声哼歌，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只要达到最低限度要求，内心就会满足。这上面，都是赚的。 柯学霸：“......”嗯，嗯！ “大家早上好啊。”班主任走进教室，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年底了，要月考了......”他话还没说完，教室里已经鬼哭狼嚎。 “安静下，安静下！你们又不是高一新生了，月考还不习惯啊？” “老师，不习惯啊！”一个男生在后排吼叫。 “不习惯也得习惯！”中年男人对待调皮学生还是有一手的，立刻采取无视态度： “这个月月考时间是20号到21号，就是下周三到下周四，具体安排等会学习委员会通知你们的。相信老师，安全渡过月考的唯一方法就是好好学习，还有三天，相信自己。”说完，他就仪态万千地摆驾离开了教室。 刚还很和平的教室一下子沸腾了，柯学霸看着异常平静的同桌，说：“你很镇定啊，你很有把握？” 邵同桌微微一笑，道：“小事。” 比起拿刀子捅人（还没干）和勒索同学（已完成），月考什么的，都不值一提。 柯学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星期六只有半天课，第四堂下课铃声一响，不等老师说下课，整个教室都弥漫出一种水烧开似的躁动，英语老师是个三十出头的漂亮女性，实在看不下去这群小鬼，摇摇头无奈地说：“下课。” “嗷！！”一群野生动物即将回归大自然。 沈烁的同桌收拾好了东西，站起身问了声沈烁：“下午跟朋友打球，一起去么？” 沈烁摇了摇头，说：“下午有课。” 他同桌显然习惯了这位学霸繁忙的课程，问他一声也是出于礼貌，很快就跟着其他人勾肩搭背走了。沈烁收拾了下东西就往另外一栋教学楼走去，路上碰到一同去参加辅导课的同学，就随便结了伴。他们这个学校是市里的重点高中，在全省都能排得上名号的，因此这次化学竞赛一等奖的还挺多的，小小的化学实验室竟然还挺热闹。沈烁在这里比在班上混得开，他很快找到了共同做实验的搭档，专心致志地投入课程。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结束。” 学生们哗哗铛铛地整理仪器。此时已经是傍晚五点，虽然十月季节天气还很温暖，但夜晚的气息也逐渐浓厚。这群学生中有些还是住校生，一个礼拜才回家一次，此刻已是归心如箭。 沈烁慢悠悠地将实验室所有仪器和设备都检查了一遍，才对着从隔壁办公室出来的老师道别。天色愈发昏暗，清瘦的少年孤身走在校园寂静的林荫道下，有周末也不回家的住校生三两结伴走过围栏那头的操场，语气里都是轻松自在。一群飞鸟在空中划过痕迹，不远处的路灯一个个亮了起来。 沈烁骑着自行车回了家，他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区里头昏昏暗暗的，只有送快递的一边吼着电话一边快速飞奔。少年踏上最后一步台阶，钥匙才插进孔里，门就开了。 “你，回来了？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男人一身酒气，浑浑噩噩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推开他就往外面走。 “去哪里？已经天黑了。” “你小子还管我去哪里？到底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啊？”男人很不客气地推开他，沈烁家里楼道很狭隘，还堆着很多东西，这一推差点没让他背部撞到什么。 “一个臭小子什么用都没有，学习好？学习好顶什么用，又不是能年年第一名拿很多奖学金的那种，要是能搞个什么作文英语口语比赛能获奖还能赚好多奖金化学好呵......”男人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一边步伐不稳地下了楼。他这时候出去不是打牌就是跟人喝酒，沈烁几乎都不用想。他冷冷地看着男人下了楼梯，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拔出钥匙走进门，很快又关上了门。 ☆、重塑人设道路 邵言用了一个周末接受他的新人设，并且采取了消极怠工的态度，这里指的是，他本来应该好好学习以达成他半个学期完成高一教学，下半学期跟上高二步伐的伟大目标——但是，但是他用了一天半在打游戏，在游戏中沉醉不知天日，清醒时已经是高中第二周了。 不过邵言也没空感时伤怀了，周一上午有体育课，这次的体育课有跑圈和体测，邵言虽然不是个弱鸡崽，但对跑圈也没有爱好。一圈圈跑下来也累得半死，跑完了还要排队等跳高跳远。大半堂课结束，男生体测终于结束，要不说男生们怎么体力好呢，被搞了大半堂课还有精力打球。邵言本来没想凑合的，赵成和郑康两人先找到了他。 -- 第12页 “言哥。”赵成郑康对视一眼，赵成说：“上礼拜你说的话我们都想过了。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对沈烁做什么了。本来我们就没想对他做什么的。”总归还是少年，认错示好也还是要推脱一下责任。 邵言本来也没想把他们怎么样，他自己做的傻叉事就算不记得了，认还是认的，闻言点了点头，语气不咸不淡：“行，你们知道就成。” “那言哥......”赵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试探着说：“这件事就过去了呗，我们就当他不存在，从前怎么样以后我们还怎么样呗。” 邵言不知道自己从前对他们怎么个态度，让他们跟个小弟一样，但是现在的他只是说：“我以后要专心学习，可能不能像从前那样玩了，你们也别理睬我，我就是忙。” “哎，行！”两人见他不欲追究立刻就笑了，过了一小会，赵成又说：“不过言哥，你真的要专注学习么？” “你行么？”那语气，比听到他说不准再欺负沈烁时可要怀疑数百倍。 邵言脸色蓦地一暗，阴沉沉地说：“不要你管。” 赵成：“......” 两个人走远，邵言才扭头看向操场中央正在帮周嘉仪管理女生体测的沈烁，刚才跑圈体测的时候，邵言都有偷偷注意他。沈烁这个人没有白长那个子，跑得可比他轻松多了，体测成绩也比他好。他站在阳光下脸上皮肤白得发光，就好像所有的阴霾都远离了他。 “嗯，怎么了？”周嘉仪察觉到身边人的失神。 “没有。”沈烁收回视线，扭头继续对着周嘉仪说：“接下来就是......” 中午的时候，邵言翻出了他之前的试卷：这里又存在一个疑问。 按照邵言给自己设立的人设，他应该是进入高中之后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还是中了邪突然变成了学校小霸王，那理所应当的，他成绩也应该很差。 可是那些试卷告诉他，他虽然吧成绩说不上多好，但是离很差还是有一大段距离的，甚至可以说中等偏上了，跟他初中时候差不多。 这不就跟人设搭不上了嘛。 “所以我只是单纯地中了邪，想尝尝看当小霸王的滋味？”是他的家世不够还是爸妈给的宠爱不够，才内心扭曲成这样？ 啊不管了不管了！过往通通仍在脑后，少年拽着眼镜学霸同桌的衣服，恶狠狠道：“给我讲题！” “讲什么题？你这是高一的题目。” “对，给我讲高一的题目！” “啊不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最好快点遵从我的命令，想想你现在唯一的朋友是谁。” 学霸同桌果真认真地思索了一下，三秒后他低下头，认命地打开了邵言强递给他的数学习题本。 不过，再好的羊毛也有被薅秃的时候，邵言为了达成他的伟大目标，晚上放学后也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留下来上晚自习，他一题一题地问，可怜的学霸同桌终于忍受不住这非人的折磨，低头看着课本说：“你可以换个人问。” 邵言看着摆在桌上的化学书，心头突然跳了一下，脸上还作波澜不惊状：“问谁？” “沈烁。他是化学课代表，全班他化学最好。” 邵言：“比你还好？” 学霸同桌咬牙切齿地说：“比我还好。” “真的么？他学习比你还好？”少年状似不经意地说。 “那倒不是，我综合成绩比他好......但是化学和英语他肯定比我好。”为了摆脱他，柯同桌不得不忍辱说出这个事实：“你去问他吧。” 少年想了想，又好似很苦恼地说：“可是我们座位离这么远不好吧。要是我调过去又对你不好，毕竟我是你现在唯一的朋友嘛。” 柯同桌已经目光呈死亡直线图，低声道：“你去吧，不过是问两道题，我保证自己不会吃醋的。” 邵言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提议：“嗯~~” 第一堂晚自习结束，趁着下课时间，邵言拿起化学课本，站起来后还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悠悠地挪动脚步，仿佛无限随意和轻松地走向后头两排中央位置。 少年像是感觉到什么似地抬起头。 邵言的眼睛正好像无意地看向沈烁，倏忽对上少年抬起的光芒，他目光猛地一滞，胸口不规则地跳动了一下，身体僵硬地走向沈烁。 沈烁看着对面的少年同手同脚地朝自己走来。 “这里，有个题我不会。” 嘴巴张合着冒出几个字。 沈烁探头看了一下。“高一课本？” “对，我在重学。”少年吞咽着口水，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空中的位置，感觉大脑细胞又渐渐活跃了起来：“我基础不好，重新学。” 沈烁垂了下眼，又抬起说：“我记得你的化学成绩在班级二十来名，也不是很差。” “二十来名还不够差么？” 话说的含糊一点准没错，沈烁这种学霸脑中转了一圈他的话，自觉地点点头，不再问他，拿过课本问：“哪个题不会？” “这个这个和这个！”少年理直气壮地说。 许是沈烁化学太好了，对成绩在二十来名的人应该有的化学知识不清楚，他很快接受了邵言的疑问，目光只快速过了一遍题目，就拿起笔给他讲解。 他讲得其实很清晰，但是邵言连1都还没记清楚，跟他说由3推导到5完全是白费力气。邵言没有听明白，但是他很珍惜这个和沈烁和平相处的时刻，嗯嗯地不停点头，直到上课铃声响了，才拿起书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自己得座位。 -- 第13页 ...... ...... 等等，我刚刚是用了依依不舍这个词么？ 少年挺直脊梁在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回想了会他刚才离开时的心情，面蓦地一红，额头埋进课本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的隔壁同桌一愣一愣的。 少年对自己这种强烈的正义感和热烈的赎罪心理毫无办法，第二天面对沈烁时还是觉得心口在扑腾扑腾跳，看他对自己脸色好一点就觉得心头好受很多，结果中午休息看他拿着面包和一瓶水走出教室，胸口又苦闷了起来。 他好穷。 我还勒索了他不少钱。 要是直接给他钱，他会接受么？ “你说......”他舔了舔上嘴唇，轻声说：“我要是给你500块......” “立刻给，马上给，现在就给！”同桌飞快地伸出手。 “......” 邵言在心底给自己做解释，要是能够碰见沈烁，那就是他们有缘，如果碰不见，说明他们没缘。是以他不是刻意去找的沈烁，而是命运决定他们会不会再次相遇。 ——命运并没有给他面子。 熟悉的地方，这一次由一对年轻男女占领，他们甜甜蜜蜜地笑着，甚至互相往对方饭盒里夹菜。少年失望地叹了口气，拿着便当盒往回走。 “你在找我么？” 少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手上还拿着没扔掉的包装袋，矿泉水瓶里的水少了一半。 邵言瞬间一个惊喜，下一秒就被他的话吓到了，他表情僵硬，嘴角扯着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好像是做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他这副模样实在过于奇怪了，让人不怀疑都不行，沈烁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十分耐心地等他回复。 幸好邵言这段时间在应对尴尬这方面颇有经验，卡壳的大脑在几秒后重新转动。邵言脑子飞快运转，嘴上流畅地说：“我来找你吃饭。” “我想向你请教化学。” 沈烁从上往下将他打量了一遍，面色不变不咸不淡地说：“可以，自习课都可以来问我。” 邵言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想课间午休也来问你。” 沈烁：“为什么？” “因为我......”少年努力将泛上来的一丢丢心虚给吞下去，挺着胸膛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热爱学习。” “......” 沈烁又一次从上往下打量了一遍，这一遍他眼里都是探究，邵言心虚非常，感觉头皮和心脏都在发痒，但还是强撑了下来，目不斜视地接受对方的审视。 沈烁看了他一遍，收回视线，说：“可是我没空。” “啊？” “我必须有空么？”他顿了顿，忽然轻轻扯起唇角露出一个轻浅笑容，语气堪称温柔乖顺地说：“当然，如果你命令我，我肯定会遵从的。” 邵言被他的话刺得脸上发疼，这下连假笑都做不出来，他垂下眼睑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没空，你没空的话就算了。”他心里难受，连客套功夫都没有，说完就低着头往外走。 少年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沈烁盯着他的背影，目光里还带着探究和些许疑惑，但他很快像是想通什么似的明朗了起来。他开不开心，快不快乐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他快乐，那随便。他不快乐——那就更好玩了。 ☆、没空 再过一天就要考试，就算只是月考，教室里也弥漫着一股考前专有焦虑冲刺感。 柯杰宇在他的同桌落座和早读结束后分别观察了一下他，他的新同桌情绪浮动远高于一般同龄人，而他昨天还说过给他钱的话——万一他真的脑抽给钱了呢，人需要抱有梦想啊！ 不过，根据他的观察，他的新同桌今天的情绪还算稳定，毕竟他早上连读一整篇英语课文都没有断开。 “你英语口语很不错。” 邵言回过头礼貌地笑了笑：“只要有钱，你也会的。” 柯同学一瞬间明白了“恶语伤人六月寒”这句话的深意，他深深地看了眼同桌，决心这一整个上午都不理睬他了。 邵言经过一晚上的自我调整，心情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甚至因为近日受挫较多，他原本那颗柔软脆弱的少爷心都坚强了不少。 他照旧在老师上课的时候看自己的高一课本，把不懂的地方标记出来，能问同桌的赶紧问，不能问的整理出来准备等自习课一起问老师。 周二上午最后一堂课是音乐课，果不其然被其他老师占据了。一下课，教室里一半同学趴倒在桌子上苟延残喘，另一半风一样地奔出教室直往食堂跑去。柯杰宇站起来，才发现他的同桌也跟着他走了出来。 “你也去食堂？” 少年点点头：“我没去过食堂你带我一起去吧。” 高中两年都没去过食堂？柯杰宇略感神奇地抬了抬眉，但想起他是走读生以前好像也不留下上晚自习，而且他一看就是个大少爷，没去过食堂也不奇怪，就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他一起去了。 “食堂只能刷卡的，你卡里有钱没？” “......应该吧。” 少年凭着他身为富二代的自信，在轮到他时点了好几个菜，其中以荤菜为主，虽然身为学生吧，他也一直随大流看不起学校食堂，但在上了一上午课，肚子和脑袋都空空的情况下，学校食堂的炸鸡腿和尖椒牛柳好像也不错。 -- 第14页 “滴——”学生卡发生一声响，邵言凑上去一看。 好家伙，XXXXX元余额。 他们学校作为重点高中，食堂也收拾得不错。邵言在同桌的带领下很快占据了两个位置，他目光扫视了一遍整个食堂，偌大的空间里人声鼎沸人头拥挤，相似的校服和身形让人分辨不出谁是谁。 “你在找谁？” “没。”邵言收回视线，坐下来开始用餐。 ...... ...... 接下来很快就是月考。说到这个月考吧......邵言完全不清楚。 周三上午第一场考试是语文，语文这玩意大家都知道，就是凭......语感！偌大的教室只有刷刷的动笔声，少年坐在中间排中间位置，用掌心托着下巴看雪白试卷上的印墨深重的一道道题。 首先，是选择题： 本文章阐述了【人性】，【人格】，【人品】......嗯，嗯嗯，这这都哪里不一样么？？？ 这句话【准确】，【精确】，【正确】，【精准】地阐述了...... 邵言：“......”算了，就准确吧，看着顺眼。 再接下来，是将上面划线句子翻译成现代汉语——呃，上面这句话怎么读来着？ 诗歌填空： 浮云游子意......？？？？？啥玩意？ 君问归期未有期，这句他知道！ 巴山夜雨涨秋......呃，池！ 在一片心灵和直觉的取舍中，他终于走到了最后的关卡：作文。 请用一种颜色形容你的生活，并以此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 红色吧，大红色，热烈的红，代表着生活处处充满惊喜（和惊吓）。 想通了主题，少年下笔如飞。 —— 下午是数学，啊说到数学，如果语文还能靠他过去有记忆的十六年勉强应对，那么数学他就是毫无办法了。在上方监考老师炯炯有神的目光之下，邵言用上了他过去十六年获得的考试经验： 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就选B。 实在选不出来就选C。 半个小时后，第一个顶着全班热烈视线交卷离场的学生出现了。 邵言回到家的时候还很早，家里只有佣人在。他对从他小时就在了的王妈说了一声：“王妈，给我准备晚饭，我吃完还要去学校。” “好的少爷。” 邵言回到自己的房间，把书包扔到沙发上后顿了顿，回过神拉开书桌抽屉。他还是个学生，平日里的生活很简单（至少在他高中之前），只有一张银行卡和一些常去的品牌店的vip卡。他平时花的爸妈给的现金，学校里面用学生卡，银行卡里的存款基本是逢年过节亲戚给的红包，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私下给他的，金额足够一个普通人开启一个新的人生。 他看着平静躺在抽屉里的卡片，闭了闭眼，关上了抽屉。 第二天继续考试，上午是英语。邵言的英语水平比语文好一点，但也属于半斤八两那种。 下午理综，理综就......就考完，结束。 两天的考试下来，邵言身心疲倦，更觉得要努力学习。从出生开始，他就没受过这种屈辱。庆幸的是班主任提前找过他，告诉他这次月考成绩不会在班上公布，至少还能给他留一层最后的遮羞布。 周五正常上课，上午课程结束后，邵言时隔数天再次往那个地方走去。 鞋面踩在草地上沙沙的声音仿佛是他内心的反映，少年脚步轻快，略显宽大的校服被风吹得鼓起，更显得领口上方一截雪白脖颈细得一只手就能掐住，到达目的地，他停下脚步。 “喂，沈烁——” 坐在草地上的少年抬起脸，看清来人后眸子闪烁了下。邵言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大大咧咧地说：“考完试了，你有时间教我化学了么？”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带饭盒。 沈烁用一种很明显表露奇怪的神情看着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大吃一惊地说： “谁说我考完试就有时间了？你好霸道啊！” 不知道为什么，邵言总觉得沈烁说话腔调怪怪的，可能是因为，他还是头一回用这么，正常的被校园欺凌的受害人语气跟他说话。 可是这不才是正常的么？少年歪了歪脑袋，决定不去想它。他大手一挥，霸气地说：“我想请你当我家教......我早就想说了，你吃这么点东西怎么够，来，吃肉。”说罢，他就把自己饭盒里面的高级牛肉夹进沈烁的饭盒。 沈烁低头看了看。 “请我当家教，以你的家世，应该什么名师都请得到吧。” 总算恢复正常语气了，邵言无声地松了口气，一脸理所应当地说：“是啊，可是我不喜欢请那种家教，我不喜欢他们。”这却是真话了，要是他能接受那种家教，以他爸妈愿意下的教育资本，估计全校第一就要让人了。 “而且你不是缺钱么？”他继续说，神态还是一脸蛮不在乎：“我觉得你教得好，我愿意听，正好你缺钱，我有钱，我觉得我们挺适合的。” 亏得这个对话发生在校园，而且有明确前后因，否则单是听到“缺钱”，“有钱”，很难不让人产生遐想。 邵言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复，就扭头看。沈烁正握着筷子，低头看着膝盖上的饭盒，他看得这么认真，仿佛饭盒发生了变异成了变异饭盒。过了一会他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看向邵言，神情冷淡： -- 第15页 “我有洁癖。” 邵言：“......啊？” 沈烁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对吃的，有洁癖。别人吃过的东西，我绝对不会碰。” 邵言脸蓦地一红，狡辩道：“可是我还没吃......” 沈烁冷冷道：“可是你的筷子碰过嘴唇了吧，而且还放进去过了。”他难掩厌恶地将邵言夹过来的肉往旁边堆了堆，看这模样是连那块肉覆盖的饭都不想碰了。他艰难地吃完饭盒里最后的米饭和蔬菜，站起身，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邵言：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真的不习惯和别人分吃食物。” 邵言的脸已经完全红了，像秋天熟透了的透出酡色的苹果，因为羞耻他的眼眶都泛上了些许水渍，在透过枝条的璀璨阳光照射下犹如荡漾点点波光。沈烁低头看了他一会，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走后许久，邵言才从无边无际的羞耻中醒过来，然后他想起来沈烁并没有回复他当家教的事。 走读生晚自习是八点半结束，铃声一响，邵言的目光就有意无意地盯着沈烁，在人走出校园前将人拦在了放自行车的车库。 沈烁：“有事？我还赶着回家。” 邵言甩了甩书包，潇洒地说：“不着急，晚了就让家里的司机送你回去。” 沈烁闻言不语，只是无声地看着他。他不说话沉着脸，甚至都不用刻意沉下脸的时候都很有一股冷然的气势，邵言被他看得默默放了下手，乖巧地说：“家教的事......” 沈烁想了想，说：“家教的事，等我晚上回去微信联系你。” “微信？啊，好，那我等你。”邵言这才想起来他们有班级群，有班级群就肯定有他们的个人微信。 看沈烁的态度，邵言摸不清楚他到底怎么考虑的。他自己是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用这么直截了当的办法“帮助”他，就算是说他自以为是为名不凡也好，他实在看不下去沈烁每天吃那么少，穿的也那么旧，说不定以后连大学都要勤工俭学。 至少在把自己勒索他的钱都还上之前，他是不会“放开”沈烁的。 ☆、少年进入补习地狱 九点半，十点。 十点十五分！ 晚间十点二十五分！ 再下去就要到睡觉的时间了！ 邵言没想到沈烁说要他等他微信联系竟然要等这么久，这真的的不是故意的么？ 邵言早就已经洗好了澡，坐在床上玩游戏，此刻也只有游戏能勉强分散他的注意力了。他再一次看了看桌上的闹钟，已经十点三十五分了。 “嘟嘟嘟——” 是语音邀请。 邵言没想到他的联系会是语音要求，立刻退出游戏接通。 “喂——” “晚上好。”少年清冷的声音和他外形一致。 邵言激动的话语卡了卡壳，钝钝地跟着说：“晚上好。” “家教的事情，我接受。” 没想到好消息这么快就来了，邵言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又听到那边说：“关于费用，我网上查了下，一般是100元一小时，虽然我是高中生，但我自觉自己不会比正常水平的老师教得差，所以我也是这个收费。不过如果一上午或者一下午都上课的话，我可以友情打包价。上课地点由你决定，但不能来我家，如果上课占据空间时间需要收费，全部费用由你承担。费用是现结，当天补习完当天晚上给，现金还是转账都可以。然后学校里面我不收费，你也可以正常问我问题。上课的话一般是周末，周日为主，周六也行。最后，这件事情对学校保密，我不希望有任何和学校有关的人知道这件事。” “你还有什么要问或者反对的么？” 邵言还在反应他刚才说的那一堆，别的没记住就光听价格了。他哪里会反对，他甚至觉得这个价格太低廉了。不过他想了想，决定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问：“那，这周开始可以么？” 对方是要公平公正正正经经地赚钱，那他也要尊重人家。 “可以。” 邵言又是一个激动。 “这周日我有事情，就周六吧。上午学校放课后直接出去，午饭随便找个地方吃，如果你吃不惯街边小店，也可以去你常去的地方。” “不，不用了。学校旁边的小吃店我也经常去的！”应该吧。 “那好，那你想下去哪里。我们，明天见。” 这句明天见仿佛带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魔力，邵言不觉笑了起来，连声音里也带上了甜： “好啊，那明天见！” “......晚安。” “晚安！” 邵言带着笑挂断语音，把手机往边上一扔，抱着头咧着嘴角，强忍住对天嘶吼的欲望。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沈烁答应他了！他激动地嗷嗷嘶吼，一转身脑袋埋进被子里，脑中自动播放前几天他和同桌的对话： “哎你说——”他只是假装不在意地随口问：“为什么从来没见过沈烁打球？” “沈烁？”学霸同桌刚刚打完球，穿上校服，思索了片刻说：“因为他是大学霸吧。” “你们学霸还分大小？” “当然了，我这种班级勉强前三但是没有哪门额外突出的就是普通学霸，沈烁那种虽然综合成绩也就前三但是化学特别好的，就是大学霸。我觉得他是因为把太多时间精力放在了化学上才导致其他学科成绩不够理想。” -- 第16页 “哦，这样啊......” “当然了——”学霸同桌又好像只是顺口提到地说：“也可能是他鞋子不行。” “鞋子？” “对啊。他的鞋子都比较旧，不适合打球。” 邵言：“......” 同桌没看到邵言憋了shi一样的脸色，又笑了一声，随口道：“不过这肯定是他不想啦，要是他想，随便拿个学校奖金买一双就好了。” 邵言：“......”这一次，他的脸色是真成了猪肝色。 —— 呜呜呜，他欠沈烁的钱（以及其他债）终于能还了，等到把债都还清的那天，他就再也不用承受自己这颗善良的内心的鞭笞了！！ 自由，我来了！ ...... ...... 有种有了专属于自己和另外一个人小秘密的感觉。 因为莫名其妙的心境变化，连同一如既往的校园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新奇的色彩。邵言走进教室时，里头还有几个同学凑着脑袋在说话。 视线不期然地对上早就正襟危坐拿出课本早读的少年目光，邵言带着深棕色瞳孔颤动了下，抿着唇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位置。 “你......” “怎么了？”邵言镇定自若地转头。 同桌被他那一副说不出的惺惺作态的样子惊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但他实在描述不出这种行为算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决定不去管他。 反正不关他的事。 邵言维持这矜持优雅的姿态直到上午课程结束，一回头，后面的座位空着。 “嗯？沈烁呢？” 同桌正在整理课本，随口道：“不清楚，你找沈烁干嘛？” “......呃我找他问化学。” “可能被英语老师叫去了吧，最后一堂课不是英语课么。” “这样啊......” 因为沈烁不在，邵言也只能磨磨蹭蹭地打持久战，为了避免赵成他们找他去玩，他还特意跑去了厕所一蹲就是十分钟，十分钟内疯狂地给沈烁发微信。 【邵言：沈烁，沈烁，沈烁！！！】 【邵言：你在哪？？？？】 三分钟后： 【邵言：沈烁！！】 沈烁在办公室。因为英语老师的准时，或者说稍稍提前下课，现在办公室里还只有她一位老师，以及，一位高个子的男同学。 “沈烁啊，过来，我看看。”英语老师上下打量了他一回： “你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沈烁走近几步，笑着说：“哪里有，才不到半个学期。” “年轻，长得就是快。”她说着，从座位旁边拿起一个袋子，边走向沈烁边说：“这是我家臭小子穿过的，才穿了几回就不要穿了，还是他自己吵着要买的。扔了又可惜，你看看，你能不能穿上，要是能，就给你了。”她说的臭小子是她弟弟，今年刚上大学，身高体型和沈烁差不多。 这应该不是第一次沈烁从她手上拿过衣服了，因为他的态度是那么坦诚从容，脸上还带着好学生的乖巧笑容，好像他们就真的只是亲戚好友间互相送衣服穿。 “谢谢老师，我试试看，能穿就留下。” “嗯，不用勉强。”她说完这话，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拿起一本书递给他：“萨宾达兰特的原版英文小说，你不是一直想看，我买回来看完了，借你看看。” “太好了，这本书我一直想看来着。”他自然地接过。 “知道你想看，这可是我宝贝，小心点啊。” 少年笑道：“我知道了，老师。” 英语老师这才摆摆手，让他走了。 沈烁没有随身带手机，走到教室看教室空了一大半，而邵言的位置上书包还在，但是人却不在。他想了想，从包里掏出手机，还没有解锁就是信息轰炸。 【邵言：哥，你在哪【哭泣】【哭泣】【哭泣】】 “......” “嘟”的一声： 【沈烁：在教室了。】 不遥远的男厕所里某个隔间，少年像充饱了气的气球或者轮胎一样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推开门，大摇大摆就往门外走去......五秒后他又折了回来，乖乖巧巧地往手心挤洗手液洗手。 “沈烁你去哪里了？”教室里只剩下值日的两个同学，邵言拿着包走向沈烁，语气有点埋怨。 沈烁背上单肩背着包，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没有说话。邵言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有再问，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袋子，跟着他走了出去。 此时正值中午，大多数学生选择回家吃饭，但也有很多住校生还没走，一个个不愿在接受食堂的安排，校外小店里挤满了人。邵言看向沈烁，问： “我们等会再吃？” “到补课的附近吃吧。下午去哪里补课？” “客满庭。”邵言说道：“就喝茶的地方，很安静，我预定了一个包间。” 沈烁点点头，并不多言。 刚下课，公交车挤满了人，一条路都是堵的。沈烁自己有自行车，邵言艰难地找了一辆公共自行车，两人在拥堵的学生路上仿佛玩求生游戏一样艰难前进。十分钟后道路逐渐开阔，周末的愉快心情终于有了切实的体现。 “喂，沈烁，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吃饭好不好？” 空旷的自行车道，邵言加快蹬腿的速度跟他齐头并进，扭头朝他大声地吼。沈烁并没有立刻回答，风顺着两旁低矮的树木迎面吹来，宽大的校服阔阔作响，简短的黑发在耳朵飞起，让耳后一片□□肌肤都红了起来。 -- 第17页 “不回答就当你答应了哦。”邵言嘴里轻轻哼着歌谣，加快超过他，领着他往前。 邵言带他去的是一家装潢老旧的面馆，看样子有年头了。停了车后，邵言一边在前头领路一边高声地说：“这家店是以前我读初中的时候一个同学带我来的，这家店的汤底和面条特别好吃，又鲜又自然，就不是那种很多调味料的鲜美，而且价格也很便宜......”说完他就觉得沈烁别是以为他是顾虑到他的情况故意挑了个便宜的地方（虽然事实也是这样），连忙补了一句： “以前我同学经常带我过来。” 他说完，假装不经意地看沈烁的脸，沈烁还是一脸淡淡，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表情。邵言看不出来，姑且当他没有不高兴。 “到了。” ☆、从今往后我就是个爱学习的人了 “到了。” 沈烁抬头： 张记面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里面虽然装饰有些旧了但还是很干净很整洁，，这回还是吃午饭的时候，店里头人挺多，邵言先挤到点餐的地方排队，问：“你要点什么？” 沈烁抬头，看到收银台上方贴了一张菜单，上面一些食物旁边有个推荐标志，他大致看了一遍，说：“三鲜面。” “好的。”轮到了他，他抬头就说：“老板，要一碗三鲜面和一碗猪肝面。” “哎呀是你啊，放学了啊？和同学一起过来。”收银台后的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他，说话口吻既熟悉又亲切。 邵言初中的时候过段时间就会过来这边吃面，也是这家店的熟客了。老实说，他来之前都不确定这两年他还有没有经常过来，现在看来，虽然进入高中后他的世界就天翻地覆般地变了样，但至少还有一件是没有变的。 他一时间又惊又喜，少年刚刚迎风骑车还泛着红晕的脸蛋不自觉地露出一个乖巧的讨好笑容，甜甜地叫道：“对啊，阿姨。你帮我找两个位置好不好？” “好，好。”老板娘交待一旁的服务生，让她给找两个座位。邵言一脸笑眯眯地跟在后头，对着旁边的沈烁歪了歪脑袋，一副“我很行吧”的神情。 沈烁：“......” 坐下后，邵言觉得热就脱了校服，沈烁顾虑到待会吃面会热，也把校服脱了。 如果是有眼力的人，可能一眼就察觉得出面对面坐着得两个少年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多么不同，其中的差别犹如云泥。然而这个世界看待少年们的眼光从来不是在穿着上。身高，体型胖瘦，说话的语气，甚至奔跑时脚步的快慢，跳起来时脸上自信的笑容......青春给了他们最好的着装，这一刻任何的附加值都不如他们本身。 邵言规规矩矩地坐在贴墙的软椅上，心情还是很好。脸上挂着甜滋滋的笑，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对面的少年。 沈烁：“......” 作为“东道主”，邵言搅动脑汁想了想，主动搭话：“你喜欢吃面么？” 沈烁：“还行，我不挑。” “那你有不喜欢吃的食物么？” “......苦瓜，螺蛳粉，鱼腥草。” “我也不喜欢吃苦瓜鱼腥草，但是螺蛳粉我可以。” ...... 短暂的沉默后： 邵言：“那，那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啊？” 沈烁回答：“晚上回去就看会书，或者看会电视。周末随便什么都干点。” “哦。”他这个回答其实什么都没有回答，邵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我喜欢玩游戏和看美剧，动漫。” 沈烁对他喜欢玩什么游戏，看什么剧完全没有一点关心，对话就此结束，空气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邵言几乎想挠头皮找出一两个随便能聊下去的话题，他深恨自己没有提前做准备，还临时起意带他来自己喜欢的饭馆吃饭。 他实在想不到，就随口问： “沈烁你家住哪啊？” “平塘区镇平公园那块。” “啊那离学校还挺远的啊。” “骑车四十五分钟左右。” 邵言及时阻止了自己想问他为什么不住校的念头。 “你呢？”沈烁问。 邵言忽然放低了音量：“城中区。” 沈烁抬眸看向他，邵言越说越小声，语气里还有点小心翼翼：“静心公园。” 城中区如它名字一样霸气，就是城市的最中心，而本该是最热闹繁华的区域却有一块被划分为居民地的极为安静而广阔的地段，被静心公园所隔离，可谓隔山临水，集天地自然之灵气，被本地人戏称为富豪之乡，富人领域。 沈烁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那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去你家玩。” 邵言连连点头：“好好。” “不过静心公园离学习也挺远的，早上会堵车么？” “会啊！”说到这，邵言就气：“每天堵车都很辛苦，我提议过搬出去到离学校比较近的地方住，但是我爸妈不同意，说不放心我一个人住。我都高二了，而且都是高档小区，安全系数很高的......” 他声音越来越小，可能是终于想起了对面同学很“穷”的既定事实，嘴巴支支吾吾，脸上也露出店小心翼翼的窥探神色。反倒是作为听众的沈烁一脸坦然，还似乎安慰地说了一句：“等去了大学就可以自己决定了。” -- 第18页 邵言松了口气，也跟着欢快地说：“是的，等到了大学......呃我还是先能上大学再说吧。” 第一次校外吃饭气氛还算愉快，吃完后邵言摸了摸肚子，说：“我们能不能散会步，然后再骑车啊？” 沈烁点点头。秋季中午热烈的阳光晒在头顶，不骄不躁地给予热情。比他稍稍矮了半个头的少年走在他前方，光线从他□□的胳膊下方一路流下，有他这个年纪少年人特有的温暖和稚气。 不知不觉，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忽地，少年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站在一片树荫底下的另一个少年： “走吧，我们骑车去！” .....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邵言总觉得拿出课本，或许更早之前，踏进房间那一刻开始，沈烁身上的气质就变了。 就变得......很老师。 “你要从高一第一册开始学？” “嗯嗯。” 沈烁似乎已有了解地点点头，道：“那我们开始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模拟卷，你先做下。” 邵言震惊：“你已经给我做了试卷？！” “只是初高中化学的题集，我不清楚你的化学水平，先测试看看。” 邵言最讨厌的就是入学第一天测试学习水平的考试，把自己的知识水平暴露给别人简直是一场大型的公开处刑现场。他的内心充满了不可描述的语言，做卷子全程憋着嘴，从头到脚由内到外对自己审视了一遍。不过他站得不够高，只能知道自己水平不够，但具体多么不够他也说不清楚，而沈烁看了一遍他的答题，就点点头，说： “我大致知道了。” 这么厉害？！ 沈烁无视他震惊的瞳孔，摊开课本说：“今天我们还按照教科书学习，回去之后我会为你整理资料，把相关的知识串联起来讲对你比较友好，到时候可能会有轰炸式的重复做题重复复习，你做好心里准备。” 邵言“哦哦哦”的点头。 如果说之前邵言请他给自己补习还有补偿同情的成分在，那从进门到现在沈烁的一系列操作已经让他心悦诚服。他现在只想跪在地（毯）上，高声大喊： “大佬带带我，大佬！” 沈烁讲得特别仔细认真，但不知道为什么，邵言觉得他讲的比老师的容易听懂，还很有趣，可能是因为，讲课的人比较帅，声音也比较好听？？？ 沈烁讲完一个知识点就会停下让他做题，所以时间过去得很快，而随着题目越做越顺手，越做准确率越高，邵言心中不觉得枯燥反而还燃起了热情。 “沈老师，你觉得我做的怎么样？！”快速顺畅地做完题后，邵言笑着把作业本递过去，自信满满地说。 “做得很好——” “真的——” “但是你现在还在高一化学前十页，离现在的进度还很远。” “......我知道了。” “随着知识点越来越多，你的大脑会忘记一些事，混淆一些事，让你做题的时候混乱不堪，觉得哪哪都能搭一点但哪哪都不对，除非你完全掌握运用自如，把它们当作积木一样随意取舍搭建。” “呃......”其实积木也挺难的。 “不过你放心，既然你付了钱，我就会保证让你在高三的时候获得一个高三生应有的知识水平。”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么的自信，气定神闲。邵言刚刚沉下的心又被他说的活跃起来，他扭头偷偷瞧着沈烁好看又沈静的侧脸，心说这就是一个成熟的化学老师的语言水平么？ 自己完全是被他玩弄在手心啊，这种虽然不想承认，但心底已经相信信赖对方的心情，还真是......真是不赖啊！ Good job！ 第一次的补习顺利结束，下午五点他们结束补习，正好上了三个小时课。 “补习费用，我到家就转给你。” “好。” “呃......要不一起吃晚饭。” “不用了，再见。”少年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邵言：“......” 邵言略感心酸地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个消失在城市车水马龙路上的少年背影。他搓了搓手才发觉天气微微有点凉了。拿起手机时震动不断，他点开： 【周加其：喂，喂，在不在，在不在？】 【周加其：明天出去玩去不去？】 【周加其：去不去给个准话啊。】 中间省略一大段无意义艾特。 【邵言：不去。】 “我去！”遥远城市另一头的少年推开手上的游戏机，打字： 【周加其：为什么不去？】 “嗡”的一声震动： 【邵言：因为我要专心学习。】 周加其：“......” 把手机扔进口袋里，少年看向天空，深深呼出一口气。 嗯，邵言，加油，你是个好学生！ ☆、第一次常规接触 早上的校园，风幽幽吹起树上的叶子，宽阔的操场，充斥着悠闲踏步入教室的闲适与赶着最后一秒冲进校门的繁碌。到了点，说着小声话的同学自觉回到座位，不一会后，朗朗读书声起。 邵言桌上摊着一本高一语文书，上身往后扭，和身后的女生说说笑笑。他这个和人快速打成一团的技能，柯杰宇非常想要，但一般来说，这个技能需要脸和嘴的搭配组合，柯学霸一个都没有，只能干瞪着眼内心嫉妒。 -- 第19页 “这个给你。” 邵言一转头，沈烁站在他桌子旁边，递给他一个厚厚的本子。他解释道：“给你整理的，这个星期你就先看这个吧。” 邵言震惊不已。连忙举起双手尊重地接过本子，随意翻开看了看。上面的内容非常详细，有沈烁讲课的一贯逻辑。经过了周六，邵言是知道沈烁这个人做事特别认真仔细负责，但还是没想到认真仔细负责到了这份上！ 他还因为沈烁最后冷淡的语气在心里默念了他好久！！ “才一天，你就写了这么多......” “嗯。”沈烁低头看着一脸受宠若惊的少年，态度还是不咸不淡，犹如超脱俗世的圣人：“好好学习。” 邵言连连点头，恭敬而郑重地说：“是，是！” 沈烁交待完就回了自己位置，他来也快去也快，如果不是手上的本子，邵言都怀疑是自己在做梦。 然而因为这是现实，少年只能低头看着手上的本子，顿时觉得肩上压下一斤，不，五斤的担子。他还没听仔细后座的女生怎么低声轻呼沈烁好帅，就被同桌一把扯住了领子，拽到面前： “你，你......”同桌愤怒：“你让沈烁教你化学！” “啊对啊，怎么了？” 同桌气呼：“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邵言猛拍了几下柯杰宇的手，把脖子从他手里抢救回来：“干嘛这副痛失五百万的表情啊。” 他奇道：“沈烁很厉害么？可是你不是全班第一第二，沈烁才保五争三么？” 柯杰宇果然一副你不懂行的模样：“沈烁这种大学霸和我这种普通学霸是不同的。我这样的，就靠综合分数拉高排名，其实各方面都是平平。而沈烁是化学方面的天才，啊英语也很好，化学能在全省得奖，说不定还会进全国竞赛那种。然后因为偏科导致综合成绩不高。但是老实说，我总觉得他还没发挥全力。语文作文就不说了，数学和物理他绝对还能考更高的分数。” 邵言：“哦~~” 先不说这位全班第一的各方面平平，邵言没想到他们学霸还分大学霸和普通学霸，而且看着真平平无奇（全班第五，偶尔第三跟第一第二比起来是平平无奇）的沈烁在他们学霸眼中竟然是大学霸，真是让人意外。 “可是——你的化学已经接近满分或满分了，再学也提高不了多少了啊。” 刚还激情澎湃的柯学霸一下子萎了：“我知道。我再学也就满分，涨不了多少分，也进不来全国性的比赛。” 哎，邵言伸出手拍了怕他的肩膀。此刻的画面异常和谐，一个高中知识还处于高一入学级别的学渣，安慰了全班第一年纪前五的学霸。 高二年纪的老师们做事效率特别高，这才两天，月考成绩就出来了。 试卷下来的时候，邵言紧紧闭着眼睛，感受着来自心灵深处的召唤。 当大脑和灵魂终于和谐统一，他睁开眼睛快速地看了一眼成绩，然后飞快地将它塞在了桌子底下。 “你......”柯同桌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污染你的眼睛了。”邵言扭过头温柔一笑，凑过脑袋看了看同桌桌上的试卷： “哇厉害。”附赠一个手指点赞。 “......” 因为试卷的题目跟邵言完全在两个世界，他听了一会后就决定放弃，照旧拿出了他的高一课本。一上午三节主课，每节都是讲试卷。邵言听的不知道是身体还是灵魂先支撑不住，好不容易熬到第四节课，是体育课，总算没有丧心病狂的老师来占课。 门口老师前脚刚走，邵言就腾地站了起来，一脸反胃的青紫。 “我，我要去打球。” 柯同桌上午反应良好，动作缓而稳健地收拾好桌子，说：“带我一个。” “我去找赵......”他转头正要找赵成，正好看到沈烁那边也站了起来，正和旁边的男生说着话。忽然间，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地扭过脑袋，漆黑幽深的瞳孔触不及防地对上望过来少年的目光。 两个人同时一怔，沈烁很快回神，硕长的睫毛向下一敛，像一场绝叫的剧场骤然拉上帷幕，又退回原来的位置。 他实在是太安静了，即使身兼化学和英语双项课代表之职，在教室里的时候也仿佛幽灵一般没有存在感，即使身处欢快和笑声中，他也与众人隔着厚厚的一层。 更别提邵言和他了。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如果不是邵言要向他请教学习，或者更早之前，如果不是邵言一意孤行要校园凌霸沈烁，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两条平行线。 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但是，没有人规定，他们就不能在一个圈子里。 “喂沈烁......”脱了校服一身爽朗的少年走近几步，抬头看着沈烁：“待会打球去不去？” 邵言见他没反应，又走近几步，看向沈烁邀请道：“一起打球？” 沈烁显而易见地愣了下，连同正跟他说话的同桌也愣了愣，但他很快就笑了了起来，随口说：“去呗，反正这节课你也不用去补习，好难得的机会，让哥带你飞！” 沈烁下意识地抬起头，他的感觉灵敏，更何况此刻周围几个人的视线都灌注在他身上，一瞬间成为焦点，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只一思索就道：“好啊，打球去。” -- 第20页 “哇，这可真难得，能把沈烁叫动去打球。”沈烁同桌笑嘻嘻地说：“那也带我一个啊，沈烁可是我先邀请的，而且我们还是同桌局。” “什么狗屁同桌局，人明明是应邵言的邀好么，给自己脸上贴金。” “喂喂，讲话注意点啊......” 邵言在一旁看他们杂耍，笑说：“行，爱来几个来几个。” 男生们组织打球是非常自发的，有人开头就有人响应，很快一群人就簇拥着往操场走。沈烁是邵言叫过来的，分队的时候两人自然而然凑成一队，邵言的学霸同桌也扔给了他，还有沈烁的同桌和他一个朋友。 邵言也不知道怎么的，想到要跟沈烁一起打球，竟然有点小紧张，他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他心里把沈烁认成了“师傅”，像他这么尊师重道的人，肯定不希望在师傅面前出丑。 争气点啊，我的少爷！ 沈烁同桌在一边做热身动作，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动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说：“厉害了，我们这个队伍竟然有三个全班排名前五的学霸在。” 邵言闻言也从尊师重道的教育理论中醒了过来，瞳孔震惊：“真的？” “对啊，沈烁和你同桌你总知道的，张诏也是前五常客。” 邵言：“那我们这个队岂不是学霸队了？”等等，好像有一个很格格不入。 一旁张诏笑着说：“别理他，他自己不也是班级前十偶尔超常发挥杀进前五的。他就是想让你夸他。对不对，你等我说这句话很久了吧？” “哇诏哥你真的懂我，我就是在等你说这句话啊！” 两人毫无顾忌地打闹，完全没有为这个小团体里唯一一个不是学霸，甚至可以说超级学渣的邵言同学着想，其没心没肺的程度，果然是当代高中生会做的事。 邵言：“......” 邵言抽着嘴角看着打闹的两人，再一抬头，就是抿着唇认真做热身的柯学霸同桌和一旁脱了校服露出额头，一脸认真堪称大帅哥的沈烁。 “......” 大帅哥抬头看了他一眼，用嘴型说：“你也可以的。” 邵言：“......” 不，我不行。 ...... ...... 因为队里学霸浓度过高，为了避免自己心态爆炸，邵言怒将愤怒转化为了动力，一进场就以一系列风骚的操作震住了全场。 “哇邵言，这么强，你怎么不去加入篮球队呢？” 邵言手上控球，用一个熟练的假动作过人切入内线，顺势投篮，篮球在空中画出一条优美曲线，连擦过篮框都没有的正中红心。 “好！”连对手队伍都忍不住叫了个好。 会来事打球又好的男生素来容易得到人气，邵言几下就跟队伍里的人混熟了，一个个拍掌下去，轮到沈烁的时候，沈烁几步跑出就去防人了。要说沈烁这个划水嘛，也不算划水，但要说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贡献，那也没有。 邵言观察了几次，沈烁每次都能把对方球员也防守住，但他从来不主动拿球，有几次拿到球也立刻传出，一副专心致志做队伍基石的模样。 嗯......少年脑内托腮沉思状。 “邵言，抢球，抢球！” 时间容不得他深思，邵言脚步下意识跨出，在几个人行动前就把球抢到了手上。他之前都是主攻，对方球员在他拿到球的时候就准备专注防守他，邵言也不让人失望，他拿到球后就勇猛地往回冲，进入内线后他脚步微微一顿，他左前方和右侧两个人下意识就要跳起来阻止他投篮。 然而他并没有投篮。 少年手臂往左侧稍稍一动，橘红色的篮球就脱离他的手掌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球到了沈烁手上。 ☆、1.5秒 “嘭”的一声，球到了沈烁手上。 两个人的位置很是巧妙，沈烁是跟着他跑，身边并没有人防守，他的位置绝佳，然而再好的位置和时机，没有投篮的能力一切都是白费。 球到沈烁手上的时候，别说其他人，就是邵言自己也有点担心，不过他还不及想太多，下一秒沈烁起跳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随着篮筐轻微的震动从网中央掉了下来。 “中了中了！！” 沈烁的同桌比沈烁和邵言两人都激动，跑过去抱住沈烁。其他人也朝沈烁比了个赞，邵言慢悠悠地跑到他身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烁哥投篮好厉害。” 沈烁脸上还维持着淡淡的笑容，说：“比不过你。” 邵言：“那是。” “......” 锋芒一旦露出，就不再收敛。邵言的队伍有他这个主攻手，还是沈烁这个副攻和辅助，很快就拉开了比分。渐渐的，场上有女生围了上来，对着球场一边指点一边偷笑，偶尔还能听到他们尖叫“好帅”。 比分在35：24的时候，邵言知道自己胜券在握，反而没那么有冲劲了。沈烁老早就下去了，他说是累了，和别人换了场，邵言的学霸同桌也跟着“不行了”“不行了”地下去了。临近下课，邵言把手上的球抛给别人，慢慢走出球场。 因为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体育老师也没管。操场稀稀拉拉的人群里，有个老实人正在帮体育委员将拿出来的器材都整理起来搬回去。 “不是说累了么，怎么到这边来做好人了——”一只手臂搭在沈烁脖子上，少年人朝气蓬勃的笑语中还有些微热气喷在他颈间。 -- 第21页 沈烁回头。 邵言还笑嘻嘻地说：“体育委员呢？他怎么老是偷懒把事情扔给你做。” 沈烁沉默不语，只是侧目看着对方放在他肩上的手臂。 “......”视线过于冰冷，邵言默默地收回手，乖乖地站直身体。 双面人么这家伙。 沈烁收回目光，把不便让女生拿的一筐球拍放在他手臂上，道：“他被叫去做训练了。” “哼，那你就指使我啊。” 沈烁冷淡道：“帮助处理班务是每个班级同学的义务。” 邵言：“......恶。” 沈烁看他拿稳了，手上也拿了一筐排球，跟他一起往体育室走。 “月考怎么样？” “......”少年刚还很强势的气息一弱，苦唧唧地说：“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么？” 沈烁点点头：“可以。” “真——” “周末把卷子给我就好。” “......” 又过了一会，少年略带着逞强的声音传出：“其实，我是因为要重新打基础，才舍弃了了眼前片刻的得失......” 沈烁用沉默不语表达他成年人般的宽容和体谅。 “......呃，至少看在我们刚打了一场球的面子上，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可以么？” 沈烁：“......——” 邵言静静等待了片刻：“......？？？” 沈烁：“......。” 邵言：“你不是吧！” 沈烁和邵言只搬了一趟，那边就已经清场完毕了。操场上已经没人，邵言看向沈烁说：“吃饭去？” “嗯。” 从操场回教室会途经一个学校超市，超市门口涌满了人头，不少人知识聚集在门口，脸上是难得轻松的笑容。邵言远远就看到，欲言又止地看向身边的人。 眼看着小超市近在眼前，他终于忍不住要动嘴皮子了，就见到旁边的人目不斜视地经过了那个人头涌动的地方，一个眼神都没给。 “......”嗯嗯？？？ 少年小声地问：“你带面包了？”总不会是包子么？ 没有立刻得到回复，邵言不由扭头看了一眼，正看到沈烁转过头，神色略显诧异地看着他。 怎么，怎么？他说错话了？ 面对沈烁时，邵言总是不由自主地心虚，总害怕自己的话或者行为伤害到他。或许是他露出的拘谨过于明显，沈烁歪着脑袋又仔细看了他一会，突然道： “我上次是不是说我吃包子面包是因为穷？” 邵言连连点头，目光中透着一丝迷惑和迷茫。 “我骗你的。”少年坦然说。 “啊？啊？！！” 沈烁无视邵言震惊的，震惊中又带着控诉和委屈的目光，一脸坦诚地说：“虽然我的确很穷，但是我前段时间中午吃面包包子是因为家里的煤气管道坏掉了做不了饭而已，而我也很讨厌去食堂抢位置。” 他转过头，神情中甚至有点淡淡的无辜：“很明显的吧，你知道两个肉包子多少钱，一碗饭和蔬菜鸡蛋的成本又是多少钱么？有买包子的钱我肯定是用来自己做饭的啊。” 邵言：“......” 操，老子怎么知道知道鸡蛋大米蔬菜多少钱啊你当我买过么？！！ ...... ...... 因为生沈烁的气，接连两天，邵言都没有理睬他。除了......除了不得不向他请教化学的时候。 这期间，邵言已经养成了英语和英语问学习委员，数学问同桌，物理问物理课代表，化学问化学课代表，即沈烁的良好学习习惯。 学习委员周嘉仪虽然对邵言有意见，但在帮助同学学习上还是很热情真诚的。 “我可以把我高一时候的错题集找出来给你，是最容易弄错的地方。” “哇那真是太感谢了！学习委员人真好！”邵言举起双手做拜礼。长得好看的人就是特别受到优待，周嘉仪一边心里还嘀咕着他欺负人，一边又被他撒娇耍宝的样子逗笑，和旁边的女生嘻嘻哈哈地抱在一起笑，脸微微红着。 邵言笑眯眯地把一群女生都红开心了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下节课是阅读课，所谓阅读课就是下午放学前最后一堂课，有时候是让学生自由活动，有时候是阅读，反正只要老师不来占课，是啥都行。 上课铃声响起，邵言的学霸同桌从他艰难复杂的数学题集里抬起脑袋，看了眼教室门，忽然从桌子里抽出一本书。 “给。” “？？”邵言满头的问号，接过这个书一样的东西。 之所以说这是书一样的东西，是因为它外面包着一个精美而秀气的纸书皮，书皮上没有一个字，看着让人一头雾水。 邵言接过翻开—— 操！ 心跳猛地跳上120，少年下意识地合上本子，两只眼警惕地看向教室门，再看向好似沉浸在歌颂祖国山川大河，赞美人性高尚无私的伟大书籍中的柯同桌。 他的视线太惹火，柯同桌缓缓地扭过头： “一个朋友从日本带过来的。好东西，借给你。” 邵言震惊了，不知道是震惊这本书的尺度还是震惊这样尺度的书竟然是由他的学霸同桌递给他的。 他默默吞了口口水，只觉得如芒在背，就算教室门口没有老师站着，他后面也是两个女生啊，这万一被后桌的女生看到...... -- 第22页 他越想越觉得后背汗毛直竖，可是，可是......可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眼睛和手控制不住啊！ 邵言忘却了烦恼，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场战斗。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下课时间了。最后一节课只有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他差不多看了30分钟的有色书刊。 这其中还包括他中途羞耻得受不了脸趴在桌子上手指紧紧拽着书页的无效时间。 这段时光非常的妙曼，然而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晚上第二节自习课的时候，他班的班主任突然闯进教室，怒气冲冲地说： “隔壁班查出来有学生把色情书刊带来学校，还公然在上课的时候看！学校组织了一个突击检查，现在把你们桌子里书包里的书都拿出来，一本一本检查！” 刹那间邵言灵魂震动，他的脸色极其僵硬，就算知道这样子老师很容易看出来他也顾不上了。他都快要死了，谁还管怎么死的啊！ 邵言和柯同桌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款绝望。万念俱灰之际，一个不算响亮却足够清亮的声音响起： “老师。”后面沈烁站起来，低着头说：“我要去上课，能不能先检查我的桌子。” 他在各个老师眼里素来是勤学乐助的好学生，班主任虽然生气，但对他还是和颜悦色：“没事，你先去吧，老师相信你。” 沈烁低声说：“老师你还是检查一下吧，跟大家一样。” 合群在一个都是青少年的班级里尤为重要，班主任还是理解的。他点点头，说：“那好，你先把书都拿出来吧。” 沈烁一本本把书拿出来，又把本来放进包里的化学课外书也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然后退开几步，站在桌子外头乖巧地给老师让开了位置。 这种事情班长可能要帮忙的，他和班主任站在沈烁的桌子旁，一本本快速地翻阅。沈烁别的东西没有，书却有很多，都是关于学习的课外书，班主任检查之余深感欣慰。 这本来跟邵言是没有关系的，反正他也快“死”了。但意外的，站在外圈的沈烁突然回头望了他一眼。 那一刻，一道闪烁着火花的电流猛窜过少年的心头。他的胸口陡然一震，目光微沉。 沈烁的桌子很快检查完了，老师毕竟还有尊重学生隐私的概念，只是快速翻看，只要没有奇怪的文字和图片都不会过度干涉。 “那老师，我先走了。” “好。” 沈烁走出几步，班主任和班长慢悠悠地绕过教室后头走向讲台。另一侧的过道上，少年手上拿着书包，正经过一个少年的桌子。 只是瞬息的交流，少年往外递过一个本子，而较高个子的少年顺手接过，又顺手将它放进了包里。 过程不超过1.5秒。 1.5秒后，邵言如释重负。 ☆、水手服 【邵言：哥，沈哥，烁哥，我亲哥！】 【邵言：哥哥哎，你快看看宝宝吧[大哭.JPG][大哭.GIF]】 【邵言：哥......】 沈烁才解锁手机屏幕，一连串信息就滚了上去。 “......” 【沈烁：有事？】 手机寂静了一小会。 突然之间： 【邵言：哥！[哇的一声哭出来.GIF]】 【邵言：哥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哭泣.GIF]】 【邵言：哥，看看弟弟吧！】 沈烁镇定回复： 【沈烁：我不是你哥，你找错人了。】 【邵言：......】 【沈烁：何事？】 【邵言：烁哥，那个，我的书......】 邵言羞涩写道： 【邵言：哥，那本书，你看了么......】 【沈烁：没看。】 【邵言：震惊.JPG】邵言是真的震惊了，能够面对如此巨大诱惑而面不改色，这是何等的心境！ 【邵言：哥你竟然能忍住内心的好奇没看......】 【沈烁：因为我已经看过了。】 “......”少年看着屏幕，默默地将编辑了一大半的文字删除。 【邵言：？难道全世界只有我还没看过它么？】 【沈烁：这倒没有。这本书是先传到我同桌那，再到我手上，我随便看了会后再由我同桌传到你同桌手上。】 邵言缓缓地打出几个问号。 【沈烁：否则我也不会知道它在你手上。】 话是这么说： 【邵言：所以，就是我命犯太岁，轮到我就差点阵亡是么？】 沈烁没有理会他。过了一会，他可能也觉得这样不好，终于施舍般地发出了一个安慰表情。 【沈烁：摸摸头.GIF】 哇是最基础的那款动图哎，一点加工都没有的最基础款表情图哎，我就只值得一个最基础的表情图么？！ 少年在心里大哭。不过，他坚强： 【邵言：不管怎样，谢谢烁哥今天救我一命，来日必当回报。】 沈烁能想象手机那头少年是用怎样的委屈又乖巧表情打下这句话的。自从那家伙脑子坏了以后整个人有趣好玩了许多。又好玩又好骗，很适合被他耍得团团转。 少年微笑着打出： 【沈烁：不客气，加薪和期末考试考出好成绩，你可以选一个。】 一时间，再没有回复。沈烁放下手机，隔壁房间男人在大声吆喝，他一边说话一边把不知道什么东西甩向地面。清脆的脆裂声中他仿佛又听见了那个女人低柔的笑声。 -- 第23页 “嘟”一声，屏幕亮了亮： 【邵言：我，我还是选加薪吧。】 那头，邵言打完这句话后抽泣着擦掉不存在的眼泪，准备告别手机去洗澡，没想到手机屏幕一亮，那边就回了消息。他秉着顺手就看完的态度点开： 【沈烁：明智之举。】 邵言：“......” 草（中日双语）！ 虽然这件事情不构成沈烁是他救命恩人的结论（邵言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倒霉的替罪羊），但他想到沈烁还是心虚。 原因？ 可能是因为他还是一个清纯少年，面对偷看小黄书被发现，还是被他本就百感交集的对象发现，即使全世界都看过那本小黄书了，他还是感到羞耻。 这一个夜晚对于邵言来说是备受骄傲。第二天清晨，他走进校园，还没进入教室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熟悉的身影身旁还有一个不熟悉的身影。 面容陌生的女生穿着和大多数高中生同款的校服，聘婷柔软的身段和白皙小巧的面孔却让她无法埋没在人群之中。邵言看到她对着沈烁露出大大的笑容，笑容极其甜美，如同夏日清泉沁出。沈烁虽然面色淡淡，神情却鲜见的温柔。 他这是目击到什么情侣私会现场了么？少年眼中瞬间迸射出八卦的光芒，这要是让他抓到把柄，他就可以翻身做主人了，说不定还可以让沈烁态度恭敬地教他学习，诚心诚意地把那本书交出来，并且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发他微信叫他“哥”！ 他脑中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充满诱惑的画面，因为闪得太快，他甚至都确定不好到底叫沈烁先做哪个好。那边两个人聊得正开心，少女的目光却突然碰触到了一个身影。她的脸色一变，面对沈烁时也无法保持镇定，很快就转过身跑走了。 邵言还盘算着怎么“抓奸”，结果那女生先跑走了，他诧异地上前几步，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说：“她怎么跑了？还没到上课时间吧？你们话说完了么？” 他话刚出口就察觉到一双炽热的视线。 沈烁难得有这么热情看着他的时候，少年不解地抬头，就听到他一脸神色复杂说：“你忘了么？” 邵言：“......啊？”他有一种糟糕的预感。 沈烁道：“是你警告她，要是她再靠近我，你见一次就打我一次，直打得我脸皮肿得亲妈不认为止。” 邵言：“......”糟糕的预感是真的。 沈烁好在“好心”地解释，他的眼里闪烁着难言的悲悯和恶劣：“所以她刚才一看到你就跑了，因为害怕你看到会打我。对了，你不会打我的，对吧？” 少年一早上愉悦的心情渐渐凝固，心脏下沉下沉下沉—— 我是个人渣。 我为什么还要通过别人提醒才知道自己是个人渣。 我已经渣到不行，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简称人王了啊！！！ 少年泪流满面，神色又委屈又不甘又无可奈何，过了好一会他才说：“不会，当然不会了......我永远都不会再打你了。” 少年浑浑噩噩地进了教室。身后沈烁耸了耸肩膀，无辜的脸上又透着点点愉悦。 一整个上午，少年都似醒非醒如在梦中。终于等到第三节课，他才猛然想起——他的书呢？ 那本书是个罪孽，可他却无法放手（才看了不到一半呢）。 他心中迟疑，在第三节课下课给沈烁发了条信息，等到第四节课结束午休时候才收到回信： 【沈烁：晚自习结束给你，好好学习。】 邵言心里又暖又羞愧，为自己浪费了一上午时间，为沈烁这种情况下还在关心自己，这么一对比，不就显得他更加人渣了么？到了下午他果然聚精会神地投入学习，让同桌柯学霸啧啧称叹，要不是晚自习结束他抬眼看到沈烁，都差点忘了这个事。 晚风温柔的吹拂中，少年脸红红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特意等在少年每天晚上回家会经过的路上，紧张地手指都握紧了。他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然而当他真正面临这一刻，才知道一切预设都是虚假，他几乎是用气音发出： “烁哥，我的书！”他双手合十，只差跪下： “哥，求你了！” 沈烁手里推着他的自行车，慢吞吞地从车棚里走出。两个人站在榕树下黑色的阴影中，少年脸上的神色几乎看不清楚，只有热度宣示着他有多么羞耻。 沈烁从背上把包拿下来，手一伸就拿出一本书。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隐约能看到上面包着一层纸皮。 邵言瞬间夺走，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塞进包里，做完了这一整套，他才有空说：“谢谢谢谢，烁哥，你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沈烁无所谓地看着他，看他把书放进了包里，才突然说：“我喜欢第45页的。” 邵言：“......？？？”啥，啥玩意？ 沈烁说完这一句就不再说了，推了自行车往外走。 邵言只觉得刚刚还很轻的书包一下子重了，他心中充满了好奇，又不敢现在拿出来看。坐在自家私家车里的时候也没胆子，一路上真是如坐针毡，等回到房间，才猛地锁上门扑向沙发： “45页，45 页，45......” 45页上，是一个妆容清纯的女生穿着水手服，水手服裙子只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两条雪白细长的大腿，唇口粉嘟嘟的，目光澄澈而勾人。 -- 第24页 左边的照片里女生脚上看不出袜子，另一边腿上却穿了黑白相间的过膝袜，白色的平底鞋异常的清纯。 宽敞的房间静寂了数秒，然后爆发出一声尖叫：“哇啊！！！！！” 沈烁喜欢这种的！！！ 邵言脸上冒烟，一会害羞一会狂笑，发觉了大秘密一般的激动心情几乎将他淹没。他脸埋在枕头里直捶打被褥。他翻开那一页看了好久，才重重地合上本子，深吸了口气。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冷静一下再看！” ...... “好，我冷静完了。” 少年再一次打开书—— “......沈烁，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 邵言这两晚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晚上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本子里姿势或清纯或妩媚的女生的样子。他把被子盖到头顶，却还是遮不住他发烫的脸颊。心跳如鼓，一下下捶得他又热又干。 好几次他都想给沈烁发信息，但考虑到两个人其实并没有“私交”，沈烁也不是这种会理这种事的人。他放下手机，又蒙着头傻笑了好一会，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累了，脑子里一团糊涂，那些女生的照片慢慢在脑海消失，一个影像却突然深刻了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向他微笑的女生。 紧接着女生的面孔模糊不清，渐渐地变幻成一个印刻着少年冷傲气息的脸...... ..... ...... 邵言不知道晚上做了什么梦，醒来时懵懵懂懂的，总觉得大脑负荷运转，不知道晚上是梦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到了学校，精神还有点不振，一走进教室门，还散发着睡意的乌亮眼睛就下意识避开了某个他每天早上都观察的身影。 刚刚察觉到某人视线的沈烁：“......” 可能人类身体中的确蕴含着什么超出科学的能力，少年毫无缘由，大脑深处神经就指挥着他一上午都避开沈烁。其主要表现在早操的时候飞快挤入人群，不再磨磨蹭蹭专门为了跟某人三秒钟的并肩站立；往后传试卷的时候绝不东张西望，以防视线里会进入某人；甚至在沈烁来收作业的时候他都飞快地低下眼，拿着作业本就往外那么一送。 沈烁：“......” 旁边的柯同桌还无知无觉地说：“哎邵言你今天带什么吃的......” 邵言：闭嘴，行么？ ...... 下午的课让人昏昏欲睡，连当了一上午好学生后邵言终于支撑不住了，有气无力地往厕所跑。 俗话说得好，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人越不想看到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厕所门口，两个少年面面相对。 这实在是一副很……很违和很没有美感的画面！ 要是场景换在什么飞花柳絮或梧桐叶飘落的城市街头，或者是人来人往的商场公园的门口，再不济哪怕是地铁高铁火车站大门口也好，至少不会是在这个一个散发特定气味的环境里，两个人都仿佛能闻到对方各自身上的味道。这两位年轻人同时一愣，心生绝望，脸上流露着南高同款“自家学校还能怎么样，凑合过呗”的嫌弃表情。 时间微微凝滞，1.7秒后沈率先走出，大步跨过门槛线，走过邵言身边时甚至还让了一个身位。邵言还在发怔，大脑细胞不知道是被臭死了还是被尴尬死了。忽然本该离开的少年倒退半步，左脚跨在少年身旁，肩膀耸立在少年肩膀水平线上，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 “我说我喜欢45页的着装，并不是说让你穿同样的着装。” “你不用害羞。”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邵言在原地愣了三秒有余，踏出步伐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身水手服装，还有自己穿着水手服做着少女们同款动作的样子。 …… 他死了。 ☆、恶魔的低语 关于这段小插曲，邵言愿称之为“恶魔的低语”。 这个恶魔是个充满诱惑力的魔鬼，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去向他请教学术问题，想要去讨好他。为了抵抗这个恶魔，邵言向后桌的女生借了两本小说。 爱情小说，封面涂着红色粉色的那种。 只能用魔法对抗魔法了，少年得意地想，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这两本小说有着非常好听的名字，一本叫《挚爱加利斯》一本叫《婉后记事》。第一本讲述了一个21世纪的少女在加利斯这个城市遇到了一个英俊优雅的男子。当两人正要相爱，女孩忽然穿越到了古代，并遇见了当时的王。两人展开了一段虐和纯爱的爱情故事。女主坚定地说自己爱的是现代英俊优雅的男子，但内心深处却早已爱上了这个残忍霸道的王。然后女主又穿回现代，然后她又发现现代的恋人就是那个王的转世（此时邵言：？？？），优雅善良都是他的伪装，其实是个切开黑（邵言：？？？）并且对女主强取豪夺（邵言：你们不是相爱了么？？？）。 邵言：“搞那么多干嘛，既然女主既喜欢风度翩翩优雅的男主，也喜欢霸气□□的男主，现在二合一了，不是更好？” 后桌女生：“你不懂啦！” 邵言是不懂，毕竟他是跳着看的，古代的男主强制女主还说那些肉麻兮兮的话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跳了。 -- 第25页 他又翻了几页。 “男主既然喜欢女主，为什么还要把她绑起来——当然他也没做到。” “把她送到情敌手上是什么操作？？” “等等既然要抢回来为什么一开始还要送啊？！！！” 后桌女生：“你不懂啦！” 邵言：“我是不懂啦，这什么浪费时间的文学……啊我不是说这个书浪费时间，是主角，主角！！” “主角根本是在浪费时间和生命吧！”有这个时间，女主考研都成功了吧！ 虽然嫌弃，但既然看了还是要看到结局的。邵言跳了一大段关于逃跑追回逃跑追回的戏，手指终于翻到了大结局页——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本分析。 《挚爱加利斯》第一部，完结。 “……” 女生忍不住说：“我还有第二部，你要看么？” 邵言：“不，谢谢。” 有了前车之鉴，第二本书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晓婉看着飞沙中逐渐远去的身影，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一生都在抗争虚无的命运，这一次，她终于赢了。漫天尘埃中，她忽然想起......大片大片的血迹在她背后像繁花盛开，就像年少时，她初遇他时见到的那片花海。】 邵言：“……”突然对过程没有兴趣了呢。 他干脆放下书，听后面女生讨论。 女生1号：“女主明明喜欢男主，却因为三观不同不能在一起好可怜啊。” 女生2号：“他们生活的时代不一样，思考问题的出发点肯定不一样。但是成业王明明喜欢女主却还要迎娶别国公主的做法就是很渣啊。” 女生1号：“那照你这么说，女主的身份还的确不够成为男主的正妻呢。” 女生2号：“......晓婉真的好惨，明明和成业X是真心相爱，却被狗皇帝棒打鸳鸯。” 女生1号：“对啊对啊，狗皇帝娶了晓婉以后就不珍惜他了，晓婉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懂她的人，又被皇帝搞死了。” 女生2号：“皇帝搞死了晓婉的蓝颜知己还要搞她得到红颜知己，成业是晓婉在宫里最后的心灵寄托了，后面X贵妃把晓婉孩子弄没了晓婉都已经不在乎了。狗皇帝这时候才知道后悔......” 1号2号：“狗皇帝真的好渣！” 邵言1号忍不住想为这波澜起伏的剧情拍手，邵言2号眼睛盯着教科书，手上捏着巧克力棒，甚至还想掏出薯片瓜子。 后桌女生讲了多久，邵言就偷听了多久。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脸上挂着清爽的笑容。满心郁闷全被吹散，甚至还有点愉悦。 课间读物真是太有趣了，果然放松心情少不了课间读物！ 这节课的上课老师是班主任，他一进来就说：“有两件事情，一是这节课后换一下座位，第一排和第四排，第二排和第三排互换，然后每两桌前后互换，同个桌子左右互换。第二个是下下周一二期中考试......” 他说出“考试”两个字，教室里就哀鸿遍野了。 “不！！！！” “月考不是刚考么？” “我网上重金购买的考神庇佑符还要两周才能到啊......” “安静安静......肃静！”班主任猛拍了下桌子，用书。 他厉声说：“做学生考试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别一个个装的跟刚入学的前幼儿园朋友一样。还有，别让我们抓着你们作弊，考差一次屈辱三天，作弊一次，屈辱一生。” “老师，你悄悄划一下考试范围就不算作弊了......”他话没说完，就有学生回答了： “别问，问就整本书都是考试范围，学到哪考到哪！” 班主任被他逗笑：“这不是很聪明嘛。” 不管学生如何反抗，最终还是在班主任长年的淫威下被迫安静了下来，这个事情还能怎么办，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 一节课在百感交集又无力反抗的压迫气氛中渡过，一下课，整个教室都沸腾了起来。这群人，口里一口一个又换啊懒得换，实际有点新鲜的事情就闹腾得不得了。这个换座位也是有技巧的，刚开始班长还组织了一下，后来发现那群男生们根本不听话，闹事的闹事，被有好感的女生指挥着搬东西的搬东西，反正就是不听管理。 邵言和柯杰宇本来在靠门第二排，换过去也是第二排，就是座位稍微往后挪了挪。他俩要动的少，悠悠地等着旁边人都整理干净了才动手。端起桌子的时候邵言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猛地往左边看。 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搬家的少年的座位往上排了一个序号，因为中间两排互换，他们两人间的位置并没有扩大，反而因为一个往上排了一个序号，一个往下调了一个位置，两人座位的距离，更近了。 沈烁的大脑，只要他愿意想肯定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少年乌黑明亮的瞳孔对着他，微微勾起的嘴角挂着笑弧。那种目光，像是他们之间有且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存在。 邵言脸热乎乎地转回去，后背挡着后面的视线，看不到的唇角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高兴的心情。少年人的欢喜和厌恶都是那么明显，等到他坐到自己的新位置，左看看右看看自己的新邻居们，看到视野里高个子的少年还在跟同学说话。他愣了愣，偷偷地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手心握了握，飞快地伸出手把一个东西撒在斜后桌的桌子上。 -- 第26页 ...... 沈烁回来时一眼就瞧见了自己桌子上多出来的东西。他拿起这颗包裹在色彩艳丽的箔纸中的巧克力球，目光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看向了一个手臂距离外的少年。 邵言下巴垫在交叠的手臂上，扭头看着他，他微笑的眼中盛满细碎的光芒，在闪闪发亮。 他做口型：“请，你，吃。” “......”被握在手心的巧克力球在微微发烫。少年的手心紧了紧，片刻后把它拆开扔进了嘴里。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期中考试还是有效力的，教室里的学习氛围眼见着浓了许多。因为邵言那桌子和沈烁桌子地理距离靠近，邵言问问题的频率也高了许多，可以说一下课就可以看到他坐在沈烁桌子附近。同理还有柯杰宇，当然待遇上差了不只一个档次。 柯杰宇这位学霸，综合成绩时常排全班第一，据说高一期末考年级前五。这样一位高手，最近的爱好是问沈烁数学。 “你为什么不问数学课代表。” “数学课代表的数学还不如我呢。” “那沈烁就能教你了？” 柯杰宇精神一振，认真地说：“他可以。虽然他没有教到最后，但是他总能轻易地找到解题关键。后面的我就可以自己做了。” 邵言的水平还无法理解他们这种高手间的加密沟通，他的学习还在高一初级阶段。上周末，他把月考考试卷子都带过去给沈烁看，沈烁一张张翻阅下来，神色端正，态度从容。看得邵言胸口一跳一跳得，生怕他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但是沈烁不会说伤人的话，他会好好地教导你，告诉你该怎么做。 “你所有科目，都跟不上么？” 少年尴尬地只顾低头转笔玩。 沈烁没有露出鄙夷或失望的神色，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如果你想顺利地从高中毕业，最好所有科目都重新学过。” 邵言忍不住问：“还有机会么？”问话的样子宛若急诊科室前焦急等待的病人家属。 诚然最开始他只是想还债，但现在的他，在沈烁无数次完美无瑕地回答所有问题并且有条有理地给他安排学习计划后，已经全心全意地把沈烁当作可以信赖的人了——从学术角度的。 沈烁道：“会很辛苦，我不知道你的水平到底怎么样......” 邵言立刻自信道：“正常初中水平还是有的。” 沈烁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自信发言不表达意见：“那就全部从高一第一册开始教，你带书了么？” “没，不过我家里都有。” 沈烁想了想，说：“如果你要全科重新开始学，只是半天时间可能不够。” 邵言诚心诚意地说：“我把我的时间都交给你了。” 沈烁：“可是我不一定有时间。” 邵言：“......” 在他真情流露的时候打击他好像成了沈烁的爱好，邵言有理由怀疑这是他对自己过去行为的报复。过去的事情怎么能让现在的他承担呢？？少年根本压抑不住内心的委屈，用饱含控诉的目光“深情”地盯着沈烁。 少年神情自若地避开他的目光，但他似乎还是被打动，又想了想，语气极其温和地说： “我可以在我有时间的时候叫你。” 哇这是什么渣男语录。 邵言满脸感动地说： “我随叫随到！” 那之后，就是不堪入耳的关于时薪的讨论。明明他才是金主，提的还是给人涨价的事，不好意思的人却还是他。邵言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在金钱的方面，他这辈子都要在沈烁面前抬不起头了么？ “喂邵言你说——”柯同桌自言自语：“沈烁明明数学学的比我好，怎么考试的时候总是考不过我呢？” 邵言正低着头飞快地做专属于他的卷子。这些卷子是沈烁跟他去书店买的，沈烁推荐，值得信赖。邵言现在就白天看书，晚上拼命做试卷做题目。第二天向沈烁请教不懂的题，往复循环。做的越多，他就越有种自己抓到了什么的感觉，做题顺畅了许多。最近几次核对自己的题，发现正确率高达85%，俨然是优秀的水准了。 他心里很是高兴，扭头看了好几次斜后方，座位还是空着。无奈，少年只能强压住内心的澎湃激情，继续背单词。 ...... ...... 教室外长廊一头，少年和少女不紧不慢地并排走着。 周嘉仪脸上带着轻松笑意，说：“这些天你和邵言好像走得挺近，他现在都向你请教学习，不会再为难你了吧？”她对邵言本来就没有恶感，只是对他欺负沈烁很生气，又觉得不理解。但现在看，邵言和沈烁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他们还经常一起学习打球，关系很融洽。 “嗯，他现在专注学习。” 少年的回答巧妙，既没有提起校园欺凌，又没有说他们现在关系很好。不过周嘉仪没有这些复杂的想法，她像是终于放下了心底的一块石头，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不过邵言的成绩真的很差，我记得高一的时候没那么差的啊。” “是么？”少年漫不经心地回答，仿佛他曾经真的有关注过那个人的成绩。 “张老师那边，你记得回复他啊——” “好。” 才踏入门口，教室里的嘈杂声扑面而来，少年向着女孩点了点头，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而后像是感觉到什么似地抬起头。 -- 第27页 他目光所及的方向，邵言上半身整个转了过去，手上拿着一张试卷，抿着唇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沈烁：“......” 沈烁努力清空自己脑中瞬间浮现的有关大型犬类生物撒娇的画面，低声道：“有事？” 少年两根手指把试卷推过去，还是用刚才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道：“我全部做对了。” 先不提这种简单题目全对有什么意义，沈烁看着少年带着明显讨好表情的脸，问：“然后呢？” 邵言：“然后，全对有奖励么？” 沈烁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竟然找不到应对的话。 饶是他经历和智商都比同龄人多的多，也不知道怎么应对一个只是做对了高一最简单题目，就有勇气并且能鼓起勇气向人讨要奖品的单纯（白痴）高二男生。 而且，重要的是，对方是完全认真地说这句话的！ 数种心绪在胸口飘过，最终，沈烁听见自己平静地说： “你想要什么？” 邵言飞快地说，像是心中已酝酿了千百遍：“不知道，先存着！” 沈烁笑了一声，道：“先存着？你以为你演张无忌啊。” 邵言瘪了瘪嘴，心说我是不是演张无忌不知道，但是你倒是挺像那个赵敏的，性格脸蛋都很像她，编个头发穿着水手服咳咳......不是水手服，没有水手服，水手服是根本不存在的！ 沈烁看邵言表情乖乖的，也没有再说话。倒是邵言的柯.学霸.同桌慢半拍地加入他们，哈哈笑道：“那我是周芷若么——” 邵言猛地回过头，无比坚定坚决地说：“绝对不是！” “......” 考前时间就是过的这么快，很快就到了星期四，这天邵言从校外吃饭回来，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觉得气氛不对，往里一看，几个女生围在一起，中间的女生好像哭过了，抽噎着很难受的模样。 男生和女生有天然的隔阂，平时说说笑笑实际连她们一餐吃多少饭都不清楚。邵言立马放轻脚步，一声不吭地快速归位。 他脑袋凑过去用极低的音量问：“怎么了？” 柯同桌看着他，也是一脸茫然。 本来这种八卦的事情就不能靠宅男学霸，邵言还得到答案也就算了，没有继续再问。但八卦总是流传得很快，下午放学时候他就听同学说了： “程阳那个渣男，不想接受就拒绝，被女生告白是多么光荣的事他知道么？！” 许筱筱，那个中午哭的女孩和五班的学霸，那个高一期末考年级第一的程阳小学初中都是一个班的，许筱筱喜欢程阳但是一直没告白。昨天许筱筱被朋友怂恿着给城阳写了封信，约他中午在后操场见面。结果程阳不仅没来还把信给其他人看。今天的时候消息就传开了，好几个五班的人过来对许筱筱指指点点，许筱筱也从别人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心理承受不住就哭了出来。 邵言：“那个程阳做人太绝了吧？几百年啊没见过这种人了？” 对此，柯学霸同桌发表了他的讲话： “程阳学习是挺好的，他初中的时候拿过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还参加过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题外话，数学竞赛我也是一等奖。他好像还是他们学校第一名成绩考进来的，这个是我听说的，我也是我们学校第一名，没有太大参考价值。” 邵言：“那你期中考能考得比他好么？” 柯学霸同桌：“没考过怎么知道？” “没考过怎么知道”，这个回答太霸气了。邵言沉默了好一会，还是转到自己桌子上，几次呼吸后把上次月考的试卷拿了出来。 他观看了三十多秒。 三十多秒后，他面无表情把试卷塞进了桌子里。 ...... 这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发生，本来以为这件事就算结束了，没想到两天后，周六上午放课后，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程阳到他们班级来了。 那天老师稍稍拖了一会课，程阳走进教室的时候，大多数同学还没走，教室里嘻嘻哈哈充斥了青少年们过剩的朝气和精力。 他一走进教室，有眼尖的就喊了出来：“程阳？你五班的来我们三班干嘛？” ☆、情书？呵，男人你不够格 “程阳？”程阳这个名字最近两天受关注度很高，连邵言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望过去。 虽说那个程阳是个学霸，但是他看起来比柯学霸帅气多了，甚至都没有戴眼镜，个子也挺高，总体来说是个阳光健气小伙。他走进后看了看，大步流星地走向许筱筱。 许筱筱看到他，脸微微红了，抿着唇很害羞的模样。这副场景，怎么说呢，邵言是没有别的感觉，前面的女生已经小声“哇”了起来，一脸八卦模样。 “程......” “许筱筱你喜欢我是你的事，不要败坏我的名声好不好？”一句话，让许筱筱脸色顿时苍白。 程阳还在说：“你不要给我写什么情书，很恶心。我给你的回复还不够明确么？从初中的时候你就追我，我不想伤你的心才没说，你这样的女生我不喜欢的，既没有容貌也没有学识。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你哭两下大家都觉得你可怜，还说我做人不行。拜托你不要这么惺惺作态可以么？” 许筱筱本来就伤心，被他一骂，更是羞耻得又要哭了。这个涉及到感情方面的事，别的人好像插不了手，许筱筱像是鸵鸟一样只低着头，眼看程阳还不肯罢休，终于还是周嘉仪站了出来。 -- 第28页 她侧过沈站在许筱筱面前，皱着眉头说：“程阳，这里是三班，你一个五班的过来干嘛？” 程阳阴阳怪气地说：“那许筱筱还跑去我的班级放情书呢。” 许筱筱几乎两个耳朵都红透了，本该人生杂沸的教室静悄悄的，能听到女生压住不住的低泣声。 周嘉仪没办法只好说：“你想讲这个的话我们都知道了，你——” 突然之间一个女生站了起来，她本来是坐在最后面的，也算是这个班级比较不良的女同学了。她一站起就大声说：“谁告诉你许筱筱要向你告白？那是情书么上面写了她喜欢你要跟你做男女朋友了？” 这么直白的话让旁观者的邵言都害羞了一下。 程阳眼睛一眯，大声说：“要不是情书，那是什么？粉红的信件，还约我去后操场的花廊，那里是干嘛的她不知道？” “干嘛的？学校每一个地方都是学生学习和锻炼身体的地方你说干嘛的！还粉红信件，拜托，给人写信还要看颜色么你当你樱桃小丸子啊？”（注：粉红和樱桃小丸子毫无关系） “你——”学霸的逻辑还是很强的，只是扯不清楚，他干脆看向许筱筱说：“那你说，你写信约我是干嘛？” “我，我......”又是那个女生代她回答了： “是我让她写信约你的，怎么，不行？” 这是什么新剧情？ 程阳明显也愣了：“你？” “对。”那女生面色镇定，有条不紊地说：“我请她写信约你，好让我......问你关于陈泽旻的事。” 围观的群众：“？？？！！！” 比起邵言这个记忆不全的家伙，其他人对陈泽旻倒是颇有一定了解，陈泽旻也算学校里比较出名的人物了，原因是他长得帅，长得很帅，靠帅在文艺汇演的时候一炮成名，成了上千高中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此时此刻，陈泽旻友情名字出演： “我想问陈泽旻的事，又不好意思，所以让许筱筱帮我。谁知道你会自作多情以为是许筱筱想约你，拜托你自己照照......算了，这件事说清楚了就好，也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们筱筱。” 说真的，除了电视里，邵言还没见过这么帅气的女生（们）。此时围观群众终于有了反应，一片嘘声之中，程阳面色发硬，刚来时的气势尽毁，眼看着十分狼狈。 不过他还在做垂死挣扎： “那就好。许筱筱，还有你——奉劝你们还是好好学习，本来就长得不漂亮，学习再不好就没有出路了。我在最上面等你们，看你们能排到第几名。”他说完，冷着脸走了。 说话的女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立马口吐芬芳，教室上空顿时飘起一长串七彩字符。 太精彩了太精彩了，邵言连呼精彩，转头看向柯学霸同桌： “你说，你能把那家伙从第一名宝座弄下来么？” 柯学霸同桌：“没考过怎......” 邵言伸出手喊道：“沈烁等等我，我们一起走——” 柯.学霸.同桌：“......” ...... ....... 别人再怎么舌绽莲花大杀四方那都是别人的事，到了邵言这，他就连指数函数和对数函数都搞不清楚，在与水平线成30°角的斜坡上匀速拉动一个5kg重的物体到底需要多少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嘟起的嘴巴上放上一支笔，假装这是他的才艺表演。 沈烁对他的反应很敏感，几乎立刻就问： “这道题哪里听不懂？” “就是都听不懂啊。”少年小声嘀咕，抬起头时换上了一张青春明媚的笑脸。他已经摸清了套路，沈烁虽然不一定吃软的，但是他一定不吃硬的。你要是不小心摁了他一下，他可能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冷不丁就“回报”你。为了和平着想，他还是用“软”的对付沈烁吧。 “那个力的分解和合成你再给我讲一遍吧。”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沈烁，力图让自己每一个角落都散发出“弱小，可怜，无助”的气场。 沈烁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我再讲一次，你听着。” 邵言精神一振：“好！” 他们虽然包了包间，但偶尔会有服务员进来问需要什么服务。邵言越来越发现，人在学习久了烦躁的时候特别需要补充零食，尤其是甜的，这好像还有科学依据。桌子上除了书就是一大盘零食品牌，上面堆满了巧克力和糖果，还有各种辛辣的刺激食物。 “你应该多喝水。”忽然间，沈烁说。 “啊？”邵言茫然地从作业题里抬起头，看到沈烁同学竟然余尊降贵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还推到他面前。 邵言受宠若惊。 沈烁这个人吧，虽然看着很平和，用平易近人这个词也行，从来不会生气。但是他身上的疏离感是很强的。照理来说，经过“打球”，“小黄书”等事件后，如果是一般高中生，肯定已经是哥俩好了。可是他们呢，别说哥俩好了，就是在学校里也只有请教学习和偶尔约球这两项活动，还都是邵言主动的。 他们甚至连肩搭着肩一起去厕所都没有过！ ...... 分开的都没有！ 此情此景，少年不由震惊，双手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地确认：“这是给我的？” 沈烁平静地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 -- 第29页 邵言更是受宠若惊地接下压低脑袋喝了一口。 片刻后： 邵言：“好喝！” 沈烁：“......” 无视沈烁难以言喻的怪异表情，邵言冲着他大大一笑，甜甜地说： “谢谢你，沈烁！” 沈烁像是被他的笑容蛰了眼睛，眉睫微微一颤，目光在少年近乎发腻的甜美笑容上逗留了片刻，随后移开视线镇定地说： “接下来我们讲......” 因为沈老师说要多喝水，邵言留心自己喝水的频率。这么一来二回，时间很快到了傍晚五点。邵言停下笔望了望窗外，城市高楼大厦的彩灯已经点亮。 邵言慢吞吞地收拾背包，把桌上剩余的零食塞进包里的时候问： “待会一起吃饭么？” 沈烁：“不，晚上有事。” “哦。”邵言语气里微微失望，但也没有再坚持。 “——但是我明天有时间......” “真的么？！那我们明天也来啊！” 少年的喜悦过于明显，沈烁眼神里甚至带了点探究，像是学术研究一般看着他愉快地收拾背包。 等少年转过身他脸上已恢复平常。 沈烁语气淡淡道：“明天见。” 邵言嘴唇上扬，也说：“明天见啊。” “......那再见。”少年背着包，很快消失在夜晚的城市之中。邵言上了一天的课，心情却很好，他拿起时间准备让司机来接他，正好看到一条信息： 【周加其：明天出去玩不？】 看时间，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了。 【邵言：不。学习。】 他发完，又忍不住翘起嘴唇。他想着回家后再预习下明天的内容，说不定能赶上沈烁的思路，让沈烁大吃一惊。 等着吧，沈烁，要当成业王的男人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 邵言到家的时候他爸爸也在家了。 孩子热衷于学习的事家里这些天也都看出来了，孩子爱学习，每个家长都是高兴的。邵言的父亲大多数时间都忙于工作，是那种典型的商业人士，每年在飞机上的时间都比在家里长。但他在家庭里也不是缺席的那一个。 他在家里的时候，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家长。 邵母端来了晚餐，她喜欢做这种带着家庭温暖式的事情，甚至还不让人在餐桌旁服务。 “你今天回家，让张姨做了你爱吃的菜。” 邵父笑道：“这哪是我爱吃的，不都是邵言爱吃的么？” 邵母嗔怪道：“鱼不是你爱吃的么？” 邵言享受到了全家中心的王子级待遇，再次感叹自己没有走上那种社会新闻上的人渣富二代道路真是他的自我控制力强大。他左右看看这对结婚多年的夫妻，放下筷子嘴特别甜地说： “我爱吃的就是爸爸爱吃的，因为我从小就是跟着爸爸吃的嘛。” “哟嘴甜。”邵父笑道：“给你加分。” “加什么分，怎么算？” 邵父一脸高深莫测：“一次奖金五百万，年底提现。” 邵母：“别了，你儿子银行卡里的钱都能在市中心买套房子了。” “公寓而已又不是别墅，做投资都不够。” “......” 说笑后，邵父看向邵言：“听你妈说，明天也要出去学习。你那个老师是你同班同学吧，他教得很好么？要不要给你们聘一个专业老师？” “别，我就是听不下专心老师的课，而且他教的很好，非常细心而且还特别能理解我，因为大家都是学生，沟通起来更方便。” “这样啊。”邵父并没有坚持：“那你多给人家一点钱，放弃周末陪你读书，人家孩子也不容易。” 邵言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紧张，生怕他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爸突然甩下五百万给沈烁说这是他陪他儿子玩的奖励。要真是这样，他这辈子就再也没脸见沈烁了。 “不用了，爸，这个事情我会处理的。”他想了想，违心地说：“我那个同学，他只是热爱帮助同学，并不是为了钱。开口闭口跟他说钱的，他......他会生气的。”会的吧会的吧，少年回忆着几次给沈烁提薪资那人毫无二话坦然接受的样子。 ...... 会的吧？ ☆、弱鸡互啄 第二天早上9点52分，邵言走进茶室。 他进去时，沈烁已经在了。 “嗯，你几点到的？” “46分。” 邵言稍稍昂着头颅，骄傲地说：“我也早到了，去买了点东西。” “我知道。”沈烁一脸平静：“要不然也不会直接进包间。” 对于这个人的不给面子邵言已经习以为常了。少年脸上挂着笑把书从包里拿出来，他昨天睡得好，自然精神好。沈烁倒是看不出精神好坏，他一向都是冷淡的模样。 “开始吧。到12点正好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的时间不算长，时间过去得很快，临近12点，沈烁先合上书，看着邵言把最后一道题解了出来。 看着他落下最后一笔： “你昨天预习了？” 邵言一惊，抬起头看着他。之前讲新课的时候邵言努力表达出他昨天预习的结果，但是沈烁毫无反应，他还以为是自己学得不够好，没有体现出区别，原来沈烁是能知道得啊。 -- 第30页 沈烁看着他惊愕的脸，还是很平淡地说：“你做的很好，预习和复习都是对学习很有帮助的行为。” 邵言扯开嘴唇，努力掩饰自己心情：“我还以为你没察觉。” “我察觉到了，但是我不想打乱你的节奏。” 虽然已经过了最会让人开心的时刻，但邵言还是不由自主扬起了唇角。他的这副模样过于天真了点，像是被养在花房里的不谙世事的王子，沈烁别开视线，站了起来。 “走吧，吃饭去。” 邵言对一天只有做三次，且三次中只有一次可以放肆开吃的午饭很在意，一定要吃到多油多糖的所谓垃圾食品的东西。他们是要到楼下街边小店去吃，下楼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沈烁，你说，呃，你教得这么好，我给你涨工资好不好？” 沈烁抬头看了眼电梯的位置，同时手按下下楼键。 “好。” “......啊，就好啊？” 沈烁瞥了他一眼：“那你想怎么样？” 邵言：“至少，至少假装拒绝一下啊。”让他感受一下讨价还价的乐趣啊。 沈烁：“我怕我拒绝了你就不给钱了。” “......”少年艰难地说：“我觉得你变了？” “你以前是很冷淡很冷漠能不理我就不理我的，现在你就......很冷淡也很毒舌。” “很恶毒。” “恶毒”这个词可能真是触动了沈烁的内心，他突然低头不语，邵言并未察觉，还在说：“好像是从那个书的事情后，你越来越毒舌了，escalate，这样很不好，我希望你反省一下你自己。” 沈烁狭长的眼睫低垂，侧脸深邃宁静，仿佛已经陷入自我反省之中。邵言虽然希望他反省一下自己，但又怕他反省过度回到原来冷漠的态度上，正要开口，“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他们挤在人群中，不方便说话。等到下了电梯，气氛已经完全变了，变得好像是邵言在真情实意地埋怨什么。这种尴尬的场景邵言好久没遇到了，一时间心中忐忑，好几次跟沈烁搭话，沈烁都没有回他。 他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邵言心里着急，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说他刚才是开玩笑。道歉的话又觉得害羞，急得眼眶都微微红了，终于，沈烁开口了。 他站在红绿灯前说：“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就上电梯前。” 他特别无辜地说：“我在想中午吃什么，没有听清楚。” 邵言：“......” “沈烁你混蛋！！” 可能是因为生气，邵言下午的学习进度不是很理想，他脑袋发胀，总是很想逃避复杂的思考。 沈烁一个小时内第五次看着他，伸手放在他暴躁动笔的手臂上：“先停下吧。” 邵言委屈地看过去。 他是真的很想学好，但是大脑有他自己的想法。 “连续一礼拜学习，大脑肯定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去玩会吧。” 邵言迟疑着放下笔：“可以么？” “可以。”少年坚定地点头。 在学习上，邵言对沈烁有种盲目的信任，沈烁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所以他愉快地跟着下了楼。 午后的街道淡金色阳光从一边倾斜而下，道路中央车流来往不断，略微狭隘的人行街道两旁充斥着各种美食的香味。有一缕云飘荡在天上。 邵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早已看惯的风景仿佛增添了新的亮色，世界不再是灰蒙蒙的，而是充满了白色，蓝色，红色，彩色的......忽然间，少年冒出一句感叹： “天空，原来是这么蓝的么？” 沈烁：“......” 这孩子一看就是学习学坏了脑子，虽然他现在坏了的脑子让他看起来很可爱，但再恶化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变成脑瘫。少年百年难得一见的怜悯心燃起了一小簇，说： “我请你吃东西吧。” 邵言震惊：“这是奖励么？！” “你说是就是。” 少年一脸迟疑不决：“这样的话......我能不能先存着，以后给我一个大的奖励。” 他这副模样实在有些过于可怜了，沈烁心里怜悯之火又烧旺了点，道：“可以，但是现在也可以请你吃东西。”他走到一旁勾引了他们许久的摊子边： “请你吃章鱼小丸子，要不要？” ...... 周日的午后，道路旁都可以看到带着孩子出来的家长，还有年轻男女，甚至更年轻朝气的学生。吵嚷的售卖宣传，还有打开门时漏出来的音乐，少年漫步在林荫小道，手上托着一个蘸了酱料的纸盒，嘴角都有一抹明显的异色。 “沈烁。”他边走边说：“你为什么只买了一份章鱼小丸子？” 少年鼓起勇气：“是因为你很穷买不起么？” “这样的话，其实我自己付钱也是可以的。” 混到我们这种关系，说“穷”这个话题应该也是可以了的吧。少年胡乱地舔了一下嘴角，拿出纸巾擦嘴，等走到垃圾箱旁，就把手上空了的纸盒扔进去。 他转过身看向沈烁，继续鼓足勇气：“其实，我是很愿意为你承担部分因我产生的费用的。而且之前我还勒索过你的奖学金，非常的对不起。” 他虽然觉得他们已经足够熟悉了，时机也已经成熟了，可以像两个成年的男人一样对话了。可是他涨红的脸庞还是出卖了他，少年人的脸皮过于单薄，是连表达善意都会害怕伤到人的年纪。 -- 第31页 沈烁被他拦住了路，无奈只能停下脚步。 少年的皮肤白皙，因此红晕更加明显，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内心。 邵言静静等待着，看着面前的男生似乎陷入了思考，过了大约二三十秒的时候，沈烁终于开口：“其实，我不买两份章鱼小丸子，是因为这家店的章鱼小丸子不是很好吃。” 他抬起头：“只能哄骗哄骗小孩子的那种。” 邵言出离愤怒了： “我不是小孩子！而且......而且我也没觉得多好吃好么？！” 沈烁露出了一个“你说是就是”的宽容表情。 邵言：“......” 被他这么一弄，邵言哪里还有追问“能不能在金钱上让我照顾你”的问题的心情，他郁闷地走了一会，看到路边不远处就有一个网咖。他是很想进去，但是他不用思考就知道自己一旦进去没两三个小时是出不来的。 稍远一点的前方有一个大型的商场，商场外头有供小孩子玩耍的小型乐园，周末的午后挤满了亲子，旋转木马几乎没有空位，空地上很多碰碰车胡乱转着弯，不时有人撞在一起。 沈烁看了看前方的碰碰车，又看了看邵言，虚心下问：“想玩？” 邵言愤怒：“我不是小孩子好么？！”这个人真的是好让人火大。 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什么原因，邵言头皮发痒，在自己能控制着视线不往边上投去之时，他快步往商场里面走。 商场的一楼都是珠宝首饰，两人胡乱转了一圈上楼，在一个角落看到了几台娃娃机。 邵言有点兴趣，又怕被沈烁说“小孩子”，正要假装目不斜视，忽然听身旁的人说： “玩么？” 邵言做吃惊样：“你想玩？” 沈烁倒是没有被小看的窘迫样，只是道：“反正无聊。” 邵言立刻说：“那我们各自一台，抓十次，看谁看到的多。”钱的事情...... 不待少年还在踌躇要不要说这话，沈烁已经点点头，自觉地往边上走。 邵言看他熟练地扫码把控操作杆，心里有些紧张。沈烁在他心里的形象是非常高大的，总觉得他无所不能，尤其是在篮球场上见过他几次打球后，少年的形象就和身边愚蠢且无聊的男子高中生区分了开来。 总觉得男子高中生是男子高中生，沈烁......是沈烁。 他仰望着沈烁仰望习惯了，不由自主地就会把人神话，比如—— 比如说不定沈烁能十抓十稳呢。 虽然觉得这应该不可能，但这种想法还是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压力之中又有些压住不住的兴奋。他快速地扫码付款，握紧操作杆，一边想不知道沈烁抓了几个了一边快速精准（自以为地）地朝向一个猫猫玩偶—— 失败X1。 “......” 第二次挑战。 失败X2. 失败X3. ...... 失败在连续。 眼看就要全败了，仿佛作弊似的，少年偷偷看向娃娃机的那一头。他眼睛刚撇过去，就看到沈烁像在往包里装什么东西，他弯着腰，很快直了起来。 邵言连忙把眼神收回来，趁还有3次机会，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 沈烁走了过来。 邵言飞快地把手往身后一藏，转向他，笑着问： “你，抓了几个？” 沈烁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手放在拉链上拉开书包——一刹那，邵言望眼欲穿。 少年从包里拿出两瓶乌龙茶，递给邵言一瓶。 “？？？” 少年平静坦然地说：“一个都没抓到。” “............”大概是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震撼到了，邵言好一会都憋不出一句话。过了一会他才偷偷动了下手，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那这个玩偶......送给你？” 他伸出手，手里抓着一个黑白相间的熊猫玩偶。 沈烁：“......” ☆、不是约会是学习 两人又玩了几把商场里的射击游戏，射击大概是每个男孩子的梦想，连沈烁都比寻常时候情绪上涨，肉眼可见地激情澎湃，明明手上只是假枪，却让人觉得豪情万丈。两人一连玩了几把，旁边想玩又出于各种理由不能玩的小孩子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驰骋战场。 “哥哥，你应该打那个蓝色的球，蓝色的球能加分。” 观棋要说话素来是中华传统美德，几个小朋友手痒玩不了，好几次插话。眼看着只有十来颗子弹了，邵言放下手，把枪给了一旁趴着看了好久的小孩。沈烁的子弹数量跟他差不多，也跟着松开手把枪给了别人。 邵言身旁的小家伙头发是不安稳地翘起来的，他顺手摸了把，跟着沈烁穿出人潮。 出来的时候邵言精神不振，回去时已然充电完毕。但不知为何，他的状态还是不好，像是蜿蜒而下的水流受到了阻碍，虽然还能运转但技能大打折扣。 沈烁第三次看到他做题目卡壳，把笔轻轻放下，开口道：“现在已经4点了，要不今天就到此结束吧。” “别——”邵言下意识道。等说完才觉得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愿意说不。但是他隐隐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放弃，那么以后也会在相同的时间，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放弃。 他摇摇头，说：“我不想认输。” -- 第32页 “我基础太差了，如果现在认输，以后也就这样了。” 少年的神色难得得认真，沈烁看着他，似乎也在思考。 邵言看着他，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这样吧......”少年音调都上扬了几度： “我们一直学习到六点多，然后我们一起吃晚饭，吃完饭再分开好不好？” 他提出这个建议后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仿佛和沈烁一起吃晚饭这件事是一项极具诱惑力的，意味着最高奖赏的事情。 少年兴致勃勃，满脸期待。那种单纯喜悦的表情里甚至还没察觉到自己话里的深意，沈烁侧过的眼眸凝视着少年的脸庞，在稍显漫长的等候后回答： “好。” “好，真的么？”少年猛地做了个“成功了”的动作，勾着沈烁的肩膀热情地说：“沈烁，烁哥，今天小弟就带你好好尝一尝人间美味！” 沈烁被他陡然的动作带的脖子一疼，疼痛并不剧烈，但那种异样带来的感觉却萦绕着不散。 他甚至，稍稍有点后悔。 ...... 有了沈烁这个“大型奖励品”在后，邵言热情MAX，好学MAX，大脑运转速度MAX-，接下去两个多小时就跟嗑了脉，不是，磕了仙丹一样狂卷题目，让沈烁都微微惊了一下。 两个小时后。 “沈烁，走，我们吃饭去！” “......” 被邵言拉着，两个人走进了一家火锅店。这时候两人早已饥肠辘辘，但邵言还是很讲究，选了一家评价比较好的店。 六点多正是吃晚饭的好时候，也幸亏他们只有两个人，堪堪还能混个桌子。 “点，随便点！我请客！”邵言豪气万千，把菜单丢给沈烁，自己扫二维码看：“我要辣的汤底，沈烁你要什么？” 沈烁：“鸳鸯锅。” 鸳鸯锅就鸳鸯锅，饥饿使人产生错觉，邵言一口气点了不少肉，正准备下单，看沈烁看完了菜单就把手机递给他：“你想吃什么，自己加。” 沈烁粗粗看了一遍，没有加菜，而是把邵言点的什么肥牛肥羊，半肥半瘦的牛羊，还有什么牛舌给减了一半，确认后把手机还给他： “吃不完，不要点这么多。” 邵言神智回归也觉得自己点多了，乖乖巧巧地按沈烁检查过后的菜单下单。服务员很快端来了几碟小菜，邵言把包放着，拿着手机去拿调料。他喜欢牛肉酱，对牛肉酱情有独钟，还特别讨厌蒜泥，觉得这玩意就是人间祸害。选完后他对沈烁的喜好也很有兴趣，扭头一看： 哇，好大一勺蒜泥。 还有香菜。 沈烁扭头看他：“怎么了？” 邵言：“......” 小仙子人设保不住了。 回到位置上，邵言还沉浸在沈烁这么个小仙子一样清纯高冷的人竟然喜欢蒜泥（对，香菜他能忍，他也喜欢香菜）的重大打击中，一时魂不守舍，等锅底来了才重返人间。 一闻到那香辣香辣的香辣味，邵言就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活了活了人类就是为火锅活着的！ 既然沈烁小仙子人设已塌，邵言就不客气地问：“喂沈烁，你喜欢吃蒜泥，那你喜欢吃榴莲臭豆腐之类的么？” “你不会喜欢吃苦瓜吧？”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也不知道邵言从哪里得到了错误观念，他总以为那种行为端正总是被老师夸奖每年都拿三好学生奖状的好学生都是喜欢吃苦瓜的，只有连苦瓜这种食物都能吃的，才算好学生。 好学生喜欢苦瓜，所以喜欢苦瓜=好学生。 他不喜欢苦瓜=他不是好学生。 小的时候他还因为自己不能当好学生哭过。后来......就算当不了好学生，他也不会喜欢苦瓜。 沈烁抬眸撇了他一眼，那一眼里，邵言看出了杀气。 “苦瓜，非瓜也。” 哇，文化人文化人。 邵言忍不住想为他鼓掌，这就是文化人么？ “不过，听说把苦瓜扔进辣油里，苦瓜的苦味回淡一点......”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对面杀气越来越重。 Fine、I got it。 热腾腾的汤终于沸了，邵言干劲地往里面加菜。他放的都是辣汤，看到沈烁只吃清汤锅的不由产生了一种无人赏识的孤单感。他看沈烁连涮羊肉都支持清汤的，忍不住说： “你试试看这个红汤，不辣的，真的。” 沈烁眯着眼好似思考了一秒，他的筷子伸向了羊肉卷，在夹紧一片后慢慢移动到了——邵言面前的汤锅上方。 邵言一喜。沈烁筷子坚持了十秒，很快缩回自己方向。邵言看着他蘸了一点蒜泥和醋的调料杯，闭上嘴后嘴巴一动一动。 ...... 几秒后沈烁面无表情地拿起杯子猛地往嘴里灌茶！ 邵言：“哈......哈哈，嗯咳咳。” 这一顿饭，邵言获得了大量沈烁在吃方面的喜恶信息，他生怕自己一个兜不住笑出来会被沈烁日后报复，只能假装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小仙子喜欢吃蒜泥和不能吃辣都不是事。两个人吃到八点，才算结束。 分开的时候，邵言脸上还带着余热，两片脸颊红红的，朝沈烁摆摆手：“明天学校见。” 沈烁外套还没穿回去，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红晕，但是神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淡，道：“明天见。”说完，就利索地往地铁口走。 -- 第33页 邵言跟他方向不同，看到走了，也慢慢往另一个地铁走。他进了地铁才拿出手机，一下子被跳出来的信息震晕了。 【周加其：邵言，邵言，邵言，少爷！！！】 周加其少爷N连。 【周加其：图片】 邵言眼睛一亮，点开图片，是他和沈烁在商场玩射击游戏的照片。 【周加其：学习？学习！！】 【周加其：这就是你说的学习？？？？我们这么多年友谊，终于是到头了。】 来自周加其友谊已到尽头GIF图片X3。 【邵言：哪来的照片？】 周加其随手发来几张截图，嘟嘟的提示音中他声泪俱下地控诉： 【周加其：要不是我同学说在大悦城遇到了一个玩射击游戏的帅哥，我都不知道你背着我偷偷和别人在一起！】 邵言：“......”他无视周加其已经疯了的控诉，点开截图，这是一张班级群群聊，消息疯狂滚到99+，可见这是一个热情的班级。邵言一点开那截图，就看到中央一张少年手上扛着枪，侧头微眯着眼瞄准前方的酷帅照片。 下面是女生们的狂热吹舞： 【今天去大悦城，偶然遇到一位酷帅酷帅的小哥哥。小哥哥枪法很好，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搭讪。】 照片一发，下面立刻刷起评论： 【这个小哥哥好帅啊，冷帅冷帅的】 【侧颜优秀！有正面照么？】 【优越的鼻梁，塌鼻梁星人哭了】 【[流口水图片]皮肤好白，姐姐好羡慕】 【女生冷静点，指不定是弟弟呢。】 【照片照片？？有无正面照？？？如果正面照很丑就不要上了。】 【让我偷偷地上去拍】 接着是另一张截图： 【正面照】 【帅帅帅帅帅我好心动啊啊啊啊啊！！！】 【那抿紧的嘴唇是认真的么？禁欲系美人迫害者忍不住了，让我上！！！】 【为什么别人能把白衬衫穿的这么优秀？想想我们班的男生......】 ...... 【女生们不要太过分啊，花痴可以，言语中伤男生不可以。】 【请停止中伤男同胞行为。】 【其实我觉得旁边脸圆圆的男生也不错......】 脸圆圆的男生是什么啊？邵言愤怒： 【邵言：我也很帅的好么？！】 【周加其：这不是重点，也不是事实。要不是班级群正好有人发照片我都不知道你背着我私下玩了多少次。我约了你这么久，陪了你这么久，这么多年.....】 眼看着某人要语无伦次了，邵言连忙喊停： 【邵言：只有这一次好么？其他时间都在认真学习，爱信不信。】 【周加其：我不在乎，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拒绝我却和别人在一起玩，还是个男的。】 邵言内心吐槽，女的就行了么？ 【周加其：我忍不下这口气，下周末你必须陪我。】 【邵言：下周末我要去阿姨家。】 【周加其：你滚！！！！！！！！！！！！】 受不了周加其的怨妇攻击，邵言最后不得不答应下周日一整天都陪他，为此他还屈辱地通过微信写了一大段誓言，仿若一个安慰别扭女朋友的渣男。邵言搞完他后头都大了，被夜风一吹，又凉了。 ☆、电波 新的一周开始就是期中考，第一场是语文，邵言对语文颇为亲近，因为每一个他都认识......就算不是每一个，至少90%以上是认识的。题目做不做得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保持心情愉悦。 邵言和柯同桌考场离得近，出来的时候柯同桌还能看见少年脸上轻松愉悦的笑容。他......他震惊了。 “你，考得很不错？” 邵言冲着他笑，神采飞扬：“万事俱在掌握中。” “......”算了：“食饭去？” “走~” 两人吃完饭回到教室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几个女生围着许筱筱，轻声地安慰着，而许筱筱抽泣着很是伤心得样子。 邵言已经知道了这种事问男生是没用的，轻轻地点了点前桌女生的背，小声问：“怎么了？” 那女生看了看许筱筱的方向，同样回以小声：“程阳又来了，许筱筱从前在自己□□写过自己喜欢程阳的事，还说过要表白。程阳过来嘲笑了她一番，还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那家伙是没完了么？邵言忍不住皱眉，他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都是男生应该让女生的，普通的同学关系都应该这样，更别说是对一个喜欢自己的女生了。 “那家伙真的有病吧？” “就是，low！” 这边男生女生凑在一起吐槽的时候，沈烁正从教育楼里出来。语文不是他的强项，他是时间到了才交的卷子，然后就被化学老师叫过去了。午后，已经到了学生们回教室午休的时间，校园安静得像是被笼在一层透明纱布里。夏天的时候还能听到蝉鸣，秋天什么都没有，竟也有几分凄凉滋味。 沈烁正穿过一个长廊回自己教室，长廊里有声音传出： “那个叫许筱筱的女生，上次还敢骗我说不是向我告白，做了事情不敢承认，真是虚伪。” “这一次我要好好教训她，让她以后不要再痴心妄想，更不要做了事情不敢认还反过来怪罪我，真是什么女人啊怪不得长这么丑还成绩那么差......” -- 第34页 “那你要怎么办？” 男生得意地说：“我要等期中考试成绩公布后，用年级第一的成绩告诉她不要痴心妄想，除非她考到这样的名次，不，不用年级第一，她就全班前十就行了，我才可能看她一眼。” 和他一起的男生笑了一下：“那正好，你还可以把数学满分的试卷和理综满分的试卷一起扔给她，告诉她除非在全国数学竞赛得奖，否则都不要想当你女朋友。” “哈哈哈。”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沈烁：“......” 沈烁一回到教室就被邵言拉着说悄悄话。 “那个程阳，太可恶了。”少年别扭地想着：“你说，我要是现在给许筱筱一包巧克力顺顺气，她会不会更生气？” 沈烁是好学生，午休不讲话，只是扔了个纸条过去： 【会。】 邵言：“......” ...... 再怎么不平，这种事也只有当事人也有资格参与。下午他们还要考数学，数学是个能完全占据你大脑（并且搞坏它）的东西，很快所有人都被迫投入了这场战斗。 教室里，两个监考老师一上一下，占据视野最宽阔的位置俯瞰众生。教室中央，少年的笔不曾停下。他的目光快速地从一道又一道题目上扫过，很快，他的目光停顿了一下，神色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上面一道填空题。 不过很快的，他就像想通了什么，手上的笔依旧快速地操纵复杂的算式，笔尖在白纸上停下的时候少年的手腕动了动，落在答题纸上写下了一个答案。 数学考试结束。 柯杰宇依旧在回教室的走廊上遇到了邵言。邵言的心情......还是很好。 少年心情颇愉地打招呼：“同桌下午好啊，怎么现在才出来，很难么？” 一个学渣问学霸考试很难吗，柯杰宇心情复杂。 “啊有点，有个题比较难。” “是么？”少年无所谓：“我觉得大家都挺难的。” 那你还笑？ 柯杰宇沉默地看着同桌高兴的侧脸，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敬佩。 我一定要学习他乐观向上的态度！ ...... 第二天上午先考的英语，英语是对邵言最友善的科目，他自觉不负所望，把空格都填满了。 他出来时带着一脸的轻松笑意，柯同桌猝然抬手阻止他说话：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考得很不错。” “......” 终于到了最后一门的理综，怎么说呢，就是如果只有数学一门科目看不起邵言，邵言还是很心态平和地接受的，但是三门科目都瞧不起邵言，纵然是他，也有些受到打击。 出来后柯杰宇很震惊：“理综这么难么？我觉得很简单啊！” 邵言：拒绝对话拒绝交流。 回到了教室，邵言有气无力地占据了沈烁旁边走道位置，下巴垫在沈烁的桌子上，更加有气无力地说： “师傅，我还能学好么？” 这位邵少爷吧，可能是从小就受到了腐败得商人教育，也可能就是钱多得慌，很次大驾光临沈烁的座位都会带很多高级零食。倒不是说高级零食能买通同龄人的心，只是这个年纪的学生都喜欢跟大家嘻嘻哈哈地分享吃的。 周围一圈男女同学被他用不间断的零食砸通了关系，渐渐的都喜欢围在沈烁身边了。沈烁那个不着调的同桌还戏称沈烁是嫁入了高门，才让他们一干人等都吃香喝辣。 沈师傅......呃太难听了，沈老师一边慢悠悠地从零食堆里挑自己喜欢的，动作极其优雅从容，一边说： “可以的，首先把下巴从我的桌子上挪开。” 邵言心不在焉地抬眼看面前的男生，少年俊秀雅致，嘴唇淡淡的指甲颜色也淡淡的，皮肤又很白皙，配上他斯文优雅的举止，像个千金大小姐一样。沈烁在他心里刚刚倒塌的小仙子人设又慢慢恢复了。 “喜报喜报！！”一个小个子男生一边喊着一边冲入教室，他两只眼睛亮亮的，大声地说：“刚刚得到的消息，这个月20号左右要举办运动会！” “运动会？” 这个消息还真挺有分量的，一时间教室里议论纷纷。每年10月底11月初学校都会举办运动会，但是因为之前都没有消息，还以为今年不办了。大家对运动会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热诚，可是对不用上课就很有热情啊！ “张舟译你哪里听来的？” “二年组教导主任的侄子传出来的！7班都在说！” 一听消息来源，大家心里更信了几分，一时间都拉着玩的好的同学聊这个事。邵言想起自己进入高中之后还没有参加过运动会（记忆中），心里也很兴奋，转过脑袋对沈烁说： “沈烁，运动会哎，要是真的有运动会，你要参加什么项目啊？” 沈烁：“就跟去年一样的项目啊。” 邵言：“......” 看他为难，少年难得好心地解释：“男子1000米，3000米，立定跳远。” 邵言：“你这么厉害？！” 沈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凑人头。” 一个班擅长体育的只有几个人，总会有人被拉去凑人头，邵言想起自己初中小学的时候都参与跳远，跑步和篮球比赛，心里头很是痒痒的，他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水平怎么样，但如果真的有运动会班级肯定会组织他们报名和测试。 -- 第35页 “我也想参加跑步和跳远。”邵言说：“我还想参加接力赛。” 沈烁看了他一眼，少年一脸的跃跃欲试，仿佛有双翅膀已经挣脱网笼振翅欲飞。 他和自己不一样，自己是为了不想过于不合群所以随便参与一点集体活动，可他一定是真心的。 这个人从来都是从心而活。 一旦有了在意的事情，这个人的状态都会不一样。晚自习第二节课的时候班主任进来视察，刚想走，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老徐，这个月是不是要开运动会？！” 老徐，他们班主任无可奈何地回头，就对上一双双冒着精光充满期待的眼神。他无奈道： “是。” “哦——” “不要吵，敢吵就取消你们一礼拜的体育课。” 瞬间教室里安静如鸡。 “你们啊，本来学校今年是不准备举办运动会的，但是学校考虑到你们学习很辛苦，应该适当放松，而且身体教育也是很重要的......” 老徐在上头一脸语重心长，下面一群青春期少男少女早已神游千里。运动会至少开三天，然后运动会前每个体育课都不会再被别人老师占课，甚至还可以占用一下别的课......一想到这，就觉得未来半个月的学校生活都充满了光明。 “所以你们更要好好学习，不辜负学校和家长对你们的期望。”老徐说完了大道理，看下面学生都没听了，冷笑一声，说： “以及你们的期中考试成绩在运动会前会公布......” “啊~~~” 老徐：“不要啊！要是运动会后的月考成绩大跳水，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整个班级：“......” 目送老徐走出教室，邵言请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下一秒极其兴奋地转向斜后方。这么会功夫，沈烁已经毫无波动地低头看书，他像是感受到什么地抬起头，正对上前方不足1米处射来的灼热目光。 “......”沈烁：“%（……%%￥（#￥”（注：眼神传导讯息） 邵言：“￥%#（%（！” 沈烁点点头，再次低头。 邵言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本想找邵言聊天并旁观了这一系列动作的柯杰宇：“......” 电波系。 ☆、刻章 确定了这件事，那边体育委员很快拿到了具体比赛项目的名单。 每年一次的动员大会又开始了。 “男生那边积极一点啊，跳远跑步的都给我报名，跳高，铅球，铁饼有能力的都参加，接力赛和篮球采取选拔制度。” 邵言兴致勃勃：“我要参加接力赛和篮球选拔，还有短跑也可以参加。” “好的，邵言短跑，那就100米和200米。” “我长跑。” “好，沈烁1000米和3000米。” “还有么还有么？赵德，你长得胖，就铅球和铁饼吧。” “长得胖不代表我有力气啊，我虚胖啊！！” “......” “沈烁其实你可以参加接力赛和篮球啊，我看你篮球打得挺好的。” 报完名后两个人往厕所走。就上周邵言还感叹过自己和沈烁连一起上厕所都没有过，现在有了，他发现自己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觉得上周的自己很无聊。 “没有，一般。” 邵言停顿了一下，纠结道：“你说的一般，是真的一般，还是谦虚的一般。”他诚实地说：“我对你们学霸的‘一般’有ptsd，希望你能够老实告诉我。” 沈烁思索了一下，缓慢平静地说：“我说的一般，是指对体育比较好的人，但对于本来就一般的一般人，我不确定我的一般是否是他们认为的一般。” 邵言：“......” “虽然我觉得自己的跑步速度和篮球能力不一般，但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是不一般好还是其实很一般，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的一般对我是一般还是不一般但我希望是真的一般——那我可以问下你期中考考的怎么样么？” 沈烁几乎不经思考随口道：“一般吧。” 邵言：“......”输了。 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美术课，一般这个课不是自修课就是被其他老师占了，今天破天荒的是上美术课，年轻漂亮气质文艺优雅的美术老师走进来啊时大家还有点不敢相信。 老师温温柔柔地走到讲台上说：“今天我们来做印章，文艺委员来给大家发一下物料。” 文艺委员受宠若惊地上去。 印章这个玩意邵言小学的时候就玩过了，这个对他并不难，但还是很有趣，尤其是看到学霸同桌一脸为难的时候。 “求我，就教你。” 柯学霸：“......”忠贞不屈！ 柯学霸不屈恶势力邵言不仅不觉得无趣还很享受他的倔强和无能。他乐呵呵地拿起刻刀刻字，最开始只是很简单的字，他的名字。等刻完了名字时间也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学霸同桌仍在奋战，看样子是跟刻字杠上了。邵言闲得无聊就去调戏斜后桌的另一个学霸。 “沈烁。”他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挪过去看沈烁刻印章。 别说沈烁平时一副“天下我都行”的从容模样，在刻字这方面和吃辣一样不行。邵言在旁边偷看他别扭刻字好一会，偷笑着回到自己座位，想了想，又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 -- 第36页 他画得很认真，很快就下课了，老师没收走他们的工具，说是等下午放学前再交。下了课邵言还在那边刻字，刻得非常认真专注，还是沈烁叫他吃饭他才从中清醒过来。 “啊，等等。”邵言把东西随手一推，扔进盒子里。 “走，我们去吃饭。” 吃完饭邵言也很快回了教室，专心致志地完成作业。等到了午休结束，午自习开始，少年才突然向沈烁扔过去一个东西。 “沈烁——喏。” 沈烁下意识伸手接住。他转过印章看了看底面，在一张用了一半的草稿纸上稳健地一印。 是一个Q版的狐狸脸。 那个轮廓，那个傲娇又女王又专注的模样。 沈烁：“......” 邵言对他做口型：“送，你。” “......” ...... ...... “快快快，跑起来！”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操场上尘沙纷起。 因为运动会的事几乎每个班都在训练，邵言他们班级参赛积极性很高，每个项目名额都定得很快，只是接力赛是需要训练的，还没到上课时间，一群人就开始安排位置了。 “第二棒第三棒交接速度太慢了啊，第三棒太慢了，和第二棒换个位置。” 接力赛的成员每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被说慢就很羞耻，虽然不是邵言，但邵言也在体育委员魔鬼一样严厉的嗓音中紧张了起来。 “跑步速度是很重要，但是传棒的速度决定了输赢，第二棒第三棒你们两个就不能好好学习一下人家么？” 现第二棒的赵成和现第三棒的邵言就很委屈，明明是那个SB传/接得不好。 他们练习接力的时候，沙坑那里也在练习跳远，跳远和立定跳远和跑步跳远，沈烁本来报名的是立定跳远，但体育委员和体育老师都要求他们两样都练习，这会儿沈烁前面的同学正摆着双手准备跳。 “预备——跳！”一声哨响，少年猛地蹬起。 “261，可以，下一个。” 沈烁上前几步，调整位置摆动双手—— “预备——跳！”少年身体猛地离地。 “265，可以，下一个。” 立定跳远比跑步轻松，沈烁抽空看了眼操场外圈，少年半蹲着站在几个人当中，这会儿已经在擦汗了。 “立定跳远结束，接下来测试跑步跳远。” 沈烁皱了皱眉，立定跳远他能控制速度和距离，但跑步跳远爆发力太强，这种他无法控制的感觉不是很好。 “沈烁，你第三个，准备好。” “好。” 男生们跑步跳远的时候，被训斥得一脸热血的接力赛成员也进入了休息时间，邵言跑到沙坑边上，谈着脑袋看沈烁。 沈烁站在跑道那头，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节奏越来越快，风在耳边呼呼地挂过，脸颊微微有点疼，而两旁的景色都模糊不清，眼前一条白色的起跳线却越来越清晰。他感觉到胸腔到发热，随着两边加油声冲破耳膜，他猛地脚尖离地——身体腾空跃起。 “砰。” “6.8，不错啊沈烁。” 沈烁刚从沙坑里走出来，就有人一把搂住了他脖子： “沈烁，厉害啊，跳这么远，我以为你飞起来了呢。” 少年的手臂黏糊糊的，他穿了短袖，□□的胳膊上有汗的味道。沈烁本应该很抗拒，但他奇妙地发现自己虽然还是抗拒，但似乎不是那种他以为的抗拒？ “沈烁。”邵言嗓音也黏糊糊，带着一种不自觉的撒娇意味：“你跑步好快，要不你也去参加接力赛吧，那个赵成跟我一点都不默契。” 沈烁从他的胳膊下绕出来，说：“不，我不要。” “......”这个人是拒绝连理由地懒得说的人，邵言本来也没指望他真同意，可怜巴巴地卖了会惨就回自己的比赛场了。 沈烁走到老师边上，说：“陈老师，我跳得怎么样？” “跳的不错，这个成绩应该可以拿名次。” 沈烁点点头，他既然无法控制自己跳远的速度和距离，干脆放开心接受了它。 “这样的话，我参加跑步跳远吧。” “不。”体育老师说：“立定跳远你也再测试几次，我看你姿势很标准，应该可以跳得更远。” “......” 被坑的永远不可能只有一个，外圈邵言也正被糖衣炮弹轰炸着。他除了接力赛，200米还被框了一个跳高，因为这个项目真的没有人报名，而因为邵言一向得乐善好施.....乐于助人，总之，他在体育委员和周嘉仪的半哄半骗下报了名。 周嘉仪和两个漂亮小巧的女生还在旁边使劲鼓舞：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邵言，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邵言：“我可以......我不可，不，我可以？” “对的，你可以！”女生们握着拳头激情地说。 体育委员：“......”怕了怕了，女生的糖弹攻击太可怕了。 而结果就是邵言练习了一节课的接棒和跑步，沙坑那边跳远已经结束了，有零星几个男生在打扫。沈烁被命令立定跳远和跑步跳远都要参加，晃晃悠悠地走到体育老师身旁看了下自己的成绩。 “你跳得挺好得，跑步跳远比立定跳远成绩好，再训练训练争取拿奖。” 沈烁淡淡笑着不置可否，体育老师把手上的本子收起来，临走前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你换双鞋子吧，这个鞋子太容易进沙子了。” -- 第37页 沈烁笑容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邵言之前还抱怨自己都高二了还没参加过高中运动会，现在让他深入地感受这个高中运动会的氛围——他一整个体育课都被拉着不能离开操场，连带着下午放学后，他在操场打篮球都被叫去练习接棒。 等快晚自习了他才终于获得自由回去。一到教室就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挂在柯同桌身上。 “我太难了我太难了，呜呜妈妈我不想参加接力赛了。” 柯杰宇敷衍地拍拍他的背，心不在焉地说：“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啊沈烁回来了，你去找他吧！”立马就推开他专心致志地投身于学习大业。 邵言：“......”他慢吞吞地转过身看向从后门走进教室的沈烁，砸吧了一下嘴。刚刚众人把他从篮球场拉走的时候沈烁也是在场的，他面容平静甚至可以说宁静地目送邵言被人拖走，而可怜的邵少年还在临“走”前奋力地向他伸出手求救。 而此时此刻，沈烁同学只是依旧一脸平静地迎着邵言的目光，用目光询问他的意图，邵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毅然决然地摇摇头，不知道跟谁说地留下一句：“我去做数学试卷了。”说完就扭头回到自己座位坐下。 沈烁：“......” ☆、女朋友？？ 运动会这个消息带来的兴奋很快在两三天内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被迫接受某些自己不喜欢任务的凄惨少男少女的悲鸣。邵言以为星期五一整天折腾已经够了，没想到周六下午放学他还要被留下。 “不是吧，体育委员大人，周末也不放过？”第二节课下课，本来很高兴快放假了的少年却冷不丁收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呃虽然比起读书跑步练习也算不了什么，但被占用周末还是觉得不爽。 体育委员冷眼看着他表演完，才说：“不是接力跑训练。” “啊那是什么？” “是篮球比赛，运动会最后有个班级对班级的篮球比赛，你不是打篮球挺好的么，到底要不要参加啊？” “去去去去。”一听是篮球，邵言立刻变脸：“我肯定去！” “那下午1点半开始，打两个小时结束。” “好。” 他说完才想起下午应该是沈烁的时间，但他一扭头就看到沈烁在位置上朝他点了点头，还扔了张小纸条给他。邵言打开一看： “我下午也有辅导课，结束再说。” 这种感觉就像两个好朋友心照不宣，邵言勾着嘴唇，手心拽着纸条偷偷回头看。 上午两节课很快过去，中午食堂没有准备午饭，因为各种原因留下的学生只能自己去外面吃。邵言被体育委员勾着往外面走，还被敲诈了两个卤蛋。下午操场还有好多人，很多同学留下来训练，邵言班级里的女生也在练习接力跑，少年被推着又练习了一会接棒才去打篮球。 他们经常一起打篮球的有差不多十个人，彼此都很熟悉，很快定下了位置和队伍，邵言担当得分后卫，手上一碰到球几个男生就忘记了其他所有的事，一心都扑在了篮球上。 两个小时过去得非常快，中间还有女生在旁边加油，后来女生也换了好几批，果然在不是极限帅哥的情况下，女生对普通帅哥的热情是没有男生对篮球的热情来得高和持久的。 两小时后，一群人大汗淋漓。 “待会干嘛去？” “还能干嘛去？回家啊，累了想睡觉。” “我住校不回家，待会去网吧，明天，明天先睡个懒觉再说。”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互相勾着肩膀也不嫌热：“我太惨了我周末还要补课。” “叫你平常上课不听......” 也有人说：“和朋友出去玩，最近有一部特别好看的电影......” “我知道我知道！叫‘极限救援’是吧。” 邵言本来是心不在焉地听着的，但是他听着听着脸上笑容渐渐凝固。 周末，朋友，电影，出去玩？ 草他是不是约好了明天跟周加其一起出去玩来着的？！ 他差点就忘了！ 猛地庆幸的同时他又惊觉这样的话岂不是这周就不能补课了？他倒是无所谓就是沈烁这周没“工资”会不会没钱吃饭，会不会晚上用不起热水和煤电？ 会不会下周就买不起蔬菜和肉？是不是接下来大冬天也要骑着单车上下学两个小时？ 邵言脑中一瞬间充斥杂七杂八的念头，等他走到教室，看到已经回来了的某个人，才觉得： 自己脑子有病。 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邵言走上前去： “沈......”呃，他心有点虚。 沈烁等了等，看他不说话就自己先说了：“明天上完课后陪我去下商场吧，我要买双鞋子。” 邵言：“......”沈烁人生中第一次向他提出邀请，邵言仿佛看金闪闪的五百万在他眼前飞走。 “呃，我明天有约了。”说完，他就像犯了错一样心虚地看了沈烁一眼。 沈烁微愣但很快道：“这样，那我明天自己去好了。” 不知为何，邵言有点难过：“其实今天也来得及的。” “不用了，今天很迟了，明天慢慢挑选。” 邵言看着他开始收拾东西，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他失去的不是五百万，而是五千万......倒是也没那么多。 -- 第38页 总之几百万的损失太惨了，邵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惨。他回到家后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说难听点就是吃饭就吃不好，匆匆回到房间，转了一圈不知道干嘛，最终还是拿出了高一教科书。 算了，反正不知道干啥，那就做题目吧。 ...... 正大广场是A市刚开业的大型商业广场，里面高楼林立，中高档品牌店铺鳞次栉比，即使只是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混合着高档香水和化妆水味的香醇味道。顶端几楼专供娱乐，吃穿喝水无一不全，据说这里的影城是本市体验最好真实度最高的4D体验影城。 上午时间，这座巨大□□已经展开周末欢乐气氛。有家长带着小孩，小心翼翼地扶持鼓励着孩子松开手，自由翱翔。 两个身影从摇摆的孩童身旁飞快闪过，不，滑过。 邵言和周加其就是在一家学滑冰的会馆认识的，当时他们两个都是小鬼，一个比一个滑头，表面上互相鼓励加油好兄弟，暗地里不知道给对方下了多少绊子。两个人就这么磕磕绊绊地以好朋友关系长大，中间这么多年也养成了定期约滑冰场维持下友谊的习惯。 几乎是被威胁着靠近，要不是他身姿轻灵动作华丽，指不定要被吓出半条命。 周加其转身手扶在腰上摆了个pose，无奈道： “大少爷你搞什么？” “你一定是故意的，这次别跟我说是意外。我都以为你返老还童，又跟小孩子一样要跟我斗舞了。” 几米远的地方，邵言冷冷笑着，他本身不是冷酷的长相，但少年装酷本来就是天生会的。 少年挑起一边嘴唇，冷笑道：“我要是跟你比，你敢来么？” 哇塞——周加其震惊。 “来，爷爷怕你？要是输了怎么说？” “输？” “输了就叫你爷爷。” 周加其：“走起——” 一时间，无声的硝烟起。两个人都是不服输的性格，刚又甩了狠话，不要命地开始炫技。 两人你追我赶还时不时来个360°空中转体后华丽跳跃，虽说是斗技，但在外行人眼里看着像是组合炫舞。比赛输赢一时分不出胜利，就是把场中小朋友唬弄得眼睛眨都不眨，一个个拉着爸爸妈妈说要学这个。 爸爸：“不行不可以，这个玩法要命！” 小朋友：“......” “哇你作弊——”最后的最后，周加其靠在围栏上气喘吁吁。这家伙故意用高难度动作引诱他，害的他体力快速流失，最终败于下风。 邵言面无表情道：“你太弱了。” “是你吃药了吧？！”周加其摁他：“一大早就跟吃了□□一样。” 邵言：“......” 两个人狐朋狗友了这么多年，周加其歇息了会就把这事忘了，回头问他：“上面有个VR馆，特别逼真，去不去？” 邵言仰头喝了口水，随意地道：“去啊。” 周加其有这家店的卡，走的VIP通道，很快就进去了。邵言初中那会这个还不是很发达，失忆的好处就是随时能体验新科技。他摸索了一会就找到了窍门，少年人总是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很快就放下了一切全新投入游戏。 一个小时后，他摘下眼镜。 “......” “不是。”周加其看着他一脸“怎么是你”的不加掩饰的失望表情，不爽地说：“我特意挪用本该属于我和我女朋友的快乐时光来陪我玩，你这个什么表情？” 邵言要素警觉：“你有女朋友？！” “有。”少年点点头，斩钉截铁：“不过这不是重点吧？” 少年目色严厉地看着他，说话声音宛若逼供：“这就是重点。你竟然有女朋友？你这小子竟然有女朋友，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周加其：“你失忆了嘛。” “......”失忆真是万能答案。他强制压下这小子有女朋友而我竟然没有的扭曲想法，尽可能地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平静地说：“那你既然已经有女朋友了，干嘛还要约我？” 周加其：“我担心你啊，我们是好朋友嘛。”他一说完就看到旁边少年一脸的冷漠和不信。做为好朋友就是有这么一项特异功能，能时刻了解到对方内心真实想法。 看到这，周加其稍稍心虚了一下，小声说：“我是真的担心你。”难不成要他说，他就是看不爽邵言拒绝了他好几次却和别人一起逛街吃饭打游戏么？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口气他绝对咽不下去！ “走，兄弟！”周加其一把搂住邵言的胳膊，大声说：“今天就我们兄弟两，我们尽情地玩！” “啊等等......”他飞快地掏出手机，抬头对邵言一笑，那个笑容极其的......一言难尽，在周加其勉强称得上英俊的脸上同时浮现出叠加了猥琐宠溺厚憨三层特效的高难度表情，让本就不富裕的脸蛋说不出的......傻。 他捧着手机傻笑着打字，一边写还一边轻声念叨：“在外面，也想你......亲亲。” 邵言：“......” ☆、可怜小狗攻击 两个人这会也玩累了，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商场里面有喝饮料的地方，他们点了单就坐下刷手机。邵言无聊地点着手机里的班级群消息，就听到对面呵呵呵的笑声。 他一抬头，周加其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嘴唇不知道要扬到什么西伯利亚去，一脸傻样地对着手机，手指飞快动作，不用猜就知道他在跟谁聊天。 -- 第39页 “喂注意影响。”他敲敲桌子。 周加其撇了他一眼，转过身，捧起手机像对待个宝贝一样小心翼翼。 邵言：“......” 酸，太酸了。 这个本来还该算得上愉快的喝茶时间被周加其过于黏糊腻歪的表情动作弄得直让邵言反胃，他后来干脆也不喝东西了，看着周加其和他女朋友聊天，趁他不注意一把夺过他的手机。 “你——” 少年冷酷道：“你既然已经约了我就不能再一心两用。” 周加其悻悻地说：“你这话还以为我搞什么婚外情呢。” 少年依旧冷酷道：“你没结婚好么？” “脚踏两只船总行了吧？” 出于某种复杂的不可明说的心理，总之邵言就是不准他碰手机，周加其被他弄得没办法，深觉得自己就是个跟妈逛街，妈还不准他跟媳妇说亲热话的可怜孩子。 两人又闲逛了一会，邵言看到一家他常用的学习用品品牌就进去看了下，没想到走了一圈出来后就看到周加其这傻玩意又拿着手机偷偷地发消息，还对着手机做亲亲的动作。 邵言：“......恶......” 看到邵言出来，周加其飞快地收起手机，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 这会他终于受不了了，少年深叹了口气，说：“大哥，我们放过彼此吧。你去找你的女朋友，我也去寻找我的天地。” 周加其：“你的天地？啥，啥玩意？？？” “没啥玩意，随便说说。” “这样，不好吧。”周加其虚伪道：“要不，我就真的不跟我女朋友聊天了。” “可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陪我一整天不跟你女朋友说一句话，或者现在走，不管你要去干什么。” 周加其就露出两难的神情，不过他还没做完戏，邵言就冷酷无情地说：“想清楚，如果你现在不走，你今天这一天就走不了了。别说什么女朋友，手机都不可能再碰了。” “不是，你这样子，活像是失恋了找人茬。” “所以你走不走？” 周加其：“我走！” 邵言在心理猛松了口气，面上还是不露：“那你就走吧，我数到十，给爷消失。” “邵言你真不是失恋了，或者考试考太差......” “十，九，八......” 周加其飞快地转向下去的扶梯，在邵言夺命的催促里扶着扶梯护栏下去了。邵言眼看着人走远了，这才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拿出手机。 “......”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直到屏幕暗下才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又把它摁亮了。 —— 狭窄脏乱的小仓库，各种陈旧的东西堆在一起。少年身上穿了件朴素的员工外套，把东西一箱箱往外搬。等到所有东西都搬出去了，小仓库空空荡荡总算能看得过去了，少年才伸了伸懒腰慢慢走出去。 外头是一片明亮的天地，靠墙的水池滴着水，水沟里淌着刚淘过米的水，金黄色毛发的大狗盘坐着窝在地上，因为太熟连看都懒得看他。 门里面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走出来，一脸的笑，十分和蔼地说：“小烁啊谢谢你了，没你帮忙，这一上午都不知道能不能整理完。” 沈烁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声音又乖又温柔，他轻声道：“没事的，平时都是阿姨照顾我。” “那行，那中午留下来吃个饭，阿姨饭都做好了。” 少年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得给我爸做饭......”他越说越小声。 他家里的情况做邻居这么多年都知道，女人也不再多留，只叹了口气，又恢复精神说：“那行。对了，刚才你手机震动了，可能有人找你。” “谢谢阿姨。” 沈烁朝她感激地点点头，拿起放在台子上的手机，再转过身时面色如水平静。 他淡漠地将手机解锁，一眼就看到微信跳出的提示音。他的班级群每天都有很多人说话，微信提示不断，他并不觉得诧异，指尖划过绿色的图标，下一刻瞳孔微微收缩了下。 竟然不是班级群的消息，或者说，不只是班级群的消息。 那个人发了3条消息过来，沈烁能一眼望见的是一个微信自带的楚楚可怜的表情图。他点进去，三条信息都是不久前发过来的还不到半个小时。第一条是一张不知道从哪个网站扒下来的图片，淅淅沥沥的雨中，灰暗夜幕下一只小狗孤寂又凄凉地蹲坐在城市一角，黑溜溜的大眼睛充满期盼地看着街头，仿佛是在等待主人从天而降。 沈烁侧目多看了这张图片两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只小狗越看越觉得像某个人，湿漉漉的大眼睛像，耷拉着很可怜也很可爱的两只耳朵更像。 第二条是他发的文字消息，依旧走可怜路线： 【被抛弃了，好可怜（′⌒`）】 第三条就是那个哭泣的表情图。 沈烁看完这三条消息面色不变，手中握着手机慢吞吞地往外面走，等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才重新拿起手机，对准键盘打下几个字： 【沈烁：怎么了？遇到卖身的小狗么？】 他发完消息后本来想把手机收进口袋过会再看，没想到回复来的这么快，几乎下一秒回信就到了： 【邵言：才不是！！】 -- 第40页 沈烁能想象到他气哄哄的脸，他故意慢悠悠地逗他： 【沈烁：那是什么？这只小狗是哪里来的？】 那边商场里头邵言正要回复，就看到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沈烁：有人收养那只小狗了么？或者说它的主人找到它了么？】 邵言一时间不知道沈烁是问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别的人，比如周加其这样的问他这么傻的话，他一定觉得是对方在故意耍他。但是当对方是沈烁的时候，他就不确定了起来，毕竟在他看来，沈烁是那种远离人间烟火（人间烟火：普通高中生日常）的穷困却清高的小仙子，不清楚这种网上套路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正想着，那边没等到他的回复，又来了一条： 【沈烁：开玩笑的，什么事？】 邵言：“......” 小仙子是假。 【邵言：我被抛弃了[大哭][大哭]】 【沈烁：然后呢？】 然后？邵言望着天空认真地思索了几秒这个问题的答案，几秒后： 【邵言：哥哥，我还没有吃饭。我好饿，你可以来救救可怜的小狗么？】 【邵言：可怜小狗的目光.JPG】 【邵言：小狗的凝视.JPG】 【邵言：小狗委屈.JPG】 “......” 那一头，沈烁盯了屏幕上一连串小狗的图片好一会，才人生中第一次确信自己也是个爱狗人士。他虽然自认心硬如铁，但狗狗是无辜的，为了这只狗狗他主动跳入了邵言给他设下的圈套，在二十多分钟以后到达了少年向他发出的位置。 形状显目的标志物下，一只浑身散发朝气的狗狗，哦不，是一个浑身散发朝气的少年向他快步走来。 “沈烁！”邵言一见着他就高兴地喊，嗓音带着一股甘泉的甜味，几乎立刻就能渗入人的心底。他的笑容过于灿烂，热情也太过膨胀，沈烁目光微缩，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 “沈烁。”不一会少年已走到跟前。他见沈烁面色冷淡，虽然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也没有明显高兴的样子，就很适时且刻意地摸了摸肚子，抬起脸无辜地说： “沈烁，我肚子好饿啊。” 真的很狗！然而可能是这段路程将沈烁的理智从喜爱狗狗的欲望之中拉了回来，也可能是因为人狗有别，沈烁半分没有特意来见人的热情，淡淡地说： “饿了就吃饭，现在是下午1点半。” “我在等你啊。”少年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漠，不吝笑容，又乖又甜地说：“我想和你一起吃，你吃过了没有？” 沈烁本来就是忙完准备去吃饭的，收到他的信息后根本没时间吃，虽然心底隐隐有些不愉，但还是道：“没有。” 邵言高兴地说：“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都已经过来了再拒绝吃饭就显得矫情，因为过了最热门饭点时间，很多店面都有空位，两人很快找到一家面店，点餐坐下后沈烁还未开口邵言就向他抱怨： “我那个朋友，明明说好周末一起玩的，结果因为想女朋友还是走了......” 沈烁已经完全从狗狗幻想中脱离出来了，虽然对面的少年穿着浅色夹克外套，外套还有一顶帽子正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在耳朵两边一蹭一蹭的，像极了某种动物，但还是很冷静地说： “那么，是你朋友将你抛下了？” 邵言想起自己威胁引诱他离开的那些话，心虚了一下下，目光闪烁地说： “嗯，对啊，他太垃圾了。” 沈烁：“哦。” 他“哦”完就不说话了，邵言偷偷地瞧着他，假装随意地问：“对了，你鞋子买好了么？” 沈烁喝了口杯子里的水，说：“还没有。” “那太好了！”邵言一兴奋，随即觉得自己太明显了，放低声音说：“那我们吃完一起去买啊。” 沈烁点点头：“好。” 想到沈烁还没来得及买鞋，邵言就觉得把周加其扔给他女朋友的行为是非常极其正确的。两个人很快吃完了饭，往商场走。 邵言的鞋子全都是高档名牌鞋，一开始他还担心不知道怎么给沈烁选鞋子，他以为沈烁会买那种需要讨价还价的地摊鞋子，还担心自己不会讨价还价让沈烁被坑了，但看到沈烁带他进了一个颇为有名也不是很贵的鞋店，他才放下了心。 为沈烁选鞋子和给自己选鞋子完全是两样事，邵言一边看着鞋子造型一边注意旁边贴着价格的小标签，还注意店里面有没有在打折的非当季品，他看了一圈没选中什么，倒是对整个店面的布置和价格有了初步的了解。 沈烁看着他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眼睛使劲往标价上瞧，眼底有淡淡的笑意，也有说不出的嘲讽，他从柜子上拿了一双黑色运动鞋，坐下来试穿。 邵言一下子就蹦到了他面前，蹲下来问：“好穿么？” 沈烁拿的是自己的鞋码，走了两步觉得都还行。但是他也不至于立刻就决定，又试了几双，在比对了脚感和价格后很快挑中了一双。 邵言赞叹：“你好快啊。”说完他飞快地探头看了下这双鞋子的价格，在看清楚后他心里微微一惊，这倒不是什么特别离谱的数字只是他近来稍微对日常生活的吃穿有浅显的了解，觉得这个价格比起日常生活所需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小时是150，一次至少4个小时，合计4个小时打折......所以沈烁需要增加成业个小时的补课时间才能把这双鞋的钱挣回去！ -- 第41页 少年脸上不动声色，大脑暴风计算。他甚至需要感激沈烁，因为如果不是他教他数学，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速地计算出结果！！！ 沈烁侧头看了他一眼，少年脸上无波无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猜出他心里所想。付了钱以后他提起鞋子包装走出商店，说：“接下去做什么？” 接下去？ 邵言跟着走出商店，下午三点的阳光带着不可直视的绚烂，金色光点从空阔的广场斜射在黑发少年头顶，仿佛将之加冠。邵言愣愣地看了他几秒，忽而笑了起来： “我跟你去啊，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前五十名 A市图书馆外头广场上，摊子一个个整理排开。书摊位置都很小，最大的也不过三米，但因为摊子多人也不少，一本本厚薄不一的书籍大大咧咧地堆积在桌子上，竟然也有种集市一样的感觉。 这些书新旧不一，有些要是真的都可以说是古董了，而有些也是时下少男少女喜欢的网络小说，要说他们有什么共同点，拿就是这些书基本都是没有外皮包装的，一本本都能打开闲读。 邵言偶尔逛新华书店，看到的也都是崭新包装精美的书籍，还没看过这么不修边幅的，很感兴趣地翻开来瞧，觉得自己好像中了一百万的便宜大奖。 “我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个旧书市场？” 沈烁：“你会来图书馆？” 邵言：“呃......”他迅速改变话题： “这些书都是怎么卖的啊，按原标价么？” “有些后面有贴，有些需要问老板。” 邵言旧顺手把自己手上的书转过来，下一秒他瞳孔震惊，哇，这个价格，赚到了！ 沈烁及时泼冷水：“但是不保证都是正版。” 邵言想了想，说：“没关系，只要不是教科书，有些许错误可以容许。” “这些书这么便宜，都比得上日本的book off了。”他去日本的时候经常逛book off\'买漫画书，倒不是他买不起最新版，只是偶尔逛这种二手书店会有一种隐秘的淘宝的感觉，可能不管家里有多少钱，买到赚到的感觉都是非常吸引人的吧。 这么一想，他又心里痒痒的，想要花钱的心情根本克制不住，幸好沈烁再一次给他泼冷水： “你买回去会看么？” 邵言：“呃......” 少年面无表情地把他手上的《人性弱点和思考》抽出，换上一本《近代数学和哲学思考》。 “你冷静一会。” 邵言看着手上书籍封面，那极其冷酷无趣的色彩和构图，感觉沸腾的热血瞬间冷静了下来。 两个人边走边看，这是一个安宁却又不会显得冷漠的集市。书籍本身就会让人觉得宁静，热烈而不躁动的阳光让这一小片天地仿佛隔离了外界城市马路的喧嚣，身处在一片独属于他们的空间里。 也许是因为书籍也许是因为周末的午后，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们也放缓了脚步不再匆忙，仿佛只是一个个普通的爱书的人，就连摊子后面一个个世俗又悠闲的大叔大婶都好像挣脱了俗世束缚，一个个口上都不讲钱了，乐悠悠地晒着太阳，任由走过的人随手翻看。 这是邵言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他好奇又觉得新鲜，但那种新鲜带来的不是刺激而是宁静平和。他可以任由自己的心脏从胸膛深处慢慢升起来，就像信步在闲庭，晒一会太阳，晒得暖洋洋的，然后再轻轻地藏回去。 “喂沈烁！”看清沈烁手上的书，邵言跳上去几步： “你在看漫画书？”他惊：“你喜欢看漫画？” 沈烁把书合上，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喜欢看漫画很奇怪？” 事实上，这个年纪，不喜欢看漫画，或者说不追求任何漫画动漫相关才奇怪吧？邵言立刻觉得自己太受思维限制了，他初中的时候经常和班上的学霸换书看，怎么会觉得到了高中学霸们就没有自己爱好了呢。 想到这，他特别热情地说：“我家里有很多漫画，下次到我家里看吧！” 沈烁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像一个正常高中生一样到同龄人家中玩超过了他的交友距离，但人不可能没有欲望，少年人的冲动总是难以克制。 “再说吧。”片刻后，少年道，将手上的书放下走向另一个摊位。邵言低头看了看那本被放下的书，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次集市的最后就是邵言还是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书，尤其是那种仿佛被时代淘汰的连环画，一本像一块方砖，他本来还想买更多，但这里没有快递服务，所以购买欲也受到了限制。沈烁只买了几本，是那种标题就很复杂的哲学啊行为思考之类的，是邵言买回去后看了两眼就会绝对仍在一边吃灰的那种。 他们逛完书市，阳光已经西斜，空气有微微的凉意。这一天的收获颇丰，沈烁拎着两个袋子在公交站口跟他道别。 这里有个很有趣的点，如果是其他的朋友，或者只是单纯的同学，他们应该会一起吃晚饭然后玩到晚上七八点再分开，但是沈烁不一样，沈烁是一个无法用同龄人思维去判断的人，在午后落日的四五点分别是很正常的事情，邵言一点不觉得遗憾或不满足，他们今天说了很多话，有无聊的闲谈也有关于哲学之类的思考（虽然邵言都是胡乱说的），语言填补了传统意义上的“玩”，让他觉得今天是个丰收日。 -- 第42页 “明天见。”余辉之中少年笑容爽朗。 虽然很想学同龄人挤地铁或者公交回家，但手上两袋子重重的书，邵言迅速投降在路上打车回家。他一到家就有人快步上来接过他手上的袋子，邵言一路飞快地跑上楼，直奔他的书房。 他除了卧室还有一个书房，里面堆满了他买回家的书和玩具，因为邵父对他的教育是男人的书房要自己整理不可假手他人，所以这么多年书房整理都是他自己来的，只有偶尔大扫除的时候让下人进来打扫。他直奔书房，打开门后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柜子角落。 “天空城，天空城......我记得在这里的。” 他一边念叨一边找，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一套《天空城》的漫画。 “沈烁喜欢这个。” 这套漫画他有段时间没看了，这个在国内并不是很热门，但故事很有趣，邵言记得中考结束后这套漫画正好完结，他就收了一整套，看完后放进去，虽然不知道失去记忆的一年多有没有再看过，反正他记忆中之后是没有再碰过了。 想到沈烁喜欢这个，他也再次燃起了对这套漫画的兴趣，拿到书桌上看了起来，直到邵母叫他吃饭。 ...... ...... 周一的清晨总是弥漫着一股特有的颓废气息，一大早班主任就走进教室，在高高的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了一遍整个教室，然后开口： “咳咳同学们，你们的期中考试出来了。” 充满周一气息的教室一下子沸腾起来，确切点，是哀鸿遍野。 “不是吧！！”众人惊：“太快了我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老师我们可以不听么？” “我不管反正我的考卷在回家路上被劫匪抢走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另类，比如邵言的同桌，他就两眼发光，仿佛看到了肉食的野狼。 “大家安静下安静下。”习惯性地“安抚”好学生，班主任继续说：“这次成绩我们不会公布......” 欢呼声连绵不绝。 “但是——”他重重道：“学校会把前五十名学生成绩公布在公告栏上，到时候大家可以看看和千面人的差距。” “不是老师......”有人举手：“虽然看似前五十名很厉害了，但其实跟自己之前比差了很多，那不还是公开处刑么？” 老徐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眼神是三分诧异六分鄙夷加一分懒得理，可能是因为说话的那位是班级成绩垫底的，他完全不想知道为什么他要担心只有年级前五十的人需要担心的问题。 “大家要放宽心态，年级前五十的同学都是非常优秀的，学校是为了表彰并且鼓励其他同学才公布大家的成绩，稍许的差异不需要太过在意，事实上有差异正说明了还有进步的空间.....” 上面班主任一堆官方操作，下头邵言和同桌窃窃私语：“你觉得你能考第几名？” 柯学霸淡定道：“第几名不是重点，重点是多少分，有没有做错自己本该掌握的题......” “说实话。” “......前五吧。”少年咬牙切齿，表情即痛恨又期盼：“至少前十......不，前五一定可以。” 邵言明白了。 不就是很注意嘛。 他抬起头，又忍不住为后面某桌的同学担忧，沈同学能考第几名？据说他一直在班级前五，年级前三十左右晃荡，那这次至少能进排行榜吧？ 他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受到的来自沈烁的照顾，要是沈烁因为他而成绩下滑，他都不知道怎么补偿。 “具体的考试成绩会在周二早操后由校长公布......” “啊？为什么今天不公布？吊着我们很开心？” 班主任文质彬彬地一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一笑颇有点斯文败类的味道？啊并不是说他不是败类，而是他竟然能凑得上“斯文”这个词，真是令人惊讶。 “学校是为了不影响大家周一升旗时激动热血向上的心态。” 众学生：“......” 呃。 既然班主任都这么说了，那反抗也没有了的。升旗仪式后邵言回到教室转过头问后面的沈烁： “喂沈烁，你觉得你能考多少名？” 沈烁抬眸，平静得一如往常。 “前五十。” “......标准答案。” ☆、沈烁式霸道学霸发言 三节课顺顺当当地过去，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又是一节为下周运动会做准备的课。他们先跑了两圈，然后练习进场，感谢今年时间紧迫没让这些爱闹的搞什么幺蛾子进场仪式，但是他们还是选了班上最高挑漂亮的女生和最英俊帅气（非公认，此处涉及暗箱操作）的男生领队和执旗。 那男生一直在问：“可以穿西装么可以穿西装么？可以穿的正式一点么？” “不可以！”体育委员吼他，转头温柔地说：“但是女生可以穿裙子。” 女生早就羞羞地想问很多次了，听了非常高兴，一旁的男生和女生都在兴奋地尖叫，男生又不服，说：“那为什么她可以穿裙子我不能穿西装？” 体育委员扭头吼他：“因为你不够帅！” “......” 体育委员和两个女生在那边讨论怎么进场还有统一班服的事，其他人各自散开训练。邵言接棒练得顺手了很多，就练了几次开始自由跑步训练。有女生们在准备发言稿，指着他们嘻嘻哈哈地笑，邵言脸涨得通红，憋足了劲快跑，跑了几次有点累了才停下。沙坑那边人多，都排着队，邵言远远地看到沈烁站在一边，和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说话，看样子还挺和谐的。 -- 第43页 这个怎么说呢，沈烁这个人，交际圈是不超过一米的，范围限定于同桌，前后桌和隔壁桌，邵言这样子的斜对面桌就已经很离谱了，所以一个邵言不认识的人......他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个被他棒打了鸳鸯的女生了。 看他们讲完了，邵言小跑着慢慢靠近，停在沈烁身边。 “哎。”他假装不经意地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啊，就和你说话那个？” 沈烁看了他一眼： “一起上化学辅导课的同学。” “哦，这样啊。”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啊不对，沈烁连同班同学都不怎么讲话，竟然和偶尔上化学辅导课的同学这么好么？这难道就是建立在相同智商上的友谊么？ 邵言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滋味的心酸。 “怎么了？”沈烁问：“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就好奇。你很少主动跟人说话。” “嗯，他看到我训练就过来给我加油。”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他化学很好，我们经常一起做实验。” 邵言：“......” 甩甩头，邵言问：“今天带饭了么？还是一起去食堂？”因为周一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是冲向食堂最快的路径，所以沈烁有时候也不带饭直接去食堂。 “没带，去食堂。” “好啊，”邵言说：“那等我。” “嗯。”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就分开了，沈烁继续练跳远，邵言被体育委员叫走给他分配任务。 放课后两人一起往食堂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很多人都会打着体育课最后不点名下课的时间差先来食堂。沈烁和邵言排了一小会队，很快打完菜找了个空位。 食堂的菜说好不好说差不差，但是都很便宜，即使如此，邵言看着沈烁餐盘上的菜，还是觉得...... “哎。”他叹了口气，深情而悲伤地说：“我真想把你包养起来捧在手心，让你永远都沉溺在我的羽翼之中。” “......”即使如沈烁，也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他顿了顿，说： “一菜一肉一汤，很营养了。” “是么？”邵言低头看看自己盘子里的两个肉一个蛋一个勉强为了维生素而选择的蔬菜： “是我买的太多了么？”他想了想：“分你一半吧。” “啊不——”沈烁刚要拒绝，少年又说： “不喜欢碰别人吃过的东西嘛，我知道。” “我都还没动过筷子呢。”这是真的，他一口都还没碰筷子。 沈烁没料到有一天会被自己说过的话堵得还不了口，而邵言动作又快，很快把一半的肉分到了他得盘子里。 “啊我开动了。”做完这件事，少年就低头吃饭了。 “......”事情已无可挽回，沈烁只能低头用餐。 邵言低着头，一口一口咀嚼着饭，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知道沈烁只是为了反击他才说当初那句话，以他的个性，不吃别人碰过的饭菜是假，不跟人过度亲密接触是真。一想到自己能够让沈烁吃瘪，他这嘴角啊，就是放下下来。 吃完饭后邵言就非常乖巧地投入了学习，说来也是奇怪，他的学生生活，除了考试就是为考试做准备，日子周而复始，中间插一下运动会，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刺激的高中生活。 他把这个疑惑跟同桌讲了，他的同桌回： “要不然呢，你还想干嘛？” “......” 呃，偶尔可以来一下纯洁的高中暧昧和恋情什么的？啊对了，暧昧和恋情都是有的，只是主角不是他。 想到许筱筱和那个不知名女生，少年的心晃动了一下，然后很快专注投入学习。 俗话说得好，你怕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就会过的很快。很快，周二就到了。 邵言能明确感受到班上微微紧张的气氛，连他一向镇定的同桌都有些动摇。为此，邵言还故意问： “你很担心么？” 柯同桌无语地看着他。 邵言：嗯随便了，反正他就是垫底无所畏惧。 课间做操，在响亮明朗的早操节奏声中，五分钟很快过去。校长走上讲台，对着大家说： “同学们，老师们，又是半个学期过去......”这套官方讲话没人在听，时间好像跳跃了一下，很快到了重点部分： “首先，我要先代表学校表扬下面各学科满分的同学，他们分别是：——” “三班的沈烁同学——” 邵言一下子眼睛睁大了，这么快的么？重点一下子就来，太让人触不及防了吧？ “沈烁同学，分别获得数学和理综双项满分。” 他话一说完，下面就开始震动了。因为今年的数学特别的难，不是说整体特别难，而是在一个填空题里有个特别难的题，虽然占据比分很小，但是同样难倒了很多本来数学好的尖子生。本来以为大家都要失分，那也就算了，没想到竟然有了得了满分。 99分和100分，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邵言对这次数学难度不了解，看大家很惊讶的样子，连忙拉扯旁边的同学：“怎么，很厉害么？双项满分是不是很厉害？” 同学点点头：“就这次期中考试难度，我觉得很厉害。” 邵言高兴了，邵言满意了。 他没有拖累沈烁，太好了！！ -- 第44页 校长还在继续：“顾佩佩，英语理综双项满分，张绍友，英语理综双项满分，陈萍，文综满分......” “柯杰宇，理综满分。程阳，理综满分......” 啊那个渣男。 少年耳朵竖了一下，而后他满意了，只要那个渣男没有双项满分更没有数学满分，就相当于赢了。 他仔细听了，数学满分的除了沈烁好像就一个男生，不过那个男生只有数学满分，所以排在挺后面的，简单来说，就是风头都被沈烁占了。邵言高兴得不得了，班上其他人也有不少跟他同样心情的，沈烁回到教室后难得地被人围上了。 邵言与有荣焉，这时候反而不凑上去了，轻声哼着歌准备下节课，听到同桌叹息着说：“没想到沈烁竟然能数学满分，不过我也能理解。” 邵言：“厉害吧~” “他厉害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同学关系，啊。” 柯同桌一脸无语。 “成绩单贴在公告栏上了！”有人吼了一声，众人纷纷跑出去观看，邵言和柯杰宇过去的时候只能挤进去，这些个学霸，除了在意自己的成绩还在意其他人的，占了位纷纷不肯离去。邵言就不一样了，他就在意几个人了。他的目光飞快把中间位置去： “30，不是，29不是......25不是。”他的心微微有些紧张了起来，不过很快： “21，沈烁！”他嗓子一下子拔高，很快清醒过来，睁大眼睛再次确认，21旁边的确是沈烁！ 虽然21名是很不错，但是对于双项满分的人好像也不是很值得高兴的名次。邵言冷静了一下，从上往下看： 第一名：顾佩佩 嗯。 第二名：柯杰宇 嗯。 第三名...... 等等，第二名谁来着？邵言飞快眼神移动： 第二名：柯杰宇 姓名确认，是他同桌。 这一刻的邵言：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柯杰宇，你看，你第二名！” 被他扯着衣服的柯杰宇无奈地说：“我早看到了，不是第一名，不用这么震惊。” “可是你和第一名......只相差1分啊！” “相差1分就差很多了，下面的人也只跟我相差1分。” 这到是的，下面相同成绩的都有很多人。 “等下，那个那个谁第几名？”邵言又往下看了看： 第四名，程阳，成绩只差了柯杰宇两分。 嗯，很好，邵言满意了。 “走吧。”邵言和柯杰宇两个人挤出人群，飞快地往教室走。 邵言一进门就看到沈烁坐在位置上没移动，他飞快走上去，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桌子，说：“沈烁，你第21名哎。” 沈烁点点头，回复：“嗯。” 第21名他都不激动么，果然是学霸。或者说，才第21名，他可能还不高兴。是的嘛，他是第一个被校长点到名的学生，最终成绩却只有20名开外，这能让人开心么？ 这么一想，少年的话都变了。他支支吾吾的，竭力想着安慰的话语： “21名也好厉害啊，完全不能想象。我们高二有8个班级，一共400多个学生，21名......”他说的太多混乱，沈烁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邵言更加紧张，脑袋几乎一片空白，幸好关键时刻，柯同桌来救场了： “沈烁，那道数学题怎么解？” 那道？哪道？ 沈烁飞快地说了一个邵言无法理解的公式，然后说：“这道题在《高中趣味数学》里有，我前几天正好看到过，没想到会一模一样。” “《高中趣味数学》里？”柯杰宇皱眉：“有么？” “有。”沈烁抬着头看着他，飞快地说：“第2册第32页。” 他说的太过确定且确切，而且不是真的记忆深刻不可能说的这么精确，柯杰宇愣愣地点点头，走回自己的座位。 邵言看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什么书，也不管他，回头看向沈烁。 沈烁的面容依旧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邵言总觉得现在的他和刚才跟柯杰宇说话的他是不一样的。 沈烁看着他，淡淡地说：“你刚才想说什么？” 邵言：“............呃，就是你们都好厉害，我好笨，成绩好差......” 沈烁难得地打断了他的话，用一种平静又坚决的语气说：“你的成绩，我会负责。” 少年还卡在喉咙里的语言一下子崩了，像是一朵云被一颗子弹正中中心，云雾散开，刹那间化作虚无。 F，U，C，K，这是什么总裁发言？ 这么“苏”是真实存在的么？ 沈烁说完，看他没有反应就看了他一眼：“嗯，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没什么。”少年胡乱地摇摇头，混乱地回到自己座位。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这就是学霸么？比起这句话，21名还是第1名，双项满分又算得了什么？ 学霸真是让人恐怖的存在！ ☆、STK笔记 一番混乱后，第三节课开始了。这节课不幸的就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满面红光，脸上是想要掩饰但又无法完全掩饰的高兴。 简单来说，就是，暗爽。 他一进来就说：“这次的期中考试数学卷很难，但是大家都考出了自己应有的水平，老师我非常的高兴。这次的数学卷，我们班是总分第一......” -- 第45页 “哦哦哦......” 下面已经开始起哄。 “好了好了，大家开心就开心，课堂纪律要遵守。现在请数学课代表把试卷分发下去。” 他刻意没提沈烁的数学满分，可能是为了照顾其他人的心情，但看他的表情，年级第一和全年级唯二连个数学满分的其中一个在自己班上都让他很开心，很有面子。总之，这就是好事，老师开心，下面学生才有好日子过啊。 中午的时候，所有卷子都发了下来。邵言把自己的试卷往桌子下一塞，走到沈烁边上。 他试图用眼神表达。 沈烁：“......” 两人目光一对，沈烁还是把自己卷子拿了出来。邵言打开看的时候，柯杰宇也凑了上来。 “语文......是你的正常水平。” 邵言震惊，偏头看向念念有词的同桌，你们学霸都这么计较的么，其他人成绩怎么样都心里有数的？ “英语......”柯杰宇皱眉：“作文跑题了？”因为这，扣了比较大的分。 沈烁收回试卷，道：“考了两天有点累了，最后没把控好。”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柯杰宇粗粗看了一遍，整张英语试卷还是做的很好的，就是最后作文偏题才失分较大。但作文灵感这个东西都是很玄乎的，毕竟你也管不了你的脑子怎么想。 “你数学满分，但英语失分较大，最后总成绩还是跟平常差不多。” 沈烁笑道：“还好，没考太差。” 柯杰宇点点头，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就回位置上去了。邵言理解不来他们这种加密的学霸语言，只是觉得既然是作文偏题，那下次小心不要偏就是了，不是大问题。 柯杰宇走后邵言也想回去，没想到沈烁先他一步说：“你的试卷呢？” 邵言：“......啊，嗯，这个......” 沈烁看着他的眼睛勾了勾手指，少年抿着唇，最终还是乖乖拿起试卷送到他桌子上。他的两只耳朵通红，小声地说：“你不要笑，也不要凶我。” 沈烁摇了摇头，打开他的试卷，一目十行（主要是错误比较多，没啥好看的）。他看之前已经对他的学习水平预估过了，因此也不感到奇怪，把试卷还给他，平静地说： “继续做我给你的题目吧，这份试卷你要听老师就听，不听也可以。” 邵言点点头，虽然脸上还是热热的，但总归沈烁没有嘲笑他，没有那么的，丢脸。 回到座位上后，羞耻慢慢地褪去，脸也恢复了正常热度。邵言手里握着试卷，心想如果论老师，那么沈烁就是世上最好的老师。 不接受反驳。 八卦在这群除了读书考试就没事做的学生中是传得最快的，晚自习前，邵言就听到了一个八股。 “程阳因为期中考成绩不理想被二班的班花给拒绝了！” 第一次传出这个消息的人肯定是幸灾乐祸的，这也不能怪他，那家伙在他们班拉了太多仇恨了，真以为他们三班的人是任人欺负的啊。 柯杰宇同学虽然很努力地装作平静了，但他止不住上扬两分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据说他之前跟二班班花打包票，他期中考考到第一名就要她做他女朋友，程阳那人还算有模有样，班花都没为难他，说只要他能考前三就当他女朋友，没想到......” 邵言仰着头舒心地感叹：“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其他人怎么样邵言不清楚，但他看许筱筱，她这几天不管是为情还是为学习的忧郁都被冲散了，跟同桌说说笑笑一副普通女高中生无忧无虑的样子。 “哎，对了，沈烁去哪了？”邵言左看看右看看都没瞧见沈烁，忍不住拽着同桌的袖子问。 柯杰宇一脸无奈，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古代皇帝用来掩饰真正心爱女子身份的”宠妃“，一个烟雾棒，他这个同桌做的一点尊严都没有。但看到邵言黏沈烁那个黏糊劲，他又很快打消了自己争宠的心思，毕竟比起爱情......友情，还是学习来的更重要点。 “回家了吧，桌子都收拾了。” “回家？”邵言一怔。 “嗯，可能有事吧。”柯杰宇心不在焉地说着，趁着还没响铃赶紧把手上的漫画看了，以免晚自习分心。 “呜......”少年眯着眼睛深思了一会，随后耸了耸肩转回身子。 回家就回家呗，正好他可以安心做题目。 ...... ...... 缕缕腾起的白烟将对面女人的面容遮掩得朦朦胧胧，看不清晰。沈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认真看过这个女人的脸了，但是好几次他都发现这是一种无用功，因为他一闭上眼睛，午夜梦回，甚至还不到午夜的时候这个女人的脸就无比清晰地印刻在他脑海中。 女人在笑，她面前两个男人却是一脸拘谨。一向醉醺醺的男人难得没有喝酒，连衣服都整理干净了，领子服服帖帖的，身上甚至还有股淡淡的沐浴乳的香味。男人拿着烟的手因为常年喝酒原因不自觉颤抖着，但是他竭力控制着，小心翼翼地把烟插进女人照片面前的炉子里。 阴郁的空气无比的沉默，半晌男人才轻声说话：“小烁他，他考试考了第三名，整个年级第二十一名......” 他说完这句话就停下了，像是无法适应这种“温馨”的气氛一样忽然放大嗓音跟平时一样说：“这个臭小子，老子花这么多钱给你读书你就考个第三名？你考第三名有什么用为什么不考第一名？” -- 第46页 他骂骂咧咧的，手下意识地做出甩东西的动作，似乎是平时做惯了，但毕竟在女人面前，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又骂嗓了几句，轻声越来越轻，渐渐地听不到了。又渐渐地，狭窄得只容得下几个人的房间传来男人念念叨叨的，像是拉家常又像是夫妻间私语的声音。 这一刻的气氛堪称和谐，既没有暴力也没有无止境的秽骂，沈烁却感到一股比之平常更要苦闷的痛楚。他冷冷凝视了一会兀自低头念叨的男人，站起身慢慢走出了房间。 这个“家”非常的小，离开了客厅就只有自己的卧室能去了，沈烁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慢慢地走到床边。他停顿了数秒，才伸手拿起床头一个憨憨的熊猫玩偶轻轻地抱进怀里。 ...... ...... 夜深，远离城市街头的喧嚣，安静地坐落在最繁华区域的别墅区依旧灯火通明，早过了吃饭的时间，少年回来得晚，洗完澡就十点了，这会儿还没回房间窝在书房，膝盖盘着坐在地上看书。 一个美丽温婉少妇敲门探出半个身子：“言言，睡觉了。” 邵言肩上披着一块毛毯，头发还稍稍有点湿，没抬头就随后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马上。” “睡觉前记得把头发吹干。” “嗯嗯。”敷衍的回答。 邵母无奈，只能关上门。邵言从上周日开始就在看漫画书，一天只能看一个小时，看的很慢。漫画很有趣，看完漫画后能分享给沈烁的期待更加有趣。 沈烁教了他很多，邵言时常觉得，那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何况他给的金钱还那么少），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沈烁拿到这套漫画后又惊又喜的神情了。也许他会给一个难得明显的表情，也许他只是会抿着唇轻声地给自己道一声谢。但不管是哪一样，都让他充满了期待。 “啊~~~”少年伸了个懒腰，手掌放在嘴巴上打了个哈欠：“每次都停在这么关键的地方，我是看呢还是不看呢？” 悬念抓得人心痒痒，但考虑到现在的时间和明早起床时间，少年还是放下了书。他把脚边散落在地毯上的书都收起来，放到书桌上——因为近期要看，这一整套书他都拿了出来没有放回去。 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他都无比熟悉，闭上眼睛大脑就能清晰画出结构排布图，能信手拿起一本书说出它的名字和与它相关的故事。这是邵父对他的信任也是他对自己的承诺，不过今天他把书放回去后突然瞄到书桌下有个抽屉锁住了。 这个房间因为只有他能碰，所以没有一处是需要保密的。乍看到这个锁，少年愣了愣，开始怀疑自己： “是我锁的么？”缺失的记忆让他发出疑问。 “有啥啊？” 没想到有一天会对自己的秘密产生兴趣，邵言悲哀了一秒钟，很快兴趣盎然地弯下腰观察这个锁上的抽屉。这是一个密码锁，数字完全打乱了，邵言搜索了下他过去十五年有关数字的记忆，很快选定了一串号码。 我试—— 不对。 ...... 三秒钟后。 我再试！ 还是不对。 反序操作！ 啊打开了。 这种自己和自己战斗的又燃又SB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少年默默吐槽了下自己，飞快地扒拉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拿了出来。 其实也就是一个笔记本，令人震惊的是，这个笔记本竟然还是上锁的，这让邵言不得不紧张了起来。你想，要是换了你自己，失忆后发现一个连上两道锁的东西，不还得吓个半死？ “这到底什么东西啊？”邵言又好奇又害怕，深吸了口气，继续按自己的习惯解锁。 很好，又打开了。 在打开笔记本前，邵言做好了自己写下什么傻逼求爱话语或者游离在报社边缘的各种犯罪念头，甚至是各种A*V种子解压密码的准备，但一打开，里面的内容却超乎预料的平静： X月XX日 天晴 今天上学我又见到了沈烁，他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朋友。我在想他会不会觉得孤独。 X月XX日 天阴 今天体育课老师让我们跑步，跑步好累啊，但是沈烁好像不觉得累。 他看起来体力还不错。 X月XX日 暴雨 这么大的雨，沈烁骑车怎么回去？ X月XX日 天晴 沈烁学习很好。 开始看第一页的邵言：“......” 看完第一页的邵言：“！！！！！！！” ☆、沈烁，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等等，这是什么？少年心中警铃大作，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大大的疑惑，看着一行行明显属于自己字迹的字。 笔记本上写满了他对沈烁的观察，每一页都是沈烁，到了后面，干脆就不写时间天气了，直接随意地记载了各种有关沈烁的信息： “沈烁，身高178，体重不明，但是看着很瘦。” “沈烁，不喜欢说话，孤僻，但是学习很好，人也很好，问他问题就会耐心回答。” “沈烁他没有钱，他穿的衣服很旧，鞋子也很旧，从来不买零食。” “沈烁......” “沈烁每天七点进教室，他的自行车放在第二个车棚从左往右数第五个车位。沈烁交了新的朋友，最近他们会一起回家......” -- 第47页 “沈烁喜欢淡青色，画画的时候会经常采用这个颜色。沈烁喜欢吃手擀面，回去的时候经常会光顾一家做手擀面的老店。” “沈烁......” ...... ...... ...... ...... 沈烁，沈烁，沈烁，沈烁！ “STK日记么？” 少年平静地合上本子，浅浅地呼吸了一下，再次打开—— “沈烁——操为什么又是沈烁！！！” 像丢烫手山芋一样丢开日记本，少年抱着脑袋无声地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干什么？！！ 再一次的，少年发出了人生中第二次，失忆醒来后，继发现自己是个人渣之后的灵魂质问。 我在干什么？我在对沈烁干什么？ 我在跟踪他？我在调查他？我在...... 我在...... 邵言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双目呆滞失神地看着前方。 我想对他做什么？ 我欺负他，勒索他的钱时刻给他找茬，威胁和他走得近的女生，把他逼到只有他一个人的角落。但是同时我跟踪他，我调查他，记录在意他的每一个爱好和细节。 我...... 【不，我不想知道！】 大脑在一片混乱之中咆哮。 我在日记本里写下关于他的每一个故事，我珍惜地把它放在我的书房，并给它加了两道锁。 【不！停下，快停下！！！】 即使大脑如何嘶吼，残存的理智还是不甘不愿又毫无办法地把他带向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我喜欢他？ ...... 我，邵言，喜欢一个男生。 沈烁。 ...... ....... 早上七点，有赶着晚班车的学生飞奔进教室，早读前十分钟都是特别吵闹的时候，狭窄的空间充斥各种气息，人间百态俱现，热爱早晨和厌恶早起的两派人界限分明。 柯杰宇一扭头，当即吓了一跳：“你昨晚通宵了？” 好大一对灯泡眼。 邵言眯着红肿的眼睛，刚想说话率先打了个哈欠。 算了，不说了。 困。 邵言当了这么多天好学生，今天终于体验了一把上课时间睡觉，虽然是早读时间，但还是很有体验感。早读结束铃声响起，他才慢悠悠地从桌子上爬起来。 柯杰宇扭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昨晚到底干嘛了？” 邵言有气无力：“读书。” “哈？” “佛经，修身养性，平心静气——万物皆是空。”说完，他还合掌拜了拜。 柯杰宇：“......” 疯了疯了，大早上就疯了一个。 邵言自觉自己已经放空内心，打到了天地人一体的高深境界，深吸了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佛经，转过身看斜后方座位上的一个少年。 ...... 只一刹那间他脸腾地热起，胸中波涛翻涌被苦苦压抑的心绪有如决堤猛浪，差点没把他扑死在海岸线上。 操操操不能看不能看！ 他猛地转过头。 啊啊啊要死了！ 昨天晚上他发现那本笔记本后，他的人生观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我喜欢男生。 我喜欢沈烁。 我喜欢男生。 我喜欢沈烁。 ...... 喜欢男生和喜欢沈烁不知道哪个冲击力度更大，但反正不管哪个都超过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他做了一晚上的心里调节，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喜欢男生又喜欢沈烁这个事情，结果到了学校一看到沈烁的脸，心态就又崩了。 啊啊啊啊我怎么能喜欢沈烁啊！！！！ 我喜欢谁不好我为什么要喜欢沈烁啊我喜欢柯杰宇......呃我应该不会喜欢柯杰宇吧。 先不提柯杰宇同学的无辜中枪，反正邵言就是心态崩了，他没办法集中精神他没办法好好学习他没办法阻止自己不住颤抖的后背和脖子，他只要一想到沈烁坐在他后面，一抬眼就能看到自己，他整个人都恐慌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发抖，像是遇到了凶残饥饿野狼的迷失羔羊！ “哎邵言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邵言无力地挥了挥手，毫无力气：“别管我。” “......” 邵言见沈烁——山鸡遇到黄鼠狼，这是邵言苦中作乐给自己做的歇后语，为了不碰到黄鼠狼，整整一天，邵言都避着沈烁。 这是非常明显的事，因为平常有事没事，至少中午的时候，邵言是肯定会去给沈烁送零食的，他这天没过去，连习惯性向沈烁要吃的的同桌都微微觉得哪不对了，更别说心细如此的沈烁了。 到了下午第三节课结束，最后一节自习课前，沈烁从老师办公室走出，迎面正遇着去厕所的邵言。 两个人目光撞在一起，少年显而易见地变得局促，他眼神飘忽，闪烁着往旁边一躲，抿着唇飞快地从沈烁身边走过，甚至连一个最最基本的社交笑容都做不出来。沈烁难得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少年擦肩而过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极淡的牛奶香味，这应该是他沐浴乳的味道，在他们周末补习的早晨格外清晰。 -- 第48页 邵言的避开沈烁大作战只坚持了不到一天，因为这天最后的一节课是阅读，说是课其实只有三十分钟，是专门为了让学生阅读或者练字的时间。当时他们语文老师让他们自己组一个三到四人的小组，互相监督互相学习，每周还要上交一篇阅读心得。那时候邵言想都没想就直接拉住了沈烁的衣服，逼迫他和自己一个组，现在想来，真是太年轻了。 冲动。 阅读可以在教室也可以在学校图书阅览室，他们这个小组的上一本书正好看完了，柯杰宇在教室里趁课间休息疯狂做题，把书放在桌子上说：“邵言沈烁你们两个去还书吧，然后商量借一本新的。” 邵言站在距离沈烁不足二十厘米的地方，头皮发麻后背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为了克制自己不当场失态，他牙齿都咬得酸了。 “这个，不用了吧，我自己......” “不是说好至少要两个人同意选一本书的书？”沈烁突然插声。 是么，是么，这么傻叉的提议是谁提出的啊？ 邵言很想说NO，但是太过明显的避让反而会让人生疑，他没得办法只好拿起书慢吞吞地跟在沈烁后面。两个人距离不足一个脚步，却很好地错开了一个方便搭上话的身位，既不疏离也不亲近。 前头少年忽然停下了脚步。邵言没注意到一脚踏出，正好走到他跟前。 “你......”沈烁张了张嘴，邵言已经听到自己耳朵里嗡嗡嗡地响，好不容易才辨别出他的话： “你昨天没睡好？” “嗯，我昨天，失眠。” “是么。”沈烁微微沉下眼，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竭力低着头的少年。 邵言心里紧张得不行，他脑中一片混乱几乎都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只能感觉着自己两只耳朵火热热的，脸颊在少年探究的目光里像着了火一样火红，他纠结地动着嘴唇，半晌才冒出一句话： “你怎么，怎么不穿新鞋子？” 沈烁今天穿的以前的旧鞋子，鞋子真的很旧，可以看出洗了好几遍的痕迹。沈烁低头看了看，道：“明天会换的。” 他说得随意，邵言却感到自己的心脏蓦地被一根玫瑰刺扎了扎。细微的痛楚从一个很小的孔里一点一点钻出来，慢慢胀大到占据他整个胸膛。 他小声说：“对不起。” 沈烁回过头：“什么？” 邵言盯着他的脚下，神情既难受又愧疚：“对不起，我以前欺负过你。” “......” 这个问题他们一直避而不谈，因为不管怎么谈发生过的事情都不会改变，邵言以为自己能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今后，而沈烁或许从来不在乎他的道歉。 空气像是从温室陡然被挪到冰柜，片刻压抑的沉默后，少年道：“没关系，我原谅你。” 邵言的神色却没有好很多，他看向沈烁的眼神中还带着一种沈烁都读不懂的哀伤和愧疚，那种感觉比起是面对一个曾受过自己欺凌的同学，更像是在面对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 沈烁：？？？？？ 无言的忧伤中，邵言慢慢地张开口说： “我以后，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沈烁：“......” 少年像是在发誓言又像是在劝说自己，他重重地说：“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谢谢？” 少年猛地抬头，从他乌黑澄澈的眼睛里射出一道闪亮坚决的光芒：“沈烁，我会对你好的！” 沈烁：“我说了谢谢了。” 从早上起不知道蒙受了什么阴影的少年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神采，他的眼睛里发出明亮光芒，脸上是能融化冰川的笑： “走，烁哥！我们一起去图书馆！” “......” ☆、对你好=给你找个女朋友 邵言一旦说要对谁好，那就是真对谁好。 周五下午体育课上，跑道上哨子已经吹了五六次，少年还混在沙坑边的人群中，手上握着一瓶矿泉水，紧张兮兮地看着几米远外跑道上少年加快冲刺，脚步在一条白色线前重重一踏—— “烁哥烁哥。”看着少年朝他走来，邵言挥舞手臂，挤出人群，手指在紧旋的瓶盖上拧了几下，等人走近了才把水递过去。 沈烁接过喝水，现在是11月的中旬，但是他脱了校服里面只有一件打底的T恤，T恤底面发黄领边还微微卷起，但因为少年本身皮肤白皙四肢修长，这么个简单朴素的穿着反而透出几分潇洒不羁。 “烁哥你刚才好厉害，跳得很远，姿势也特别好看，我觉得你肯定能拿名次。”少年笑呵呵地说，等他喝完水还伸手把瓶子接了回去。 沈烁被他伺候得有点......稍稍有点受宠若惊，虽然一直以来在他看来，面前这个少年脑子都是不太正常的，但这个不正常也有不正常的层次，今天这个不正常就格外不正常。 沈烁伸手擦了擦汗，问：“你自己不用训练么？” 邵言刚想回答，正好外圈跑道上的体育委员终于忍耐不住了，吼声朝他们笔直传来： “邵言，你给我滚过来，练跑步了！” 邵言和沈烁无语地对视了一眼，邵言呵呵地说：“那我先过去了，记得要喝水啊，记得啊。” 沈烁被他这犹如把孩子送进幼儿园的苦心老母亲模样弄得有点发愣，点头目送他跑回去，跑到赛道上时还被久等了的体育委员甩了个巴掌在他后脑勺上。 -- 第49页 “.....” 沈烁的跳远成绩越来越好，这归功于他吸收经验和教导后快速成长的能力，不管什么事，跟他说过诀窍他就能迅速掌握，为此体育老师还有点想推荐他去田径队练练的，当然在沈烁的装傻充愣后这个念头就无声流产了。 邵言那边，中场休息就跑过来为沈烁加油，还喊得特别起劲，朝气蓬勃的。这么来回几次，连体育老师都打趣了： “邵言你干嘛，给自家孩子加油呢？” 邵言被老师挤兑得喉咙一滞，沈烁从沙坑那头跑过来，停在两人跟前： “邵叔叔你来给我送水么？” 邵言手上的水是送也不好不送也不好。他闹了个大红脸，沈烁却慢悠悠地带着他往操场中央人少的地方走。 “你的训练结束了？” 邵言点点头。 “我的也结束了。”沈烁扭头看他粉白的皮肤透出更浓重的红色，脖子上裹着一层浅浅的水渍，嘴唇比往常更加红，也很干。 “喝水？”他递过瓶子。 邵言下意识地接过，手指刚拧好盖头想往嘴里送，动作忽然停住，脸上肌肉也微微僵硬。 沈烁看他手指不动没有喝水，问：“怎么了？” “......”邵言咽了口口水，小声说：“我想起来，你好像不喜欢碰别人碰过的东西。这水，就还给你吧。” “我自己再买。” 他们离学校超市还有点距离，沈烁道：“没关系，你喝就好，只剩一点了，喝完就扔了。” 邵言：“......”这个，不行啊！ 少年心中发出悲鸣，大脑还要飞速运转试图寻找到一个不需要他们“间接亲吻”的理由。 “你不会......”沈烁突然道：“不会是听了女生们‘间接亲吻’之类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少年飞快地把瓶子往嘴巴上一送，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几下就把剩下的水全部喝完了。 “说什么胡话呢。”他一脸“你在胡说什么”的表情，转过头几步走出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说：“走，下节课快开始了，回教室吧。” 少年潇潇洒洒地走出，背影潇洒恣意，如果忽略他脸上正不断腾升的热潮。 ...... 邵言说得好，还不止如此，接下去短短两天，他完成了给沈烁送用完的纸巾，帮他分发化学作业，协助收最后几名顽固不交分子的英语作文，在有几个不长眼的别班同学挑衅沈烁时插入扔狠话等一系列或细微或复杂或高难度的操作，简直让人以为他是不是在拍什么电视剧或者被植入了AI系统。 沈烁这一个礼拜过得尤为舒心，等到了星期六上午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邵言扔了个纸条过去，神秘兮兮地写着： “今天放学，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沈烁面色不变地看完，回扔了个纸条过去： “说过了，周日我有事，只有今天下午有时间，不要乱搞。” 邵言嘻嘻一笑，写： “懂得，懂得。” 沈烁看着纸团上略微扭曲的字，脸上慢慢露出一点淡淡笑意。 只剩下两节课了，时间就过去得很快，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发出每周一次解放欢呼。连以学习为爱好得柯同学都迫不及待地往书包里塞课本，想走心思藏都藏不住。 邵言慢条斯理地等教室空了一大半，才走到沈烁桌子前，脸上挂着神秘兮兮的笑容，说：“沈烁，带你去个地方。” 沈烁目光里透出点疑惑，但是没有开口，把包往背上一甩就跟了上去。这会儿校园里闹腾腾的，到处都是解放里的少男少女轻快欢乐的笑声。邵言和沈烁两个人走出校门，又走了一段，停在一家旧书店门口。 沈烁一路上一声不吭，格调保持得特别得好，邵言又是喜他得配合又被他这么沉得住气的举动搞得想自己主动揭开谜题，不过幸好，他们都坚持了下来。邵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沈烁笑： “你猜我有什么惊喜给你？” 沈烁望了眼店里，不明了。 “你把这家店买下了要送给我？” “呃你想的什么。”邵言灿烂一笑，他刚要开口，一个俏生生的女声就响了起来： “沈烁！” 邵言让开一点位置，一个长发女生从店里跑出来，她还穿着校服，但是长头发披散了下来，衬着白皙粉嫩的皮肤清纯极了。 沈烁看到是她，神色也诧异了下。 “郑歆瑜。” 郑歆瑜脸上是止不住的笑，都没给旁边的邵言一个眼神，很是高兴地说：“好久不见了，沈烁！” “好久不见。”沈烁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转头看向边上的邵言。邵言见他转过来，也很高兴地说： “我去跟郑歆瑜说了，之前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欺负你还禁止你和郑歆瑜见面。我向郑歆瑜道歉，她也原谅我了，以后你们两个可以随时见面了！” 他说完，还又特别真诚地对郑歆瑜说：“对不起，都是我以前小心眼还爱欺负人，以后我绝对绝对不会再欺负人了。” 郑歆瑜被他这么郑重地道歉，也害羞地说：“没事啦，以后不要这样就行了。” “嗯嗯！”邵言十分感动，果然女生都是天使啊。 “那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沈烁，今天你跟郑歆瑜好好玩吧，我就不打扰了。” -- 第50页 邵言自觉做了一件好事，心里说不出的舒坦，都没有意识到旁边的少年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少年目光中温暖的色调逐渐褪去，冰冷如同防御墙一样高高竖立，他看向邵言的眼神仿若他们初始般冷漠。 “沈烁。”女孩轻轻地叫了沈烁一声，将他的视线从少年远去的背影里拉回。 他转过头：“你想去那里？” ☆、运动会 星期一的早晨，邵言踩着铃声跑进教室。 “啊差点差点。”他赶紧把书包塞进桌子，随手拿出一本英语书，抱怨道： “不是说今天开始三天运动会么，怎么还有早读？” 同桌斜睨了他一眼：“想啥呢，缺啥都不能缺教育，没啥都不能没早读。” “呜嗯。” 邵言表示领悟，丝毫不走心地把书立起来挡在前面，脑袋偏了偏想往后面一个方向看。 那天邵言自觉自己做了一件对的事，高兴得不得了。 明白自己喜，喜.....喜欢沈烁后，他低落失意了好一会，就整个人生观都受到冲击的那种。但后来他渐渐想通了，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喜欢一个人不去对他好反而欺负他扭曲这种情感才是错的。意识到这一点后，因为发现自己喜欢男生而别扭了好几天的心忽然开朗了。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沈烁更加没有错，如果这件事情中有什么错误，那就是自己变态扭曲的表达爱的方法。既然错了，那就矫正过来，那就......那就以后都把沈烁当好兄弟好了！ 对，少年捧着手机，亮闪闪的屏幕里正播放着最新的动漫，少年却是心不在焉，满脑子被“好兄弟沈烁”这个念头占据着。 他不可能和沈烁在一起，他现在只想和沈烁当朋友，沈烁也不会对他产生超乎友谊的想法，那么当朋友，当“好兄弟”不是最好的方法了么？ 少年就这么睁着眼睛，乌黑瞳孔毫无焦距，手机里动漫自动播放着下一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慢慢地把自己说服了。 这一个周末，他就是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个打破他过去十六年人生观价值观抉择伴侣观的事。然后在接受后缓缓引导，引导向一条康庄大道。 这不，今天早晨，他就能毫无异样地面对沈烁了。 后方座位上，少年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从课本中抬起脸，两人的目光在半空接轨—— 邵言热情洋溢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少年看向他时冷漠的目光，他的脸像一片的白璧无瑕的玉，美则美矣，却毫无温度。 邵言：？？？？ 少年心中问号大增，但来不及问清楚，他们班主任就进来了。因为接下去是运动会，老徐特意来交待他们好好做人，低调行事，顺便努力拿奖争取保三夺二。 “那第一名呢？” 老徐曰：“不指望你们了。” “喂！” 这么低级的激将法还是稍稍有一点鼓舞士气的作用的，至少在进场仪式上，在飘扬着青春和热情的音乐声中，他们的进场还是很热血很青春很符合社会主义学生观的。 接下去是冗长的开场仪式，校长讲话之类的。邵言在下面听的昏昏欲睡，又找不到时机向沈烁确认早上的疑惑，很是烦躁。接着又是他的比赛，高二4*100m接力赛安排在早上9：30，就高一年级预赛后，同时间进行的还有男子跳远预赛，两个人隔着半个操场，人头围了一圈又一圈，连个衣服碎片都看不到。 柯杰宇只参与式地报了一个3000m长跑，可想而知是一轮游的那种。这会儿也在邵言跟前给他加油，还贴心地拿了一瓶水准备结束后递给他。 邵言：“可以把水给沈烁送过去么？” 柯杰宇：“？？？？” 邵言：“最好说是我让你送......算了，那样太刻意了，你就默默地送一下吧。” 柯杰宇：“......” 十几分钟后，柯杰宇从操场那头回来，默默地走到已经跑完预赛并成功晋级的邵言身边。 邵言拧开一瓶矿泉水在喝水，看到他问：“怎么，沈烁喝了么？” 柯杰宇把放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上还握着一瓶没开封的水：“沈烁说了，他有人给他送水，请你遵守班级安排不要破坏流程。哦，对了，既然他不喝我可以喝么？” 邵言：“......喝吧喝吧。”他头疼地摆摆手，好学生真的很麻烦。 邵言接力赛结束后不久还有个200米短跑，就没有移动位置，整个校园都是激昂的音乐和高声大喊的加油，这时候广播里传来女声抑扬顿挫的朗读： “我记得初秋第一片落叶时你走过窗前的身影，记得每一次早读你落在阳光里的侧脸，记得你站在操场中央意气风发的模样，我记得你的一切，也将记住你今天的英姿——邵言，我们三班的骄傲——” 邵言一口水差点喷出来，颤抖着双手不可置信地往广播处看。 “这什么鬼？”公开处刑么？他们写加油稿的人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 邵言羞得不行，一旁同班的男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习惯就行。” 等下，这事还需要习惯的么？ 少年开始思考要不要预赛放水第一场就被淘汰算了。 ——当然，并没有。 才上午，各个比赛的决赛都还没开始，班级分还在初始阶段，只是运动会的热情如星火燎原让整个校园都燃气了一把火，教室里基本找不到人，有也没有在看书的。邵言比赛结束后一边观看其他同学比赛一边尝试找人。 -- 第51页 没找到。 邵言也不急，反正人就在学校里还能跑了不成。他抽空去食堂吃了饭，还去住校生的寝室感受了一下住校生活，慢腾腾晃到教室门口，迎面对上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的沈烁。 邵言眼睛一亮，飞快上前把沈烁手上本来就没有几本的本子拿过去，扭头露出两排洁白牙齿： “你去哪了呀，都找不到你。” 沈烁敛下眉，乌黑睫毛颤动了两下，像振翅的羽翼。他说： “上化学辅导课。” “......”啊，不愧是他。 “你下午还要参加晋级赛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晋级决赛的！” 沈烁还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沈烁这个人吧，平时也是一副淡漠姿态，生气高兴的分界线是很模糊的，而邵言跟沈烁“好”了这么久，感觉沈烁对他显示亲近的方式就是偶尔戏弄他，所以这会儿隐隐感觉沈烁对他有点冷淡，但真要说起来，好像跟平常也没差。邵言心里模模糊糊地觉出一点异样，但又说不上来，只好依旧露齿微笑，说： “我也进晋级赛了，下午还有接力赛决赛，你可以来给我加油啊！” 沈烁点了点头。 邵言：“......” 等进了教室，沈烁客气地把书接了回去，低着头的神态说不出的礼貌。邵言怔怔地看着他回到座位坐下，扭头对后面的柯杰宇说：“沈烁刚才是不是有点冷淡？” 柯杰宇同学冷漠地说：“像你刚才那样撇下我直奔沈烁，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才叫冷淡。” 邵言：“......呃，sorry。” 柯杰宇：“呵。” 邵言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但还是很有毅力地决定去给沈烁加油。他的接力赛决赛时间很早，几乎下午刚开场就是了。高一年级比赛结束后就是他们，邵言稍稍有些紧张，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热身准备。他一扭头，就看到跑道外一个高个子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他。 他飞快摆手：“沈烁！” 沈烁见他激动的样子，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同寻常的表情，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很快低头不再看他。但是这个点头也足够给邵言加油了，不安化成冲劲，少年只觉得双手双脚都充满了力气，只要在接棒的时候稍稍跑出去一点，一只手往后轻轻伸出—— “砰”的一声枪响。 “张科加油张科加油——” 加油声好像很响也好像很模糊，邵言只觉得一道身影正从自己身后冲来，手脚像是有肌肉记忆一般动了起来： “赵成加油赵成加油啊！！！邵言加油——” 少年犹如风一般冲出。 耳朵刮着呼呼的风，但是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只有视线里一个点慢慢接近慢慢接近很快到了眼前，他的动作缓和了下来，递棒的动作却毫无迟疑。 “邵言加油——张智言加油！！！！” 最后一棒，邵言根本顾及不了自己犹还粗重的喘息，睁大眼看最后一棒几个人你追我赶，在最后100米内殊死交锋。他跑步速度和传棒动作都给最后一棒争取了优势，就看他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怎么样怎么样？” 早就有人等在终点，因为一二两名到达终点时间差不多，大家都很是紧张，秉着气息等待老师的决断。 “吁——”老师吹了吹哨子。 “第一个到达终点，三班。” “啊啊啊啊~~~”操场上一片欢呼。 邵言四个人给三班拿到了第一分，也是第一个第一名，四人都获得了犹如世界冠军般的待遇，弄得几个人心都浮了起来，脚下更加软绵绵的。 还是体育委员专业，提醒他们道：“别闹了，休息一下，待会还有比赛。” “Yes，sir！” ☆、羞辱：不用担心钱的事！ 邵言比赛完了去看沈烁比赛，才发现立定跳远晋级赛已经结束了，跑步跳远还没开始。邵言抓了个人就问：“哪几个人晋级决赛了？” 那人努努嘴，说：“喏，都在那边了。” 邵言一抬头，才看到有几个人围在一个老师身边，好像在看成绩。 有沈烁。 等那几个人从人群中走回来，邵言连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嘴巴做了个加油的口型。沈烁的目光扫过他没有多做停留，他人手长腿长，在人群中也很是耀眼，邵言就这么看着他，心中充满了信任。 立定跳远决赛开始，几个选手一一站成一排。因为立定跳远过去很快，几乎一眨眼就轮到了沈烁。沈烁看不出有任何紧张的样子，他摆动双手，脚尖做起伏跃动状，很快在一个双手向前摆动时跳出。 有人上前看了看，报出了一个数字。邵言才恨自己没有很靠近老师，听不清楚。 沈烁走出沙坑后往邵言的方向走来，邵言莫名有些紧张，刚要开口就听到沈烁说： “你的比赛快开始了，过去吧。” “......”邵言很想问他怎么这么清楚自己的比赛时间，但想了想可能学霸都对数字异常敏锐就没敢问。 “那我待会去公布栏上看。”他想了想，又说：“没拿第一名也不要沮丧啊。” 沈烁面无表情。 邵言这才往操场走，他中途抓到一个遛弯的柯杰宇，拽着人家的领子说：“给我去看着沈烁比赛，第一时间把比赛结果告诉我。” -- 第52页 柯学霸早就领教过自己同桌“见色忘友”的程度了，很淡定地说：“OK，fine，放手。” 一天下来，各班比分已经出现明显相差，三班目前有两个第一名，一个第二和三个第三。对，除了男子接力赛第一名以外，沈烁还获得了立定跳远第一名成绩，高兴得邵言差点没放声请全班吃饭开KTV。然后剩下几个成绩都是女生拿到的，跑步跳远和200m决赛都还在第二天，他们班总分暂排第三。 最后收拾卫生的时候体育委员鼓励他们：“就目前来说，我们班成绩非常好，有希望争二夺一，不过只要保住前三，运动会结束我们就去搓一顿。” 这个年纪的学生最喜欢凑热闹，有人起哄：“是班主任请客么是么？” 老徐站在体育委员后面直翻白眼。 邵言倒是很想请客，但是他一直谨遵老爸教导，不要随意显露自己财力，偶尔请同学吃饭玩耍可以，但是不能太过招摇，要跟大家打成一片。战后鼓舞结束后，邵言就摇摆着脑袋找沈烁，他穿过人群逆流而上走到沈烁边上，说： “结束了，一起吃饭去啊。” 沈烁穿上他的校服外套，低头拉上拉链，说：“不了，谢谢。” 邵言被他的“谢谢”堵得一口气在胸口上不了，瘪瘪嘴，说：“别嘛，我请你吃饭，今天很累了吧。” 沈烁转过身，郑重而又疏离地说：“真的不用，我有事。” 邵言听着他冷淡的语气，心里慢慢梗起来，过了一小会才轻声说：“我觉得你今天很冷淡，是我做错什么事了么？” 沈烁这是偏头看着他，他的瞳孔颜色浓郁深沉，表情又冷淡，看着人时总有股冷飕飕的感觉，邵言被他盯得瑟缩了下，反而心虚了起来，眼神飘忽忽地说： “我做错了事你跟我说嘛，我们不是朋友么？” 沈烁无声地盯了他一会，然后才跨出脚步往外面走：“你没有做错事，是我真的有事。郑歆瑜约我吃饭，吃完饭一起学习——这还是你帮忙牵线的呢，你忘了么？” 邵言：“......” ...... ...... 回去了邵言思考了很旧，记忆追溯到甚至久远的第一次在厕所偶遇沈烁的场景，就是怎么也想不出哪惹他生气了。他是个心大的，很快把这个事抛在了脑后，男孩子嘛，有什么事是睡过一觉（误）后过不去的。 结果第二天他们就忙得行程上没有一丝重合了，体育委员怜惜女生，但凡有重活脏活都让男生干，恨不得把班里的男生一个掰开两个使。邵言去搬了矿泉水到操场后就被叫去准备200m的决赛了，广播里不停传出来自各班激情高昂的演讲稿，男生女生轮流响起，仿佛来到新闻联播现场。 邵言的塑料兄弟赵成混在女生堆里给邵言加油：“平常心，奋力跑。” 邵言：“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不舒服呢？” 小巧玲珑的女生手上拿着水和毛巾，声音娇软地说：“邵言不要紧张，像平常一样跑，只要跑就好了。” 邵言满脸感动：“好的好的！” 赵成：“......” 被又甜又软的女生一鼓舞，少年瞬间忘了刚刚像头老牛一样搬运矿泉水的苦楚，并且深深觉得女生就不应该干脏活累活，女生就是世界中心的瑰宝——假如干那活的不是他就更好了。 站在跑道上后少年就无心想其他了，与往常不同温柔的风在他肌肤周围缱绻徘徊，他深吸了口气，目光直视前方。 ...... ...... 广播里播放的音乐变调了，更加的柔和悠长，有种治愈人心的感觉。一段比赛结束，操场上肉眼可见的气氛平和了许多，有女生组织在打扫卫生。 邵言慢悠悠地走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一个穿着校服，从头到脚规规矩矩的男生迎面走来。 “你比赛怎么样？” 邵言：“第三名，你那边呢？” 柯杰宇说：“第二名。” 邵言蹙了蹙眉：“第二名？”算好还是不好？ 柯杰宇脸上的镜片在阳光下一闪，说：“不是，你真把我当传声筒了？你搞什么，想知道分数你不会去看公告栏啊？” 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深沉气氛被他一句话破坏殆尽，邵言摆了摆手，无赖地说：“看公告栏太慢了，我想看最新直播啊。” “这是转播！” 邵言：“不重要不重要。” 大概每个学霸都要遇到一个能把人气死的不讲道理的学渣同桌，柯杰宇都懒得理他了，挥挥手走人。邵言的心思完全不在他那边，他现在就纠结第二名到底是个好成绩还是不好的成绩，他是应该恭喜沈烁还是安慰沈烁？ 没等他相通这个问题，他就看到了还在沙坑边上的沈烁。只不过沈烁不是一个人在那，个子较小的女生扎了个马尾辫，手上拿着一瓶水比划着跟少年说着些什么。 少年低着头，认真倾听的模样不同寻常的英俊，他的嘴角甚至还扬起一抹小小的弧度，目光专注而温柔。 站在几米外的邵言停下了脚步，事实上他对沈烁跟女生说话这件事没有任何抵触，沈烁和女生吃饭也好逛街也好，都没有关系。只是他看着他的脸，看着他勾着唇微笑的模样，忽然想起来认识这么久，沈烁都没有给过他一个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笑容。 这个念头一起来，他的胸口就慢慢生起了恐慌。沈烁的确没有说过恨他，但是他同样没有说过原谅他，如果他做的一切都是基于钱货两清的交易，都只是处于赚钱的职业道德，那么他对自己从不主动的问候，从从不温柔的笑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 第53页 谁会给“顾客”除却营业微笑外的真心呢。 这个想法一形成就迅速扩散，很快占据了他整个大脑，即使理智努力地否定，所有活跃的脑细胞还是在大声地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沈烁根本没有原谅你！” 沈烁根本没有原谅你，这个指责让少年胸口一片燥热。他呆呆地走出几步，就忍不住想折回去问清楚沈烁有没有原谅他了，有没有把现在的他当朋友了，但他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心怯地倒退，倒退的脚步又停下—— 他在操场中央这么来回折腾，都没有注意到人已经走到他面前了。沈烁手上拿着没喝完的矿泉水瓶，超土的蓝白两色校服披在肩上，慢慢走近了： “你在干什么？”他站定脚步：“表演木偶戏？” 木偶戏是什么古老的玩意？少年高高地悬浮在半空，仿若被一根极薄极脆弱的线牵连着的精神体在无限的焦躁中抽空吐槽了一句，他的眼睛撇到少年身后空无一人的场地，嘴巴一张一合，擅自脱离大脑的控制吐出字句： “你怎么过来了？郑歆瑜呢，她怎么不在？” 原本还算得上表情平和的少年脸色显而易见地冷了下来，他冷声道：“你找她干什么？” 邵言的大脑处理器还在缓慢过渡这句话，嘴巴已经自动张开不要钱地往外吐字：“我看到你们在一起，中午了你们不一起吃饭么？” 不，等等，这句话不能说——少年猛然惊觉。 “你比赛拿了名次，一起去吃顿好的吧，不用担心钱的事，我来付账就好。” “......” “......” ...... “啊等一等——”少年一个饿虎出笼猛地向前扑出，手脚并用飞快地抓着沈烁无情抬起的脚，撕心裂肺地吼叫：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沈烁你听我说！！！！！” 他的表演过于浮夸，但是也特别有戏剧效果，十几米外的人都转过身朝他们看了过来，有在操场徘徊抓本期新闻亮点的新闻社成员扶了扶眼镜，准备采访一下这位未来的演艺圈新星。 而那一块角落的表演还在继续： “不是这样的啊不是这样的，沈烁你听我说听我说！” 沈烁被他紧紧抱着大腿甩不掉，生平第一次领悟“无能为力”这个词语含义，他跺了跺脚，不悦地说：“放手。” “不放不放！”少年呜咽着说：“你不听我说我就不放！” ☆、好友考察期 这一天的中午，少年无数次解释他没有看不起沈烁的意思，无数次表达自己只是好心，他的态度是那么激动，热血在他脸上翻腾。被解释和表达对象表示非常理解，并且亲切和蔼地提醒他： “午自修铃声响了，你可以回去了。” ...... 误会一旦没有在最初的时候解开，就会结出一张越来越大的网。邵言急得不行，但另一个主角一副悠然态度，仿佛少年的言语对他毫无影响。 还不如把他狗血喷头地骂一顿。 “邵言，过去了，准备比赛。” 邵言下午还有个跳高比赛，跳高这个项目对外行人来说难度很大，邵言当初报这个项目也是因为他从小练舞身体比较柔软，看起来似乎很能跳的样子。就因为这个“似乎”他就被这么坑了。 换好了衣服邵言按照指使排好位置，跳高的预赛和决赛都是连续进行的，时间很紧凑。那边老师指导着学生在准备器材，邵言闲的无聊踢脚下的石子。跳高高度是从1.4m开始的，1.4m高度很多人用跨越式跳法，这个高度的确也没有难度，横杆被一点一点跳高，渐渐出现了被淘汰的人员。 邵言排在下面一位，轻轻跳了跳释放压力，在裁判员的哨子声中快步跑出。他几次练习都用的背越式，1.6m的高度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停步，起跳，仰头挺胸，收紧双腿—— “好，通过。” 预赛一共通过了5个人，邵言作为三班的英雄人物，在预赛和决赛中间休息的时候受到了女生们热情的对待。 决赛在十五分钟后开始，决赛的比赛方式和预赛不一样，是每个人跳3次，连着跳，选取最高一次的分数。邵言看前面的人都挑战1.8m了心里很是痒痒的，结果那哥们两次碰栏，第三次终于降了5cm，成功过杆。 到目前为止成绩最好的是1.85m，邵言挑战过几次1.8m，属于五五开的那种。他要是能跳1.8m，说不定能拿第二名，但要是跟前几个哥们一样因为前两次失败最后只敢跳1.75，那就进不了前三。 哎，这个抓心挠肺的啊。 “邵言，快轮到你了，加油！”女生集体给他加油，邵言朝她们笑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点紧张。 “从多少开始？” 预赛的时候1.6m轻松跳过，邵言想了想，说：“1.78吧。” “好。” 邵言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两条腿像自己有了意识一样跑出去，身体的肌肉记忆远比大脑运转快，来不及回忆什么跳高技巧，身体已经跃起—— “砰”他落在垫子上。 杆子稍稍颤动了一下，没掉。 “过了过了！”女生们高兴地跳起来。 邵言松了口气，慢慢从垫子上下来说：“这次1.8吧。” “好，1.8。” 他慢慢走回起跑点，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人群里沈烁双手插在口袋里沉默地望着他。邵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抬手挥了挥，高兴地笑了出来。沈烁没有反应，邵言也不需要他有反应。他回到起跑点后深吸了口气，抬起脸目光坚毅。 -- 第54页 他跑了起来—— “加油！加油！” 到了决赛，跳高这边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体育委员好像也在，不过邵言已经什么都顾及不了了，他跳了起来。 “砰”，杆子在他最后未及时收起的脚上震动了两下掉了下来。 “啊好可惜。” 的确是可惜，照理说背部都越过了脚应该是不会碰到的才对。 邵言曲了膝盖站起来，想了想，说：“帮我调到1.82。” 调杆的学生看了看他：“真的？” “真的。”邵言笑了笑：“富贵险中求嘛。” 那同学给了他一个赞，给他调了上去。 刚才他还能想1.8能拿第几名，1.85能拿什么名次，现在心里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快点跳完。两次跳后身体已经有了感觉，第三次他没有任何迟疑，只在越起收腿的时候稍稍停滞了一下。 “乓”的一声响，动静比刚才两次还大，邵言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耳边嗡嗡声让他一时无法聚焦，他听见旁边有惊叫声响起，等声音恢复正常的时候，好几个人上前扶住了他。 “没事吧？” “没事没事。”邵言甩甩脑袋，捂住手臂。 “过了没过了没？” “过了过了，1.82。”场面稍稍有点混乱，好在邵言伤得并不重，但是落下去时姿势不对，幸好手臂做了缓冲，脑袋没有伤到。 “去医务室擦下药膏吧。” “好好。”邵言同班的同学扶着他走，邵言身上有伤也只是手臂，就肩膀擦伤了一点，根本不需要被当作重点伤员呵护，还几个人前前后后护着，太夸张了。 他刚想赶人，忽然看到沈烁也在“护卫队”之中，只是他的位置比较外围，进不了“内圈”。他连忙“哎呀”了一声，伸出长长的手臂一把抓住沈烁，勾着他的肩膀叫疼： “啊好疼啊，沈烁你陪我去医务室。” 沈烁被他没事的那只手牢牢勾着脖子，蹙了蹙眉没有说话，体育委员看着他两，说：“那沈烁你陪邵言去医务室，如果医生说要去医院你跟我说一声，我再叫几个人陪你们。” “不用不用，就这点伤去什么医院。”邵言抬头看向沈烁，神情无比的无辜：“走吧，烁哥，我们去医务室。” 沈烁一言不发，“扶”着他往医务室走。 虽然只是高中运动会，但医务室里“伤员”还挺多的，邵言这种伤用碘伏擦一下就好，因为伤得实在太轻人又多，沈烁就自告奋勇由他动手了。 “可能会有点疼。”他低声道：“你忍一忍。” 邵言侧着身子伸出手臂，面对沈烁的姿态无比柔软坦诚，仿佛是将一朵花放到信赖的园丁手上。沈烁避开他的目光，将蘸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抹上他红肿的肩膀。 “啊——”少年轻哼了一声。 沈烁的动作停了停，很快擦拭起来。 碘伏带来的刺激远没有邵言想象得大，作为一个男子汉，他一点都不觉得疼（最开始是因为没有准备）。沈烁的脸在他的肩膀附近轻轻动着，他能看到他低垂的黑发柔顺光亮，淡粉色的耳朵从乌发里钻出来，看起来肉肉的。脖颈后修长的脊椎骨消失在立起的校服领口，少年的背脊像削薄的贴片一样纤细薄弱。 “我真的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沈烁动作未停。 邵言轻声说着，或许是因为身处狭窄的医务室隔间，他的嗓音比平常还要柔软： “我是因为......是因为你只跟郑歆瑜笑，所以，呃，所以很难过啊。” 沈烁还是没有反应，邵言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自顾自地说：“我很想跟你做朋友啊，我知道自己以前不好，对你做了很多坏事，我很想补偿你，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还会原谅我。” “我是真的很想跟你做朋友，但是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做朋友，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邵言的伤口就那么一点，很快就擦完了，沈烁终于从他的肩膀处抬起头，慢慢坐回去。邵言望着他，他的脸和眼睛都是很具欺骗性的乖巧天真，他又擅长装无辜，几乎不会有人想到拥有这副皮囊的人会去校园欺凌他人。 沈烁：“明天这个时间再来换一次药。” 邵言：“那你愿意跟我做朋友么？” 沈烁盯着他的眼睛，这个举止可以说得上很没有礼貌了，然而邵言避都不避，任由他望进自己的眼睛。 过了一小会，沈烁才又开口： “行吧。” “可以把你排进考察期。” 邵言从未有过地迅速接收到了这句话的真实讯息，他咧开嘴，高兴地笑了。 ☆、我跟柯杰宇很投缘 和好之后，沈烁和邵言可以称得上是“如胶似漆”，以两个人为半径的一圈同学都仿佛沐浴春风，每一日都是和和美美，张开嘴吃邵言带来的各种零食就对了。运动会也很快在同学们不舍的目光中轰轰烈烈地结束了，最后一场比赛是各个班级的拔河比赛，连班主任都上场了，场面一时轰动，只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3天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就逝。 “赶快了赶快了。”周嘉仪在讲台上吆喝： “作文都交上来了，抄小学生作业大全的也停笔了啊。” “不是，为什么运动会后还要写感想啊，太毒了吧？” -- 第55页 周嘉仪一个白眼正想过去，后排一个在运动会上立下赫赫战功的男生突然一把踢开凳子，站起来大声朗读： “记我的运动会——我，曾为三班拿下三枚金牌；我，曾挡下无数人想要超越三班的脚步；我，在我的战场浴血奋战勇夺荣耀。我，就是三班的胜利天使，是带领三班走向冠军宝座的唯一王者！” “哇啊啊！！”一阵如雷的掌声响起。 周嘉仪终于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既然你们这么激动，我还有个消息告诉你们——” “下周月考......” “不是吧！”掌声顿时变成哀鸣。 “靠为什么每个月都有考试？”邵言在座位上也忍不住爆了个粗口。他的学习水平还不足以应对高二月考，他总想着能让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但一次一次受挫，还是很难过的。 “哎。”他双手垫在下巴上，哀叹了一声。 沈烁协助周嘉仪收了作文，从讲台走下来，停在他桌子边： “这周周日我一天都有时间。” “那好啊。”少年强打起精神：“那我们约这周日。” 沈烁走回座位后，邵言的柯学霸同桌才从一本高深的数学课外书上移开视线，扭头对邵言说：“这周日你和沈烁要一起出去玩？” 邵言在撒谎和老实回答之间徘徊了一秒，决定老实回答：“不是，我们约周日一起学习。” “哦。”柯杰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其实我也感觉出来了，你问沈烁那些问题应该不只是平时上课学的。哎，既然周日你们约了一起，那我能参加么？” 邵言一愣：“你？” “嗯。”柯杰宇特诚恳地说：“跟沈烁一起学习我觉得对我能很有帮助。” 邵言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这个应该也没有关系的吧。 他还在想，上课铃声响了起来，他就暂时把这个事抛在了脑后。 等他再想起来时已经是周六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了，他习惯性地扭头看了一眼后边位置，没看到人脑袋才“哔——”的一声想起这事，他下意识站起身飞快地跑到厕所，果然人在。 解决了生理需求，邵言才走到洗手池边，把两滴洗手液挤进手心，抬头看着镜子里头缓缓洗手，任由水流冲过他手掌每一个缝隙的沈烁。 两个人几乎是前后脚跨出厕所。 “周日的补习，柯杰宇说他也想参加。” “你想他参加？” “也不是想不想吧，就，大家都是朋友......”邵言有点难为情地挤了挤鼻子：“他毕竟我同桌，对我都很照顾......”其实柯杰宇原话是这样的： 柯杰宇：“你见色忘友。” 也可能是“重色轻友”，不过都不重要。前段时间，因为沈烁跟他闹别扭，邵言麻烦了柯杰宇挺多的，把“重色轻友”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柯杰宇是个心大的书呆子不在意，但邵言觉得挺对不起柯杰宇的，更重要的是： “我们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一起学习也挺好的。” “......哦。”少年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微妙地飘出一个“哦”。邵言就当他是答应了，高兴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故意放大声量粗糙地说：“这就对了，周末一起学习多快......乐。” 最后一个“乐”字吐出口，邵言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在少年幽冷的目光中低下了头。虽然说和沈烁当上了朋友，但是这个朋友和别的朋友不一样，这个朋友......特别的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这个词还是邵言从后桌女生嘴里听来的，听多了他就记住了，觉得这个词特别地衬沈烁。 沈烁就是他的高岭之花，是他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 ...... ...... 邵言和沈烁是有他们固定的学习场地的，这一天他们照常“开工”，邵言走近雅间的时候，柯杰宇竟然已经到了。 “早。” “早啊。”邵言惊疑地看着一大早就热情澎湃，好像气球充饱了气的同桌，把包放下。 “你好早啊。” 柯杰宇一边脱外套一边从包里拿出数学本，眼镜下的脸红光满面：“能和沈烁一起学一天，我特别期待！” 邵言：“......” 柯杰宇和沈烁的关系没有很好，毕竟两个都是社交范围不超过1m的人，邵言自觉应当担起两人沟通桥梁的大任，客气而不失热情地招待了两个人。三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很快全身心地投入学习当中。 大约是十来分钟以后： “沈烁——”柯杰宇手上拿着一本不似高二教科书的数，脑袋凑到沈烁旁边：“这个题你看一下。” 沈烁侧过脸庞，目光在那一页上飞快扫过，略一思索，拿出纸笔开始比划： “这一题可以先构成集合A和集合B的方程组，再求出b，k的范围。因为（A∪B）∩C等于......所以......” 两个人讨论得十分认真，邵言听的一愣一愣得，只觉得自己身处天国之中——除了自己，全世界都是稀里糊涂得。不过邵言也知道自己水平太次了，参与不了学霸讨论是很正常，并没有多想只专注在沈烁交给他的习题上。 又过了一会： “沈烁——”一声呼喊，沈烁抬起脸，脸上温温和和的，主动将柯杰宇递过来的作业本接下。 -- 第56页 “哪一题？” “这个这个。”柯杰宇笔头指着摊开的页面，双目炯炯地望着沈烁。沈烁低头认真思索，不一会后他拿起笔，把放在桌子上的草稿本轻轻挪出去一点，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 “要这样子啊......”柯杰宇呆呆地点头，咬着笔杆十分的投入。 第三次： “沈烁我——” 戴眼镜的少年转过头时邵言正好把试卷递到沈烁面前，一根雪白柔韧的手指正指着上面一道题，柯杰宇愣了一下，也探出脑袋看。 “哎，这个是高一的题吧，这个我也会。”他正要凑上来“教学”，沈烁手臂把纸卷挡了挡，说：“他的解题思路都是我教的，还是我来比较好，免得他被弄糊涂了。” “哦哦。”柯杰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再掺和了。沈烁脸朝向邵言，目光在他咬着嘴好似憋笑的脸上扫过，低下头说： “这个题......” 邵言的题目虽然简单，但沈烁却花了对柯杰宇解题的两倍时间给他讲，还引申了好几个知识点，给他圈了几个差不多类型的题，可以说是当老师当的非常尽职了。邵言心中疑惑散开，就像一朵乌云骤然消散，说了一声谢谢，开开心心地把试卷拿回去，就看到沈烁很快转向另一边，嗓音温和地说： “刚才是哪一题不明白？” 柯杰宇飞快地翻出刚才那一题，热情地把脑袋歪过去：“是这题！” 邵言：“......” 邵言越看越觉得怪怪的，虽说大家都是同学应该互帮互助，但这种，仿佛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他和沈烁已经当了好久时间的“补习同伴”，乍一看，还以为这两人才是羁绊已久的“莫逆之交”呢。 “你们......”他忍不住开口。 两个人同时回头看他。 邵言被这一凝视瞬间忘记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嘴巴磕磕绊绊，艰难吐出几个字： “你们上厕所不？” 柯杰宇奇怪地看着他：“你上厕所都要跟人一起的么？” “不，当然不。”邵言坚决道：“我就是随口问一声。” “我不去，沈烁你去么？” 沈烁也摇了摇头，邵言自觉尴尬，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说：“那我去下洗手间。” 他飞快地走出门，才慢慢踱步往洗手间走。这个茶楼有自己的洗手间，特别的干净，这个也是邵言选这家作为常驻补习地的原因之一。他晃晃悠悠地走到洗手间，解决了生理需求，刚洗完手，厕所门打开，是沈烁也走了进来。 “啊，不是说不用上厕所的么？” 沈烁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搭声，解决完后过去洗手。水流哗哗地冲下，沈烁洗手洗得认真，涂抹着洗手液指甲缝都里里外外地清洗着。邵言站着觉得有些尴尬，就搭话说： “你和柯杰宇讨论学习还挺热情的。” 沈烁并不回答，只是透过镜子看着他。沈烁的瞳孔颜色本就浓重，洗手台镜前灯光照得他脸上透着冷白，从镜子里反射出的目光愈发幽深，邵言对着他的眼镜，总觉得自己心底的那一点小九九都被看的一清二楚，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心里到底有什么小九九就先下意识心虚起来，口上更是混乱： “我我以后也会学习很好的，你可以跟我一起讨论！” 沈烁用目光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心里想法，邵言顿时怒了： “你不要看不起我，我，我以后肯定会学习很好，就算没有全班第三，至少也有前十！” 沈烁继续用目光表达前十真的非常厉害，他非常佩服。邵言看着他惺惺作态的模样气得话也说不出，恨恨地拉开门走了出去。沈烁跟在他后面，两个人走了一小段眼看就要到雅间了，沈烁才开口道： “我是跟柯杰宇很投缘，他反应很快，一点就通。” 沈烁在邵言气炸之前说道： “这还要感谢你把他带来，不过我们现在都是朋友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邵言：“......” ☆、对不起烁哥，我玷污了你！ 好不容易坚持到中午，邵言却发现他最为期待的午饭环节没有想象得那么有意思了。 因为柯杰宇是第一次加入，对这里不熟，沈烁难得热情高地给他介绍路边的饭店。也因为柯杰宇是第一次加入，今天的午饭地点是他选的。他的口味偏咸，选了一家西北菜馆，上来的菜一溜得用了很多调味料，邵言虽然喜欢吃辣，并吃不得咸辣，这些菜对他来说不是太咸就是太酸，他闻着味道就不行了，还要假笑着表示很喜欢。 沈烁却是好像很喜欢，和柯杰宇谈笑风生——啊，就对沈烁这种一个小时讲不出几句话的人来说，每分钟都有字从他嘴里吐出已经很是谈笑风生了。 邵言只能闷头吃饭，夹几筷菜狂喝水，听着对面都没有动静了，他才抬起头，正好看到沈烁也握着杯子仰头疯狂喝水。 邵言：“？？？？” 吃完饭三个人随便逛了一会消食，就又回去学习了，下午的时候柯杰宇没有怎么和沈烁搭话，可能是他也想起来要做家庭作业，不能再搞课外题了。邵言开始还觉得自己的真实水平要被第三个人知道很羞耻，但俗话说得好，咳嗽，贫穷和学习差是掩盖不了的，装了一会实在做不出题了邵言只能向沈烁求救，几次后柯杰宇也听出邵言基础水平差了，不过他没有笑，而是说既然邵言在重学高一内容，就把他高一时候的笔记本带到学校借他好了。 -- 第57页 沈烁委婉地表示邵言目前学习进度稳定，其他的插入反而会形成干扰。两位学霸只要一开口电波就能接上，邵言虽然心里还稍稍有点别扭，但想到两个人都是大好人，心里又充满了温暖。 下午时光很快过去，邵言伸了伸懒腰，才发现已经四点多了。 “晚上还继续么？” “不了。”沈烁道：“晚上有事。” 柯杰宇也说：“我晚上也有事，回家要打游戏。” 邵言：“那我们就5点结束吧。” “行。”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邵言做完最后一道题，放下了手中的笔。沈烁和柯杰宇已经在整理书包了，邵言也把书放进包里，拉开书包拉链时动作迟缓了一下。 他慢腾腾地整理好东西，才走出雅间。 柯杰宇：“我坐地铁回去，你们呢？” 沈烁：“公交车。” 邵言顿了顿，才说：“我也坐地铁。” 三个人一起下了楼，地铁口和公交车站离得很近，邵言和柯杰宇先到了地铁口，邵言慢腾腾地往楼梯下走，忽然停下脚步说：“啊，我忘了一件事，你先回去吧？” 柯杰宇：“什么事？” “没什么，就买点东西。” 柯杰宇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好。”邵言两步并作一步，飞快地上返回去，他走到地铁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辆211公交车到站了，他立刻飞奔过去，赶着司机关门前卡位卡了上去。 “小伙子小心点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邵言连连道歉，刷了卡往车里面一看，沈烁坐在后排一个位置上，听到这阵动静也抬着头看着他。 邵言脸一红，慢悠悠地走下去坐到他边上，咬着唇不说话。 沈烁偏着头，似笑非笑。 “你也坐公交？” 邵言脸热热的，还是咬着牙说道：“我忘了东西。” “什么？” 邵言拉开书包拉链，倒腾了一小会，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包，松开包装纸，里面是一叠整齐的漫画书。 “天空城？”少年目光变了一变。 邵言有些按捺不住的想笑，但又忍住了，只是把书递给他，说：“你上次不是在看这个么？我有一整套，借给你。” 沈烁接过书，低头垂下发丝看着书封面，神色晦暗不明。过了一小会，他才抬起头，看着邵言轻声说道：“忘记给我了？” 邵言的脸再次热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是心虚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不想当着柯杰宇的面把书给沈烁，就好像是明明只该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事情，被第三个人知道了，那个人不仅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参与起来，像今天学习一样跟沈烁热烈讨论。 一想到这，他就不想把书拿出来了。 “对，对啊，就是忘记了。”邵言强撑道，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在沈烁面前已经练成强撑本事了。 “你要不要看？” “要啊，为什么不要。”沈烁指尖抚过书页，微微勾着唇道：“谢谢你。” “不用谢。”邵言扭过头，好半天才压制下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是心脏又不归他大脑管，甚至连他大脑也不怎么归他管。要是大脑能由他控制，他早就当着柯杰宇的面拿出漫画书，还大方邀请他一起看了。 “那，那我先走了。”他站起来就准备在下一站下车，沈烁没有留他。邵言心里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车子停稳，他从下车门下去，才踏上地面，车里又下来了一个人。 邵言：“你怎么也下来了？！” 沈烁把书放进了包里，拎着包歪着头看着他： “你特意借我书看，我总要谢谢你吧。” 邵言：“你刚才已经谢过了。” “口头的谢算什么，至少也该请你吃饭吧。还是说——”他目光猝然幽深：“你不想跟我一起吃饭？” “没有！”少年连忙说：“我想！” “......” “那走吧。”沈烁在前面领路：“这地方我不熟，或许我们可以探险。” ...... ...... A市是在最近纪念快速发展的城市之一，其特色就是繁华的地方特别繁华，而未经改造的区域却仍然保留着过去的建筑特色。一排排至多只有三层的楼房，不似24h营业新式便利店的老旧小超市，还有张贴着揽客广告的小饭店，如果不是来往车辆都是最新最便捷汽车，还真让人以为回到了城镇时代。 一排排低矮建筑物过去，两个少年一前一后稍微拉开半步距离地走着。此时黄昏落日，天色呈现灰淡，但还没到看不清的地步。邵言注意到沈烁已经是双肩背包了，他们这个年级的男生为了耍帅，习惯于单肩背包，连沈烁都不能免俗。乍一看到他双肩背包，竟然有些难以形容的可爱。 邵言快步追上，扭着头问：“我们去哪里？” “先去吃饭。”沈烁侧头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说：“你中午，没吃饱吧？” “吃饱了吃饱了。”邵言摸着肚子万分诚恳地说：“吃饭吃饱了。” 沈烁勾着嘴唇无声地笑了一下，两个人按照手机app指示，找了一家附近的酸菜鱼馆。邵言看着朴素纸张菜单上的价格，招来服务员说：“要两个酸菜鱼......” -- 第58页 沈烁：“一个就好了。” 邵言立刻抬头看他：“一个就够了么？” 沈烁只是无言地看了他一眼，邵言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等到菜上来了，才发现竟然是慢慢一大盆。他震惊了： “这个才六十多块钱！我以为是一人份很小的那种！”他着实震惊了。 沈烁看着他大富人家少爷进村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是邵言看到这个量乐滋滋地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又很豪气地叫了一个小菜。 “吃啊吃啊。”他高兴地说：“真的好吃。” “......” 沈烁当年说的不碰别人碰过的食物这句话早就在这个人面前作废了，邵言还很热情地给他夹菜，让他不知道是礼貌地回夹给他好还是就这么吃下去好。 算上等的时间，两个人也才吃了不到一小时，但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幕在这条宁静的街道显得有些凶恶，仿佛会有怪物从窄小的道路那头跑出来。不过不巧的是这两个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役男子高中生，一点不觉得可怕，甚至还觉得这夜晚挺安静的，省心。 “你等一等。”沈烁抛下这句话，几步跑进一家亮着白炽灯的小店里面，他出来的很快前后不过两分钟。 “给。”一瓶水递到邵言面前。 邵言看向那个隐藏在夜色中的店面，隐约看到几个”超市“这样的字，他习惯了犹如繁星般伫立在闹市当中的24h便利店，这种街角小巷才有的破旧小超市几乎是隐身在他视线里的，若不是沈烁，他根本不会注意到。 “看什么？”沈烁见他迟迟没有喝水，随口说道：“虽然店不一样，但质量是一样的。” 邵言小声说道：“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就是你每天带到学校的水，都是新买的矿泉水还是......”还是之后的话不言而喻。 沈烁大约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握着瓶子的手顿了顿，语气稀疏平常地道：“是从家里带过去的水。” “......” “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我觉得你......”沈烁歪了歪脑袋，难得好心情地陪他玩这个游戏。 “你想把中午和晚上这两顿的饭钱还给我。” 邵言没有说话，但是他脸上纠结的表情已经揭示了他心底的想法。 他总是太爱忘事情，总是忘记自己平常一顿饭就能抵得过沈烁一天甚至两天餐费的事情。他觉得这顿酸菜鱼的价格便宜得离谱，可是对沈烁，如果按他之前中午吃面包晚上吃炒饭炒面的消费算，可以足足支撑他一个礼拜了。 还有中午那一顿，他当时就应该拦住柯杰宇，不管他怎么叫嚣都把他拉去旁边的快餐店或者面馆。 他以为他吃的是什么，他吃的......他吃的可是老子的补习费！ 大约是他脸上气鼓鼓的表情太可爱了，沈烁都忍不住笑了出声： “不用担心，最近我的‘金主’很慷慨，偶尔吃一顿还是消费得起的。” 邵言别扭地抿着唇，过了好一会才说： “真的么？要是不够了要跟我说啊，我可以预支你‘工钱’的。” “明白了，老板。” 邵言被他一声“老板”喊得有点脸红，刚刚的少年伤感顿时不知道去哪里了，就觉得这事情还挺尴尬的。 “那，那我这个当‘老板’的也会好好努力的，要是期末成绩不错，就奖励你一个大红包。” 沈烁：“我等着。” 话都说到这了，邵言又高兴了起来，欢喜地拧开瓶盖喝水。他的喜怒总是简单而明显，像是天上的一片云，秋天早晨的一滴露珠，你摇一摇吹一吹，就能看到清晰的痕迹，甚至，能操纵痕迹。 冷幽的风从稀疏树杈和路灯之间吹过，沈烁看着少年的目光跳跃了下，慢慢地低下眉，将眸中光芒收敛。 “我们接下来去哪？”邵言扭头问。 “回去吧。”沈烁双手插在衣兜里，淡淡道：“明天还要上课。” 走出这片区域，视线陡然宽阔，仿佛繁华闹市和宁静小镇只是一线之隔。守夜人一般矗立着的大楼闪烁着七彩灯光，商场外巨大屏幕正播放着最新电影的广告。里面有邵言熟悉的电影明星，他一向对动作剧情类电影情有独钟，正好近期有他喜欢的类型上映。 要是邀请沈烁周末看电影，他会同意么？ 脑中胡乱地想着，少年忽然停下了脚步：“等一下——” 沈烁停下来，看到旁边少年几步跑进一个文具店里，边走还边说：“我买个东西，你等我下。” 沈烁站在路边等他，不一会后邵言就出来了，他手上拿着两本笔记本，边走边往包里塞。 “笔记本用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烁的错觉，他总觉得少年说这句话时语气带着淡淡的傲娇，仿佛是在夸耀自己热爱学习，把笔记本都写满了。 邵言把本子塞进了包里，看沈烁准备起步动身了，“啪”的一下从包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小盒子里跳出一只玩具青蛙，一张吐着舌头的丑脸毫无预兆地冲向沈烁的脸。 沈烁：“......”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当场揍邵言两拳头。 邵言嬉笑着说：“怎么样，可爱吧，我好久没看到这个东西了。” 沈烁神色冷淡地看着他，仔细看，他眼里还有嘲讽。 -- 第59页 “......”邵言默默地把青蛙塞回了包里。 两个人一直走到公交站口才分手，这一次，又是公交站比地铁口近，邵言发现好像每一次都是他送沈烁离开，都没有沈烁送过他。 亏了亏了。 “哎，下周有时间没，看电影去啊。” 沈烁不答，过了稍许才说：“看情况。” “哼嗯。”邵言撇了撇嘴，冷不丁打了个喷嚏。11月尾巴的寒风已经冷得让人直打寒颤，邵言吸了吸鼻子，后悔出门时没把他妈塞给他的厚外套穿出来。他拿出纸巾擦着鼻子，把鼻梁都擦得微微红了，没注意到前头快他半步的少年也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目光在他瑟瑟发抖的上半身扫过。 “你......冷的话就多穿点衣服。” 少年的指尖透着凉意，不比他的鼻尖暖和多少，手背却很有温度。邵言被他手背碰到脸颊时还没有反应，但很快，热度从被碰触到的肌肤传导开来，刹那间蔓延到了整个上半身，连心脏都微微颤动起来。 沈烁低着头给他收拢领口，藏青色立领将脖颈一小片□□肌肤包裹起来，他这才满意地后退半步，收回手指，抬起头时却很是莫名：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被风吹的么？ 邵言心里疯狂嚎叫，脸上臊的不得了，面上却一分不露。这么镇静自若，他连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没事，我走了，明天见。” 沈烁点点头：“明天见。” 邵言拉了拉书包袋子，在目送沈烁走上公交站台后飞快地转身往后面的地铁站走去，一刻都不敢停留，生怕再多呆一秒，自己是个基佬的事实就会被人——被沈烁知晓。 哇啊啊啊我是个基佬啊沈烁烁哥烁大爷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禽兽，我是个觊觎你□□的不纯洁基佬拜托你不要勾引我啊！！！ 少年人的亲昵和肢体碰触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所谓清者见清，浊者见浊，第一下不应该响起的“扑通”的心脏跳动声响起时，邵言就立刻想起了自己是个基佬并且暗恋着沈烁这个事情。 这他妈跟明明喜欢一个女生却假装大家是好朋友骗女生跟她动手动脚有什么区别？！！ 少年尖叫，少年狂吼，少年满屏不能为人言弹幕。直至进了地铁，地铁都过了好几个站，他心中的震撼还没有过去，到了最后他满心满脑就都只余下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的中心思想就是： 对不起烁哥，我玷污了你！ ☆、这，就是基佬 邵言失眠了。 第二天： “言言啊你怎么了？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么？没关系的，你就算考不上妈妈也能让你上大学的！” 邵言：不要说这种教坏小孩子的话好么！！ 少年再一次确认，自己没有变成传说中的富二代，全都是靠自己意志力顽强。 “没事的妈，就是失眠。失眠知道么？普通青少年都会有的事！” 邵母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想不起自己青春时代是为了什么才彻夜难眠过。 到了学校自然又被柯杰宇摁了一通： “少爷你这么怎么了？昨夜是有流星雨还是彗星，让你这般通宵达旦？” 邵言：“有流星雨。” 柯杰宇：“啊真的？！！” 邵言甩了书包放进桌子，觉得这个场景有一点点熟悉，他还没想出来，就看到那头沈烁拿着一叠作业本进了教室，他心里在想别的事，大脑中枢神经还没做出最后决断，他脸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朝气满满的笑容，对着沈烁热烈绽放，就跟身体自动反应一样。 沈烁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瓣，把作业本交给每排第一个座位，一个个传下去。 “你的作文。”化学课代表亲自将作业本送到邵言手上，还特意弯了弯腰，低声说：“有进步。” 邵言：“啊，啊，谢谢。” 沈烁不知道他此刻内心如何波涛汹涌，直起身平淡地回了座位，邵言两根手指拉着作业本一角，飞快地把本子拽过来，而后手掌压着发出一个无声地长鸣： 啊啊啊！ 一旁柯杰宇：又犯病了？ 一上午，邵言都魂不守舍，中午时候他在教室休息，一个女生叫他说外头有人叫他，他走出去一看，是郑歆瑜。 郑歆瑜在学校里面就把头发束起来，今天弄了一条辫子，看着十分青春可爱，她一笑，连身为基佬的邵言都有种被闪到的感觉，心中直说沈烁真的好运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喜欢他。 “你找我什么事？” 郑歆瑜把手上的本子递给他，说：“这是沈烁之前借我的，我看完了，你帮我还给他吧。” 邵言低头，是一本笔记本，估计是沈烁自己整理的。 “嗯，好。” “那我就回去了。” “好的好的，郑妹妹再见。”邵言连连摆手，看着人消失在走廊一头，脸上的笑才慢慢地散去。他手上拿着笔记本从容地走回教室，才走到教室门口就觉得不对。 等等—— 我为什么这么镇定？ 少年冷静解剖自己内心：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吃醋甚至还很高兴？ 他努力回忆，自己面对郑歆瑜，的确是从来没有吃醋过，反倒是对着柯杰宇，看他和沈烁就学习问题相谈甚欢时还觉得不高兴，还想就此把柯杰宇踢出他们的学习小组，再也不准他进入。 -- 第60页 ...... 只对同性感到吃醋，而对异性甚至连吃醋的感觉都没有。 邵言两个眉毛深深纠结在一起，他就仿佛尝到了冰箱里过期半个月酸奶的味道——滋味不可言： 这，就是基佬么？ ...... 又是消沉了一下午。 最后一节课是练字，还是他们三人一组，名为互相督促学习。邵言人生第一次想翘了这个课，但操作起来难度太大，他只好作罢。 他今天和沈烁的接触比较少，沈烁都没发觉他又不对劲了。只是拿着他上节课写的字，目光里流露出不可言说的深沉。 邵言：“......呃你说吧。” 沈烁：“那我就说了，你是练狂草么？” 邵言：“低调低调，我只是普通发挥。” 他说的太过气短，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柯杰宇看着他的字已经开始笑了：“你平时写字也不是这样的啊哈哈哈。” 邵言郁闷道：“我就是想发挥一下......” “所以就发挥成这样了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邵言抓狂：“我练正楷行了么正楷！” 他翻开本子，握着笔一笔一划开始写，但可能他平时狂傲惯了，这个手腕怎么也不听话，写不出端正的楷体。 沈烁看了他一会，突然道：“你这样不行。” 邵言：“啊？” 沈烁站起来，走到他身后，握着他的手控制着笔尖写字。他们两人的身高也差了一点，也就是三四......五厘米吧，但沈烁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瘦韧，邵言自己的就充满了富贵少爷家的圆润感。 “......”邵言侧头看了看交叠在一起的手，心中默念：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一切都是为了学习一切都是为了学习......” 等到手松开，少年猛地舒了口气。 沈烁：“......？” 等这个短课过去，邵言内心还很愧疚，总觉得自己占了沈烁便宜，你说这个事...... 他吃完饭回到教室，看着桌子上的笔记本，又想起了郑歆瑜。郑歆瑜是个很好的女生，热情开朗善良大方，和沈烁是绝配。是的，虽然他不知不觉中占了沈烁便宜，但是只要他稍稍注意，避免咳咳，身体接触，那么自己基不基就没有关系了嘛，只要沈烁不跟着基就行了。而且他对郑歆瑜一点嫉妒之心都没有，完全可以当一个助攻。等到沈烁回来，他要努力告诉他郑歆瑜的好，努力让他们修成正果—— “哇靠这个女配也太绿茶了吧？” 后桌女生热烈讨论着新看的小说： “明明喜欢男主，还老是说什么知道自己跟男主不配，所以只想把他当作哥哥，会诚心希望女主跟男主在一起的。” “一面喜欢人家，一面又当着女主的面叫男主哥哥，和男主亲亲我我，绿茶，太绿茶了！” 邵言：“？？？” 又一个女生参与进来： “我懂，既然喜欢人家，那么告白要么滚，不要装白莲。” 邵言：啊可是，只是喜欢都不行么？ “绿茶经典语录：我只是喜欢他，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但是我会控制自己的举止。恶吐了——” “......” “还有还有，这个女配......” 后面讨论得热火朝天，邵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除却性别，这个情况怎么跟他这么像？等等，帮助喜欢的人追求心仪的女生难道是错的么？可是他是第一次喜欢人，还是个男人，他也不知道该...... “我真的是奇了怪了，第一次喜欢人怎么了，第一次就有特权了么？第一次就可以装无辜清纯的白莲花去当第三者么？” “每个说帮喜欢的人追求别人的，其实都只是想当第三着。”一个女生阴阳怪气地说。 邵言：可是，不是，我年纪这么小，这种情情爱爱的事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 ——“最可怕的难道不是她说自己年纪小，还不懂情爱么？不懂情爱就滚啊，让懂的人去谈啊！” “拿年纪小当借口，绿茶经典操作了。” “.....”. 邵言：KO！ 柯杰宇回来的时候，他同桌趴在桌子上，脸埋在手臂里，一副超脱尘世的模样。 “你怎么了？” 少年闷闷的声音从交叠的手臂里传出： “我好像是个人渣。” 绿茶味的。 柯杰宇奇怪地看着他，正准备再问，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吵闹声，他们班的八卦之王冲进教室，大喊着说： “打架了打架了，沈烁跟人在篮球场打起来了！” 沈烁在打架？ 教室里几个人有的惊讶有的不信，毕竟一整句话都让人联想不到实际，柯杰宇正要问问他同桌发生什么事了，就看到他同桌猛地站了起来，风一样朝操场跑了出去。 ...... ...... 沈烁在打架？ 无论是主语还是动词，邵言一个字都不信，然而此时此刻他没有想着这个事情到底可不可信，听到这句话之后，他满脑子就是： 操，沈烁不会让人打了吧？ ☆、沈烁初暴露 邵言冲到操场的时候，篮球场那边已经围了一圈人了，几个老师站在两派人中间充当人肉隔板，邵言也不管那边人怎么样，箭步冲到沈烁旁边，一把抓起他的脸仔细地瞧。 -- 第61页 沈烁没留意被他捏住了下巴，一张脸抬着像被帝王宠幸的妃子。不过邵言这时候可没功夫调戏他，沈烁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相当有冲击力，他脸上有明显被揍的痕迹，嘴角也擦破了，衣服皱巴巴的，衬衫扣子都飞了两颗，露出里头灰黑色的T恤。 邵言的心都在颤抖啊，在他心里，沈烁就是那种别人家口中的三好学生，每年都要上台领奖，用浮夸而没有情感的声调大声感谢学校感谢老师的那种人。结果这个样子的沈烁，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打了还打得这么惨。 “妈的SB。”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沈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也没有反抗，乖巧地接受他的检查。 那边又来了好几个老师，一个个把自己班里的学生领了回去，一看就是要记名字。邵言一点都不担心，一来是沈烁肯定不会主动惹事，错不会在他，二是沈烁学习好，学校肯定会帮他。他心里定了，看到老徐来领人，连忙说： “老......徐老师，我带沈烁去医务室吧！” 沈烁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的，看着真不好看，打架的人里面还有班上其他几个同学，老徐忙着管教这几个不听话的，也实在没精力管沈烁了，就点点头，一副心累的表情。 “那邵言你照顾沈烁，晚自习迟到也没关系。” “好的徐老师，我知道了。” 邵言扶着沈烁往医务室走，沈烁被打了几下，但没到走不动路的程度，但他推了几次都没推动邵言，也就放弃了。两个人走到医务室，医务室那边已经来了几个其他打架的，校医正在给他们检查，就让沈烁坐到边上，过了一会走过来，先让沈烁做了几个动作，又捏了他几个地方，初步诊断： “没伤到骨头。” 沈烁说道：“我只是劝架，挨了几拳。” 比起另外捂着脸捂着手臂鬼哭狼嚎的，他看起来真没受什么伤。 “不过还是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先给那边几个上药，这边的碘伏你先擦一下，然后我带你们一起去医院。” “谢谢老师。” 老师说完就走了，邵言拿起桌子上一瓶碘伏，搬过来一把凳子，倾着身体靠近沈烁的脸。 沈烁侧过脑袋，露出半边红肿的脸，邵言看得又气又恼，那边酸酸涨涨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忍不住说：“你怎么会跟人打起来？你平时不是最冷静的么？” 沈烁微微皱着眉，被棉棒擦过的地方热辣辣的，那感觉不是很难受，却因为碰触一会断开一会继续让他难以招架。 “我只是劝架，没有打架。”他道。 邵言：“SB，劝架才会被打，劝架的时候就应该打回去！” 沈烁：“......” 邵言气愤过度，已经不能理解劝架这个词的含义了，沈烁也不能逼迫他想起来，只默默承受着断断续续的痛楚，但渐渐的，那种痛楚不见了，反而有种极为舒适的，温暖的感觉。 邵言给他擦了药，不能离开他，就没回教室。沉默地陪他坐了一会，才因为无聊问他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烁的回答是： “我经过篮球场，班上几个同学在打篮球，好像因为要输了就叫我下去打。我刚下去不知怎么的两方就发生了摩擦，最后打了起来。” 邵言皱眉：“那边是什么人啊？” “不清楚，有两个是学校同学，有几个好像不是学校的人。” “不会是把社会上的人带进来的吧？”邵言惊，这可是大罪。 沈烁眨了眨眼，说：“我不知道。” 邵言看着他这乖巧可怜的模样，心都要化了，伸出手虚空环抱住他的脑袋，说：“可怜的孩子，一定吓坏了吧。” 沈烁：“......” 先不说沈烁心里如何感受，那边校医终于把人清理完了，跟其他几个老师准备把一群受伤的学生送去医院。邵言对沈烁依依惜别，连问了三次：“真的不用我陪么？” 老徐：“不用，回你的教室去。” 邵言：“哎。” 邵言回教室的时候，正好第一节晚自习结束，教室里吵吵囔囔，都是关于篮球场打架的事。他们班的八卦小天才在万众瞩目中说： “听说是高三的人，带了社会上的人进来。这下要完了，虽然是高三，但跟社会上的人接触是学校大忌，更别说带进来，完了完了，我估计要被劝退了。” “不至于吧，好歹高三了。” “高三了更加，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人打架。” “那我们班的人呢？我们是无辜的，最多一个警告处分吧？” “老徐还把沈烁，张浩带去医院了吧，邵言，你刚才跟沈烁在一起，他怎么样？” 邵言老实交待：“就皮肉伤，没大碍。” “有大碍老徐就跟那些高三的人拼了好么？” “沈烁还要参加竞赛吧，这事没事吧？”倒是挺有同学爱的。 “没事的，别吵别吵——”班长站出来：“我刚才去办公室，听说教导处已经在开会了，待会我去打听一下消息，你们就别吵了。” 班长还是很有威严的，教室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是大家凑着脑袋窃窃私语，都一脸兴奋激动的模样，毕竟学生生活太枯燥了，总要有事情调节一下。 柯杰宇也把头转回来，对旁边的邵言说：“别担心，肯定不会处罚沈烁的。” -- 第62页 邵言：“希望吧。” 沈烁那头，他跟其他几个人到了医院，简单检查后的确没什么问题，就让他先回去了，沈烁出了医院，却没有回家，而是在半路上下了车，找了家网吧进去。 他熟练地开机，上了一个全是英文的网站，登录后拉开一个好友界面，点进去。 【sheldd：在么？】 大约半分钟后，那边回复： 【mister：啥事？】 【sheldd：帮我一个忙，帮我查一个人的信息。】 他从手机里头调出来一张照片，如果有今天参与打架的人看到，一定回认出这个人就是今天混在高三年级中的其中一人。 【sheldd：这是照片，还有他的名字。】 【mister：等着，明天联系你。】 【sheldd：谢谢。】 打完这两个字，沈烁才关闭网页，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玩了一会现下最为流行的游戏，过了一个小时才走。 到家进门时他听到隔壁房间撞到东西的响声，还有粗重的骂咧，他沉默地拧开房间门，走了进去。 ...... 第二天一早，沈烁受到了盛大的，英雄般的欢迎。 沈烁：大可不必。 大概是他的脸色太过淡薄，又因为他平常就不太有存在感，大家对他不熟，很快，那种热情就转移到了其他参与打架的人身上，只有邵言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知道是怨还是怎样地问： “你昨天怎么没回我信息？” 沈烁：“我回了啊。” “你回了两条，没回第三条。” 沈烁满脸真诚地说：“抱歉你太吵了，我先睡了。” 邵言：“......” 考虑到他是个伤员，少年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哎你真的没事了么？” “没事是怎样一个概念？我的体表皮肤还会因为擦伤而红肿刺痛算有事么？” 邵言：“你的嘴巴还能继续打击伤害我就不算有事。” 沈烁眨眨眼：“哦那我没事。” 邵言：“......” 虽然，虽然沈烁说他没事，但邵言还是很愿意为他鞍前马后地效劳。因为他受了伤，邵言就替他搬作业本，给他挪凳子打扫卫生，甚至连沈烁去厕所他都要睁着他那双担忧的大眼睛。 柯杰宇：“过了过了啊。” 学校那边的处分还没有下来，但是据说参与打架的高三学生今天没有来上课，虽然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被停课，但估计讨不了好。沈烁这边，他打架的事情连不在同一个楼的同学也听说了，晚自习前，一个同跟沈烁参与化学课辅导的同学前来“慰问”，打量着沈烁红红绿绿的脸，啧啧称叹： “沈同学，没想到你还有打架的天赋，是我小看了。” 沈烁在一起参与辅导课的同学面前形象都是温和好说话的，这时候笑了笑，客客气气地说：“没事，下次我带你。” 那同学：“不了，我上不了分的。” 沈烁正要开口，忽然走廊那头一个少年捧着一叠英语听写过来，他走过两人身边，先对沈烁笑了笑，又见到他旁边有人，就稍稍别过脸，对着那位同学露出了一个端庄典雅的笑容。然后径直走过，进了教室。 “......”那同学拧着脸，仿佛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那个人笑得怪怪的呢。” 沈烁：“......”嗯。 ☆、解决 晚自习得时候沈烁和其他参与打架的同学被老徐叫走了，又过了半节课时间，他们回来了，邵言心中好奇的不得了，等不了下课，扔纸条。 “老徐怎么说？会处罚你们么？” 今天轮到周嘉仪坐在讲台上面，她抬头看到了，抽了抽眼角假装没看到。 不一会儿后，纸条传了回来： “800字以上改过书。” 邵言一看写改过书，心就放下了。小事，小事，800字什么的都是小事。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过了片刻，沈烁又收到了一张纸条： “加油！” “咳咳。”讲台上传来女生咳嗽声。 邵言飞快地低下脑袋。 自习课结束，邵言走到沈烁面前，跟着他慢慢往校门口走。 “你今天没骑车？” “没。” “......”邵言手指抓了抓脸颊，小声说：“要不我送你回去？”他回家都是司机来接的，这会儿估计在校门口等着了。 沈烁转过头，他脸上贴着绷带，有种说不出的......酷。 “很感激，但是我不想同学的家人见到我第一面是打了架以后。” 邵言更加小声了：“不是我家人，是我家司机。” 沈烁默默地看着他。 邵言：“......”为什么他又回到了最初的“我富我羞愧”的阶段？ “明天见吧。”沈烁跟他在校门口道别，也不看他，径直往公交车牌走去。邵言没有办法，看着他走到车站下，才一如往常地往熟悉的汽车边走去。 公交车牌下，沈烁看着眼熟的白色车辆驶出，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等上了车他才变了变脸色，拿出手机。 【你有一条来自陌生人的消息】 ...... ...... 两天前，夜晚，便捷酒店外墙闪烁着夸张的霓虹灯。 “啊呸这里有什么好的，除了学生就是学生，一点赚钱的门路都没有......” -- 第63页 “哥你别这么说，我还要仰仗你呢。好好，一定，下回我来找你喝酒！” 放下电话，年级并不是很大的男人脸上的笑才慢慢消失。他看着才二十出头，但眼神却有着三十岁男人的世故，他把手机扔到床上后就走到窗边抽烟，脸色在缭绕的烟雾里显得既狰狞又焦躁。 “妈的！”他爆出一句粗口。 他到这个地方来纯粹是为了挣钱，本来他不用这么辛苦的，可是前不久他最挣钱最一本万利的一门生意没了，收入一下减少，逼得他不得不出这一趟门。 他正眯着眼想着，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过来一看，是一个联系了他几回的人，被几次拒绝后还不甘心地问： “你那边真的不做这个生意了？钱都好说，我真的急，随便搞一份能糊弄过去就行。” 男人抿着烟砸吧了下嘴巴，可能是习惯了，就算隔着屏幕看不到真人，他脸上也露出夹杂苦笑的为难讨好神情： “真没有，要有我怎么会不做这个呢。我那弟弟最近是真的忙，我也不好逼他......” 他刚想发过去，却显示自己已经不是对方好友了，他一怔，立刻“妈的”喊了一句，手机甩进被子里。 大概是两个月前吧，他一直合作给快毕业的大学生代写论文的人突然说不干了，走得非常痛快，让他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他们一直是线上联络，互相不知道对方是谁，要不是他有一回留心跟踪他的IP地址，定位到这里，估计到现在连那人是哪座城市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男人又抽出一根香烟点燃，那个网吧附近，就这个高中最可疑，他虽然不懂什么论文，但实验数据总不会是随便来的，只有这个高中具备做实验的器材，最可能的就是里面某个化学老师。 男人缓缓吐出白烟，感觉自己内心随着烟雾喷出渐渐平静了下来——明天，就让那学校的学生带他进去，一个学校就那么多化学老师，总有机会找到的。 ...... ...... 沈烁回到家时他那个酒鬼老爸竟然正好在家，沈烁脸上带了口罩挡伤口，前面的刘海又遮住额头，让他看着跟平常没有两样。 男人今天叶喝了酒，走到厨房翻吃的，看到沈烁回来就打了声招呼。 “回，回来了啊，今天怎么戴口罩了？感冒了？” 沈烁稍稍停下脚步，看着他手上没拆封的饭团，说：“昨天也戴了。” 男人愣了愣，没搞懂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沈烁没想他弄懂，说完就回房了。 他到了房间就拿出手机，又浏览了一遍那条信息的内容。房间里静悄悄的，连时间的流逝都无声无息。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又动了，他打开桌子一台破旧电脑，屏幕很快亮起，映着他漠然的面孔，像是文艺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专注了起来，十几个网页快速跳转，程序框复杂的计算光点一般一行一行翻过，时间再一次滞缓，长河一般缱绻流过。沈烁再一次抬头时，时间已经快过十二点了。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翻下电脑，正准备走向浴室的脚步在撇到床头端端正正坐着的黑白玩偶时一顿。 那或许有两三秒的时间，少年眼中冰刃一样尖锐的光芒慢慢消淡，最终回到了平常的状态。 早操结束后，校长站在台上，严肃地批评了上周在学校篮球场打架的学生。 他一个个点名。 “高二五班，陈铭，高二三班，李少阳，高二三班，沈烁......” 邵言在心里猛地抱住自己脑袋，这种好似自己被叫到名字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不过对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打架虽然不好，但也完全是个正常事，甚至打赢了还感到很骄傲？ “啧啧啧。”站在他旁边的男生说：“沈烁这下出名了，前不久刚被当众表扬，现在就点名批评，高中生涯一片无悔！” 邵言：“......” 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回到教室，几个人围着被点到名的人嘻嘻哈哈了一会就完事了。老徐从教室前门走进，后面跟着班长和体育委员：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说：“这次运动会我们班表现优异，学校的奖状和奖杯已经下来了——” “奖金奖金啊！”一个男生大声吼出。 全班都喷笑出来，老徐那张故作严肃的脸也差点崩盘，连忙抿了抿嘴说：“奖金也是有的，但主要还是为了奖励大家的努力，大家不要把钱想的太重要。” 一个怯怯女声响起：“老师，要有庆祝会么，还是分钱？” 这年头的学生都这么实际的么？老徐哭笑不得，下面又开始闹要庆祝。这会连班长和体育委员都在旁边看笑话，起哄聚餐。最后老徐迫不得已，答应周六上课结束后大家一起去玩，这才被放过了。 虽然是有学校奖金，但那真没多少钱，就意思意思一下。正好这个学期班费也快用完了，班长和体育委员还有其他几个人计算了下金额后就开始收班费，这点钱跟他们平时出去吃喝比起来便宜很多，结果邵言一听到收班费两只眼睛就猛地朝某个方向看！ 没人。 也幸好没人，少年松了一口气把脑袋转回去，拍了拍自己的脸，心说你也太敏感了，再这样下去沈烁不嫌弃，自己也要嫌弃自己了。 ...... ...... -- 第64页 办公室里，沈烁端端正正地站在老徐面前。老徐手上拿着他的改过书。 “我听其他同学说，最开始是你说那几个人不是学校的学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关于那天打架的起因，大家的说法都不太一样，总结起来就是高三那边打球太猛，高二这边就让路过的沈烁下场，然后沈烁怀疑对面的不是学校里的人，跟自己队伍里的人说了后，两方又因为几个球发生摩擦，高二的学生觉得对面打球太“脏”，就口头上发出了冲突，最后打了起来。但高三那边坚决说自己打球很规范，没有做手脚，是那边失误过多又忍不下去。 他们这个年级的学生，本来脾气就很冲，球场出现矛盾是很经常的，但不管怎么样，校方都要了解情况。 沈烁歪着脑袋想了想，转头看着班主任的眼睛说：“因为我闻到他们身上有烟味，好像还喝了酒。烟味可能是偷偷抽的，但学校里应该带不进来酒。” “这样啊。”老徐点点头，因为那几个人不是学校学生，他们无权扣押，就很快让他们走了，有没有烟味酒味他是记不清了。 “没事，我就问一声确认一下，没事了，改过书你放着，回去吧。” “好的，谢谢老师。” 沈烁走出办公室，他的神色像在办公室里回答问题一样平静而坦然，他走近教室门，就看到一个满脸阳光的少年朝他用力地挥手，大声喊： “烁哥快进来，交钱了！” ...... ...... “再等几天，我现在在外面，回去就还你的钱。”挂断电话，男人神色略微疲倦，指尖夹着烟，拨出一个电话。 几声后电话接了起来。 “喂，小高，你什么时候再......什么你被学校停课了？” “不是这......行，行，我以后都不来打扰你这个高材生，你也别叫我哥，认不起你这个弟弟！” 被那边挂断电话，男人气得直想把手机甩地上，但一想到这是他重金购买的宝贝，他火就发不出来了。 这事情真他娘不顺，本来混进学校，稍微调查一下几个化学老师的工作，谁经常做实验啊谁基本不管事啊他就能大概有个范围，没想到这条路直接被堵住了。 行，行，他就不信没有别的办法！ “嘟嘟——”手机忽然震动，男人拿出来一看，瞳孔蓦地一缩。 他吞了口口水，接起电话： “喂三哥——” 忽然间，他脸色剧变：“没，没，我没在A市，我说了，我回老家处理丧事去了，不骗您，我哪里敢骗您啊......您的钱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还的。对的对的，三哥您放心......” 好一会他才挂断电话，脸色阴沉难看，神色间满是惶恐不安。 “这地方没法呆了。”要是被三哥找到，不知道要吃什么苦头。 他定了定心，掏出手机给自己购票。 ☆、圣诞苹果 晚自习的时候，大家还很沉浸在周末聚餐的热闹中，教室堪称人声鼎沸，每个人能脸上都是兴奋期待。 邵言也趴在桌子上跟后桌女生聊天，他主要是馋吃的，不馋玩。沈烁后背稍稍靠在后面的桌子上，目光停留在前面少年身上，好一会儿才移开。手机在包里震动，他拿了出来。 有一条短信，点击打开，是一张高铁购票凭证。 【陌生人：完事。】 ...... ...... 一连串的活动和事故结束，生活又回到了原本平静的状态。不知不觉又半个多月过去了，马上就是元旦，是新的一年。 顺便，关于“暗恋”和“绿茶”这个事，邵言后来得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女生一：“呜呜呜小珂真是天使，那么喜欢男主，却一直守护着男主和女主。” 邵言要素警觉。 女生二：“是啊是啊，最后一幕她看着男女主吹蜡烛的时候好感人！” 邵言回过头：“等等，不是说明明喜欢男主还介入男主和女主之间的是绿茶么？” 女生：“不是啊，是怀着想要把男主抢走心思介入的是绿茶，如果永远不说出来永远用朋友的身份守护就不是了。”说完，她又跟朋友一起感动男女主的绝美爱情和女配的天使守护。 邵言内心疯狂发弹幕：你上次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原来只要永远不告白就不算绿茶。那他就不是了，因为他绝对不会对沈烁告白的。 …… 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当一个gay啊！！！ 再一次的，少年在心中狂乱尖叫。 ...... ...... 新的一年固然让人开心，但最令人兴奋的还是——3天假期！ 当然，高中生只有两天半。 这也太让人感动了！ 临近节日一个礼拜前，校园里洋溢着过节的气氛，老师们脸上笑容洋溢，教导主任不再有事没事抽查了，学生们的摩擦少了，食堂大妈也肯多给菜了，连超市老板都开始送糖果了。 “你们元旦去哪玩啊！”这几天，同学们聊天主题就是这个。 邵言脸上难掩兴奋地说：“我要跟我爸妈去度假，我爸特地空出时间陪我们去玩，据说是个新开发的度假村，跨年还有烟火展！” “真好。”柯杰宇羡慕地说：“我爸元旦还在出差，不过他说他会带礼物回来。” -- 第65页 也有元旦不出去的女生已经在约什么时候出去，去哪里玩......沈烁抱着一叠作业本从教室前门走进，站在讲台上按每组分发下去后回到座位上，他桌子上放着几颗零散的巧克力球，抬头一眼，正转过身跟后桌女生聊天的男生嘴巴鼓起，一动一动地舔嚼着什么。 “哎，沈烁你元旦去哪玩？”他同桌问。 “不去哪，在家好好学习。” “哇厉害了。”吓得同桌连忙手指点赞。 沈烁没有再做解释，低头把巧克力收进桌子。因为12月接近年关，好几个节日接连到来，校园里充斥着一种燥热的气氛，好像每个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在为节日做准备。 晚上吃过饭后，有个女生突然往沈烁递过去一个包装精致的苹果。 她红着脸却还故作潇洒，大声地说：“送给你，平安夜快乐。” 就是冷淡如沈烁也略略有些受宠若惊，他接过苹果，抬头对着女生笑了笑：“谢谢。” 女生红着脸跑开了。沈烁把玩着手上的苹果，脸上带着些微暖意。 又过了会，突然有男生叫他出去，他走出教室，一看是郑歆瑜。 郑歆瑜手上拿着个小盒子，虽然脸颊有点红，但比之前那个女孩子好很多。看着沈烁过来脸上露出笑容，大大方方地说： “平安夜收了礼物，接下来一年才会平平安安，给！” “......”沈烁接过盒子，道：“抱歉，我什么都没准备。” “没事没事。”郑歆瑜摆摆手，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地说：“你们男生都这样。” 沈烁想起放在桌子里的巧克力球，但想了想又算了。 “新年礼物的时候算上。” “好啊，那我等你。”郑歆瑜笑着跟他挥挥手，回自己班级了。 沈烁收了礼物，心情不错，一进教室就看到最后一排中间位置的少年正张大嘴巴啃苹果，后背靠在后面桌子上，凳子一摇一摆一副风流倜傥大少爷模样。 苹果红艳艳的很小巧，被他几口就咬掉了一半。 “好吃。”他嘴里吧唧吧唧咬着，一边低声咕哝，声音有点失真：“正好晚上没吃好，还待会晚自修会饿肚子。” “哇，邵言你会受诅咒的，你这个不珍惜女生心意的家伙。” “什么呀，送苹果不就是让你吃的。” “吃你也认真点啊！” “我有很认真在吃啊！”把食物吃完不就是对它最大的认真么？！ 他后面女生一脸无语，显然是对不懂情调的男生绝望了。 邵言看到沈烁回来，就溜到他旁边，一边啃苹果一边说： “烁哥你也收到礼物了么？要不要我也送你一个苹果，大家当兄弟的，好歹意思意思？” 沈烁头也不抬，冷酷地回他：“就算你送我，我也不会送你的。” “哇酷。”不愧是他烁哥。 沈烁同桌哭诉：“少爷你能送我一个么？我一个都没收到，我的平安夜一点都不平安，呜呜这不是我该有的人生......” 邵言送他两个字：“滚，蛋！” 不过他话虽如此，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还是送了一个学校超市卖的圣诞苹果给沈烁同桌，沈烁同桌感动地眼泪汪汪，流着口水说： “哥，要我回送么？” 邵言一脸冷漠：“不，我不要。” 他说完就看向沈烁，一如既往地缠着他问题目。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邵言准备收拾收拾回家前，一个苹果忽然放到了他桌上。他猛地抬头—— “烁哥？” 沈烁眼神透出一点慈爱，摸了摸他的脑袋，走了。 “......”邵言等人走了才“啊”地一声嘶鸣了起来： “沈烁，你背刺我！！！” ...... 第二天邵言带了几个用精美盒子包装的礼物，回送给了送他苹果的女生，周嘉仪也收到了一个，不过周嘉仪是海王，她送了好几个男生，连沈烁最后晚自修结束都收到了一个，那感觉，就像是超市大打折之后一股脑买了最后剩下送不出去的。 邵言后桌的女生也收到了，两个人一脸感动地看着手上的礼物，老母亲一般感慨： “孩子长大了孩子长大了......” 邵言：“......” 晚自修结束之后沈烁被堵在了取自行车的路上。 少年一脸忐忑加紧张加兴奋加期待，总之，就是小小的一张脸上精彩纷呈。 他的情绪外露得太过明显，就算脸上缠绕着两圈毛茸茸的围巾都能看清。 沈烁低头看了眼，抬眸回到他脸上：“昨天不是说要送我苹果说的很大声么，怎么今天不好意思了？” 邵言心说我怎么知道啊，要不是你昨天“偷袭”我，我至于今天这么紧张么？而且论道理我送你礼物很正常啊，但是这么郑重其事地送出时竟然害羞，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沈烁在他暴露在空气里冷得发红得手上一看，接过礼物放进包里。他接过礼物的时候，邵言松了口气。 送完礼物，心里那股子奇奇怪怪的感觉就没有了，他双手插进口袋里，像往常一样跟沈烁一边走一边说话：“你元旦去哪？在家么？” “在家。” 邵言立刻兴奋道：“那我们或许可以通过视频一起学习，到时候我们约时间。” “不要，你的智力面对面时还能想办法补救，通过视频就没法用了。” -- 第66页 “烁哥你太狠了吧......” 两人又走了会，眼看就要到校门口了，少年终于从刚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了，有点雀跃地说： “那我度假回来给你带礼物！你想要什么？” 沈烁疑惑：“一般礼物为了给人惊喜不都是保密的么？” “对啊，我就是随口问声，肯定不会买你提到的这些东西的啊。” “......” ...... 艰难地熬过最后几天，终于迎来的光明的未来。 31号那天大家就跟放暑假一样，班主任最后进来交待了几个事情，终于把这群急欲飞出鸟巢的雏鸟们都放了。 邵言家里一早就准备好了行李，等邵言一放学就把人接走了。他们是去郊外一个温泉度假村度假，邵言一上车就戴上耳机听歌，在奔放的音乐声和迟缓的堵车中慢慢进入了睡眠。 醒来时车子已经离开了城市，高速路非常安静，两旁草木不似春夏繁茂，但孤高树木依旧让人心头放松。邵言望着窗外情景看了一会，忍不住掏出手机看班级群消息。班级群还是很热闹，他随便回了几句话就退出来私聊某人。 【邵言：没有吃饭，肚子饿了。】 他没指望沈烁立刻回消息，但又不由地期盼，退出微信玩了会游戏，又点进去看。 蓦地，他精神一振： 【沈烁：我也是。】 邵言乒乒乓乓打字： 【邵言：你也没有吃饭么？】 这回，消息立刻到了： 【沈烁：骗你的，不想听你哭诉。】 ☆、跨年生病 【沈烁：骗你的，不想听你哭诉。】 【邵言：......哥。】 【沈烁：摸摸.GIF】 邵言怎么看这个图怎么都觉得敷衍，不过这个敷衍他的沈烁反而很有“生活气”，让邵言被敷衍了也挺开心的。 他又聊了几句就放下了手机，开始问爸妈他们过去干嘛，有啥好玩的。他为了保持期待都没有查过要去的地方，但现在人已经在路上了，总要稍微有点了解嘛。 车子又行驶了一个小时，终于紧接目的地，邵言下车后飞快地往房子里奔去，后面邵母一边指挥工作人员拿行李一边喊言言慢点别摔着。这里地势颇高，风景独特，一栋栋独立小别墅让人心情开阔。别墅里面开足了地暖，让人一进去就像回到了春天，爽得不得了。本来邵言也不是没住过这样的房子，但由于假期效应和他睡饱了没地撒的精气儿，他欢乐地在别墅里 奔跑，还拍了好几张照片传到群里。 班级群一时之间充满了仇富的声音，邵言看着同学们的嚎叫，心满意足地关上手机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去了。他的房间窗户正好对着树林，里面开满了雪白的梅花，再一看，旁边还有一片深红深红的梅林，看得人心旷神怡，地暖关不住精气旺盛的少年，邵言跟爸妈说了一声就去外面探险了。 他探险，苦得是群里的朋友。大家一会赞叹梅花好美，梅花好白又好美，一会痛骂资本主义的奢侈和腐败，一会一起欣赏从高处往下看的森林景观，一会捂着胸口说怕高够了够了你回去，一会又是这湖水好冷好清澈啊......到了最后，还是一片仇富的哀嚎声。 邵言不管群里怎么说，自己直播自己的。不过他中午就在车上吃了一点零食，早已饥肠辘辘，被邵母叫着回去吃饭了。 用过下午点心，邵言做了会作业，这还能怎么办呢，难道你还指望元旦假期没作业么？ 晚上山庄举办party，不到夜色降临，山庄上上下下都亮起了灯光，别墅里亮如白昼，而外头设计雅致的小灯也将整个山庄笼罩得犹如一颗明珠。 度假山庄就是度假山庄，除了给大人们说话聊天用的茶室，还有各种实体和电子游戏，上不封顶，下至二三岁，基本涵盖了所有年龄层。 邵言很快找到了玩伴，几个差不多年龄的男生围在一起联机打游戏，手边放着各种吃的喝的，温暖的房间只需要穿一件单薄外套，也不用时刻担心父母.老师的催命嘶吼，几乎就是人类的最高享受了。 邵言从八点玩到十一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还是工作人员来提醒说马上有灯光和烟火展，想着一年就一次跨年（元旦），几个男生还是停了下来，走出去到广场上，看着湖心以及湖岸一圈七彩光芒，仿佛一簇簇凌冽冰晶环绕。湖面飘荡着无数展莲花灯，灯火略显幽暗，却更加逼近，都不知道是莲花上放了灯还是连同莲花都是灯。 音乐响了起来，邵言身旁的树木陡然亮起，犹如无数颗萤火虫一齐发光。发射到空中的光点不知道是灯火还是烟火，只是同样美得炫目。在称赞和嬉笑声中，“砰”得一声巨响，烟火在天空炸开，数不清的星火在辽阔的夜空中点燃，又飞快湮灭，余烬犹未消失，就被下一刻燃烧的星光夺去了注目。 这样的美，无论见过多少次，还是深受震撼。邵言忍不住跟其他人一样拿起手机录像。等到第一波烟火绽放结束，邵言随大流走进屋子，看了看手机，距离十二点还是十几分钟。 “待会还有第二波，就是真的跨年了。”身边人在说。 邵言进去屋子，坐到爸妈旁边，赶着距离十二点还有时间，在还未开始疯狂刷屏的群里放上了小段视频和照片，果不其然又引起了一阵哀嚎。邵言根本不理他们，单点开沈烁，问： -- 第67页 【邵言：睡了么睡了么睡了么？】 【邵言：！！！】 沈烁的回复不算姗姗来迟，只迟到了两分钟： 【沈烁：群里的照片看到了。】 邵言左右看了看父母，转身钻到一个人少的角落，打开语音说： 【邵言：你睡了么？】 沈烁点开语音，还能听到少年身后嘈杂的背景音。 他平时不习惯语音聊天，但想了想，还是回： 【沈烁：没有，醒着。】 邵言听着沈烁的声音觉得有点怪，不是沈烁怪，而是在这个所有人都很兴奋的时刻，沈烁依旧像夜晚起的风一样冷淡又沉着，仿佛什么都影响不到他。不过这个念头只在邵言脑中转了不到两秒，下一刻他就把它抛开了。 他继续用语音，略显大声地说： “那我可以跟你视频么？我想跟你一起跨年！” “......”那一头，少年沉默了三秒，三秒后： 沈烁：“可以。” 邵言就很高兴地点击了“视频聊天”。 视频接起的瞬间，邵言“嗯”了一声，问：“你没在床上么？” 沈烁站在窗边，他的背景一片黑暗，黑暗中偶尔亮着两盏灯火。 “没，我还没上床。” “我也没上床......”少年质疑了一下自己的说法：“今晚有跨年灯火展和烟火展，刚刚是预热，马上还会有，超好看，待会我给你直播。” “好啊。” 邵言也不理会他的冷淡，跑到外头给他直播看灯光，还有湖面的莲花灯。突然间，音乐又响了起来，本来还在屋里的人也走了出来，地面上突然喷起雪白的光点，柳絮一样，又或者说雪花一样，让人分不清楚是光还是火。比刚才还要盛大的烟火在天空绽开，时而纯白无暇时而炫目多姿，人们在欢笑在歌唱。邵言挤进人群走到爸妈身边，跟他们一起倒数。 “十，九，八......” 数到一的时候，大家一起高喊“新年快乐”，邵言脸上红彤彤的，大声喊着：“新年快乐，爸妈，新年快乐！”他已经转过了摄像头，对着屏幕里面少年的面孔大喊： “新年快乐，烁哥！” 他的热情终于感染到了沈烁，沈烁勾着嘴唇，轻轻地笑着，也说：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的结果就是晚上很晚才睡着，第二天八点多才醒来，这还是脱了生物钟的福。 “爸妈，我们接下去干嘛？” 邵母把热着的早餐给他拿过来，说：“今天随便你玩，想泡温泉就泡温泉，想玩游戏就玩游戏，外面还有篮球场网球场，就一个要求，不准跟人吵架，更不准打架。” “明白，妈！” 邵言开心得不得了，吃过饭他约了昨天玩游戏的伙伴，先去打游戏再去打球，想干嘛就干嘛，总之就是很爽。两天的时候很快过去，一眨眼就到了第三天中午。 邵言：“我好像得了回家综合症。” 他爸斜视了他一眼：“不想上学就说不想上学，还怪起家来了。” 邵言厚着脸皮问：“那爸，周一我可以请假不上学么？” 邵父用眼神镇压了他。 虽然对假期结束非常沮丧，但一想到上学能见到沈烁，就感觉......这冰冷的世界总归还有一丝温暖。 不出意外的，星期一早上，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抗拒和绝望。 邵言还算好的，至少还有沈烁这个“充气机”，只是他走进教室，那个位置上竟然没人，桌子上面也没有摆着书本，一向都是沈烁到的比他早，破天荒的竟是他更早么？ 不过等早读结束，“沈烁迟到”的不可能的可能也没有了。 沈烁没来上课。 邵言一上午就静不下来，中午就跑到办公室问老徐怎么回事，他到的时候正好周嘉仪也在，老徐看到他诧异了一下，不过也没怎么说话，毕竟邵言和沈烁的好是有目共睹的。 “沈烁家里出了点事，今天请假。” 周嘉仪：“什么事？” 邵言心里疯狂点头。 对着两个孩子认真担忧的目光，老徐闭着嘴静默了片刻，说：“他家人生病住院了......”看着两人眼里同时升起的紧张，老徐紧接着说： “周嘉仪，这几天学习上你帮着点沈烁。邵言，你是他好朋友，也帮忙照顾他。不过这件事情就不要告诉其他人了好么？” 两个人连连点头。 “好，没事你们就回去吧。” 邵言和周嘉仪走出办公室，邵言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过头快速地问： “沈烁的家人是什么时候住院的？” 老徐一怔，想了想，说：“31号吧，就放假那天。” 邵言的心沉了下去，31号那天，那一天，他像一头脱笼的野兽一样快乐，给沈烁发了很多条信息，在最后跨年的时刻跟他视频，问他是不是还醒着，给他直播自己那里盛大的跨年仪式，跟他说“新年快乐”。 沈烁也跟他说：“新年快乐。” 一股又酸又涩的情绪慢慢缠绕上少年的胸膛，让他觉得有点难以呼吸。 两个人慢慢在走廊上走着，周嘉仪忽然说：“这个事我们不要在班上说，有事也私下说。” 邵言点点头：“我明白的。” 两人回了教室就装作没在一起说过话，邵言坐下来后心里依旧沉甸甸的，好半天才缓下去。思来想去还是拿出手机发个一条信息： -- 第68页 【邵言：你在哪？你怎么没来上课？】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 【邵言：晚上我可以去看你么？】 他放下手机后，又想起假期的时候他每天跟沈烁发的消息，沈烁的回信都完美无缺，他回家那天还发了信息说他要回去了，真难受，沈烁还回了他一个摸摸的表情。 这事情不能细想，越想就越难受。他还在恍惚，手机震动起来，他连忙一看，是沈烁的回信： 【沈烁：我在市一医院。】 邵言精神一振，这几乎就代表了他愿意自己去看他，邵言飞快跑到办公室跟班主任请了个假，不上晚自习提前回去。 下午，他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拿起书包就冲出教室。他叫了司机过来，先回了一趟家再去医院，快到医院的时候他给沈烁发了条信息： 【邵言：你吃饭了么？】 那头大概有事，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 【沈烁：没有。】 邵言自己也还没有吃过，他急匆匆赶回家拿了东西就立刻赶往医院，他让司机把车停在医院旁边的小吃店，按照沈烁平时的口味点了两份炒饭和两个小菜。他从来没有一个人来过医院，一路上都问人什么科几号楼怎么走，好容易上了电梯，叮的一声，楼层到了，他走出电梯，抬头就看到一个少年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站在电梯口对着的走廊上回来慢慢踱步，仿佛正在等待什么人。 邵言一路焦躁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他看着少年望过来的眼睛，走过去把手上的袋子提了提，说：“我来送饭。” ☆、真心话 沈烁的父亲躺在病床上睡着了，这是邵言第一次见到沈烁爸爸，可以说是不太愉快的单方面见面。病房里还有一张床，暂时空着。里面有张小桌子，看位置有点怪怪的，可能是沈烁把它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他让邵言把饭放到桌子上，拿来两个木凳，邵言不客气地占了一个，坐下来打开饭盒，并掰开一双筷子给沈烁。 沈烁大概真的饿了，两个人都饿了，一声不吭地往嘴里扒饭，过了好一会儿沈烁才开口： “是徐老师告诉你的。” 全班大概只有他和周嘉仪端端正正地叫老徐徐老师了，连班长都敢当着人面笑称老徐。 “嗯。”顿了顿，邵言又说：“周嘉仪也知道，就我们两个人知道。” 沈烁点点头，又不言语了。 虽然沈烁不说话，但比起邵言设想中的或热情或激动的感谢感动，现在的态度好太多了。邵言一路上想象的，不管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脆弱而情绪崩溃的沈烁都不是沈烁，沈烁就是这样淡然的，永远能把他的心撑住。 “哦，对了。”邵言忽然道，他弯下腰把靠墙放着的书包拎起，手臂伸出往里面胡乱搅动，然后一把将一个材质设计都极为雅致的盒子掏了出来，递到沈烁面前。 邵言眼睛发着光：“送你的，新年礼物！” 沈烁放下手上的筷子，接过，问：“我要现在打开么？” “不，等我走了再看，更有惊喜感。” 沈烁点点头，把盒子放进他自己的书包里。 邵言：“不过说到这，我还有东西给你。” 沈烁抬头看他，邵言又把手伸进包里，这次很快就伸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本子。 老实说，一看到本子封面上几个字，沈烁就知道不是邵言的。 “周嘉仪委托我交给你的，是今天的笔记。”邵言还在经过同意之后拜读了一下下，不愧是学习委员的笔记，她怎么有办法把今天老师讲课的重点都记下来的。 沈烁神色不变，只是目光稍稍暖了暖，接过本子也郑重地放进书包里。 邵言：“你知道今天讲课的内容么？” 沈烁：“我知道，你想知道我爸爸的情况么？” 邵言大概是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白，张着嘴愣了一会，才略有些郁闷地点点头。 “可以么？” “可以。”沈烁却很坦然，他讲述这件事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云淡风轻地让听众的心尖微微颤抖： “那天，我放学回来，开门看到他倒在地上，怎么叫都没有动静，就立刻打120。医生说他是急性心肌梗死，再晚一点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邵言看着他： “他酗酒，抽烟，好赌，大半夜不睡觉，得什么病我都不觉得奇怪。不如说，这一次能救回来，是他命大。” 邵言看着坐在面前的沈烁，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疼痛，他说的这么简单直白，好像没有丝毫痛苦，邵言却更觉得难受了。 沈烁看到他面前的少年眼中露出的悲伤和疼惜，那些东西像流淌的泥浆一样缓缓流进了他心里，他感觉到胸腔一丝抽动的痛感，这种久违的痛感让他有片刻的不适，却异常地畅快。 他想要紧紧掌握这种感觉。 “......”邵言顿了顿，提议：“要不我们一起做作业吧，现在还有时间，正好把假期的课补上。” 这话的意义就相当于我们来进行“钱学交易”吧，沈烁对邵言这种简单粗暴的给钱方法毫无意见，收拾了下桌子就开始了两人日常教学。 大概是被面前的这一幕刺激，邵言今天状态绝佳，两个人一口气就上了两个小时班，要不是时间太晚了，说不定还要加班。 -- 第69页 快回去的时候邵言眼巴巴望着沈烁： “我明天还能过来么？” “明天不要来了。” 少年的目光一下子黯淡，沈烁接着道： “我明天会去上课的。” 邵言眼睛一亮：“真的？叔叔不要紧么？” “他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到普通病房，白天有护士照顾他。” 邵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紧张又有些雀跃地说：“那我明天在学校等你。” “嗯。”沈烁点点头：“你回去吧，晚了。” 沈烁第二天果然来上学了，因为他就请了一天假，有人问，他就说感冒了，这个时节感冒也很正常，没有人在意。 邵言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大惊小怪的，跟平常一样和沈烁相处，只是沈烁下午放学后就回去，没上晚自习。他接下去几天都是这样，虽然看着跟平时一样，但邵言看到他眼底的阴翳一天比一天深，有一回课堂上邵言扭头，还见到他手臂放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天放学后，沈烁没有立刻走。 邵言正准备和柯杰宇一起去食堂，看到他没在整理书包就停了下来，折回走到他桌子旁： “今天不先回去么？” 沈烁伸展了一下腰背，语气略自在：“今天不陪床了。“ 邵言没有晚上陪床的经历，甚至对怎么照顾一个病人也丝毫不知，但他猜想这挺辛苦的，听到这话也不由地笑了笑：“那好啊，今天好好上晚自习。” 沈烁站起来：“我想去外面走走，一起去么？” 邵言当然是点头。 学校外面总是有很多吃的，除了有店面的还有摆摊的小吃。沈烁请了邵言几串烤串，两个少年漫步在路面清洁的人行道上，不快不慢地走着，听着耳边同龄人们吵闹而又欢快的声音，渐渐的，那些声音远去了，世界慢慢安静了下来。 “啊，那个书店——”邵言抬起头，正好看到道路一边隐藏在一家修车店和五金店中间的书店。邵言把郑歆瑜和沈烁约出去，“撮合”两人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实际上也没有过去多久，但莫名的，有种时过境迁的沧桑感。 邵言转过头：“你爸爸还好么？” 沈烁：“恢复的还不错，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回家了。” 邵言真心为他高兴：“那太好了。” 沈烁浅浅地笑了下，笑意在抵达他眼底前消失了。 邵言又看了他几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不开心的事，沈烁本来就不开心，为什么还要让他听不开心的事，说开心的事吧，在人家不开心的时候只顾自己开心，也不仁义。少年实在是还太年轻了，对待人情世故宛若一个初生儿，他干巴巴地张了几次嘴，心理开始焦急起来。 沈烁：“你想知道我家里的事么？” “啊？”邵言一张嘴，怔了怔，垂下眼小声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一定会听的。” 沈烁慢慢地张开口： “我其实不是我爸爸亲生的。” 邵言：“......”啊开头就这么劲爆？ “我是十二岁的时候被我爸爸妈妈收养的，十二岁的孩子很难被收养了，因为已经长大懂事，养不熟了。但是我妈妈一眼相中了我，觉得我很乖很听话，看着也很机灵。就这样我被他们带回了家，最开始的几年是很快乐的，我爸我妈都是普通员工，工资不高，但足够一家三口过简单的日子。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妈出了车祸死了，我爸就一下子变了，他嗜酒好赌，偶尔还会打人，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高中了，再过一年就要高考了，然后他终于喝酒喝出了毛病，把自己也送进了医院。” 沈烁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冰冷得仿佛描述他人的故事，邵言好几次偷偷看他的脸，少年的侧脸冷漠英俊，像是一块用尖冰筑刻的雕像。 也许有不熟悉的人在，会为他的语调他的陈述而感到寒心害怕，但邵言只觉得难过，因为沈烁一向是冷漠的，却不是冰冷的。他诉说与他毫不相关的事的时候是客气疏离的，而不像现在，仿佛只有用喉咙里的一把尖刃将每一个字清晰雕刻出来，他才能够吐出。 “你......” “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邵言又是一愣，下意识抬起头，正好看到沈烁也低头看着他： “你会告诉别人么，我的事情。” 邵言总觉得沈烁浓郁得像黑石块一样的眼睛闪着过分明亮的光芒，他磕磕巴巴地张嘴：“为，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 “不为什么。”沈烁收回目光：“也许是因为......好玩。” 邵言下意识说：“这有什么好玩的？” 沈烁斜睨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后者无地自容：“如果是之前的你，说不定就会觉得好玩。” 邵言：“根，根本一点都不好玩好么？！”而且他已经改过自新了，不要老是拿以前的黑历史刺激他好么？！ 沈烁不置可否。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话，这些话当然并不重要，但或许，或许他在期盼着这个少年做出某些举动。 一些他不想相信却又认为终会到来的举动。 ...... 又过了一会。 沈烁：“所以你真的不会讲么？” 邵言：“说了不会了！！” -- 第70页 ☆、做客 沈烁真的是心事很重，他一步步慢慢地在人迹稀少的路边走，邵言也一步步跟着他走，直到—— “咕”的一声。 邵言摸着自己的肚子，表情尴尬：“那个，我饿了。” 这事情也不能怪他啊，他正值青春发育期，两根肉串根本填饱不了他的胃，倒不如说正勾出他的食欲。 沈烁脸上淡淡，转过身往回走：“回去吃饭吧。” 以防万一，邵言虚心问：“晚饭你还要请我么？” 沈烁大概也看出他心底主意了，坦然道：“不了，各付各的，我也花不起这个钱了。” “太好了！”少年猛拍了拍手掌，一脸逃出生天劫后余生的模样： “这样我就能尽情吃我想吃的了！” 沈烁：“……” 虽然沈烁说了各付各的，但邵言很明显要替他付钱。他率先进了一家快餐店，往盘子里疯狂地放蔬菜鱼肉大虾……那架势，仿佛要把沈烁这些天缺失的营养都补回来。 “快吃快吃！”邵言放了碗饭在他面前，自己率先动筷。都已经这个样子，再计较反而显得矫情，沈烁也跟着动筷。 邵言的口味偏重，喜辣喜甜，但沈烁就喜欢清淡一点的，两人口味泾渭分明，邵言主要挑面前的辣子鸡和炒甜椒，沈烁就吃自己跟前的白灼大虾，鸡蛋煎豆腐，只有一份红烧排骨和番茄炒蛋位于中间位置，冷不丁的，两人筷子碰在了一起。 邵言：“……” 沈烁：“……” 沈烁先将筷子收了回来，邵言夹了一块排骨也收回了筷子。看着他动手扒饭，沈烁再一次伸手…… “卡”的一声，筷子脆生生碰在一起。 沈烁：“……你无不无聊。” 邵言：“还行还行。” 两个人吃完饭回到学校已经快晚自习时间了，教室里最是热闹的时候，两人一进门，周嘉怡就走到他们面前说：“班主任在找你。” 这个特殊的时候，人往往容易往坏的情况想。沈烁脸色微微一变，点点头往办公室走去，邵言迟疑了一下，很快快步跟了上去。他们两个一走到办公室门口，老徐就抬眼看到了，跟着脸上也露出点紧张神色。 大冷的天邵言手心里都捏出了一把汗，还是沈烁镇定，他几乎没有任何异常地走到老徐面前，问：“老师，有什么事么？” 老徐看了看沈烁旁边的邵言，眼睛里有片刻的犹豫，很快收回视线温和地看着沈烁： “刚才医院来电话，说你爸爸趁医生不注意偷喝酒，又病发了，不过你不要担心，医生已经把病情稳定下来了。” 邵言的位置并不能看到沈烁的正脸，但是他不用看也能感受到沈烁的痛苦和恨意，因为他自己也有那么点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快也可能有好一会，少年听到了沈烁的声音：“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晚上也想请假先回去。” “好的，老师知道了。”老徐顿了顿，又说：“老师跟你一块过去吧。” “不用了，老师，我自己过去就行。” “不，老师带你……” “真的不用了！”沈烁加重语气：“我自己过去就行。” 沈烁素来是个早熟稳重的学生，老徐也不好逼迫太甚，就没再坚持。 邵言跟着沈烁走出办公室，这时候已经上课了，校园里空荡荡的看不到几个人影。邵言落在沈烁两步之后的地方，突然加快脚步跑上去，说：“我去给你叫辆车！” 他跑进教室翻出手机叫车，很快有了响应，沈烁那边什么都没带，把包一拎就又出去。邵言跟着他往校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说：“车子快到了，我们在校门口等一会……” 沈烁不发一言，他们的教学楼离学校门口有点距离，走的话要走七八分钟，两个人脚步快，很快就看到了学校大门，因为学生们上课了，校门口的摊子都收掉了，这条路也不是主干路，连马路上都静悄悄的没有车子经过。邵言正被这股让人心口发麻的沉寂弄得浑身难受，耳边忽然爆起一声： “他到底想干什么？！” 邵言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少年，沈烁脸上一片阴沉，眼底蕴藏着深深的痛苦，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 没有回答，没有回答。 没有人能回答他。 沈烁也像是放弃了答案，他冲着邵言点了点头，或许是表达感激，就走进出租车走了。 邵言看着黄色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又呆了好一会，才转身走回教室。 他们两个人这动静不可能没人发觉，其实更早沈烁不太正常的状态就有人察觉了，只是沈烁平时也不太跟人玩，没人问就是了。 邵言回来，柯杰宇在位置上扭曲了好一会，终于拉着他的袖口小声问：“沈烁没事吧？” 邵言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怕他搞不清楚，也小声回他：“没事的。” 他也竭力装作没事，不想给沈烁增添额外的负担，可是当他回到家里，那种虚假的状态再也无法维持了。 邵母吓了一跳：“宝宝你怎么了？！”她冲上去抱住邵言，又摸他的头又轻声哄他：“怎么了，是不是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呀。” 邵言心里还很难过，说不出的难过，说不出是邵言身世惨难过，还是邵言这么小年纪还要照顾不省心的父亲更难过。 -- 第71页 “妈妈，我有个朋友……”邵言锁着眉头开口：“他家里人生病了，他不得不照顾他，我看着他，觉得他好辛苦。” 邵母一怔，语气更加温柔地说：“他是你很好的朋友么？” “嗯。”邵言点点头：“他是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他很照顾我，一直帮助我学习。” 邵母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辛苦是谁也没有办法代替的事，因为那是他的家人啊。不过，如果他有金钱方面的担忧，我们或许可以帮助他。” 邵言也知道这个事，他虽然对医疗费医疗报销什么的都不懂，但如果沈烁有金钱方面的忧虑，就算沈烁不要，他也一定会帮他。 但是邵言能感受到，沈烁心中的痛苦，并不是因为金钱。或者说并不全是因为金钱，金钱只是很小的部分，他心中，有更加痛苦的所在。 ...... 第二天，沈烁照常来了学校。 不过，邵言有点不正常了。他情绪很高，从早读就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到了第二节课结束的大休息时，他匆匆跑到沈烁面前，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沈烁：“…………你生日？” 邵言一脸我的生日你都忘了的失望表情。 沈烁只好又猜：“我生日？” 邵言：“……” 他用揭开谜底般夸张的语气说：“今天是星期六！” 沈烁虚心好问：“所以呢？” “所以我要去你家做客啊！” 沈烁：“……” 邵言兴致勃勃地说：“这还是我小学去同学家过夜之后第一次去朋友家玩，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可以通宵么？” 沈烁：“你小学时候去同学家过过夜？你还有到我家过夜？” 邵言：“我带了睡衣，不过晚上冷，你还要借衣服给我穿。你床够大么？” 沈烁：“你带好衣服了？” 少年眯着眼把邵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目光转到他脸上：“为什么？” 邵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像是祈求，又像是撒娇：“你一定要收留我啊，我跟我妈妈说好了，她今晚去她的闺蜜家玩不回去的。” 他那么大一个别墅，别弄得跟无家可归一样。沈烁这么敏锐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冷酷审视的目光又看了人好一会，直看到邵言面露哀色，才点点头道：“可以——不过，你要听话。” 邵言连连点头：“保证，我保证！” 邵言保证完之后还是很激动，要不是沈烁竭力阻止，他可能都要把自己准备带去过夜的衣服都拿出来拍照给沈烁了。 沈烁：“不，这个行为看起来就像是日本地铁里的肮脏大叔给女乘客看XXOO。” 邵言：“……”邵言停止了这个肮脏的行为。 因为只有上午有课，时间过得异常得快，下课铃声响起，教室瞬间沸腾。 周围的同学都在讨论下午干什么去，沈烁和同桌讨论了下老师最后留下的题，他慢悠悠地收拾桌子，等到站起来拿出书包，抬眼就看到去了大半个教室门口，少年单肩背着包，站在倾斜的阳光里笑眯眯地看着他。 “……” 沈烁走过去：“我们走吧。” ☆、做客2 中午的阳光极好，温暖而不眩晕，落在地面时有漂亮的金色，像是童话里的颜色。邵言和沈烁连手套都摘掉了，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从拥堵的学校区域突围而出，直至宽阔，车辆稀少的城市街道。风吹着衣领敞开的脖颈有点冷，邵言被刺痛了一下，扭着头问：“我们中午吃什么？” 沈烁回答他：“你想吃什么？” 邵言：“我想吃你做的。你会做饭么？就那种家常菜，我喜欢吃家常菜。” 邵言定义中的家常菜恐怕离真正的家常菜还是有距离的，至少普通人家的家常菜不是装在那么精致的碟子里，连份量和装饰都是用心设计过的。 不过沈烁并不知道： “我会做一点。” 邵言眼里充满了期待，他克制着激情说：“那我可以帮忙洗菜。” 沈烁以前说过他家到学校要骑车五十分钟左右，这应该是个很漫长的时间，但老实说邵言并没有感觉到那种要渡过一堂课的冗长和枯燥。他跟着沈烁穿越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停在红灯前等待，现代化的商业大楼一幢幢退后，低矮的商铺渐渐多了起来，又穿过了不知道几条巷子，周围环境忽然一变，就仿佛从嘈杂而温馨的小镇进入了破旧村庄。 两旁楼屋低层，有的被围了起来仿佛在改建，有的外墙脱落，露出里头污渍斑驳的水泥。街道上几乎没有人，邵言心慌慌的，幸而沈烁并没有停下，又过了几十米，眼前忽然又热闹起来。这里依旧不是城市繁华街头的情景，略显老旧的房屋店铺，楼屋最高不过三层，空气里散发着一股腐败的腥味，可能跟刚才经过的鱼肉店有关。不过，至少这种杂乱带着明显的人气。 沈烁停在一家果蔬店前。这家果熟店应该开了挺久了，装潢店面都有岁月的痕迹，但是看着很有人情味，有那种邵言小时候去乡下小镇的姥姥家时，旁边那家卤菜老店的感觉。 沈烁没有锁车，邵言怕他等急了也就没有锁。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店，那店里面的人认识沈烁，看了看邵言跟沈烁笑道：“今天回来这么早，带同学来玩啊。” -- 第72页 “嗯，是。”沈烁语气异常乖巧，跟在学校里差不多。只跟对邵言讲话时差很多。 他很熟练地往塑料袋里塞蔬菜水果，像个老道的家庭主夫。邵言跟在他后头一边观察他，一边东看看西瞧瞧，试图让自己增长一点生活常识。沈烁付完钱就带着他往外面走，这一块路比较窄店面也多，沈烁不再骑车，把袋子放在前面车篮里，推着车慢慢走，不一会就看到了一个老式住宅区的小区。 小区看着虽老，但岗亭里还是有保安在，这会儿也搬了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跟不知道是不是小区住民的大叔大妈唠嗑，看到沈烁就笑眯眯打了声招呼，还笑着说今天带同学回来玩啊。 邵言在上了年纪的老大叔中素来是很有人气的，他乖乖地跟老头打招呼，说了句“爷爷好”，把老头哄得非常开心。两个人畅通无阻地进了小区，小区里面跟在外面看到的差不多，并不大，只进门有个装饰一般的活动场地，看里头设备应该很久没人用了。再走几步就是垃圾房，垃圾房门口堆满了破沙发木头家具，还有几个黑色垃圾袋。一个大叔正在打扫，看到两人过来也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啊，小沈。” 沈烁点点头，乖巧地回：“回来了，叔叔我带同学先上去了。” “好，好。”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等走得差不多了，邵言才凑过脑袋低声说： “你跟打扫卫生的叔叔都认识，你人脉好广啊。”他家小区保安就从来喊不出他的名字。 沈烁瞥了他一眼，没理他，走到一栋楼下，上楼的时候才提醒他：“楼道很窄，小心点。” 这个楼道真是很窄，两个人同时经过需要避让那种，看着很是让人喘不过气来，邵言小心翼翼跨步，两人一路上了五楼，沈烁停在一个楼道口格外拥堵的门口，那里堆积的陈年垃圾让这个地方看起来也像个垃圾场，麻袋互相堆叠，上面又一层叠着一层其他东西，空气里飘散着木头腐朽后独特的气味，像是自行成了一个独立空间，把进入其中的人都给吞进去。 邵言小心地侧过身子，看着沈烁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他探头，房间里的景象异常得普通。 因为沈烁平时的“节约”，又因为门外的场景，邵言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一贫如洗”的家庭的准备，但里面景象虽然说称不上富裕，但也绝对不至于“一贫如洗”。 整洁简单的客厅，因为空间的窄小所有摆设一目了然，又因为一目了然，朴素简单的房间和虽然有污迹，但打扫干净的地面给人一种整洁规整的感觉。甚至于左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副暖色调的画，旁边点缀着花布，还有掉了色的星星，像是也曾被谁精心设计过。 进门右手边就是厨房，厨房更是小，几乎只容得下两个人，洗手台的墙面脱落下一点，油烟融入每一个角落，但靠墙橱柜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碗筷，各种调料放在煤气灶旁边。 “这里是洗手间。”沈烁指了指，又指了指洗手间左边的房间：“那是我房间。” 邵言两眼放光，他现在就想去沈烁的房间探险！ 邵言左等右等，没等到沈烁给他主动开门，他看了眼在厨房不知道捣鼓啥的沈烁，像是谁听一样刻意说了句“我进去了”，就拧着门把手推开了门。 沈烁的房间也可想象得更简单也更有人情味，简单是因为他房间里出了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一把凳子就几乎没有了，哦，地上还有个垃圾桶。人情味是指邵言原以为按沈烁的性格，他的房间应该是灰白色的冷色调，连窗帘都应该是素色的，但没想到床上的被子是蓝白相间的，床单是暖黄色的，连枕头也是暖色调。 嗯，只有窗帘的确是素色的。 这真的是极其单调的卧室，但因为是沈烁的卧室，就连单调都透着不平凡，透着想让人一探究竟的新奇。 事不宜迟，少年并不存在的眼镜闪烁了下光芒，一下子扑到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上...... …… 沈烁端着切好的苹果走进自己房间，就看到少年坐在床边，手上抱着熊猫玩偶，他看到自己进来，就眨了眨眼睛很意味深长地说： “怎么样，熊猫很可爱吧？” 沈烁走进，放下盘子： “是，是很可爱。” 他这么简单地承认反而让邵言不好过了，他郁闷地走下床，说：“你为什么这么坦率，你都没说过我可爱。” 沈烁：“也可爱。” 邵言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沈烁：“有时候。” 还好还好。 邵言猛地在脑中拍自己胸脯，嘴上还不认输：“那现在呢？” 沈烁这次没有回答，只冷冷地看着他。邵言被他看得心虚，两根手指提起一块苹果，一边咀嚼一边说：“好吃，甜……” “你在这坐着，我去煮面条。” 邵言昨晚被亲妈叮嘱了很多次做客的道理，当下就很热情地说：“我去帮——” 沈烁回过头，目光冷幽幽地看着他： “坐着。” “......”邵言顺从地坐了下来。 煮面还是花不了多少时间的，邵言一局游戏都没打完，沈烁就捧着两碗面出来了，幸好邵言打得是一个人闯关的游戏，进度说停就停，一点不会耽误队友，实属游戏界不坑人的好玩家代表了。 -- 第73页 “哇，这面真好吃。好有嚼劲啊！” 虽然只是简单的面，但里面放了很多蔬菜还有肉丝和鸡蛋，配料满满。味道上没有店里什么什么汤底那么浓郁的味道，但是加足了葱蒜，还有香油，邵言那一碗里还特意加了辣椒籽。 是重口味爱好者喜欢的味道了。 沈烁道：“出来吃。” 邵言乖顺地走出房间，洗了手擦干才走到桌子边。干饭期间邵言不吝词汇地赞扬了他的手艺，还亲切地表示自己可以去洗碗，又被沈烁摁在凳子上。 结束了这一切，沈烁回到卧室换衣服： “我去趟医院。”他道：“下午去了晚上就不过去了。”他回头看面露迟疑之色的邵言，只瞬间就看破他的打算： “我自己过去，晚饭之前一定回来。我手上没有备用的钥匙，你好好待在家里。” “嗯。”邵言乖巧道：“我会乖乖在家的。” 沈烁穿上鞋子站起来，道：“你趁着时间好好复习下，马上期末考了，至少全部及格吧。” “啊，呃.....我尽力。” 沈烁瞥了他一眼，这才出门。邵言清晰地听到门锁上的声音，这个门锁非常老旧，声音很特别，让邵言想起了小时候去乡下，大人们走出房间顺手关上门的情景，幼年回忆蜂拥而至，顷刻间竟有些寂寞心情。 ...... ...... “啊，做作业做作业，有这功夫不如多做一道题。” 从窗户投进明亮的光芒，少年伸了个懒腰，走向靠墙的书桌。 高中生，就是要做作业。 ☆、做客3 沈烁言出必行，他在医院呆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城市隐约落入夜的怀抱，风吹着人瑟瑟发抖，少年拢紧身上的衣服，大步流星地走向一幢老旧的居住楼。 钥匙转动发出“咔擦”的声响，屋里没有任何动静，静悄悄地如同每一个他孤身回去的夜晚。不过，等到他走到房间门口，那种世界只有一个人的孤寂感就瞬间消失了。 少年躺在他的床上，被子紧紧地盖住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他面朝着房间门，大半张脸埋进松软的枕头，只能看到紧闭的眼睛上一弯细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呼吸频率。 或许是打开的灯光刺激到了他，少年不安起来，眼皮挣扎了几下后慢慢睁开，茫然失神地“看”着门口站着的人。 几秒后，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你回来了。” “几点了？” 沈烁回答：“4点半。” “啊，哦。”邵言坐着又清醒了几秒，忽然眼睛一瞪，一个箭步下床冲到桌子边上，大喊一声：“不是这样的！” 沈烁：“......” 邵言“啪”地一下打开桌子上的作业本，大声说：“我是做了好几个小时的作业，累了才睡觉的！” “......” 不知道该为少年的勤奋鼓掌还是心疼他的“机警”，饶是沈烁，都略略替他有些心酸，难得平和地点了点头，说：“你做的很好。” 少年瞬间如释重负。 “......” “我去给你做饭。”沈烁放下包道，转身就要往厨房走。 还是邵言叫住了他：“等等——” 沈烁回过头，他身后的少年一脸为难，欲言又止又不得不说地道：“其实我肚子还不饿。” “......”沈烁问：“所以？” 邵言露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破罐子破摔地说：“我说你是外出打工辛苦了一天，回家还要给未戒奶的孩子煮饭的苦逼傻逼家庭剧女主么？” “你不能好好照顾一下你自己么？” 他指着自己的眼眶，说：“你看起来很累。” 沈烁沉默。他昨晚也照顾到他父亲很晚，今天一整天都在奔波，甚至连中午的午休时间都没有。数日睡眠不够的隐患总会显现出来，就算被一个不知世事的大少爷看出来也不奇怪。 邵言轻声道：“我不是没有妈妈照顾就不能行动的婴儿啊。”他想了想，还是说：“而且，我是来照顾你的啊。你可以先睡一会吧，五点半我叫你。” 沈烁在原地站了一小会，走回去坐到床边，脱下运动鞋坐进床里面，拉起邵言刚刚甩到边上的被子。 他闭上眼睛：“五点半叫我。” “好。”邵言重重点头，他左看看右看看，从桌上拿起一本书，说：“那我念语文古文给你听吧，据说这玩意特别催眠。” “......” 语文古文的效力果然很强，少年的嗓音虽然清爽好听，但配上古文仿佛和尚念经，沈烁脑袋沾上枕头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邵言还在那边之乎者也，低下头对上他安稳闭合的双眼，低声叫了起来也没回复，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翻滚下来，贴心地给他捏了捏背后的被子。 他看着睡梦之中难掩疲惫的少年，好半天后叹了口气，轻声道： “哎，小可怜。” ...... 沈烁果然是很累，邵言踌躇着要不要叫醒他，想来沈烁还是注重言而有信的人，虽然不愿还是到点把人摇醒了。 沈烁清醒得很快，才睁开眼睛几乎就能自如行动。 “我去做饭。”哇，是男妈妈！ 这会，邵言就缠着要帮忙，沈烁可能也怕他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做傻事，就随手交待他洗菜。沈烁家的水龙头是煤气烧的，水流了一会会有热水出来，沈烁等确认水热了才让邵言把手伸过去，还交待：“太热的话调节水龙头。” -- 第74页 “嗯嗯。”少爷连连点头。 沈烁做的菜并不复杂，因为只有两个人，他只准备了青椒炒肉，炒蔬菜和煎豆腐，最后附赠一碗鸡蛋汤，但是味道都是一绝。邵言站在门口看他用刀如神，“墩墩墩墩”地切菜的菜已经只能看到残影。 他心中大呼厉害，手指痒痒得想要试试看，被残忍拒绝后又蹲回了门口，一只手支着下巴看，一会后他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自言自语地说：“这就是贤妻良母么？” 听到了的沈烁内心：不是。 饭菜出锅后邵言自然很给面子地连吃了两碗饭，跟沈烁两个人干完了一桌子。洗碗的时候他又被残忍拒绝，只被沈烁象征性地让他擦了桌子把残渣倒进垃圾袋。 饭后沈烁开始检查学习。 邵言：我危！ 如果说在学习这个糟心玩意中还有什么最让人讨厌的环节，那就是被“老师”检查学习成果了。这就跟英语听写一样，是优生的狂欢，差生的地狱。 邵言看着沈烁把他最近的作业拿过去一页一页翻看，简直是头皮发麻。 少顷： 沈烁：“可以，还不错。” “啊，咦？” 沈烁抬眸看他：“你自己的学习成果你没有感觉么？” 邵言委屈地说：“我觉得我错的还挺多的。” “那是因为题目难过增加了，在巩固了基础后我就适当给你挑选了更高难度的题，你做的不错，已经学会运用公式了。” 邵言一瞬间泪流满面，感觉心中炸开一朵朵烟花。 他又等了一会，都等的沈烁拿起了另外一本作业本都没再听到声音，就小心翼翼地说：“那个，结束了？没有不过，但是么？” 沈烁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不过，但是？” 邵言：“一般夸了人以后不都会跟着不过，但是的么？” 他还颇觉委屈，沈烁闻言不觉好笑。他也真的笑了出来，看着少年道： “你做的好，我就会夸你，因为你值得。没有不过，也没有但是。”说罢，又低头检查作业。 邵言嘴巴微微张开，一只手握成拳头捂在胸口位置。 这，这就是被夸奖的感觉么？ 得到了“老师”的认同，邵言学习劲头更足了，他埋头苦学，两耳不闻窗外事，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他面前忽然多了一杯水： “喝点水吧。” 邵言感动道：“嗯，谢谢沈老师！” 沈烁：“......”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时间，忽然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沈烁走出去开门，邵言侧头看了看，是下午垃圾房那个大叔，正指手画脚地跟沈烁说着什么。两个人声音不轻，但也不重，邵言只能零零星星地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东西多大多重，他心里好奇，就走出去瞧了瞧。 大叔看到里头还冒出个人，先是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拍了拍手掌说： “哎呀你同学还没走啊？” “那没事没事，你陪你同学玩我这没事.......” 沈烁脸上是和在学校面对老师时一样乖巧的表情，好温顺地说：“没事的叔叔，我换身衣服就下去，你等我下。” “哎，真不用你同学......”大叔为难地看着里头的邵言，又看着一脸坚决的沈烁，才点点头关上门。 沈烁回过头，脸上神色恢复了往常平静，他走进房间，说：“我出去下，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回来，你继续看书。” 邵言：“你去哪里？我也去。” “不可以。”沈烁直接否定。他从衣柜里扯出一件款式比较旧的卫衣，外面套了件外套，鞋子更是破破烂烂不知道穿了纪念的一双。他穿好了鞋，把脚从凳子上收回去，扭头对邵言说：“我很快回来，你好好学习。”说完，就走出房子，还顺手关上了门。 这一刻的邵言仿佛是被独断专行的家长锁在门里的留守儿童，他郁闷地扒着作业本两只眼睛锁着上头的字，但那些字怎么也进不到他脑子里，他半趴在桌子上，好半天笔都落在半空下不了地，半晌后他终于伸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哀嚎道： “啊到底干嘛去了快回来啊，姓沈的！” …… …… 沈烁回来是快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他一进门，人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呢，里头就传来声音： “不是就一会么？”声音充满了浓浓怨气。 沈烁走进自己房间，桌子边少年抬起头，带着埋怨的脸在看到他时瞬息一变，沈烁出去时还算套了外套，现在他外套挂在胳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卫衣，衣服上还带着新鲜污渍，灰灰黑黑的东一块西一块。裤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穿的这么少，脸上却在流汗，潮湿面孔中一串湿漉漉痕迹顺着纤长脖颈蜿蜒而下，没入上衣领口中。 沈烁站在门口没进来，说：“把床上的衣服给我，我去洗个澡。” 邵言鼻子灵敏，其实不灵敏也能闻到沈烁身上发出的臭味，不知道是汗味还是其他味道。他沉默地把衣服给他，沈烁接过就往浴室走去。这一次，他出来得挺快的，十来分钟就弄好了。 沈烁一边擦头发一边坐下，说：“做到哪了？” “......”邵言便拿出他惨不忍睹，沈烁离开后基本没动几个字的作业本。 沈烁只是瞅了一眼就说：“你不专心。” -- 第75页 “什么分散了你的心思？” 他“老师”的威严感太强了，明明进门之前邵言还觉得自己被扔下很委屈，现在反而是他底气不足，脑中小学时没做完家庭作业，被老师罚站的情景重现。 他一时语塞：“那个，我，嗯......” 沈烁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在好奇刚才的事？” 邵言：“这个是可以问的么？” 沈烁看着对面一脸心虚加好奇的少年，手中的毛巾顿了顿，甩了甩头发： “没有什么可不可以的。他叫我帮他搬东西，今天垃圾太多，他一个人弄不来。” “啊，就这？”邵言下意识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用金钱雇佣一个未成年人劳动是不道德的，又或者，他是觉得不应该在我同学面前说这个——” 他推理般地歪了歪脑袋：“怕我难堪？” 邵言下意识地想否认，但脑中及时想到沈烁刚回来时邋遢又狼狈的模样。如果他不是他，沈烁不是沈烁，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或许他就会因为见到同班同学为了一点钱去清理垃圾而看不起他，或许沈烁也会因为被同班同学看到他狼狈，贫穷的一面而羞耻。 因为沈烁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坦诚不掩饰的模样，所以就算是听到了这件事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但也许在其他人眼中，因为贫穷而低下头颅去做别的人不愿意做的事情是很丢人的。 就像最最开始，他时常因为自己和沈烁的贫富差距而感到尴尬。尴尬是因为他觉得贫穷是一件很羞耻的事，在沈烁面前炫耀自己的富裕是很伤沈烁自尊心的事。 他甚至不能否认，直至现在，他都觉得提及金钱和贫穷是伤害沈烁的事。 “......”少年沉默片刻，轻声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挣钱的？” 沈烁回忆了一下：“大概是我母亲去世半年后吧，他过于沉溺伤痛，无法承担一个成年人该承担的责任，为此，我只能自己养活自己。” 悲伤的故事在他口中如同街边新开的一家花店般普通： “到高中为止应该没有问题，上了大学的话就有点困难。大学学费可以申请助学金，但是一个人生活要承担的费用有点高，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准备。”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一顿，道：“你的补习费用真的帮助了我很多。” 他心平气和地说完，看向邵言，仿佛在等待他的提问。邵言吞了吞口水，他过去十六年幸福的人生从来没有考虑过上大学还要自己承担学费，生活费这种事，这个事件超过了他的思考范围。他勉强从嘴里憋出一句话： “大学的话，可以住校的吧？” “不——”沈烁摇摇头：“进入大学后，我想要过自己的生活。” 邵言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但他还没整理出什么脉络，沈烁“啪”的一声甩了甩书，把少年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吧？重新开始学习了，不要试图偷懒。” 邵言脑中所有思绪都被震飞了： “啊你，你这......お前は鬼か（你是魔鬼么？）” 沈烁：“简单日语我也听得懂的。” 邵言：我闭嘴。 ☆、完结 沈烁本来想整理隔壁房间自己过去睡的，可他那个酒鬼老爸的房间臭不可闻，不只是堆积的酒瓶臭味被子臭味，连空气都有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沈烁整理了一会后还是清除不了这个气味，他眼见就要发火了，邵言连忙拦住： “算了算了，烁哥，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沈烁极为勉强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沈烁的房间没开暖气，空气冰冷干燥，他的床又不大，弄不了两床被子，因此两个人盖的是同一床。少年充满朝气和热量的身体很快将这块冷幽的空间温暖了起来，两个人虽然注意不要碰到对方，但膝盖和脚还是偶尔接触，温热的皮肤轻轻擦过，有种少年们独特的亲昵。 察觉到沈烁的不自在，邵言故意用自己的脚背去蹭他的脚掌，直把一个正直青少年蹭得忍不住拿脚踢了他好几下，还附送一个正义的眼神才停止打闹。 邵言闭上眼睛，熄灯之后房间里一片黑暗，微小的窗帘缝隙连接着世界上唯一的光明。邵言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那条光明。夜晚让其他感官变得敏感，大脑像进入了宇宙黑洞，将一切风暴都吸收进去然后重归寂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邵言听到一个声音： “你......你上大学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么？” 空气一片沉寂。 邵言沉默了下，轻声说：“我，我可以和你去一个大学么？或者附近的学校，周末的时候我可以找你玩，也许，哪一天，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租房子，我可以帮你分摊房租，然后你可以做饭给我吃，周末我们可以约打球或者打游戏......” “我就是，就是......”这一刻，邵言自己也分不清是同情更多一点，还是他自己的本心，他只是很想，并且也这么说了： “想和你做朋友。” ...... 我真的说出口了！！ 少年的脸“砰”的烧了起来。真的，真的有这个音效效果。他自己都震惊于自己能说出这么羞耻的话，少年的感性褪去，理智重新占据主导地位。但话已出口，收也收不回来，他只能把脸躲进被子里，双手握成拳头，内心嗷嗷尖叫，疯狂地为自己的话羞耻。 -- 第76页 他躲得太快，脑袋又一团浆糊，都没有听见黑暗里，另一个少年凝视他半晌后说出的那一个字。 沈烁说： “好。” ...... ...... 那天留宿之后邵言就纠缠了沈烁好几次再去他家住，被沈烁残忍拒绝。 “我不想照顾小孩子。” 这是他的理由，邵言：KO。 沈烁的父亲回到家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反正沈烁平时是绝口不提他爸的，邵言也不敢问，就只能当作一切安好。1月很快过半，再一周就是期末考试。 邵言两眼放光：“你爸爸在家么？” 沈烁：“......在......” “你骗人，你明明说他出差不在家。” 沈烁：“我说了？” 邵言斩钉截铁地说：“你说了。” “......” 邵言又缠着沈烁要去他家玩，最终沈烁闹不过他，答应期末最后一次给他补课。 “去超市超市！”邵言兴奋地喊：“我们今天通宵吧！” 沈烁：“不行。” “……那我想吃薯片，还有可乐！吃喝玩乐你总要让我占到两样！” 临近期末，邵言几乎是把玩的时间无限压榨到最小水平，他的进步沈烁都看在眼里，他看着少年乐得仿佛癫狂的模样，沉默片刻，只是摇摇头，说： “随便你。” 沈烁家附近的超市是上次留宿的时候发现的，其实就小区附近，没什么发现不发现。邵言那周周末狠逛了一圈，买了很多有用没用的垃圾食品，那天消灭了一点就把余下的大半扔在了沈烁家里。沈烁对他这种变相的“投喂”无语，但对着少年发光的眼睛还是说不出话，就随他去了。 超市里邵言一边往购物车里扔东西一边张望：“熟食区呢熟食区呢？我想吃烤鸭！” 一对年轻男女推着一辆车走过，车上坐着一个圆滚滚的娃。 邵言眼睛随着那一家三口动，羡慕地说：“我也好想坐那个的。” 沈烁：“门口有碰碰车。” 邵言：“你好绝。” 沈烁拿了一些水果和蔬菜，还有邵言想要的熟食，付款的时候他刻意将两人的东西区分开。邵言眨着眼睛装乖巧，倒是也没硬要付款。 两个人提着两个袋子往家里走，邵言抱怨道：“好重好重！”上回有沈烁帮他分担，这回沈烁自己也有任务，他只能一个人承担，负担陡然加重。 沈烁耻笑道：“谁让你买那么多饮料了，可乐牛奶酸奶还有果汁，你开茶话会么？” 邵言委委屈屈：“我就是都想喝啊。”这些东西会落到谁肚子里暂且不提，邵言好不容易到了家就倒在了床上。沈烁踢了他一下，看他装死就走到厨房做午饭。这段时间可能是邵言唯一玩游戏时间，他猛地从床上蹦下来，拿出包里的手机就开始专心攻略。 晚上六点多吃完晚饭，沈烁带邵言下去遛弯。老实说，这简直就是“放风”。 一日中仅有的自由让邵言激动不已，他饥渴地呼吸着劣质的空气，感谢生命中所有的美好，并且祈祷期末考试好歹让他低空飞过。 “嘭”，一个篮球滚到脚下。这块儿以前是个小学，虽然废弃了，但篮球场还在，几个比他们年纪大点的男生正在打球。邵言不敢参与，就只是把球扔了回去。 “考完试随便你玩。” 邵言：“考完试可以约你出来玩么？我指真的玩的那种，不是补习。”补习是肯定要补习的，寒假不补习，岂不是浪费“学”生？ 沈烁酷酷地把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走出了几步才说：“嗯。” 睡觉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同一头，邵言半张脸陷在枕头里，被数学题和化学题这么了一宿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间说：“晚安。” 他得到了一个深沉而明亮的目光，那个人靠在枕头上看着他，也说： “晚安。” …… 邵言睡得并不安稳，他好像被抓着后颈沉入了类似沼泽的湿漉漉黏糊糊的东西里面，一晚上脑子都旋转旋转，第二天早上他一睁开眼睛，就啪嗒一下坐了起来。 “系统？” 一道光在他脑海点亮：“主人！” “系统！” “主人——” “系统！”邵言怒吼道：“你怎么消失了这么久？！” 系统在他脑中呜呜哭泣：“不是我消失了，是主人你失忆了，导致我的那部分也无法映现在你大脑。” 这难道都怪他么？少年快速地回忆自他失忆后自己做的一连串傻逼行为，把硬生生已经完成了80%的进度条拉扯到...... 2%！！！ 2%你知道是什么概念么？就是如果好感度条是100%满分的话，他已经100-2=98分了！ 系统：“不，主人，攻略人物对你的好感度是75%。 邵言：“我没在问这个，不，等等，为什么我的好感度这么低？” “我做的好不够么？”难道只有他单方面以为他们已经是只差“兄弟”两三步的好朋友么？ 系统乖乖巧巧地说：“不是的，攻略人物本身好感度条都很低，目前好感度最高的已逝养母是80%。” 邵言疑惑道：“他的最后的20%好感度是隐藏任务么？为什么这么难攻略？” 系统：“呜，嗯......” 邵言也不想为难他的系统，系统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但是他这个系统是新手，找到他的时候就说自己是刚刚出厂的，希望和他能好好相处一起完成任务。邵言那时候被吓坏了，后来每天每天听到脑中的声音，才承认这个超自然事件的发生，然后被“完成任务之后有超级大礼包”这句话给骗进了坑。 -- 第77页 说好了不做违反这世界法律的事情，没想到，系统竟然让他欺负同学。 他每回看到沈烁被欺负后可怜的样子有多么自责难过，有人知道么？！ 他是真的想做个好人！ “那现在怎么办？”邵言为难地说：“我已经跟沈烁当朋友了，不可能再去欺负他，我做不来我做不到。” 本来不知道他家里情况还能昧着良心欺负他，现在知道了，他肯定下不了手了。 系统也很为难：“嗯，啊......这个攻略人物的成长路线是在学生时代被欺凌后，奋发图强进入大学后崭露头角，每年获得奖学金不说还参加各种大赛，大学时代就自主创业，后来事业有成，被自己的家族承认，回到家族后与家族其他继承人斗智斗勇后最终成为一代商业巨鳄。” 邵言不爽地说：“那个家族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现在就把沈烁领回去？”非要人家在外面这么吃苦。 系统：“呃，他是私生子。” 邵言：“？？？所以呢？那个家族就是看他白手起家很有本事才认他的咯？” 系统：“You are right。” 邵言气得想把手上的鞋子砸出去。 沈烁在厨房口喊：“出来吃早饭。” “好！”邵言应了一声，走出卧室，脑中继续聊天： “还有呢还有呢？那个家族这么奇葩，肯定也做了很多奇葩事吧，他们怎么对付沈烁的？” 系统：“他们的确做了很多坏事，但是沈烁技高一筹，反而把他们压制得很惨，故事后半段，几乎是沈烁说了算。” 邵言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他们都是坏人嘛。” 系统：“......” 系统是没有人类是非观的，而邵言又年纪小还是义气为重的时候，一人一系统倒是相处和谐。 沈烁端了煎蛋和面条出来，邵言刚刚接过，忽然想起他以为自己喜欢沈烁的那个笔记本其实是他为了任务而做的记录，他也根本不是暗恋沈烁，这些天的忧虑一扫而空，他欢快了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到他碗里，冲着他甜甜地笑： “你要多补充营养！期末考出好成绩！” 沈烁：“......” 两个少年安静地吃早饭，邵言还在脑中跟系统商量：“你看，这事都这样了。我们人类有句话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最终结局一样，中间细节有些微偏差也是可以谅解的嘛。” 系统：“......” “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们可以等到沈烁当上大，大~老板再走嘛，你的时间是无限的，不介意多留几年。” 系统似乎被说动了，他说： “是商业巨鳄，不是大，大~老板。” “好的好的。”邵言从善如流：“商业巨鳄。” 沈烁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正对上邵言向他看过来的目光，少年也没说什么，只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对着他笑。 沈烁：“......” 邵言心满意足地把目光从“商业巨鳄”身上收回来。 他现在不要太满意，自己不是同，没有对同班同学有坏心眼，欺负人的坏学生形象也是假的，唯一的系统看起来也挺好忽悠......啊，不是，是很善良大方慷慨明义，总之，就是很开心。 生活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能提前知晓好友的未来，或许，还能帮助他避开他家族里那些坏人的恶毒招数。 “沈烁！” 沈烁转过身，桌子后面少年朝他大大地露出一个笑容，手指比了个“心”： “爱你哦，烁哥。” 沈烁：“......” 他现在还对突然改变了心态的少年一无所知，而在并不久远的将来，他就会受到少年如火山爆发般激情澎湃的“示好”。饶是冷静自持如他，也被办拖半拉着陷入“爱”的涡旋之中，由此带来的影响也是始作俑者的邵言不曾想到的。 不过，那都是未来的事情了。 现在的他，和他，只要享受暴风雨来临前宁静甜美的青春就足够了。 ☆、路人王总登场 “王总还没醒，他醒了我一定立刻通知陆先生。” “......” “抱歉，赵先生，没有王总的允许，我不能擅自让人进去......王总醒来就立刻通知您和陆先生......”一个男音不厌其烦地说着重复的话。 明亮而柔软的光芒射入眼球，天蓝色大床中央，一个无关深邃的男人缓缓地睁开眼睛，还没看清周遭耳边就传来躁动。 这什么破房子隔音效果这么差。 他忍不住皱眉□□了一声，半掩着的门外，一个护士一样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压低嗓音叫道：“先生醒了。” 伴随着她的呼喊，大门口几个人也忘记了争吵，一个个都探出脑袋往里头瞧。这是个套房，卧室在最里面，门口的助理还有点用，拦着没让人进去。 王昊在护士帮助下坐起身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才开口：“什么人在外面吵？” 李助理从门口走进，站在卧室门口回复道：“是赵先生和陆晨悦先生来了。”敬业的李助理，担心自家老板记不起什么赵先生陆先生，还特意把人全名都报了出来。 王昊皱着眉回忆了下，很快想起这个什么赵先生和陆先生了，那个赵先生是个娱乐公司的经纪人，陆先生是他负责的一个艺人，也是他包养的明星。 -- 第78页 这个陆什么什么的陆先生，自从他醒来就不断往自己身边凑，生怕自己忘记了他。王昊也不是不理解他的心情，毕竟他这个金主都出了车祸失忆了，要是顺带把“小情人”忘了，那投在自己身上的心血不就回不了本了嘛。但问题是自己刚刚醒来，头还疼着真的没空理会他的大惊小怪，还有那个赵先生。 头疼。 “让他们进来吧。”话虽如此，他还是让两人进来了。 门外一个面相精明的中年男人和美貌高傲的年轻男生很快进屋，中年男人走进卧室几步就不敢再进去了，漂亮男生却直接走到床边坐下，还轻轻拉住床上人的手，朝着他温柔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这个陆先生，脸还是很漂亮的。若非如此，自己也不可能包养他。虽然王昊这会儿看他是心无波澜毫无起伏，但放着个美人在身边也不错。 “今天是有什么事么，非要见我？”他车祸醒过来快一个礼拜了，因为要修养平时都不见客，这个小情人也就刚醒时见过两次。 陆晨悦樱花一般的嘴唇微微张开，声音像黄莺鸟一样悦耳：“就是来看看你。” 那个赵经纪人在边上笑着道：“小陆正好在附近拍戏，他这几天整天惦记王总的身体，拍完戏实在忍不了就过来了，这才没提前通知您和李助理。” 经纪人刚说完，王昊就觉得自己的手指被捏了捏，身旁的美人唇边含着笑看着自己，当真是说不出的风情。 “我这几天刚刚恢复点精神，公司里一堆事要我处理，我才让李助理帮我拦着人。”他像是解释地说了一句，看向陆晨悦说：“等我忙完，就去探班。” 陆晨悦也知道他刚刚手术完身体虚弱，反正自己刷存在感刷到了就行，看他的态度，对自己还是很好的，这就满意地点点头，乖巧又不失俏皮地说：“我会好好拍戏的，等你这阵子忙完我再好好犒劳你。” 这个金主和小情人之间的“犒劳”，大家都懂，王昊抿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送两人走出房间。 等关了门，王昊才换了副表情看向自己的助理： “这个赵和陆的信息你都整理出来了吧？” 李助理点点头，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王昊。王昊一目十行飞快地看完，抬头就道： “帮我找个缘由把人挡回去，太脏了我不要。” “明白了王总。” 这个李助理也真的是王昊的心腹，收到明确命令后还能问：“王总您既然不喜欢，怎么还让他进来了？” 王昊叹了口气。 “男人啊，你也懂的......”他露出一个自我厌恶的表情：“我就是想最后确认一次，我是真的对他没兴趣。”男人就是这么实际，就算心里嫌弃，如果身体有反应，还是会......至少不会这么果决。 不过，他的身体也不感兴趣。 李助理点点头，这才要退出去。 “啊对了，那个陆在拍什么戏啊，什么题材的啊？” 王昊一场飙车车祸失忆后，对之前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他隐约知道自己挺有钱的，家世不错，还有个吃斋念佛的妈，其他就记得糊糊涂涂的，有印象但没有切实的感受。 顺便，因为没了记忆，他对娱乐圈啊演习啊倒是挺好奇的。 “是一个古装偶像剧，陆先生演男主，这还是您给的资源。” “哦。”那看来自己对这个小情人还不错嘛，既然“人情”已经还掉了，那分手就更没有需要纠结的了。 “你把公司的事再跟我说说，还有我妈，告诉她我今晚回去吃。” “好的，王总。” ...... ...... 王昊，32岁，双鱼座，身高176（净身高，净身高！），体重71kg，成业集团老板，最大股东。 据心腹助理说，他从前好像挺混的，身居高位却不干活，要不是他掌控集团还没两年以及他爸留下来基业挺实的，指不定几年后就被他败光了。 我这么矬么？王昊一听完助理的汇报，手掌重重拍了下大腿，心说不行啊。他本来就不行了，还玩小明星跟人飙车出车祸，浪费了整整一个礼拜，这要是他真在干什么实事，还不被他搞砸了。他连忙让人把公司文件都拿到面前，打开办公电脑进行工作复健。 这一忙，又是两天，两天后他稍稍对自己的工作有了整体了解，梳理了下脉络，他处理了一些必须由他过目的重要文件。接着，他就无聊了起来。 人在繁重的忙碌后往往会出现空虚的感觉，王昊也不例外，他这几天，为了了解公司几乎是连吃饭时间都压缩了下来，这会儿突然没事了，一股巨大的空虚就占据了他的胸腔。 “王总投资的剧就在附近，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李助理仿佛只是顺口提了一嘴，王昊瞅了他一眼，说：“这几天没看到陆什么先生啊。” 李助理笑道：“他只不过是王总您投资的一个剧的演员，您去视察自己的项目还要顾及什么人啊。” “嗯。”王昊对这么回答很满意，当天，他就让人给他准备了车，直奔拍摄现场。 ☆、王总要泡小明星 王昊投资的这个剧在一个影视城里拍摄，这个剧投资不大，就一普通小网剧。但一个二流网剧男主也不是谁都能演的，那个陆什么也是因为背后有王昊，这才拿下了资源。 -- 第79页 王昊过去地很低调，没有提前通知剧组的人。主要是他没了记忆不知道拍戏是怎么拍的，还保留着普通人对影视剧的好奇和憧憬，想要探险一番。他带了李助理还有两个保镖就进去了，影视城里非常热闹，四周店铺都竭力跟古装接轨，王昊有种冒险又有种皇帝微服私访的感觉，心里头很是兴奋，就是脸上不表现出来。 “王总，前面就是我们的剧组了。” 王昊以为能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结果剧组为了节约成本，好几场戏都是用绿幕拍的，他到时导演也正在拍一场绿幕戏，镜头前几个演员正在表演，因为没有背景和音乐，甚至因为这几个演员台词都说的不太好，这场景，别说震撼了，甚至还有点尴尬。 “这拍得都什么呀。” 李助理看老板不高兴了，就凑过脑袋解释道：“现在拍的是文戏，这几个都是新人演员，演技不行，后期会有配音演员再配音。有打戏或者很多群演的戏的话会有趣一点。” 王昊看得意兴阑珊，对观看拍戏得热情一下子降了下去，脸色淡淡地说： “叫下导演。” 李助理让人去叫导演，开拍前，为了给陆晨悦拿到男主角色，王昊跟导演还有制片人吃过饭，导演也认识他，看到他来，连忙上前握手。 他这边阵仗挺大的，好多人看过来，也包括从车上下来的陆晨悦，不过王昊这会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心态，跟导演打了声招呼，问了他拍摄进度有无解决不了的问题之类的就放过他了。 “晚上给大伙加餐，辛苦各位了。” “不辛苦不辛苦。”大老板都这么说了，哪里能诉苦。 王昊转过身，余光撇到正往自己走来的陆晨悦，他虽然不怕陆晨悦对他做什么，但他也很讨厌麻烦，旧情人绝对是麻烦中的麻烦。 “李助理......” 李助理心里叹了口气，回答道：“好。” 他主动上前，挡住陆晨悦的步伐，又拉过来导演，一脸说正事的表情，问他主演戏拍的怎么样，剧组伙食好不好啊，会不会中暑啊......听的导演特别感动。 走出拍摄现场，周围还都是工作人员，有化妆中的有吆喝着叫水的，一片嘈杂，王昊手指动了动，感觉嘴巴里缺了一股味，他正要掏出烟，眼睛冷不丁地对上假山旁，几棵葱郁草木遮掩下的一个男人身影。那个男人身着青灰色古装长袍，偏灰色腰带紧紧扎着他劲瘦有力的腰，胸腔微微鼓起，宽厚两肩让他看起来更是英武挺拔，宽肩窄腰，好一个美男形象。他只用长布束发，加上穿着，看着是个什么侍卫保镖角色。 王昊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几个包裹在华丽古装下的小鸡仔演员，又瞅着前面，不觉舌头舔了舔嘴角，准备上前几步去看清楚正面。不过，不需要他费这心思了，那人似乎也感觉到有人看他，一张面孔从稀疏枝叶中露出来，就那一下，就“啪嗒”一声闪电——击中了我们王总的心脏。 这个人，对面这个人，说不出他哪里特别好看，因为他的好看是整体的，是立体的，并不是单纯地用皮肤白皙，樱唇尖鼻，目若寒星双眉似剑温润如水之类简单的词汇能堆砌描述的。如果非要说，那他就是清晨山风吹拂过的秋林，雪原中央一面涤荡粼光的湖泊，初秋山路旁一滴欲坠未落的水露。 他就是一道正在闪耀的光芒，将王昊的视线无止限地吸收到他所在的方向。 这一刻，王昊很确信： 他，一见钟情了！ ...... 展宁化完妆，但因为上一场戏还没拍完，他就在边上等。像他这样的小演员，是没有独立的休息室的，他早习惯穿着各种服装在片场转悠了，这会儿也找了个稍微清净点的地方，默念自己的台词。他刚刚闭上眼睛在脑中梳理了一遍有关自己的剧情，去更加贴合人物心境，不过他突然感受到一道灼热视线朝自己射过来，拿到视线这么炽热，应该不是剧组工作人员。 他张开眼，朝视线来源望过去。 “你好。”一个人影逼近，来人身高比他还略略矮上一点，但气势却很强，逼得展宁后仰了一下。 他迟疑着说：“你好。” 王昊热情地伸出手：“你好，我叫王昊。” “......展宁。” “展先生。”对面男人热情一笑，不知为何，展宁总觉得他口中叫出自己名字语气很怪异。 “展先生也是这部戏的演员。” 展宁收回手，道：“对，我演一个侍卫。” 那人继续热情道：“男几？” “......”这个对话的方向真的没问题么？展宁虽说不是什么大明星，但他毕竟混这个圈子有几年了，对圈中事情还是了解一些的。或许是他想错，但眼前这个人怎么着都是一副对自己很有兴趣的模样。 展宁的目光在男人一身高档西装上转过，神色略微冷淡，说：“不过是个小角色，不值一提，王先生有事的话可以找我们导演聊。” 王昊哪里看不出他的冷淡，但是美人的冷淡也是高冷的冷，美人面无表情不高兴的样子实在太好看了，王总忍不住想上前一步再握住他的手！ 他艰难地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展先生，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他委婉地说： “你有男朋友了么？” 展宁：“..................” -- 第80页 好一会，展宁才找到自己的语言：“不好意思，我喜欢女人。” 王昊：“哦，那就是没男朋友，哦不，也没女朋友了咯。” 展宁：“......目前，的确是这样。”万万想不到，他也有需要一个女朋友来当枪的时候。 王昊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你考虑一下我么？” “......” 展宁不再怀疑他是想要包养自己了，绝对不需要怀疑，他就是这么想的！ “抱歉。”他再次道：“我喜欢女人。” 王昊紧跟着说：“可是你现在没有女朋友不是么？那找一个男朋友不也很正常么？” “......”展宁怀疑面前这个人根本听不懂人话，他再再一次重申：“我喜欢女人。” 王昊歪了歪脑袋，假作天真：“我知道，我没要求你不喜欢女人，只是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当你男人，哦，不——”他笑了笑，很是纯情的模样：“是男朋友。” 展宁：“............” 已经完全确信了，这个人听不懂人话，或者说，不想听人说话。 展宁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往一边让了让，一副随时要走的姿势。他冷冷道： “我不喜欢男人，也不想要男朋友。麻烦王先生找别人吧。” 这一回，王昊听懂了。他吸了一口气，慢吞吞地吐出，眼睛还盯着展宁的脸，说： “那我换个说法，如果你当我男朋友，我给你很多男一男二的角色，你肯不肯？” 话说到这份上，展宁反而冷静了。只要对方露出真面目，他就能用一贯的态度应对： “抱歉，我不需要。” 他拒绝地很清楚，但对面的男人依旧不依不饶，面上甚至有种谈判桌上耐心说服对方的稳健：“你可以再想一想，这对你只有好处。而且我是认真的，绝对不是玩弄你。” 展宁强压下心头的不悦，让自己说话语气尽量直接又不得罪人：“我真的不喜欢男人。” 他顿了顿，加了一句：“也不喜欢被包养。” “这样啊。”终于听懂了人话，对面的男人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展宁见他没有动怒，虽然不知他心底想法，但至少面上没有撕破脸，也松了口气，朝他点点头往里头走。那道灼热的视线终于在他拐了三四个弯后消失不见了，展宁脸上神色放松下来，走到正在确认镜头的导演旁边，踌躇片刻，上前拉着导演助理道： “刚刚是不是来过了什么人，我在外头听到动静。” “啊对。”助理说：“是王总，就是我们这个戏的投资方之一。”他看了眼那边正在准备的陆晨悦，脑袋凑到展宁耳边小声说：“说不定是来看人的。” 展宁目光一凝，表示明白了地点点头。这个王总和陆晨悦的关系，在剧组并不算秘密。当时拟邀的男主并不是陆晨悦，后来有消息传出是投资方推人进来空降男一，这事大家都知道，所以在剧组里对陆晨悦也很客气。 展宁想到那个人明明跟陆晨悦有关系，还要来包养自己，就觉得恶心。兔子还不吃窝边草，这事要让陆晨悦知道了，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 只能说，他们当老板的，都不把人当人。 ......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上午，一大捧玫瑰花出现在展宁面前。 红的，黄色，纯白的，香槟色的，快递小哥捧着一大捧花走到展宁面前： “展宁展先生么？你的花，请签收。” 送花，历来就是性价比最低最只有空泛含义，也最引人注意的追求方法，展宁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忍下叫小哥直接把花带回去的冲动，签了名然后拿着花走到边上。他抽出小卡片，只瞧了一眼就把整张纸片揉进手心，他的助理正好拿着水过来，看到这场景连忙喊道： “展哥怎么回事，谁送你的花？” “不过是一个无聊的人，这花你处理掉。”他把花往助理怀中一塞，转头往片场走去。小助理抱着一大捧花，左看右看，欲哭无泪。 这还没有结束。 ☆、王总出招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 不知名追求者连续送了五天的花。 别说展宁也算个小明星，就是后勤工作人员，这连着五天收到一大捧价格昂贵的花，也都能成为热门话题。连导演和制片人都拉着展宁过去八卦： “小展啊，这谁送的花啊？每天换花样，看着很有心啊。” 展宁面色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才说：“张哥，柯导，这就是个我的狂热粉，会私生跟踪我的那种，我拒绝过好几次了他还是不肯罢休。这事您们就当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对不起。” 制片和导演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了，私生的可怕但凡在这么圈子里混一会就知道，柯导还提醒说：“那要是你那个粉丝有更过激的行为，你告诉我们啊，我让剧组的人留意点。” “谢谢导演。” “好好干。”临走前，导演拍拍他肩膀：“你戏不错。” 展宁笑了一笑，浅淡的笑容在两人离开后缓慢从他脸上褪去。 ...... 再说那头，那一头，在吃住都几乎在公司五天后，王昊，王总终于从数不清的文件中抽出了身。 -- 第81页 他干巴巴地嚼着法式大餐，脑袋某个部分忽然“叮”了一声。 “啊，我那个美人......啊，不是，那个，叫呃.......展宁！” 王昊激动地说：“展宁，我的展宁呢？他有没有什么反应？！” 李助理站在他身旁，尽职尽责地说：“按王总的吩咐，每天都有给展先生送花，不过展先生并没有很感动的样子，据说他这几天在剧组状态跟往常一样，甚至还稍稍有点差——主要体现在他收到花的时候。” 王昊：“......这如何解？” 李助理不愧是李助理，他一针见血道： “王总为了陆先生的事跟导演制片人吃过饭，剧组里的人应该都知道您跟陆先生的关系，展先生可能也顾忌这一点，不好意思当众展示您送的花吧。” 王昊：“啊，这，我忘了。” 李助理脸上还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王昊放下手上的刀，背靠在沙发上：“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是真心很喜欢他，想要和他发展感情。可是做过的事就是做过了，我现在想改好，他愿不愿意给我机会？” 这个问题不应该由助理回答，王昊也不需要人回答。他阖眼在沙发上小憩了片刻，站起来说道： “给我备车，我出去一趟。” ...... 今天是第六天，时钟指针不紧不慢地跨过某一点，在场的人心口都放了下去。 终于是停了。 过了每天这个点，都差不过过了半个多小时，送花的人还没来，看来这个收不到回复的动作是停了。剧组的人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正要散开，那边不远处就传来动静，几个人簇拥着两个穿西装正装的男人走进，很快就走到了导演身旁。 “王总！”柯导从凳子上站起来，笑着打招呼：“您又来视察了？” “什么视察，我就是觉得工作无聊，想偷懒就借口看您拍戏出来了。” “哈哈哈。”柯导爽朗一笑，道：“那您是要看一会拍戏，还是让张哥陪您逛逛？” “我先看会拍戏吧，上次来没时间，这演戏拍戏都是艺术啊，要好好看看。” 柯导笑而不语。这年头不是大导演大制作，哪里还有什么艺术，不过他也不能泼了大老板的冷水，反正就算出丑也不会是他。 “正好，王总，下面是小陆的戏，您可以看看。” 王昊对陆晨悦的演技不抱期望，但毕竟是他介绍的人，于情于理都要看。那头陆晨悦补妆完成，一出来看到王昊在摄像机边上，高兴地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举起手示意他的存在。王昊通过镜头对着陆晨悦点了点头，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面孔。柯导是多么的人精，一看他的态度就觉出味道来，不动声色地指挥各部门准备，完全一副给领导展示工作的模样。 陆晨悦不是科班出身，他原来是个偶像团队的，但这个团队很糊，几乎没人认识，后来他去参加了很多综艺，慢慢有了人气，这中间扒上了不少人的关系，终于混到了一个二流偶像的位置。前段时间又通过王昊拿到了这个网剧的男主，要说演技，他现实里的演技都比剧里强。 柯导面不改色地跟着王昊回看刚才的戏，看屏幕里妆容精致的男生拙劣的演技和刻意找镜头角度的老道，对王昊说：“小陆年纪小，拍戏还是很有灵气的。” 面对导演□□裸奉承的话，王昊只是道：“他年级小，我看他努力上进就给了他机会，至于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他自己了。” 柯导品味着他的话，没有立刻说话。还是王昊说： “导演您看，这条能用么？” “嗯，还是再留一条吧。各部门准备，再来一条......” 陆晨悦心里着急，想赶快到王昊的身边去，但王昊在看，他不能不好好表现。这些天，王昊和他那个助理的行为都表明了他被抛弃了，可是他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这么年轻漂亮，王昊车祸前跟他也是蜜里调油的好，怎么说分就分了。 那边陆晨悦还在表演，导演助理走过来在导演耳边说了些什么，柯导直起身，对着王昊说道：“王总，我们另外一组在拍武戏，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按他的想法，男人总归对战争戏武戏比对文戏有兴趣，大老板既然来了，他肯定要让人家趁兴而来,尽兴而返，这才能骗来更多投资。 王总也颇给面子地说：“好啊。” 他们移动到另一组拍摄现场，这是一个搭建的竹林现场，演员已经准备完全，在一旁排练。导演和王昊到的时候几个人抬起脸，人群中一张异常突出的面孔露出些微诧异，很快隐去。 王昊对着那边的人露了一个不动声色的笑，转头专心致志地看导演统筹整个拍摄组。那天展宁说自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但王昊后来让人查过，他其实是这个剧的男二，也是男主的贴身侍卫。这个剧剧情老套，感情戏走欢喜冤家，先婚后爱路线，女主嫁给男主后时常与男主意见不合吵架，这时男二就默默守护女主，却因为身份隔阂不能表白，最终还为了男主和女主死了。 剧情虽然老套，但耐不住时下的人就喜欢看这个。这也是王昊没立刻找导演和制片人，让人把展宁角色调整下的原因。他若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调了也就调了，但他已经是男二，向上只有男主角色。 -- 第82页 他翻脸无情说话不算话把陆晨悦的男主搞掉了不要紧，恐怕他这个“高傲”的小美人首先就在剧组呆不下去了。 难啊。 只能下次给机会了，王总感慨地想，我真是个疼爱老婆的好老公。 —— 王昊脸上看不出情绪，那边竹林里展宁上了威亚，一身青衣英姿飒爽。他乌发如墨，瞳孔深邃，背脊笔直挺阔，与古装扮相十分贴合。王昊嘴里流口水，脸上很正经，跟着导演看摄影机里真如古代侠客般旋转剑起，敏捷动作间可看到上臂肌肉微微鼓起的俊美青年。王昊发现展宁武打动作很是好看，他踢腿扭腰都很实，能让人感到一股劲，因此每一次出手都带着说不出的力量感。 柯导看王昊看得认真，也顺势夸赞道：“展宁这个演员，非常地有天赋，而且也肯下苦功夫。他这个武打动作都是跟武术指导练过的，而且据说他之前也拍过古装戏，之前的功课都留着呢。” 正说话间，那边忽然来了一个高难度动作，展宁必须脑袋向下快速坠落，临接近地面时用剑反弹再起。眼看人随着威亚钢丝簌簌下坠，王昊心都提了起来，幸好展宁经验丰富，以一个干净利索地动作收尾，很快有人上前扶住他。 王昊慢腾腾地直起身，说：“是个好演员。” “对啊对啊。”柯导跟着一通夸赞，力求让展宁这个名字能留在大老板脑中。 柯导其实对这些个演员没有喜恶之分，他是个新人导演，很实在的，老板喜欢谁他也喜欢谁。但如果让他自己选，他宁愿给老板推荐有真功夫肯努力的演员，至少他拍戏时能更顺利点。这会儿老板欣赏展宁，他当然很乐意送上一捧花。 王昊对展宁的欣赏也仅仅停留在欣赏，没有再过多夸张，他又看了一会，就准备走了。柯导也知道他们大老板忙，没有刻意留人。王昊走后，他的助理还留了一会，对着柯导和制片人说： “陆先生是他们老板让王总照顾，王总也关照了，之后的事还是要王总和柯导您们好好看着，演员嘛，都是要□□的。”王制片和柯导连连点头。 李助理说完这段话，仿佛做完了工作，脸上神情也轻松了很多，补充一般地随口道：“您们这个句子还是有很多演戏很好的演员的嘛，比如王义老师啊，张雪娇老师啊，还有那个展宁。我看他演得就挺好，能培养个青年演员出来，以后说起来也是我们剧组的光荣嘛。” “是是是。”制片人和柯导连连点头，一副神游三千里外的样子。听这个李助理的意思，是王总跟陆晨悦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戏给了他就是给了他，只不过不用再顾及老板的面子，像对待普通演员一样就行。 懂了，懂了，他们懂了。 至于后面那段话——那不就是客套话？ ☆、王总要当霸道总裁 李助理看他们懂了，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看着老板们一个个走了，柯导只觉得空气中乌烟瘴气的部分都消散了，世界又回归了其本质。 是的嘛，他当导演的就是要□□演员，本来碍于王总面子，一直对陆晨悦客客气气，弄得不知道谁是导演谁是演员，现在好了，他终于拿回了他导演的地位！ 导演心情一好，连带身边人脸色都好看了许多。展宁拍完戏在边上补妆，导演笑眯眯地把他叫过去。 展宁心情一重，眼前闪过不久前摄影机旁边男人朝着他看过来的笑脸。 “导演，您找我。” 柯导很是高兴地拉着他看刚才的镜头，一边回放一边说：“刚才王总来了，他夸了你拍戏认真，好看。小展啊，你好好演戏，一定会有伯乐赏识你的！” 展宁脸上不动声色，仿佛随意地问：“王总就说了这些，我没让他不满意吧？” “没有没有，王总对你很满意。” 导演的表情不似作假，似乎那个王总真的没有对他提别的事。 展宁心中疑惑，面上只装作高兴：“那就太好了。” 柯导又看了看边上，压低声音说：“小展啊，之前我让你拍戏时尽量让着小陆，不要太压他。现在开始，你刻意尽情地演，按你想演得演，小陆要是接不住，我会好好□□他得，你不要担心。” 展宁心中一动，道：“是王总......” 柯导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不可说的表情。 “......” 虽然不知道那个王总打的什么主意，但展宁并不在意，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也就什么都不用害怕。这天结束的很早，他回到酒店洗完澡也才九点多。 不久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小展么？” 展宁：“......”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你是......”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一下，就算隔着几十公里电波，也能听出他嗓音中的温柔： “是我，王昊。” 算不得宽敞的单人间里，单穿着一件浴袍，半靠在窗边的男人脸色沉了下来： “王总，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你为什么这么凶？你给我点时间解释可以么？” 出人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人还很委屈。 展宁：“？？？？” 王总说话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委屈，他小声说着：“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可是看在我好歹在柯导面前给你说了好话的份上，可以稍微对我好一点么？” -- 第83页 展宁：“？？？”难道不是柯导在他面前给自己说了很多好话。 王昊继续道：“首先，我要澄清一下我跟陆晨悦的关系，我的确和陆晨悦有过包养关系，但是在遇到你之前我们就结束了这种关系，我不否认我之前做过的事，但就算是恋爱关系也会有前男女友，你可以平等地对待这件事么？” 展宁沉默了一下，道：“王总您没有必要和我解释。” “这就涉及到第二点了。”王昊清了清嗓子，沉声说：“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在追求你——” 展宁内心：呃，等等—— 展宁说出口：“我以为我已经明确拒绝过您了。” 电话里头的声音很是正大光明：“你拒绝了我的包养邀请，拒绝了当我男朋友，但是没有拒绝我追求你啊。” “事实上......”男人说：“追求是单方面的，是因为我喜欢你。” 展宁心中只冒出两个字： 难缠。 “我喜欢你，我想追求你。”男人可怜巴巴地说，要用着嗓子，展宁几乎能想象到那个霸道总裁此时此刻手机贴着耳朵，手脚缩成一团楚楚可怜的模样。 但是那一定是错觉。展宁道： “王总，您喜欢的，只是我的脸。” 王昊：“我还喜欢你的身体啊！” 展宁：“......” “咳咳，我希望自己有机会能了解你的内心。”电话那头的男人款款深情地说。 展宁已经厌倦了跟他绕圈子，他脸色又沉下来一点，语气不再尊重客气，说话声透出他本来偏冷的音质： “王总，你喜欢的只是我的脸和身体，因为我拒绝了你的包养，你才想用追求我的名义实行包养的实质。一旦得到了我你就会无聊厌弃，跟你对待陆晨悦一样。我不想当陆晨悦，王总，你放弃吧。” 电话那头的人停顿了数秒，才再次响起： “没有试过的事情谁都没办法说结局，我现在就是喜欢你，比对陆晨悦比想包养更深的喜欢。我想你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也很清楚很多事必须要尝试才能知道结果。我很享受自己对你的喜欢，我愿意追求你，并且我知道，如果不追求你，我永远不会知道你会不会被我追到。” 这是非要跟他杠上的意思么？这一瞬间，展宁竟然动了用自己的□□快速消减他的兴趣，并且在完事之后大声对他吼：“你看，你就是只对我的□□有兴趣，搞过瘾了就快点滚！”的极端念头。 幸好临门一脚他把持住了。 他冷冷道：“既然如此，您随意。还请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他说完，不待对方回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啊，被挂断了。”沙发上，王昊随手把手机扔到边上，懒洋洋地侧躺在沙发椅背上。 “啊年轻人，有趣，有趣。” 那之后，展宁的确没有再接到王昊的电话，但是他时常收到来自王总的微信消息。 【不爱吃鱼的小小号：下班了么？忙么？】 【不爱吃鱼的小小号：今天拍戏顺利么？有没有人给你小鞋穿啊？】 有一次，他还收到了一个护腰图片，那个人说： 【不爱吃鱼的小小号：你们拍戏的据说腰都不好，我买这个送给你好不好？】 展宁怕他真的派人送过来，连忙回复： “不用了，我自己买。” 他咬了咬唇，又写： “你把链接发给我吧。” 那头很快发过来一个链接，展宁闭着眼睛无视，心说他难道还会向自己要购买凭证么。又过了一会，他重新拿起手机，还是点进了那条链接。 不过，他也拉黑了这个号。 不久之后： “最爱草莓酱的瓜瓜”刚刚添加了你为好友。 【最爱草莓酱的瓜瓜：今天公司很忙，很累】还附带一个委屈的表情。 展宁：“......”他干脆设置了好友验证。 半天后： 经纪人：“小展啊，有个资方的工作人员说是你的粉丝，想加你好友，你通过一下。” 展宁：“......”他知道，拼势力，他肯定拼不过王昊，甚至于，到目前为止，王昊还只是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他自己都觉得对方手下留情了。 这一天，他又收到了消息： 【爱展展的王小王：明天开始要出差，可能没时间给你发消息。】 展宁看着他的ID，实在忍不住改了名字。 【王：好好照顾自己，然后，你会想我么？】 展宁忍下想打“不会”的冲动。 这天过后，王昊的确好几天都没有再骚扰展宁。日子恢复平静，还比之前得更顺畅。因为陆晨悦在片场被骂的多了，演技竟然也稍稍进步了，不至于拖得女主和他一次次陪他重拍。 这天，天微微下着雨，本就入了秋，前几天天气还很好，这天忽然转凉。剧组收工比较早，展宁卸完妆回了酒店，洗澡后出来吃饭，走出酒店门口就看到了一辆黑色商务汽车。 重要的不是车，是等在车前的人。 王昊穿着一身驼色大衣，脚上还穿着皮鞋。皮鞋很新也很软，和他大衣里面的西服正装是一套。他看着像是精心准备，但脸上难以掩饰的疲倦却仿佛在说他正是刚刚出差回来，甚至连回去休息一晚都没有。 他等的时间应该有点久了，虽然旁边有人给他撑着伞，但些许水珠还是从他大衣领子上翻滚下来。他原本低在看手表，看到展宁出来脸上顿时露出喜悦表情，背部微微向前一挺，双目炯炯地看着展宁。 -- 第84页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回十分钟之前。 十分钟前。 李助理坐在车里，回头道：“王总，展先生下楼了，您要现在出来等他么？” “不急。”王昊上半身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道：“下雨呢，冷。” “好。”李助理尽忠职守地守着老板。 又过了大约三四分钟。 王昊出声：“应该差不多了吧，你先下去给我撑伞。” 李助理顺从地走下车，王昊弯腰抬步起身，他两只脚站稳在地面后又想了想，伸手在伞外撩了一把，把满手细密的水珠擦在大衣领子上，胸前，下摆位置......做完这套后他甩甩手，朝身后另一位助理要了块毛巾擦干净手。 大约二分钟后，展宁出现。 ☆、我，就是霸道总裁 展宁看着他明显喜悦的神色，原本想要无视他的念头渐渐转弱，心里头忽然不忍起来。 他也算个大老板，何必装可怜在雨中等自己。对，展宁知道他是故意装可怜，但他的确是成功了，不管是他装出的可怜还是这份装可怜的心，都让他切实有点不忍。 “王总。”他走近，走到王昊面前：“王总怎么在雨里等人，降温了，冷。” 王昊扯开嘴唇淡淡地笑，语气温和地说：“我怕你没看到。” 想无视他的心思背戳中，展宁一时间无话可说。 王昊又说：“既然天冷我们就不要在外面站着了，进来车里吧。” 他率先进去，朝里面坐了坐，空出一个很大的位置。展宁站在车外迟疑了片刻，还是进去了。 看到他进来，王昊露出了一个得逞了的表情，展宁收到他这个表情，又无语了一会。直到车子行驶了好一会才说：“王总是刚刚回来？” “对。”这个时候，王昊已经恢复了他平常霸道总裁，不，是沉稳总裁的稳重。举止说话一点看不出刚才的狡黠。 “刚出差回来，想来看看你。” 展宁脸色淡淡地说：“王总没必要来看我。” 王昊轻笑了一声，不再言语。这车子里，一个不言语，一个本来就不想言语，黑色的汽车在绵绵细雨中到达了它的目的地，是一家私房菜馆。 “这家店东西很好吃，听说你是浙江人，应该会喜欢。” 展宁点点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车子很快抵达目的地，单看外表这家私房菜馆貌不惊人，但进去便觉得别有洞天，其实单看它所处的位置就知道不是一家普通饭馆了。一行人由专门的人引导，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后院，后院景色更好，环境雅致而清新，很贴合在大城市里待惯了的人想接触自然的心态。 展宁一路走来，心里不该有的同情不忍都已经消失了。走进包间时他脸色如常，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说： “王总，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不过正好我也有件事想跟您说明白。” 王昊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迫切，还笑着说：“不要急嘛，我从纽约带了礼物给你，你看看啊。”说罢，他就让人从他脱下的大衣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的外观足以显示里面包容的礼物的精致，展宁刚想说话，王昊已经打开了盒子，一串熟悉的英文字母在展宁眼前一闪而过，他才晃了晃神，王昊就把里面的手表拿了出来，兴致勃勃地要往展宁手上戴。 “你戴上看看，一定很适合你。” 展宁蹙眉，身体向后仰了仰，伸出双手做出拒绝姿势。 “我不需要，谢谢王总。” “为什么？”王昊诧异道：“真的很适合你，我在柜台上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它很适合你。” “王总。”展宁毅然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你的礼物，更何况是这么贵的礼物，请你收回去。” 王昊又看了看他，见他态度坚决，才叹了口气让人拿走，神情很是失落。 展宁轻轻松了口气，但很快又严肃起来：“王总，关于这个礼物和其他别的事，我都希望你理解——我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我，我不会和你交往。” 包养也好，交往也罢，他都不要。 对面的男人似乎也预知道他会说这段话，男人沉默了一会，慢吞吞开口：“喜欢是一个单方面可控的情绪么？” 展宁忽地眼皮子一跳。 “我对你所有的追求行为，都是源于‘喜欢’。如果宁宁能控制我的‘喜欢’让我不再喜欢你，我也可以停止我的追求行为。” 展宁可以不再纠结他看似有理实则无理的逻辑了，他满脑子都是：谁是宁宁谁他妈是宁宁？ 谁准你叫我宁宁了？ “宁宁你怎么了？”男人眨了眨眼问。 “不，王总......” “关于让我停止追求你的事，你就放弃吧。你可以不接受我，可以拒绝我，但是你没办法阻止我追求你，因为追求本身就是一个单方面行为，虽然需要两个主体，但其实行为方只需要一个......” 王昊侃侃而谈，跟展宁阐述了一大段关于追求和喜欢是单方面行为的理论和理解，期间菜上来了，他还为展宁服务了好几次。 他看似平等周到的言谈举止无一不透露着他的势在必得，那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态度，展宁自从进入这个圈子就在不同人脸上见到过了，他的脸色慢慢变冷，脸上和目光中只剩下强压怒火的克制和冰冷。 -- 第85页 “既然王总决意不改，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希望王总在遭遇失败后不要肆意发泄怨气。” 王昊微微一笑，饱含深意的目光看着展宁，道：“请放心，我素来秉持爱情是自由浪漫不受约束的观念，爱情走到哪一步都怨不得人。” 展宁：“......” 这一顿饭吃得很不愉快，至少对展宁来说是这样的。晚饭后，王昊要送展宁回去。 展宁：“不用了。” 王昊看着他说：“成熟点，这里不好打车，你回去要很久，明早不是还要拍戏么？” 展宁：“......” 成熟成年人的责任感和作为展宁个体的厌恶在心里拉锯，这个时间，王昊已经贴心地打开了车门，眸光含笑地看着他。展宁深吸了口气，弯腰走进车内。 两人一路没有交流，快到的时候王昊突然拿出一块小手帕，上面绣着一朵牡丹。展宁对此有印象，是临走的时候店里的人赠送的。王昊把其他一块递给他，神色还颇为无辜地说：“这是店里赠送的，我跟你各一份，这个总可以接受了吧？” 展宁看着他和他手上的手帕，不知道哪个更让人无语。半晌后他还是从王昊手上拿过了手帕，开门下车，动作一气呵成。他进酒店的时候还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他飞快进了大堂走到电梯口，等进了电梯，电梯门隔绝外界视线身体才放松下来。 手帕......展宁深深地凝视着手上的帕子，过了一会他把手帕随手塞进酒店抽屉，紧紧关上了抽屉。 接下来几天却都没有任何骚扰。 展宁竟有点小小的失望，就仿佛他已做全临战准备，对方却忽然后退了几千米。 第四天，敌人终于来了。 是一个电话。 接起电话之前，展宁设想了无数个可能，但他依旧没有料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是这么怏怏的，无精打采地仿佛生着病。 王昊说：“我感冒了。” 展宁：“......” 王昊抱怨道：“感冒真难受，我睡都睡不好，每天还有这么多工作，真不该淋雨。”其实他是因为工作太累，出差累病的。但是谁也不能断定这中间没有那场雨的缘故，因此他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关联的。 展宁皱起了眉，他不是很清楚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什么。是说你活该还是说好好休息？ 王昊吸了一下鼻子，说话时还带着弄弄鼻音：“头好疼，好难受。” 展宁终于开口了，他说：“头疼就去睡觉。” 那头那边的人情绪明显高涨了起来，还有些得意地说：“你终于跟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能沉默到我挂电话呢。” 无聊，展宁继续冷冰冰地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别挂——”王昊快速道，语气很快软了下来：“你跟我说一句话，我就多投资剧组一百万好不好？你不亏的。” “王总有这些闲钱就多做慈善吧。” “哈哈。”王昊笑了两声，可能拉扯到了嗓子，很快就痛苦地干咳起来，声音愈发喑哑：“我想跟你约会，等我病好了我们再约会好不好？” 接这个电话的时候，展宁全程是皱着眉毛冷着脸，听到这脸更沉了，什么是再约会，他们约过会么？电话那头的男人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会话，才终于挂断了电话。展宁捏紧手上的手机，总觉得情况不妙，王昊这么大一个人，剧组大半的人都见过，上一次见面还算隐秘，但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能有几次，他们什么时候会被剧组发现有交际。 展宁担心这件事，工作外好几次晃了神，幸好他工作有很多动作戏，容不得他分神。这天下午，他提前收工，刚卸妆走出就有人叫住他： “展哥，有人找你。” 展宁谢过他往外走，目光在触及人群中某个人时猛地一动，差点没直接把人的名字喊出来。 王昊。 他怎么在这？！ 他怎么一个人在这？他怎们敢一个人出来找他？ 不过很快，他的心就放了下来。 王昊站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中间，他身高并不是很高，也没有模特般出众的身材，因此并不显眼。他今天又没穿西装，只是一身休闲服，球鞋衬得他年龄都减了几岁。 他拉了拉脸上的口罩，露出在口罩外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地说：“约会么，展先生？” 大有不跟他约会，他就直接扯下口罩让全剧组的人都来观看的意思。展宁抿着唇看了他一会，最终还是点了头。 ☆、这个总裁不太行 直到出了影城中心，王昊才摘掉脸上的口罩。这会儿接近晚餐时间，收工了的剧组出来觅食的游客都非常多，走在路上竟然有人挤人的特效。展宁习惯了这种生活并没有什么，回过头王昊王大总裁身陷在人潮之中，犹如离朝的雏鸟第一次看到广阔的天空。 展宁轻皱着眉停下脚步，几秒后他上前几步拉住王昊的手。 “王总小心点，别走丢了。” 王昊对他的毒舌适应良好，他甚至很享受这一刻的“温情”，两个人走了一会，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脑袋凑过去轻声说：“你看我们两个，像不像普通人和大明星瞒着公司和狗仔，偷偷出来约会？” 那谁是大明星谁是普通人，这种情况，愣谁都不会说他展宁是大明星。 -- 第86页 王昊见他还是不理自己，也不失落。他看着路边渐渐嘈杂起来的小吃摊，努了努嘴，道：“我们要不要也买点吃的，好像很好吃。” 展宁看了他一眼，道：“你能吃？” “能啊，怎么不能？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很随性很任性的，只是当了老板不好表现出来而已。”他走到一个烤肉摊位前道：“老板，十穿羊肉串。” “好嘞先生，这边扫码付钱。” 王昊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扫码，又对着展宁说：“朋友群家庭群红包收太多，平时都不怎么有机会使用。”也是，他平时吃穿住都有人安排，随意不花钱，凡花钱就微信和支付宝的限度额也满足不了他。 他拿了烤串后很高兴地分了五串给展宁，就一边走一边咬了起来。大老板都这样了，展宁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还能怎么样。两个人边走边吃，吃完了再买，就这个行动历程，也算得上正经约会了。 展宁之前没仔细看他，现在从后面看，他心目中油头滑面的王总长得其实也不差，至少是个正经人的模样，而且没穿正装，没抹发油后，他身上那股年轻人的味道更重了，看着像是才入社会不久的样子，当然这也可能是他不顾形象路边嚼串带来的错觉。 王昊看展宁在观察自己，大方展现，还故意问：“你猜我几岁？” 年龄素来是人类大忌，不论男女。展宁在他高高在上的“王总”身份和现在路边摊青年形象之间徘徊了下，迟疑着答道：“王总......” “你在外面叫我王总，听起来多怪，至少......至少也该叫王先生吧，或者王哥！”他飞快补充。 展宁淡漠地说：“王先生看起来三十左右......” “好，准！”王昊竖起大拇指：“我今年二十九岁！” 展宁：“......” “我看了你的资料，你才二十四吧，年轻。”他假装不经意地说：“我看别人二十四五岁都在谈恋爱啊，你怎么没女朋友？” 他这话问的太有目的性了，展宁看了他一眼，不回答。王昊哈哈笑了两声自己岔开了话题。 除了几个拍摄地，影城外头跟普通城市一样，夜间，街道两边点亮无数夜灯，高楼大厦，灯火通明。王昊和展宁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又因为都不是爱买东西的人，商场都没进去一栋，就漫步在城市街头。 繁华的商业街过去有个安静的公园，这会儿正值花盛开的时候，走近就能闻到花香。他们不急着去哪，干脆进了公园里面，展宁看到有自动售卖机，就说：“我去买水。” 他往闪烁光芒的自动售卖机那边走，王昊闲着无事就拿出手机看。他一下午都没做事只是悠哒悠哒地陪人闲逛，甚至连约会中常定义的买东西送礼物开房成业都没有，是一次非常失败又非常新奇的体验。他打开手机，跟他几个小时前的所处相同世界的信息快速涌入他的大脑，一面是新的生活，一面是旧的习惯，这两种完全相反冲突在一起，让他觉得非常的新鲜。 他正在反复咀嚼这种新奇感受，那边展宁买好了水，一只手拿着一瓶走了回来。王昊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美人，纵使他脸上依旧是淡漠无情的表情，但自己的心却是切切实实涌动了起来，仿佛死水突然活跃。 王昊迅速放下手机，对快走到面前的美人露出一个温柔而不失深情的笑脸。 突然之间，从旁边爆发出一声尖叫：“小偷！他偷我钱包！”一个女生大声喊着手指指着一个穿着马甲牛仔裤的青年，那青年把腿就跑，眨眼就冲到了王昊和展宁中间线上，眼看就要撞上人群。 王昊被小偷凶悍的冲劲惊得一只脚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小偷几乎是从他面前穿过。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小偷手臂。展宁不知不觉中已经冲了上来，他左手拉住小偷手腕位置，猛地一拽将人拉过，紧接着右手勾住他的手臂，腰部下沉就把人背摔了出去。 小偷摔到地面发出重重撞击声，展宁直起身挺拔的双肩立刻舒展开一个优美的弧度。他转过头看向王昊：“你没事吧？” 王昊满脸卧槽，脸上惊吓和春色齐飞，下意识地回答： “我没事，老婆。” “……” 展宁没功夫理他，他上前一脚踹在小偷膝盖上把人制服，等公园保安来了才把人放开。两人差点被请去派出所喝茶，还是王总手眼通天才免去了他们这一遭。 但是展宁已经对王昊好感全无了。 王昊：“……啊，这……” ...... ...... 那场不圆满的“约会”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几天展宁依旧兢兢业业地演戏工作。这一天，他拍了上半场休息，经纪人走到他面前说：“小展，之前跟你说的张怡平导演那个戏，通知面试的消息来了。” 展宁面露不解：“那个戏，不是说角色已经内定了么？” “之前是这么说的，但现在又有了变化，导演那边通知我们过去试戏，你看你还想去么？” 展宁迟疑了下，这种情况他也不是没碰到过，虽然导演那边内定了人，但为了面子上或者大众层面的公平，还是会叫人过去试戏，这种只是走过场，不会对结果有任何联系影响。 “我……我想去。”他说道，目光逐渐坚定：“失败也没关系，我想试一试。” -- 第87页 他说要试一试公司就很快行动起来，给他在柯导那边请了假，安排了车子和车票，他们连夜去了面试的城市，等第二天上午最佳的状态。 到达面试地点，外面不止展宁一个候选人，长椅上坐了好几个男生，展宁还看到了两个目前比较火的演员，算是展宁的前辈。张怡平导演这个戏是个小众文艺类型的片，现在他们面试的是男主小的时候，这对扮相和演技都有要求，既不能老了也不能演技太青涩，所以二十出头有演戏经验的最好，偶尔遇到大导演，也会从戏剧学校或者素人中挑选培养，但这种情况比较少，因为费时费力。 展宁坐下后不久，门外发出躁动，好像有大咖来了。男主小时候的戏份不多，不应该有什么大咖愿意降低咖位来演。展宁跟着众人抬起头，就见到到人群中央，一个很是眼熟的演员正朝自己这边走来。这个人大家应该都眼熟，经常出演各种大导的片子，有时候是客串有时候是主角的小一辈，都是很讨巧的角色。 他怎么来了？ 此时此刻，展宁心中的想法和其他人一致了，这个人怎么来了？接着他想到了之前的“内定说”，如果是这个人，内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年龄，演技，一切都符合，这个角色就像是为他贴身打造的。在众多思绪流转中，展宁慢慢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 “展宁。”有人叫他：“到你了。” 展宁站起，走进那扇门。 两天后。 “小展，小展——”经纪人猛地推开化妆间的门，对着正在化妆的展宁高兴地说：“过了，过了！导演通知你二面！” “为什么我会被刷下来？！”与此同时，远在另外一个城市的房间里，年轻的男生一只手扶在桌面，胸口剧烈起伏。 “小远……” “我自认，在参加面试的人之中没有比我更适合这个角色的了。年轻的人里面走不信我的演技会输给他们，几个前辈形象又不符合，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选不上！” “小远啊。”他的助理挠了挠手指，也是一脸无措：“这个事情就是这样啊，而且这个角色你也不是很需要，不是还有很多大导演的剧么，还有之前那个电视剧的男主，那可是大投资……” “如果是正常演技不如人我也就认了，但没由头的我不认，你把那个面试通过的人的资料给我。”周远拿过他手上的资料快速浏览，越看眉头越是皱在一起： “这什么演戏路程，就没好好演过戏，只有刚毕业那时候那部剧还不错。”真是越看越生气。 助理迟疑了一下，小声说：“我听说，是有人向这个剧的投资方打了招呼，这个角色才重新招人的，本来都定了你了，导演那边都通过了……”他的年龄演技都在这，有什么通不过的。 “你是说……有人潜规则拿到这个角色？”周远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这个圈子里呆了几年，该懂的都懂，但这还是他头一回被人用潜规则夺走了角色。 “不行，我绝不允许有人这样拿走我的角色。”少年眼中燃起火焰。 ☆、总裁初显神通 一个宁静的午后，一个热搜空降。 #热烈的世界剧组疑有人潜规则获得角色# 一个个营销号像下饺子一样编辑了这个话题，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所见那样描述，据说，据谁说？不知道，总之就是据说张怡平导演的新剧“热烈的世界”里有人通过潜规则拿到了角色，再据说，还是个份量很足的角色。 张怡平导演虽然不是很出名的大导，这个剧也不是名著改变，但耐不住网络群众爱吃瓜的心情，一个个往里挖往里编，仿佛人均都有一个亲戚在娱乐圈混。 理所当然的，网络群众查到了前不久周远还有其他一些演员参加角色面试的事，有图有视频，物证人证具在。其他人也就罢了，周远还是很红的，当下就有粉丝不高兴了，严重声明别把我家拉下场，我家不需要潜规则，我家是潜规则他爸！ 既然周远下了战场，网民就更兴致高昂地吃瓜了，不过大众都承认周远不会是热搜潜规则的主角，因为周远从一开始就是以空降大导电影的姿态进入演艺圈的。 不过，话题很快微妙起来，既然周远不可能是被潜规则，那能打败周远这种的资源咖的就…… 展宁的经纪人急得在房间哭，匆匆赶到公司老板办公室，老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急，是生命的大忌。” 经纪人：“？？？？你命都要没了还怕什么大忌？” 老板拿着手机看，跟从前恨不得每一个员工都从早工作到晚每分每秒生产gdp的鸨母往不同，他今天非常镇定，冷静，佛系。 过了十几分钟，等到经纪人都要抓着领子爆衣了，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老板面色一震，炯炯双眼看向屏幕！ …… …… “…………你做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啊？！！” 面对暴跳如雷的经纪人，老板：“稳了，稳了。” ...... 热搜发酵半天后，忽然全网营销号话题一转，开始扒周远从出道以来演过的所有戏，并且开始八卦地讨论起一个也是从他出道起从未休止过的话题：“他的背后到底是谁？” 群众的想象是无限，并且不满足于简单回答的。很多事情，它可能是个意外，但群众不满意它就不能是个意外，你一定要给它一个大多数人认同并且满意的答案——这可能就是群众能从一件小事把一个明星扒得底裤都不剩的理由。也是一个明星只是抽根烟，都结果被广大人民群众抽丝剥茧地发掘，最终有人锒铛入狱，从此只能隔着铁窗看着墙上字字血泪的戒毒标语的原因。 -- 第88页 ——总之，就是风向变了。 周远看着自己突然不认识了的热搜，心里忽然不安起来。 助理小声道：“这是有人要搞我们吧？” “这看起来更像是个警告。”就像是他自己买的那个热搜，话未说满，但意已传到。 “啊张哥那边来电话了！”助理接起电话：“对，对，小远现在在家。” “发到邮箱了？好的，好的，马上看。” 挂了电话，助理转向周远：“张哥说给我们传了面试当天的视频，让我们好好看下。” 周远走向电脑说：“好，我也正好想看看。” …… …… 视频画面非常清晰，像是特意拍摄下来的。看完整段表演，周远脸上流露出复杂神色，走到沙发边重重坐了下去。 “小远你……” “……”周远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是我输了。” “其实也没……” “告诉张哥，是我输了，对不起，给他惹麻烦了。” 他能看的开就太好了，助理高兴地应了，很快给经纪人去了电话，他一会儿回来了，说：“张哥说没事了，让你不要担忧，还有个新角色让你准备。” “呼，我知道了。” …… 以上的事，展宁都不知道。他那天拍戏到很晚没看手机，晚上回去热搜已经没了，他又没有沉迷网络的习惯，只浏览了一下就关了。 张怡平导演那边二面就在明天，他心情很是忐忑，这些年不好的经历让他有些害怕明天的到来，害怕这一切还是以什么都没有告终。但是这并不是他能控制的，他能控制的，就是以最好的状态接受挑战。 第二天，展宁又到了上次的大厦。面试地点换了一个楼层，地方也更小一点，因为这回人比较少。走进大厦电梯口，展宁触不及防地遇见了一个人。 “……” “……” “你先请？” 展宁连忙让到边上让周远先进去，两个人互相礼让了一下，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了，周远的助理先走了进去，招招手道：“都进来都进来。” 周远和展宁一行人这才进去。周远的助理按了楼层键后又贴心地按了一个楼层，正好是展宁面试的地点。 助理笑着道：“你们是去张导那边面试吧？” “对，谢谢。” 周远上回没仔细看这个人，视频里面见又感觉不一样，这一次还算真正认识展宁，假装不经意又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 展宁：“……”他是觉的自己的目光是X射线别人看不到的么？ 周远打量了他许久，眼看楼层就要到了，忽然开口：“那个展先生，加油。” “我看过你的戏了，演得很好。” 展宁以为他说自己演得其他戏，但不管怎么样，有同行而且差不多的同龄人认同还是很高兴，含笑点了点头，说：“谢谢，你的戏我也有看，下次有电影我还会去看。” 周远笑到：“下次应该是电视剧了。” 两个人首度交流，气氛不错，可惜电梯很快到了，周远率先走出，最后道：“加油！” 电梯里，展宁道：“你也是。” 电梯门合上，展宁的经纪人激动地尖叫：“刚刚是周远！周远向我们搭话了！！” 他老泪纵横：“要是我们能搭上周远，以后资源就不愁了。” 展宁无语地看着他：“做人靠自己。” “对啊，我们就是自己搭上的人脉啊。” “……” 第二次面试导演还有其他人对展宁都很满意，展宁的经纪人也展现他八面玲珑的架势，差点没把展宁架着去喝酒，应该导演晚上还有事。 告别导演后，展宁买高铁票回了趟家。他家就在附近的城市，高铁直达。 他的职业，好久才能回一趟家，打开门时还有些忐忑家里有没有人。 人在。 宁静悠远的歌声之中，门内光线亮如白昼，厨房里飘来夹杂辣椒的香味，让人鼻子痒痒，心也痒痒。世间万家灯火，也有一盏属于他。 “小宁回来了，快快进来，正好赶上晚饭。” “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万一吃过了怎么办？” “我就怕自己回来太晚了。”展宁换鞋走进屋里：“舅舅，舅妈，晚晚呢？” “还没回来呢，说跟同学去玩，比你还晚回来！” “唉，那是她不知道她英明神武的哥哥回来了，我给她发消息。” “好好，你一发消息她准立刻回来！” 展宁把包放到沙发上，掏出手机给陈晚发消息，他才发出消息没多久，陈晚的回信就到了，展宁笑了下，对厨房大声说：“晚晚说她马上回来。” “这小孩……叫她路上小心点，看着点路。” “好。”展宁怕她路上一直看手机，发了这条信息后就不发了，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门口发出响动，大门从外面打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跑进屋里，跳到沙发上抱住展宁就喊：“哥，你回来了！” 展宁舅舅端着菜出来，连声道：“换鞋子快换鞋子，又要被你妈说。” “嘻嘻。”小姑娘乖巧走到门口换鞋。 陈晚这个年纪正是追星的时候，所以家里就她对展宁当演员这个事特别支持，每次回来都会问他很多有关演艺圈的事，甚至还有歌唱圈，展宁是真的对她的偶像明星不熟，只能支吾求放过。不过他给了陈晚陆晨悦和方慕，就是他们剧女主的签名，陈晚很高兴。 -- 第89页 “这孩子，真是……” “正是爱看电视追星的时候嘛。”展宁给妹妹解围。 陈晚被她妈叫去做功课，客厅里只有展宁和他舅舅两个人，舅舅又问了展宁工作上的事，展宁分享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还有他最新拿到的角色。舅甥说到后头还是那些老话： “我和你舅妈也不指望你当大明星，只要你过的好就好。你拍的那些剧我们也看不懂，陈晚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的。你们圈里的人都势利，我们不去跟人家比，也不要为了不得罪人家一味忍让……” 展宁还是拿出了他的万能回答：“放心吧舅舅，拍戏很赚钱，我就赚小钱就行了，大钱让人家赚去。” 舅舅一如既往地对这个答案接受良好。在他看来，世界上的事都是为钱而起的，只要你不动大钱，也就没有人会来动你。 真是简单粗暴的真理。 不过舅舅还没这么简单放过他，这一次，他还多加了个主题： “那你在剧组，没遇到好姑娘？” 展宁：“......” 舅舅顿露八卦：“你们拍戏的都是漂亮的男孩女孩，你这么年轻又帅，怎么没遇上好姑娘呢？” 展宁连忙道：“呃这个，舅舅......” “不要打岔，你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又不是要你结婚，找个女朋友怎么了？大明星也不要，就正经人家的姑娘，喜欢你，待你好的就行。” “经常听说你们行业水深，难找真心的人。但我不信一个也找不出，只要是真心的，条件什么的我们都不挑......” 展宁嗯嗯点头，模样乖巧十足。又过了一会，舅舅的经也念完了，展宁提出要回去。 “不能留下住一晚？” “明早有戏要拍。” “唉，你们这些当明星的啊。” 展宁也没跟他纠结明星和演员的区别，他起身拿包，舅舅给他包里塞了一点零食和水果，说万一路上饿了呢。两人走出门口，展宁回头道：“不用送了。” “那你回去就休息，注意身体。” “知道了舅舅，你也好好注意身体，跟舅妈和晚晚也说一声啊。” 展宁走进电梯下楼没多久，手机来了个电话，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之时，脑中第一反应是： 真心的没有，不真心的这里有一个。 ☆、跟王总度过地一晚 展宁缓缓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语音温柔，言辞恳切，他说：“你在哪啊，宁宁？” 展宁平静道：“在老家。” “老家，哪里？” 展宁报了市名，那头男人惊喜道：“A市？！真巧，我也在这边出差！” 展宁眯了眯眼，真的这么巧？ 男人又温和地问：“具体在哪里啊？说不定我们就在附近呢。” 展宁缓了一缓，报了一个距这有点远的假地址。王昊遗憾地说：“不巧，我不在那附近。” 展宁道：“没什么巧不巧的，既然如此，就回去再见了。” “好的呀，回去我约你。” 展宁脑中飞快闪过上一次约会的场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对那句话还心有芥蒂。 他叫了车去高铁站，然而他刚走出小区门口，还没几分钟呢，一辆眼熟的豪华商务汽车就停在他面前，车窗缓缓摇下，露出那人惊喜面孔。 “宁宁，好巧啊！你在这！” 展宁：“……” “巧，的确是巧。”他意味深长地说。 两个人都笑的一脸高深莫测，车里李助理面无表情地让了坐，让展宁进来。展宁还在迟疑，王昊热情地招手：“来啊，进来啊。要好几个小时呢，再耽搁就晚了。” 展宁深吸了口气，不再迟疑，跨步进去，顺手取消了电调。 那次不成功的约会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昔日场景再现，让展宁原本不错的心情都乌漆嘛黑地跟抹了水泥一样。一股若有似无，错综复杂，代表着爱恨纠葛的特殊氛围围绕着车内两人，让整个豪华商务车内空气都变得奇奇怪怪。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靠车门而坐的助理忽然探出上身，他说： “玩牌么？到影城还有几个小时，玩牌么？”“啪嗒”一声，他手上多出两副扑克。 展宁：“......” 王昊：“......” “玩。” 王昊，展宁还有李助理，三个男人玩了半个晚上的牌，展宁还被忽悠地加了李助理微信，终于在接近凌晨的时候到了酒店楼下，展宁站在车门外，看着车里的人。经过半晚上折腾，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疲倦，但疲倦掩盖不住男人神色中的温柔，反而因为倦容更有种成年人的味道。 展宁站在外面沉默了稍许，最终道： “谢谢你送我回来。” 王昊微笑了一下，道：“早点休息，明早还要拍戏。” “我会的。”他顿了顿，又说：“你到家后也早点休息。” “好。” 展宁轻呼出一口气，退后两步，看着车门关上，黑色汽车犹如夜间幽灵，行驶着畅快的曲线，很快在视线中消失。展宁这才进去酒店。他没有看到，也没有人看到，酒店不远处一个便利店门口，一个男人看着他们分别的地点，眼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 这一切对展宁来说不过是生命或生活中又一个微小的段落，他一如往常地起床化妆等待拍戏，只是今天的工作有点不顺，跟他搭戏的演员一直不在状态，NG了好几次不说，还害的他受了伤。 -- 第90页 展宁的角色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好侍卫，是有很多打戏和苦戏的，今天拍的就是他和其他几个侍卫潜入水中寻找宝物，展宁的角色被人在水下攻击，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这种武戏事前都会排演好几次，力求走位正确一次到位，但跟展宁搭戏的另一个侍卫的演员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他的戏份是下水之后水草缠住他的脚，由展宁救他。但他不是胡乱抱住展宁的腰把人也扯下去就是出水后脚一滑又滑进水里了，几次之后展宁也脱了力，水上打戏时那人一个走位失误，从身后猛地撞展宁，展宁手上拿着道具剑，不慎踉跄几步摔进水里，腿扭了不说还吃了好几口水。 那边导演终于发飙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会演就不要演，让武替过来！展宁，你下去休息。” 展宁一声不吭地由众人搀扶着走到外边休息，离开时他还能听到柯导疯狂吼那个演员的声音。 幸好展宁只是扭了脚，并没有受多大伤，还不如他湿了衣服又吃了水黏糊糊的难受。当天柯导又过来，当着他的面把小演员教训了一通，最后说了句“以后别这样”，代表这事就算过了。 他们这种没人气的演员就是这样的，寻找不会有人替你出头，能让人给你赔罪就算给面子了。展宁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就当这件事过去了。导演走后，他的经纪人才蹲下来道： “那个演员是陆晨悦公司的人，跟陆晨悦走的挺近的，导演那边也不好做。” “没事，我知道。”他淡淡道。 经纪人只能摇头，当天晚上剧组收工后，展宁接到了来自王大总裁的电话。 老实说，看到来电显示名字的一刻，展宁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手机震动了二十多秒才被接起，电话那头声音平稳，一如既往： “喂，展先生，工作结束了么？” 他喊“展先生”犹如调情，展宁胸口微妙地动了动，不知道是接受还是厌恶。 “结束了，在酒店。” “是么，太好了。现在可以视频么？”王昊忽然道：“我有东西想让你看。” 展宁和王昊现在的关系非常复杂没有逻辑，要说谈恋爱是绝对算不上的，但问题是展宁也不能真的拒绝他，撕破了脸皮吃亏的还是自己，划不来。 要是让展宁自己形容，对，那王昊就是他生活中的一颗不□□，它不动的时候你可以丝毫不受影响地跟平常一样过日子，但它要是一旦爆炸，就能炸得你尸骨无存。展宁聚集他生命中所有力量，都无法抵抗王昊小小的一个爆炸。 不等展宁答应，那边就发出了视频邀请，展宁没有办法，只好接受。画面突然扩大，清晰地映出屏幕中央的一张脸。王昊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滤镜，让他的脸看起来还挺白白嫩嫩，很干净的样子。不知道他在那边折腾什么，画面一会倒转一会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总算又稳定了下来，王昊一张脸一只手出现在画面当中，以一个从下往上的角度。 “我买了两条领带，但是明天不知道戴哪一条，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说完，他让开位置，露出放在床上的两条颜色款式不一的领带。展宁对领带并不了解，他从前是个学生党，入行是个没名气的小演员，没怎么遇到过要戴领带的场合，他如实回答： “我不知道。” “那你就帮我看看嘛。”王昊很“和气”地说，乐呵呵地坐在边上摄像头靠近让展宁看得更清楚一点。 展宁是真的不清楚，但是他又不是随便敷衍了事的那种人，他蹙眉看了一会，道：“你明天要穿什么衣服？” “等我一会！”手机被扔到床上，听动静，那个人又开始捣鼓了。大约五分钟后，画面再次出现灯光，一套墨蓝色西装出现。蓝色西装外套，同色马甲，里头是雪白衬衫。 “......是什么场合？” “出席一个合作伙伴的酒会。” 展宁思索了下，脑中出现男人穿戴着这套西服和不同领带的情景。 “那条灰蓝色条纹领带吧，跟你的气质更搭。” “谢谢宁宁！”这会他又开始叫“宁宁”了，王昊高兴地说：“那我明天就戴这条。” 结束了这个话题，展宁心里吁了口气，可以结束对话了么？ “——啊，对了，宁宁，你最近拍戏怎么样，顺不顺利啊？” 展宁心口一跳，手指下意识地抚摸贴着膏药的脚踝：“还可以，怎么了，有事？” 男人轻轻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啊，就随口问问，顺利就好，我还等着你拍完这部戏大放异彩成为大明星呢。” 展宁不觉嗤笑，随即想起来这个戏是面前这位大老板主要投资的，当着老板的面笑可是极其失礼且危险的行为。幸好王昊没有跟他计较，他又问了几句话，就说时间也晚了，让展宁好好休息。 展宁挂断电话，揉了揉眉心，虽然王昊这么说，但是他总觉得这个人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毕竟是连自己的家在哪，以及自己行踪了解得一清二楚得人，要说他不知道今天在片场发生的事，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只希望，他能少爆点塑料片。 这天晚上，展宁梦到王昊大发雷霆，打电话把柯导和制片人痛骂了一顿，第二天剧组上下就知道他展宁是王昊的人，一个个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 第91页 不曾料，人王总根本不care电话训人，他直接第二天空降片场。 “王总，王总，您又来视察了啊！” 领导一个月内连来三回，柯导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这到底是他哪做事做错了，还是做的太好了让老板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了？ 王昊乐呵呵地笑，还一边笑一边摆手说没事。这能是没事么？这一次导演真有些手足无措了不知道给他看什么。王昊带着几个助理走到拍摄现场，副导演正盯着拍摄，王昊让几个人静下来别吵，隔着摄像机看演戏，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导演副导演有苦说不出，这位爷该不会真的爱上（看）拍戏了吧？ 男主女主看到大老板来，精神振奋了许多，一场戏格外顺利，导演说卡后两位美人语笑嫣嫣地朝大领导望过去，而大领导也明显动情，他手上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快步走到搭建出来的宫殿中心，双目含情，面色激动。 王昊三两步走到展宁面前，拿出纸笔，说： “偶像，给我签个名吧。” 展宁：“......” 众人：“......” 柯导：“呱？” 王昊回首笑道：“我上回看他就觉得眼熟，后来回去翻了下自己爱看的片，果然找到了。” 他笑得更欢了，一脸粉丝遇到偶像的既想要含蓄又无法控制的表情：“偶像给我签个名吧，你大学时候演的那个电影我特别喜欢。” 展宁毕业3年，他大学时候拍的戏，王昊那是也就二十出头，年轻时情感热烈，说喜欢一个角色也真有可能。 场中其他人还呆滞着，王昊又催促了：“偶像偶像，小展，展先生，给我签个名呗。” 柯导终于恢复神智，连忙道：“那小展你就给王总签呗。” 展宁眸光动了动，低下头不动声色地从王昊手中接过笔，在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王昊就跟任何一个获得偶像签名的粉丝异样高兴地说：“太好了，年轻时候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柯导恢复正常后就回到了他老油条的本质，附和着王昊各种吹，将展宁胡乱夸了一通，最后道：“那这样，收工后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今天提早收工？” “吃饭就不必了，我也是过来有事，顺道来见下偶像，现在看到偶像一切安好就够了。”他拍拍柯导的肩膀，一副义气盖云的模样：“好好拍，把我的偶像好好拍，不用担心资金，拍的好我继续投！” 太好了太好了，导演和后到的制片人脸上笑开了花： “王总您就放心吧！” 一伙人就又围着王昊，风风火火地走了。 展宁没有跟出去凑热闹，但是他看着周边的人，明显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啊，至少不是梦中的那个变法。 这，算好事？ ☆、总裁有胃病 “宁宁啊。”男人炫耀的语气说着：“我今天是不是很棒啊？” 展宁：“......” 电话响起的时候，展宁并不惊讶。他已经估摸出了王昊的套路，能见面就见面，能打电话就打电话，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刷好感度的机会。 饶是如此，一接起电话就听到他这么说，还是有些震惊。 电话那头，男人还在炫耀：“我可是想了很多办法，才想出这么一个既能够镇压妖魔鬼怪，又不损害你名誉的方法。” 展宁忍不住说：“你不用这样......” “我不想让人伤害你......”他想了想，又说：“你当时答应我包养你不就好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替你出头。” 这到底哪名正言顺了。 展宁听得头疼，他的三观和王昊的三观是完全不能讲和的，偏偏他的三观对王昊完全没有用，因为人家可以强势倾轧。 “好了，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正好，我也不想谈了！”王昊乐滋滋地说：“那我来跟你讲讲我今天发生的事吧......” “你真的看过我演的电影？” “......真的啊。”王昊轻轻笑道：“别有生路，是叫这个名没错吧？” “你大二的时候拍的电影，你在里面演一个叛逆的小屁孩，瞒着家长出去旅游，结果在丛林里面迷路了，然后跟一群不同年龄不同社会阶层的人一同寻找生路，顺便解决人生谜题的故事。” “那电影真挺好看的，我很喜欢。” 听到他这么说，展宁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这是他大二时候拍的第一部片子，也可能是目前为止拍的最好的一部，他记得那个夏天，他被过来电影学院面试的导演看中，一整个暑假都在山上。很累，很辛苦，但是很开心。 那是他梦的起点。 “就是我喜欢那个结局，出去就出去了，为什么最后还要对那个女孩心动啊，虽然只是懵懵懂懂。你那个角色是高中生吧？早恋不好啊。” 展宁不觉笑出声，说：“那是情之所至，本来没有这个剧情的，是导演说看了我们的表演之后加的。” 王昊听了更生气了：“那不就是你们当时有激情迸发？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展宁道：“别闹，你要调笑我就调笑，别误伤人家女孩子。” 他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多么自然而随意，仿佛从他心底地认为王昊不会真的用权势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这本不是什么多值得歌颂的事，但精明如王昊，却从他这句话这个语气中抓住了他对自己看法的转变。 -- 第92页 男人在电话那头无声一笑，很快转换情绪，欢快地说： “我跟你说，我戴了你给我挑选的领导去酒会，你知道么，我爸的老朋友，他生意场上的老伙计一直夸我，夸我稳重能干，说我不逊其父有大将之风......” 那些人夸他跟他挑选的领带有什么关系，但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兴致高昂，滔滔不绝地讲话，展宁不觉压下心底浮躁单纯倾听。他们两个讲电话讲了很多，主要是王昊在讲，展宁在听。 展宁侧身躺在床上，云朵般绵软的枕头旁还响着男人通过电流传输后有些变调的声音，他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听到那边的人说：“晚安，我们明天再见。” 他阖上眼，用气音说：“嗯，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了。 展宁第二天醒来看到床头手机，一时没想起来昨晚入睡前发生了什么。他洗漱完成后到了片场，昨天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剧组，一路上，展宁都在接受各种异样目光。他的经纪人也连夜赶来，这会儿趾高气昂地带着他去化妆。 “沉住气，就算人家王总看过我的戏，也不能改变我只是个十八线小演员的事实。” 经纪人一脸恨铁不成钢：“你都攀上王总了，以后想出头还不容易，我看现在就去找导演，让他把你戏份调一调。” “别去。”展宁叫住他，面露不悦：“你不要自己作主张，这事情你不要管，导演自己会过来的。” “你是说......导演自己会改戏份？” “嗯。”展宁点点头，一脸淡然：“会的。” 导演当然也在思考怎么改剧本。 他和制片人混到这位置，也都不是傻的，王总意思明确，就是要让剧组给他的小偶像增添便利，否则他一个大总裁，何至于亲自过来。当天晚上，柯导就叫来副导演，编剧，把整个剧本过了一遍，他们现在才拍到1/3，有的是可以修改的剧情。因为王总没有明确要把男主戏份还给展宁的意思，制片人还特意给王总助理打了个电话，电话结束后制片人才给他消息： “不用换主角，但必须让男二有高光剧情，务必让人印象深刻且喜爱。” 这都没有问题，其实第一版剧本里男二的人设就是很好的，是传统深情类男二，但因为陆晨悦的干涉，又把男二对女主的专情改成了见异思迁，颇有种风流多情的渣男感，一些事业上的高光剧情能给男主的都给了，不能给的就给别人。现在不过就是把修改了的剧情再改回来，小事一桩。 “陆晨悦那边，要打招呼么？” 柯导淡淡道：“不用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昨天的事，用不着我们多提醒。” 众人点头。 导演助理问：“那小展的待遇上，是不是......” 柯导踌躇了一会，说：“这个，我看也不用，王总毕竟没发话，而且我看小展也不是那种势利的人，我们做的多了，反而让人误会。” “好的，好的，明白了。” 核心团一开会，把今后的基调也奠定了，就各自回去工作了。上午展宁在做准备，导演助理把展宁经纪人拉到一边，跟他说了基本情况。 经纪人虽然不是最资深，娱乐圈最上层的人，但毕竟混迹江湖多年，面上不露声色，心里高兴得不行。他们家展宁，明珠蒙尘，终于要重见天日了！他内心激动，应付完导演助理后，立刻给自家老板打电话，他刚一通激情地说完昨天和今天的事，等着老板同样激动的反应。 结果老板： “嗷，这样，知道了。那你最近多跟着展宁，趁势上一台阶。” 经纪人：“......”这样，就这样？？ 经纪人那边的情况展宁不了解，他是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气氛变了，那种漂浮着，仿佛棉花糖一般围绕着他的感觉，他并不讨厌，只是正因为周遭的空气变轻了，他才更需要一步一个脚步，扎扎稳稳地踏下。 ...... 调整的是还没拍的剧情，对展宁日常工作影响不大，对此，他还没有对某位老板连接三天没有给他打电话感到震惊。结果，第四天的午后，一辆车子停在了回酒店的路上。 黑色丰田低调地停在他从便利店步行回酒店的路上，车窗摇下，露出里面男人带着眼镜精明能干的模样。 他说：“展先生，王总生病了，你能去看看他么？” 展宁盯着说话时候表情毫无波动的李助理看，皱眉道：“又生病了？他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李助理道：“没事的，只是胃病。” 胃病找他有什么用难道是让自己劝他吃饭么？ 展宁郁闷道：“我去，对他的胃病有任何帮助么？” 李助理客气地说：“您过去对王总的病没有任何帮助，但是您的到来会给予他无限对抗疾病的力量，并且让他在冰冷的痛苦中感受到温暖。”说完，他又客客气气地笑了，好像对展宁很尊敬的样子。 展宁不欲为难只是助理的李助理，他心底还有疑问和些许阴云，但还是上了车。车窗摇上，展宁坐在李助理旁边，问： “他的胃病很严重么？需要住院么？” 李助理：“没有很严重，就是忘了吃饭又胃疼了，展先生不必太担忧。” “……”这是能对他说的么？不怕他跳车逃走么？ -- 第93页 展宁想起来他还在读初中的妹妹曾经跟他抱怨过的话，她说小说里十个总裁九个有胃病的。看来英明神武如王总，也只不过是九个中的一个啊。 想到这，展宁不觉轻笑出声。 李助理：“……展先生……”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起来轻度胃病的话，好像我也有点。”谁还不是工作很忙时间紊乱顾不上吃饭的打工人呢？ 李助理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啊，呃，其实我也有点……” 展宁：“......” “其实我也……”沉默中，前排司机默默举手。 “……” ☆、约会 车子在开了一个多小时后驶进高档别墅区，又开了一会，停在一栋带花园的别墅门外。李助理一边给他引路一边道：“这是王总为了靠近公司买的房子，平时只有他一个人住。” 展宁还没进屋子就有人从里面迎出来，看模样是这家里的佣人，那阿姨问道：“李先生，今晚是有客人么？要准备几个人的饭？” 李助理：“就王总和这位先生的就好，我待会就回去。” “好的好的。” 展宁跟着李助理到了二楼，他走进其中一个房间，房间明亮宽敞，空气中有股特别好闻的味道。房间尽头是一张king size的床，王昊穿着睡衣靠坐在床上，脸色的确不太好的样子。 他一看到展宁出现在门口，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唇角浮现淡淡笑容，放下了手上的书。 人的神态是很难欺骗人的，展宁慢慢地走近，直到床边。王昊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看他没地方坐就拍了拍床：“坐啊。” 展宁略一迟疑，退而求其次地坐到靠墙的沙发上，王昊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抬起头温和地望着展宁：“你最近忙么？” 他平时西服发油香水，总裁套装一样不少，说话的强调模样高高在上，让人一看就很是敬畏。但他现在病容消减，乌黑短发乖顺地伏在两际，脸色苍白，连嘴唇颜色都很淡，宽大的丝绒睡衣露出颈下一小片淡粉色肌肤，怎么看都没有攻击力。从他口中说出霸总台词，有种强烈的割裂感。展宁强压下心底异样，回答说： “不是很忙，你……你忙么？” 王昊微微一笑，温柔地看着他：“我也不忙。只是忘了吃饭胃病犯了，不严重。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展宁：“……” 王昊：“……？？？” 展宁随意扯过一个话题掩饰：“之前的事，谢谢你了，我很感激。” “没关系。”王昊道：“跟我之前说的一样，这只是我单方面追求你的行为，你不要有压力，但如果你能被我感动，我当然也很高兴。” 很感动很感动，展宁敷衍着点点头，试图不去看他的脸，这样他心中的违和感能少一点。 王昊看展宁一脸纠结的模样，以为他还是对自己有心结，没想好接受自己，就说：“你能帮我倒杯水么？” 展宁犹如拿到赦免令，快速起身走到床头给他倒了一杯水。水还热着，展宁杯子递给他时特意加了一句：“慢点喝，小心烫。” 王昊两只手握着水杯，朝着散发热气的水面吹了几口气，才一口一口小心地呡了起来。 展宁：“……” 喝完后，王昊把水杯放到边上，再次看向展宁，款款深情又大方地说：“今天李助理来找你，其实也是我的主意，又擅作主张，你不会生气吧？” 展宁盯着他喝完水后湿润的睫毛和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睛，欲语还休。 “宁宁……” 展宁终于忍耐不住地站起身，道：“我削个苹果给你吃吧！” “……啊，谢谢？” 这里毕竟不是病房，展宁下了楼去拿水果，厨房里阿姨正在准备晚饭，听了他的话很高兴地把一盘子苹果香蕉荔枝……塞给他，展宁仿佛过年做客被亲戚塞了一手糖果的小孩，有点懵又有点无语地接过上楼。 王昊还想展开语言攻势，被展宁一句“生病就好好休息，不要劳心说话”给摁了回去。他乖乖巧巧地坐在床头，看沙发上展宁乖乖巧巧地给他削水果，满脑子都是： 我老婆，好乖，呜呜！ 展宁抬脸看到床上男人一脸感动，感动之中又有些猥琐下流，仿佛盯着一块流油肥肉的眼神，心里“……”了一会，无语地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牙签递过去一块。 “吃水果。” “嗯！”王昊感动地接过。 展宁：“……” 王昊虚弱的胃只能装的下一点点水果，很快，这个“让他嘴巴忙个不停就能阻止他说话”的作战就没用了，展宁左右看了一眼，说：“你不用忙工作么？” “我以为当总裁有很多工作。” 王昊笑道：“我把工作都挪到了后头，紧急的已经处理完了。” “哦，这样。”展宁道：“那我看下明天的剧本，剧本修改过了，我要重新熟悉，你玩会游戏吧。” “……嗯，也行。” 展宁坐在沙发上看剧本，过一会他抬起头，看着床上的总裁男低着头，一脸认真地捧着一个pad玩游戏，再一次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错位感。 ...... 幸好很快就到了晚餐时间，没让展宁太费心神思考怎么让这位“病人”闭嘴。因为王昊胃不好，阿姨晚上做了粥，王昊的是杂粮粥，展宁的是海鲜小米粥，都十分诱人。搭配水嫩新鲜的蔬菜和一小块牛排，还有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羹，比什么五星级酒店大餐还让人食指大动。 -- 第94页 展宁晚上吃得很好，一时间心情都好了，饭后他准备离开，被王昊透露水汽的悲惨眼神给拦了下来。 展宁：“……我明早还要拍戏。” 王昊睡衣外面又套了一件外套，虚弱地看着他：“只留一会好么？再多留一会陪我。” “……” 见展宁态度松动，王昊连忙叫阿姨再做点点心，自己邀请道：“我有很多藏品，我带你去看看。” 王昊有收藏车和刀的习惯，车子大件不方便看，他就带展宁去看了他收藏的刀具。男人大多对冷热武器有些兴趣，展宁也不例外，这一回，王昊表现得彬彬有礼大方得体，犹如找回了他的主场。 展宁看着玻璃柜子里的唐刀和一些现代短刀，目光里流露出爱怜和渴望神色，但他很快收敛。站在边上的王昊顺势道：“要不要摸摸看？” “不用了。”展宁道：“太危险了，别伤着人。” “没关系的，这个还没开刃。”王昊从玻璃柜中取出一柄俄罗斯军刀递给他，展宁脸上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渴望，他终于还是接过刀，指尖轻轻擦过刀身，感受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等到那股战栗和兴奋渐渐压着，他深吸了口气，走出几步，翻动手腕刹那间短刀在他指间飞舞。 王昊兴奋道：“你会耍刀。” “工作需要，会一些技巧。”短刀重归宁静，青年眉宇间的冷戾也渐渐平复。他低着头，感受它的力量它的冷酷和它的美。 王昊看着他看向刀的目光，道：“我有几把有复件，送你几把啊？” “不用了。”展宁摇摇头，把刀还给他：“这东西不好收藏，而且我也没地方放。” 王昊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不知道是刀还是他的表现让展宁重新认识了他，这之后，展宁对他的态度明显自然了很多，不再动不动就露出想让他闭嘴的神色。 “我们看会电影吧。”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王昊最后提议道。 展宁没有异议，但他左看右看，看了一圈，发现偌大一个房间竟然没有液晶电视。能播放视频的除了手机就是桌子上一台笔记本电脑，笔记本不大，应该是商务用的，这也就意味着两个人必须贴在一起看。 王昊面上无辜，仿佛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连忙大声说：“要不我们换地方吧，楼下有大屏电视。” “算了。”展宁道：“都一样。” 他调出电影后两个人坐在同一个沙发上看，沙发并没有很大，两人能感受到从彼此身上传递过来的热量。相较于展宁的僵硬和局促，王昊就平和大方多了。 展宁选了一个偏向商业的动作悬疑类电影，这个电影是他很喜欢的一个前辈主演的，电影开始不久，他就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他以为。 展宁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边人的视线，他的视线灼热且毫无隐藏，仿佛在电影和他之间，他才是更有看点的一个。 他忍耐了这个视线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终于忍不住道： “王总，好好看电影可以么？” “啊，抱歉。”他不甚真心地说：“我看得太投入了。” 我真的有这么好看？展宁心中非常疑惑，他自认自己并不是什么极品帅哥，否则也不会在娱乐圈好几年还就这样。极品帅哥的话，应该出现一秒就能抓住所有观众视线吧。 他又看了一会，一段剧情高潮结束后他的注意力稍微松了松，一块水果送到他嘴巴，他下意识张嘴咬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转头看身边的人。 王昊手上拿着一把小叉子，叉子现在空了，他手上的盘子里还有几块小水果。看到他看过了，青年无辜地把叉子放回盘子里，说：“你看得太入神了。”说罢，又叉起一块水果。 展宁皱眉道：“我自己来。” “没关系，我喜欢伺候你。” 展宁加重嗓音道：“我自己来。” 王昊只能遗憾地把叉子放在水果盘里递给他，展宁接过的时候，目光正好看到他抬手放下手 ，动作间肩膀睡衣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胸脯皮肤。他皱了皱眉，移开视线没有提醒。 王昊不敢做得太过，毕竟这还是他们第二次约会，电影结束后，他派人送展宁回去，临别前他道：“我们下一次……” 展宁：“下一次……？？” “嗯，约会……”他见展宁没有阻止，高兴道：“我们下一次约会去外面好不好？” 展宁虽然深深地皱着眉，却没有直接拒绝。王昊高兴得不行，喜极之下反而觉得胃又有点疼了。他目送走展宁离开，才返回给他的助理发了个信息： “作战很成功，月底奖金加倍！” ☆、展宁心动 某论坛，某贴。 【主题：有个人在追求我，我该怎么回应他？】 【楼主：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从各种方面来讲都不是。我本以为他不是认真的，但现在看来他好像有点认真。】 【楼主：他约了我两次了，也帮助了我不少。如果不答应他，就不应该接受他的帮助，但是如果我答应他，他又实在不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另一半的形象。】 【路人：对方很强势么？听起来他好像很□□，不管你的心情就强硬帮你，用帮助过你来道德绑架你答应他的追求。】 -- 第95页 【路人：楼上何必说的这么过。但是你说的道德绑架那个我也同意，楼主，没必要因为他帮助过你，你就不好意思不答应，当然前提是不是你主动请求帮助的。】 【楼主：不是我主动请他帮忙的，可是他帮助过我是既定事实，而且第二次约会的时候他也没提帮我的事，约会结束后还很小心地问我有没有第三次约会。】 【楼主：我觉得他很可怜。】 【楼主：也不是可怜，就是他平时都是很高高在上的，突然对我露出弱小的样子，我……】 【路人：其实就是道德绑架吧？或者说绿茶婊？】 【楼主：绿茶婊？】 【路人：按楼主的说法，其实你还是对他不忍心吧？不忍心是动情的开始，也许不知不觉中楼主已经对他动情了。】 【路人：虽然不知道楼主说的一直以来想要的另一半形象是什么样，但感情最奇妙的就是能让你抛弃所有规则条件，让你为爱瞎眼。就看你是要理智还是要疯狂。】 【路人：楼上不用说的这么夸张吧？楼主都没有爱和不爱，还在要不要接受追求的阶段。就我个人的话，如果有一个优秀的男生追我，虽然他其他条件不符合我的设想，我还是会试一试。说到底，只是接受追求啊！】 【路人：对啊，只是接受追求嘛，只要对方长得不寒碜，人品不要太坏，开心接受追求是每一个女孩子的权利嘛！】 【楼主：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的。】 【路人：啊楼主是男的，楼主你打清楚他和她啊。】 【路人：啊强势女孩子主动追求？？楼主你行不行？不行让我上啊！】 【路人：楼主，人家女孩子都这么表示了，我觉得你要么立刻拒绝要么接受追求并认真对待，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担当。】 【楼主：他也不是……算了，你们说得对，如果不立刻拒绝，那我就应该好好思考第三次约会，承担起我的责任。】 ...... “导演，下一场戏我能演，用不着替身。”拍摄片场，一个穿着古装侍卫服的男人跟在导演身后着急地比划。 “导演，真的，下一场动作戏不难，我保证能演好……” “不了。”柯导摆摆手，眼睛盯着镜头做最后的调试，他颇不在意地道：“这场戏流程挺复杂，你不是不习惯武戏么？那还是让专业武术配合，最后做出来效果好。” “导演我没有……” “唉，老金，这边风光再……” 他说完，就像是烦了，也不看他直接朝灯光那边走过去，那个演员看着导演和灯光师低头说话，也不敢再打扰他，只恨恨地看向围绕在众人中的年轻男人，不甘地退了回去。 展宁被化妆师服装还有助理围着，感觉空气都略略闷热了起来。他还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但良好的职业道德让他忍下不适。 助理在一边说：“展哥，刚刚听导演助理说了，这场戏跟你有直接交流的都换了专业武替，保证你的安全，你就放心吧！” 展宁低头让化妆师捋他头上几根毛，低声道：“我本来就很放心。” “嘿嘿。”助理不说话了。 这个助理是公司新派给他的，原来那个跟了他几个月，因为那几个月展宁都不红，助理对他态度也不是很好，实际上展宁之前几个助理都是自觉没有发展前途自己走掉的，之前那个估计也是同样想法，只不过这次公司先出手。 他现在的这个年纪比展宁还打两岁，却尊敬地叫他“展哥”，各方面都很细心周到，由此可见公司这次是真的对他上心了。 “好了，展哥，我们先下去了，加油！” 除了演员，其他人都被清场，展宁深吸了口气阖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眸色已变，战姿只是稍稍变化，却让他犹如内里换了一个人。风吹动，荒郊之上杀气弥漫，许久后，剑光如霜，剑出如啸，冷冽杀意伴随战意扑面而出。 …… 展宁身上服装又脏又沉，沙土和血浆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虽然有保护，但他脸上手腕还是蹭破了皮，还有几块红肿，看着煞是可怖。 助理一边给他擦药一边说：“展哥我说你就听导演的让替身上，拍几个正面镜头就算了，何苦这么折腾自己。” 展宁闭着眼睛不说话。助理毕竟刚来，不好再多劝，就低着头专注给他看伤口。修改剧情后，展宁的戏份多了许多，这个场景的打戏拍完后，他还要赶到另一个场景和男女主拍戏。移动当中，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看了一下。 【王昊：早上好，今天也有很多场戏么？】 【王昊：我们一起加油！】还带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图。 展宁放下手机，些许踌躇后，他又重新拿起手机，给他他微信聊天页面前几位的一个好友发了信息： 【奇迹小展：你有那种片子的资源么？】 两分钟后： 【奇迹小康：？？？！！！】 【奇迹小康：什么什么那种片子？？你说清楚一点，是a开头v结尾，男女主角贯穿全片拍摄手法极其大胆的那种片子么？】 【奇迹小展：是。】 【奇迹小康：……崽你变了！】 展宁紧紧地抿着唇，过了少会他打字： 【奇迹小展：我有需要……】 -- 第96页 【奇迹小康：谁不是有需要才看这种片子，难道还是为了文学创作？】 【奇迹小展：……】 不过，他的朋友还是很靠谱的，没过一会那边就发过来了一连串链接还有一些展宁看不懂的字符。 【奇迹小康：不够再向我要！自信.JPG】 展宁：“……” ...... 之前一段时间，陆晨悦在柯导的□□下演技有了明显进步，至少在表面层已经能贴合角色心情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状态奇差，被导演喊停了好几次，几次后，柯导终于忍不住在片场发飙了。 “陆晨悦你怎么回事？这里是要你表现得心里很急切，但是又不能显露在脸上，你只要做出脸色紧张故作镇定的样子就好了，这很难么？你这张死鱼脸到底怎么回事？！” 导演发飙，旁边都没有人敢发声，陆晨悦阴沉着脸站在边上，连带着搭戏的展宁和女主演员都是噤若寒蝉。 过了一会，导演总算气过了头，转头跟副导演商量事情去了，片场再次活跃起来，女主演员跟展宁吐了吐舌头，像只小兔子一样蹦到边上补妆去了。 展宁的妆容比较简单，没有武戏不怎么需要弄，他在边上等了一会，喝了几口水，忽然间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扭头。那边陆晨悦被助理化妆师围着看不到脑袋。 展宁歪了歪脑袋，不再多想。 因为拍戏进度不顺畅，这天他们拍到很晚才回去，展宁上了车就开始打瞌睡，迷迷糊糊中想起王昊给他发的信息还没回复，他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方时间已经过了凌晨，还没点开的消息提示异常显眼。他无视掉“奇迹小康”的信息，点开一个屏幕里只有一块玉雕的头像。 【王昊：收工了么？】 有过了两个小时： 【王昊：今天这么晚么？那我就先去休息了，你也要注意休息啊。】 展宁踌躇片刻，还是回复： “已经收工了，马上就睡了，晚安。” 他发出这条信息后又觉得不安，打开自己之前发的论坛帖子，过了两天，帖子又多了几条回复，他粗略看了一遍，打字： 【楼主：基于礼貌还是其他，我都不能不理他。这是不是也是在给他希望呢？】 数种情绪在心中过了一遍，他一边梳理内心想法一边打字： 【楼主：既然无法跟他一刀两断，那么我决定试试看，我不想辜负他，我会承担起责任，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这一觉，展宁睡得特别安稳，或许是他终于想通了一个一直以来困扰他的问题。第二天他在闹钟催促下起床，洗漱完了去片场，这一日的朝日一如既往明媚，展宁刚化完妆，他的助理却匆匆跑过来，扑到展宁面前就喊： “展哥，你上热搜了！！” ☆、成为你的港湾 热搜？ 展宁知道这个东西，但他基本与此无缘，因为他既没有人气也没有钱，他看着助理一脸焦急不安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好预感，接过助理手机。 热搜榜第一条就带着他的名字，白底页面黑字尤为醒目： #演员展宁潜规则获得角色# 劲爆的标题下是各大营销号的纷纷登场，图文并茂，惟妙惟肖，有鼻子有眼地讲述了“倾世”剧组男二号演员展宁带资进组，让导演编剧重新修改剧本，突出男二戏份和人设的“真相”，还附带了两版打着马赛克的剧本，重点部分都用红笔圈了出来。 此外还有展宁和不明人物靠在一起，举止亲密的照片，和展宁被剧组人物围着，仿佛众星捧的场景。文章最后还语焉不详地提到了展宁在剧组期间，还请假去面试过“热烈的世界”剧组。 此时正值早上人民群众刚刚吃过早饭精气神特足的时候，还有什么比演员，潜规则这几个字更能提起他们的兴趣？更何况“热烈的世界”相关热搜就前不久刚大声，大众记忆还在，以为已经了结的事又有了后续，吃瓜群众纷纷下水，百度知乎豆瓣qq这个展宁是谁。 展宁是谁？ 展宁不是谁，他就是个十八线小演员。然而正是他的不出名，让原本很多持观望意见的人也倒向了标题。 一个不出名的小演员，一个背后没有大公司的小演员，怎么可能让编剧改剧本，怎么可能打败周远拿到“热烈的世界”角色。 只有潜规则，只有潜规则可解！！ 一时间，展宁在网上火了，向着另一个方向火了！ 展宁的公司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间毫无防备手足无措，要知道网络最佳公关就是在事情发散之前，但是公关不是简单的一张否定书就能解决的。现代网民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凡事往坏事想，越打压越反弹的三大特色，别说你轻飘飘一张说明了，就是你现在全网删图撤热搜禁话题，人民群众也会相信你被潜规则的事——说不定会更坚信。 正因如此，展宁他助理才一大早就哭丧不已。 展宁倒是颇为冷静，他只看了眼热搜，就说：“我没有。” “你没有我和剧组的人知道，但是广大网民不知道啊！”助理那个哭啊，他刚要哭，又颤颤巍巍地把手机举起来，说：“小哥，王哥电话。” 展宁接过手机，里面就传出经纪人明显克制过后的声音：“小展啊，你今天不要上网，也别出去，这件事情公司会处理的。你有事跟导演说，我这边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 第97页 “好，我知道了。”展宁轻声说：“王哥，你们辛苦了。” “唉。”那头语气复杂地叹息了一声，电话挂断。展宁抬起脸，这么一闹大家都注意到了他，不少人拿出了手机，展宁看了一圈，站起来说：“我去找下导演。” 导演那边也看到了热搜，这个热搜一看就是背后有人操作，他不是没有怀疑对象，但是他作为第三方在没有上头打招呼的情况，是不能擅自采取措施的，看到展宁，他毫不意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天你休息一天吧，不要在意，网上的事隔了一天就没人记得了。” “我明白的，谢谢导演。”展宁跟导演打过招呼就低调地回了酒店，他的微信已经爆炸，亲人朋友同学都发信息给他。展宁点开通讯录，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才一一回复信息。他的交友范围并不大，很快就回复了一圈，就在这时，来电铃声响起，他低头一看—— …… 经纪人挂断电话，脸色阴郁，他看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咬着牙问：“张总啊，您看这个事该怎么处理？要不要联系“倾世”剧组和“热烈的世界”剧组，共同出一个说明啊。小展在“热烈的世界”剧组面试视频有么？拿出来给大家看啊，我们小展是靠实力拿下这个角色的！” 作为公司老总的张总也是额头冒着冷汗，他连声说道：“你不要急不要急……” 经纪人：“再不急展宁被包养的绯闻就满天飞了！” 张总：“等我打个电话打个电话！”他一手擦着额头的汗，手下飞快拨通一串号码，电话嘟嘟响起，不久后就被接了起来。 “李助理你好啊……”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张总连连点头，不一会后他就放下了手机，再抬起头脸上已一片镇定。 “没事了，这个事，我会解决的。” 经纪人没听到他打电话，只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张总被他看得气短了一下，然后猛拍了下桌子：“我说没事就没事，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么？” 他毕竟是老板，虽然经纪人心里还存着怀疑，但也默念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希望这件事能平安度过，小展啊，你就当鲫鱼跨龙门之前的渡劫吧。 —— “宝……宁宁，你不要担心，网上的事真真假假，大家看过就忘了。” “你没有担心？没有担心就好。对了照片上那个人是谁啊？就是跟你靠在一起，你还对着他笑的那个。”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某青年总裁正翘着一条腿，悠哉悠哉地和男朋友……未来男朋友打电话。 电话那头青年声音沉稳，好像没有受到热搜影响：“不认识，影城每天很多人会抓着知名不知名的演员拍照，我忘了。” 王昊吃醋道：“这都会忘，是不是以后我的事你也会忘。” “……” 王昊：“……”察觉到自己过于斤斤计较了，王总战术性咳嗽了一声，把这件事揭过： “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只要戳穿假话，你的名誉自然就能恢复了。” “我知道……”电话那头的青年顿了一顿，声音突然低沉：“谢谢你打电话来关心我。” 王昊的胸口就像被一股热流冲刷而过，激昂之余余韵留长。他闭上眼睛让这股热流缓缓地流过全身，好一会后才睁开眼： “李助理，过来干活了。” 李助理从办公桌位置走过去，问：“王总，接下来您想怎么处理？” “公关部门已经把方案都做好了吧？” “做好了，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以及，志大的周总那边来了一次电话，我已经将您的意思传达给了他，需要回电么？” “周总？是为了周远吧，这老家伙撇清关系也真及时，我待会给他回个电。现在我来看看我请的专业公关提出什么蛋糕，娱乐圈，可真有趣。” …… 展宁的热搜在网上挂了一上午，已经全网发酵，后来还爆出了一个深夜展宁被一辆黑色商务车送回酒店的视频，虽然车里的人没有露面，但是网民已经相信这个视频就是展宁被包养的铁证！ 如果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深夜才送回酒店呢！这一定是有关系的！ 因为过一段时间就有新的证据出现，展宁被潜规则的热搜热度持续发酵，展宁，周远，倾世，热烈的世界剧组被纷纷拉下水，连同倾世导演和编剧也被网友爆出许久之前的黑历史，不过那都是小打小闹，爆出第一个热搜方似乎并不想将战场扩大，所以其他人的黑历史怎么多，都只存在部分网民的讨论中。 到了终于，不管网上还是网下的人都开始吃饭了，忽然，一条微博上了热门： 身为总裁的王：展宁，潜规则？是说我的偶像么？ 这一天微博本来并不显眼，毕竟这是个粉丝不上千的日常没有微博仿佛僵尸号一样的小号。热度是在一排营销号蓝V转发并且科普这位“身为总裁的王”是谁之后发酵的。而且这群营销号蓝V的文案都是用半开玩笑半羡慕嫉妒恨的语气，调侃大老板也来吃瓜，十分易于普通网民理解接受。 王昊身为成业大老板，是在百度百科拥有独立页面的男人，是实打实的大佬，而且还很年轻！自古以来，民众最喜欢吃的瓜就是：明星，有权有势有钱的人。“身为总裁的王”身份一被科普就立刻上了热搜，热搜标题为： -- 第98页 #成业总裁偶像是展宁# 简单粗暴吧？ 有效有行。此热搜一上，热门立刻被屠，评论点赞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上涨，破千破万破两万。评论声音基本分为两种： 一种是求事实求真相，一种更简单粗暴，就是转发求财。 科学吃瓜：成业的总裁过于年轻和帅了吧？草，这莫非就是言情小说竟在我身边？ 不会游泳的鲨鱼：总裁也会追星的么？认真的么？展宁比你还年轻啊你醒醒！！ 你看我美不美：如果是别的人这个时候发微博我会说虚伪，零分公关。但是……大佬你确定你没弄错偶像？ 妈妈今天不在家：跟着大佬吃瓜，感觉自己身价也涨了，刺激。 今日股市：大佬，你们家的股票…… 万众期待中，过了没多久，这个叫做“身为总裁的王”又发了一条微博，是一张签名照片，虽然大多数明星德签名都妈不认，但好歹能从这个字数和笔画走势中看出是“展宁”这两个字。 “身为总裁的王”还特别郁闷地说：\我不相信我的偶像会用不正当方式获得角色，今天这个瓜，我吃定了！\ 大佬带头吃瓜，群众纷纷跟上。就连成业集团公司号也跑到老板微博下面吃瓜，顺便举双手支持老板，被抓到的网民一通挼。 情势似乎有了反转，这吃了一上午的瓜没想到没吃腻，反而越吃越有劲道了，就在这时，周远发博了，他的微博内容比较简单，有种第三者的淡漠感，但反而更客观真实。 演员周远：热烈的世界面试我也去了，这执五这个角色上我输了，我甘拜下风，但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一个微博又掀起一阵风潮，周远因为出身高，所以平时也比较傲气，他的话可信度还是挺高的，除非展宁背后的人能厉害到把周远都收买。 紧接着，原本还想着保密的“热烈的世界”剧组也不再沉默了，官方号把一段展宁面试视频发了出来，视频一放上网就获得了百万点击，阅读量直线上升，也算是剧组一次成功的宣传。 展宁演技获好评的同时，网民对他利用潜规则获得角色的看法也变了，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的，一样是真，其他的也是真的，一样是假，那其他的也大多是假的。 情势逐渐逆转，有人喜的同时也有人忧。 酒店房间，陆晨悦疯狂地摔着东西：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一定能搞掉展宁的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替他说话？展宁就是被人包养了否则他怎么挤掉周远拿到角色，那天晚上我看到他是被人送回来的！” “小陆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要不是王昊突然分手……他怎么会成了展宁的粉丝，他要是知道展宁被人包养肯定会抛弃他的才对啊！！”陆晨悦疯了，王昊跟他断了关系后他在剧组待遇一降再降，导演动不动骂他，只要，只要他能让王昊知道展宁的真面目，让他知道自己在剧组受得罪，他一定还会接受自己的！ 应该，是这样的啊！ ☆、第二次约会，吻 发完那两条微博后王昊的工作就完成了，接下去的网络风向引导不需要他亲自参与，他放下手机后静下心思索着今天的事，时间慢慢过去，落针可闻的寂静中他忽然拿起桌上电话： “李助理，打电话给宣传部的人，让他们整理好近五年公司对外宣传的资料，下午四点开会。” 王总一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可怜宣传部的人到了晚饭的点一个个肚子叫，都不能说出来，还是李助理提醒，王总才放人。 “明天按会议总结做一份新的宣传计划书，下周一交给我。” “明白了王总。” 王昊走出办公室才觉得肚子饿了，他贴心能干的助理给他叫了份盒饭，要是让网上那些一口一个叫大佬的人看了大老板窝在办公室可怜兮兮吃盒饭的样子，还不知道什么感受呢。 他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展宁的热搜已经不见了，而关于王昊的热搜也掉到了下位，至少点进去阅读量惊人，看来大家都爱吃有钱人的瓜。后来“倾世”剧组也出了说明，表明剧本是一边还一边写的，还拿出了第一版剧本，和最终版相差不大，网络风向基本已经转向展宁是被人蓄意诽谤，毕竟这在娱乐圈也不少见，当然也有部分人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部分人基本可以无视，只要网络总体风评正面，多一个绯闻也只是增加关注度。王昊还点进展宁的微博，他的粉丝已经增加了十来万，距今最近一条微博是一个礼拜前的，这会儿下面刷满了评论，都是夸他演技好的。 王昊既骄傲又嫉妒，他怀着一颗迷弟的心点击了关注，并暗暗期待什么时候，展宁才会回关他？ “嘟嘟嘟——”电话忽然震动，看清屏幕显示的人名后。王昊手忙脚乱地接起： “喂，宁宁……” “王总……” 那边的人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郑重其事地说：“王总，我这周日休息，要约会么？” 王昊如闻天音！ “约，约会？” “不方便么？”年轻男人闷闷地问。 “不，方便！当然方便，周日是么？没问题，我一定空出时间！” “嗯，那，周日再见。” “周日见。”放下手机后王昊阖上眼呼出一口气，两秒后他大声喊：“李助理，快快快，给我查周日行程，推了全都给我推了！” -- 第99页 “老婆要跟我约会！我的作战计划是正确的，只要对他好给他资源替他解决麻烦，他果然就会软化求好！” 门外的李助理：“……” 老板恋爱助理受苦，前人诚不欺我。 延迟一天没上网，到了晚上才解禁上网的某小演员： “网上什么都没有啊。” 不解。 ...... 时间已经进入12月，随着天气骤冷街上行人裹上了厚厚外套。傍晚的天空只剩下丁点余白，两旁路灯散发盈盈光芒，伴随一阵来自时代广场一楼林立奢侈品店的香风，大厦外屏幕陡然点亮，光点跳跃，渐渐绘出一张时下最火明星的脸。 王昊从车上走下，这时候已完全入夜，夜风吹得人脖颈发凉。他加快脚步来到他们约定的地方。映照着广场前欢笑的男男女女的屏幕墙下，站在一个身材高大，手长脚长的男人。他肩上背着一个包，穿着一件浅色夹克衫，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无聊地踢着脚，像是放了学在校门口等女朋友出来的男孩。 下一秒他抬起脸，戴着口罩的脸虽然看不清楚，但轮廓已是极为好看。看到王昊走开，男人挺起背，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往前走了几步。 王昊脸上带笑，走近：“等很久了么？” “没有。”展宁低低地说，他不只是脸，连嗓音也得天独厚，介于浑厚和清冽中间，多一分过重，少一分过柔。王昊听着他的声音就胸口扑腾扑腾跳，初恋的感觉就这么寻回。 “走吧，快开始了。”展宁率先走出，过了一会又回过头：“吃过饭了么？” “吃过了。” “嗯。”听到他这么说，男生才放心地转回脑袋往前走。 王昊不紧不慢地跟上，走在他左边，跟他保持同一步调。他们要去的是一个演唱会，这只是个地下乐队的演出，但是去的人还挺多的。演出场地并不是很大，入口处已经开始在检票，人头涌动看不到里面场景。 两个人停在人群的不远处，展宁垂下眼睑好似犹豫了一下，但稍许后他还是伸出手，拉住了身边王昊的手。 王昊惊了一下：“……呃，因为人多是么？” “……嗯。”青年点点头。 王昊很高兴地任他牵着手往人群里面挤，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经历了，习惯了追星捧月，这种泯然于众的感觉也很不错，很自在，没有人总是注视着自己一举一动，就算失态也不要紧。 展宁紧紧地拉着他的手，随众人往前流动，队伍丝毫不见缩短，王昊自己颇为自在自得，有种回归青春跟小男朋友逃课去参加偶像演唱会的感觉。他正脑补，前头的“小男友”忽然把脑袋凑过来问他：“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王昊大声道：“很好玩。” 过了十来分钟，他们终于进场。场子并不大，他们周围都是人，大多是年轻的男女，有一对的也有一队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期待，置身其中很容易被这种快乐的情绪感染。 “水。” “啊，谢谢。”被他的贴心所感动，王昊觉得自己又多喜欢他了一点。 展宁给他介绍道：“今天的演出是一支重金属音乐乐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王昊道：“你还喜欢重金属音乐么？我都不知道。” 展宁露出几分羞赧和局促，他可能是天生的演员，就算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情绪表达十分清晰。王昊自己也知道，跟他这种在商场上混了这么久脸皮早练成铜墙铁壁的人不同，展宁还属于被他“霸王硬上弓”，逼来“约会”的，这稍微有点紧张，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他故意岔开话题道：“重金属音乐和摇滚音乐有什么区别？我总是搞不清楚。” “重金属音乐是……” 王昊看着面前认真跟他解释重金属音乐和摇滚音乐不同的青年，眼中渐渐露出笑意。他低下头侧耳认真倾听，两个人就像是万千情侣中一对普通恋人，今夜是他们平和的如此寻常的一次约会。 演唱会终于正式开始，只一个音符就把现场气氛点燃，随着台上人炸裂般的嘶吼，周遭空气热度陡然上升，王昊扭头朝两边看了看，看到就连展宁也握紧了拳头，抬着脑袋一双眼紧紧地看着舞台。 还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毕竟连自己要包养他，他都是极其克制竭力保持冷静的姿态。 “展宁！” 展宁扭过头，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声地喊自己。王昊一只手放在嘴边，嘴巴异常地大动作，展宁把脑袋靠过去，听见他的喉咙里正喊着与台上，与周围的人一模一样的口号。 “……” 王昊侧目看着他，瞳孔溢出闪闪流光：“跟我一起大声喊——” 展宁：“……” 他们的声音才刚刚合在一起，舞台两边风光骤然爆亮，电吉他震碎耳膜，狂欢正式来唱。 …… …… 人流慢慢涌出，人群中展宁和王昊手牵手出来，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王昊把脑袋侧过去说：“我都有点喊累了。” 展宁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走出去后他把他往边上人少的地方带，站在道路旁，低下头看他：“要不要去吃点东西，也休息一会？” “好啊。”王昊当然道：“你决定。” 这附近有很多吃的，考虑到王昊的身份，展宁也不会带他去什么地摊吃烤串海鲜。他拿出手机查了一会，最终决定两人去一家港式煲汤馆。地方虽然很近却需要走几分钟，王昊穿了一件大衣，但里面单薄，被风吹的缩了缩脖子，鼻尖也红通通的。展宁扭头看了他一会，忽然道：“等我一会。” -- 第100页 他跑到路边的一家茶饮店，再回来时手上捧着两杯奶茶。他把其中一杯递给王昊，王昊接过，掌心顿时升起一股温暖。 “谢谢。” “……嗯。” 两个人慢腾腾走在冬季的夜晚街头，路人行人不算少也算不得多，夜空静谧，偶尔有车子从一旁的大道上穿驶而过。 第一次约会失败，第二次约会尴尬克制，到了第三次，虽然强制意味不散，但竟然也有了甜蜜的感觉。 王昊低头看到自己空荡荡的左手，忽然抬头道：“手冷。” 耳中突然传入声音，展宁下意识扭头。王昊嘴边含着一抹笑，温柔地看着他：“手有点冷。”他抬起手：“可以牵手么？” “……” 展宁这时候拿下了口罩，他脸上诧异一闪而过，而后脸色回复平静。 “可以。”他靠近半步握住王昊的手，两个人手心都微微有些凉，但握在一起后很快发热。 又走了接近十分钟，终于到了地方。这个时间没有排队了，店里稀稀落落地坐着几桌，两个人直接走进，挑了周围没有人的靠墙位置。 展宁问：“不用包间可以么？” “没关系，两个人用不着。” 展宁接过菜单，点了几个口味清淡的菜，还有一份鲍鱼鸡汤煲，又问王昊要吃什么，王昊随口道：“我都听你的。” 展宁就又加了两份点心。他点完单后看向王昊，静默了十数秒说：“最近有好好吃饭么？” “有，你要是不信，我让李助理把我每天的菜谱都发给你。” 展宁蹙了蹙眉，王昊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轻佻，咳嗽了一声倒退道：“你喜欢港式料理？” “我没有特别喜欢或特别不喜欢的，要说的话，我不喜欢口味太重的，不喜欢麻不喜欢咸辣。” “……也不喜欢苦。” “我也是，看来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聚餐。” 展宁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他的邀请。 “今天的演唱会怎么样？” “很好啊，我很喜欢接受新事物的，感觉自己又年轻了，下次有好玩的还可以叫我啊。” “我会记住的。” 王昊能感觉他对自己的抵触在慢慢减少，初始的尴尬和紧张也消退了很多，两个人能自在对话了。他不觉心情舒畅，伸展腰背，对展宁笑道：“老是坐办公室真的不好，缺乏运动。” 展宁赞同道：“运动让生命更健康。” 王昊进来后脱了大衣，连贴身的衬衫扣子也解开了两个，伸展腰身的时候上身突出，露出颈部格外明显的喉结，还有下面一小块肌肤。展宁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忽然飘忽了一下，下意识挪开。 王昊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笑着说：“菜来了。” 两个人气氛融洽，一边吃一边还能偶尔交谈，两个人吃的都不多，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吃完了。 王昊：“我让司机在楼下等了，你……” “我自己打车回去。” “那也行。” “我送你下去吧。”展宁陪着他往停车场方向走，这一路人越来越少，就算是市中心，但冬天晚上也不怎么有人愿意出来。两人一直走到过街的停车场出口，王昊道：“你回去吧，我的车出来了。” 展宁不知为何顿了一下，过后他点点头，手向口袋伸去像是拿手机。忽然间他沉了沉气，喊道：“王昊。” 王昊看着停车场方向的脑袋闻声扭向他，展宁的面孔在眼前放大，一个温温热热的柔软的东西碰触到了他的嘴唇，他下意识张开嘴。展宁像是有片刻犹豫，但很快他深深地吻住王昊的唇，舌头侵入他的口腔，吸吮了两下王昊的舌尖后就与他缠绕在了一起。 “……” 展宁慢慢地松开捧着王昊面孔的手，后腿了半步，脸上还有些红地说：“再见，路上小心。” “啊，哦，再见。” 王昊的车子开了出来，他手脚僵硬地坐进，感觉耳边还嗡嗡作响。等车子开出有一会了，他才猛地一个激灵，掌心传递出胸腔的热度一片火热。 ☆、小情侣恩恩爱爱 “倾世”片场，一场堪称前半部分最高潮的戏正在紧密拍摄中。女主发现男主欺骗了她，伤心绝望之余和恢复了身份的男二一起离开。 饰演女主的方芳之前已经哭了一场，这会儿正收敛情绪补妆，各部门准备就绪，随着导演助理一声拍板，灯光聚焦于场中三人。 “我现在只想你告诉我实话，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女孩满脸苍白，素来大大咧咧无忧无虑的脸庞布满了脆弱。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眶泪珠悬悬欲坠，只要面前的男人一句话就能够拯救他。男人却扭过脸庞，似乎不忍再对上女孩的眼睛。 “我一直都在骗你，我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你。” “你说谎你说谎！”女孩大喊出声，伴随歇斯底里的痛吼她的眼泪终于决堤。 华服的男人背向女孩的脸上露出痛苦，却还勉力支撑：“现在我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了，你可以自由了。” “自由……呵，哈哈哈，自由！”女孩似疯似癫地大笑起来。 镜头慢慢转移，扫过站在女孩身边，深情却又克制的青年的脸。 “cut——”柯导从镜头后站起来，点点头说：“可以，过。” -- 第101页 场上三人都松了口气，不同于女主演方芳出戏后俏皮活泼的模样，身为男主演的陆晨悦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补妆。 展宁热搜事件过去也快两周了，关于这个热搜，比如导演制片人等人不是没有猜测，有些模糊的资料不是内部人员很难拿到，但是这个戏已经拍了快一半了，现在换主演，损失巨大。 既然后面大佬没有开口，剧组就当不知道这个事，该怎么拍就怎么拍。幸好展宁也不是什么多事的人，他一如既往的配合，让剧组还维持着和平假象。 “下面这个戏，小陆你情绪再表现得明显一点，痛苦的感觉再外放一点，不要怕脸不好看，该哭就哭，该悔恨就悔恨。” “咳咳，然后小展你对着方芳的时候情绪收一些，眼中的感情再……方芳你注意下你现在心里还是爱着男主的。” 方芳：“……我知道了。” 展宁：“好的。” 柯导说完后自己也觉得有些无理取闹，别人是生怕两个人之间化学反应不够让观众不能入戏，他是担心女主和男二之间化学反应太强，让观众站错cp。 这一大段戏结束后，展宁走到边上休息，助理把他的包拿过来，展宁拿出手机，手指在锁屏页面停顿了一下，快速输入密码。作为演员，他玩手机的时间比较少，早上把包交给助理后就没有再拿起来过，这会儿一看，果然，那个人留了信息。 【王昊：早上好，现在在上班路上。】 又过了十来分钟： 【王昊：堵车了(;︵;`)】 也不知道他的表情包是哪来的。 接下来就是中午的时候了，他拍了中午的饭菜过来，看着像是在公司餐厅吃的，照片边上还有一个穿着黑西装男人的手。 他们两个人因为各自工作原因，平常不能碰面。所以平常就发些没内容的日常微信。展宁看着这几条冷清微信思索了一会，手指放到九键盘上： 【展宁：刚刚拍完来一场大戏，今天工作很顺利，可能可以提早收工。】 他没指望王昊能立刻回复，放下手机后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又被工作人员叫了起来。 工作再结束是晚上八点的时候了，他快速换了衣服卸妆，在回酒店的路上拿起手机。 【王昊：那就早点休息，你做演员比我还辛苦。】 展宁脸上露出浅浅笑意，放下手机，回到酒店后先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一边搓头发，一边拿起手机。 他盯着那个名字和熟悉号码，呆了一小会，点击通话键。铃声响了两次，接通了。 “展先生。”笃定的声音，还带着笑意。 “……晚上好，你现在不忙吧。” “不忙。”男人轻轻地笑，说话的语气带着宠溺：“我都没有你忙啊。” “我是刚刚回酒店。” “晚上有好好吃饭吧？” “吃了，你呢。” “我每餐都有按时吃哦……你等我一会。”电话那头响起几个稳健的脚步声，像是移动了一下位置，片刻后，仿佛隔着一层纱帐的声音渐渐清晰，男人说话时带了一点鼻音，有种淡淡的抱怨的味道： “今天工作不开心，董事会那些老古董，就知道找我麻烦，我做什么他们都不满意。” “那些事情我不懂，不过想必其他董事年纪都比较大吧，你们观念不合是必然的事。” “哈宁宁是在建议我对他们阳奉阴违，然后把他们权利一个个夺过来么？” 展宁不知他从哪里推导出的这个结论。 “我没有啊……” “哈哈宁宁放心，我不会让人担上祸国妖姬的骂名的，只是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累，比起当大老板，我更想当游手好闲坐吃山空的富二代，你说要不我辞职不干每年只拿分红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他这个普通打工人能说什么？ 幸好王昊很快抛弃了这个话题，说话语气却忽然降了几个调： “这周末我要出差。” “……这周末我也要拍戏。” “那看来我们都没有时间……我都见不到你。”男人压低嗓音说：“我们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见面了，上周也没有见面。” 展宁为他突然直白的话语哽了哽，有一瞬间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哄哄他，但考虑到那个人的年纪，似乎也不太合理。 那边还兀自言语着：“我还想和你见面呢……”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找时间。”说着自己也不确定的话，展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安慰他：“我会找时间的，你喜欢看夜景么？我们可以去琼山山顶看夜景。” “那我们说好了哦，你要带我去琼山看夜景。”男人情绪很快恢复，好像刚才的低落都是假的：“我这次要去香港，你有什么东西想让我带……” …… …… “好，我知道了，舅舅。” “行，这次拍完戏后我找时间回去……知道了，公司都会给我安排的，嗯，对了舅舅......呃，没事。” 电话里又是一通叮嘱，从天冷了多穿衣服，到要注意休息，有危险戏就要专业的人拍……展宁挂断电话，略一思索，就很快点开一个人的微信。 【奇迹小展：如果要送一个地位很高很有钱，年龄大约三十的男人礼物，应该送什么？】 -- 第102页 他的好友大概就是传说中网上有房的人，很快就回了信息： 【奇迹小康：？你的领导么？还是剧组人员？但是地位很高很有钱？？】 【奇迹小康：怎么了？你被包养了么还是你的被包养金主人选？？】 展宁在屏幕外皱着眉看完他的回复。 【奇迹小展：你为什么只能想到这个？你很兴奋？】 【奇迹小康：苟富贵勿相忘啊兄弟！我早说过了，被包养不是什么大事，裤子一脱两眼一闭上……唉，等等，你说男人？】 展宁：“……” 【奇迹小康：男人。啊，那没事了。送礼是吧，我把我们部门和部门领导在大领导结婚周年纪念时候送的礼物发给你看看。】 他连续发了好几个图片，还有链接。展宁点开来一个个看，却越看越不满意，他想象着把这些东西戴在王昊身上，只觉得气质不搭。王昊身份太特殊了，他生来就拥有一切，其地位和社交层面一般人难有接触，自然也不会有送这样的人礼物的机会。 算了，展宁关掉图片换了换心情，距离那个人的生日还有时间，他还有……还有更多了解他的机会。 他重新回到微信页面，却看到好友还不死心地发了一句： 【奇迹小康：真的没有富婆金主么？我也可以的！】 “……” 【奇迹小展：你之前给我发的网站链接……还有其他的么？】 【奇迹小展：没有我想要的那种。】 【奇迹小康：？】 【奇迹小康：？？？？】 【奇迹小康：你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网站不是什么类型都有么？你这么重口的么？你到底要啥？？？】 【奇迹小展：……】 【奇迹小展：算了。】 【奇迹小康：？？？？？？你回——】 一个礼拜时间转瞬即逝，王昊行程真的很挤，除了日常简短微信，他甚至连语音视频的时间都没有。 展宁习惯了他一日三次的问候，偶尔自己也会发一些片场有趣的事情过去。这天展宁从剧组回到酒店，他才走到酒店大堂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出门，往左。” “……”展宁和助理说了一声，按电话指示往酒店左边的道路走下去。 “转弯，走到广场入口。” 指令简短冷酷，展宁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他就到了指示要求的地方。隔了一条马路，人迹鲜少的破旧广场入口，一辆白色汽车停在路边，展宁到后，从车上走下一个一身高定正装的男人。 王昊朝着展宁微微一笑，说道：“我出差回来了。” ☆、约会第二次亲吻 晚上八点多，电影院里还是很多人。门口售票处闪烁着正在热映的影片，不时有年轻男女携手走过，空气里弥漫着爆米花的香味。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几个年轻人相继走出，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朝周围看了看，很快目光锁定方位，朝着目标笔直走去。 “等很久了么？” “刚到。”他挥动手上的票根，颇有趣味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自己取电影票。” “要买点吃的么？” “不用了，你需要么？” “我也不用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影院，距离开始时间还有几分钟，但影厅里面风光很暗，展宁估摸着王昊大概从来没自己摸黑找过座位，就道：“你跟着我，小心台阶。” 他们选的是情侣票，这让找位置方便了许多。现在有很多奇葩的人为了方便选情侣座，因此他们两个没有引起任何关注。到了位置后，王昊调整了一会坐姿，闲适地对邻座的展宁道：“挺宽敞的，跟飞机头等舱差不多。” “……” 从入口陆续进来观影的人，窄小的空间好几处在窃窃私语。展宁半偏着脑袋，借着大屏幕上闪烁光芒看着身边的男人，沉默中开口： “前几天，你特意来看我，我却让你回去……对不起。” “那天我就是兴起来看看你，不是还散了回步么？怎么是你让我回去了？”七色光芒变幻过快，看不清王昊的脸，只是从他毫不在意的语气里，可以推测他此刻脸上神情一如他往常笃定大方。 那天，王昊出差回来见展宁，展宁却因为种种原因，和他待了一会就要回酒店，临别时王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推己由人，出差回来特意多开了一个多小时车程来看他，却遭遇冷淡对待，怎么着也不会开心的。 “我……”展宁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解释。他的恋爱经验贫瘠，有限的两段还都是和女孩子。如果现在对方是女孩子，他尽可以哄他甚至买礼物送给女朋友。但对象是比他更成熟稳重的男人，他此前所有人生经历都没有对应这一条的参考答案。 错过了最佳开口时间，展宁没有再说话。电影很快开始。这是一部悬疑类型电影，剧情引人入胜，展宁最开始还心不在焉，但慢慢被剧情吸引，全神贯注地看着正前方大屏幕。忽然间，他感觉到一只手从旁边位置跨出，在黑暗中摸索过他的衣角和大腿，抓住了他的手指。 展宁指尖跳动了一下，他微微低下头往两个座位中间看了一眼。很快，他反手握住那只手，直到电影结束都没有放开。 从影院出来，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一个是因为最后的剧情大高潮，一个又是因为别的什么。 -- 第103页 “要回去了么？” “……嗯，明早还要拍戏。” “那我给你叫车吧。”王昊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叫车软件。 “不用了，我自己……” “我想尝试一次网络叫车。”王昊故作俏皮地抬眸看他，半是玩笑半是抱怨地说：“我都没有试过。” 展宁看着他脸上好似真的好奇的表情，退让了下来，看着他在约车页面输入自己的酒店信息，然后一通车型全选开始叫车。 很快有人接单了。 “这么快？”他惊讶道：“那我们下去吧。” “好。”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往楼下走去，走到商场门口的时候，展宁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王昊：“到了我发信息给你，我们微信再聊。” “好。”王昊点点头道：“到了给我报平安。” 展宁看着他，他的神色和肢体动作似乎是想做些什么，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车子很快到了，他走进车里，对王昊挥手道别。 这之后，两个人又约会了几次。因为“倾世”剧组进入下半段剧情拍摄，行程紧张，这几次他们都只能见个两三个小时，凌晨之前必须保证展宁回酒店。 王昊对此的解释是： “我的男朋友是模范演员嘛。” 李助理：你开心就好。 进入一月，两个人十七八岁纯情少男一样的交往还有继续。剧组要在春节前结束拍摄工作，因此最近收工时间越来越晚，这天展宁难得得收工比较早，在下午就没了拍摄任务。他把收工信息发给王昊后，没多久那边电话就过来了： “那到我家来吃晚饭好不好？”他说话时带着一贯软软的，撒娇的腔调，展宁拒绝的话语在他的嗓音里像被一把利刃连根剖开，他喉咙里的话变成了其他，没发觉就点了点头，说： “好。”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展宁自己打车到了别墅区外面，再由王昊派出的车接了进去。 他到时，王昊正穿着休闲装在厨房指点江山。 “黑胡椒，黑胡椒多撒一点……不要胡椒粉，要胡椒颗粒.......胡椒颗粒不是现在放的？？？” “先生要黄油么？” “黄油？应该要的吧？平时放么？” “......” 展宁才走到大门口就被佣人笑盈盈地迎了进去，他在客厅听了一会，走到厨房口问：“晚上有几个人吃饭？” 王昊正卷着袖子指挥，闻言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就我们两个人。” “我们两个人，像上次那样随便做点就可以了吧。” 王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上次的是生病看病餐，这次可是烛光晚餐。” “……” 王昊的说法让展宁也略有些害羞，尤其别墅里的人都一脸“我懂的”的暧昧表情，和王昊约会是一回事，被其他人提及又是另一回事。他一路上红着脸上楼，可爱模样不知道让王昊怎么激动。上了楼展宁被王昊推到他的收藏室，一面道貌岸然地介绍从主宅拿过来的藏品，一面偷偷观赏展宁的可爱表情。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与上回来的时候不一样，气场自然也不一样。王昊趁着介绍展示藏品的机会有意无意地碰触展宁的身体，还握着他的手比划动作，展宁眉宇间露出淡淡困扰之色，但是没有开口，像极了包容男朋友胡闹的好恋人。王昊心里偷笑，对着展宁的脸颊亲了一口。 展宁：“......” “哎呀吃饭了。”王昊晃了晃手上的手机。 “......” 晚上那阵仗，看似很大，其实也就做了两人份的牛排主食和一点小食。只不过虽然说私家制作，盛放在洁白瓷碟上的牛排却是肉汁浓郁，香味醇厚，不知道是橄榄油还是脂肪烤出来的油顺着表面缓缓流下，一众小食也是精致小巧。 王昊坐在主位，神色颇为自得：“这个方案和构思都是我提供的。” “……”所以你就是丝毫没动手是么？ 不过就算是这个程度，对面前的男人来说也是第一次吧。他在这段“追求”中付出的真心毋庸置疑，展宁看着四角小方桌对面男人脸上不加掩饰的愉悦，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王昊在精心准备的晚餐中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他的绅士风度，其略显做作得姿态，简直像是在求偶的雄孔雀。餐后阿姨在楼下打扫，王昊和展宁窝在真皮座椅上看电影。 这会的沙发可不是上一次的沙发，电影也不是上一次的电影。上回展宁来别墅，只在卧室的小沙发上用电脑看了电影。这一次他的待遇直线上升，让王昊用他的私人影院招待。影院空间没有电影院大，但对于两人足够宽敞，而因为私人专项，在视听效果上仿佛从普通会员陡升为至尊vip，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上次......”展宁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昊，后者勾着唇讨好般看着他： “对不起，我错了。我那时候太不想让你离开我了。” 他的私心素来坦坦荡荡，反而让展宁不好意思再开口。这个座椅带了按摩功能，还能调节上下，彩色的屏幕已经开始播放电影开头字幕，王昊还在为他展示这个椅子神奇的功能，他这样的观众，要是在公共电影院是要受到口头教育的。 两个人胡闹了一会，电影终于开始正片，王昊这才安静下来。展宁对电影的热爱是有目共睹的，爱一个人，就要尊重他的所爱，这一点就深刻地体现在王昊身上。展宁虽然没有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却也能隐约感觉得到，他对王昊在看电影时和看完电影后能明确表达观点的这一点极有好感，一场电影结束，两个人调整座椅躺下来静静地消化。 -- 第104页 ...... “你很喜欢电影？” “嗯，从我意识到电影这个东西的时候就是了。” “我很享受在电影中体会另一种人生的感觉，也许是我比较能入情，很容易陷入故事中。” “这难道不是天赋，是命运要你来当演员？” 展宁笑道：“我这样的演员还远远不够，几乎称不上是表演。”他的语气非常真诚，似乎从心底认为自己是个不入流的演员。 前面的大屏幕只投出淡蓝色的画面，王昊在昏淡的光芒下看着闭目沉入沙发上的青年，忽然道： “你知道么？这里除了看电影，还有别的功能。” 展宁睁开眼睛，王昊不知道按了哪里，刚才还只亮着两盏小灯的房间忽然变了色调。七彩的光芒在头顶不断地闪现旋转，仿佛一副绚丽多姿的画。渐渐的光芒稳定下来，一片遥远星空，一头由点亮的星星绘成的狮子仰首望着远方缓缓流淌的银河，随着星光的黯淡狮子的图像逐渐消失，另一个动物的轮廓慢慢深刻。 展宁：“这是什么？” “主题，星空图，还有八大行星，月球表面图。哦，对了，还有日食和月食。” 展宁忍不住道：“有什么意义？” 王昊理直气壮地说：“可以骗小姑娘啊，我购买的时候商家告诉我的，很多人都订购了，不过我是vip服务免费赠送的。” 展宁：“......” 王昊来了兴致，热情高涨地说：“还有迪厅KTV功能，我给你找找看！” 展宁：“不要了不要了。” 这房间装置之后也不知道使用过几回，王昊自己也搞不清楚，拿着遥控器摸索。他一会把房间弄得通天亮一会整个屋子里犹如舞台打灯效果，展宁忍无可忍，探过身子抓着他的手大声道：“够了，够了，不要弄了！” 王昊意犹未尽地放下遥控器，道：“那我把它调回星空吧。” 展宁对星空还有忍耐度，看着上方屋顶再次回归平静，他不由松了口气。王昊看着他发笑。 展宁无奈地看着他，在他又一次笑出来的时候倾过身体吻住他的唇。 这个吻持续了不到五秒，分开后王昊深深地看着他。 “为什么吻我？上一次也是，为什么吻我？” 展宁没有回答，只是丝毫没有避让地看着王昊的眼睛。王昊看着他，忽然又笑了一声，他的脸庞都凑近了一点，说话间呼吸在两人之间扩散： “你这样子，我就当作你接受我的追求了。” 展宁没有说话。王昊看着他的眼睛，凑上去吻他。这一次两人亲吻了好久，分开时唇舌发出“啵”的声音。 “男朋友？嗯，男朋友？”王昊自言自语般地说，他还湿润着的嘴唇再次靠近，四瓣嘴唇相互摩擦，有轻微的痒意：“是男朋友的话，就把嘴唇打开，嗯？” 展宁原本还睁开着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似乎是不习惯面对突然间过于放大的五官。他的气息灼热，微微扬起的脖颈修长挺拔，过了一小会，他张开了嘴唇。 ☆、踏进娱乐圈的第一步 “倾世”拍摄进入最后阶段，剧组每天都有人杀青。转场休息的时候展宁在边上喝水，柯导忽然把他叫了过去。 “这周末圈里有个大佬要开生日派对，邀请了很多人，你有没有时间，要不要一起过去？” 这个邀请相当于是带他去见世面，说不定还能在各个大佬面前混个眼熟，展宁连忙恭敬道：“我去，谢谢导演。” 柯导对他的听话很满意，挥挥手道：“具体地下班再跟你说，你现在心里有个数就行。” “我明白的导演。” 展宁这个周末并没有特别安排，只是王昊时常前一天或者当天问他第二天工作计划，临时决定要不要过来见他。展宁先跟王昊说了声周末有安排，王昊没有多问，只是过了不久打了个郁闷的表情过来。展宁失笑，没有立即回复，只在心里默默记下。 当天，展宁穿了一身定制西装坐着导演的车一起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制片人和女主演员方芳，方芳年纪比他还小一岁，特别的活泼，平时是剧组的开心果，这会儿在车上不断地拍胸脯，一边鼓着脸吹气吸气，一边对展宁说：“我好紧张啊，展宁你紧不紧张？” 展宁笑道：“我当然也紧张。” “可是外表看不出来啊！” “我紧张在心底。” 柯导笑着打趣道：“方芳你要向小展学习啊，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是演员的基本功啊。” 方芳吐了吐舌，道：“这是明星的基本功。” “要不要当明星？” “要！”两人异口同声道。 车内溢出一阵笑声。 长时间的行驶中，展宁心中的紧张渐渐平息，然而当他到达目的地，看着门口群星云集，小院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的景象，胸口再次窒郁，他看了看方芳，方芳也是如此。不过当他走下车，脚步踏上红地毯时，诡异地，心情忽然平静下来。 “哎呀老周，陈总！”柯导上前几步，就把院子口拿着酒杯说悄悄话的两个人抱住。 “哟柯导，大忙人。” “哎我算什么大忙人，闲人一个，整天就忙着捣鼓摄影机。两位最近忙什么呢，都见不着人？” “忙着怎么拉投资骗人拍电视剧呗，怎么样，资金到位来给我们拍剧不？” -- 第105页 “太好了太好了，下个工作有着落了！” 几个人笑作一团，柯导把身后两人叫上前说：“这是我新剧里的演员，带出来见见世面。” “方芳，展宁，给周总和陈总打声招呼。” 方芳，展宁向前一步，朝着两人恭敬喊道：“周总，陈总，你们好。” “我是方芳/展宁。” “这是你新剧的演员啊，看着真不错，年轻，有活力，前途无限。” “什么前途无限啊，都是小演员呢。”柯导摆了摆手，又寒暄了几句，才道：“我去里面跟周老先生打个招呼，待会再找两位好好聊。” “行，行，你进去吧。” 柯导带着两人走进屋里，方才院子已是极尽奢靡，更别说屋子里面，然而这个圈子本来就是金钱堆积而成，就算是刚入门不久的展宁和方芳，也算见过世面，两人表现自若，加上穿着得体面容精致，也仿佛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员。 “那个被众人围着的就是周老先生了，他从事演艺事业五十多年了，后面转幕后，搞过导演和制片，和现在国内几家大娱乐公司都有关系，他本身也是致娱的股东之一。”致娱是国内老牌影视公司之一。 交待完小辈，柯导含笑上前，挤进人群中，对着中间的老寿星恭恭敬敬地道：“周老，您老好啊。” “小柯，你来了啊，哎呀，还给我带了礼物。” “那是当然的，我还带了几个晚辈，一同来给您祝寿，祝周老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方芳，展宁同时上前，道：“祝周老身体健康，龙马精神！” “好，好，都是好孩子。” 柯导道：“他们但是电影学院毕业的，是我的下届下届下下届学弟学妹了！” “你就是想跟他们小孩子在一起显示自己还年轻，真不知羞，你也三十多了。” 柯导一脸的听不懂这个话的表情：“周老，周老师你说什么呢，我会才刚毕业呢。” 原来周老当年也在北影教学过，柯导就是他的学生，就是有一个关系在，他才收到了邀请，也带了方芳和展宁过来。 “我就不招呼你和小朋友了，你自己带来的，好好照顾他们啊。” “好的好的，周老您忙。” 柯导拖着两个年轻人走出这个大人物圈。 “我带你们去见一些圈里的导演和制片吧。虽然这些年我们导演说话权不高，但除去投资方直接要求参演的，其他角色还是能让我们自己选的。” “至于怎么让投资方点名要你演，这个我们不知道也没办法。”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 方芳，展宁：“……” 柯导说到做到，带着两人不停转悠，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每个人都能说上几句话，柯导也实诚，主要找熟的，推人也大方。方芳和展宁练习几次后也放开了，还能参与对话中，说些自己的糗事活跃气氛。 酒过三巡，柯导道：“你们自己去找认识的人聊天吧，到时间回去了我叫你们。” “好的，谢谢导演。”两个人分别走出。宴会除了幕后大佬，也来了很多台前演艺人员，这中间不乏展宁习惯的演员。他并不是那种不会交际的人，遇到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悍然站出，一下就冲进人群中，首先朝着自己一个喜欢很久了的演员.明星走去。 “你好。”他一步踏入正在对话的交流圈，对着其中一人道：“柳老师，我是你的粉丝，我非常喜欢你。” “哦，哦，你好啊。”这样的情形想必对这位从影多年的影帝来说不是什么新奇的事了，他笑着道：“你好啊，谢谢你的喜欢。” “我特别喜欢您在“末日狂徒”里的表演，就是您最后一段在戈壁滩上的表演让我喜欢上了演戏，从而进入了这个行业。” “那可是快十年前的片子了！” “对啊，我记得我那时候正好中考结束，特别皮，爸妈都嫌烦。看了您的电影后掀起了对戏剧的热爱，那个暑假疯狂了解演戏，倒是让我爸妈清净了一阵子。” “哈哈哈我还有这种作用么？” …… 那边柯导跟老友唠完嗑，一回头看到展宁正把一个老牌实力影帝逗的前仰后合，人影帝还把一个实力派女星叫过来说话，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展宁他对演戏的热爱是真实的，这种真实表现在他对谈及演戏和各种经典影视片段时的热情和认知。和一个真诚喜欢演戏又喜欢自己的年轻小朋友聊天，不比对着大人物点头哈腰好玩么？ 柳影帝就很会算这个账。 展宁和偶像聊完天后，脸上笑意一直不减，走出到庭院，就看到方芳也正在和几个女明星聊天，她年纪更小脸更嫩，装乖卖萌信手拈来，也将气氛搞得很好。展宁自己不便主动向女明星搭话，便朝她走去。 “方芳……” “展宁，正好正好，我正在跟晴晴姐他们说你在片场演戏时气势太足，把群演吓哭的事，你过来，给我们演示一下当时情景。” 展宁无奈道：“明明是我演着演着，有演员突然哭出来被吓到了吧。” 方芳：“是你太凶了呀！” 展宁：“……” 被方芳这么一带，他顺利插入话题中。几个人手上都拿着酒杯，却没有怎么喝酒。毕竟这个场合不是为了喝酒，众人都格外小心。展宁说了一会正要退出，忽然一杯酒递到他身前。 -- 第106页 展宁抬头，一个一身高定西装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拿着满杯的酒杯，阴郁地看着他。 “展先生，好久不见啊。” 展宁心微微一沉，不动声色地微笑道：“好久不见，朱总。” 这个朱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保养不错，看着还挺年轻，只是他本来长相就很普通，再怎么折腾也就普通，何况此时他还沉着脸，看着格外让人发虚。 他来势汹汹，其他人也不是没眼色，方芳已经担忧地看着他们了。 “去年一别，没想到在这里遇着你，看来这一年你混的不错啊。” 展宁低声道：“托朱总的福，现在在一个剧里演男二，这次跟剧组的人出来和业界前辈们见见面。” 展宁的想法是他已自报家门，目前只能演男二，混得也不怎么好，您大人有大量饶过他算了。但展宁显然没能猜透对方想法，朱总依旧冷着面，冷笑道： “上次道别，你没喝上我的酒。没关系，你是大人物，忙。今天遇到，这杯酒总能喝了吧？” 朱总说的上次，是展宁拒绝了他的包养要求，毅然决然走出房间的那次。而眼下，展宁看着他手上一整杯的红酒，只觉得有句老话说的真好，叫你昨日欠下的酒，今天要十倍偿还。 “展……” 展宁抬起头道：“去年的事是我不好，临走时忘了喝您的酒，我现在自罚三杯，请您见谅。”他说完，就接过他手上的杯子仰头喝下。 周围人脸色微微变了，展宁喝完一杯，又倒满一杯，接着喝。一连喝了三杯，才把酒杯朝下对朱总道：“那日是我不懂事，还请朱总原谅。” 他这么“懂事”，倒是让朱总不好为难了，不过他笑了一下笑，从侍者那拿来一瓶白酒，又倒了满满一杯，递给展宁：“好，爽快，是干事的人。那天的事我就算了，你今天再喝我一杯，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白酒的度数岂是红酒能比的，他这么烂心眼也不知道拿得多少酒精度的。方芳急得都想找“家长”了，却见展宁下一秒想都不想地把杯子接过，跟刚才一样仰头就往嘴里灌。 “！！！” 咕咚咕咚，满满一杯子白酒就这么进了展宁的肚子。展宁还跟刚才一样颠倒酒杯示意。 “朱总，谢谢您的抬举，以后有好的戏也劳烦您记着我。” “……呵不错，不错，真不错。好，今天起我就忘掉过去的事，你要演戏不错，我会记着叫你的。” “谢谢朱总。” 朱总拿着酒杯转身走了，看着心情还挺不错的样子。他走后，方芳连忙扶着展宁，问：“你没事吧？” “没事。”展宁笑了，松了口气一样笑道：“其实我酒量很好。” 方芳：“看出来了！” 出了这样的事，展宁不好再继续交际，他谢绝了方芳照顾他的好意，洗了把脸后走到庭院偏僻的角落，深呼吸调整脸上热度。 有人靠近，他猛地抬头，对上一张熟悉面孔。 ☆、亲昵 “……”他的反应有些滞后，过了一会才喊到：“王昊。” “总算不叫王总了。”王昊笑着打趣，又走近几步，两人肢体已经接触到。 “没想到看到了一场好戏，你好厉害，白酒当白开水喝。” “我酒量很好。” “看出来了。”说着和方芳一样的话，王昊又看了看他，道：“跟我回去吧。” “回去……哪？” “反正不会把你卖了。” “……”展宁大脑受到酒精干扰，稍微有些思考凝滞，不过他还是按着王昊的话找到柯导，跟他说自己先回去。朱总为难他的事柯导也已经知道了，就嘱咐了他一句路上小心，让他先回去了。 展宁走出庭院，又走了一段，一辆黑色车子才慢悠悠地从后面跟上，停在路边，他打开车进去，车内风光调得很暗，展宁原本还不觉得，此刻身处密闭空间，忽然困了。 “是喝了多少酒啊。”王昊摇了摇头，半个身子探出摸他的脑袋。这些年王昊的公司也有部分影视相关业务，这次宴会他也收到邀请，不过他本来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看了一场好戏。 车顶灯随着他的靠近微微点亮，在一个柔和不刺眼，却能看清对方面孔的程度。王昊的脸庞才靠近，刚还闭着眼睛休息的展宁就伸出手在脸上挡了一下。 这个带着明显拒绝意味的动作让王昊的心沉了沉，他脑中飞快地闪过“酒后露真情”这句话，就听到青年低低地说： “喝了酒，臭。” “……”王昊猝然发笑，坐了回去，强硬地把展宁挡着他的手扒下来，一边扒一边说： “不臭，我的宁宁乖，把手拿开让我看看。”他说到后面差点唱出来，心情和某个童话故事的反派重合在了一起。 展宁扭过头，看着王昊的脸上写满了纠结和隐约的控诉。 王昊虚心好问：“怎么了？” 展宁迟疑着开口：“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宁宁？” “为什么？”王昊“惊讶”地问：“很好听啊。” 展宁一脸的欲言又止，张了好几次口都说不出话，好一会后他终于道：“你，你喜欢就好吧。” 王昊差点没笑出声。 半醒半醉的展宁太可爱了，能看到他孩子气的一面，也能碰触到他温柔的内外。王昊忍不住又想吻他，但怕他再次拒绝自己，强忍了忍，温柔地说：“今天去我家睡好不好？” -- 第107页 “明早，还要拍戏。” “那我一大早送你回去好不好？” 展宁又面露迟疑，说：“可是那样你太辛苦。” 王昊的心都要化了，压着展宁的手凑上去亲他的脸。这个动作更多代表的是喜欢和疼爱，但亲着亲着，王昊的嘴唇慢慢移动部位，最终唇口含住了青年一片柔软甜腻，散发着香醇酒味的唇瓣。 两个人的影子在顶灯之下交叠，摩挲。仿佛幼儿般相互摩擦亲吻嘴唇的动作渐渐加深，王昊伸出舌头，挤入口腔口舌尖碰触到了更加柔软滑腻的软肉。他压着展宁的手逐渐放开，安抚地抚摸着他的手背，手指随着衬衫敞开的口子慢慢摩擦他手臂的皮肤，上面舌尖也试探着深入…… 陡然间，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一瞬的天翻地覆后王昊的后背重重地陷入座椅背中，压在他上方的青年扣着他的手腕，膝盖抵在他大腿内侧。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向王昊袭来，将他紧紧地俘虏。展宁的亲吻带着浓烈的酒味，带着清冽的纯真，也带着浓郁的□□。 王昊被他压在座椅上，只能挺着腰仰头承接展宁略显粗暴的亲吻。过了一会，展宁动作小了起来，王昊伸手轻轻推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没醉，嗯？” 展宁英俊深邃的面孔在暖色光下微微发着红，他坐回座位，稍许后又扭头看向王昊。 王昊逗他：“怎么了，好看么？” 展宁没有回答，他只是抿着嘴看着王昊，过了一会忽然凑上去亲了亲王昊的嘴角。 王昊差点没心跳过速and当场办了小男朋友。 回别墅的路上都很安静，车里的气氛却很好，在最初的暧昧激情后，韵味留长的甜蜜和温馨占据了主场。到了别墅，王昊给发困的展宁垫了垫头顶，跟着他下车。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二点了，虽然王昊真的很想，很想把鸭子煮熟，但考虑到男朋友明早还要上班，以及自己贴心温柔好男友人设，他只能强忍住冲动把展宁送进客房。 “洗澡，然后睡觉，知道么？” 展宁不知道是困还是醉占据更多，看起来十分乖巧，他站在点亮了满屋水晶吊灯的卧室中间，静静地看着王昊，沉静如水的眼眸仿佛挽留仿佛送别。王昊在他的目光下几乎是狼狈而逃，深怕晚一刻自己的人设就要崩塌了。 第二天一早展宁是在自己的闹钟提示下醒的，他看着手机上时间下意识要联系导演，打开手机就看到柯导昨晚给他发了消息，说他今天的戏不急，可以晚点到。他松了口气，慢慢走出房间，楼下王昊坐在餐桌旁正准备吃早餐，看到展宁下来，笑着道： “刚准备去叫你。” 昨晚毕竟喝了酒大脑迟钝，现在才发觉自己竟然是在别人家里过夜的，这按普通人的社交关系来讲，就是在男朋友家过夜了。即使什么都没发生，展宁还是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王昊这样的人精，看到他耳尖微微红了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不仅不给新上任的男朋友解围，还悄咪咪凑上去小声说： “你现在害羞什么呀，你都不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 展宁看着他暧昧的脸庞，下意识问：“我昨晚说了什么？” “你昨晚说......”王昊故意逗他，一字一顿挑逗似地说：“你说你喜欢我，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还一直叫我老公，说最爱老公。” 他这样明显骗人的话，展宁眼中却浮现出疑惑，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说这种话开始怀疑人生。这也太可爱了，王昊完全破功，捧起展宁的脸就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连声道： “宝贝，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让我亲亲。” 展宁：“......” 王昊毕竟大老板，没法当司机，就安排人送了展宁回剧组。展宁的戏只剩下一点，每天都仿佛最后一天一样疯狂而又投入，连刚交了男朋友这个事都无法让他分心。王昊每天跟他煲电话粥都忍不住吃醋了，让展宁又无奈又好笑。连续几天紧密赶工后，展宁终于杀青了，因为剧本大幅度调整后他的戏份基本和男女主差不多，他杀青的时候也是整个剧组杀青时，制片和柯导安排了杀青宴，当晚一众还在剧组的演员都参加了，还有几个特意赶回来。 “倾世”这个剧，虽然期间也有过摩擦，还发生了改剧本这种稍有差池就会被撕上热搜的事（还是两次），但整体氛围还是挺好的，女主演方芳是团宠特点能调动气氛，展宁又帅又和气，陆晨悦......也很低调不耍大牌，在主演良好带动下，整个剧组其乐融融，临别了柯导竟也有点不舍了。 他主要拉着方芳和展宁的手说：“你们都是好演员，我看过这么多演员我知道的，你们以后一定能出头的。你们还年轻，未来可期......” 方芳嗯嗯嗯点头，眼神一直往桌上瞄，她在拍摄期间一直控制饮食，早就禁欲得不像话了，今晚得到经纪人特许可以放开吃放开喝，这会儿大脑早已经放弃思考脑海只剩下一个“吃”字了。 展宁反手握住柯导的手，说：“柯导，谢谢你的栽培，这段时间你对我们的照顾我们都不会忘的。” 柯导喝了两圈有点喝高了，闻言立刻拉住展宁的手，一脸深情地跟他说掏心窝子，又称醉话的话。方芳趁机得到解放，展宁对她做了个眼神，她就飞快点头风一样跑掉了。 -- 第108页 历来宴会的主要目的就不是吃，但因为他们这个小网剧演员不是小透明就是大透明，从制片到灯光，服装都没有特别有名的人，这个杀青宴竟然能名副其实地大家一起吃喝玩乐。眼看大家在计划下一场去哪，展宁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啊抱歉，让......”展宁抬起头，陆晨悦从洗手间内走出，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水珠，他的皮肤本来就很白，走的也是花美男路线，但或许是拍戏太累了，此刻他脸上毫无表情，脸色苍白得可以说憔悴。 展宁怔了怔，往旁边让开一个位置，陆晨悦走出，面无表情地经过他走了。展宁收敛眼睑慢慢地往里走，脸上表情也没有变化。 等到他洗完手出来，就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这个时间是王昊定时给他发消息的时间，因为展宁收工时间不定，王昊都会先用微信确认他下班时间。 他点开，果然是他： 【王昊：下班了么？】 【展宁：下班了，今天杀青宴，跟你说过的啊。】 可能是发了信息后就拿着手机，回复立刻就来了： 【王昊：那你好好玩，多吃点。】 【展宁：快吃完了。】 【展宁：他们在商量接下去去哪。】 【展宁：可是我不想去。】 展宁没有现代人屁事都要分开说的习惯，他嫌少一句一句发消息，因此三条消息接连且都间隔不到三秒到来时，手机那头的王昊惊讶了下。但当他点开微信，另一种情绪就立刻代替了惊讶。 【王昊：......什么意思？】 他刚发完这条信息，一个语音请求就到了，一瞬间他心跳加快。 “喂。” “喂。” “......”手机里传来青年轻轻柔柔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我不想参加下一场活动，因为我有一件更想做的事情。” “哦。”王昊装模做样地问：“是什么事啊？” 青年嗓音依旧温柔：“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你来接我，好不好？” ☆、异地恋 展宁杀青已经接近春节，这也是剧组赶着拍摄的原因。王昊本来一直想着和展宁两人世界培养感情，但他身为大老板在春节前后这个特殊的时间段里比展宁还忙，最后只能硬是抽出两天时间和展宁去了趟三亚，度了两日一夜的假期。 三亚回来已经是春节前两天了，展宁回了老家，陈晚自从放假，又得知展宁杀青就每天发信息缠着他回家，他一到家，陈晚就溺着他让他陪自己玩。 这么一般很快迎来大年三十，年三十是个特殊的日子，每家每户都热热闹闹的，白天他们一家人出去大采购，走着走着就自然地分成了两个行动小组，两位成熟的家长一组负责采购，展宁陈晚一组负责玩乐。春节之前一周就开始商场促销，这会儿往哪看都是红色的，字幅广告牌红灯笼……十分的喜庆。陈晚抵抗不住这种促使人消费的气氛，很快跑进一家门口挂着大大“折扣”牌子的店里，被两个店员围绕着看衣服。 展宁虽然现在还没名气，但帅是不受名气影响的，他在外面站着，但凡走过的女生都忍不住回头看他，偶尔连男生也是。展宁干脆走进店里，坐在沙发上看陈晚选衣服。他往那一坐，店里面气场都微微变了，展宁对此熟视无睹，看陈晚进了试衣间就拿出手机。 手机蹦出好多群发的祝福短信，展宁有些许的强迫症，不把未读消息点完就难受，他一个个飞快地把这些群发消息点没了，才点进一个沉默着的头像里。 消息框没有未读消息，两个人分开的时候王昊还要去公司处理事务，临走前男人宛若哀怨少妇的表情犹然在目，展宁嘴唇微微上扬，开始打字： 【宁宁：今天休息了么？】 他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复，就低下头又发了两条信息： 【宁宁：和妹妹在逛街。】 【宁宁：不要忙到太晚。】 “哥！”陈晚兴冲冲跑到他面前，转了一圈说：“这个衣服好看么？” “好看，很适合你。” 陈晚嬉笑着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才又走回试衣间。 陈晚一共试了两套，但最终只买了一套，她一只手拎着袋子一只手挽在展宁胳膊上，随着商场内的音乐轻轻哼唱。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陈晚走进一家饰品店，展宁拿着袋子倚在一根大柱子旁看手机。 还是没有回复。 展宁盯着那个头像稍稍发了会呆，陈晚从后面一下跳出来：“哥，干嘛呢，走了。” “嗯。” 一家人回去，在回家的车里展宁收到了王昊的回复，他的回复非常简单： 【王昊：下午就回家。】 【王昊：明白了，小娇妻/龇牙.jpg】 展宁勾唇笑了笑，放下手机。 晚上展宁窝在沙发上和陈晚看电视，那边舅舅舅妈在厨房，客厅飘着鲜辣好闻的味道，勾着胃自觉饿了起来。展宁手机亮了一下，他从沙发上拿起来一看，是一条抱怨的微信： 【王昊：好烦啊，哪来的这么多亲戚，平时也没见你们啊。】 展宁自觉碰触到了一场豪门秘闻，他低下头专心地打字： “你到家了？” 【王昊：到了到了，但在自己家也跟在公司似的，还要提起精神应酬。】 -- 第109页 【王昊：偷偷告诉你，我借口公司有事，在花园的角落蹲着偷偷给你发信息。】 他还附带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展宁看得好笑，王昊是实打实的实权者，集团领导人，要是用封建社会家族模式比喻王家的话，他就是一族之长了。身为这场宴会的中心人物，却偷偷跑出去跟人打小报告，真的非常幼稚。 展宁眼底流露笑意，手上打字不停： 【宁宁：天这么冷，赶紧进屋吧，还有好好主持晚宴，你可是大家长啊。】 【王昊：什么大家长，大家长希望他们一个个安静如鸡，最好一句没有逻辑的话都不要讲，坐着给我吃完饭！】 【宁宁：你要讲道理啊，不要欺负人。】 【王昊：我才没有呢……】 王昊对着展宁一通半抱怨半撒娇的纠缠，感觉自己再不回去真的也有点过分了才结束对话，结束前他还缠着展宁要“福利”： 【王昊：好吧，那我回屋里去，临走前你要给我什么呀？】 展宁对他这爱撒娇的毛病也是没法了，确认关系之前他隐隐约约觉得王昊是人前一套，电话短信又一套，交往之后这个感觉更强烈了，王昊完全是穿着西装的时候一套，私下里另一套，那缠人的模样让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他不回复，王昊就发表情哭，哭了好几种类型，展宁被他磨得没发，只好道： 【宁宁：亲亲好不好？亲你一下就回去。】 【王昊：不止要网上亲亲，线下也要亲亲，下次亲亲要补上。】他还发了一个要亲亲的表情。 展宁：“……” 【宁宁：好，线下也有。】 他趁着王昊那边还没回复，飞快地发了一个亲吻的表情，不管那头反应就放下了手机。 “哥……”一旁陈晚看着他：“你在跟谁发信息啊，怎么脸红了？” “……” 年夜饭，团团圆圆。 电视里热热闹闹地播着各地庆祝新年的新闻，不大的客厅里，一家人正在吃饭。 展宁的舅妈是当老师的，知性气味还挺浓，陈晚在她教育下也不敢太胡闹，一家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平时工作生活上的事，这顿饭可以说安宁温馨。 就在这份温馨中，展宁舅舅忽然道：“宁宁啊，有女朋友了没？” 展宁：“……” 舅舅看展宁一脸消极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的模样，忍不住劝道：“你也差不多年纪了，毕业也里面了，该交女朋友了。” “又不是要你结婚，现在交女朋友，还要相处好几年，越到以后越难找……” 展宁连忙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舅舅。” 他这个“我知道了”脸舅舅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放下筷子就要说教，忽然旁边舅妈插入： “展宁又不是二十八九岁快三十了，没女朋友不等于不交女朋友，指不定明年就有了。这大过年的别让人不开心。” “对啊，爸。”陈晚也说：“哥这么帅肯定没问题的，就算不是哥这么帅的，你看我，我这样的也找得到。” 陈晚小姑娘勇扔炸弹，一下把舅舅的愤怒都拉了过去，这会舅舅没空教育展宁找女朋友了，他都忙着在警告自家女儿不许早恋。 展宁看着一脸警惕警告模样的舅舅，还有一脸无所谓的陈晚，不觉笑了笑，朝着陈晚做了一个谢谢了的动作。 四个人吃饭就是快，饭后他和陈晚不用收拾，就各自休息了会。展宁回了自己房间，拿出手机一看，王昊给他发了一个视频，漫天烟火绽放，把夜空渲染得绚丽多姿。 王昊的家肯定是在好地方，然而现在大多数城市内环禁放烟花爆竹，视频里的男人却是不亦乐乎地拍着烟火一个个竞相绽放的景观，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展宁轻轻走到床边坐下，双腿弯曲盘着，点下了“视频通话”。 嘟嘟嘟，三秒后那边接了视频邀请。 男人穿着一身偏向休闲的西装，头发有梳理过，只是和平时工作中不太一样，今天他脸上还戴了一副眼镜。看模样，他是坐在沙发上。 “晚上好啊。”接通视频，他随意地说道。 “晚上好。”展宁说。 王昊他拨了拨散乱的几缕刘海，说：“看到我发的烟花视频了么？” 展宁：“看到了。” “想和你一起放烟花。”间隔着两个屏幕，男人的目光却似乎更加从容而深邃，像是视频能够放大他脸上刻意不刻意的深情一样。 他像是重复又像确认地说了一遍：“想和你一起放烟花，看烟花。” “和这些人，浪费。” 展宁把手机放到床上，歪了歪脑袋，轻笑着说：“那你过来啊。” 王昊：“……你变坏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压低嗓音，别有深意地说：“你以为我真的过不了么？” 展宁脸热了热，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吃过了么？” “还没呢。”说到这，王昊就郁闷：“下面还在忙，人多菜也多，规矩也多。” “迟迟不开饭，我都饿了。”他赌气一般补充道：“我上班都没受过这个气。” 看来家里事比上班还有麻烦，我们的公司大老板王总就用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个事。 “……”展宁只好安慰他道：“我已经吃过了，现在在房间。” -- 第110页 王昊突然有了兴致：“给我直播一下你的房间吧，我想看。” 展宁站起来，调整摄像头，转了一圈给他看：“很小吧，不过很舒服，东西不多，只有衣服和几本书。” 这个房间的确很干净也很简单，展宁是成年以后才住到这里的，成年人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何况他还是演员常年不在家。 王昊看了一圈，评价道：“很小，但看着很舒服。” 展宁笑道：“和你的房间当然不能比。” 他们又说了会话，陈晚敲门让他出来一起看电视，展宁就对着王昊道：“我先挂了，你也吃饭去吧。” “好吧。”王昊表情颇为不满地道：“跨年要准时给我发祝福信息，我会等着你的，一定要准时，第一个给我。” 展宁无奈：“好，第一个就给你发。” 王昊这才心满意足地挂了视频通话。展宁走出房间，陈晚坐在沙发上，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副棋子，热情地召唤他：“过来，过来，哥陪我玩。” 展宁陪陈晚从玩象棋到五子棋到飞行棋，最后一家人上桌玩牌，一直玩到晚上十点多才散。陈晚拿着手机开始和要好的同学聊天，两位家长也乐呵呵地参与家族讨论群的抢红包大作战，展宁微信群里各种同学群，好友群和剧组群也开始了迎接新年前最后的热闹。展宁抢了几个柯导啊纸片人的红包，也发了几个，还单独收到了方芳的一个红包，上面写着： “来年一起爆红大红包”。 展宁微笑着收下，回发了一个“荣升大明星常红不败大红包”。方芳很快确认收下了红包，并点了个赞。 时间慢慢接近十二点，虽然室内禁止放烟花，但城郊烟火盛放，热闹还是传了过来。展宁听着外面的动静，靠在床上看着手机上面的时间。微信页面正静静地躺着他早已编辑好的新年祝福，生怕某个人会因为时间不是准时的零点而不高兴。 突然之间，脑中仿佛叮的一声，烟花飞起，炸开的声音此起彼伏，展宁的手指还停留在发送键上，看到一条崭新的信息在零点的时候发了出去。他退出到主页，一个个点进瞬间窜出无数条的未读消息的群，复制黏贴新年祝福发出。 这一通就忙了好一会，再点进王昊微信的时候他看到里面已经有了一条新消息，时间显示也是零点零分，是语音消息。 “新年快乐。”男人沉厚的嗓音触不及防地钻进耳中，还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希望你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快乐，爱你。” ☆、来找男朋友了 初二的这天，展宁去祭拜了自己的父母。 他至今为止的二十四年人生历程不算难过，最艰难的就是大学的时候爸妈出了车祸去逝了。但是那时候他已经成年了，足够坚强，也拥有过美好幸福的童年，享受过父母无私的爱。 父母走后，他就搬过去跟舅舅一家住，主要他平时也在学校，放假不是打工就是跟着同学们一起提前感受社会，除了春节这种特殊日子很少回来。毕业了当演员了就更是，直接假期都没了。 展宁和舅舅两个人去了公墓，结束后舅舅先出去抽烟，展宁又跟爸妈呆了一会。以前这个时候他都汇报自己学习工作上的事，今年主题略有改变，他开始提自己情感生活了。 “爸，妈……”展宁停滞了一会，才略有些难以开口地说：“你们儿子成同性恋了你们介意么？” 展爸展妈要在这怕不是直接一巴掌下来：“介意有个屁用，我们还能说介意让你快点搞回异性恋么？” 展宁大概也想到了这，他轻笑了一声，蹲下来道：“我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同性恋，我这样可能算双性恋，但据说双性恋是世上最邪恶的存在，那我就当自己是同性恋吧……” “爸，妈，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否是对的，但是我想起来你们在的时候，经常跟我说找对象要找喜欢的，认真的。还跟我炫耀你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但你们彼此是认真的，然后互相觉得应该给对方一次机会……你们也真大胆，差一点就没我了。” 展宁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胸口随着眼眶一起热着，被风呼地一吹，冷热相交，催发一种水雾在他眼中漫开。 “爸妈，我走了。当同性恋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不过既然你们不反正我就当你们同意了。” “然后……只要我能幸福就好了吧？” 展宁从口中呼出一口气，白雾渐渐散开，石碑上一对年轻男女笑得开心而满足，展宁转过身，往外面慢慢走去。 他出来时，舅舅刚好又抽完了一支烟，两人上了车往山下开。路上舅舅看了他好几眼，看得展宁忍不住道：“舅舅，你说吧，你想说什么？” 舅舅这才放宽心说话：“小宁啊，不是舅舅催你，你们当演员的本来就不好找对象，我看了娱乐新闻了，大批的明星单着。” “小宁啊，你现在找，不合适还能分，再过几年到了适婚年龄，到时候是找女朋友呢还是找老婆。”他苦口婆心地说：“女人年纪越大生产就越不容易，你找老婆也不能委屈人家啊。” 展宁差点笑出来，他心说我对象倒是有，就是既不是女的也不能生孩子，要是您老同意我改名就介绍他给你认识。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说出来。他和王昊的感情还太短暂太浅薄了，根本不是介绍彼此家长认识的时候。也许再过一段时间，等到他们确认好这段关系，可以再进一步展开。 -- 第111页 “小宁……” “舅。”展宁转过头无奈道：“你再说我就戴耳机了啊。” 舅舅：“……” 展宁只能在家呆五天，因为新剧组要安排培训，公司让他先回去报道。知道这个消息后，陈晚拉着他不肯让他走，顺便痛骂了一顿资本家的黑心。展宁无奈，只好道： “那剩下的时间我都陪你玩好不好？” 陈晚委委屈屈地说行吧。 话虽这么说，但展宁下楼倒垃圾时，陈晚可不陪他干了。他手上拎着两个黑色垃圾袋，刚到电梯口，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展宁从上衣兜里拿出手机，不觉笑了出来。 上一回在这里接到那个人的电话，自己还对他意见颇深，自以为高洁，绝不会被他“钱势”收买，不过两个月时间，对方就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喂——”展宁接起电话。 “喂……”那个人的声音透过千里电波依旧温文尔雅，但其中还有些闲着无趣的孤寂：“还在家么？” “嗯。”展宁道：“你也还在家吧？” “我在市区的房子了。”电话那头的人应了一声，稍许后忽然闷声道：“无聊。” 王昊肆意感慨地说：“工作无聊，在家也无聊，在家还要工作更加无聊。” 他道：“让国家把春节撤销吧，或者全世界都过世界，硬性规定春节放假期间不能展开工作。” 他说的太过认真，展宁只能忍着笑劝慰道：“既然如此，你更应该体谅你的员工，给他们多放假。” 王昊哼一声，说：“做梦，我都没得休息呢。” 展宁感受到了资本家的冷酷。 大概是发泄完了，王昊话题一转，嘻嘻笑了两声，说：“你知道，昨晚我妈跟我说什么么？” “什么？” “我妈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没事她给我介绍。我就告诉她我有了，是个特别好看特别有气质特别气韵出挑的人。” “我妈追着我问名字。” 原来不管是小老百姓还是大老板，过年回家都要面对被逼问有无对象的难题，展宁心里平衡了一下，说：“你没告诉你妈妈你的“女朋友”的性别吧？” “没有啊。”他笑道，嗓音诱惑地说：“你希望我告诉他？” 展宁道：“我告诉我爸妈了。” 王昊：“…………” “宝贝，你在哪？我现在立刻过来。” 感觉到电话那头男人的认真，展宁心底涌出一道暖流，轻声道：“我在我爸妈墓前说的。” 王昊：“……” 展宁走到小区活动场地，坐在一个摇摆凳子上，说：“我爸妈是我大学的时候去逝的，他们走得很安详，医生告诉我他们走得很快，没有痛苦。” “……” “我觉得，我还是幸福的。”展宁慢吞吞地说：“遇到越多的人，了解的越多，就知道很多人原来是没有享受过丰厚的家庭关怀的。我拥有的足够多了，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只是很遗憾他们生命太短暂了。” 手机那头一片沉寂，展宁不由轻笑了一声，道：“怎么不说话？我不想气氛太严肃。” 男人慢吞吞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我只是想说我爸也没了，但我不知道这个是否算安慰。” 展宁苦笑道：“我们就不要再互揭伤疤了。” “好的。”王昊从善如流：“我觉得按照我们两个的这个情况，拥有一个彼此的孩子是最快的解决方法。” 展宁想逗逗他，就说：“孩子？你来生么？” 王昊嗓音温缓，慢条斯理地说：“烫知识，男男不能生子哦。” 展宁在冷风之中稍稍红了脸，但很快脸上的热度就在风中凉了下来 王昊自觉逗过了脸皮嫩的小男友，正了正色，说：“你下一个戏的拍摄地在B市吧？那里离得实在太远了，也不知道之后能不能经常见面。” 现代化交通工具的确可以缩短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但王昊真不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富二代，就算他能自己开飞机，也没办法为了和男朋友见一面特地花费十几个小时来回。 别说生孩子了，连见面都很难。 展宁察觉到他话音中的失落，胸口也跟着微微沉了沉。不过幸好王昊身为拥有生杀之权的大老板，从不允许自己过多沉溺伤感之中，他很快道： “没事，等我忙完开年这一段就去看你。” “你要记得给我拨出时间，我不接受因为工作冷落我哦。” 展宁笑道：“不会的，我等你。”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才挂断电话，展宁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呼吸在空气中很快化成一团白雾。他在小区楼下转了一圈，这会儿慢吞吞地朝家里走。他虽然身为演员，必须表情多样，在家人面前也是情感很丰富的模样，但私下里却是极为沉默的一个人。 他的脚步踩在路灯投下的光圈中，像是有波光被他一圈一圈地踩碎。终于，青年淡漠的目光渐渐坚定了起来。 …… …… 晚上的时候王昊在看公司文件，国外公司可不会理会你是过年还是元宵，这几天虽然说休息，但基本每一天都有工作，只是多少的差别。 晚餐时间他刚跟公司里一些人开完会，开会时不觉得，放下电脑才陡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委屈，下意识拿起手机给通讯录第一位的人打了个电话。 -- 第112页 人类之所以为人类，除了物质粮食，精神食粮也是很必要的。这通电话让王昊充分理解了这个道理，打完电话，他灵魂中属于人类的失意失落和委屈都消失了，作为公司最高领导人的强悍决断力和毅力控制了他的身体，让他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这一工作，又是两个多小时。 王昊这栋别墅位处市中心，地段极其得好，他走出阳台就能看到外面红绿灯广点缀如繁星，再远处城市交通宛若长河，在不灭的星光中缓缓远去。而他的别墅以及这附近的别墅，黄金地段却丝毫不显聒噪，一条河流阻隔了闹市，他们这一带连大型商场都没有，古朴简单的小店颇给人一种小资感。 平时工作回来安安静静的是好，可现在反而有些冷清了，王昊家里烧饭的阿姨都回家了，要初八才上班。可怜他昨天回来叫吃的都没有，开车开了好久才碰到一家自己想吃的店。 这会儿时间接近十二点，王昊下楼给自己弄了个简单的夜宵，水才沸腾，就接到了物业的电话。 “王先生，你好。楼下有位展先生，说是您的朋友……” 王昊的手一滑，一大坨面条顺势甩进锅里。 ☆、第 62 章 客厅幽幽的灯光照着一室透出月牙色的冷白的，因为客厅格外的大，而其主人只开了正中间两展小灯，气氛显得略微冷清。 客厅里一张四方桌前，两个男人正低着头认真地往嘴里嗦面。 展宁来的很巧，他到的时候，王昊正好把面出锅，他面条放得多了，干脆把青菜啊香肠啊鸡蛋啊也放了两份，做了一餐双人夜宵。 展宁连着汤都喝下去了不少，身体早已热了起来，他正准备起身，王昊就叫住了他： “你坐下，我收拾。” 展宁道：“你做的面条，我洗碗吧。” 王昊看着他笑了笑，好心情地说：“你来的巧，我就让你享受一下成年人王昊的款待。” 展宁笑着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王昊端起碗往厨房走，很快就听到哗哗的水声，还有碗筷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展宁靠在沙发上，微微有些困倦地半眯着眼。不多时，王昊走了出来，他的身影笼罩在展宁上方，像是一头巨大的夜兽。 王昊一条腿跨上沙发，膝盖弯曲跪在沙发上，上半身倾斜着靠近，嘴唇落在展宁唇上。 两个人分开时可以见到明显的银丝。王昊勾着唇微笑，气息灼热地喷在展宁皮肤上：“好乖，是来补亲亲的么？”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昊干脆两边膝盖都跪在沙发上，跨坐在展宁大腿上方，勾着他的脖子和他交换了好几个吻，分开时王昊稍稍拢了拢衣服下摆，才从展宁身上下来，微笑着看着他： “困了？” “嗯。”展宁点点头，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困倦。他坐了几个小时的高铁，又在车站等车，夜里非常得冷，车子里面却很热，让他感觉不到疲惫。现在到地方了身体才反映出后果。 王昊轻笑了声，摸了摸展宁的头柔声道：“走吧，我带你去睡觉。” 王昊的别墅房间很多，但他不是阿姨，知道被褥都在哪，何况他也不想另外安排房间，打开自己的卧室门，转头看着展宁道：“今晚和我一起睡？” 展宁看着他，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他真的挺困的，随便冲了几下就躺在了床上，不一会后王昊也从浴室走了出来，踩着棉拖鞋钻进被窝。 第二天醒来，展宁睁开眼看到男人穿着丝质的睡衣，靠坐在床头看他。 展宁眨了眨眼，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来。 王昊俯身要吻他，展宁扭头往边上一避，亲吻落在他的下颌。 “还没刷牙。” 王昊放出声笑了一下，就拉着他往洗漱室走，展宁昨晚用的一次性牙具，不知什么时候洗手台前多了一套洗漱用品。他很快清理完自己，扭头看向旁边从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的男人：“你……没事做么？” 王昊一副富贵闲人的姿态：“都放假了，谁理他们。不说这个了，现在可以接吻了么？” 展宁无奈地看着他，纵容他倾身靠近，两人身形交叠在一起。 完美的早晨，不过吃饭的时候展宁告诉他自己晚上就要走，让王昊本该完美的一天裂成碎片。 “晚上？今晚？谁说的？我去给他打个电话！”大佬作势要起身。 展宁压住他蠢蠢欲动的手背，说：“本来就是今天下午要回公司的，工资调整要签字，然后就要进组统一培训了。” 王昊还是很不满：“怎么这么急？新戏投资方是谁，我打个电话……” 展宁：“别闹。” 王昊：“……” 王总简直委屈极了，这也不怪他，他昨晚深夜孤零零一个人在家，展宁犹如神明一样光芒万丈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哪能想到这光芒过了夜就要回天上了啊。 可怜的王总简直委屈极了，他这么大一个人，平时威风凛凛，但干坐着委屈的时候也的确“楚楚可怜”。明知他是做戏，展宁依旧心动不已，无奈地看了一会，忽然站起来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包装袋，从里头抽出一条围巾，给王昊围上： “新年礼物，作为交换，原谅我好不好？” 王昊深深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勾着青年的脖子把人拉到面前，隔着围巾和他接吻。 -- 第113页 “不够，还要，这样……” …… …… 不管怎么说，能够在一起的时间要好好珍惜。越是时间紧迫，就越是要珍惜。 王昊一分一秒都不想和男朋友分离，两人决定哪都不去，就在家看电影吃垃圾薯片喝肥宅汽水……呃，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两人还是出了趟门，去超市大采购。 春节期间的超市比往常冷清许多，但超市里面还挂着充满新年气氛的横幅和红灯笼，倒仍有种温暖的感觉。 王昊和展宁两个人慢悠悠地推着推车，从超市这头走到超市那头，主要在零食区和果蔬区徘徊。 “今天要让你知道我的真本事。”王昊充满自信地说，顺手把一排各种口味的薯片扫进购物车里： “我遍尝天下美食，大学的时候还自己做过饭，手艺一定很好。” 展宁微笑不语。两人用零食把购物车填得差不多后，往果蔬区走。 王昊看了看写在牌子上的菜价，惊异道：“好贵，青菜不是只要两三块一斤就行了么？菌菇稍微贵点。” 展宁：“你这个菜价标准都是几年之前的啊？早就不止这个价了。” “怎么会？”王昊惊讶道：“菜价这么贵，那不是跟我们食堂卖的差不多？！” 身为总裁，王昊还是去过几次员工食堂的，对食堂环境和菜品味道价格也颇为关注，还补贴过几次水果甜点，让员工吃得高兴点。 展宁道：“你认为你们食堂有多少在赚员工的？” 王昊认真道：“至少百分之五十，否则净利润还不如直接去银行存款……这么一想，我们食堂的才好优惠啊！” 食堂承包商和相关管理部门还不知道自己在春节期间刷了一次大老板的好感，而王昊自觉自己手下管理有方，也非常高兴，大手一挥，道：“回去给他们加工资！” 两个人采购了满满一车，这才回去。付款的时候年轻的收银员对着王昊露出一个微笑，很自然地说：“新年快乐。” 王昊楞了楞，也跟着说：“新年快乐。” 路上车来车往，还是颇为热闹。两人到家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了，王昊本来是让展宁去客厅坐着自己玩，然而展宁怎么也放心不下，跟着到厨房看着。 王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条红围裙，身上只穿着薄薄的毛衣，卷起袖子切菜。他切菜的姿势过于危险，展宁在边上看得心惊胆战，好几次忍不住想把刀夺过来。 “看——”把生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的丁，王昊炫耀地说：“切得多好！” 展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两人份的菜不需要很多，王昊的目标是做两道荤菜，一个蔬菜，再来一个汤。只是他调料粉和辣椒粉才下锅就受不了地猛咳嗽起来，掩面拉着展宁往外面跑，跑到客厅中央才流着泪说：“好呛，太呛了！” 展宁：呛不是重点，重点是你那还在烧着的锅啊！ 展宁满脑子的“大富翁春节在家做饭竟将豪门别墅烧毁”红色滚动大标题，大步流星地走回厨房关掉火，把锅往水池一放，等到油温下来才把锅洗了重新开火。 “呃宁——” 展宁：“你去客厅坐着。” 王昊：“……” 这一顿午餐总体来说还是很温馨的，尤其菜的品貌虽然不佳，但味道还是安全的。饭后王昊主动清理了桌子，愉快且自由的午后时光终于来了。 王昊黏黏糊糊地坐在展宁身边，□□的脚背磨蹭着展宁的脚踝，轻声说：“宁宁，我们看男男爱情电影好不好？” 他叫“宁宁”的语气和表情都很能让人联想到另一个词，展宁看了看他，道：“断背山么？” 断背山是很著名的作品，王昊也看过，他皱了皱眉道：“没有别的了么？要结局好的。” 展宁思索片刻，道：“想不到。” 王昊怒了，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我给几个做电影的朋友打个电话，怎么能没有结局完美的同性电影，让他们现在就拍！” 展宁拿下他的手机，在对面的大屏幕里搜电影关键字：“异□□情电影也可以的。” 王昊其实对电影没有多大兴趣，他就是想和展宁黏在一起，电影开始不久，他稍微分了点心思在剧情上，主要还是喂展宁吃的喝的。电影过半，男女主角终于有了本片第一个吻，王昊转向展宁坏笑着说：“男女有的，男男也要有。” 两个人黏糊糊地看电影，浪费了好几个好电影，王昊兴致很高，甚至拿起了他自高中后就不再碰过的可乐，对着展宁说：“听说可乐配电影是举世无双，我也要试试。” 他拿的是罐装可乐，金属环拉开的时候几滴黑褐色液体从开口溅出，喷溅在他嘴唇边的皮肤上，他作势不高兴地扭向展宁，撅起嘴巴“娇滴滴”地说：“宝贝，可乐溅到我脸上了，你帮我擦掉。” 他说的“擦”可不是那种“擦”，展宁生怕他说出要把可乐消灭在这个世界上这种话，按住他的后颈吮吻着“擦”掉他脸上的可乐。“擦”干净后王昊双手双脚跪在沙发上，沿着展宁的双腿爬到他身上，伸手从桌子上拿过可乐，一脸坏坏的笑。 “可乐很好吃，我的宝贝宁宁也喝。” 展宁：“……不要糟蹋可乐啊。” “……”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不知道是要汇报工作（无良资本家的逼迫）还是同情孤苦伶仃的老板，李助理打了个电话过来。彼此他的顶头上司兼公司大老板正窝在小男友怀里啃薯片，看到手机亮起本来理都不想理，但第二声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倾接通了电话。 -- 第114页 “喂，王总。” “李助理啊……”王老板用懒散地语气懒洋洋地开口：“怎么，有事？” “……呃没有什么，昨天会议上您提出的体创科技的业务，想跟您汇报一下。” “哦，那你说吧。”王昊一边嗑着薯片一边听着，除却他接起电话时不正常的语气，一切都好似跟平常一样。 “别碰，那里痒。” “怎么了，王总？” “没事。”王昊语气轻飘飘地说：“家里的猫跳到了我腿上。” 李助理：“…………”您家里有猫？爷爷家么？ “你继续。” “好，是。”李助理继续汇报，一切恢复如常，又过了几分钟。 王昊：“腿麻了，好痛，别揉——” 李助理：“……” 电话里男人和和气气地说：“我腿麻了，这猫太不乖了。“ 是啊是啊，李助理面无表情地想，这猫还能给你揉脚呢。 短短的几分钟，对李助理可能是地狱的折磨（鉴于他还单身），电话挂断后电话两边的人都舒了口气，王昊抬起头，看到展宁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嗯，猫？还给你揉脚。” 王昊装模作样地说：“机器猫你懂么，就小叮当……” 展宁一把扑倒他，伸出手使劲地挠他痒痒：“那叫哆啦A梦……” ☆、链接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夜晚很快到来，而展宁是真的要走了，王昊的心情沉淀了下来。 “真想把你关进笼子里，这就叫金屋藏娇。” 展宁：“走快点，都说最后不能再亲了。” 王昊：“……哼！” 王昊开车送展宁到了机场，两人临别依旧恋恋不舍，主要体现在送行的那个人身上。幸好王昊还算有理智，没有在机场大厅亲吻展宁。安检入口前他隔着半米的距离看着展宁，忽然轻声道：“我要是女人就好了，至少还能拥抱你。” 展宁心口猛地跳动了一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低下头亲住王昊的嘴唇，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唇上留下了一个吻。 展宁：“我们下次见。” 王昊：“……下次见。” 展宁转过身，仿佛毫不留恋地走进安检口，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王昊直到看到他不见才伸出手摸了摸嘴唇，那种触感，比之前每一处都要深刻地留了下来。良久，他才笑了出声。 展宁原本的工资，也就是片酬分成是很低的，公司看他今年似乎事业有了发展，又给他提上去了一点。他离开公司前，他们老板还为他鼓舞打气了一番。展宁并不缺钱，对出名也没有太大欲望，只是一直演不到好的角色，遇不到靠谱的团队让他也心生失落，既然混一个圈子，自然是想自己能演好角色，能获得观众认同的。 “热烈的世界”剧组就是他等了很久的机会。 展宁演得是男主年轻的时候，论戏份，要排在十番开外。但因为演中年男主角的是拿过影帝的实力派演员，为了不让角色割裂感太强，剧组安排了他们一起看剧本一起听导演编剧分析角色，还有培养一些角色的习惯，表情……力争让观众看得时候顺理成章地把他们当做同一个人。 展宁对这样的安排很是高兴，一方面是能保证他们演戏的逻辑，提高角色完成度，另一方面也是能和自己喜欢的前辈近距离接触。可以说，进到“热烈的世界”剧组的这些天，是他这两年工作当中最开心的时候了。 “小展，我跟刘助理待会去医院，你先回去吧。” “好的，梁老师。” 演中年男主的梁祺晟脊椎有点问题，要经常去医院做治疗，两个人对戏沟通完后，梁祺晟和其助理去了医院，展宁收拾完桌子慢悠悠往酒店走。剧组租了一个办公室做临时培训地及统筹后勤部，离酒店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左右，非常方便。 展宁沿着马路不急不缓地走着，中途还去了一趟便利店和水果店，他手上拎着两个塑料袋走进酒店，抬头迎面对上刚在前台办好入住，手上还拿着一张门卡的周远。 “……” 对于周远，展宁还是心情很复杂的。周远从入行就不掩饰自己的后台，出入各种大导片子，让展宁这样在演艺圈下端打拼的人很是眼热嫉妒。然而现在展宁这个角色又是从周远手上拿走的，说夺走都可以。虽然上回见面周远对他态度不错，但谁知道呢。 两个人眼对着眼，一时间时空都仿佛有瞬间凝滞了。周远低下头也看到他手上两个塑料袋子，以及里头有红有绿的水果。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搭讪，就在这时，周远的助理拎着大包小包，手心握着一张门卡冲到了周远面前： “哥，我们走吧。” 周远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就往电梯走，展宁方向不变，两人自然而然地交汇在电梯口。 “展宁是吧？好久不见。” 周公子主动跟他搭话，展宁当然道：“好久不见，你也是在这边拍戏么？” “对，“刀刺”，赵可平导演的新戏。” “赵可平导演么？他是我很喜欢的导演，拍摄画面特别锋利，有种冲出镜头的冷冽。” “我也是，特别喜欢他，就是你看他导演镜头就知道，人特别严厉，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满意。” -- 第115页 展宁笑道：“没问题的，赵可平导演很快□□人，肯定能把你□□成刀锋战士。” 两个人一起笑了，电梯也终于到了，两个人走进，后面也进来了人，他们就被挤在电梯两个角落，也就没有交流了。展宁的楼层比周远的低，先出去了，出去前他向周远点了点头，周远自然地抬起一只手，小声说：“拜拜。” 展宁就走出了电梯间，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从某种意义上，大家都是“同事”。这个事给他留下的唯一用途就是晚饭前他跟王昊聊天时，向他炫耀了一下：“我今天也遇到大明星了。” 他没想到，晚上十点多他上床准备睡觉时，手机突然出现了一个“好友添加”的提示，提示他“对方已添加你为好友”。 展宁确认了两遍，是真的周远，毕竟微信名字就是“神奇娃崽周远”。 一声消息提示，对方发了信息过来： 【神奇娃崽周远：展宁？】 【展宁：是我，周远？】 【神奇娃崽周远：嗯嗯是我！向你剧组的人要了你的微信。】 【展宁：没事，其实我也很想加你好友。】 【神奇娃崽周远：高兴.GIF/撒花.GIF】 相比较一本正经的展宁的对话方式，周远显得更像他那个年龄层。 【神奇娃崽周远：那我们就是微信好友了，改天我邀你喝茶你要来哦！】 【展宁：一定肯定！】 【神奇娃崽周远：媚眼.JPG/心.GIF】 这个算是意外之喜，不管怎么说，多交一个朋友总是好的，而且他们年纪相当，展宁心中还隐隐将周远视为对手，现在对手主动加他好友，他有种被对方承认了的骄傲。 他心绪翻涌，不由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宁宁：刚刚新交了一个朋友。】 他稍稍等了会，没有等到回复就放下手机睡了，浑然不知某个人在忙碌后洗完澡走出浴室，看到某人微信后瞳孔震惊： 【王昊：是谁是谁？？】 【王昊：是哪个小妖精？？？】 【王昊：！！！！！】 展宁这段时间的确是顺风顺水，颇有种他的时间到来了的感觉。剧组正式开拍，因为之前功课做的很足，不说多么惊艳，但至少演技没有拉胯。这天下午拍完，他正要卸妆，导演助理叫住了他： “小展，待会卸完妆先别走，晚上一块去吃饭。” “好，谢谢李姐。” 展宁卸完妆过去导演那边，看到留下来的只是剧组主要演员和各个小组负责人，展宁和梁祺晟一辆车，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往饭店开。展宁起初不清楚什么情况，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已经有一个剧组先到了，人群中赵可平导演正在跟副导演说些什么，看到他们到了就高兴地招手，喊道：“来来，我们已经点好菜了，你们要吃啥自己加啊。” “唉，让我看看。”导演走近，拉过酒水单：“有什么酒啊？” “……” 展宁向两边望了望，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混在人群中，笑着和旁边人说话。 看来今天是他们剧组和“刀刺”剧组的联谊聚餐了，导演名气没有赵可平导演大，但资历更高，两个剧组可以算是平级资源了，也怪不得能一起和和气气吃饭。 这种饭局，做人交际要靠自己，展宁在圈内算是新人，很多人都不认识他，他就跟在梁祺晟旁边，逢人就叫哥和姐。别人不认识他，但他凡是演员都能第一时间叫出对方名字，也让众人对他很有好感，听闻是演梁祺晟那个角色年轻的时候，纷纷叫他小梁弟弟，简单粗暴地把他们两人凑成了父子组。梁祺晟也乐呵呵地笑，给足了展宁面子。 饭局正式开始，一群饿晕了的人就不顾形象地吃喝了起来。剧组工作多辛苦啊，那都是体力活。吃了半圈垫了肚子，一群人才又活跃起来，走亲访友开始敬酒。 展宁虽然不畏交际，但也不是过于喜欢，就坐在梁祺晟旁边位置，还给他挡了几次酒。又过了一会，周远慢悠悠走过来，脸上泛着红晕。 他搬了个凳子坐到展宁旁边，因为他年纪小，这举动还挺可爱的。他坐下后，先拿起酒杯朝梁祺晟敬酒：“梁前辈，我一直很喜欢你在“最后的高山”，“致命信息”里面的演绎，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先敬您。” 梁祺晟温柔笑道：“别喝酒了，喝点茶水要么果汁吧。” 周远吐了吐舌头，轻声说：“已经是啤酒兑白开水了。” “好，那我就喝一点，你也少喝点。”梁祺晟就跟他说的那样喝了一点点，周远笑得乖巧，也喝了一大口就停了。 这时候有人来找梁祺晟说话，两个人就转过身说自己话去了，周远看向展宁，神色自然了很多，笑着说：“哎没想到我还没约你呢，就现在公司聚餐上见面了。” 公司聚餐，他说的很有趣，展宁跟着笑了笑，说：“都一样啊，都有好吃的。” “那是，吃一顿回去不知道怎么被经纪人抓着骂。”做演员，就是这个难。 展宁：“我还好，我是易瘦体质，而且经常锻炼。” 高远：“你说这话小心我发到网上去。” 展宁：“那热搜一定是：周远，易胖体质。” 两个人哈哈大笑，话题打开后就很容易交谈下去。剧组姑且还记着明早还要拍摄，没有弄到很晚，吃完饭差不多就回去了。展宁和高远经过这也算成了朋友，偶尔拍戏一个酒店或者在附近可以约饭的那种。展宁喝了酒，有点上头，回到酒店就给王昊拨去电话，两个人亲亲昵昵地说了会话，展宁挂断后把微信调到主页面，正好看到大学群好像炸开了锅，吵得不得了。他点进去一看，就看到几行醒目的大字和更醒目的惊叹号。 -- 第116页 “什么什么那是什么？！那是我可以看到的么？！！” “都什么年代了还大惊小怪，还有么还有么？” “真香党虽迟但到……啊这超过了我的真香范围。” “惊！某大学班级群竟在传播——” 他皱着眉把聊天记录往上翻，往上翻，终于翻到了邪恶源头。是一串下载链接，标题是…… 是“绝爱，暴君蚀情！重口慎入！” ☆、带男朋友出去吓人 聚餐之后，展宁不止在剧组融入得更自然了，和周远的友谊也有了发展，下班不算太晚还会抽空去打了球那种。他和周远友情红红火火，有个人就要吃醋了。 “你和周远在一起的时间，都比和我在一起的多。” 展宁：“……那你过来？” 他和周远最多一个礼拜约一两次打球，时间不会超过两小时，他和王昊在一起睡觉（单纯睡觉）就能有六个小时以上，保证比和周远在一起的时候长。 电话那头男人轻笑了一声，低声道：“你以为我不会？” 他的声音随同电波传入，耳膜微微发麻。展宁不由地摸了摸发烫的耳垂，说：“不要任性，好好工作，别给李助理增添工作负担。” “哈，你关心周远关心我助理就是不关心我。我知道了，你喜欢年轻男人。” 展宁叹了口气，心说我根本不喜欢男人。 然而面对耍脾气的恋人，展宁还是耐着性子哄他，两个人缠缠绵绵地打了近一个小时电话才挂断。没有那个人声音后原本还显得几分狭窄的房间陡然空阔，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展宁看着窗外几盏伫守苦夜的长灯，无声地阖上了眼睛。 这天展宁照常收工，时间不迟不早，赶回去洗个澡再摆弄会手机正好到睡觉时间的那种。一整天的工作，他也略感到疲惫，卸完妆后跟剧组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他坐的是剧组统一安排的车，离拍摄场地稍稍有段距离，徒步要走七八分钟，他刚走出大楼不久，手机忽然震动，他看了看，是条匿名短信，这年头匿名短信都是垃圾广告，然而这一条却不是，它写着： “往左。” 左边是一个当地卖特产的店，再旁边是便利店。 “再往前看，路边。” 左边的一个路口挺着一辆黑色迈巴赫，酷炫的车型在这个不格外发达的城市异常显眼。展宁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他跨步不快不慢地往那辆迈巴赫走去，而就在他走到车子边上时，车窗摇下，车里穿着浅棕色毛衣的男人微微扭过头看着他。他的穿着看起来非常得温暖，唇角上扬的弧度一如既往的优雅绅士： “我来兑现我的承诺。” “……” 李助理给王大老板订得是这个小城镇最高档的酒店，王总虽然在飞机上吃过一点了，但飞机餐有什么好吃的，这会儿他正坐在自己的豪放套房内，满室风光开得透亮，举止优雅的男人一边用勺子搅动味道并不如何的咖啡，一边不动声色地观赏着对面的男人。 不论何时看，展宁都是美丽的，这当然可能也有恋爱滤镜在，但管他呢，眼睛和大脑都觉得好看那就够了，看着这等美色宵夜都能都吃两口。 他的动作看似不露声色其实肆无忌惮，展宁静了一会，问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王昊给出了一个标准答案：“想你了。” 展宁歪了歪脑袋静静地看着他，他这个动作很有几分可爱，但脸和眼睛却性感沉静得要命，王昊拼命告诉自己不要被蛊惑不要被蛊惑，不要心软。他勾唇笑了笑，说： “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是因为……” “嗯？” 展宁迟疑了一下，开口快速地说：“是因为后天是你的生日么？” 王昊眼角一动，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什么，他咬住叉子上的西兰花慢慢咀嚼，过了一会才说：“你知道啊。”喜悦已经无法用言语隐藏。 展宁道：“我当然知道了。”他好似无奈地看着他，像是他说的是什么不讲道理的话。 王昊明明是要勾唇，却还口是心非地说：“你都没有表示，我怎么知道你知不知道。” 又闹性子了，展宁道：“惊喜不就是不提前通知才叫惊喜的么？我当然记得啊。”他为了证明自己，给王昊看了他向剧组请假的证据，对话明明白白显示他在好久之前就跟剧组请了假，就在王昊生日那天。 王昊：“哦，那我不知道嘛。” 展宁低头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然后展宁低下头，湿润的嘴唇重合在一起，王昊张开嘴唇，温顺又热辣地把展宁勾了进去。 晚上的时候，展宁没走。 他其实是想走的，但王昊……王昊实在太缠人了，他还不在乎面子，一点都不像个大总裁。 但因为展宁明早要起早，而今夜的确很晚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相拥而眠。 第二天片场候场的时候，展宁有些心不在焉。平时他完全是一副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样子，今天难得地好几次拿起手机，眼神也略有焦灼。 不过大概谁遇到这种事，都没有办法装作若无其事。展宁几乎能想象到他的恋人是怎么卧躺在那张雪白床上，翘着一只小腿跟他发信息撒娇，这情景让展宁联想到“金屋藏娇”这个词，虽然这个屋就是娇自己花钱的。 -- 第117页 【王昊：你在片场了么？】 【王昊：我好无聊，你走后我都睡不着，旁边没有你，好冷。】 …… 【王昊：我应该留一件你的衣服，或许是衬衫或许是毛衣，这样就可以假装你还陪着我。】 展宁忍无可忍，给他回信息： 【宝贝宁宁：我晚上就过去。】 他不回还不要紧，一回王昊更起劲了： 【王昊：可是我现在就想你嘛！】 【王昊：生气嘟嘴.JPG】 【王昊：我感觉我就是你养在地下的小情人，见不得光只能每天晚上在家等你过来。】 【王昊：我太委屈了我要生气了！】 【王昊：生气.GIF】 展宁满头黑线，不由地回复： 【宝贝宁宁：那你想怎么样？】 啊，更像渣男了。王昊看着今早他特意修改的展宁微信昵称，这个名字和他的回复相得映彰，衬托出一种无比搞笑的气氛，王昊想象着那头的青年无语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展宁自我察觉被他带偏了，也放下了手机没有再理他。他休息的时间不多，中场一直在沟通人物情绪和灯光镜头等，零零碎碎又收到了几条微信，男人乖顺又极具诱惑力的话语真像一个正在等待男主人回家的乖巧情人，让展宁数次扶额无语。 好不容易等到收工，因为展宁明天请假，他收工得比较早，特意到导演面前打了个招呼再走，上车后他打开手机，一点进微信主页就看到： 【王昊：老公，下班了么？】 【王昊：老公，我洗白白了在家里等你。】 紧接着是一张隔着浴室磨砂玻璃的照片，照片里浴室里一个身影若隐若现，妙曼多姿，一看就不是一个男人，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流淌，而照片右下角打着好几张重叠的水印，当真是一点都没有掩饰他在网上随便下载的图片事实。 关键是，他在下面还满怀期待地说： 【王昊：等你哦，老公～媚眼.JPG】 展宁：“……” 展宁有王昊房间的钥匙，他到酒店后直接上楼，“嘟”的一声房间门打开。展宁推开门，而门后客厅沙发上的男人听到动静也向门口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王昊轻轻笑了一笑，收回视线对着笔记本说了一句：“今天就先到这里，有什么不懂得或有问题的，明天整理了交给我。” 他工作时有种独特的气质，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位居高位的人的气场，展宁看到他展着眉，不露声色地看着笔记本屏幕，插入了耳机的会议里不知道说这些什么。又过了一小会王昊折起笔记本，轻轻地将它放在边上，这才站起身摘掉耳机，对着展宁露出笑颜： “回来了。” 展宁踯躅了一下，才道：“我回来了，嗯，你……” 王昊：“嗯？” 展宁走近几步，停在王昊跟前，他稍稍张开手臂，看王昊没有反应才完全张开抱住他。 “我回来了。” 王昊轻轻笑着，手指一根根不轻不重地摁着展宁的肩膀骨头部位，等到展宁松开他时就重重压下，抬起头贴住他的嘴唇。 “这个时候要亲吻……” 这只是个绅士的“重逢吻”，四瓣嘴唇很快分离，王昊捏了捏展宁的脸，坏笑道：“叫你老公就这么快赶回来，看来是很疼老婆了。” 展宁：“……” 两个人在房间里磨了一会，决定下去吃饭。王昊穿了不那么正式的西服大衣，展宁犹豫着要不要戴口罩，这个酒店虽然离拍摄地点有点距离，但谁知道会遇上谁呢，真遇上了万一那人还认识王昊，这事就说不清楚了。 王昊将他的犹豫看在眼里，说道：“戴上吧，还能防止流感。” 他说的大方，展宁迟疑了下，还是戴上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往电梯走，展宁的手机忽然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是周远的电话。 “喂——”少年人可能还没回酒店，周围声音嘈杂，让他的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 “展宁，收工了么？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跟你说，前几天我们副导带我们去了一家特别好吃的店……还想吃，你去不去？” 展宁下意识要拒绝，话语顺着心思涌到喉咙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王昊，周远的声音大得半米内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他身边的男人看到自己看他，只是歪着脑袋温柔地笑了笑。 忽然不想拒绝。 展宁：“好啊，在哪？几个人？” 周远高兴地说：“我一个人，地址我待会发你微信。” 展宁不动声色地说：“那我带个朋友过去可以么，都还没吃晚饭。” “好啊，当然没问题。” “那好，我现在过来。”展宁挂断电话，看向似笑非笑的王昊，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你知道周远么？他请我们吃饭，去不去？” 王昊温温柔柔地说：“去啊，你决定就好了。” “嗯。”电梯到了，展宁握住王昊的手，牵着他往电梯里走。 ☆、做大人的事 周远选的是一家当地土菜馆，离王昊的酒店不是很远，两个人开车过去，大约二十来分钟后到了地方。周远已经到了，在微信里跟展宁指点了方位，不多时，展宁和王昊两个人就走到了周远说的包间门口。 -- 第118页 门推开，周远在屋里跟高兴地挥手说： “哦你们到了啊，你带了什么朋朋朋友啊王总？？？”他声音越见微弱，最后像是怀疑人生，几不可闻。 “你们认识？”展宁问，他也略有些吃惊，因为周远年纪不大，又是个纯粹的演员，他以为他可能和王昊没有交集。 王昊主动解释道：“我跟小周先生的叔叔是合作伙伴，几次酒宴上见过面。”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抱歉了。 展宁能看到周远头上满头的问号，还有看到王昊后不自觉的紧张，他心里稍稍有点抱歉，但脸上装作若无其事，介绍道：“周远，这是王昊，我的……男朋友。王昊，这是周远，你也认识的，是我新交的朋友。” “男朋友”？周远要素察觉，刚刚放松了一点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那头周远风风火火恍恍惚惚还沉浸在“男朋友”几个字里，王昊已经淡然地伸出手，坦然道：“小周先生，好久不见。” 周远连忙伸出手：“好久不见，王总。” “坐吧。”展宁道，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架势。 周远已经完全懵逼了，他和王昊，也算相识，但除却上一辈关系，他们完全是两个陌生人，王昊对于他就相当于是叔叔辈的长辈，逢年过节哪里开生日宴见面时会被自家长辈按头叫“王总，你好”的那种。现在展宁跟他说他和这个王总是男女……男男朋友关系……等等，展宁是男同性恋么？ 不，王总是男同性恋么？ 等等，他们都是同性恋么？ 到底哪一个才更重要一点？？？少年周远陷入了迷茫之中。 展宁：“你点菜了么？” 周远：“啊，不，奥，点了几个。”上次他觉得特别好吃的。 展宁把菜单往边上推了推，一本不大的菜单就处在了他和王昊中间，他凑过去翻看：“油炸菌菇，三鲜烩笋……你想吃什么？” 王昊也看过来，低头认真地看菜单：“我觉得都行，不要这个清炒扁豆，你不吃扁豆吧。” 展宁道：“也不是不吃……那来个干煎鱼，你待会小心刺……” 周远：“……” 两个人嘀里咕噜地选了几个菜，叫来服务员点单，不过没有叫酒，因为周远和展宁本身就不怎么喜欢喝酒，影响第二天工作，而对于王昊，酒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不喝酒不喝。 点完单，王昊才看向对面位置上的周远，嗓音温柔地说：“你最近是在赵导的剧组吧，赵导拍戏很磨练人，你不要太辛苦了。” 周远有种过年时候在远方亲戚面前报告期末成绩的窘迫，他不由自主挺直了身板，小声说：“我还年轻，有磨练是好事。” 王昊微微一笑，又跟他说了几句简单的话，才看回展宁道：“明天想去哪？” 展宁道：“这应该是我决定的吧，我听你的。” 王昊笑着道：“不对吧，我的生日，应该是你想办法给我庆祝，当然是你决定了。”说完，他又转向周远说： “明天是我生日，展宁请了一天假陪我，不过只有一天，也去不了什么地方。” 周远连忙道：“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去哪里不重要。”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昊突然举起手，他手掌握着展宁的手掌，两个人十指相扣，甜甜蜜蜜： “所以特意赶过来看他，而且今天还见了他的朋友，嗯，算是公布关系？” 面对他揶揄的话，展宁只是无奈：“交往就是交往啊，我没有藏着掖着，而且明明是你太可怕了，我怕别人被你吓着而已。”他吐槽。 王昊：“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展宁男朋友，只是同时还保留着王昊这个身份，那他们看到的是我哪个身份，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说完，他只是轻笑了笑，倒是没有为难周远。周远松了口气，老实说他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朋友成了同性恋，还搭上了大佬，别看大佬这会儿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要是出了矛盾……他有种朋友分分钟要被大佬吃掉的感觉。 很快菜上了，几个人蒙头吃饭。 忽然： “这个鱼你不要吃。”展宁道，把一块王昊夹进碗里的鱼挑了出来放到自己碗里，又给他夹了一块别的鱼：“这个鱼鱼刺少，你吃这个吧。” 王昊对着他嫣然一笑，又道：“你再给我剥个虾吧，我不太会吃虾。” 展宁闻言就夹了一筷子闷虾，放在自己面前慢慢剥。而王昊盛了一碗汤，把汤里的姜丝挑掉后把碗连汤推到展宁面前。 “……“周远忍不住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上帝保佑，他只是……八卦是人类进步的源泉！ 这对情侣互看了一眼，然后展宁说：“在上个剧组，王昊是投资方。” 这个回答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周远一瞬间想到了无数个引导热搜的话语，心里忍不住为“实诚”的展宁着急，这时候王昊补充道： “我到剧组了解拍摄进度，在现场看到了展宁演习，他非常有灵气，我就关注了他，后来慢慢了解，就成了朋友。” 王昊的这个回答操作空间也很大，但周远不敢质疑他，连忙点头说：“展宁演戏是很好，他现在拍的这个戏当时我也有试戏，但还是输给了他。” 王昊微微一笑，不予置评。 -- 第119页 他的姿态做的很随和，并不过度“关心”周远，也没有显示他在商场在公司时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老大做派，就仿佛真的只是和男朋友出来，跟男朋友的朋友一块吃个饭。 几个人吃了一回，周远出去上洗手间，过了一会展宁也跟了出去。 店外供抽烟的小天地里，展宁面露歉色，为今晚的事道歉：“对不起啊，没有提前通知，不过我不知道你也认识他，是不是给了你很大冲击？” “当然了。”周远苦笑：“你都不知道我刚看到王昊跟你在一起，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你干嘛突然之间给我这么大一个八卦，我会消化不良的。” 展宁真诚道：“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想把他介绍给我的朋友，他老是……”他选择着语言，艰难地说：“因为他身份特殊，我不能随意公开我们的关系，这段关系对他来说就像是不能见人的地下情。我觉得很对不起他，所以想至少让他见见我朋友，让他知道我并没有……并没有想隐藏我们的关系。” 周远：“……呃这，这挺好的。” 一瞬间他失去了语言，因为他并没有听懂这段讲述，所以说现在是大佬觉得自己不能公开见人而觉得委屈么？？？ 啊这，这就是恋爱么？ 展宁不清楚他心里想法了，以为周远还是单纯的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他和王昊在交往的事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回去了。接下来三个人很快吃完散了，买单的时候三个人也争执了一下下，最终还是由周远买单。 “我提出的嘛。” 展宁和王昊再没有异议，分开时王昊道：“这件事可不可以先不要和别人提起，我和展宁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周远连连点头：“放心吧。” 三人这才分开，从店里出来后王昊和展宁还散了会步，三月的冬天还是很冷，一排闪烁白幽光芒的灯下，大衣里面的手和羽绒服下的手牵在一起，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 “你今天……” “嗯？” 展宁慢吞吞道：“今天表现得特别随和。” 王昊不觉笑了。诚然他平时都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让人如沐春风的同时不觉尊重附和他。但今天格外随和，好像把气场都收了回去。 “我是怕再吓他，他就要去跟他小叔叔打小报告了。虽然我是很想公开我们俩的关系，但也不想被人用来当宴会开始的热场话题。” 他扭头，状似俏皮地说：“他们要是敢，我手头有一大堆他们的黑历史，谁怕谁。” 展宁笑了笑，握紧他的手掌。 两个人走了一圈回到停车场，这时候是晚上八点多，属于想要再做些什么也可以，回去睡觉也可以的时间。 车子慢慢开启，展宁顿了顿，扭头问：“你还想干什么么？” 王昊：“嗯……吻你算不算？” 展宁低着头笑，王昊驾驶着车子往酒店开，路上经过一个便利店，他停下。 “要买什么？” 王昊扭过头看他：“避孕套。” “……”展宁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他抿了抿唇，才说：“酒店应该有啊。” “酒店有的怎么跟在便利店买的比，买避孕套本事就是个刺激的事啊。” 他的歪理太多，展宁脸蛋很热，但还是跟着他下了车，走进便利店假装闲逛。王昊买了酸奶和饼干，拿着购物篮走到收银台，店里本来人就很少，收银台没有人在结账，王昊过去后就在边上的避孕套拦看，认真挑选了一会，拿出其中两盒。 店员快速扫码，很快出现了一个总数字，王昊刚刚要拿出手机，后面的人先他一步： “扫我的吧。” 店员在他和王昊脸上转了一转，专业素养很好地收回视线，扫码收款。 “欢迎再次光临。” 展宁快速几步走出便利店，刚刚消去的热度重回脸上，连眼里都有些热气。 王昊笑嘻嘻地钻进车里，对他说：“谢谢。” 展宁：“……” 两个人开了十来分钟就到了酒店，进入房间后展宁踌躇了下，还是往浴室走：“我先洗澡。” 浴室的浴缸的一面玻璃竟然是磨砂的，这让展宁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白天的那张图片，图片里明明是个女人，到他脑子里却变成了男人还是自己，而拍照的那个人就成了现在在外面的另一个男人。 他被自己的想法闹得脸又红了，使劲摇了摇头，温度适中的热水冲刷他的身体，让一天的疲倦通通随着水流流走。水声太大，他没有注意到浴室门被人打开了。 注意到的时候人已经在他面前了。 “你——” 王昊浑身只剩下一条内裤和围在腰上的毛巾，他走进喷头洒水的范围内，上身微微贴着展宁的皮肤。 “一起，嗯？” ☆、恋爱让人快乐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身上都热烘烘的，被水汽蒸得舒服极了。 也不想坐沙发了，就躺在床上闲适地看电影玩手机。 王昊忽然侧头看展宁的手机，展宁一个避开。 王昊：“有什么秘密？让我看看。” 展宁：“没有秘密，但是不能给你看。” 王昊：“没有秘密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展宁：“你是那种交往之后会查看对方手机的人么？” -- 第120页 “……有待确认。” 展宁：“不要确认了，不会给你看的。” 王昊看他坚决，干脆用手来抢：“给我，给我！” 两个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慢慢平静下来。 “要不要做，嗯？”王昊眼里也仿佛带着电流，热辣辣地挑衅：“做？” 这时候展宁反而迟疑了一下：“我，我不太知道……” “没关系，我教你。” 青涩的恋人有青涩的好，王昊只觉得全身心都被点燃了，他甚至等不了做足准备，就压着他两个人缓缓倒在床上。 任何细微的碰触都成了这场盛宴的刺激，过了一会，准备就绪，王昊把旁边的油倒进手心就要伸向展宁。一只手挡住了他，态度极其坚决。 王昊不由怔了怔，抬头看到展宁略显尴尬和沉默的脸。 他也呆了呆，过了会才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今天不是我们最重要的日子。” 展宁抱歉地看着他，但内心还是没能接受这一关。 第二日，展宁在一片柔和的白光里睁开眼睛。 听到动静，王昊从沙发那边走过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温柔地说：“早安。” 展宁窸窸窣窣地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疑惑，他很不解地说：“为什么我会起得比你迟？我每天开工很早，早上五六点就要起了的呀。” 王昊笑着看着他：“你年纪还小，虽然平常很早起床，但身体还眷恋睡眠，自然不会很早起。等你再过几年，身体就不需要那么多睡眠了。” “是这样么？”展宁迷迷糊糊地起来洗脸刷牙，等出了浴室门就看到男人坐在沙发上，满面笑意地看着自己，他已经穿好了衣服，今天连大衣都没有穿，旁边放着一件淡紫色的羽绒服，头发也都放了下来。 “男朋友今天要带我去哪里呢？我好期待啊。” “……不会有烛光晚餐和烟火省会，也没有海艇私人机看夜景的。”展宁老实地说，和有钱人谈恋爱真的压力好大，他体会到了周远的心情。 “哦是么，放心，下次你生日这些我都会准备的。”王昊淡定地说。 “……” 无法为王总安排符合他身份的生日惊喜，展宁只能带着他给他过普通人，普通恋人的生日。 工作日的商场，客流量相对往常较少，因为王昊收起了他霸道总裁的那一套，穿的格外平易近人，连带展宁都不需要太注意他人眼光，稍微收拾了下戴了个帽子就出去了。 两个人慢悠悠在商场里头闲逛。 “这就是普通恋人过生日的方法么？逛街，看电影，然后吃饭吹蜡烛？”王昊若有所思。 展宁转过头看他，说：“就算你工作以后太忙没时间，学生时代应该也跟人约会过的吧？这就是普通人约会的日常啊。” 王昊：“我学生时代可是在好好读书，没有早恋的哦，你不要鼓吹现代年轻人早恋。” 展宁看了王昊一眼，满脸的不信任。王昊展了展眉，看到一个饰品柜前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挑选什么，他多看了几眼，假装随意地问： “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啊？你选好了没？” 展宁：“……不会告诉你的。” 王昊：“小气鬼。” “……” 别说王昊，连展宁也觉得这样的约会单调而枯燥，然而因为身边人特殊的存在，连枯燥都成了岁月静好的宁静，丝丝缕缕的甜意在某个不经意的对话中涌出，像是永不干涸的清泉，身体和心脏异常得轻快。 在没有人的地方，两个人偷偷地牵手，忽然王昊指着靠墙的几台娃娃机道：“那个娃娃机，我还没玩过。” 展宁：“你没玩过娃娃机？” 王昊理直气壮地说：“是啊，跟我的形象不符。不过我经常在影视还是什么作品中看到热恋中的情侣一起抓娃娃，男孩子还会用这一套讨女孩子欢心。” 展宁静默了两秒，才松开他的手走上前扫码兑换使用娃娃机的次数。王昊走过去，看他用熟练的手法摆动摇杆，控制着抓手往下一按—— “啪嗒”，娃娃掉下去了。 王昊：“嗯，你哄女孩子的本事不行啊。” 展宁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聚精会神的操控，但或许是他也太久不玩这个了，娃娃一次一次往下掉，连接近成功的都没有。 “……”他不服输地继续扫码。 “这次我来。”王昊推开他，回头笑着说：“让你看看我哄男孩子的本事。” 他操控着摇杆，回来摆弄了几次，在某个瞬间速度极快得往下放，一个青蛙模样的娃娃被夹子夹住了脸，摇摇晃晃地升起。 明明是毫无意义的事，展宁的心却提了起来，青蛙对着夹子到了底，随着夹子的松开扑通一声掉进洞口，随着传输线输出机器。 展宁：“……” 王昊：“……” 王昊弯腰从取物口拿出丑丑的青蛙，神色一脸镇定地递给展宁： “看来，还是我哄男孩子的本事高超一点。男孩子，要不要做哥哥的男朋友啊，嗯？” 大概是他今天穿的太休闲了，让他说话的语气动作都像极了一个哄骗小朋友的怪大学生哥哥，展宁的脸稍稍红了红，从他手上接过青蛙，轻轻嗯了一声。 -- 第121页 王昊看着展宁染了点点粉色的脸颊，心里大呼值爆了，脸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手拉住他的手，说：“走，哥哥带你去玩别的。” 王昊平时工作交际不是高尔夫就是网球，展宁带他去玩保龄球羽毛球倒是让他回味了一把青春，两个人出来时都流汗了，洗了澡才出去吃饭。 中午订的是一家高级西餐厅，位于本市最高楼的中间层，格调优雅环境宜人，从窗口眺望一边环水一边是巨大的广场，虽然不是晚上有点扫兴，但也足以见到展宁的诚意。 “昨天临时订的？辛苦了。” 这样的餐厅一般都是需要提前预订的，临时插入是只有王昊这样的人才会干的事。 展宁道：“我告诉他这是我喜欢的人的生日，然后我想在这一天向他告白。” 王昊：“这就给你安排了？” 展宁：“我还告诉他我喜欢的也是个男人，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 “……敬爱与自由。” 展宁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起杯子: “……敬爱与自由。” 星级餐厅的味道果真很棒,中间的时候王昊去了趟洗手间,等他回来,桌子已经清空了.他慢悠悠地坐下,忽然间,餐厅里响起一首颇为古老的乐曲,餐厅中央一个表演的地方,乐队不知何时做好了准备,乐曲古典而优雅,与气氛非常融洽. 两个侍者推着蛋糕缓缓走来,到达王昊面前时微笑着用中英双语各说了一次: “生日快乐。” “这是这位先生为您准备的生日蛋糕,希望你每天都开心.” 王昊看向展宁，青年脸上带着浅浅红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的眸光明亮而澄澈，仿佛天花板的水晶灯倒映进他眼底。 展宁捧着蛋糕小心地放到桌子上,轻声地说: “生日快乐。” “……谢谢.” 餐厅里的人向他们投来友善的目光,而餐厅的曲子还在继续,熟悉的曲调让王昊仿佛回到年轻岁月。他看着蛋糕上勉强算是蜡烛的唯一一根蜡烛,闭上眼睛,几秒后睁开吹灭了蜡烛. 展宁轻声说：“生日快乐。” “没有烛光晚餐,嗯但是有烛光午餐.”他揶揄地看着展宁。展宁红着脸,道:”只能做到这了,晚上真的借不到位子.” “没关系.”王昊抬起上身,脸凑到展宁耳边,用气声说:”我喜欢.” 他最喜欢的古典音乐,他最喜欢的人,还有和展宁为数不多的几次约会中重复点过的食物.一切一切,汇聚成一场完美的生日惊喜。 就像他在和展宁交往后时常对李助理说的那样，从来不知道，恋爱原来可以这么快乐。 ☆、霸总要向全世界炫耀 到中午为止,生日日都是完美的.因为午餐过于完美,结束后倒有种什么都不重要了的感觉.两个人超额完成了一天指标，出来时肚子都鼓鼓胀胀的。来往断断续续的人流中，两个人手牵着手，按部就班地执行展宁的“普通人“约会计划。 下午临近四点，两个人从电影院出来。 “还要去哪” 展宁问:”你想去哪” 王昊:”……嗯,说实话的话，我就想回家,然后和你一起度过晚上.” 展宁道:“好,不过这之前可以先去个地方么？有个朋友托我带个东西给人，平时工作结束都很晚，想今天顺便过去。” 王昊道:”好啊，只要和你一起，去那里都可以。” 展宁抿着唇微笑不说话.两个人开着车去,那地方有点远,展宁一直开了快一个小时还没到,渐渐位置偏离市区,两旁出现田野和树木，车窗外一根根电线杆被抛在车后，随着阴天沉郁的气氛有种莫名的感觉。 终于，展宁停在一个类似度假区的地方，一栋栋别墅林立，红色绿色的外墙都有着各自的性格。展宁停好车后对王昊道：“你跟我一起去还是？” 王昊此刻心情就如同新婚燕尔的丈夫，一刻都不想和展宁分开，自然是要跟他一起进去的，两个人沿着石子的小径往前走，别墅区中间小道平坦而具有趣味，举目望去，有些别墅还有花园和泳池，路灯光线温婉秀气，将气氛渲染得像是工作了一天的年轻夫妇归了家。 展宁好像对这里很熟，王昊跟在他后面走进其中一栋别墅，别墅里面亮着灯，有几个男女站在门口，看到展宁就迎出来，展宁和他们低头说了些什么，回头望向王昊，问他： “我上去跟他们说几句，你要不要上个洗手间？” 来时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回去可能要更久，王昊顺从地问了洗手间位置过去。他出来的时候，一楼偌大的空间没有一个人在，只有满室亮堂堂的灯光宣示着这不是一个什么不入流的恶作剧。 “……有人么？”王昊走出几步，走到大门位置，大门敞开着，门外院子里千娇百媚的牡丹懒懒地伸着腰，昏黄灯光下它从娇嫩的叶子中睁开一双眼睛，平静而无辜地对向王昊的眼。 “……” “展……” 只是一瞬间，空气中爆出“嘭”的一声，像是节假日庆贺烟花猝然炸开。二楼楼梯口陡然落下一条长长宽宽的横幅，横幅上用各种色彩和图形还有金粉绘制英文的生日快乐，两串气球从楼梯口慢悠悠地飘起来，像是临时被迫上阵的懒兵。 王昊：“……” 王昊的视线不由地被那副夸张而滑稽的绘图带过去，只见二楼楼梯转角，一个青年缓缓地走出。他手上还拿着两个彩炮，彩炮口喷出一大串彩袋金片，连带着他手腕上脸上都黏着了一些。他走到楼梯口时稍稍弯下腰，从一个看不到的角度捧起了一大束玫瑰花。 -- 第122页 玫瑰花娇艳欲滴，青年一步一步缓缓地从楼上走下，一直走到王昊面前，肌肤雪白的脸透着淡淡绯色，略显笨拙地说： “生日快乐。” “这是……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王昊压低了嗓音，目光浓稠而玩味地盯着展宁的脸：“你是要把这套房子送给我么？” 展宁又红了红脸，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这个钱。只有今天，我们在这里度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的耳根子几乎红透了，却还坚持说： “谢谢你愿意让我陪你过生日，谢谢你在生日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我，虽然我没有办法让你像回到你的家里一样自由，但是至少在这里，我希望能给你一个快乐的生日体验。” 王昊抬起头，目光缓慢地转过展宁为他准备的“生日惊喜”，他走到厨房，才发现那里墙上也贴满了关于生日的祝福，整个布置单纯幼稚，像是小时候参加的朋友宴会的简陋版，或许可以低于八岁的孩子会因为这样简单的装扮而兴奋。然而他可以肯定，至今为止他参加过的party都不曾这么闪闪发光过，连带着那些廉价的金粉也如同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玫瑰一般姣妍。 展宁看他“视察”了一圈，不觉有些紧张，小声说：“楼上还有。” 王昊看向展宁，他的瞳孔过于幽深，望进他眼底的时候有种摄心的美，他缓缓地说：“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天晚上。”想了想，展宁补充道：“网上有专门帮人布置生日宴会的公司，因为时间太急，做的并不是很好。” 昨天么，王昊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底即将喷涌而出的欲望，对展宁招招手，道：“过来。” 展宁狐疑地看着他，但还是靠近几步走到他面前，他人才到王昊跟前，一双手臂就被人一把抱住了。男性的身体异常的火热，紧密拥抱在一起时都能感受到彼此踊跃的心跳，和他急促的心跳不相符的是男人此刻温柔的举止。 王昊抬起脸，深而温柔地吻住展宁的唇，手指在他手腕肌肤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谢谢你，我很喜欢……我的宝贝。” …… …… 这栋别墅有花园和露天泳池还有塞了一整个冰箱的食物。展宁和王昊既然要在这里度过悠闲午后和夜晚，就要有丰富的食物。而这，又像是回到了新年初那天两个人在王昊房子里平静而快乐的二人生活。 联想到那天晚上“悲伤”的分离，王昊已经开始恋恋不舍了：“宝贝，我们现在这么快乐，分开了怎么办？” “我不想分开，分开又要好几周不能见面，甚至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他已经开始焦虑了：“要不我辞职当职业家庭主夫吧，当个啃老族，或者你养我。” 展宁：“请不要给李助理增添麻烦。” 王昊：“你是在意我还是在意李助理啊？”那个模样，活像是展宁要是回答“李助理”他就一个电话把人给辞了。 展宁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头给了王昊一个浅浅的吻，附送一句：“乖。” 王昊：“……”他很乖，有情人哄就很乖。 王昊是个特别知足的人，有男朋友就足够了，所以虽然男朋友一直在厨房忙不理睬他还把他撵出厨房，摁在客厅沙发上他还觉得很高兴。高兴之余他那骨子里恶劣和矫情的部分就开始蠢蠢欲动，他踩着拖鞋在厨房门观赏了一遍男朋友为他的生日晚餐而忙碌的背影，脸上带着优雅而知性的笑，轻轻地按下了手机拍照按钮……拍下了一盘洗手台上切好的西红柿照片 上传朋友圈，备注：西红柿。 他毕竟是有实权的大佬，很快就有人点赞，还夸赞他吃的营养健康。 王昊脸上带着雍容华贵的迷之微笑，过了十来分钟，又发送了一条朋友圈： 【橘子。】 一颗剥好的橘子。 好友再次纷纷入场，夸赞：“补充维生素！” “这橘子一看就很甜！” 王昊无视众人，又拍了一盘新鲜洗好的水果和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众人评价：“王总今天吃这么多水果？” 傻逼，西红柿不是水果。 不过，雍容如王总，怎么能□□骂人呢，他拿出展宁在二楼给他藏好的玫瑰花，摆着心思又让人觉得是不经意地将花瓣连带花茎拍了进去，还有桌子正中间大大的点心盘。 这会，终于有人发觉他的异样了。 “王总这是怎么了，今天一连发这么多照片？” “玫瑰花？王总跟人约会呢？” 王昊状似不在意地点了那条留言的赞，回复他：“没，今天是我生日。” 众大佬小弟这才明白过来，纷纷给王总祝福，不过也有有心人留意到了玫瑰花，小心翼翼地留言：“哇，王总生日跟谁过的呀【龇牙笑】【龇牙笑】。” 王昊自然不能承认了是吧，他这种级别大佬承认恋情都会引起动荡的，所以他就只是点了那条留言的赞。 紧接着，他回到微信主页，首页好多人反应了过来，给他发红包的发红包，生日祝福的祝福，还有说随便他抽奖的，抽中啥送啥。这个小程序是王昊以前跟一群富二代朋友搞得，他也被这个烂小程序骗走过不少车子和钱，这会儿终于轮到了他，他也不急，慢条斯理稳重大方地走到厨房，对着正在腌牛肉片的展宁说： -- 第123页 “宁宁乖，给我的手吹口气。” 展宁无奈地看着他，低头在他手心吹了口起，王昊大笑，在滚动的页面上点了一下，很快跳出一个红色的大方框，里面写着： 【恭喜中奖！恭喜您抽中了豪华大游艇！】 最后还贴心地给他提醒：【请向您的好友兑换奖项吧】。 放心，一定兑。 王昊顺手把截图发到群里，惊起一群浅水的人，他捧着展宁的脸大声地夸奖： “宁宁宝贝，你真是太棒了，豪华游艇哎，我一整年被他们骗去的钱都回来了，不愧是我的幸运大宝贝！”他欺负展宁双手不能沾东西，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大笑着走出去，看来是要去宰他那些狐朋狗友了。展宁摇摇头，重新回到他的工作中。 而王昊的群里，一群人哭天喊地： 【张家老二：不是，王昊，你手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根本不科学！】 【邵总：我去年只要了你一辆玛莎拉蒂，你今年跟我要游艇，还豪华游艇？？？】 【蒋深：我只是个吃瓜儿。】 【王昊：大家不要急，这么小程序是集群里所有人之力做的，所以每个人都有份，来一份认领一个配件吧。】 【高富帅的高：这也可以么？？？】 【白百：我只是个新人……】 且不提这事儿对很大一群人来说是“惨事”，但从中得利的人也是有的。可怜的李助理因为老板的突然翘班，工作猛增苦不堪言。他正疲于应付那些忽然被大老板翘了工作的客户同事，忽然看到了正在翘班的老板发在朋友圈的东西。他冷冷一笑，直接把他回复自己生日的那个页面截了图，但凡有人问他老板去哪了，老板怎么说，老板…….他就直接甩出这张图，很快，世界就清净了。 ☆、前女友？ 那边王昊还津津有味地在群里祸害他那群狐朋狗友，展宁探出脑袋喊了一声：“过来吃饭了。” “好！”他抛下手机就走，浑然不管有人还在撕心裂肺地喊他的名字。 “宝贝，你真是贤惠！”展宁做的是家常菜，但对王昊这一桌不亚于满汉全席。他笑嘻嘻地坐下，又看着展宁拿出一块小蛋糕，上面插着两根蜡烛，是数字的他的年龄。 王昊不觉叹了口气：“感受到了岁月的流逝。” 展宁不理他，点燃蜡烛把蛋糕推到王昊面前，王昊笑眯眯地闭着眼睛许愿，吹灭蜡烛，甜甜地道：“谢谢宝贝给我准备生日，最爱宝贝了。” 对于他随口即来的甜言蜜语，展宁差不多免疫了，两人你喂我一口我请你自己吃的品尝完了这顿甜蜜生日餐，结束后，展宁又返回厨房清洗。 明亮如白昼的灯光下，青年的背影挺拔俊逸。水声哗哗地流下，青年摆动双手，脸庞在雪白瓷砖映照下若隐若现。 “……” 王昊现在客厅里看了好一会，转身往二楼浴室走去。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和年下的恋人在一起的景象，每一次都是他给予恋人刺激而充足的快乐，但是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转换一下也未尝不可。他年轻的恋人已经满足了他除却身体关系的所有幻想，他退让一步又有何不可。 展宁洗完盘子后又清理了一下厨房垃圾，温和的水流冲刷着他的手腕，细碎的水花从他指尖溅出，一只手臂从身后抱住了他。 展宁：“……你干嘛？” 王昊脸贴在他背上，懒散的嗓音中带着笑：“你说呢，大晚上的会干什么事？” 青年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王昊痴痴地笑了两声，一股干净淡淡的香气从背后的人身上传来。 “我们去床上。”他咬着展宁的耳朵说，率先抽离走出，展宁在他身后停驻滞留了一会，才慢慢地跨出步伐。 王昊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露出胸口大片肌肤，展宁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他，王昊向着他勾起唇角深深地看着他......然而他对上的却是恋人脸上显而易见的慌张和逃避 “……” 感受到王昊的愤怒和羞耻，展宁飞快地跳下床用毛巾遮住下身，口中慌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王昊只感受到脑中嗡嗡地震动，他紧紧地收拢半贴在身上的浴袍，语气僵硬地说：“没关系，没事，你只是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男人，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耻辱和愤怒同时袭击了他，这股力量来得过于突然，才一击得中让王昊溃败得这么厉害，其实仔细想想，当初展宁就跟他说过他不喜欢男人，不能接受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突然的事。 这根本就不是事，这根本就不是事，男人哪个没萎过。 王昊竭力安慰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脸上火辣辣一片，连瞳孔都感觉到了灼伤的痛楚。 他王少爷何曾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前所未有的耻辱，真的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温柔道：“没事，只是一次尝试，我们还有时间。”如果除却他眼中的冰冷，他的表现足够称之为绅士了。 他作势要下床，展宁却先他一步将他压在床上。 “等等——”他眼中交错闪过惶恐，不安和退缩，压住王昊后又不知道做什么。王昊忍无可忍地想推开他，青年却在此刻行动了起来，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目光都坚决了起来。半秒后他俯下身—— -- 第124页 “你——” 展宁却恍若未闻地一味给他刺激。 这一夜，过的并不安宁。 半个小时后，躺在了床上的展宁伸手关灯，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从半透明的玻璃可以感受到窗外月光的静谧神秘，这样的夜晚，两个有情人相拥而眠，那本该是存在于诗歌里被千万年朗诵赞美的情调，然而他们之间，却如同相隔万里。 又过了好一会，黑暗中，展宁感受到身边人平静的呼吸和并不平静的心跳。他放在被子下的手伸出，握住住男人的手，过了一会，温柔放置在他掌心的手也握紧了他。 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 “我妈后面也看到了我的朋友圈，问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这种事她倒是敏锐，你说，我要不要把事实告诉她啊。”男人坏坏地笑。 那头静止了一下，再出声时青年的声音有些低沉： “不用吧，还没到时候。” “……我也就随便说说，我们还没情定三生，你也没拿最佳男主演奖，怎么会随便告诉我妈。” “嗯。” 那边人似乎不是很有精神，又说了几句他就借口要忙挂了。王昊把手机扔到边上，一张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无声冷下。 还未完全暗下的手机页面停在他和微信备注名为【妈】的人对话上： 【妈：昊昊，你生日那天是不是和女朋友在一起？】 【妈：别骗妈，你平日里哪里有空发那些个有的没的的信息，你是不是跟女朋友一起过的生日？】 下面还有好几条语气愈发催促的信息，很久之后王昊终于回了： 【王昊：是跟人一起过的，但是不是女朋友。】 【妈：？你什么意思，是说有跟人在一起，但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么？】 【妈：昊昊你说清楚……】 【王昊：再过段时间告诉你。】 …… 过段时间是多久？那个不算完美的生日过去已经两周了，这中间这对分隔千里的情侣只能打打视频通话，躺在各自的床上说情话。一切仿佛照旧，每日微信里的通话也是寥寥几句，上下之间回复间隔好几个小时。 王昊能感觉到一种无声却日渐庞大的隔阂出现在了他和展宁之间，连同手机上亲昵的话语也像是雾里看花。这种感觉，当他事业到达一个顶峰后偶尔也会遇上，世人称之为“瓶颈期”，可是连感情也会这样么？在无比的快乐后陡然感到空虚？ “这是为什么？” 王昊把自己的身体沉入座椅背中，沉思。 “李助理——” 李助理抬头。 “一个直男，要怎么样才能跟一个男人上床？” 李助理：“…………”大概是从他老板第一天说要跟一个直男谈恋爱起，他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只见他面色自若，镇定回复：“下药，X药，网上很多。” 王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可以考虑不报警举报你。” 李助理：“用爱！” 王总挥挥手，让自己的助理出去了。等助理出去了，他拿起手机打开X宝搜索了下关于X药的信息，果然很多。他随意点进去看了几条，就无聊地把手机扔到了边上。 X药或许可以解决一时的问题，但它带来的问题却不是一时能解决的。 “展宁你……”男人自言自语：“你到底……” “王总——”他的助理忽然推开门进来喊道，李助理作为王昊的贴身助理，心理承受能力是很强的，鲜少有真让他色变的时候。然而这个时候，他却难得正色地向他的领导报告：“展先生身边的，好像是他大学时候的前女友。”说完，推出手上的pad。 王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拿过李助理手上的pad，那是一张明显偷拍的照片里，一对年轻貌美的男女面对面坐着，两个人脸上都是轻松愉快的笑意。 王昊变了变脸色，不过他毕竟是常年身处暴风雨中心的人，很快调整神色，只是淡淡道：“给我安排去B市的飞机，我要最快的。” 此时此地，身在B市的某人，此刻内心也不平静。 知道展宁的前女友来找展宁是在一个群里，因为聚餐之后两个剧组关系不错，就又建了一个大群。本来周远在这个群里是属于潜水一党，但某天早上他打开微信，就看到了一张照片和一大段感叹号。 “展宁和他前女友！” “展宁还是单身么？” “展宁要跟前女友复合么？” “展宁前女友好漂亮，她是不是也是这个圈子里的？等等，我好像查到了她的百度百科——” “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周远：“！！！！” 别说了！ 他一个鲤鱼打滚就从床上蹦了下来，对于知晓展宁和王昊关系的周远来说，展宁和前女友见面，并且疑似复合这个消息简直……只比核爆炸程度轻那么一点。 少年，你并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 当天他就发信息私聊展宁，问他： “你和照片上这位女士是什么关系？” “不会是前女友吧？不会真的是前女友吧？你们不会复合吧？！！！” 展宁那时候估计在化妆，没有立刻回复，等到了中午周远才看到他的消息： 【展宁：是前女友，但不会复合。】 -- 第125页 周远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提起了神经： “这样的话，你最好尽快和她说清楚，以免对你们两个都不好。” 这一次，回信来的很快： 【展宁：？我不是很明白。】 【展宁：不过没关系，我会讲清楚的，我们两个不会在一起。】 周远：这就好。 【展宁：我跟王昊也会说清楚的。】 看来他还不是完全不明白事理，周远放下心，回复他： 【周远：这就对了，要跟王总好好说清楚。】 ☆、分手？！ “展哥，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 “好。” 展宁推开房门，干燥的空气冲着脸颊而来，他感觉眼睛有些微的干涩，他这几天连夜赶工，都没有休息好，疲倦随着身体精神状态浮现在脸上，让许久不见的宋甯吓了一跳。 和宋甯相遇是偶然，毕业的这两年，虽然没有刻意和宋甯联系，但是他也知道宋甯没有继续选择演艺事业这条路，昨天和宋甯偶遇时，她身上也的确有着圈内女星几乎没有的宁静平和。 那种状态让展宁有些羡慕，那时候太匆忙，他只来得及和她交换微信，不过，今天他们就约好了见面。 前女友，这几个字飞快地让展宁联想到另一个人的名字，他的脑中快速浮现那个人的样貌，他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但微笑渐渐变味，他闭上眼睛摇摇头，将脑海情景冲散了。 “喂，宋甯？嗯，我下班了，现在过来……嗯，我很快就到。” …… 夜晚时分，窗外深深浅浅的夜色，让咖啡店内本就宁静的气氛更添了一层暧昧，音乐舒缓干净，让人倍加放松，身穿制服的店员很有眼见般地站在柜台后面，不多给与那片空间一个眼神关注。 女人长发披肩，着着淡妆的脸庞美丽优雅。 “没想到你在这里拍戏，昨天见到你真的很惊讶。” “我也是。”展宁道：“我听说你不拍戏了。” 女人笑着说：“又红不了，比起想尽办法争夺资源和大众视线，不如趁着年轻，重新干一份事业。” 展宁真诚地说：“我很佩服你，我也很佩服很多勇敢放弃，开辟新事业的同学。” 宋甯笑了笑，说：“可是我们这些放弃演艺事业的人，佩服的是你这样坚持的人。” “我们老同学就不要互相商业吹捧了吧。“ 宋甯笑了出来，她的笑声还跟大学时候一样爽朗肆意，跟展宁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仿佛这一瞬间她就从优雅从容的职业女性变回了天真无邪的少女。单单是这样看着她，那些大学时代的回忆好像就回来了。再开口时，展宁眼中已带上了怀念的味道。 “还记得教我们音乐课的赵老师么，她……” 老同学见面，新新旧旧的话题可以聊上好半天，第二杯续杯，展宁看了下手机，一条信息跳入眼帘： 【王昊：你在哪？】 窗外漆黑一片，街对面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正在营业，随着行人偶尔出入自动门向两边扩张。路灯光芒暗淡，到了需要检修的时候，但即使如此，两旁街景还是能清晰辨别。 没有人。 “怎么了？” 展宁猝然回首，才想起对面还有人，他连忙道：“没什么，不好意思。” 宋甯面色复杂地看着他，过了会才慢慢露出一个微笑：“还没什么，你还记得你上一次露出这样惊恐的表情是什么时候么？” 展宁道：“有惊恐么？” “不要岔开话题，我认识你第一天起，你就是一副油盐不进少年老成的模样，我记得有一次你生病没去上课，然后大家忘了告诉你下堂课表演内容，你也没急。” 展宁：“是，是么？”被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你啊……”宋甯无奈摇头，这个人就是这样，有些地方敏感得不行，有些地方又神经大条。 “我明天就要走了，回老家，我要结婚了。” 展宁脸上透出点惊讶，但很快就被真诚的喜悦所代替：“恭喜你！” “嘿最近逢人便说还怪不好意思的。我下个月就结婚，没想到结婚前还能遇到老朋友，你拍戏可能过不来，不过请帖我还是发你一张吧。”她俏皮地说：“就算人过不来，红包来了也可以的。” 展宁笑道：“到时候一定包个大红包！” “那就谢谢了谢谢！” 时间不早了，宋甯叫的车已经到了，她站起来朝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走去。展宁送她出来： “我真的很为你感到高兴，不管婚礼那天到不到，先在这里祝你幸福。” 宋甯微笑着看着他：“不用急，你也一定能找到你的幸福。” 我的幸福么？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展宁沉默了一下，目送她离开后才走向自己的车子，上了车，展宁才又看到那条信息，自己发过去的问题已经得到了回复： 【你在哪？】 【王昊：酒店。】 时间是五分钟前。 展宁的胸口猛地一窒，让司机加速赶到酒店。到酒店后，展宁抛下一百块钱，也不要找钱了，直接冲进酒店。大堂有一块供应餐点的地方，展宁在大堂没看到人就飞快地跑到那里，在一个靠里的位置，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孤身一人坐着，桌子上放着一杯咖啡，看到他后就高兴地挥了挥手。 -- 第126页 展宁走近，发现咖啡早已经冷掉了，王昊拿掉墨镜，他的眼睛其实不是很能让人直视，因为其身份关系，不怒而威已经融入他血液中。但他看着展宁的目光，永远是温柔无害的。 展宁看着他的脸，不觉心底软成一片，胸腔最深的地方却又无声抽痛了起来，仿佛爱上一个人，就会莫名其妙得变得软弱。 他坐到他对面，轻声地说“怎么突然过来了？” “因为想你啊。”王昊笑得温柔，语气温温柔柔地说：“有两个礼拜没见了，你不想我么？” 这是一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然而展宁坐在桌子对面，他的眼睛看着王昊，却没有开口回答。 王昊蹙眉：“你……” “你订酒店了么？”展宁忽然道：“现在很晚了，要不然就在这里休息吧，也别去别的地方了。” 王昊握了握拳头，脸上维持着笑容：“好啊，这样我们离得还近些。”他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忽然凑近，轻声道：“那我，可不可以到你的房间去骚扰你？” 空气因为他的话一瞬间变得灼热，然而展宁避开他的吐息上本身往后靠了靠，微微侧开目光道：“很晚了，不太方便。” 王昊的脸色慢慢沉下，刚才俯身的一瞬间，他清晰地嗅到了青年身上淡雅的女性香水味道。 “可以等我喝完这杯咖啡么？”王昊举起桌子上的杯子，这杯咖啡早已冷透，上面漂浮着一层劣质的味道。展宁动了动嘴唇，没有开口坐下来静静地等着他。 最后几口咖啡入肚，展宁刚要站起来，就听到王昊问：“今天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刚才见到了好几个你们剧组的人回来。” “我？”展宁有些疑惑地说：“我没事，就去见了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什么朋友，怎么样的朋友？ 会在你身上留下味道的朋友么？ “她要结婚了，正好遇到，送了我一份请帖……” “你说什么？”王昊蓦然抬头，那一句的声音在四下寂静的夜里震得展宁也诧异了一下。他抿了抿唇，不解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就是一个朋友要结婚了，怎么了？” 王昊不自然地抿着嘴唇，克制着唇角的笑意，摇了摇头，说：“没什么，那就恭喜你那位朋友了，对了你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啊。”展宁道：“真的没什么么？” “没事，就随口问问。对了，我们过去吧。” “好。”展宁起身，看了看他身边，问：“你怎么没带行李？” 王昊面不改色地说：“明天一早就坐飞机回去，懒得带。” 展宁并不是很了解他们这些有钱人的想法，只是看着他身上只披着的一件棕色大衣，连毛衣都是低领的，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下次不要这么大晚上过来，有什么事都可以白天再说。” “知道了知道了。”王昊敷衍地说着，推着他往前台走，靠近前台时展宁跨出一步，站在王昊前面说： “订一个房间。” “不好意思先生，今日房间已经订完了。” 订完了？这个酒店并不特别高级的酒店，里面住了很多两个剧组的人，的确是住得很满，但订完了…… “订完了唉。”王昊半歪着脑袋，仿佛困扰又仿佛揶揄地看着展宁：“那怎么办？” 青年叹了口气，看着他，语气是一贯的无奈中带着宠溺：“那就跟我一起住，只有今晚啊。” ——这一幕情景就仿佛下一刻要在眼前展开，然而现实里的青年却只是低着头沉默地看着自己，从初见就为自己喜爱的瞳孔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对不起，我，我帮你再找一个酒店……” “……”王昊转过身往酒店外走去，展宁在大堂里站了一会，才追着跑了出去。 “王……” “不用送了，也不用另外帮我找，我会让李助理给我常住的酒店订个房间，你不用担心。” “王昊。” 青年的声音急促，王昊强自忍耐才没有甩手把他的手拍开。不能这么难堪，就算现在深夜路过的人很少，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不能让场面变得难堪。 不过是情侣闹别扭而已，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么大一个人了，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王昊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我们明天再谈吧，今晚我已经累了。” 展宁的手拉着王昊的手腕，他用的力很大，但两个人都没有察觉。过了好一会，展宁才松了松僵硬的手指，把男人的手腕从掌心放开。 “王昊……”青年小声而平静地说。 一股无从压制的恐慌从身体每个角落钻出来，甚至超过了他现在的愤怒。 不行，如果现在不能阻止他—— “展宁，我们明天再……” “我们分手吧。” “……” 王昊的瞳孔发红，他深深吸了口气，在心底默数了五秒后才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展宁低头看着他，眼里有不忍，但还是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抱歉，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能告诉我原因么？” “就因为你是直男，你不能跟男人上床？”压抑的嗓音已经无法控制，王昊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狼狈，然而理智在交杂着怒火和另一种难言的伤痛之下已全然失控。他一声比一声冰冷地质问： -- 第127页 “如果是这样，你也不是第一天当直男了，这种情况我也有预见，我们可以慢慢磨合，完全没有必要闹到非要分手的底部！难道感情在□□面前就不值一提么？！” 还是说，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他想象的感情。 展宁似乎被他的一连串的质问搞懵了，他愣愣地站着，过了好一会才干巴巴地开口：“对不起，但是我不能……我们分手吧。” 王昊心力憔悴，他冷着脸漠然地说：“你坚决要分手我不会勉强，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什么事说不开。但是你确定要分手么？分手后你所有本可以从我这里拿到的东西都不会有了。” 意识到自己是想用身份和利益留住他，王昊陡然感到羞耻。 然而展宁连让他羞耻的机会都不给，他只是单调地重复：“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们分手吧。” 分手分手分手，何必说那么多次，难道他堂堂一个总裁，连让人分手的机会都不给么？ 只不过就是分手，谁和谁都会有的情况。 “我知道了。”他神色已经恢复冷漠，淡淡地应了一声，道：“那现在开始我们就没有关系了，你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他转身往街道外面走去，托了没有行李的福，脚步飞快急促，仿佛要把身后的一切狠狠抛在脑后。 夜晚过于宁静，王昊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意识重新回笼时他只感到身体一阵冰凉，冷风从他低领的脖颈一路往下吹，身体，大脑极速冷却。濒临大红色警戒线的情绪缓缓落了下来，另一种更加复杂的心情却慢慢升了起来，让他短时间内难以自控。 铃声不知道响了多久，好一会儿后有人接起了电话。 “喂……” “给我订个酒店，我把位置发给你。然后明天一早派人来接我。” “……您，发生什么事了么？” 他轻声问：“和展先生怎么了么？” 只是这一句话，或许是因为夜晚真的太过寂静，好不容易压缩打包在心脏角落的情绪陡然膨胀，王昊都没有意识到他说话时的嗓音状态，他颤抖着说： “我们分手了。” ☆、分手后见面 那天晚上后，王昊大病了一场。那些缠缠绵绵的痛苦窒息和感冒一起偷袭了他，他毫无防备，以致于一败涂地。 失恋的伤痛因为病痛又更加矫情，两个相互影响，让王昊度过了一段颇为凄惨的日子。 那些日子里，他每天辱骂展宁，辱骂这个垃圾直男，明明是直男还装gay骗他感情，对了，他或许就是想利用自己，自己只是被骗了。那个人装得一脸高洁神圣好像不会被强大邪恶势力所逼迫的样子，实际上他就是个高级绿茶男，惺惺作态让自己一步步步入他的陷阱，然后在拿到好处后抽身离去。 他完全忘了自己还没给过展宁什么好处，《热烈的世界》男n号这种角色根本算不得好处。不过对一个正处于失恋状态的人说什么理智呢，他没立刻打电话给《热烈的世界》剧组，叫人把展宁的角色换了已经是很留情面了。 “……对了，我干嘛不找人换了展宁的角色？” 他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家谁都别说谁垃圾。 他当天就打了电话给朋友： “《热烈的世界》那个剧组，主要投资方是谁？” 对方很惊讶：“呃你问这个干嘛？你要加资？” 王昊面无表情：“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会考虑，否则……” 大佬是只要“否则”两个字就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当天夜里不知道多少人因为这个惹事的男人睡不好觉，《热烈的世界》制片人甚至接到电话，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好像有人要搞他。 然而就在接到这通电话三十分钟后，又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没事了，那个人就随便问一声，你继续拍你的。” 制片人：“？？？？？” 王昊深恨自己不能铁石心肠，“教训”不懂事的前男友，只是他一想到他那个有些笨笨的，有些偏执的，又非常温柔的前男友可能因为这个剧组拍摄受到影响而伤神难过，自己就先难过了起来。 “……我这根本不行啊！” 上一次失恋是十几年以前，自己还在青葱岁月的时候。没有失恋的时间太长，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失恋让他无从适应。 胸腔根本，还没有办法平静下来，还没有办法消解掉这股窒息般的疼痛。 然而俗话说得好，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就这样滴滴答答一会心痛一会失神一会无所谓了两个月，王昊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认识也不过大半年，正式确认的恋爱关系只要短短三个多月，而缓解失恋伤痛的时间已经长达两月。 不值得，这根本不值得。 恋爱就他妈得不值得。 一瞬间，王昊悟了，王昊无欲无求了。 既然他已经放下，是不是说明他可以把那个人当作随便一个什么人。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给展宁发了一条微信。 “对方开启了朋友认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妈的垃圾！” 清脆一声，手机摔碎在地上。 …… …… 两个月后。 李助理走进办公室，因为王昊这几个月异常勤奋的工作，公司近期发展迅速，滞缓许久的老牌企业也仿佛重新注入了新水，就连某一块一直以来无法突破的业务也得到了发展。 -- 第128页 公司上下一心，欣欣向荣。 “王总，今天晚上您和启盛的老板在悦客有一个饭局……” “嗯？”王昊从文件中抬起头：“那个饭局有什么问题么？” “饭局没有问题。”李助理停了停，又说：“展先生的剧杀青……” “他的事不必跟我汇报。” “……是。” 李助理走出办公室，王昊才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对于展宁，他不能说完全不再受他影响，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他越来越有信心可以忘记他。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个礼拜，总之，他已经能够理性地思考这件事了。 “启盛”就是他目前重点着手的一个项目的预定合作伙伴，这是一个新的公司，团队都是年轻人，本来王昊不想亲自过手，但鉴于他们年纪相仿，与其扔给那些老头子，还不如自己来弄。 “启盛”的老板也给足了他面子，好几次提出请他吃饭，终于决定在周五的晚上约在“悦客”吃饭。他到时，“启盛”的人都已经在了。 “王总。”他进去，众人纷纷起身。 “悦客”是个综合性的娱乐会所，颇为正规略略偏向商务，这主要也是“启盛”的队伍很新，里面的年轻人大多不是富二代，没有那些富二代养成的骄奢淫逸的坏习惯，能想到邀请他来会所玩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招待灵感了。 王昊清心寡欲了小半年，已经半只脚踏入圣人境界，这样的招待正符合他的心意，吃饭的时候，一群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六的年轻人该吃吃，该喝喝，对方老板和经理甚至连酒桌上最基本的你来我往的奉承话也没说几句，更别提趁机再拉上几个业务了。 王昊自己也没到三十岁，用同龄人的眼光看他们看得非常满意，一时间豪气干云，端起酒杯就跟他们拼酒。 够实诚，好，那就喝！ 这一桌子上两组人喝得七荤八素，今朝不知明日事，双方老板握着对方的手，颇有几分英雄惜英雄的味道。古来遇到知己伯乐就要以真心相待，这轮到现代也就剩下用酒表真心这招了，好家伙，真是半个字都不离酒。 王昊自己开车过来的，这会儿开车回去是不可能了，会所里面有休息的地方，但他还没喝到这份上，他当了这么多年老板，自然不可能真跟人喝趴下了。 他脸上已微微有了醉意，看着房间里喝趴下的，还清醒着的，基本没啥事的（东北人），清了清嗓子，道：“我去下洗手间，你们有谁要一起？” 有两个人站起来道：“我们也去。” 几个人往外面走，几个包厢虽然关着门，但里头震天的欢笑还是稍稍从门缝透出来，王昊和其中一个技术负责人正边走边聊，前头两个房间外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有男有女，年龄不一，除却个别几个，其他人都好看得异常突出。 王昊的目光毫无防备地，就这么突兀地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夹克，浓稠的目光像深夜一样黑，两条腿被包裹在黑色牛仔裤下，显得又长又瘦，而再往上的大腿腰部却是遒劲有力。 “……”自分手那天王昊已经有小半年没有见到展宁了，没想到再次见面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帅好man好劲爆”，紧接着久违的愤怒和冲动才从压制已久的胸腔涌出。 对面展宁也看到了他，形状好看的眼微微一动，脸上露出几分无措神色。 “是梁祺晟，我超喜欢他的！” “那个是高可吧？” 身边的人已经意识到那一堆应该是某个剧组聚餐，除了国民度很高的梁祺晟，还有几个时下颇受年轻人喜欢的明星，人群中心的导演也算熟面孔。 王昊漠然地侧开眼，望向人群中心的人。 “王总！” “好巧好巧，没想到王总也在！”里面有个人跟王昊吃过饭，看到他笑呵呵地迎上来， 王昊露出几分微笑，说：“齐总，好久不见，最近做什么大生意呢，怎么见不到人。” “唉我有什么大生意，就随便搞点投资，能赚一点算一点，不能赚别赔就行，这不，新戏刚杀青，请剧组在这玩呢。” “您这个心态好啊，只要不赔，那就接着玩，反正手头的资金也用不完。” “不说我不说我……您这几位是……” 王昊给齐总介绍了“启盛”的人，他们完全分属两个行业，平时是八竿子打不着，除非中间有人介绍两伙人坐下来一起喝喝茶。 “启盛”的人不愧都是初入社会的年轻人，跟齐总打了招呼后就想机会难得去“追星”了，齐总看着王昊的面子，也有笼络年轻一辈的心思，就随他们去，还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几个年轻人拿着本本和手机跟喜欢很久的前辈合影说话，还有旁边几个不出名的演员也受到了关照，毕竟指不定未来就成大明星了，就算不说这个，至少人家长得也好啊。 王昊看着两伙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说话，自己无趣地往洗手间走。这一路上有举止优雅气质出众的人，也有脚步蹒跚跌跌撞撞的，总之什么人都有。王昊走进洗手间后，先去洗手池那边洗了把脸，冷冽的清水扑在脸上，大脑慢慢冷却下来。洗手间大门关上的门又被打开了，面容熟悉的年轻人走进，他脚步迟疑了片刻，最终站到了他的旁边。 -- 第129页 ☆、分手就失去吃醋资格 正对面的镜子里映出男人苍白面孔，渐渐的，酒后红晕从两颊晕出，眼睫根部都湿漉漉的，打着颤。 青年沉默地把手放在感兴区轻轻洗手，一个上完厕所的男人从一旁走过来，醉醺醺地靠在洗手台上，出来的水稍微有些大了，男人胡乱地甩了几下手，水珠溅到王昊手上衬衫上。男人又粗声喘息了几下，身体往边上靠过去……展宁伸出手臂轻轻地挡在两人中间，他背对着王昊，侧身完全挡住身后的人，他扶了一把男人，把男人送出洗手间，男人临走前还向他道了一声谢。 王昊面无表情地走到边上解决生理需求，过了一小会，展宁也过去了。水声渐大，展宁终于忍不住说：“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王昊：“你习惯在撒尿的时候拉家常？” “……” 和展宁在一起的时候，王昊恨不得将自己所有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自然不会在他面前爆粗口，甚至连除了床上以外的下流话都不会说，现在他说出了口，只觉得心里爽快极了。 真他妈给他脸了，凭什么要老子为了他顾忌这顾忌那。 王昊爆完粗口，很是高兴地过去洗手，这一回展宁终于学乖了不再跟他搭话了，王昊乐得轻松，回到吃饭的地方，发现两桌人已经并成了一桌人，还换了场子在楼上唱歌，原来倒在桌子上的人也醒了，正非常兴奋地跟偶像聊天。 王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的身份早就在这一屋子的人里面传遍了，虽然他今晚一直保持低调，但奈不得他身份高有钱，好几个人围着他，他那一圈特别热闹，后来启盛的人也凑过来，几个人开始玩起游戏，气氛就更加欢乐了。 展宁推开门走进来，齐总就把他拉到王昊身边：“王总，这是我们剧演男主年轻时候的演员，叫展宁，小伙子帅吧？来，展宁，给王总敬酒。” “王总认识展宁的吧？”有人说：“好像之前还上过热搜，王总亲自下凡吃瓜。” “这么一说还真是……” 齐总一拍手掌，道：“认识就更好了，王总，照顾照顾我们的小演员啊，小伙子特别努力，我就很欣赏他。” 王昊进来又被灌了一圈，虽然他大多只是浅尝即止，但还是喝了很多，脸上醉意深重，斜挑的眉眼慵慵懒懒地蓄着一泼秋水。 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展宁，脸上似笑非笑。展宁端着齐总塞给他的酒，走到王昊面前说：“王总，这杯酒我敬你，以后请您多关照。” “我干了，您随意。” 随意就随意，难不成让他这个被敬酒的人陪他干了么？王昊只拿起杯子稍稍呡了一口，他抬起胳膊时坐在他身边的女演员向他稍稍靠了靠，□□的手臂肌肤在王昊肩膀擦过，她已经半个人依偎在王昊身上了。 “……” 一片叫好声中，展宁默默放下酒杯，他左右看了几眼，拿起桌子上的麦克风，清了清嗓子跟着电视里播出的音乐唱了起来。 这是一首经典的情歌对唱，大家都会唱的那种，他拿起麦克风后唱了几句，忽然伸手朝向坐在王昊身边的女演员，竟然是要邀请她一起唱。 屋里的人瞬间起哄，气氛更上一层楼。众人视线中，那女演员也不好拒绝，就笑着站了起来走到展宁边上，两人用一个麦克风情歌对唱。 “王总，怎么样，我们剧组的演员唱歌好听吧？！” 王昊：“……呵呵，是不错。” 就展宁唱歌的功夫，王昊又喝空了一个瓶子，场中央甜甜蜜蜜对唱着的年轻人，在众人的起哄中仿佛已成了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就连女生脸上羞怯的笑容已仿佛是那个意味。王昊冷冷地看着，忽然站起来往外面走。 “王总你……” “里面太闷了，我出去透个气。” “行，对了，楼上还有做按摩的，正好累了，王总你去不去？” “去啊，别说，喝多了头真疼。” 齐总王总又带着几个人窜别的场子去了，按摩是男女分开的，女生们不好跟着去，但是男生就没有顾虑了。 这个圈子，性别从来都不是问题，甚至于有些时候，同性反而更方便，就比如你去按摩去洗澡，同性就有优势了。 王昊走后，房间里气氛稍稍冷了下来，展宁把麦克风推到女生手上，走出门外。 王昊喝多了酒，真的醉了。他躺在按摩床上后就晕晕乎乎了，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一双手在他背上滑动，挑逗着他身体每一个兴奋点。 “谁……” “王总，是我。”是一个模样乖巧的小男生。 “你……” “郑先生他们做完按摩先回去了，你要不要上去休息，有房间的。” 王昊还没有完全清醒，他身子飘飘呼呼的，脚踩在地上也不稳，男生扶了他好几次，干脆把手臂贴在他身上，乖巧的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王总，让我带你去休息好不好？” 王昊有一瞬间的心动。他这个年纪，这个身份，这个体魄，有什么是他不能放浪形骸的理由？他已经做得够好了，一心一意地只和一个人谈恋爱，只喜欢一个人，只期待和一个人水乳交融。做不到的人不是他，提出分手的人不是他，分手后删除对方好友的人不是他…… 男生明显感觉到依靠在他身上的男人，看着他的视线开始灼热。他隐藏住心底的窃喜，乖巧地说：“我们走吧，王总……” -- 第130页 “林珺。”展宁一只手放在门把，从门外探林脑袋，好像终于找到他一样说：“导演在找你呢，你过去跟导演说一声吧。” 林珺为难地看了看靠在他身上的王昊，又看看展宁。他心里十分煎熬，和王总这样的计划不是经常有的，但他毕竟小演员，不敢得罪导演。 展宁走进来说：“你先去吧，没事再过来，王总我先帮你照看着。” 由于展宁一直以来表现得特别热爱事业，不像个喜欢走弯路的人，也因为他今晚一直没和王昊亲近，林珺决定相信他，他说：“那好，你在这里看着王总，我马上就回来。” “好。”展宁走近，面不改色地从他手上接过王昊。 林珺走出门后，展宁当即就将王昊扶了起来，搀着他往外面走。外面人来人往，他们一直走到一个没人的房间才停下，展宁把王昊安扶着坐在沙发上，他自己站着。外面走廊的光透过半开的门铺在一小片地面上，王昊低垂的面容在光线下隐隐约约，他慢腾腾地抬起脸，一双眼睛透着和醉红的脸不一致的冷意。 “你这算是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余情未了。” 展宁没有说话，过了会他蹲下来，从下方望着王昊。 “你喝太多酒了，对身体不好。” “关你屁事！”王昊忍不住爆粗口：“我们俩什么关系你来跟我说这种话？！” 他现在的脾气太爆，展宁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话。这气氛太过无趣，今夜被折腾了好几回的王昊陡然生出一种百无聊赖的心灰意冷感。他胡乱摆了摆手，道：“送我回去，有美人等着我呢。” 听了这话，展宁蹙眉道：“他只是想利用你。” “那又怎么样？你情我愿的事，说什么利用不利用。我是个单身男人，自然会有需求，我倒是愿意把这个机会给你，你要么？还是说，因为他是个男人，所以你不肯同意？世界就是要男女才能在一起？” 没有得到回答，王昊也不期盼回答，他自觉无趣地笑了一声，勉强站起来。 “你不送我过去，我自己去……” 展宁看起来要说什么，但是他看了眼亮起来的手机，忽然站起来扶住王昊道：“好，我们走吧。” 王昊本来没指望他送自己回去，现在展宁松口了，他又觉得……比起刚才展宁一副坚决不让自己走错路的正直脸，他现在简简单单的一声“好”更是戳着他的心口搅。 “好，好。”王昊眼前发黑，连说了两声，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往前走：“那我们走。” 展宁皱眉看着他捂胸口的动作：“怎么了，哪里难受？上次的病还没好么？” 上次病是什么病？王昊已经不清醒了，又烦他就随口道：“失忆是好不了的。” 展宁：“？” 展宁扶着王昊往回走，老远就看见房间门口，林珺正急得原地打转，他看到两人回来，激动地立刻扑了上来：“怎么了？你们去哪了？！” 展宁道：“王总说想上个洗手间。” “好好好。”反正人回来了，去了哪都不重要。林珺从他手上接回王昊，觉得自己的主心骨又回来了。他柔声道：“王总，那我们走吧。” “好，我们走。”王昊一双醉眼醉醺醺地看着展宁，放高声音大声道：“我们真的走了！” 展宁退开一步。 王昊：“……”妈的！他心里又酸又涩，酒气掺合着怒气如潮水喷涌，让他几乎站都站不稳，他整个人看着林珺，低下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乖，我们走。” 林珺顿时又羞又欣喜。王昊看都不看展宁，目不斜视地往外面走，而展宁也低垂着眼，只是盯着两个人的脚后跟。 两人正要坐电梯上楼，忽然—— “王总，您的电话。” “嗯？”王昊眯着眼，眼睛涩痛：“看下是谁。” “是……李助理。” “李助理。”王昊难受地扯了扯衬衫领子，道：“接电话，问他什么事。” 林珺接起电话，细声细语地说：“你好，李助理，王总在这，请问有什么事么？” 电话里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林珺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他把手机放到王昊耳边，王昊“喂”了一声。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恭恭敬敬的声音：“王总，车子已经到了，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不是，你过来干嘛？谁让你来的？”但话虽如此，人就是已经来了。林珺看着王昊这醉得妈也认不出的样子，心里直打念头，不过他还没付诸于行动，刚刚电话里那个还很恭谨的男人就一字一顿，冷酷专业地说： “王总的手机里有定位，麻烦你就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就到。” ☆、事业受挫 林珺：“……” 他说很快就是很快，五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就出现在两人面前。李助理上前一步，扶住王昊，转头对林珺说：“林先生，谢谢你，王总就交给我吧。” 林珺：“……” 王昊醉得迷迷糊糊，顺从地跟着李助理下了楼，李助理跟司机把他弄进车子后都松了口气。 “走吧，去王总家。”他整了整衣服，就拿出手机给一个人发了消息： “已经接到王总，正往家走。” -- 第131页 王昊第二天醒来，脑袋还疼得不行，比酒醉的疼更让他头疼的是昨晚面对展宁时的失态。 他就差没把“我还很在意你甩了我”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妈的妈的…… 他迁怒于人：“李助理，昨晚为什么把我送回来了，没我的命令你怎么能擅自行动？！” 李助理不慌不忙，用超企业级的专业态度道：“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我觉得王总有可能会因为喝醉而做出一些偏离您本身希望的决定。所以我判断我应该及时将您带回来。” 王昊怒道：“谁给你的这个权力？你都能替我做主了么？！” 王昊吼得凶，然后李助理早有准备，只见他在自己常年不离身的pad上点了几处，然后拿起pad用依旧专业的态度说：“这是两年前我和您签订的，关于您在特殊情况下不能做出理智决定时，我可以按照自己判断辅助或决定您做一些事的协议书，您可以确认。” 啥玩意，王昊懵懵地拿过pad，直到看到具体条款和最下面自己的签名，他才依稀记起自己当年好像真的签过这玩意。 啊这就…… “算了算了。”他头疼道，他就是没用，连迁怒都要被驳回：“你出去吧，这事就算了，下次你注意点。” “好的。”李助理道：“需要将协议作废么？” 王昊：“不，继续保留。” 李助理出去后，王昊腰肢一软，就瘫倒在座椅背上。他昨晚虽然醉了，但和展宁的点点滴滴都像印刻在脑中一样清晰，只有展宁身处在阴暗处，抬眼看着他时那些复杂隐晦的神色暧昧不清，每每回忆都沉重得让自己胸口窒痛。 …… 不是，他回忆这干嘛？ 王昊猛地捂住脸，对自己的口是心非挫败不已。不行不行，他这样真的不行，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接下来都不要见面不就好了。 他在心里安慰完自己，正巧旁边的手机响起，他顺手接起。 “喂，昊子！” 王昊冷冷道：“我说过别这么叫我。” “哎，都行。那王总，最近有闲钱么？我在投资一个电影，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啊？” 王昊初始投资影视剧就是被他这个兄弟拉下水的，不过他算是小打小闹，没有他兄弟这么热忱。 “什么剧，导演，主演是谁，什么题材？” “动作片，机关枪叭叭叭特猛的那种，导演是黄明，就导《北城黎明》那个，主演还没定，不过都是一线大牌，对了，我还留了一个角色给你的小朋友，叫什么什么……哦，展宁是吧？！” 草！王昊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展宁的名字？他这个人，这个名字哪里有被一向喜爱大明星大场面，什么都可以没有，钱一定要有的朋友提及的点？ “你说他干嘛？！” “啊，不是你喜欢么？我看到热搜了，你不是亲自下场挺你的小偶像了么？这次选角的时候我看到有你那个小朋友的名字就想起了这事，特意给他留了角色，怎么，你不高兴？” “不是，我……” 王昊真的是头疼死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当时一个小动作会影响至今，别人也就算了，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会留下展宁，基本看的就是他面子。这份情他不承不行，不过这不算事，他们这样的关系肯定是利益交叉的，这只是小事中的小事。 问题是他和展宁分手了啊，他不应该管展宁的事，就算是朋友看在他面子上没经过自己就给了展宁角色，可说到底也是因为他啊。 “展宁的事，你就不要顾虑我，按正常流程走就行。”他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道：“就是完全不用考虑我，公平公正地对待他就行，我对他完全没有想法，好的坏的都没有，知道吧？” “…..呃，知道？” 王昊自己都烦死了，不管他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他挂电话后，他那个兄弟对着暗下的手机满脸不解地沉思了十几秒，十几秒后他冲着外面吼了一句： “喂，老田，科宇那个角色先别定，我兄弟好像不喜欢他了！” 什么公平公正，好的坏的想法都没有，没想法就是不喜欢了呗。他兄弟不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 …… …… 不算大的公司办公室，中年肚子微凸男人急得团团转。 “不是，都说好了，说科宇那个角色就是展宁了的，怎么说变就变了，我们合同都签了！” 所谓的签合同，在这个格外看重人情关系的圈子里，更多的是代表双方的意愿，除非你以后都不想跟这个人这个公司合作了，否则你还真不能告他。 老板也难，他从一早上就被展宁的经纪人缠住了，闹到现在午饭都没吃。 “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对方只说临时变更角色，根本没给理由。” “这事情不能这么做啊，我们小展可是特意把档期都空出来了，现在空档了，要怎么办？” “就算你这么跟我说……对了，展宁在公司么？” “过来了吧，我给他打过电话了。” “你让小展自己过来，让他说说他的想法。” 经纪人给展宁打了电话，不到五分钟，展宁就上来了。这三个人中，一个人基本在状况外，两个人懵懵懂懂，因为平时互相都不对线，对各自了解的情况都不清楚，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和王昊/王总分手了/没关系了。 -- 第132页 老板看着展宁沉默的脸，舔了舔嘴唇问： “小展啊，这个事你怎么想的。这个角色没了，你能想到什么原因么？” 展宁摇摇头，表示不清楚。老板本来也没指望他知道，他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听说你跟王总认识，能不能联系上他问问？” 展宁脸色一变，低声道：“这事和他没有关系。” 经纪人急了：“你就问一声，又没让你干嘛，说不定王总能看在上次你演过他的片的份上，愿意为你讲话呢？” 展宁坚决地摇摇头，道：“和他没有关系。” “你——” 老板连忙和稀泥：“别骂别骂，小展这不是怕事情不成，反而伤了跟王总的情分么。” 经纪人翻了个白眼，他和王昊能有什么情分，一个剧组大老板和小职员的情分么？就算当初有，过了几个月还能剩多少。 其实，这也不是经纪人急功近利，眼看着展宁好不容易事业有了起色，一朝跌回原地，换了谁谁都急。做出事件中心的展宁沉默着走出办公室，他在老板和经纪人的面前没有表现出来，但失去一个角色，最痛心的就是他自己。他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睁开眼看着镜子里又过了半年明显成熟许多的男人。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小鲜肉，可是再这样下去，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可能连小鲜肉的角色都演不了了。到时候，机会只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嘟——”电话忽然响起，展宁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神色诧异了一下。 “喂，柯导。” 随着电话那头人的话，展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到了最后，他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重重道：“谢谢导演，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挂了电话，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老板办公室： “莫总，鸣哥，有个新戏要面试我！” …… 柯导给展宁介绍的这个剧是现下热门的仙侠剧题材，展宁要面试的角色是男二，原先定下的男二因为档期问题还有合同谈不拢的问题不来了，剧都快开拍了，现在缺个男二。正好这个剧导演和柯导认识，两人说起这事时柯导就向他推荐了展宁。 展宁履历并不厚，但胜在科班出身，形象好演技好，这个剧有大人气的男主和女主担收视，男二并不是很关键，不如说，一个半透明男二在这个剧里肯定是会受益的，就是受益多少的区别。 因为剧组急，当天下午展宁和经纪人就买了票去面试的场地，晚上展宁试穿了戏服，表演了几段台词，都没有问题。导演和编剧对他的外形很满意，又和经纪人聊了具体合同，因为双方都有难处，商谈非常顺利，当天就定下了角色。 “你进组太匆忙，剧组里很多人还不知道你，后天晚上剧组主要成员要聚餐，到时候你过来，跟大家见见面。” 展宁道：“好的，我一定准时过来。” ☆、潜规则？ 当天晚上，展宁穿着一身蓝色休闲西装，提前二十分钟到了酒店。他到时，已经很多人在了，副导演带他去认人，他转了半圈后，主演的男演员也到了，展宁见到他从门口进来，还楞了楞。 对方看到他，也颇为惊讶。 这个演男主的人，是三年前，代替展宁出演了一部现代偶像剧男主的人。三年前，展宁刚刚毕业，他是全校毕业成绩最顶尖的几个之一，毕业之前也有过正式电影演出，因此一毕业就有人找他拍戏。那时候新人都会演偶像剧，算是新人出头最快也最好的机会。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合同都签好了，投资方临时变卦，要求换男主演。此间的详情不再复述，只是多年前低成本偶像剧男主如今成了大热门仙侠剧男主，而他这个被换下的人，替代另一个人演男二。 不知道该说是什么缘分。 “怎么，你们认识？” 展宁伸出手，笑道：“陆晓，这么有名，我当然认识。” 陆晓也伸出手，道：“展宁嘛，从前我们有机会合作，虽然没成，但是我还记得呢。这次终于能一起合作了。” 两个人手握在一起，气氛很是和谐。所有很多演员是表面兄弟，内里敌人，但至少表面功夫做的足，他们工作人员也轻松不少，副导演高兴地说：“认识就好，都是年轻人，你们好好聊。” 副导演走后，两个人走到边上坐下。陆晓作为时下人气小生，外形是非常不错的，而且展宁对他印象挺不错的，因为业界都传他拍戏认真，不耍大牌，而且也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坏习惯。 两人在边上聊天，门口忽然热闹起来，好像来了什么大人物。陆晓往人潮张望过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道：“这个剧的主要投资方是“天影传媒”。” 展宁一怔。 “天影传媒”这几个字对展宁来说并不陌生，三年前，他原本预定要拍的偶像剧就是“天影传媒”投资的，然而世事无常，他最终没有搭上这条“大船”。 陆晓说了这句就不再说了，跟着其他人一起迎上去。花团锦簇的门口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盛装打扮，走在前头的中年男人正笑呵呵地和制片人，导演讲话，看到陆晓和另一个女主演就停下来跟他们讲话。 “对了，我们的男二号呢，不是定了男二号么？” 展宁越过众人走到人潮中央，制片人顺手拉过他把他带到男人面前：“潘总，这就是我们的男二号展宁，他科班出身演技很好。” -- 第133页 展宁低着头恭敬地喊：“潘总，你好，我是展宁。” “展宁……”这个名字从潘总口中念出有种特殊的意味，他又念了一遍，才回头朝制片人笑道：“很好，年轻人长得很帅，很有精气神。” “那是那是，潘总，你里边请吧，还有魏总……” 两个“爸爸”终于入座，按照咖位资历，投资方和制片导演一桌，主演和老牌配角，特出一桌，其他人一桌。展宁坐在第二桌，和剧组里其他人认识了一下，除了正红的男女主，有几个重要配角都是普通观众耳熟能详的“熟面孔”，其中不乏展宁小时候喜欢的演员。 此外这个剧的女二号也是近来频繁在电视里刷脸，正在上升期的一个演员，展宁和她有过短暂合作。 现在各种网络讨论里总是把演员明星们的相处妖魔化，好像处处都是宫斗现场，但现实里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就算不合也是以冷战为主。没了“领导”观赏，大家就是普通同事，而且这么多前辈在，面子上也要做出一团和气。 这顿饭，吃得还算平和。饭后，有人提出换场子玩。 几个老演员先行离开，导演和副导演也说有事，女主演员提出自己明早还有通告，也低调离开了。陆晓本来就是天影传媒的人，现场唯二身份尴尬的就是男二女二，展宁抬眼看向女二演员周晴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尴尬和不安。 看来这个潘总的名声传得还挺广。 “哎，小展，晴晴你们去么？” “去吧去吧，难得潘总魏总跟我们一起玩，你们男女主怎么能不去……” 周晴晴勉强笑道：“我们怎么是男女主了，你这么说陆哥要生气了。” 陆晓连忙道：“没事我不生气，男二女二怎么就不是男女主了，大家都是重要角色。” “陆哥说的好啊，我们自家人就不要分得这么清楚了，晴晴你来不来啊？” 周晴晴想起自己过来前经纪人的嘱咐，咬了咬牙，笑着道：“我去！” “好好，那小展也一起去吧，啊车子到了，我都下去吧……” 展宁被席卷着坐进车里，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往ktv去，到了大包厢，助理点了两箱子啤酒，还有红酒，据说是潘总自己带来的。音乐从巨大显示屏里流出，房间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小展，晴晴，陪潘总说会话啊！” 展宁和周晴晴坐在潘总两边，一左一右，一个蓝色西装一个淡黄色裙子。周晴晴比展宁还小两岁，不过毕业一年，脸上青涩都还没有消褪，淡妆红唇，很是娇嫩。潘总打开酒瓶后就不断灌周晴晴酒，周晴晴酒量一般，这会儿已经露出醉意。 “晴晴，来，再喝一杯，喝红的吧，这个酒我从法国带来的，特别好喝。” “潘总，我真的，真的不能再喝……” “没事，喝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周晴晴胡乱地摆着手却还是被塞了一杯红酒，她眼角红着不知道是因为醉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潘……”女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助。 “潘总，我敬您一杯吧，你唱歌么？”一道男生忽然插入，将潘总的目光引了过去。 展宁坐在潘总的另一侧，包厢里面空调温度很高，他脱了西装，雪白衬衫修托出他的好身材。他正处于男孩和男人的临界点，漂亮白皙的面容已经有了几分男人的轮廓。腕骨和清晰深刻的颈肩线条既有少年人的清瘦干净，又刻绘出成年男人的稳重大方。 从他坐下开始，潘总就不怎么理睬他，这在外人看来是他“不得宠”，但大家都门清，这事在当事人心里，应该是很高兴的才是。 潘总扭头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脸上笑容一变，唇角拉扯发出几个不轻不重的词汇： “展宁，你不会觉得，我已经忘了你了吧。” 展宁瞳中幽深光芒微微一颤，好声好气地笑着说：“潘总没忘记我才是好事啊，您要是记着我，就多多照顾我几分。来，我给您敬酒。” 他给潘总的酒杯满上酒，十分恭敬奉承地跟他碰杯，讨好地笑着先把酒干了。 潘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乖巧讨好的模样，倒是也没有为难他，仰头喝酒。 展宁又给他满上一杯，笑着说： “潘总，您唱歌么？要不我们合唱吧，你喜欢谁，张学友的歌好不？” 展宁安抚伺候人的时候还真是周到细致，让人点了歌提上来以后，就拿起麦克风递给潘总，还亲自调了麦，温言软语，悄声细哄，看那模样竟然有几分金贵的家养金丝雀味道。 潘总也挺吃他这套的，拿起麦克风跟他合唱，展宁选的歌曲调比较简单，房间里的人跟着起哄点赞，气氛一时热闹。 这会儿功夫，周晴晴也去洗手间清洗了一下，出来时虽说酒气还没下去，但比刚才好很多了。 展宁和潘总连唱了两首，把麦克风交给别人，展宁又拿开扑克牌找了两个人一起玩双扣，谁输谁喝酒，有时候被潘总劝着还会多喝两杯。时间很快到了凌晨时分，众人这才有了散意。 今天把“祖宗”伺候得很好，临走前，制片人直给展宁点赞。潘总也喝得醉醺醺的，点名要展宁和周晴晴送他下去。就最后一段了，展宁和周晴晴疲惫了一晚上的心也回了暖，本着送佛送到西的态度，合力把人扶到地下停车场。 -- 第134页 “来，晴晴，你去那边扶下潘总。” 展宁和周晴晴两个人一左一右将潘总安顿在车座上，展宁上半身微微后倾正准备抽身，原本闭着眼睛休息的潘总睁开了眼睛，手指扣在展宁腕上，车内淡淡灯光下，他似醉非醉地仰躺在真皮座椅背上，一双眼里迸射出淫邪光芒，说话的语气也微妙地变了。 “展宁，呵，你不会真以为我忘了你吧。” “三年前，你不肯跟我，你有骨气，你看看你现在什么个样子，娱乐圈有你的名字么？”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起来，嘲讽地看着他：“当初本来是你当男主，陆晓给你当男二的，结果呢，现在他风风光光演男一号，你捡漏才能演个男二号。这样的生活就是你要的？” 他说话时酒气都喷出来，展宁避了避脸，讨好的笑容慢慢冷下。他的声音不轻，周晴晴手足无措地站在边上，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娱乐圈这种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平常听说也就算了，真在自己周边发生了，总觉得怪怪的。 然而潘总的目光也渐渐转移到她身上：“晴晴啊，你看看你展哥，他就是当初不懂事，你看他现在混的怎么样，我们晴晴是聪明人，肯定不会做傻事的是吧？” “不，不是，潘总，我……” 潘总不看周晴晴，又转向展宁道：“展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今天你跟我走，以后你就不用演男二了，就算要演，也是大试作，上星剧。” “你要是不跟我，你这个角色有的是人演，三年前我是这句话，三年后我还是。晴晴，来，到我车里来。” ☆、互相吃醋 展宁的目光已然沉下，而周晴晴几乎是要哭了。听他的意思，他竟然还是要男女通吃。这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圈子里也是顶恶心的事了，周晴晴都不明白为什么，怎么自己运气这么差？ 展宁是看着潘总脸上看不出神色，周晴晴是看着他短小肥硕的身材和脸暗自作呕。 “来，晴晴，你先进来——”潘总向周晴晴伸出手。 周晴晴：“……”而此时此刻，展宁已经慢慢从车里退了出来，他手插在口袋上，面无表情，脚步却往外朝着，身体语言已经表达了他的想法。 场面堪称一触即发，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迈巴赫从不远处的车库一角冲出，风驰电掣地停在潘总的车旁边。中间过道最多只能容下两辆车，他这么一停，几乎没有车子能进出了。 展宁看着这俩眼熟的车，目光微动，而很快，从车里就下来一个人，王昊穿着一身休闲服装，脸上还带着墨镜，一副困得不行的懒散模样。他走到车子边上，敲了敲车门，展宁和周晴晴迅速让开，让王昊清晰看到车里的人。 “我说谁呢，老潘啊，大晚上，你车子停在路中央是要干嘛？还让不让人过去了？” “王总？”潘成德醉的眼睛都睁不完全，但还认得人。他挣扎了几下没起来，就半个身子靠在车上笑呵呵地说：“王总你也过来玩啊。没事，没事，我就跟小朋友说说话，马上就走。” “来，晴晴，进来。”他又转向展宁，笑得满脸油腻：“小展啊，你是不进来么？” 展宁：“……”他本来看都不看潘成德了，这会儿又侧过脸低头看着他，轻轻张开嘴—— “还进什么进，老潘你这一身酒味，别熏着人就不错了，还送人。这两个小朋友就我帮你送回去了。” 潘成德脸色一变：“王昊你……” 王昊语重心长：“你都喝成这样了，回去也是倒头就睡，别祸害人家小朋友了。我今晚闲着，让他们陪我玩。”说完，就勾勾手让两个小朋友到他后头去。 周晴晴还在发愣，展宁一步走到他身后，连冷冷挂着的表情都像大冬天晚上喝了姜汤一样，乖得不得了。 周晴晴：“……”那我也去。 潘成德是天影传媒的股东兼宣传部老大，但王昊是成业最大股东和实际所有人，要论地位，他肯定是不如王昊的，平时也就是仗着辈分在他面前卖个老。人家不想买的时候，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王昊也懒得看潘成德那张又胀又红的脸，拍了拍前头司机的窗，道：“把你们潘总安全送回家，大晚上，别在外面耍了。”司机连忙下车把潘成德安置在后车座上，关上车门车尾灯一开迅速离开。 王昊这时才转向二人。 “你们……” 展宁抢先一步道：“我们可以自己回去。” 王昊：“……” 周晴晴咬了咬唇，轻声道：“我的包还在楼上，王总，您可以送我回去么？” “……” “嗯，可以啊。”王昊点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上去拿包吧，要我陪你么？” 周晴晴刚刚要说不用，话到嘴边变了味，说：“那就麻烦王总了。” “……” 三个人一起上了楼，这时候剧组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周晴晴的包被寄存在前台，周晴晴过去取，王昊正要跟上，展宁忽然道：“我去洗手间，你们先回去吧。” 王昊已经做好了跟他一刀两断的准备，忽然突兀，但正好可以从今天开始展开一段新的关系。目光却不小心撇到青年转身时低落失神的脸，心中的恶魔陡然觉醒，他计较着今晚的事，越想越觉得痛快，就说了一句“我也去下洗手间”，跟了上去。 -- 第135页 洗手间里，展宁没有在解决生理需求，而是把手伸进洗手池，不断地用水扑脸。水珠成串地从他眉梢眼角落下，他的脸很红，唇口却苍白。 王昊慢悠悠走进。 “怎么用冷水？”他手伸到水龙头下试了试温度，悠悠地说：“大晚上的，小心着凉。” 展宁直起身子，低垂着眼眸，不去看镜子中的男人。 王昊看不到他看自己，觉得不爽，故意说：“我看晴晴年纪很小很单纯的样子，应该还没有跟过别人吧。” 展宁哑着嗓子开口：“晴晴是个好女孩，你应该好好对她。” 王昊脸色一冷，嗤笑道：“你放心，我会的。上次我找男的你拦着我，这次找女的就不拦了，看来你果然是人类繁衍小组的忠实成员啊，不仅自己不能和男人处，连别人你都要管。” 展宁忍不住解释：“上次是因为他是想利用你……” “这次就不是了么？难道刚见面她就爱上我了么？” “……”展宁自觉没有合理的理由，只好说：“如果是这样，你可以不带她走么？” 王昊微笑着，残忍地说：“不可以，是她要跟我走，我为什么要放弃她。我这种身份的人，除了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别人跟我相处肯定是受益的。既然谁都一样，那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展宁低下头，细若无声地说：“既然如此，你还跟我说什么呢？” “对啊，我还跟你说什么呢？”王昊也自觉无聊，冷漠地转过身，大步往外面走去。 “……”感受到脚步声消失，展宁才伸出手松开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指。手心白皙软肉刻出几个指甲印，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告诉自己你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和别人在一起，上一次你还能找借口，这一次，下一回……你根本就没有阻拦王昊寻找幸福的资格。 他慢慢闭上眼，又过了好一会才走出洗手间。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往电梯间走，没想到在通往电梯的路口遇到了一个人。 “魏总？”他惊讶。 魏总是和潘成德一起来的天影传媒的人，但因为她过于低调，或者说潘成德过于高调，这一晚上，展宁都没有和她说上过几句话。现在看到她，而且她一副就在等他的模样，自然惊讶。 “结束了？”魏总笑道，她其实长的很好看，当然这不是和娱乐圈的美女比。她虽然年岁有点大，但非常有风韵，是那种跟随年纪一起成长的气质。 “刚刚潘总为难你们，我没有出手，你是不是很生气？” 展宁连忙道：“没有，魏总和潘总是公司同事，也没必要为了我们闹得不好。” “你嘴上说的好听，心里肯定也是别扭的吧，这个我也懂，从前我被公司前辈为难，上司同事都不帮我，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展宁只能微笑。 “我就不说有的没得了，今晚虽然王总帮了你们，但潘总心眼小，指不定会记仇。名义上，潘总是我领导，但论在公司的地位，还指不定谁更重要。我要护的人，绝对不会让他动一根头发。” “展宁，我很欣赏你，你要不要跟我？” 展宁：“…………”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不过这圈子里普普通通的一个男人，怎么突然拿到了祸水剧本？ “魏总我……”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对你是真心的，当然之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好聚好散我一定能保证。你好好想一想吧，到停车场之前都可以不用做决定。” “……”展宁无声地跟着他下楼。他今天是开车过来的，刚刚叫了代驾，手机显示代驾快到了，他可以直接告诉魏总他今天自己回去，然而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也无法说出口。 他已经不是刚出校园的愣头青了，他见识过了社会的现实，也拒绝了几次人生捷径，经历过数次失望，如今仍然在最低层徘徊，现在这个机会不好不坏，但绝对比大多数人的好的多。 他应该抓住这次机会么？ 展宁沉默地跟在魏总身后下了停车场，按照潘总停车的位置，魏总的车子应该也不远了。 他应该下定决心了，反正那个人也…… 一辆黑色汽车猛地从入口下来，一阵电光带火花停在两人身旁，车窗摇下，露出一个人的脸。 “王昊！”展宁失声喊出。 “王总？” “跟我上车。”王昊甩了甩脑袋，语意简洁道。 魏总震惊：“啊？” 身后展宁一把打开后车座车门，弯腰坐进车里。临关门前他对着魏总镇定道： “今天谢谢魏总了，有机会再向您道谢。” “……” 车子没有理解她内心的震撼，开足了马力绝尘而去。而那辆豪华汽车里面的气氛，也没有她想象的和谐： “是女人你就可以跟她走了么？！”王昊怒吼道：“你就这么不知廉耻么？” 展宁镇定道：“回车不要回头，还有我没有。” “你哪里没有？！”王昊对着后视镜狂吼：“你都要跟她走了！” 展宁：“我会拒绝的，我马上就要拒绝了。对了，我的代驾到了，我叫他回去吧，把钱转给他……” 王昊咬着牙说：“你现在还有功夫管代驾……” 展宁：“……” -- 第136页 王昊气得把车停到路边：“你下车吧，刚才的事不用谢，如果你反悔了，可以回去找她。” 展宁：“……我不会反悔，我真的不会跟她走的，你看我都说让代驾快点过来了。” 展宁委委屈屈地把和代驾交流的页面给他看，王昊看到最新对话框里展宁的确是让代驾快点过来才泄了那么一点怒气。 “那你，那你也走吧。”怒火过后，从分手后就一直纠缠着他的心痛感姗姗来迟。他不跟她走，也不代表会跟自己走，甚至于可以说，他是绝对不会跟自己走的。 展宁坐在后头，沉默中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王昊用手握住拳头抵在胸口，低声说：“你走吧。” “……” 细细簌簌的响动里，青年真的在准备下车了。有那么一瞬间，王昊想拉住展宁，冲他低吼，如果他可以接受柏拉图式恋爱，他们可不可以不分手？ 然后仅存的自尊和理智拉回了他。 展宁下了车，他在路边站稳，转向王昊： “呃……”欲言又止，无语凝噎。 王昊低下头准备开车，他才启动发动机，忽然车门从外边被拉开，展宁半蹲着弯腰站在他面前，他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痛苦，那是从分手那天起王昊就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如果，如果，我们……” 王昊忍不住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路上小心。”他一瞬间收拢表情，关上车门，退开了。 “……”车子慢慢行驶出去，过了一会，它经过了一座大桥。王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忽然一只手猛地砸了下仪表台： “妈的！” ☆、和好 最近娱乐圈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倾世》播出了。自《倾世》播出后，观众好评如潮，呃，其实也不是很好，但挡不住人多追剧女孩快乐追剧啊。 《倾世》成绩不错，自然整个剧组的人都很高兴，随着电视剧热播，剧组准备开一个庆功宴，宴请各位功臣。 《倾世》热播，展宁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娱乐圈就是这点有意思，你永远猜不到谁是下一个红的人。有时候，刻意安排不如无心插柳。因为后期男二剧本重新改编，他的戏份较多，而且因为演技和人设关系，站他和女主的人甚至要超过男主和女主的cp粉。 网咯上自然吵翻了天，但这跟展宁没有太大关系，一方面是他公司太小，营销根本跟不上网友的造梗速度，另一方面是他自己也不常上网，网络上再怎么吵，也吵不到他本人面前。当然了，剧组对他的变化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陆晓笑他：“展宁你是时来运转了啊。” 展宁：“承你吉言。” 他和男一号的陆晓关系不错，陆晓是个很大方的人，而且他可能也记着当年抢展宁男主的事，对他颇为关照，两个年轻人走得很近。至于女二的周晴晴，那天王昊也不知道对她做了啥，她对展宁是没有什么态度变化，只是偶尔会唉声叹气，捧着脸说我是不是要找个金主，听到这话的展宁： “……”小姑娘也是心很大。 收到剧组邀请函后，展宁提前请假，宴会当天开车去了B市。因为第二天还有媒体采访，他们当天住在酒店，一群人许久不见，说说笑笑倒是气氛不错。连同陆晨悦也因为人气涨上去了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当晚，宴会正式开始。导演助理提醒主演们： “待会有一段时间会进行直播，你们注意一点。” “好的好的，没问题。”塑料姐妹/兄弟情嘛，没问题，立刻演给你看！ 一群人打打闹闹，忽然门口发出躁动，这一环节最近有点熟，展宁心中一动，站起身望过去。宴厅大门，一对俊男靓女在众人围绕着缓缓进场。男士是当初几次去过片场的主要投资人.大老板王总，女士则是一位眼生的气质美女。 只见王总今天穿了一身低调而尊贵的双排扣西装，剪裁修身的西裤衬得他格外修长健美，众人环绕之下简直像是在时尚秀走红毯一样，他身旁身着长裙的美丽女子轻挽着王昊的手臂，两人面带笑容地走进，就如同巡视自己公司的老板夫妇。 方芳发出惊叹：“哇，他们看起来好配啊！” “……” 王昊走向导演，风趣又不失风度地道：“柯导啊，看来我当初眼光还是很好的，知道你们这个戏会火，所以提前给你们道喜了。” 柯导笑的合不拢嘴：“刚还在说这事呢，看来王总你几次三番来我们片场都是有理由的，这就是天注定，注定我们这个剧能火！”这倒也不是完全的恭维，没王总的影响改剧本，现在这剧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王昊笑：“那就好，来，我们都坐吧，别让小朋友们太拘束。” “好好，我们坐。” 一个大桌子，两个视察的领导，导演，制片人，三个主演坐了一桌，其他人再有两桌。很快，宴席开始，老规矩，导演制片人，和特别出演的王总都讲了话，众人纷纷拍手，气氛达到高潮。酒席开始后，制片导演都忙着和王昊聊天，生怕冷淡了他，王昊在外人面前从来不端脾气，一副极好相处的老板模样，他正说着下一部戏投资计划，坐在他右手边上的俏丽佳人将一筷子剥好了壳的嫩虾放到他碗里，王昊抬起脸朝她笑了笑，佳人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浅笑，很快又转首跟身边的人说起话。 -- 第137页 “不好意思，大家注意下啊，我们接下去有三十分钟的直播，麻烦各位捧个场，镜头要是到了谁脸上就给个笑脸吧。”直播是电视剧播出平台安排的人，很有经验，小姑娘人美声甜，大伙儿给与了充分的支持。 “反正主角肯定是我们的导演和三位主演，我们这群人最多露个脸，来吧来吧。” “各位观众朋友们，你们听清楚了啊，刚才这话是副导演说的，有事找他啊......” “啊已经开直播了，你这不厚道啊！” 众人笑成一片，第一批涌入直播间的小伙伴也纷纷在弹幕上刷起了66666.不过，就像这位副导演说的，本次直播的主角肯定是主演，因为展宁角色人气很高，他也被拉了进来。直播的小姐姐一会抓着陆晨悦和方芳给他们现场阅读剧粉的沙雕留言，一会抓着导演问剧组里面他最满意谁的表现，谁的演技最好。导演想糊弄过去就说了剧里一个老演员的名字，直播间小伙伴和主播都不服，小姐姐就将人选范围规定在三位年轻演员身上，还顺手拉了路过了展宁，逼着他面对社死现场。 导演：“......啊，就展宁！” 小姐姐：“导演你是因为展宁在这才说他名字的么？” 导演：“当然不是，我是那么肤浅的人？” 弹幕纷纷刷出“是”，“是的，你就是”，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道题还是过了。 “既然展宁在这，那我也来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现在很多观众都站你和女主的cp么？你怎么看这个事？” 哇为了博取关注小姐姐真是拼了啊，弹幕表示这个问题问的很不错！ 展宁嗯啊了几秒钟，小姐姐：“不要再思考了，就说出你现在心里的想法！” 展宁：“我觉得这事情问我也没用，我最后都失恋了现在想想都很伤，请不要让我再想起来了！” 因为展宁的脸和表情真的很具有欺骗性，而且观众现在还在戏中，对展宁有角色滤镜，一致觉得他是真的伤心了，有弹幕甚至开始刷眼泪了。 小姐姐看了一眼屏幕，装作很为难地说：“呃，放过你。” 展宁双手合十，真情实意地说：“谢谢，谢谢！” 弹幕：被骗了。 小姐姐又找了一圈观众比较眼熟的老演员，最后还是把三位主演聚在一起。 “快到时间了，你们看弹幕都在哭说舍不得你们。那这样你们是不是要给粉丝们一个福利啊？” 陆晨悦道：“我可以把我最新学会的用手指吹口哨表演给大家看。” 小姐姐：“谁要看......啊，粉丝真的想看哈哈哈哈哈哈......” 陆晨悦简单地吹了几个调后，三人合体唱了主题曲，也算是圆满结束了这次的直播。等到直播页面关掉，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谢谢谢谢三位了，你们继续吃吧，就不打扰了。” 三个人脸上还维持着营业微笑，把人送走后才回到座位。这时候大家已经开始蹿桌子敬酒了，展宁看到王昊被包围在人群中，拿着一个酒杯苦笑，他旁边是拿着一杯红酒的女伴，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笑吟吟地看着王昊。 一对璧人。 展宁仰头灌了两杯酒，他之前喝得都是红的，但刚才刚开了一瓶白的，都给人满上了，他也没喝出区别，喝完后在座位上沉默地坐了一会，站起身往洗手间走。他一直低着头没注意，走到洗手池旁才发现陆晨悦也在。陆晨悦应该刚刚解决了生理需求，正用洗手液仔仔细细洗着手，他看到展宁，微怔之后也是面无表情，等到手上泡沫全部冲干，才在经过展宁身边时说了一句： “看，你又得到了什么？” 展宁看着他轻嘲般的侧脸，沉默不语。他和陆晨悦既然已经有了误会，那就这样吧，本来娱乐圈也不是讲兄弟情的地方。陆晨悦说完这一句只觉这大半年的郁结都好了许多，他走到门口微微一怔，迅速敛下眼走了出去。 展宁解开拉链正要解决下身体需求，忽然看到王昊走进，本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他却迅速低下头忽然红了红脸。王昊看到他也有点发愣，但很快恢复如常，走到他边上位置。洗手时王昊从后头看到展宁发红的耳根，他上前一步道：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你今晚住这？” 展宁轻声回答：“嗯，明天有采访，结束了再回去。” “行，那之后老潘没为难你吧？” “没，潘总没再来过片场。” “那就好，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谢谢。” 展宁洗手的时间有点长，王昊先洗完，提前出去了。他面对展宁的时候装的云淡风轻，一转身脸上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太好了，表现完美无可指摘，我就说你可以做到的！ 王昊对自己无懈可击的表现异常满意，他仰头吸了口气，正要走出门，身后一只手猛地将他往回一拽，那人另一只手把洗手间大门一拉，“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你——” 王昊仰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灼热的男性呼吸就喷洒在他脸颊颈边，青年的唇口压在他的嘴唇上，有种奇异的触感。 “你......” 他一张嘴，身体就不再受自己控制，两人分开时，一道银丝从半空中垂落。 王昊半眯着眼睛，脸上神情莫测。 -- 第138页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藕断丝连？” 展宁两只耳朵都红透了，听了他得话更是羞得眼睛都不敢对上他，低垂着脑袋说： “补，补......” 王昊：“补啥？” 展宁委委屈屈地说：“补///精。” 啥玩意，老子还补魔呢？ 王昊故意抬起头颅，冷漠地说：“那补完了，我可以走了么？” 展宁一脸纠结的模样，过了一小会他抬起头，因为醉意而愈发迷蒙深邃的眼望着王昊，嗓子微哑：“可以再来一次么？” 王昊差点没被气笑。 “行，爷很慷慨，再给你一呜嗯......” t他无法言语，青年微微泛凉的指尖攫着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下唇。 这一回的“补精”时间很长，两人分开时，王昊的嘴唇都艳红艳红的。 他气息不稳地说：“你......” 展宁的眼睛仿佛压抑着风暴，那种沉重的痛苦让王昊都颤抖了，然而他深吸了口气，就像调节过来了似的，对着王昊平静地说：“我好了，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你好个鬼啊，王昊是真的被他气笑了。怒极之下，他反而表现得格外风度翩翩： “是么，那我就先出去了。”他伸手整理了下弄歪了的领带，含笑开门。 门上洁净如洗的玻璃照出身后青年半低着脸，沉默仿若一尊雕塑的模样。 妈的你真的不留我？！！ 王昊气极狂怒，他猛一转身重重推了把青年，展宁一个不慎被他往后推了好几步，王昊满脸狰狞冷笑，怒不可遏，他一伸手就抓着展宁下面，冷笑道： “就这？你都这样了还不留我？” “都这样了你他妈还告诉我你是直男？！” 展宁和王昊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互相弄着玩耍，久违的动作让他一下子情难自抑，从喉咙溢出一声低吟。 王昊：“就这？直男，哈？” “不能搞男人，哈？” 不能搞男人你从前抓着我的腿，一边啃我嘴一边用我的腿打XX的行为算什么？ 我他妈真是脑残才会听信你的直男宣言！ 王昊狰狞着面孔推他往洗手间隔间走。他把人推进去后一下锁上门，三两下解开青年裤子。 展宁身体猛地一跳：“脏——” 话虽如此，他的反应却与说的截然不同。 王昊：“！！！！” 王昊嘴巴都肿了，展宁还没出来。 “你......”王昊皱眉站起来。他现在脑子有点清醒了，只要是嘴巴很酸，他刚站起来展宁就抓住他的脸又凶又狠地亲他的嘴，两只手也不老实。 “展，不行，你 ......” 展宁却不闻不问，他粗红着眼，情绪失控，即使外边有人进来，也压着王昊不放。 王昊：“......！！！” 这他妈喝的什么酒啊！王昊要疯了，展宁你不是借酒闹事吧，你不是这种人设啊？？！ 然而他内心的质问无济于事，他在展宁热烈攻势下很快缴械，浑身发麻，眼角溢出一滴眼泪，展宁压着他，低声说：“不要发出声音。” “......” “你有没有觉得厕所里有股味道？” “呃，你还是别说了。” “呃......” 两个人洗完手走出去。 展宁：“......！！！” 王昊：“！！！” 王昊再出现在会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呃王总您去哪了？” “刚才公司来了个电话，我处理了会。” “啊您忙您忙，您来参加庆功宴我们就很高兴了。” “呃，对了，小展也不见了，他跑哪去了？” “......不知道，年轻人可能另外有安排，哪能跟我们一样呢。” “是是是您说的是......” 王昊留了一小会，又借口公司有事就先回去了。他走的时候甚至没带他那个女伴，只说了一声：“我先走了，你等他们一起走吧。” 女伴微微俯首道：“好的，王总。” 王昊乘坐电梯下了地下二层停车场，他刚走到自己的座驾旁就被人拉近了车里，浑身散发着雄性味道的青年压在他身上。 王昊：“呜，嗯你他妈......” 展宁凑上去吻他的唇，王昊躲了两次都躲不过，干脆放开让他亲。不过他很快就发觉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青年立刻就发情了，摁着他像发情的公老虎一样在他身上蹭。 “......你他妈喝的是假酒吧？”这根本就是□□了吧？ 青年黏黏糊糊地在他耳边喊：“王昊，王昊......好喜欢你，你好甜......” 王昊：“......” 那一瞬间王昊就知道自己的“第一次”是在洗手间，而第二次就会在停车场狭窄的豪华轿车内了。 ☆、完结 展宁醒来的时候其实有一瞬间的蒙住了。 王昊在床边冷笑着看着他，神情莫测。展宁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洗手间对他做过的事情，脸一白道歉道： “对不起，我不应该......” 那两个字他说不出来，王昊也听不进去。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展宁只好抬起头说：“那我，我去自首。” 王昊用看傻逼得眼神看着他：“你傻逼？” “......” -- 第139页 王昊忍下心头怒气，心说自己忍了这么多次，再忍一次也不多，事后总会讨回来。 他冷笑道：“你在厕所和停车场上了我两次，你怎么说？” 展宁惊讶道：“停车场？！” 草你他妈还忘了一次？？！ 展宁眼见王昊要发怒，连忙道：”我都记得我都认，我......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认。“ 王昊在展宁醒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设想，既然他们已经做了那么不能上床这个最后的不稳定因素也没有了，两人可以甜甜蜜蜜了，但他现在看展宁又觉得不爽了，凭什么自己每天为情所困，这家伙一派潇洒还能干他啊？ 想到这，他便冷冷道：“我想让你做什么？我能让你做什么？” 展宁低眉看着他，忽然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你——” “对不起，所有的一切我都对不起。虽然我还不能给你完整的体验，但是我会努力的，我真的会努力的。就从昨天的开始起步，我会让你满意的——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低声哀求：“我真的很喜欢你，每一天每一天都想你。” 王昊简直要心花怒放，不过他素来克制惯了这会儿还装得正经，并且立刻在他的话语中找到了漏洞：“什么完整的体验？我们之前的两次还不算完整么？” “啊？”展宁眨了眨眼，一副反而被他得话弄得迷惑的样子：“那也算么？可是，男男之间不是要......要这样那样再这样么？” 王昊：“这样那样再这样？” 展宁乖巧地看着他，两颗琥珀色瞳孔上面狭长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样轻轻扇动了两下，左右摇头在床上摸索了两下，然后转身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他红着脸点开一个保存在很复杂途径里面的视频给他看，还格外小声地说： “完整的男男x交，不是要这样的么？” 王昊秉着探索人类真理的态度看完了......他看了一小半就没再看下去了。 啊，有心理阴影了。 “这视频你哪来的？”他皱眉问。 展宁回答：“朋友群里下载的，我网上找了找不到，好不容易下载下来的。朋友都说这个很劲爆，很，带感，男人就应该这么干男人。”他委婉用词。 王昊一瞬间有种把他的所有社交网络及线下朋友清洗一遍的冲动。 他原本还对展宁无情无义跟他分手的事情耿耿于怀，这时候知道了“真相”只是哭笑不得，因为这种事情被分手的只有他一个了吧？说出去都嫌难听。再看展宁，他坐在床头，半盖着被子，好看精神的脸上满是被情人安抚了的安心感动又乖顺的模样，看向自己的目光仿佛含着星光，简直比他想象中的最佳情人还要情人。 有情如此，夫复何求。 展宁脸红彤彤的，眼睛里难掩兴奋，他压抑不住激动地说：“所以我们昨天就算正式做了是么？所以我昨晚那样就能满足你了是么？” 他一点一点逼近王昊，把王昊逼迫得从凳子上站起来还倒退了半步，然而青年拉着他的手腕将他压在床上，手臂和胸膛包围着他。 “我一直一直以为自己不能给你完整的体验，没有完美x生活的感情是不会幸福的。你值得拥有幸福，所以我努力强迫自己跟你分手......所以我们是不必要分手的是么？我是能给你幸福的是么？” 青年话多的几乎不符合人设，然而王昊根本想不到这一层，他的大脑为青年说的话而震动，身体则因为他不断的逼近而震颤，他忍不住伸出手挡在身前： “等等，展......我还没......” “我好想要你，我好想要你。”展宁亲吻着他的手指，气息迷恋地呢喃：“明天开始我会努力重新追求你，但是今天再让我做一次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 “......” ...... ...... 王昊和展宁和好了的消息李助理是第一个知道的，事实上他在某天晚上收到同事的陈助理的短信，告知他他们老板和某年轻小生同时不见时，他就有预感了。第二天他完全确信了。 第二天他是被一个电话召唤到老板所在的酒店，老板看起来不是很好，一脸重欲过度的样子。不过，他在没有拿到确切证据之前是不会...... “李助理，去给我买这张纸上的药。” 李助理：确信了。 ..... ..... 王昊和展宁属于重归于好，所谓小别胜新婚，闹过一次分手后他们就对这段感情更加珍惜了，其特别体现的地方就是只要一有时间，一方就会飞到另一方所在的地方，哪怕只是和他度过一个夜晚。 这样快乐的日子维持了小半年，有一天，王昊猛地从梦中惊醒，一扭头就看到床边躺着的人。 王昊：“............”糟蛋了，他把男主给睡了。 他那个更糟蛋的系统姗姗来迟，哭着控诉：我都说过无数遍了让你不要再招惹他，你非要你非要呜呜呜现在怎么办我的奖金我的最新超金骨骸外形呜呜呜。 王昊忍不住摁着太阳穴骂：“闭嘴。” 这个系统向来胆小怕事，王昊又很有主见，所以王昊一骂他就下意识闭嘴了。 待脑中声音不见了，王昊才深吸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他被撞到脑袋失忆又不是他的错，错就错在现在的系统还是太垃圾，竟然不能强制更新，跟着他大脑某块区域一起休眠了。 -- 第140页 他又看向身边的人，青年昨晚很晚才睡，沉沉的睡颜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可爱。 大脑不受控制地跳出一个词。 系统：“——” “闭嘴。” 系统：“......” 王昊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他真的没有办法就这么跟男朋友了断，在系统管理处的工作是不受时间限制的，只要积分没扣光，管你浪多久。而庆幸的是，他从前一直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累计的积分可以给系统买一个最新款超金骨骸。 系统：“——” “闭嘴。” “......” 只要他这个任务完成率不要太差，就不会有人想起他。 对了，他什么任务来着？ 系统及时出现，这次没人打断他：“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是以辅助主角展宁创立公司并不断拍摄演绎电影电视剧，最终使主角展宁创立一个属于他的娱乐帝国，并且三连冠拿下影帝，成为举世瞩目的电影明星。而主人你的存在，就是补缺展宁创业之前直接或间接拿走本属于他的角色，让他沦落到底端不堪痛苦，最终决心自主创业拍摄电视剧的一环。” 王昊：“简单来说，我就是一个绊脚石。” 系统：“是的呢！” “......这么简单的任务我竟然差点完不成，我失忆之前任务进度多少了？” 系统：“92%。” 王昊：“......” 想起他之前包养的陆晨悦，所以他其实只要一直包养着他，不管对他实行不实行包养具体内容，让他在剧组里面欺压展宁，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毕竟展宁就是走在这么一条残酷的路上，因为他的心性，一路摔跟头，到最后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自己创业去了。 以他的性格，创业艰难自不必说。 “所以我现在，是把他受挫走投无路这条线完全剪断了么？”他自言自语。 “王昊......” 床上青年慢慢醒来，轻声呼唤他的名字。王昊下意识地低下头，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青年的额头，目光充满温柔和爱意。被这股温柔和爱所震动，展宁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俯身吮吻男人的脖颈。 “不是，你......” 刚醒来青年的嗓音还带着喑哑：“不是你说不刷牙不可以接吻么？” 脖颈被吸吮的声音传入耳膜，王昊脸上苦笑了一下，不可以接吻指的不是这个意思啊。但是他自和青年正式和好后就没有一丝拂过他的意，青年现在这样肆意也是他宠出来的。 “等等，停一停，我有话问你。” 展宁半眯着眼，从他身上爬下来，深深地望着他。王昊不自觉耳朵热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问： “我问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展宁：“什么，什么打算？” “就是事业上，有没有什么想做的？”王昊试探着问：“比如自己创业？” 展宁深深地看着王昊，忽然挺直了腰板点了点头：“有。” “有？”王昊惊讶，自从“倾世”顺利播出，他现在已小有人气，虽然和前头部队比不了，但“热烈的世界”和“浮世尘缘”应该也会给他的人气增添不少光彩，他怎么会想到创业？ 展宁正了正色，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想演的是什么戏，能演什么戏，后来我有好几次机会都错失了，一度心灰意冷。后来“倾世”拍的不错，我和公司都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新的起点，但之后我又被毫无理由地换下来了一个角色，那是我很喜欢很想演的角色，那时候我就觉得，当演员永远没有选择的时候。” 他看着王昊，面色温柔地说：“年中我参加了大学同学的婚礼，遇到了同期导演系的一个朋友，他也没有剧拍，我们当时就有了自己组团队自己拍戏的打算。这几个月，我们一直有在准备，我......我爸妈的房子我也卖了，拿来当公司的第一笔资金。” “王昊，你相信我么？我会成功的。” 王昊听的有些恍惚，他说的这些，竟然完全和原来世界的主剧情一模一样，毫无机会无比失意的“展宁”卖了已故父母的房子，和同样失意的大学同学创建公司，一部一部拍他那些公司壮大后被影评人称之为“垃圾”的短剧，一步一步地扩展他的公司。他隐约看到过，原来硬着头皮不跟那些大佬低头的青年，是怎么在酒桌上谈笑风生，一杯一杯把生意谈出来的。 他忽然无比心疼。 “姑且问一些，你说的那个“你很想演的角色”是？” 展宁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说：“是黄明导演的一个动作片，我原本定的角色叫科宇。” 王昊：“............”破案了，是他间接干的。 展宁忽然倾身抱住他：“不要为我心疼，我会努力干的，你只要安心地做我男朋友就好，好不好？” 王昊忍不住回抱住他。 好，当然好。 当男朋友有什么不好？他还会偷偷给他们公司加投资给他拍的戏找路子呢。 系统：“主人——” 王昊脑中：“闭嘴。” “......” 王昊：恋爱，真是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