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热》 第1页 《余热》作者:景巳【完结】 文案 暗恋自己的好友怎么办? 颜值高,家世好,成绩优,拥有多个主角光环的宋御,在城南高中拥有如同顶流般可怕的名气。 不是被表白,就是在被表白的路上。 就连他最好的朋友,也对他芳心暗许。 程砚暗恋宋御,一朝醉酒,表白被拒,多年好友成为陌路人。 “程砚怎么敢的啊,竟然去追宋御。” “不是有张脸就行了。” “惹谁不好惹宋御,这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混?” 2. 宋御是城南篮球队的领军人物,程砚则是磕破头想进校队的菜鸟选手,大浪淘沙,奇迹再现,有一天他破格入选。 欢迎大会上,宋御目光如炬,紧盯着程砚,神色凶悍:“欢迎来到我的地盘。” 听说了二人的爱恨纠葛,众人纷纷同情起程砚。 菜鸟入了大神的窝,只有被血虐的份,队里新来的小可爱不受待见,程砚太惨,连元老都看不过去,说副队有点欺负人。 而私下里,被欺负的程砚:“今天能不能就这样?” 颈窝里的宋御呼吸灼热:“不能,我还没欺负够。” 程砚不抽烟,每天却一身的烟味,众人十分好奇,直到不小心撞破休息室里,烟不离手的副队长,正趴在人的颈窝。 而抬起来的小脸,却是队里新来的、不受副队待见、被副队血虐的菜鸟球员。 队友:传闻有假?! 同学:原来有脸真的行。 ——本以为队里来了只幼犬,谁料是只领头羊。 ◎篮球队大佬×斯诺克小霸王 ◎双向暗恋,有误会。 ◎前期两人交锋会比较少,慢热,从高中到大学,从迷茫少年到前途璀璨,成长系。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逆袭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砚,宋御 ┃ 配角:多到你们记不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拒绝我,倒追我 立意:热爱与真诚 第1章 程砚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请假的理由是前几天运动会上摔伤了,老师也给批准了,他这次真没撒谎,可是实打实地摔伤了的,大家伙都能作证,走个路都费劲,一瘸一拐的,原本该在年级小组的篮球赛里大放异彩的,现在只能坐在一边看别人的热闹。 要是看得下去也就罢了,只是自己满脑子的琐碎,篮球冲他迎面砸过来他都不知道。 毫无反应的程砚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但好在前面有人手快,手一伸把篮球半路打劫了,没给程砚来个大花脸。 他眨巴两下无神的双眼,注意到周遭的骚动,他后面站着的女生们也在窃窃私语说些什么,程砚抬头看说话的人。 “你在出什么神?”赵一白靠着他趴的桌子,环着手,斜着身子看他,那眼神像看个傻叉。 可不是傻叉?不是赵一白手快,他程砚这张脸就废了,指望什么让人尖叫吧。 程砚木木地解释:“没注意。” 哨响穿插在二人的对话之中,迫使两人一同抬起头望向正中央的篮球场。 “操。”曲滔提起衣摆擦了下脸,豆大的汗珠多远就够赵一白看见的,曲滔走路大大咧咧的,爷们风范十足,配上一脸的烦躁给人随时能和对方球员干起来的错觉。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三班的战绩如何了。 “滔滔加油。” “不气啊滔爷。” “还有机会,能赢的!” 场外的安慰声倒是给力,只是他们越喊曲滔的脸色越差劲,注重形象爱面子的曲滔,面对这种成绩也无地自容。 “小比赛,你别上头了。”赵一白低声说了句,曲滔站他旁边喝水,瓶身都变了形。 “太难了太难了,爱谁谁吧,我不上了。”张子皓也不愿意干了,灰头土脸地走回来,身上的衰气八百里都感受得到。 “你不上谁上?废人上?”赵一白指的是程砚。 张子皓看向了程砚,无端把话题引到程砚身上去了,程砚一副「跟我无关」的态度,张子皓实名吐槽道:“你真鸡_巴会选时间断腿,不想赢直说,跟我来这出。” 程砚想起自己摔伤的原因,脸上不自觉有些尴尬,赶紧掩饰下去:“我只是……一时没看脚下。”的确是一时疏忽,他看什么了?自己都不敢说。 程砚拍拍大腿:“而且我怎么摔的,你逃不了责任。” “关我什么事?”张子皓惊呆了,敢情这老几摔着了还跟他有关呢? 程砚句句在理:“本来二百就该是你的活,自己不愿意报,我要不是看李笑笑的面子上一个我都不参加。” 程砚是在跑二百米的赛道上摔伤的,他本来没报这个项目,是李笑笑求的情,他才答应的,只听一搬出李笑笑来,张子皓就脸色铁青了,一句话都反驳不上来,和他互相眼神杀后转头看向了一边。 原因很简单,情情爱爱那点事。 有人暗恋他们的班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边刚说完大班长,李笑笑就提着毛巾矿泉水地过来了,程砚和赵一白都往她看,人和名字一样,爱笑,笑起来还很美的一女神,甜得不了。 李笑笑把毛巾递给张子皓他们,不是单独给哪一个人,安抚受伤的大家,搬出那句经典老话:“重在参与,能和二班打出这么精彩的比赛已经很不错了,输赢不重要,都不要给自己压力啊。” -- 第2页 怪不得说是女神呢,她一说话都没人敢插,张子皓也是乖得不行,还点头致谢地,弄的挺生分。 李笑笑安慰完大家,把头转向了坐着的程砚,“你腿怎么样了?” “脚腕,”程砚纠正:“没事不严重。” 李笑笑道:“班主任让你注意一下,有什么不良反应及时汇报,别落下根了。” 程砚不自觉地摸了下小腿:“应该……不会吧?” 李笑笑说:“以防万一嘛。” 李笑笑再和大家交代了几句,跑远了。 下半场要开始了,留在这里的都是参与球赛的队员。 程砚虽然是个病号,但也是有个球员身份的。 张子皓没说错,他但凡晚几天摔伤,也不至于让曲滔他们几个人累成这狗模样,现在替补上去打着了。 “滔滔,你还能不能行了?”程砚不放心,曲滔显然筋疲力竭了。 “我不行你上?”曲滔整理着自己的腕带,体力不支加上成绩败北,他毛躁的不行,索性把腕带直接拆下来给扔了,砸在了程砚那张桌子上。 “行啊,我上。”程砚作势站起来。 “然后抬下来?”曲滔跨大步上中间集合了。 程砚皮这一下很开心,都忘了自己刚刚愁云满雾的想什么了,他和刚刚回来的原替补关迪观察起场上的局势来,不怪大家急眼,这局势着实有点难打。 “一白又被盖了,我操这二班猴子反应太快了,”关迪现场播报:“滔爷干嘛呢不传球?高明都围上来了。” 程砚撑着头看,大局已定,不用看了,其实他们班不算太差,可一对上二班这伙人就没赢过,一次都没有,技术上是一部分原因,身体素质上是另一部分,对手基本上身高都是在一八零往上的,他们这边「老弱病残」一大堆,胖的矮的瘦的百花齐放,除了程砚和曲滔身高还说的过去,其他人都不是打篮球的理想身高。 这对比太明显。 下半场进行了一半,程砚看不下去了,生理反应来了,他打算先去趟厕所,回来再观摩,喊关迪架他一下,关迪神还没收回来呢,一张脸要转不转地盯着球场。 “现在去?”关迪问。 “嗯。”程砚已经站了起来。 “你挥挥手小迷妹不一大堆?” “滚,”程砚不耐烦了,“快点。” 关迪笑了声,收回心神,架着程砚从球场撤了。 两人从厕所里出来,半道上关迪突然问起:“还进校队吗?” 程砚想都没想:“为什么不?” 关迪叹了口气:“真不是我想打击你,进校队,比中五百万还难。” 他们学校的篮球队,入选条件非常苛刻,不是报了就能进的,校队代表的是学校的名声,是荣誉之战,是与各大高校较量的一支王者之师,是这莫大的学校,千万人里挑出来的精中之精,能进校队已经很难了,能被选中去打比赛更不用说。 固定的成员,固定的名额,那里面的几个人,毫不夸张地说,拥有和职业球队较量的水平。 前年还有人去打了职业呢,这事真能吹一辈子了。 “我尽力进去。”程砚说,虽然他已经努力了很久,还是没有成功。 关迪也不再说什么了,程砚要进校队就像有什么执念似的,他也不多问了。 回来的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程砚受的伤还蛮严重,关迪扶着他,不敢三心二意。 就在这不经意间,程砚突然看到一个人,在来来往往的人里,那个人是那么耀眼,他穿着白色的运动服,没有拉拉链,两手揣在上衣口袋里,侧脸的线条清晰,神色冰冷,一米九的身高让站在他面前的女孩显得格外娇小。 那女孩手里拿着信封,脸颊红扑扑地,嘴巴里颤抖地说着什么,好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来到男生的面前。 她手里的信封程砚一点都不陌生,他替他送过最多的,就是来自女孩们的情书了。 “不好意思。”那高冷的男生连一个笑也不给,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揣在口袋里的双手也没拿出来,好像身经百战,已经面对过无数次这种场面了。 就好像拒绝一个普普通通的请求。 他就这么离开了,在女孩受伤的眼眸下。 察觉到程砚身体的僵硬,关迪随着他看了过去,看到一个侧颜:“宋御?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砚低眸,掩饰眼中神色:“不知道。” 关迪感慨道:“宋御回学校这么大的事没人说?” 这个名字在他们学校响当当,宋御……简直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他的人气像个顶流的明星,因为他身上有很多个传奇,例如进过CBA的高中生,长得帅,身高有一米九,富二代,学霸等等,很多个光环,让他在学校里十分出名。 别人说,宋御是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他集合着一个主角该有的所有闪光点,让他成为了天上月,遥不可及。 关迪觉得不对劲,还在问:“他回来一点声都没有,怪了,李笑笑沈韵她们不是一直在战斗前线吗?这瓜没吃到?” 优秀的人被过多地关注,也在情理之中,而宋御,就是那个打进过职业能吹一辈子的人。 程砚没有回应,还在出神似的。 关迪没注意,摸着下巴说:“CBA训练也没这么快吧,宋御这才走多久。” -- 第3页 “一个月吧。”程砚说。 “对啊,一个月就回来了,太快了吧。”关迪说:“学校又热闹了,刚刚那女生是在表白吧?宋御真狠。” 确实狠。 狠到他连说出口的机会都不给。 拒绝女生都那么冷漠,拒绝他,无情一点也没什么吧。 对宋御来说,自己和那些不认识的女孩子,有什么两样? 他败的情有可原。 “走吧。”程砚转回头,不再出神,和关迪回了球场,情场失意,球场也在失意,一声哨响,便定下了结局,他们输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要写的: 《再婚[ABO》 初浔和钟越结婚两年了,可是信息素依旧成迷。 医生说,只有在百分百契合或者情动的时候,也许能诱发信息素。 可两年来,无论钟越怎么做,都无疾而终。 直到初浔生日那晚,卧室里传来腻人的铃兰花香味,那是他丈夫初恋的信息素。 钟越:“对不起,你别怪我,我也需要信息素的抚慰……” 那天正下着大雨,初浔的狼狈无处可藏,走投无路的他却碰见了当年的校友,初浔抓住他的衣袖,楚楚可怜道:“裴云廷,收留我一晚行吗?” 那晚想要收留一只猫,一只狗的裴云廷,捡回家的却是一个人,还是他暗恋多年的人。 高中时,初浔和裴云廷是学校里炙手可热的光,一个是全校信息素最神秘,从小美到大的Omega,一个是信息素最烈的Alpha,同学们磕的甜,但这两人并没有任何关系。 一个有对象,一个表示有喜欢的人了。 后来初浔嫁给了钟越,裴云廷成为了娱乐圈的不婚影帝。 粉丝都知道裴云廷有个暗恋对象。 初浔帮助同事去采访裴云廷时,问道:“您不婚,是因为还在等待暗恋对象吗?” 裴云廷:“是的。” 初浔:“您会一直等待下去吗?” 裴云廷抬起手,覆上初浔的脸蛋,温柔道:“看你。” 钟越最近想念前妻,准备去找初浔复合,却看到了初浔手指上的戒指,随后是出现的男人。 裴云廷眸子幽暗:“我正准备出去丢垃圾。” 第2章 场上的球员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不管他方还是敌方,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迈不动步的样子,伴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这场势不均力不敌的比赛终于落下了帷幕。 程砚率先鼓起掌起哄,对颓丧的大家拍手鼓舞道:“很好了,没事。” 赵一白把球丢了过来,关迪接住,在手上转了两圈,听赵一白无奈道:“尽力了。” 关迪虽不是很有热情,只是把打球当爱好,但看到自己兄弟几个输了还是多少不太开心的,也跟着安慰说:“多大点事,冯晨他们几个那么高,本来就不是公平的较量,把他换下来说不定谁赢呢。” 话说的虽然暖,但没有一定的道理,他们只能决定自己的队友是谁,决定不了对方,无论对方块头大还是小,该比的赛还是跑不掉,你没有资格和权力否定对方队员,因为深知这个道理,赵一白没有回话,只是接起程砚递过来的水。 程砚说:“等我伤好了再约一场吧。” 瓶盖是拧开过的,赵一白喝完一大瓶,点了点头。 张子皓插话进来道:“再约的话得叫张腾他们了,高明围上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曲滔嗤之以鼻:“得了,他指望不上。” “让李笑笑去说,不一定的事。”关迪出着主意,赛场周围都没看见姓张的,关迪道:“这货又上哪去了?” “除了网吧你上哪找他?” “日,集体荣誉的时候给我跑网吧。” 关迪气得不轻,腹诽张腾白长这么一大个了,一心只想着在虚拟世界扬名立万,有那破功夫来打场比赛会死吗? “我要打报告,老班呢?”关迪开玩笑,四处搜索他们班主任的位置。 程砚给他指了一个方向,他们这几个学渣虽然成绩不理想,但搞运动这一块还是不差的,班主任亲临到场,不止如此,带他们的几个老师也在,走得近地站一块环着手说话,他们老班最显眼,坚持二十多年晨练的身体四十好几都不见老气,腰杆笔直,威严相比他们校长都更有气势,人堆里就他们老班气质最为出彩,虽作为这么一位卓越气质的班主任手底下的渣渣,程砚偶尔还是觉得很有面儿的。 “报告你随时能打,我也早看那东西不爽了,但说句在理的,又不是正式上课,打了也没用。”程砚不解气地说。 关迪道:“呦,我还拿他没办法了?” “可不是吗。”程砚跟着起哄。 赵一白把他一拽,程砚差点没站稳,往后蹦了两下,扣住赵一白的肩稳住脚步,赵一白瞄他道:“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 程砚往他身上趴,从背后覆上赵一白的身,抱住他脖子,要往他身上挂,赵一白嫌弃地说:“日,我热死了,起开。” 老弱病残的这时候往他身上凑什么呢? 程砚不松手,没点眼色劲地说:“你又没事了,走,去吃个饭。” “你请我?”赵一白回头问。 程砚大方道:“请啊。” 赵一白抓住他的腿,腰背一弯,这也不觉得热了,拍了下程砚的大腿,充满了干劲:“上来。” -- 第4页 两个人大庭广众下你侬我侬地黏在一块儿了,在别人眼里是基情四射的一幕,他俩却没顾忌,赵一白背着他的金主从人堆里撤了。 食堂里人多,两人没往那儿去,既然都说了请客,去食堂是有些寒酸了,赵一白不得宰程砚一笔?凭他那尿性。 他俩这考拉同款姿势有些腻歪,程砚虽然也觉得不太好,被路人的大眼珠子盯得紧,但别扭是一时的,爽是一直的,他选择对打量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搂着赵一白的脖子跟他扯犊子:“老班没生气吧?” 赵一白挑眉:“他生什么气?” 程砚道:“输了啊。” 赵一白大实话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说到这还真有点磕惨,程砚说:“有生之年愿能打赢二班一次。” 两个班一对上他们就没赢过,二班在年级组里算是扛把子了,真是没法干,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对上了,可他们不服输啊,找到机会就下战书,一是跟二班对起来有劲,技术在那摆着打起来才有意思,二是两个班的人本来就有摩擦,前前后后闹出过不少事了,谁都想压对方一头,都是小年轻,心里那把火就这么冲。 “打架还可能,打球不一定。”赵一白说话总这么实诚。 程砚听不下去,捶他一拳,“说什么呢,迟早的事。” 赵一白心知肚明的,这还真就是有生之年系列的事了,他道:“赶毕业前赢一次?” 程砚信誓旦旦道:“今年就非得赢一次不可。” “今年?”赵一白嗤笑道:“信口开河也不带开这么大的。” “你三班二班的啊?老给他们说话。” “你他妈再捶我我就把你扔了。”赵一白被这一拳拳砸的胸疼。 程砚贱的不行,真就一点都不老实的,越说越来劲,赵一白作势把他扔了,程砚问候他祖宗,两男生嗓门又大,在校门口吵吵,保安大爷让他们声音小点,他俩哦了两声,降低了些分贝。 赵一白背累了,把程砚扔了,程砚试着把脚落地轻轻地走,一瘸一拐地挺滑稽,他那一下摔得不轻,脚腕扭伤得厉害,当时摔的那一下滋味真是生不如死,全力冲刺的情况下脚底打滑,脸朝地,砸的那一声特响,不止围观的同班同学,还有参加比赛的一个男生,都发现事大地围了上来,程砚毫不夸张地说,他当时是真地想撕心裂肺地惨叫出来,可他有所顾忌,只是握着小腿手劲发狠地掐着,疼的五官变形,到底是一声没吭。 都以为不严重,后来医生来看,这腿差点废了,医生还调侃他这么重的伤竟然能做到一声不吭,程砚解释说自己是爷们,对外只能这么说,博个好名声吧。 赵一白看他那蹦蹦跳跳的样子,忍不住吐槽说:“见鬼,你那天跑步不看脚底,看什么呢?” 程砚道:“我看了啊,没注意跑道上有东西。” 也不知道是老几扔的空罐头,真他娘没素质,广播提醒了无数遍跑道上不能有垃圾,不就怕影响参加的同学吗?这下好了,程砚果断中奖,运气之子实至名归。 “你眼睛长头顶的?”赵一白过来架住他,顺手摸上他头顶,揉乱他的头发,“我看看。” “滚。”程砚拨开他的手,“太贱了。” 赵一白笑了一声,扶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们选在了离学校不远,也不算太贵的,但也绝不是平民价格的小吃店,这个口碑一流的小店面学生来的也不算少,只是这个点人不算多,正常时候是该上课的点,他们借着比赛的由头错开了晚上的高峰期,顺利找了张打扫干净的餐桌坐下。 老板娘问吃什么,程砚和赵一白在头顶白瓷砖贴的菜单上找,点了两份卤面和北方小炒肉,再兑上几瓶小酒就有那氛围了,但他们没要,因为程砚的扭伤,医生叮嘱他不能喝,说是会导致血管扩张什么的,不利于恢复,程砚都得拍手叫绝,怎么看出他一个学生爱喝酒了?神了。 叮嘱是对了,可他不遵从,上来就问老板娘有什么酒,是赵一白拦住了他,让他别作死,程砚说喝点没事,赵一白又说不算他,程砚固执的很,拿了两瓶过来。 赵一白拿下去一瓶说:“这瓶不要,就一瓶,我俩解决。” 其实程砚特爱喝酒,比赵一白还能喝,这些不良嗜好他都绝对领先于赵一白,除非一条,抽烟他得甘拜下风,他接受不了尼古丁,觉得味特别苦,抽是可以,但偶尔装装样子耍耍帅还行,要让他来个几根那种的,吸的像瘾君子那种享受表情似的,他还真摆不出来。 程砚不可思议道:“真的假的?” 赵一白不理会他,就要退。 程砚说:“一瓶你都喝不了?” 赵一白压他:“你来两根烟我干两瓶酒?” 互相揭老底,都知道对方的尺度到哪里,程砚投降了。 赵一白成功退了一瓶酒,老板娘没说什么,都是学生,经常过来的,她也不愁卖不出去,而且酒这种东西,就像卖家向女性销售口红一样简单。 总有人需要的。 菜还没上,酒先满上,如果说程砚什么时候最爷们,那绝对是喝酒的时候,小酒一端,姿势一摆,三班那根草的味就来了,程砚个头不低,五官正的不行,鼻梁不算挺,但鼻翼两侧的深窝显得十分立体,赵一白觉得程砚的脸有港星风范,但班里的女同学又说他像韩国的某位欧巴。 -- 第5页 以前程砚的外号叫什么?郭天王。 那是香港电影大放异彩的时代,好几年前的事了,几个男生就喜欢追香港电影,当时程砚还染了个天王同款发色,可没坚持多久,叫当时的老班一剪刀给咔嚓了。 那真是程砚不能提的黑历史,人靠衣装马靠鞍,老班那一剪刀跟托尼老师没得比,直接给剪秃掉了,害得程砚留了一段时间的板寸,穿了一段时间的卫衣,戴了一段时间的帽子。 一开始大家不能接受,就像变了个人,气质也不对了,他们说程砚肤白貌美的哪儿撑得起板寸啊,暗恋他的女生都收心了,那段时间都快把程砚搞自闭了,想起来仍觉得糗。 一想到这,赵一白就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程砚莫名其妙,问道:“笑什么?” 赵一白摸着杯子说:“郭天王。” 黑历史被翻了出来,程砚就差踹他了:“滚,别提。” 越不让说越来劲,赵一白蹬鼻子上脸:“其实现在想起来你留板寸挺酷的。” “还提。”程砚不爽了。 赵一白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外人看来可能不是什么大事,但当事人本人就不这么觉得了,被当众剪头发这事太伤自尊了,还是程砚这搞得花里胡哨的时候给打回原形,全校这么多人围观老师给他剃头,程砚自闭了好一段时间。 赵一白不知道,他自闭不仅仅是因为被当众剃头这一件事,只是他被当众剃头的时候……宋御也在。 程砚被赵一白往那破事上扯过去了,不知不觉就想起来早上那插曲,他握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菜,眼皮耷拉着,似有若无地一说:“宋御回来了。” 缥缈的一声,好像不是从程砚嘴里发出的,听起来无关紧要,像是在说一个无关路人,只是迟迟没有抬起的双眸,似在昭告他们不浅的渊源。 “他回来跟你有关系吗?”赵一白抬起脸,犀利地盯着他:“南墙没撞死?” 作者有话说: 南墙:不接单了。 刚开文,冷死在北极。 第3章 程砚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了脸,和他视线交锋,掩饰似的说:“我只是看见他了。” 赵一白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动静,只是哦了一声,不在乎地说:“然后呢?” 程砚摇摇头,他是想多了,赵一白谁啊,跟他有什么可瞒的,程砚坦白了说:“就看见了,什么也没有。” 他没提宋御当时在干嘛。 赵一白笑了声,笑他的不打自招:“我也没怀疑你俩能有什么,要有早该有了。” 程砚白他一眼,哎了两声:“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赵一白:“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 程砚抿抿唇,无话反驳。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和交谈声,下课了,大批同学往这边进,程砚的位置正面对门口,能看到勾肩搭背交头接耳的各位老面孔进来,当然,不认识的更多,学校那么大,他圈子再广也网不了所有的人。 赵一白自觉地把声音调小,听着身后嘈杂的点单声,对程砚说:“你还没死心?” 程砚正在看刚进来的几个人,隔壁班的,他们也认识,正抬手打招呼,眼看着他们就要过来和他坐,程砚没听清问:“什么?” 赵一白想重复一遍,旁边就来人了,他的话被淹没。 上来就搂他脖子,康伟说:“你俩挺快活,还叫酒。” 程砚递给他自己那一杯:“来吗?” 康伟说:“你不摔挺严重吗?能喝?” 程砚道:“小问题。” 康伟笑着,接了过来,拉开椅子在他们旁边坐下了,抬手对和老板说话的几个男生道:“这儿。” 几个男生招招手,表示知道了,三三两两地走过来在这张桌子前坐下,空没那么大,有的人蹭着程砚那张椅子扶手坐,手自然而然地插进了程砚的发丝里,程砚那一头浓密的头发特顺,摸起来软滑得不行,那男生说:“赢了吗?” 程砚烦躁地甩开那人的手,不客气地说:“你什么癖好,跟赵一白一个德行,拿开。”他最讨厌别人摸他头了。 “坐里面去。”一人捣鼓他。 程砚站起来往里面的椅子跳了几步,和赵一白并排坐了,省的待会人多了他还要挪。 今天指不定要问球赛的事的,逃不掉,康伟上来就咿咿呀呀地学舌:“听说被打爆了是不是?” 程砚和赵一白对视。 康伟同情着二人:“叫你们别跟二班干了,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们班也不干,我们也不打,整天让他们拿这说事,你有几个脸能丢啊?” “打了,然后呢?不还是输吗,注定的结局,有什么意思。” “性质不一样,打输了和不敢打不是一码事。”程砚不让寸步。 康伟无奈地摇摇头:“要我我是不打,不是一个水平地打起来多没意思。” “哎,这话就不对了,不是一个水平的打赢了才有意思。”程砚固执道。 “实力悬殊这么大,高明一打校队的,你们班有什么?身高水平都不在一条线,指望什么打?” 程砚打住:“话不投机半句多。” 另一个男生笑了声:“行了,赢了输了的比赛是过去了,也不算丢脸,没被剃光头。” -- 第6页 这倒是实话。 看了一圈,康伟问:“刚结束不得聚聚?怎么就你俩,曲滔子皓呢?” 赵一白说:“曲滔回家了,张子皓你得问李笑笑。” “我去,”康伟忍不住了:“还追着呢?真有耐心,摆明了对他没意思还不换人等什么?舔着脸追有意思?” 李笑笑和张子皓那码事几乎没人不知道的了,他们这群人一天到晚混在一起,谁的底都摸的清清楚楚的,张子皓追李笑笑都快成传奇了,一百八十页写不完的痞子和女神的故事,在他们这个年纪里,一次表白不成功算正常,花一两个月追同一个人反复性失败还不放手的实属脑子有泡。 “幸亏他没在,不然看他能不能喷死你。”程砚说了句大实话。 几个人围在一块儿,扯着张子皓和李笑笑那点故事说了。 这场局散了之后,各回各家,程砚和赵一白同路,人一多了就容易忘记时间,聊的时间太长,算是最晚走的那一批人了。 这时候天都黑了,人行道上清净的只剩下赵一白和程砚,酒虽然没喝多,可此情此景也比较容易唤起那份深埋的矫情。 “花一两个月追同一个人的是傻蛋,”赵一白点着烟,掩着手遮风,直到烟头燃起火星点点,他猛抽一口,拿下烟,转在手里,斜着眼看身侧的程砚:“你就是傻逼。” 程砚两手插着上衣口袋,脸颊的酒窝十分可爱。 赵一白玩着烟说:“说说吧,没来得及说的。” 街上的风太冷,人行道太清净,旁边的车道还偶尔传出疾驰而过的风声,谁也没有停下脚步,不管走得快与慢,顺利还是坎坷,都一直在自己那条不顺利的路上坚定前行。 程砚摸着手边的灌木丛,绿植的叶子冰冰凉凉,偶尔擦过一滴水渍,湿润在指尖,他声音轻缓:“说什么?” 赵一白不坦白了说:“你说说什么。” 程砚拔掉一根绿叶,用指甲划开,在手里四分五裂的叶子被揉搓的不成样子,他清楚道:“没什么好说的。” 赵一白不客气道:“跑道上不看脚底下看姓宋的,摔伤了不敢鬼嚎装爷们,和关迪一起撞见了他什么也没发生?这桩桩件件,叫没什么好说?” 程砚转回头,眯着眼打量赵一白,没成想关迪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两人一同停下了脚步,赵一白端的是个坦坦荡荡,在程砚审视的目光下也毫不畏惧,程砚停了会道:“什么都知道,我还要怎么说?” “我知道跟你自己交代不是一回事。” 程砚没话了。 跑道上……至于他为什么能在比赛的时候分心,踩上那明摆着的罐头瓶子,把自己摔得这么严重,还不敢鬼哭狼嚎地叫出来,在那装爷们,桩桩件件,都是因为宋御。 程砚早知道他回来了,但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他的印象里,只记得宋御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了有多久,走前怎么清楚明白地拒绝他的,以及那并不好看的脸色……其他的,就再也不是程砚所能掌控的信息了。 在他走了之后,程砚没有再打听过他什么,所以一无所知,他想过以后可能不会碰面了,以后碰面了偶尔点个头说个话,不是一个年级,不是一个圈子,不是一个层次,总不会有那么多的交集了,但想来想去,也没想过再见面是那么狼狈的时候。 他和他的朋友们站在赛道外面,聊着天,打着趣,笑得很迷人,偶尔向跑道上投过的视线也不在他身上,程砚想宋御可能没有看到他,或者是看到了也假装没有看到,宋御面对他可以波澜不惊的,他面对宋御就不一样了,因为是他先狼狈的,注定在他面前永远狼狈下去。 表白的和被表白的,一个是蝼蚁,一个是祖宗。 想到过无数次再见的场景,没想到是那么突兀的,不过也情有可原,他凭什么要求宋御告诉他归期?已经清楚给出过答案的他没有做错什么,一厢情愿恬不知耻的人不过他程砚自己。 程砚操着裤口袋,扭伤的地方突然就不疼了,他站得笔直,看着前方昏暗的街道,树荫底下阴森可怖,没有点儿人气,他声音爽朗,和他性子一样,“你想听什么?” 他瞒什么赵一白呢? 什么都知道的人。 一条裤子穿大的人。 掌握着他所有黑历史的人。 赵一白瞄了他一眼,和他往前方看,好像面前站着答案,他说:“你打算怎么办?” 程砚自己把话刨开了:“和宋御?” 赵一白低低地「嗯」了一声。 程砚问:“继续追有结果吗?” 赵一白看着他。 程砚望向他:“有吗?” 赵一白道:“百分之二十的概率。” “那就是没有。” 赵一白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既然都知道答案,我还一头栽进去干什么?恶心他,还是恶心我自己?”程砚的脸上出奇的平静,只是在坦率地讲这件事,并没有负面的情绪,“他不是李笑笑,我也不是张子皓,执迷不悟什么的,不是该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 头顶的枝叶沙沙作响,簌簌地风掀起摇摇欲坠的枝干,枯藤顶不住巨大的压力,顺势跌落,卷入尘土之中,随波逐流还是化为灰烬,都将是它不可抗的命运。 -- 第7页 “那……”赵一白缓了缓,追问道:“你后悔过跟他摊牌吗?” 这个问题真好,直戳心窝子,他想到那天夜里,想到宋御所给的反应,程砚都不好意思回忆。 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他一直以为,宋御应该挺喜欢他的吧,在一切没有表露之前,他们的关系明明那么好。 “我回答不了,”程砚低下头,睫毛挡住眸中失落的神色,“他根本……就没有给我说出口的机会。” 一字一句,清晰的风掩不了,叶挡不住,来势汹汹,滚进赵一白的耳朵里,害他也跟着无奈一笑。 “会闭嘴吧,”微风轻轻拂过精致的眉眼,程砚的声音低沉却不低落,没有带着可惜,也没有带着不甘,或许只是藏了一点遗憾,“如果这是一件让双方都不开心的事。” 他生错了性别,他不能喜欢他,他也不能大方地表露喜欢,他的喜欢应该藏起来,藏一辈子的,可是喜欢怎么忍?怎么藏? 如果那天夜里忍住就好了。 如果没喝酒就好了。 如果没吻他就好了。 就不会收到拒绝,收到冷漠,不会看着他转身离去,不知归期。 现在他回来了,带着那么多人的期待,带着众多女孩子的芳心,带着他永远高攀不起的模样。 宋御很好,但不会是他的。 第4章 程砚和赵一白还算是顺路,否则也不会从小学就一个地方上了,两个小区离得近,赵一白先是把程砚送到了电梯跟前,才慢悠悠地晃走了,程砚也没说什么感谢的话,他们这种老小就开始的关系,你让他们谁说个谢谢什么的都是要对方的老命。 电梯等来了,程砚挪进去,里面站着一人,正要往外出,看程砚不方便要伸手帮衬,程砚先谢过了,但没麻烦别人,三两步的路,他自己跳进去,对门口那人再道了两声谢。 程砚按了个楼层数,挺高的,电梯够快,没耽误多久,他手上这条消息还没发出去就到了。 开了门就是一阵油烟味,冲进程砚的鼻腔,程砚「我去」了声,往后倒一步,捏了下鼻子看向厨房,里面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搞什么,他喊道:“妈?” 没有回应,程砚加大了分贝:“妈!” 这时厨房里才传出粗嗓门的男声:“你妈没在家。” 程砚皱着眉头跳到厨房门口,扒着门框往里面看,味重的不行:“你干嘛呢爸?” 程砚什么时候见过他爸进厨房啊,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程主管都亲自下厨了? 他爸还戴了小围裙,正是他妈那条碎花图案的裙子,在他一大老爷们身上别提多逗了,程砚上下打量着,忍着不笑,听他说:“你妈今天要加班,不知道几点能回,叫我给你做饭。” “点个外卖就是了。”程砚进了厨房,随手提了个他爸洗好的黄瓜啃,站在一边咬一口看一下他爸的新手操作。 “我也这么想的,可你妈非让我做饭,说你腿摔坏了不能吃那些,看,把配菜都买好了,你妈可细着呢。” 程砚摔伤后这些天,一直都吃着所谓老妈的营养菜谱,就他妈买的那些黄瓜鸡蛋排骨腊肉的,营养都要溢出来了,也不怪他在同龄人中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和个头,凭他妈这无微不至的照顾,霍比特人都能养成四肢发达的巨人。 程妈坚信食物对身体有巨大的影响,控制饮食这方面是一把好手,家里谁也别想偷吃零食,程砚身体素质不是盖的,老妈功劳占一半。 “啧,”老爸看见他在边上啃黄瓜,就把他往外面推,“出去站着,碍事。” 程砚蹦蹦跳跳地站到门口了。 “爸,你油烟机开了没,味呛死人了。”这味一会他妈回来指定得骂人。 “开了,也不知道哪儿没弄好,你妈做饭我也没见这样啊。” “我看看。”程砚又跳了进来,检查着,没发现哪儿有问题,“好好的啊。” “我就说吧,”老爸道:“不可能没开,肯定是寿命到了,抽空换一个。” 程砚往外走了。 “你比赛怎么样?”老爸问起这事。 程砚今天起个大早去了学校,原先是有假的,不用他往学校跑,他这样子也干不了什么,但他非要去,谁能阻拦? 赵一白都来接了,二老也不能拴着他。 程砚没趣地回:“输了。” 老爸:“又输了?” 又字就很魔性,程砚借用狗友的话:“被打爆了。” 老爸回头望着他:“又是那个队?” 程砚说:“二班。” 老爸:“对,这班野啊,给你们剃光头了?” 程砚说:“那倒没有。” 老爸笑了:“他们没输过吧?” 程砚:“跟我们打确实是。” 说出来挺不好意思,可事实就这么回事,程砚也是没办法,回想和二班历来的战绩,绝对都是负数形式,二班没输过,三班没赢过。 老爸点点头:“稳啊,场场败给他们,你们也是稳。” “程主管,不带这么拆台的。” 程父摇摇头,叹口气,可惜又可怜。 门铃这时候响了,他爸抬抬下巴让他去开门,程砚怀疑是他老妈回来了,果不其然,外面老妈背着包拎着菜在门口站着,抬头看见是程砚还挺意外的,“今回这么早?” -- 第8页 老妈进了门,程砚带上了门。 “我没课,球赛结束就回来了,你没带钥匙?”程砚接过老妈手里的菜,翻着里面有什么好宝贝,一看就不稀罕了,又是一堆超营养却不对他口味的食材,他给整理着塞冰箱里。 “你爸在家呢,我拿着费事,”他妈一抬头:“这什么味儿?” 程砚指着厨房告状:“妈你快进去吧,我爸要炸厨房。” “老程,老程。”老妈换完鞋就赶紧往里面去了,操持起家务事,没让他那个新手老爸在厨房造孽了,程砚往自己房间里回。 程砚的小房间空间不宽敞,在这边买个房挺困难了不能指望有多大的地儿腾给他,但还好,够伸开腿的,房间的装修很简单,爹妈也是看他一个男孩没多细致地收拾他的屋子,也就程砚自己贴了几张篮球明星的海报,摆了张电脑桌,以及一个质地上好他生日时别人送的篮球挂在墙上。 程砚一回来总要摸一摸,不耍两下手痒痒,价格不同摔出来的声音都不同,其实每个篮球的声音都大小有差异,有经验的人听声音就能判断出篮球材质的好坏,他这颗更是十分稀罕,一般不带出去耍的,有也只是自己在阳台上拍一拍,过两把手瘾。 今天他一如往常地拿出来摔了两下,没那么细致的他拍完都要擦一擦灰尘,然后习惯性地在指尖上转几圈,才算是完事。 就好像是走个程序,又好像是避免不了的习惯。 他把篮球投进墙壁上的框架中,一屁股坐在床上,解开鞋带,把受伤的那只脚踩在床沿,青紫的那一块并没有淡化的意思,他看的也不是伤口,没过多地关注,而是注意着那块青紫下面的刺青。 程砚的脚腕上有刺青,好久之前就纹了的,在特别显眼的地方,平时穿着球袜或者长袜给遮盖住了,这块儿没什么人知道,就连他爸妈都是最近才知道,可见他藏的多好,他也是怕他爸妈骂他,一直瞒着,直到摔伤,好死不死,正摔他纹了刺青的这条腿,虽然图案很小,可也被老班给发现了,训了一顿,让他抽时间洗了。 害,他这辈子就跟当老师的不对付,一个要剪他头发,一个要他去洗刺青,怪谁呢?小小年纪不干正事,成日里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也难怪老师盯他。 他把袜子给提好,遮住了,不欣赏了,恰是这时候手机响了,程砚接通,关迪的电话,一则惊天消息爆破在他耳边:“看群看群看群。” 说完就挂了。 好像怕耽误他看群,叮嘱了好几遍。 程砚翻开班级群,好家伙,99+的消息,这楼可盖得够高,他一键爬上顶层,话题开始的第一条: 【尼玛,宋御回来了,我才知道。】 【你刚知道?运动会我就看见了,和萧茂他们几个。】 【靠,看见了放个屁呀。】 【人女生关心宋御情有可原,你一老爷们关心个屁啊?】 【此处@李笑笑】 【@张子皓】 【搞事情?】 再往下就是班级里一大堆人在起哄了,李笑笑被@了出来,张子皓却没见人影,就看李笑笑在群里舌战吃瓜群众,让她们别乱说,没有的事,不知道有没有,大家都说李笑笑喜欢宋御。 在城南高中,宋御这个名字让人又爱又恨,女生的喜欢来的明目张胆,男生的嫉妒只能暗戳戳的,宋御是毕业班,用他们的江湖话来说就是「高三那群大佬」,惹不起的那一群人,人在这学校多少年了?年龄上,人脉上,个头上,以及战斗力上,都带着毕业班的压制性,不想混了才去招惹高三那群人。 他们也就能耍个嘴皮子,在群里说一说宋御的不好。 【宋御是你爹么?这么捧着他?】 【@汤嘉乐,在说你妈我么?】 【666,这边建议到宋御跟前说哦。】 【到跟前我也一个字不差。】 【小太子就是厉害。】 【快给小太子抠6呀!】 程砚看着群里逐渐走歪的情况,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他们在最冲动浮躁的年纪,班级里有那么一两个小团体,也被老师点名多次了,不仅男生,女生也是一样,有像李笑笑那种温柔的班花,也有高玲这种狂的没头没尾的社会妹,一个班里包含着多种多样的性格,那是青春期大家自以为的独特。 程砚看完了全程,给关迪发私信,问他什么目的?让他看掐架? 【关迪:我是让你看二逼小太子,笑死了,太能装了,他还说自己有个校外的什么哥】 程砚回给他一个笑而不语的表情。 【关迪:皓哥干嘛呢,怎么没露头】 【程砚:你知道他没私信李笑笑?】 【关迪:还是你骚】 【程砚:是他太尿性了】 这之后程砚就没跟关迪扯了,班级群里的大戏还在上演,他却早早地撂了手机,只把汤嘉乐的话当做耳旁风,一吹即散。 到跟前也敢? 总有人自以为,自己惹得起高三那群主。 如果不认识,程砚也会像其他同学一样,避这个人千里之远,不为什么,只是想万一有冲突的话,能给自己留个全尸。 宋御狠,不止是在感情上。 程砚正要放下手机,突然有消息进来,一个好友申请,头像是动漫男头,他稀里糊涂地点了同意。 -- 第9页 对方跟他打了招呼。 程砚【?】; 对方【你是程砚吧?】; 程砚【说事,都挺忙的】; 对方【我听说你和宋御认识啊】; 程砚开门见山,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不想闲聊【你有什么事?】; 对方【小事,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嘛?】 还是不说事,拖拖拉拉的,程砚忍着一股烦躁,跟对方又聊了几句,才终于进入正题。 对方【那个……我想让你帮我转交一下情书,事成之后必有重谢!我知道你帮很多人送过,我自己送他不收,麻烦你啦,可以吗你觉得?拜托……我真地超喜欢宋御,暗恋他两年了,咬手绢.jpg。】 他看头像以为是男生,听说话的语气应该是女生,程砚盯着屏幕,看着关键的一句话:我超喜欢宋御。 程砚和宋御关系挺好的,一直,他帮很多人送过情书,就连他们班的女生,他都转送过,甚至在宋御的面前读过情书,因为他总是不看,随手放在一边,程砚有些可惜人家花的这么大心思,得到这样对待的结果,程砚说多少看一下吧。 “你读,我听。”宋御说。 然后程砚就帮他读了几封,有些暧昧的字眼他都不好意思继续,而宋御则兴趣盎然地看着他,程砚不知道是在取笑他还是什么。 对方没等到答案,一直发消息催促,各种感谢词都上来了,就怕程砚不同意。 屏幕照射着程砚无神的双眼,他机械地打着字回道【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 对方【啊,怎么这样,就一次求求了,是我说的感谢方式不好吗?你需要什么啊或者……】 程砚打断了对方【我现在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他不太想帮,从前就是违心帮忙,现在好了,彻底不用帮了。 宋御现在该怎么看他? 给我送别人情书的人其实暗恋我?他在宋御那里的形象,估计塌到没底线了。 自身难保,谈何帮忙? 程砚灭了手机,扔在一边,没有再回复宋御又一个暗恋者的喧嚣情感。 第5章 隔天的课程砚没去上。 只是课没上,这作业是不见少,他们无微不至的小班长还给他发了过来,讲解的十分细致,以及要交的时间,程砚原本躺在床上追剧,补一补他那千集没结的动漫,被突然告知这么一件事,人都坐不住了。 他发信息给赵一白,问他作业的事。 【赵一白:哪门答案?】 【程砚:物理】 【赵一白:等会我给你找】 程砚给他回了个OK的表情,继续躺在床上看电视了。 过了会赵一白给他回了消息,说下午放学过去把答案给他,都找齐了,程砚直呼白爷办事靠谱,就没了下文,静等晚上赵一白来送答案了。 爸妈都出门去了,程砚在家里憋得慌,看了会动漫,到客厅里翻冰箱,老妈不在,能喝点冷饮,他站在落地窗边仰头喝奶,他不爱用吸管,吸管于他来说是个摆设,没这样一口闷的来劲,冰箱里放久了太冷,他砸吧两下嘴,滑动着喉结,缓解着冷气。 程砚被闷坏了,伤着腿不能远走,这时候他就想伤个蛋也是好的啊,他是个待不住的人,只要不耽误他出门,伤哪儿都行。 他脑子冒泡地祈祷。 祈祷下一次伤心伤肺伤肝伤蛋,别伤他腿。 他栽倒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往茶几上一伸,开着电视又不看,用他妈的话来说就是在干浪费电,但山大王都不在,小猴蹬鼻子上脸,为所欲为的日子不多,且行且珍惜。 电视机轰轰地闹着,程砚的视线在窗户外面流转,两手枕着后脑勺,手痒,心野。 想摸球,想撒欢。 想感受到人气儿。 可这会玩得来的朋友都在上课,只有他在家里蹲,去学校的话连上个厕所都费劲,太麻烦,被迫在家躺尸的日子里,程砚只能认栽了。 他这会无聊到爆炸才知道反思。 干嘛多此一举地看那一眼呢? 他当时在想什么?没见过宋御是吧?早知道能落这下场,宋御站前面迎接他他都不会看他一眼,这会爷们的不行的程砚马后炮地想,可世界上最没劲的就是悔恨。 从来没用。 一直这样等到了下午,掐着表,算着赵一白什么时候到,程砚才算解了忧愁与寂寞,门铃响的那一刻他屁颠屁颠地去迎接,从没这么想过他白爷。 “你有的忙了。”赵一白进来就把一堆本子砸他脸上,程砚伸手接下来,厚厚的一沓。 “能不忙吗,好几天的量。”程砚跳回沙发,放上面,翻开看,他人虽然挺混的,但作业不能不做,他们那气场两米八的老班可不是什么善茬,对付不得。 “给我抄两本?”程砚理直气壮的,本子递给赵一白,赵一白没接。 “滚犊子。”赵一白无情道。 程砚撒泼了:“抄两本嘛,白爷,来都来了。” 赵一白不松口:“我不是来给你抄作业的,你又没事,闲着的这几天慢慢写。” “哎,别走,”程砚看他要撤,赶忙说:“不抄也行,玩一会,我自己写。” 赵一白回头说:“叔和阿姨没在?” 程砚翻着作业本:“都上班去了。” -- 第10页 赵一白转回来,程砚问他从哪开始,两个人研究了一小会,顺利找到起始点。 程砚趴着抄作业,赵一白看他那狗爬的字体,补刀道:“你练那些年的字狗吃了?” 程砚手不停,观摩了下说:“早不练了,越练越丑。” 赵一白说:“都说字如其人,我看你这字差脸一个银河系啊。” 程砚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本来写字挺好看的,练丑的。”“牛批,说的我差点信了。” “就是。”程砚嘴硬。 他爸妈也是看不下去了,一张脸怪稀罕人的,但只要一碰笔杆子,乖乖,跟邪魔附体似的,什么书法大家都得靠边站,王羲之来都别想教会他那种,程爸程妈给报的书法班是废了,那钱等于打了水漂,他们儿子是个奇才,绝对不会被人轻易地牵着鼻子走。 “你今天没来,小王子和社会妹干起来了。”赵一白跟他讲今天发生的事。 程砚抬起头,来劲了:“上手了?” 赵一白点点头。 程砚道:“汤嘉乐打她了?” “那倒没有,”赵一白说:“高玲再怎么说一女生,汤嘉乐不敢动手,高玲按着他打的。” 程砚意料之中:“他敢动手就别想出三班的门了。” 男生打女生是特别没品的事,他们这群小混子也是知道这点的,别说曲滔那些大老爷们不会放任这种事,程砚和赵一白在也不能袖手旁观啊,小小的男子主义虽然不太上的了台面,但还是有的。 “怎么收场的?”程砚在线吃瓜。 “老班来了,”赵一白在一边坐下,撑着头看对面的电视机,“两人都请去喝茶了,一个没跑掉,还牵连了曲滔。” “滔爷,”程砚无奈地摇摇头,“哑巴吃黄连。” “他不无辜,媳妇进去了他得跟着。” 程砚笑了声,想想也知道曲滔干了什么事。 “高明今天找你来着。” 程砚意外道:“高明?” 赵一白道:“嗯,我跟他说你没来。” 程砚皱眉:“干嘛?” 赵一白说:“听他说,好像是问你是不是真地想进校队。” 程砚一直要求和二班打能是为什么?不是正因为高明是校队的吗?他只有打赢校队的,才能有水平进这个校队,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能是开玩笑吗?” 赵一白说:“嗯,我跟他说了,他说知道了,也没说什么事,让我问你声好。” 高明是他们这一届唯一打进校队的,几百人里进那么一两个名额,而且高明只是进了校队,还不是校队的正式球员,连上场的机会都很少,他已经在程砚他们摸不到的水平了,却只在校队里做个炮灰角色,可想而知校队的入选标准有多严格,而程砚现在还打不赢高明带队的二班,离进校队有着天大的差距。 程砚琢磨了一会,手上的动作也停了,赵一白关注着他的举动,视线也没有放在电视上,而是在一小会的缓冲之后,不经意地提起:“你为什么一定要进校队?” 程砚回头看了他一眼,摆手说:“不是约好的吗。” 赵一白道:“我没给自己一定要进的压力,你不一样。” 程砚的手再次顿住,紧接着又继续起来,瞄着本子说:“有校队为什么不进?能和外面的学校打比赛,还代表着学校的名声,走哪儿都是光环,进了当然好。” 他说的确实没错,进了城南的校队就够吹的了,那比赛打的都是大的,不是什么校联赛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是会和各大高校进行比拼,媒体是会亲临现场的,以及那些在篮球界有了名声的实力派球员都会来观摩,在镜头底下,在专业的球员眼下,从校队走进CBA,再走向更好的赛事,这是一条有未来的路,所以它的标准严苛,因为有未来的路,走起来从来都不是容易的。 赵一白点了根烟,心思沉重地说:“进了当然好,我就怕你想要的不是这些光环,而是里面的人。” 程砚的笔杆子停了下来。 空气冷了几分钟,两个人没再开口,赵一白靠着沙发看他,程砚在他这个角度里,轮廓清晰,动作明显,停下来的那一瞬间,以及停了多少分,多少秒,几乎都是可数的。 程砚低笑了一声,笔杆子再次晃动起来,翻了个页,写得太快,字迹潦草的不行,错的字涂成一团,继续往下写:“我以为我跟你说清楚了。” 宽敞的客厅里,沙发上两个人,一个弯着腰写字,一个靠着沙发抽烟,不像兄弟俩,第一眼就不像,倒有着几番老父亲和小儿子的味道,主要那气质差太大了,赵一白老成的跟他那烟鬼老爸似的,程砚却在那尽力认真地抄作业。 赵一白道:“我也在跟你掰扯个明白,程砚,你想要那些光环或许还有可能,你要是要那个人,别怪我没提醒你。” 是关系到了一定的程度,赵一白才敢这么明说,不是他不支持程砚,不相信程砚,而是他不相信宋御,他不相信那个野心勃勃的宋御甘愿停下来拉程砚一把,甘愿让他耽误自己的时间,甘愿和他谈谈那禁忌的恋爱,甘愿承认和接受来自一个男生,来自程砚的那份喜欢。 他的反应太大了,他把拒绝表示的那么明确,不留余地,程砚再大的热情也浇不热他,赵一白作为局外人看的清清楚楚,他提醒程砚,只是不希望他非把南墙撞倒,才相信和宋御没半点可能。 -- 第11页 “你误会了,”程砚翻了页本子,折叠好,脑海里好乱,一张脸像电影画面一样在眼前闪,程砚低声说:“我不要宋御了。” 赵一白紧紧盯着人:“我还没说是谁。” 程砚转过头,两个人在沙发上近距离地对视,眼眸中传递着炙热的情绪,赵一白直起身板,一只手伸过去,盖在程砚的后脑勺,面前这张白嫩却微微有些失神的小脸,透着一小点委屈,他那迷人的酒窝也不见了,因为他现在笑不出来。 赵一白不习惯他有这样的情绪,从小到大,他们之间,程砚永远热情活泼,失落失意从未在他身上发生,他总是充满了干劲,不用别人,自己就能自愈,那这一次,他也希望十几岁的少年,不要在情感上一败涂地。 赵一白脸色认真,严肃地对程砚说:“答应我,尽快忘了他。” 他们才十几岁,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人在起跑线跌倒,摔了一个重伤,每天都在自我疗愈,却迟迟不见好。 程砚低下头,眼睫毛轻轻颤动,勉强地撑起一个微笑,说道:“我现在都见不到他了,忘记他什么的……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6章 赵一白没有坐太久。 他离开之后,程砚的笔杆子就停了下来,听着房门传来的声响,他原本嬉皮的笑脸垮了下来。 笔一扔,往沙发上一靠,慵懒劲上来了,程砚拿手指刮着自己的额头,神色涣散,瞳孔不聚焦,不知是在看向哪里,若有所思的模样映射着几分认真,刘海被他一下下的指尖打乱,程砚却突然站起身,走到房门边,把脚上的鞋子换了。 他换成了运动鞋。 瘸着腿,锁上门,进了电梯,程砚离开了家门。 外面是空气清新的环境,小区的左侧有块广场,黄昏的时候小区的住户都会聚在那里聊家常,人比较多,没有固定的年龄,老少皆宜,散心的玩耍的,指定是要比家里面热闹的。 程砚来这儿倒不是耍什么,他就觉得闷得慌,需要出来透个气。 广场上有小朋友们打球,这块地程砚也经常过来,比如星期天得空的时候,大家不想跑太远,聚一聚打个球就在这里,以前他玩的野不归家时,他爸就到这儿来抓他,一抓一个准。 此时篮球架下蹦跶的小朋友们看他进来了,都一股脑地往他跑,撒欢似的,叫他哥,这状况不认识地真以为是他程砚的亲弟们,小朋友们太过于热情,程砚赶忙后退,连哎三声:“别过来啊,顶不住冲撞的。” 其中一个稍显成熟的小朋友说:“哥,你腿还没好呢?” 程砚老实说:“没那么快。” 小朋友道:“我看你都好几天没上课了。” 程砚说:“我在家待着你上哪看得到?” 小朋友有理有据:“我妈说的,她说是你妈讲的。” “我妈。”程砚拍了下脑门。 “那你以后还能打球不?”另一个小朋友张口问。 “能,只是扭伤,好了就没事了。” “哦。”那小朋友点点头。 程砚找一边的椅子坐下,小朋友们想要他上场,可又都知道他受伤了,只能让他干坐着了,程砚看着这群欢脱的小屁孩,打球的技术已经不生嫩了,几个小学没毕业的成天组织在一块儿,还自封为「流川枫」「樱木花道」亲传弟子,名头搞得响当当,程砚虽然十分想吐槽,但看在自己也曾是中二少年的一员里,就算了吧。 其实篮球这个东西没什么特殊,但又十分奇特,有人喜欢,有人不爱,程砚知道,他们并非不爱这项运动,而是纯粹地犯懒,程砚开始喜欢这项运动的时候,班级里能玩得来的也就只有赵一白了,打篮球大多数人可以上手,但是打比赛就另当别论了,他约不齐人,和赵一白找别的班聚在一起打,当时的他没有那么大的执念,只把篮球当爱好,现在却一心扑在上面倾注了所有的热情。 小时候追求的是一种快乐,觉得很多小伙伴在一起打球是很爽的事情,长大后慢慢地不这么觉得了,开始追求输赢与胜负,经常性地因为输球不开心,因为开始懂得了面子与自尊。 他从小就开始打,算是比较早摸球的人了,大大小小的比赛也算是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水平与技术也算是见识过,而对于自己相当慢热的长进,他却无法改变这种状态。 他的球技并不算是很差,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蛮老辣了,可他把目标定的太高,注定要为无法达到那种境界而失落。 程砚撑着下巴,盘起一条腿,坐在长椅上,悠哉悠哉又满是心事地观赏孩子们打球,正这时候,球越过众人朝他砸来,这次的程砚留了个心眼,反应迅速地接了过来,扔回冲这边跑的男孩手里。 “哥,我刚才看见白爷了。”抱住球的那小男孩和程砚搭话,赵一白的家离这里也不远,他也能跑过来聚聚,大家伙也都认识,提起来都是老朋友的语气。 “嗯,他刚在我家。”程砚说。 “把他叫出来啊,他好久没来教我们了。”小朋友惦记着,现在程砚指望不上,只能把主意打在赵一白身上了。 小朋友喜欢和大人们一起玩,程砚明白这个心态,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争相要在大人面前展现自己。 “他刚回去,明天再叫吧。” -- 第12页 “啊……行吧。”那男孩扔了手里的球,擦了擦脸上的汗,行为举止不似一个六年级的小孩,说话做事都蛮有一套,别说,这群人里程砚最喜欢这个小朋友。 窦耀耀再小也能意识到程砚是喜欢他的,他还喜欢跟程砚屁股后面混,以前就喜欢跟,可程砚三天不着家的野压根没给他多少机会跟着,现在有机会了窦耀耀又长大了,起码懂得了什么叫厌烦,他怕程砚对他是那样的态度,于是保持着一个若即若离的状态。 思想超前,颇有远见,绝对比黏着程砚的那群没头脑的小屁孩要成熟多了,窦耀耀一直这么认为。 他坐在程砚的旁边,抬脚踩上长椅,系着鞋带,不经意地问:“哥,你跟宋御分手啦?” 程砚一度以为自己耳聋了,突然来了劲,转回头看旁边的小屁孩认真的样子,他笑道:“你说什么?” 窦耀耀道:“我猜的,应该是准的吧?” 程砚对他的用词非常疑惑:“分手?” 窦耀耀解释说:“差不多吧,就是不来往的意思,你应该懂的吧。” 他还能不懂什么叫分手?可你见过两个爷们说分手的吗?还是一小孩嘴里,程砚被惊地不由得放大瞳孔:“谁教你这破词的?” 窦耀耀甩手道:“我自己领悟的,就跟杰子和思琪一样,他俩分手了就不说话了,都不在一块儿玩了。” 程砚突然觉得格外有趣,忍着不笑,顺着窦耀耀的话说:“杰子和思琪是谁?” 窦耀耀道:“我们班的,你不认识的,他俩谈恋爱了,思琪坏的要死,我都不知道杰子怎么看上她的。” 窦耀耀洋洋得意,小孩子的自负与自恋,说话时有着莫名的优越感,这感觉相当操蛋,程砚在一边忍俊不禁。 “你懂什么叫谈恋爱吗?”程砚发起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两个六年级的小朋友,竟然大摇大摆地谈起了恋爱,他想起自己六年级的时候,连Q_Q都不知道是什么,现在竟然有一个六年级的小屁孩跟他讲所谓的爱情故事? 是他跟不上时代了?他那个时候看电视上的亲密桥段还要被捂眼睛的,现在的小朋友就算是早熟,也不带熟的这么透彻的吧。 窦耀耀谈及兴奋,脸上全无羞涩,甚至是做出了大张旗鼓要和程砚探讨的姿态:“谁不知道,谈恋爱不就拉手亲嘴儿吗,就是爸妈不让干的那些事。” 总结的很到位,程砚刷新三观,声音自觉地调低,“你挺懂啊,是不是也在学校里干什么坏事了?” “不是我,是杰子和思琪,他俩干坏事了,还被老师抓到了,他们爸妈都来学校了,笑死我了,他俩怎么可能。” 程砚在一边听的不知道怎么回话了,窦耀耀还在笑,貌似很乐意谈这些禁忌的话题,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未免过早,但他们已经涉及到了这些再去阻止实属亡羊补牢,程砚没这么好心,不会教育他该如何,那是他老师和爹妈的事。 他只觉得乐呵,果然,禁忌是永远充满乐趣的话题。 “我刚说你和宋御的,哥,你俩就跟杰子和思琪一样,都不往来了,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程砚轻慢道:“嗯,分手了啊。” 窦耀耀道:“真的假的,为什么啊?” 他还是没那么懂,他只知道分手这个词是不再往来的意思,却并不懂用在男生之间有什么怪异,而程砚也没有想去解释的意思,一开始他以为窦耀耀精明到能看出他和宋御的猫腻,后来发现只是单纯好奇他们的不再往来罢了,是他自己多想了。 “玩不到一块,就散伙了。”程砚言简意赅,多说那么一个字都觉得多余,和六年级的小朋友没什么可细说的,这事对于一些身边的朋友和爸妈都不能张口,窦耀耀更不会是那个例外。 窦耀耀并不相信这样的答案,抱着存疑的态度说:“不可能,你俩这么好。” 程砚看向球场上还在疯跑的孩子们,一颗球成为全体的目标,在几个男孩手里飞来飞去,最后砸在篮网边,开始新一轮的角逐。 “没这么好。”程砚淡然地说。 “肯定比白爷好。”窦耀耀说。 “跟白爷最好。”程砚据理力争。 窦耀耀睁着不置信的双眼,他虽然知道程砚和赵一白往来的最多,而且离得近,几步路的距离,但他还是坚持己见,思考着,犹豫着说:“我不觉得哎。” 程砚挑眉:“有问题?” 窦耀耀抱着腿说:“反正我觉得你跟宋御玩得最好,肯定是不在一起玩了才这么说。” 程砚扭了扭手腕,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坚持道:“我跟赵一白一起长大的,而且这么多年没分开过,学也是一起上的,跟谁玩得最好明摆着的,你跟我抬什么杠?” 程砚不该跟一个小学没毕业的人扯这些有的没的,可因为他谈到宋御了,他就偶尔想争辩一下,在宋御身上,能分得清的感情和说得清的话题,他希望贯彻到底,不希望身边人再有什么疑惑,以及自己再有什么糊涂。 尽管是一个没必要的小屁孩,他也想跟他理论清楚,迫不及待地去划清这个界限。 只是他说了那么多,固执的小朋友还是否定了他,窦耀耀说:“不是的吧,我跟杰子也是一起上的学,一个班一个年龄,一直都在一块玩,后来认识了小龙,我自己觉得和小龙比较好。” -- 第13页 程砚看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窦耀耀又补充道:“哥,虽然吧,我不知道你跟宋御发生啥了,但是我觉得挺可惜的,你俩以前玩这么好哎。” “那是你觉得。” “是吗?”窦耀耀道:“你跟他在一块整天乐疯了,白爷都老是被你们甩后面,他每次来我都觉得你招呼他比招呼白爷热情多了,连脾气都好了。” 程砚几乎可以听到心跳的频率,眼前的景象他看不清,却被窦耀耀三两句话带进了那些疯狂的已逝的岁月里,良久没有给出回应。 “就像我和小龙似的,小龙来的话,我肯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跟他分享,还有我珍藏的模型什么的,杰子都没看过,只要小龙来我会主动拿给他,不用他说,反正我就是想把好的东西都跟他一起玩,我觉得这是玩得好。” 程砚听着,再没谁比他更懂「玩得好」三个字应该有的状态,他倒也希望和宋御只单单的是玩得好罢了,他也希望自己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比赵一白更交好的朋友而已,如果一切都是这么简单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了,可是人太贪婪了,他认识宋御的时候,就已经起了不纯的心思,相当于是一种倒贴巴结的情况,他把这种心思守的牢牢的,他的巴结也起了一定的效果,直到和宋御的友情更加深厚,他盘算着未来的一切,计划着近乎完美周全的蓝图,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因为一时的情不自禁打破了构思这么久的大计划。 他想收到宋御的拒绝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之前藏得那么好,不露半点蛛丝马迹,以至于呈现的时候,才把他吓成那样吧。 友情已经越了位,恋人的名分却将永远无法达到满足,所以为什么那么多人害怕表白,担心表白,程砚用实际行动证明着这样的下场。 他们永远不是恋人,他们再也不是朋友。 暗恋果然才是最好的状态,不会被拒绝,不会有失恋,自己随时拥有叫停的权利,可是他懂得的太晚,在一切来不及弥补挽救之后。 “两个人来得了电,相隔甚远想办法抽空见个面,在一块儿能做自在的自己,不说话也不会尴尬,你懂他,他了解你,我一个眼神你明白什么意思,那叫玩得好,”程砚声音坚定,并不在乎窦耀耀听不听得懂,他似乎在对自己说:“而不是彼此对彼此来说可有可无,我没他可以,他没我也行,这种近乎透明无所谓的感情。” 窦耀耀满脑袋问号,这他真是听不懂了,太绕了,主要程砚说话太快,后面的声音还有些低,他没能听清,更没能消化。 “耀耀!该你了!”篮球架下有同学的呼唤。 窦耀耀忙道:“哦!来了!” 他跑过去,在程砚眼皮子底下。 差不多的时候了,程砚打算离开,窦耀耀还招着手让他等一会自己,程砚可没打算再跟他瞎扯下去,他走出去几步,手机响了起来。 “出事了出事了出事了。”关迪向他报告,程砚嗯了一声,让他慢慢说。 关迪道:“明天来学校吗?曲滔和小太子约架了。” 程砚边走边问,但他脚步慢,根本提不上去速度,扭扭捏捏大半天也没走出广场,“人头呢?” 关迪说:“滔爷这边我们几个,还有四班的康伟他们,六班的猴子白爷说他去喊,关键是汤嘉乐那逼,他找他校外的哥,操,不知道他哥什么来头,多少人,这就有点难受。” 这时候装不了大爷,否则明天躺地上的就是他们,关迪声音听着急,程砚知道,按照现在的情况,关迪应该是在火急火燎地找人阶段了,程砚低声问:“地点。” “明天下午六点,西街废工厂。” 程砚说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他看着手机,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打架是家常便饭的事,对于他们这个浮躁冲动的年纪。 昏暗的天色下,程砚回头看了一眼,那群小朋友还在玩,他的思绪并没有被关迪说的事拉过去,还停留在刚刚和小孩说的几句话里。 他既然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想把关系排的那么清楚,甚至连赵一白也在劝告他,身边所有人仿佛都在努力告诉他,让他清醒,让他知道他和宋御真地没可能。 他是不是不该再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程砚点开那个久未联系的头像,他想,他应该做的果决一点,删除吗?不删吗?这是最后的联系方式,如果删除,就什么也没了。 看着曾经的聊天界面,程砚不自觉地滑动着屏幕,他和宋御好的时候,比谁都好。 【宋爷,明天来我家吃饭呗,我妈说她想你了。】 【狗和猫你喜欢什么?】 【周四去看电影好吗?我买了两张票。】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备注:帮同学问的】 【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了一个超酷的纹身,是一对的,我自己纹不好看,要不我们一起纹一个,很小,不会被发现的。宋爷,想要.jpg】 【下周你的球赛我穿什么去?】 事发后再去看曾经那些聊天记录,程砚觉得自己的心思隐藏的一点也不高明,那宋御呢?现在看着这些记录,是不是觉得他很可笑? 程砚深深闭了下眼,他看不下去了,他往上滑,越看越觉得自己很刻意,亏他曾经还觉得自己藏得好。 程砚找删除键,这一下不再犹豫,他也不想让那些尴尬的话题留在宋御的记录里,可是他手一抖,消息框震动了一下,程砚僵硬在原地。 -- 第14页 【你戳了戳对方】 程砚把屏幕盖在胸膛上,人彻底傻眼了。 而让他傻眼的不是在这一刻,是下一秒。 —— 宋御回复他了,还是一个特别容易让人多想的问号。 程砚仓皇地打着字,要去解释,他可不要对方觉得自己有别的意思,忍不住联系他什么的,程砚飞快打了几个字【对不起,我说我是想删除的……你信吗?】 他说完就想点删除,可当他看到宋御的回复,那份心情更加交杂了。 【删除什么?】 这一声质问,让程砚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怎么回复。 作者有话说: 宋御:删我,你最好有这个魄力。 程砚:瞬间萎了。 下章就要见面啦。 第7章 程砚晚上回家了解了下事件始末。 他爬了下班级群,楼盖的老高,班级群体大撕逼,他就一小会没上网,就出这么大事了,程砚一条条信息翻着,大致地了解下情况,以便于日后嘴战时能掐准对方命脉。 汤嘉乐向来嘴贱,关于「二逼小太子」这个称号他是实至名归,他是真的二,眼里仿佛只有自己,永远不管对方在说什么,都可以上来指点一番江山,成日里将「小爷」挂在嘴边,好像天底下的人都得供着他,听说他是家世显赫,从小被富养惯了,造就了一身的臭毛病,可现在环境不同,在外面没人供着他,没人真把他当爷,除了他屈指可数的几个朋友。 他在班级里死对头多不是没原因的,不讨喜也情有可原,装叉也是要有个度的,连一向淡漠的赵一白都看不下去地怼他两句,可想而知这是个什么神人。 赵一白在群里开始了嘴炮,众所周知,他在班级里不是个透明人,但一般不参与打打杀杀的事,平日里下课也只是趴桌子上补觉,别人他们再疯再野赵一白也选择视而不见,每当程砚有什么乐事要跟他分享时,赵一白那一脸不耐烦就让他止步。 程砚一直认为赵一白老成,白爷是真爷爷,赵一白就差泡杯枸杞的日常了,在他们这个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年龄里,能保持雷打不动的心态太罕见了,赵一白修仙挺成功的。 程砚喜欢看赵一白发飙,他这种炸毛脾气发飙太常见了,没什么稀罕的,赵一白就不一样了,越是沉默寡言的人凶起来越有趣,程砚主要翻了翻赵一白对战汤嘉乐的话题页,他尽量忍着不笑。 这是他在外面浪的时候发生的事,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赵一白正在回家的路上,在路上就开始打唇枪舌战了,白爷这是真上头了啊。 程砚给他打电话,想抚摸一下白爷的虎头,谁知那边平静如水,赵一白的声音听起来也没多少怨怼。 程砚问他到家了吗,赵一白说早到了,正在吃饭。 程砚拍了下脑壳,虚情假意的声线:“哎呀,刚刚应该留你吃个饭的。” 赵一白:“你做还是我做?” 程砚笑了下,他的确是不会做饭,被揭穿了也不觉得难堪,他在赵一白面前就没有什么光辉形象,发小之间有的全是黑历史。 既然程砚打电话过来了,赵一白就索性把事情问了,说道:“曲滔约架的事你知道了?” “知道啊。”早不是秘密了。 “叫你了?” “肯定的啊。” “别来。”赵一白上去就说。 程砚啊了声。 赵一白道:“你瘸着个腿去干什么?想变成真残废?” “没那么严重吧。” “汤嘉乐找的是他校外的哥,社会哥下手没什么轻重,谁在乎你有没有伤?” 程砚说:“不管下场什么样,找得到汤嘉乐就找得到头,他哥把我打残了我就讹汤嘉乐,谁管那么多。” 赵一白竟然无言以对。 程砚知道他被噎住了,笑了声,正经道:“说真的,这次有几成把握。” 赵一白道:“五五开。” 不知道对面是谁,很难办,和二班的人操起来时起码都是同年龄的,肉搏伤不了多少,但校外的人就不一定了。 赵一白说:“保不齐得动棍子。” 动棍子都是轻的,其实他们心里都有底,动不动刀这件事不好说。 也不是没这个先例,城南出过几次人命的事,哪一次没有校外青年的参与?那些早早辍了学没什么正经工作的人就爱在附近转悠,今天认这个做妹妹,明天指那个做跑腿,这事都见怪不怪了。 治安再怎么严,也没法阻止败类的滋生。 “那我们这边有什么?”程砚问:“要让他们准备家伙吗?”对方上纲上线,来真的了,他们要是不事先准备点东西,下场显而易见,赢了输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自己少受点伤。 赵一白说:“猴子那边顶得住,他表哥不也是社会人吗?” “猴子表哥?”程砚脑子里瞬间来了副骨瘦嶙峋的身材,猴子表哥那身板程砚一个手都弄得过,“有点悬。” “我也觉得,”赵一白说:“不过他说他表哥认识的人多,叫我们别担心。” “担心倒是不会,就怕他表哥跟着受牵连了,我们几个学生就算了,他表哥不还得在江湖上混吗?” “那……不让他喊了?” 程砚保持沉默,显然是没找到更好的处理方式,赵一白做主道:“行了,不让他喊了,我们自己解决。” -- 第15页 程砚也说:“就这样吧。” 之后挂了电话,程砚站在窗子前想了下,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悬挂的篮球,十秒之后,他才听到他妈在外头喊他的声音,程砚打了个激灵,跑出去开门了。 今天晚上依然是丰盛的一顿,程砚已经跟他妈说了,营养过多也是对身体有损的,可老妈不信啊,说宁愿把他弄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猪头,也不愿意他下次扭一下摔一下生活不能自理。 程砚无言以对,想着明天要大干一场的事,索性大口干饭了,有时候四肢发达不见得是坏事,最好能一拳一个小朋友才好。 第二天下午,程砚掐准时间到废工厂集合,正好是放学的时候,这块人也不算太少,因为它对面就是个知名KTV,唯一的好处是不会碰到老师主任那些人,比较安全,至于其他同学就无关紧要了,反正打打杀杀的哪个学校里都有这么一两件事,不算什么稀奇。 赵一白,周辉,康伟,还有六班猴子,认识的人头都到了,程砚在一块砖石上坐着,赵一白和康伟蹲在一处抽烟,程砚侧头打量着他俩,虽然想加入如此爷们的装逼一幕,但一想到烟草进入肺腑的感觉,他选择老实坐着。 “来了吗?”程砚问曲滔,曲滔在踢着一块小石子,废工厂环境差,到处是灰尘与石块,还有数不清的钢筋混在地面里,唯一的好处是露天,起码空气闻着是个新鲜的。 “汤嘉乐来了,他哥没到。”曲滔在程砚对面的石砖上坐下,踩着程砚坐的砖块,两人姿势张扬,“没叫你来你来干什么?” 程砚道:“看热闹啊。” 曲滔道:“一会离远点啊,我不想多付一份医药费。” 程砚握着自己脚脖子,给自己活血化瘀,捏来捏去说:“快好了。” 曲滔没理他,依稀记得来时程砚那费劲往他们挪的模样。 “高玲没来吗?”这场架起因是曲滔看不惯汤嘉乐,实际上还是因为高玲,对方骂了曲滔媳妇,这场架避免不了,曲滔哪能放过他? “男生的事,她来干嘛?”曲滔要点烟,程砚嘴快道:“滚,滚一边抽去。” 曲滔笑了,把烟往他面前递了递:“这味儿还闻不了?是不是男人啊?” 程砚提起他伤筋动骨的脚就要踹曲滔,曲滔反应快,猜到了他这举动,弹跳起来往一边走了。 程砚也不是不能闻,但是不喜欢闻,空这么大,曲滔上哪抽他都不管,别脏他面前这点儿空气就行了。 几个人几支烟下去,对方终于有动静了,汤嘉乐来人通知让他们上那边聚,曲滔他们多难请啊,不愿意,要汤嘉乐上他们这儿来,不一会一大阵人就往废工厂过来了,不出意料,真拿家伙了,程砚回头看赵一白,赵一白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还保留了一丝侥幸,觉得汤嘉乐应该不会真让他这个哥拿武器上来,虽然有矛盾,可都是一个班的,想着不会动那么大的势力。 程砚挑眉道:“这有点儿失算啊。” 昨天他跟赵一白又通了电话,最后确定别拿什么武器了,也没让猴子表哥参与进来,男生之间什么矛盾打一架就算是过去了,可他们确实没算到汤嘉乐会真的动家伙。 赵一白站起来,丢了烟,往汤嘉乐那边走,路过程砚时,抬手摸了下他脑袋,低声道:“就在这坐着,别过来。” 赵一白和康伟过去了,康伟也想顺势弹一下程砚脑门,可没得逞,程砚把他甩开了,康伟指着他一副让他等着的嘴脸,程砚都没理他,看他们俩和汤嘉乐对上了。 原本零零散散坐着的人不多,现在聚在一块,加上汤嘉乐那伙人,废工厂那点宽地方马上就显得有些挤了,程砚在原地坐着,他能看到两方的一举一动,阵势上没输,但手上是输了。 对方带家伙了,他们没有。 程砚低着头,一双眼沉了下来,耳听八方的同时,也拿起了手机。 “你约的架?”汤嘉乐的哥来了,没有预想之中的染着一头黄毛,戴着大金链子,穿着吊儿郎当的破洞裤,而是一种非常稳重的打扮,完全没有印象中的社会混混那副派头,他穿着得体的衣服,身材相当魁梧,褐色的短袖下露出有力的臂肌,长得也是个没想到的正点,那身体素质,一看就是练过的。 所有人看到汤嘉乐这位校外的哥后,无一不瞪大了眼睛,赵一白和曲滔面面相觑,这个人是……寒承宇。 汤嘉乐指着曲滔说:“寒哥,是他约的。” 曲滔大概地瞄了一眼,寒承宇很高,生的又壮,他那臂肌完全可以一挑五的既视感,和他想象的一样,和传说一样,那个曾在城南闹出惊天动地大新闻的人物…… 寒承宇一本正经地发问道:“怎么说,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看得出,对方不想浪费时间,男人的魅力有时候就是简单粗暴,这话一点儿都没错,比起曲滔他们曾经约过的架,光是嘴炮这场前戏就要浪费不少时间,往往最后还打不起来,正是因为群架中关系网太复杂,总有那么一两个相互认识的,说着说着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但是这里没人和寒承宇交好,这场架一定能开起。 曲滔气势有点弱了,不止他,其他人也是,而对方磁场正强,寒承宇不废话,走上前冲着其中一人的膝盖猛踹,那人当场跪在了地上。 -- 第16页 这里汤嘉乐有理由怀疑他哥放水了,明明能一脚踹那人腹部上的,却只是给他的膝盖来了一下,还没等汤嘉乐说什么,赵一白和康伟那群人就站不住了,群架一触即发。 程砚猛地站起身,拿起地上一块砖头就要加入进去,这时候也顾不上脚底下针扎地疼了,也不记得赵一白叮嘱过他什么,就看着那棍子往他们这边的人身上抡,别说砖头了,给他扔把刀过来他都能捅别人肚子里去。 脑子充血的时候,是没有理智和判断的,汤嘉乐不留情,他也不念着那点菩萨心了,只是还没等他把砖头砸过去,半路杀出一道男声来:“老寒?” 程砚本能地去找声音的来源,这边和寒承宇打起来的曲滔也停下了手,不忘记在寒承宇停手时一拳头砸他嘴角上,疼的寒承宇龇牙咧嘴的,怒目圆睁盯着他,随后抬脚重重地踹上曲滔的腹部,把他踹出去老远,程砚都能听清曲滔摔下去时的轰响声。 寒承宇抹了下嘴角,轻微地「嘶」了一声,转头看见了萧茂,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和惊喜,没等他回话,意外出现的一群人里又急赤白脸地响起一道戾声:“你动他一下试试?” 因为不知道是在说谁,所有人都顿了一下,程砚对着这道声线的主人看过来,看见了高三的一位大佬萧茂,但更意外的是,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能在这鬼地方碰上宋御。 宋御个头很高,站在萧茂的身侧,他在人群里的中心处,穿着那简单干净的运动装,两手操着裤口袋,有人搭着他的肩膀,此时正将手默默地收回去,在他两侧站着三五个人,正是所谓高三那群不好惹的主。 大概是听到了宋御声线透出的不爽,旁边的人知趣地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 程砚对上宋御的视线,他黑着脸,让他想起某天晚上,宋御也是这么黑着脸转身离开他的时候。 他把视线给了宋御,以至于没有注意,身侧那个被呵斥住的,扬着棍子,准备要挥向他的一男生,默默地垂下了手。 第8章 寒承宇挨了这一下,不爽地揉着自己的嘴角,对着曲滔骂了句脏话,往刚刚出声喊他的萧茂这边看,他停下了手,开始没多久的群架也跟着消停下来,寒承宇走过来说:“你们干嘛?” 萧茂踩着地上的一根枝条,在脚底下碾来碾去,漫不经心道:“唱K啊,约好的。” 寒承宇抬头看向对面的KTV,他们闹出的这大动静也招惹来了许多的目光,寒承宇却并没有半分在意,无视着路过的人异样地打量,说道:“就你们几个?” 萧茂回头说:“就我们。” 寒承宇道:“哦。” 萧茂乐呵道:“什么情况,你又惹上谁了?” 寒承宇回头,尘土飞扬,一些人正从地上爬起来,他轻巧地说:“一群小孩。” 萧茂鄙视道:“对小朋友也下手,有失风度哦。” “滚。”寒承宇骂他,萧茂乐出了声,几个人一看就是认识的。 因为这些人地插足,架没打起来,刚开个头就草率地结束了,寒承宇和那伙人聊了起来,萧茂看这群小朋友穿的衣服,以及几张面熟的脸,很快认出了这是他们学校的,没让寒承宇再打,说他对着自己学校的也下手,为老不尊。 寒承宇虽然当萧茂的话是屁话,但俨然没法继续下去了,老朋友们许久没见了,更是良久没看见宋御的影,寒承宇抬眸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御不看他,望着一个方向,却能接上话:“一段日子了。” “怎么没点动静。” “你想要什么动静?”宋御收回视线,转而望着寒承宇,他的目光非常不爽,是对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地上,成为这群人对手的寒承宇。 程砚拽起关迪,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他确定了,他们这次是栽了,但只要曲滔还愿意上,程砚他们就不会出声阻止,只是看曲滔也没那意思了,程砚也不会在一边煽风点火。 倒是赵一白,从人堆里脱身后往寒承宇这边瞅了一眼,他弯腰拍拍裤腿,扔掉从对方手里抢来的木棍,走到程砚面前,对着程砚身侧提着木棍的男生上去就是一手肘,把对方捣开了几步,那男生咽不下去这口气,平静下来的势头又有重新爆破的意思,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赵一白也没在怕,两个人对上了眼。 “还没玩够?”宋御挑眉说。 寒承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知道这俩人怎么操起来的,他呵道:“峰子,干什么的?” 被叫峰子的男生怒指着赵一白:“娘的他先挑事的。” 寒承宇对赵一白道:“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想继续我随时奉陪。” “那就来啊。”赵一白对上寒承宇,正要迈步过来,一脸写着要操事的不满,可没等他走出来,手腕被人拽住了,赵一白回过头,程砚道:“不要挑事,打不过。” 赵一白心里也知道,可他这怨怼的气息已经不仅仅是对于寒承宇和汤嘉乐了,路是真够窄的,这破地竟然都能遇见宋御。 程砚可以把赵一白猜测出个七八,知道他现在有火气,他也没想到这地儿能撞见宋御,只是他们和宋御之间的恩怨情仇现在爆发会被人误会,很容易让人联合起当前的事,以为他们在故意挑衅,他和宋御之间,曲滔和汤嘉乐之间,恩怨还是要分明白的。 -- 第17页 程砚松开了手,低声嘱咐赵一白:“去问滔爷,看他什么意思。” 赵一白忿忿不平,呼出一口气,往曲滔的方向走了。 程砚在原地乖乖站着,他也没本事挪动大步子,而且他现在的走姿也够滑稽的,不想在某人眼下丢脸,那点儿自尊他也想保住了,站着等赵一白的消息。 尽管他可以猜出曲滔的回答。 宋御老远的地方望着他,程砚穿了一身休闲服,外套没拉上拉链,被风扯着衣摆,不说话低着头的样子莫名有些酷,他身材高挑纤瘦,背光而立,昏暗的日光描摹着有型的身体轮廓,整个人像是陷进了光晕里,被晕染成一幅高雅的油画。 他站在破烂老旧的废工厂,阳光折射下能看到尘土飞扬,他却如坠进尘埃中的金子,周身镀上了默然冷淡的光,他本巧舌如簧,活泼如一条抓不住的鲤鱼,每每面向他时,看见他时,都恨不得飞奔进他的怀里,那份热情如今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对上。 宋御一直在望着他,似乎周围的人都消失不见,他大胆而张扬的视线固定在沉默不发的程砚身上,看他和别人交谈甚欢,至始至终没有半分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从头至尾,宋御就没想过程砚会对他发脾气,会不理他,会不看他,会不应他。 他总表现出极大的令人难以招架的热情,宋御习惯了那份热情,对着突然的漠视没有做好完美的准备。 赵一白走回来,把背给了程砚,半弯着腰,说道:“上来。” 程砚明白他的意思,曲滔这是要作罢了。 “发什么呆啊。”赵一白拽了下他的手腕,程砚被带了过去,顺势趴在了他背上,环住赵一白的脖子,两个人先走了。 寒承宇拍了拍手,意思为这次就算了,警告了下曲滔那伙人,汤嘉乐跑过来,皱着眉,有些不相信地说:“哥?” 寒承宇摸了下他的脑袋,敲了敲,说道:“我这儿有朋友,这次就算了吧,你们不都是同班同学?也算是给自己留条路,别把路都走绝了,给点教训就够了。” “可是……”汤嘉乐不满意道:“你这次不下重手,他们以后还敢招惹我,你就不怕……” “我什么也不怕,”寒承宇说:“他们要真敢再惹你我就废了他们。” 寒承宇都说出这话了,汤嘉乐再不满意也不能说什么了,脸上还是不开心,寒承宇借着自己的大高个,轻而易举地搂住了汤嘉乐的肩膀,握着他下巴,哄小姑娘似地说:“好了,我都说了他们不敢,你还不信哥吗?” 汤嘉乐低声道:“你不了解他们,曲滔贱得很,还有赵一白,我跟他没什么矛盾,他贱不拉地插手,还在班级群里和曲滔他们一起怼我。” “你哥跟他们有矛盾吗?”站在宋御旁边的梁绮突然说。 汤嘉乐抬头看他一下,这几个人都是高三那一群的,他也注意到了宋御,看见他时视线放虚了一些,但好在宋御没怎么注意他,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汤嘉乐没回应,不懂梁绮的意思。 梁绮说:“你哥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因为你大动干戈,这就跟赵一白插手的性质是一样的,这点道理还要人教你?” 汤嘉乐默不作声的,也不是不懂,但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被当众这么质问挺没面子的,寒承宇戳了一下梁绮,说道:“你干什么?” 梁绮摊摊手:“哪句话错了?” 寒承宇啧了声,揉了揉汤嘉乐的脑袋,说道:“别管他,他嘴毒,跟他们几个一起回去吧,学校那边我会找人替你看着,他们不敢动手,放心。” 寒承宇这意思就是「老子要和朋友聚了,你别打扰我」,汤嘉乐听得明白,嘱咐他少喝点,寒承宇笑了两声,目送汤嘉乐和自己朋友几个一道儿离开。 “这就把人打发了?”萧茂说。 寒承宇冲和汤嘉乐一起离开的乌泱泱一群人看,他们提着棍子,留下一道道潇洒的背影,寒承宇插着裤口袋说:“改天请他们喝酒。” 萧茂算是听了个人的回答。 寒承宇说:“不是唱K吗?走啊。” 萧茂说:“真见鬼,你今天不忙?” 寒承宇说:“忙里抽闲,店里三虎看着呢,没事儿。” “三虎也是个倒霉催的。”梁绮补刀。 “我又不是不发他工资。”寒承宇和一群人往「唱享」进了。 几个大男人开了个包厢,叫了几瓶酒,麦有人拿,歌有人唱,天也聊着,对寒承宇这样几天没闲的人来说,这时间,这陪玩对象,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了,尤其是宋御,他猴年马月回来的都没通知到自己,寒承宇问他怎么没到自己店里看看,宋御说排着呢,档期还没到,寒承宇骂他不要点脸。 宋御一月份走的,要去往职业比赛发展,办理了退学手续,只是这离开了没多久,哪知道又回来了,寒承宇问:“CBA训练不顺利?” 宋御道:“跟不上。” 寒承宇脱口而出:“瞎扯。” 宋御就没有再搭话,他若有所思的,好像心里有事,从刚才就见他魂不守舍的,寒承宇提着瓶酒,越过萧茂几个人,离宋御近了点,在他旁边坐下,并提醒一边唱嗨了开始嘶吼的人道:“妈的哭丧啊!声音小点。” 包厢里音乐声是小了点,寒承宇的怒吼很有效果,肺活量和嗓门都不是盖的,他在宋御耳边道:“唉,你那小兄弟,我没碰啊。” -- 第18页 宋御转过头,不太爽快地说:“你的人没碰?” 寒承宇解释说:“没打着啊,不是被你及时拦住了吗?” 宋御眸子射出寒冽的光。 寒承宇盯着宋御,观察着他的脸色,笑说:“不开心啊?” 宋御没回答。 寒承宇想起那亲近的两个人,他不认识,只是看着关系蛮好,他问:“他刚刚没理你,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还是……看见他跟别人亲近,你不开心?” 宋御抽出两根烟,递给旁边的寒承宇,语气冷淡:“把嘴闭上一会,行吗?” 第9章 背着程砚走了一段路,两个人终于停下,今天他们和寒承宇的战局就到这里,但是另一个战局已然不知不觉中开启,从宋御出现在那里,赵一白忍不住了,率先张口:“看见了?” 程砚的手收紧了些,轻轻地「嗯」一声,他怎么能看不见?他的目光所及,从来都是宋御。 赵一白看程砚那悲情的小脸,也说不得是同情,他问:“怎么想的?” 程砚僵硬地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那还能想什么?” 赵一白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把程砚的所有情绪都揭露了:“我看他一直在盯着你。” 这程砚倒是没注意,他只顾着避开宋御的目光去了,除了一开始意外地接触到他的眼神,程砚也不会去刻意地关注他,他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仇人?这么简单就好了。 程砚单腿落地,靠着身后的高杆,赵一白放下挽起的袖子,程砚看着他说:“你是故意的?” 赵一白不解:“什么?” 程砚环着手:“故意背我,当着他的面。” 赵一白坦率道:“知道就行。” 程砚无趣道:“有什么意思?你真以为他在乎这些?” 平常都得好话说尽才能让他白爷屈尊降贵,今天倒好了,二话不说弯腰就来,程砚那会地犹豫就是看透了赵一白这一举动,他是发自真心觉得赵一白这个举动没有必要,宋御不在乎他,任凭赵一白怎么折腾,也休想让宋御心里有什么不平衡。 赵一白却不这么认为:“他但凡有点良心就该在乎。” 程砚呼出一口气,索性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身后的杆子上,他倚着说:“白爷,这你真是判断错了,他态度表的那么决然,你怎么会觉得这点举动打动得到他?他又……” 程砚顿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完了:“他又不喜欢我。” 让宋御心里不平衡得有个原因吧?他和宋御都掰了,别说是赵一白了,就真是他程砚和自己女朋友有暧昧举动,也半分打击不了宋御的心。 他的冷漠和决绝程砚早已经见识过了,他也没再对宋御抱了什么希望与期待,这些在那天晚上的包厢里被彻底抹杀的心情。 赵一白点了一根烟,和程砚在马路牙子边闲聊,“我当然没指望他会吃你的醋,我的意思是,他看到你受伤但凡有点良心都得上来问问情况,关心一下,但我好像赌输了,姓宋的还真他娘地冷漠到极致。” “原来你在想这些。”程砚后知后觉。 “你以为?”赵一白说:“你俩有没有可能,我比你自己都清楚。” 程砚看向了一边:“是我想多了。” 是自己太敏感了,也太奢望了。 为什么牵扯到宋御的半点事情都会想到那些情情爱爱上去?他和宋御又不是只有表白与被表白的这一段关系和渊源,他和他还有长久的友情,虽然是他恬不知耻地围着宋御转,是他巴结来的感情,可也维系了那么久,两个人也经历了些快活的事,他就不能把心思放宽一点吗?他就不能不去往别处想吗?他就不能不一看见宋御就会联想自己被拒绝的画面吗? 他总是在自欺欺人说什么放手的话,一直在错误联想的还是自己,赵一白才是对的,他应该和赵一白一样,以曾经的一个朋友的角度去看待他和宋御现在的境况,而不是多想,妄加揣测。 他和宋御什么都没有,只是不再联系的朋友,只有他自己这样默认了,别人才会觉得是这样,他应该摆正自己的态度。 “话说回来,他好像和汤嘉乐那哥认识。”赵一白回想起来,几个人热络地谈论着什么,他一直都知道宋御也不是好好学生乖宝宝那一款,就凭他和萧茂那几个人的瓜葛,但也没想过他会和校外的混混有什么牵扯。 “嗯,应该认识,”程砚看了下天,意外地没有聊下去,围着宋御,而是说:“打电话给曲滔,确认下他们的安全。” 赵一白掐着烟,抬头看一眼程砚,没有从他脸上解读出什么别的情绪,只好信了他此刻的担心,拿着手机给曲滔甩电话。 程砚在一边等着,腿脚不便真是烦,他尝试让受伤地那只脚落地,扭一下,脚脖子那里就生疼,他皱了下眉,赌气似的用点力,招来的只是加倍地痛楚。 程砚抬起脚,低低地骂了声脏话,赵一白打完了电话,喊他回去,并告诉他曲滔他们已经离开了废工厂,大家都安全着。 半道上,程砚说:“其实我通知老陆了。” 赵一白意外道:“干嘛?” 程砚解释说:“不是,我不是怕有什么意外吗?万一真出了事,得有人来给我们收尸。” “我都不知道该骂你还是夸你。” -- 第19页 “现在看来好像是没用,我哪知道又没打起来啊,群架什么的最没意思了,十个群架九个Happy ending。”程砚抱怨。 原本以为自己安排的挺完美,没想到这么草率地收场,一时间不知道宋御他们地出现是好是坏了。 他也怕打不过对方,留了后手,万一出事了能有个人支援一下,结果陆秋没帮上忙。 “对了,”程砚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小徒弟们吵着要你呢,说你很久没来了,叫你过去。” 赵一白说:“什么时候说的?” 程砚道:“昨天,我脚不方便,教他们的事给你了,你确实好久没去了。” “他们还认真了,”赵一白说:“只是让他们打着玩玩。” “他们可不是这么认为,”程砚说:“反正你找时间过去,糊弄糊弄也是好的。” 赵一白说知道了,抽时间过去。 答应教小朋友打球也是无奈之举,程砚和赵一白在那个球场上打球是常事,也经常和街坊邻居没事过两招,小朋友们就认准他们了,家长也放在心上了,还说让他们有空教一下,程砚他们不好拒绝,摊上这么个活。 其实他们也没干什么,指点的也只是一些皮毛而已,他和赵一白都没放在心上,可对于小孩子来说就不一样了,真以为是大师亲自下场,一个个认真的不行,这活慢慢地就有些具象化了,成为了习惯的,又推卸不掉的责任。 不过还好,想一想,等他们再长大一些,思想再成熟一些,能成为他们的对手或者超越他们,他们也算是带出小徒弟了,左右不算吃亏。 而且在电子竞技飞速发展的今天,能看到一些小朋友不完全沉迷进去,对篮球抱着疯狂的热情,也不是坏事。 赵一白答应了他们,程砚和他在小区楼前就此别过,乘电梯的时候程砚遇见了隔壁的邻居,妈妈带着孩子,手里提着一包菜,新鲜的食材,看来是菜市场回来的,没等程砚张口,邻居妈妈先问:“上哪去了?” 程砚回道:“玩儿呢,您买菜呢?” 邻居妈妈道:“啊,接孩子呢,顺便买个菜,你也是,腿折了不好好休息,瞎让你妈担心。” 程砚道:“我没事,快好了。” 邻居妈妈笑笑:“我刚看见你妈了,大鱼大肉地买呢,最近有福享了吧?” “还真是,我妈太舍得了。” 邻居一笑,电梯到了,她先下去,站门口问:“要我扶你?” “不用,几步到了。”程砚跳到门口,拿钥匙开门,顺便逗一逗小朋友,“佳佳,来不来哥哥这儿玩?” 小女孩抬头,好像是在征求妈妈的同意,妈妈却说:“不了,她作业多,补习班老师都跟我说了,最近在班里又下降两个名次,他爸都头疼死了。” 名次这东西,跟程砚都是无关的,他一向认为前十才是值得排名次的,之后的也就是那一堆了,没什么大的分别。 邻居妈妈把孩子领进了屋,反锁上了门,程砚可以想象这小孩苦逼的生活,这会他就要庆幸了,亏了他爹妈开明,提前认识到他不是个学霸型的人物,给放的稍稍宽了些。 程砚进了屋,家里这会是没人的,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算着他妈到家的时间,正巧陆秋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战况,程砚把事实跟他说了,果不其然,他收获到了陆秋的一通骂。 骂过之后,陆秋才缓缓地问:“这次是怎么和平结束的?据我所知,汤嘉乐那哥是校外的,我们人里有人认识?” “没有,也不是和平结束,那个人好像和我们学校的人认识,高三的那几个。” “高三……萧茂?宋御?”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这群人,说完又摇摇头:“宋御不太可能,他不喜欢管闲事。” 宋御在学校里太有名了,就是你想不认识他都不行,总能从别人的嘴里熟悉这个名字,毫不夸张地说,每个班级都一定有暗恋宋御的人,他就优秀到这种地步,陆秋本也没有刻意了解过宋御,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说宋御是个狠人,这么多人暗恋他一点都不为所动的。 和他们太不一样了。 这么躁动的年纪,情绪稳得一批,陆秋不太理解这种男神心里都在想什么。 程砚不知陆秋何出此言,但评价却十分中肯,宋御的确就是那样,从来不喜欢管闲事,活在自己的生活节奏里,以至于宋御今日份的插手,他很是受宠若惊。 程砚没有提宋御,怕引来不必要的争论,他只说了声嗯。 陆秋还是觉得哪儿不对:“萧茂的话,我不太了解,是他叫停的?” 程砚说:“嗯。” 陆秋又道:“怪了,萧茂干嘛帮你们啊,他又不认识你们,没理由。”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同校的吧。” “或许吧,”陆秋不再追问这个了,也许只是大佬庇护一下小学弟,他们也不懂,于是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来上课?” 程砚玩着他爸的茶杯:“好了就去。” 陆秋说:“好了是猴年马月?” 程砚打趣道:“你想我啦?” 陆秋骂了声滚,挂了电话。 程砚扔了手机,也放下了他爸的杯子,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了。 耳边没有了陆秋的声音,程砚的思绪清晰了起来,他的心神到现在还没从那一声呵斥中缓过来,跟陆秋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 -- 第20页 宋御的确不爱管闲事,但是那一声维护的呵斥是清清楚楚的。 如果是因为当初的交情,他维护他,还说得过去,可是他们俩现在已经失去了联系,程砚也认为他和宋御已经完了,从那天醉酒的晚上开始。 他现在对宋御来说不就是个陌路人吗?他不应该多管他的闲事,按照宋御的性格。 程砚真地非常想知道为什么,宋御现在到底怎么看待自己,把自己当做什么,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去想跟宋御有关的事情,但他还抱着一丝幻想,幻想着他真地被打了,那一下真地打在他身上了,宋御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高兴,觉得那是他的报应,还是…… 程砚拿手臂盖住脸,自嘲地笑了声。 他怎么会奢求宋御的心疼? 他现在不厌恶自己,都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他可是宋御啊,那个优秀到暗恋者能大排长龙的宋御,他的初吻应该给他喜欢的,喜欢他的,两情相悦的人,而不是交代给了他这个醉了酒,一厢情愿的贪婪好色之徒。 那天光线太暗,宋御的脸在面前忽明忽现,他忘记了他们在交谈什么,程砚沦陷在他温柔的眼眸里,盯着他轮廓分明的脸,暗恋的人就在眼前,加上酒精的催化,他忍不住,凑过去,在他面庞上盖下了轻柔的一吻。 虽然那不是嘴碰嘴的初吻,可那是程砚第一次亲吻别人,也是宋御第一次被人亲吻。 那个吻什么都揭露了,关于程砚暗恋他的那些日子,暗恋他的疯狂情感。 他本不后悔的,在宋御露出怔楞的模样时。 他本不后悔,在得知这样的结局时。 第10章 程砚在家闲了小半个月,一直等到脚腕完全好了,可以安然无恙的自己走来走去的时候,才摆脱家这个囚笼。 这次意外地摔伤,让他格外珍惜没伤没痛的自己,走个路也没之前那么老实了,走两步扭一扭脚腕,跺跺脚发现没有那要命的痛感,程砚心满意足了,下了电梯就从小区的台阶上往下跳,一路小跑出去。 他从没发现自己如此渴望上课。 校门口撞见几个狗友,热络地上去打招呼,距离上次比赛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们依然会谈起这个话题,而且兴趣丝毫未减。 “哎,高明来找你,是不上次比赛看中你了?跟你说什么了没?”曲滔问他,上次高明来他们班找的人,正掐着比赛结束之后的时间,还以为来羞辱他们的,结果只是要找不在的程砚,赵一白虽然替程砚接待了他,可什么也没透露,曲滔心里痒痒,忍不住要探个究竟。 程砚波澜不惊地说:“没说什么啊,问声好。”他学赵一白的话。 曲滔一脸的疑惑:“你跟一白串通好了?没事他找你?” 两个不对付的班级,不对付的小团体,高明来找程砚,要么约球,要么约架,问好?这话程砚也好意思说出来?曲滔腹诽他。 “真没事,我跟他没交情,私下里哪有往来。”程砚不以为意。 曲滔半信半疑:“不是为校队的事?” 程砚拿下放他肩上的手:“你太看得起我了。” 曲滔耸耸肩,几个人插着裤口袋,一同往学校里进了。 要真是找他与进校队什么有关的话,程砚有什么能瞒着曲滔他们的?他不大肆宣扬就不错了,这么给自己班级长脸的光辉事迹,谁会藏着掖着? 程砚这次摔伤唯一的好处是,他躲过了校长,主任,老班的车轮战式批评,废工厂打群架的事没有瞒过去,这么多的人指定要走漏风声的,反正不知道老师们是怎么知道的,前几天的周会上参与进去的全挨批了,被拉到红旗底下念检讨,全体师生地注目下,公开处刑这一环就少了程砚,他在家修养没来,巧妙地躲了过去。 “高三那几个没来找事吧?”程砚时隔几天,又提起了这茬。 曲滔说的义正言辞:“找什么事?我们又没惹他。” 程砚当然知道,只是一种猜想和担心,“汤嘉乐他哥不是认识萧茂他们吗?” “应该是认识。”曲滔想了下说:“但我看他那个哥是不想再继续的意思。” 程砚了然地点点头。 “那些围着学校转的人要都这么宽容大度就没那么多事了。”赵一白说。 正当他们议论着汤嘉乐这个神秘的大哥时,身后传来一阵呼唤,女声尖锐的嗓音,在一群男生身后撕开一道口子,震惊四座:“程砚!你来上课了!” 程砚腿一软,差点再摔下去,幸亏傍住了旁边的曲滔,回头一瞧,惊慌失色,藏无可藏,暗暗低声:“冤家路窄。” 喻可欣跑到他们面前,围着曲滔转,观察着程砚的反应,喻可欣道:“你躲什么?” “我哪儿躲了?”程砚不承认。 喻可欣伸手就要拽他:“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不,我作业好多。”程砚来那一套,拽着赵一白的手,赶紧往班里赶。 喻可欣在后面不爽地吼道:“我不是来找你说那个事的,你别跑。” 程砚站住了,回头望她。 喻可欣说:“真的,有正事。” 程砚看向赵一白,赵一白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程砚不能指望他给主意,大庭广众的,他也不想闹太难看,走了回去,虽然他极其不想对上这个正妹。 -- 第21页 因为他们俩没法沟通,喻可欣和他程砚的脑回路根本不在一条线上,而且他们之间凭喻可欣一己之力造出不少绯闻八卦,都是好奇爱新鲜的年龄,很多人就信了,程砚有嘴都说不清。 看程砚停下了,喻可欣跑得飞快,拽住程砚的手就带路,不让他跟大部队溜走,她一女孩拽着程砚的手这么多人面前也是坦坦荡荡的,旁边激起一阵起哄声,曲滔「哦哦哦」地乱叫,程砚回头恶狠狠地指着他,让他等着。 赵一白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先回班了,没跟上去,也没加入曲滔他们的揣测队列中去。 被喻可欣拽着走了一段路,程砚才发现这是往女声宿舍楼的方向,他赶紧站住,叫停道:“姐,姐,有话就在这说吧,那边我真不能靠近。” 喻可欣不悦道:“什么姐,你叫谁姐?难听死了。” 十分在意年龄细节的女孩儿心态,程砚能理解,但也就是故意的,觉得这样喊比较容易划清界限? “你什么事说啊,早自习快开始了。” “你还怕这个?”喻可欣戳穿道:“别逗了,你跟我们班康伟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程砚竟然无言以对,他拍了下脑壳,说道:“我怎么你了?” 喻可欣摆事实讲证据,“别以为我不知道,废工厂打群架的事,你也有份。” 康伟是他们一个班的,喻可欣知道程砚加入了也不是难事,程砚也压根没想反驳,哦了一声。 喻可欣说:“你一点都不解释?” 程砚摊手:“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也没必要,程砚不想解释更懒得解释,喻可欣要是什么教导主任他可能还愿意打一下嘴战,对没什么关系的人,解释就是白费唾沫。 “事儿你还说不说了?”程砚把话题拉回来,他是摆明了要疏远喻可欣的态度,远离是非,更要远离是非之地。 旁边已经陆续过去好几个女生了,都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还有他们班的一枝花,李笑笑和沈韵也当做看不见,从他们一侧过去了,李笑笑就算了,文静,知性,这沈韵可就不简单了,他怕自己一会回去班里会炸锅。 喻可欣道:“你对我什么态度?” 程砚一脸茫然。 喻可欣道:“我看你对李笑笑她们都挺好的,比赛的时候她给你水你都要,我给你不要?” “你什么时候给我了?” “我就是知道你不会要才没给,”喻可欣占尽话语权,“你不会喜欢李笑笑吧?” 程砚张口就想反驳,但脑袋灵光一闪,馊主意串上心头,他犹豫了下说:“嗯,有点好感。” “不是吧?!”喻可欣道:“我靠你别这样啊,我跟她玩的还行,不想闹掰。” 程砚笑了声:“那我可就不管了呀。” 喻可欣抬手就想砸他,程砚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果然,这一拳没下来,喻可欣翻了个白眼,“嘁,反正有张子皓,你俩没可能。” 不出程砚的意料,李笑笑和沈韵一回去三班就炸锅了,沈韵扯着大嗓门喊:“女生宿舍楼,有好戏!!” 班里顿时噪声四起,呜哇乱叫的一群人扒着窗户看,恨不得把护栏给拆了,头一个个伸得笔直,窗户边的一男生摸了下脑袋,抬头往楼上看,叫着哪来的水。 三班的地理位置相当明显,在教学楼的正中间,左右两边都是楼梯口,他们班级卡在C位,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去,而教学楼侧后方正是女生宿舍,他们把程砚和喻可欣的举动清楚收在眼底,反观教学楼传出来的起哄声,程砚在心底里骂了句娘,脸上也是显而易见地不耐烦,“你不说我走了?” 喻可欣当然也发现了这骚动,这么壮烈的景象,她还挺意外的,正好,可以向一些有心思的人宣战,昭告,程砚和她的关系。 虽然他们没什么关系,但在别人看起来就不简单了。 躁动的年龄,任何事情都会被放大。 果然,不止是三班一个班级的起哄了,教学楼上下该有动静的都不放过了,跟着吹口哨,喻可欣一点儿都不意外程砚能引来这么大的骚动,在城南这所学校里,程砚不管是对上面的学姐,还是下面的学妹,都很有吸引力,他外形条件足以招惹来这些是是非非的目光。 “已经说完了。”喻可欣说。 程砚皱眉道:“什么就说完了?” 喻可欣打哑谜,不告诉他。 程砚听着起哄声,脑袋转地飞快,但明白也是晚了,他无奈地道:“干嘛啊。” “想干嘛干嘛。”喻可欣任性道。 程砚没回应,抬步就要离开。 喻可欣在他身后说:“别生气,真找你有事,过来我告诉你。” 程砚这次不信她了,喻可欣追上去,抓住他手臂,他们的对话别人听不见,看这戏码众人纷纷揣测,吃瓜的脸色异常兴奋,竟然还有现场解说,“我靠,程砚不会拒绝了吧?别这么直男好吧,喻可欣好看的。” “什么玩意就直不直的了?” “喻可欣不是喜欢梁绮吗?” “高三的?” “啊,校队那个。” “滚犊子,她喜欢程砚好吧。” “乖乖,又换目标了?” “班主任来了!” 一声拉回吃瓜群众,教室内轰轰闹着的声音一瞬间安静到了极点,只留下一页又一页的翻书声。 -- 第22页 良久之后,静默的三班炸裂出男女混合批判声:“赵一白你去死!!” 这么大的动静,一传十,十传百,整栋教学楼都在疯狂,当然,除却那些真的有班主任坐镇的,还有就是一些看惯了是非的毕业班。 最顶层的高三年级组倒是十分地安静,他们发现了令人兴奋的乐事,也只是施舍一个眼神,收回来,继续投入备考中去。 “宋御,球馆。”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抱着球,一个靠着门框,个头都很高挑。 “嗯。”宋御喝完半瓶矿泉水,大早上就口干舌燥的,他喝完水,把瓶子在手里拧成了一团,站起来,向墙角一扔,精准地砸进垃圾桶里去。 操着裤口袋,宋御在前排敲了敲桌子,引过去一阵视线,他抬头对一个女生说:“主席,女生宿舍楼有情况。” 戴眼镜的一女生站了起来,扶了扶眼镜框,走到窗户边,往下看,微微皱眉。 宋御道:“要帮忙警告一下吗?” 女生点了点头:“麻烦了。” 宋御搓了搓脖子,往外走,听不出情绪道:“顺手的事。” 第11章 吃够了瓜,看够了热闹,沈韵放下环着的双手,从窗户边走回来,忍不住发表意见:“喻可欣也是够够的,程砚对她没意思还围着转。” “人家仗着自己好看呗,”有人附和道:“班花的自信心呀。” “说实话,笑笑秒杀她好吗?” 李笑笑听闻,这就回应道:“天呐,别带上我啊,求放过,谢谢姐妹们了。” 说完拜佛一样地冲沈韵摇了摇手。 沈韵走到李笑笑的桌子前,品学兼优的李笑笑正在预习课本,沈韵趴下来,掩着手,小声地说:“我说的是真心地,喻可欣不如你。” 各方面,在沈韵眼里,一个是绿茶,一个是真女神。 李笑笑莞尔道:“赶紧回去坐着吧,老师一会进来了。” 沈韵站了起来,还没走,张子皓晃过来了,找李笑笑要作业抄,沈韵上下打量着张子皓,看透不说透,“陈子仪没有?” 张子皓头也不回,盯着李笑笑:“没问她。” 沈韵道:“跑这么远来找作业……” “给。”李笑笑拿出一个本子,递给桌边的张子皓,并道:“错了别怪我啊。” 张子皓这种拖后腿的渣渣成绩,能写作业都不错了,哪能怪罪,就算怪也不敢怪她,李笑笑已经把这种话当作常用句式了,凡是来找她要作业的都得先把自己摘干净,虽然她也知道大家并不会真的怪罪她什么。 张子皓拿了作业本还没走,班级里乱哄哄的,他借机问道:“你怎么不去看热闹?” 李笑笑眨眨眼,她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好似带着刻意地撩人,“看过了。” 张子皓有一腔没一腔地搭话:“什么时候?” 李笑笑老实地说:“刚才宿舍楼出来,看见他们俩在那儿了。” 张子皓哦了一声,又问:“那你觉得他们俩有没有事?” 李笑笑本能地看向窗户边,那儿还堵着很多人,什么都看不见,“应该……有吧?”她不太确定,也没法否定,模棱两可地说。 沈韵算是看明白了,张子皓就是故意找话,她懂,懂那点儿小心思,打算走回自己座位上去,恰是这时候,窗户边又起了骚动,同学高能地喊道:“卧槽卧槽,宋御!” 李笑笑和张子皓一顿,抬头看过去,赵一白也没闲着,听见这一声站了起来,扒着窗口看。 “哪儿?”有人问。 “那那那!”女生指着说:“黑色运动服那个,那个树底下!” “看见了看见了,卧槽,程砚!”关迪大吼,这已经来不及了,旁边有人杵他,让他别瞎叫。 宋御和主席可是一个班的,学校抓早恋抓的是最严重的,程砚要是被宋御抓到了,报告给主席,下次的周会上被公开处刑的就是他了,关迪虽然不觉得宋御会计较,可万一呢,万一他们聊天时,偶尔说句话,给主席听去了,学生会那边就得有动静。 “干什么呢?!”门口赫然传出令人惊悚的声线,关迪等人一怔,暗道不好,回头一瞧,老班已经堵在了门口,窗口处的人头立马消失不见,一个个动作迅速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翻着书,掩耳盗铃地投入默读中去。 李笑笑也是其中一员,这就让班主任很不能理解了,班里没有一个人在放风,全被一网打尽,班主任犀利的目光匆匆扫过每一张假装平静的脸,绕着班级走了一圈,最后落声在张子皓的桌前:“抄谁的呢?” 前排李笑笑心里一颤,转回头,只看到班主任宽厚的背影和被挡住一半的张子皓。 “拿出来。”班主任声音不容反抗。 张子皓默默地拿出了本子。 班主任提在手里一看,发出一声轻蔑地嗤笑,随后继续走,李笑笑转回了头,偷偷看好戏的大家也都默不作声,老班的脚步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尖上,让他们不得不提高了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人呢?”班主任点了点空了的桌子,没人应声,他只好点名询问:“赵一白,程砚呢?” 赵一白张口就来:“厕所。” 班主任四处张望了下,“张腾也不在?” 旁边的同桌说:“好像还没来……” -- 第23页 班主任点了点头,他的脸色却极其地不好看,一潭死水般的教室只留下脚步声,绕了一圈之后,班主任把手里的作业本扔在了李笑笑桌子上,李笑笑脸颊红到了耳根,老班什么也没说,站在窗户边开始看情况。 李笑笑不知道程砚的情况怎么样了,她的位置不太好观望,倒是窗户边的同学能视察一下,宿舍楼下已经没有了喻可欣和程砚的身影。 老班什么也没看到,万幸。 十分钟后,程砚回了教室。 一进教室他就发现了不正常,气氛安静的要命,他站在门口试探地伸脖子往里面望,没发现老班的身影,全场醒目地盯着他,程砚拍拍胸脯进来说:“吓死我了,怎么都不说话?” 班级里依旧安静,程砚回位置上坐着,他倒二的地理位置,后面就是赵一白,赵一白抬头看着,从他进来到坐下的全程。 “哎,程砚,”吃瓜前线的沈韵打听道:“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程砚明知故问。 沈韵的声音再小大伙也能听见,现在就是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宁静,一点不夸张,其他人也竖直了耳朵,生怕漏掉什么重大新闻似的,好事的沈韵追问:“你跟喻可欣成了?” 程砚就知道:“瞎扯,没有的事。” 哄闹声又有复燃之意,只不过大伙得到了老班地警告,没那么放肆,压着声音起哄说:“都看见了,宿舍楼底下,你也真敢。” 程砚道:“没成别乱说。” 后面赵一白戳他背,程砚回头,赵一白低声道:“宋御?” 程砚脸上的表情灰暗了些:“嗯。” 赵一白继续道:“说什么?” 程砚道:“没说什么。” 赵一白皱眉,显然是不相信这样的说辞,程砚却是回过身去了,赵一白还要再戳他,正巧老班进来了,他收回有所行动的手指,趴在桌子上等老班发话。 “张腾还没来?”老班问。 程砚这才发现张腾的位置空着,这视线一对对上了汤嘉乐,前几天刚闹过矛盾,谁也不服谁的眼神,但曲滔他们都没说什么,程砚更不会找事,对上一下收回了视线。 汤嘉乐那目中无人的中二模样却是深刻回荡在程砚脑海里。 “傻逼。”他低低地骂了一声。 “程砚。”正好老班叫他,程砚嗯了一声,老班对他抬手,程砚站起来,看大家的脸色判断情况,可却什么也没明白,赵一白都是满脸无知,他就更别想弄明白了,莫名其妙被叫走,程砚和班主任出去了,班级里才躁动起来。 “完犊子了。” “小娘们害人不浅。”沈韵自言自语。 程砚被叫了出去,不知道是为什么事,敌不动,我不动,他等着老班开口,办公室里只有他们班主任和另一个老师,那老师他认识,教一班化学的,他在忙自己手边的事,抬头往他们看了一眼,就继续忙回自己的事了。 程砚在班主任的办公桌前站着,老班声音不大,冲击力却不小,他问:“曲滔谈朋友了?” 程砚懵了一下,随后是本能地发言:“没有啊,您听谁说的?” 老班道:“那你们打架因为什么?” 程砚道:“他们没跟您说吗?” 老班说:“说了,说是因为曲滔和汤嘉乐闹矛盾,只是这样?”老班的口气里藏着质疑,程砚听出来了。 “就是这样,汤嘉乐嘴太贱了,曲滔听不过去,就约架了。”早就串通好的说辞,程砚张口就来,就算一开始没说好,他也相信大家的口吻一致,毕竟学校里早恋太严重了,被抓到惩罚可够吃一壶的,谁也不敢张扬,曲滔再爷们,高玲再大姐头,也不敢承认。 听完这些,班主任的脸色依旧不见得有什么松懈,他转着桌子上的红笔,说道:“可我听说,曲滔跟高玲有事?” 程砚反将一军:“谁说的?” 班主任当然也不会这么傻白甜,道:“你别管谁说的,就说有没有。” 程砚道:“我知道的是没有。” “你跟曲滔走这么近你不知道?” “那就是没有,我没听他说。”程砚咬死,老班在观察他,他能感受到目光的侵袭。 老班犹豫了会,好像是放弃了这件事的问话,程砚不敢掉以轻心,老班又问:“你刚上哪去了?” 程砚也不管老班知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他刚才在哪,串通一气道:“厕所。” 老班瞧他一眼,也是没话了。 “叫李笑笑过来。” 程砚知道,自己被放过了。 他说声好,这就出去了。 到了外面,程砚像个间谍似的回头瞧一眼,飞快地走回自己班里去,走道上的窗口探出一个头,周辉道:“程砚!” 程砚被吓了一跳,因为在想事情,没注意,回步道:“干什么?” 四班吵吵闹闹的,他能看到众多学生的目光集体围攻他,程砚有自知之明,在年级组里还算有点名声,而且他们这群做学生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肯放过,热爱看热闹,他就能发现一道道目光的逼射,其中还有刚和他闹过绯闻的喻可欣,对他用手比了一个心。 程砚无视她,低头和窗户边的周辉说话,周辉也在打听他和喻可欣的真假,被程砚一掌按回位置上去。 -- 第24页 程砚撤了,身后乱哄哄地议论也全当听不见。 回到班级里,程砚通知了李笑笑,李笑笑出去了,张子皓四处瞅,程砚说没他的事别看了,随后走到曲滔跟前,嘱咐他和高玲注意点。 曲滔抬头问:“老班知道了?” 程砚说:“感觉是有点情报,但还不确定,我给他打了个镇定剂,你动静小点,别被抓了。” 曲滔嗯了声,看了眼高玲,然后说:“怪了,他怎么能知道的呢?我俩已经挺隐蔽了。” 确实隐蔽,班里除了他们这伙玩的近的,也没有谁知道这事,程砚想不明白:“我也不知道。” “有人打报告?”曲滔猜测,环顾着周围可能会是的人。 “关键也没人往外说啊,打报告也得知道这事吧?” “我们的人?” “滚。”程砚按了下他脑袋,曲滔笑了声,把他拽了回来,悄咪咪地问:“哎,刚宋御找你事没?” 程砚甩开他,不客气道:“关你屁事。” 曲滔哈哈地笑,程砚都想拿书砸死他了,曲滔道:“你也注意点。” “你他妈。”伴随着程砚地一声怒骂,一本数学书冲着曲滔就飞了过来,曲滔再躲也没用,被砸了个正着。 “这么完犊子呢。”程砚气闷道。 “程砚!砸到我了!”曲滔旁边的女同学控诉着。 “Sorry sorry sorry!”程砚拜佛,捡起了书本,坐回了位置上去,同学好说话,没有多计较。 这小姑娘,程砚算是看明白了,喻可欣这招虽然low但效果挺不错,他这把算是栽了。 被别人误会就算了,他还能说,关键在于宋御,一想起宋御逮到他时的那双眼睛,程砚都有些后怕。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渣?跟他表过白又跟别人牵扯在一块儿了,宋御那个眼神他现在都没缓过劲,就算他们俩什么事也没有,程砚也不想在宋御心里留下一个污点形象。 程砚闷在课本里,转念再一想,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他和喻可欣有点什么,宋御也没资格鄙视他,他是在他已经拒绝了自己之后才开始的,再怎么心里不平衡也轮不到他宋御吧? 等等,宋御真的会心里不平衡吗? 不会,他也不过是单纯地讽刺而已。 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的眼神很不善良,没多说别的,只是站在那儿,插着裤口袋,警察抓小偷似的一顿讽刺。 “要我把民政局给你们搬过来吗?” 就这么一句话,别的多一句都没说,程砚僵在原地,喻可欣也是。 宋御沉着脸跟你说话的时候,比被学生会抓现行还恐怖。 程砚扶着额头,满面愁云,脚伤刚好,第一天来上课,就碰上这种事? 他在宋御心里的形象,从那天开始,就像魔咒一样,不断下降,每次碰面都没好事,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程砚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愁苦,旁边有人叫他,他也没听见。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要写的替换成这个,因为这本是校园,下本不想再接校园了,换个没写过的题材。 新预收:《他的信息素不开放(ABO)》 1. 初浔和钟越结婚两年了,可是信息素依旧成迷。 医生说,只有在百分百契合或者情动的时候,也许能诱发信息素。 钟越是个顶级的alpha,但无论怎么做都诱发不了初浔的信息素释放,两年的生活过的越来越没意思。 直到生日那晚,初浔打开卧室的房门,发现满床都是惊喜。 腻人的铃兰花香味,那是他丈夫初恋的信息素。 钟越:“对不起,你别怪我,我也需要信息素的抚慰……” 2. 初浔是个从小美到大的Omega,是许多alpha的梦中情人,可是信息素一直成迷,从来没人闻到过,别人都说,初浔如果释放信息素,没有哪个alpha顶得住。 可是钟越和初浔在一起两年,用尽了手段,就是诱发不了。 3. 初浔和钟越离婚的当天晚上,他也不知道去哪儿,走在雨夜里,碰见当年的校友,他拽着男人的衣袖,美眸含着水光,“带我走吧,好吗?” 面前的男人贪婪地望着他,轻轻落下一语:“好啊。” 4. 裴云廷是娱乐圈的实力影帝,身家过亿,出身名门,有关于他的传闻八卦数不胜数,可就是一点让人可惜,裴云廷至今未娶。 粉丝都在揣测,裴云廷这种顶级alpha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直到有一天,洁身自好的裴影帝,被挖出金屋藏娇的秘密。 初浔:“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裴云廷轻笑道:“不,她们没说错,你就是我的秘密。” 裴云廷压过来,双手撑在初浔身体两侧:“恭喜你离婚,我等这一天好多年。” 5. 裴云廷的夜宴上,初浔喝了点小酒,脸颊红扑扑地,裴云廷强烈的龙涎香信息素压下来,将他溺毙在欲海中。 眼神迷离的初浔,拉着裴云廷的衣角,轻轻褪去肩上衬衫,羞涩地邀请道:“云廷,你想不想闻闻,我的信息素……” 第12章 球馆的地面摩擦声太过于刺耳,吱吱吱的像尖锐的鸟叫。 一侧的地板上排排坐好,身着球服的男生们成一道优美的风景线,不约而同地仰着修长的脖子,左右来回摆动,观察正在激烈PK的球员,热身比赛正在上演,视角的盛宴不容许他们开小差,一个个挺直腰板,瞪着眼睛,痴痴地望着。 -- 第25页 比赛不停,围观群众的眼睛也不会休息,专注地比上课还要认真,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直到一声口哨炸响,比赛落下了帷幕,球从宋御的手里滚落,抛向了坐着的队员这边,他们敏捷地接住,一人坐在篮球上,看着满脑袋是汗的宋御往一边走。 “副队,水要么?”有人体贴地问。 “不要。”宋御走回去,自备着水,提起来就喝。 因为打球的缘故,宋御换了球衣球裤,他不愧是为体育健将,光是一条小腿都充满着爆发性的肌肉,宋御的腿长,肌肉线条明显,双腿两侧有着明显的沟壑,正是他们体育老师说的那种非常难练的线条。 几个人都回头观望着,宋御喝完水发现他们的眼睛还没老实,拿着毛巾擦汗时说:“看你妹。” 叶青健笑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来到宋御跟前,手里还抱着篮球,拍着说:“今天下午有趴,去吗?” “不去。”宋御说。 “问都不问?” “有事。”宋御言简意赅地交代,他是真心不想去,也看的出来。 叶青健说:“见鬼了,你又没谈朋友,怎么每天档期都那么满?” “跟谈朋友有什么关系?”宋御说。 “谈朋友就得多花点时间啊,”叶青健说:“副队,想不想试试?” 宋御抬头问:“试试?” “交个女朋友玩玩,体验一下,就知道每天有什么憧憬和期待了。” 宋御取下毛巾,甩在了椅子上,他运动过后的头发汗涔涔的,脸上映着鲜明的红润,正在一点点褪去,恢复成原本的肤色,可能是运动之后的影响,这个时候的宋御看起来十分的色情,汗水流在修长的脖颈上,让人不免联想到某些不言而喻的景象。 “所以你有女朋友?”宋御十分凶险的目光,让人想起他一大早警告别人的嘴脸,叶青健嘴一抿,嘿嘿一笑,连说哪儿能,没有。 宋御没再管他,站起来要走。 “真不去啊?”叶青健在后面说。 宋御没回头,抬手跟他摆着,那意思明了。 叶青健抱着篮球,闷闷地回过身,有人问他和宋御说了吗,他如实报告,道:“难请的要命,算了,该我们了。” 叶青健把球扔出去,轮到他们的日常训练了。 今天本该在队里待着的,宋御却早早地离了队,课也没回去上,而是换了衣服出了校门。 路上跟寒承宇通着电话,问他在不在店里,寒承宇让他直接过来,宋御来之前问队里的人借了车,骑着就过来了。 寒承宇店里有不少人,除了其他三个助理兼兄弟,剩下的都是顾客,店面不宽敞,这地段想租一个伸得开腿的房子资金方面要求太高,寒承宇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子弟,平平无奇的一个辍学生,就是租这小店的钱还是兄弟几个集资的,距离开业至今小半年了,生意还算不错。 进门就是一张长椅,店面窄的连第二个房间都没有,所有的人和物都堆积在这一个四方形的小屋子里,置物架上已经没有了空余的地方,等候区只有一个够五人坐的长椅,正经工作的区域只放了两张皮椅,这椅子也不是新买的,而是从宋御家里搬出来的,寒承宇开这家店时,是真地白手起家,集所有人脉换来了这么一间小房子。 宋御进门时,等候区的椅子上已经坐满,小孩大人都有,寒承宇嘴里叼着一把梳子,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满手的红色染发剂,见宋御来了,冲他一点头,屋子里的人都往宋御这边看,旁边没位置坐的一名女性说:“又来人了,太麻烦,不弄了。” “姐,”助理忙解释说:“没事,您再等等就成了,他不是来做头发的,我朋友,过来玩的。” 穿着时髦夹克的女人还是摇头说:“不了,人太多了,弄太慢,我到别家做。” 助理还要再说什么,寒承宇拿下了嘴里的梳子,抬着下巴,示意助理什么,助理反应过来,忙拿过一瓶饮料递给那女士,跟人道歉说:“不好意思啊,今天是有点忙,姐儿有空再过来。” 女人接了过来,点了点头,拿着饮料出去了。 助理招呼店里的其他人,告诉他们马上轮到他们了,让他们别急。 宋御看了这一景象,走过来,站在忙地不可开交的寒承宇身边,看他已经熟练的手法,说:“我是不是耽误你生意了?” 寒承宇笑道:“你还知道?做那位姐的替补吧。” 宋御在一边帮衬着,给寒承宇递东西放东西,起码不用他连嘴都用上。 “今天该在队里训练的吧?”寒承宇说:“不是周三吗?我记错了?” “嗯,逃了。”宋御说的理直气壮。 寒承宇白他一眼,揶揄他毕业季膨胀了,说逃就逃,身为副队不以身作则。 宋御有理有据:“您又作了什么则?辍学开理发店,好一个榜样?” 寒承宇笑了几声,说这会没时间跟他计较,让他坐会,等自己忙完这一阵。 这一阵就是大半天,宋御等了三四个小时,直到寒承宇闲了下来,手底下的活儿交付给了助理,他才如释重负地喘口气。 “怎么过来的?”寒承宇扔过来一瓶水,没有色素,简简单单的一瓶矿泉水。 宋御没拧开,放在了桌子上,按着说:“借梁绮的车。” -- 第26页 “他怎么没跟过来?” “没叫他。”宋御说。 寒承宇喝完这一大口,拧好放在桌子上,门打开了,进来些清新的空气,屋里不再只有染发剂药膏的味道,寒承宇拿出一盒烟,抽出两根,送在宋御面前,宋御接了,两人燃起来,趴在高桌上,寒承宇看出他的一点儿沉闷。 “怎么了?”他声音蛮低,不会打扰那边说话的助理和顾客。 宋御手肘撑着桌子,他踩着一个高椅凳,可无处安放的长腿还是能着地,他把腿曲了起来,抵着桌子,抬起脸,一口烟抽地猛,吐出来的白雾把他那张脸淹没,若隐若现更显忧愁,宋御却状似轻松地说:“没什么。” 寒承宇没发话,只是看了他几眼,然后叼着烟,掏出手机,找到一个界面,再把手机放在宋御面前,“看看。” 宋御低下头,是一个手机购买平台,上面是旗舰店的标识,他好奇道:“你买?” 寒承宇说:“嗯,觉得怎样?” 宋御说:“你手机不是好好的?” 寒承宇说:“别管我,这机子可以吧?” 宋御观摩了一会,的确不错,“这个价已经能买到高性能的电脑了,你现在手里阔绰了?” “开业也小半年了,这点钱要是拿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只是听说这手机性能蛮好的,你知道的,我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不太懂。” “都差不多,卖的是牌子。” “一分钱一分货吧。” “怎么说呢,”宋御拿下了烟,认真地说:“现在都是智能机,功能都是一样的,细微的差别就性能上的一点点,CPU,内存和运行速度,你不是买电脑,这些一般机子也能完成,没必要要求太多,它也不可能差得太多,品牌和杂牌之间最大的区别可能是售后了,杂牌基本没有售后,你多出来的那部分钱有一半相当于买了多个售后网点。” “我要那干什么,不能用直接扔了,从来不搞什么售后的,麻烦。” “那就买个市场价格的了。” “市场价没惊喜,”寒承宇说:“我要送人的。” 宋御反应了过来,瞄了寒承宇两眼,松口说:“那就买这个吧。” “它手感跟一般机子也应该有区别的吧?”虽说是要买大牌,寒承宇还是希望它实际一点儿,最好能看出明显的区别。 “有,材质也不一样,你想买就买了,纠结什么?” 寒承宇收回手机道:“你以为我是你?哥们,我赚点钱也不容易,我可不希望是打水漂。” 宋御说:“我也没说你赚钱容易。” 他这边刚说完,门口进来了个人,那人抬手打招呼,宋御挑了挑眉,算是回应。 “也在呢?”进来的是一男生,鼻青脸肿的,“看车我以为梁绮来了。” 寒承宇问:“什么事儿?” 付清脸上还有伤,非常明显的一块,青紫小半个月了,还没消,宋御盯着那点伤。 听说是赵一白打的。 “没大事,凯哥那边让我问问你,你上周订的两把椅子做好了,什么时候要?” “这么快?”寒承宇很意外。 “是挺快的。”付清说。 “你订椅子了?”宋御问。 寒承宇道:“嗯,我想再装一个镜台,只有两个速度太慢。” “怎么没直接买?” “手工的便宜,也挺牢固的,我上周去凯哥那儿看了,跟你爸的那两把是不能比,但用来工作足够了。” 宋御轻笑一声,捻了烟灰,从高凳上走下来。 寒承宇摸着店里两把转椅说:“这两把是真不错,一点儿毛病没出,我让他们按这个做的,送来给你看看。” “行。”宋御说。 寒承宇看了眼手机,差不多到点了,店里也没什么人了,吃饭的时间点,他招呼着说:“差不多了,干饭了,虎子看下门。” “行,你们去。”虎子还在忙。 宋御却道:“我不去了,车还没还。” “急什么?叫梁绮一起过来。”付清说。 “不了,我有空再过来,今天没什么心情。”宋御越过二人,都没给他们多说的时间,貌似只是来找寒承宇说说话的,说完就走了。 付清看着他背影问:“怎么了?” 寒承宇打小报告:“他,在我这闷了一天了。” 梁绮的小摩托车不能进学校,宋御给骑到了校外一个站点停下,那是梁绮经常停车的地方,他锁上车,长腿扫过车身,揣着车钥匙,昂首阔步往学校回。 已经放学了,校门口却没见几个人,他是回来的晚了,路上遇见几个同学,正要去吃饭,喊他一起,宋御拒绝了寒承宇,更不可能跟这一阵子人去了,他是真没心情,寒暄几句和同学分手了。 站在校内的超市前,宋御要了一包烟,随后给梁绮打电话,要把车钥匙还他,梁绮让他等会儿,他还在球馆没出来,宋御付了钱,结了账,正要走,超市里传过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没有红色的吗?”货架前蹲着一个人,单膝跪地,裤子磨在地板上,浓密的发丝搭在额前,侧脸的线条明显,像是画家笔下勾勒的生动轮廓,正在翻翻找找,旁边站着另一个人。 不是赵一白,是宋御不认识的陌生脸孔。 他收回视线,转而付了钱,揣起老板找给他的零头,迈步出了超市。 -- 第27页 梁绮来的时候,宋御还在原地没有离开,他站在超市的背面,靠着墙,面前是一块儿僻静的空地,到处是绿植,爬山虎翻满了面前的墙壁,这块空地本是用来给学生放自行车的,但腾出来建了超市,超市又没有预想的那么大,空出来的这个小巷口学校给装满了绿植,修的很像一回事,蛮有情调。 烟草再激烈,也足够这大片的绿植吸收了吧?宋御抽地放肆。 梁绮看见他,因为没有什么遮挡物,路边的人稍微一转头就能看见宋御在干什么,梁绮过来说:“在这儿抽,你胆子不小。” 宋御没接他的话,把钥匙递给了他。 梁绮接过来说:“老地方?” 宋御嗯了声。 梁绮说:“正好,我要去接个人。” 宋御没问是谁。 梁绮又说:“队长今天问你了,你跑的时候没跟他通气儿?” 宋御呼出一阵烟圈:“忘了。” 梁绮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拍了拍他的肩说:“得了,也没事,教练那边他给你圆过去了,走吧。” 梁绮走出去几步,发现宋御没跟上来,他回头皱着眉看他:“走啊?” 宋御顺着墙看了一眼,弹了弹烟灰,“你走吧。” 梁绮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顺着他的视线看也没发现什么,碍着自己确实有事,没法跟他再逐一追究,只能先离开了。 梁绮走了后,宋御掐了烟,烟抽得满脑子混沌,烟断了之后突然思绪清晰起来了。 其实他也没多清晰,清晰就不该找程砚的事,他应该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作为一个学长的身份给他一个忠告和警告,去劝他不要早恋? 说得通吗?傻逼。 听着超市门口的动静,有人在跟老板清账,没过多久,宋御眼底下晃进来一个身影,程砚没有发现他,因为他正跟旁边的人说着话,一路往操场的方向行进。 宋御两手操着裤口袋,仰着头,后脑勺抵着墙面,闭上眼,呼出一口长气。 该来的始终要来,不如主动一点。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心情不爽,程砚要担全责。 作者有话说: 恢复更新—— 第13章 饭点,操场上没什么人,几个小团体,聚在一块儿闲聊打球,程砚和赵一白也在其中,这是程砚康复后的第一场小团体球赛,能叫出来组队的都在这儿了。 他和关迪去了超市,还特地给自己买了副护腕,可惜的是没有买到想要的红色,两幅蓝色护腕拿在手里,扔给赵一白一副。 “蓝色?”赵一白问。 “红的没有了。”程砚边解释边往手腕上套,曲滔把球扔给他,他接在手里,掂量了两下。 “矫情,戴那干嘛?”被拉来充数的张腾没能如愿早回,满脸不耐烦地说。 “这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我不跟你逼叨。”程砚说。 张腾嘁了一声:“本来就没用,除了能耍酷,不知道还有什么功能。” “让你度娘告诉你。”程砚转了下篮球,张腾也不说话了,挠了挠头,走过来让他们速度快点儿,说他回去还有事。 “你的游戏什么时候都能打,急这一时半会?”赵一白看穿了说,张腾是名副其实的网瘾少年,迟到了,早退了,作业没完成,不用问别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因为打游戏耽搁了,听说张腾好像是什么公会的人,赵一白也玩过游戏,但不沉迷,也不怎么了解这些,只知道张腾那个公会还挺厉害的。 张腾可不这么认为,将他满满当当的安排说了一通:“我今天约了人,六点钟要刷副本,九点还有战队赛,我已经两星期没打战队赛了,今天再逃我位置难保。” “什么位置?”程砚好奇地问,他也不打游戏,不知道游戏战队里还有什么等级之分。 “小队长,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又不玩。”张腾说。程砚嘟嘟嘴,不再问了,在他没接触的领域里,问多了只显得自己智障。 “你每天都上线,怎么隔那么久没打战队赛的?”张子皓插话进来说,他还算是在这群篮球迷里能理解张腾的。 张腾被问到这儿,脸上多了份兴味,“我在网上处了个Cp,一直在陪她打,那妹子,真是人美声甜,她说她是育才的,听过吗?” “育才我知道,但是你确定她是妹子?”张子皓表示深深地怀疑。 “废话,听声就知道了。” “这年头声音都能作假,而且据我多年经验,声音好听的长得都不行。” “那是你,人美声甜地一抓一大把。” 张子皓激动道:“少来,他妈的我就被耍过,萝莉音,壮汉脸,还一口一个小哥哥地叫我,为了上分什么都干得出来,反正别提多恶心了。” 张腾据理力争:“都是你那样的还了得?我这个见过照片,没那么雷人,你少以己度人,你那个是如花,我这个是班花。” “要我说……” 两人吵的不可开交,程砚和赵一白都傻了眼,程砚微微张着嘴,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恍惚地望着赵一白,指着激动的二人道:“他俩在吵什么?” 赵一白叹口气,概括的很是全面:“网恋被骗,萝莉变壮汉,好像是这样。” 程砚好奇说:“张子皓也网恋?” 赵一白道:“看他这么激动应该是。” -- 第28页 程砚收回手,哦了一声,看怪物似的看着张子皓,还真没想到,因为没见过的人都能吵起来,他这个不碰游戏的白痴不是太懂其中的玄学。 下午的球赛被这两人耽误了许久,张腾打了半场拎着衣服就跑了,说是怕赶不上战队赛什么的,大伙拿他没办法,习惯性吐槽两句,也都收拾着东西准备走了。 程砚提起篮球架下的外套,往身上披,曲滔问:“你都不热?” 程砚说:“还好。” 曲滔给他竖了竖大拇指,其他人都脱的只剩个短袖,脑袋上还有细密的汗珠,程砚好像是什么也没干,也不见他有什么大喘气。 “脚没事吧?”赵一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程砚回头说:“早没事了。” 赵一白道:“嗯,我一会去我姑家一趟,你先走吧。” 程砚问:“去干什么?” 赵一白说:“我姑病了,我妈让我过去看看。” “要买点什么?” “从路上看吧,”赵一白说:“去趟超市。” 程砚说:“好,那我先走了。” 赵一白抬抬手。 球是隔壁班的,程砚和康伟他们打声招呼,把球还了,拎着书包走了。 在学校大门口碰见了汤嘉乐,程砚瞄他一眼,除此以外还有一伙陌生的校外人士,程砚不免多看了两眼,认出了其中打过照面的寒承宇,其实寒承宇他不陌生,打听一下就知道是谁了,也算是他们学长,宋御那一届的,上次打架发现他跟宋御认识,程砚从前把心思都放在了宋御身上,也没怎么关注宋御身边这些朋友,怪不得别人一提时他就觉得寒承宇这名字挺耳熟的。 宋御应该跟他说过这号人,忘了什么时候了,闲聊时吧。 寒承宇在跟汤嘉乐说话,他叼着烟,靠在机车上,身边围着几个人,这景象有点像来找汤嘉乐事的,如果不是知道汤嘉乐叫寒承宇一声哥的话。 程砚被发现了,他在原地不动打量二人,寒承宇抬头瞧见了他,程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他总觉得寒承宇冲他挑了挑眉,他不知道那什么意思,在他个人的理解是一种挑衅和得意,程砚没再继续观摩下去,转身离开了。 寒承宇这个名字原本在学校里就很响,毕业班不好招惹不是传言,有人说寒承宇捅过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看那天他打架那态度,程砚觉得这人确实不是什么善茬。 汤嘉乐能跟寒承宇牵扯在一块儿,他也是没想到。 路上,程砚低头玩着手机,正准备把耳机插进孔里去,赵一白不在,他没人说话,路远,他想听会歌。 程砚刚塞上耳机,后背就被拍了一下,转头一看,骑着单车的同学从旁而过,问要不要载他一程,程砚拒绝了,那同学又打听了下他和绯闻女友喻可欣的事,程砚一脚踹过去,车屁股都没碰到,踢了个空,让对方赶紧滚。 同学打着铃蹬着车笑哈哈地跑了。 这事不提也罢,一提他程砚心里就有躁劲,总觉得哪儿堵着似的,还有今天喻可欣跟他说的事,他也觉得不解。 “喵——”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猫叫声,程砚耳朵机灵着,搜索一下方向,看见一只橘猫晃着步子从墙角钻进了巷口里。 然后坐着不动,瞪着两只机警的眼望着他。 也不知怎的,程砚就想到怡红院的楼阁上,挥着帕子招呼大爷们进来坐坐的姑娘。 程砚左右看了看,跟了过去,完全是出于本能,谁让这猫那么会撩的,精准踩中他的点。 程砚喜欢猫,以前在老家养过一只,那时候他爸妈都在外面打工,他跟爷爷奶奶住,养了三只猫,有一只就是胖橘,但是搬到新家之后就没再养过了,他妈不让,说养他都费劲,还养猫,程砚愿望落空了,但是想撸猫的冲动是一直没变过。 程砚跟进了巷子里,这猫也警觉地站了起来,往巷子深处走去,程砚蹲下唤它,橘猫瘦的要命,跟他养的那只不能比,猫儿不回应他,反而踩着废品纸箱跳上了墙头。 巷口的墙矮,程砚伸手能碰到,他踮着脚,打算把猫儿够下来,可他想的太过于天真,对于猫而言程砚是在袭击它,踩着墙头跑得飞快,猫跑他跟,一时间就看猫在巷口里溜人了。 “你说你跑什么。”程砚自说自话,顺带着靠近被他激地打起了十二分警觉的橘猫,正当程砚一个大跳想把它抱下来时,那猫儿冲着墙头的另一边,纵身一跃,不见了影子。 程砚扑了个空,墙头上不知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了手指,他狰狞了下五官,拿下来一瞧,手上有一道细细的口子。 血丝正在往外面涌。 程砚捏了一下,典型的自虐人格,越疼他越要用力捏,毛病,改不掉了。 撸猫的愿望落空,程砚也打算就此作罢,转身要往外面走,忽听里头一声爆破声,巷子弯弯绕绕足够复杂,程砚迈步进去,探头往里面看,他看见一堆破烂废品,纸屑瓶渣,还有团团把人包围起来的一伙男生的背影。 到处都是腿,偶尔从晃来晃去的腿缝中能看到有人躺在纸屑上,程砚对城南的情况都了解,有人打架也并不稀奇。这群人没穿校服,他也不能一口咬定是他们学校的。 社会上的争议他就没必要管了,只是这场面他还是觉得震撼,连酒瓶子都动了,似乎不是什么小的纷争。 -- 第29页 “哥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求你奶奶个腿,”里面一阵骚动,“早他妈想治你了。” “操你妈。” “日你大爷再骂一句?” 拳打脚踢的声音又开始了。 程砚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听到了有人说什么李文毅的,有些耳闻,好像是高二的,程砚停留了一会儿,没出什么动静,转身走了。 走到巷口前,还没有出去,意外地撞见了一个人,程砚眼睛都没眨,就这么仰着头看着,那一瞬间他在算概率,是几万分之一的概率能让他在这破地方门口,在这个时间段里,在这不偏不倚,荒唐的地方碰见宋御? 程砚微张着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今天第二次被宋御抓包,怎么,生怕他俩闹得还不够难看? 宋御回来那么久了,他们也前前后后打过不少次照面了,可没有一次是只有他们的情况,只有他们的对话,连一声好久不见都未曾说过,他们俩这段日子,就没有正式地说过哪怕一句话。 在这个没有旁人的角落,没有第三者地插足,堂堂正正面对彼此的情况下,二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那正式的第一句话该怎么启齿,该说些什么。 “好……巧。”程砚拘谨地说,说出来就后悔了,觉得这话又陌生又尴尬,可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词儿了,他第一次觉得语言如此匮乏,表达不出他想讲的含义,他也第一次觉得头脑格外迟钝,提供不了更合适的词汇,他并没有说什么,却觉得格外地心虚。 他老早就做好了有一天看见宋御,应该说的话,应该给的姿态,应该拿出十二分的坚定,坦然自若一些,让自己和他都自然舒适,而不是一张口就像暴露了什么似的没出息。 见宋御没说话,程砚妄想解释,主要是想证明一下自己并不心虚,可越说越糊涂,他指着里面的巷口吞吐道:“我……进来抓猫的。” 奇怪,他在说什么有的没的? 让他更难堪的不是自己没有想好词汇,而是宋御的态度,他的一言不发像是对程砚地审判。 想起前前后后打过的那几次意外照面,想起他程砚刻意地躲避回避,想起二人从前走得这么近,转眼间形同陌路,这落差让人很不舒服。 想必宋御也感受得到,程砚某些刻意地回避。 “不巧,”他终于说话,是很久没有在程砚耳边响起的那道磁性声线,“我在等你。” 第14章 四周暂且没人,程砚的目光左右瞟了瞟,倒没有想过宋御会专门等他什么的,程砚小小地意外了一下,哦了一声,然后问:“有事?” 他们之间的话题必然很多,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只是适不适合说出来而已,程砚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他收起那副战战兢兢的心虚模样,想着自己这副样子只会让对方误会,既然一些事已经过去了,就让它随风飘散,就算过不去,他也得表现出过去了的样子,否则这事永远没完。 互相误会不是程砚想要的结果,他并不希望给宋御带来什么困扰,在已经没有什么牵扯的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自己坦然点儿更好。 想到这,他腰杆都挺直了些。 “手怎么了?”宋御眼尖地说,程砚抬起手,一会时间没注意,半截手指都红了。 “刮烂了。”程砚放嘴里吸了一下,然后吐掉,身上没有纸巾,他处理的方式极其粗鲁。 “哦对了,”程砚想起来了,侧了侧身说:“里面有情况。” 宋御抬眸望去,什么也没看见,只留下长长的巷口映在瞳孔里。 “有人打架,”程砚说:“好像是我们学校的。”他并不确定,后面的话声音发虚。 宋御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格,程砚知道,他就顺口一提,想到什么说什么,他打着宋御进去管一下,然后他溜之大吉的念头,因为一直这么站着,你尬我也尬的场面,并不值得留恋。 宋御只是看了一眼,半分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说道:“我不是老师,也不是干部,不管那些闲事。” 程砚抬起眼睛,他还保持一个手放在嘴边的姿势,一双眼里写着迷惑。 你不是班干部,也不是老师,那你白天弄得跟真的似的?还抓我早恋? 程砚腹诽宋御,非常想这么质疑他,但又觉得有些挑衅,选择了闭嘴。 “还挺严重的,你确定不管?”程砚打着把宋御哄进去的念头,又提了一遍。 “你跟我一起去?”宋御说。 “我不管。”程砚马上撇开自己。 乱的事多了,打架这种事更是到处都有,每个周会都必定有恶劣事件发生,点名批评的打架斗殴事件程砚记都记不住,太多了。 宋御抬抬下巴,示意他走的意思,程砚往外面走了几步,宋御跟了上来,他也不知道宋御找他有什么事,但是他想甩开宋御是真的,两个人现在的关系那么尬,一起走这种事太贱了。 “输给你了。”程砚拍了下脑壳,停下了脚步,他想着里面的状况,不想管,但情况恶劣到可能会出事,他对身后的宋御说:“进去看看?” 他在争取宋御的同意。 宋御以行动给了答案,从头至尾程砚就没放下过这事,虽然他很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他会担心出人命。 每个学校多多少少都能翻出点儿打架失手弄死人的例子,看刚刚那程度……算了看一下不要命。 -- 第30页 程砚和宋御进去了,程砚根本就不用说话,宋御这个头上顶着「高三那群大佬」的标签性人物,一个口哨就喊停了争执的一群人,在程砚记忆里宋御从来都是不慌不忙的,做事也井井有条,他不见什么慌乱,站在巷口中,在一声口哨后说道:“打够了吗?” 一群人回身望着宋御和程砚,两个人都是高个头,两个人都面色平静地观摩他们打架,同类人一个眼神就能认出来,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站着不动了,也没人说话。 程砚不知道他们能否认出宋御来,也做好了多管闲事的下场,但是他的准备有些多余,宋御没给他发挥的空间,直接说:“重伤抬医院,死了进局子,两千字检讨准备好,下周周会上能用。” 巷口里鸦雀无声,宋御清朗的声线在窄小的空间里回荡,一群人没有动作,却像是被校领导抓现行的局促,再联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粗言鄙语,程砚觉得有些好笑。 “没听见吗?”宋御微微皱了眉头,声线保持不变,却多了份怒气:“要他妈说第二遍?” 程砚不自觉地拿余光瞟了下他。 他觉得宋御心情好像不太好?他很少说脏话的。 程砚跟宋御玩的那些年就感觉到了,宋御这个人很特别,他和同龄人不一样,就像他们感兴趣的八卦游戏女生和打架,他好像从来没表现出狂热的兴趣,宋御是那种你拿出什么都惊喜不到他的人,程砚把这种镇定称之为成熟,他觉得宋御是已经看过玩过的人,他身上没有青春期的叛逆与张扬。 宋御的脾气也从来不差,程砚有时候觉得他是乖巧的三好学生,有时候见他和高三那伙名头很响的人物在一起时又像个桀骜不驯的混混,正是因为这种不能理解的反差,程砚才一步步陷进宋御的人格魅力里。 宋御的语气里透出了不耐烦的意思,这很符合宋御,宋御很讨厌这些小屁孩一样的纷争,从前就是,程砚记得他说过,他觉得打架是很幼稚的一种解决方式,更别说是这些青春期动不动就打架的男生,他也不知道群架的意义是什么,两个人的矛盾单挑就能解决,你叫一波人我喊一群人,最终看谁的人多,就来定义谁混得好,谁就是某某年级的老大,非常智障。 听的时候,程砚有些心虚,因为他就是这波人的其中一员,他不是很理解宋御,但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戳到了程砚那颗也会虚荣的心。 “不找猫吗?” 宋御突然问,程砚还在想事,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宋御左右看看:“这哪有猫?” 程砚了然道:“跑了,跳墙那边去了。” 他们俩在这闲聊,斗殴的那伙人正扶着被打的一方往外面走,离他们很远,故意隔开的距离,程砚知道,他们怂的是宋御。 因为宋御虽然不喜欢打架什么的,但学校里关于宋御的名号,还是大佬那一伙的。 不知道宋御听了学弟们给的称呼会是什么反应,他大概会对这种大佬什么的很鄙夷吧,毕竟他什么也没做。 “还找吗?”宋御问。 “不找了,不是我家的,好像是流浪猫。”程砚轻声说。 “什么颜色?” “橘色,挺瘦,感觉很久没吃饭了。” 宋御嗯了声,程砚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指了指外面,“走吧?” 宋御道:“嗯。” 手机也收了起来,程砚单肩背着包,装个手机都装地特别慢,耳机缠成一团,他不管不顾,就塞了进去,手上的小动作一大堆,借此来掩饰不说话的尴尬。 “赵一白没跟你一起走?”宋御说,他提起赵一白,有种被迫营业的感觉,程砚知道,赵一白和宋御的关系一直都是水深火热的,程砚当然希望自己的朋友都能处得来,可这两个家伙一直都不对付,他问过宋御,宋御也给了个可以理解的答案,他说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就像他能跟程砚走得近,却没法和赵一白玩得熟。 眼缘也挺重要。 程砚接受了这个说辞,但是碍于二人都是他的朋友,他们也愿意照顾一下程砚,就算不对付也只是置之一笑,不会闹起来,一是宋御是比较成熟的人,二是赵一白也不惹是生非。 两人见面能聊就聊聊,不能就笑笑,很简单的关系。 且宋御有自己的朋友圈,和程砚也有年龄差,并不会像程砚和赵一白一样经常在一起,家离得也近,三人一直相安无事。 “他去他姑家了。”程砚说,宋御应了声,又是一阵静默。 “我请你喝瓶水?”宋御突然提议。 他们停留在一家超市门口,程砚抬头看了一下,然后摆手说:“不了,我马上到站台了,坐车直接回去了。” “你回家没事吧?” “有……作业。”天知道这种理由有多扯淡,程砚现在十分后悔从前对宋御的热情,导致他现在搬出作业做挡箭牌都觉得好笑。 “你不是都最后一天奋笔疾书吗?”宋御显然不相信,而且他听出了程砚刻意地躲避,声线里多有质疑。 程砚不自然地解释:“我那个是……老班布置的,明天早自习检查。” 他也想自然,可是他那种感情挑明后没办法再自然。 宋御沉默了,程砚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快速收回视线,他知道宋御心里明白,而且两人现在官方地谈话谁心里都不好受。 -- 第31页 “所以今天就是怎么都抽不开身了?” 听出来就算了,说出来就很尴尬,程砚不自然地看向一边,希望宋御赶紧放他回家去。 “等我一下。”宋御进了超市,把程砚甩下,程砚也不敢走,他看见宋御没多久拿一个罐头出来,是橘子汽水,还有一瓶矿泉水。 宋御把橘子汽水递给他,并且提起了矿泉水,将一包纸巾拆开,沾湿后贴在程砚流血的手指上,包紧说:“明天下午放学,在班级门口等着,我来找你。” 程砚手里的汽水更凉了,凉到他心里,他木讷地望着宋御,手上做不出反抗的动作来,宋御在给他清理伤口,为什么?干嘛还这么对他?他不是该……厌恶他了吗。 程砚心慌地问:“干嘛?” 宋御言简意赅:“有事。” 他不说。 程砚现在躲他都来不及,别说等他了,而且赵一白还在,他也不想给赵一白看见了,他之前向赵一白信誓旦旦地说能放下,划清界限之类的话,不能再次沦陷,少牵扯为妙,程砚盘算着怎么避开明天下午。 “明天要是没空就后天,后天没空就大后天,再不济下周,你哪天有空我们哪天约。”宋御把路全都堵死了,仿佛看穿了他,程砚皱着眉看他,还不敢让他看出来自己心里想什么。 程砚是看透了,宋御故意的,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虽然不知道宋御找他干嘛,但他不想跟宋御单独待在一起,很不舒服,就像现在一样。 “哦。”想不出措辞的程砚只能先答应着,他不知道什么事,凡事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宋御打他一顿他也觉得理所当然,他毕竟对他……干了些不太体面的事。 想来脸红。 宋御抬起眼睛,注重着程砚脸上那道不自然的绯红,他目光幽深地对他放行:“去吧,车快来了。” 程砚拿紧汽水,头也不抬,转身走了。 好像等这一刻很久了,好像急于摆脱宋御很久了。 宋御盯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走得干脆利落,他心里不是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格外地不爽。 程砚在躲他,这让人很不爽。 舌尖横扫过齿尖,宋御狠狠舔了下牙齿,他也喜欢自虐,那一下差点刮破了舌头,他仿佛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真暴力,真美好。 作者有话说: 程砚眼里的宋御:他不喜欢打架。 朋友眼里的宋御:骨子里的暴虐人格。(预警一下,攻没有表面上那么和善,会有一点小变态,心理问题,但不会很严重,会被程程治愈的) 第15章 “烦死了,这么多,什么时候写得完?!”沈韵控诉着,满脸不耐烦,手上却也没停,一大早就在赶作业,后面有人戳她背,她吼着让对方老实点,早自习补作业的一大堆。 “第六题谁写了?给我看一下,班长!” 李笑笑回头说:“不好意思,我还没写。” “那谁写了?沈韵?” “别叫我!忙着呢!” “谁写了快点救急呀,一会老班来了。” 老班没来,程砚来了。 到处找作业抄的关迪忙的是焦头烂额,他们老班好死不死带的是数学,昨天交代的透透的,一题都不准空,理由是都是讲过八百遍的题目了,可对于关迪来说,这题目他读都没读过,别说做了。 “你要哪题?”学委探头过来。 关迪找到了救命稻草说:“第十六页,第六大题。” 学委翻着资料,看了眼说:“这题讲过很多次了。” 关迪皱眉说:“管它呢,对我来说都一样,反正都不会!” 学委把练习册拿给了他。 叮嘱关迪别让老班发现了,眼尖一点,昨天李笑笑都被叫办公室了,关迪说好,他可不是张子皓。 沈韵抄着作业,程砚从她旁边过去,她停下笔,抬头说:“程砚,你作业写完了吗?” 程砚站住:“没有。” 沈韵道:“就知道,那你还悠哉悠哉地?” 程砚挥了挥手,说:“看大家都没写完我就放心了。” 沈韵笑了声,程砚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作业这东西哪有写完的一天,程砚急什么,再怎么肯定有人垫底,张腾那种网瘾少年就是可靠的保障,有他在,什么罚大家一起受着,也就好了。 程砚把包放在桌子上,拿出练习册,笔,关迪问他吃早饭了没有,他说没有,关迪约他第二节 课下课一起去食堂,程砚答应了。 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没有睡好,早上他妈给准备的牛奶鸡蛋饼他都没来得及吃,起的晚了,洗漱都赶时间,他妈骂他昨天晚上又熬夜玩手机了,程砚说没有,手机对他还没那么大吸引力,他说是因为作业太多了,老妈也就没说什么了,程砚匆忙地喝完一杯奶也就跑了。 没吃什么垫肚子的东西。 “赵一白呢?”程砚看着身后空下来的座位,赵一白比他早,他家离公交站更近一点,程砚每次到了赵一白一定在的。 关迪说:“这不该问你吗?” 程砚说:“我不知道,他去他姑家了,今天没来?” “没有,早上没看见他影子。” “哦。”程砚应了声,坐下来,塞起了书包,提着笔翻练习册。 -- 第32页 虽说昨天确实在写作业,才熬到那么晚,但是作业摊在面前,他脑子却没在写作业上,他是在写字台前坐到了深夜,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开小差,一会想那个,一会摸摸挂件,一会盯着课程表发呆,一会欣赏着篮球明星海报,摸着摸着鱼时间就溜走了。 怪谁呢?怪宋御? 也不知道他约他干嘛。 程砚想到这儿,回头说:“老关,下午放学有没有事?” “那能有什么事?” “那你陪我一会?” “你干什么?” “哦呦我听见了我听见了!”吃瓜群众在一边起哄,程砚让他滚远点,继续跟关迪说:“我有事,你要是没事就陪我一会呗,也不干什么,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 关迪说:“哦,什么事整这么神秘?” 程砚没说,倒也不是神秘,他也想坦白了,可班里这吃瓜心态的同学,他也不能说的太明白,关于那些年和宋御背地里勾勾搭搭的日子。 他和宋御的交情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但是他和宋御的猫腻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现在单独跟宋御在一块儿尴尬死了,拉关迪垫背。 正是这时,走廊上一阵兵荒马乱声,几个校领导从窗口走过,原本安安静静写作业的各位同学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伸着头往外看,班里难得的寂静,却被沈韵打破了,“怎么了?” “不知道。”有人应声。 这么多的领导从窗口走过去,听他们急促的脚步也意识到了有事情发生,全体迷惑时,他们班一男同学激动地跑了进来,嘴上叫着什么“号外号外。” 沈韵啧道:“丁文博,赶紧说。” 丁文博趴在讲台上,只有他一人有知情权,吊足了大伙的胃口,也拉足了气势,咳咳道:“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听说昨天有人干架,闹出人命了!” “操,真的假的?”沈韵都不淡定了。 三班里静的要死,只能听到丁文博慷慨激昂地讲述:“我骗你干什么?李文毅他们,在俊辉超市的那个巷口打的,家长都找上来了!” 李文毅,程砚垂下眼帘,是昨天那批人,名字和地点都对得上,但是他记得当时那人还有气,他和宋御进去的时候李文毅他们不是把人抬进医院了吗?难道没有?他们在路上又把人打了? “真死了?”关迪声音小心地问,他们虽然爱听八卦,但有些事不容许他们抱着乐观的心态。 “家长都闹到学校了,你说真的假的?”丁文博很适合烘托气氛,程砚觉得给他一个喇叭他能演讲上三天三夜。 “咚咚。”门被敲响,老班不知不觉地站在了门边,丁文博灰溜溜地跑下讲台,窜位置上安分坐着去了,老班的眼神杀过来,全场垂下眼睛,不发一言,听着那压倒性的脚步声。 “字不识几个,造谣能力倒是见长。”老班杀气满满地说,丁文博早把头低桌洞下去了,生怕对上老班的视线。 “事都知道了是吧?”老班问话,也没人敢接,他那个威压真不是盖的。 “知道怕吗?嗯?一天到晚给我玩聚众斗殴?生怕死的不是你?”虽然没点名,但班里同学都清楚,班主任嘴里玩聚众斗殴的那伙人是谁,都往后排看。 程砚转了下笔,埋头继续写作业,也没顶嘴,他没那么傻逼。 “丁文博,给我把头抬起来!”老班指名点姓,丁文博逃不过去了,只能站了起来,还是垂着头。 “你消息挺灵通,来,你上来给大家讲,”丁文博没动,老班没耐心了,“上来啊,不说了?让你说不说了?” 丁文博挠挠头,主动请缨:“老师,我上后面站着去吧?” “我让你去后面站了吗?!”老班这一声没有预兆的,吓了全体同学一跳,班级门口偶尔路过一个学生,小心地打量着三班发生的情况。 丁文博恨恨地捏着书本,程砚这个视角能看到他把书本的某一页都捏变形了,他去看丁文博的脸色,怕下一秒丁文博就操课本往老班砸了,他不是干不出来,有前车之鉴。 少年的自尊心总是莫名其妙地,容易轻易地挑起,激怒,尽管是非常小的事情。 好在老班没继续逮着他数落,“昨天下午几个聚众斗殴的,打伤了同学,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我就问问你们,什么仇怨,让你们能对做同学的都下死手?” 见没人回应,老班点名道:“曲滔,汤嘉乐,关迪,赵一白,还有咱们班几个我就不一一点名了,周会上该丢的脸也都丢干净了,你们不要脸,我也无所谓,但是,你们给我听好了,别让我抓到,现在是非常时期,校领导都重视,你们都给我安分点,别不把我的话当话,真出事了轻点是警告一下,重了就是滚出这学校,咱们学校不是没有这个先例,都知道吧?” 汤嘉乐觑了老班一眼,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咚咚。”有人敲门,是隔壁班老师,来救三班的命了,“柳老师,主任找。” 老班点了点头,嘱咐一声自习,让李笑笑盯着,就出了班级门。 老班刚走,班里就躁动了起来,丁文博坐了下来,自语道:“吓死我了。” 李笑笑主持大局:“同学们,说话可以,声音小点啊。” 都没让她为难,李笑笑平时挺照顾大家,这时候大家也愿意听话。 -- 第33页 沈韵低声说:“没死啊,丁文博胡说。” 丁文博激动道:“我听别人讲的。” 沈韵道:“以讹传讹。” “日。”丁文博还要再说,李笑笑道:“控制下音量。” 丁文博没再争执,跟附近一片的同学扯了起来。 “还写什么作业,老班肯定不检查了,”关迪心大地说,凑到程砚跟前,带节奏道:“别写了,他忘了。” “你确定?”程砚反问。 关迪说:“他不说早自习检查,又没检查,看来这李文毅救了我们呀。” 程砚低下头,继续做着题。 关迪说:“你认识李文毅吗?我怎么觉得这名字好耳熟。” “不认识。”程砚说,也没提昨天看见他们打架的事。 “程砚,出来。”程砚正在写作业,又有人叫他,程砚抬头一看,张子皓已经走了出去,他皱着眉,站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笔,也从关迪的叨扰中解脱。 早自习课上走廊没人,程砚和张子皓在走廊上很显眼,程砚也不知道张子皓要去哪儿,带着他往楼梯口那边走,程砚只是跟着,也没问。 这过程里楼底下有骚动,程砚伸头看过去,楼底下宽敞的区域里赫然醒目地站着几个人,几个男生排排站好,他认出了其中一个面孔,正是昨天巷口里打架的一群人中的一个,因为没穿校服,便装的颜色也好认,程砚一下就认了出来。 这才叫公开处刑吧,被安排在正中间站着,几个人低着头,校长亲自出马,站在他们面前数落,说什么要站一天的话,程砚也不是很关心,张子皓停了下来,他转回头,问张子皓要干嘛。 “我干嘛?”张子皓环着手,靠着墙,表情十分操蛋,手痒地捶了下墙面,说:“哥们,是你要干嘛,你想干嘛?” 程砚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被张子皓的表情感染到,他也不是很爽地说:“长张嘴就把话说清楚。” 程砚虽然不是主动惹事的人,但张子皓跟他同班这么久了,也知道程砚的脾气,程砚是典型的不惹事更不怕事的那一款,你横他比你更横,你好好的他比你好说话,张子皓不打哑谜了,说道:“你喜欢李笑笑,什么时候的事?” 程砚惊了一下,“谁跟你说的?” 张子皓坦白道:“你对象。” 程砚一下就联想到了宋御这个人,本能的,这不胡扯吗,他觉得哪儿不太对,再仔细一想,试探道:“喻可欣?” 他只跟这丫头提了。 “所以是真的?” “什么就真的了,”程砚无语道:“这丫头……” “是不是真的?”张子皓看他表情不对。 程砚道:“你那个猪脑子能不能动弹一下再来找我问话?” 程砚转身走了。 张子皓没听明白,就要追上去,在后面继续追问:“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真喜欢李笑笑,但是你碍于我,你不敢说。” 程砚回过头,忍住拍他拖鞋的冲动,“那咱就是说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我真地想捶死你,但是碍于法律,我没那么干?” 张子皓顶着一头雾水,跟着程砚。 程砚径直走到隔壁四班的门口,里面没有老师坐镇,程砚敲了敲班门,凶神恶煞的,冲着里面就喊:“喻可欣。” 四班人一看见程砚站门口立马沸腾了起来,拍桌子的,嚎叫的,起哄声一片,程砚是不知道他现在和喻可欣的关系被揣测成什么样了,但从这些无脑同学的反应看来,貌似喻可欣并没有解释。 程砚突然想到了从前宋御说的那些话,也突然理解了宋御说的那些话,那些青春躁动的东西,萌芽的感情,都幼稚地让人窒息,面对一阵阵地起哄,程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地厌烦。 女生们交头接耳说着话,声音很低,程砚听不清,但凭借程砚的人气,想必探讨什么也很好猜,程砚长得很好,在同级的女生嘴里形象是不错的,他并没有刻意地塑造自己,是父母给他的基因让他注定成为一些女孩的青春。 一个男同学添油加醋地说:“来找对象了?” 程砚理都不想理他,让他滚。 喻可欣却没站起来,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她看到了程砚脸色不太好,也看见了程砚旁边的张子皓,心知肚明程砚找她要干嘛,她道:“有事下午放学说。” 程砚表情不太对,再眼瞎的人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气场地转变,程砚插在口袋里的手捏成了拳头,如果喻可欣是个男生他现在就过去把他拎出来,沉默几秒,程砚丢下一句话,“行,那就下午放学说。” 程砚转身走了。 他忍住了一拳头砸在门上的冲动。 糟心事都留在了今天下午放学,该来的始终会来,那就一口气说清楚,操蛋的一堆事。 管你是喻可欣还是宋御,管你们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作者有话说: 摆烂之王和他的冤种兄弟。 第16章 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变脸了,望着程砚那副样子,同学们再看到身后进来的张子皓,纷纷揣测二人打起来了,可这俩人又玩的这么好,想不通因为什么事。 关迪用口型问张子皓怎么了,是不是打起来了,张子皓无辜地耸耸肩,说没有,程砚生气比老班的高效多了,这才是真没有一点儿噪音,教室里安静极了。 -- 第34页 第一节 课开始,语文老师都被这气氛吓到了,说道:“今天这么安静?” 底下没人说话。 语文老师又道:“班主任训你们了是吧?你们也别怪他,你们班主任也是为你们好,高二的人打架那事听说了吧,现在还在楼下站着呢,差点闹出人命,你说你们班主任怕不怕?” 教室里传出一阵翻书的声音。 “平时都乖一点少让人操心,你们也不小了,又不是初中生,”老师道:“好了我们上课,书拿出来。” 平时爱接话的人今天都异常安静,关迪叫了程砚两声,程砚都没回应,盯着课本像个机器人。 关迪又去喊张子皓,一节课上的是各种不舒服,沈韵回头看了看情况,发现程砚坐得笔直,手撑着额头,一动不动地,她都很少见这样的程砚,心里也有些凉凉,回过头继续默读课文了。 赵一白依然没到,今天看来是不会来了,整个语文课结束,他也没现身。 下课铃响了后,程砚还是没动弹,接着解上午的数学题,如果说他和关迪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他能解一些题目,程砚成绩其实还行,属于中等,他以前是班里前十,后来掉下去了,一切还要从他被调到了这个位置开始说起。 老班有段时间提拔过他,还找他谈过话,让他不要和后排几个走太近,耽误学习,可是程砚没听,成绩处在中等水平不上不下。 慢慢的老班就放弃了,把他划在了后排渣渣那一伙。 张子皓晃悠过来了,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大事,扭捏地绕到程砚桌前,丢过去一颗牛奶糖,不好意思地说:“哥们,真生气了?” 关迪他们探头往程砚看。 程砚注意到班里几个人在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把思绪从解题中脱离出来,盯着牛奶糖说:“生什么气?” 张子皓耸耸肩,也很是无辜:“我不知道啊,我就听喻可欣说你喜欢李笑笑,你知道我的,我这辈子就那一个女神,肯定急眼了呀。” “哦,你说这事,”程砚提起牛奶糖,问道:“谁给的?” “沈韵。”张子皓回头说。 程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沈韵正晃着手里一大包奶糖,用口型问他还要不要,程砚摇摇头。 “没生气,别来跟我说这事。”程砚把糖放在了桌角,抽出了一本书,翻着公式。 “还说没生气,”张子皓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我承认我在李笑笑身上就一根筋,喻可欣说啥我就听了,哪想真假啊。” “我是真没生气,你想叫我做什么你才信?”程砚想起刚刚起哄的人,说:“我只是有点气周辉,知道我跟她什么都没有还在班里乱扯犊子,弄得现在有嘴都说不清。” “你不是气我?” “不是。”程砚道。 “靠,那老关还让我来跟你道个歉。” “没必要,没生气,真的。” 张子皓道:“那这么说你跟喻可欣真不是那关系?” 程砚盖上了书本:“你什么时候听过我承认和她的关系了?” “那喻可欣……” “喻可欣说啥就是啥,你爱信信去吧。”程砚典型地破罐子破摔,他现在认清了情况,他十张嘴都说不清,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然他在这儿说没有,喻可欣在那边鬼扯,这事还没完了。 “哦,”张子皓要走,又嘴贱地说:“还解题,做得出来吗。” “做不出来我装个逼行不行?”程砚烦道:“赶紧滚好吧?” 没张子皓事了,知道程砚没生气,他也就放宽了心,回位置上去了,临走时又蹭沈韵两颗糖,害得沈韵嗷嗷叫,叫他还过来。 “区别对待啊,程砚要就给?!” “我他妈爱给谁给谁,拿来!”沈韵追着张子皓跑,嘴里也不停,“贱不贱呐,想吃超市买去。” 张子皓遛着沈韵跑,张子皓身高腿长的,沈韵追不上,只能用她的必杀技了,拿着张子皓的书说:“要么放下糖,要么书撕烂,自己选。” 张子皓无语道:“好好好,给你给你。” 沈韵大获全胜,走过去要接,恰巧班里这时候闯进来几个人,块头又高又大,三班集体看过去,沈韵往后面退了一步。 “谁啊这是?”有人声音低低地问。 程砚抬起眼,盯着他们,没有动静。 “谁是程砚?”闯进来的一群人问。 大家回头默默看过去,程砚举起手,坦荡地说:“有事?” “下午放学先别走,有事问你。” 程砚放下了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凶神恶煞的一伙人交代完这句话就走了。 他们刚走,三班就意识到出事了。 今天程砚包场吗? 关迪追过来问:“我靠程砚,你又惹谁了?” 程砚道:“不知道。” 关迪不能接受他的说辞:“什么不知道,那不是李文毅他们班的吗?他们找你干什么?!”完全是状况外的关迪问。 程砚说:“昨天下午他们打架,我路过。” “路过?”关迪问:“你加入了?” “没有。”程砚说。 想着也不能,关迪道:“那他们找你干嘛?我看他们那样不是什么好事,要不要告老师?” 程砚好像听到了笑话:“不知道什么事,怎么告老师?” -- 第35页 “日,一白今天也没来,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摊上这么多破事。” “幸运日吧。” 关迪道:“我给一白打个电话。” “别打,他有事。”也不用赵一白知晓,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还不知道什么事呢,程砚也没放在心上。 沈韵也上来关心了一波,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程砚确实就那几句话能交代了,沈韵再不相信,他也是没参与李文毅他们的事,被找上来什么的,听天由命,别人的决定,他改变不了。 原本要等到下午放学的喻可欣在中午就找上了程砚,程砚当时正在食堂吃饭,喻可欣把他单独叫走了,她是觉得玩笑开大了,程砚给她留脸她最好还是不要得寸进尺了,很聪明地主动找上来。 “你上午真生气了吗?”喻可欣问。 程砚也不瞒着,说:“嗯,不要再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了,本来就没有的事。” 放在上午说,程砚怕是得发飙,现在气消了,他也觉得自己上午有点儿上头,声音缓和了下来。 喻可欣说:“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程砚道:“适度就好。” 喻可欣看看他,程砚站在光晕里,五官立体鼻梁高挺,肤色白皙神采奕奕,身上充满了青春气息,绝对的理想少年的模板。正是因为他长得太干净了,总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可是笑起来两个酒窝又惹眼可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亲近。 他在同级生里算高挑的,是女生理想的男友身高,喻可欣莫名想到球场上的程砚,穿一身简单的球服,却能吸引得别人移不开眼。 程砚自己可能不知道,他在她们班的女生嘴里是什么样的形象,也不知道他在这个年纪里,是多少女生的青春,有着几份暗恋。 “程砚,你谈过女朋友吗?”喻可欣突兀地问,她从来没问过程砚这个问题,她只知道程砚没有女朋友,但是有没有交过就不清楚了。 程砚道:“问这个做什么?” 喻可欣说:“你那天说你喜欢李笑笑,我突然觉得是真的更好,起码我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但是现在看来我对你是一无所知,我想知道,你喜欢过别人吗?” 喻可欣是很小的一只,她是四班的班花,是萝莉那一款,程砚也知道她不缺追求者,偶尔他和赵一白曲滔谈起女孩的话题时,大家也都觉得喻可欣长得可以,这一点程砚也承认,只是看着这么小只的喻可欣,程砚只有一个感受,他并不来电,连有好感都做不到,他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挺漂亮的姑娘,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他没有想和她进一步发展的念头,无关于年龄什么的,因为他在这个年龄里,有过动心的人,他并不能说服自己还没到喜欢人的年龄。 “你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喻可欣猜测说,八成是对的,可是看程砚这张脸,怎么可能从前一次恋爱都没有过。 “我明白了,你没有谈过恋爱对吧?那你有喜欢过人吗?你别告诉我没有,周辉康伟他们都谈过好几任了,我不信你有那么纯情。” “我也没说我纯情。”程砚无奈道。 “那就算没有李笑笑,你总该喜欢过人吧?说一下她的名字都不行?还是怕我对她做什么?我没那么恶毒,我就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喻可欣貌似并没有死心,“她应该很特别吧?长什么样子?学习好吗?我们学校的吗?声音嗲不嗲?萝莉还是御姐?” 程砚被问懵了。 他们年龄不大,情情爱爱成日里挂在嘴边,也难怪早恋是历届老师们最头疼的事,可既然每个学校都会有早恋的情况发生,就注定这种情感的萌芽是有存在理由的,他们或许会长大一些,成人之后,拥有家庭之后才真正明白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但这并不耽误他们此刻依然憧憬,希望拥有,倾慕对方的心理滋生。 少年人和成年人的爱情本质上是可以相通的,只是成年人会在倾慕之后加上更多的条条款款,甚至把倾慕抛弃,在某些方面达到要求也可以组成家庭,少年人则更为纯粹一些,他们遵从本心,只是觉得喜欢谁了,那就是喜欢了,简简单单而已,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考量,甚至有一头扎进去,认为不是他就不行的孤勇。 这就是成人和少年的区别。 程砚不会去向喻可欣说教,正是因为他也在萌芽着外人看来不懂事、极不可靠的感情,他知道自己喜欢怎样的人,也知道喻可欣的那份喜欢是怎样的。 虽然幼稚,虽然无法阻止。 “他没什么特别的,和大家一样,两只眼一张嘴,”程砚说:“唯一的优点是冷淡,对我冷淡,我就喜欢他不喜欢我的样子。”程砚就差把面前的小姑娘带阴沟里去了,说的头头是道,喻可欣扭曲了脸。 其实程砚想说的是「世界上没有特别的人,只是因为我喜欢他,他才特别」,而这句话对他来说过于肉麻,他选择换一种说辞,只是没想到,跑偏了。 “至于他嗲不嗲……暂未发现,应该不会,萝莉御姐的话,”程砚犹豫了下:“属于御姐吧?”他很没自信地说。 宋爷饶恕我,程砚默默地想。 喻可欣侧着头,目光犀利如炬,“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吧?” 程砚声音终于坚定:“是啊。” 喻可欣试探:“几年级?” -- 第36页 程砚脱口而出道:“高三。” 喻可欣:“姓什么?” 程砚:“宋。” 喻可欣的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她以为程砚在糊弄她,可是他回答的如此快,没有片刻的犹豫,喻可欣就有些相信了。 “那你……追到了?” 程砚插着裤口袋,停顿了五秒,抬起眼眸,可悲又可怜地说:“没有。”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不是同年级,同班级,同住等情况,两个人目前的交集还不是很频繁,不过从下一章开始就好啦,宋爷要强势登场了。 第17章 关迪还在等程砚,顺带着商量一下下午怎么对付高二那伙来找事的人,正说着呢,程砚回来了,关迪向他招手,喻可欣却没有出现,关迪问:“咦,她不见了?” 程砚说:“她回去了。” 关迪道:“哦,说清楚了吗这次?” 程砚低眸,半晌道:“够清楚了。” 他是说清楚了,喻可欣怎么做都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了。 程砚和关迪等人回了教室,下午的课蛮无聊,程砚被喻可欣这一趟叫出去之后,回来就蔫儿了,两节课趴着在睡觉,关迪他们还在操心他会不会被打的事,程砚倒好,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关迪都怀疑他还记不记得下午放学会有人来找事。 一天过去,事到底是临头了,因为知道程砚和高二几个人约好的事,很多同学都没走,守在班里等着,说是怕程砚挨打,程砚睡醒发现这么多人在,看了看表,有点怀疑人生,知道他们留下的理由,哭笑不得,收拾着书包道:“太讲义气了,太感动了。” 沈韵让他少来,程砚笑笑,发现他们大班长也在,不由得问道:“班长,你也不走?” 李笑笑被点名,左右看看,然后依然带着她那温柔的浅笑,对他说:“我怕你们打起来,要是真打起来了,我逻辑好一点,能写清楚事情经过,就不用你们再一个一个解释了。” 程砚无奈地拍了下脑袋,放下了包,斩不断理还乱,事情被越抹越大,环顾一圈等在这儿的同学,然后说道:“没什么大事,真打起来了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早点回家吧。” “程砚,你看不起谁呢?打不过动椅子行不行?我就不信他们那么没品,连女生都打。”沈韵坚信,真男人不打女生,她就想赌一把,看谁这么没品。 大姐头高玲坐在桌子上,旁边站着曲滔,高玲没沈韵那么理想化,也是混迹多年了,说道:“女生多少有点战斗力的,你别那么悲观。” “我没悲观啊,”程砚说,现在压根不是悲观不悲观的事,大家好像还没搞明白,程砚道:“我是真觉得用不了那么多人,滔爷和老关几个留下就可以了,其他人都回去吧。” “你没听说啊,李文毅那几个都差点闹出命案了,你别心大,说不定他们提刀进来。”沈韵提醒他。 “他们要是提刀进来死一两个比死一群好多了吧。”程砚玩笑后说:“真的各位,不会出事,都回去吧,在这真没用。” 程砚这边刚落了声,走廊就有了动静,四五个人进了他们班,正是李文毅的同学们,他们看见这伙人坐着,笑着说:“找这么多帮手?算是默认了?” 程砚无辜地摊手:“我默认什么了?” 其中一男生拍拍手:“来来来,学弟学妹,没你们事的就出去啊,别占空。” 曲滔说:“你们找他什么事?” 那人道:“哎,你都知道我们是找他了,跟你们说有什么用?要是没他事肯定不会动他,放心,出去等着行吧各位哥哥姐姐?” 沈韵和高玲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要动的意思。 程砚只能出手了,来到曲滔面前,低声说:“把人都带出去,打不起来,信我。” 曲滔担心,不动弹。 程砚知道曲滔想什么,说道:“滔爷,你听我的,你不放心在外面站着,听见动静再进来好吧?” 程砚这么说曲滔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程砚为了宽慰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曲滔叮嘱他小心点,有事吱声,程砚说好,曲滔组织大家出去了。 出去了也都没走,在走廊里守着。 门关上了,教室里就剩下程砚和李文毅的同学,程砚坐在靠窗的一个同学的桌子上,脚尖踢着板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说他不怕也不可能,但你要说他怕吧,他又好像很无所谓。 程砚说:“没人了,能说清楚了吗?” 那人也学着他坐在桌子上,其他人零零散散地找位置坐下来,坐桌子上那人道:“不怕?” 程砚道:“又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 四五个人而已,群架什么的程砚都经历多了。 那人点点头:“知道,你也是挺混的,听说过,程砚,上周废工厂打架的,有你吧?” “那你听说的确实挺多的。” “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就聚众斗殴啦?” 程砚笑了,他笑的一点儿也不像挑衅,只是单纯地想笑,没有别的意思,“您又长我几岁啊?” 男生无话了,指了指他,不知道有几个人讨厌被人指,反正程砚是不喜欢,但也忍着了,这时候,说不定一个反应就起火了。 “我们找你也没什么大事,昨天李文毅打架,你看见了是吧?” -- 第37页 “不认识李文毅。”程砚实话实说。 “不认识没关系,但你看见了,能否定吗?” “巷口里一群人在干架,这我看见了,你说的是这事?” “对,就在巷口,学校附近那个,我就问问你,是你透露出去的?” 程砚微微皱眉:“我?” 男生耸耸肩说:“我们那边调查过了,没人往外说,被打的那个还躺在医院没醒,没别人了,就你能找了。” “哦,”程砚意外道:“我要是说我也没透露怎么办?” 男生笑了笑:“你猜我信不信?” 程砚道:“看,那就很尴尬了,你也不能逼着我说是我透露的吧?” 那男生竟然跟他玩起了心理战术:“学弟,你别怕,我也就是想弄明白谁把这事往外捅的而已,你要是实诚点,我们不会动你。” “你猜我信不信?”程砚学着他说话。 那男生脸色一下垮了。 程砚道:“学长,您要是真心来问话的,自己来就行了,带那么多人,只是问话不亏吗?”这尊称蛮讽刺,在当下的情况看来。 这男生怎么想是不知道,他旁边几个人是真坐不住了,蠢蠢欲动起来,程砚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自己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下手不知轻重的一群人,只是来问话的?程砚想自己也不是三岁小孩,不用这么糊弄他吧? 教室里迟迟没动静,外面的曲滔等人有些急,打算进来探探情况,却看见了一人正向他们班走来。 程砚把书包拎过来,翻着东西,他的好学长还在说:“别给脸不要脸。” 程砚道:“等会,等我找一下东西。” 没等他翻到东西,教室门被推开了,程砚和他的学长们抬头看过去,以为是曲滔或者谁,结果都不是,一张脸阴沉沉的宋御踢开了门。 程砚眨了眨眼睛,同时放下了刚翻到的菜刀,完全忘记了今天下午约宋御了,看着门口说:“你怎么过来了?” 宋御说:“约好的。” 程砚想起了,哦了声,解释道:“不好意思,他们……” 他们找上来了,只能耽误一会。 宋御看着那群人,已经知道教室里的情况,门口的同学们不是死人。宋御进来后瞄了这伙人一眼,转而踢上了房门,还拉过了一旁的桌子,抵在门板后,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几个男生很是尴尬,面面相觑之中脸上各是诧异,没人找宋御的事,不知道他怎么过来了。 宋御抵好门板,望着程砚问:“进行到哪一步了?” 程砚拉上书包拉链,心知肚明这伙人为什么意外宋御地出现,柿子挑软地捏,就算宋御插手了他们也不能怎么样,在这个学校里谁敢去高三的楼层找事?比起宋御,当然还是程砚更好欺负了。 “最后一步了吧。”程砚和宋御说话像打哑谜,听的几人懵懵地,谁能料想到这俩人以前什么默契,这感觉说来就来了,虽说程砚不想跟宋御再有牵扯,但是以前在一起玩的那该死的默契瞬间就回来了,他抵挡不住。 在某些事上他们很快能达到一致。 宋御提起跟前的板凳,一点不废话:“快点。” 程砚跳下书桌,径直朝那些人走去。 三班的人在走廊等着,都不明白宋御怎么来了,这么大阵仗他们也瞒不了,宋御进去怎么就没声了,关迪听着房门,悄咪咪像做贼,没等他把耳朵挨房门更近一些,里面突然爆出一声刺耳的玻璃碎裂声。 众人纷纷来到门前,关迪推门却没推开,捶了几下奔窗户跑,他们担心程砚的情况,而从窗户向里面一瞧,皆张大嘴巴哑口无言。 里面桌椅倒了一片,窗户被什么东西砸烂,程砚按着一人在讲台,宋御则一脚踹开面前的人,那人撞到桌椅嚎啕惨叫,宋御置之不理,提起一边程砚的书包,对着一人的脸就砸了过去。 其他人一动不敢动,面露畏惧,袖手旁观,不是不敢动程砚,而是不敢惹宋御。 关迪看傻了眼,深刻记住了宋御用那面色平静地脸冲人砸书包时的动作,熟练的好似家常便饭,又稳又狠,在有重力的情况下,书包砸人脸也不是什么小事,宋御哪来这些看着轻实则损的招数? 怪不得那么多人不敢惹,这下手……真他妈不是人啊。 围观群众后背发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关迪总觉得那一瞬间,宋御眼里有强烈的兴味。 “这么喜欢打架,”宋御无视窗外的风景,专注地对几人说:“这程度够不够?” 地上凌乱地坐着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喘,宋御是玩体育的,而且身高将近一米九,又是毕业班,在学校又是出了名的话少人狠,抛却其他的顾忌,光是单挑也没几个人打得过他,如今每个人身体和心理都受了冲击,一个被打,一个怕日后继续被打,谁也不敢多说话。 宋御拎着程砚的书包,蹲下来,捡起掉落的钥匙扣,塞进旁边去,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李文毅让你们来的?” 没人回答,呼吸都是轻微的。宋御抬起眼眸,不太友善的目光,“欺负学弟?” 程砚乖乖地站在一边,像个被人找麻烦,但是哥哥来撑腰的小朋友,什么话也不说,全听哥哥做主。 “不,不是……”一人心虚地说。 -- 第38页 宋御点点头:“很好,我也很久没折腾了,回去告诉他,还有你们自己,以后放学路上,成群结伴的好。” 宋御站起来,将程砚的书包递给他,并对几人放下狠话:“不是喜欢这一套吗?那就给你们闲得蛋疼的课余生活安排满。” 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只听宋御掷地有声:“这两天我都没事,校门口见。” 钥匙扣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宋御的声音充满了威慑力,程砚抱着书包,一言不发,他正凝神望着宋御,描摹着那张冷冰冰的侧脸,教室里一片死寂,唯听几人微弱的呼吸。 作者有话说: 程程:害怕,抱抱。 宋爷:揉揉,不怂。 第18章 门从里面被打开,一阵风扑面而来,同学们移至门前,来开门的是宋御,这么一看程砚和宋御像是在偷摸摸搞什么被发现似的,关迪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他怵宋御,往一旁挪了挪步子,门边有被拉开的桌椅,难怪刚刚他们撞不开门。 “程砚。”沈韵先叫了声,宋御在前面开路,沈韵也怵,和关迪一样向旁边走了走。 宋御身上有威严气,可能因为他太高了,再亲眼目睹他打架时的凶残眼神,沈韵咽了口唾沫。 程砚正在推一张桌子,把堵门的桌子放回原位,肩上的书包落了下来,他往上提了提,跟在宋御身后走出教室,看向人群里一个人,指了指后面:“我给你桌子放回去了,不好意思,没有损坏什么。” 桌子的主人连连摆手,说没关系,谢谢,这么大的事,别说拿他桌子堵门了,就是把他桌子拆了也不是这时候该计较的。 程砚道:“那我走了?有什么明天我再来收拾吧,我还有事。” 全体同学不约而同地偷瞄宋御,宋御自出来后就在一边站着没说话,他应该是在等程砚,而且看他和程砚作战时的默契,大家现在不得不怀疑这两人的深厚奸情……不是,交情。 “你没事吧?”曲滔没看见程砚脸上有伤,可也不敢放松警惕。 程砚又提了提书包带,“没事。” 曲滔向后看了一眼宋御,等着程砚给他解释,但程砚什么也没说,反而是顺着曲滔的视线看过去,抬步要走,拍了拍曲滔的胸膛,说:“我先走了,你们也赶紧走。” 曲滔皱着眉,他可不是等程砚给他说这个的,但程砚没交代什么,曲滔也就没打算再继续追问,今天已经很晚了。 宋御靠着身后的墙,等程砚处理这些身后事,他也感受得到来自程砚同学们的目光在观察他,看他们的眼神,宋御才知道程砚的同学并不是都知道程砚认识他,和他有过什么。 “走吧。”程砚对宋御说,宋御站直了身,二人就要走。 “程砚。”关迪的声音在程砚身后响起,程砚回眸,关迪提醒他说:“你上午不是说……叫我下午陪你干什么吗?” 忘了。 程砚这才想起来,对关迪道:“哦,不好意思,我把这事忘了,没什么了,你不用陪我了,一会直接回家就行了。” “啊?”关迪一脸茫然。 “拜拜。”程砚招手,也没解释,就像早上约关迪的时候也没跟他说是干嘛。 关迪摸摸后脑勺,曲滔问他什么事,关迪说没,他也不知道程砚约他干什么的。 过了会,班里走出几个人,正是李文毅那些同学,曲滔等人往后撤了撤,生怕溅自己一身血,几个人相互扶持走出来,对门口几人投去恶狠狠的目光。 这是非常丢脸的事情,他们都懂的。 关迪和曲滔没说什么。 天气阴沉沉的,有点儿风雨欲来之势,程砚仰头看了下乌云压顶的上空,感慨这天气来的突然又正好,挺适合他们「大开杀戒」之后的氛围。 一滴水珠落在了脸上,街边的树枝沙沙作响,裤腿下方灌了冷风,一丝凉意从脚底往上窜,程砚抹了下脸蛋,擦掉正巧落在眼角的水滴。 不知道还以为他哭了。 宋御就被他这动作吸引了,一度以为程砚在擦眼泪,但想来他没有哭的理由,看清楚后才发现他只是在擦水滴,宋御安心了些,问道:“你下午还约了别人?” 程砚转头看他,宋御审视一般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说实话不想骗他,没有什么意义,程砚坦白道:“本来想让他跟我一块儿的。” “理由?” “怕尴尬行不行?”程砚的坦率一度让宋御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两两相望中,坦率的那一方先笑了声。 程砚背着书包,宋御两手空空,他瞄了一眼程砚的包,不由得想到什么,“我不来的话,你是不是打算拿刀砍人了?” 宋御没看见程砚书包里有菜刀,但是他知道有,他也知道他那个动作是在干什么,他们俩不是刚刚认识的朋友。 “应该不会,我只是拿出来吓吓他们。”程砚一本正经地说,他没有说谎,他确实只是想这么做。 关于一个高中生包里放菜刀这种事,说出去可能有点雷人,放匕首都还能理解,但程砚不是,他那真的是一把用来切菜的又大又长的厨房刀。 城南太大了,也就更乱了,周围,学校里,保不齐有天被堵在巷口里,差点没命的就是他程砚,他不是乖宝宝,说不定会有那样深的仇恨结下。 -- 第39页 “料到他们会找你了吗?”宋御问。 “没有。”程砚想不通地说:“他们怀疑是我捅给老师的,奇怪,我又不认识他们。” “但你目睹了。” “你也目睹了啊,而且是你在说话,你应该比我更招人恨吧?”程砚说,昨天宋御那几句话明显更容易让人记仇吧,他虽然目睹了,可他只是做了个围观群众的角色,站在宋御身边什么也没说,事竟然找上他了。 “我以为他们会来找我。”宋御说。 “你以为?”程砚怀疑的成分居多。 “我做好了被找的准备。” 程砚听了就当听笑话了,说道:“老凡尔赛了。” 宋御对他一笑,那笑好贱,好找抽,但还是挺好看的,程砚一时迷了眼。 一个跟城南大佬寒承宇走这么近的人,找他的事?程砚不想去赌那伙人敢不敢,反正放他身上他是不敢。 他连菜刀都敢提,但绝对不敢去找那群高三人的事,他们一直都挺安分守己的,在有高三那群人的坐镇下,城南一直都挺动荡不安的,可以说程砚他们玩的事已经是那群让人闻之色变的大佬玩剩下的了。 关于寒承宇那群人的传言,已经不是个混混这么简单的事,先前不是说过城南有过命案发生吗?就是那伙人干的。 没什么人提了,打架斗殴一直都是校领导们最为重视的,正是因为当年命案的发生,这事虽然没什么人提了,但也没人敢忘。 “还没说你找我的事,”程砚抬头看看:“好像要下雨,要不就在这说吧。” 宋御原本舒展的眉眼拧了起来,他盯着程砚,有丝不悦地开口:“我找你就必须有事?” 程砚木讷道:“啊?” 宋御道:“下雨了公交车不会停,回不去我找间房子给你住,程砚,你可以躲我,但别太刻意了。” 从他回来之后就这样了,这又让宋御想起那天在废工厂碰见他的时候,程砚的反应太过于陌生,以及那个冷漠的眼神,宋御到现在也没忘。 关系好过的人一瞬间回到原点,这是最让人不能接受的。 “我没躲你。”程砚说,他更想说自己没理由躲宋御,这条貌似说服不了自己,他就选择了闭嘴,假话也是有限度的,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再看就露馅了,程砚躲开宋御的目光,无奈地说:“那你要去哪啊?” 宋御总算放过了他,“酒吧去不去?” 程砚试探道:“喝酒?” 宋御道:“你不就好这口吗?” 程砚脱口而出就要答应,但及时地收住了,他想了想,酒吧的氛围太暧昧,还是算了,他道:“你要是有事的话还是换个安静的地方吧。” “嗯,我是有事,”宋御道:“不过连酒都诱惑不了你我就很意外。”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你不在那么长时间我不也活过来了吗?”程砚本能地说,说完才发现哪儿不太对,本能太惹事了,不经过大脑,程砚都不敢去看宋御脸色了,真操蛋,说好不提这事的。 好在宋御没有多计较,许是他也不愿意提起那些不开心又尴尬地无法面对的话题,他只是说:“走,奈康。” 程砚怀疑自己的血液在倒流,走路都有些顺拐,他调整了一下自己,切忌口无遮拦,程砚捏了下自己的嘴巴,下了狠手,嘴都有发红,他才抬步跟上宋御。 「奈康」是家俱乐部的名字,离学校有点儿远,步行大概二十分钟,位于环球影城附近,程砚不陌生,从前和宋御玩遍的地方之一,刚进来就看见了好几个眼熟的人,是他们学校打过照面的同学,程砚没跟他们说话,本也不认识。 宋御和程砚进了电梯,宋御说:“去四楼了?” 程砚道:“随便。” 也不是来玩的,到哪层都行,四楼是台球室,相对来说还算安静,程砚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他也该明白,单纯说事的话刚刚坐车的过程就能说了,宋御非带他来这儿,怎么可能只是说件事那么简单。 台球室有几桌有人,正在打,有几桌刚开,人还没站齐,宋御一路往里面走,推开台球室里间的一扇房门,里面有专门的休息间,不是像公共休息的场所,而是非常的有私密性,里面俨然已经坐了几个人,宋御进来抬抬手,算是示意与招呼,程砚就有些别扭了。 全是他不认识的人。 他去看宋御,却只看到了一个高挑的背影,宋御跟里面坐着的穿深色蓝衣的男生说着话,程砚听不清,只是等宋御点他名他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上前去。 “江蘅。”宋御跟他介绍,对程砚说:“叫声哥吧。” 程砚不知道宋御搞什么名堂,但他不喜欢被突然介绍朋友,而且还让他喊哥什么的,可他又直觉觉得宋御不会害他,程砚有些不高兴了,是因为宋御擅自做主,他又不得不接受,他期期艾艾地喊了声“哥。” 江蘅上下看了看程砚,程砚好歹是个有意识的人,他直觉还算灵敏,察觉出对方脸上的一丝满足,程砚更加不舒服了,觉得自己像个商品,在被人挑拣,最后选定似的。 握手完了,程砚想抽回手,江蘅没放开,不知道什么意思,程砚去求助宋御,可宋御没抬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程砚好生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幸亏江蘅及时放过了他。 -- 第40页 “不错。” 什么就不错了?程砚一头雾水。 宋御和江蘅坐着说什么,程砚左右看看,他站在正中间未免过于显眼,往一边挪了挪,刚找到一个空位置,打算坐下,宋御和江蘅就站了起来,程砚庆幸自己没坐下,目光紧追着宋御。 “外面等你。”宋御跟江蘅说,江蘅点点头,表示马上就来,宋御走到程砚身边,道:“跟我来。” 程砚跟着他出去了。 出了门后,宋御站在了台球室打开的推位窗前,两手操着裤口袋,站得笔直,腰窝深陷,从后背往下有一条诱人的曲线,他穿着FILA的一身黑色运动服,裤子是束脚款,大腿绷的结实,小腿修长有力,身形无可挑剔,服装并不繁琐,和大多数运动服一样的简约款式,但在宋御身上活活穿出了奢侈感。 宋御脚上是同衣服一般的黑色网鞋,鞋筒低,九分裤藏不住脚踝的性感,那上面的刺青充满了诱惑力。 黑色是高雅的颜色,它具有神秘,威严,庄重,坚定的各种意义,有人说喜欢黑色的人缺乏激情与热血,程砚不能认同,他认为宋御是他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具有激情的,鲜活的人。 比起宋御的庄严,神秘,还有那种酷劲儿的感觉,程砚反而显得颇为幼稚。 他从来就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个稳重的人,他欣赏宋御身上的气质,也丝毫不会觉得自己的幼稚行为有什么不对,人本身就是不同的,而且自卑这东西,程砚从来不提倡。 他和宋御面对面,坐在宋御面朝的那扇推开的窗户沿上,他身后就是悬空的高楼,背部似乎都能感受到劲风地推搡,但他却坐得稳稳当当,全然不见一丝的慌乱,反而带着自如的俏皮。 程砚脚后跟一下一下地踢着墙面,悠哉悠哉,坐下的他比宋御矮的不止一个头,平视只能看见宋御的胸膛,程砚抬起脸,两手撑着窗台,终于问起:“江蘅是你朋友?” 当然,他已经这么认为了,问出来不过是需要宋御告诉他更多,他确定宋御带他来不止是介绍一个朋友给他这么简单,他没这么无聊,也没这个必要。 宋御眺望着程砚身后的高楼大厦,一幢幢直插云霄,偶尔飞过的大雁和麻雀,与之相较犹如人与蝼蚁,繁华的街市已是资本家的天下,忙碌的身影机械而麻木,似乎真正在享受生活的寥寥无几,每个人背上都有如压了一幢大厦。 宋御的眼睛深邃悠远,漆黑的瞳孔钉在广袤无垠的赤蓝天空中,一动不动,整个人保持笔挺的姿势,像是被操控着的智能人,只是一双眼睛出卖了他的身份,智能人无法拥有的是写满故事的双眼。 宋御的眼神太过于强势,带着不容人打扰的威严。 “球友。”良久之后,宋御回答他。 程砚望着台球室里的几个人,听着台球传来的撞击声,门口走进来一位身穿制服的男人,没有刘海,头发全部向后梳,胸前是灰色的马甲,如果不是他手里拿了一根球杆,程砚会把他当做酒保或者夜场的少爷,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实在是长的太漂亮,有阴柔美,自然而然地就往那方面联想去了。 提着球杆身穿灰马甲的男人走到一张桌子前,和玩的正欢的顾客热情地说着话,听不到那些人说了什么,只见漂亮男人随后俯下身,将手中的球杆对准了桌上的母球,球杆快准狠的一抽一推,便听三声「哒哒哒」落网的声音。 程砚对那个人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眼里莫名的兴味。 “他是教练。”宋御说,他低下了眸子,注视着程砚。 程砚被唤回心神,与宋御的眼神撞在一起,“这也能听出来?” “至少在这个台球室里,三球落网的情况,还没有别人做得到。”宋御解释说。 那漂亮男人已经弯下了腰,准备下一杆,周围有人在为他鼓掌欢呼。 “想试试吗?”宋御还在注视着程砚,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程砚的表情相当值得揣摩,很有意思,有些猎杀的味道。 “我跟谁打?”程砚问。 宋御沉默了一下,随即说:“江蘅怎么样?” 程砚抬起了双眼。 他突然明白了所有前因后果。 宋御今天来找他的事,就是让他跟江蘅打球? 他带他来「奈康」,擅自做主给他介绍江蘅,现在又要他陪江蘅打台球,这一连窜的事突然变得格外清晰,以至于程砚不由得想起,宋御提起去酒吧,提起来四楼的客套话,原来都是故意的,他早已经有了目的地,目的地就是奈康,目的就是让他陪江蘅打球。 什么原因? 没等程砚问起,里面的江蘅一伙人已经走了出来,江蘅提起一边的球杆,和周身的大家说话,还有那个教练,都是认识的老朋友一般,做着习惯性的打招呼动作。 程砚望着宋御,他没笑,宋御的神情是认真的,迷人的,带有神秘的色彩,他一向做事都有很强的目的性和周全的计划,只是这一次程砚读不懂了,他不能明白宋御的所作所为及其背后原因。 “哦,他已经出来了,”宋御回头瞧了一眼,再看向正揣测他用意的程砚,并不解释,反而说道:“考虑的怎么样?” 程砚无奈地摇摇头,跳下了窗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他走到宋御跟前,径直走向台球桌,什么也没问,只按照吩咐行事:“我先去了。” -- 第41页 程砚就要走,大度又潇洒,没等他走出去,宋御拽住了他的手腕,程砚停步,侧眸看他,宋御低声道:“打赢他。” 篮球不敢说,桌球…… 程砚笑了声,后退两步,倒回宋御面前,微微垫脚在他耳边说:“三球落网很好看吗?喜欢的话,我给你表演个一杆清台?”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要写的: 《再婚[ABO》 初浔和钟越结婚两年了,可是信息素依旧成迷。 医生说,只有在百分百契合或者情动的时候,也许能诱发信息素。 可两年来,无论钟越怎么做,都无疾而终。 直到初浔生日那晚,卧室里传来腻人的铃兰花香味,那是他丈夫初恋的信息素。 钟越:“对不起,你别怪我,我也需要信息素的抚慰……” 那天正下着大雨,初浔的狼狈无处可藏,走投无路的他却碰见了当年的校友裴云廷,初浔抓住他的衣袖,楚楚可怜道:“对不起,收留我一晚行吗?” 那晚想要收留一只猫,一只狗的裴云廷,捡回家的却是一个人,还是他暗恋多年的人。 高中时,初浔和裴云廷是学校里炙手可热的光,一个是全校信息素最神秘,从小美到大的Omega,一个是信息素最烈的Alpha,同学们磕的甜,但这两人并没有任何关系。 一个有对象,一个表示有喜欢的人了。 后来初浔嫁给了钟越,裴云廷成为了娱乐圈的不婚影帝。 粉丝都知道裴云廷有个暗恋对象,采访上,主持人问裴云廷还在等待那个暗恋对象吗。 裴云廷轻轻一笑:“没有,已经娶回家了。” 那天夜里,初浔求他收留自己一晚,裴云廷的回答是:“好啊,我收留你一晚,你能不能收留我一生? 第19章 程砚在很小的时候就会打台球了。 起初他和赵一白就很疯, 小学四年级时跟着当地的初中生混日子,当然,程砚不觉得自己在混,那个时候的他成绩还是很好的, 只是喜欢和高年级的玩罢了, 他觉得和同龄人在一起很没趣, 除了赵一白找不出几个玩得来的,而那些初中生就不一样了,他们做的事在当时的程砚赵一白看起来是很酷的。 比如抽烟。 比如喝酒。 比如打台球。 这些是身为四年级小同学的他们被禁止的项目, 身边也没有人在做这些事, 程砚和赵一白算是他们同龄人中比较早熟的。 初中生们喝酒,程砚也跟着, 初中生抽烟,程砚也知道点火, 初中生打台球,他也想试试手,不自觉的, 他的球龄竟然许多年了。 程砚第一次碰台球的时候,就对杆子有特别地研究, 他觉得用杆子将球打进洞是没有接触过的未知事物, 抱着十足的好奇心,投入了百分百的热情,认真地对待每一次的桌球活动,后来慢慢的大家也发现了他感兴趣的点, 经常喊他出来组局, 年纪尚小的程砚因为台球运动在高年级中很吃得开。 赵一白摇身一变成了配角。 赵一白比程砚大点儿, 也比他高一届, 五年级时留了级,才和程砚成为了同窗,他也比较会来事,把程砚介绍给高年级的朋友们一起玩的,原先也是他的同学,只是这本是赵一白的朋友,后来都成了他程砚的死党了,赵一白不止一次拿这事说他了。 有时候大伙叫程砚出来打球,连赵一白都没通知,这让赵一白怀恨在心。 说是后悔把程砚介绍给那群没良心的。 但是程砚知道,赵一白是开玩笑的。 他的球龄多年,除了以前那伙人,没几个知道他程砚还会打台球,而且是老球手了,大家都只知道程砚喜欢篮球,对篮球十分地上心,却不大尽人意罢了。 甭说别人,就是宋御,也差点漏掉程砚这个技能点,还是听赵一白提起的,否则当时的程砚就把这事以芝麻大小地给糊弄过去了。 “玩几年了?”江蘅站在了台前,周围是刚刚房间里的几个人,他抬头对旁边的程砚说。 “没几年。”程砚笑笑,拿着枪粉擦着杆头。 “别开玩笑,宋御让你跟我打,恐怕有点东西。”江蘅看了宋御一眼,宋御在一旁站着观赏,没有要插入二人对话中的意思,只是回应了江蘅一个笑容。 程砚也没有想说谎,他是球龄不少年了,但也很多年没碰了,自从玩起了篮球,球杆已经搁置积灰了。 宋御在一边看着,程砚迅速地进入了状态,江蘅看他准备好了,说道:“你先开球。” 程砚点点头,没否决,到桌前俯下身,温柔一击。 宋御两手操着裤口袋,看得认真。 程砚这一手开球虽温柔,但却把球的密度给布置的正好,斯诺克中温柔一杆比暴力炸球要狡猾的紧,障碍路线布置的是有一手水准,江蘅紧随其后,观望台上的球子路线,开始破局。 程砚也没闲着,他不知道宋御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人打球,但他也很久没打了,杆子到手里都有了生分的感觉,程砚掂量着手上的球杆,在江蘅破球时脑子飞速运转,那些年习惯性的球子路线和经验往脑子里输送,挡都挡不住的汹涌。 江蘅接杆,将一颗散落在外的红球打回密集点,给程砚的下一杆造成围堵,程砚不慌不忙,回给他一球,眼见着红球的密集度越来越紧,却打不开破局之势,周边的观众都些微急了,蠢蠢欲动,宋御则不发一言,保持着那个姿势站了很久。 -- 第42页 这样的局势维持到第五杆才有缓解,程砚似乎等不及了,一杆将挨得紧紧的红球送入洞口,紧挨的障碍球则纹丝不动。 江蘅注视着球桌。 周边有了骚动。 这是有水准的一杆。 打完之后,程砚继续击球,又一次以擦边却不碰球的一杆将红球打入洞口,这不过是个开场,江蘅并不着急,第三杆程砚没有再继续击进,轮到江蘅。 托程砚的福,红球逐渐被破开,江蘅迅速瞄中目的球,一杆进球,用枪粉擦拭完杆头,继续击进,很快和程砚持平并领先。 桌球边来了几个人,正是江蘅的朋友,撑着手看场上的局势,说道:“正戏开场。” “你悠着点。”另一个人说,对江蘅道:“人家好歹叫了你声哥。” 江蘅抬头对着那人笑,看着程砚击打的同时说:“他那样子是要我让的意思吗?” 程砚的手指细长,架在桌子上,撑着球杆,弯着腰的身形是绝佳的风景线,他盯着一颗红球,眼里竟是一股狠劲。 「嗒」一声,红球落网,母球碰库,撞击之后回旋在一个地点,那是绝佳的落点,程砚不急不缓,来到江蘅身边,江蘅和他的朋友都给他让路,程砚弯腰快准狠的一杆,球子渐少,很快就能一眼看出仅剩的个数。 “啊这……”站在一边的人惊了一下,正是刚刚叫江蘅放点水的那一位。 “还没完。”程砚移动到白球的位置,继续击球,竟然又是漂亮的一杆。 “呦,这是有点东西了。”有人说,眼睛飞速地在桌上扫视,变得认真了起来。 程砚接二连三进球,把江蘅再次甩出去几分,即将到达攻打彩球时,他若再以这样的概率进球,江蘅就十分危险了。 在连续几杆后,球权才落回江蘅手里,桌上局势分明,被程砚甩开的分数只能靠彩球追回,当江蘅再次和程砚持平时,球权再次归给了程砚。 程砚打得很快,判断的速度惊人,江蘅刚刚失去球权他就立刻下手,找到路线和目标球,一杆出去,将局势变得再次迷茫起来。 江蘅不解地冲程砚的球子路线看,抬头再去看程砚,他很是认真,没有看出什么来,没等江蘅说,旁边的人问了:“你不应该送这颗入洞吗?” 摆好的路线,都不需要多加判断,在程砚以小比分领先的情况下,再击几颗彩球,就基本会是稳赢的局。 “我有我的想法。”程砚没点明,别人也就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只知道这样球权又落在江蘅手里了,程砚危。 “你有什么想法我就不管了,我不客气了,”江蘅说:“你不是省油的灯,我得全力了。”说完彩球落网,他追上了程砚。 江蘅倒不是骂人,也不是什么言外之意,只是单纯觉得程砚在憋什么大招,比赛时最不需要了解对手,从简单的几杆里就能知道对方的水准,这是富有经验的人习以为常的感受。 江蘅说不手下留情就真的一点情不留,把好破的球都给送进了洞口,可能过程不是特别的容易,因为程砚虽然没进球,却给他造成了一种围堵,他原先的几颗目标球被成功拦截,没打几颗就失去了球权。 “江哥。”程砚喊了一声,他在打球的时候气质是不同的,和方才在房间里的迟钝拘束不一样,有些放肆的狂妄藏在身上,“您跟宋御是同学?” 被突然点名,宋御看向了程砚,倒想知道他在扯些什么皮。 “小学一个班过,”江蘅一个推杆,补充说:“老交情了。” “哦,”程砚道:“他不好交流吧?” 江蘅看着宋御:“还行。” 程砚道:“我觉得不行,他太高冷。” 程砚冲宋御看,宋御就在他的对面站着,能看出程砚眼里那一抹堪称趣味的光芒。 死板的打球不如聊着打着,能有意思点,江蘅接杆道:“高冷?” 说完看向宋御,不认识会这么觉得,他们这种交情,江蘅没感觉。 程砚叹气道:“是啊,什么事就一句话,连解释都不给我,或者偷偷跑掉,让你连人影都摸不着。” 意有所指的话别人听不明白,却惹来了宋御的兴趣。 “这和高冷有关系吗?”江蘅问。 “关系不大,但他对我态度确实不行,我和他认识几年了,关系半点没有进展。”程砚看着桌台上的局势,并分心地与江蘅搭话。 “还能有什么进展?”江蘅不理解。 程砚抱着球杆说:“比如……进阶成死党或者兄弟什么的,比朋友这个关系听起来稍微亲密一点儿。” 一人打了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吐槽道:“小老弟,搞得你好像在追他似的,关系还要进展。” 程砚笑了声,没有再继续扯皮了。 宋御一个反应也没有给,好像没有在台球室里,实则他从头至尾都在,话却非常的少,这大概就是程砚嘴里的高冷。 他一向不是很能说的人,但他心里有一面镜子,更知道程砚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可不高冷,关键看对谁,”江蘅说:“宋御从小就一身的热情,对身边的人也没差,他有时候对我也是那个爱答不理的态度,不过我了解他,别多想,他就那德行。” 来自小学好友的吐槽很有说服力。 -- 第43页 宋御插话进来:“就别当着我的面议论我了吧?球还打吗?” 江蘅低头看过去,被三两句绕的忘记了输赢,这再一看,台球桌上所剩无多,几颗彩球散落开来等着击打,球权归程砚所有,江蘅恍然醒悟,只听程砚说:“江哥,这盘可能要结束了。” 在不知不觉间,球台面临被清完的风险,杆子落在程砚的手中,江蘅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周边的人也提起了神,很是诧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桌上的球屈指可数。 宋御手指滑在额头上,听起来有些可惜的声线对江蘅说:“认真点啊。” 「啪嗒」一声,精准的击打把球子炸开,洞口仿佛一块磁铁,将每个球都精准地接受,唯剩的四颗球子尽数落网。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连那边站着的漂亮教练,全都傻了眼,江蘅抬头看着程砚,那个长相阳光的少年,面色平静地清完了球台,结束了「势均力敌」的一局。 势均力敌?江蘅凝视着程砚,那个乖乖站着的少年,温柔之中透着一种决然,就好像带着什么目的,什么时候想赢,便能赢。 真是给面子,愿意陪他玩到现在。 一局而已,江蘅便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根本不在一个水平。 第20章 对话并不是程砚吸引其他人注意的方式, 也不是用来对付江蘅的手段,至于台上的球什么时候还剩下这几颗的,完全是因为大家都太投入,嬉皮笑脸时很容易忘记局势, 他自己也忘了, 忘了这连续的几杆清了多少颗球。 所剩无几的几颗球被程砚一杆清完, 结束了这短暂而迅速的比赛,江蘅提着杆子一脸懵,其他人忍不住说:“这么快。” 程砚道:“啊, 我也没注意。” 江蘅问:“你几分?” 程砚做足了:“我真没注意, 有人记吗?” 就算没人记,这盘也是程砚的胜局, 显而易见的,他问出来的表情相当像一回事, 可是江蘅老觉得他不真诚。 宋御掏出一颗落网的球在手里玩,对江蘅道:“要再来一盘?” 江蘅扔了杆子:“得了,打不过。” 宋御笑说:“这么快认怂不是你的风格。” 程砚乖乖地把球杆放好, 没像江蘅那样随意地一扔。 江蘅道:“我不干了,愿意的话让他跟教练来一局?” 江蘅看向程砚:“来吗?我们这边职业的。” 教练正是程砚方才看的那个, 穿着马甲的, 像少爷的那一位,正走到台桌前,程砚却罢手了,“啊, 算了, 打不过。” 江蘅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宋御只是让他打赢江蘅, 没让他赢别人, 而且程砚和江蘅这些人不熟,纯属是围着宋御和他们尬聊,程砚并不想和不熟的人多待,说道:“我只是个小学生,不想找虐受,江哥还是放过我吧。” 江蘅是放过他了,其他人却没有,起哄说:“小学生?我们这里你江哥是最专业的了,你把他打赢了,实力深不可测啊,跟教练玩一把?” “差不多就行了,”宋御回应道:“我只是带他过来走一圈,不是拿来给你们练手的,程砚。” 程砚嗯了声,赶紧跑到宋御跟前,像跟着大哥来混社会的。 “我们回去了,”宋御对江蘅说:“有空再打。” 江蘅看着程砚,程砚并不反驳,似乎宋御做的决定就是他的想法,江蘅想留人多玩一会,话到了嘴边也是松口了,“行吧。” 宋御抬了抬下巴,示意程砚跟他一块儿离开。 二人在众人眼下离开了台球室,程砚在进入电梯前随意地扫视一下,撞上了江蘅还在打量他的眼眸。 程砚微微一笑,礼貌且不失尴尬。 “他是谁?”在电梯里,程砚终于能放心地问问情况。 宋御漫不经心地说:“我朋友。” 程砚又问:“我知道,所以你把我介绍给他的意图是什么?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乱交朋友。”尤其是你的。 这句话程砚没说,噎在了喉咙里,想着说出来不是很好听,还容易被人误解,实则他只是因为是宋御的朋友,才要万般谨慎,爱屋及乌也不过如此,希望自己有头有面地去结交宋御的朋友,能让人接受和喜欢,而不是这么突兀又马虎的…… “我的朋友也不行吗?”宋御以为他在排斥,以为他因为自己的擅自做主生了气。 “不是不行,而是……”程砚很难解释,他说:“我什么也没准备,就这么唐突地来太草率了吧。” “你没什么要准备的,我给你的要求你全都完成了,这样就够了,”宋御说:“我不会害你。” 这倒是句实打实的真心话,程砚也信,宋御人品还算看得过去,就算他们俩曾经有些小小的摩擦,但都是神经大条的男生,也没那么斤斤计较,谁也没放在心上。 “你跟他相处感觉怎么样?”宋御问程砚感受,他其实是多此一举。 程砚实打实地回应:“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刚认识,非要说的话感觉挺随和的。” “肯定比我好相处?”宋御意有所指,“我高冷?你觉得?” 程砚尴尬了,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你觉得自己什么样?” 宋御说:“对你是高冷吗?” 程砚道:“对别人。” -- 第44页 宋御却道:“没注意过,不知道。” 这话回答地让程砚不好接了,他在宋御身边站着,时不时地偷窥一眼,竟然忍不住发笑了起来,“你好像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所以我在你眼里什么样?” “是个落跑的小偷。”程砚说。 “小偷?”宋御挑眉:“我偷你什么了?” “自己想。”程砚不围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你今天到底搞什么名堂,刚认识就让我打赢江蘅,你这么多朋友看着呢,我这第一印象不太好吧。” 听说江蘅球技挺好的,程砚也不敢说自己多么多么牛逼,但对阵了一下觉得只是基本水平,并没有像别人说的那么神乎其神。 “你不是说要一杆清台吗?好几次机会,偏要等到最后?”宋御观察他,程砚是一点点把球清完的,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迅速地结束比赛,别有用心。 程砚的确是别有用心,心里揣着明白,言简意赅地说:“不太尊重人。” 他有好几次可以一杆清台的机会,却变着法地把这机会给送掉了,人说什么最可怕来着?不是成绩好的,而是能控制分数的人最可怕,宋御其实知道程砚的意思,问出来无非确定一下和他所想无二。 因为江蘅是宋御的朋友。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球友,程砚则可以自由的发挥,如果是沾亲带故的朋友的朋友,那就需要小心地对待,他还没摸清宋御的目的,宋御只让他赢,没让他放肆地赢,他懂这个尺度。 说是宋御了解他,程砚也算是了解宋御,两个人你我不分,早把各自的意图剖析的一清二楚。 “下周二校队选拔赛,知道吗?”宋御扯开了话题,很成功,程砚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这无疑是程砚十分在意的事情。 “听说了,真提前了?”程砚记得校队选拔赛都在周五举行的,选完了双休的时间给校队管事的人商议探讨,怎么今年的提前了。 “提前了几天,有什么打算?”校队这种事,听小道消息的,还不如听宋御的,宋御的话等同于官宣,准的不能再准了。 “尽力进啊,没别的了,”程砚想起高明让喻可欣传话给他的事,说的就是校队选拔提前的事,他当时还以为高明传错人了,还让他抓紧练习,“但是以我现在的实力,尽人事,听天命吧。” 程砚揉了揉后脑勺,头发被他搓乱,电梯门开了,他率先一步走出去,宋御紧随其后。 “对了,你们现在的选拔指标变了没有?”抓到打探情况的机会,程砚可不会放过,但愿他以前能多问问宋御这方面的情况,也不会一年一年的铩羽而归,只是出了那情况,程砚也没理由再联系宋御了,就搁置了这么久。 篮球队的选拔指标并不是从胜利的班级挑选人,失败的队伍也有机会,某一个位置打的精彩的人也有被选中的可能,这根据球队需要来决定,也有因为很会指导和能够随机制定战术的人入选,指标非常多,但能在某方面被校队肯定的并不多,从优秀的队伍中脱颖而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校队的名额却屈指可数。 这是十分骨感又残忍的选拔标准。 “指标根据人来变化,如果你三分很出彩,他们也能破例给你一个机会。”宋御经验之谈,他是校队里的天花板,拥有绝对指定指标和改变指标的能力,这一点当年宋御入选校队的那场比赛中已经充分表明了。 “所以你擅长什么?”宋御追问。 擅长……程砚综合实力很不错,虽说和二班打总是输吧,但他个人的solo赛很少输过,可能是队友的关系,除了他抱着一定要进校队的决心其他人都是「差不多就行了,听天由命」的想法,没他这么坚定。 就连赵一白也没有一定要进入校队的念头,只是程砚拽着他,他才陪练而已。 这个问题程砚需要好好想,不能马虎,他没有迅速地给出答案,宋御也没有催他。 这时,手机不自觉地响了。 程砚摸了摸口袋,是老爸来的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来,程砚说马上就回去了,他爸说要来接他。 “好……我给你发地址。”程砚答应了下来,下雨了,他也不想跑去挤公交。 “阿姨?”宋御问。 “我爸。”程砚说:“他要来接我,你先走吧。” 宋御上下看看他,他们站在挡雨的屋檐下,来往的行人撑伞而过,溅起小小的水花,宋御说:“不请我去坐坐了?” 以往程砚回家,势必要请宋御去家里玩一会,他那会什么心思啊,恨不得宋御在他家过了,被宋御冷不丁的这么来一句,程砚觉得可耻,虽然别人也没说什么。 “不太……方便吧。”程砚说:“我妈下班晚,没人会做饭,所以……” “那我请你去我家坐坐?”宋御突然说。程砚很少到宋御家里,几乎可以说是没去过,他只知道宋御住在他舅妈家里。 程砚犹豫了下道:“我爸都已经来了。”怎么都是不想和宋御多待的意思。 他的拒绝太显而易见,让宋御都不想去拆穿,他也没逼他,只是觉得有些可笑,曾经走得那么近的人,现在连靠近都是叨扰。 宋御没再说话,这让程砚很是局促,他想找理由解释,但话到了嘴边又给打了回去,他们不是刚认识的朋友,他相信宋御懂他,懂他不想和他多待甚至单独待在一起的原因。 -- 第45页 不一会程砚他爸到了,找到程砚不太容易,周折了一会,程爸开着窗,看程砚向他走过来,身后跟着的人隐约有些面熟,待看清了人后,程爸高声喊道:“宋御?” “程叔。”宋御站在远处,礼貌地一笑,程砚则在他眼皮底下钻进了车里,没有丝毫的停留。 “什么时候回来的?”程爸隔空和宋御聊着天,害得程砚不得不去观察宋御的反应。 “回来一段时间了,一直没去拜访您。”宋御说。 “程砚也没跟我说,多久没来了,雨下大了,叔送你。” “不了,我离得不远,打车就能回。” 程砚在后面坐着,他没降下车窗,搁着窗户看宋御,只是在宋御的视角里,只能看到一张冰冷的黑色的窗镜。 “哦,行,那叔走了,自己小心。” “嗯,程叔路上小心。”宋御礼貌道。 程爸升上了车窗,他不能停太久的车,后面已经有人打着喇叭催促了。 车窗逐渐升起,轮胎缓缓滑动。 程砚看着宋御的身影在窗户外倒退,他高挑地站在雨中,黑色的运动服显得格外阴沉,身形落寞孤寂,盯着他的窗沿,似乎还在远远地打量,直至完全消散在自己的瞳孔里。 程砚靠在身后的靠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听起来颇像叹息,又像松了一口气。 “宋御回来了没听你说过啊。”老爸在前面好奇,透着后视镜打量儿子的一举一动。 “我也刚知道。”程砚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 “那小子是生的好,”老爸在前面说,“又高又帅,真不愧是你妈梦中情人。” “行了爸,这话您还记着呢。”以前宋御来过他家,被他妈一通招呼,都把程砚吓了一跳,从没见过他妈待人这么热络的,赵一白来也不过如此,事后程砚才知道,宋御长在了他妈的审美上,直言宋御是她的梦中情人,被老爸一通取笑,老妈又恍惚说自己想生的就是这样的。 程砚很是无语,也不知道自己哪点让老妈不满意了,不过爹妈嘛,都是看人家儿子顺眼,自己的娃尽是毛病。 “你怎么没喊他来家里坐坐?”程爸又补充道:“你妈指定高兴。” 程砚说:“得了,我干嘛请别人家的孩子来家里坐坐?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然后他听到了来自前方亲爸地嘲笑。 “一会跟我去趟超市,买包烟。”他爸是个烟鬼,可惜儿子跟他沆瀣一气,包庇着他。 程砚说:“你前天不刚买过?” “早在公司里散完了,”他爸说:“买完藏老地方,别给你妈知道了。” “封口费。”程砚伸手。 “给。”他爸扔他一张红色的钞票,手法像是打发一个乞丐。 程砚熟练地揣在怀里,靠着休息了,只是这头一扭,眼睛一转,他给看见了一人。 那是……赵一白? 他不是去他姑家里了吗? 第21章 程砚想叫他爸停车的, 可是路况不允许,雨势也大,赵一白在他的眼皮底下撑着伞匆匆而过,很快就钻进了一家店里没了踪影, 程砚抬头看看, 那是一家网咖。 奇怪, 赵一白从来不去网吧的,他们都不对电子游戏感兴趣,而且赵一白不是姑姑生病了吗?他这是…… 程砚想不通, 坐在车里给赵一白打电话。 电话通是通了, 但没有人接,程砚想着是不是赵一白没注意, 他多等了一会,一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程砚又打了一个,还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对着手机发呆, 前面老爸问话,程砚也敷衍地应。 这一通电话到底是没被接通, 程砚放弃了, 乖乖被老爸拉回了家。 一进门发现了老妈的身影,程砚很是意外,他爸也是,对着正在擦桌子的老妈说:“诶?今天不加班?” “哪能天天加。”老妈瞥了丈夫和儿子一眼, 追问程砚情况,“你浪哪儿去了?” “我跟朋友多玩了一会。”程砚说。 老妈过来接着丈夫的衣服, 把它挂在衣架上, 横眉冷对地望着程砚,“心野了家都不知道回?” 老爸在一边说:“他跟宋御在一块儿呢。” “宋御?”老妈脸色马上就缓了下来,“人不是打职业去了吗?” “刚回来没多久。”程砚说。 “那你不让人来家里坐?”老妈指责道,每每这时,程砚就怀疑自己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大晚上地喊人来家里干嘛啊,还下这么大雨。”程砚换完鞋子,就往沙发上摔。 “我看人是嫌弃你了,人都进CBA了,你还进不去个校队呢。”老妈一语中的,说起程砚来毫不留情,一度让程砚怀疑宋御才是他妈亲生的。 “哎呦妈,”程砚哑巴吃黄连,“都说了咱们校队不一样了,几千个里就那几个名额你真以为是开玩笑的?” “那人宋御怎么进的?说来说去还是你不行。” “那……”程砚被噎住了,“都有擅长的事嘛,每个人都能进校队也没含金量了。” “那你擅长什么啊?跑个运动会都能摔的生活不能自理?长这么高的个子身体素质差人一条街。”老妈的吐槽太过于犀利,听得程砚耳朵发蒙,竟反驳不上来了。 “我那是扭伤,扭伤老妈,不是摔得,”程砚据理力争,“而且您老拿我跟宋御比什么呀,他高我两届,比我强不是该的吗?” -- 第46页 “这么说你到高三也能给我进个CBA?” “这我可没说。”程砚道。 “出息。”老妈白他一眼,走到沙发边打了程砚一下,满嘴的嫌弃,“起来,跟你爸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外面瞎晃。” 程砚坐起来,老妈拿过被他压住的围裙,往身上系,打算做晚饭,“想吃什么?” “那个小蘑菇有没有了?昨天炒的那个。”程砚好这一口。 老妈撸着袖子,明明是风华正茂的一张脸,偏偏臭的要死,程砚就知道,这别人家的孩子一出来就没他的好事了。 他妈包庇他这梦中情人也不包庇的含蓄一点。 “过来给我打下手。” 程砚跟进去了,不会做饭,只能洗洗菜,就这也不老实,本来指望他学学做饭的老妈看不下去了,把他撵出了厨房,程砚洗个菜洗的灶台一圈都是水,动作太大。 “瞅瞅你这样,以后谁家姑娘跟你。” 程砚趴在厨房门前,探头跟老妈小心地对视,“赵一白也不会做饭。” 老妈骂他说:“人起码老实,可靠,你看看你。” “我去,妈,老实?你对白爷有什么误解?”程砚三观炸裂。 老妈不随他的愿,挑他的刺总是信手拈来,完全跟程砚摸索的路子不同,彻底地掌控着话语权,“现在的姑娘没我们那么傻,人都喜欢居家的男人,会做饭也是加分项你给我多学点。” “妈你怎么老觉得我找不着对象?”程砚拨了拨刘海,“我在学校里还是有一亩三分地的。” 来自厨房老妈的死亡凝视,程砚担当不起,转身跑了,不在门口烦她老人家了。 话说程砚以前可是很得宠的,走到哪带到哪儿不让人夸两句好看?他妈那时候就没操心过他的终身大事,谁见了程砚都提议定个娃娃亲什么的,可是后来人没长残,路子走歪了,从初中开始就不老实了,打架闹事的竟然成了家常便饭,程妈第一次听说自家孩子跟人打架都不相信,直到有一次亲眼撞见这才算见了棺材。 从那以后他妈对他态度就不行了,更为具体的原因还是因为宋御,宋御来家里后那行为做派和脸蛋都高度符合了老妈的口味,与之对比程砚就像一条菜市场没人愿意买的死鱼,肯定没这活泼乱跳会来事的宋御讨人喜欢,只是再怎么着得有个尺度吧,程砚真要怀疑他妈是不是爱上宋御了。 “妈,我们能养只猫吗?”突然地,程砚提到了这一茬,巷口里那只猫还在脑海里没散去,程砚逮着机会就想问问。 只是得到的结果依然还是不行。 “养你都费事,还养猫?”厨房里传出来的声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程砚拿起果盘里的蛇果,恨恨地咬了一口。 晚上吃过饭,一家子排队洗澡,程砚能等,不费事,他爸就更好说了,邋遢的根本不愿意洗,还是被他妈一巴掌拍进浴室的,平常都是老妈先洗,然后程砚,然后他爸,今天不是,今天是老妈和老爸一块儿,程砚听着浴室里的水声,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家里的空间不大,三人勉强伸得开腿,客厅里挂着爸妈的结婚照,不得不说程砚老妈是风情万种的,虽说岁月不败美人,可像他妈这样要夜以继日的上班族还是顶不住的,老妈的脸已经不如照片上的那么稚嫩了。 程砚爸妈结婚很早,他妈十几岁就嫁过来了,也是刚成年,照片上还很小,脸嫩红嫩红的,娇羞映在少女的脸蛋上,衬得姑娘越发水灵。 他妈和他爸都不容易,为了让自家人有个好去处,拼死拼活地工作,房子刚盘下来那几年,就是把程砚接回来,程砚小时候养在奶奶家,爸妈一直在外打工,上学后才搬过来,刚放在奶奶家时还是很乖的,但被奶奶溺爱的,性格逐渐变得有些野。 现在日子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称得上是小康生活,他爸升了高管,薪资够一家人的开销,盘完房子买了车,这居无定所的日子才算是安定。 有时候对着这昂贵的房价空间却非常小的新房,程砚都在怀疑人生,这么多人大半生的忙碌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伸不开腿却有面儿的冰冷建筑,死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中去,到底值不值得。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奶奶的院落,虽然交通不方便,瓦房不漂亮,安全不够有保障,但能让他撒欢儿,能让他玩得开,回到家面对的不是老妈不待见的脸,而是猫猫狗狗那些可爱的,喜欢他,冲着他疯狂摇着尾巴的大宝贝们。 跟奶奶生活的日子太让程砚这种心里容易长草的人想念了,没有那么多的压力,来自各方面的。 程砚正在怀念逝去的日子,手机来了电话,是一直无人接听的赵一白的来电。 程砚很快接了起来,以为会听到赵一白说什么,但他却只是淡淡地一问:“你给我打电话了?好几个。” 程砚说:“嗯,你都没接。” 赵一白:“我在忙,没看到,有什么事?” 程砚说:“没事,看你今天没来,也没有消息,怕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跟老班通过气了,”赵一白顿了顿,气息很重地说:“我这几天不能过去上课了,但是校队选拔赛好像在这几天?” “对,下周二。” “提前了吗?” “嗯。”程砚想说宋御说的,但念着宋御在赵一白眼里的形象,算了,他干嘛引战呢? -- 第47页 赵一白摸了摸脑袋,道:“那行,我下周二尽量到场。” “哎一白,”程砚急忙地喊住他,生怕他挂了电话,他急匆匆地问:“你最近在忙什么啊?” 赵一白说:“我在我姑姑家,有跟你说过吧?” “嗯……”程砚道,可是他今天看见他出现在学校附近了,奇怪,程砚刚想问,赵一白那边有了什么动静,他连忙说自己要忙了,没等程砚回应就挂了电话,留程砚一人呆呆地盯着手机。 通话界面已经结束,两人不到三分钟的通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程砚什么也没问到。 浴室的房门打开,老爸老妈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程砚还在沙发上坐着,老妈就催他赶紧找衣服进去,程砚说马上,再等会,把老妈打发了。 他走到窗户边,翻了下通讯录,还是没有找到想要的号码,老妈的催促声就在耳后,程砚的右眼对着雨夜却是直突突,他走到门前,很快换了鞋,冲里面交代了一声,“妈,我出去一趟。” 拿下挂着还在滴水的雨伞,程砚夺门而出。 老妈后脚跟出来,客厅里却是没了人影,程妈自语道:“这孩子……” 赵一白家离他稍有距离却并不是很远,程砚跑得飞快,提着手电筒直奔赵一白家的小区冲,雨夜里积水深,他的裤腿很快被溅湿了,小腿后方没有一点儿干燥的地方,这个点也等不来电梯,程砚爬楼上去,累得气喘吁吁的他在赵一白的家门口停下,疯狂按着门铃,听起来很不礼貌。 过了会儿有人来开门,是赵一白他爸,程砚忙问:“叔,一白呢?” “程砚?”赵爸爸打量着浑身是水的狼狈的程砚,“你这是怎么了?” “别管我了,一白上哪了?”程砚问得急,还带出了一点儿口音。 赵爸爸道:“一白去他姑家了,他姑病了,一白过去看看。” “那他姑家的地址您能给我吗?” 赵爸爸意外又诧异,“行是行,不过挺远的,你找一白有什么大事吗?” “有,我现在就要见到他,叔你把地址给我吧。”程砚急得像疯兔,赵爸爸不敢耽误事,程砚火急火燎地也没把事说清楚,要了地址就走了,留赵爸爸看他背影皱着眉头。 果不其然,赵一白姑姑家的地址就在他们学校那一片,竟这么近,赵一白还能抽不开身,程砚在路上打车,很难打,折腾了很久,过程中还有爸妈的电话打进来,他都给挂断了。 十分钟后终于有师傅接了单,程砚等得心力憔悴,车一来他就往里面钻,用个不恰当的类比,真容易让人以为家里死了亲爹。 “去南街师傅,”程砚拉上车门,语速飞快,“十分钟能到吗?” 师傅在搜导航,说:“我看看啊。” 过会师傅发动了车子:“应该差不多,安全带系一下。” 程砚还没有养成进车就系安全带的好习惯,主要是他好日子还没怎么过惯,也不是经常性地坐车。 他拉过安全带扣上,因为心急,几次没有找对孔。 他本不该有什么怀疑,可是他看见了赵一白进了网吧,这就是很反常的一件事,加上赵一白姑姑病了的情况下,他跑去网吧,并且避而不谈自己在干什么,程砚就放心不下。 赵一白很少瞒着他什么,可以说是从没有过,但凭借程砚对赵一白这灵敏的嗅觉,很快就闻出了他身上不正常的气息,一定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不好的事情。 第22章 南街距离学校是不远, 只不过十分钟抵达也差点要了司机师傅的老命,程砚付完钱下车,连伞都忘记了拿,师傅打开车窗冲往街里跑的人喊, 程砚誓不回头的姿态到底是把伞给遗落了, 师傅没法子, 望着副驾驶椅子边的黑伞,眨眨眼睛,扶着方向盘开车走了。 积水被踩得嗒嗒响, 夜里还有风, 雨水斜着往地面上打,夜里一人迎着大雨往定位跑, 程砚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忘了拿伞,可是已经晚了。 进了南街之后, 他挨家挨户地问,问有没有人听过赵伏苓这个名字,定位只能帮他到这里, 南街里的情况太复杂,路也是弯弯绕绕, 程砚一时迷了方向, 可问出来的情况也是白搭,都说听过,但没人知道住哪,程砚只好搭上运气成分, 看今天能不能问出个头绪来了。 面对错综复杂的道路, 导航也失去作用的情况, 程砚一时手足无措, 竟然急得有些想哭,他给赵一白打电话,对方已经呈现了关机状态,程砚对着雨夜骂赵一白,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还是没能拨通已经关机的号码。 “你他妈去死吧姓赵的。”程砚在走廊底下发飙,抹了下脸,里面店里的人看他骂脏话和他那狼狈的模样纷纷怀疑他的身份,暗戳戳地把门给锁死了,程砚对着手机,竟没有了办法。 他并不想点下这个号码,可是这个号码是可靠的,是他一直以来茫然无措的时候都能给他答案和方向的号码,他知道号码那头的人不该再去打扰,但分析当下的情况他哪能管那么多?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比起赵一白迟迟不接听的情况,宋御算是可靠得多。 “宋御……”程砚声音听着急,貌似还带着什么委屈,“怎么快速找到一个人的住址?” 他话说的没头没尾,宋御不由得问:“你要找谁?” -- 第48页 说起这个程砚就来气,“赵一白他姑,现在导航也废了,我完全没头绪,这里的人问不出情况,我该怎么办?” “你在哪?”宋御问。 程砚回头张望,刚想说自己的地点,又意识到什么,“我在南街,学校附近的那条,具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活像走失了哭诉自己该怎么回家的小孩。 宋御冷静道:“把地址发过来,你站在那,不要乱动了,不然我找不到你。” 程砚照做了,他也不敢乱动,错综复杂的道路他稍微动一动就能把宋御给迷住了。 吩咐完这些,宋御效率地赶来,他来时撑了把伞,装备齐全,不似程砚那么马虎,找到程砚的位置,看见他的人时,宋御都要大发雷霆了,他给克制住了,程砚蹲在一家店的门口,店门紧闭,他在那打冷颤,见到宋御弹跳起来往他跑,急忙忙地交代情况。 宋御虽说装备齐全,裤脚却还是湿透了,贴在身上,只不过黑色的运动服不容易被看出来,他问道:“这边都问过了?” “嗯,他们都说不知道。” “都知道名字,却说不知道地址?” “也有这个可能吧。”程砚说。 “不简单,”宋御把伞递给了程砚,“你拿着,我进去再问问。” 程砚回头看他站在了店门前,说道:“那家关门了。” 门是关了,玻璃门里的灯还亮着,宋御对程砚的提醒充耳不闻,站在门口敲着玻璃门,里面清楚站着几个人,正在交头接耳地说话,对宋御一番打量,迟疑着走过来,好像在防备什么。 来者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隔着玻璃门试探地问:“找谁?” 宋御个头太高了,逼着别人只能仰视,可这人的气质太高档了,宋御身上总有股子富家子弟的气息,虽然他什么也没干,怎么说呢,他就是第一眼会让人觉得「不差钱」的那种气质,可能是因为他是个衣架子,简简单单的衣服套在他身上都会升值,成为高档名牌似的,这气质太逆天了,程砚这种撒欢的主是不会理解的。 “问一下赵伏苓的情况,”宋御没让别人开门,也许他也看出来对方防备的眼神,“姐,赵伏苓是我姑姑,可我联系不上她了,家里人担心,您能给我指条去处吗?” “你没去她家里看看?” “去过了,家里没人,门锁的紧。”宋御不慌不乱地说。 “哎呦,这就怪了,”这位姐说着说着就打开了门,走了出来,到旁边一家人去,敲门道:“老王,老王,赵茯苓还没来家吗?” 里面走出来个男人,带着被打扰的不爽,不耐烦地说:“该接来家了吧?” 女人指着宋御,“他说家里关门了,陈旗没管她死活?” “那可能在医院,”老王道:“你自个顺这道儿再去看看,不可能不在,是不没听见敲门?她行动不便的,肯定在家里面。” 程砚从一边来到宋御跟前。 对着程砚闭口不提,对着宋御却是热络的姐儿说:“这路绕,你别从这儿走,那边不有个小巷口吗,过去往东拐,走个几步远就到了。” 宋御看了那细长的巷口一眼,四通八达的,完全不觉得这是能走人的路,“这路太绕了,我来的不多,怕走错了,姐跟叔谁能带个路?” 老王赶紧说:“这不远的,很快就到了,你……” “算了算了,我过去把俩孩子带过去,咱这路是绕,”姐儿道:“你俩稍微等会,我进去拿把伞。” 宋御应了。 大姐进门拿了把雨伞,还套了大衣,领步向前,巷口的那段路确实难走,雨伞需得侧着,这摆明了不是一条路,只是人走的多了,给活生生变成了一条路。 “你俩都是茯苓的侄子?”大姐回头看宋御和程砚,“不像啊。” 程砚配合地说:“他是,我不是。” 大姐又打量了下宋御,还真是没看出来一点儿家人的面熟,情有可原,侄子和姑姑不像也应该,只是眼前这男生给大姐的感受还是蛮震撼的,原本没打算摊上赵茯苓这一家人的事的,看这男生的感觉大姐也松口了。 宋御长了张高端的脸。 很容易俘获人心,尤其是女人的心。 他这一款,几乎没有女人顶得住,否则他妈也不会那么来劲了,程砚理解地想。 “没听人说起啊,长得真挺俊,”大姐说:“你姑姑也是命苦,嫁这来没少受罪,你姑父不争气,嗐,回头见了你可得好好说说。” 程砚和宋御都对赵一白的姑姑没有印象,也从来没见过,更是没听赵一白提起过,只是听着姐的意思,赵一白姑姑过得应该不怎么样,甚至有些悲惨,于是程砚心里那抹不安更强烈了,迫切地想见到人,以及赵一白现下的情况。 “这不是路吧?”走出来后,程砚回头瞧着巷口说。 大姐道:“这哪是什么路啊,窄成这样,就图个方便都从这儿走,慢慢地就成了路了,咱们这地方,是被上面给忘了,最不像样了,村不像村,市不像市……就那前面。” 大姐指着一条道:“看见了吧,从这过去就行了,茯苓应该在家,真没在我就不知道了,陈旗没点良心,把她丢哪去了咱也不知道。” 宋御点点头:“好,谢谢姐。” 大姐笑说:“没事,你也多来,你姑姑不容易。” -- 第49页 宋御嗯了声,程砚已经走了出去,指着这条道回头问大姐,大姐点点头示意,程砚进去了。 宋御紧跟着,大姐就把二人送到了这里,临走前还在打量宋御,想不明白赵茯苓怎么有个这么洋气的侄子,真好看,从里到外的,都是南街的人没有的气质。 这回头有话题聊了。 大姐转身原路返回。 到了跟前一切就好说了,程砚顺利地找到一家人问到了情况,他和宋御沿着楼梯上去,怪不得那位姐说这是被遗忘的地方,南街的情况貌似真不太行,楼梯扶手已经上了绣,过道非常窄,两个人连并行都做不到,只能一前一后地走,墙面开了缝,似乎随时能倒塌的楼盘十分没有安全感,过道里有垃圾堆的腐臭味,阶梯也是很久没清理的状况,很让人怀疑这到底能否住人。 环境条件竟还不如程砚奶奶家。 如果不是有咳嗽声传出来,大概这里会被误认为是空壳子的废墟。 “赵一白有跟你回电吗?”宋御在程砚的身后问,走廊里没有灯,漆黑一片,靠着宋御手机上的一点儿光。 “没有。”程砚老实说。 “他跟你说他出事了?”宋御又问。 “他没说,是我自己感觉到的,”程砚不安地说:“他平时不会瞒我什么的,我问他事情,他没有像现在这样避而不谈的。” 他们是老交情了,赵一白是程砚搬到新家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小学也是跟赵一白混的,程砚三年级时来的城市里,从那时候跟赵一白结缘到现在。 一点不对劲的气息谁也瞒不住谁。 宋御在后面听不出情绪道:“感情倒是稳。” 程砚没应,已经到了,他指着门:“是这儿吧?” 宋御抬头看看门牌号,“嗯。” 他上前敲门,挡在了程砚的面前。 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甚至连回应声都没有,宋御和程砚对视一眼,以为摸错了地方,可是好些时候过去门依然纹丝不动。 “确定没看错吗?”宋御个子高,拿手机往门牌上一打,光线下的502清清楚楚,宋御又敲了敲,大晚上闹出的动静惹人不快,隔壁房间里有人叫骂着。 “是不是找错了?”程砚说:“我下去再问问?” 宋御刚想应一声,房门突然松动了,门把手晃动一下,门从里面被打开。 “妈的大半夜的不睡觉操他娘叫魂……”里面的叫骂声突然停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胡子拉碴,鼻青脸肿的男人的脸,肤色暗黄,眉眼里满是不耐烦,粗言秽语张口就来,大概是看到门前高高的人影,男人神色缓和了下来,收起了那一堆不堪入耳的词汇,眉头拧出一道道纹路来,“干什么的?” 宋御望着程砚,程砚摇摇头,他也不认识,正在二人以为找错了人时,走廊里冷不丁响起一道声线,“程砚?” 程砚转回头,赵一白站在楼梯上,抬头望着门前的他,以及发现宋御时,那些微快速转变的眼神。 诧异程砚的出现,更诧异宋御的身影。 第23章 没等两人发话, 门前的男人就叫了起来,他脸上处处是伤,红一块青一块的,对着走廊里的赵一白道:“你他妈的腿瘸了?买个吃的这么磨叽, 你要有个老娘早给饿死了。” 赵一白手里拎着打包的小吃, 男人马上恢复了本来面目, 不带着别人的爹妈似乎就不会说话,他推开宋御和程砚就向赵一白伸手,“快点的逼崽子, 妈的就吊着一口气了。” 赵一白走上来, 到门口一拳头把男人砸在了门上,跨进了门槛, 他慢悠悠地说:“没你的份。” “操_你娘的逼崽子,我给你看这么久的人你就这德行?”男人揉揉胸口, 被赵一白给的一拳头不轻,他却还能迅速地接上话。 程砚和宋御面面相觑后迈步跟了进去,自觉地带上了房门。 “她不是你妻子?”赵一白眼刀射过来, 似乎在讽刺男人的废话。 只是男人丝毫没有一点羞耻心,大笑着回击道:“什么妻子?你可别逗了, 一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还妻子……” 赵一白猛一下回头,那男人连忙闭嘴,换成了一副谄媚的嘴脸,围在赵一白身边说:“好侄子, 赶紧给姑父弄点吃的, 姑父几天没吃饭了。” 这人竟然是赵一白的姑父, 这德行? 程砚怎么看怎么不对, 可人家里的事,他不好说什么,他很少见到这样的赵一白,动不动就来一记眼刀,不过他能理解,这姑父的德行是他他也忍不住。 赵一白和姑父之间没有尊老爱幼一说,大人不像大人,小孩不像小孩,赵一白打开白色的塑料袋,热腾腾的瘦肉粥躺在碗里,他揭开盖子,头也不抬地对程砚说:“我不跟你说了我没事吗?你大老远地跑过来干什么?外面还下着雨。” 这竟然还叫没事?他非常想问问赵一白什么情况对他来说才叫有事。 程砚不由得说:“谁让你不跟我说清楚的,我怕你挂了,问你爸地址摸过来的。” 赵一白无奈道:“我爸也是胡来。” “我看胡来的是你,”程砚走上前,靠在了另一边紧闭的房门上,问起了正经事,“到底怎么了?” 人已经到了家里,想瞒着也瞒不住了,赵一白本来就没打算瞒,只是觉得这事没有和别人分享的必要,说道:“我姑住院了,刚接回来,情绪不稳定,我得在这看着。” -- 第50页 “情况严重吗?” “挺厉害的,不能没人在身边,”赵一白用勺子拌了拌肉粥,热气往上窜,他低头吹了吹,“这事我妈还不知道,你别跟她说。” 男人咂咂嘴轻蔑地说:“她就是自个儿作死,怪得了谁?想死别在家死啊,投河去啊,死不成还给老子添麻烦……” “我操_你妈的!”一双没用的筷子瞬间就朝男人射了过来,正好砸他眼上,疼得嗷嗷乱叫,赵一白越过桌子,一把拎起男人,凶神恶煞道:“你今天没挨够是吧?你这只胳膊也想废了?” 男人非但不害怕,还挑衅了起来,张口就骂道:“小_逼崽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的从头到尾都是你,陈旗,你要是想死我马上就满足你。”赵一白怒目圆睁,恨铁不成钢的眼里烧着一把烈火,远远不是说说而已,是真恨不得男人去死。 “一白……”从里间传出一声轻微地呼唤,是一道女声,程砚正靠着紧闭的房门,他听得清楚,推开门,里面一个女人躺在床上,手指微动,周围是瓶瓶罐罐,正在打着点滴,她就是赵一白的姑姑。 程砚回头看着客厅里的赵一白,赵一白正抬头望他,程砚从他眼里读出允许的意思,便推门进去了。 赵一白松开手,男人跌落在地,他的左手貌似真的废了,一直不见有动作,赵一白怒踢了一下男人的身躯,迈过去往房间里进。 宋御站在那扇门的门口,赵一白进去时的动作略有迟钝,和宋御轻轻地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赵一白走了进去,带上了房门。 宋御被关在了外面。 他原本就没打算进去,靠着墙,看着客厅里爬起来的男人继续出口成脏,暗暗地等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房间里程砚和赵一白在床边照顾人,姑姑是被客厅里的动静闹醒的,姑姑的面相十分苍老,皮肤蜡黄,眼角的皱纹和泪痕都是岁月和生活折腾的痕迹,她声音虚弱地问:“怎么还没回去……” 赵一白贴着床头,握着姑姑冰凉的手,“我又没事,很久没来看您了,多陪陪您。” “学校……咳……”姑姑拉着赵一白的手,“上学,一白……” “知道,念着呢,”赵一白说:“本来成绩就烂的要死,在学校里面也是混日子,不重要。” “好好念。”姑姑声音缥缈,好似随时会香消玉殒,叫人害怕。 赵一白把她的手藏在被子里,程砚注意到姑姑的手腕上缠着绷带。 赵一白道:“别说话了,好好睡觉。” “外面吵。” “下雨了,”赵一白说:“我把窗户给你关上。” “不,”姑姑轻道:“雨声好听……开着吧。” “行。”赵一白给姑姑掩好被子,顺从地说,安抚好姑姑,他走到窗户边,把窗户缓缓拉上,床上的人闭上了眼睛,她虚弱到让程砚觉得一睡着就不会再醒来。 “她不是要听雨声吗?”程砚在窗边说。 “风太大,”赵一白道:“关小一点没事。” 窗户只留一个小小的缝隙,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户上,声音清脆冷漠。 程砚抬起手腕,指了指,赵一白心领神会,看向床上的人,声音自觉地放低,“割腕了,抢救过来了。” 一句话信息量颇大。 程砚有点发蒙:“不是说生病了吗?” 赵一白脸色难看,叹了口气,操着裤口袋,对着夜晚道:“那男人把她逼的,跟我妈说是生病了,我到这儿一看是割腕,这男人竟然还觉得是很小的事。” 程砚皱着眉,“客厅里那人……” “他是我姑父,”赵一白说:“爱赌,把家里闹翻了天,刚输了十几万,人家上门找我姑要债,所以……” 程砚明白了,“那你今天下午去网吧是找他吗?” 赵一白意外道:“你看到我了?” 程砚说:“嗯,跟我爸回家路上,看见你往网吧里跑。” 赵一白道:“那不是个正经网吧,下面藏着赌场,那男人在那里赌的,我是过去把他拎回来的。” 程砚没话可说了,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 “我姑情绪不稳定,我得留在这里看着她,下周二的选拔赛……” “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了。”程砚堵住赵一白要说的话,当下没有什么事比人命更紧急,且看赵一白姑姑的情况,程砚也很是不放心。 “但你真地决定不把这事告诉你妈吗?”程砚提出建议,“一白,这事很大,你自己兜不住的,还需要大人在身边开导才行,你姑姑情况不好,最好还是她家里人来陪着。” “这我知道,”赵一白说:“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我爸妈说比较好。” 赵一白其实很不能理解,这个原本好好的姑父怎么能掉进无底洞的,两人刚结婚那年一切都好,陈旗表现的也很正常,绝对没有现在这么狼心狗肺,他不仅对他姑的眼光抱着深深的怀疑,更惊叹一个人渣竟然藏的这么好。 赵一白不禁感慨起他姑的婚姻来,遇对了人还好,看错了人事才真的大,尤其像陈旗这种婚前藏的这么深的男人,他姑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人渣。 “那你姑……那个人欠的钱怎么办?”程砚问,这事不该他操心,他只是担心赵一白胡来。 -- 第51页 赵一白道:“他欠的钱,跟我姑没有关系,等我爸妈知道了由他们做主。” 家门不幸。 赵一白又想起来什么,抬抬下巴,问道:“宋御怎么跟你一块来的?” 程砚心虚道:“我找的他,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一时没办法了才……” “你闲得蛋疼?”赵一白骂道:“还嫌跟他牵扯的太少?” “不是一时情急吗。”程砚哑口无言。 赵一白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深知二人关系的他觉得程砚很没脑子,但是又因为是他导致程砚向宋御求助的,他就很没办法。 没办法放肆地骂他一顿。 就在二人安静下来的一会,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撞击声,随之是男人的惨叫声,程砚和赵一白一晃神,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外面的景象十分滑稽。 陈旗贴在一道墙上,伸手捂着裤_裆,脸煞白地哀嚎着,手指抓地的他似要把地皮扣出来,龇牙咧嘴的五官在灯光下十分狰狞难看,配上满脸鼻青脸肿的痕迹,狼狈到了极点。 气若游丝的声音还在回荡:“你们这群逼崽子……不是人……” 他当然不是自己撞上去的,他的面前还有一个人,宋御蹲在他跟前,脚后跟抬起,拽着细长的手指,悠悠然地说:“不是有颗蛋就证明你是男人,不能下蛋还不能斗你连只公鸡都不如。” 程砚道:“宋御。” 宋御听到他们开门出来了,他站起来,赵一白并没有因为他动手打了自己姑父而动怒,只是脸色依然不好,纯粹是因为他对宋御个人的偏见,跟他这个该死的姑父无关。 宋御也并不想跟赵一白那张冷脸纠缠,他走回来,在程砚面前说:“见到人了,你也该放心了,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程砚还没想好:“我……” 赵一白说:“你跟他回去吧。” 程砚转回头看他:“你自己……” “你在这里没用,”赵一白打断道:“程砚,你先回家吧,我尽量快点通知我爸,不用担心这里的情况。” 地板上的人骂了几句脏话,骂宋御还是赵一白都不重要,三人好像把他当做空气,程砚听说了事情缘由后也没法直视赵一白的姑父,只是嘱咐赵一白:“你小心点,他太不老实了。” 宋御回头看一下,那男人没爬起来,又跌了回去,刚刚那一脚效果不错。 赵一白说:“我要是弄不过他我白混了,放心吧,回去吧。” 程砚嗯了声,让他有事打电话,别不接电话,在门口嘱咐了好一会才迈出去,赵一白目送他俩离开,宋御在外面等程砚已经不耐烦了。 “不想走留这吃个饭?”宋御出来就说,外面的雨没见小,依然哗啦啦地下。 程砚知道浪费他时间了,说道:“我只是担心而已……你对他姑父做什么了?” “你怎么不问问他对我做什么了?” 程砚理直气壮:“他能对你做什么?他那么弱不禁风的。” 就算赵一白姑父是个正常人,恐怕想对宋御下手还是有难度的。 宋御解释说:“也没什么,只是那张脸挺找抽的。” 这程砚同意,他都想上去给陈旗两拳。 一想到那令人头疼的姑父,程砚又回头看了看,很是担心,真不知道赵一白这几天怎么挺过来的,一个人也没告诉父母,这么大的事。 怪不得他妈说赵一白可靠,确实,程砚现在也对他白爷改观了,是条汉子。 “你怎么办,要回家吗?”落汤鸡一样的程砚,宋御看他身上没一处能看的,头发湿淋淋地搭在额头上,裤腿上也是水泥,他能想象得出程砚焦头烂额的样子。 “当然,只是现在不知道好不好打车,”程砚说:“我手机快没电了,你帮我打个车行吗?” 他来的匆匆,没有什么准备,求助宋御。 宋御打了车,把他往身边拽了点,程砚撞在他胸口,宋御按了下他的脑袋,“雨潲进来了。” 程砚摸摸头顶,一手的水渍,他哪还在乎什么淋不淋雨。 宋御拿着手机,正在打车,说道:“今天去我那儿吧,换身衣服,明天直接去学校。” 程砚闻声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立马拒绝道:“啊,不,我回家。” 宋御却说:“打了,只叫了一辆。” 程砚说:“不行,我得回去。” 他说着拿起手机,用最后一点儿余量叫车,没等操作完,宋御握住了他的手腕,头顶砸下来一道威利的声线:“我说了,去我那里。” 这如果放在以前,程砚指定上赶着要去,现在他是避之不及,宋御也不是傻子,这么多回程砚的表现都写在行为和脸上,他不明白他前后的转变怎么会这么大,就算他们没有成,也不至于变成陌路人吧? 程砚还是不愿意,妄图抽出手:“不方便,我东西什么的还在家里。” “有意思吗?”宋御抓着程砚手腕,力道放大了些,“有意思吗程砚?” 如果不想招惹我,从一开始就不要。 现在才避开我,不觉得很晚吗? 宋御隐隐有了怒气,在天气差到爆的夜里,在经历赵一白的冷脸,在面对赵一白焦头烂额的程砚对着自己避之千里的态度,在前后这样的反差里,在他这么低阶的说辞里。 -- 第52页 引燃了他压抑了很久的不爽。 程砚眼神飘忽,并不看宋御,他知道宋御心里都清楚,但是他想要自己有分界线,既然已经夸下了海口,他不想那么快地打自己的脸,程砚挣了下手,满是绝情:“我说了,我要回去。” 他没挣脱开。 程砚抬起脸,他知道宋御在生气,他跟宋御玩借口玩手段一定会被看出来,每到这种时候他就无比厌恶曾经的自己,什么都藏不住的自己,对宋御表现得太过于热情,现在的冷漠怎么看怎么刻意。 可是怎么办,他都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了,他还不能有点小脾气?! 非要他热脸贴冷屁股才行吗?看过一次他的笑话了宋御还不满足? 程砚甩出这句话后,宋御就没有了回应,而是紧紧攥着他的手腕,雨夜里纠缠的两道身影是青春的,鲜活的,热烈的,美好的,一切都正好,偏偏性别出了问题,人类所说的浪漫与他们无关,他们是那上不了台面的,不容为外人道的,连感情也不能泄露的悖论者。 他们像两个小偷,偏偏痴缠,偏偏不敢被发现。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就这样感受着手里程砚的手腕在认真地挣扎,宋御沉默了许久,突然手一松,轻飘飘的一句话从嘴里脱出,却带着极大的杀伤力,他说:“滚吧。” 滚。 这个字的威力一直都是足够的,足够让平静的内心波涛汹涌,也足够让澎湃的内心归于平静。 程砚抬起脸,看见的是一双灰败的眼眸,他想他解读错了,他应该在里面读出百分百的恶心。 程砚转身就走。 迎着大雨,他步子快而决,方才两人的打闹像是玩笑,他们原本就该这么决然,决然地远离双方的生活。 程砚的双腿陷在积水颇深的水洼里,他顺着这条道的正中间,踩着深水,湿了的鞋袜他也不管,卯足了力气往前冲。 操,该死的基佬。 操他妈,该死的程砚,他怒骂自己。 程砚双耳什么也听不到了,大脑皮层涌上来的只有一个「滚」字带来的冲击,以至于他忽略了身后的脚步声,直到一顶伞在头顶撑起,直到一只手臂横在身前,直到一个怀抱把他包裹,直到他深深落进蓄谋已久的拥抱里。 “对不起。”横在腰上的手箍紧了些,耳畔落下低沉温柔的声线,宋御压在他的肩膀上,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不知道在道哪一次歉。 程砚都没法判断了,他只听宋御克制地说:“对不起程砚,对不起,你哄哄我好不好?两句话就行。” 我也很委屈,我也有情绪,我也有不能说,不敢说的东西,宋御深深闭上眼。 他抑制不住这种心理,他该怎么办?他什么时候能站在光线底下,暴露他无需掩饰的情感? 他喊他的名字,带着波涛汹涌的情_欲,和占有欲。 程砚的耳朵烫了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了宋御反常的状态,但只有一瞬间。 他被宋御温热的唇贴着耳根,给扰乱了思绪。 作者有话说: 心理问题初发作。 另,都是有脾气的人,不好惹。 第24章 程砚回到家时, 家里的人都睡下了,是宋御的功劳,宋御跟他妈通了个气,程砚才免受他妈的毒打。他不敢闹出大动静, 换完鞋子到浴室里去冲澡。 面对着热水的滋润, 程砚在一边发呆, 他盯着空白的墙壁,思绪飞到了九霄云外,耳朵边全是宋御那句听起来不太对劲的语气。 “你哄哄我好不好。” 长这么大, 他都没觉得哪句话容易让他红了耳朵和脸颊, 他当时的耳朵马上就充血了,一定红的不能看了, 幸好是晚上,幸好光线不强, 幸好宋御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他什么意思? 程砚和宋御从来没有闹过矛盾,宋御太纵容他了,不管程砚要干什么, 他都奉陪,即使不做也会在一边看着, 就算曾经的感情是他程砚巴结过来的, 但他到底和宋御成了朋友不是吗? 可是今天晚上算什么?吵架吗?因为什么?去不去他家这种低质的原因? 程砚头脑撞在了墙上,双手覆面,搓了搓脸,把头发全箍了上去, 专心地冲澡, 说服自己不去想今天晚上的事了。 他在浴室里待了很久, 不知道在干嘛。 程砚以为自己的动静很小, 出门后还是惊到了他妈,程妈站在卧室门口,靠着门看他,程砚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妈……大晚上的。” “没去宋御家?”他妈走了过来,坐在沙发上倒水,穿着连体睡袍,翘着腿。 “没有。”程砚坐在了沙发上,拿着浴巾搓着头发,晚上吹头太吵,房间的隔音效果也没那么理想,程砚逮着自己的头发丝使劲揉搓。 “干什么去了?跑得跟疯狗似的,逮都逮不住。”老妈问话,程砚不能不答。 “同学出了点事,叫我过去看看,没什么,都摆平了。”他没提赵一白,还不能给他妈知道,程砚也就没说。 “我还以为你跑去见宋御,急了忙慌的。”程妈喝口水,放下杯子,也放下了叠着的双腿。 “他又不是我女朋友,我见他用得着这样吗?”程砚调了下毛巾,继续搓头发。 “那是,你哪儿配得上人家。”程妈随口一说,又拿亲儿子不当人看。 -- 第53页 程砚根本说不过他妈,扔掉了毛巾,头发被他搓的一根根的,他手指插进刘海里,拨乱了。 “明天上学还起得来吗?”程妈看了下时间,“快一点了。” 程砚道:“熬夜不是常事吗?” 程妈上来拍他,“叫你别熬夜,身体素质都是你熬夜熬坏的。” “你上次还说我腿折了是熬夜熬坏的。” “不都一样吗?我给你这么好的先天条件但凡你听点话也不至于一事无成的。” 程砚这就不认同了,“妈我才多大啊。” “你还小吗?人宋御什么时候进的校队?人初二就进去了,你干什么呢?你告诉我你那时候干什么呢?”程妈晃着步子回了卧室,“不听老人言。” “开心好几年。” 程砚刚说出来,来自老妈的眼刀就要把他千刀万剐,程砚赶紧闭嘴,扭头看向一边,能压得住他妈那张嘴的只有他外婆,他是不敢造次,否则肯定让他妈没话说。 可恶,血脉压制。 赵一白这时候给他来了电话。 程砚这才想起来手机没电了,他撑着接了起来,没让赵一白说,先道:“别慌,我先充个电。” 飞快地跑进卧室里去,把门扣上,程砚摔上了床,和赵一白聊了起来。 “我以为你会去宋御那儿。” “怎么你也这么以为。” “也?” 程砚说:“刚我妈也这么说的。” 赵一白道:“因为他看起来就不想放你走。” “嗯?”程砚没懂,“什么意思?” 赵一白说:“你是不是又惹到他了?” 程砚想了想,“没有啊。” 赵一白道:“那可能是我惹到他了。” 仔细一想,这两人什么时候杠起来的?程砚还真没个印象,他不解道:“你对他干什么了?” “没什么好脸色而已,”赵一白不以为意,“我在给你报仇。” 怪不得,怪不得宋御突然来那么一出,程砚明白了,叹了口气,趴起来道:“白爷,我求你了,别给他脸色了,我都跟他没什么了,而且怎么说以前也玩这么好,何必呢?” “你不想出气了?” “我从来没说过要出气这回事好吧,”程砚道:“宋御对我仁至义尽了,是我自己没分寸招惹的他,既然断了以后就不要再有什么往来了。” “不要再有往来?”赵一白笑话道:“那你今天就不该找他。” 程砚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不是说了我那是无奈之举吗,当时我也找不到别人,谁让你不接我电话的。” 赵一白对他好他知道,程砚被宋御这么甩了一下肯定得惹到赵一白啊,赵一白就跟程砚亲爹似的,从小就罩着他了,程砚被宋御拒绝的那段时间里别提有多颓了,宋御突然落跑,连个鬼影都找不到,程砚知道自己的举动恶心到他了,否则宋御不会有那么大反应的。 赵一白是唯一知道这些事的人,关于那天太高兴,酒喝得多,上头后的程砚迫不及待的给宋御一个吻这件事。 他虽然没亲他嘴巴,只是把唇贴在了他的脸上,可是这已经够恶心把两人只看做朋友的宋御了,当时的宋御脸色很沉,阴的没法看,程砚也傻了很久,在自己做出这个举动后突然就清醒了似的,连忙想要解释,可是宋御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甩手而去的背影至今还像一场噩梦在程砚心尖上停留。 “那你以后少跟他往来,”赵一白说:“我本身和宋御就不是很对付,可你跟他玩得好我也不能说什么,现在既然掰了就干净点,别再给他羞辱你的机会了,他妈的学校里你要什么样的没有,给老子争气点。” “我知道。”程砚不说这个了,问道:“白爷,您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颇像只懒猫儿,在床上舒服的仰躺着,头发还没有干透,打湿了被子,程砚倒也不在意,生是个男人,天生的心大。 “再说吧,下周二之前尽量赶回去。” 说起下周二,程砚又想起来了一事,“啊我忘了,选拔赛。” 程砚拍了下额头,翻了个身,“白爷,我不能和你扯了,明天开始得叫人好好训练了,不然抽中二班我们又得死翘翘。” “临时抱佛脚就行了?” “至少得比之前的分数好看点,”程砚嘟囔道:“那么多人在场,我想挣点面子。” 赵一白笑了声:“那就挂了,你通知曲滔他们吧。” “好嘞。”程砚挂了电话。 他上了Q_Q,班级群总是热闹非常,他们自己有单独的群,群里没有任何老师,更没有气场两米八的班主任,每天都活跃的不行,今天又围着他程砚展开了话题,@他的消息数不胜数,程砚都看不过来了,都是在问他还活着没有。 程砚终于回了【活着呢】; 张子皓【卧槽诈尸了!】; 沈韵【OMG,是我班的草】; 李笑笑【@程砚,他们都说你挂了,快揍他们】 丁文博【班长你学坏了(狗头.jpg)】 程砚【你们不是看着我活着出来的吗?】 高玲【是看你活着出来的,但我们担心宋御把你拍死了】 程砚【哇靠为什么我非死不可】; 【话说兄台,你怎么跟宋御混一块的?迷啊,他干别人没干你,这什么路数?】 -- 第54页 【你是不贿赂人家了?】 程砚【是的,拿我帅出苍穹的脸】; 赵一白【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丁文博【哇靠白爷,白爷死哪去了这两天】 因为赵一白的出现,成功地带偏了话题。 围着赵一白大家又在胡说八道,程砚在这时候发布了一条看起来稍微正经的消息。 【下周二校篮球选拔赛,明天开始组队训练,@张腾,别跑了!!】 张腾没反应。 曲滔【他肯定又在哪家网吧蹲着,不管他,明天放学直接锁班里】 程砚【乃伊做特】; 沈韵【你们好暴力,不过我喜欢】; 关迪【哇哦,腿哥儿,你还活着?】; 冒头的晚,跟不上节奏的关迪的信息。 张腾【谁@我?】; 每个班里总有那么几个,活在梦里的人。 程砚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他妈规定的,连手机都不准放在枕边,说有辐射,不过好在程砚不是手机控,本来也没有多么痴迷,发完消息就退出来了。 可能因为满脑子都是选拔赛的事,程砚晚上就梦到了和球赛相关的,也可能是因为今天跟宋御牵扯的太多,晚上也顺便的梦见了下宋御。 宋御说要给他指点训练赛,整个三班都受宠若惊,梦见的结果太顺利了,选拔赛上他们取得了漂亮的成绩,成功夺得了教练的青睐,程砚也如愿进到了梦寐以求的校队里进行专业化的特训。 如果只到这里也就罢了,结果梦境的走向越来越奇怪。 他梦到他打完了比赛,在休息室里换衣服,宋御走了进来,他什么也没说,伸手把门一扣,就像那天打架时拿桌子抵门一样的态度,不过这次没那么冷漠,他的眼里带着特别的欲望。 程砚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他的衣服半脱不脱,露出平坦的小腹,脸颊也微微红了,他看着来人,低声说:“副队……” 他叫的是副队,而不是宋御。 宋御走向了前,没回应他,而是把他轻松地抱起来,转而放在了乱糟糟的桌子上。 程砚的衣服没穿好,挂在身上的样子狼狈而诱惑,他抓着宋御的胳膊,欲拒还迎。 “别……” “别什么?”宋御咬住他的耳朵,手上没停,蹭在程砚的颈窝,暧昧地吐着热气:“放松点啊,副队进不去。” _; 在最后一步到来之前,程砚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细汗,不止如此,他的身上,枕头,还有身下的床单,竟然全湿了…… “我靠……”程砚抱着被子,明明开着空调,他浑身却像是过了水似的。 他为什么会做这么可耻的梦? 他惊讶的不是宋御,而是梦境里自己的表现,救命,那是什么羞耻的台词?! 程砚掀开被子,在冷空气下恢复平静,他抓着头发,在说服自己冷静下来的同时,他的本能也没能控制得好。 程砚红着耳朵,大半夜的,光着两条腿,悻悻地走向了浴室的方向。 他很不想承认,他被一个梦撩到飞起,被一个梦弄到…… 洗内裤的同时,他都在说服自己,这梦不怪他。 不怪他……怪宋御,怪他…… 怪他说那些话,怪他趴在他耳边,怪他似吻非吻的,怪他…… 说什么哄不哄的。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程砚打架这件事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程砚和宋御打完架就走了,第二天来上课,授课老师发现了破碎的窗户,报告给了班主任, 于是有了老班逼问全体同学的情况, 面对老班的炮轰, 同学的嘴巴却咬得很紧,没漏一点儿风声。 虽然很多人知道内情,虽然班里也有人是和程砚那一伙不对付的, 但明面上打程砚的报告是万万不可的, 都不傻,不会做这个出头鸟。 面对同学们的沉默, 老班按耐不住他那冲到胸腔的暴躁,撑着讲台说:“不说?不说我就不知道?不小心乱着玩打烂的?你们心里那点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也是你们这年纪过来的!” 同学们小眼神互相张望,都低着头听训话,那天李文毅的朋友来得晚, 其他班级该散地散完了,就算是偶尔一两个路过的, 也被他们的阵势吓到, 没有大胆地去窥探教室里的冲突,所以知道内情的就只有本班同学自己了。 “老师,窗子烂了补上不就行了吗……”底下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们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干嘛揪着不放呢? 可他们班主任不这么认为, 一定要追根究底, 了解个清楚,“这是补上的事吗?啊?!窗子烂了能补,你们那颗缺心眼的脑子拿什么补?!我前天是不是刚跟你们说过,别打架,别打架,学校抓得严,你们有几个人听进去了?转头给我闹出这事来!” “又不是我们主动挑衅的……”关迪反驳了一嘴,随即是无数的目光射过来,关迪忙捂住嘴,可为时已晚。 “承认了是吧?来,站起来,”老班声音柔和了下来,可是没人敢放松警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关迪,来来来,站起来,谁打的把名字给我。” 关迪抿紧了嘴。 其他人想插话,老班不给这个机会,走到关迪桌前,“别跟我玩死鸭子嘴硬,我不吃你们那一套,我心里清楚,就你们这一片的,你们几个惹事精,你要么把名字给我吐出来,要么你替他们承担。” -- 第55页 老班已经默认了这是团体作案,否则不会一并的嘴巴严实成这样。 关迪被老班盯上了,他也是打定了主意,一点儿不漏口风,大伙同情地看着他,老班则又转移了目标,随口一点,“丁文博,来,你说。” 丁文博慢悠悠站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又没在场。” 老班点点头:“李笑笑。” 李笑笑是班干部,老班也知道她跟同学们的关系不错,成天也能看见她一好学生跟程砚赵一白那伙人混在一块,几个老师都警告过了,因这事把李笑笑请到了办公室无数次,叮嘱她别早恋,别和赵一白他们走太近,反正是怕她被拖后腿,受学渣的影响,大伙都懂。 李笑笑典型地乖宝宝发言:“老师,我回家比较早,不知道……” “沈韵。”老班一个个点名,一个个问话,很快同学们的说辞就要兜不住了。 借口也不够用了。 沈韵说:“男生打架我们女生也不会参加的,更不知道具体情况了。” 班主任:“人总该知道是谁吧?谁参与了,看见了就说。” 同学们注视着沈韵,沈韵则脸不红心不跳的,不像其他人这么局促,更不像谎话后一张脸火红的李笑笑,她表现得倒是蛮坦荡:“不知道,我被关在外面去了,进来时人都散了。” 她的说辞并不高端,但却因为语气真诚而不容易引人怀疑,沈韵怎么说是跟高玲混的了,深受大姐头的影响,心理素质极强。 “那怎么没报告老师?”老班抓住她的把柄。 沈韵应道:“都放学了,我也不知道办公室有没有人在了。” 老班盯着她,那审视的目光可以去警察局坐镇了,摄人心魄的,对得起他这几十年的教师生涯,沈韵垂下头,老班没有再单人围剿她,而是拍了拍手,用另一种大家想象不到的方式说:“既然没人出来认罪,你们的口供又那么一致,这样吧,我就当你们都参加了,行吧?没冤枉你们谁吧?” “这……” “有意见?”老班看向发出细微抗拒的同学,“有意见举手示意,表明自己没参加,再给我一个肇事者的名字,一换一。” 果然,全体同学没话了。 就算真的有人没参加,被冤枉,他们也被限制了反驳的条件,当着面的出卖不会有人敢干,他们班主任是掐准了命脉。 良久的鸦雀无声,老班道:“行,既然没人有意见,那就……” “我干的,”程砚站了起来,看向他的目光各异,“架是我打的,窗户是我砸的。” “什么时候?”老班盯住了他,目光里有东西,不是一种简单的盘算。 “昨天下午,”程砚说:“放学后。” “和谁?” “高二的,不知道名字。” 老班眯起了眼睛:“什么原因?” 程砚了当地说:“看我不顺眼。” 老班:“他们找的事?” 程砚道:“嗯。” 老班:“班里还有谁参加?” 程砚:“就我自己,他们单找的我。” 曲滔蹭一下站起身:“行了我参加了。” 程砚看他一眼,没有阻止他。 开始到了自首的环节,老班眯着眼,“继续。” “我也参与了。” “还有我。” 陆续站起来参与的同学,不一会大半个班就站完了,男生几乎站了个遍,他们并没有参与实战,但是他们有包庇之嫌。 老班被人数惊到,讽刺地点着头,“真不错,都挺团结啊。” 没人发话,他们好歹被带了半学期,他们了解自己的老师,他们没有敢在这时候发言,因为接下来是惩罚时间。 “行,这么团结,我就满足你们,操场十圈,少一圈都不行,全体都有,去吧。” 没等同学们瞠目结舌,老班猛一个踹桌,“滚!” 「轰隆」一声,集体窜出班级,无一人敢怠慢,老班的周身环着暴戾的气息,已经顶上了天花板,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 他们不能理解,在老师的眼里,他们看似讲义气的行为,都是问题儿童的缺陷。 “你留下来,”老班盯着程砚,“跟我去趟办公室。” 关迪等人在门口回望,让程砚自求多福,老班的办公室不好蹲。 程砚被带走了。 在办公室里,几个老师散坐着,聊天和备课,程砚他们班的第一节 课就这么被取消了,语文老师盯着他们罚跑,班主任扣着程砚。 程砚乖乖地等罚,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被放过了,他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班主任走进来后,一屁股摔进座椅里,随口对程砚指挥道:“两百个深蹲,开始。” 其他老师习以为常,没有给出特别大的反应,程砚似乎也被罚惯了,自觉地做起。 “怎么都在跑步,老柳,你们第一节 课改体育了?”一老师走进来,是隔壁班里的数学老师。 “没有,罚跑。”老班说,瞄了眼做着深蹲的程砚。 “罚跑?又犯事了?”那老师也看向程砚:“第一节 课不上了?” “上个屁。”老班暴躁地说。 那老师笑了声,大概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几分钟过去,程砚做完,腿都快折了,他有些站不稳,踉跄一下就要摔倒,硬撑着给站住了,他亲爱的班主任站在外面盯着操场上瘫成一片的同学,并且大声警告着:“停什么停!十圈到了吗你给我停!跑!” -- 第56页 于是跑不动的女生被拉起来继续跑。 老班走回来,这时办公室里人不多了,只剩下一个老师在批作业,还是带程砚他们班物理的老师。 “二百个够了?”老班看他停下,质问道。 程砚扶着墙,勉强站稳,“我数的够了,你数的我不知道。” 物理老师在一边笑:“差不多了。” 老班白程砚一眼,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道:“过来。” 程砚走了过来。 老班扔给他一只黑笔,吩咐说:“把你面前那张卷子做了。” 程砚哪儿算的到这一茬,没明白地问:“现在?” “废话,”老班道:“我喊你来干瞪眼的?” 喊他来做什么卷子,这不都是李笑笑她们学霸的事吗?程砚怀疑这是他们老班的新招,肯定是想用此折磨他,这手段也太不上道了,他随便应付应付不就过去了? 老班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叮嘱了一句,“认真做。” 程砚发自灵魂地表示:“不是认不认真的问题,我根本就不会。” 嘴上说着,手上做着,这是张数学卷,内容很熟悉,程砚一看,上面映着当前的年份和八下数学测试卷几个大字。 “初二的?”程砚翻过来看看,隐隐约约有印象,“做这个干什么?” 老班却是抬头一问:“我听你以前的老师说,你成绩挺拔尖的,八年级的卷子你做不来就有点难看了。” “那我也不会,早忘了这些知识点了,”程砚说:“哪个老师说的?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成绩拔尖这回事。” 拔尖?拔过吗?他怎么没印象? 老班没理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靠着座椅,盯着程砚,悠哉悠哉地问话:“你跟赵一白他几个瞎闹好玩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赵一白,程砚没回答,继续做着卷子。 老班说:“你想过以后自己要干什么?” 程砚说:“走一步看一步,这不是我说了算的,我还想进校队呢,不一直没进去?” “从自身出发,衡量自身出发,”老班敲桌子,有了想要谈人生谈理想的意思,“你没有那个实力肯定不行,那你就别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现在摆在眼前的有清清楚楚的一条路,什么?学习,程砚,你刚开始的时候成绩挺好的,我也问过你以前几个老师,都说你成绩拔尖,脑子转得快,我就纳闷了,你脑子好使你不好好干你图什么呢?一天到晚地想着往篮球队里跑?” “我想进。”程砚言简意赅。 “你以为你是第二个宋御?”班主任端正了态度,“篮球队的前景是什么?得打的多好才能有未来?学习不一样,你只要稍微用点功夫,考个好点的大学,你就比别人多一个选择,现在竞争这么激烈,谁给你重来的机会?大家都看实力,学历,你要是现在用功还来得及,到高三的时候……”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程砚打断了滔滔不绝的班主任,埋着头做卷子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认真,“再用功也不过是个陪衬,我不是学习的料子……” “那你是什么料子?打架的料子?”老班纳闷道:“我就奇了怪了,你又没谈女朋友,也不一天到晚闯网吧的,你那些时间都用来干什么了?” “老师,咱们的乐趣你想象不到。” 老班提笔就要砸他,程砚本能地去挡,被唬住了,拿下手,继续做他曾经拔尖时做过的试卷。 不过他也没说错,他确实忘了很多知识点,跟班主任聊天的间隙潦草地做完了卷子,目测也就六七十分,老班看到卷子似乎放弃了,摆摆手让他走人,程砚如获大赦,就要跑出去,谁知又被叫住。 “回来。”老班呵斥道:“上哪去?” 程砚茫然:“回班啊。” 老班道:“你想的挺美啊,他们在下面罚跑你一张卷子就免罚了?十五圈,自己去。” “为什么我那么多?” “再说二十。” “十五十五,我去了。”程砚跑了出去。 老班咂咂嘴自语道:“土匪头子,罚你十五圈都是少的。” 作者有话说: 程:进去追老公的。 听妈的劝,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学你的习,做你的题,那狗男人自会来追你的。 第26章 刚下过一场大雨, 天气稍凉,空气中有雨后的冷清气息,塑胶跑道上几处脚印,凹陷的地方形成了小水洼, 一脚上去水珠四散, 跑道周围零零散散躺着几件衣服, 仔细一看,竟是被随意扔在那儿的。 “热死了,还有几圈?我跑不动了。”女生捂着胸口, 步伐不稳, 随时能摔在地上,她连一步都抬不起来了, 每一步都像是要了她的命,纵使是青春年少, 也经不起过于残酷地折磨。 “这才第六圈,早着呢。”关迪晃过来说:“你实在不行就歇一会吧,老班没在。” 女生正是陈子仪, 和关迪的位置比较近,平常有事没事地也经常聊天, 关迪见她面色惨白, 劝她歇会,可陈子仪没停,回头看向办公室的位置,老班没在盯梢, 她可以偷得半会的闲, 只是在她犹豫不决时, 跑道上竟出现了老班的影子。 “丁文博!来, 到我这坐着。”老班声音不大,威力倒是足,远处偷懒的丁文博这就跑了起来,一脸的心虚。 -- 第57页 原本压力就大,班主任的出现无疑让一座大山又压在了同学的背上,碍着老班的盯梢,体力极限的女生想停又不敢,体力接近透支的男生硬着头皮冲,这场景十分励志。 关迪看见前方不远处的程砚,加快了速度追上去。 “你这才第几圈,就累成这狗样了?”关迪看着他,程砚甩了外套,和大家伙一样随意地扔在跑道一边,身高腿长的他跑起来竟然也不轻松。 “你以为老班会放过我?刚做两百个深蹲。”程砚和关迪边跑边聊。 关迪惊讶道:“两百个?” 程砚答:“一个都没少。” 关迪质疑:“你有那么老实?” 程砚丢给他一句:“废话。” 关迪欧呦两声,显然是不相信,程砚就没再跟他贫嘴,关于究竟做了多少个深蹲这件事。 塑胶跑道的一圈为四百米,十五圈下来没人顶得住,老班不过拿来压榨他们的,并没有几个人真照着十五圈去跑,当然,实力也不允许,他们班里体育最好的一位同学也已经顶不住了,女生更不用说,老老实实不弄虚作假的李笑笑已经走了起来,张子皓跟她搭话她也回不上来了。 “慢慢走,老班跟人聊天呢。”张子皓来到她面前,他的速度也不快,早已经喊着自己没劲了,只不过在李笑笑面前强撑着而已,莫名其妙的包袱。 李笑笑转头一瞧,果然,班主任的旁边有几个人,李笑笑眯了眯眼,以为看错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名声在外的宋御。 李笑笑赶紧收回视线,宋御往她看了过来。 恰逢程砚跑到李笑笑身边,拍着张子皓的肩,给他使眼色,张子皓让他滚远点,程砚嘿嘿地提速跑走了。 “老班往这儿看了,能跑吗?速度慢点也行。”张子皓耐心地提醒,李笑笑点点头,班花的身影重新在跑道上游移起来。 “跑,别停!我看谁敢停!”老班的死亡凝视,让每一个路过他身边的同学都像装了发电机,不敢懈怠半分。 等这场惩罚结束时,操场上该瘫的瘫,该坐的坐,甚至还有咳嗽不止的,没人插科打诨,连张嘴的力气都受到了限制,程砚站在原地粗喘着气。 “被发现了?” 程砚想抬头,但觉得太重,只抬起了眼皮,施舍给面前的来人一道目光,光看鞋他就知道是谁。 程砚没有回应他,就要坐下,宋御提醒道:“下半身瘫痪警告。” 程砚不管不顾了,就势坐下来,他的气息浓重,喘息声也很放肆,“为了保命。” 宋御笑了一声,为了配合他,蹲下来,一条腿着了地,他伸手递给他一瓶开了瓶盖的矿泉水。 程砚接过来,连谢也忘了道,猛喝一大口,不够谨慎小心,水顺着他的嘴角向下,沿着他的脖子流进衣衫里去。 宋御的喉结滑动了下,神色也异常危险,一如昨天夜里那汹涌的欲望流露。 程砚大咧咧地擦了下嘴巴,把瓶子放在草坪地上,用手压着,借着这个动作缓解周身的疲劳,“你还能跟我们班主任聊起来?” 他也看见了,看见宋御和老班热火朝天地聊着,时不时笑笑,这也让程砚想起老班刚跟他提过宋御的名字,他以为老班只是对宋御有耳闻,没想到有这么一层关系。 宋御说:“他以前带过我。” 程砚惊诧道:“班主任?” 宋御否决:“化学老师。” 老班以前的确是教化学的,程砚听高年级地说过,而且好评如潮。 “他化学教得确实好。”程砚中肯地评价,出乎意料道:“没想到还带过你。” 是因为看到了宋御在,关迪他们没有上前,停留在程砚的不远处,交头接耳说着话,时不时转脸看向二人。 宋御望着关迪那一伙人说:“是不是因为打架的事?” 程砚说:“嗯,他都知道了。” 宋御没问怎么知道的,他也被程砚的班主任带过,他知道这个人灵敏的嗅觉,何况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这种事一般隐瞒不了。 “没跟他说明原因?” 程砚终于缓过了劲,只是额头上的汗珠还未消散干净,他拿袖子一抹,“先罚再问的,我们集体骗他了。” 宋御料想到了,“那倒是没必要,柳志斌这个人不用那么多套路,你直接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主动去找他说,也不用瞒着,他能理解。” “你想的太天真了,”程砚深受其害道:“老班脾气不好,就算是别人找的事,他也只会问我怎么不告老师,只要我参与了打架,或者还手,我肯定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宋御看着他问:“他变这么严厉了?” 程砚意见颇大:“你说吧,我们都怀疑他更年期。” 宋御笑了声,站起来,伸手要拉程砚,程砚没愿意,宋御没有说什么,而是收回手,问他:“要开始训练了吧?” 程砚错愕道:“嗯?” “球赛。” “哦,要准备了,”程砚问:“你会来吗?” 宋御:“去哪?” 程砚:“比赛的时候,你有什么职位吗?比如负责选人什么的……” “没有,”宋御很快应道:“这些事是队里的人安排的,我没有什么职位,也不负责什么,相关的事全权由教练助理和队长来管。” -- 第58页 程砚了然:“噢。” 已经到了下课时间,操场上的人多了起来,程砚了解到宋御他们自如的行动,心里一万次感慨,他们堂而皇之的逃课,这不是程砚他们能理解的,宋御说只是去球馆训练,竟然就得到了班主任的同意,光环过于强大,程砚一时迷了眼。 他就像个小偷似的打量宋御身上有什么特质,可以让他们老班放行的闪光点,研究一圈也没什么发现,完败。 “对了,”宋御盯回程砚,程砚抬头望他,宋御问:“你那天说我偷你东西,什么东西?我到现在也没想出来。” 程砚决绝道:“自己想。” 这是真不愿意透露了,宋御道:“给点提示?” 程砚:“不给,自己想。” 宋御无奈地一笑,那张蛊惑了他妈的脸,偶尔也可以理解为什么。 连笑都是好看的,经常见他笑,可每一次都是惊艳。 程砚忙偏开头,恰看到关迪他们冲他打手势。 一个大写的问号。 不知不觉身边的路人就多了起来,程砚看了下自己的位置,又没在跑道正中间,仔细一瞧,结伴而行的女同学从他们身侧走过,再回头张望的样子,他就懂了什么意思。 “你挺受欢迎啊。”程砚醋王似的眼神,说出这个明摆着的真相。 宋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他们在看你吧。” “有你在,没我的份。”程砚弯腰拎起水瓶,往塑胶跑道上走,“我得回去了,老班没让我走,我还得去听训话。” “你有这么听话?”连宋御也质疑他。 程砚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不回班啦?” 宋御操着裤口袋看他:“下午跟我一起走吗?” “跟你?”程砚问:“为什么?” 宋御想了下:“为了吸睛?” 程砚耷拉下眼皮,“吸你的睛?” 他没有意识到话里的歧义,他想表达的是宋御吸睛,结果话一出口哪儿不太对劲。程砚本来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宋御却把他推上了道德沦丧的制高点,“我允许。” “允许什么?”程砚接话的能力倒是快,只是脑子转的慢了些,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他脖子一红,再联想到昨晚的梦,程砚羞愧得不行,吞吐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为老不尊。” “我又没说什么。”宋御摊摊手,那神情分明就是在逗程砚,可见已经成功,他获得了程砚的慌不择乱。 这很不像样,他本是很少见到程砚脸红的,貌似从某天的雨夜里开始程砚就这么敏感了,准确来说应该是摊牌之后,在他知道某人的心意后,那人就像夹紧了尾巴的猫,被稍微一逗就能火冒三丈。 那个大大咧咧,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他有紧迫感的程砚,自从被人握住了把柄,就再也不能在人前放肆了。 这种感觉……非常操蛋,程砚跑了,在宋御的视角里,他也是夹紧了尾巴跑的。 “宋御。” 迎面向宋御砸来一颗球,他手一伸,反应迅速地接过来,在手上掂了两下,看见正向他走来的梁绮。 “刚谁啊?”梁绮探头,像是明知故问,又仿佛真地不知。 “小孩。”宋御回头望了下,程砚已经没了人影,他问梁绮,“叫我什么事?” 梁绮道:“晚上没事吧?去一趟老寒那。” “做什么?” 梁绮叹口气道:“也是小孩的事。” 二人相视一笑,宋御一球砸他胸膛上,梁绮叫了声,捂着胸口说疼。 第27章 课程结束之后, 程砚也没有如愿被放走,他在办公室里求了老班一天,竟然没点效果。 眼见着时间就要到了,程砚辞都措好了, 这边班主任刚进来, 他就软磨硬泡了起来。 “求你了老师, 都快到点了,我答应他们去抢场地的,”程砚围上来, 狗腿地说:“我保证以后不打架了, 出了事一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要是食言我就……” “我没兴趣知道你怎么样,”老班坐回办公椅,端起一边的茶, 舒服地喝了一口,“我就知道今天不给够你教训你是不长记性。” “那明天再教训我吧……哎不对,下周三, 下周三吧老师,球赛近在眼前, 您也知道的, 我又没什么爱好,就这一个拿得出手的您还不让我蹦跶,关键您这一关没什么,只是我都答应别人了, 食言多不好啊, 还有, 我要是周二的比赛上没发挥好, 那可能就真的不服您了。” “不服我的人多了,”老班如是道:“你跟张子皓几个有谁服我的?我怕让你们记恨?我们当老师的私下在你们嘴里不知道什么样呢,我还怕你记恨?” 软磨硬泡的都不好使,程砚也依然不放弃,有时候执着劲上来了,老班都服他,“那老师您觉得怎么着行?怎么着你放我走?以后数学课上我认真听,不说话行不行?我尽量保证不拖后腿,作业及时交,这你看成吗?” “这不是应该的吗?”并没有被洗脑说服的班主任反驳道:“你身为一个学生认真听课不应该?这是你跟我做交换的条件?” 这并没有杀伤力,因为程砚本来就不拖后腿,他成绩不是名列前茅,但也非倒数,平时一个超常发挥甚至能为平均分做点贡献,老班不上套。 就在程砚盘算还有什么能赌的时候,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了,竟是高明,程砚以为他是被罚进办公室的,高明却站在门口说:“柳老师,找您。” -- 第59页 柳志斌抬头让他进。 高明没走进来,就站在门口说了,“是这样,校队那边有点事,要找程砚。” “校队?”班主任很是意外,程砚亦如此,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齐刷刷看向了高明。 高明说:“对,上面的人说的,我也不知道具体干什么,应该和选拔赛有关。” 老班抬头打量着意外中的程砚,从他脸上只读出了和自己一样的茫然,程砚自己也没想到校队和他会沾什么边。 “点名找他?”老班问。 “不是,还有几个人,我就是负责传话的。”高明是隔壁班的,与程砚不交好,老班也没看到这俩人经常来往,便选择相信了高明,答应放程砚走,程砚一头雾水地跟着高明离开了。 到了外面走廊,没等程砚张口,高明自己向他解释了,“你被困住了?” 程砚如实回答:“老班不放人。” 他和高明并不交好,谈的也是正经事,唯一的联系是二人都打篮球,也是常见的对手,这让他们不会有太大的陌生感。 “怪不得,”高明神秘地感慨,“叫我来办公室找你。” “谁让你找我?” “副队,”高明说:“他说让我看看你出来了没,有需要就把你叫出来,最好不要拖到放学,说知道你会心急……你跟副队认识?” 竟然是宋御,程砚也该想到的,校队里和他有关的除了宋御没别人了啊。 他摸摸头道:“啊,刚认识。”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这么搪塞了过去,有关于他们的老交情。 高明说:“完全没看出来,上次让我跟你说这事,我还以为你俩很早就认识了。” “上次?” “比赛提前的事,我不是没找到你?让喻可欣转告你的。”高明说。 提起喻可欣程砚就头大了,他知道高明拜托喻可欣的理由,但他不想承认,嘱咐道:“喻可欣跟我可不熟,你以后最好别找她了。” “都谈了还不熟?”高明笑道:“怎么跟我认识的不一样,你还挺腼腆。” “我跟她……”程砚有嘴说不清,每回碰到这姑娘,程砚都觉得嘴只是个摆设,太棒了,这谣造的,他已经连解释都觉得徒劳。 高明见他反应不是很好,还以为他不好意思承认,说道:“行了,我又不会告诉你们班主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话我给你带到了,走了啊。” “嗯,谢。”程砚说了声。 高明离开了,程砚没再纠结和喻可欣的关系,摸出手机给曲滔发信息,说自己去抢球场了,一会下来跟他说。 几人联系好,程砚奔球场去了。 # 梁绮整天骑着他的机车四处晃,在街上走也十分扎眼,但他喜欢机车这也无可厚非,真正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这排气管的噪音,方圆八百里如萦在耳,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他们这些听惯了的也依然改不了吐槽的毛病。 “你这车是不是该修了?声音再大点直接把我门口的大爷送走了。”寒承宇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满屋子萦绕着呛人的烟味,今天小店闭门谢客,否则寒承宇绝不允许这么大的烟味飘荡。 四五个人在抽烟,能不呛吗? 梁绮把钥匙挂在手指上,甩来甩去,大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说道:“活的好好的呢,我看过了,你门口那大爷身子骨硬朗,恐怕得百岁以上。” 付清一笑:“不过说真的,你排气管是不真坏了,我怎么觉着比以前声音还雷。” “不知道,有空我去检查一下。” “我看你也别检查了,”寒承宇出着馊主意,“直接拉去卖了,二手车还有点价值的,拿这钱再去换个新的。” “老大,”三虎在后面都听不下去了,“您这是真不懂行,二手车才最废,照我说直接卖给零售公司,让他能拆的就拆,部分零件能卖个好价钱,比直接捣腾卖了更值钱,直接卖人家只看你几成新。” 付清插嘴进来说:“哎对了,这不有真懂行的吗?” 争执的几人齐刷刷看向宋御,宋御撑着头,侧着身子,坐在高凳子上,翘着腿,膝盖上摊着一本书,是理发行业的相关资料,他看的不算津津有味,也不算是乏味,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当话题带向他时,他竟然丝毫不突兀的从书本里脱离思绪,缓缓开口说:“二手车和零件售卖都不值钱,任何车只要入手就会立刻贬值,跟它几成新没关系,硬要说的话,还是当二手的卖值点钱吧。” 三虎抿抿唇,洗耳恭听。 宋御抬起头,看向玻璃门外稳稳扎着的机车,“你哪一条都不用考虑,只是你要真想换的话我可以给你指一条去路。” 梁绮接道:“是什么?” 宋御道:“我有个朋友是做这行的,他可以给你估个价,真还值钱的话他会给你一个相对满意的价位。” 梁绮犹豫地皱眉。 寒承宇说:“行了,你也别考虑了,老宋的朋友比你瞎捣腾什么的靠谱得多。” 梁绮说:“我只是在想是不是真需要换,毕竟都有感情了。”他回头看了眼机车。 付清拆穿他道:“瞎吧,你就是舍不得钱,还有感情。” “你废话,”梁绮也不装深情了,“他妈的我是那随随便便能拿出几十万的人吗?” -- 第60页 “那你这车到底多少钱?入手价。”付清打听着。 “两万多,就这还被我爸骂了一顿。” “一顿都是少的。”寒承宇补刀。 三虎哎了一声,看向宋御,“宋爷不是也有一辆吗?可酷了,黑红的那个。” “我去,我能跟他比?”梁绮说:“人那几十万啊,我这买他一个腿都买不着。” 宋御抬手打住,“澄清一下,不是我的,是我堂弟的,我真买不起这些东西,别吹我了。” “操那车真是绝了,那要上路回头率biabia高啊。”三虎慨叹,“不用喊美女,美女都得回头。” “吸引的不止美女吧?”寒承宇站了起来,拍了拍手,“聊够了吧?小孩该等急了,走吧。” 宋御合上了书本,走下了高凳子,高凳于他而言貌似和普通椅子没有区别,他的腿依然着地。 一群人出门关门,寒承宇嘱咐门口的大爷,大爷耳朵不好使,寒承宇调高了分贝又说一遍,大爷抬抬手让他们玩,一群人走在一起太有压迫感和吸引力,街上的男女生纷纷回头打量。 那是躁动的青春的气息。 # “好球!” 篮球落网后,身后传出一阵鼓掌声,全是来自一个人的,张子皓拍着手,兴奋难掩,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们打的最顺的一场。 程砚笑道:“没退步吧?” 张子皓激动道:“没退步没退步,再过两年就赶上宋御了!” 虽说是玩笑话,程砚也不免被哄得开心了。 飒爽的身姿在球场上跑来跑去,没有哪一次比当下的配合默契,程砚也觉得奇怪了,是因为比赛即将来临,全体的默契感来了? “来,程砚,这边!”张腾要球,程砚看向他的位置,那边是空的,没人防他,程砚果断地传过去,张腾弹跳能力不错,对手来防也是晚了,被张腾顺利的上篮。 “我靠!”周辉口头禅都爆了出来,虽说他们不如隔壁二班,但跟程砚他们班也算是旗鼓相当,今天是怎么了,被完虐。 这幸亏不是正式选拔赛,否则丢人丢到家了。 “程砚你是不偷练了你,”周辉指向性针对,“我看你一天到晚浪骚的这手感还越来越好了。” 程砚道:“我也奇怪。” 有时候手感好,不擅长的三分球也能稳中,今天手感挺不错,可程砚更希望这份手感能留在就要到来的选拔赛上。 “康师傅,这里!”周辉要球没要到,康伟没选择给他,凭自己的感觉传球,周辉的位置不太行,被曲滔张腾包住了,他传给别人,一切顺利,只是上篮的时候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程砚给截杀了。 “盖得好!漂亮!”张子皓声音震天响。 康伟吃土的脸色:“妈的程砚今天开挂了。” 周辉道:“我都说让你传给我了,他速度那么快肯定能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哪知道他能盖这十万八千里的球?”康伟当然知道程砚最漂亮的是什么,就是盖球的手法,他很神奇,连高明都被他盖过,程砚三分不行,唯一能看的就是速度和弹跳能力,所以上篮和盖帽是他的拿手好戏,只是有时候戏未免过头,他刚刚和球手的距离不应该能追上,并且施行盖帽的。 要不是因为和程砚认识,康伟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异能力在身了。 “不打了不打了,”康伟摆摆手,一脸的嫌弃,“去和二班打吧,我们做不了你对手。” “别呀,”程砚正在兴头上,手感也在巅峰期,他哪听得了这话,上来就拽康伟的胳膊,“哥,再打一局,就一局。” 不求人不叫哥,康伟就没听过程砚喊他哥,可他又不是赵一白,程砚软磨硬泡就陪他干的人,康伟说:“真不骗你,回家有事,两盘了,冲个澡睡觉明天再练。” “你们不想进校队啊?” “想啊,”康伟拎着衣服,披在身上,“但临时抱佛脚没用啊,我们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哪,能不能进看造化。” 偌大的学校竟找不到一个陪玩的,并不是他们太冷漠,不上进,而是程砚热情过了头,他自从知道比赛提前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康伟等人早被榨干了。 周辉走过来,对兴头被灭了一大半的程砚说:“你不是跟宋御都有奸情吗?” 程砚耳朵一动:“你才有奸情。” 周辉坦荡道:“我们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人家的,不是奸情是什么?” “怎么就我勾搭他了?你怎么不说他勾搭我?” “你放屁,”周辉话糙理不糙地说:“人那么大一腕勾搭你?你屁股镶金了是怎么着?” “你……”程砚拿球砸人,周辉给挡了过去,程砚咬牙道:“他妈的。” 周辉笑了下,走过来,拿手肘戳程砚,“正经的,你既然勾搭上人家了就别浪费资源,跟他取取经啊,人一搞过职业的,随便过两招不比你跟我们打有用多了?” “我干嘛突然找他啊,那么尴尬。”程砚转回头,不愿意听,心里却动了念想。 他并不是没有和宋御打过,正是因为经常在一起,他才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他从前和宋御过招总能得到他的提点,宋御也了解他,每次都一针见血直指要害,但现在……不是情况不一样了吗? 周辉提的这个建议程砚不是没想过,就是因为他想过无数次,所以被人说出来时心才虚,就好像那天被宋御抓包似的,暴露了之后听见这个名字都发虚。 -- 第61页 “我又没说什么,只是提个建议而已,你那什么反应?”说不上来程砚的反应,怎么像害羞似的?周辉摇摇头,肯定是自己看错了,他能从这厚脸皮身上看到害羞? 程砚自知过头,转身就走:“不打就不打,我也不想玩了,回家了,不见。” 这热情瞬间就灭下去了,程砚拎着衣服就朝校门走,周辉摸着自己的嘴巴,想着自己说什么了? 程砚出了校门,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的反应有那么明显吗?虽然确实想过……可不可以找宋御…… 啧,什么啊,他还想什么?他话都放出去了,不会找就是不会找,断了就是断了,人家都闭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了,人都大人不记小人过了,他还上赶着恶心谁去啊? 就算赵一白不笑他,他自己都鄙视自己了。 怎么一出事就想找宋御?汤嘉乐真说对了,宋御又不是他爹,他不能这么赖着人家。 出息没维持太久,他的手机响了。 宋爷【出来了吗?】; 程砚看着手机,低下头,励志的情绪全溃败了,对不起……他真地想要这个爹啊。 第28章 “你他妈能不能别喝了!”KYV的门口冲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双颊绯红,步子踉跄,一个没稳住,竟然扑在了地上, 刚下过一场雨, 湿哒哒的地面蹭的满身污垢, 男人摔得闷哼一声,没见他叫唤疼,却拍着地面说地讨厌, 真是醉的不清。 身后跟出来一个女人, 大概是他的妻子或者亲人家属,女人扶着额, 站在KTV的台阶上冲男人摇头,她很想装成不认识这醉鬼的模样, 只是良心过不去,把他扔在没人管的大路上,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女人上前扶起男人, 想要把他架起来,力气却不够, 男人不配合她, 气得女人一松手,把他彻底扔在了地上,怒道:“喝喝喝,喝死你!” 身后看笑话的比比皆是, 偶尔的路人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女人一时无奈, 急得想哭。 寒承宇抬了抬下巴, 三虎被当佣人使唤,了然后跑过去帮忙,女人很是意外,连忙说不用管他,三虎说别说了,把人先弄走。 KTV门口陆续走出几个人来,并行堵在门口,拿眼一打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宋御手里夹着一根烟,站在寒承宇身边,盯着摔在马路正中间的醉鬼,冷不丁地说:“寒哥还是个好人呢?怎么跟我听说的不一样?大佬?” “我哪有宋爷大佬?前两天还跟学弟打架呢,竟然还没被罚?这黑白通吃的。”寒承宇不甘示弱,消息灵通,回嘴的很快。 “没办法呀,宋爷道上有人。”宋御嘴贫了一会,实在是因为刚刚在走廊里听见几个人议论他们,把他们几个说的像是,什么词儿都用上了,狠毒,阴辣,不好惹,不是善茬,他们选择了坐实这个罪名,于是出门就演上了这么一出大戏,门口排排站,香烟手里拈。 “再说我就吐了啊。”梁绮在一边发表意见,他还记得刚才那群人看到他们的反应,一个个像缩头乌龟,梁绮也好奇他们这些高三的惹谁了?怎么就那么不是人了? 还阴狠,什么词儿。 宋御弹了弹烟灰,对寒承宇说:“那人你给送哪去?” 寒承宇抬头一瞧,三虎都把人快抬没影了,他冲三虎喊道:“哎,那傻缺,你把人整哪去?” 三虎回头看着,扬声说:“老大,我给人送车里,不远,就在这呢。” 他指了指,女人在他身边点头,寒承宇这才允许。 “你有事吗?回头去我店里坐坐。”寒承宇问宋御,身侧的宋御老高一人,别管他现在是不是装模作样的,但人就是好看,从哪个角度看都绝对够劲,那剑眉稍微一挑就是风情,眼神稍微一换就是江湖,姿势随便一摆就是海报,大片,纵使寒承宇这个恶名在外的人在他面前也要逊色一些。 宋御是从骨子里发散魅力的,不是一般长得好看就能行,他这个人身上的神秘色彩太重了,而神秘往往是最吸引人的特质。 他穿着简单的休闲装,不爱别的色彩,只喜欢黑色,拉链拉到了顶,却也不会藏起下巴,脖子修长若隐若现,些微低头都是醉人的风情,他没有校草的头衔,可在城南你想找到一个盖过宋御气质的人,寒承宇可以肯定地说没有。 从他认识的人里,也没有这么一个人。 虽说他们并不在意校草是谁,甚至觉得这样的头衔很无聊,但也可以谈谈宋御为什么不是城南的校草。 因为大多数人都觉得宋御太高冷,周身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气息,这一点毋庸置疑,配上他一个毕业班不好惹的善茬的角色,以及朋友是寒承宇这种社会毒瘤,怎么也不会把校草的头衔放在他身上,更重要的原因是有人觉得宋御男人气息太重了,也就是不够柔和,脸部线条刚毅犀利,而那时候一个长得帅名声好会处世的男生是很受欢迎的,他们的校草正是这么一个阳光可爱的小男生,很招人喜。 可在寒承宇看来,就算抛掉个人情感,他仍觉得宋御更胜一筹。 男人嘛,男人气息不重算什么男人?大条的寒承宇如此认为。 “我去你店里,你那小宝贝塞哪儿?”宋御看破也说破,和寒承宇的斗嘴还没完。 寒承宇回头张望一眼,没看见宋御嘴里的小宝贝,他道:“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塞呗,他好养活,放哪都行。” -- 第62页 宋御嘲讽一笑,不想戳穿了。 “寒哥,东西。”和大人物们格格不入的小孩跑了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递给寒承宇,这人大家今天算是眼熟了,聚会的主角。 寒承宇接过来,摸了下小孩的头,像撸一只猫狗,那猫狗的眼神却并不柔和,虽说表现得十分听话,宋御却敏锐地嗅到了攻击性。 他希望自己感知错了。 “老大,人送走了。”三虎走了回来,立马向寒承宇报告,真把他当老大了。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跟人走了不好吗?”寒承宇调侃他。 三虎也老实,道:“人家有丈夫了,我怎么能跟人走呢?” “傻缺。”寒承宇骂了声,晃了晃手上的钥匙,“走吧,回我店里,我们再聚会。” “不了,”宋御突然拒绝,烟他也不吸了,瞅着一个方向,露出迷之微笑,“我有事。” 寒承宇收到他的拒绝,十分不满,“你档期什么时候又排上了?” 宋御大言不惭:“刚刚。” 寒承宇盯着他。 宋御回过神,扔了烟,对他道:“没骗你,刚刚是真没事,现在是真有事。” 寒承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他不由得怀疑宋御是看见鬼了,突然兴奋了起来。 他管那叫兴奋,他确实从宋御眼里嗅到了兴奋的气息。 # 大马路上已经没了什么人,回家的晚了,错开了上下学的高峰期。 程砚的衣服系在腰间,单肩背包,低头玩着手机,偶尔抬头看一下道路,聊的也是那个赵一白,他刚从KTV那条道上转到这条道,寒承宇当然看不到他。 除了眼尖的宋御。 程砚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说他细心吧,他连被跟踪都察觉不到,说他粗心吧,他又能抬头看一下前路,宋御没耐心跟他玩拉锯战,到他旁边擅自夺了他的手机。 手机被拿走,程砚惊慌地抬头,可称之为花容失色的小脸还挺有意思,发现是宋御只怕眉头皱的还不够紧。 “宋御?”程砚左右看看,“你怎么在这?” “不在这怎么发现你的不良习惯?”宋御没有在开玩笑,神情认真,“是嫌寿命太长还是嫌阎王不够忙?” 程砚解释说:“我跟赵一白聊天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在玩别的。” “赵一白是你什么?是你黄泉路上的引路人?”宋御没理会程砚的抢夺,把手机拿的高高的,他这行为程砚懒得吐槽,太幼稚了。 “你给我,”程砚说:“关系下周比赛的事,很正经的,你别闹。” 宋御一掐手机,严肃道:“我没那闲空跟你闹,别让我看见第二次。” 程砚:“……” 什么啊,他就突然生气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以前也玩,都没听宋御说什么,现在是怎么了,都开始管他干什么了。 质疑归质疑,可认真时候的宋御是惹不得的,程砚把握有度,松口道:“好,我保证。” 宋御深深盯他一眼,这才把手放下,也把手机交还。 程砚拿到手机赶紧塞背包一边去,嘴里念念有词:“这是很正常的事吧,很多人都这么做过,又不是要紧的东西。” 宋御不听他胡诌:“很多人都做的事就是正常的事了?因为你玩手机导致车撞上了你,那责任是你的还是司机的?司机凭什么倒那血霉,为你的行为买单?” “啊……这……” “不是很多人做的事就是对的,你心里最好有自己的主见。”宋御还要再说什么,话到了嘴边他又给收回去了,咽进嗓子里,又吞进腹中。 程砚等了个寂寞,总之挺凶的就是,他还真是很少见宋御这么凶,还挺迷人的,他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看宋御都觉得顺眼。 程砚接上嘴,说道:“我懂你意思,我只是觉得回个消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后尽量不在马路上玩手机了,行了吧?” 有些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但宋御不是那种人才对,程砚不知道他磕错了什么药,管他这些芝麻大小的事。 好在宋御好哄……额,他为什么觉得他好哄?哦,上次哄过他一次了。 不知不觉就想的远了,程砚赶紧抖掉脑子里不正常的画面。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宋御明知故问:“打球?” “嗯,”程砚问他:“你怎么也这么晚,在这附近干嘛呢?” “有人过生日,”宋御说:“你也认识。” 程砚指着自己:“我认识?” 宋御说:“汤嘉乐。” 靠,还真认识。 程砚放下手,怪不得汤嘉乐今天下午不在,只不过为了庆生而请假程砚不太能理解,他自己不爱过生日,觉得一个男生为了这种事特地请假很幼稚。 “哎等等,”程砚看向宋御,“你跟他认识?他的生日你去是?” “有人给他操办,那人是我朋友,我去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宋御没有提起寒承宇的名字,他觉得不是很必要,程砚也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宋御很难请的,程砚虽然没过过生日,但也知道就算办了宋御也不一定情愿来,宋御说过,他很讨厌这些世俗的东西,这些仪式感的东西。他邀请的话宋御可能会来,但心里肯定是不情愿的,就像现在,是看在他朋友的面子上而已,否则他一定不参加。 -- 第63页 “找谁练的?”宋御打断了程砚的胡思乱想。 “什么?”程砚没反应过来。 “今天,对手是谁?” “康伟他们,你不认识,我们隔壁班的。”程砚轻飘飘地说,像是并没有达到满足的空虚感。 “你们班最大的敌人不是二班吗?高明那个班级。”宋御手上有些消息。 “是他们,但人家也在加练,哪有时间跟我们消耗。”高明身为校队球员,又身为二班球队的队长,早已经制定了完美的训练计划,跟程砚这种连对手都不稳定的人不同。 “别人加训,你们散场了?” 程砚说起来头疼:“组不齐人,都说回家有事我也没办法。” “莫大个城南组不齐人?遍地的球手想要组一个团也不成问题。”随便从学校拉一两个人,百分之八十都会打球,城南别的不提,球手不是到处都有?激烈的竞争从未停下,宋御并不是很能明白人手不够这回事。 “没有那么简单……”程砚想说什么,看看宋御,一句话真说不清楚,只模糊道:“人脉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宋御是不会理解的,他这种争相被别人邀请,就是观看一下别人的比赛都让人觉得是自己的荣幸,更别说勾勾手指组队了,天花板总是不自知。 “那就不练了?” “嗯……等一白回来吧。”程砚的后路就是赵一白,这个可靠的哥们,宋御眸光黯淡了些,没有再接话。 却是转而一提:“没剩下几天了,你还有多少时间留给他?” 被这么一提醒,程砚便迷茫了,他陷入思考中去,宋御喊他走了,程砚慢吞吞地跟上去,赵一白也没给他准确归来的时间,姑姑的情况那么严重,他一时间脱不开身的吧? 程砚挠了挠头,到了站台,105路公交车就快要抵达,宋御和他不顺路,但陪着程砚等公交车到了跟前。 宋御一直没发话,望着眼前的公交车。 程砚排队上车,焦急的等待中,他嗓子里盘着一句话,迟迟不敢开口,这句话不是盘了一时半会,而是酝酿了很久很久,也没有选择说出来,眼见着队伍越来越短,轮到程砚走上前时,他猛地回头,宋御就站在他身后,招牌底下扎眼的存在,他启齿后又闭嘴,闭嘴后又掀唇,略微吞吐地说:“你,你……有时间吗?” 宋御挑了挑眉,那是让他继续说的意思。 程砚咬紧牙关,好像盘在嗓子眼里的话说出来就会死,向死而生的程砚到底是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要是有时间的话,我能不能……先请你帮一下我?” 他能感受到面前有劲风拂过,他看向宋御的头发,短发被吹的凌乱,胡乱地盖在额前,却多了份不羁之风,被风撩起来的刘海下露出修的标准犀利的剑眉,整个脸庞都变得刚硬了起来,唇一张一合,带着蓄意的温柔和玩味,轻道:“我以为你打定了主意,要跟我生分到底。” 程砚放大了眼睛,没太听清,又好似不敢确认,公交车的门已经缓缓关闭,他沿着扶手向里走,在人头攒动中艰难地看向已经掠过去的宋御的身影。 “叮咚。” 是短信传进来的信息声,程砚摸出手机,几个字躺在屏幕上: ——明天下午六点,中央篮球馆见。 没有什么别的话了,也没有让人耳朵爆红的词汇,更没有暧昧的声线,可程砚好像是听到了他贴着自己耳朵说话的声音和语气。 手机贴着胸口,没有小鹿乱撞的情况,因为小鹿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四处乱撞了,他早已经麻木,呆板,迟钝。 他的小鹿,早就撞死在了认识宋御的那个晚上。 第29章 “就他?” “就他。” 这是程砚和赵一白第一次看见宋御时的对话, 程砚一定要和别人做朋友,赵一白摸不透是为什么,但是程砚想,他就鼓励他别怂, 去搭个讪, 程砚不愿意, 说太尴尬了。 宋御和他的几个朋友待在一起,吧台处几人聊着天,而程砚却像一个尾随的痴汉一样跟了人一路。 “我可没空陪你在这守株待兔, 被人当成变态。”赵一白要走, 却被程砚一把给拉住了。 “别啊,等会, 等会我就去,”程砚收回视线, 靠在墙上道:“总得等人朋友都走了吧?我这样突然上去很奇怪的。” “交个朋友而已,大大方方一点,你又不是处对象, 有什么奇怪的?”赵一白看不懂程砚的迷之操作,程砚还不敢跟赵一白提, 关于他确实是想跟人处对象这件事。 “他是我们学校的, 交到了还好,交不到碰见了多尴尬,你能不能有点耐心。”程砚说教起来了。 赵一白冷笑:“凭什么?要跟人交朋友的又不是我,我陪着你干等就不错了, 最后十分钟, 你再没有行动我就不奉陪了。” “好好好,”程砚权宜之计,“十分钟内肯定有行动,我再缓一会行吧。” 十分钟后,宋御已经不在吧台了。 他和朋友来酒吧放松,程砚尾随人过来,其实他向赵一白撒谎了,他不是第一次认识宋御,而是蓄谋已久,他早就见过这个人,在学校的球场上,惊鸿一瞥,好嘛,直接把程砚原地掰弯了。 程砚一直有听过宋御的名字,可他没兴趣去了解,那天宋御在球场打比赛,程砚路过,正好碰见宋御暴扣的一幕,那腰身,那侧颜,那杀气,那球技,直接把人看傻了,程砚当时脑袋瞬间放空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看见你时孩子姓什么都想好了,毫不夸张地说,他当时就是这么一个感觉。 -- 第64页 他没意识到哪里不对,等意识到了又晚了。 相比对于宋御初见时的疯狂心动,对所谓漂亮女孩的好感算个球啊。 宋御去了卫生间,在洗手,程砚就是这时候行动的。 宋御很敏感,镜台里照着的一人正在缓缓靠近他,他不爱观察路人的行动,但对这个路人多打量了一时半会。 程砚当时并非鬼鬼祟祟的,自然又大方地走到宋御旁边,开了水龙头,他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于是心里打定主意要让自己更坦荡一些。 洗完手后,宋御拿着纸巾擦着手,面对着镜子,他神情相当严肃,不苟言笑,偏偏这生人勿近的气场是最招人的,根根分明的手指被他擦了无数次。 “有火吗?”男人之间的友情建立往往从一根烟,一个打火机开始,程砚也不例外,明明青涩,却表现的很坦然。 宋御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火机,递给他,程砚从他分明的指尖中提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程砚觉得他连手指都能配得上性感这个词,对方在不断地向他释放自己高级的魅力。 “有烟吗?”宋御主动问。 程砚摸出提前备好的烟,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真实一点,他从赵一白那儿准备了一支,学着赵一白的模样叼进嘴里,打着火机,可却迟迟没有点燃。 并不是火机不好用,也不是他手法有问题,而是刻意的没打算去抽这根烟,程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要的是一个搭话,一个照面,一个下次见面能提起我见过你的话题,只是目的意外地发展,向着他没料想到的地方扬长而去。 宋御没走,一直在看着他,在他类似于审视的严肃目光下,程砚开始发慌了。 宋御扔了纸巾,走过来,高挑的身影贴在程砚的面前,迫使他压紧身后的大理石台,冰凉的手握住程砚的手面,向下方移去,夺过他手中的火机,宋御深深凝了他一眼,将火机对准烟头,轻松地把烟点燃。 程砚撞进他讳莫如深的瞳孔里。 “不要勉强自己,”宋御暗哑的嗓音拂过程砚的耳边,“吸烟有害健康,不会不是丢人的事,反而值得鼓励。” 程砚有些傻眼,宋御收了打火机,对他露出一个值得揣测琢磨的浅笑,转身离开了。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认识的场景,没有惊涛骇浪,没有浪漫至极,有的只是无限延伸的尴尬和懊恼,程砚后悔自己没发挥好,对此再也不敢在宋御面前撒谎。 # 到了隔天下午的六点,程砚如约抵达中央球馆,还没进门就听见了拍篮球的声音,他刚刚推开球馆的大门,映入眼帘的一幕便是宋御的身影,他一下一下地拍着篮球,一步步随意散漫地走着,偌大的球馆内只有宋御一人。 程砚走进来,左右看看,声音回荡在馆中,“只有你自己?” 篮球在手上绕了一圈,宋御说:“是,没有你喜欢的闲杂人等。” 程砚放下背包,颇为委屈地说道:“我也不喜欢闲杂人等……” 只身来到宋御跟前,宋御把球传给他,程砚问:“一对一辅导吗?” 宋御玩笑道:“你想要一对二也没那个条件。” 程砚看了宋御两眼,说道:“总觉得你回来后话变多了。” 宋御:“那我闭嘴?” 程砚没理会他,摸球后试了两下手感,意外的轻巧,都是这样,玩自己的球总觉得笨重,摸别人的就觉得轻松好用,程砚来来回回捣腾了几下,这几天手感都不错,他很快找到了状态。 只是状态在强者面前一般都是徒劳,程砚的球技和宋御1V1就是自己找虐受,花拳绣腿的功夫,队伍配合还有一定的打平可能,个人solo得需要莫大的勇气支撑。 他试了一下三分球的投射,擦了下球框,没有进,球朝宋御滚来,被他轻巧接在手里。 “再试一下。”他扔给程砚。 程砚做了个标准的姿势,不敢分神,可是并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第二球依然没有顺利砸进去。 “三分一直不是你的强项,”宋御又找回球,继续扔给程砚,重复这个动作不觉得无趣,“但为了保证球场上的稳定性,你最好弥补一下自己的短板,必要的时候能造出个奇迹。” 程砚认真听着,可是现在训练三分也来不及了,三分本身就是要概率性的,再好的球手也不能保证自己百分百投进,程砚第三次没进,第四次运气好,砸了进去,第五次落空,第六次落空,第七次中了一球,反反复复,概率很低。 “那我今天要一直练三分?”程砚说出来又觉得不严谨,“还是这几天都练这个?” “这是附加练习,你主练不搞这个,概率性的东西,时间不够没有必要,”宋御接过球,没有再抛给程砚,而是问他:“你擅长什么?” 程砚想了想:“上篮。” 宋御不满意他的回答:“再想想。” 不对?程砚犹豫了下说:“盖帽?” 他说的都是概率性问题,宋御很不满意:“继续想。” 程砚真不知道了。 他就这两个打的比较顺,也一直在球队里担任盖帽拦截和抢球,必要的时候上篮或拿一个篮板球,其他的就力不从心了,投射是他的短板,他还不敢往那方面说。 宋御见他迟迟给不出答案,将球换了个手,点透道:“是弹跳和速度。” -- 第65页 程砚恍然醒悟地睁大眼:“啊……哦。” “你最擅长这两点,个子也不矮,利用好你的优势,让它们发挥最大的价值,”宋御说:“球员最重要的三点,投射,速度,弹跳,球场上最重要的是篮板,篮板决定球权的归属,不管你们的投手多准,没有球权就是个废的,三个最重要的你占了两个,怎么不注重向篮板发展?你把扣篮和拦截看的太重要了。” “我们的篮板球有人。” “位置是定给职业球员的,不是你们谁占了这个位置就不能让别人去发展了,如果你还没有专业稳定的一个队伍,就不要去限制自己的可能性,”宋御说:“程砚,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 程砚怎么觉得自己被训了?一个人擅长什么他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可宋御的提醒似乎也没有错,他没法去反驳他,不管从认知方面还是实力方面。 程砚努努嘴,还是没说出来。 宋御并非训斥,他只是给人的感觉太严格,无论做什么都太正经了,很难让人亲近,他也并没有做错什么,程砚完全理解。 “现在,如果对手是我,我强行上篮,你拦不住,怎么办?”宋御提出致命一击。 程砚小心翼翼,“等……篮板?” “对,”宋御很快地回复,“放下所有念想,只等那一个篮板,拿到球立马下顺给队友,拉锯战是最好打的。” “可要是没有篮板球怎么办?” “那就等下一个。” “怎么等?上篮很难抢到篮板的。” “不等上篮的球,等三分的球,或者其他角度刁钻有一定失误可能的球。” “那我就要在篮板下待着了,优势也会完全作废。”他最擅长的速度将得不到充分的发挥,他最熟悉拦截和强行突破上篮,只待在篮板下,永远不能表现自己。 宋御眼眸一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问你一个问题吧程砚,你喜欢篮球吗?” 程砚被问的一懵。 “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这很重要,你告诉我。”宋御坚决。 程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模糊地说:“我不是打了这么久了吗?” “对,你打了很久,你可以帮它当成一个爱好这无可厚非,你想进校队什么的我也理解,但是程砚,城南的校队不一样,还需要我告诉你吗?所有想进城南的是为了往篮球这个职业发展,是为了把它当成未来的一条路,当然,不全是这样,还有一种,就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目的,就是因为喜欢,这么简单,你告诉我,你是哪一种?” 程砚心虚地垂下眼帘,他没有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也在宋御问的时候迅速有了答案,他哪一种都不是,他没有想把篮球当做自己未来谋生的职业,也没有热爱到非它不可,却全身心地扑进了篮球里,疯狂地向校队进击,他在想什么,赵一白已经早早地提出过这样的质疑。 “你哪一种都不是,”宋御看着他的眉眼,浓密的眼睫投下阴影,“程砚,你想进校队,假如这次你进了,那么之后呢?” “什么?” “如果里面的情况不是你想看到的,不是你想要的,它可能很苦很残忍,你忍受得了吗?” 程砚不是没想过,他不可能天真地以为校队的训练是风平浪静的,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得了那份苦,但是他在里面…… 程砚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他大不到哪儿去,他也在这个年纪里,他们相差甚远,程砚跟不上他的脚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缩短自己和他的差距,哪怕只是一点点呢? 他没为别人拼过命,他也不想去感动自己,他只是喜欢一个人,他只是想为一个人执着一点,哪怕前路艰辛。 因为他太优秀,他不想他站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却无法匹敌。 “我能。” 那一声来的决绝而果断。 宋御许久没有再说话,他迷失在程砚坚定的眼眸里,低下头,宋御沉默了许久,随后笑了一声,他抬起手,将篮球高高举起:“那来吧。” 第30章 从那之后, 每天的训练都由宋御接手,程砚不再跟自己的同学组,一放学就没了人影,关迪说他偷偷谈女朋友了, 程砚竟然也没解释, 他那样子关迪不由得怀疑喻可欣站在他面前程砚都不会再解释什么, 曲滔和张子皓看不清局势,纷纷揣测程砚是中了什么毒。 进了球馆的门,扔掉书包, 程砚自觉地拿起篮球, 练习投射,不需要别人的盯梢, 每天下午放学把计划排满,练到很晚才回家, 他妈问他就说自己在训练,程妈也没法确定真假,只嘱咐他早点回。 宋御来的时候, 程砚已经练了半小时,被他认真的模样彻底打败, 宋御带了吃的, 坐在一边的球架下看着他投球,短短几天有了质的飞跃,他投球的准确率终于能达到百分之七十。 “休息一会?”场地太大,宋御的声音回荡在球馆里, 显得格外戏谑。 “你自己吃吧。”程砚看见宋御抬起的手, 提着一包小吃, 没看清里面是什么, 但应该有矿泉水这种必要的东西。 宋御没再劝他,颇有种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的老父亲感受,他拧开瓶盖,喝一口后放在一边,等着程砚累了自己过来喝。 “要不要帮忙?”宋御的训练方式太过于散漫,以至于程砚怀疑他并不是真心想教自己什么东西的,有什么都要自己亲口去问他才乐意说,程砚这几天在犹豫要不要换个陪训的人。 -- 第66页 “打扰你休息就不用。”程砚投球的姿势很优雅,比起一场场的扣篮来说。 这很难见。 宋御笑了一声,不逗他了,走过来说:“来,我陪你玩一会吧。” “我不是在玩。”程砚较劲儿。 “好好好,训练,训练,认真的,”宋御说:“谁先?” “你先。”程砚把球扔给他。 宋御感慨这几天还没把他信心击碎?他抱过球,绕着指尖走了一圈,程砚拦在他前面,宋御左拍一下,右拍一下,就是不突破,拍够了举起手,直起身,连脚都没踮,把球掷了出去。 “砰。”就是那么没有预兆的落网。 程砚平静地回头看着,不争气的篮球在地上滚,他扭回头,想说什么:“你……” “怎么了?”宋御挑眉,“太快了?” 程砚撇了撇嘴,把球拿了回来,扔给他,让他继续,宋御又扔给他,说:“你来吧。” 程砚和他调换了个位置,学他的动作,练这么久的投射,他也想秀一下,可是球扔出去后,宋御连手都不抬,程砚十分不满:“你拦我啊。” 宋御回头看着:“你又没进。” “呃……”程砚词穷。 “开玩笑的,”宋御去练球,“你速度不是很快吗?练上篮好不好?” “不都随你想怎么玩吗。”程砚逐渐认命,他已经找不到继续对抗下去的理由,完全被按在地上摩擦,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程砚持球,宋御悠哉悠哉的不见一点儿认真的影子,可程砚又不能说他什么,他毕竟没从他手上赢过一次球。 每次扣篮还没到篮筐底下就失去了球权,宋御半路截断他,又在程砚的眼皮底下把球投送进框里,漂亮的身形诉说着他每一球的轻松,还可以保证身形的优雅,简直没法去想他认真时候的比赛该多惨绝人寰。 后来程砚想到了别的套路,就是和宋御硬碰硬,拿肩胛骨撞他,妄图杀出一条血路,这招数是有用的,每次都能破开宋御,把球送进篮网里。 一而再再而三招数的次次成功让程砚感觉不妙,这未免太过于顺利,他道:“你认真了吗?” 宋御轻道:“嗯。” 再来一次,竟然又出奇的成功,宋御站在篮网底下看着程砚的身形,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感受什么。 “宋御。” “嗯?” “你认真没有?” “嗯。” 他回答的如此敷衍。 程砚运球,他老觉得宋御在出神,眯着眼打量他,在他跟前道:“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去忙。” “我没什么事。” “那你……”宋御抬眼一看,无比专注的目光打断了程砚,程砚一时忘了要说什么,抿了抿唇,低语道:“我不想勉强你。” “什么?”宋御和他没在一个点上。 “没。”程砚持球,正要投,他没有选择再去强行破开宋御的围剿,高举着双手,想试一试三分,宋御往前迈了一步,手一环,双臂穿过程砚的腰线,猛一下抱住了他。 程砚打了个冷颤,那么清楚,在宋御的怀里抖了一下,他被他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 “怎,怎么了?”程砚的声音变得细小,轻柔。 宋御抱住了他,在球馆里只有两个人的身影,影子在地上是纠缠交织的,像难舍难分的恋人,实际上他们并无关系,实际上那是两个男孩子的相拥。 “对不起。” 程砚以为,他听错了,他也不知道,宋御在跟他说的是哪一次,道的又是哪一次歉,他今天没有做什么,为什么跟他说对不起?他搂得越来越紧了,这让程砚又想起了某天某夜,他有时候很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宋御肚子里的蛔虫。 “不是吧!这么基的一幕?!” 球馆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个男生,叼着烟的萧茂带着几个朋友,正大步向他们走来,入眼就是宋御拥抱程砚的一幕,他们非常想退出去重新进,但显然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宋御的手刚松开一点,程砚便连忙后退,站得远萧茂等人发现不了他爬上耳朵的晕红,但能感受到程砚的局促,萧茂调侃说:“高冷学长借着训练的名头泡自己的学弟,除了基情四射我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了。” 程砚局促不安地看向这人一眼,他并不认识,也并不知道今天会有这么一群人的出现。 萧茂拿下嘴上的烟,流氓地痞一般地发言:“宋爷,我说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呢,怎么,外面的球馆比城南的香一点?” 宋御还在打量程砚,他似乎很不好,因为被撞见。 “怎么好的不学学偷人了,”萧茂无情输出的嘴没打击到宋御,倒让一边局促的程砚不知所措,萧茂盯着程砚,那绝对是成心地发言:“学弟确实香啊,又嫩又白又好骗,怪不得一向禁欲的宋爷都忍不住上手了。” 他那些词推翻了程砚建立的坦荡与自然,他面子上已然挂不住,脸蛋至脖子都烧得火红,萧茂再大放厥词,貌似程砚就会哭出来似的。 他表现地太像一个被抓奸在床的小三。 “你说够了吗?”宋御望着程砚,明明是在和萧茂说话,却不看他一眼。 萧茂道:“没说够,但我不敢说了。” 再说就会死人,他陪程砚的葬,一个羞愧而死,一个被宋御暴打至死。 -- 第67页 萧茂看向程砚,终于笑了起来,推翻了自己的话,“跟你开个玩笑,没事吧?” 萧茂身边还有别人,可惜程砚都不敢再去一一对视。 “程砚,”宋御终于说明了萧茂等人的来意,“他们是我朋友,喊过来陪你训练的。” “不用了。”程砚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狼狈,他和宋御刚才的行为在谁看来都是有事的,但那是宋御先做出来的,那也是宋御的朋友,他不想管,他打算扔给宋御让他一个人解释,他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秒都不能再待下去。 程砚扔了球,大步向球馆的门走去,走出去几步后又转了回来,拎起一边的书包,再重新走向房门,势有不再回头的意思。 宋御叹了口气,“你吓到他了。” 萧茂耸耸肩,不自知地说:“不觉得。” 宋御扭头看他:“你是来捣乱的?” 萧茂握拳,用力地向下一砸,说道:“我是来助攻的。” 很少拿白眼看人的宋御都忍不住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目光,宋御走到刚刚坐着的地方,收拾好他的东西,打算溜走。 “不练了?”萧茂在后面问。 宋御回头说:“我是让你们来陪他练习的,现在人被你吓跑了我跟鬼练?” 这话萧茂不爱听,“宋爷,您还没明白?人到底是因为谁才跑的?” 他们哪有这么大本事吓走一个大男生?宋御在这里血口喷人,萧茂可不担这个责任,急赤白脸地就要反驳。 宋御没跟他较劲,迈着大长腿出了门,云里雾里的其他人就很糊涂了,纷纷上前问萧茂:“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俩?” 萧茂甩甩手,故作高深:“他们的事你们别打听,一般人看不懂。” # 突然离开一定很不礼貌,枉他程砚一直想在宋御朋友的面前有所表现,能够被喜欢,就看今天这局势,人家不把他拉进黑名单就不错了。 程砚摸着头,额头滚烫,一想到刚刚发生的事,脸上是生无可恋,想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宋御干嘛抱他啊?什么意思?还跟他说对不起…… 正想着,主人来了,宋御在后面喊了一声,程砚没听见,他还在想事情,宋御快步过来,拉住了程砚胳膊,这才对上程砚慌乱的视线。 “怎么了?” “没,”程砚转头问:“你那些朋友呢?” “在球馆里,来陪你训练的,你走了他们就没用了。”宋御交代着,昨天特地联系好的人,他记得之前程砚说找不到组队的。 “没必要这样,我不想这么兴师动众的,麻烦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麻烦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宋御说:“我在你心里,这么外人?” 你在我心里?程砚想,要是这么算,那就真不算外人了,简直就是家人,他恨不得跟宋御一辈子就定下来了,当初想的再好,一腔热血情意再汹涌,不也被现实打败了吗? 程砚不敢奢望了,客套地说:“也没到那个地步吧。” “哦,好,”宋御突然来了劲,“那你说,我们到什么地步了?” 第31章 到什么地步?这也是……能说的? 现在是下午三点, 日头有点大,程砚雪白的皮肤一半陷在光晕里,一半被宋御的身影挡住,程砚低下头, 浑身不自在, 他拽了拽自己的手指, 耳朵泛着淡淡的红晕,“我不知道。” 之前是知道的,现在是被问懵了, 他要怎么回答?朋友?是吗?恋人?更不可能。暗恋不是暗恋, 明恋又未成,说好拉开距离又因为某些重要事情牵扯在一起, 说在一起又有不自然的话题,他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程砚给不出答案来。 那比他考试遇见的附加题还要难,他不仅解不出来,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也希望有人指点他一下,告诉他他应该怎么面对宋御, 应该如何跟他相处。 宋御没有再追问他, 这个问题着实问倒了程砚,见他半晌答不上来,不想让他陷入这个迷局里,宋御主动转移了话题,“明天再练吧。” 程砚低头说:“嗯。” 宋御看他还没走出来, 低头沉默着, 他那颗心就服软了, 手掌一抬,盖在程砚的后脑勺,轻揉了一下,说:“我带你凉快一会。” 练球太累了,也疲惫,满身是汗,日头又大着,程砚就准许了,他跟着宋御走,去哪里不知道,一路默默跟着,顶着正烈的太阳。 不一会,程砚跟宋御来到了一个小店面。 门口灯光闪烁,理发店的标准配套,一个大爷坐在门口的树底下乘凉,对宋御说:“来了。” 宋御点点头,和门口大爷都认识了,理发店旁边是五金店,大爷就是五金店里的人家。 宋御推开理发店的门,透着玻璃镜,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身影走来走去的,程砚跟在宋御后面进去,里面那人一抬头,程砚便认出了他来。 这不是…… “稀客。”寒承宇看见宋御后面的人,程砚扶着门,还没撒手,看他的目光很是奇怪。 前段时间刚闹过别扭,这就迎面碰上了,这感觉别提有多不自然了,可是对方好像没他这么拘束,寒承宇招手道:“三虎,给小朋友拿瓶水。” 一个壮硕的男生听令行事,从角落的一提矿泉水中抽出一瓶,走到程砚跟前,递给他,热情道:“来,喝。” -- 第68页 他见过这个人,也是那天废工厂的敌方之一,但他好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情有可原,那么多人,都记不住面目,程砚能记住他和寒承宇,一个是因为块头大,是他们最大的威胁,一个是因为曾经的城南大佬,寒承宇就不用多说了,身上背着一个又一个反面案例。 寒承宇在高三那一年就辍学了,好听点叫辍学,难听点叫开除,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有他自己知道,看着这家理发店,程砚终于知道曾经的校园大佬现在在做什么。 果然,老师说他们这群人毕业后也就那样了,现在看起来,这样的结局和曾经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多么的不搭,程砚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有点泛酸,他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 “椅子到了?”宋御摸着手底下两把椅子,寒承宇和三虎正在拆着塑料膜。 “嗯,不赖吧,体感更好,坐上来试试。”寒承宇邀请道,看向程砚:“要不要?” 程砚拿着水,摇了摇手,说不用了。 寒承宇没有为难人,说不要就不要,他笑了一声,开始收拾东西。 “你们随便坐,我们这儿寒碜,地儿小,别嫌弃。”寒承宇说,完全没有那天打架时的厉害情绪,说话还挺客气的,程砚对他的印象有些改观。 “过来蹭个空调,能开会儿吗?”宋御说。 寒承宇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呦,那可不巧了,空调刚坏,制热不制冷,正找人修呢,不过我台子上有个小风扇,过去吹会?” 宋御抬抬下巴,示意程砚过去,程砚的确有点热,就不推辞了,走了过去。 “干什么呢大汗淋漓的,这也没到热天吧。”寒承宇说,看见三虎过去帮程砚弄小风扇了,拘谨坐着的程砚对三虎道谢,场面和谐。 “练球。”宋御来到收银台前,高高的石台具有私密性,外围的墙挡住了桌子上的东西,程砚坐在里面,头发丝被吹的一颤一颤。 “你练他练?”寒承宇问。 “陪他。”宋御答。 终于忙完了手上的事,寒承宇轻笑一声,走了过来,拉一把椅子,在旁边坐下,看了程砚一眼,欣赏似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单独的?” 宋御胳膊撑着石台,盯着寒承宇:“有意见?” 寒承宇拿盒烟出来,散道:“他都没有我有什么?” 程砚摆摆手,宋御接了一根,替他回道:“他不抽。” 寒承宇把打火机丢给宋御,宋御没拿,不打算抽,烟和火机都放在了一边,只有寒承宇抽了。 程砚面前有小风扇,烟丝不好侵袭他。 “你认识我吗?”寒承宇叼着烟转过头,直勾勾地打量程砚,拉过一边的烟灰缸。 程砚两手抓着矿泉水的瓶身,下巴撑在手上,看着寒承宇说:“年级大佬。” 寒承宇笑了两声:“怎么了,我那传闻还在城南里流着呢?” “没人不认识你。” “是吗?那你恨我不?”寒承宇像逗着一只小猫,“上次打架也有我,记得不?” 程砚有种跟着亲哥来混世的感觉,宋御站在一边看着他,不说话,让他和寒承宇自由对答,程砚有靠山,也不害怕,公正地说道:“你又没打我。” 寒承宇欣慰道:“对,就得这样恩怨分明。” 宋御没插嘴,听着他俩插科打诨的,没有一句正经话。 “哎,你跟嘉乐一个班级是吧?”寒承宇又问,他作为汤嘉乐的哥,这点事肯定要过问的。 程砚实话实说:“嗯。” 寒承宇好奇道:“那你跟他什么矛盾啊?还约群架,小小年纪不学好。” 程砚担当不起:“那你应该跟你弟弟咨询一下,他是当事人,比我知道的还清楚。” 寒承宇掐着烟说:“他是跟我说了,他在学校里不受待见嘛,小朋友嘴贱,你们也别跟他一般计较,他没那么糟糕。” “果然是亲哥视角。” 寒承宇笑了声:“好了,今天算是认识了,以后在班级里互助互爱一点?” “他愿意的话我没意见啊。”程砚把事情推掉,他不能保证自己心胸的宽广,汤嘉乐能保证自己不犯贱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所以矛盾全在对方老不老实。 “寒哥!你叫我来干……”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门被推开,一只手先进来,等他人完全进入众人的视线,才发现那是话题的主人公,汤嘉乐。 汤嘉乐不知道里面有人,大大咧咧地说着话,一看见正对着面坐着的宋御,汤嘉乐惊了一下,再看到他身后的程砚,更是脸色铁青,汤嘉乐扶着玻璃门,一声不吭了,话也淹没在了喉咙里,静静地看着几人。 “来这么快,这才三点多,我不是让你六点过来?”寒承宇从椅子上下来,往里面走,顺便说道:“你同学,认识吧?” 能不认识吗,汤嘉乐看了眼程砚,也没打招呼,他们俩不算有深仇大恨,汤嘉乐虽然不讨喜,但是程砚在班里跟他对上的时候也不多,多数都是别人跟他争执什么,上次打架两个人也不是问题的主角,程砚只是充当人手加入这场战局而已,汤嘉乐对他没那么大的敌意,但两个人不是一派的,这也是真的。 他们都没说话,宋御直勾勾地盯着他,让汤嘉乐心里发毛,毕竟曾说过人家的坏话,汤嘉乐心虚,把视线转开了。 -- 第69页 寒承宇拿出一个礼盒,推到台子上,对汤嘉乐说:“拿去。” 宋御看过来,将视线落在礼盒上。 贵重的礼盒包装着什么显而易见,汤嘉乐悻悻地走过来,站在程砚面前,宋御身侧,摸着台子上的手机盒说:“你给我买手机干嘛?” 寒承宇叼着烟,痞子气地说:“你不是手机坏了?换一部吧,刚好。” 汤嘉乐有些惊诧,貌似没想到寒承宇会送他手机,他知道寒承宇的家庭不富裕,自己这么早就辍学工作了,竟然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 “发什么呆,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寒承宇说。 汤嘉乐左右看看,动手把东西打开了,三虎走过来说:“寒哥专门给你选的,六七千呢,死贵。” “滚。”寒承宇把三虎撵走了。 三虎缩着脖子,继续拿着扫帚清理地面上的头发了。 盒子里躺着一部新手机,深蓝色的外壳,平滑的屏幕,一颗尘埃还未落上,能清楚反射汤嘉乐的每一个情绪,程砚观察着他,他有一种感觉,此时这里不应该有别人,自己有种电灯泡的存在感。 “我不要。”汤嘉乐把手机推了回去,合上了盖子。 “不喜欢啊?”寒承宇的语气像是哄一个孩子。 “反正我不要,我不需要换手机。”汤嘉乐说。 程砚和宋御对视了一眼,宋御轻笑一声,他转过身,趴在台子上,拿着那部手机说:“拿着吧,他给你准备这么久的礼物,可不是为了等你这句话。” 汤嘉乐抬头看了眼宋御,局促了起来,寒承宇对他点头,程砚关了风扇,从一边走了出来。 “我们先走了,”宋御借口说:“还有事。” 寒承宇没留他们,对宋御抬了抬手,宋御便带着程砚离开了。 三虎送他们出来,也不是专程送的,是出来避嫌的,他把垃圾倒了,站在烈阳下面,也不会回去了。 “不热?”宋御问。 “没事,”三虎说:“这一时半会的我是回不去了。” 程砚满脑袋问号,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依稀感觉到了什么,他问:“汤嘉乐跟寒承宇……” 宋御插着口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说呢。” 程砚不敢说,便道:“寒承宇不是他哥吗?认的吧?” 认的哥,对他这么好,还送手机,这么贵重的礼物,在他们这个年纪出手这么阔绰,都是多深的情分啊,程砚要是想买,零花钱就得攒个小半年。 宋御说:“有什么关系?认的就不能对他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砚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太好了。”他们之间,不像是兄弟情谊,倒更像是……恋人,程砚不敢说,委婉地表达了一下。 而宋御则很不委婉,他紧盯着程砚,说道:“他们之间,就像你我。” 程砚愣神,揣摩着宋御的意思。 “纯友谊,才不会让人恋恋不舍。”他不舍得放开他,那份对待追求者的狠心,不舍得用在程砚身上,你说他只是想要一个朋友? 可笑,他宋御,从来不期待多那么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会多更一点。 第32章 程砚不敢多揣测二人的关系, 他认识的汤嘉乐不是那种啊,但又没办法去解释他们的深厚情谊,他选择了闭嘴。 宋御则说:“如果是我呢?” 程砚仰起头:“是你?” 宋御眸色认真,盯着程砚说:“我如果这么对你, 你会怎么理解?” 宋御并不是没有这么对过他, 就是有时候宋御对他太好了, 才让程砚盲目自信,觉得他也有可能是喜欢自己的吧,觉得他们之间有发展的可能, 他才没忍住, 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实际上呢?宋御对他好, 和排斥他做出来的亲密事,根本两不耽误。 程砚不愿意再自作多情, 给出一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回答,他公平又客套地说:“好朋友嘛,还能怎么理解?” 宋御略显失望:“只是这样?” 程砚说:“那还能有什么, 两个男生之间……对吧。” 他说这话,自己都说服不了, 如果一切没暴露, 他的喜欢藏得住,就不会有这种尴尬的局面,可是他已经表露过了,再用这种答案搪塞, 怎么听怎么虚假, 但他宁愿宋御觉得他的回答假, 也不愿意宋御觉得他不要脸。 宋御沉默了一会, 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三虎在一边插话进来,他不清楚二人的猫腻,问道:“你们待会去哪?” 宋御盯着程砚,半点不肯放过他,“不知道。” 三虎说:“不去练球了?” 宋御:“不去了。” 程砚抬起头,发现宋御正盯着自己,心更虚了,他移开视线,他现在不想跟宋御谈及任何情感类的话题,他们之间不适合,最好永远也不要提起,好不容易找回一点舒适的相处感,不要就这样破坏掉。 程砚建议说:“我们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宋御不配合地说:“现在才三点多。” 程砚啊了一声,话已经说出来了,继续圆谎,干什么都行,不要这样大眼瞪小眼,他被宋御盯的心里发毛,站不稳脚跟,只想赶紧找到事转移一下注意力,“但是我饿了,我中午没怎么吃。” 还喝了鱼汤,吃了碗米饭,一顿丰富的中餐到他嘴里成了没怎么吃了,程砚也没办法,出门在外,身不由己。 -- 第70页 宋御说:“好,那就去吃饭。” 程砚抬头,看着宋御的眼神,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那分明就是「将计就计」的阴谋感。 果然,他们到了一家拉面馆,宋御坐在他的对面,叫了碗牛肉面,他没吃,只是看着程砚说:“吃吧,吃完了再聊。” 桌子上满满一大碗的牛肉面,程砚无从下手,牛肉没见几块,面倒是不少,大份牛肉面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却半点不能引起程砚的食欲,反而对这份牛肉面有些反胃,看着就撑。 他中午吃那么多,怎么可能吃的完这么一大份牛肉面,他提起筷子,欲哭无泪,看着宋御说:“你不吃啊?” “我不饿。”宋御说完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放在程砚面前,自己打开一瓶,“你说你饿了,你吃就行,别管我。” 程砚现在扇死自己的冲动都有,话都说出来了,面也上了,他现在怎么反悔? 提着筷子,程砚开吃了起来,旁边几桌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干饭,人不多,弄到三点多吃饭的都是忙坏了,饿急了,程砚则不然,他是唯一一个吃饱了撑得说自己饿了的白痴。 救命。 程砚没吃几口就感觉有点撑了,中午的还没消化完呢,可宋御看着他他又没办法,时不时抬起头,发现宋御在看手机,他才找到喘息的机会,吃一会歇一会。 “宋爷……”程砚委屈巴巴地叫了声。 宋御抬起眼睛,一双锐利的眼眸生的那叫撩人,他眼里带着点戏谑的意味,等待着程砚的下句求饶。 程砚鬼精道:“分你一点。” 宋御犀利发问:“不饿了?” 程砚道:“吃不完,没那么大胃口。” 宋御不以为意:“不多啊,你不是饿了吗?我还担心不够,要不要给你再点两个烧饼?” 程砚一闭眼,心里完全清楚了,这还不够明显?宋御知道了,肯定知道。 他把筷子盖在碗上,认罪道:“我那什么……随口说的。” 宋御没打岔,让他继续承认罪责。 程砚败了,“好了,对不起啊,我是觉得,觉得……” 他吞吐半天,也没说出个好词来。 宋御站起来,去买了单,回头对他说:“走了。” 程砚看着牛肉面,“这面……” 宋御说:“吃得下去就继续。” 程砚赶紧站起来,拿着纸巾擦了擦嘴,跟在宋御身后说:“不吃了,吃饱了。” 他被放过了。 出来后,程砚还是觉得不好,默默地跟着宋御,在他后面说:“你别生气啊。” 他跟宋御相处的时候,宋御很少生气,他记得的,几乎是没有,但是程砚却感受得出来,宋御生气会是件恐怖的事,他没允许事态继续严重下去。 “我没生气,”宋御说:“我只是让你知道,说话要过脑子。” 程砚低声说:“这还没生气……” “这叫生气?”宋御说:“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没有,”程砚说:“哎呀,我就是不想那么尴尬吗,我跟你……本来就不好了,为什么非要说那些不开心的话题。” “我们什么时候不好了?”宋御抓住了重点,神情变得严肃。 程砚没察觉,实诚道:“还不好吗?你离开的这一个月我们联系过吗?回来后你来找过我吗?还有学校里碰见的时候……你也没跟我说话。” 碰见的时候,程砚在跑道上,宋御在跑道边,他就是看见他,一走神,才摔伤的,那会不仅是程砚发现了宋御,明明宋御也看见了他,却没有跟他说一句话,打一个招呼,甚至一个简单的支持和加油都没有,他知道那会他们的关系很尴尬,他不奢求他给他加油鼓劲,说些鼓舞人心的话,他只是想要一句「好久不见」,或者一句简单的「程砚」,就足够了。 宋御被反问住,久久没有开口,半晌,他才在程砚的委屈里说道:“抱歉,我以为你不想理我。” 他和程砚的相处模式,多数时间都是被联系的人,程砚对他很热情,永远轮不到宋御主动找他,程砚就联系过来了,每一场电影,每一个活动,每一个饭局,都因程砚而起,他们的关系在主动与配合之中循序渐进,宋御只是配合,而程砚才是主动。 所以,适应配合的人,在失去了主动后,宋御不得不理解为对方不情愿,不情愿再联系他,再理睬他,再和他往来,那天废工厂打架,他看见他,远远地看着,看着永远洋溢着热情的程砚对他第一次冷漠,第一次疏远,那种感受到现在也徘徊在心间,久久不能消散。 不舒服的感觉,他并不想回忆。 话题越聊越深,这都不是他们的目的,程砚听到宋御这句话,倒觉得心中有几分安慰,他可怜兮兮地说:“我哪有资格不理你。” 这话听着像控诉,又像委屈,怎么着都让宋御听着不舒服了,他勉勉强强地撑起一个笑容,说道:“你以后就敢了。” 程砚抬起头,茫然道:“什么意思?” 宋御摇摇头,说道:“程砚,我们聊个正经事吧。” 程砚点了点头。 宋御说:“我们能不能和好?” 程砚拧起了眉头:“我们不是已经和好了?”这还不算和好?最近都走那么近,他一直以为和好了来着。 -- 第71页 宋御说:“我是说完全和好,像以前那样,你有什么事想要叫我,需要我,都可以跟我说,或者……有事没事给我发条消息,分享那些细微的小事。” 程砚观察着宋御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理,他为什么这么要求,是想跟他继续做朋友,还是……原谅了他那没说出口,却已经暴露过的情感。 程砚现在的一点迟疑都是对宋御的折磨,他不说话,面前的人便更加紧张,他们的关系已经在危险的边缘,但凡程砚摇下头,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揣摩和担忧,说出口很容易,能克制才是了不起,程砚也想大发脾气一次,但他没资格这么做,宋御不欠他什么,恋人不成,朋友还有得可做。 “我不想打扰你。”程砚没有准确地回答,犹豫之后给出这样的解释。 如果不喜欢,那些事情不就是打扰吗? 他一厢情愿过,便不愿再自作多情,他明白地回复过自己的情感,现在做的每一件事,程砚都要考虑有没有逾矩。 “打扰?”宋御面露不悦,追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对我的打扰?” 程砚顿了顿:“不是吗?” 宋御正视着面前的脸,他想看他的酒窝,但他不笑的时候就不清晰,宋御只能盯着那块若隐若现酒窝的面颊,说道:“我愿意跟你做的事,是因为我喜欢,我才去做。” 程砚抬起脸,宋御的眉目如画,一双眼睛里是不同于他心虚的坦然,他眸子幽深道:“我从来不勉强自己,跟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程砚微微张着嘴,眼神不太清晰,耳朵似乎也有了点听觉的障碍,难以明白宋御的意思,或者说是不敢擅自明白。 宋御的声音依然清楚,眼眸炙热,带着极度地坦诚:“更不会为难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做一些不喜欢的事。” 程砚仓皇地低下头,心脏怦怦跳,他这会明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不争气,那心跳的剧烈也太猖狂,程砚的耳根微微红了一些,比那天吻他还不镇定,他现在怎么理解?宋御没讨厌他,也没有厌恶那天他的表现? 那么他吻他那次算什么?是……一个小意外而已,可以过去的是吗?他如果讨厌他,就不可能还要跟他说这些话啊,还想跟他继续往来啊。 如果宋御现在没站在他跟前,程砚都要压一压自己的心跳了,他没做这么暴露的举动,他想抬眼看一下宋御,再看一下他的眼神到底想表达什么,可是他做不到,他胆子太小了,生怕自己的局促被瞧了去,心跳被听了去。 求求你,他妈的,快点停下。 宋御说什么了,你就这么不要命的跳动。 程砚跟自己的心脏斗争了一会,他转过身,蹲了下来,莫名其妙的举动,惹得宋御不得不来追问。 “怎么了?” 程砚把头偏开,低低地说:“没,站累了。” 他的谎话一点都不高明。 宋御在他旁边蹲下来,两个人就这么在马路牙子边,程砚看向另一边,宋御看着他,他的视角只能看到程砚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手痒,他的五指转了转,不自知地抬起,但他及时反应到这个举动,另一手按住手腕,强行地扭了扭,控制住了这个更莫名其妙的举动,宋御说:“你真的这么恨我?” 程砚道:“什么啊,哪有恨你。” 说不得什么恨不恨的,这字太深了,他用不起。 “那这一个月没联系,”宋御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你有想过我吗?” 满脑子都是你,还有没有想过你,那一个月怎么在自我怀疑和懊恼中过来了,程砚都不敢回忆,他掩饰地说:“没有,我想你干嘛。” 宋御没再出声了。 程砚现在平静不了,宋御在他旁边更是惹他乱想,他被几句话撩拨成这样,那真地在一起了还了得?自己能没出息到什么地步? 程砚站起来,仓促道:“那什么,我先走了,我需要冷静……不是,回家一下。” 宋御抬头看着他,并没有跟着站起来,发话道:“好好考虑。” 程砚仿佛听到了一点笑意,他大胆地回了头,撞进宋御笑眯眯的眼眸里,真要命,宋御这张脸他看一次沦陷一次,程砚忙收回目光,快步离开了。 宋御就这么在后面盯着他,一只在过马路的小兔子左顾右盼,背影萧瑟,语言混乱,表现得非常好看。 他的耳朵要是再红一点,就更像兔子了。 “宋御?” 一侧传来呼喊,宋御转过头,看见寒承宇,旁边是另一只耳朵微红的兔子,他不知道寒承宇干了什么,汤嘉乐跟在他身边,朝他看过来。 “怎么还没走?”寒承宇过来。 宋御就在他们的店面不远处吃的饭,这又撞上了,他站起来,说道:“正准备。”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寒承宇顺着他的目光,却是什么也没发现,“小孩呢?” 宋御说:“什么小孩?” 寒承宇:“程砚啊。” 宋御说:“回家了。” 寒承宇不知为何得出这个结论:“你欺负人家了吧?” 宋御可不认:“怎么我就欺负他了?” 寒承宇有理有据:“憋那么久没跟人家联系,这有机会了,你能什么都不做?” -- 第72页 “你以为我是你?”宋御看着神情不自然的汤嘉乐,“你才是欺负人家了吧?” 寒承宇手一抬,盖在汤嘉乐的脑袋上,五指插进汤嘉乐的发丝里,做了一个宋御刚才本能要做的动作,大言不惭道:“我承认。” 汤嘉乐手一抬,打掉寒承宇,躲开一些,拿眼神警告他,寒承宇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 程砚坐在公交车上,不知道该怎么向赵一白说这件事。 赵一白不让他跟宋御往来了,他怕自己再受伤害,在宋御那里吃瘪,可是抛却那种情感,他还是很喜欢宋御,对不起,他真的很没出息,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啊,他喜欢宋御,就是很喜欢…… 程砚没为自己的心跳找借口,宋御魅力太大了,他这种情窦初开地真心抵挡不了,曾经的豪言壮语被抛诸脑后,宋御对他勾勾手指,他都恨不得钻他怀里了。 程砚揪着头发,他现在不冷静,不行,不能做决定,等自己清醒,再过一会,再过一会回复他。 公交车停停走走,陆陆续续上来一些身影,四点多,有小学的孩子上车了,还有买菜的阿姨,接孩子的父母,位置逐渐满了,坐在程砚正前方的是一对小情侣。 女生挎着包,手里拿着冰激凌,男生站在一边,抓着扶手,没坐下。 “你坐呀。”女生说。 “就三站,马上到了,不坐了。”男生靠着扶手,玩着手机,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子,戴了口罩。 “来。”女生抬起手,把冰激凌递过去,男生说不用,女生撒娇道:“来一口嘛,我吃不完,你是不是嫌弃我?” 一听这话,那求生欲可就来了,男生连忙拿掉口罩,对着冰激凌咬了一口,这过程里,他察觉到了锐利的视线,抬起眼睛,目光从女友的肩膀穿过去,笔直地和程砚的目光相接。 被发现了,程砚尴尬地扭过头去,他坐在后排,位置还没满,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个年轻人,不过别人在玩手机,只有他直勾勾地盯着小情侣的暧昧。 女生察觉到男友的视线,也回过头,程砚像个犯罪嫌疑人,他假装玩手机,听到女生说:“看什么?” 男友道:“没什么。” 程砚被放过了。 正当这会,有人高声叫他的名字:“程砚!” 程砚抬起头,看见沈韵和他们班的几个女生。 沈韵和姐妹几个往后面走过来,沈韵不怯场,在哪都能聊得开,说道:“你怎么也在,干嘛去了?” 沈韵上下打量着他,没等程砚交代就道:“打球去了?” “嗯。” “你跟谁约的?”沈韵说:“张子皓他们今天没安排的呀,不是去上网了吗,赵一白这几天也没来。” “不是跟他们,自己练的。”程砚没报宋御的名字,宋御在他们学校太火了,他不想引起骚动。 “哦,自己练有什么意思,”沈韵说:“下次我也学篮球,陪你打。” 程砚忍不住笑了一声:“你?等你练会了我就毕业了。” “开玩笑,我有天赋的,上次体育课我不投进去了吗?老师还夸我来着。”沈韵自豪地说。 几个女生陆续找位置坐了下来,沈韵坐在程砚过道旁边的位置,程砚看着几个女生背着包包,问:“购物呢?大包小包。” “逛逛,买了双鞋子,”沈韵抬脚踢了踢脚边的鞋盒,“玛丽珍的,配裙子。” 程砚对这个就像对口红色号一样的茫然,“玛丽珍是什么?” “一种鞋子的款式,”后面坐着的陈子仪说:“拿出来给他看看。” 程砚还真的好奇,沈韵也大方,这就拿出来给他看了看,“喏,就这种。” 程砚看着白色的厚底玛丽珍,鞋面有条绑带,看起来蛮秀气的,有些小文艺,程砚说:“不重吗?” “不重,这才三厘米。”沈韵把鞋子放回去。 三厘米……还不重? 程砚他们都穿平底鞋,他这个个头从来没穿过增高的鞋子,打球打习惯了不喜欢那些不方便的装饰品,他道:“还是帆布鞋好穿啊。” “说你是直男吧,”沈韵道:“帆布鞋配裙子不好看,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可以多了解一点。” “我了解这些干嘛,我又不穿。” “为了以后的女朋友啊。” 女朋友?直男?沈韵句句插他心尖上,程砚想回嘴都没办法,他总不能在公交车上,说自己喜欢男生吧。 托沈韵他们的福,程砚已经忘记被小情侣抓包的尴尬了,他再抬头,那对情侣已经准备下车了,那男生在下车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程砚皱着眉,很奇怪,他对这个眼神总有不舒服的感觉。 什么鬼? “你看什么?”沈韵问。 程砚收回视线:“没。” 沈韵道:“这个给你。” 程砚手里被塞了一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一个粉色的小猪,他看向沈韵:“给我这个干嘛?” “送给你了,”沈韵说:“我刚买的,买了两个,多一个给你了。” “干嘛买两个?” “好看嘛,”沈韵嗲声嗲气地说:“猪猪多可爱。” 陈子仪在后面笑,程砚不知道她笑什么,朝她看过去,陈子仪说:“收着就是了。” 程砚也就拿着了,人家大方送他了,他也就不拘谨了,拎在手里说:“那我拿着了啊。” -- 第73页 “以后罩着我。” “必须的必。”程砚和沈韵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两个人说完了在一起笑,车厢里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快下车时,程砚忽然动了一个念头,他现在还没做出决定,需要外界的干扰,他想在询问赵一白前先问下别人的意见,便突兀地提起,“沈韵,我问你个问题呗。” 沈韵说:“大哥你说。” 程砚乐了声:“小妹别这样。” 沈韵不跟他打哈哈了,让他问。 程砚道:“就是……如果你跟人表白了,他没同意,也没拒绝,还提出跟你继续来往的意思,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啊?” “哈?你跟谁表白了?” “我只是问问,不是我。”程砚仓促地解释。 沈韵道:“那你说的也不对啊,什么叫没拒绝没同意,表白了对方没回复?这怎么可能。” “就是……”程砚措辞道:“没明确给你答案。” “那到底是表没表白?” “不算吧……”程砚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说是表白,他也没说出口,说没有,他到底是做了个暧昧的动作。 “我不明白。”沈韵听得稀里糊涂,不能怪她,是程砚的表述有问题,“你说清楚。” 马上到站点了,程砚理了理思绪,说道:“你别想的太深奥,大概就是他知道我的意思,但是他没给我回答,然后过了一段时间,突然说要我继续跟他往来,就他什么意思啊?” 后面的陈子仪听明白了,说道:“那肯定是有戏咯。” “有戏?”程砚扭回头。 陈子仪吃着棒棒糖,精神导师一般给予程砚明确回答,“当然是有戏,我要是不喜欢你,干嘛跟你来往啊。” 沈韵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程砚眼睛里都是不自信:“可他要是真喜欢我,干嘛不同意啊……” 沈韵眼尖,犀利发问:“你到底跟谁表白了?” 程砚抬头,撞见沈韵审视的目光,他道:“不告诉你。” “果然是你!”沈韵围了上来,“告诉我呗,快,我发誓我不告诉别人,陈子仪我都不说。” 后面的陈子仪:“……” 沈韵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青春里那会,你喜欢谁,谁喜欢你,是永远不会过时的话题和乐趣。 “程砚砚,跟我说呗,我嘴巴可结实了……”沈韵好奇得紧,到底是谁能拒绝程砚,他们班的门面这么能打,对方得多狠的心啊。 “没门。”程砚和沈韵较量起来了,他们俩一旦纠缠起来,那一时半会是消停不了,主要沈韵比较缠人,好在程砚到站了,迅速下了车,这才逃过一劫。 下车后,没人纠缠,程砚的思绪逐渐清楚了一些,沈韵和陈子仪的建议并不能作为参考,她们听的只是大概,不清楚宋御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御喜欢他,才愿意跟他继续往来。 那么这份喜欢是建立在朋友的关系上,还是恋人的心动上,他还不清楚。 没人能给他答案,但他已经不敢再自作多情。 程砚头都要炸了,怎么那么复杂,他现在很后悔自己过早地暴露了情感,现在完全处于劣势。 正巧,这时候宋御联系了他。 问他有没有到家。 程砚看了眼手机,迅速打着字: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打出来又觉得太鲁莽,他删除,只回复了简短的两个字:到了。 程砚回到家,兴致不高,低着头,路上一会的时间也没让他稳定情绪。 刚进门,就听到了一阵骚动,他推上房门,抬起眼睛,看见客厅里的老妈。 程妈正蹲在一个大纸箱前,拆着包装,手里提着一把大号剪刀,程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问道:“妈你在干嘛?” 程妈回过头,施舍他一个眼神,说:“你爸买了个冰箱,刚弄上来。” 程砚好奇道:“我们家冰箱坏了?” 程妈说:“不怎么制冷了,你过来帮忙。” 程砚走过去,接着他妈的工作,拆了包装,是一个三层的双门冰箱,比原来的大很多,门面是红色的,刚去了包装,崭新漂亮,他和他妈一起弄,搞了好一会才接上电。 “原来那个呢?”程砚把冰箱放在之前的冰箱位置上。 “叫人收走了,补钱买的这个,电源插稳没?”程妈开着冰箱门,开始把桌子上的食材移进去。 老爸还没回来,程砚帮忙一起收拾着,新鲜食材不少,他妈又去进货了,程砚拿着东西分着类,按照老妈的要求置放着。 看见程砚的衣服,程妈问:“你今天有比赛?” 程砚说:“没有,训练去了。” 程妈:“训练?” 程砚说:“嗯,校队选拔赛快到了。” 程妈笑了声:“你还真执着。” 程砚的面前都是冷气,下层放的是肉类,饺子汤圆什么的,还有好多没拆封的,他一个个摆放好,“那怎么办呢。” 程妈叹了口气:“你又不是吃这口饭的,干嘛非进去不可?” 程砚抬起头,拿着速冻饺子问:“为什么这么说?” 程妈有理有据:“不是吗?你玩篮球这么久了,为什么到现在进不去?技术问题,也是天赋问题,那别人在这个时候进去了说明他们吃这口饭,你瞎掺和什么?” -- 第74页 程砚站了起来,不认可道:“我那是以前没认真,现在我想吃这口饭了,我在努力提升球技。” “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也要进CBA,做专业的,像宋御那样?” 程砚捏紧拳头:“不行吗?” 程妈摇摇头:“得了,我天天拿你跟宋御比,你还真跟人家比?这世界上很多东西讲究天赋,我只是为了激励你,不是为了刺激你,篮球什么的,玩玩也就罢了,你从来没说过你要走这条路的。” “那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想走这条路了,我没有天赋,但是很多人都没天赋,不是没天赋就不能走这条路。” “那我问你,”程妈也是个知识分子,有主见,更有过来人的经验,她犀利发问道:“你是为什么走这条路?因为你喜欢篮球?还是觉得这是个出路,你想在这条路上大放异彩?或者说你的目标是什么?走多远,小有成绩还是专业球员打大比赛那种?” 他老妈问了和宋御一样的问题,程砚便不能迅速地答上来了,他心虚道:“我没那么高的目标,还没想好具体的……” 程妈摊摊手:“你看,你自己都很迷茫,一点都不坚定,怎么可能成功呢。” 程砚无话可说了,他是什么时候决定走这条路的?跟宋御认识以后,宋御打了比赛以后,得知了宋御的理想以后……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迷茫的。 程砚站在一边,微微出了神,老爸这时候回来了,打乱了程砚的思绪,说道:“这么快就到了,别人送上来的还是?” “人家送上来的,我哪儿弄得动。”程妈说。 程爸走了过来,脱掉外套,过来围观新冰箱,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旁边出神的程砚,“你小子今天又有比赛?” 程砚抬起脸。 程爸眯着眼:“这满脸郁闷,又被人家血虐了?” 程砚环起手,无奈道:“爸,有时候真不是我想当逆子。” 程主管这就要教训熊孩子了,程砚赶紧落跑,交代了两句,给自己正了下名,便躲回了房间。 老妈在外面噼里啪啦地做饭,他坐在电脑桌前,撑着下巴,脑子里都是老妈的话,还有宋御的,一模一样的问话交叠在一起。 关于以后他的人生道路。 程砚从来没有仔细具体地考虑过,未来他要干什么,走到什么程度,进了校队之后呢?没进又要怎么办呢?他其实这么执着地想要进校队,是他答应了宋御,是他跟宋御约好的,他一定会进,会跟上他的脚步。 曾经两人谈理想,宋御说,他的理想就是做职业球员,以后能登上更大的舞台,参加更大的比赛,去追一身热血的篮球梦,那个时候程砚飘摇不定的理想也随之定了下来,就是陪他一起追梦。 可是……万一他真的追不上宋御,该怎么办? 程砚之前一腔热血,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盲目自信努力一定会有回报,可是宋御不是平庸之辈,他能跟上吗?一直? 叹了口气,程砚摊开手,手里是粉色的猪猪钥匙扣,他对着钥匙沉思了起来。 他现在连校队都进不去,还差十万八千里,要怎么追啊。 不对,不能这么悲观,不能就这样轻言放弃,这才哪跟哪,他还没付出多大的行动呢,几句话就被人问倒了?就动摇了?这才不是当初豪言壮语答应宋御跟他一起的程砚。 程砚握紧钥匙扣,重新积极了起来,正好宋御给他来了电话。 程砚犹豫了一下,点了接听键。 “考虑好了吗?”宋御倒是直入主题,一句废话都没有,这也几小时过去了。 程砚顿了顿说:“哪有你这样要债的?” 宋御在那边低笑了一声,可惜程砚看不见,他最喜欢看宋御笑了,隔着听筒只能想象。 宋御说:“程砚,我很在乎你。” 程砚久久没有说话,他手里的钥匙扣抓得紧,耳根软,听不得宋御说什么好话,这种撩人的话更是容易动摇他本不坚定的意志,程砚说:“你真地……还能接受我吗?” 室内回荡着程砚自己的声音,手机冷冰冰地,贴在温热的耳廓,他眸子里有几分紧张,声音也带着一点轻颤。 “我从来没有排斥过你,反而有些习惯你了,没有联系的日子,我过得不是很开心。” 不管宋御有没有拒绝他,但程砚听出了他不想谈感情的意思,他不明白,宋御就是不愿意直接回答他,也许他有他的考虑,也许他是想要他这个朋友,而不希望发展成恋人,程砚很想直接问明白,可是宋御避而不谈应该有他的顾忌,他不想逼人太甚,先当个朋友也挺好的。 “嗯,”程砚收了收胳膊,电脑桌上的键盘落了灰尘,他轻轻拭去,“那我们就……先这样吧。” 先做朋友吧,如果你需要我,我愿意当你朋友。如果你不想要我做你的恋人,那我就退而求其次。 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未来还有很多种变化,宋御的前途明亮,现在在毕业季,又在他人生岔路口的选择中,再等等吧,等他上了大学,等他真的成为了职业球员,等自己再大一点,等他们的思想都更加成熟一点,他们再好好谈谈。 听筒里没了声音,程砚就要挂电话,宋御叫了他一声,程砚才及时收住手,手机里传出温热的语气来,仿佛宋御在他耳边低语,“程砚,谢谢。” -- 第75页 这道谢来的突然,程砚懵了一下,随之轻轻笑了一声,他呼出一口气,对电话那头的人,宽慰地说道:“我不想逼你,其实除了那种关系……我也很需要你这样的朋友。” 宋御许久没说话。 “别乱想了,话说开了也就好了,那天是我不懂事,我这人酒品不好,你别放在心上,”程砚歉意地说:“但是宋御,我希望……以后你明确了的时候,给我一个准话,可以吗?” 他不想遥遥无期地等待,他不知他的顾虑,但他愿意体谅他,将自己的步子再退一退,不为什么,就为……是他程砚先动的心。 “一定。”宋御说完,又觉得不好,补充说:“那个时候不会很久。” 程砚笑了声:“好。” 他们挂了电话。 这次他没有征求赵一白的意见和同意,他擅自做了主,他想……他该自己拿主意了。 宋御没有讨厌他,而自己依然喜欢他,暂且把这份感情搁置下来,先回到正轨去相处,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趴在桌子上,程砚握着钥匙扣,对粉色的猪猪挂件自言自语:“你说什么就什么,那就先做朋友呗,谁叫我那么稀罕你。” 老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程砚不知道是干嘛,听不太清,他将钥匙扣放在桌子上,站起来出了门,乌云密布的心情总算有了淡淡的曙光。 而宋御不同于他。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遮盖住了穿透力极强的阳光,桌子上的电脑界面停留在猩红的画面,刺目的红色壁纸如人血一般浓艳,这让常人感觉到不适的红色,染红了宋御的瞳孔。 他坐在壁纸前,手机扔在了一边,一张报告单摊在眼前,诊断结果倒映在他猩红的眼眸里,宋御将纸张揉碎,五指用力,手面上爆出青筋。 他抬眼,一双充满狠厉的双眸撞进浓艳的红色壁纸里,融入其中,兴奋与躁动交杂,吞噬了平静的内心。 第33章 第二天上课, 赵一白回来了。 关迪等人围在赵一白身边,问他死哪去了,赵一白随便扯个理由糊弄过去了,程砚到了班级才发现他人来了。 “你怎么没去找我?”赵一白平时都会等他, 上下学会一起, 除了特殊情况, 他今天回来没等他就算了,也没发消息跟他说,程砚问了一嘴。 “我从我姑那来的, 家都没回。”赵一白说, 他姑情况好转了,现在已经被移回家了。 “怎么说啊?”程砚小声地问, 他还挺关心这些事的,不是客套, 而是真地在意,他很想知道这些糟心事都要怎么处理。 赵一白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办离婚。” “就这么放过那个人了?”程砚想,姑父把姑姑折腾的这么惨, 一个离婚就了结了,对女方也太不公平。 “我爸倒是把人打了, 但有什么用?他就是一个败类, 这辈子就那样了,赶紧离了,少牵扯为妙。”赵一白说:“就是可怜我姑了,她不敢回家, 现在在我们家住, 陈旗那个房子还是租的, 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程砚惊讶道:“你姑结婚的时候连房子都没有?” “有个屁, 陈旗不好好干,结婚的时候就租的房子,办得简单。” “那你姑怎么愿意的?”就算以前不讲究男方家世得多好多好,但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啊,连房子都没有,居无定所,在租房里结婚,女方家长怎么会同意的?程砚很不解。 说到这赵一白就忍不住叹气,一口一个,“我姑是啥,人善,当年说没有可以,婚后两人一起努力什么都有了,那会陈旗装的人模狗样的,谁知道他能是这个货色?家里人反对又没用,也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婚后可能就好了,反正一句话,看错人了。” 程砚不知道说什么了,坐了下来,他趴在赵一白的桌子上,小脸上全是哀伤。 赵一白拍了下他的脑袋:“行了你,我家的事,你愁个什么劲?” “难受啊,”程砚无奈道:“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婚前婚后两个样子,你选错了人也不会知道,可你知道的时候又晚了,婚姻青春都赔上去,这种结局……也太让人不甘了。” 赵一白看着他说:“对,所以要擦亮眼。” 他凑上前,低声说:“宋御什么脾性,你摸清楚了没有?” 程砚收回胳膊,被赵一白盯得不舒服,他道:“干嘛扯到我身上。” 赵一白将书包收进桌洞。 “程砚试卷。”李笑笑来到了二人面前,手里抱着一沓试卷,正在分发着,看着两人聊的热切,问道:“聊什么呢?” 程砚抬起头,提着试卷,教室里有点吵,他在吵闹声中说:“班长,我问你个问题,你们女生怎么辨别渣男?” 问题来的突然,李笑笑还没准备好:“渣男?” 程砚点点头。 李笑笑:“怎么了?谁遇见渣男了?” “什么渣男?”沈韵也听见了,从一边走过来,嘴里吃着什么东西,往一张桌子上靠下来。 “程砚刚刚问怎么辨别渣男,”李笑笑转述,“这应该是你的专场,回答他吧。” 沈韵抱起双臂,真就认真地回应了起来,“好认啊,油腻,爱卖惨,有暴力倾向,花女生钱的,爱指责的,等等……” “你有故事啊?”张子皓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来了一句。 -- 第76页 沈韵给他一个白眼,骂道:“你踏马才有故事,滚一边去。” 张子皓嘿嘿地调侃起了人,程砚没理他,继续说:“你说的这些特征都太明显了,有些男生不会蠢到刚跟你认识就暴露这些缺点的。” “嗯……那要相处相处才知道。”沈韵说:“渣男也分段位的,初级的和高级的不能比。” “高级的怎么说?” “高级的,”沈韵想了想,“就是那种很会关心人,你出了事他也能给你合理的建议,简直就是妇女之友,给人一种特可靠的感觉,表现的痴情又专一,你会觉得他没有缺点,细节还是什么方面都表现的很完美,给你无懈可击的恋爱体验,这种最危险了,因为正常恋爱的人不可能照顾到方方面面的细节,只有有目的和刻意想表现的才会这么周到。” “你怎么知道?”程砚问。 “网上看的,好多博主分享过。” “网上的,”程砚说:“不能尽信。” 沈韵摊摊手:“那你觉得什么样?站在男生的角度谈一谈呗,给我们避个雷。” “我没那么厉害,我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眼神是不纯粹的,也许行动可以做假,但是目光很难。”程砚没有那么丰富的情感经验,给不了别人什么有用的建议,他平心而论,至少他做不出来,装喜欢一个人,就像装不喜欢一个人一样难。 “所以你到底喜欢谁?”沈韵话题一岔,又引到昨天公交车上那个迷题上去了,这一下不仅引来了其他人的好奇,赵一白也朝沈韵看过去。 “你们不知道啊……”沈韵环着的双手不安地拿开了,她捂了下嘴巴,对程砚说:“sorry啊。” 程砚低下头,翻着自己的卷子,脸上表现得没有多在意。 一直没听过程砚说喜欢谁,平日里大家也问过,程砚都说没有,跟喻可欣又不是真的,于是沈韵说到这个话题许多人感兴趣,张子皓第一时间发问:“我靠,连程砚都玩暗恋了?” “我是不是要有弟妹了?”曲滔也加入了进来。 “没有,闭嘴,不是。”程砚三连击,也没阻止大家的八卦之心,李笑笑看他可怜,想解围,于是说起程砚的考试成绩。 “这次考的不差,89分呢,试卷还有点难的,我都好多没做出来。” “什么?程砚你考89?我靠,怎么那么高,你这次不用抄试卷了。”关迪连忙拿起自己的试卷怀疑人生,数学试卷上的分数注定要为放学后的时间添上些活儿。 话题被成功引过去,关迪爬过来问程砚抄谁的,程砚说蒙的。 赵一白坐在他后面,撑着下巴,他的烂成绩一点假都没造,坦荡地很,盯着程砚的后脑勺说:“到底是曾经的学霸,蒙都比我们战绩好。” 程砚回头白了他一眼,他学习上的辉煌岁月也就在小学了,还有初一初二那一年,后面就躺平了,一直都不上不下的。 程砚这次考的不错,的确免了抄试卷的惩罚,上课的时候老班还特地点了他一下,主要是因为一道应用题,李笑笑和几个数学成绩拔尖的都没做对,程砚竟然写对了,这让他在数学课上收到了各种钦佩的目光,还有关迪等人迷惑的眼神,不知道程砚怎么蒙对的,应用题,也能蒙? 数学课结束的时候,老班提了晚自习的事。 说是马上就要开晚自习了,城南总是慢一拍,每次都开学后的两三个月才开晚自习,不过没有晚自习的日子大家都过的挺爽的,只听晚自习的消息一放出来,一阵鬼哭狼嚎。 首先就是张腾,说他玩游戏的时间不自由了,再然后是张子皓,他也打游戏,最近迷上了一款新的MOBA端游,还处了什么cp。 老班听这阵鬼哭狼嚎就头痛,怒其不争道:“平时成绩就够烂,回到家都不知道干什么呢,晚自习还能抓一抓你们,自己都准备准备,李笑笑把住校名单统计好。” 李笑笑:“好。” 这些事都是李笑笑来办的,一直。 赵一白听了后,戳了戳程砚的后背,问道:“你今年住不住?” 程砚一直不住校,晚自习放学还要回家,之前赵一白也不住,两个人能结伴。 程砚考虑后说:“我今年想住。” 赵一白以为听错了,“啊?你要住校?” “程砚你住校啊?”关迪信息接受得快,他位置离得近,率先邀约道:“好啊好啊,住啊,跟我一个寝室。” 程砚之前没住过校,一次都没有,他老妈也不让他住校,离得不算远,能回家,程砚一直没机会住校,学校也不强制要求,还有同学在外面租房子的,这都不管。 只是晚自习来上就行了。 “我回家跟我妈说一声,你呢,”程砚说:“你想不想体验一次?” “我住过,我是不想住校,太吵了,”赵一白说:“那你要是住校的话,我陪不了你了。” 程砚手里拎着圆珠笔,顾忌道:“除了吵没别的了吧……” “还行,你要是想住就住呗,你也没住过,体验一下也行,大学迟早要住的。” 程砚点了点头,他决定住校了。 只是不知道老妈的意思,希望她老人家别太反对。 中午几人去食堂,大家都在讨论住校的事,拿着号码牌,程砚和赵一白关迪等人找了个空位坐。 -- 第77页 “说好咱俩一屋啊,让李笑笑把咱俩分一起去,至于其他的室友,”关迪想了想,“张腾打游戏太吵了,张子皓还行,上学期我跟他住的,一白又不住校,其他人就随便吧。” “这是李笑笑安排的?”程砚问。 “自己组队嘛,就算李笑笑说的不算,到时候跟人家换一下也行。”关迪经验地说。 程砚没住过校,还挺期待的,和关迪一起讨论了许多住校的事,他们的饭好了,程砚去端,回来后看见了食堂大门进来的几个人。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是宋御和他的同学们。 宋御个子太出彩了,很容易在人群里找到,几个人进门就带着毕业班的气质,自动形成一种磁场似的,吸引人看过去,主要人群里有宋御,他自带热点。 “真高啊,”关迪的视线也随之过去,感慨道:“真的帅。” 曲滔拿起筷子,夹着鸡翅,说道:“程砚不是跟他有关系吗?” 关迪回过头,问道:“对哦,一直没问过你,你怎么认识宋御的?” 赵一白在一边叹了口气。 程砚坐下来,“自然而然认识的。” 关迪说:“他上次帮你打架哎,你认识他不早说,城南你还不横着走?” 程砚说:“只是有点交情而已。” 他刚说完这话,面前就来了个人,程砚抬起脸,宋御坐在了他的正对面。 程砚一小会没注意,宋御就移动到了他的面前,程砚微张着嘴,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 宋御往他面前放了罐汽水,没跟别人打招呼,冲着程砚说:“晚自习的事听说了吧?” 程砚小心地打量了下关迪等人的脸色,他们都埋头吃饭,好像不认识程砚似的,程砚知道,关迪他们有点怵宋御,只有知情者赵一白直勾勾地看过来。 “嗯。”程砚小声地回答,好像旁边坐了个定时炸弹,他并不害怕跟宋御相处,他害怕的是在公众场合里跟他相处,有种不知名素人和明星闹绯闻的感觉。 “住不住校?”宋御没在意他的局促,有话就问,表现地坦荡荡。 旁边的人看傻了眼,大气不敢出,余光流转在二人脸上,又害怕被发现,关迪抿抿唇,提着筷子,和曲滔悄咪咪地对视了一眼。 程砚捏紧了筷子,这话题没什么好避着的,只是他们昨天刚说过温馨的话,有点小别扭而已,“住。” 宋御说:“好,今天下午放学老地方见。” 程砚点了点头。 宋御站了起来,笑了声说:“吃饭吧。” 他走了,买了饭离开,没有在食堂吃,不知道什么情况,和几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宋御一离开,关迪就不淡定了,“这叫有点交情?” 曲滔也十分感兴趣,他知道两个人认识,程砚还帮人转送过情书来着,但他也只以为是简单的交情而已,自从上次宋御帮程砚打架,他才知道两个人关系匪浅。 “回头再跟你们说吧,”程砚现在没闲心跟关迪解释了,转而看向赵一白,果然,赵一白的脸已经臭掉了,程砚把宋御给的汽水罐头推到了赵一白面前,颤巍巍地说:“白爷……” 你听我狡辩。 赵一白不知道他和宋御好了的事,程砚想跟他说来着,一直没机会,哪知道宋御会突然找上来,把一件他原本要说的事变成了被迫要说的事,性质就不一样了。 赵一白当时没发作他,这些人在呢,他给程砚留了些颜面,没接那罐头汽水,埋头吃饭,氛围一下就僵了下来。 关迪和曲滔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两个人就跟冷战的小情侣似的,虽然没吵架,但是磁场已然不对劲了。 关迪扒着碗里的面,看看程砚,又看看赵一白,再回头想看看宋御,人家已经不在食堂了,他终于忍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皱着眉问:“怎么了?” 宋御又没来打他们,他俩这是什么情况? 赵一白仍旧保持安静,不回应,飞快地吃完了饭,也就离场了。 留程砚在原地尴尬,关迪曲滔继续被罩在云里雾里,找不到方向。 程砚拿起宋御给他的罐头,站起来,拍了拍关迪的肩膀,“你们先吃。” 凉冰冰的罐头紧贴着程砚的手掌,程砚快步追出去,赵一白还没走远,程砚郁闷地叹了下气,追过去说:“对不起啊。” 赵一白头也不回,插着裤口袋继续前行。 程砚挠了挠后脑勺,很是为难,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没想瞒着你,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没好……” “你想好呢,人家不跟你好。”赵一白杀人诛心地说,旁边路过几个同学,跟赵一白打招呼,赵一白都没心情应付了。 程砚握紧罐头,声音发虚:“白爷,你别呛我了。” 赵一白转过头,把程砚脸上那点不自然的情绪收进眼底,他也没想在这跟程砚呛声,他只是怒其不争而已,犹记得一个月前某人哼哼唧唧地来找他诉苦,掏心窝子的话说了一大堆,豪言壮语吐的那叫一个激情,可结果呢?宋御勾勾手指,他flag就全倒了。 真有种儿子不争气,老爹心肌梗塞的感受。 “谁想呛你,哎我就不明白了,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赵一白翻旧账,“你不要宋御了,你后悔跟他摊牌,你答应我会忘了他的,全他妈口嗨?” -- 第78页 “不是……我跟他之间,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你亲他了是不是事实?”那天赵一白也在,不过没在当场,那天夜里程砚约了宋御出去,借着喝酒聚会的名头,程砚喝多了,照着宋御的脸就亲了过去,这才让两个人的「纯友谊」崩盘。 赵一白离开的早,程砚是在只剩下宋御的时候没克制住,具体发生了什么赵一白不太清楚,总之程砚事后跟他说起自己的流氓行为,宋御的冷淡表现,一边说一边难受,那语气赵一白现在还记得。 程砚低下头,无从辩解:“亲是亲了……”提起来仍觉得尴尬,不被配合的亲吻当然尴尬。 赵一白头头是道:“这还不明显?都亲过去了,他宋御还不懂什么意思?人家没回应你这还不算拒绝?” “他是拒绝我了……”程砚被骂的狗血淋头,那点酒醉之后的事被拿出来说确实有点糗,他真心想为宋御辩解,可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会让宋御的拒绝听起来有理一点。 拒绝你的心意,不就是不喜欢吗? 程砚想了半天,不靠谱地说:“他也许,只是觉得进展太快了?或者……他只是想跟我做朋友?” “做个屁朋友?怎么做朋友?!”赵一白激动道:“以后他谈女朋友了,作为他朋友,你要不要给他鼓掌喝彩叫声嫂子啊?” 程砚无话可说了,手里的罐头凉进了肺腑,他不是容易被影响的人,只是在对宋御的事上,真是嘴在前面飞,脑子后面追,还没想好后果就答应了别人。 那天他也不是没认真想,可当时宋御那么说,他真拒绝不了。 现在被赵一白揭穿得这么明,他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关于他答应宋御先继续做朋友这件事是不是稳妥。 赵一白把程砚堵地说不出话来,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担心他太一厢情愿,脑子一热乱做决定,赵一白老父亲般的口吻说道:“程砚,我知道你喜欢宋御,宋御很好,很多方面都很优秀,我也承认,他值得你喜欢,可是你得弄清楚别人心里有没有你,我说个不恰当的词,你这样跟舔他有什么区别?” 程砚抬起头,拧起的眉头是他的不赞同,“这怎么就叫舔了?他没有女朋友,我也没有,我喜欢他,在给他时间等待他的回复,怎么就叫舔了?我不喜欢这个字。” 程砚很讨厌「舔」这个字,不是因为他高尚什么的,而是舔这个字被网络弄的很烂,处处都是舔,动不动就是舔,深情也被叫舔,对另一半好没得到回应就是舔。 还有张子皓,他喜欢李笑笑,喜欢了很久,追了很久,还没成功,在别人嘴里就是典型的舔狗行为。 程砚一听沈韵她们用这个字都觉得脑子疼,因为他没觉得张子皓哪儿错了,他喜欢李笑笑怎么了?被拒绝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追同一个人怎么了?他们光明正大,现在的时代被病态的人带出了病态的节奏,专一和深情都被诋毁,无缝衔接反而成为了潮流和能力的认证。 程砚虽然不怎么玩手机,但是听班级里的女生聊天时讨论过这个话题,他记忆犹新。 “好吧,是我说错了,”赵一白及时改口,他也是被带过去了,思想也很容易被影响,信息时代太过发达,有时候听的词多了,就不自觉学着了,赵一白说:“那你正面回答我,你们现在进行到哪儿了?” “就只是朋友。” “以后呢?” “看他了,”程砚说:“我需要给他时间。” “那如果他不同意呢?”赵一白提出他的担心,“如果他不同意,你和他还能继续做朋友?” “以后再说吧,”程砚走了两步,方才不错的心情被赵一白几句话影响了,他道:“事在人为。” 赵一白怕他被伤第二次,也没有别的意思,他本来也不讨厌宋御,人家的的确确就是传闻那么优秀,只是程砚跟他的关系,让赵一白不得不担心而已。 “行了,我说的有什么用,你自己决定吧,”赵一白说:“但是先说好,到时候不准哭。” 程砚皱眉说:“你又觉得我会失败。” 赵一白反问:“你觉得你会成功?” 程砚无言以对。 他在宋御这儿拿不准了,没说两句都是把柄,被赵一白拿捏得死死的,程砚哑口无言了。 放学时,他没能如愿走,被一人给叫住了。 这个女孩子他没印象,不知道是谁,但对方认识他,还喊了他的名字。 “程砚?”她戴着一顶鸭舌帽,对程砚挥了挥手,“你好啊,我是谭婷婷。” 谭……婷婷? 怎么有些耳熟?程砚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对方笑了笑,“你不记得我了?微信上,咱们俩聊过。” 程砚记忆复苏,想起来了,宋御的追求者。 “是你。”程砚打量着她,“有事吗?” 谭婷婷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了,才从书包里拿出信封来,“还是这个事……” 她长得很可爱,扎着两个麻花辫,淑女那一款的,一口小白牙,笑起来也是甜丝丝的,程砚虽然心里有喜欢的人,但是对这个女孩子还是有着莫名的好感,这可能就是第一印象带来的神秘魅力吧。 “抱歉啊,还来麻烦你,你之前说你跟宋御没什么关系了,我也就不打算打扰你的,但是那天我看到你们待在一起,我想着你可能是不太想帮我送?总之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我还来找你是因为我真地想赌一把,”她和微信上的表现判若两人,那上面她显得有些激动,本人却十分安静,说话条条是道,“我真地很喜欢宋御,不是大众那种喜欢啦,我跟他……有点渊源的,他应该认识我。” -- 第79页 “那你自己给他不行吗?”程砚不太想送,但是他还没理由去直接拒绝,吃醋都要一个人偷偷地吃。 “我有点害怕,”谭婷婷视线缥缈,“你知道的,他人有点冷漠。” “那你还喜欢他,”程砚说:“以后在一起了,就不怕了?”他真地很好奇,那些喜欢宋御的女孩子,是不是真地了解他,如果他们能接受这份冷漠,为什么连表达心意也不敢?如果不能接受,又干嘛还继续喜欢他呢? 她们跟自己一样,一样的矛盾又执着。 “在一起就另当别论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什么都好啊,”谭婷婷开朗地说:“这不是还没在一起吗?” 程砚无话可说了,他被打败了。 谭婷婷乘胜追击:“求你帮我这一次行吗?我保证以后都不来烦你了。” 他已经耽误一会了,跟人还有约,加上他确实不想被继续骚扰了,程砚叹口气,接过了那封信。 “谢谢你啊,”谭婷婷兴奋道:“你真是个好人,哎,你能不能再帮我说两句好话啊,就说……” “不可能,”程砚冷漠了下来,收着信封,单肩背着包,从谭婷婷面前离开,“再见。” 他下了楼,步子飞快,背影果决,完全没有再给对方商量的机会。 谭婷婷尴尬地望着他,也不计较,反正这情书送出去就行,剩下的她自己再努力,她期待地眺望着远方,脸上带着情窦初开的红晕。 宋御在等程砚,等的久了点。 程砚来到了篮球馆,却没进去,在门口磨蹭了很久,直到被宋御发现,他才抬步进来。 “你在干嘛?”宋御蹲在地板上,手边是一颗篮球。 “没什么,”程砚走进来,心情低落,他想掩饰情绪,转移话题道:“你来多久了?” “有一会了,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我。” “我没看手机。”程砚来到宋御跟前,将书包拿下来,放在地板上,他没有离开书包,手还提着,打量着宋御,在自顾自地纠结着。 宋御站起来,将球在手里熟练地耍了耍,看着篮球框说:“今天练上篮,后半场练三分,你三分得练啊,准度不够。” 程砚低着头:“我知道。” 宋御说:“那就开始吧,七点前结束,也不能太晚回去。” 程砚没吭声。 宋御回过头,发现程砚还站在原地,他摔了一下篮球,眯着眼睛打量他,“怎么了?” 程砚呼出一口气,他的手到底是顿住了,赵一白的警告还停留在他的耳边,谭婷婷期待的目光还回荡在脑海,手里的信封沉甸甸的,程砚无计可施。 他从来没深想过,如果最后他们不欢而散该怎么办?他现在接受了跟他重归于好,如果宋御只是想跟他做朋友该怎么办?他以后谈了女朋友,自己能接受吗?说句不好听的,自己会欢喜地叫对方一声「嫂子」吗? 宋御对他的感情不是那种怎么办?宋御不想做同性恋怎么办?他接受不了身为男生的他又怎么办? 他只看自己的喜欢,还没好好地想想自己的喜欢会带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影响。 “身体不舒服?”宋御走上前,察觉到程砚的脸色不太好。 “没有,”程砚将手上的信封递了出去,“这个给你。” 这种东西宋御收多了,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程砚很久没帮人送过了,宋御没接,抬头看着程砚:“你为什么还在帮她们送?”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质疑。 能不质疑吗?程砚现在跟他,已经不是纯粹的关系,宋御并不太能理解,他帮别人送情书的意思。 “宋御……”程砚看着地板,看着宋御的鞋尖,连头也不敢抬,终于说出他一下午思考的问题,“我想我们需要重新谈一下,关于我们的关系。” 宋御脸上替换的是严肃,他的手一顿,将球扔在了一边。 程砚小心地看了一眼,将宋御严肃的脸色收进眼底,他顶着压力说:“我下午想了一下……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是明白一点好。” “你想说什么?”宋御问,他目光如炬,打在程砚那张不肯抬起的脸上。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拒绝我,是不是因为……你不想做同性恋?” “不是。”宋御果断地说。 程砚点点头,他纠结地说:“那……如果,如果以后你有女朋友了,或者其他你喜欢的人,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做朋友?你是不是还想继续跟我做朋友?” 他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他不要宋御现在就回复他的情感,他只想知道,他未来打算怎么办,他们成或否,他都打算如何? 他想听听宋御的安排。 “告诉我你的顾忌。”宋御不喜欢拐弯抹角,问起来一针见血。 程砚话已至此,无法再隐瞒,“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等待值不值得。” 他很没信心,他好害怕最后的结果不是希望的那样,那时候他该怎么办? “如果最后的答案是否,你是不是一秒钟都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宋御问。 程砚没回答,但这已经是默认,宋御要他准确的答案,他没接受他的默认。 “抬头程砚,”宋御紧紧盯着他,再次重复他的意思,“我问你,如果我身边有别人了,你会离开吗?” -- 第80页 程砚低眸,他是想和宋御在一起,什么关系都好,但实际想想,他有了另一半,自己真的能那么开朗大度?自己能表现得和现在一样?一定不会。 既然做不到,那就实际一点,程砚声音坚定:“我会。” 他无法做到和宋御喜欢的人共处一室,他没有办法去赔笑脸,他做不到,他装不到那种程度。 宋御从他手里拿过信封来,他满意这个答案,但他还不够满足,他不想看见他为难,可今日这份为难一定要持续下去,“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帮别人送情书?” 程砚终于抬起头,眼里全是慌乱。 宋御继续追问:“你喜不喜欢我?” 程砚捏紧了拳头。 宋御声音低沉:“你是想试探我,还是只想跟我玩玩?” 宋御的质问由浅入深,本来是程砚的主导权,却不知不觉被一封情书搞乱掉,宋御继续逼问:“如果你喜欢我,那么这种事你就不该再做,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希望我身边有别人,如果你是试探,这很没有必要,因为我在乎你根本不需要再多加试探,当然,你要是玩玩的话我没意见。” 程砚仍旧沉默,他知道他不该给别人送了,他一边委屈自己,害怕宋御答应,又抵不住别人的请求,违心地帮忙,他觉得自己现在真糟糕。 而宋御的确被他的行为搞乱了。 “我只是觉得,我没有理由……去阻止别人的追求,阻止更好的人奔向你,阻止你选择谁。”程砚心里百般委屈。 “你喜欢我,这就是你的理由,你的资格。”宋御收紧五指:“世界上千万个人,谁比你优秀,谁比你差劲,关我什么事?我看都不想看一眼,我不感兴趣,他们过他们的生活,而我只需要认识你。” 宋御不是很理解,程砚给他送情书的含义,他既然在等他的答案,又何必帮别人送情书,给自己制造危机?或者说,他希望他怎么回应这些情书? 他太不满意程砚的答案,他要他完全猖狂起来,他喜欢谁,别人就不许碰。 他要有打台球时的自信和气势,在喜欢他这方面。 “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在这封信没有交到我的手上之前,我的答案是一定,你的等待不会不值得,但现在我不确定了,”宋御的眸子黑了下来,他一旦真地动怒,脸色就沉得吓人,他凝视着程砚的脸蛋,眼睛,犀利地问:“请你正面回答我,你希望有更好的人来接近我,你认为比你优秀的人才应该被我选择?你觉得我应该跟他们谈恋爱?如果你点头……” 宋御将情书送到他的眼下:“那么我也会点头。” 作者有话说: 问就是: 看不得老婆委屈。 给老婆建立自信。 希望老婆霸道。 第34章 宋御严肃的脸色不是开玩笑的, 仿佛他说得出就做得到,能做决定的是他自己,可决定权却落在了程砚的手上。 程砚帮人送情书已经是违心之举,怎么可能真地支持宋御答应别人?谭婷婷想要他帮忙说两句好话, 程砚都拒绝了, 现在怎么可能会同意? 宋御是在为难他。 程砚终于小气地说:“不许。” 他的大气持续不了了, 抱歉,谭婷婷,宋御的追求者, 骂他吧, 都骂他吧,他小气, 他容不得人,他不会让步。 他喜欢宋御。 面前的宋御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还附带了一声细微的笑声,不大,但程砚还是听到了。 他抬起头, 观察着宋御眉眼中的风情。 “早这样不好了?”宋御将情书丢在了程砚的书包上,“下次还送?” 程砚仓皇地摇头:“不送了。” 以前他期待的是程砚的情绪, 他想知道程砚听别人跟他表白他会是什么心情, 后来程砚喜欢他的事实摆在明面上,宋御已经不用再去揣测他的心意,但是程砚还在帮别人送,一边喜欢他, 一边帮别人制造机会, 宋御怎么能不生气? 他不仅气程砚老好人的表现, 更气他委屈自己, 他明明不想送,何必次次为难自己? 有些事上应当决绝。 宋御说:“你还有什么问题?” 他不知道谁跟程砚说了什么,或者程砚还有什么疑问,他准许他问,是他要求程砚的等待的,那么他应该给这个迷糊之中的人一个准确的答案。 程砚在赵一白那丢失的信心又重新捡了回来,被宋御轻易地建立起来,他的感觉没有错,宋御还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吧。 程砚道:“没有了。” “没了?”宋御道:“给你机会了,现在问,我什么都答你,待会训练的时候,我可是不准分心的。” 程砚笑了一声,没关系,他不需要答案了,宋御给他做决定的行为,就是他收到最好的答案。 他知道,宋御是在意他的。 “那开始吧。”宋御说:“耽误一会了。” “哎,”程砚叫住了宋御,回头看着情书,“你不看看吗?” 刚才因为这封情书差点制造更大的矛盾,程砚也不是想让事情越来越糟,他只是记得了谭婷婷的话。 “这个人说你应该认识她,谭婷婷。”程砚记得她的名字,不知道两人之间什么渊源,谭婷婷没细说,只能从宋御嘴里知道了。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好奇,宋御和这个漂亮的女孩……有什么渊源。 -- 第81页 “不认识。”哪知道,宋御就这么一句不解风情的话。 “可她说……” “我不认识,”宋御重复了一遍,抱着篮球,来到了球架下,“过来开始。” 他不愿意再浪费口舌,态度十分明确,程砚回头看了眼书包上的情书,有一丝侥幸,也有一丝同情,侥幸是因为,宋御对别人没意思,同情是因为,做他的追求者真是一件容易受伤的事。 算了,他都说不认识了,程砚也不能说什么了,他走到篮球架下,跟宋御一对一训练起来。 按照说好的那样,先练习了上篮。 程砚的步子是准确的,但是因为辅导他的人是宋御,宋御在做示范的时候,那身形和姿势都是干净利落的,一点也不拖沓,他做起来总让人觉得这是件非常简单的事。 “步子幅度要大一点,中间拍一次球就够了,主要保证在篮下时的手感,大概这个位置,”宋御站在篮球架下,“把握好距离,百分百会进。” 程砚尝试了两下,宋御真不愧是打过职业的,指导相当有用,比程砚乱投的命中率高多了,他惊喜地说:“哇,还真是。” “多练会。”宋御抱着胳膊,像个教练,站在旁边看程砚反复训练上篮。 “中间只运一次球,到篮下要减速。” “还是放在同样的位置。” “再来一次。”宋御盯着程砚的脚步和篮球架的距离,“起跳。” 程砚的表现很好,宋御没夸他,他只是打了这么多年,熟练度带来的手感而已,如果硬要夸……确实有点灵性。 程砚在宋御的注视下反复练习同一个动作,直到额头上冒出一点点细汗,他突然有种已经进了校队的感觉,传闻宋御在球队里是十分严格的,程砚已经体会到了,宋御没有凶他,他却已经感受到了压力。 不知道为什么,宋御在看你的时候,你就是不敢懈怠,不管多疲惫。 程砚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沾湿,球馆里的脚步声没停,宋御没喊停,他不敢擅自停下来,他珍惜每一分钟宋御指导他的时间。 “歇会。”宋御终于在程砚接近疲惫后喊停,给他递过去一瓶水,程砚向他道了声谢。 “感觉怎么样?”他礼贤下士般地关怀着。 程砚将篮球丢在一边,来到书包前,坐在地板上,不敢自夸,于是带了疑问的语气向宋御征得评价:“有点进步?” 宋御来到他面前蹲下来,提醒道:“不剩几天了。” 程砚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问道:“你为什么不参与选人?” 宋御看向他:“想走后门?” 程砚大胆道:“想啊,更想不参加选拔赛就直接进去了。” 宋御知道他在开玩笑,没当真,回应道:“我以前参与过,挺累的,我宁愿多花点时间指导一下其他人,也不想把精力用在这种地方,而且我这人偏见挺大的,按照我的标准,可能很多人得被淘汰。” “啊……这么严格啊。” “害怕吗?” 程砚用力地点点头。 宋御摸了下他的头,这个动作非常亲密,程砚也很喜欢他这么做,他总觉得这时候,自己特像一个被宠爱的小女友。 “听天由命,不要给自己压力。” 程砚也想说服自己平静,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赢,如果失败了,我离你就更远了。” 宋御转过头来,紧紧盯着他,程砚低下了头,握着手上那瓶矿泉水,眸子里有些感伤。 他没有要他立刻回复他的感情,他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 宋御看向球架,满眼柔情地说:“你知道CBA的训练有多久吗?” 程砚一直没问过,宋御回来得太快了,他在一场选拔赛上表现出彩,被选为职业球员进行培训,去了CBA一个月就回来了,程砚被提醒后问:“听说蛮久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一个月都不到。” “因为担心。” “担心?”程砚追问:“担心什么?” “很多事,学业,父母,生活,”宋御转过头:“还有你。” 程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宋御正凝视着他,这样的目光他从未感受过,也太柔情了,他一时陷进去,有些错乱。 “我?”程砚避开视线:“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训练上我一直出神,心神不宁,教练让我调整一下,也给我提了很多的建议,但那都没有办法让我安定下来,”宋御缓缓说:“后来我找到了原因,是因为你。” 程砚不敢漏掉一个字,竖着耳朵倾听。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你,我就没办法平静下来,可能……因为那次我们不欢而散。”宋御犹记得被吻的时候,他的心里乱糟糟的,要离开城南的他前一天正好被程砚表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他甚至看不清前路,他不能迅速地给出程砚答案来,就像现在,他有很多的考量和顾虑,那些对程砚都是不公平的,他必须想明白。 他没办法像对待其他追求者那样,因为程砚对他……意义就是不同的。 “那次……是我冲动了,我就知道喝酒误事,”程砚尴尬摸了摸后脑勺,“对不起啊。” 宋御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我只是自己太迷茫了。” -- 第82页 “那现在呢?”程砚问:“还是很迷茫吗?”他的情感真地给宋御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吗?不过想来也情有可原,他们可是,男生和男生啊。 这不只是两个人喜欢的事情,这代表他们以后要面临许多的考验,来自社会方面的各种压力,甚至父母那一关,都是问题。 “就快理清楚了。”宋御站了起来,拿起一边的篮球,“来吧,三分。” 程砚很想问什么叫就快理清楚了,是给他答复吗?他现在忍着强烈的好奇心,不去逼问宋御,他答应他给他时间的。 等到宋御自己想明白,等到他主动回复。 程砚和宋御练习起了三分球,他虽然答应了他愿意等待,但还是好奇他就快理清楚的结果,导致练习不够专心,犯了和宋御一样的错误,心神不宁,三心二意。 三分球的命中率极低。 # 七点多以后,练习结束。 程砚和宋御走在回家的路上,宋御问他要不要到他家里去玩玩。 “你不是住在舅妈家里吗?”程砚问。 “嗯,就是到舅妈家里,我舅妈人很好。” “我不是担心这个,”既然提起来了,程砚也想问问:“你是一直住在舅妈家里吗?” “从我上高中以后,一直都在这,家离学校太远。”他选在这里上学,就得在附近定居,舅妈家正好。 “不回家吗?” “放假的时候会回去,你对我的家庭很好奇?”宋御很少提到他的家庭,程砚都是听传闻,他也不知道真假。 “学校里有人说,你是富二代。”程砚如实转述,别看他跟宋御认识这么久了,但是他对宋御的家庭了解甚少,一是宋御不怎么提,二是他问了宋御也是简略带过,他貌似不太喜欢提起自己的家人,所以程砚也不知道富二代的传闻是真是假。 “你信吗?”宋御站在公交车的站牌前,背景一塌糊涂,他却十分夺目。 “一半一半。”程砚拿不准。 “就那样吧,”宋御说:“比一般人家好点。” 那是怎么个好法?小康?程砚也不知道宋御的表达属于哪一种,但是他没再问了,公交车来了。 “这周末我去帮你搬东西,”宋御说:“寝室选好了吗?” “我跟玩得好的几个住一起。”都已经商定了,程砚还蛮期待住校的生活。 “你没住过校,应该有很多不舒服的,不过忍忍就好了。”宋御先给他上一剂预防针,以免他过分期待,到时候落差太大。 “没关系,我没那么娇气,”程砚想起在农村小镇上生活的那段时间:“以前在我奶家,要多喧嚣有多喧嚣,照样睡得着。” 车即将抵达,宋御看见了105的公交车正缓缓驶来,他问:“你还没回答我,想不想去我那儿看看?” 程砚巴不得,他从来没有去过宋御的住处,舅妈家也行啊,但是今天他没什么准备,天色也晚了,他道:“下次。” 宋御插着裤口袋,凶巴巴地眼神看过去,“那又是哪一次?” “嗯……下周好不好?”程砚听见他的声线不悦,马上就换了说辞,原本没打算下周的,他可怕宋御生气,上回因为这种事情闹过了,他这次聪明地说:“正好那时候选拔赛也结束了。” “那就下周。”宋御就这么敲定了下来,正好,车子过来了,他抬下巴示意:“上去吧。” 程砚哦了一声,跟着大部队上了车,不忘记回头和宋御招手,宋御没回应他,只是默默地盯着他,眉眼温柔。 仿佛一个人要去远方,恋人正依依不舍地目送着他。 车子缓缓驶离,有空位,程砚没坐下来,而是在站在一边,回头看早已经看不见的宋御。 他很想去。 任何可以跟他接近的时刻,他都不想错过,但是他不敢,他有点害怕,单独跟宋御在一起,在密闭的空间里,最糟糕的还是在同一张床上,他可能会一夜无眠。 今天太晚了,他如果去了,大概率是走不掉的,那就下次吧,下次…… 他把时间选在白日。 以避免和宋御同床共枕。 以避免自己……乱梦入侵。 搅的人天翻地覆,夜不能眠。 第35章 周末这天, 学校里大门敞开着,学生的身影也不少,全都是大包小包,在搬入住的东西, 程砚第一次住校, 没经验, 带了些生活用品,和他妈给他准备的四件套,就匆匆过来了。 他这次要住校, 老妈本来是不同意的, 但经不住程砚软磨硬泡,还是松口了, 程砚知道,老妈虽然嘴上烦他, 心里还是疼他的,他这一住校,老妈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大排骨什么的, 都不舍得炖给他爸吃了。 程砚惜别老妈,将行李搬进了宿舍。 他来过宿舍, 关迪他们一直住宿, 他偶尔来玩,这次晚自习要开始了,宿舍里又热闹了。 程砚来时,关迪和张腾等人都已经到过了, 程砚到底是没经验, 好位置都让人给抢了, 幸好有关迪这个仗义的, 他靠在床沿说:“哥们对你好吧,早给你抢好了。” 那是在靠窗,远离房门的位置,床铺共有六张,每一排三个,他的位置在最里面,对床就是关迪。 “这个位置好吗?”程砚不懂,中间的床铺已经有人了,大家都在收拾东西。 -- 第83页 关迪经验地说:“绝对的,信我没毛病。” 程砚本来打算睡哪儿都行,关迪既然给他提供了,他就省了选择纠结的时间了,说道:“谢了。” “小事。”关迪看他的行李,“你行李不多啊。” “嗯,就一点生活用品。” “衣服呢?” “我离家不远,带了两身校服,剩下的有空回家再拿。”程砚不怎么爱打扮,衣服简简单单的。 关迪啧啧道:“到底是长得帅,穿什么都行,你看王聪,光衣服就占了半柜子。” 王聪道:“咱没那颜值,衣服还不多准备点?邋遢也得有邋遢的资本呀。” “我只是衣服少而已。”程砚说:“要邋遢你自己邋遢去。” 他小时候衣服都得两柜子,老妈特别喜欢给他买衣服,那时候长得可爱,奶奶,老爸,都很宠他,更有甚者是邻家姐姐,时不时就往他头上别一个发卡,他那时候又不知道美丑,任人打扮。 现在虽然没长残,可老妈对他失望了,在见过宋御以后,连衣服都不怎么给程砚买了,说是浪费资源,优秀是对比出来的,程砚到了跟人竞争的时候,被别家孩子比下去了,渐渐的,老妈失望攒多了,可不就没那么宠着他了吗? 小时候因为一张脸混得风生水起,长大后因为成绩被狗嫌。 程砚已经习惯。 他铺着自己的床铺,关迪站在张腾的座椅后面,张腾刚来就在打游戏,行李堆在一边,只有电脑设备完整。 “你不收拾啊?”程砚望着那一堆。 “没事儿,我睡地板上都行。”张腾是觉可以不睡,游戏不能不打,网瘾不是一天两天了,程砚没多管,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爬上床,整理着床铺。 关迪在下面问:“还有三天就比赛了。” 程砚跪在床上叠着被子:“嗯。” 关迪道:“咋办啊?要不要我们陪你加练?” “真心吗?” “不真心,”关迪说:“我们几个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肯定进不去的,但是你这么打鸡血,舍命陪君子咯。” 程砚笑了声:“不用了,你们歇着吧。” 他们本来就没想进校队,实力不允许,一直在陪程砚折腾,也算是够讲义气了。 张腾游戏中抽空说:“不过说真的啊程砚,我这两天真不能陪你练了,我接了几个单子,得打呢。” “好。”程砚说。 张腾以为听错了,回头去看,关迪也是,都不知道程砚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关迪:“好?” “对啊,”程砚说:“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吧,比赛那天给我组个队就行了。” “只要比赛那天参加就行了?” “嗯。”程砚再次重复。 “不对啊,你不怕进不去?”关迪好奇道:“这时候不得求着我们跟你耍吗?” “对啊。”张腾摸着后脑勺,抬头看着床板上的人,“前两天还拉着我不让走。” 程砚总算搞定了这繁琐的床单,他踩着阶梯从床上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桌面,他没带电脑,对那些不感兴趣,只是拿出了洗漱用品,还有一个蓝牙音响,摆在桌子上,当然,还有一颗篮球。 “有人陪我了。”程砚说。 关迪猜测道:“赵一白?” 程砚摇摇头,没回应,他在看手机,有消息进来了。 正是赵一白。 问他有没有搞定。 ——搞定了,别担心。 ——谁担心你,我就怕你个没经验的连被子都不会套。 ——我只是不会做饭而已。 程砚为自己正名,他没那么废物啊,虽然老妈一直觉得他挺废的。 正在这时候,宿舍门口突然探个头进来,一男生站在外面,喊道:“关迪。” 关迪环着手,不耐烦道:“有鬼啊?进来。” 那男生笑了一声,进来看着在打游戏的张腾,也默契地站在关迪旁边观看,说道:“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你们谁能不能跟我换一个宿舍啊?” “为什么?”关迪问。 “我不想在那个宿舍,玩的不怎么好,咱们几个在一起呗。” “咱们房间满员了,”关迪打听着:“你们宿舍都谁啊?” 男生开始报起了名字,听得其他人直摇头,都不同意换。 “这不是有个空位吗?”男生指着靠门的床铺。 “你瞎啊,那上面不放了东西吗?”这代表是有人占了位子的。 “我靠,没人跟我换,我什么命运?”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出了门。 宿舍里热火朝天地聊着,都在同情那人,程砚无感,他跟那个人交情不深,关迪和张腾看起来跟他友谊蛮深厚的。 “这是谁的床铺?”关迪站在只放了东西,不见其人的床铺,“你们知道吗?” “我来的时候就在了,没见到人。”张腾说。 正在大家揣测这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床铺的主人公终于进了宿舍,当关迪和程砚等人看见他的面孔,全都傻眼了。 这是……寒承宇的床铺? 开什么玩笑,寒承宇不是辍学了吗?而且就是上学,也不能跟他们一个寝室吧?他也该是高三那伙毕业班的舍友吧? 众人对这让人闻风丧胆的「大佬」,印象还停留在他曾捅过人的血腥事迹上,张腾连游戏都不敢打了,全都齐刷刷地盯着寒承宇,想极尽可能地掩饰眼中慌乱,偏偏惶恐暴露无遗。 -- 第84页 寒承宇倒是心理素质强大,多少人盯着他也不觉得尴尬,他还能置之一笑,对一群人道:“这么防备呢?” 防备不觉得有什么,被人家说出来就不好了,关迪等人转过头,假装没听见,没看见,但又阻止不了好奇心,余光里瞄着寒承宇。 程砚在这时开口了:“你怎么会来?” 他一说话,其他人就坐不住了,纷纷向他投来视线,在他们心里,程砚跟寒承宇,不该有关系吧?! “送小朋友,”寒承宇摸着头顶的床架,兴趣地打量着宿舍,“真巧啊,你也在,以后多照顾照顾他。” 只有程砚知道,寒承宇嘴里的是谁。 关迪等人已经一头雾水。 “他……住在这间?” “这就是他的床铺,”寒承宇的指尖敲了敲那个没人的床铺,“环境不错,就是人有点儿多。” 他环顾了周围一圈人。 程砚左右看看,没有再跟他搭话。 寒承宇倒是没走,听似商议实则威胁警告的成分居多:“都一个宿舍的,互相照顾,别有争执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吧?” 众人没听懂,直到门口走进来另一个人,抱着电脑的汤嘉乐…… 难怪,大家终于明白,寒承宇出现在这的原因了。 汤嘉乐看到他们,也很是意外,尤其程砚,他不动声色地觑了程砚一眼,对寒承宇说:“你可以走了。” 寒承宇不爽道:“这么过河拆桥的?” 汤嘉乐不太想跟他聊天似的,说道:“是你非要来的,我没请你。” 敢这么冲寒承宇的,真就汤嘉乐一个人了,这场景特别像大佬在追妻,众人就是这么个直观感受。 寒承宇叮嘱道:“行,我走,你们几个,好好相处。” 他看似体贴,实则是威胁,程砚等人听得懂画外音,寒承宇的意思是,谁要是敢惹汤嘉乐,谁就吃不了兜着走。 等寒承宇一走,关迪等人也没声音了,都没想到汤嘉乐会住在他们宿舍,张腾扭回去玩自己的游戏,关迪站在程砚跟前,问他怎么认识寒承宇。 “不认识。”程砚说。 “那你跟他说话?” “说句话而已,没什么。”程砚拿起手机,重新翻看起短信来,赵一白问他比赛的事,他随手回着。 “没想到跟汤嘉乐一个屋,我靠,这以后不要太平了。”关迪低声说,千算万算没想到跟仇人一个宿舍。 “井水不犯河水,过去的都过去了。” 关迪以为自己听错了,抱起手说:“你怎么开始帮他说话了?这可不像你。” “哪有。”程砚只是说了句事实,汤嘉乐跟他们不对付是真的,但他们也不要仗势欺人了,一个班级的,闹太难看没必要。 程砚那几天跟宋御混,去过寒承宇的店,在寒承宇那里见到了汤嘉乐,他对他也没那么敌意了。 而且寒承宇是宋御的朋友,汤嘉乐是寒承宇在乎的人,如果他们闹起来,影响挺不好的,程砚想的非常远。 “只要他不找事,我是不会主动跟他犯冲,”关迪低声说:“奶奶的腿,他是怎么勾搭上寒承宇的?” 汤嘉乐在门前收拾东西,听不见关迪的话。 门没关,这就让来人十分方便。 宋御突然出现在门前,对里面喊了声:“程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关迪的小心脏还没恢复频率,这又快节奏地被折腾起来了。 张腾则吓得把电脑一关。 寒承宇再凶不在学校,宋御可是毕业班的学长,跟学生会老大一个班级的,张腾本能怂的慌,那样子像是在躲班主任。 一个声音就把人吓成那样,程砚看了眼没出息的张腾,向宋御走过去,宋御问:“收拾好了吗?” 程砚回头看看,“快了。” 宋御说:“那我等你,一起去吃饭。” 程砚点了点头,“我把钥匙带着。” 他回身去拿钥匙,路过关迪,关迪的眼神更是惊悚,“你他妈……又是怎么勾搭上的?” 程砚装着钥匙说:“他帮我搬东西呢,我请他吃饭,需要吗?晚上我帮你带点回来。” 关迪赶紧招手让他走,那眼神使劲给他,他们都怕宋御,不比怕寒承宇低一点儿。 “那我走了,回见。”程砚跟着宋御出去了。 宿舍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讨论声。 “程砚跟宋御有什么奸情?”张腾之前没吃瓜,不知道。 有人道:“好像是认识吧。” “何止,宋御竟然帮他搬东西?” “我觉得我们宿舍可以横着走了。” “程砚什么时候回来?我能让他给我要张宋御的签名吗?” 汤嘉乐没有说话,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眼神里一片清明。 他才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以为这两个人只是简单的交情,也许,他还是这个宿舍里,唯一理解程砚的人。 —— 宋御说帮程砚搬东西,就真地过来了,从他的楼下小区,到车站,再到学校,一番折腾,把程砚送到了宿舍门口,他没进去,因为自己的东西还没收拾好,回了宿舍收拾自己的床铺。 现在才会上面。 “你的舍友对我有意见吗?”宋御对那群人的目光深有体会,看见他像看见了毒蛇,他有那么可怕? -- 第85页 “没有,只是有点怕你而已。” “怕我?” 程砚解释说:“您觉得呢?宋爷,您可是跟寒承宇那些人一届的,而且威名在外,谁见了您不怕呀?” 宋御皱眉说:“你怕吗?” 程砚道:“你好像问过我这个问题。” 宋御道:“没事,我就喜欢跟你说废话。” 程砚笑了声,咳了咳,正经地回答道:“我也怕。” 他是笑着说的,一点也不真诚,宋御没当真。 二人来到了食堂,程砚问他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请客,我随意。”宋御照顾地说,他很少在食堂吃饭,比较习惯打包带走,因为之前跟别人一起在食堂用餐,被人偷偷拍了好多照片,还上传到了论坛上,宋御就尽量避开了。 没错,宋御就是那种连论坛都有的校内明星。 “那我请你吃点好的,”程砚说:“我们去二楼。” 在二楼,程砚点了几个好菜,可惜没有酒,他最喜欢喝酒了,学校里还是得收敛,食堂没有酒卖,他点了饮料,跟宋御对坐下来。 “我喜欢他们家的莴笋,炒的好好吃,我妈也给我做过,但总觉得没食堂的有味,不知道他们放了什么调料。”程砚开着瓶盖,汽水凉冰冰的,他喜欢喝凉的,尤其现在天热,食堂里有些闷。 “你可以问食堂阿姨要个秘方,如果别人愿意给你。”宋御的罐头没打开,程砚已经喝了起来。 “可以啊,你去,刷脸。” 宋御抬头施舍他一眼,“我的脸不值钱,还是真金白银更经得住考验。” “谁说?你的脸迷了多少女同学?”程砚怪罪他的不自知,不都说帅哥是知道自己有多帅的吗?宋御怎么就那么平平淡淡的,一点都不搞花头。 隔壁班那谁,仗着自己帅,从来就没有过空窗期,脚下不知几条船,沈韵她们一直意见颇大。 闲聊间,他们几个菜好了,程砚去端过来,刚看见宋御起身,他就让他坐着,他自己把盘子移到桌子上,清点了起来:“莴笋,小蘑菇,鸡翅,红烧肉,狮子头,还有……” 他一时想不起来了,宋御提醒道:“酱骨架。” “哦对,”程砚回头看看:“还没好吗?没叫我。” “等会吧。”宋御抽了筷子出来,盖在程砚面前,点了不少东西,今天出力了,补充点体能是好的。 程砚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吃他想了许久的小莴笋。 “你尝尝这个,真的很好吃,”程砚不忘记推荐,“要是不好吃你扇我。” “玩那么大?”宋御边说边夹他的极力推荐,“这不好吃我也得说好吃啊。” 程砚盯着他咀嚼,迫切地想得到他的认可,眼巴巴地说:“咋样,咋样?” “嗯……”宋御吊足了胃口,抬起手说:“我扇左边还是右边?” “啊?不好吃吗?”程砚再吃了一口,点头说:“好吃啊。” 阿姨叫他了,他的最后一道菜好了。 “好吃,骗你的,”宋御站起来,去端菜,不忘记按一下程砚的后脑勺,“这么好骗可怎么办?” 程砚摸摸头,当初说过宋御高冷,这标签逐渐被推翻。 食堂的人多了起来,程砚跟宋御也瞩目了起来,在陆续进来的同学中,程砚突然看见了一个人,觉得有些眼熟,就多看了会,想半天不知道是谁,可那人却一直盯着他,这个眼神…… 程砚隐隐有了些印象。 他没看错吧?那人竟然在对他招手?只是抬了一下,一边看着程砚,一边笑眯眯地,程砚忙看着自己的身侧,确定他不是在跟别人打招呼。 宋御回来后,发现他左顾右盼的,问道:“怎么了?” 程砚抬头说:“我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宋御追问是谁。 “不认识,是在公交车上见过的,他那会老盯着我。” “人家干嘛盯着你?” 程砚不太好意思地说:“因为……我一直看人家秀恩爱来着。” 程砚摸摸鼻子,想起被抓包那天,他还有点羞愧,这对情侣就在他眼皮底下秀,他一时看得入了神。 “你还好这口?”宋御坐了下来,将手上的盘子放在了程砚的左手边。 “你不好奇吗?”程砚拿着筷子,夹了一块鸡翅,放在小碗的白米饭上,“看人家秀恩爱的时候,我都特羡慕。” “羡慕?” “羡慕啊,”程砚说:“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干什么都好,吃个饭都心情愉悦。” “就像现在这样?”宋御意有所指。 程砚嘴里的鸡翅都是骨头,他咬一口吐掉,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米饭,要老妈看见了又要骂他的举动,他责怪似的说:“可惜你没答应我。” 宋御看着他,眉眼里全是温柔,他没动筷子,有所顾忌地说:“我需要时间……” “知道啦知道啦,”程砚抬抬手说:“跟你开玩笑的,我说了不会逼你的。” 程砚给他夹了菜,玩笑道:“嫌我脏吗?我的筷子可用过了。” 宋御笑了一声,提起筷子吃了起来,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当代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年轻人总借着吃饭这点时间聊着八卦,因为在忙碌的日常里,只有这点时间是自由的。 程砚和宋御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早就吃完了,后面光说话就说了很久,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天色都不早了,今天是周末,明天又要上课了。 -- 第86页 “比赛快到了。”宋御提醒他,这让程砚重视的选拔赛,已在眼前。 “害怕。”程砚抱着双臂。 “不怕,”宋御说:“我在场边看着你。” “你看着我?”程砚说:“那我更紧张。” “那我不来?” “来来来,紧张点好。”程砚急忙说,宋御看着他是会让他紧张,但带给他的动力更多。 另外,他也想在宋御面前表现一下。 也许他看不上自己那点球技,但他在,程砚会安心一点。 “下周二四点开始,这两天保证体力,别乱跑,好好备战。”宋御说:“我在校队里等你。” 程砚也是喜欢听情话的,虽然他也被表白过,倾听过那些动人的话语,但都没宋御这一句话来得撩人,被喜欢果然是不同的,他什么也没做,随口的一句话,你都想当做哲学一般去品味,去拆解,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在乎你的表现。 程砚问:“你看好我吗?” 宋御说:“你想听真话假话?” 真是坦诚,程砚说:“我当然要听真话,你的支持……对我很重要。” 夕阳下,宋御站在程砚的面前,低声说:“老实说,我并不希望你进篮球队,里面残忍的比拼会磨灭掉你所有的热情,它并不是一个摇篮,它的残忍程度远远超乎你的想象,可是你既然想进来,不管什么原因,我能做的就是帮助你。” 程砚其实感觉得到,宋御并不是太想让他进去,以前他以为是因为他的实力不够,宋御看不上他,现在才知道,他怕艰苦的训练会磨灭他的热情。 “程砚,你想来便来吧,好好发挥,我希望你这些天的努力不会白费,但是我也要提醒你,别对篮球队抱太大的希望,那不是承载你梦想的地方。”因为程砚的梦想从来不是在球场上发光发热,他要进去,只是因为宋御在那里,而已。 宋御知道,他尝试过去阻止他,事到如今,阻止已经没有意义。 他不如停下来等等他。 “你不看好我,是吗?”程砚小心翼翼地问,宋御的支持对他很重要,宋御的反对对他更重要,他所有的信心都建立在他的一言一语,除了台球之外,他没有任何能给自己带来绝对优势和信心的其他长处。 “恰恰相反,”宋御说:“因为我太看重你,我更害怕你选错了路。” 他们都只有十几岁,他们的未来还有很长,宋御知道自己的想要和未来的方向,可是程砚没有,他很迷茫,追求他的脚步就是他迷茫的表现。 他耽误不起一个人的未来。 “不用有压力,我想进校队,是我遇见你之后坚定的目标,我的确没什么梦想,如果非要说的话……”程砚严肃地说:“就是你。” 宋御的呼吸轻了起来,夕阳打在程砚的面庞,将这张小脸映衬的越发阳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可能跟别人一样,因为你优秀,因为我有慕强心理,”程砚说:“你顾虑什么那是你的事情,我妈说,胆小的人会错过更多的机会,在喜欢你这方面,我不觉得我胆小,倒是你,迟迟不敢接受我的心意,既然我答应了不逼迫你,那在你想好之前,我都可以把结果向好的方面去想,除非你能在周二比赛之前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你对我只是朋友的情谊。” 程砚抬起头,带着少年的意气,“只有这样,我才会停下追逐你的脚步。” 宋御的眸子里是比傍晚的阳光更明亮的东西,周围的背景黯然失色,他眼里只有少年俊逸的轮廓。 “你敢吗?说声我不喜欢你,”程砚从未如此大胆,是宋御给他的信心,没错,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某人若隐若现的爱意,尽管他那般想隐藏,也已经在那天的篮球馆里,表现得淋漓尽致,程砚盯着宋御的面庞,凝视着他的每一寸皮肤,“如果你不敢,那么你能做的,就只有把我拉向你的身旁。” 他可以不回应他的热恋,程砚不知原因,他暂且认为他没有勇气。 但他要是敢说不喜欢,程砚马上就可以离去。 流转的光从少年的眉眼坠去,落在宋御的手心,落在他跳动的心房。 他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嚣张,嚣张地站在他的面前,揭露自己激烈的情感,你说,那些死气沉沉的情书,怎么比得过这么鲜活的生命? 宋御抬步向前,鞋尖相撞,黑沉沉的影子压下来,将嚣张包围,宋御侧头,俯身,唇瓣轻磕在程砚的耳轮,眼睛里爆发着凶狠的凌虐欲,染得双目血红:“我真地很想弄疼你。” 宋御抓了下程砚的手臂,五指用力,提醒且警告道:“那么勇敢就来吧,你最好祈祷自己没被选上,因为副队很凶,不会照顾任何人,还有可能欺负人,程砚同学顶得住吗?” 程砚坚定道:“副队好奇就跟我试试。” 宋御的指尖顺着程砚的面庞游走下来,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沉醉,他轻笑一声,欣慰道:“你现在的嚣张和自信,比那天酷多了。” “过奖,是你给我的勇气,”程砚眸色明亮,声线清朗:“你做的事,你的话,你现在看我的眼神……让我很难相信,你会一点都不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不止想拉向身旁,更想压在身下。 逐渐支棱起来。 -- 第87页 第36章 关迪和张腾已经收拾好了床铺, 正在组团开黑,宿舍里的人还没到齐,刚开始的住校生活让人不习惯,都去买了生活用品, 寝室里零零散散坐着三个人。 “后面有人!两点钟的位置, 不要靠近仓库!” “架狙啊, 一枪给他爆头了!” “我靠没打中,小心支援!” 关迪和张腾交流的热切,另外坐着的一个人是曲滔, 没加入, 但是在观看比赛,张腾这人球技不行, 游戏实力是真的没话说,看的人紧张, 曲滔大气不敢喘,操作秀得天花乱坠。 只听一声枪响,“砰!” 关迪激动地嚎了一声, 张腾则拿掉耳麦,平静地喝了口水。 “太吊了!”关迪转过头看着张腾的屏幕,“大神就是大神啊。” “这都是低端局, 没什么了不起的。”张腾习以为常,曲滔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认可网瘾少年的实力。 买东西的张子皓回来了,不多久程砚也回来了, 宿舍里逐渐热闹起来。 “呦, 关系户回来了?”关迪调侃着, 这句话对程砚说的。 程砚关上房门, 抬头看他一眼:“瞎喊什么?” 然后看向曲滔:“你可算来了。” 曲滔解释了下自己晚到的原因,然后问关迪:“什么关系户?” 张腾抢先回答:“宋御护着的,可不关系户?还认识寒承宇。” 寒承宇跟曲滔可是有仇的,程砚不知道他会怎么理解,看过去,发现曲滔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只是问:“你还认识寒承宇呢?” “不认识。”程砚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在了桌子上,耳朵后面的红晕已经没了,只解释了一句,一个人坐在桌子上忧郁起来了。 曲滔走过来说:“咋了?你被人打了?” 关迪惊醒道:“宋御打你了?” 程砚叹口气,真想踹人一脚,说道:“我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就非得挨打呢?” “不知道,我就觉得宋御老凶。”关迪说,他至今还记得宋御打架的样子,“你跟李文毅同学那次,他是真的好狠啊。” 程砚低下头,确实凶,刚刚更凶,宋御抓得他手臂都疼。 刚刚话题聊深了,惹得宋御的回复也很激烈,程砚想起来仍觉得耳后有温热感,嚣张没持续多久,被人三两句压下去了。 “你们谁还有牙刷啊,我靠我忘了拿。”张子皓插嘴进来,说了句不相关的话。 程砚从桌子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牙刷,扔给他,“我带了三个。” “谢了,救命恩人。”张子皓说。 “你带那么多牙刷干嘛?”关迪趴在椅子上问。 “我妈给我准备的,就拿着了。”程砚说:“不止牙刷,毛巾都三四条。” “你妈把你当女孩养的。” 程砚没回话,关迪转过身去,问张腾继不继续了,张腾说不打了,休息会,晚上再打。 没有人再追着程砚问宋御的事,到了晚上,宿舍里几个人开起了黑,程砚没加入,早早地洗漱完上床睡了。 也不是真的睡,别人在开黑他也睡不着,交谈声就够吵的了,他坐在床铺上,打着电话,老妈问他感觉怎么样,程砚说还好。 “非要住校,我就不支持你住校,能有在家里睡得好?” 程砚说:“妈,人家爹妈都支持住校,住校方便,能多学点,你倒好,跟人父母反着来。” “那得有希望才行啊,人家孩子还有救,你?成绩上不去,觉又睡不好,没成绩没身体,住校图什么?” “妈你又说我……我以前成绩还可以吧。” “好汉不提当年勇!” 程砚笑了声,换了个话题,突兀地问:“妈,我让宋御在我们家睡两天,你愿不愿意啊?” “来啊,有什么不愿意,我都多久没见宋御了,你也是,也不往家里带了,咋了,跟人家玩的不好了?” “没有,”程砚解释说:“他前段时间去CBA了,刚回来嘛,我就问问你愿不愿意,不是来玩玩,是……能在我们家过夜的那种。” “那又不是睡不下,让他睡你房间。” “这么说你同意啊?” “同意,哪能不同意?这周来不?” “妈你真地对宋御没别的意思吗?”程砚说:“稍微照顾一下老爸的感受好不?” 老爸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连儿子都看不下去了……” 然后老妈凶老爸的声音就传进来了,程砚把手机拿远一点,等老妈骂完人,他才把手机放回耳边。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了?宋御跟你说他要来?”老妈的声线明显高了起来。 程砚道:“宋御没说,是我自己想让他来,还没提呢。” 他家里人是双手赞成的,程砚没了压力,也就把这件事给提了一下,其实他知道他妈会同意的。 他想让宋御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下周末他要去宋御那儿,到时候也希望自己表现一下,表示他欢迎宋御来他家里的。 挂掉了电话,程砚对着手机屏幕发呆,灯光晃眼,他支起一条胳膊,挡住强烈的白炽灯,宋御给他发了消息。 ——休息了吗? 程砚看见消息,也就好好地跟他聊了起来。 ——还没。 ——睡不着吧? ——嗯,宿舍有点吵。 -- 第88页 ——跟家里不能比,你可以跟他们商量一下,让他们声音小点。 ——没关系,人家在玩游戏,还没熄灯,我不想扫兴。 程砚发出去后,宋御没有回复,他主动地打下几个字。 ——你那边呢?吵吗? ——我们寝室不吵。 ——毕业班玩够了。 ——嗯……也不是,主要我们寝室里的人比较自觉,玩游戏不出声。 程砚听着耳边关迪和张腾等人的交流声,他心眼很坏,录了个音,发给宋御。 宋御回复道: ——小心一锅端了。 程砚想起宋御和学生会主席一个班级的事情了,这也是别人怕他的一点,一想到这,他自己也深受其害,问道: ——你上次抓我,是因为受了学生会主席的命令? ——哪次? ——就女生宿舍楼那次。 ——不是。 程砚看着他的回复,真坦荡。 ——那你? 宋御隔了一小会,回复了过来。 ——我主动上报的。 程砚的眼神瞬间沧桑,回复了一个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模一样的表情,拱鼻子不满的动作。 ——给我穿小鞋? ——怕你违校规。 又不是学生会主席,又没受人家的命令,竟然只是怕他违校规?程砚表示深深地质疑。 宋御没逗他了。 ——开玩笑的,纯属看你不爽。 ——看我不爽?哪里有惹到您老人家?宋爷好好解释。 ——哪里没有? ——哪里有? ——哪儿没有? 两个人幼稚地争执了起来,程砚想象不出宋御此刻的表情,宋御从来没表现得这么幼稚过,以往的聊天记录里,都是言简意赅的,一句废话都没有。 他俩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程砚还是投降了。 ——OK,那就有。 ——承认就好。 程砚真是败给他了,他对手机屏幕笑了一声,底下传出关迪的声音,“恋爱了我程?” 程砚分心了:“什么?” 关迪说:“笑这么妩媚,哪个漂亮姑娘?” “宋御。”程砚大胆地炫耀,反正他们都知道他和宋御的关系了,不如多吓吓他们。 关迪来劲地看向上铺的程砚,脖子里挂着耳麦,对他点头,鼓掌,欣赏无比。 “牛哇牛哇,这简直比你处对象还让人心血来潮,”关迪从凳子上起来,趴在程砚的床头说:“给我看看你们聊什么呢?” “滚。”程砚把屏幕盖在胸膛。 “还不给看,”关迪意见颇多地说:“不会真地在谈恋爱吧?” 程砚说:“我是男生。” 关迪咂咂舌:“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性转一下,我也追宋御。” 程砚皱起眉头:“什么?” 关迪大言不惭:“啊,咋了?人家长得帅,身材好,家境又不错,喜欢他很正常,而且还是篮球队副队长,这种男人搁我我是拒绝不了。” “我看你不需要性转了。” “他要是看上我我没意见啊。” “卧槽……”程砚瞳孔射出兴奋的光,他忘记了回复消息,紧盯着关迪说:“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关迪坐回椅子上,戴上了耳麦,对程砚释放了一个深意的眼神,做了个打枪的手势,投入进游戏里,让程砚自己猜去了。 程砚拿起手机,心脏怦怦跳,宋御的消息他还没回,也没打算回,他坏心眼地转述道: ——宋爷,咱们寝室有人喜欢你。 宋御的回复一点都不浪漫。 ——你? 这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就不用猜他了吧。 ——我舍友,男的。 ——发张照片来看看。 ——没照片,长得可帅。 ——那我考虑考虑。 程砚拧眉,真敢说啊。 ——真的吗? 他还真要考虑?这么来者不拒?这可不是高冷男神的行为做派。 程砚怀疑宋御没安好心,果不其然,他竟然提出要跟他这位舍友见见的想法。 ——不说了,打架去了。 程砚赌气地看着手机,余光把关迪杀了千百遍。 ——你赢了,宋爷归你。 程砚总算露出了笑意,关迪说的没错,他现在的确是跟谈恋爱了没区别,手机那头的人,说点什么就能让他高兴一整天。 程砚不再跟他玩闹,正经地说: ——好了,开玩笑的。 宋御少见的顽皮。 ——差劲,又失去了一个追求者。 程砚对着屏幕勾着唇角,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眼睛里满足的神情。 ——不说了,我要睡了,快比赛了,我得保证精力,不能熬夜。 ——嗯,晚安。 程砚跟他互道晚安,将手机放在枕头边,闭着眼睛,清醒的大脑并不配合他,没有任何困意,他只是为了保证充足的精力,而因为喜悦的情绪困意消失殆尽。 他眯着眼睛,耳边传来舍友打游戏的交流声,他睡不着,望着昏暗的天花板,仿佛第一次被人追求,被人喜欢,被人认可的激动。 他想到宋御附在他耳边说的话。 他第一次那样嚣张,在宋御的面前,他想着宋御那会看他的眼神,凶猛又贪婪,他没有回应他的情感,又好像暴露无遗,程砚不知他的顾忌,但他看到了希望,感受到了他的心意,那让所有的等待都变得值得。 -- 第89页 让自己终于能够挺直腰板,大胆表露心意。 他不知道他们会走到哪一步,但有一个事实正在发生,他越来越喜欢宋御。 手机「叮咚」一声,有消息进来。 程砚拿过来,只想看看是谁,界面一条短信,程砚点了进去。 ——不管你被表白还是跟别人表白,都只会让我不爽,我很小气,你招惹我以后,就不能再惹别人,我绝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度,记住。 程砚品味着这条短信,内心的躁动闹得他睡意全无,宋御终于承认了,他抓他,是因为心里不平衡,是因为吃醋。 程砚欣慰一笑,动手打下几个字。 ——我帮你精简一下。 ——说。 ——我喜欢你。 第37章 一年一度的篮球选拔赛即将到来, 这比运动会还要让人热血澎湃,城南最出色的莫过于篮球技术,与各大高校的比拼从来不让人失望,永远站在最顶尖, 校领导也十分重视这项比赛, 每一年的篮球比赛都和运动会一样严格。 周一的大会上, 校长亲自发言,说希望今年的学子一样给力,能为篮球队带来新鲜血液, 比赛的热潮已经弥漫着整个校园, 人声鼎沸,校长安抚着众学生, 凭借他威严的声线。 “我们都知道城南有职业球员,打进过CBA, 这说明体育搞好了一样有出路,咱们学校喜欢篮球的同学,不要错过这次机会, 在人家还没毕业前,还能得到一点指导, 我们把这个机会给咱们未来的职业选手好不好?宋御, 跟大家讲两句吧。” 篮球队里,副队宋御的名声远盖于总队长,大伙都知道,宋御的球技是城南的天花板, 他完全有实力拿下总队长的职权, 但他却只选择做了个副队, 原因不明, 这是人家自己的意愿,别人不好说什么。进校队的绝大部分人也是冲着宋御去的,希望能得到他的指导,这就是宋御在城南的影响力。 今天周一,他穿了校服,和大家一样,但他的气质让他在人群里也十分夺目,气场逼人,无法忽视,宋御知道自己要讲话,站在班级的最前方,闻声抬步上前,稳健的步子走到红旗下,伸出手,接过校长手上的话筒。 校园内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大家好,我是宋御,”宋御官方地介绍了下自己,没有多废话,直入主题,如传闻一样严肃,不苟言笑,摄人心魄的双眸带着严肃和认真,对底下的同学道:“篮球队的选拔赛定在了明天,跟往常不太一样,除了日期,其他所有选择指标还是和以往相同,我们秉持公正公开的原则,为每一个实力强劲的同学提供训练环境,不管你们是因为热爱,还是其他,只要你够出色,篮球队随时欢迎你。” 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好听到能蛊惑人心,底下的女同学议论纷纷,低语说着什么,骚动一片,仔细一听不难发现,她们在议论的,是宋御的相貌。 “好帅,我天,”沈韵和陈子仪窃窃私语,“宋御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太顶了。” “声音也那么好听,谁说人无完人的?” 程砚就站在她们的旁边,不想听也听到了,女生们的反应如出一辙,宋御毕竟不是一个长得帅的问题,他很多地方都很戳人,那么多人喜欢的人当然不简单。 程砚站在中间,抬头看着红旗下的人,他有时候是那么庆幸,他能结识这样的人,喜欢宋御都成了荣幸的事。 “真顶啊,”身后的曲滔慨叹地拍了拍程砚的肩膀,“哎,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为什么?” “近水楼台先得月,跟他处对象,你比别人的机会更大。” 程砚笑了声,扭回头,凝神盯着台上的宋御,他所到之地一片赞叹,他真的像动漫里走出来的人物,不真实地仿若幻觉。 他背光而站,周身被金光包裹,拿着话筒,犀利的眸从高处射出强悍的光,说他高冷一点都不为过,他只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今年还有一个最大的变动,就是负责选择的人员,”宋御说:“我会参与进去,我希望各位好好表现,谢谢。” 宋御的严格众人皆知,但大家都在庆幸他没有参加选人,因为想要达到职业球员的水准和要求一定很难,如果宋御参与进来,参赛者将更为紧张。 而这同时也代表了另一个含义,今年的比赛会比往年都更加盛大精彩。 骚动声里,程砚被曲滔拍了肩膀,张子皓也回头看过来,说道:“宋御参与选人,你有戏了。” 曲滔对他比个大拇指,说他入队有望了。 可是……程砚根本不知道宋御参与这件事了啊,宋御没提过啊,他什么时候……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宋御为什么参与选人?给他开后门?虽然宋御对他挺不错的,但程砚觉得……他应该不至于。 他很有原则,根本不会为了他做这种不公平的事,也许他是因为这是他的最后一年,他想为篮球队多做一点事?不知道。 程砚看着已经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宋御,回到自己的班级队伍前,他满脑袋的问号。 周会被宋御掀起一阵经久不散的热风,参与不参与这场比赛的都在讨论,女孩们讨论的是宋御本人,男生们关注的是比赛的事宜。 升旗仪式结束之后,听几个领导发言,说最近城南比较安分,没人闹事,让同学们继续保持,然后就放大家回去了。 -- 第90页 站累了,疲惫地回到教室,程砚翻开一本书,摊着,没看,在出神。 “程砚,你们明天可要加油。”班级里的女生给他们加油打气,“我们会在场边观看的!” 关迪抱着手说:“你们是去看我们比赛的吗?我都不想揭穿你们。” “当然是看你们!” “拉倒,平时比赛都不来,你们就听宋御要去,嘁——” “顺便看一下而已。” 程砚对他们的争执充耳不闻,明天的大赛在即,老师们的课不紧张,重要的内容没讲,知道这群孩子会分心。 美术课上,程砚提着笔按照老师的要求在素描,讲台上摆着一个菱形的物件,老师在黑板上画,他们在白纸上画。 “你画得真好。”旁边的沈韵凑过来说。 程砚懵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周围,很多同学都不在自己的位置上,“你怎么过来了?” “跟赵一白换了位置,”沈韵趴在程砚的身后,又拍了拍程砚的同桌,她换到程砚跟前,拿着白纸坐下来,“我是来问你的,你到底喜欢谁啊?” 程砚服气了,“你就这么感兴趣?” 沈韵说:“嗯,我贼拉好奇,跟我说说呗,我不往外说。” 沈韵八卦着,程砚看也没看她,继续画着画,有模有样,“没有。” “少蒙我了,你绝对有,”沈韵不相信,“程砚,咱俩什么关系啊,你还不信我吗?” 程砚抬头看她,笑了声:“你这么关心我不会是喜欢我吧?” 沈韵的眼神都能杀死他了,程砚开玩笑的,沈韵拍他一下,拿着白纸走了。 她刚走,旁边就重新落座下一个人。 “沈韵知道了?”是赵一白。 “知道什么?”程砚问。 “你喜欢宋御的事。”赵一白说:“她刚一直问我。” “不知道。”程砚道。 赵一白没好好画,老师来检查,在程砚的桌子前停留了许久,一边对程砚点点头,表示认可,一边施舍给赵一白一眼,无奈摇摇头。 赵一白等老师过去,说道:“我没问你呢,这两天跟他怎么样?” “还是那样。”炭笔蹭了程砚一手的灰,他画完后吹了吹白纸,对着讲台上的原物对比着,修修改改,看起来倒是挺专业。 赵一白一直佩服他认真的时候,干一行行一行。 “把画收上来,课代表。”老师的声音传过来,时间快到了,老师叮嘱道:“小心点啊,部分同学还是画的不错的,出色的会拿去做展览的。” 程砚把画整理好,关迪凑过来看,啧啧地说:“可以啊,这画得真逼真,这光,这阴影。” “别硬夸行吗?”程砚把画夺回来,递给来收画的课代表,课代表也是一样的反应,赞叹着说程砚画得真好。 “那你看看我的呗。”赵一白把画呈上去,课代表一看,沉默了一下,说道:“依稀辨别得出,这是个菱形。” 赵一白眼神杀过去,女孩不怕,笑眯眯的,两个人像调情似的,课代表补刀道:“不过是不是讲台上那个就不知道了。” 赵一白手一伸:“给我,不交了。” 课代表:“别呀!能上展览也不一定。” 赵一白:“真?” “假,”课代表残忍道:“作为反面案例,还是不错的。” 下课铃响了,收完了画儿,老师走了。 程砚拿着桌子边的水杯,走到门口的饮水机旁边,接了半瓶水,水还没接完,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嗨。” 程砚愣了下,看过去,发现是谭婷婷,他扶了下杯子:“干嘛?” 谭婷婷道:“出来说话呗。” 程砚周围没人,他低声问:“又是宋御的事?” 谭婷婷直点头。 程砚舔了舔上唇,把水关掉,杯子放在了一边。 他跟谭婷婷走到一侧,下课后的走廊乱哄哄的,程砚做好了心理准备,谭婷婷只会有一件事。 “他怎么说啊?”谭婷婷问情书的结果。 “他没看。”程砚如实交代,那天宋御一直陪他打球到结束,情书,好像还在自己的书包里。 “没看啊,”谭婷婷说:“你有跟他说我的名字吗?他应该记得我才是。” 程砚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那天宋御也没细说,他说他不认识,程砚问:“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谭婷婷靠在墙上,双手垂下,眉眼略显失望,“也没什么,就是那天在医院碰见了。” “医院?” 谭婷婷抬头看他,犹豫了下,说道:“心理上的医院。” 程砚耳朵有点发蒙,心理医院?心理会所?心理疾病? “抱歉,这是别人的私事,我不能多说,总之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谭婷婷说:“后来有几个女生欺负我,在路边又碰到了他,他帮忙解得围。” 英雄救美的故事,程砚听完了没什么感慨,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所谓的心理医院上。 可是谭婷婷不愿意多说,这的确是私事,他也不想探究别人的私事,他只是不明白,宋御怎么会去那里。 “没看就没看吧,我也料想到这个结果了,”谭婷婷说:“谢谢你啊。” 她脸上全都是灰败,心情低落,和那天交给他情书时的状态判若两人,程砚明白,有些人只是举手之劳,而有的人就能记一辈子。 -- 第91页 宋御的举手之劳,让一个人女孩子偷偷喜欢了他两年。 可是他本人,却连女孩的名字都不记得,感动和浪漫都是自己的,暗恋的滋味大概都是同一种吧。 谭婷婷走了,背影落寞,她下了楼,程砚目送她离开,自己站在楼梯口,百感交集。 “干嘛呢?追你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曲滔,程砚摇摇头,说不是。 “真假?”曲滔说:“我刚看见了,长得不赖。” “人家喜欢的不是我。”程砚走回教室,拎着自己的水杯,走回座位。 谭婷婷的话言犹在耳,他关心宋御进了医院,更关心他去了所谓的心理会所,如果说身体上的痛是折磨,那么心理上的崩溃更容易要命。 宋御心理有问题吗?要紧吗? 可是……他从来没发现过啊。 第38章 程砚上课都心不在焉了, 成绩上不去是有原因的,他脑子里都是谭婷婷的话,都是心理医院几个字,他怎么也没把宋御和心理问题想在一起过。 宋御也从来没提过, 自己要不要发个消息问一下?会不会不礼貌? 可是不问, 程砚又不是太放心。 他拿出手机, 低着头,编辑着短信,删删减减, 怎么都表达不好, 他要怎么问?宋御你有心理疾病?有人跟我说在心理医院里见到过你? 没有怎么办呢,他只是出现在那, 看望别人呢?或者是去做别的事情呢? 程砚犹豫着犹豫着,短信到底没发出去, 却被老班抓了个正着,讲台上传来一声呵斥:“程砚!” 程砚打了个激灵,老班的眼神正射杀着他, 程砚看看四周,关迪等人捂着脸, 一副让他自求多福的模样, 程砚缓缓站起身。 “好玩吧?”老班将粉笔朝讲台上一扔,两手撑着,看过来说:“交过来。” 同桌小声地说:“你真勇,老班课上也敢玩。” 程砚没理会他, 将手机拿了出来, 后桌的赵一白正看着他, 程砚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将手机交到了讲台上。 老班命令道:“打开。” 程砚解了锁。 老班在后台界面什么也没看见,翻了翻,还是没找到打游戏的证据,他抬起头,问道:“你玩什么呢?” 程砚向旁边靠了靠:“什么也没玩。” “干看着?”老班说:“游戏界面删除了?” “我没打游戏。”程砚解释。 “没打游戏看这么入神?都会做了是吧?不用听了是吧?”老班拍了拍黑板,“来,解出来手机给你。” 程砚抬头一看,黑板上的公式是新知识,他没认真听,哪里能会?歉意地低着头说:“我不会。” 老班冷笑一声:“拿着书到后面站着,明天再上来解,解不出来继续站着。” 程砚回过神,走回位置,拿起书本,到后面站着了。 他抱着课本,盯着黑板,心神却不在上面。 大家同情地看着他,这要是放在赵一白或者谁身上,也就直接罚了,老班不会浪费时间,但他对程砚总是跟别人不太一样,觉得程砚还能捞,还能救。 程砚却次次让他失望。 看着老班费力地讲解,程砚有些愧疚,他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后半节课认真听讲,没等到明天,知识就吸收了,他主动请缨去做题,老班给了他机会,看他表现不错,也就放过了他。 让他回了座位。 但手机并没有还给他。 赵一白在后面戳了戳程砚的胳膊,控制着音量说:“你真地在打游戏?” 程砚说:“没有,就看了下。” 赵一白提醒道:“小心点啊,老班课上我都不敢玩。” 程砚点了点头。 下午放学,赵一白和张腾陪他打赛前的最后一场,都感觉到了程砚的进步,纷纷表示怀疑。 “你不会进修了吧?”张腾说:“三分不是你强项啊。” “练习了。”程砚说,一场下来其他人大汗淋漓,他还好,最近练习比打一场正式比赛都累,他稳当当地站在场地中间,扔给张腾一瓶水,“今天就到这吧。” 张腾都还没拧开,闻声顿住了,大战在即,不加练了?张腾问:“就到这?” “嗯,一晚上也练不出什么,好好休息,把劲用在明天吧。”程砚把球扔给关迪,“帮我带回宿舍,谢了。” 球是程砚的,关迪他们没有。 “你去哪?”关迪抱着篮球问。 “出去一趟,马上回来。”程砚跟别人并没有约定,结束后他跟赵一白一起走了,没在食堂吃饭,赵一白陪他出来了,也不知道干什么,看他今天不在状态,赵一白担心明天的比赛。 这次不行,就要等一年了,而下一年,宋御就毕业了,就不在这里了,程砚就没有非进校队不可的动力了,也就是说,这是程砚的最后一次机会。 “你有什么心事得说,别影响比赛,是不是跟宋御有关?”能牵动程砚心绪的就那么几个人,几件事,赵一白只能往宋御猜了。 程砚摇摇头,马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他站在树底下,说:“不是。” 赵一白笑了声:“少瞒我了,你心里什么九九我不清楚?” 程砚的心事无处可藏,叹了口气,作罢道:“我没法说。” “没法说就不说,”赵一白说:“只是你要以这样的状态去面对明天的比赛,我觉得胜负已经定了。” -- 第92页 程砚插着口袋说:“我会调整好的。” “知道就行,”赵一白放心了些,转而问:“你出来干嘛?” “散心。” “就散心?” 程砚说嗯。 “拉倒吧你。”赵一白道:“城南这么大装不下你?有什么事去办吧,我回学校了。” “这就走了?” “干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赵一白已经走了出去,背对着程砚,招了招手,“赶紧调整好自己,明天发挥不好有你哭的。” 程砚笑了一声,他哪儿有那么脆弱? 哭,他上次哭是什么时候来着?自己都不记得了。 目送着赵一白离开,程砚也不耽误时间了,他去了他一早就想去的地方,去找一个一早就想找的人。 上次跟宋御一起来「奈康」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程砚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找到他,都怪自己,没想到会和江蘅还有交集,他应该留个电话的。 程砚来到台球室这一层,他打算碰碰运气,在这里找到江蘅机会太小了,他是想问问这里的人,有没有江蘅的联系方式,经常打台球的人一般都会在台球室认识些人,老板教练什么的都有可能。 台球室里大概七八个人,散落在不同的球台边,还没轮到程砚找人,他先被人叫住了。 “呦,大神来了。”站在球台边,拿着杆子的一个男生正惊喜地望着他,台球室里其他人都随声音看过去,程砚刚出电梯门,步子还没挪呢。 这个人他记得,上次他和江蘅较量,在旁边看热闹的一个。 程砚走了过去。 台球室里都是叼着烟,穿着时髦的男生,还有染着各种发色的,七八个人竟是同样的气质,程砚则像一股清流,身上披着校服,长得白白净净的,五官端正,可见小时候是多惹人怜爱的正太,他出现在这里,好像一只幼犬懵懵懂懂闯进了狼窝里。 “来教我们做人的?”那男生给他递球杆,“表演一下?” 程砚接都没接,他目的明确地问:“你应该认识江蘅吧?” “江哥,谁不认识?”男生打量着程砚,眼里是浓浓的兴趣:“找他有事?” “有,有没有联系方式?”程砚表明来意,丝毫不磨蹭。 可是对方却磨磨蹭蹭的,男生抱着球杆走到球台边,拿起上面一颗球,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呈给程砚看,“秀一段。” 其他人也不打了,都好奇地盯着程砚,在等着他表演似的。 没经过程砚的同意,那主事的男生就拍了拍手,说道:“各位,集合了,看一下弟弟的手法,绝对值回票价。” 七八个人都是相互认识的,都围了过来,有人认出了程砚,乐呵了一声,“这不宋御领来的那个吗?你在我们这儿火了,上次哥几个没在,给咱们展示一下呗?都说你牛逼。” 讨论声四起:“就是他啊。” “长这么乖真的会打球吗?” “看着是个好学生嘞。” 程砚听着聒噪的交谈声,真没想到自己在奈康出名成这样了,他不想浪费时间,于是手一伸。 有人眼疾手快地给他递杆子,那男生把球放了回去,站在一边,程砚压下腰来,对准球子,摆好姿势,有力的一杆出去,桌子上密密麻麻的球子瞬间被清空。 连让人倒杯水的时间都没有。 “我靠……” “这他娘……专业的吧。” 在场的几个人连鼓掌都忘了,傻眼地站在原地,议论声顿时转变了方向,有人掏出球子检查,有人揉着眼睛,看看球台,再看看程砚。 程砚扔下球杆,对着那个男生说:“行了吗?” 他看起来着急,不知道找江蘅什么事,男生也不敢耽误了,说到做到。 “我发你,”掏出手机,男生一边说一边点着手机,慨叹道:“你这不去台协都亏了。” 他更能确定了,上次程砚和江蘅较量,是留了情的。 “我没有手机,你给他打个电话,约他出来一下吧。”程砚的手机还在老班那儿。 “行。”男生顺着他的意思,现在谁还把他当幼犬?他长得干净,稚嫩又青涩,更像一只羚羊,然而他的行为,又说明这不是普通的羚羊,还得是领头的那只。 程砚静等着他的通话结果,这男生反反复复地,打了好几个,还是没通,程砚有些急了。 “没人接,可能没看见吧。”男生说:“有大事吗?你要不等会?” “我待会还有晚自习。”程砚的时间不够了,他来回路上还得耗一会,估计等江蘅来了也晚了,他说:“算了,不早了。” 程砚转身走了。 “哎,玩会啊。” “人有晚自习听不见啊?”旁边的人说。 “果然,能困住大神的不是外挂,是学校。” _; 程砚回到学校,还是迟到了,喊了声报告回到位置上,赵一白没问他去哪了,只问他吃饭没,他不提程砚还没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但也没觉得饿。 这是本学期的第一天晚自习,同学们莫名的躁动,进行到一半,老师走了,没了看守的人,隔壁班的说话声都能听清。 程砚没注意窗户边的人,直到一声口哨传来,他扭过头,站在窗户边的康伟正跟他招手。 没有老师在,程砚大胆地去了走廊。 -- 第93页 康伟问:“你们队伍组好了?” 程砚点头说:“嗯,还是我们几个。” “明天跟谁打?” “不知道,现场分配吧。”程砚说:“有事吗?” “没事,就问问,”康伟说:“关总他们说你跟宋御认识,你怎么不问问他怎么排的?” “对上谁就谁吧。” “你心是真大,这要再碰上二班了,你进校队的梦就碎定了。”康伟说。 “你就来跟我说这个的?”程砚怀疑他的用心,冒着这风险就为了提醒他梦碎?说着程砚注意了下四周,生怕老师突然窜出来。 “怎么会,”康伟递给他一样东西,“拿着,咱班有人暗恋你。” 现在还流行送情书,再长大一点,这么纯粹的表现就没了,程砚给宋御送过太多的情书,女孩子们连在包装上都花了心思,他说:“给我的?” “不然嘞?”康伟低声说:“王微末,收了吧。” 他指的是人,程砚听出来了。 “现在哪有时间谈恋爱啊,你整我?”就是有他也不敢啊,程砚没有为情书动摇,也没有因为被喜欢而觉得惊喜,冷漠又坚定地说:“还回去。” 康伟惊讶地看着他,两个眼珠子上下打量着,转得飞快,“你搞什么兄弟?这可是王微末,不是喻可欣。” 喻可欣是可爱路线的,有人吃这个风有人不吃,但他们班的王微末是初恋女神风的,没有人能抵挡! 几乎每个男人都幻想过另一半是长发飘飘,一袭白裙,恬静可人的女神,那是男生对初恋多半的期待。 程砚不喜欢喻可欣那一挂的话,吃的就指定是王微末这种风格的,结果都不是,康伟不得不怀疑下他是不是有点毛病。 “对我来说都一样。”程砚说,这话彻底把康伟的怀疑拉满。 “都一样?”康伟眯着眼睛,语气马上就不对劲了,问出他现在深刻怀疑的事,“你该不会是……咳咳,弯的吧?” 说完也不管是不是了,康伟把程砚从上到下审视个遍,脸正得不行,被男的喜欢也不是不能理解…… 程砚拿过情书,靠近康伟,把情书往他老人家怀里一塞,把康伟吓得连连后退,程砚笑得诡异莫测,“哎呀,被猜出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啊?这只能是你我的秘密了,为了报答你为我保守秘密,我以身相许给你呗……” “我靠,你别胡来啊!”康伟双手环胸,“老子钢铁直!” “是吗?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康伟关爱地看着他,瞳孔里还有颤抖的意味,“什,什么?” 程砚附耳低语道:“人间不直的。” 第39章 赵一白和沈韵在说话, 程砚在外面就代表是安全的,沈韵趴在赵一白的桌子上,正在热火朝天地聊着明天比赛的事,这时程砚回来了, 沈韵直起腰, 问他老班来了吗。 “来了, 在我后面。”程砚平静地说。 “真假?”沈韵一时拿不准:“吓唬我的吧?” “你知道啊。”程砚回到位置上,沈韵说他心眼坏,一边说一边回到位置上, 没一会, 老师就进来了,他们都回的巧了。 晚自习结束, 程砚回到了寝室,问关迪借手机。 “桌上自己拿。”关迪盯着张腾的屏幕, 正观看着游戏赛事。 “密码?” “452764。” 程砚打开。 他抬头看看汤嘉乐的位置,人还没回来,程砚等了一会, 汤嘉乐一直没影子,游戏赛事他又看不懂, 只能干耗着时间, 他问关迪能不能登一下企鹅和微信,关迪说随意。 程砚就喜欢这种好说话的。 微信上有了几条消息,老妈的,老爸的, 企鹅上则只有宋御的。 宋御问他怎么没影子了。 程砚把手机被收的事跟他说了。 ——什么时候给? ——不知道。 ——那你用什么? ——我不用。 ——不用看不见消息怎么办? ——没事, 也没什么人给我发消息, 时不时借个手机给我妈回下信息就行了。 程砚可不敢把这事跟他母后说, 本来就让老妈失望了,不能再自毁形象,不然估计连校都不让他住了。 ——你没有手机,怎么回我的消息? 程砚僵了一下,原来是怕回不了他的消息,他有些触动,但还是忍不住逗逗他。 ——想我了来见我呗,反正我们的奸情都暴露了。 程砚跟关迪他们学会了,「奸情」这个词,形容得还算准确,他和宋御不可能偷偷摸摸的一辈子,迟早有天要被知道的,现在悄咪咪的,还真挺「奸」的。 于是他收到的下一条消息是: ——等着。 程砚看到这条消息,人傻了,连忙回复道: ——我开玩笑的。 这消息没收到回复,程砚看了下四周,没人发现他的异样,倒是关迪,问他用好了没,程砚说没有,一会还他,他飞快地走出去,果不其然,在楼梯口碰到了宋御。 宋御站在走廊上,单手插着裤口袋,气场压人,但一笑,人就和善了许多,他道:“呦,知道来接我。” 程砚靠在墙上,彻底败服了,“宋爷,咱能不这样玩吗?” 把他的玩笑话当真,那下次程砚可就不敢随便说说了。 -- 第94页 宋御穿着拖鞋,寝室在他们楼上,身上一件短袖,露出结实有力的双臂,他本来就高,站在楼梯上,程砚必须得仰视他,不得不说,被全校追捧的脸,经得住任何角度的考验,就是只穿着拖鞋,睡衣,都能引爆荷尔蒙。 宋御踩着楼梯下来,递给他一部手机。 程砚看了眼:“给我?” 宋御说:“不是没手机用?先救急。” “我用了你用什么?”程砚也不怎么玩手机,联系方面,也只有宋御了。 “我有电脑,你有吗?”宋御帮他搬的东西,带了什么清楚不过。 “不要,”程砚把手机还回去,“过两天老班就该给我了。” “那这两天不联系了?”宋御挑眉,“狠得下这个心?” 程砚以前黏人,几乎每天都跟宋御发消息,睡前不发一条都睡不好,以至于热情得过分,现在的疏离都说不通了。 “这是你的手机,”程砚说:“你不怕我看到别的?” 宋御一本正经地说:“看啊,浏览完小网站记得清掉记录。” 程砚防备着周围,低下眸子说:“我才不浏览小网站……” 要浏览也不能用人家的手机浏览。 宋御笑了声,转身上楼,“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给你用就不怕你看。” “哎?”程砚抬头看他,“走啦?” 宋御双手撑在护栏上,对楼下的身影说:“你要是想跟我彻夜聊,可以到我宿舍,床不大,挤一挤塞得下。” “狗拜。”程砚转身跑了。 宋御笑他没出息,抬步上了楼。 抱着宋御的手机回来,关迪的游戏都结束了,他从关迪的手机上退掉了登录信息,将手机还给了关迪。 “你又借了谁的手机?”关迪问。 程砚没回答他,他看到汤嘉乐回来了,拍了下关迪的肩膀,让他睡他的觉去,他走到汤嘉乐身后,对方正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看什么,程砚清了清嗓子,“汤嘉乐。” 汤嘉乐转过头,他到这个宿舍来,一个跟他说话的都没有,程砚是第一个,他们原本秉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理念,在今天以前。 “干嘛?”汤嘉乐的语气凌厉。 一说话就让程砚想抽死他。 奈何求人办事,还得温言软语,程砚说:“你应该有寒承宇的联系方式吧?” 对方一听就明白:“你要联系他?” 程砚解释说:“我有点事想咨询一下。” 即便过往有过矛盾,但这么小的一个请求,汤嘉乐应该不会拒绝,但如果他真地拒绝了,程砚也做好了准备。 只是他的准备没用上,汤嘉乐拿起手机,冷冰冰地说:“手机号还是微信号?” “手机号吧。” 汤嘉乐调出界面,他没有程砚的联系方式,可见两人的关系有多远,程砚一点点记下来,完了对他道了声谢,汤嘉乐也没回应他,整个过程是快速而有效的。 挺好,程砚也不想跟他多废话。 要到了电话,程砚走向阳台,宿舍最好的一点,就是这阳台的落地窗隔音效果很好,平时大家打电话嫌宿舍吵,都来阳台,清净又隐密。 程砚将窗户完全拉紧,怕露出一点风声,他扶着护栏,做了下心理建设,给寒承宇打了电话。 然而——他没有署名,界面已经有了寒承宇的名字,程砚想起来了,这是宋御的手机,宋御肯定有寒承宇的联系方式,说不定江蘅的都有,他就知道,自己有时候脑子短路! 算了,要都要过了,他先问问寒承宇吧。 电话通了。 “宋御。”寒承宇低沉的嗓音传来。 程砚清了清嗓子,“我不是宋御。” “你呀。”寒承宇说:“跟他在一起呢?” “没有,他把手机借我用用,”程砚没有多解释,说道:“我给你打电话他不知道,我想问你个事。” “关于宋御的吧?” “你怎么知道?”程砚一惊。 “你都说了,你给我打电话他不知道,要背着他的电话不是因为他还能是谁?” 程砚智商出走了一会,因为太想知道答案了,心慌慌的,其他问题就会忽略,他说道:“确实是关于他的。” 寒承宇抢答道:“问他喜不喜欢你?” 怎么连寒承宇都知道…… 程砚还以为他们很隐蔽,他和宋御的事情只有赵一白,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他一直这样以为,被人提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程砚顿了顿:“不是。” “哦?不是?”寒承宇说:“还有什么比这个问题更想让你知道的?” “你到底是知道多少……” “比你以为的多得多。”寒承宇痞子气地说,把程砚最后的退路都堵死了,让他在寒承宇这里,跟宋御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知道就知道了,宋御的朋友有权知道,就像他也没瞒着赵一白。 程砚抿抿唇,作罢了,他进入正题道:“我就是想问你……宋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吗?”寒承宇说:“他哪里不舒服我怎么知道?” “不是,我是说,心理上,就是……你有没有觉得他有哪儿不对劲的地方?或者他有没有跟你提过,比较奇怪的问题,或者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就是那种常人不会做的……”程砚怕寒承宇误会,匆忙解释着,“你觉得有点不对的,都可以说一下。” -- 第95页 “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寒承宇迷糊。 “就是……”程砚也不能说的太白,别宋御没问题都让他问出问题了,他含糊道:“跟他相处时,你觉得他有问题吗?或者……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他自身的一些问题,烦恼也行。” “没有,有也不可能跟我提,他那个人你不知道?什么都憋在心里,”寒承宇说:“你要是真有问题建议直接去问他。” 能问他早就问了,程砚就是害怕宋御有什么不想让他知道的,故意瞒着他的,他不想去揭露宋御的秘密,他只是有点担心,即使站在朋友角度,他也不希望宋御有心事不跟他分享,而是选择别人…… 他不会比别人少担心他一点。 “所以,你没听说过什么是吧?”程砚也不想让事情越搅越乱,也许真的无事发生呢? “你刚刚举的例子,我一个也没听说,”寒承宇道:“他很正常,你跟他相处不会不知道。” “确实是这样,”程砚说:“我只是怕他有事情……” 那头的寒承宇闻声一笑:“这么关心他呀?” “我只是……” “别解释,犯不上。” 程砚闭嘴了,的确没什么好否认的,他只是有点害臊而已。 寒承宇等了会,他没声音,于是说:“没别的挂了,我这边还有点事。” “哦,好。”程砚什么也没问出来,看来寒承宇不是宋御分享的那个人。 “等等,”寒承宇叫住他,“嘉乐在干什么?” 程砚也算跟他相识了,今天晚上两个人都有帮忙,他不介意帮寒承宇看一眼,回头轻扫室内,说道:“就坐在那儿,什么也没干。” “没人欺负他吧?” “你把我当眼线使?”程砚理智地说:“就算有我也不告诉你。” “敢有呢,安分点,除了你,其他人没有特权。”寒承宇说:“挂了。” “等一下。”程砚叫住了他,对面传出男女人说话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听不清具体说什么,程砚知道寒承宇大概真地在忙,他也不想浪费时间,但一开始寒承宇提了一个有意思的话题,他想知道了,于是试探道:“你刚刚以为,我要问你他喜不喜欢我的问题……是你知道答案吗?还是他跟你提过……对我的感觉。” 程砚羞于开口,他能在宋御面前嚣张一把,换成别人就不行了,他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还算是小白,这些话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有自恋的嫌疑。 寒承宇道:“这算什么?公平交易?” 程砚道:“算。” 他帮他透露汤嘉乐的信息,他给他问题的答案,很公平,这上不了台面的交易,程砚难以劝说自己,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必须得找捷径,找到除了自己的感受以外,宋御喜欢他的其他证据…… 电话那头的寒承宇呼出一口气,他的声音太有魅力,也许是答案太有穿透力,让程砚对这个人的好感都在上涨。 “这种事情你应该问自己,请问,你不喜欢的人,你会带着他见你的各种朋友吗?”寒承宇反问。 程砚沉默,思绪万千。 寒承宇轻笑一声:“明明白白的事儿。” 第40章 比赛终于到了。 周二这天全校停课, 操场上站满了人,机器设备和桌椅从早上就开始布置,从外面请来的专业裁判员就四五个,摄像头对准了球场, 扫荡了每一个角落, 除了热闹, 紧张也随之而来。 听说昨天夜里学校就在着手准备了,每一年的篮球赛都热血澎湃,城南玩篮球的人太多, 基本实力并不是入选的条件, 你得出彩出彩再出彩,拥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在数百人中脱颖而出,这对每一个参赛的球员都是莫大的挑战。 主场地正在使用, 球员们只能在分操场上做准备,几十支球队不用相互比拼,也不走闯关制, 他们只有一个固定的对手,两两相较, 不用你打赢了还要进入二十强, 十强,总决赛等,球队本来就多,完整的一场就已经够耗费时间, 这种形式的话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 他们只需要打败对手, 剩下的交给篮球队的领军人物, 教练, 队长,副队,甚至助理,都是经历大小比赛出来的,他们可以从一场比赛里挑选他们认为有天赋,或者很有潜力的球员。 各个小组都在做赛前准备,练习投篮,找手感就够了,大赛在即,他们不能浪费体力。 程砚蹲在场地边,抱着手机,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界面。 “这不是你手机啊。”赵一白来到了他跟前,他们是蓝队,身上的球服颜色明亮。 “宋御的。”程砚回答了一声,还在看着手机,这一声都像是敷衍。 赵一白凑过来,看到了里面的内容,是宋御的比赛。 宋御有很多篮球视频留在网络上,什么角度的都有,完整版的,别人拍的,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是宋御本人的。 赵一白没吭声,陪着程砚一起看,他对宋御有意见,但是对宋御的球技,估计整个城南都没人敢有意见。 “结果出来了,”曲滔从远处走来,手上拿着一个小纸条,作为总队长,他去抽签了,“6号,对过了,高三二班。” “高三的?!”赵一白皱眉。 “嗯。”曲滔亮给他们看,纸条上有着班级名字,对手由抽签决定,而且得是赛前的最后时间里,以保证其公平性,杜绝提前知道对手而做一些不干净的策略,或者某些私下交易,让球等等。 -- 第96页 “我们是不是跟这个二字犯冲?怎么老是碰见二?”张子皓从一边走过来,“还有,都高三快毕业了,还参加选拔赛?” “都想进校队呗,”赵一白说:“这下难了。” 张子皓问道:“这个班我没了解过,厉害吗?” “丁普你知道吧?上年提名表扬了,差点进校队了。”曲滔有些信息,其他人他们可能记不太清楚,丁普他们还是熟悉的,被宋御鼓励过,网上还有视频。 张子皓惆怅道:“我靠,这可咋整……”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程砚,这场球赛是为了陪他,他们清楚自己的实力,进了祖坟冒青烟,进不去,他们也能接受,但程砚能吗?他为这个比赛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下了这么多的功夫,都知道他有多大的决心,如果失败了…… 程砚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他关了手机,站起来说:“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差点进去而已。” “他可是被宋御表扬过的,说明实力仅次于篮球队了。”张子皓说。 “So……”程砚摊摊手,“你们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沉默。 都想进校队,丁普既然又参加了,说明他目标还是很坚定的。 “不能是不是?那就好好打,剩下的听天由命。” “你都不紧张?” “紧张没什么用,”程砚说:“走吧,马上开始了。”他听到了试话筒的声音,主场地传来了骚动声。 赵一白等人面面相觑,都站起来,随程砚一起往操场的方向行进了。 程砚并不是不紧张,他只是不想给他们压力,他知道他们并不是抱着非进校队不可的坚定,包括赵一白也是来陪他的,每个人的球技都不算精,他自己压力太大,会导致很多的失误,有时候越轻松越能够打出好的成绩。 这是他在先前和其他班级打出来的经验,手感好的时候,多数心情都不是太紧张。 但是大赛在即,他能没有压力吗? 程砚站在场边,看着设备齐全的机器,裁判员也已经就位,很多老师都已经到场,做准备的球员们也都回到了赛场,距离比赛开始还剩十几分钟。 人群突然躁动起来,程砚听到了嘀咕声,里面有宋御的名字,他随着多数人的视线定睛看去,校队的几个领军人物正走向早已准备好的座位。 那个无法忽视气场的宋御,就站在里面。 “沃日,好紧张……” “宋御看起来好严肃。” “韩仓也吓人啊,救命,我中考都没这么害怕。” 韩仓是校队总队长,坐在正中间。 宋御没坐下,就站在桌子边,低头翻着什么。 程砚收回视线,呼出一口气。 此时,队长韩仓也站了起来,拿着话筒「喂」了两声,试完之后,他对场边站着的比赛队伍说:“抽到1到10的队伍站上来。” 曲滔抽到的号码是6,也在其中,十支队伍走上赛场中间。 “没有规律,喊到哪个号码哪个号码直接上来,先从6号开始。” 程砚等人纷纷抬起头,万万没想到,他们会是第一支出场的队伍。 连宋御也有些意外,他抬起头,望向人群中的一人。 校队制定的比赛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这让很多人都猝不及防,你必须有时刻登场的准备,可就算他们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结果给惊讶到了。 除了6号两支队伍,其他球员则都松了一口气,没有人想做开场,这和不想做压轴是一样的道理,靠前和靠后,一个是因为刚开始,所有人的精力都很充沛,关注度太高,任何的细节都会被放大,期待会被降低,因为你表现得再好,后出场的队伍的精彩表现会抹杀你带来的记忆点。而靠后,则因为精力疲惫,关注度降低,以及前面过于精彩的表现,会让你的高光表现变得不值一提。 折中为好。 曲滔他们本以为6号怎么也得往后排排,前面有人开场,他们再往后压一下,谁知道造化弄人。 “相互认识一下,”韩仓说:“然后下去准备吧,十分钟后正式开始。” 校队原本连拉拉队都没准备,就是直接上,校队的规定一直简单粗暴,但没人有意见,他们的确实力过硬,眼光独到,随便一个人的技术都能血虐其他人,但是今年有了拉拉队,是校领导的安排,老师们觉得直接硬来的比赛太「干」,这比赛还是大比赛,关注度高,多少还是走点常规仪式。 于是球员下台,拉拉队先热场,都是些青春貌美的女同学,为了比赛也付出了时间精力,从整齐划一的舞步中就看得出来。 在场的大伙都很高兴,纷纷鼓掌赞叹,唯有即将登场的两支队伍,心不在焉地鼓掌,脸上的表情也是严肃的。 实时记录比赛全程的机器,在韩仓发表讲话时就已经启动,记录着拉拉队少女们的美丽身影,也记录下了众人的欢呼,和球员的紧张。 “我从来没参加过这么大的比赛,”张子皓抱着双臂,来回踮着脚尖,“要是没有摄像机就好了,这玩意吓死人。” “程砚,水。”沈韵站在场边,身边还有他们班的几个女生,都在喊加油。 程砚摇摇头:“现在不用,谢谢。” 沈韵盯着他的瞳孔,“咋了?紧张啊?舒缓一下,一白给他捏捏肩!” -- 第97页 赵一白脸色黑了下来:“你来给我捏捏肩呗?” 沈韵举着水瓶:“等你比完了我给你捏。” 赵一白心不甘情不愿地捏了下程砚的肩膀,程砚让他死一边去,赵一白下得黑手,差点把他骨头都捏碎了。 那边李笑笑也没闲着,对程砚说加油,张子皓也要,李笑笑好说话,也跟他说了两句,张子皓那状态马上就变了,胸有成竹地。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十分钟过去之后,赛场中间一声哨响,裁判挥手招呼球员进场,两支队伍走向镜头,被团团人海围住,大赛的气氛被烘托起来。 “加油!” “丁普加油!” “二班加油!” “滔爷加油!三班最牛!” 这喊的,不知道以为是运动会,裁判问双方准备好没有,几个人点点头,来到了决定球权的时刻。 他们用的是最基本的争球法,由裁判持球,双方各派一人进行抢球,裁判将球高高抛出,双方跳空拨球,球归在哪方阵营,则为抢球成功。 曲滔派的是程砚,这种活必须得是程砚的,程砚个高,弹跳力是他的强项,用来抢球最好不过。 对方派的则是一个中等身高的人,没有程砚高,应该是弹跳力好,或者反应快的。 两人来到裁判左右,做好预备姿势。 裁判哨子放在嘴边,向双方看了看:“ready?” 两人点头。 随后一声哨响! 程砚反应迅速,立即做出相应的动作,对方也不弱,高抛的篮球在落到合适的位置时,一声拍球声,瞬间决定了球权的归属。 “nice!”张子皓狠狠握了下拳头。 “我程牛逼!”沈韵也丝毫不收敛,在场边惊叫。 球被程砚夺走,没落地,而是稳稳地落在程砚的手里。 “算了算了。”对方球员向没抢到的球员招手,安抚道:“没关系。” 比赛随之开始。 曲滔持球,对方五人立刻进行堵截,赛场的火药味点燃,攻守分明。 前来防守曲滔的一人个头高挑,压迫感十足,曲滔左右试探,对方反应灵敏,根本突破不了,余光瞄了眼张子皓的位置,曲滔把球传出去,混乱的身影立刻奔跑起来。 张子皓跑了几步,遇到了阻碍,对方防守紧密,内线打不成,张子皓果断放弃,把球传给不远处的程砚,程砚正欲接球,一人突然窜出来,从一侧截杀,抢走了球权,程砚回头,正是那个差点进了校队的丁普。 “回防!”赵一白大叫。 场上的局势瞬间改变,丁普持球直奔对方篮下,曲滔等人回防,却仍旧没阻止,对方来势汹汹,没有传球,在被阻碍之时,一记超远的三分抛了出去。 刚开局就打三分? 观众紧张,程砚等人更紧张,全都紧盯着篮筐,然而奇迹一般,那颗开局三分球稳当当地砸进篮筐里,不偏不倚。 “哇靠!” “牛逼啊!” 这一记三分直接炸了赛场,老师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可,位置上的韩仓和几个校队的人员也精神了起来。 宋御倒没有任何表情,脸上没有波澜,还是静悄悄盯着赛场。 全程没到一分钟,记分牌已经3:0。 张腾皱眉说:“我这根本没有拦的机会。” “不是你的问题,他这个技术太逆天了。”赵一白神色凝重。 张子皓不想说什么了,场边的欢呼声已经替他表述过了。 “得重点防他了,”曲滔说:“位置紧一点,外线打不出来,那个丁普太厉害,我们尽量走内线,别丢球权。” 赵一白拍了拍程砚的肩膀,低声说了句没事。 程砚刚刚完全是懵的,球权失得太快,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紧盯着丁普,程砚回到位置上,第二局开始,他调整好自己,谨慎了起来,戒备着这个开局三分的丁普。 丁普得分之后,士气大振,争球失败的阴霾烟消云散,一记三分为他们奠定了信心。 哨响之后,丁普将球传给顾龙,他读出了对方对他虎视眈眈的眼神,顾龙得球之后立刻下顺,两道身影围上来,是张子皓和张腾,顾龙拿不了这个球权,又传给另一人,于是被动的程砚立刻飞奔到持球人的面前。 又是他们俩,和程砚争夺球权的对手,二人像是有过节一般,男生瞅了一眼程砚,目光冷冰冰地,把球再次丢了出去。 篮下无人防守,当所有人立即回到了篮下,对方持球队员已经顺利上篮。 2分。 焦灼的氛围因为进球而有了短暂的缓和。 “怎么回事?”张子皓走过来,看着廖阳:“你不是该在篮下吗?” 廖阳无奈道:“我在篮下,他冲的太快,我拦不了,我要硬拦很可能犯规了,干嘛?送他们2+1吗?” 2+1则为对方上篮成功,为2分,同时再得到了一个罚球机会,如罚球成功则为三分。 “那你也得拦呀,他上篮上的太顺……” “别说了,”程砚打断张子皓,“回自己位置。” 对方开局太顺,是他们优势,而身为对手的他们能做的则是尽力阻拦,阻断这种优势,本来就处于了下风,若再进行内讧,这场比赛就不用继续下去了。 比起输赢,程砚更讨厌队员吵架。 -- 第98页 失去的分并不会因为吵架而回来,而士气则会因为吵架降低,更重要的是影响心态,造成很多的不正常发挥。 丁普的队伍正在喜悦中,状态轻盈,顾龙叮嘱着:“老贾你待会把球直接传普哥,普哥有机会就三分,没机会就看我位置。” 老贾点点头,抬起手,比划了一个数字,“我们打2!” 程砚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原本也没控制分贝,吼出来的,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知道这是一种战术,但是不知道是哪一种。 “注意一下,他们有战术。”程砚低声说,几人的脸色严肃起来。 哨响之后,老贾持球,按照说好的那样,把球传给了丁普,丁普一旦碰球就让人紧张,观众等待他制造奇迹,对手恐惧他超常发挥。 程砚左右看看,丁普右侧方有人,左侧方也有人,他顿时明白了什么,高喊一声:“篮板!” 所有人立即奔向篮下,丁普将球传给右侧方的队友,队友几个走位,再传给前方的人,明显的上篮气势,然而就当所有人紧张这个上篮球,围追堵截篮下的球员时,距离篮下最近的那人忽一转身,高高把球向回抛去! 程砚和赵一白以及曲滔都回头望去,那个位置是空的,无人防守的丁普顺利接到球权,几步找好距离,又是一记三分! “砰!” 进球。 “哇!!” 底下彻底炸了,这默契的配合再次把氛围推向了最热,有人激动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有人跺脚又举手,高呼牛叉。 甚至连校队席都热闹了,韩仓微微一笑,“这个战术不错,很聪明。” 旁边的人也在认同:“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确实不好破,这个位置肯定得丢球了。”记分牌翻动,说话的校队小组长提笔记下这一精彩瞬间。 “你觉得呢?”韩仓转头看向车沉默的宋御。 宋御目光严肃地盯着赛场中间,并没有回应,韩仓转回头去。 场下有多燥热,程砚的心情就有多灰败,他完全是懵的,是他猜错了动机,是他导致这一球的失误。 “他们有战术不好打,”张腾小声说:“这怎么办?很被动啊这样。” “程砚你刚刚为什么喊篮板?”廖阳说:“我以为他们要上篮,丁普都没人防守了。” 程砚低声说:“抱歉。” 气氛太低迷,早已经忘记了摄像头,谁也没法去顾及自己的形象,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差,他们的记分牌没有翻动过,这是最失败的开场。 “别自责,还没输。”赵一白说,推了下程砚,几人重新回到中间。 除了刚开始,他们再也没碰到球,三班的同学看着也揪心,沈韵比自己上场还难过,老班也在,三班的观众区一片死寂。 回到赛场中间,对方又高声喊道:“4!” 又是战术。 这次丁普持球,全场戒备,张腾和赵一白站位相近,负责拦截丁普的是曲滔,丁普快速传球,压力给到了此时持球方对面的程砚。 程砚余光瞄了眼所有人的位置,篮下很空,他意识到了漏洞,同时对方也抓到了这个漏洞,每一局都会被上一局的结果影响,怕对方故技重施,而团团包围对手,那么同时漏洞也会出现。 是上篮。 程砚这次没有喊,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技重施,再来一次假传,为三分制造机会,程砚选择了闭嘴,然而对方直直地把球传出去,接球之后的球员冲向篮下,在两分线外,高高跳起,廖阳没能拦截成功,还因为拦球动作失误而造成了一次罚球。 裁判的哨声响了。 “成了!”对方击了个掌,此战术再次成功施行,来到罚球线,稳定的发挥再为战队贡献一分。 记分牌已经来到了11。 这次是真上篮。 因为赢球的频率太高,观众的欢呼声已经不够汹涌了,大家已经从短短的时间里,认识到了一个事实,这是两支水平相差极大的队伍。 就好像一个老辣的球员,对付新入行的菜鸟,想怎么虐就怎么虐。 “太弱鸡了吧。” “丁普太神了,战术好漂亮,这都不用看了,对方直接投降好了。” “好歹是选拔赛,这么大,草率投降不丢脸死了?” “现在没丢脸?” 程砚他们没有听到场下的议论,但他知道他们会说什么,他们这支队伍整体的士气一蹶不振,甚至连赢球的欲望都没了。 然而对手并没有给他们歇息的机会,下局即刻开始,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结束这没有悬念的一局。 “滔爷,程砚,加油!” 来自曾经血虐他们的二班同学的加油,高明也站在场外观看着,给他比了个拳头,鼓励着他们。 高明身为校队人员,也曾带队血虐过三班,可是,程砚他们从未被剃过光头,这一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整局都打得很迷惑。 开始后,程砚防守丁普。 丁普并没有立刻把球传出去,而是自己运球,看着面前紧张的程砚。 “你能看出我们想打上篮的意思,已经不简单了,”丁普说:“可惜你们的配合不够。” 程砚突然听他说话,有些意外,他不敢放松警惕,不知道丁普想干什么,他紧紧盯着丁普手里的球。 -- 第99页 “这次我们还打4号战术。”丁普直说,目的不纯,程砚辨别不出他的真话假话,只能把心思用在防守上。 “你信不信?”丁普问:“我直说,你们也拦不住。” 话落,丁普将球传出去,假传的3号战术又重新上演,球员四处奔跑,然而对方球风凶悍,根本抢断不了。 又是一记2分。 下一节,换人守,丁普持球,重演3号战术,三分球失误,没进,落到篮板下,却被顾龙补球成功。 红方的记分牌一直在翻动。 “这局你猜我们打哪个?”没开始前,丁普问面前的程砚。 程砚没有回应。 丁普说:“这次不告诉你了,你猜,猜不猜得出都无所谓,反正你也拦不住。” 程砚捏紧了拳头,他已经形成了被打的习惯,连反击都觉得无力,整个比分大幅度被拉开,结局似乎已经被定下。 这就是训练和实践的区别吗? 他毫无还击之力。 “你的确很厉害。”程砚说。 “嗯?认输?” 程砚摇摇头,“我们可以输,但如果让你们赢的太轻松,肯定不行。” 回到赛场,丁普再次发力,打了一个之前没用过的战术,这次有一点小意外,球权被赵一白截断了,快速地传球之中,张腾在低迷的士气里上篮成功。 三班终于活跃了一点。 丁普对程砚笑了一声。 “失误。”丁普道:“两分而已,别得意。” 程砚哪有得意的意思?士气稍有回暖,但并不至于大振,比分还远远落后,这一球只是改变了被动的局面。 然而下一局,丁普完全认真,两个三分球将比分再次拉向一个新高度,让对方刚刚找回来的一点信心消失殆尽。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完全臣服于丁普的球技之下时,丁普走到愣神的程砚旁边,伸手在他头上一揉,潇洒道:“还得练。” 程砚捏紧拳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无力改变这种局面。 校队的位置上,韩仓摇了摇头。 旁边的助理和教练低声交谈,精彩的瞬间被记录在案,韩仓的笔记上有了丁普的名字。 “越来越厉害了。”韩仓转回头,看向宋御:“不愧是你当年看中的人。” 宋御眸子幽深,眼神凌厉,直勾勾地钉在一人身上,嗓音低沉:“红方的7号是谁。” 不像是疑问句,因为语气太凶。 “他就丁普啊,你忘了?”韩仓说:“上一年差点进来的,你说他有潜力,确实可以啊,几个战术都很漂亮,三分也很准。” 宋御黑着眸子,依旧脸色严肃,没什么感情地说:“那就进来吧。” 他在空白的纸张上终于提笔记下了一点东西,那是苍劲书写的一个「丁」字。 韩仓说:“你这关也过了?正好,我觉得他真的可以培养,不赖。” “是不赖,当靶子的好手。” 韩仓抬头看他,没太听明白,茫然着眼神。 宋御将笔扔在了桌子上,上半场比赛结束,中场休息时间,他提起一瓶水,从位置上离开。 第41章 中场休息时间, 比分牌上是17:2。 这个比分让人提不起动力来,观看赛事的人,和参加赛事的人,没人脸上有笑容, 全都是凝重。 程砚的队伍走回休息区,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差劲, 同学们赶过来给他们支持鼓励,连老班都看不下去了,对他们说没关系。 他知道程砚心野, 一直想进校队, 这下得把孩子打击到了。 “班主任都说没关系,肯定没关系的, 对方实力太强了,就是别的班对上也一样,”沈韵安抚道:“下半场咱们再加油嘛,现在不是已经有了起色吗?” 说不过去,刚得到一起喘息的机会, 对手马上把他们压制住了,就好像这一场比赛, 他们想怎么玩, 完全随他们的心情。 “咱们队伍主要是默契不够,下半场就好了,找回手感应该会好打一点。”李笑笑想把问题归结于手感上,可也说不通, 都是同一时间比的赛, 对方的手感就这么好?还是实力的差距。 大家的轮番安慰并没有起到作用, 曲滔等人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脸色沉重,即使中场休息也没能好好喘气,心情跌入谷底。 整个班级的区域弥漫着颓丧的气息。 程砚回来后一句话没有说,水也没有喝,他从人群中离去。 “程砚?” “怎么了?去哪啊?” 沈韵喊了一声,他没回应,只看着他的背影,从人群中消失。 沈韵不敢跟,他的脸色让她有点害怕,她从来没见过程砚这么凝重的脸色。 赵一白的目光也在追随着程砚,他在沉默中叹息。 程砚一个人来到了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汹涌的水从管子里涌出来,他捧着水往自己脸上拍,幅度太大,动作太猛,水溅到了他的球袜和鼻腔里,衣角被打湿,同时猛咳了几声,关掉水龙头,撑着湿哒哒的水台,感受着一腔的败意。 加训又怎么样?到了实际的赛场,他不还是一样发挥不出来?他不还是一样的菜?他打不过校队高明带着的队伍,也打不过差点进入校队的丁普所带的队伍。 是宋御给他指导又怎么样?谁能拯救他?他就是天生的菜,他就是不如别人,老妈说的是对的,他不是吃这口饭的,他没这个天赋…… -- 第100页 为什么非得逼自己进校队不可?明明那么多人警告过他,提醒过他,他不是校队的实力,他打不赢这场选拔赛,自己为什么就是不听?非要一头栽进去?在全校面前丢脸? 他要失败了,他要从理想的梦里被踢出来了,他要回到这个骨感的世界,承认自己的不堪,承认自己那微末的球技,承认自己永远不可能创造出奇迹,承认自己永远追不上宋御。 他毕业后自己要怎么办?他去了更远的地方训练,他去了更好的学校,认识更多同实力的人,他们有的可教,他们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他身边会有很多很多的人,而自己……将永远停留在今日的败局。 他有什么资格在宋御面前嚣张?他凭什么觉得他现在对他一点微末的喜欢能支撑他们走到最后?走得更远?他不答应他是对的,他们即将分离,永远没机会再相见,那点喜欢,也只是他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施舍罢了。 他永远不能像自己喜欢他那样喜欢自己,那样疯狂,汹涌,一年又一年的情感,他的喜欢只是可怜他罢了…… 人在失意失落时会否定一切,他现在便已经走不出自我困扰的圈子,他无法面对下半场比赛,他无法接受在宋御最后这一年,他还是失败。 他有在努力,没有故弄玄虚,努力没有用,可怜他行不行?给他一次奇迹行不行?这是最后的机会,他还能紧随他的机会,否则,他会被人远远地甩在身后,他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即使不能匹敌,也要有能站在他身后的能力,而不是连他的背影都摸不着。 程砚行尸走肉地来到一块草坪上,坐在上面,他觉得很累,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累的一场球,他甚至觉得有点窒息。 心跳的频率越来越低,不是因为心态稳定了下来,而是太颓败,他已经看到了比赛的结局,也看到了他跟宋御的结局。 和一开始一样,全都是败局。 一整个都是失败的。 程砚内心丰富的质疑让他没能注意身后的脚步声,一双低邦的黑色网鞋绕过了他坐在地上纤瘦的身体,宋御蹲下身,脚后跟垫起,被袜子遮住的刺青若隐若现。 那刺青中间一半的英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另一半,正藏在宋御脚尖抵着的球鞋里,在那弯曲细长的小腿里,在紧紧束缚着的小腿的球袜里。 程砚抬起眼睛,因为面前的人正向他递来了一瓶打开的水。 他的双腿支起来,收回来,这个动作是有点防备意思的。 宋御注意着他的动作,深眸里泛出一丝不悦。 程砚接过了他给的水,拿在手里,没有喝。 “17:2而已,有这么惨吗?”宋御说:“哦,说起来也惨,本来还有机会追回来,但是队伍士气太低,有法子拆解对方战术的人正在颓丧,自我怀疑,整个队伍的心情一个比一个垮,下半场都不用比,直接认输好了。” 宋御字字珠玑,听似在讽刺他们,然而程砚还是明白他的用意,他在激励他,可惜他已经回到了现实里来,嚣张和轻狂被打散,他没有那么理想主义,程砚道:“你不用鼓励我,我知道自己的实力。” “哦?你真的知道吗?”宋御发出灵魂深处的质疑。 程砚捏紧水瓶,未曾抬头,看着脚下的土地,青绿的草根,浑身失力。 “比赛打的还是太少,不知道现实的残酷,更不知道心态的重要,听几个例子吧,”宋御跳跃地说:“02年东部决赛第三场,凯尔特人八分钟便落后26分,成为全场落后的最高分,所有人都觉得这支队伍输定了,然而在最后一节里,单节就拿下了19分,最终26分大逆转,拿下比赛。” “12年西部季后赛,快船对黑熊,末节的最后8分钟,快船还落后了24分,但是没有一个人喊放弃,比赛的结果,快船逆风翻盘,振奋人心。” “说个近点的吧,17年东部季后赛,骑士对步行者,这场比赛更为戏剧化,从一开始骑士就一直落后,上半场步行者领先到了26分,几乎超出你们这个成绩的一半,可是有用吗?下半场詹姆斯一人就追回了比分,全队高度配合,最终走向胜利,让这场比赛成为逆风翻盘的经典局。” 宋御娓娓道来,语气没有半点着急,像是在给小朋友讲故事。 而小朋友并没有被激励,程砚清楚地说:“我怎么可能是詹姆斯?我的队伍也不是骑士队。” “那丁普是吗?他的队伍是骑士队吗?”宋御问。 程砚抬起头:“当然不是。” 宋御摊开手:“所以,你们同样没有经历过专业训练,你们都是玩了很久的篮球,你们年龄相仿,技术就算有差,能差到哪儿去?对方真的就那么不可战胜吗?开局一个三分球,炸了你们全队的心态,连冷静下来思考都不会,整个上半场被人牵着鼻子走,一个垃圾战术就把你们搞成这样?” “他的战术很厉害……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很厉害?多厉害?糊弄糊弄人的把戏小朋友都不玩了,你们还在追究人家战术的真假?” “可他们的战术能进球,能得分,那就是有用的。” “没有天衣无缝的战术,战术需要绝对的临场应变能力,稍有一点不对劲,整个战术就会走向不可知的风险,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程砚低下头:“我不知道。” -- 第101页 宋御冷声说:“你知道。” 程砚的思绪活跃了起来,脸上的情绪从迷茫到清晰,丁普的战术在他脑海里回放,如何失球的,如何得分的,每一帧都很清晰,程砚的思绪在一团浆糊中突然透出了一丝光亮,“放弃战术?” “当然只能放弃,”宋御欣慰地看着他,“战术是死的,人是活的,所有的战术都只能决定开局,而不能决定结果,因为中间有太多的意外,球员在一开始制定好了战术,往往不可能用这个战术打到最后,中间的阻碍会被迫改变战术,这时需要的是队友间的配合,也就是说,配合比战术更重要,再好的战术也需要默契的配合打出来。” 程砚沉默。 “丁普打你们的时候,一个战术贯穿始末,同一个战术还能连用,不是他的战术厉害,是你们没有一点默契和思考,全都想着该怎么办,怎么防,他这次用什么战术,有没有想过,让他们该怎么办?” 程砚一半清晰,一半混乱,仿佛明白,又仿佛不明白。 宋御看向热闹的球场,比赛就快重新开始,他们的休息时间马上就要结束。 “我刚玩篮球的时候,心比天高,赢了几次比赛就不可一世了,找高年级的挑战,被人家血虐,最惨的一次是25:0,你们还好,起码还有两分在呢。” 程砚不确信地看着他,没想过他还有这样惨败的篮球史。 “能反击,能得分,说明实力还是有的,你的队友好不容易拿下的两分,却没有一个人为他开心,全都陷入低迷的士气里,等待着败局的到来,队长不合格,队友更不合格。” “曲滔当队长已经很尽责了。” “那你尽责了吗?” 程砚收紧指尖,“我……能做的都做了,我没有办法了。” “是束手无策,还是躺平任捶,你心里清楚,”宋御说:“程砚,你从来都看不清自己。” 程砚不明白。 “你想进校队,是因为答应了我,一旦碰上任何强劲的对手,你就会怀疑自己的实力,那就尝试着把我划出你压力的区域,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你不比任何人的经验少,路人局的比赛打得少吗?在我没有出现以前,没玩过篮球吗?没打过正式的比赛吗?没遇到过强劲的对手吗?”宋御紧盯着他:“那时候一落后就想认输吗?就质疑自己了吗?” 他从前跟赵一白玩篮球打比赛,只是一个爱好,路人局里也碰见过许许多多球风清奇或古怪的对手,那个时候输赢没那么大的压力,见招拆招,赢便赢,输便输,谁也不会在输了几次球后就去怀疑自己的实力,天外有天而已,我还没达到那个程度而已,但我尽力打出我最好的状态,能和球技高超的人较量也是一份经验。 现在这种心态全部改变,他在干什么?目的性太强,接受不了下风的成绩,更接受不了会输的结局,导致整个心态都走向了极端和偏锋。 这是比赛大忌。 “你玩了很久,甚至比很多人摸球都早,你也许实力不够强悍,但经验也不会让你输的太惨,”宋御说:“我没有要求你必须赢,必须要进校队,对方可以赢,你们也可以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输得太难看。” 经验本不允许他这般自暴自弃,也不允许对方赢的过分轻松,站在他们对面的即是对手,能出现在同一个赛场上,两方则旗鼓相当,大神对新手的局没人想看,赛场不是玩笑之地,凡是能站在你对面的,皆不容小觑。 “你真的觉得……我们还有反击的能力吗?”程砚像个懵懂的小孩,问一个历经人间百态的成年人。 宋御轻笑一声:“你应该比我更相信自己的团队。” 程砚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没有办法拆解他们的战术。” “其实有时候,拆解一种战术,不需要方法,而只需要制造……”宋御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混乱。” 程砚的眸子越发清晰:“混乱?” 宋御点了点头:“化被动为主动,有时候不拆解就是拆解。” 程砚眯着眼睛,捂着额头说:“听不懂。” “自己琢磨,”宋御站起来,此时,赛场传来话筒声,要求所有球员立刻归位,宋御走了出去,背着身说:“下半场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我要看到反击的狼烟。” 反击吗?他能做到吗? 宋御走了出去。 “宋御,”程砚叫住了他一声,阴霾一片的心情见了光,不知退散到了哪里,宋御站住,程砚从草地上站起,低头捏着水瓶,呼出一口气,问道:“如果我真的进不了篮球队,你会失望吗?” 他不知他的顾忌,他怕他这次的成绩不漂亮,毁了跟他的约定,进不去校队,不能离他更近,就失去了日后相处的机会,就会让他明确的心意有了动摇。 他什么都担心,所以才是一片压力。 宋御侧着眸子,声线转而沉重,他余光里落进紧张的身影,再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能确定心意。 “为什么失望?”宋御掷地有声:“进不进得去,你不都还是程砚?” 第42章 下半场比赛开始。 曲滔等人正要重回赛场, 但一直没发现程砚的身影,在人群里找了起来,正缝上程砚回来,几个人问他去哪了, 没事吧。 -- 第102页 “没事。”程砚说:“上去吧。” 一伙人一起上去, 这比赛本身对程砚来说更重要, 张腾这个对校队不感兴趣,无所谓输赢的,都向程砚承诺会好好打, 实在是上半场太丢人了, 他一大男人也觉得再混下去不好。 “待会我去防丁普,你们几个看着, 机灵点啊,拿到球权就马上下顺, 有机会三分就三分,程砚你负责篮板。”张腾向几人交代着,他的胜负欲感染了其他人。 张子皓揉揉眼睛说:“我没看错吧, 站我面前的是张腾?网瘾少年?” “滚犊子,”张腾道:“咱们都一个宿舍的, 输赢一体, 荣辱与共,就算我们打不过对面,也不能让他们赢得太轻松。” “这话不错。”赵一白点头认可,可算听了句人话。 “程砚你别有压力,”张腾说:“看这局势……应该是跟校队无缘了, 但是下年还有机会, 我答应你, 这次比赛之后我天天陪你训练,你让我干嘛我干嘛,下一年哥几个一定把你送进校队里去。” “话听着燃,”曲滔说:“不过得公平竞争啊,我也想进校队,下年要是赢了咱几个猜拳。” “是校队选人又不是你们选人,还真为难上了。”张子皓吐槽了下,几个人乐呵呵的。 程砚离开的这一会,不知道大家说了什么,他感觉到了他们的心意,氛围没有那么凝重了,这让程砚心里一阵阵的暖意。 “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打了鸡血了,”赵一白为程砚解惑,“都知道你进校队的目的强,说好了要帮你。” 程砚低声道:“我是不是让你们费心了?” “可不?刚刚都快哭出来了,怎么不担心你?”赵一白拿胳膊撞他,“哎,是不是真要哭啊刚刚?” 赵一白的疑惑没能得到解答,裁判组织着比赛,双方球员来到场地,继续上半场未完成的冒险。 只听一声哨响,几道身影奔跑了起来,张腾和其他人都在拦截对方球员,而程砚则是一心两用,他观摩着场上的局势,脑子里全都是宋御的提醒。 对方还在打他们的战术,可以看出,他们为了这一场,倾注了全力,实力与策略并存,只是这次打的又是哪一个战术?1号是什么战术?他们又会被怎样牵着鼻子走? 制造混乱,如何制造混乱,如果不知道对方的战术是什么,他们要怎么在被动之中掌握主动权?去逆转这个局面? 过往的总总经验和局势都在脑海里回荡,他所遇到的那些强者,那些王者之师,他们也耍过战术,当时是怎么定的来着?他们怎么拆的来着? 就在程砚头脑风暴之中,裁判的一声哨响落下,记分牌翻动,对方又拿下了两分。 张子皓在拦截之中造成了犯规,对方罚球,所有人围在一旁,一边祈祷千万别进,一边正沉浸得分的喜悦中。 程砚看向红方的记分牌,不知不觉间,对方已经拿下了20分,这个罚球再进,将是21分。 “没有必要看下去了,”韩仓说:“这一局没有悬念,下次还是制定规则调高入选门槛,否则差距太大,压倒性的比赛也容易选错人。” 旁边的助理记下来,并且附和道:“我也觉得,下次我和教练提一提。” 韩仓点头,意识到了简单粗暴的规则,有着一个巨大的漏洞,往年没发现是因为从未有过压倒性的比赛,双方实力相当,他们看起来也有意思。 “目前只有这个丁普,我觉得不错,”韩仓目光投向丁普的身影,“其他的……算了。” 不管丁普带的队伍有多默契,多强大,拿了多少分,在这场比赛里真正赢得校队认可的只有丁普自己,所谓强者之中的佼佼者,才是他们选择的标准。 “你那边有别的人选吗?”韩仓看向刚回来的宋御。 宋御靠着书桌,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紧盯着赛场中的身影,眼眸犀利,语言简洁:“没。” 是还没。 这场比赛的反击战还没开始,他相信他能打出精彩的下半场,程砚纵然不能跟丁普的球技相比,但他胜在聪明,也许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一直觉得程砚有股聪明劲,只是一直用错了地方。 程砚心不在焉的,周围的呼喊声他仿佛听不见,两眼放空,看着对方的球员,两球都罚成功,比分差距越来越大。 正在丁普高高抬手比划一个数字战术时,程砚双眸突然明晰起来,大脑里一根弦崩断,他转而看向丁普身后的一个人。 “一白。”程砚叫了一声。 赵一白顿了一下,回头看他:“怎么了?” 程砚说:“叫他们过来。” 赵一白很好地配合着,喊了几声,往场地中间走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 “我有办法了,”程砚对几人说,在众人面面相觑不解之时,程砚讲了下他的思路,“他们现在一直在打战术,我们不要管他们的战术是什么,也不要每人盯一个,这样漏洞太大了,听我说,我们打二三联防。” 曲滔眯着眼睛:“现在打联防?” 程砚点点头:“但是我们的联防要有一点变动,丁普很厉害,三分很准,我们派两个人去防,剩下两人在三分线左右接应,一人在篮下守护篮板,这个人不要轻举妄动,他们4号球员从来没有投过篮,大概率不是个准投手,他唯一能得分的方式就是上篮,所以很适合打联防,只要球从丁普手里脱出来,所有人立马回到篮下,抢篮板。” -- 第103页 张子皓问:“那要是丁普后手呢?或者说我们五人回守禁区的时候丁普拿了球怎么办?” “这就是变动的地方,如果丁普在三分线外,在回守禁区的时候,外线两个人控制位置,不要动得太狠,不管他在哪,他的面前要保证至少有一个人,让对方不敢轻易传球,把他们的内线压紧一点,逼他们上篮。” 几人沉默,纷纷明白了这个战术的用意,廖阳问:“位置怎么说?” “张腾和你在上位区,一白和滔爷在下线,我负责篮板球。” “啊?你负责篮板球?那不是你的位置。” “也许……那才是我的位置。”程砚一直执着于表现,从未发挥过自己最大的实力,他相信宋御,如果他说自己适合这个位置,他不会有质疑。 廖阳问:“那就先用这个,确定有用吗?” “先试试,”程砚说:“来吧。” 他不知道有没有用,这是他能在短时间内想到的唯一办法。 新的一节开始,丁普没有持球,在后手位,程砚不知道他们这次的战术,但是他们总算有了自己的节奏,能不能化被动为主动,这一局是关键。 打赢了,敌方战术破解,会懵,至少下一节一定不会再使用,打输了……加大比分差距,奠定败局。 按照布置好的那样,丁普面前两个球员,他刚刚接到球准备移动时,对方就有人向他扑来,丁普迅速将球传了出去,负责内线的赵一白立即补过去,上位区的廖阳回防,五个人调动的速度快,而且目标明显,绝对是商议好的。 拿球的顾龙有些意外,按照原本的战术,这个球他能传回丁普的,可是丁普的位置有人阻挡,还是个头比较高的一人,那是张腾,他没办法,三分不可能,内线被压得太紧,他只能选择向前方传球,进行上篮。 接球的男生叫李卓诚,正是那位被程砚猜测投篮不准的4号球员,他直扑篮筐,目的十分明显。 已经进入到了篮板球的紧张环节,赵一白等人立刻前去接应程砚,篮下紧张,七人压在球框之下,李卓诚没有上篮的环境,选择了原地投球。 “砰!” 篮球和球框擦肩而过。 程砚反应迅速,和对方的两人一同抢篮板,成为了激战之中的获胜方,他拿到球立刻传给位置绝佳的曲滔,局势大变,所有人向对手篮下移动。 三班的人心一揪,沈韵抓着陈子仪的手臂,看着场上奔跑的少年们,蓝白的球服是一道明亮的身影,高高跳起的张腾暴扣成功。 “啊啊啊!!” 最先惊叫的就是沈韵,随即是三班的惊呼:“张腾帅!” 那一刻,张腾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倾慕视线,从没有过的自豪感和成就感席卷心头。 “哇,”韩仓小小地惊了一声,“联防啊,好久没见过了。” 这个战术在赛场上并不常用,一般是用来打投篮不准的球队的,但是面对丁普这种角色,对方竟然敢打联防,还利用得很好,的确值得小小地夸奖一下。 宋御靠在椅子上,转着手上的笔,一片和谐轻松的氛围。 “怎么样教练?”韩仓转头问教练。 “好看起来了。”教练握着矿泉水,眉眼里有些惊喜,果然压倒性的局势并不精彩,精彩的是反击之战。 他已经闻到了那一股狼烟味。 丁普的队伍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很懵,战术没打出来,倒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下面怎么打?”顾龙问:“还用战术吗?” “不用,”丁普冷静道:“过来。” 几人保持安静。 “他们打联防,主要盯我,这个战术很好破,顾龙你站在罚球线,所有人拿到球权都给他,对方的上线不要让他们碰到球,他们自己会乱,这局百分百会破。” 谁也没问什么,听从安排,丁普的实力有目共睹,这么多战术都是他制定的,在这个队伍他有绝对发言权。 众人还沉浸在反击成功的喜悦中,看到结果程砚很庆幸,在所有人忽略一个问题之后,赵一白来到了程砚的跟前附耳低语。 程砚的笑脸收了起来,目光严肃。 “懂?”赵一白说。 程砚点了点头,两人打着哑谜。 开局之后,部署按照丁普的话来,顾龙抢占罚球线,在对方势如破竹进攻过来时,队友全去防守,只有他一个人盯死罚球线的位置,几番争夺,丁普得到了球权,立刻传给了顾龙,然而不知哪里窜出来的赵一白,从中间突兀地截断了顾龙的球权,传给程砚,已经来到敌方篮下的程砚两分出手。 21:6。 丁普左右看看,有点意外,“怎么回事?没人盯6号?” 顾龙:“你让我站原地的。” 其他人:“盯了啊。” 此时,赵一白和程砚正握手庆祝。 他们刚刚密谋的,就是截杀顾龙。 丁普这么会做战术,那么也一定懂得拆解战术,联防最大的漏洞,就是中间的罚球线位置,丁普一定会抓住这个漏洞,程砚那时候并没有注意,是赵一白的提醒,果然,一切和预料一样。 他们的联防并不厉害,但对方如果走进你预想中的计划,那么这一局随你玩了。 或许,这就是宋御说的,有时候不拆解,就是最好的拆解。 -- 第104页 丁普重点关注拆解他的联防,而失去了主动的权利。 从第6分开始,局势逆转,程砚他们抓住时机,手感,理智应对每一个新节点,丁普的队伍在不断地防守之中被攻破,一再溃败,两分钟没到,比分来到21:11。 丁普:“给我创造投球环境!他们一直盯我看不见吗?!” “我防了,他们压太紧,拿不到球权。” 丁普无力地看着这群队友:“你们没信心别投了,那个9号抢篮板很准,每次球权怎么丢的不知道吗?” 于是,顾龙摸到球也不敢投,他选择传给了队友,但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队友只好把球传给丁普,奈何中间被截杀。 张子皓抢到球给了位置绝佳的程砚,时间不多了,比分还有一段距离,2分球追起来太慢,程砚看到了篮下的赵一白,大胆地选择了远距离的三分投射。 球进了! 在一片欢呼之中,丁普黑着脸,心态已经爆炸。 “我的位置拿不了球OK?你们传球不看环境吗?!” 一片寂静无声。 球队里最怕一人独大,然而被称之为默契的球队在没有了战术的打法后成为了一盘散沙,没有自己的思路,全听从制定好的安排,这样的配合被打散完全不意外。 “丁普怎么那么凶?”场边有人小声议论。 “要被逆风翻盘了,能不凶吗?” “刚刚他们怎么打的,我都没看懂,丁普接不了球啊,怎么还传丁普?” “不知道,看个热闹,一头劲。” 校队这边。 “你要不要换人?”韩仓提笔犹豫:“我有点动摇了。” 宋御说:“不是他的问题,队友的问题。” 韩仓点点头:“也是。” 他没有把丁普从名单上划掉,决定继续观望,一个人再强大,如果他的队伍不给力,等待他的也只有败局。 反观那个开局不顺的队伍,倒是越来越有期待感了。 丁普和队伍商量了一会,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稳定心态,进行沟通交流。 “有机会制造犯规也不能让他们进球,他们现在有手感,打得顺,先把顺风的局破了。”丁普说。 比赛时间只剩下三分钟。 对手势如破竹,此时的比分为21:17,很容易被反超,那个21还是上半场的战绩,丁普连看都不想看了。 程砚的手感正在好时,他对球队的得分贡献不多,但他的篮板球拿得多,球权多,得分的机会就大,这次比赛连赵一白都惊叹他抢篮板的能力,一问是宋御的主意,赵一白没话说了。 从前执着于表现,如今执着于贡献,他的长进很大,也许以前的比赛总是输掉,是因为这个队伍里的位置一直都错了。 篮板球比三分球要重要的多得多,进球最多的是赵一白,其次是曲滔,在外行人眼里他们是最出彩的,但是如果没有程砚篮板球的贡献,所有分数都等于扯淡。 篮板是球队最重要的位置,一直有人在误解这个位置,忽视这个位置。 篮板决定输赢,这句话一点没错。 一次三分足够了,程砚不能太贪婪,目前是要保证球权,有球权就有得分机会,时间不多了,他们得让分数再追紧一点,至少不能相差三分。 程砚持球上篮,训练时的位置他记得清楚,他手感正在好处,跳到那个高度时,伸手递球,球百分百会进,他已经实践过很多次了,这次也一定会进。 然而,前来拦截他的人直勾勾地撞上了他肩膀的锁骨,他不知道是哪里撞到了,像铜墙铁壁一般,冲击力让他失去稳定性,球没进,他却「咚」一声跌在地面,肘关节顿时传来阵痛。 裁判的哨声叫停了比赛。 “程砚!” 几个人围在了一起,远处的宋御也站了起来。 被团团围住的程砚感受着清楚的痛感,他转过胳膊,擦破了的皮肉正在流血。 “怎么样?没事吧?” “对不起啊,对不起。”撞到他的人也在道歉。 激烈的比赛暂缓。 然而程砚求胜心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被扶起来,摇摇头说没事,可以继续。 “流血了。”张子皓说:“换人吧,关迪在场边。” 程砚摇摇头:“没事,真没事,可以继续。” 裁判再三确定:“OK?” 程砚点点头。 骚动只是一小会,这个插曲就这么过去了,看到球员归位,韩仓关心地一问:“确定行吗?不要勉强自己。” 宋御在紧紧看着他。 程砚小心打量了他一眼,快速移开目光,对韩仓说:“没问题的。” 比赛继续。 丁普等人的机会来了,自上半场以后,他们终于得分,23:17。 程砚害怕局势会回去,在最后两分钟内打得十分用力,好不容易抢到了球权,可是张腾的三分却没能进,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程砚顾不上有什么伤痛,冲过去,猛然一跃,补扣成功。 “我靠这个帅这个帅!!” “完犊子了,扣老娘心上去了。” “这个帅哥哪个班的?沃日,之前都没发现有这么正的。” 男生这边也是一样的热闹:“乖乖,这一球直接拿下了优先择偶权。” -- 第105页 “行了,够吹一辈子了。” “下场就能直接选女朋友了。” 连张子皓等人也十分惊叹,纷纷表示这球太帅了。 丁普更是想不明白,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看向那个受了伤还发挥超常的男生,愤恨之中也带着一点惊喜。 比分缩到了最小的距离。 23:20。 还剩一分钟。 紧张的赛点到来,如果这一局再保证进球,那么逆风翻盘就是绝对的,程砚深深呼出一口气,望着球框,注意到他的发挥很好,张腾等人传球给他,护送程砚上篮,局势紧张,对方的防守也更紧密,程砚无法突破,但其他人的位置更糟糕,他必须要拼一次。 可是,队友注意到他的发挥好,对手就不会了吗? 几乎在同一个位置,同一个角度,他正欲跳起,后面突然出现的身影扑向了他,于是,两人一同倒向地面,「咣当」一声,膝盖撞击的声音,仿佛骨头碎裂。 这次他没忍住,因为是完全不同程度的痛楚,程砚痛呼了一声,彻底起不来了。 “怎么又撞到了?” “故意的吧我艹?!”沈韵紧张地望着赛场。 场边一阵沸沸扬扬,篮球赛再次被叫停,坐着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看到了那被撞击的一幕,看到了膝盖磕在地面的一幕,听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声。 场中顿时骚乱四起,无法动作的程砚五官狰狞,脸上的表情证明他现在极致的痛楚。 “你他妈故意的吧?!”赵一白怒吼,裁判也在,事情复杂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拦球。”对方解释,这和刚刚让程砚受伤的是同一个。 “你他妈扑的是球还是人,你以为我们都瞎吗?!”赵一白吼道:“打不过玩脏的是吧?” “信不信由裁判来定!” 裁判两方安抚,躁动引来了校队的注意,韩仓从座位来到了争执的一团人面前,主持秩序,医生查看程砚的伤势,程砚扭曲着五官,抱着腿一动不敢动。 “不能打了,送医务室,有点严重。”医生站起来。 比赛暂且无法继续,这个小插曲比之前的要大,影响也要大,双方争执不下,各执一词,裁判说是意外的决定也引来了围观群众的不满。 宋御从场边走了过来,密密麻麻站着的一群人立马给他让路,他的发言比裁判都让人警惕,争执的双方在看到宋御过来以后,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们可以造犯规抢赛点,制定任何战术,没有问题,但你们要他妈玩脏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宋御黑着眼眸,射向丁普的队伍,“赛场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校队更不是你们撒野的地盘,你能高高兴兴地进来,我也能让你们哭爬着滚出去。” 他这个意思很明确,他不相信这是意外事件。 “场边摆着的摄像机不是摆设,是不是故意的,看一眼就能决定,”宋御严肃地说:“要不要这个脸,全在你们自己。” 他的意思已经够明白了,他看向那个制造意外的人,对方低着头,时不时打量着他,撞上他的视线又匆匆逃开,而宋御盯着他,就是要他自己承认。 因为宋御的目光,所有人都盯着肇事者,丁普也不敢说话,没人不怵宋御,一片死寂,都在等待某人的负荆请罪。 然而,人的侥幸心理会让他们不愿意轻易承认,和程砚发生意外而安然无恙的男生,低声狡辩了一句:“我就是要防球的……” “操!”一只黑笔狠狠地砸在男生的脚边。 宋御爆炸,一句脏话让气氛陷入更紧张的局面,男生不敢开口说话了,赵一白也吓了一跳,连带着程砚,全都傻了眼。 宋御很少说脏话,在学校的女生眼里,他虽然高冷,但从不张口闭口地讲脏话,校队里的人也没听过宋御骂脏话,副队再凶都不轻易说脏话,今天完全是惹到了。 他们副队眼里看不得脏事,尤其是在球赛上,这是众所周知的,可偏偏有人敢顶风作案。 韩仓的脸色也差了起来,对丁普的队伍相当失望,命令道:“调摄像头。” 肉眼可见的,那男生慌乱了起来。 宋御转而走向程砚,仍旧黑着脸,拉住他的手臂,正欲将人拽起。 程砚抓住他的手腕,对他摇摇头:“我能打。” 宋御冷声说:“下去。” 程砚收紧力道,顾不上流血的膝盖和疼痛,委屈地望着宋御,“我没事,我真的能打,让我打完,还差两分……我们可以赢。” “够了。”宋御说。 程砚对他再三摇头,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这是他对宋御的承诺,这是他在他离校前的最后时间,接近他的时候,他等不起,他不能输,他没办法放弃。 “宋御,我想进去……让我打,”程砚眼尾有些红,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执着,他的这份喜欢有多用心,没人理解这些年的委屈,程砚低声下气:“求求你……” 宋御的十指收紧。 握住的那段白玉般的手臂,温热地颤抖着,那张让自己心心念念,无法凝神的脸,红着眼尾望着自己,那让自己每次好不容易稳定的情绪,因为他一犯再犯,那每次都想让他不顾一切去把他狠狠蹂_躏,弄到他失去最后喘息的冲动又涌了上来,那能够释放野兽,又强迫自己关上野兽的人,可知他现在危机四伏的处境? -- 第106页 他真想不管不顾地撕碎他,折磨他,和他水乳交融,至死方休,缠绵到他没有了呼吸,他想看他和艳红的鲜血融为一体,在血泊中盛放的绮丽模样,一次又一次。 猩红的双眼狠狠闭合,宋御的力气要把他的胳膊掐断一般,程砚感受到了他脉搏的颤动,凶悍非常。 宋御睁开眼,一个用力,将人拽进怀里,抱着他离开了赛场,同时也拒绝了他委屈的请求、逞强的提议。 第43章 宋御把程砚带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有张病床, 宋御把他放在了病床上,程砚轻轻地「嘶」了一声,医生拿起医疗器具和药物给他清理伤口,手指按在程砚的腿上, 微微用力一捏, 问他疼不疼。 程砚点点头。 宋御就站在旁边, 看着程砚痛苦的全程,盯着他扭曲的五官,他紧紧握住了拳头。 “轻一点……”程砚抓着床单, 微微颤抖地说:“疼。” 医生动作放柔了一些, 医务室的瓶瓶罐罐堆在一起,程砚不知道医生给他用的什么药, 痛得要命,伤口被那些药物贴住, 他疼得咬牙。 医生看他身上的衣服,知道他是打球摔的,叮嘱他注意点, 伤口蛮吓人的,真是一项可怕的运动。 “行了吗?我觉得好多了。”在医生给他处理完伤口后, 程砚着急地问。 “你要干什么?”医生听了别说有多头疼, 严肃地看着他说:“缓会,很严重。” “不严重,没那么疼了,”程砚向宋御看过去,“宋御, 不疼。” 宋御理都没理他, 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他的态度很明确,程砚说什么都没用。 “回赛场的事别想了,老实待着。”宋御说。 “还差两分!就两分了!我求你了,让我回去,马上就结束了!”程砚将腿伸到地面,就要下床,医生刚要骂他,宋御就走过去了。 他一把抓住程砚的大腿,用力地掐着他的皮肉,眸子里是不悦的情绪:“别让我说第二次。” 程砚不敢动弹了。 宋御将程砚的腿放回去,膝盖受伤的地方被纱布紧紧缠住,宋御翻过他的胳膊,黑着眼睛说:“医生,他胳膊也受伤了。” 医生才又走过来,还好,没膝盖的伤严重,医生给他清理。 程砚抬着头,还在请求:“你让我回去好不好……我只上去一分钟行吗?” “不行。”宋御冷声拒绝,盯着他受伤的两处,他迅速移开视线,捏紧了双手。 程砚的比赛就这么被叫停。 等宋御回到赛场,球赛已经继续,是下一组的比赛。 他回到位置上,韩仓问他人没事吧。 宋御摇摇头。 “哪一组赢了?”宋御问。 “你说上一个?”韩仓说:“上一个是丁普那一队,挺可惜的,教练喜欢败组的一个学生,这下没机会了。” 宋御看着赛场奔跑的身影,心神已经飘远。 三班准备这么久的比赛以这种形式告终,许多人都觉得可惜,他们没有看到逆风翻盘,因为意外,这一场就这样结束了,两方心里都不好受,一个是赢得不光彩,一个是功亏一篑。 不过好在,他们的实力被认可了,没有人再说这个队伍是弱鸡,下半场的反击战打得很漂亮,虽然结局并不完美。 三班的同学逐渐退出了赛场,失意又失落,女生们前来送关心,男生们也出言安慰,说以后还有机会。 关迪说:“都怪我,要是程砚,应该能翻盘的。” 他补了上去,最终的结果不尽人意,关迪自责,他也不想承担这么大的压力,可是意外总是这样防不胜防。 “不怪你,是对手太脏了。”张子皓说,看完视频回放,场边许多人都在唾弃,那人明明是直扑程砚的,假动作也掩盖不了恶意伤人的事实。 “他们这个也算赢我真是不服,”张腾说:“要是他们不玩脏,我们一定能翻盘,程砚说不定就有进校队的机会了,我真他娘的……操。” 沈韵从一边跑了过来,喊道:“赵一白,你们是去看程砚吗?” 一直没说话的赵一白抬起头,点了点头:“嗯。” “我跟你们一起去。”沈韵加入了队伍。 关迪说:“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跟他说?” 都知道程砚求胜心切,否则下半场不可能打得这么凶,现在结果是这样,他们谁也不好向程砚开口,告诉他努力全都白费,他今年也进不去校队了。 “还能怎么办?能瞒得住吗?”赵一白说,这件事得摊牌,瞒不过去,也不能瞒,输了就是输了。 全校见证着。 几人来到了医务室,程砚还没离开,医生也在,看到他们进来,程砚激动道:“结果怎么样?” 沈韵走过来说:“你没事吧?” 程砚漠不关心自己的伤势,抓住赵一白的手腕,着急地问:“赢了吗?” 赵一白不忍心,程砚渴求的目光他真不想把这个结果告诉他,可是瞒不住,他注定要失意,赵一白摇了摇头。 程砚的手松了下来。 医务室里弥漫着一阵颓意。 沈韵率先说话,打破这种低沉,“程砚,咱们还有机会的嘛,下年……下年一定能赢!” 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进校队的赵一白保持着沉默,在所有人眼里,下年就是机会,下年就能进,可是程砚追的不是篮球梦,追的是里面的人,那个人等不到下一年。 -- 第107页 “我之前答应你的还作数,”张腾从来不搞这些虚头,大男生讲究随意,但是这一次,看程砚那么努力,他也有点触动,如果不是程砚舍弃表现的机会,在篮板下尽心尽力,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球权,得不到那么人的注目,更别说什么表现了,“老子以后不打游戏了,随叫随到,你想练到几点我都陪你。” “还有我还有我,”关迪说:“我争取不当替补了,我把球技练上去,上赛场陪你们打。” 医务室里吵吵闹闹的,这是谁的错呢?每个人都归咎于自己,其实程砚知道,跟他们都没有关系,也不是一个人的错,是他逼着大家陪他练习,陪他上赛场,是他给了大家这么大的压力,他不应该把自己的私心带给他的同学,带给他的队伍。 这是他自己该承担的结果,他们已经尽力。 “输了就输了,”程砚抬起头,笑着说:“没事。” “真的吗?”沈韵掐了下他的脸蛋,“你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程砚拨开她的手,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输了就认,以后我也不练了,我确实不是进篮球队的实力嘛,咱们各自想干嘛就干嘛,不争了。” 好累。 逼着自己,逼着大家。 也许这就是他的结局,他注定追不上宋御,这也是上天的意思吧,都不想让他进校队,他听天由命。 “程砚你没事吧?”张子皓和沈韵相互看了一眼,都在担心,“不要意气用事,我们可以陪你练的……” “不。”程砚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我就是觉得挺累的,我想休息了。” 赵一白看着他,程砚强撑着笑脸,对他们说没事,都离开吧,他的伤也没问题,赵一白阻止着几人,低声说:“你们先回去。” 没课了,球赛完了可以直接回宿舍了。 大家看出程砚心情不太好,也没有硬留,知道他内心肯定还是难过,拍了拍赵一白的肩膀,把这个重任给了他,就陆续离开了医务室。 等众人走后,赵一白坐在床沿,两手交叠在一起,说道:“想哭了?” 程砚抹了下眼角:“我才没那么矫情。” 赵一白轻轻乐了一声:“你那点玻璃心我不知道?哭吧,反正在我面前该丢的脸丢尽了。” 程砚所有的黑历史,他没少见,从小到大这些年,他还想保持光辉靓丽的形象?在赵一白这儿绝不可能。 “滚,你很烦。”程砚还是不看他。 赵一白笑了一声,他回想起赛场那一幕,看向程砚说:“其实我觉得……你不用进校队了。” 程砚转过脸来。 赵一白说:“以前你进校队,我能理解,但是现在,你不一定需要这样的机会了。” 程砚:“你什么意思?” 赵一白:“还不懂吗?” “懂什么?” 赵一白没有避着医生,看着程砚说:“宋御喜欢你。” 程砚低下头:“一点而已。” 赵一白摇摇头:“不是,他很喜欢你。” 程砚自己都没觉得宋御喜欢他能到「很」这个字的表达,是他自己从宋御的表现中感觉宋御起码不讨厌他,起码有点喜欢他,但绝不是所谓的「很喜欢」,这是很大的差距,他不知道赵一白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 “之前我觉得你跟他没可能,但是今天,我觉得我错了,”赵一白深沉地说:“也许他一直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你受伤时他的表现,不是一点喜欢的反应。” 宋御抱起程砚的那一刻,周围有多少骚动啊,可是他都没管,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斥了对方,还查了摄像头,还程砚公正,如果这些只是因为他身为副队的责任,那么他当着全校的面维护程砚,抱程砚离开要怎么解释? 他们还没有公开,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一个男生抱起另一个男生,这在别人眼里不太体面的行为,他想都没想,不管别人会怎么猜测,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抱着程砚离开。 赵一白知道他们俩的猫腻,都有点惊讶,别说其他人了。 刚刚路上沈韵就在问,说宋御好奇怪,怎么会有那种反应,问他宋御跟程砚是不是有其他的关系,沈韵都觉得有点不对了,场边其他人的猜测更不用说了。 “所以你能不能进校队,已经不重要了。”赵一白走心地说,一改和程砚不正经的相处模式,几句话把程砚乌云的心情扫平。 程砚沉默了下来,他太关心比赛了,尽管一开始宋御抱他的时候,他感觉有点不自在,这么多的摄像头,还是在全校面前,重大的赛场上,那个抱起他的动作也太亲密了,正常男生之间是相互搀扶,宋御那个举动简直就像情侣之间的表示,例如「我抱我女朋友有什么问题」「我搂我男朋友你有什么意见」的正常,是情侣之间才有的过分亲密。 可是那会程砚又没有多注意,他只顾着疼痛和比赛了,没注意他被当众抱在怀里,该有多羞耻,多诡异。 程砚的耳畔爬上一抹红晕,被赵一白几句话牵动,回忆起那一幕来,摄像头在哪?他真想看看那个举动在别人观看起来到底有多亲密。 “他抱你的时候你不觉得尴尬吗?”赵一白盯着他羞红的耳朵,坏心眼上来了,提醒他道:“那可是公主抱。” “我不知道。”程砚扭过脸去,什么公主抱?就是一个抱而已,没有别的,没有…… -- 第108页 “要我我丢脸死了,”赵一白逗弄着人:“宋御那么直接,我真怀疑你俩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起火呀?” “他才没有直接,”程砚抓着床单说,说完又垂下眼眸,羞答答又不得不控诉地说:“他都没有亲过我……” “咔哒。” 房门声传来。 赵一白和程砚抬起头,医务室里赫然站着一个人,插着裤口袋,正惹眼地看过来,赵一白和程砚恍惚地盯着宋御。 医生不知道何时出去了。 宋御不知道何时进来了。 仿佛他在那里站了很久。 听了很久。 程砚抓紧手底下的床单,脸上全是惊惧、慌张、和羞耻。 作者有话说: 没什么才艺,给大家表演个社死吧。 第44章 最尴尬的不是程砚, 是他旁边的赵一白。 赵一白神色发虚,三人各自沉默,医务室里的气氛诡异,如果此时有人闯进来, 一定能发现其中异常。 赵一白率先站起, 回头对程砚说:“我先回去了, 我又不住校,一会有人送你回宿舍。” 说完,赵一白就往房门走, 没有跟宋御说话, 宋御也没有搭理他,两个人擦肩而过。 看着赵一白离开的身影, 程砚内心几头牛在打架,特别操蛋, 他该怎么含蓄地求赵一白别走,告诉他老子需要你。 这种尬局别留他一个人……他害怕。 程砚心虚地连头都不好意思抬,更别说去看人家的脸色了, 可宋御就是会作弄人,进来了也不说话, 程砚心想你倒是随便说一句啊, 什么都好…… 程砚撑着床铺,想调整一下坐姿,找不到能钻的地洞,他被困在这里, 逃都没能力。 忍受不了这种尴尬持续, 程砚看宋御是不打算张这个口了, 他先败下阵来, 嘀咕道:“那什么……你怎么回来了?” 他才刚走没多久啊,程砚怎么也没算到他会回来,还被人家抓个现行,虽然他没说宋御的坏话,可是那种话还不如坏话。 “他们把结果告诉你了?”宋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臂撑着桌子,目光直逼程砚。 “说了,”程砚脸色不自然,局促地问:“你是帮我去看结果的吗?” “嗯。”宋御说完就没声音了。 程砚还以为自己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哪知道他这样,不顺着这话题继续下去,太整人了吧。 真难受,比被蚊子叮还难受,程砚都顾不得什么伤了,光面对宋御灼热的视线他都没勇气。 “你不回去看比赛吗?”程砚没话找话:“应该还没结束……” 废话,现在才到哪儿,哪能结束。 宋御面不改色,冷淡地说:“再撑一会。” 程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再撑一会?他自然读不懂别人内涵他的话。 等了一会,宋御才有心思跟他说话似的,道:“想知道篮球队的名单吗?” 程砚当然关心这个,可是结果赵一白他们已经告诉他了,他就算很感兴趣也提不起神,拽了拽手指说:“反正没有我。” “就这么不自信?” “有我?”程砚目光惊喜,不太敢确定,他们都已经输了,怎么可能会有他,他道:“你哄我高兴的吧?” 宋御解释道:“那倒没有,结果还没出来。” 程砚不再期待着了,他本来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当听到结果的那一刻。 篮球队从败方选人也不是没有的前例,表现好的还是有机会的,只是赢了的机会更大,即使他们后面快要翻盘,问题还是很多,恐怕达不到入选的标准。 “我进不去了,”程砚说:“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我答应过你的。” “那是你给自己的要求吧,”宋御抬起腿,叠起来,玩着手边的医疗器具,“而且结果还没出来,说不定会有惊喜。” “除非你给我开后门,否则就不可能了,”程砚放弃天真的幻想,“不过那有违公平,算了。” 虽然程砚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知道这种事不公平,可他真的很想让宋御给他开一次后门,他很想进校队,不公平的方式也好,他无所谓别人怎么说他,他只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但他想,宋御也不会这么做。 宋御抬起眼睛,目光在那张失落的脸上反复流转,程砚低眸时能看清睫羽的长度,随着他的轻轻眨动而颤抖着,此时脸上全是失落,好像一只受伤的蝴蝶。 忽然,那惹人怜惜的双眸抬起,眼尾因为难过而染上了粉红的颜色,虚弱又精美,他的侧脸线条柔和,长相阳光,整体气质都是温柔的那一款,从前未曾发现,他脆弱起来这么好看。 宋御盯着他粉红的眼尾,唐突地问:“你哭过吗?” 程砚还沉浸在失落里,低着头揪着衣服,闻声抬起眼睛,看向宋御,那微红的眼睛水润灵动,“小时候。” 他误会了宋御的意思,宋御说:“我是说现在。” 此时此刻,他真想看他哭,是程砚激发了他更怪的癖好,今天他摔在赛场上,抓着他的手腕,恳求他的模样,让宋御恍惚了好久,他发现那样脆弱的他真美,和平时完全不同,他颤抖的声线,红了的眼尾,无力的模样,毫不夸张地说,激起了宋御强烈的欲望。 -- 第109页 例如此时,他看着他的时候,宋御已经克制不住地一再吞咽,手里冰冷的器具几乎要变了形状。 可怜的程砚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有多压抑,他还在认真回答宋御的问题:“现在……我没哭,我只是有点难过而已,不过没关系,过两天就好了。” 程砚撑起一个笑容,看着宋御:“就这样吧,我的实力只能走到这里。” 宋御又不说话了。 程砚等了一会,他也没回复自己,问什么他哭不哭的问题,奇怪,自己在他们看起来真有那么脆弱吗?虽然刚得知结果的时候的确有点心肌梗塞,但是当着人面哭,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喝水。”程砚觉得口干舌燥的,比赛完了到现在没喝过一口水。 宋御扔下了手边的东西,在医务室找起了水杯,门后就是饮水机,他温热掺半,倒完了端到程砚跟前。 “谢谢。”程砚接过来,正要喝,发现宋御还没离开,他抬眼,撞见那火热的视线,整个人都后背一凉,那是什么眼神?要杀了他?还是要宰了他啊?这么凶。 宋御都发现自己看他了,怎么还不坐一边去?干嘛直勾勾地盯着他啊,程砚心脏怦怦跳,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拿着水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程砚忍不了他,他不说他自己问,他是受不了被这么强烈的目光紧盯着。 宋御却荒唐地说:“没有。” 说完还不上一边,干嘛?欣赏他喝茶吗?奇奇怪怪。 程砚不跟他计较了,端起杯子,这就要喝起来,抬头时目光不知道放在哪里,一不小心打量过去,宋御还在审视着自己,那眼神看得他心里发毛,神经病啊。 程砚又不敢骂他,谁能跟他感同身受,体会那种被人一直盯着,就是不移开视线的感觉? 他一口水还没喝完,对方突然出声:“你有没有过性_欲?” 刚喝进嘴里的水瞬间喷了出来,弄脏了医务室的床,还弄脏了宋御的衣服,宋御今天穿了白色的上衣,被他一口水喷湿一大片。 宋御凝视那块湿了的衣角。 “咳咳……”程砚呛得难受,拿手背抵着自己的下巴,抹掉嘴边的水渍。 “抱歉。”程砚摸了摸他的衣服,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宋御的脸色,并没有怒气,还是那副脸色。 程砚匆忙放下水杯,将腿从床上移了下来,落在地面。 “你干嘛突然问我这种问题……”程砚目光左右摇摆,无从安放,他不得不怀疑宋御是不是磕错药了,这种事他当面问他?什么心思。 “很难回答?”宋御从一边抽出纸巾来,递给程砚,被他接过去,抓在手里,没有使用。 “你……要我怎么回答?”程砚真想敲开他的脑袋,他今天发什么疯,局面一再难看。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宋御像是在讲一个家常话题,并没有半分的收敛和不好意思,反观程砚,他倒是反应强烈。 程砚看向一边:“你别问我啊。” 宋御紧盯着他:“我想知道。” 程砚抬头看他,不知道他想知道什么,这有什么需要问的吗?为什么想知道这种事情?他没有回答宋御,一个人纠结着,难堪着。 “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成年人也不谈这些,”程砚慌乱,不知道如何反驳,霸道地说:“反正你不能说,我不知道。” 宋御乐了一声,他一把抬起程砚的下巴,让程砚清清楚楚看清了他眼里戏谑的用意,“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程砚就要扭过脸去,可是医务室没人,宋御放肆得要命,他用力掐着他的下巴,抓着他的小脸,就是不让他躲开,还往自己面前一提,程砚都快扑在他身上了,只能被迫抓着宋御的衣角。 “你除了期待我亲你,没期待过别的事?”宋御的手指温热地摩挲着程砚光滑的脸蛋,他的手指很不安分,好像带着什么特别的深意,在他脸蛋上不停地滑动,缓慢,柔和,用力,仿佛一只可恶的蚊虫。 “什么别的事……”程砚眼神闪躲,声线缥缈,几近虚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御弯下腰来,附在他的耳畔,轻轻低语。 程砚的脸蛋瞬间红透了,连脖子都是粉嫩嫩的,他的目光充分暴露着他此刻所有的心虚,那比任何回答都要让人心情澎湃。 “看来有过啊。”他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不……”程砚咽了口唾沫,“我那只是……正常反应而已。” 他成年了,该知道的都知道,该有的心理都有了,包括身体上的,那都是成熟之后的自然反应,不是他想的…… “是正常反应,没人责怪你,”宋御盯着他的眸子,“我想知道的是,你幻想的对象是谁?” 程砚想要推开他,可那太明显了,他的局促不安全然暴露,他是伤员,他怎么能欺负伤员呢?! “走开……” 宋御低笑了一声,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程砚的耳廓,脸颊,闹得那里红彤彤一片,他笑得太蛊惑人心,压在程砚耳边说:“是不是我?” 嚣张一分钟都撑不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宋御是这么顽劣的角色,在程砚心里,他一直都站在神圣的高度,是比别人成熟,冷静,理智的高中生。 -- 第110页 但是今天,程砚彻底改观了,宋御自己推翻了自己的形象,他这么欺负人……程砚忽然不知道进校队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了。 “不是……” “那你低头做什么?”宋御强迫他抬起头,和他咫尺的距离,目光相接,碰撞出灼烈的焰火。 “你能不能走开啊……”程砚这下不装坚强,他真的快被为难哭了,这比比赛失利都要让他无法面对。 “你要是再用这种软绵绵的声音求我,只会适得其反。” “那你滚开。”程砚迅速转变了声线,他的手腕被人紧紧抓住,逼在闷热的墙角处,站都站不起来。 宋御的手移动到他的后脑,忽地向前一推,插在他浓密发丝里的手指像是在宣誓某一种主权,他的唇蹭在程砚的耳畔,在他毫无防备时,狠狠咬了下程砚的耳朵。 程砚听到那狂躁的心跳,分不清是来自于谁,他的大脑完全失去了理智应对的能力,僵在他的怀里,一动不敢动。 “这次是咬耳朵,”宋御沉沉的嗓音似安抚,又似威胁:“下次见面就要接吻。” 第45章 程砚以为得等球赛结束才能有结果, 却被通知七点在赛场集合,今天比赛的队伍全都在,不知道校队要做什么,全都来了。 曲滔他们关心程砚, 问他能不能站得住, 程砚说没问题, 几个小时了,他已经缓过来了。 赛场周围没之前的观众多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放学时间, 各回各家, 各找各妈,谁也没心情站在这里听讲话。 校队的总队长韩仓正在说些什么, 程砚没听进去,他的思绪飘远了, 看着宋御的身影,他越发紧张,害臊让他面红耳赤, 耳边回荡的全都是他的那句话。 “下次见面就要接吻。” 下次是什么时候?哪一次?什么地点?什么情况?他不能每次都等他毫无准备时……那样对他。 因为想的太沉浸,程砚没有听到别人在喊他。 曲滔碰了碰他的胳膊。 程砚才恍然醒悟, 从队伍中走出来, 站在众人眼底下。 韩仓手里拿着候选名单,正念着他的名字,看人走出来以后,韩仓拉长音线道:“嗯……程砚是吧?” 程砚回应了一声“嗯。” 韩仓先关心人, 人情世故做得很到位,“腿没事吧?” 程砚低头看了一眼:“好多了。” 韩仓点点头:“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程砚等待他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会点到他的名字, 他受宠若惊,乖乖地站着,两手背在身后,像是听训话,同时说服自己不把视线往韩仓旁边的宋御身上瞟去。 宋御倒是不遮掩,就这么看着他。 韩仓还没清楚二人的猫腻,问出几个事先准备好的,比较好奇的问题:“你们的战术是谁定的?” 球赛上的事,程砚回答道:“我们一起。”赵一白帮了很大的忙。 然而他一说话,他的队伍就不满意了,韩仓既然还会点到程砚的名字,说明他进校队的可能还是有的,大家慌忙篡改程砚的说辞,说道:“他自己定的,我们只是按着他的战术打。” 曲滔说完,张腾赵一白等人纷纷点头,势要把程砚的光环最大化,以让韩仓记住认可才好,他们知道不突出程砚来,把功劳分给整个团队,那么这就是一场简单的问话和夸奖,他们必须让韩仓看到是程砚一人的力挽狂澜,才能给程砚进校队的更多机会。 程砚明白他们的用意,心里很是感动。 韩仓了然后问:“为什么打联防?” 程砚没有夸夸其词,说一堆自己的想法,实在地说:“当下只能想到那个办法了。” 韩仓停顿了下,想了下,继续追问:“我看你之前打的位置不是中锋,这场比赛怎么?” 程砚理智地应对着:“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更适合中锋的位置。” “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比赛前一周。” “那很短啊,这么短的时间内更换位置,需要很大勇气啊。” 程砚没有回答,他本没有这份勇气,是宋御给他的信心,他说的话,程砚必定不能唐突应付。 “能及时找到自己适合的位置很好,但是下次时间太紧,不建议你们换位置,磨合上可能会出现问题,不过你这次完成的不错,篮板球很漂亮,打出了中锋的气势。”韩仓几句话里都是认可,校队的人直勾勾地盯着程砚,全在做审视似的。 “想过进校队吗?”韩仓又问。 这个问题不需要多问,但别人想多此一举,程砚也就不介意回答:“每个站在这里的人,都不是为了打一场简单的比赛吧。” 韩仓笑笑:“你对校队的实力怎么看?” 其他人都觉得奇怪,韩仓不是喜欢闲聊的人,今天怎么问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题?他们以往选人都是以通知的形式,根本不跟别人废话,进了校队你不往上爬,表现出色,他们连你的名字记不住。 今年是怎么了?规则上有了许多的变动,宋御参与进来了,韩仓更有人情味了。 “我觉得不止是城南,每个高校的同学都想在这样的队伍里训练。”程砚认真地回答,城南的篮球队从来没有过负战绩,各大高校的球赛较量上首屈一指的夺冠队伍,已经蝉联多年王座了,实力不容置疑。 -- 第111页 “很好,”韩仓说:“把伤养好,我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说完,韩仓就让程砚回去了。 走回自己的队伍,下一个被点名的人站了出去,程砚还在茫然,而他旁边的张子皓等人已经在窃喜了。 离开时,程砚看了眼宋御,宋御正斜靠着书桌,抱着胳膊,荒唐地望着自己,程砚赶紧低下头,和队伍离开了。 路上,大伙兴奋了。 “程砚,你进去了!你进去了!” “我靠,你竟然真地进校队了!不用再来一年了!我爱韩队!” “就是要进去吧?是吧是吧?韩仓都说到那个份上了。” 程砚听着这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周围的尖叫提醒他也应该高兴,程砚的情绪被带动,可事情只是有转机,还不是百分百确定,他怕自己高兴太早,于是安抚地说:“你们冷静一点,不一定。” 张腾激动道:“这还不一定?板上钉钉了!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有机会再见!那就是进了,看中你了!老子不用再陪你瞎练了!” 塑料兄弟情,原来高兴的点在这儿呢。 “还有还有!你们注意到韩队点名的人了吗?问得都是表现出彩的几个啊。” “妈呀,想都不敢想,我们班真的有人混进校队了!” “怎么说话呢?这是实力!” 实力吗? 听着大家的喝彩,程砚不敢自傲,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在哪,赛场上比他厉害的多了去了,他不能听几句好话就觉得自己稳赢了,可是他即使想冷静,内心还是有点窃喜,有点期待。 但是人嘛,没发生的好事不能表现得太兴奋,否则就容易翻车,就像当初他以为宋御喜欢他,照着人家的脸蛋来了一口,结果害人家扬长而去,一个月没见到面。 现在站在这里的已经是有分寸的程砚,他按压住自己兴奋的情绪,万事留一线地说:“好了,万一真不是我呢?” 路上几个人收不住开心的情绪,张子皓着急把这事跟赵一白分享,都在为程砚高兴。 程砚很怕自己飘飘然,于是压抑住那份侥幸心理,使自己安静下来。 这时被通知老班找他,程砚去了办公室,没什么,就是把手机还给他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程砚回到宿舍,知道他今天比赛的老妈给他开了视频,问他结果怎么样,老爸也在旁边。 “输了,”程砚如实说:“不过还好,没有被剃光头。” 他知道他爸下一句会说什么,赶紧自己把话给说了。 老爸:“嗐,都习惯了,你一问他准是输,你看我就不问。” 老妈拍他,老爸不敢说话了。 “输了就输了,我又不指望你在这条路上走多远,”老妈道:“对了,你这周比赛,后面应该不上课吧?能回家不?” 回家当然可以,后面两天确实也没课,但是程砚现在是个伤员,这样回去给他老妈看见了,怕不是又得训他了,程砚说:“没课是没课,但是比赛之后还有一堆事,我周末回家吧。” 老妈叹了口气:“那随你,不过你上次说要带宋御回来家住,这周末吗?” “应该不是……”程砚还没想好,这么快让宋御到他家。 老妈表现得有些失望,脸上敷着面膜,说道:“动作快点儿,答应人家的事不能反悔。” “我什么时候答应他了?” “你答应我的,”老妈揭掉了面膜,“不跟你说了,我去洗脸,把这事给我记心里啊。” 程砚:“……” 他应该真是那个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挂断视频电话后,程砚想了一会,看着桌子上摊着的两部手机,他恍然想起,得把手机还回去了,程砚联系宋御,因为下午「咬耳朵」的事件,他不太想这时候联系他,见到他,有点尴尬…… 但是,人家的东西得还。 程砚冒着「生命危险」给宋御发了消息。 没过一会宋御就回复他了,用他的那个电脑吧,他手里现在只有电脑了。 两个人约了见面。 在楼道里,程砚等宋御下来,宿舍里见面很是方便,两分钟就行,程砚在等待的过程里,心脏怦怦跳,自从宋御咬他耳朵,他就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他发现宋御比他想象得要猛多了,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会是自己主动,他被动的情况,就算亲亲,肯定也是他求着他亲的那种情况。 程砚一直清楚自己的定位,在他心里,宋御就是无欲无求的,今天彻底改观了。 等了会儿,宋御下来了。 两人碰面谁也没张口,倒是流着一种诡异的氛围,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手机。”程砚在沉默中张口。 “你的呢?”宋御问。 “老班还给我了。”程砚说。 “比我想象的要早啊。” “你想象的?” “按照他的脾气,这学期不过完是不可能给你。”宋御好像很有经验。 程砚知道老班带过他,还真不知道老班会这么狠,他不解地说:“那他这么早给我?” “心情好吧,比赛表现不错,”宋御看向他的膝盖,“也有可能是安慰伤员。” 程砚轻轻笑了一声。 真有可能呢。 -- 第112页 反正手机回来了。 “看别的了吗?”宋御举着手机。 程砚老实地说:“没有,绝对没有。”他虽然很好奇,但不太敢去翻宋御的相册短信什么的,人家借手机给他用,他不能这么没品。 “那得错过好多宝贝。”宋御说。 “什么?你的自拍照吗?”程砚还真怀疑,像宋御这种帅逼,会不会经常自拍?表面看着不像会的,背地里谁知道呢,就像他觉得他无欲无求的,竟然咬他耳朵。 大概是魔怔了,程砚没法不去想这件事,总是不自觉地就冒出那个画面来,脸上的情绪马上又不自然了。 “你想看吗?”宋御勾着他的好奇心,说:“拿东西来换。” “还真有?”程砚好奇不已,他格外想知道宋御会以什么角度来自拍,上钩道:“拿什么换?” 宋御垂下手,兴趣地打量着他,“你知道。” 程砚还真不知道,“说明白点儿。” 宋御道:“白天我跟你说过什么。” 白天说的可多了,他指哪一句? 程砚懵着,宋御解释道:“我说下一次……” “那就下一次!”程砚迅速回应,转身就要走,打断了宋御没说完的话,这事搁他心里是个坎,他跨不过去,脸皮厚也没用,一旦想起医务室里的……他就各种不舒服,不自然,“下一次,下一次,拜。” 他匆匆离开了。 宋御瞧着他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他靠着墙面,盯着程砚慌乱的身影看,饶有兴致。 程砚回来的路上,走廊里的人都在打量他,他以为是自己表现得太奇怪,让人家注意着了,结果每个人都回头盯着他,看一眼不够,还要看好多次,程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的目光有点不对劲。 他带着疑惑回到了宿舍。 被宋御调侃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下来。 宿舍里几个人在聊天,一股烧烤的味道,王聪的桌子上摆了一盒烤串,身边围着一群人。 “回来了?”张腾拿着烤串,嘴边还有点油污,程砚提醒他一声,张腾拿纸巾抹掉,热情地说:“来吃。” 王聪主动递上去:“我买的。” 程砚摇摇头,穿过几个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着。 “伤没事吧?还疼吗?”关迪拿着手机,中间的空地不大,四个人围在一起刷手机聊着天。 “没事了。”程砚已经顾及不上膝盖的伤了,比扭伤那次好一点,走路没问题,过两天结痂了也就好了。 他坐在椅子上,闻着香喷喷烤肉的味道,思绪越飘越远,他现在真害怕跟宋御单独待在一起,虽然他以前也主动亲过宋御,可是那次是喝酒了,酒壮怂人胆,现在完全清醒着他可半分不敢造次。 宋御说下次要接吻,是想吻他,还是听见了他的话,想圆他一个梦那种? 哪个理由都不好接受啊,跟宋御亲亲抱抱……他还真挺不适应的,这大概就是朋友做不了恋人的原因,因为太熟悉了,就觉得很奇怪。 程砚托着腮,发着呆,一个人闷闷不乐。 忽然,张腾的声音响起来,程砚本不会被轻易打断思绪的,可是张腾的话在宿舍里炸起了骚动,他说:“程砚,你喜欢宋御?” 程砚一愣神,迅速转过头来,茫然地说:“什么?” 张腾拿着手机说:“沈韵让我问你的,她说现在全校都在说这件事,呐,真的吗?” 程砚站起来,慌忙来到他的身侧,拿起手机一看,张腾的手机里是沈韵发的消息,正在问他自己是不是喜欢宋御,他没说过啊,除了赵一白谁还知道他喜欢宋御?哪来的全校皆知? 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再联想着回来时男同学打量他的异样目光……程砚迟钝又心虚地明白了什么。 等等。 沈韵?张腾?全校? 全校都知道他喜欢宋御了?! 第46章 程砚愣住了, 大脑都在放空。 他的反应引起了张腾等人强烈的好奇心,张腾眯着眼睛打量他,“真的啊?” 语气里没有嫌弃,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兴趣, 张腾还有点期待, 这要是真的, 他就得对程砚刮目相看了。 “怪不得下午他抱你,我就说那个公主抱不简单,哎, 你俩到什么程度了?” “没有!别瞎说!”程砚把张腾的手机扔回去, 差点没接稳,张腾慌忙地乱抓, 手机落在了腿上。 程砚人傻了,回到位置上, 目光空洞。 关迪和张腾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情况,这要是真的, 之前宋御和程砚那些猫腻就都能解释了,可程砚又否认, 这事就玄乎起来了。 “沈韵怎么知道的?”程砚稳住心神, 他不能慌,这么多双眼睛呢,他想让自己冷静,可是这事太大了, 他不想要全校都知道, 他不想给任何人带来困扰, 尤其是宋御。 他的名声那么响, 是那么多人暗恋的对象,他不能给他抹黑,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就算抹黑吧。 不是每一个同学的心智都很成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他们,他不想要宋御遭到诋毁,也不希望别人看他时眼神里都是鄙夷,他和宋御还没确定,还不能这么莽撞。 事情得稳下来。 “论坛,宋御那个论坛,”张腾说:“都在讨论,我去给你探个路。” -- 第113页 “我也去我也去。”关迪八卦地登录宋御的论坛。 其他人纷纷加入,这是他们寝室的事,吃瓜得吃全了。 宋御被人家开过论坛,这个论坛都两年多了,因为宋御不喜欢沾这种事,就一直没人管,现在这个论坛因为程砚又火了起来,消息不断。 程砚之前登录过几次,对这个论坛并不陌生,宋御的论坛就像一个表白墙,有着匿名的各种告白,有写诗的,作曲的,还有文言文类型的表白方式,总之挺浪漫的一个论坛。 如今程砚再登进去,完全不是当初看到的和谐画面,有着愤怒的表情,放肆的言论,还有各种揣测的小作文。 程砚终于翻到那个暴露他和宋御关系的主题页,是一个匿名用户,名为「爱你一万年」,从里到外全方面地揭露了事件始末。 小作文如下: 程砚喜欢宋御,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有权保持沉默,这种事本来我不该说的,但是出现在这个论坛里的都是姐妹,都是喜欢宋御的没错吧?宋御不可能看这个论坛,所以我们自己听听就算了,我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情报,程砚喜欢宋御好几年了,进篮球队也是为了他,委婉一点叫执着,难听点就是死乞白赖了,宋御不搭理他,但是程砚一直缠着他,两个人后来就掰了,我有图为证,需要的姐妹私我。 话题楼: 一只兔子:我靠,劲爆啊,男同竟在我身边! 落日@楼主:求图求图! 小猪佩奇我配你:这算实锤吗?宋御已经发展到掰弯男同学的地步了?虽然我一直觉得他有这个能力。 一只兔子回复小猪佩我配你:宋御追求者这么多,一个都不同意,细思极恐。 嘤嘤怪:程砚也帅啊,三班那个吧,今天赛场上认识的,帅到我了,站一秒钟。 阿道不服:你确定?今天宋御抱程砚你怎么解释? 楼主:回复楼上,你是喜欢程砚还是喜欢宋御?不要过度解读一个拥抱。 阿道不服:你家兄弟情是公主抱? 话题楼吵了起来,一方说程砚喜欢宋御,死皮赖脸,一方说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只是没公开,什么揣测都有,程砚浏览完整件事,这个帖子已经被顶上话题榜,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争议也就越来越大。 程砚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学校里风光起来,竟然会是因为搞基这种事。 他不知道写小作文的人是谁,怎么知道的,但他猜测这个人知道的也不全面,更多情况下像是自我满足的叙述方式,而引爆这件事的可能就是因为赵一白说的那个拥抱。 公主抱什么的……确实不是发生在男生友谊上的事。 “我弄到图了!”张腾惊叫一声,“程砚你看不看?” 程砚烦躁不已:“你发我。” 张腾边发边说:“也没什么啊。” 程砚收到图后打开,里面是他和宋御蹲在路边,他看向另一边,宋御看着他,两个人挨得很近,但并不能看出别的了。 只是因为这张图现在发出来,结合时事,自然而然就联想到情情爱爱上面去了。 这是他和宋御在寒承宇店里避暑那一次。 张腾看着图说:“还挺登对的,有点情头的感觉。” “真不赖,”关迪也在看图,“这图挺有感觉的,我支持你老程。” 那会是因为什么问题?程砚忘记了,总之在他看向另一边时,他并不知道宋御正在凝视着自己,还是这么深情的模样,宋御的眉眼深邃,这个角度拍不到他的眼神,只是形体和大致的感觉,都能让人感觉到浓浓的情意。 后面是陈旧的店面,周围有过往的行人和汽车,一条狗卧在店面门口,吐着舌头,烈阳从斜上方打下来,两个青春年少的身影交错,一个少年看着喧嚣的闹市,另一个少年则满眼都是前者。 这张图被加了滤镜和阴影,很有复古的感觉,让一张随手拍下的照片叙述出了复杂的故事,光看照片,程砚都觉得背后有情爱的东西。 老实说,他和宋御从来没有拍过照,他也没有宋御的照片,这张图不刻意,角度抓拍的也正好,很有收藏价值,程砚默默地盯着这张图看了许久,竟然觉得有些心动。 他忘记了论坛上正在热议的话题。 拿起手机,给宋御发了条短信。 ——给你看个东西。 程砚把照片发了过去。 现在是晚上八点,都还没入睡,吃瓜的人没睡,瓜主更没心情入睡。 宋御【我们?】; 程砚解释【别人拍的,你当时看我有这么深情吗?】 他那会错过了宋御的目光,他不知道他眼里是什么情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宋御还有什么更深的表达吗?他很想知道。 宋御【也许比这更深情】; 他学会说情话了,程砚逐渐冷静,逐渐开始适应了宋御的主动,他想,他既然也喜欢着自己,那么表达一些喜欢的行为,他也不应该觉得那么怪异。 程砚是习惯自己主动了,习惯是件可怕的事,就好像在这段感情里,主动是他唯一能做的,他从没有想过宋御的主动,他得适应他的表达了。 他不能主动一辈子,他也不能被动一辈子,他们都要学会表达喜欢,学会适应喜欢。 程砚【你知道是谁拍的吗?】; -- 第114页 宋御【不清楚】; 程砚【我也不知道,你可能有私生粉吧】 宋御【私生粉是什么?】; 不喜欢这些东西的他,自然连私生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程砚没有跟他解释,只是说喜欢你的人太多了。 宋御【你是说这是喜欢我的人拍的?】 程砚【应该吧】; 他也不确定,但目前来看只有这个可能,他相信宋御有那样让人着迷的魔力,他在城南的人气,和那些爆火的明星无异。 程砚思绪飘远【有没有考虑过,毕业后不打篮球,进军娱乐圈?】 自带流量的宋御,想在娱乐圈混出点风声来,恐怕只需要几个绯闻那么简单。 宋御【好啊,你当我经纪人,我糊你也糊】 程砚对着屏幕笑了一声。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听见程砚笑声的关迪在一边妄自担心着,他还在吃瓜,而且是异常汹涌的瓜。 程砚撑着头,事不关己似的,看着他说:“吃得咋样了?” 关迪说:“事态发展越来越偏激,有人说你是舔狗,死皮赖脸缠着宋御,老子正在重拳出击。” 程砚关注点跑偏道:“有没有别的图啊?” “什么图?”关迪抬起头。 “我和宋御的图,”程砚说:“就是那种爱恨情仇的图。” 张腾举起手:“有!我有!” 说着,张腾把手机放下,道:“程砚把你袜子脱掉。” 程砚一怔,转过头,怪异地打量他,“干嘛?” 张腾已经站起来了,来到他跟前,抱着他的腿,害程砚差点摔倒,程砚仓促地抓着桌子和椅子,张腾把他袜子向下一拽,什么也没看见,皱了下眉,说:“狗屁,骗人!” 说着把程砚的脚扔下了。 程砚忍住踹人的冲动:“神经病!” 张腾回到自己位置上说:“他们说你和宋御有情侣纹身,网上还有图呢,是别人拍的,不过太模糊了,宋御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好像真是纹身,应该是字母吧,什么TE的……不知道,都在猜,你看。” 手机里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视频是宋御在球馆训练的视频,可能是校队的人拍的,他穿着低邦的运动鞋,袜子也很短,脚踝上的刺青若隐若现,依稀可见是什么英文字母,妖冶性感。 “你们够了,”程砚拉上被张腾差点拽掉的袜子,说:“几个大男人逮着人家的脚踝研究。” 张腾不听,自顾自说道:“我就知道是瞎扯的,这群人真有意思,等着,祖安室友上线。” 说着,张腾撸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室友都在维护他的名声,程砚原本就不太在意这件事了,但是看到他们那么维护自己,还是觉得挺感动,他这辈子挺幸运的,小学,初中,高中,都有几个对他特别好的朋友。 他转回头,继续盯着自己的手机界面,向宋御诉苦了一番。 【宋爷,我被非礼了。】 宋御【现在去还能救吗?】; 程砚【已经是事后了】; 宋御【财还是色?】; 程砚【袜子】; 对方久久没有回应。 大概是被绑匪的出息无语到了。 程砚对着屏幕轻笑一声,发了今夜的最后一条短信出去:晚安。 他放下手机,远离了喧嚣的网络,一条腿踩在椅子上,程砚的下巴垫在膝盖,轻轻抬手覆上没被检查的脚踝。 那下面是让人揣测和猜疑的英文字母,不过只有一半,两个人站在一起才算完整,才是心动,而且这句英文一点也不复杂,相当简单。 那是一句大道至简的:“sweet heart。” 第47章 这两天学校都没课, 程砚因为受伤的事也没怎么往外跑,宋御也没有见,一是没时间,二是他在忙, 三是有谣言, 他最近得避着一点儿。 大中午, 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关迪他们集体去上网了,说晚上去聚餐, 程砚不会打游戏, 就没去,一个人在宿舍里无聊到爆炸。 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几本书摊在书桌上, 一直也没动过,他心里燥, 看不进去,抱着腿,垫着下巴, 一行字两分钟了还没跳过。 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儿,福尔摩斯的探案过程再精彩, 他也半点读不下去。 合上厚厚的书本, 程砚不愿意看了,把书推在角落里,拿起了手机。 登进那个论坛,从昨天开始就越来越汹涌的流言蜚语还在持续, 这只过去了第二天, 他不可能要求一切平息下来, 最近好多陌生同学加他, 都在问他是不是真的,隔壁班的人也参与进去了,对这场「禁忌之恋」表示出强烈的兴趣。 搞基本身就不多见,至少站在阳光底下的,屈指可数,而他搞基的对象还是宋御,事情闹那么大,一点也不奇怪。 宋爷啊宋爷,咱能不出名吗? 程砚这两天都在感慨,一直在想着赶紧毕业才好,他讨厌被关注的目光,讨厌大家带着各种揣测的眼神来分析他,学校就这么大一点儿,一传十,十传百的,一对同性恋所有人都知道,一个主角是宋御的同性恋更是藏无可藏。 程砚翻着话题楼,楼越盖越高。 “张腾……”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男生来,程砚抬起头,和他目光相接,是住在隔壁寝室的同班同学,男生说:“程砚,就你自己?” -- 第115页 程砚扭回头去,继续看着手机说:“他们出去上网了。” 男生边走进来边说:“没事,我来借个饭卡,有吗?” 程砚头也不抬,压在膝盖上说:“柜子上,自己拿。” 显而易见,男生抽走了饭卡,也没有就这样离开,站在程砚的身后,看着他的手机界面,“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这事儿还真是人尽皆知了。 程砚放下手机,抬起头说:“你信吗?” 男生说:“一半一半,不过你真地喜欢宋御吗?搞基我不赞成,但要是宋御我没话说。” “什么意思?” “这还要问,他可是宋御,”男生拿着饭卡走了,“喜欢他都能理解,加油。” 门被关上,寝室里很快就又剩下程砚一个人了。 这件事他还没有问过宋御,不清楚宋御知不知道,有没有给他带来影响,宋御这两天在忙,选拔赛还没结束,他还有事做,程砚没有联系他。 外面的阳光刺眼,日头正大,在寝室里还能听到赛场的尖叫声,不知道是谁又表现出色了,一开始以为自己要进校队的窃喜慢慢消磨了下去,总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进校队。 他现在在干嘛?看球赛,分析,做比较,挑选? 程砚抱着膝盖,无聊地看着外面的青天白日。 —— 宋御并没有想得那样,过着充实的一天,从早上八点到现在,他的耐心被消磨的一干二净,此时坐在这里,早就做不出分析来了,提着笔望着赛场,白纸上没有一个字。 而一边的韩仓则忙的不可开交。 所以说他不想做总队长,这就是原因。 “这个也不赖,5号记一下。”韩仓飞快地书写着,评委似的,两手撑在下巴,为焦急的赛点紧张着。 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比赛结束。 韩仓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拿起一旁的水,开盖间看见宋御无趣的脸,低头望着他的书桌:“这么多支球队了,一个也没入你眼的?” 宋御扔下笔说:“不是,没记。” 韩仓笑笑,喝完水后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以前就不爱干这种事,今年能坐到现在可以了,回去吧,这里我跟苏苏能搞定。” 一旁的苏苏比划了个「OK」的手势。 宋御站起来说:“麻烦了。” 韩仓摆摆手。 宋御从赛场离开了。 他的要求过分苛刻,如果真的按照他的标准来,韩仓说的那些表现不错的在他这里都不过关,因为经历过职业化的特训,和一群职业的球员关在一起训练过,他的标准自然也就被抬高。 宋御离开了赛场,周围一片嘀咕。 他回到了宿舍楼,没有往自己的寝室回,而是目标明确地朝别人的寝室行进。 房门没有关,他敲了敲,里面传出他的一声“进。” 宋御推门进去,那让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安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里面传出对话的声音,他头也没抬,就那么抱着腿坐着,短裤下笔直纤细的双腿十分惹眼,踩在椅子上,成为了绝对风景线。 宋御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程砚穿着短袖短裤,鼻梁高挺,侧颜立体,肤色比许多男生要白一点,整个人被包裹进宽松的衣服里,缩成一团时倒有种娇小可爱的错觉。 宋御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会认为一个男生是娇小可爱。 而且还是181的程砚。 一直没听见声音的程砚这才从电影中回过头,一看是宋御,波澜不惊的内心终于有了点涟漪。 “宋御,”他暂停了手机界面,惊喜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宋御走进来,盯着他的大腿看:“你就穿成这样?” 程砚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没看到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样……怎么了?” 衣服很正常,很正经,短袖短裤嘛,这么热的天,他还能穿什么?大家都穿这样,他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哪里惹到他了。 “就没有长一点的裤子?”宋御表达他的不满,他身上那条裤子跟热裤都有一拼了。 “这个……”程砚站起来说:“也长啊,到这儿了。” 他比划着,随后明白了什么,抬起头望着宋御,“你都开始管我穿什么衣服啦?” 宋御摸了下他的腰,轻轻掐了一下,算是默认。 程砚笑着说:“坐姿的问题,我下回不那样坐了。” 程砚拉过一把椅子,说道:“你坐。” 宋御说:“不坐,坐一天了。” 程砚想起他球赛的事,说:“哦,对,那你站着吧,比赛结束了吗?” “没有,我不管了。” “那能行?” “队长放我了。” 程砚说:“不想管干嘛还要管?你知道有多少人冲你去的吗?哦不对,你知道有多少人害怕你去吗?” “他们能不能进是自己实力的问题,我去不去都不影响。” “谁说?你在场会影响别人的发挥,很容易紧张的好不好?”程砚责怪他没有自知之明,他在不在对球员当然有影响。 宋御靠着身后关迪的书桌,“也影响你了?” “影响大了,”程砚整个上半场都紧张兮兮的,他可忘不了那种感觉,不过也有好处,他说:“没有你下半场我们可翻不了盘。” -- 第116页 宋御说:“你自己聪明。” 程砚抬手打住:“好了好了,商业互吹到此结束。” 宋御笑了一声,观察着室内,空荡荡的,说道:“你们寝室人呢?” 程砚说起来就无聊:“全都跑去上网了。” “不带你?” “我不会。” “打游戏有什么不会的,”宋御说:“有手就行。” 程砚不玩游戏,宋御也不怎么玩,两个人都不喜欢网络游戏,但是宋御比他好点儿,他摸过键盘,打过几次,程砚是完全的小白,从来没沾过。 “我们寝室有个特别厉害的,他给别人打单子,一局五块钱,靠这个都能赚够饭钱了。”程砚说的就是张腾,那个游戏上天赋极高的选手。 “不错,很有出路,”宋御说:“做好了也很有未来。” “但是电子竞技想出头有点难吧?我觉得竞争挺厉害的。” “哪个行业的竞争都厉害,一样的,只是电子竞技全民都能参与,相对来说竞争更为激烈一点吧。”宋御和程砚闲聊着,说起昨天的事,“你昨天发我的图,哪来的?” 程砚还没把论坛的事跟他说呢,他想着也没必要,“别人发我的,不知道谁拍的。” 宋御不理解地说:“拍我们?” 那天又没人跟着他们,怎么会有人拍他们?宋御怎么也想不明白。 程砚估计他不知道论坛的事,宋御不吃瓜,也不怎么关注自己在学校里的事,真就挺冷的,其他同学再怎么好奇也不可能去直接问宋御这件事的真假,先不说他在学校里的威严,就是本人也让人怵,关迪怵宋御不是没原因的,程砚第一次见宋御,就因为他高冷的外表而迟迟不敢有所行动。 “嗯,还不错吧?”程砚说:“我们还没有一起拍过照片呢。” 他是想扯开这个话题,这种事程砚不想他知道,给他徒增没必要的烦恼,他希望他和宋御之间简单一点,别掺杂太多外界的东西。 不过宋御关注错了重点,他道:“你想跟我一起拍照?” “啊?”程砚懵道:“不是,都行。”他一时语塞,随便说了句。 谁料宋御却说:“想在哪儿拍?” 程砚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他只是随口扯一句,于是话题往他没料想到的地方发展去了,程砚说:“我只是举个例子。” 宋御没再说话,安静专注地打量着他,程砚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敢乱动,他抵不住宋御这么热烈的目光,自从他们和好以后,宋御看他的眼神就很热切,像现在这样坦白的目光更是常有的事,寝室里没有第三个人,程砚小心翼翼地,退无可退,他靠着书桌,有点局促地说:“怎,怎么了?” 宋御来到他的面前,目光从程砚的头顶流到微红的皮肤上,他的面庞生得很端正,依稀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不太敢直视他的闪躲目光越发容易激起他的某种渴望,宋御凝视着他颤动的睫毛,坏道:“你期待什么?” 程砚偏开头:“没期待啊……” 该死,他的呼吸都喷在他脸上了,好热。 宋御的手一伸,大胆地捞住了他的腰,也没管人同没同意,他这突然的一下把程砚吓到了,机器人似的僵硬着,宋御低下头,他灼热的掌心蹭在程砚的皮肤上,几乎要烫伤了他的皮肉。 “程……”声音还未落地,便迅速收住,推门未入的同学在看到宋御时立即退了出去,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敢动弹,而程砚也没好到哪儿去,心想完了。 流言蜚语化为了铁一般的事实。 宋御却没有被这个插曲给扰乱心神,鞋尖抵着鞋尖,宋御伸出手,温热的声音自程砚头顶落下,提出一个突兀又突然的请求: “跟我回家好不好?” 第48章 上次说好, 会去他家里的。 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程砚匆匆地过来,什么也没准备,只带了一部手机。 后面两天没课,宋御又不再管篮球比赛的事, 寝室里太闲, 宋御就提出带他回去看看的建议。 程砚答应了。 他从来没有来过宋御的家, 宋御住在舅妈的家里,今天第一次来,程砚小心翼翼, 他虽然不是社恐, 但是面见宋御的朋友亲人之类的都有点紧张,总怕自己表现不好, 不能让人家喜欢。 “干嘛?”宋御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感染到,站在门口, 握着门把手说:“不是带你见父母。” 程砚拍他一下,尴尬不已,推着他说:“赶紧进去。”他最讨厌宋御把他的紧张揭露出来了, 忒不会做人。 宋御被推搡着进了门,程砚跟在他身后, 刚进门就问:“要换鞋吗?” 很多人家有这样的顾忌, 担心客人弄脏自己的地板,平时也听老妈抱怨过,刚拖完地家里就来一堆客人,客人跟前老妈不说, 客人走后老妈还是有点意见, 家长里短那些事, 程砚耳濡目染的也会在意。 “不用。”宋御进了门, 推上房门,空荡荡的客厅里没有人迹。 “我舅妈不在家,”宋御把钥匙扔在桌子上,“这个点她还没下班。” 程砚走进客厅,展望了一下,跟他家的房型不一样,舅妈家明显更宽敞一些,客厅的角落里还摆放了绿植和一个鱼缸,挺有雅致的,整个房子是淡蓝色的装潢,清新又简约,很容易让人冷静的颜色,程砚进来后没开空调都已经觉得凉快许多。 -- 第117页 “好漂亮。”程砚欣赏完说。 宋御抬起头看着,说道:“我舅舅和舅妈都是搞室内设计的,房子装修也挺有想法的。” 怪不得,程砚观赏着漂亮的客厅,已经能想象到卧室了,一定也很好看。 “真好,”程砚说:“他们是同事认识的吗?” “嗯,单位里认识的。”宋御开了空调,室内已经有了些凉风。 程砚站在鱼缸前,看着鱼缸里灵活的不知是鱼还是蛇的东西,他问:“这是什么?” 颜色很漂亮,一会绿色一会蓝色。 “五彩鳗,”宋御来到他跟前,敲了敲鱼缸,“很漂亮吧?” “嗯,但是有点可怕,”程砚抱了下手臂,“有点像蛇。” 反正他是不会养这种东西的,虽然游起来挺漂亮的,但是这种长长的软体动物,他接受无能。 总会想着万一它跳出来了怎么办。 “你怕蛇?”宋御看着他。 “你不怕?”程砚说:“蛇多吓人啊。” “还好。”宋御说。 还好?一点都不好,他就是在网上不小心刷到蛇的图片,都会吓得把手机扔掉的那种,条件反射,还因为这种原因摔裂过几次手机屏。 “是你舅妈要养的吗?”程砚问。 宋御说:“不是,我要养的。” 程砚惊了:“哈?为什么?” 宋御说:“只是觉得很漂亮。” 程砚无法理解,因为他害怕,并没有太观赏这条五彩鳗,只知道飘起来颜色很惊艳,但漂亮并不能让程砚去喜欢它,害怕的成分依然居多。 尤其在看到五彩鳗吞噬其他鱼类时的血腥画面,程砚打了个冷颤,没有看太久,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了。 此时,他却发现宋御紧紧盯着鱼缸,神色平静地看着鱼缸里血腥的一幕,有被咬伤的小鱼血淋淋的在鱼缸里荡开,没被及时吃掉,鲜血与水融为一体,无力地游行着。 宋御抬起手,敲了敲血红的一片水域,低声说:“很美。” 程砚觉得有点奇怪,这有什么美的?甚至有点瘆人,他不想继续看下去,拉住了宋御的手腕,说:“带我去看看你房间。” 宋御回过神:“好。” 来到宋御的房间,不同于客厅里淡雅的装修,是灰黑两种颜色,靠墙的正中间放着一张床,旁边是两张衣柜,床的对角是电脑桌,显示器很大,占了电脑桌二分之一的面积,桌子上没有什么杂物,简洁干净,和程砚预想中的宋御的风格差不多。 唯一让程砚有点意见的,就是整体的装修颜色了,他说:“你不会觉得这种颜色搭配,太压抑了吗?” 色调不明亮,第一次看会觉得风格奇特,颜色不同于平常墙面的白色,可是看久了就会觉得窒息,有点透不过气的感觉,程砚不是特别喜欢这种装修风格,相比较起来,他还是比较喜欢客厅的明亮。 “习惯了就好。”宋御坐在床上,点了一支烟,程砚一回头就发现他在抽烟。 “喂。”他本能地遮了下鼻子。 宋御提着烟在指尖绕了一圈,说道:“还是讨厌烟草味?” 程砚说:“很呛人。” 他很久没看见宋御抽烟了。 宋御站起来,往阳台走去,“那我去外面抽,抽完再回来。” “别了,”程砚拉住他,“抽完一根别抽就行了。” 宋御留下了,没出去,但是站在了打开的阳台前,靠着玻璃窗,目光落在程砚身上。 “机械键盘,”程砚的手指在键盘上抚过,“你打游戏吗?” 宋御说:“不打,我只是喜欢它敲击起来的声音。” 程砚点点头,想起张腾的机械键盘,“我们宿舍有个人也是机械键盘,打字声音确实挺吵的。” “影响你睡觉吗?” “非常。”程砚说完,找到开机键,问:“能看看你的电脑吗?” 宋御抬抬手:“随意。” 他带他来这里,就没有什么要避着他的。 程砚打开了电脑,也不干什么,就是想看一眼,从桌面上的软件上就能知道宋御有什么喜欢的,平时会做些什么,他也好多了解他一点。 可是这一开机,别的还没了解,他就被刺眼的壁纸给折磨到了,此时宋御正说了声“等一下,”可是晚了,电脑已经启动,醒目的画面壁纸刺激的程砚遮了下眼睛,他眯着眼看清了什么也没有,只是醒目红色的壁纸,觉得有点不对劲。 宋御来到他跟前,三两下调换了壁纸,程砚看着他,不解地问:“干嘛用这么刺目的壁纸?” 宋御说:“我忘了提醒你了,好了。” 程砚看这个正常色调的壁纸,他提醒道:“很伤眼睛的。” 宋御说:“知道了。” 程砚说:“我也不玩,只是看一眼。” 宋御说:“你是想知道我打不打游戏吧?” 程砚默认了,他确实想知道宋御会不会打游戏,因为他说他会玩,但是电脑界面上并没有游戏图标。 “我不打,偶尔而已,在宿舍的时候太无聊会跟他们玩一局,平时自己不打。”宋御说。 “我还想着你会打可以带我,”程砚说:“我因为不会打游戏而显得和舍友们格格不入。” 那都是悲伤的岁月,例如今天,他应该坐在网吧里和他们拍键盘嚎啕的,却因为游戏白痴而一个人坐在宿舍里闷闷地看着电影,直到宋御出现把他带走。 -- 第118页 否则他要看一整天的电影了,不对,今天,明天,后天,他们几个都要去网吧,程砚要无聊一周才行。 “想打游戏是因为你喜欢玩,可不是为了融入谁才要学的,”宋御说:“都有擅长的领域。” “但是大家都会玩,我不会玩就觉得好奇怪,会少了很多共同话题。” “那确实,”宋御说:“想学我教你,学什么?” 程砚惊喜道:“你会什么?” 宋御说:“当下热门的几款游戏都玩过,不能跟你那个能打单子的舍友技术相比较,但是教会你还是没问题的。” “我也不知道张腾他们在玩什么,是一款打枪的游戏,还有一个里面的英雄叫提莫,酒桶什么的,提莫长得像个松鼠。” “那是浣熊,”宋御忍不住笑了一声,敲了敲程砚的脑袋,“你连英雄联盟都没听过?” “那个就是联盟啊,我听过,老听他们说,他们不说联盟,一直说LOL,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游戏了。” “是同一个,”宋御说:“不过联盟上手有点难,对你这种没玩过游戏的,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很容易失去耐心,嗯……我们试试CS吧,我自己觉得CS更简单一点。” 与此同时,宋御已经登录了steam的账户,在里面找到了Cs的游戏,登录需要时间,这种大型游戏总是需要耐心等待一会加载界面。 进去之后,宋御打开一个训练营,他并不打算把程砚教会,学会那种,他只要他试试,感受一下,想不想继续玩下去再随意,先从单人的训练开始,他把程砚的手摆放在键盘上:“来,把手放好,这个手扶鼠标。” 程砚两边看看,然后抬头看着界面,只有一杆枪,面前有几个不动人。 “先练习打枪,找手感,瞄准前面的敌人,按这里,”宋御说:“左右键是用来切换方向和画面的,鼠标对准哪里就能打哪里。” “这么简单?”程砚操作着简单,因为是单人训练,没有什么难度,只是画面转来转去的有点晕。 “正式游戏就不简单了,现在打的是不动体,进去打真敌人就需要灵敏的反应了。” “不是可以换刀吗?” “是可以啊。”宋御随意按下一个键,枪立马变成了刀。 “我试试。”程砚琢磨了起来,宋御在他后面站着,看着他自娱自乐。 宋御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然后拍了拍程砚的肩膀,“先练着。” 程砚点点头。 宋御走了出去,是寒承宇的来电,问他球赛有没有结束。 “结束了,有事?” “没事,出来喝一杯。” 宋御听着那边有点吵,说道:“你在哪?” 寒承宇道:“酒吧。” 他的兴致不高,宋御说:“怎么了?” 寒承宇道:“没事儿,就特闷得慌,过来玩会儿行吗?” 宋御:“我这边……他在。” 寒承宇了然,啊了一声,然后说:“那把他一起带来。” 看来是真的闷了,宋御说等会,他问问,挂了电话,宋御来到程砚身后。 “我打中了!”程砚对他笑着,“你看,打中好几个。” 宋御的手掌盖在他的头顶,说道:“确实厉害。” 程砚说:“说不定我的天赋在这儿。” 宋御低声一笑,俯下身,按着程砚的手,在他耳畔吐着热气,“我给你看看一击爆头。” 程砚根本没心情去看什么爆头的精彩画面,在宋御俯下身,压在自己身侧的这一刻,程砚的心脏怦怦跳,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心思却在宋御时不时蹭到他后颈的皮肤上,程砚大气都不敢喘。 宋御表演完他的一枪爆头之后,并没有就这样离开,他仍旧按着程砚的手,两人迷离地对视着,激烈的心跳声好吵,交杂在一起,程砚再听不见别的了。 程砚的睫毛在颤动,对视之中垂下眼眸,他从来不擅长跟宋御目光纠缠,这对他来说是艰难的考验,他没有办法堂而皇之,并且长久地注视着喜欢的人,心动的频率只会让他更加慌乱,更不自然。 可是宋御并不允许他垂下眼眸,他有一丝丝的沉醉,程砚的眼眸很清澈,比鱼缸里奋力展示自己的五彩鳗要美得多,宋御低声命令:“看我。” 程砚迫不得已地抬起眼眸。 宋御抬起手,手臂绕在程砚的下巴,擒住之后,微微抬高,唇就这样靠近过去。 一,二,三…… 心跳好快,是宋御,他面前的人是宋御,程砚满脑子都是琐碎,各种声音在脑海里盘旋,要来了吗?他要亲我吗?现在吗?不…… 程砚猛地转过头,绷紧的弦一下断开了,暧昧的氛围瞬间被打断,他的手指弯曲,蜷在一起,连键盘都不放过,被他狠狠按在手里。 宋御并没有责怪他,而是伸出手,戏弄一般在他脸颊滑过,“没准备好?” 程砚的双手从键盘上收回,拽着自己的衣服。 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宋御的手掌盖在程砚的头顶,揉了揉他的脑袋,“躲不过去。” 说完,他走到了客厅,打开了房门,外面站着一个女人,传出对话的声音来。 程砚站起来,走到客厅,一个看模样只有三十岁的女人对他笑着,宋御介绍着:“舅妈,这是程砚。” -- 第119页 “你就是程砚啊。”舅妈惊喜地看着局促不安的程砚,在男生的脸上看到一抹羞红,舅妈没问,只是说:“长得真俊。” 程砚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跟着宋御叫,道:“舅妈好……” 舅妈看着他说:“别客气啊,跟在自己家一样,我认识你,宋御跟我提过。” 程砚看看宋御,宋御摊摊手,他走回房间里,提着车钥匙出门。 “舅妈,我跟他先出去一趟,晚上别等我了,先吃饭,菜热好了,在微波炉,端出来就能吃。”宋御在没事的时候把菜放了进去,算着时间正好。 “你去哪啊?”舅妈问。 “我朋友喊我出去,晚上我再回来,不用留门,我拿钥匙了。”宋御抓住程砚的手腕,带他出去,“陪我去见一下寒承宇。” 程砚还没从刚刚的暧昧事件里回过神,宋御却好像没再想那件事了,程砚说服自己也赶紧正常起来,他问:“去见他干嘛?” “没事,喝喝酒。”宋御说:“你最喜欢的活动。” 程砚跟着他,心里还是没办法放下。 他看着宋御的背影说:“宋御。” 宋御站住,回头望着他。 程砚的手还被抓着,他没收回来,对方也没放开,程砚低头说:“你没生气吧?” 宋御皱着眉问:“生什么气?” 程砚说:“就刚刚……” 宋御不知道他心里还有芥蒂,难为他这一会还担惊受怕的,宋御拽了他一下,太突然,程砚撞进他的怀里,宋御目光炯炯地说:“这我就生气了,以后我们之间吵不完的架,但是也不能说完全不介意,我需要你调整好自己,有所准备,好吗?” 程砚宽心了些,说道:“好。” 两人下了楼。 程砚问:“我们怎么去?” “开车去,”宋御说:“楼下有我舅的雪佛兰,还有一辆机车,想坐哪个你选。” “你会开车吗?” “小看谁呢。” “什么都会,亲戚还这么有钱,”程砚说:“你不会真是个富二代吧?” 宋御回头讲悄悄话的语气说:“也许我真是呢,准备好嫁入豪门了吗?” 程砚伸出手,识时务地说:“少爷快娶我。” “稀碎。” “什么?” “你的节操。” 程砚狠狠捶了下宋御的胸膛,然后踮起脚,抱住宋御脖子,跟着宋御去往地下车库。 第49章 今天寒承宇请客。 地点是在一家酒吧, 程砚没怎么来过酒吧,去的次数一只手都用不到,主要他觉得这种场合不适合高中生,他也不太喜欢里面暧昧的氛围, 嘈杂的音乐, 唯有一点能吸引他的, 那就是酒了。 程砚很喜欢喝酒,可能是遗传老爸的,酒量也过得去, 在他这个年纪里算是挺能喝的了。 寒承宇开了卡座, 在位置上等了一会,见到人后抬起手招呼, 宋御看见他了,两人朝他走过去。 “来了。”寒承宇这声是对程砚说的, 说话时笑眯眯地看着程砚,程砚因为那通秘密电话,跟他也算亲近了些, 没那么拘束,点点头, 在旁边坐下来。 “喝什么随便点。”寒承宇的面前摆了一包烟, 知道程砚不抽,推给宋御,宋御接了。 拿着酒单,宋御点了点, 放在程砚面前,“你点。” 程砚坐在宋御的旁边, 附耳说:“我不喝。” 宋御见鬼地看着他,“你被附身了?” 寒承宇:“说什么悄悄话?拿我当外人?”说着把酒单拿了过来,说道:“不点我点,烈的淡的?” 宋御说:“我喝不过他,点低一点的。” 寒承宇惊喜地打量着宋御,“你喝不过他?” 程砚的酒量在同龄人中算好的,宋御倒不是很喜欢喝酒,很少沾,每次也就几杯而已,程砚是几瓶几瓶的算,时间一长,酒量自然就锻炼出来了。 “看不出来哈,”寒承宇说:“老乖一张脸,净整那流氓干的事。” “喝酒怎么就流氓了?” “喝酒加打架,折合在一起就不算个好人了,”寒承宇持笔在单子上画着,“对于你这个年龄,不信你找你老师问问?” 要真问,老班确实得这么说他,程砚无话可说了。 点完酒,寒承宇掐断了手里的烟,将烟头旋在了桌子上,丢在一次性的酒杯里。 “怎么了?”宋御主动地问:“脸色这么差劲,被绿了?” 真敢说,程砚抬起眼去打量寒承宇,两个人关系应该很到位,寒承宇没有生气,靠在身后的沙发上,叹了口气。 不会被说中了吧?还真是被绿了? 寒承宇说:“店里的事,加上最近有点烦心事。” 宋御道:“一件一件来。” 寒承宇停顿了一会,整理着思绪,缓缓道来:“我想把店转出去。” 宋御波澜不惊:“不做了?” 寒承宇说:“本来就不是专业的,当初意气用事辍了学,想着开个店能养活自己,没考虑好的因素太多了,我跟三虎都是半路出家,我不知道当初干嘛要学理发,没点出息。” 店面开的又小,理发店又多,又不是老招牌,人流量不够,收入还不够支出,寒承宇有点郁闷,当初选择这条路是头脑发热,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适合,以及他在市场上的种种因素,能不能继续下去,如今现实给了他惨痛的教训,他算是看清了前路。 -- 第120页 宋御没有发表意见,他知道这时候他的意见很重要,会影响一个人一生也有可能,人在低谷时所做的选择很容易是错误的,他不想给任何人人生意见,为他们的未来买单。 “我托三虎贴了转租告示,身边该联系的人也都联系了,一有人接手我就把它买了,店里的东西该清的清了。”寒承宇又点了一根烟,在云雾缭绕之中沉沉发声。 程砚没有说话,他不懂这些,只是觉得有点心酸,他现在也没有好好学习,以后会是什么样?他自己都拿不准。 “三虎怎么办?”宋御问,三虎老小就跟着寒承宇了,对寒承宇就把他当亲哥似的,吃什么哑巴亏都没有意见的那种,两个人关系匪浅,如亲兄弟。 寒承宇挺照顾三虎的,因为这个三虎……脑子有点问题。 “先让他自己去找份工作干,他脑子不行力气有的是,工地搬砖也有活路,”寒承宇把一切都想好了,他不会那么唐突地卖掉一切,不为任何人负责,“至于我,我打算出去一趟,看看有什么能做的,等找到合适的,或者混的好一点了,我把三虎带过去。” 宋御听到了不对劲的一点,“只有三虎?” 程砚没发现什么不同,不解地望着寒承宇,只见他沉默了一会,掐着烟,拎着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道:“他的家世很好,不会缺吃的少穿的,不要跟着我吃苦了。” 宋御眯着眼,寒承宇的语气不太高兴,大概察觉到了这样的视线,寒承宇笑了一声,说:“别光说我了,请你们喝酒,喝啊。” 酒在哪呢?还没上来,他已经醉了。 程砚没明白,但总觉得氛围不对劲,寒承宇嘴里的那个他是他想的那个人吗?他并不确定,宋御也没有为他解答,他们都在沉默着。 “你想好了吗?”宋御终于出声。 “来这里就想好了。”寒承宇说。 “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还没确定。” “跟他说了吗?” “还没,”寒承宇道:“晚上回去再说吧。” 他并没有等到晚上回去,汤嘉乐来了。 在程砚他们喝到一半的时候,他看见了汤嘉乐的身影,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汤嘉乐发脾气,老实说程砚有点吓到。 汤嘉乐来到他们的跟前,攥着拳头质问寒承宇:“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这一声之后,程砚终于知道,寒承宇嘴里的他,就是汤嘉乐。 氛围不允许他们继续待下去,程砚意识到了,宋御也意识到了,宋御先站起来,把酒杯向里面推了推,没有多管闲事,只是对寒承宇嘱咐了一声:“好好说。” 说完,他拎着程砚的胳膊,带着程砚离开了。 这个酒喝得不畅快,不怪任何人。 程砚和宋御重新开了一个卡座,没有再点酒,两个人只是闲聊。 “他们……是情侣吗?”程砚不了解,没有谁给过他准确的答案,他不觉得他们是朋友,可是情侣这个猜测又未免太大胆,他一直拿不准这两人的关系。 宋御倒没有直接地说,反而问起了程砚自己的感受:“你觉得呢?” 程砚不敢轻易下定义,摇摇头,有所保留道:“我不确定。” 宋御向后靠过去:“算是吧。” 答案模棱两可,程砚拿不准,看过去,问道:“算是……是什么?” “就跟我们一样,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宋御说:“既然提到了,聊聊我们自己好不好?” 程砚低声问:“你想聊什么?” 宋御道:“很多,我们的现在,我们的以后,我们的未来。” “谈人生理想吗?”程砚一语中的。 “嗯,有什么不可以呢?”宋御看着身旁的人,目光里有几分忧虑,“你以后想做什么?” 程砚道:“看你。” 这就难办了,宋御拉长声线:“看我啊……” 程砚说:“如果你要去打篮球,我就陪着你,如果你不做这个,我就陪你去做别的,总之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宋御良久地沉默着,视线却没舍得从程砚的脸上移开,程砚看着他的时候眉目里都是温柔,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有时候他会怀疑那个大咧咧的程砚不是他,他说话应该是温声细语的,好听到能诱惑别人的欲望,影响别人的梦想。 在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从来不喜欢交朋友的宋御为他破了一次例,他反问自己,他那会真的是想跟他交个朋友吗?他少朋友吗?他需要一个比自己小,什么都不确定,唐突上来搭讪他的一个朋友吗?讨厌这些快餐友情和爱情的宋御本能一定是拒绝。 可那一次他的本能不是拒绝,而是另一种,可以称之为好奇新鲜的东西。 程砚长得很好看,没错,是那种阳光开朗的邻家弟弟的感觉,气质很温柔,说不得赛天仙,帅到什么什么程度,但那会宋御就在想,这个人笑起来一定很可爱。 他的酒窝若隐若现,牙齿也是白白的,不会抽烟,站在他的面前又假装问他要火,想要表现得坦然,但眉眼之中还是有点紧张露馅,他真好奇他当时为什么那么紧张,也觉得这份紧张让这个人变得更加可爱。 可爱这个词不太适合形容一个大男生,可是在宋御这里,他对程砚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可爱。 -- 第121页 第一眼就觉得可爱,相处时觉得确实可爱,到现在仍觉得他可爱,很喜欢看他笑的模样,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酒窝动人的仿佛会说话。 那会他就生了一个想法,他的社交圈子里,还从来没有过一个可爱的人,他想把他划进自己来往的对象里,就是不说话,坐在那里,时不时笑一下,满足他感受可爱的私欲,也不是件坏事。 于是,他们走到了今天。 也许,还能走得更久。 宋御微笑了起来,伸手摸了下他的脑袋,他很喜欢这个动作,他觉得程砚可爱时,就想这么摸他,对方也已经习惯,没有拒绝,宋御说:“你自己的梦想呢?” 他对程砚的感觉更像一个弟弟,一个愿意追随着他的忠诚的弟弟,但是唯一有一点打翻了这种感觉,他对他会有欲望,那就不是单纯的情感。 “我啊,”程砚鼓起腮帮子,考虑了下说:“我没什么梦想,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人觉得有点咸鱼,但是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找不到自己想做的,没什么梦想的,也要允许我们这种人存在吧。” “当然,没有人说所有人都要有梦想才好,能平安过完这一生已经不容易了,”宋御收回手,盯着他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委屈自己,你想陪着我,可以是别的方式,如果是放弃自己的生活,我会有负罪感,也会替你觉得不值得。” “我妈也说过这种话,”程砚想起老妈来,“不是你这样的,但也是在问我想做什么,未来是什么之类的,老实说我觉得现在谈未来有点远,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明天的变数。” 宋御安静了一会,勾起唇,轻轻笑了一声,“也是。” 程砚转过头看着他:“怎么了?你担心我未来过不好?” 宋御靠着沙发说:“担心啊,更担心你受不了我。”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太凡尔赛了吧?”程砚责怪道:“是你在被我喜欢啊大哥。” 宋御点点头,直起腰,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说道:“哦,那我们来说说这个,你喜欢我什么?” 程砚扭过头去。 “害什么臊啊,”宋御掐住他的下巴,把程砚的小脸扭了回来,对着自己,他能看清程砚眼里的每一种情绪,“都说到这儿了,还怕我知道?” 程砚打掉他的手:“你就是想听我夸你。” 宋御冤得很:“我从小到大听过的夸奖多了,不差你这一句,哄我高兴嘛,你很擅长的。” “谁擅长了……”说着,程砚想起那天雨夜里的事,他软绵绵地倒在宋御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说对不起,说我喜欢你。 “硬要说的话,”程砚没怀好心,道:“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的样子。” 他上次对喻可欣也这么说的,把喻可欣一整个说无语了,说明这个话很操蛋,他现在不想听宋御说话,想杀一杀他的士气,所以也用这句话来怼他。 可是,宋御并没有像喻可欣那样,表现出很无语的样子。 他看着自己,反而脸色严肃了。 宋御两手搭在膝盖上,侧面对着程砚,半张脸陷进阴影里,他的嗓音低沉蛊惑:“可我要是喜欢你呢?” 刚刚还在踢踏桌角的腿,突然就顿住了,程砚转过头,看着宋御的眼睛,像碧绿的清波上突然出现的一块泥潭,搅翻了清澈的水面,暗流涌动。 “这算是……假设吗?”程砚心脏的频率越快越快,什么?什么啊?现在是什么情况?宋御刚刚说了什么?他的心跳有些乱,好吵,快停下,他快要听不清宋御的声音了。 宋御纠正道:“是陈述。” 程砚握紧了双手,有些痴傻,他只是,觉得自己在幻听…… 宋御的目光半点都不饶过人,嗓音也是那么的放肆而决然,他打破他幻听的想法,深意且真挚地道:“还需要我多说吗?” 第50章 这是一个陈述句。 陈述了什么? 陈述了他也喜欢自己?他承认了喜欢自己?他回复了他的喜欢?他确定了他们的关系?他不用再等待?承认那份流言蜚语, 承认他们的关系将不是现在这样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程砚乱了,或者说是太惊喜了,太震撼了, 太喜悦了, 他表达不好自己的情绪, 很怕出糗,从前自作多情过一次,闹下了不小的阴影, 不敢随意地确定什么, 尽管宋御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尽管他亲耳听着宋御说了喜欢。 程砚双手掐在一起, 一只手握住另一手,指甲在手面上掐出痕迹来, 他也不觉得疼,心脏「扑通扑通」的,他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咽了口唾沫,程砚谨小慎微地说:“你……什么意思啊?” 他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还没有准备, 先前无数次准备里他没有表达,如今唐突地回复,程砚完全懵掉了,不懂他到底是在开玩笑, 还是真的……把这个当做回复, 认真地说。 “什么意思?”宋御观赏着他的反应, 好玩到他有点不想回应他, 他发现自己可真喜欢他局促时的样子,和以往都不一样,宋御反问:“听不懂?” 字面上的意思,谁能听不懂?程砚就是需要确定,他现在小心翼翼的,宋御说的话他都要彻底领悟透了才行。 程砚撑着沙发,往旁边移了过去,和宋御隔开了一点距离,宋御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再抬头看看人,程砚一条腿盘在沙发上,像防御什么靠近似的,“等等,我缓一下。” -- 第122页 他抓着自己的衣服,低下头,一点点吸收这条信息,可是宋御正在看着他,程砚想避开他,这样有点犯规,他在他的目光下向来没法冷静。 “你不要看我。”程砚偏开头,余光发现他还没有移开视线,不好再要求别人什么了,他站起来,匆匆地说:“我去下洗手间。” 宋御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程砚愣住了,他转过头,宋御正对着他笑,随后站起来说:“我跟你一起去。” 程砚难堪死了。 他根本就不是要去洗手间,他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缓一缓,冷静一下,关于宋御这突然的回复,想到日后他们将是网上说的那样,成为一对……他觉得太快了,太惊喜了,他需要有人分享他这份情绪,这个人绝不能是宋御。 程砚走到一半,彻底败给他了,他站住,说道:“我不是真的想去……” “我知道,”宋御出乎意料地说:“面对我就那么难做决定吗?” 果然,他没办法在宋御面前撒谎。 程砚站住,左看看右看看,低头抠着手指,不自然到了极点,“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不快。”宋御摸了下他的脸蛋,“你等我够久了。” 是等了他很久,是奢望这一天很久了,可是为什么他答应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太开心的感觉?更多的反而是担惊受怕呢?程砚心里在慌,他却找不到源头是什么。 “宋御……”他惶恐地喊了他一声,脚下也不安分,小步子垫来垫去,他抬头,不敢置信地说:“真的吗?” 宋御摸着他的眉眼,动作轻柔,生怕惊吓到了他似的,“真的。” 程砚拿到了准确的答案,应该高兴才是,窃喜才对,可是这第一时间攀在心头的慌乱是从何而起? 程砚滑动了下喉结,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宋御却读出了他的顾忌,皱眉问:“怎么了?这不是你要的答案?” 程砚不知该怎么表达,至少对着他自己是说不出的,“不,我很开心……” “我没有从你的脸上读到半点的开心,”宋御眼尖,声音却不犀利,温和地说:“程砚,你有什么担心的,或者自己的想法,可以告诉我。” 程砚低头说:“没有,只是太突然了我没准备所以……没事,一会就好了。” “真的?”宋御挑眉。 “嗯。”程砚把这种慌乱归结于太突然,没准备好,可是他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这个人,跟他在一起的这一天想了无数次,怎么还会没有准备? 就这样被搁置着了,程砚不想扫兴,这不是正确的反应。 宋御伸出手,说道:“那我现在能牵你了吗?男朋友?” 程砚面颊有些红晕,他撑起一个笑容,挤出了酒窝,将手递了出去。 回去时,没有看到寒承宇,两个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也不知道谈的怎么样了。 宋御去拿了酒,留程砚一人在原地。 程砚坐在沙发边,酒吧里人影绰绰,情侣之间相互拥抱,亲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看着对面坐着的一对,想着他和宋御以后也会那样…… “程砚?”面前晃来了一个人,程砚定睛一看,竟是隔壁班的康伟,康伟左右看看,惊喜道:“你怎么也在这?一个人?” “啊……啊。”前一声是迷茫,后一声是确定,程砚站起来,康伟身边没别人,他说:“你在这干嘛?” “没事,几个人出来喝喝酒,不过正要走了,他们几个都出去了,”康伟好奇地说:“你都不怎么来这种地方的,今天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是和……” “酒。”宋御回来了,而且堂而皇之地站在他的身侧,拎着两瓶酒,递给程砚,并没有被他面前的康伟而局限住脚步。 该慌乱的不是宋御,是对方。 康伟的瞳孔微微收缩,面对宋御尴尬地抬起手,目光里有点畏惧,僵硬道:“您好。” 他用的尊称,还是“您。” 程砚抱着酒瓶,已经逐渐适应了被抓包,被目睹的事实,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你好。”宋御得体地回应着,知道两人应该认识,客套地问:“同学?” 康伟指了指自己和程砚,连忙答道:“隔壁班的,平常一起玩的。” 宋御点点头,他不是个热络的人,点到即止,一点也没有要跟别人深入交流的意思,康伟也不想跟他交流,对这种高年级,还是个人物的宋御来说,他们本能都有点怵。 “走了啊程砚,”康伟说:“他们还在外面等我。” 说着对宋御点了点头。 康伟走了。 程砚抱着酒,把酒放在了桌子上,没开,和宋御一起坐了下来。 宋御开了手上的酒,开完放在程砚的面前,似有若无道:“他不喜欢我?” 程砚纠正道:“是怕你。” 宋御:“又怕我?” 他已经在程砚的嘴里听过许多人怵他了。 “没办法,我身边好多人都怕你。” “我会吃人吗?” “差不多,”程砚说:“一口一个小朋友。” 宋御低笑一声:“这样下去可不行,你的朋友都怕我,以后怎么来往?难道我出现在哪他们就要走?” “没关系,也有不怕你的,”程砚提了个名字:“赵一白。” -- 第123页 立即得到了宋御的赞成,他点点头,无比认可地说:“没错,他一点都不怕我,甚至还想杀了我,是吗?” 酒倒好了,宋御把酒杯送他手里,程砚接住后笑一声说:“也没有,他还是很认可你的,只是护短心切嘛,我跟他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了,他看不得我受委屈,站在我这边而已。” “那我还吃醋心切呢,我有说要宰了他吗?”宋御说。 程砚挑眉问:“你吃什么醋?” 他跟赵一白还能有醋吃? 宋御说:“他跟你待在一起多久?” 程砚:“他本来就先认识我啊。” 宋御:“那还不知足?” 程砚忍不住,笑出了声,简直了,他对宋御的语言批判道:“强词夺理。” 宋御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暗戳戳地较量着,没再说话。 程砚凑过来,观察着宋御的脸色,还真是在吃醋,真好看,他托起腮,欣赏起来了。 宋御放下酒杯,目光垂下来,射在程砚的瞳孔里,“好看吗?” 程砚点点头,狗腿地说:“好看,宋爷你怎么那么帅啊。” 宋御大言不惭:“特地按着你的喜好长的。” 程砚伸出手,摸着宋御的脸,“那确实,哪儿哪儿都合我意。” 宋御狠狠揉了下程砚的脑袋,程砚不贫嘴了,此时电话铃响起来,程砚一看,说道:“我去接个电话。” 宋御问:“谁的?” 程砚拿给他看,一个名字赫然醒目地显示着,“要杀你的人。” 赵一白。 宋御摆摆手,让他去接了。 程砚拿起手机,找了个安静的地点,点了接听键,“喂。” 赵一白:“你人呢?” 程砚:“干嘛?什么事儿?” 赵一白:“没事,问问……”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听筒里传来了程砚急忙喊停的声音,“等等等……” 此时,程砚正站在某个地方,看向某个角落,那昏暗之中若隐若现的脸庞,那抱在一起近乎疯狂的两人,那毫不避讳的接吻,亲热,那让程砚拿不准的关系,此时都有了定数。 那是寒承宇和汤嘉乐。 程砚僵在原地,一步都踏不出去了。 接吻没什么,可是对于他来说全都是噩梦,两个人的关系也没什么,可是确定了那一瞬间还是大受震撼,果然,寒承宇对汤嘉乐这么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个原因也不仅仅是因为汤嘉乐认他做了哥,或许根本就不是因为这层关系。 那是更深的感情。 汤嘉乐小小的一只,被寒承宇拥在怀里,堵在墙角亲吻,像是生死分离,那个吻狂热到让人脸红心跳,那是接吻吗?寒承宇简直是要把那个小小的身影揉进骨血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接吻炙热而疯狂,程砚却从汤嘉乐的脸上读出了一点难过,那会,他再也不觉得这个人讨厌,倒觉得两人……般配极了。 这个吻,让他想到了某天夜里,那个不开心的夜里,让他找到了自己无法和宋御接吻的原因,让他醒悟了自己为什么听到宋御说喜欢没有太开心,而都是担心,是的,他终于知道了原因。 程砚垂下眼眸,匆匆离开,没有看太久,他忘记了手机里还在接听的电话,若不是赵一白一直在说话,他会全然忘记自己本次出来的目的。 “喂。”程砚重新拿起手机,那个吻让他想到了什么,他的心情一落千丈。 “怎么了?突然不说话。”赵一白半路找不到人,还以为出事了。 “没。”程砚的心情瞬间被影响,不怪别人,他只是想到了自己,这件事在自己心里过不去,尽管他和宋御已经在一起。 赵一白等了大半天,电话那头的人也没个声响,赵一白听着背景音不对,问:“你在哪?” 程砚如实回答:“酒吧。” 赵一白:“跟谁去的?” 程砚想了下,觉得应该把这件事跟赵一白说,缓了缓道:“一白,宋御刚才跟我说……他喜欢我。” 赵一白并没有太意外:“怎么样,我说了吧?” 程砚摇摇头:“可是……我现在很乱。” “乱什么?人家喜欢你你还不乐意了?”赵一白不知道程砚有什么顾忌,这应该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天。 “这样是对的吗?我不知道。” “你到底担心什么?” 程砚低着头,看着地板,不远处有喝醉的人,几个人在扶着他,程砚收回目光,忧虑地说:“我怕他不是真的喜欢我,我怕他是因为……因为习惯了才想跟我在一起,他如果真地喜欢我,当初为什么会拒绝我亲吻他?” 这就是他一直担心的事了,他想不通,他现在和宋御在一起的确很好,感觉也是对的,可一旦宋御要靠近他,亲吻他,他就会想起那天晚上,当初他明明排斥自己与他亲热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程砚垂下眼眸,“可能是我自己有点阴影吧,他要亲我的时候,我总害怕他会……为难。” “你怕他不是真心喜欢你的?”赵一白一针见血,说到了程砚担心的要害。 程砚默默地点了点头:“我不想要他跟我在一起,是不想伤害我,是可怜我,是看我追他那么久了……才同意的,他如果对我只是朋友的感觉,排斥我靠近他的话,就不要勉强,我也不喜欢……勉强别人。” -- 第124页 赵一白猜也猜到了,程砚现在躲在角落里委屈的样子,他倒是没有那种想法,反而笑了一声说:“程砚,你不自信了。” “这跟自信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但我不觉得宋御是你说的那样,他不至于勉强自己到这种地步,你觉得他是那种会可怜一个人而选择跟他在一起吗?他可是宋御。” 程砚叹了口气,纠结之中握紧拳头,认可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对吧?”赵一白道:“如果他说喜欢你,那他就是喜欢你,当初的拒绝并不能代表现在。” 程砚嗯了声,他想,大概真的是自己想太多。 赵一白安慰了他一会,把程砚的思绪理清楚,程砚默默地听着,每一句都觉得有道理,他的确不能这样下去,带给自己和宋御,都不是好的体验。 过去的都过去了。 宋御现在没有拒绝他,甚至承认了喜欢他,他也不能太耿耿于怀,记恨着别人曾经的离开。 “记住了吗?”听筒里赵一白还在费心,“他是宋御,他说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别乱想,听到没有?” 程砚乖巧地说:“听到了。” 赵一白道:“嗯,挂了。” 挂断电话后,程砚站在原地,自己思虑了一会,深呼一口气,打算以一个新的状态去跟人相处,谁料,这一个转身,他就愣住了。 一道黑影笔直地立在五米之外,那个距离,是绝对能听清楚电话内容的距离,那个人,是他正讨论的主角,是沉着脸的宋御。 作者有话说: 下章打kiss。 第51章 程砚的心跳骤然加快, 拳头紧握,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宋御笔直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凝视着程砚, 在他转过身时, 四目相对, 黝黑的瞳孔释放着质疑一般的东西,将程砚钉在十字架上。 他何时出现在那里,从哪一句听起, 程砚不知道, 可是他得抱着最坏的打算,因为宋御的脸色, 是没有任何遮掩的严肃。 程砚艰难地迈开步子,他觉得心里那头小鹿复活, 又再次撞死,复活,死去, 反反复复,皆因宋御而起。 他来到宋御的跟前, 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他很想跟他分享一下刚刚看到寒承宇和汤嘉乐接吻的事情,可是现在的局面,不适合提起除他们以外的任何人。 “我……”程砚吞吐着, 不知道如何表达。 宋御没有逼迫他, 而是做出了一个更让程砚惶恐的举动, 他转过身, 什么也没说,往回走去。 程砚紧握拳头,心里彻底乱了。 可是他要怎么说?他的那些话宋御如果听去,怎么可能不生气?他打破了他们在一起最好的氛围,让一切回到了那天夜里,他明明刚说过喜欢自己。 寒承宇已经回来,旁边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在原位坐着,每个人的心情都糟糕到了极点,寒承宇注意到二人之间诡谲的氛围,皱眉问:“怎么了?” 宋御没说话,而是拿起了一边的钥匙。 程砚不敢说话,默默地站在原地。 宋御回过头说:“不走的话让别人送你。” 听到他这个声线的时候,程砚就知道,他生气了,看了眼寒承宇,程砚咬了下嘴唇,跟上了宋御。 宋御从酒吧里离开,没有任何原因给到寒承宇。 程砚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宋御身高腿长,步子跨得很快,程砚小跑几步,才跟上他,他不敢要求他慢一点,等等他,他现在什么也不敢说。 他们来到了机车旁边。 宋御长腿跨过去,把头盔递给他,程砚站在原地,没有接。 他担心地说:“刚刚喝酒了……” 虽然一杯都没喝完,他就把今晚给毁掉了。 宋御冷声道:“那就死在路上。” 程砚真害怕他现在的声线,他最怕宋御生气了,可是现在他就是在生气,而这种结果是自己造成的。 是的,死也得跟他一起死在路上。 程砚抱着头盔,抬起腿,坐在了他的身后,他不敢碰宋御,他怕点燃这个炸药包。 宋御则意识到了他的行为,冷冷地质问着:“手放哪儿?” 程砚僵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他腰上。 宋御这才作罢,机车启动,上路后两人一言不发,快速掠过的风让他们只能把话咽进肚子里,憋在心底里,爱恨皆不能言语。 一路上,程砚的心情都很沉重,他有时候很不会主动,喝酒误事,每次喝完酒,都要发生不好的事情,他再也不要碰酒了,他总是酒后胡言乱语。 闷在头盔里的程砚别提有多烦躁,有多后悔,他想改变这种局面,可是宋御冷的让他不敢多说话。 果然,他跟关迪他们一样,一样地怵宋御,并没有什么区别。 宋御把他送到了小区门口。 程砚本就没做好去宋御家里过夜的准备,之前还想着找借口离开,这下好了,借口用不上了,他直接被送回家来了,如果是这样,跟他一起过夜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他不喜欢这样的结局,这不该是今天夜里,他说喜欢自己后他们应该有的状态。 可他要怎么做?话是他说的,乱想也是自己乱想的,他要怎么改变这种状态? 程砚现在很矛盾,他只是为毁了宋御的心情而觉得愧疚。 -- 第125页 可是宋御把他送回来,一句话没说,等程砚下了车,他便扬长而去,程砚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他没想到今天会以这样的形式收场。 看着远去的身影,程砚默默地走回小区,心情坠入谷底,后悔说了那些话,为什么他一说起不好的话时总是会被抓包?他以后还是少说话,惹人烦。 程砚难过极了,提不起精气神来了,他都没打算回家的,被送回来也无可奈何,可见宋御有多生气,只想把他扔掉,都不问他是不是要回来。 程砚没办法,站在电梯前,按了下电梯,结果没反应,他才回过神来,抬起头,一看四处都是漆黑的,一点月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让他勉强看清楚电梯按键,然而电梯却半点反应没有了。 停电了? 程砚按了几下后,终于确定是停电了。 他要……走回去?十几层? 平时走也就走了,现在膝盖受了伤,上下楼会有点疼,程砚无可奈何,沿着楼道走去。 只有安全提示灯还在亮着,绿油油地照着阶梯,程砚打开手机电筒,扶着扶手爬楼梯。 一片黑乎乎的,有点儿吓人,走廊几乎没什么人用,每一层都有门阻挡着,严丝合缝的同时让气氛更诡异,程砚爬到四楼,忽然听到了一阵声音。 有人上来了。 程砚瞬间紧张了起来,站在楼梯口,动也不动,聆听着这沉重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了…… 手电筒照到一双黑色的运动鞋,然后是结实的双腿,纯白的T恤衣角,再然后……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人脸,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扣在了身后的墙面,还好后脑勺被护住,没有磕痛他,但脊背有点轻微的痛,他没有闷哼出来,嘴巴就被湿热的唇紧紧含住。 程砚在漆黑中瞪大了双眼。 心脏「扑通扑通」,一声又一声,好像在楼梯道里回荡,怎么会那样响? 舌尖横冲直撞,扫荡了他整个唇腔,游过他每一颗牙齿,像是疯狂吸吮甜腻的棒棒糖,直到那颗糖在嘴里融化的一丝不剩,留下满唇余香。 是烟草的味道……好呛人。 程砚偏开头,想躲过去,可是刚刚离开烟草味的唇,便被扣住下巴强行扭了回去,重新被湿热覆上。 他的手狠狠抓着他的衣角,被烟草味侵袭的唇腔和喉咙都在发痒,让他快要喘不过气,他只是被撬开嘴巴,只剩下张着嘴巴,其他的再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他如何被侵犯,如何被索取,都由别人定夺。 和当初他吻他的蜻蜓点水相比,那都不算吻。 “嗯……”程砚不容他再放肆,狠狠地拒绝了他的侵犯,扭开头就在大口的喘气,呼吸没有节奏,只剩下紊乱。 宋御的唇贴着他的脸庞,湿润了滚烫的皮肤,他笑了一声,那只手还抓着程砚的下巴。 “好玩吗?”宋御的唇抵着他的面庞:“你不是想亲我吗?满足吗?” 程砚抓着的衣服,全都是汗水,他是匆匆赶回来的,他在路上抽了一根烟,他背后的余热浸湿了他的手指。 他努力地偏开头,可是被他的唇压着,烫着,一点也逃不开。 “真会喘。”宋御掐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再次扭了回来,然后抬起程砚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问道:“感受得到吗?” 程砚抬起眼,看着黑夜里并不明晰的他的五官。 手底下的心跳声剧烈,绝不比他的慢哪怕一点儿。 “勉强?”宋御说:“我是不是勉强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你,现在有没有答案?” 程砚不说话,到这一刻,他再也无法否定他的心意,那激烈的心跳无法伪装,他在自己手底下跳动的节奏越发剧烈。 “我从来就没有排斥过你,”宋御说:“反而是因为太在乎你,完全不知所措。” 程砚的呼吸还在急促着。 宋御捏紧他的下巴,憎恨似的说:“你那次吻我的时候,我很想像现在这样吻回去,可是我压抑住了,我控制住了,你应该夸奖我,面对你那张可怜的小脸,我能转身离开是我这辈子做到的最难的事。” 程砚用力地揪着他的衣服。 “我不喜欢你,你赛若天仙我也没兴趣,我也不少你这一个朋友,我跟你来往,没有任何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程砚,我喜欢你,比你以为的要早得多,要深得多,为什么只在CBA一个月就回来,你就是原因,我放心不下你,我担心你,我喜欢你,”宋御每一句都很清晰,“还有疑问吗?” 程砚从刚才的一点憎恨,憎恨他的放肆亲吻,到现在大受震撼,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黑夜中的脸,他能想象到此刻他的眼神,他的情绪,停电真好,他好害怕现在突然来电,他好害怕在阳光下看到宋御此刻的眼神,一定很深,一定够狠,让这么一个高冷的人,对他说这番掏心窝子的话。 “为什么不接受我?”你也喜欢我,为什么要等那么久,程砚痴痴地问。 “因为我要远去CBA,要在那里埋头苦练,我不知道要去多久,要去多少年,我凭什么让你等待我?你在花期年少时,身边的人会不断地更换,还会有更多的人出现,我要要求你不准亲近未来出现的所有人吗?我要你在十几岁就只选定我,否定以后你觉得更适合自己,更喜欢的人吗?” -- 第126页 程砚从来不知道他有这样的顾忌,他呆呆地看着宋御,想看清他的脸,却又害怕对上他太过炙热的眼眸,他在表白,他在跟自己表白,那个自己追了这么久的宋御,喜欢他…… “可是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那个人,我就是只喜欢你。”程砚的眼角湿润,“宋御,我只喜欢你……” 他从来没碰到过一个,让他这么心动的人,他喜欢宋御,到了那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到有时候尊严底线都不想顾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还拒绝我的亲吻吗?”宋御捧着他的脸。 程砚摇摇头。 “吻我。”宋御命令道。 程砚就只会蜻蜓点水的吻,生涩到了极点,在他唇上轻轻碰过,就已经离开。 但宋御已经满足。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通过校队的考核了。”宋御说。 在今天宣布这个消息,已经不能使程砚再激动起来,没有什么比宋御说喜欢他,更让他激动的事了。 “还有一个坏消息,”宋御的手指滑过他的脸蛋,“你进校队那天,我还是要吻你。” 程砚呼吸声急促,脖颈火红,耳朵也滚烫,他的样子现在一定很糟糕,幸好,他在黑夜里。 “收一点,”黑夜能挡住的只是视线,挡不住的是听觉,宋御将唇凑近他的耳畔,温热地说:“把力气留到那天再放肆地喘。” 话落,他再次堵住了他的唇,他不想在黑夜里听他的喘息,那让他的神经时刻崩在危险的弦。 可是……他怀里的人控制不住。 楼梯道里一片迷乱。 第52章 程砚回到了家。 老妈不知道他今天回来。 没料到自己今天回来的, 钥匙也没带,程砚站在门口拍了拍房门。 等待了一会,老妈来开了门,看见程砚很是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程砚进门后说:“妈, 停电了?” 程妈说:“四点停的电, 你今天回来的太不巧,腿怎么了?” “没事,球赛的时候摔伤了。” “你怎么整天伤筋动骨的?上次不是刚好?” “意外。” “哪儿那么多意外?再这么下去你可别再给我碰球了。” “打球受伤都是常有的事, 妈你别在意了, 不严重。”程砚回了房间,“早点睡晚安。” 可是老妈并没有就这样放过他, 站在门口问他吃了没,程砚说吃了, 回答了老妈一系列的追问,他才终于安静下来。 房间里没有灯,手机是唯一的光线, 程砚把手机盖在桌子上,坐在椅子上, 双臂撑着桌子, 捂住脸,回想那个意犹未尽的吻。 太猛烈了。 让人脸红的程度。 宋御走后,他一个人在外面站了半小时,也没有缓过神来, 幸好老妈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他在稳住自己, 让自己保持自然这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 程砚摸着自己的嘴巴。 想着宋御带给他的好消息。 他进校队了。 他到现在都没敢相信, 他真地进校队了。 这个消息他还没散布出去,谨慎到了极点,他一个人暗自窃喜,在宋御说喜欢他的时候,进校队已经不是必须的事,那么现在算什么?双喜临门吗?原来真的有奇迹发生。 这个夜晚是睡不好了,程砚趴在桌子上,什么也不干,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脑袋也没有完全清空下来。 夜里一点多才来了电。 程砚一点还没睡着,心里有股躁动的火,在夜里反复灼烧,最终被困意浇灭,抚平了熊熊烈火,那会他才终于睡着。 球赛过去之后,课程就要恢复了。 程砚在家里闲了几天,这几天没有出门,好好地养着伤,老妈正好有假,他陪着老妈的这几天,也被老妈的食补给治好了,膝盖的伤口愈合,他上下楼不用龇牙咧嘴的了。 这几日没有联系宋御,偶尔发条消息往来,自那天夜里的激吻之后,二人都默契地避开了一些,一直等到新一周这天。 这天程砚来上课,论坛上的事还在发酵着,不过没有上周那么火爆了,发帖的人不知是谁,至今也没有个答案,可程砚不关心了,路上听到了一些议论声,他也全然当做听不见。 “程砚,你进校队啦?”路上遇见了李笑笑,她得知了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 “名单出来了,”李笑笑说:“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程砚还没有看到名单,也不知道在哪看,他早就有了消息,“我知道,下午去报道。” “真厉害啊,”李笑笑说:“校队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程砚笑了声:“我本来都以为进不去了。” 李笑笑也八卦了起来,问过这个事,便问到论坛上的事:“前两天闹得风风火火的,说你和宋御……应该不是真的吧?” “你觉得呢?” “我觉得肯定不是真的,”李笑笑说:“他们说你进校队可能都是因为跟宋御的私情什么的,我觉得你表现得很棒,跟宋御没关系。” “谢谢你。” “加油,看好你。”李笑笑和程砚一同回到了班级里。 老班进来后,安抚大家躁动的心,说选拔赛过去了,该收的心收回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等等,让他们为未来的高考做准备。 -- 第127页 “现在都说到高考了我去,”关迪说:“才哪跟哪儿啊。” “其实也不远了。”赵一白说:“咱们这成绩,再给十年的时间做准备也不嫌长,帅哥你说呢?” 赵一白戳着程砚,程砚心思不在这儿,回头啊了一声。 “你在干嘛?”赵一白看着他的书桌,什么也没干,又没玩手机。 “没有,我刚刚想别的事呢,你们说什么?”程砚在想不易为外人道的事。 关迪说:“高考啊,老班刚刚说高考,忒早了吧。” “是有点儿早。”程砚说完转过头,好像只是为了应付他一声,然后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关迪皱着眉说:“哎,程砚,你上周去哪了?” 程砚:“哪一天?” 关迪说:“就宋御来找你那天,那天我们都没在,宋御找你干嘛?” 果然还是传出去了,程砚看向前排的一个男同学,那天抓包他和宋御的,应该是他了,程砚心虚着说:“出去玩了,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干?”关迪话里都是怀疑,“你俩最近闹这么火,他找你一点事都没有?” “你要是觉得有事你去问他,我嘴里你可问不出什么来。” “刘洋洋说他抱你了……” “啊?!” 关迪一声没说完,周边都是惊叹声,程砚的脸也烧红了,操起一本书就朝关迪砸了过去,附带着他的警告:“你给我小声点!” 关迪捂着嘴巴,话已经出去了,前排没听见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回头看过去,老班还在呢,抬头瞧了一眼,抓两人一个现行,大早上的让他俩出去站着。 站着好,出去更好,程砚现在都不愿意待在班里,刚刚听到的人他是没办法应付。 二人站在班级门口,关迪还在打听,“所以是真的?” “假的,”程砚拒不承认:“别听刘洋洋瞎说。” “哪能是瞎说呢,人家亲眼所见,”关迪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会嫌弃你,咱们宿舍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承认吧。” “不是,”程砚才不会承认,他们这个年龄太好动了,事情本来就沸沸扬扬的,他可不想把刚刚灭下去一点的热度重新提起来,找了个借口:“那会我拉链坏了,他帮我弄一下,刘洋洋正好进来了……在他的角度看起来像拥抱而已。” “你穿的什么衣服?”关迪审问犯人似的,不是他不相信程砚,实在是这个天,他想不到他穿了什么衣服,上面会有拉链,外套? “短袖短裤啊。”程砚说。 “是上衣的拉链还是裤子?” 程砚正要回答,关迪指着他说:“你想好了说,我可没见着你哪件短袖上有拉链,我们那天没走的时候,你穿的可是短裤,松紧带的那种,也没有拉链,除非你在我们走后换了长裤,你是想说你一个人在宿舍里还换成了长裤?三十度的天气。” 程砚真想给他拍手叫好:“莫非你就是华生?” “承认了?” “承认个屁。”程砚说:“我换条裤子出去逛逛不行?你们不带我玩还不准我出去了?” 程砚想转移话题,奈何关迪目的明确。 “你自己不愿意去的,哪是我们不带你?”关迪又说回正经的:“你要说你换了裤子,那意思就是……宋御帮你修理的是裤子的拉链了,也很基的好不好?” “你说的都对。”程砚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我就知道!”关迪拍了下手:“咱不是单恋就好。” 程砚白他一眼,靠在墙上,想着自己还真是没有说谎的天赋,每次说谎都会被拆穿,尤其碰见宋御的事,好像上天就想昭告所有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程砚喜欢宋御似的。 在外面站着的早自习,程砚听着关迪给他分享的「与宋御搞基的十大好处」,听得头晕目眩。 “第十,宋御是富二代,”关迪说:“你以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所以呢,你把人哄好了,未来就等着嫁入豪门。” 嫁入豪门,救命,程砚听到这个词都想去死,宋御自己说他还觉得挺有可信程度,关迪一说程砚感受到的只有喜感。 有个问题程砚一直没搞懂,为什么大家都说宋御是富二代呢?这是从哪儿得出的结论?程砚问关迪,关迪说这是明知故问的事。 “看衣服啊,”关迪说:“你这种不关注品牌的……宋御身上每件衣服,每双鞋子,都是大牌,我本来也不知道的,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程砚回忆着,他是看到宋御身上的衣服有各种各样的logo,但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牌,很多都是没见过的,这方面他确实不够敏感。 “你跟宋御认识这么久,你不知道他家里什么情况?” 程砚摇摇头:“他说是一般家庭,我就没怎么问过。” “真隐蔽,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宋御家里到底什么情况,”关迪说:“有人说他们家住小区啊,富二代什么的,我一直觉得应该住大别墅,不过也有可能人家父母低调呢。” 父母……程砚还从来没见过宋御的父母,至于说宋御的家在小区什么的,那应该是指他舅妈的家吧,关于宋御的家庭在哪,什么样子,程砚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离这里很远,再也没别的了。 离这里很远,为什么到这里来上学呢?程砚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他想不通,也没去想,这些都是宋御自己的事,他想说便说,不说程砚也不会去硬挖,他并不在乎宋御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 -- 第128页 一整天的课正常地进行,程砚收了心,等待着下午放学去校队报道。 六点多时,程砚来到了篮球馆。 这个篮球馆是学校专门给校队的人训练建的,仅限于他们使用,平时大家不会到这里来,这不是程砚第一次见,网络上的视频拍摄过篮球馆,但都不够全面,这是程砚第一次站在篮球馆里。 好大。 城南斥巨资为校队,一个篮球馆就看出来了。 校队里聚集着很多的人,一些人在训练,另外一些不知所措的则是今年刚刚通过选拔赛的,程砚站在这群人旁边,很快就听到了议论声。 男生之间谈论一个人倒是不避讳,有人直接朝他指了过来,程砚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窃窃私语,一道又一道视线打量过来,在这个神圣严肃的地方,程砚不能像在外面一样随心所欲,也不敢去和对方起争执,只能默默地忍受。 他听到了一丝声音。 “他就是那个程砚吧?跟副队闹的热火朝天的那个?” “他的比赛我看了,有点实力,但也不至于到能进校队的地步吧……不就几个篮板球吗?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吧。” “我一开始也怀疑,说不定是靠关系进来的,最近挖出猛料来了吗……” “嘘,声音小点。” 程砚低下头,一个人站在一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和慌乱,没有朋友在身边,只身来到他磕破头也要进的校队,被强大的高压环境压得喘不过气。 议论声还没停止,直到一声“副队来了!” 场中瞬间安静,程砚抬起头,看向带着几个人,从大门进来,往球馆中间走的人。 是宋御,他手里提着本子,身姿高挑,每一步都踏得果决有力,他站在正中间,向他们的方向投来视线。 有人吹了声口哨,在场馆中大喊一声:“集合!” 校队的人训练有素,很快集合,新人则比较乱,走过去,随意找个位置,学着校队的前辈,排排站好。 韩仓没来,今日的欢迎大会是宋御主持的。 这两日没有碰面,程砚静静地看着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直视。 “互相认识了吗?”宋御站在新人的队伍面前,声音凌厉,和传闻一样的严肃目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都让人高度紧张,他一点儿也不温柔,简单粗暴道:“不认识也没关系,日后的训练里你们会认识对方,今天不给你们自我介绍的时间,有几句话交代给你们,进入校队不代表能够参与正式的比赛,每年的联校比赛只有前三的队伍有资格争取,正式参与比赛的队伍得杀出重围,成为校内训练赛的第一名,也就是说,你们既是队友,也是对手,苏苏。”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站了出来,她的脖子里挂着一个牌子,是校队助理,没有人陌生她,她是校队里唯一的女生,也是许多男生的心上人,苏苏不同于宋御的严厉,声音悦耳,具有抚慰人心的能力,“副队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吗?如果不够明白的私下里可以问我,关于比赛和训练上的任何事,全权由我负责,每一周都有训练赛,用来检查一周内各位的进步,队伍的组成不由你们自己决定,而由校队负责人来分配,我们会保证每一个队伍位置的合理性,队伍不能自由更换,一是为了防止大家默契被打散,二是为了共同进步,一支有力的队伍是需要长久磨合的,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校队的决定。”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消化校队的规矩,校队的信息。 “第二,校队禁止发生口角争执,打架,斗殴等事件,一旦出现,严厉者会直接踢出队伍,进了校队不代表能上赛场,也不代表要禁锢你,训练中每个毅力不够坚定,或者觉得自己吃不了这份苦的队员,可以向我申请退队报告,我们是双向选择的,不存在无法退出等强硬规定,我们提供给你们的只是一条通往未来的道路,你可以选择加入,亦可以选择退出,”苏苏笑了笑:“毕竟我们希望留下的是有篮球梦的共同伙伴,我们希望每个伙伴都有更好的未来,体育的苦吃不了,就回去吃学习的苦,总有一条路是我们必须要走的,我希望大家理解我们校队的意思。” 一片寂静无声,每个人都被这真挚的话语打动,心里万分感慨,但在如此严肃的场合,谁也不敢出声打断。 “下面我们进行新人评估赛,请大家自由组成四支队伍进行比赛,我们会根据比赛的结果,综合考量各位的能力,决定你们从哪一项开始训练。”苏苏说完,看向宋御:“副队?” 宋御点点头,表示没有任何问题。 苏苏看了下手腕上的表盘,继续道:“那就请各位自由组队,进行下面的比赛,给大家五分钟的时间,倒计时开始。” 新人之中一片慌乱。 程砚站在人群之中,将目光投向宋御,他以副队的身份出现时,总让他觉得这是两个人,他严肃到不可侵犯,严肃到他看一眼都觉得害怕,他有时候不太敢相信,宋御会喜欢他,他明明那样一副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样子。 “嗨。”程砚的后背被拍了一下,他回过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庞。 “是你。”程砚有些找不着北。 男生笑了一声,问道:“还记得我?” “嗯,”程砚笑说:“公交车上的。” -- 第129页 “我叫周溪阔,”男生伸出手:“关注你很久了。” 关注……我? 程砚不明不白地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没想到会在校队里遇见,周溪阔笑了一声:“没人跟你组队?” 程砚茫然道:“还没有。” 周溪阔道:“我们一起。” 程砚:“好。” 周溪阔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这个举动也太亲密了,刚认识啊才。 程砚低头看了眼周溪阔放在他肩膀的手,只是觉得进展太快,不过男生表达友善的方式都很直接,他也能接受。 然而,他接受,有人可不接受。 宋御转着手上的笔,直勾勾地盯着骚乱之中的一人,问道:“我刚才是不是不够严肃?” 旁边的苏苏笑道:“副队,你要是再严肃一点,新生就被吓跑了。” 宋御玩转着手上的笔,一圈又一圈,耍的很是熟练灵活,他责怪般沉沉地说:“五分钟真长。” 第53章 自由组队, 有了周溪阔,程砚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组织,五个人相互认识了一下,反正记得住名字, 也对不上人脸, 除了周溪阔, 剩下的程砚全都忘了,不是他记忆不好使,大家都差不多, 光靠言语很难记住一个陌生人, 还是没有什么特征的情况下。 程砚倒是被人一下记住了,又是跟宋御闹绯闻的主角, 又长得挺帅的,让人一下叫出了名字。 “啊……是我。”程砚不好意思地说。 “你真跟副队有那什么关系啊?”临时组队的队友打听着, 这事还真是人尽皆知了,不见到人还好一点,现在主角在这儿, 他们能问就问。 程砚没有回答,队友向宋御看过去, 抱着手臂说:“要是真的你可真牛逼, 副队看着吓死人,我是不敢跟他说话。” “还好。”程砚挠了挠后脑勺。 周溪阔抱着手臂,临时组队的五个人坐在地板上等待比赛开始,周溪阔和程砚站着, 周溪阔问:“你跟副队……真的?” 程砚蹙眉, 完全不想聊:“不要问我这个问题了。” 他最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周溪阔:“厉害哈。” 程砚真想给他一拳, 站在一边说:“你那天在公交车上, 是不是想打我?” 周溪阔:“何出此言?” 程砚:“那你凶巴巴地看着我?还有你说关注我很久什么的,不是想打我?” 周溪阔笑了一声,真佩服他的脑回路,“第一,你盯着我妹妹,让我觉得你图谋不轨,第二,发现你跟我一个学校,关注你是必然,第三,选拔赛的时候表现不错,从防备你,到想结交一下你,从来就没有要打你一说。” “等一下,”程砚发现了什么,“你妹妹?你是说……公交车上跟你吃一个冰激凌的女生?” “她是我妹,你直勾勾地盯着她,我能不防备你?” “不是啊,我没有直勾勾地盯着她,我看着她是因为……”程砚滑动了下喉结,“我以为你们是情侣。” 周溪阔无语道:“不是一个男生和女生站在一起就是一对。” “可你们很像好不好,”程砚有理有据:“吃一个冰激凌。” “你跟你朋友喝同一瓶水都不嫌脏,你会嫌你妹脏?” “我没有妹妹,”程砚说:“再说,你们都那么大了,还吃同一个……我肯定误会了。” 周溪阔纠正道:“我妹才十五岁。” 程砚摆摆手,反正就是一个误会了,他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周溪阔抓住他的手腕,大庭广众下威胁道:“以后把眼睛放尖点。” 程砚觉得很尴尬,他万万没想到那会是一对兄妹,当时戴着口罩,他又分不清…… 误会澄清后,五分钟也到了,比赛开始了。 先上去的是另外两组,周围是校队的元老们,坐在一边鼓掌起哄,充当观众,程砚和周溪阔他们也坐在了场边,看着两组较量。 “呦,你对手。”周溪阔蹲在他旁边,抬下巴示意一个人,程砚看过去,是丁普,他刚才就发现他了。 “嗯。”程砚说。 周溪阔问:“恨他吗?” 程砚扭过头:“恨?” 周溪阔拍了拍程砚的膝盖:“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们玩脏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看来周溪阔观察的还挺仔细的,还知道他受伤,还记住了丁普是他的对手。 “一点吧。”程砚还真没有多恨,他的重心都在宋御身上,对别人的关心并不足够,连恨意也不够,他已经进了校队,知足了。 第一组的比赛打的比较严肃,可能因为太多人观看,加上今天的裁决人是宋御,大家都在奋力地表现自己,即使不能出色,也希望不让人失望。 周围的观众都是老前辈,技术远在他们之上,内行看门道,进了球也不敢庆祝,只能装作平淡走回去,继续打。 除非观众给与一点掌声,否则比赛严肃得就过分了。 第一组很快打完,校队的元老就着每个人都说了一下,实力测评之后,心里都有了底,有人重点练三分,有人重点练弹跳,一一安排好日后的训练重点后,轮到了下一组。 程砚和周溪阔走上去。 “好好打,看位置。”周溪阔组织着,站在这里的都是有一定实力的,程砚并不担心会遇到强大的无法打败的对手,这场球他打的比选拔赛容易多了,因为自己的实力虽然不算很强,但队伍中厉害的人多,周溪阔就是其中一个。 -- 第130页 程砚跟他的配合别提有多默契了。 他一旦摸球,就丢给周溪阔,周溪阔的上篮能力也很彪悍,弹跳力也是队里数一数二的,程砚和周溪阔的配合说不得天衣无缝,但也算是相得益彰。 程砚的三分不够准,而队伍里有三分极准的投手,有中锋打的彪悍的周溪阔,还有很会配合的队友,加上他这个在抢篮板上还算过得去的选手,整一局球风都十分的顺畅,短短几分钟已经领先了七分。 这不是选拔赛,施行的也不是标准的赛规,校队拥有叫停的权利,当校队认为每个人的优缺点都已经体现,就足够了,比分并不重要,只能说你分配到的队伍好,例如程砚,这场球赛他并没有使力,感觉自己是个跑腿的,完全被带飞的那种。 也就打了十几分钟,结果就出来了。 宋御和苏苏等人没有坐在桌子前,以往比赛他们会安排桌子,显得比较正式,这种实力测评的小比赛他们没有闹这么大,和大家一样,坐在篮球场地上,记录着什么。 苏苏坐在垫了纸张的地上,看着手里的笔记,分析着:“周溪阔,你球风很彪悍,中锋打的很好,节奏带的也对,但有一点你得注意,要打的稳,中间有几次你是不用上篮的,注意一下周围队友的位置,有人的位置很好,叫什么……王师,他的三分很准,他有位置的时候你应该把球权让一下。” 周溪阔点点头:“好。” 苏苏又往下看了看:“再下面一个是……嗯,程砚。” 宋御抬起头,碰了下苏苏,意思为他来说,苏苏闭嘴了,程砚看着他,有点期待他会说什么,以宋御专业的水准,怎么评判他很重要。 可谁知…… “你是被带飞的,认吗?” 宋御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这让程砚很不爽,超级不爽,他知道自己是被带飞的,他知道身边站着的每个人实力都在他之上,但是也不要直接说出来!可恶,宋御这个狠心的家伙。 程砚责怪他,又不敢说他,默默地赌气,虽然他知道宋御也许是中肯的点评,因为事实就是那样,他的贡献不多,整一局都是队友的得分,但听宋御这么多,还是很气。 “我认。”程砚低着头,难堪极了,可是怎么办?那就是事实,他心里再不满,也没法否定这种事实。 果然,进了校队并不代表一切就结束了,新的虐点刚刚开始。 宋御盯着他的小脸,还有意见了,命令道:“抬头。” 程砚握紧拳头,心里不满意,身体知道轻重,他抬起头,一副听候训斥的乖样子。 其他人纷纷在心里感慨,副队好严格,被副队点评好要命,一点脸都不给留的,众人紧张了起来。 只有苏苏,转头看着宋御,对他的行为有些不解。 副队平时哪儿有这么为难人? “你有意见?”宋御问。 “没有。”程砚说。 “可我觉得你有,”宋御道:“有意见来找我提,我听你有什么好说的。” 真是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气,真是拿不准宋御,明明私下里还跟他那么好,一变成副队就公私分明的过分,就算你不徇私,也不要这么毒舌吧,程砚心里委屈。 “从速度,到弹跳,到投篮,你没有一点出色的地方,你要进行全方位的训练,在赛场上你不可能只做一个传球的,没打过篮球的都能做,你要提升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别人除了固定的训练时间,你,”宋御顿了顿:“一周七天,五天的闲暇时间你都要在球馆加训,直到我觉得你能够跟上其他人的脚步。” 我靠…… 一周七天,五天加训?也就是说,除了周末休息日,每天都要来?这孩子太惨了些,众人一边同情程砚,一边怕这事落自己身上,每个人都表现得听话又服从命令,以便于轮到自己时,副队能留情一点。 程砚也听懂了,他这是赶尽杀绝! 嫌弃他,觉得他不如别人?练就练! 程砚恨恨地说:“知道了。” 宋御:“队里要说收到。” 程砚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握住,声音清朗,掩盖了那层不爽:“收到!” 一旁的苏苏,队里什么时候要说收到了? 点评完每一个人之后,大家就分散开了,进行各种的练习,每一个新人分配一个师父盯着,高明则自告奋勇,要盯着程砚。 也就是带他一会儿,因为别人的训练时间结束了,他只告诉程砚待会要干什么,训练多久,校队之内的一点事,盯了几分钟也就走了。 程砚按着高明的吩咐训练,他现在在练投篮,不需要别人盯着,陪着,程砚把球框当成宋御,一颗一颗死命地砸。 “吓死我了,幸好副队没评我。” “副队只评了那个程砚一个人,应该是报仇吧。” “你是说论坛上的事?” “嗯,我就说程砚怎么可能勾搭得上宋御,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论坛也真敢扯,这不啪啪打脸了?” “可照片是真的啊。” “有种东西叫PS,就算是真的,也只是认识而已,搞基,他只有一张脸能看,靠什么吸引宋御?” 风向变了,站在饮水机边的程砚听到了更衣室里几人的对话,摸摸自己的脸,想着就凭一张脸,怎么了? -- 第131页 天天议论他,讨论他,没有自己的生活吗?他又不是明星,真烦人。 程砚喝了口水,回到了篮球架下,抱起篮球,在乒乒乓乓的球馆里继续投砸了起来。 “程砚,”周溪阔晃了过来,“我陪你练呗。” “不要,”程砚说:“别被副队看见了,我跟你实力不在一个水平,别耽误你。” 周溪阔环顾一圈:“没看见副队,没事,陪你练我自己也练,我三分也不太行。” 两个人换着来,先是程砚,再是周溪阔,每个人投五分钟,换人。 周溪阔站在球框下,接着球扔给程砚,一边闲聊着说:“我加你个微信呗。” “为什么?”程砚专心地投篮,回应像是敷衍。 “交个朋友啊,”周溪阔说:“也算是认识了,没事一起去看看电影,喝喝酒,玩玩。” “我不喝酒。”程砚关注点清奇,他已经不敢碰酒了,他戒了,喝酒误事。 “那就玩别的。” 程砚停下投篮,看着他说:“你为什么要跟我交朋友?” 周溪阔也很实诚:“合眼缘呗。” 程砚说:“你又不了解我。” 周溪阔说:“帅哥都差不多。” 程砚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说一会结束了再加吧,现在还是训练时间。 程砚想的是,在校队里有个朋友还是不错的,能相互照应……算了,有点牵强,能被照应一点,抱个大腿吧,以至于再有比赛不会没有队伍要他,然后被打的很惨,又被训斥的没脸。 晚上还有自习,一小时的训练结束,程砚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周溪阔蹲在他面前,两人加了下好友,周溪阔问他去不去吃饭,程砚说不吃了,周溪阔就和刚认识的几个新朋友一起去吃饭了。 球馆里没什么人了,程砚也正准备要走,他在水域洗了下脸,还没来得及擦干,手腕就被人拽住了,然后被大力拖进一个房间里。 后面的几间房子是休息区和更衣室,还有小会议室,器材室,样样俱全,程砚被拖进有桌子椅子的房间里,关上门,独自面对宋御。 “你干嘛?”程砚没好气地说,其实从那天晚上开始,两人就没有碰面,这刚碰面就都是火药味,还挺讽刺的。 “还生气呢?”宋御抽出纸巾,压下来就要给他擦脸上的水珠,程砚偏开头,不让他碰。 宋御掐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来,“这么大脾气?” “谁敢对副队你有脾气?” “呦,叫副队了,”宋御的手臂压在他头顶,“很好听,多叫几遍。” 程砚才不跟他贫嘴,推搡着就要走,宋御控制着人,拿大腿一顶,警告道:“你想闹得人尽皆知?” 程砚停了下来,幽怨地看着他,“为什么那么说?” 宋御挑眉说:“听不了实话?” 程砚责怪道:“你能不能委婉一点啊,这么多人……” 他现在是越发刁钻了,从前定不会为这种事耍小性子,实在是宋御给他的反差太大了,以及刚在一起……他就是想刷一下存在感,让宋御哄一哄他,在乎在乎他,一点小虚荣。 “谁让你惹我的?” 程砚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我什么时候惹你了?” 他怎么不记得这事?程砚回想着,这几天他干什么了?没有吧,他这几天都没怎么跟他联系,一直在家里待着,他想惹他也分身乏术啊,宋御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宋御有理有据:“论坛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啊?”程砚顿了下,竟是这事,竟被他知晓了?程砚意外着:“你知道了?” 宋御眼睛深沉复杂,藏着一丝不满,很明显他对这事有意见,说话也是讽刺:“什么都瞒着我,自己承担,肩膀挺厚实啊。” 程砚怕他误会,急忙解释道:“我不想给你惹麻烦,这种事情你没必要知道。” 宋御更不爽了,点点头,不悦道:“哦,好,我不用知道呢,我什么都不用知道,以后你自己过吧。” “哎哎哎,”角色反了过来,程砚拉住宋御的胳膊,完全顾不上自己那点小脾气了,安慰起了宋御:“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御道:“洗耳恭听。” 程砚叹了口气:“我是不想你知道,因为我并不打算理会这种事,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随便他们怎么揣摩,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你打算一直瞒着?” “你难道想公开吗?千万别,”程砚说:“不要添麻烦了,这把火本来就要下去了,如果你去说什么,他们反而会更起劲,我不想闹得人尽皆知的。” “现在谁还不知道?” “任他们说嘛,我们自己别掺和,很快就过去了,相信我,”程砚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不想被别人关注,我只想跟你好好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宋御知道这件事是从别人的嘴里,他听到有人探讨程砚,加上玩的好的几个朋友都在说这件事,他才知道程砚在网络上成为了什么样的角色,他跟程砚待在一起这么多的时间,他却一次没说过这事,到底是把他宋御当外人了? 如今听了几句好话,耳根子一软,也气不了了,宋御道:“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我最讨厌你委屈自己的样子。” -- 第132页 程砚被教训是应该的,他的确就是那样,在喜欢宋御这方面,是有些地方卑微了,他上次已经受过教训了,程砚听到他说担心,心里暖暖的,声音温柔地说:“最后一次了,不要生气。” 宋御看他一眼,他怎么对他这个样子生得起气?两个人生气容易,哄也哄得快,也是没谁了。 宋御道:“想办法哄我。” 程砚可不会哄人,从小没个弟弟妹妹,家里的独子哪儿会哄人?可他这本领倒让宋御给锻炼出来了,程砚张口就来:“对不起啊,我错了,我以后什么事都跟你说,绝对绝对不委屈自己,宋爷不准干的事我不干,宋爷说往东我就往西……呸,往北,不是,往西……” 这怎么还嘴瓢了呢?看来不真心的道歉和哄人都不行,程砚尴尬地看着宋御。 在这注视里,宋御坏心眼上来了,往程砚一迈,把人抵在身后的门上,撑起双臂,低头看着他说:“光说可不行。” 程砚后背贴着房门,防备地问:“你要什么?” 宋御压下声音来:“今天是你进校队的日子,我那天吻你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 程砚面红耳赤,尽管已经有过,还是不太好意思,他不觉得自己纯情啊,可每次宋御提起,他都有点不知所措。 “开始吧。”宋御低声嘱咐。 程砚光准备就准备了好一会,左等右等,心里建设着,抬头打量宋御优秀的下颌线,有点意乱情迷,他试探一般地伸出手,勾住宋御的脖子,踮起脚尖,将唇缓缓靠近他的侧脸,宋御低头凝视越来越近的他的双眸,火热的视线让程砚手忙脚乱。 “你……闭眼。”程砚涨红着脸要求,他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直视宋御的眼睛。 宋御配合地闭上眼。 程砚捧着宋御的脸,把唇瓣盖在了宋御的嘴角,睁开眼睛瞧着宋御,然后羞红了脸,停顿了三秒,他迅速移开。 宋御缓缓睁开眼,看着臂弯下做贼心虚似的程砚,一直不把视线对给他,反而问:“行了吗?” 宋御好笑地说:“你让我闭眼,就这么打发我的?” 程砚知道这很拙劣,可他又不太会,又不太敢,自然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于是辩解道:“不是打发……是……” 程砚话没说完,便被宋御碰住了脸蛋,压在房门上,狠狠地堵住了唇,他每次跟宋御接吻就只会张嘴,因为那已经让他没有办法应付了,别提其他的,宋御根本不给他留下任何温存,柔情,每次吻他都凶悍地要命。 程砚微微偏开头:“别那么狠……” 宋御把他扭过来,不让他说话,因为吻得太激烈,还溢出了点点水声。 程砚害怕的手都在抖,他就是害怕接吻,因为每次接吻之后他都很糟糕,又喘不过气,嘴巴又痛。 宋御压在程砚的耳侧:“不会接吻就乖乖闭上眼睛,别扫我的兴。” 程砚不认:“我才没有扫兴……” 宋御低笑一声。 “对,是我说错了,你不仅不扫兴,还让人兴致大发才是,”宋御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膛,好心地提醒:“不信你喘一喘。” 第54章 程砚上完晚自习, 已经没劲了。 他回到宿舍比较晚,刚进门就听见一阵拍桌子的叫喊声,程砚关上房门,看见张腾的书桌面前围着几个人, 连隔壁宿舍的都过来了, 不用问, 又在打什么游戏。 关迪先看见了程砚,说道:“回来了。” 程砚点了点头,看着闹哄哄的一群人,“你们在干嘛?” 关迪指了指张腾:“打游戏呢, 张腾一个人逆转局势,爽爆了, 来瞅瞅,”随后又想起什么, 补充道:“哦我忘了,你看不懂。” 程砚因为看不懂,没有加入, 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身侧一阵嚎啕, 张腾的游戏键盘按的噼里啪啦, 男生们聚在一起,庆祝喊叫一声大过一声,程砚靠着桌子,看着他们在闹, 不打游戏的自己果然是格格不入。 程砚拿起手机, 随手给他们拍了个视频, 周围越喧嚣, 衬得他越安静无聊。 一周七天,五天加训,从今天开始,他每天都要在校队报到,每天一个小时的训练并不算很长,程砚完全扛得住。就在进校队之前,宋御已经给他提过醒了,说校队的训练乏味严苛艰难,他有所准备,现在难过只是因为见识到了别人的实力。 每个人都在他之上,毫不夸张,宋御今天的话说的虽然毒,但也是事实,他被带飞赢得的胜利不属于他自己,他不能在队伍中充当一个跑腿的角色,否则他迟早会被踢出去。 他害怕自己跟不上,大家都太强了,他又不属于很有天赋的那一种。 “叮咚。” 手机传来了声响。 程砚回过神,打开,是周溪阔的来信。 【有事没?】 刚加了微信,他就找上门来了,程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回复了句没事。 他现在确实没事,宿舍里的热闹都是别人的。 周溪阔【出来玩会?】; 程砚【去哪?】; 周溪阔【请你吃烤串】; 程砚看看时间【现在?】; 周溪阔【嗯】; 程砚【还有谁?】; 周溪阔【就我们俩】; 干嘛突然要请他吃烤串?不过说起来,也确实很久没吃了,程砚问他怎么出去。 -- 第133页 现在已经关大门了。 周溪阔【跟我走就行,1号楼底下见】; 周溪阔这就吩咐起来了,程砚为了多交一个朋友,在校队里能有点照应,答应了周溪阔的邀请,他准备好了钱,这顿饭他来请,算是给误会周溪阔一个赔礼道歉吧。 程砚拿着手机出去了。 “哎,你去哪儿?”关迪站在他身后问。 “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程砚离开了宿舍,嘴上说的是马上,事实上,要多久回来并不是他说得算的。 男生的聚会总是要尽兴了才能结束。 程砚来到了宿舍楼底下。 周溪阔已经在等着他了,而且站在非常显眼的位置,程砚一下找到了人,上来就问:“怎么出去?” 这个时间点大门早就关了,程砚从来没有翻过墙,因为他以前不住校,没这个体验,但想想应该只有这一种办法了。 “跟我来。” 周溪阔带他来到了宿舍楼的灌木丛里,四周一片漆黑,程砚本来以为他有什么正经方法,结果不是翻墙头,是钻“狗洞。” 周溪阔先给他做了个示范,他比程砚结实一点儿,身体一侧也出去了,程砚更不用说,有样学样,抓着被拉开的栏杆,侧身从护栏里钻了出去。 “这是你掰的?”程砚看着弯曲的铁栏杆,位置也太隐蔽了,还真不容易被老师发现。 “不是我,早就有了。”周溪阔看着程砚,皱着眉反问:“你不知道?” 程砚诚实道:“我这是第一次住校,规规矩矩的,哪儿会知道这些?” 周溪阔意外道:“第一次住校?你家离这里很近?” “不远。”程砚转而问:“咱们上哪儿吃?” “就在前面,扫个车,一会就到了。”周溪阔和程砚来到共享单车的区域,周溪阔拿手机扫了一辆车,回头看见程砚也在扫车,他道:“你别扫了,咱俩一辆。” 程砚看看后座位,就那么大点地方,他摇摇头:“得了,一人一辆宽敞点。” 周溪阔一屁股坐上去:“坐不下坐我腿上。” 程砚没回应他的玩笑话,骑着自己手底下的车,跟在周溪阔身后,来到了七公里外的烧烤店。 竟然不止上班族,还有很多学生在,光他们学校的校服,程砚就看到了好多个,原来都钻狗洞出来了,程砚心里那点担心被抓的慌乱消失殆尽,总算自得了。 桌椅在露天的夜空下,周溪阔点了几瓶酒,把菜单扔给了程砚,让他点烤串。 程砚盯着周溪阔,说道:“你少点酒,我不喝。” “不会?”周溪阔站着看他。 程砚不服道:“你说谁不会?” 周溪阔拿板凳坐下来,从口袋里丢出打火机和香烟,说道:“那就跟我拼一回。” 好不容易出来,刚认识,怎么着都得喝点,周溪阔这么想着。 程砚是打算戒酒了,他是能喝,但他喝酒误事,他可不想再有什么麻烦了。 “一点可以,两瓶吧。”程砚退而求其次,他也不想太扫兴。 周溪阔答应了,他允许程砚只喝两瓶酒,剩下的都是他的,一共点了五瓶,周溪阔打算自己处理其他的。 先上的酒,烤串要等会,周溪阔拿着酒瓶,打开后放在程砚的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程砚意识到了他的目光,便抬起头,让他看个够。 “你看什么?”程砚平淡的语气。 “不给看啊?”周溪阔的目光落在他的眉目,“长这么帅要藏着掖着?” 没有帅哥不自知,程砚是信这句话的,他长得不算惊为天人,属于中等偏上一点,从小到大也有不少人向他表达过爱慕之类的,程砚不可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以为别人都是喜欢他的内在。 但是程砚不喜欢聊自己的相貌,对这些停留在表面的东西没什么感触,他问道:“干嘛突然请我吃饭?” 周溪阔说:“加深交情的一种方式?” 程砚笑了声:“这么想认识我?” 周溪阔道:“就像你当初盯着我妹妹一样,我对你也很感兴趣。” 程砚不自然道:“都说了,我那是认错了,我都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 “没要你怎样,”周溪阔正经道:“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选拔赛上看过你的表现,自然而然记住你了。” “我没赢。” “知道,”周溪阔点着烟:“但那局就是记住你了,你说怪不怪?” 也还好吧,选拔赛他只是负责篮板球的,得分的位置是别人的,他的表现应该不算容易让人记住的,程砚纳闷。 “不过也有可能因为副队抱了你,我对你更加好奇了,”周溪阔提起那个大庭广众下的公主抱,一直对此津津乐道的他便忍不住问:“你跟副队,真像论坛上说的那样?” 程砚最近掉进了宋御的窝里,无论他在不在身边,每个人都要提起他的名字来,程砚愿意谈论宋御,只是被问多了同一个问题,有点心累而已,抿了抿唇说:“我跟他早就认识,他抱我,很不能解释吗?” 周溪阔点点头:“跟我想的一样,不过如果是早就认识,那他对你还真是不留情,今天欢迎大会上,话说的毒不毒?” “他说的是事实,”责怪宋御可以,但别人不可以,至少不能在他程砚的面前挑拨离间,说些会影响他们关系的话语,程砚护着人:“我的确不如你们。” -- 第134页 周溪阔乐道:“你还真是宽宏大量。” 程砚皱着眉,不知周溪阔什么意思,“你今天叫我出来,不会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 周溪阔否认道:“当然不是,我纯属是对你感兴趣,其他的提出来纯纯是好奇。” 程砚不知道自己哪儿让他感兴趣了,不过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宋御一见钟情,然后来电到这种地步,原因是什么谁也给不出来,只是感觉对了而已。 “我听说副队进过CBA,真好奇里面什么样,你有问过他吗?”周溪阔打听了起来。 “没有,”程砚知分寸地说:“这是他的私事。” 周溪阔点点头,提醒道:“烤串来了。” 程砚回过头,老板给他上了烤串,酒瓶空了一半,程砚和周溪阔举杯痛饮,周溪阔问了许多程砚和宋御的事,更多的是校队里的事,程砚知道的不是太清楚,周溪阔给他科普的,关于一些他不知道的宋御的事。 周溪阔说,宋御本来是做过校队队长的,后来才换的韩仓,韩仓还是宋御举荐的,所以在校队里,宋御的影响和声誉都远大于后来上台的韩仓,宋御具有一票否决权,比如,其他人都同意程砚进入校队,但宋御摇头了,程砚就进不来。 这事程砚还真不知道。 “所以说,副队对你这么大的意见,觉得你各方面都不如其他人,实力很有问题,那他为什么点头让你进队?”周溪阔没有恶意,实在是想不通,加上今天很多人在议论程砚走后门的事,真真假假已经让人分不清。 程砚进来了,说明宋御点头了。 程砚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周溪阔一眼,没闻出他的恶意,应该只是好奇,程砚道:“我也不清楚。” 他觉得宋御那些话并不是单纯为了针对他,他只是严格施行了他副队看人的标准和权力,综合性地评判了下程砚而已。 “还是关心啊,”周溪阔说:“真羡慕你有个这么牛逼的朋友。” 朋友?对,所有人都觉得宋御是他的朋友,他们不相信那个冷冰冰,在城南拥有可怕人气的宋御会喜欢他程砚,会为了他程砚而退出CBA,就连程砚自己也不相信,如果不是听宋御亲口所说喜欢。 吃烤串的时候,宋御给他发了消息。 问他在哪儿。 程砚回了他,说自己不在学校。 周溪阔抬头问:“怎么了?” 程砚盖了下手机,摇摇头说:“没什么。” 周溪阔问:“女朋友啊?” 程砚把手机装回去:“不是。” 周溪阔看他脸上一抹羞红,笑了声,“这有什么?” 程砚没有解释。 和周溪阔相互认识了一下,一顿烧烤,成功抱住了这位大佬的腿,周溪阔说日后校队里相互照顾,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程砚大恩不言谢,买单的时候说他去买,这顿饭他请,周溪阔执拗不过,也就让他买了单。 “下次我请。”周溪阔说:“可以吧?” 程砚没意见,点了点头,说嗯。 回去的时候,又是一人一辆单车,吃过夜宵,骑自行车运动运动也是好事,晚风吹着,路灯照着,月光洒在柏油马路上,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哎程砚,”周溪阔已经和他熟悉到能把他的名字叫得很亲切,他在侧面问道:“你真有女朋友啊?” 程砚捏紧车把手说:“没有。” 周溪阔道:“别骗我啊,我跟你这关系,这点事可不准瞒着。” 一顿烧烤,两人关系突飞猛进,程砚也不想骗人,可是他爱慕的对象,他的名字不能轻易地提,程砚脚下蹬得快了些,声音淹在风里,“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 周溪阔看着前方的身影,追着问:“合适的时候?那是什么意思?真有?” 人已经不回话了,程砚的脸贴在微风里,炎热的夜晚汗湿了他后背的衣衫,闹了满身的灼热。 回到学校后,两人又从原路返回,不在同一个寝室楼,程砚和周溪阔分道扬镳,夜里十点,他来到寝室底下,扯着因为骑车而汗湿的衣服,被寝室楼底下修长的身影给堵住了去路。 程砚定睛一看,真是他。 宋御站在门口的树荫底下,手里提着东西,正在看他,“你去哪了?” 程砚脚下慢了下来,“你怎么在这?” 宋御说:“我给你发了消息,怎么不回?” “啊,我忘了。”程砚立马拿出手机,果然,宋御的消息都被吞掉了,也没个提醒,他跟周溪阔喝酒喝嗨了,后面也聊得比较热切,一时忘了回复。 “我跟朋友出去玩了……” “校外?” 程砚小心地点点头:“吃烧烤了。” 宋御追问:“谁?” 程砚有种被查户口的感觉,他也不能不说,道:“周溪阔。” 宋御想了下,很快浮现出一张脸来,“今天那个。” 随后又问:“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刚刚,”程砚说:“刚认识不久。” 宋御逻辑在线道:“所以说,你为了刚认识的人,冷落我?” 冷落……这怎么能叫冷落?这词程砚可担当不起,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是没看见,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而且我跟他只是出去吃烧烤,没有别的,喝了一点小酒而已……” -- 第135页 宋御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程砚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夜里,宋御的五官冷艳好看。 “我不想听那些。”宋御拉住了他的手腕,“跟我过来。” 他带他来到了一方偏僻的灌木丛边。 周围一个鬼影也没有,程砚不知道他要干嘛,只注意宋御提起手上东西,吩咐道:“坐下。” “哦。”程砚也不敢问,只是听令行事,回头看看,然后坐在了石墩上。 宋御将礼品袋拆开,从里面拿出包装精致的礼盒,程砚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一双黑白相间的平板鞋落进他的视线。 “鞋子?”程砚问。 宋御没有回复他,而是蹲下来,握住了他的脚腕,程砚领略到他的意思,慌忙扶住自己的小腿,说道:“我自己来。” 他自己把鞋子给脱掉了。 踩着一双袜子,宋御没让他再自己来,他把鞋子套在了程砚的脚上,系上鞋带,整个动作都是行云流水的,而套在程砚脚上的鞋子尺码也正合适。 程砚注意着周围,生怕有人撞见了他们。 “挤吗?”宋御抬头问。 程砚摇摇头:“刚好。” 宋御按了按鞋头:“听说这个尺码偏小,合适就好。” 程砚看着宋御还在握着自己脚腕的手,看着他蹲在自己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你站起来。” 宋御道:“为什么?” 程砚给不出回答,两个人就这样僵着。 宋御低下头,摸着他的脚腕,翻了下,拇指在他脚腕的侧面抚过,蹭过那露出来的一点刺青,说道:“很好看。” 程砚的脚都在紧张,他盯着宋御,十指在石墩上收紧,试探地问:“你……不会一直在等我吧?” 他刚刚在吃饭,没有问他要做什么,也忘记了回复他,如今看见这一幕,程砚便知道宋御找他是有事的。 而那件事,只是为了送他一双鞋子。 “嗯。”宋御道:“明天就穿这双鞋训练,很轻便。” 程砚不知道怎么说了,他觉得很抱歉,宋御没有回复他的时候,他一直很在乎他,连一条消息都不敢错过,现在越来越大胆了,还敢对他发脾气了,还敢无视他的消息了,还舍得让他一个人默默地在楼底下等他这么久了。 他真是要被宋御宠坏了,再这样下去,他就不是个合格的恋人了。 程砚眉眼温柔地请求道:“宋爷,你能抬下头吗?” 宋御抬起头,冷峻的目光射过去,问道:“做什么?” 程砚摇摇头,弯下腰,两手撑在石墩上,他穿着新鞋子的脚还踩在宋御的手里,程砚柔声说:“想吻你。” 第55章 程砚拎着鞋子回来的时候, 宿舍的局已经散了。 底下只有曲滔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看见程砚后问他去哪儿了,程砚说出去了一趟。 “买了什么?”曲滔注意程砚手上的礼品袋。 程砚把礼品袋放在桌子上, 说道:“鞋子。” 关迪此时探头出来, 趴在床沿说:“程砚, 给我拿一下充电器。” 程砚走到他的桌子前,没看见充电器:“在哪?” 关迪伸头说:“就在桌子上的,没有吗?” 程砚翻了翻, 在外套底下找到了白色的充电器, 递给关迪。 “你去哪买的鞋子?”关迪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礼品袋,说:“这大半夜的。” “就外面。”程砚一撒谎就要摸鼻子。 “我看看,”关迪说:“我也想买一双,我看你买的什么样的。” 程砚没有这么小气, 反正还要穿,总是要给人看的,他把鞋盒打开, 拿出来给关迪看了下:“板鞋。” “还挺好看的,”关迪伸出手:“拿近点给我瞅瞅。” 曲滔也围观了过来, 点了点头说:“确实好看, 眼光不赖。” 程砚也很喜欢这双鞋子,并不是因为它是宋御送的而带有其他的附加价值,抛却这些,程砚也觉得这鞋子很好看, 穿在脚上还是蛮秀气的。 “哎, 你这个什么牌子啊?我也想弄一双,”关迪看中了程砚的这双鞋,“是在哪家店?我从网上买吧。” “我不知道。”程砚不懂这些,除了经常听说的一些,很多小众品牌或者其他冷门的大牌他都不懂。 关迪伸手说:“你把盒子给我看看。” 程砚拿给他。 关迪在灯底下晃了晃鞋盒,包装精美的鞋盒很有高档感,关迪研究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瞄到了某处,抬起头,看看程砚,再看看鞋盒,他坐了起来。 程砚望着他问:“怎么了?” 关迪上网去搜,没回答,等了一会,他的嘴巴在手机的光线下微微张大。 “我靠,”关迪说:“程砚,你富二代啊?” 程砚皱眉:“啊?” 关迪把手机拿给他:“你自己看,Amiri的啊,五千多块钱,你疯了?” 程砚站在关迪的床铺前,愣了一下,还没等他有反应,藏在床上的其他舍友纷纷伸出头来,惊呼道:“什么鞋子五千块钱?!” “谁谁谁?谁买的Amiri?!” 曲滔也走了过来,站在程砚的身侧,看着屏幕上清清楚楚的鞋子的标价,再一对比,手上的毛巾捏紧了些,曲滔发出震撼的一声,冲程砚拍了拍。 -- 第136页 “好家伙,咱们寝室有个隐藏的大少爷。”曲滔跟风起哄。 “别瞎说,我不是。”程砚把手机还给关迪,仰着头问:“你确定不是看错了?是一个牌子吗?” “喏,标签都一样,打折前六千七,五千六是折后价了。”关迪把鞋子还给程砚,看待程砚的目光都有些诡异了。 程砚咽了口唾沫,把鞋子抱回去,其他人还在感慨着,说要抱程砚的大腿,程砚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他们听说是宋御送他的鞋子会有怎样的反应程砚想得出,更何况是这么贵重的鞋子? 程砚把鞋底擦干净,迅速收进鞋盒里,盖上,拿起手机就要给宋御发消息,可是手顿在了空中,他不知道怎么发。 现在去说这些,会不会有点太扫兴? 这不是宋御第一次送他东西,但这是他们在一起后,他以男朋友的身份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他还要求他明天穿着这双鞋训练,大晚上的,睡前还是别毁人兴致了。 程砚收回手机,没有把这条消息发出去,望着桌子上的鞋盒,他眉头紧皱。 _; 韩仓今天来了。 他来看新队员,跟大家打招呼,人挺热切的,跟传闻中的副队相反,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韩仓就是那个唱红脸的总队长。 韩仓刚过来,就看见苏苏面前围着几个男生,韩仓是已经习惯了,校队里唯一的大美女,不知让多少人惦记着。 “我刚打过电话了,水一会儿就送来了,稍等会好吗?”苏苏站在满身热汗的男生堆里,是一道清秀甜美的风景线,球馆里没风,她撩起头发别在耳后的动作却已经足够撩人。 “学姐,你有男朋友吗?”有大胆的男生直接问了出来,没等韩仓说话,校队里几个元老就发话了。 “别打我们校队女神的主意,OK?”元老道:“撩苏苏你问过副队了吗?” 被警告的男生红着脸道:“副队?学姐跟副队是?” 苏苏莞尔一笑,拍了一下乱说的男生:“不要乱说。” 说完对面前不知所措的人道:“我没有男朋友,但是我不打算谈恋爱,好好训练啊。” 韩仓走了过来,围着苏苏的几个人都散了,韩仓见怪不怪道:“挺烦吧,被人缠着。” 苏苏道:“习惯了。” 韩仓道:“长得美没办法,不过今年来了这么多新鲜血液,也没一个看对眼的?” 苏苏低头一笑:“别开我玩笑了,人家是来队里训练的,我可不要耽误人家。” 韩仓抱着手臂,尾音上翘,充满了质疑:“哦?是吗?不是因为心里有人吗?” 苏苏红了耳朵:“队长!” 她转身走了。 韩仓笑了笑,看向苏苏离开的方向。 宋御正好进了球馆。 苏苏来到了他的面前。 “来了。”苏苏说。 宋御点了点头,以示回应,环顾了一下四周,道:“队长来了。” 苏苏回头道:“嗯,你今天来校队有事吗?” 宋御说没。 苏苏奇怪道:“你最近来校队很勤啊。”宋御不怎么到校队里来,除却一些正经事,他基本不到篮球馆里闲逛,苏苏以为他是来看新人训练的,但想来副队从没有对这些上过心。 “没事做,”宋御说:“队长有事吗?” “没有,他只是过来看看,昨天没来。” “嗯。”宋御应道,回应冷冰冰的,他一直是这个形象,苏苏知道,并没有责怪他。 “那个……副队。”苏苏在校队里也一年多了,按理说应该和大家都熟悉了,可是对待宋御,她就是连直呼他的名字都做不到,这并不奇怪,宋御在队里的形象一直都是不太好接触,不太热络的人。 宋御低头看着她。 苏苏纠结道:“我有个事想麻烦你,晚上有场电影上,我一个人看不太好,你如果没事的话,晚上能不能……陪我去看一下?” 苏苏一直大大咧咧的,在校队里是人美声甜性格好,说话也坦然自若,从不像这样紧张兮兮,但她面前的人是宋御,在别人看来紧张也情有可原。 “没人陪你去?”宋御知道苏苏很受欢迎,他不认为苏苏会落单。 “啊……没有问别人,”苏苏捏了下手,抬起头,不敢直视宋御的眼睛,吞吐道:“你是第一个,我想……你能陪我去。” 从宋御进来后,大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 别人是那样,程砚也是那样。 他抱着鞋盒,很想走过去,可是耳边的话让他停下了脚步。 “苏苏和副队天生一对。” “哎,刚刚他们说追苏苏经过副队同意了吗,这话什么意思?他们是一对吗?” “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一直听人说苏苏和宋御有点什么,是宋御喜欢苏苏,还是之前在一起过好像。” “哇,那是真的就好了,我觉得他俩挺配的。” “啊……不要吧,我还想追苏苏来着。” “别肖想了,他们在校队里相处一两年了,郎才女貌的,感情基础也深厚,你想横刀夺爱?送你两个字,做梦。” “你他妈的……” 论坛上的事已经逐渐沉淀了下去,时间能洗刷一切,包括那些不知真假的绯闻,这是好事,可如果主角更换的太快,程砚还真有点不适应。 -- 第137页 他听着耳边的声音,望着前方两个站在一起,如别人说的那样,天生一对,郎才女貌的两个人,程砚突然乍现一种危险的想法,他在想,也许宋御本来就该是这样,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有一帆风顺的人生,有不被指指点点的未来。 而不是因为担心他,从CBA退出,回到学校里,接受他的感情,和他谈起那禁忌的恋爱,被人揣测,成为怪异目光的主角,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程砚低下头。 等会再还给他吧。 他正要走,结果身后响起叫停的声音,宋御直呼道:“程砚。” 程砚的步子顿了下来。 他转过身,对宋御笑了一下,立马一改脸上的失落,客套又礼貌地喊了声:“副队。” 宋御来到他跟前:“你叫我什么?” 程砚注意着周围的人,没人在注意他们,可那只是表面,他能感觉到余光的不善良,程砚降低声线道:“有什么事,能到那边说吗?” 宋御看着他,默认了他的请求。 两人来到了后面的过道。 宋御看着他手上的鞋盒,盯着他的脚,问道:“怎么不穿?” 昨天答应过他的。 程砚低下头,扭了下脚腕,说道:“穿了就没法退了。” 他把手上的鞋盒递给宋御,“给,退回去吧,我不要。” 宋御没接,而是问道:“不喜欢?” 他明记得,昨天夜里他惊喜的目光。 程砚摇摇头:“太贵了。” 宋御沉默了一下,从他手上接过鞋盒,拆了盒子,拿出鞋子,动作很不温柔,把盒子往地上一扔,单膝跪地,握住程砚的脚踝,“抬脚。” 程砚撑住他的肩膀,不抬脚,反而向后收了一点,他的后背抵着墙面,脚背也贴着墙壁,急切道:“宋御,我不要这双鞋,你送我别的行不行?” “我说抬脚,”宋御声线冷淡:“听不见吗?” 程砚很怕他生气是真的,但是这个礼物他收不起也是真的,他没办法去还给他同等价值的礼物,恋人之间互送些东西是正常的,可是太过贵重的物品,会让他们的感情有负重感。 即使听到他冷下来的声线,程砚也不能退缩,他还在争取:“这个我真的收不起,换个吧……” “行啊,”宋御抬头说:“下次。” 程砚握紧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宋御拿着鞋子,盯着程砚的眼睛,“你不想要这双鞋子可以,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以是你不喜欢,可以是尺码太大了,可以是任何,唯独不能是它的价格。” “昨天晚上我给你穿的时候,很合适对吗?你收了,说明你也挺喜欢的对吗?你说它穿着很舒服,那么,我退回去的理由是什么?” 程砚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说:“价格,它太贵了。” “嗯,价格,”宋御说:“在你看来它很贵,可是在我看来它跟我平时用的东西没什么两样,打个比方吧,我自己穿的用的都是这个价格的,唯独给你送东西的时候,我一定要买个不如我平时用的,买个你觉得价格合适的,对我来说蛮便宜的东西才行是吗?你觉得那样你会舒服?” “不是……”程砚不知道怎么说:“我只是觉得,我……我不知道买什么还给你。” “我有要你还给我吗?一定要你来我往吗?”宋御说:“我只是觉得这双鞋子适合你,喜欢的东西配我喜欢的人有什么问题吗?你能戴着我送的东西,穿我送的鞋子,我会觉得很满足,我喜欢我们之间有联系,而这个联系跟价格没有任何关系,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买的鞋子才能跟你牵扯在一起。” 程砚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是自己的自尊心作祟罢了,他不喜欢亏欠别人什么,可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宋御就不是他这般思想,他在乎的只是一份心意。 程砚举例道:“你送我五千块的鞋子,我回你五块钱的东西,你不觉得太……” “你送我我就留着,你给我我就收着,我送你的东西在我的能力之内,所以你送我的,也只许在你的能力之内,我才能拿得安稳。”宋御说:“懂不懂我的话?” 这就是两个家庭的差异,个人能力的差异,有人讲究门当户对,有人只看在一份喜欢。 程砚无话可说了,他也在想,一定要回同等价值的东西才行吗?一定要像商品交易一样才行吗?这到底是不是健康的关系呢?他还很烦恼,因为年纪还不够,阅历还不够,目前还没办法去解答这个困惑。 两个人终于碰见了这第一个恋爱之中的问题,程砚惨败,他不是个合格的辩手,也不是生活经验丰富,情感之中的大师,他微微逊色了宋御一些,在某些理解方面。 “抬脚。”宋御命令着。 程砚还在犹豫。 此时,有人走了过来,正撞见了这破天荒的一幕,来人僵在了原地,程砚也慌不择乱,背靠墙面,看着面前的来人和宋御,不知如何是好。 宋御则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 “不好意思啊。”男生尴尬地摆摆手,随后逃一般地离开了原地。 程砚脸红心跳,被人看见这无法解释的一幕,不知道又要闹出怎样的话题来,程砚急道:“快起来。” “穿上我就起来。”宋御为难他。 -- 第138页 听着球馆里纷乱的脚步声,不知下一个闯进来的又是谁,程砚慌张道:“宋御,我求你了,我待会会穿的,你先起来。” 权宜之计没能顺利施行,宋御握住他脚踝的手一紧,回应道:“你要是不抬脚,咱们就这样僵着,我跪在地上你也不心疼是吧?” “不是,”程砚扶住他的肩膀,背后突然传出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程砚捏紧他的肩头,道:“真是败给你了。” 程砚抬起脚,宋御去了他的鞋子,将自己选了两天,对比了几家的鞋子,重新套在了程砚的脚上。 随着程砚的脚落地,宋御的手也没收回来,反而是微微用力,警告一般地捏紧了他的小腿,抬起头,目光犀利地说:“别跟我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交往的规矩,我巴不得你我牵扯不清,有一辈子算不明白的账。” 程砚低下头,面对宋御,他只有一败涂地。 第56章 穿上新鞋子, 程砚连走路都不自在了。 并不是脚底下的鞋子让他难受,而是刚刚被人撞见让他害怕,他余光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此时若让他对上谁人的视线, 他都会觉得对方在议论他。 宋御倒是没有他这般紧张, 从过道里出来后, 和韩仓站在一起说话,程砚看了他一眼,回到自己的训练区, 恰是此时, 周溪阔来了。 “你怎么来了?”程砚看着周溪阔,不理解地问:“他们没让你也天天来训练啊。” 周溪阔说:“刚进来, 表现表现,怎么样, 要我帮忙吗?” 周溪阔刚到,还没点训练的疲惫,一身轻松, 仿佛只是来看看他训练得如何。 程砚想了想说:“好,我练投射, 你帮我看一下, 姿势角度什么的。” 周溪阔来到篮下,蹲下身,撑着下巴看着他,“来吧。” 程砚练习了起来。 韩仓和宋御结束了谈话, 说的是下个月的联校比赛, 两个人商议好后, 也就结了。 宋御许久没有上过赛场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比赛,也是他在城南篮球史上留下的最后足迹。 宋御转过身,本能就是要跟程砚分享这个消息,却看到程砚正在和一个男生聊得很开心,这个男生他有印象,和程砚有交流的人,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宋御都会记住他们的名字。 程砚不知道宋御在看他,接住周溪阔扔来的球,继续练习着,周溪阔蹲在篮下,忽然说:“你的鞋子不错。” 程砚手上的球还没有投出去,闻声低下头,歪了歪脚面,面带笑容地说:“别人送我的。” 周溪阔瞪大了眼睛:“哇,送amiri的鞋子,你这个朋友出手很阔绰啊。” 怎么大家都知道这个牌子?程砚就没有听说过,怪他自己冲浪的时间不多,而且都是老妈给他买鞋子,他从来也不问,老妈买什么他穿什么,他对这些不是特别感兴趣。 “这个牌子很火吗?”程砚真心求问,难道真是自己跟不上时代了吗? “以前火,奢侈品,好像是美国的品牌,主打牛仔裤的,后来鞋子做得也不错,但肯定不如耐克呀这些知名,毕竟奢侈品不是每个人都用得起。”周溪阔科普道:“明星穿的挺多的。” 程砚抬起头,感觉自己站在了金子上似的不自在。 “怎么样?舒服吗?”周溪阔问他感受。 “挺舒服的,”程砚说:“很轻。” 周溪阔笑笑,与此同时,他看见了向他们靠近的人,慌忙从地上站起来,周溪阔礼貌地叫了声:“副队。” 宋御走了过来,看向周溪阔:“一起训练的?” 周溪阔指了指程砚:“帮忙的。” 没有声音了。 三人之间流动着诡谲的气氛。 周溪阔好歹听说一些事,很知趣,也意识到宋御是来找程砚说话的,周溪阔眼色劲道:“那程砚……今天先到这儿?” 程砚点点头:“好。” 周溪阔给他比了个电联的手势。 程砚转头看向宋御,“有事吗?” 宋御插着裤口袋,从周溪阔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训练结束后来找我。” 程砚捏紧篮球:“啊?” 宋御道:“听不明白?” 程砚道:“听得明白。” 宋御转身走了。 程砚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看着宋御的背影,就……这事? 什么啊。 跟他知会一声,结果还一副有重大消息的样子,程砚才没有留周溪阔,宋御竟然只是通知他这一件事? 陪练的人没了,宋御人也没了,程砚摸不着头脑,一个人在篮下无趣地投篮。 等到训练结束后,程砚从球馆里离开,他不知道宋御在哪儿,给他发了消息,宋御说在食堂,等他吃饭。 程砚【出来好不好?】; 宋御【?】; 程砚【那儿人多】; 他们现在的情况还是少去食堂这种地方了。 宋御【不多,现在不是饭点】; 程砚只能过去了。 宋御坐在大厅里,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在,是队长韩仓,程砚看到宋御后不敢过去,在远处徘徊。 宋御打眼睛一打,便瞧见了他。 程砚的手机响了,一条消息进来。 【过来。】 程砚抬头看着宋御,他刚刚放下手机,不知道宋御要说什么,怎么还有韩仓在?他有点害怕校队的人,但宋御发话了,也看见他人到了,程砚又走不掉。 -- 第139页 他走了过去。 桌子上几个小菜,三碗白米饭,但只有两个人,等到程砚之后,韩仓抬头说:“坐。” 他把那碗白米饭端到了程砚的面前。 竟是给他的? 程砚受宠若惊。 他胆战心惊地在宋御的旁边坐下。 “你抖什么?”宋御打量着他,侧面看过去,他的脸很是冷峻,但因为嘴角一点点潜在的笑意,让他的眉眼多了几分风情。 “我哪有。”程砚无地自容,干嘛戳穿他?还有外人在。 宋御把筷子递给他,程砚接了过来。 三人也不说话,程砚又不是来陪校队里这两位领导吃饭的,他只是来听事的,结果没人说,程砚主动打破沉默的氛围,问宋御:“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 宋御平静道:“嗯,吃饭。” 程砚挑眉:“只是吃饭啊?” 宋御看着他说:“你以为是什么?” 这也叫事? 宋御干嘛?程砚有些看不懂了,他觑了眼韩仓,对他微微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韩仓是否知道宋御和他的关系。 “你是三班的对吧?”韩仓跟他搭话了。 程砚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韩仓说:“跟高明不是一个班级?” 程砚说:“不是,他是二班的。” 韩仓道:“这样。” 氛围又安静了下来,程砚不知道该跟韩仓说什么,他对这些高年级,而且是校队里的人物总有点敬畏之心。 “晚自习结束带你出去玩。”宋御突然说,这在程砚看来是很合适的救场。 “去哪儿?” “打台球,跟江蘅。”宋御说:“正好,韩队也要学。”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让程砚在韩仓面前表现一下,程砚听出来了,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晚上……” 宋御说:“没空?” 程砚摇摇头:“有空,怎么出去?” 宋御道:“从正门走出去。” “啊?” “你昨天怎么出去的?” 程砚小声说:“钻出去的。” 宋御道:“今天不用,走门。” 程砚也没问他怎么个理由去走正门,韩仓就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说道:“听说你打台球挺厉害的,晚上赐教一下?” “别,韩队,担当不起,”程砚没上这个高台,赶紧搭阶梯下来,“我只是玩的比较久了,有点熟悉。” “天赋就是天赋,厉害就是厉害,你玩篮球也久了,我看你也没那么秀。”宋御不仅拆了他的台,还把他搭建的阶梯一并给拆了。 程砚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有人在,要是他胆子够大,他真想给宋御一拳。 扒着碗里的米饭,话也不说了,也不觉得如坐针毡了,活像一只充了气的河豚。 宋御和韩仓对视一眼,勾唇一笑,韩仓对他摊了摊手,表示很无辜,怎么了,宋御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 吃完饭,宋御跟着程砚。 程砚听着他的脚步声,耍起了小性子,“不要跟着我。” 宋御偏要跟着他,还不哄着人,在他后面悠哉悠哉地,“学校这么大,我走哪儿还得归你管了?” 程砚握紧拳头,真想打人,他加快了步子,结果后面的人也加快了步子,程砚怨声载道:“还说没有跟着我?” 他从来不这么小气,全都怪宋御,怪他拆台,怪他不跟他一队,怪他在外人面前不说他的好话,韩仓又不是别人,程砚敬畏韩仓,又不能像宋御一样随心所欲,在韩队面前,程砚还是想表现一下的。 他可以自谦,宋御不能毁他形象。 “好了。”宋御握住他的手腕,形象地比喻道:“活像个娇气的小媳妇。” 程砚抽手道:“谁娇气了?” 他才没有。 宋御说:“你说是谁?谁在跟我撒娇呢?” 程砚不认:“我没有撒娇!这不是撒娇!这是生气!” 抱起手,程砚为自己正名:“撒娇应该是嘤嘤嘤的,我肺都快要气炸了,哪里是要跟你撒娇了?何况我也不会。” “你还不会?我就没见过比你会撒娇的人了,”宋御说:“苏苏这么个可爱的女生都没你这么会使性子。” 程砚顿时就不舒服了,苏苏,可爱?对,他怎么忘记了,今天别人说的苏苏和宋御…… “你跟苏苏……什么关系?”程砚正经了起来,这件事他不能马虎,他很容易听信谗言,他知道宋御是喜欢他的,但是宋御跟苏苏的绯闻,不会是空穴来风的吧,他们在校队里那么久,他看不见的地方,谁知道有多少次今天这样的说话,郎才女貌,正值青春的,确实容易发生什么。 “你感兴趣?”宋御反问。 “我就是问问。”程砚扭过头,“说不说都行。” “那不说了。”宋御道:“你先回去吧,晚上再联系。” “喂,你……就走了?”程砚不敢置信。 “你不是没兴趣?”宋御占着理。 果然,每次跟宋御玩口是心非都是以他惨败收场,程砚走过来说:“我感兴趣,跟我说吧。” 宋御想了想道:“怎么说呢,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程砚皱眉:“怎么会?今天我还听别人说你跟苏苏有过一段之类的,真的假的?” -- 第140页 “我跟谁有过一段,瞒得过你?”宋御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别人倒是揣测出一整个故事了。 “我怎么知道,我之前又不在校队。”他们俩在里面,发生什么程砚也不能得知,宋御这话没有可信度,他即使在意他,关注他,有些事还是谜一样,例如宋御的家世,父母,都是一无所知的。 “他们怎么说?”宋御问。 程砚如实转告:“就是说追苏苏还要经过你同意,什么意思?” 这话一听就知道感情不纯粹,任谁来听都会觉得两人有暧昧关系,不能怪他程砚多想了。 “没什么意思,我之前下过死命令,队内禁止恋爱。”宋御说。 程砚没听说过这一条,不解地问:“有这个规矩?” 宋御解释道:“只是下给一些不安分的男生看的,苏苏之前被纠缠过,队内队外追她的一堆人,她没有办法,找我帮忙,我就明令禁止队内恋爱,挺好的,她是我们校队助理,一直做得都很好,我也不希望校队内的关系太复杂。” “等等,她找你帮忙,”程砚小心地问:“苏苏是不是……喜欢你?” 宋御没回答。 程砚明白了,有些事其实不用捅破窗户纸,别人没说,你也不能断言,但有些感情,根本就不需要听到亲口的承认。 “那她今天找你……说了什么?”如果确定他们之间确实有什么,程砚就不能不多问了,他想,他可能以后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心里都会有点忧虑,不是他不相信宋御,实在是他相信不了自己,还有……苏苏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城南数一数二的美女了,他之前有听说过她的威名。 “找我看电影,”宋御抬起手,看了看指尖,“我拒绝了。” “是因为……你不喜欢她吗?” 宋御盯着程砚,觉得有点好笑,他严肃地说:“当然是因为你,有你,我跟别人去看电影算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后,程砚不争气地开心了,他就是这样,宋御的一言一语都会牵扯到他的心情,担心来的快,去的也快,每次面对宋御温柔的眉眼,坚定的语言,他都觉得欣慰,也觉得庆幸。 “校队禁止谈恋爱的话,”程砚低下头,拘谨地说:“我们算怎么回事啊。” 宋御无所谓道:“犯规就是了,他们可以把我踢出校队。” 这真是程砚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 宋御一本正经地这么说笑话好吗? 程砚道:“副队,我鄙视你。” 别说会不会把这个校队主心骨踢出去了,就是可以,谁有这个权利和胆量?宋御就是城南校队的保证,想踢他出去,校领导那关都过不去。 宋御笑了声,说道:“不生气了吧?” 程砚早就不生气了,他哪回有真的生气?纯属是小性子使然,想杀一杀宋御的士气罢了,被喜欢的,嚣张的士气。 “晚上好好表现。”宋御说起晚上的活动。 程砚在他面前可半点不愿意自谦,“篮球队里你们说的算,桌上的球我让它去哪它去哪。” “呦,嚣张起来了?” “怎样?”程砚学着他的话,做起了姿态:“你也可以不带我去啊。” 宋御笑了声,醉人得紧:“没有你,这场活动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第57章 晚自习结束后, 程砚和宋御汇合。 校门口四人碰头,除了韩仓以外,还有另一个,程砚不认识, 大概是韩仓的朋友, 他只跟着宋御, 没有和那位陌生的男生打招呼。 “怎么出去?”程砚紧跟着几人。 “跟着。”宋御等人来到了门前,保安看着几人,说关门了, 不能出去, 韩仓走上前,低声说了几句, 保安点点头,随后就开了门。 程砚听见了, 是说校队有事外出,跟老师知会过了之类的,然后保安就让他们出去了。 程砚在宋御身侧小声地问:“你们校队还有这种权利?” 不用多说, 只要是校队的事,保安听了就放人出去, 是不是老师准许了的都不用查实, 权利也忒大了。 宋御摸了下他的脑袋,玩笑道:“学着点,滥用私权。” 程砚捂着自己的脑袋,跟着宋御的脚步, 挺直腰杆从大门走了出去。 扫车的时候, 宋御不让他多扫, 说是够他们俩坐的, 程砚说他喜欢宽敞的,宋御说:“哦,坐我腿上,贼拉宽敞。” 程砚羞红了脸:“我才不坐你腿上。” 宋御笑了,扫了辆共享电瓶车,对程砚勾勾手:“过来,能坐下。” 韩仓和那个陌生男生已经扫好了车,推着车出去了,程砚看着他们,拿手机扫码,拒绝道:“不要,我自己有手。” “三,二……”宋御堂而皇之地倒计时起来了,他的声线在黑夜里还显得有些可怕。 程砚装回了手机,乖乖走到他跟前,谄媚地一笑,说道:“坐得下,坐得下。” 宋御把他拎上了车,他坐在程砚的后面,手长地握着把手,把程砚给框住了,虽然坐得下,但总是有点挤,程砚如坐针毡,又不敢乱动,双手都不知放在哪里。 “不如机车舒服吧?”宋御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温热的呼吸贴着程砚的皮肤,烫得他喉头发紧。 “那当然了,机车又宽敞又酷,”程砚微微侧头:“是你的吗?” -- 第141页 宋御低声道:“不是,我堂弟的。” 程砚好奇道:“怎么在你这里?” 宋御说:“卖给我了。” 程砚一时没听明白,这不还是他的吗?不过他不关注这些了。 “我什么时候能再体验一下?”程砚还记得坐机车的感受,比其他车子舒服多了,要不是有时速限制,他真想飙一下。 “这容易,”宋御说:“这周带你兜个风。” “这周末吗?” “嗯。” “好。”程砚已经开始期待了,他喜欢机车,更喜欢和宋御待在一起,两件事一起进行,很满足。 从学校来到「奈康」那个俱乐部之后,几人下了车,韩仓等人正要进去,宋御却说让他们先进。 “我去买包烟,”宋御对程砚说:“你跟着我。” 程砚跟着他去了,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了,韩仓是否知道他和宋御的私情,他不用害怕,那是宋御的朋友,宋御去处理。 一楼门口有个小小的超市,索性有超市,不用骑着车跑大老远,宋御拿了包烟,问程砚吃什么。 “啊我?”程砚看了一圈说:“买包糖吧要不?” 不知道吃什么,又不饿,吃过晚饭了,宋御怎么跟养孩子似的,来超市买烟还问他吃什么。 然而,他很不争气地,小孩子似的选了一包糖,并不是他想自己吃,别有用处。 宋御也没问他,让他选。 程砚选了包薄荷味的糖,拆开,装进自己口袋里。 走出超市后,终于去和韩仓等人碰面。 “江哥也会来?”在电梯里时,程砚问了句。 “嗯,他应该在等着了。”宋御回答。 程砚问韩仓,装作不经意间的搭话,一直没有交流可不行,程砚怕局太干了:“韩队,你认识江蘅吗?” 韩仓摇摇头:“不认识,我是来学习的,待会罩着我点。” 听韩仓这么说,程砚也舒服了,还是很会开玩笑的嘛,只要气氛和谐就好,其他的都是小事。 宋御说:“待会就都认识了。” 到了台球室以后,程砚碰见了江蘅,他果然已经在等着了,除了江蘅以外,还有好些个人在,那个上次见过的,穿着马甲的漂亮教练也在,程砚对他有特别的印象,多看了几眼,于是记住了。 他今天也是一身马甲,应该是奈康顾用的台球教练,总在台球室里游走,教一些新手学习打台球,或者和老手进行切磋。 “来了来了!”他们刚进来,江蘅那边的人就惊呼了一声,几个人从靠着球桌到直起身,只是一瞬间。 “这么多新面孔。”江蘅大大方方地,过来跟宋御带来的人打招呼,韩仓等人熟悉起来也快,程砚自然不用说,已经认识了,闲聊两句聊不出什么来,相处的进展要从时间和同一项活动开始。 “等多久了?”宋御问。 “没一会。”江蘅说完看向程砚,“好久不见。” 程砚和他熟悉了,回应起来自然多了:“好久不见江哥。” 他话说的甜,惹人高兴,江蘅轻笑,提起来:“上次你来找我?” 哦,那会,程砚都忘了,说道:“对。” 宋御看过来:“你找他做什么?” 程砚慌乱道:“就是……一点小事,已经没事了。” “我那会不在,后面想联系你来着,但看你也没个消息,估计你应该不急。”江蘅说:“这会可以说了?” 宋御在呢,跟他有关的事,程砚怎么能问?而且他觉得没必要再打听了,关于宋御是不是有心理问题之类的。 他觉得宋御很正常,就最近的相处。 “没有了,”程砚摆摆手:“已经解决了。” “还玩不玩啊?急死人了要。”身后几个男生抱怨着,好像在期待什么似的。 江蘅冲程砚说道:“对了,他们今天都是为了你来的。” 程砚疑惑道:“为我?” 江蘅问宋御:“你没跟他说?” 宋御说:“说的不明白。” 江蘅白了他一眼,对程砚道:“其实也没什么,都知道你球技好,这不,今天教练在,大伙想凑个热闹。” 程砚看着江蘅身后的教练和几个人,都在对他抬下巴,使眼色,真让人害怕,这要是放在别的地方,程砚会以为他们想吃了自己。 程砚了然:“打台球啊。” “嗯,”江蘅回头跟教练打招呼:“教练,对手来了。” “还是个长得端正的小朋友呢,”教练来到程砚跟前,欣赏地说:“听他们说你很厉害,愿不愿意跟我试试?” 江蘅帮衬着:“他每天在这里带新人也挺无趣的,陪教练玩玩。” 不用江蘅多说话,宋御都告诉他今天是来干嘛的了,程砚不会那么小气,抠抠搜搜地不愿意表现,而且对手是台球教练,这种跟教练打球的机会也不多。 一个人把球杆递给他。 程砚握住,说道:“就直接开始吗?” “还等什么?”江蘅问。 程砚去看宋御,就这么开始了?宋御对他点头,然后走向台球桌前,弯腰撑着球台,摸着球子,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手下留情啊。” 程砚和教练一起来到球台边,韩仓和江蘅的人,以及其他顾客都围了过来,比赛的氛围被拉满,好好的一场切磋局,活生生闹出了紧张严肃的感觉。 -- 第142页 “打什么?九球黑八还是斯诺克?”人家竟然都说直接开了,氛围也渲染的够到位了,程砚也不搪塞了,进入了主题。 教练眼眸一亮:“斯诺克都会?” 程砚的舌尖抵着牙齿,说道:“不太精,学过一点儿。” 跟程砚较量过,总觉得对方深不可测的江蘅拆台道:“你猜我信不信?” 程砚好听地笑了一声。 教练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就事论事道:“条件不允许,打中八吧。” 台球分为好几种,中式八球、美式九球、还有英式斯诺克,玩法不一样,规则不一样,难度不一样,从球台,球杆,球子,到洞口都不一样,选择很多,但在中国民间流行的还是九球和中八为多,斯诺克很少人接触,因为门槛高,难度大,总是职业或者水平较高的人多会选择的玩法。 其实宋御也不知道程砚到底会不会打斯诺克,他从来没有见过他打斯诺克,这样的描述都不够准确,应该说,他也不知道程砚的水平到底在什么高度,不知道程砚在台球上下过什么样的功夫,他的球技就是很深,琢磨不透,让人有期待感。 平日里也没见他多游走在台球室里,但球技就是在一个常人不达的高度,把这些归功于天赋吧,又不太现实,因为台球桌上考验的不只是打的准不准,更多的在于你会不会解球,会不会部署。 这需要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和理解能力,进攻能力,防守能力,是同时在考验的。 如果说篮球是团队配合的游戏,那么台球就是个人能力完美的考验。 比赛就这样开始了。 按照台球桌上的规矩,发球权由双方击打同一球,最终球子碰库,回旋的落点距离开球线一侧的边库最近的,谁来决定发球权,但是娱乐局,程砚并不想太规矩,他们互相谦让,最终程砚不好意思再推辞,先开了球。 一手球开的极其温柔,散布的球子间距离蛮大,对下一球的进攻提供了很好的环境。 “球开的温柔有什么用?”江蘅经验之谈:“教练你可别收着,这小子一会就彪悍起来了。” 程砚摸摸后脑勺,无辜道:“哪有。” 教练信以为真:“真的?那我不客气了。” “别,”程砚闹了起来:“教练,手下留情。” 他让人手下留情,自己可没留。 程砚开了一手温柔的球,然后站在一边看教练解球,大环境很好,球局也不复杂,教练第一杆就体现出了专业水平,程砚站在一边不说话,抱着杆子等着。 他很喜欢看别人打台球,就像下棋的总不如旁观的觉得有意思,程砚欣赏着教练优雅的身形,成熟男人的魅力在于他处处透着的自若稳重,这个教练除了脸蛋,身材也很好,这一会程砚就把心思放错了地方,不自觉地看向别人的腰身去了。 “到你了。”旁边有人提醒。 程砚拎着杆子,愣了下说:“哦。” 宋御眯着眼问:“你在干什么?” 程砚才不会说自己在干什么,他弯下腰,将球杆怼上母球,回应道:“没干什么。” 他的身形和教练的不能比,一个是优雅的,一个是青春的,不得不说,宋御最喜欢程砚打球时的姿态,带着少年的轻狂,很迷人。 程砚弯下腰打球时,领口处的锁骨总是暴露的很明显,他的目光犀利,射在哪个球上,攻击性就出来了,平时的程砚没有这么张扬的魅力,如果说平常在他面前的是个爱吃糖的小孩,那么趴在球台上的时候,很像一头卧着的狼犬。 就是皮肤太白了。 锁骨都要反光,要是在那上面留个痕迹,恐怕也诱人得紧。 宋御喉咙微痒,面前的程砚已经直起了腰。 他的这一球没进,今晚这么多人在期待他的表现,但第一杆略逊教练一筹,而失落是其他人的,程砚本人倒是无所事事地站在了另一边。 教练再送一颗球入库,朗声说:“你可别收着啊。” 程砚笑笑:“没有。” 再到程砚时,他这一球倒是没收着了,草率地判断了下两颗球之间的距离,角度,再到库边的路线,程砚支起球杆,控制着力度,「啪嗒」一声,两颗球相互撞击,一球笔直地撞入洞口,一球碰库之后走了一圈,撞击到另一颗球,然后又是「咚」的一声,掉进了球袋里。 “牛逼啊。” “认真了认真了。” 观众微微闹起了骚动,这只是两颗球而已,程砚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换位思考就不难理解了,比如这颗球相当于篮球场上的三分? “真有点东西啊,”教练说:“得认真了。” 江蘅说:“我早就说过。” 程砚看了江蘅一眼,江蘅拿着手比划,指了指双眼,表示我知道你小子在干什么。 啊……被人拆穿了,那怎么办?对面是教练,而且这么多人围观,不管是出于对教练工作的尊重,还是比赛的戏剧性,他总不能上来就表演一杆清台吧? 就像拍电视剧似的,总要有起有伏,观众才会觉得有意思。 双方各自击球,中式台球没有斯诺克那么复杂,需要几个小时甚至更多时间才能结束一局,正常的中式台球(指大多数人玩的)也就在八分钟十分钟左右就能结束一盘,如果是水平较高的人,五分钟就能结束一盘,而一个教练和一个能清台的选手打了三分钟还没有进入尾声,只有一个可能,这俩人故意的。 -- 第143页 嘴上说着别收着,实际上双方都保存了实力,除了程砚那一杆,再没有什么惊奇的地方了,桌边的人嚷嚷着要看高难度的,让教练表演一下,闹的教练也不藏着掖着了,上来就是一个跳击,围观群众「啊」一声,又响起遗憾的叹息,因为跳击成了,但球有所失误,没能进球。 “程砚,上。”江蘅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亲切得不得了,迫不及待要程砚表现了,仿佛等着炫耀自家的崽。 程砚则闹着他:“上哪儿?” 江蘅说:“会不会跳击?” 程砚弯下腰,对准白色球的球底,猛一发力,一场切磋性的台球玩出了花样,胜负不重要了,突然考验起了两个人谁的技巧多了。 “这样?”程砚的跳击球没有失误,成功砸到目标球,然后是振奋人心的欢呼声。 一阵唏嘘感叹,多少双眼睛流转在程砚身上,在台球室里,他是让人忽视不了的主角。 跳击球打成了,但是下一球并不好解,大伙看着球局,有人指着洞口边的一颗死角球,说道:“你这个怎么打?” 程砚原本没有要打那颗球的,他的下一杆是清6号球,但是有人问了,他不介意告知一下。 “死角球,肯定不能打它,得控它,”程砚拿着枪粉擦了下杆头,弯下腰,目光放在死角球右侧方的球子上,“这颗就很好。” 话落,一球出去,一个笔直的路线形成,原封不动的死角球被撞击进洞口,一点悬念的余地都没有,众人抬头看着程砚,比星探的目光还要尖锐。 “你真不是台协出来的吗?”这个犀利的问题是多少人的心声,男生们推搡着说问得好。 程砚说:“死角球很好解的,判断好路线,不失误,基本上都能进。” “你开玩笑。”有人问:“教练,他说的对吗?” 一旁的教练摇摇头:“一半一半,还得是水准到了才行,你打台球多久了?” 连教练都觉得惊诧,这男生年纪也不大,他带过这么多人,台球室里每天也不少人,学生还是上班族的,玩的好的也有,但不是这种好,程砚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从小在台协里训练出来的,如果说是玩得好,不如说是有点专业。 “六年级时碰的球杆。”程砚如实说,那会他跟赵一白混着呢,认识些初中生,跟他们一起了解到了台球这个项目,学了点。 教练眯着眼道:“你……真不考虑往这方面发展?” 程砚有点恍惚,怎么突然说到这里了,程砚道:“没有想过。” 宋御在一边问教练:“教练觉得怎么样?” 程砚不知道宋御问这个干嘛,他老实地看着教练。 教练说:“我觉得他很有天赋。” 说完,教练又看向程砚:“哎,小帅哥,试试吗?我身边有台协的人,而且台协一直对青少年的培养很重视,国家现在也在倡导台球运动,很有发展的。” “我靠,试试啊,”大伙突然热闹了起来,对程砚道:“中国台协啊小兄弟。” 事态怎么突然往他没理解的方向发展了?程砚去看宋御,宋御也在坦然自若地看着他,好像这才是目的,这才是今晚这场活动的关键。 程砚有些没准备,没有唐突地应答:“搞职业的应该不太行……” “试试才知道吗,”教练拿起球子,众人已经将比赛抛诸脑后:“马上进入秋季了,会有几场大比赛开始,你要是有意的话,找几个好的球厅去报名参加省内的台球赛,先从打比赛开始,一步步试探着,行的话再往这方面发展也成。” 有人问:“奈康不行吗?” 教练说:“奈康不行,它不是专业的球房,咱们这儿比较好的,我建议你去黑八地带,那个球厅蛮专业,有报名资格的。” “我考虑一下。”程砚恍惚地说,怎么突然就说到这儿了,切磋也就这么叫停了,大伙聚在一起问教练东西,程砚则走到了一边的沙发坐下。 他撑着下巴,看着向自己靠近的宋御。 宋御来到他跟前,说道:“有没有意思?” 程砚松开双手,抬头看着他,台球室里的灯光明亮,宋御的轮廓清晰。 “这才是你的目的?”程砚问:“包括上一次,你让我打赢江蘅,我都没有问你为什么,所以……你是为了让他们认识我?” 宋御摇摇头,在他身前蹲下,手腕搭在膝盖上,宋御抬着头看这张迷茫的小脸,真挚地说:“这不是目的,江蘅是这里技术最好的一个了,我让你打赢他,只是为了测试一下你的实力在哪,你打江蘅毫不费力,我看不出你的实力,而这个教练不一样,他以前参加过台球类的比赛,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在这行也有发言权,你如果能跟他打,说明你的球技已经可以到打比赛的程度了,不过他应该不如你,他打比赛输了才在这里当起了教练,本来是要往职业的方向发展的。” “为什么?”程砚看着宋御:“为什么突然要我去打台球比赛?” 宋御说:“不为什么,我只是很喜欢你打台球的样子,而且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能做的,是帮你一起找你能发展的路。” 他还记得程砚说自己没有什么梦想,宋御并不认为他一定要有梦想,但是人可以没有梦想,最好有一个方向,他不希望程砚迷迷糊糊的,他并不是一个没有所长,放在哪里都激不起浪花的普通人,相反,他拥有无限的可能。 -- 第144页 “所以……你还是觉得我在篮球上不会有发展?”程砚可怜巴巴地问,这是一条他并不是很想走,但不得不走的路。 “你想听实话吗?”宋御问。 不需要答案,程砚知道他马上就要毒舌了,没有自取其辱,抬头看看那群人,教练还在看着他,程砚低下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不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宋御说:“教练说你行,我也觉得你可以。” 在台球上被承认还是有些开心的,程砚也希望听到宋御的夸奖,他冷静了一会,思考后说:“那今年……我去看看?” “嗯。”宋御欣慰地笑了,站起来,拉住他的手,把人拽起来,问:“还想不想玩了?” 程砚道:“还跟教练打啊?” 宋御犹豫了下说:“别了,他打不过你。” 程砚虽然听到他的夸奖开心,但难免还是要收着点的,程砚说:“你怎么知道?又没有结束。” “我就是知道,”宋御看着他的眼睛,“至少奈康里,没人打得过你。” 程砚道:“那好吧。” 宋御说:“走吧,教教韩队去。” 于是,下面的时间程砚就在教韩仓打台球了,篮球技术上不敢说,台球上程砚还是很有发言权的,队里没混上个小队长当当,台球室里当老大了。 韩仓之前摸过台球,但还是不熟悉,程砚将斯诺克和黑八等玩法,规则都讲述了一通,有人听得云里雾里,有人吸收很快,表现很好,得到了程老师的认可。 “我还是不错的吧?”韩仓求表扬。 “很不错,”程砚一点也不吝啬,“韩队,你很聪明。” 韩仓笑了一声,更加来劲了。 教练站在一边,约着程砚,看着韩仓打球,说道:“这次没能尽兴,下次一起?脱了这身马甲跟你好好玩。” “好啊,”程砚说:“不过马甲可以穿着,我觉得教练你穿着马甲很显身材。” 教练低着头看了下自己,然后笑了。 除了韩仓和教练围着程砚说话,其他人也没闲着,韩仓带过来的那个男生也要跟程砚打一局,其他人也在约着,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为了打一局,还是想再看一局,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程砚被围着,一时间顾不上宋御了。 宋御没有站在原地看着他,而是坐得很远,看着程砚跟韩仓说话,然后时不时弯下腰,露出那段精致的锁骨和犀利的目光,他弯下腰的弧度,手指在球杆的距离,每个,每个都在引着宋御心里那把火烧灼。 “还好吧?”江蘅拿了杯水,递给宋御,他的状况不太好。 “没事。”宋御接过水杯。 江蘅看着远处的程砚,低头关心着宋御:“从他刚刚打球的时候你就不太对劲,需不需要我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如果别人有用,宋御根本就不会觉得难受。 宋御摇摇头:“不用了。” 江蘅叹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来,宋御的眸子猩红,握着水杯的手上都有青筋。 “你好像越来越不稳定了,”江蘅说:“你得把这事告诉他。” “他会害怕。”宋御说:“别说。” 江蘅皱着眉:“可我觉得他就是病因……” “不,”宋御捏紧水杯,侧眸冷盯着江蘅,“跟他没关系。” 他的呼吸都有些不太稳定,江蘅却无能为力,“跟他在一起后你更加无法自控,这不是好事。” 远处的身影被钉在猩红的瞳孔里,宋御将水杯放下,两手交叠,血液翻滚,在叫嚣着让他去做些危险的事,他渴望艳红的人血,渴望有人痛苦地喘息,他望着那个激着他,也能抚平他躁动的人。 “江哥,把他叫过来,谢谢。”宋御低下头,两手抵着额头。 江蘅拍了拍他的肩膀,担心地说:“你小心点,别伤到他。” “不会的,”宋御两手交叠,置在唇边,目光火热地说:“我只是想吻他。” 第58章 程砚教人教了一半, 被江蘅叫走了。 江蘅说宋御找他,程砚跟着,这一时半会地就没看见宋御了,他教韩仓教入迷了, 沟通正在好处, 就没关注宋御去哪了。 江蘅也不知道, 回来后宋御就不见了。 江蘅叫了几声,正要给宋御打电话,一侧走廊里的宋御便出了声:“程砚。” 程砚看见了人, 连忙过去了, 江蘅则担心地看着二人,没有过去打扰。 “怎么了?”程砚上下打量着站在走廊里的宋御:“找我有事……” 话还没说完, 程砚就被拽进了走廊,宋御把人抵在墙上, 走廊里的区域一片烟草味,程砚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惊住了,慌忙偏开头, 说道:“等一下。” 他并没有拒绝宋御的亲吻,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他在超市里买的糖, 填进了宋御的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把宋御的激情磨灭了一大半。 “这样用的?”宋御掐着程砚的下巴。 程砚点点头, 先见之明地说:“我就知道你会亲我,先吃这个,防止烟草味。” “你知道我会亲你?”宋御的目光多了份趣味。 “啊……那个……”程砚不好解释,他要怎么说?自从在一起后, 两个人接吻的次数这么多, 他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跟宋御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呢? -- 第145页 宋御也没为难他, 倒是一副等不及的样子, 舌头撞进了程砚的唇里,那甜丝丝的味道也一并化了进去,可惜并没有完全防止住的烟草味,也进了程砚的肺腑。 这个吻很着急,很汹涌,地方不私密,程砚怕有人过来,在宋御蛮横的如同发泄一般的吻之后,程砚就偏开头大口地喘息,他缓了好一会,抬头打量宋御,对着他泛红的眼眸,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程砚摸着宋御的眼角,眼里的情绪好凶悍,还有点冷,程砚不知道是对谁,但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宋御握住程砚的手腕,抵着他的面颊说:“没事。” 没事? 那眼睛红的要吃人了。 程砚听着宋御在他耳边喘息,心跳砰砰加速,宋御听不得他的喘息声,他也一样啊,真的很容易勾起一些躁动的情绪,和心理。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家里还是学校?”程砚闻到了那种诡异的东西,但他不好说是什么,就是觉得太突然了,宋御刚才还好好的,怎的一会儿就变了情绪,眼睛红得吓人,被脏东西附身似的。 “没事,不要问。”宋御的手掌蹭着程砚的耳朵,“就是突然想吻你。” 也太突然,程砚都没做好准备的,一吻结束,宋御趴在程砚的肩膀上,缓了好一会,程砚不知道他在缓什么,趴在他肩头什么也不做,就那样沉默整整三分钟,他才终于有了动静,抬起了头。 宋御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很红吗?” 程砚实诚地点头:“嗯。” 宋御低头看了一眼,说道:“一会就好了。” 程砚惶恐地问:“你真地没事吗?” 不像没事啊,宋御看起来不太好。 宋御却道:“没事,真没事,别担心我了。” 程砚拉住他的手,请求似的说:“有事要跟我说。” 宋御点点头:“知道了。” 程砚摸着他的眼尾,宋御的眼睛很深邃,很像欧美人的面庞,一旦冷淡起来就和电影里那种冷血杀手似的,说他高冷不好接触不是没原因的,宋御情绪不高的时候,程砚都不太敢靠近。 “刚刚有没有吓到你?”宋御的眼睛里倒映着忧虑的程砚,他的脸上还是忧心忡忡的,被无措填满,不如方才的得意。 “一点,”程砚摸着嘴角,“你刚刚咬到了我嘴巴。” “我看看。”宋御抬起手,检查了起来,掰开程砚的唇,看到一排整齐的牙齿,他的手指伸进了程砚的嘴里,在那一排牙齿上滑过。 “还痛吗?”宋御很是自责,眼眸里全是愧疚,程砚其实并不觉得很痛,他只是向他索取一点关怀罢了,可是这么愧疚的眼眸,已经超出了他要的效果。 “不,不痛,”程砚快速地回答,手一下下地抚摸着宋御的脸,给他安慰似的,“一点也不痛了。” 宋御看出了他的心思,忍不住一笑,眼尾红着的他,轻轻一笑都充满了勾人的魅力,程砚仿佛感觉到了一阵风从面上轻柔地抚过,他呆滞地看着他。 “怎么了?”宋御瞧着他目光痴迷。 “宋爷,”程砚贴着墙,由衷地说:“你笑起来好好看。” 在程砚的记忆里,宋御也是很少会笑的,多半都是他冷冰冰的脸,印象里多加一笔他的笑容,程砚觉得是可行且美好的事。 “以后有你看的。”宋御后退了一步,从程砚跟前离开,“走吧,韩仓还在等你。” 程砚都快忘了,他人还没教会呢,就跟宋御在这里偷偷摸摸地,于是从宋御的笑容里收回神来,两人重新回到了球桌前。 “刚刚打进去了一个,可惜你没在。”韩仓得意又可惜地说。 宋御道:“打进去还不容易?” 原来他是谁的台都拆,程砚心里突然就平衡了。 韩仓不服道:“怎么就容易了?你也来一个?” 宋御和他较量了起来,手一伸,拿过杆子道:“哪个?” 韩仓指着一颗死角球:“这个。” 宋御抬头看程砚,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媳妇救我。” 程砚笑了一声。 宋御没打那颗死角球,他会玩,但技术还没到支配死角球的水准,他确实一杆进洞了,不过不是那颗死角球而已,术业有专攻,宋爷可不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里耀武扬威。 这场活动很成功。 晚上大伙回去,路上都在聊台球室的事。 宋御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告诉程砚,到学校的宿舍楼下,临分别前,宋御提道:“对了,下个月有联赛,我可能会上场,最后一次。” 程砚已经很久没见过宋御打球了,韩仓也是,都是在重点培养校队新血液,距离上一次看宋御的比赛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若不是他快要毕业了,程砚恐怕没机会看到。 “下个月?”程砚向他确定。 “嗯,”宋御说:“想好穿什么了吗?” “啊?”程砚顿了下:“你比赛……跟我穿什么有关系吗?” 宋御可不会放过他,说道:“没关系吗?以前我打比赛的时候,谁积极地说要来观看,还问我穿什么去好?” 信息到现在还留着呢,他想看宋御随时能翻出来,把他钉在十字架上。 程砚没法反驳了,那会自己的心思暴露得过分明显,他还一直以为别人不知道,如今被拆穿,程砚的那点心思是一点藏不住了,吞吐道:“你都知道啊。” -- 第146页 “我也不想知道,可你的小心思明显到我无法忽视,”宋御伸出手,程砚不知道他要干嘛,僵硬地看着他,宋御抬了抬手腕,程砚不明不白地把手递过去,宋御捏住他的指尖,“很抱歉让你等那么久。” 程砚微微低下头,“说什么情话啊现在。”那不是宋御的风格,尽管他听了确实很开心。 宋御并没有在跟他开玩笑:“程砚,好好待在我身边。” 他今天是怎么了?如此柔软感伤? 程砚点点头,很会哄人,他觉得今天晚上的宋御有点不太一样,那份温柔是不同于平时的,其中好像附带着一种忌惮和忧虑,听起来蛮沉重的。 也许是夜晚让人情感泛滥,程砚理解地说:“宋御,我会好好待在你身边。” 他从见过宋御的第一面,就无比期待着永远待在他的身边了。 宋御温柔地笑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和他上了宿舍的楼,今天已经很晚,宋御也已经很累,他们分离,各自回到自己的寝室休息。 —— 这两天程砚一直忙于校队的事,对学业没有太关注,忘记了今天有考试,昨天没复习,坐在教室里,拿到卷子那一刻,他想自己这次要完蛋了。 赵一白在后面戳他的脊背,程砚回过头,赵一白对他说:“会写吗?” 程砚看了下数学卷子:“一部分。” 赵一白道:“老班说这次考不好地抄十遍,靠你了。” “赵一白,干嘛呢?”老班亲自监考,一发现两个的小动作,就立刻呵斥住了。 程砚回过头去,在老班的监考下,敢作弊的没几个。 赵一白低声说:“我靠,他怎么亲自监考,完了……” 程砚提着笔,看了眼题目,他做卷子喜欢从后往前做,虽然老师提醒他们最好不要这样做,因为后面是难题,浪费时间,放在最后做比较好,但是程砚不听话,一直都不听话。 无论什么卷子,都喜欢从后往前做。 程砚的学习成绩也不算很烂,属于中等,是后排几个男生里成绩唯一能看的人,他一直在吃老本,吃以前学过的东西,新知识偶尔听,偶尔认真,会的也不全面,所以成绩总是忽上忽下的,很不稳定,但是刚刚赵一白说老班要罚抄十遍,他不敢违抗命令,跟老班对着干,这次得稳定发挥才行。 关迪坐在一侧,看见程砚那一副认真的样子,有些惊讶,他吹了声口哨,没引来程砚的回头,引到班主任的目光了。 “桌上不有胶带吗?别浪费,撕点贴嘴上。”老班目光犀利,把关迪吓坏了,捂住嘴巴闷头写试卷去了。 关迪刚老实下来,张腾又开始作妖了,他往程砚的桌子上砸了个东西,程砚扭过头,张腾在空白的纸张上写了几个大字:HELP! 程砚刚想去看老班在哪,老班就叫了他的名字:“程砚。” 程砚慌忙抬起头。 “你和李无思换个位置。” 程砚站起来,被叫到名字的女同学也站了起来。 老班对女同学说:“你到后面坐。” 女同学拿着纸笔过去了,程砚没办法,提着试卷走上了前面,和李笑笑他们在一排,就在老班的眼皮底下。 班级里人心惶惶地,都在看着程砚和李无思,知道老班这次是认真的,成绩好的希望稳定发挥,成绩差的希望蒙的全对,十遍的抄写不是小惩罚。 三班里一片死寂,唯闻纸张翻阅,笔头敲打额头的声音。 一场紧张的测试结束之后,三班里沸沸腾腾。 “救命!我完了!太难了这次卷子!” “赵一白你抄谁的?写了多少?我感觉我废了,肯定得抄卷子了。” “我没得抄,手机也看不了,老班太严了!” 成绩不好的同学忧心忡忡,成绩名列前茅的几位也在小声议论。 “李笑笑,你最后一题算的是多少?我的是48。” “啊,我算的21,48怎么算出来的?” “不是求直径吗……” “太好了!我写的也是21!” “刘洋洋?”李笑笑慌忙翻自己的草稿纸,“我肯定算错了。” 刘洋洋:“班长你……” “你们能不能别讨论答案?我心脏病都犯了。” 在这群闹哄哄的人声里,程砚倒是冷静,从写完卷子一直没出声,他拿着水杯去门口接温水,站在一边安静地等候水灌满杯子。 “哎,问问程砚,”沈韵叫到了他的名字,“程砚,你最后一题写的多少啊。” 程砚成绩很诡异,在沈韵他们看来,他就是那个极不稳定的同学,有时候和关迪张腾等人一个水平,有时候还能直接超越李笑笑,上下起伏太大了,也难怪老班约谈他好几次。 程砚侧着头,轮廓被光线描摹着,线条流畅,语气轻松:“我忘了。” 沈韵显然不信:“这都能忘?” 李笑笑期待地看着他,貌似程砚的答案是标准答案似的,成绩好的同学都不太轻视程砚,被老班一次次点名,想要拉上来的人自然不是一败涂地。 程砚没骗人:“嗯,我从后往前写的,不知道了。” 程砚拿起杯子,挠了挠额头,碎发被他弄乱,盖在干净的小脸上,倒有几份慵懒之意。 接完水,程砚正要回位置去,外面的走廊突然响起一阵骚动,随后是划破天际的尖叫声。 -- 第147页 “啊——” 那是来自女生尖锐的嗓音,在明媚的阳光下刺空,冲上云霄,三班躁动起来,所有人立马来到窗口,恍惚地站起,问发生了什么,有人跑出了走廊,外面传来一道惊人的话语。 “自杀了!” 严肃的考试带来的惶恐瞬间被压下去,所有人立即奔出了教室,脚步声一片吵闹,程砚和赵一白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走廊里人头攒动,伸长了脖子往楼下看,有人在鬼哭狼嚎,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奔向那鲜红的血泊,有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楼底下粉身碎骨的血泊中间,躺着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孩,她穿着一身鲜红的裙子,和红色的绣花鞋,化了精致的妆容,不同于素净校服的学子们,那精心的打扮仿佛就是为了赴这一场盛大的黄泉。 程砚的指甲掐进了皮肉里,从未有过的巨大惶恐席卷心头。 她在血泊中绽放,仿佛提醒着他一件被忽视掉的,重要的事。 她是—— 谭婷婷。 第59章 城南笼罩在一片暗沉中。 老师拦着不让同学看,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响彻在校园,人心惶惶,走廊里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挤在一起盘食的乌鸦,聒噪得没法看。 楼底下红色衣服的少女被众人围观, 身边聚集着医生和校领导, 没人敢去碰血泊中的身体, 经过校医的查看,已经确定人没气了。 短短的时间里,校园沸腾了起来。 “太吓人了!” “有什么想不开的!” “太恶心了, 我不看了!” 有人吓得发抖, 有人愣神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去, 四面八方的声音包围着程砚,善言恶语叠在一起, 程砚听不清晰他们到底在议论什么,尖叫声刺痛了他的耳膜。 不知道是哪个胆小的女孩子受了惊,声音划破云霄, 周围乱做一团,老师们堵不住悠悠之口, 校领导聚集在一起, 救护车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哭喊声是哪里来的?哦,好像是女孩的家人,来得很快, 也来得很晚。 “我艹。”天不怕地不怕的赵一白也被这一幕吓到了, 电影里的人被五马分尸他也不觉得恐怖, 而活生生的鲜血流在自己眼皮底下时, 谁都大胆不起来了。 “怎么会这么想不开。”赵一白心惊胆战地回过头,正看到一张复杂的脸,程砚的眼眸垂下,睫毛掩盖了眼中不安的色彩,赵一白皱起了眉头。 “你没事吧?”程砚的胆子不小,不至于被这样的一幕吓到愣神,虽然这一幕很血腥,但站得远,高楼之上的他们看的并没有那么真切,即使被吓到也不会是程砚这种情绪。 赵一白觉得他好像……很心慌? 程砚良久没有回复他的话,他的步子很僵硬,他也想抬起脚赶紧离开,躲进教室里,可是他的目光就是收不回来,逼着他去看那个血泊中的女孩。 她曾经是鲜活地站在他面前,扎着双马尾,笑起来温柔的女孩,是那个向他说自己有多喜欢宋御,是那个求他送一下情书,是暗恋宋御两年的,执着的女孩。 他还记得她说话时的样子,他还记得那份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现在躺在血泊里,穿着艳红裙子的她,看起来好诡异,好可怕。 “别看了。”赵一白拽住他的胳膊,把程砚拎回教室里去,程砚机械地跟着他,四肢仿佛失去了力气。 旁边的议论声并没有消停。 “太可怕了,她怎么穿红衣服?这是要做恶鬼吗?还是红色的绣花鞋……” “我听老人家说过,红色代表怨念,死后会化为厉鬼,说明这女孩死的很冤!” “穿红衣服跳楼,天,她这是有什么执念啊……” “你们快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红色的衣服跟她不配,她应该穿那身蓝白色的校服,那么素净干净的女孩,何苦要穿的那么艳丽去赴死? 执念,谭婷婷的执念…… 程砚的双手握拳。 “我认识她,她不就是在网上发帖的吗?”说到这儿,有人控制了声线,“就是说宋御和程砚有一腿的那个……” “是她?不会吧,谭婷婷不是喜欢宋御吗?她怎么可能公开诋毁宋御?” “也许她觉得这不是诋毁……” “这公开发帖说人家性取向不正常,不就是诋毁吗?” “嘘,声音小点,晚上来找你。” “啊!滚!张腾去死!!” 人心惶惶的校园,没有办法再继续上课了,新的一节课开始了,老师却没来,同学们心知肚明,方才还青天白日的,突然就阴云密布了。 坐在窗口的女生抱着胳膊说:“靠!阴天了,这天好诡异,救命我害怕。” 纷纷朝窗口看去的同学们:“真阴天了哎……” 胆子大的男生说:“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聒噪声吵得人脑子疼,尤其女孩刚死,一些不太好的声音惹人厌,赵一白在后面吼了声:“妈的能不能闭嘴?” 三班顿时安静了下来。 外面晃来了隔壁班的高明,站在窗口处,突然对三班说道:“宋御进办公室了。” 寂静无声的教室里,高明这一声十分敞亮,他不知道是在通知谁,但听了这个消息,每个人都回头看过去,把目光落在了情绪丰富的程砚身上。 -- 第148页 唯一跟宋御认识,有关的人。 程砚脑子嗡嗡嗡的,他没傻坐着太久,猛地站起身,从位置上离开了。 果然,他心慌不是没原因的,程砚问高明在哪个办公室,高明说在三楼的办公室里,程砚迅速跑到了三楼的办公室门口。 里面有谈话声,不仅老师的,还有身穿制服的警察,宋御站在他们的面前,在程砚突然闯进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同学,”老师皱着眉提醒:“现在是上课时间。” 程砚没有回应老师,只是看着宋御,宋御正回眸望着他,他的眼睛好冷淡。 “我马上回去。”程砚行尸走肉地说,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宋御半点儿,说完之后,也没有马上离开,他站在门口看了很久,他也在等答案,他想知道,警察找宋御……干嘛。 程砚等了好久,他们不出来,他就一直不走,越长时间的等待越是折磨,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昨天他们还在一起探讨周末去哪儿玩,去哪里兜风,今天他们就面临着严重的事态。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程砚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激烈,他的后背抵着墙面,没来由地心慌维持了整整一个早上。 谭婷婷死了,死了。 她以前说过什么?她跟宋御在心理会所碰到过?她有心理疾病,那宋御呢?她的死跟宋御有关吗?为什么警察要找宋御谈话?为什么老师们要把他关在办公室?现在是上课时间,宋御得去上课的,他不应该出现在办公室,他的面前不应该坐着警察…… 等待折磨的程砚无法冷静,他打算不管不顾了,他得进去,他得看着宋御才能心安,可是他刚一个转身,就撞进了宋御的怀里。 宋御的胸膛把他鼻子磕的好痛,抬头看见宋御的脸,程砚捂住鼻子,慌忙上前:“宋御……” 宋御低头看着他。 好像不知道他还在这里。 “你怎么还在这?” 他的眼眸高冷,一点感情也没有,仿佛昨天对他说情话的人不是他,程砚如坠冰窖。 “等你,”程砚站在宋御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量那冷淡的眼眸,“出什么事了?他们为什么找你?” 宋御吐出一口气:“没什么,我累了,先回去了。” 程砚抓住宋御的小臂,宋御回过头,程砚已经做不到去看他的眼睛,他无情,如同看待陌生人的瞳孔让他害怕,程砚将视线放低,落在宋御的鼻子上,声音尽可能的柔缓:“你告诉我。” 不要瞒着他,程砚不想被瞒着,告诉他这件事跟宋御没关系。 他从来不越界,去逼宋御说他不想说的事,每个人都有秘密,程砚不是个好奇宝宝,但此刻关心则乱,他的不安因为宋御而起,他不可能再一次把这种不安忽视掉,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宋御停下了脚步,被紧握的手臂青筋凸起,他的手藏在上衣口袋里,紧紧握成了拳头,回过头,不悦地对程砚道:“我是不是有什么事,都得告诉你?” 程砚的指尖松了下来,这是不同以往的情绪,这是没有出现过的冷漠,就好像自己碰到了他的什么雷区,程砚恍惚地说:“不是……” 宋御依然冷淡:“那你执着什么?为什么要知道这件事?你想听什么?” 程砚后退一步,茫然地看着他,音量微弱地说:“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嗯?”宋御反问:“我杀了谭婷婷?谭婷婷的死是因为我?全怪我?她死不死是她自己的选择,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在里面听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极端?程砚不知情地看着他。 宋御是高冷,但不是无情,今日却说出了这样冷漠的话来,程砚被反问懵了。 “我没有说你们有关系……” “没有吗?”宋御咄咄逼人,“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真相就是她该死,还有疑问吗?” 如果说一开始程砚没有怀疑两件事有联系,那么现在,他就要动摇这种想法了,宋御的眼眸一点情感的温度都没有,他是冷冰冰的机器,那张吻过他无数次的薄唇吐出了刀锋利语,每一刀都扎在最脆弱的心脏上。 程砚的不知所措,委屈的眼眸,让宋御些微找回了理智,他转过身,声音依然冷酷,“回去上课吧。” 他走了,踩着阶梯,从程砚的面前,离开。 那天,程砚什么也没问到。 那天也是程砚最后一次看到宋御。 谭婷婷的事情发酵了好几天,在城南徘徊着,甚至有媒体也在报道,有人把这件事放在了网上,校园里的热闻就是流量密码,每个人都经历过校园时代,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会关注着学校的新闻。 那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连续一周的时间,程砚都没有看到宋御,韩队说他请假了,请多久,什么时候回来,一概不知。 程砚知道,被他忽视的那个问题,发酵了。 “阿姨您好,我是谭婷婷的同学。”程砚拎着单肩包,夕阳下,他站在陌生的门口,影子被拉的老长,他真挚地说:“对不起,我知道现在打扰很冒昧,可我有些事情需要向您了解,希望阿姨和叔叔宽恕。” 少年的影子在地上折起,程砚弯了很久的腰,他没有直起,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有多打扰,有多冒昧。 -- 第149页 第60章 距离谭婷婷的死亡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 新闻的热度从激烈到淡然,到最后无人问津,都只是时间的问题,而那些热烈的情绪始终不会改变的, 只有谭婷婷的父母。 二老肉眼可见的憔悴。 程砚被迎进了门, 房屋里一片死寂, 许久没收拾的客厅上摆着一盘烂掉的橘子,沙发上还有女孩儿的衣服,书包整齐地放在那里, 拉链上还挂着一个海鸥挂件, 可见背包主人的喜好和性格。 在程砚的印象里,虽然只是简短的交流, 虽然只是两面之缘,但他能感觉到谭婷婷的活力, 她应该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孩,充满了旺盛的精力。 桌子拐角处有掉落的头发丝,还没来得及清理, 无人在意那一点的脏乱,还年轻的父母各自沉默无言, 将程砚请进屋后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桌台上摆着一张照片, 旁边是白色的花儿,女孩笑得很明媚,扎着高马尾,对着镜头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第一次见谭婷婷的时候, 她也是这种明媚的感觉。 “你有什么事?”谭婷婷的母亲眼角堆着纹路, 无力地抬起, 看着四处打量的程砚。 程砚走上前说:“我想……问一下谭婷婷的情况。” 谭父谭母对视了一眼, 谭父警惕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程砚直入主题:“她是不是……心理有问题?为什么她出意外后,警方会联系宋御?他们之间……有什么吗?” “你是什么人?” “我没有别的目的阿姨,我是宋御的朋友,谭婷婷出了意外,宋御也受到了影响,他最近没来上课,我很担心。” 谭父谭母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随后谭母捂住了嘴巴,坐在沙发上,偏开头,而谭父没有,他只是坐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们也没想给别人带来麻烦,可是这丫头……”谭父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不听劝。” 程砚知道其中必然有隐情了,他不能着急,这是父母二人的伤心之际,程砚知道分寸,他等待着二老的回答,并没有太着急。 谭母又掉了眼泪,低声说:“你带他去吧。” 只见谭父站了起来,对程砚嘱咐道:“跟我来吧。” 程砚跟过去,和谭父来到了一间房门前,门锁了,好像里面有什么秘密,谭父拿钥匙打开,推门进去,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人气。 “这是婷婷的房间。”谭父说。 程砚四处打量着,推开的桌椅,书桌上摊着的笔记本,黑屏的电脑,还有墙上的挂画,全都是动漫海报,程砚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的,不知道谭父要给他看什么,他进了这间房,只觉得主人是个迷恋二次元的女孩而已。 直到谭父走过来,手一伸,将墙上的动漫海报撕下,程砚才终于看清那墙上挂的是什么。 动漫海报只是个遮掩物,真正想被挂出来的,是活生生的人,是他永远不会陌生的人,是谭婷婷执着了两年的喜欢,是那个一周都没有出现的宋御。 程砚微微张着嘴。 谭父又撕下一张海报,“这也是。” 一张,又一张,围着电脑桌,围着床头,全都是海报,海报下藏着的,全都是同一个人。 “这些全都是。”谭父撕下了三张海报,剩下的他没有揭,只是用言语告诉了程砚。 挂在墙上的照片是被偷拍的角度,是被放大的照片,是被打印出来,不够清晰的图片,每一张程砚都很熟悉,又很陌生,例如,那张被别人称为情头,他和宋御蹲在街角的那张,也是出自于谭婷婷的手里。 柜子上还摆着一台摄影机,这些杰作全是出自于那里。 程砚记得,他曾调侃过宋御,是不是有私生粉,那会他是开玩笑的,而现在他才知道,他的玩笑开得有多大。 “这些……”程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无法形容眼前的震惊,这太诡异了,一点也不美好,他闻到了狂热的气息。 “桌子上是她的日记,打开你就明白了。”谭父坐在床上,手上的海报掉在了地上,失去至亲的痛苦无法承受,但却不得不吞下这份疼痛。 程砚打开了手边的日记。 像对待珍贵的物品,他的目光温柔,手指轻巧,一行行阅读,一张张翻阅,看到了一个少女赤诚的心。 6.7号: 我这人从来不粉真人,只有纸片人永远不会塌房!直到今天他出现……他就像动漫里的男主,我和他发生了一起英雄救美的美好故事,他没多说话,看起来好冷,但是他救下我的那句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说:“我希望下周一大会上能看到你们的身影。” 她们欺负我,他救了我,像一束光,照进了我的沼泽之地。 6.9号: 原来他就是宋御,我一直听过他的名字,但一直不知道是哪一个,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他!他真的很优秀!昨天的比赛打的也很帅!天!那一击暴扣让我原地爱上了他!希望能跟他有交集,今天想过去送水来着,可是他没接别人的水,应该也不会接我的…… 加油啊谭婷婷!你能行! 6.10号: 一整天都没有看见他,无聊。【一堆星星和爱心的图案】 6.11号: 目睹了他被表白的现场,吓死,幸好我没上,他怎么那么冷啊,不过还好他够冷,否则我就要没机会了,我可不想当小三,社会主义新青年!三观端正! -- 第150页 6.12号: 食堂遇见了他,第一次这么近看他,好帅好帅好帅……除了这个词不知道说什么了。 6.15号: 他怎么也来心理医院?不会吧?他心理也有问题?真害怕,我希望他永远是天之骄子,不要受到折磨,这种苦我一个人受就够了。 6.16号: 想过去打招呼的,他和朋友在一起,一眼就看见他了,真的好高,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跟他说句话啊,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可我却忘不了他了。 他叫宋御,刻进我DNA里的名字。 这些日记内容记录的都与宋御有关,每一页,每一节,每句话都没离开过宋御,一个少女的心思敞开了,以文字记录下越来越深的情感,程砚想起谭婷婷跟他说的话,她说她不是大众的那种喜欢,她执着了两年的喜欢,就是这痴迷一般的疯狂。 这是前两年的日记内容了,程砚看了前面已经大受震撼,可是谭父却没叫停他,说道:“翻到后面看看。” 程砚不知道后面的内容是什么,他拿起笔记本,没有再一一阅读逝者的心声,翻到最后几页,他的瞳孔微缩,被以下激烈的文字震撼住了。 2月4号: 他要是死了就好了,那样才能偿还我的痛苦,我这么爱他他一点儿都不知道,连我的情书都不收,简直该死。 程砚皱着眉,抬头看看谭父,谭父没有说话,程砚低下头继续翻页。 2.5号: 今天的他真帅!我也想站他身边跟他说话! 2.9号: 我真没出息,连上前说个话都不敢,瞧瞧这些日记,可悲,活着有什么意思? 程砚一头雾水,这不像一个人的笔迹,说的话也不像出自一个人的口,他带着迷茫地再向后翻阅。 7月5号: 今天拍到了他的照片,满足,希望他一辈子好好的,另外,他身边蹲着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 7月15号: 今天又是没有收获的一天,真想赶紧死掉啊,人生一点意思都没有,不过一个人死好没意思,他要是也能死掉就好了。 程砚盖上了日记,缓缓抬起眸子,看向床边坐着的人,手指紧紧压在笔记上,唇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谭父两手交叠,一个父亲的口吻在悲哀,在叹息,死寂的房间里,谭父的声音越发清晰,“婷婷,是人格分裂症。” 程砚听说过,但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他不知道那应该是怎样的情况,如今一本日记就让他觉得后背发凉,别说其他了。 谭父低声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了,这些年我跟她妈妈一直带她去做心理治疗,本来我们都以为她的情况好转了,上周还趴在我跟前说话呢,突然就……” 谭父双手掩面:“她的另一个人格很极端,总是在求死,之前摸过插线板,手伸进过开水里,病情一发就变了个人,这些年我们家里都不好过。” 程砚万万没有想到,那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子,第一感觉带给他阳光活力的女孩子,竟然会有这种极端的情况。 逝者已逝,程砚不知道怎么安慰谭父,他还沉浸在谭父的话里。 “我们并不想给任何人带来影响,”谭父说:“我们跟她谈过几次,也了解到了她日记里的男生,可是她执迷不悟,一提到他就要翻脸,我说句不好听的……婷婷的病加重跟他有关系,如果没有这个男生出现,她应该治疗的差不多了,执念……害人啊。” 程砚忽然想起来,谭婷婷出事的前一天,宋御在他的耳边说的话,他突然沉重了下来,说那些深意的话,他那会只当做是情话,但现在,他不得不把那些话和谭婷婷的事联系在一起。 宋御是否早就知道……谭婷婷会出事? 如果知道,为什么会知道?怎么知道的?宋御不可能跟谭婷婷交涉,谈心,就像日记里那样,他连这个名字都忘记了,那么只有一个原因,谭婷婷主动告诉他的。 “叔叔,我想看看谭婷婷的手机。”程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抱歉,他无法去跟谭父一样,陷入巨大的悲伤中,他认识谭婷婷,但也只是生命中的过客,除了对她的惋惜和怜悯,程砚不会像他的亲生父母那样,痛苦到声音发颤。 谭父并没有拒绝程砚的要求,他知道,这是和女儿有联系的人,因为他们都认识日记本里的主角。 谭父把手机找了出来,解开了密码。 程砚接过手机,捧着手机小心地说:“我需要看一下她的信息。” 这是私人的东西,本来是不会给外人看的,可是人已经请进家里了,日记也给看了,死因也说了,谭父已经不想再隐瞒什么了。 程砚打开了手机,微信和企鹅里都是些日常的聊天,程砚搜索宋御的名字,并没有找到,谭婷婷没有宋御的联系方式? 程砚退了出去,到了信息界面。 果不其然,里面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引来他的注意,别人不知道那是谁,可是这个号码他知道,他看一眼就知道是谁。 谭婷婷弄来了宋御的手机号,她发出去的短信也没有任何的回应,因为她的信息……根本就没办法让人回应。 【宋御,你想见见盛开的花儿吗?】 【我知道你喜欢鲜血,我搞到了你的信息,不好意思啦,因为我太关心你了,总是想帮帮你,我们可是一路人,能理解你的只有我。】 -- 第151页 【很痛苦吧,好可怜,你外表光鲜亮丽,怎么会有这么悲惨的事情落在你身上?你平时会犯病吗?你想喝人血吗?你知道车裂吗?就是那种把人五马分尸的刑罚,四肢都会被拽开,鲜血淋漓的,一定是你想要看到的,兴奋吗?我也可以做到哦。】 【宋御,你怎么不喜欢我?你可知道我喜欢你喜欢了多久啊,不过我懒得等你了,我忽然在想,等你不如让你记住我,我一定能给你带来最震撼的表演,明天上午十点,要站在走廊里看着我哦。】 【我买了你最欢的红裙子,还有一双绣花鞋,我平时可不爱这些,不过我听说穿红衣服的人,死去会化为厉鬼,我不是为了死,我是为了让你记住。我知道你喜欢红色,你一定忘不了我,感谢我吧。】 【嗐,不说好话给你听了,我就是要化为厉鬼,你小心点,我会变成恶灵,永远缠着你,永远待在你的身边,你摆脱不了我,太棒了这样,我好期待啊,如果你能陪我一起就更好了,赶紧死掉啊,你活着也痛苦,不是吗?】 【以后看到红色就要想起我哦,因为你爱的红色,是我化成的。】 【我的变态爱人,你的生命中将有一朵永远绽放的花,收好了,那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谭婷婷能送给你的。】 程砚垂下手,手机掉在了桌子上,程砚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喉咙也好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来。 这是哪个人格?一定不是主人格,那个连情书都不敢送的少女,不会这么残忍,那个扎着麻花辫,笑起来亲切的谭婷婷,才不舍得这样伤害她默默喜欢了两年的人。 脑海里嗡嗡嗡的,痛苦地叫嚣着,宋御的声音穿插在脑海,怪不得他这么冷漠,怪不得他这么大的反应,这些信息……对他来说该是怎样难以消化,难以忘记的东西? 这不是盛大的满足,这是残忍的诅咒。 墙壁上的海报,桌子上的日记,柜台上的摄影机,手机里的信息,这些画面倒映在程砚的脑海里,反复回荡,交杂着的物品和画面压迫了他疼痛的神经,一根弦紧紧绷着,就要断裂。 程砚感受到巨大的,无法喘息的压迫,脑子里的一根弦弯曲弯曲再弯曲,就在断裂的边缘。 这个房间里有鬼。 她正在看着他们,正在盯着宋御,她穿着艳红的裙子,露出血盆大口,她想把他拖进地狱里,那一场黄泉,她已经有了伴。 程砚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谭婷婷的家,阴沉沉的天空渲染着沉重的氛围,他拿出手机,划着界面,粗重地喘息。 号码真乱,怎么找不到呢? 对,他没有,他没有,他哪里有他朋友的电话? 程砚行尸走肉地在大街上游荡。 —— 关上卧室房门,看着阴沉的天气,似乎要下雨,江蘅拿了把伞,正要出去。 可是门一推开,他的门前站着一个抬起手,正要敲打的人。 “程砚?”江蘅意外着他如何找来,可是程砚的表情很不对劲,江蘅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程砚抬起头,他站在阴云密布的夜空下,闷雷滚滚,程砚嗓音低沉有力,他直入主题,表明来意:“江哥,告诉我,宋御有什么心理问题。” 第61章 江蘅把程砚带进了屋里。 站在饮水机边, 江蘅愁眉苦展地望着沙发上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端着杯子,江蘅坐了下来,热水推到程砚的面前, 他却没有接, 江蘅提醒道:“先喝口水吧。” 程砚摇摇头, 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江蘅,很怕不能得到答案,他请求的语气恳切:“告诉我吧, 不要瞒着我了。” 他没有发现过宋御有异常, 但是没发现过就等同于没有吗?谭婷婷也没有让人发现异常啊,他觉得谭婷婷怎么怎么样, 可是转身那人就没了,程砚怎么能不害怕? 宋御到底是没在他的面前表露过, 还是自己根本不够细心?没有发现过。 江蘅拿手搓了搓额头,好像很是为难,程砚的样子定是知道了什么, 而他的样子,程砚也不会以为一切有那么简单。 今天必定要有个说法的。 程砚握紧双手, 抓住江蘅的手腕, 道:“江哥,别瞒着我了,求你了,我很担心宋御, 不要让我被蒙在鼓里好不好?” 江蘅为难道:“不是我想瞒着你, 实在是……宋御不让我说, 我不能这么干。” 果然, 江蘅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他当初还是打错了电话。 程砚收回手,站起来,低落道:“那我去问他好了。”他无计可施,他知道宋御不会告诉他的,但是程砚没办法,他得知道,一定得知道,他不想宋御出事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宋御有问题的时候他还一概不知地在哈哈大笑,谭婷婷知道,江蘅知道,而作为他男朋友,自己却被蒙在鼓里。 江蘅见他要走,慌忙道:“程砚。” 并非是他不想说,他答应了别人不说,如今……江蘅犹豫了一会,动摇了一会,他在想,程砚已经知道宋御有问题了,那么还瞒下去有什么意思?他去问宋御,宋御定是不会告诉他的,这件事就结束了吗?并不会。 宋御那么喜欢程砚,程砚对他也是死心塌地的,两个人要因为这件事而影响感情吗?那样的结果不是江蘅想看到的。 -- 第152页 他跟宋御认识很久了,他打心眼里觉得,宋御这个人一直是淡淡的,对谁都是个差不多的态度,程砚调动了他丰富激烈的情绪,可见宋御是真心喜欢这个人,有几次被这个人引发不稳定的情绪,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江蘅思前想后,到底是有了个答案,他轻声道:“你坐下。” 程砚凝视着江蘅。 那杯倒给程砚的水,江蘅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口。 “你知道多少?”江蘅放下水杯。 “不多,”程砚说:“我们学校里有个女孩自杀了,她在临死前发给宋御的短信,里面有提到一点,说什么红色血腥之类的,我不太懂。” 江蘅抿了抿唇,拇指摩挲着手面,难以启齿道:“要知道这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程砚目光如炬:“我什么也不怕。” 在宋御的事情上,他什么也不怕,他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因为比起这些,宋御对他的冷漠和逃避才更让他觉得可怕。 江蘅见他态度坚定,也没有再耽误下去,他重重吸了一口气,看着桌面,问道:“你听过,暴力幻想吗?” 程砚皱眉:“是什么?” 江蘅道:“一种心理疾病,有这种幻想症的人,会狂热地热爱杀戮与血腥。” 程砚收紧了五指:“宋御是……” 江蘅却摇了摇头:“不,他更复杂。” 江蘅呼出一口气:“他一直有进行心理治疗,诊断结果是暴力幻想症,但不止是,还伴有轻微的躁郁症,虽然并不严重,发作的也不频繁,这归功于心理治疗和他的自控能力还不错,不过一旦发作的时候会很痛苦,会有想杀人,虐待别人的冲动,他每次预感到情绪的起伏,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防止做出一些不能挽回的事。” “那喜欢红色……” “不是喜欢红色,是喜欢鲜血,”江蘅说:“他对艳红的颜色有强烈的渴望。” 程砚想起他在宋御房间里看到的东西,刺目的电脑壁纸,他看到五彩鳗虐杀小鱼的兴奋,这些……其实都是痕迹不是吗?只是他没有多留意,发现罢了。 “他发病的时候……”程砚垂下眼眸:“要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江蘅看他拧眉,说道:“那个时候远离他是最好的,不要和他接触,他能自控已经不容易了,有诱惑力的东西出现,他一旦失控,会酿成大错。” 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感同身受,程砚也不会妄自去说自己能理解宋御,他理解不了,他当然理解不了,他怎么能理解宋御发病时的痛苦?他没被那样的情绪折磨过,他不会唐突地用上感同身受这个词。 他只是没来由地揪心,可能因为他太喜欢宋御了,他习惯宋御高高在上,天之骄子的样子,无法去想象他独自承受非人折磨的时候。 “为什么?”导致这些的原因是什么呢?程砚的心还在颤抖,信息不难理解,但很难消化。 “家庭问题吧,”江蘅说:“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心理问题都来自于家庭和童年,宋御有对体面的父母,为了培养他,从小给他进行的是极端型教育,奖惩分明,做得不好就要挨罚,做得好就奖励,中间没有平衡,无论他做什么,都只有两个结果,在这种教育下长大的人会缺乏一定的关爱和同情心,我想那么多人说宋御冷淡,也跟这个有关。” “极端型教育吗?” “嗯,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他也没有说太多,他妈妈好像是什么教育家,搞这一套挺厉害的,别的我就不清楚了,你知道他的,能简则简了,他不喜欢阔谈,”江蘅说:“我之前有了解过,所谓极端型教育其实就是攻击型教育,带来的弊大于利,他的主治医生说,这样的教育方式长大的人,的确会很优秀,因为他们知道做不好的后果,但他们也会自然而然地给自己一种压力,追求凡事都要做最好,否则就会焦虑,不安,这种情绪一旦多了,发泄的时候就容易走向暴力。” 教育家…… 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程砚不太能理解,所谓教育家的教育方式。 “你也很难理解吧?”江蘅顿了顿,讽刺地一笑,“我是不懂那些什么家的人搞的什么教育方式,但我看过他妈妈早期的采访视频,其中提到了这一种教育,等一下,应该还能搜到。” 江蘅拿出手机,在网络上找资料,宋御的母亲是出了名的教育家,提供的很多教育方式都被人采用夸赞,还写过很多教育类的书籍,搜索到她不难。 “这里。”江蘅把手机拿给程砚。 程砚接了过来,点了播放键,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宋御的妈妈,的确是早期的视频,视频里的女性相貌年轻,还没到三十的样子,戴着银框眼镜,知识分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之前提到过的机制型教育,您能否与我们详细谈谈?”主持人将话筒递到宋御母亲的面前。 “当然可以,”宋母面对镜头,自信又强大地说:“我说的机制型教育,也可以理解为奖罚教育,我们教育孩子要让他清楚事情的对错,奖罚是最好的方式,在孩子的世界里,他们是听不懂大道理的,但是他们知道打会疼,亲是爱,我这人是不提倡打骂教育的,我不认为一个孩子在大吼大叫的世界里能够成才,所以我提出的教育方式更偏向于温和,就是用孩子能够理解的方式告诉他对错,比如孩子最喜欢的玩具,犯错了就不能玩,要没收他的玩具,或者孩子怕黑,告诉他错了就要关进小黑屋里,让他不敢去犯错,并清楚后果,这才能限制孩子的行为。” -- 第153页 “我自己也有用这种方式教育我的孩子,实验证明,这是一种很有效的教育方式,不敢夸夸其谈,我的孩子在同龄人中还是较为出色的,无论是成绩还是各方面的能力,都不错,所以教育孩子,一定要建立一个奖惩机制。”年轻的女性此时正在大放异彩,她的目光里是欣慰的光芒,为自己教育方式的成功。 主持人:“跟您交流受益匪浅,希望能早日拜读您的新作品,我们也希望屏幕前的父母们在教育孩子这方面少走些弯路。” “我会尽快完成文章,天下父母同一心,不说把孩子教育成天之骄子,至少把孩子培养的出色还是没问题的……” 实验证明。 整个视频,程砚只着重听到且记住了这四个字,实验证明?宋御是教育家的实验品,他的母亲扮演一个教育家的角色,宋御则是她教育方式下的一个实验品,对吗? 出色,天之骄子,天下父母同一心,真的吗?可是自己的父母并没有让他成为天之骄子,虽然老妈嘴上总是嫌弃他,但老妈从没有逼迫他必须得到怎样的成就,老妈挂在嘴上最多的一句话是:“你这辈子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就是报效你妈我了。” 所以他是个普通人,但是他健健康康。 所以宋御是天之骄子,但是他备受折磨。 到底谁赢了?谁的教育方式输了?谁又更胜一筹?评判者不是父母,能评判的是身为孩子的他们自己啊。 宋母的声音还在响彻,程砚觉得很吵,关掉了手机,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手背抵着嘴巴,目光忧虑地盯着桌面。 江蘅低声补充:“不止这一种,她好像用了几种不同的教育在宋御身上,因为反差太大了,教育方式让宋御对父母捉摸不透,会觉得父母太阴晴不定了,对家庭也会产生很大的不安感,可能这就是弊端吧。” 不同的教育模式,不如说是不同的实验方法。 “为什么瞒着我?”程砚提不起情绪来。 江蘅收起手机,淡淡地说:“他觉得你会害怕。” 宋御之前拒绝他,转身就走,没有回应他的感情,其实这才是更主要的原因吧,他担心自己会害怕,害怕他发病起来六亲不认吗?害怕给他程砚带来伤害吗?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嫌弃他吗?会恐惧他? 他程砚在他心里就这么胆小吗?就慕强到一定要喜欢一个优秀,不能有任何问题的,完美的人吗? 程砚垂下了头。 “他跟你在一起,对他的病情并不友好,因为你很容易调动他的情绪,其实上次打台球,他就有一点不对劲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江蘅提起,他那会真害怕宋御失控,会暴露,到时候瞒也瞒不住了,幸好,他压制住了冲动,程砚没有受到伤害。 经过江蘅的提醒,程砚也想到了那次,怪不得,怪不得上次宋御吻他的时候那么凶悍,那么激烈,怪不得他的眼睛这么红,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他那会不是想吻他吧?他是真的想把他吃了,想让他流血吧?他那么渴望鲜血的颜色。 “你觉得我应该离开他?”程砚反问,他的目光深邃,射在江蘅的脸上,攻击性十足。 江蘅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他会伤害你……他自己也担心会控制不住。” 程砚没有再回复他。 江蘅知道这两人在一起不容易,宋御的事情他还是蛮清楚的,江蘅苦口婆心道:“程砚,他很喜欢你,但同时也很危险,兴奋的情绪过剩会引起他的暴力情结,我说句不该说的,跟他在一起,你会有受伤的可能,他会有病症越来越严重的后果。” “所以我应该跟他分开,”程砚说:“分手?离他远点,你觉得是这样?” 江蘅无奈道:“为你们俩好,这是唯一的办法。” 宋御不稳定的情绪越来越频繁,他能控制住几次?如果真的失控了,他亲手伤害了喜欢的人,醒来后会不会愧疚?程砚又能承受几次?那样的暴力正常人无法接受,那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旦爆发,必定炸伤两个人,而且是同样严重的后果。 江蘅想不到有什么好的办法还能用。 “好吗?”程砚良久的思索之后,“可我不觉得。” 江蘅皱眉,看着程砚站了起来,今天的消息已经够了,他有了答案,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他还有一堆没处理的事,他还要去见他那个躲起来的,一周没见的男朋友。 程砚低声说:“江哥,谢谢你的解答,我也给你一个回复。” 程砚双手垂落身侧,目光灼灼,半点没有犹豫和动摇,掷地有声道:“他宋御如果喜欢鲜血,那就弄痛我,喜欢的人流下的鲜血,一定比别人更能满足他。” 江蘅傻眼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应,江蘅惊道:“你疯了?” 程砚荒唐地点了点头:“嗯,我从见他的第一眼,就疯的没有了底线。” 第62章 从早上到傍晚, 一整天都泡在外面的程砚,脑子里堆了密密麻麻的消息,每一条都不能清除,因为每一条都关乎着宋御。 这一周, 程砚也有在联系宋御, 结果就和现在一样, 他没有任何回复,就好像人间蒸发了,前几天程砚以为, 他有自己的事情, 在忙,在乱, 跟谭婷婷有点牵扯,他可能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 到现在,程砚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避着他。 -- 第154页 想事情想得太入迷, 身后的鸣笛声打了好多下,程砚才慌忙避开, 他刚刚退到一边, 手机就响了。 程砚兴致不高地拿起来。 “喂。”他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虚弱。 “在哪呢?”赵一白的来电,“来你家没找到你。” 双休日,程砚在家里住,昨天联系了赵一白, 想和他说说话, 因为联系不到宋御了, 程砚不知道怎么办, 有点担心,就想找赵一白问问。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 程砚说:“我在外面,暂时还不会回去,抱歉啊。” “脑子有泡吧?跟我说什么抱歉,”赵一白骂了他一声:“就问你人呢,没事就成,联系到宋御了吗?” 程砚暗自神伤,刚刚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半点回复,士气低迷道:“没。” 赵一白拎着钥匙下楼:“玩什么失踪啊,就算那女孩儿的事跟他有关系躲着也没用啊,这不像宋御的风格。” 即使不够了解宋御,赵一白都觉得,宋御不是个肇事逃逸的人,宋御那人不需要了解,往那一站带给别人的都是满满的安全感。 “我待会到他家看看吧。”程砚说:“不管怎么说,见到人心里才有个底。” “嗯,我就怕你瞎想,你心思敏感我又不是不知道,”赵一白说:“去吧,要我送你吗?知道在哪吗?不知道我找人联系一下。” “知道,不用。”程砚说:“谢了。” 马上赵一白又要骂他了,换做平时,程砚会跟他皮两句,今天他的兴致不够,连应付都做不到,程砚沉默着。 电话里传出赵一白轻微的呼吸声,“你去吧。” 程砚「嗯」了声,挂断了电话。 天上闷雷滚滚,酝酿了许久的天气到底是没下起雨,程砚看到熟悉的店面,转过头,环顾着四周,最终定睛在一处。 这是……他和宋御被拍照的地方。 怎么走到这里了? 在前面就是寒承宇的店吧,程砚往前走了几步,那家曾经避过暑的店大门紧闭,里面忙碌的身影已经不见,寒承宇找到新工作了吗?那个跟着的大块头呢?他去了哪里呢?寒承宇安排好他了吗?汤嘉乐呢? 对哦,最近,他都没有见过汤嘉乐了,听老班说,汤嘉乐要转学了,为什么转学?是去找寒承宇吗?不知道,不知道,全都是疑问。 对别人,对宋御,都是疑问。 程砚胡思乱想着,他从口袋里摸到一片口香糖,自己拆着,放进嘴里后,两手插着上衣口袋,风掀起他的衣摆,背影有些萧瑟。 又是阴沉的天,氛围真不好,这一趟会好吗?明天会好吗?未来会好吗? 全都不知道啊。 嘴里的口香糖一点也不甜。 程砚没嚼几下,找个垃圾桶吐掉了。 半小时后,他来到了宋御舅妈的家。 程砚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这么久没见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程砚什么都怕,在江蘅那里说不怕是逞强,他什么不怕?面对不知情绪的宋御时,比什么都可怕。 程砚缓了缓,抬手,敲响了房门。 里面传出了动静,有人接近了房门,本来应该在外面上班的舅妈今天却在家,舅妈开门后看到程砚,说道:“程砚啊。” 舅妈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程砚没有多感慨,表明来意:“舅妈,我找宋御。” 舅妈了然后道:“哦,那你来的不巧了,宋御不在。” “不在?他去哪了?” “他今天几个朋友过来了,”舅妈神色有些闪躲,“你最近……还是别来找他了。” 程砚皱起眉头。 舅妈想说什么又不太敢说,模棱两可地道:“宋御心情不好,你最近还是……离他远点。” 程砚心里清楚,舅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发言,果然,挺多人知道,就他不知道。 打退堂鼓吗?他不在。 程砚道:“我在这里等他。” 不在而已,总会回来,他今天不见到宋御,晚上怎么睡得着啊。 发生这么大的事。 舅妈要把程砚请进屋,程砚不愿意进去,他要守在门口,谁也没办法,舅妈叹了口气,两个啊,都是倔强的人。 程砚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坐在楼梯口,没玩手机,扭着自己的手腕,因为脑子里没停,手腕被揉红了,揉痛了,他也没一点知觉。 宋御不知道去哪了,程砚等了将近两个小时,舅妈都劝他让他先回去,等宋御回来了她再联系程砚,可程砚却不愿意,功夫不负有心人,宋御的影子终于出现在了小区里。 程砚迅速站了起来。 因为一周没见,两个人之间莫名地有些生疏,程砚看见他后没有说话,宋御也是微微一愣,随后反应不大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掠过程砚,宋御走到了房门前,拿钥匙开门,程砚跟在他的身后,掷地有声:“来找你。” 宋御手上顿了一下,他侧着头,看了程砚一眼,那一眼格外像施舍,宋御推开门,走了进去:“找我什么事?” 舅妈站在客厅里,看见二人,宋御向舅妈点了点头,舅妈回到了房间里,客厅里只留下两人的身影。 “你去哪了?”程砚没有回答他,转而问他的行踪。 -- 第155页 “跟朋友聚聚,”宋御说:“我回来拿个东西。” 宋御从桌子上装了一包烟,拿着车钥匙,关上卧室的房门。 程砚问:“你又要走?” 宋御说:“他们几个还在楼底下,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吧。” “过几天?”程砚凝视着他,“一周不够是吗?” 宋御回头看着他,程砚走上前,他们已经一周没见,没联系了,现在还要这么生疏吗?程砚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谭婷婷的事情我知道了,”程砚说:“宋御,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躲着……” 闻声,宋御笑了声,他转过身,正视着程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躲着了?她死不死,怎么死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何必躲着她?” “那就是在躲我。”程砚看着宋御的眼睛,他眼里一闪而逝的东西没能被迅速地捕捉。 宋御插着口袋,抓紧手上的钥匙,反问:“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没有吗?”程砚说:“这一周你不见我,不回我的消息,你敢说没有吗?我比谭婷婷还可怕是吗?” “不要再提她了,”宋御转过身,握着门把手走了出去,“你先回去,我真有事,不想应付你。” 应付,真是好词。 程砚跟在他的身后,他没走,宋御去哪里,他跟到哪里,两人不知不觉来到地下车库。 宋御没骗他,地下车库里的确有几个男生在,程砚看了那些人一眼,没有一个眼熟的,是宋御什么交情的朋友他不知道,也许是看见了程砚,那群人也没过来,而是在原地看着他们,隔着一段距离。 “你想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宋御语气里带了些不悦,那双眼睛都是对程砚不听话的不满,无论何时,他们都没有这样呛过对方,谭婷婷的事发酵以后,两个人不知怎么回事,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宋御更为严重,他每次语气一冷,再看见程砚委屈的神情,又十分后悔。 宋御语气缓和下来说:“程砚,我真的有事,过两天我去找你行吗?” 程砚不是想缠着他,是都到这种地步了,宋御还是对他闭口不言,谭婷婷的信息他已经看过了,宋御不选择告诉他,什么都不告诉他,明明之前答应过他,不会瞒着他什么的,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自己真的那么不可信吗?宋御想给他看什么?把不好的一面永远藏起来?他的心理疾病能藏一辈子吗?他如果真地想以后也跟他在一起,想要跟他走到最后,他还能瞒着他吗? 程砚低下头,停车库里安静,且阴冷,才进来多久,程砚就觉得有点冻人,他说:“你又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宋御不明所以地问:“我瞒你什么?” 还在坚持,还在说谎,他给过宋御多少次机会了?他永远不张口。 程砚都不想问了,真的,一直追问特别累,尤其是知道答案后,想给他机会,想让他亲口说,一遍遍装不知道地去追问,他就是不提。 程砚看着自己的鞋尖,心累极了。 宋御心里也并不好受,他看着程砚失落的样子,语气柔和了许多,“明天行不行?明天……我过去找你。” 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不过今天程砚的耐心耗尽了,换做以往,宋御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今天真不行,真没劲了,程砚看着他走出去,看着他高挑的背影,疲惫地说:“暴力幻想而已,有那么可怕吗?” 前方宋御的脚步顿时停下来了。 他就保持那个站着的姿势,双手微微收紧,宋御回过头,眼里的情绪比地下车库还阴冷。 程砚一步步走上前,他不想离宋御太远了,因为他现在有点累,他的声音高不了,为了让他听清楚,程砚选择离他近点儿,还有,太远了,他感觉宋御都是虚幻的,“不用等到明天,今天就可以有答案。” 宋御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程砚答非所问:“谭婷婷出事那天,你有站在楼上看着她吗?” 宋御没有回应。 程砚也没想着得到回应,他继续问:“你是否早就知道她会自杀?” 宋御的手指收紧。 程砚看着他的手腕,“你看到她的鲜血兴奋吗?你期待她去死吗?她的短信有没有吓到你?你有想过陪她一起去死吗?你会害怕……她化为厉鬼缠着你吗?” 宋御眼里的情绪十分汹涌,这件事压在他心里,一旦被提起,就必定不能够稳定情绪,但凡面前不是程砚,换上另外一个人,他都不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些什么。 宋御冷声说:“我什么也不怕。” 程砚闻声一笑,“是吗?” 不怕吗?他希望是那样,他什么也不怕,可是宋御的语气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影响到他了吧?谭婷婷的死还是影响到他了。 “宋御,你会有自杀的想法吗?”程砚的目的宋御看不清楚,只知道面前的人好凌厉,他的目光,他的语气,都不是他记忆里的程砚,他更像个审判者。 而自己,则犯下了深重的罪孽,正在等待他的处刑。 程砚继续追问:“暴力幻想症走到极致的时候,会想要了结吗?除了想虐待别人,会想要虐待自身,会有自杀的念头吗?” 宋御斟酌谨慎地回答:“你想做什么?”他看不懂程砚,此刻。 -- 第156页 “不做什么,”程砚轻松地一笑,可惜不够真诚,堆积起来的笑容很快就溃散了,他觉得氛围太僵了,想笑一笑缓和一下,可是宋御不配合他,程砚道:“我就是想知道,谭婷婷的话会不会给你带来精神压力。” 宋御道:“她死是她的事情,如果指望几句话想让我陪她共赴黄泉,那她未免太高看自己,也低估了我宋御。” 宋御无情地说:“我冷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是吗?” 程砚很满意,点了点头,“嗯,很好,我喜欢你这份冷淡。” 身后的几人正在看着他们,程砚望着宋御这群他从未见过的朋友,说道:“那我们来谈谈我们自己的事情。” 宋御被他彻底搞糊涂了,不知道该怎么应答,该做何反应,他等待着程砚开口。 程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太多了,他问都问不完,于是折中一下,选个相对简单的吧,“你当初拒绝我,是不是跟你的心理问题有关?” 宋御的指尖松了下来,这些天的想法开始乍现。 “你是觉得会伤害我,还是觉得我会害怕你?哪一种理由,让你不敢接受我的心意?”程砚心中有答案,可他就是想问,就是想听宋御说,听他多说点话,有段时间没联系了,都不像恋人了。 “你现在知道了,我说是的话,”宋御说:“你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我男朋友有点问题,没错,然后呢?”程砚摊摊手:“很不能接受吗?很让我害怕吗?不,我一点也没有那种恐惧。” 他对宋御的恐惧,不会建立在他的暴力行为上,有也只会是他此刻在动摇的念头,和闪躲的目光。 宋御嗤笑一声:“说的容易,我对你有所克制,如果我一点也不收敛,让你看到我那副嗜血的模样,你只怕会躲我更远。” 没有人能接受变态的折磨,他那不人不鬼的样子,自己瞧见了都觉得恶心,何况那些心理正常的人呢? 不论是他爸妈,朋友,舅妈还是谁,没有人不怕他犯病的时候,他是一个潜在的杀人犯,谁也不敢接近他,程砚怎么敢妄谈? “你可以试试啊。”程砚抬起手,将雪白的手腕对在宋御的眼下,“我顶多会觉得疼而已。” 宋御的视线在他白皙的小臂上游过,没有跟程砚闹着玩,他们现在不适合交流,宋御收回目光,道:“我们最近不要见面了。” 程砚垂下手臂。 宋御神情复杂,转过身,走走停停,身后站着的那个人让他心里极度不安,宋御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他来到程砚跟前,对着这张脸沉默了很久,程砚这些天在干嘛他不知道,但看起来有点疲惫,宋御很想抬手抚摸他的眼角,或者将这个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人抱进怀里,可是他控制住了。 宋御收紧十指,藏在口袋里的手用足了力气,他艰难地开口:“程砚,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关于我们的关系,我想暂停一会儿。” 程砚灵动的眼眸溢出丰富的情绪,他没有很快地应答。 宋御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张开嘴,又重新闭上,再微微张口,如此反复着,可见他的话有多难启齿,宋御偏开目光,反复做着心理建设,声音里全是不自信,“我是……很喜欢你,没错,但是事到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们还在一起,可能不是好事,我当初拒绝你的确跟我的病情有关,怪我,全都怪我,我不该唐突地回应你。” 不该唐突地回应他?什么意思?他现在是在后悔吗?关于答应了跟他在一起的回复。 “程砚,对不起,”宋御纠结又为难地说:“我们……先分开行不行?” 他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克制不住几次,程砚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受到伤害,这只是刚开始,他的情绪就这么汹涌,如果是一辈子呢?他要伤害程砚一辈子吗?他要程砚永远活在他阴晴不定的情绪下吗?如果……他也突然神经发作,死了呢?太多未知数了。 这个世界上,对宋御来说最难的事,就是跟程砚说分开。 在一起那天他就没有想过这个结果,他太沉浸了,太喜悦跟他待在一起,以至于会侥幸地以为自己能控制住情绪,可是现在情绪反复的厉害,起伏得厉害,谁知道后面会怎么样,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好? 全都是未知数。 宋御的意思程砚明白,不用说得太清楚,他都懂的,懂他的顾忌,懂他艰难的表达,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纵容他。 “分手是吗?”程砚捅破窗户纸,“你的意思是,你想要跟我分手?” 分开就等于分手,如果不见面,不聊天,不在一起,在程砚看来,这段恋爱就没什么必要了。 宋御这些天没联系他,就是想了这些?就这么个结果? “我……”宋御轻轻闭上眼睛,他的下巴藏在了高高立起来的衣领里,让程砚把所有的视线都放在犹疑不定的眼睛上。 宋御的眼睛很好看,他这张脸,就没有不好看的地方,明明生的一副含情眼,偏偏要故作冷淡。 “你想分手?好,”程砚了然,点点头,听不出情绪道:“这周末不陪你去兜风了,你最后一次球赛我不到场,校园里看到你不会跟你说一句话,日后你毕业远离我们各奔东西,即使这样,你宋御也能接受?” -- 第157页 宋御抬起眼睛,手心里都是指甲印。 别人谁说也没有用,他们的千言万语,不如宋御的只言片语,他俩的情感,只有他俩才说得算。 程砚一点也不温柔,他走上前,鞋尖碰着鞋尖,语气凌厉:“说,你说得出,我就做得到。” 第63章 冷淡?无法共情?拒绝追求者时的无情呢?宋御竟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甚至一个字都不敢说。 程砚的脸就在眼前,近到他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近到能看到那双眼睛在强硬之中流露出的哀伤。 他这几天很累吧?一个人才容易胡思乱想,他真想抱抱他, 摸摸那殷红的唇, 安慰安慰他, 可是宋御不敢。 他抱他,这些天刻意的疏远和斗争就都白做了,可是让他说分手, 他更是做不到, 他现在进退两难,接受程砚, 是带给他伤害,是满足自己, 不接受程砚,是伤害自己,却能规避他会受伤害。 为什么他们要到这一步?为什么他有那乱七八糟的疾病?为什么他不能跟常人一样, 喜欢谁就喜欢了,为什么他要远离喜欢的人? 宋御的手微微抬起, 他想触碰他, 他再也忍不住那种心疼的折磨,他的程砚眼角红了,不,他不能看他哭…… 在他还在犹豫为难之前, 程砚动听地笑了一声, 那声音里充满了悲哀, 他后退一步, 程砚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宋御的手一顿,眼睛里瞬间换上惊慌的情绪,他长这么大,就没有为什么东西大悲大喜过,他从未失落,因为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对什么都没有太多的期待,以至于这种心慌的情绪涌上来时,他不知道如何处理。 程砚又何尝不是呢? 他孤注一掷的勇气,都建立在宋御喜欢他这件事上,可是两方有人不够坚定,他一个人的执着恐怕撑不了多久。 就算他硬要待在宋御的身边,他出事的时候要远离他,不让他看见,那个时候,自己恐怕是负担吧,他怕会伤害到自己,怕未来的病情加重,如果他觉得分开是为自己好,分开也有益于他的病情,那程砚愿意懂事一点。 宋御老说他不听话,他的确不听话,听话的话,就不会进校队了,听话就不会今天还出现在这里,听话就不会执迷不悟,一定要等宋御亲口说才要死心。 他能接受未来没有他的日子,他能接受毕业后他们各奔东西,他能接受往后余生他们再无交集,那自己的一腔孤勇有什么用? 宋御喜欢他,只是没那么喜欢,不是像自己一样,非他不可而已。 果然,人还是不能高兴的太早,喜欢有什么用呢?如果知道最后不可能走在一起,喜欢……其实是折磨吧。 都怪自己从来没有恋爱过,怪自己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宋御,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种情绪,他也想体面一点,但是声音自己就在发颤,不受控制,他明明已经很克制了。 “那……再见。”程砚看着地面,“打扰了。” 他转身,从地下车库里离去。 宋御两手紧握,看着程砚的背影,一个人默默地站了很久,身后的朋友看见人走了才围着上来,有人不知情地问:“怎么了?” 耳边都是吵闹的噪声,包括朋友的问话,他视线里的身影也不见了,他们不是生离死别,可是这种感觉……一点也不输于生离死别。 真要命。 宋御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可是他的手不稳,动作又快,害得抽出来的烟掉在了地上,他喉咙痒得要死,急需要烟草的抚慰,一根掉了他再抽一根,手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拿不稳,第二根竟然也掉了,涌上来的一股血气害他方寸大乱。 “啪嗒!” 连带手上的火机,宋御一并砸在了地上,吓得周边几个朋友后退了一步。 宋御蹲在地上,用力地搓了搓脖子,脸埋了下去,看不出他现在汹涌的情绪。 外面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大雨,地下车库冷的发指,几个男生围在一起,今天的聚会黄了。 —— 赵一白从程砚家里回来,和初中几个朋友在一起打球,可是没玩一会就下起了大雨,一整天不见下,这活动刚组织上就下了起来,朋友们纷纷抱怨着,没办法,只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赵一白还被淋湿了一点儿,他跑到了家门口,碰到了小区里的几个小屁孩。 “哥。” 一个小男孩叫他,赵一白嗯了声,对门的小家伙,平常硬要缠着他跟他玩的,赵一白嫌幼稚不愿意带他,这小孩殷勤道:“哥你上我家玩。” 赵一白道:“没空。” 小男孩:“你有作业吗?” 赵一白说:“没有。” 小男孩:“那你来我家玩啊,我买了一个钢铁侠,我爸给我买的,还会亮的,给你看看。” 赵一白可不对这些感兴趣,最主要对这小孩不感兴趣,赵一白说:“哎呦,我好像有数学作业没写,完了完了完了……” 他这借口糊弄大人不够,骗骗小朋友还行,都怪这小孩的妈,三天两头地请他帮忙带一下,给这孩子都带出依赖性了,把他当亲哥似的,赵一白可不愿意了。 小男孩垂头丧气地走了。 赵一白没跟他一个电梯,故意等下一个,这空隙里,程砚他妈给他打了电话。 “阿姨。”赵一白接听。 -- 第158页 “一白啊,你找着程砚了吗?” “嗯,他在宋御那儿。”赵一白说。 “哦,那我给宋御打电话。” 赵一白问:“怎么了?” 程妈道:“没有,我就看这天不黑了吗,还下个大雨,不知道他回不回来了,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哦,那你给宋御打电话吧,有他联系方式吗?” “有,那我去了,你忙。”程妈客客气气的,问过话后也就挂了电话。 赵一白看着外面突然下起的暴雨,心头突然有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下来,怪得很,赵一白没多想,电梯来了,他走了上去。 —— 宋御晚上回了家,大雨限制了他们的行动,每个人都只能乖乖待在屋里。 宋御将钥匙扔在了桌子上,舅舅从里面走了出来。 轻手带上房门,舅舅披着一件外衣,倒了杯水,来到宋御跟前,没有说话。 两个人对坐着,宋御是个有分寸,懂礼貌的孩子,心情是不好,但不忘记对长辈有该有的尊敬,“谢谢。” 舅舅拉了拉肩上的外衣,看宋御微微潮湿的发丝,问道:“外面下的挺大?” 宋御点了点头。 舅舅朝窗户看了眼,夜深人静的,雷声滚动,突然一声惊雷,闹得人心惶惶,客厅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只依稀可见两个身影。 “你那几个朋友呢?”舅舅问:“听你舅妈说,你家那边的几个朋友过来了?” “小学同学,”宋御说:“很久没见了。” “没留他们吃个饭?”舅舅问:“这么晚了,还下个雨,怎么安排的?” 宋御最近都跟那几个朋友混在一起,晚上才回来。 “回家了,”宋御说:“他们开车过来的,没事。” 舅舅搓了搓手,有点儿冷,“那就行,今天我姐给我打了电话,问你。” 宋御睁开了眼睛,没有说话。 舅舅叹了口气:“宋御,你到底怎么想的?总不能一辈子不跟家里联系吧?我姐听说你最近病情厉害了,她也很担心,你有空给她回个电话。” 宋御轻声道:“嗯。” 这样的回复,舅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家里事,他这个做舅舅的也不能不管不顾,说道:“姐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她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不管怎么样,她到底还是你妈妈。” “我没怪她,”宋御平静地说,直起腰来,昏暗光线下的轮廓不够清晰,“就像舅舅你说的,她是我妈,怎么样我也不会去恨她,我来这上学只是想换个环境,如果舅舅你觉得我打扰了可以直说,我到外面租个房子。” “你这孩子,我能觉得你打扰吗?你的卧室我都给你装上了,你在这住一辈子也没关系,”舅舅道:“我跟你舅妈能有今天,都得感谢你爸妈的照顾。” 的确,有一说一,他爸妈的确很有本事,动动手就能让人鱼跃龙门,讲究势力的社会,他爸妈的威名还是挺足的。 “那我先回房歇息了,”宋御站了起来,温度低,他嘱咐道:“外面冷,你也别在客厅里坐着了,回去睡吧。” “宋御啊,”舅舅喊了一声,宋御停下来,舅舅苦口婆心道:“舅舅没拿你当外人,希望你也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舅舅说。” 宋御道:“嗯,回去睡吧,冷。” 宋御回了房间,嘴上劝着别人去睡,自己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坐在床上,屋子里偶尔的光线也来自外面的闪电。 天空的暴雨总带给人压抑的感受,坐在房间里,宋御都会有点不安,这并不是空穴来风的情绪,紧接着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程砚父亲打来的。 “宋御,”程爸开口问:“在家呢吗?” 听筒里不止传出了程爸的声音,还有程妈的催促声,说是让他赶紧问,外面这么大雨之类的。 宋御嗯了声,说道:“有事吗叔?” 程爸被催促着也不闲聊了,进入主题道:“哦,这样,程砚到现在还没回家呢,刚一白说他去找你了,我问他是不是不回来了,还是怎么……” “程砚没回去?”宋御抓紧了手机。 “没啊,给他打电话也不接,”程爸说:“哎,什么意思?他没去找你吗?” 宋御站了起来,外面的雷声作响,雨点打在窗户上,闹得人心慌,宋御解释道:“他来了,但是早就走了。” “怪了,这小子跑哪去了,电话也不接。”程爸说着,手机被抢去了,程妈说:“宋御啊,程砚跟你说他去哪了吗?” “没有。” “啊?这人上哪去了,这么晚,他从来不跟我玩消失的,今天电话也不接,也没在一白那……” 宋御没有跟程妈多说,现在是什么情况?程砚没回家,这么大雨,他没在赵一白那,还能去哪? 他现在那个情绪…… 宋御道:“阿姨,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出去看看。” 说完,宋御撂了电话,拿着一把伞,出去时撞见正要回房的舅舅,宋御火急火燎的,舅舅被他的动静吓到。 “这么晚去哪?”舅舅的目光放在他的伞把上。 “出去一趟。”宋御没多说,拉开门,迅速跑了出去。 暴雨大到看不清楚前路,路灯无力地支撑着,路边的车辆被硕大的雨珠打得啪嗒作响,宋御踩着坑洼的积水,溅湿了的裤脚没有半分停留,在他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寻找着。 -- 第159页 莫大的城市里,回家的路又何止一条?他从哪里来,又去往了哪里,并不会有人知道。 为什么没回家?因为难过吗?伤心吗?还是怎样?无论如何,得回家啊,这么大的暴雨,他能去哪里? 宋御心乱,没有任何线索,他在空旷的街道上游走着,风大雨也大,袖子和裤脚被大雨侵袭,冷风拍在脸上,他匆匆而过的身影,四处环顾的目光,搜寻一个影子,可一点进展也没有。 “程砚!”宋御冲着街道喊了一声,几个忙碌的身影回过头看着他,宋御视若无睹,在大街上一声又一声地喊着他的名字,“程砚!程砚!” 谁也不好过,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可是这短痛也能要人命,一下割舍掉那汹涌的感情怎么会是易事? 全都怪自己,他不该轻易接受他的心意,不该忍不住向他靠近,他那一次好不容易狠下心远离,回到学校里看见他,又前功尽弃。 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把视线不落给他,他在哪里,自己的目光就会被吸过去,如果一开始没在一起,现在是不是会好很多…… 接受他又远离他,不管是不是为了他好,这种行为不就是给了他希望,又浇灭他的希望吗? 原本,程砚都打算好不理他了吧,原本,程砚能压抑住,能转移对自己的那份喜欢吧?是自己,是自己让他看到了曙光,是自己给了他期待的未来,是自己把他弄进校队里,是自己想和他勾缠,想在课余时间之外都和他待在一起。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他给他的是什么答案?疾病怎么了?他没说怕,自己先退缩了,这对他一点也不公平,不论他想法而单方面宣布这段感情结束,到底是不是对的事? 他们才在一起多久,他们才经历多少事,他有执迷不悟的勇气,自己怎么没有?他这样的担惊受怕……根本配不上程砚的一腔孤勇。 宋御沉浸在自我的怀疑和愧疚之中,闪电打在他的脸上,煞白的面容犹如鬼魅。 忽然,一阵救护车的声音响起,宋御心里一惊。 他使自己冷静下来,走上前去,往人声嘈杂的地方走去,那是个繁华的地段,公交车停在一边,许多人围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宋御一点点走进去,手上的伞越发沉甸,他的心跳剧烈无比,敲打着胸腔,宋御看向人群里的救护车,医护人员将受伤的人团团围住,他看不见担架上的人是谁。 “好像是个学生,浑身是血,可吓人了……” “学生啊,哎呦,这家长可吓死哦……” “应该是学生,十几岁的样子……” “男生女生?” “男孩,我看见了。” 交流声让宋御更加慌乱,可是他看不见担架上的人,学生,十几岁,男生,浑身是血…… 不会的。 地面上混在雨水里的鲜血,第一次让他觉得惊恐无比,他没有一点兴奋的情绪,那浓烈的鲜血仿佛是他身上流下来的,好像心脏上烂掉了一块,痛得不行。 伞突然掉落在地上。 惊吓到旁边的路人。 宋御双拳紧握,怔怔地看着开走的救护车,人流越来越少,地面上的鲜血被大雨冲刷着,向自己的脚下流来。 失重感让宋御站不稳脚跟,刺目的鲜血害他向后一退再退,他的双臂都在颤抖,宋御被强烈的恐惧笼罩心头。 周围虚幻了起来,谁的电话铃在吵,谁的心脏在疯跳,谁在说话,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不要是他,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个学生呢?怎么会是个男生呢?怎么会是在他正好消失,在自己正好找不到他的时候,有这样一场车祸呢? 为什么下雨呢?为什么是今天呢?为什么他今天要来?为什么不能再等等,自己为什么推开他呢? 他爸妈怎么办?他们伤心难过怎么办?他们恨自己了怎么办?他怎么办?往后余生真的没有了这个人该怎么办?明天看不到他怎么办啊…… 就在宋御要倒下的那一刻,一双手臂从腰侧穿过,随后湿热覆上了他的脊背,害他惊颤着稳住脚步。 白光劈开敞亮的夜,湿哒哒的眼角挂着的不止是雨水。 “不是我。”少年的声音哑得厉害,在身后微弱的响起,雷声太吵,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也好吵,差点淹了这微小的声音。 宋御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浑身上下湿透,脸上被雨水拍打着,睫毛都受了伤一般地无力垂挂着的程砚。 是他找了半天,是他心慌不已的程砚,是他差点就见不到的程砚。 他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从活力四射,到虚弱得随时会倒下的重症病人,他发白的唇色和哑掉的嗓音,以及那不聚焦的瞳孔,都让宋御心跳加速。 宋御猛地抱住了轻飘飘的人,什么也没问,低下头,他的唇贴着程砚滚烫的额头,似乎只有这最后一点余热。 宋御在颤抖啊,他在害怕啊,这是害怕的情绪吧?程砚不确定,他的情绪好难拿捏啊,总是变得那么快,让自己跟不上,反应不过来。 程砚感受他的心跳,轻轻抬起手,放在他的脊背,低声说:“说不出是吗?” 说不出分手,说不出毕业后各奔东西,说不出人生之中将再不会有你,说不出,那就不说。 这激烈的心跳,和颤抖的双臂,以及贴着自己额头的温热的唇,已经替他否决了千百遍。 -- 第160页 程砚闭上眼,疲惫至极,沙哑着声音道:“正好,我也做不到。” 第64章 程砚发烧了。 他没有回家, 也没有去朋友那儿,一个人在外面淋雨,他并不知道宋御会出来找他,他是打算回去找宋御的, 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他, 他以为看错了, 可是宋御的身影这么好认,原来他没有看错,他没有烧糊涂, 他在叫自己, 每一声都触碰到了他那颗受伤的心脏。 在外面淋雨淋得太久,程砚浑身上下湿淋淋的, 没有一处是好的,他比落汤鸡还要惨, 那发白的唇色都在昭告着他的憔悴,仿佛随时能倒下了,宋御没有送他回家, 而是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回来的时候,惊醒了舅妈, 看见两人湿淋淋的样子, 尤其程砚那脆弱的纸白的脸色,舅妈吓了一跳,慌忙拿毯子递给宋御。 宋御把程砚裹了起来,让他坐在沙发上, 舅妈帮忙倒着热水, 宋御接过来塞进程砚的手里, 将身上的毯子又合了合。 舅妈担心地问:“怎么弄成这样?” 这才出去一小会, 是发生什么了?宋御明明带伞了,两个人淋得没一处干的,而且伞也不见了。 “你快点也弄弄,别感冒了。”舅妈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就要披在宋御身上。 宋御挡住了舅妈的手,只是蹲在程砚面前,抬头看着他说:“我没事。” “哎呦。”舅妈赶紧进屋里,把丈夫喊了起来,舅舅走了出来。 舅舅带上房门,来到客厅,看着两人这副落汤鸡的样子,舅舅跟舅妈一样的担心疑问:“怎么了?” 宋御没有回答,程砚一直在发抖,他摸了摸他的额头,低声叫着他的名字:“程砚……” 他觉得程砚有点走神。 程砚没有回应他,宋御拽住毯子,自己头发上湿哒哒的水珠还在向下坠,他无暇顾及,注意力都在发抖的程砚身上。 舅舅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微顿了顿,“送医院去,发烧了。” 宋御迅速站了起来,找到车钥匙,舅舅在后面说:“我来开。” 宋御这样子,他都害怕他开不稳,舅舅担起这个责任,一家人匆匆收拾着,宋御把程砚抱起来,结果还没出房门,程砚就晕倒了。 “快。”舅舅催促,关门的声音仓促,脚步声紊乱,冒着大雨,几人朝医院里赶。 舅妈和舅舅去联系的急诊,宋御只是抱着程砚,他的手蹭着程砚火热的额头,心里越发不安,程砚昏迷不醒,宋御无计可施,在后车座里自责。 他不应该把他推开的,不应该,他错了,这些天的思想太极端了,谭婷婷,对,谭婷婷,她的死,她的话,带来太大的精神打击,他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潇洒无情,他害怕极了,他怕自己是下一个谭婷婷。 他最近总觉得身边有恶鬼,穿着红色的裙子,在他身边注视着他的一切,她给他下了诅咒,跟他在一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凭什么啊?他选择了程砚,他不能轻易地动摇,这是他的责任,他怀里这个人就是他的责任,以后的责任…… 他会好,他一定会好,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他们还有大好的未来,他喜欢的这个人就在他的身边,以后也会在他的身边,他能克服那些心理魔鬼的,他在,他就是动力。 宋御思前想后,这几天脑子就没有休息过,每天都在焦灼,每天都在逼着自己快点做决定,人生的经历果然还是不够,一点挫折就让他溃不成军,那么以后呢?他拿什么去喜欢程砚? 悲观和积极全都在个人的一念之间,他想不通时,谁也叫不醒他,他明白时,程砚无需多说,宋御本没那么容易转变思想的,可是程砚太凌厉了,他那几个反问,让他所有决定都溃败。 宋御收紧双臂,揽住程砚,手背贴着他的面颊,催促道:“舅舅,能不能再快点?” “快了,马上到了。”舅舅提着车速,着急,但又不敢太莽撞,今天的雨很不给面子,没有做准备的人全都遭了殃。 到了医院,宋御把程砚送到急诊科,还好人不多,大雨整了他们也救了他们,看着护士把程砚推进去以后,宋御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安心。 舅妈来到宋御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宋御一言不发,舅妈说:“安心等着吧,没事的。” 宋御也希望是舅妈说的那样,可是这件事让他看清楚,他连程砚掉眼泪都受不了,生病时自己胆战心惊的,就这样,他怎么可能接受日后没有他的未来? 认识这么久以来,全都是程砚在追随着他,表露着他的喜欢,自己一再克制,何时,他的心意已经不输给他的喜欢? 宋御定睛看着急诊科的房门,茫雾的心一下明晰了不少。 因为一直在忙程砚的事,宋御忘记了跟程砚的父母打招呼,还是舅妈提醒的,舅妈问要不要通知他父母一声。 “不用,”宋御拿出手机,擦了擦水渍,说道:“别让他们担心了。” 宋御给程妈打了个电话,他手机里存着程砚父母的电话,因为以前经常来往的缘故,他们并不陌生。 “阿姨,我找到程砚了,”宋御看着急诊科:“放心吧,他没事,我就是来跟您请示一下,他今晚能在我这住吗?” —— 程砚昏睡了很久,这一觉让他沉重的脑袋轻松了不少,醒来看着白花花的墙面,闻着消毒水的味道,程砚动了动手,扯到了什么,手面传来痛意,他皱着眉看着自己挂着点滴的手。 -- 第161页 这里是……医院? “醒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进来,程砚觉得眼熟,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他头脑风暴也没有结果,对这个男人做着判断和防备。 “我是宋御舅舅。”男人看他迷茫的目光,主动介绍着自己,他这一说程砚就有印象了,对,宋御舅妈家里的照片,有这个人。 “还好吗?”舅舅靠近床头,给他掩了掩被子,“你发烧昏倒了,给你送医院来了。” 程砚明白了状况,记忆也都涌了上来,他轻抚手面,愧疚道:“抱歉。” 他并不想在大晚上的时候折腾别人,他太不理智了,睡了一觉后,他觉得自己平复了很多。 “有什么好抱歉的,生病多正常,”舅舅没放在心上,叮嘱着:“以后可得注意点,别仗着年轻把身体给折腾坏了。” “不会的。”程砚有气无力地回应着,完全是出于对长辈的尊敬,否则以他现在的疲惫,他真不想跟任何人搭话。 舅舅也看出了他的疲累,没有多叨扰,病人得好好休息,现在也是深夜了。 正当舅舅打算嘱咐人好好休息时,宋御进来了。 病床上的程砚抬起了头,和宋御四目相对,两人各自沉默,病房里蔓延着沉重的氛围。 舅舅却并没有感受到这种氛围,对宋御道:“回来了,你让他先吃饭吧,吃完饭休息……” “舅舅,”宋御出声打断,“您先回去休息吧。” 舅舅看看二人,觉得两人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年轻人有他们的话题,舅舅知道程砚这样子应该是出什么事了,他没有插足,点了点头,走出了病房,临走时交代了宋御几句,便从医院离开了。 宋御手上拎着热粥,他出去买了吃的,大晚上想弄点吃的不容易,他跑的够远,裤脚还是湿的,发丝也凝在一块,尽管外面没那么大雨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个人都没有困意。 程砚静静地看着宋御,他在拆那碗热粥,病房里只有宋御拆盒子的声音。 晚上都没有吃饭,宋御把勺子和热粥端到程砚的面前,程砚抬起手,说道:“我自己来。” 他的手还打着点滴,并不方便,可是他也没有让宋御喂他,这是亲密的事情,目前,他不想跟他做亲密的事。 程砚用打着点滴的手捧着塑料碗底,他并不想吃饭,只是别人大老远买了东西回来,他不想扫别人的兴而已。 宋御凝视着病床上,捧着碗勺,默默吃着饭的程砚。 他睡醒了,脑子也清醒了,只是脸上依然挂着不高的情绪,并不是生气,而是一种平静到极致的冷漠。 宋御低下头,微微蜷起手指,在寂静的病房里沉声说:“对不起。” 这一周避着他,躲着他,冷落他,见了面还要推开他,他要说对不起的地方太多了。 程砚没有回应,只是手上顿了一下,随后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他低头整理餐盒,将没吃两口的饭放在了一边。 宋御看他不太想提,或许他太累了吧,刚刚醒过来,等他完全恢复再说吧,宋御已经不打算在今夜提起这件事了,他来到病床前,抽出一张纸巾,递到程砚面前。 程砚接了过来,并距离感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宋御僵了一会,程砚跟赵一白道谢他会生气,因为友谊到了极致,一句谢谢会让人很有距离感,那亲密的恋人呢? 宋御想他可能还在生气,还没原谅他,碍于程砚现在的状况,他不敢太激进,只嘱咐道:“你好好休息,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谈。” “我妈知道吗?”程砚充耳不闻,转而问。 宋御把自己的安排告诉了他:“我给阿姨打过招呼了,没提你生病的事,只是说你今晚在我这里睡了。” “这样。”程砚了然,很欣慰他替他做了一个贴心的决定,伸出手,程砚欲将纸巾丢进垃圾桶,被宋御拿住,替他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的体贴入微和在车库里冷冰冰的样子判若两人,所以说,程砚拿不准宋御,他阴晴不定的情绪,自己跟不上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 “你先休息,”宋御说:“我不打扰你了。” 他现在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明晰的想法要表达,可程砚没有兴趣跟他聊这些,今天已经折腾得够晚了,来日再说吧。 宋御提了提他的被子,呵护一朵娇弱的花儿似的,现在在他眼里的可不就是脆弱的花?一点血色也没有。 “明天一切都会好的。”宋御在他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像是安慰,又像是在暗示他,一切都不会改变,他们可以如前,今天的一切,都不算。 可是程砚并不那么想,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深想宋御想向他传达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有非说不可的话,程砚在宋御替他整理被子时,用打着点滴的手握住了宋御的手腕。 他是醒了,完全睡醒了,一场暴雨把他浇醒了,他现在的想法,是宋御想要的,更是自己想通的,他急于分享给他。 宋御定睛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表达。 他千算万算都不会算到,醒来后的程砚第一句话是: “我们分手吧。” 宋御的瞳孔微缩,眼角仿佛颤动了一下,耳边一片聒噪,被大雨浇了一夜的自己,现在才感觉到了寒冷。 -- 第162页 宋御眼神幽暗下来,语气也变得不平稳,带着一丝慌乱地反问:“什么?” 作者有话说: 要倒追了。 第65章 程砚缓缓松开手, 垂下眼眸,并没有多做解释,重复道:“我们不要在一起了。”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这辈子会跟宋御说这句话,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就好像他第一眼就想跟宋御共度余生, 也并不耽误他们走到这一步。 程砚现在不敢那么莽撞了,他学会了谨慎,生活教给他最重要的一课是, 他不能再这么天真下去了。 宋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句话从程砚口中说出来,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好, 大脑一瞬间放空,任何体面的话都想不出, 宋御保持弯腰凑近程砚的动作,僵硬了好一会儿问:“为什么?” 程砚偏开头,宋御微弱的气息他还感受得到, 程砚低声说:“没什么,突然想开了。” 宋御拳头一紧, 不懂他说的突然想开是什么意思, 这和他晕倒前的行为是相反的,他完全没有一点准备,听到程砚这么说,宋御语气慌乱地解释:“不, 程砚, 我之前说的是傻话, 我没有真的想跟你分开……” “也许吧,”程砚说:“我知道你喜欢我。” 宋御看不太懂局势:“什么意思?” 他知道他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分手?他是记恨自己了吗?他那都是傻话,他想清楚了,可是程砚现在的脸色……宋御不可能认为他是开玩笑的。 程砚说:“我也喜欢你,一样的,我跟你分开,就像你说的,你会给我带来伤害。” 宋御的眼睛都没眨一下,痴痴地看着程砚,被他的话伤到了还是怎样,总之,程砚推翻了自己的言辞,他是突然才后怕吗?才觉得他可怕吗? 程砚抬起头,目光落在宋御高挺的鼻梁上,颓败的目光没有生气,他道:“现在是我要跟你说对不起,先分开吧,宋御。” 他把他的名字咬的清楚又分离,那语气已经将两人的关系划得清清楚楚。 宋御无话可说了,他站在病床前,看着程砚,很多疑问,但这个答案出来后,他不知道该问什么。 “能麻烦你给我爸打个电话吗?”程砚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他突然提出这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在宋御热烈的目光下继续说道:“让他来接我,我不喜欢在医院过夜。” 宋御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盯着程砚,程砚知道他还在看着自己,病房里的气氛焦灼,两个人的沉默不语即是纷争,比大吵大闹要可怕得多。 宋御转身走了出去。 在他转身的那瞬间,程砚终于舍得抬起头,看那高挑修长的身影,渐行渐远。 盐水还没有吊完,不过医院里的气味真难闻,瓶瓶罐罐的药水味让人睡不着觉。 宋御出去后就没有回来,下一个进入病房的人是他老爸,他果然还是帮了他最后这一个忙。 程砚收拾东西,要将还没有吊完的盐水拔掉,幸亏程爸看见了,没让他拔,而是拎着盐水上路,路上车子开的很慢,老爸问东问西,副驾的程砚一句话都没回应。 “没见着宋御,宋御人呢?”程爸问:“他给我打的电话,来时没看见他的影子。” 车厢里一片寂静,后视镜里倒映着副驾驶程砚苍白的脸色,程爸说话他没应,于是程爸又说:“不舒服?” 程砚哑着嗓音说:“困了。” 程爸说:“那我开快点,你在副驾睡也行,待会我叫你。” “没事,我能撑到家。”他不困,一点也不困,头脑格外清醒,否则他做不出这样理智的决定,他喜欢胡搅蛮缠,别人不要他的时候,他也想求着别人要他。 那样一点也不好。 他不喜欢一个人的单恋,如果这段感情不是双向奔赴,那么他一个人的执着,迟早会输给那份刻意的冷漠。 扪心自问,他够勇敢,可是他喜欢的人不够,那就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只是刚开始,要结束还很容易吧…… 回到家,程妈披着外衣站在客厅里等着,看见程砚打着点滴回来,别提程妈多大的意见了,“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事妈,”程砚撑着一个笑容,老妈不如老爸心大,老妈心细太多了,他不想让她睡不好,“就淋了点雨,感冒了,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好什么差不多,你这脸色你自己看看,白的跟鬼似的,”程妈火急火燎地入了厨房,“等会啊,给你熬碗热汤喝了再睡。” “妈现在已经几点了,别弄了。” “很快,五分钟,你别睡。” 程砚想回房睡觉的,他一点也不饿,可是厨房里的动静已经开始了,他目前合不了眼。 合上也是假寐,他在医院里睡够了。 程砚回到房间里,老爸走了进来,拿着东西给他放盐水瓶,调着速度,转了转盐水瓶问:“难受吗?” 程砚摇摇头:“不难受。” 程爸调好后放下手,没有立即离开,低头看着坐在沙发椅上的程砚,“你跟宋御闹矛盾了?” 程砚摸着被医用胶带粘住的手面,“没。” “没?”程爸眼尖道:“没他不送你回来?今天我去都没看见他的影子。” “他有自己的事。” “什么事?” -- 第163页 “我不知道。” 程爸还要问,程妈端着热汤进来了,勺子撞击碗具发出清脆的声响,程妈叮嘱他:“赶紧喝了。” 程砚坐直了腰,拿着勺子,他是不饿,但一碗热汤还喝得下,程砚转头看着父母,“妈,你们先去睡吧。” 程妈皱眉说:“你这样我怎么睡?” 说完对程爸道:“你去睡吧,这里有我。” 程爸倒是睡得着,说道:“那行,我明天早上有会,先去了,你明天休息一天,在家看着他,脸死白。” 程砚摸了下额头,“没有。” 程妈催促道:“睡你的去吧。” 程爸走了,房间里只剩下程妈和程砚,程砚并不想让老妈陪着他,看着他什么的,说道:“妈你睡吧,我哪有这么娇弱?” “等你水吊完了我再去。”程妈摸了摸盐水瓶,叮嘱程砚赶紧喝汤。 “待会我给你放水,你泡个热水澡再睡。”老妈无微不至,尽管平时对程砚多有嫌弃,但程砚一直知道,他妈心里都是他,都是这个家。 说完,程妈又问起今天晚上的事,程砚胡编乱造,没把自己在雨中傻站着的事说出来,只是说淋了点雨感冒了。 “你都多大了,能不能学会照顾自己?”程妈忧虑道:“那以后我跟你爸不在了,你咋办,指望谁伺候你?” “我只是生个病而已,我都很久没生病了。” “咋,还得意呢?”程妈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感冒都是轻的。” 程砚闷头喝热汤,没有回话,应几声不过是不想让他妈太担心,他现在真实的心情,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我去给你放热水,泡泡澡再睡,舒服。”程妈走了出去,程砚连否决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折腾下来,都不知道几点了,程砚泡完澡回到房间把门扣上,刚下过大雨,屋子里阴冷潮湿,程砚把窗户关紧,把窗帘拉开,回到床上,想放首歌听,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其实分手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其实他并不是非谁不可不是吗?宋御没那么喜欢他,他也不是那么喜欢宋御吧。 他是这样想的,可是听歌听得太久,一个人待得太久,外面的雨声太衬景,他还真有点难过。 都有个过程嘛,反正这个世界上会失恋的又不是他一个人,反正只是……开心了一段时间而已,他本来就没有宋御,拥有过的那短暂的时间,就应当满足了。 以前老听家里的人说,校园时谈的对象都走不到最后,那时候对这种话极为费解,不管是出于叛逆还是他本来就这么想,他觉得校园时期的恋爱,是最好的恋爱,是可以走到最后的恋爱。 因为走到社会之后,开始顾虑和考量的东西就会更多,那时候才会因为一些外界的因素而导致两人分开,原来并不是,三观眼界,人品和思想,才是决定两个人能不能走到最后的重要因素。 他本来以为自己跟宋御是同样的,不会有那么多的分歧,如今再也不敢自诩了解谁,和谁相同,灵魂的另一半从来难以契合,难以寻找,他的第一段恋爱以失败告终,没什么好遗憾的,没什么…… 以后还有大好的未来,还有更多的人会遇见,他会过的好好的,自己也会。 现在是几点了?该睡着的都睡着了吧?不提倡一个人胡思乱想,程砚扯唇笑了声,想着自己怎么也成了多愁善感的一类人了?怪不得赵一白说他心思敏感,可是,不敏感怎么发现那些东西呢?不敏感怎么会跟宋御走到这一步呢?有好有坏。 程砚下了床,打算去关灯,脚还没有落地,他看见脚踝上的刺青,顿住了。 纹这个刺青的时候,是他用拙劣的理由请宋御和他一起去的,如果宋御不知道他的心意,当看到他要纹的这串英文也应该懂得吧?他说他早就喜欢自己,多早呢?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程砚一个人的沉浸思绪,他回过头,收回腿,一条腿盘在床上,看到了来电人,下一步的动作便静止住了。 他也没睡。 程砚刚才的大彻大悟一瞬间坍塌了下来,眼角一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通电话而已,他就不争气地眼睛一红。 手机铃响了好一会,程砚忘记了接听似的,他在做心理准备,他不知道要不要接通这个电话,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应该联系。 他想的很明白的,在这通电话来之前。 一直没有挂断的电话证明来电人的执着,程砚无可奈何,不差这一通,他揉了揉眼角,调整着嗓音,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脆弱,他才点了接听。 无人说话,寂静的声音回响着程砚微弱的喘息,虽然无人说话,但他们都知道,另一方在听。 从前程砚主动惯了,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主动的那一方,跟宋御在一起之前,他为自己的喜欢付出了切实的行动,他并不是个只会玩暗恋的胆小鬼,他在喜欢宋御这一方面勇敢极了,可是现在那份勇敢与主动,都在关系被叫停的今晚而消散。 程砚没有出声,说他刻意的也好,不知道说什么也罢,只是主动久了的确会累,他想他不主动又能怎么样呢?主动是这个结局,不主动呢? 最终是宋御打破了这份沉默,他第一句是客套的问候,问他有没有到家,程砚说到了,两个人都是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这第二句才是今晚的目的,才是这通电话意义。 -- 第164页 宋御问:“我们算结束了?” 程砚惜字如金:“嗯。” 又是一阵沉默,双方的思绪都没有停下来,一个在想下一句说什么,一个在想下一句他会说什么,宋御等了会,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 那答案定是让人费解吧,这个世界上多得是费解的事,想不明白的事,都不差那么一件两件,程砚道:“就是我说的那样,我怕你,我怕你犯病,我怕你打扰我的生活,我怕你伤害我,我怕你不人不鬼的样子,你不也是这样认为吗?” 宋御沉了声,好像知道这并不是真实的答案,他否定道:“程砚,别跟我说气话,最后一次,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 最后一次好啊,程砚也不想就这个问题去跟他聊一整夜,怎么表达他会明白呢?想了想,程砚精简了自己的话,说出了现在自己那份退潮的心意:“副队,我不想喜欢你了。” 外面的雨声小了,程砚的话在房间里回荡着,足够电话那头的人毫无阻碍的听到。 宋御怎么想程砚不知道,他只听到他的一声微重的呼吸,随后宋御问道:“好,那么我想问,分手是不是需要两个人都点头才叫真正的结束?” 程砚默不作声,并不是他认同,他只是想知道,宋御到底想说什么。 然而,他的一句话,注定让他一整夜失眠,程砚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听到这句话,就是接通这个电话。 宋御掷地有声道:“那你听好,程砚,我不接受你提出的分手。” 宋御说完强调地重复了这四个字:“我不接受。” 从来没有见过胡搅蛮缠的宋御,他也会耍赖皮吗?放在平时定觉得惊奇好笑,今天夜里不行,今天是严肃的夜晚,程砚半点没有放纵自己,冷声道:“凭什么?” “凭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冷淡,凭我不能接受日后没有你,我没有办法看着你远离我而无动于衷,我无法想象日后你我各奔东西,我更没想过以后你会和另一个人组成家庭,”宋御给出他这一个个理由:“我比想象中要更需要你,对不起程砚……就凭我想好好喜欢你,行吗?” 第66章 做梦都想听到这些话, 都想听宋御说喜欢,如今也能无动于衷了?程砚笑笑,果然,心境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你曾经奢求的, 期望的, 想要的,经过时间的沉淀,事实的打磨, 那些憧憬着的在心中再翻不起浪花。 到底是谁变了?说不清楚, 也许谁都没变,只是当下里心寒了, 一时半会捂不热而已。 程砚看着自己的脚踝,一句话是回应也是态度, 他摸着那串英文字母,说道:“明天把纹身洗掉吧。” 大可不必说什么夹枪带棒的话,这句话的杀伤力一点也不小, 程砚在沉默之中主动挂了电话。 今天夜里真折腾,外面的雨也不嫌烦, 下个没完, 程砚走到窗户前,静静地站了一会,他攥着窗帘,盯着电闪雷鸣的夜空, 最终微微垂下眼眸, 将窗帘合上, 隔绝了外面多愁善感的雨夜。 电话被挂掉, 宋御靠着阳台的窗户,凝视着掌心的手机,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后脑勺抵着窗户,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今晚谁也不好过。 —— 谭婷婷的事彻底过去了。 学校里没人再议论这件事,新一周大伙的精神都不错,开会的时候每个人都昂首挺胸,台上老师在讲话,台下同学叽叽喳喳,时不时听上面的老师凶一句,底下才安静一会,如此反复,每个周会都是一样。 程砚老实地站着,整个周会下来,他一句话都没说,大会结束后,程砚跟着大部队回了教室。 “谁把窗户关上了?热,”沈韵拿着本子扇风,雨后的天气更加闷热,“开一下开一下。” 程砚顺手把窗户推开,回到了位置上去。 沈韵对他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外面热,里面也热,宁肯空气流通一下,否则教室和烤炉有什么区别? 坐下来,翻书的声音哗啦啦,赵一白在后面看程砚也不说话,这新一周的第一天精神就不够好,赵一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程砚歪了歪头:“什么?” 赵一白说:“都不说话。” 程砚笑了声道:“太热了。” 赵一白说:“确实热,又不给我们装空调。” 程砚扭回头,翻着课本,没什么事做,他看了下课程表,下节语文课,正好该进行到文言文了,他看着注释,尝试理解文言文。 学习上一直静不下心来,现在没这么躁动了,闲暇时间也多的用不完,加上他不爱玩游戏之类的,一旦不谈恋爱,这连做什么都不知道了,程砚把心思放在了学习上,听课上,这节语文课是他上的最认真的一次。 听说转移注意力是治疗很多心情的方法,他现在就在这么做着,效果一般。 上周的考试成绩出来了,李笑笑发着试卷,程砚没有抬头,直到李笑笑来到他跟前说:“程砚,你又超常发挥了?” 李笑笑把试卷按在他的桌子上,没有说分数,程砚自己去看,两个数字赫然醒目地映在中间。 115分。 程砚收好卷子说:“满分一百五。” 李笑笑说:“好了你,你最近挺认真的哈。” 程砚反问道:“你多少?” -- 第165页 李笑笑不让人失望地说:“就比你高一点,121。” 程砚没有再问话,李笑笑弯下腰,讲秘密似的说:“你加把劲啊,我感觉你潜力无限大。” 程砚这次没有否决,倒是点点头,李笑笑冲他比了个拳头,以示鼓励,抱着试卷离开了。 程砚看着试卷上的题目,错的比较多是选择题,应用题也错了两三道,总体成绩还过得去,很久没有考过一百分以上了,老班说的没错,态度决定一切。 程砚将试卷收好,数学课上没有走神,老班讲题,他认真地听了一整节课,连老班都很意外,时不时打量他一眼,发现他还在盯着黑板时,十分欣慰。 放学时程砚也没有乱跑,在位置上改试卷,本子上是老班解的题目,他一个个对照着,分析着,然后恍然大悟。 责怪自己不够细心。 “程砚,去打球!”教室门口站着几个人,是他们班的赵一白和关迪,程砚抬头看过去。 关迪晃晃手上的球,很久没打了。 程砚说:“不去了。” 关迪皱眉说:“打球你都不积极了?” 三四个人走进来,在午间的教室里围着程砚的书桌,关迪说:“干嘛呢?” 程砚撑着下巴,晃了晃手上的笔,“乱画。” 关迪凑近道:“你在解数学题啊?” 张腾道:“见鬼,你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赵一白则眯着眼睛注视他。 程砚看着窗外说:“外面阳光这么大。” 关迪说:“没事啊,地晒干了。” 程砚摇摇头:“你们去吧。” 他把堆满鬼画符的本子合起来,夹在高高的课本中,趴在桌子上说:“我睡会。” 关迪和张腾面面相觑,不懂他今天是怎么了,可也没办法,只能另找他人了。 只有赵一白,在临走前回头看着那个趴着睡觉的程砚,心里都是疑问。 几个人刚走,就有人进来,是陈子仪,回来拿东西的,问道:“程砚?你怎么不回寝室?” 程砚答非所问:“你怎么回来了?” 陈子仪:“我手机忘拿了。” 说着亮了亮手机,陈子仪道:“你想睡回寝室啊,这么长时间,在这里又热。” “不热。”程砚说,把半张脸枕在臂弯里。 “那我走了啊。”陈子仪离开了教室,大中午的教室只有程砚一个人。 睡不着,有点热,空气闷闷的,刚下过大雨,潮湿的空气还有雨水的味道。 手机响了,是老妈的信息,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程砚【没有】; 老妈【让你歇一天再去,不听话】; 程砚笑了声【妈,今天的考试成绩出来了,数学考了115分。】 程砚已经很久没有跟老妈主动说过成绩的事,打上了高中之后就再没了,以前成绩好不怕被问,后来成绩不行讨厌被问,今天这个成绩不如以前,但跟这两年堕落的自己比,要进步了很多。 老妈果然如他料想一样开心。 老妈【真的?哎呦,今晚奖励你个大猪蹄子,可惜你不回来。】 程砚【这就开心了?】; 老妈「进步就值得开心」后面跟着大拇指的表情,还真不吝啬。 现在的生活太无趣了,没有任何期待,程砚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他希望找一点有意义的事,他本人没有什么远大的梦想,但如果他能做些什么,让身边的人高兴,也算一点成就吧。 老妈【这周跟你爸回去不?看你奶。】 程砚直起身,两手打着字,提起了一点兴趣【好,很久没见我奶了】; 老妈【那我跟你爸说,周末收拾两件衣服回家,我给你洗洗。】 程砚【我自己洗了】; 老妈【你洗得干净吗你?】; 老妈总是这样,一直觉得他洗的衣服不干净,因为他洗完衣服只沥一遍,没泡沫就行了,老妈就说他洗的衣服一股子洗衣粉味。 程砚【反正是我穿又不是你穿】; 老妈【对哦】; 程砚对着屏幕轻笑了声,他拿着水杯,大中午的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环顾过去还真觉得别有风味,尽管偶尔会讨厌这个禁锢了他自由的地方。 程砚到门口的饮水机边接水。 他把水杯放下,没接多少,一扶水桶没水了,杯子里的水够他喝的了,程砚把杯子放在一边,抱起水桶,想换桶水。 他两手抓住使力点,刚把水桶抱起来,班级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他吓了一跳,黑影直勾勾地压下来,笼罩着他,于是没有防备的程砚手臂一软,没提住的水桶「咣当」砸在了地上。 “嘶……”他闷哼一声,甩了甩手,并没有受伤,只是被压了一下。 门口的宋御正看着他,他靠近程砚,抓过程砚的手,就要检查,程砚则把手一抽,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宋御突然出现在这,一声招呼都没打。 程砚看着他,伸手把水杯拿了过来。 宋御没有急近,而是弯下腰,把那桶水抓在手里,接着程砚没完成的事,将水桶装上饮水机。 程砚静静地看着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好像一点都不费力,男生做这些是简单,他也不觉得水桶重,宋御的体格就更不会觉得了。 -- 第166页 “有事吗?”程砚抓着水杯,上下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教室里只有二人,每一声都很清晰。 宋御没有回应他,敲了敲水桶说:“还要接吗?” 程砚没有回答。 宋御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杯子,“没有满。” 程砚疏离道:“够了。” 宋御收回手,两手插进口袋里,直视着程砚,“你中午没去吃饭吧?” 干嘛问这些? 程砚并不想回答。 宋御接着说:“食堂里没看到你。” 程砚说:“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我不在?” 宋御说:“你同学说的。” 程砚不知道是谁,也不想打听,他向位置上回,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打来了还没有喝一口,坐在位置上不说话了。 “怎么不吃饭?”宋御并没有计较他的疏离,而是走过来,说道:“心情不好?” “不想吃。”程砚依旧冷淡的声线。 “不吃饭怎么行?”宋御说:“下午的训练你抗不住。” “我能抗住,”程砚说:“我什么都能抗住。” 这句话很有深意,至少在宋御听起来是这样的,他低头瞧了眼程砚的书桌,良久后问:“你把纹身洗掉了吗?” 程砚抽出一本书:“还没有。” 宋御问:“能不洗吗?” 程砚翻开课本,他并不想看书,只是不想跟宋御大眼瞪小眼,他道:“我觉得很难看。” 纹的时候并没有觉得难看,他还疼的咿咿呀呀的,就这样也要坚持纹,那个时候宋御在身边,他总是忍不住发出点什么声音来,以求的什么关心,幼稚得很。 宋御知道今天来会面对什么,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原来看到他冷淡的时候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可是他能责怪他吗?他曾想亲手推开他,不止一次,不论原因,那到底是伤到了一腔孤勇、执着的心意。 宋御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自己也有词穷的时候,缓一缓吧,这些情绪不是一天能消化的,宋御道:“我去给你买个饭。” “我不吃,不用了。” “吃一点吧,晚上还要使力。” “不用你费心。” “程砚,”宋御加重了声线:“只是吃个饭,有必要吗?” 程砚合上书本,抬头对着他一笑,他最讨厌假笑了,现在也不得不这么做,程砚道:“副队,不要给我一种献殷勤的感觉。” 宋御目光严厉地看着他好久,程砚那种冷然的目光在医院里宋御已经看够了,一点不夸张地说,程砚能调动他的情绪,兴奋的和凶恶的,哪种都可以,因为适应了他的笑脸,如今他针对性的目光足够伤人。 他走上前,站在程砚的书桌前,伸出手,一把捏住程砚的下巴,语气严厉道:“我就是在向你献殷勤。” 一点也不想这么做,可他太冷淡了,逼得人有点着急。 程砚没有半点情感的目光盯着那双冷冽起来的瞳孔。 宋御微微用力,掐着他的皮肉,手上凶悍,语言却充斥着请求与商量:“麻烦你配合一下,行吗?” 第67章 程砚已经完全掌握了该怎么和宋御相处, 他也逐渐适应了他阴晴不定的情绪,上一秒好好的,下一秒就能爆发,如若换成别人, 程砚定要骂一句神经病, 可是宋御, 他做什么都正常,拥抱他,推开他, 让他滚, 又死死抓着他不放手。 全凭他想干什么。 宋御意识到自己激动的情绪,慌忙放开了手, 被他放开的一块有指甲留下的红红印记,程砚抬起手, 轻轻揉了揉。 还挺痛的。 “不吃饭就不吃饭吧,”宋御说:“我去给你买点别的。” 他便这样离开了教室。 程砚目送他的背影,一双眼睛里全是低迷, 他以往容易被调动起来的兴奋,因为宋御做一件小事, 表露出在乎他的意思, 他就会开心的不得了,如今不行了,真不行了,太平了, 从情绪到内心。 程砚拿起手机, 回了寝室。 宋御自然也没有见到他的人, 回来时教室空了, 风掀起桌子上的书本,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打在刻满青春印记的书桌上,少年的轻狂和骄傲从来难以抚平,少年脆弱的心脏也是一样,他们用尽了办法,最终都没用,只有慢慢长大,被时间治愈,伤口方能结痂。 宋御拎着的塑料袋里装了很多吃的,什么都有,有他最喜欢喝的饮料,有他最喜欢吃的面包,还有几根用来打发时间的棒棒糖,他不知道买什么,就什么都买了,只是他的少年不在原地等他了。 宋御一直以为自己的心脏很强大,在父母变幻莫测的教育方式下能顺利长大,说明他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心理素质还是够强大不是吗?如今他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着那个位置上空了,非生离,非死别,他竟然就红了眼眶。 宋御转身出去,撞见一个女生,是李笑笑,他不认识,而对方却一定认识他。 李笑笑又惊又喜,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就没有说话,宋御也没有多加停留,他从她的身侧掠过,没留下一点来过的证明。 李笑笑看着他,不知道他来干嘛,只是看着程砚的书桌上,放着一大包东西。 —— 程砚回了寝室,什么也没做,上床睡了一觉。 -- 第167页 有人躺在床上刷手机,一会发出一阵笑声,有人在看电视,人物的声音吵闹,还有看外国片的,玩手游的,大中午的寝室一点也不安静。 “声音能不能小点?”程砚皱着眉,提醒着几人,“我想睡会。” 曲滔发话道:“我也想睡,张腾把游戏声音关小点。” “哦好好好,”张腾降低了音量,伸出头来,看向程砚的床铺:“老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砚:“刚刚。” 程砚翻过身,把胳膊盖在额头上,闭着眼睛,寝室里凉快,但寝室的床永远没有教室的课桌催眠,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睡着,又用了很短的时间苏醒,还是被他们吵醒的。 有人拍他的床铺,声音着急:“程砚,程砚?上课了,快起来。” 程砚睁开眼,床边站着的是关迪。 程砚躺在床上懵着。 关迪看他醒了,说道:“快点起来,人都走完了,现在都一点二十了。” 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 他竟然睡得这么沉? 程砚慌忙坐起来,看了下时间,踩着梯子下床,他没有脱袜子,鞋子又有点大,直接踩了进去。 关迪说:“你怎么回事啊?感觉你一整天都不是很对劲。” 程砚利索地收拾着东西,他有一点好处,就是从来不拖拖拉拉,除了感情上,其他行为和事情,他办起来都是行云流水的。 “睡过了而已。”程砚站起来,拎着手机说:“走吧。” 关迪跟着他去,关迪是没睡过,只是收拾东西有点慢,他睡觉脱了衣服,发现床上程砚还在的时候吓了一跳,他以为程砚跟曲滔他们一早就走了。 回到教室果然是迟到了,不管他快不快,爬楼也需要时间,上来时老师已经进来了,还好不是数学课,是美术老师。 “报告。”程砚乖乖地在门口行礼。 美术老师招招手,没有多为难,一句话比他们更利落,“进。” 程砚这才回了教室。 沈韵的头恨不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观察着程砚,迟到的人多能引起注意来,程砚就更能了,有时候走得太近了,会让人忽视他的颜值。 沈韵转过头对同桌说:“我觉得程砚比于迟好看。” “校草?”同桌说:“于迟很好看。” “我没有说他不好看,我就是觉得程砚不输他啊。”沈韵说着回头再看了一眼,程砚正在对着桌上的一大堆东西手足无措。 同桌顺着沈韵的视线看过去,低声问:“那你觉得程砚跟宋御哪个好看?” 沈韵回过头,认真回想了下,“不是一个风格的。” 同桌:“我觉得宋御好看。” 沈韵抓着笔,拿着白纸,语气带着点据理力争的味道:“我觉得程砚好看。” 被谈论的主角正在对着桌子上的东西发愁。 程砚回来看见这么一大包,关迪他们都在问,问他谁买的,能不能分一点,只有赵一白,心知肚明,看程砚不说,就更确定是谁买的了。 程砚没想到他还真去买了。 他把一包东西丢给关迪,说道:“自己分。” 他不知道拿这些东西怎么办,还回去他也不会收,自己也不会吃,干脆分了吧,程砚现在连跟宋御牵扯在一起都不想,他喜欢清楚的关系,他也不想跟他再续不明白的账。 关迪把东西分了,赞叹道:“都是吃的啊,太爽了。” 后排开始「分赃」,闹的动静不小,老师一抬头,他们就聪明地守本分起来,然后降低音量,继续他们的小动作。 赵一白分到了两根棒棒糖,夹心面包,在后面戳了戳程砚的后背,程砚正在整理画纸和炭笔。 “他买的吧?”赵一白都不用挑明了,眼睛里都是话,他知道程砚能明白。 程砚转回头,继续整理着手上的画纸,铺平在画板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赵一白笑了声:“这个夹心面包,青苹果味的棒棒糖,还有关迪手里那个橘子水,不都是你的口味?” 程砚跟赵一白从小开始的交情了,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两个人都清清楚楚,有时候他们都怀疑对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比如当下里,程砚就对赵一白的身份很怀疑。 “吃就行了。”程砚没有多解释,拿起笔,今天的这节课是人物画,随意画,选身边的真人去画,这就是今天的美术作业。 “你画谁?”赵一白嗦着棒棒糖,咬的嘎嘣响。 “在找。”程砚翻着手机相册,他不喜欢拍照,手机里也多是别人的照片,老妈的比较多,偶尔出去玩,老妈总让他拍照,然后发给她,程砚也没把原件删了,一直存着。 今天派上了用场。 他在选老妈照片的时候,翻到了那张和宋御的合照,被称之为情头的那一张,街角的背景,程砚手指先是停了一下,照片里宋御的目光穿透了强光,落在他的身上,柔情似水,又带着相当地宠爱,是一张看眼神就觉得关系不菲的照片。 回忆归回忆,结束归结束,程砚没有多念想,滑了过去,找到了他老妈的结婚照。 开始下手。 沈韵抱着画板来到了程砚面前。 敲了敲程砚的书桌,刚画个线条的程砚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沈韵。 -- 第168页 “兄弟,我画你。”沈韵坐在程砚的面前,又和人换位置了,她把画板摊在桌子上,问道:“你画谁?” “我妈,”程砚看着她空白的画纸,“干嘛画我啊?” “练手嘛,”沈韵指了指:“那谁在画你跟宋御。” 程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知道谁跟他刚刚的想法一样,只是他不能那么做,有人却大方地去做了,程砚好奇道:“她哪来的照片?” 沈韵解释说:“网上的啊,你忘了,你前段时间跟宋御闹那么厉害。” 也就最近消停了,因为谭婷婷的事,以及大家都是小年轻,信息又太过于发达,他和宋御的绯闻没有持续太久,被别的事顶掉了。 见程砚没说什么,沈韵也回忆起了这陈年旧瓜,“有没有啊?” 程砚看她一眼,“没有。” 以后也不会有了。 沈韵噘噘嘴,有点可惜,又有点庆幸。 安静的美术课堂是一道和谐的风景线,青春年少的他们低着头,手上画着他们的亲人,朋友,偶尔交流一声,这氛围难得一见。 美术老师游走在各位同学的桌前,时不时点头,时不时指导一下,同学们涂涂改改,一张满意的画作便诞生了。 画完画,老师并没有就这样收掉,而是让大家来介绍画上的人,从各个方面都可以。 程砚没想到,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没什么华丽的词藻,上网去搜描写母亲的句子,但又觉得读出来太做作了,最终轮到他上台介绍的时候,还是选择了自己叙述。 还没开始呢,下面的嗡嗡声就起来了,纷纷说:“画的好好。” “程砚,你画的你姐啊?” 老师打断道:“安静点,听人说。” 程砚展示着自己的画,说道:“我画的是我妈,这个是她二十几岁时的样子,我妈嫁给我爸比较早,十七岁就结婚了,那时候条件不好,没有婚纱照,后来补上的,我妈虽然特别唠叨,也总是嫌弃我这个那个的,但并不妨碍她是个大美人,她现在容颜不在了,也是因为操心的太多了,我现在能坐在这里安逸地读书,也都是她和我爸的功劳,所以我画了她。” 美术老师对程砚点点头,表示欣慰,并不止为了他九分的画技,还有一番真诚的表述,老师的职责不仅限于知识的传授,还有育人的高尚使命。 看到每个学子走向正轨,羽翼丰满且成熟,他们也会骄傲自豪。 “程砚,你妈妈好漂亮。” “真的,你一开始没说我还以为是你姐。” 程砚笑笑:“这是她二十六岁的时候拍的。” “赶明儿上你家玩去,看看。” 程砚回到了位置上去,轮到下一个同学上去做介绍,程砚拿着手机,把画拍了下来,发给老妈。 老妈【这我吗?】; 程砚【不像吗?】; 老妈【我嘴可没这么大】; 程砚【你就说漂亮不漂亮】; 老妈【那必须的,你那张脸都是你妈我的功劳】 真是拿老妈没点办法,夸自己舍得,吐槽他的时候也舍得,程砚把手机收了,抬头看向讲台。 陈子仪正在介绍:“我画的是我妹妹,还很小,没啥别的,就觉得可爱,画的时候才知道我妹长得这么像我,因为有好几个同学问我画的是不是自己小时候。” 然后是赵一白,上台展示道:“我画的是我家的狗,为啥画它呢,参考陈子仪的发言,可爱。” 底下的陈子仪:“赵一白你才是狗!” 语言组织能力略差的赵一白:“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说你和你妹妹是狗,我是说我的狗可爱,当然,我也不是说我的狗长得像我啊……” 底下哈哈大笑,哄堂的闹声,有人拿粉笔砸赵一白,还有一道犀利的质疑:“狗是人物吗?” 接在赵一白后面的是沈韵,沈韵还没开始说呢就听一阵起哄声,众人纷纷回头看着程砚。 程砚也看见了,但他早就知道,并不为沈韵画了自己而意外。 别人就不行了,纷纷起哄说:“呦呦呦,这画的谁啊。” “沈韵你画程砚干什么?再说,程砚有那么帅吗?” 沈韵翻了个大白眼,“看看你自己。” 只是开玩笑的男同学被怼了,惹不起,于是闭嘴了,别人倒想听听这个理由。 沈韵看了程砚一眼,说道:“我画程砚是因为实在不知道画谁了,就想画个同学吧……” 沈韵还没说完,又有人问:“那你咋不画陈子仪?你俩玩这么好……” “能不能听我说完?”沈韵占理,老师也帮着她,让其他人安静点,沈韵继续道:“就是想随便画一个,但是也想挑个好看的画吧,我本来还想过画王喆的,但是他不配合,而且大嘴巴,我就pass他了。” 被点名的王喆:“你都没问过我就说我不配合你?而且你才大嘴巴。” 沈韵有理有据:“刚刚就是你先起哄的。” 两个人各执一词,唇枪舌战没打一会儿,下一个同学上来了,女孩的声音清晰道:“我画的这个大家都知道哈,接下来请让我上一波价值。” 程砚也在等她说,等她说自己画他和宋御的原因。 女同学道:“这个是咱们班的程砚和高三的宋御,都不是陌生的人,前段时间他俩闹得挺热乎的……程砚你别误会我啊,我下面说的话只是借着你俩的事情分享给大家,不是要内涵你们什么。” -- 第169页 程砚没有要打断她,阻止她,他在聆听。 女同学继续道:“就是想跟大家说说同性恋这个事情,我知道这个话题挺敏感的,很多人无法接受无法理解,我本来也是,之前别人跟我提同性的恋爱我第一时间就会恶心的那种,后来了解一点,然后听到了一些我觉得非常有道理的话,就觉得自己的思想有点不太端正。” “我画这个画没有别的意思,就前段时间他们俩闹得很火热,都在揣测他们的关系,其实如果换个人,我想大家都不会那么来劲吧,就因为主角是两个男生,他们才会受到特别的关注,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同性恋都不是罪,我们活在先进开放的时代,思想也应当与时代同步,恋爱应该是自由且无畏的,异性恋还是同性恋,都是我们人来定义的,而我们人又没有犯过错吗?中华上下五千年,我们废除了多少糟粕文化和认知,才建立我们今天的璀璨文明?当一段感情不犯法,不犯罪,不触碰任何人的利益,不挑衅我们的道德底线,我们真的就那么小气,要把这种少部分的爱情钉在十字架上?社会对我们包容,容许各种各样的人格存在,我们对社会就一定斤斤计较吗?我个人认为,同性恋无罪,爱情无罪,它只是恋爱的其中一种。” 在这个女孩子说完之后,底下沉默了很久,没有人插科打诨,他们并非都听进去了,都被说服了,只是觉得这个禁忌的话题被摆在明面上,有点不太妥当,老师还在…… 然而,当同学们胆战心惊,生怕会出事的时候,一阵鼓掌响了起来,众人纷纷回头,那率先鼓掌的竟然就是他们的美术老师。 “说的这么好,不该给点鼓励吗?”美术老师此话一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台上的女孩在闪闪发光,她身上思想的灵魂正在发光发热,传递给教室里的每一个人。 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尽管对于世界,多数人都微不足道,可她们也偶尔照亮一片灰暗的区域,实现了某个阶段里,她们自身的价值。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人物说的一句话,”美术老师走向讲台,摸了下女生的后脑勺,向底下的同学说道:“女孩子有思想,有灵魂,有心灵,且有才华与美貌,这句话说的大概就是你,今天勇敢站在这里分享你的见解,并且敢于谈起这个还算是禁忌的话题,你已经充分体现了有思想的女孩子会是多么的迷人,画的很好。” 美术老师拍了拍手,女同学走了下去,美术老师的举动给了女孩有力的支持。 那一刻这个女孩实在闪光,让程砚无法把目光聚集在她的画上,而全在她诚挚的眼睛上,他碰到过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但没有一个让他有这种崇拜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她画了自己而对她有所滤镜,正是老师说的那样,有思想的女生很迷人。 纠正一下吧,程砚认为,有思想的人,都很迷人,他恐怕再也忘不了这个叫罗千忆的女孩子,因为她在他们偷偷摸摸,被人议论的时候,给予了他一份有力的支持。 虽然他和宋御已经结束。 “罗千忆可以啊,”曲滔说:“我还以为她会说些段子呢,原来来真的,真上了价值了,虽然我不是很支持同性恋,但我都快被她说服了。” 说完看向程砚,“你跟宋御要是真的就更好了。” 程砚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这节美术上的印象深刻,有欢笑有感动,有段子有价值,有人说说笑笑糊弄而过,有人降低期待一鸣惊人,要是更早一点听到这些话就好了,更早一点,他和宋御,可能就不止是偷偷摸摸。 赵一白给他扔来一个棒棒糖,程砚抬头看他一眼,抓在手里,他犹豫了一会儿,走出了座位。 刚刚被表扬过的女孩正在低头改画,肩膀被人轻轻一敲,她抬起头,看见交集并不深的程砚。 也是她画上的主角。 程砚把葡萄味的棒棒糖放在她的画上。 “怎么了?”罗千忆皱着眉,看看棒棒糖,又抬头不解地望着程砚。 程砚微微摇头:“没,给你吃。” 他这些天情绪都很低落,直到这个女孩子发表了那新鲜的见解,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觉得,书本中那个闪闪发光的乔,走了出来。 有人总在无意中治愈你,虽然只有几句话,虽然你当时并不太清楚,原因是什么。 但你记得,但你感谢。 作者有话说: 会慢慢成长—— 从迷惘,到清晰。 有时走在思想的迷宫里,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解不开这个死结,不放过自己,但偶尔翻到一本书,看到一句话,便又充满了能量,给予自己安慰与鼓励,如此反复,跌跌撞撞成长。 可能这就是生活的魅力。 愿每个人都在跌跌撞撞的生活中,坚强成长。 第68章 和宋御闹掰, 训练还是要继续,程砚下午放学,准时准点来到球馆训练,一周的实力测评比赛也打了, 他技不如人, 校队里能碾压他球技的人数不胜数, 程砚已经没心情再去追求高超的球技了,他接受任何毒舌的评价。 只是今天宋御没有批评他。 他对他只有几个字,“继续加油吧。” 程砚嗯了声, 退回去, 两个人陌生得如点头之交。 比赛之后,总队长韩仓又发表了讲话, 大概就是即将到来的联校比赛,已经确定了人选, 宋御自己的意愿是把机会给更多的新鲜血液,可是校方和教练的意思是让他再打这最后一场,一是因为宋御即将毕业, 城南再难有一个职业选手,二是因为联校比赛也是重大比赛, 有关于城南的霸主地位, 不可玩笑。 -- 第170页 有宋御在就是吃了颗定心丸。 联校比赛近在眼前,宋御这几天也有在训练,和已经确定的人选组团打比赛,不知道谁能作为他们的对手, 至少在城南, 他们的球技是天花板, 这样一支队伍没有人敢挑战。 程砚抱着球, 站在球架下,一个人默默地投篮,他的三分有所进步,尽管还是赶不上很多人。 他认了,没有人能在所有事上都做的出色极致,他能在台球上为所欲为,也能在篮球路上举步维艰。 “程砚,”周溪阔走了过来,站在远处就叫了程砚的名字,待程砚回过头,周溪阔才继续说:“自己练?” 程砚说:“高明刚刚回去。” 负责带他的高明完成了任务,主要还是靠自觉,这些天程砚练三分都要练吐了,可是对高明来说,对校队来说,他还是不够,还得继续练习。 周溪阔来到篮球架下,举起手,握住头顶的篮筐支架,看着程砚说:“投一个我看看。” 程砚举起手,瞄准篮筐,把球砸了出去,进了。 “有点进步。”周溪阔不吝啬夸奖。 程砚对他露出一个浅笑,瞬间就没了,好像只是一个应付夸奖的动作,他抱住篮球,在地上拍着,问道:“你不应该很忙吗?” 周溪阔是这届新生里进入联校比赛的,还有一个叫王师的新生,是刚进校队就被人夸有前途的两个新人,高明在校队努力了这么久都没有顺利打上一场联校比赛,周溪阔和王师作为新生能代表城南出战,可见他们的实力不一般。 周溪阔之前还收了收球技,那天见他打队内比赛的时候才发挥了全力,程砚在场,所以周溪阔能去打这次的联校比赛,他并不意外。 周溪阔很厉害。 “比赛也比过了,人员也确定了,我剩下的时间就是等着校队里通知,什么时候要集训去一下就行了,”周溪阔道:“说到这儿,我得跟你说一下,副队不知道怎么回事,状态不太好,我老觉得他三心二意的,教练还提醒他了,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那个跳楼的女生?他不是进办公室了?你跟副队认识,知道原因吗?” 程砚抱着球,没有再投篮,若有所思。 周溪阔道:“比赛近在眼前,副队要是在这场比赛上失利,恐怕会让人失望。” 程砚把球丢出去:“他不会让人失望的。” 他是这样说,但并不是笃定,语气里留了些退路。 “也许吧,”周溪阔摸摸后脑勺,“我帮你,这周不在城南打,你记得过来看我比赛啊。” 程砚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 周溪阔陪着程砚练了一会,被人叫走了,苏苏来通知他,说队长找他谈话。 所谓谈话,就是不好的事情吧,程砚不知道韩仓要说什么,问身侧的苏苏,“只有队长一个人吗?” 苏苏明媚的目光看过来:“嗯,在里面等你呢,去吧。” 程砚来到门前,敲了敲房门,里面传出一声“进,”他轻手推开门,韩仓正在写写画画,记录着什么,抬头看到程砚,笑了下。 “坐。” 程砚关上门,站在门口道:“不坐了,队长你说事。” 韩仓放下纸笔,拉开椅子,说道:“坐啊,站在门后像什么?而且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 程砚背着手,被训话似的,表现出乖乖的模样,“我真的不坐了,有事情您说就行了。” 韩仓索性作罢,“那好吧,我不招待你了。” 程砚点点头,他不想被招待,他不知道接下来韩仓要说的是好话坏话,还是不那么草率地坐下来。 他保持着毕恭毕敬的态度。 韩仓摸了摸后脖子,缓缓说道:“也没什么,就宋御的事,你跟他不走挺近吗,他最近情绪比较低,对训练也不太上心,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跟他这么多年真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三心二意地对待比赛,不是他的作风。” 原来是这个。 程砚问:“他怎么了?” 韩仓说:“有点聚不了精神,以前打比赛也没这样啊,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程砚微微拧眉。 韩仓见程砚有所思考,以为他知道,“他打比赛我是放心的,我是出于对他本人的担心,宋御这个人什么事都不跟我们说,我是看他好像跟你处挺好的,问问。” 只是以为他们处挺好吗?上次在一起吃饭,宋御的行为没有引来韩仓的怀疑吗?再或者韩仓只是故意没有点破,其实他心里清楚,宋御跟他程砚什么关系吧。 “他家里没事,”程砚没有糊弄他,但是再也给不出更具体的回答,只是说:“待会我问问他吧。” 韩仓笑了下:“那敢情好啊,就拜托你了。” “没什么。”程砚说,的确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能有什么呢? “还有事吗队长?”程砚客气地问。 韩仓想了想,“暂时没了。” 程砚指了指房门,“那我就先走了?” 韩仓又叫住了人:“等一下。” 程砚站住。 韩仓站起来,拿起那个小本子,看了眼说:“这个周溪阔你熟悉吗?” 程砚没有妄自抬高自己和周溪阔的交情,客观道:“不太熟。” 韩仓点点头,了然后说:“好吧,我还想向你了解点情况呢,他和一个叫王师的新人,都是今年挺拔尖的选手。” -- 第171页 程砚看过周溪阔认真打比赛的样子,韩仓之所以要了解这个人,大概率觉得他是可造之材吧。 程砚说:“我跟他不是特别熟悉,对他这个人不好评价,队长您可以找别人了解一下。” 韩仓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那你去吧。” 程砚带上房门,从小会议室离开了。 他并没有就这样走掉,靠在会议室的房门上,程砚低下头,想着周溪阔和韩仓共同说的事。 已经到被人发现,被人在意,被教练点出来的程度了,说明事情还挺大的吧?不管他现在跟宋御闹成了什么样子,这毕竟是他在城南的最后一次比赛,以一个传奇的形式收场吧,别留下遗憾,别因为任何人,在这万众期待的联校比赛上失误。 程砚走出去,在场地里环顾一圈,球馆里没看见宋御的人,刚来那会还在,现在不知道去哪了,程砚找到周溪阔。 “有没有看见副队?” 周溪阔转了转头:“没有哎,好像没回来。” 周溪阔不知道人在哪,他跟宋御不熟,程砚一时间找不到问的人,球馆里没影子,教室里?寝室里?那些地方程砚都不太想去,可也没办法。 他抬步,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训练。 程砚从来没到过宋御的寝室,他想着距离上课还有一会,他应该会在寝室里,来到高三的寝室楼,也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气味,还是气质另类不同?走廊里路过的人都在看他,程砚本来就心虚,被这么注视着更不好意思了。 他滑动了下喉结,终于来到了宋御的寝室门前。 抬起手,做了下心理建设,程砚拍响房门。 “没关,进来。” 寝室里传出一声友好的声线。 程砚推门而入,他先是探头,平时胆子再大,在高三这群人的地盘上也不敢乱蹦,对这届毕业生程砚比较怵,寒承宇捅人的例子在前面摆着,一届更比一届猛。 推开门,每个寝室的构造都是一样的,但是这间寝室明显风格另类,先是桌布和墙纸等颜色的深诡,再是电脑灯光打造出了网咖的感觉,再然后是坐在电脑面前的人,个个眼神犀利,带着审视意味地看向陌生的来人。 “你谁啊。”说话都呛,很毕业班的风格。 程砚生涩的模样很像只羚羊闯进狼窝里。 “我找宋御……”程砚不自信地说,他的局促别人看在眼里,打量他的目光更加放肆了。 正在这时,一个脖子里挂着毛巾的男生从阳台外走了进来,头发也是湿漉漉地,正顺着修长的脖颈往下流去,水珠滑过男生健硕的身体,那分明的肌肉线条是常年锻炼的结果。 程砚从未见过宋御裸着的模样,这是第一次,没有露什么不该露的,只是胸腹和劲实的胳膊就让他觉得有点……性感。 雄性的魅力很冲。 程砚微微垂下眼睛。 “正好,找你的。”坐在椅子上看电脑的男生比了个手指,指着程砚。 宋御已经发现他了,颇为意外。 “程砚?”宋御拿下脖子里挂着的毛巾,擦了擦头发,扔在桌子上,迅速地从衣柜里拿出件衣服,“等一下,我套个衣服。” 宋御的速度很快,好像生怕人会走了似的,他穿好衣服,头发也没吹干,便朝程砚走了过来,“有事吗?” 程砚点点头。 宋御说:“你想在里面还是去外面说?” “去外面。”程砚没有任何犹豫,两个人走出了寝室。 宋御带上房门,走到走廊最里面晒被子的地方,那有一扇门,门外是个类似阳台的小空间,四周的廊上挂的都是没来得及收的被子。 太阳已经落山了。 小空间很适合说话,宋御把门关上,程砚在后面看着他,打量着宋御未干的头发,问道:“现在就洗澡了?” 宋御回过头,解释道:“刚打过球回来,你呢,你不是该在队里训练吗?” 程砚道:“队长让我来找你的。” 宋御略微失望,说道:“哦。” 他就再没有说话了,刚刚看到他的欣喜消失殆尽,程砚没指望宋御现在对他有什么好印象,他也不想让他误会自己的来意,程砚没有说什么好话哄着他,表明来意道:“你最近,不太好吧?” 宋御笑了声:“怎么好?” 怎么能好,程砚是明知故问。 程砚低下头说:“还是因为我们的事?” 宋御说:“一点。” 他还真会谦虚,一点,一点能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吗? “不要让我们事影响你的比赛。” 劝说都是没用的,程砚知道,他只是尽可能地来做他的思想工作,到底能不能行,他也不知道。 宋御看着他问:“队长跟你说了什么?” 程砚如实交代:“说你训练不专心。” 宋御轻笑一声:“还有呢?” 程砚道:“没了。” 都是一个意思。 宋御了然,无谓道:“也没什么大问题,不会影响比赛的。” 他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宋御一定会这么说,说跟他没关系,说他没有耽误他,他一直都这样。 程砚并不觉得愧疚,他们感情出了问题就是出了问题,他不可能等他的比赛结束了再去跟他提分手,就像现在一样,如果现在他们还在一起,他程砚说不出分手的,提分手是因为那天的环境,那天的心情,那天的疲惫,那天的失望,堆积在一起才爆发的,仅限于那一天而已。 -- 第172页 可这并不能说服自己对他的事袖手旁观,就算他和宋御不认识,他因为自己而有了情绪,有了对重大比赛的耽误,他也愿意过来跟他说两句。 人之常情而已。 程砚说:“我不知道说什么能让你好一点,前两天我脾气太大了,对不起。” 一直到今天中午,他的脾气都还在,只是后面突然想开了而已,只是看着那群人在分享宋御给他买的东西时,想到宋御跑去给他买东西时的样子,以及失望地看到空落落的教室,不得不把东西放在他的桌子上的样子,有点感触而已,他并不是容易被感动的人,可他的心也不是冷的,何况他并没有就此摘除对宋御的所有喜欢。 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做不到完全的干脆利落。 “别跟我说对不起,”宋御道:“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我闹出来的,你生我的气我也能理解,都是该有的情绪没关系的。” 程砚很不好意思,宋御没有背叛他,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上不了台面的纷争,所以结束也不应该夹枪带棒的,就算不是恋人,也是校友啊,他也在校队啊,以后见面要每一句都这么呛着他吗? 答案是不要。 他现在调整好了,对宋御说话没那么狠了。 宋御也知道他过了那个劲了,他今天能来找他,已经让他意想不到了,在程砚迟迟没有说话的时候,宋御说:“你是怕我会因为我们的事情,在比赛上失误?” 程砚也没有瞒着,点头说:“嗯。” 他背不起那个责任,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宋御在城南里留下遗憾。 宋御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那我要说一个方法,一定不会影响我的发挥,你愿意做吗?” 他不敢得寸进尺,他对程砚现在是小心翼翼的,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着急的情绪,尽量让节奏慢下来,让程砚适应。 程砚道:“你说。” 说了才能决定他愿不愿意去做,他不会莽撞地答应什么。 宋御没有为难他,提出了这个小小的请求,“比赛那天来看我好不好?” 他答应他会来的,那是在他们还好的时候,那天程砚说的话言犹在耳,他说他的比赛他不会到场,最后一次比赛里他看不到他,这对宋御来说定是憾事之一。 所以他提出这个要求。 程砚想了想说:“好。” 宋御没想到他会就这么答应,别提有多高兴,这些天低落的情绪总算有一点好转,宋御看着他,满眼真挚地说:“谢谢,程砚。” 程砚对他露出一个轻浅的微笑,事情就这样顺利的解决,他惊叹自己的能力,也惊叹宋御这么一个小小的提议。 他还以为,他会以此要挟他复合什么的,程砚真害怕……自己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他是生气,但他还是喜欢宋御,如果宋御一直弯下腰求他什么的,它并不保证自己能够狠得下心。 好在他没有为难他。 两个人就这样说好,宋御肉眼可见的开心,就这样吗?这样就开心了吗?程砚看着宋御,真是拿不准他,这点小事,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也许就像当初宋御答应他一件小事时,自己那种窃喜的心态吧。 回到走廊,程砚跟宋御分别,“我先走了。” 宋御注视着他:“嗯。” 他的眉眼是上翘的,很迷人。 程砚转身离开,前方不远处有几个人聚在一起抽烟,站在走廊中间,挡住了过往的路,他们说说笑笑,时不时抬起头向他看过来,好像知道他不是这栋寝室楼的人似的,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 程砚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那些人的眼神,还真是让人惶恐。 他一直以为自己胆子挺大的。 程砚站住了脚步。 回过头,发现宋御还在原地看着他,他犹豫着犹豫着,还是转过了身,返回宋御的面前。 宋御以为他有什么忘记说的。 程砚走到他的跟前时,自己还没来得及问,面前的人就抬起手,轻轻抓住自己的指尖,像个怕人的小孩,抬头问道:“你要不要下去,买点东西……”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宋御的手被轻轻握住,程砚不安的情绪表达了什么,宋御不傻,他抬起头,注视着前方站在一起,把路堵死的那群男生。 的确可怕,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好人,城南的老油条了,也是闹过不少事的「风云人物」们,稍微青涩的小朋友肯定是有点怵的。 宋御轻笑一声,反手抓住了程砚的指尖,用力地攥在手里,另一手插着裤口袋,步伐慷慨有力,并掷地有声道:“走。” 他带着他,气势汹汹地走过那段烟丝飘摇,人物密集的昏暗长廊。 他们看着他,目光里多了份谨慎和意外,是意外他和宋御的关系,还是意外他被宋御紧紧抓着手,护在身后的样子? 不知道,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 第69章 程砚这周跟老爸去看奶奶。 老妈没有去, 因为工作忙,家里还有点事,就只有程砚和老爸回去了。 奶奶家在农村里,从这里回去有三四个小时的路程, 路上时间多, 程砚又还没有考驾照, 不能帮他爸分担点开车的责任,一路老老实实地坐着。 “换首歌。”老爸说。 连接的是他老爸的手机,程砚翻着歌单, 说道:“你想听什么?” -- 第173页 老爸道:“随便换首。” 程砚切了歌, 把手机放回去,老爸问他是什么, 听前奏听不出,程砚说:“路灯下的小姑娘。” 不是他喜欢听的歌曲, 倒是老爸哼哼得挺起劲,程砚靠在副驾上,高速公路的景色没得看, 他现在心都飞远了,想赶紧到他奶家。 “跟你妈说一声, 告诉她我们已经走了。”老爸交代着, 老妈去上班了,公司没给她假,一早就走了,他们出来老妈还不知道。 “哦。”程砚拿起手机, 给老妈发消息, 发完后老爸问他老妈怎么回, 程砚说:“没回, 没看见吧。” 两个人认真地开着车。 旁边只有程砚,老爸免不了要跟他说起有关的事,“哎,前段时间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女孩跳楼?” 程砚瞳孔微微动了:“嗯。” 老爸说:“现在小孩怎么回事?这么想不开?生在这个时代,好吃的好喝的供着,读书都不用跑断腿,怎么寻死的那么多?” 这都不是第一件了,最近两年学校闹出来的命案不少,多是在中高考后,程砚说:“话不是这样说的爸。” “那咋呢,”老爸道:“想你爸当年,天天被你爷爷打,起早贪黑上地里干活,干不好你爷就用脚踹我,整天不是打就是骂的,我也没有过什么寻死的念头,你待会问问你奶,我们那时候哪个不是棍棒底下出来的?就没这么多矫情病。” “这不是矫情,”程砚说:“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压力,现在书是都能读上了,那考试上大学什么的任务不就重了?竞争力不就大了?” “那竞争力再大,学习也比种地轻松多了,你想想,你学习坐在空调房里,什么也不用你干,动个脑子就行了,下地干活可是要泡在太阳底下的,累到你四肢瘫痪,你说哪个容易?” “都不容易。”程砚没有就此被说服,学习本来就不容易,这东西还稍微讲究一些天赋,脑子笨的学起来吃力得很,那累的脑子疼都学不会,一样的有压力。 老爸道:“你就是没吃过苦。” 程砚没有反驳,他确实没吃过什么大苦,学习不够努力,也还没有工作,没法体验他老爸说的那样,起早贪黑的生活。 赶在中午十二点,父子二人终于到了奶奶家。 还没到门口呢,进村就碰见一群人,扎堆在一起聊着天,他爸也没打算就这样走掉,停下车,开了车窗,探头出去说:“都在呢?” 几个大妈立刻热情道:“哎呦,式开回来了!” “快看看这谁,咱们村的大老板回来了!” 程爸道:“快别这么说,我就一给人打工的。” 说着对程砚道:“拿两盒东西给王婶。” “哦。”程砚翻过身,从后面拎着两盒东西出来,用红色的礼盒包装起来的,看起来就蛮贵,他拿给外面说话的大妈,“婶婶,给。” “你看这孩子多俊,可是程砚啊,”程砚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小时候来的了,还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程砚点点头,王婶摆摆手继续说:“这不能要,给你奶买的,拿回去看你奶。” 程爸道:“收着吧,带的东西多,这是公司里过节给发的,不花钱,拿着。” 王婶笑笑,道:“好好好,那我就拿着了哈,要花钱的我可不能收了,赶紧去吧,老婆子天天盼你回来。” 程爸就没有再跟村口的几人聊天,说那就先回了,落了脚后再来玩,便开着车进去了。 程砚回头看着聚在一群的人,好像还在谈论他们,时不时看着他们的车尾,程砚扭过头说:“好热情。” 程爸道:“正常,搁外面都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一栋楼里的都不认识,这里都相互串门,你小时候不来过吗,记得吧?” “嗯。”程砚点点头,小时候在这里还交了几个朋友,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后来再没有联系过了。 到了家门口,程砚和老爸把东西拿上,还没进门呢,狗叫声就传来了,程砚顿了下说:“豆子!” 说着加快脚步,往他奶奶家门口奔,程砚先是喊了一声:“奶!” 没人应。 到门口一看,门锁住了,家里没人。 程砚放下手上的东西,也看到了那在叫的狗,不是豆子,是一只黑色的狗,程砚略微失望,走过去,也不害怕,抱住了那狗的脖子。 “别咬着你。”老爸说。 “不会。”程砚抚摸着狗头,他一直手痒,想撸狗很久了,幸好老妈不在,否则一定要骂他了。 这大狗也亲近人,被拴在石柱上,急得团团转,程砚把它放开了,狗子撒欢地窜了出去。 “你咋给它放了,”老爸看见说:“不回来咋整。” 程砚站起来说:“它家在这儿呢,肯定回来。” 大门紧锁,程砚走向老爸问:“奶不在家,上哪去找。” “你等着,我去隔壁问问。”家里就是这样,谁去哪了,到隔壁一问就行,平时都在一起聊天,明天什么安排都清清楚楚的,像老人要是出门干嘛的,多会跟邻居知会一声,照顾一下家里的猫猫狗狗之类的。 程砚没有闲着,跟他老爸一起去了,结果隔壁奶奶非要拉着程砚的手,说孩子长这么大了,跟他老爸真像,怎么老妈没回来之类的,程砚以前也来过这奶奶家玩的,现在是因为长大了,多年没见,生疏了。 -- 第174页 身上的调皮野性也没了。 “长得可真俊,现在干啥呢,工作了还是上学呢?一个月多少钱啊?” “奶奶,我还上学呢。” 被这样问东问西了一会,程砚才跟着他爸去地里找他奶,听说是下地了。 老人家一个人,早就不能种地了,程爸定时给老人家打钱,可老人家不舍得花,非要去种些油菜花啥的,说是能卖钱。 “你奶真是……说不听,”程爸头疼道:“你说她那么大年纪了,身边也没个人,还种什么啊,累得过来吗?” “那你让她闲着也是闲着,我知道我奶,闲不下来的,肯定得找点事干。” “这么大太阳,在家吹吹风扇啥的不行?非得跑地里晒着去。” 两人边说边来到了地里,老远就看见一个身影在地里忙活着,程砚先跑过去,喊了声:“奶奶!” 老人家耳背,没听见,这第二声才回头,看见程砚的时候忙放下手上的锄头,乐呵道:“呦,我孙儿!” 程砚跟奶奶亲不是没原因的,小时候被奶奶惯着,到什么地步呢?妈见打的那种,调皮捣蛋的不行,也就后来被老妈抓回去,才改了身上泥孩子的脾性。 “你妈可来吗?”奶奶问,额头上都是汗水,程砚拿手指给她抹掉。 “我妈没放假,跟我爸来的。” “妈。”程爸在后面跟了上来,环顾着地里说:“怎么又种这么多油菜花?” “那是人家的,就这一片是我的,现在油菜涨价了,不都种着呢吗,我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奶奶看着多日未见的儿子。 “奶,先回去吧,这么热。”程砚说。 “回去回去,这就回去,我孙儿来了还能热着他吗?”说着就要把工具收起来,程砚弯下腰,利落地提起框子和农具,篮子里还有块毛巾,应该是用来擦汗的。 三人回去,在路上程爸说:“让你上我那你又不愿意,给你钱让你在家歇着,没什么跟我说,又折腾起那几块地来了,你说我爸又不在了,谁能跟你搭把手?累倒了可咋整?” “哪有那么娇贵,一辈子农民,就死在地里也值了,”奶奶说:“还说什么让我去你那,你可别折腾我了,程程出生那会我去一次,在那生活几天,给我难受的呦……回来家我缓了多久没缓过来。” 说着奶奶要揉程砚的后脑勺,奈何人长高了,奶奶只摸到了程砚的脊背。 “进房间要换鞋,地板比我脸都干净,小李还天天擦,还有一出门都是车,动不动坐个车,我一坐那车就反胃,这平常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邻里邻外都大门紧闭的,你这才是折腾我,”奶奶说着笑对着程砚,“就你们那个楼梯里的小房间,哎呦,我进去都晕,一开门就到楼上,到今天我都没搞明白咋回事。” “奶,那个是电梯,就是代替楼梯的。”程砚笑着说。 奶奶拍拍手说:“上次我想下去买个东西,可把我难的,就是不知道怎么下去,急死人了,那生活,我可真过不惯。” 程爸没话说了,老人家一辈子过惯了某一种生活,突然把她接城市里,对不认识字的老人说,那还真是受罪的事。 三人说说笑笑回到了家,堂屋里风扇挂在顶上,呼哧呼哧地转,凉快得紧,奶奶又切西瓜又干嘛地招呼程砚。 “程程是放假了还是咋?” 程砚站在桌子边看他奶奶切西瓜,“周末放假,就两天。” 奶奶把西瓜给他:“学习可累啊?你小时候就不爱学习,天天调理豆子调理的上心。” “对了,奶,豆子呢?”程砚问。 “豆子早就没了,”奶奶说:“家里老来偷狗的,不知道就给狗牵走了,呐,门口这黑狗是我重新抱的,也养大了。” “怎么还有偷狗的啊?” “正常,没个墙没个院的,人家开个车,打个麻药,就给狗弄走了,多少起这种事了,见怪不怪。” “这治安不管吗?” “治安,”程爸道:“你以为这是城里,丢点东西啥的都没办法。” 奶奶搬个凳子放在程砚跟前,“快别说这些了,跟奶奶说说,谈朋友没有啊。” 老爸坐在另一个板凳上,在门口看着程砚,程砚被奶奶围攻,说道:“奶,我还上学呢……” “上学咋不能谈了?”奶奶说:“你妈可是十七岁就嫁给你爸了,你现在都多大了,可有二十呢?你看我都记不清了。” “还没呢,”程砚说:“以前结婚早,现在不一样了。” 奶奶看着程砚说:“你咋能没谈朋友呢,长那么俊,学校里没你中意的?” 程爸都看不过去了:“妈,还上学呢,谈什么朋友,那是两年后的事情。” 程砚傻笑着,这话题太尴尬了,他得先逃,站起来说:“我看看狗上哪去了。” 程砚从奶奶的魔爪里逃脱,去找那只被自己放开,不知道上哪去的狗,这村里十多年也有变化了,程砚还是生了,看着条条小路不知道去哪儿。 “哎,那谁啊。” 不远处几个聚在一起的男生打量陌生的程砚,年龄相仿的几人纷纷朝程砚看过来,一眼就知道不是村里的人。 程砚没有过去,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这种村里多一个生人他们都知道,邻里邻外地都见过,像他这样的陌生人出现一定要引起注意的,程砚往另一条路去了,去找狗了。 -- 第175页 赵一白问他啥时候回去,程砚说晚上。 在村口找到了他家的狗,程砚喜欢狗,倒是一眼就能记住奶奶家的狗长什么样子,他唤了唤大黑狗,狗狗也愿意回应他,在他身边转着圈。 “看看看,式开家那孩子,可俊吧。” “哎呦,一看就不像咱们这儿的人,你看那白白净净的。” “那养在城里的能跟咱们这的一样吗……” 她们的声音并不响亮,是有控制的,但程砚还是听到了,就这样离开有点不礼貌,他抬头嘴甜地说:“阿姨好。” 几个热络的妇人别提有多开心了,纷纷招呼程砚过来聊聊,程砚没有同意,他喜欢这种见面会打招呼,邻里之间的熟悉氛围,但闲聊就罢了,他怕自己说不好话,别得罪了人,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程砚把狗拽了回去,临到家门口,宋御给他打了电话,程砚拿着手机,不知道这通来电是干嘛,自从结束后就没有再给对方打过电话了。 程砚犹豫着,等了小会,才点了接听键。 “喂。” “你不在家?”宋御说。 程砚顿了顿脚步:“你怎么知道?” 宋御说:“我在你家门口。” 程砚皱眉问:“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没什么,来给你送点东西,”宋御说:“什么时候回来?” 程砚正要说什么,撞见了一个男生从他奶奶家出来,他记得,刚刚那群人中的一个,两个人正面对上了,程砚不知道说什么,对方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在沉默中对视,最后程砚不知道是不是会错意了,还是出现幻觉了,他感觉对方好像冲他笑了一下? 程砚走回家,奶奶和老爸正在门口站着呢,程砚问:“奶,刚刚那个是谁啊?” 奶奶反问:“你不认得啦?” 程砚迷惑:“我认识他吗?” 奶奶啧啧道:“咋能不认识呢?后面浩子,你小时候天天跟他在一起玩,刚过来问我是不是你回来了。” “没什么印象啊。” 奶奶说:“你不是一天三顿缠着人家要跟人定亲的吗,天天浩哥浩哥地叫,我打都说不算你……” 程砚的记忆瞬间翻涌了回来,可耻得紧,他赶紧撤回去,从奶奶面前离开,脸都红成猴屁股了。 从他奶奶面前跑了算什么,这事还传进别人耳朵里了,程砚都忘了自己在接电话了,等他想起来人都傻了。 他悄悄举起手机,心里暗暗想着:宋御没听见,宋御没听见,没听见…… 然后,一声颇有微词的语气从听筒里传出来。 ——“你跟谁定亲了?” 第70章 站在程砚的家门口, 两手空空,眉眼严肃的宋御听到了并不友好的交流,他来到电梯前,按着电梯下楼, 电话那边的人是在思索怎么回答他?程砚还没有说话。 宋御没有逼问, 他在等, 等他这一趟回去,带给他什么惊喜。 “小时候的事情了……”程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些害臊:“不能作数的。” 这并不能说服宋御, 怎么就不能作数了?娃娃亲这个东西也有人讲究, 直到现在还有这种约定,宋御按了电梯, 沉声说:“你奶家在哪?” 程砚警惕道:“你要干嘛?” 宋御说:“待会我过去找你。” 程砚受惊道:“啊?为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这种事吧? 宋御却堂而皇之道:“我就想看看你缠着要定亲的人长什么模样。” 程砚哭笑不得:“别,都说了是小时候了, 现在我都不认识了,而且我奶家在农村……” “农村怎么了?”宋御打断他。 程砚解释说:“农村没怎么,我的意思是, 离我们那太远了,要三四个小时呢, 别折腾了, 而且晚上我就回去了。” 他还真怕宋御会过来,他的脾性一直那样,说得出做得到,程砚不敢马虎。 宋御却说:“行。” 挂了电话, 宋御乘电梯下去。 他今天不算是来给程砚送东西的, 应该是给程砚他家送东西的, 宋御很久没来拜访程砚父母了, 买了点东西过来看看,来时发现只有程妈一个人在家,早知道就先联系了。 宋御没有在程砚家多坐,尽管程妈热情招待,程砚不在,还是算了,等都在家时再来一趟。 宋御从程砚家里离开,并没有回家,正好有人联系他,让他出去坐坐,约了个地方,宋御揣起了手机。 来的还是上一批那些小学同学,这次没来那么多,就俩人,在约定的地方等着宋御。 “怎么又过来了。”宋御来了后,对着坐着吧台喝酒的两个朋友说。 “过来办点事的,”朋友说:“顺便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宋御心知肚明道:“我妈让你过来的吧?” 朋友也没有瞒着,说道:“啊,你这年年不回家的,除了你妈,咱们这几个兄弟你还要不要了?” 宋御来到吧台坐下,清吧很适合说话,没有躁动的音乐,安静的可以听到每一声交流。 吧台的服务生给他推了杯酒,宋御没喝,推给旁边的朋友了。 “咋,不喝?”朋友低头瞧着被推过来的酒杯,把酒杯拉到面前,抬头看着宋御。 宋御解释说:“待会我可能得开车。” -- 第176页 “干嘛去?” “保密。”宋御打哑谜。 朋友笑笑,这还玩上神秘了,免不了要调侃两句:“行行行,保密,都生疏了,跟咱们都有秘密了。” 宋御也占理,一点不服输,有理有据地反驳道:“你们跟我妈一伙的,我对你们凭什么没秘密?” 两个朋友忍俊不禁,上次来也是为这事,跑这么远来看他还是受了他妈的托,来磨宋御耳根子的,让宋御回去,上次没用,这次也不见得。 “能是跟你妈一伙吗?咱们是为了你,在这多少年了,见一面难如登天的,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宝贝东西迷着你。” 宋御轻笑一声,十分喜欢这个解释,他垂下眼睛,睫毛敛住眼中珍贵的情绪:“你别说,真有个好东西。” “啥?” “人。” —— 大中午的,程砚和他爸拎着锄头下地去了。 按他爸的话来说,他没有吃过苦,今天就想尝试一下,在家里闲着没事干,赶在日头正高时,他爸把他弄地里受苦去了。 河边有块芝麻地,也是他奶奶弄的,地不大,两间房屋的大小,长高的芝麻绿油油一片,程砚顶着正烈的太阳,指着这块芝麻地问:“这个吗?” 老爸在前面领着路:“嗯。” 程砚环顾着四周,都是芝麻地,奶奶家这个地正在最边角的位置,旁边就是个河道,还有几只鸭子在水里觅食,一会把头伸进去,叼上来不知道什么东西,程砚看了一会,才跟他爸迈进芝麻地里。 地一直没换过,家里一共几块地打小程爸就熟悉,但后来年轻人出去了,老人年纪大了弄不动了,把大部分地都租给了村里种植的大户,留着这一小块种点芝麻油菜之类的,这块地最好认,靠水源,旁边还有架桥。 平时大家都称呼这里的地为「梁头」,意思就是有座桥,或者有建筑物的地。 “怎么弄爸?”程砚站在地里,手里的锄头他也不会用,老爸给他扔了个铲子。 “拔草。”老爸指着地里的稀草,“看到没,芝麻旁边的那些都是草,会吸收营养的,把它们连根拔掉。” 程砚蹲下身,这活不难,他轻轻松松拔掉一棵草,“用不着工具啊。” 程爸说:“有的草老了,结实,拔不出,你就用手边那铲子给松松土就好弄了,切记要连根拔,不然长得很快的。” “知道了,”程砚摊着手问:“那这拔掉的草扔在哪?” “随便,不讲究,扔地里就行,反正也死了。” “那我就扔地里了。”程砚把拔掉的草都给扔地里同一块区域了,想着待会把它们一起弄出去,虽然老爸说可以扔在地里,但看着那一堆草还挺碍事的,不如都扔河边去好了。 程砚是用手拔的,老爸倒是在用农具松土干嘛的,程砚看不懂老爸在干嘛,只见他一会把土地松了松,一会又埋了埋。 还真挺热的,这才一小会,程砚就出汗了。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口哨,特别像流氓哨,程砚和他爸抬头往声音来源看过去,三个骑着摩托车楠`枫的男生正在桥上看着他们,其中有一个程砚记得,但老爸的记性不太好。 问道:“谁啊?” 程砚说:“就那会来的那个,奶奶说我认识的。” 老爸想起来了,道:“哦,就你奶打你都不听,非要跟人定亲的那个浩子?” 程砚眼刀扎过去:“爸你胡说什么,我那小时候又不懂事。” 老爸笑了笑,抬抬下巴说:“那小子对你挺感兴趣,跟你打招呼呢,你不过去跟人家说说话?” “才不说,”程砚弄着手里的草,“那么丢人。” 可丢人了,小时候那事他现在想起来都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对方记不记得了,他那会又不懂礼义廉耻的,就记得这个浩子混得特别好,在一群小朋友里特别吃得开,小孩子也慕强,程砚就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叫「浩哥」。 至于什么定亲的事……他那会真不懂,他以为定亲就是长大后还能继续跟浩子玩,而且大人说成家啥的,以后就在一起生活了,程砚愿意啊,他没个兄弟姐妹的,有个哥哥这多好?程砚那会可喜欢这个人了,为了以后也能跟浩子玩,在一起生活,非要跟人家定亲,当时乡里的人都笑他,浩子他妈也笑得不行,但是他们光笑又不解释,程砚现在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可笑。 真的,他小时候只注重玩了。 真没有把这事想的多复杂,不就是一家人了吗?他想要浩子成为他的一家人,于是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奶奶都说他玩心重,啥也不懂。 程砚现在才知道有多糗,说话?连见到人家都不好意思,哪儿还能跟人和谐地坐下来聊过往? 程砚没有理会桥上的三个人,那三人大概也觉得无趣,没有继续戏耍他,程砚专注地投身于「拔草事业」了。 “小流氓混子,”程爸说:“看着不像什么好人,这里的人野,要是不跟他玩就别跟他们搭腔。” 程爸在这里长大,他知道这边的人什么脾性,男生们十几岁的时候最为躁动,城里乡下都一样,骨子里流氓的,动不动看谁不顺眼就要组织个三五人打架了。 “多野?”程砚问。 程爸吓他道:“拿刀砍你。” 程砚受惊道:“真假?” -- 第177页 程爸说:“真事,你爸我长这么大都不容易。” 程砚没当真,笑道:“别告诉我你小时候也是个流氓混子。” “那可不?那这村里我不当老大也能算个老二,就跟那谁,浩子他二叔,我俩就处的最好……” 老爸开始回想起小时候来了,程砚一边拔草,一边听他爸当年的「辉煌事迹」,怪不得自己心也有点野,原来是遗传,那没事了。 他爸要是不娶他妈啊,估计现在也是痞里痞气的,就那从小的战绩,程砚都怀疑他爷爷天天踹他爸不是因为他活干的不好。 在地里干了两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奶奶心疼坏了,给程砚切西瓜,拿牛奶,说是谁谁谁给她买的牛奶,一直不舍得喝,都给他留着呢。 程砚一口气喝掉了一瓶纯牛奶,从前他不爱喝纯牛奶,可这干活渴了真不挑,有啥喝啥,程砚握着空盒说道:“奶,你给谁留啊,我八百年来一次,别留过期了,自己喝,而且这纯牛奶对身体挺好的,适合你喝。” 程爸拆台说:“对身体好平时也不见你喝。” 程砚笑了笑:“这不是渴了吗?” 程砚坐在堂屋里吹风扇,风扇肯定没空调凉快,但这风扇是那种老式吊顶的风扇,扇页特别大,吹起来一整个屋子都凉快,奶奶这家里又有点阴凉潮湿,这一会吹的也没觉得多热了。 “我不让你下地,你非要跟你爸去,你爸是在地里泡大的,你能一样吗?”奶奶心疼道:“白白净净的,来奶奶这里一趟回去要是黑了,你妈会不会怪我?” “才不会,我妈这么好,”程砚说:“而且她也是农村出来的,恨不得我下过地干过活呢。” 程砚说话的时候,大黑狗从外面跑了回来,这狗不怕人,跟程砚没一天就混熟了,外面热,狗跑进来后在程砚腿边窝了下来,热得直吐舌头。 “还是喜欢狗,”奶奶的眼睛是半分没离开过程砚,眼里都是宠爱,“家里没养条吗?” 程砚摸着狗耳朵说:“我妈不让养。” 程爸在一边补充道:“主要是不好伺候,平时上班家里又没人,养狗得负责吧,一天到晚关着也不是事。” “那要负什么责啊,你看这狗我就拴着,不拴让它满庄子跑也行。”奶奶说。 “不一样,”程爸说:“外面不抵家里方便。” 奶奶说:“程程这么喜欢狗,小李要是愿意,这狗我就让你们牵走了。” “别委屈它了,”程砚弯腰揉着大狗的肚子,“我们家那都伸不开腿,还是这里好,随便它跑。” 一家人围着一条狗说了半天的话。 本来打算下午三点就走的,可是奶奶不愿意,要两人多留一天,程爸说明天还有工作,实在没办法,只好说晚一点走,回家里一趟也不容易,程爸也是想多留一会的。 “你走不行吗?”奶奶说:“你明天上班,程程又不上,他明儿走不行吗?” 程砚看向老爸:“行吗?” 程爸看着天真的程砚,犀利道:“你住哪?” 奶奶说:“怎么没地方住?他从小都跟我一起睡,跟我一个床都行,再不济那以前给你弄的那间房不没人住了?收拾收拾怎么不能住?” 程爸道:“不是妈,不方便。” 奶奶着急道:“什么不方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非得这么着急给他带走干什么?是不是嫌我老婆子这里脏啊?” “哎呦妈,你看你这说哪儿去了,我从小搁这儿长大的,我有什么好嫌的?”程爸赶紧哄道:“那行,程程在这,程程在这,让他在你这多过一天行吧?明天我来接他行吧?” 奶奶拍手满足道:“你看,这多好。” 程爸嘱咐程砚:“别给你奶捣乱。” 程砚委屈道:“我又不是小时候不懂事了……” 于是下午只有程爸走了,程砚留下来了。 临走前老爸嘱咐了一堆事,程砚就过一天,又不是长住,他爸真是瞎操心。 下午程砚陪奶奶串门,东串西串的,家家户户都知道程家的孙子回来了,说是这孩子又礼貌长得又俊,都是些地道的夸奖词,逢人就被夸长得好,程砚这自信都快被村里的人给足了。 他特喜欢村里的人,总觉得她们说话没那么虚伪,都是真挚的感觉。 晚上程砚吃过饭,说是想出去转转,奶奶让他去,大晚上遛街的人多,村口的路上都有人影,有些人程砚都认识了,就跟人打招呼,吃过饭散散步还真是挺好的感受。 家里那只大黑狗也跟来了,趁着程砚跟阿姨说话的时候,它跟阿姨脚边的小母狗调起情来了,程砚觉得有伤大雅,把狗给拽走了。 “再这样我就把你拴起来了,”程砚拽着绳索,是奶奶要套的,说是晚上容易有偷狗的,狗不能放着乱跑,程砚才把它重新套上了绳子,“老实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程砚逛到了一所小学面前,村里的小学这么晚还有人?隔着墙,里面传出打篮球的声音,程砚牵着狗来到大门前,果然看见有人在打篮球。 还是熟人。 白天那几个。 门口停着辆摩托车,里面五六个男生聚集在一起,大晚上的在小学里打球,程砚还真没见过这世面,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不是看他们打球,是看这个建在村子里的小学,有滑滑梯,房子也像是新建的,应该刚粉刷过,没有小时候看到的那样破败了。 -- 第178页 “好看吗?” 突然有人说话,程砚往那人一看,这人不是别人,可不就是他当年死缠烂打要跟人定亲,闹了大笑话的陈浩? 程砚牵着狗,往旁边挪了挪。 有人发现了这边的程砚,那几个在打篮球的男生突然吆喝了起来,“呦呦呦,快看看这谁,城里来的那个小帅哥。” 程砚对这群人的印象没那么好,因为中午被流氓哨调戏?也不止,更主要的是他爸说这些人可能是什么地痞流氓,程砚看着也像,就没有搭腔。 “哎我认识你,”一男生抱着篮球说:“你不是小时候天天跟着浩哥的那个吗?叫什么来着?姓陈是吧?” 什么姓陈,他姓程,可是程砚没有回应他,也没有纠正他,牵着狗就要走,这是他在这个村里第一次不太礼貌的行为。 结果好了,几个人突然把他团团围住了,像一群坏小孩欺负好学生似的,程砚终于说了话:“你们干嘛?” 男生们面面相觑,眼里充满了戏谑的意味,说道:“你看你怕什么,咱又不是什么流氓地痞,就跟你说说话,后面是你浩哥,不认识了?不跟他说句话啊?” 陈浩站在程砚的身后,发出了一声低笑,随后招招手道:“别为难他。” 程砚回头看了一眼,太生疏了,跟陌生人没两样,甭管小时候跟这个人多好,这么多年没见,他不可能跟他一见如故,找回曾经那种感觉了。 “浩哥,还护着人呢,”男生们嬉笑道:“小时候咱们不懂,现在时过境迁,你看看眼前这个,长得多俊哈,定亲的事还作数不?” 没想到这群人会知道,但程砚也不是很意外,当年村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笑话,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记得这种玩笑?今天被翻出来了,程砚别提有多臊了。 他在学校里也跟人打过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但这件事他就是觉得羞耻得很,站不稳脚跟,表现出来的就没那么狂了。 “小时候的事了,”程砚说:“再说那只是个玩笑,没有人当真……” “可我当真了,”身后突然传来陈浩的声音,程砚回过头,这个火上浇油的家伙没羞没臊道:“我为你守身如玉那么多年,你拿什么报答我?程程。” 这一声老小时的亲密称呼,现在被翻出来,至少在当下这个场合,别提有多暧昧了,这不让人看笑话也不行了,几个男生笑得前仰后合,不知道是因为陈浩说的「守身如玉」,还是本来就觉得这事可笑至极。 程砚算是看透了,这个陈浩也不是什么好人,小时候这么好,现在跟这群人一起闹他的笑话,就算不解释也不要乱说……场面已经很混乱了。 程砚牵着狗就要走,不打算跟他们磨叽了,也不知道是欺负外来人还是打心底里只想欺负他,程砚动一步,他们动三步,把人团团围住,跟那个流氓调戏良家妇女似的。 程砚脾气不好了,冲着面前一个人说:“滚。” 那人不怒反笑:“呦,生气啦?咋心眼那么小呢?玩笑都开不起?” 程砚抬眼,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生,他爸说的没错,跟地域没关系,不管城里还是乡下,总有贱人,他上次因为这种口舌之争还是初中的时候,程砚道:“我看你像个玩笑。” “你看,不愧是城里来的,骂人都没有脏话……” 话音未落,一道灯光亮了起来,大灯照亮了几个人的身影和嘴脸,程砚和这群人同时遮住眼睛,身后什么时候有辆车停在那都没人注意,直到车灯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从车里下来一个人,他朝几个男生走来,在车灯底下,背靠着黑夜,有一种电影里的压迫感,画面非常有记忆点,让人忘不掉。 “谁说城里人不讲脏话的?”那高挑的身影来到几人面前,大黑狗不停地叫着,好像闻到了陌生人的气味,或者是坏人的味道,程砚拽了拽手上的绳子,那高挑的身影看不清容颜,背影也挡住了一部分的光线,他来到程砚的面前,对着那个说话的人,伸出手,用手背滑过那人的侧脸,然后突然掐住了那人的下巴,顽劣且附带威胁地说:“你要是再狗叫一句,我不介意现在就帮你更新一下认知,让你知道城里人也他妈能这么烂。” 程砚看清了他的侧脸,看到了他的薄唇,想到了那无数次角落里的温热,想到他吻自己时的激烈与火热,以及对待这群人时冷峻的面庞,反差让他心跳不止。 “宋御?”他叫着他的名字,不敢相信是他,可那声音程砚怎么会陌生?原来幸运时,连天都站在他这边。 原来想一个人想到极致时,他真地会来到你身边。 大黑狗停止了叫唤,一群人也停止了吠言,小学的大门前,忽然连风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充满了讽刺的和谐。 第71章 人多欺少没什么可怕的, 但一个一米九的人掐住你的下巴,威胁你时,那种感受只有自己能明白。 宋御的眼睛天生凉薄,和他的性格一样, 不笑时说话总是很严肃, 程砚深有体会, 别说他故意针对你时,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了。 以至于宋御这么不得体的话说出来,他们也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就好像你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尽管他还没做什么,但那种气息你无法忽视。 宋御放开这人的下巴, 转过身来,他们的站位明明是被包围的, 可是因为宋御太高了,看起来受到威胁的并不是他们。 -- 第179页 大黑狗也很听话,在程砚拉住它后就没有再对宋御产生攻击性, 老实地站在一边。 宋御对这些人道:“好狗不挡道听过没有?” 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攻击,一点都没有在乎对方有多少个人, 若是要换做别人, 早就打起来了,但是今天却没有,程砚并不意外,换位思考, 如果他是这群人, 他也不敢跟宋御起冲突。 有些人长了一张「惹不起」的脸。 于是, 宋御就这样带着程砚离开了。 他开的不是他舅舅的车, 是另外一辆车,程砚没有见过,宋御说是借他朋友的车。 “怎么会过来?”程砚和宋御站在车门前,这是辆黑色的越野车,底盘够高,村里不太好走的路也不用担心。 “就是过来看看你定亲的人,”宋御还在意着这件事,问道:“刚刚哪个是他?” 程砚忍俊不禁,笑了声说:“你还真在意啊?我后面那个。” 宋御可惜道:“没看清。” 程砚又问:“你是怎么知道地址的?” 宋御从实招来:“问你爸要的,我跟他说我来接你,明天他就不用来了,你爸当然乐意。” “那他就没怀疑你来这儿的目的?” “我说我还没到过乡下,想去玩玩看看,这理由很得体吧?” 程砚败给他了,的确没法让人反驳,年轻人你怎么知道他想什么?花几个小时的时间,远赴千里来乡下转转,大人们可能不太会理解,但会觉得正常,因为年轻,有什么稀奇的想法都不奇怪。 “这狗哪来的?”宋御看着程砚牵着的黑狗,刚刚一直冲他叫,现在老实了点。 “我奶奶家的,”程砚抬腿蹭了蹭狗狗的肚子,“好凶吧?” 宋御蹲下来,伸手摸上大狗的脖子,天太热,发烫的毛发有点硬,因为是自然生长的,生长环境又这么无拘无束,不像那些宠物狗的毛发被理的柔软,摸起来倒有种结实的感觉,宋御说:“中华田园犬,名不虚传。” 程砚笑笑:“咬人可厉害了,护家得很,小心点。” 大黑狗被摸乖巧了,也不「龇牙咧嘴」的了,在宋御掌下安静地坐着,虽然没太阳,但它还是在吐着舌头,夏天对身上毛茸茸的动物很不友善。 “什么时候回去?”宋御从地上站了起来。 “明天。”程砚说:“你这么晚过来,也没办法回去了。” 宋御插着口袋:“我也没打算回去。” 程砚抬头看着他:“那你要住哪?” 宋御说:“你收留我我就有地方住。” 程砚笑了声,说道:“我们先回去吧,我奶奶在帮我收拾房间,看看能不能睡下。” 临走前,程砚又想起什么,回头看着车:“车怎么办?” 宋御说:“你爸的车停在哪的?” 程砚道:“我奶家门口,那你把它开进来吧,我在前面帮你带路。” 出去的时候一人一狗,回来时多了一辆车,还多了一个人,奶奶意外就算了,这也没地方住,宋御只能和程砚一间房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换做赵一白谁的,一间房就一间房了,不过宋御,程砚多少有点膈应的,不是指讨厌之类的,是有点不太自然,毕竟他们……并不是纯粹的友谊。 “你有带衣服换洗吗?”程砚问。 “没有。”宋御是匆匆过来的。 程砚拍了拍脑袋:“那没办法了,我也没有带,只能先将就一下了,不然……一会洗完澡把衣服洗一下吧,天这么热,一晚上就该干了。” “你着急睡觉吗?”宋御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似的,突然问出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程砚本能地说:“不,还不是很困。” 宋御说:“那我带你出去买呗,我刚刚经过镇上了,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现在?” “嗯,”宋御说:“反正很近,也有车。” 是个可行的提议,程砚想了想,答应了,没想到今天会在奶奶家过夜的,如果是他自己,他也就不去买了,裸睡也不是不行,但有宋御在,没换洗衣物,也不方便,不洗澡更不可行,这天太热了,而且他住的那个屋没有空调。 只有一个小风扇。 两人是大半夜出去的,奶奶不知道,程砚也没有去叨扰她老人家,奶奶的门紧闭着,应该是睡着了,他和宋御开着车,去了街上。 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镇上。 小镇上的店不抵外面的彻夜不关,现在是晚上八点,好几家店就已经关门了,吃饭的小餐馆还开着,程砚和宋御在街上逛着。 “关门这么早。”放眼望去,亮着的灯光屈指可数,理发店还开着,街上人影稀少,程砚知道,镇上毕竟不是城市里,住着的多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多数出去打工了,再大一点的也就是他们同样年纪的学生了。 八点就没什么人闲逛了。 “那家。”宋御指了指前面的透明窗户,里面还有人影掠过,不算是富裕的小镇上并没有几层楼可逛的商场,开的门店都是个体户。 程砚和宋御去了这家小店面,女生的衣服居多,男款也有,但好像并不是主营男装的,只有几件挂在架子上,墙上展示出来的都是女装。 宋御说:“反正也是应急,随便拿两件吧。” -- 第180页 程砚也是这么认为的,随便挑了两件,没有什么款式,夏天的衣服都差不多。 结账的时候,是宋御付的钱,这几乎成为了一种现象,就是他跟宋御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掏钱的机会,他知道宋御可能不差钱,家世也许真如传闻说的那样,但是经常「被请客」的行为程砚并不提倡,即使两个人是恋人的关系,程砚也不喜欢永远是对方买单,更别说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程砚说:“我没带多少钱在身上,明天回去我把钱转给你。” 宋御拎着袋子走到外面,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三轮车,“转钱就算了,请我吃盒草莓。” 刚刚就发现了卖草莓的这个奶奶,就在路边,程砚走过去,问奶奶怎么卖。 “你要多少?”奶奶说:“这有大盒小盒的,小盒的21,大盒的35。” “大的吧。”程砚拿出手机,扫码付款,然后奶奶那边传出响亮的收钱播报声。 “现在吃还是怎么办?没水洗。”程砚没有要塑料袋,就一盒草莓,他抱在手里。 奶奶说:“不用洗,我洗过了,干净的,直接吃。” 于是她替二人解决了这个问题。 两个人走了,没多久,奶奶也骑着三轮回家休息了。 回到车上,程砚打开盒子,在车灯的照射下,草莓显得晶莹剔透,上面似乎还有小水珠,个头不算大,他拿一颗给宋御:“给。” “没手。”宋御发动着车子,也没有下一步指示了,但他的意思很明确,就看程砚有没有这个心了。 程砚又不是傻,他瞬间就领悟了宋御的意思,但他没那么做,把草莓塞进自己的嘴里,低下头,耳根微红地说:“那……你回家再吃吧。” 宋御转过头看他,副驾坐着的人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耳根红得很好看。 他没有为难他,开车上了路。 “我们来算个账吧。”宋御问:“刚刚一共买了几件衣服?” “我拿了一条短裤和上衣,然后是你的……一共五件吧?”程砚想着说。 宋御道:“嗯,五件花了两百三,很便宜啊。” 程砚说:“确实。” 两百三在他们那很有可能只买到一件短袖,他和宋御两个人买衣服才花这么点儿,对他们来说这事很新鲜。 “可我摸着那些衣服材料跟我们穿的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质量差这么多的价格,真就地域问题了。” “对,商场里面的一件上千块都有,上次陪我妈,她看了一件裙子,两千三,没买,我们买的这几件要是挂在商场里,今天我就破产了。”程砚说。 宋御摸了摸鼻子,“我能申请在你奶奶这里常住吗?” 程砚笑了笑:“可以,你家人同意就行。” 两个人路上十分和谐,也许是小镇的环境,乡下的气息总带给人一种轻松的感受,好像岁月静好,听着鸟叫,听着蝉鸣,开着车行驶在无人的安静车道,周围是树木花草和农作物环顾,和紧张充满竞争力的城市氛围形成强烈的对比。 程砚觉得自己也许本来就该在这里生活,也许他适合在这里生活,他不喜欢竞争激烈的环境,他也没有什么远大的梦想,他是个喜欢安稳,喜欢平淡生活的凡人,乡下带给他安心的感觉,是他在那个聒噪的繁华城市里,所体验不到的感觉。 “那个什么浩?”宋御看了眼程砚。 “陈浩?”程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宋御点点头:“嗯,今天是他要为难你的?” 程砚公正道:“他在其中,说不得是他的意思。” 宋御追问:“那他什么意思?” 程砚道:“也没什么吧,就是小时候跟他玩的挺好的,然后知道我回来了,故意耍我吧。” 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否则中午那声流氓哨,是吹给谁听的? 宋御道:“说起来,你小时候挺喜欢他?不论男女,都要跟他定亲了?” 颇有种质问的意思啊,程砚听着宋御的口吻,解释道:“我小时候不懂定亲的意思,我以为定亲就是在一起生活,当年……我确实挺喜欢他的,他人又好,又厉害,一群小朋友里就是大哥啊,我这人本来就慕强,谁厉害我就喜欢谁,再说那会他对我也挺照顾的,我就想跟他一辈子了……” 解释起来很容易懂,但这解释听起来一点也不让人舒服。 宋御听着他的陈述,别的是一句话没听清,就听程砚说什么「喜欢」「一辈子」类的词语了,他从来没听过程砚说喜欢别人,从他认识程砚开始,程砚的眼里就只有他,如今这解释的这么明白,还是小时候不懂事时发生的事,宋御却一点大度的心态都没有,反而斤斤计较了起来,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一个人默默地开着车,时不时看向窗外,心里躁动。 他现在很想跟他算这笔账,可是现在的关系他不敢太莽撞,他们今天能和谐地坐在一起是程砚的大度,宋御真怕自己表现得太紧迫,会让他很不舒服。 放在之前,他这会二话不说,定要在车里干点什么了,他就喜欢看程砚红着脖子控制着音量,不敢大声喘息的样子。 宋御突然感觉到一阵闷热。 他开了车窗,外面的风吹进车里,拂过滚烫的肌肤。 “空调没关。”程砚提醒他。 -- 第181页 宋御的手搭在方向盘,另一手扶着车窗,嗓音低沉地说:“没事,我败家。” 程砚不知道哪句话不对了,怎么突然严词厉色的了?他看着宋御,半张脸冷冰冰的。 程砚就不管他了,独自坐在副驾,摆弄手上那盒草莓,买给他的,他一颗也没尝,大老远跑来看他,带他去镇上买衣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最后却落得一个无人顾忌的糟糕情绪。 等了好久,宋御都没有说话。 程砚拿着一颗红润的草莓,犹豫着犹豫着,他指尖微缩,捏着那颗饱满的草莓,递到了宋御的面前。 宋御转头看他一眼。 程砚抬了抬手腕。 这情绪有着也不对了,宋御被逼到了一种份上,只能自己走下台阶,他伸手,握住了程砚纤细的手腕,咬住了他手里的草莓。 “别生气了,我现在喜欢的人不是他,”副驾驶的程砚真挚地说:“想要一辈子的人,也不是他了……” 听完这句话的宋御,久久没有放开程砚的手腕,在哄人这方面,有人手到拈来,有人情绪再大,也能没出息的一瞬间溃散。 宋御用力地捏了下程砚的手腕,他的牙齿刮着程砚的手指,似乎是惩罚一般轻轻咬了他的指尖。 程砚微微收手,摸到那尖锐湿润的牙齿。 这一幕让他浮想联翩,头顶的车灯打下来,狭窄的空间里,荡着绵绵的暧昧,宋御有着犯规的好看,而他的动作,也伴着几分说不出的色情。 不知为何,程砚联想到那个可耻的梦,于是指尖在他的唇边微微颤抖。 空调坏了吗? 好热。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回到家, 首先是开风扇。 没那么讲究,买两件衣服也不图洗不洗了,程砚把东西放下,手里还剩下半盒草莓, 他一并给堆在桌子上, 说道:“谁先洗澡?” 宋御坐在床上,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椅子,他回复道:“你先去。” 程砚点点头,拿上衣服, 就去浴室了。 奶奶这里没有家里的浴室东西齐全, 但太阳能这个东西每家也都用上了,他洗澡干嘛的倒不是很麻烦, 除了没有齐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之类的,其他的都还好, 置物架上只有一块放在盒子里的肥皂。 宋御在屋子里等待,这种落地风扇风速很大,但还是不能让人太凉快, 他伸手感受着风速,听着外面传来的水声, 浴室就在外面, 不在任何一间卧室里,而他们的房间位置很接近浴室,导致宋御能清晰听到水浇在程砚皮肤上的声音。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他会乱想, 他不是故意的, 实在是房间里太安静, 浴室的水声太响, 风声根本遮掩不住。 宋御站了起来,不愿意坐着了,屋子里太热,他打开门走了出去,来到外面的小院落,抬头看了眼浴室的房门,不是那种严丝合缝的房门,是那种关不紧的铁门,宋御能从门缝中看到里面透出来的灯光,还有肌肤的颜色。 他扭过头,蹲下身,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他就这样在外面吹着热风,一直吹到程砚洗完澡出来,看见宋御在外面时,程砚吓了一跳,说道:“不热啊?” 程砚的头发湿淋淋的,水珠向下掉着,他手上一块毛巾,正在擦着发丝。 宋御上下打量他一眼,好像没见过他似的,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游走,心不在焉地说:“还好。” 程砚拿下毛巾,不打算进房间了,没有吹风机,就算有他也不太想用,外面的环境很好,温度也好,他这短发一会就干了,程砚说:“你去吧。” 宋御却道:“等会。” 程砚不知道他要等什么,把那块湿了的毛巾拿到不远处的晾衣架上。 奶奶的门口有个菜园,南瓜秧子都伸到院落里来了,晾衣架下面都是藤蔓一样的南瓜秧,程砚担心踩到了,伸着胳膊挂着毛巾。 他不是很瘦削,风一吹便没的身材,但也绝不是壮实,程砚身上有着锻炼的痕迹,经常打篮球的人连小腿的线条都会变好看,这是真的,宋御深有发言权,程砚的个子在他们这个年纪相当友好,但是在球队里就不算拔尖,他不需要有太高的个头,对宋御来说,程砚这样刚刚好。 腿长,手长,脖颈,肤色,夸张到发丝,都让宋御觉得刚刚好,他的耳朵小,脸也小,五官都是很中国风的审美,他曾经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也知道一只手就能比出他脸蛋的大小,程砚长得没有攻击性,像只温和的萨摩耶,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吐着舌头眼睛水汪汪的萨摩,可能因为他的皮肤略微白皙一点…… 宋御见过好看的人,各种类型的男生,像程砚这种感觉的其实不多,身边那些朋友都是大咧咧的,说话没有个分寸,糙汉子的形象深入人心,但是程砚就算打架,喝酒,再怎么凶起来,带给宋御的只有一种柔感。 他跟学校里那个校草是一个风格的人,但是校草略逊一筹,宋御觉得,他没程砚可爱。 自己大概是没救了。 程砚回过头,发现宋御还在原位,他说道:“怎么还不去?” 宋御深呼一口气,两手自然垂落,心事颇重地说道:“你过来。” 奶奶家没有院墙,他们的一举一动暴露在夜空下,程砚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上面什么标志也没有,但这也并不耽误他把一件普通至极的短袖穿出了时尚感。 -- 第182页 来到宋御面前,程砚蹲下身,学着他的动作,但是收着双臂,很有倾听风范地说:“什么事?” 宋御看着他,这么近,光线不够强,借着月色,他的目光落在程砚的脖颈,领口处的风光若隐若现,宋御垂下眼眸,滑动了下喉结,等了片刻才说:“没事。” 程砚脑袋上大写的问号。 叫他过来,然后没事? 程砚摸了摸后脑勺,不太懂宋御的意思,但见宋御站了起来,说了声:“我去洗澡了。” 程砚呆呆地回:“哦。” 等宋御洗完澡,他们俩终于回到了房间里。 程砚的头发已经干了,宋御的头发没有水珠了,但还是湿哒哒的,程砚把风扇对给他,给他吹头发,说道:“不好意思啊,没有吹风机,你先将就一下。” 宋御拨着发丝说:“多大点事。” 程砚喜欢他的通情达理。 奶奶没有给他垫被子,床上只有一个用来盖身体的薄毯,下面就是冰冰的凉席,程砚照顾地说:“凉席你睡得惯吗?” 他也没怎么睡过凉席,但是他可以将就,没有空调,这个天气睡被子定要热死人的,程砚可以接受,但宋御是客人,他得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 “没睡过,”宋御说:“可以试试。” 程砚道:“你要是实在睡不惯,我就去找床被子来。” “别折腾了,”宋御的头发被风干,他脱了鞋上床,“就这样吧。” 只有一个枕头,程砚让给他用,宋御丢给他,说道:“这是你奶家,你用。” 这是什么理由? 程砚看着他丢来的枕头,他不习惯和宋御互相谦让,客套一下,他不接受就算了,程砚抱着枕头,想了想,最终制定了一个非常可行的方案,“要不……我们俩一起用吧?本来枕头就长。” 宋御答应了。 可程砚这会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提议的糟糕之处,等他睡下来他才知道,这是个很差劲的方案! 枕头并没有多长,他和宋御共枕,两个人挨得没有一丝缝隙,这过分接近的距离,让程砚的心跳平稳不了,宋御的呼吸声就贴在耳边,他身体的灼热也能清晰地感知,风扇呼呼作响,两个人清醒着意识,谁也没有困意。 一个人还好,一旦有人躺在身侧,困意总会被影响,何况是那个引起你胡思乱想的人? 程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元宇宙,到星球大战,到水里的蝌蚪,再到火山喷发,最终落在宋御睡在他身边这件事上,乱的不得了,他控制不住意识,想把意识牵扯在那些地球之外的事件上,可最终都会归于一个落点,一个事实,宋御躺在他身边,他们正睡在一起,近到能听清对方的呼吸。 “睡不着?”宋御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低声询问,磁性的嗓音落在程砚的耳畔,让他控制住打激灵的本能。 “不太困,”程砚赶紧借机坐了起来,摸了摸后脑勺,看着枕头说:“你用吧,我也经常不枕枕头的。” 宋御一双清明的眸子射向正在撒谎的人,心里明白得很,但他没有拆穿他,程砚这么照顾他,他得懂得感恩不是? 宋御也坐了起来,靠着床头,拿过手机说:“睡不着的话,看会片子吧。” 宋御找到一部外国影片,不是激烈的战斗片,画面相当唯美,程砚不知道是什么,宋御把手机倒过来,平放在身上,然后伸出手一把将程砚捞了过来,没有任何前奏,突然的举动把程砚吓了一跳。 他趴在宋御的身上,大惊失色,还没有所反抗,脖子里一只手按住了他,宋御低声交代:“别动。” 这个动作是不加掩饰的暧昧,暧昧都不算了,简直是夫妻之间才有的亲密,让程砚瞬间想到了他老妈躺在他老爸腿上看电视的一幕,性质完全相同,程砚就要起来,可是宋御掐住了他的命脉,让他半分动弹不得。 “为什么要这样……”程砚脸红心跳的,这动作太女孩子了,他虽然没有太强的大男子主义,但是有些行为男生来做就是膈应得很,就像现在,他趴在宋御胸膛的姿势,要给别人看去了,他直接原地自杀。 宋御却给出一个让人摸不清的答案,“知恩图报。” 什么恩?什么报? 程砚一头雾水,再三的否决抵抗都没有一点用,宋御最终把这件事归为看个电影那么简单而已,可对程砚来说,这一点都不简单。 “你看过吗?”在程砚安静下来后,宋御才出声问。 程砚认命似的,老实地趴着,也不是真的想跟他计较,换做别人可不行,他就是一时投降了,也挣扎累了,满眼生无可恋地说:“我都不知道是什么。” 宋御说:“怦然心动。” 程砚有所耳闻,但从来没看过,他问:“是不是名著改编的那个?” “嗯。”宋御回答。 于是,程砚就这么和宋御看完了这部朱莉.贝克和布莱斯的爱情纠葛。 如果再小一点,他可能真的不懂朱莉为什么不愿意工人砍掉那棵枫树,他可能会和别人有一样的疑问,那不就是一颗树而已吗?衡量万物的价值总是以它值不值钱来决定,这几乎成为了多数人思考的本能,往往忽视了万物对于人本身的价值。 那棵树带给朱莉的愉悦,眼界,和风景,是别人不能懂的梦。 -- 第183页 还有布莱斯,一开始那么讨厌朱莉,穷尽一切要朱莉死心,最终深陷进去的却是他自己,像弹幕说的那样,真就追妻火葬场了,果然,能够真正吸引到一个人的,永远不是外貌,而是出色的灵魂。 看完这部影片,倒是有了些困意,程砚揉了揉眼睛,宋御看到他的动作问:“困了?” 程砚从他身上起来:“一点。”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让他习惯了趴在宋御身上的感觉。 “那睡吧。”宋御把枕头放好,搁下手机。 程砚把枕头让了出去,打算就这样平躺着睡了,一夜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还没有躺下,就被宋御拉向一个温暖的怀抱。 程砚低下头,看着他的手臂。 “我枕枕头,你枕我,”宋御关了灯,说道:“这个问题就这么解决。” 程砚没有反对。 他便这样与宋御共度一个和谐的夜晚,直到困意袭上来,他才缓缓睡过去。 夜里他又做了梦,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宋御在身边,他免不了要梦见他的,幸好这次没有那么少儿不宜,他不想跟宋御在一起的时候暴露自己的囧态,这是个关于他们日常生活的梦,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睡得酣畅,有人在暗夜里却睁着双眼,宋御听着他的呼吸,贴着他的后背,风扇被自己挡住了大半,他却没有办法去说服自己多照顾程砚,因为他也很热。 热到掌心和脊背都是汗。 他们从未在一张床上睡过,这是第一次,他们在一起时也从未做过破格的事,过分亲密的事,只有接吻。 可是青春躁动的年纪,好奇和本能也从不服输,他们血气方刚,他们贪心不足。 宋御的唇贴在了程砚的后脖子里,一片滚烫。 程砚的睡意渐渐被打乱,他感觉到了一阵湿热,没有空调的夜晚不好度过,风也没了,程砚刚刚被热醒,便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下巴,然后把他的脸扭了过去。 柔软的唇盖在他的唇瓣,让程砚半睡半醒的状态瞬间被打散,他脑袋立即清醒,在黑夜里收缩着瞳孔,两手本能地要去反抗。 “宋御……”他的声音带了一点点颤抖,宋御在吻他,就是现在,这个燥热的深夜里,他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在吻他…… 宋御并没有因此停下,他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湿热的唇延着程砚的脖颈向下移去,一点点地,直到盖在那分明的锁骨上。 程砚人都乱了,他曲起腿,两手顶在宋御的脖子里,呼吸粗重地说:“你……干嘛?” 大半夜的,他没有一丝困意,他怕什么?他就是害怕和宋御睡在一起会出现这种事,他没有准备,一点都没有,他根本就没有深想那天来了该怎么办。 他不敢想,他不好意思去想。 可是现在,它正在发生。 “还用我说吗?”宋御的手指碰在滚烫的面颊上,他看不清程砚的容颜,但他知道那是怎样的慌乱,局促,和不安。 “我们,”程砚深吸一口,好像很难张口似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了。” “我答应你了吗?”宋御在暗夜里说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有人没点头,这段关系都不能算结束。” 程砚现在可不是想跟他扯这个,宋御耍赖,这件事早就没有可谈的余地,他想说些他现在真正在意和担心的东西,但因为这个气氛不太对,而且他在宋御面前有点说不出。 于是张口表达的意思就有点不对了。 程砚道:“你是……只打算亲我吗?”他想表达的意思不是这个,只不过他这种说话方式,很难不让人误会。 宋御饶有兴致地说:“也可以尝试下别的事。” “不行!”程砚滑动了喉结,整张脸在黑夜里涨红,担惊受怕地说:“你不敢的……” 他不知道宋御敢不敢,但他敢也要不敢,就是不能敢,他不能这么放肆,他们现在不是恋人,虽然同床共枕,但那是迫不得已的事!他必须要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躺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有亲密的行为。 可是程砚这么想,一点都说服不了自己,他和宋御现在才不像分手后。 这个夜晚只是把宋御的本能勾得更厉害而已,他也不想,可听着喜欢的人在耳边的呼吸声,拥抱着喜欢的人时,能保持纹丝不动的,是君子,可惜了,他不是个君子,他半夜里不经同意吻程砚的行为,也不会让他再成为一个君子。 但宋御无谓。 “我不敢?”宋御掐住程砚的下巴,他特别喜欢这个动作,如果有灯光,能看到他眼里不加掩饰的羞涩紧张就更好了,宋御沉声回应:“想试试吗?” 第73章 宋御的呼吸贴在脸上, 他的语气也是足够重的,程砚不可能再天真,再去挑战他的耐心和底线,学乖了, 便一句话不出。 宋御看着他这模样, 知道他是怕了, 没有再调侃他,翻到了一边,躺下。 程砚总算松了口气。 宋御重新把手臂放在他脑后, 可程砚是死活不枕了, 他翻身而起,坐直身体, 在黑夜里痴痴地坐着。 宋御开了灯,终于看见了他那副被轻薄了似的脸色。 格外有趣。 宋御枕着双臂, 看着程砚羞红的耳根说:“就从来没想过吗?” -- 第184页 程砚翻他一个白眼,还敢说,他抱起毯子就朝宋御脸上砸, 随后就挪到床沿,找到鞋子, 低头摆弄一会就要走。 宋御拿掉毛毯, 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别提有多乐了,但是该哄还得哄的,他也紧跟着坐起来, 下了床, 在程砚出门之后拽住了他的胳膊。 “这么晚干嘛去?”现在大概是晚上一点, 狗都睡了, 宋御抓住程砚。 程砚回头气愤地说:“关你什么事?” 说完甩开了宋御的手,穿着鞋跑出去了。 大晚上的,把人弄的睡意全无,宋御是躺不稳了,他跟了出来,就看着程砚往前面走,宋御对这里也不熟,只是跟着,不出一会,他拿手机灯光一照,好像来到了河边。 村子里的河不少,一家又一家的,每个人家都有份,河边也吵的很,蛙鸣聒噪,一声盖过一声。 “不会要跳河吧。”宋御玩笑道。 程砚可没空跟他开玩笑,他心理素质也没那么低,因为这点事跳河,就觉得这里能透过气,他喘得过气来。 来到河边蹲下,像个生了气跑到一边独自消化的可怜虫,宋御来到他身侧蹲下来,伸手就要摸他的头,被程砚一巴掌甩开。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程砚说:“一点话都没有听进去。” 宋御装糊涂:“什么话?” 程砚这就要和他好好说了,他怒道:“分手啊,我跟你说过我们分手了,我还跟你说以后……就各奔东西了,现在算怎么回事啊。” 还亲我。 这句话他没说出来,他觉得有撒娇的意味,实在不妥当,就缄口不言了。 宋御做出思考的样子,“我好像记得,我也跟你说过什么吧,我没点头,就代表我们还没有分手,我说我接受不了跟你各奔东西,再无联系,现在有所牵扯不是应该的吗。” “你简直强词夺理,”程砚道:“你这人咋这么不讲理?是你先提分手的,是你说想跟我暂停关系了,那我现在如你所愿了,我同意跟你暂停了,凭什么你不接受就不算分手?说喜欢我的是你,推开我的人还是你。” 闹成这样又不是他的错,明明是宋御把他逼到这份上的,如今又不讲道理了,他程砚不想继续喜欢他还不行了?只有他有喊停的权利?什么世道。 宋御短暂地沉默,他们逃不了这个话题,之前是因为程砚情绪太大了,他不敢提,现在竟然说出来了,正好是个机会,宋御说:“对不起。” 程砚道:“我不想听对不起。” 自己也是个小心眼,程砚今天才发现,自己会这么难缠。 他不要宋御的对不起,没有一点意义,他得明白问题的所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气他什么。 宋御抿了抿唇,关了手机的灯光,听着耳边的蛙鸣,提了些语气,严肃道:“先跟你说个对不起吧,怎么都逃不了这句话的。” 程砚扭过头看着他。 宋御垂下眼眸说:“程砚,我之前隐瞒你,的确是因为我觉得你会害怕,没有人不害怕,你现在看到的我是正常的我,是还能够控制的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呢?我发疯,我打人,我六亲不认的时候,一定会吓到你。” 程砚知道他的顾忌,那天他太执着了,太失望了,太生气了,才会什么都听不进去,才会剑走偏锋,逼宋御选择。 “你能接受我是你有勇气,我很感谢你有这份心意,但这并不是我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你不知道我的病情一旦恶化有多严重,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好,万一呢,万一我严重到谁也不认识,控制不住地去伤害你,这个后果我承担不起,”宋御顿了顿:“你知道我每次看到你打台球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你求我时可怜兮兮的样子,我都很想伤害你,一次又一次,我被这种念头吓到了,我会不会是下一个谭婷婷?我会不会变成个疯子?我给你的未来完全没有任何保障,我怎么敢肆无忌惮地要你跟我在一起?” 程砚没有出声,他听着宋御的解释,心里明白,但不知道他会有这种想法,怪不得,怪不得在台球室里,他几次吻他时眼睛都是充血的红,怪不得他吻他的时候会发抖,那个时候……他就是在发作吧。 程砚低下头,沉声道:“我跟你说过了,我不害怕……” “可我害怕,”宋御说:“你不害怕是因为你不会伤害到我,而我不一样,我是个定时炸弹,如果我炸伤了你,一次,一次就够毁了你。” 他这些年的情绪还能够控制,但这些年不代表以后,病情越来越严重,他的暴力情结也只会愈发深重,他本来就不该拖程砚下水的,可是他控制不了,他想靠近他,这种本能比病情都难以控制。 “那现在呢?”程砚眨着眼睛,“你又接近我,算什么呢?” 宋御握紧拳头,面色挂着担忧和无奈,“我不想这么做,我不想伤害你程砚,可至少现在,我说服不了自己远离你,对不起,我真的很自私,我不应该跟你纠缠,可是……” 宋御扶住额头,自己想起这种矛盾的事都无奈。 程砚借着月色看着他的动作,他也很纠结不是吗?其实这事很简单,是宋御把它放大了,如果他真的不愿意跟宋御再有关系,宋御这种纠缠就是不对的,可事实不是,他愿意啊,他没说怕啊,他干嘛要把这种事情变得那么复杂呢? -- 第185页 以前程砚觉得宋御挺聪明的,也挺看得开,唯独这件事上拎不清楚,他能不生气吗?说出那样的话,要推开他,要跟他分手,这种没有一点说服力的分手理由程砚能不生气吗? “宋御,你知道我气你什么吗?”程砚终于聊起,他以往说的的确是气话,他也知道宋御没相信他给的分手理由,今天话说到这里,程砚也没有再避着,他道:“我气你不坚定,我气你轻易地动摇,我从来都不觉得最好的感情是一帆风顺,我觉得最好的感情是我们心意相投,是我们在生活里碰见各种各样的问题,一路披荆斩棘,排除万难后,最终还是想要走在一起。” 宋御凝视着程砚的五官。 程砚低下头说:“就像之前他们都说我没什么能配得上你的,说你跟苏苏是多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会我也动摇过,可以说,在那之前,我一直都是不够坚定的,我浮在表面虚假的猖狂遇到一点实事就溃败了,不过后来我想通了,会永远有跟你相配的人,他们或许比我长得好,比我身材好,比我有能力,能够跟你匹敌,但如果他们不被你选择,又能怎么样呢?为什么你会选择我,因为你喜欢我,我应该尊重你对我的这份心意,也应该更看得起自己,更自信一点,因为别人够好的话,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谈恋爱?” 宋御轻笑一声。 “我妈十七岁嫁给我爸的时候,我爸一无所有,我外婆并不同意这门婚事,是我妈太执着了,她说她那会就是看中了我爸的人品,觉得以后跟着他不会受苦的,事实证明,她赌对了,我爸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他对我妈十年如一日,下雨了会去接她,情人节会布置惊喜,升职加薪会给她买礼物……”程砚抬起手,碰了碰宋御的脸蛋:“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赌对,但我希望我们最后散场是因为我们有一方不喜欢了,而不是因为任何别的原因,因为那样,我们一定会后悔的不是吗?以后长大了,你结婚了,或者我结婚了,我们会不会想,如果当年我没有放弃就好了,如果我们坚持走到最后就好了,我再坚定一点就好了,你敢保证我们轻易的放弃,因为这种低劣的原因,未来不会后悔吗?” 月光稀疏,打在清澈的眉眼,程砚的面庞好像在闪光,有细碎的月光落在脸上,牵引着宋御去触碰他温暖的面庞。 “宋御,我不想在意我会不会赌对,我也并不想给你不能辜负我的压力,我只想你知道一件事,如果你现在喜欢我,就要好好喜欢我,你可以不像我那么莽撞,那么勇敢,但你不可以轻易退缩,不可以轻易说分手,如果只是我奔向你,如果只是我紧紧抓着你的手,而你轻言放弃,我就会怀疑,你不是真地喜欢我,至少没那么喜欢我,你懂吗?” 这是他生气的理由,这是他计较的理由,是那些天不想面对宋御的理由,如果已知他没那么喜欢你,他没想跟你有未来,程砚怎么还会想去面对这个人?是人都有脾气,都有情绪。 宋御总算明白,他果然不够心细,了然后更觉愧疚,他注视着程砚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那现在……你还会这样认为吗?” 程砚则坦诚地摇了摇头。 “因为你来找我了,很可笑吗?就因为这个,我才不会傻到以为奔赴千里来吃这场醋的人没有目的,他着急到看我的眉眼里都是心意。”程砚的手指蹭在宋御的眼角,那一副含情眼正在散发着笑意。 “你学会说情话了。”宋御轻笑。 “不想听吗?” “不,”宋御纠正:“是觉得自己不配听。” 程砚也跟着笑了一声,这么多天里,他终于把这份堵在心里的淤血疏通,也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明天会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因为他今天的心情已经感受到明日的风光。 “我明白你的心意了,那就让我们彼此都坚定一点,你要紧紧抓着我,我也不会再轻易地放手,”宋御柔声道:“因为我真地……很喜欢你。” 程砚道:“我答应你,宋御,不要害怕那些情绪,你一定会好,就算不会好,我也不会觉得你可怕,我只会担心你,希望你记住,从第一眼见你,我就不可控地喜欢着你。” 宋御眉眼弯了下来,笑得温柔。 “嗯,我记住了,”宋御道:“走吧,回去睡吧,不早了。”他站了起来,提着程砚的胳膊,把他拽起来,宋御抓着他的手,从岸边的窄道上折回。 _; 夜晚,程砚终于躺上了床,可是他并放松,反而紧张的脑袋发昏,紧紧揪着手上的毛毯。 “可以吗?”宋御从他身上抬起头。 程砚眉眼紧张:“我害怕……” 宋御低声笑笑:“不用害怕,我不会做过分的事,来日方长,我一定在合适的时间里,足够浪漫的氛围里,等所有事水到渠成之后,再让你疼那么一次。” 程砚抓紧毛毯,脸涨的火红。 旁边柜子上的草莓没有吃完,脖子里被种下艳红的痕迹,他轻轻抚上宋御的发丝,逐渐轻松了下来。 明天醒来是崭新的风景,这是个燥热又充满诱惑力的夏天。 热的人心痒。 热的人发颤。 第74章 奶奶早就起床了。 大清早外面就传来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吵醒了熟睡的少年,昨天晚上折腾得太晚,早上醒来程砚眼睛都睁不开,拿手机一看才六点四十。 -- 第186页 身边空无一人, 风扇呼呼地转, 毛毯盖在肚子上, 清晨不算太热,他身下的凉席也很给力,程砚坐起来, 听着外面传来对话的声音。 他眯着眼睛, 醒着神,能站稳了, 才穿了鞋子,关了风扇, 从房间里走出去。 院子里正放着一个铝盆,水流哗哗地淌着,大黑狗坐在院落的门口, 听见动静往他看过来,一天就混熟了, 直奔程砚, 一大早的殷勤必须回应,程砚拍了拍黑狗的脑袋。 盆边蹲着一个人,正是宋御,还有奶奶, 奶奶手里端着碗筷, 宋御在清洗, 这画面诡异, 程砚一辈子联想不到的,他定睛看了好一会,才走过去。 “奶。”程砚叫了声。 奶奶看见人起来了,这就调侃上了,“大懒虫起床了。” 程砚蹲在宋御旁边,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帮忙清洗,顺便说道:“不是支了灶台吗?” 他爸找人给支的,虽然是农村,但很多设施都在紧跟着时代,太阳能,热水器,灶台冰箱这些东西家家户户也都有了,老人家这一辈子没用过现代化的灶台,但家里儿子怕累着,也什么都给安排上了,奈何老人家不用。 “那灶台多挤?我这门口院子这么大,放水又方便,洗碗筷多好,”奶奶摆摆手说:“你爸给我支的那灶台哦,你奶用不来,一打火可吓人。” 程砚将洗干净的碗叠在旁边那堆碗上,说道:“不会烧到你的,用习惯就好了。” “烧大锅一辈子了,这些东西用不惯。”情有可原,一辈子的习惯,突然要改,对老人家来说不是易事。 奶奶看着宋御道:“要不你俩去凉快吧,我来弄。” “没事,马上弄完了,”宋御说:“没几个了。” 奶奶笑笑,看着程砚,夸奖起了人来:“你这同学好,一大早起来帮我干活,我说都说不算。” 程砚抬头看宋御一眼,一点也不客气,“没关系,让他干。” 宋御抬起手,打了个响指,这不是目的,溅程砚一脸的水才是目的。 奶奶站在一边看着,跟着笑,随后发现什么,说道:“程程,你脖子怎么了?” 程砚手上一顿,低下头,拽着衣领,什么也没看见,但他反应过来他奶奶说的是什么。 “蚊子叮的吗?红红一片,我那屋有花露水。”奶奶眼神不太清,只看到红红的一片,在程砚衣领下,若隐若现的。 程砚顿时涨红了脸,怨恨地看向宋御,宋御竟然还好意思笑,程砚狠狠剜了他一眼,没空跟他计较,站起来拿领子盖了盖,心虚地说:“我去看看。” 一整个早上,程砚都在跟吻痕斗争了。 怎么会这么清楚?昨天也没感觉到疼啊,他拿着镜子,开着灯,在奶奶的房间里照着自己「被蚊子叮了」的某处。 待会宋御走了进来,镜子里照出他的脸,一点也不帅,特贱,很想给他一拳,程砚按耐住冲动,把镜子放回去。 宋御在他身后说:“给我看看。” 说着就碰程砚,被程砚没好气地冲道:“滚,谁让你弄这个的?” 宋御一点没说服力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是你皮肤太嫩了,吸一下就有反应……” “闭嘴,什么虎狼之词,”程砚拿领子把吻痕盖住,说道:“出去吃饭。” 他听到奶奶在叫他们了。 两个人出去吃饭。 早上喝了红豆粥,因为宋御来了,奶奶多做了几个菜,宋御太礼貌,奶奶太热情,于是就导致这顿饭让来让去的,程砚让奶奶别管宋御,他自己有手,奶奶说他招呼同学的态度不端正,要是让奶奶知道宋御昨天晚上是怎么欺负他的,就不会这么说了。 奶奶被蒙在鼓里,提醒着程砚说:“给同学夹菜啊。” 程砚不情不愿地给宋御夹了菜。 宋御还很虚伪地向他道谢,程砚冲他笑笑,那讽刺都快从嘴角的弧度溢出来了。 “那门口的车是不是你同学的啊?”奶奶问:“一大早起来吓坏我了,怎么有辆车在咱们家门口。” 程砚捧着碗道:“嗯,是他的。” 奶奶说:“看着是好车嘞,跟你爸那个不一样,你爸那个就没人家的好看。” “那是我朋友的,借的,不是我的,”宋御解释:“越野车,专门跑不平稳的路的。” 这解释奶奶能听懂,然后问起来宋御的事情,家在哪,多大了,跟程砚认识多久了,怎么过来了之类的。 程砚没有帮他解释,安静地吃着饭,宋御就讨长辈喜欢这点没话说,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咒,只要宋御出现,他们家的人心思都不在自己身上了,前面有他妈,后面有他奶,塑料母子情。 吃完饭,程砚带宋御去转悠了,既然来到了乡下,肯定要好好感受一下风土人情,程砚带他来到「梁头」那块地,不是要下地干活,是昨天跟他爸来干活的时候,发现了旁边这条河里的船只。 红木的船只停靠在岸边,只用一根木棍套着船绳,木棍插在土地里固定着船只,一伸手就能掀了,程砚带着宋御来到船只面前,还有跟来的大黑狗。 “你要干嘛?”宋御看着他,程砚已经走了出去,拔了那根木棍,扔上船。 “撑船啊,”程砚环顾着四周,“不知道谁家的,咱们俩玩一会就走,别被逮到了。” -- 第187页 “你胆子还挺肥。” “就转一圈,又不干什么,”程砚拿起杆子,把远离了岸边的船只撑回去,“小时候我就跟他们一起撑船玩,你上来试试。” 程砚把船撑到岸边,宋御摆着船尾上来,岸上的黑狗不能上,急得在岸边团团转,时不时对着两人叫一声,以寻求存在感。 “你把杆子拿稳了,”宋御盯着程砚的脚下,他站在船头,看起来十分危险,“再往里面站站。” “没事的,不会掉下去,”程砚说:“而且这水不深,淹不死人的。” 宋御看向清澈的河水,不远处有一群鸭子窝在一起觅食,他们的船只远离了那座桥,向更远的地方飘去。 “风景真好。”被裹在大自然的香气里,宋御看着周边的环境,一片绿油油的,清新的颜色让人心情也跟着舒畅,是城市里少有的风光。 “对吧?”程砚很是骄傲地说:“小时候比这个风景还要好,我爸他们在地里干活,我就跟浩子他们在这里撑船,捞菱角吃。” “什么是菱角?” “嗯……就是那个身上带刺的东西,长在水里的,学名不知道叫什么,反正我奶她们都说菱角,去了皮能吃的,脆脆的。”程砚放平杆子,蹲下来,看着清澈的河水,道:“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了。” 忽然,程砚从水里捞出来一片叶子,大惊小怪道:“看这是什么!” 宋御走过来,看来看去,没发现什么,他诚挚地求知:“什么?” 程砚荒唐道:“就是一片叶子。” 随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宋御攥紧拳头,一拳就要砸过去,吓得程砚赶紧抬手挡住,可他多虑了,那拳头没下来,化为了轻柔的抚摸,在他的头顶盖下。 “你来试试。”程砚站起身,拎着杆子,递给宋御,“很简单的,你肯定能学会。” 宋御也是个愿意尝试新鲜的人,他二话不说握住杆子,和程砚互换了位置。 程砚坐在一边,指导起来:“像我刚刚那样就行了,把杆子插水里,用点力,船就会走了。” “我没那么白痴,”宋御道:“看着啊。” 他何止不白痴,简直聪慧过人,看一眼就会,其实撑船看着简单,里面还是很有学问的,真正的船家能保证大风大浪船只都不会偏离路线,这点程砚和宋御可做不到,只是能做到风平浪静时简单的摆动。 “我们去哪?”宋御的前方是漫无边际的长河,尽头是什么谁也不会知道。 “管他呢,”程砚单手撑着船只,弯腰看着水里的游鱼,阵阵涟漪让它们不敢靠近,“当只有一条路的时候,一直向前就好了。” 他们没有目的地,只是一直向前。 那是他唯一前行的路。 他们不知道前方的终点是什么,会看到怎样的风景,可是比起原地踏步,等待别人告诉你终点的风景,不如迈步向前,自己去探索人生,也许中间的路程,比终点的结果要重要的多。 “那个!宋御!”程砚惊叫一声,吓走了刚落地的麻雀,他指着岸边一个白色的蛋喊道:“鸭蛋!” 宋御定睛一看,好像真是。 程砚慌忙站起来,趴在船尾,摆摆手道:“快快快,靠近一点。” 刚刚这里有一群鸭子,会下蛋在附近也情有可原,船一靠岸,程砚就一脚踏在岸上,捡起草丛里的鸭蛋,检查了一遍,完好无损,他道:“还是热的。” 他递给宋御,动作幅度太大,宋御提醒道:“小心点。” 接过鸭蛋,揉在掌心里,宋御惊喜道:“真的是热的。” “嗯,应该是刚下不久。”程砚看着那群鸭子。 宋御把鸭蛋还给他,“捡个鸭蛋比捡钱还开心。” 程砚宝贝地把鸭蛋收好,走回船尾去,提起船只里一个水瓢,把鸭蛋放进去,固定在安全的地方,说道:“你不懂,这个很考验运气的,小时候要是谁捡了个鸭蛋回去,全家人能高兴死,这是成就感。” “还真不懂。”宋御把杆子撑进水里,不太理解这份成就感,但他选择尊重。 “不过鸭蛋也有另一个含义,象征着考试分数,以前有人吓唬我,说捡鸭蛋以后就会考零蛋,我爷爷凶,考不好回来得挨打,听了这话,吓得我连夜复习,就怕真考个鸭蛋回来。” “然后考了多少?” “及格了,”程砚说:“我都看书了不可能考零蛋,那婶子唬我的。” 宋御停下了撑船,把杆子收回,坐在船头看着程砚,有感而发:“我觉得你很适合在农村生活。” 程砚颇为骄傲的语气:“嗯,我什么都会,打鸟抓鱼撑船放羊,我都做过,我要是在村子里长大,一定比现在有本事多了。” 宋御忍俊不禁:“那大城市还困住你了呢。” 程砚蹬鼻子上脸道:“对啊,困住了我放浪不羁的灵魂。” 宋御点点头,道:“好,那以后咱们就在村里生活吧,买个房,弄个车,养条狗,再弄只羊,你主外我主内。” 程砚抬起眼:“怎么在一起生活?” 宋御道:“结了婚自然就在一起生活了。” 程砚忙低下头,小声地嗔了一句:“谁要跟你结婚……” 刚刚的放浪形骸消失不见,马上又变回那个青涩拘谨的程砚,宋御对他笑了笑。 -- 第188页 船只漂浮在水上,没有人为干预,逐渐靠了岸,宋御拿杆子一摆,它才重新回到中央,放下杆子,宋御坐下来,对程砚说:“你过来。” 程砚不为所动:“干嘛?” 宋御打哑谜:“先过来。” 程砚跟他较着劲,“你先说。” 宋御给出诱人的条件:“你过来我告诉你我看到的鸭蛋在哪。” 程砚环顾四周,提起了精神说:“在哪?” 宋御抬抬下巴:“就在你后面。” 程砚瞅了大半天,也没看见哪颗草里有鸭蛋。 “你过来我告诉你。” 程砚实在看不见,也就听从指令了,他踏着船身走过去,来到宋御面前,回头张望着,嘴里执着地问:“哪儿?” 宋御上下打量他一眼,忽然伸手拉住了程砚的手腕,猛一用力,朝自己怀里拽过去,程砚惊慌失措,船身大幅度摆动,他在惊吓之中落进了宋御的怀里,以一种极为娇羞的姿势坐在了宋御的腿上。 “你干嘛?!”程砚就要起身,却被宋御的手臂控制得牢牢的,他越挣扎船摆动的幅度就越大,两人也就越危险,没在农村生活过的宋御一点没见慌乱,倒是程砚有点害怕翻船而逐渐老实了下来。 宋御微微抬着头,拿手捏着程砚的下巴,唇贴着他的侧脸问:“真不想跟我结婚啊?” 怎么会说起这个? 程砚不自然道:“你发什么神经……” 宋御道:“我就发这个神经,问你话呢,小同志,你打算跟谁结婚?” 宋御的脸皮是什么时候变厚的?具体记不清楚了,反正跟他在一起后就越来越没正行,今天也是,闹他这么一圈,就问这个,简直幼稚到了极点。 程砚不安地看着四周:“你让我起来,一会有人来了。” 这露天的环境,远处的高桥,附近的庄稼,哪里藏着一个人你也不知道,他们俩这种没羞没臊的姿势可不能给看去了。 “你回答我我就让你起来,”宋御咄咄逼人:“说。” 程砚闭口不言。 宋御盯着他的小脸,道:“我发现每次谈到这种亲密事,你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刚刚谁说自己有本事,放浪不羁的?这么放浪,这么无所不能,回个话能难死你?” “就不想给你说。”程砚计较道:“骗我。” 宋御笑了声:“那我给你道歉,不好意思,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卑鄙,因为想抱你就骗你有鸭蛋,好了吗?该你了,说吧,想不想跟我结婚?” 程砚听了道歉,也一点没松口,道:“家里人不一定同意。” “那就是你的事了,”宋御说:“如果是我家里人不同意,我据理力争,你家人不同意,你去说服,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坚定吗?除了我们自己感情淡了,否则什么也不是我们分开的理由,所以家人那一关一定能过,那么最终问题还是落在我们自己身上了,我想跟你结婚,现在轮到你的回答,你想跟我一辈子吗?” 程砚偏开头:“才不想。” 宋御的手收了收力气:“再说一遍。” 程砚死鸭子嘴硬:“就不想。” 说完就窜出了宋御的怀里,往船尾走去,宋御抓他没拿住,这不追还不可怕,这要是身后跟着压力,步子都不稳,程砚跑到船尾,站在上面指着宋御:“滚。”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变成这种角色了,宋御站在船身里,双手插着裤口袋,十分得意地说:“你跑啊。” 程砚看看身后的水面,涟漪阵阵。 他站在船尾,带着哭腔似的可怜:“你别吓我了……” 宋御今天跟他谁也不让谁:“说句话有什么难的,说了我就不动你。” 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这么高一个大男生给为难住了,程砚三缄其口,几次张了张嘴又不愿意说,有时候这标杆立了起来,还真不好撤,程砚硬着头皮道:“你别以为我不敢。” 宋御迈步向前:“你敢什么?” 程砚往后退一步,没地方可退了,他的后脚都踩空了一半,因为宋御的靠近,船头起来,船尾下沉,程砚有点找不到平衡,晃了晃身子。 “宋御……”他惊慌地喊了一声。 宋御猛地向前,就要抓住他,但奈何程砚以为他要逼近,把他吓了一跳,这一脚直接踩空,没有稳住的身体「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程砚!”宋御两步登上船尾,一点犹豫没有,慌忙跳了下去,水里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 岸上的大黑狗狂吠不止,貌似它也知道主人的危险。 好在这水不深,宋御跟得紧,很快抓住了程砚,无所不能的程砚偏偏就是不会游泳,早知道今天会掉进水里,当年就跟他爸跳水里学游泳了。 他被宋御抓住,拎出了水面,摸到了船只的一角,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扒住了船尾,大口地喘息,待回过神后,看见扶着船的宋御,还有急得团团叫,在岸边不停打着圈的黑狗,两个人趴在船尾,不约而同地笑了。 那一刻,天边的云朵优雅,水里的人影狼狈,宋御扶着船尾,看趴在上面喘息的程砚,清澈的水面荡漾着他的影子,他露出虎牙对他笑的时候,眼角弯弯,睫毛微颤,挂在上面的水珠都是风情无限。 宋御没有忍住,用了对于这个年纪里说出来会显得肤浅的字眼,那几乎是本能地,不可控的一句:“我爱你。” -- 第189页 有人顿了几秒,趴在船只上不发一言,直到他确定没有听错,直到他确定他用了一个沉重的字眼。 程砚微微僵住,随后低下头,把下巴埋在臂弯里。少年眼角的粉红融进水天一色里,荡在青天白日下。 稚嫩到无法喘息。 第75章 从河边回来, 两人浑身湿淋淋的,惹得奶奶大惊小怪,简单解释了下掉进水里的情形,宋御和程砚便排着队去冲澡了。 洗完澡, 程砚帮宋御擦头发, 他先洗的, 头发被太阳烤干,拿着一块毛巾,体贴地为宋御送上服务。 “怪谁?”他质问, 颇占理, 于是语气格外得意。 “怪我,”不占理的宋御说:“再也不敢了。” “你知道就好。”程砚说, 宋御不吓他他不会一着急踩空的,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看你把我奶吓得,这一下减六十分。” “那原本是多少?” “原本是八十分,现在你还剩二十分, 不及格。”程砚责怪道。 宋御态度端正,说道:“那我赶紧去多捡几个鸭蛋。” 程砚拍了拍他的后背, 让他老实点。 擦完头发, 程砚把自己那块毛巾拿出去晾着,这时碰着了不速之客,程砚湿着头发看向门口的来人,防备的眼神很明确。 陈浩倒是轻笑一声, 没有看出对方不欢迎的眼色似的, 调戏一般:“在呢?” 程砚上下打量着他:“你干嘛?” 陈浩抬抬手, 表情无辜:“不干嘛, 就来邀请一下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要不要来聚聚?” 程砚正要否决他的邀请,宋御从里面出来了,他看着陈浩,陈浩也注意到了他,些微收了笑容。 宋御来到他身边道:“有什么项目?” 陈浩道:“随你们,看你们想玩什么。” “那敢情好,你们以前不是玩挺好么?这面子不能不给,不过……”宋御把毛巾挂在脖子里,行为做派颇像个家庭里的老爷们,“带个我吧,一直听说你的名号,想认识认识。” “宋御……”程砚正要出声,被陈浩打断。 “行,这有什么不行?一起来呗,镇上有个麻将馆,旁边那个超市,我在那等你们,下午三点,不见不散。”陈浩抬抬手,冲着程砚又笑了一下,“程程,回见。” 陈浩走了,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程砚也不挂毛巾了,看着宋御问:“你想干嘛?” 他才不相信宋御只是想认识陈浩,他这个懒得交朋友,平时待人冷漠的家伙,哪有这份心?就是有也藏着别的目的,程砚可不是陈浩,这么好忽悠。 “你管我,”宋御走向衣架,把毛巾挂上去,不友好地叫了声:“程程。” 程砚忍不住笑了一声:“你那出息……哎呦我真服了。” 叫个名字都吃醋,以后还要不要过了?程砚是看出来了,宋御这哪儿是小心眼啊,在吃醋这方面,心眼根本就不是小的问题,以前程砚还真不是太理解吃这种小醋的,这叫一声能死吗?现在他发现了,对宋御来说,能死。 程砚对宋御的后背说:“那你以后就别准许任何人这么叫我了。” 宋御回过头道:“就不该叫,凭什么?我这么叫你了吗?” “那人家又没有别的意思……” “怎么没有?他都上门来邀你了,昨天还为难你,今天还好意思喊你出去,这么不要脸,何况我还在这呢,当着我的面邀你,有没有经过我同意?” “他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马上就知道了。”宋御说。 程砚跟过去,不太理解地说:“什么马上?你要告诉他啊?” 宋御审视着程砚:“你不愿意?” 程砚狗腿地说:“愿意,愿意,宋爷说什么就什么。” 没什么不愿意的,对陈浩,他还真不介意他知道,管他们会怎么想,比起总提定亲这事,还不如让他永远闭嘴。 中午吃了饭,程砚和宋御就去见了陈浩,约的地点程砚知道在哪,虽然很久没有来过奶奶这里了,但镇子也就那么大点,大概位置他知道,找到大概位置剩下的就好找了。 麻将馆旁边那个超市,是像小卖部一样的地方,超市面积不大,里面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这个超市在中学附近,同时为学生们提供着住宿,不愿意住校的就在外面租房子,这种超市的位置好,人早就住满了。 超市的后面就是住宿区,二楼住的女生多,一楼住的多为男生,混住让这里变得十分混乱,程砚和宋御站在门口就听见男生和女生「调情」一般的交流。 程砚不知道陈浩约在这种地方是要做什么,穿过超市,来到后面的住宿区,才发现一张摆着的台球桌,环境小,只能放下一张桌子,导致大伙的注意力都在这张桌子上。 二楼趴着几个女生,和底下台球桌边染着亚麻色头发的男生说着话,当她们发现门口进来的两张新面孔,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宋御没见过这种地方,程砚却并不陌生,在小镇上这种环境很多,没有专业的台球厅,全是一条龙服务的商家自营小店面。 台球桌边围着的几个男生抱着球杆叼着烟,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程砚知道,这是一个不好走出去的局。 “浩哥,这谁啊?”楼上一个化了浓妆的女生咬着棒棒糖,看着门口的程砚和宋御,十分陌生的面孔。 -- 第190页 程砚抬起头,看见艳红色的指甲油,不知道她多大,看起来不像个学生。 不同的环境里长大的人,身上的气息都不同,跟陈浩比,程砚显得很书生气,当然,只有他显得书生气,至于宋御……他因为外表看起来太冷,气质有点不太好惹的样子,倒是可以跟陈浩较量较量。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楼上的女生指着宋御:“这种我只在电视里看过。” 宋御和程砚没有回话,而是走了进来,是宋御先跨进来的,他不怕,程砚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他跟在宋御身侧,来到了球桌前。 “请我们打台球?”宋御提起桌子上一颗球子,细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球子上抚过,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有些不可忽视的性感。 宋御的手好看,程砚一直知道,他盯着宋御的手研究了一会。 陈浩没说话呢,旁边一个男生拿下烟,笑着说:“希望只是打个台球,不会上升到……打人的程度。” 宋御认识这人,昨天夜里的那一位,他不生疏,同样假意地笑回:“那我可真是太怕了。” 一米九的他说出这种话,一点都没有可信度,宋御的演技太差了,语气里挑衅的意味也太明显,不愧是跟寒承宇混在一起的人,莽撞得很。 “程程,”陈浩说话了,抬手道:“昨天没来得及介绍的,今天有时间,要不要介绍一下,你这位……好朋友?” 程砚道:“你知道他是我朋友,还有什么介绍的必要?” 一句话,火药味十足,点燃了本就针锋相对的氛围。 你不仁我不义,陈浩耍他一次两次,不念旧情,程砚也没那么宽容大度,两句话把这虚假的表面击溃,害得陈浩没了耐心。 “啧,”陈浩摸了摸后脑勺,一副扮猪吃虎的嘴脸,“你看看你,我本来还想照顾照顾你,你这让我怎么做好呢?” 程砚摊摊手:“你想怎么做怎么做,我们人都来了,还端什么呢?” 陈浩拍拍手道:“好,欣赏你,那就直接开始吧,咱们俩之间应该算不上新仇旧恨,只是你这朋友不太给脸色啊,昨天对我兄弟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你也是跟我混过的,知道我是个什么脾气,今天这么多人在,就想让你朋友跟我兄弟道个歉。” 程砚道:“什么歉?” 他可不记得宋御得罪了谁,如果论得罪,他们这群人才应该羞愧,怎么好意思站在这里要求他们道歉?真是活久见。 陈浩就是那个最没有分寸的人,昨天什么情况他好像忘了,妄自说道:“昨天晚上的事可没有一笔勾销啊。” “哦,昨天晚上的事啊,”程砚讽刺道:“你们是怎么有脸提的?” “我靠,”陈浩身侧的一个男生爆了句粗口,指着程砚道:“你他妈找死是吧……” 话没说话,被陈浩拦住了,使了个眼色,他才安静下来,陈浩还是那个说话管用的人,从小到大都一样。 程砚看也没看那个说话的人,转而对陈浩说:“一句话,他不可能跟你们道歉,因为是你们犯贱在先,允许你兄弟为难我,不允许我朋友维护我?道歉想也不要想,要是想打架,那就赶紧的。” 程砚也不是个乖宝宝,他是挺怂寒承宇那群高三的狠人,但除却那些人以外,程砚倒是没什么怕的,因为正常的小摩擦,没人动刀子,做狠事,像寒承宇那种狠人少之又少,城南没有几个,陈浩更不会是那种人。 他跟他混过,也算是有点了解,从小到大的孩子王,长大一副大哥做派,是他的风格。 “你这让我很难做,”陈浩道:“我跟你这交情,怎么好意思对你朋友动手呢?” “少来了,”程砚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也就别装了,咱们俩那八百年前的交情早就散干净了,磨磨唧唧不是你的风格,浩哥。” 程砚讽刺地喊了一声,在陈浩的视角里,他有点意外,但又觉得正常,他意外是觉得曾经这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整天甜言蜜语叫他的小男孩长大了,换了一种气质,变了一种性格,对他再不是温言软语,再没有那张笑起来露着虎牙的可爱的模样,阔别多年,每个人都在变化,陈浩能理解这种变化,可多少是有点感慨。 陈浩笑了一声说:“程程,我还真不想欺负你的。” 说完,陈浩拿起球杆,顶替上来的是一副凶厉的脸色,他将杆子向球桌上一扔,指挥似的说:“一句话,台球定结果,你们有两条路,你朋友和我兄弟打一局,赢了你们走,输了就难看了,你应该懂是什么吧。” 程砚看了眼宋御,他深知对方没有那么好心,不知道球桌有问题还是哪里有安排,程砚不觉得这只是简单的两条路,于是道:“他不会打台球。” 陈浩耸耸肩:“那不好意思,我兄弟只会打台球,他要是不会,那你们只能走第二条路了。” 陈浩没有直说第二条路是什么,但宋御不会不知道,那第二条不是打,就是整他的路,他果断道:“就这个吧。” 程砚看向宋御:“等一下……” 宋御抬抬手,打断了程砚,“没关系,虽然不如你,但也能玩两局。” 程砚担忧地看着他,此时陈浩那个兄弟已经走了出来,两个人来到了球桌前,二楼传来几个女生的声音。 “浩哥,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 第191页 “全河,你可手下留情,帅哥好不容易来一次。”说完是阵阵笑声,就好像知道这没有可打的必要,一旦打起来对方势必会输。 听着这些场外的言论,程砚大概弄明白了,这个叫全河的男生,宋御的对手,应该是个球技不错的,而陈浩的目的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去走第二条路,意在整他们。 “老板,开台!”陈浩对里面喊了一声。 屋子里回了一句慵懒的男声:“五块钱一小时,自己算着。” 台球桌和他们那儿的不太一样,桌子总体较小,这并不是正规的球桌,不过对于娱乐局,没人那么计较,如果硬要说,能吐槽的地方太多了,连球杆也不够标准,球子的大小等等,都绝对够不上标准的资格。 宋御会打台球,不是程砚教他的,在他认识宋御之前他就会了,虽然没那么精,但跟人过两招是没问题的,宋御经常泡在「奈康俱乐部」里,有江蘅这样的朋友,球技应该还过得去。 双方来到桌球前,由全河开球,一杆一杆的递进,因为有矛盾冲突,这个比拼就变质了,更让人在乎的是结果,而非过程,刚开始就有人不耐烦地催促着:“全河,放开了打,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十分钟不用吧?” 打了两杆,程砚大概可以判断出来了,怪不得要弄这个局,全河的球技不赖,看得出是有水准的,几杆下来,他占上风,照这样下去,宋御会有危险。 可是程砚和陈浩一样,是局外人,这不是他们的战局,只能干着急,他这会十分后悔,没有教宋御玩台球,谁知道陈浩会用这种较量方式。 “着急?”陈浩来到程砚身边,这里有超市,陈浩身上装着口香糖,递给程砚一片。 程砚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说道:“你变了。” 陈浩不由得一笑,收回口香糖,说道:“我哪儿变了?” 程砚道:“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没有小时候那么照顾人了,小时候照顾他的人,变成了为难他的人,任别人欺负他也不管了,虽然他们交情已经不在,但不至于到这种针锋相对的地步吧?对小时候还挺讽刺的。 “可爱,”陈浩道:“我有什么可爱的?论可爱,谁有你可爱?” 程砚不解地看他一眼。 陈浩看着台球桌前的宋御,“你这个朋友……倒真有点明星的风采。” 是有,程砚也觉得,宋御好看到像假人,他真就是每个男生梦想长成的样子,高大威武有力,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 “你不会放过我们的,对吧?”程砚没有闲心和陈浩聊这些,问起正经事。 陈浩道:“我在你眼里到底成为什么角色了?我是没什么大出息大本事的人,但说一不二我还是能做到的,你只要好好祈祷你朋友发挥超常就行了。” “你真该庆幸跟他比的是台球。”程砚语气平淡地说。 陈浩和程砚重新观察起了战局,全河的球权,他是有点本事,但是宋御也出乎意料的难缠,竟然没有在十分钟之内结束,球桌上的布局非常诡异,全河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破局。 全河拿着杆子看了很久,这也是大伙第一次看他这么着急的样子,突然对他的信心就开始动摇了,有人指导道:“打这个。” 全河看过去,摇摇头,弯下腰打中的球子并非被指导的那颗,这颗球注定进不了,他准归准,有技术归有技术,可台球要的不止是准度,思维能力也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宋御在打台球方面做不到程砚那样的出神入化,但他出色的思维能力却让他知道该怎么布局,他无法进球,那么对方也别想,他把球子打得紧密,成为了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的局。 「哒」,一杆出去,球子缓缓移动,把一颗些微有突破的球子造成了新的堵截,那是全河打出的突破点,下一球。 全河的眉头一紧。 程砚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局对他来说有点挑战性了,他观察着能解的球,还是有的打的,当然,他不会告诉对方。 全河却有点着急:“你会不会玩?哎我真的没见过这样打台球的。” “没见过吗?”程砚闲不下来,立即反击道:“那还得多练,打的局太少了。” 全河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是被寄予厚望的人,迟迟破不了球,着急也情有可原,可这份着急在程砚看起来太棒了。 这意味着宋御不一定就是败局,也意味着这个叫全河的,有东西,但不多,被这么信赖着,可能只是因为身边的人球技都比较垮吧。 “宋爷,喝水吗?”程砚的语气轻快了许多,他刚刚太着急了,没看清楚,现在大概了解了,宋御和全河是一个技术层面的人,说不定宋御还在他之上呢,程砚之所以感到轻松,是看到宋御聪明的方面,不说都忘了,宋御还是城南的学霸呢,因为威名太大,而且还和寒承宇那群人是一伙的,总让人忽视了他学霸的标签,以为他只是个惹不起的高三大佬而已。 学霸嘛,思维能力肯定是有的。 宋御没有全河那么紧张,赢还是输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输了,打,赢了,走,简简单单的事情。 “破费了。”宋御道。 程砚忍不住一笑,见他轻松,程砚便完全放松下来,到里面拿了瓶水,一块钱,他小妹似的伺候着宋御,把瓶盖拧开,送到宋御眼皮底下,低声说:“不着急。” -- 第192页 宋御接过水道:“可别人急啊。” 他喝了一口,看面目迫切的对手。 程砚接过水瓶,抬头喝了一口,他只买了一瓶水,这当着人面的不当举动引来了异样的目光,陈浩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提醒他某些「间接」的事情。 程砚却是冲人一笑,他仰起头,在陈浩地注视下,喝了长久的一口。 局势太紧张,破不开,就容易让人着急,程砚把瓶盖拧好,声音清朗道:“我们可以加快一点进程吗?” 有人讽刺道:“打不了看不见啊?” 程砚来到球桌前,趴在桌子上摸着一颗球说:“嗯……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场外指导啊?” 他看清了宋御的目光,很凶,程砚很喜欢他凶悍的目光,宋御说什么?他喜欢他在球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那么程砚也喜欢他喜欢自己时无法控制的模样,程砚笑眯眯地,在没人反驳后对全河道:“就这颗吧。” 全河迟迟没有下手,看着桌台边的男生把手中的球放在原位。 程砚直起腰道:“你只有打了这颗,六号球才有救。” 全河虽然是敌方,但也是个能听进去话的,他看了看球局,意外地发现这竟然真是个突破点,拿起球杆,全河一击即中,不论这颗球滚在哪里,他的六号球都有了生机。 程砚又道:“宋爷,打这个。” 他指着一颗蓝色球。 宋御是一点没犹豫,照着程砚的吩咐打,明明是两个人的比拼,却因为程砚的加入让这场球局变得更迷惑,更有意思。 轮到全河,程砚道:“你可以选择打六,也可以换它旁边那颗,不过你自己想清楚了,每一颗都会决定胜负。” 全河道:“进一颗是一颗。” 程砚笑而不语,这话,他刚玩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这么想的。 局势有了新的变化,陈浩那边又走进来一个人,程砚不认识,他来到陈浩身边,低头说了几句话,陈浩对他笑了笑,没等多会,那人来到全河身侧,抬了抬手道:“我能挥一杆吗?” 程砚和宋御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于是对方便以为他们默认了,全河把球杆让了出去,那个男生拿起球杆,弯下腰,哒哒就是两颗球入洞。 楼上楼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那人把球杆还给全河,好像只是过来表演的。 “犯规了吧?”程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哪有半路接杆呢?这是比赛。 由于这人的插手,顿时让旗鼓相当的一局严重倾斜。 “你都插手了,我肯定也能。”那人说:“比赛讲究公平。” 程砚严肃道:“公平?我只是为了破局,刚刚的球局让他们玩的能重开了,我是让他们有进展,而不是明目张胆地帮其中任何一方,至少我没有打破公平。” 那人闻声一笑,环起胳膊道:“这么说你很懂呢?小弟弟。” 程砚将手按在球桌上,看向陈浩,“这局作废,他插手了。” 陈浩道:“我可没心情再看一局。” 程砚道:“这不公平,除非你让他以我朋友的立场再进两颗球。” “等等等,”有人出来说道:“你想让人家给你们打,也得别人愿意啊,要不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摆明了,要为难他们,要他们输,没有可比的必要了,亏他刚刚还以为陈浩挺不错的,程砚对他建立的一点好感尽失,他狠狠瞪着几人,情绪丰富到陈浩不得不出声。 “你不会是想干架吧?”陈浩道:“别别别,没想打你。” “你要是这样玩就没意思了。” “没关系,我觉得有意思。” 程砚忍了忍,还想说什么,但看几人要为难他们的态度,大抵明白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程砚回过头,走向宋御。 他和宋御说不得心有灵犀,但默契也是有的,程砚把水瓶递给他,宋御把球杆递给他,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的小弟,程砚和宋御的位置反了过来。 弯下腰,拿起球杆,程砚目光犀利,落在球台上的白色球子,标准的动作就意味着他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于是这一杆也意味着接下来纷飞的战火。 “哒!” 母球重击出去,快速滚落,相互碰撞,那一瞬间大家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原理,什么路线,只听各种炸球的声音一并响起,球台上飞舞的数字球让人眼花缭乱,它们无声无息地跌落进球袋里,在短短五秒内,球台上只剩下四颗球,仔细一看,宋御所属的一方,球子竟被清的干干净净!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所有人屏息以待,直到结果出现,一阵骚动,二楼传来女生给力的尖叫声和鼓掌声,还有不认识的围观男生也兴奋雀跃了起来。 他们同样的年纪,同样容易为一件不可能的事震惊,他们拥有同样的躁动。 全河和陈浩等人也完全傻了眼,不知所措地看着结局已定的一局,陈浩更为关注的那个人,神情正严厉地望着他。 程砚盯着陈浩,语气中带着汹涌的情绪,他暴露在脸上的是不加掩饰的怒意,“这样是不是更有意思?” 第76章 这种局势……还真没有见过。 场面很难看, 非常难看,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发展,陈浩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对这个结果还没缓神过来。 -- 第193页 楼上的女生倒是公正, 她们不在矛盾之中, 只是看个热闹, 这是她们少见的热闹,都在好奇这两人是哪来的,这样的实力和脸蛋为何从未听说过? 二楼传来女孩们正直的声音:“全河, 你输了。” “场外玩不过啊, 人家这实力,摆明是没跟你们动真格的, 还跟人家比台球。” “说话算话啊浩哥,帅哥表现这么好, 你可别出尔反尔,都看着呢。” 就因为被人看着,才满是压力, 全河的脸色铁青,又有一丝羞愧, 陈浩也面露难堪, 随后以笑容化解,道:“怎么会出尔反尔呢,赢了就是赢了,不为难你们。” 程砚拉住宋御的手腕:“走。” 宋御却停步, 对他道:“等一下。” 程砚抬眼, 看宋御走了回去。 他来到了陈浩的跟前, 对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不算太友善,好像不是他们被放过了,而是他们不想跟这群人计较了,宋御道:“能跟你谈谈吗?” 陈浩警惕地看着宋御,他对程砚放肆,可不敢对这个人放松警惕,有些人看一眼就知道什么脾性,宋御就是那个出现的短暂,但对这些人来说都相当有记忆点的人。 他们去了一间宿舍里。 程砚在原地等着,很担心他们打起来,但又觉得宋御不会这么做,来这里一趟,宋御就是冲着陈浩来的,他吃着陈年旧醋,自然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但到底要做什么,会跟陈浩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程砚还真不知道。 在等待的期间,那个叫全河的人走了出去,好像没脸留在这里,倒是那个帮他打球的人,对程砚很感兴趣。 “你很能忍啊,”那人道:“有这实力干嘛不自己上?” 程砚没有回应,他不想理陈浩身边的任何人,在打台球这方面是有很多人对他感兴趣,他会回复他们的兴趣,但今天不行,他不高兴,因为这群人合伙欺负了他男朋友。 楼上传来一道女声:“帅哥,能不能加个企鹅啊?” “帅哥你有女朋友吗?你朋友有女朋吗?” 程砚置之不理。 高冷起来了。 他在等宋御,全心都在那间房子里,他盯着紧闭的房门,在大概五分钟后,才终于有了动静。 宋御从里面走出来,陈浩没有,程砚没看见陈浩的影子,只有宋御,来到他跟前说:“可以走了。” 程砚回头张望:“你们在说什么?” 宋御道:“没什么,他不会再提你跟他小时候的事了,也不会再为难你。” 说完,宋御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他还挺在意你的。” 程砚抬眼,以为听错了,宋御笑了一下,摸了摸程砚脑袋,“开玩笑。” 二人从这里离开,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楼上的人留都留不住,男生也觉得不尽兴,这么精彩的一局明天肯定要在学校里分享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认识,人就走了,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大伙对这两个陌生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陈浩走出来后,有人围了上去,问他出了什么事,陈浩道:“没什么。” 他没看见两人的影子,陈浩道:“人呢?” “刚走。” 陈浩舔了舔唇,摸着台球桌上的球子,目光深了下来。 确实不必再提小时候的事了,追随在他身后的小男孩长大了,他在新的环境里,认识了新的人,他和他的交集这辈子只在那珍贵的童年里,尽管他十分不满意这样的结局,也必须认清一个事实。 他的程程,身边站着一个新的,他会注视,跟随的人了。 “浩哥,笑什么?”有人发现陈浩嘴角噙着的笑意,却又有点感伤。 陈浩没有解释,只是叹气道:“没什么。” 他想有什么,也再不能有什么。 _; 程砚在奶奶家这两天过的十分充盈,但总要到了离别的时候,奶奶大包小包地给他装东西,自己做的菜,园子里长的菜,别人家种的苹果,还有一包鸭蛋,全都让程砚带回去。 “奶,拿不下。”后车厢被堆满了,一点空余的地方都没有,被他奶奶一收拾,还能再挤挤。 “怎么拿不下?这不放下了?待会到了你让你爸去接你,一车就拉完了,”奶奶还在往里面放东西,程砚和宋御站在旁边帮衬着,这拦不住可不就只能帮忙了?奶奶没闲着,说道:“小宋啊,这个你待会也带点回去啊,都是奶奶我亲手做的,家里的菜啊,土生土长的它总比外面的好,让你家人也尝尝咱们乡下地地道道的野菜。” 宋御说:“肯定的,都说自己种的菜好呢。” 奶奶对宋御笑。 装了一车菜,后车盖艰难地被关上,奶奶又进屋拎两箱奶,程砚看见了马上去扶,“奶,你别拿了。” “这都是人家拿给我的,我又不好这口,都给你留着呢,你看这酸奶,纯牛奶,还有八宝粥,你喜欢喝什么喝什么。” “真放不下了。”程砚快被这一趟给吓到了,这么多东西,他不是来看他奶奶的,他是来进货的吧?程砚抬头看宋御,宋御靠在车身上笑。 “能放下能放下,前面能放,塞一箱是一箱。”最终塞了箱没开封的酸奶进去,剩下的程砚真不愿意再要了,他知道他奶奶是真不喜欢喝这些东西,老人家肠胃也不好,不习惯喝这些,可他也真不能拿这么多。 -- 第194页 “给别的小孩留一点好吗?我小姑的孩子,等他们来给他们喝。”程砚苦口婆心,总算是明白他妈妈每次跟别的亲戚推三阻四的感受,他现在就是,完全被奶奶的热情打败,最终因为后车座都被堆满了,他才被奶奶放过,加上宋御说了句地道的话。 “奶奶,剩下的就别带了,下趟来再带,过两天我再拉他来看你。” 奶奶一听可高兴:“哎呦这好,那麻烦你啊小宋,你这也有车,比他爸方便……” 奶奶说话时拉着宋御的手,一边夸他长得好看,一边说他懂礼貌,亲切得如一家人。 不久后,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行驶在路上,奶奶站在门口看着,还有那只大黑狗,来时不觉得,看到这一幕,程砚突然鼻头一酸。 “奶,我很快就再来!在家等我啊!”程砚伸出头,跟奶奶挥着手,奶奶站在原地,往前迈了一步,车速很慢,可该分离的结果并不会改变。 老人家追不上年轻人的脚步,她们能做的,只是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 晃晃悠悠,终于上了村子里那条修好的水泥路,宋御看着副驾驶的程砚,手里还抱着瓶酸奶,他小心翼翼道:“没哭吧?” 程砚看他一眼:“哪儿会。” 宋御道:“这种场面我经历的不多,挺有感触的。” “就她一个人在家,每次过来都不想走了。”程砚叹了口气:“可是我们那儿的生活她又过不惯,一个人在这里我总害怕她出事没有人知道。” “不会的,邻里邻居的都能照顾,”宋御说:“老一辈的人比我们热情,而且这种地方窜门都比较频繁,有什么事邻居都能帮衬的。” “嗯。”程砚道:“其实我知道,她不愿意在城里生活,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 宋御看他,时而觉得程砚的眼睛很清澈,时而觉得浑浊,分离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是腾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程砚没有把感伤的情绪释放太久,他转移了注意力,回头看着一堆包裹,说道:“待会你拿箱牛奶回去,还有菜,她给你装的。” 宋御没有过多的客气,“行,我带点回去。” 车子缓缓驶到了村口,就要离开这个地方,路边有人站着说话,程砚不认识的就没有打招呼,他的眼睛望着外面,忽然看见两棵桃树,茂盛的果实挂在树上,程砚很快生了一个想法:“停车。” 宋御一个急刹车,以为他忘记了什么,来不及问,程砚把手上的酸奶往位置上一堆,推门下了车。 宋御看见他跑向了两棵桃树下,踮起脚,伸出手,短暂的筛选之后,摘下了一颗桃子,然后四处看看,小偷似的跑回了车里。 这是别人家的门前,自然是别人家种的桃树。 他刚进来,院子里就走出一个妇人,程砚打开车窗,摇摇手上的桃子,说道:“婶婶,我偷个桃!” 那婶子也没说话,一脸懵,没见过这样的小偷,她站在原地看着,宋御一笑,发动车子,两人从村口离开。 程砚手里这颗桃子十分饱满,粉红粉红的,摸起来有点软,他宝贝似的捧在手里,满意地说:“真大。” 宋御倒是要问了:“偷桃干嘛?” 程砚口气转变得迅速:“要你管。” 宋御从不计较他说这种话,不仅不计较,他觉得程砚的语气很像是撒娇,宋御笑了声说:“要是人家打了药呢?” “我又不是用来吃的。” “摘来欣赏的?” “不行啊?” 宋御一个白眼过去:“你再给我呛一句试试?” 自己的命现在在人家手里,程砚不过分,有分寸,点到即止,他为自己找了一个不得不怂的好借口,“不敢了。” 他们一路上说着话,扯得远,开着车窗,热也不打紧,外面的风景绝佳,谁也不想错过,车窗里飘出爽朗的笑声,一声盖过一声。 途经那座河上的桥,二人停了车。 程砚说想拍照,就在这里,留个纪念,宋御答应了,他对他提出的要求,鲜少否决。 程砚背靠着桥面,拿着自己的手机,倒是会装可爱,表情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萌态,而宋御则更有想法,他在他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将原本僵硬摆拍的脸凑近程砚,手也很快地握住了程砚的脸,于是定格下来的照片,非常有艺术感,自然且性感。 他像捧着一朵盛开的花儿,那花儿骄矜,柔软,稚嫩,他的鼻尖蹭到了花瓣,嗅着那缱绻难抵的芳香。 一个萌态可掬,酒窝深陷,虎牙尖尖,笑容充满了感染力,一个深沉沦陷,闭着眼睛,自然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性感,背景是广阔无垠的辽原,河水,船只,庄稼,望不到尽头,他们是第一次合照,却拍出了无法再超越的一张照片。 那是多年后,他们长大,也共同表决过的,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因为喜欢,因为相爱,因为对方而变得勇敢,因为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再遇不到能让彼此沦陷至此的人。 因为他喜欢他,因为他深爱他。 车里有人在柔声唱歌,渐渐远去,桥下有人骑着单车,追悔莫及。 陈浩停下了车子,眺望着已经看不见的身影。 他在沉默中微笑,在沉默中感伤,在沉默中认清了事实。 -- 第195页 他们成为了不同的人,时间造就了他们的距离感,有人把喜欢明摆,有人将爱意深埋。 这个世界上多得是你不知道的心意,它们大多数隐藏在莽撞又胆小的青春里。 遗憾总会有,谁也无奈。 不要顾影自怜,说自己平凡渺小,不值得被爱,这么多遗憾的心意,你怎知自己不是别人动荡的青春? 耳边飘着诚挚的话语,被掩埋在风里,陈浩骑车回去,那似警告,又似真心的表露,在他耳边经久不散。 “不要再用这种方法引起他的注意,我是他的男朋友,我不喜欢。” 第77章 篮球比赛近在眼前。 校队里的训练紧张了起来, 程砚最近和宋御见面时间不多,连同周溪阔,都在为联校比赛的事忙着,队里的其他人训练松懈, 每个人都在等比赛到来, 没参加的提不起训练的精神, 参加的忙的死去活来,还有一种程砚这样乖乖训练,认清实力, 默默努力的人。 “程砚, 你跟周溪阔是不是认识?”一个元老看他在单独训练,过来问他, 程砚也认识这个人,叫叶什么的, 实力挺彪悍的。 “认识。”程砚抱着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小子有前途,”叶青健说:“平时多盯着点。” 程砚一头雾水, 不知道对方让他盯周溪阔什么,他认识周溪阔, 但并不是很熟, 叶青健看他茫然,笑了一声,又说了句不相关的:“副队对你不错。” 这又是什么意思?程砚没有莽撞地回答,对方没有再继续说了, 打了个响指, 让他好好训练, 就从程砚面前离开了。 平时……他没有跟宋御表现得太好吧?在校队里两个人的交流不多, 对方为什么这么说?是看出什么猫腻了吗? 程砚没有得到答案,也没有深究,训练结束后就从球馆里离开了。 晚自习做了两张试卷,程砚觉得自己现在收心了很多,以前晚自习就是在打闹,自从老班说他们可以准备高考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就压上来了。 “一白,晚上去上网。” “哪家?” “还是那个。” “就咱俩?” “张腾也去。” 程砚听着关迪和赵一白说话,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这些事他都参与不了,热闹是别人的,程砚看了眼讲台低头看书的老师,拿出手机,摊在书本边。 ——你在干嘛? 他发完消息,偷偷看了眼讲台和窗户,确定周边环境是安全的,程砚才重新把视线投在手机上。 宋御【做题】; 程砚对着屏幕露出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你快要高考了,想好报哪个学校了吗? 他没有和宋御聊过这个问题,现在突然想起来,因为之前总觉得宋御会走体育的路线,总是在校队里看见他,总是忘记他是个学霸。 宋御【都行】; 这是什么答案? ——什么叫都行?你没有自己想去的吗?或者你的成绩,模拟测试之类的能去哪个学校有个大概吧? 宋御【想知道?放学来见我。】; 程砚在跟他说认真的,他怎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来了?程砚笑了声,被别人听了去,同桌伸着头问他笑什么。 程砚摇摇头,回复宋御。 ——我去哪里见你? 宋御【宿舍】; ——不要。 宋御【还怕?】; 程砚眯起眼睛。 ——什么? 宋御【上次来不就害怕?】; 他竟然知道! 他知道! 他上次有那么明显吗?程砚想起来仍觉得尴尬,他没有说什么啊,宋御为什么知道……他确实是因为害怕,决定再不去他的寝室楼了。 程砚死鸭子嘴硬。 ——我没有。 宋御【那我在宿舍等你】; 宋御永远有办法治他,他发了这句话后竟然就真地不回复他了,程砚着急了起来,心虚地说: ——我还是在楼下等你吧。 宋御没有闹他了,发了个OK的表情,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程砚搁下手机,埋头做卷子,明天老班上课一定会吓一跳,他程砚的卷子不是空白的了。 盯着今天晚上的杰作,程砚十分满足。 晚自习结束,程砚先回了一趟宿舍,把东西放下,然后在楼下等宋御,他这一趟真该上去的,因为宋御的寝室里没别人,楼道里也没有上次那几个围在一起抽烟的男生。 程砚跟着宋御上了楼,到他的寝室里,将门关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他问:“你们寝室人呢?” 宋御把钥匙扔在书桌上:“两个在学习,两个去洗澡了,还有一个去见对象了。” “哦,对,你们快要高考了。”程砚不想想起这件事,高考之后他就看不见宋御了,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频繁地看见他了。 宋御把他带到自己的位置上,让他坐,程砚这是第一次到他寝室里做客,他看着桌子上的书本和电脑,观察着寝室里的氛围,宋御的书桌没有刻意的装饰,不像门口两张同学的书桌,是很有氛围感的,宋御的床铺和桌子就是宿舍安排的本来样子。 “下午有人来跟我说话,”程砚转述道:“你认识的,是你们校队里的元老,叫叶什么的。” -- 第196页 “叶青健?” “应该是吧。” 宋御问:“他怎么了?” 程砚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问我认不认识周溪阔,之前韩队也问过我,你们好像对周溪阔很感兴趣。” 宋御拉过舍友的椅子,转过来,放在程砚一侧,坐在他旁边说:“怎么说呢,队里是打算带他的,我们这一届不是要结束了吗?下一届队长的候选人已经在准备了。” 程砚眼前一亮:“啊?那意思是……周溪阔也成为你们的候选了?” “嗯,算是吧,目前还在了解当中,这些事是韩队和苏苏管的,很抱歉不能给你更详细的信息了。” 程砚不在意,只是蛮惊讶的,“原来这样。” 宋御道:“你很在乎他?” 程砚摇摇头:“没有,我还以为他犯什么事了,突然都在问他。” 幸好,是好的方面。 程砚抬起手,注意到宋御的眼角,他摸了摸,指腹滑过宋御的眼圈,“你怎么有黑眼圈了?昨晚没睡好?” 宋御拿下他的手,握在手里,像揉一块海绵似的,“嗯,最近睡眠不太好,老做噩梦。” 程砚皱眉:“怎么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个人老做梦,还是噩梦,那么睡眠就一定有问题,日常生活中也可能出现了问题,即使没有表露,情绪上的波动应该是有的。 “没什么,小事。”宋御握着他的手腕,看着程砚说:“你不是问我想考哪个学校吗?” 程砚点点头:“嗯,想好了吗?” 宋御道:“两个,目前还没做决定,我妈的意思是让我考哈弗,我们家在那边有人,她也想我过去。” 程砚的手一顿,这是很明显的举动,宋御看了他一眼,程砚道:“你喜欢美国吗?”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程砚眨了眨眼,僵硬地说:“抱歉,我的意思是……你想去哈弗吗?听说哈弗的录取率很低的,好像只有4%,我不是说你考不上,我是说……如果没考上,会不会浪费一个名额……” “我没说要去,”宋御打断了他,“我不打算出国,也不一定考得上。” 程砚垂下眼眸。 宋御继续道:“我就是想跟你谈谈第二个选择,我想考我们自己国家的学校,想问问你,上海和北京,你觉得哪里更好?或者说你更喜欢哪里?” 程砚没有准备,被突兀地一问,他思考片刻,本能地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御说:“没什么,先回答我吧,以后工作,或者想要生活的城市,你会选择哪里?” “会关系到你选学校吗?如果是这样你不要问我。” “不,没关系,好好回答我就行。” 程砚放心了些:“都可以吧,北京……离我们有点远,硬要选的话就上海吧。” 这两个地方对程砚来说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竞争激烈的城市,上海又惯有「魔都」之称,想起来便全是纸醉金迷的印象,可如果在这两个城市里做选择,他还是选择上海,不为别的,只是城市近一点,跟家人见面方便一点。 “能说说理由吗?”宋御问他。 “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离我们比较近。”程砚如实说,他还是跑的太少了,如果多走走,多了解了解这两个城市,也许能给出更好的答案,他现在做的只是什么也不清楚的本能选择。 “好,了解。”宋御说。 程砚不晓得他了解了什么,但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了,说了一小会的话,大概半小时后,他们寝室的人才回来。 两个人走进寝室,往桌子上扔了什么东西,「啪嗒」一声,随后伸了伸懒腰,说道:“累死我了。” 说完,这才发现寝室里还有别人,一男生说:“宋爷有朋友?” 程砚看见人回来了,局促了起来,低声说:“那我先回去了……” 宋御没答应,而是按了下程砚的手腕,示意他坐好,站了起来,宋御走出去:“晨阳,你买的那个海盐小贝,给我扔一个。” 被叫晨阳的男生扔给他一个。 宋御把包装袋拆开,回到程砚面前,递给他:“试试。” 程砚接过来:“什么?” 宋御道:“吃就行了,试试好不好吃。” 外层是红褐色的粉末,里面是巧克力夹心,入口即化,咬一口都是海盐粒,但并不是真正的咸,有点甜丝丝的,尤其是盐粒的咀嚼感很足,一口咬下来嘴巴是绝对满足。 “好吃吗?” 程砚这一口咬的不大,还能看到流淌的酒精夹心巧克力,他点点头,说:“挺好吃的。” 宋御笑一声,用手背拭去了他唇边蹭着的粉末,“我买了两箱,明天快递就该到了,记得来拿。” 程砚站起来:“啊?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宋御道:“宿舍人多,一箱也吃不了多久的。” “你给我买的?” “我又不喜欢吃。”宋御说。 程砚无话可说了,他有点意外,他不知道宋御又给他买东西了,而且是先斩后奏,没有问他,就已经先下单了,就因为他觉得这个挺好吃的…… “怎么了?”宋御道:“我也可以帮你送到门口,如果你愿意我出现在你寝室门前的话。” 程砚不是刻意地要躲宋御什么,实在是他们寝室里有个关迪,看见他和宋御站在一起,又要不停地问东问西了。 -- 第197页 “谢谢……”程砚不知道说什么,当下里什么也不说有点不太合适,说太多又显得太疏离,他只能这么说。 宋御的手背滑过他的下巴:“谢什么。” 他给他准备了热水,因为这个东西虽然好吃,但容易渴,太干了。 —— 程砚从宋御那里回来,关迪他们都已经上网回来了,问程砚去哪了,程砚说在外面转了一会。 他回来寝室也没有待太久,在抽屉里摸出什么来,拿着就出去了。 关迪一回头人就不在了。 “程砚?”关迪转了一圈,没找到目标,问道:“他人呢?” 曲滔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回应说:“刚出去。” 关迪转过身去,点着鼠标,自顾自道:“刚想跟他说王微末的事。” 这个名字顿时炸出来一群人,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连好不容易早睡的张腾也探出了头:“谁?王微末?她怎么了?” 关迪平静地说:“她喜欢程砚啊。” 众人:“……” 关迪指着几人:“你们不知道?” 曲滔把脖子里的毛巾扔下:“我靠,那程砚单身没理由啊。” —— 此时曲滔口中不该单身的程砚,正在夜深人静的楼底下,一块水泥路上坐着。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还没有形状的桃胡。 蹭着地面,反复地摩擦。 这是一个急不来的,长久的,磨人耐心的事,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这件事他不敢马虎,他只有这一个亲手从树上摘下来的桃胡,他还剩下短暂的时间,他很怕宋御从学校里离开的时候,他还不能够完工。 可他只能在心里着急,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马虎,磨两下,拿起来看一眼,边角有没有不平的地方,底有没有磨平,有没有什么地方歪了。 路灯下的身影不太清晰,缩在一起的身体隐在昏暗的灯光下,月色和灯光都温柔。 少年的身影慌张,内心狂热,动作小心,背影寂寥,但他不需要热闹,也不再渴求热闹,他的心里有一抹安定,在慢慢沉淀,督促他成为更好的恋人,成为更好的人。 他对他充满了信心,对他们的未来报以无限的期待。 他爱当下做的事,爱当下具体的人。 第78章 联校比赛到了, 这次不在城南举办,而是另一所高校,参加比赛的和城南啦啦队的人都集中在一辆车上,其他加油助威的同学则自行前往, 程砚就是一大早自己跑去了车站, 坐了很久没坐过的大巴车。 跟城南比赛的学校是育才, 他们也是城南的老对手了,这次说是和城南加强交流,才举办了这次联校比赛, 实际上两校的较量一直很汹涌。 程砚到的还比较早, 城南的同学来了不少,都是来给自己学校的队伍加油鼓劲的, 在育才门口程砚就看见了好几张眼熟的面孔。 育才的横幅早就拉起来了,上面几个大字十分醒目:欢迎城南学子到我校做客。 大门是敞开的, 除了同学,家长也可以进,很多校外的人都来凑这个热闹, 作为城南的老对手,育才尽足了地主之谊, 无论是球场的布置还是同学的热情, 都表明十分重视这个多年的老对手。 过一会儿,校队的车来了,一个个高挑的身影从车里下来,韩仓为首, 然后是苏苏, 教练, 几位老师, 周溪阔等等,最后下来的才是宋御。 他不知道在做什么,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程砚站在角落里看他,宋御和韩仓在讲话,啦啦队的女生凑在一起,她们穿了性感的短裙,化了彩妆,跟在校队左右。 “宋御来了吗?来了吗?” “那个那个……真的好帅。” “嘘,声音小点。” 从程砚身侧走过的几个女生交头接耳地说着,全都是在议论宋御,看来他宋爷的威名不止是在城南而已,程砚靠着身后的墙面,脸上全是自豪和骄傲。 “咱们学校的人捏?”周溪阔问:“都没看见几个。” 韩仓摆摆手:“比赛的时候他们自己就出现了。”每年都是这样,赛前看不见影子,比赛一开始都一窝蜂地窜了出来,韩仓知道,来到新学校,大家都心里躁动,喜欢逛,习惯就好了。 宋御低头看着手机,在发消息,苏苏来到他身侧,说道:“副队,你又没睡好啊?” 最近看见的宋御脸色总是这么差,黑眼圈明显,虽然并不影响他的颜值,但是状态很让人担心,比赛没剩几个小时了,宋御的脸色好像一夜没睡。 “没事。”宋御淡漠惯了,对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上心,他继续发着消息,没给苏苏继续说话的机会。 ——你人呢? 程砚收到的就是来自宋御的这么一条消息,此刻他正在育才的超市里买水,买了两瓶,他抱在手里,艰难地拿着手机,回头要了个塑料袋才算好受,程砚回复道: ——我在,比赛的时候你就会看见我了。 宋御【我现在就想看见你】; 程砚望着自己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哪儿,他怕宋御找起来耽误时间,就让他安心点,说比完赛后再说。 没能看见程砚的宋御显得有几分烦躁,他把手机装起来,育才的队员来了,双方碰了面,打了招呼,被邀请到操场去坐,那儿已经备好了毛巾矿泉水椅子等物品。 -- 第198页 赛前一片和谐,这都是正常的,可是一会打起来急赤白脸的也有,这么多年韩仓都习惯了,校队里有两个新人,正是王师和周溪阔,他们是这次被挑中的新队员,能上赛场是莫大的殊荣,两人跃跃欲试,没老队员这么能坐得住。 “还有多久开始?”坐在韩仓旁边的王师低声询问。 韩仓道:“着急了?” 王师:“啊,怪紧张的。” 韩仓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副队在呢,没有意外。” 宋御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闭着眼睛假寐,在别人看来是好一副高冷的做派,而他自己才知道,没休息好是多么痛的领悟。 他现在头疼,从刚刚坐车就不舒服,在车上睡了一会还是断断续续的,这么多天不好的睡眠害他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副队,”苏苏担心地问:“你真的没事吗?” 宋御没有睁眼,听声识人,他疲惫至极,却靠着椅子说:“放心。” “你这让我怎么放心?”苏苏拿水给他,“要实在不行跟队长说一声,让新人先上吧。” 宋御睁开眼,没有接苏苏的水,摆摆手说:“开门彩很重要,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先把信心打起来,我先上。” 苏苏把水瓶放下,并不责怪宋御不接她的水,她知道宋御没有别的意思,对谁都差不多,苏苏也没有心里不平衡,仍旧担忧着他:“如果不舒服要赶紧换人,别撑着。” 宋御对她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有那么容易倒下吗?” 苏苏也笑了下,笑容中充斥更多的还是担忧。 比赛在十点钟准时开始,啦啦队先进行了一番热场,然后是裁判主持,最后是球员登场,原本安静的赛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声和尖叫声,为自己的球员,为卖力的啦啦队队员。 那些不见人影的城南学生,一瞬间集结了起来,场边给力的加油声四起:“城南加油!” “育才必胜!” 在此起彼伏的浪潮中,程砚总算找到了一个空着的位置,他坐下来,因为是局外人,不用太过于提心吊胆的,欣赏一场盛大的对抗赛很不错,他也很久没看见宋御上赛场了,直到看着场面游走的机器,程砚才感同身受的有了一丝紧张。 抢夺球权这件事必须是宋御的,他个子高,反应快,球权当仁不让,在那声哨响开始之前,宋御的目光还游离在场外,似乎在找什么,但是人潮太多了,淹没了他的目标,他没看见,于是只能专心投入在比赛上,精神状态不好,并不耽误他的肌肉记忆,在球赛上他鲜少失误,这是来自一个职业球员的素养。 宋御抢球很强势,没有给对手留下任何缓冲的机会,拿到球就打响了激烈的追逐战,密集的球员一瞬间拉开距离,回守,进攻,目标明确。 “砰!” 球进了。 “王师!!”有人在场边大叫这个名字,程砚转头看过去,一群男生站了起来,为这华丽的开场奉上给力的鼓舞。 他看见了一个人,丁普,他也来了,还有校队里的大多数人,都来了。 丁普是来看宋御的,程砚知道,队里的人一直在说,丁普的偶像是宋御,丁普是为了宋御才进校队的,或者说是冲着宋御进校队的,宋御在城南影响了很多人,他们或多或少和丁普一样,对他有神圣的信仰。 “刘江!”球场上的人在喊着,强者的较量没有任何战术,随机应变就是他们的战术,面对一个训练有素的队伍,育才作为东道主的压力势必会影响发挥,他们打的很着急,开门彩在东道主的地盘很重要。 被叫刘江的球员突破不了面前的周溪阔,选择了传球给队友,而这一球本不该有任何意外,因为他的传球没有失误,无论是距离还是角度,都找不到瑕疵,可他就是被截了,被宋御截了,紧跟着是一记不可能的远距离三分球。 这就打三分了? 太大胆了! 换做是别人,对方一定会去抢篮板,因为这个距离进球的可能只有百分之三,严重的低概率事件,可投球的是宋御,那一切另当别论,只见所有人站在原位,目光齐刷刷地盯着球框,紧张在赛场蔓延,那是一个没有篮板的,准确无误的三分! “我艹,副队好神啊……” “这太逆天了吧……” “副队牛逼这句话我已经说倦了!” 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虽然说两方都是代表学校出战,站在赛场上的都是学校里球技顶尖的人,但一个人实力过高也很容易打破平衡,周溪阔和王师是新来的没错,但他们的球技有目共睹,能被选上赛场就代表他们超越了许多人,育才的球员最厉害也不过可以和周溪阔等人打平,像宋御这种打进CBA的,育才并没有这样的一个角色。 就注定了这场比赛严重的失衡。 周溪阔和王师在这段日子的训练和校队的磨合里,已经能和宋御等人打出完美的配合。 城南自从拿到了球权,就一路高歌猛进,五分钟的时间,比分差距过分,肉眼可见,育才打得吃力,按理说都是顶尖球技的选手,不应该会有这样大的差距,如果硬要说,漏洞就是宋御。 程砚不想过分地去夸宋御,但宋御在球技这方面真的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他还记得,曾经有个篮球节目邀请过宋御,宋御通过了初赛,成功入选,在来自五湖四海的高手中还打进了前几名,但是在最终节目开始的时候他却退赛了,这是只有程砚一个人知道的事,原因是因为,节目组作秀,要求他如何如何赢,要让着谁,要跟谁争吵之类的,制造节目效果,他就没有参加。 -- 第199页 宋御以前跟他说的时候,程砚很理解,比赛就是比赛,宋御想的是跟高手切磋球技,不是为了展示自己,收获粉丝之类的,可节目组要看点,说宋御这张脸就很值钱,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一定能收获大量的粉丝,虽然说的没那么直白,但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讨厌人情世故的宋御,怎么可能追逐的是这些? 这样不被媒体参与操控的赛场,才是他的心之所属,可是这样的赛场难免无法高手云集,他无法打得痛快淋漓,因为他的水平已经不在这里,碾压的局从来都不是他想要且喜欢的感觉。 他这次是为了城南出战,他是应了老师的要求,才和育才打这场比赛,他下场双方还有的可打,他在,育才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无论场边的城南学子有多激动,而打出斐然成绩的宋御却面色平静,一球又一球地进着,他也没有任何喜悦的情绪,反而有种陪小朋友玩的不耐烦之感。 “待会放点水,这是育才,别人的地方,别把比分弄的太难看。”教练站在场边说,有时候球赛上也有这样的规矩,在别人的地方,这种事情是免不了的,不管你多强,硬要给别人剃个光头,那么你的体育精神一定会被评有问题。 再次上场后,宋御打得就没那么凶了,他持球,也不投了,传出去,给别人,他就像个站在原地不动的机器,倒是累足了周溪阔和打前锋的队员。 育才终于得了分。 “加油不放弃!育才必胜!” 程砚听着耳边的声音,有一丝同情,不过也没有持续太久,厉害的只是这一届而已,城南这么多年才出一个宋御,等他毕业了,城南的霸主地位恐怕就会有所动摇了。 就再嚣张这一次比赛吧。 就原谅这一次不平衡的比赛吧。 程砚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将手里的水瓶捏紧,看着赛场上飒爽的身姿。 “你也来了?”丁普发现了他,何时移动到他的面前,程砚没有发现。 程砚没有回应他,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副队很厉害,对吗?”丁普问。 “当然。”在这方面程砚可不避讳,说:“副队本来就很厉害。” 上半场以城南领先告一段落,开了好头,城南球员士气大振,每个人回来时脸上都笑意盈盈的,作为城南的学生都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程砚看着回到休息区的宋御走了出去,他也站起来,猫着腰,从位置上离开。 跟着宋御来到一块没人的绿植茂盛的地方,他人却没了影子,程砚左看看右看看,人呢?怎么不见影子了?找不到人的程砚正要走,手腕被人一拽,他回身撞进了宋御的怀抱。 “唔……”程砚的一瓶水掉在了地上,差点砸到了他的脚,他捂着鼻子,抬头看宋御猩红的双眼。 “宋御……”他着急地喊了一声,宋御抱紧他,压在他的肩头,刚刚离得太远了,他没看到他眼里的情绪,现在程砚是不能淡定了,他惶恐地抓着宋御的胳膊。 “没事,”宋御低声说:“没睡好而已。” 他缓缓离开程砚的肩膀,看了眼地上的水瓶,弯腰捡了起来,“给我的?” 程砚点点头,眼里是慌乱。 “是不是发作了?”程砚不懂,但他的眼睛有点红,不太正常,跟他在一起这段时间里,因为没有发作过,程砚都快要忘记了这件事。 “不是,”宋御揉了揉眼睛,“就是最近没休息好。” “都是红血丝,”程砚抬手抚上他的眼角,“你做什么呢?赛前不好好睡觉,把自己弄成这鬼样子。” “老做梦。” 程砚叹了口气,他碰了碰宋御的脸颊,很担心他这样的状态在赛场上,“比赛时还好吧?” “没意思,”说起这个,宋御满是意见:“我只是被拉来充数的。” 他这么理解他上场的原因。 程砚说:“你太厉害了,打得太顺利,比赛就会觉得没意思啊。” “那我要怎么做?放水?”宋御说:“跟教练说过不要上这个比赛了,那些老师非要我打这场,把机会留给下一届不好吗?” 程砚把瓶盖拧开,抬了抬他的手腕,“先喝口水吧,凡尔赛先生。” 宋御喝了口水,程砚默默地注视着他,他知道这场比赛不会让他开心的,宋御并不喜欢顺利过头的比赛,那代表实力不相当,这样的比赛对他没有吸引力,他是个怪咖,是个能够被理解的怪咖。 程砚说:“下半场比赛你还打吗?” 其实程砚知道,这场比赛里,宋御就是定心丸,这是他在城南的作用,如果他不跟来,连场边的观众都会少了很大的乐趣,可是他给别人提供了骄傲的资本,但是自己却打的毫无热情。 “尽量让别人上吧,”宋御对这场比赛不想发表再多的看法,说:“我困了。” 程砚笑了声,摸摸头,撸猫儿似的:“求你了,好好打,这么顺利的比赛很快就打完了,到时候再好好睡一觉。” “你陪我吗?” “嗯,”程砚安慰小朋友:“陪你。” 宋御总算是提了一点精神,他那红血丝的双眼早就叫嚣着要休息了,此时艰难地撑起一点精神来,“那我打快点,回去睡觉的时候,你要陪我。” -- 第200页 这种事情就不要强调了,程砚不会反悔的,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程砚为了让他宽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点头。 “给我续点命。”宋御说。 程砚懵道:“怎么续?” 宋御伸出手:“凑过来。” 程砚扶住他的手,把鞋尖抵着宋御的网鞋,在无人的角落里,把自己送进了他的怀抱。 续命之后,宋御的状态好了一点儿,回到赛场上,下半场打的着急了些,育才仿佛是个陪衬,在这场万众瞩目,却没有任何悬念的比赛上,宋御简直是为所欲为。 “让两个球差不多了吧?”上场前,宋御对教练说:“十分钟内把这场比赛结掉。” “时间还有半小时呢。”教练说:“没到时间你怎么结?” “比分拉大点,让他们追不上来,”宋御放下水杯,“然后换替补上。” 教练无奈:“狂妄。” 宋御轻笑一声,期待满满地看向观众席的位置:“抱歉教练,就狂一次,这次是真的有急事。” 第79章 好不容易一次的联校比赛, 未免告终得太快,虽然时间还没到,但这比分已经让育才绝望了。 观众席在嚎啕的都是城南的学生,宋御的名字都快喊烂了, 又凶又着急的球风把育才的球员逼得节节败退, 进攻造成失误, 防守造成失分,进退两难,比分差距在剩下的时间里已经难以追回。 “这怎么打啊, 宋御这一年又进步了吧?” “何止, 他不是进CBA了吗?谁知道在里面练了什么,球风比以前还凶悍。” “这都不用玩了, 输定了,真丢人。” “把宋御去掉还能打, 现在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被对方担心的宋御此时正圆满地走向了休息区,他的任务完成了,这次联校比赛本就不愿意上场的他, 终于草率又成功地结束了他在城南历史上的最后一场球赛,这个比赛他打的还没有在队里训练认真。 “我先回去了。”宋御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就要走。 “待会还有活动呢。”韩仓提醒道, 联校比赛结束可没这么马虎, 为了表示友好,比赛结束双方球员会在一起吃个饭,组个局,宋御这就走了。 苏苏在一边帮衬着说:“让他回去吧, 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宋御对苏苏笑了笑, 以表示为他说话的感谢, 韩仓也不是要为难他, 只是为了提醒他,但见宋御确实没休息好的样子,也就放他走了。 大巴车前,程砚已经在等着了。 宋御比他想象的结束的还要快,他拖着疲惫的状态,在看见程砚时撑起一个笑容,精神不佳的他连微笑都显得有些勉强。 程砚惊叹道:“好快。” 宋御问他:“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程砚看了看手机,和他们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就刚才,我比你先出来一小会。” 这下半场打的着急,估计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程砚在车前碰了碰他的脸:“真没事吧?脸色好差。” “进去说。”宋御握住程砚的手腕,把他带上了车。 他只想睡一会儿,宋御到车里后,司机师傅不在,这辆车是他们学校包的,司机一整天都要为他们服务,这会应该去吃饭了,宋御找到空调打开,和程砚走到后面的位置坐下。 “我能坐吗?一会他们回来了。”程砚担心被撞见了不好解释,车厢里只有他和宋御两个人。 “一时半会他们还回不来,”宋御和程砚来到最后面的一排座位,这里的空隙大,足够他们伸得开腿,宋御说:“待会你跟我们一起走,本来位置就没坐满。” 空荡荡的座位包车挺浪费,校队里的人没到齐,说到这里,宋御又问:“你早上怎么来的?” 程砚坐上车后左右看看,旁边还有背包,应该是别人的,他整理着说:“也是大巴,坐得想吐。” “你没怎么坐过,哪里能习惯?” “别说了,你先睡会吧,”程砚不跟他闲扯,盯着宋御的眼睛说:“红血丝越来越多了。” 宋御最近状态都不好,睡眠出现了问题,总做噩梦,程砚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平时见到他也没有什么异常的,问了宋御又说没什么,程砚想也许真的没什么,可能是高考快到了他有压力?或者生活上的一些烦心事?不过那是每个人都有的,程砚没有追问的太细。 休息好应该就没事了,程砚挺挺肩膀:“肩膀借你。” 宋御看了眼后,嫌弃道:“你那小肩膀,一会压垮了算谁的?” “什么小肩膀?我181好不好,”程砚意见颇丰:“虽然没你高,没你体格结实,但也说不得小啊,快点别磨叽。” 宋御也就不客气了,枕了上去,这姿势不是特别舒服,他试了试,随后又直起腰来,看着程砚的双腿,“我想躺着。” 程砚很快意识到他的意思,他拢了拢双腿,犹豫之后,往里面去了点,大气地说:“来吧。” 后车座里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程砚的双腿肉不多,枕起来不舒服,但两腿紧闭,也勉强过得去,只是宋御躺在他腿上,他有一个问题,他的双手要放在哪儿? 貌似宋御也察觉到了他的尴尬,眼睛都没有睁,伸手摸到了程砚的手腕,放在自己胸膛。 于是这个问题就这么脸红心跳地解决了。 -- 第201页 宋御是真的累了,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程砚没事可做,就这么当着人肉靠垫,碰一碰宋御的脸,欣赏着上帝杰出的工艺品。 最近队里的训练紧张,距离宋御的高考也没多久了,他最近疲惫也是应该的,等他们这一届毕业,校队的重任又会落在谁的肩上?韩队他们有安排了吗?宋御中意的下一届接管人又是谁呢?还有他的高考,他会考进哪个学校里?他们日后会在哪里相见? 都是未知数,车厢里安静,程砚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宋御的眼眸紧闭,他眼圈的疲累看起来真严重。 程砚保持安静,定睛看着宋御,他睡得快,重量都在程砚的腿上,他想宋御这次能够睡得安稳,希望不要有人过来。 还好,他的祈祷有效,整整四十分钟,没有人来打扰。 程砚看着窗外,拉紧了大巴车的窗帘,阳光被挡在外面,他静悄悄地等待着,等恋人睡醒。 没事可做的程砚靠着车座,手掌放在宋御的胸膛,闭上眼,打算假寐一会。 就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手机铃突然一响,程砚的美梦也被打扰,他惊慌失措地睁开眼,找到手机,很怕打扰到宋御,可敏感的宋御还是被吵醒了,他睁眼看了一下,又重新闭上,没有说话。 只是轻轻握住了程砚的手腕。 程砚低头瞧他,另一手接听电话,是周溪阔打来的,问他去了哪儿。 “有什么事吗?”程砚降低音量。 “你忘了?我今天比赛,你答应要来看我的。”周溪阔的语气里都是责怪。 程砚的手指蜷缩了起来,刚想起来,他顿了顿说:“我在育才附近,但我现在不方便过去……” 程砚低头看宋御,宋御已经睁开了眼睛,和他四目相对,程砚抿了抿唇说:“你是不是快要结束了?我现在去的话会不会晚……” 程砚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就被夺走了,宋御没有起身,依然枕在程砚的大腿上,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什么事?” 周溪阔愣了一下:“副队?” 宋御直入主题,一句废话都不愿意说,莽撞道:“嗯,问你什么事。” 周溪阔哈哈一笑,缓解什么似的,解释道:“没什么,就是让他来看我比赛的……” “他跟我在一起,现在不方便,”宋御理直气壮,随后又问:“比赛快结束了吧?” 周溪阔转述:“嗯,快了。” 宋御果决道:“那就行,挂了,有事回学校再说。” 他就这么挂了电话,没有听周溪阔再说什么,宋御把手机还给程砚,质问道:“你还答应了看他的比赛?” 程砚尴尬道:“啊这个……” 宋御一把捏住了程砚的下巴,目光如炬:“说清楚。” 程砚握住他的手腕,摸到结实的筋骨,他偏开头,躲过他的钳制,“他问我了,我也没办法。” “不会拒绝?” “这个又不是很大的事,都是朋友,他也帮过我,我要怎么拒绝别人?” “那你这一趟到底算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他的?”宋御本来就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在程砚这里更不是了,之前别人喊程砚亲密点的称呼他都要吃醋,周溪阔这件事就更不要说了。 可程砚也不是故意气他,委屈道:“他问我的时候,是我们俩分手的时候,那会我想的是……也许借着这个机会再看你也算有个理由。” 他承认了,他不是个果断的人,他甚至不愿意错过任何与宋御有关的事,当时闹得正僵,他想看宋御比赛,也得需要合适的理由,正好周溪阔邀请了他,虽然那会他没有点头。 宋御听到这样的解释,脸色一瞬间就变了,他的手垂落下来,眉眼放松了起来,问道:“真是这样?” 程砚不高兴地说:“还能是怎样。” 宋御总算是放过了他,说道:“纠正一下,我们从来没有分手。”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程砚心想,撑着座位,他看着空荡的车厢。 宋御盯着程砚的下巴,眼神突然一深,命令道:“低头。” 程砚听话地把头低下去,宋御握住他的后脑勺,向自己推进,他微微抬头,吻住了他配合的唇。 程砚从青涩到一点点熟悉,甚至会主动回应他的吻,这是很大的进步,像这种柔情缱绻的吻很少有,宋御吻他的时候,多数是激烈而热情的,那种吻让他难以抵挡,比起来,他更喜欢现在的缓慢,可是那样已经不能满足宋御,他往往从一开始的柔情似水到扣着他的后脑勺,用力地推进自己,攻进他的唇腔,加以蛮横地扫荡。 程砚的脸慢慢地变得粉红,宋御一手扣着他的后脑,一手放在他的腰侧,紧紧掐着他的腰,座位挡住了后排越演越烈的香艳,那一刻程砚冒出一个恐怖的预感,如果没有人打断,他觉得他们会一发不可收拾。 哄闹的笑声和说话声从前方传来,大巴车的最前方传来一阵骚动,程砚已经被宋御牵着鼻子,陷进了他的温柔漩涡,差点走不出这个深潭来,他用了浑身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掐断了那条松懈的神经,立刻警戒起来,在那些身影登进车厢内,程砚匆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的反应迅速,突然窜起来把刚上车的一群人吓了一跳。 进来的是啦啦队的女生们,她们一边笑一边说着话,看见程砚那一刻有丝意外,然而还没等她们问出什么来,后排坐起来的男生更是惊掉了他们的下巴。 -- 第202页 “副队?”这里出现宋御不奇怪,这是校队包的车,校队的人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可是奇怪的是宋御的脸色,他好像带着一丝不满,而他身侧的男生,则在用手背抹了抹唇上的水光。 这场面你说不让人多想…… 宋御没有程砚那么拘谨,被抓包的好像只是程砚,他只是坐起来,侧头看着程砚,发出一声性感的低笑,敞开腿,对前面几个女生说:“回来了?” 为首的女生道:“不知道这个车里有人,我们去另一辆。” “不用,马上走。”宋御站起来,在程砚局促不安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把他藏在身后,带他向车门走。 他的精神一瞬间好了,这一觉很满足,走到几个女生面前时,宋御打哑谜:“别说出去。” 女生看着宋御旁边低着头,眼角粉红的程砚,抓着宋御的胳膊,想藏又藏不住,她眨眨眼问:“说什么?” 宋御喜欢她的迟钝,也许是聪明,总之这句话很有态度,他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安抚一般地说:“你知道的。” 第80章 下午两点多比赛就结束了, 一伙人在育才吃了饭,打了胜仗的校队队员每个人脸上都有光,昂首挺胸的,比在自己的学校里都得意。 “收着点。”韩仓对兴奋的几人说:“在别人学校呢。” 队员可收不住, 道:“韩队, 咱们是胜方, 有啥不好意思的?” “那是不好意思的问题吗?骄兵必败,”韩仓吐槽道:“没赢过似的。” “嘿嘿。”大伙一窝蜂地涌进食堂,育才的饭都香了。 程砚是跟宋御一起来的, 校队里的人碰了面, 在一起吃了饭,周溪阔本要跟程砚说话的, 奈何程砚一直待在宋御身边,他找不到机会, 只有闷头干饭。 育才的食堂还不错,说不得比城南好到哪儿哪儿去,都差不多, 累了一早上的大伙没力气说话了,美食面前, 每个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 宋御除外。 他夹着一块鱼肉, 放进了程砚的碗里,这一幕被人看了去,立刻躁起来了,“副队, 你偏心啊。” 宋御没停下手上的动作, 继续给程砚夹菜, 把他的碗塞的满当当的, 好像跑了一早上的是程砚,打比赛也是程砚。 队员早就有了意见,“从来没见副队给我夹过菜。” “就是,他才来几天,我在这多久了?怎么副队就不犒劳一下我呢?”说话的正是叶青健,高三的,和宋御一届,老队员之间的调侃。 “你给我夹过?”宋御有理有据地反问,叶青健没话说了,本就是饭桌上的玩笑,哪知道还开不下去了,宋御就是有一针见血,让人没办法反驳的本事,叶青健闷头干饭了。 程砚看着碗里堆积的肉和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御是一点也不收敛,过分地照顾他,别人不说他都不好意思了,程砚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那个副队……够了。” 宋御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够吗?” 程砚狂点头,捧着碗说:“你自己吃吧,别管我了,我不会饿着的。” “咦,你俩能不能行了?”叶青健又看不下去了,“整的跟热恋的情侣似的。” 韩仓看不下去道:“吃你的饭吧。” 叶青健嘿嘿地笑,饭桌上只有程砚表现的不太自然,他什么时候才能练就厚脸皮的本事?别人怎么玩笑他都不会当真的那种?否则别人本没看出来,他都要自露马脚了。 “待会去唱歌吧。”队里有人提议:“庆祝一下呗,好久没聚聚了,而且马上快毕业了。”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尤其最后一句,毕业后就没这样的机会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一伙人就这么定下了。 离开饭桌前,有两个女孩过来问宋御要联系方式,把一桌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叶青健指着程砚说:“他对象在这儿呢。” 女孩们看看程砚,程砚脸色一红,明知叶青健是开玩笑的,但他还是有被不经意间戳穿的紧张。 女孩说不好意思,推搡着走了。 叶青健哈哈大笑,其他人说他玩笑开大了,把人女孩吓着了,叶青健摆摆手说:“没有,你看他们俩,不像一对吗?” 宋御表示认同:“嗯,像。” 破天荒承了这一个玩笑,叶青健等人有些诧异,但都只把宋御的反应当调侃,没人认真。 只有程砚,一顿饭吃的胆战心惊。 下午几人先坐了大巴车回去,到学校后聚集起来,找了个唱歌的地方,一伙人路上闹腾,程砚和宋御则落在后面,讲悄悄话。 “你可不要再这么开玩笑了,”程砚说:“今天两次了。” 宋御没有自知之明:“哪两次?” 程砚掰着手指数道:“车上被人撞见一次,饭桌上又一次,就不能当什么都没有吗?越解释越乱,他们会当真的。” “那就当真呗,”宋御说:“反正我也快毕业了,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那我呢?”程砚道:“你走了我还在啊。” 宋御停下脚步,转过头,脸色变得认真,“你之前不愿意公开,说是不想给我带来麻烦,那好,我毕业了的话,麻烦就不在我身上了,现在到你了,我问你,你害怕他们知道吗?” -- 第203页 程砚看看前面一伙人,他们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像他之前和宋御闹得火热,也只是一段时间,慢慢地大家就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了。 “有一点,”程砚诚实地说:“总是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们身上。” 他知道其实并不是,没有那么多人在意你的表现,路上看到一个人,你当时有记忆,多看了两眼,过两天就全忘了,他知道这个道理,但总是忍不住会这么想。 “那就等你能够坦然面对外界目光的时候再说吧,”宋御道:“但是我跟你说好,我不会把你藏一辈子,迟早我们身边的人都会知道我们的关系。” 宋御的想法程砚是理解的,如果一直这样隐瞒下去,现在还说得过去,那以后呢?到了适婚年龄,家里人的催促,同事的好奇,朋友们的担心,你怎么解释?别人给你介绍对象之类的,到时候你以什么拒绝? 他们俩得见光,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我知道了,”程砚说:“会的。” 他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些坦然地叙述,转告,他也不想让别人以为宋御单身,就像吃饭的时候,有女孩要他的联系方式,他这么优秀,靠近他的人会很多,程砚自己虽然能确定他的心意,可不代表他喜欢别人接近宋御,带着不纯粹的目的。 自己也越发小气了,程砚想。 “你们俩快点儿,干什么呢。”前面叶青健挥着手,周溪阔和韩仓站在原地回头看着他们,程砚和宋御提步跟了上去。 到了唱歌的地方,开了一间大包,话筒就有四个,包厢足够容纳下十几人,人多,平摊下来也不贵。 宋御让他们先进去,他带着程砚在吧台点东西,酒水之类的一般都是宋御来负责,去哪儿玩都一样,大伙一直觉得他靠得住,点什么都有分寸,于是形成了一种和宋御出门你什么都不用管的习惯。 “爆米花吃不吃?”宋御手肘撑着吧台,侧头盯着程砚。 程砚两手趴在吧台上,看着菜单说:“不吃这个,又不是看电影。” 宋御笑了一声,转了转手上的笔,拿着酒单道:“今天允许你喝点酒,选吧。” 程砚已经好久没有喝酒了,他看着眼花缭乱的菜单,不想做麻烦的选择:“你选,你选什么我喝什么。” “还没点好?”韩仓站在楼梯上,问大厅里吧台边的两个人。 “快了。”程砚回头接话:“韩队你喝什么?” 韩仓插着裤口袋说:“我随便,宋御知道,快点的啊,就等你俩了。” 程砚比了个OK的手势。 因为人太多了,东西需要的就更多,程砚等着宋御点,他百无聊赖的,转过身靠着吧台,欣赏着这家K房。 正当此时,一个提着烟的男人从楼梯上下来,两个人的目光一撞,瞬间擦出火热的情绪,程砚多看了这人两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因为这个人……在看他? 不对,是一直在看他。 这明明只是陌生人之间不经意地对视,为什么那人却停下了下楼的脚步,站在楼梯上死死地盯着他?程砚被看的不舒服,转过去,避开了他的目光,大厅的周围也没有别人,他不能把那人的目光归给别人,程砚再次看过去,他竟然还在看自己。 程砚皱着眉,彻底转过了身。 “好了。”宋御把纸笔归还服务人员,低头看见程砚一脸心事的样子,这么短的时间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道:“怎么了?” 程砚恍然回过神似的:“没,好了吗?” “好了,走吧。”宋御抓住他的手腕,带他上楼,程砚这次笔直地撞入了楼梯上陌生男人的目光。 他和宋御上楼的时候,这男人正站在楼梯上抽烟,大概是三四十岁,体型微胖,与其说他的目光是好奇,不如说是强烈的兴趣,程砚又不是个白痴,他在经过这男人的瞬间便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兴味。 程砚抬起步子,快速跟上宋御,从男人身边掠了过去。 进到了包厢,叶青健和周溪阔正在唱歌,是程砚没听过的,他注意力不在这上面,韩仓跟他说话他也没听见,宋御察觉了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程砚摇摇头说:“没,韩队你说什么?” 韩仓重复了一遍:“问你想唱什么,这有话筒。” “不用了,他们先唱吧。” “来K房肯定得唱歌,露两嗓子我听听。”韩仓把话筒按在了程砚的桌前。 程砚也不是不会唱,就是唱的不怎么样,他嗓子还行,但要说唱歌好听,在校队里还排不上,挺普通的,刚刚听了叶青健嚎了一嗓子,其他人的唱歌技术都摆不上台面了。 “副队干嘛不唱?”知情人说:“声音那么好听。” “对啊,副队你唱一个嘛,都没有听过。” 韩仓举手表决:“我听过,我承认,确实很好听。” 于是大家就嚷嚷着让宋御唱,程砚也没有听过宋御唱歌,他还真想象不出来那么高冷的人唱起歌大概是什么模样,可惜他没机会了,高冷的副队表示拒绝,他不愿意唱。 闹了一会,就进行起了别的项目,话筒扔在那儿没人唱歌,都围着一张桌子乐呵了起来。 “rok都会玩吧?”叶青健整理着纸牌,有人附和说会,有人连听都没听过。 -- 第204页 “小姐牌知道吗?进阶版而已,”叶青健解释着酒桌游戏,“和小姐牌的规则差不多,每一个纸牌代表一个任务,抽到什么牌就要完成指定的任务,不过rok的任务和小姐牌不太一样,但大体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我们有功能牌和死牌两种,每人分发两张牌,功能牌可以挡住别人的进攻,例如转换复制反攻等等都是功能牌,但是功能牌只有四张,也就是说只有四个人能拿到功能牌,其他人只能分到两张死牌,那你只能完成死牌任务和功能牌转给你的任务,无法反击,听懂了吗?” “太复杂了吧。” “玩一局你们就知道了,”叶青健分发着纸牌,“很简单的,一局就能会。” “那什么是功能牌?” “花牌就是功能牌,JQK大王,四张。” “小王是啥?” “小王是死牌,用来给大王吻的。” “啥意思?” “大王亲小王你没听过?”这致命的一问惹了不少笑声。 分牌完毕后,众人亮牌,因为第一局有人不会玩,所以明着打,按照规则,每人只需要亮一张牌,可以放功能牌让别人不敢攻击你,也可以放死牌诱惑别人攻击你,然后反打,就是一个套路开局。 程砚拿到牌,他没玩过这种规则的纸牌,不知道干什么,分到了一张4和一张6,全是死牌,只能听天由命地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宋御则握了一张小王牌,叶青健当主持人,起哄道:“大王牌在谁那儿?” 一个男生胆战心惊地亮出了自己的大王牌。 “我亲副队?”他眸子里都写着恐惧,“别了吧……” “规则就是规则,”叶青健公平道:“副队是你的了。” 程砚皱起眉头,宋御则面色平静地亮出了另一张底牌,“不好意思,我还有张老K呢。” 他把牌放了出来,环顾着周围的人,行驶了他的转换牌权利,他把目光落在程砚的纸牌上,一脸懵懂的程砚看不懂局势,只听宋御说:“不好意思了王师。” 他把小王牌推了出去,换了王师的一张5,王师什么也没有,没办法,只能硬生生接招。 叶青健抬抬手:“来吧,Kiss。” 两个男生的kiss惹的大家兴致大涨,不懂地嚷嚷着说懂了,懂地说看腻了,都指望看宋御的kiss呢,在校队人的眼里,副队高冷禁欲的,打kiss才叫有趣。 愿望落了空,宋御保住了清白,后面轮到了程砚,他的死牌任务是和下家干杯,这对他来说是个小任务,而他的下家则是刚刚转牌的宋御。 两个人对杯要喝,有人吵吵着说:“干喝没意思啊,交杯酒。” 叶青健立马附和道:“对!喝交杯!” 于是大家都起了哄。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宋御发起攻击。 持牌的男生幸灾乐祸道:“不好意思啊副队,我还真的是说什么就什么。” 他把手中的点杀牌亮了出来,难得的让宋御爆了句粗口:“靠。” 他端起酒杯,倒是潇洒,程砚则犹犹豫豫的,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拿起了酒杯,喝酒他擅长,交杯酒他真没干过,一咬牙,程砚环起宋御的胳膊,和他仰头对饮。 “很好,我欣赏你。”老队员对新队员程砚的评价,借机说:“都会了吧?大概就这样玩的,酒桌上只要你脸皮够厚,谁也整不过你,都厚点脸皮啊。” 放下酒杯,程砚连看都不愿意看宋御了,在这方面他顶不住压力,宋御就不一样了,天不怕地不怕的。 喝了点酒后,程砚壮了胆子,正式开始的时候,他也没了拘谨,让干嘛干嘛,拼酒没人拼得过他,而进阶小姐牌的规则里最多的惩罚还是喝酒,坦白地说,他们又撞进程砚为数不多的「绝对领域」里了。 “我靠,你怎么这么能喝?” “年纪不大,酒量不小。” “而且一点要醉的架势也没有,”叶青健比了个手势:“这是几?” 程砚打掉他的手,说继续。 新一轮里,他不太幸运,被功能牌攻击,接受了一次真心话,还好不是大冒险,刚刚有人的大冒险竟然是给前任打电话,相比较起来真心话算好的了。 当然,他高兴的太早了。 攻击者发起提问:“请问,在场的人里,你必须要跟一个人发生关系,你会选谁?” 程砚瞪大眼睛:“这什么问题?” 叶青健主持公道:“别管,快回答。” 宋御的微表情里都是态度,程砚发现他在盯着自己,余光也不敢去看他了,装作看别人,环顾一圈,因为不想被看戏,他做了一个自认为聪明,但对宋御来说相当不爽的回答:“都……都行。” 第81章 一阵鼓掌起哄声。 “欣赏你欣赏你!” “哈哈哈!” “你小子深藏不露, 看不出来这么骚的?” 程砚把头偏过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右侧方灼热的目光,正在侵袭过来,宋御那瞬间的反应, 他是不敢知道。 “真行。”宋御淡淡地评了一句, 在别人听来这是对他程砚的赞扬, 可只有程砚自己知道,那语气里包含的其他情绪。 牌局没有持续太久,玩了一会, 有人喝的太多, 要去上厕所,有人被任务整到回家, 有人到外面透口气,包厢里只剩下四五个人, 其中两个还有劲唱歌。 -- 第205页 听着那鬼哭狼嚎的声线,程砚觉得生不如死,刚刚玩游戏他和不少人的关系近了些, 例如这个正扯着嗓子飙高音的男生,程砚知道了他的名字, 还和他喝了不少杯酒。 “都想发生关系,”宋御一脚踩在玻璃桌上,长腿委屈在沙发和桌子的空隙里,他点了根烟,没抽, 在手上玩着,“野心挺大。” 程砚就知道他会计较, 刚刚酒桌上就不配合好几次了, 不过酒壮怂人胆,对他一直有用,之前亲宋御也是靠酒,他一喝酒就大胆地没有正行了,程砚拍拍他曲起来的膝盖,说道:“别玩不起啊。” 宋御扭过头,看程砚摆弄桌上的酒,他的腿突然一伸,勾起了程砚的胳膊,不悦地说:“你那个怂胆,今天是立起来了?” 往常亲密的说话给人看去了都不行,今天一句一雷区地惹宋御,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么没节操的话,真不像是他程砚干出来的事。 程砚自知理亏,笑了笑道:“你别跟我计较了,我这不是喝酒了吗?我一喝酒就乱说话,你忘了,之前还……唔。” 他话没说完,被宋御一把捏住了下巴,扭过了头,强行看着宋御,程砚眨眨眼,宋御说:“还怎样?还跟我表白?还亲我?今天也有机会,敢这么干吗?” 他怎么真地计较起来了。 程砚在他手里摇摇头,乖乖地说:“不敢,我错了。” 道歉能使人愉悦,总比猖狂地惹怒别人要好得多,宋御松开了手,与此同时,韩仓站在门边叫了声宋御的名字。 宋御抬脸看过去,临走时用手背碰了碰程砚的脸蛋,不算是安抚,算是警告,这笔账没算完。 程砚摸摸自己的脸蛋,宋御手面的温热还在,他看他出门,觉得好笑。 “程砚,副队跟你到底什么关系?”宋御刚走,就有看到了不该看的人跑来问程砚,喝了酒的程砚没那么避讳了,在别人灼灼目光下应道: “你觉得呢?” 那人趴在沙发上,如实说:“跟情侣似的。” 程砚站起来,大胆地回了句:“有什么不可以?” 说完也没有管别人什么反应,他迈步出去了,留下那人自己揣摩,至于会怎么想,都看他自己的接受度了。 程砚酒喝多了,还好不晕,包厢里闷得要死,他出来透口气,脸蛋红一块白一块的,老爸说喝酒不上脸的人不能喝,他还好,程砚摸了摸脸蛋,坐在大厅里发呆。 忽然身边坐下一个人。 程砚转头看过去,这是张公用沙发,有别人来坐不奇怪,可这个坐下来的人程砚不能忽视,他看见这人的脸后,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是那个一直盯着他,让他很不舒服的人。 对方也意识到了程砚的反应,他本来是坐在沙发扶手上的,这会又挪在了沙发上,坐在了程砚的旁边,“挺怕我的?” 男人开口说话,声音带着不符合他气质的低沉。 程砚没有应答,对这个人避之不及,人对危机感的直觉从来不是空穴来风,他也不相信这人只是来跟他搭话的,没人这么无聊。 男人不管他在猜想什么,自顾抽出一根烟来,递给程砚,他以为这种小孩儿都会喜欢这些玩意,手上这根还是香烟中的名牌,但程砚没接,挺不给他面儿。 “不抽烟啊,”男人把烟收回去,自若地说:“确实看着也不像会的。” 那还分给他? 程砚看不懂这人的操作,就是不想跟他说话了,他刚准备站起来,这个男人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程砚对他的警惕到肢体碰触都会产生强烈的紧张感。 “几年级了?”男人很识趣地松开了手,目的只是为了让他留下而已,没有太过分。 程砚还是没有说话,警惕地看着他,大厅里人来人往,谁也不知道两个坐这么近的人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特别可爱,”男人目光如炬,从头到尾地打量着程砚,似是欣赏什么少见的宝物,长辈的口吻问:“谈恋爱了吗?” 程砚冷声回应:“跟你没关系。” 突然跟他说些什么没边际的话?一个大男人这么形容他,会给程砚带来很不好的感受,他不喜欢这个人说的话,更不喜欢这个人看他的眼神,程砚想不通,来唱个歌怎么会碰见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这里又不是同性恋专属的酒吧。 “是没关系,可我想跟你有关系,”男人往程砚靠了靠,挨上了他的身,低声如诱哄,“想不想见见世面?” 什么叫世面?见什么样的世面?程砚知道,这人嘴里的世面,绝不是大众意义上的世面,他任是年纪小,也是个成年人了,不会听不懂这弦外之音。 程砚不再搭理他,站起来就走,可他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大胆,他的手从他后面滑过,把他的目的,把他绕了这么久的圈,都摆在了明面上,程砚大惊失色,他转过头,看见这男人对他露出狡黠的笑容。 程砚拳头紧握,刚一抬步,似有所动作,后面就有人叫住了他,“程砚。” 程砚回头看过去,周溪阔站在他的后面,正盯着他,而这个男人也没有收敛地在对他笑,程砚的拳头紧了紧,又松了松,思前想后,没有跟他计较这一下,转身走了。 回到包厢后,程砚并没有心平气和,周溪阔跟他说话他也听不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捏着拳头。 -- 第206页 周溪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看见了他,发现宋御不在他身边,能跟他找机会说两句话的,可谁知程砚从回来就这么一个表情,咬牙切齿的表情,拳头还捏的咔咔响,周溪阔问了又不说,他不可能当做没事发生,程砚的表情摆明了有事。 “收拾一下,韩队在下面等我们,该走了。”有人把话筒扔在沙发上,通知着大伙,所有人立刻从沙发上懒洋洋地起身。 “我都快睡着了。”有人问:“有车吗?咋回去?” “副队他们叫过了。” “可靠。”跟两个靠得住的人出来玩,永远不用担心回不去,他们拿起自己的东西,简单地收拾着,周溪阔看了眼程砚,还在僵着,他叫了声他的名字。 “程砚,要走了。”周溪阔提醒。 沙发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但不是好的回复,程砚说:“你们先走。” 他还有事,他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他不可能白吃这个亏! 等大家走了,等别人离开,他自己去算账,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包厢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出去,宋御上来找程砚,发现他在坐着,微微皱眉,走了进来。 “副队。” “副队还不走?” “你先走。”宋御跟几个人说,大伙出去了,最后走出去的是周溪阔,有宋御在的地方,其他人都显得多余,周溪阔没有插足,跟着大部队下了楼。 “怎么了?”宋御来到程砚跟前,灯光把程砚郁闷的脸色照得清晰,宋御道:“大家都走……”他话没说完,突然被抱住了腰,程砚好像就在等待他的到来似的,在别人那儿没反应,听见宋御的声音像孩子找到了妈,钻进他怀里不肯出来了。 “程砚?”宋御的手护在他的后脑勺,顿感不妙,他出去和韩仓结账叫车安排这一堆「后事」,回来程砚就这样了,这么短的时间能发生什么,宋御想不通,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 程砚收紧了双臂,把脸埋在宋御的怀里,说是寻求安慰,倒更像是撒娇了,宋御喜欢他这样,但如果后面藏着不好的心事他就没那么喜欢了,宋御抬起程砚的下巴,让他仰头看着自己,然后目光严肃,威慑力十足地说:“跟我说。” 程砚那一肚子的火和闷气都化作了委屈,他抓着宋御的衣服,可怜地说:“有人摸我……” 宋御的神情一瞬间变了,沉得吓人,他声色俱厉:“谁?” 程砚摇摇头:“不认识。” “摸哪儿了?”程砚放开手说:“大腿……” 说完又补充道:“上面。” 宋御的五指插进程砚的发丝里,把他额前的碎发都压了上去,露出精致的额面,阴着脸,冷声问:“人在哪?” _; K房的楼底下,几辆车停着。 暖色的光晕零零散散地打在黑色的路虎上,车前三个人大声说着话,有人手里提着烟笑眯眯地,有人嘴巴不停,各种好词往外蹦着,嘴脸谄媚,还有一个陪衬,时不时搭句话,氛围热闹又和谐。 “徐总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您看着办就行,办不成是我这人不够格,跟您没关系,这人情我还是欠着您的,办成了您这就是我再生父母了……” “什么话,”被叫徐总的男人淡淡一笑,“都是朋友,什么再生父母?我尽量给你办,我跟这校长有点交情,这分薄面他应该会给。” “您看看,这就是大人物啊,您说句话的事,改变了咱一家人的命运,还说不是我的再生父母?我都不知道说什么谢您了……” “行了,成了之后再请我吃个饭吧,今天不早了,回吧。” “那肯定的,肯定请,这顿饭怎么我不能推,也不敢推,之前花了那么多人脉精力,都打水漂了,怎么我就没想到来找徐总您呢!我真是后悔我!” 男人的脸上有几分不悦,他已经表达出了不想再继续废话的意思,可有人听不明白,这就需要个眼色劲的人掌管局面了,否则这本来成的事也得因为废话太多讨人嫌黄了。 “老王,徐总明天还有会,忙着不是?感谢什么的事成以后再说,都这么晚了,你家里妻孩也都该等着了。”徐总身边的男人打着圆场。 “对对对,那我不耽误您了,徐总您回去休息啊!您放心!饭我一定请!不会装孬的!” 徐总扯出一个礼貌却淡然的笑容来,那老王又废话了许多,把请吃饭这件事不停地说,以此来表现对徐总的尊敬似的,实际上,不停地强调只会适得其反,徐总的脸色越来越差,在这个老王走后,堆积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身侧的助理察言观色,立马说道:“徐总,您别跟他计较,回头我说他。” 徐总脸色阴沉:“市井小民,懂什么规矩。” 助理拉开车门,嘿嘿一笑道:“这小老百姓不就这个德行吗?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也正常,徐总您别放心上……” “你懂规矩吗?” 助理的话被一声嘹亮的质问叫停,徐总和助理回头看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一个酒瓶冲着二人的脸就砸了过来,吓得人瞪大瞳孔,拿手就要挡,酒瓶爆在了路虎的车窗上,只听玻璃发出碎裂的声响。 “艹!”惊魂未定的助理冲着肇事者怒吼,发现竟是两个男生,不过个头都不小,其中一个大概得一米九了,这气势上直接压的助理没敢再出声。 -- 第207页 宋御走了过来,程砚跟在左右,本觉得莫名其妙的徐总,在看见程砚后突然明白了情况,但现在问题不在他,在他旁边这个人身上,他那是什么表情?要杀人? “你想做什么?”徐总的心理素质还算过关,没有在经历那样一场危机后而颤抖了声线。 “还要问吗?”宋御不由分说,抬起手,猛地抓住了男人的头发,把他向身后路虎的车顶一砸,扣在车身上,居高临下地质问:“玩猥亵啊,嗯?大人物?” 助理慌不择乱:“你胡说八道什么!徐总才不是……” 宋御转过头,幽深的眸子钉在助理身上,害他没接完话,有力地反问道:“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是吗?” 助理咽了口唾沫,都是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了,这么有眼色劲的助理自然看的出这男生不是开玩笑的。 宋御加重手上的力道,把方才还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狼狈地压在了车身上,身高上的压制让对方半分动弹不得。 徐总警告道:“你小子给我放尊重点,你惹不起老子……” 话没说完,后脑勺被重新砸了一下,疼得男人五官变形,宋御不仅没有尊重,反而力道重的让手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他蛮横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有人跟我说过这么装逼的话,惹不起?您也是上市公司的老总?” 男人道:“我警告你,学聪明点,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会付出什么代价。” “哦,这样?”宋御匆忙松开了手,很是识趣,男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握住手腕,扭了扭,脸色阴沉地看着宋御,觉得孺子还可教也,“这样才……” 可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表达完整,宋御没有任何征兆的一脚就踹向了他的腹部,那是极重的力道,害得车子都跟着震动了两下,随后是男人捂着肚子痛苦地呻_吟:“嘶……” 一旁的程砚也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宋御的眼角红了,他的发丝被劲风打乱,在风中张扬。 他从未见过宋御这样厉害的情绪,一言不发,就能逼死人,让人惶惶不安的情绪。 K房的门前涌出来几个人,貌似在打电话,程砚抬起手,抓住宋御的胳膊,换他一张面色不改,不可商量的阴鸷脸色。 程砚松开手,他知道,这事要闹大了。 第82章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看他配着助理,开着好车,应当也是个老板之类的,K房的工作人员插手了这件事, 因为阻止不了, 便打电话报了警, 这里距离警察局不远,附近的警察来得快,把K房团团包围住。 警察来的时候, 宋御已经把人打的爬不起来了, 接受审讯的只有宋御和程砚,还有助理, 那个徐总本人进了医院,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但不会死。 “你是说他猥亵你?”警官坐在程砚的对面,一双锐利的眸子来回打量,似乎觉得这种事不太可能, 毕竟他面前坐着的不是个大美女,男人和男人之间……虽然有可能, 但警官还是有点不相信的。 “他摸了我,”程砚如实地交代,没有添油加醋,事实是什么他就怎么说:“还说了一些让我很不舒服的话。” “比如呢?” “他说让我见世面之类的,我知道那别有深意。” “那为什么当时不选择反抗, 却把他拉进来掺和这件事?”警官指的他是宋御。 没等程砚回答, 宋御抢先道:“我是他男朋友, 掺和进去有问题吗?” 这句话直接将警官的话给堵住了,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都有点儿震惊,没想到这么端正的两个小伙子是一对儿,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这么敞亮的同性恋。 警察向程砚确认:“是吗?” 程砚低下头,余光打量了一眼宋御,点点头道:“是。” 警官沉默了一会儿,打架是不对,但这种动手的原因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只能好言相劝,给两个年轻人上上课,教育教育一下也就罢了。 “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动手,怎么说打人都不对,你们还小,下手没轻重,万一失手酿成大祸,一辈子不就栽进去了?”警官苦口婆心道:“幸好对方没大事,年纪轻轻的,真不知道怕。” 如果不打又能怎样呢?程砚和宋御心里都清楚,只是被摸了一下,不打回去,直接闹到警察局,警局的人都会觉得他们矫情吧?一定会有人说「只是摸了一下能怎样」之类的吧?或许就像现在这样,教育教育那个人,说几句没用的废话就算了吧? 比起那样,宋御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行为觉得后悔。 在警局接受完批评教育,宋御就给舅舅打电话,让他来接他们。 在警局门口,碰见了那个助理,助理是看见宋御下手的人,于是也不敢惹这个没轻重的男生,站在一边没说话,过一会又去其他看不见的地方了。 程砚回头看着警局,已经晚上了,借着路灯才看得清路面,本该睡觉的人被大半夜弄到警局来,不知道待会儿舅舅会怎么看待他。 程砚低声说:“对不起。” 宋御闻声转过头,他本来在看手机,跟舅舅发信息,突然听见这一声没来由的,疑惑道:“对不起什么?” 程砚愧疚道:“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的,麻烦你们……” “你要是不告诉我,你死的更惨,”宋御收起手机,严肃道:“这种事不能瞒着我,也别有想自己解决不麻烦谁的想法,听懂了吗?” -- 第208页 程砚当然没有把宋御当外人,否则也不会告诉他了,他本来以为只是教训教训那个人就算了,没想到会闹到警局里来,不管怎么说,进局子都不是什么正面影响吧。 “那下次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要怎么做?像今天这样,我拉都拉不住你,”程砚说:“我不是想为他求情,我也觉得他该打,就是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尽量不要闹到警局里来,挺不好的。” 折腾的不止是两个人,还有宋御的家人,他不希望他的家人把自己当个问题儿童看待,在大人眼里,出入警局的能有什么好孩子? 结果宋御却说:“来习惯了,不是第一次。” 程砚抬起头,问道:“你以前也经常进局子?” “不是,来接人的,”宋御说:“寒承宇。” 程砚一下就明白了,寒承宇啊,那是真的问题儿童了,于是在等待的舅舅过来的时候,他和宋御聊起了寒承宇,问他现在在哪,发展的怎么样了,宋御说他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人在哪,挺忙的,剩下的就不清楚了。 舅舅到了,二人上车,舅舅势必要问情况的,宋御说跟人有冲突,动手打人了,就没有再说别的,舅舅表示了然,于是程砚担心的事根本没发生。 宋御让程砚在他那里休息一晚,程砚同意了,他跟宋御还有好多话要说,单就是今天的事都能说上一时半会了,程砚随着宋御来到了舅舅的家里。 舅妈已经休息了,到家后,舅舅让宋御招呼程砚,他明天还有工作,耽误不起了,宋御让舅舅去睡,不用管他们。 程砚来过这里,对这里不算是陌生,但这是第一次住进宋御的地方,虽然不是他的家,但已经是很大的进展。 “先去洗澡,衣服先穿我的吧,”宋御整理两件衣服出来,“浴室里该有的都有。” 程砚答应着,抱着宋御给他准备的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里很干净,东西摆放的也整齐,沐浴露香氛洗发水,样样俱全,这就是家里有个女主人的好处,如果只住男生,大多数都是缺东少西的,有的甚至一块香皂洗全身,一点也不夸张。 程砚把衣服脱了,干衣服放在一边的置物架上,这会他发现没有水源的开关啊,程砚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开关的地方,花洒高高地立着,插座等等也都是好好的,但就是没有水源开关。 程砚摸东摸西,研究不明白,客厅里传出动静来,宋御站在外面,半晌没有听到水声,他来到浴室门口,“有问题吗?” 里面的程砚有些尴尬,确定外面是宋御,他打开门,伸出头说:“我不会开。” 宋御手里拿着一盒牛奶,走了进去,程砚没想到他会直接闯进来,脸一红,侧过了身去。 “好了,”宋御按了下墙上的开关,回头发现程砚背对着他,他挑眉问:“你在干嘛?” 他的目光也不受控地下移。 然后看到了……不该看的。 程砚局促地说:“好了吗?” 宋御明白了什么,饶有兴致:“你不转过来,我怎么教你用?” 程砚转过来了,不过只是转了个头,他回头看着宋御,这动作十分滑稽,但宋御没跟他计较,解释着说:“按这里就行,站下面就有水了,温度调节在下面这一排……” 说着说着,宋御的目光又不自觉地往劲瘦的脊背,细腰,双腿,再是…… 程砚发现了他的目光,忙转过来,赶人道:“我会了,你快出去。” 他没听明白,但他宁愿自己琢磨,也不要在这里被宋御的目光侵犯了,恋人之间该有的接触必定会有,可那并不代表他能够坦然面对。 关上浴室的房门,程砚才算缓过劲来,松了好大一口气,研究起了墙上的控制器。 他这个澡洗了很久,主要是因为不想面对宋御,他一想着待会出来要撞上宋御的眼神,就觉得无比尴尬。 他跟赵一白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对彼此的身体谁也不感兴趣,可换成宋御就不行了,扭扭捏捏的,实在没有男儿风范,他自己也知道,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 回了房间,果不其然,宋御正坐在落地窗边,桌子上放了盒热牛奶,他叠着腿,也没看手机,也没看电脑,胳膊撑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想着什么,在出神。 “我好了。”程砚提醒他。 宋御转头看过去,落在他视线里的程砚穿着一件他给他准备的睡衣,没穿裤子,笔直的双腿还泛着水光,被浴室里的热气熏的膝盖粉红,脸上不自然的神色怎么看怎么有点勾人。 宋御放下手,滑动了下喉结。 程砚胳膊上搭着裤子,一只手拽着上衣的下摆,还好宋御的衣服对他来说挺大的,能遮住些风光,他解释说:“我没有内裤……怎么穿?” 他抬起胳膊上的睡裤。 宋御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发誓,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不想做人的冲动,但这是最厉害的一次,哪有人顶得住这样的冲击?程砚自己知不知道,他现在的一言一语都很危险? 他就是不说话,站在那里,都是一种罪。 宋御站起来,走到衣柜前,拿出自己要换的衣服,没有理会程砚,他怕自己说话会暴露,他的脑子里一股血涌了上来,他怕再靠近一点,再有一点点接触,他都得爆发。 -- 第209页 “把桌子上的牛奶喝了。”宋御拿着衣服要出去,径直走到房门边,没有回应程砚的问题,脸色看起来很不开心。 程砚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垂下手,拎着睡裤不知道怎么办,松开手,正要走向桌子边,身后突然有人覆了上来,竟然是还没有离开的宋御! 程砚这会再想拉衣服都晚了,他听着宋御在他耳边低语:“就这样吧,别穿了,很好看。” 好……看? 程砚不知做何反应,于是闭口不言,耳朵滚烫,宋御很满意他的反应,轻笑一声,转身去了浴室,程砚听到了房门关起的声音,才过去把宋御的房门也推上了。 不可能真的不穿,犹犹豫豫,程砚没办法,在房间里找着长点的外衣,衣架上有一件宋御的外套,太厚了,他没有穿。 打开衣柜,有淡淡的香味,是一种花香,大概是洗衣液的味道,柜子里宋御的衣服整齐地挂着,他衣服不多,颜色也不鲜艳,黑白灰三色,一眼望去没什么亮眼的。 程砚就不同了,柜子里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有,老妈说年轻人就要穿鲜艳的,青春有朝气,买衣服都会故意给他挑橙色,蓝色,白色那种明眼的衣服。程砚在柜子前看了一圈,找到了一件看起来比较宽大的衣服,但好像不是这个季节的。 程砚把衣服拿出来,站在柜门前发呆。 就在这时,手机铃响了。 程砚寻着声源,在脏衣服里找到手机,正好是老妈的电话。 “妈。” 程妈在跟人说话,还有电视机的声音,混在一起有点吵,程砚等了很久,老妈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出来,仿佛刚想起他这个儿子来,问道:“你上哪去了?比赛到这么晚吗?” 程砚这才想起来,忘记报备了,他解释道:“哦,比赛早就结束了,我现在在宋御家,今天不回去了,在他家睡了,我忘了跟你说了。” “嗐,我说你上哪儿去了,没事就好,比赛咋样啊,宋御可赢啦?”程妈这就把注意力放别的地方去了。 程砚没计较,语气还有些自豪:“当然了,他怎么可能会输啊。” “真厉害,”程妈也骄傲道:“哪次都是喜报,你再看看你呀……” 程砚道:“我也不差好不好。” 跟老妈闲扯了一会,程砚走到桌子边,拿起桌上的热牛奶,包装盒还有温热,他接完电话,把手机放在一边,两手捧着牛奶盒,好大一盒,看起来应该挺好喝的,于是打开了封盖。 宋御洗个澡洗了好久,程砚没有管他,仰头喝牛奶,他家里就没有准备这些东西,很惊讶宋御舅妈没有孩子,竟然会准备热牛奶之类的,应该是宋御要求的吧。 “咔哒。” 房门被推开,洗了大半天澡的人终于出来了,宋御湿着头发,站在门前,被眼前一幕夺走了视线。 程砚衣衫不整,仰头的动作微微露出了些风景,他好似忘记了自己此时的样子,转过头来,唇边贴着白色的奶汁,问道:“怎么这么久?” 宋御扣上房门,眼里的情绪有些闪躲:“我是个正常人。” 程砚抱着牛奶盒,没听懂什么意思,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宋御是在回答他的话吗? 宋御看他不明白,提着毛巾擦了擦头发,粗糙的两下之后,他将毛巾挂在脖子里,来到程砚的身后,凝视着那段修长的脖颈,解释道:“我总需要发泄一下吧。” 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谁的心跳声,程砚脸颊一热,微微一顿道:“什么?” 宋御的手揽住了他的腰,向怀里扣了一下,贴着他的耳根,温热的唇蹭在他红色的皮肤上,小声又张扬地说:“欲望。” 第83章 宋御的手顺着腰侧向下。 他的呼吸灼热到无法忽视, 程砚被撩拨的心痒难耐,比起那种心理和身体上的本能反应,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和害臊,那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的热切从他的皮肤渗进骨血里, 仿佛有蚁虫在啃噬他的皮肉。 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耳根后传来难忍的痒, 程砚忍不住地打了个激灵,被人感受到了,贴着耳朵问他抖什么。 程砚转过身去, 面对着宋御, 双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脸贴进了他的怀里, 压在鼻间的玫瑰沐浴露香味好闻的要命,鼻尖蹭着他的胸膛, 感受到腹肌的硬挺,程砚抬不起头来地说:“不要说话。” 宋御低下头,手心覆上了程砚的后脑, 下巴抵着他的头顶,湿热的头发丝贴着他的肌肤, 轻笑一声说:“害臊?” 不是个大方的人, 在这方面,程砚表现出了极大的拘谨,他似乎无法像宋御这样直白敞开,他虽然是情窦初开, 但并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年纪, 可跟宋御相比, 他未免纯情得过分。 也许里面是带了点故意, 是带了点想对恋人撒娇卖弄的心理,他都承认,否则他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红透了的耳根。 他是为了引起宋御的注意,是以为这样的表现他会喜欢?随便,随便什么答案都行,不然要怎么解释现在的表现和心理?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就可以当做是默认,宋御无奈地亲吻了下他的耳朵,“你现在是在跟我撒娇吗?” 程砚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宋御护在他后脑的手指插进了他的发丝里,他紧张到连头发都是滚烫的,“不是吗?那这样红着耳根,又钻进我的怀里,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要怎么解释?” -- 第210页 “那就是,”程砚破罐子破摔,也不撒手,搂紧了人说:“就是撒娇,就对你撒娇。” 用词有些责怪的意思,但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撒娇了,都把人逼到这个份上了,宋御怎么也不会拿他玩笑,唇碰着他的额头说:“好,对我撒娇吧,我喜欢你这样。” 越是这么说,越不愿意了,程砚抬起头,看到宋御眼里沉醉的情绪。 他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会跟一个大男人撒娇,会躲在宋御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做些让人瞧见了,说些让人听去了,会笑话的行为和话语,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连话都不敢跟他说。那会真地想不到,看起来那么高冷难以相处的宋御,会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理会他的玩闹,回应他的心意,接受他的拥抱。 而且看起来还那么情愿的样子。 上天到底是眷顾他的,让他能和这个人有牵扯,有这样不可思议的进展,而不是停留在做个朋友那样简单的关系。 “怎么了?”宋御碰着他的小脸,用手背抬起他的下巴,和他四目相对,他喜欢接触程砚的目光,那里面盛满了令人安心的心意,“我说句真话而已,你要是不喜欢听,以后我就不说了。” 每次都害他这样拘谨,宋御固然喜欢逗他,喜欢他这个反应和表现,但如果这对程砚来说是压力,他会选择收敛一点,其实在碰见程砚以前,他也不这样,他也没想过自己能在一段感情里堕落成这副样子,喜欢把人撩拨的面红耳赤,把一些他从前觉得太直白的话摊出来说,对他自己这样不可控的行为,偶尔也会觉得不妥,就是在看到程砚这副过分紧张的模样后。 “没有不喜欢。”程砚习惯了,习惯被宋御掐着下巴,或者抬起下巴,他没有反抗地说:“我就是觉得……太直了。” 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宋御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恋人,他没有经验,也不能在听到这些撩人的话时波澜不惊,脸红并不是女生的特权,这是人类对待外界刺激的自然反应,有些人是情场高手,开得起玩笑,经得住撩拨,有些人则是初碰情感,未经人事,稍一挑逗就忸怩不安,和性别无关。 脸皮厚不代表所有事都能担,在这些亲密事上,程砚就担不起厚脸皮这个词。 宋御很好商量,闻声便道:“那以后我就不说了……” “不许不说,”程砚急忙打断他,看宋御兴致的眼眸,他低下头解释自己的意思,“我能听。” 他是扭捏,在这些事上,但没到不能接受的程度,他听这些话是会开心的,他才不要跟宋御谈柏拉图的爱情,那也不可能,只是现在还没做好准备而已,他喜欢听,是真心喜欢听宋御说这些的。 宋御为难起了人来:“你看你,我说也不行,不说也不行,那我到底是能不能说呢?程砚同学。” 逗弄一个人是会上瘾的,他的反应和表现都是你喜欢的,你怎么忍得住不逗他?宋御就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可以说。”程砚低下头,两手交叠,“我没有不准你说。” 宋御笑了,握住程砚的手腕,道:“跟我来。” 他带他来到那张单人沙发前坐下,宋御先坐下,然后让程砚坐在他的腿上,程砚不同意,宋御没给他商量的余地,把他拽了上来,程砚拽着衣服,因为坐下的关系,他暴露的更多,按着宋御的胸膛说:“那你让我穿裤子。” 宋御瞄了眼他的大腿,程砚把膝盖合了合,手上把上衣又往下拽了拽:“不许看。” 宋御真拿他没办法,摆摆手说:“穿穿穿,去穿吧。” 程砚从他身上下来,把柜子里找到的宽大短袖拿了出来,“这个,能穿吗?我在你衣柜里找到的。” 宋御点点头:“嗯,平常衣服,穿吧。” 那是件大版的T恤,宋御穿都是宽大的,程砚个高但骨架小,穿起来就快要到膝盖了,他把衣服换了,打算今天穿这个睡。 回到宋御身前,程砚自觉地坐上他的腿,宋御拿起手机,在找着什么,随后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听筒里传出悠扬的音乐声。 “做什么?”程砚看着桌子上的手机。 宋御单手扶住他的后腰,另一手执起程砚的手指,说道:“我想给你唱首歌。” 程砚没头绪地问:“刚刚在K房怎么不唱?” 那么多人邀请他,他都不愿意唱,现在回到家却听话起来了。 “不想给他们听,”宋御情趣地说:“只唱给你听。” “那唱吧。”程砚洗耳恭听,都说宋御唱歌好听,他不知道多好听,可从宋御的声音里他就知道,不会差的。 宋御唱的是一首情歌,人都说最怕rapper唱情歌,现在听宋御磁性的嗓音唱情歌,也是一种挑战,挑战对这样认真投入的嗓音不心动,可程砚失败了,他一开嗓他就失败了,也许更早,也许不需要宋御唱歌,他早就心动了,在他什么都没做的时候。 “结束了扰攘的城市,最适合回忆,那些幸运笑着沉迷,让梦的不弃,藏月光栖息,换人间说好的相遇,分一半爱给你,留一半给自己,只为能陪你赴更远的约期,望候鸟将别离,向北方天空去,我仿佛也快长出可以飞翔的羽翼……” 不该匆忙说这是一首情歌,倒更像两个人对远方的约定和期待,歌手的声音程砚听得不清,因为音量小,还有,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宋御的眼睛里,以及他的嗓音里。 -- 第211页 “很好听。”程砚微微笑着,看着宋御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碰。 “我们的未来是什么谁也不会知道,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保证的情话,可是今天我还是想跟你说,程砚,我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仅凭现在喜欢你的感觉,我恐怕很难去接受别人了,长辈们都说校园时的爱情最纯真最美好,我希望我们早早开始的感情不会败给未来的挫折和现实,你既选择了我,就要坚定,我也该如此,如果校园时期的喜欢是纯粹的感情,那么就将这份纯粹延续到我们终老的时候吧。” 他好像跟宋御,没有说过什么特别肉麻的情话,这番话有情话之嫌,但程砚听到的却是更多的真挚,宋御好像在说一件平淡且简单的心事,而不是为了渲染某个氛围故意捏造这些话来讨他的开心。 就算是,他也被取悦到了。 “我选择你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我们会走到最后,即使现在也是一样,”程砚回应道:“原谅我有些悲观,毕竟人生那么长,我们未来会遭遇什么不是我们能想象和控制的,但我想跟你说,只要你还喜欢我,只要我对你还心动,我们就会在一起。” 做不得什么大的保证,这样小小的承诺还能确定,并不是程砚太悲观,可能是这个时代太坏了,感情太快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大家都在着急,沉静下来喜欢一个人会被无端扣上「舔狗」的罪名,身边不停更换新人好像才是能力和魅力的象征。 人有肉_欲,但更有心灵。 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简单的事,太过频繁简单的更换也许根本不是喜欢。 “希望我们彼此都能保持长久的热情。”宋御握住程砚的两手,款款道来,人并不是长情的动物,这是一个美好的祈愿,他希望和程砚,都是常态之中的少数,是彼此忠一不二的人选。 “是个挑战,”程砚道:“我接受了。”那就看最后,谁是赢家,谁又败得可怜,必定会有一个结果,但比起那样,他们都更希望,这是一场双赢的赌局。 它必须是一场双赢的赌局。 因为曾差点失败过,因为都感同身受过,他们已经确认,那不是他们期待且能接受的结局。 很痛,没有勇气体验第二次。 _; 今夜同床共枕,睡在同一张床铺,程砚背对着宋御而眠,被宋御拥在怀里,他喜欢这样的姿势,被紧紧抱住的姿势,贴着他的胸膛,鼻子里全都是他的气息。 可是这样僵持了很久,有人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有人头脑清醒,耳边全是深情的歌唱。 “睡不着吗?”程砚没有看宋御,却知道他醒着,因为房间里安静,能听到不平稳的呼吸声。 宋御最近的睡眠一直都不好,今日更严重了。 “想听真话吗?”他贴着程砚的脖子说:“我脑子里全都是你没穿衣服的样子。” 浴室里那一幕不停地荡在脑海,折磨的人精神充沛,头脑清醒。 程砚转过身来,面对着宋御,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钻进他的怀里,耳根粉红,睫毛被惹得轻颤,喉咙也跟着滚烫地说:“我迟早是你的。” 第84章 昨天晚上睡的一点也不安稳, 主要是宋御,他好像一直醒着似的,程砚每次醒来宋御都没有睡着,于是今天一早, 他发现宋御眼圈的疲惫又严重了。 在去早餐店的路上, 程砚忍不住要问了。 “怎么回事?”程砚摸着他的眼角, 担心地说:“你最近睡眠也太差了吧。” 他还在他身边,就能这么差,那不在的时候呢?岂不是更严重?这样都睡不安稳, 到底什么事把他惊成这样。 “没事,”宋御握住他的手,付了钱, 早餐没心情吃,他的豆浆一口也没喝, 说道:“过段时间就好了。” “还要过段时间,”程砚说:“已经很久了,这样下去不行的, 得去医院看看了,中午放学我陪你去。” “睡眠不好医院有什么办法?”宋御说:“我这是自己情绪不稳定, 真的没事, 以前也有过。” 他的暴力情结并没有被引起,现在只是轻微的发作,就是情绪不稳定而已,会导致睡眠的问题, 过度的兴奋和失落都容易失眠, 这么多年宋御已经习惯。 “那最近有在接受治疗吗?”程砚问他:“你的主治医生……他怎么说?” 在这方面的用词程砚很小心, 没去过心理会所之类的, 也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些人。 “最近没去看了,”宋御说:“太忙了,比赛,高考,时间只会越来越紧张,而且也不是真的发作,只是情绪的波动而已,真没事,不用太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现在只是情绪的波动,如果越来越严重呢?你答应我要好好接受治疗的,这样不重视自己也是对我的不负责,”程砚要求道:“下午请个假,我陪你过去。” 宋御无奈道:“你来真的?” 程砚咬了一口包子:“嗯。” 必须去,没有商量的余地。 宋御也不推辞了,说好,下午请假。 比赛刚过去,校队里还有事,好像是负责交接之类的,高三因为快要高考了,例如宋御和韩仓,还有苏苏,他们要开始选拔下一批承担校队重担的队员了,所有人在队里聚集,今天到得齐,一个也没少,听从着校队的安排。 -- 第212页 苏苏是校队里的金牌助理,女孩子是一群糙老爷们疲惫的训练中一点调剂,何况还是个大美女,她一走校队要黯然失色了许多,但苏苏已经培养好了下一个助理,也是个女孩子,站在大家面前自我介绍,个头不算高,长得也不算惊艳,与苏苏相比差了不少,势必让许多人有落差感,因为和苏苏太熟悉,已经不能接受其他人来担任这个角色了,可好在新助理对篮球规则很是了解,球队助理的担子她挑得起。 “不许欺负她,”苏苏照顾地说,她和一群男生在一起,对他们的某些心理相当了解,“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照顾她,婷婷很喜欢篮球,一定能帮你们很多事。” 没等别人回答,宋御眼神却不自在了起来,他轻瞟了一眼这个新助理,沉声问:“姓什么?” “啊?”新助理忙道:“哦,副队,我姓林,林婷。” “哦。”宋御转过头去,重新把视线落在手上的名单,他坐在那里,看着校队里从今天开始要离开的高三球员。 程砚微微蹙眉,他站在队伍里,目光集中在坐在一边桌子前的宋御身上。 “那下面我们宣布新队长,这个是我们校队集中决定的,”韩仓道:“朱飞和王师,出列一下。” 二人看看众人,不知所以,从队伍中走出来,到了韩仓的面前。 “朱飞是老队员了,在校队里这么多年比较清楚队里的规矩和安排,我们这边是决定让朱飞带队,王师为副队,有人有异议吗?” 王师的实力众所皆知,人品也不错,但毕竟是新人,还是稍微有点异动的,但这是校队的安排,谁也没有话说,至于朱飞,他就像韩仓说的那样,老队员,有经验,担得起这个重担。 大家都表示没有,程砚也有点意外的,他还以为周溪阔会多少当个差的,因为韩队之前问他来着。 不过王师也不差,都是新生里的拔尖人物。 “那就这样定了,”韩仓说完,看着大伙,有点感伤,还没走呢,可这个待了这么久的地方就要从他们的生活和未来中消失了,他在等,等什么也不知道,告别吗?等不来,不喜欢那么矫情的散场,韩仓转头道:“有话说吗?” 他问宋御。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宋御,目光里都是期待和恳求,恳求什么呢?希望副队给他们加油打气?给他们一点鼓励,给他们一点温情的告别?什么都可以,在城南的校队里,宋御是多少人的信仰,多少人想要成为的人,多少人努力的目标。 “那……”宋御转了转手中的笔,扫视着每一张熟悉的面孔,还有一些来不及熟悉的脸庞,他对大伙露出一个轻浅的微笑,“好好努力,别砸了城南的招牌。” 叶青健:“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众人:“对啊副队,马上都走了,还这么高冷。” 宋御笑了声,站起来说:“好听的有什么用?几句话能让你们球技大涨吗?如果不能的话,就给我守住底线,城南在篮球界的霸主地位,我可不希望只在我们这一届。” 话不好听,但里面也有期待,这是宋御待了很久的队伍,这里面的每个人都为了同一个目标,因为热爱而聚集在一起,他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再遇见这样纯粹的队伍和人。 “都到最后了就说点好听的副队,”有人低声说:“平时咱们队里的人都不太敢跟你说话,最后一天了,我也是鼓足勇气了,副队,给个目标行吗?” 宋御说的话就是他们的目标,有人这样崇拜着他,说宋御是城南的明星也不为过,他的确在轻狂的年纪里,达到了极少人达成的成就。 “那就顶峰相见,”宋御说:“以后球场上碰见,希望你们能手下留情。” 希望那个时候,他们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打平他,超越他,成为对手,亦或者队友。 告别就到这里,男人们的队伍少了许多的温情,并非他们太冷漠,只是很多东西不愿意表露在言语里。 韩仓带着朱飞王师等人去开了会,宋御也去了,中午不是练球的时间,球馆里剩下几个自愿加练的,其他人则都回了寝室。 程砚没有走,坐在球架边,脚边的篮球滚来滚去。 周溪阔道:“不回去?” 程砚抬头看见他,“我在等人。” 周溪阔精准猜测:“副队?” 程砚点点头。 周溪阔握着球架,两手举在头顶,探听道:“你和副队的关系真挺近的。” 这段时间的表现,周溪阔心里有了点头绪。 程砚没有否认,就算现在周溪阔把话挑明白了,他也不会去否认了,宋御不想将他藏一辈子,他也不想做地下的情侣。 “衣服不是你的吧?”周溪阔思维跳跃,关注点放在了程砚的身上,“不合身。” 程砚低头看看,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下:“宋御的。” 周溪阔有点惊诧,良久没有说话。 程砚换了话题,想起韩队的安排,主动提起:“我还以为你会当选队长呢。” 周溪阔来到程砚跟前,拨了下他手里的球,挪到屁股下坐着,“为什么?” “因为前两天韩队有向我问起你。”这事程砚没跟周溪阔提,今天安排出来了他才知道没有周溪阔,挺意外的。 “当队长不太可能,新人不可能带队的,校队里的安排都没弄清楚,当个副的还行,”周溪阔说:“前两天韩队找我谈过了,我知道这次定的人选,老实说安排的很合适,朱飞老人了,王师的能力虽然不如副队,但在球队里也拔尖了,有说服力的。” -- 第213页 “你还真想得开。” “真的,”周溪阔笑笑:“我都没当过官,你要是让我上去,恐怕是丢脸。” 程砚冲他笑笑,周溪阔摸了下他身上的衣服,说道:“睡了?” 程砚拍开他的手,表情顿时就变了,不客气道:“滚。” 惹得周溪阔哈哈大笑。 约好的要去看医生,程砚等了好一会,人还没有出来,周溪阔回了寝室,他一个人在篮架下坐着,又过了十分钟,才终于看到那些人散会,不过只看到了王师和苏苏等人,没看见宋御。 程砚走过去,问苏苏:“会议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还没走啊。” “我等人呢。”程砚没有多说,和苏苏聊了两句无关的,才向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的门开着,程砚正要进去,但听到了一道声音。 “程砚怎么办?” 是韩仓,程砚不想偷听别人的讲话,可是后面接话的就是宋御,他抬不了步子,靠在墙上,听有关于自己的话题。 “看他自己吧,他想留下就留下,我不能去强求他。”宋御的声音,他们在说什么?怎么还跟他有关?程砚小心翼翼。 安静了一会,韩仓又道:“选他进来是你要求的,但是换届了,没有人能再护着他,跟不上的话就会被淘汰,这一点你得清楚。” “我知道。” “知道就行,走吧,都散了。” 程砚听着里面椅子被拉开的动静,就要跑,可是宋御到房门的距离和他到下一个拐角的距离不一样,他逃不开的,程砚刚转身,会议室的人就出来了,宋御和韩仓站在一块,身后响起他有些意外的声线:“程砚?” 程砚那会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每次做这种不好的事都会被宋御抓包,就好像一种定律,程砚缓缓转过身,无处可逃,认栽道:“我来……找你。” 韩仓摊摊手,和宋御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_; 会议室的门重新关上,留下宋御和对坐的程砚。 这件事是宋御理亏,他的语气不太自在,担心道:“没事吧?” 程砚摇摇头,他并没有责怪谁,只是有点意外,原来自己还是跟不上他的脚步,他以为自己已经和他同频来着,“所以……我本来不会入选的,对吗?” 宋御不忍心说,但话被听了去,他也不能再隐瞒,“差一点。” 说的好委婉,差一点,其实差很多吧,不用这么护着他,他的心理素质还不至于这么烂。 “对不起。”程砚两手扣在一起。 “对不起什么?”这件事是他宋御和韩仓决定的,是他宋御让他走了后门,跟他没关系,他不知道这件事,哪来的对不起? 程砚低声道:“因为我进来,会挤掉一个人的名额吧。” 也许别人本来该进来的,有实力在他之上的,却因为他占了名额,走了后门而没有入选呢?城南的篮球队这么难进,这么多人想进,他真不应该自大地以为自己能进,他应该早点怀疑的啊,所有人都说他进不了,因为他的实力就是没到这个程度,不能和周溪阔他们比肩,不该站在校队里的。 而且那一场选拔赛他也没有赢,尽管表现出色,也不能跟其他队伍中优秀的人比。 宋御闻声却是淡淡地一笑,“你想多了,你没有挤掉任何人的名额。” 程砚抬起眼睛。 宋御解释道:“我这么做当然知道是不公平的,不能拿别人的追求和梦想开玩笑,这么多人挤破头要进校队,我怎么可能让你占掉别人的名额?” 程砚还是不太明白。 宋御娓娓道来:“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想进校队,我也向你确定过好几次,你都坚持要进,我不想让你失望,我也有私欲,这是我在城南的最后一年,我也希望每天和你朝夕相见,选你进校队也是满足我自己的意愿,我和韩队商量,不让你占用任何人的名额,就当你进来玩玩,跟大家一起训练,如果你能追得上那些人,达到了校队的标准,对校队来说这不是亏事,但如果你不行,该淘汰就还是要淘汰,就像这一次的联校比赛,我也没有让你上场啊,你还没到打比赛的实力,我不会为了取悦你,让该入选的人没机会。” “但我还是进来了啊。” “对,你进来了,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好像我带着弟弟进队里玩玩,不打扰别人,不毁了其他准则,校队内该怎样还是怎样,你没有任何特权,”宋御说:“但尽管我这么说,也确实改变不了我让你走了后门这件事,可我没关系,我愿意,我并不是只为了你,也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这个不该做的事我做了,就当我滥用私权了吧。” 程砚大概明白了,他就像一件商品里附赠的东西,你带回家了,可以用,也可以不用,只是把它放在那里,和正品放在一起,如果你发现它比正品好用,那你可以使用它,否则你也可以弃用它,只是给了他一个尝试的机会而已。 “今年选了21个人吗?”程砚问,校队每年的入选名额只有二十个,如果他没有占用别人的名额,那么他就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你没看?” “当时入选太高兴了,没有注意多少个人。” “嗯,21个,那20个人是按照校队标准选择的,你……” -- 第214页 “我是看你的私权进来的。”程砚相当有分寸,不算特别大的落差感,因为进了校队以后,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吃力,和别人的差距,如今只是证明了不是他太差,而是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校队里,他没到那个实力,连相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对不起,”宋御看他失落,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要怪就怪我,这决定是我做的,也是我瞒着你的。” 程砚摇摇头,他还不至于那么拎不清,“我不想去怪谁,这件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只是害怕自己挤掉了别人的名额,我不是什么特别高尚的人,可城南的校队不好进,如果我耽误了别人我会有负罪心理。而且,你之前已经提醒过我很多次了,是我自己听不懂弦外之音,为了追随你,从来不听自己内心真实的意愿。” 宋御以前表露多少次了?他问他喜不喜欢篮球,是不是打算在这个领域发展,还有老妈,她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可那会自己太固执了,不懂别人的心意。 如今得偿所愿,已经和想要的人在一起,他便不用执迷于追随的脚步,而应该听一听内心的想法和意愿,认认他的本心。 他一直在追求别人,追随宋御的步伐,从来没有找到过自己的节奏。 “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体验体验,可我并不喜欢你这样,程砚,”宋御说:“你有自己擅长的事,你有自己的未来,你不是普通人,你也根本不用追随我的脚步,成为闪闪发光的自己,不用你追,不仅我,很多人都会向你靠近,因为优秀的人本身就吸引人,不是吗?” 程砚若有所思,他也正这么想着,他也在考虑自己现在做的事是否妥当,是否是自己的想要,未来握在自己的手里,成为怎样的人是自己才能决定的事,而毁了自己,也是一念之间的事。 在校队里训练这么多天,不带有热爱的训练,对他来说都是压力,都是折磨。 他终于明白宋御的苦心,终于知道他们的差距,他不该是这条路上的人,就像宋御说的,擅长的领域不同,盲目追求自己不擅长的事,往好了说是一种勇气,往坏了说是一种愚蠢。 该做的不做,不该做一定要追求,他没有对自己的未来负责,亦没有对那些对他有所期待的人负责。 “我明白了,”程砚站起来,明眸清澈,坦然地看着宋御,“那就顶峰相见。” 他用他告别校队的话,回应于他。 宋御笑得很好看,那是他对校队最好的告别,也是程砚对追随着他的自己,最好的告别。 不成为别人,要追随自己,你我擅长不同,各自的领域达到顶峰,便自然会有最好的相遇。 作者有话说: 成为更好的自己。 成长本身就是在不停地探索中一点点找到自己的节奏。 第85章 程砚陪着宋御来到了心理会所。 下午他们请了假, 坐车来到很远的地方,那一家会所正开着,程砚第一次过来,不知道流程, 只是跟着宋御, 他只能作陪, 做不了别的。 会所干净整洁,进门有人招待,程砚和宋御进门, 看见几个穿着休闲的心理医生, 服务的人员来给他们倒水,问他们是否有预约, 宋御把情况一说,那人就联系起了负责宋御的心理医生。 医生对他们说:“进来坐吧。” 程砚跟着宋御进去。 来到了一间面积不大的房间, 落地窗外是辽阔的景色,比较适合给人放松,窗边有绿植, 沙发,桌子上有沙漏, 病历本。 心理医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四十岁左右,望着宋御,嗓音带着中年人的浑厚,“最近怎么样?” 宋御道:“还行, 除了睡眠问题。” “睡眠出问题了?” 宋御点头:“不知道什么原因。” 心理医生道:“原因是肯定有的……”他正要继续, 看到旁边的程砚, 做这个工作一般是一对一咨询, 不太适合有旁人在,医生抬了抬手,示意着宋御。 宋御瞄了眼程砚,“没事,他什么都知道。” 不能说什么都知道,只是知道一点,程砚乖乖地站好,不打扰他们,以免医生把他赶出去,他还想更清楚一些宋御的情况,心里才好有个底,才能看看自己能做什么。 医生继续道:“好,如果是睡眠出了问题,那定是情绪上出问题了,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 宋御想了想:“没。” 医生轻笑:“那小事呢?” 宋御道:“没什么事。” 这里是心理会所,他面前是做心理辅导的人,如果宋御保持沉默,就很难再进行下去,医生看透不说透,心里有底,继续追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说睡眠吗?” 医生点头。 “有段时间了。” “具体点。” 宋御想了想:“大概……上个月17号左右。” 医生看了看时间,“17号就开始了,你现在才来找我,这些天怎么过的?” 程砚心想,果然很严重,就这还是他让宋御来的,不然他整天没事人一样地对待自己,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呢? “坐下吧。”医生说:“应该是个挺长时间的聊天。” 医生跟宋御聊天的时候,程砚在旁边听着,他没有出声,当做一个透明人,听医生问宋御的近况,从他们的谈话之中,程砚了解了一些「暴力幻想」的症结。 -- 第215页 兴奋和失落都容易引起暴力的情结,宋御最近控制的还不错,比以前好了太多,但突然间睡眠开始出了大问题,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快要一个多月,江蘅说过什么?他是躁郁结合的复杂病情,所以发作时并非只有暴力倾向,偶尔会有情绪莫名低落的情况,现在应该就是那样,可是找不到原因,宋御的情绪突然就这样了,据他所说,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小事也没有,挺平静的,这让程砚有些摸不着头脑。 后来医生跟宋御聊了些无关的,程砚不懂那些无关的话题和他的病情有什么关系,例如父母有没有跟他打电话,考试有没有考好,可是程砚不敢多问,搞心理学的人对他来说都挺神秘的,他们有自己辅导别人的方式,外人不太理解。 宋御跟医生的交谈有说有笑的,看不出他有任何的问题,这让程砚想到了那些患有抑郁症的人,他们是不是也表现的很正常,和同学相处的也很好,在别人眼里开怀大笑的,突然有一天就抑郁自杀离世了? 他听过太多这样的案例了,看着宋御平静阐述近况的模样,程砚真有些担心,是的,他害怕那些惨烈可怕的事发生在宋御身上,之前宋御觉得他会害怕,并不是没有道理,他确实害怕,他害怕宋御有一天突然爆发,不是伤害他,而是伤害自己。 聊着聊着,宋御和医生时不时转头看向程砚,程砚受宠若惊,眼神不知道放在哪里,左右看看,避不开,就和宋御对视,宋御疲惫至极的眼睛才露出一点勉强的笑意。 他们就这样聊了半小时,程砚就这样等了半小时,直到宋御站起来,提醒程砚说:“走了。” 程砚哦了一声,连忙站起来,就要跟着,那边的医生突然说了话:“等等,我能跟这个小帅哥聊两句吗?” 宋御蹙眉。 程砚也很意外。 医生解释道:“别误会,跟病情无关,我看他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应该也有点情绪问题吧?” 宋御看着程砚的脸色,没觉得。 但医生发话了,他不好说什么。 医生又道:“我问的话挺私密的,你就别听着了。” “没关系,他不用对我有秘密。”宋御说。 程砚却推他说:“不要,你出去,我不给你听。” 宋御允许他听自己的,程砚却不允许,小小的心里不平衡一下,还是被赶出去了,宋御被推到门口:“那我在外面等你。” 程砚点点头:“嗯。” 宋御走出去后,程砚回过头,对着桌子里面的医生看了看,医生笑了声说:“不好意思啊,你面色挺好的,用这种方式支走他。” “我看出来了。”刚刚医生给他使了眼色,程砚以为自己意会错了,随之医生就提起了他的问题,程砚大概就明白了。 程砚猜测道:“是关于他吗?有什么不能跟他说的吗?” 宋御是主人公,有什么是他听不得的吗?程砚想不到会是什么。 医生道:“不是他听不得,是他好像不太愿意跟我说,我跟他聊了这么久,他身边的其他人都没有任何问题,老实说不太可能,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兴奋和失落,一定有某一个你没发现的点在支撑着,或者说引起了你的情绪,所以他身边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愿意说,我想问问你,你跟他关系应该挺近的,我看他聊起你的时候状态比较轻松,稳定才会让人轻松,你知道他最近有发生什么吗?” “最近吗?”程砚想了想:“没有什么啊。” “那之前呢?可以再往前推推,事无大小巨细,想到什么都可以说。” 程砚真的想不出,他们俩和好之后一直都挺平静顺利的,并没有什么争执和矛盾。 医生看他迟迟想不出,提醒道:“上个月的17号,17号左右的事,或者17号以前,可以细想一下。” 程砚用力地回想上个月宋御身边的事情,那时候他们俩闹的有点难看,再往后面就和好了,然后是今天,今天还有点异常,就是新助理来的时候,宋御那个反应他现在还觉得奇怪,当意识到这件事后,程砚的思维顿开,有一件大事发生,正在被他忽视,那是在他们和好之前的事,那是间接引发他们矛盾的事,那件事不发生在他们和好之后,在17号以前! “有个女孩,死了。”程砚幡然醒悟,没错,有迹可循的,宋御的反应,今天新助理来的时候,苏苏叫她什么?婷婷?宋御当时皱着眉问了句姓什么,说明他的潜意识里这件事还没过去。 没过去。 医生颇为震惊,“有人死了?” 程砚慌张了起来,他意识到了这一定就是原因,向医生阐述道:“嗯,我们学校的一个女孩子,跳楼了。” “她跟宋御有关系?” “她喜欢宋御,为他写了很多篇日记,在死前,她给宋御发了诅咒信……”就算是诅咒信息吧,没有什么区别,那些血淋淋的字眼现在还在程砚的脑海里回荡,“那个女孩有人格分裂症,好像也是在你们这里治疗的,叫谭婷婷。” 医生想了想,没有印象:“不是我负责的,别人那边应该有资料,不过你说她给宋御发了诅咒信,是什么意思?” 程砚如实转述,想起来的心情复杂,“她知道宋御对红色有执念,她跳楼那天,穿了身红色的衣服,说是让宋御永远记住她,化为厉鬼缠着他之类的话。” -- 第216页 医生若有所思:“宋御看见她死亡的样子了吗?” “我不知道。”程砚真的不知道,宋御没说过,谭婷婷告诉了他时间地点,宋御有没有去呢?有没有目睹呢?还是把这种事当做一个玩笑,并没有理会呢? 程砚希望是后者,谭婷婷死亡的模样,他现在都忘不了,那副血腥,不要让宋御看见了。 “那……他对这个女孩的死,或者说对那些诅咒信,有什么反应?” 程砚握紧了拳头,“没有,他说他不在乎,但是谭婷婷的死让他的情绪波动很大……” 大到跟他提分手,大到对他避之不及,程砚不想再想起那几天,一点也不好过,一点也不舒服。 “真的不在乎,没影响,情绪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波动,”医生叹了口气,“还是个阴影吧,现在找到原因了。” 二人谈话之间,房门被敲响,宋御开了点缝隙,向里面问道:“还没好吗?” 程砚回头看过去,他没有进来,知道分寸。 医生低声道:“这个我无能为力,完全要靠他自己,可他也不太愿意提的样子,那就靠你们这些朋友了。” “我不知道怎么做。”程砚想做什么,可是不知道该干什么。 医生束手无策道:“没有具体的方法,消除这些心理阴影需要的是自愈能力和外界的抚慰,但具体怎么做谁也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只是说尽可能地去宽慰他,不是不提这件事,而是消磨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影响。” 宋御推开门,“我进来了。” 程砚看他一眼,颇为担心,医生笑笑说:“行了,就到这吧,回去吧。” 医生没有再和程砚多说,该说的都说了,最后只有建议没有方法,多说下去也是同样的话,程砚和宋御离开了心理会所。 在外面,宋御问程砚有没有事。 “没有,没大事。”程砚心不在焉,宋御在他旁边,瞬间就能感觉到异常。 “怎么了?”宋御说:“一副失了神的样子。” “啊?”程砚摸摸自己的脸:“哦,没什么,我们回学校吧。” 宋御本来要带他去吃东西,弄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可是程砚不愿意,他说他困了,想回去睡个午觉,宋御同意了。 回了宿舍,宋御总觉得程砚不太对劲,但想着程砚是不是没休息好,让他先回去睡了,宋御也回了寝室,因为请假的原因,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想过去陪程砚的,可程砚说他想睡午觉,于是宋御只能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 他睡眠不好,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干脆把电脑拔了电源拿上来,休息不好也影响上课状态,就像现在,他想看点资料精神都凝聚不了。 看着看着困了,闭上眼没一小会又醒来了,眼睛困,但头脑又在乱着,反反复复的每一天,折磨的人精神错乱。 下午五点,宋御从宿舍里离开,他联系程砚,要带他去吃饭,可是信息发过去没回复,宋御觉得奇怪,打了电话也没人接,他来到程砚的寝室找人,只有刚买完饭回来的几个人。 曲滔说:“他不在,他下午请假了。”只知道请假,并不知道是干嘛的。 宋御问:“我知道他请假,但是应该回来了,你们没看见他吗?” “刚回来就没在。”曲滔说:“空空的。” 宋御了然,从他们口中得知,程砚下午回来了没去上课,也不在寝室里,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宋御隐隐约约有些担心。 因为没找到程砚,宋御也没去吃饭,他想不出程砚去哪了,并不是他多虑,而是因为电话和短信同时不回复,是反常的,程砚不是喜欢玩失踪的人。 难道跟下午医生的谈话有关?该不会程砚也有什么问题吧? 一整个晚自习宋御都不安心。 “宋御,”女同学喊了一声,“第二套的测试卷能不能给我看一下?数学。” 宋御回过神,在一沓卷子里抽出一张来,传递过去,在老师讲试卷之前,班级里成绩拔尖的会先对对试卷,她们不等待老师来讲,而是互相参考,自己就能对出问题来。 高三所在的层楼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做最后一把拼搏,黑板报上日渐缩减的天数给了学子们巨大的压力,提醒他们大战在即。 宋御在学校里是个很复杂的角色,他的成绩很拔尖,没有偏科一说,每一科都足够出色稳定,可在大家的印象里却从来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学霸,也是刻板印象让他们无法接受和一群混混为伍的学霸,在寒承宇没有辍学以前,他们俩天天勾结在一起,导致很多人觉得宋御不好相处,高冷,可怕。 到现在快要毕业了,班级里和宋御不熟的人还有很多,连话也很少讲。 宋御的生活重心从来不在同学身上,他的确有点冷,他也承认,可他并不会去做出改变,社交这件事是需要质量的,他可以交到很多朋友,可是点头之交的朋友不需要太多,所以他不愿意花费时间在这些没营养的事情上,真正合得来的朋友他已经有了不少。 学校是承载青春的平台,是通往未来不同道路的途径,有人希望在这里结识挚友,有人只为了冲向某一个目标。 现在宋御只剩下一个目标,高考,大学。 晚自习结束,回到寝室继续作战,宋御在等消息,晚自习结束了,程砚还是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他急躁了起来。 -- 第217页 来到阳台打电话,结果还是一样,通了,没人接。 到底出什么事了? 宋御正要出门去找人,被挂断的电话里进了一条信息。 ——我在球馆等你。 是程砚的信息,宋御看了一眼,直觉出事了,他没有时间回复他,拿着手机就出了门。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球馆里已经没人。 加训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间进行,运动会让人精神亢奋,更不容易睡着,一天的学习已经足够劳累,大家早早回去休息。球馆里黑漆漆的,连灯都没有开,场地大,宋御打开了一盏灯,眼前的景象清晰了起来。 他并没有看见程砚的影子,回来后玩消失的程砚不知道在搞什么,宋御转了一圈,没听见任何动静,他很像是进入了坏人布置的陷阱,一个人在球馆里迷惘。 “程砚?”宋御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在球馆里回荡,还有运动鞋踩在地板上的尖锐摩擦声。 在宋御一个人四处打转时,走廊那边传来了一点动静,“在这里。” 宋御寻着声音看过去。 墙后探出一个脑袋来,正是程砚,他不知道在做什么,躲在墙后,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神闪躲地看着他。 “你在干嘛?”宋御迈步过去,不过他没来得及靠近,墙后的人就受惊一般喊停。 “别过来……”程砚低头瞧了一眼,他似乎很紧张,脸上的情绪不太自然,语气也有些慌乱:“等一下。” 他躲进了墙后。 宋御静静地等待着,他很着急,着急质问程砚跟他玩什么消失,害他担心,他曾经体会过一次这样的感觉,天知道联系不到他会让宋御的情绪起伏有多大? 可是,当他看到程砚后,他就没办法去质问他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一句责怪都不舍得,宋御觉得自己在做梦,他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吗? 从墙后走出来的程砚,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裙子,那艳红的颜色在宋御眼里激起了强烈的情绪波动,裙尾没能拖地,而是盖在他的大腿上,前短后长,两条细长笔直的双腿暴露在微弱的灯光下,那衣服对一米八的少年来说极其不合身,可也正因为出色的身高条件,让艳红的裙摆和肌肤相蹭,衬得两条双腿更加诱人,膝盖砸在另一个膝盖上,连站姿都带着不自然的羞涩。 程砚的脸蛋绯红,手臂轻轻抱起另一条胳膊,像是在护着自己的身体,亦或者是挡住吊带下的风光,他没有一头飘逸的长发来相配这条裙子,可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宋御看清楚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害羞表情。 “这是做什么?”他低头,看他脚上的绣花鞋,眼里的情绪越发浓烈。 “好看吗?”程砚仰起头,被宋御握住手臂,二人躲进墙后,他的后背贴着墙面,不自信地问。 宋御答非所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穿这身衣服?为什么学谭婷婷?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这些都是疑问,他猜得出一些,但他不太敢相信,一个男生,愿意为他做到这一步。 “我不想你看到红色想起不开心的事,我要你想起的是我,我要你看到让你兴奋的红色,想起的不是诅咒,是我,谭婷婷不能留在你的心里,不能影响你的生活和状态,你看到红色,看到鲜血,悲伤还是兴奋时,想到的都要是我,好吗?”程砚握住宋御的手臂,感受到爆裂的情绪,“宋御,告诉我……我这个样子很美,你会记住。” 你会记住艳红的裙摆,艳红的绣花鞋,会记住让你兴奋的颜色,只能是我,想起来都只能是我。 宋御握住那段紧致的腰,压在程砚的肩头,声音颤抖:“你真的很美。” 美到窒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红色,恐怕此生都不能忘记。 程砚微微笑着,感伤地说:“不管谭婷婷对你说了什么,不可以记住她,你只能记得我,你的心里不可以放着别人,不可以被别人影响这么久的情绪,我会吃醋,我会不开心,想我好不好?睡不着的时候,情绪低落的时候,想要暴力的时候,都想我,没什么可怕的,你看到了,红色很漂亮,在我身上也很漂亮,对吗?” 宋御闭上眼,掐着那段腰,他不知道程砚为什么会知道,知道这段时间他被那血腥的一幕折腾的多惨,他总觉得身边有阴魂不散的红衣女鬼,他总觉得谭婷婷的诅咒成真了,他午夜梦回,午夜惊醒,仿佛有人在耳边低语,妄图拽他进入孤苦的深渊。 还好,还好他身边有他,还好他身边有这么一个机警的少年,宋御的眸子火热,眼角的红色蔓延,他的瞳孔被程砚的裙摆染红,他妄图索取更多,将所有的情绪发泄在他身上。 —— 十一点的会议室里没有别人,桌子上被抱上去的程砚裙摆撩开,宋御克制住撕碎艳红裙子的冲动,只是用力地握住了他的下巴,逼他张嘴。 “张嘴。” 程砚张开嘴巴,看着宋御仿佛被染了颜色的红瞳。 他的舌头撞进他的唇腔,程砚没有退路,抱紧宋御是他唯一的支撑,那被裙子裹紧的腰肢落进宋御的掌心里,掐得痛了也没关系,比起他现在强烈的情绪,腰上那点疼痛算不得什么。 和梦境相似,和梦境不同,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粗重的喘息,程砚肩上的吊带滑落下去,挂在肩头,妩媚不是形容少年的词语,那还有什么词语来代替?来形容?他这一副诱人犯罪的样子。 -- 第218页 “我想我对你一定会有性暴力,”宋御青筋凸起,指尖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不要再诱我深入了,以后。” 他扛不住,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那叫嚣的本能和情绪,尝试着压迫宋御最后一道神经防线。 “我愿意,”程砚趴在他的肩头,眯着眼睛,有些迷离,他握住宋御的手顺着侧腰下去,咬着他的衣服闷哼:“我愿意满足你。” 他想换个地方疼。 他的腰被掐的好痛。 第86章 折腾的累了。 两个人没回寝室, 似乎打算在会议室度过这一夜了。 宋御有了困意,趴在桌子上,没有闭眼,一双眼眸流转在程砚的裙摆上,“你就这样穿进来的?” 走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吗?这么艳红的颜色, 很衬他的肤色, 只是他宋御看起来是美丽的,别人会这么觉得吗?他现在已经无法接受有人诋毁程砚,在心里也不行。 “不是,”程砚从衣袋里拿出个小玩意, 来到宋御跟前:“我带衣服来了。” 他在给宋御发消息之前,才换上了这身衣服,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换上这身衣服只有两个下场, 要么是现在这样和平,要么就是绝对的争执和矛盾,还好, 还好宋御懂他的心意,没有责怪他的莽撞。 程砚将红绳子系在宋御的手腕上, 打上结, 那绳子上面坠着一个桃胡,没有市面上雕刻的好看,但依稀分辨得出是篮子的形状。 “什么?”宋御问他。 “辟邪的,”程砚说:“上次去我奶家路边摘的桃子, 还记得吗?” “嗯,”宋御摸了摸有形状的桃胡,“自己做的?” “磨了很久, 没有市面上雕得好看,凑合着看看吧。”程砚坐下来。 宋御轻笑一声,并不责怪,珍惜地说:“这比市面上那些要珍贵多了,绳子呢?也是自己编的吗?” 程砚点点头,“视频教学里有,编这个不难,就是给桃胡钻孔挺难的,我手不巧。” 宋御抓过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蹭,“这还不巧?” 程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宋御直起身,把他拉过来,“坐我怀里。” 因为是晚上,会议室不会有别人过来,程砚的衣服也还没有换,他走到宋御跟前,坐在他的腿上,被宋御扶住腰,轻揉了揉,“还疼吗?” 他现在冷静了,才知道自己刚刚下手有多重。 “一点儿,”程砚摸着腰说,“大腿更痛。” 宋御不冷静的时候是真的六亲不认,这还算好的,有点理智的,否则程砚的双腿就废了。 宋御有些自责,他看着程砚身上的裙子,摸着那柔滑的布料,问道:“自己去买的?” 程砚把下午不在寝室的行程告诉了他,“这种事情我肯定不能找人陪我去,会被当成变态的。” “那下午也是故意支走我的?说什么你困了。” “不是,我那会真的困了,回寝室后才想起这个主意来,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试试。” “很有用,至少我现在脑子里都是你。”何止是现在?恐怕以后都不能忘了,不能忘记有个男生为他做到这一步,这是宋御从来没想过的事,这件他以为程砚会觉得他可怕,变态的事,却为他去做了。 “为什么不说?”程砚不满道:“你因为这种事情被影响,完全可以告诉我,什么都一个人埋在心里,我一点也没有安全感。” “不是不说,”宋御执起程砚的手,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人已经死了,那些短信我看过了,除了我自己调节,别人没办法的,在你做出这个举动以前。” 他当然不会认为程砚会这么做,他只希望自己不吓到程砚就行了,怎么会奢望他去做这种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可是程砚做了,为了他,穿上了红裙子,绣花鞋,深深地把谭婷婷带给他的阴影踩了下去,让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能看见这一个人。 “那以后也要告诉我,我不希望你难过的时候我在旁边一无所知,哈哈大笑,就算我真的做不了什么,我也想知道你的心事,宋御你把太多事情放在心里了,你总是这样,我不认为一个人承担所有对病情会有好处,现在我们在一起,你可以不跟父母说,不跟朋友说,跟我说还不行吗?我希望你坦诚一点对我,不要把我想的这么胆小,不能分享你的情绪我会觉得自己没有被信任。”宋御越是瞒着自己,程砚知道后越是难过,他希望他们是坦诚相对的,无论碰到什么,对方都可以是自己倾述心事的那个人。 “我知道了,不会有下一次了,”宋御哄着人似的:“我答应你,以后有什么我都告诉你,就算你不能做什么,陪着我也是好的。” 程砚握住他的脸,掌心贴着他温热的肌肤,“没错,你要这么认为。” 看了看时间,二人都知道时间不早了,提出回去休息的建议。 程砚从宋御腿上下来,打开衣袋,单膝跪地,把里面的衣服拿了出来。 宋御坐在椅子上看着那颤动的背骨,白皙的皮肤,还有侧身露出的双腿,修长的跟腱,每一幕都砸在他的心弦上,宋御深了深眼眸,“程砚。” “嗯?”前方的人没有回头,拿着衣服应着声。 “你好漂亮。” 程砚回头望过去:“你就不能夸我帅吗?” -- 第219页 程砚把衣服拎起来,准备换掉身上的裙子。 宋御站起身,来到他身边,说道:“我帮你。” —— 两个人走在没人的路上,寝室楼的灯光都没了,已经熄了灯,夜空传来轻柔的鸟叫,树上传来聒噪的蝉鸣,程砚提了提手上的衣袋,不知如何处理。 “衣服怎么办?”他刚买的裙子,因为用处特殊,不能转送给别人,自己也不会穿了,很是无奈。 “扔了吧,”宋御说:“不会有第二次用处了。”他保证,他看到红色,兴奋起来,想到的都只会是妩媚的程砚,不会有人再撼动他的位置,能够牵扯宋御更大的情绪。 “虽然你穿着很美,”宋御说:“但你是程砚,你不用学任何人。” 程砚微微一笑,他将衣袋扔进了前方的垃圾桶里。 “如果你真的觉得很好看,或者你希望我再穿一次,你可以自己打扮我,我不学任何人,我会做你的模特,随你的心意,只要你高兴。” 前方微弱灯光下的人,明艳刺眼,脆弱的光打在有力的肩膀上,仿佛那个肩膀可以承担一切的重担,宋御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小气,小气地以为他胆小,他害怕,其实他从没有了解过程砚,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脆弱的人,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能勇敢到怎样的程度。 宋御缓缓走过去,靠近那束光,他伸出手,扣着程砚的后脑勺,把人抱了个满怀,“我不会再害怕我的病情,相信我我一定会好,我也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请告诉我,你会一辈子在我身边,对吗?” 程砚抬起手,放在宋御的脊背,闭上眼,有力地回应道:“对,我会一辈子在你身边,因为我喜欢宋御,第一眼就喜欢,越来越喜欢。” 宋御伏在他耳边低语:“我爱你。” 那时河边没有回应,程砚被吓到,他草率地用了「爱」的字眼,听起来如此可怕,他还未确定宋御喜欢的程度,他便用上了让他难以招架的字,他会一瞬间觉得不可信,觉得轻浮,觉得草率,但是这一次,他也想草率一下,轻浮一下,做个轻狂的少年。 “我相信你爱我……”程砚的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我也亦然。”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和宋御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两人自那天晚上以后,基本上没有再私下里见过面,程砚不想打扰宋御冲刺高考,宋御也很在乎这次高考的成绩, 加上程砚自己也忙碌了起来, 复习和比赛, 已经足够填满他的生活。 答应宋御发挥自己的擅长,程砚退出了篮球队,这事在班级里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曲滔他们质疑程砚是疯了, 竟然愿意退出校队,曾经拼了命进去, 结果就这么离开了,谁也想不明白, 纷纷揣测程砚是不是在校队受了欺负。 程砚说没有,只是跟不上而已。 刚退出来的那几天,大家见到程砚就要问退出校队的事, 最近才好起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这件事了。 可是他们又发现了另一个反常的地方, 程砚在复习!复习!连老班都说他被夺舍了。 每天的生活变成三点一线, 台球馆,教室,寝室,周末连家都少回的程砚, 被老妈打电话催了多少次, 说这还是上高中呢, 这要是上了大学, 岂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家? “不是,妈,我最近真地很忙。” “忙什么?” “很多事,我这周会回去,到时候再跟你说行吗?”程砚抬头看看门店的牌匾。 “你说的啊,这周不回来我非到城南去抽你。”老妈恐吓着,积怨已深。 程砚笑笑说,“好,我一定回去。” 挂了电话后,程砚推开门走了进去,「黑八地带」的牌匾还是宋体,很有古风的意味,两扇玻璃房门能看见雅致的室内,程砚进门后四处看看,被里面古典风味的装潢吸引,这是他第一次到专业球房,宽阔的室内每一张桌子,球杆,桌上的球子都是标准的,人也十分有素质,个个低声交谈,吧台的地方有穿着制服的前台,看见有人进来站起身微笑点头。 “您好。” 前台的形象温柔,声音悦耳,如后面的职业守则,给顾客提供了优秀的环境,专业的设备和服务。 “您好,”程砚单手覆上吧台,“我想请问一下,这里是不是可以报名省内的台球赛?” “对,没错,您是来报名的是吗?准备报名哪一场呢?” “今年的秋季初赛。” “哦好的,”前台拿出纸笔和表格,“请填写一下您的资料。” 程砚接过纸笔,填上自己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名字,年龄。 “刚成年啊,”前台看着报名表,柔笑着问:“还在上学吗?” “嗯,高二。”程砚回答。 “之前有参加过大赛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如果不是听说,程砚都不知道这里可以报名。 前台小姐道:“那我有必要跟你介绍一下流程了,我们这边是省内最专业的球房之一了,有十个报名资格,现在填写的报名表并不代表最后的结果,在参加比赛之前,黑八会自己举行三场比赛,通过这三场比赛,最后剩下的十个胜者才能参加省内的预选赛,可以理解吗?” 程砚点了点头:“那这三场比赛大概在什么时候举行?” “报名表下面有写,填了报名表的我们也会在每周比赛的前两天给你发短信通知,到时候出现在这里就可以了,如果没出现,就视为自动弃权,报名资格也会作废,不可进行二次报名,还请知悉。” -- 第220页 “好,谢谢。”程砚把填写完的报名表交还。 “希望你好运,入选的话会有奖金的,咱们黑八不吝啬,老板很大方的。” 程砚笑笑,他对奖金并不是很执着,但有总比没有好,他点点头,对前台表示感谢,就从这个专业球房里离开了。 出了球房,赵一白给他打了电话。 问他去哪儿了。 程砚:“马上回去。” 他没有跟赵一白多说,现在他能够沉下来,认真地去做手上的每一件事,这次不是玩笑,是带着前程的认真。 程砚回到学校,晚自习有几个人逃了课,今天是英语老师看班,英语老师管的不严,很多学生不怕他,找个借口就跑了,张腾和关迪应该是去了网吧,赵一白没去,留在教室里睡大头觉。 他睡醒后,看见程砚还在做题,有些意外,戳了戳他的后背,说:“好玩吗?” 程砚不解:“什么?” 赵一白看着他桌子上摊开的课本,“题目。” 程砚提着笔道:“乏味得很。” 赵一白:“那还做?” 程砚道:“荒废了太多时间了,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我了。” “是因为宋御吧?”赵一白撑着下巴问:“他快要高考了,一并影响了你。” “没有,不是,”程砚说:“他考好了是他的前程,我考好了是我的未来,他以后混的好不好跟我没关系,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 程砚清醒地说,他手上的书本是初中的,不是这两年的,有些东西得恶补回来,需要借助以前的工具书,他想着问:“你有没有初三下册的数学书?” 赵一白理所应当道:“我怎么可能会有,你可以问问李笑笑,我觉得前面那一排的几个人都会有。” 程砚看了一圈,他们班的尖子生都在前三排。 “不过说起来,你打算怎么办?”程砚说:“不想好好努力一把吗?” “我?”赵一白指着自己,“别开玩笑了,我跟你不一样,我真不是读书这个料。” 他跟程砚一起长大,程砚擅长的很多事情赵一白都不行,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程砚和他还是不一样,他现在看到程砚幡然醒悟也挺好的,他很聪明,也有功底,只是一直没用在正事上而已,而自己呢?从小就没打下牢固的根基,让他现在想学都费力。 九年义务教育,在最后一年才冲刺,基本上是不可能赢的,漏了这么多年的知识,突然恶补只是欺骗性的,想要真的逆风翻盘,要么和程砚一样有功底,补起来很快,要么就祈祷自己高考全部压中题,还剩下最后一种,那就是奇迹。 显然,这三种赵一白都没有,学校里很多人都没有,所以现在在睡大头觉的,出去上网逃课的,都是和赵一白一样,知道自己没救了的。 “我可以陪你一起,”程砚说:“我现在正好在补以前的,我们俩一起,有什么问题……” “别别别,哥,求你,求你啊,折腾你自己就行了,别想救我,”赵一白做出祈祷的手势:“放过我这条九漏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现在的他们心智虽然不算特别成熟,但应该知道高考的重要性,愿不愿意努力一把是自己的选择,有些人不用说,不用提点,一直在默默努力追求目标,例如宋御,有些人可能要等到入了社会以后,在艰难的求职中,在生活的打压中,才后悔没有努力。 外人劝不了后者,先苦后甜和先甜后苦一直都是自己才能决定的选择。 多说无益。 中途下课,程砚去问李笑笑借资料,李笑笑很是意外,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程砚道:“嗯,有吗?” 一旁的沈韵高挥手臂:“look me!我有!初三的是吧?明天带给你。” 程砚的问题被解决,说道:“谢了。” 路过一个男同学的课桌,程砚被叫住,男同学小声低语:“沈韵是不是喜欢你?” 程砚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别胡说。” 男同学嘿嘿地笑。 晚自习结束,张腾和关迪还没有回来,寝室里只有三个人,赵一白也来了,今天他没有回去,说是要来跟程砚挤一挤。 “你先洗睡吧。”程砚把书本摊在桌子上,其他人则惊了,回寝室还带书? “程砚,你玩内卷啊?”曲滔看不下去地说,宿舍的氛围突然就上了一个档次,有点不敢让人造作了。 “不是,”程砚也没法解释,最近反常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一开始以为他是三分钟热度,结果好多天过去了他还是如此,程砚说:“刚找来的书。” “一个晚自习还不够你补的?”曲滔拿起桌子上的书,做出瞻仰的模样:“用老班的话来说,你真是被夺舍了,怎么了?看上哪个大学了?” 赵一白把书拿回来,扔在桌子上,撑腰道:“滚一边去。” 曲滔哈哈大笑,拿着盆和毛巾,准备去浴室了。 程砚坐下来,抬头看着赵一白,“你有没有带衣服?我的水卡在这儿,给,你跟他们一起去吧。” “我就想看看你能发疯到什么程度。”赵一白握住身侧的铁梯子,兴趣盎然地打量着程砚,“宋御的魅力是有多大啊,能让你这个土匪改邪归正。” 程砚对他笑笑,并不反驳,还很是欢喜地说:“厉害吧。” -- 第221页 赵一白打了个响指,“行了,败给你了,好好努力吧,清北榜上希望能看见你的名字。” “我也希望我家祖坟冒个青烟。”程砚应声,赵一白拿着东西出去了,学习很枯燥,很乏味,可一旦有了目标,未来的憧憬会抵消你此刻的疲惫。 赵一白出去后,宋御正好来了电话,寝室里没有第三个人,程砚接听了起来。 “喂。” 见面次数越来越少,手机成为了两人必不可少的联系方式,高三的晚自习比其他年级要久一点,这会的宋御还没有结束。 “回寝室了吗?” 因为见面次数的减少,连他的声音程砚都格外珍惜,他靠着椅子应:“回来了。” 宋御道:“我刚下晚自习。” 程砚看看时间,快要十一点了,“你还没回来啊?” 宋御道:“现在在路上了,累得很。” “哦,”程砚报告道:“跟你说个事,我今天去报名台球赛了,会不会入选还不知道,要先在球房打对抗赛,前十才有资格。” “比赛什么时候?” “月底吧,我看报名表上说第一场在29号。” “29啊,”宋御想了想:“那天可能没时间。” “没关系,我自己去。” “什么话?我陪你去。”宋御的理由是:“第一场,我跟着你。” 程砚是希望他来的,他希望每个比赛他都在,就像宋御希望他的篮球赛时程砚都伴在左右。 “好,还要报告一件事,”程砚说:“赵一白今天跟我一起睡。” 这事程砚本来就不需要跟宋御商量,他跟赵一白一起长大,认识这么久了,都和亲兄弟无异了,这事宋御一定没异议,他只是知会他一声,哪知道宋御还真的介意。 宋御没有立即回复,而是用了一个反问句表达了他的不满:“他不能跟别人一个床?” 程砚有些没反应过来,眨眨眼,解释道:“他跟我玩的最好。” “不知道你有对象?” “可我跟他不是别的关系,我们俩是那种很纯洁很纯洁的……” “不听了,不想听了。” 程砚着急道:“你听我说,真的不是……” “不听,”宋御道:“下来。” “啊?”程砚的思绪还没能跟上。 “下来,想揍你。” 程砚乖乖站起来,收拾了一下说:“好。” 那边的宋御轻笑一声:“开玩笑的,下来,带你去吃个宵夜。” 程砚唇角勾起,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轻声回复:“我知道。” 第88章 球房的消息传进程砚手机里时, 程砚已经做好了准备。 陪他来的只有宋御,他没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因为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他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并不打算在台球上发展, 但如果可行, 他也愿意考虑,现在都是未知数,一切都要等结果试出来才能决定。 黑八球房里的参赛者不少, 每个人身上都别着一个号码牌, 程砚也分到了一个,别在胸前的校服上。 除了参赛者, 其他是球房的顾客,也是看客, 因为今天是黑八举行的资格赛,场地用来给参赛者使用了,顾客只能围观, 众人把台球桌围起来,十张球桌一起比拼。 不时响起观众的鼓掌叫好声, 氛围焦灼热闹。 “紧张吗?”宋御站在程砚的身边, 专业球厅就是不一样,围观群众对参赛者指指点点,仿佛都可以上去指点一番江山。 “不紧张。”程砚没有参加过正式的台球比赛,但他参加过摄影机下的篮球赛, 对他来说都差不多, 已经锻炼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 不会再怯场,“就是有点着急。” 宋御:“怎么说?” 程砚侧眸对他道:“想赶紧打,打完了赶紧撤,好几场呢。” 他打完这一场还有下一场,而且时间安排得比较紧张,都在这一周里,为了准备这次比赛,程砚每天下午放学的时间都要到台球室里去练习,从校队退出后他有足够的时间用在打台球上,这是他擅长且做起来不觉得太过于压力的事。 因为打台球能给他带来成就感,比在篮球队里一直被别人压着,疲惫的训练,要让他能够轻松些。 “15号,程砚,来了吗?”主持赛事的人叫了他的名字,程砚终于等到,回了声:“到!” 大伙纷纷回头,发现竟然是个学生,都有些意外,参加比赛的也有学生,但是不多,每个学生都容易引起别人关注的目光,程砚也不例外。 “面生啊,没见过。”黑八是本市的专业球厅之一,非常出名,经常来的人相互之间都有了解,就算不了解也会面熟,但程砚是首次到这里打台球,对别人来说生得很。 “16号,徐逸。” 和程砚一同来到台球桌前的也是个年龄不大的男生,貌似也是个学生,长相端正,彬彬有礼,对程砚点头示意道:“你好。” “学生对学生,有得看了。” 有人拱火道:“都哪个学校的啊?报个名字,为学校出战!” 程砚和对手都没有理会这把火,他们来到桌子前,根据裁判的吩咐,决定球权,开球,一点也不磨叽,目标都很明确,就是赢过对方。 意识到了两个年轻人不能闹,围观群众就不再起哄了,安静下来观摩,有人想要指手画脚,以长辈的身份来提点一下两个少年,可是他们的愿望落空了,根本没有指点江山的机会,两个年轻人的球风迅疾,果决,犹豫的时间都很少,简短的时间里,台上的球子屈指可数。 -- 第222页 “有点意思。” 有人附和点头,周围安静了下来,程砚的球桌旁边是一批守本分的观众。 专业球厅就是不一样,高手云集,这个叫徐逸的男生程砚之前从来没听说过,但是几杆过去之后,对他的实力有了大概的了解,任何游戏都是越玩越熟悉,越老练,技术越好,唯独台球不能一概而论,年轻人的球技往往比长辈们要技高一筹,这有年纪小,领悟快,思绪繁的各种外界原因,刚入行没多久的,有时能秒杀球龄多年的老人。 部分人追求的是娱乐模式,是你一杆我一杆的推来推去,而程砚从来不是,他从刚摸到这个杆子时,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不能一下把球都打进去吗?一定要一杆一杆地清吗?再就是轮到自己时,一定要打进球吗?不能去给对方造成障碍,为自己下一球铺垫吗? 他那会以为自己这个想法大家都有,后来打的多了,发现很多人是循规蹈矩的玩法,每到自己的球权,就要想着如何清掉一颗球得分,有时打不进的球也要硬打,只为下一杆能进。 程砚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就是这里,他打不进去的球,从来不强打,他会看对方的球路,去阻碍对方的路线,有时候在攻击对手的路线时,你的死球会意外地破开。 就像现在,桌子上没有他能打的球,每一颗都被堵死,在专业球厅里遇见的第一个对手,是个很会思考的,这让程砚无法为所欲为,但这并不代表束手无策。 “哒。” 一球出去,与洞口擦肩而过,回旋在对手的球子旁边,稳稳地定住。 徐逸的眉头皱了皱,这一局居然在后半场开始艰难。 他提着杆子在球桌前默默地思考,大概五六秒,才放弃了原来的目标,改打一颗死角球,没进。 “这下路线出来了,你这个要是打不进去就搞笑了。” “弟弟。”有人冲程砚抬了抬手示意应该打哪个球,不是正式的比赛,现场的管理并不严格,观众可以尽情说话,就连裁判员也是,程砚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专业的裁判员,服装很是随意,整局都在和旁边的人聊天。 程砚弯下腰,那颗必进的球不在他的视野内,他做了一手黑八,把所剩无多的球子变得很难清台。 旁边的人骚动了起来,“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必进的球你打不进去,这技术也参赛啊?” “弟弟,还是年轻啊。” “早知道我也上了。” 不知道他们是否懂台球,议论声四起,可作为程砚对手的徐逸却并没有围观群众的兴奋,反而很是苦恼,比进球更难缠的是做球,显然他的对手是很擅长的。 徐逸抬头看着对面的人,那个少年抱着球杆和旁边的一个高个子男生说话,徐逸回过神,盯着台面,无从下手。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随便打一颗,把这个错综复杂的球局破了才有出路,这两杆谁也没进,观众却为他们着起了急。 世界这么大,不认识的人多了,可是天天泡在球厅的徐逸却完全不知道这个名字,甚至没有见过这个人,像这种学生,技术还不错的,球厅里都很快就有他的名字,而程砚这个名字在他参与这个比赛前,从未听说过。 “徐逸,你加油啊。” “你可是咱黑八的门面。” 他们貌似是认识对手的,程砚从这几声中听出来了,可能是经常在一起玩的吧,程砚没有太关注这些外界的东西,他在施行着自我的思考,没有被打扰。 “咋样?” 一个中年男子走到了程砚的桌球前,不过不是在跟他说话,而是和对面的徐逸说话,徐逸摆摆手露出为难的样子,那中年男人道:“遇到对手了?” 说着看向程砚。 程砚没有搭理他的目光,只是把球送进了洞口,有了突破。 “刘老板,也是来给徐逸加油的?” “刘老板好久不见,最近忙什么呢不来厅里了?” “不还是在准备比赛的事吗,”中年男人说:“这两天我是没闲着,这不咱们厅的技术担当来了,我来给加个油鼓个劲。” “今年的比赛奖金又是多少啊?” “我能亏了你们吗?”中年男人说:“我黑八这么专业的地方,就指望培养个人物出来,谁有这本事我指定捧着谁,亏待不了。” 他们聊的很开心的样子。 徐逸可不高兴,他现在可纠结死了,目标球障碍太多,不可能进,看他面露难色,中年男人朝球桌上一看,也沉默了。 这个局势,好像打哪儿都不对。 中年男人抬头,看向球桌另一边的少年人。 “快点儿啊,”认识徐逸地都催促了,“你都僵着两分钟了。” 方才还彬彬有礼的徐逸回嘴道:“闭嘴。” 大伙笑笑,说小屁孩还有脾气。 对手这一杆正中程砚的下怀。 他布置的球局没有被解开,六号球被对手击中,稳定的位置在边库,不打扰到任何一颗球。 这一杆对程砚来说正好,对对手来说有丝悔恨,徐逸好像发现了什么,神色一紧,可是球权已经落在了对方的手里。 程砚执起杆子,正当大家玩笑之际,他清台的机会已经送在了眼前,清台不仅指一杆送进所有球子,还有一种,一杆接一杆,不丢球权,直到把所有球子清完结束比赛,也可称之为“一杆清。” -- 第223页 而现在就有那样的机会。 程砚抓住了机会,这是比赛,他没有跟对方再玩一会的想法,这样的一局比赛已经是他打台球时最长的时间了,虽然刚开始很顺利,但后面对方的思考时间过长,拉长了整个比赛,程砚在对手思考时就对自己的下一杆有了部署,可见对手为难的时间长短。 拿到新的球权,第一杆进球之后,紧接着是第二杆,第三杆,不间断的进球堵住了观众的嘴,方才还在说话的群众一瞬间哑口无言,似乎在见证历史的画面。 还有那个刘老板,他应该是老板,不再调侃徐逸,而是紧盯着台面,和俯在球桌上的身影。 程砚微微抬眼,宋御在一边迟迟没有说话,他深知堵住别人嘴巴最好的方式就是实力,多说无益,所以在他们取笑程砚某一杆挥的不好时,宋御并不着急反驳,他的反驳如同跳梁小丑,让别人更觉得滑稽有趣,真正反驳有效的力量在程砚自己身上,在这接二连三进球的最后一杆上。 程砚看着自己的对手,他还没得及记住他的名字,就要结束这场比赛了,他看到对手的眼睛里露出的慌张之意,好像担心他这一球会进,不过很可惜,无论他怎么祈祷,都改变不了今天的败局。 宋御是陪他一起来的。 他程砚没有面子,宋御就没有面子。 他们既然选择光明正大地走进这家专业的球厅,就没想过灰溜溜地走出去。 “啪嗒。” 精准一击,白色球撞见彩球,一个漂亮的路线,笔直地滑进洞口,再听「哒」一声,是落网的声音。 没有人为程砚欢呼喝彩,这里没有他的亲友,有的只是被打了脸,只能保持沉默的观众,还有一些细微的脚步声。 是谁在紧张? “15号胜。”那个裁判宣布,直到那一刻,整局比赛尴尬得不行,气氛也相当诡异,赢了比赛的人也没有笑,程砚放下球杆,情绪平静地问:“可以走了吗? 他的情绪越平静,越是对周围人的讽刺。 “哦,没事了,等下一场就行。” “谢谢。”程砚转身走向宋御,宋御对他轻微地一笑,抬手覆在他的后脑勺,轻揉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从球厅离开。 刚出去,呼吸到自由的空气,程砚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太有感染力,害宋御也说服不了自己镇定,陪他一起笑。 “爽吗?”宋御问。 “有一丝。”程砚笑后回答:“我喜欢他们的表现。” 台球一直是能给程砚带来成就感的东西,从不例外,在他这么多年的战绩上,没有一次灰溜溜地走出台球室,他执杆必胜,像今天一样,已经不能够用一个「稳」字形容,那简直是碾压一般的疯狂。 “都不说话了,”宋御想来有趣,“要是不放水,应该更好看。” “我没有放水……” 宋御点点头:“嗯,也许吧。” 程砚眯着眼:“真的!这次没有,他挺强的。” “所以以前都有咯?” 程砚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一点而已。” 首战告捷,现在只需要等待下一个通知,在擅长的领域被认可,是一种不错的感受。 他现在明白宋御的苦心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聊着天,一只猫跳进程砚的视线,趴在街角,竟也不怕人,小猫非常胖,脖子里带了项圈,应该是有主人的,程砚蹲下身抚摸它,小猫露出享受的表情。 宋御插着口袋站在旁边看,他喜欢这种感觉,陪他玩擅长的事,陪他等下一个消息,陪他逗喜欢的猫,陪他迈向更好的自己。 “喜欢吗?”宋御问。 “超级,”程砚声线里都是宠爱,伴随着可惜:“但我家不让养。” “以后我们养。” 程砚期待地回过头:“在哪养?” 宋御说:“在家养。” 程砚皱眉:“谁家?” 疑似猫主人过来了,宋御一把拉住程砚,拽他起来,并平静地道:“我们的家。” 第89章 周末宋御陪程砚一起回了家。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程砚的家里, 程妈早就念着人了,今天宋御过来程妈很是高兴,脸上挂着和善热情的笑意。 “来的正好,刚买了菜,”程妈招呼着:“这么久不来,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跟程砚来往了呢。” “哪有, 不会。”宋御笑着,把买的东西带了进来。 程妈意外地说:“这怎么还拿东西?”对程妈来说,孩子跟孩子之间的来往不需要闹那么多的规矩, 大人的繁文缛节已经够多了, 宋御和程砚差不多的年纪,对程妈来说都是孩子, 可是宋御的做法太像大人了,程妈虽然不愿意跟他讲究这些, 但还是为了宋御的成熟觉得欣慰。 “路上随便买的,这么久没来看您了,空手来不像话。”宋御把东西搁置在沙发旁边的空地上, 那是一箱名酒和一箱酸奶,酒是给程爸的, 酸奶是给程砚的, 从上到下都有照顾到。 程妈喜欢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宋御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更是程妈的「梦中情人」,和年龄无关, 谁都喜欢追求美的事物, 程妈看宋御就像男生看美女, 相貌精致, 人还懂事礼貌,很得长辈的心。 如果说学校里的女生是宋御的「女友粉」,程妈就算是妈妈粉。 -- 第224页 “妈,酱油。”程砚打了酱油回来,手里还拎着帆布袋,一大早就配合着老妈招待宋御,让他买东西去了,程砚采购了满满一袋的调味剂,还有老妈需要的一些厨房用品。 进来后看到宋御,貌似和老妈相处得和谐,程砚冲他笑一下,走到厨房,把东西拆了包装,有序地摆放起来。 “你快招呼宋御,带他上你房间玩去,我给你们烧菜,一会儿就好了。”程妈拿起围裙,裹在腰上,迈步进了厨房。 程砚对他说:“走吧,宋爷。” 两个人来到了程砚的房间。 程砚的房间不大,但东西却多,桌子上还摊着打开的课本试卷,黑笔滚落在边缘,还差一点就要掉在地面,宋御过去把笔捡起来,放在了书本里,环顾着这个他曾经来过,但是在记忆中渐渐忘记的房间。 太久没有过来了。 “喝什么?”程砚听着老妈的吩咐,做好了招待的角色,“有饮料和果茶,我妈自制的,还有水果酒。” 种类丰富,程妈喜欢学这些东西,网上刷到了什么做吃喝的视频,就会买点东西回来自己调。 “尝尝阿姨调的果茶吧。”宋御不渴,但喝点无所谓,反正也是闲着。 程砚去给他倒了果茶,榨汁机里是今天新鲜的饮品,他拿了干净的杯子,装好后端进来给宋御。 坐在他书桌前的宋御正低头看着摊开的课本,“最近很努力。” 程砚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没有招待他现在就要喝,比较随意,“不算努力,只是把之前该做的事补上。” 程砚坐下来,说起课本上的事,正好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这有一题还没解出来,你能帮我看下吗?网上没找到答案。” “我看看。”宋御拿起卷子,程砚给他指了指,讲了下他琢磨半小时,还是错误的题目。 “算错了吧,”宋御拿起纸笔,旁边有个鬼画符的本子,他道:“这个能用吗?” “就是草稿纸。” 宋御把本子摊开,一道求轨迹方程的题目:“先算一遍。” 他在空白处的本子上计算着。 程砚默默地在旁边看,步骤是一样,宋御列的方程式跟他的是一样的,但是他的答案不对,中间也没有算错,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程砚全神贯注地看着,这是他第一次看宋御解题,有人解题喜欢不停地念出来,宋御则很安静,人说沉默能保证理智的思考,这个程砚不确定,但沉默能让头脑更清晰,这个是有说服力的。 宋御的头脑就很清晰,而且上下串联很快,这是道还算复杂的题目,他一点也不慌乱,要么是头脑清醒,要么就是类似的题目做多了,手到拈来。 “哦,这个,”程砚指着其中一个步骤,“我少算了一个步骤,这个我忘了。” 宋御停下解题的手,侧眸问:“知道了?” 程砚点头:“知道了,剩下的我来解。” 他把草稿纸拿过来,将完整的公式套进去,没有缺漏,遗失,在复杂的计算后,得出了正确的答案。 “做题呢?”程妈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宋御和程砚回过头,程妈已经走了进来。 “程砚最近挺不错的,知道学习了,宋御你成绩好带带他。”程妈和其他父母一样,宋御听到最多的就是类似的话语,但他并不讨厌,点了点头。 程妈压着程砚的肩膀,提醒道:“你答应我要考个名校的啊。” 程砚尴尬不已,忙道:“妈你别拆我台。” “怎么就拆你台了?考名校是好事啊,光宗耀祖的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才不是,考上了才是光宗耀祖的事,现在还没考呢,老妈就把他的话拎出来说了,宋御还在呢,程砚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不打扰你们了,学着吧,妈出去了,待会喊你们吃饭。”程妈笑眯眯地走出了程砚的卧室,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怕锅碗瓢盆的声音打扰到二人。 在程妈走了以后,宋御撑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程砚。 程砚拿起书本想要装作继续解题,可余光却无法忽视火热的视线。 “你想考名校?”宋御接上了程妈的话题,这是一个好的话题,他很乐意知晓,深聊。 “不是,我就是说着玩玩,让她高兴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妈说的没错,这是好事,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宋御追问:“你真地想考名校?哪个?” 他并没有了解过程砚会选择哪个学校,或者说他喜欢哪个学校,他已经有了目标这件事,对宋御来说很好,但没告诉他让他不太开心。 程砚也不躲了,话题竟然起来了,他也就继续下去了,“嗯,还没决定。” 宋御欣慰地看着他:“为什么突然想考一个所谓的名校?” 普通大学和名校毕竟不同,国内顶尖的常青藤名校也人尽皆知,就那么几所,程砚把目标定高了,这是宋御刚知道的事。 “也没什么,”程砚说:“我就是觉得自己一直没干过什么正事,我也没什么能报答我妈的,就想考个好学校让她高兴高兴吧,而且……上次跟你谈过,我也想努力了,这次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身边很多人都在往高处走,我也不想一直原地踏步。” 这倒是真心话,可能是宋御给他的安全感渐渐满了起来,程砚不再把目光放在追随他的路上,提升自己才是永恒的硬道理,身边许多同学都在努力,他不能浑浑噩噩地过一生。 -- 第225页 以后的社会竞争,他希望自己有这个能力站住脚跟,不是靠任何人。 意识到现在的自己长大了,身与心双重,该担起一些未来的责任。 “这样很好,”宋御欣赏地看着他,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按了一下,“不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你现在想考好学校,那台球方面你怎么想的呢?” 他只是给程砚一个建议,台球是程砚的一个闪光点,宋御希望他把他的闪光点发挥起来,不过那是建立在程砚还在迷茫时的一点建议,如果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和想要,那样更好。 “能走多远走多远吧,”程砚说:“我之前从来没想过往台球这方面发展,因为我对台球只是一个爱好,不太想做成职业的,但是现在我想试试,我也想知道自己的水平大概在什么程度,在这条路上能走多远。” “我怕你太累了,一心二用精神上可能会有点疲惫……” “没关系,”程砚说:“我挺喜欢现在这个感觉的,蛮充实的,有时候都充实地想不起你来,你马上要上大学离开了,这样对我也好,我没那么多闲空想你,学习和打球两件事就能填满没有你的生活了,而且很丰富不是吗?” 宋御认可道:“是丰富,但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偶尔想一下我不会死的。” 程砚温柔地一笑,笑他宋御,也开始喜欢这些无聊的事了。 宋御在程砚的房间里观摩,发现了什么,抬手指了指墙上的篮筐,“那个……” “嗯,你送我的。”程砚说:“生日礼物。” 那是一颗篮球,宋御给他的,就是因为这颗篮球,程砚才开始把目标定在了校队的,他以为宋御送他篮球是希望他加入校队,走和他一样的路,一直都是自己误解了。 宋御解释说:“不知道送你什么,那会刚认识不久,这个上面有球星的签名,我爸送我的,他托人找了关系弄给我的。” “然后你送给我?”程砚过去把那颗篮球拿了下来,他一直珍惜,出去玩也不舍得用宋御送他的这颗球,放在篮筐里成为了一个摆设,“刚认识不久啊。” 那次生日非常尴尬,如宋御所说,刚认识不久,程砚都没有喊宋御,原因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来,两个人刚认识那段时间别提有多难受了,程砚在学校里碰见宋御都很不好意思,总想到初次见面自己闹出的囧事,生日什么的也没有通知宋御,后来宋御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他过了生日,补送了他这么一个礼物。 收礼物的时候,程砚的眼神里都是愧意。 那会宋御说了一句话,让他记忆犹新,“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差劲吗?” 宋御也想起了刚认识程砚那段期间的事,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他凝视着程砚,认真道:“因为你值得。” 程砚抬起眼睛,撞进真挚的瞳孔里。 宋御仿佛在述说自己那段时间的心事,“我应该早就喜欢你,不然怎么解释,我想把对我来说这么重要的篮球送给你?我送你篮球的含义,是希望你能多来看看我的球赛,在你主动出现在我视线里以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那会特别渴望有你这么一个观众,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从来都不关注外界名誉形象等等的宋御,天生有些淡漠的宋御,竟然渴望自己表现优秀的赛场旁边有这么一个观众,这大概就是喜欢人的表现,希望那个人记住自己好的一面,优秀的一面,对自己产生好感,产生心意。 他做到了,他们都做到了。 “那……想跟我来一场吗?”程砚掂量着手上的篮球,这珍贵的礼物,今天终于要有用武之地,它不是高高在上,挂在那里只可远观的宝物,它是已经落了地,已经有了结果的奔赴。 宋御笑道:“走啊。” 他们来到小区的篮球场,那群小朋友也在,当他们发现了宋御,一窝蜂地涌上来抱住了他,小姑娘如此,小男孩也一样,他们亲切热情地喊宋御哥哥,一声比一声讨人喜。 太久没有出现的宋御,和小孩们打成一片,明明是来和程砚打篮球的,却要陪着小孩闹好一会。 后来好不容易开始,小孩们都要参与,程砚和宋御分别带一队,程砚理直气壮地说:“让我们一点,我们这里有女孩。” 女孩:“不用!我很厉害!” 宋御戳穿道:“是因为有女孩才要让你吗?” “看破别说破。”程砚摸了摸鼻子,就算给他一群大男人,他也打不过宋御。 两人在篮球场,孩子们才是主力,他们只负责传传球,宋御被闹得狠了,才投了一球,小孩们都是他的马屁精,说宋御很厉害,程砚也不落后,到底是在校队里练过的,回了一个三分球给宋御,没压力的时候投的还算准,程砚惊奇自己的手感会这么好。 “真不赖。”宋御说。 “没给校队丢脸吧?副队。” 宋御笑着,那天的阳光明媚,球架下奔跑的身影热情,比鸟鸣更悦耳的是孩子们进球的喜悦欢呼,最终队伍谁胜谁负,是只有小朋友在意的事。 而两个领队的大朋友,不在意结果,只是彼此露出舒心的笑容。 上天早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结果和礼物,能够遇见,能够相互喜欢,能够并肩站在一起,已经是第一面时,谁也不敢奢望的事。 -- 第226页 —— 宋御离开那天,城南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有人夸张到默默流泪,是为了宋御,还是为了自己那份没有说出的心意,谁也不能知晓,教学楼的走廊上人头攒动,那个带着无数个光环的人,要消失在城南的校园里了,不知何时会培养出第二个。宋御是大多数人青春中绚丽的色彩,让以后的人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都会浮现出操场上飒爽高冷的面庞。 程砚也不例外,他站在走廊里看着楼下渐渐远去的身影,此时不知道哪个女孩子这么大胆,扯着喉咙,对楼底下吼了一句:“宋御!我喜欢你!” 这一声极其响亮,像压抑多年的情感爆发,随即惹来了办公室老师的关注,还有欢呼雀跃的起哄声,城南的校园一片热闹。 “真勇啊。”有人这么评说。 那天宋御也回了头,也回应了这么一声告白,那大概是他在城南留下的最后一抹色彩,晚霞很美,他的身影高挑而坚韧,好听的嗓音从一楼传到四楼,直至更高的天空里去。 “对不起,有男朋友了。” 他是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可知这句话将引起多大的风暴?但是他说了,对着整个城南,对那些他不知道的,默默无闻的喜欢的回应,对所有人说。 周围的骚动声好大,吵闹不已,程砚趴在班级门口的走廊上,将半张脸埋在双臂里,晚霞的光打在泛红的眼尾,藏不住那一抹悲伤与羞涩。 他的眼里有难过,但更多的是期待,他期待和他的下一次碰面,他期待与他更好的重逢,他会站在同样的高度,然后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与他光明正大地恋爱。 他们有更远的约要赴,这只是短暂的分离,他们都知道下一次有更好的相遇,悲伤只是一缕,憧憬与期待填满逐渐成熟的心理,在拥抱彼此的同时,走向更好的自己,是他们青春里学到的最佳一课。 老师说的没错,该担心的不是早恋,是不成熟的早恋,如果彼此在一起能够进步,能让对方都成为更好的自己,来自家长们的担心和老师的忧虑也会烟消云散。 虽然浪漫主义者说,真正爱你的人,无论你怎样都会爱你,但是喜欢一个优秀的人,把他也变为动力的其中之一,助自己更好,也是件勇气可嘉,值得鼓励的事吧。 程砚目送他的离开,耳畔回荡着他高调回复告白的话语,转身进了班级的门,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那摊开的习题,高高摞起的书本,杂乱无章的草稿纸,还有手边蹭着的黑色笔墨,是雕刻青春必不可少的工具。 短暂地告别,然后顶峰相见吧,我们。 第90章 黑八地带这个球厅, 最近热闹非凡。 除了比赛的热潮,球厅本身就自带流量,加上比赛节日等所有事情撞在一起,黑八的门前都是观众。 大家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有人伸手指着里面的影子, 有人扒着房门看, 黑八因为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发布了限客令,以比赛的理由, 没人会觉得反感。 刘驹从开了这家球厅以后, 没两年就回了本,他选的地段好, 宣传做的也到位,不怕没人来,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作为一个专业球厅,刘驹也有一个未圆的梦, 就是没有一个能代表他们黑八,从这里出去的名人, 专业球厅培养一个专业的人出来, 只会让球厅的名字更响亮,而刘驹不仅为了自己名声,还因为他也是热爱台球的一员。 三十九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 总算让他看到了一点希望。 “刘老板。” “来了。” 顾客纷纷跟他打招呼, 刘驹点头示意, 他这个人随和, 来玩的人都喜欢这样和善能开玩笑的老板,刘驹和这里的许多顾客都熟悉了,给顾客打折都是常有的事。 例如徐逸,他本来以为徐逸是他们的希望,结果在初赛就被人淘汰了,刘驹当然不会觉得徐逸技术太菜了,这些年徐逸都是在他这里玩的球,什么技术大家有目共睹,失败不是因为他还不够好,而是对手强大的有些过分。 “那小孩来了吗?”刘驹和一个工作人员说话,在球厅里环顾,乌泱泱的人群把目标淹没,害他只能问手底下的员工。 “来了老板,”员工知道老板指的是谁,指着一个方位,“正打着呢。” 时局不同了,之前被讽刺嘲笑的小同学,现在桌子前站满了围观群众,把他团团包围住,连一点空间都没有,让刘驹进都进不去,幸好他是老板,否则他也是要「退居二线」,拿个板凳才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被众人团团包围的球桌前有两道身影,一个刚破局,打完一杆,提醒着对手,一个正蹲在旁边的椅子上,提着笔,埋头做题,正是忙的不可开交的程砚。 也是黑八里的流量选手。 最近人气热得很。 被提醒后,程砚放下笔,拿起球杆,开始打台球。别人已经见怪不怪,黑八里有个技术牛逼的学生,一路过关斩将,直接拿到了省内比赛的资格,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眼下这一局不是比赛,是程砚已经拿到了参赛资格后,在训练时,黑八的人让他较量的一局。 大家说想看,入选共十个名额,对方也是拿到了比赛资格的一员,程砚同意了跟他较量,这样才能摸清楚自己的实力能走多远。 “弟弟,专心点呗。”有长辈因他太过于忙碌而发表了意见,并不是责怪,只是觉得弟弟可怜,来打个球还要做题。 -- 第227页 “卷子晚自习要讲的,”程砚解释说:“不做不行。” 一边做题,一边打台球,已经成为了程砚每日的常态,高三的已经毕业,下一届迎战高考的就是他们,作业多了起来,试卷更是以做不完的情况继续分发着。 尽管一心二用,他也并没有对对手不尊重,用实力打着,在这场较量里,忙的不可开交的人反而从容不迫,专心打球的人却焦头烂额,最近在黑八名声正盛的学生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对手解球慢,程砚用这个闲暇时间写题目一点也不耽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忙碌,生活充实到没有空虚感。 一边是未来,一边是热爱,足以填满小小的心房。 “我不打了,”对手撂挑子不干了,理直气壮地说:“解不出来。” 程砚把球杆放下,收拾东西道:“那我就回去了。” 他早已经完成了每日定时定点的练习,匆忙收拾着书包,把课本装进背包里,等他回去吃完饭,晚自习就开始了。 他喜欢错开时间,别人放学先吃饭,他不要,他得把事情做完,那会食堂人正少,或者路边摊随便买一点,比较方便,不会太占用本就不多的时间。 “不打是什么鬼?”有人说:“台球哪儿有叫停的?” 对方一脸生无可恋:“不是真不打,这是败局你看不出?你看他做的球,我怎么打都不可能赢。” 看不出玄机的场边观众眯着眼,眼睛瞅瞎了也没弄懂什么做的球。 “弟弟,来,水。”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生扔给程砚一瓶水,她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和程砚已经认识。 程砚来不及拒绝,对方已经扔了过来,他只好接住。 “谢谢姐。”程砚礼貌地一笑,将背包甩在肩上,把球杆放好,跟大家说:“明天见。” 他像是来完成任务一样。 有些跟不上信息的新朋友好奇地问:“这男生是谁啊?你们都这么热情?” “道上的,厉害着呢。”有人玩笑地回应。 程砚出了门,没走多远,后面有人叫他,他回过头,看见球厅的老板,程砚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叫刘老板,因为他打比赛的时候这个老板都在,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身份。 刘驹招呼着程砚,在他停下后,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插着裤口袋,问道:“没吃饭吧?” 程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嗯?” 刘驹笑笑:“没事,请你吃个饭呗,有时间吗?” 程砚没有来者不拒,推脱道:“不好意思,我还有晚自习。” 刘驹啧了一声,没法子,只能作罢,“那行,我是这家球厅的老板,你应该认识我吧?” “认识。”程砚说。 刘驹点点头:“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黑八你常来,你需要什么我这个球厅都尽量提供,你来玩我不收钱。” 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吗?一个老板追出来,说要给你免费,以后都免费,还帮你提供你需要的服务,你会怎么想?肯定不能先开心,做为成年人,本能反应是警惕,程砚亦如是。 “有什么事吗?”他这一声直逼对方的目的,程砚不是小孩,不会觉得世界上有白嫖这种好事,凡事都有利益关系。 刘驹被他的反应逗笑,但也知道应该会得到这样的反应,他道:“你看你,这么防备做什么?我一个开球厅的,免费提供你场地还不好了?” 程砚一点也不入套,依然是这句话:“您有事可以直说。” 这就是小朋友,不喜欢绕弯子,刘驹认了,谁让这个小朋友有本事呢,刘驹道:“那我就直说了,我就是想给球厅做个全国性的宣传,我免费提供给你场地和服务,只需要你入选全国大赛之后,能在采访或者镜头前提一下我们球厅的名字。” 这就是生意人的想法,刘驹很坦诚,这让程砚打消了对他的防备心理。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不想帮你,全国大赛什么的都是不一定的事,现在省内的比赛还没开始呢,那么远的事情我答应不了你。”他能走到哪里都是未知数,这个老板对他信任他很感激,但程砚觉得他有些太盲目了,他在这种个人的比赛里表现的是不错,可不代表遇上专业人士还能这么轻松,程砚觉得面前的人,老板思维太重了。 “你放心,你要是进了呢,提一嘴就成,你要是没进,这服务我照样提供给你,不收钱,当交个朋友。”刘驹的话已经很是真诚,他并不是个莽撞的人,实在是眼前的年轻人让他看到了希望,那几场比赛太过于夺目,艳压群雄。 “再说吧,”程砚仍旧没有松口:“谢谢您的好意,我的晚自习要开始了,先走了。” 他没答应,也没否决,不过刘驹是个成年人,他知道对方的意思,属于考虑阶段。 “行,进了全国赛再说。”刘驹送他离开,站在原地,球厅的玻璃门打开,曾经的众星捧月徐逸走了出来。 “这么快就换目标了?刘老板。”徐逸暗讽,但两人关系好,多的是玩笑话。 “我不想换,”刘驹转过头说:“我本来看重的是你,谁让你被干掉了?” 徐逸眼神杀过去,少年的自尊心被按在地上摩擦,好不委屈。 “我都算不错的了,你没看他打李伟生的时候,我艹,简直不忍心看那一局……” -- 第228页 “被一杆清了?”刘驹后知后觉,徐逸点头说更惨,刘驹道:“怪不得最近没见老李。” 徐逸说:“不愿意来了,怀疑人生。” 刘驹和徐逸不厚道地笑了一声。 —— 程砚从球厅里回来,在路边买了个蛋饼,回学校就不用往食堂跑了,他站在摊车前,烙饼的是个奶奶,程砚看着手机,奶奶一直跟他说话,他也没认真听,他在看李笑笑给他发的题目,问他做了没有。 程砚回复着她的消息。 ——写了,不知道对不对,回去说。 李笑笑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辣椒要不要?”奶奶拿着工具,手僵在辣椒酱前。 “要……不,不要,”程砚一连串给了两个答案,随后抬起头说:“不要,这样就行了。” “小年轻怎么这么喜欢看手机?”奶奶把蛋饼装好,关心道:“少看点,过马路呢,危险。” “知道了,谢谢奶。”程砚没有解释,自己手机里的英文单词。 一路上咬着鸡蛋饼,盯着手机屏,再时不时抬眼看看前方的道路,一心三用,到了学校门口,英文软件上突然多了个界面,跳出一条消息。 ——浊酒申请加你为好友。 程砚应付似的点了同意,然后也不问,直接退出了微信界面,继续看着英文软件。 一分钟后,对方发来了消息。 ——兄弟。 程砚被这个称呼搞得没头绪,不得不退出去,点进了信息界面,回了一个不太友好,距离感很强的问号。 浊酒【那个,我是徐逸】; 程砚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没头绪。 ——谁? 一分钟的正在输入中…… 浊酒【你手下败将】; 不被记得了,这还不是最伤心的,值得痛心的在二十分钟后的一条回复。 程砚【哦,哪个?】; 徐逸的手指僵在了屏幕上方。 第91章 程砚回教室和李笑笑对卷子, 后来上课铃响了,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的手机藏在桌洞里,忘记了跟他聊天的徐逸, 安分地上着晚自习, 老师在讲卷子。 徐逸的消息是在晚自习结束程砚才给他回复的, 他回到寝室后,手机屏幕上已经有了五六条没回复的信息,全都是来自徐逸一个人的。 不过都是不太重要的打招呼信息, 程砚问他到底要干嘛, 才把聊天内容拉回正轨。 徐逸【今天刘老板找你了吧?】; 程砚终于不再晾着他【对】; 徐逸【他说你没同意,让我来说说】; 两个年轻人, 说不定会有共同话题,徐逸也够直接, 比喜欢绕弯子的刘老板好多了。 程砚【不是我不同意,是现在不适合答应,初赛还没打呢就说全国赛了, 这么远的事情我怎么答应他?】 徐逸停顿了小会【他不是说不用进全国赛也给你免费吗?】 程砚【我不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徐逸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真的太防备了,没事的, 他不会出尔反尔, 我认识刘老板这么久了,他是挺商人的,但是他也热爱台球,想跟你合作一定是真心的。】 程砚【再说吧, 我题目没做完呢。】 这就驱人了?徐逸没想到自己来也说不动他, 这人真难缠。 程砚撂了手机, 在桌子边写习题, 好几本摞在一起,以前的现在的,做什么都讲究基础,他要补的太多了。 一开始大家以为他三分钟热度,但这么久过去了,程砚的决心也被看到了,于是大伙见怪不怪,回寝室会看到一个挑灯夜读的奋青,在教室会看到奋笔疾书的同学,程砚的毅力太夸张了,让他们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人下这样的决心。 “程砚,还学呢?”曲滔站在他身后,旁边打游戏的张腾扭过脸,自觉地把声音调低,与队友讲话。 “嗯?你睡吗?可以关灯,我自己有小夜灯。” “不是,”曲滔抱着手,站在他旁边看着:“我现在不睡,你学你的,没事。” 程砚笑笑,转回头,两脚踩在椅子上,转着笔,在草稿纸上画来画去。 “你这字……”曲滔说:“一言难尽啊。” 程砚翻着书本,不太在意地回复道:“一直这样,烂得很。” “不都说字如其人吗?”曲滔想不通,“怎么能差这么多?” “凡事总有例外,我就是那个例外。”他练过字,真不行,练不好,也可能是那段时间心沉不下来,没好好练,练字最重要的是修心,心里摆着应付的态度,怎么可能会有进步?于是他的字到现在也不好看。 正写着,手机响了,来电话了,程砚抬头看了一眼,备注上是宋御的名字,曲滔也看见了,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程砚的肩膀,自觉地走出去了。 程砚扔下笔,拿过手机来,接听了电话,他弯腰找着鞋子,穿上后往阳台走。 “干嘛呢?”宋御的声音懒洋洋的。 “刷题,”程砚听出他声音的疲倦,“你干嘛呢?” “睡觉,刚睡醒,”宋御说:“下午特别困,结果一下睡到了现在,晚上睡不着了。” 程砚:“反正你现在又不上课,睡就是了。” 宋御笑一声:“我周末去找你。” -- 第229页 程砚没问为什么,说好。 现在宋御来找他,两个人不出去玩,宋御来陪他一起刷题的,他总说自己学习起来不会安排时间作息,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地刷,说是以看着他为目的,怕程砚刷题把自己心理健康刷没了。 不过有他在确实好一点,程砚不会觉得太孤单,宋御就是不说话,坐在他身边也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那你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宋御说:“快十一点了,赶紧睡觉,别刷了。” “嗯。”程砚乖乖地应。 宋御说让他去休息,也没有马上挂电话,听着程砚声音软绵绵的,他道:“想我吗?” 程砚又是一声嗯。 “嗯什么?想不想?” “想,”程砚趴在护栏上,有几分埋怨地说:“时间好慢。” 宋御轻笑:“不是时间慢,是你太着急了。” 程砚承认,自己是着急,他着急到现在就想上大学,就想迈步进入社会,到一个新的地点,和他重逢。 “静下心来,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一年而已,很短的。” “好。”程砚不情愿地答应着,宋御上了大学后,就没那么多时间回来看他了,他不可能每一周都回来,要等长假吧,程砚每次想来都不是很开心。 “那挂了,休息吧。”宋御的高考战已经打过去,现在接受挑战的是程砚,他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他知道现在的时间对程砚来说很重要。 程砚说好,挂了电话后,他并没有听宋御的话,在夜里大家都睡了,仍然挑灯夜读,因为他赌不起,他不可能指望有奇迹,目标是自己的,未来是自己的,他必须倾注所有精力,博这一场战役的胜利。 一个月后,期末考了,程砚期末考的总成绩进步很大,班主任点名表扬,大家并不意外,程砚每天的情况都被同学看在眼里,考那么高的分数理所应当,这是他的回报。 可是抱着成绩单的程砚并没有那么开心,身边很多人都说他考得好,说不定真能考个好学校之类的,可是程砚并不满足,他看上的学校分数线没达到,他总不能安心。 他必须要超越分数线很多才能有把握。 六百出头的总成绩让他大为不安,半学期的努力拿到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按别人的话都算是奇迹了,可对程砚来说远远不够,对他理想的学校来说也差了一大截,于是这个假期日复一日的刷题生活填满了程砚的日常。 程妈无论几点起来,几点睡觉,几点回来,程砚的房间里永远亮着灯,他推开门就是一个坐在椅子上闷头学习的程砚,看到他努力干正事,程妈是高兴的,但也是担心的,这个假期里有几次程砚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趴在桌子上就睡了,那会叫也叫不醒,程妈吓了一跳,吊了好几天的水才好。 “妈只是开玩笑的,你考个差不多的学校就行了,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程妈不知道这句话重复多少次了,可是程砚只是点点头,说知道了,但并没有停下每天重复的刷题生活。 赵一白来找他他也不出去,后来几个朋友过来都请不动,渐渐的,就没人来邀请程砚了,程妈一直想他出去玩玩,可说不动他。 今天也是一样,程妈洗完澡,推开门看见程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程妈啧了一声,过去把灯关了,拿个毯子披在他身上,悄悄出了房门,叹了口气。 “看他这样我真害怕。”程妈满眼担心,家里没有人给程砚施加重担,她和程爸都只是希望程砚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并不奢望他达到怎样的成就来回报家里。 程爸宽慰道:“小子长大了,这样也好。” 程妈忧虑道:“长大了是好,但也得有个年轻人的朝气不是?这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苦学能行吗?” “行,没事,”程爸宽心着:“他想考好学校就得埋头苦干,生活和学习的苦总得吃一份,提前历练历练也好。” 程妈想起自己的从前来,道:“我这辈子是没有为了什么这么拼命过。” 程爸嘴甜地说:“瞎说,你为了咱这个家没拼命?你生这小子的时候没拼命?” 程妈捶了下程爸的肩,两人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程砚是睡了一个多小时,大半夜醒来的,他已经习惯了凌晨才上床睡觉,昼夜颠倒,困极了才睡,他的生物钟已经没有黑夜白天。 省内的比赛在假期举行,对程砚来说正好,他去参加比赛那天,赵一白和关迪他们都来了,同个寝室的基本都在,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他参赛的消息,后面一问,是曲滔在黑八球厅得到的消息,当时他还以为听错了,反复确认才知道真的是程砚。 程砚入了省内的台球赛,在初赛发挥稳定,淘汰了同个球厅出来的老友,一路挺进了总决赛,不关注赛事和台球的人看不到这档节目,就像程砚的爸妈,都不知道程砚这两天出门去干嘛了,而体育频道和一些网站上已经有了程砚比赛的视频。 “这么年轻……” “听说才18岁。” “我天,长得也超级好看,一对比感觉自己生来是凑数的……” “他是哪个学校的?视频拍的不清晰,想看真人呜呜呜。” “没想到喜欢台球的姐妹这么多,台球yyds!” “我看不懂,但我知道好像很牛逼。” -- 第230页 与此同时,被讨论的主角正弯下腰,在露天的场馆里,和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较量着。 台球一直不算热门,同样的视频,换做是篮球或其他运动,程砚在网络上早就爆火了,台球的受众多在男生,而打台球厉害的大部分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人了,所以关注台球赛事的女孩子也是因为真的喜欢和热爱,才发现了这么一个她们嘴里的宝藏。 “他好能忍,”关迪抱着手在观众席说:“我要是有这个技能,我直接拿喇叭喊。” “确实,”这很快得到了曲滔的认同,“深藏blue。” 张腾转头问:“老赵,你知道吧?” 要不是曲滔发现,程砚打进全国赛闻名于世的时候他们可能才知道程砚打台球这么牛。 赵一白道:“知道,但不知道他能打到这个地步。” 他真地不知道,程砚能打进这种省内的总决赛,他一直以为……就是技术不错,而已。 程砚没有进行过任何系统的培训,却在比赛中过关斩将,干掉了很多球龄多年的半职业选手。 他觉得他们之间越来越远了,不,不是他们之间,是程砚和所有的同龄人,距离好像都越来越远了,这并不是一时的,应该说是一直的吧,是他一直没认真,其实他从来都不是普通人,一个自带天赋的人还愿意努力,那是多可怕的成绩啊。 赵一白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18岁风华正茂,他就要触碰到那个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成绩,老实说,现在的程砚令他害怕,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一声声「白爷」叫着他的小男生,马上要成为炙手可热的光了。 人呀,难免会有些不平衡的心理,但赵一白并不是对他,只是和大多数一样,觉得自己没什么出彩的天赋和技能,让他连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到,只是感觉到一丝天生的不公平而已。 他希望程砚走得远一点,飞得高一点,但他也害怕他飞得太高,自己够不到,摸不着,人嘛,总是在前行的道路,不得不和一些人分道扬镳。 他会是下一个吗? 随着一杆球的落袋,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赵一白定睛看过去,随着大众鼓掌,他看着程砚放下了球杆,露出一个解放的笑容,他知道,他又赢了。 他赢了总决赛,省内的成绩第一,下一步是什么?面向全国,还是全世界? 值得为他高兴,也更值得为自己担忧,人找到方向是好事,程砚的翅膀太大了,他注定会飞得更高、更远。 与曾经众人觉得优秀的宋御匹敌,乃至超越。 与现在平平无奇的自己拉开更大的距离,直到因为脚步不同,而不再联系。 第92章 晚上台球赛结束, 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个饭。 程砚来得晚,因为有很多事要做,台协的人联系他了,他打完比赛还有几场采访, 胜者败者都要做, 但是程砚推掉了其他的, 只接受了一个,简洁地回答了一下他们的问题,例如多久开始打的, 打败对手后的心情, 下一步发展之类的。 程砚都用很官方的形式做了回答。 因为和大家说好地要去吃饭,程砚已经迟到了, 着急地赶来,这场饭局他推不掉, 就像曲滔他们说的,被瞒着不快活,这顿饭程砚请他们, 迟到已经不礼貌了。 “对不起,他们要做采访……”程砚赶来约定好的地点, 桌子上空荡荡的, 还没点菜,几个人都在等他。 “别说什么对不起,你现在可是大人物,咱们可承受不起啊。”曲滔笑着说。 关迪也捧场道:“就是, 别给我们折寿了。” 程砚知道他们都是玩笑话, 笑了一声, 走过来说:“怎么还没点菜?” “等你。”张腾晃着腿,“快点,我饿了。” 程砚说好,从服务员那里拿来了菜单,摊在桌子上,一个个问大家想吃什么,等了这么久,大伙肚子早就咕咕叫了,纷纷说鸭血鹅肠等等,程砚一个个地勾画着,在大家讨论热切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个人一直没说话。 “白爷,你吃什么啊?”程砚转过头,问保持沉默的赵一白。 赵一白的手从桌子上拿下去,淡淡地说:“随便,你点他们的就行了。” 程砚蹙眉问:“你没有想吃的吗?麻辣龙虾吃不吃?”这是赵一白最喜欢吃的一道菜。 “都行。”他说。 程砚眨了眨眼,他和赵一白之间的感觉太深,一个眼神就知道哪里不对劲,尽管赵一白后面补充说自己不怎么饿之类的,程砚还是觉得他有心事。 但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心事不适合在公众场合下谈,程砚没有问。 上菜后,一伙人倒酒,夹菜,氛围好得不行,张腾说起这场局的主角来,“程砚,你打台球这么牛批,为什么不早说啊,要不是曲滔听说了,你今天就打算自己来参加了?” 程砚的酒杯是满的,他逃不开被灌酒的宿命,这事是他不地道了,没跟几个朋友说,这酒该罚的,他任人把他的杯子续满,“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关键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什么地步,以为初赛会被淘汰的。” “你这也太不自知了,你都干到省内第一了,这话未免太凡尔赛。” “不是的,参加比赛的有很多进行过培训的半职业选手,那种我肯定不能跟人家比,我没想到会赢……会那么顺利,我挺幸运的。”程砚不是不自知,他在台球上是自信的,但并不是盲目地自信,他参加的是省内的比赛,注定会遇到很多强大的对手,不知何止顺利的战绩会被终结,结果跟他想的有点出入。 -- 第231页 “真的太厉害了,我都没话说,”关迪圈外人道:“是不是因为玩台球的不多啊?台球这项目在我们国家感觉没那么热,我一般刷到职业赛台球的视频,基本上都是一些中年选手,而且斯诺克太复杂了,我看不懂,就一直没怎么关注。” “很多人都是这样,”程砚说:“正规的台球比赛很无聊的,观众不能大声说话,而且不像篮球赛那种全场坐满了观众,比较低调吧,今天你们也看到了,整个现场都挺闷的。” 只有裁判说话的声音,参赛者不会有任何声音,只是拿着杆子打,决定都在心里做,一来一回的,不如篮球暴扣或三分时能让场边的观众热情澎湃。 “确实,除了我们几个,其他观众都像我爸那种年纪,没看到多少年轻人。”曲滔撑着下巴说:“也不是说这个项目不受欢迎,只能说主力军不在年轻人身上吧,不够戳年轻人,就像你说的,有点闷。” “我爸妈都不知道,”程砚笑笑:“这样你们心里够平衡了吧?” “平衡个屁啊,拿起你的酒杯,”曲滔说:“今天不喝倒你我们心里平衡不了。” 这话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认同,于是大家在喝倒程砚的事上下了大功夫,可是最后程砚没倒下,几个酒量不行的却倒下了,有的摆着手求放过,有的趴在桌子上缓着酒精的冲劲。 饭局闹到了很晚,关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片东倒西歪的,稳坐着的就是程砚和没喝太多的赵一白。 曲滔出去吐了。 桌子上的景象惨烈,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凉了,程砚拿起酒杯,把空掉的酒杯续满,端起来,对赵一白道:“这杯我自罚。” 赵一白扭头看他,心情不佳,但还是举起了杯子,和程砚碰了一下。 “对不起,我不是想故意瞒着你,”程砚猜到了赵一白不开心的原因,真诚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没有一定把握的事情,就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了……” “有说服力吗?”赵一白把酒杯盖在桌上,“你已经进了省内比赛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荣耀,还说是没有把握的事?” 程砚闷完一杯酒,他理亏,抿了抿唇,放下酒杯,低头说:“我就是想让事情有个结果,如果这次没赢的话我就不打算跟你提这件事了,我没想到……比我想象得顺利一些。” 赵一白并不是要故意为难他,作弄了他两句,沉默地看着他,从程砚的脸上看出了愧疚,他也就适可而止了,勉为其难地笑了一声,叹口气道:“我不是在为这个不开心。” 程砚抬起头,小心翼翼:“那是?” 赵一白抽出一根烟来,向程砚示意,今天晚上程砚不打算毁了任何人的好心情,想干什么都行,得到程砚的同意,赵一白点了烟,包厢里缓缓飘起白色的烟雾来。 “我是因为自己,”赵一白吸了吸鼻子,语气低沉,“我就是看到你现在的成绩,有危机感而已。” 危机感并不只在爱情中产生,友情也是一样,一个你多年的好朋友,从小到大,深厚的友谊,这段感情不比爱情的浓度低,它几乎快要转化为亲情一般的深度,和这样的一个人结束关系怎么能不害怕? 程砚微微怔着,脸上是茫然。 赵一白继续道:“你现在学习也很认真,进步也很大,打台球也到了一个不敢想的高度,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努力,我也敬佩你现在的努力,你能走得更高更远,我为你开心,真的,我比谁都希望你好,可我会害怕,程砚,我怕你太高了,我实在追不上你,我怕你真的成为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人物,你认识很多新的人,你发现我太平庸了,不太想跟我来往了,当然,我知道这很正常,不应该责怪你,但我就是有点接受不了你懂吗?” 他不奢望程砚懂得他的心理,他这份忧虑也没办法跟别人说,别人会觉得他一个大老爷们太矫情,总之不会理解他的情绪,借着今天的饭局,氛围,赵一白才敢提,他和程砚的友情是这个快餐时代的特例和少数。 现在人总觉得什么都可以舍弃,现代人佛系又悲观,说什么人少了谁都一样活,地球少了谁都会继续转,可对于重情的人来说,事情并不是那样,他们也做不了那么潇洒的决定。 就像赵一白放手让程砚想去哪就去哪,不联系就不联系,随便,以后各奔东西都行,他做不到。 程砚听了他的顾虑,发现他担心的是这种事,沉默了片刻,倒上酒,程砚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他爸一样老成:“你不想责怪我,我却想责怪你了,赵一白。” 赵一白转着手上的烟,把视线给了他。 程砚直视他的眼睛,眼里都是埋怨,“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会把我想成这种人?我并不觉得自己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就现在来说也是一样,也许你们觉得我打进省内的比赛已经很成功了,可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路径而已,我想通过大赛知道自己的实力在哪,能走多远,仅此而已,我真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更不懂你说什么我会嫌你太平庸这种话,对我来说你跟我亲哥一样,这么多年,哪哪都照顾我,带着我,我凭什么去嫌弃你?” 赵一白眼里的沉重消散了一些,他定睛看着程砚这张端正的五官。 “我打个比方吧,我现在做的事是为了我自己的未来,但也有一半的动力是因为宋御,宋御对我很重要,我很喜欢他,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够跟他匹敌,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不会再听到那种「程砚除了一张脸哪儿能配得上宋御」这种话,我是个现实主义,宋御很优秀,我不觉得自己一直这样没有目标,没有主见,整天浑浑噩噩的人会被他喜欢一辈子,但是,”程砚顿了下,目光灼热地盯着赵一白:“如果宋御说,他不喜欢你,不许我跟你来往这种话,尽管我很喜欢他,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 第232页 赵一白的瞳孔微微有了些动容的光。 “我不是在取悦你,我是说真的,”程砚语气着急:“因为对我来说你跟家人一样,我就一直把你当亲哥看的,我妈也经常说你是我哥这种话,说你能处,让我跟你一辈子好好的,所以我从来就不觉得我们俩有什么分道扬镳的理由,只要你愿意,我们俩肯定铁哥们一辈子。” 赵一白被程砚眼里的真挚打动了,可是两个人太熟悉了,一点肉麻的话都进行不下去,赵一白挑眉道:“真的?” “假的。”程砚端起酒,知道他听进去了,马上就变了脸。 赵一白低笑一声,手指摩挲着酒杯道:“可能也是我多想了。” “本来就是你在多想,”程砚说:“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我也不知道,被你的努力吓的,”赵一白端起酒杯,“我自罚一杯。” 他不应该动摇的,不管时代怎么变,流行着什么样的话语,他都不应该怀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程砚,他应该比谁都了解程砚这个人,看起来幼稚草率的,实际上重情重义。 他能拿宋御打比方,已经足够诚意,赵一白知道宋御对程砚来说有多重要,听到自己和宋御打平,似乎还要超越宋御一点,心里还是蛮感动的,这么多年没有辜负。 两个人感情深,话不用说太多,重要的表达出来彼此就能够理解。 赵一白的心情好了不少。 “对了,”赵一白提起:“你这么大的比赛,宋御没过来?” 他也很久没见宋御了,从宋御毕业,赵一白就没有见过这个人了,以前因为程砚的关系还能看到,现在是一点机会没有了。 程砚解释说:“他最近也很忙,有比赛,时间撞了。” “他在哪儿发展?CBA吗?” “不是,他现在是在一个篮球俱乐部训练,偏职业的,还上了一档节目。” “什么节目,我搜搜看。”赵一白掏出手机。 “应该还在拍吧,叫什么路人王的。”程砚也不是很了解,大家都很忙,这是最忙的一段时间,他的信息已经掌握的没那么准确了。 “你们俩是都想往娱乐圈发展啊?他上节目,你上体育频道。” “哪有,”程砚说:“不是。” 赵一白放下手机,提醒道:“不过你小心,宋御要是想,一定有可能,就他那张脸,都吊打娱乐圈一批流量小生了,他火起来不要太容易。” “确实,明天我黑他。”程砚把酒杯盖在桌子上,引来赵一白无情地嘲笑。 后来程砚去买了单,叫了车,把醉酒的几个先送回去,他和赵一白走在路灯下,久违的感觉。 城市街头的暖风吹得舒心,人行道上的影子交叠,虫鸣声少了,这个热烈短暂的夏天就要过去。 “现实真是啪啪打脸,”赵一白说:“我一开始觉得你和宋御走不到一起,现在却……啧啧。” 程砚微微笑着,何止是打了赵一白的脸,也是打了他自己的脸,他立的那些对宋御不动心的flag全部都倒了,宋御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刻,他就输了。 喝了酒,吹着小风,城市的灯光让人情感泛滥,赵一白说:“你们会越来越好。” “谢谢。”程砚郑重地说。 “我就一整个迷茫,对自己的未来一点头绪也没有,学校里也没什么喜欢的人,没你这么热烈的青春。” “我们都会好的。”肩膀落下一片树叶,程砚轻轻拿下,祈愿地说。 不是他的青春热烈,是他喜欢了一个热烈的人,他带给了他热烈的青春,如果宋御不回应他,或者不在乎他,他程砚的青春和大多数一样,是充满暗恋的失意的青春,定然是那样,他很幸运,也很满足。 “我希望是这样,”赵一白转而道:“跟你说个秘密。” “嗯。” “明年高考结束,张子皓要向李笑笑表白。” 这个话题瞬间引起了程砚的兴趣,“他亲口说的?” “嗯,他现在不想打扰李笑笑,所以决定高考结束后说。” “是好事啊。” “对啊,就是不知道结果会不会是好事。”赵一白看着程砚,“又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和宋御。” 心心相印,让别人觉得不可能,却又还是牵扯在了一起,想起来都紧张,想起来都心颤,但凡谁再决然一点,冷酷一点,他们都没有今天。 后来程砚和赵一白聊了很多事情,从过往到未来,从自己到身边人,他闻到了那个最浓烈的气味,是坦诚与真挚,他在那个夏天赢得了许多的光环,被好多人刮目相看。 高三那一年,程砚没有特别多的印象,因为每天的日子太重复,太乏味,他被埋在深深的题海里,他的心跟着高考倒计时而悬着,一天比一天紧张,一天比一天恐惧,只为最后那个日子到来时,他能够不负韶华,不负孤单,不负努力。 能冲进宋御的怀里,说声,你看,我追上了你。 第93章 “试卷。” 四楼的教室里, 传出纸张飞舞的声音,同学们向后传递手上的试卷,教室里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交流声。 被冻的通红的手掌藏进温暖的袖口里,外面大雪纷飞, 让教室里每个学生的面庞看起来都有些僵硬。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 十一月初, 暴雪来临,好像预示着这将是一个极寒的冬天。 -- 第233页 柳志斌在班级里走来走去,两个手插在口袋里, 这一批他即将带了三年的学生, 不剩下多久,就要原地解散, 奔向不同的未来,作为他们的老师, 班主任,柳志斌希望每个人都能在来年的高考里取得优异的成绩,但现实证明那是不可能, 势必有人要失意,他不觉得失望, 只是对那些找不到方向的同学的未来担忧而已。 “两节课的时间, 好好做,这是高考模拟卷,都不要作弊,没人在乎你考多少分, 这是给你们一个知道自己现在能力的机会, 会就会, 不会就不会, 以前怎么样我不管,这一次你要是抄,填错了志愿,报错了学校是你们自己的事。” 高考严格,没有抄袭的机会,谁也别想自己有那个本事,在考场上作弊,身为老师的柳志斌,希望这场测试能测出全班每个同学的真实成绩,但是配不配合就要看他的学生自不自觉了。 柳志斌走到了一张桌子前,停下来,低头,在课桌上点了点,低声说:“好好写。” 桌子前坐着他曾经最可惜的学生之一程砚,程砚刚刚填好名字,听到了这么一声,抬头看见老班充满期望的眼神,认真地点了点头。 现在不是曾经那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少年了,现在是成长了,有所进步,而且进步很大的尖子生程砚了,他这一年经历了什么柳志斌不清楚,但他把这一年程砚的表现看在眼里,各科老师也反应程砚的进步很大,他的进步是从老师到同学都有目共睹的。 不怕那些学不好的,也不怕那些不想学的,怕的就是明明能学好,偏偏不愿意学的,那份可惜身为老师的他太懂了,他曾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拉程砚上岸,并没有用,现在是他自己想通了,不管因为什么,柳志斌对他抱了很大的期望。 考试环境不错,没有人交头接耳,老班的话都听了进去,这次高考模拟卷让很多人原形毕露,有些人苦苦维持的学霸人设轰然倒塌,各科老师惊讶不已,有些则登顶榜首,逆风翻盘。 “程砚?”办公室里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戴着眼镜的女老师扶了扶镜框,从一张办公桌走到另一张办公桌前,“第一名是程砚?李笑笑呢?” “你看,这次我自己看的,重点看了他,绝对没作弊。”柳志斌面露笑意,眸光中还有一丝不置信。 “这小子从高二下学期就特上进,这我知道,可这么短的时间冲到第一名有点可怕啊。”女老师检查着数学卷子,其他老师也围了过来,看了看试卷,点了点头。 “有底子的学起来就是快。”女老师将卷子放回去,眼里藏不住惊喜。 “他一直不错,之前带他的几个老师都跟我说底子很好,以前数学考过满分来着,后来走的下坡路。”老师与老师之间也有认识的,柳志斌就认识曾经带过程砚的老师,每个老师提起这个学生都说有底子,又聪明,但就是心野,不好好学。 “现在小孩我看不懂,我们班有一个也是,”另一个正在修改试卷的老师说:“那真聪明,就是不学,平时上课睡大头觉,你要是问他题目吧,他还能解出来,神乎其神。” “这种人一直都有,小时候哪个班没两个这样的?” “确实是,你们那学生是怎么想通的?能不能让他给我们班那几个上上课?快高考了一个个地还不知道紧张呢。” 柳志斌欣慰地说:“那谁知道呢,我说过他两句,没用,在乎学生自己。” 这话得到了众老师的认同。 —— 考完试后的程砚没有回寝室,去了快递站,外面的雪花还在飘着,程砚穿着棉袄,把后颈的帽子戴上,脸蛋被冻的通红,他穿着红色的棉袄,在一片白茫茫中很是扎眼,鞋子踩进积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去快递站的路上,有人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肩膀,程砚惊讶自己裹成这样还有人能认出他来?他一回头,看见周溪阔。 “这你都认识?”程砚的嘴里冒着热气,很快被冰雪融化。 “我一看背影就是你,”周溪阔上下打量他一眼,“穿这么喜庆。” 真挺好看的,程砚皮肤本身就挺白的,红色更衬他的朝气,帽子压紧,只露出一双沾着风雪的眼睛。 “不是我买的。”程砚看看身上的棉服,转而问:“你去哪?” “拿快递,你嘞?” “我也是,一起吧。” 两个人一同来到了快递站,下雪时排队的人不多,来拿快递的就不多,程砚和周溪阔在排队时闲聊。 “最近校队怎么样啊?”程砚已经很久没有关注校队的消息了,自从退出后,他的日子就充沛到没有时间去在乎其他的,每天被深深的题海压死,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就那样,没有上一届有朝气了,”周溪阔叹口气,“副队走了以后,感觉大家都有点懈怠了,照这个情况下去,下年的联校赛都守不住。” “怎么会?”程砚眉眼里有几分担忧,他还是很在意篮球队的发展,或者说在意自己学校的名誉,城南蝉联多年的冠军地位,要是倒了挺让人不甘心的。 “朱队和王师也尽力了,厉害的也有,但没有几个,我们这一届本来就不如上一届,下一届再不如我们,结果不用说了。”周溪阔的语气里都是叹息。 程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了,如果这是既定的事实,那么就没办法改变了,每一届都有自己的使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别的学校也要有风云再起时了,程砚和周溪阔作为高三的学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不尽人意的结果。 -- 第234页 排了一会,到了他们,程砚报了号码,周溪阔在他后面,两个人取了包裹出去,周溪阔看着他手上两个大盒子问:“你买了什么?” “不是我买的,别人给我寄的。”程砚将两个盒子摞在一起,出门没法戴帽子了,没有手可以用,周溪阔在后面体贴地为他掀起帽子,盖在他头上,程砚对他笑了笑。 “走,回寝室。”周溪阔说。 回到了寝室,满身风雪的程砚艰难地推开门,把东西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寝室里很安静,有人在睡午觉,程砚小心翼翼地把包装盒拆开。 是一双鞋子,加绒的,手指蹭着那些软软的绒毛,程砚打开了另一个盒子。 他以为这个盒子里应该也是鞋子类似的东西,并不是,而是一双包装精致的手套,用了碎纸垫着,还有香包,比化妆品看起来都贵重。 程砚拿出那双手套,蓝白色的手套全方位地包裹每个手指,背面有一只小企鹅印在上面,男女皆可戴,摸起来很舒服。 程砚戴在手上感受了一下,随后另一手拿起手机,拍了下照片,给人发了过去。 ——收到了。 对面的人没有回复,应该在忙,程砚把鞋盒拿下去,拿出一只鞋,踩在椅子上试了试,正好,不大不小,程砚用拇指压了压鞋头。 一张桌子上贴的都是便签,全都是英文单词和数学公式,没有电脑,堆积在角落的都是书籍,课本,还有一些图书馆借来的资料,寝室的人总开玩笑说程砚的位置不能接近,全都是符咒,看一眼就头疼。 程砚坐下来后,抽出了一本书,里面正夹着笔和本子,每本书都有它的作用,绝对没有一本和高考知识无关的,因为长时间地浸泡在这种环境里,程砚的心也跟着沉淀了下来,冷静了下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也许是因为这一年真的有成长,不止岁数上,灵魂也是一样,现在是个靠谱的成年人了。 他刚准备复习,手机屏就亮了。 徐逸的短信。 ——今天来玩吗? 程砚和徐逸也已经相识,黑八那个球厅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了,不过自从打完省内的比赛他就很少再去了,徐逸每隔两天就要问他一次。 ——不去了。 徐逸【好吧】; 程砚【嗯】; 徐逸【高冷如斯】; 程砚【?】; 徐逸总说他高冷,程砚没觉得啊,他只是跟徐逸之间聊天比较简短,他可担不起高冷这个词,可是想反驳的时候,刷刷手机聊天内容,又实在没有反驳的筹码。 这一年他不打算参加任何的比赛,他没有时间把心思用在别的事情上,量力而行,眼下这个目标足够他追求的了,他不想有任何意外,沉静下来,专注下来是他日复一日的状态。 “老程,”隔壁床的关迪托着腮,看着程砚,程砚对上他的目光,关迪叹息道:“你能不能别卷我们?” 程砚回过头,没应他,继续复习,刷题。 关迪仰天长叹:“有没有人管管?这么优秀的人还在努力,我却在睡大头觉!” 张腾摆摆手:“加1。” 曲滔:“别焦虑了,你们不优秀不是因为不努力。” 关迪总结道:“我和我的四个摆烂室友。” 程砚完全没有听他们在聊什么,他现在已经能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刚开始还会应他们两句,久而久之,连应付也没了。 他背完一个知识点,手机屏正好亮了,程砚看到信息界面,连忙解锁。 ——合适吗? 程砚对着屏幕不自觉地一笑。 ——很合适,软软的,还很舒服。 ——那就好,刚刚在外面没看手机,最近你那里都有暴雪,不要出门。 ——我知道。 ——穿厚点。 ——晓得啦。 程砚快速地打着字,珍惜着每一秒聊天的时间,这是他每天快要窒息在题海之后的一点安慰。 ——想不想我? ——每天都要问一遍吗? ——嗯。 ——想。 ——多想? ——今天比昨天想,明天比今天想。 这个答案程砚已经用了无数次,就像他听宋御问他同一个问题百听不厌,距离产生美,异地只会让热恋的浓度更高。 ——不要感冒,不要生病,这个冬天很冷,别追求风度不要温度。 程砚已经习惯他长辈似的每天叮嘱无数遍的话,可他从不反感,他无比思念远在天边的人。 ——我还要怎么穿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一件没有听您老的吩咐套上?还有这个红色的棉袄,我在班里穿都热。 ——多好。 随后一条短信又紧跟着进来。 ——这是我离开你的第一个冬天,很冷,明年这个时候,我希望能抱到你。 程砚对着屏幕沉默一分钟,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你知道日语中「抱」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程砚笑了一声,并没有多做解释,双指在屏幕下打下肯定的话语。 ——明年这个时候,我一定在你怀里。 ——你一定能抱到我。 第94章 模拟卷的成绩出来了。 程砚因为被老师点名, 还有班级总成绩排序上他在第一的位置,一瞬间成为了热火朝天的话题主角。 -- 第235页 桌子前围着一堆人,向他讨教所谓的逆风翻盘的方法,还有班主任, 让他上讲台分享一下学习方法什么的, 程砚根本就没有方法, 就是埋头死刷题,这就是他的方法,别人都说他藏着掖着, 光靠刷题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成绩, 程砚把嘴巴都说烂了他们好像也没办法相信。 “说说嘛,又不偷你的, 大家一起进步啦,”沈韵闹着他, 像个小妹妹似的,“我程哥。” 程砚百口莫辩:“我说的就是真话,我没有什么方法, 就死记硬背。” 为什么大家不相信呢?死记硬背,题海战术, 就是最有效的方法,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那可能是我刷题的方式不对?”有人挠着头说:“我也是死记硬背,刷题,卷子都刷了好几套了,就还是原地踏步的感觉, 没长多少分。” 另一位同学附和道:“我也是我也是, 网上分享的好多复习法我试过了, 我感觉没用, 还是刷题最可靠,虽然长进慢。” 沈韵环着手,咬着棒棒糖说:“你要是说长进慢,他怎么回事?你这是直接干到榜首了,全年级第四,程砚,第四,全年级。” 沈韵强调着他的成绩,咬牙切齿的,恨他太过于争气,让自己的努力看起来有点不给力。 程砚倒是有点不满足地说:“又不是全年级第一。” 大家都在讨论这次模拟卷的成绩,李笑笑没发挥好,总成绩是全班第三,年级前十,模拟卷的题目比小测试的卷子要难了很多,老师们的良苦用心大家都懂。 沈韵好奇道:“你进步这么大,是想考哪个学校?清北啊?年级第四都不满足。” “对啊,你想考啥啊程砚?不会真要冲击清北吧?” 程砚检查着卷子,否决道:“不是。” “那是什么?”沈韵说:“清北复交里面有吗?” “这个保密。”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我们又不会取笑你。” “说说嘛。” 程砚没说,只道结果出来,一切都有答案和定论。 知晓内情的赵一白,靠着桌子,盯着程砚的身影,深意地笑了一声。 暴雪持续了好几天,入目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来不及融化,就被新的雪花压垮,脚印越来越深,出入越来越不方便,一阵劲风拂过,碎珍珠一样从树枝上掉下的雪花砸在人的肩上,让人越来越懒惰,拒绝出门。 买了饭的同学走得飞快,经不住寒冷风暴的侵袭,从袖口里灌进来的冷风让人浑身发抖,校园里不见多少人影,偶尔栅栏处的影子也是在等外卖。 程砚刚从图书馆回来,厚重的棉服不方便带包,他还了一些资料,又借了新的资料,揣在怀里,拽着帽子,踩着雪地往宿舍的方向行进。 食堂的人太多了,他没有去排队,点了份外卖,在图书馆泡了一会,这时候回去时间差不多了。 来的正好,程砚在回去的路上听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风雪太大,他不好意思让别人等,说把外卖放在那儿就行了。 到了取外卖的栅栏处,程砚顺利找到自己的外卖,正要走,耳边忽然落进了一阵哄笑声,和一个叫停他步子的名字。 “宋御也就那样吧,传的神乎其神的,CBA又不难进,我要是打我也能进去,也就那群无知的女同学吹捧他,把他吹的跟神似的。” “他要是真厉害最后一年就打了一场比赛?技术退步了吧,要不会被CBA踢出来?懂的都懂。” “哎,说起他,前两年不有个跳楼的女同学吗?那事你们还记得不?” “哪是前两年,就上年的事,一班的谭婷婷,我记得。” “她跟宋御是咋回事啊?怎么警察找上了宋御,是不是跟宋御有关?” “不清楚,但听说是宋御跟她那什么……不负责任,然后那女的跳楼了。” “我靠,这么劲爆。” “宋御也太烂了吧。” “宋御不是同性恋吗?他走的时候说有男朋友,那女的又为他跳楼,这私生活得多烂,学霸的生活我们不懂。” “他是富二代,你真以为复旦是他自己考进去的,别那么天真……” 这句话没说完,蹲在石头上的男生被身后重重的一脚踹在了地上,砸进了积雪里,灌了满身的寒凉。 一伙人抬起头,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个人,那男生眼睛通红地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鬼上身了。 “你他妈有病吧!”从雪地里爬起来的男生指着程砚的鼻子,这就要朝他扑过去。 程砚没跟他废话,抓着那男生的衣领,两个人「扑通」一声滚进了雪地里,殴打成一团。 周围的人愣了一下,男生的同伙也都加入了这场没由头的战局,四五个人殴打在一起,红色的棉袄被按在了雪地里,他不知道有几个人,打不过来,他们的嘴脸好恶心,每一个都激起程砚的杀心,他发了疯地跟一伙人殴打在一起,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道是谁踩到了他的胳膊,好痛,那一下好像关节断掉了。 然后是下巴,有人踢到了他的下巴,程砚颤抖地抓了一手的冰雪,嘴角流下艳红的血迹,没入了白雪之中,被雪花掩埋。 —— 赵一白趴在教室里睡觉,人还没有睡醒,外面的走廊里传出一阵骚乱的脚步声,赵一白被吵醒,抬起眼睛,风尘仆仆的隔壁班同学站在门口,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气,吼道:“一白,程砚被打了!” -- 第236页 赵一白一顿,没弄明白情况,但问也没有问,没有一秒钟的犹豫,蹭地站起身,从教室里夺门而出。 等赵一白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团团围住,里面传出了叫骂声,周围一片慌乱,赵一白推开一群人,挤了进去,他不是第一个到的,同寝室的人早已经听说,关迪和曲滔等人都在,雪地里还有新鲜的血迹,程砚被张腾和曲滔架起来,关迪被一伙人拉着,伸腿要踹那群人,嘴里还在叫骂着。 “妈的杀人啊!我艹你妈!来打啊我艹!这件事没完!你们给老子等着!” 赵一白瞬间明白了状况,对着那几个人,捏紧了拳头,扑上去就把拳头朝其中一个人身上砸。 “一白!”曲滔叫了他一声,没用,现场太乱了,曲滔也很想现在就报仇,可是他不行,他从程砚身上摸到了一手的血,手都在抖。 赵一白被人拉住,一伙人围了上来,他刚刚没看清程砚的情况,等他回过神,看到曲滔手上的血,还有程砚脖子里晕染的血迹,他人都愣掉了,赵一白咽了口唾沫,他们等不及救护车,一伙人打车把程砚往医院里送。 城南打架的事情在上一届毕业后就不多见了,可是城南太大了,人也就更杂,小范围的斗殴不被老师知道的还有很多,野性不驯的男生也有许多,可是像今天这样的惨况倒是没有几次,城南最耸人听闻的打架斗殴都发生在上一届,寒承宇捅人的事件是最吓人的一次,因为有那群人坐镇,城南的很多学生都很收敛,可是这一次…… 不亚于杀人现场。 幸好这是冬天!厚重的棉服能将人的身体护住,否则程砚现在就不止是昏迷,他脸上的伤太重了,从额头到脖子里全都是青紫的痕迹。 在出租车上时,赵一白的手都在发抖,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见过程砚受这么重的伤,他当成亲弟弟看的人,他保护的这么好的人,早上还好好地趴在课桌前学习的人,怎么这一会的功夫就成了这样? 赵一白的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他不敢碰程砚,一张脸上全都是血痕,赵一白的喉咙发紧,车厢里太闷,冰天雪地里,他竟然觉得好生窒息。 “师傅!快点行不行啊!”关迪从后视镜里看着,程砚那样子,真的像断气一样让人后背发凉。 一伙人终于赶到了医院,昏迷不醒的程砚被放在了推车床,走廊里响起急促惊慌的脚步声,直到那扇房门关上,众人被挡在外面。 赵一白靠着身后的墙面,呼吸在一点点回归正确的频率,关迪挠头在原地打转,寂静无言。 “最先发现的是谁?”赵一白后脑勺抵着墙面。 “我。”说话的是周溪阔,他们两人并不认识,跟着来的人里有这么一个人,赵一白才发现。 “对方是谁?” “不知道,”周溪阔说:“一个寝室的吧,我看见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 关迪指着病房吼道:“他们那是打人吗?那是杀人吧!” “别吼,这是医院,”张腾一句话,把关迪的怒气都憋在了喉咙里,一旁的曲滔还在对着手上的鲜血发呆,张腾也觉得后怕,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问:“要不要通知程砚爸妈?” “不,”赵一白道:“不要。” 一阵沉默里,赵一白走了出去,他有自己的考量,他知道程砚会理解他的决定,可是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他下一个决定。 “谁有宋御的联系方式?”赵一白回头看,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大家一脸懵。 站在一边的周溪阔,缓缓抬起了手。 赵一白看着他,目光格外深刻。 他知道,程砚不会同意他告诉宋御,这一年来,他发生了很多事,可都没有通知宋御,例如他过度地学习几次烧到神志不清,住院,打点滴,生病,还有一些生活上琐碎的事,还有一些台球比赛的重要时刻,他都不愿意告诉宋御。 他不想打扰宋御,赵一白理解他,以宋御对他的关心,恐怕听到这些事是坐不住的,程砚说的没错,不能把生活中所有影响对方稳定情绪的事情都告诉他,可是作为程砚这么好的朋友,目睹着这一年疲惫至极的程砚,赵一白不希望宋御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手底下这条短信发出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可是论城南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分子最怕什么,他也很清楚。 以暴制暴不是好的方法,可是有用。 躺在医院的程砚被群殴的消息,最该知道的,最有资格报复的,或许说比他赵一白听了更火大的人,一定是宋御。 城南最惹不起的不是寒承宇,最让人害怕的也不是寒承宇,他顶多算是狠而已,真正可怕的,是拥有暴力倾向的宋御。 没有半分的犹豫,赵一白将短信发了出去,没有夸大其词,没有那么多修饰,就那么几个字,已经足够了。 ——程砚被打了。 身后的周溪阔默默地看着:“程砚应该不会想让他知道……” “那你觉得他想知道吗?”赵一白揣起手机,向走廊回,眸光黯淡,掷地有声:“有事我担着。” 第95章 暴雪让人对这个冬季刻骨铭心。 城南这么严重的斗殴事态, 早已经被人看了去,以迅雷之势传进了全校师生的耳朵里,网络上快到连视频都有了,谣言可怕, 有人说把人打死了, 有人说救护车来了, 也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传出各种各样的版本,真正清楚所有事情来龙去脉的只有医院里那几个人。 -- 第237页 还有一个深夜踩在积雪上的人。 知道城南有暴雪, 没想过会这么冷, 一路上都让他感受到了悲凉,拳头不得不紧紧握住, 手面上跳动的青筋上覆上了雪花,被滚烫的皮肤温度消融, 化成了水,蒸发在空气中。 暴雪打湿了额前的碎发,棉袄包裹着灼热的身躯, 他走在这条久违的小道上,看着栅栏边的风雪, 眸色越发幽深。 才多久啊, 操。 —— 寝室里几个男生坐在一起,没有心思睡觉,更没有心思打游戏,互相沉默不语, 这氛围直到有人撑不住, 打开了电脑, 放出了游戏声音。 “他自己找死的, 关我们什么事?”语气里满是不在意,但仔细听还有一点颤抖和慌乱,只不过被掩饰得很好而已。 “他要是真死了怎么办?”话题匣子被打开,除了这件事谁也没心情去谈论别的,医院的结果还没有出来,至少还没传到这群当事人的耳朵里,冲动之后的一群人冷静下来,被那么多人看到了,真出事了他们不可能安然无恙的。 “是他先踹的我,妈的,”一个男生摸着嘴角,坐在椅子上说:“有本事上法庭啊,看谁有理,反正是他先动的手。” “真死人了直接找上来了!谁还管什么先动不动手的事啊!” “你他妈吼我干什么?你没打?踢他脑袋的是你吧!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敢的,直接把人干晕了!他要是死了也是你的责任!” “我艹现在怪我了?”操起桌椅就要干起来的男生,“你也想躺医院是不是?” “滚你妈逼的,操。”一个男生愤愤地站起身,往房门走去,一个话题弄坏了和谐的氛围,在危险面前的利己主义已经让他们顾不得开始时的一致对外,为求自保的话语因为慌乱而失去逻辑,只追求推卸和责怪。 屋子里的空气窒闷,有人坐不住,打算透口气,抽根烟去,哪知道还没出门,一个黑压压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前。 “你他妈滚啊,以后你出事老子不掺……”话没说完,一扭头,看见自己愣住的室友,还有门边一个人影,那男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动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抬头看过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瞪着眼睛。 “没找错吧,”那高挑的人伸出手,嘴里冒着冬季的热气,手指点了点打开的房门,一声比一声轻,却听得人心颤,“309。” 他这一声并不是在问他们,而是通知一下他找的就是309的人。 见他们那心虚防备的目光,宋御就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他连一个假笑都不愿意给,伸出手,对着面前正要出门的一个男生,盖在他的头顶,手指发了狠地碾着他的头皮,给他放了一段视频,问:“有你吗?” 手机中乌泱泱的人群,拍摄着雪地里的惨景,别的颜色可以忽略不计,那红色的棉服却扎眼得很,是看一眼都会有的心虚。 男生微微咽了口唾沫。 这个动作被宋御看见了,和承认无异,紧接着是一声毫无征兆的闷响,宋御沉着脸,一脚踹进了他的腹部,巨大的冲击力让人稳不住脚步,踉跄着向后倒,却没人敢扶他,被身后的椅子绊倒,连人带椅子磕在了冬季冰冷的地面上。 “轰隆!” 比雷电的声音更惊慌。 他们本不理解宋御夜里出现在这儿的理由,看了那段视频后,所有人都懂了…… 那倒在地上捂着腹部惨叫的人被视而不见,其他人默默地咽了口唾沫,有人心理素质不够,浑身打了个激灵,在宋御靠近的时候,抬起两手防备道:“不是我……” 他来不及说完这句话,宋御也没心情听解释,抓住那人的衣领,把他朝旁边的书桌上一砸,一声清脆的闷响好像肋骨被砸断似的,谁在意呢?除了痛者本身,眸子越发猩红的宋御会怜悯吗?他只会兴奋。 周围闹出了一点骚动,宋御侧眸看过去,比冰雪还冷然的眼神让想要有所动作的其他人顿时停住,他们靠在桌前,眼神四处飘散,无法聚焦。 那气场太吓人了,一瞬间给人的直觉,他不是来打人的,是来杀人的。 宋御扭回头,瞧见了桌子上的水杯,滚烫的热水冒着气,应该是刚倒一会,他的手指抓住水杯,烫的指尖发红,却像没有知觉一般,任由滚烫不隔热的水杯将他的皮肤烫伤,自虐似的将杯子紧紧握住,端到了男生的唇边,另一手捏着他的下巴,眸子红艳地吩咐:“张嘴。” 不敢知道他要干什么,手底下的男生被锁在桌子上,一点都反抗不了,浑身发颤的他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看着宋御的眼睛,没有从里面读到半点玩笑之意,全是快感和火热的情绪交杂,让他看起来很不像正常人。 城南没有人跟宋御公开叫过板,网上流传的视频到现在都没有消散,寒承宇捅人的事情在城南流传着,吓坏了不少人,那一届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一届,里面出了太多的问题儿童,是学校和警方都厌恶的对象。 然而寒承宇捅人那件事里,宋御也在场,他就在旁边,一个冷眼看完了全程的人,脸上一点惊慌失措都没有的人,一致被人称之为反社会人格,或者一定有杀人的潜质,这才是城南好多人害怕宋御的理由。 不管背地里有多少声音议论那群人,可那都是嘴巴上的功夫,就像今天他们议论宋御,和他们害怕宋御一点也不冲突。 -- 第238页 “我求求你……”男生的声音是不加掩饰的颤抖,连身体都开始发抖,他是真的怕了,他被宋御的眼神吓傻了,他的手劲好大,掐的他脸颊出了血。 也许是他太不配合了,惹恼了人,也许是宋御本来就没有想过他配合之后会放了他,不过是一样的玩法,他手一歪,一杯滚烫的热水从脸上浇下,刚刚触碰男生的皮肤,寝室里就响起了吓人的嘶吼。 “啊——” 那一声像是危险的警报,在城南的男寝炸开,走廊中传出兵荒马乱之声,309乱作一团。 惨叫撕开了黑夜的口子,自保仿佛已经来不及,宋御将手上的杯子摔碎,「啪嗒」碎裂的不止玻璃杯,还有没被处理的其他人,那颗慌乱的心。 宋御径直走向房门,他们以为他听到了动静,不敢继续下去,要走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走到房门前的人一把摔上了房门,「咣当」一声,把外面的人挡在危险区外。 房门只是被摔上,并没有上锁,可是没有人敢接近,走廊里的互相张望,脸上全是惊恐的模样。 “好像是宋御……” “啊?!” 他们靠着身后的墙面,被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吓愣。 室内的景象并不美好,宋御的手被烫伤,皮肤上一片的红,他无暇顾及,拉开棉衣的拉链,脱掉了厚重的棉服,甩在地上,在冰冷的夜晚,穿着高领毛衣,叠起袖子,目光森寒,垂下的眼睫被风雪沾湿,抬头对站着的几人道:“没完呢,我们继续。” 他眼里爆发的热烈情绪一时半会消散不了,他在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里,控制得还算好,今晚全都崩盘了,不过也没关系,他压抑这么多年需要这么一个释放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给到了他面前,他应该牢牢把握住。 “没坐过牢吧?”宋御癫狂的脸色已经不似常人,“我们一起。” 今夜风雪交加,寒了许多人的心,凄艳在风雪中蔓延,无论怎样的悔恨与求饶话语,都捂不热冷漠的心。 —— 医院走廊里守着的人早已经回去,仅剩赵一白一个人,他看见宋御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宋御的脸上是血,头发湿透,搭在苍白的额前,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暴雪,他是这样走来的? 还有他的手…… “你,”赵一白哽咽了一下,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宋御的模样还是有些震撼,他脸上哪来的鲜血?伤口在哪?好像不是他的,赵一白微微有些后悔,他警觉出了什么大事,却在开口时说道:“你去处理一下吧。” 宋御会听话的,他这样吓到了赵一白,也会吓到里面的人。 准备去找水域时,想到了什么,宋御侧眸,在阴冷的医院走廊里,对赵一白道:“谢谢。” 谢谢他告诉他。 赵一白动动唇,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和宋御隔空相望,然后点了下头,而已。 —— 晚上十点,医院的病房里寂静无声。 病床上的人眼眸微微颤动,程砚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可是在睁开眼那一刻全部都忘记了。 他只知道自己好累,这一觉睡了好久,如果醒来的时候能看见眼前的人,他愿意再被打一次,他大概是被打坏了,神志不清了,这样自虐地祈祷着。 宋御趴在他的床头,两手握住他的手,头深深地埋下去,直到被握住的手在手心里动了动,他才缓缓抬起头。 “我是不是被打死了呀……”程砚眯着眼睛,他想要睁大眼看看面前的人,他好想念他,无论用多少事来填满没有他的生活,还是在深夜里,日复一日的梦境里想到他,梦到他,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再把眼睛睁大点了,好痛啊,牵扯到不知道脸上哪处的伤口,让他手也跟着微微颤抖,“能看到你。” 宋御出现在这里,程砚大概猜得出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想问,他现在只是被欢喜填满,一点都不想追问背后的原因,他只想告诉他,他很想念他。 宋御抬起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轻松下来,在他看到程砚艰难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宋御野火一般的情绪烧到了眼角。 他紧紧握住程砚的手,手上缠着的纱布也被程砚看了去,可程砚还来不及关心,就被一滴热泪惊颤。 “别哭,”程砚握紧他的指尖,眼角被他的眼泪烫热,病房里传出微弱的话语,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支撑破碎的身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痛楚让程砚无法起身拭去他的眼泪,只能一声声慌乱地重复着:“宋御别哭……” 第96章 他越是说话, 越是安抚,宋御听起来越发的自责,程砚脸上的伤太严重了,纱布遮都遮不住, 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还有他的手, 宋御感知到他在使力,可他握住自己指尖的手好松,他好像用不出力气来。 他看到的时候是这样, 他看不到的时候呢?程砚报喜不报忧, 这一年来他又自己咽下了多少委屈? 这不是宋御要给他的情感和未来,程砚不能这样自私, 不能这么自私,不能什么都不告诉他, 什么都让别人来通知他…… 宋御垂下的眼睫被水雾打湿,病房里冷极了,他的肩膀在抖, 是因为冷还是恐惧只有他自己能知晓。 “不是你害的……不要责怪自己,而且我也没事, 不是吗?”程砚努力抬高手, 摸到宋御的脸颊,碰到他冰冷的皮肤,擦掉眼泪滑过的痕迹,“我没事啊宋御……不要难过。” -- 第239页 宋御没有在程砚面前哭过, 他也想不起上一次哭泣是在什么时候, 他不知道什么是感同身受, 他只是看到他一身伤躺在这里时, 想把那些伤转移,弄到自己身上去,他以为自己心理素质很强大,一直都觉得自己挺冷漠的,为什么程砚越说话,他的眼角越热呢? “别说话了,”宋御握住他蹭着自己脸颊的手,把他的手塞进了被褥里,没有看程砚的眼睛,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那脆弱的瞳孔,宋御只道:“好好休息。” 程砚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身上的伤,他狰狞了下五官,无暇顾及伤痛,用他最大的力气握住了宋御的手,“不要走。” 他到底是害怕他走,还是害怕情绪不稳定的他做什么?他知道自己是宋御的软肋,他才不愿意把坏事跟他分享,不想引起宋御不平稳的情绪,分开已经是对他们的折磨,就不要再让彼此更难受。 “我不走,”宋御低声回应,把程砚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再三地重复,“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程砚眼里的慌乱和紧张被安抚了一点,他睁着双眼看着宋御,额头上缠着纱布,后脑被砸过,隐隐约约地痛着。 他们在昏暗的光线里对视。 “穿衣服,”程砚的目光落在他单薄的毛衣上:“冷。” 宋御无所动作,回应道:“不冷,刚刚跑过来的,热着呢。” 他将被子反复地掩着,一点冷风不能侵袭程砚的身体。 程砚把他的手抓进了被子里,将宋御冰冷的掌心温热。 “你受伤了。”宋御的脸上没有伤,他的手上有包扎,程砚大概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他想,让宋御老实地坐在这里等他醒来前,他一定去干了什么吧,他的情绪是没办法让他什么也不做的。 “不严重,”宋御向病床靠近,微微俯身,用温柔到极致的声线,在程砚耳边说:“热水烫的,天冷,没多久就好了。” 程砚发音都不清晰,哑着嗓音说:“不要受伤,很痛。”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他说什么,宋御答应着什么,他抽出一只手,轻轻覆在程砚的脸颊一侧,捂住他凉凉的耳朵,“冷不冷?” 程砚想摇头,试了下有点做不到,索性放弃,回话道:“不,你离我近一点。” 宋御靠过去,用被他温热的手掌去温暖他暴露在外的面颊,他动作很轻,因为程砚脸上的青紫太严重,他很怕不小心弄疼他,“有没有哪里很疼?” “脑袋后面有一点,”程砚轻声说:“不过还好,我受得住。” 宋御的手指蹭着他额头上的纱布,轻轻抚了抚,程砚因为他压下来的动作,闭上了眼睛。 宋御的唇贴着他的脸颊,低声说:“什么也不要想,我就在这里等你好,明天睁开眼你还是会看到我,答应我睡个安稳觉,好不好?” 程砚的睫毛刮着宋御的皮肤,听话地回应着:“好。” 也不知道就这样默默对视,互相看着对方到了几点,程砚才睡着。 宋御把他的手藏好,将被子又拢了一圈,轻手轻脚站起来,关了室内最后一盏灯。 雪花打在镜窗上,让床上的人睡得安稳的并不是风雪声,宋御捡起一边的红色棉衣,帽子处撕开了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鹅绒,由此可见这场架的凶悍。 宋御抬起眼睛,幽深的目光射向漆黑的夜空。 走出病房,穿着单薄的宋御站在医院的大门前,迎面的冷风打在身上,他如同机器人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手机里存着他长大后从没有主动联系的号码,宋御没有犹豫,在夜里打了这通扰人的电话。 对面沉静了很久才接听,中年男人的嗓音带着威严,却在叫名字的时候显得有几分故作的温柔:“宋御。” 宋御嗯了一声,直入主题,一点要废话的心情都没有,这么久不联系的问候也抛之脑后,莽撞输出他的目的:“爸,能请你帮个忙吗?” 那边的人顿了顿,好似从床上坐起,“你说。” “能不能把周律师借给我用用?我有些事想咨询一下。” “出什么事了?”对面的男声沉重了些。 宋御没有隐瞒,声音冷淡道:“我想告几个人。” —— 程砚在医院住了三天,这段期间来看他的朋友不少,大家担心他出事,一个接着一个地来,后来见他慢慢好起来,听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不会留下什么问题的,众人才放心。 这三天里程砚没有告诉父母,想要瞒过去不容易,赵一白帮忙一起撒了谎,程爸程妈才没有起疑,程砚想起码要等自己能下床了,能走路了,才敢回去见爸妈,否则现在的样子被老妈看了去,不知道又要难过成什么模样。 出院这天他没有回家,虽然能下床走路了,但脸上的伤痕还很明显,他还想再等一等,宋御也很体贴,让他到舅妈家里休养。 程砚虽然出了院,但还是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头上的纱布都没拆,幸好宋御舅妈没在家,否则一定要惊吓了的。 “他们都不在家吗?”程砚进了门,手臂上缠了绷带,脸上是医用药贴,眼睛处的肿胀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起码不会痛了。 “出差去了。”宋御也很久没有回来了,但房间里还是干净的,舅妈怕他随时回来,一直都有打扫,这点贴心也很让宋御很感激。 -- 第240页 “坐下来。”宋御让他坐在床上,程砚听话地坐下,从医院里打包了不少东西,宋御整理后拿出药贴,给程砚更换,“闭眼,疼就说。” 程砚嗯了一声,换药的时候却没有吭一声。 宋御给他脸上严重的伤痕换了药贴,在房间里简单地收拾一下,开了空调,摆弄那张沙发椅,软绵绵的垫子铺上,倒了温水,让程砚换到沙发椅上坐。 “不要忙了,”程砚抓住他的手腕,看他还要做什么,“我没事了,都不疼了。” 宋御被他抓着,也没办法离开,在他跟前蹲下,握紧了他的双手。 “跟我讲讲你最近的生活,”程砚低头看他,“在那里怎么样?” 宋御揉着他的手面,言简意赅:“都好。”他谈论起自己的时候,总是没那么多的话语和兴致,这次则是因为程砚受了伤,他什么兴趣都没有,只想静静地待在他身边。 程砚继续追问:“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篮球训练呢?还顺利吗?” “都很顺利,不用担心。”宋御抬起眼睛,看见他脸上贴的东西,眸子又沉了下来,他伸手碰了碰程砚的下巴,那里有一块青紫的痕迹,现在已经消了不少。 “你呢?”宋御转而问。 程砚微微笑道:“我很好,我忘了告诉你了,这次的高考模拟卷,我考了六百多分,虽然还是差一点,但我还有时间,还会再进步的。” “很厉害了。”宋御柔声说,“这么大的进步,这一年很累吧?” 程砚摇摇头:“没关系,我想到以后会来到你身边,就不觉得累了。” 宋御撑起一个并不真心的笑容,他现在笑不出来,多好听的情话都哄不高兴,程砚看着他勉强的笑容,情绪很快低落下去。 “你笑一笑,”程砚说:“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宋御真地装不出来,一个欺骗性的笑容已经足够勉强了,不可能再表现得更好。 低下头去,宋御的手机响了。 他的手从程砚手里抽出,拿起柜子上的手机,接听了电话,随后说了声我马上过来,就到客厅里去了。 程砚站了起来,跟了出去。 打开门后,客厅里走进来一个拎着公文包的男人,那男人年龄不大,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对宋御笑了笑,扭头看见程砚,收住了笑容。 宋御请那个人坐,然后让他稍等,他走向站在房门前的程砚,嘱咐道:“你先在房间里待一会。” 说完,他拉上房门,将程砚用一道墙隔绝。 程砚心里乱糟糟的,看见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以后,他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尽管宋御关了门,他也不敢离开,靠着门板,听着客厅里传出来的动静。 他们好像在商议什么,听不太清晰,但似乎与他有关…… 宋御和那个陌生人一起待了快要半个小时,程砚在房间里静静地等了半小时,这半小时里他萌生无数个出去的想法,但都到门前止步了,在一些正事上,他并不能指望宋御玩笑以对。 半小时后,客厅的房门响了一声,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卧室的房门被推开,宋御走了进来。 程砚站起来看着他。 宋御看他一眼,并没有多说话,他来到电脑面前,手里拿着一些资料和照片,在电脑前坐下。 电脑开机很快,尽管很久没人用,但价格高,性能好的电脑还是很给力,并没有在开机速度上拖拉。 宋御的双手覆上键盘,在网址栏里搜索着什么,程砚看到两个醒目的大字,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慌乱,“那个人是谁……” 他知道那个人不是普通人,和电脑界面调出来的律法相关,程砚隐隐不安。 “律师。”宋御半点没有隐瞒。 程砚恍然醒悟,内心的揣测全都被证实了,他抬起脚步,站在宋御的身后,拳头微紧,语气也有一丝慌张:“你要告他们吗?” “嗯。”宋御明明白白地应着他的问题,丝毫没有装聋作哑的意思,“你不用管,需要你的时候再出面,其他的我来弄。” “不是,”程砚攥紧拳头,他担心什么?宋御要告他们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就是不安心,程砚也说不上来,他慌乱地问:“那你呢?” 宋御侧眸看他:“我什么?” 程砚说:“你打了他们,他们会不会咬你……” “他们要是想告我告啊,”宋御满脸不在乎地说:“我跟他们一起坐牢。” 程砚好像听错了,可那么清晰冷漠的语气,不就是宋御的吗? 他来到宋御的旁边,握住宋御的手腕,阻止了他正在敲键盘的动作,满脸惊慌,“宋御,不要这样,不要告他们。” 他可以告他们,但是如果把自己也牵扯进去,陪他们一起去坐牢,程砚没有办法接受,他宁愿息事宁人,他不要他们互咬,不要宋御为了他把自己送进去,他现在有一个好的大学,有很好的前程,继续深究下去会毁了他! 宋御扭开了他的手,在键盘上继续做着资料,态度明显,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程砚着急道:“宋御,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已经打过他们了,你教训过了,一报还一报……” “跟我一起去坐牢也是一报还一报,一换四很值,他们有种干就他妈接受好蹲局子的事实,我没关系,如果蹲个两三年能让他们长记性我很乐意陪他们。” -- 第241页 “宋御……”程砚着急的喉咙发痒,他咽了口唾沫,再三地请求,“我求求你了宋御,不要深究下去,我不要这个结果,你好好陪在我身边,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程砚,”宋御打断他,半点没有听进去,冷声说:“去休息。” 程砚垂下手,看着他铁了心的模样,忽然不知道喜从何来了,他看见他很高兴,如果他这次回来换来这样的结果,他不接受,他也不需要。 他是很恨他们,可是宋御打他们了,他插手了啊,如果没有这个因素,宋御把这件事闹大程砚没关系,他接受,因为他是受害者,可是宋御要把自己陪进去,跟他们一起进局子,如果审判结果真的让他蹲上了两三年呢?他的大学呢?他们的未来,他现在努力的方向就全没了…… 带着惶恐,程砚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一直到了夜晚,他都合不上眼睛,电脑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宋御在电脑桌前坐了很久,后来他怕打扰程砚的休息,转移到了客厅,偶尔一声交谈传进程砚的耳朵,让他头脑无比清醒。 “嗯,受伤的照片是吗?有准备,医生那边也有鉴定报告……” 床上只有程砚一个人,屋子里的空调热气暖不了他的心,他的脚好冷,怎么都捂不热,头脑也那么清晰,怎么能睡得着? 程砚紧紧抓着被褥,绒被明明温暖,他的身体却凉薄如冰,听着外面微小的声音,程砚被紧张感打败,坐了起来。 他穿上拖鞋,打开了没有严丝合缝关好的房门,宋御坐在客厅里,正在打电话说着什么,看见室内的光,抬头朝程砚望过来。 程砚没有披外衣,站在房门前紧盯着宋御,随后三两步跨了出来,来到宋御跟前,夺去了他的手机。 “程砚?”宋御皱起眉头。 程砚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们不报警,不好意思,您不要准备了……” “程砚,”宋御站起来,就要把手机拿回去,可程砚不给他,这很快激怒了正忙碌的宋御,宋御去夺手机,程砚往身后藏,宋御急切道:“给我。” 他的声音很冷,听起来很吓人。 程砚捏紧手机,瞪着眼睛看他。 宋御没什么耐心,他去抢夺,两个人缠在一起,程砚后退,不给,直到宋御抓住他的手腕,从他手里硬掰的时候,他死不松手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宋御,客厅里炸出一声吼叫:“程砚!” 宋御怒吼一声,与此同时,手机也因为两个人不同的作用力而飞了出去,「啪嗒」摔在了地上。 室内安静了几秒钟,宋御转过头,暴躁的情绪窜上神经区,一双眼睛马上就红了起来。 可他来不及发脾气,没法多说话,他就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手足无措,只见程砚低头站在那里,红了的眼角顿时流下了几滴热泪。 宋御心头一紧,抬步向前,却又止住了,他狠狠捏住双手,悲痛与愤怒对峙着,妄图感染对方,直到其中一方败下阵来。 忍耐过后呢?还是控制不住本能的关心,面前的程砚身上没什么好的地方,脸上更是糟糕,全是伤口还要继续掉着眼泪,苍白的脸色脆弱到下一秒就能烟消云散,他上次走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么比纸脆的模样。 宋御眼眶微微一红,走上前去,把程砚抱进了怀里,贴在胸前,压着他的头顶,闭上眼说了句:“对不起。” 程砚在他怀里抽泣,眼泪蹭在了宋御的衣服里,他抓着宋御的毛衣,嗓音不够清晰地说着:“我求求你了,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宋御我不想……你可不可以理解我一次,我不要你跟他们同归于尽,我不需要……” 程砚在他怀里摇头:“很疼,的确很疼,可是我已经好了,你已经打了他们了,你给我报过仇了,够了,真的够了,他们不敢再打我了,我下次会保护好自己的,我再也不莽撞了,我不会跟别人打架了,好不好,算了好不好啊……” 宋御的眼眶红着,这是他心里一时过不去的坎,他不知道做什么能够消磨一点对程砚的愧疚感,尽管这不是他造成的局面,但没保护好他,让他受这样重的伤,是宋御根本没有办法释怀的事情。 “程砚……”他想说什么,可是对不起好没用,宋御不想再说了,没有一点意义,但他无限的愧疚心理要怎么去填补?他只有这一个办法,只有一个烂主意。 “宋御,你理解我,你理解我一次,我现在很努力,以后我也会更努力,我会努力考上复旦的,你相信我,我努力了这么久,你不要让我的愿望落空,我想在明年看到你,他们坐不坐牢我不在乎,你不可以,你不能有任何风险,我不想等你好几年,这一年我忍的已经很累了,你不要这么残忍让我等更久,我哄你这么多次,你哄我一次,疼我一次……” 他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和慌乱,这个冬季里第一次见面,两个人的情绪都不稳定,一点都不像他们预想中,该久别重逢的模样啊。 —— 反反复复地不知道折腾多久了,程砚的脚太凉,宋御打了热水,让他泡完脚再睡,程砚重新躺下的时候,被窝里总算有温度了。 “你上来,陪我一起。”程砚在宋御给他掩被子时说。 “不了,我收拾一下,你先睡。” 程砚不安地抓住宋御要抽走的手腕,心事都写在脸上。 -- 第242页 宋御对他笑了笑,安抚道:“放心,我答应你了,不会食言。” 程砚缓缓松开手。 宋御道:“我收拾好了就来陪你,先睡觉,明天没有雪,我带你出去转转,好吗?” 程砚点点头,说道:“那你快些。” 宋御嗯了一声,将水盆端出去,在客厅里收拾了下纷落的资料文件,还有摔碎屏的手机。 宋御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沉默。 过了小会,他并没有就这样回了房间,而是轻轻推开客厅的房门,在外面的走廊里点了一根烟,风迎面打在脸上,将发丝掀乱。 手机还能用,屏幕的裂痕虽然碍眼,但并不值得计较,宋御打通了电话,方才没完成的事情,谈论了一半的人正在等待着。 “不好意思周律师,这件事先暂停吧。”宋御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听到了一点争执的律师也没有多问,只说了声好。 宋御挂掉了电话。 烟丝随着冷风向身后卷去,宋御的周身蔓延着低沉严肃的氛围,形成了不可近的危险磁场,人的情绪能决定太多的事,他宋御是不够大度的人,这件事他必须计较,可如果因为这件事毁了和程砚的关系,毁了程砚的期望,就得不偿失了。 如果这不是好的方法,那么换一种也不是不行,虽然比不上坐牢的代价,但起码要有后怕的心理。 手机里传出彩铃的声音,在空寂的楼道里回荡,好像野鬼的呻_吟。 片刻后,爽朗的男声响起:“喂。” 宋御的手肘垫在膝盖上,手臂伸直,抻开,烟头对着上空,白雾向上飘去,他另一手提着手机,贴着耳朵,心事颇重地叫了声:“阿灿。” 对方一惊,随即传来欣慰的笑声:“呦,宋爷,好久不听您的来电……” “你先别废话,听我说,”宋御打断他,对面的人安静了下来,“明天带顺哥和王盖来一趟,大概九点左右,在上次那个酒吧等我。” “什么事?” “开个荤。” 对面的声音明显严肃了下来:“谁惹你了?” “没什么,别问那么细了,”宋御说:“到时候再说好吧。” 对方也没细问:“成,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宋御扔了烟头,在脚底下碾碎,他回了屋子,关上门将冷风挡在外面,一系列动作被卧室前的影子看了去。 宋御扣上门,反锁,将钥匙拔下来扔在桌子上:“怎么还不睡?” 程砚明摆着的不放心,但他没有说出来,那会显得他不相信他,会惹人不开心,程砚转移话题说:“你好慢……” 宋御径直朝程砚走过来,抓着他的腿就把他打横抱起,程砚吓了一跳,抱紧了他的脖子,被宋御送回房间里,轻放在温暖的床铺上。 “出去抽了根烟,”宋御语气都稳定了下来,那沉戾的模样也柔和了不少,随后关心地问:“今天晚上是不是吓到你了?” 一根烟的功夫,可以让他情绪好起来吗?不清楚,总之,宋御的神情好多了,程砚心里宽慰了不少,听着他带着些玩笑的语气,悬着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两手捧着宋御的面颊,委屈地说:“嗯。” 宋御抓着他的手亲吻,望着他受伤的眼睛说:“对不起啊。” 程砚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没关系。”他并没有责怪他,他理解宋御,虽然他行事偏激,可那是因为他担心,因为自己才让他那么慌乱,程砚不会责怪他。 宋御揉着他的手说:“你就会跟我说没关系,下次能不能换换,说点真心的,说他们打的你很痛,你没办法原谅,让我去打他们,让我去报仇,这些会不会说?” 头顶的灯光把程砚眼睛里的坦然照射得清楚,他微微含了一点笑意的眼睛,在受伤的时候也依然明媚,“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能不能多抱抱我?不要老想着给我报仇,比起那个,我更想念你的怀抱,你的亲吻。” 宋御抚了抚程砚的耳朵,将发丝向后压去,在程砚的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他抬起头,想起前些天的问题,“你前些天是不是问我,抱在日语中的意思?” 程砚的眼眸流转在宋御棱角分明的脸蛋上。 “我觉得太含蓄了,不如我们中文的表达简单粗暴有情趣,”宋御的眸子里放出贪婪的光芒,“虽然现在来说这句话真的不合适,但请容忍一次我的无耻。” 宋御的手背滑过程砚的脸颊,“你受伤的样子,对于一个拥有暴力倾向的人来说,真的很有诱惑力,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很郑重地警告你,在我面前最好不要受伤,也不要流血。” 暴力在宋御这里是美学,他是真地心疼程砚,也并不耽误他体内的暴躁因子因为程砚布满伤痕的样子而越发活跃,虐待一个人会让宋御产生快感,他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他给他警告。 程砚后知后觉,他好像勾起了宋御某些特别的情绪癖好,看着他越发深沉的眼睛,程砚微微抓紧手上的被褥,说不怕是假的,宋御的眼神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程砚滑动了喉结,点头取悦一般地回应:“知道了。” 唇贴在他的耳边,激起千层的浪花,宋御压紧了拇指,感受到手底下身躯的微微轻颤,他堪称顽劣地说:“程砚,我真地很想干你,就现在。” 作者有话说: 捂脸脸。 -- 第243页 今天写得挺长的,希望大家食用快乐。 第97章 如宋御说的那样, 今天没有暴雪。 推开窗户,外面的雪景映入眼帘,程砚站在窗前,看着车辆、树枝、和房屋上都落下的积雪, 白色的大地别有一番风味, 虽非五颜六色的鲜艳, 可纯白的色彩也带来了别样舒心的感受。 是风景让人心情愉悦,还是人呢? 程砚将窗户半开,阳台一扇窗, 屋子内落地的还有一扇窗, 寒风想要全吹进来不容易,淡淡的风带走室内留存的温暖。 程砚将床铺整理了一下, 身体上是完全没问题了,只是脸上的伤看起来还有些严重, 这并不耽误他活动。 他出门去烧热水,舅妈和舅舅都不在家,出差几天也不清楚,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在程砚有点拘束, 不如现在来的自由些。 看了眼客厅里的钟, 已经十点半了,宋御还没有回来,他早上起了个大早,说要出去接朋友, 他以前的朋友过来了, 程砚让他去了, 但不理解怎么会选这么早的时间。 等水烧开了, 宋御刚好回来。 他带了早餐回来,尽管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不好意思,耽误了一会,”宋御把早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拿掉脖子里缠绕的围巾,朝程砚走过来,“别弄这些,去刷牙,吃饭。” 并不是什么大的动作,饮水机烧水不需要他自己动手,程砚看着宋御过度的关心,替他拿杯子,接热水,不由得轻笑。 靠在身后的柜子上,程砚看向房门,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你朋友们呢?” 宋御将水杯放在饮水机上,滚烫的热水流进杯口,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在外面吃饭,下午跟他们聚。” “为什么不带回来?不招待他们可以吗?不是很久没见了吗?”宋御跟他解释过,来的是他家那边的老朋友,交情一直很好,宋御来这边上学以后,跟他们的联系就不频繁了,但一见面感情还在,程砚理解那种情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带到这里来招待。 “可以,”宋御把温水杯放在程砚的手里,给他暖手,“他们不计较这些,放心吧。” 程砚端着水杯,暖了会手,就去洗了脸,刷了牙,准备吃饭了。 他跟宋御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不用做什么,宋御对他很周到,全方位的,现在受伤了他更要如此了,程砚洗个脸他还要先替他试温度。 宋御买了煎蛋饼和肉包,还有一杯热牛奶,牛奶没什么味道,但程砚却喝出了醇香,他想自己可能是饿了,吃东西都变贪婪了。 “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宋御拿纸巾在他旁边,擦了擦程砚蹭有油渍的嘴角,“晚上再带你吃好的,现在先吃点简单的暖暖胃。” “包子也很好吃,”程砚说:“这一家更好吃了,好像和我平时买的不一样。” “都差不多的,这家我以前上学也经常买,就在小区楼下,我喜欢他家的味道。”宋御看他手里空了,拿一个新的包子,因为太烫了,他包着纸巾放在他手里,看程砚脸上的伤问:“伤不疼了吧?” 程砚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因为最近因为受伤的事情都闹得很不开心,他想起宋御生气时的模样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于是摇摇头:“不疼了,都没感觉了。” 宋御的关注点一旦放在他的伤上,就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碰了碰伤痕的地方,说道:“还得过段时间才能好,这段时间要忌嘴,吃什么我会让人帮你准备。” 程砚抬起眼睛:“怎么准备?” 他还上学呢,难不成每天被人包三餐吗? 宋御说:“这你别管,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程砚猜不透是什么,也就没追问下去,过两天自会知晓的事情,他不需要现在就追根究底。 “你怎么不吃?”程砚在吃了几个包子后,发现宋御没有动筷子。 “我吃过了,喝了杯粥。” “太少了,给。”程砚拿起包子,送到宋御的嘴边,容不得他拒绝,宋御接下了。 吃过饭后,两个人换了衣服出门。 因为穿得太厚了,程砚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行动艰难,他里面已经穿了保暖衣了,还有毛衣,一件秋季的外套,再是外面的羽绒服,虽然他瘦,可是套上这么多层衣服,真有点不方便。 这也就算了,围巾还把他裹的一层又一层,程砚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像个千层饼或奶油蛋糕,那种剥开奶油是面包,面包里面是夹心,一层又一层的东西。 他老妈都只三令五申地让他穿秋裤,现在谈了恋爱,受限比在家长那儿还严重,围巾,帽子,耳罩,他都怀疑宋御是要把他关进冷藏库里去。 “我能不能脱一件?”程砚和宋御走在下楼的阶梯上,他连弯胳膊都艰难,露在外面的手被宋御温热的掌心包裹,藏进了袖子里,程砚另一手拽了拽围巾:“我好热。” “出去就冷了,”宋御把他的针织帽戴端正,整理了下耳罩说:“不要露皮肤。” 程砚扭头看他:“你为什么穿那么少?” 宋御也有穿棉衣,可是程砚跟他比,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季,完全没有可比性,程砚觉得自己像一个重症患者刚刚出院,家里人生怕他有一丁点闪失,在寒冷的冬季包粽子似的包着他。 “我火力大,而且我也没受伤,”宋御言辞义正地说:“就这样,出去转一趟要是冻伤了,脸上更难好了,忍一会。” -- 第244页 程砚的声音被压在围巾里,像呜咽:“可是我觉得自己像个木乃伊……” “木乃伊多可爱?老实待着。” 可爱?木乃伊?您老对木乃伊是有什么误解?程砚想归这么想,但他没有质问宋御,属实不敢。 他们是打车去的,舅舅的车被开走了,冬天又不可能骑机车,出租车上开了空调,闷得程砚受不了,那会宋御才允许他拿下围巾,解开了棉服的拉链透气。 路面上的积雪被清洁工人打扫过了,骑车的尾气和来来回回的车轮碾压,人为踩踏,让雪花不容易堆积,昨天夜里下了很久的雪,第二天早上的路面依旧无事发生,十分干净。 顺利地抵达一家餐厅,程砚跟宋御进去,见了他那些朋友。 这是程砚第一次来见宋御的朋友,不对,应该不是第一次,有几个好像挺面熟的,是上次和宋御闹分手时,在地下车库里看见的那几个人,他们是宋御小学初中的老友,上次没来得及打招呼,这次大家都很热情。 “程砚?我是林灿。” “终于把你带出来了啊,包这么严实,我看看……” “滚。”宋御打掉林灿的手,后面几个人跟程砚打招呼,程砚都一一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实在是因为宋御的朋友很好记,各有特点,像第一个跟他说话的林灿,长得特别好看,又很热情,先入为主让他第一时间记住了和他人一样的名字。 再然后是一个特别结实,肌肉发达,但人挺淡漠的顺哥,他叫姚顺,说话声音低沉,身材魁梧,胳膊上还有刺青,很社会人的感觉,像电影里的终极反派,不太好惹的样子。 再然后是王盖等等,几个人看过去都不普通,个人风格明显,除了林灿以外,其他人是程砚不会交的朋友类型,因为拿不住,对这种天生有点怵,就像第一眼看见宋御,也是被那种冷淡不善的样子吓住。 人和人之间是有磁场的,磁场不对的时候,你已经知道和对方交流下去的结果,这是宋御的朋友,不是他程砚的朋友,放在平常不会牵扯在一起,宋御能很好地融入程砚身边的人,是因为他拥有较为强大的心理素质,这种素质让他不会对任何人露怯,可程砚不一样,他对那些面相凶猛的人有着基本的警觉心理,这种心理的底层就是防御与害怕。 简短的交流之后,程砚就不再说话了,他努力地去想寒承宇,这个对他来说充满神秘色彩的人物,寒承宇都不怕,寒承宇也可以很温柔,别人也是一样,大胆点,别那么拘谨,程砚用这种心理说服自己。 “待会去哪玩?”林灿抬下巴指了指程砚,“他行吗?不是受伤了吗?” 一伙人都朝程砚看过来,程砚强撑着笑脸,说:“没事,我好得差不多了。” 宋御眯着眼睛打量他,颇有审视的意味,程砚发觉他的目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把围巾拉上,闭口不言了。 后面是他们安排的,程砚只负责跟着宋御,年轻人在一起没有什么好聚的地方,太规范的不想去,太艳俗的也不行,中和一下,酒吧是众多年轻人的选择,因为氛围适合大部分的人放松,他们的目的地也定在了那里。 程砚并不喜欢来酒吧,他骨子里是个挺传统,挺守规矩的人,以前调皮是调皮了点,可他从来都不踏入那些酒色之地,并非他对酒吧这种地方有偏见,他以前跟赵一白来过一次,看见好几对当众接吻的情侣,还有些刚认识不久就开炮的……他属实有点招架不住。 他可以来,只是心底里并不想来而已。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地方,忍会,”宋御把一杯热饮料放在程砚手里,他的手里是酒,“今天他们几个在,当陪陪他们。” “没有不喜欢,”程砚接过热饮,拉下围巾,解释说:“你在这就行。” 宋御笑得迷人,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是吗?我在这就行?” 并非是取悦,而是一种真实的心理,程砚坦诚道:“对,你在这里我有安全感。” 哪有人不喜欢听这种话呢?宋御也是一样,摸了下程砚的后脑勺说:“那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程砚冲他笑笑。 后面林灿来找宋御上去蹦一会,宋御拒绝了,说老了,蹦不动了,林灿的表情相当鄙视,狠狠的眼神威胁之后,提着酒瓶子走了。 程砚知道,他是为了陪他。 忽然就很好奇,程砚问:“你以前初中的时候,也这么疯吗?” 远处的林灿在DJ台下蹦的狂妄,跟众人狂欢,幸亏坐的远,否则耳边都要听不清说话声了。 躁动的音乐有利有弊,益处在于他们的谈话可以被掩盖下去。 宋御说:“我说不是你信吗?” 程砚想了想:“保持一点怀疑的态度。” 宋御把酒杯倒上,既来之则安之,他做的一直挺好,冬季里喝酒的也不少,只不过不能血拼,宋御也只是一点情趣而已,“真的,我不喜欢热闹的氛围,对外界的热情有点钝感,初中小学都是一样,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那些都不属于我,我也懒得掺和。” 程砚凝视着宋御,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宋御看起来的冷漠并不是装出来的,他对外界的热情一直都这么迟钝,或者说不在意,程砚跟他待在一起好几次都有同样的感觉,他们为之兴奋的东西,在宋御眼里不起波澜。 -- 第245页 这可能就是他说的钝感吧,生活中处处都需要钝感力,宋御的心态也挺适用这个词语的。 “你要是参与进去,一定很疯狂。”程砚喝了口饮料,橙色的吸管压扁,因为他咬了一下。 “怎么说?”宋御盯着他。 程砚咽下热饮,扶着吸管,在杯子里转着,经验之谈似的:“你长得很好看,如果喜欢这些东西,一定很受欢迎。” 宋御饶有兴致地反问:“你担心吗?” 程砚堂而皇之道:“担心。” 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好像冰天雪地的一缕温暖流动到心间,宋御特别喜欢他真情表露的时候,情人眼里出西施,程砚在他心里「可爱」的标签已经拿不下来了。 “那就管好我,别让我去野。” 程砚靠着身后的沙发,两腿并拢,打直,拿起旁边的针织帽,揉在手里,悄悄话一般低语:“你不会的。” 宋御对他简直要爱不释手了,小别胜新婚,他现在就体验到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姚顺过来了,像个的他走在哪里都有一堆的视线跟着,姚顺脖子里有刺青,程砚看不清楚是什么,像什么动物的爪子,应该是一整只吧,他已经脑补到全身的虎龙画面了。 姚顺靠近的时候,程砚挺直了脊背,像班主任来检查似的,他抬头望着他,姚顺递给他一张纸巾,提醒道:“嘴边。” 程砚的脸霎红,两手接过纸巾道了声谢,把纸巾贴在嘴边,擦掉了一片果瓣。 他扭头憎恨地看了宋御一眼,仿佛是在责怪他为什么不提醒他。 宋御接受到了他的目光威胁,却只是乐呵地一笑,转过头和姚顺说话。 “六点多可能有雪,早点回去。”宋御说。 “嗯知道,过会就走。”姚顺说。 “阿灿的车还是谁的?” “阿灿的,我的车没油了。”姚顺点了根烟,扔给了宋御一根,要给程砚的时候,宋御制止了,说他不抽,姚顺把烟收回来,继续和宋御说话,“你呢?这次请了几天假?” 宋御摇着火机,点了烟,“先请了一周,具体要看他,等他好透了我再走。” 姚顺朝程砚看过去,程砚听到了,也知道有人在看他,余光里收到了目光的侵袭,他没有抬头,摆弄着手上的帽子。 “也行,我还以为名校请假很难呢。”姚顺弹了弹烟灰。 宋御说:“都一样。” 程砚一直等着他们聊完,姚顺在的时候,程砚不怎么说话,从刚开始就是,貌似姚顺也意识到了,没有跟宋御聊太久,知趣地走了。 在他走后,宋御的一根烟也结束了,他把烟蒂灭在一次性的水杯中,侧眸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姚顺?” 程砚终于有说话的机会,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他道:“不是。” 宋御打量着程砚的脸色,“他只是不热情,人还是挺体贴的,而且几次想跟你说话,都没找到机会,”抓住程砚的手,“帽子有那么好玩吗?” 宋御把他的帽子夺过来,整理之后,盖在了程砚的头上。 程砚让他戴帽子,老实地坐着,盯着宋御的眼睛说:“他有想跟我说话吗?” “嗯,想cue你,但你一直不抬头,他也不好突兀地跟你说什么。” “啊,不好意思,”程砚抱歉道:“我只是有点怕他。” “他有什么好怕的?” “你当然不会觉得了,他是你朋友,”程砚这么说,宋御还是不懂,程砚简单道:“也怪我自己胆小。” 宋御想起以前在学校,他连下个楼都要找借口让他陪着,忽然就有了个大概,问道:“你为什么会害怕没见过的陌生人?而且他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是没有对我做什么,但是磁场不对,害怕一个人是本能,你那个朋友好多人都害怕你信吗?” “为什么?” “因为面相,还有身材,看起来都很凶,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的人。” 程砚的解释也不知道宋御能不能懂,有些人就是没办法理解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和谨慎而为的人,怎么可能心灵相通呢。 “哎呀你不懂,不跟你说了,反正我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害怕,你记住了。” 宋御说:“我当然懂,要不我找他来办事干嘛。” 程砚蹙眉:“办什么事?” 宋御把他拽起来,“别问。” 从酒吧里出来,一伙人聚在一起打车,程砚好像被排斥了,站在许远,实际上并不是,只是宋御说要跟他几个朋友说点话,程砚理解,站在那里等车。 “麻烦了。”宋御插着裤口袋,对围成一个圈的人说。 林灿道:“别跟我们说这话,小事,你放心,顺哥一个人就够了,我保证你那城南没人敢再惹他。” 宋御往程砚的影子看了过去。 “这事其实用不着我们啊,你在城南吼一句,谁还敢惹他?” “没那么简单,”宋御道:“他不想让我再插手了,让你们以他朋友的身份警告一下是不得已的事。” 装腔作势这种警告威胁的方法,姚顺一个人就够了,宋御还是多叫了几个人,虽然他觉得这种事蛮幼稚的,但是对镇压青春躁动的小男生是最简单粗暴有用的方式。 姚顺直白地说:“其实这一趟我们不掺和也没事,那几个都被你弄住院了,我看有两个嘴角还青着呢,应该不敢了,我找过去的时候几个人都快吓尿了,这恐吓是不是有点过?” -- 第246页 “会吗?”宋御说:“跟让他们坐牢比算过吗?” 默默朝路边的身影看过去,程砚正好看过来,发现大家在看他,他笑了笑,可是藏在围巾下的笑容不能被看到,但他的眼睛还是有笑意的,程砚扭过头去。 “宋爷,你跌得好严重啊。” “什么?” “情网。” 林灿拍了拍宋御的肩膀,往出租车走去,其他人跟着去了。 出租车来了,聚在一起的人散了伙,宋御走回来,他们的车辆也已经到了,和程砚一起上了车。 “你要不要去学校看一下?”程砚想宋御这次回来,要不要去学校看看?校队还是别的都行。 “不了,”宋御说:“回家吧,我想安静地跟你待一会。” 程砚点点头:“好。” 两人就这样在外面逛了一会,回来在小区附近的饭馆吃了饭,然后就回了家。 光脱衣服就用了好久,程砚把帽子耳罩围巾有序地取下来,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宋御在开空调,很快屋子里暖和起来,宋御剥掉了棉衣,穿着舒服的毛衣在屋子里收拾着。 收拾主要是指拉椅子放音乐,和给程砚换新的药贴,不过这次程砚不愿意贴那么多了,他说闷得难受,严重的地方贴一下就行了,宋御也就作罢,程砚的脸上伤已经愈合,只是留下的淤青还没有消散干净而已。 放了首音乐,是宋御唱给他的那首歌,卧室里的氛围温暖极了,程砚坐在宋御的腿上,和他面对面,撸起袖子,弄着胳膊上不够结实的绷带。 宋御靠在沙发上,仰头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程砚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火热的视线,他说要跟他待一会,也就这样面对面坐着? 程砚故意找话:“你朋友都挺帅的。”不知道聊什么了,就聊那些已经走了的朋友们,程砚想了一圈,第一时间冲进脑海的人。 宋御还是目光紧致地打在他脸上,漫不经心地说:“嗯?” “那个叫林灿的,他是你什么时候的朋友?” “小学认识的。” “哦,感觉他和别人不太一样,”程砚说:“挺热情的,不像你们,都喜欢冷着脸。” 宋御执起他的手,握在手心里,要求道:“说点跟我有关的。” 不想跟他聊别的,非此即彼,这才是宋御现在想听的,想说的,可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待在一起,晚上也睡在一块,该说的都说完了,程砚已经找不到更好的话题。 他想了会,问道:“那……你决定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宋御掂了掂他的手,语气轻柔:“看你。” 程砚沉默片刻后,说道:“明天其实就可以走了。” “想我这么早走吗?” 程砚摇了摇头,他们现在见面并不容易,打电话还是开视频都不如现在坐在一起不说话的感觉,也不知道还算不算是热恋期,这么久了也不算了吧,但为什么他跟宋御就是待不够呢?也许真的是因为分离,因为异地。 “我那边不着急,等你好了我就走。” “可我已经好了,”程砚小声地说,像是自言自语:“脸上这些都没事了,你明天就可以走了……但我明天不想让你走,你再陪我一天,后天再走行吗?” 宋御爽快道:“行啊。” 这点满足已经足够让程砚开心。 宋御抬起他的手,玩着程砚的手指,低眸说:“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程砚没有防备:“你说。” 宋御抬起眼睛,目光如炬:“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舒服的事,不开心的事,委屈的事,要跟我说,像是这一次,是别人告诉我的,但我是你男朋友,如果什么事情都从别人那里得知,我会觉得自己没有存在的必要。” 程砚心虚且理亏,他就知道宋御会生气,但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于是赶紧找补道:“我这次……也没法及时通知你啊。” “可是你醒来也不会告诉我,不是吗?”宋御对他的心理相当了解。 程砚被拆穿,没有话反驳了,的确是那样,他不会跟宋御说,出于各方面的考虑。 “程砚,我现在是很严肃地跟你谈这个,”宋御眉眼锋利,“如果有下一次,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那你就做好心理准备,我会很生气,可能比这一次要严重得多,我不保证这样的事多了我们之间会不受影响,这次也是一样,只是因为你受伤了,我没办法对你再发脾气,所以这次不得已算了,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你听得懂吗?” 宋御认真时,程砚都不敢乱说话,确实很吓人,每个人发脾气的时候都很吓人,他刚经历过和他的争吵,不想去回忆那些令人惶恐的感受,只是用力地点头:“听懂了。” 氛围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在此之前,程砚真的不知道宋御会这么在意这种事,他现在的语气程砚只敢答应,至少当下里,他能保证以后有什么都告诉他,毕竟宋御都那样说了。 看他听进去的模样,宋御眉眼舒展了一些,他并不想把他们的氛围搞差,好不容易见面不是为了吵架,但这件事宋御得让他清楚后果。 话说开了,情绪也就好了,宋御把他拉进怀里,以正面抱着程砚的姿势,把他压在胸口,手掌护在他的后脑。 “我很担心你,”宋御压在他耳侧说:“看不见的时候更担心。” -- 第247页 程砚垂下眼眸,知错地说:“我不会了,以后什么都告诉你。” 屋子里荡着悠扬的音乐,六点多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窗边的沙发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不说话也满是溢出的心意,如果室内能点上一把火,就更有冬日的美好氛围了。 家里没有大人,没有猫狗,没有小朋友,做什么都不用顾忌,越是太自由,越是狂放,身体和身体的靠近,心灵和心灵的相通,如何能做到平静如水? 趴在宋御肩膀上的程砚,耳边贴上湿热的唇,一开始是热,后面是痒,宋御在舔他的皮肤,程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他听到宋御贴着他耳朵的轻笑。 好听得致命。 “抖什么?”宋御的眉眼低垂下来,落在那润湿的耳后。 程砚借口道:“太冷了……” 宋御抓过他的脸,让他直面对着自己,害羞是人类的本能,他能看到程砚脸上每一抹害羞的情绪,尤其眼睛,宋御抬起脸,深意地说:“想暖和一会吗?” 现在这个气氛,程砚不会天真地认为这是字面上的意思,真不知道宋御这一年都学了什么,昨天那莽撞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程砚也只敢跟他用手机说一些隐晦的词语,可是宋御总是摆在明面上,大胆得不行。 程砚没有草率地答应,也没有很快地否决,只是垂下眼眸不去看他。 “程砚,”宋御的语气都变得灼热,目光越是流转越是深幽,他提出一个大胆且又保留余地的要求,“让我蹭会好吗?” 程砚那脸色霎时间红透了,他的拳头也紧紧握住,在宋御堪称渴求的目光下,心跳越来越激烈,他那会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在无尽的羞耻心理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的点头比迷药的威力要大得多。 宋御如获大赦,他一把掐住程砚的腰,毛衣被掀开了一角,露出太久未见光的雪白肤色,程砚的手抓在扶手上,心里大乱,不知道怎么办,直到宋御带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头。 他略带着急又满是欲望的声线,融合在轻扬的音乐里。 “抱紧,坐好。” 第98章 程砚没有让宋御留得太久, 他自己要上学,宋御也有课,等他完全好透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宋御走得那天,舅妈他们刚好回来, 程砚觉得自己选的日子挺好的, 他去车站送了宋御, 回来之后略微失望了一点,感受到突然的孤单空寂,开始思念刚走不久的人, 直到重新浸泡在学海里好几天, 才慢慢缓了过来,找到自己的节奏。 因为打架的事, 程砚在学校里瞬间成为了红人,这次性质太恶劣, 班主任气的不轻,主要是气别人把程砚打得太严重,看到他一脸伤时, 老班那个冷血的中年男人也挺心疼程砚的。 学校为这事开了一个大会,严格批评了参与打架的人, 为了让同学们安分, 出了各种各样的规定,可能不能信守,那是另一回事了。 被批评的几人早就老实了,被打得老实了, 可是学校老师并不知道, 他们早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等同的代价, 甚至更狠。 程砚的脸上没有再贴什么, 伤痕也渐渐地淡了下去,可每次他接近别的同学,跟别人说话,他们总要问一声。 “还好吗程砚?”李笑笑抽出试卷给程砚,目光落在他的伤痕上,微微蹙着眉。 “快好了,没事。”程砚接过试卷,看了一眼说:“你写的好快,我才做了一面。” 李笑笑说:“我周末写的,没来得及对呢,老师说这张不讲,我也没管了。” 程砚上下看了一眼,然后往位置上回:“好,谢谢。” “客气啥。”李笑笑转了下手中的笔,埋头写题。 教室里没那么吵闹了,大家自觉地控制着音量,后来老班过来,下达了一个任务,就是换黑板报,这任务给到了李笑笑,让她组织几个画画功底好的,出一期高考相关的,也是最后一期黑板报。 李笑笑接下了这个任务,在下课时瞄准了程砚,带上沈韵,还有一个写字好看的赵一白,四个人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加班加点。 赵一白画技不行,学习不行,睡觉第一名的他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一手好字,有时候就特奇怪,总会有这样一个现象,写了一手好字的偏偏是那不怎么写字学习的人,赵一白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所以他总嘲程砚的字丑。 “往右边靠一点。”程砚在后面指挥着,赵一白踩在凳子上,手里提着粉笔,根据程砚的要求挪动着,“这儿?” “再往下面一点点,一点点就行了,对,好,可以写了。”程砚找好位置,看着赵一白潇洒地把「高考」两个字写下,自己则走到黑板的一边,画起了装饰的书籍,一只兔子在啃书,参考着沈韵给的设计图。 李笑笑和沈韵在完成一个巨大的工程,她们在画长城,每一块砖石上都写着知识点,各科都有,融合在一起,经过修饰,毫不违和,长城画的很有立体感,上面的字体也跟着改变大小,是一副气势恢宏的黑板报,这期黑板报在老师和同学那里都大受好评,隔壁班都趴在窗户边看,本班同学则洋洋得意,十分自豪。 主要功劳归沈韵所有。 出完黑板报,程砚回了寝室,已经有人给他买好了饭,这两天都是关迪给他带饭,而关迪则是受人所托,并且心甘情愿。 -- 第248页 “你再晚一点回来,饭就凉了。”关迪晃着腿,在椅子边坐着,对刚回寝室的程砚说。 “谢谢。”程砚回到位置上,他的三餐被关迪包了,而且包了一个月。 “没事,拿人钱财给人消灾嘛。”关迪摇摇手,他就是宋御指定的那个人,两个人还加了联系方式,宋御实在给的太多了。 “要不我把钱转给你吧,”关迪说:“挺不好意思的,带个饭而已。” “我不要,”程砚说:“听他的就是了。” 要带一个月呢,这不是一件小事,起码不是关迪应该帮他的事,他拿点报酬没关系的,程砚觉得。 具体宋御给了关迪多少钱,程砚也不知道,只听关迪说太多了,他不好意思收。 晚上吃完饭,程砚在背书,老妈给他来了电话,受伤的事情老妈已经知道了,瞒不过去的,他不可能好几个月都不回家,只是跟老妈说打架了,老妈担惊受怕的,没见过他受这么重的伤,每天都要打电话来嘱咐他好好学习,跟朋友处好一点,不要再闹矛盾之类的。 程砚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这已经是快要好了的伤,如果老妈知道他被打到昏迷住院,恐怕几天不能睡着了。 程砚知道了教训,也没有再那么莽撞,他上次听得急了,并没有衡量对方有几个人,什么武力值,脑袋一热就冲上去了,经过这件事他也长了点脑子,不会在明知打不过的情况下再跟别人硬刚,而且这几个月肯定不能再受伤了,一是为了训练自己的心态,成为一个不那么躁动的成年人,二是为了他的高考,他也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他做的很好,没有再和谁起争执,校园里碰见过几次打架的那伙人,也没有太多的眼神交流,都一言不发地从对方身边走过去,但有几次,程砚发现,他们的目光藏着一点闪躲和畏惧,不太确定他们在畏惧什么,只知道他们的气势并没有之前那么嚣张。 还有一个人嘴巴下有烫伤,有疤痕,程砚知道那应该是宋御干的,宋御的手也有烫伤,他记得,不过后面再见面好了一些,这么严重的烫伤,尽管做了处理,也没有办法完全恢复了。 每次想到这里,程砚就要难受,这也算是他一个不敢再莽撞的理由。 每天的日子就是重复重复再重复,没有任何新意和花样,自从他受伤以后,宋御回来的次数也多了,但每次都待不了太久,基本上就是今天回,明天走,因为休息天对程砚来说也很重要,日子越过越少,任务越来越重,后面他就不让宋御再回来了,虽然不是太远,但他并不想让宋御两个星期回来一次,来回地折腾,他知道他进入了职业赛,现在也挺忙的,加上自己的休息日里有做不完的题,他们真没太多的时间黏在一起。 学校因为高考在即,每个月都会出模拟卷来测试学生,在一次次的测试卷里,程砚的进步空间已经没有那么大,他从最开始三四百分,冲到后面的六百分已经不容易,现在的每次测试,基本上能再高个二三十分,有时候会因为难度,或者自己还没掌握,吃透的题目,成绩下降,虽然下降的并不多,但每次下降都让程砚十分紧张惶恐,于是下降的那一个月里,他就更投入地与题海作战,更没命地折腾自己。 最高的一次测试成绩达到了七百三十一分,也是全年级第一,那会他能感觉到每个人看到他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从老师到同学,可他并没有为这些目光感到骄傲,他仍然谨慎,谨慎地走着当下里的每一步。 他承认自己并不是天资愚钝的人,他并不是完全靠努力,他有扎实的基础,有父母给的还算机灵的头脑,才能让他的成绩跟上努力。 他没有任何学习方法,他也没有看过网上高材生分享的学习方法,他只是一股脑地刷题,那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最有效的方式。 题海战术,就是让你熟悉掌握每一道类型的题目,刷的多了,自然就熟了,就像他现在看见试卷上的题目,都是熟悉的老朋友。 凛冬已过,开春的天气逐渐回暖,冬季的假期一直关在家里复习,今天程砚想喘口气,他去了很久没去的黑八球厅。 徐逸已经邀请过他无数次,可是程砚一直都说没时间,这次来,很多人都没有消息,颇为意外,黑八里有了很多的新面孔,氛围热火朝天的,应该跟当初他在镜头前提的一句训练场地有关。 很多人对他都十分热情客气,尤其球厅的工作人员,那个姓刘的老板今天没有在,可因为程砚来了,刘驹也在不久后出现。 “蓬荜生辉啊,”刘驹调笑道:“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冠军。” “省内而已。”程砚没有应承他的夸奖,站在球桌边说:“你的生意很好啊。” 刘驹乐开了花:“全是你的功劳,你一句话,顶我打十个广告。” 真没想到,一句话有这么大的效果,果然,人站的越高,能决定的事就越多。 “拿了省内冠军后,日子很滋润吧?”刘驹说:“应该有很多家球厅找你做广告吧?怎么样?学校里也混的风生水起了吧。” “没有,”程砚并不是谦虚,如实回答:“学校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刘驹眯起眼睛,内涵道:“你们学校没通网?” 程砚笑笑:“可能吧。” 徐逸过来了,要跟程砚打,打之前还有要求,说不能玩认真的,认真地没看头,结束太快了,程砚也是来放松的,答应了,两个人玩起了娱乐局。 -- 第249页 “往下怎么走?”徐逸一杆进洞,扶着杆子看程砚,“进军全国赛?” “再说吧。”程砚接杆,因为太久没玩,手感不够好,但基础水准还在,打了两杆也就找到了感觉,“目前不想那些。” 徐逸围着桌子转,找寻合适的角度,进攻目标球,“现在放在你眼里最重要的是高考,什么也进不了你的心。” 程砚默认,的确,在他这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高考。 “你是我见过最酷的,”徐逸说,见程砚不明白,他不吝啬道:“跟很多年轻人不一样,上进就算了,做一行行一行,真的野。” 程砚道:“那你是没在以前认识我。”不一样的年轻人吗?上进吗?不得不上进啊,因为前面是爱人和未来。 “程砚,能不能答应我一个事?”徐逸问。 程砚点头,弯腰打球:“你说。” 徐逸看着他的身姿,和犀利的目光,欣赏道:“答应跟我做一辈子朋友。” 他们现在都没有到那么好的程度,跟朋友一辈子什么的,在程砚这里只有赵一白是确定的,不知徐逸为什么突然这么要求。 程砚说:“嗯?” 徐逸坦诚道:“因为有个冠军朋友,很酷的啊。” 程砚沉默几秒,随后笑开了。 徐逸也在笑,并招呼他接球。 这就是宋御说的……足够优秀的时候,所有人都想靠近你吗? 台球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但职业赛那边的邀请却没停下过,寄到家里的信封,来家访的人,被老妈老爸知道,慢慢的,程砚打台球的事情就在街坊邻居里传出去了。 三天两头来拜访的人已经让程砚藏无可藏,在电梯里遇见邻居,从一开始「吃饭了没啊」变成「能不能教我家孩子打台球」,有的孩子才四岁,家长就开始为他们做这种谋划了,程砚则只是礼貌一笑,说:“有空会带他们玩。” 后来奶奶都知道他打台球的事了,是老爸告诉她的,这事在村庄里传开,不过传言一直都是越传越乱,老人家说不清楚,弄不明白,有说程砚是打台球的什么冠军,又说是篮球的冠军,后面越传越夸张,世界冠军都出来了,实际上程砚只是拿了个省内冠军,但总而言之,大家聊起那个程式开家的小孩,都会竖起大拇指,说什么有本事。 而传言的主角并没有那么精彩纷呈的生活,枯燥乏味的学习都要压垮了人。 “妈,我那双黑白色的运动鞋呢?”程砚在房间里翻翻找找,没看见,行李箱摊在一边,里面是收拾好的衣服。 “在这呢在这呢。”老妈拿出他要找的鞋子,装好了放在行李箱里,对程砚说:“给你刷了,这鞋子质量挺好,穿几年了都没坏。” “嗯,宝贝着呢。”程砚把鞋子压好,行李箱里的东西不算特别多,他只是去两三天,去别的学校,进行他准备了一年多的高考。 宋御送了他很多的东西,从鞋子到衣服,到一些房间里的摆件,小玩意,程砚能带的带着,能穿的穿着,就当做是吸吸他的欧气。 出门时,老妈在耳边叮嘱了太多的东西,让他别紧张,稳定发挥就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考不好不会责怪他之类的,程砚没回复呢,老爸都听不下去了,摆摆手说:“得得得,说太多把他脑袋里这两天复习的知识都冲走了。” 老妈这才作罢,趴在车窗说:“程程,加油啊,妈在家给你炖骨头汤喝。” 程砚稀奇地说:“妈,你都好久没这么叫我了。” 老妈狠狠揉了下他的脑袋,程砚捂着脑袋说疼,听了老妈几句忠言忠告,车子才缓缓开走了。 程爸扶着方向盘,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程妈还没走,站在原地目送着,程爸对副驾驶的人说:“一句话,还得好好发挥。” 程砚拉上安全带,低头说:“知道。” 程爸欣慰地看了他一眼,“这两天升职了,正好,赶你回来,爸带你打高尔夫去。” “哇,”程砚惊叹道:“程总监现在这么高大上吗?” “必吁的。” 老爸这一句东北话学的很像,车厢里浓浓的东北气息,程砚学着他爸的讲话,重复着这三个字,越说越来劲。 他拿起手机,在充满加油鼓劲的车载音乐里,给宋御发了一条消息。 ——祝我好运。 不久,收到了回复。 ——媳妇加油。 程砚盖上手机,转头看外面快速掠过的风景,街角边站着不同身份的人,不同年纪的人,有人岁月静好,有人负重前行,他却再也不会迷茫,找不到去往的方向,也许来的时候,他是混沌且无措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关键的一年里,找到了本心和远方。 明天是关键的日子,明天是很好的天气,明天是这紧张繁忙的一年,最后的一份答卷,它将决定他与他在哪里见面,在哪里相拥。 第99章 高考那几天, 程砚的神经一直在绷着。 李笑笑也是一样,虽然老师强调过考完不要对答案,但程砚和李笑笑在酒店偶尔碰见的时候还是论了一些重要的题目,两个人交流的很是愉快, 有时答案不同就听天由命, 谁也不保证自己的答案就是绝对正确。 回到酒店吃饭看书, 程砚带了语文书,因为要背古诗和重点课文,这种要靠背诵的科目他带了书来, 像数学那种就不太需要了。 -- 第250页 酒店里三人一个房间, 程砚和曲滔,还有一个交情不是特别深的同学住一间, 曲滔回来了也会啃会儿书,有时趴在程砚的床铺上问问题, 程砚也会给他解答。 “程砚在不在?”酒店房门前响起一道女声,正在给曲滔讲题目的程砚抬起头,站在不远处的男生瞅着玄关的方位, 示意程砚的位置,女声道:“那我进来了。” 是沈韵。 程砚盘腿坐着, 曲滔趴在他的床上, 两个人手底下压着书本,沈韵看到这一幕后说道:“临时抱佛脚啊。” 曲滔扭回头去,盯着书本上:“找程砚干嘛?” 沈韵来到二人跟前,“玩, 你们去不去?酒店后面有个网球场, 一白和笑笑他们都去了。” 曲滔:“这时候还有心思打网球?” “这时候怎么就不行了?才得放松呢, 在考场坐一整天了, 回来了还不赶紧轻松一下。”沈韵说。 曲滔收起课本,被说服了:“行,我去。” 程砚躺下去,捧着语文书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沈韵闹了起来:“别呀,少了你不好玩,走呗,一起去,以后都没机会了。” “考完试再玩,”程砚说:“你们玩你们的,不都去了?不少我一个。” “程砚……”沈韵嘤了起来,在程砚耳边念咒,但程砚太过于清心寡欲,沈韵的念叨没起作用。 曲滔和沈韵下去了。 酒店里还有一个要啃书的男同学,他在班级里成绩也不错,以前是高于程砚的,不过后来被超越了。 “这么下劲,你报的什么学校?”男同学一边收拾着衣服,一边问程砚,手里拿着衣架。 “复旦。”程砚翻了页,小声嘀咕着什么,他在念古诗。 “真勇,那学校我不敢报,太难考了。”男同学说起自己要报的学校,程砚则静静地听着,没有太认真,左耳进右耳出,过会就忘记男同学说了什么。 七点多的时候,赵一白找了过来。 那会程砚还在啃书,从床上移到了桌子前,赵一白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 “下去。”赵一白说。 程砚合上书本,捂着耳朵,“不去。” 赵一白靠着程砚的桌子,等他背,程砚背完了再翻开看一看,然后看下面的注释,作者的资料等等,一些不确定会不会考的,也要多留意几眼。 “可好玩了,很多人在,”赵一白说:“玩半小时,回来再看。” 程砚抬起头,“我要是考不上我杀了你。” 赵一白拍了下他的肩膀,“行。” 程砚总算是下来了,赵一白说好玩,确实好玩,还没接近呢,就听见一阵笑嘻嘻的声音,酒店里不止他们学校的人,其他学校的也在,但好像都混在一起了,大家伙打着网球,聊着天,烧红的云霞漂在上空,球场的身影充满了青春的朝气。 “程砚!”沈韵惊叫一声,冲不远处的程砚挥手,程砚真是拿她没办法,抬起手挥了挥,算是回应。 程砚被沈韵拉过去,加入了他们的网球活动。 程砚没有打过网球,因为机会不多,但这个运动也不难,只是蛮消耗体力的,从一个人打,到两个人合作,再是男女混合双打,这场网球感受不错,挺有意思的,玩了半个小时,程砚到底是记得正事,在别人越来越上头的时候,他掐着点回去。 高考的那两天,时间过得很快,在回去的大巴车上,老班问大家发挥的怎么样,有人说这两天我爸的皮带有用了,有人说还行,车厢里热闹,笑声一片。 现在只需要静等成绩。 在车里,有谁提了句聚会的建议,说是好不容易考完了,最后一次的聚会,每个人都要到场,没有人反对,这场聚会定在了当天考试结束的晚上。 带过他们的老师也在,不过老师们吃完饭,拍拍照也就走了,后面是学生自己的时间,老班留的比较久,问程砚在考场上的发挥。 “应该是稳的,”程砚说:“过两天就知道了。” “你是进步最大的,我看着过来的,”老班说:“很有毅力,得坚持,这份心难得。” 后来老班一直问他怎么想通的,程砚说是有人的提点,他才慢慢想通的,老班说那人确实挺厉害,程砚心想,如果老班知道那个人还是他带过的学生,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老班走了以后,程砚和大伙去了唱歌的地方,有人担心考试成绩,玩都玩不好,每个家庭给的压力不同,而程砚的压力全都来自于自己。 但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发挥,他只是在静待一个准确的结果。 “过来,张子皓要表白。”赵一白把包厢里的程砚叫出来。 想到这件事,程砚满心欢喜,当下的氛围太好了,很适合表白,大家都沉浸在一片感伤里,应该会比往常的表白要有可能一点。 张子皓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的,按照他们的设计,是先唱一首歌,等张子皓唱完给李笑笑的这首情歌,再把所有的声音关掉,而他和赵一白则负责送上张子皓给李笑笑准备的玫瑰花。 张子皓对李笑笑的心意,在班级里是人尽皆知的事,李笑笑自己应该也有些风声,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在张子皓紧张的表白之后,李笑笑并没有点头,说暂时还不想谈恋爱,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 第251页 欢快的氛围戛然而止,加上毕业季的沉重和悲伤,应该足够被拒绝的人难受上几天,那天被拒绝的并不是张子皓一个人,班级里勇敢些的,表达了自己心意的,绝大部分成功,一小部分失败,张子皓就是失败的其中之一。 但和那些连开口都不敢开口的心意比,他也算是输的不悔。 “没事吧。”程砚来到外面的阶梯上,那里坐着刚刚拒绝了别人的李笑笑。 李笑笑摇摇头:“没事,你应该去问问他没事吧。” 程砚蹲下身,单膝快要着地,手搭在膝盖上,转着手机说:“张子皓,我了解他,打不死的小强,难过一会,重新上阵,反正他不是第一次被你拒绝了。” 李笑笑在无声无息中有暗示性地拒绝过张子皓,不过他好像并没有接受这个结果,一直坚定着。 想到这儿,李笑笑抿抿唇,勉强撑起一个笑意,毕业时没什么不能说的,谁都想留下这份温存和回忆,她满眼忧伤地望着黑夜,“我知道他喜欢我,可我觉得,我跟他不是一路人,就算在一起了,以后也一定会分开。” 目标不同,梦想不同,追求的方向从未统一,这些虽然并不妨碍,但两个人之间,有一点共同的东西是好的,不是非要指梦想,而是指一些对待事情的态度。 “没试过,怎么知道呢?”程砚说:“他真地很喜欢你,两年多了。” 两年在一生里并不是长久的时间,可是在青春里,一个人占用两年的时间就是不同的分量,青春短暂,他们深有体会。 “如果是你,我可能会同意,”李笑笑说,她说完后,程砚的表情有点僵,李笑笑哈哈一笑,“逗你的,成绩还没有出来呢,就算我现在答应跟他在一起,不在一个学校,又能维持多久?我不看好异地恋。” 程砚松了一口气,李笑笑有自己的想法,并不被外界的哄闹影响,对她自己来说是好事,对追求她的张子皓来说,是难以突破的障碍。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程砚说。 李笑笑点点头:“问啊。” 还有什么不能问?他们是同窗好友,以后大学里,可能再也处不到这种亲密关系的同学,朋友。 “你……真地有喜欢过宋御吗?”这是一个在班级里响过的绯闻,忘记是谁说的了,说李笑笑喜欢宋御,他当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现在李笑笑拒绝了张子皓,程砚不得不去联想一些原因。 李笑笑没有马上回答他,这让程砚有些警觉,他看见李笑笑的眉眼低了下来,从夜空到平静的柏油马路,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述说一个遥远的梦。 “有过啊,以前。”李笑笑的回答让程砚有些呆滞,不知道接什么好,他的身份,也让他接什么话都变得虚假,不真诚。 程砚选择了闭口不言。 “喜欢宋御是可以理解的吧,那么多人喜欢宋御,我也可以是其中一个,”李笑笑一个僵硬的笑容,“不过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有你,我想也不能了。” 好像有一道雷劈在脑海里,让所有思绪都断层,分分秒秒一点点地流逝,程砚的目光打在李笑笑的眼睛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 “还要骗我吗?”李笑笑说:“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程砚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什么时候露的馅?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有跟李笑笑说过吗?从来没有吧。 李笑笑把他的无措尽收眼底:“慌什么,咱们班谁不知道?” “咱们班……”程砚吞吐道:“谁,谁还知道?” “应该全都知道吧。”李笑笑两手撑在身侧,“你们俩的蛛丝马迹,有脑子的都清楚。” 程砚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现在面对李笑笑极其尴尬,下一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刚刚遭受了晴天霹雳,从李笑笑的嘴里,角色反转,从隐瞒别人,到被所有人隐瞒…… 程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李笑笑身边离开的,他回了歌房,大厅里坐着几个联机打游戏的人,关迪和张腾以及几个男同学都在,程砚走过去,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李笑笑的声音。 “全都知道吧。” 全部?他们全部?这群人?程砚看着他们的目光变得怀疑。 “张腾来抓一波,能抓能抓,对面辅助不在!”关迪惊叫着,张腾说好,一伙人手指按得飞快。 “直接越!我有大!” 程砚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的手机屏幕,壮着胆子,握紧拳头,试探地问:“咳咳,那个……跟你们说个事。” 没有人回应,都在操作。 程砚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道:“我跟宋御处对象了……” 这话要放在以前,一定有拍案叫绝之声,引来一堆的提问和吼叫,现在时局不对了,或许说这并没有给大家带来惊喜感,他们纹丝不动,继续操作着手上的游戏按键,然后非常敷衍地哦了一声。 关迪还好一点,说了声:“知道了。” 程砚咬牙切齿,果然都知道了,这群能演的家伙,比他都能演。 打完游戏的张腾抬起头,说道:“干啥,你是来炫耀你有对象的?” “滚。”程砚转身走了。 张腾在后面笑。 后来程砚得知,他们知道的原因,是因为他和宋御太明显了,反正他们是这么说的,说他和宋御之间太诡异了,眼神都不对,还有宋御三天两头给他买东西,寄东西过来,哪能是一个好朋友的关系? -- 第252页 程砚接受了这个原因,可还是没法缓过神,被集体骗这种事,恐怕没有第二次机会体验了。 他以为大家会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会很惊讶,觉得不可思议,并没有,他们平静且包容地接受了这件事,并责怪程砚没有早点告诉他们。 他刚和宋御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那是合适公开的时机,也不觉得大家会如此平静地接受这件事,不过现在到了毕业季,过了一个年头,身体和心智随着年龄一起成长,再也不是会大惊小怪的青春少年了。 有点欣慰,也有点感伤。 聚会结束的时候,程砚和赵一白一起等车,在车快来的时候,程砚被沈韵给叫走了,赵一白问沈韵要多久。 “一会儿,很快。”沈韵说。 赵一白对程砚道:“那我等你一会。” “好。”程砚答应了。 他跟着沈韵来到一片没人的地方,沈韵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来,是一个书签,上面是自己画的猪头,还有碎钻的装饰,小而精致,沈韵说:“给。” “什么?”程砚左右看了一眼,并不能断定这是个书签。 直到沈韵说:“书签,我自己做的。” “为什么送我这个?” “不为什么,就给你用嘛,”沈韵说:“反正你拿着就是了,平时挂在课本里,作业本里都行。”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程砚都用笔直接夹本子,没这么精致,会准备好书签,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他说:“谢谢啊。” “客气什么,”沈韵笑笑,她的眼睛很好看,但是笑得时候,程砚总觉得不是特别真心,沈韵没有跟他说太多,转身道:“好啦,走啦。” 程砚没太明白情况,拿着书签回来了。 赵一白还在等他,问他干什么的,程砚把书签给他看了一眼,“就给了我这个,不知道什么意思。” 赵一白接过书签翻看着,随后笑了一下,回头过去,正好看见沈韵上车前打量过来的目光。 拍了拍程砚的肩膀,赵一白说:“别让宋御知道。” 程砚恍惚了一下,懵了小会,不知道二者有什么关联,在踏入出租车的一瞬间,大脑顿时清醒,明白了赵一白话里的含义,可是等他回过神来,去找寻那道人影时,她已经不见了。 记忆里的人脸在渐渐地不清晰,随着时间的进展,势必要有分离,要有忘记,也要有新的开始,尽管其中失意总是多过了欢喜。 程砚低头看着那粉色的猪头,似乎能看到沈韵趴在桌子边画画的影子,他想起很久之前,在公交车上,她送他的钥匙扣,上面好像也有一个猪头,到现在还在程砚房门的钥匙上挂着。 合起手掌,程砚轻轻把书签放在了外衣的口袋里,他藏起了青春里最后一份感动。 几天后,高考成绩放了出来,那一天程砚查了几次,但好像因为查成绩的太多,他没有办法登录进去,老爸老妈也在帮忙,系统繁忙,他一直弄到了晚上,才登陆成功。 程砚的心跳加速,他自己都控制不了,摸着鼠标,一点点翻看着每一科的成绩。 前所未有的惶恐袭上心头,语文,数学,外语,物理,化学……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开天花板的灯,电脑边一盏学习灯散发出白色的强光,照亮了清晰的电脑屏幕,他深深地咽了口气,目光落在综合成绩栏那一处时,心跳的频率缓慢了下来,他盯着电脑屏幕,脑袋放空了很久,安静了许久。 五分钟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深夜里的打扰并不提倡,可是他顾不得,也记不起来,他打通了他的号码,在他接听后,自己却一言不发。 “程砚?”对面的人着急地喊了一句。 程砚的手都在发抖,几乎要握不住手机,仰起头,脑袋里空空地,听着他在耳边一声声地唤着自己的名字。 程砚的双腿挤在椅子上,全身的重量都在身下的椅子上,他的声线不稳,颤抖地在三分钟的沉默里,说出了骄傲的两个字:“学长。” 那边安静了下来,程砚也闭口不言,但是听筒里波动的气音和一声低笑,已经传得许远许远。 窗外车水马龙,月光轻轻爬进窗台,想看一眼让人心情波动的梦,晚上十点钟,一个人影坐在椅子上,晚上十二点钟,那个人影还是没有动。 程砚怀里揣着一个鲨鱼枕头,两手紧紧抱着,下巴垫在鲨鱼的头顶,和它一起望着刺眼的电脑屏。 716。 那是照进了现实的梦。 那是让人彻夜难眠的惊与喜。 那是无数个日夜,无数只黑笔,无数笔墨与稿纸堆积起来的,璀璨繁华的一场大梦。 第100章 开学那一天, 老爸把他送到了车站。 似乎到开学前一日,程爸都没有相信他的儿子要去往的目的地是复旦。 在这高考后的假期里,程爸和程妈每天都被欢喜冲昏了头,程砚考上复旦这件事一栋楼的人都知道了, 假期的日子也十分充实, 如程爸说的那样, 带程砚到罗湖打了高尔夫,时不时一起去旅个游,下个馆子, 买点新奇的小玩意当做奖励, 只不过高尔夫这项运动程砚玩的不是很明白,远去罗湖那一趟, 只对美丽的风景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在车站,老爸叮嘱了自己好多话, 平时没那么多话的老父亲也要喋喋不休了,程砚点头应着,一副离家之前百般听话的模样, 老爸说什么就是什么。 -- 第253页 “宋御在那儿呢,刚好, 让他照顾一下你, 你刚去,他应该会帮忙的,要不要我跟他说一声?”在程爸这里,宋御是个挺懂事礼貌的人, 这点事他拜托宋御, 宋御应该会答应的。 程砚却提着行李箱说:“不用了爸, 我跟他聊过了, 他会来接我的。” “上哪儿接?” “车站。” “哦,那就好,那你晚上请人家去吃个饭啊,没钱跟我说,这请人帮忙不能嘴一张,该做的还得做。” “知道了,放心吧。”程砚提着箱子要过安检了,“爸你回去吧,我到了给你发消息。” 程爸抬抬下巴:“你走你的。” 程砚一步三回头,老爸还在原地侯着,等程砚过了安检,进入候车厅,被建筑物挡住,再看不到老爸的身影,才算完。 程砚发个消息过去。 ——回去吧。 他知道老爸并没有走。 坐在候车厅里,程砚看了眼大厅的车次表,距离检票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这期间宋御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到了哪里。 ——还没有上车呢。 ——我现在在路上了。 ——太早了吧?我还没有检票。 ——没事,我在站口等一会。 程砚对着手机屏幕露出不易察觉的浅笑,跟宋御见面不多了,他上了大学以后,就不住在舅妈家里了,住在舅妈那儿是为了去城南读高中,他的家在上海,考上大学后,回家应该方便了许多。 二十分钟到了,高铁准点到达,程砚检完票,随大流一起上了车。 他带了一个大箱子,因为第一天过去报道,很多东西要准备,里面的洗浴用品已经足够他拾掇一会了,老妈又过分地体贴,什么都往箱子里塞,生怕他有什么忘记的。 程砚在高铁上,想眯着眼睡一会,可是他的心跳加速,头脑无比清晰,因为要见到宋御了,因为梦想成真了,他的雀跃因子不准许他浪费任何时间,要他睁着眼睛,满心欢喜地期待着。 程砚就这么看着外面晴朗的天气,坐在安静的高铁里,掏出耳机,放了一首歌,《分一半爱给你》,是他在无数个黑夜里,趴在书桌上,循环播放的歌曲,是宋御抱着他时,一字一句唱给他的情歌。 跌跌撞撞,终于走过了最艰难的一年,他等了无数个日夜,把自己最后的力气折腾干净,换今天和宋御的重逢,万般苦难都值得。 程砚坐在靠窗的位置,列车停了下来,中途上来一个女孩,拎着大行李箱,应该也是去往哪所大学的,她戴着眼镜,在车厢里打量了一眼,找到自己的位置,犹豫了下,轻轻碰了碰戴着耳机的男生。 程砚拿掉耳机,抬头望着她。 女孩猫着腰,低声请求道:“你好,那个……我想跟你换个位置,我可以坐里面吗?” 程砚点点头,移了过去,坐在哪里都没有关系,他并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停留太久,还有半小时,他就要到达他的目的地,见到想见的人。 “谢谢你。”女孩将箱子移过去,她的箱子有点大,脚边放不下。 “我帮你放上去吧。”程砚看出了她的为难,他发现女生总是不喜欢把箱子放在上面,能拎着的就拎着了,一路上看过来好像是这样。 “不用了,太重了,我挤一下。” “没事给我吧,你放在腿边坐着也不方便。”程砚说,女孩犹豫后点了点头,把拉杆递给了程砚。 程砚把箱子放上去,28寸的行李箱里不知道放了些什么,挺沉的,程砚放完后坐下来说:“真挺重的。” 女孩笑道:“对,所以不想放上去,谢谢你。” “没事,待会到了请人帮你拿下来就行了。” 女孩余光打量着旁边的男生,目光小心翼翼的,车站里有很多素未谋面的好看的陌生人,但是对旁边这个男生,她还是很有好感,可能因为他帮了自己,总之人挺温柔的,长的也是那种很少见的干净,脸上什么也没有,唇色微深,睫羽纤长,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青春气息。 他挺高,但是脸看起来好小,很像高中生,规矩的发型搭在精致的面颊上,一看就是学校里听话的那一款,女孩并不知道自己是在误判,不知道旁边的男生曾也因为打架而住过院。 “你是去上学的吗?”女孩问,她并不确定眼前的人多大。 程砚侧眸道:“嗯,今天第一天报道。” “大学吗?” “对。” “哪个学校?” “复旦。” “上海的?” 程砚轻轻点了点头。 女孩扶了扶眼镜:“好厉害啊。” 在很多人的刻板印象里,总觉得学习好的人长得好看的不多,而程砚就是那个让人琢磨不出应该是哪种类型的学生,他看起来像是听话的那一款,因为面相端正,干净,眼神温柔澄澈,但他的身材条件很容易被误解为体育生,比如爱打篮球的,或者体育特别好的那种。 程砚对她笑了一下,没有多做解释。 女孩说:“你有女朋友吗?” 程砚摇摇头。 女孩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句话:“我还以为你有女朋友。” 她没有说觉得你长得这么帅之类的怎么没有女朋友,萍水相逢,太过表面的话有可能让人觉得肤浅。 -- 第254页 但是程砚却低声补充了句:“我有男朋友。” 女孩那一刻的表现有点愣,随后尴尬地笑了笑,靠回位置上说:“那还挺好的。” 到了站点后,程砚准备下车,从女朋友的话题之后,他跟女孩就没有说过话了,这时候程砚才问:“要我把行李箱给你拿下来吗?” 女孩摇摇手:“哦不用,我还要一会呢,谢谢。” 程砚说了声没事,提着自己的箱子走了。 他随着众人找到出站口,给宋御发消息,问他在哪里,宋御说一出来就能看见了。 程砚在出站口左顾右盼,找寻那个高挑的影子,他并没有看见宋御,人太多了,开学季,大学生的身影充斥在程砚的目光里。 ——你在哪啊? ——出了站往右拐。 程砚根据他的吩咐,出了站后向右走,那边停了许多的车辆,多是来接朋友的,程砚目光从一张张人脸和身影上扫过,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直到一声流氓般的口哨响起。 程砚转过脸去,一辆黑色的车门前,宋御正朝他招了招手。 拽着行李箱,穿梭众多人影,宋御朝他走,而程砚则是小跑地奔进了他的怀里。 一头撞进他结实的胸膛,砸的宋御闷哼一声,程砚两手紧紧地环在宋御的腰上,那无限的话语都在一个迫切的拥抱里。 宋御低下头,护上他的后脑勺,小声地说:“这么想我?” 程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蹭的宋御胸膛都痒了起来。 “这么多人呢,”宋御提醒他:“不害羞了?” 每次程砚在车站接他的时候,牵手也不许,拥抱更不许,现在倒是大胆起来了,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撞进他的怀里。 “不在乎。”程砚说。 宋御低笑一声,下巴压在他的头顶,回给了他一个紧实的拥抱,他们都知道,有无数道异样的目光在打量他们,但谁也没有在意,更不放在心上。 思念穿梭千里,战胜了时间与距离,他们紧紧相拥,仿佛再也不会分离。 “先上车吧,”宋御压在程砚额头的唇,蹭着他的发丝,低声温柔地说:“带你去吃个饭。” 接过程砚的行李,宋御掂量一下,不轻松,他道:“不是让你少带一些东西了吗?这么重,一路上方便?” 在来之前,宋御叮嘱过程砚,不用带那么多东西,他会给他安排好一切,不用他担心缺少什么。 程砚解释:“我妈硬要我带着。” 你的想法抵不过老妈深沉的爱。 宋御把行李放进后车厢里,抬头对程砚说:“上去。” 程砚上了车,随后宋御也上了主驾驶,这不是他第一次坐宋御的车,对他的技术相当放心。 “谁的车?”程砚打量着这辆黑色的陆巡,拴着安全带,车子的内部结构蛮奢华的,比老爸那一辆看起来要贵上许多,他不是特别了解车,但很多东西看外形也知道价格不菲。 “算是我的吧,”宋御打着方向盘,解释道:“我爸不开这个。” 程砚转过头去,想问那你爸开哪个?但他作罢了,转过去后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宋御,带着研究的精神,不放过他脸上每一处毛孔。 宋御发现了他的目光,忍不住笑了声:“看什么?” “想看你,”程砚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眼神含情脉脉,“你知道这一年我怎么过得吗?” 他可不是个爱诉苦的人,平时宋御给他打电话,他是什么也不说,现在不一样了,见到了人,难免要跟他告告状,告告那令人夜不能眠的思念。 他觉得宋御变了,可是人还是那个人,面相还是那个面相,找不出哪里变了,但就是让程砚觉得不一样了,是因为分开太久了吗?他每天夜里回忆起宋御的样子,在见到真人的时候,那些虚假的幻想被击垮,无法和真人相较量。 “很累吧?”宋御猜也猜得出,两个字概括了程砚这一年的生活,“学弟。” 他为了考上复旦,付出了不少的努力,说实话宋御很惊讶,当程砚第一次向他报告成绩进展的时候,到后面总成绩出来的时候,他虽然为程砚高兴,但也有些懵,努力两个字并不足以概括这么疯狂的进展,程砚拥有强大的毅力,那是现在想起来,都让宋御觉得恐怖的实力。 “我收回之前对你的小视,”宋御有感而发,时不时偏过头看一眼副驾驶的小脸,“我不是说过你应该去追寻自己的道路吗?我之前觉得你不适合篮球这个职业,原谅我,是我坐井观天了,现在你让我敬畏,崇拜,程砚同学,你很厉害,干什么都是一样。” 他的手撑在程砚的头顶上,在他手掌下的程砚,微微眯着眼睛,像一只温驯的猫,勾唇笑了笑。 “你男朋友很厉害吧,”程砚拿下宋御的手,扶着他的手腕,干了件刚刚人太多,他不好意思做的事,他吻上宋御的侧脸,并低声说:“别转头,看路。” —— 吃过饭,宋御带程砚回学校,拿钥匙,认路,办理一些必须的资料,程砚的运气好,分到了双人间,相比于多人挤在一起,这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一个好的寝室环境,是美好的大学生活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一个公寓里三个小套间,中间是一个宽敞的客厅,他是D房,程砚不是第一个到的,但跟他一个卧室的室友还没到,床铺和柜子都是空的,客厅里有人在乒乒乓乓地收拾东西,程砚则只是把箱子放在了屋子里,并没有开始着手准备。 -- 第255页 宋御不让他准备,他说他今天不睡在这里。 “那我去哪儿睡?” 宋御牵着他的手:“跟我睡。” 第一天见面,宋御可没打算让他住在寝室里,他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安排。 说完抓着程砚的手就要带他离开,程砚停留了一下,突然道:“等一下。” 程砚回了寝室,找出纸笔来,留了张纸条,放在空荡的桌子上。 ——新室友,你好,床铺你先选,我睡在哪里都行,今晚不回来,祝你好梦。 后面还画了个爱心。 宋御眯着眼说:“你个大男人搞这些?” 程砚才不管他那有些不爽的语气,抱着宋御的手臂,光明正大地从公寓里离开。 他们在学校里逛了一圈,校区很大,全程跑完腿都要废了,从琴房,逛到图书馆,再到实验室,人文馆,体育馆,从文学艺术到野蛮的运动碰撞,一路参观下来大为震撼,此时站在健身房的门外,看里面几个男生在撸铁,程砚带着新生的憧憬,站在门前欣赏设施齐全的校园。 “看够了?”宋御扭过他的头。 程砚抬头笑说:“你越来越小气了,我又不是在看他们。” 宋御的目光落在里面撸铁的男生身上,没兴趣地说:“眼珠子都他妈打直了,不是在看他们,看铁?” 程砚拍了他一下,果然是分开久了,宋御都没礼貌了,还说起脏话来了,程砚从健身房前离开。 宋御抓住他的手腕,和他十指相扣,不管周围有什么人,有什么目光,他们便那样坦荡地离开了校园。 “我们要去哪里?”程砚上了车,他知道要跟宋御一起,刚刚见面,肯定是要缠绵悱恻一会的,宋御不可能放过他的,但是去哪儿,他心里并没有个答案。 “带你开房。”宋御张扬地说。 程砚是个成年人了,这脸上情绪马上就不对了,小心翼翼地问:“开房干嘛?” 宋御直白道:“睡你。” 程砚微微一愣,这就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说了,隔着屏幕他耀武扬威,时不时撩一下宋御,见了面可没那胆子,因为宋御干得出来,他不行,不行就规矩地坐好。 到了一家酒店,宋御刷了身份证,带程砚进门,他早已经预约好了这个房间。 一路上来,程砚都保持着沉默,宋御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但并没有对他温柔一点儿。 进了门,灯还没开,甚至没等程砚多走一步,扣上房门后的宋御就从后面抱住了人,程砚心里有准备,但还是被他这份热情和着急给吓到了,宋御贴着他的脖子,唇蹭在他的后颈问:“想我吗?” 分离太久的拘束感让程砚不能更好的表现和接受这份热情,他握住缠着他腰肢的宋御的手臂,试图分开,“你别闹……” “谁在跟你闹?”宋御滚烫的呼吸打在程砚的侧脸,“你在车里跟我说什么?这一年你是怎么过的?那你知道,我这一年又是怎么过得吗?” 程砚回眸道:“你在跟我比惨?” 宋御借机吻了下他的唇,害得程砚把头转了回去,只听宋御一声轻笑,“我不乐意跟你比这些,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可没有你想象的好受。” “你还不好受?考上了好学校,没有高考压力,参加了你的职业赛,距离梦想一步之遥,敢问宋爷,您这精彩纷呈的一年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程砚的语气里多有嗔怪的意思。 宋御听起来有趣,他把人转过来,单手扣住程砚的腰,另一手抬起程砚的下巴,眉眼柔情地说:“怨恨大了,媳妇不在身边,加上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我的手可累极了。” 程砚的脸瞬间涨红,然后责怪似的狠狠捶了下宋御的肩膀,任他力气再大,砸在宋御肩上的一拳都像撒娇,软绵绵的。 “要不要这么娇?”宋御戏弄道。 程砚白眼看他,“谁跟你……” 一语被火热的吻堵在喉咙里,程砚被逼的连连后退,宋御将他抱起,压在落地的玻璃窗边,一件外衣落下来,掉在铺了毯子的地板上。 程砚的脚无处可放,宋御还在逼他,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的后脚跟抬起,鞋跟抵着透明的玻璃窗,微微偏头向身后看去,两手抓着宋御的衣服,半推半就,“现在吗……” 宋御停下来,唇和唇厮磨在一起,他看清了这张日思夜想的脸上泛起的红潮,手掌都跟着发烫,“是谁说,今年这个时候让我抱的?” 程砚理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一句戏弄的话语,还被他给记住了,程砚面色绯红,有点紧张,也有点无措,“那能不能……等一等?” 不是拒绝,不是不想跟宋御亲近,只是觉得太快了,让他缓一下,他千里迢迢过来,和他刚见面还没多久,现在……太仓促了,他没有准备,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份未知,疼痛,羞人,但可能伴随着一点愉悦的事情。 宋御看着他脸上浮现的无措和慌乱,幽深的眸子向下瞟,落在那握成拳头,抵着他胸膛的双手,忽然一个主意出现,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宋御握住那段白净的手腕,牵向自己:“可以,但能不能,也让我的手休息一下?” 作者有话说: 捕捉一只待宰的小羔羊。 见面即完结,大学时光不会写长,余五章之内的样子结束,没有波折,剩下的只有糖分了。 -- 第256页 第101章 听着宋御烫人的呼吸, 程砚被那抹羞耻心折磨得连喘息都乱了,他偏开头,可是宋御太过分了,他不让, 他竟然要他看着他那张意乱情迷的脸。 “难受吗?”宋御压在他头顶, 手也不老实, 顺着程砚的腰侧下去,“要我帮你吗?” “我才不要……”程砚就要逃,被人抓了回来, 他倒不是个会纯情至此的人, 可在宋御面前,他顶不过一句话的调侃。 “没结束呢, 去哪儿,”宋御扣着他的手:“乖, 跟我一起。” 这十分钟,程砚不敢回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地板上的衣服被捡了起来, 扔在了沙发上,宋御带他去清洗, 过程里程砚一直低着头, 罪魁祸首现在满意了,不为难人了,宋御时不时抬头朝镜子里看一眼,看那张烫红的脸庞, 诱人地想亲。 他发出了一声志得意满的低笑。 程砚抬起头, 看他戏弄人的目光, 不如他的厚脸皮, 匆忙低下头,一句话没说。 回到卧室里,程砚坐在床上,拿手机给老爸发消息,他还没有缓过劲来,此时宋御不在他旁边,他才能轻松地喘口气,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程砚打字的手都迟钝了下来。 老爸看到了他的消息,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到了吧?” “嗯。”程砚有气无力。 “见到宋御了吗?”老爸还执着着让宋御帮忙,要是他知道自己被宋御欺负了,就不会那样说了吧。 “见到了。”程砚低低地说。 “怎么听着声音不开心?”老爸敏感道:“学校里不好?” “好,”程砚揪着腿边的床单,“都挺好的,不用担心我。” “跟你妈说一会,吵着要跟你说话。”老爸把手机让了出去,听筒里传出老妈关切的声音,叮嘱程砚这些那些。 “缺什么东西自己去买,学校里花销也大,没有了吱一声,家里不缺这点钱,别太省,你现在是大学生了,跟高中不一样,在外面人情往赴的,很多地方都得花钱,有啥事跟家里说,交际这方面很重要,这点你得跟宋御学着,外面人生地不熟的,跟宋御打好关系,啊。” 老妈还是把他当小孩,生怕他不会处理身边人际关系这件事,很多父母都有这样的担忧,矛盾什么的都是沟通的问题,程妈也是一样,程砚这两年虽然挺乖的,但性子里的烈也不知道有没有完全消失,以前三天两头跟人家打架的。 “知道了妈。”程砚说完,宋御正好从浴室里走出来,他抬起头施舍般给了他一个眼神,却也是带着羞愧的,明明是被逼着那样做的,可是自己那点羞耻心就是过不去。 “先不跟你说了妈,我准备去洗澡了,”程砚攥紧了手指,暗含深意道:“闹了一天,身上都脏了。” “好,去吧。”老妈是没有听出什么言外之意,这就放人了。 程砚挂掉电话,房间里响起了笑声。 程砚蹙眉:“笑什么?” 宋御的头发还在向下坠着水珠,闻声走过来,抬起程砚的下巴,低头说:“让我看看,哪儿脏了,哎呀,是手呀?” 他蹲下来,这就要含住程砚的手指。 程砚的五指并拢,往后缩了一下,在宋御抬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时,他捧开了他的脸蛋。 “不要看我。”程砚埋怨道,他终于知道宋御哪儿变了,是脸皮变了,越来越厚了,他以前不这样捉弄他的,是因为分开太久了吗?越来越没有下限了。 宋御轻笑,随后站起来,坐在了床边,“跟你说个正经的,过两天陪我回去一趟。” 程砚转头问:“去哪儿?” 宋御道:“回家。” “家?”程砚追问:“哪个家?” 宋御说:“我还有几个家?” 程砚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真正意义上,他父母所在的家,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宋御的父母有些排斥,跟他从江蘅那里听来的事有关吧。 “怎么了?不想?”宋御看他有心事的样子,不知道他在哪担忧什么。 “不是,”程砚顿了顿,自己消化了那份情绪,问道:“为什么突然要带我回家?我还没有见过你父母。” “没见过才要带你回去,”宋御理所当然道:“我妈想见你。” “你妈?”程砚机警了起来,眼神里透着一点紧张,“她知道……我们的事吗?” “知道,”宋御平静的语气没有什么怪异,“我告诉她了,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她什么反应?”真不知道在大人听起来,他们这种算什么,而且程砚对宋御父母的印象,还是那种传统的教育家,他们会理解吗?这些问题都是程砚担心的。 “有点惊讶,但时间长了,不接受也得接受,”宋御说:“我跟我父母的感情不像平常人家,小时候……” 宋御欲言又止,似乎并不想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程砚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不用说,我知道。” 宋御没有追问他是如何得知的,勉强地笑了笑,“总之因为小时候,他们觉得亏欠我,现在对我也不怎么太管教,所以我们的事在他们那里算是通过了,我和他们的关系不是特别亲密,就当是弥补吧,对我们的事,我爸妈不是特别反对。” 弥补,现在做什么能弥补小时候受的伤害吗?人总是后知后觉地在事情出来后就去弥补,不会考虑事情发生前可能会有的后果,宋御父母就是典型的例子,他们的确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儿子,但给宋御带来的伤害也是切实存在的,并且附加后果是他们和宋御的感情并不亲密,这对于父母来说是致命的。 -- 第257页 “原来是这样,”程砚抿抿唇,想起宋御这些年一个人在城南上学,“怪不得你在舅妈家里住,去城南上学,是因为他们吧?” “算是吧,”宋御没有隐瞒,“不太想跟他们待在一起,他们不舒服我也不舒服,那就离得远一点,都说远亲近嫌,上高中这几年没怎么跟他们联系,这两年回去感觉亲近多了,我妈其实人挺好的。” 再怎样不会责怪怨恨父母是吗?这就是宋御的懂事吗?程砚现在体会到了,老爸老妈总说宋御成熟,跟他们不太一样,那是因为他从小的经历注定他长大要成为优秀礼貌且封闭内心的一个孤单的人,因为小时候受了伤害没有办法像大多数小孩子一样钻进妈妈怀里,求他们的庇佑,听他们在耳边关心的话语,他的伤害是父母带来的,他能往哪里躲?小时候再怎样委屈,都得自己咽下肚子里去吧。 这就能解释,宋御的冷漠,或者说是高冷,对大家不是特别关心,他没有常人那种敏感的同情心和同理心是为什么,是先天成长环境的错,不是他的错。 程砚站起来,站到宋御的面前,眉眼里都是关切,“你真的……一点都不恨他们吗?” 这里没有别人,他不需要看到宋御对他强撑,勉强,如果在他这里也无法表露真实的情绪,他们的感情要有多糟糕啊。 宋御犹豫了下,随后笑道:“硬要说的话,一点吧,不过时间太长了,很多事都记不清楚了,就不想计较。” 这就是成年人的无奈,很多事到最后都变成算了吧,就这样吧,懒得计较了,不想看到什么后果了,所受到的伤害,能过去就过去了。 程砚若有所思,他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此时脸上挂着无奈与疼惜,“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以后都是,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不爽都可以跟我说,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假装,我想成为你能分享心事的那个人。” 这话并不肉麻,在宋御听起来,也是无比真诚的关切,一点也不虚假,因为他们对彼此的心意都是真的,关心对方也是真的,从前宋御会觉得别人的关心听起来客套又表面,但面对程砚的时候就从来不会有这种想法。 弱光打在程砚的面颊,那份坚定仅仅是对于他,他是何德何能,遇见这么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宋御的手扣住程砚的后腰,将人推向自己,仰着头说:“你早就已经是这个人了,我得感谢我妈,不是她,我到不了城南,遇不见你。” 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来自于父母,最大的幸运也来自于父母,不论如何,遇见程砚的幸运,早已经抵过那些不幸的伤害。 “去洗澡吧,天不早了,”宋御被程砚眼里的柔情打败,“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会忙上几天的。” 程砚玩着宋御的发丝,点点头,去洗了澡。 刚到上海的第一天,第一晚,他跟宋御睡在了一起,夜里多少缠绵与耳语,说不完的情话,诉不完的思念,落地窗外高楼林立,城市的喧嚣在夜里逐渐薄弱,困意席卷而来,压着枕头,舒缓一天的忙碌。 在他的臂弯里,程砚总是能睡得很熟。 次日,程砚回到学校,认识了他新的舍友,和他同一个寝室的叫高玉成,两个人很快相识,相知,男生的友谊建立同样简单,而且很快会发展成铁哥们,高玉成说起程砚给他留的那张纸条,觉得程砚是个活泼热情的人,见了面有点不太一样,他被新室友的颜值惊呆了。 “我靠,这么帅啊。”高玉成道:“血压一下就上来了。” 因为这么一句玩笑话,两人的关系瞬间拉近了不少,后来谈起女朋友的事,男生之间的话题也远不到哪儿去,八卦和情史是人类交流沟通的本能,这话一点没错。 高玉成说自己的女朋友是高中就认识的,然后又问程砚,可程砚没有隐瞒着,直白地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那两天高玉成反应特逗,连在寝室都不敢光着身子。 “同性恋不是对身边的所有同性都有意思,”程砚整理着衣服,挂在柜子里,“收起你的机警和小心,我男朋友比你帅多了。” “我艹,”高玉成尴尬又嚣张地说:“那不一定呢,我俩住在一起,时间久了你对我产生感情不是没可能,到时候我可不负责啊。” 程砚笑笑,高玉成也在笑,总之两人没之前那么避着了,话说开了,高玉成也自在了许多。 后面的日子就是一直在军训,每天下午汗涔涔地回来,冲完澡躲在寝室里预习课本,就是程砚作为新生的每一天了,高玉成比程砚忙一点,会去体育馆游泳,或者去健身房锻炼,他觉得自己有点胖,想减肥健身,说什么答应了女朋友瘦多少斤,蛮有毅力的。 今天也是一样,高玉成从健身房回来,寝室里的室友正趴在桌子边看书,高玉成拿掉帽子,扔在桌子上,吹着空调说:“我今天在健身房遇见一个人,你猜是谁。” 程砚头也不回:“那我哪儿猜得出。” 高玉成嘿嘿一笑,“也是,我都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是上一届的,长得特帅的一人,姓宋。” 程砚抬起眼睛,转过了头。 高玉成翻着手机说:“在来学校之前我就在网上见过这个人了,别人发的视频,你看。” -- 第258页 嗯,宋御,视频里是他在军训时拍的,画面不是很清晰,但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认出他来,五官太过于夺目,忽视不了。 “你了解过他?”程砚问,他想知道高玉成听了什么八卦。 高玉成摇摇头:“不了解,就刷到过,今天看见了真人,比视频上还酷,我天,那颜值……” 高玉成感慨着,语气里都是不可置信,并不是没见过帅哥,但宋御……真的是让人过目不忘,程砚理解他的感叹,他第一次见也很惊为天人。 程砚笑了声,扭回头继续看书。 “他好像还是球队的,职业的吧,我听说打球特别厉害,你说这种人学习好,成绩好,运动天赋还这么高,这不完美本人吗?”高玉成说:“估计女朋友不少,他这种钓鱼不要太简单。” 程砚反驳道:“他可不是海王。” “你是不知道,”高玉成说起他见过的故事,妄图打败程砚的天真,“你太小看海王了,我高中就有一个同学,长得也特帅,身边跟着的小姑娘没换过,一个个都心甘情愿的。” “你知道别人是心甘情愿的?”程砚翻书,“被蒙在鼓里也不一定。” “真是心甘情愿的,我不骗你,”高玉成激动了起来,“有一次那男的都露馅了,要跟她对象分手,就那都不愿意,闹到学校缠着他,咱们学校的人都知道……” 程砚波澜不惊:“分人吧。” 这种事没办法一杆子打死所有人,不是每个帅哥都是海王,有姿色的反而对待感情专一,越丑的越喜欢作妖,这种例子也不是没有,所以最终还是看人,跟颜值没有太大的关系,根正苗红的人还是大多数的。 “不过说回来,也不是我嫉妒他啊,他这样的颜我真不觉得人会老实,就算他不愿意,贴上来的人也不少,他能守得住本心吗?”高玉成过来人一般的口吻,身为男生,对男生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他自己好像这么自信地认为着。 “他守得住。”程砚一语坚定,没有多做阐述和解释,这引来了高玉成的不满。 高玉成蹙眉:“你知道?” 程砚不解释:“嗯,我就是知道。” 高玉成笑笑,啧道:“弟弟,你还是天真,我保证他女朋友没有安全感……” “第一,他没有女朋友,”程砚打断他,语气严肃了起来,“第二,和他谈恋爱很有安全感,第三,他不是海王,他只有一个男朋友。” 高玉成眨了眨眼,有些蒙圈:“你怎么知道?” 程砚转头过去,一双眼睛锐利无比,掷地有声道:“因为我就是他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争取下一章把程程给炖了。 第102章 军训结束时, 程砚和高玉成在食堂里吃饭。 穿着迷彩服,扎在人堆里,不靠近认不出是谁来,食堂被同一个色彩包围着, 军训的新生结束比较早, 等老生们下课, 队伍已经排得老长。 “待会上哪儿去?”坐在程砚对面的高玉成问,刚从烈日的暴晒下解脱,身上的热汗还没有消散干净, 本想打包带回去, 又嫌扔饭盒麻烦,两人就约定好在食堂里解决得了。 程砚的筷子夹着一块饼, 咬一口掉了一碗的碎渣,刚出锅的脆饼香的他不想说话, 应付道:“回寝室啊,还能去哪?” “读书读傻了?能不能出去转转?”高玉成听了他的答案满是意见:“你除了来的那天不在寝室,其余时间都在寝室, 用功也不是这样用的吧,你准备考研啊?” 学校里这么多好玩的程砚也不去看看, 高玉成作为他的舍友, 佩服他的清心寡欲。 “我不知道去哪,没事做。”程砚也想出去,可不知道去哪玩,他的玩心也没那么大了, 高三那一年太用功, 扑在桌子前埋头看书是他的日常, 这样的生活方式已经磨灭了他性格中的躁动, 让他习惯沉下心来做一件事了。 而且说起玩,他在高中时该玩的都玩过了,没什么能特别吸引他的了。 “你不是有对象吗,”高玉成说起这个来,眼神中还有些不自然,他的室友是他有生之年见到的活的同性恋,其他时候都是听说,以至于他聊起程砚那个男朋友时,不知道对方怀怎样的情绪,会不会介意,语气里多有谨慎的意味,“他不陪你出去?” “不知道去哪,”程砚还是那个说辞,“他也有他的事。” 高玉成夹着盘子里的米饺,自顾自道:“我晚上出去,和老江他们出去逛逛,你要是没事跟我们一起去呗。” “你不健身了?” “今天不健了,”高玉成说:“休息一天。” 程砚点点头,没有多发表意见。 只是答应高玉成的事并没有实现,回寝室,等洗完澡,高玉成准备走的时候,程砚收到了宋御的信息。 “不好意思,我不去了,”程砚把手机给高玉成看了一眼,“他找我。” 高玉成看清了屏幕上的消息,没有什么成见,本来也就是看他太无趣要带他出去逛逛的,男朋友能陪着更好,高玉成理所应当地道:“跟男朋友,天经地义,那我们几个去了。” 程砚点点头,在高玉成和寝室里几个人一起离开后,他换了衣服,去赴宋御的邀约。 宋御他们在体育馆里打球,今天有球赛,是娱乐模式的,都是自己人,场边坐着自家学校的围观群众,程砚来的时候,球场的地板被摩擦得作响,他走过去,看一群人围坐在一起的中间,一人在暴扣。 -- 第259页 随后响起了一阵鼓掌声。 程砚走过去,加入了围观群众,在里面找到了宋御的影子,他没有出声,悄悄地坐在旁边的地板上,手臂环着膝盖,好整以暇地望着跑来跑去的球员。 他们技术还不错,穿了一身白色的球服,在人群里较为亮眼。比赛应该开始好一会了,对面有人在拍照,也许是在拍视频,这让程砚想起了高玉成给他看的网络上有关于宋御的视频,宋御本人就足以引起众多的目光了,偏偏还有那样出色的成绩和技能,成为城南高中女生们的心上人也情有可原。 谁能拒绝得了一个一米九三,长得好,成绩好,篮球打得好的男生呢?别提其他的闪光点了,他的身高条件就满足了很多人对另一半的幻想。 程砚也不例外。 “宋御!”球场有人喊了一声,宋御传球过去,那边响起几声加油鼓劲的吼叫,好像专业的啦啦队,不过都是男生罢了。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这就是宋御的大学生活,美好而又充实,比起高中时,他应该更享受现在吧,就是程砚自己也觉得大学比高中要好,不是复旦比城南好,是因为人的关系,人长大了,成熟了,交流和沟通都是稳重的方式,比那年少轻狂,冲动的青春要安静许多,稳定许多,以至于他觉得大学好很多。 球场上的身影还在飞奔着,耳边有些吵,程砚不想分心的,但是手机里来了消息,他忘记静音了,听到提示音后拿了起来,解了锁。 是赵一白。 ——咋样? 程砚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担心他的大学生活吧,他拍了个视频过去,然后回复三个字。 ——很好啊。 赵一白看完视频后,问他里面的人是宋御吧,他好像看到宋御了。 程砚回复一个yes的表情。 赵一白【是不是超爽?跟男朋友考进同一个学校,你就是恋爱脑本人。】 程砚【我才不是恋爱脑】; 赵一白【不过恋爱脑要都是你这样就好了,恋爱谈的好不好不重要,关键看他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处,对你的未来有什么好的影响。】 程砚觉得赵一白的话真深【你那就不是恋爱脑了,那样的应该叫人间清醒?】 他也是不久前才听到这个词的。 赵一白跟程砚聊了些有的没的,程砚问他怎么样,赵一白说都差不多,他上了一个专科学校,学了广告设计,赵一白不知道学什么,就随便选了一个。 ——专心看男朋友的比赛吧,不打扰你了。 赵一白发了一个表情,就退了。 高中时的班级群程砚还没有退,里面正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有人发自己的军训照片,有人发寝室照片,还有人吐槽自己的新学校,总之什么都有,一个红色的@符号在手机上很刺眼,程砚点了一下,想看是谁在找他。 ——程砚,晒晒你的大学。 下面是加1,想看,等附和之词,@他的人是张腾,张腾好像去上电竞学校了,听说现在挺厉害的,程砚也没有太了解,看到这个头像想起了张腾而已。 楼已经很高了,那条消息被顶了上去,换做以前,程砚不会回复,现在心情好,他愿意跟大家扯一会皮,他没发大学的风景照,而是把刚刚拍下的视频发在了群里。 【宋御!!】 【卧槽,我竟然还能看见宋御。】 【程砚,怼脸拍,咬手绢.jpg】 【为什么感觉宋御变了?】 你看,这就是宋御在城南的人气,只要他出现,就会是目光和话题的主角,焦点,以前大家怕他,现在因为程砚和他在一起,大家对宋御更多的是亲近感,不再把他与寒承宇那些狠人联系在一起,加上宋御也算他们的学长,这隔了一年多后重新看见他,大伙都表现出了强烈的热情。 程砚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他大概是被那埋头苦读的一年给害惨了,完全跟不上时代了,群里立刻对他的表情包发表了围攻之势。 首先是沈韵。 【你是要把我送走吗?】 好久没见沈韵了,程砚研究着她的话,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紧接着是赵一白,他还是那个搞笑的表情【地铁,老人,看手机】; 关迪【救命,你是被夺舍了吧程砚?】 程砚后知后觉,想要撤回可惜已经过了时间了,他看着自己的表情包,无奈之下回复了一个哭笑的表情包弥补。 好吧,他忘记了,老妈喜欢用这个表情,时间长了他就被带过去了,给老妈回复这样的表情,却忘记了身边还有一群年轻的小伙伴。 大家围攻了一会他的死亡微笑表情,才志得意满地放过了程砚,程砚觉得自己确实该出去多转转了,高玉成说的没错,他马上就要读成傻子了。 群聊之后,沈韵给他私发了一条信息,内容很简单。 ——还好吗? 这是来自于老友的关心,当年没成并不代表他们要远离对方的生活,有所联系也不代表有什么,只是一句对同窗好友的关怀罢了。 ——嗯,你呢? 程砚回复的也很简单。 ——我还好,交了男朋友了。 程砚对着屏幕轻笑。 ——真快啊。 ——那是,他追的我。 沈韵洋洋得意,程砚已经能想到屏幕那边的人是什么样的脸色了。 -- 第260页 “砰!” 地板被篮球砸响,程砚抬起头,那颗篮球正朝着他的方向过来,直逼他的正脸,好在自己眼疾手快,程砚连忙按住,把篮球截下来。 他这一举动,也让其他人注意到了他,托这颗篮球的福,宋御也看到了他,程砚抬头看过去,宋御的眼神带着一点意外,是刚刚发现他在这的意外,他微微蹙眉,程砚没有解释,只是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准备把篮球抛过去,但宋御向他走来了,他的动作收住。 程砚把篮球按在脚边,看着宋御一步步朝他走来,心里没来由地慌张,等他快到的时候,程砚把手机置放在并拢的双腿上,抓住篮球,递给他,做出了好一副听话的样子,以求得他大人有大量。 宋御犹豫了一下,没有立马接,那一刻他站在程砚的面前,两手插着球衣的口袋,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悄悄出现,不告诉他的人,眉目里的质疑和审视像真的一样。 “我给你发的消息看见了吗?”宋御问,其他人等他把球拿回来,有人好奇两人的关系,纷纷扭头看过来。 这么多人在,宋御不会打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为难他吧?程砚是故意不回他的消息,让他以为自己没看见,然后再悄悄出现在观众席给他一个惊喜。 “看见了。”程砚眼里是求放过,别计较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宋御能不能懂,不过宋御的行为告诉他,他好像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自己。 宋御伸出手,接住了篮球,他没有立刻回到场上,而是把篮球按在脚边,蹲下来,单手压着篮球,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上了程砚的唇。 程砚的大脑放空,血液翻滚,他忘记了自己身在哪里,周围的一切天旋地转,纷乱的人影成为了背景板,他的眼里无限放大的是宋御的睫毛,宋御的眼睛。 那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见面礼一般的轻吻,迅速就分开了,可是这个吻带来的骚动,引发的热情,几乎在瞬间爆发。 耳边全都是拍手叫好的男声,那里面含了多少惊讶,不解,八卦等等心思,程砚无法去在意,他的面颊火速涨红,在这个没有一点征兆的吻里迷失,无措。 起哄声好大,宋御的声音还是很清,因为他离自己那么近,他唇上的余热自己刚刚感受过,他视线之内,无法融入其他,只有这么一张嚣张又坦率的脸。 一声颇像责怪,又更像是溺宠的语气落进程砚火红的侧耳里。 “那还这么晚?” 作者有话说: 炖程失败,下章继续。 第103章 好了, 不出多久,学校里就该知道他们这一对嚣张的恋人了。 程砚没想再瞒着别人,可是这么大张旗鼓的亲吻他也招架不住啊。 后面的球赛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一整个人陷入自我的尴尬中, 想要缓解这份尴尬, 又不知从何做起, 宋御真真是丢给了他一个大难题。 程砚叹口气,没办法,怎么办?受着, 难道站起来反抗说不是吗?才不要, 就知道吧,虽然这么多双眼睛下有点难堪。 球赛结束后, 宋御要回寝室换衣服,喊程砚跟着他, 程砚去了。 “吃过饭了吗?”宋御在路上问。 “吃过了。”程砚回答。 二人聊着天走到寝室,宋御的寝室是四人间,一个公寓两个小房间, 客厅里整洁干净,好像有人刚刚打扫过, 程砚跟着他进来, 宋御的房间里室友不在,程砚关上门,等宋御换衣服。 “坐会,我还得冲个澡。”宋御收拾着衣服, 大汗淋漓, 腕带被他扔在桌子上, 程砚正好坐在那里。 “你室友呢?”程砚环顾着他们的房间。 “不知道, 吃饭去了吧。”宋御说:“大概十分钟,等我。” 程砚说:“不会跑的。” 男生冲澡很快,十分钟都算长了,不算穿衣服脱衣服的时间,五分钟,短则两分钟搞定,在宋御冲澡的时间里,程砚坐在他的桌子前,无事可做,长叹一口气,指尖从一排书上扫过,他看着书名,百无聊赖,抽出一本觉得有兴趣的书来,摊在桌子上翻着。 他以前不喜欢看书,觉得很没意思,趴在桌子前什么都不能做,去图书馆找的也是课本资料相关的书籍,散文小说之类的看的倒是少,宋御貌似喜欢看这些书,他看起来是个沉得下心的人。 程砚也想尝试一下,刚看了一个开头,失败了,这本书不得他的意,他被一大串相似的外国人名搞混了,翻页后就忘记这个长人名是哪个人物了。 乏味的学习资料他看得进去,有故事情节的小说倒是懒得看,实在是因为目的不同,影响大了。 房门突然一声响,外面走进一个人。 程砚抬头看过去,和那人面面相觑,正是宋御的室友,程砚尴尬地打着招呼:“你好。” 室友走进来,果然是去买饭了,他把餐盒放在桌子上,扔掉钥匙问:“你是宋御对象?” 程砚迟钝道:“啊?嗯,对。” 室友说:“我见过你。” 程砚一头雾水:“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见面。” 室友抬了抬下巴,程砚随着他的示意看过去,在柜子的一角看见了一张照片,是他和宋御的合照,在桥上拍的那张,用相框置了起来。 “果然照片不显人,你比照片上好看得多。”室友实话实说,照片是静态的呈现,总是没办法把人最自然的一面展现出来,未修图的照片,真人总是比照片要好看。 -- 第261页 “还好。”程砚客套地说。 “宋御呢?”室友问。 “他在洗澡。”程砚回答,室友嗯了一声,两个人沉默了下来。 等了一会,宋御换完衣服出来,看见室友后跟他打了声招呼,他用毛巾随便擦了擦头发,没吹,带着程砚出去了。 “去哪儿?”程砚问。 宋御道:“你想去哪?” “没什么特别想去的,你定吧。” 宋御想了想,没说去哪,只道跟着就行。 他打了车,带程砚去了竞技场,这是家新开的体育活动中心,名字叫「竞技场」,实际上就是综合了许多游戏运动的地方,宋御带他到负一楼,这一层是个大型的溜冰场。 “滑冰?”程砚说:“那你要为难我了。” 宋御笑道:“不会,有我在呢。” 换上溜冰鞋,宋御把程砚牵到冰场中间,这里没有别的支撑物,只有宋御,程砚只能抓着他,在靠边的围栏处也有好多初学者,正扶着围栏一点点前进,程砚直接被带到了冰场正中间,他的双手紧紧扣着宋御的胳膊,宋御的双手抓着他的小臂。 “你不要放手……”程砚控制不住脚下的行进方向,人有所长就有所短,脚上功夫程砚可不行,鲜少接触考验脚力的运动和游戏。 “我不会放手,”宋御眉眼弯弯,回答他的话也是有力的,“死都不放手,好不好?” 程砚抬起头,撞进深情的眼眸里,真想去怀疑一下宋御是不是个海王了,他的眼神真挚到可以去演戏了,程砚为难他道:“我说溜冰的时候,你说的是什么?” “我说的是一辈子。”宋御低声回答,冰场很大,大到别人无法听到他们的低语,宋御的声音磁性地穿进程砚的耳膜,带着让人招架不住的情意。 “那可不要,”程砚垂下眼睫,看着脚下的冰地,“如果真到了生命危险时,该放手还是要放手。” 情话也要适度,他不喜欢听那些死不死的爱情,活在这个现实的时代,有多少人因为小事而分道扬镳?死了也不放手的爱情,真的存在吗?电视剧里?故事书里?那些文人的浪漫,在现实中经得住考验吗?这些都值得怀疑。 “我可以放手,”宋御眉眼如初,紧紧抓住程砚的手臂,“你承受得住吗?” 程砚抬起头:“怎么说?” 宋御娓娓道来:“就说高中那一次吧,我们俩之间唯一的一次争吵,分手,我所考虑的就是我会不会死的问题,现在我们还在一起,这就证明我接受了我可能会死,但还是不会再放开你。” 那次激烈的争吵,是他们之间抹不掉的回忆,永远存在于记忆的匣子中,只是不会三天两头地翻出来回味,争吵本身并不美好,可是刻骨铭心的争吵,是谁也无法轻松抹去的记忆。 “那次不是你没放手,是我没有放手,”程砚追究了起来,“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可记得宋御那会的态度,想来觉得生气,幸好还在一起,否则他会成为宋御的第一黑粉,当然,开玩笑的,他不舍得,也听不得别人说一句宋御的不好。 宋御理亏,却还能笑得出:“对,是你坚定地选择了我,是你给了我勇气,这份功劳归你,所以,我想表达一下我的立场,想回报一下你的坚定,这个方式就是,我将以变态的方式爱你,不管自己以后会不会死,病情会不会好,发什么疯,成为什么样的野人,我也要捆着你,绑着你,求你继续爱我。” 可怕吗?这样的心理,这样的话语。 不,一点也不可怕,对程砚来说,那比哪一句情话都来得有力,动人。 也许他们就是疯子本身,从见到彼此的那一刻,就全身心地扑了上去,不想去问结果,只想追求过程,追求那份心意相通,我爱你,你回馈于我的过程。 宋御发现,程砚不止是毅力强大,还是一个百折不挠的人,在喜欢他这件事上,他从来都清晰,迷茫的是自己,曾差点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脚上停了下来,程砚的鞋尖撞到了宋御的鞋尖,他听着宋御深切地喊了声他的名字,“程砚。” 程砚抬起头,氛围正好,情话,情人,情意,听了,在了,许了。 宋御的眉眼本是锋利,可是藏在锋利之中的情深却缓解许多的尖锐,他高挺的鼻梁蹭在程砚的皮肤上,温热的手抬起,盖在程砚的侧脸,仿佛周围没有人,他环着他的腰,抚着他的发丝,在程砚耳侧诱哄,说了句夜里令人血液翻滚的话:“我想要你。” 也许这才是今夜的目的? 谁又能得知呢。 程砚的额头抵着宋御的下巴,他的腰被宋御的手紧紧缠住,周围有谁没人关心,他们是难舍难分的恋人,经历的波折不算多,但在一起却恍若隔世。 程砚抱着宋御的腰,把自己贴进他的怀里,在他怀里低语:“我给你。” 情话已不足以描述他们对彼此的心意,炙热的交缠,方才能缓解他们如中了毒一般的火热心意。 —— 夜里九点。 月色正温柔,星空上挂着被揉碎了的钻,清风与枝叶密语,汽车在陆地鸣笛,房间里人影交缠,窗帘微微浮动,似乎想盖住羞涩的脸颊,可惜被另一人完整地看了去。 “害怕吗?”宋御的手面碰着滚烫的脸蛋,铺上的人偏着头,被抓在手里的床单在表明他的心情。 -- 第262页 他不说话,只是紧张地喘息。 宋御压下来,轻吻他的脖颈与面庞,像剥开一根新鲜的香蕉,柔软到不敢使力。 清凉蔓延全身,程砚微微抬起头,看床脚的人,声音发颤地问:“什么?” 宋御抬起眼睛,“会让你好受的东西。” 从冰窖到火炉,高度转换让人不能自持,这夏季折磨人,后背浸出的热汗掉在床铺里,打湿了枕头,打湿了身下的床单。 不敢去想,不舍得做梦,可惜这迟早会到的一天终究没能逃脱过去,程砚被双臂紧困,跌跌撞撞,要受这一整夜的伤。 时而躺着,时而被抱起,哪一个他都不觉得能够舒缓紧张与痛楚,仿佛几只四处乱撞的马匹,不知道方向,直到把他的身体搞到支离破碎,才能逃出紧困的囚笼。 窗边落下一只鸟,被惊动之后扇起翅膀飞入黑夜,不知栖在了哪根树枝上,清风变劲风,不再和枝叶耳鬓厮磨,而是卷着枝叶逼它跌进了堕落的狂欢里。 程砚的呼吸紊乱,找不到节奏,几欲要窒息,身后有人杀红了眼,难能可贵的是在沉浮的欲海中顾及濒死的鱼,宋御的手臂缠在程砚的脖子上,托起他的下巴,声音粗重,瞳孔艳红,伏在程砚的肩膀,命令道:“喘。” 程砚抓紧了枕头,像是溺水的人,浮面之后大口的喘息。 他抓住宋御热汗淋漓的小臂,摸到了凸起的青筋,声音发颤,带着呜咽的泣音,好生可怜,“停、停一下,我要死了,我会死的……” 第104章 第一缕晨光小心翼翼地探进室内, 生怕惊扰床上熟睡的人,窗帘被缓缓拉开一点,透明的玻璃窗将喧闹阻挡,楼底下穿梭的汽车疾驰而过, 人影幢幢, 现在是早上十点钟。 宋御转回身, 拿起桌子上的包装,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瓶子,走到床沿, 掀开被子的一角, 握住留下红痕的脚腕,从瓶子里取出清凉的药膏来, 贴在皮肤上,用手指轻轻揉搓。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 宋御抬头看过去,疲惫睁开眼睛的程砚顺着床沿望过去,看见蹲在床边的宋御。 程砚没有力气, 趴在枕头上,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任宋御做这事后的补救。 从脚腕, 到大腿,腰肢,胸膛,最后是肩膀和脖子, 哪里没有被留下痕迹?那些痕迹不像是欢愉之后留下的, 更像是被一个变态杀手抓住, 施虐后的痕迹。 昨天夜里的惨烈是程砚没有勇气回味和想象的, 他闷在枕头里的脸上都是恐惧。 他对宋御有了恐惧,感到害怕,现在看到也是如此,床上和床下的他是两个人,他收回之前的大话,他害怕宋御,他的确害怕情绪失控的宋御,那好痛,好恐怖,好吓人。 上完药,宋御盖上薄被,看见程砚露出的肩膀上有牙印,昨天夜里咬出了血,他疼得闷哼,求饶,但是自己那会根本听不进去。 宋御愧疚地在他耳边说:“对不起。” 程砚两手抓着枕头,像鸵鸟把头扎进沙土里,不愿意回答他。 “别不理我,”宋御俯下身,在程砚耳边轻声说:“我知道错了。” 程砚摸到他的手臂,狠狠拍了一下,那是责怪,可是他全身没力气,不能做太大的动作,否则哪里又传出痛感来也不知道,这让他的力气软绵绵的,打在宋御的身上像是撒娇。 宋御的手掌盖在他的发丝里,声音里满是愧疚,他是真心地,昨天夜里控制不了自己也是真的,他不想为自己辩解,只希望能减少自己给程砚带来的伤害,“先把饭吃了,待会再教训我行吗?”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失控,他压抑这么久的情绪,这一年来没怎么再犯过的心病,昨天晚上全被引发了,爆破了,炸伤了稚嫩的躯体。 害程砚到现在都没法动弹。 宋御眼里都是疼惜,可他知道,尽管自己现在愧疚,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人在欲望被满足的一刻基本上是很难理智的,兴奋所引发的不健康情结就是宋御的不可控。 程砚转过脸,半张脸陷入枕头里,他好像哭了,眼里都是恐惧和委屈,他盯着宋御,不想要说话,昨天嗓子都喊哑了,一点用都没有,宋御是畜生,他是畜生。 宋御看见程砚的眼神,心里自责,低下头去,攥紧了双手。 程砚知道他不应该责怪他,宋御跟别人不一样,宋御不是正常人,他早就知道的,自己昨天怎么求饶他都不听,不顾及他的时候,程砚就知道他的心病在发作。宋御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这种事情里他可能会控制不住,可这并不能让程砚一点都不记恨他,他生气,很生气,他以为自己会死在昨夜里,他没有在昨天夜里找到安全感,他没有被疼惜,他为此而生气。 但看到宋御这副愧疚的样子,他又不舍得对他说什么难听话。 那就只好不说了,程砚闭着嘴,只以眼神责怪于他。 宋御给他清理身体,穿上衣服,过程中都尝试跟程砚说话,但程砚好像不太想理他,宋御也没有管什么自尊不自尊的,一直喋喋不休地在哄着人,可惜程砚并没有被打动。 “你别这么折磨我了,行吗?”宋御握住程砚的双手,哪儿都没去,他到底是弄伤了他喜欢的人,把他折腾得支离破碎,生气是难免的。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程砚在良久的沉默里,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现在的一句戏言也能让宋御紧张。 -- 第263页 “对不起,对不起程砚,我错了,别跟我说这种话。”宋御揽住人,把程砚抱进怀里,程砚仿佛听到了慌张的心跳声,比昨夜还要激烈。 他抓住宋御的衣角,闷在他怀里,呜咽道:“你弄疼我……” 宋御亲吻他的额头,昨天两人刚互述心意,今天就闹分手可不行,他亲吻程砚的发丝,向他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程砚真想哭,不是装的,也不是要做什么情绪,就是想哭,委屈地想哭,宋御伤害他,他想哭,他咬他的肩膀,流血了,他还不疼惜他,还弄疼他,程砚才不想要原谅他。 他重重地捶了下宋御,计较道:“再也不准你碰我了,你这混蛋……” “我是混蛋,该打该骂,但不能让我不碰你,”宋御急切道,缓缓松开人,抚掉程砚眼角聚集起来,还未落的泪花,“别哭,我真地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有什么用?”程砚不悦道:“你就是要把我弄死你才开心!” 他的语气听起来是真的难过了,宋御心头一紧。 “别胡说,我没这么想,”宋御的拇指在他脸上揉过,“我只是有点控制不了,你知道的,我一兴奋起来就……” “那是一点吗?你是谋杀,”程砚说:“变态,宋御你是个变态。” 他知道他有什么心理问题,但从来都没说过,也没觉得宋御是个变态,现在程砚确认了,他就是心理有问题的变态!潜在杀人狂!人间恶魔! 宋御捏着他的手腕,“你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你生啊,你生气啊,你生气啊!”程砚捶他,每一拳都砸得极重,他自己是那么认为的,不激怒宋御都不能泄恨,只是那受了一夜折磨的人哪还能有什么折腾的力气。 宋御看着闹腾的程砚,活像个不可理喻的小媳妇,不过他的情绪可以理解,只是现在这份埋怨,因为语气不够冷,或者因为人受伤了,砸他身上的拳头太软,总是像在讨趣的撒娇。 “不敢生,不生气,”宋御握住他的双手亲吻,“对不起,大人不记小人过,程砚同学,原谅我这个变态吧。” 程砚转过头去,重新把脑袋扎进了枕头里,闹累了,说道:“饿了。” 宋御道:“早就喊你吃饭了。” 程砚的声音在枕头里不是特别清晰,有种羞涩感,他声音软绵绵地要求:“喂我。” 宋御道:“好。” 吃过饭,也没有立刻退房回去,程砚一整天都要在床上躺着了,也许明天也要这样了,都拜这个变态所赐,本来就是第一次,是一件痛苦的事,还缝上他心病发作,咬了他一身的伤。 躺在宋御身上看电视,看不进去,没多久就吵着困,要睡觉,宋御把电视机关了,让他睡觉,他不愿意宋御离开,非要这么躺在人身上,宋御倒是没话说,自己造的孽自己有责任承担一切后果,他当他的枕头,当他的床垫,抱着程砚,让他躺在自己怀里睡。 他把自己折腾的那么惨,程砚才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就要作弄他,一会要这个一会要哪个,宋御都得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这样他心里才好受一点。 在宋御身上睡着,到傍晚被梦惊醒,他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梦里的宋御和昨天夜里一模一样的眼神,好像要弄死他一样,他手里拿着绳索,铁拷,要把他拴起来,而自己则被扒的衣衫不整,摇着头求他不要,结果被宋御抓住脚腕拖了回去,后面惨烈的简直就是SM的现场,任他怎么哭求,宋御都当听不见。 程砚把这个梦跟宋御说的时候,宋御倒是沉默了好久,程砚不由得皱眉,问:“你不会真这么想过吧?” 宋御抬起他的下巴,沉默后道:“我说真的你会害怕吗?” “你……嘶,”程砚身下疼了起来,伤还没好,他过于激动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程砚闷哼一声后道:“你别吓我。” 宋御笑一声,把他抱回怀里,他能切实地感受到程砚是真地在害怕,昨天给他留下的阴影不小,看来以后真的要适度了,宋御哄道:“骗你的。” 程砚松了一口气,坐在宋御的怀里,握住他的手臂说:“不要用这种事吓我,我会当真的,昨天晚上你很可怕,真的,我到现在都缓不过来。” 到现在也是心有余悸。 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害怕,真到了这个情况恐惧心理还是有的,宋御失控起来根本就不认人,他昨天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会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宋御收紧双臂,压在他肩上说:“我以后一定克制。” 程砚点头,算是原谅他了。 到了夜里,程砚勉强下了床。 他站不稳,被宋御扣住腰,站在床边,抬起双手,让他上药。 “什么时候买的药?”程砚问。 “早上去的,”宋御把药抹在他的伤口处,他手上尽可能地放轻,怕弄痛了人,“你那会还睡着。” “在楼下吗?”程砚问。 “跑了一点路,”宋御说:“在网上不好买,而且这伤有点特殊,我自己跟药店的人说清楚比较好。” “有什么特殊的?不就是流血了吗,”程砚道:“都是你咬的,掐的,性虐待,哼。”他的哼声里都是责怪跟计较。 宋御轻笑:“这里也是咬的?掐的?” 程砚打掉他的手,白眼警告他:“别乱摸。” -- 第264页 上完药,宋御放下药瓶,程砚放下提起的衣服,宋御的手臂绕在他腰后,把人往自己揽了揽,程砚被迫往床边靠了靠。 宋御仰着头,心里清楚这次的后果,问道:“以后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做了?” 程砚捧着他的脸:“你知道就好。” 宋御皱眉:“那怎么办?我让你掐几下,咬几口,行吗?” “我才不咬你,我又不是变态。”程砚的手揉着宋御的发丝,看宋御的鼻子贴着他的衣服,吸着他身上的香气。 “回学校之前,再跟我做一次。”宋御这句话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程砚也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绝情,而是跳脱地回答:“那你要慢一点,疼着我一点啊,控制一点,要……” “听你的,”宋御打断他,“都听你的。” 闹了一天的情绪,三言两语就被哄好了,程砚也是服了自己,他就是对宋御生气,去记恨他,听他说几句好话,耳根子就软了。总之,不知道宋御能不能做到,但是自己就是松口了。 没什么办法,这是他男朋友,他选择的,猖狂地说不害怕的,坚定的,死也不放手的,怎么着也得自己依着。 “真想试试啊。”宋御的声音不太清晰,而且是突然的一句,传到程砚耳朵里,他追问: “试什么?” 宋御则摇摇头,没有跟他解释,好像还不乐意说了,只道:“没什么。” 程砚摸不着头脑,不去追究他说了什么,任由他抱着自己,越箍越紧。 环着的手臂微微松懈,宋御抬起眼睛,鼻尖溢满了程砚的味道,他的目光灼热,在昏暗傍晚里的双眼释放出强烈的欲望和兴趣。 SM吗? 那是多有趣的事。 可惜他的恋人害怕,那可能就是要一辈子藏起来的,不能施行的秘密。 第105章 高玉成的女朋友过来了。 程砚总听高玉成炫女友, 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女朋友是个嘴甜的,直夸程砚长得好看,程砚顶不住这一轮又一轮的夸赞, 女朋友适可而止, 两人都笑意盈盈的。 “我早就跟你说我室友是个大帅比,”高玉成拿起手机,准备着说:“哎程砚,待会跟我们一起出去呗, 你又没事做。” 程砚坐在床上道:“我跟你们去当电灯泡?”他说着看向女朋友, 女朋友对他笑笑,说不会。 高玉成又道:“因为晚上和老江他们出去吃饭, 你上次没去,这次跟我们去吧, 都没聚齐过,来这么久了。” 程砚想了想:“晚上再说吧,到时候电联。” “那也成,”高玉成想了想:“我们就先出去了。” “嗯,玩好。”程砚点头, 高玉成早就计划着带女朋友出去玩了, 今天休息日,他定是得把握住机会,异地恋不容易。 等高玉成一走,程砚就拿起手机给宋御发了消息。 ——明天真的要去你家吗? 宋御没有很快回复, 可能还没醒, 或者暂时没看见, 程砚也没有傻等, 把手机扔在床上,穿好袜子,鞋子,去洗漱。 高玉成怕中午热,计划着早点出去。女朋友昨天晚上过来的,一大早就出了门,对着外面的烈阳,程砚还真得感慨高玉成的先见之明。 刷完牙洗完脸,手机听见了响,程砚正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珠,闻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接听了电话。 “这么早。”宋御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刚睡醒,压着枕头说的话,有气无力。 “我习惯早起了,”程砚说:“给你发的消息看见了吗?” “嗯,怎么了?明天不想去?” “不是,就向你确定一下。”程砚解释,他都答应了,不能反悔,而且他对宋御的家庭很好奇,他不能对宋御一无所知,了解他的家人也是必要的一环。 “就明天,我过去找你。” “好,明天我等你,”程砚道:“早点起床吃饭,挂了。” “等一下,”宋御叫住人:“亲一个。” “亲个屁。”程砚挂了电话,他似乎在挂电话的前一秒,还听到了宋御的低笑声,他就知道他是要捉弄自己,不管寝室里有没有人,程砚是做不了这么肉麻的事。 他被宋御惯坏了,刚认识那段时间自己挺狗腿的,现在贴着人的倒是宋御了,这其中的转变过程非常复杂,是程砚花了不少心血换来的,现在离不开的人是他宋御,自己当然可以洋洋得意一些。 今天除了高玉成女朋友过来,程砚自己也有朋友过来,赵一白和曲滔,跋涉千里来看他,这也是程砚必须早起的一个重要原因。 中午程砚去了车站接人,两个人都没拿什么行李,简简单单过来的,又不玩几天,今天到明天走,潇洒着来就对了。 程砚站在车站外边跟他们打招呼,赵一白和曲滔看过去,三人碰面。 “你怎么黑了?”赵一白上来就插刀。 “你不军训?”程砚一边反驳,一边观察着两人,赵一白本来就不白,看不出他黑了多少,和从前没多大差别。 曲滔换了个发型,把头发剃光了,特别像个军人,他嘴巴甜,一直都挺关照人,说道:“没事儿,黑了也不影响颜值。” 程砚见了笑,拍拍他的胸膛,“走,先带你们去酒店。” 程砚给他们订了房间,但实际操作的人并不是他,在两人来之前,程砚问了宋御附近好些的酒店,宋御就说他来弄,自己只是个中间人罢了。 -- 第265页 “呦,三句话不离宋御了?”赵一白调侃。 程砚说:“哪有,是你们问我的。” 一路上来,三人顺利来到预定好的房间,曲滔站在门口打量一眼,刚开门就闻到了金钱的气息。 “我靠,这么大。” 赵一白也有些惊讶:“这他妈一晚上得多少钱?” 这是一间可堪称为豪华的套房,真皮沙发椅,宽大的床铺,顶楼的风景,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水晶吊灯,站在窗前能看到上海的繁华,连装修都透着高档不凡。 程砚也没有事先见过,他也挺意外的,但意外的不是套房有多豪华,是宋御对他的朋友出手足够阔绰,这点很打动人,程砚心里都热了。 曲滔把背包放下,他只带了换洗的衣物,没多拿别的,早知道住的是这么一个套房,他宁愿多带点行李,多待几天。 曲滔拍了拍程砚的肩膀:“我爱死宋御了。” 曲滔研究起房间里的小物件,赵一白倒是没那么震撼,只是扫视了一眼房间,欣赏完后对程砚说:“他对你好极了吧?” 对他们都这样,对程砚还用说?赵一白有时候还是不敢相信,程砚竟然把死了宋御,跟他谈了这么长时间的恋爱,还让宋御身心都归了他。 在大家印象里,宋御是那么冷,不近人情的一人。 “还好。”程砚没有大肆炫耀宋御对他怎样,但他心中有数。 曲滔报告说:“那还用问吗?高中的时候不就很上心了?三天两头地给他寄东西,还都是好东西。” 程砚妄图解释:“他只是喜欢给我买东西……” “还炫,”曲滔笑道:“你是人生赢家,真的。” “就那样吧。”程砚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是承认的,他和宋御走到今天是有波折的,几次差点淹死在过程里,现在的珍惜也是因为彼此深沉的心意。 “我带你们出去转转吧?”程砚说:“你们想去哪?” 赵一白坐在沙发扶手上,“这都来到你的地方了,你定。” “我对上海也不是特别熟,”程砚想了想道:“哦,我知道了,我带你们去那个竞技场吧,那里可以玩的挺多的。” 宋御带他去过的地方,程砚觉得挺不错的,很适合跟朋友一起去。 赵一白说:“都行。” 他们的目的是来看程砚,其他的事情次之。 三人约定好,去了程砚说的竞技场,曲滔在半路上跟程砚报告了许多老同学的近况,例如沈韵有男朋友了,张子皓追到了李笑笑的学校,张腾组建的一支队伍今年要打电竞赛,还有关迪,今天想跟他们一起来玩,但被社团的事给绊住了。 “好像都不错。”程砚说。 “嗯,除了关迪,他加的社团不少,后来屁事太多,打算退掉。” “他们没有军训?”现在应该是军训时间啊,程砚想。 “没有,他说好像要跟上一届一起军训,上一届也没军训之类的,总之他们学校的安排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是特别明白。” “哦,这样。” “你们军训结束了吗?”赵一白问。 “结束了,刚结束,”程砚指着自己的脸,“真的很黑吗?” “起码八个度。”赵一白毒舌道,程砚不听,扭回头去。 到了地方,三人下了车,程砚在门口买了冰沙,天气热,弄点凉的吃也好受点,他们进了竞技场,休息天的人多,喧闹声也大,程砚带他们坐电梯,上楼去。 “有溜冰场和篮球馆,每一层都不一样,你们看一下自己想玩什么。”程砚指着电梯里的导视牌。 赵一白抱着手在他旁边看了看,随后定睛下来,精准捕捉到什么,他的手指了个楼层,说道:“这儿。” 曲滔凑上来看热闹,一看地方就明白了,笑道:“我也想去这儿。” 程砚疑惑地看着他们,去台球室?为什么?他不觉得赵一白喜欢这项运动。 也就这么跟着来了,跟工作人员交流之后,三人围着一张台球桌,赵一白拿起杆子,摆着桌球说:“我们俩打一局。” 曲滔拍拍手:“待会儿换我,跟冠军打台球,我回学校吹一吹。” “以前了。”程砚拿起球杆。 曲滔才不管什么以前不以前的,他负手而立,看程砚风姿不减,问道:“话说回来,最近有参加什么比赛吗?怎么想的呀?” “台球吗?”程砚问。 “对啊,还能有什么?” 程砚如实回答:“没怎么想,不想做职业的,之前去台协看过,好麻烦,又是裁判部技术部的,条条框框,我搞不来,做个爱好算了。” “那得多浪费这份天赋啊,你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正规的训练就算了,就算打,我也自己去打,不打算加入什么俱乐部。” 曲滔若有所思:“那也成。” “该你了,”赵一白提醒,程砚挥杆,赵一白看着他问:“你的想法跟宋御说过吗?” “嗯,他知道。” “那他怎么说?” “他支持我。”话音刚落,一球入袋,程砚继续挥杆。 这并不是草率的决定,他是很擅长台球没错,不能忍受那些条条框框也是真的,他想继续下去也会是以个人的名义去打比赛,爱好就是爱好,程砚现在想追求一种不确定的人生,他现在有无限的可能,他不打算把自己钉死在台球这一条路上。 -- 第266页 “你现在学的什么专业?”曲滔问。 “法学,”程砚道:“法律。” “宋御呢?” 程砚擦着球杆,“他是金融系的。” 曲滔抱着手:“律师与奸商,我看你们很登对。” “不懂别瞎说。”程砚把杆子给他,曲滔笑笑,听见程砚猖狂道:“该虐你了。” 赵一白输了,悄悄放下球杆,做出投降的姿势,曲滔点点头,上就上,没在怕的,他要的只是跟小冠军打过的经验,而非结果。 晚上,程砚又放了一次高玉成的鸽子,实在没办法,他不能放任着他朋友在,却去陪室友,好不容易来一次,分量不一样的,高玉成说理解,程砚得感谢他有这么几个通情达理的好室友。 和赵一白曲滔一起吃了晚饭,喝了点小酒,闹到了晚上九点多才回去,他们本不让程砚回去,这么大的套房完全住得下,可程砚不应,他明天还要和宋御回家呢。 曲滔打趣这进展可真快,都见老丈人了。 晚上程砚回来,也没有回寝室,站在楼底下,给宋御打电话。 宋御没多久出来,看见程砚拎着几个衣袋,蹲在楼底下的花坛边。 他过去,叫了声程砚的名字,却没听到回应。 “程砚。”宋御又叫了一声,程砚好像睡着了,半晌才抬头看他,一看他脸上的酡红,宋御微微皱眉,“你喝酒了?” 程砚站起身,抱住他的腰,周围的人看过来,两人都没在意,程砚往宋御怀里钻,说道:“就喝了一点。” 宋御贴着他的发尖,嗓音低沉道:“一点?在你眼里一点是多少?” 程砚笑了笑,两手抱着宋御的腰,正面贴着人,宋御身上的味道很香,是沐浴露的清香,他一身酒味混在里面,“明天真的要去见你妈妈了。” 宋御揉着他的脑袋:“嗯。” 程砚抓紧他的衣袖:“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宋御轻道:“不会。” 程砚抬起手中的衣袋,没逻辑没顺序地说:“你看,我买了一身新衣服,打扮好看点他们就会喜欢我吧。” 程砚在说醉话,宋御很确定。 抱紧人,宋御的手掌按在他的头顶,程砚的身体重力全都在他身上,他只是一股脑地往他怀里钻,宋御贴着他的发丝说:“他们喜不喜欢你不重要,你只要记住我很喜欢你就够了。” “才不够呢,”程砚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他们也要喜欢我……” “他们当然会喜欢你,”宋御吻了吻他的发丝,“你喝醉了是吗?” “没有,”程砚抬起头,抱着宋御,被宋御抱着,在月色下眯着眼说:“你别晃啊,我晕。” 宋御抬起手,比了个手势:“这是几?” 程砚学着他的手势:“二。” 随后攥住宋御的手指,说道:“我猜对了吧?” 宋御叹口气:“你都多久没喝醉过了。”看来今天是玩开心了。 说完,他把程砚抱起来,就这么让他挂在自己身上,把他弄上了自己的寝室。 休息日,室友还没睡,正躺在床上听歌,闻声拿掉耳机,望着进来的两人。 “不好意思,”宋御道:“喝醉了。” 室友招招手道:“没事没事,先弄进来,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宋御道:“你玩你的,他可能会有点吵。” “我现在也不睡。”室友善解人意。 宋御笑了笑,打了水来,给程砚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就把他放在床上睡了。 程砚的确很吵,嘴里嘀咕着不停,宋御想哄他睡觉,就蹲在床边回应着他没头脑的话。 “你喜欢我,你家人就会喜欢我的对吧?” “对。” “他们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呐?” “那也不影响我喜欢你。” “那你是多喜欢我?” “很喜欢很喜欢。” “很喜欢是多喜欢啊?” “你知道天空有多大吗?” “天空有多大?” “你什么时候想象得出,就知道我喜欢你有深。” “这么大?”程砚比着手势。 宋御抓着他的两手,再扩大一些,“这么大。” “这么大?” “再大一点。” 隔壁床的室友低笑了声:“你还真有耐心。” 宋御侧头:“你不是在听歌吗?” “太少见你这种样子了,想看看,”室友撑着头说:“你真是很喜欢他。” 宋御将程砚的手藏进了被子里,摸着他的脸,桃胡蹭着程砚的面颊,色泽已深,那是经年的结果,宋御眉眼温柔,悄声说:“他值得被喜欢。” 第106章 一早, 程砚与宋御从学校里出发。 他换了自己那身还没来得及洗的新衣服,昨天晚上自己怎么回来的都记不清了,坐上车,程砚给赵一白发消息, 问他们走了没有。 ——下午走, 你出发了吗? ——出发了, 昨天是你们送我回来的吗? ——你说呢?把你送到校门口,自己非说没醉,还是醉了吧? ——你们灌我。 程砚记得醉酒之前的事, 赵一白知道他能喝, 和曲滔一起灌他,立誓要把他放倒, 程砚也是很不争气地倒下了,他都好多年没喝过那么多了, 酒量有所退步,昨天喝的也不算多,竟然倒下了, 他自己想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 第267页 “师傅,前面路口停车。”宋御说。 前方传出师傅的回应, 程砚抬起头, 拿起手机左右照了照自己的脸,这举动被宋御看了去。 “你要不要再补个妆?” 程砚停下,一拳头打他肩上。 只是有点紧张而已,衣冠得体对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宋御牵了下他的手, 两人下车。 “你手心出汗了。”宋御说着, 握着的手紧了紧, 他落下目光在程砚的脸上。 程砚抽出手,在他身上抹了抹。 宋御倒是纵容他,那是他妈,他不必太得体地去见人,所以他的衣服能蹭。 宋御安慰道:“别害怕,我在呢。” 程砚仰起头问:“我是不是很黑?” 宋御道:“没有啊。” 程砚道:“我为什么要在军训后来见你家长啊,赵一白说我黑了八个度。” 宋御端起他的下巴,观察片刻后说:“夸张了。” 程砚这两年闷在家,几乎不怎么见光,皮肤闷得白,唇色微深,站在阳光底下是个风格温柔的干净少年。 不过最近军训,躲不过太阳的暴晒,脖子都有晒伤的痕迹,红彤彤的,过段时间才能好了。 程砚跟着宋御走,他想过宋御的家世在学校里传出这么大的风声,应该多少是有些可信度的,可是任他做好了怎样的准备,也在跟着宋御来到檀宫的一所别墅前时愣住了。 檀宫,上海首屈一指的别墅区,从刚刚进来他就觉得氛围庄严得过分,当宋御带他走向一栋别墅的大门时,程砚终于能确定,宋御真的是个富二代。 “愣着干嘛?”宋御道:“进来。” 程砚小跑过去,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的心情,他在电视里看到过各种豪宅别墅,他距离别墅最近的时候是去罗湖那一次,老爸拿半个月工资包下的一栋小型别墅,那个别墅跟眼前这个没法比,包下来一天也要一两万出去,那已经是程砚见过且住过的最贵的地方,而宋御的家……大到他不敢想象。 “这,这里……真的是你家?”程砚抓住宋御,话语断断续续,他怎么敢相信一个人放着这么大的地方不住,跑到他们城南去上学? “我就知道应该多带你过来的,以后就认识了。”宋御没什么反应地说。 “不是,你这,你爸是做什么的啊?”程砚现在想有个底,他知道宋御家世也许不错,但是富商和富豪是有区别的。 “金融,弄他的私企银行。”宋御说:“其他乱七八糟的也做,不过都没有银行做的好,算是主业吧。” “好厉害,”程砚说:“所以你学金融也是受你爸的影响吗?” “一半是,主要是我自己也比较感兴趣,”宋御道:“小时候天天听他念叨那些专业术语,听他讲一些金融圈的事,他算是对我的选择有些影响。” “那你跟你爸的关系怎么样?” “比我妈好些,”宋御回想道:“我妈年轻的时候比较强势,家里都是她说的算,我爸一心在事业上,家里的事他也不插手,所以……” 所以宋御受的苦难并没有被阻止,他爸爸是知道的,但是因为妻子强势,自己一心又不在家庭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程砚握住他的手腕,心里的紧张缓和了些,宋御回头轻笑:“我没事,都过去了。” 两人进了屋。 从外面程砚就知道里面应该是蛮壮观的景象,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客厅金碧辉煌,桌椅摆件都是高档材料家具,落地窗边鲜艳的插花,天花板上绚丽的水晶灯,还有墙面上挂着的艺术画,证明这是个富商与知识分子共在的家。 落地书架上摆满了一尘不染的书籍,地板擦的铮亮,可以当镜子使用,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今天有客人来,还是本来就很在意清洁,一切都像是刚刚收拾过,别墅内的环境比外面看起来要富丽堂皇得多,而这里就是宋御从小生活的地方。 程砚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合拍,一个人的气质不是无缘无故的,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很大,老妈总说宋御有贵公子的范,说的俗一点,就是有钱人的气质,现在都能解释,因为他是如假包换的富二代,他的父亲是金融家,他的母亲是教育家,他能差到哪里?就算没有他母亲那样极端的教育,宋御也不会差,程砚坚信。 “回来了?”程砚正在环顾着客厅,楼梯上有人说话,他转头看过去,一个打扮知性的女人站在那里,温和地看着他们。 “妈,程砚。”宋御介绍了一下。 她就是宋御的妈妈,程砚并非第一次见过,可是宋母眼里的柔和关怀之意让程砚有点对不上,在视频里看过的那张锐利的眼眸不似现在,视频里的女人很年轻,有才气,但眼睛有鹰的锐利,比起那样,程砚更喜欢这种透着淡淡慈爱温和的气质。 宋母挽起头发,穿了一袭赫本风的黑色长裙,四十多岁的她不见老气,身姿曼妙,说是二十岁也不过分,她身上太重的知性气息,像那种电影中的名媛千金,一颦一笑都带着优雅。 “伯母好。”程砚微微低头,表示礼貌,在「伯母」和「阿姨」两个称呼之间摇摆,最终选了前者,他想伯母会显得更尊重一些?他并不确定。因为宋母知道他们的关系,也就代表她知道自己,程砚没有做太多的赘述,言多必失,他不知道宋母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视频中锐利的眼神,不敢造次。 -- 第268页 “嗯,”宋母轻应一声,声音悦耳地问:“吃饭了吗?” 宋御答:“带他在路边吃了。” 宋母轻笑:“我在问他呢,你瞧你,把话都抢去了。” 宋御对宋母笑了笑,母子的氛围并没有剑拔弩张,像宋御说的那样,这两年亲近了许多。 宋母走上前,招呼程砚坐下,三人落座,宋母问:“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家里的阿姨去准备。” 程砚拿捏着分寸,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他将语速放慢,以至于不会让声音颤抖失态,“我都可以,随便吃点就好了,不用把我当客人。” “我当然是不能把你当客人,”宋母看着宋御说:“以后都是我孩子,不拘束才好呢。” 程砚尴尬,宋母看出来了吧?他紧张,是因为这样才说这话让他放轻松的吗?程砚不知道回应什么,只是笑笑。 宋母抬手道:“宋御,你跟阿姨说做点好的,让阿姨提前准备,中午你爸回来,现在也不算早了。” “那你们聊,”宋御站起来,临走前绕到程砚跟前,手掌盖在他头顶,低声问:“你可以吗?” 程砚点头:“嗯,你去吧。” 他不至于胆小到这种地步。 宋御揉了揉他的发丝,从二人面前离开了。 宋母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倒着茶水,递给程砚:“别紧张,我不吃人。” 程砚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坦诚地说:“对不起,我有点失态。” 宋母笑道:“用词干嘛这么小心呢?都不像大学生了,倒显得有几分老成,过分拘束就不可爱了。” 程砚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无地自容,“我听说您是个教育家,所以……” 所以更紧张,怕有什么说不好的,会给自己和宋御的感情带来危机。 “教育家也是人啊,”宋母道:“不过都是以前的事了,早就不做了。” 这个宋御没说过,程砚问:“您不做了?” 宋母道:“嗯,做了许多年了,前几年刚停,什么教育家的,别这么喊我了。” 他们顺利打开了话题匣子。 程砚问:“是因为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吗?”因为这个话题,程砚倒不紧张了,像是在和一个历经沧桑的女人闲谈。 “不是,”宋母眼睫垂下,杯子的温度暖不了她的指尖,“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行业。” 教育,是多大的事,是天底下的父母人人需要,人人都关心的事,一个正确的教育方法能培养出栋梁之才,一个错误的教育方式也能害许多的家庭妻离子散。 程砚记得视频里,年轻的宋母当时的嚣张气焰,可以这么说吧,她写了许多有关于教育的书籍,接受了许多采访,对着镜头自信无比的她,也会说出「不适合」这句话吗? “光说我了,说说你吧,”宋母道:“怎么样,跟宋御在一起还好吧?” 程砚温声说:“嗯,他对我很好。” 在这方面程砚不会否认,宋御对他很好,比自己从前联想在一起会怎样,还要好得多。 “他人一直挺冷的,你和他在一起应该感觉得出,”宋母道:“他小时候目的心就很强,强到有些缺乏共情心理,对身边的人都淡淡的,这两年还好些,我想应该是认识了你以后吧。” “我没有那么厉害,”程砚想起谭婷婷那件事,他坚信他眼中的宋御才是真实的,“他并不冷,只是喜欢把很多情感压着,不喜欢提而已。” “但他却喜欢跟我提你,”宋母想起来仍觉得幸运,“我和他现在关系近了,有一半是你的功劳,有时候我真不敢想象,他没遇见你,我和他会有多糟糕。” 她若有所思,恐怕又是想起了不好的过往吧。 程砚低下头,两手交叠在一起,等待宋母缓解情绪。 宋母叹口气,随后又恢复她的笑意,问程砚:“你跟他在一起,你父母同意吗?” “还没说。”程砚已经想到了结果,“我妈……可能会有些意外。” “意外还好,我只是怕他们不能接受,”宋母说:“你们家跟我们不一样,我也不是特别开放的人,刚开始听到你们在一起,我和他爸爸也不是特别能接受,但是我和他爸爸亏欠他很多,不想再奢求什么,只希望宋御以后能跟我们亲近一点,以后过得开心一点,喜欢的是男孩女孩,都没那么重要了。” 程砚抿抿唇。 “他真地很喜欢你,提起你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宋母长叹一口气,“你不用害怕我,也不用紧张他爸爸,我们还要拜托你一件事,能跟我来一下吗?” 宋母站了起来,程砚跟着她,也一并站起,礼貌地说:“当然。” 宋母带他离开了客厅,到一间小房间里去,那是一个完整的书房,没开灯光线有些暗,几乎是一个密闭的空间,没有窗户,室内堆着许多的书籍,从历史到科学,从人文到天地,中海外所有的著作都在里面。 宋母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那已经落了灰,她葱白的手指轻轻拭去尘埃,眼里无限哀伤,“这是我以前写的。” 程砚走过来,接过宋母递给他的书,看见了书封上的「教育」二字,下面署着宋母的真名。 “这是我教育宋御,在他身上用过的方法,心得,他反应给我的结果,我把它编成了一本书,在市场上的销量很好。” -- 第269页 程砚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宋母缓缓道:“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这不是可以销售出去的书籍,它会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 手上的书籍沉甸甸的,程砚翻开一页,在目录方面就足够吸引人。 ——如何让孩子三秒内听话。 ——教育孩子必不可少的惩罚。 ——当孩子做错后父母正确的反应。 ——该不该体罚。 ——成为有威严感的家长。 ——孩子必须怕你。 标题就有让人想要阅读的欲望,为什么?文人玩这一套是最擅长的,程砚手上这本还是精修版。 “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个?”程砚抬起头,他不懂宋母的用意。 只听对方解释道:“我想让你更了解一些宋御,我想让你知道,宋御从小经历过什么,我希望你能够理解他有时候的偏激,他应该跟你说过,自己的一些问题……” 宋母隐晦了下来,似乎不太敢说。 程砚接着她的话道:“我知道。” 宋母颔首:“他跟你提过是吗?” 程砚道:“嗯,但我不怕。” 宋母道:“那他有跟你说过,这个心理问题也许一辈子都治不好吗?” 程砚没有回应,他并不知道。 宋母道:“我不是肯定,我只是担心,我们这个家庭给他的伤害有可能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去治愈,有可能根本就无法被治愈,他喜欢极了你,如果你跟他结束了,我不敢想他还会怎么样。” “我不会跟他结束……” “那样当然好,”宋母道:“可是我要以防万一不是吗?我给你这本书,是希望你看在他悲哀的经历,希望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时,你能宽容一点,他也不想,他是控制不住,他不会是真的想伤害你,所以……” “我知道您的意思,”程砚捧着书籍,打断了宋母的担忧,他将书本放回去,望着宋母说:“如果我真地害怕他,他第一次这么对我的时候,我就离开他了。” “他这样对你了吗?” “没有,很小,不算很严重,”程砚想起他痛苦的第一次,很恐怖,那是第一次宋御把情绪发泄在他身上,“我挺过来了。” 宋母眉眼的忧虑更深。 程砚沉默了下,说道:“伯母,也许您觉得我接下来的话很自恋,但是我想说。” “您没有必要为我和他的感情担心,也不用太过于介意小时候的事带给他的伤害,他的心理问题会慢慢好起来,好不了也没关系,我承受得了,心有余悸之后,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想跟他在一起,他在淡忘小时候的事,尝试着亲近您,我想陪他一起努力,我们不保证自己能做的很好,但如果有了支持我相信一切都会好,与其提心吊胆,不如陪我们一起努力,您觉得呢?” 宋母许久没有回话,她不觉得这话自恋,只是看见了少年脸上的朝气与自信,他们似乎一直都在勇往直前,这是许多人在成长之后逐渐淡忘在路上的魅力。 “小孩子说话,多是天真,真是一点没错,”宋母补充道:“不过我喜欢你的天真,我也愿意天真一次,我相信宋御能好,我相信我们会慢慢亲近,我相信你们能走到最后,这样的支持,够吗?” 程砚和宋母面面相觑,来时的紧张化在柔风里,已经被卷去,锐利的眸子被温柔顶替,少年的面孔稚嫩白皙,带着天底下最纯粹的心意。 “我错了,”宋母轻轻低语,好像并不是在跟程砚说话,是在跟以前的自己说话吗?她说:“我的教育是失败的。” 程砚听着她的自愧,不去安慰她,人总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否则永远不会进步,固步自封,害人害己。 “妈,爸回来了。”外面传来宋御的声音,找不见人。 “出去吧。”宋母说。 程砚先出来的,看见宋御,他主动走过去,握住宋御的胳膊,身后跟着宋母,宋御打量后道:“你们在干什么?” 程砚说:“说你坏话。” 宋御洗耳恭听:“我听听。” 程砚道:“就不告诉你。” 客厅里传来动静,宋御的父亲回来了,一家人齐聚,吃了个和谐的午餐。 “明天上课吗?”宋父问。他人很英俊,和宋母可谓是郎才女貌,只是他看起来没有宋母亲切,蛮威严的感觉,如果程砚没听说过,定会以为宋父是一家之主。 “上课。”宋御答。 宋父把计划提前道:“那下午带你们出去逛逛。” 富商带着自己的儿子会去哪里?想来应该有趣,程砚愿意加入这个行列,他的男朋友是富二代,可遇不可求,那就紧紧抱住他的大腿。 这趟豪门,他踏了。 作者有话说: 威严的宋父:给程程买什么见面礼捏—— 第107章 宋父没有程砚想的那么可怕。 一家人出门, 宋御开的车,宋父坐在后面,时不时跟程砚说句话,问上他的生活和家庭, 程砚回答后宋父点点头, 沉默, 一会再开启另一个话题,一开始挺尴尬,慢慢的程砚适应了, 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他在上海人生地不熟, 宋御是他唯一认识的人,只能老实地跟在宋御身边, 宋御对自己也体贴,会照顾他的情绪, 一直带着自己,这点让程砚好受许多。 -- 第270页 宋母没有跟着来,下车后, 程砚跟在宋御身侧,宋御和他爸在说话, 程砚抬头看面前一个偌大的草场,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程砚抓着宋御的手臂。 宋御低眸,拍了拍他的手面,“跟着我。” 程砚不是怕人,是怕说不好话, 这种上流社会的人他没怎么接触过, 他老爸虽然是个高管, 但不是像宋御他爸这种混迹在商会和贵圈的, 程砚和他爸身边的人在一起还能自在些。 一路跟着宋御进来,这是个小草原,准确来说是个马场,范围相当宽大,一眼望不到头,在马场中间,有戴着护具,骑在马上奔腾的少年,几个男生护具齐全,坐在马背上,碰撞在一起,好像在抢什么东西,一眼看过去很像打斗现场。 此时,一匹马高高跃起,对空嘶吼,背上的人被掀翻在地,从马背上跌落,砸在草坪上,马儿跳起来很高,他摔的就更惨,不是马不听话,是被身后的人牵制,他是硬生生被拽下马的,程砚微微吓到,而身边的宋御和宋父倒好像是见多了这场面,波澜不惊。 “打马球?”宋御问老爸,他比他爸高得多,看谁都要垂下眸子来。 宋父点了根雪茄,抬手道:“好不容易来一次,带他玩玩,年轻人不是喜欢好斗的游戏么?” 宋御转头问程砚:“会吗?” 程砚面露难色:“我都不会骑马……” 他去体验过,不过是在马背上,由着人家工作人员牵着马匹带你走一趟,缰绳都不是控制在自己手里的,那和真正的骑马完全不同。 “不会就学,”宋父说:“宋御会,让他教你。” 宋御道:“我都多久没骑过了。” 宋父颇为责怪地说:“你多久没回来了?” 宋御笑了一下,抓住程砚的手腕,带他朝马场中间走。 程砚回头看看,宋父和几个人在说话,他不知道是谁,不清楚宋父为什么带他来这里。 “不明白是吧?”宋御对自己老爸的心意看得明白:“我爸想向你表达一下,又不知道带你做什么,他就这点主意。” “可我不会骑马……” “学啊,我是干嘛的?”宋御道:“以后我会的你也得会。” 程砚道:“为什么?” 宋御道:“你得陪我玩。” 程砚偏过头去,真是霸道。 两人来到马圈前挑马,宋御让程砚挑,程砚挑了一个红马,看起来耀武扬威的,很想出圈跑动,程砚遂了它的愿。 “就那个。”宋御指了一下。 工作人员把马匹牵了出来,宋御和程砚带着马到了能跑的地方,这是程砚第一次掌握马匹的缰绳,他牵在手里,时不时摸着马脸,轻轻揉着,表示友好。 “真好看。”他说。 程砚声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高呼:“宋御!” 程砚和宋御抬头看过去,一个穿着马服的男生取下头盔,朝二人跑来,不,准确来说,是朝着宋御跑过来,然后一头撞进宋御的怀里。 程砚微微愣了下神,他抬头看宋御,宋御蹙了蹙眉,第一反应也是看向程砚,程砚假装没看见,把头扭过去,继续抚摸马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联系我?他是谁啊,哦——是不是你那个小男朋友?我听王盖他们说你谈朋友了,不错呀。”男生拍了拍宋御的胳膊,肢体接触密集到程砚无法忽视。 “他叫程砚,”宋御声音淡淡地说:“程砚,这是李诩,我……” “他发小,”李诩抢着回答:“我俩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不过后来他跑别的地方上学去了。” 程砚微微笑着,也没有说什么,他不舒服,对这个人,笑脸相迎是他最后的礼貌。 “你过来打马球的?就你们俩,宋叔来了没有?”李诩一直在问话,好像和宋御阔别太久,有太多要问要说的。 “他在那坐着。”宋御回,“找他你去。” “我就问问,找他干嘛呀,”李诩继续道:“那我们一起去打马球,好久没一起玩了,今天来的真巧。” 宋御拒绝道:“不好意思,你们玩,我有事。” “有什么事?” “我得教他骑马。” “啊?”李诩笑了一声,看向程砚,“骑马还要教吗?这不是上了马背就会的事吗?” 宋御眯起眼睛,有几分针对的意味:“都像你一样多摔几次?” 李诩听不出什么言外之意,嘿笑道:“多摔几次不就会了?没什么好教的。” “你可以,他不行,”宋御说:“我在他旁边,脑残了让他多摔几次?” 李诩僵了下,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应,宋御也没有跟他赘述太多,牵着程砚的手就要走。 程砚客套道:“要不你们去玩吧……” 宋御没容他多说,紧紧捏了下他的手面,带他离开。 程砚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回头看了眼李诩,觉得有些尴尬。 到了马场,宋御坐上马背,伸手对站着的人说:“上来。” 程砚左右看看,他把他们的关系闹那么僵可以吗?他不想让自己那么小气,但不舒服也是真的,宋御把手伸过来,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想李诩的心情,把手放进宋御手掌里,被带了上去。 “抓好。”宋御把缰绳留出中间的部位,程砚听话地握住,然后轻夹马腹,马儿缓缓在草场走动起来。 -- 第271页 广袤无垠的草场风景绝佳,对面是高山绿海,一片清新的绿色,在绝对露天的草场上骑马,连呼吸都是新鲜的,一切烦恼都能抛诸脑后,如果马匹奔跑起来定然是那样,可是他们的马是走动的,步子缓慢,人也就没法把心事全抛。 宋御把他弄在马背上后,就没有再说过话,程砚不由得怀疑是因为刚才的事,李诩出现后,他们之间的氛围才变得奇怪。 最终忍不住的还是宋御,他道:“你打算憋到几时?” 程砚睁大眼睛,回头看他,宋御的眸子深幽,藏着几分不悦,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什么?”程砚问。 要开心也是自己不开心,宋御又是在计较什么? 只听宋御道:“不问问我跟他的关系吗?” “你发小吗?”程砚说:“他都说了你们的关系,我还要问什么?” “你相信吗?”宋御在他身后说,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是在生气的样子,程砚缄口不言,只听他道:“你真地相信我跟他只是发小,干什么不爽呢?” 程砚妄图解释:“我没有不爽……” “是吗?”宋御证据在握,“他抱我的时候,我真应该拿镜子让你看看,自己脸上的情绪。” 被抓到了?就那么一瞬间也被抓到了吗?宋御干嘛这么眼尖,不过也亏了他眼尖,否则这件事可能还要缓很久才会爆发。 “我只是觉得,男生和男生见面,哪儿有上来就抱腰的?反正我没跟赵一白这样过,以后也不会,”程砚闷闷地说:“而且他好像知道我们的关系,还这样……” “你知道啊,不爽为什么不说?”宋御掐住程砚的下巴,“我跟他算不得发小,不过是小时候认识,在一起上过学罢了。” “那他为什么这么说?” “给你示威,”宋御明晰道:“他喜欢我,感觉不出来吗?” 果然,人的直觉大部分时候是准的,就是因为抓到了李诩对宋御异常的举动,程砚就觉得不舒服了,原来不是空穴来风,不是他小气,是他俩真的有猫腻。 程砚问:“他跟你表白了吗?” “表白?”宋御嘲讽地一笑,“你以为贵公子的玩法跟我们一样?” 程砚迷茫:“什么意思?” 宋御解释道:“李诩是混圈子的,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性取向不正常,长大后也是大摇大摆的,从不藏着掖着,三天两头地换人玩,在我初中那一年,他跟我说过一句话,想听吗?” “初中?”程砚侧眸:“是什么?” 初中生会说什么啊,程砚想不出,什么话让宋御现在还记得?他一开始以为宋御跟他真挺好的,现在听起来好像不是那样,宋御谈起这个人来怎么还有点厌恶的意味? 宋御吊着人,把钩子放出来,却不说了,他转而道:“你告诉我,你现在知道我不爽什么吗?” 程砚摇摇头。 “那就慢慢想,想出来我就告诉你。” 程砚倒不是真的想知道李诩说了什么,让宋御至今记得,他更在意宋御在生什么气,琢磨着李诩出来的前后,他也没做什么啊,宋御干嘛…… 哦,他知道了,就是因为他没做什么。 程砚转头,声音低了下来,不自信地问:“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表明态度?” “想到了?”宋御心情畅快了些,“竟然还装大度,想让我跟他一起去玩,你是不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男朋友。” 程砚道:“我是因为你们刚碰面,我不想让自己那么小气,而且他说是你发小……” 喋喋不休的解释被淹没在湿热的吻里,程砚的下巴被端着,扣着,侧着头,被迫迎合着宋御突然的亲吻,宋御吻得很深,他不在乎这是在哪里,胆子越来越大,也不怕被人看了去,就在马场中间深吻他。 所有解释都淹没在深吻里,和风,骄阳,喘息,红晕,程砚的眸色迷离,一个吻把他搞的乱七八糟。 宋御的手指从他唇上抚摸,带走诱人的银丝。 程砚脸上红潮越发高涨。 “他求我上他。”宋御对着程砚迷离的瞳孔,沉醉进去,他平静的心情被挑战了起来。 程砚火速偏过头去,像是要躲避什么。 他早就没办法计较宋御说的什么,他切实感受到身后人情绪的转变,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宋御却好像不知似的,一手扣在程砚的腰上,将人向后带了带,伏在程砚的肩头,戏谑地问:“怎么了?” 程砚伸手,想要推他,低头说:“你往后坐一点。” 宋御抓住缰绳,突然打马,手上提着缰绳一扬,马儿长嘶,在草场上奔腾起来。 这一切没有任何征兆,程砚也没有一点准备,他双手本能地去抓宋御的手臂,整个人向后仰,坠入宋御的怀里,彻底贴了上去,如果身后没人,他一定会掉下去! 程砚大惊失色,那顽劣的人却还是要作弄他,宋御贴着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打在后颈上,眼神深邃地说:“羞什么?今天晚上就让你找回它的温度。” 程砚的脸瞬间涨红,握住宋御手臂的掌心里都是热汗,他们在草场奔腾,劲风可拂掌心热汗,拂不去嚣张的欲望本身。 第108章 一圈下来, 程砚早就不记得李诩是谁了。 他和宋御走回去,宋父坐在一张藤椅上,旁边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跟他说话,有年轻的晚辈, 也有和宋父差不多年纪的同辈, 看到他们回来, 有人对两人露出笑意,说道:“宋御啊,好久不见了。” -- 第272页 “李叔。”宋御礼貌地叫了一声。 男人惊道:“这两年个子猛窜啊, 这么高, 生活不错?” “吃得好,只长个子了,”宋御玩笑以对,随后抬手说:“爸。” “学会了?”宋父去问程砚, 程砚点头后,宋父让他们去打一场,说他想看个热闹。 宋御护着人:“马球他可不行, 不能刚握枪就要他上战场,你想看热闹我去。” 宋御说完看向程砚, 交代道:“我去打一场, 你在这等我。” 程砚说:“去吧,我也想看。” 他还没见过宋御玩这个呢,今天也想饱个眼福,程砚在宋父旁边坐了下来, 和一伙人一起看精彩的马球赛。 “他技术可不错,”宋父叠着腿, 半倚着, 问程砚:“没看过他打吧?” “没有,这是第一次。”程砚看见宋御戴上了护具,熟练地跳上一匹马,加入了马球的争斗。 “视觉盛宴。”宋父欣慰地说:“好好看这一场。” 程砚目不转睛,和长辈们一起看这场宋御带来的视觉盛宴。 宋御上马以后,很快加入了一群人的斗争,他虽然身高腿长,抢起球来很容易,但是其中还是有许多骑马的小技巧值得关注,宋御摸到球,成为了一伙人围攻的目标,马球就是可以人身攻击的,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玩的人并不多,可有些人爱好激烈的争斗,这项目就能够一直传下去,宋御被几人围攻,他向后仰,或者侧身躲开围攻,尽管被人抓住了衣角,他也是猛打缰绳,硬生生挣脱。 有人在他挣脱的时候被甩下马,砸在地面上,程砚没有接触过这个运动,但看着就会很疼,只是宋父等人都波澜不惊的,他也不好做出太夸张的动作,尽量去当成常态看。 “宋御还是凶啊,”一个长辈说:“这小子我从小就觉得他行。” 宋父毫不谦虚地说:“你也不看他是谁儿子。” “呦!抓住了!”有人惊:“李诩。” 程砚看过去,新一轮的球在李诩手里,他被宋御硬生生拽下了马匹,摔在地上,宋御则驾马直逼球框,又是精准的命中。 他玩这种球类运动好像都很厉害,程砚不由得为他骄傲,自豪。 赛场上,宋御成为了群攻对象,可是他驾马技术娴熟,抢球又凶,命中率还高,几个人都拦不住,任由一人一马在草场嚣张无限。 程砚露出笑意,觉得马背上的宋御很有电视剧中冲锋将军的范儿,挺逼人的。 幸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否则那样子从马上摔下来,要遭大罪了。 “宋御!你对我这么狠!”李诩站在草场上嘶吼。 宋御嚣张地摇了摇手上的球,言辞义正地反问:“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给你留什么情?” 李诩指着他,气的要爆炸。 这下围观群众有反应了,长辈们笑着,他们并不知道两人的恩怨情仇,只以为是男生们之间的气急败坏。 程砚不解释,他享受这种感觉,享受他的男朋友在草场血虐别人,却疼惜他会摔伤,连赛场都不让他上。 的确,他现在刚学会骑马,不能就要去打马球,定会被折腾的很惨,那就乖乖坐在场边围观,看他的男朋友意气风发有什么不可呢?那可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在看马球的时候,程砚没事做,他看着宋御的身影,想到了一件事,拿起手机,拨通了老妈的电话。 —— 从草场回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宋御冲了个澡,明天有课,按理说他们该回去的,但宋御想让程砚在他家里留一晚。 程砚同意了。 宋御在房间里换衣服,因为还有一趟约要赴,难得地穿了一次正装。 “我要换吗?”程砚看着宋御身上那一套黑色的西装,正衬他的气质,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宋御的正装,真是撩死人了,他忍着让自己别乱想。 “不要,你就这样,”宋御挽着衣袖,“我喜欢你今天这一套。” 程砚低头看看:“可是你穿这么正式,我会不会显得太敷衍?” 他们要去赴一场家人的约,是宋御的家人,准确地说,是宋御爸爸给他的最郑重的见面晚宴,带他去酒店吃饭,安排了宋御的亲人,这是对他莫大的待遇,他现在跟宋御只是谈恋爱,他的父母给了他这样的场面礼,程砚有点惶恐。 “我爸妈都同意了谁还能有意见?”宋御对着镜子收拾着自己,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郑重地打扮自己,镜子里倒映着一张深邃的五官,他的头发梳了上去,留几缕发丝搭在额前,一张无可挑剔的五官让人心生荡漾。 “那你为什么这么正式?”程砚问。 宋御走向程砚,摸了摸他的唇:“我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你,这是接待你的晚宴,我当然得正式一点,走。” 他带着程砚出去,程砚索性作罢,希望宋御的爸妈叔伯能理解他不穿正装的原因。 宋御带程砚上了车,宋父宋母已经出门了,不和他们一个车,宋御带程砚来到车库里,取了辆许久没人开过的GTR。 程砚左右看看车库,诧异道:“你家干嘛买这么多车?” “没有多少,就四五辆,”宋御握着方向盘,把车开出去,解释道:“都是我爸买的,他一个董事,讲究面子。” 出门去什么场合开什么车是吗?富人好像都是这样,真奇怪,难道他们开不好的车会被嘲笑吗?如果他本身就是富商,开低价车别人也会觉得他是低调吧,程砚能理解,但总是觉得有些铺张浪费了,就像现在这辆GTR,这么好的车,一直放着没人开,不是挺浪费资源的吗? -- 第273页 这或许就是面子问题,他们在乎的是面子,钱不钱的已经不是他们的追求和在意。 “你跟你妈说我们的事了?”宋御想起刚刚在房间里的聊天。 程砚点头道:“嗯。” 宋御追问:“她什么反应?” 程砚叹口气,想着中午跟妈报告这件事的情形,“她有点不能接受,她说我考了这么好的一个学校,后面的生活会好很多,就等着我娶妻生子了。” “很失望吧。”宋御想象得出。 “也没有,不过还好是你,”程砚道:“我妈特别喜欢你,不知道你能不能感觉到,如果我说的名字不是你,她现在会跑过来踹我的。” 宋御长叹一口气:“难了。” 程砚无奈道:“这事靠说是说不通的,我不想跟我家人闹矛盾,所以后面我妈要是跟你说了什么你别在意啊,给她时间消化这件事,她应该可以接受的。” 程砚的声音发虚,也不知道他老妈是不是能接受,只能靠时间了,他不能瞒家里的人一辈子,宋御都做到这份上了,他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也不像样子,不是个交代。 “放心,你妈说什么我都受着,打我我也受着,”宋御看着程砚,“谁让我拐走了她十月怀胎的独子呢。” 程砚在笑,但眼眸里还藏有担忧,一点都不想伤害老妈,可是他就是喜欢上宋御了,没救了。 到了酒店,宋御家最为亲近的几个人都在了,亲戚没有来全,十个人左右,几个人说了会儿话,然后上餐桌吃饭。 跟陌生人的饭局总是要拘束很多,程砚不敢乱说话,只是时不时应着话,他的餐桌礼仪也很保守,他知道照顾别人,所以很主动,但由于宋御在他旁边,他并没有能够做的事,都被宋御接过去了,老妈说的没错,宋御很懂事,包括餐桌礼仪,和长辈之间的交流,都要自然礼貌很多。 本在宋父宋母面前就有些拘束的程砚,面对这些七大姑八大姨,更是害怕了,幸好宋御寸步不离,没有丢下他一个人应付这场面。 亲戚家的哪个孩子在一边乖乖画画,小女孩搬着凳子,趴在宋御旁边,程砚的身后,画着小太阳和彩虹,然后画了一个房子,两个小人。 “娇娇画的什么呀?”宋御用小孩的语气跟女孩沟通。 “房子,太阳,小草,哥哥。”小女孩满手的水笔颜料,指着画本说。 “我呀,旁边这个是谁呀?”宋御指着扎着辫子的人型。 小女孩害羞道:“我,哥哥和我。” 说完把画本拿起来,遮住了脸蛋,只露着一双天真的眼睛在笑。 程砚被这温馨的一幕感染,不由得也笑了声。 程砚弯下腰问:“娇娇,哥哥给你画个公主好不好?” “你会画公主?”女孩的声音带着惊喜,“哪个公主?” “你喜欢哪个公主啊?” 娇娇想了想:“你会画艾莎吗?” 程砚从椅子前离开,这场饭局有小孩子在,就变得不再尴尬,程砚蹲下身,趴在椅子前,接过娇娇手里的水笔道:“那娇娇看看,我画的是不是艾莎。” 宋御也在一旁看,别说,程砚是有画技的,他画的很精致,艾莎头发的色彩,发丝,还有一双动漫人物特有的水灵大眼,除了艾莎以为,程砚还画了同电影中的雪宝。 宋御看着他一笔一划,不吝啬道:“画画也行啊。” 程砚道:“必须的,美术课上我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宋御笑着。 “是不是艾莎?”程砚画完后问女孩。 女孩狂点头,俘获一个女孩儿的心就是这么简单,后面就被娇娇缠着继续要画了,这也算是解了程砚吃过饭,不想再和长辈大眼瞪小眼,一直被问话的尴尬。 “他人呢?”宋父问。 宋御抬头看了一眼,“在外面,跟娇娇玩呢。” “你是怎么想的?”宋父抬眼,一屋子人坐在一起,两人都没再动餐盘。 “什么怎么想?”宋御看过去。 宋父说:“跟他怎么打算的啊,以后毕业了怎么说?” 宋御笑一声:“着什么急啊,这才哪跟哪,刚见面你就打算让人家过门了?”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听他爸有这个意思,宋御还是挺高兴的,至少他们家的人都认可了他们的感情,不管其他人心里怎么想,他爸妈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一颗心栽上去了,我本来想让你在外面留学的,你那成绩考哈弗有望,却连看也不看,金融圈很吃学校。” 宋御不以为意:“在哪学不是学?非得跑到外国去修学吗?复旦的金融系也不差。” “差距肯定是有的,不是我想贬低我们自己国家的学校,只是硬要说这两个,当然首选哈弗了,哈弗金融专业出来的人真有几把刷子,我公司里一个哈弗出来的员工,那是真的优秀,你要是想混这个圈子尽量往上走,”宋父道:“而且你叔在那,修学也方便。” 宋御摇摇头:“好了爸,时机已经过了,我就想在我们自己国家的学校,真的想学在哪儿都拦不住你,我可不后悔选复旦。” 宋父犀利道:“你是因为他吧?” 宋御道:“不是。” “那没有他你会去吗?” “也许。” -- 第274页 “他要是在那呢?” “死也得考上。”宋御道。 宋父的脸色黑了下来,拿眼神警告他,宋御对他爸一笑,说道:“我出去看看。” “等一下。”宋父叫住了人,“把这个给他。” 程砚在外面跟娇娇画画,画了好几张了,他画一个,娇娇画一个,画本上遍布着彩色的小动物。 “娇娇,妈妈叫你。”宋御出来后,对趴着的女孩说。 娇娇站起来,问:“在哪儿?” 宋御指了指:“里面,过去吧。” 娇娇抱着画本离开了,程砚的带娃时间结束,他站起来。 “结束了吗?” 宋御说:“还要一会儿。” 程砚哦了一声,宋御坐在大厅的沙发扶手上,他穿的实在是好看,太夺目了,程砚一直研究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长得这么精致。 虽然自己从小也被夸长得俊,但跟宋御真的不是一个等级的,宋御五官太出色了,所谓好看的人站在他面前都容易都秒杀。 “过来。”宋御抬手。 程砚走了出去,他被宋御揽住腰,大厅里还有人,他也不太好意思,提醒道:“注意影响。” 宋御充耳不闻,非要把人揽自己腿上坐着,他递给程砚一窜钥匙,“我爸给你的。” “给我的?”程砚低下头看这串钥匙,“开什么的?” 宋御故弄玄虚:“你猜。” 程砚研究着说:“不会是车吧?” 宋御敷衍道:“恭喜猜对了。” 程砚不知道是什么车,但他并不关心这个,问道:“为什么送我车?” “他懂车,也不知道送你什么,这就是他的主意。”宋御解释。 “我不会开啊。”这才是问题,程砚哪儿考过驾照啊,他对手上的钥匙很是无措。 “迟早会的,以后一定能用到,这见面礼还行,”宋御拿过钥匙,塞他口袋里:“收着。” 程砚按着宋御的手腕,要说什么,被宋御抢断了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拒绝他这份心,你第一次到我们家肯定要有表示的。” “车子太贵重了,”程砚想想都知道这辆车肯定不是低价的东西,他刚刚在车库里看见的那几辆都是好车,加上他现在又不会开,还在上学,他实在拿不住这个见面礼,“先别送我了,真用不到。” “能用到,”宋御道:“你放心,这辆车肯定能用到,你不开我开,以后毕业,刚工作肯定资金紧缺,没钱买车,就用这辆,万一我们穷穿地心,交不起房租,还能把车转卖呢,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歪理。” 宋御笑着拍了拍程砚的口袋,“收着,我不想扯第二个理由了。” 程砚觉得口袋沉甸甸的,这一趟真的是受宠若惊,“你家里的人对我……好的有点过分了。” “不好吗?” “好啊,可是他们对我太好,我还挺有压力的。”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对你好吗?”宋御问,程砚说不知道,宋御解释道:“因为怕你跑了,先拿钱砸死你。” “真是巧了,砸我这个拜金男心尖上了,我赖在你这个少爷身上了,死也不跑。”程砚说。 宋御掐住他下巴,“对,就得这么嚣张,我就喜欢你这狂妄的样子。” 程砚低头笑着,两个人太腻歪,也不管谁看了去。 宋御两手环住程砚的腰,程砚坐在他腿上,一颦一笑都被他看着,宋御眼睛温热地说:“来之前的紧张还有吗?” 他可记得某个胆小鬼之前的表现。 程砚如实说:“没了。” 宋御说:“早就让你别怕了,他们又不吃人,你很招人喜欢,自信点好吧。” “我没有不自信,”程砚说:“那你以后见我妈你也别紧张。” “那不行,该紧张还得紧张。” “那你还说我。” “想说你。” 两个人拌嘴。 半小时后,局散了,一伙人在酒店门口分道扬镳,宋御送走几个亲戚朋友,最后是他爸妈,他自己倒是没有打算回去,他带着程砚去了一个新的地方。 “还见谁啊?”程砚问,今天已经够累了。 “我朋友。”宋御道:“有些你见过的。” 程砚脑海里浮现那些曾经出现过的朋友,除了那些以外,宋御在上海的其他旧友,程砚就不知道了。 今天是个机会,他陪同宋御一起去了。 原来宋御早就跟自己的朋友打过了招呼,他们齐聚在一个混合着酒水与台球的俱乐部里。 宋御带着程砚过来的时候,他的朋友们已经开了好几盘,其中有两个是程砚见过的,林灿和姚顺,那个高个子。 “哇塞,亮瞎狗眼。”一个握着球杆,大嗓门的男生对正装出席的宋御说。 林灿也是一样的反应,拍手道:“宋爷今天有范啊。” 其他围着球桌,拎着酒瓶的男生都看了过来,眼里都是打趣的意思,程砚被善待了一天,已经不容易紧张,他自若地加入了宋御的这群朋友们,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会错意,他们好像挺喜欢自己的,也有可能是看在宋御的份上。 真正的朋友不会给你喜欢的人使脸色,程砚觉得这是有道理的。 “宋御,他不是小冠军吗?省内的吧?”说话的是林灿,手里握着个球子,眼里有阴谋的意味。 -- 第275页 宋御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灿道:“上了体育频道的。” 宋御为之骄傲道:“嗯,想干什么?” 林灿也不吞吐,直言道:“今天人都来了,大伙都聚在一起,那咱们就玩个刺激的。” 程砚静待。 林灿说:“你们来之前我们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组队打场球,一人一杆接力赛,输了的一方把那些包了。” 林灿手指的方向,是准备好的烈酒,整整一个台球桌被摆满,那压迫感不是盖的,还真是刺激,要是全喝了,能要人命,不过好在是分着喝,虽然一整个球桌的量也很恐怖。 但赌的就是刺激。 “先说好,你们俩肯定不能一队,私下里多缠绵咱不管,今天分头带队,你和他总有一个要输。” 宋御笑一声:“哇,你馊主意真多,你觉得我有机会赢吗?” 林灿道:“那咱不管,你求你对象放水呗。” 宋御看向程砚,这球桌上可不是他能耀武扬威的地方,林灿和这群人摆明了是要给程砚撑场子,来对付他这个亲友了。 宋御也不坚韧,说求就求:“程砚,对你老公好点。” 程砚当众呵他:“别乱叫。” 宋御又不要脸,程砚一点法子都没有,他这群朋友也是真的想闹他,出这主意害宋御,因为他们明知他程砚不会输,可是看着那么多瓶酒,宋御行吗? 程砚要难做了。 几个人连队伍都分好了,一人一杆开始接力打,程砚是最后一杆,宋御也是最后一杆,这群人就是故意要看他俩相互为难的。 不过程砚没有上来就给人下马威,他对宋御足够温柔,那一杆谁都能打出来。 “对,就这样收着。”宋御站在他面前,弯腰,自知之明道:“我自己会输。” 收着他也得输,宋御知道这个结果不可改变,程砚有一杆清的能力,就算他们快要赢了,他也能一杆把局给破了,反败为胜。 宋御根本就不对这场比赛抱希望,只是他朋友们想对程砚聊表心意,给他造势,自己也愿意哄着他玩,他当然希望程砚在他身边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他宁愿他的开心建立在他的面子之上,那些对宋御来说都不重要,现在心尖上顶顶重要的只是眼前弯着腰,目光锐利的小男生。 在等待的时候,宋御就提着酒瓶,目光如狼地钉在程砚的腰身上,连他撑在桌面的手指,都能引发他的兴奋感。 过程中,程砚一抬头就看见宋御紧盯着自己,那眼神太辣,他不好意思对上去,偏开头,继续围观着球桌上的局势。 “能申请换杆吗?”林灿说:“我这一杆让他解,我实在解不出。” 姚顺抱手道:“你这不是耍赖吗?” 林灿出主意:“那待会你们也可以有一个换杆的权利。” 林灿那一杆给了程砚,他被难住了,解不出,程砚就接了他的杆,很顺利地一击,落袋后俯身继续击球,轮到别人,他站在一边看着,再去看宋御时,又被那火热的视线灼伤,他匆忙低下头,宋御则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到了宋御击球,他脱了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衬衫,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他俯下身,一切准备都做好了,胸膛的扣子微微开了些,露出小片肌肤来,似乎是故意的,宋御突然抬眼,撞进一双局促的眼眸里。 程砚知道他不怀好意很久了,哪知道他还会有这种动作,突然抬眼干嘛?他看着宋御露出胸肌的小动作全被看了去,程砚眼睛一热,移开了目光。 他特别不喜欢对上宋御的眼睛,有时候特别火辣,你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想到那种事程砚哪儿能站得住。 “啪嗒。”球子落进了洞口。 宋御直起身,继续击球,两人火热的眉目传情,像是一见钟情,偷偷暧昧的陌生人。 这场球的结果没人在意,宋御和程砚也没有人接受惩罚,他们在球局没有结束的时候跑到没人的球室里偷香去了。 两个人互有心意,中场宋御把人带离,没开灯的球室只有窗户透进来的微光,照不清两人贪婪的面庞。 他们在黑暗中接吻,激烈到要将对方融进自己的骨血。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吗?”宋御低哑着嗓音问,里面全是情绪。 程砚呼吸紊乱:“不知道。” 宋御按着他的后脑勺,亲吻后说:“我喜欢看你打台球,让我特别想操_你。” —— 晚上十一点,宋御的房间里热火朝天。 程砚衣衫不整,他们没有开灯,就这样在黑暗中摸索着,程砚解不开宋御的纽扣,他今天穿了正装,老实说,确实诱惑到了他。 可是他也讨厌正装,因为是那么麻烦!解不开,解不开…… 他着急地手乱,只能委屈地哭求:“给我……” “要什么?”宋御吊着人,在夜里端着人的下巴,“说清楚。” “你,”礼义廉耻都不在,程砚被纽扣为难住,着急地要哭,“我要你。” 宋御满意地捧着他的脸蛋:“小点声,我爸妈睡了。” …… 不知道折腾到了深夜几点,明天还有力气去上课吗?真危险。 可是哪能想那么多呢,他们贪得无厌,闹着深夜的心跳和慌乱。 -- 第276页 程砚被掐住脖子,宋御的手臂上有汗,掉在了他脖子里,沾湿了枕头。 脚腕上一模一样的刺青碰撞着,黑色的字母在夜里不够明显,但随着疼痛刻在心房的感受他们至今记得。 宋御伏在程砚颈间,贴着他的耳朵,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让人意乱情迷的话: “My sweet heart。” 第109章 他们终于养了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猫。 宋御说要送他东西, 程砚还以为又是鞋子之类的,却没想到收到的是一只超可爱的蓝胖子,叫是这么个叫法,其实小猫本身并不胖, 还特别小, 宋御说养一只猫应该从它小的时候开始养, 把它一点点喂胖,见证它的成长。 程砚觉得有道理,而且乐此不彼, 每天回到宿舍就是摆弄他的那只小猫, 原本除了学习和三天两头跟着男朋友出去这两件事,现在又有的可做了, 高玉成说他要彻底进化成宅男了。 “你男朋友是不想要你了,送你猫?”高玉成看着程砚喂那只猫, 他们喂在寝室里的,有个笼子,下课会把猫放出来, 平时关着,刚开始喂, 程砚怕它乱跑, 先让它缓一缓,打算以后熟悉了再让它自由活动。 小猫也乖,夜里不叫唤,不打扰别人休息, 高玉成也挺喜欢猫的, 就允许他在寝室养了。 “为什么这么说?”程砚抬起头, 他蹲在笼子边, 手里拿着猫粮。 “因为你已经够宅的了,这玩意一养,好家伙,彻底不用出门了。”高玉成作为程砚的室友,很不能理解程砚整天整天地趴在桌子上看资料,那定力真不是盖的。 程砚笑道:“才不是,我喜欢猫狗,他以前说以后会养的,只是兑现承诺而已,跟别的没关系。” “真的吗?我前天还看见他跟别的女生有说有笑地出门呢。”高玉成收拾着衣柜,把洗干净的衣服装进去。 程砚不以为意道:“跟女生在一起又不代表有什么,同学而已。” “那还一起去这么浪漫的地方?” “浪漫?”程砚抬起头:“哪里?” 高玉成摇摇手,“算了,当我没说。” “干嘛说一半啊,”程砚站了起来,也重视了起来,“说完。” 高玉成叹口气:“好吧,也不一定是真的,就看他们一起去吃了饭,学校外面那家特别著名的情侣餐厅,我在窗口看见的。” 程砚没有迅速回答,高玉成怕他多想,说道:“我刚刚开玩笑的,也许没什么,也许我看错了,或者他们只是吃个饭没别的意思。” “那干嘛去情侣餐厅?”程砚的疑心被吊了起来,他倒不是真的想怀疑宋御,实在是高玉成的说辞,他没法心大。 “你想知道就去问他,这是最好的方法。”高玉成说:“别人说的都不一定准确,你觉得呢?” 有道理,程砚不能擅自怀疑宋御,这可是信任危机,恋爱谈那么久,他也得懂点事,程砚给宋御打电话,打算把事情给问清楚了。 可是电话一时半会没人接,程砚蹙眉,平时他不会多想,这会的情况不是不一样吗?他左等右等,希望宋御赶紧给他一个回答,避免他乱想。 可是这通电话就是没通,程砚打了几次,也没个结果,只能作罢。 下午的课不满,程砚在翻资料,准备老师要求回答的问题,高玉成跟他一起在寝室里看书,都没有乱跑,但因为高玉成的话,程砚心里乱糟糟的,安不下心来。 怎么能让谈恋爱影响学习?这是他高中的时候就修炼好的心情,现在也开始不稳定了?是因为高中看不见人,什么事情只能听宋御自己说,而现在离得近了,宋御的事情会被别人看去,他反而要有所动摇了? 叹口气,程砚把书本盖上,拿起手机,还是没收到回复,他大半天在忙什么? 猫在叫,程砚心里在乱,下午四点,宋御才有了回复。 程砚接听电话,问他在干嘛。 “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嘛?想我了?”宋御没个正型。 现在还敢跟他扯皮?程砚语气严肃了起来,“你干嘛不接我电话?” “在忙。” “忙什么?” “嗯……不太重要的事,你不用知道。”宋御转而说:“猫乖吗?” “乖。”程砚有一说一,话题被宋御带着。 “你下午在干嘛?” “看书。” “什么书?” “资料书。”宋御问什么他答什么,一点没有要多扯的意思。 宋御敏感,听出了些什么,关心道:“怎么了?兴致不高的样子。” 程砚说:“等你电话等累了。” 宋御笑一声,歉意道:“我下午真的有事在忙。” “那你倒是说什么事啊。”程砚觉得自己挺有耐心的,宋御干嘛不跟他说?这不是心虚的表现吗?他给他解释的机会了,问几次了,他干嘛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 果然,人一旦有疑心就浮躁了,程砚也是凡人一个,躲不过去。 “别人的事,又不重要,”宋御说:“下来吧,我带你去吃个饭。” 还就是不说了今天? 程砚赌气道:“我吃过了。” 说完把电话挂了,也不愿意跟宋御转圜了,不说就不说,程砚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抱着膝盖,独自委屈了起来。 高玉成听见他的动静,小心翼翼地问道:“真是啊?” -- 第277页 程砚烦躁道:“不确定,他老是不告诉我。” 高玉成敲敲头:“怪我,我多嘴了,真不该跟你说的。”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高玉成现在是后悔了,真不能乱揣测人家的关系,要真把两人给弄分手了,他得是多大的罪过?而且还是不确定的事。 高玉成劝说道:“你别听我的啊,我肯定是看错了,你男朋友对你那么好,你看,都给你买了猫,人不都说嘛,想跟一个人一起养猫代表想跟这个人有牵扯,一起生活,你男朋友肯定特别喜欢你。” 程砚转头看着那只乖巧的猫,他觉得自己变了,他从来都不去怀疑宋御什么的,现在是怎么了?因为别人一句话他就怀疑宋御背叛自己了?怎么可能,他跟宋御这么久了,从高中到现在,彼此为彼此做过的事都历历在目,经历也是别人不能比的,他应该相信宋御的人品。 自己莫非真的是被他惯坏了吗?宋御对他这么好,这么贴心,答应他的事都做到了,自己却开始疑神疑鬼的了。 程砚想甩掉脑子里不健康的想法,拿起手机,想给宋御发条短信道歉,但是摸到手机一瞬间,又一个念头钻进脑海里,正是因为他跟宋御在一起久了,才会有厌倦的心理啊,是不是?是不是有这个道理? 程砚的手僵住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天使和魔鬼在打架,把他闹得一团糟。 “咚咚。” 有人敲门。 程砚穿上拖鞋,走过去开了门,他不知道外面会是谁,以为是哪个室友,结果一打开门,竟然是宋御笔直地站在门口。 程砚微张着嘴,有点傻住了。 “你……”他的话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御则低头看了他一眼,嘱咐道:“换鞋,出去吃饭。” —— 程砚跟着宋御出来了,什么骨气不骨气,脸皮不脸皮的,不如他跟宋御的感情重要,程砚和宋御逛在校园里,学校有很多人知道他们俩,一路上打量的目光不少,但二人都很坦然。 宋御点了一根烟,拎在手里,有什么心事似的,程砚不说话,知道是什么也不说,他还在迷茫呢。 宋御道:“你就跟我僵着,僵住了,有本事僵一晚上。” 他每次都是这样,知道他心里有事,然后直接说出来,让程砚十分下不来台。 程砚道:“是你不愿意跟我说。” 宋御侧眸打量他:“我跟你说什么?” 程砚找茬道:“把脸扭过去,都是烟味。” 宋御还偏不,他站住,拽停程砚,然后抬手握住他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问道:“你要是再跟我硬气着,我扇你信不信?” “你扇我,”程砚抬着下巴,不怕死地说:“不扇我就僵着。” 宋御真是拿他没法子,跟他闹了个玩笑,然后松开手,弹了弹烟灰,站在路边,正经了起来,“我不就接电话迟了点吗?这就要生气了?每日一娇?” “谁跟你娇气了,”程砚反驳道:“我为什么生气你不清楚啊。” “真不清楚,救命,”宋御大男人被拿捏住的无措:“我哥,你别折磨我,我这人就一个,你三天两头吓我一回,我没病都要变脑残了。” 程砚忍俊不禁,就听不了他说这话,没僵住,笑出声来,“那就变脑残吧,我想看看顶着这么帅的皮囊,脑子不好使的家伙是什么样。” 宋御扔了烟头,追上程砚,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自然而然地揣进兜里,说道:“话说回来,我真做错事了吗?” 程砚就是要戏耍他:“说了自己想,我不告诉你。” 宋御猜测着:“嗯……没接电话?” 程砚白他一眼:“早就说过不是这个了。” 宋御继续追击:“那……回来晚了?” 程砚有力地反驳道:“我又不是天天跟你出去,你回来晚了我怎么知道?” “那是什么?”宋御为难得紧,想半天也没个头绪,“送你的猫不喜欢?” “小猫很可爱,你的锅它不背。” “那你说。” “我不说。” “我脑子要炸了。” “炸吧。” 两人到了食堂,今晚吃面,面加了个卤蛋,程砚喜欢吃鸡蛋,面条里的鸡蛋是灵魂,宋御每次都给他点两个。 一个在面里,一个是带壳的。 宋御坐下来,只点了一份面,他在剥鸡蛋,剥的很是熟练,三两下除去壳,递给程砚。 “你不吃?”程砚没见他给自己点餐。 “我吃过了,”宋御道:“别人请的客,在外面。” “怪不得,出去吃好的了。”程砚接过光滑的鸡蛋,提着筷子冷面。 “你别呛我了,”宋御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真是怪了,一整天都没在你身边,什么时候得罪您老人家了?” 不是他不知错,是真不知道哪儿错了,宋御这一天在外面忙别的,忙到电话都没接上,一回来他小男朋友还整起活来了,这让他往哪儿去猜? 可程砚是要为难他到底了,没办法,被惯坏了,程砚现在知道自己的定位,他就是在作妖,“说了自己猜。” 宋御看他打定主意为难他,那也只能自己猜,他想着:“是不是因为一天没陪你?” “我什么时候那么黏着你了?”程砚不服道:“我可不是缠人的男朋友。” -- 第278页 “你就这点不好,”宋御抓住了把柄,“早就有意见了,就从来不会主动来找我,怎么,你们学法的忙到连男朋友都顾不得?” “你怎么知道我们法学生很忙?”程砚顺着他的话说:“不像你们金融系的富公子,毕业了都是要当高管,回家继承家族企业的。” 两个人没由头地论起专业问题来了,倒不是专业有问题,而是本人有问题,程砚就是不提他犯了什么错,宋御绕着弯子也没问出来,两个人在食堂吃过饭,程砚说自己得回去了,他们法学生就是忙到男朋友都顾不得。 宋御道:“你就给我端着吧。” 闹了一圈,一无所获,程砚回到寝室,倒头在床上,自己还真是咬得住牙,这都不说,不过这并不代表事情完了,程砚想着明天该怎么办。 他想了大半天,忽然灵机一动,转头问:“高玉成,你说的那个情侣餐厅在哪?” —— 第二天放学,程砚没有联系宋御,提前到高玉成说的餐厅蹲点,他今天得撞个运气,要是幸运,他抓宋御一个现行,到时候一锅端了,证据在握,看他还怎么狡辩,运气要是不好,今天就是徒劳。 程砚蹲在餐厅后面埋伏着,这个主意很傻,真的,他知道,但他就得亲眼见着才能安心了,万一宋御说了慌呢?他不能太盲目地相信宋御,就让他产生一次信任危机,他发誓自己只疑神疑鬼一次,要是错了,以后都不怀疑宋御了。 程砚等了好久,人一直没出现,赵一白还在这时候跟他打电话了,问他在干嘛,程砚把自己的心理路程说了一遍,换了赵一白一句:“你有毛病?” 程砚疑惑道:“咋了?” 赵一白说:“他为什么要去第二次?” 程砚说:“万一呢,我碰个运气,万一他真偷腥,我一下抓住他,让他难堪。” 赵一白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拆穿:“你那是怀疑他吗?你那是闲得蛋疼,没事干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自己听听你什么语气,”赵一白无力吐槽,“谁家抓男友出轨还开心得要命的?你就差把尾巴翘上天了。” 程砚靠着墙说:“我就是没事干,本来我没那么怀疑他,但他一直不跟我说,越不说我越起疑,稍微怀疑一下呗,又不是大事,他不知道。” “你小心点,别被他抓住了,那到时候尴尬的就不是他了。” “别乌鸦嘴,他怎么可能发现我,我这么隐蔽。”程砚还借了高玉成的帽子,此时压了压,他脸本来就小,被帽子遮住了大半。 结果呢,赵一白这乌鸦嘴还真就灵验了,说好的不应,说坏的那叫一个准,程砚在餐厅附近蹲了大半天,终于看见了宋御的身影,结果发现他是一个人来的,他自己来情侣餐厅干嘛?程砚探着头,就是找不着第二个人,不知道宋御把她藏哪儿去了。 宋御进了餐厅,程砚猫着腰,透着玻璃找着他的影子,这一瞬间宋御就不见了,他围着透明窗转了起来,这个餐厅没有二层,屋子里的景象玻璃窗完全看得清,除非他去了后厨,否则不可能没影子的。 人是不是在里面等他?关键宋御去哪了? “我靠。”程砚直起身,这大半天的等待就这么跟丢了?他大着胆子进去,询问工作人员,刚刚进来的人呢,工作人员问他哪个人,程砚说:“个头特别高,穿了白色外套的,手腕上戴着桃胡。” “那你这细节我哪能注意……” “就是特别高,应该有印象吧……” “有多高?” “一米九的样子,九一也可能,反正特别高……” “一米九二。” 身后一道声音打断了程砚的不确定,他一听激灵了一下,回过头,看见了沉着脸的宋御。 程砚那个无地自容的感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宋御掐住他脖子,拎鸡崽子似的把他拎出了餐厅,锁在两座楼中间的墙壁上,拨掉他头顶的鸭舌帽,露出下面一张羞愧的脸。 “好玩吗?”宋御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手里摆弄着打火机,抽出烟来,点燃后在手里转了一圈,语气沉道:“抓我?” 程砚拨着乱糟糟的发丝,狡辩道:“我不是来抓你的。” “哦——”宋御意味深长地拉长声线,“戴着个帽子,全副武装,在餐厅门口鬼鬼祟祟,找一个一米九的人,不是我,是谁啊?你出轨对象?” “是你出轨,不是我。”程砚捡起地上的帽子,拍了拍灰尘,责怪地说。 宋御道:“我们俩的信任就菜到这种地步?你室友说两句话你就疑神疑鬼了?” “你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是因为高玉成呢?程砚想不通。 “我没长嘴,不会问?”宋御道:“你室友还不错,我问了两句他就交代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程砚惊道:“那你也知道我今天……” “要不然我来干嘛?”宋御说:“让你蹲这么久还抓了个空?” 程砚气急败坏:“你知道还耍我,你不是好人。” “我肯定不是好人,我都出轨了,我是个背叛恋人的大渣男,能是什么好人?猪狗不如。”宋御抽着烟,脸上挺郁闷的,语气都没有求生欲望了,这一切全拜他的恋人所赐。 程砚嚣张不起来,这事本就他理亏,再一听宋御这声线,他哪儿还能耀武扬威去?走上前说:“对不起,我不是真地怀疑你。” -- 第279页 宋御偏开头,程砚特会哄人,早就被宋御锻炼出来了,哄人的方法那是一套套,他抱住宋御的腰,仰着头,可怜兮兮地说:“你别跟我计较,我就是闲着没事干,我听到你和女生来情侣餐厅吃醋了嘛,对不起……宋爷。” 宋御掐着他下巴说:“你现在比女孩都能撒娇,真的。” 一向不许宋御这么说他的程砚今天放下了男人的自尊和面子,说道:“我就撒娇,我就喜欢对你撒娇,别人我还不愿意呢,宋哥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呗,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你直接把我扔湖里,好不好?” 宋御手上加重了力道,捏着程砚的小脸,他皮肤的光滑手感不要太好,宋御就是喜欢捏他的脸,一撒娇起来就可爱的没型,虎牙尖锐,笑起来也招人稀罕,他对着这张脸就是生不起气来,最后拿着架子说:“昨天晚上谁跟我拿腔拿调的?谁在阴阳我?嗯?” “我,程砚,程砚在阴阳宋御,”程砚举起手,认错极快,“真该打,打我吧,哥。” 宋御用力掐人,恨恨地说:“晚上操_死你。” 程砚扑在人怀里傻笑,他知道这事算过了。 把帽子收在手里,程砚跟着宋御回去。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跟我说明白不就行了吗?”程砚把帽子戴回去,他突然发现鸭舌帽戴起来挺帅的,还遮阳,就是有点闷。 宋御站在路口说:“帮室友约的,餐厅也是给他们订的。” “就这样?” “还能怎样?” 程砚道:“那为什么不跟我说?” 宋御解释:“怕你多想,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怕跟你说了,你会多疑,就像现在。” “你不说我才会多疑,而且我没有那么小气,”程砚说:“这种事我能理解。” 宋御认错道:“嗯,这事是我没考虑周全,总觉得自己为你好就乱做决定,下次有什么事会告诉你。” “一定要告诉我,”程砚说:“没有必要瞒着,我不会生气。” 宋御的手掌盖在程砚的头顶,说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恋人之间需要一起进步,恋爱需要两人共同的经营,这件事说不清楚是谁的错,谁都有理,把事实说清楚是最好的方式,一起制定新的规则,避免再次发生此类误会就足够了,不需要争吵,不需要大吵大闹。 程砚也深觉有错误的地方,昨天他应该把事情说了的,就不会有今天这个乌龙了,两人都算认识到了问题,及时纠正,这是可贵的地方。 “你帮你室友追人,追到了吗?”程砚关心了下这个八卦。 “没有,”宋御可惜地说:“那女孩以为我要追她。” 然后发现来的是另一个人?这个追人的方式真是坏主意,程砚心想。 打车回去,今天的饭比昨天的香,程砚请客,给宋御剥鸡蛋,让宋御享他每天享受的待遇。 回到寝室,老妈来了电话,问他最近的生活,程砚说都好,老妈说要过来看他,让把宋御也喊着,这么久过去了,老妈他们已经接受了两个人在谈恋爱的事实。 程砚每天很用功,程妈知道,不想再给他施加额外的压力,再怎么无法接受,最终还是输给了宽容,输给了对孩子的疼惜,二老知道,其实程砚考上复旦,宋御在其中有很大的引导作用,甚至是程砚一部分的动力,他带着程砚一起成长,一起进步,这是好事,至于什么外界眼光之类的,他们自己不在意,作为父母的,干涉太多又有什么用呢? 闹太狠,最终也只是让亲情崩溃,那不是任何人想要的结果。 于是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程妈来的那天,宋御穿的很正经,向程妈保证了许多事,宋御跟程妈早就见过,都亲切着呢,没有程砚跟他父母的那份拘束,两个人畅谈,宋御跟程妈说了很多心里话,程妈最终只能点头应着。 “你们俩都这样了,我实在说不了什么,”程妈说:“只是,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着,这是一辈子的事,你们可能会遭受很多外界不善的目光,如果谁的心理素质不够强大,你们走不到最后。” 程砚却只是笑笑:“妈,从高中到大学,我们身边所有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程妈大受震惊,她以为自己是除了两个人以外唯一知道的了,却不知道这两人能闹得这么厉害,程妈那瞬间真是说不出什么来,以为是两个年轻人的新鲜感,却不知认真到这种地步。 程妈无话可说,只是多加叮嘱,宋御不喜欢做太多的保证,可是为了安程妈的心,他必须要说一下誓言之类的话,让程妈看到他对程砚的心意和对这份感情的认真及决心。 程妈只在这里留了一天,第二天就走了,送走人后,程砚要宋御把那些保证再说一遍,宋御面对面,把保证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程砚怀疑道:“记得那么清,不会是提前背好的吧?” 宋御说:“背你妹,我对你就这份心,以后我要是食言了,你直接把我推湖里去。” 两个人跟湖较上劲了,谁发狠都要把对方扔湖里去。 第一学期,每天程砚和宋御腻腻歪歪,虽然不是频繁见面,但一见面就能腻歪死人,有时候宋御就站在楼底下喊人,程砚的楼层不高,推开窗户往下一看,然后下来跟他一起去溜猫。 -- 第280页 有时候呢,宋御在体育馆打球,程砚会去看,有时候跟他一起去学游泳,两个人三天两头地比赛,赌样东西,最后都是他程砚惨败,然后休息日就被折磨。 程砚加了宋母的微信,宋母隔一段时间会喊他回家吃饭,那个檀宫里的别墅,程砚都快要真地以为是自己的家了,去的频率太勤了。 还有时候,宋父会直接来学校找他,他一个董事,程砚真觉得他来学校找自己有些夸张,但宋父真来过,有什么小年轻的活动就要提着他去看看,耍一耍,当然,还有宋御。 两个人的感情进展一直顺利,期间倒是没有吵过什么架,因为宋御不让吵架,有什么说什么,一旦出了问题必须交流沟通清楚,不让问题隔夜,所以程砚还真办法跟他吵起来。 这顺利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了期末,考完试那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程砚的猫丢了。 一连好几天没有影子,程砚跟宋御每天每天地找,找了三天,一点消息都没有,还在学校里发了找猫启事,那几天程砚急得觉都睡不好。 这猫是他和宋御养的第一只,一学期过去都熟悉了,习惯了,有时在宋御的寝室,有时歇在程砚那里,溜猫几乎成为了他们的日常必须,突然没了,程砚的心情落差太大,几次在没有结果的夜里哭了出来。 那是宋御第一次意识到,程砚那么喜欢猫。 程砚两手捂住脸,声音颤抖地说:“全都怪我,我不该放它出来的,我以为它熟悉了这片区域,不会有事的。” “也许被别人捡走了,过得很好呢?”宋御尝试安慰他,可是不行,程砚的情绪波动很大,他也算是知道很多人为什么不愿意养猫狗了,跟它们处出感情来,再看着它们丢失或者死去,就像一个家人突然离世。 那几天程砚一直难过,也不愿意出寝室,宋御没法子,他是切实体会到了程砚的感受,可能是因为猫在程砚那里的时候比较多,自己虽然伤心,倒不至于到程砚那种地步,宋御只是陪着,安慰的话说了也没用,程砚说自己再也不养猫狗了。 幸好,第四天猫回来了,很不可思议,宋御都觉得戏剧,可是那猫就是回来了,明明白白的,就是程砚那只蓝胖子。 宋御抱着猫在楼底下,给程砚打电话的时候,他还不信,说让他不要开玩笑。 宋御道:“你干嘛不站在阳台看一眼呢?” 程砚走了出去,站在阳台,看见了宋御,他真地抱着一只猫,夜里光线不好,程砚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只,他慌张地跑下来,这才看清楚,宋御手上就是他的蓝胖子。 “我天,在哪找到的?!”程砚接过来,那猫好像受了苦,贴在程砚怀里,一动不动,身上也没有伤,没有被虐的痕迹,应该只是走失,或者被哪个同学抱走了。 “不知道,我今天一洗完澡听见了叫声,在我窗口边,一看真是它。” “这简直就是奇迹,”程砚揉着猫身说:“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感谢上帝。” 宋御看着他低落多天的情绪有了兴奋的趋势,放心了许多,“开心了?” 程砚对着他笑,这几天两人的失落被横扫,程砚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他们还是去溜了猫,抱着猫出了门,买了些新鲜的猫粮,还有项圈,程砚不想给它戴项圈束缚它,但是丢了一次真的怕,他希望这个项圈能让有心之人明白,这只猫是有家的,不要乱抱走。 两个人溜猫溜了很久,宋御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程砚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趴在他的胸膛。 “以后可不要这么低落了,很让人担心。”宋御弄着程砚的头发,程砚的发丝特别顺,摸在手里也很舒服,他就是很乖的发型,高二之后没有再做过,一直是这个。 “你去跟猫说,让它别再走丢了。”程砚抬起头,自己也很像一只猫,被宋御捏着脸蛋,还会配合地眯眼。 “谢谢你。”程砚眉眼弯弯,但并没有带着笑意,是平静的情绪,他突然这么一句,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宋御按着他的额头,摸他的眉毛,问道:“谢我什么?” 程砚想起很多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感情泛滥得过分,他无法控制,是猫引发的,或者是一直压着的,他动容地说:“一直,这些年,还有最近我心情不好,都谢谢你在我身边。” 他这一年很开心,每一天都是,他感恩一切,尤其是眼前的人。 “你要是这样论我们可有说不完的话了,”宋御理智道:“你说谢我,那我是不是更该谢你,在我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选择了我,明知我有问题,还是愿意陪着我一起治疗,有时控制不住伤害了你,还是选择原谅了我,没有第二个人为我这么做过。” 程砚拿下宋御的手,在手里揉着,低头说:“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大问题,而且我也相信你会好的,如果好不了就这样,我还是会陪着你,偶尔犯一次并不是很大的事,偶尔满足你一次对我来说也不是难事,虽然你发疯咬我的时候是有点可怕,但是第二天我还是会继续爱你。” 宋御眉眼温柔,路灯下的小脸上全都是真挚的情绪,他们这辈子如果没有相互遇见,不知道彼此会有多糟糕的人生。 “是你让我变得更好,宋御。”程砚必须承认,是宋御救了危急关头的他,浑浑噩噩的他,让他有了目标,对未来有了憧憬,有自己想做的事,而且知道怎么去做。 -- 第281页 宋御抬起手,碰了碰程砚眼角,像是触碰珍贵的物件一般小心翼翼,“我们都让对方变得更好,所以互相不用道谢。” 的确是这样的,他们不用相互道谢,他们就在彼此身边,谁的付出更多,谁欠谁更多,早就是算不明白的账。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吗?”程砚握住他的手腕,回想到了第一次去宋御家里的事,有些心里话想说,宋御点头后,程砚继续说:“你妈妈把她对你的教育,把你成长的故事,都记录在了一本书里,她想让我了解你的过去,你小时候的悲惨经历,想让我能对你更宽容,更多些耐心和怜悯心去爱你。” 宋御认真聆听:“然后呢?” 程砚抬起眼睛,撞进宋御温柔的眼眸里,真心地说:“我没有带走那本书,我也没有去看你小时候的经历,我觉得,我不需要知道你有多悲惨,你经历过怎样可怕的事,带着这份怜悯心去爱你,我认为我爱你根本不需要借助外界的推动,我只是不受控地,本能地喜欢你。” 宋御轻笑,眼里溢出满足的情绪。 “还有,”程砚把担忧说出:“我害怕看到你小时候的经历,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去看,我怕我接受不了,我怕自己做噩梦,我怕自己对你的爱变成了可怜,我怕好多好多……” 程砚的声音在颤,是溢出口的害怕,宋御抱紧了人,让他伏在自己肩上,在温柔的月色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我知道你肯定经历过非人的折磨,不然你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创伤,但是原谅我不想去了解你的从前,我只想好好地爱现在的你。”程砚搂住宋御的脖子,声音被压的断断续续。 宋御侧头贴着他的耳朵,他真真是喜欢极了这个可爱的男生,真心地回应道:“笨蛋,我当然不会怪你,说实话我还真不想让你看到我的以前,没有必要为一段感情涂上悲情的色彩,我们正在相爱,其他多余的东西不是推动,而是阻碍,你了解现在的我就够了,没必要了解到我小时候经历了什么,还有,我喜欢你现在看我时笑意盈盈的眼神,如果里面多了份感伤和怜悯,我发誓我会很讨厌,听懂了吗程砚?” “那你会讨厌我吗?”程砚截取错了关注点,问他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宋御皱起眉头,伏在他耳边责怪:“怎么听不懂话?” 程砚明知故问:“回答我,你会不会讨厌我?” 宋御顿了顿道:“讨厌你不缠着我,不黏着我,要是都像今天这样赖在我身上,我会喜欢死你。” 程砚轻笑:“那我今天就赖在你身上好了,你抱我回去。” 宋御说着就抱起来人,“抓稳。” 程砚紧紧搂住宋御,被抱了起来,他贴着宋御的脖颈说:“你力气真大。” 宋御道:“个子白长的?肌肉白练的?”他也经常去健身房,而且经常打篮球,身材没话说,举重的训练让他单手都能把程砚提起来。 “那以后就这样抱着我吧,每天都是,就不用去健身房了。” “真是好主意,以后我举着你在学校里逛,你要是不在意别人说我们是傻逼我们以后就这么干。” “才不要呢。” “你自己说的。” “就不要,不要。”程砚耍赖,逗笑了人。 宋御忽然想起一个久远的话题,他突然问:“我现在再问你一遍,如果可以,你想不想嫁给我?” 程砚问:“嫁给你有什么好处?” 宋御思考片刻道:“跟我一起继承我爸的江山?” “想,”程砚举手表决:“我想嫁给你。” 宋御一巴掌拍在他身上,“真是明明白白的图谋不轨啊。” 程砚趴在他身上,手里牵着绳子,小猫跟在他们身后,程砚的目光落在小猫身上,伏在宋御的肩头,低声温柔认真地说:“如果可以,我愿意嫁给你无数次。” 他要怎么拒绝这个人呢?十几岁时喜欢上的人,莫名其妙,越陷越深,百转千回,最终走在一起,从前不敢奢望的感情,现在是两心相许,没有人反对他们,他们带着身边所有人的期望,去赴一个盛大的未来。 他们比波折的爱情剧顺利,他们比疼痛的青春电影幸运,他们是许多不相信爱情的人中幸运的一对,他们是在年少心意相通的人。 他们已经满足,万般感谢身边的一切。 宋御侧眸命令:“抬头。” 程砚抬起头。 他的唇被覆上,接受且回应着真挚而又热烈的情感,他喜欢宋御的味道,他喜欢宋御的眉眼,喜欢他严肃的样子,喜欢他笑起的迷人,爱他的一切。 他们在彼此身边,痛也甘愿。 马上要入冬了,他今年会在他的怀里,过一场温暖的冬天。 宋御没有食言,他亦没有,他们在顶峰相见,他们在热风里接吻。 猫看着,树看着,影子看着,月亮看着,天空何其之大,足以容纳少年的炙热情绪,世界如此之小,让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人相遇。 “宋御。” “嗯?” “再对我说一次。” “什么?” “刺青。” 宋御有力地念道:“My sweet heart。” 程砚喜欢他念英文的音线,好听得要命,他温热的面颊贴在宋御的耳朵,低声回应:“I love you。” -- 第282页 这个冬天,以后的冬天,一定会相当安全,相当温暖,因为有想养的猫,因为有想爱的人。 都在身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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