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原神众人都变成了我的手办》 第1页 [ＢＬ同人] 《（综漫同人）原神众人都变成了我的手办》作者：鱼欲语与鱼【完结+番外】 文案： 初鹿野源吉十八岁的那一天，他遭遇了人生前所未有之大变——他做的手办成精了。 更准确的说，是他最近最喜欢的二次元角色们，附身到他的手办上来了。 于是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比如： 【名柯的场合】 来找他调查案情的侦探：“大哥哥，你是一个人住吗？” 初鹿野源吉（打开大门）：“嗯。” 门后，听见开门声的钟离端着茶杯在沙发上转过头来，餐桌上正对着一桌子菜狼吞虎咽的莫娜慌慌张张地停下了筷子，提着和璞鸢满身煞气的魈从窗外翻了进来，端着一盘红艳艳的菜走出来的香菱向他们轻快地打招呼…… 侦探：“……大哥哥……” 初鹿野源吉（猛然关门）：“你看错了。” 再开门，客厅里已经空空如也，就连桌上的菜和盘子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只有角落的盆栽下面静悄悄地冒着一朵小水花。 初鹿野源吉（肯定）：“你看，没人。” ps.正文已完结，cp是钟离，有私设，伏笔狂魔，极其ooc pss.蠢作者第一次写文，可能会有很多问题，感谢大家的包容 内容标签： 系统 成长 咒回 柯南 搜索关键字：主角：初鹿野源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开开心心打破次元壁 立意：终有一天，会去往更加光亮的地方 第1章 初鹿野源吉 东京，杯户町。 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咖啡店里，几个聚在一桌的少女正小声笑闹着，时不时将目光转向窗边坐着的一个黑发少年，一看就是在讨论什么青春少女的小心思。 终于，在伙伴们的鼓动下，一个少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红着脸站到了少年的座位旁边。 沐浴着夕阳金光的少年抬眼。 柔软的阳光洒在他的微卷的黑发上，长而卷翘的睫毛就像是只盛着金液的小酒杯，窗外洒金的街景衬着他黝黑的眼眸，这一幕宛如少女漫画里的场景。 少女霎时满脸通红，之前打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结结巴巴道：“你、你好，我、我叫宫本梨香。请问……你是在等人吗？” 宫本梨香指了指他对面空着的那个座位。 “没有。”黑卷发少年垂下眼睫，冷淡地否认。 “好、好的……”宫本梨香头脑发热，脑袋晕晕乎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好看，好看，真好看’‘好好看’‘像人偶一样好看’‘真的太好看了’ 于是脱口而出：“你长得真好看！” 话语一出，两人都怔了一下。 然后宫本梨香的整张脸都像熟透了的番茄一样红了个彻底，她顶着几乎冒出蒸汽的脑袋慌慌张张地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非常……” “谢谢。” 黑卷发少年突然开口，打断了几乎就要九十度鞠躬的宫本梨香。 棕色披肩发的少女一怔，缓缓直起了身子，暖棕色的眸子几乎是一瞬间闪亮水润起来，加上脸颊还未散去的红霞，就像个突然坠入爱河了的青春少女。 “……那个，我能问问你的名字吗？”少女满脸红晕，小心翼翼地发问。 “……”黑卷发少年沉默一下，移开了视线，“抱歉。” 宫本梨香眼神立时黯淡了下去。 她满怀歉意地说了句“打扰到您了对不起”，就想要转身离去。 【果然失败了。哼，这个小贱人，竟然还敢当着别人的面反驳我。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打击她一下，这样才能让她乖乖听我的话。】 “……” “初鹿野源吉。” 黑卷发少年突然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皱起眉，视线穿过重重人群，落到了宫本梨香原本坐着的那桌，一个烫着精致卷发的少女身上。 少女的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对这里的关注程度密切到有些不正常。 宫本梨香闻言猛然回头，眼睛里亮起了不敢置信的惊喜。 远处烫着精致卷发的少女嘴角笑意立刻扭曲了起来。 【怎么回事！可恶，这家伙的运气怎么总是这么好。】 初鹿野源吉眉头皱得更深。 宫本梨香回头看到他皱眉的表情，误以为是自己哪里冒犯到他了，惊喜的神情立刻消散，立马弯腰又要道歉。 初鹿野源吉摇了摇头，制止了她，开口道：“小心，卷发的、朋友。” 宫本梨香一愣，脸上的热度迅速冷却了下来。 她很快意识到了“卷发的朋友”指的是谁。 宫本梨香退后一步，像是不能理解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一样摇了摇头，随后表情也与脸上的热度一起冷了下来。 她疏离而有礼地拒绝道：“抱歉，我想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宫本梨香转身离开。 初鹿野源吉看着她回到座位上，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朋友们再次谈笑起来。 那个烫着精致卷发的少女还笑着转头看了他一眼。 初鹿野听到她心底的恶念。 【没眼光的家伙，竟然会看中梨香，明明我才是那个更漂亮的。】 -- 第2页 ……宫本梨香没有和她说他提醒的那些话，那或许应该是有用的。 黑卷发的少年转回头，静静地看着杯底剩下的咖啡残液。 恢复了他一开始时的姿态。 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昨天晚上，他生活了十二年的那个家里有人打电话来说他们要过来和他见面，给他进行这十八年来的最后一次检查。 所以初鹿野源吉才坐在这里。 然而从中午直到傍晚，初鹿野家的人却迟迟没有露面。 很显然，初鹿野源吉被放了鸽子，在这里白坐了一个下午。 只能说预料之中。 初鹿野家的人就是这样，总是有一堆事情要忙，好像无论什么都比对他每年固定的检查要重要。 一次又一次，初鹿野源吉早已经习惯了。 这样也好，反正他其实也挺讨厌被带去做检查。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词语，走过同样的流程，然后给出一个没有丝毫变化的无望的结果。 其实挺没意思的。 也只有初鹿野家那种野心勃勃的家族，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带他去做那个检查。 初鹿野叫来服务员，准备结账。 服务员倒是没有抱怨初鹿野源吉光靠一杯咖啡就占着座位这么久。 他没有恶意，所以初鹿野听不到他在想什么。 但是即便听不到，联想起这几年每次和初鹿野家见面都是约在这里，而他们每次都会爽约，留他在这里坐上很久。 初鹿野也就能靠服务员眼中的八卦和怜悯猜到，他大概脑补了些莫须有的奇怪东西。 初鹿野面无表情地试图解释：“没有，等人。” 服务员眼中的怜悯更加浓重了。 他划掉了初鹿野的账单，安慰道：“没关系的朋友，谁都会有这样的时候。这单算我请你的，我待会和老板说，不用付钱了。” 越描越黑了。 初鹿野默默闭上嘴，只是拿出钱包，用行动拒绝服务员不必要的怜悯。 感情充沛、但观察力明显欠缺的服务员没能从初鹿野没什么变化的表情上看出他的拒绝。 他遗憾又为难地收下了初鹿野的咖啡钱，将他送到了门口，充满同情而又热切地道：“下次再来啊，客人！” 初鹿野胡乱点了点头应付过去，想要赶紧离开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 然而这时，几个吵吵闹闹的小孩呼啸着跑进了店里，撞上了刚要走出去的初鹿野。 初鹿野反应迅速地躲过。 小孩队里戴发箍的短发小姑娘一边往前跑一边匆忙转头道歉：“大哥哥，对不起！我们有急事！！” 没有恶意。 初鹿野收回视线，转头，忽略脑海里一直“嗡嗡”响个不停的低语，再次准备离开。 一阵尖锐的嗡鸣突然刺入他的大脑。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都是你的错……你的错……杀杀杀……】 初鹿野顿时头痛欲裂，眼前满是闪烁的雪花。 他艰难地扭头，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戴着圆眼镜的矮小青年。 他正甩着手，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刚从洗手间里出来。 恶念的来源之人。 一个小小的身影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为头痛所困的初鹿野躲闪不及，被撞了一下，身形不稳地跌在地上。 穿着蓝西服打着红领结的柯南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下一秒，却错愕地发现那个被他撞倒的少年还倒在地上。 “大哥哥，你没事吧？” 怎么他一个小孩子都起来了你还没起来。 柯南走近两步，猛然发现情况不对。 被他撞倒的少年唇色苍白、呼吸急促、神色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不会是心脏病发作了吧！ 柯南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扶住初鹿野，往他身上的口袋里摸索。 一边搜一边急急地说话：“硝酸甘油！你身上的药放在哪里？” 初鹿野睁开眼，被柯南一通摸弄得清醒了一点。 没忍住抓住柯南在他身上乱摸的双手，顾不得现在眼前的是个小孩子，他艰难道：“眼镜……杀人。” 柯南震惊，立刻想起他们匆匆忙忙赶来咖啡店的原因。 就在此时，咖啡店里响起了一声尖叫。 柯南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刚刚那个抓着他胳膊的少年早已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初鹿野源吉有些踉跄地走在街上。 他的术式让他可以听到一定范围内的恶念，但他的精神却没有被术式强化。 而人的恶念，如果膨胀到可以为之践踏法律和生命的地步，往往就会像刚刚那样，让初鹿野的精神不堪重负。 东京是一个聚集着负面情绪的大都市，像刚刚那种杀人犯的恶念，虽然不多见，但初鹿野也是曾遇到过的。 应对的方法很简单，走。 让恶念的制造源头离开他的术式范围，越远越好，这样他就能摆脱那些负面情绪对他精神的压迫。 可是这一次，情况似乎有点不一样。 初鹿野已经走了足够远的距离了。 按照他曾经的经验，那个杀人犯的恶念虽然强烈，但也不至于持续到这么远了还在影响他。 -- 第3页 然而他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头疼没有一点减轻的迹象，甚至在周围恶念的沙沙低语中，初鹿野还幻听到了收音机老化般“滋滋”的电波声。 不对，这好像不是幻听。 初鹿野用力按住脑袋，细细分辨。 【滋滋——听滋滋到……滋，喂……滋滋——音量滋嗡——可以吗？】 【听得到吗？】 【我是来自仙女座第三悬臂β星的社交恐惧症救助系统，特来救助你们社恐的地球人。地球人，你好啦！】 【系统加载中……绑定完成……正在检测地球人个体——初鹿野源吉——内心野望……】 【检测成功！野望为：成功治疗口……】 初鹿野悚然一惊，下意识放空大脑压住这个念头。 【……咦？野望转变。初鹿野源吉，野望为：报复……】 刚听完前两个字，初鹿野就意识到放空大脑的方法行不通，这样反而会暴露他隐藏得更深的东西。 来不及多想，他快速分散注意力，有意识地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诶~来真的吗？地球人个体，初鹿野源吉，野望再次转变，野望为：遁入二次元世界的梦想乡。】 【野望确立成功！】 【恭喜你，地球人！只要成功治愈社恐，你就能实现你的愿望啦！】 【为了取得你的信任，系统会在一小时内给你发放‘野望实现初级礼包’。】 【赶快去体会野望初步实现的效果吧！】 第2章 钟离 来不及思考，初鹿野源吉拉上卫衣帽子，步履匆匆地回了家。 头痛在那个自说自话的“系统”冒头后就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就是他早已听惯的碎碎念个不停的恶念低语。 看样子之前造成他剧烈头痛的罪魁祸首，不是杀人犯，而是那个自称来自外星的“系统”。 而它在发放了那个初级礼包之后，就在他脑海里沉寂了下去。 初鹿野尝试在脑海里呼唤系统，得到的也只有【快去体验‘野望实现初级礼包’吧！】这种机械回答。 就好像一个卡步骤的新手教程ai，不停地催促玩家去按它的要求做。 初鹿野没在大街上做进一步的尝试。 对于这种正体不明的奇怪东西，他更愿意在一个封闭的、确定安全的空间里进行深层次的探究，以免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该庆幸初鹿野曾经接受过想法控制方面的训练，在系统读取他的浅层意识的时候，及时将自己真正的愿望藏了起来。 不然初鹿野根本不知道系统会利用他的愿望去做些什么。 更糟糕的情况是，如果系统向他承诺能够帮他实现他真正的愿望，初鹿野甚至不能肯定他会坚定地拒绝。 如果真有那种可能的话，他或许会心甘情愿地沦为对方的工具人也说不定。 初鹿野源吉甩了甩头，不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将钥匙插入锁孔，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这里是他的家，只有回到了这里初鹿野才能真正地感到安心。 黑卷发的少年合上门，在玄关处换了鞋，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的微笑：“我、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一个平缓的声音突兀响起。 初鹿野悚然一惊，笑容瞬间消失。 他绷紧了面部线条，露出遭遇危险的小豹子一般凶恶的神情。 他戒备着穿过走廊，在身体暴露在不知名闯入者视野中的那一刻厉声质问：“谁？！” 【恭喜你，地球人！你发现了系统发放的野望实现初级礼包。】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初鹿野面无表情。 平静无波的外表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常回家的普通人，而不是一个刚开门就在客厅遭遇‘自己做的二次元手办大变活人’，这种既不科学、也不柯学、甚至也不咒术学事件的死宅。 黑卷发少年僵硬着缓缓放下了准备结印的双手：“钟、钟离、离先生？” 客厅茶桌上端坐着的小小身影沉稳地点了点头：“初次见面，旅行者，很高兴你能记得我的名字。” 手办活过来了？这是系统做的？它真的能实现他的愿望？ “不对！” 初鹿野突然再次提起双手，飞快地结了一个印，眼露凶光：“你、是、什、么？” 他锐利的目光飞快扫视了一遍四周。 “操、纵、者、在、哪？” “交、代！” q版手办模样的钟离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地顿了一下，突然有种想要说出一切的冲动。 但很快，还没来得及让他说出任何一个字，这种冲动就如同它来时那样突兀的，消失了。 钟离顿了一下，明白初鹿野并不信任他们：“很抱歉，旅行者。我现在还不能对你说出任何事情，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是遵循一份契约来到这个世界的。” “而这份契约，我以契约之□□义向你保证，是绝对公平，并且对你无害的。” 没有恶意。 初鹿野有些茫然地放下了手。 虽然没有恶意不代表完全诚实，但至少证明对方是可以相信的。 而如果对方真的与他脑袋里那个他无法侦测到恶意的系统有关，那就至少证明了系统没有想要利用他的愿望的意思。 -- 第4页 所以这说明，系统真的可以实现他的愿望，而他错失了许愿的机会？ 初鹿野一时分不清他此刻心中的感情是庆幸还是后悔。 而钟离，他就像是看穿了初鹿野在想什么一样，眼中带着透彻而温和的笑意。 即使此刻顶着q版手办的可爱外壳，岩王帝君也透露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气场。 “如果实在不能相信，旅行者，你可以来摸摸我的角。这具身体出自你手，想必你应该很清楚它的各处细节。” 钟离语气温和地说出这句话。 初鹿野猛然一怔，对上钟离闪烁着赤金色的包容目光，只觉得当初捏手办时特意给它加上龙角和尾巴的小心思都被看了个通透。 他立刻有种社死的窒息感，只恨不能用脚趾抠出一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我、我……” “没关系的，来吧。” 钟离微微低头，将头顶树枝一样繁复美丽的龙角递过来。 微垂的华贵石珀眼眸让这个场景显得格外奇异而不同寻常。 初鹿野犹豫了一下，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靠近那对小小的龙角。 他的指腹抚过龙角本身，修剪得圆润齐整的指甲盖拨动了龙角上挂着的小小银杏叶。 它们像被风吹动一样轻轻晃动，让人疑心这些风铃一般的银杏是否发出了一阵清脆的铃音。 初鹿野对这些小小的银杏再熟悉不过了。 这些都是他开着台灯伏在桌上，用镊子和粘土一粒一粒捏出来的。 然而现在，这些银杏就像从模型变成了实物一样，叶脉凸起了更真实的纹路，连触感也变成了真实叶片的微微粗糙。 龙角也是，和他小时候在奈良幸运摸到的那次鹿角手感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太小太精致，初鹿野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在摸一头鹿的角。 这是当今的咒术界做得到的吗？ 让一只手办像真人一样行动说话，并且彻底改变手办本身的材质。 真有人的术式能做到这些吗？ “……摸好了吗，旅行者？” 初鹿野被钟离的声音惊了一下，这才从飘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然后发现自己的手指一直放在钟离的角上，就好像一个留恋人家角的触感于是恋恋不舍揩油的变态一样。 黑卷发少年顿时脸色爆红。 什么怀疑什么警惕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触电一般飞快地把手收回来，结结巴巴：“对、对不、不起。” 怎么可能做得到，这几乎等同于创造一个新的生命，是属于神的权柄，而非小小凡人。 他不会有被拥有这种力量的人费心思诓骗的价值的。 “不必在意，这本身就是我向你提出的请求。”小小的钟离温和地宽慰初鹿野。 “不、不，我、我是、是说……” 初鹿野满脸懊恼地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越紧张越没办法说清楚，反复深呼吸也镇定不下来，于是快速拿出手机，在上面打了一行字。 【我是说很抱歉，钟离先生，我没有为你做出一副合适的身体，让您待在了这个狭小不便的q版手办里。】 钟离读完手机上的文字。 抬头就看见了手机屏幕后，黑卷发少年满脸通红但眼神真挚的表情。 见多识广的岩王帝君顿了一下，缓缓对初鹿野露出一个微笑：“我很感谢你的心意，旅行者。” “但是不必为我过分操劳，这具身体很好，有长度适宜的手和脚，体面合身的衣服和鞋子，能让我以从前未经历过视角重新观察这个世界。” “但……” “先听我把话说完。”钟离举起小小的手掌，以眼神制止了黑卷发少年急切地将要冲出口的话语。 “……露出尾巴和角是个很好的设计。” “它们让我体验到了人身不能带来的舒适和自由感，但又不像龙躯那样难以融入世间的生活，可以方便地使用世人发明的各种工具。” 黑卷发少年脸色更红了，露出的脖子和耳朵变成了与煮熟的虾子一般滚烫的颜色。 钟离笑了笑，神色间带上了一点严肃：“最重要的是，它给了我降临此世的一个凭依，如果没有这具身躯，我现在连坐在此处与你对话都不可能。” “孩子，你永远不必为自己做得不够好而感到愧疚，你已是此世难得的珍宝，是承载着大地中的美好记忆和祈愿而诞生的宝物。” “所以，至少在我面前，更相信自己一点吧。” 黑卷发少年脸色红红地张了张嘴，却没能憋出任何一句话来，只好再次打开手机，输入了一串文字。 【钟离先生，你原来记得我在提瓦特做过的事情吗？】 “自然。”钟离笑了笑，语气中莫名透出一股调侃来。 “包括你对着——是叫电脑吧——说出的那些话，对我们，嗯……身材的点评，还有……” “不！不用，再说了！” 初鹿野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他以超常发挥的语速和流畅度打断了钟离没说完的话。 “如你所愿，旅行者。”钟离善解人意地点到即止。 初鹿野深呼吸，脸上的红晕终于消退了一些，然后开始犹豫。 “钟离、先生，既然、既然你们听得、到，那我、我、我，我口吃的、事情，你、你是不是也……” -- 第5页 “我们都知道，你可以不用勉强的。”钟离语气温和。 初鹿野低下头，表情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自惭。 但他很快恢复了过来，或者说——转移话题了过来，走向厨房道：“我、我去做、晚饭。” 当晚，初鹿野准备了一桌异常丰盛的晚餐。 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很少会一顿饭做这么丰盛。 但是今天不一样，有钟离先生在，所以初鹿野格外有干劲地掏出了自己的锅碗瓢盆，几乎把冰箱里储备的食材都消耗一空。 “腌笃鲜、金丝虾球、莲子禽蛋羹、爆炒肉片，还有作为饭后甜点的莲花酥……旅行者，你的厨艺真是令人赞叹。” 钟离提起小巧的食玩筷子，面前的小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承装着各种菜品的小小餐盘。 初鹿野将一盘爆炒肉片摆在自己面前，闻言抿了抿唇，有些羞赧地一笑：“钟离、先生，喜欢就、好。” 初鹿野没法控制自己的口吃。 尤其是在他情绪激动、异常想要表达自己的时候。 所以他平常会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也很少说话，但这个定则在能让他安心的人面前并不存在。 比如姨母，又比如钟离。 因此而在圈子里面被人误认为高冷，甚至因此有了一个‘高冷王子’后援团。 就是初鹿野所不知道的了。 “对了，钟离、先生，可以吃、东西吗？” 初鹿野好像突然记起眼前的钟离其实是粘土做成的，脸上露出了有点担忧的神情。 作为一个刚刚才兴致勃勃地准备了一桌好菜的大厨，初鹿野此刻问出这种问题，实在是很容易让食客感到为难。 作为大厨唯一的食客的钟离，现在就很有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即便是我不能进食，此刻也不可能拒绝你的菜品了吧，旅行者。” 黑卷发少年立刻连连摆手：“不、我不、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的，旅行者。” 钟离用筷子挟起一小块肉片，将它放入口中：“这具身体的构造不同常人，行动的能源虽然不来自于食物，但进食，也在这具身体可以负担的活动之内。” “……非常美味，对辣味和火候的调控精妙至极，已不在万民堂的大厨之下了。”钟离点头赞叹。 “谢谢、夸奖。”初鹿野脸颊微红，“我很、喜欢辣菜。” 钟离顿时恍然：“是顾忌到我的口味才只做了一道辣菜么？虽然很感谢你的心意，不过我并不介意辣菜，不必为此勉强自己，旅行者。” “不，不是。是、因为吃辣、太多，会、掉头发。” 初鹿野摇头，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哦？此事可有什么说法？”钟离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然后这顿饭就变成了初鹿野一边用手机查资料，一边给脱离世俗的千岁老人摩拉克斯科普“吃辣为什么对会掉头发”这件事的青年（？）养生座谈大会。 第3章 系统 初鹿野源吉常常会做一个梦。 在这个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成不变的平静和安宁。 是初鹿野在现实中从未感受过的平静和安宁。 每次做完这个梦醒来，尽管什么都不记得，但初鹿野总会在床上呆坐许久，回味那种空荡而虚无的安宁。 但是今天，梦境的平静被打破了。 当初鹿野源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片月光幽微的竹林里。 脚下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镜面一般映照着月华的静水。 他往前迈出一步。 以他的落脚点为中心，水面立刻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奇妙的体验。 初鹿野环顾四周。 “你的梦境还挺有意思的耶，地球人。” 一道软软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初鹿野面前什么也没有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只黑猫。 它站立在水面上，一圈圈的涟漪以它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 就像初鹿野那瞬间警惕起来的内心，在无声呐喊：“就是它！那个不该出现在梦境的外来者！” “……系统。” 初鹿野猜到了黑猫的身份，他已经伏低身子，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嗯哼，是的哦。”系统黑猫迈着猫步绕到了初鹿野身边，“你已经发现了吧，地球人？你的口吃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哦。” 一道半弧形的能量条随着系统的话出现在了初鹿野的面前。 这形状很眼熟，就像…… “体力条？” 初鹿野脱口而出，浅粉色的能量条立刻缩短了四分之一。 初鹿野瞬间明白，这个山寨的所谓‘体力条’，就是能让他在这里流畅地说话的能量。 “怎么样，地球人？”系统黑猫笑眯眯的，难为它能用一张面瘫的猫脸做出这么复杂的表情。 “系统经过慎重的思考之后，决定将你的另外两个愿望也列入野望实现奖励列表里，只要配合治疗社恐，系统就会根据社恐治疗的进度，给你发放野望实现礼包。” “三个愿望，一次满足哦！”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初鹿野面无表情，他只有惊，没有喜。 “所以呢？” -- 第6页 初鹿野无视了在他说出这句话后，立马只剩下一半的能量条。 “……奇怪，书上不是说地球人受到惊喜礼物的时候会很高兴吗？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高兴的样子？” 系统黑猫探头探脑地观察初鹿野的表情，那副一脸疑惑的无辜样子让人看了很想打它。 初鹿野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他扭转手腕，并指指向系统黑猫。 一小团咒力就在他指尖凝聚成子弹的模样，向系统呼啸而去。 系统黑猫赶忙往后一跳，咒力子弹射了个空，在水面上掀起了一圈圈涟漪。 “地球人，你怎么能这样！系统可是来帮助你治疗社恐的！你现在在这里能这么流畅地说话可都是系统的功劳！” 系统黑猫炸着毛大声bb。 “我不需要。”初鹿野冷漠地拒绝。 对继承了曾祖父术式的初鹿野来说，只要术式还在一天，他就会社恐一天。 社恐于他而言并不是一种需要治疗的疾病，而是能让他更轻松的生活方式。 从古至今，想必也没有哪个能听到人类心底声音的生物，会从头到尾一如既往的热爱人类，并与人类交往吧。 钟离先生是例外，初鹿野还从没听到过他的恶念。 也不知道是因为钟离先生没有清晰到足够他听见的恶念，还是所有被附身的手办都是这个样子。 初鹿野希望是第二个。 “怎么会不需要！你明明……”系统黑猫猛然一顿，像是意识到自己在炸毛之中差点说漏嘴一样硬生生止住了话题。 它焦躁地在原地绕了个圈，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 初鹿野遗憾地看着系统黑猫咽下了将要透露出来的情报。 同时开始疑惑，这个天外来物，到底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一个地球人是否社恐。 这关它一个外星球来的系统什么事？ 黑猫“哼”了一声：“不用激将我，可恶的地球人。你想知道的事情，等你该知道的时候一定会知道的。” “现在，你应该感谢系统我的体贴，只要你完成接下来的任务，你就能将这个能量条带到现实里去。有了这个，无论是你的口吃、你的术式、还是你想完成的报复，你都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实现。” 系统黑猫斜了初鹿野一眼：“该讲的话就讲到这里，在达到发放中级野望实现礼包的标准之前不要找我。” “你的下一个任务就在那边的竹林里，自己去找吧。” 黑猫做出了一个向上跳跃的动作，就如同它来时那样，突兀地消失了。 梦中的心湖恢复了平静。 初鹿野看了一眼能量条。 还剩四分之一。 满格的能量条足够他说四句话。 也许正如系统所说，这是能帮助他实现除了‘遁入二次元梦想乡’之外一切愿望的东西。 毕竟初鹿野传承自曾祖父的术式【恶言击破术】，是一个只要用言语击中对方的执念，就能利用对方自身的咒力无限膨胀，将敌人由内而外地摧毁掉的术式。 但是那又如何。 这个术式可以杀掉任何他想杀的人，却不能让他挽回他最想留住的人。 他可以报复初鹿野家的任何人，然而母亲真就是被他们害死的吗？ 是不是，就连他自己也是害死母亲的凶手？ 初鹿野站在无边无际的湖面上沉默。 月光开始变得暗淡，云层聚集，心湖上几乎要下起雨来。 几道浅浅的涟漪在初鹿野面前的水面上浮现，引起了他的注意。 就好像几只在雨前低飞的蜻蜓，从他面前点水掠过，然后嬉闹着对他细声到：“快来，快来呀。” 初鹿野下意识跟着涟漪追了上去。 潜意识告诉他，前方或许会有他要寻找的答案。 初鹿野闯进了一片竹林里。 这里的夜色浓郁，紧紧包裹住竹林，让外面的月光一丝也透不进来。 伸手不见五指，初鹿野几乎看不见脚下的小径。 竹林里凝滞的风被初鹿野的闯入所搅动。 初鹿野发现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因此被吹得翻飞了起来。 他蹲下来，拈起那个东西，凑到眼前仔细看。 ——一片沾血的羽毛。 形状扁而丰润，似乎是鸟类的翅羽，但又很细小，可能是还未长全的绒毛。 初鹿野眯起眼睛，费力地试图在黑暗中分辨羽毛的颜色。 是白……不对，青色？ 恰在此时，一束月光冲破黑暗，落到了初鹿野手中的羽毛上。 淡青的羽毛反射出一道漂亮的金芒。 它是青金色的。 初鹿野的注意力却已经从羽毛上转移了。 因为那道月光照亮了他身前的地面，照出了伏在地面上一点染血的淡青色羽尖。 初鹿野这才发现，就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黑暗中，匍匐着一只背生双翼的生物。 如果不是他在这里止了步，只要再前进一点点，他就会碰到这只生物的翅膀。 初鹿野悚然。 但黑暗中的生物似乎还是被惊动了。 不是被初鹿野，而是被月光。 垂落地面的羽翼猛然挥动，搅动了林间凝滞的风。 无数青金色的羽毛被风吹动，纷纷扬扬地洒了一漫天。 -- 第7页 初鹿野被掠过月光的羽毛反射的金光晃了眼睛，几滴生理性的泪水涌出，他忍不住抬起手挡了挡。 在泪水模糊了的视线，和漫天羽毛的缝隙中，初鹿野看见黑暗中的生物睁开了一双金色的瞳眸。 “离开——！”鸟类一般嘶哑尖利的声音。 “！” 初鹿野从床上猛然坐起。 梦里清晰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像被无形的手抹去了似的，如潮水一般飞快的消退了。 任凭初鹿野拼尽全力握紧手心，最后在他记忆中留下的，也只有无尽的迷茫，和一双模糊的金色眼睛。 “笃笃” 房门处传来敲门的声音。 “是我，旅行者，我似乎听见你在呼救。” 是钟离先生。 初鹿野宛若大梦初醒，这才从呆坐在床上的放空状态中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地掀开被子，跑去给钟离开门。 q版钟离飞在半空中仰头，看见少年黑黝黝的眼睛和额头上被细汗沾成一缕一缕的卷发。 他飞高了一点，老父亲一样探手摸了摸初鹿野额头的温度，关切道：“似乎有些发热，是做了噩梦么？” 初鹿野微微低头，乖巧地让钟离试他额头的温度。 他闻言有些迟疑，摇头道：“不是、噩梦。” 初鹿野沉默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梦中那双金色的眼睛可能和魈有关。 “我、我想去、看看魈。” 钟离托着下巴沉吟：“……那孩子，你是梦见他了吗？” 初鹿野不确定地点头。 他把梦里记得的东西都写在手机上，递给钟离。 钟离看完后微微点头，向上飞起来一点：“也好，那我便与你一同去吧。” 第4章 出门 初鹿野带着钟离来到了这栋房子的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是他当初选择这栋地理位置不算优越，房子本身也不算很大的独栋小宅的原因之一。 初鹿野将这里装修成了一个异常宽敞的工作室。 里面摆满了各种机器和工具，还有占满一整面墙的手办柜。 理所当然，柜子里面摆满了各种手办。 阿宅的终极梦想也不过如是。 工作室的另一边，初鹿野的工作台正摆在这里，上面是一个已经完工的q版手办。 正是手持和璞鸢，半戴着傩面的魈。 初鹿野和钟离一左一右，把这个做工精细的粘土人围在中间。 两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它好一会，也没发现它有眨眼睛或者动起来的迹象。 初鹿野眨了眨因为太久没合上而有些酸痛的眼睛，抬头，却疑惑地发现钟离还站在粘土人的旁边，托着下巴似乎在沉思的样子。 “钟离、先生？” “啊，抱歉。”钟离回过神来，语气有些歉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一时有些入神了。” “没、没事。”初鹿野摇头，“钟离、先生，想到什、么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在猜测我们来到这里的条件罢了。”钟离沉吟道。 “我原本以为降临此世，只需要有一个可供凭依的身体。可是从如今的情况看来，这个猜测还不够接近事实。想要借助人偶的身躯来到此处，可能还需要其他条件……” “等、等一下。”初鹿野打断了钟离没说完的话。 他惊异地瞪大眼睛：“钟离、先生，原来、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吗？” “嗯？你是说，我们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钟离愣了一下，无奈微笑：“你把我想得太过神奇了，旅行者。我不过是一介退休了的岩神，怎会知晓穿越时空的奥秘。虽然藏有此等知识的书籍，我倒是有所耳闻，但这些书籍，俱都收录在小吉祥草王的宝库里，我并未有幸拜读过。” “更何况，我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你需要帮助而已。” “只……”是因为我需要帮助？ 黑卷发的少年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迷茫。 钟离见此情形，不由叹了口气，伸出小小的手掌，安慰似的摸了摸少年蓬松微卷的黑发。 初鹿野垂下头，任由钟离摸着他的脑袋，转移话题一般，和钟离讨论起了魈还未附身到手办上的问题。 当然，是一个正常说话，一个用手机打字。 初鹿野将见到钟离之前，系统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都输入到手机上，递给钟离看。 “原来如此。”钟离托着下巴，“如果说我是因为那个‘礼包’而跳过了正常步骤的话，那么其他人的‘降临’，或许还需要一个中间的过程。” “比如，你昨晚的做的那个梦……” 初鹿野点头。 “旅行者。”钟离突然呼唤初鹿野。 黑卷发的少年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就像被教导主任点到名字的中学生一样。 “不必如此紧张。”钟离无奈，缓和了语气和神情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否还能与系统联系？” 初鹿野茫然了一下。 一些似是而非的模糊记忆跳动在他脑海中，他迟疑着打出一行字： 【它好像说，在达到中级礼包的发放标准之前不要联系它。】 初鹿野在钟离看完这行字后把手机收回来，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两下屏幕，犹豫着又打出另外一行字： -- 第8页 【但是我，并不知道中级礼包发放的标准是什么啊？】 “……也就是说，系统失联了？” 钟离得出一个令人感到怪异的结论。 初鹿野愣了一下，低下头又开始打字。 【可能，外星系统，就是比较粗心大意？】 黑卷发少年一脸不确定，很明显，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钟离叹了口气。 突然有种离开璃月之后，要操心的事情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的感觉。 “既然如此，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旅行者你的梦境了。” 初鹿野点头。 “入梦一事，不易勉强。旅行者，你刚从梦中惊醒，想必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再入睡。” 初鹿野点头。 “那么，此事便明日再论。” “我们去吃早饭吧。” 初鹿野点……初鹿野一脸茫然。 “早、饭？” “民以食为天。” 钟离慢悠悠地从初鹿野的工作台上飞下来，动作间颇有赏花遛鸟璃月老大爷那味儿。 “此事倘若与你的梦境有关，那么一切明日便可见分晓。倘若无关，那即便心急如焚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倒不如先解决了你的一日三餐。” “旅途总有一天会到达终点，所以，不必匆忙。” 初鹿野乍然听到这句在游戏中听过无数遍的语音，一时半会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到钟离飞到了地下室的门口，停下来回头等他时。 初鹿野这才反应过来，匆匆跟上。 两人从楼梯夹角的地下室入口出来，初鹿野将门关好。 “冰、箱里，没有、食材了。我们，出去、吃吧？” 初鹿野想起昨晚过分兴奋，将冰箱里储备的食材耗光的场景，不怎么流畅地试图用言语补救。 “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 “那自然再好不过。”钟离沉稳点头，“恰好，我也想要品尝一下异世的美食。” 初鹿野赞同地连连点头。 但很快，他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掏出了手机。 【钟离先生，请先等我一下。】 钟离微微颔首，看着初鹿野步履匆匆地上楼回到了他的房间。 很快，他又拿着什么东西从楼上下来。 那是一副外形炫酷的头戴式耳机，还有一只小巧玲珑的微型麦克风。 初鹿野把耳机和麦克风放到桌子上，手速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出一段文字。 【这个是我刚到东京的时候，姨母给我准备的特制耳机，隔音效果很好。】 【最重要的是，这个麦克风可以和耳机无线连接。一会出去的时候，钟离先生你就可以藏在我的口袋里，对着这个麦克风说话，除了戴着耳机的我，没有人会听见你说话。这样，就不会有其他人发现，我们就可以一起在外面吃饭了。】 初鹿野把小巧的无线麦克风放到钟离面前。 谁能拒绝在口袋里装着一个头上长角、身后还有小祥云尾巴的帝君出门呢？ 更别说这个帝君还会动、会说话，小小的一只手就能捧起来。 至少初鹿野不能。 所以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发射星星眼光线，满眼亮闪闪的期待目光几乎让人不忍心拒绝。 对老爷子特攻。 钟离长叹一口气，只好满足孩子偶尔的任性要求：“我明白了，旅行者。” 初鹿野的表情瞬间闪亮了起来。 他胜利一般地握起拳头庆祝，几乎是立刻就从地上跃起，转身要去房间换一身带口袋的衣服。 “稍等一下，旅行者。” 初鹿野转头，墨池一般黑而幽深的眼眸宛如照进了阳光，亮晶晶的，透露着无声的喜悦。 面对这样的目光，钟离只得咽下还未出口的话语，临时改成了一句：“……记得替我买一身便于外出的衣物。置衣的费用……” 初鹿野张嘴，吐出两个字：“我、付。” 第5章 波洛 米花町，波洛咖啡店。 初鹿野穿了一件领子可以竖起来的黑色外套，拉链微微敞开着，钟离就待在他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穿这件衣服原本是为了方便钟离在外套里面活动，领子高一点也可以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让手办模样的钟离不要被人发现。 然而，这件机车风外套的外表实在是太狂野了。 尤其是，初鹿野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不断闪烁蓝光的耳机。 尽管他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戴上了口罩，把整个下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但是纯黑色的口罩、略长的黑卷刘海，反而衬得他在那之间露出的一点皮肤白得像在发光。 这一身装扮对他人的目光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以至于初鹿野刚推开波洛咖啡店的门，店里寥寥几个不用上班的客人们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初鹿野的黑黝黝的眼睛在店里扫了一圈，没和任何一个人的目光对上。 看起来十足高冷，十足目中无人。 但社恐们都知道，这样的表现不是因为高冷，也不是因为目中无人，而是因为——不敢。 表面高冷的酷盖找到角落一个空着的座位坐下了。 榎本梓端着托盘和菜单来到初鹿野旁边。 -- 第9页 几个明明是工作日，却还悠哉悠哉地在波洛咖啡店吃早餐的小学生、高中生、颓废侦探大叔，正在悄悄地打量这个与周围环境相比十分突兀的少年。 毕竟这里是米花町，不是涩谷。 像这样穿着一身看起来随时都能去飙车的衣服，明明一副中二又不良的打扮，却来喝咖啡的人，还是挺少见的。 但是很显然，三人的关注点都不太一样。 毛利小五郎半月眼“嘁”了一声：“穿成这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不良小鬼。” “爸爸！”毛利兰嗔怪地看了一眼毛利小五郎，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能这样随便评价一个不认识的人，要是让人家听到了，多不好啊。” “那也是他自己不学好的问题。”毛利小五郎理所当然地不屑，“话说你们这些学生，怎么今天待到这么晚，不用去上课吗？” “帝丹今天在准备校园祭，我和柯南都要等到下午再去学校。”毛利兰半月眼吐槽，“早上就和你说过了，你完全一点也没听进去啊，爸爸。” “啊哈哈……”毛利小五郎心虚，尬笑挠头，辩解道：“这不是因为冲野洋子的演唱会重播……” 父女俩的话题已经转移到另一边去了，唯一一直坐着没有说话的柯南却还在盯着初鹿野瞧个没完。 柯南正在绞尽脑汁地想，他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他觉得初鹿野看起非常眼熟，但他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以他的记忆力，如果上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人也是穿着这么显眼的衣服，他不可能不记得。 所以上次让他记住这个人的，不是衣服、不是外形，而是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一些更加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柯南看着黑卷发少年对着榎本梓微微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而榎本梓就这样笑着收回菜单，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对那少年说了几句话，随后转身离去。 他看起来和小梓姐姐很熟的样子，似乎是这里的常客。 那么这种眼熟感是因为偶然在楼下碰见过吗？ 不、不对，如果只是在楼下碰见，他不可能对他有这么深的印象，深刻到即便他戴着口罩也能认出他来。 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事情？ 一定有什么事，就在最近…… 柯南的侦探大脑不停转动，试图从对方身上的每一个小细节中找出线索。 黑卷发少年戴上那副外形炫酷的耳机，按着耳机一侧，似乎听到了什么一样稍稍偏头。 这个动作让他的脸偏转了一个角度，刘海轻轻晃动，正脸朝向柯南，露出了那双极有特色的眼睛。 纯黑色的瞳孔，眼尾微微上翘，拉长的下眼睑，看起来既像在厌弃世俗，又像在俯瞰众生。 同样的形状，一双睫毛被汗水沾湿的黑眼睛出现在柯南的记忆中。 是他！ 一道灵光划过柯南的脑海。 那个明明跟被害人、凶手和委托人一点交集也没有，甚至他们都没有和他相关的记忆，仅仅只是在同一个咖啡厅里喝过咖啡，却立刻辨认出凶手的家伙！ 柯南记起了初鹿野是谁，立刻跳下椅子，不顾后面小兰的阻拦，径直跑到了初鹿野面前。 他装出一副小孩子的天真样子：“啊咧咧，这不是上次在咖啡厅见过的大哥哥吗？” 初鹿野的视线滑到了柯南身上。 他微微皱起眉，黑沉沉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不明所以的疑惑：“你……？” “我是当时在门口帮你找药的小孩呀，大哥哥不记得我了吗？”柯南歪头卖萌笑，“对了，大哥哥的心脏病在那之后有没有好一点呀？” “我、没有、心脏病。” 初鹿野摇头，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说：‘你认错人了’。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还直直注视着柯南。 初鹿野在思考，为什么这个小孩称呼自己为‘小孩’，听起来就好像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小孩一样。 柯南哽了一下，顶着那沉甸甸的，让他莫名很有压力的目光尬笑：“啊哈、哈，那大哥哥你，那时候为什么一脸痛苦的样子，倒在地上啊？” 初鹿野垂着眼睛，转动大脑回忆了一下，微微恍然：“你是……” 柯南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那个、小孩。” 柯南眼镜歪倒，露出豆豆眼。 其实这也不能怪初鹿野。 被杀人犯的恶念刺激得头疼欲裂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视线模糊得看不太清东西了，更别说记得一个随手扯住的小孩的脸。 而且心脏病什么的，在脑子里全是钻来钻去的各种恶念和杂乱的呓语时，初鹿野其实完全听不见柯南在说什么的，自然也不会知道他那时蜷缩在地上的姿态被当做了心脏病发作。 不过——初鹿野的目光落在了柯南脸上。 就算那时什么也没听到，就听刚才柯南说出的那些话，初鹿野也已经能猜到那个咖啡厅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不是、心脏病。”初鹿野盯着柯南，再次强调。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柯南有点沮丧地垂下头，对一个似乎很厉害的侦探完全不记得他这件事感到有些失望。 虽然这件事也很容易理解，毕竟他那时根本什么也没表现出来，现在还是这样一副小孩子的外表…… -- 第10页 “不过，谢谢。” 初鹿野认真道谢。 柯南抬起头，看着黑卷发的少年摘下耳机对他说话，发出了在社交中代表着‘礼貌尊敬’和‘想要进一步谈谈’的信号。 他立刻眼睛一亮，速度飞快地坐到了初鹿野对面的位置上。 “大哥哥那时是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凶手的？你不是根本都不认识他们吗？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还是……” 柯南连珠炮一般提问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发现对面黑卷发的少年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已经带上了让人想忽视都不行的迷惑。 “啊哈哈……”他好像误解对方的意思了。 柯南再次尬笑，厚着脸皮还坐在座位上想要继续追问下去。 这时，一直关注着柯南，在他坐到初鹿野对面时就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了的毛利兰，走到了柯南的旁边，像是拎小鸡一样拎着柯南的后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拎了下来。 “抱歉啊，这位先生。柯南这孩子，有时候就是有点调皮。”毛利兰很不好意思地道歉。 初鹿野摇头表示不在意。 后面跟来的毛利小五郎已经开始对着柯南教育：“你这小鬼！你看看你多给人添麻烦！” 柯南半月眼。 不等他吐槽反驳，毛利大叔的一记铁拳就已经不容质疑地落在了他头上。 “好痛！” 柯南顿时抱头，一个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大包出现在了他头顶上。 “毛利老师、小兰小姐、柯南，还有初鹿野君，原来你们都认识啊。”安室透端着托盘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好久不见了，初鹿野君。” 金发黑皮的服务员笑着向初鹿野打招呼，将托盘里的三明治和一杯咖啡一并放在了初鹿野面前。 初鹿野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安室透的招呼。 常理来讲，这时候他应该接着他们的话继续聊下去，然后其乐融融地吃完这一顿早餐。 但是他们人太多了。 虽然柯南、小兰、毛利大叔都没有什么恶念，算是普世意义上非常非常好的人了。 但这个安室透…… 初鹿野抬头，对上安室透带着阳光笑意的眼睛。 “我想、带走。” ——他身上的负面情绪太重了。 尽管一片模糊，什么都听不清楚，但是这个负面情绪的厚重程度，已经比一些咒术师还要让人喘不过气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被一群人围着，他根本没办法偷偷给钟离先生喂三明治。 “诶？但是这个三明治冷下来的话，味道会变得很不好，初鹿野君也知道的吧？”安室透惊讶。 “是啊是啊，安室先生说得对。”毛利兰也转过头来，对着初鹿野极力推荐，“安室先生特制的三明治真的很美味的，初鹿野先生你还是留下来尝一尝吧。” “对啊，对啊！”柯南不顾头顶的大包，跳起来挽留。 他还想趁初鹿野在店里吃早餐的这个机会，再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发现那个凶手的。 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呢。 柯南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用。”初鹿野坚定地摇头，拒绝了一群人的好意。 他转向安室透：“咖啡、请你。” “诶，我？”安室透指着自己，讶然眨了眨眼。 毕竟他和初鹿野之间的关系就仅止于服务员和熟客而已，了不起也就探讨过两句厨艺的问题。 怎么想，他和柯南他们的关系都比和他亲近得多。 初鹿野点头肯定，干脆不再等他将三明治拿去打包，伸手抓起一块就快步走出了波洛咖啡店。 剩下好几块三明治留在盘子中，还有一杯咖啡冒着热腾腾的水汽。 就显得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第6章 咒灵 初鹿野慌慌张张地逃离了波洛咖啡店。 手里还拿着一块新鲜的火腿三明治。 “旅行者，路上这些奇怪的生物是什么？”耳机里传来钟离的声音。 初鹿野低头，发现小小的帝君正他的衣领间微微探出脑袋，赤金色的石珀眼眸专注地看着他。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于是拨弄了一下侧边略长的鬓发，挡住侧面的路人的视线，压低声音回答：“是、咒灵，因为人的、负面情绪而、诞生的，普通人、看不见。” 口罩挡住了初鹿野嘴唇的动作，这一番交流十分隐蔽。 “原来如此。”钟离若有所思，“那么你匆忙离开那家店，是因为发觉了那里有什么隐患吗？” “什么……难道！那里有、咒灵？” 初鹿野先是疑惑，随后立刻震惊，当即转身就要回到波洛咖啡店里。 然后他就发现胸前口袋里的帝君从容自若，似乎一点也不担忧的样子，石珀一般的眼睛里带着一点调侃的笑意。 初鹿野愣了一下，这才回过味儿来——钟离是在调侃他落荒而逃的行径。 黑卷发的少年缓缓收回将要转身的动作，黑发遮掩下的耳朵逐渐开始变红。 他憋着气结巴了一下，不怎么流畅地辩解道：“我、我是为、为了，找个、人少的、地方、吃饭。” 钟离眼中带着透彻温和的笑意，却并不拆穿初鹿野不甚高明的理由。 -- 第11页 他只是从善如流地道歉道：“抱歉，旅行者，是我误会了。” 初鹿野张了张嘴，却又觉得再辩解好像也没什么用。 钟离总是这副样子，眼明心亮，好像什么都看穿了，但又始终温和地纵容别人在他面前耍的小心思。 无论初鹿野说什么，都像是往一面平静无波的深潭里投进了一块小石子，水面没有溅起丝毫涟漪，什么也看不出来。 初鹿野心里突然憋起了点郁闷，于是不再主动挑起话题，只是闷闷地在路边找了个椅子坐下，闷闷地从还半温着的三明治上掰下来一小块递给钟离，然后闷闷地吃完了这顿早餐。 钟离尝了尝三明治的味道，以老派璃月人的专业口吻对这份异界美食发表了一番品鉴。 非常具有参考价值的评论，即便是安室透听了也会表现出惊喜。 可惜唯一的听众只是戴着能够收音的耳机，沉默地点着头，并没有给出任何反馈。 钟离见状十分无奈。 叛逆期的少年也许就是这个模样，上一秒还是晴天，下一秒就开始下雨。 活了几千年的老爷子和年轻人之间终究还是有代沟的。 搞不清楚这些年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的钟离，也只能静观其变，指引着初鹿野完成了整个购衣流程。 钟离想买的衣服，是符合正常成年男性身形的便服。 初鹿野全程把自己当做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形行走支架，和莫得感情的全自动付款atm机。 进店、挑选、拿下老爷子要的衣服、付钱，全程不需要张嘴说出一个字，导购员就能笑得满脸开花，热情地将他们迎进来又送出去。 以至于钟离原本等着他的询问，好告诉他为什么要买这些衣服，准备好的答案到最嘴边也只能无奈地咽下去。 期间有导购员八卦初鹿野买这些衣服是买给谁穿的。 毕竟初鹿野本人一看就是少年身形，即便身高不矮，身形修长，这些衣服对他来说也太大了。 初鹿野原本可以不回答的。 但他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在地动了动，最后还是吐出两个字：“……朋友。” 他全程没有说话，倒也不是在责怪钟离或者怎样。 他其实是在反省自己。 对他来讲，钟离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唯一一个朋友，亦师亦友，没有其他可以参考的对象，他只能靠对方的反应来判断自己做得对不对。 初鹿野这么多年来的生活经历，让他习惯于被教导、被引领。 长辈的指引对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然而他却很少能触碰到同辈的友谊。 从一开始就没有遇见过平等的付出与回报。 所以在得到钟离回应的第一时间，初鹿野就将自己的全部放到了天平一端，等待着天平升起的另一端为他做出指引和教导。 但是现在，钟离与他之间的相处并不像是教导者与被教导者。 反而更像是若即若离的旅伴，关系浅淡，而且平等。 所以天平失衡了。 初鹿野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关系，但他觉得哪里似乎出了问题。 所以他立刻开始反省自身，希望能从自身的错误中，找出问题的解决办法。 钟离猜不到初鹿野在想什么，但他有很多处理矛盾和问题的经验。 一般来讲，对付不说话的人，要让他说话；对付说话太多的人，要让他好好听别人说话。 但让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有一个恰当的契机。 而很快，这契机就到来了。 初鹿野回家的路上，天气十分阴沉。 乌云一团团的堆积在一起，看起来就像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 初鹿野突然停下脚步。 耳机里也传来了钟离的声音：“旅行者，前面的路，要小心。” 和出门的时候相比，初鹿野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虽然他们在外面买了很多东西，包括钟离的衣服、初鹿野的工具和材料、一些钟离看中的奇怪石头和饰品古玩、重新采购的食材、补充的日用家居消耗品等等。 但初鹿野依然两手空空，浑身上下没有一件背包和口袋。 这些东西过会儿都会有人给他送到家门口去，要说他身上最大的变化，大概也就是钱包里少了的几张钞票，还有银行卡里变化了的几个数字吧。 能让初鹿野突然停下脚步的，不是这些采购的商品，也不是钟离的提醒。 而是前方飘过来的，咒灵的气息。 最少是个一级。 初鹿野在心里做出判断。 两个闲聊的大婶儿从前方的街道向着初鹿野迎面走来。 咒术师良好的听力让初鹿野能够听清她们俩到底在说什么。 大婶a：“听说前面那家人又发生命案了？这次是丈夫杀了妻子。” 大婶b：“哎呦，这是真的？不是前半个月才出了一起案子吗？” 大婶a：“那还能有假！我邻居那家亲眼看见警车把房子围起来，抬着一个盖白布的担架出来的。” 大婶b：“不得了不得了，那一片儿可真是太邪门了。这都这个月第多少起了？” 两个大婶与初鹿野擦肩而过，走向了远离事发地的方向。 初鹿野也弄明白了前面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这么强大的咒灵。 -- 第12页 在那里基本没有医院，也不靠近学校的情况下。 钟离：“那个，就是你所说的‘咒灵’吧，旅行者？” 初鹿野“嗯”了一声，加速向前方跑去。 他的术式其实并不适合对付咒灵。 毕竟【恶言击破】嘛，是利用对方内心执念源源不断产生的咒力，从而让对方由内而外自己崩溃。 而大部分咒灵根本没有智慧，也不会受他恶言的影响，这种情况下，他能依靠的就只有自身的咒力，和普通的咒术师基本没什么差别了。 这是一个极其擅长内斗，但并不适用于对付咒灵的术式。 但是初鹿野必须要上前。 因为越过这片住宅区，再走一条街，就是他的家。 那里有他的手办、他的收藏、他的记忆，最重要的是，那里有还未‘降临’的魈的身躯。 初鹿野不能保证，在躯壳被毁掉之后，他再做一个相同的，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 还是说，魈的灵魂其实已经附着在手办上面了，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完成任务，所以灵魂还没有在上面醒来。 初鹿野不能保证这些可能性。 所以他要尽全力确保，这些坏的可能性，通通都被排除在现实这条命运线之外。 初鹿野一边跑一边单手结印，一道还剩四分之一的能量条出现在他视野右侧，平常无论怎样都说不流畅的话，这次突然自然而然地就从嘴里流淌出来了。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第7章 岩王帝君 一道漆黑的天顶从天而降，罩住了一片街区。 这是【帐】，咒术师在祓除咒灵的时候，会用来保护外界的普通人，隔绝他们出入的术式。 出现在初鹿野视野右侧的能量条因为那一句放下帐的话语，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泛着红色了。 初鹿野分出一点注意力放在能量条上面，观察了一会后发现它并没有自己恢复能量的迹象，就不再将为它分散注意力。 在这个能量条出现的一瞬间，初鹿野就隐约想起了梦里系统对他介绍的那些话。 虽然不知道任务到底是什么，能量条又为什么会在他没完成任务的时候出现在现实中，而且还只剩下四分之一。 然而无论这些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此刻在初鹿野的眼中，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的全副身心和注意力都放在了不远处盘踞在一户人家屋顶上的咒灵身上。 在看清那只咒灵的外表的时候，初鹿野在心里暗自‘啧’了一声。 坑洼不平的螃蟹壳，从蟹壳下面挤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小眼睛，几只外罩着坚硬甲壳的锋利腕足——看起来就像是防御力很高的样子。 初鹿野原本的打算是速战速决。 一个原因是他本身的咒力储量。在面对的不是咒术师而是咒灵的时候，他无法从对方身上汲取咒力，因而咒力储量很可能会显得不足。 另一个原因则是咒术界，一个一级的咒灵，咒术界肯定很快就会派人来处理。 而初鹿野并不想和咒术界的人碰面，无论来的人是谁。 所以在放下帐的那一刻，初鹿野就想好了，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这只咒灵，将咒力的影响范围限制到最小。 反正解决咒灵也不需要他输出那些挑拨人心的恶言恶语，那么即便口吃又怎么样。 只要他能说话，咒力就能化为子弹，击溃敌人的身形。 哪怕咒灵的防御力稍微强一点，也不过是多费一点力气罢了。 初鹿野保持着奔跑的速度不断靠近，手中已经结好了术式发动的咒印。 “破！” 通过言语凝聚而成的子弹立刻朝着咒灵飞射了过去。 屋顶盘踞着的咒灵明显已经发现了这个高速靠近的不明生物。 它调转身体对准初鹿野，还没等它做出什么行动，一枚子弹就钻入了它外表的甲壳。 “唳——！”咒灵身体一顿，发出一声疼痛的尖啸。 剩下几枚子弹也随之打到了它身上，分别击中了它腕足上的甲壳和螃蟹壳下的小眼睛。 击中甲壳的子弹没让咒灵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击中它身上小眼睛的子弹却立刻在它身上爆开了一团恶心的黏浆。 “唳！唳！唳！”咒灵的尖啸立刻剧烈了许多。 【好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怎么回事，这个咒灵。 原本正在试探咒灵弱点的初鹿野皱起眉头，那股强烈而尖锐的恶念让他的大脑传来一阵阵疼痛。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痛嘶。 是因为造成这个咒灵产生的人执念太强了吗？所以才让它还保有一定生前的意识。 黑卷发的少年皱着眉，将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戴到头上。 这个耳机并不是咒具，也没有阻隔他人恶念传入他耳朵的能力。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用来传达麦克风那边的声音的耳机而已。 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是隔音效果比较好，再加上能够能够充当mp3播放音乐，可以在他被周围的恶念烦得不堪其扰的时候稍微让他轻松一点罢了。 初鹿野原本是想播放音乐的。 将注意力集中到耳机里的音乐上，这样就不用去在意咒灵的内心到底在叫嚷些什么，忽略掉大脑的疼痛，只要一击必杀就可以了。 -- 第13页 但是他忘了这个耳机现在连着的麦克风正装在他的胸前。 “唳！唳！唳！” 咒灵不断的尖啸在耳机外和耳机内形成了双重的合唱。 初鹿野的耳膜顿时遭受了双重回响暴击。 他痛嘶一声。 大脑的疼痛立刻变得更加剧烈了，耳朵里还回响着尖锐的蜂鸣声。 初鹿野立刻将头上的耳机扯了下来，却还珍惜地握在手里不忍放下。 ——毕竟是他初到东京时姨母送他的礼物。 就在初鹿野抓着耳机，一边皱眉忍痛，一边单手结印想要赶紧让咒灵闭嘴时。 一双属于成年男性的修长双手覆在了他耳边。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旅行者。” 初鹿野全身一僵，缓缓转头。 一张在游戏里看见过无数次的脸——深棕长发，发尾丹霞红的渐变，石珀色的赤金双眸，眼尾一抹艳丽的朱红，仰视是神悲悯世人，俯视是神不怒自威。 是钟离。 “钟、钟离、先生……”初鹿野又开始不自觉地结巴。 游戏的画面与现实在这一刻重叠了。 这一幕带给他的冲击无法用言语表述，好像幻想成真，虚构化实，梦想照进了现实生活。 初鹿野甚至有种黄粱一梦，至今初醒的恍惚感——原来这一切是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了，原来他刚刚在闹别扭的那个人真的是钟离，原来他真的拥有了一个真心的朋友。 钟离先生买下那些衣服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初鹿野逐渐明白了眼前这幕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钟离弯了弯嘴角，语气里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 他放下捂住初鹿野耳朵的手掌，双手抱臂向外一撑。 “安如磐石。” 一道流转着金色岩纹的玉璋护盾立刻在初鹿野身边展开，将他牢牢地保护在里面。 初鹿野一怔，发现耳边接连不断传来的刺耳尖啸消失不见了。 “钟……” “一会再说吧，旅行者。”钟离语气温和地打断了初鹿野未出口的疑问。 黑卷发的少年仰着头，还保持着话要出口的姿势微张着嘴。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钟离从旁边越过了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尖啸着的咒灵。 “让我先去把扰人安宁的不稳定分子解决掉。” 钟离伸手，凭空出现的贯虹之槊在他手中挽了个漂亮的枪花。 咒灵眼见声波攻击不见成效，对面还突然出现了个极具压迫感的危险敌人，立刻被刺激得凶性大发。 它张嘴尖啸，螃蟹壳下的那些小眼睛被猛然弹射出来。 一时之间，就像个突然爆炸了的满天星烟花。 只不过，这个烟花爆出来的不是璀璨的星火，而是一只只带着浓稠粘液的大眼睛触手。 触手们顶着滴溜溜转的大眼珠子，一副不怎么智慧的样子发出“唧唧”的叫声，一窝蜂地向着钟离冲锋过去。 钟离嫌恶地后退一步。 看见触手样子的第一时间就想起钟离讨厌什么的初鹿野立刻抬手结印。 “破！” 无数咒力子弹在空中凝结，分散着向遍地触手飞射过去。 弹无虚发。 但是触手实在是太多了，而初鹿野的咒力显然是有限的。 随着空中凝结的子弹不断出现，他的额角已经冒出了冷汗，结印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手提贯虹之槊的钟离微微侧身，向初鹿野摇了摇头。 原本阴沉的天色突然亮起了一道橘黄的天光，层叠厚重的云层中心破开一个巨大的空洞。 就连身处在帐中的初鹿野和咒灵，都能感受到那一抹突如其来的光亮。 初鹿野微微仰头。 而咒灵就像是突然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危机一样，尖叫着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开始慌张地满地逃窜。 期间还压死了不少它自己放出来的大眼珠子触手。 然而，它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危机的降临。 巨大的天星撕破天空中漆黑的帐，以一种观者看来缓慢，实则快到让人无法躲避的速度，带着不容质疑的沉重威势向着地面压下。 初鹿野有一瞬间因为突然大亮的天光，而不得不伸手挡住，闭起了双眼。 等他再度睁开双眼，目之所及便只有遍地石化了的触手雕像。 还有背对着他，沐浴着夕阳暖黄的光芒，站在一尊格外巨大的咒灵石像之前的钟离。 钟离手挽枪花，将贯虹之槊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他右手握拳，调动了地面上的岩元素力。 大大小小的石像立刻开始与岩元素共鸣，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化作了一地石粉。 钟离回头，石珀一般的眼眸映入了初鹿野还傻傻呆愣着的样子。 “还愣着做什么，旅行者。”钟离柔和了眉眼，微微笑道，“赶紧回去准备晚饭吧。” 初鹿野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赶忙匆匆追了上去。 黑卷发的少年走到钟离身边，脚步慢下来，仰起头。 他张了张嘴，想要问钟离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成人的形象。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恶念钻入他的脑海里。 【就是你……杀了你——！】 初鹿野猛然回头，看见他身后的墙角阴影里飞射出来一条大眼珠子触手。 -- 第14页 那只触手的眼睛不像其他触手一样显得没什么智慧，而是带着叫人心生寒意的怨毒和杀意。 是可以转移自身意识到□□上的那种咒灵吗？！ 初鹿野举起正在结印的手，意识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视线扫过触手藏身的墙角，突然意识到了它是怎么躲过大范围打击的天星。 那只触手躲在了他的身后！ 因为钟离给初鹿野套上了玉璋护盾，所以他站立的位置才会完好无损。 与此同时，他的存在也庇护了身后的那一片黑暗，庇护了藏在他身后阴影里的咒灵□□。 初鹿野瞪大双眼。 而咒灵已经张大嘴巴，露出了口腔深处一圈又一圈的尖利獠牙。 傻子也知道，被这样的獠牙咬上一口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初鹿野眼神一利，干脆放弃了调动咒力结印，一脚猛然蹬地，加速向触手撞上去。 他想要用自己的肉身去挡住咒灵的临死反击。 一道迅捷的青影划过空中。 咒灵就像块被风轮搅碎的烂肉一样，化作飞灰消散在了空中。 提枪的青影转头，露出一张狰狞的傩面。 “魈……”初鹿野喃喃。 钟离也闻声转头。 然而空中的青影早已消失不见，只有一只小巧的手办掉落在了地上。 第8章 魈 水滴砸落的声音。 初鹿野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澄明如镜的湖面，月华点点。 而他正站在这湖面的中心。 是他的梦境。 初鹿野一瞬间想起了之前在梦中所有的事情，以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能说不愧是钟离先生。 就像他所预料的一样，初鹿野在晚饭过后入睡，就做了和上次一样的梦。 而且，这次晚饭是钟离先生做的。 趁着他还没有变回手办的形态的时候。 初鹿野抿唇微笑。 之前钟离先生问他把自己凑到咒灵的攻击前的“那个时候想要做什么”时，初鹿野原本还以为自己会被责罚。 没想到钟离先生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交代他下次不要再这么做，就卷起袖子下厨去了。 不得不说，钟离先生特制文火慢炖腌笃鲜的味道真的很好。 “谢谢夸奖，旅行者。” 初鹿野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对，钟离先生怎么在这里！ 初鹿野猛转头，发现在外面已然变回手办形态的成人体型钟离正站在他身后。 钟离低头看着初鹿野，回答了他内心的疑问：“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梦境里，旅行者。” “不过我认为，当务之急，也许是先去前面的竹林里看看。” 初鹿野抬头。 当他看见前面那一片高壮茂密的竹林时，立刻就明白了钟离为什么会这么说。 不同于他上次进入梦境时，仅仅是身处其中时会感到环境。 这一次的竹林，只是站在外面看，都能感受到包裹着竹林的扭曲气场，还有其中让人喘不过气的怨恨与黑暗。 不像是咒灵，反而更像是…… “魔神的怨念。”钟离双眸微垂，眼里包含的不知是悲悯还是回忆，“那孩子……这么多年来，还是辛苦他了。” 初鹿野从钟离身上转回视线，注视着那片竹林，眼神中隐隐透出了刀锋般的锐利。 钟离伸手按住了初鹿野的肩膀，给他套上了一个玉璋护盾。 “未免惊动魔神的残念，我就不与你一同进去了，旅行者。” “要记得，这里是你的梦境，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经过你自己的掌控。” 初鹿野看着钟离赤金色的双眸，重重地点头。 然后转身进了竹林。 “但愿一切顺利。”钟离目送着黑卷发少年坚定的背影，垂眸自语。 而这一边，初鹿野走进了竹林里。 还是与上一次一样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不一样的是，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初鹿野开始注意脚边的羽毛。 竹林里依然见不到月光，路上零零落落的羽毛在初鹿野眼里只是一些黑乎乎的影子。 初鹿野只能隐约察觉到，这些散落的羽毛数量似乎变多了一些。 黑卷发的少年皱起眉头，开始担心起魈的状态。 魈的原形是金翅大鹏，这是玩家们的猜测，在提瓦特中除了命座之外没有别的证据可以证明。 但是既然他上次在梦中见到了魈的翅膀——虽然只是一点羽尖——也许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那么问题来了，身为金翅大鹏，魈为什么从未提起过此事，从未用翅膀飞行。 如今，还在被魔神怨念纠缠的梦中掉了这么多羽毛。 是不是，魔神的怨念让他无法显露原形，而现在，情况恶化了呢？ 想到这里，初鹿野不由抿紧了唇，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他用比上一次更快的速度到达了魈所在的那一片空地。 但是这一次，这里一片空荡。 除了遍地的羽毛之外，并没有魈的身影。 “魈……？” 初鹿野在空地上转了一圈，有些茫然地呼喊。 没有回应。 这里实在是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 -- 第15页 初鹿野想到，如果能有一束光，就像上次那样…… 就像他的想法召来了光亮一样，一束月光听从他的指引，轻柔地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初鹿野在突如起来的光亮下不适地眯了眯眼。 怎么回事，怎么他刚一想到光——难道就像钟离先生说的那样，他梦境中的一切都由他掌控？ 所以上次突然落下的月光也是被他…… 初鹿野记起了他上次想要看清那只羽毛时的想法。 黑卷发的少年眨了眨眼。 刚刚被光线刺激到的眼睛因为这个动作，从眼眶里滑下了一滴泪珠。 他不甚在意地将眼泪抹去，环顾被月光照亮的染血羽毛和空荡地面，在心里默念： 我想要更多、更多的光，多到能把这个地方的每一片竹叶照得分毫毕现。 初鹿野静静等待了一会，无事发生。 于是遗憾放弃了这个简单粗暴快速的想法，开始借助这并不强烈的光亮观察空地上的环境。 羽毛、羽毛、染血的羽毛，还有一小滩一小滩的血迹。 魈会在哪里？ 初鹿野凝眉思索。 滴答。 又是水滴砸落的声音。 不对。 这水是从哪里来的？ 初鹿野猛然抬头。 一滴艳红的血液砸到了他的眼睑下，像是饱含怨恨的血泪一样，从他的脸颊滑落。 他瞪大眼睛，瞳孔骤缩。 ……被怨恨缠绕着，束缚在天空中的那个身影……是魈？ 记忆中永远清冷无言，像是高挂在天空中的银月一样的仙人。 此刻头颅低垂，眼眸紧闭，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一样紧锁着眉头。 而那头青色的发丝，则像是被鲜血染上色了一样，隐约透出不祥的暗红来。 魈的背后垂下一双青金的羽翼。 平心而论，那是一双非常美丽的羽翼，倘若展开来，必然有着能让人心生震撼的流畅线条。 然而，这双羽翼现在正无力地垂落在仙人的背后，呈现出似乎曾被人折断过的残缺姿态。 滴落在初鹿野脸上的血液，就来自那双羽翼的破损之处。 与此同时，束缚在那双羽翼上的魔神怨念，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向上侵蚀。 不止是羽翼，还有魈的四肢和脖颈，都被雾气一般黑暗邪恶的怨念缠绕着。 那怨念每向上攀爬一分，魈脸上的痛苦之色便增加一分，他发色中不祥的暗红也酿得更深沉一分。 得要赶紧切断那些缠绕在魈身上的怨念！ 初鹿野举起手，比成手木仓的姿势，瞄准怨念的连接处。 “破！” 言语凝聚为子弹，向怨念飞射而去。 然而雾气一般的怨念完全不受子弹的影响，在被射穿之后又缓缓凝聚，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姿态。 咒术不行。 那么他要升到够得到魈的高度去亲眼观察才行。 竹子光滑，只靠攀爬肯定是不够的。 如果是工具的话…… 初鹿野在心中拼命默念：梯子、梯子、梯子、梯子！ 没有回应。 说明凭空造物是行不通的。 初鹿野的大脑高速转动，眼睛在周围四处搜寻。 这里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竹子、竹叶、土地、鲜血、羽毛…… 对了！羽毛！ 一道灵光划过初鹿野的大脑。 他瞪大双眼，立刻开始在心中默念：我要翅膀、翅膀！ 随着初鹿野心中想法的愈发清晰和强烈，地面上散落的羽毛像是被一阵看不见的风卷动了似的，纷纷向着他飞了过来。 不同于初鹿野心中原本的，在背后用羽毛聚集成一双翅膀的想法。 羽毛们没有向着他的背后飞去，而是有志一同地飞向了他的双臂，想要以他的双臂为基础，聚集成一对翅膀。 也是，毕竟不能凭空造物。 要是在背上平白长出一双翅膀的话，不就相当于凭空创造了翅膀的骨骼和血肉吗？ 他的背上可没有长翅膀的骨架。 就在初鹿野心中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 青金色的染血羽毛聚集到了他的手臂上。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好像被雷劈穿了一般。 因为在一瞬间承受了超负荷的疼痛，初鹿野甚至感觉不到思维和肉身的存在。 他也察觉不到他的眼睛在那一刻，因为巨大的刺激而流出了大量的泪水。 泪水像小溪一样流遍了他的脸颊，洗刷掉了那滴血液留下的残痕。 似乎只过了一瞬，又似乎过了很多年。 初鹿野才感受到那些在他脑海里不断咆哮、哭号，嘶喊着杀戮的东西。 与这些魔神的怨念相比，他从前经历过的那些杀人犯的恶念似乎都变得小儿科了。 因为这些东西在他脑海里搅风搅雨，不断翻涌，初鹿野甚至不太能感觉到，双臂上骨骼和血肉被打碎重组的疼痛。 只有身体无意识的微微颤抖，能够反映出他身上到底在发生什么。 这就是魈平常的感受吗？ 出人意料的，初鹿野现在还能保持冷静地思考。 他直觉这些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不是他梦境的力量。 那些力量不会这么扭曲，这么黑暗。 -- 第16页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扭曲了他想法的，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方式实现了他想法的，是这些魔神留下的怨念。 是死去魔神的遗恨。 初鹿野的视线落到了围绕着他微微发亮的玉璋护盾上。 恐怕，在他进入这片竹林的时候，这些怨念就一直在伺机污染他。 不过是因为钟离先生的护盾才一直没能得逞。 而他想要翅膀的念头给了它们可乘之机。 因为这个，这些怨念才能附着在被污染的羽毛上，趁机进入他脑海里。 以至于最后在他双臂上形成的翅膀，似乎覆着一层阴翳的灰膜。 完全不像羽毛的原主人那样闪着耀眼的青金色。 不过无所谓了。 初鹿野冷静地想，反正这也只是借来的翅膀。 梦境之中，这双羽翼只要能用就行。 他不顾手臂——现在是翅膀——控制不住的颤抖，用力地挥动双翅。 被泪水洗过的黝黑双眼亮得惊人，带着豹子一般凶恶的狠意和坚定。 ——给、我“飞！！” 杯户町，初鹿野家附近。 被咒灵和天星摧毁过一遍的街道上。 打扮得像个白毛黑底的羽毛球精一样的男人轻巧地落到了地上。 “诶~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白毛羽毛球托着下巴观察了一下：“这个咒力残秽，似乎有点眼熟？” 第9章 金翅大鹏 初鹿野的形貌现在十分狼狈。 脸颊上残留着泪痕，梦境中的衣服因为双臂骤然变成羽翼而破损不堪。 然而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这是在初鹿野家的十二年人生里从未有过的生动表情，让他难得的像个真正的少年一样生机勃勃了起来。 ——给、我“飞！！” 初鹿野用力扇动青灰色的羽翼。 不受物理学限制的梦境会实现他的想法。 当他相信自己真的能够飞起来的时候，梦境便顺应他所想，将他从地面上托了起来。 第一次飞行的初鹿野在空中打了个跌。 实打实在地面上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类并不能这么快适应空中的感觉。 但是初鹿野在不稳地晃荡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使用这双羽翼的诀窍。 他像只真正的鸟一样挥动翅膀，在空中盘旋着不断上升，逐渐靠近了悬在高处的魈。 走到这一步，已经耗费了初鹿野极大的力气。 其实他的大脑现在还被魔神怨念搅得一片混沌，能够清醒地思考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了。 但当初鹿野扑腾着翅膀飞到了高处，看着近在咫尺的魈时，他却再次茫然地发现，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他用能够结印的双手换来了一双羽翼，得到了能够靠近远空中的魈，近距离观察的机会。 那么，然后呢？ 如雾气一般无法被他的咒术破坏的怨念还是无法被破坏。 更别说他现在还失去了可以结印的双手。 尽管还能用言语凝聚成子弹，但他咒术的威力却已经大大降低。 【嘻嘻嘻~放弃吧……你办不到的，你救不了他。】 【你救不了他，救不了他……】 【办不到~办不到~】 初鹿野头痛欲裂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突然加重的、层叠的呓语甩出脑海里一样。 他知道，他脑袋里的那些东西到底还是在影响他。 他为了这一双羽翼所付出的代价，很可能不止有双臂，还有一颗清醒的大脑。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 双方都在进行博弈。 魔神想要从初鹿野那里拿走一切他用来武装自己的东西，这样他就会变成他们盘中一只待宰的羔羊。 而初鹿野想要抓住交易中的那一线生机，带着魈从这里离开。 他在赌的可能性，不过是这里是一个梦境。 只要没有影响到他现实中的身体，魔神的怨念在梦中对他施加的一切都会在他醒来之后烟消云散。 但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实现的概率，已经降低了一半了。 毕竟魔神的怨念已经侵入了他的意识，他想要从梦中完好无损的离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眼下唯一还能期待的，不过是将魈成功从上面解救下来，让魈还能离开这里罢了。 初鹿野悬停在空中扇着翅膀，搅动越发混沌的大脑奋力思考。 魔神已经拿走了他的双臂、他的理性，还有他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那么接下来……他还剩下的武装……他剩下的武装、他剩下的…… 初鹿野眼前如同信号不好的电视机一样开始明灭闪烁的视线里，逐渐浮现出了两个字——声音。 ……他的声音。 这是他最后的武器。 【桀桀桀，没错，拿你的声音来作为交换吧！】 【把你的声音交给我们，我们就用你的身体把他放下来！】 【来吧！交换！用你的声音！】 魔神开始在初鹿野的脑海里怪笑起来，就好像已经笃定他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一样，毫不掩饰他们的企图了。 一些束缚在魈身上的黑色雾气已经缠绕上了初鹿野的四肢。 初鹿野感到眼皮沉沉，身体开始晃荡不稳地想要下坠。 -- 第17页 他的大脑在控制不住地播放一些无意义的画面，过去的记忆一帧一帧在脑海里闪回。 很显然，即便不答应魔神们的交易，这场博弈他也很快就要落败了。 那么不如答应？赌魔神会遵循他们的诺言放过魈？ 初鹿野奋力地撑开眼皮，黑发卷卷的头颅在空中晃晃荡荡，眼看就要点头应下了。 他忽而咧嘴露出一个微笑。 半耷拉着的眼皮、黑沉沉透不进光的眼瞳，还有那一粒略显锋利的小虎牙，让这个其实有些虚浮无力的笑，显出一种奇异的桀骜来。 “我、不。” 初鹿野一拍翅膀，腾身飞到了半空中挂着的魈身上。 像是像是饥肠辘辘的豹子在撕咬他的猎物，初鹿野朝着魈的后颈狠狠咬下。 一口咬住了缠绕在魈脖颈上的黑色雾气。 不可避免地擦过魈脖颈的牙齿划破了皮肤，几滴鲜血粘稠地滴了下来。 初鹿野将咬断的魔神怨念吃进了肚子里。 他的大脑顿时一阵嗡鸣，脑子里翻涌着的东西更加躁动了起来。 而剩下的缠绕在魈脖子上的黑色雾气不知是不是没有反应过来，竟然就那样像一根普通的黑绳似的滑落了下来。 随后化作稀薄的雾气，一溜烟钻进了初鹿野的鼻子里。 初鹿野猝不及防，一时像个被二手烟呛到的小孩一样连连咳嗽起来。 什么桀骜，什么疯狂，在这一刻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昏迷中的魈皱了皱眉，不知道是被初鹿野的咳嗽声吵到，还是因为受到的魔神怨念的侵蚀被解除了一部分。 他睁开眼。 一双金黄璀璨的眼睛。 “旅行者，你在做什么？” 扑腾着翅膀压在魈身上咳嗽的初鹿野顿时一僵。 “我、我……” 发色已经变回墨绿的少年仙人转了转头，发觉四肢上束缚着的雾气，还有轻松了一截的身体，立刻感到事情不对劲。 他扇动翅膀用力一挣，将身体从被悬挂着的姿态倒转过来。 不同于初鹿野这个人类使用翅膀时的笨拙模样，天生双翼的魈在空中的姿态很是从容自若，翻转身体的动作矫健有力。 只是可怜了压在他身上的初鹿野，在空中依托重心的支点突然消失。 他一时身形不稳，立刻想要伸手抓住点什么，却忘了自己双臂现在已经变成了翅膀。 于是抓了个空，顿时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 千钧一发之际。 魈在空中一个俯冲，接住了将要落地的初鹿野。 少年仙人挥动翅膀减缓了一下落地的速度，抱着初鹿野稳稳站在了地面上。 魈收起了金翅大鹏的羽翼。 初鹿野松了一口气。 “旅行者，你是不是沾染了我身上的业报？” 初鹿野没松完的气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又开始连连咳嗽起来。 而少年仙人虽然如此询问着，金眸中却没有一丝疑问。 显然，初鹿野的回答是不必要的，他早已经知道了答案。 魈垂下眼眸。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自己的报应，你不必替我承担。” 第10章 红小鸟 “不、不是……”初鹿野急切地想要辩解。 但是在他视野中显现出来的能量条是泛红而且空荡荡的。 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初鹿野只能干着急。 在没办法打字，能量条又不知怎么恢复的时候，因为他的口吃，他很难进行完整的解释和辩论。 “我是、我是想……” “你是想要救赎我吗？” 魈替他说出了这句话。 少年仙人的眸色淡淡，似乎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初鹿野愣了一下。 他没有过这种想法，因为对他来讲，他自己也身陷在黑暗的泥潭中。 难道一个身陷泥潭的人，能够拉起另一个也陷在泥潭里的人吗？ 他甚至自身都难保。 但初鹿野拼尽全力救下魈，如果不是为了救赎，又是为了什么呢？ “只、只是，帮忙、而已。” 初鹿野如此说道。 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在魈的怀里躺了很久，连忙扑腾着翅膀从他怀里挣脱了下来。 黑卷发少年的脸已经红得像是长黑叶子的番茄了。 魈没有动弹，任由初鹿野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他有些好奇似的瞧了瞧初鹿野红红的脸，思索了一下。 “帮忙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是朋友了？” 少年仙人的脸上绽开一个在他身上显得十分违和的，带着点恶劣意味的笑。 “不枉我刚才接住你。” 初鹿野终于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的神色警惕了起来：“你是、谁？” 然后像是瞬间想到什么似的，又多出了一份愤怒和担忧：“魈在、哪里？” “魈当然是在这里。” ‘魈’十分孩子气地笑道，墨绿的发色在这一刹那转变成了深沉的暗红。 他装模作样地托着下巴想了一想：“至于另一个嘛……现在应该还在沉睡着吧。毕竟这里可是梦境，是我活动的领域呢。” 红发的魈笑得露出小虎牙。 -- 第18页 这一刻，初鹿野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 包括魈在醒来之前略显暗红的头发，自从魈醒来之后就没有再出过声的魔神——它们常理来讲应该会为初鹿野动不了手就动口的行为感到愤怒的。 黑卷发少年声音沉沉道：“你是，魔神……” “你认出我了？”红色的魈似乎有些惊喜，然后又瞬间恍然，“也是，毕竟你刚刚才把我的一部分吃进肚子里。” 初鹿野顿时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红色的魈没理他，只是自顾自自语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我自己都还没尝过……” 初鹿野顿时咳得更厉害了。 红魈这才像是记起旁边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一样，奇道：“怎么，难道很呛人吗？” 初鹿野没说话。 “……对了。我其实也不是魔神，准确地来说，只是被魔神浸染的那一部分魈而已。”他的思维异常跳跃，也不在意自己的疑问有没有被回答，开始纠正初鹿野之前的说法。 “所以也不用担心他在哪里这个问题，你只要醒来就能见到他了。”红魈又露出那种孩子气的笑容。 初鹿野松了口气，那种提心吊胆的心情终于缓缓平复了下来。 “怎么样？和我做朋友很不错吧？”红魈笑着，“我知道很多事情，只要……” 红魈的笑容突然一滞，和魈相同的金色眼睛透露出魈眼里从未出现过的阴沉不愉。 下一秒，他又若无其事地笑起来，挥手道：“记得下次再来看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初鹿野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竹林突然一阵扭曲，像是水中的泡影被一颗石子砸破。 他醒了过来。 初鹿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q版钟离眉头微皱、略含担忧的脸。 看到他睁开眼睛，眼神逐渐清明，像是已经从梦魇中清醒过来的样子。 钟离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松了一口气。 没过一会，他舒展的神色就又变得严肃了起来：“你刚才在梦中遇到了什么，旅行者？” 初鹿野看到钟离严肃的神情，知道不能马虎，仔细回忆了一下后，将自己记得的东西都写在了手机上。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经历过一次梦境的原因，这次初鹿野记得的东西变得清晰了很多。 包括竹林、翅膀、魔神的怨念、还有被侵蚀的魈。 但却唯独忘了红魈。 “……原来如此，被魔神的怨念侵蚀了么？”钟离沉思。 初鹿野静静地看着钟离思考。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 “魈……” “哦，你说那孩子啊。”钟离脸上显现出一点苦恼的神色，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他在你身旁躺着呢。” “？！” 初鹿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身来，好一会才理解钟离的话是什么意思，猛地将头扭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他床的另一侧，正静静躺着一个墨绿色头发，眉间一点菱形青紫花钿的少年。 准确的来说，是少年外形的仙人。 初鹿野大为震撼。 初鹿野不知道该说什么。 初鹿野张了张嘴：“他、他怎么……” “他还在沉睡。”钟离叹了口气。 “我之前同你讲过的，我们借助这些手办降临此世，虽然成功到达，但终归不属于这里。就像一群偷渡客，并不被此世所认可。” 初鹿野点头，一想到魈就在他身边躺着，就有些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摆，只好奋力让注意力集中到钟离的解释上。 “一旦显露的力量过大，或者长时间维持原本的身形，这边的世界就会发现我们，进而可能被驱逐回去。” 初鹿野听到这里，内心其实很想吐槽——帝君虽然这么说了，但他之前杀咒灵的时候，那个天星，力量显露得还不够大吗？ 钟离石珀一般的眼睛轻轻落到黑卷发的少年身上。 他立刻正襟危坐，不敢再胡思乱想。 而钟离，他就像是看穿了初鹿野在想什么一样，带着有点溺爱，又有点无奈的笑容，嘴里即将出口的话语打了个弯：“……我之前对咒灵降下天星，是因为那些黏糊糊的……海鲜。你看我现在一直保持着这个模样，不就是未免在那之后再惊动这个世界吗？” 初鹿野听到这句话，之前那些吐槽的心思顿时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对钟离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钟离只好停住了要继续的解释，又额外添了一句：“此事于我无碍，旅行者。” 初鹿野又放下心来。 而钟离的解释还在继续。 “……但是魈，他自手办变为原形之后，就一直在沉睡。” 初鹿野立刻想要说话：“他……” “他无碍。”钟离摇头。 初鹿野一愣：“那……” “只是睡着了而已。”钟离叹气，“原本在你醒来之前，我还有些担忧，现在看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初鹿野一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不再说话，连呼吸的声音都放小了一些。 他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下来，站在床边和钟离一起静静地看着魈安详的睡颜。 他在心里默念：‘做个美梦吧，魈。’ 初鹿野看了一会，转头，用极轻极小，几乎不比蚊子大多少的声音问道：“那、世界……” -- 第19页 “随它去吧。”钟离无奈地摇头。 “……也不过是麻烦一点罢了。” 初鹿野看了看钟离，抿起唇小小地微笑起来。 “对了，旅行者。”钟离突然转过头来，恰好看见黑卷发少年嘴角的微笑。 他一怔，随即摇头笑道：“你不如先去看看你的头发。” 头发？ 初鹿野摸了摸自己的卷发，将其中一缕拉到自己眼前看了看。 黑色的，卷的，顺滑的，好像没什么问……不对。 初鹿野大惊失色。 他的头发，什么时候长到这么长了？ 黑卷发少年极力放轻脚步，但还是如旋风一般极速冲到了洗手间的镜子前面。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摸上头发的手几乎在止不住的颤抖。 镜子里的少年，不，或许应该说留着及肩卷发，容貌妍丽，雌雄莫辩的“少女”，也颤抖着手摸上了自己漂亮的黑发。 钟离似乎发现了他过于激烈的情绪，体贴地没有跟进来。 只留初鹿野一个人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消化这份震撼。 说实话，头发变长对初鹿野的外貌来讲并没有什么坏处。 倒不如说，略长而散乱的卷发反而让他带上了一丝散漫不羁，消解了他原本如人偶一般的生冷和距离感。 如果用皮筋在脑后扎一个斜斜的小辫子，也许能拥有一份更不一样的帅气。 但是初鹿野在意的不是这个。 此刻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的，是他刚到姨母家，还像留着像女孩一样很长的头发时，被一群女孩子围着不停地给他递小裙子的场景。 ……那种恐怖，他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因为这个，初鹿野现在一刻也不想等。 他甚至连理发店都等不及去，从家里找来剪刀，对着长及肩膀的头发就是一剪刀。 “咔嚓。” 无事发生？ 初鹿野疑惑地看了看镜子里没有半点变化的自己，又看了看落在脚边的几缕黑发。 他试探着，又往下剪了一刀。 这次初鹿野看清了。 镜子里自己的头发，在被剪断的那一部分从上面脱落的时候就开始飞速生长。 等到剪下的头发落地，被剪的头发就已经恢复了原状。 “旅行者。”看见初鹿野拿着剪刀冲进洗手间的钟离飞过来，敲了敲洗手间敞开着的门。 初鹿野拿着剪刀转过头。 钟离一看见地上的头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解释道：“那是魔神的怨念，旅行者。” 初鹿野愣住，终于明白为什么自梦中醒来之后就没再感受到脑子被搅得一片混沌的痛苦。 原来不是因为他和……朋友。 等等，他刚刚在想什么？ 初鹿野凝眉仔细回想，脑子里隐约闪出了一道模糊的红影。 应该是梦里的记忆，他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钟离的问话拉回了初鹿野飘远的思绪：“……它们应该是被你自身或者其他的力量驱逐出了你的身体，于是就近缠绕到了你的头发上。很少有凡人沾染到的魔神怨念会集中在头部，大部分都是因为触摸了并不恰当的物品，于是被怨念缠上了四肢……” “所以，旅行者，你在梦境里做了什么？” 初鹿野回神，看到钟离越发严肃的表情，意识到这次回答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把具体的细节模糊过去了。 他张了张嘴，低声道：“……我、我吃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低若蚊蚋：“……魔神、的……怨念。” 钟离的表情凝固住了。 第11章 铃木朋子 “旅行者，你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钟离沉声道。 “这意味着，这些怨念已经认定了你的身份，普通的驱散方法已经不能再将它们从你的身上剥离开了。即便它们现在看起来只是无害地占据了你的头发，然而昔日魔神的遗恨，终究并非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更不用说，你原本就对他人的恶意十分敏感。” 帝君还保持着q版手办的可爱外形。 他的表情并不十分严厉，语气也一点都不尖锐逼人，甚至称得上是温和。 就像一个长辈在对犯了错的小辈循循善诱。 但是初鹿野感觉得到那种压迫感。 尽管一点也不咄咄逼人，但那种压迫感充斥着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 初鹿野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我想要的并不是你的道歉。”钟离低头看着初鹿野道，“你应该明白，旅行者，一个人在做出他的选择之前，首先要先明白他要为这个选择付出什么、承担什么。很多时候，他认为属于个人的选择，影响到的并不只有他自己。” “……给、钟离、先生、添麻烦了，对不起。”初鹿野的头垂得更低了。 从他卡顿的话语里，甚至能听出来他的自我厌弃。 钟离停在可以平视抬头的初鹿野的半空中，这个位置并不能初鹿野现在的表情。 但是钟离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其实还是没有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抬起头来，旅行者。”钟离声音平稳道。 -- 第20页 这声音不大不小，也没有包含着什么命令式的语气。 但初鹿野还是下意识地遵从了指令，将脸的方向从面朝地板改成了面朝前方。 只是眼神还是在不停往下飘，不敢看向钟离。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钟离现在其实很生气。 如果愤怒可以评级，而最高的愤怒等级是有人在他的庇护下毁灭了璃月的话，钟离现在的愤怒就可以达到最高等级的一半——有人差一点就毁灭掉了璃月，然而因为某些原因未遂的地步。 只不过漫长的生命和其带来的经验阅历让钟离明白，愤怒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与此相似的是，强硬的训斥和惩罚同样也不是教导的最好方式。 “我并不会为此责骂或者惩罚你。”钟离语气平缓。 没有人能从他的声音或者表情里听出他的愤怒，但正直面钟离威压的初鹿野知道，钟离先生确实是在生气。 只不过比起将要降临在他身上的责骂惩罚之类的，初鹿野更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但他嘴唇动了动，又感到自己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便再次沉默下来，静静等待钟离接下来的话。 “我也不会因此厌弃你或者抛弃你。” 然而钟离精准地说出了他脑子里在想的事情。 初鹿野猛然抬头，黝黑的眼珠对上了钟离赤金色的。 最先出现在他脸上的情绪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然而等到这短暂的情绪消散之后，留在他脸上的便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茫然。 钟离静静地看着初鹿野的情绪变化。 他很满意初鹿野终于直视了他的眼睛。 钟离知道，有些事情光靠言语是很难办到的，即便多出了用眼神来传达的情绪也是一样。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你现在所体会到的情绪，旅行者，这是你在做出决定时从未考虑过的东西。” 初鹿野一脸迷茫。 “你是否想过，如果你因为吞食魔神的怨念出了什么问题，你现在所体会到的一切，包括未来将会体会到的一切，都会因此离你远去？” 初鹿野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或许你认为他人的存在比你更加重要。那么，你是否考虑过你在其他人，比如我，心中的地位？” 初鹿野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你是否想到过，当时摆在棋盘上的棋子，除了竹林里的你和魈之外，还有竹林外面的我？” 初鹿野下意识地反驳：“可、可是……” “我不能去惊动魔神的怨念？”钟离截断了初鹿野没说完的话。 黑卷发的少年默默点头。 “那么这件事，比你的安危更加重要吗？” “或者，你认为对我来讲，一群魔神的残念，比起你的安危更加紧要吗？” 这话说出来不就是在指责钟离先生冷血吗？！ 初鹿野瞪大眼睛，立刻反驳道：“怎、怎么会！钟离、先生，当然、比它们、厉害、多了！” 钟离静静听完了初鹿野笨拙的辩解，垂下眼睫：“但你当初并没有想到向我求助。” “我、我……” 初鹿野表情一片空白。 他已经完全被钟离的逻辑说服了。 “我同你说了这么多话，是想告诉你，旅行者，自己与他人并不是相互对立的选项。” “下一次，多考虑一下棋盘之外的因素吧。” “好、好。”初鹿野重重点头，看起来像是完全明白了钟离在说什么。 但是钟离知道，他没有。 或许他现在确实明白了，但是下一次，他一定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这就是‘我错了，我下次还敢’吗？ 钟离想起之前在初鹿野的手机上看见的表情包，心中略有明悟。 “旅行者，你上次采购中，买下的名为‘手机’的那个物品……” “手……噢。”初鹿野从脑海中钟离话语的无限回放中回过神来，思索道，“应该、马上就、送到了。” 仿佛在映证初鹿野说的话一般，大门处的门铃恰在此时响了起来。 “叮铃——” “请问源吉少爷在家吗？我将您昨天购买的一应物品都送过来了。” 有点苍老但听得出彬彬有礼的声音从门口的传声器里传了出来。 “是、田中、管家。”初鹿野有点惊讶地转头，对飘在空中的钟离说道。 “钟离、先生……” “我明白。”钟离微微点头，回到了二楼初鹿野专门为手办形态的他们留的房间。 那里还一片空荡，只摆放着初鹿野匆忙从玩具小屋模型里翻找出来的摆件小床。 而其他更多的装修摆设都还在外面田中管家送来的物品中。 初鹿野确定钟离已经回到了二楼的房间，这才转动把手，打开了大门。 “田中、管家，您怎么、自己、来了？” 初鹿野看见门外白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袋上、一身严谨的执事装的田中管家，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他怎么亲自给他送东西来了。 毕竟这种小事，还劳动不了为铃木家工作许多年的田中管家，一般都是由其他人来做的。 “源吉少爷。”田中管家先向初鹿野行了一礼，然后才微笑着回话道，“您言重了。您的事情怎么能算是小事，毕竟，夫人都被您这次的大采购给惊动了。” -- 第21页 初鹿野一怔，不由停下了原本准备避让的动作——他总是习惯不了一个比他年长的老人对他行礼。 “姨、姨母？她、怎么……” “当然是来看看我的好外甥了。”一道飒爽的女声从停在门口的车子里传来。 光听声音就能让人想象到，这个女性绝对是英姿飒爽、独立要强的现代都市女性。 果不其然，车门打开，从车子里钻出来一名脚踩高跟鞋、身着精致洋装、眼角有一颗泪痣的漂亮女性。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她的年龄竟然已经可以当初鹿野的姨母了。 铃木朋子踩着高跟鞋走到初鹿野面前，压低了声音笑道：“源吉这是突然想要出门社交了吗？怎么买了这么多大牌西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的眼光可是有些偏差。这些西装无一例外，全都比你穿的尺码大了一码哦。” “还是说……” 初鹿野看着铃木朋子脸上扬起调侃的笑意，顿时心生不妙。 可惜他阻止不了铃木朋子要说的话。 “……你是在外面养了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呢？” 初鹿野全身僵直，张嘴，但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此时的他只能庆幸，钟离早已经回到了二楼的房间，没有听到姨母的这句话。 然而铃木朋子的话到这里还没说完。 “姨母可要提醒你，这个世界上，不只有女人会骗男人的钱，男人也会哦。” 她嘴里说着警告初鹿野的话，脸上调侃的笑意却没有半分消减：“如果源吉你实在拿不定主意的话，也可以把他带来让姨母给你把把关。” “姨母可是很开明的，不会因为这个就把你怎么样。” 初鹿野。 初鹿野已经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他直直地立在那里，感到自己从内到外化作了一墩石像。 ……同时还希望地上能够出现一个大洞，让他这樽石像能够顺滑地躺进里面，不必面对这种让人窘迫的场景。 第12章 大道寺知世 “姨、母，进、进去吧……”初鹿野艰难地开口。 铃木朋子装作惊讶地微微掩口：“哎呀，怎么？源吉这是害羞了吗？” 她捂着嘴轻轻地笑了两声，看见初鹿野黑发下的脸已经有开始变红的趋势，于是见好就收。 “好了，不逗你了，咱们进去再说吧。” 铃木朋子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进门了。 背景是一群工作人员搬着箱子，忙碌地进进出出。 初鹿野终于松了口气，忙跟在铃木朋子后面也回到了屋子里。 初鹿野现在居住的这栋双层的小房子，按照他当初的意愿，并没有装修成常见的和式风格。 这种简洁的现代风装修，其实在那种高层的公寓里更容易出现，不过初鹿野当初的想法是——方便。 毕竟榻榻米真的很难打理，初鹿野本身也更加偏向于床而不是被褥。 这栋房子的占地面积并不大，一楼就只有厨房、客厅和餐厅，还带一个有阳台的小院子。 二楼就是更加私人的地方，总共三个房间，一间是主卧，初鹿野留下一间作为手办形态大家的房间，剩下最后的那一间，现在就被初鹿野作为放置杂物的储物间。 地下室自不必说，那里是阿宅快乐屋，同时也是初鹿野的工作间，入口设置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下方。 而整栋屋子，除了初鹿野的卧室之外，没有一张可以躺人的床。 这就是为什么，钟离会将沉睡的魈安置在初鹿野的床上。 毕竟，总不能让魈睡在沙发上吧。 初鹿野暗自想着。 反正他的床也挺大的，多躺一个魈也不会怎么样。 就是不知道，魈什么时候才会醒，仙人的睡眠时间，不会也像他们的生命那样动不动几十上百年吧？ 初鹿野想着想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咖啡做好了。 他端起托盘，将咖啡放到了铃木朋子的面前。 “……味道不错。”铃木朋子尝了一口，将咖啡杯搁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说真的，源吉，你不准备去开个咖啡店什么的吗？以你的手艺，这家店一定很值得投资。姨母的商业投资眼光可是非常独到的。” 铃木朋子这话是用调笑的口吻说出来的。 但是初鹿野能看到姨母眼中的认真。 他一直都知道的，无论是姨母还是铃木姨父，都希望他能出去多和人接触，无论是做什么。 尤其是在绫子表姐和富泽家的人结婚后，他们甚至动过要让他来继承铃木财团的念头。 然而初鹿野并不愿意。 姨母和姨父便也没有勉强他，任由他一个人在外面住，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 即便是现在，初鹿野的想法也还是这样。 毕竟他的术式依然不受他控制，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也不像去外面听都市里嘈杂的恶念。 气氛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铃木朋子看着初鹿野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他还是那个不变的回答，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个小顽固，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音子她当年可不是这副模样，肯定是跟他当咒术师的那个爸学的。】 【真是的，咒术界都是一群腐朽的老顽固，连个孩子都教不好！】 -- 第22页 铃木朋子的心音带着浓浓的怨气，所以初鹿野清楚地听到了她在想什么。 初鹿野不禁抬了抬头：“母亲她……” 铃木朋子一愣：“嗯？哦……你又听到了啊。”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突然有点怀念你母亲罢了。”她摇了摇头，脸上的伤感一闪即逝，“你不像她也好，她那个温柔的性子，我就说迟早有一天……” 铃木朋子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初鹿野知道她想说什么。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不是一个适合闲聊的话题。 “算了。不聊这些伤感的事了。”铃木朋子换了个坐姿，精神振作起来，“姨母今天来找你还有些别的事。” 她拍了拍手掌。 田中管家适时地出现，手里捧着一个绑丝绸缎带的扁形礼盒。 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礼盒本体还挺大的。 初鹿野疑惑地观察了一下礼盒的形状，想不出有什么人会给他送礼物。 而且还是拜托姨母给他送来的。 他看着铃木朋子将手放在了礼盒上，等着她给他解密。 然而铃木朋子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又把手从盒子上挪开了。 “对了，你今天吃早饭了没有？” 初鹿野一下子忘掉了刚才被铃木朋子吊胃口的一点埋怨，心虚地撇开了视线。 ——自从他醒来之后就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他只来得及在剪头发之前洗漱一下，完全记不起来吃饭的事情。 也幸好帝君的身体构造比较特殊，对一日三餐的需求并不是那么严格。 铃木朋子一看初鹿野这表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算了，就知道放你出来一个人住会是这个样子。” “田中叔。”她转头呼唤田中管家，“拜托你带几个人去打包一份——这个点也不适合吃早饭了——午餐回来吧，我记得这边最近新开了一家远月毕业生主厨的餐厅，就那家。” 田中管家早已将手中的礼盒放在了铃木朋子面前的茶几上。 他闻言微微躬身，花白的头发依然一丝不苟：“我明白了，夫人。” 田中管家离开了。 铃木朋子转回头，发现初鹿野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略长黑发遮掩下的黑眸微微发亮。 她忍俊不禁：“好了，知道你早就想尝尝远月的菜却不方便出去，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了。今天姨母来了，就让你一饱口福。” 初鹿野猛点头：“谢、谢谢，姨母。” “不用谢。”铃木朋子伸手揉了一把初鹿野的卷发，笑道：“刚好，在等你的早饭，不对，午饭的这段时间，把大道寺给你送的衣服试一下。” “衣服？”初鹿野一愣。 大道寺是……大道寺知世？ 初鹿野想起曾经在社交场合见过的，那个有着长长黑发、声音温柔的女孩子。 ……也是当初害他换了那么多裙子的罪魁祸首之一。 “是啊，她说很感谢你对她设计的服装品牌的支持，所以特意给你送了一套衣服。据说是当初以你为灵感设计的，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送给你。” 铃木朋子说着，伸手要解开礼盒的包装缎带。 “……她还特意交代我，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你拍几张照片让她看看衣服效果。当然，能拍视频更好。” “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就擅自替你答应下来了。”铃木朋子解开了缎带，准备掀开礼盒的盒盖，“……毕竟姨母我偶尔也想看看，源吉你好好地穿着礼服的样子。” 拍视频……礼服…… 初鹿野怔愣着思考，总感觉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 不对！ 初鹿野缓缓睁大了双眼，大惊失色：“姨、姨母……！” “什么？”铃木朋子掀开了礼盒，抬头看向初鹿野，眼里还带着尚未消散的笑意。 而礼盒里面静静躺着的，并不是她或者原本的初鹿野设想的，设计新颖的高定西装。 是一套暗红的，光看着就让人联想到蔷薇一类的花朵的，华贵而精致的——小裙子。 初鹿野的情绪崩坏了。 初鹿野绝望了。 这情绪体现在他脸上，就是一切表情都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只剩下了一张表情空白之后，会显得高傲又难以接近的冷淡脸。 “大、道寺，她、还以为、我是，女孩子、吧。” 初鹿野幽幽地、艰涩地，补完了他之前没说完的话。 铃木朋子顿了一下，看了看初鹿野，又看了看盒子里的裙子，突然很开心似的笑起来。 “哈哈哈，这不是挺好的吗？刚好你的头发也长了不少。” 她以手掩口，还维持着优雅的仪态，但又遮不住幸灾乐祸地催促起来：“快去换衣服吧，源吉。总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好意，是吧？” “姨母也很期待你穿上这身衣服的效果呢。” 最后一句话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姨母。 初鹿野眼神幽怨地看着铃木朋子，缓缓开口，试图讨价还价：“那、姨母，你不要、把、视频、泄露、出去。” “已经默认我会自己留下一份视频了吗？”铃木朋子轻笑，“你这样在谈判里可是会血本无归的，源吉。” “姨、母……”初鹿野继续用幽怨的眼神攻击。 -- 第23页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过……”铃木朋子的眼神严肃起来，“男人答应的事情可不能说做不到哦。” 其实这也不是他答应的。 初鹿野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拿起那个装着裙子的礼盒，去了二楼。 那么问题来了。 初鹿野自己的卧室里躺着还没醒的魈，另一个房间里躲着手办形态的帝君，剩下的一个房间是储物间。 他该去哪个房间里换衣服呢？ 初鹿野的选择是储物间。 还好这里经常都有家政人员过来打扫，不至于积攒厚厚的一层灰尘。 初鹿野也没什么洁癖，至多是觉得在这里换衣服有点奇怪。 尤其当这个衣服还是一条裙子的时候。 初鹿野强忍着内心的古怪，将裙子好好地穿在了身上。 让他心情复杂的是，这条裙子穿在他身上竟然尺寸刚好。 ……应该感谢大道寺，她竟然还能这么精准地记得他的尺寸。 虽然叫它小裙子，但是平心而论，这条裙子的设计其实并不简单。 它的整体是一种哑光的暗红色，看起来有点像经过改良的晚礼服裙，裙摆如花瓣一样层层叠叠，略显蓬松地一直垂坠到初鹿野的脚面上。 腰身的设计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反而显得十分贴身和简洁。如果换一个腰线没有那么流畅的人来穿，必然会立刻凸显出赘肉和小肚子。 但是初鹿野没有。 于是这个设计就显得他身形格外纤细，像个轻盈又活泼的少女。 最妙的是，这条裙子搭配了一个精致的小披肩，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初鹿野身为男性比女性略宽的肩膀骨架。 以至于穿着这件衣服的初鹿野看起来，真的就像一个人偶一般漂亮的女孩子一样。 初鹿野几乎要以为，大道寺早就知道他性别为男了。 初鹿野在心里叹了口气，提着一边的裙摆，推开储物间的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人。 “……旅行者？”墨绿色头发、眉间一点青紫花钿的少年仙人略显困惑地皱起了眉。 饱含着仙人不染世俗之清澈的金黄眼眸看向了他身上的裙子，还有垂落肩头的黑卷发。 “你原来是女孩吗？” 第13章 所谓社死 魈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看得出来他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初鹿野此刻已经浑身僵直，忍不住开始思考他今天到底得罪了哪路大神。 被迫女装也就罢了，竟然还恰巧被醒来的魈碰到。 为什么他竟然能社死到如此地步！ 没有得到回应的魈疑惑地看了看初鹿野。 情绪崩溃之后反而会显得镇定高冷的表情，让魈没能看出初鹿野的真实情绪。 魈便把初鹿野的沉默当成了是在默认。 他顿了顿，在心里组织了一下措辞，首先道歉道：“抱歉，旅行者，之前没能看出来你的真实性别。” 初鹿野遭受二次打击。 初鹿野【僵直】buff延续一回合。 初鹿野说不出话。 道完了歉，然后是道谢。 魈回忆了一下难得轻松的梦境，认为这应该是初鹿野的功劳。 毕竟旅行者解决问题的能力世所罕见，如果说天下间还有谁能帮他这个地步，除了帝君，大概也就是旅行者了。 少年仙人向初鹿野点了点头，感谢道：“谢谢你，让我做了一个好梦。” 语气中的感谢之情虽然依旧淡淡，但轻易就能让人听出其中蕴含的真挚。 对魈来说，这算是十分罕见的道谢了。 僵直buff消散的初鹿野首先因为这句感谢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地想要开口：“不、用……” 然而下一刻，魈转身准备下楼的动作，立刻激活了他迟钝运转中的大脑。 初鹿野嘴里还没说完的话立刻变成了另一句：“等……！” 同时伸手，快步上前想要阻止魈的动作。 初鹿野甚至连呼喊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毕竟他的卧室是三间房间里最靠近楼梯的那一间，站在他的卧室门口，就意味着一转身就能看见楼梯下的客厅。 同理可得，楼下客厅里的人也就能看见楼梯上站着的他们。 铃木朋子可还在下面坐着呢。 初鹿野不想现在就把魈他们暴露在姨母面前，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姨母和姨父解释这件事。 所以他准备先用行动阻止魈下楼，而非言语。 初鹿野想得很好。 只可惜，他忘记了他还穿着一条长及脚面的裙子。 这种长度的裙子就连惯于穿长裙的女孩子偶尔也会被绊到，更何况他一个不过区区第二次女装的男性。 理所当然的，初鹿野三步并作两步的短距离无声冲刺，不过刚迈开两步，就被礼服裙摆给终结掉了。 他猝不及防地朝着地板倒了下去。 原本准备躲开与初鹿野肢体接触的魈立刻回身，克制地扶住了初鹿野的两边肩膀。 同时也阻止了初鹿野以脸砸地的惨烈结局。 魈松了一口气。 少年仙人扶住初鹿野的肩膀看着他站稳，然后就准备把手从他肩上收回来。 谁知楼下突然传来一声疑问：“源吉？刚刚是什么声音？你在楼上摔跤了吗？” -- 第24页 初鹿野浑身一个激灵，立刻伸手捂住了魈的嘴，也不管对方到底有没有想要说话的欲|望。 少年仙人措手不及，被他按在了墙上，后背撞在墙壁上发出了闷闷的响声。 两人之间刚刚被拉远一点的距离一瞬间变得极近。 “源吉？你没事吧？你等一下，姨母去叫人到上面去帮你。” 高跟鞋的“哒哒”声。 初鹿野顿时着急起来，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回答道：“没、没事！姨母、不用叫、人，我、马上就、好！” “是吗？”铃木朋子的声音有点怀疑，但高跟鞋“哒哒”的声音还是停了下来。 初鹿野立刻松了一口气。 “夫人，我把源吉少爷的午餐带回来了。”田中管家的声音。 初鹿野一颗心顿时又吊了起来，生怕铃木朋子指使田中管家上来看他的情况。 好在，铃木朋子似乎真的对拍摄她外甥女装视频这件事很感兴趣。 初鹿野听见她交代田中管家去帮她准备摄影机，她想要最大限度的记录这次事件的真实情况，而手机的视频拍摄水准则被她一阵嫌弃。 田中管家很靠谱地应下了铃木朋子突如其来的请求，再次出门去了。 楼下又安静了下来。 初鹿野仔细地倾听了一会，终于彻底安下了心来。 然后转头就看见了被他捂着嘴按在墙上，只露出一双充满疑惑的金眼睛的魈。 初鹿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小心把魈按在墙上太久了。 他立刻想要松手道歉。 但他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松手，而是谨慎地往魈的耳朵靠近了一点，用气音小声道：“对、对不起。不过，你能、先不要、说话、吗？在我、松手、之后。” 初鹿野直直地注视着魈的双眼，黑黝黝的眼睛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祈求。 少年仙人的金眼睛不由自主地漂移了一下，脸上没被初鹿野的手掌遮住的地方浮现出了一点可疑的红晕。 魈点了点头。 初鹿野立刻舒了一口气，松开手，刷刷后退两步，再次小声道歉：“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次小心地没有踩到裙子。 魈抱着手臂，侧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以示他并不在意。 初鹿野于是压低声音，继续解释道：“我的、手机、落在了、房间里，所以、只能、这样、说话。” 手机是何物？ 魈如此想到。 但他只是再次点了点头以示理解，并且还是侧着头没有看初鹿野。 “我怕、声音会、让、姨母，还有、钟离、先生、发现，所以才……” 帝君？ 他也在这里吗？ 魈一时诧异地转过了头。 初鹿野说到一半的解释顿时卡了壳。 因为魈转过头之后，他才发现，少年仙人的脸上飘着两朵还未消散的红晕。 “魈？你、你……” 魈这才意识到他刚刚不该转头的。 他立刻把头又扭了回去，脸颊两侧垂下的墨绿色刘海遮住了他的神色。 走廊里只能听见他压低了的声音：“……不敬仙师。” 初鹿野一怔，不由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低声解释道：“没、关系、的，我、不是、女孩。” 魈转了转头，金眼睛里满是疑惑。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初鹿野竟莫名地觉得他是在说：‘不是女孩又怎么了？’ 初鹿野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愣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了魈低低的声音。 “那你怎么穿着裙子？” 初鹿野顿时尴尬了起来，感觉脚趾开始忍不住抠地。 因为这份社死的窘迫，他立刻忘掉了之前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想法，被迫解释道：“因、因为、一些……原因。” 魈点了点头，没有深究这个“一些原因”到底是哪些原因，只是轻声道：“我想去见帝君。” “好，不、不过……” 没有等到初鹿野“不过”完，魈已经动作十分之迅速地拉开了初鹿野给他们准备的那个房间。 初鹿野剩下的半句话僵在了嘴里。 缓缓敞开的门后，手里端着一只小小的食玩茶杯的手办钟离转头，向初鹿野和魈颔首打了个招呼：“旅行者，还有魈。” 魈也僵在了原地：“帝、帝君，您怎么……” “我？”钟离看了看自己，恍然，“只是省电模式而已——是这么说的吧？” 他看了看初鹿野。 初鹿野僵硬地点了点头。 钟离于是平稳地接着说了下去：“——你也很快就该变成这个样子了。” 魈没有说话。 钟离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对着初鹿野笑道：“这件衣服很衬你，旅行者。” 初鹿野僵硬着：“谢、谢谢。” “不客气。”钟离端正点头，又开始喝茶。 初鹿野，三次遭重。 他感到他的魂魄已经离体了，剩下的只有一个灰白的躯壳。 ——为什么帝君对他穿裙子这件事情一点也不惊讶？难道他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女装也不稀奇的那种家伙了吗？ 不过帝君这么厉害，听得到他和姨母的交谈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本来帝君也就有过一个女性的化身，可能这件事对他来讲根本就不稀奇。 -- 第25页 ……不过既然帝君听得到他和姨母在楼下说的话，那他有没有听到姨母在门外说的那些话呢？ ……算了，已经……无所谓了。 初鹿野灰白的灵魂如此想着，安详地带着他的社死升上了天空。 第14章 莫娜 “滴嗒” 水滴滴落的声音。 又是这个声音？ 初鹿野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湖面澄净如镜的梦境中。 怎么回事，他不是刚刚还在和魈和钟离先生说话吗？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他突然睡着了吗？ 初鹿野捂了捂额头，艰难地转动大脑找回之前的记忆。 ……他好像是，穿着大道寺送的小裙子下去给姨母拍视频了。 那个时候一切好像都还很正常。 铃木朋子看见初鹿野提着裙子从楼上下来，立刻眼睛一亮，夸赞道：“这条裙子你穿起来很漂亮嘛。真不愧是我的外甥，看起来就像个真的女孩子一样。” “我、是、男人……”初鹿野幽幽吐槽。 姨母这个夸奖，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好在田中管家把摄像机带来后就离开了，现在不在这里。 那些帮忙搬东西的人也早就结束了工作，客厅里暂时只有他和姨母两个人。 至少社死被限制在了他、姨母、魈和钟离几个人之间，这应该也算是一种幸运了吧。 初鹿野自我安慰地想。 “有什么关系嘛。”铃木朋子伸手揉了揉初鹿野的脑袋，笑眯眯道：“你才不过刚比姨母高出这么一点，在姨母眼里还是个小男孩呢。” 她拍了拍初鹿野的头顶，又近距离审视了一番，挑剔道：“嗯……还是缺了一点造型。早知道应该把家里的化妆师和造型师都带来的。” “姨、姨母……”至少考虑一下他这个受害者的感受吧。 初鹿野暗自吐槽。 “好了，来给我转几个圈，摆一下造型。” 铃木朋子拍了拍手，像模像样地举起了手里的家用手持摄像机，对准了初鹿野。 初鹿野深吸一口气，想要憋住脸上的热意，努力表现得从容自若。 但是害羞这种事，哪是想忍就能忍住的。 大部分时候，脸红都只会越忍越明显。 所以到最后，铃木朋子拍出来的视频里呈现的，就是一个满脸红晕、眼神躲闪的羞涩少女。 ‘她’一手提着裙摆，扭扭捏捏地转了一个圈，略长的黑卷发和裙摆一起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让人想起含苞待放的蔷薇。 只差一顶会被春风吹掉的宽檐帽了。 铃木朋子看着摄像机里回放的画面，捂着嘴哧哧笑个不停。 而初鹿野已经提着裙子，迫不及待地准备上楼去换回他原本的衣服了。 “源吉，走那么急干什么？不来看看你拍出来的视频吗？” 铃木朋子在初鹿野身后不怀好意地呼喊。 “不、不要！” 初鹿野心知他刚才拍出来的东西绝对会成为他一生的黑历史，便红着脸提着裙摆只顾埋头上楼。 而他坏心眼的姨母还在后面调侃他：“合格的淑女走路可不能这么豪放，步伐要优雅一点。” 初鹿野在心里吐槽：‘他又不是落跑的灰姑娘，要什么优雅，越快越好就是了。’ 他爬上二楼，步履匆匆地回到了储物间里。 好在他的衣服都还放在这里，现在只要换回他原来的衣服就能脱离这个让人尴尬的境地了。 初鹿野喘了一口气，扶住储物间关上的房门。 怎么回事，他的体力有这么差劲吗？只不过爬了一层楼而已，竟然就能气息不稳到这个地步。 他后知后觉地伸手，试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温度。 好烫。 原来是发烧了啊。 初鹿野恍然，他就说今天一天都觉得脸上热热的，脑子有点转不动。 原本还以为是不停在社死的缘故，结果竟然是因为发烧。 他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自己滚烫的脸颊，以期让它稍微降降温。 总之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然后再去外面找一找感冒药和退烧药之类的。 初鹿野这样想着，开始动作迟缓地给自己换衣服。 与此同时，他的脑袋也不受控制地转起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姨母今天摸了他的头那么多次也没发现他体温有点不正常，说明他原本可能只是低烧而已，只是现在才变得温度有点高，应该没什么事。 ……或许是因为经常不吃早餐才发的烧？哦，也有可能是因为魔神的怨念。 ……魔神的怨念，在他的头发上……姨母摸了这么多次，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初鹿野踉跄着穿上了裤子，手扶着储物间里的桌子，有点忧心地皱起了眉。 ……不对，头越来越晕了，得快点出去。 ……不好…… 初鹿野意识消失之前最后的记忆，就是微微透出一线光芒的门缝，还有门缝后露出的一双赤金色眼眸。 是钟离先生。 初鹿野回想起之前的那段记忆，放下了捂着额头的手，有些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既然钟离先生发现了他，那就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初鹿野这样想着。 -- 第26页 不必担心自己昏倒在储物间里没人发现，他就可以把注意力全部放到眼前的这个梦境上来了。 初鹿野扬起头，环视着这个一望无际的澄明湖面。 这一次除了遥远的竹林，还有高高挂在天空的月亮，梦境里又多了遍布夜空的繁星，还有倒映着无边星空的辽阔湖面。 初鹿野一个人站在湖面中央，沉沉地被上下两面星空夹在其中。 这种时候，人最容易被壮丽无言的景色所震慑，感受到天地的广阔，自身的渺小，还有个人的孤独。 但初鹿野看了看这片辽阔的景色，只是淡淡地垂下了眼，思考起了关于梦境的事情。 已知初鹿野上一次进入梦境是因为要完成魈降临的任务。 假设所有并非以系统礼包的形式降临的角色都需要他先完成任务，那么这次梦境的元素——除去两次都有的湖面、月亮和竹林之外——应该就是星空了。 那么，与星空有关的角色…… 初鹿野托着下巴思考。 戴因、派蒙、旅行者自己……还有莫娜。 初鹿野肯定地点头，觉得这次出现的应该就是莫娜没错。 毕竟，他做过的所有原神q版手办里面，都不包括戴因和派蒙。 派蒙也就算了，戴因的话，主要是因为他大概要很久以后才会进池子，一看就是个身上有很多故事的人。 初鹿野准备等到戴因进了池子之后再考虑做他的手办。 所以，既然已经确定是莫娜了的话。 初鹿野沉吟了一会，伸手抚上了脚下的水面。 他试探了一下，把手探进了湖中，好像在空荡荡的水面下寻摸什么物件一样搅了搅。 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水剑。 初鹿野顿时眼睛一亮，甩了甩这把由水凝成的流动的剑。 ……有点不顺手。 他看了看手中的剑。 水剑立刻像是接收到了初鹿野心中的想法一样，从他握住的剑柄开始，一寸一寸，凝结成了一柄晶莹闪耀的冰剑。 没有魔神怨念的干扰，梦中造物的功能使用起来顺心多了。 初鹿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原本只是想试试这个功能还能不能起效，毕竟这里说到底还是他的梦境。 之前在魈的梦境中，是因为地面不是这样的水面，初鹿野没有办法才用了那个羽毛。 现在既然脚下就踩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初鹿野当然要准备一点储备物资再去闯关。 虽然他也不会用剑，但这个至少能用来防身，而且还可以当做储存物资的一种方法。 初鹿野看了看手中的冰剑。 主要是，这柄剑真的很帅气，提着这柄剑，就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用单手剑的旅行者一样。 他顿了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如果真的能变成那个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旅行者就好了。 现在的问题是，莫娜会在哪里呢？ 初鹿野扭头四处看了看。 既然是莫娜的梦境，那她就不可能会在魈的竹林里。 而与星空有关的话…… 初鹿野抬头看了看遥远的星空，干脆一挥手。 一条庞大的水龙轰然破水而出。 龙须、龙眼、龙爪、龙鳞样样俱全，而且俱是透明的由水构成的，透过龙身可以看见它身后的星空。 一条由初鹿野想象出来的，无形而又有形之龙。 龙停在初鹿野身前，威严的龙睛与他对视，然后微微低头，将巨大的脑袋放在了他前面。 初鹿野爬上了龙的脑袋，伸手指向星空。 龙便长啸一声，向着星空直冲而去。 ——既然与星空有关，那就到天上去看看。 初鹿野骑在龙的脑袋上，看着遥远但在一点点逼近的天空，眼里闪烁着少年人的意气和畅怀。 第15章 星空 然而初鹿野没有料到的是，这条通往星空的路会这么漫长。 长到他坐在龙的头上，都快在梦里睡着了。 然而头顶的星空看起来还是十分遥远，好像他们才飞过一半的距离。 只有当初鹿野低头往下看时，他才能从已经变成一道残影的竹林上，看出他们确实已经飞了很远的一段路。 为什么？ 初鹿野有点想不通。 这里明明只是他的梦境，然而星空却有着这么真实而遥远的距离。 一般的梦境会这么庞大而空旷吗？ 这绝对和系统或者任务有关。 他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初鹿野沉思。 他一边不断地思索他到底忽略了什么，另一边龙也在他的操控下不断地向着星空飞去。 ……现有的线索实在是太有限了，初鹿野很难从中找出什么。 那么换个思路，在现有的线索之外，莫娜会拥有怎样的梦境？ 如果说魈的梦境是被魔神怨念纠缠的杀戮之境。 那么莫娜，一个伟大的占星术士，她的梦境就应该充斥着占星术的专业术语、深奥的符号，还有艰涩的知识。 但是这里只有星空，而且还离水面如此遥远。 如果按照设计游戏的思路来讲，怎么说，通关的路口也不该会在这里。 莫娜的梦境，想必也不会是只靠简单粗暴就能解决的，也许要更多地依靠脑子来思考。 -- 第27页 初鹿野望了望星空。 以他贫瘠的天文知识，他最多只能认出银河、北斗七星和牛郎织女星。 更何况这片布满繁星的夜空并非是他们这个世界的天空，而是提瓦特的星空，是一片注定了每个人命运的虚假之天。 这样的话，初鹿野就更加难以在其中任何规律了。 等等……虚假之天。 初鹿野突然察觉到了这个关键的线索。 他的目光在头顶的星空和脚下的湖面之间来回梭巡，在星光的闪烁间艰难地试图对比它们之间的位置。 银河、牵牛、织女、北斗七星…… 初鹿野缓缓瞪大了眼睛。 所有在头顶的虚假之天里找不到的星辰，都一一地映照在脚下的湖光里。 对啊，莫娜的占卜术本来就是水占术，既然这样，能从水中的倒影里窥见星空真实的模样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那么，他的目标就不应该是在上面，而应该是在下面！ 与此同时，另一边。 初鹿野的卧室里。 几个人正在对峙。 铃木朋子抱着双臂坐在初鹿野的床边，床上躺着高烧昏迷额头上还敷着冰毛巾的初鹿野。 钟离则保持着稳重的姿态坐在卧室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泰然自若地面对着铃木朋子的审视。 魈以一种护卫的姿态站在钟离的身后，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对面似乎对帝君不怎么尊敬的女人。 铃木朋子的审视的目光从钟离身上滑到魈的身上，然后又在两人之间来回了一段时间。 她率先开了口：“二位，能否请你们去下面详谈，关于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外甥家里这件事。我不想因此打扰到我外甥的休息，他还在生病。” 铃木朋子当然看得出这两个穿着打扮不似常人的家伙身份不一般。 那个绿头发的也就算了，虽然看着像个十分厉害的打手，但终究年纪太轻，两人之间真正主事的应该是这个会给头发染渐变、还在眼睛上涂红眼影的时髦大爷。 她其实猜不太出这个棕头发的年龄，但这个人通身沉稳但尊贵的气度让她觉得他的岁数不会小。 现代人保养的方法本来就很多，只要注重一点的话，四五十岁还让人看起来像个刚二十多的小年轻的方法多得是。 最重要的是，以铃木朋子多年来的时尚目光看，源吉购买的那些不符合他风格和身形的衣服，绝对都是给眼前的这个男人买的。 ……是那种专门锻炼出一身气质，来欺骗经验不深的小朋友的小白脸吗？ 铃木朋子眼神凝重。 钟离从容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被铃木朋子话里的试探和戒备挑动情绪。 为了避免吵醒初鹿野，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当然，还请这位女士您先行一步。” 钟离站起身来，看着铃木朋子率先推开门，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魈在后面也想跟上去。 但是钟离对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留在这里为旅行者护法，我怕魔神怨念会在他毫无防护之际蠢动起来。” 少年仙人愣在了原地。 而钟离并没有在意他的这句话给魈造成了多大震撼，只是径自出了门，与铃木朋子一同下到了一楼。 透过还没合上的房门，还能隐隐听见两人在楼下交谈的声音。 魈眼神复杂地关上了房门，将谈话的声音隔绝在门外。 他站到床边，盯着初鹿野苍白而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的脸色看了一会，伸手抚上了初鹿野散落在枕头上的黑发。 ……是魔神的怨念。 魈抿起了嘴唇。 明明之前近在咫尺，他却什么都没发现，甚至完全没有想过让他做了一个美梦的初鹿野是否因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与魔神怨念纠缠多年的魈看着在他的视野里缠绕在初鹿野头发上、不断躁动着的黑色雾气，做出了和之前的钟离一样的判断。 ——这些怨念已经认定了初鹿野的身份，普通的方法已经不能将它们剥离下来了。 由此可见，初鹿野能让它们以这样不普通的方式缠绕在自己身上，他必然也做出了一些超出常人设想的事情。 然而与钟离的不同之处在于，魈不会过于去探究初鹿野到底做了什么才会以这种方式沾染上魔神的怨念。 不染世俗的少年仙人想法十分简单：“这是我的选择和我的报应，它们不该由你来承担。”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来承担魔神的遗恨的话，那也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你这个鲜活的、光明的生命。 魈托起一缕初鹿野散落的黑发，轻轻垂下头，将嘴唇贴在上面，落下了一个不沾染任何意味的轻吻。 缠绕在初鹿野头发上的怨念顿时像是遇到了天敌一样齐齐沸腾起来，奋力地向着远离少年仙人的方向躲去。 然而它们能躲藏的阵地就只有那么大，即便再怎么努力，又能躲得多远呢。 一缕一缕的黑色雾气就这样顺着那缕黑发，缠绕回了少年仙人的身上。 魈默默地感受着一点点变得沉重的身体，在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个方法还行得通，他还可以把这些怨念从初鹿野身上要回来，这样就不至于…… “……魈？” 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的初鹿野转了转头，疑惑地看向了半跪在他床边的魈。 -- 第28页 一双黑眼睛和另一双金眼睛对视了几秒。 黑眼睛的那个率先涨红了脸颊。 “你、你、你、你……你在做、做、做、做什、么！！” 初鹿野一个仰卧起坐，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缕留在魈手里的黑发也就自然而然地从他手心溜了出去。 “别动。” 魈伸手拽住了初鹿野的手腕。 “我在为你驱除魔神的怨念。” 初鹿野一怔，对上了魈认真的金色眼睛。 他想起了刚醒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 ——那一缕缕黑色的雾气……魈是在把怨念从他身上吸收回去吗？ “不、不行！” 初鹿野捂住了自己脑袋上的头发。 他张了张嘴，想说这些怨念就留在他这里没有关系，能让魈轻松一点就好。 毕竟自己这里的怨念不过只是魈身上的一小部分而已，留在他这里也不过是让他像今天一样发个烧罢了，相比起让魈一个人承担所有肯定要好得多。 但是初鹿野话到了嘴边，又临时改成了另一句：“头、头发，是很、重要的、东西！不、不能、让你、随便、弄短。” 少年仙人愣住，缓缓松开了抓住初鹿野的手，金眼睛里浮上一层疑惑：“即便，为此沾染上魔神的怨念？” 头发，竟然重要到如此地步吗？ 初鹿野话一出口，立刻也感到不对劲。 但是看见魈好像真的被他的话忽悠住了的样子，初鹿野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 “是、是的，现代、人、的头发，很容易、就被、磨损。所以、头发、是、很重要的、东西。” “竟是如此……” 魈满怀疑问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人类的感情，真是难以理解。” 初鹿野的内心突然升起了一种欺骗纯洁少年的罪恶感。 他看着魈眼中十分纯粹的金色，勉强接话道：“是、是啊，人类、本来就、很、复杂的。” 魈看了初鹿野一眼，把因为他猛然坐起身而掉落在被子上的冰敷毛巾捡起来，又覆回了初鹿野的额头上。 少年仙人按着初鹿野的头，将因发烧而浑身无力的黑卷发少年按回了床上。 “你先躺在这里休息，我去唤帝君来。” 魈走了房间，带上了门。 卧室里顿时只剩下一个初鹿野。 初鹿野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感到烧热的脑子似乎已经不那么迟钝了。 但是他好像又忘记了什么？ 时间往回倒转一点。 初鹿野终于发现了梦境中虚假之天的真相。 他眼睛一亮，拍了拍手下的龙头，伸手指向湖面：“我们、去那里！” 龙长啸一声，调转方向冲着湖面飞去。 因为这次不需要克服重力，他们下落的速度要比之前上升的速度快得多得多。 但是初鹿野犹嫌不够。 他们已经向上飞了太远的距离，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通关的路口，初鹿野便不想再在赶路上消耗太多时间。 他想要早点出去，早点见到钟离和魈。 他害怕他们俩会和姨母发生冲突。 虽然有钟离在，发生冲突的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但是初鹿野还是不放心。 毕竟，这是初鹿野在这世上，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两方人物的初次见面。 初鹿野首先将手中的冰剑化为了水，松手，目送它向上飞去。 冰剑的脱离，让初鹿野和龙下落的速度增加了微不可查的一点点。 但还不够，龙的体型实在是太庞大了，这么一点速度还远远不够。 初鹿野看向了龙。 龙的心意与他相通，它长啸一声，组成尾巴的水开始从它身上脱离。 就像是火箭一节一节地抛弃上一级推进舱一样，龙也在一节一节地抛弃自己的身躯。 从龙身上脱离的水给初鹿野和龙带来了更大的速度。 他们就像一颗拖着长长彗尾的彗星一样，从天上直直地撞了下来。 只不过，组成这颗彗星的彗尾的，不是璀璨的火焰，而是一粒粒圆润的，泡泡一般的水珠和水球。 它们在无重力的下落过程中滴溜溜地旋转，像是一枚枚透明而闪耀的珍珠。 第16章 湖面之下 初鹿野家，一楼。 钟离和铃木朋子坐在两张相对而放的沙发上。 钟离摆出巍然不动的从容姿态，等待着铃木朋子提问。 而铃木朋子保持着引而不发的警惕和戒备，果不其然地率先挑起了谈话。 “那么，请您先告诉我，为什么您会出现在我外甥的家里，您和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钟离像是思考了一下，不急不缓地回答道：“是友人。” “哦？友人？”铃木朋子似笑非笑，流露出了一点不知是真是假的嘲讽。 她在给对方施压。 谈判的常用技巧，压力之下，人类往往会表露出他们更加真实的一面。 这样铃木朋子就可以对对方做出更加真实的评判，又或者，找出对方的弱点。 “是的，友人。”钟离微微颔首，像是感觉不到铃木朋子施加的压力一样，给出了听起来十分真诚的回答。 铃木朋子在心里暗赞一声‘心理素质不错’，但是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眯起眼继续施压道：“那么您是否能够解释，为什么您身为我外甥的友人，却哄骗我外甥为自己购买了大量昂贵的服装？这应该不是一个友人应有的作为吧。” -- 第29页 “还是说，您要说他是自愿为您做出这一切的吗？” 铃木朋子的语气变得危险了起来。 钟离微微一愣，若有所思：“……您所言极是，钱之一字对于俗世中人来讲确是极为重要的——哦，此言并无贬损之意。” “不过，此前并未考虑到这一点，确实是我疏忽了。” 铃木朋子满意点头，嘴角露出一点胜利在望的微笑：“那么……” “我会偿还此次采购中由我造成的所有钱财消耗。” 钟离的歉意十分真挚。 “不过……我现下身无分文，可否厚颜，请您为我介绍一份工作？” “什……？”铃木朋子猝不及防地一愣，被钟离不按常理的出牌打乱了节奏。 这种视钱财于无物的心态，这种可恶的文绉绉的用词，还有这该死的从头到尾淡定如初的姿态。 简直像是哪个深山里跑出来的老古板。 怎么回事？ 我看错人了？ 不不不，不对。 铃木朋子很快冷静了下来，找回了自己原本的逻辑。 她微微眯起眼，心情逐渐凝重起来。 眼前这个家伙，绝对是个城府颇深的老狐狸。 不是为了钱，那么肯定还有别的阴谋，他留在源吉身边是另有所图。 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下去。 铃木朋子决定将计就计。 她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矜持的微笑。 标准营业笑容，绝对看不出是假笑的假笑。 “十分荣幸，这位……” “钟离。”钟离颔首，说出他尘世闲游时所用的名字。 “钟离先生。”铃木朋子客气地点头致意，“我姓铃木，是铃木财团会长的夫人，这是我的名片。” 田中管家适时地出现，适时地递上名片。 铃木朋子微微颔首：“很高兴今天能够见到您。” 坏了她原本的好心情。 “您的请求十分合理，我会按照您的能力为您安排一份合适的工作，所以请尽快将您的简历发到这个邮箱里。”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下次再会，钟离先生。” 再也不会。 铃木朋子提着手包，带着管家和一干人等，优雅但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风风火火是自然的，她急着去调查钟离的身份呢。 徒留钟离一人在客厅里，对着名片沉思：“简历，是何物？邮箱，又是何物？” 就在现实中，铃木朋子匆匆离开的时候。 梦境中，初鹿野还在紧赶慢赶地冲向通关的湖面。 龙的身体此时已经消散了大半，而他们的速度也已经达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地步。 这个速度快到，初鹿野如果仰头去看那些在空中自由落体的水珠，他会觉得它们像是在缓慢地离他们远去。 然而实际上，那些从龙身上脱离的水，其本身就已经拥有了一个非常快的速度了。 常理来讲，如果以这种速度砸到水面上，那么无论水面有多么柔软，在那一瞬间也与砸到混凝土地面上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这里毕竟是梦境。 初鹿野想。 梦境的话，既然他都能违反牛顿第三定律飞上天了，那改变一下水的性质，让它成为完美的缓冲材料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就在初鹿野给自己安排好了，包括冲刺、缓冲、着陆等一系列动作的方案之时。 几缕黑色雾气从他的发尾逸散出来，然后被他不断加快的速度，拉长成了一条细细的黑线。 初鹿野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是他下落的速度太快魔神怨念跟不上了吗？ 如果这样就能碰巧处理掉这东西，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离先生就不用再为他吃了不好的东西而担心了。 然而，逸出的细细黑线并没有因为初鹿野内心的期待，而就此离开他的脑袋。 它将自己拉得又长又软，遥遥地连接到了远处只有一道影子的竹林里。 初鹿野思考了一下竹林里有什么东西。 一道红影闪过他的脑海。 几乎是一瞬间，就在初鹿野回想起那道红影的那一刻。 红影切实地出现在了他身边。 红发的魈露出一个白牙闪闪发亮的笑：“又来看我啦，朋友。怎么每次遇见你，你好像都在往下掉？” 初鹿野一愣，记忆立刻像是被拭去雾气的窗玻璃一样清晰起来。 他的目光在第一时间落在了红魈背后青金色的羽翼上。 “怎么样，羡慕吗？” 红魈得意洋洋地在高速下落中转了个圈，动作十分花哨地向初鹿野炫耀他的翅膀。 “这可是外面那个家伙都没有的东西呢。” 初鹿野愣住：“为、为什……” “你是说他为什么没有这个？” 红魈情绪变化十分之快地百无聊赖起来，然后又像突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露出了恶劣的笑容：“因为他的翅膀已经被魔神侵蚀掉了啊。” “如果哪天在外面看见他露出翅膀，那外面那个就不是他，而是我了。” 红魈做出十分期待的表情，眼中包含的却是毫不掩饰的满满恶意。 “到那时候，我就可以在外面见到你了，朋友！”他仿佛十分阳光似的笑起来。 -- 第30页 但初鹿野只觉得背后骤然窜起一股寒意。 他看了红魈一眼，毫不犹豫地操控着龙再次加速，甩开了身旁的红魈。 “……朋友！你在做什么？” 红魈震惊又茫然地看着初鹿野将他甩在身后，感到十分不解的同时，还有一点点委屈。 “……等等我啊，朋友！” 他用力一挥翅膀，也加速追了上去。 两人你追我赶地飞完了最后一段路。 初鹿野看着正向他极速逼近的湖面伏低了身体，眼神逐渐变得专注起来。 而他身后的红魈则高兴地放出了狠话：“你要被我追上了，朋友！” 初鹿野理也没理，一头扎进了湖中。 平整的湖面就像一块柔软的大果冻，“噗”一下把他吞了进去。 后面猝不及防的红魈急忙刹车，险险停在了将要与湖面亲密接触的距离。 红魈降落下来，摸了摸完全伸不进去手、就像一面镜子一样的湖，再次震惊而又茫然：“朋友……？” 没让他在这里茫然很久，后他们一步降落的水球水珠们开始源源不断地落了下来，浇了红魈满头满脸。 红小鸟一瞬间变成了落汤鸡。 以他此生最快的速度，红魈从降落点闪到了一边。 而天上的水还在不停地往下落，在那个狭小的地方下了一场局部大到暴雨。 宛如一条天河从星空垂挂下来。 红魈甩了甩头发上的水，仰头望着这片梦中的奇景。 明明脸上还挂着水珠，他却突如其来地笑起来：“……给这里带来变化之人啊，你将去往何方？” 湖面之下。 初鹿野终于进入了他心心念念的通关之路。 龙已经化作了最后一滴水，融入了这片它诞生的湖中。 初鹿野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湖面下的一片黑暗中，努力地试图看清周围的情形。 这片黑暗让他有些不安。 他害怕莫娜也像魈一样，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噩梦。 但是这里的氛围给他的感觉又没有那么凶险。 也许，他其实不用担心太过。 初鹿野又小心地迈出了一步，感到脚尖好像突然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硬的，好像是木头做的。 初鹿野伸出手摸了摸，手指顺着那个细长条物件的形状一直摸到了顶。 有他腰那么高，最顶上还突出来一个棱角，木头的、细长条的物件。 那是什么？ 初鹿野陷入了盲人摸象的困惑中。 ……算了。 摸来摸去也摸不出什么来的初鹿野选择了放弃思考。 既然是木头做的，那就一把火烧起来，把这里照亮好了。 初鹿野如此想到。 初鹿野的心念一动，木头立刻顺应他的想法，骤然被火焰点燃了起来。 火焰的光芒充斥了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 初鹿野这才看清，那个不明物件其实是张木制的桌子。 因为他刚刚只摸到了桌子的其中一条桌腿，所以才没能猜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么莫娜在哪呢？ 初鹿野在这个像是工作室一样的房间里环视了一圈。 直到最后才发现，莫娜正脸贴地板地趴在烧着的桌子后面。 桌腿的火焰都快烧到她头发上去了！ 初鹿野赶忙上前扶起莫娜，让她从地上半坐起来，同时远离了燃烧着的木头桌子。 “莫、莫娜！” 并不了解急救知识的初鹿野，像漫画里一样大力摇晃她的肩膀。 深蓝头发的双马尾少女就在这一下下的摇晃中悠悠转醒。 “旅、行者，停、停一下……”莫娜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初鹿野立刻停手，改为扶住她的肩膀。 “抱、抱歉。你、你怎么、了？” 被晃晕的莫娜呕了两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声音变得更加虚弱，半死不活道： “我快、饿死了……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她的肚子也很配合地叫唤了起来。 初鹿野就在这时骤然惊醒。 回忆进行到这里，被高烧煮得头脑昏沉的初鹿野，终于想起他忘记了什么。 “莫、莫娜——！” 第17章 大餐 初鹿野家，客厅。 魈匆匆走到了还坐在沙发上的钟离身边：“帝君，旅行者醒了。” “哦。”钟离从沉思中惊醒，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他。”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初鹿野出现在了楼梯口，因为发烧带来的体力不支而气喘吁吁，手里还攥着冰敷用的毛巾。 “钟离、先生，魈。” 初鹿野匆匆地冲两人点了点头。 他头上只比之前略长一点的小卷毛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晃。 “旅行者，你这是要做什么？”钟离询问道。 “莫、莫娜、她……”初鹿野急急喘了口气，发现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干脆闷头往地下室跑去。 “帝君……” 魈有点焦急地抬头看向钟离。 钟离向他微微点头。 魈立刻领命，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留在客厅里的钟离低声自语：“旅行者的又一个朋友么……” -- 第31页 另一边。 初鹿野刚下到地下室里，就被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的魈吓了一跳。 他惊了一下，随即立刻冷静下来，掏出手机快速输入一串文字，然后扯过魈的手臂，把手机屏幕怼到了魈的眼前。 少年仙人猝不及防，被初鹿野逼得微微后仰，这才看清了手机上的字。 “帮我找莫娜，一个戴着宽檐大帽子，蓝色双马尾的少女？” 魈把屏幕上显示的文字念了出来。 初鹿野疯狂点头，松开魈的胳膊，转身拉开了他存放自制手办的手办柜。 那一瞬间，似乎有王之宝库开启时金光特效闪过。 魈忍不住眯了眯眼，然后才看清柜子里的情形。 ——各种各样的粘土小人，被一个个规格不同的透明盒子装在其中，一眼望过去被各种发色瞳色晃得眼花缭乱。 ……难怪需要他帮忙。 魈张了张嘴，想问初鹿野，他和帝君的身体是不是也是这样做出来的。 但又觉得这时候问好像有点不合适，于是闭上了嘴，沉默地用视线在一众小人里面搜寻那个蓝色双马尾的少女。 而初鹿野就没有那么拘谨。 他在手办柜前蹲下身，从最底层开始一个个找过去，时不时还抽出一个盒子仔细看看。 “那个。” 就在初鹿野紧张地寻找莫娜的时候，魈突然伸手指向了高层一个蓝发双马尾少女的手办。 初鹿野立刻惊喜抬头。 但当他看清那只手办的样子时，他却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初音、未来。” 魈疑惑地低下了头。 “听起来像个稻妻人的名字，她也是你的朋友吗？” “不、不……” 初鹿野结巴了一下，一边继续寻找莫娜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应该说、是、偶像、吧，以、以前的。” “偶像？” “就是，崇拜的、对象。” 魈立刻想起了帝君。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个蓝发双马尾的少女。 “她也曾是守护一个国度的神明吗？” “可、可能是？” 初鹿野回忆了一下初音曾经出过的歌。 其实只是偶然喜欢过一段时间初音，并不怎么资深的阿宅如此答道。 魈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这个疑惑在初鹿野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这个疑惑，莫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找到、了！” 初鹿野兴奋道。 他急忙抽出那个盒子，将q版的莫娜从里面放出来，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上。 此时，饿晕过去的莫娜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x口x”。 来不及再和魈说什么，初鹿野捧着手中的莫娜，一路小跑出了地下室。 “钟离、先生——！” 刚跑出地下室就闻到一股食物香气的初鹿野急急呼喊。 跟在初鹿野后面，从地下室里出来的魈也向厨房里走出来的钟离打了个招呼：“帝君。” 钟离将手中刚出锅的粥放在了餐桌上，沉稳地点了点头：“旅行者，我想你现在也许不怎么吃得下饭，所以在厨房熬了一锅粥。” 粥。 初鹿野眼神一亮，急切道：“能不、能……” 他把手中捧着的莫娜往钟离眼前递了递。 “这便是莫娜？”钟离似有所悟。 “是、是……” 初鹿野小鸡啄米般点头：“她、饿晕、过去、了……” “那倒是十分凑巧。”钟离一笑，“当然可以，旅行者。” “谢、谢谢！” 初鹿野感激道，立刻将莫娜轻轻放到餐桌上，还细心地给她垫了一层卫生纸。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钟离轻笑。 初鹿野仰头看了钟离一眼，张嘴又想说谢，然后立刻想到钟离刚刚才说过“不必言谢”。 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得用力点了点头。 “好、好。” 同时脑袋上的稍长的小卷毛就又很蓬松地晃了晃。 旁边站着的魈眼神随着那头卷发动了一下，发现初鹿野要转身，立刻就把头偏到了一边。 初鹿野匆匆转身，跑去客厅里放着购物纸袋里找出来几套食玩碗筷和小勺，又匆匆回来盛了一小碗粥，放在了莫娜面前。 事情走到这一步，一直都在赶时间的初鹿野却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毕竟他并没有给病人喂粥的经验，更何况是q版手办大小的微型病人。 好在，闻到近在咫尺的食物香味的莫娜自己悠悠转醒了过来。 并且她一看到手边的粥就眼睛发亮，端起碗不顾其温度的滚烫，就呼呼吹着凉气吃了起来。 初鹿野终于松了一口气。 旁边一直看着的魈就在这时问了一句：“你是在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初鹿野一愣：“蒙、蒙德的、时候。” 他思考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要给他们相互介绍。 “这是、莫娜，一个、很、厉害的、占星、术士。” 埋头干饭的莫娜闻言终于抬起头来，发现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保持着正常的体型，低头看着她。 她正了正头顶的帽子，咳嗽一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从桌上跳了下来，也变回了正常的体型。 -- 第32页 这还是初鹿野第一次亲眼看到，附身在手办上的他们变成正常体型的过程。 他眼神专注，一眨也不眨。 莫娜看了他一眼，很满意似的点点头，提高了腔调自我介绍到：“阿斯托洛吉斯·莫娜·梅姬斯图斯，意为‘伟大的占星术士莫娜’。1”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找我占卜。看在旅行者的份儿上，只要不把我的名字念错就可以了。” 钟离点了点头，同样自我介绍到：“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另一个名字的话……似乎也有必要介绍一下。” 他沉吟了一下。 “摩拉克斯。” “不过，平常称呼我为钟离较好。” 钟离微微颔首。 “摩……诶——？！！” “你你你、你是那位岩神？！尘世七执政之一，最古老的那位？！！” 莫娜吓了一跳，忍不住去看其他两人的表情。 结果却发现，除了她之外，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惊讶的神色。 倒是那个绿头发的少年，显然是情不自禁地流露了一点崇拜之情。 一看就是璃月人。 莫娜在心里吐槽。 忍不住有些埋怨道：“竟然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这件事，真是太……” 初鹿野立刻笨拙地安慰道：“没、没关系的。你看，现在、不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吗？” 受到安慰的莫娜，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我才没有那么小气。” “……旅行者你不用安慰我的。” 她小声嘟囔着，安静下来，等着听最后一个人的自我介绍。 魈淡淡地看了莫娜一眼，抱臂道：“三眼五显仙人，魈。” “杀戮是我的强项，如果你们有什么下不去手，就叫我来。不过，别靠近我，否则，你会后悔的。3” 莫娜忍不住站得离他远了一点。 她在心里抱怨，旅行者这都认识的是些什么人啊。 一个风神、一个岩神，还有一个被怨念缠身的仙人。 该说不愧是旅行者吗，交游真是广阔。 初鹿野左右看了看，在莫名沉寂下来的氛围里自我介绍到。 “我、叫，初鹿野、源吉，是……” 他“是”了半天，没“是”出个所以然来，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介绍起。 钟离向初鹿野摇了摇头，安慰道：“不用介绍也可以，我们都认识你，旅行者。” “不如说，我们是靠你才相互连接起来的。” 魈认同地点了点头。 莫娜左右看了看，也点头。 初鹿野立刻松了口气。 然后看了看三双颜色形状各异、但都注视着他的眼睛，忽而感到心里一阵暖意，忍不住抿着唇笑了起来。 “我去、给大家、做饭。” 初鹿野的做饭庆祝活动没能成功。 钟离以他还在生病为由，敦促他在外面喝粥，好好休息，同时自己进了厨房。 魈看见帝君又要下厨，于是也跟了进去想要帮忙，然而却因笨手笨脚被赶了出来，与餐桌上喝粥的初鹿野面面相觑。 莫娜倒是成功进了厨房，还贡献出了她的拿手菜——满足沙拉。 装了好几个保温盒的远月学院的菜被拿了出来，统统摆上了餐桌。 初鹿野最后还是进了一趟厨房，给魈端出了一盘杏仁豆腐。 大家都饱餐一顿，即便是一直在喝粥的初鹿野也笑得很开心。 餐桌上，钟离询问莫娜能不能为初鹿野占卜一下。 莫娜停下快速而不失礼貌的干饭，答道：“当然可以，这里的星空又不像提瓦特的那样，是早已注定的虚假之天。” 她眼神发亮，声音忍不住变大了一点：“虽然仍在不断变换的星空会加大占卜的难度，但我可是伟……咳。” 自从知道钟离是摩拉克斯之后，就对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畏惧的莫娜截断了自己没说完的话。 “总、总之，旅行者本就属于这里，想要占卜出他的命运，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 ……虽然最后还是忍不住自傲了一下。 与此同时。 某个戴着黑眼罩的白毛拿到了他想要的调查资料。 “……自称传承术式是源于神明的咒术家族吗？” 他哼了一声，甩开手中的一沓资料。 “真是自傲。” 五条悟大大咧咧伸了个懒腰，从高专的沙发上站起身来。 “不过好歹也算出了个有用的人才，嗯……明天就去拜访一下我可爱的学生吧。” 他自说自话地决定了对方的身份，完全没考虑到另一边的人到底是什么想法。 第18章 铃木园子 “啊嘁。” 正在整理采购回来的小家具的初鹿野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莫娜立刻担忧地看了过来：“要不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旅行者，为我们装修房间的事情，其实也没那么着急。” 初鹿野摇了摇头：“我、没、关系的。我想、先把、这个、做完、再、去、休息。” “莫娜所言有理，旅行者。” 钟离从后面走过来，低头看向蹲在地上的初鹿野：“虽然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了，但你仍在病中。我们的住所交给我们自己布置便可，你还是不要过多操劳，回房休息为好。” -- 第33页 “可、可是……” 初鹿野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对上了钟离不赞同的眼神。 他负隅顽抗了一会，还是在钟离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好、好吧……” 初鹿野放下手中的东西，乖乖起身准备回房。 钟离露出一个微笑：“好好休息，旅行者。” “嗯，好……” 初鹿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磨磨蹭蹭往前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找到了个能让他多留一会的借口一样，“噌”一下转回头来：“魈，魈去哪、了？” “这个我知道！” 旁边一直插不进话的莫娜终于找到了一个她能讲的话题。 “他说：‘我要去清理附近的魔物，不要跟来。’”莫娜模仿着魈冷淡的语调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 “然后就翻过窗子出去了。” 魔物……就是指咒灵吧，好像确实是魈做得出来的事情。 初鹿野如此想到，情理之中，但是…… 他看向钟离。 赤金色眼眸的神明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让你失望了，旅行者。” “回去好好休息吧。” 初鹿野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耷脑地上楼去了。 ——和因为时间太晚而被爹妈禁止看电视，并且试图找借口失败，从而不得不回房睡觉的小孩一个模样。 “……那么，莫娜，为旅行者占卜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钟离沉静的目光落到深蓝色双马尾的占星术士身上。 莫娜对上那双突然显露出几分神性的赤金色双眸，浑身一个激灵。 “没、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开始。” 她唤出占星星盘，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身上的压力骤然增大了起来。 占星术士开始一点点调整星盘的数据，一边计算，一边不断地转动星盘。 她的眉头逐渐聚拢了起来。 钟离静静地看着莫娜不断地调整星盘的角度，并没有出声打扰占卜。 终于，莫娜呼出一口气，目送星盘转动着缓缓上升离去。 她转头看了看一边的钟离，眉头依然紧皱着，只是多出几分挫败地叹了口气。 “抱歉，旅行者的命运还是被迷雾笼罩着，我只能隐约窥见不久后的未来。” “无事，能够窥见不久后的未来已经足够。” 钟离微微颔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或者惊讶。 莫娜眼神复杂地看了钟离一眼：“您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是吗？” 所以刚刚才特意把旅行者支开，不让他知道占卜的结果。 莫娜悄然改变了对钟离的称呼。 “……并没有。” 钟离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点讶然：“你为何会这样想？我对占星术的了解并不多，在你之前也并未请他人为旅行者占卜过。” “……诶，是这样吗？” 莫娜露出豆豆眼。 “是的。” 钟离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那你刚才，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呢？”莫娜还是将信将疑，继续发问道。 “可能是……我所知道的，比你们稍稍多了一点吧。” 钟离微垂下眼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莫娜见状也不好再问，便转移话题，说起了之前的占卜结果：“我的水占术告诉我，明天对旅行者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不要待在家里，会有灾祸上门；要出去走走，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刚刚翻窗从楼上自己的房间里溜出来，就在楼梯口的窗外听到了这句话的初鹿野一愣。 迟疑了一秒。 本来，在窗外多迟疑一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他也没发出什么可疑的声音，就只是普普通通地站着而已。 但是这一迟疑，就让一只刚刚跳上院墙的花猫看到了他。 小花猫娇娇地“喵~”了一声，从墙头上跳下来，亲昵地蹭着初鹿野的小腿。 初鹿野僵硬地抬起头，隔着透明的窗玻璃，对上了一双赤金色的眼睛。 钟离的眉毛沉沉压下，对着初鹿野露出了十分不赞同的眼神。 “……怎么了？” 坐在沙发上的莫娜往前探了探身子。 从她的角度，并不能非常清楚地看到楼梯口的窗户。 所以她也不知道，窗外的初鹿野已经硬着头皮，一不做二不休，翻过窗子钻进地下室里去了。 “……无事。” 钟离终究还是收回了目光，也没有提起他之前在看什么，只是转而提起了另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话题。 “我在想，璃月有哪些人，比较擅长治疗。” “擅长治疗……说起这种人的话，蒙德我倒是知道几个。” 莫娜做出一副回忆思索的表情。 “哦？”钟离露出稍感兴趣的样子。 两人便就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地下室里。 初鹿野一开始还心惊胆战，担心钟离先生马上就会从上面下来，然后把他从这里揪出去。 但是随着他的心神逐渐沉入手中的工作，之前的担忧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莫娜需要一对风之翼，这样她在保持手办的形态时可以更容易在室内移动……’ 初鹿野细细地给手中的微型风之翼上色。 -- 第34页 满意地看见这个粘土制作的模型在完成的那一瞬间，变成了真正的风之翼的材质。 ‘……钟离先生和魈不需要风之翼也能在室内自由地移动，那就，给他们再做一把武器吧。’ ‘能按照场景变幻更适用的武器也不错……说起来，帝君似乎曾经也用过弓箭，不如再做一把弓吧……’ 初鹿野这样想着，在两把木仓之外，又捏出了一个弓胚的形状。 时间就这样在工作中悄悄地溜过。 晚上，钟离和莫娜已经装饰好了自己的房间。 初鹿野定制了一个巨大的三层迷你别墅，就内部装潢来看，堪比芭比的梦幻豪宅的那种。 只是装修风格相对简约一点而已。 这就是之前那些工作人员过来搬运的采购物件之一。 将这个迷你别墅在那个空置的房间里组装起来花费了初鹿野不少功夫。 组装好的别墅几乎占据了半个房间的空间。 无论是从高度上讲，还是从占地面积上将，这个别墅都无愧于它的豪华之名。 钟离和莫娜各自挑选了自己喜欢的房间，并用初鹿野采购回来的小家具布置好了其中的装潢。 “魈……？”初鹿野询问地看向钟离。 “那孩子啊……”钟离沉吟，“等他回来自己处理吧。” “不必担心。” 钟离有点好笑地看着初鹿野一脸担忧的样子：“他可能还有些不习惯，让他自己慢慢适应吧。” 初鹿野点了点头，但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在一个房间门挂上了写着“魈”的小小名牌，并在里面放置了一张已经铺好的小床。 但愿魈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到这个名牌吧。 初鹿野默默祈祷。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是“园子姐”。 初鹿野接了起来。 “莫西莫西，是源吉吗？” 铃木园子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园、园子。” “叫我园子姐！” 铃木园子微怒道。 “可……可是，我、我比你、大啊？” 初鹿野背过身，手捂着手机小声道。 “只是大几个月而已，不要老拿你成年了来说事啊！” 初鹿野拿下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再次辩解道：“但、但是，园子你、还在上、高中啊？” “……知道你考上东大了，但这不是还没开学嘛。” 另一边的园子半月眼，拿出了最终杀手锏：“总之，你不叫我姐，我下次就不浪费我宝贵的休息时间陪你去漫展了。” ……对社恐绝杀。 初鹿野屈服了：“园、园子、姐。” “这才对嘛。”园子立刻满意了。 “明天我们家有一个游乐园新开业，我和朋友要去那边玩，源吉你也一起来吧？” “我、我就……”算了吧。 “妈妈交代我一定要带你出去玩哦。” 没等初鹿野说完下半句话，铃木园子就再次拿出了一个初鹿野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啦，我们明天早上在游乐园门口见面，拜拜~” “拜、拜拜。” 初鹿野挂断电话，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之前在窗外听见的莫娜的那句占卜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不要待在家里，会有灾祸上门；要出去走走，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灾祸和惊喜，分别是指什么呢？ 第19章 曼迪乐园 第二天，曼迪乐园大门口。 铃木园子、毛利兰和柯南三个人正站在乐园对面的树下。 一条街道之隔的乐园门口，是人山人海的检票队伍。 柯南拽了拽毛利兰的衣摆，萌萌道：“小兰姐姐，我们在等谁呀？” “啊，这个……” 毛利兰低头看向柯南。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解释，铃木园子就接话道：“是我弟弟啦。” 园子半月眼俯视着柯南：“一看刚才就没听我们说话。你这个小鬼，总是不知道在神游些什么，天天哪来的那么多烦恼。” 谁会闲着没事干偷听两个高中女生的对话啊喂。 柯南半月眼在心里吐槽。 他要烦恼的事情可多着呢。 园子看了看小兰，见她一直在往乐园门口的排队长龙看，于是安慰道：“不用担心人多啦，小兰，我们一会走特殊通道，不用和他们一起排队。” 园子低头看了看表。 “再等两分钟，那小子不来就不管他了，咱们自己去玩自己的。” 柯南在心里呵呵。 也不知道园子的弟弟是个什么家伙，竟然让两个女孩子在这里等他，真是太逊了。 听见园子说话的毛利兰回过头来：“啊，不是，我不是在担心排队的事情……” 她抬起胳膊，指向排队长龙另一边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我看见那个人一直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他会不会是你弟弟啊？” 园子踮起脚向那边看了看。 “……真的是他诶！” “源吉——！” 园子向那边疯狂挥手。 黑乎乎的人影似乎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迈步走了过来。 -- 第35页 直到他走近了，柯南才发现这个人为什么大白天的在阳光下，都能显得黑乎乎的一个。 他戴着黑色鸭舌帽、黑口罩，脖子上挂着黑耳机，衣服裤子是黑的，鞋是黑的，就连帽子下露出的卷发和瞳孔，都清一色是黑的。 唯一白的地方，就是帽子和口罩间的那一小块皮肤——他的手插在兜里，也没有露出来。 等等，这个描述好像有点眼熟？ 柯南迟疑了一下，抬头望向黑乎乎人影帽檐下露出的眼睛。 眼尾微微上翘，拉长的下眼睑，看起来既像是在厌世，又像是在高傲地俯瞰他。 是那天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侦探的家伙！ 他竟然就是园子的弟弟！ 柯南瞪大眼睛，立刻指认到：“你是——初鹿野哥哥！” “诶，这小鬼和你认识吗？” 园子疑惑地看向初鹿野。 小兰也蹲下问道：“柯南，你认识园子的弟弟吗？” 初鹿野对园子点了点头，表明他确实认识柯南。 但他就是不说话。 “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啊。” 园子半月眼，干脆把头转向了柯南，等着柯南来进行详细的解释。 而初鹿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也把视线转向了柯南，似乎也想要听他的解释。 柯南被三双眼睛齐齐注视着，一下子感到压力倍增，只好再次扮起了小孩。 “啊哈哈。”他挠头，故作天真道，“因为之前在波洛里遇见过的，小兰姐姐你也见到了啊，初鹿野哥哥是波洛的常客嘛。” “哦，是你、我，还有爸爸三个人一起在波洛吃早餐的那一次啊。” 小兰被柯南提醒，也想起了上一次的相遇。 “不过……”她疑惑道，“柯南你怎么这么快就认出了初鹿野君？上一次也是，你好像在那之前就已经认识他了。” 园子也赞同点头。 “是啊是啊，这小子天天出门都戴着口罩，裹得严严实实。我不仔细看都认不出来，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啊哈哈哈。”柯南再次尬笑挠头，余光瞥向旁边一言不发十分安静的初鹿野，心里在疯狂吐槽。 可恶，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由他来对园子解释吗？为什么要让两个人都盯着自己看啊！ 被小兰和园子紧迫地注视着，柯南别无他法，只好老老实实说出他初识初鹿野时的场景。 “是在案发现场认识的啦，当时不小心撞到初鹿野哥哥了。” “不过，初鹿野哥哥那时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我以为他心脏病犯了，还吓了一跳呢。” 柯南开始当着当事人的面给园子打小报告，以期作为对初鹿野的小小报复。 结果铃木园子的反应完全没按柯南写的剧本的走。 在柯南的预料中应该责怪初鹿野在外面不好好照顾自己，以至于又犯病了的园子只是一脸平静地“哦”了一声。 “这家伙的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不用管他。” 旁边的小兰反而一脸担忧：“真的没事吗，园子？心脏病人的话，游乐园里的很多项目都玩不了吧？” 她甚至都忘了责怪柯南又跑到案发现场去了。 从这一点来说，柯南的目的其实某种意义上达成了。 “害，没事的。” 园子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又不是心脏病，游乐园的刺激项目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啦。说不定他以前的生活，比这个要刺激千百倍呢。” “你说是吧，源吉？” 园子转头看向初鹿野。 初鹿野默默点头。 园子立刻肯定道：“你看。” 她转身推着小兰往曼迪乐园入口走去：“快走快走啦。在外面等这小子等了这么久，再不进去好好玩一玩，天都要黑了。” 小兰一脸无奈地被园子推着前进：“我自己会走啦，园子，不用这样推着我的。” 柯南看了看头顶还没升到天空中间的太阳。 ……天都要黑了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 落后一步的初鹿野低头看着矮矮的柯南：“……走、吧。” “啊，好。” 柯南醒过神来，和初鹿野一起走在了两个女孩子后面。 他抬头望向侧边目视前方的黑卷发少年，想起之前遇见的那两次，初鹿野说话也是有些不自然的停顿，似乎十分生涩的样子。 柯南于是在心里猜测，对方是不是在说话方面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个属于别人的隐私，没必要太过探究。 戴黑框眼镜的小侦探这样想着，张嘴的时候就随口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初鹿野哥哥，你和园子姐姐的姓怎么不一样，你不是园子姐姐的弟弟吗？” 柯南原本只是随便问一句。 谁知道走在前面的园子却像是突然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转过头来，接话道：“因为他是我的表弟啊，这都猜不到吗，侦探小鬼？” 再次被抢走了说话机会的初鹿野默默点头，以示认同。 突然被嘲的柯南内心半月眼呵呵。 他当然知道初鹿野不是园子的亲弟弟。 铃木财团那么大一个财团，园子有个如果有个继承人弟弟报纸上怎么会不刊登。 更何况，这两人就连姓氏都不同，想也知道，初鹿野肯定是表弟一类的吧。 -- 第36页 不过…… 柯南推了推眼镜，眼镜上一道白光闪过。 园子今天的表现很不对劲。 自从初鹿野出现之后，她就表现得格外警惕，似乎很不希望他和小兰知道初鹿野有关的事，还打探他到底是怎么和初鹿野认识的。 园子到底知道些什么？ 这个一身黑的少年身上又有些什么谜团？ 柯南侧头隐蔽地打量着初鹿野，侦探的好奇心像在被猫爪子挠一样。 黑卷发少年似有所觉，转头对上了柯南窥探的视线。 “怎么、了？” 柯南猝不及防，对上了初鹿野黑沉沉一片，看不出是冷淡还是在发呆的眼神。 “没、没什么，哈哈哈……” 偷窥被抓住的柯南心虚不已，突然觉得这个园子家的家事，他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为好。 反正本来也没涉及到什么案件，就像小哀说的，他还是不要过于发散他的好奇心为好。 如此想着的柯南收回了探究的视线，开始凑到园子和小兰旁边，听她们聊起今天乐园开业的特别表演。 “听说是特意请了有名的剧团来表演哦。” “诶，真的吗？是哪个有名的剧团？” “……但是小兰姐姐，为什么乐园开业要请剧团来表演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因为……” 而就在前面三人聊得十分投入，根本没关注走在后面的人的时候。 初鹿野的耳机里传来了钟离的声音：“……那个孩子，他的目光似乎十分敏锐。” “嗯。”初鹿野抬了抬耳机，轻声应了一声。 “他的命运十分错综复杂，与光明和黑暗都有着无法分离的纠葛。” 这是莫娜，她藏在初鹿野的口袋里进行了一个无声的快速占卜。 “我可以跟上看看，如果他是个威胁的话，我会尽快把他处理掉的。” 这是魈，他似乎把柯南当成了一个被什么魔物附身的无辜小朋友。 也是，寻常的小孩怎么会露出那么敏锐的眼神。 “不、不，这个、就、不用了。” 初鹿野急忙出声，阻止了立刻就要拎着和璞鸢从他口袋里窜出来的魈。 是的，今天这次出行，初鹿野把钟离、莫娜和魈三个人都带上了。 所以初鹿野原本住着的那个小房子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空空如也。 站在初鹿野的家门口，敲了好几次门都没有得到应答，甚至数次想要从窗户翻进去一看究竟的五条悟得出了这个结论。 “运气不好啊……” 戴黑眼罩的白毛长叹了一声，手里提着排队一个小时才买回来的毛豆生奶油大福。 他蹲在门口，当场拆了一个大福塞进嘴里，觉得即便是平常最爱的大福，现在也不能抚慰他没能见到可爱学生的悲伤了。 至少一个不行。 一点教师形象也没有的人民教师就这样蹲在他自以为的学生家的门前，干完了一整盒毛豆生奶油大福。 然后拍了拍手站起来，决定—— “再去买一份甜点吧！” 第20章 八个蛋 “呜哇，好爽。” 园子从过山车上下来，舒畅地呼出一口气。 小兰则以手捂胸，心有余悸道：“这个过山车真是太刺激了，不愧是游乐园的招牌。” “就是因为刺激，所以才叫过山车嘛。” 园子豪爽道，转头看向后面下来的初鹿野和柯南。 “怎么样，这个过山车的乘坐体验很不错吧？” 初鹿野正在往头上戴之前上车的时候摘下来的鸭舌帽，脑袋上蓬松的黑卷发因为经受了一趟过山车的折腾而显得有些凌乱。 他抬头看向园子，简单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显得异常冷淡。 但是无论是柯南、小兰，还是园子都知道，初鹿野说话的方式就是这样。 所以没人在意初鹿野到底是什么态度。 园子闻言点了点头，掏出一个小本子，在过山车这一项目上划了个勾，写下了“乘坐体验不错，很刺激”的点评。 小兰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到：“园子，你是在写曼迪游乐园的测评吗？” “是啊，这是次郎吉大伯拜托我做的测评。” 园子合上本子，道：“次郎吉大伯想从这个乐园开始，建造一个全世界游乐项目最丰富的大型综合性乐园——这也是为什么乐园会请剧团来表演舞台剧，其他的游乐园没有这种游乐项目。” “‘所以在这之前，就拜托园子你先替我体验一遍这些游乐设施了’，他是这么说的。” 园子模仿了一遍铃木次郎吉的腔调。 “哦！所以园子你才会问我们这个过山车刺不刺激啊。”小兰合掌，明悟道。 呵呵，可是这里很明显还有个人觉得这过山车一点也不刺激啊。 柯南侧头看了一眼除了黑发微微凌乱之外，表情、衣着，甚至呼吸，都一点变化也没有的初鹿野。 【……怎么会有人在坐过山车的时候连呼吸都不带变化一下的，这家伙是个不会分泌肾上腺素的怪物吗？】 在一众窸窸嗡嗡的嘈杂恶念里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虽细小、但十分清晰的心音的初鹿野低了低头，正好撞上了柯南半月眼瞟他的眼神。 -- 第37页 【！怎么回事，这家伙对别人的视线这么敏感的吗？之前那次也是，怎么每次看他都刚好被抓住？】 初鹿野首先思考了一下这几句话里面是否蕴含了什么他听不出来的恶意——他的术式只会捕捉到人心底负面的情绪而已。 然后他得出的结论是，除了“怪物”这个词之外，这里面应该没有什么词是包含负面意义的，最多只是对他不同寻常表现的不敢置信和怀疑而已。 ——应该是吧？ 初鹿野有些不确定地想到。 柯南正站在他身边死死地盯着他，这种情况初鹿野也没办法找机会询问钟离的看法。 所以他决定按他自己的判断来。 “我、经历过、比这、更刺激、的、事情，所以、我、不害怕。” 初鹿野这样解释道。 他试图消除柯南对他的疑惑。 然而柯南对他瞪大了眼，心音中的疑问反而如井喷一般，更剧烈地涌出了。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应该没说出口吧？】 【难道他从我的微表情里看出来我的？他精通心理学吗？园子没有这么介绍过吧？】 【……总不能是他会读心吧？这听起来一点也不科学。】 初鹿野闭上嘴，发觉自己似乎搞砸了。 他看了看小侦探脸上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震惊和疑惑，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办法解释他知道柯南在想什么这件事。 所以初鹿野转过头，选择性忽略掉柯南的表情，当做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样，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掉了。 “……喂！” 柯南压低声音试图叫住初鹿野。 初鹿野头也不回。 初鹿野觉得他什么也没听到。 初鹿野加快了步伐。 “喂！” 柯南小跑着追上了初鹿野加快的速度。 初鹿野还是不回头。 “初鹿野哥哥！” 这次他的声音终于大到初鹿野没法装听不见的地步了。 初鹿野只好回过头。 柯南看见初鹿野终于停下来理他了，心里忍不住有点小得意，正准备张嘴询问出他积攒已久的疑问。 只可惜，他这一嗓子虽然把初鹿野叫回头了，但也同样把前面聊得火热的两个高中女孩叫回头了。 “你这小鬼！喊人就喊人，怎么还喊得那么大声，这里可是公共场所诶！” 园子怒道。 小兰也回过头来，不赞同道。 “柯南，喊人的时候，要好好叫别人的名字。怎么能称呼别人为‘喂’，这样也太没礼貌了。” 柯南不得已开始和小兰解释事情的始末，狡辩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初鹿野因此逃过一劫，站在一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而这口气恰好落在了余光关注着初鹿野的柯南眼里。 一边焦头烂额地和小兰解释，一边分神关注着旁边那个闲闲站着的人的柯南不由恨恨地磨了磨牙。 可恶，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明明挑起事端的都是初鹿野，最后被小兰责问的却总是他，而初鹿野就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站在旁边看他笑话。 明明他才是年龄更小的那个啊！ 【可恶，为什么小兰和园子都更偏爱那个比他大得多的家伙啊！】 突然听见这么一句心音的初鹿野一愣，看向了已经辩解失败，正乖乖低头挨训的柯南。 ……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一个小学生会叫小兰的名字，可能是因为现在的小学生都比较早熟吧。 不过初鹿野其实很想更正他，他没有被偏爱。 事实上，他比园子和小兰都要大，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不过初鹿野想了想，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毕竟他没办法解释他怎么又知道了柯南在想什么。 所以到最后，初鹿野只是在小兰结束对柯南的教育之后，走到垂头丧气的柯南身边，在柯南愤恨的眼神中，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他安慰道：“没、关系的，你迟早、也会、长大、的。” 柯南不明所以地看着对他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自顾自走掉的初鹿野。 【等等，他不会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突然听到这句心音的初鹿野也不明所以。 什么身份？ 他想着，明明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却又转回头去看柯南。 【他果然知道我是工藤新一了！】 柯南一脸震惊地看着初鹿野。 工藤新一是谁？ 初鹿野如此想到。 前方不远处，园子看了看手表，已经开始有点不耐。 她将两手拢成喇叭状，对着这边喊道：“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比我们两个女孩子走得还慢啊！表演就要开始了啊！” 小兰在旁边拉她的衣角，小声道：“园子，你怎么也开始喊‘喂’了……” 初鹿野又转头看了看还没缓过神来的柯南。 虽然不知道工藤新一到底是谁，但他也猜得到他大概是不小心听到别人不想被发现的秘密了。 有点心虚的初鹿野决定把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过，打死也不能让柯南——或者工藤新一——知道他听得见别人心音的事。 抱着一点点愧疚，还有莫名的补偿心理，初鹿野上前拉起柯南。 -- 第38页 “走、吧。” 柯南僵硬抬头，看着初鹿野黑沉沉、透不进一点光的瞳孔，还有被黑口罩挡住的下半张脸，露出勉强的笑。 “好、好的，初鹿野哥哥。” 【他这是在威胁我吧？一定是吧？】 【不行，不能表现出不对劲。不能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万一他是在诈我呢？】 【可恶，这家伙是组织的吧？所以才对视线那么敏感，所以坐过山车才没有一点反应，所以园子才不想让自己多知道他的事，园子一定是被威胁了。】 柯南已经在心里给初鹿野的脸蒙上了一层阴间滤镜，他之前做的所有事情在他心里也都变成了怀疑他是组织成员的线索。 【可恶，明明他一开始就穿着一身黑出现，结果自己却因为之前见过他而什么都没怀疑。】 【等等，他是波洛的常客，难道是组织派来监视安室透的吗？】 柯南自顾自脑补了一堆东西，眼里已经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震惊。 但他强压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冷静、冷静，不管他有没有怀疑我，我现在都应该冷静下来，想想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来这个游乐园到是要给组织交易踩点的吗？还是有什么任务需要他里应外合？】 【我要盯住他，不能让他那么简单就达成目的。】 这次柯南的心音已经带着浓烈的恐惧和警惕了。 在一旁听着的初鹿野数次想要开口辩解，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 现在的小孩子，内心世界已经这么复杂而且逻辑清晰了吗？ 初鹿野感到他似乎已经与下一代之间隔了一道巨大的代沟，被时代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他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澄清柯南对他的误会，于是决定采取一个万能策略——拖。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柯南、初鹿野、小兰和园子一行人终于进了特别演出的剧院。 他们在观众席上坐了下来。 灯光变暗。 演员出场。 一道尖锐嗡鸣的恶念就在此时钻入了初鹿野的脑袋里。 【炸开吧！炸开吧！一切都会毁灭在爆炸的火焰里，啊哈哈哈哈哈！！】 第21章 特别演出 不愧是有名的剧团带给游乐园开业的特别演出。 这出剧目十分欢乐的同时也不失新意和趣味，不仅在座的小朋友看得津津有味，就连小兰和园子都看得十分投入。 可谓是老少咸宜，阖家欢乐。 初鹿野抽空看了一眼，只看出来大概是在讲一个王子如何建立他的国度，在解决国民们种种困难的同时，邂逅了他命定的公主。 舞台上还布置着铃木次郎吉斥巨资装备的全息投影装置，再配合常见的灯光、干冰、音响的声光效果，观众们的观看体验自然不必说。 是制作十分精良的一场舞台剧了。 可惜，初鹿野是注定要错过这场精彩的演出了。 自从他听见那条炸弹相关的恶念之后，他就一直用目光在人群里搜寻那个恶念产源。 但是不同于他上一次遇见杀人犯的情况。 初鹿野这次不知为何并没有感到头疼欲裂，脑子里的嗡鸣还处于比平常稍微严重一点，但还能忍受的范围内。 ——常理来讲，这种能在人群聚集的大型场所放置炸弹的罪犯，其恶念是足够将初鹿野的精神压垮的。 炸弹犯的恶念同样也很奇怪。 除了初鹿野刚坐下来的时候听到的那一句，之后无论他再怎么仔细聆听，都没再听到过炸弹犯的恶念。 难道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殊罪犯？ 初鹿野皱起眉头。 毕竟他自己也能一定程度上做到控制自己的想法，之前面对系统的时候就是。 如果这个炸弹犯也是这样的人，那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可能就棘手了。 “去问问旁边那个小朋友吧。” 就在初鹿野苦苦思索如何□□成两个人，分别去拆除炸弹和抓住炸弹犯的时候，耳机里传来了钟离始终稳定从容的声音。 柯南，他能帮忙吗？ 初鹿野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旁边那个看似聚精会神，实际上视线一直在往他身上飘的小学生。 “他、可以、吗？” 初鹿野很小声地问。 眼角余光瞥见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的柯南似乎立刻竖起了耳朵。 【他在和组织的人联络吗？什么他可以？他们在说谁？】 柯南似乎还没放弃对他的怀疑。 而且他其实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虽然内心世界过分复杂，但还是个内心充满幻想的年纪。 让柯南去应付炸弹或者炸弹犯，他真的办得到吗？ ——初鹿野认为组织是柯南幻想出来的探案游戏中的反派角色。 “相信他吧，旅行者，他可不是个普通的小孩。” 钟离似乎在耳机里轻笑了一声。 初鹿野忍不住捂了捂耳朵，感觉近距离接触钟离声音的耳廓似乎有点酥麻麻的。 “要相信我的占卜，旅行者，这件事最终会是个惊喜的！” 莫娜忍不住抗议，她再次进行了一个快速的占卜。 -- 第39页 “交给他没问题，这是最好的选择。”她肯定道。 “好。” 被钟离和莫娜给予了信心，初鹿野按着耳机，小声答应。 【什么好？他们谋划了什么？】 柯南的心音还在那里疑惑，初鹿野就已经身体倾斜靠近了他。 柯南连忙收回了飘过去的视线，装作在认真观看表演的样子，还用力拍手和观众一起喝彩道：“好！” 初鹿野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但口罩很好地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表情，只有一丝丝细微的笑意从他的眼睛里流泻出来。 他很快调整好表情，严肃道：“有、炸弹。” “什么炸……什么！有炸——呜呜呜！” 原本还准备装小孩的柯南在听见“炸弹”两个字的时候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就要重复那个关键词，却被初鹿野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初鹿野看着柯南在他手里挣扎了一会，眼神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为什么要和我说炸弹，他是在骗我吗？不对，骗我有炸弹对他来讲没有任何好处，炸弹是真的。】 【那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炸弹难道不是组织成员放的吗？还是说，是我猜错了，他其实不是组织成员？】 柯南的心音又刷出一大长串，语速快得初鹿野甚至有点听不清。 不过初鹿野其实也不在意柯南到底在想什么，因为他想要柯南做的只有一件事：“报警。犯人、在、现场。” 柯南再次瞳孔骤缩。 他的目光对上初鹿野的。 那双黑沉沉的瞳孔在笃定地告诉他：相信这个判断。 柯南郑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心音。 初鹿野以为他明白了，便放心地松开了手。 谁知就在他松手的那一瞬间，柯南立刻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小小的身影如炮弹一般向观众席外冲去。 初鹿野一时不防，竟然真的被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等……你要、做什、么？” 初鹿野很快反应了过来。 此时两个人已经站在了观众席旁边的走道上，被他们俩一通动静惊动的观众纷纷投来不满的视线。 初鹿野只好拉上柯南，躲到了剧院演出厅外面的走廊里。 因为里面的演出，走廊上的灯光也十分昏暗。 厚重的大门隔绝了演出厅里舞台剧的声音，同样方便了两人在这里窃窃私语。 柯南拉着初鹿野蹲下来，急急发问：“你发现炸弹在哪了吗？” 初鹿野摇了摇头。 因为现在已经出了演出厅，手机屏幕的亮光也不会打扰到看演出的其他观众，他于是开始用手机和文字与柯南交流。 两人的情报交换速度立刻提升了一个档次。 【我不知道炸弹在哪，也不知道炸弹犯在哪。】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炸弹的，还断定犯人就在现场？” 柯南十分不理解。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这场案件的一切线索。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但这里的确有炸弹，还是可以把这里所有人都炸上天的那种。】 初鹿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术式咒力这种东西告诉柯南，以免破坏他的世界观。 ——他发现柯南似乎是个忠实的唯物主义者。 【你只要报警，把这一切交给警察来处理就行了。】 初鹿野把这一行字展示给柯南看完，就快速站起来想要离开。 毕竟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他必须得快点去处理这件事情。 “那你要去干什么？” 柯南猛然拽住了初鹿野的衣角。 当然是去抓住炸弹犯，让他供出炸弹在哪里。 初鹿野如此想到。 一道恶念就在这时钻入了初鹿野的脑海。 【你们所有人，都会与这出戏剧一同毁灭！就在那王子加冕的那一刻，在盛大的结局里毁灭！就像我女儿一样！！】 “炸弹、会在、加冕时、爆炸。”初鹿野低头，简短地交代柯南。 “他、就在、附近。” 初鹿野趁着柯南怔愣的这一刻挣脱了他的手，快步朝着走廊里走去。 他知道之前为什么突然听不到炸弹犯的恶念了。 不一定因为对方是什么专业人士，也不一定因为对方受过控制想法的针对性训练。 只是因为炸弹犯并没有被固定在观众席上，他的恶念超出了初鹿野术式的捕捉范围，所以初鹿野才听不到。 那么现在，只要仗着自己的术式在剧院里快速移动，那个家伙源源不断的恶念就会成为初鹿野抓住他位置的最有力的证据。 一个可以在剧院里四处游走而不受怀疑的家伙，一个急切想要复仇却没有进演出厅观看演出的家伙，他很可能本身就是剧院的一部分。 这样他才能四处游走，这样他才会受工作所限，甚至不能亲眼看到自己复仇的场面。 像这样的角色，这个剧院里有很多，可能是巡查的工作人员，保养机器的修理工，也可能是……一个不起眼的清洁阿姨。 在走廊尽头看见那个推着清洁用小车身影的一刻，初鹿野的脑袋宛如被拉响了防空警报一样尖锐地鸣响起来。 就是她！ 初鹿野强忍着脑浆被翻搅的眩晕和剧烈疼痛，想要上前按住那个清洁工。 -- 第40页 可惜这个炸弹犯的恶念甚至之前咖啡店的那个杀人犯还要激烈，初鹿野甚至不得不扶住墙壁来让自己不要倒下去，更别谈控制住一个会剧烈反抗的成年人了。 “安如磐石。” q版的钟离不知何时已经浮在了初鹿野的肩旁。 被玉璋护盾隔绝了恶念侵蚀的初鹿野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一道青影从初鹿野的口袋里飞了出来，转瞬间落到不远处的清洁工身上。 凶恶的炸弹犯不过片刻就被按倒在地。 区区人类罪犯，面对仙人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变回原型的魈看了看被他制住的这个炸弹犯。 十分大众的面貌，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妇女，眼里犹带着惊惧，却在反应过来之后飞快地转变为了怨毒和仇恨。 套着护盾的初鹿野已经站到了这个炸弹犯的面前：“炸弹、在哪？” “我怎么可能会把这个告诉你们！你、你、你，还有那里面的那一群人，都要为我的女儿陪葬！！” 炸弹犯面容扭曲，难以想象的激烈恨意从这张平凡的脸上迸发出来。 初鹿野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钟离、先生……” 钟离转头看他，眼神十分沉静，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担忧。 “旅行者，你确定吗？” “是。”初鹿野肯定地点头。 “……那好吧。” 钟离叹了口气，挥手解除了玉璋护盾。 已经感受过一次的尖锐恶念再一次冲击了初鹿野的大脑。 早有准备的初鹿野咬紧牙关，额上渗出滴滴冷汗。 他艰难地在地上站住，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炸、弹、在、哪。” 炸弹犯不知道这几个莫名其妙的人在做什么，但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呵呵冷笑，依然嘲讽：“你是傻子吗？我之前没有回答的问题，你再问一遍，我难道就会乖乖地告诉你了？” 但她的恶念代她说出了初鹿野想知道的。 【一群傻子！我身上根本没有能控制那些炸弹的东西，遥控器在我儿子身上！】 【他会代我看着那场表演的！只要王子戴上皇冠，他就会替我按下那个按钮！】 【到时候，你们所有人，所有人都会死在舞台上爆出来的烟火里！没有人能阻止我！！】 “在、舞台、上！” 初鹿野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钟离早在初鹿野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又给他套上了护盾，隔绝了对初鹿野来说负担过重的恶念。 炸弹犯瞪大了眼睛。 即便初鹿野现在听不到，他也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她眼中的怨毒陡然浓厚起来，歇斯底里地尖叫到：“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炸弹犯猛然挣扎起来，魈眼疾手快地制住了她要伸向初鹿野的手。 “不许！！你不许去！” “谁都不能阻止我！不能——！” 魈一个手刀打晕了她。 炸弹犯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少年仙人站起来，澄金的眼睛看向初鹿野。 “走吧，旅行者。” 初鹿野仿佛猛然惊醒：“……好、好的。” 他翻出手机给柯南发了条邮件，大致说明了这个清洁工的身份、炸弹在舞台上和遥控器在清洁工的儿子手里。 然后带着魈、钟离、莫娜一起，冲着演出厅后台匆匆跑去了。 等到柯南收到邮件匆匆赶到时，走廊的拐角处就大喇喇地躺着一个昏倒在地的清洁工，还有一辆见证了所有的小推车。 他们甚至没给炸弹犯绑上换个隐蔽一点的地方。 柯南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来。 他已经打过电话给目暮警官了，警察们正在从警署赶来的路上。 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炸弹在哪里了，也许还有一个人他应该打个电话。 一个同样有着黑卷毛的混蛋。 第22章 马科修斯 “喂，小侦探，是又碰上案件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痞里痞气的声音。 “今天可是我的休假日，有事去找目暮警官，我可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弃休假，和你一起去抓凶手。” 松田阵平嘴上这么说着，手腕却一拧车钥匙，发动了汽车。 只等着柯南报出案件的地点，就立刻开车赶过去。 “是炸弹。” 柯南声音凝重。 另一边的松田阵平表情立马变了。 他嘴角扬起一个了然的笑，眼神却立刻认真了起来：“原来如此，难怪你会打电话给我。” “地址在哪？” “曼迪乐园剧院102号演出厅，炸弹就在舞台上。” “真是详细的地址啊。” 松田阵平在脑内调出了东京地图，笑道：“……刚好就在附近，等我十五分钟！” 白色的汽车“轰”地一声冲出了停车场。 柯南挂断了松田阵平的电话，想了想，又拨给了目暮警官。 目暮警官：“什么——！遥控器在炸弹犯的儿子手上？！” 另一边，初鹿野那里。 他赶到了演出厅后台的入口。 抓住炸弹犯原本是为了找到控制炸弹的遥控器，快速解决掉炸弹。 但是现在炸弹犯身上没有控制器，这个解决问题的快捷办法就已经行不通了。 -- 第41页 炸弹犯的儿子肯定就在现场观看演出。 初鹿野无法确定他发现事情有变，警察出现在现场的时候会不会立刻就按下启动炸弹的按钮，选择同归于尽。 毕竟从那个炸弹犯的安排来看，她和她的儿子似乎已存死志，自身能不能逃脱爆炸早已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在众多观众中找出一个不知年龄样貌、只知道他是某人的儿子的男性，并不是初鹿野擅长的。 所以搜寻遥控器的事情，他准备交给警方——通过柯南。 而他自己，初鹿野决定做两手准备，上舞台去找到炸弹的位置。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同时也不惊动台下观看演出的炸弹犯她儿子，初鹿野必须要想办法，混入这场舞台剧当中。 在尽可能拖延剧情的同时，找出炸弹藏身的位置。 初鹿野闯入了演出厅后台。 多亏了魈无人能及的敏捷，他们的闯入并没有被任何一个安保人员发觉。 ——所有胆敢发觉他们踪迹的安保人员都被放倒到洗手间去了。 然而等到初鹿野真正进入到了后台，他却发现后台乱糟糟的一片，演职人员们全都面带惊惶，手足无措。 就连那个饰演王子的演员都还呆在后台，脸色铁青，显然是惊怒交加。 这是……发生了什么？ 初鹿野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怎样行动。 还戴着金色假发的“王子”很快发现了他：“你是谁？这里是演出后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其余演员被“王子”的话引起注意，纷纷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初鹿野。 一身黑衣加上黑口罩鸭舌帽，看起来十分可疑。 初鹿野摘下口罩和鸭舌帽，面无表情——其实是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太过紧张。 他开口说道：“舞台上、有、炸弹。” 这话就像是真的在后台众人之间放了一颗炸弹一样，原本就情绪紧绷的一众人等立刻炸锅。 还有几个干脆收拾东西，从初鹿野身旁钻了出去。 初鹿野没有阻拦，反而微微侧身让开了逃生的通道。 终于，后台众人都跑了个差不多。 只剩下寥寥几个还待在后台没有走。 包括那个脸色铁青的“王子”。 初鹿野看向他们：“舞台上、发生、什么、了？” 王子“哼”了一声，拉开后台角色出场通道的门。 “你自己看。” 初鹿野走过去看了一眼。 全息投影投射出的逼真洪水，受灾的国民们在洪水中苦苦挣扎，房屋被毁，建筑十不存一……不对。 初鹿野眼神一凝。 那不是全息投影，而是真的洪水。 泛滥怒号的洪水就像被几面透明的墙围在了舞台中一样，无论怎样宣泄都无法挣脱出这个四方的舞台。 “上面那些人也不是我们的演员。” 不知何时来到了初鹿野身边的“王子”开口说道。 “那里就像个被隔绝了的异时空一样，进去的演员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一个再从里面出来。” 初鹿野回头看了“王子”一眼。 戴金色假发的“王子”好像被初鹿野的眼神吓到一样后退了一步，怔愣了一会，才勉强笑道：“……我现在相信你是警察了。” 何止是警察，简直像个连环杀人犯。 初鹿野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他现在心情非常差劲，因为他已经大致猜到舞台上这个场面是怎么回事了。 初鹿野在脑海里呼唤：“系统。” 有着翠绿色双眼的黑猫轻巧而无声地出现在了初鹿野的脚边。 现在就连系统都可以从梦境脱离，出现在现实里了。 初鹿野冷笑一声。 一枚言语凝聚而成的子弹立刻射向了系统黑猫所在的位置。 黑猫敏捷地躲开。 子弹撞到地面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响。 “王子”又被吓了一跳，看向地板处的那个被被子弹撞出的小小坑洞：“怎、怎么了？” 他看不见系统。 初鹿野没管系统黑猫在旁边炸着毛地大声抗议，而是从“王子”的表现中得出了这个结论。 现在也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 初鹿野转头看向系统黑猫：“这是锅巴的噩梦吗？” 他一顿，发现这句话竟然流畅而完整地说出来了。 视野右侧又冒出了那个浅粉色的能量条。 这次只减少了六分之一。 黑猫似乎发现初鹿野看见了能量条，原本有些心虚的表现立刻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哼哼，你的能量条被系统升级，顺便补满啦！” “愚蠢的地球人，竟然连系统好心赠送给你的大礼包都找不到使用方法，真是让系统失望。” 初鹿野没理系统在说什么，而是一字一顿道：“这、是、噩、梦、吗？” 视野右侧的能量条并没有因为这句卡顿的话语而消耗。 系统的嚣张气焰顿时消散了一半。 黑猫垂头丧气嘀嘀咕咕道：“……是啦是啦，系统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能进入到第二阶段，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说明啦。” “重、点。” 系统黑猫一个激灵，立刻删掉了其他不必要的抱怨。 -- 第42页 “是马科修斯的梦境！只要找到香菱把她带出来就能结束啦！” 初鹿野得到了他想要的情报， 毫不留恋，立刻转身回到了后台。 系统黑猫也怂怂地跟了上去。 “王子”早在发现初鹿野在和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说话的时候，就毛骨悚然地躲回了后台。 现在正缩在沙发上脸色惨白。 负责旁白的演员正在旁边安慰他：“……肯定是在对耳机那边说话啦，人家毕竟是警察嘛，需要联络沟通也很正常。” 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的“王子”刚要说话，就看见初鹿野从角色通道里回来了。 他立刻浑身一抖，缩进沙发里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旁白转头看了看，也发现初鹿野回来了，立刻上前问候道：“您看完舞台回来了。” 初鹿野点了点头。 “我想、上去、表演。” 旁白一愣：“您是想要装作演员，趁机上去找到炸弹吗？” 初鹿野再次点了点头。 他刚刚已经看过舞台下面的钢架了，炸弹没有安置在那里。 既然这样，想要把炸弹放置在舞台上，就只剩下把炸弹藏在舞台道具布景里面这一个办法了。 “我明白了。”旁白笑道，“虽然现在舞台上的布景我们也没法控制，不过，我们会尽全力配合您的。” 一个看起来比初鹿野还要社恐的化妆师走了过来，怯怯地看了初鹿野一眼：“我、我来帮您装扮一下吧。” “不……” 初鹿野刚想摇头，社恐化妆师就飞快地打断了他。 “只要五分钟就好！” 化妆师的眼里冒出了不符合他社恐形象的灼热光芒，“您的皮肤真是太漂亮了，我是在没有办法拒绝这个为您化妆的机会！” “只要五分钟就好！拜托了，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化妆师九十度鞠躬。 初鹿野震惊了一下，缓缓点头。 “我明、明白、了……” 这次轻易答应别人请求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初鹿野被推上舞台的时候，不仅身披一套繁复精致的宽袖戏服，还头戴一顶黑色的长卷发，脖子上套着玲玲作响的玉环，假发上还固定着一个配套的发簪。 初鹿野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舞台上。 旁白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就在民众们陷入了苦难，而王子迟迟未能出现之时，自出生起便作为祭祀养在神庙之中，从未在民众面前现身过的影王子，站了出来！” “影王子与王子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一者为光，保护民众于危难之中；一者为暗，沟通神明以调和地脉。” “传言，影王子常年闭口不言，但凡他开口说话，便是神明在借影王子之口降下神言。” “而他此次站出来，便是想借神言之力，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他们甚至连他口吃的借口都给他找好了。 初鹿野冷漠脸。 而他的冷漠被台下的观众们当做了影王子高贵冷傲的气势。 观众们纷纷为他鼓起掌来。 初鹿野站在这一片鼓掌声中，只觉得这世界是如此的喧嚣。 烦了，毁灭吧。 第23章 影王子 曼迪乐园,剧院外。 警方已经赶到了乐园，开始分批疏散乐园中的游客。 因为知道剧院里还有一个正体不明的炸弹犯儿子，所以对于102号演出厅里的观众，他们都没有轻举妄动。 只是用警车将剧院附近包围起来,形成了一个封锁地带。 松田阵平就是在这时候赶到现场的。 因为游客们都已经被疏散出了乐园,所以他是直接开着车冲进了乐园大门,直接到了剧院门口才停下。 黑卷发戴墨镜的松田阵平从车上下来。 目暮警官惊讶地向他打了个招呼：“松田警官,你今天不是在休假吗？” “本来是这样的。”松田阵平笑，把嘴里叼着的烟抽出来，熄灭了丢进密封袋里。 “这不是某个小侦探打电话给我,说这里出了个炸弹吗？所以才特地开车过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原来如此。”目暮警官半月眼,“也是被柯南叫过来的啊。” 那小鬼每次发生案件都在现场，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这次你可能要过一会才能派上用场了。” 目暮警官领着松田阵平来到封锁圈里辆警车旁，那里几个警察正在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哦,为什么？” 松田阵平随口接话。 目暮警官也没卖关子：“因为炸弹的位置现在还没找到，炸弹犯倒是已经抓获了,但是炸弹控制器不在她身上,她也不肯说出炸弹安置在哪。” “那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松田阵平看了看敲打电脑的几个警察。 “在找炸弹犯的儿子,据说炸弹的控制器在他手上。” “据说？” 松田阵平挑起一边眉毛。 目暮警官顿时有点尴尬起来：“是柯南的情报，他现在在里面确定炸弹的位置,还有另一个少年和他一起。” “让一个小孩子和一个少年在里面处理炸弹,警方却在外围进行安全的调查工作……” 松田阵平露出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没有把话说完。 -- 第43页 目暮警官的表情更加尴尬了起来。 松田阵平也没再继续嘲讽，而是把外套往身上一甩,转身就钻过封锁线走了进去。 “……等等！松田警官！你要去做什么？”目暮警官在后面试图阻拦。 “进去帮忙。我一个专业人士,怎么也比两个小孩子更能起到作用吧。” 松田阵平头也不回地答道。 剧院内部。 柯南正焦急地在观众席里钻来钻去。 眼下的情形根本没有他侦探大脑的用武之地,没有暗号,没有解谜，也没有线索。 唯一所知的，就是炸弹犯的儿子性别男。 柯南甚至连他几岁，穿什么样的衣服，外貌特征如何都不知道。 想要在演出厅的昏暗环境里找出这样一个外貌特征不明，只知道手拿遥控器的男性，简直难如登天。 就在柯南焦头烂额的时候。 舞台上响起了旁白的声音。 “……影王子……” 柯南惊讶抬头。 这出舞台剧他是看过的。 据他所知，这场戏剧从头到尾都只讲王子一个人，什么影王子，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直到他抬头看向舞台。 上面戴着假发，身披戏服的那个家伙，长着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不就是初鹿野吗！ 他是想要在舞台上拖延剧情吗？ 尽管心里有点不想承认，但柯南此时确实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有一个靠谱的伙伴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此刻甚至有心思吐槽两句。 ‘不愧是影王子，一个是金短发，一个是黑长发，竟然意外地符合设定呢。’ 不过…… 柯南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台上的情况，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初鹿野的情况，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柯南的感觉是对的，初鹿野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太好。 被魔神的噩梦降临了的舞台空间，和台下观众看见的，几乎是两个世界。 只有亲身站上了舞台才能体验到，那个被灾厄环绕、民不聊生的璃月，究竟笼罩在怎样一种惨淡的氛围中。 这里的空间比观众们看到的要大得多。 就像一个电视机，他们是在方盒子里表演的人物，而观众透过那堵透明的屏幕观看他们的表演。 周围的空间向四方无限蔓延，洪水无穷无尽。 没有帮助世人的仙人，也没有守护璃月的神明，只是纯粹的，无人可以求助的受灾百姓。 这就是炉灶之魔神，马科修斯的噩梦。 如果不是正对着初鹿野的那堵透明的墙，初鹿野几乎真的要被带进那愁云惨淡的璃月中去了。 即便如此，初鹿野还是僵硬在了眼前这片惨烈的情景中，被扑面而来的悲哀绝望震慑得动弹不能。 “……不快点解决掉这个噩梦，找到香菱的话，它会蔓延到舞台之外去哦，地球人。” 不会被其他人看到的系统黑猫也跟了进来，闲闲的发出了它一贯惹人生气的言论。 它似乎又恢复了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慢态度。 初鹿野看了它一眼，没有理会。 毕竟炸弹和噩梦，一个瞬死、一个凌迟，很难说得清哪个危害性更大。 ……虽然他还是对系统没有告诉他噩梦会降临到现实这件事很生气就是了。 初鹿野眯起眼睛，眼中透出些许凌厉的凶意来。 但系统的挑衅恰好也提醒了他眼前最重要的事。 找到炸弹，还有找到香菱。 钟离就在这时候出声了。 “召唤我吧。” 钟离、魈和莫娜当然被初鹿野带上了舞台，他们现在正待在他的大袖子里。 因为这次梦境和现实融合了的缘故，初鹿野也不用再孤军奋战，可以借用钟离他们的力量了。 但是，召唤？ 初鹿野一愣。 钟离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就传到了他耳边。 因为站在舞台上，没有耳机，所以钟离的话是用正常音量说出来的。 它自然也被初鹿野的麦克风收音，传到了台下观众的耳朵里。 “召请神明吧，影王子。” 社死来得太过突然，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 但是台下观众们期待的目光已经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为了不让炸弹立刻就爆炸，也为了把香菱给带出来。 初鹿野必须要硬着头皮把这场戏演完。 ……感谢化妆师硬给他戴上的长假发。 它们挡住了初鹿野的耳朵，没有人知道他的耳朵现在有多红，他本人又有多窘迫。 台下的观众只能看到，高贵冷傲的影王子似乎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用力往天上一抛。 “请、神——” 舞台上的云层中，便若隐若现地露出了一条大龙的身影。 大龙从云层里伸出一只龙爪，金色的岩元素纹在他爪下显现，舞台上便耸立起了一座高入云层的山峰。 山峰兀自在洪水中伫立，任由滔天大水如何冲刷，都巍然不动。 在洪水中苦苦挣扎的民众们看到这座拔地而起的高峰，都如同看到了希望，纷纷向着山峰艰难游去。 但是这还不够。 总有民众不会游泳，被困险地。 -- 第44页 也总有人游到中途，体力不支，将要溺水。 一道迅捷的青影就在这时出现，凡是被青影扫过的难民们都被救起，下一次再出现，就是在安全的山峰上了。 直到这一抹快到只剩残影的青色像鸟儿一样在树梢上停下歇脚，台下的观众们才看清，那是一个头戴狰狞傩面，手提翠玉枪的少年。 “哇！好帅！” 台下有小朋友小声感慨。 一些成年观众也满意点头：“这个全息投影的场面，和影院一些大片比也不差什么了。”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一个戴着夸张尖顶巫师帽的的少女在水中遁行。 一旦她从水中出现，便会有星空的幻影跟随她左右。 幻影落到陷入危难的民众身上，眨眼间，民众们便被传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是女巫！” 小女孩伸手指着舞台上的莫娜，立刻兴奋了起来。 “不对！是魔法师！” 另一个女孩子小声反驳，两人立刻用眼神无声地吵了起来。 ‘都不对，是全息投影。’ 恰好蹲在这一排座位旁边，听见两个小女孩争吵的柯南半月眼，在内心吐槽道。 一只手掌就在此时落到了柯南肩上。 柯南悚然一惊，瞳孔立刻收缩。 “好久不见啊，小侦探。” 是那个黑卷毛的混蛋。 柯南半月眼，转头看向刚刚才从外面进来的松田阵平。 “你来得可真快啊。” “那当然，毕竟是师承自hagi的车技嘛。” 松田阵平自信一笑，墨镜下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hagi？”柯南下意识地问道。 “一个朋友，不过已经被炸死了。” 松田阵平好像轻描淡写一样说出了这句话。 “抱歉……”柯南立刻道歉，然而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变得沉默了下来。 “没什么。” 松田阵平很快打破了这个沉默，笑道，“要不是三年前那个炸弹犯恰好在现场被举报了，我也不过是同样被炸弹炸死的下场。” “那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第24章 香菱 柯南和松田阵平蹲在观众席的走道里,两个人窃窃私语地交换情报。 “哦，舞台上那个就是你说来帮忙的那个少年？” 松田阵平抬头看向舞台上的初鹿野，笑道：“竟然直接把主演换人了，这样就不会有王子加冕的机会了,真是一劳永逸的计划啊。” “我也没想到他最后竟然是这么上场的。”柯南压低声音道。 他原本以为初鹿野会装作某个路人什么的混上去,这样比较方便调查和寻找炸弹。 谁能想到,他竟然直接代替了主演,成为了全场观众的目光焦点。 这样到底该怎么找出炸弹在哪？ 果然还是要该靠他们找出炸弹的控制器吧。 舞台上，初鹿野看着洪水中的民众都差不多被救到了山峰上。 但是洪水依旧没有褪去，大雨仍在倾盆而下,锅巴和香菱也没有出现。 他们会在哪里？ 魈落到了初鹿野身边,趁着台下观众们的视线都被莫娜的一个大型传送魔法吸引住了的时候，附在他耳边悄声道。 “帝君让我告诉你，马科修斯是从石块碰撞的火星中诞生的。” 初鹿野闻言眼睛一亮,思路仿佛被突然打通。 他向魈点了点头，也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魈点头表示明白,很快便化作一道青影,离开了初鹿野所站立的平台。 诞生于石块碰撞产生的火星的魔神,自然会被人间的烟火所吸引。 如果说没有魔神和仙人来拯救的，挣扎在灾难中的璃月,是马科修斯的噩梦的话。 那么想要扭转这个噩梦,只要让马科修斯看到人类的力量就行了。 初鹿野深吸一口气,开始念台词：“自古至今，神明一直都庇佑着我们。我们依靠神明建立了国度,依靠神明躲过了灾祸,但是至今为止,我们从未依靠自己的力量做过什么。” 能量条缩减到了二分之一。 天上庞大的龙从云层中微微探出龙首,初鹿野与那双赤金色的龙睛对视，龙对他微微点头。 初鹿野便知道魈已经把他的话带到了。 黑色的王子高立在平台之上，一阵细微的风扬起他的衣角，麦克风将他的声音带到了舞台的每个角落。 山峰上避难的民众们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舞台下观看演出的观众们的目光也聚集在他身上。 “祈祷神明庇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路我们应该靠自己去走。” 能量条剩下三分之一。 还有两次机会。 初鹿野垂下眼眸，一挥衣袖。 “送、神——” 龙隐入云层，消失无踪；少年仙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在一片青影中消失不见；少女占星术士也遁入水中，隐去了身形。 台下的观众们有些讶然。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剧情有点突然啊。” “那接下来呢，影王子要怎么处理洪水，这洪水还没结束啊？” 初鹿野开始结印。 这里是魔神马科修斯的梦境，而过去的每一次梦境，都是与初鹿野本人的梦境结合在一起的。 -- 第45页 常理来讲，马科修斯的梦境既然能在这里降临，初鹿野的梦境就应该也能在这里降临。 初鹿野不知道用提瓦特的方法，应该怎样让梦境降临在现实之中。 但他知道用咒术师的方法，应该怎样将领域展开在现实之中。 【月泽映想众念】 水滴落下的声音。 星空、孤月、平滑如镜的澄明湖面，还有远处遥遥的竹林。 一切就像幻境一样，从初鹿野站立的位置开始，晕染一般在舞台上铺开。 台下的观众发出“哇”的惊叹声。 他们在为全息投影的特效真实程度而感到赞叹。 柯南和松田阵平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现在的全息投影……” “如今的科技已经……” 两人的声音撞到了一起。 他们转头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怀疑。 而初鹿野还在努力处理眼前这一片泛滥的洪水。 领域就像一片垫在洪水和山峰下的画纸，初鹿野虽然将它召唤了出来，但洪水却依然浮在画纸上面。 想要处理这一片洪水，初鹿野要做的，就是将马科修斯的梦境融入到他的梦境中。 这样洪水灌入梦中无穷无尽的镜湖，璃月的危机就可以解决了。 至今为止，所有梦境的融合都是在初鹿野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 虽然初鹿野不清楚梦境之间该怎样融合，但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知道——或者说东西。 他低头看向脚边的黑猫。 系统黑猫与他对视了一眼，很显然已经猜到了他想知道什么。 鉴于它之前确实犯了个比较大的错误，所以这一次它没有再啰嗦什么，而是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查一查……” “梦境融合的方法是，得到梦境主人的同意。” 初鹿野眼露凶光。 系统立刻匆忙解释道：“我没在说废话！找不到马科修斯，这里不是还有香菱吗？” “她、在哪？” “我也不知……” “你问风，你去问风嘛！中级礼包不是发放了吗！” 系统黑猫抱头鼠窜，几颗言语凝聚成的子弹顺着它逃窜的方向打出了一条密集的轨迹。 初鹿野闻言一愣，子弹也随之停下了发射。 系统黑猫立刻骂骂咧咧，猛地一蹦消失在了空中。 只留下一句—— “该讲的都讲完了，系统不陪你玩了，地球人！” 初鹿野伸手触摸漂浮在空中的微风。 风好像感受到了初鹿野的疑问，速度变得加快了一些，指向了一座远处的山头。 初鹿野隐约从风里听到了一声轻笑。 “风会带来远方的消息，而那里，藏着微小的转机。” 初鹿野顺着风向望向了那座山头，树林掩映间，能看见其中隐藏着一座庙。 微小的转机，就是指香菱吧。 马科修斯会梦见璃月人遭受灾难的噩梦，但是香菱，那个唤醒它回忆和情感的少女，它肯定会将她安置在洪水无法冲刷到的地方。 比如，他们在山中相遇的庙宇。 “是该我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吧，朋友。” 红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初鹿野身后。 初鹿野被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去。 红魈显然是听完了这场戏剧的全程，他凑近初鹿野的麦克风，笑嘻嘻道。 “我可不是仙人，所以帮助人类的事情，我不算是外援哦。” 这句话被麦克风传到了演出厅的每个角落。 台下的观众都感到有些莫名。 唯独柯南又露出半月眼：“我越来越觉得这不像是一场临时兴起的表演了，有哪个演员会这么轻浮吗？” “这倒也不一定。”松田阵平摸了摸下巴，“如果这不是一场表演，而那些布景也不是全息投影的话……” 他笑着说道：“那么那些会是什么东西呢？” 红魈对着全场观众，或者说是魔神马科修斯发表完了那通言论之后，就立刻拎起初鹿野的腰，以一个不知道是提是抱的姿势，带着初鹿野闪现到了那座山头上。 台下的观众就看见舞台上的布景好像电影场景切换一样，镜头跟到了山间的庙前。 “已经完全不掩饰了吗……”柯南忍不住吐槽。 红魈刚一放下初鹿野就消失在了山间，表现得好像他就是来当个传送的工具人的。 初鹿野理了理被人力搬运弄乱的衣襟，也表面淡定地走进了庙里，没有对红魈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这件事发表任何的评论。 正如初鹿野所想，庙里蜷缩着一个昏睡的黄衣小女孩，就像她与锅巴初次相遇的那样，还是一个稚嫩的年龄。 庙里没有锅巴。 初鹿野上前，轻轻摇醒了香菱。 黄衣女孩睁开了眼：“你是……？” 初鹿野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明显没有香菱记忆的小香菱沟通，这是他之前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他想了想，突兀发出邀请：“我们，来比赛、厨艺、吧，就地、取材。” 小香菱震惊地瞪大双眼：“等等，为什么，现在吗？” “是。”初鹿野坚定点头，“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 -- 第46页 这样就可以让香菱同意梦境融合的事情了。 至于仗着年龄欺负人家小香菱还没学几年厨艺这件事，在面对重大沟通问题的前提下，不在初鹿野的考虑范围之内。 小香菱感到面前这个人十分古怪，但她还是应下了这个请求。 她拿出这次在山中找到的食材，大方地放在初鹿野面前：“比厨艺我是不会认输的。不过为了节省时间，食材就先用我这里的这些吧，我们一人一半，你先挑。” 初鹿野摇摇头：“你、先。” 本来欺负人家小女孩就够无耻了，还抢先别人一步挑食材，说出去姨母都会为他感到羞愧。 “好吧。”小香菱倒也不扭扭捏捏，率先挑好了食材，在等待初鹿野对着食材思考的时间里，架起了简易的锅炉。 台下的观众十分震撼。 “不是吧，真的要开始厨艺大赛了？” “这个剧情跳转得也太厉害了吧。” “不是说是高贵冷傲的影王子吗？怎么突然这么接地气。” “到底谁输谁赢啊？” 第25章 辣肉窝窝头 两人升起炉火,开始做饭。 随着烟雾的渐渐升起，舞台下的观众们也逐渐开始流起了口水。 “这场舞台剧原来已经演了这么久了，我还没吃午饭呢。” “可恶，隔着手机屏幕闻不到香味也就算了,为什么看舞台剧也还是闻不到香味啊！” “原来还可以这样做饭吗,学到了！” 初鹿野看了看对面的小香菱快要出锅的菜,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用再比了。 因为材料和环境的限制,两人都做不出什么华丽复杂的菜式。 初鹿野做的是岩港三鲜，而小香菱，她做的是辣肉窝窝头。 两人的菜都已经出锅。 小香菱看了看已经做好的菜,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菜已经做好了,裁判，该怎么办？” 初鹿野和小香菱对视了一眼：“也许……” “卢卢！” 初鹿野遍寻不见，召唤出领域来都没能找到的炉灶之魔神,马科修斯，就在这时从庙中的塑像后钻出来了。 更准确的说,是被香菱的辣肉窝窝头引诱出来了。 “啊,这是……” 小香菱立刻感到对这个不明生物很熟悉,却又一时叫不出名字来。 “它是、锅巴。” 初鹿野垂眸看着这个已经欢快地开始吃起了辣肉窝窝头的小生物，“我想、胜负、已分。” “你的意思是,它就是裁判？” 小香菱看了看这个名叫锅巴的小生物,夹起一筷子岩港三鲜尝了尝,抬起头来对上初鹿野的视线。 “我觉得，这不公平。” 初鹿野有点错愕：“为、什么？” “因为你做的菜很好吃。” 小香菱抿了抿唇,露出一点不开心的样子来：“而我好像认识它,知道它最喜欢吃的菜就是辣肉窝窝头,这样不公平。” 但是香菱在做菜之前也不知道裁判会是锅巴啊？ 初鹿野疑惑。 然而小香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总之,这次比试不能作数，我们以后再比一场。”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初鹿野：“我先答应你一个要求，等再过一段时间之后，你一定要再和我比一场。” 初鹿野怔愣，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 小香菱笑起来：“那么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我想要、你同意、梦境、融合。” 初鹿野一字一句地说道。 “梦境融合？” 小香菱露出迷惑的表情，但很快，她就又笑了起来。 “算了，我同意了。” 你都不问问那是什么东西吗？ 初鹿野再次疑惑。 而小香菱好像看出来初鹿野在想什么一样，笑道：“因为我觉得我好像也认识你呀，你肯定不是坏人。” 山外面响起了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宛如一头巨兽在咆哮。 初鹿野知道，那是无处宣泄的洪水灌入镜湖的声音。 这意味着马科修斯的梦境将要结束了，而初鹿野也要和小香菱告别了。 小香菱听着外面巨大的动静，好像也预感到了告别的前兆。 她向初鹿野挥了挥手。 “不要忘记和我的比试啊，下一次，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赢过你的！” “卢卢！” 锅巴也抓着手里的辣肉窝窝头，跳起来用力地挥了挥小短手。 梦境如云雾一般消散。 周围的场景变回了真正的舞台。 场外援助的柯南和松田阵平眼神一利，立刻开始在舞台上搜寻起炸弹可能藏身的地方来。 初鹿野也很快就从情绪里回过神来，开始在四处寻找炸弹。 炸弹犯的那句心声在他脑海里回荡。 【只要王子戴上皇冠，他就会替我按下那个按钮！】 不可能是王冠，王冠里没办法藏下那么大剂量的炸药和□□。 也不会是在地板下，这里的地板都是可活动的。 而钢架，他已经检查过，里面没有炸药。 那么，唯一可以藏下那么大一个炸弹，还对炸弹犯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初鹿野身后的王座。 就在三人的目光同时锁定那个道具王座的时候。 -- 第47页 目暮警官的邮件发到了松田阵平的手机上。 【找到她的儿子了！[图片]】 松田阵平连忙点开图片，柯南也立刻凑上去看。 出乎人意料的是，那个炸弹犯的儿子年纪并不大。 或者换句话说，他还是个和柯南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子。 柯南甚至认出了这个小男孩，他就是之前赞叹台上的仙人“好帅！”的那个小朋友。 松田阵平立刻咬紧了牙齿：“那个混蛋——！” “我知道他在哪！” 柯南顾不得咒骂那个炸弹犯，抓起松田阵平胳膊就向那个小朋友坐着的位置冲去。 而了解到炸弹犯的儿子只是一个并没有自我判断能力的儿童之后，守在外面的警察们也立刻冲进来开始疏散观众。 演出厅里乱成了一锅粥。 观众们在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警察进来？” “是哪里出事了吗？” “等一下啊！让我把这一段剧情看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影王子加冕呢！” 没有人猜到事件与他们近在咫尺。 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就在几米之外。 “加冕……” 再次听见这个拗口关键词的小男孩从衣兜里掏出了那个遥控器。 他想起妈妈交代他的话。 “原来戏剧就要结束了呀……” “小弟弟。” 一张努力想要笑得和蔼可亲，但却因此显得十分僵硬违和的脸出现在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被吓了一跳。 “你、你、你是坏人吗？” “不不不，我不是坏人。” 松田阵平连连摆手否认，为了取得小男孩的信任，他甚至取下了他在昏暗的演出厅都没有取下的墨镜。 “但你看起来就像个坏人。” 小男孩十分警惕。 “妈妈告诉我，遇到坏人，按下这个按钮，坏人就伤害不到我了。” 松田阵平的脸色沉了下来。 但他好歹没有说出“你妈妈是在骗你”这样的话。 而是耐着性子道：“但是这个东西很危险，按下去会伤害到很多无辜的人。叔叔是警察，你把这个交给叔叔，叔叔就会把它好好处理掉了。” “真、真的吗？”小男孩似乎有点相信了，但还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电视里有好多坏人都会冒充警察，你要把那个，警、警官证，拿给我看，我才能相信你。” 小男孩思考了半天，才憋出了证件的名字。 “好。”松田阵平露出一点笑意，从口袋里掏出了警官证，亮给小男孩看。 “真的是警察叔叔诶……” 小男孩呆呆地张大了嘴，犹豫了一下，有点不舍地将遥控器交给了松田阵平。 “那就把这个给你了，警察叔叔，你要好好地对待它呀。” 听起来像是在送出什么心爱的小熊玩偶。 觉得事情即将得到妥善处理的松田阵平心情轻松了一点，在心里调侃了一句。 遥控器递到了他手上。 之前因为昏暗的光线和小男孩用手遮挡保护的动作而没有看清的细节，映入了松田阵平的眼帘。 ——遥控器上只有一个按钮。 换句话说，这个炸弹只能启动，不能关闭。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松田阵平的心头。 一个会让自己不过几岁的儿子来担当起爆这个任务的炸弹犯，一个会去掉在遥控装置上的停止按钮的炸弹犯，一个为这次行动做出了两手准备的炸弹犯。 她会不会有第三手准备？ 她考虑过自己的儿子没有按下起爆按钮的情况吗？ 松田阵平一手一个，拎起柯南和小男孩就开始往外冲刺。 他大喊：“快跑！那是——” 已经拆开了道具王座，看见了王座内部炸弹模样的初鹿野自语。 “……定时炸弹。” 能量条的最后一格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消失了。 但是这格能量的使用是有价值的。 在拿到手机后的这几天高强度网上冲浪，已经能理解大部分现代词汇的钟离被这个词炸了出来。 他越过初鹿野的肩头，看见了液晶屏幕上鲜红的数字。 “3——” “2——” “1——” “固若金汤。” 一道玉璋护盾在最后一秒套住了即将爆炸的炸弹。 “轰！”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扑倒在地，同时没忘将两个孩子护在身体下面。 其他还没离开的警察们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但是预想之中的灼热和疼痛并没有到来。 警察们迟疑地睁开眼，向舞台上看去。 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与他们对上了视线。 还穿着戏服，一副上台表演打扮的初鹿野平静地看着他们。 爆炸产生的焦黑痕迹只局限在他身前的一个圆圈内，与圆圈外完好无损的地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我在做梦吗？”一个警察喃喃自语，说出了其他警察们的心声。 而被松田阵平压住，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灰头土脸的柯南已经反应极快地冲上了舞台。 “你……！” 柯南下意识就想问初鹿野，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把炸弹爆炸的限制在这么小的范围内。 -- 第48页 但当他抬头，看见初鹿野眼底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情绪波动时，柯南突然意识到无论对方究竟有什么神秘身份，这一刻，他都只是一个刚刚才直面炸弹，并且拯救了这个演出厅所有人——包括柯南自己——的无辜受害者。 柯南深吸一口气，咽下了所有在心里喷薄欲出的质疑和崩溃，伸手将初鹿野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仰起脸对着初鹿野甜甜一笑：“初鹿野哥哥，我扶你出去。” 实际上确实见过比炸弹更刺激东西的初鹿野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柯南，还是伸手抓住了柯南递给他的手，礼貌道：“谢、谢谢。” 第26章 东京举报人 案子结束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警局做笔录。 无论是初鹿野、柯南，又或者是其他涉案人员——比如后来就完全被忘在观众席上了的园子和小兰，都不得不去警署留下他们的笔录。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案子最后的结局包含着并不科学的奇幻元素。 但是在警视厅的心照不宣之下,当时在场的警察都只能私下里悄悄讨论这件事,并不敢往外面透露。 而提前一步被疏散出去的观众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大部分都是在事件结束之后的报道里才察觉到自己曾如此惊险地与炸弹擦肩而过,更不用说知道这起案件所谓的“全息投影”里，更深一层的内幕了。 而这些被隐瞒了一部分案件相关信息的观众里，就包括小兰和园子。 “竟然瞒着我们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源吉,你是不是已经不把我的威胁当成一回事了？” 园子有点生气地一巴掌拍在初鹿野背上。 刚做完笔录从警署出来就挨了这一巴掌,虽然园子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初鹿野还是有点丧气地垂下了头。 “对、不起，园子、姐……”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既然知道的话,下次遇见这种事就不要再一个人冲上去了啊！” 园子恨铁不成钢地训斥。 其实在案件结束后这么久才知道炸弹的存在，才明白过来后又立刻去做了笔录,园子的怒气早就消散得差不多了,但有些事情不说不行。 园子自己的弟弟园子知道,他就是这么个碰见了事情就会什么也不说自己冲上去的人。 如果不在事情结束之后狠狠告诉他这样做是错的话，他下次绝对还会再犯。 就像这么多年过去了,初鹿野现在还是会一声不吭地自己去解决炸弹,和他刚到他们家的时候没有一点区别。 小兰在一旁劝架：“不要这样说嘛,园子。初鹿野君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自己一个人上去拖延时间的。” 园子“哼”了一声,把手中的手机举了起来。 “虽然这件事在我这里过去了,但是……” 她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来：“妈妈可还不知道事件的详情呢。” “！”初鹿野一惊,连忙抬起头来。 这时候言语辩解显然有些来不及了,他快速掏出手机，在上面打了一大行字。 【我陪你逛一个月的街，园子姐，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姨母！】 “一个月啊……” 园子晃着手机，露出“嗯——有点差强人意”的表情来。 【三、三个月！】 初鹿野咬咬牙，给出了一个阿宅能够交出的最大承诺。 “成交！下次再碰见危险一个人冲上去，就让你给我拎半年的包！” 园子恶狠狠地威胁道。 她一拍初鹿野的肩膀，跳到了几个人的前面叉腰大笑。 “不愧是我铃木园子！一口气搞定了妈妈的委托、拎包小弟，还没耽误我逛街的时间，一箭三雕哈哈哈哈哈！” 初鹿野·拎包小弟·三个月限定版·源吉露出死鱼眼：“……” 旁边一直盯着初鹿野观察的柯南也露出半月眼：这对姐弟的相处模式是不是也太自由了一点，这里可还在警署门口啊，园子。 果不其然，在警署门口当街叉腰大笑的园子，很快就被从警署里出来的警察看见了。 只不过这个警察并不是来找铃木园子麻烦的。 “高木警官？” 首先认出这个朝他们快步走来的警官的小兰疑惑道：“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们吗？” 高木尴尬地摆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他挠头：“事情是这样的，佐藤警官在检查初鹿野先生留下的联系电话的时候，发现这个电话和三年前一个举报人的电话号码是一样的。所以托我过来留下初鹿野先生，她想亲自感谢初鹿野先生。” “举报电话？” 园子疑惑地转头看向初鹿野。 初鹿野仔细回忆了一下。 “太、多了，不记、得。” 园子立刻露出半月眼，尬笑道：“抱歉啊，这家伙有时候记性就是有点不太好。” “你带他进去见佐藤警官吧，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就好了。” 园子将初鹿野往高木的方向一推。 胡说，他的记性好得很。 初鹿野暗自在内心反驳。 他现在就已经想起来三年前那通举报电话是怎么回事了——那天他难得出门去采购，结果还没来得及进商场，就在商场的摩天轮下被一个炸弹犯的恶念冲击得头晕眼花。 这对初鹿野来讲只能说是无妄之灾。 -- 第49页 那个该死的炸弹犯害得他那天什么都没买到就不得不回了家。 所以他在远离了那个炸弹犯所在的位置之后，就立刻打电话详细地描述了那家伙的外貌特征，举报了那家伙。 初鹿野记得他后来在新闻上看见了关于那起事件的报道，那个炸弹犯被当场抓获。 米花中央医院和摩天轮上的炸弹都被及时拆除，除了一些在围观中被挤来挤去摔倒的民众之外，没有一个人在这起事件中受伤。 而那个抓住炸弹犯的女警官，初鹿野记得，当时新闻上报道的好像就是“佐藤”。 所以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初鹿野想到，跟着高木又一次进了警署。 柯南眼看着初鹿野走进了警署的大门，忍不住回头对着小兰喊道。 “小兰姐姐，我想起我有东西落在警署里面了！” “什么东……等等，别跑那么快！柯南！” 小兰大声道。 来不及听见小兰的回答，柯南早就已经跟在初鹿野和高木的后面，跑进了警署里。 “我看那小子，就是想再进去看看佐藤警官吧。” 被留在警署外面的园子叉腰半月眼，吐槽道：“真是的，有我们这两个大美女还不够吗？” “园子……”小兰无奈。 另一边，警署里。 柯南追上了先一步进来的初鹿野和高木。 “咦，柯南？你怎么也跟进来了？” 高木疑惑道。 “啊哈哈，因为我也想知道初鹿野哥哥是怎么举报罪犯的嘛。” 柯南尬笑着装小孩。 “哦，原来是这样啊。” 高木恍然大悟，一边领着他们往里走，一边就开始和柯南介绍初鹿野的光荣事迹。 “当年那起事件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些年的事情我都听前辈说过一点，初鹿野先生可为我们抓捕罪犯做出了不少贡献呢。” 高木笑道：“几乎每过一个月就会有一个初鹿野先生的电话打进来，每次打电话都是为了举报路上遇见的罪犯。” “到后来接线员小姐都已经认识初鹿野先生的号码了，一看见初鹿野 先生的号码就会提醒我们我们‘要做好出外勤的准备了’。” 初鹿野默默在内心吐槽。 这不是因为他每过一个月都要出来采购一次生活物资吗。 在搬到东京来之前，他也不知道东京的犯罪会这么猖獗，以至于他每次出门都能碰见诈骗犯、偷盗犯、想杀人的、已经杀了人的…… 数不胜数。 初鹿野也很奇怪，为什么他每次都打电话举报，每次举报罪犯也都被抓获了，但是东京的罪犯就是一点也不见少。 从铃木家搬出来都三年了，他还是每次出门都会碰见各种罪犯，没有一次例外。 “因为总能在一群人中精准地找出罪犯，初鹿野先生在我们警署已经有了一个专属的外号——‘鉴罪人’。” “没想到这次竟然能有幸见到鼎鼎大名的‘鉴罪人’的真面目，我其实还挺想请教一下初鹿野先生，您到底是怎么锻炼出这么精准的眼光的。” 高木回头看向初鹿野，一脸天然地笑着，盯着初鹿野的目光里甚至带着一点闪闪发亮的崇敬。 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外号给初鹿野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虽然不熟悉的人一般也没办法从初鹿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他的情绪波动就是了。 鉴罪人……这群警官也真是中二啊。 柯南嘴角抽搐，在心里吐槽道。 然后他就发现初鹿野突然低头看向他，黑沉沉的眼珠里带着一点让人感到不妙的情绪。 “初、初鹿野哥哥，怎、怎么了吗？” 柯南小心翼翼地发问。 内心则开始慌乱地想，该不会是自己之前怀疑初鹿野不是好人的事情被他发现了吧。 毕竟说到底，无论对方身上有多少疑点，看起来有多么值得人怀疑，他都已经在炸弹面前救下了很多人——虽然救人的方式也显得奇奇怪怪，让人觉得颇为蹊跷。 总之，言语不能决定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行为可以。 抛开其他一切，柯南觉得，他欠初鹿野一个道歉，还有一个道谢。 早在炸弹事件结束之后，就没再听到过柯南心声的初鹿野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学生到底在想什么。 他把亮起的手机屏幕递给柯南看，上面显示着一行黑色加粗的文字。 【不要把这个外号告诉别人，尤其是园子姐，不然……】 他对柯南露出一个黑沉沉的威胁眼神。 “……是是是，我知道了，初鹿野哥哥。” 原本还在想着正经问题的柯南感到十分无语——他在这里思考关于行为决定人格的哲学问题，对面的家伙却在考虑该怎么掩埋自己的中二黑历史。 工藤新一的灵魂正在他心里吐槽。 这家伙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还威胁别人不要把他的中二外号透露出去，真是太幼稚了，一点也不成熟。 初鹿野看了柯南一眼。 虽然没有听到心声，但是这一次意外敏锐的初鹿野竟然从柯南的表情上大致猜出了他在想什么。 初鹿野严肃道：“你、不懂。” 而这段时间已经连续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社死的初鹿野，已经可以自信地说——“我、懂。” -- 第50页 “什么‘我懂’？” 高木疑惑地回过头来。 他终于听见了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初鹿野猛摇头。 “哦……那好，已经到地方了，佐藤警官就在里面等你们。” 不明所以的高木把他们俩领到了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佐藤的声音。 “请进。” 第27章 五条悟 初鹿野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佐藤警官转头看向他：“初鹿野先生！” 出乎初鹿野意料的是,办公室里不仅有佐藤警官，还有一个稍有点眼熟的黑卷发墨镜男子。 初鹿野略带疑惑地看了松田阵平，终于想起来他为什么觉得这个人眼熟。 ——他是之前在演出厅里护住柯南的那个人。 松田阵平伸手向初鹿野介绍自己：“松田阵平，三年前在摩天轮上被你救下来的那个警察,谢谢。” 即便现在是在对救命恩人表达感谢,这个男人的语气也带着几分去不掉的懒散。 初鹿野看着伸到眼前的手,也抬手握了上去：“初、鹿野、源吉。” 佐藤美和子看着两个黑卷发相互握手的这一幕,不知为何竟然有点想笑。 也不能怪她，主要是这两个人的发型实在是有点相像，而初鹿野又还是一副纤长的少年身形,看起来就像是少年松田和成年松田跨时空相遇了一样。 让人感觉非常奇妙。 当然,当初鹿野和松田阵平两个人一起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因为松田阵平从来不会有这么冷淡得空无一物的眼神。 “……咳，松田,你这个感谢也太敷衍了吧。” 佐藤美和子假咳了一声，顺便开始数落起松田阵平,以掩饰刚刚残留在嘴角的笑意。 “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是两次,你怎么说不都该有点表示的吗？” “是这样没错。”松田阵平双手抱胸，没个正形地靠在了办公桌上,“但是一开始说要请初鹿野过来感谢他的人,不是你吗,怎么现在反倒要我先来感谢他了？” 佐藤美和子被这句话一激，嘴角还残余的弧度立刻消失掉了。 根本不必再掩饰,她真实地生起了气来：“你这家伙……明明是你自己的命,为什么反而要别人来替你担心啊！” 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开始斗嘴了啊,难道站在旁边的他和初鹿野都是不存在的透明人吗？ 旁观的柯南忍不住半月眼。 “是是是……” 松田阵平敷衍地点头,干脆上前拉起了初鹿野。 “走吧，救命恩人，带你去吃一顿大餐，就当是先给你的救命之恩付个利息好了。” 还没搞懂眼前这个情况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的初鹿野，就这样被松田阵平拉出了佐藤美和子的办公室。 柯南也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出来。 “……我、今天、要、回家、吃饭。” 将将明白了眼前状况的初鹿野在半路停了下来，对前面转过头来看他的松田阵平认真道。 他顿了顿，突然觉得这句话说得他好像是个还在受监护人管控，每天必须准点回家的未成年人一样。 于是不等松田阵平回答，初鹿野立刻改口到：“园子、姐，还在、等、我。” “噗……知道了。” 松田阵平笑了一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叼在了嘴里，考虑到柯南这个小学生还在眼前，伸到兜里的手没有把打火机掏出来。 【如果hagi那时也……算了。】 一句突如其来的心声从松田阵平那里冒了出来，又如来时一般突然地隐没了下去。 初鹿野抬头看了一眼松田阵平。 他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从兜里掏出来的手上拿着的东西从打火机变成了手机。 “来交换个手机号吧。” 初鹿野把自己的号码打到手机屏幕上。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指头很快地在手机上按了几下，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初鹿野的手机上。 “这个号码就是我的。” 松田阵平收回了手机，把初鹿野和柯南两人送到了警署门口。 “那就下次再约，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电话找我，恩人小朋友。” 他扬了扬手，转身回到了警署里。 初鹿野转头看了一眼松田阵平的背影，脑子里还在想那句戛然而止的心音。 “……哎，刚刚那个帅哥是谁啊。” 园子戳了戳初鹿野，小声问道。 初鹿野被打断了思绪，想了想，答道：“警、察。” “警察啊……” 园子脸上浮现出了一点红晕，开始了脑内三万字短篇言情小作文。 柯南则在一旁思考他刚刚在警署里面打听到的情报。 就像高木介绍的那样，如果初鹿野真的是那个三年间一直在不间断给警署举报罪犯的人的话，那他曾经怀疑的对方的身份问题就完全不成立。 他完全怀疑错了人。 但是对方为什么能那么精准地找出人群中的罪犯，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就像他是怎么让炸弹在那么一个狭小的范围内爆炸的问题一样，这是至今为止他所获得的线索完全不能解释的问题。 如果硬要解释这两个问题的话，排除掉根本不能作为推理依据的奇幻力量，好像就只剩下两个答案——对方眼光敏锐，远超他原本想象；初鹿野身上带着铃木财团的黑科技，比阿笠博士的黑科技还要黑的那种。 -- 第51页 但是这可能吗？ 柯南暂且按下自己心中难解的疑惑，准备先进行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道歉，又比如道谢。 柯南这样想着，张了张嘴：“初……” “快回去，旅行者！家里有灾厄正在靠近！” 莫娜急促的声音从初鹿野已经戴回去了的耳机里传来。 灾厄？ 初鹿野一愣，想起家里的那些手办，来不及再多说什么，赶忙向小兰和园子道了个别，就飞快地朝家里赶去了。 自然，柯南还没开头的道歉也没有被初鹿野听到。 “……” 算了吧，下次见面再对他道歉好了。 柯南无奈想到。 另一边，匆匆赶到家附近的初鹿野，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立在他们家门前的巨大咒灵。 还有一个单手结印，指尖酝酿着看起来就破坏力不俗的暗红色咒术…… 白羽毛球？ “啊呀，竟然真的有可以预言的能力吗？” 白羽毛球很敏锐地注意到了刚从路口穿过来的初鹿野。 说实话，初鹿野其实很好奇，为什么对方明明戴着一个什么都透不进去的黑眼罩，却能注意到外面的东西。 但是现在的情形不容他多想去这些有的没的。 白羽毛球指尖的术式释放出去的那一刻，初鹿野的脑中立刻拉响了警报。 如果不是耳机里传来的钟离先生的声音，他大概就要当场失措，试图用自己的术式去对抗对方了。 还没被初鹿野看清长相的咒灵在白羽毛球的术式下一触即溃，这足以说明对方的攻击有多强。 但是这样的术式在即将毁掉初鹿野的房子的时候，却被一层泛着微微金光的玉璋护盾完完整整地挡住了。 钟离先生永远是最可靠的。 初鹿野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又调整好心态，浑身紧绷了起来。 因为刚刚差点一击毁掉初鹿野的房子的那个家伙挑起了他的眼罩，用那双苍天一样湛蓝的眼睛饶有兴味地观察了一下挡住他术式的护盾。 他挑起一个兴致勃勃的笑：“防御性质的……这可不像是初鹿野家的术式？” 初鹿野认出了那双眼睛——六眼。 拥有那双眼睛的，当今咒术界仅有一人，就是五条家的家主，五条悟。 同时也是，曾经差点要被初鹿野杀掉的人。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初鹿野家的小朋友？” 五条悟笑道。 初鹿野看了他一眼，缓缓收起了战斗的准备姿态。 不知道为何而来的咒术界最强，初鹿野现在还没有与他正面对抗的能力，然而对方已经发现了莫娜的预言和钟离先生的护盾。 莫娜、钟离和魈的事情，被姨妈知道也就算了，如果被咒术界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初鹿野根本不敢想。 没有办法直接封口，想要让对方把这件事忽略过去，或者说，让对方无法了解这件事的真相，初鹿野能做的，就是在和对方的周旋中将他的注意力分散开。 为此，即便初鹿野本身并不愿意让咒术界的人进入他的家里，他也不得不带五条悟进去坐坐。 初鹿野打开门，将五条悟迎进了家里。 让初鹿野松了一口气的是，之前在炸弹事件中见到的香菱和听（？）到的温迪，都没有直接出现在家里的客厅中。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手办都被他存放在地下室的手办柜里了。 初鹿野想到，同时在心里默默对他们道歉。 对不起了香菱，对不起了温迪，先委屈你们再在手办盒子里待一下，等他应付完了眼前的这个家伙，立刻就去把你们放出来。 而跟在初鹿野后面进了屋子的五条悟，好像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样自来熟地望了一圈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初鹿野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完全没有要给五条悟倒一杯水或者茶的意思。 气氛从一开始就很凝滞。 五条悟笑了笑，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似的，开门见山道。 “有兴趣来我们咒术高专就读吗？” “没、有。” 初鹿野一字一顿地拒绝，黑黝黝的眼睛紧盯着对面人的反应。 他知道，真正的谈判，从他拒绝的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他要把握对面人的目的、精神状态、情绪或者其他的一切，就像用他的术式战斗时那样，找出对方的弱点，然后——一击必杀。 “诶~”五条悟拖长声音惊讶了一声，紧接着道，“但是那里的环境很好，师资力量也很强，最重要的是，有我这个最强教导你们哦。” “哪所学校能像我们高专一样，请到最强来来教你们一群学生。” 五条悟扬了扬头，自恋道。 “可是、我是、大学生。” 初鹿野看着五条悟，缓缓道。 他没想到传说中的最强原来是这样臭屁的性格，不过对方既然决定这样进行谈判，他自然也有应对的办法。 “大学生、为什么、要、回去、读、高专？” 第28章 温迪【小修】 五条悟面色一滞,托着下巴沉吟了一会：“……你说得也有道理。” 初鹿野没想到五条悟会就这么赞同他的反驳，闻言怔了一下。 “那……” -- 第52页 “那有兴趣来当高专的助教吗？” 五条悟以拳击掌，仿若恍然大悟般推销道：“待遇很棒的哦,有全东京最好的工作环境、超高的薪资,作为临时工来说是绝对地划算,更别说还有这个——” 他又指向了自己。 “最帅最强的教……” “我、拒绝。” 初鹿野打断了五条悟没说完的话,语句虽然并不流畅,但是十分坚定。 “咒术界、是、屎。” 五条悟缓缓放下了举起的手。 被眼罩遮挡了大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初鹿野的术式也捕捉不到他心底的声音。 但是初鹿野看得出来，对方很震惊,没有预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初鹿野心想。 按照他之前激怒祖父的经验，这种不讲礼仪的最直接的咒骂,通常最能够激起那些常年身在高位、思维固化的人的愤怒。 一旦对方因为这个产生愤怒或者其他负面情绪,初鹿野就可以听到他内心的声音，从而做出更进一步的针对。 如果能够气到对方愤怒离席，甩袖而去,那就更好了。 初鹿野甚至不需要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他给对方留下的印象就只会是“虽然实力还不错,但是粗鲁无礼冒犯自己的小辈”。 之前钟离先生为了保护房子显露出来的护盾,还有对方猜到的莫娜的预言能力,就都会被这个印象一并掩盖过去了。 不过……他为什么还没听到对面的人的心声？ 初鹿野有点疑惑地想到。 难道最强就连心声都会比别人延迟一些吗？ “你在疑惑为什么听不见我的心声？” 五条悟笑着问道,没管对面的人被猜中心思、骤然瞪大的眼睛,站起来身用力拍了拍初鹿野的肩膀。 “早就听说初鹿野家到处宣扬他们家的术式可以跻身御三家,甚至对付我也不落下风了。” 他绕着初鹿野打量了一圈,啧啧称奇：“没想到啊,那种腐朽的家族竟然也能培养出这么一个看破咒术界本质的后代。” “没在你高中的时候把你招到高专来实在是令人遗憾。” 他长吁短叹。 初鹿野：？ “谢、谢谢？” “哈哈哈。”五条悟大笑,掀起眼罩,蹲下来平视初鹿野。 “那么，要不要和我一起改革这个咒术界呢？把那些烂橘子一个不留地都换掉。” “……” 初鹿野张了张嘴，对上那双湛蓝剔透的天空之瞳，感觉自己无法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说出拒绝的话来。 ——他不希望咒术界的悲剧再源源不断地重演。 但是，难道就这样把原本与咒术界并没有关系的钟离先生他们，卷进这个麻烦的烂摊子里来吗？ 而且，他这种人…… 初鹿野想起离开咒术界前的那一天，再次沉默下来。 “对、对不……” “即便不能知道你母亲去世的真相也无所谓吗？” 五条悟冷不丁地道。 “……什么、意思！” 初鹿野猛然一惊：“你、知道、什么？” “我并不知道什么，但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东西在哪里。” 五条悟一笑，那双六眼让他说出来的话格外有说服力。 “我调查过初鹿野家的资料，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不甘心于术式没有完整的传承下来，想要重振家族，恢复之前的荣光。” 初鹿野家的野心从来没有消退过，这件事初鹿野是知道的。 毕竟他曾经在这种野心的笼罩下，被迫进行了那么多年的训练，就是为了克服口吃，能够完整地发挥他身上的术式的威力。 同时也是为了，战胜五条悟，跻身御三家。 然而初鹿野一直对家族的野心很不感冒，甚至十分厌恶自己的术式——一个只能听见人的恶念，只在对付人这件事情上格外强力，甚至就连想要振兴家族，都只能依靠伤害他人来达成的术式，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某种意义上来讲，初鹿野至今未能痊愈的口吃，也是他为了反抗家族做出的行动的一部分。 “身处在这个家族里，你应该对他们的野心十分了解。那么，你知不知道，他们私下里建立了实验室，想要制造出完整传承了家族术式的个体。” 五条悟盯着初鹿野，缓缓道。 “而你的母亲，就曾经进过那个实验室。” 初鹿野瞳孔骤缩。 这句话几乎是在明示他，他的母亲是因为生下了他这个完整传承了术式的孩子，才被送进了实验室里的。 初鹿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如果他当时好好配合家族的安排，如果他真的摆脱了口吃的话，他的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死去，他是不是……就还能挽回她。 “我……” 初鹿野声音颤抖，纯黑的眼瞳里满溢着仇恨与怒火。 “不要被仇恨掌控，旅行者。” 耳机里传来了钟离冷静的声音。 “都说了远离灾祸，远离灾祸啊！” 莫娜愤恨道。 “……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魈许下了承诺。 “……我要、考虑、一下。” 初鹿野被愤怒和后悔冲昏了的头脑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 -- 第53页 “好吧。” 五条悟状似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 “想好了随时找我。” 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道：“虽然不一定接得到啦，最强可是很忙的。” 五条悟离开了。 一直躲在初鹿野口袋里，手办形态的三只终于可以出来透口气了。 “旅行者。” 钟离对他露出了隐含着担忧的眼神。 “我、没事。” 初鹿野摇了摇头，打起精神来想要去地下室，把温迪和香菱放出来。 “我去就好。” 钟离变回原来的体型，伸手拦住要站起身来的初鹿野，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我也去。” 莫娜看了一眼初鹿野，也变回原型，跟上了钟离。 只剩下一个还没跟上节奏的q版魈站在茶几上，左右看了看，开口道：“我……” “魈就、算了、吧。” 初鹿野想起上一次魈把初音未来认成莫娜的事情，抿唇笑了一下。 魈看了初鹿野一眼，犹豫了一下，安慰道：“……逝者不可追，不必介怀。” 初鹿野点点头，垂着个黑发卷卷的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两人之间就此沉默下来。 直到地下室的方向传来了温迪絮絮叨叨的声音：“……你怎么也来了呀，老爷子，你不是都退休了吗，怎么来得比我还快，是因……” 抱着竖琴斐林的风色诗人从楼梯下的门里走出来，青空一般的眼睛转到了初鹿野的方向。 他眼神一亮，立刻抛弃了走在他前面的钟离，轻盈地跃到了初鹿野面前。 “好久不见啊，旅行者，最近有什么值得一讲的冒险故事吗？诗人的竖琴可一直在等待为你一展歌喉呢。” 初鹿野抬了抬头，对上温迪跃动着明亮笑意的青色眼眸，忍不住被他感染，也弯唇笑了笑。 “抱、歉，没什么、值得、讲的。” “……怎么会没有！” 和香菱手挽着手，亲亲密密地从楼梯下走出来的莫娜忍不住反驳道：“我们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惊险的冒险——香菱你也知道的吧？” “唔……好像不怎么记得起来。” 香菱仰头想了想，有点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啊！不过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深蓝短发的少女以手击掌，看向初鹿野，“我和旅行者之间，还有一场厨艺比赛没比呢！” “什么时候？我可以做评委吗？有酿酒环节的比拼吗？”温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把亮闪闪的期待目光投向了香菱。 “啊，这个，好像没有吧……” 香菱挠了挠头，有点不确定道。 “……不要带坏旅行者。” 钟离摇了摇头，对着不正经的风神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 “诶——不要这样嘛，老爷子。旅行者不是都已经成年了吗？” 温迪十分可怜地道。 “旅行者还没满二十。” 钟离认真道，这段时间网上冲浪十分成功的老爷子已经了解许多这里的法律和契约。 “二十岁、以下、不得、饮酒。” 初鹿野小声补充道。 “……不是吧！” 温迪宛如被雷电将军当头劈了一刀。 “难道我在这里也没有酒喝了吗？” “在旅行者面前不行。” 钟离定下条款，然后在温迪的眼睛又闪起希望的光芒时补充道：“但是外面的店铺也不会卖酒给如此外貌的你。” 温迪眼里的光芒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他抹了抹眼睛，假哭着拨动了琴弦。 “小白菜呀~地里黄~没有酒呀~长不壮~” 一串简单但意外悦耳的旋律从诗人的竖琴里流泻了出来。 魈转头看了一眼初鹿野，看见他黑卷发下同样黑色的眼睛里闪着一点亮亮的星光。 香菱笑着举起胳膊：“好！今天就让我来大展身手，让你们尝尝万民堂的招牌特色菜。” 今天的晚饭再次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东京郊外，咒术高专。 硝子含着香烟，点燃吸了一口，眼睛瞥向了旁边坐着的五条悟。 “那么，你今天突然跑到我的医务室来，又是想要做什么，最近没有学生受伤吧？” “受伤的学生是没有，但是我的心受伤害了啊！” 五条悟以手捧心，演技浮夸道。 “为什么，明明我在门口等了他那么久，被放了鸽子还在坚持不懈地等待，但他一见面就拒绝了我的邀请，还说了绝对不可能入学高专之类的话。” 五条悟选择性地忽略了他在等待的那一段时间中溜去买了个甜品的行为，仿佛一个被渣男狠狠伤害了感情一样的苦情女主捂着眼罩假装垂泪。 “难道我还不够帅，还不够强吗？有我这样完美的教师，还不能把他招来高专吗？” “你之前有跟对方说过要去拜访吗？” 硝子指间夹着烟，懒懒地抱着手臂，指出了五条悟话中的漏洞。 “咳，这个嘛……” 五条悟放下那套浮夸的演技，毫不心虚地道：“这些都是可以忽略的小事嘛。” “……你被放鸽子真是一点也不让人奇怪，大快人心。” 硝子赞赏地为那个放了五条悟鸽子的不知名人士鼓掌。 -- 第54页 第29章 母亲【小修】 “好了,闲话就不要再提了，你这次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硝子吸了一口烟，吐出一片烟雾道。 “硝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五条悟用两只手撑着额头,看起来十分深沉的样子。 “那就快点问,我很忙的。” 硝子两只手指夹着烟,催促道。 “如果是你,什么情况下你会别无选择地自杀？” “……你这是什么问题？” 硝子抖了抖烟灰,莫名其妙道：“如果是要我代入什么情景，至少给我一点人物身份背景吧？” “啊,因为代入自己的话完全想不到要怎么样我才会自杀，所以才来问硝子你的嘛~” 五条悟直起身来,十分欠揍地笑道。 硝子的额头爆出青筋。 五条悟见势不妙,连忙在硝子赶人之前一连串地爆出了人物的背景信息。 “就是某个咒术家族旁支的妻子，没什么朋友亲戚，也很少出门,有一天她突然自杀了,但被家族压了消息。” “现在她的孩子想要调查他母亲当年去世的真相,但是因为过去了六年,那边的线索也没剩下多少,所以我才剑走偏锋来问问你嘛。”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硝子吸了口烟,一团白色的烟雾从她的嘴里溢出来。 她看了眼五条悟,眼里不知怎么包含了一点鄙视：“……既然是一个母亲,那肯定是为了孩子,你总不可能指望她是为了男人——她的丈夫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吧？” “有道理……” 五条悟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然后很欢快地朝着硝子挥了挥手。 “那我就先走了！” 他不用人赶就很自觉地跑出了医务室。 家入硝子又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按灭在了烟灰缸里,转而接起了一个电话。 “喂，歌姬……不、不是，我刚刚没在抽烟……” 夜色已深，杯户町，初鹿野的房子里。 初鹿野洗过澡，躺在了床上，想起了白天时五条悟说过的那些话。 ‘即便不能知道你母亲去世的真相也无所谓吗？’ ……当然不是无所谓。 初鹿野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母亲的音容笑貌，母亲与他相处时的那一幕幕。 初鹿野的母亲名叫音子，她有一头黑色的波浪卷长发，眼神温柔。 她经常会抚摸着那时还幼小的初鹿野的头发，一遍遍地对他说：“……不要紧，源吉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无论你怎么样，妈妈都会爱你，妈妈会一直、一直爱着你。” 那时的初鹿野，因为无法控制的术式，一直生活在周围人源源不断的恶意中。 教导他的咒术师、服侍的家仆，还有同为旁支的兄弟姐妹，无论他们愿不愿意表现出他们对他的恶意，他们本身对他有没有恶意，初鹿野都能听到他们心里负面的想法——哪怕这个恶念只有一点点，并且与初鹿野无关。 而幼小的初鹿野，他经常会分不清楚脑海里的信息是别人告诉他的，还是他从恶念里听到的。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知道了，只要他们在这个卷头发的小子身边冒出任何一点不该有的想法，他们的心声就都会被他听到。 要么远离初鹿野，要么就在他的身边不要冒出一点负面的想法。 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但是人怎么可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想法呢？很多时候，大脑就是你越不想让它想一件事，它就越会去想。 想得越多，初鹿野也就听得越多，而被听的本人也会知道自己的心声正在对初鹿野实时直播。 到最后，初鹿野能听到的，基本上就都变成了—— “又是那个家伙！我刚才想的东西没被他听见吧？” “晦气死了，他怎么又出来了？” “自己一个人呆着不好吗，出来祸害别人很好玩吗？” “喂！妖怪！听得见吧？没错，我就是在骂你哈哈哈！” ——这样的心声。 厌恶的、恐惧的、冷漠的视线，一道道地投在他身上。 对那个时候的初鹿野来说，偌大的世界，就只有母亲的怀抱里是安静的。 只有待在家里的时候，只有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时候，初鹿野才能得到一丝丝的宁静。 即便是父亲，初鹿野都经常能听见他的心底的抱怨——对工作的、对祖父的、对上级的，还有，对初鹿野的。 只有母亲抚摸着初鹿野的头一遍遍地告诉他，母亲会永远爱着他。 ……也只有母亲会永远爱他。 不过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初鹿野如此想到。 除了园子、姨妈，他还认识了一群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朋友——钟离、魈、莫娜、香菱和温迪。 一个交换了联系方式、发型和他有点像的警官，还有柯南…… 他应该也算是朋友吧。 初鹿野想起柯南一次次试图找他说话的样子，不大确定地想到。 一张张面孔在他的脑海中掠过，初鹿野望着天花板，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他想回到咒术界，重新调查母亲去世的真相。 无论结局是怎么样，至少此刻，他已经拥有了曾经的自己都做梦都无法奢望的东西。 拥有了这些东西的他，如果还不能鼓起勇气去追求一个真相，在天上看着他懦弱地沉溺于现状的母亲，也许都会对他感到失望的吧。 -- 第55页 初鹿野闭上了眼睛。 滴答。 他又回到了那个澄明如镜的湖面上。 现在初鹿野知道了，这个镜湖既是他的梦境，也是他的领域。 这里的名字叫做——【月泽映想众念】 初鹿野环顾四周，发现镜湖的远处又多出了一片起伏的山峦。 其中有一座山格外的高，而另一座，隐约能看见隐藏在山林间的一座小庙。 这样下去，也许有一天，这里会变得风景连绵，生机勃勃也说不定？ 初鹿野默默想到。 “喂喂，地球人，你在看什么！系统就在站在你面前呢！” 绿眼睛的黑猫不满地嚷道。 初鹿野默默把头转了回来。 系统黑猫从他那双平静的纯黑色眼睛里看出了几个大字：‘你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之前话没说完啊！” 系统黑猫哼哼唧唧地，立刻就想要控诉初鹿野之前用子弹把它逼走的事情。 但它将绿眼睛对上初鹿野的黑眼睛，不知怎么地，再开口时就习惯性地怂了一下，下意识把重点之外的东西都删掉了。 “……就是上次该交代的东西没交代，造成的后果有点严重，所以这次系统特意来告诉你……” “梦境是包裹在现实世界之外的一层世界，两个世界相互碰撞的时候，最先发生融合的就会是梦境。” “而当碰撞更深入的时候，再融合的就会是梦境和现实——就像你之前遇见的那个舞台一样，那边的梦境会和这里的现实部分融合，通常只局限在一个特定的空间里。” 梦境融合到现实里？ 初鹿野瞳孔收缩，僵硬道：“那……” “是啊，大部分是噩梦，不处理的话会造成很严重的危害。” 系统瞥了一眼初鹿野，看见他的手腕颤动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往后跳开。 然而这次初鹿野并没有对它发射术式，系统黑猫躲了个空气。 “咳……” 绿眼睛黑猫掩饰性地假咳了一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解释道：“在梦境与现实融合的第二阶段之后，当然就是现实和现实融合的最终阶段啦。” “在这个阶段，你会收到系统资助你的‘野望实现高级礼包’，是个惊喜，虽然你可能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了……” 系统黑猫撇了撇嘴。 “总之，系统要提醒你，不要觉得第二阶段很危险，因为现实与现实融合的第三阶段才是世界碰撞里最难扛过去的一个阶段，很少有世界扛过了还能……！你干什么！” 系统黑猫震惊地看着周围震荡起来的梦境，杂乱的涟漪开始一圈圈地交错在平滑的湖面上。 远处的山峰开始摇动，竹林也震颤起来，星星挂在天上，仿佛要化作流星落下来一样奋力闪烁着。 它猛地弹跳起来，扒拉住了初鹿野正在结印的双手。 但是这有什么用呢？ 领域会遵从初鹿野的意志，发生初鹿野想要它发生的变化，而系统黑猫只是一个外来者，它无法控制梦境里的任何东西。 系统黑猫只能急急道：“世界的碰撞又不由系统控制！你毁了这里也无济于事！” “但是、世界的、交点、在、这里。” 初鹿野垂下眼睫，声音意外地平静。 梦境依然在剧烈地震荡，系统黑猫甚至能看见一些山石从峰峦上滚落下来。 只有那座被岩王帝君拔地而起的，格外高耸的山峰还巍然不动。 “你是怎么知道……！” 黑猫的绿眼睛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它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语速极快地抛出一大堆情报，试图证明它话语的真实度。 “你的梦境确实是世界交点没错，但是毁了这里并不会让世界碰撞的进度回退。” “我们都不过是宇宙间一只渺小的蜉蝣，世界间的碰撞怎么会以我们的时间尺度来衡量，对两个世界来说，它们的碰撞不过是自己漫长生命里的一个小小瞬间。” “没了你这个交点，也会有其他的，到时候碰撞融合的地点分散在世界各地，会比现在的情况更难处理。” “对你来说，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将融合导致的事件解决掉，才是保护这个世界的最好方法啊！” 系统黑猫紧盯着初鹿野，希望这段话能让他回心转意。 梦境的震荡确实缓缓停止了。 系统黑猫松了一口气，小声埋怨道：“……真是的，怎么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似的。” “但是、有用。” 初鹿野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这是家族的那群人还珍惜他的咒术天赋、试图矫正他的口吃时，他经常用来威胁祖父，从各种责难里保护母亲的方法。 系统黑猫缓缓瞪大双眼，这才反应过来初鹿野是在它这里骗情报。 “……你、耍、我！！” 它嚎道。 第30章 咒纹 初鹿野其实没有刻意欺骗系统。 在醒悟到自己的梦境就是两个世界最初交点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毁灭掉自己的梦境，来阻止接下来更多的灾难——就像之前马科修斯的噩梦那样的——出现在现实当中。 其中的原因要说起来也很简单。 因为初鹿野将现实的灾难与自己的领域破灭放在天平上称量过后，认为现实的那一端更加沉重,所以他选择了更重要的那一边。 -- 第56页 但是系统并不知道初鹿野在想什么。 系统只知道它刚刚被耍了一顿,还因此透露出了不少现在其实不该说出来的情报。 “亏得系统还好心给你把能量条又补满了,可恶的地球人。” 绿眼睛的黑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初鹿野,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自己去摸索补满能量条的方法去吧,你别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了！” 系统黑猫猛地一跃,又一次从初鹿野的梦境里消失了。 初鹿野因此获得了一夜好眠。 第二天，初鹿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十分疑惑。 他先是拧开水龙头，沾着水使劲搓了搓自己的左额额角。 没搓掉。 初鹿野又把脸贴近镜子,对着那块印着黑纹的皮肤左看右看。 又搓了好半天,搓得皮肤都发红了。 他才终于确定了这一小块黑色的纹路不是他不小心抹了颜料或者粘土上去，它就是一夜之间从他的额角长了出来。 ……没听说过谁家的咒纹还会自己长出来的啊？初鹿野家也没有人脸上有咒纹啊？ 初鹿野感觉有点莫名，下意识觉得这个突然长出来的咒纹和昨晚出现在他梦里的系统脱不了关系。 但这个咒纹只有区区一个指甲盖大,初鹿野很难从中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它就像一个印在他额头上两个椭圆形小圆点,或者一个叠在一起的小心心,作为一个咒纹来说,显得太过于简陋——这也是为什么,初鹿野一开始会觉得它是自己不小心沾上去的颜料——完全不像是象征着什么含义的样子。 “笃笃” “旅行者,你起了么？” 钟离不急不缓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初鹿野连忙应道：“起、起了。” 然后匆匆理了理额头上垂下的刘海,让它们将那块小小的咒纹遮住。 幸好这块咒纹长在额角。 初鹿野想到,要是长在其他的地方,他大概很难在钟离先生的眼皮底下把它掩藏过去。 他快步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q版节能形态的帝君正浮在门外,头上顶着龙角,身后拖着一条龙尾巴，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对上了他的视线。 “早上好，旅行者。” 小小的钟离微微颔首，向初鹿野道了一声早安。 “早、早上、好。” 初鹿野沐浴在钟离温和的目光下，不由得有些紧张，因为害怕被发现额角掩藏的咒纹，就连说话也变得磕巴了一点。 他微微低着头，被注视的时间在他的感官里似乎无限拉长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好在，钟离似乎并没有发现初鹿野有事瞒着他。 他点了点头，道：“香菱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正在楼下等着你，收拾好了的话，就早点下去吃饭吧。” 钟离转身向下飞去。 “啊，我、我已经、好了。”初鹿野连忙想要跟上去。 飞着的钟离闻言转过头来，眼里的一点惊讶转变为了温和的笑意。 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头发。” 初鹿野伸手一摸，发现额头的刘海还湿漉漉地粘在一起，这才想起刚才用水搓额角的咒纹时，忘了把沾湿的头发弄干。 他脸色一红，结巴道：“我、我马上、过去。” 然后飞速地转身回去找干毛巾去了。 门外小小的钟离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到初鹿野解决完自己的头发，下到楼下的餐厅时，这里已经只剩下了小猫两三只。 魈走得最早，没吃早饭就去锄地去了。 莫娜在房间里研究初鹿野送给他们的手机，香菱和她在一起。 温迪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从昨天不能喝酒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初鹿野左右看了看，发现坐在沙发上喝茶的钟离变成了原型，还换上了之前购物时买下的西装。 “钟离、先生？” “哦，旅行者。” 钟离回过头来：“早饭已经吃完了么？” 初鹿野点了点头，发问道：“钟离、先生，要出门、吗？” “是的，之前托铃木女士为我找一份工作，如今已经有消息了，马上就要去……唔，面试了。” 钟离回忆了一下那个词该怎么说，放下茶杯，从沙发上站起身。 “那么我先走了，旅行者。” 初鹿野点了点头，目送钟离打开大门，离开了这里。 他有点忧虑，忍不住开始思考在璃月生活了上千年的老爷子，究竟能不能在这个复杂的现代都市里找到正确的路。 ……要不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初鹿野这样想着，在冰箱上留下一张便利贴，换上了出门的外套帽子和口罩，蹲在玄关开始穿鞋子， 就在这时，他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五条悟”。 初鹿野接了起来。 五条悟那极具个人特色的声音就从手机扬声器里传了出来，同时还伴随着杂乱的风声和时断时续的背景噪音。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初鹿野：？ “都、都可……” “那就先说好消息。”五条悟飞快地决定了先后顺序，简洁道，“初鹿野家的实验室找到了。” -- 第57页 “！”初鹿野举着手机，一下子从玄关的地板上站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突然意识到这次似乎没有人可以陪他一起。 一阵细微的风吹到初鹿野的肩膀上，小黑脸上亮着两个圆圆绿豆眼的风精灵落到了初鹿野身旁。 ‘在想什么呢，旅行者？’ 温迪轻快的少年音在初鹿野的脑海里响起。 初鹿野这才想起，温迪的手办他似乎做了两个，一个是少年的形态，还有一个是风精灵的形态。 这么看来，温迪应该是附身到了风精灵形态的那个手办上去了吧。 初鹿野悄悄松了口气——因为就像钟离的手办被他私心加上了角和尾巴一样，少年形态的温迪手办，是神装巴巴托斯。 手机里，五条悟的声音还在继续：“……坏消息则是，实验室里出现了一个特级诅咒。” “这个实验室能这么快被发现，就是因为‘窗’观测到这个咒灵的生得领域出现在了地面上……不然想要发现这群藏在地下的老鼠，可能还没有现在这么简单。” 特级咒灵…… 初鹿野愣了一下，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现在、在哪？” “我？”电话里传出的五条悟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却又透露出丝毫也不掩饰的杀气。 “当然是在这群老鼠的头顶上了。” “另外，建议你快点过来哦。不然说不定过一会，这个咒灵就要变成一堆渣滓了。” 五条悟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完全没有要等待初鹿野回话的意思。 初鹿野怔愣地看着“嘟嘟嘟”响着忙音的手机。 风精灵凑上前来，眨了眨亮着蓝光的绿豆眼。 ‘现在要去吗，旅行者？’ 当然要去。 初鹿野想到，但是实验室的地址到底在哪，他还完全不知道啊。 “嗡嗡” 初鹿野的手机震了一下，一条邮件发进了他的信箱里。 还是五条悟。 【地址在这里哦—gt;（链接）o】 后面还附带了个卖萌表情。 初鹿野点开链接，发现这个链接通往的竟然是个地图导航。 ……竟然直接给了导航，这是怕他不认识路吗，还真是贴心。 初鹿野忍不住吐槽。 不过这个地址是……鸟取吗？ 初鹿野皱了皱眉。 从东京到京都，即便是乘坐新干线，都要花上两小时左右，鸟取比京都更远一点，如果用常规的交通方式的话，等初鹿野赶到，那边大概早就收场了。 ‘我可以帮忙哦。’ 温迪的声音在初鹿野的脑海里响起。 初鹿野看向眼前小小的风精灵。 风精灵用圆圆的绿豆眼给了他一个wink。 ‘首先拿好你要带的东西……’ 初鹿野想了想，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并且拉上了外套拉链。 ‘然后出门——哦对，老爷子交代过我，要把门锁好……’ 初鹿野依言锁好了门，并把钥匙和手机一并塞进了口袋里。 ‘已经留下要出门的消息了吧？’ 初鹿野点了点头。 他在冰箱上贴了“我出门去了”的便条，虽然一开始是为了跟踪钟离先生，但现在也是出门，应该也能用上吧。 ‘那就做好心理准备……’ 风精灵轻轻地落到了初鹿野的肩膀旁。 初鹿野感到一层又一层的风开始轻柔地包裹住他，随着风力的增加，他的双脚逐渐离开了地面，并开始缓慢地上升。 初鹿野瞪大了双眼，没想到温迪所谓的“帮忙”是这么帮法——这是要一路飞过去吗？！ 他连忙左右环顾，身体被风包裹住不敢随便动弹，就只能像猫头鹰一样尽力扭动脖子，勘察自己升空的场面有没有被恰巧出门的邻居看见。 好在这个时间学生们都去上学，社畜们也已经去上班去了。 早高峰已经过去，午休时间也还没到来，住宅区里还没什么人，初鹿野升空的奇幻场面并没有被别人发现。 温迪在初鹿野的脑海里‘诶嘿’了一声。 ‘飞总比跑快嘛，马上就要加速了，旅行者，要做好准备哦。’ 升空的高度已经足够的风团“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一个想去超市抢购但起晚了一点的大婶看着天空，疑惑地揉了揉眼睛。 “……最近电视看多了吗，怎么感觉刚才好像有个人从天上飞过去了。” 第31章 全知之神 初鹿野的曾祖父,初鹿野源一，振兴初鹿野家的那一代家主，认为初鹿野家的术式是传承自神明的全知之能。 “这世上的所有秘密,只要存在于人心之中,对我们初鹿野来说,就都是一窥即破的泡影,万事皆可见闻。” 那时的初鹿野源一,是初鹿野家唯一完整传承了术式的咒术师。 因为他那对于咒术师和诅咒师来说几乎无法防御的术式,使得当时的初鹿野家在咒术界也拥有了极特殊的地位。 初鹿野源一的术式对御三家来说，意味着对其他两家绝对的情报优势,是一定要拉拢的人。 而对其他咒术师来说，这意味着绝对不能靠近和得罪的人。 但初鹿野源一却一直待价而沽,保持着中立的姿态,所以没有人愿意和他们沾上关系，也没有人敢看不起他们。 -- 第58页 初鹿野家的人直到现在还在怀念着他们当初的荣耀。 他们认为如果源一当初没有去世得那么突然的话，他们如今的地位肯定堪比御三家。 但是源一,这个唯一完整传承了初鹿野家术式的咒术师,就是消失得很突然,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死了。 所以初鹿野一直认为,初鹿野家所谓的野望不过是无稽之谈。 即使当初曾祖父没有突然失踪,这个除了内斗什么都不会的家族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光明的未来。 初鹿野被风团裹着在高空上疾驰。 高空扑面而来的疾风被包裹住他的风团挡在外面,风团里面的初鹿野只能感受到内层的微风在身周轻柔地流动。 甚至在这三月微寒的气候中,初鹿野还能感受到细微的温暖。 因为没有参照物,也无法感受到高空的风速,所以初鹿野完全无法判断自己和温迪飞行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他只能看到厚厚的云层在身边飞快地向后流去,就像一条逆流而上的游鱼,眼里只有掠过的水流,还有扑在脸上的云朵散出的一捧又一捧雪花。 终于，在又撞破一团云朵之后，初鹿野开始看到了地面。 碧蓝的海岸线，还有一片翠绿的森林，像是一只雪白的异瞳布偶猫的两只眼睛，和谐地在一幅画卷上交融。 唯有一个小黑圈，在高空俯瞰的时候格外明显，那是伊地知放下的帐。 初鹿野小声提醒温迪不要靠近，一人一风精灵避开那个小黑圈，悄悄降落在了稍远一点的森林里。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从外面进去呢？’ 温迪在初鹿野脑海里发问。 初鹿野其实也不太知道，他很少有这种站在帐外面的经历。 而每一个帐的规则设置都可以是不一样的，初鹿野并不知道这个帐的规则是什么。 他仰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帐，决定先莽一把，伸手探了进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初鹿野很轻易地就钻进了帐里面。 ……也是，这种帐一般都是为了避免普通人误入而已，不拦住咒术师也很正常。 初鹿野抬头看了看，发现这个咒灵的生得领域似乎是一个立体的三维镜子迷宫，上下左右包括地面都是镜子。 身在其中的人会发现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影像，从而失去方向感。 但对初鹿野来说，即便不能用咒术暴力破坏镜子，这个任务的难点也只是在于如何在里面找到那个咒灵而已。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把这个咒灵解决掉，他就可以在实验室里找到他想得知的真相了吧。 初鹿野这样想着，和温迪一起走进了镜子迷宫之中。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初鹿野尝试了用术式制造出的子弹破坏镜面，不同与最开始的设想，这些镜面很容易就会被击碎，然后化作几缕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初鹿野于是开始疑惑，既然这个镜子迷宫很容易就能被破坏，那五条悟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毕竟按照之前他表现出来的破坏力来看，这么脆弱的一个生得领域，他应该分分钟就能解决掉。 ……总不可能是为了考验他什么的吧。 初鹿野暗自吐槽。 他在这个迷宫里转了好一会，靠他的龟速清理了一大片镜子。 算上之前和温迪赶路过来花掉的时间，这段时间都应该够五条悟毁掉十个这样的领域了。 但五条悟却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初鹿野逐渐靠近了迷宫的中心区域，一道恶念才突如其来地钻入了他的脑海里。 【你竟敢！！】 是五条悟？ 初鹿野猛然转头，顺着恶念传来的方向望去。 密密麻麻地映照在镜子里的无数个自己也就这样与他对上了视线。 初鹿野忽视了镜子里面映照的镜像，这种程度的惊吓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他只是举起手臂，对着那个方向比出了枪的手势，然后用言语凝聚成了一连串的子弹。 “破！” 无数面镜子在初鹿野面前破碎，而后化作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镜子后显露出的空间，是一个黑雾弥漫的深深坑洞，无数碎裂的镜子组成了这个坑洞的边缘。 能制造出这么浓重的黑雾，也不知道五条悟到底破坏了多少镜子。 初鹿野这样想着，从上往下望去，只看见了一头在黑雾里格外显眼的白发。 他似乎在和什么东西僵持。 微风悄然在初鹿野身后组成了一双透明的翅膀。 初鹿野一愣，回头看了一眼。 风精灵对他眨了眨小圆眼睛。 ‘下去看看怎么样，旅行者？’ 初鹿野微微弯起眼睛，点了点头，从上方的镜子断裂处一跃而下。 轻风在下方托住他，背后的透明翅膀在空中为他减缓了速度，风精灵趁着初鹿野下落的时机钻进了他的口袋里。 初鹿野轻盈地落在了最底层的镜面上。 而五条悟正双手插兜，悬空着站在高处的空中。 初鹿野终于看清了那个和五条悟对峙的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背生双翼，翅膀上遍布着瞳孔细长的眼睛，没有四肢，躯体的部位是一团无定型雾气的咒灵。 初鹿野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想起《圣经》里对天使的描述。 -- 第59页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只咒灵的头上顶着一对鹿角，没有嘴巴，但是却有一只勾画着浓重眼线的竖瞳独眼。 咒灵的竖瞳转动了一下，对准了初鹿野。 明明脸上没有长嘴，但它的声音却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又是一个咒术师？真是弱小啊，怎么，就连你也想祓除我吗？” 五条悟这才转了一下头，似乎刚注意到初鹿野的到来。 “……来得可真慢，看清这个咒灵的样子了吧？” 初鹿野还在怔愣地想着“这个咒灵怎么会说话？” 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五条悟扬起嘴角，出口的语气却很冷漠：“看清楚了的话，我就把它祓除掉了。” 他拉下眼罩，另一只手上，恐怖的咒力波动开始在指尖凝结。 【术式反转——赫】 一大片镜子哗啦啦破碎。 咒灵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瞬间出现在了五条悟的身后，他凝聚的术式只打破被咒灵用来替换自己的镜子，没能伤到咒灵分毫。 扑扇着翅膀的咒灵嘲讽道：“都已经纠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术式根本没法伤到我吗？” “就像你无法挽回自己愚蠢的朋友一样，你现在也无法杀死我，什么最强，不过是个与所有人类别无二致的愚蠢无能之人。” 五条悟趁着咒灵躲闪他术式的时间，降落到了初鹿野身旁。 他冷冷地看着对面咒灵，湛蓝剔透的瞳孔里是酝酿已久的怒火。 【区区一个咒灵而已，也敢这么说杰……】 被怒火包裹的心音戛然而止。 但是初鹿野还是听到了前面的那一半。 而空中的咒灵仿佛胜券在握，突然开始狂笑起来。 “原来叫做‘杰’啊，那个被你亲手杀死的朋友，你终究还是自己说出了他的名字！” 这个咒灵也能听到五条悟刚刚的心声？！ 初鹿野瞪大双眼，终于明白了五条悟为什么要他来看看这个咒灵的样子。 鹿角双翼、竖瞳豹眼，这是初鹿野家族记载里，对于他们术式来源的全知之神外貌的描绘。 他们建立这个实验室的目的，不只是为了制造出完整传承了家族术式的后代，还是在妄想制造出那个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全知之神”！ 咒灵挥动翅膀，往更高的位置升了起来，翅膀上无数只眼睛转动，和脸上的竖瞳独眼一起，俯视着下面的五条悟和初鹿野。 “人类啊，你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每一天每一天，你们都在制造出各种各样的恶念。”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也不会知道这么多秘密；也正是因为你们，我才能被称为全知。” “我即是神，全知之神。” 它自我陶醉道。 “就凭你？” 五条悟冷笑。 咒灵立刻瞪大了它那只唯一的眼睛。 “我知道你的秘密、你的弱点，你怎么敢不敬神明，我要降下神罚！” 初鹿野知道了它接下来要干什么。 它已经知道了五条悟的执念所在，“杰”这个名字，是只要被人提起，就会让五条悟源源不断产生负面情绪的执念。 这种执念，在【恶言击破术】中，被视为可供吸取的咒力结点，是俗称“弱点”的存在。 果不其然，咒灵展开了术式，周围的领域在这一瞬间化作了一整面映照五条悟内心的镜子。 “你的弱点是——夏油杰！” 镜子上浮现出了只有五条悟能看见的，他记忆中关于夏油杰的一幕幕，以及最后的那一面。 而咒灵的言语则化作了子弹，瞄准五条悟直射而去。 不同于初鹿野所使用的，没有瞄准向弱点的子弹，这颗子弹汲取了五条悟的咒力，在发射的过程中蕴含的咒力量会越来越庞大，并且，无视对方的防御。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五条悟按住了初鹿野的肩膀，单手结印，澄澈的苍空之瞳倒映出半空中咒灵丑陋的模样。 “如果凭你也配称作全知，那我算什么？” 第32章 棋子 领域之间的对决通常只在瞬息间就能分出胜负。 在选中了对方的弱点,并且锁定成功后，【恶言击破】的子弹常理来讲是无法被闪避的。 而五条悟的【无量空处】，实际上并不是具有即死效果的领域,很多时候,这个领域的效果只是使敌人无限僵直,以便于五条悟锁定目标。 如果想要仅仅用这个领域对敌人造成伤害，那么就必须等待领域对敌人灌注更大量的情报,从而达成物理意义上的“烧脑”效果。 但是它的【恶言击破】不一样。 被灌注了巨量情报的咒灵缓慢地思考着。 只需要情报灌注的这短短一瞬间，它的子弹就能够命中五条悟，从而对他造成重创,破坏掉他的领域。 常年身处于被大量恶念包围的环境中,让咒灵即便已经被【无量空处】的情报占据了绝大部分脑容量，也还能保持住最低限度的思维活动。 ……在五条悟被它的【恶言击破】命中之前，五条悟还能再发出最后一次术式。 而它自己，在被【无量空处】烧坏脑子之前,还能再进行最后一次镜子转移，躲开五条悟的术式。 五条悟的术式只会打中它的镜子替身，而它的子弹,却绝对能重创五条悟。 -- 第60页 咒灵包含着愉悦的竖直瞳孔缓缓放大。 而另一个突然出现的咒术师,不过是个咒力量连二级都没达到的弱小之人，他既不能阻止自己的【恶言击破】,也不能在它被控制住的瞬间重创它。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卒，在这种领域对领域的棋盘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棋盘上的棋子已经被它被算尽,全知之神已经预料到它胜利的未来了。 咒灵放大的竖瞳里倒映出慢镜头前进的子弹，而五条悟凝聚术式的速度则比子弹更慢,一切都如它所料。 直到那个被它忽视的兵卒从旁边窜了出来。 “你非全知。” 初鹿野抬起眼,刘海下黑沉沉的眼珠对上了咒灵的竖瞳。 五条悟按着他的肩膀,保护着他在【无量空处】里不会被影响。 可以说，在这种两方都被领域加上了负面状态的情况下，置身事外的初鹿野是唯一一个状态健全的战斗力了。 ……怎么、可能…… 咒灵在内心嗤笑。 它很肯定自己是全知的，但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为这句话产生了波动。 就在它的情绪波动的这一刻，咒灵发现，它的咒力和面前这个弱小咒术师的术式微弱地连接在一起了。 这个咒术师的的术式在汲取它的咒力，用那句能挑动它情绪的话语。 ——他也在使用【恶言击破术】。 咒灵瞪大了它那只唯一的竖瞳，猛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听到这个看似弱小的咒术师的恶念。 以至于它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人类能和它使用同样的术式。 他逃过了它的全知！ 咒灵的情绪猛然震荡起来。 在这一瞬间，它的咒力和对方术式之间的连接陡然强健了起来。 【《源一术式使用法》第一条：封闭自己，由口至心，不要让他人发现你的弱点】 咒灵意识到它不能继续这样慌张下去。 它越是慌张，那个咒术师从它这里汲取到的咒力就会越多，它所要面对的攻击就会越强大，然后它就会更慌张。 这是一个负面循环。 它要冷静下来，它可是全知之神啊！ 但是众所周知，人类是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想法的，这一点，在拥有自我意识的咒灵身上也是一样的。 无论咒灵如何急切地想要阻止自己的情绪波动，它输送给初鹿野术式的咒力都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几乎是在瞬间，那颗瞄准了它弱点的子弹，就凝聚出现在了它面前。 而它刚刚还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咒力量连二级都没有的小卒。 【《源一术式使用法》第二条：初鹿野家的咒术师，不由咒力量决定等级】 初鹿野单手结印，黑亮的眼珠子里倒映出咒灵慌张而僵硬的模样。 一颗瞄准五条悟弱点的子弹，一颗瞄准咒灵自身的子弹，两者悄然碰撞。 整个过程寂然无声，没有发出任何令人震动的声音，就好像它们原本就同出一辙一样，自然而然地交融在了一起。 但是倒映五条悟回忆的无数面镜子，却齐齐发出了碎裂的声响，好像不堪摧折一样，破碎出了令人耳鸣不已的凄惨□□。 咒灵的领域被击碎了。 五条悟凝聚出的术式也对着半空中的咒力发射了出去。 一发“平平无奇”的赫。 僵直的咒灵不闪不避，没有留下一点遗言地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源一术式使用法》第三条：只有“恶言击破”能够打败“恶言击破”】 咒灵被祓除了，它的生得领域也因此消散了。 地下的实验室恢复了它原本的面貌。 初鹿野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就被五条悟又一巴掌按在了肩膀上。 一张不知何时又戴上了眼罩的脸凑到了他面前。 “怎么样，这次的实地教学演练，感觉很不错吧？” 五条悟笑嘻嘻的，似乎又恢复了原本吊儿郎当的姿态。 ……哪有人会把这种生死危机的事情当做实地教学演练啊。 初鹿野在心里吐槽。 “不不不。” 五条悟晃着手指纠正道：“这怎么能叫生死危机呢？作为咒术界的最强，这种咒灵，即便你不出现，我也可以轻松把它搞定的啦。” 初鹿野差点以为自己不小心把脑袋里的吐槽说了出来。 但是能量槽还是六分之五，没有再次被消耗，五条悟的六眼也没有读心功能。 他可能只是从自己的表情上猜出来了？ 初鹿野想起自己被评价为“高冷”的面无表情脸，对这个猜测感到十分怀疑。 而五条悟还在继续他真假不知，同时还包含着自恋、胡诌、夸张等各种元素的发言。 “……实地教学演练当然是经过我的仔细考察、评估和周密计划的，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我更能完美完成这件事情的人呢？当然，将一部分调查和文书工作交给伊地知是对他的锻炼。” “……不过有一件事情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五条悟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初鹿野忽然有一种这才是他内心真实情绪的感觉。 初鹿野已经猜到了他指的是哪一件事。 五条悟看了初鹿野一眼——更准确的说，是初鹿野感觉他隔着眼罩看了自己一眼。 -- 第61页 “不要说出去。” 初鹿野点了点头。 他没有随便宣扬别人隐私和过去的爱好。 五条悟满意地点了点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啦。” ……竟然是因为帮他保守秘密，而不是救了他一命欠下的人情吗？ 初鹿野再次忍不住吐槽。 五条悟拍了拍手，伸了个懒腰。 “好了，现在boss也打完了，游戏已经通关了，也该到收获奖励的时候了。” 初鹿野…… 初鹿野已经不想吐槽了。 他默默地跟在五条悟身后，深入了这座实验室的内部。 这座地下实验室单论面积来说，其实并不算是很大。 毕竟初鹿野家自初鹿野的曾祖父，初鹿野源一无故失踪的那一代之后，就已经一落千丈了。 没有完整传承了术式的后代，也没了在咒术界特殊的地位，光靠啃之前留下的老本，初鹿野家当然建不起什么像样的实验室来。 但从构造来看，这个实验室却十足复杂。 初鹿野一路走过去，看见了无数个分区和拐弯的走廊，遍地都是散落的纸质文件，一看就是咒灵出现研究人员逃命时留下的痕迹。 直到走在前面的五条悟突然停下了脚步，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打开了一扇门。 初鹿野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怔在了原地。 人体，各种各样的人体。 有完整的，有分散的，有部件，也有零件。 但就是没有一个是纯种的人，它们全都和各种非人的零件——初鹿野分不清是动物还是咒灵——结合在一起。 然后一个个悬浮在装满培养液的大小金属管里，就像是即将被呈上餐桌的某种怪异的食品罐头。 五条悟猛然合上了门。 怔愣中的初鹿野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五条悟。 “太恶心了，污染眼睛，继续往前走吧。” 五条悟随口解释了一句，迈开腿又往前走去。 初鹿野只好连忙跟上，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回头。 他在想，那个咒灵是不是这么被制造出来的，母亲进这个实验室的时有没有看到这个，她在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总之一团乱麻，初鹿野自己都很难理清楚他在想什么。 他还没消化掉刚刚那个场面给他带来的冲击。 走在前面的五条悟又一次突然停住了脚步。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初鹿野差点一个没留神撞了上去。 他从五条悟身后探出头。 刚刚被五条悟挡住的走廊尽头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他十分眼熟，但同时又感到陌生的人。 “景弘、哥？” 初鹿野景弘缓缓抬起眼，露出了一个让人感到莫名异常的恍惚微笑。 “……是源吉啊。” 第33章 初鹿野景弘 初鹿野景弘是初鹿野源吉的表哥。 不同于父亲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的初鹿野源吉,初鹿野景弘是被寄予厚望，内定的下一代家主——自从父亲意外身亡之后。 而这一代的家主，正是初鹿野景弘的爷爷,初鹿野源吉的祖父。 但是,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初鹿野家一直在追求完整传承了家族术式的继承人，而这一代真正传承了【恶言击破术】的人,仅有初鹿野源吉而已。 初鹿野景弘并不能听到他人心中的恶念，他只有一个可以瞄准他人弱点的攻击术式。 对于初鹿野家来说，这种术式几乎就等同于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没有六眼,是最普通、常见、且无用的继承者。 而初鹿野景弘并不甘于做一个名不副实的继承人。 他在家族众人私下里的议论纷纷中,找到了用微表情观察他人情绪的方法，并最终发展出了属于自己的咒术使用方法。 有一段时间，因为初鹿野景弘的咒术在实战确实很有实战价值，他甚至一度被认为是可以接替初鹿野源一,再度振兴家族的那个人。 在初鹿野的记忆中，这位表哥平常都是被众人簇拥着，温和有礼,但难以接近的样子。 而不是现在这个头发凌乱,衣衫破损，仿佛刚从哪里逃难回来。 这与初鹿野印象中的他几乎判若两人,他甚至连精神都不太正常了。 “……” 初鹿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毕竟他们本身也不是很熟。 而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在这里看见初鹿野景弘,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按照初鹿野所知道的初鹿野家,初鹿野景弘出现在这里——或者说现在还待在这里——其本身就意味着,他是来替家族收回这里的研究资料的。 而这种本身属于机密，现在却被初鹿野撞破的实验的资料，是不可能对他这种已经脱离了咒术界的人友善分享的。 也就是说，此时的他们，大概率是敌对的关系。 “呵呵呵……” 初鹿野源吉保持着沉默，初鹿野景弘却突兀地笑了起来。 他被杂乱的刘海遮住了一半的眼睛里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你知道吗，源吉，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你很多余。” “为什么呢？家族里明明已经有了一个我，他们却还要再找出一个你。而你，明明拥有了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却一直抗拒、荒废，一点也不珍惜，为什么？” -- 第62页 初鹿野沉默。 见状，初鹿野景弘又神经质地扬起嘴角。 “也是，你大概早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毕竟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听到，家族里的每个人，在你眼前都是透明的吧？我的厌恶、我的嫉妒，对你来说都不值一提。” 他哧哧地笑着，好像要分享一个惊天大秘密似的，突然压低了声音。 “……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 初鹿野迷惑。 他抬头看向了挡在他和初鹿野景弘之间的五条悟。 五条悟抱着手臂站在那里，好像对这些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十分无聊似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初鹿野，仿佛突然恍然一样：“怎么，你们兄弟要说点悄悄话？ok，那我转过头去不看你们就是了。” 五条悟这么说着，竟然真的就转过身去靠着墙，不再管他们俩在干什么了。 ……虽然他本来也没有管过。 初鹿野想着，转头看向了初鹿野景弘。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开打的准备，但是既然这个表哥似乎有话要说，那就先让他说完也不是不行。 “碍事的人终于走了。” 初鹿野景弘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 初鹿野再次迷惑。 他回头看了一眼靠在墙边的五条悟，确信他看到了五条悟额头上因为这句话爆出的青筋。 ……他这个表哥，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性格了？ “很惊讶？” 初鹿野景弘好像看出了初鹿野源吉在想什么：“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毕竟，这才是真实的我。” 他掏出几张折在一起的试验资料，轻佻地抖了抖。 “你想知道的东西就在这里，你过来，我就把这个给你。” “真……为什、么？” 初鹿野不敢置信，同时又十分疑惑。 他完全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这个跟他完全没有交情，从之前的事来看还十分讨厌他的表哥，这么轻易地就把东西交给他。 “当然是真的。” 初鹿野景弘晃了晃脑袋：“不用在意那边那个五条，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家那个老头子已经不行了。” ？！ 刚要转过头去看五条悟什么反应的初鹿野立刻被这个重磅消息惊得把头扭回来了。 “什……” “所以这个家族，现在是由我来掌控了。” 初鹿野景弘理所当然地宣告道：“那我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把什么给出去就给出去了。” “来吧，过来，我就把这些资料给你。” 初鹿野景弘露出赤果果的不怀好意的笑。 初鹿野犹豫了一下，想要迈步。 一只手按住了他。 “我不想等了，你们实在是太啰嗦了。” 五条悟有点不耐烦阻止了初鹿野，上前想要抓住初鹿野景弘。 初鹿野景弘立刻垮下脸来。 他后退一步，躲过了五条悟的手。 “五条家的人就是烦人，识趣一点让我把乐趣享受完不好吗？” “哦？” 五条悟一歪头，似乎想要立刻就要说点什么让人不爽的话。 而初鹿野景弘则颇有自知之明地先一步打断了他。 “算了，东西给你们，不过是少一点乐趣而已。” 他将手一扬，实验资料哗啦啦地落在了地上。 “等你看到真相的时候，该得到的乐趣，我也会一分不少地听到的。” 初鹿野景弘咧嘴扬起一个张狂的笑，背后突然展开了一双布满眼瞳的翅膀，然后猛地一挥翅膀，整个人开始飞速后退。 咒灵？！ 初鹿野瞳孔骤缩。 所谓“听到”，初鹿野景弘是把实验室研究出来的成果用在了自己身上，然后获得了完整的【恶言击破术】吗？ 五条悟反应极快地往前冲去，试图抓住逃开的初鹿野景弘。 然而初鹿野景弘不知如何触动了一个机关，整个人突然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墙面之后，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摆脱了五条悟。 只留下一句“还想知道更多的话，就来找我吧，哈哈哈哈！”在实验室里回荡。 五条悟不爽地“啧”了一声，回身向外走去，然后发现初鹿野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静。 “走啊，还蹲在那里做什么？” 他回头道。 初鹿野收起地上的资料，愣愣地“嗯”了一声。 他从地上站起，匆匆拍了拍衣服，跟上了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在意初鹿野到底在想什么。 他仗着腿长的优势，用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一路走了出去。 初鹿野只好抱着资料，埋头快步走着跟在后面。 他满脑子都是刚刚从资料上看见的文字。 编号a-st005 【照片】 基因来源：初鹿野常兴 初始dna插入成功，无排异反应，生命体征良好 观察中，成功施放术式，疑似成功实验体 【实验失败】 失败原因：无正常交流能力 【已被提出。】 提取人：初鹿野音子（签字） 初鹿野常兴是初鹿野父亲的名字。 而那张照片上，印着的正是五岁时的初鹿野源吉的脸。 -- 第63页 初鹿野脑袋嗡嗡作响。 他一会想起母亲让自己叫她“母亲”而不是“妈妈”，一会又想起园子姐对他自称“姐姐”。 五岁以前缺失的记忆，父亲对自己格外冷漠的态度，初鹿野景弘使用的“找出”的这个词语…… 一切的疑惑似乎都有了可以解释的原因。 原来他根本不是母亲的孩子，原来他只是一个被实验室造出来的实验体，原来记忆中消失的那五年原本就不存在。 初鹿野愣愣地走出地下实验室，差点被门口的台阶绊了一跤。 五条悟下意识拉了他一把，随后多看了初鹿野几眼，歪头把自己的视线拉平到与他同一水平线。 “真的像那个家伙说的一样被震惊到了？” 初鹿野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却说不出话来。 “好吧，那么今日友情特惠，顺手帮你把那只老鼠从地底抓出来好了。” 五条悟一笑，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初鹿野的衣领升到了空中，悬空着俯视地下实验室在地上露出的一个小小缺口。 初鹿野一时猝不及防，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晃晃悠悠地被悬在空中，只有一个衣领颤颤巍巍地吊着他。 “！” 初鹿野震惊。 这个时候应该感谢衣领质量很好，前襟也没有勒住他的脖子吗？ 谢谢你五条悟，让他感受了一次防护全无安全系数为零的刺激高空俯瞰，他现在一点思考其他事情的心情都没有了。 “你看好了，这是可是现场教学。” 五条悟扬起嘴角，指尖开始凝聚术式。 “要对付躲进地下的老鼠，当然不能跟着他们一起钻老鼠洞，而是要居高临下的，把他们从地下轰出来。” 第34章 歌声 五条悟的术式顺转可以制造出类似小型黑洞的“苍”,术式反转则是具有强大斥力的“赫”。 术式顺转的力量是“正无穷”，而术式反转的力量是“负无穷”，将两者相结合,凝聚出来的术式则叫做—— “茈。” 一发术式轰然降落,实验室所在的那片地面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塌陷。 很难相信有人或者咒灵在这种攻击下还能存活。 陷坑上的烟尘慢慢散去,五条悟扯下眼罩，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 “嘁,让他跑了。” 初鹿野满头问号：“他是、怎么……” “谁知道。” 五条悟拎着初鹿野落到了地上。 “可能是咒灵，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不过，出了这种事,高层那边大概又要搞点动静出来了。” “啊,一想到那群老橘子就不爽。” 五条悟有点烦躁地把初鹿野放到地上，摆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你应该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吧？” 初鹿野点了点头。 “伊地知会送你回……哦，你可能不需要他送你。” 初鹿野再次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 五条悟一挥手,整个人升到空中，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五条悟离开了。 初鹿野感到十分迷茫。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之前的十八年——现在可能没有十八年了——支撑着他的情感支柱变得虚幻了起来。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旅行者,你在想什么？’ 风精灵外形的温迪从初鹿野的口袋里飞了出来。 初鹿野下意识地把资料收在了怀里,不让温迪看到资料上写了什么。 “没、没什么。” ‘是吗？’ 风精灵眨了眨他蓝亮亮的小圆眼睛，绕着初鹿野打量了一圈,做出了一个侧耳倾听的姿势。 ……也不知道风精灵的形态有没有耳朵。 初鹿野的思绪不由飘散了一下。 ‘可我听见你身边的风声在闷闷不乐哦。’ 风精灵缓缓飘到初鹿野的脸边，用轻轻软软的小身子贴了贴他的脸颊。 初鹿野立刻感到周围的风声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柔缓了下来。 他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待在母亲怀里的那种安心感。 ……然而母亲现在也不是他的母亲了。 初鹿野默默地又消沉下去。 但是为了不让温迪担心,他还是抿了抿唇，扬起一个微笑：“谢谢、你,温迪。” 风精灵又眨了眨小圆眼睛。 温迪的清脆的少年音在初鹿野的脑海里响起。 ‘唉,既然这样,那就没有办法了。’ 一阵光芒突然笼罩在了风精灵的身上，披着斗篷的小风精灵开始逐渐拉长，变形成了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轮廓。 一双翅膀逐渐在半空中的少年身后显现出来，少年展翅，光芒纷纷扬扬地散开。 少年模样的风神睁开了那双青空一般苍翠的眼睛。 初鹿野呆呆地怔在原地，黝黑的瞳孔里倒映出风神眼中轻盈的笑意。 忽而一阵风起，吹动了风神脸侧两条渐变色的小辫子。 从他身上散去的光点也随风而起，漫天飞舞着掠过两人身边。 眼中蕴含着青空的风神对初鹿野伸出手。 “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初鹿野张了张嘴，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答应温迪。 “……原来、你用的、不是、风精灵、手办？” -- 第64页 那他岂不是又一次…… 初鹿野瞪大了眼睛，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钟离时的场景，社死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这个嘛——” 温迪拖长了声音，斜着眼去瞥初鹿野的表情，果不其然地看见黑卷发的少年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温迪一笑。 “诶嘿。” ……诶嘿是什么啊！ 初鹿野立刻百分百共情了曾经派蒙的感受。 要说这种感受是什么样的，那就是非常想给温迪起一个难听的绰号。 比如“卖唱的”之类的。 但是初鹿野憋了憋气，终究还是没有像派蒙那样坦率地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而是像个漏气的气球一样，自己缓缓地瘪了下去。 少年模样的风神贴近初鹿野，自己拉起了他没有被接过的手。 “好啦，这种事情就不要管它了嘛，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温迪笑着挥动翅膀，由风元素组成的羽毛环绕在他身旁，轻柔地托起了站在地上的初鹿野。 风神带着初鹿野升到了半空中。 这已经是初鹿野今天第三次飞到天上去了。 哦，不对，应该是第二次，五条悟拎着他的那次不能算在里面。 ……这么说来，他两次在天上飞都是被温迪带着的。 “嗯……让我看看该去哪里好呢？” 神装的温迪伸手，张开五指，闭目感受起来。 天空中流动不息的风带着全世界的消息穿过他的指间。 “……有了。” 温迪睁开眼，一连串的风圈出现在初鹿野的面前。 “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先体验一番凌霄极速飞行吧！” 温迪笑着回头，拉着初鹿野的手钻进了风圈中。 不同于之前仿佛坐在全透明的保温仓中高空飞行的体验，这次的飞行就像真的是在坐高空中的凌霄飞车。 扑面而来的疾风吹打在初鹿野的面颊上，是一种能让人感受到微微的疼痛，但又不至于撕扯到痛觉神经的畅快的感受。 初鹿野的瞳孔微微放大。 耳畔极速掠过的风声时刻在提醒着他这场飞行有多不安全，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风声和心跳声混杂在一起，初鹿野突然理解到了，什么叫做，活着的感觉。 不论他是不是实验体，是不是人造物，不论他从哪里来，又是要到哪里去，风都会一视同仁地吹拂着他。 这一刻的感觉也是。 他活着的感受，不会因为他是谁这一点而有半分的消减。 初鹿野和温迪在风圈中一路加速，时而上升，又时而下降，飞跃过森林，又飞跃过大海。 被云层笼罩着的城市里的人们看不见他们，被森林遮蔽着的郊外的人们也看不见他们。 初鹿野从未有过如此自由的感受，就像心胸都与大海天地融为了一体，心神在广阔的空间里无限地延展，似乎全世界都倒映在了他脑海里。 他微微眯起眼睛，没有注意到视野右侧的能量条突然出现一瞬，恢复成满格的状态，然后又隐没在了空气中。 “要到了哦，旅行者。” 温迪带着轻盈笑意的声音传进初鹿野的耳朵里。 初鹿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碧蓝的海景。 拍打在峭壁上的海浪给青翠的森林镶上了一道白边，空气中传来还海风的凉意，两者泾渭分明地出现在了同一副画卷上。 温迪带着初鹿野缓缓降落在了一块嶙峋支起的峭壁上，手中变幻出了竖琴斐林。 “这里的地形很像摘星崖吧？” 少年模样的风神笑道。 初鹿野点了点头。 温迪轻轻拨了拨琴弦：“实际上不止地形，就连这里风声，都和摘星崖很像哦。” “可惜没在晚上带你来这里，你还没试过和星星一起听我唱歌吧？” 初鹿野转头看着温迪，郑重道：“可以、下次、再来。” 温迪愣了一下，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来：“你说的有道理。” 他清了清嗓子。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听我把这首歌唱完吧。” 灵巧地拨动着竖琴的诗人轻轻哼唱起来。 悠扬的旋律和着风声、海浪声、遥遥的海鸥叫声，旋转飞扬着传到远方。 初鹿野撑着地面仰头坐在峭壁上，眯着眼睛静静享受这首只有他一个听众的歌。 ……也许不止有他一个。 远处的海面上传来了遥遥的鲸鸣。 仿佛彼此呼应似的，近处的海面上也传来了一声鸣叫，只不过这个不是鲸鱼，而是鲸鱼的天敌——虎鲸。 伴随着尾巴重重地拍打着水面的声音，远处的鲸鱼跃出了海面，带起的水汽划过天空，晕出了一道小小的圆形彩虹。 近处海面的虎鲸也跃出了水面，仿佛跳圈似的恰好跃过了彩虹的正前方。 初鹿野在虎鲸的背鳍上看见一道新月似的白纹。 “嘭”的一声。 虎鲸重重地落入水面。 初鹿野听见它发出又一声鸣叫，叫声中似乎充满了愉悦。 温迪的弹奏也恰在此时停了下来。 初鹿野抬起头，刚要张嘴说话，背后的丛林里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索索的声音。 -- 第65页 他立刻转头，警惕地看向身后。 树丛簌簌晃动了一阵，从里面冒出来一个头上沾满落叶，看起来十分狼狈的茶色脑袋。 茶色短发的少年跌跌撞撞地从丛林里滚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正盯着他的初鹿野。 他立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色微红，还带着刚剧烈运动过的气息不稳。 “……抱歉，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是因为刚刚听到这里传来琴音和歌声，才会往这边来的，对不起。” “想请问一下，刚刚是你在弹琴吗？”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初鹿野一愣，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温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第35章 深渊 “不……” 初鹿野摇了摇头,用余光四处寻找着温迪躲藏或者离开的痕迹。 ‘我在这里喔。’ 温迪的声音在初鹿野脑海里响起。 初鹿野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衬衫的口袋里亮着两个蓝蓝的小圆点。 蓝亮亮的小圆点眨巴了一下。 风精灵黒黒的小脸蛋子完美地和衬衫口袋里的阴影融合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像一只躲到了黑暗处的黑猫一样。 除了眼睛,没有别的东西能在在黑暗里昭示它的存在感。 初鹿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那个突然钻出来的少年。 茶色头发的少年闻言似乎有点失望,但还是努力微笑着道谢道：“谢谢你,我只是以为……以为那个唱歌的是我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 初鹿野眨了眨眼睛，还没想象到什么样的人唱起歌来会和温迪的歌声相似,一道带着失落的心声就传进了他耳朵里。 【能够用歌声赶走妖怪，他应该也能，看见那些那些东西吧……】 是把咒灵误认成了妖怪了吗？ 初鹿野想到。 但他仔细观察了好一会,也没从对面这个茶色头发的少年身上看出咒灵留下的残秽。 ……这种时候如果有六眼在这里就好了,五条悟的话大概一眼就能看出发生什么事了。 初鹿野不知道这个少年身上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猜到对方大概身负咒力，所以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因此也在渴望有人能够认同他。 虽然做不到成为那个给予对方认同的人，但初鹿野觉得,他大概是有给对方解释一下诅咒相关的规则，以及作为一个非咒术师该怎么躲避那些东西的责任的。 所以他出声叫住了将要转身离开的茶发少年。 “等等。” 茶发少年应声转过头来。 初鹿野立刻把刚刚打出一大串字的手机屏幕递到了他眼前。 【你看见的那些东西是诅咒，它们是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出来的,你能看到是因为你有咒术师的血统,并且继承了术式。】 【如果不想沾上咒术界的事情的话，尝试装作看不到它们,或者觉醒了术式就会有自保之力了。】 茶发少年看完了手机上显示出的说明，有点震惊道：“是这样吗？” 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所以你也能看见那些东西,而且知道我刚刚是被妖、咒灵，追过来的？” 不想说出自己是因为术式听到了他的心声,初鹿野只好点了点头。 “那……” 茶发少年手足无措了一会,期待多年的愿望突然有一天就这么轻易地实现了,他反而感到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站在原地消化了一会刚刚获得的信息，最后还是鞠躬先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夏目贵志，是在这里的景文古田高中读书的一名高中生。” 初鹿野一愣，面对这种郑重的自我介绍感到有点无措，他原本准备说完就走的。 ……用打字来回应似乎十分不礼貌。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迟疑道：“我是、初鹿野、源吉，大学、生。” 初鹿野刚自我介绍完，就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里是、哪里？” 夏目一愣。 “这里是八原……初鹿野前辈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初鹿野看出他在疑惑自己为什么明明身在这里，却不知道这里是八原。 说实话，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真的很可疑，但他没有办法啊！ 初鹿野都不知道，他竟然被温迪带着直接跨过了大海，从鸟取飞到了九州岛。 他张了张嘴，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是、被朋友，带来、的。” ……这样应该也不算说谎了吧。 初鹿野觉得自己大概算是圆过了这个话题。 夏目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一点也没提初鹿野的那个朋友去了哪里，或者他是不是刚刚那个在这里唱歌的人，而是转而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所以前辈来这里是……？” “旅、旅游。” 初鹿野勉强回答道。 “马上、就要、回去了。” “啊……这样啊。” 夏目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初鹿野大概能听到一点对方心里失落的声音，但是他大概真的不是个适合被人寄托希望的存在，也不习惯这样突然地就和别人交朋友。 所以他抱着鸵鸟的心态掏出手机，低下头道别：“我、我先走、了。” -- 第66页 “好，前辈下次再见。” 夏目也挥手向他道了别。 初鹿野走出去几步，然后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从没来过八原，并且完全不认识这里的路。 为了避免被导航坑得直到天黑都回不了家，他不得不止住自己向前走的脚步，僵硬地回头问道：“请问，你知道、这里的、车站、在哪吗？” 夏目抬起头，看见初鹿野面无表情、但无论肢体还是语气都透出僵硬的样子，忍不住扬起嘴角：“我知道，我带你去吧，前辈。” 初鹿野低着头跟在领路的夏目后面，内心十分尴尬。 亏得他还被叫做“前辈”，结果却连去车站的路怎么走都不知道。 他现在在夏目的心里，大概就是个出来旅游被抛弃在荒郊野外却连车都不会坐的傻子大学生了吧。 社恐的内心此时十分绝望。 “新干线的车站就在前面了。” 领路的夏目回头道。 此时的天光已经不知不觉地昏黄了下来。 八原这个偏僻的小镇笼罩在黄昏的夕阳里，街上的店铺在不紧不慢地招待客人，行人也在不紧不慢地前进。 茶发棕眸，看起来有点像猫咪的少年沐浴在夕阳的光辉里，回头看着初鹿野。 【又是一次分别……】 初鹿野一时恍惚，感到内心有什么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犹豫着，开口道：“我们、加个line、吗？” 夏目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真的吗？” 他快速掏出手机，加上了初鹿野的line账号。 初鹿野一时不知道该聊什么，只好默默点头：“谢谢，下、下次再、聊。” 初鹿野上了电车。 风精灵从他的口袋冒出一个戴着兜帽的小黑脸来。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旅行者，你们这里的那个小方盒子是什么东西，我看见老爷子对着那个东西用手划来划去。’ 初鹿野被温迪提醒，这才想起他之前采购时买的手机数量不够，香菱和莫娜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直是和莫娜用同一个手机的。 回去要再采购一次了。 初鹿野默默在心中记下这个日程。 新干线行驶得还算平稳，初鹿野坐在上面，时间就不知不觉地流逝过去。 窗外的天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初鹿野突然发现，他看不清列车窗外的景色了。 他猛然站起身，发现事情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是深渊的气息。’ 温迪的声音在初鹿野脑海里响起，以往轻盈跳跃的少年音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深渊，这次又会是谁？ 初鹿野瞪大了眼睛。 第36章 达达利亚 窗外的黑暗十分静谧,无声无息地笼罩在电车上。 初鹿野记得，这节车厢的人原本并不算多，但也有零星几个,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空无一人。 似乎就在他意识到这里有些不对劲的那一刻,他就被拉进了这个梦境中，而周围的普通人都被隔离在了梦境之外。 这样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不用担心世界碰撞的这一次梦境融合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什么危害。 只是不知道，这个梦境的笼罩范围到底有多大。 初鹿野谨慎地迈开脚步，目光在车厢的座椅之间梭巡，警惕而缓慢地靠近了车厢之间的连接处。 这里有一扇镶嵌着玻璃的金属门,是那种滑动式的窄门。 初鹿野靠在门板边往对面看了看。 狭小的车厢连接处并没有什么可供躲藏的地方，而这扇门往前走几步的地方就是另一扇门,门那边就是下一节车厢。 但是现在透过那扇门的玻璃看见的也是一片浓浓的黑暗，梦境的笼罩范围似乎只到这节车厢的连接处为止。 初鹿野缓缓沉下重心,猛然拉开了手边的这扇门。 没有人。 也没有什么突然窜出来的阴影或者怪物什么的。 初鹿野悄悄松了口气,然后立刻转身准备去察看另一边的那扇车门。 温迪就在这时从他口袋里飞了出来，化作了手持竖琴的诗人模样。 “那边的深渊气息更加浓厚,要小心一点，旅行者。” 温迪将手中的竖琴收了回去，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了一把终末嗟叹之诗,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初鹿野点点头，收回了聚焦在那把弓上的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扇门后的空间上。 这个车厢就只有那么大，这一边的连接处没有什么特别地方的话，梦境的关键点就肯定是在那一边的门外边的了。 无论是在下一节车厢,还是藏在门后的车厢连接处,只要拉开那扇门,问题的真实面貌肯定就能呈现在他眼前了。 初鹿野微微绷紧了眼部周围的肌肉，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锋锐了起来。 拉门滑开了一条缝隙，一点尖芒就在这时穿过缝隙直刺了过来。 初鹿野反应极其迅速地侧身躲开，心里却下意识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不是这次袭击来得太快太迅捷，又或者攻击的力度太精确、角度太刁钻。 倒不如说刚好相反，这次攻击的速度实在太慢，角度不够老练，力度也十分软弱……简直就像是个刚学会用武器的新手一样。 就在心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初鹿野下意识地转了转视线，余光扫过缝隙后被遮挡了大半的攻击者。 -- 第67页 橙黄的头发、从刘海的缝隙中隐隐透出的深潭一样湛蓝的颜色。 ——是达达利亚。 但是这个高度…… 初鹿野微微睁大了眼睛，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了那边小孩的手腕，在幼年版达达利亚一瞬间的愣神中，反扭过他的手臂，将他制住在了门边。 “哐啷”一声，短剑掉在地上。 幼年版达达利亚——或者说，阿贾克斯用力挣扎起来。 “放开我！你们是谁，怎么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阿贾克斯一边挣扎，一边奋力地试图回头，想要看清这个绑架他的人的面貌。 旁边站着的温迪已经收回了弓，有点好奇地观察着这个小孩子。 “你的旅伴里还有这样的小孩子吗，旅行者？” 初鹿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总不能说“有，但是只有小女孩，没有小男孩”吧？ 这么说总感觉很变态，就好像他是个拐骗幼女的可恶怪大叔一样。 他只好勉强解释道：“他、这个、应该是、特殊情况……吧。” “这样嘛……” 温迪托着下巴好奇道：“这样的话，我们难道要等到他恢复原本的年纪才能回到原本的地方吗？” 初鹿野一愣。 阿贾克斯就很有学习天赋地，趁着初鹿野愣神的这一瞬间挣开了他的钳制。 初鹿野回过神，立刻想要重新抓住阿贾克斯。 然而在冰天雪地里生活了十四年的少年就像一尾滑不溜手的鱼，一矮身就从初鹿野和墙壁的缝隙之间钻过去了。 温迪一时没有防备，被阿贾克斯撞了开来。 “哎呀，现在的小孩子真是的……” 温迪抱怨了一句，随手调动风元素，将阿贾克斯掀得一个踉跄。 初鹿野便趁着这个机会，追上了阿贾克斯。 就在这时候，窗外的黑暗出现了开始消退的迹象。 初鹿野一惊，立刻捂住阿贾克斯的嘴巴，躲进了旁边的座椅后面。 温迪也化作风精灵，钻进了初鹿野的口袋里。 好在新干线的座椅靠背比较高，联排的座椅足够遮挡突然换了一个位置的初鹿野，还有被他捂在怀里，突然出现的阿贾克斯。 窗外的天空变回了夕阳的橙黄，车厢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只有被初鹿野捂着嘴的阿贾克斯还睁着一双湛蓝的眼睛，在无声地发出抗议。 初鹿野这才发现，阿贾克斯已经安静了好一会没有再挣扎了。 他压低声音，试图和这个十四岁的达达利亚进行一下沟通：“不是、我、把你、带来的，我不是、坏人。” 初鹿野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对劲。 糟糕，电视剧里，一般诱拐小孩的坏蛋第一句话都是“我不是坏人”吧。 这样好像更显得他像个不怀好意的坏人了？ 初鹿野一顿，还没等他开口补救，怀里小孩就配合的点了点头。 ？ 初鹿野迟疑地盯着阿贾克斯看了一会，想知道这是不是机灵警惕的至冬国小朋友用来放松歹徒警惕的自救方法。 他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继续试图打商量：“你不要、说话，我就、松手。” “好的话，点头。” 橙色头发蓝眼睛的小孩又点了点头。 初鹿野于是深吸一口气，警惕着阿贾克斯大声呼救，慢慢松开了捂住他的手。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阿贾克斯并没有要化身尖叫报警器的意思，而是非常配合地拿手捂住了嘴唇，同样压低了声音与他交谈。 ……只不过说出的是初鹿野没有预料到的。 “刚才那个绿色的家伙用的那个，是神之眼吗？” 阿贾克斯悄声问道，橙色刘海下露出的蓝眼睛闪闪发亮：“你们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用那个？” 初鹿野一哽，一时不知道该反驳温迪不是“绿色的家伙”，还是该告诉他，温迪的神之眼只是一个好看用的大玻璃珠子。 好在温迪自己为他解决了这个不知道该从何回答问题的困境。 手办形态的小小温迪从初鹿野的衬衫口袋里冒出一个戴着小帽子的头来，略有点不满地抱怨道。 “什么叫做‘绿色的家伙’，我的名字叫做温迪，想要学习的话，对待老师的态度可不能这么不尊敬。” 他似乎是为了能说话特意从风精灵的形态变成了手办的样子。 阿贾克斯顿时一惊，显然没有料到刚才那么大的一个绿色家伙现在却能变得这么小，还藏在初鹿野的衣服里听到了他刚刚在背后说的坏话。 “神之眼，连让人变得这么小都可以做到吗？” 阿贾克斯的眼睛顿时变得更亮了。 温迪立刻像是抓住了商机一样嘿嘿笑道：“所以要不要做我的学生啊？我可以教你怎么使用神之眼哦。” “我的学费很便宜的。至冬有很多美酒吧？只要你能弄来一瓶，我就让你做我的学生哦。” ……说得好像你教了他就会有神之眼一样。 初鹿野默默吐槽。 他看见阿贾克斯信以为真、因而变得越发明亮的蓝眼睛，想起从深渊出来后的达达利亚变得黯淡无光的眼神。 ——这就是深渊啊。 达达利亚的噩梦，是没能掉进深渊的裂隙，学到那一身武艺的自己吗？ -- 第68页 所以才会由一个影响现实的梦境变成这样一个小孩子的形式。 如果想要解除达达利亚的噩梦，那他应该做的，是让阿贾克斯重新学会那一身武艺吗？ 初鹿野不确定地想到。 如果那样的话，先不说由谁来教阿贾克斯习武，这个梦境的延续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很有可能会对达达利亚本身、或者现实世界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只能回去问问钟离先生了。 初鹿野思绪一团乱麻地想到。 就在这时，电车发出语音提醒，提示初鹿野他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初鹿野牵起阿贾克斯准备下车，走到了出站口前，这才想起他似乎没法解释为什么他明明是一个人上的新干线，下来的时候身边却多了一个小孩子。 最后果不其然，初鹿野在出站口被乘务员小姐姐留下来好一通教训，语气温柔但语句严厉地告诉他下次乘车一定不能再让小朋友逃票，这样会对小朋友的教育造成不良影响，之类的。 初鹿野全程低头“是是”“嗯嗯”“对不起”的虚心听训，最后掏钱补了票，这才终于成功离开车站，搭上了计程车。 计程车上，阿贾克斯和初鹿野一起坐在后座。 东京都市的炫彩霓虹灯映在计程车的窗玻璃上，五光十色，十分迷离。 按理来讲，这种风景应该对出身海屑镇这种偏远小镇的小朋友很有吸引力，但是阿贾克斯却并没有看着窗外。 橙发蓝眼睛的小孩看着有点疲惫地靠在座椅上休息的黑卷发少年，低头犹豫了一下，抱歉道。 “……对不起，我刚刚是不是连累你了？” 初鹿野闻言一怔，睁开眼就看见阿贾克斯脸上隐隐的愧疚之色。 他小小地弯了弯嘴角，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阿贾克斯橙色的头发。 “不关、你的事，是、之前、发生、太多事、了。” 毕竟打了咒灵、得到了一个十分震撼的消息、飞过近千里在九州岛看了一次海，还坐了那么长时间的新干线，感到疲惫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并不只是听了乘务员小姐一通教训的原因。 ……不过，阿贾克斯的脑袋手感可真好啊，头发又软又滑。 初鹿野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 等他变回达达利亚了，自己大概就没有机会再这样揉他的脑袋了。 要不是害怕他的噩梦保持太久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他都想要让达达利亚不要变回来了。 所以还是趁现在多揉一揉，回个本吧。 初鹿野这样想到，手上忍不住又揉了一把。 阿贾克斯被他揉得低了一下头，忍不住有点恼羞成怒地想要抬头抗议。 他抬起头，却看见黑卷发少年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难得地透出一点慵懒的气息来，黑而透彻的眼睛微微眯起，倒映出窗外掠过的霓虹绚烂的灯光。 像只懒洋洋的猫科动物。 心里微微的恼怒莫名其妙地消散，阿贾克斯重又低下头，没有发现自己橙发下的耳朵略微发红了起来。 第37章 阿贾克斯 初鹿野带着阿贾克斯和温迪一起回到了家里。 迎接他们的是香菱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钟离不赞同的眼神。 “旅行者，现在距离你出门已经过去整整十二个小时了，这可不是‘出门一会’应有的时间。” 初鹿野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茶几上放在钟离面前的那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他原本准备出门跟踪钟离时潦草写下的那句话： “我出门一会，很快回来。” ……然后他就从天亮出到了天黑。 初鹿野尴尬地站在原地,感到说不出的心虚。 他没办法解释说原本出门是为了跟踪钟离，只好小声辩解道。 “因为是、突发、事件，我原本、也没、想到、会这么、久。” 温迪也从初鹿野口袋里冒出来，帮腔道：“是啊老爷子,而且旅行者这里还有我陪着他呢。” 钟离无奈地摇了摇头，身上还穿着今天出门时的西装。 他没理温迪说的话,而是继续对着初鹿野叮嘱道。 “你不要轻易相信这个酒鬼诗人说的话，如果他唆使你去做什么不愿意做的事情,不要理他,回来告诉我就是了。” 初鹿野乖乖点头。 温迪则趴在他的口袋里，不满地抗议道：“喂,老爷子，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恶劣的人吗？” 钟离不理温迪，而是稍稍转头,看向了初鹿野带回来的那个橙发蓝眸的小孩。 “他是……” “达达、利亚。” 初鹿野艰难地念出这个名字，这种四个字的外国名字对他来说相当不友好。 “哦……是因为噩梦的原因才变成了这个模样么？” 钟离微微恍然，见初鹿野点头，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似乎要回到楼上去的样子。 “那便不打扰你的晚饭了,旅行者。”钟离点了点头,眼神严肃道,“不过下次若再有这种情况，一定要将时间与地点写清楚。” “倘若不能估计时间，那么一定要留下此次出行的地点，切记。” 初鹿野被钟离郑重的态度弄得一怔，感到心里似乎有些发热。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应道。 “好。” 钟离上楼去了。 -- 第69页 温迪则从初鹿野的口袋里飞出来，追着钟离的脚步也往楼上飞去，嘴里在还不甘不愿地嘟囔。 “……老爷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们几千年的情谊在你心里，难道就这么浅薄吗？” “你是指在蒙德假借我的名义，签下一份接收蒙德子民的契约——这样的情谊吗？” 钟离稍稍偏了偏头，一句话就堵得温迪无话可说。 “那不是形势所迫，实在没办法嘛……” 小小的温迪打着哈哈。 只有他自己知道，伪造岩神的签名并不是形势逼迫下的唯一选择，他之所以这么干，只是因为，想要发挥一下自己模仿岩神签名的精湛技术而已。 还保持着q版手办形态的温迪心虚不已，总感觉在钟离面前保持这样小小的形态十分没有安全感。 他于是立刻加速，越过钟离率先飞到了二楼，只留下一句“老爷子我先上去了！”在楼梯上余音未绝。 钟离和温迪交谈的声音在楼上逐渐远去。 初鹿野便想要拉起阿贾克斯，带着他先吃完晚饭。 毕竟不像躯体是粘土制作出来的钟离他们，阿贾克斯现在的状态很难说是真人还是附着了灵魂的躯壳。 保险起见，十四岁的孩子还是好好吃饭比较好。 但当初鹿野拉起阿贾克斯，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眼睛望着楼上钟离离开的地方。 初鹿野一愣，低下头来看着这个橙发蓝眸的小少年——十四岁的男孩子还没到身高快速发展的时期，即便是至冬的民族也逃不过这个自然规律，所以阿贾克斯的身高才刚刚到达初鹿野的肩膀位置。 初鹿野问道：“怎么、了？” 阿贾克斯抬头看向他，湛蓝的眼睛里燃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沉沉的战意。 “……如果我学会了使用神之眼，我能打败刚刚那个人吗？” 如果不是眼睛里还有高光，阿贾克斯的这个眼神简直和达达利亚一模一样。 初鹿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一时哭笑不得：“可能，很难、吧……” 毕竟那可是岩王帝君，之前的达达利亚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更何况是阿贾克斯呢。 不过在说明这件会打击小孩子自尊心的事情之前，还有一件事更加重要。 “要、好好、吃饭。” 初鹿野坐在餐桌旁，对旁边座位上的阿贾克斯认真道。 “……知道了。” 阿贾克斯埋头吃饭。 他没想到自己即便离开了一成不变的海屑镇，见识到了十分奇妙的异世界，也还是逃不过十四岁小孩的日常——不吃完饭没有别的活动可以做。 阿贾克斯以一个让人怀疑他的胃来不来得及消化吃进去的食物的速度，清理了碗里的饭菜。 他放下了用起来十分别扭不习惯的筷子，猛然抬起头，对着初鹿野眼睛明亮地喊道。 “我吃完了！现在可以教我怎么使用神之眼了吗？” 初鹿野的晚饭还只吃了一半。 他闻言看了一眼时间，摇头到：“不行，该、睡觉、了。” 阿贾克斯顿时露出十分失望的眼神，湛蓝的眼睛里盛满了可怜之色，头上橙色的呆毛也焉哒哒地垂下来。 初鹿野一顿，立刻感觉自己遭到了幼年版达达鸭的颜值暴击。 而阿贾克斯，只能说不愧是幼年版的达达利亚。 他敏锐地发现了初鹿野的动摇，并且抓住了他动摇的原因，于是立刻变本加厉地露出更加可怜的眼神，甚至无师自通地用上了撒娇的语气。 “我还不想睡觉，我想早点学会用神之眼，可不可以嘛？” 橙发蓝眼的小少年满脸渴望地眨巴着眼睛。 初鹿野恍惚想起了自己当年被达达利亚的“旅行者，你不会不要我吧？”骗走钱包的日子。 ……不愧是达达利亚。 初鹿野艰难地顶住阿贾克斯的撒娇攻击，奋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底线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想要、打败、钟离？” “原来他叫钟离！” 阿贾克斯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蓝眼睛里燃起了熊熊战意。 “因为他很强，而且我肯定和他结过梁子，我一看见他就有种自己被耍过的感觉。” 初鹿野一哽。 果然还保留着一点模糊的记忆啊，达达利亚，想找机会和钟离先生打一架这一点，一点都没有变。 初鹿野叹了口气，只好问道：“那你、想学、什么、武器？” 他将这里五个人的使用的武器都一一列了出来：【弓、法器、枪、枪、枪】 不包括他自己，因为他们俩体系不同。 不出意外，阿贾克斯选择了—— “我想学弓！” 橙发蓝眼的小少年兴奋道。 “为什……” 初鹿野的话甚至还没有问完，阿贾克斯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因为我觉得我很擅长用弓，我对这个肯定很有天赋！” 阿贾克斯眼睛亮闪闪地道。 初鹿野实在不忍心打破一个十四岁小少年的对自己未来的美好幻想，只好答应下来。 “那你去、睡觉，明天就、把武器、交给你。” “真的！” 阿贾克斯十分高兴，跳下凳子就用力地抱了一下初鹿野。 -- 第70页 初鹿野猝不及防，被阿贾克斯一把抱住了腰。 他一下子僵在原地。 从小的时候开始，初鹿野就很害怕被被人碰腰。 母亲知道他的腰怕痒，有时和他打闹的时候会故意去挠他的腰，每一次都会惹他笑得蜷缩成一团，没有一次不奏效，几乎屡战屡胜。 然而阿贾克斯不仅抱住了初鹿野，他甚至还把他毛茸茸的橙色脑袋埋在初鹿野怀里用力蹭了蹭。 “谢谢你！” 初鹿野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条件反射地把阿贾克斯从怀里推开。 被推开的阿贾克斯松开抱住初鹿野的双手，满脸疑惑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初鹿野已经满脸通红，就连黑发下藏着的两只耳朵都无一幸免。 初鹿野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的、腰、怕痒，下次不要、突然、扑上来。” 阿贾克斯恍然，一口应道：“好！” 他后退了几步，美滋滋地向初鹿野挥手道：“那我先上去睡觉了，不要忘记我的弓！” 转身就“蹬蹬蹬”地跑上了楼。 初鹿野长呼一口气，脸上的热度总算是褪下去了一点。 ……照顾小孩子真的很难，达达利亚还是快点回来吧，他愿意为此舍弃手感超好的毛茸茸脑袋。 初鹿野在心里默默祈祷。 他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决定先把阿贾克斯的弓做出来。 现在就给阿贾克斯用冬极白星似乎太早了，那就先来个天空之翼吧。 初鹿野打定主意，一头钻进了地下室。 ……精五弓藏就算了，一口气做五把这种模型他的肝会受不了的。 一口气工作到半夜十二点的初鹿野打着哈欠从地下室出来时，在楼梯上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其实也不能说意想不到。 “钟离、先生……” 初鹿野僵在原地，再次心虚。 楼梯上的钟离叹了口气。 “旅行者，你要知道，你的身体可不像我们，是可以随意更换的土偶啊。” 第38章 帝君打工记 “我……” 初鹿野僵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离则从楼梯上走下来,将他带到了客厅里，一副有事要避开家里的其他人，和他单独谈谈的样子。 “坐吧,旅行者,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什么、事？” 初鹿野坐在了沙发上，略有点不解地问道。 “我之前托铃木女士找了一份工作,这件事旅行者你应该清楚吧？” 初鹿野点了点头。 这件事钟离先生在姨妈离开之后就和他讲过，还向他询问了简历该怎么制作。 根据钟离先生【擅长品鉴古玩、花鸟戏曲，有较为深厚的艺术文化积淀】这一简历大致描述来看，不出意外的话,钟离先生能得到的比较适合的工作应该是古玩鉴赏师一类的。 果不其然，钟离开口。 “我得到了铃木财团的珠宝鉴赏师这一职位。” ……怎么是珠宝鉴赏师？ 初鹿野有点愕然。 而钟离就像看出了他的愕然一样,下一句话就解释了他得到这个职位的原因。 “他们要求我判断出古玩的年份和朝代所属。” 钟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而我，虽然能通过古玩内的岩元素判断出其诞生的具体年份,却对这个世界历史一窍不通。” 好像确实是这样。 初鹿野恍然,几乎能想象出面试官们当时震惊又无语的表情了。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憋不住地露出一点笑意来。 “没、没关系,钟离、先生、的话，以后、一定、可以的。” 初鹿野努力按下嘴角，憋着笑安慰道。 “旅行者……” 钟离看着初鹿野奋力忍笑的样子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想笑就笑吧，不必勉强自己。” “咳……没、没有。” 初鹿野咳了一声，终于压下了笑意，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 “钟离、先生，我听着,你、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 钟离缓缓叙述道。 不得不说,钟离先生不愧是听了那么多书,讲起故事来十分有一套。 然而事情说起来其实十分简单。 简洁一点地讲就是，铃木次郎吉又和怪盗基德杠上了。 而钟离作为铃木财团刚上任的珠宝鉴定师，在铃木朋子的运作下，也被安排到了这一次的挑战中，用来确保展览柜里的宝石不会在中途被用假货替换掉。 这大概是钟离上任之后的第一次工作。 “所以三天之后，我大概要出门一趟。” 钟离做出了结语。 “我也、想、一起、去。” 初鹿野提出了同去的请求。 初鹿野的想法很简单，毕竟是钟离先生的第一次工作，还恰好在他可以参与的范围之内，他作为铃木家的成员之一，为钟离先生保驾护航一下也是很合理的。 虽然怪盗基德偷宝石这种事情一般不会有什么人员伤亡，钟离先生也大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但是事有万一，初鹿野在场好歹也能为钟离调动元素力打个掩护什么的。 毕竟是社会脱节多年的大龄老人嘛。 更别说这里还是异世界了，哪怕钟离先生再多冲浪个半年，初鹿野也没那么容易就能放下担忧来让他自己照顾自己。 -- 第71页 ……今天没能跟上钟离先生的面试，让他自己一个人出去了是突发情况，不能包含在内。 钟离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然后没什么犹豫地同意了下来。 “旅行者你能一起当然是最好的，多看看外面的风景也有利于你自己。” “不必担心外面的人心嘈杂，我会为你将那些心声隔绝掉的。” 钟离轻轻笑道，沉稳的语气让人格外安心。 初鹿野一愣。 怎么回事，他原本明明是想要照顾钟离来着的，结果这样一说，怎么好像变成了他是要被钟离带着出去旅游了一样。 不过这么一想的话，初鹿野倒是有点盼望起基德赶紧来偷宝石了。 毕竟没有嘈杂心声和时不时的尖锐恶念的东京，他搬来这里的六年时间里，还没有体验过一次呢。 “……时候也不早了。” 钟离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来。 “你也早点去睡吧，旅行者，今天想必十分辛劳吧？” 钟离赤金色的眼睛里露出一点忧心。 他走到初鹿野的身边，像是安抚一样按了按那头又卷又蓬松的黑发。 初鹿野被按得不由自主地低了低头，感到头顶钟离掌心微微的暖意和沉甸甸的重量，常年熬夜的小能手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点困意来。 他抑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溢出一点晶莹的泪水来。 初鹿野困顿地揉了揉眼睛，顺手将眼角的眼泪一同擦去了。 “我、马上、去睡。” 他应道。 钟离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仿佛又想起什么事一样微微恍然道。 “对了，旅行者，达达利亚他因为无法变回原本的样子，没有办法与我们住在一起里。” “我暂且将他安置在了你的房间里，你还是去看一看为好。” “？” 初鹿野一惊，原本的睡意都被惊跑了。 他站起来，跟在钟离后面赶紧去了楼上。 到了卧室门口，初鹿野打开门一看，果不其然，十四岁的小孩子根本熬不到凌晨十二点，早就已经趴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初鹿野扶着门框叹了口气，突然感受到了换个大房子的重要性。 钟离在他身后轻轻一笑。 “那我便先回去了，旅行者。” “！等……” 初鹿野转过头，想要叫住钟离。 然而走廊的距离实在是太短，就在他反应过来转头的这段时间里，钟离早已经回了房间，合上了门。 不好再去打扰房间里其他人睡眠的初鹿野只好也回了房间，关上门自己来处理照顾小孩子的问题。 阿贾克斯睡得十分香甜。 橙发蓝眼的小少年的呼吸十分均匀，额上一缕小小的橙色发丝也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脸颊上的软肉则贴在被单上，被挤出小小鼓鼓的一团，看着就让人想伸手过去戳一戳。 初鹿野再次叹了口气，感觉他可能突然体会到了钟离先生面对他时的那种无奈的感受。 实在不忍心将阿贾克斯从睡梦中叫起来，初鹿野于是帮他收了收手脚，盖上被子，自己则去洗漱完毕，挤在床里面一起睡了。 迷迷糊糊入睡之前，一个念头闪过初鹿野的脑海。 魈回来了吗？ 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他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睡梦的混沌。 也许是因为入睡之前还记挂着事情。 半夜的时候，初鹿野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听见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音。 没有惊动身旁的阿贾克斯，初鹿野小心地下了床。 他打开房门，正撞上黑暗的走廊里一双亮金色的眼睛。 “……旅行者？” 魈似乎没有想到初鹿野这么晚了还醒着，语气略微有点惊讶。 他很快反应过来：“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 初鹿野刚想摇头，鼻尖就突然嗅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 他悚然一惊，伸手就要抓住魈的胳膊。 魈反应极快地躲了过去。 初鹿野没有抓到魈的胳膊，却蹭到了一手粘稠的液体。 铁锈一般的血腥味更加浓重了。 初鹿野极力压抑住音量，却还是忍不住声音略微颤抖地道：“你、受伤了？” “……没有。” 魈不自然地扭过头去，在黑暗中格外明显的灿金双眸闪烁了一下。 初鹿野自然不相信。 他轻轻关上房门，小心避开魈可能受伤的地方，拉着他轻手轻脚地下到了客厅里。 初鹿野打开客厅的灯。 魈的模样才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他面前。 确实没有受伤。 但是魈的衣服有些破损，手中还拎着和璞鸢，身上也沾着不少尘土和血迹，看起来就像是恶战一场刚刚回来的样子。 “……让我回去清理一下，休息一晚就好了。” 魈微微偏头，避开初鹿野打量的眼神，低声道。 初鹿野闻言放开了抓住魈的胳膊。 他心里还是有些狐疑，却没办法从魈身上看出什么伤痕来。 初鹿野抱着最后的怀疑在魈身上上下打量，试图找出任何一个可能被血迹掩盖的伤口。 -- 第72页 但是没有。 魈被他的眼神逼得再次偏了偏头，墨绿色发丝掩盖下的耳朵微微红了起来。 初鹿野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盲点。 魈在璃月的时候，为了保护璃月的百姓，每天都会在大地上奔走，铲除魔物。 而到了这里来之后，没有了魔物，魈的日常就变成了消灭他们住处附近的咒灵，偶尔也会逛得更远一点。 确实自从魈来了之后，初鹿野在这附近看见咒灵的频率都减少了很多。 但是有一个问题，咒灵怎么会在魈身上留下血迹？ 以魈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对伤害无辜的普通人，那么他身上的血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初鹿野眼神一凝，猛然上前一步。 而魈就像突然受到惊吓、炸了毛的猫一样，应激地后退了一步。 魈的反应明摆着有问题。 初鹿野不肯罢休，一定要知道他到底受没受伤。 两人一进一退，魈就这样被初鹿野一直逼得退到了墙角。 初鹿野盯着魈距离极近的灿金色眸子，一字一句地道：“你、背后、有伤。” “……没有。” 魈有点狼狈地低下了头，负隅顽抗道。 初鹿野更不信了。 在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用眼睛确认魈背后的伤口的情况下，他选择直接上手。 当然，是控制了轻重了的。 “你做什么！” 魈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而初鹿野也被手指碰到的触感吓了一跳，懵然地收回手，眨了眨眼睛。 一片染着鲜血的细小青金色羽毛飘飘然落到了地上。 第39章 翅膀 “你、你长、长翅膀、了？” 初鹿野结结巴巴道。 他想起了那天梦境里红魈对他说的话。 【如果哪天在外面看见他露出翅膀,那外面那个就不是他，而是我了。】 初鹿野立刻急切又担忧地看向了魈的眼睛。 魈还瞪着眼睛虚虚地贴在墙上，脸上浮着一层轻薄的红晕。 “不、不敬仙师！” 肯定还是魈。 初鹿野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感觉用言语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于是着急地打开了手机，皱着眉打出了一行字。 【另一个魈说你露出翅膀的时候,他就会从梦境里出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魈怔愣了一下，垂下眼睛。 “……你知道了啊。”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初鹿野，灿金的眼眸里漂浮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墨绿色头发的少年仙人上前几步。 而初鹿野下意识地退开。 这个情景仿佛上一刻两人动作的倒转。 初鹿野被魈逼着退到了沙发旁,一小时不察，跌坐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魈垂眼看了看初鹿野,突然背转过了身去。 “看吧。” 初鹿野下意识地抬眼，看见魈背后深深开下去的领子里面探出来一对幼弱稚嫩的青金色翅膀。 它们小得甚至比不过初鹿野的手掌大,还沾着撕裂肌肤生长出来的赤红的鲜血,在外界的风中细微地颤抖着。 与初鹿野曾经在梦中见到的那双宽阔而健壮的羽翼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刚才遇上了一个难缠的魔物，一不小心动用了太多力量,他就见机冒出头来了。” 魈低声解释道。 “我不记得他出来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我已经将他压制住了。” “这双羽翼很快就会收回体内，只要再过一晚上,就连背后的伤口都会消失不见。” “所以……” 魈垂着眼睛，这句话在他嘴里转了一圈，剩下的几个字被咽了下去。 从背后的角度看不清楚魈脸上的表情。 初鹿野在脑子里转了转这几句话的意思，突然意识到魈是在告诉他——“他没事”。 但是怎么可能没事呢？ 初鹿野抿了抿唇。 他按住魈的肩膀，压着他坐在了沙发上。 然后在少年仙人略带迷惑的视线和“你要做什么”的疑问声中,从茶几下的柜子里翻出了他常备在家中的医药箱。 魈坐在沙发上,看着初鹿野将医药箱中的酒精、纱布、棉签、镊子等物品一样样地摆出来,好像突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凡人的药物于我无用，这样的伤口我只要休息一晚就能愈合，你不必为此忙碌。” 魈似乎很平静地说道。 “但是、剂量够大、的话，还是、有用的、吧？” 初鹿野有点执拗地反驳道。 这个结论是从帝君托旅行者带给魈的那副“连理镇心散”里面得出的。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那副“连理镇心散”很有可能是因为使用了一些特殊的药材，所以才能做到对魈这样的仙人也有用。 而不是纯粹地因为药力远超凡人所能承受的地步，所以才对魈有用。 ……这么说来，他似乎还是在做无用功。 初鹿野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会，放下手中的医疗用品，站起身来。 他想明白了。 不能只是为求一个自我安慰给魈做这种普通人的消毒治疗流程，想要真正找到对魈有用的治疗方法，还是得去找钟离先生。 这个时候再去想会不会吵到帝君睡觉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必须要为魈受伤的问题找到一个通用的解决办法，以免未来再遇到这种情况却无计可施。 -- 第73页 “你要去做什么？” 魈问道。 “去找、钟离、先生……” 初鹿野一边走一边回答道。 他已经回到了楼梯口。 “不可！” 魈闪身，几乎是一瞬间就出现在了初鹿野的面前，抓住初鹿野的胳膊，拦住了他。 他灿金色的眼睛闪了闪，似乎是挣扎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睫，低声道。 “你可以用那些药物治疗我，不必麻烦帝君。” 初鹿野一愣，迟疑道：“可是，你刚刚、说那些、‘无用’。” “只是没有必要而已。” 魈解释道：“那些药物于我而言药效已经十分微弱，与让我自己痊愈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 初鹿野闻言立刻想要继续上楼，却被魈扯住了胳膊没有走动。 他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向低着头的少年仙人。 在初鹿野看来，那些药物既然对魈来讲效用十分微弱，那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去使用它们，直接去寻求钟离先生的帮助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但是魈却不让他去。 初鹿野明白魈不让他去是不愿意他打扰到钟离先生的休息，但魈应该也知道，他现在想要得到的不是一个上过药就好的心理安慰，而是确实能对魈的伤起作用的方法。 仅仅只是上药，是没办法说服他的。 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内心的天平在摇摆不定。 最终，他似乎做出了决定，低声道：“我有办法让那些药发挥效用，你只需为我上药就好。” “不过，此事需要借用你的一缕头发。” 墨绿头发的少年仙人抬起眼，那双澄金的眸子似乎能够倒映出初鹿野的内心。 “你愿意吗？” “当、然。” 初鹿野一口应下。 一缕头发而已，能让魈的伤口好得更快一点，他当然答应。 只不过…… “头发，有什么、用？” 初鹿野疑惑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魈偏过头去，似乎这件事不太方便当场解释。 初鹿野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 “好。” 初鹿野回到了客厅里。 魈配合地趴到了沙发扶手上，露出自己背后刚刚生长出的翅膀和那两条蔓延在翅膀根部的肌肤上，与现在的小翅膀尺寸完全不匹配的长长伤口。 只是看着那两条蜈蚣一般的长长红痕，就能感受到翅膀撕裂皮肤硬生生长出来的疼痛。 然而魈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初鹿野用镊子夹着消毒棉，深吸了一口气，轻之又轻地将消毒棉按在了伤口边缘的肌肤上。 那双幼嫩的翅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初鹿野立刻停下了手，有些担忧地看向了魈的表情。 “怎么了？” 魈抬了抬头，仿佛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根本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一样平静地发问。 初鹿野张了张嘴，只能闷闷道：“没什、么。” 只是他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更轻了一点，同时分散了一点注意观察着翅膀颤动的幅度，用来判断自己是不是下手的力度是不是太重了。 不过酒精消毒这种事，从来都没有会不疼的时候。 虽然从头到尾，魈都垂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最多只在翅膀颤抖得最剧烈的时候发出两声不竖起耳朵根本听不到的吸气声，但他背后尚且还稚嫩的翅膀明显比他更诚实。 ——无论初鹿野下手轻重，那双青金色的小翅膀都会程度不同地瑟瑟发抖，甚至无数次因为抖动的幅度过于剧烈而落下一两根细小的羽毛来。 为了避免这些羽毛落到伤口里去，初鹿野不得不在它们落下来的时候将它们一根根地挑出去。 而每当这时候，翅膀都会在初鹿野的手接触到魈背部肌肤的一瞬间猛烈地颤抖一下。 ……有时候，它会因此又掉下一根毛来，而初鹿野不得不把这根羽毛也挑出去，翅膀于是又剧烈颤抖一下。 简直是掉毛复掉毛，掉毛无穷尽也。 初鹿野暗暗腹诽。 就像猫的尾巴和猫是两种生物一样，魈的翅膀和魈也像是两种生物。 好不容易顶着簌簌掉毛的翅膀做好了伤口的清理工作，敷上药膏，再缠上绷带，魈的背部顿时被裹得只剩下一对翅膀露在外面。 初鹿野松了口气，换下镊子上用过的消毒棉。 这样染血的消毒棉在垃圾桶里已经积了满满一层。 “……好了？” 魈直起身来问道，似乎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这样趴在沙发上的姿势了。 初鹿野立刻按住了魈的肩膀，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行，要把、翅膀、也清理、干净。” 他说着就要将镊子上的消毒棉按上去。 就在棉花与翅膀上的羽毛接触的那一刹那，魈的翅膀猛然瑟缩了一下。 他本人也像被抓住了尾巴的猫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不、不用了！” 初鹿野捏着镊子站在原地，有点迷茫地看了看手中的消毒棉。 ……只是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而已，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吧？ -- 第74页 墨绿头发金眼睛的少年仙人咳了一声，表面上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解释道： “这双翅膀很快就会收回去的，上面的血迹就不必清理了。” “但是……”那上面不是还沾着灰尘和空气中的其他东西吗？ 虽然仙人可能并不在意这个，但是清理一下总比就这样把翅膀收进体内好一点吧。 初鹿野试图辩解。 魈用下一个话题打断了初鹿野没说完的话。 “我想要借用你的一缕头发。” 少年仙人用那双灿金而澄澈的眼睛看向初鹿野。 初鹿野咽下没说完的话。 没等他准备去找剪刀自己剪，或者其他的什么，魈就已经伸手抚上了初鹿野的蓬松的黑卷发。 指尖在发丝间穿梭的触感一闪而过。 初鹿野只感到耳畔似乎有一阵细微的风快速划过，等到魈的手再出现在视线中时，他的指尖已经拈着一缕微卷的黑发了。 是用风元素切断了一缕头发吗？ 初鹿野摸了摸耳边的黑发，有点新奇地想。 而魈抬头看了初鹿野一眼，拈着指尖的黑发凑近唇边，在上面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初鹿野一下子想起之前从床上醒来时，发现魈跪在他床边亲吻他变长了的头发的场景。 那一吻便像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与记忆中的场景重叠，透过头发落在了他自己身上一样。 初鹿野霎时脸色爆红。 第40章 红魈 初鹿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黑发下的脸已经红得像个煮熟了的番茄。 不知为何，他竟然从魈的姿态中看出了几分虔诚，就好像这个举动对他来讲并不含任何意味,纯粹只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已。 初鹿野深吸一口气，试图从脑海中联想到的那个场景中挣脱出来。 他在心里默默自省,冷静一点，魈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为了暂时转移那些妨碍伤口愈合的魔神怨念而已,和之前的那一次没有任何区别。 魈的举动到了这个地步,初鹿野已经从中猜出了他要做什么。 而事实确实如他所想，魈的身上浮现出了一缕一缕的魔神怨念,大部分都来源于后背翅膀的部位。 它们顺着魈的嘴唇与头发相触的部位，缓缓地缠上了那缕黑发。 初鹿野立刻想要转到魈的背后去,看看他的翅膀是否收了回去,伤口有没有加快愈合。 然而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那些缠绕到了发丝上的怨念突然躁动起来，似乎是不满于承载它们的媒介如此狭小,纷纷向上涌动，想要回到原本选定的对象体内。 魈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十分快速地翻手将那些躁动的怨念与头发一同按了下去。 然而眼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要消弭于无形之中,魈却突然闷哼了一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墨绿的发丝陡然深红了一些。 那些怨念便趁着这个机会再次缠绕了回去。 原本这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一些刚刚脱离了的怨念又回到了身体里而已。 但是架不住红魈从中作梗，涌回去的怨念不比它们脱离速度缓慢均匀、一缕一缕地离开，而是仿若一辆急速冲撞的满载大货车一样，重重地撞了回去。 魈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墨绿的发丝在一瞬间变成了血染一样的暗红。 他背后原本已经开始缓缓收回的翅膀也在这一瞬间生长得宽阔厚重,伸展开来几乎能遮蔽半个天花板。 被翅膀撕裂的染血绷带散落了一地。 红魈就在这一刻,睁开了双眼。 同样的灿金色,同样的眼尾一抹红，但初鹿野能很轻易的分辨出，这双眼睛所透露出的躯壳里的灵魂，已经不是同一个了。 红魈转了转眼睛，看向一片狼藉的四周，慢慢绽开一个开心的笑容。 “……见到我高兴吗，朋友？” 初鹿野则缓缓沉下表情，黝黑的眼睛里露出一点锋锐的光芒来。 他沉默了一会，向着红魈站立的位置缓步靠近。 红魈则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张开双臂，歪头笑到： “是要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吗？来吧，朋友，我会紧紧地抱住你的。” 他背后宽厚的青金色羽翼也同他的手臂一起，伸展着做出拥抱的姿势。 初鹿野走到红魈面前。 红魈似乎半点防备也没有的敞开怀抱，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朋友再见的拥抱。 初鹿野盯着红魈，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突然伸手撩起他的额发，踮脚吻上了他的额头。 红魈一瞬间错愕地瞪大了双眼，展开的手臂也缓缓放了下来。 他眨了眨那双金色的眼睛，忽然很是愉快似的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在奇怪那些怨念为什么没有缠绕到你的身上去，明明你做出了和他一样的举动？” 红魈灿金的眼睛微微眯起，享受似的稍扬起脑袋：“毕竟是仙人嘛，同样的事由仙人来做和由你来做当然是不一样的。” “哦！没有说你比不过他的意思，在我眼里你比他厉害多了。” 红魈很快打补丁道。 “不过……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一趟出来也不算亏了。” 他眯着眼睛笑，像只偷了腥的猫。 初鹿野早在发现这个举动没有起到它该有的作用的时候，就已经从红魈身前退开了。 -- 第75页 他对红魈的拉踩言语或者其他发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压着眉眼，沉声道： “你有、办法、让他、回来。” 红魈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当然有。” “身缠怨念之人，被桎梏的肢体都是不一样的，通常来讲，怨念会选择最先接触到它们的部位。” “在你的身上，这个部位是头发，而在他的身上，这个部位就是他最重要的一部分——翅膀。”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所以，你刚刚亲错了地方，要是你一开始就选择翅膀的话，这个吻就不会落到我头上了。” “唔……这么说来我倒是该庆幸你选择了额头，要不然我这一趟就什么都没得到，就不得不回去了。” 红魈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说得像真的一样。 初鹿野在心里想，他已经从之前的冲动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了。 初鹿野很清楚红魈的话半真半假，很难说他的这些话是不是一时兴起，只是为了逗人玩。 要不然他说出来的话也不会前后矛盾，漏洞百出。 而他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 “我可以，去找、钟离、先生。” 初鹿野冷声道。 “……你觉得我会受这种话的威胁？” 红魈嘴上这么说着，脸色却很明显地沉了下来。 初鹿野就知道，他猜对了。 毕竟无论是魈还是魔神怨念，帝君对他们都是克制关系。 那么红魈作为被魔神怨念侵蚀的魈的一部分，无论对钟离先生是崇敬还是恐惧，这张牌都肯定能压制他。 红魈看着初鹿野不为所动的样子，明白无论是威胁还是利诱，自己的话语都对他已经没有作用了。 他哼了一声。 “这次算你略胜一筹，刚才那个，就算是对你上次让我淋一身水的补偿，下次再想找我帮忙，没有报酬可就不行了。” 红魈这样说着，身体却在初鹿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地靠近了他。 速度快得好像背后那对看起来十分沉重的翅膀根本不存在一样。 两人之间本来就极短的距离立刻缩近到几乎没有。 初鹿野被红魈的胳膊，还有他背后宽阔的青金色羽翼，结结实实地抱在了怀里。 从外面的视角来看，初鹿野几乎整个人都被埋在了厚厚的羽毛里面，只露出一个黑发卷卷的脑袋顶。 初鹿野猝不及防，在被羽翼包围住的狭小空间里瞪大了眼睛，呼吸之间都只剩下了对方身上的味道。 是残留下来的浓厚血腥味，还有一点在血腥味的压制下隐约透露出来的不知名草木香。 而红魈则满足地眯起了金色的眼睛，像一只抱住它最珍爱玩具的猫一样，紧紧抱着怀里的初鹿野不肯撒手。 “你看，有翅膀就是好吧？像我这样把你圈在怀里，他做得到吗？” “你……！” 初鹿野的话没有说完。 红魈仗着他说话口吃、语速太慢，干脆赶在初鹿野开始生气之前凑到他耳边，把要讲的话一口气倒了个干净。 “下次见面再找你要上次帮忙的报酬，再见~” 他用气音在句末带了个俏皮的尾音，说完就脑袋一歪，毫不留恋地倒在了初鹿野的身上。 少年仙人深红的头发慢慢褪回了墨绿色，背后青金色的宽大羽翼也缓缓收回了体内，没有在背上留下一丝丝伤痕。 初鹿野被骤然压在身上的重量压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撑住昏睡过去的魈，将他就近放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初鹿野这才松了口气，一下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开始细细理起之前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来。 ……首先是那个“难缠的魔物”。 之前因为顾忌着魈身上的伤，所以没有来得及追问，初鹿野现在想来，那个魔物——或者说是咒灵——能逼出红魈来，肯定拥有特级以上的实力。 这样的咒灵游荡在他们家附近，初鹿野当然是不能安心的。 尤其是，魈本人并不知道那个咒灵最后到底是被祓除还是逃掉了。 为了自保除掉对方的选择并不明智，实行起来也十分艰难，毕竟他们并不知道咒灵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即便拜托五条悟，面对这样没有具体的情报的情况，对方大概也有心无力。 ……更何况初鹿野并不想找五条悟帮忙，他自认还欠着对方一个帮他调查真相的人情，在找出真相，或者还掉这个人情之前，他不想再和五条悟有任何牵扯。 初鹿野这样想着，感觉脸上之前被翅膀捂出来的热度还没有降下去。 他将手背贴上脸颊，原意是想用手背给脸颊降一降温，但手背却被脸上滚烫的温度热到了。 初鹿野于是转而将手贴上耳垂，想要用耳朵上的温度给被热到的手降温。 然而，耳朵上的热度也超出他的预料。 再次被热到的初鹿野默默放下手，放弃地将脸贴到了茶几冰凉的玻璃上。 他蹭着茶几玻璃转了转脑袋，颓废地将额头也抵在了玻璃上，力求全面地给整个脑袋降温。 ……果然还是赶紧搬家，换个大一点的房子，顺便避开那个不知道还活不活着的特级诅咒好了。 -- 第76页 初鹿野这样想到。 他靠到沙发上，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个状况百出的夜晚就这样过去。 等到初鹿野被晨光照到眼睛，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一张俊美威严而又不失温和的脸。 钟离正抱着被毯子裹住的初鹿野，一步一步平稳地往楼上走去。 他低了低头，发现初鹿野迷糊地半睁着眼睛，似乎要醒过来的样子，低声开口道：“……吵醒你了吗，旅行者？” “早饭还有一会，你还可以再睡一下，不必这么快起来。” 第41章 怪盗基德 初鹿野被这句话从迷糊的睡意中拉了出来,突然意识到了他现在正躺在钟离的怀里。 他立刻挣扎了一下，想要跳下来，却被钟离抱住,没能挣扎下来。 “不要在楼梯上乱动。” 钟离严肃地看了初鹿野一眼，很快走完剩下的楼梯,将他放在了地上。 初鹿野抱着毯子在地上站稳，闻言垂头道歉到： “对不、起,还有、谢谢,钟离、先生。” 客厅里,魈已经醒了过来，正在用风元素收拾他昨晚掉了满地的羽毛,还有被红魈撕裂的绷带碎片。 莫娜出于礼貌的原则，想要帮魈一起打扫,却被魈摇头拒绝。 厨房里发出炉灶和“卢卢~”的声音,大概是香菱在为这一大群人的早饭忙活。 温迪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客厅里也不见阿贾克斯的身影。 初鹿野探头看了眼楼梯下热热闹闹的场景,转头看向钟离。 “钟离、先生，知道、达达、利亚、去哪了、吗？” “你想找达达利亚？” 钟离沉吟了一会,似乎在回忆：“他应该,是被温迪拉去院子里了。” 院子里？温迪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一点也不摸鱼地就去教达达利亚用弓去了？ 初鹿野疑惑。 “我、去看看、他们。” “去吧。”钟离颔首，“恰好也到了早饭的时间了。” 初鹿野点点头，接下了这个叫人吃饭的任务，转身钻进地下室，拿出了昨晚做好的天空之翼模型。 就像之前做过的那些模型一样,这个武器模型也是手办版本的微缩模型。 虽然模型的材质和结构都升级成了科技无法解释的游戏原版效果,但是普通的人常理来讲都是无法使用的。 然而阿贾克斯很明显不在普通的人这个概括范围内。 初鹿野在院子里找到了正在口头指导阿贾克斯进行体能锻炼的温迪,还有脸上很明显带着对温迪的怀疑、却因为还是第一次训练而没有办法挑错的阿贾克斯。 初鹿野暂时叫停了这场训练，并将手中的天空之翼微缩模型递给了橙发蓝眼的小少年。 阿贾克斯先是一愣：“这就是……” 然而还没等他发表疑问，从后面凑上来的温迪就眼睛闪闪发亮地打断了他的话：“天空之翼！” “……旅行者你好偏心哦，竟然一上来就给他这么好的武器，连我都还用着自带的弓呢。” 青色眼睛的诗人嘟嘟囔囔地抱怨道。 ……但那把自带的武器是终末嗟叹之诗啊。 初鹿野在心里无奈地想到。 “下一次，会记得、给你、也、做一把、的。” “好耶！” 温迪得到了承诺，高兴地揽住初鹿野的肩膀，哥俩好地拍了拍，同样承诺道。 “既然这样，那我下次喝酒的时候也会记得给你带一瓶……老爷子没在后面吧？” 温迪说到一半，突然惊醒一样回头看。 钟离当然不在后面。 但是无论是他还是温迪，现在都喝不了也弄不到酒吧。 初鹿野在心里吐槽，不再接温迪的话，而是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阿贾克斯。 “试试、看？” 橙发蓝眼小少年的视线在温迪、初鹿野和他手中的微缩弓箭模型之间来回了一下，最终还是迟疑地接过了这个看起来不像能用的小模型。 而神奇的事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就在阿贾克斯触摸到弓箭模型的那一刻，那把小小的玩具一样的模型就化作一片光点散去，然后重新凝聚成了一把弓箭的模样。 细节之处与初鹿野做出的模型别无二致，只不过比起正牌的天空之翼显得稍微迷你了一点。 但是恰好适合阿贾克斯的体型，可以说是天空之翼青春版。 “！” 阿贾克斯的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一头蓬松的橙色短发也显得卷翘了几分。 初鹿野眼看见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直直地朝他转过来，一时间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就好像在去朋友家做客的时候进门看见了一只眼睛发亮的热情大金毛。 “谢谢你，源吉！” 阿贾克斯向初鹿野飞扑过去，猛地一个熊抱挂在了他身上，毛茸茸的脑袋还直往他颈窝里钻。 和初鹿野环视到的那只热情大金毛没有一点区别。 ……只能庆幸阿贾克斯好歹还记着不要突然挠他的腰吧。 背后挂着一只温迪，身前挂着一只阿贾克斯的初鹿野自我安慰性质地想到。 终于拿到心心念念弓箭的阿贾克斯很快就从初鹿野身上跳了下来，迫不及待地试用起这把外表极其炫酷的弓。 -- 第77页 即便不能调动元素力，无法凝聚出真正的箭矢也不能扑灭他空拉弓弦的兴奋。 而温迪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一旁指导阿贾克斯的射箭姿势。 用他那一手说着好听是“神代射术”，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瞎射，纯粹靠风元素将箭矢推出去的“射术”。 初鹿野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总感觉他似乎突然明白了，长大后的达达利亚是怎么训练出那一手背后拉弓的射术了。 如果是达达利亚学弓的过程里被温迪掺了一脚的话，这一切好像就都变得合理起来了呢。 宇宙猫猫头jpg 最后，沉迷练箭而忘记吃饭的两人，和沉迷看练箭而忘记叫人吃饭的人，都被做好了早饭却迟迟等不到食客上桌的香菱叫了回去。 并且都在钟离先生/老爷子不赞同的眼神沐浴中缩头耷脑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初鹿野行动十分迅速地在这三天里看中了一栋新房子，并凭借着金钱的力量，将一切手续和流程都缩减到最短，成功在第三天的中午，将所有东西都搬到了新家里。 新家十分宽敞，是一栋三层的独栋别墅，半个二楼和一整个三楼都可以被充作客房，所有人都能在里面拥有一个独立的房间和房间里一个微缩的小别墅，同时还能留下多余的房间留给未来的伙伴。 充分调和了人形和手办形态之间体型的矛盾，并且保证了每个人的隐私和独立空间。 除了因为占地面积有点大，所以坐落在一个稍微靠近郊外的地方之外，这栋别墅没有任何缺点。 你甚至可以在别墅顶上找到罩着玻璃顶棚的半露天泳池。 ——甚至这个缺点对初鹿野来说可以算半个优点，毕竟郊外的话，无论是从物理意义上，还是非物理意义上来讲，都会让他觉得更安静一点。 与此同时，怪盗基德的预告函也在同一时刻抵达了东京展览馆。 夜晚的东京展览馆，许多警察正在来来往往地检查布防漏洞、监控画面，还有拦网等等一系列必要的准备。 怪盗基德的老对手，中森警官也在一同忙碌，筹划着调动人手、组织巡逻等事务。 而拦网外围，则是一群拥挤着的怪盗基德的狂热粉丝，和收到消息过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场面一度混乱，同时又乱中透着娴熟的有序，就好像这里马上要发生的不是一起案件，而是一场大家伙都谙熟于心的大型魔术表演秀一样。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形容也没有错就是了。 好不容易忙完搬家的事情，和钟离一起赶到现场的初鹿野，看到就是这样一副堪比大型明星粉丝见面会一样的场面。 虽然这种场面的文字描述、照片和视频都在各种媒体报道中看过许多次了，但实际上，还是第一次亲身见识到现场的初鹿野不免有些茫然失措。 被耳边骤然变得嘈杂的嗡嗡声吵得注意力有点不能集中的初鹿野晃了晃脑袋，视线下意识地开始搜寻能够进入展览馆的特殊通道。 反倒是一旁现代社会生活经验十分缺失的钟离一脸淡定，注意到了初鹿野明显有些恍惚的表情。 因为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开盾，钟离于是伸手捂住了初鹿野的耳朵，低头道：“我知道进去的路在哪里，跟我来，旅行者。” 钟离的声音并不算大，隔着一层手掌，还掺杂在人群心声和讨论声的嘈杂里，常理来讲应该很难听清楚。 然而奇异的是，初鹿野似乎感觉钟离的声音似乎在这一切的背景底噪中显得格外清晰，毫无阻碍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初鹿野点了点头，却被耳朵上手套摩擦的触感惊了一下，下意识地一瑟缩，中断了原本的动作，改为张嘴应答道：“好。” 钟离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初鹿野在说什么，只是一如既往从容淡定地颔首，松开捂住初鹿野耳朵的手，带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 初鹿野赶忙在后面跟上，当然也没忘记牵住身后阿贾克斯的手。 是的，这次钟离出来工作不仅带上了一个初鹿野，后面还跟着一个硬蹭上来的阿贾克斯。 阿贾克斯对此的解释是—— “我也想见识一下怪盗是什么样的！说不定我还能帮忙把他抓住呢！” 橙发蓝眼的小少年眼睛兴奋地道。 他刚练习了几天的射术，因为没办法调动元素力凝聚出箭矢，现在用着的是温迪一边抱怨“额外的工作要多用酒付账哦”，一边凝聚出来的、过期会自动消散的风元素箭矢。 初鹿野能理解刚学会一项新技能的青少年想要表现自己的心情，但还是认真地嘱咐了他在现场不能用弓箭随便射人，即便是怪盗基德也不行。 最后考虑到基德和次郎吉伯伯之间每次掰头一般都会以华丽的魔术收尾，抱着满足小孩子心愿，带他去见识一下魔术表演的心情，初鹿野同意了阿贾克斯的请求。 而这件事最后导致的结局就是—— 推掉行程匆忙赶来，原本只准备和初鹿野打个招呼，顺便观察一下钟离的铃木朋子，临时决定留下来看完全程。 初鹿野看着姨母在阿贾克斯身上来来回回扫视的凝重眼神，有种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的苦涩感觉。 他甚至不能解释这是远房亲戚托他带几天的小孩。 -- 第78页 毕竟初鹿野在这世上还有没有亲戚，没有人比铃木朋子更清楚了。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小孩。” 最后，初鹿野只能这样解释道。 把幼年版的达达利亚说成是他自己的孩子，达达利亚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初鹿野绝望地想到。 第42章 真假基德 “喔,是源吉，好久不见啊，哈哈哈。” 铃木次郎吉的出现打断了初鹿野和铃木朋子之间凝重的对视。 他大笑着拍了拍初鹿野源吉的肩背,注意到了一旁与初鹿野一起过来的钟离。 “这位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铃木次郎吉问道，看起来很高兴初鹿野终于有了可以一起出来玩的朋友。 “是……” 初鹿野点头。 还没等他多解释几句,介绍一下钟离先生，铃木朋子就先替他开了口。 “这位是钟离,来自海对岸那一边的朋友,在鉴定古玩珠宝方面很有艺术素养,现在财团里任职珠宝鉴赏师，是我请来防止‘海洋之星’被替换成假货的帮手。” 铃木朋子对铃木次郎吉介绍到,然后转而对钟离介绍起次郎吉。 “这位是铃木财团的顾问，是这次展览的总策划人,也是源吉的伯伯。” 钟离点了点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铃木顾问，你好。” “哈哈哈,不用客气，钟离先生。你是源吉的朋友吧？以后他还要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铃木次郎吉爽朗地笑道。 “您言重了,我才是多受了他的照顾。” 钟离有礼道。 两个人寒暄了一通。 初鹿野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 阿贾克斯似乎对这种场面很不感冒,注意力一会落在外面的水池上，一会又落在旁边的摆设上。 铃木朋子临时打了好几个电话，终于把今天晚上的时间腾了出来。 她转头看了看，发觉初鹿野一个人默默站在旁边，干脆上前给他介绍了一下今晚这颗宝石的来历。 “今晚安置在展览馆里的这颗宝石名叫‘海洋之星’，重达1404克拉,是目前为止全世界最大的一颗蓝宝石。” “世界上的收藏家们对这颗宝石的评价是‘宛如海天一般湛蓝’,同时能反射出星光一般的六射光芒,是罕见的星光蓝宝石。” 铃木朋子一边介绍着，一边抽空看了一眼旁边两个人的反应。 初鹿野倒是没什么，只是普通地在听着。 而阿贾克斯，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无聊，但很显然注意力并不在她口中的宝石之上。 对世界级的超大蓝宝石都没有一点好奇心，这个小孩又是源吉从哪里找来的‘朋友的孩子’？ 铃木朋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总觉得源吉现在正经历的东西好像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而她作为源吉的家长，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了。 “这颗宝石现在被摆在那边的……” “啊！朋子！不要抢走我介绍机关的乐趣啊！” 原本正在和钟离谈天说地，从珠宝鉴赏到极地攀登再到初鹿野源吉，聊得正开心的铃木次郎吉，耳尖地听见了铃木朋子要介绍宝石展览房间的机关，立刻丢下了和钟离聊到一半的话题，匆忙打断了铃木朋子剩下的话。 “……只是给孩子们介绍一下房间的布置而已。” 铃木朋子无奈道。 “那也不用了，由我来代劳就好。” 铃木次郎吉清了清嗓子，摆架起范儿，正式地介绍道：“咳咳，今天这个展览‘海洋之星’的房间呢，是由我亲自操刀设计的。” “考虑到既要提防怪盗基德，又要兼顾宝石的展览效果，我特意对房间做了一些特殊的设计。” 次郎吉一面说着，一面带着众人转移到了展出宝石的展厅前。 展厅的外表与普通展览馆没有太大区别。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展厅的门是一道看起来就很复杂坚固的厚实金属门。 “这扇合金保险门是经过实验验证的，没有足够量的炸弹绝对没法暴力破坏。并且开门的密码每五秒会随机更换一次，没有通过总控室的验证的话，是得不到对应的密码的。” 次郎吉得意地道：“而唯一能从总控室那里获得密码的‘暗号’，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怪盗基德即便扮成我，也是绝对没办法这里知道那个‘暗号’的。” “那如果他从别的地方进入这个展厅呢？” 铃木朋子半月眼抱臂道。 “倒不是我在挑刺，如果他直接打破墙壁，或者从地下挖地道上来，这扇门不就完全没有防护作用了吗？” “你总不能把整个房间的墙壁都换成冷冰冰的高强度合金的吧，那样还有什么展览效果可言？” “怎么可能！” 铃木次郎吉立刻反驳。 他当场用手机向总控室发送了设定好的暗号，获得了限时五秒的开门密码，推开了这扇据说“万无一失”的合金保险门。 没人注意到，走廊拐角的监控摄像头转了转脑袋，悄悄对准了铃木次郎吉的手机屏幕。 “啧。” 监控摄像头背后，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监控屏幕的怪盗基德皱起了眉。 摄像头的画质实在是太模糊了，隔着这么远，他很难看清铃木次郎吉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什么，无论再怎么放大，都只能隐约看清是一串八位的数字。 -- 第79页 “看样子还是只能伪装接近他，亲眼去看那个‘暗号’到底是什么了。” 一身白色的怪盗基德放弃了利用监控的想法，视线转向了正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的某个值班警官。 他勾起嘴角。 “抱歉啦，警官，就先借你的身份一用了。” 另一边，铃木次郎吉打开了保险门，在一众人面前展示了保险门背后展厅的模样。 并不像朋子质疑的那样是一个由冷冰冰金属打造的大型保险箱。 或者说正好相反，门背后的房间是一个波光粼粼，宛如海洋馆一样蓝莹莹的世界。 而那颗世界上最大的蓝宝石“海洋之星”，就静静地躺在这片海底世界一样梦幻的水波中。 宝石之上反射出的六射星光在这片景色中，正像是一枚落入海底的星星。 “是想用这些包围住房间的水立方来防止怪盗基德从其他地方进入展厅吗？” 铃木朋子挑起了一边眉毛。 次郎吉得意地哈哈大笑：“你说得没错！” “这些水墙包裹住了这个房间的所有角落，并且连接着地下的一个水流循环系统，一旦打破其中的一面玻璃，整个循环系统中的水都会在一瞬间喷涌而出，绝对够那个怪盗基德喝一壶的。” “同时，这些水墙也丝毫不会损害宝石的展出效果。” 铃木次郎吉走进这个水六面环绕的房间，伸手敲了敲被充作墙壁的钢化玻璃。 “你看，这些都是我特意定制的钢化玻璃，即便被子弹击中也不会碎裂，房间里的人安全绝对有保障。” “十分精巧的设计。” 钟离点头赞同道。 “我就说吧！” 被认同了的铃木次郎吉骄傲大笑，自信宣布道：“这一次的挑战，胜利的人一定是我铃木次郎吉！” “那可不一定哦？” 一个一身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里，帽檐下的嘴唇勾起一个微笑。 “怪盗基德？！” 铃木次郎吉震惊。 铃木朋子和初鹿野也看向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色身影，两人一起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钟离闻言微微恍然，自语道：“这就是怪盗基德吗？” 从头到尾似乎一直游离于事件之外，明明是自己提出要来看怪盗基德，最后却根本不怎关注这件事的阿贾克斯也抬起了头。 一道白色的身影映入他湛蓝的眼睛。 发觉对方似乎并不是个适合战斗的对手的阿贾克斯撇了撇嘴，再次低下了头，注意力不知又飘去了什么地方。 而怪盗基德已经趁着众人震惊的这短短一瞬间，身手迅速地接近了摆放“海洋之星”的展览柜。 “这颗‘海洋之星’，我就收下了。” 怪盗基德勾唇一笑，摆出一个帅气的pose，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烟雾中消失在了原地。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摆放在展览柜中的硕大的蓝宝石。 “怪盗基……可恶，来晚了一步吗！” 领着一众警察匆忙赶到门口的中森警官恨恨地锤了一下墙。 铃木次郎吉转头看向中森银三，似乎十分震惊道：“可是，现在还没到预告函上预告的时间啊，怪盗基德怎么会提前出现？！” “谁知道，可能是他突然不守承诺了？” 中森银三似乎十分愤恨地道。 【胡说！那个明明不是我！】 一道同样震惊而不满的心声从中森银三身后扎堆的警察中传出来。 初鹿野的视线立刻扫了过去，却没能在警察中发现任何一个人脸上有不对劲的表情。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任务又要失败了”的沮丧，还有“被耍了”的愤懑。 初鹿野暗暗皱了皱眉。 刚刚那道心声很明显是真正的怪盗基德的。 如果真正的怪盗基德是易容藏在了这群警察之中的话，之前那个假的怪盗基德又是怎么回事？ 混在警察中，在千钧一发之际调整好了自己表情的怪盗基德正在暗自叫苦。 怎么回事？他原本以为这次柯南不在，偷宝石的任务会轻松一点，但是怎么没了一个柯南，又冒出了一个敏锐的家伙，刚刚真是，他差一点就要被发现了。 这样被盯着可没办法找到机会偷宝石，得想个办法让这个卷发的家伙离开现场才行。 怪盗基德aka高中生黑羽快斗，如此想到。 “就这样这样……按照之前的安排搜寻展览馆，趁他逃走之前找出怪盗基德！” 中森警官快速地将任务安排了下去。 “是！” 警察们齐齐应道。 “等等！” 初鹿野突然出声，阻止了中森警官的调动。 没等疑惑的中森银三询问他到底是谁，初鹿野就先一步沉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怀疑、怪盗、基德，就在、我们、之间。”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警察。 “我想、在搜寻、基德、之前，先、让大家、做一个、检查。” 第43章 瞄准 “哦……你说得也有道理。” 中森警官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身后一群警察，宣布道： “那就互相捏脸，确保怪盗基德没有混在我们之中。” 糟糕。 伪装成警察的黑羽快斗内心咯噔一下,大脑开始紧急转动，思考躲过捏脸的方法。 -- 第80页 留给他的时间并没有多少，眼看着旁边与他分配到一个巡逻小组的警察已经把脸伸过来要让他捏。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黑羽快斗启动了他原本设定好的机关。 走廊上顿时弥漫起了一阵烟雾，在灯光的照射下，烟雾里升起了一个戴着高顶帽披着大斗篷的身影。 “是怪盗基德！” 一个警察指着烟雾中的人影喊道。 众人的目光马上都被那个看起来像基德一样的人影吸引了过去。 被烟雾呛得咳嗽连连的中森警官立刻伸手一挥，大喊道：“快追！” 烟雾中的人影晃悠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冲往了走廊的另一端。 “别让他跑了！” 中森银三身先士卒,对着那个人影追了过去。 后面的警察们也全都呼啦啦地跟上。 初鹿野皱着眉，他并不觉得那个人影就是怪盗基德。 怪盗基德现在很明显就混在那群警察之中,既然他想要逃过捏脸检查、然后被当场揪出来的结局的话,那个人影很明显就是怪盗基德用来转移众人注意力的设计。 那甚至都不一定是个真人，在烟雾弹的遮掩下,用一个人形的气球来冒充怪盗基德都是很容易的。 而且现在的问题并不只有如何抓住真的怪盗基德，还有找回被假的怪盗基德偷走的宝石。 但初鹿野现在对那个假的怪盗基德一无所知，不论是对方的动机,还是目的,又或者是身份位置。 与此同时,他如果再不跟上警察的队伍，真的怪盗基德说不定就要更换伪装混到地方去了。 到了那时候，初鹿野就很难再从一众人等的嘈杂的恶念中分辨出怪盗基德的心声了。 初鹿野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中。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钟离,下意识想要寻求帝君的帮助。 “钟离、先生,我想……” 钟离赤金色的眼睛对上初鹿野的,从里面露出一点了然的笑意。 “我……” “咳咳。” 原本还在紧急地向总控室打电话,吩咐他们盯紧监控的铃木次郎吉突然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他顾不上电话那边的人连声的追问，斜着眼睛朝这个他刚交上的朋友拼命使眼色，打断道。 “钟离先生，我突然有一件事可能要你帮忙，能不能借一步说说话？” 钟离看了铃木次郎吉一眼，有些了然地转头，对初鹿野歉然道。 “抱歉……我可能帮不了你了。” “你有什么事要帮忙？我来帮你！” 阿贾克斯闻言立刻很有干劲似的地跳了起来。 他隐蔽地瞥了一眼这回没法帮上忙的钟离，湛蓝的眼睛里带上了一点点小得意。 恰好捕捉到了阿贾克斯眼中一闪而过情绪的初鹿野一愣，忍不住迟疑了一下。 “你……” “什么？” 阿贾克斯抬头看向初鹿野，眼睛里干干净净，除了少年人意气的兴奋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就好像初鹿野之前看到的那一瞬间的得意是他眼花了一样。 初鹿野沉默了一下，还是没办法把他看见的东西当做错觉。 只是现在的时间并不容他追根究底，比起追问阿贾克斯原因，找回被假基德偷走的宝石明显更加紧急。 初鹿野忽略了阿贾克斯期待的眼神，看向铃木朋子。 “姨妈，怪盗、基德、就混在、那些、警察中。” 铃木朋子一愣，表情变得凝重了一点。 “你……已经确定了吗？” “是。” 初鹿野肯定点头。 “好，我会去处理这件事的。” 铃木朋子点头，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了展览厅。 临走前，她的目光扫过了阿贾克斯，发现这个小孩也在看着她，似乎有点不满于自己要帮的忙被她接过去了，正皱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铃木朋子于是弯了弯唇角，随口安慰道：“不要灰心，小朋友，等你长大，能做的事就会变多了。” 伴随着高跟鞋与地面碰撞的有节奏的声音，铃木朋子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里。 “长大……” 橙发蓝眼的小男孩低声喃喃。 他低下头，眼神一瞬间有些晦暗不明，失去了高光的蓝眼睛，在这一刻变得和达达利亚格外相似。 钟离已经被铃木次郎吉拉到一边去了，次郎吉正在小声地不知交代他些什么，从初鹿野这里只能看见钟离偶尔点头的背影。 不准备再多逗留，初鹿野低头向阿贾克斯交代道。 “你先、和、钟离、先生，待在、一起，我、过段、时间、就回来。” 阿贾克斯抬头看着初鹿野，没有说话。 初鹿野对上阿贾克斯没什么情绪的蓝眼睛，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到了他头顶上，安慰道。 “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你真的会很快回来，不需要我帮忙？” 阿贾克斯好像在确认一般又问了一遍。 初鹿野肯定道：“是。” 阿贾克斯于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初鹿野就很快离开了展览厅，开始用他的术式当做雷达，追踪起假怪盗基德的踪迹来。 没过一会，铃木次郎吉和钟离也结束了谈话，向展览厅外走去。 -- 第81页 次郎吉走到阿贾克斯旁边：“走吧小朋友，我们先出去，我要把这里的门关上了。” 阿贾克斯抬头看了铃木次郎吉一眼，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走出了展厅。 铃木次郎吉锁上展览厅的保险门，转头对钟离道：“那就拜托你了，钟离先生。” 钟离微微颔首。 “我会尽力的。” 并不知道两人之前谈论了什么的阿贾克斯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谜语，实际上也并不想懂。 他看着钟离不急不缓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重新低下了头，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铃木次郎吉穷极无聊，开始找他搭话：“你叫什么名字？” 阿贾克斯并不想理会这个沉不住气的老头，但还是出于尊老爱幼的心理勉强回答道：“……阿贾克斯。” “这名字听起来像个外国人。” 铃木次郎吉嘀咕道，发觉这小孩并不想搭理他，颇有些没趣地转过头，也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顿时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沉默。 直到走廊拐角出现了一个顶着黑卷发的熟悉身影。 “源吉！” 阿贾克斯的眼睛立刻一亮，迎上前去。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初鹿野低头看了阿贾克斯一眼，并不答话，只是匆匆跑到了铃木次郎吉的身边。 他身后的阿贾克斯停下脚步，看着初鹿野靠近了铃木次郎吉，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了起来。 “怎么了，源吉？这么着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铃木次郎吉疑惑道。 初鹿野点头。 “是的，伯伯。我、发现，基德、在展厅、里面、留下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铃木次郎吉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掏出手机就开始向总控室发消息，想要得到密码打开保险门进去检查。 初鹿野就站在一旁，那一串八位数的暗号真真切切地映入他眼底。 “等等！” 就在铃木次郎吉想要输入密码，打开保险门的时候，阿贾克斯突然叫住了次郎吉的动作。 他眸色沉沉道： “这个人不是源吉。” “什么？！” 铃木次郎吉回头，震惊的目光落到了“初鹿野”的身上。 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了隐约的愤怒。 “你是……” 有着黑卷发少年外貌的人突然一勾嘴角，露出了初鹿野绝对不会露出的笑容。 他代替铃木次郎吉流畅地说完了他没说完的话。 “没错，我是怪盗基德。” 怪盗基德撕开了初鹿野外表的面具，一瞬间切换成了那个一身白衣的月下魔术师，嘴角还挂着刚才的弧度。 “现在发现我的身份已经晚了，我已经知道那个‘绝对不会被知道的暗号’了。” 感到自己被嘲讽了的铃木次郎吉立刻气怒：“可恶！我绝对不会让你偷走‘海洋之星’！” “那可不一定。” 怪盗基德看向了还没被打开的保险门，就好像能透过厚实的合金门看见背后展厅里的场景一样。 “那颗宝石，现在还在展厅里吧？” “你猜错了！” 铃木次郎吉反应很快地反驳道。 “是吗？” 怪盗基德嘴角一扬，游刃有余地反问道。 “那就等我进去了再看是不是吧。” 一颗烟雾弹从他的斗篷里落到地上，开始“哧哧”地冒出白烟来。 “等……！” 没等铃木次郎吉的话说完，烟雾就以极快的速度再次充满了整个走廊。 次郎吉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 而在烟雾的遮掩中，阿贾克斯屏住呼吸，掏出了初鹿野送给他的天空之翼，搭箭启弓，瞄准了眼前白茫茫一片的烟雾。 温迪教给他的话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不要只用眼睛去瞄准，要用心去感受，感受周围每一缕细小的风。” 阿贾克斯闭起一只眼睛瞄准，唯一睁开的那只蓝眼睛里满是沉沉的怒火。 “源吉，在哪里？！” 在感受到周围的风被异物搅动的那一刻，他松开手。 箭，射了出去。 第44章 断流 初鹿野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一个洗手间的隔间里。 怎么回事？ 他怔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回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是在走廊里,他正在集中注意力分辨脑海中繁杂的恶念心声，然后迎面走来了一个女性。 初鹿野当时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穿着一身警服,似乎也是在巡逻的警察。 于是他点头向对方打了个招呼，就转移了注意力，准备继续自己的追踪工作。 对方似乎没想到初鹿野会向她打招呼，愣了一下,也点点头回了个招呼。 然后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初鹿野感觉鼻腔里吸进了一股药品的味道。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但是大脑已经传来了阵阵昏沉的晕眩感,在昏过去之前最后的记忆就是一句略带歉意的心声。 【抱歉,先借你的身份一用了。】 毫无疑问，那个突然出现的女警就是怪盗基德的伪装。 初鹿野想到。 而他因为陷入了“怪盗基德是个男性”的思维定式,而下意识地忽略了对方是怪盗基德伪装的这个可能性。 -- 第82页 ……复盘和自我反省暂且先放一放，无论怪盗基德想要用他的身份作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都是阻止基德达成目的。 初鹿野冷静地压下了开始从内心冒出头来的懊悔和自我谴责。 既然要利用他的身份,基德能做的事情无非就那么几件,最有可能的就是和铃木次郎吉有关。 基德大概是想要借用他的身份获取铃木次郎吉的信任,从而从次郎吉那里获得保险门暗号或者密码之类的。 按照他比一般人稍强一些的抗药性来看，无论当时吸入的药品剂量有多少，他现在醒来的时间都会比基德预计的早很多,也许还能赶得上阻止基德。 只是,现在宝石都已经被假基德偷走了,基德还要得到保险门的密码做什么呢？ 初鹿野略微有点疑惑,然后脑中很快冒出了一个猜测。 ……除非假基德偷走的那个根本不是真的“海洋之星”，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初鹿野这样想到，脑中立刻拉响了警铃。 既然这样，阻止怪盗基德这件事的紧急程度就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重要了。 在很短的时间里理清了一团乱麻的绪，初鹿野拉开隔间的门，脚步匆匆地往回赶去。 然后就在洗手间门口碰到了一个一身白色，看起来再眼熟不过的身影。 怪盗基德？ 不对，是那个假的基德。 初鹿野一瞬间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然后视线就被假基德手中的那块宝石吸引了过去。 湛蓝的底色，奶白的六射星光，是“海洋之星”——不对，这个也是假的。 假基德似乎也对自己在洗手间里被别人碰到这件事感到措手不及。 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中被注视着的宝石，这才找回了扮演怪盗基德的状态。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人，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假基德露出一个歪嘴笑，表现得就像是个动漫里马上就要被炮灰掉的劣质反派一样。 初鹿野甚至觉得他只要在嘴里再叼一朵玫瑰，就可以做成一个火遍网络的沙雕表情包了。 因为对方的拙劣演技而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初鹿野露出了他常常被不熟悉的人误认为是冷漠的标准社交表情。 假基德被他黑沉沉没有一点情绪的眼睛盯得有点发凉，同时又因为观众的不配合而感到略微尴尬。 他刚想做点什么吓唬一下对方，尽快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就被初鹿野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吓掉了扮演基德的假面。 “宝石、是假的。” 初鹿野语气很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假基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有没有别人听到这句话。 发现这里暂时还只有他们两个人，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压低声音对初鹿野道：“你怎么知……不对，这不重要，总之，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别……” “基德、知道了。” 初鹿野又是一句话，补掉了残血的假基德。 “怎么会……” 假基德满脸震惊，是情绪波动大到隔着帽檐和单片眼镜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既然这样，那中森警官设下了陷阱不就已经失败了吗？】 原来是警察扮演的吗？ 初鹿野微微侧目，提醒道：“快点、报告给、中森、警官吧。” “哦，是！” 假基德下意识地双脚一并，敬了个礼，大声应道。 他快速地从身上掏出不知藏在哪里了的对讲机，开始向那一头的中森警官报告情况。 对讲机那一头，已经藏在天台上吹了半天冷风的中森警官咆哮道：“你说什么——！” 被铃木次郎吉拜托到这边兜底的钟离闻言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中森警官？” 被钟离沉稳的语气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还抱着一点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脸的自尊心的中森警官深呼吸了一下，强行冷静下来：“……没什么。” 他开始对着对讲机发号施令。 “全体撤退，以最快的速度转移到宝石展览厅！” 另一边，得到了中森警官的指令，收起对讲机的假基德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那个冷冷提醒他的黑卷发少年早就已经不见了。 他挠了挠脑袋。 “这下该去哪里感谢他呢……” 而此时的展览厅外，阿贾克斯凭感觉瞄准的一箭射了出去。 提前听见弓弦鸣响的基德下意识地一躲，一根环绕着劲风的箭矢擦着他的脸颊射中了墙壁。 提前戴好了过滤面具的基德顿时背后发凉，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为什么都这个时代了还有人用弓箭这种古老的武器啊！ 关键是，一个小孩是怎么射出速度这么快的箭，那么大一把弓他之前又是藏到哪里去了啊！ 面具下的黑羽快斗有点抓狂地想，内心充满了震惊不解和无处宣泄的吐槽欲。 是不是现在的小孩都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他这种高中生已经落后时代了？！ 黑羽快斗内心充满了各种纷繁复杂的思绪，手中输入密码打开保险门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他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这次被意料之外地突然揭穿了身份，暴露了他已经知道了“暗号”的事实。 -- 第83页 如果就这么退却，寻找机会再次进入展览厅，且不说找不找得到机会——最好用的身份已经被他使用过了——“暗号”也肯定会被铃木次郎吉换掉，他们的警惕性会更高，拿到“海洋之星”的可能性也会更小。 这几乎是唯一的机会了，在烟雾弹的效果消散之前拿到宝石并且脱身离开。 黑羽快斗这样想到，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地闪身钻进了展览厅里。 敏锐的听到保险门被打开动静的阿贾克斯也不甘落后，飞快地跟着烟雾中那一道朦胧的身影钻进了展览厅内。 此时的怪盗基德已经站在了展览柜旁边。 密封性极好的保险门在开启之前没让一点烟雾漏进展览厅里，所以进入展览厅的阿贾克斯一眼就看见了怪盗基德手中举着的那颗映着六射星光的大宝石。 阿贾克斯不由分说，举弓就是一箭，直直朝着怪盗基德举着宝石的那只手射去。 怪盗基德闪身躲过箭矢，这才看清阿贾克斯手中举着的弓箭到底长什么模样。 怎么像个游戏装备一样！这种玩具真的能射出那么有威力的剑吗！ 黑羽快斗在内心抽搐了一下嘴角，脸上却一分也没显现出来，而是喊话道：“弓箭可是大杀伤力武器，这种东西可不该随便对着别人用。” “你放下弓箭，我就把这颗宝石还给你怎么样？” 黑羽快斗刚刚已经看过了，这颗“海洋之星”也不是他要找的潘多拉，用这个做交易换对方不要再堵在门口，让他快点出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他至今为止偷了这么多颗宝石，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拿弓直接对着他射的。 阿贾克斯不为所动，从分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的背后抽出了一支散发蓝光的奇异箭矢搭在弓弦上，用一个一看就很生涩的姿势再次瞄准了怪盗基德。 黑羽快斗瞳孔地震，反应慢了一拍，十分惊险躲过了阿贾克斯射出的这一箭。 箭矢撞在四周的钢化玻璃上，号称子弹也打不碎的钢化玻璃立刻裂开了蛛网一样的缝隙，一小股水流从里面激射出来，很快和之前裂开的缝隙里流出的水积成了一滩水泊。 威力比子弹还大的箭矢！ 黑羽快斗发现了开始漏水的玻璃，立刻顾不上思考这种魔幻的箭矢和小泉红子、魔法什么的有没有关系，而是大喊道： “等一下，别再攻击了！再这样下去，这里的玻璃就要裂开了！” “那么，源吉在哪里？” 阿贾克斯稍稍放下了天空之翼，眸色沉沉地问道。 “他当然是被我放在了一个暂时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基德理所当然道，然后在阿贾克斯再次举起的天空之翼中急匆匆地补充道： “等等等！不要开弓！就在这里洗手间的第二个隔间里而已！” 阿贾克斯一愣，放下天空之翼。 “……你没有伤害他？” “真正的绅士是不会随便伤害无辜的人的。” 黑羽快斗露出了月下魔术师的神秘微笑。 实际上，他心里的呐喊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啊！他明明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要被误认为是反派，被当做靶子射了这么多箭啊！ “那……” 阿贾克斯下意识地想要收弓让路。 一个人影就在这时从外面匆匆地赶了进来。 “源吉！” 阿贾克斯眼睛一亮，注意力立刻从基德身上转移，就要迎上前去。 怪盗基德便趁机将宝石丢给进来的初鹿野源吉，从保险门缝间溜出去，只在门外变得稀薄了不少的烟雾中留下了一个脱帽致意的背影。 “下次再见了，朋友们！” 初鹿野下意识地接住了宝石，皱着眉咳嗽了两声，还没从呛人的烟雾中缓过神来，一片连绵的碎裂之声就从他身后传来。 阿贾克斯射出的那两箭引发的连锁反应终于姗姗来迟。 喷涌的水流在初鹿野身后骤然爆发，宛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一样朝着他覆压下来，几乎堵住了他所有逃生的去路。 意识到身后似乎发生了什么的初鹿野瞳孔骤缩，却来不及转头，更来不及躲闪。 而正在他面前，向他猛扑过来的阿贾克斯一点点睁大了眼睛，湛蓝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了那人力而言，几乎无可反抗的铺天水瀑。 ……人的力量无法反抗，那神的力量呢？ 仿佛慢放一般的，一个念头浮现在了阿贾克斯的内心。 ——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弓，不是枪，不是能制造水流的法器，而是这世间最锋利的、能够斩断水流的刀刃。 一枚如他的眼睛一般湛蓝的神之眼落到了他的腰间，阿贾克斯伸手握住天空之翼，弓箭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柄由水流构成的长刃。 “断流！” 长刃划过水瀑，以这世间最顶尖的锋锐与强大切断了铺天的水流。 达达利亚抱住还没反应过来的初鹿野，趁着水瀑被切断停滞的这一瞬间就地一滚，从半开的保险门中扑了出去。 巨量的水立刻轰隆隆地落在了与他们一门之隔的地板上，就好像里面凭空多出了条小型的瀑布。 “……你没事吧？” 已经变回了成人体型的达达利亚转头看向被他护在身体下面的初鹿野，湛蓝的眼睛里面满是真切的担忧和抱歉。 -- 第84页 初鹿野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对上了达达利亚那双与他距离极近的蓝眼睛。 他甚至能感受到达达利亚呼吸时吐在他脸上的气息。 “没没，没、没事！” 初鹿野结结巴巴地道，黑发下的脸和耳朵已经红了个通透彻底。 第45章 通风管道中 “我、咳咳……” 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初鹿野一张嘴,就因为之前吸入了太多的烟雾，忍不住再一次咳嗽了起来。 原本就通红的脸一时因为憋气变得更加红了起来。 “咳咳……谁、咳，谁在那里？” 铃木次郎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似乎是听见了已逐渐变得稀薄的烟雾中传来的声音，正挥着手一边驱散烟雾，一边向着初鹿野所在的位置靠近。 初鹿野一惊,立刻就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但他忘了达达利亚还压在他身上。 “嘭”一声闷响。 “嘶——” “嘶——唔” 两个人齐齐捂住了额头，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 不同的是，初鹿野抽气到一半就硬生生止住了声音，同时飞快地伸手捂住了达达利亚的嘴,把达达利亚剩下的一半冷气堵在了回去,另一只手里还抱着被基德丢过来的‘海洋之星’。 “不要、说话，快、走。” 初鹿野凑近达达利亚,用气音极小声地催促道。 两人几乎额头抵额头,一蓝一黑的两双眼睛对在一起。 如果不是初鹿野捂在达达利亚嘴上的手，这一刻的距离简直近到他们头一低就可以亲在一起。 “什么声音,是源吉吗？咳咳咳……” 额头碰撞的闷响惊动了铃木次郎吉，他的声音立刻又靠近了一点。 稀薄的雾气已经快要遮掩不住铃木次郎吉圆墩墩的身形，同样的,也已经快要遮挡不住这里的达达利亚和初鹿野两人叠在一起的身影。 ‘快、走……’ 初鹿野立刻向着还一动不动的达达利亚拼命使眼色,用口型无声而紧急地道。 达达利亚眨了眨眼睛,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纹丝不动。 他的视线落在眼前的初鹿野因为紧张而不断扑闪的黒睫毛和正一张一合的嘴唇上，脑袋突然往前凑了一下。 初鹿野只感觉自己将要出口的又一句无声的催促被自己的手背堵在了嘴里，与此同时,手心里柔软微凉的触感一闪而逝。 他猛然愣住。 达达利亚就趁着初鹿野怔愣的这一瞬间箍住他的膝弯,猛地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什……” 初鹿野骤然失重,下意识地抓住了达达利亚的衣襟,另一只手则收紧了怀里的‘海洋之星’，生怕它被自己摔了下去。 铃木次郎吉只看到雾中一道影子带着一抹闪亮的宝石光芒一闪而过。 他条件反射地叫到： “怪盗基德！别跑！” “什么！怪盗基德？！” 从走廊另一边呼啦啦涌过来的警察捕捉到关键词，立刻又呼啦啦地追了过去。 为首的中森警官追得尤其真心实意。 大概是因为基德让他在天台上吹了半天的冷风，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甚至宝石也被成功偷走了的缘故，中森警官这一次想抓住基德的愿望格外强烈，以至于他身后的警察们也一起冲得格外凶猛。 但是，怪盗基德已经跑了啊！ 初鹿野对他们现在被警察追着在展览馆里乱窜的局面感到十分错愕。 虽然达达利亚现在的样子确实不能暴露在警察或者次郎吉的眼前，但是他没有必要躲着警察们走啊！ 他还要把“海洋之星”还给次郎吉伯伯，告诉宝石已经找回来了啊！ 初鹿野在周围风声疾速掠过的呼啸声中用力抓住了达达利亚的衣领，把他的脑袋扯下来，贴近他耳边尽力压低声音道。 “把我、放、下来……” 达达利亚在疾速的奔跑中扬起了眉，勾唇一笑，那双蓝眼睛仿佛是快速变幻的风景和晃荡的怀抱中唯一稳定的事物。 “我可不能丢下你啊，伙伴。” 这是丢不丢下他的问题吗！ 初鹿野憋着气，瞪大了眼睛，却笨嘴拙舌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越发用力地抓紧了达达利亚的衣襟，再次重复道： “放我、下来！” “伙伴！别扯、别扯，要喘不过气来了！” 达达利亚被扯着衣襟，拼命往后仰着头对抗初鹿野把他往下扯的力道，以一个略显别扭的姿势飞快地向前冲去。 “抓住基德！把他包围在里面！” 走廊的拐角处传来了警察们围捕怪盗基德的声音。 达达利亚立刻紧急刹车。 他们已经冲出了烟雾弹的笼罩范围，身后稀薄的雾气里传来由中森警官领头的那队警察纷乱的脚步声，前面的走廊拐角处来合围的那队警察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两面追截，他们被堵在了这条没有拐角的走廊里。 达达利亚抱着初鹿野站在走廊中央，好像感受不到现在紧张的形势一样，嘴角仍然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 他因为无光而显得格外阴森的湛蓝眼珠子在周围有限的空间里快速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头顶的墙壁上。 初鹿野也把视线投了过去，那里是一面镶嵌在墙壁上的通风管道口。 -- 第85页 是准备躲进那里面吗？ 初鹿野想到，忍不住皱了皱眉。 虽然这个展览馆因为占地面积较大，为了保证空气的流通而拓宽了通风管道的宽度，从而让像初鹿野这种少年的体型可以比较轻松地躲在里面，但是达达利亚不一样。 作为一个至冬民族的成年男性，即便体型在至冬甚至算得上瘦削，达达利亚的体型与初鹿野也绝不在同一个量级。 他真的能躲进这个狭小的通风管道里去吗？ 一道水流激射出去，削断了固定通风管道口挡板的螺丝钉。 失去大部分固定的栅栏挡板立刻垂了下来，只剩下最上面的一颗螺丝钉摇摇欲坠地维持着它不掉下来。 达达利亚低头看了初鹿野一眼，发现了他紧皱着的眉头，似乎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一样自信笑道： “可不要小瞧我啊，伙伴。” 他手臂发力，托着初鹿野的膝盖弯将他举到了通风管道的高度。 初鹿野一时来不及多想，为了不耽误达达利亚的时间，他将宝石揣进了怀里，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通风管道。 通风管道的内部十分狭窄，初鹿野躲在里面的时候只能匍匐着趴在管壁上，连转头的动作都十分困难，更不用说转身了。 更糟糕的是，他倒退着往里面前进了一小段，马上就发现了拦在管道中间高速旋转的换气风扇。 前面没有路了。 初鹿野只好艰难地撑起身体，伸着脖子试图看清通风管道外的情况。 ……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看见两只手抓住了通风管道的边缘，也看不出达达利亚在外面做了什么，一颗橙发蓝眼的脑袋就从下面冒了出来，随后整个人都像违反了重力一样，纯靠手臂的力量就顺滑地窜进了通风管道里。 他甚至没忘记带一把管道口的栅栏挡板，让它晃晃悠悠地卡在了管道口中。 初鹿野立刻贴紧了管道侧壁的铁皮，以免挡到了达达利亚进来的路。 本就狭小的通风管道此时挤进了另外一个人，可供初鹿野活动的空间顿时变得更小，更加逼仄起来。 已经贴在管道侧壁上的初鹿野无论再怎么往后缩，都免不了和达达利亚有肢体接触。 缩着肩膀仰躺在管道里的达达利亚眨了眨眼睛。 不知为何，他的眼睛即便没有高光，在这块照不进光线的黑暗空间里都显得格外显眼。 他突然伸手揽住了不断往后缩的初鹿野，将他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初鹿野一时猝不及防，鼻梁磕在达达利亚硬硬的锁骨上。 他立刻捂住鼻子，鼻酸得想要流泪。 而初鹿野怀里的“海洋之星”也同时磕在了达达利亚的腹肌上。 他吸了一口凉气，伸手往怀里摸去，结果却碰到了初鹿野腰上的痒痒肉。 初鹿野顿时不止是鼻酸想要流泪了。 他下意识地弓起腰背想要躲闪，结果却因为伏在达达利亚的身上变成了仿佛引诱一般的扭动。 达达利亚“嘶”了一声。 两人立刻同时僵住了动作。 初鹿野小心翼翼地想要退开，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他只好按住了达达利亚作乱的手，压低声音再次声明道： “不要、碰、我的腰，我、怕痒……” 然而初鹿野并不知道，他的这番严肃声明因为眼含泪珠，声线带着点点被挠痒后的颤抖，甚至无法用加大音量的方法来彰显气势，而显得格外气弱。 尤其是落在戴着滤镜的人眼里，这几乎与欲拒还迎的撒娇没什么两样了。 第46章 弓架子 黑暗逼仄的通风管道里,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距离近到几乎可以呼吸到到对方的气息。 栅栏口挡板外的灯光照不进深处黑暗的管道里，但是反射进了初鹿野黑亮亮，还带着隐隐泪光的眼珠子里。 几缕黑黑的卷发碰到初鹿野的额头,搭在了那对黑眼睛的睫毛上。 达达利亚几乎怀疑,如果那几缕黑发落进那双眼睛里,是不是可以荡起一圈圈波光和涟漪。 出于一些他自己可能都还没想清楚的动机,达达利亚突然反手抓住了初鹿野的手腕，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初鹿野下意识地低了低头,对上达达利亚的视线,黑眼睛里倒映出橙发蓝眸的模糊身影。 他在等着达达利亚要说出来的话。 “你……” “报告中森警官,没有找到怪盗基德的踪迹！” 栅栏口挡板外突然传来了警察们响亮的声音。 达达利亚被打断了情绪，猛然一顿,一时记不起来他刚刚想要说些什么。 初鹿野也醒悟过来，往后退了退，试图拉开一点两人间的距离。 通风管道里的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换气扇不停歇的呼呼风声。 挡板外，警察们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 “报告中森警官，1队没有发现怪盗的踪迹！” “报告中森警官,2队也没有发现！” “报告中森警官,3队在窗外观察到了怪盗基德乘着滑翔翼逃走的身影！” “可恶,又让他跑掉了！” 中森警官愤怒但又隐隐透着习以为常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与此同时,初鹿野感到他们身处的通风管道似乎震动了一下。 -- 第86页 大概是中森警官愤怒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墙吧。 初鹿野如此想到。 警察们抓不住怪盗基德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中森警官领头的队伍都只顾着追他和达达利亚。 而他们俩在非自愿的情况下给怪盗基德打了一回掩护。 “那么宝石呢？基德这次有没有把宝石还回来？” 中森警官发泄了一下愤怒，再次询问到。 “没有！目前还没有发现！” 另一个警察的声音。 “可恶！那再去排查！” “是！” 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渐渐开始远去。 宝石！ 初鹿野一惊,立刻想起了怀里差点被他抛之脑后的“海洋之星”。 “在找这个？” 达达利亚动了动,举起了一颗半个手掌大的蓝宝石，湛蓝的宝石上奶白色的六射星光在黑暗的环境里隐隐反射出光芒。 可能是在刚才的混乱里掉到旁边去了。 初鹿野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伸手将宝石拿了回来。 就在这时，初鹿野放在身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惊了一下，抱着宝石手忙脚乱地想要把震个不停的手机掏出来。 只是一边要顾忌着不能磕碰到宝石，一边又要控制着身体不要乱动，初鹿野的动作进行得很是艰难。 达达利亚看他半天没把手机掏出来，索性帮了个忙，伸手进了初鹿野的外套口袋，轻巧地帮他把震个不停的手机捏了出来。 初鹿野拿到手机，感激地看了一眼达达利亚，然后立刻低头看向了屏幕上亮起的来电人备注。 【姨妈】 大概是来问他去哪里了的吧。 初鹿野想到，按掉了这个电话。 毕竟警察们虽然听起来离开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个时间外面还会不会有人巡逻，还是不要先发出声音来比较好。 初鹿野这样想到，打字给铃木朋子发送line。 【怪盗基德把宝石丢给我了，我一会去找你们，姨妈，你们还在展览厅那里吗？】 铃木朋子的回应很快就发了过来。 【我已经在门口大厅里了。宝石在你手上？那你把它还给你次郎吉伯伯就行了，姨妈有急事，这次就先走了。】 【好。】 初鹿野回到，内心悄悄松了一口气。 姨妈先走了的话，他就不用再考虑怎样在她眼皮底下，瞒着她把达达利亚这么一个大活人带出去了。 初鹿野给铃木次郎吉发了个消息，确认他还待在展览厅附近后，收起了手机，对达达利亚认真道：“我先、下去，你、待在、这里。” “我待在这里？” 达达利亚重复道，似乎有点惊奇地瞪大了双眼。 “是。” 初鹿野点了点头，不再等达达利亚的回答，挪到通风管道口，打开挡板，跳了下去。 稳稳落地，满分动作。 “等等啊，伙伴！” 达达利亚从通风管道口探出一个橙黄色的脑袋来。 原本已经准备转头就走的初鹿野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达达利亚。 “还有、什么、事？” “你真的要丢下我吗，伙伴？不会吧，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啊！” 达达利亚睁大了眼睛，似乎仍然对初鹿野决定一个人行动这件事情感到十分惊奇，无光的蓝眼睛却并不能表达出什么情绪。 ……这和能力也没有关系吧。 初鹿野仰着头想，用死宅再次面对经典骗氪场景时控制钱包的自控力控制住自己，只是微微晃了晃神，便冷酷地拒绝道： “不行，你、太大了，会被、发现。” 等他把宝石还回去了再来想办法把达达利亚带走就好了。 “不要啊，伙伴，你要相信我。我可以、我可以变小的！” 达达利亚说着，忽地变成了q版手办的形态，从通风管道口跳了下来。 初鹿野下意识接住了变小的达达利亚，然后，缓缓地瞪大了眼睛。 “……你可以、变成、这样？！” 黑眼睛对上蓝眼睛，大眼瞪小眼。 站在初鹿野手心的小达达利亚干笑了一下，面对那双似乎已经快要冒出火光的黑眼睛，只能无力地辩解道： “我也是第一次用这种身体，之前的操作，有点，不太熟练。” “所、以、就……” 初鹿野一字一顿地道。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也不妨碍这句话表达出他被耍了的愤怒。 初鹿野看了达达利亚一眼，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让达达利亚切实地知道自己对这件事的愤怒。 他想了想，突然伸手对着达达利亚的额头就是一个爆栗。 达达利亚猝不及防，“嗷呜”一声捂住额头，在q版化的手办脸上露出了眼泪汪汪的狗狗表情。 初鹿野冷酷地宣布道：“你的、冬极、白星、被我、克扣了。” “什……这不重要啊，伙伴。” q版的达达利亚捂着额头泪眼汪汪，却并不如初鹿野所想的那样，对他暂时失去了的冬极白星表达出什么惋惜或者后悔之类的情绪。 初鹿野一愣。 “你、不喜欢、冬极、白星、吗？” 他顿时陷入了另一种纠结中。 毕竟，生气是一回事，送冬极白星是另一回事。 -- 第87页 初鹿野原本就准备等达达利亚变回去之后再给他做一把冬极白星，作为礼物送给达达利亚的——所以他才会用“克扣”这种词。 但是如果达达利亚原本就并不想要冬极白星的话，刚刚那句话就不仅显得他很没有威慑力，甚至还让他自己有点愧疚起准备礼物的时候没有询问过当事人的意见了。 “我怎么会不喜欢！” 弓架子aka达达利亚震惊道，匆匆开始解释他之前那句话的意思。 “我是说，伙伴你如果还生气的话，可以再对我做点别的什么，比如……” 他状似思考了一下，以拳击掌，恍然道：“再弹几下我的头，或者让我当你的陪练，或者其他的什么……” “无论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答应你的。” q版的达达利亚肯定点头，看起来十分认真地道。 “我……” 再弹一下达达利亚的脑袋有什么必要吗？ 陪练也是，和达达利亚打一场，除了会让他全身酸痛之外，还有什么作用吗？他不是靠体术战斗的那一类人啊。 初鹿野在心里吐槽，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但又不可避免地觉得脸上有些热热的。 他低了低头，试图用额前的刘海挡住自己的脸，避开达达利亚的目光，转移话题道：“走吧，我们、去把、宝石、还回去。” 第47章 争端【加更】 初鹿野将宝石交还给了铃木次郎吉。 铃木次郎吉拿着宝石,看着已经被破坏得彻底，水淹了满地的展览厅，脸上露出了一点忧愁。 “这么容易就被基德打碎了，这个展厅的玻璃质量还是不够啊,这种安全性,怎么能放心开放给公众呢？” 铃木次郎吉唉声叹气。 初鹿野十分心虚,他总不能说这个展厅其实安全性没问题,让它碎掉的罪魁祸首是来自提瓦特的神明的力量。 他只好在心里对怪盗基德道歉，让基德背下了这个黑锅,转而笨拙地安慰铃木次郎吉道： “没事的,伯伯,很快、就能、修好的。” 铃木次郎吉还是叹气：“我担心的也不是这个问题……主要是再去找可靠的材料也需要时间，但是如果不趁着热度正高的时候将展览馆开起来,这个展厅即便修好了也没有用了。” 什…… 初鹿野瞳孔地震。 他第一次知道次郎吉伯伯和基德掰头的过程中还有这样的商业机密，原来基德才是被薅羊毛的那个流量密码。 初鹿野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铃木次郎吉了，只好跟着一起忧愁起来： “那、这颗、宝石、该怎么办、呢？” 按照次郎吉伯伯的说法，这颗宝石算是提前投资吧，如果展览馆开不起来的话，拍下这颗宝石的投资不就算是打水漂了吗？ 铃木次郎吉看了初鹿野一眼,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笑了起来。 “有了,源吉你最近是不是刚搬家？” “是……” 初鹿野老实点头,并不知道铃木次郎吉突然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什么。 他有点疑惑地看着铃木次郎吉。 而次郎吉则哈哈大笑起来：“那岂不是刚好,我这个做伯伯的还没给你送乔迁的贺礼吧？” 他将手中的鸡蛋大的宝石又递回给了初鹿野。 “这颗‘海洋之星’就当做是给你的贺礼，拿去装点房子吧！” “不……” 初鹿野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他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能接受。 毕竟他自觉自己什么也没干,甚至还毁了次郎吉伯伯的一个商业机会,怎么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但是架不住铃木次郎吉将宝石连连推过来,甚至假装生气地扬言： “我那里可没有多余的保险柜用来存放这个了，你如果不要的话，我就只能把它丢在一堆杂物里落灰了！” 初鹿野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这时，处理完和警察那边交接事情的钟离也走了过来，看了眼那颗被推来推去，十分没有“世界之最蓝宝石”面子的“海洋之星”，帮腔道： “收下吧，源吉，宝石的意义本就在于被人欣赏。与其让它在保险柜中蒙尘，还不如物尽其用，将它作为新居中的摆设。” 钟离将不方便在外面叫出口的“旅行者”换成了初鹿野的名字。 初鹿野顿时一愣，定定地看着钟离。 铃木次郎吉十分赞同地点头：“没错，宝石的意义本就如此，钟离先生说的很对。” “更何况，这不过是世界上最大的蓝宝石而已，有‘最大’这个名头的宝石还有很多，尽管收下吧，它没你想的那么珍贵。”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初鹿野也想不到办法再推辞了。 他伸出双手接过那颗其实已经十分熟悉的宝石，颇有些羞惭地道：“谢、谢谢，次郎吉、伯伯。” “不谢不谢。” 铃木次郎吉爽朗地摆摆手，笑道：“只要源吉你多把钟离先生带来和我聊天就好了，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在花钱这方面上和我这么有共同语言的人了！” 钟离沉稳道：“您谬赞了。” 初鹿野左右看了看，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次郎吉伯伯和钟离先生能够这么快就成为朋友了。 ……原来是因为在花钱这方面的共同之处，真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 第88页 躲在初鹿野口袋里的达达利亚就在这时候稍稍冒出了一点头来，湛蓝而无光的双眼直直看向了钟离所在的位置。 初鹿野一惊，立刻伸出手指按住达达利亚的脑袋，在达达利亚小小的挣扎中，不着痕迹地把他按了回去。 发觉达达利亚老老实实地缩回去没再冒头，初鹿野稍微松了一口气，悄悄抬眼看铃木次郎吉。 次郎吉还在高兴地和钟离聊天，并没有发现初鹿野这边的不对劲。 但是悄悄抬头的初鹿野却对上了另一双赤金色的眼睛。 钟离好像一直都在用余光留意着他这边的情况一样，眼中带着一点点疑问，还有一点若有所思。 初鹿野知道钟离在疑问什么。 他点了点头，以表明钟离的猜测是正确的，达达利亚的噩梦确实已经解除了。 钟离眼中的疑问和若有所思顿时变成了然的笑意。 他轻轻点了点头，结束了和初鹿野这一番无声的眼神交流，转回头去和铃木次郎吉继续交谈起来。 “伙伴，我想和他打一场。” 达达利亚再次悄悄冒头，附在初鹿野耳边战意熊熊道。 ……最好不要。 初鹿野无奈地想到，但却无法说出口，只好拖延到：“现在、不行。” q版的达达利亚看了初鹿野一眼，一副似乎很懂的样子，保证道：“放心吧，伙伴，我不会在这里打起来给你添麻烦的。” “我一定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到了那时，再痛痛快快的和他打一场。” ……我也不是在担心你打架不看时间和场合这件事情啊。 初鹿野想到，虽然确实这方面的担忧也是应该考虑的，但是他最担心的，还是达达利亚自己约架，结果却打不过钟离先生。 心灵受创都是小事，初鹿野相信达达利亚不会因为打架输了就耿耿于怀，主要是两个人打架万一动真格了，然后受伤太重——此处主要指达达利亚，毕竟帝君有玉璋护盾——就不好办了。 毕竟以他们现在没有治疗的情况，受了伤根本没办法获得治疗，如果受伤太重不得不去医院的话，那就直接暴露黑户身份了。 初鹿野忧心忡忡的操心且不提。 铃木次郎吉和钟离这边，在聊完最后的事情之后，钟离向次郎吉告了别，来到了初鹿野身边。 “走吧，源吉，是时候该回去了。” 钟离垂眸道。 初鹿野又一次听见钟离叫了他的名字，虽然知道是因为在外面不方便叫他“旅行者”的缘故，但还是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嗯”了一声，向铃木次郎吉告别。 两人，还有初鹿野口袋里的达达利亚一同上了回家的计程车。 ……其实这个时候应该考虑买车的事情了。 初鹿野如此想到，但是眼睛却忍不住往与他并排坐在后座的钟离身上瞟，数次想要张嘴说话，但又欲言又止地憋了回去。 期间一直稳稳坐在座位上的钟离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将视线转到了初鹿野身上。 初鹿野立刻像是被抓包一样，心虚地把头扭了回去。 “想问什么就问吧，旅行者。” 钟离笑着，语气平稳道。 ……称呼又变回去了，是因为计程车上有挡板，司机看不见后面的他们的缘故吗？ 初鹿野想着，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虚心询问道：“钟离、先生，为什么、突然、叫我的、名字？” “只是因为在外面称呼‘旅行者’不太方便而已。” 钟离答道，理由与初鹿野所想的一样简单。 初鹿野点点头，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回答，但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有点失落。 ……也许是因为“旅行者”这个称呼显得不够特殊。 初鹿野如此想到，开始在内心劝说自己放平心态，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 毕竟人一生，能有一次像这样打破次元壁，与向往已久的朋友们见面的机会已经十分难得。 如果过于强求，想要自己在他们心中能够获得一个特殊的地位，未免把自己看得太独一无二，有些过分自信了。 而钟离看了初鹿野一眼，再次露出了那种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透彻眼神。 他微微笑道：“不要思虑过多，旅行者。” “你要明白，在这个没有璃月的世界，你已经是我唯一需要守护的事物了。” “……！” 初鹿野缓缓瞪大了眼睛，感觉大脑已经彻底宕机，发出了齿轮咬合不动的艰涩口申口今。 达达利亚再一次忍不住冒出头来，颇有些不爽地道： “你去保护你的璃月就够了，我的伙伴，不需要你来管。” 钟离看了从初鹿野衣领后的口袋里冒出来的q版达达利亚，脸上带有安抚性质的微笑缓缓收了起来： “恐怕这与你无关，来自至冬的武人。” 两人之间冒出浓浓的火药味。 而明明身处于这个争斗的旋涡中心的初鹿野，却像是完全没感受到这险恶的氛围一样，满脸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神游天外。 他满脑子都还回荡着钟离刚刚说出来的那一句话。 回音叠回音叠回音。 初鹿野忍不住一头撞在了前排空置的座椅后背上，逃避似的捂住了脸。 -- 第89页 而他没有控制力道的一记头槌，不仅让前排的座椅晃了一晃——感谢司机并不坐在这个座位上——同时也让扒在他口袋上的达达利亚一时重心不稳，差点滑了下去。 q版的达达利亚费了一会力气，才终于在柔软的布料上借到了力，从口袋外面翻回了口袋里去。 自然，原本充斥在这个空间里的火药味也早已经消散。 这次的争端无疾而终。 第48章 晨曦酒庄 当晚,达达利亚在新的大房子里领到了他的房间。 香菱的菜一如既往的好吃——除了有时候太辣，让达达利亚这个学不会用筷子的至冬国人十分难以接受就是了。 虽然这对初鹿野这个喜欢吃辣的人来说，这简直再好不过了。 听莫娜说，香菱最近在学习怎么在手机上选购新鲜的食材。 因为怕给初鹿野添麻烦,所以她们平常基本都不出门,许多东西都要依靠网购来补充,在挑选食材方面就无法直接地通过眼睛来进行判断。 初鹿野听完之后十分愧疚。 他这段时间都在忙自己的事、忙搬家的事、忙帮钟离先生适应环境的事,不仅抽不出时间来带大家出去好好看看异世界的风景，甚至还要委屈莫娜和香菱一直待在家里,不能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用、担心、给我、添麻烦。” 初鹿野对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莫娜道。 他已经发现了,不知道是因为世界碰撞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其他人对《原神》这个游戏的记忆都已经消失了。 之前姨母没认出钟离和魈还可以解释说是她并不关注这方面事情的原因，但是最近,初鹿野已经很久没在地铁站或者广告牌上看见游戏的宣传广告了，他电脑上的游戏本体也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初鹿野觉得，在这种情况下，香菱她们只要换一身装束，大概就能很自由地在大街上行走了。 他将原因解释给莫娜听。 莫娜吃惊道：“你说得是真的吗，旅行者？我们在外面乱逛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毕竟、毕竟,我们在这个世界都要靠你照顾我们,万一、万一……” 她的声音逐渐小下去。 “没问、题。” 初鹿野肯定地点点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或者、找人来、帮你们。” 至于找谁,社恐狭窄的社交范围并不容初鹿野有富裕的选择余地，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选择就是——铃木园子。 初鹿野已经在脑海里构思好了该怎么向园子姐提出这个请求了。 莫娜却突然笑起来：“不用了，旅行者,我们自己的事,我们自己来处理就可以了。” 初鹿野一愣,迟疑道：“真的、不用吗？” 他代入自己当初突然搬到东京的情况，想要快速适应环境的话，当然还是有一个当地人帮忙比较好。 更不用说莫娜她们都不是搬到其他城市，而是直接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世界，一个人面对的话，总会觉得有些孤独的吧？ 莫娜狡黠地笑道：“这就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秘密了，这个可不能告诉旅行者你。” ……是这样吗？ 初鹿野有些茫然地想到，抓了抓自己满头黑黑的小卷毛，总感觉自己似乎被某个神秘的圈子推了出去。 莫娜向他挥了挥手，站起身来：“不和你聊了，旅行者，我还有事要和香菱商量。” “晚安。” “晚、安。” 初鹿野回道，在莫娜走后，缩在沙发上掏出了手机，想要检查一下自己的line。 “旅行者。” 熟悉的沉稳语调和熟悉的低沉声音。 是钟离先生。 初鹿野从手机屏幕抬起头来，看见钟离正站在沙发后面，低头俯视着他。 新房子的客厅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此时窗帘还敞开着，如果关了室内灯的话，应该可以看见月光温柔地从窗外照进来，在地板上落下一个明亮的影子。 此时的室内灯并没有关闭，常理来讲，初鹿野不该能看见窗外的月光。 但在和钟离对上视线的这一刻，他却觉得似乎有月光轻轻落到对方眼中，闪出了一瞬间温柔的辉光。 初鹿野忍不住眨了眨眼。 那一瞬间的月光就在他眨眼的短暂时间里，在钟离的眼中消失无踪了。 仿佛不过是他的错觉一样。 直到那双赤金色的眼睛里漾起了一点笑意，初鹿野这才发觉他似乎盯着钟离的眼睛走神太久了。 他立刻重新低下头，以躲避钟离笑意逐渐浓郁起来的目光，黑发下的耳朵略微泛起了一点红色。 初鹿野咳嗽了一声，然后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低着头拍了拍空出来的沙发道：“钟离、先生，先坐下、来、再说话、吧。”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掩饰自己的尴尬。 钟离当然不会拆穿初鹿野。 他从善如流地坐下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一样开口道： “旅行者，你是否好奇过我们为何来到这里？” 初鹿野猛然抬起头：“可、可以说、了吗？”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钟离先生说对他说过“我现在还不能对你说出任何事情”，然后他就直到现在也没能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 第90页 “至少其中的一部分可以了。” 钟离含笑点头。 “世界相互碰撞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初鹿野点点头：“系统、告诉、我了。” “那么我要告诉你的就是，我们都是为了你而来的。” 钟离微微偏头，耳边的吊坠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了一下。 他的视线落在了初鹿野的身上。 初鹿野懵了一下。 “……什么、意思？” 系统不是确认了他的梦境是两个世界最初的交点吗？难道这个交点不是随机选择，而他只是运气好撞上了而已吗？ 他一直以为，系统对他表现出来的在意，只是因为这些围绕着交点发生的事件由他来处理最方便。 而他不过是一个被随机出来的，拯救世界的工具人而已。 钟离叹了口气，似乎又猜到了初鹿野在想些什么。 很多时候，初鹿野都觉得钟离先生比他这个有术式做外挂的家伙更能够看透人心。 而他，这个术式在他手上，就好像一个被不会扣扳机的小孩握着的枪一样。 他从来无法发挥出自己所拥有的能量。 “源吉。” 钟离将手放上了初鹿野的脑袋，直视着他的眼睛。 “停下你的念头。” 初鹿野下意识地抬了抬头，对上了钟离赤金色的眼睛。 不知道是因为难得被钟离先生叫了名字，还是因为脑袋上多了一份颇有存在感的重量，他竟然真的停下了脑海中纷繁复杂的思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的大脑。 “很好。” 钟离赞赏地揉了揉初鹿野的蓬松的黑卷发，似乎对他能及时住自己向低沉的方向滑落的情绪而感到很高兴。 初鹿野脸色一红，立刻又要低下头去，却被钟离捧住了脸颊，因而无法达成这个动作。 钟离的力道并不强硬，介于捧和抬之间，但初鹿野还是因此不得不抬起头来直视钟离的眼睛。 “看着我的眼睛，旅行者。” 钟离捧住初鹿野的脸，半强迫半引导地让他直视自己。 初鹿野并不习惯这样过分直接的对视，视线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但是贴在他脸侧的手套布料的质感，还有钟离大拇指上冰凉的扳指总能在他想要挪开视线的时候，及时地提醒他。 初鹿野勉强挺住了和钟离的对视。 那片温柔的月光似乎又落到了钟离的眼睛里。 钟离微微笑起来：“有一件事情你须得知道，我也是为你而来的其中一员。” “我并不知晓其他人是为何想要来见你，但是于我而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向那个深渊。” “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所以不必怀疑，对我而言，你就是特别的。” 初鹿野终于知道了钟离刚才为什么要让自己直视他的眼睛。 因为如果不抓着他让他抬起头，大概早在钟离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低着头跑掉了。 即便是现在，初鹿野也是大脑一片浑噩，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是怎么躺在床上睡过去的。 ……大概率是像游魂一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飘着回了自己房间的吧。 第二天醒来，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卷发，坐在床上的初鹿野如此想到。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毕竟不说就不会错，不做也不会错，就这样吧。 初鹿野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正常地下了楼。 然后在楼梯上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落地窗旁边，看着窗外乌云遍布的天空的钟离。 初鹿野立刻撇过头，鸵鸟一般地装作没看见，溜到了餐厅里。 他在心里默默感谢新房子的宽敞，如果是之前那栋老房子的话，也许还没等他下完楼梯，就已经被钟离发现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在餐桌上坐下的那一刻，落地窗旁的钟离就转过了头来，望着他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初鹿野坐在餐桌上，掏出手机查了查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天气晴朗，但是窗外分明乌云堆积，眼看着就要下一场大雨的样子。 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楼的吟游诗人同样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也看向了窗外黑漆漆的乌云。 “今天外面的景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哦，旅行者。” 温迪撑着下巴，提醒道。 刚刚只顾着躲钟离的初鹿野这才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窗外的景物。 然后他缓缓瞪大了双眼。 外面的景色不能说完全陌生，但却是初鹿野向来只隔着电脑屏幕见过的。 树林、村庄，还有大片大片的葡萄架——是晨曦酒庄。 “这可真是，好久没有见过的地方了啊。” 温迪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感慨道。 第49章 迪卢克 “看来这次只有我们三个被拉进来了？” 温迪看了看初鹿野,目光又转向了客厅的钟离。 初鹿野回头看了看，这才发现钟离也一直在看着这边。 “我对蒙德并不十分了解……旅行者,你是否知道这次的梦境与谁有关？” 钟离好像一点也没察觉到初鹿野异常的态度一样，态度自然地询问道。 -- 第91页 “……迪卢克·莱艮、芬德，是晨曦、酒庄的、老板。” 初鹿野偏了偏头，不怎么自然地回避了钟离的视线，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温迪也、知道的。” “卢老爷嘛，我当然知道,他调的酒味道可是相当不错……所以老爷子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就好了。” 温迪接话道，左右看了看这里不对劲的气氛，一溜烟地窜到了钟离旁边。 “诶,老爷子,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跟旅行者吵架了？” 温迪打着给钟离答疑解惑的名头,实际上却拿一只手遮着脸,悄悄地打探起了初鹿野今天态度奇怪的原因。 钟离偏头看了眼温迪。 风色的吟游诗人满脸写着八卦,眼睛里却挂着不知是真是假的担忧。 “……也没什么，可能是我太着急了。” 钟离叹了口气,并没有说出具体的情景。 温迪却眨了眨眼,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道： “哦——是那件事对吧？” 他用手肘拐了一下钟离,十分神秘地笑道：“你把那些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了？” “……不对，你如果告诉他了他不该是这个反应的,还是说……” 温迪狐疑地看向钟离：“老爷子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你想多了。” 钟离无奈道：“这种事情只靠我们是没有用的，即便全告诉他,说不定也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我只是……” 他突兀地沉默了一下,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截断了后面的话语。 “怎么了？” 短暂的沉默后，温迪疑惑地打断了钟离突如其来的沉思。 “……哦，没什么。” 钟离回过神来，神色一如往常，似乎刚刚只是在斟酌着组织语言而已。 “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 “真……” 温迪怀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站起来的初鹿野打断了。 “我、我先、出去、看看！” 坐立不安了好一会的初鹿野站起来道。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没忘记向钟离打一个报告，当然，眼睛肯定是看着地板的就是了。 初鹿野说完，不等钟离回答，就打开门冲了出去。 温迪微微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敞开的大门，又转头看了看同样望着大门的钟离。 “你们，肯定是吵架了吧。” 他语气肯定地道。 钟离并不想理会这个又突然装傻的不正经诗人，只是从伞架上抽出一把足够大的长柄雨伞，步履匆匆地跟了上去。 “快要下雨了，我跟上去看看。” 温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也有道理……诶，老爷子，等等我啊！” 他也追了出去。 另一边，初鹿野冲出了房子，入眼的就是一片连绵宽广的葡萄架。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新房子。 果不其然，这栋三层的独栋别墅，从外面看起来已经变成了晨曦酒庄的双层别墅的模样。 但是房子里面还是原来的样子，看来这次的梦境是只与房子外部的空间重叠了。 既然这样，迪卢克会出现的地方应该就是在外面了吧。 初鹿野这样想着，视线向着房子之外的地方望去。 但是目之所及只有翠绿的葡萄藤，还有葡萄架之外的苍翠的树林，唯独没有那头火红的头发。 会在哪里呢？在这样广阔的植物枝条遮掩下，想要找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初鹿野皱了皱眉。 还没等他理出一条思绪来，一只晶蝶就翩翩然飞过了他的眼前。 蓝绿的风晶蝶悠悠然地在空中舒展着身躯向前飞行，闪闪的翅膀每挥动一下，都会有蓝莹莹的粉尘落下。 简直就像童话故事中的魔法精灵。 初鹿野一时怔松，这才想起来晨曦酒庄里是有很多风晶蝶聚集。 他每次缺晶核的时候都会在提瓦特四处扫荡一番，晨曦酒庄就是其中一个绝不能落下的地点。 但是，初鹿野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会在现实里看见晶蝶飞舞的样子，哪怕是因为这里与迪卢克的梦境重叠在了一起。 ……太梦幻了。 初鹿野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用触摸的方式来确认这是否是真实存在的生物。 但他不过刚刚探出指尖，晶蝶就像被突然惊动一样，翩翩然飞向了高空中。 初鹿野伸出的手只来得及触碰到几粒晶蝶落下的粉尘。 像是雪花落在手心感受一样，隐约能感受到一点凉意，但又轻盈得让人没有实感，唯有摊开掌心的时候，才能看见那一滴融化在手心的小水珠。 不同的是，晶蝶落下的粉尘，消散之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初鹿野怔愣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掌心。 几滴水滴突然落在了地面上，然后是更多的雨点，很快，雨水就哗啦啦连成一片，砸在了土地上。 下雨了。 初鹿野从耳畔的声音中意识到这一点，但却没有感受到雨滴落在自己身上的凉意和湿漉漉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抬头，就发现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宽大的黑伞，大到足以将两三个他自己一起塞在里面还不会被淋湿。 握着伞柄的手是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而有力的男性的手。 -- 第92页 初鹿野顺着手、手腕、胳膊一路看去，然后对上了一双眼尾勾着赤红眼影、瞳色赤金的双眸。 是钟离先生啊。 初鹿野惊讶于自己竟然有一种毫不意外的感觉。 “谢谢，钟离、先生。” 初鹿野下意识地道谢。 然后隔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来，他现在好像是在躲着钟离先生走的吧。 初鹿野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他看看外面倾盆的大雨，又看看颔首的钟离，最终还是只能局促地站在原地。 ——外面的雨这么大，钟离先生好心出来给他撑伞，他肯定不能不管不顾地跑出去。 但是对于他之前躲着钟离走的事情，初鹿野又没办法解释，最后还是只能选择在这尴尬的气氛中保持沉默，等待着其他人来打破这个氛围。 倾盆大雨中，远处的一切事物都被模糊成看不明晰的色块。 世界好似突然只剩下这一把雨伞，还有被伞笼罩住的两个沉默的人。 好在，也没让这沉默的气氛保持太久，后一步出来的温迪很快就用他轻快的少年音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下雨了哦，旅行者！” 没有打伞的温迪欢快地踩着小水坑，一路轻盈地蹦到了钟离举着的雨伞下。 他抖了抖自己翠绿色大斗篷上落下的雨水，又摘下帽子拍了拍，好让它变得不像吸饱了水那样沉重。 钟离略有点嫌弃地后退了一步，避开那些从温迪的斗篷上哗啦啦落下来的雨水。 发现头顶的伞往后退了一步的温迪立刻也跟着蹭了上来。 “诶，老爷子，你把伞往我这边来一点，这雨快淋到我的帽子了！” 温迪叫道。 初鹿野也不得不跟着后退的雨伞退了一步。 “你为何不自己带一把？” 钟离停住了脚步，明明说出的是一个疑问句，语气却十分的平淡。 显然，他已经猜到了不靠谱的吟游诗人会给出一个怎么样的答案了。 “当然是因为我要踩小水坑啊。” 温迪理所当然地道。 “这个游戏很有意思的，你说对吧，旅行者？” 他看向初鹿野。 初鹿野突然被cue，思绪却根本没跟上温迪跳跃的话题，只好实话实说道： “我、没玩过、这个、游戏。” “怎么会这样！” 温迪瞪大了眼睛，显然觉得初鹿野没玩过这个游戏很不合理。 他很快拍着初鹿野的肩膀，仿佛要许下一个重大承诺一般，郑重道：“以后，我带你去玩。” ……只是一个踩水坑的小游戏而已。 初鹿野无奈地想到。 他一时没分清温迪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就在初鹿野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先道个谢时，庄园外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火红色头发的身影。 是迪卢克。 初鹿野错愕地看向那个没有打伞，孤零零走过来的人影，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 他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能见到噩梦的主人，明明他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常理来讲，一个噩梦不会这么轻松简单。 “那是幻影。” 突然出声的钟离解答了初鹿野心中的疑问。 初鹿野这才发现，那边走出来的这个迪卢克看起来面容略显稚嫩，身上沾着一些血迹，还穿着西风骑士团风格的衣服。 是还在西风骑士团当骑兵队长的那个迪卢克。 初鹿野如此想到，但又很快意识到不对劲，推翻了自己原先的猜测。 因为这个与他们离得越来越近，像是根本没看见这边伞下面挤着的三个人一样的迪卢克，在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这一瞬间，初鹿野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 在这一瞬间，初鹿野意识到了为什么这个梦境会一直乌云沉沉，然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因为今天，是迪卢克的父亲使用邪眼，从而被力量反噬，死去的那一天。 第50章 四个！ “旅行者,你要跟上他去看看吗？” 钟离低头看向初鹿野。 初鹿野闻言，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他抬头看了眼钟离,点头，不等钟离再说话，就一头冲进了雨里。 钟离只来得及给初鹿野套上一个玉璋护盾，挡掉了外面大部分的雨滴。 “也不是让你这样跟上去……” 他叹了口气。 温迪看了看外面套着玉璋护盾，所以一滴雨也没沾到身上的初鹿野，又看了看举着伞的钟离，惊讶道： “老爷子,你的护盾竟然还能用来挡雨？” “嗯？” 钟离发出一个疑问词,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温迪怎么会突然问起问这个。 他解释道：“是，只要改变一下岩元素的使用方法，大部分东西都能被阻挡在玉璋护盾之外,其中也包括雨水。” “既然这样,”温迪接着发问,“那老爷子你为什么出来的时候,还要拿一把多余的伞呢？” 钟离一时被问住了。 他看见吟游诗人眼角眉梢隐藏不住调侃的笑意,便明白温迪这是好不容易抓住他的一个破绽，于是一定要抓住寻根究底一番。 ……如果不认真回答的话,大概是很难糊弄过去的。 钟离在心里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多去想别的办法糊弄,而是意外的诚实道。 -- 第93页 “大概是，关心则乱吧。” “哦——关心则乱啊。” 温迪拖长了声调,拿眼睛斜着去睨钟离。 “老爷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旅行者心思不纯？” “我……” 钟离话才开一个头,还没说出两个字,就被温迪下一句话截断了话头。 “算了，你不用说我也看得出来。” 温迪举起一只手阻止了钟离接下来的话，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浮夸叹气道： “像你这种仗着自己活得比别人久，仗着自己经验比别人多，就欺负别人小孩子的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温迪模仿着钟离平日里的语气调侃道，同时还没忘记在中间损了钟离几句。 钟离瞥了温迪一眼，并不理会对方损人的话，而是看向了初鹿野离开的方向。 “以你对蒙德的了解，你觉得那边的情况会如何？” 另一边，初鹿野追上了迪卢克的幻影。 然而这个十八岁的迪卢克不愧是幻影，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像是一抹过去的影子一样，复现着曾经发生的事情。 初鹿野看着这个迪卢克走进房子里。 他知道，这里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迪卢克和凯亚的兄弟决裂，就在迪卢克刚刚亲手结束了自己受邪眼反噬、痛苦不已的父亲的生命之后。 这一天发生在迪卢克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很容易让人忘记，今天其实还是这个尚且十八岁少年的成年礼。 初鹿野猛然推开门。 虽然他知道他阻止不了这一切，毕竟凯亚和迪卢克的决裂从立场上来讲其实是不可避免的，而这一切都不过是过去的虚影，他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当初鹿野推开门时，门后出现的，却是他刚刚熟悉起来的，新家的场景。 他这才记起来，这次梦境的重叠范围是不包括房子内部的。 他的想法被从根源上阻断了。 初鹿野一时愣在了原地，又默默地合上了门。 就在他把门合上的那一瞬间，面前这扇刚被关紧的门又被猛然推了开来。 初鹿野仰着脑袋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就被鼻尖前的这扇门给用力拍到了脸上。 然而他躲开了门，却没躲开从门后面出来的人。 初鹿野只感觉一阵略微粗粝的布料质感擦过脸颊，带着一阵血与雨水还有一点烧焦的气味从鼻尖掠过。 他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初鹿野忍不住捂住自己被撞到的脸“嘶”了一声。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迪卢克疑惑回头，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 明明拥有可以触碰到的实体，迪卢克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又转回头快步往外走去。 初鹿野立刻顾不上思考“幻影为什么有实体，还能撞到他”的这种问题了。 他匆匆回头看了眼没合上的门后露出的场景——还是他新房子客厅的模样，没有酒庄内部的场景，也没有刚获得神之眼的凯亚。 就好像迪卢克刚刚走出来的地方，是这扇门连接的一个异空间一样。 疑问堆积在心里，初鹿野来不及思考，匆忙跟上了迪卢克离开的脚步。 为了验证之前的触摸到的迪卢克确实是实体，在一路小跑跟着迪卢克走出庄园门外的过程中，初鹿野扯了好几下迪卢克衣服边缘的吊坠、衣角、袖口。 眼见着迪卢克没有一点反应，他甚至还跳着脚，胆大包天地给这时候还披着头发的迪卢克扎了个高马尾。 然而不同于第一次撞到初鹿野时的反应，这次迪卢克只是一路步履匆匆地向外走去，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身上衣服各处传来的力度一样。 初鹿野茫然了一下，松开了攥着迪卢克红发的手。 没有被固定住的高马尾发型瞬间披散了下来，迪卢克一点也不受影响地继续向前走。 初鹿野停下来，看着已经出了庄园，消失在林间小路上的迪卢克，陷入了沉思。 已知迪卢克存在实体，并且按照之前他撞到自己的反应来看，他应该能感受到自己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只是看不到他们这群并不属于过去的人。 但是钟离先生却说这个迪卢克是“幻影”，说明这个迪卢克至少有一部分，是不属于真实的存在的。 这就是这个迪卢克看不见他们的原因吗？那他到底为什么还能感受到自己对他施加的扰动？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初鹿野不解地皱起眉头。 没等他再继续深想，迪卢克刚刚走出去的那条林间小路上就又出现了一个形色匆匆的身影。 初鹿野一眼就看见了那头醒目的火红头发。 迪卢克又回来了？ 不对，这个不是十八岁的迪卢克。 初鹿野很快意识到了这个迪卢克和之前那个的不同之处。 首先是衣服，他披着带兜帽的斗篷，脸上戴着夜枭面具，衣服也偏向便于行动的劲装，走起路来的姿势沉稳又潇洒，和穿着偏向西风骑士团风格的十八岁迪卢克完全不同。 然后是神之眼。 初鹿野的视线挪向来者的腰间，那里没有卢老爷常常挂着的神之眼，取而代之的是斗篷间露出的双指手套上镶嵌着的火属性邪眼。 ——这是出去游历之后回来经营酒庄，还在使用邪眼的迪卢克。 -- 第94页 初鹿野略微明悟，也许“幻影”的意思是指，这些迪卢克只是一些在晨曦酒庄这个固定的舞台上重现旧日情景的影像而已。 这个迪卢克同样表现得好像看不到杵在路边的初鹿野一样，一边卸下斗篷和面具，一边将手上镶着邪眼的手套脱下来，和斗篷面具收在一起。 他与初鹿野擦肩而过，赤红的眼眸专注地盯着眼前不断延伸的道路。 初鹿野只能闻到鼻端烧焦的野草与荒原的味道。 他跟上这个迪卢克，看着他回到了酒庄里。 下一秒，果不其然的，从房子的另一边绕出来一个扎着低马尾，一身黑色带暗金镶边流苏礼服的，最为初鹿野熟悉的卢老爷。 像是要整装待发一样，迪卢克扯了扯自己的手套，抬眼，对上了初鹿野的视线。 初鹿野一愣，眼前的一切像是玻璃一样突然破碎，露出了其后深不见底的黑暗。 初鹿野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因为失去立足点而突然坠落了下去。 不远处，钟离突然似有所感地望向初鹿野所在的位置，眼神变得凝重了一瞬间。 “这个梦境，是双层的。” “什么？” 温迪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钟离在说什么。 他跟着钟离的视线望去，视野中什么异常的现象也没有，但温迪的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旅行者出事了。” 另一边，初鹿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镜面一般光滑的大湖上。 是他的领域。 初鹿野揉了揉脑袋，站起来身来。 他记起自己好像是在黑暗而无止境的下坠中，条件反射地开启了领域。 毕竟他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在这片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中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虽然身处梦境，但谁也不知道从万丈高空上摔下来到底还能不能活着。 在这种情况下，初鹿野能最快想到的应对方法就是打开领域。 现在看来，这个方法好像是成功的。 只不过…… 初鹿野迟疑地环顾了一圈。 往常倒映着星空的镜湖此刻一点也不平静，好像一面巨大的电影荧幕一样，不断播放着影像。 而里面的主角，全都是迪卢克。 初鹿野仔细观察了一下——说实话，这样低头看着在地面上放映电影的体验非常糟糕，如果有的话，地面影院一定是一个非常没有商业价值的点子。 在这糟糕的观影体验中，初鹿野最后只能勉强看出，这大概是迪卢克本人的一些记忆碎片。 出镜的迪卢克从幼儿到青年，各个年龄段，应有尽有。 无数个镜头堆叠在一起，倍速和慢速交杂在一起，这场混乱的影片在这个无尽的荧幕上以一种让人难以看懂的速度播放完毕了。 基本什么信息也没有提取到的初鹿野茫然抬起头，然后瞳孔地震地发现，就在他盯着地上的影片时，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四个迪卢克。 四个！！ 第51章 夜枭【捉虫】 一个是初鹿野最熟悉的卢老爷。 一个是戴着面具和邪眼、外出游历的青年迪卢克。 一个是尚未遭逢大变,脸上还带着开朗笑容的骑兵队长迪卢克。 还有一个是在晨曦酒庄的旧日重现里没有出现，但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小短裤幼年迪卢克。 四个迪卢克呈四角状分别站在距离初鹿野两米左右的地方,脸上都有些讶然，似乎他们自己也对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感到很惊奇。 正面对着初鹿野的是卢老爷版本的迪卢克和小短裤迪卢克。 初鹿野对上一左一右两个迪卢克，一个冷淡一个好奇的眼神，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一转头，就发现身后的两个迪卢克的眼神也是一边冷一边热。 初鹿野不得不又往前一步，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避免这岌岌可危的平衡被打破。 恍惚间,站在这个四角形中间的初鹿野觉得这简直像在举办什么选秀节目,而他则成了被四位导师挑选的那个出场选手。 他不由得立刻像登台演讲的学生那样，手足无措并且结结巴巴了起来。 “我、我……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穿着小短裤的幼年迪卢克摇了摇头，疑惑地看向了其他的三个迪卢克。 “不过,你们是不是和我长得有点像？” “当然,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四个迪卢克之中年龄最大也最成熟的卢老爷抱臂说道。 他瞥了一眼幼时的自己,眼神似乎变得复杂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长大之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小迪卢克越发迷惑地看了看冷着脸的卢老爷,还有冷着脸的面具人，似乎有点不满地小声嘟哝道。 他的视线最终落到了还未经历变故的,十八岁迪卢克身上。 这大概是他想象中最符合的,未来的自己了。 十八岁的迪卢克看了一眼还是个小豆丁的自己,转头把目光投向了距离他最近的、戴着夜枭面具的迪卢克身上。 他敏锐地发现了这个与他年龄最接近，但是精神面貌完全不同的自己身上最关键的那个线索。 ——那枚在斗篷下露出一半的、镶嵌在手套上的邪眼。 -- 第95页 直觉告诉迪卢克,这个蕴含着奇怪力量，但又绝不是神之眼的东西中,肯定隐藏这他和这个戴面具的自己截然不同的的原因。 并且,这绝对是一个很重要的理由。 “能否请问,您手上这个是什么？” 十八岁的迪卢克保持着骑士风度，将已经隐隐升起的不祥预感压在心底，有礼地问道。 “……” 戴着夜枭面具的迪卢克沉默不语，表现出了四个人之中最为冷峻的气势。 “咳、咳咳！” 初鹿野发觉情况不对，连忙用力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还想要继续追问下去的迪卢克。 被打断的迪卢克转头看了初鹿野一眼。 初鹿野立刻心虚地移开目光，不愿与十八岁的迪卢克对上视线。 他没注意到，带着夜枭面具的迪卢克也在同时转头看了他一眼。 初鹿野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绝不愿意还未遭逢大变的迪卢克提前知道将在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无论是对哪一个迪卢克来说，在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父亲会在自己十八岁那天去世，而自己的义兄弟也会在同一天与自己决裂，都是一件过于残忍的事情。 尤其是…… 初鹿野看了看幼年迪卢克带着疑惑和好奇的纯真眼神。 ——绝对不能让小孩子知道他的未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全程抱着手臂的卢老爷将初鹿野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 他轻哼一声，抬起自己赤红色的眼睛：“这个话题先到此为止，现在最需要探讨的，应该是其他的事情吧？” “比如，这里是哪里。” 卢老爷的问题戳中了其他三个迪卢克心中的另一个大问题。 他们纷纷转过头来，将目光集中到了卢老爷身上。 初鹿野顿时松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感激卢老爷的恰到好处的配合，成功地引开了两个迪卢克对于探究未来的注意力。 他接过话题，应声道：“这里、是、我的、领域。” “领域？” 一直没有出声的夜枭面具迪卢克沉声发问。 初鹿野卡顿着简单解释了一遍。 “既然这样，你能不能解除掉这个领域？” 卢老爷接着问道。 初鹿野稍稍犹豫了一下：“可是、外面……” “这个不用担心。” 十八岁的迪卢克露出了很能安抚人心的笑容，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西风大剑。 他挂在腰间的神之眼亮了一下，大剑上顿时附着上了出一层热烈而充盈的火焰。 “西风骑士团的迪卢克，应约而来。” “哼，西风骑士团。” 戴着夜枭面具的迪卢克冷嗤了一声，手背上的邪眼亮起，从身后展开的法阵里扯出了几条锁链。 “解除领域吧，无论外面有什么，都躲不过我的视线的。” 他冷声道。 初鹿野闻言转头，看向了卢老爷。 蒙德城的贵公子迪卢克点了点头，也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大剑。 暗红的纹路、漆黑的断裂剑身，是狼的末路。 他将狼末斜垂在身前，摆出了战斗前的准备姿态，左右分别站着骑兵队长迪卢克和夜枭面具迪卢克。 而幼年版的小迪卢克则早就跑到初鹿野旁边，他很明白不能拖大人后腿的道理。 “走吧。” 卢老爷发出信号。 初鹿野将小迪卢克护在身后，单手结印。 【领域解除】 无边无际的镜湖、天上挂着的星空，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竹林，顿时像是褪了色的水墨画一样极速隐去。 露出了其后深沉而看不见底的黑暗。 众人顿时脚下一空。 而卢老爷则趁着领域还未完全消退的时候，放出了他的元素爆发——黎明。 “在此——宣判！” 赤红的火鸟昂首啼鸣，从挥动的大剑上振翅而出。 炽烈的火焰组成了火鸟的身躯和羽翼，尽管黑暗深不见底，但火鸟飞过的地方，总是能被光明稍稍眷顾。 戴着夜枭面具的迪卢克眼疾手快地甩出锁链，捆在了火鸟的身上。 锁链的另一端则被他分成三束，分别抛向了刚放完元素爆发就开始下坠的卢老爷、提着西风大剑的迪卢克，还有抱着小迪卢克的初鹿野。 “抓住！” 他冷声喝道。 卢老爷和迪卢克都身手敏捷地抓住了锁链，将自己吊在空中不至于下坠。 因为一只胳膊抱着小迪卢克，而只能单手抓住锁链的初鹿野则有些吃力。 毕竟不是靠体术吃饭的人，初鹿野的身体素质只能说是强过普通人，比起能够单手抡大剑的卢老爷，还有十八岁就成为骑兵队长的迪卢克，肯定是远远不如的。 抓着锁链吊在众人最上方的夜枭迪卢克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初鹿野手中还多出一截的锁链末端立刻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样，卷起来在他的腰间绕了一圈。 初鹿野顿时感觉压力轻松了不少。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夜枭迪卢克低头望过来的双眼。 夜枭的半脸面具戴在他脸上，眼睑处呈扩散状的条羽花纹显得他赤红的双眼大而机敏。 像一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猫头鹰。 -- 第96页 初鹿野向他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而夜枭迪卢克则表现出了不同于他作为晨曦酒庄贵公子时，在蒙德的生意场上周旋的客气和周到。 夜枭把头往后一扭，整个人就顺着锁链转向了火鸟前进的方向，好似在十分认真地观察一片漆黑的前方，什么回答都没有表示。 初鹿野几乎幻视到一只因为不知该作何回应，于是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用后脑勺对着别人的猫头鹰。 ……应该是错觉吧。 初鹿野有些迟疑地想到。 迪卢克老爷怎么可能会像猫头鹰一样憨憨可爱呢？ 第52章 烧尽 火鸟啼鸣振翅,拖着锁链和吊在锁链下的几个人向前飞去，几条锁链之中,有两条一直在亮着红色的火焰光芒。 这是卢老爷和迪卢克在源源不断地为火鸟飞行提供需要消耗的元素力。 而身上只挂着邪眼，却把神之眼留在了西风骑士团的夜枭是没办法做到这件事的。 然而，随着火鸟飞行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上升的高度越来越高，附着在一条锁链上的红光却逐渐变得闪烁了起来。 十八岁的迪卢克有点撑不住这长时间持续的元素力输出了。 这很合理，毕竟调动元素力本身，就是一件需要耗费精神和体力的事情。 而身处于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没有敌人、也缺少元素微粒的补充,像这样持续地输出元素力更是难上加难。 即便身上装备的西风大剑有提升元素充能效率的效果，在缺少可以可以提供元素能量对象的情况下，这把武器能起到的效果也只能算是微乎其微。 在这种情况下,体力和精神尚未发展到巅峰的十八岁迪卢克先撑不住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初鹿野很快注意到了年轻的迪卢克脸颊上划过的冷汗,还有他被红发的鬓角遮掩住的绷紧的下颌线。 来不及征求其他人的意见,初鹿野单手结印,又一次展开了领域。 【月泽映想众念】 月华普照，映照着星空的无边镜湖在众人脚下铺展开来。 抓着锁链的夜枭最先反应过来。 他愣了一下,松开了捆在火鸟身上的锁链。 卢老爷和骑士迪卢克也很快反应过来,松开了手中的锁链,纷纷落在了镜湖的湖面上。 夜枭伸手一召，长长的锁链顿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灵活地钻回了他背后展开的法阵中。 被放生的火鸟振翅冲上天空，在一片星光中化作了片片火花消散在了空气中。 抱着小迪卢克落地的初鹿野踉跄一步,脸色苍白了一下,这才站稳在了湖面上。 小迪卢克立刻伸手扶住了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初鹿野。 初鹿野低了低头,对上小迪卢克含着担忧的赤红色双眼，强撑着道：“没、没事。” 领域展开本身的原理就是消耗大量咒力，来构建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战斗环境，消耗的咒力量大一点自然也无可厚非，他只要休息一会就好了。 初鹿野顺着小迪卢克搀扶他的力道站直了身体。 “谢谢你。” 骑士迪卢克抿了抿唇，开口真诚地道谢。 青少年特有的高自尊心、羞耻心和倔强似乎很少表现在他身上，身为骑兵队长的迪卢克总是像一个真正的骑士所要求的那样，保持着充沛的热忱与真诚。 “不、不用、谢。” 初鹿野有点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挠了挠头上的小卷毛，转而看向卢老爷，认真地提议道： “我觉得、这样、继续、飞下去、不行。” 卢老爷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他环顾了一圈这些重又站在湖面上的人，分析道： “虽然周围没有可以作为参照的目标，但是从我们刚才飞过的高度和距离来看，这片黑暗十分广阔，目前为止没有找到落脚点，也无法推测出其边界的大概位置。” “……但是我们的体力都是有限的，并且在这里很难找到补充，用继续消耗体力的方式去赌我们能在体力耗尽之前找到边界，这是并不明智的做法。” 年轻的骑士迪卢克接话道。 他的眼神十分冷静而且认真，似乎完全不被自己刚刚拖了后腿的认知影响到做出判断的理智。 “所以我们要寻求其他的方法脱离这里，刚刚的行动姑且只能算是获取信息阶段的探查。” 卢老爷语气平淡道，他似乎早就胸有成竹。 “而我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 “火焰。” 一直抱着手臂旁观，没有出声的夜枭沉声道。 卢老爷点头：“这里的黑暗会被火焰照亮，而我观察到，之前的火鸟消散的时候，被火焰灼烧到的部分黑暗出现了退缩的情况。” “只要瞬间爆发出的火焰足够强，就可以在这片黑暗上直接开出一个洞，这样就可以出去了。” 夜枭抱着手臂冷声道，好像在黑暗上开个洞出来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原本还听得恍然的初鹿野闻言一愣，有些迟疑道：“这样、可以吗？” 初鹿野并没有观察到卢老爷口中黑暗退缩的迹象，但是以他这段时间处理梦境的经验来看，他总觉得这种方式似乎太过简单粗暴了一些。 卢老爷看了迟疑的初鹿野一眼，对这个方案不置可否，淡淡道： -- 第97页 “最好要有一个备用方案，他的体力，应该不足以支撑这个领域再一次出现了。” 夜枭看了初鹿野苍白的脸色一眼，默默点头以示赞同。 骑士迪卢克再次对初鹿野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还害你为我消耗了额外的体力。” 突然成为众人视线的中心，并且这次并没有肩负要转移注意力责任的初鹿野顿时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摆手道： “我、我没事、的，这个领域、我还能、再开、一次。” 这下就连小迪卢克都对他投来了不赞同的眼神，拽着他的衣角道： “不用勉强自己，哥哥，未来的这些我都会保护好你的。” “你们说是不是？” 小迪卢克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几个成年人。 十八岁的迪卢克被小迪卢克暗含威胁的言语和目光扫射到，不由顿了一下。 他一边思考小时候的自己是不是有这么人小鬼大，一边认真地保证道： “我会负责把你安全带出这里的。” 夜枭也点头，简短道：“你待在后面就好。” “？可……” 初鹿野迷惑地张了张嘴。 他发觉这些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他不是那种柔弱无力，只能躲在别人的身后的人啊。 ……虽然在用火焰把这里烧穿一个洞这件事情上，他可能确实没办法帮上忙。 意识到这一点的初鹿野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没有接着说下去。 初鹿野并不知道，他现在因为咒力消耗过大而变得苍白的脸色真的很有迷惑性。 尤其是在他鬓角黑发的对比之下，两种颜色撞在一起，只显得他越发得没有人的生气，像是只一碰就会碎掉的人偶。 在这种情况下，他被视为需要保护的对象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一旁站着的卢老爷眼看着另外三个自己一个接一个地发表保护宣言，而被保护对象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初鹿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动静，视线立刻被声源吸引了过去。 而卢老爷已经收敛了笑意，恢复了以往冷淡的表情。 他侧了侧头，发现初鹿野瞟过来的视线，于是干脆上前几步，走到了初鹿野旁边。 另外两个迪卢克立刻被他的动作吸引了视线。 卢老爷则淡定地侧了侧身体，用背部挡住了另外两人的视线。 “有一件事情可能需要你帮忙。” 他低着头，言简意赅道。 贴在初鹿野身侧的小迪卢克抬头望着他。 初鹿野也抬了抬头，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所谓身高压制。 “在这个方案失败的时候，再开一次领域。” 迪卢克低声道，声音虽轻，语气却十分肯定，就好像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方案失败的未来。 “你怎么……” 初鹿野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句疑问的话还没问出来，小迪卢克就已经接过话头，替他发了问。 “你觉得会失败？为什么？” 小迪卢克同样小声地问道。 赤红色的大眼睛里却是纯然的疑问和探究。 “因为想要照亮他人的人，首先要照亮自己。” 迪卢克垂眸看着小迪卢克，声音平静道。 初鹿野一愣。 明明迪卢克是看着小时候的他自己说出这句话的，这句话听起来也像是他在反思从前的自己。 但是不知为何，初鹿野却莫名觉得迪卢克这句话，好像是在对着他说的。 第53章 现实 初鹿野并没有时间多思考,迪卢克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商量好了备用方案后，卢老爷就转身回到了另外两个人面前。 夜枭和骑士迪卢克都知道卢老爷刚才肯定和初鹿野交代了一些什么。 但可能是出于对自己的了解，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卢老爷是去讨论备用方案去了。 虽然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他们都没有询问迪卢克的备用方案到底是什么。 “开始吧。” 卢老爷再次抽出狼的末路,摆好了战斗准备姿态。 初鹿野于是解除了领域。 一声高亢的啼鸣,拥有美丽而宽阔的火焰羽翼,和流畅有力身形的火鸟从狼末上振翅飞了出去。 这一次，挥动西风大剑迪卢克也放出了一只火鸟。 这只体型小一点的火鸟猛扇了几下翅膀,追上了飞在前方的大火鸟。 两只火鸟在追逐的过程中身形逐渐融合,像是两滴在水中被相互吸引,融合在一起的油滴一样，哗然变成了一只体型更大，细节也更加丰富的火鸟。 ——几乎像是一只羽毛丰厚到炸起的巨枭了。 火焰组成的巨枭长啸一声，猛然振翅,从它羽翼冒出的火焰仿佛是遇到了宿命的敌人一般,飞快地卷到了无形无迹的黑暗之上。 初鹿野终于见识到了卢老爷口中的“灼烧黑暗”到底是怎样一种景象了。 被火焰缠绕着卷上的黑暗像是被灼烧了的纸张一样,在被烧灼的边缘露出了亮红色的斑斑洞口。 并且在火鸟持续不断的振翅之下,这些洞口被越烧越大,眼看着就要露出一个可供人通行的位置来了。 -- 第98页 正在不断往下坠落的初鹿野微微瞪大了眼睛，奇异地看着在现实中从未见过的一幕。 就好像黑暗在火焰的照耀下节节退缩一样,现实中的阴影总是消散得再快不过，只要一只蜡烛就能让它们退避三舍。 这还是第一次,初鹿野能如此清晰看到黑暗退散的过程。 ……也是,这里毕竟是梦境,也不归现实管。 初鹿野想到。 但这不影响这一幕给人带来的情绪冲击。 他黑黝黝的眼睛倒映着那只在沉沉黑暗中撕出裂口的火鸟。 赤红的火鸟在他的黑眼睛中发着炽烈的光,就好像那只火鸟撕裂的不仅是外界沉沉包裹住他们的黑暗,同样也是他眼睛里黑沉的底色。 几道暗红的锁链从夜枭的背后猛然窜了出去,它们牢牢捆住了被火焰撕开的黑暗裂口,并不让它再闭合回去。 火鸟最后扇动了一下翅膀，发出一声高昂的啼鸣，化作片片火光消散在空中。 夜枭的锁链也在这时候抓住了正不断下坠的几人，将他们猛然向上一扯。 “走！” 他冷声喝到。 因为最先用锁链捆住了火鸟烧出的裂口，在几个人中，夜枭的位置是几个人之中最靠近裂口的。 初鹿野则抱着小迪卢克被锁链拉着吊在第二个，夜枭正控制着锁链不断加速，显然是想将他们尽快送出这片黑暗之外。 而剩下的卢老爷和骑士迪卢克则被落在了最后，两个人的位置十分接近。 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夜枭很快就靠近了火鸟撕开的裂口，这个逃离的方案眼看就要成功。 ……那么卢老爷为什么要说这个方案会失败呢？ 疑惑悄悄从初鹿野的心中探出了头。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像是喷涌的污泥，又像是什么巨大章鱼的触须，被烧灼的洞口突然涌出了一大片漆黑的触手。 它们一瞬间堵住了那个看起来是条出路的洞口，并且不依不饶地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涌去。 夜枭瞳孔一缩。 从他身后法阵里涌出来的锁链再次增加，用仿佛蟒蛇绞杀一样的动作绞碎大部分黑泥触手。 但是这些触手就像是无穷无尽一样，被绞断几根就又增生出几根，它们狡猾地绕过了不好惹的夜枭，一股脑地向他身后涌去。 而在夜枭身后的，是同样瞳孔缩紧的初鹿野。 “领域展开——” 顾不上迪卢克交代的时机，初鹿野第一时间想要用展开的领域，来保证自己能够抵挡住这些黑泥触手的攻击。 他视野右侧粉色的能量条闪了闪，眼看就要为这一句蕴含咒力的流畅话语消退下去一截。 一轮明亮的圆月宛如水中倒影一样隐隐约约浮现在头顶的空中。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踩着锁链猛然跃到了空中。 银白的圆月清晰的勾勒出了这个人在蓄满力量的腰腿身形，和他手中足有一人高，极具威慑力的暗红大剑。 暗红的大剑上哧地窜出了一蓬勃勃燃烧的火焰，卢老爷单手抡着燃烧火焰的双手大剑在空中划出一个焰红的圆弧，借着旋转和重力的势能猛然落下。 “喝！” 赤红的身影划过一道虚影。 双手大剑的巨大攻击范围在此时被发挥到了极致。 所有逃过了夜枭绞杀的黑泥触手无一例外，齐齐断裂，露出了平滑到到看不出一点人工痕迹的截面。 初鹿野很快反应过来，原本就已经启动了的领域展开在这一刻骤然加速。 明镜一般光华的湖面在众人脚下稳稳展开，给正从高处飞快下落的卢老爷还有其他人在这片无处着地的虚空中，提供了一个切实的落脚点。 随之而来的是初鹿野骤然被抽得一干二净的咒力，还有四肢上传来的，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手脚控制力的无力感。 他的脸色立刻白得像透明了似的，像一只失去了牵丝线的人偶一样，浑身脱力地软软坠落了下来。 被初鹿野抱在怀中的小迪卢克也因为他松开的胳膊，而和他拉开了距离。 小迪卢克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喊道：“小心！” 极速坠落中的卢老爷很快注意到了这一变。 他用一个下落攻击先初鹿野一步落到了湖面上，镜湖被他下落的动静砸出了一波狠狠震荡的涟漪。 卢老爷抬头望了一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伸手想要接住飞快坠落下来的初鹿野。 人体本身的重量加上重力加速度的加持，在短短的一段坠落中赋予了初鹿野极大的冲力，几乎堪比一个人形炮弹了。 但迪卢克就好像感受不到这些冲力一样，只在手臂触碰到初鹿野的一瞬间蹲下卸了一把力，就稳稳地接住了因为在空中脱力，而无法调整自己的下落姿势的初鹿野。 后一步落下来的小迪卢克在触地的一瞬间做出了一个标准的翻滚卸力动作，飞快地从湖面上爬了起来，凑到了卢老爷身边，急切道： “你没事吧？” 初鹿野喘了一口气，勉力想要从迪卢克怀中翻下来：“没、没……” “这种时候就不要逞强了。” 卢老爷收了收手臂，限制住了初鹿野想要挣扎的动作，把他圈紧在怀里，语气有点冷冷道。 与他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将初鹿野放在湖面上时小心翼翼的动作。 -- 第99页 卢老爷放下初鹿野，从半跪着的蹲姿变为站姿，看了眼围上来的另外几个人。 “方案一已经失败，你们现在应该明白这些黑暗的本质是什么了吧？” 夜枭沉默不语。 骑士迪卢克则忍不住发出质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梦境里会有这些东西？” 湖面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初鹿野闻言一愣，忍不住开始思考迪卢克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这里是他们的梦境的。 ……虽然按照卢老爷的观察力来看，他们能猜到这点似乎也不足为奇。 卢老爷看了湖面上躺着也不安分的初鹿野一眼，简洁道： “我们知道的信息应该比你想象的要多，旅行者。” 他转过头，不再去看初鹿野愣住的样子，而是对着另外两个迪卢克道： “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切身体会到了，有些黑暗，是无法用武力来斩断的。” “这是经验之谈吗？” 夜枭冷哼，呛声道。 而卢老爷却并没有呛回去，而是停顿了一下，不咸不淡道：“或许你可以把它当做，我在反思我过去的愤怒。” 他看了看另外两个自己脸上的神情，声音平淡地继续道： “就像我之前对他说过的一样，想要照亮他人的人，首先要先照亮自己。” 夜枭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但却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去。 而年轻的骑士迪卢克微微思索了一下，摘下腰间的神之眼，抛向了卢老爷。 卢老爷稳稳接住了那颗火红的神之眼。 “虽然还不能体会到你说的愤怒，但你所选择的道路似乎比我更加隐蔽。” 骑士迪卢克扬起一个火焰一般热烈的笑容：“就当我是在资助另一个视角的朋友吧，也许你的目光会比我更加敏锐。” 他的笑容仿佛消融的阳光，随着那只抛出的神之眼化作片片火花消散在空气里。 卢老爷停顿了一下，将视线转向了夜枭。 “……你说服我了。” 夜枭沉默了一下，承认到。 他摘下自己镶嵌着邪眼的那只手套，抛给迪卢克，冷声道： “如果你能做到把那份愤怒化作火焰的话，那就去做吧，我还需要知道更多情报。” 夜枭也化作片片火焰，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初鹿野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他还在努力消化其中的因果牵扯。 而小迪卢克已经与卢老爷对上了视线。 两双同样赤红的眼眸，一双像是纯粹无暇的红宝石，而另一双则在冰冷的表面下跳动着不愿熄灭的火焰。 ——毕竟，哪有冰块会是火红色的呢？ 小迪卢克思索了一下，稚声道：“我可以把机会让给你，但是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 “不要忘记最初的你自己。” 什么都还没经历过的，最开始的那个小迪卢克认真道。 迪卢克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小迪卢克立刻笑了起来，绕到了迪卢克身前，抱住了这个未来的他自己。 “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就给你一个拥抱吧。” 年幼的迪卢克化作片片火焰消散在空气中。 领域外似乎传来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初鹿野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感觉身体中刚刚恢复了一点的咒力又是骤然一空。 头顶的星空像被划破的泡影一样陡然隐去。 失去了梦境作为基础，消耗的咒力量猛然增大的领域因为初鹿野的无法负担而解除了。 没了立足点的两人立刻又坠落了下去。 这一次，迪卢克的反应变得更加迅速，人还在空中，就已经抓住了无法控制自己身形的初鹿野。 一阵白光闪过，像是从梦境中醒来一样。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迪卢克已经脚踏实地，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 怀里还抱着再次脱力的初鹿野。 因为梦境解除，他们已经回到了现实中，站在了恢复成原本样子的别墅前。 同样回到了现实中的，还有钟离和温迪。 还保持着搭弓射箭姿势的温迪看着突然在眼前的两人，忍不住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哇哦。” 第54章 狐狸 钟离收起贯虹之槊的动作顿住了。 从表情或者动作上很难看出钟离内心是否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稳,动作也只有让人难以的发觉的一瞬停顿。 但当钟离收起武器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确认迪卢克的名字。 “迪卢克·莱艮芬德？” 迪卢克看了钟离一眼。 “我是，您就是钟离先生吧？旅行者和我提起过您。” 他对上了钟离的眼神,一瞬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赤红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钟离则点了点头，没有再问有关迪卢克的事情,而是把目光落到了他怀里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的初鹿野身上。 初鹿野正面色发白,额上带着点点冷汗,贴在鬓边的卷发被汗水打湿成弯弯曲曲的小蛇，一缕一缕的盘绕在他的脸颊上。 而他本人垂在空中的手却还在脱力地微微抽搐，显然是没有那个气力去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的。 -- 第100页 钟离立刻皱了皱眉，摘下了一只手上的手套,探手去试初鹿野额上的温度。 触手冰凉,没有要发烧的迹象。 钟离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一些,却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顺手拨了拨初鹿野粘在脸颊上的发丝,将它们顺到一边去。 迪卢克眼神微微一动，心中的猜测立刻变得肯定了起来。 “只是、暂时、脱力、而已……我、没事的。” 初鹿野喘了两口气,感受着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痛无力，这次识相地没有试图自己挣扎下地,而是抓住了迪卢克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麻烦你、把我、放到、沙发上,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钟离闻言动作微微一顿,收回手将另一只手套也摘了下来,不急不缓道： “客厅里人来人往,恐怕不太方便休息,还是我送你回卧室休息吧，旅行者。” 初鹿野一愣，觉得钟离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他张了张嘴，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迪卢克就抢先开口，打断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 “这就不用麻烦您了，钟离先生，您只要告诉我，他的卧室在哪里就够了。” 迪卢克言辞有礼地拒绝道。 初鹿野却觉得这两人相互对视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总感觉鼻尖好像嗅到了一股火药味。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温迪。 温迪早就收起弓箭，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三个人表演的戏剧。 他对上初鹿野看过来的黑眼睛，立刻惊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好像生怕战火烧到他身上： “咳，旅行者你看我干什么，这里不是有两个自愿的劳动力吗？我一个柔弱的吟游诗人，可没办法把你送回卧室去。” 钟离听出温迪语气里的调侃，但是暂时不想理会吟游诗人的日常损人，只是低下头看着初鹿野，沉静道： “那么，旅行者，你的决定是？” 迪卢克瞥了日常不正经的风神一眼，也把视线落到了初鹿野身上，显然同样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初鹿野对上一赤金、一火红两双眼睛，只觉得浑身都不安定了起来，尤其是身体下面悬空的感觉，让他有一种自己时刻都要坠落下去的错觉。 “我、我……” 他结巴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左右两个人，突然一扭身，从迪卢克怀里翻了下去。 迪卢克毫无防备，看着抓住温迪站起来的初鹿野，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而此时，温迪正在东倒西歪地嚷嚷： “要倒了要倒了，旅行者稳住，呜哇，不要扯我的斗篷——” 而初鹿野也瞪大眼睛，惊恐万状地被温迪带着数次重心失衡。 要是摔倒了也就算了，但是为什么？ 初鹿野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能像个长脚的不倒翁一样，从房子这一头晃到那一头，动作十分惊险，但就是没有摔到地上。 “等、别——！”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的初鹿野挂在温迪肩上喘气，感到原本空荡荡的咒力在这一通运动之后，都变得恢复了一点。 而温迪也搀着初鹿野喘气，表现得就像个刚做完剧烈运动的“柔弱”吟游诗人一样。 原本弥漫在某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经过这一番折腾，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迪卢克已经撇过头去，不愿再看这幼稚的一幕。 而钟离的眼睛里，也只剩下了深深的叹息和无奈。 初鹿野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犹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我……” 他的视线落到钟离摘下来的那双手套上，突然脑子一闪，说出口的话就拐了个弯，变成了： “钟离、先生，我给你、买双、手套、吧。” 话一出口，初鹿野自己就是一愣。 钟离也是一愣，看向自己的双手，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我并不会感受到寒冷，你不必……” “不、不、不，”初鹿野飞快摇头拒绝道，“冬天、快到了，这些是、必要的。” 他的视线落到了转过头来的迪卢克身上，接着补充道：“卢老爷、需要、一条、围巾。” 迪卢克也愣住了，随即冷淡地想要开口拒绝。 然而初鹿野并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身边温迪身上。 迪卢克即将出口的话语卡了一下，沉默地发觉自己已然错过了拒绝的机会，剩下的似乎只有被默认接受了。 而接收到初鹿野视线的温迪眼神一亮：“旅行者要送我什么？可不可以换成……”酒什么的—— “一顶、帽子。” 初鹿野赶在温迪把剩下半截话吐出来之前，定下了要送的礼物。 他靠在温迪身上，脚步还有些软地向着房子里走去。 温迪立刻露出了失望的眼神，但还是借了初鹿野一把力，带着他往回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不死心地嘀嘀咕咕：“真的不行吗，旅行者……我们偷偷的，不让老爷子知道……” “不、行。” 初鹿野坚定地拒绝，并不在温迪的撒娇攻势下动摇。 阿宅也是会长记性的。 钟离看着两个人摇摇晃晃回去的背影无奈微笑。 他将手套戴了回去，抬脚也往房子里走去。 而迪卢克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像一只栖息在树枝上的猛禽一样，冷静地旁观着、反思着。 -- 第101页 也不知他最终得出了怎样的结论。 初鹿野最终还是瘫在沙发上休息了。 期间收获了路过香菱的投喂，莫娜有点别扭的关心……还有被魈追杀着逃回来的达达利亚的求救。 据说是达达利亚在试图跟着魈仙人出去除魔/找架打的时候，因为自己翻屋顶没有对方身手利落，于是比了比双方的身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于是他被灰头土脸地追杀着打了回来。 初鹿野在事后才弄明白前因后果。 当时事情最后的结局是达达利亚向魈道了歉，魈没说原谅或者不原谅，只是满脸冷漠地“嗖”一下消失在了原地，再也没在达达利亚面前出现过。 自然，达达利亚找架打的尝试彻底失败了。 得知前因后果的初鹿野认为，达达利亚这属于是罪有应得。 达达利亚对此表示十分不满。 他站在初鹿野面面前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和初鹿野的身高，两者之间差了一大截。 然后他问道： “你生气了吗？” 初鹿野一愣，诚实地摇了摇头。 “没有。” 倒不如说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至冬民族嘛，平均身高高出其他人一大截也是很正常的。 “你看，你和他的身高一样，你不生气，但是他会生气，这很明显就是那个小矮子的问题。” 达达利亚满意地拍了拍初鹿野的头，揉乱了他一脑袋卷毛。 ……这种时候就格外怀念曾经的阿贾克斯。 初鹿野在心里腹诽，默默把自己被揉乱的头发理了回去。 他试图反驳达达利亚，分出两种情况的不同之处： “但是、这两种、情况、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同？” 达达利亚漫不经心地反问，注意力已经从这个话题上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他盯着初鹿野刚理顺的卷毛。 “魈、是仙人，已经、有、几千岁了。而我……” 初鹿野试图解释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来证明魈生气是有缘由的。 但是达达利亚显然只是耳朵在听着初鹿野说话，眼睛和脑子早就没放在初鹿野的话音上了。 初鹿野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停下解释，抬头望向了站着的达达利亚。 他现在正站在楼梯下面，是在想要上楼休息的中途被达达利亚拦了下来，听他澄清了一通之前发生的事。 而达达利亚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表情一亮，从站姿变成了蹲姿。 “我们来做个交换，我让你揉一下脑袋，你也让我揉一下你的脑袋怎么样？” 他仰头看着初鹿野，蓝眼睛里虽然没有高光，但初鹿野却感觉自己幻视到了一只摇着尾巴的金毛大狗狗。 ——不对，应该是橙毛狐狸，有点憨憨的那种。 初鹿野自我纠正到。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笑起来。 “你想揉、就揉，不用、非要做、这个、交换的。” 话音一落，达达利亚立刻嗖一下站了起来。 不等初鹿野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已经放到了那头蓬松的小卷毛上面。 初鹿野猝不及防被按得低了低头。 他开始思考是否还是揉回来比较好。 达达利亚则眯着眼睛，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我想揉托克脑袋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轻易，那小子总是会想尽办法和我做交换的。” 初鹿野一愣。 托克是达达利亚的弟弟这件事他知道，但是—— “你、把我、当弟弟、吗？” 他有些奇怪地问道。 初鹿野觉得他没有想要头顶上多一个哥哥的愿望。 有一个园子姐就够了，比起哥哥，他还是更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初鹿野如此想到。 只是条件反射说出那句话的达达利亚闻言怔住。 他下意识地否认：“我当然不……” 达达利亚陷入了沉思。 他开始思考自己心里骤然冒出的反感和抗拒是从何而来。 第55章 冬天【捉虫】 达达利亚的思考最终没有得出结论。 或者说,他得出了一个自己都还没想清楚的结论。 初鹿野并不知道达达利亚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从那天以后，达达利亚就变得越发黏人了起来。 这种黏人的具体表现为,初鹿野通常能在房子的各种地方“碰巧”看见达达利亚。 ——而且是成人体型的。 早起推开房门的时候,达达利亚会十分恰好从他门前经过,然后十分自然地向他发出晨练邀请。 “哟，伙伴,今天天气真不错,和我一起去晨练吗？” 达达利亚的笑容十分爽朗。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恰好路过初鹿野的房间一样。 但是天知道,达达利亚的房间甚至不和初鹿野在同一层楼。 有什么晨练，是能让楼上的达达利亚恰好路过他的房间的？ 初鹿野十动然拒。 他表示更想把早晨和上午的时光交代在地下室里，而不是朝气满满地去晨练。 ——这栋大房子同样有一个层高很低的地下室，这种常人看来可能觉得压抑的空间,对初鹿野来说,却让他感到安心和平静。 -- 第102页 达达利亚于是失望地离开了。 中午的时候,刚从地下室里钻出来的初鹿野又迎面碰上了达达利亚。 揉着眼睛推门出来的初鹿野吓了一跳。 他差点一头撞到达达利亚身上。 而达达利亚,他就像是蹲在那里等着一样,看见初鹿野出来就眼前一亮，猛然站了起来。 “去吃午饭吧,伙伴！” 初鹿野感到十分困惑。 这已经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被突然出现的达达利亚吓到了。 他想了想，决定直接把疑惑问出来： “你、为什么、要等我、一起？” 难道是因为之前试图跟着魈一起去降魔,结果却被提着和璞鸢追杀回来,所以最近实在找不到架可打,太闲了的缘故吗？ 如果让达达利亚知道初鹿野现在的想法,他肯定会大声叫屈——他是那种会因为没有架打,就跑来缠人的家伙吗？ 但是达达利亚现在并不知道。 所以他只是略略思考了一下,就十分理所当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伙伴。” 喜、什……！ 初鹿野震惊。 初鹿野不敢相信。 初鹿野开始怀疑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达达利亚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正常，既不像是在故意开玩笑，也不像是刚刚说出了那种话的样子。 没有铺垫、也没有试探，就这么十分平常，甚至突兀地说出了这句话。 就好像这种心意的表露，在他看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根本不需要为此再准备一大长串用来拉进社交距离，或者铺垫失败退路的措施。 达达利亚的喜欢，就只是喜欢而已。 “走吧，伙伴，我们去吃午饭。” 达达利亚一手揽上了初鹿野的肩膀，没事人似的笑着，拖着他去了餐桌上。 他并不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因为这句话产生什么改变，达达利亚只是把他想明白了的事情说出来，告诉初鹿野而已。 然而达达利亚是没事了，初鹿野就开始有事了。 一整个午饭的时间，初鹿野都浑浑噩噩、心不在焉，吃饭好像就是在机械地举筷子，把食物往嘴里填，根本没有注意力可以分出来去关注饭菜的味道之类的信息。 这对做饭的人来讲当然是一件十分不尊重的事情。 虽然香菱现在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件事上。 深蓝短发的少女有些担心地看着初鹿野：“旅行者，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哦，我、我没、事。” 初鹿野这才从满脑子理不清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香菱瞪大了眼睛。 锅巴好奇地看着突然捂住了嘴，脸色一瞬间憋得通红的初鹿野。 它可能在想，这个人为什么和它一样干吃辣椒，莫非他也想喷火吗？ “旅行者！” “卢卢~” “咳、咳咳咳！” 一阵鸡飞狗跳。 初鹿野最后灌下了三杯牛奶，才把辣意勉勉强强压下去。 “旅行者！” 莫娜突然从背后叫了一声初鹿野。 初鹿野回头。 “咔嚓” 一张照片印在了莫娜的手机里。 镜头里的初鹿野手里端着半杯牛奶，嘴上还带着一圈奶白色的小胡子，因为受到了莫娜突然的呼唤转过头来，黑眼睛里还带着一点茫然。 旁边是捶着沙发扶手笑得正欢的温迪，虚化的背景里则有一个背着身子抖到模糊的达达利亚。 钟离端坐在一边的餐桌上淡定喝茶，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见从垂着的眼睫下泄露出的一丝笑意。 锅巴十分好奇地从镜头的右下角露出了半个头来，香菱则举着一大盒牛奶出镜。 恰好，魈也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里翻了进来，此刻正好正面看见了镜头，这瞬间眼睛里是和初鹿野如出一辙的茫然。 只有迪卢克，扶着在楼梯的栏杆，侧头露出了一双冷静旁观的眼睛。 常理来讲，这个时候的卢老爷应该是十分帅气，并且与此时的氛围格格不入的。 但是恰好，莫娜为了同时出镜比出来的剪刀手戳到了照片里的迪卢克下巴上。 于是原本游离在氛围之外的卢老爷，也毫不违和地融入到了这张照片里。 最后，这张照片被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手机上。 大家以各种方式保存了这张图片。 其中某些人不约而同地删除了照片里的一些东西，比如笑得模糊了的自己，又比如自己看不顺眼的情敌。 所谓选择性保存。 原本憋红了脸想要抗议的初鹿野最终犹豫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同样默默地将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其实忽略掉照片里出糗的自己的话，这张照片还是挺有纪念意义的。 初鹿野自我安慰到。 毕竟是难得的大合照，不仅每个人都有出镜，还抓到了好几个人平常难得一见的神态。 只要接受了自己的出糗，他就是无敌的。 时间热热闹闹地过去，很快，冬天就要来临了。 初鹿野开始了他早就预定好的冬日采购计划。 原定的计划是买一些冬天的衣服，补充一些生活用品，顺便也能给大家买一点礼物什么的。 -- 第103页 这样计划的话，初鹿野会希望能够带把人出来让大家自己挑礼物，能够一起逛一逛商场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一群人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出来逛商场。 香菱和莫娜有女孩子自己的小秘密也就算了，一直想要找机会出来见识一下异世界的酒水的温迪也拒绝了他的邀请。 初鹿野有些困惑。 同时他忍不住开始怀疑，难道，他是被讨厌了吗？ 因为钟离去工作而没能找到可靠的人求证，初鹿野只好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就这么出了门。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初鹿野在采购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时不时就会停下发呆。 好在他戴着出门的大全套——高领外套、口罩、耳机和鸭舌帽。 没有谁能从这一套装备下看出初鹿野是在发呆，他们大概只会以为他是在看商场橱窗里的商品，或者听耳机里的音乐之类的。 直到初鹿野逛到了商场中间的小广场上。 “……初鹿野哥哥！” 初鹿野慢了一拍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了小广场上向他奋力挥着小短手的柯南。 他随着柯南向他跑过来的路线缓缓低头，最后决定还是蹲了下来。 ——阿宅的颈椎病预防措施。 “你、怎么、在这里？” 初鹿野有点慢吞吞地问道。 周围嘈杂的环境音加上脑袋里嗡嗡的底噪让他不太想说话。 “我是和小兰姐姐一起出来的啦。” “她现在在那边打电话，所以我就先在这里等一等。” 柯南回头指向了小广场角落的一个角落，已经换上了冬装的小兰正一手捂着手机听筒，肢体动作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躁的样子。 “哦……” 初鹿野点了点头，一时没有想起按照社交礼仪，他这时应该再挑起一个话题，好让交谈能够继续下去。 他有点呆呆地蹲在那里，脑子里还在回放出门之前邀请大家一起，结果却被用各种理由拒绝的那一幕幕。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初鹿野漫无头绪地思考。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的柯南在一片沉默中硬着头皮扛了一会，最后不得不自己挑起了话题。 “那初鹿野哥哥呢？你是出来做什么的？” 这还用问，人都在商场了，当然是出来的买东西的啊。 工藤新一的灵魂在他体内半月眼吐槽。 “冬天、到了，买点、东西。” 初鹿野给出了和柯南的猜测相差不远的回答。 他慢吞吞地回答完，然后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眼看着气氛要再一次沉寂，柯南欲言又止，不得不又挑起了一个话题。 “……初鹿野哥哥，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我……” 初鹿野思考了一下，开口问道：“你觉得，我、讨人厌、吗？” “？” 柯南打出了一个问号。 也许是刚被人用言语攻击过？ 柯南猜测到，踮脚拍了拍初鹿野的肩膀安慰道：“当然不会讨人厌。” “虽然你经常穿得捂得严严实实一身黑，看起来又像个不良少年又不好接近，说话也容易让人误会，有时候还会故意吓唬别人……” “但是你很勇敢，而且眼光敏锐，会在危机发生的时候第一时间冲上去，是个合格的正义伙伴！” ……这前面的一大长串，这是在夸他吗？ 初鹿野有点摸不着头脑地想到，最后还是出于礼貌道了个谢。 “谢、谢谢？” 第56章 没人 “不用谢。” 柯南嘴上谦虚到,然而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之前那一段安慰有什么问题，反而很得意自己这么快就让朋友重新振作了起来。 原本只是出于礼貌道谢的初鹿野看见柯南这副小骄傲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竟然感觉自己真的被安慰到了。 他揉了揉柯南的脑袋,站起来，这一次真心实意地道： “谢谢。” “不、不用谢？” 柯南反而被初鹿野这一下搞得有点懵。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懵然地从平视变成仰头,看着初鹿野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自从变成小孩子之后，柯南成天不是被毛利大叔揍就是被园子揍,现在看见别人的手往他脑袋上放的时候，闭眼的动作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难得一次有人伸手不是要给他来一记铁拳制裁,而是要摸脑袋。 柯南想着,顺着站起来的初鹿野的视线看了过去。 小兰正握着手机匆匆走来。 她脸上的焦虑似乎一点也没消退，反而因为这一通电话的挂断变得更加明显了一些。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初鹿野君,刚才柯南真是麻烦你照顾了。” 小兰拉起柯南的手，神色里的焦躁有些掩盖不住，但也没忘记向初鹿野打了个招呼。 与头顶两人不在一个海拔的柯南仗着身高差,光明正大地露出半月眼。 喂喂,刚刚可是他在安慰对面这个人啊,怎么就是麻烦对方照顾他了。 柯南在心里吐槽。 “没事,刚刚、还要、多谢、柯南。” 初鹿野摇了摇头，表示柯南并没有麻烦他来照顾。 -- 第104页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您。” 小兰匆忙但不失礼貌地道谢。 “不过我家里有点急事，现在要带着柯南先走一步了,抱歉。” “没、关系。” 初鹿野摇了摇头,耳畔却传来了小兰裹挟着焦虑的心声。 【爸爸怎么在这时候和妈妈吵起来了,现在家里一团乱，最好不要把柯南带回去，但是该把柯南送到哪里去呢？】 【拜托阿笠博士倒是可以，但是从这里回去的话，阿笠博士家和事务所完全不顺路，难道要让柯南自己走去阿笠博士家吗？】 小兰有些焦躁地，忍不住往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方向望了两眼。 初鹿野看见了她的急切，也听见了她的急切。 他想了想，开口道：“毛利、小姐，不介意、的话，我想、带柯南、去我家、玩一玩。” 初鹿野不好直接说他可以代替小兰把柯南送到阿笠博士家。 因为常理来讲，他本该既不知道小兰有把柯南先拜托别人照顾一段时间的想法，也不知道阿笠博士是谁。 所以初鹿野只能装作他想邀请柯南去他家玩，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接过柯南。 虽然有点唐突，但只要柯南肯配合，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吧。 初鹿野这样想着，对柯南使了几个眼神。 柯南对上初鹿野的眼神，愣了一下，马上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 他抬头看了一眼小兰先是惊喜，很快又变成忧虑的表情，明白这个建议确实正好解决了小兰的烦恼。 ……反正也是毛利大叔和小兰的妈妈之间的事情吧。 柯南想到了今天上午突然上门的妃英理。 他们俩之间的事情还是就他们俩自己处理比较好，他一点也不想掺和进去。 柯南这样想着，决定配合初鹿野的计划。 “嗯，是的！我刚刚和初鹿野哥哥约好，今天要去他家玩的！” 柯南甜甜地笑道。 小兰脸上的担忧立刻消失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轻不重的气恼。 “真是的，柯南，你怎么这样随便麻烦人家，下次有这种事情要先和我说一声，知道了吗？” 柯南马上开始道歉： “对不起，小兰姐姐，我真的很想知道初鹿野哥哥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嘛。” 初鹿野适时地接话道： “是我、邀请、柯南的，我刚刚、搬了、新家。” “是的是的。” 柯南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总算又找到了接着编下去的素材。 “初鹿野哥哥说他家的新房子很大，所以想邀请我去他家玩一玩。” “原来是这样。” 两人这一套相互配合的组合拳打下去，小兰脸上的担忧终于完全消失了。 她有些抱歉，也有些感激道： “那柯南这孩子就麻烦您了，初鹿野君。” “没、事。” 初鹿野摇了摇头，终于成功接过了照顾柯南这个活。 他拉着柯南的手，和柯南一起目送小兰匆匆离去。 柯南看着小兰离开，松了一口气，很自然地就在初鹿野面前卸下了那一套小孩子的伪装，对着他好奇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小兰……姐姐，正在想拜托人照顾我的？” 差点得意忘形的柯南顿了一下，十分违和地补上了“姐姐”这两个字。 初鹿野并没有在意柯南这句话中间不自然的那个停顿。 他想了想，诚实答道：“我、听到的。” “……” 理所当然地，柯南并不相信。 他半月眼看着初鹿野，心里的想法就是： 推理难道还有什么独门秘技不成？不想说就算了，他靠自己也能猜到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然后柯南把自己代入到初鹿野的视角推理了一遍，发现他还真不能就这么猜到小兰的想法。 ——缺失的信息太多了，这已经不是推理的范畴了。 要么初鹿野提前调查过毛利家的情况，要么就是初鹿野真的有什么独门绝技能够通过不同视角的观察获取更多的信息。 但是这怎么可能，演绎法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推理法则，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方法能够超越演绎法。 福尔摩斯唯粉aka柯南如此想到。 初鹿野并不知道柯南在想什么，但他说的实话不被柯南相信这件事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十分平常地拉起柯南，然后打了出租车，在柯南“不愧是铃木财阀的大少爷”的眼神中，带着柯南回到了他的家里。 一般来说，家里有人在家的话，初鹿野应该提前提醒其他人一声，他带人回来了，大家该注意的注意，不要在外人面前露馅。 但是今天，钟离先生在外工作，莫娜和香菱出去逛街去了，达达利亚出门去找架打了，温迪和迪卢克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总之不在家，而魈就更不必说了，降魔大圣今天也在奋力除魔。 没有一个人在家。 所以当柯南问起：“初鹿野哥哥，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初鹿野理直气壮地答了：“嗯。” 毕竟其他住在这里的，严格意义上来讲都不能算作是人，大家都只是附身在手办上，借着手办的躯壳降临在这个世界而已。 初鹿野打开大门。 -- 第105页 门后，原本应该在打工的钟离正在悠闲喝茶。 原本应该在外面逛街的莫娜和香菱一个试菜一个做菜其乐融融。 迪卢克正在一边喂他的鸟，达达利亚则眯着眼在看他的弓。 温迪醉醺醺地从楼上晃下来，提着和璞鸢的魈带着满身未散的煞气从窗外翻进来。 听见开门声的众人齐齐回过头来。 柯南：“……初鹿野哥哥，你不是说你是一个人……” 初鹿野猛然关上了门，以他这辈子最坚定的语气肯定道： “你看错了。” 他甚至没注意到他视野右侧的能量条因为这句话又缩短了一截。 第57章 躲猫猫 柯南对初鹿野报以“你把我当傻子”的表情。 初鹿野假装视而不见。 他掏出手机按了按,发出去了一条消息。 【我要带人进去了，你们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智能手机，唯一的不好之处就是不能再靠触觉盲发消息了。 虽然初鹿野相信他即便不发这条消息,大家也能领会到现在需要隐藏的意思,但是发条消息提醒，至少也能更容易沟通,更好掌握现在的情况。 谨慎一点不是坏事。 至于柯南对他这时候掏手机发消息的行为怎么看……这就不在初鹿野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总之只要不让柯南和他们碰面,那他就是一个人住没错了。 初鹿野如此想到。 而柯南看着初鹿野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发消息，简直满心都是吐槽。 他十分确信他刚刚在初鹿野的家里看见了最少七个人,加上初鹿野一共八个。 先不说前面那句“我一个人住”的打脸怎么来得这么快，初鹿野现在这个表现怎么看,都像是根本没想到家里会突然多出这么一群人,正在紧急和他们沟通吧？ 而且这群出现在对方家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的打扮看起来像是正常人，和他们对比起来,就连初鹿野的这身在大街上回头率超高的机车装扮都变得正常起来了。 甚至刚刚看清里面情况的一瞬间，柯南甚至差点以为他们是闯入了什么大型主题漫展——里面全是装备齐全的coser，除了摄影机外应有尽有。 现在看来,这些人应该是初鹿野的朋友,至少也是那种可以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进入他家的关系。 ……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阿宅群体之间，关系已经紧密到可以集体闯进别人的家，给别人一个惊喜的这种地步了吗？ 柯南陷入沉思。 该不会……初鹿野他其实，是被骗了吧。 柯南开始回忆初鹿野之前的言行,越想越觉得,似乎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阿宅因为缺少交际,所以被网友骗走一大笔钱，最后登上社会新闻这种事，好像前几天才发生过。 而初鹿野，他身为一个什么都缺也不会缺钱的家伙，被团伙锁定为作案目标，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柯南的镜片闪过一道白光，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他决定一会要好好调查一番，如果这群人真的另有目的的话，一定要阻止他们的行动，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起诈骗案件在他眼前发生。 柯南牢牢地闭上了嘴，看着初鹿野给那群人发消息。 原本想要给初鹿野递台阶，让他把自己送到阿笠博士那里的话也不准备说了，就等着初鹿野开门放他进去调查案情。 【收到了。】 一看就是钟离先生的语气。 初鹿野收到回应，略微松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柯南。 然后发现柯南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了？” 初鹿野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在想刚刚那些是什么人。” 柯南用小孩子的天真语调说道，顺水推舟地试图从初鹿野这里打探情报。 “初鹿野哥哥能告诉我他们是谁吗？” 初鹿野很想矢口否认，表示这栋反复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而柯南刚刚看见的那些都是幻觉。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否认似乎显得太欲盖弥彰了。 初鹿野决定打开门让柯南亲眼看看，以证明这栋房子是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 ——既然没办法用逻辑来完美解释这件事情，那就用非逻辑非科学的方法来把这件事圆过去。 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或者用魔法来打败科学什么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初鹿野这样想着，再次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如他所料，这次门后空空如也。 无论是香菱刚做好的菜、钟离正在喝的茶，还是卢老爷的鸟，通通都连人带物消失在了这后面。 看起来就好像这里本来就是这样一样。 初鹿野终于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两个字： “你看。” 原本正准备换鞋进去的柯南闻言看了初鹿野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莫不是才是傻子”。 他都已经看到初鹿野给那群人发消息了，如果初鹿野不想那群人被他看见的话，他现在看不见人影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虽然他们收东西的速度快得有些诡异，不过这样反而更坐实了柯南的猜想。 如果不是专业的诈骗团伙，怎么会有这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把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清扫一空的能力。 -- 第106页 柯南换好拖鞋，抬头四处一看，目光立刻就被客厅侧面的展柜里，那颗映着六射星光的巨大蓝宝石所吸引了。 “海洋之星”，铃木财团前段时间拍下的“世界上最大的蓝宝石”，在怪盗基德的手下走了一遭之后，又被他还了回去。 竟然把这种东西摆在客厅里作为新房子的装饰品，该说不愧是铃木财团的大少爷吗？ 柯南在心里吐槽。 好了，这下就连诈骗团伙的疑似诈骗/偷窃目标都找到了，接下来就是实地调查，寻找蛛丝马迹。 “初鹿野哥哥，我想参观一下你的房子，可以吗？” 柯南回过头来，甜甜地请求道。 还站在门边，正在默默反省自己刚刚的幼稚举动的初鹿野抬起头来。 “……可以。” 他看着柯南像个被按下发射键的炮弹一样，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就带着一声“谢谢！”冲了出去。 ……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初鹿野低下头默默换鞋，猜到柯南大概是去找藏起来的人去了。 虽然初鹿野对和他一起经历过无数次躲猫猫洗练的伙伴们十分有信心，但是看柯南那么冲劲十足的样子，他还是很难不担心某些躲得不太好的家伙被柯南找出来。 他在旁边的话，至少能打个掩护，给没躲好的人藏一下马脚什么的。 初鹿野想到，跟着柯南冲出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然后他就体会到了当今小学生的精力究竟有多旺盛。 初鹿野靠在门框上，看着柯南似乎不知疲惫地仔细观察厨房的每一个角落，时不时还用手指蹭一下他觉得可疑的痕迹或者粉末——大概率是撒出来的调料。 初鹿野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家有这么大，大到明明只有第一层可以探索，柯南却能把他带着在里面转到精疲力尽。 从一开始的凑近一起看，到现在的靠在门框上看，也不过过去了短短的二十分钟而已。 主要是心累。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楼上的卧室柯南也不能上去，只要把第一层逛完，这场侦探游戏就应该结束了。 初鹿野奋力振作起来，想着带完小孩后的游戏、漫画、轻和手办，感到又一股能量从身体里涌了起来。 以后一定不要接再带小孩的差事了！ 初鹿野悔恨地想着，目光在厨房里漫无目的地梭巡。 ……第一层马上就要调查完了，任务马上就要结束了，只要大家都好好躲在房间里，没有人藏在第一层…… 初鹿野的目光扫到了橱柜上储存着辣椒的玻璃罐后，露出的一截黄色衣角。 ——没记错的话，那里面的辣椒似乎是香菱特意淘来的进口干辣椒。 那么玻璃罐后藏着的是谁，似乎也十分明确了。 初鹿野飞快地从依靠的姿势转变为了站姿，扫了一眼柯南调查的进度。 海拔不高的小学生正在仔细观察地面残留的痕迹，一时半会还看不到那么高的地方。 但柯南的位置距离香菱所在的橱柜也已经很接近了，他似乎正要往那边移动。 初鹿野飞快地走了几步，插在了柯南和橱柜之间。 趁着柯南疑惑、抬头的短短一段时间，初鹿野反手把橱柜拉开了一条缝，同时另一只手拿起了橱柜下流理台上放着一罐不知道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柯南的视线下意识地被他放在身前的那只手吸引了过去，没有注意到初鹿野悄悄打开的那条橱柜缝隙。 “初鹿野哥哥，你在做什么？” 柯南疑惑发问。 “我在……” 初鹿野低头瞟了一眼手里的东西——还好，是一罐用来调味的蜂蜜。 “我突然，想吃、蜂蜜了。” 初鹿野答道，自然地抽出了一把勺子，往客厅的方向走了回去。 同时还带着背后趁柯南不注意，悄悄躲进了他兜帽里的q版香菱。 柯南狐疑地看了一眼初鹿野的背影，觉得他似乎隐瞒了些东西，但却没能在他身上找到答案。 客厅里，脱离了柯南视线的初鹿野放下手中的蜂蜜罐，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 香菱从他背后的兜帽里翻出来，靠着风之翼滑翔到了初鹿野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你，旅行者。” 香菱也松了一口气，小声对初鹿野道谢道。 “没、事。” 初鹿野摇了摇头，问道：“一楼、还有、其他人、吗？” “其他人……” 香菱想了想，从回忆里混乱的场景揪出了几个人的动向。 “魈好像从窗户出去了，莫娜好像带着我的菜传送到了楼上，达达利亚和迪卢克不知道。” “不过钟离先生，好像因为要照顾喝醉的温迪藏在了一楼。” 初鹿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58章 梧桐叶 “你记得,他们、是、往哪里、躲了吗？” 初鹿野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问道。 香菱回忆了一下。 “我只记得温迪好像因为喝醉了没办法变小，所以钟离先生把他拎到那边去了。” 她指了一个方向。 初鹿野点点头。 他探头看了一眼还在厨房里忙活着找线索的柯南,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往香菱指的方向悄悄移动过去。 -- 第107页 香菱也很有默契地攀上了初鹿野的袖子，趴在他肩膀上给他指引方向。 “这里,他们应该是往这边去了。” 她小声地指路。 初鹿野跟着转弯,看见一楼活动室的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隙。 周围一片寂静，似乎这里除了他们和香菱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而微微敞开的活动室大门,就像是一只怪物因为守株待兔而张开的大嘴，在静静等待着猎物自己落入他的陷阱。 “钟离、先生？” 初鹿野小声地呼唤道,他看了看一点动静也没有的活动室。 “……旅行者？” 钟离发出了回应。 出人意料的,他声音的来源并不是微微敞开了门的活动室，而是活动室对面的书房。 初鹿野转过头看去，书房的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露出了门后站着的钟离。 钟离对初鹿野点了点头，算作是打招呼，而他身后,则隐隐约约露出一抹绿色。 初鹿野探头看去。 钟离眼里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神色,侧身让出了一部分空间。 初鹿野钻进去,终于毫无遮挡地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温迪正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昏昏沉沉地趴在一条桌子上。 看上去似乎连周围发生了什么都很难反应过来了。 ……难怪钟离先生会特意留下来照顾温迪。 初鹿野有点哭笑不得地想到。 喝成这样，没有人照顾都不行了。 “我已经同莫娜商量过了，她说等她把收进空间的杂物都安放好之后，就来将他送回房间里去。” 钟离已经很靠谱地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 初鹿野闻言松了一口气。 所以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拖住柯南,只要让他在莫娜来之前不要进入这个房间,发现这里的钟离和温迪就好。 “所以,旅行者，你知道这个酒鬼诗人喝的酒是从何而来吗？” 初鹿野突然被cue，闻言有点茫然。 “不、知道。” “这样……” 钟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看着温迪轻轻扬起了嘴角。 “那我应该知道，他的酒是从哪里来的了。” 初鹿野看了一眼钟离的表情，望着温迪目光不由带上了一丝怜悯。 他仿佛见到了一个红色大写的“危”字浮现在温迪的脑袋上。 ……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安宁吧，温迪，我会为你默哀的。 初鹿野默默想到。 “旅行者。” 钟离把视线转向了初鹿野。 “是、是！” 初鹿野精神猛然一震，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他抬头看见钟离逐渐溢出笑意的眼神，忽然发觉这个场景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就在不久以前刚发生过一次。 而那一次，钟离好像告诉过他不用再这么拘谨。 初鹿野咳了一声，垂下头来，黑发下的耳朵不由一点点染上了红色。 “对不……” 一声对不起卡在了喉咙里，初鹿野记起这句话好像也是不该说的。 那该说什么呢？ “我、我……” 初鹿野憋了憋气，没能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话可以说，脸却因此一同变得红了起来。 “你什么也不用说，这样就足够了。” 钟离笑着道。 他总像是能听到初鹿野在想什么一样，在初鹿野开口之前，就能及时接出下一句话。 初鹿野终于忍不住，张口想要问出心里堆积已久的疑惑。 而钟离面带笑意，静静地看着初鹿野张口欲言，温和的眼神里似乎隐含鼓励。 排除掉一旁醉醺醺的温迪，还有趴在初鹿野肩上不明所以但一脸好奇的香菱，此时的气氛酝酿得恰到好处。 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柯南还有一段距离的声音。 “初鹿野哥哥？” 初鹿野一下惊醒，记起现在的情况其实并不适合询问这些问题。 “等我、一会，我去、拖延、一下。” 他急匆匆地说道，开门出去寻找柯南，同时把香菱也留在了这里，这样一会刚好可以让莫娜把他们一起送回房间里去。 被留在书房里的香菱有点懵地从桌上站起身来。 “我试试看能不能在莫娜来之前，让他清醒一点？” 香菱迟疑道。 “……那就麻烦你了。” 钟离点了点头，垂下眼睫，隐去了眼底深处的一抹遗憾。 另一边，初鹿野找到了正在四处找他的柯南。 “初鹿野哥哥！” 柯南看见他，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来。 “找我、有什么、事吗？” 初鹿野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率先挑起话题转移注意力，以避免柯南追问，他刚刚去了哪里。 ……如果柯南真的问了的话，他好像也只能说他刚刚是去洗手间了。 初鹿野默默打着腹稿，决心一定要让柯南忽略这个话题。 “是，我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东西。” 柯南的表情凝重起来。 他的注意力被初鹿野成功带偏了。 初鹿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然后自己也不由好奇起了柯南的发现。 是什么让柯南表现得如此匆忙，急匆匆地就过来找他？ -- 第108页 “跟我来。” 柯南抓起初鹿野的袖子，带着他往院子里跑过去。 初鹿野都不知道柯南什么时候已经去过后面的院子了。 他忍不住有点多想，开始担忧起从院子里出去了的魈会不会被柯南发现。 常理来讲应该不会，以魈的速度，普通人，包括柯南，应该都很难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看见他。 理性如此告诉初鹿野。 但是万一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呢？ 这段时间大家的表现都有些不对劲，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悄悄在众人之间发生了。 感性则在如此警告着初鹿野。 “你看这个。” 柯南指向了阳台上一片物品堆放的痕迹，还有在痕迹一旁落下的一片梧桐叶。 “我查过地图，这附近没有一个地方种着这种梧桐，而这片梧桐叶却还湿润着，绝对是在今天之内被带到这里来的。” 柯南转头看向初鹿野：“你今天去过有梧桐树的地方的吗？” 初鹿野摇了摇头。 “没有。” 但他其实已经猜到这片梧桐叶是从哪里来的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魈了吧，也只有他会每天都在外面呆很长一段时间，行踪不定，去过有梧桐树的地方也不奇怪。 不过…… 初鹿野的脑子里隐约冒出了一个可能性，但他却有些难以相信。 因为无论如何，他的生日都不可能被算到最近这几天，即使是他曾经在游戏上填写过的生日，也是他真实的生日。 是在夏天。 而柯南还在继续说话。 “那么就可以肯定这片梧桐叶是其他人带来的了。” 他转头看向初鹿野：“除了之前在客厅里的那些人，最近你家里还有别的人过来吗？” 初鹿野继续摇头：“没有。” “所以……他们在你家的活动范围大到，可以从客厅延伸到房子另一边的后门阳台？” 柯南仰头问道，实际上这是一个可以用陈述语气提出来的问题。 “虽然还没检查过所有一楼的房间，但是我在厨房，包括走廊尽头的一些其他地方都已经发现类似物品堆放的痕迹。”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可以证明那群人心思不轨的有力证据，虽然能够不打招呼地进入初鹿野的家里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他们与初鹿野的关系远超过普通朋友。 但是告诉初鹿野这件事情，至少能让他提起一些警惕，让他知道这些人可能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只是单纯的朋友。 柯南满怀担忧地看着初鹿野，希望他能够清醒一点。 然而对方愣了一下，竟然像是才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一样，露出了类似于“你不懂”的无奈神情。 “不用、担心、这个，他们、不会、骗我的。” 柯南听到初鹿野如此说道。 他一时瞳孔地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初鹿野，表情就像是在说“你竟然已经被骗到这个地步了吗？” 初鹿野…… 初鹿野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柯南是这样看待钟离先生他们的。 但是初鹿野没办法向柯南解释他这么相信大家的理由。 就他自己刚才的发言而言，如果他站在柯南的角度来看，他自己也会觉得这大概就是个被骗得全心全意，彻底救不回来了的大傻子。 柯南看了一眼手中的梧桐叶，又看了一眼初鹿野，表情一时复杂到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似乎有点泄气似的，将梧桐叶塞到了初鹿野手里，转身往房子里走去。 “我……你先自己想想吧。” ……他能想什么，还是想想到底该怎么说服柯南相信他们不是坏人吧。 初鹿野如此想着，看了一眼手中的梧桐叶，心里不由又冒出了那个疑问。 话又说回来了，魈把这片梧桐叶带回来，到底是为了做什么呢？ “唤我何为？” 一道清冷的少年音像是响应初鹿野的思绪一样，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 初鹿野抬头，立刻对上了屋檐上一双澄金色的眼睛。 ……是因为这片梧桐叶吗？ 初鹿野有些震惊地捏紧了手中的梧桐叶，立刻转头看向了旁边柯南。 柯南也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视线一直在打量蹲在屋檐上的魈。 他大概在估算从屋檐到地面的距离，同时也在疯狂回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是出现在屋顶上的。 而此时，魈也看见了初鹿野手上的梧桐叶，还有站在初鹿野身后，明显是陌生人的柯南。 他立刻明白现在不该是他出场的时机，但是有一件事在他看来比这个更重要一点。 “……把那片梧桐叶还给我吧，我这里还有一个更好的。” 魈偏了偏头，避开了初鹿野的视线，语气有些狼狈道。 第59章 正义的伙伴！！ 更好的……意思是不止一个吗？ 初鹿野因为魈的这句话,而有点茫然地想到。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梧桐叶。 所以这片梧桐叶确实是用来折梧桐叶蝴蝶的材料，魈折出来的蝴蝶也确实是准备送给他的。 初鹿野得出了结论。 但他反而觉得自己更迷茫了。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最近既没有什么特殊的节日,他的生日也绝不在这个时候,所以—— -- 第109页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初鹿野问道。 柯南听见了初鹿野的问话，这才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他缓缓瞪大了眼睛，瞳孔再次地震。 此时此刻，似乎唯有一句话能形容柯南复杂的心里活动。 小丑竟是他自己。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其他那些出现在初鹿野家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柯南大惑不解。 他们总不可能也和初鹿野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吧。 柯南陷入沉思。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这个家伙是他们诈骗团伙派出来的情感诈骗犯,通过亲密关系诱使初鹿野对他付出信任,然后再以一带多的,将一整个诈骗团伙都送进这个家里来。 柯南十分肯定地想到。 他现在已经不再怀疑这群人的真实动机了,至今发现的所有线索都在告诉他,这群人的目的一定不可能单纯。 尤其是…… 柯南的目光一利。 他想起了之前发现的东西，正是这个证据让他确信了，这群人肯定心怀不轨。 “为什么……” 魈反而因此露出了比初鹿野更加迷惑的神情。 “帝君没有……” 魈说到一半突然打住,像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停顿了一下，改口道：“你去问帝君吧。” 他说完,转身走了两步，消失在了柯南的视野范围之内。 连梧桐叶都不再要了。 柯南立刻顾不得再去思考他之前发现的那些东西,飞快地跑到了屋檐之下,想要在魈离开之前叫住他。 但是等他跑到了能看到魈之前所在位置的时候,魈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那个位置了。 “怎么可……” 柯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有人能这么快就从屋顶上离开。 他飞快地左右看了看,绕着与房子连接的院子检查了一圈，却没能发现任何像是脚印或者机关的东西。 那他究竟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柯南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他把脑袋转向初鹿野，试图从初鹿野这里得到答案。 初鹿野看着柯南，自己也一堆疑问缠绕在心头，无法理出个线头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柯南解释这些超出柯南世界观的东西，也没办法说服柯南相信他们不是坏人。 初鹿野只能对柯南报以一个抱歉的眼神。 “……可恶。” 这种明知道眼前有一个案件正在发生，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柯南暗自愤恨。 事情进行到这里，初鹿野的目的已经发生了改变。 原本是想要瞒过柯南，让钟离他们不要暴露在柯南眼前，现在却因为这个发现了大家确实有事瞒着他，而他却完全猜不出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而魈刚刚的出现，又让彻底瞒过柯南这件事也变得难以达成起来，初鹿野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将事情维持在一个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状态。 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复杂？ 初鹿野有些不解地想到。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替小兰照顾一下柯南而已，为什么发展到后来，疑问却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了呢？ “初鹿野哥哥。” 柯南抬起头来：“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初鹿野看着他，点点头表示他听着。 “他们在调查你的行踪。” 柯南正色道。 调查……行踪？ 初鹿野一愣，一时没想到调查他的行踪有什么用。 从频率上来讲，他基本半个月才出门一次，出去也都是为了买生活用品。 而钟离他们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和他在一起，他的行踪对他们来讲，几乎都是透明的，调查这个几乎等同于是在做无用功。 不、也不对。 初鹿野突然醒悟，想起了一件他们可能确实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在调查你来到东京之前的情况。” 柯南说出了和初鹿野这瞬间所想到的一样的话语。 初鹿野沉默了一下。 钟离先生他们为什么会调查他从前的经历，这个原因说起来也挺容易解释的。 作为伙伴，他们想知道初鹿野在遇到他们之前的状况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尤其是在那天和五条悟强闯了初鹿野家的实验室后，初鹿野自己都已经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世了。 而钟离先生他们如果想知道真相，或者想帮他找出真相的话，自己调查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初鹿野不能理解。 他决定亲口去，就像魈说的那样，问一问钟离先生。 不过在这之前，因为涉及到咒术界的问题，这些东西要避开柯南。 初鹿野看向柯南。 柯南一愣。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初鹿野的眼睛里，读出了类似于—— “你该走了……” 这样的信息。 不会吧……！ 柯南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过河拆桥了。 作为发现线索的侦探，他都还没能知道真相呢！ 柯南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 第110页 “你指……我？” 初鹿野流露出了歉意的眼神。 “抱歉，没有、好好、带你、参观。” 他想了想，把柯南带到客厅里，让他先在沙发上坐一会。 “等等，我不是在问这个……” 我是想调查出事件的真相，同时阻止你被诈骗团伙诈骗啊！ 柯南眼睁睁地看着初鹿野头也不回地向客厅外面走去，已经到了嗓子眼边的实话没能说出来。 他颓丧地坐在了沙发上，终于发现初鹿野和这群他认为是诈骗团伙的家伙之间，关系没有他所设想的那么简单。 而这起事件的真相，他可能永远也没办法知道了。 “这个，送给你。” 初鹿野的声音让柯南抬起了头来。 他看见初鹿野有些艰难地抱着两个硕大的花花绿绿的包装盒站在他面前。 这两个包装盒上，分别印着： “假面骑士！！” “动感超人（闪电）” 柯南有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才的沮丧似乎被这两个极具冲击力的名字一拳打散了，剩下则是哭笑不得，还有一丝隐约的感动。 而初鹿野还在认真地打字，给柯南交代各种注意事项。 【这是三年前限量发售的全套假面骑士模型，这个是两年前发售的动感超人全身可替换模型，配套的展示盒——虽然你可能不太需要，但我都一起放在里面了。】 【……要注意不要用酒精擦拭，如果哪里脏了一点的话，用沾湿的纸巾轻轻擦一下就好了……】 【还有……】 【另外……】 柯南仔仔细细地看过去，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等等，这两套模型应该很贵重吧？就这么送给我吗？” 柯南惊道，他虽然不太懂模型什么的，但是“限量版”之类的词，一听就很贵吧。 他试图推拒这份礼物。 初鹿野打字的手顿了一下。 他扬起一个微笑： “但你说，我是、正义的、伙伴。” 柯南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初鹿野就趁他愣住的这一瞬间，把两套模型都塞到了他手里。 “现在，你也、是了。” 柯南艰难地抱着手里这两个对大人来说都大得过分的包装盒。 他看了看手里的盒子，又看了看初鹿野，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在这句话下推拒这份礼物。 然后柯南就这样带着两套模型，被初鹿野叫来的专车送到了阿笠博士家。 “需要我帮您将这两份礼物拿进去吗？” 打着“夫人让我多照顾您”的旗号，被初鹿野一个电话叫过来送人回家的田中管家托着两个硕大的包装盒，不知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着仪态优雅鞠躬。 “不用了不用了！” 柯南不适应地连连摆手，表示他自己把东西拿进去就好了。 “我明白了。” 田中管家点了点头，然而还是帮柯南把礼盒拿到了阿笠博士家门前，并且按响了门铃。 柯南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把他送来的，浑身上下都写着“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接送专车，感觉心灵十分疲惫。 ……应该马上就要结束了吧。 柯南心累地想。 然而，祸不单行。 阿笠博士家的大门打开，出来的却不是阿笠博士，而是步美。 “是谁……柯南！” 步美先是看见柯南，眼睛一亮，迎上前来，然后立刻注意到了田中管家手上拿着两个包装盒。 在柯南已经预料到之后情况，逐渐变得惊悚起来的视线里，步美眼睛亮闪闪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是假面骑士！” “假面骑士？！” “假面骑士在哪里？” 房子里的另外两个男孩子就像是耳朵上装了雷达一样，在关键词出现的一瞬间，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田中管家见势不妙，微微一笑，将两套模型放进了柯南的怀里。 “那么我就送到这里了。” 他甚至优雅地鞠了一躬，这才在闻声出门的阿笠博士出现之前，施施然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抱着两套模型，在几个兴奋小孩子的拥挤下，像一条柔弱的海草一样左右摇摆的柯南。 “真难得见你这么狼狈啊，江户川。” 门口，站在阿笠博士身边看热闹的小哀轻笑。 被嘲讽了的柯南露出半月眼，在心里默默吐槽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谢谢你，初鹿野。 第60章 黑蝴蝶 另一边,初鹿野送走了柯南，转身回到房子里，迎面就碰上了特意来找他的魈。 魈张了张嘴。 “……刚刚,对不起,这个给你做赔礼。” 他递出一只梧桐叶折出来的蝴蝶。 已经变得枯黄的梧桐叶蝴蝶静静地停在他手中，好像生命已然随着冬天的降临流逝掉了。 初鹿野接过蝴蝶。 就在碰到他手指的那一刻，枯黄的梧桐叶骤然转变为了青翠的绿色，好像之前流逝的生命在这一刻被重新灌注进去了一样，蝴蝶的翅膀颤了颤。 初鹿野惊了一下，缩回了手。 他抬头看魈。 魈的表情却十分平淡，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一样，静静地看着没有被接过的蝴蝶振了振翅膀,舒展身躯,从他手中翩翩地飞了起来。 -- 第111页 蝴蝶扑闪着翅膀,绕着初鹿野飞舞了一圈。 就好像要记住初鹿野的气味或者颜色一样,它时不时地凑近,碰一下初鹿野的脸颊，然后飞开，碰一下初鹿野的发梢,然后飞开。 而魈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蝴蝶身上，随着蝴蝶一起落在初鹿野的脸颊,然后移开；落在初鹿野的发梢，然后移开。 初鹿野并没有注意到魈的视线。 就在蝴蝶舒展叶翅,从魈手中飞起来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被飞舞的蝴蝶吸引走了。 直到蝴蝶靠近了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停在他的眼睫上时,他才忍不住偏了偏头,眯起了一只眼睛。 那片被蝴蝶碰到的眼睫颤了颤，仿佛是第二只蝴蝶在伸展翅膀一样。 “……三只。” 魈突然低声道。 初鹿野弯曲手指，让蝴蝶停在了他的手上，抬头茫然道：“什么？” 魈低语的声音太小，初鹿野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咳……没什么。” 魈像是被初鹿野的疑问提醒，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一样，不自然地转过了头，找补道： “我是说，这种蝴蝶我可以送你三只，你好好留着。” “这是仙法，可以辟邪。” “……好，谢谢。” 初鹿野有点疑惑地收下了蝴蝶。 他觉得魈这话接得有点奇怪，似乎上一句话原本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也不明白那个“三只”到底还能是什么意思，所以只能道了一声谢，将已经褪去了青绿的枯叶梧桐蝴蝶收进了衣服内袋里。 “走吧，去找帝君。” 魈转过身去，没话找话一样说道。 “嗯。” 初鹿野将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即将发生的谈话之上。 他一定要知道这段时间，大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客厅里，钟离正坐在沙发上，像是知道初鹿野要来找他一样，摆出了一副已经准备好要谈话的架势。 看见初鹿野走过来，钟离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算作是在打招呼。 初鹿野也对钟离点了点头。 然而他却径直走过去，坐在了钟离的对面。 钟离微微一怔。 魈也愣住了。 他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初鹿野坐在钟离的对面，原本的意思是想让这次谈话显得更正式一点，却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尴尬起来。 初鹿野犹豫了一下，起身准备换个位置。 然而钟离却先他一步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身旁。 “请问，我能否坐在这里？” 钟离含着微笑问道。 就好像他不是在家里和一个熟悉的朋友谈话，而是在阳光明媚的咖啡馆，向一个陌生人询问他是否能与对方拼桌一样。 初鹿野不由为这个小小的玩笑弯了弯眼睛。 “请。” 他伸了伸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钟离一本正经地颔首： “非常感谢。” 他撩起衣服下摆，动作沉稳而端正地坐在了沙发上。 气氛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缓和了下来。 魈松了一口气，脚步一转，就要站到沙发的背后。 “这里来、吧。” 初鹿野弯着眼睛，对魈邀请到。 他拍了拍身边的另一个座位。 好像有只蝴蝶他眼前扇了扇黑色的翅膀。 魈的动作顿了一下，偏过头，闷声应道：“好。” 他走过去，坐在了初鹿野的另一边。 “那么。” 初鹿野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转头望向钟离。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钟离闻言顿了一下，视线越过看着他的初鹿野，望向了另一边的魈。 魈有点心虚地偏了偏脑袋，低声道：“对不起，帝君。” 初鹿野露出不赞同的眼神，挪了挪身体，挡住了钟离看向魈的视线。 “告诉、我。” 他难得地对钟离用了一个祈使句，用来表达他的不满。 钟离收回视线，看着初鹿野隐约露出不满的黑眼睛，脸上的表情不由带上了一点无奈。 “只是一个失败的生辰企划而已。” “生辰……？” 初鹿野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置信，又有点茫然。 他思索了一下，谨慎地问道： “是谁、的？” “自然……” “是你的。” 这句话是魈接过去的。 他看着初鹿野，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 “那只梧桐蝴蝶也是，那原本是我准备送你的生辰礼物。” 钟离点了点头，语气自然地接过了话头。 “我们原本以为，你的生辰就在近日，所以悄悄为你准备了庆典和礼物……那个酒鬼诗人还以此为借口，偷偷弄来了这里的烈酒。” 难怪温迪会突然喝得醉醺醺的。 初鹿野终于弄明白了一些违和之处的原因，并且再次暗暗对温迪报以同情。 但这并不妨碍他抓住钟离话里最重点的部分。 “原本、以为？” 初鹿野重复道。 “这就涉及到一些其他的原因了。” -- 第112页 钟离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些无可奈何。 “不能、说吗？” 初鹿野茫然道。 “并不是，”钟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不过在这之前——虽然庆典没有了，但你可以先收下我们的礼物。” 钟离说着，掏出了一个内部印着四方岩纹的玉质挂坠。 “原本想在集市上挑一些精巧的物什赠与你的，可惜这段时间工作的报酬并不足以买下我看中的饰品。” 钟离有些遗憾道。 “匆忙之中，只好用岩元素造出了这么一个小玩意，托认识的人镶上了衬托，做成了这么一个挂坠。” “还望你不嫌弃。” 钟离轻轻弯起眼睛，微笑道。 “……怎么、会。” 初鹿野还有些不敢置信。 他接过钟离递来的挂坠，连连摇头以示自己绝不会嫌弃，并将它与魈的梧桐叶蝴蝶一起，珍惜地收进了衣服内袋里。 “那便好。” 钟离笑着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初鹿野的衣服口袋，眼里突然流露出一点促狭之意。 “不过，你或许可以赶紧去换一个大一点的口袋。” “什么……？” 初鹿野露出茫然的眼神。 就在这时，客厅的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星空洞口。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这个洞口里被噗噗呸呸地吐了出来。 莫娜就在这些东西被吐出来之后，紧跟着从洞口里跳了出来。 深蓝色双马尾的少女脸上带着恼怒的神情，对着手机大声抱怨道： “你们快来把你们的这些东西拿回去，下次不要再拿着些东西来污染我伟大的占星术士——莫娜的传送术式了！” “莫娜？” 刚从另一边的走廊出来的香菱闻声探出头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地上一堆东西里，被莫娜保存得好好的她的试做新菜品。 “哇！你帮我把它们保存得这么好！我之前还以为我要重做了呢！” 香菱感动地捧起了那盘新菜。 莫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小菜一碟，毕竟我可是，伟大的占星术士莫娜啊！” “嗯嗯嗯，莫娜最厉害了。” 香菱连连点头，真诚地赞同道。 然后她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初鹿野。 “旅行者！快来尝尝看，这是我特意为你研发的新菜！” 香菱把那盘历经坎坷的菜品摆到了初鹿野面前，还贴心地附上了一双筷子。 初鹿野低头仔细地看了看，一时没能分辨出这盘菜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毕竟对着一整盘黑乎乎的菜，普通人也很难从中分辨出组成这盘菜的种种食材。 他伸出筷子尝了一口。 意料之外的，这盘菜的味道竟然十分不错，在凉凉滑滑的口感里，还有一丝奇妙的清凉和鲜甜。 “我在这道菜里加上了墨鱼汁来调味。” 香菱笑道：“这其实是一盘凉粉，灵感来自于莫娜最近在看的一部画片，你可以用筷子在里面搅搅看。” 莫娜在一旁小声吐槽：“那个叫做动漫啦。” 初鹿野于是依言搅了搅。 黑黑的凉粉立刻随着他的搅动翻上来一层亮闪闪的粉末，旋转着漂浮在凉粉表面，就像一片夜空上的星星。 ……初鹿野好像突然猜到了那部动漫是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香菱。 香菱则笑着道：“希望旅行者吃完这盘凉粉之后，能永远记得，这些星星会一直陪伴着你。” 初鹿野忍不住柔软了神情。 “谢谢、你。” “不用担心未来，旅行者。” 莫娜跟着接上了香菱的话，认真道：“作为你的生日特惠，我又为你做了一次占卜。” “以占星术士莫娜之名，我向你保证，你的未来，一定是充满光亮的。” “……谢谢。” 初鹿野已经不知道他除了这句话之外，还能再说什么了。 这一天对他来讲，虽然不是生日，但已经胜似生日了。 然而，礼物到这里还没有送完。 迪卢克扎着头发从里面的走廊里转出来，看见客厅里坐着的这么多人还微微一怔。 “人已经来得这么齐了？也好，想喝点什么吗，旅行者，饮品的价格不用担心，我还算稍稍有点商业才能。” 他一边说着，一边变魔术般从莫娜丢出的一堆奇怪东西里，找出了一套完整的调酒工具—— 和几瓶果汁。 身着白马甲酒保服的迪卢克对初鹿野微微扬起嘴角。 “虽然仅限无酒精饮料，不过……今天的菜单由你来定。” 迪卢克的话音刚落，初鹿野还没来的反应过来，客厅的大门就被重重撞了几下。 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了响，大门打开，露出了门后一脸开朗笑容的达达利亚。 ——和他怀里抱着的一条巨大的活鱼。 “来看看这个，伙伴！我终于钓到你的礼物了！” 达达利亚笑道。 他怀里的鱼十分不甘地用力甩了几下尾巴，没能挣脱一个战士的钳制，只能一路“啪啦啪啦”地被他抱进了客厅。 “噗。” -- 第113页 刚从里面晃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副滑稽场面的温迪忍不住笑了一声。 达达利亚看向这个胡乱教人射箭的不靠谱吟游诗人，有点不爽地挑了挑眉毛： “怎么，你有意见吗？” “不不不，我哪敢有意见啊。” 温迪连连摆手，说的话却总像是在故意触人霉头。 钟离看着温迪叹气，摇了摇头：“你还记得要给旅行者准备礼物吗？” “这个嘛……” 温迪拖长了声音思考，在钟离逐渐变得危险起来的视线中锤了一下掌心，像是突然灵光一闪，提出了他的礼物： “就送你一缕微风吧，旅行者！” “微风？” 初鹿野有点疑惑。 他一时没能想象出微风该怎么送。 “可不要小瞧这缕微风哦。” 温迪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脸颊边渐变色的小辫子亮了一下。 客厅里就吹起了一阵从敞开的门外流动进来的轻风。 这缕风拂过门边的绿植，拂过靠近大门的达达利亚的衣角，拂过天花板上的顶灯，最后在温迪的指间盘旋了一圈，化作一片隐隐透出荧绿的羽毛，轻飘飘悬在了温迪的手心上。 温迪微微倾身，将浮着羽毛的那只手悬在初鹿野头顶上，难得正经地半合起了双眼。 初鹿野抬头望着他。 温迪轻声道：“祝愿你与风相随，无论何时，都能发现那一缕微小的转机。” 他翻转手腕，将指尖轻轻搭在初鹿野额头上。 那片荧绿的羽毛微微一闪，化作一缕流光，隐入了初鹿野发间。 初鹿野只感觉鬓边清风一掠。 他伸手摸了摸，却什么也没能摸到。 温迪对他微笑：“风会祝福你的。” 然后转头，就满眼期待地看向了迪卢克。 “今天的菜单有什么？” 迪卢克看了初鹿野一眼，哼笑了一声：“酒精饮料，恕不供应。” 第61章 重叠【小修】 温迪最终还是没能喝到含酒精的饮料,表情可怜巴巴地搭在了桌子边上。 钟离对他报以微笑：“你今日想要喝的酒，应该已经提前预支了。” 温迪顿时大呼小叫地抗议起来。 什么“酒是生命源泉”、“巴巴托斯不能一日无酒”、“没有酒的话他会像塞西莉亚花一样干枯而死”之类的，吟游诗人的套话一串又一串的往外冒。 空气里顿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达达利亚钓回来的大鱼被拆分成了好几段,在香菱和初鹿野的厨艺比拼中,变成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全鱼宴。 达达利亚也掺和到了厨房里，给全鱼宴增添了一道颇具至冬风味的“极致一钓”。 在有许多捣乱分子，许多干扰因素的情况下，这场厨艺比赛理所当然地没有分出胜负来。 然而厨艺比赛的胜负并不影响大家享受美食的快乐。 这桌全鱼宴大受好评。 佐餐的迪卢克特调·无酒精饮料，更是为这场无可复刻的全鱼宴，增添了一抹令人难以忘怀的甜香。 晚餐结束之后，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收拾掉了碗筷。 在达达利亚试图用水刃洗碗，结果却打碎了好几个盘子之后,他被厨房的两个掌控者坚决地驱逐出了厨房。 达达利亚扒拉着厨房的门框,试图用眼神打动初鹿野： “不要啊,伙伴！让我再试一次啊！” 初鹿野拉着厨房的门,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 一旁看热闹的温迪就哈哈笑着勾了勾手,用一缕微风让达达利亚松开了手。 初鹿野趁机对温迪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在达达利亚面前，毫不犹豫地拉上了厨房的门。 眼睁睁看着厨房的门在自己鼻尖前关上的达达利亚猛然回头,对温迪怒目而视。 温迪则若无其事地转了转头： “哎呀，我什么都没干哦。” 冷眼旁观了全过程的迪卢克抱臂不语。 在一套打架、调停、分道扬镳的流程过去之后,这顿晚餐圆满结束。 只有达达利亚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等到初鹿野终于清理完了晚餐留下的碗盘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提前将香菱送出厨房,自己一个人承包了剩下的善后工作的初鹿野拉开厨房的门,走了出来。 他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然后发现本该已经都回了房间的一群人都聚集在客厅里。 钟离、魈、温迪、达达利亚、迪卢克,五个人在客厅里或坐或站,在初鹿野从走廊里绕出来的一瞬间齐齐抬头。 五双颜色各异的眼睛集中在了他身上。 初鹿野伸了一半的懒腰僵住了。 他默默地放下双手，这才想起来他和钟离先生之间还有一场谈话没有交代。 但是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人？ “旅行者。” 钟离向他颔首打招呼，很快就解答了初鹿野的疑惑。 “因为我们了解的东西都各不相同。为了便于解答你的疑问，所以我将大家都留了下来。” “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尽管问就好了。” “老爷子说得有道理。” 温迪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旅行者你有什么的想知道的，我们都会告诉你的。” -- 第114页 达达利亚“哼”了一声：“问我也可以，我知道的也不一定比他们少。” “我知道、了。” 初鹿野默默点头，为避免达达利亚又借着吵架的名义和谁打起来，很快地在众人之间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准备开口。 理所当然地，这个位置就在钟离的旁边，和魈靠坐着的沙发扶手距离十分接近。 钟离还体贴地旁边挪了挪，给初鹿野腾出了一个更大的空间。 达达利亚立刻不干了。 他从他原本坐着的单人沙发上站起身来，在初鹿野闭上嘴投来的疑惑视线中，挤到了初鹿野与沙发扶手之间的缝隙中。 真是难为他一个至冬人，竟然能把自己塞进一个那么狭小的位置里。 初鹿野不得不往钟离那边挪了挪，这才避免了与达达利亚两个人拥挤着坐在一起的窘境。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显得十分宽裕的三人沙发的位置立刻就变得捉襟见肘了起来。 而原本没有任何阻隔的初鹿野与魈之间，也突然被达达利亚给隔开了。 魈看了达达利亚一眼，站起身来，灿金的眼睛里不喜不怒。 像是根本不屑于和达达利亚进行这种幼稚的纠缠一样，魈干脆利落地换了一个位置，靠在了初鹿野背后的那面墙上。 如果忽略沙发靠背，从直线距离来讲，这里反倒是距离初鹿野最近的一个位置了。 达达利亚对魈的动作不以为意，只是满意于自己坐在了初鹿野的旁边，终于安定了下来。 初鹿野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总感觉在开始谈话之前，自己的心就已经变得累了起来。 他转头看了看钟离： “从头、讲起，可以吗？” 初鹿野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包括但不限于他们为什么会认为他的生日是在最近，还有他们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但是初鹿野始终记得钟离说过，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讲，而他并不知道什么事情不能讲。 所以初鹿野选择将主动权交给他们，让他们来决定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 钟离对上初鹿野的眼睛，很快就明白了初鹿野的想法。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对初鹿野这种轻易就把信任交托出去的行为十分没辙。 但他还是如初鹿野所愿，从头讲了起来。 “事情是从一个梦开始的，那时还在提瓦特的我们，陆陆续续地开始做起了同一个梦。” 每个人的梦都不大相同，有些梦的背景和初鹿野这边的世界很像，而有些梦的背景就十分魔幻，像一个真的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梦境一样。 然而既然这么说了，就意味着，大家的梦境其实都有些共同之处。 一个共同之处是，梦境在醒来之后会有不同程度的遗忘；而另一个，就是其中都有初鹿野的身影。 “那、不是……？” 初鹿野有些诧异地问道。 他想起世界碰撞造成的梦境重叠刚开始时，他做的关于魈的那个梦。 同样的另一个世界，同样的醒来就忘，只不过主角从魈换成了他自己。 “是的。” 钟离点了点头，肯定了初鹿野的猜测。 “既然世界间的碰撞会让我们出现在你的梦境中，当然也会让你出现在我们的梦中。” “！那、那……” 初鹿野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立刻感到有一股热气冲到了脑袋上，在头顶化作滚烫的蒸汽，带着开水烧开的呼啸声喷涌了出来。 他立刻低头，似乎想要在地上找个缝把自己塞进去。 钟离看着初鹿野弯了弯眼睛，似乎有些想笑，最终却没能笑起来。 他叹息一声。 魈于是接过话头： “那个初鹿野源吉……并不是你。” 他垂下眼帘，睫毛遮住了那双金眼睛里闪烁的思绪。 “而我看见，你在向我求救。” “……” 初鹿野有些茫然。 他一时没能明白魈在说什么。 魈垂着眼睛不再说话。 而一直旁观的迪卢克则开了口，用他一贯冷静客观的口吻阐述道： “那个初鹿野源吉，他不同于你，比起一个鲜活的人，他更像是一个人偶，一个承装着恶念的、空洞的躯壳。” “所以……” 初鹿野沉默了下来。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那个“初鹿野源吉”到底是什么。 钟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得不说出那句残酷的话。 “他是你的未来。” 正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世界碰撞导致的重叠，所造成的影响绝不仅限于他们现在看到的那样。 作为一个时间单位长到即便是碰撞，在他们都能持续几十上百天的庞然大物，世界的重叠绝不仅局限于梦境、现实和空间。 实际混杂在重叠中，让人难以观测到的其存在的，还有过去、现在、命运、未来之类抽象的概念。 而在提瓦特那边，首先与锚点相关的梦境发生重叠的，就是初鹿野的命运。 “……” 初鹿野保持着沉默。 他抿了抿唇，扬起一个小小的微笑： “没事、的，那个未来，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吧。” “是的，伙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 第115页 达达利亚用力地搂住了初鹿野的肩膀，揉乱了他满头黑色的卷发。 他用那双湛蓝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初鹿野： “在我们出现在这里的这一刻，你的未来的掌控权，就已经不再归那个什么‘命运’所有了。” “是啊，旅行者。” 温迪笑着点头道： “你要记得你还有我送你那缕‘转机’呢，有它在，你的未来一定会去往更加光亮的方向的。” “嗯。” 初鹿野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他当然相信他的未来已经不会再变成那个样子了。 “好了好了，既然事情都说完了，”温迪伸了个懒腰，放松道，“那大家就赶紧上去睡觉吧。” 他看了一眼初鹿野，玩笑道：“就不要耽误孩子长高了。” 初鹿野默了一默。 他在心里吐槽： 说得好像温迪你比我高多少一样。 也是时候该让温迪知道每天这样四处挑衅是不对的了， 初鹿野暗自想到，他这是在进行正义的铁拳打击。 他张了张嘴。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袭击了他的大脑。 初鹿野捂住脑袋，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旁边的达达利亚立刻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撑住了他直直要往下倒的身体。 “伙伴！伙伴！！” 他焦急地喊道。 然而初鹿野只感觉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在逐渐远去，天旋地转中，他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五个颜色各不相同的脑袋。 ……好像，彩虹糖。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初鹿野短暂地想到。 他闭上了眼。 客厅里寂静了一会。 黑卷发的少年突然颤了颤睫毛，在众人各不相同的目光中，睁开了眼。 一双空洞无光的、黑沉沉的眼珠。 “初鹿野”动了动脑袋，额角的刘海滑落，露出那个被他遮盖许久，或许已经遗忘了的小小的咒纹。 钟离目光一动。 迪卢克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温迪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达达利亚的目光则变得危险起来。 魈一瞬间掏出了和璞鸢。 “……魔物，退散！” 他冷声喝道，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翠绿的枪尖已经从“初鹿野”的身后指向了他的脖颈。 “初鹿野”不闪不避，仿佛感受不到身后枪尖的锋芒一样，姿态从容端正地坐直了身体。 他歪了歪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仿佛刻在面具上的悲悯微笑。 额角小小的咒纹在这一刻开始疯长，变成了一只显见而不容辩驳的，繁复的鹿角形状。 第62章 提瓦特 滴答。 水滴落的声音。 初鹿野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他已经熟悉的镜湖,而是一片环绕在他身边的，浅浅的小湖。 而他正端坐在这片小湖中央的一座浮岛上。 ……这里是，哪里？ 初鹿野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的景致,感觉这些景色有种莫名的熟悉，但又带着点陌生。 他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差点被绊了一跤,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层层叠叠的繁复服饰。 他刚刚正是被这身衣服长得几乎拖地的下摆绊了一跤。 初鹿野手忙脚乱地拎起衣服,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又将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格外长的头发拨到脑后。 转身的一瞬间，他才终于知道了自己到了哪里。 那是一座盈满了风元素的七天神像。 所以,他来到了提瓦特？ 初鹿野瞬间感到心情十分复杂。 他伸手摸了摸神像。 石像的表面有些粗糙,风神没有回应他。 初鹿野探头，借着浮岛外的水面照了照自己的样子。 长而卷的黑发披散在身后,服饰繁丽,脸色苍白，眼珠漆黑。 如果不是那只倒挂在额角，从眉角眼尾蔓延到耳后，一直隐入鬓发中，占据了他小半张脸的鹿角咒纹,初鹿野甚至一瞬间以为他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母亲。 他默默站直了身体,确认了内心刚刚一闪而逝的猜测。 他大概是在世界的重叠中跑到了“未来的自己”身上了,也不知道那个“未来的自己”是不是和他交换了身体，也跑到他身上去了。 初鹿野如此想到。 现在首要的目标就是找到回去的方法,希望钟离先生他们在他回去之前都能照顾好自己。 初鹿野想着,看向周围环绕着他的星落湖。 提瓦特求生第一件事,如何渡过星落湖。 其实星落湖本身并不算深,初鹿野也不是不会游泳，如果放在平常的话，这样的水深和宽度，他分分钟就能游过去了。 前提是他现在没有穿着一身，体感有二十斤以上的衣服。 如果穿着这身衣服下水的话，大概不到三秒钟，他就会因为衣服吸水缠在一起，而丢脸地沉在这片小湖里。 所以，提瓦特求生第二件事，如何脱掉衣服。 初鹿野低头看了看这身到处都是系带和暗扣的衣服，试图先把最外层的扣子找出来。 然而平时在做手工的时候十分灵巧的手，在处理这身衣物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笨拙了起来。 -- 第116页 大概是因为衣服穿在身上，而它又复杂到限制了初鹿野不能做出幅度稍微大一点的动作，所以初鹿野找遍了全身，都没能找到最外层罩衫的系扣。 初鹿野放下手，严重怀疑这个扣子在他背后。 然而衣服限制了他扭头转身的幅度，他只能靠手指的触感摸索背后的系扣。 系扣解不开，衣服脱不掉，动作就更加艰难，找系扣的难度就更大。 事情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初鹿野只能祈祷运气能够起到作用。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几滴雨砸在了初鹿野的脸上。 他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还没睁眼的时候，听见的水滴声到底是什么。 提瓦特的天气说变就变。 乌云很快就覆盖了天幕，大雨倾盆而下，远处亮起雷电的光芒，然后是声势雄浑的轰隆隆滚雷声。 原本怎么也解不开的衣服现在倒是起到了类似蓑衣的作用，让初鹿野在倾盆大雨中还保持着最后的干爽。 但是好景不会很长，初鹿野知道，如果再不赶紧解开衣服，游过星落湖，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的话，他身上湿透的衣服大概很快就会让他开始失温。 发烧感冒都是小事，最怕的是在毫无遮挡的野外被雨浇了个通透。 如果没办法及时得到治疗的话，这种情况是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的。 初鹿野于是越发加快了动作。 然而湿漉漉的手指却比之前更容易打滑，好不容易找到了系带，他却怎么也拽不开。 终于，最外层的罩衫被解下来了。 初鹿野松了口气，很快把剩下的累赘衣服都丢了下来，只穿着内衬的白色衣裤，一头扎进了水里。 在沉入湖底的一瞬间，透过被大雨打得模糊的水面，初鹿野似乎看到一抹红色一闪而逝。 是卢老爷吗？ 初鹿野在水里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吐出一串泡泡，飞快地向上浮去，想要亲眼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哗”的一声，初鹿野从水里钻了出来。 几滴水珠挂在他的睫毛上，让他的视野有些有些模糊。 他于是眨了眨眼，飞快地把那几滴水珠从睫毛上眨了下去，然后伸手将从额前掉下来的几缕头发拨到了后面去。 面前的视野终于清晰了起来。 初鹿野抬头，就看见迪卢克正站在他眼前，似乎刚从场战斗中脱身，背后还背着一柄大剑。 他对上突然从水里钻出来的初鹿野的眼睛，表情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 然而很快，这一瞬间的怔愣就如出现时一样快速地从他的脸上隐去了，好像初鹿野刚刚看见的只是眼花产生的错觉一般。 迪卢克表情依旧如他平常时那样冷淡。 “需要帮忙吗？” 红发的蒙德贵公子如此问道，遵循了他一贯的绅士礼仪。 初鹿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 “……” 他张着嘴，愣在了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没有伤痕，脖颈上的触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光滑。 但他却没办法发出声音了。 ……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缘故吗？ 初鹿野垂了垂眼睫。 他想起之前迪卢克对他描述的那个“未来的自己”，如果真如他猜测的那样的话，他现在没法说话的问题，可能只有等到回去才能解决了。 迪卢克将初鹿野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却保持着有礼的社交距离，什么话也没问。 他只是在看见初鹿野点头同意了之后，弯腰伸手，将他一把从水里捞了起来。 “现在的雨太大了，我要先在附近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你暂时跟着我，不要乱跑。” 没想到帮忙是这么个帮法，突然被捞出来的初鹿野有些猝不及防。 他刚抓着迪卢克的胳膊在地上站稳，脑袋上就是一沉，眼前的视野被垂下来的布料挡了个严严实实。 鼻尖传来了熟悉的气味，是上次闻到过的雨水、血和烧焦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初鹿野把挡在眼前的布料掀起了一块，这才发现这个盖在他脑袋上的东西是迪卢克的外套。 只穿着衬衫和马甲的迪卢克垂头，赤红的眼睛穿过被掀起的外套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习惯吗？暂时用这个将就一下吧，你身上的衣服太单薄了，如果再这么被雨淋下去就要出麻烦了。” 初鹿野摇了摇头。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忘了自己现在没办法说出话来，只好指了指迪卢克身上的衬衫，又指了指被他丢在湖中小岛上的那一堆累赘衣物。 迪卢克随着他的手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猜测道： “你是想问那那些衣服？不用担心，雨停了之后我会让埃泽找人拿回去的。” 初鹿野摇头摇得更厉害了。 他顶着迪卢克的外套，再次指了指迪卢克身上的衬衫马甲。 “……你是在担心我身上的衣服太少，会被雨淋湿？” 迪卢克的表情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错愕。 然而初鹿野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在心里有点疲惫地叹了口气。 因为现在没办法说话的缘故，为了更明确地表达出他的意思，他的动作幅度都不得不比平时大了不少。 -- 第117页 他顶着外套抬头望向迪卢克，等着迪卢克的回答。 迪卢克却哼笑一声，转过头去。 像是觉得初鹿野的担忧有些可笑一样，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与其站在这里和我说这些，还不如快点找到避雨的地方为好。” 他说着，就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初鹿野急忙跟上。 因为大雨造成的视线模糊，再加上头顶的外套时不时就往下掉一下，在好几次差点跟丢迪卢克的脚步之后，初鹿野不得不伸手扯住了迪卢克的衣角。 正快速前进的迪卢克顺着扯住他衣角的力道，侧头看了一眼初鹿野。 他正顶着迪卢克的黑色外套，低头注意着脚下的路，只顾得上跟紧迪卢克的脚步匆匆赶路。 对初鹿野来说有些过长的黑外套下摆悬在空中，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摆动，看起来就像一只镶了毛边的黑色幽灵。 迪卢克忍不住轻轻扬起了一个笑容。 不同于之前的冷笑或者嘲讽又或者哼笑，这个笑容是确实发自于他内心产生的愉快的感情。 他没有停下脚步，还是维持着之前的速度不断前进。 初鹿野似有所感，从外套下抬起了头。 然而迪卢克已经收回笑容，目视前方，恢复了他平常冷淡的表情。 什么也没发现的初鹿野只好再次埋头赶路，压下了内心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疑惑。 第63章 神像 虽然迪卢克很快就找到了可以用来避雨的山洞,但不知道是这个身体比原本的初鹿野更孱弱一点，还是淋雨的时间还是太久了的原因，坐在火堆前的初鹿野裹着外套抖了一会,很快就打起了喷嚏。 因为喉咙没办法震动发声，所以捂住嘴，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喷嚏的初鹿野,只能发出气流震动的小呼噜音。 如果挡住眼睛不看画面的话,这个声音听起来倒还挺像小猫在打呼噜的。 初鹿野裹着迪卢克的外套,瑟瑟发抖地靠近了火堆一点，然后又靠近了一点，然后又靠近了一点。 “再往前挪,衣服就要烧着了。” 迪卢克突然开口,目光落在了初鹿野的身上。 初鹿野动作一顿，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心虚地往回挪了挪,还用眼角余光检查了一下迪卢克的外套有没有被火点着。 没有。 初鹿野松了口气，把手从外套里伸了出来，试图用这种不会点燃外套的方式，继续汲取火焰的热度。 山洞里再次安静了下来，一时只能听到火堆“噼啪”的声音,还有初鹿野偶尔打喷嚏时的小气流声。 大雨还在连绵不断地发出“哗啦啦”的背景音。 迪卢克看了初鹿野一眼, “你是稻妻人？” 初鹿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又点了点头。 迪卢克挑了挑眉头,似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似的,解读道： “你是稻妻人,又不是稻妻人？” 初鹿野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又再次点了点头。 “你想说我说错了，你就是稻妻人？” 初鹿野点头。 “我说对了？” 初鹿野猛点头。 他在心里给迪卢克竖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卢老爷，都这样了还能看懂他在说什么。 迪卢克似乎觉得他的表现有些好笑，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这次初鹿野终于看清了迪卢克的表情，那确实是一个笑容。 他愣了一下。 于此同时，一道心声也钻入了他的脑海里。 【和梦里见到的那个，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就好像是迪卢克自己在他脑袋里说出了这句话一样，初鹿野甚至能感受到这句低沉的自语中微微的笑意。 但是里面没有包含一点点负面的情绪。 与此同时，他视野右侧的能量条突然地回复了一截。 初鹿野有些惊疑地抬头看向了迪卢克。 迪卢克已经收起了嘴角微小的弧度。 感受到视线，他抬头看向初鹿野，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怎么了？” 初鹿野张了张嘴，又想起自己现在说不了话，顿了顿，只能摇摇头，又把脑袋低了回去。 他的思绪现在一团乱麻。 初鹿野原本以为他的术式对另一个世界的大家并没有作用，所以他可以安心地待在他们身边，而不用但心自己总是会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尤其是负面的念头。 但是他刚刚听到了迪卢克的念头。 如果是负面的念头的话，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解释是因为他现在待在对方的世界，所以术式才会对迪卢克起作用。 然而，他听见的念头却不含有一点负面情绪，这和他的术式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 ……未来的初鹿野家的实验，已经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吗？ 初鹿野心情有些复杂的想到。 他怎么也想不到，起源于负面情绪，诞生于负面情绪的术式，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只能庆幸他现在只是暂时体验未来自己的感受了。 初鹿野如此想到。 如果他的术式也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话，他大概会很难面对身边的人。 和这个令人害怕的未来比起来，迪卢克在心声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都不算是什么了。 -- 第118页 初鹿野在心里叹了口气。 无非就是未来的自己在他们的梦里，提前替他社死了一番，他对这种事已经坦然了。 只要他不感到尴尬，社死就和他没有关系。 至于能量条的回复机制什么的，初鹿野已经完全不关心了。 他倒不是对这个机制没有猜测，但是与他现在面临的所有问题对比来看，无论是他口吃的问题，还是初鹿野家疯狂的野心，都已经像是渺小的一粒尘埃一样了。 最让初鹿野感到担忧的，一件是将要发生的两个世界现实重叠的问题；而另一件，就是未来将要到来的离别。 是的，即便钟离先生不说，初鹿野也能猜得到。 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 如果大家到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他脱离那个黑暗的未来，而这个目的现在已经快要达成了的话，那么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初鹿野的世界的。 他迟早有一天会面临分离。 初鹿野心如乱麻。 而另一边，被魈用和璞鸢的枪尖抵着后脖颈的“初鹿野”歪了歪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扭动脖子，环顾了一圈四周围着他的人。 因为他毫不顾忌的动作，和璞鸢锋锐的枪尖擦过了他后颈暴露在空气，毫无遮挡的皮肤。 一滴红得刺眼的鲜血滚到了翠绿的枪尖上。 魈像是被那滴鲜血刺到了眼睛一样，迫不得已地收回了和璞鸢。 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条件反射的动作，金眼睛里冷冷的怒意燃得更加旺盛了。 “邪魔外道，还不速速离开！” “初鹿野”缓缓回头，还保持着那个仿佛刻在他脸上的悲悯的微笑，看了魈一眼。 像是一尊听不懂别人说话，也不会说话的神像一样，“初鹿野”又缓缓地转回了头去，端坐着目视前方。 似乎他生来就是为了倾听别人的声音，而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他都会全盘接受一样。 钟离看着一动不动端坐着的“初鹿野”叹了口气。 “初鹿野”像是被这声叹气吸引了一样，朝着钟离转过头去。 这一次，他朝钟离伸出了手。 钟离在“初鹿野”的指尖将将碰到他的额头之前，握住了那只苍白的手腕。 “不行。” 这是钟离头一次露出如此严厉的表情，比之前初鹿野吃掉魈身上的魔神怨念时，还要更加严厉得多。 如果此时在这里的是初鹿野的话，看见钟离这么生气，虽然可能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但他一定会心虚地收回手，然后乖乖地低头认错。 然而，现在坐在这里的并不是初鹿野，而是另外一个，甚至已经不能被冠以“初鹿野源吉”之名的个体。 “神像”听不懂信徒在说什么，所以“神像”只是带着那道不会变化的悲悯微笑歪了歪头。 因为钟离抓住他的手并不算用力，所以“神像”很轻易地就在钟离的掌握中扭转了自己手腕。 然后他一改之前动作的缓慢，赶在钟离松开手之前，飞快地将手指往对方藏在袖中，没有被手套遮住的那一截手腕伸去。 钟离反应极快地松开了手，然而还是吃了猝不及防的亏，被“神像”的手指碰到了那一截藏在袖子里的皮肤。 他面色一沉，立刻伸手扶住了“神像”的肩膀，眼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看向了对方的脸。 “吐出来！” 他声音沉沉道。 “神像”的脑袋晃了晃，脸上还挂着幅度没有一点变化的微笑，黑沉无光的眼睛里却已经浮现出了隐约的痛苦之色。 仅仅只是那短短一瞬间的触碰，他脑后的头发就已经飞快地开始了生长，几乎是一瞬间，长度就已经超过了另一边的初鹿野所使用的那具身体。 波浪般的长发散落下来，层层地披散在沙发上，衬得中间的面色瓷白的“神像”越发像是一尊被供在神龛里的白瓷人偶。 魈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温迪的表情沉凝了下来。 在场的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场景意味着什么，最多是了解的程度不同而已。 身为从几千年以前存活到现在的魔神战争胜利者，提瓦特上最强大最古老的魔神之一，如果要用负面情绪来计量的话，死去魔神的残渣与活着的摩拉克斯肯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而只凭本能行动的“神像”，却试图吸收摩拉克斯身上的怨念。 达达利亚眸色沉沉地揽住了“神像”的另一边肩膀，挥开了钟离的胳膊。 “松手。” 与他的语气相反的是，他动作温柔地让“神像”靠在了自己怀里，其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钟离的动作僵硬了一瞬间，像是因为这一个打断而变得冷静下来了一样，表情重归为沉着。 只是眼里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焦心。 “你不懂该怎么处理，让我来。” 他沉声道。 “呵。” 达达利亚嘲讽了一声，无光的蓝眼睛里带着不容错认的怒火。 “然后呢？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你吗？” “在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危险性后，依然把你放在他的身边，我看起像有这么傻吗？” 钟离对达达利亚的嘲讽不以为意，但他知道这时候和他争吵是绝不明智的。 -- 第119页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动了岩元素的力量。 达达利亚反应极快地往后一闪，同时还没忘记带上已经对外界毫无反应了的“神像”。 但是钟离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地就把“神像”带走。 他调动的岩元素一分为二，一部分冲向了达达利亚身上的破绽，一部分冲向了达达利亚抱住“神像”的那只胳膊。 达达利亚避之不及，胳膊被岩元素击中，手中力道一松，“神像”立刻就被岩造物给接了过去。 他眼里的怒火猛然向上窜了一截。 “你以为你是谁，随便就能决定他的样子，让这里的一切都按你的意志来进行！” 钟离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迪卢克从客厅另一边走过来，眼里带着一种压抑情绪的克制。 他对达达利亚摇了摇头，回头看了钟离一眼，声音低沉冷静道： “他确实是处理这个的最好人选，快点离开，把这里留给他，让他尽快把问题解决掉。” 第64章 雨水 另一边,初鹿野正看着面前的火堆，等着山洞外的雨停下。 哗哗雨声中，一点异样的动静忽然传了进来。 初鹿野有些警觉地抬头,看向被大雨模糊成一片的洞口。 迪卢克抬起头。 不知从一片模糊的雨景里看出了什么，他突然从背后抽出了西风大剑，站了起来。 “？” 初鹿野仰头看了眼迪卢克。 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大的波动,但就是能让人很明确地看出他想要的表达的疑惑。 “往里面来一点。” 迪卢克拎着双手大剑,目光微微一凝，向着洞外走了几步，挡在了初鹿野和洞口之间。 初鹿野闻言,表情也变得警惕了起来。 他从火堆前的地面爬起来,转移到了更靠近洞里面的地方，手中却已经结好了术式的印。 异样的声响又一次从外面传来。 这一次的声音更大更清晰,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钻动,弄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是丘丘人？还是深渊法师？ 初鹿野的警惕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往上升，只等着敌人出现在洞口的那一瞬间，就一个术式…… 等等，他现在好像没办法说话，这样的话,他该怎么发动术式？ 初鹿野瞪大了双眼,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能做的了。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在洞外制造异响的生物终于现出了它的真面目。 是一只野猪。 手足无措的初鹿野愣住了。 严阵以待的迪卢克也愣了一下。 慌慌张张冲进来避雨的野猪被洞里两个大活人吓了一跳,顿时开始横冲直撞。 迪卢克闪身避开野猪的冲撞。 初鹿野见势不妙,也往旁边躲了一下。 野猪毫无阻碍地冲进了洞口的最深处,然后就自己发现无路可走,只好转过头来，看着两个大活人惊慌地“呼哧”喘气，一瑟瑟发抖。 野猪身上的雨水就顺着它颤抖的频率一直不断地往下滴落，很快就在山洞里聚集成了一个浅浅的水洼。 这样反倒显得是它这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受了他们的欺负，成了他们之中最可怜的了。 初鹿野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缓慢地放下了自己结印的手，有些迷茫地和野猪闪烁着惊慌的小豆豆眼对上了视线。 迪卢克收起了大剑，反而无比淡定地重新坐回了火堆前。 “不用太在意它，雨下太大的时候经常会有动物跑进山洞里来避雨。” “说不定这个山洞原本就是它经常用来避雨的地方，我们反而才是出现在它活动范围里的外来者。” 初鹿野闻言，又看了一眼满眼惊慌的野猪，缓缓点了点头，只好也跟着坐回了火堆前。 两人一猪共处在同一个空间，原本颇为宽裕的空间就变得略显狭小了起来。 再加上野猪身边的那滩小水洼面积还在不断扩大，初鹿野和迪卢克的活动范围就被逼得更加狭小起来。 为了避免刺激到惊慌的野猪，让它身边的小水洼面积再度扩大，初鹿野不得不再次往迪卢克身边挪了挪，给这个雨中的意外来客腾出更大的空间来。 迪卢克看了初鹿野一眼，没有对他的行为表示出意见。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近到了仅隔一臂距离。 初鹿野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的咒纹，突然感觉这一块皮肤似乎开始有些发热。 就在这时，一直在“呼哧呼哧”喘气的野猪似乎终于不再那么惊慌了。 它顶着一身雨水，开始在洞里进行起它的巡游。 初鹿野顿时顾不上探究脸上咒纹的情况，往后仰了仰，试图避开野猪身上挂满了雨水的短毛——他好不容易才把衣服烤得半干不湿，怎么能这么快就让它被野猪蹭湿。 然而终于冷静下来的野猪似乎找回了它作为提瓦特王者的自信。 它顶着两只突出的大白牙看了初鹿野一眼，脸上的花纹似乎带出了一点嘲讽的情绪。 初鹿野心里立刻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向后退了退，试图找到一个掩体暂时躲避一下。 但是野猪就好像已经看透了初鹿野的想法一样，赶在他向后退之前，就猛然拧转脑袋，在他面前甩起了水。 -- 第120页 初鹿野猝不及防，下意识举手挡脸，后仰躲避。 恰在这时，迪卢克也有些措手不及地伸出手来，想要阻挡这猛烈的溅水攻击。 这一下刚好挡住了初鹿野后仰的空间，他顿时重心不稳，向旁边的火堆歪倒去。 初鹿野瞪大眼，看着在他眼前越发接近的燃烧火焰，下意识抓住了身边最近的东西——也就是迪卢克的衣服，试图把自己从歪倒的状态拉起来。 迪卢克也顾不上去躲野猪甩出的水滴，伸手想要捞住歪倒的初鹿野。 然而衣服前襟突然被抓住，脖子被勒住，身上突然多了一个大活人向下歪倒的力量。 为了维持自身重心的稳定，迪卢克后仰的幅度不得不加大，捞起初鹿野的动作也有些变形。 初鹿野就这样被一把拉住，骤然倒到了迪卢克的怀里。 鼻子猛然一酸，初鹿野眼睛一热，生理性的泪水立刻涌进了眼眶里。 他捂住鼻子，恍惚觉得这场景似乎有些眼熟。 但他试图回忆的思绪却被迪卢克按在他脑袋上的手打断了。 “低头，不要乱动。” 迪卢克把初鹿野的脑袋按在了自己怀里，声音低沉道。 他用后背挡住了野猪甩出来的一大片水花。 无论身上积攒的雨水再怎么多，照这个速度甩下去也很快就会被甩干。 野猪也不例外。 它很快甩干了身上的水，洋洋得意地抬起脑袋，就对上了迪卢克正注视着它赤红双眸。 它被迪卢克的眼神吓了一跳，小黑豆眼里自信的光芒很快散去，又变回了那只瑟瑟发抖的惊慌小野猪。 所谓莽怂二象性。 野猪后退两步，立刻就想要开溜。 它几步冲到了洞口之外，回头一看，那个红眼睛的家伙正抬头看着它，却因为怀里的另一个人而没办法站起来追它。 自觉已经跑出了对方攻击范围的野猪立刻又支棱起来了，它回头拱了拱鼻子，小黑豆眼里流露出几分得意。 它张开嘴，刚要嚎两声以示胜利。 一粒石子就带着火光从洞口飞了出来。 被精准击中喉咙的野猪惨嚎一声，嚎叫中情绪由胜利变成了临死前的悲哀。 它轰一声倒在地上，变成两块兽肉静静地躺在了草地上。 初鹿野被那声惨嚎吸引了注意力，从迪卢克怀里抬起头来，看向了洞口之外。 被眼泪模糊的视野看不清掉落的兽肉，却能看见挂在天际的一道绚丽的双闪霓虹。 两道彩虹一上一下地重叠着，跨过了雪白的龙脊雪山，映照在初鹿野的眼睛里。 初鹿野睁大了双眼，一滴泪水从他眼眶里滑下，被雨后天晴的阳光折射出了一道圆圆的小彩虹。 低头看着这一幕的迪卢克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这滴映照着彩虹的泪水。 泪水落在他手中，在掌心的红手套上晕出了一个圆圆的湿痕。 初鹿野似有所感，低头看了一眼。 迪卢克飞快地合上了手掌，握住了那滴圆圆的泪水。 初鹿野只来得及看到一只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拳头。 迪卢克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初鹿野疑惑地抬了抬头，什么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出来。 “雨停了，我们走吧。” 迪卢克声音平淡地道，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水。 几缕被沾湿的鬓发粘在他的脸颊上，迪卢克不怎么在意地将它们拨到耳后，顺手捋掉了脑后红发上的水滴。 初鹿野一愣，立刻想起了之前迪卢克将他按在怀里帮他挡住了水的场景。 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又忘了自己现在不能说话。 初鹿野懊恼地皱了皱眉，干脆拉过了迪卢克的手。 迪卢克微微一怔，另一只被初鹿野眼泪沾湿的手垂在身侧，轻轻地蜷缩了一下。 但他没有收回初鹿野拉过去的那只手。 初鹿野并没有注意到迪卢克细微的情绪波动。 迪卢克掌心的红色在他眼前摊开，初鹿野低头看着这只比他的手要大得多的手掌，另一只手的指尖在上面轻轻点了一下。 初鹿野再次皱起了眉。 他想在上面写“谢谢你”。 但他发现他并不会写提瓦特的文字。 迪卢克的手指蜷了一下，似乎是等的时间有点长，想要收回去了。 初鹿野立刻顾不得再仔细斟酌，飞快地在迪卢克的掌心画了一个爱心。 他甚至多画了几道，给这个空心的爱心涂实了颜色。 迪卢克猛然愣住，抽回了放在初鹿野掌心的手。 他的眼睛里带上了一点不可思议的神色，低头看向了初鹿野。 初鹿野对上迪卢克的赤红的眼睛，微微一弯双眼，向他露出一个笑容，以表明他确实是在向迪卢克表示感谢。 他额角的鹿角咒纹闪了闪，突然像是晕开的墨水一样，逐渐隐去。 迪卢克看着这一幕，仿佛突然预料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样，微微睁大了眼睛，伸手想要抓住初鹿野的手腕。 然而事情实在发生得太快了。 甚至初鹿野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来得及向迪卢克挥挥手，整个人就如他额头的鹿角那样，隐入了透明的空气中。 迪卢克的手中只留下了一缕黑发划过的细微触感。 -- 第121页 他握了握拳头，站在洞口前久久不语。 第65章 鹿角 初鹿野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感觉是脑袋似乎快要炸开了。 他用力地捂住脑袋，感觉所有的思维都被嗡鸣的低语塞满了。 没有办法思考任何东西，各种沉重而庞大的情绪就好像粘连凝滞的黑泥,把他牢牢地困在了里面。 而在这种情绪里面艰难挣扎的他，渺小得宛如一只蚂蚁。 一股清凉轻轻落在了初鹿野的额头上。 大脑快要被撑到爆炸的感觉似乎缓解了一点，他不自觉皱紧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一点。 初鹿野缓缓睁开眼睛，睫毛被汗水打湿粘连在一起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画面这才变得清晰起来。 一双泛着赤金色光泽，宛如低调名贵的玉石一般的龙眸出现在他眼前。 他甚至连睫毛都是闪烁着光华的透金色。 初鹿野有些迷糊地伸手，想要伸手摸摸那双近在咫尺的赤金色龙眸。 赤金色的龙眸里不由流露出了一点无奈。 他往后退了退，闭上眼睛,躲开了初鹿野伸过来的手。 初鹿野于是只摸到了龙扫过他掌心的睫毛。 细细软软的,手感出乎意料的很好。 他眨了眨眼，似乎清醒了一点。 然后初鹿野就发现,他现在好像是被帝君当做了什么脆弱的珍宝一样,仔仔细细地圈护在了怀里。 金棕色的龙身环绕在他身边，龙身上的鳞片一片片整齐地排列在他手边,透金色的鬃毛在空中轻轻飘荡。 初鹿野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一把金色的鬃毛。 然后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刚刚又干了什么，悄悄地转移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回了手。 龙形的钟离看着初鹿野在他眼皮底下的小动作,有些好笑地眨了眨眼，直起了上半身。 初鹿野一回头，就对上了半身已经变回了人身的钟离。 他心虚地往后退了退,转移目光，不敢直视钟离的眼睛。 钟离用龙尾撑住了差点要跌倒在他身上的初鹿野。 “我变回人身是为了便于同你交流,你身上的怨念现在还未完全消散,不可离开此处。” 钟离披着一身宽松的衣袍,头顶龙角,大概是为了方便露出龙身，衣袍的系带并没有系得十分严实。 初鹿野在钟离的鳞片上撑了一下，稳住身体，闻言露出一点懵然的神色： “什么、怨念……？” 他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躺着的其实是一块岩造物平台，上面闪烁着一些符印，似乎正又源源不断的黑色雾气正从他身后冒出，钻进这块平台闪烁的符印里。 只不过这个平台刚刚被钟离的龙身挡住了一部分，而他又似乎脑子有点不清醒，所以才没能发现这个平台。 “我是、什么、时候……” 初鹿野有些茫然疑惑地拈起一缕长及腰后的黑卷发，那些源源不断的黑雾正是从这些发丝里冒出来的。 他开始怀疑未来的那个自己是不是跑到了他的身体里，然后趁他不在的时候啃了一口魈。 “……是我身上的。” 钟离不得已解释道。 他伸手将那缕黑发从初鹿野手中拨了下去，让它落在闪烁着的符印里，继续缩短长度。 “？！” 初鹿野惊异地抬起头，顾不上在意那缕被拨下去的黑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钟离。 他转头四处望了一圈，这才发觉这个房间的背景似乎有些陌生。 ……好像是他很少见过的客房…… 客房、客房，也就是说，这里是钟离先生的房间吗？！ 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我的房间。” 钟离颔首，肯定了初鹿野的想法。 “你在吸收了怨念之后失去了意识，所以我才将你带到这里来，为你驱散身上的怨念。” 初鹿野逐渐注意到了钟离话里的重点。 他倒不是疑惑帝君为什么将他带到房间里来，驱散怨念这种事情一听就需要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更何况帝君还为此变回了魔神的原形。 既然如此，把他带到房间里来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问题在于，他到底是怎么吸收到帝君身上的怨念的？ 初鹿野不敢置信地往下想。 按照他之前吃掉魈身上的魔神怨念的情况来看，吸收魔神怨念这种事，似乎是需要上嘴才能完成的。 那个未来的他，难道用他的身体强吻了钟离先生吗？！ 初鹿野瞳孔地震。 此刻异常活跃的大脑立刻把他想象中的场景在他脑海里模拟了出来。 初鹿野的脸瞬间被蒸了个通红。 他羞愧难当地低下头，声如蚊呐：“对、对不起。” 钟离微微一怔，有些疑惑：“旅行者，你为何要……” 初鹿野猛然闭了闭眼： “我、我会、负责的！” 钟离猛然怔住。 他看着初鹿野低头闭眼，一副满脸羞愧的样子，有些无奈地轻笑起来。 无可否认他在听见这句话时，那细微而不能忽视的心动。 钟离如此想到。 但他看得出来初鹿野说出这句话是出于羞愧想要补偿的心理，尽管他想要的东西似乎就放在眼前，钟离却知道，那其实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 第122页 趁人之危并不道德，更何况对方愧疚的是一件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 这种选择如果放在往常，他根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会选择拒绝——最好的答案在他眼中从来都一清二楚。 然而他却犹豫了一瞬间。 想不到他也有一天会落到这个地步。 钟离有些自嘲地想到。 他收拾好那一瞬间紊乱的心绪，重新捡起了温和耐心的语气： “你误会了，旅行者。” 钟离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 初鹿野先是震惊抬头，然后是羞愧低头，随着钟离的讲述，他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什么蠢事。 “对、对不、起。” 初鹿野磕磕绊绊地道。 他发现他除了这句话之外根本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但是这句话又苍白重复到已经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地缝是找不到了，在岩王帝君的眼皮子底下，初鹿野也没办法不经允许就找到一个可以钻人的地缝。 他只能如坐针毡地坐在原地，垂着头忍受好像被架在火上烤的煎熬。 钟离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伸手按上了初鹿野的脑袋，想要安慰一下他，手指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初鹿野突然抖了一下，有点茫然地抬起头。 钟离眼神一凝，小心地拨开了初鹿野额角的碎发。 一只小小的鹿角出现在他眼前。 “怎……” 初鹿野也伸手，摸了摸脑袋上感觉不太对的那个地方。 他缓缓瞪大了眼睛，想起实验室里见到的表哥的样子，眼里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恐慌。 “我、难道……” 钟离按住了初鹿野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不必担心，我来处理此事。” 第66章 晚安 “不必担心,我来处理此事。” 钟离语气沉静地道。 初鹿野对上钟离似乎一如既往从容的眼睛，感觉心里那根绷紧了的弦似乎被松了一下。 他稍稍冷静下来了一点。 按照初鹿野对那个家族的了解，他们在他身上的研究应该没有掺杂咒灵相关的方面。 按照那份实验报告来看,他作为实验体被制造出来的目标，最大的可能是用来研究增大继承术式的概率。 成功继承了术式的实验体作为研究成果的副产品——也就是他自己——长大后的作用要么是作为能打的工具人，用来给继承家主之位的继承人当棋子；要么是作为利益交换的筹码，被安排去一些危险性极高的任务。 ……又或者两者兼有。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当做是自己人。 初鹿野头脑清晰地想到。 而这两个任务无疑都需要他经常出现在咒术界众人的面前，所以他们不可能在他还没有贡献出自己的价值的时候，就给他缝合咒灵，让他不能再暴露在咒术界的视线之下。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他头上这个角出现的原因不是实验。 最大的可能,是因为那个“未来的他自己”跑到了他的身上，因而对他造成的影响。 总之绝不会是因为咒灵。 想到这里,初鹿野提起来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则是因为他现在的样子。 初鹿野看着钟离的眼睛。 那双石珀色的眼睛里倒映出的他长发披散,半张脸上印着繁复妖异的纹路，头顶还露着一只小小的鹿角。 总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 但是初鹿野一点也不想失去人类这个身份。 他一点也不想像表哥那样,变成一个非人的怪物，他还留恋着人类的世界,留恋着只有作为人才能拥有的羁绊。 钟离摸了摸初鹿野的头,像是安慰一样，眼神十分温和而又透彻。 “不要担心，这只角并不会影响什么,你依然是你，不会因为这只角而有任何改变。” ……又被猜到了。 初鹿野微微睁大了眼睛,心里突然冒出了那个被积压已久的疑问。 “钟离、先生,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他真心实意地发问道。 “也不能说知道。” 钟离微笑了一下。 “只是我比你活得稍微久一点,因而能猜出来一些罢了。” “就比如……” 钟离深深凝视着初鹿野的眼睛,好像要将施展读心术的魔术师在观察观众的内心一样。 初鹿野这个真正能够听到别人心声的人，反而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在心里猜测钟离究竟能不能看出他现在想什么。 【我……算了。】 脑中传来的沉稳声音停顿了一下，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 又一次。 这次是在现实中。 初鹿野听到钟离不含任何负面情绪的心声，竟然奇异地一点也不感觉惊讶，反而有种“啊，终于来了”的感觉。 比起这个，他更好奇是，钟离心里没说完的那下半句话是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钟离看着那双黑眼睛闪烁着的一点不明显的好奇，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在初鹿野再次被猜中心思，像是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惊起的神色中，将他头上的龙角轻轻抵上了初鹿野额上短短的鹿角。 -- 第123页 一对枝杈繁茂的美丽龙角和一只新生幼嫩的小小鹿角抵在一起。 额头上因为幼嫩而敏感的角传来了异样的触感，初鹿野不由微微一怔，僵在了原地。 “你看，我们是一样的。” 钟离凝视着初鹿野的眼睛，眼里仿佛包含着某些更深层的东西。 但是初鹿野一时并不能读懂。 他只是被钟离的话所点醒，突然发觉鹿角和龙角之间其实只有一线之隔。 因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是一样的。 所以，钟离先生还是在安慰他。 初鹿野眨了眨眼，突然感觉自己确实被安慰到了。 他弯弯眼睛，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不愧是、你，钟离、先生。” 已经在网上冲浪一个月的钟离，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听不懂梗的社会脱节老人了。 他听懂了初鹿野是在玩梗，也接受了当代年轻人用这种跳脱方式表达的谢意，于是只好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向后退了退，将自己的角挪了开来。 “你明白就好了。” 初鹿野点点头表示他确实明白了。 “钟离、先生，不用担心。” 【怎么会不担心。】 钟离的心声里带着一些叹息，眼神里也带着一点隐约的担忧。 是平常初鹿野不能听到心声的时候，很难看得出来的那种程度。 初鹿野有些犹豫地望了钟离一眼，开口道：“钟离、先生，我、我现在，能听到、你的、想法了。” 他一边吞吞吐吐地说着，一边悄悄观察着钟离的表情，有些担心钟离会因此不开心。 但初鹿野还是得说出来。 虽然说出来可能会惹人不高兴，可能会让他珍惜的羁绊产生裂痕，但他还是得说。 毕竟，正因为这是他珍视着的东西，所以初鹿野才不想因为隐瞒毁掉这件东西。 “……我知道。” 钟离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沉重，又像是有些释然。 他再次伸手摸了摸初鹿野的脑袋，似乎是在借着这个动作平复自己的心情一样。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初鹿野听见钟离的心声如此说道。 声音里带着与钟离的神情一致的叹息和释然。 他有些不解地抬起头，看向钟离的表情。 钟离最后摸了一下初鹿野的脑袋，什么也没说的收回了手。 他看了眼被初鹿野压在身体下面的符印： “驱除魔神怨念的仙法大概还要再进行一晚，我一时脱不开身，你先在此稍等，我托人送一套新的被褥过来。” 钟离拿起手机。 看一个头顶龙角，半身是龙尾，气质还十分古典风格的长发美人使用手机的场景，是一件十分让人感到的违和的事情。 初鹿野此刻就为这种违和恍惚了一下。 但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的时间其实已经是后半夜，十分不适合再找人帮忙了。 初鹿野飞快地打字拦住钟离： 【现在的时间太晚了，麻烦钟离先生陪我到现在，但是还是不要再吵醒他们了吧，我熬一晚上也没有事的。】 钟离放下手机，十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应该好好睡觉，怎么能随便熬夜通宵？” “那、那……” 初鹿野犹豫了一下，先是看向钟离的床铺，又在钟离变得越发不赞同的目光中移开了目光。 他的视线四处游移，最后落到了钟离龙身小祥云形状的尾巴上。 好像有一道灵光在他脑袋里一闪而过，初鹿野不假思索地脱口道： “我可以、睡在、钟……”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 初鹿野猛然顿了一下，回过神，头一次感谢起自己的口吃来。 感谢它，让他没能把那句话脱口而出，他差点就要再次尴尬社死了。 初鹿野默默低下头，开始严重怀疑起他今晚是不是脑子有些不太清醒，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多次不经思考地说出蠢话。 ……也是，毕竟他脑子里现在还有一堆负面情绪在涌动，虽然它们比起魈身上的要安静很多，但到底还是挤占了他的思维活动空间。 所以，他今晚大概确实是脑子不太清醒。 初鹿野这样想着，默默闭上了嘴，并决定今晚之后要少说话，多思考。 然而默默闭嘴的初鹿野没有想到，面对一个一看就不靠谱，甚至只说了一半的提议，钟离竟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并且，在托着下巴沉吟了一会之后，他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好。” 初鹿野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 他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钟离一脸正常的表情。 “不用这么看我，旅行者。” 钟离有些无奈地道：“只是一条尾巴而已，如果能让你不要熬夜的话，你想借就借你吧。” 但是、但是……！ 初鹿野几乎震惊到失语。 他看了看那条十分有诱惑力的小祥云尾巴，又看了看满脸正经的尾巴的主人，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小祥云尾巴的诱惑，选择性地抛弃了之前“今晚要少说话，保持脑子清醒的样子”的想法。 什么清醒，什么脑子，他今晚就是脑子不清醒了！ -- 第124页 被灌了浆糊的脑子给了初鹿野往常不会有的勇气，他有点怂怂地伸手向旁边的小祥云尾巴摸去，一边探手一边用余光观察钟离的表情。 钟离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的意思，他甚至还把尾巴递了递，方便初鹿野碰到它。 初鹿野于是真的摸到了那条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小祥云尾巴。 他带着一脸如坠梦幻的表情，胆肥地将尾巴搂在了怀里，全方位的感受了一把小祥云柔软又蓬松，细腻又富有弹性的手感。 ……真是做梦都不会再比这美好了。 他恍恍惚惚地想到。 钟离轻笑一声。 “快睡吧，旅行者。” 他将尾巴往上卷了一点，体贴地在符印周围圈出了一个适合躺下睡觉的形状。 【我会在一旁守着你的】 在灯光熄灭，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初鹿野听到一个沉静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如此说道。 第67章 仙法 日光洒洒洋洋地飘进房间里。 初鹿野睁开眼,有点懵然地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记忆缓慢地回笼，初鹿野终于记起昨天晚上睡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猛地坐起身来,身上搭着的小祥云尾巴因为他的动作滑落下来。 初鹿野低头看了看，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在冬天的时候没盖被子睡了一晚上，醒来却不觉得鼻塞头痛。 因为他浑身上下都被围在钟离的龙尾巴里，几乎没有一个缝隙可以透进风来。 即使龙身上带着的不是毛绒绒而是鳞片，有尾巴的体温在那里，初鹿野就是想感冒也没办法。 ……难怪他昨晚做梦的时候好像感觉身上有点沉沉的。 “你醒了？” 身侧传来一道沉静的声音。 搭在初鹿野肚子上的龙尾巴动了动，将他从被圈起来的龙尾床铺中放了出来。 初鹿野抬头,顺着延伸的尾巴望过去,就看见钟离端着一本书，正靠在摇椅上,含笑看着他。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在钟离披散着的长发上镀上一层金边。 初鹿野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下意识捋了捋自己脑后的头发，已经恢复到了和之前差不多的长度了。 钟离见状,放下手中的书，摆动龙尾,游到了他身旁。 他摸了摸初鹿野的脑袋,似乎是感受了一下怨念聚集的程度： “怨念已经驱散得差不多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还、不错？” 初鹿野迟疑了一下，总感觉自己昨晚似乎做了一个梦,但他现在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如果是做了一个回忆不起来的梦的话，就不要再去想了。” 钟离语气平淡地道。 “那也许是被我的绪所裹挟的记忆,趁你睡眠之际侵入了你的梦境。” ……钟离先生的记忆？ 初鹿野愣了一下,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点好奇。 但是钟离都说了让他不要想,他自身的道德素养也在阻止他太探究别人的过去,初鹿野就按下心里那只冒出了点小苗的好奇心，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 初鹿野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有些犹豫地看向钟离：“这个、仙法、是不是、很复杂？” 钟离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初鹿野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有些无奈的笑道：“倒也不算复杂，不过……” 钟离将尾巴从岩造物石台边挪开，露出了石台下一块颜色略显晦暗的晶石，那些石台上闪烁着的符印正穿过石台，一道又一道的捆缚在这颗晶石上。 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就通过这些由符印构成的通道，畅通无阻的被输送到了这颗晶石里。 晶石的颜色，也随着沾染的雾气逐渐变多，而越发晦暗起来。 初鹿野看着那颗还在缓慢旋转的晶石，微微一愣： “这是……” “是我的负面情绪——或者叫它魔神怨念也可以——凝结出的结晶。” 钟离摆动龙尾，卷起了那颗手掌大的晶石。 “那……” 初鹿野很快抬起头，睁大眼睛，想要问这个仙法在魈身上能不能起到作用。 “不能。” 钟离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龙尾用力，在初鹿野不解的眼神中，将那颗晶石碾成了碎屑。 初鹿野就眼睁睁地看着，那颗晶石在阳光中化为片片发光的尘埃，从里面钻出来的黑色雾气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呼啸着冲进了钟离身体里。 他瞳孔骤缩。 而钟离只是皱着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那双赤金的眼眸里就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和平静。 他看着初鹿野饱含震惊担忧的样子，眼神逐渐柔和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 “就像你刚刚看见的那样，怨念都会有自己认定的载体。” “即便是暂时被符印约束，凝结成了晶石的形态，它们也很快就会就会逸散出来，去寻找合适的载体。” “所以……” 初鹿野逐渐明白了钟离想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我不愿承担这些，又或者哪一天死去了，就会有其他人——就像你，就像魈，被它们选中成为载体，承受着这些怨念度过一生。” 钟离缓缓道，语气平淡得不像是在诉说自己的死亡或者责任，而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 第125页 “而这些怨念，它们从时间对魔神的磨损中诞生，也只有时间才能将它们磨灭。” 初鹿野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钟离反而轻轻笑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初鹿野的脑袋。 “不用为我身上的这些怨念担心，它们来自于我的经历和情绪，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构成我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如果非要说起来的话，也许魈的情况反而更容易让人担心。” 初鹿野勉强点了点头，精神振奋了一点。 但魈身上的问题依然找不到解决的方案，尤其是在钟离这么说了之后，这个问题便显得更加严重了起来。 钟离沉吟了一会，开口道：“魈身上的情况并不容易解决，此世的条件有所限制，于是便更难以找到彻底解决的方案。” “不过如果是【连理镇心散】的话，我也许可以尝试找到一些替代的药品。” 初鹿野闻言眼睛一亮，立刻连连点头。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钟离轻轻笑了笑，摸摸初鹿野的脑袋：“不必了，此事我一人处理便可。” “那……” 初鹿野再次张口，想要询问他能不能提供一些必要的支援。 比如金钱、金钱，又或者金钱什么的。 “你只要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钟离微微笑道：“比如，想想该怎么处理你头上的这个角。” “！” 初鹿野一惊，一时陷入了沉思。 然而不过一会，他就发现了钟离话里的漏洞。 “钟离、先生，不是说、这件事、由你、来解决吗？” 初鹿野皱着眉毛，狐疑道。 “你说得有理。” 钟离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眼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初鹿野终于看出来，钟离先生现在是在和他开玩笑。 他顿时有些无力，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道：钟离先生有时候真是小孩子气。 “好了，不同你开玩笑了。” 钟离笑完，就收敛起玩笑的心思，向初鹿野招了招手。 “来吧，我给你施个幻术，将这个角遮掩一下，不出意外的话，它应该只是一个短暂的影响而已。” “这样、吗……” 初鹿野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如果是“未来的自己”给他造成的影响，确实也不应该会持续很久。 他默默地反思了一下似乎被自己从昨天晚上继承到了今天的脑子不清醒，低了低头，往钟离的方向靠近了一点，以便钟离给他额头上的鹿角加幻术。 钟离便伸出手，拨开了初鹿野额头上的刘海，露出了额角那只小小的鹿角。 他看了看那只鹿角，垂下眼睛，向着初鹿野的额头轻轻吹了一口气。 初鹿野下意识抖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昨晚他还没醒来的时候，感受到的那一阵清凉到底是从何而来。 ……仙人施法的时候都要这么吹一口气吗？ 初鹿野脑袋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钟离吹完那一口气，便放开按在初鹿野额头上的手，向后退开了一点，笑道： “好了，你去镜子前照照看吧。” 初鹿野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的位置，有些惊异地发现手下的触感是一片光滑。 他来回摸了好几遍，也没从鬓角里面摸到触感类似角之类硬硬的东西。 如果不是钟离先生说是幻术，他差点就要以为他头上的角被这一口气吹得消失了。 初鹿野抬头看向钟离，黑眼睛里是满满的疑惑。 他下意识地想向钟离寻求解释。 而钟离则微微笑了一下。 他轻轻捏住初鹿野的手腕，牵引着初鹿野的手往额头上探。 然后初鹿野就再次抖了一下，又感受到了那只鹿角上传来的异样的触感。 他看着钟离，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在钟离松开手之后，又自己伸手了摸了摸。 什么也没摸到。 初鹿野陷入了哲学的沉思。 如果这只鹿角除了钟离之外谁都看不到也摸不到，甚至他自己也察觉不到它的存在的话，那这只鹿角，它到底还算不算长在他头上？ 第68章 清晨【小修】 “近日风雨欲来,旅行者，你要万分小心。” 在初鹿野推门离开房间前，钟离这样对他嘱咐道。 初鹿野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钟离、先生。” “不过……”他有些迟疑道，“钟离、先生,不下去、吃饭吗？” 还保持着半人半龙形态的钟离摇了摇头,眉眼间似乎有些疲惫： “……我想起了些往事，今日暂且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初鹿野这才明白,一口气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即便接收的负面情绪其实是自己的,对钟离来讲也不是毫无负担的。 他于是点了点头,很快合上门，退出了钟离的房间。 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洗漱。 初鹿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看了看他现在的样子。 额前长一点的刘海差不多刚好遮住眉毛,魈残留在他身上的那部分怨念应该没办法被钟离先生带走,所以他现在的头发又恢复了以往的长度。 -- 第126页 脸上的咒纹再一次隐去了，初鹿野拨开刘海左看右看,也没能在脸上发现发现鹿角或者咒纹的痕迹。 很明显，钟离的幻术十分成功。 初鹿野换了一身衣服，整理好自己,刚推开房门准备去找点东西吃。 然后就惊喜地在房门口发现了蹲守的达达鸭。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只有惊，没有喜。 “伙伴！” 达达利亚眼神一亮,飞快地扑过来揽住了初鹿野的肩膀。 初鹿野被他揽在怀里,忍不住再一次怀疑人生。 是至冬人长得太高了吗？还是他身高太矮？为什么每一次,他被达达利亚揽住的时候，都像是缩在他怀里一样？ “伙伴，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达达利亚第一时间开始关心初鹿野的身体。 他按着初鹿野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遍。 初鹿野站在那里任他打量。 “放心、吧，我、没事。” 他安慰道。 “不，伙伴。” 达达利亚摇了摇头，表情严肃道：“你不知道之前那个‘未来的你’出现的时候，是一副什么样子。” 达达利亚的话引起了初鹿野的注意。 之前因为种种原因，他都没能来得及问钟离先生那个“未来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现在只猜到“未来的自己”大概是被那个家族的实验室当做了另一个实验的素材，与咒灵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缝合，同时也因此获得了比他现在更强大的能力。 但是于此同时，初鹿野也从未亲眼那个“未来的自己”。 只在迪卢克的描述中得知，那个自己大概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的自我意识，成了一个只剩下本能的躯壳。 初鹿野想知道达达利亚对那个自己的描述。 “他对恶意有一种超乎人想象的敏感和追逐，我感觉得到，他像个靠吞噬他人恶念而活的生物。” 达达利亚沉声道，他看向初鹿野的眼睛： “伙伴，我知道你对人的恶意有一种他人所不能及的敏感，但是答应我，不要去追逐那些恶意，哪怕这些能让你变得强大。”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需要你不得不变得强大的事情，那么，不要轻易做出那个决定，让我来。” 达达利亚用那双湛蓝的眼睛凝视着初鹿野，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答应、你。” 初鹿野郑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在达达利亚还没绽开的笑容中又补上了一个转折。 “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初鹿野眼神认真地问道。 初鹿野总觉得，大家总是在欲言又止地暗示他一些东西。 也许是时空的错乱让他们提前窥见过这边世界的未来，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命运”或者“未来”这种东西不能提前告知他这个当事人，大家都从来都只是暗示，没有一个人清晰地告诉他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而钟离对初鹿野的提醒，还有达达利亚对“未来的自己”的描述，让初鹿野认为，他现在有必要对这些情报了解得更清楚了。 达达利亚还未绽开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呃、呃、呃，这个……” 他卡壳，眼睛左顾右盼地想要转移话题。 说实话，达达利亚不愿意回答的想法表现得很明显。 但可惜，初鹿野有一定要知道这件事的理由。 他低头戳了戳手机，把屏幕递到达达利亚面前。 【如果不可以告诉我的话，可以直接拒绝说；如果可以但很长的话，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说；如果可以说也并不长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达达利亚看完这段堵死了所有可能性的文字，一抬眼就对上屏幕后面，初鹿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执拗的眼神。 “……也不是不可以说吧。” 达达利亚屈服了。 他拽着初鹿野来到了楼下的餐厅里，给他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 初鹿野看着这份金黄的培根煎蛋，这才想起来，达达利亚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个擅长照顾弟弟妹妹的好哥哥。 “伙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达达利亚有些莫名地看向盯着他的初鹿野，将手上的培根煎蛋摆在了初鹿野面前。 “莫非你在怀疑我做饭的实力吗？” 他露出大惊失色的样子。 初鹿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 “没有，我、不是……”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忘了达达利亚原来会做饭，所以现在被他突如其来的下厨给惊讶到了。 “这样就好。” 达达利亚松了一口气，又露出笑容：“那就快吃饭吧，伙伴，你边吃我边和你讲。” “好……” 初鹿野看看盘子，又看看达达利亚，最后还是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达达利亚于是拉开椅子，在初鹿野对面坐下，一边撑着头看对面的人吃早餐，一边讲了起来。 “该从什么地方讲起……嗯，说说我第一次梦见你的时候吧。” 达达利亚梦见的初鹿野，并不是那个已经彻底坠入绝境的初鹿野，同时也不是现在的这个初鹿野。 准确的来讲，那应该是个尚处在人生尚未被彻底颠覆之前，但境况也称不上很好的初鹿野。 -- 第127页 因为初鹿野在考入东大之后办理了为期一年的休学手续，所以直到第二年，初鹿野才真正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 初鹿野在大学的成绩并不算差，但是由于他自身的特殊性，还有因此而来的社恐，所以即便是在大学里，他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陪伴着他的只有手办、周边和二次元世界。 正夹着一条培根在啃的初鹿野听到这里，忍不住思考了一下那个没有出现系统的未来。 然后他发现，达达利亚说的非常有道理，那确实是没有他们存在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原来我已经得到这么多东西了吗？ 初鹿野于是微微恍然，发觉现在的自己和从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而达达利亚的叙述还在继续。 故事的转折在于突然出现的初鹿野家。 他们找到初鹿野，以他的母亲去世的真相为筹码，要求初鹿野为他们做一件事。 正如初鹿野想要脱离家族的时候，他们要求他去暗杀五条悟一样。 当然，这个暗杀肯定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因为在那之前，铃木朋子就把那时还只有十二三岁的初鹿野捞了出去。 然而这一次的要挟，因为他们握住了初鹿野母亲去世真相这个筹码，所以对初鹿野来讲这个威胁确实生效了。 尽管初鹿野也不会傻到真的去听那个家族的人的话，但他确实因此产生了“必须变得强大起来”的念头。 于是后面的一连串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这样、啊。” 初鹿野听完，沉默了一下，将手中的筷子放到了已经吃干净的盘子上。 “所以我刚刚才告诉你不要一个人就冲动地去追求力量，伙伴。” 达达利亚看着初鹿野道： “毕竟，燃尽了之后，除了灰烬，什么也不会剩下。无论如何，都要先活下去。” “我知、道。” 初鹿野点了点头，弯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抢答道： “因为、还有、你，是吧？” 达达利亚愣了一下，大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伙伴，还有我在啊！” 他伸手，试图穿过桌子去揉初鹿野的脑袋。 初鹿野却歪了歪身子，往旁边躲开了。 “ ……你没、告诉我，你之前、为什么、不想说、这个。” 初鹿野保持着躲避的姿势，一脸认真地道。 吃完了早餐，他的大脑供血十分充足，绝不会那么轻易地就遗漏关键点。 “咳咳……” 达达利亚被呛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初鹿野竟然还记着这个问题。 他看着初鹿野，眼神闪烁了一下，最后还是坐直身板，坦坦荡荡道： “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 “我之前不愿意说这个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害怕你知道之后真的用这个方法去获取力量。” “……真的、吗？” 初鹿野有些狐疑地看着达达利亚。 他觉得达达利亚的表现有些可疑。 “咳，当然是真的。” 达达利亚清了清嗓子，再次肯定道。 然而初鹿野已经从他的心声里听到了真相。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因为追求力量而变成了那个样子的话，我大概，会感觉有些孤独吧。】 初鹿野一愣，因为这句心声的缘故，终于在达达利亚的眼睛里找到了一点落寞。 他想了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撑着桌子探身过去，不像达达利亚揉他脑袋那样用力，而是学着记忆中母亲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达达利亚橘色的脑袋。 “你会、在我、身边的，不是吗？” 达达利亚怔了一下，看见一片阳光刚好跃到了初鹿野的发梢上，像一只金光闪闪的蝴蝶恰好停留在了上面。 而初鹿野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你不会、孤独，我也、不会。” 他笑眼弯弯道。 第69章 脑花 “今日天气,东京，晴，傍晚有小雪……” 电视机里的女主播正在播报着今天的天气。 【致初鹿野先生： 您的订单已经制作完成，请到以下地址领取。 感谢您的光顾,祝您冬日愉快。】 一条邮件发到了初鹿野的手机上。 吃完早餐后,原本又准备往地下室里钻的初鹿野看了一眼邮件，不得不站起来,去做出门前的准备工作。 “要出门吗,地球人？” 初鹿野听到这熟悉但久违的声音，动作骤然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地回头看去。 一只绿眼睛的黑猫正趴在他的座位旁边，一边悠哉地甩着尾巴,一边眯着那双绿眼睛看初鹿野。 “如果要出门的话,我建议你把这个带上哦。” 黑猫晃了晃尾巴，从身后卷出来一只小巧精致的q版手办。 是初鹿野做的雷电将军。 初鹿野看了那只手办一眼,语气有些冷： “你是、怎么、拿到、我的、手办的？” “系统自然有系统的办法。” 黑猫将手办稳稳放到了座位旁的小桌子上,似乎还有些小得意。 “你应该感谢我,地球人，如果不是我,你还要再下去一趟才能拿到你要带的东西。” -- 第128页 初鹿野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系统。 他对系统擅自闯入和不问自取——尤其还是大家用于附身的躯壳——的行为感到有些生气。 系统黑猫于是在这样的视线中，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缓缓地瘪了下去。 “总、总之，这是你的最后一份礼包了，她很快就会到这边来,如果不想再犯和之前莫娜一样错误,你最好把她带上。” 黑猫强撑着最后的气势,拒不承认错误，一口气把它最后想说的话倒了个干净。 它往空中一跳，立刻就要故技重施，再次消失在现实世界里。 但是这次，它失败了。 因为有只手拎住了它的后颈皮。 “……猫？” 突然出现的魈下意识地拎住突然跳起的系统黑猫，将它举到眼前，金眼睛中带着些不明显的疑惑。 他看了初鹿野一眼，似乎在问初鹿野为什么突然养了一只猫。 初鹿野难得看见在饭点和夜晚之外的时间出现在家里的魈，眼睛一亮，一个问句立刻脱口而出： “你怎么……” 一如既往的，初鹿野的口吃再次阻止了他把自己第一时间的反应表达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系统黑猫第一次被除了他之外的人看到，于是他到了嘴边的半截话就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变成了另一个疑问： “你能、看见、它？” “为什么不……” 魈的疑问同样也只吐出了一半。 他看了一眼手中正在疯狂挣扎，但并不能挣脱下来，正在无能狂怒的小猫咪，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的神情变成有点奇异的讶然： “它就是……系统？” 初鹿野点了点头，有些奇怪道：“你们，没见过、系统吗？” 如果没见过系统的话，那他们是怎么商量好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 魈摇了摇头：“和系统商讨的事情是帝君帮忙处理的，我只听过系统的声音。” 他顿了一下，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样，飞快地瞥了初鹿野一眼，打补丁道： “当然，我来这里的决定，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 “我只是没想到，系统的外表看起来会这么……” 少年仙人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用词： “这么像阿伟。” 初鹿野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阿伟”是望舒客栈老板那只黑白奶牛猫的名字。 他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说实话，这个名字从不食人间烟火的魈嘴里蹦出来，是真的很有喜剧效果。 魈反而因为初鹿野突然的笑声而微微一怔。 他迟疑了一下：“我……说错什么了吗？” 初鹿野憋着笑，使劲想要压下不断从喉咙里冒出来的气音： “没、没……” 但憋过笑的人都知道，笑意涌上来的时候是没那么好压下去的。 尤其是当人想奋力绷住表情的时候，一件原本没有那么好笑的事，都能在这时候变得格外好笑起来。 所以理所当然地，初鹿野失败了。 即便他捂住嘴，“哧哧”的笑音也始终在不断地从他指缝里冒出来，而没有被手掌遮住的眼睛，更是早就弯成了两轮黑亮的月牙。 系统黑猫被他笑得毛都要炸起来了。 它气得声音颤抖：“你们、你们怎么能，把系统和那只傻猫相提并论，系统明明、系统明明那么聪明！” 而魈早已经在初鹿野断断续续的笑声中撇过了脑袋——虽然余光还在控制不住地往初鹿野的方向飘。 他的脸色逐渐浮现出一层薄红，全身的注意力显然都已经陷入了“看不见但听得见，因此虽然不想看但又不断被吸引”的内心拉扯之中。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对手中抓住黑猫的力道逐渐失去了关注。 恰在这时，系统黑猫用力挣扎了一下。 一时没有关注手中另一个生物动作的魈就这么松了松力道，系统黑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从魈手中挣脱了下来。 “嘭”一声闷响。 套着猫猫壳子的系统完全忘记了发挥猫猫壳子的平衡能力，一脸懵逼地摔在地上，发出了只靠听都觉得疼的撞击声。 初鹿野止住了笑，同样有点懵地看着系统黑猫。 魈也有些猝不及防地低下了头，看向了脚边的系统黑猫。 系统黑猫一脸懵然地叉着双腿在地上坐了一会，这才姗姗来迟地感受到屁股上闷闷的疼痛。 当然，对系统来说，比屁股更痛的，是聚集了两道视线的脸皮。 ——就好像被放大镜聚焦的阳光热度燎到了毛皮一样，系统感觉自己的脸皮火辣辣的。 它吸了吸鼻子，只感觉统生从未丢过如此大的脸。 一时之间，所有的情绪都涌上了心头，系统瘪了瘪嘴，猫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 “你们、你们欺负系统——！” 系统黑猫嚎啕大哭，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 没等迟疑的初鹿野开口安慰，它就像自己也受不了这么丢人的自己一样，边哭边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跳跃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初鹿野和魈。 气氛一时沉默。 初鹿野迟疑了一下，总算从满肚子的问号里扒拉出一个可以用来打破沉默的话题： -- 第129页 “你、今天、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魈像是这才从这一系列猝不及防的事件中醒过神来似的，表情一瞬间凝重了起来： “你要出去的话，我陪你一起。” 初鹿野一愣：“发生、什么事、了吗？” 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只是这周围的魔物最近活动有些异常，你要出去的话，我便陪你一起。” 初鹿野一瞬间想起了钟离之前对他说的那嘱咐。 “近日风雨欲来，旅行者，你要万分小心。” 他猜测着这些异动是不是与钟离先生所说的“风雨欲来”有关，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 初鹿野认真地对魈点了点头。 “……不必言谢。” 魈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地回道，在空气中隐去了身形，只剩下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 “我会随你一同出门，如遇祸难，便呼我名。” 初鹿野于是收拾好东西，带上将军的手办出了门。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祸难来得这么快且急。 初鹿野在东京的大街上，隔着一条人行通道，和一个大摇大摆带着几个咒灵上街的诅咒师迎面碰上了。 而这个诅咒师身后的咒灵里，还站着一个已经扭曲到他几乎要认不出来的人。 ——他的表哥，初鹿野景弘。 初鹿野一瞬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而那个额头上带着一道缝合线，穿着袈裟留着黑色怪刘海的诅咒师，扬起嘴角笑了笑。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继承了源一术式的后代吗？” 他身后已经基本看不出人形的初鹿野景弘发出沉闷的哼声，似乎是在肯定，又似乎是在嘲讽。 如果那天在实验室里，初鹿野看见了五条悟映照在镜子里的回忆的话，他就会知道，他面前这个笑眯眯的诅咒师，正是已经被五条悟亲手杀死的他的挚友——夏油杰。 当然，现在的这个夏油杰早就换了芯子。 那条缝合线里面，就藏着占据了夏油杰身体的羂索。 初鹿野并不知道这其中究竟藏着什么往事。 他只是在脑花杰开口的那一瞬间，就突然捂住脑袋，像是被子弹击中了一样，猛然后退了几步。 ——他听到了脑花心底粘稠汹涌的恶念。 【看来是真的了，这个反应，和源一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脑花在心中想到。 他的心声被初鹿野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耳朵里。 初鹿野捂着脑袋，一顿一顿地僵硬着抬起头，看了脑花杰一眼。 “他在疑惑你为什么这么年轻。” 脑花杰身后的初鹿野景弘突然开口，面无表情地把视线落到了脑花杰的后脑勺上。 “你刚刚想了什么？” “没什么。” 脑花杰面色毫无波动地眯着眼睛笑，心里正在想的东西却毫无保留地传进了初鹿野的脑海里。 当然，还带着洗不脱甩不掉的粘稠恶念。 【你竟然听得到我在想什么？不愧是真正继承了源一术式的后代，和我后面那个缝合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不过既然已经听到了我的秘密，那你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了，加入我们，否则——】 他的笑容弧度似乎变得更大了一些。 【你就该知道初鹿野源一是怎么死的了。】 第70章 反击 初鹿野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他在被冷汗模糊了的视野中看向那个诅咒师,心里知道对方那句夹杂在大量嗡鸣背景音中的心声是对他说的。 他努力遏制住自己纷乱的思绪，不让那一边的初鹿野景弘听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人行横道上的绿灯亮起，两边的行人都开始向着对面走去。 人流交织,唯独站在其中的初鹿野没有动弹。 有几个行人发现了初鹿野被冷汗浸湿的苍白脸色,向他投来了探究的眼神。 不能站在市中心的街道上和对方交谈,这里的人太多了,万一发生冲突的话，后果很难预料。 初鹿野向后退了一步，头脑昏沉,但却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在害怕我们伤害这里的普通人,想引我们去其他地方。” 初鹿野景弘面无表情地播报道。 说实话，以他现在那张扭曲到几乎只有眼睛还能让人清晰看见的面容，想做出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也挺难的。 “嘁，一群弱小的人类而已,我想杀就杀了,还要他来引？” 一个披着婆婆外套,拄着拐杖的独眼火山头闻言嗤笑，伸手就要往旁边一个看不见他么咒灵的无辜路人抓去。 “漏瑚。” 脑花杰不动声色，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只是出声制止了漏瑚的动作。 “不要让他们毁了我们的计划。” 漏瑚嗤了一声,但还是收回了手。 脑花杰于是把目光转向了初鹿野。 “你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谈话是吗？刚好，我也正有此意。” 初鹿野隔着人流看了脑花杰一眼。 他知道对方现在嘴上正在说的话是说给那群咒灵听的,因为传入他脑海里的心声和对方的口型完全对不上。 但是没有关系，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 第130页 初鹿野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向着另一边跑去。 “米花町空路街108号。” 初鹿野景弘报出了初鹿野心中所想的目的地,他的语气毫无波动,但是音色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振动。 硬要说的话,和那只被初鹿野家的实验室制造出来的咒灵音色有些微妙的相似。 “你想要招揽他吗？” 初鹿野景弘语气平平。 他面上唯一清晰存在的眼珠转了转，没有波澜的视线落在了脑花杰的后脑勺上。 “怎么会？” 脑花杰笑了笑，用一个油滑的反问回避了初鹿野景弘的问题。 如果问出的这个问题的咒灵是漏瑚，或者除了真人之外的其他咒灵的话，他们可能就这么被脑花杰忽悠过去了，以为脑花杰的目的就是杀掉那个人类而已。 然而现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初鹿野景弘。 尽管现在已经因为咒灵缝合而变成了人不人咒灵不咒灵的怪物，但初鹿野景弘好歹也是个曾经的家族继承人，对于人类的话术和套路的了解，怎么说也比这些其实刚出生不久的咒灵更强。 所以初鹿野景弘眯了眯眼，没再说话，心里对脑花杰的态度却已经有了判断。 ‘果然，无论在哪里，源吉都会成为那个与我争抢众人目光的存在啊。’ 他在心里无声慨叹，惊讶于自己竟然生不出一点意外的心思来。 ‘不过这一次，赢家应该还会是我。’ 初鹿野景弘这样想到。 ‘这是最后一次了。’ 脑花杰和几个咒灵来到了初鹿野指定的地点。 这里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周围环绕着荒废的空地。 杳无人迹。 “确实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不是吗？” 脑花杰站到了初鹿野面前，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但初鹿野知道对方的内心和他的外表其实相差甚远，几乎可以称得上完全不同了。 因为暂时脱离了脑花恶念的影响范围，此时初鹿野已经整理好了自己，再次面对脑花，也已经不复之前初见时狼狈。 他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内心的想法和表现出来的几乎完全一致。 所以初鹿野景弘什么话也没说。 【那么，你是否考虑好了要加入我们？】 脑花杰传入初鹿野的脑海里的心声这样问道。 初鹿野看着这个眯眯眼的诅咒师。 他张了张嘴。 “我，拒绝。” “果然。” 脑花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毫不意外地惋惜神情。 ‘果然。’ 初鹿野景弘也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到。 ‘这个家伙果然在打着招揽源吉的主意。’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只能和你说再见了。” 脑花杰笑道。 【既然这样的话，我也要和你说再见了。】 初鹿野景弘这样想到。 手中的术式在一瞬间凝结，完成了从瞄准到释放的过程。 清晰地听到初鹿野景弘这句心声的初鹿野怔了一下，缓缓睁大眼睛。 他看见那枚代表着术式的子弹从初鹿野景弘的指尖射出，直直地向着脑花杰的后心射去。 ——然后被脑花杰放出的咒灵牢牢挡在了外面。 “你做什么！” 漏瑚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头顶的火山开始咕嘟咕嘟地沸腾。 “你想背叛我们吗！” 花御发出一串普通人听不懂的乱码。 大意和漏瑚的话没什么差别，只是换了个没那么激动的语气而已。 陀艮呼呼甩着触须，点头赞同。 而初鹿野景弘却已经没有心情去在意这群咒灵的想法了。 他摆出防备的姿态，脸上唯一能看清的眼睛里已经溢满沉沉的警惕，声音里那种奇异的振动越发明显起来。 “你不是夏油杰。” 否则这一发锁定了弱点的术式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咒灵给挡下来。 初鹿野景弘完全没有感受到术式在汲取对方咒力的感觉，这意味着对方的弱点与他所调查到的毫不相关。 但是不可能。 没有咒术师会因为这样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理由杀掉自己的全家，背叛挚友和老师，叛逃成为诅咒师。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身体已经换了人，里面装着的家伙不是夏油杰，自然就不会受到夏油杰弱点的影响了。 然而这个假冒的家伙却还能使用夏油杰的【咒灵操术】。 几乎是在一瞬间，初鹿野景弘就嗅到了藏在这一切背后的阴谋的味道。 脑花杰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勾着嘴角笑起来。 “你在说什么呢，我当然是夏油杰。”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夏油杰之外，还有谁能使用【咒灵操术】吗？” 之前帮脑花杰挡住了初鹿野景弘攻击的咒灵附在他身后，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样轻轻晃动。 一边有证据，一边没有证据。 夹在中间咒灵们很快就选择了要相信谁。 或者说，他们原本就不太在意初鹿野景弘，这个半路才加入他们的半人半咒灵。 但是听到了脑花杰和初鹿野景弘所有心声的初鹿野不同。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脑花杰明明看起来这么年轻，却会见过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失踪——现在已经肯定是因为撞破了脑花的秘密，被脑花杀害——的初鹿野源一。 -- 第131页 因为这个身体根本不是那个凶手的。 他是个窃取了别人身体，因此活过了漫长岁月的窃贼。 “漏瑚，那边那个咒术师就由你来处理，这个叛徒交给我们。” 脑花杰瞥了初鹿野一眼，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能留下这个知道得太多的人。 【和源一一样敏锐得让人讨厌，我就应该早点把他处理掉，不能让他破坏我的计划。】 脑花杰的心声毫不遮掩地传进初鹿野脑海里。 意识到什么的初鹿野转头，视线对上了独眼火山头的漏瑚。 漏瑚头上的火山猛然喷发了一下。 它指着初鹿野，愤怒地抗议道： “为什么让我去对付这个弱小的咒术师，他战力比得上五条悟一根手指头吗？” “不要这么说，漏瑚，对方可是个能领域展开的天才咒术师，和你面前这位只有靠缝合咒灵才能施展完整术式的可完全不一样。” 脑花杰笑道。 漏瑚闻言，似乎被说服了一样，头顶火山的喷发慢慢停了下来。 它看了初鹿野景弘一眼，眼神里含着再明显不过的轻蔑：“就你，也想成为和我们一样的‘真正的人类’？” 初鹿野景弘面无表情地嗤笑了一声：“也只有你们现在还在相信什么‘真正的人类’。” “你说什么？！” 漏瑚头顶的火山再次喷发，看起来马上就要撸袖子上去和初鹿野景弘对打了。 而初鹿野景弘并不搭理漏瑚，而是把视线对准了脑花杰。 “怪我事先没想到你是个冒牌货，原本还准备杀了你，把狱门疆从你身上夺过来的，现在看来，这件事要延后了。” “不过，在这之前，先回报一下你害我变成这样的‘恩情’也不错。” 初鹿野景弘双手结印，模糊的脸上唯一清晰的那双眼睛骤然变成了竖瞳。 脑花杰不闪不避，甚至歪头一笑。 “哦？在听不到我想什么，也不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你想怎么打败我？用你那可怜的咒力吗？” “我当然有办法。” 初鹿野景弘看着脑花杰，原本含混不清的心声骤然清晰了起来。 【这三个诅咒分别是“人类对森林的恐惧”、“人类对海洋的恐惧”、“人类对大地的恐惧”。】 【它们都有近似人类的感情，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源吉。】 还在一旁观察咒灵内部之间冲突的初鹿野一愣，对上了初鹿野景弘瞥过来的竖瞳。 【但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初鹿野在心里发出疑问。 【就凭我是家族里唯一一个没有推动你母亲死亡的人。】 【只要你帮我解决它们，我就告诉你，你母亲去世的真相。】 初鹿野瞳孔骤缩。 脑花杰看出了初鹿野景弘在拖延时间，同时似乎还想从初鹿野这里得到帮助。 虽然并不觉得两个术式相差无几，此时都无用武之地的咒术师联合起来能做什么，但他还是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两个不稳定因素。 “漏瑚！” 他沉声下令，同时挥手召唤出了自己的咒灵。 【特级假想咒灵——玉藻前】 外貌很符合咒灵一贯水平的玉藻前出现在空中，用袖子捂着嘴“呵呵”一笑，就向着初鹿野景弘攻击而去。 正面对着漏瑚攻击的初鹿野来不及多给出什么帮助，只能在心里飞快想到—— 【他害怕计划被破坏！】 【这就足够了。】 初鹿野景弘眼睛一弯，背后布满竖瞳的翅膀骤然展开。 一发锁定瞄准过的术式呼啸而出，在空中飞射的过程中变得越发凝实起来。 玉藻前的攻击被这一发术式击退。 明显感觉到咒力被抽取的脑花杰脸色一沉。 漏瑚的火焰喷射在也这时候如期而至。 它扬起嘴角，看着被它的火焰笼罩在其中的咒术师，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天才咒术师嘛，根本不堪一击！” “是吗？” 一道清冷的少年音突然出现。 漏瑚的笑声一顿，手中喷射而出的火焰也随之停止。 烟尘散去，露出了其后提着翠绿和璞鸢的墨绿发色少年仙人，和他身后毫发无伤的初鹿野。 “魔物。” 少年仙人澄金的双眼微微一凝，枪尖还飘着一缕轻烟。 他露出了唯有经过千年杀戮才能磨砺出来的锐利眼神。 初鹿野就趁着这一瞬间飞快地单手结印。 他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眸。 【领域展开——月泽映想众念】 宛如点墨，竹林、镜湖和圆月在这一瞬间铺开，覆盖了周围所有的景色。 有翅膀拍打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几片青金色的羽毛落下，红魈人未到声先至： “你终于来找我了，朋友，今天有什么有意思的……啊，这不是老熟人吗？” 终于看清场上几个人的红魈落在了初鹿野身边，扬起一个几乎露出虎牙的微笑。 “好久不见，你的头还好吗？” 他对着漏瑚打了个招呼。 被他打招呼的漏瑚头顶的火山已经喷得快要爆炸了。 “竟然，是你——！” “你认识它？” -- 第132页 魈微微皱起眉，视线越过初鹿野，瞥了一眼红魈。 “我当然认识。” 红魈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它的头拿来当球，打起来感觉还挺不错的。” “哦对，你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你当时被我挤下去了。” 他嘴里的话是对魈讲的，眼睛却看向了初鹿野： “你看，他连这个球都打不过，不如就把他踢下去，换成我怎么样？” 红魈眼睛亮闪闪地道。 第71章 雷电将军 “什……不、不行。” 初鹿野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疯狂摇头。 红魈露出失望的眼神。 魈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一扬，把目光转向了面前被气得发抖的漏瑚： “先把这几个魔物解决掉。” “你说解决我就解决吗？” 红魈有些不爽地呛声,目光却也跟着落到了面前的几个咒灵身上。 他眯起那双金眼睛,盯着几个咒灵的脑袋看了看,回头对着初鹿野露出了一个带着点血腥气的笑容： “等我摘三个球回来给你踢着玩！” 红魈像一道迅捷的苍风一样掠了出去。 魈顿了一下,微微侧了侧脑袋，低声留下一句“等我”，这才落后红魈一步,也加入了战斗。 初鹿野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突然感受到了一种风中凌乱的心情。 ……他要三个咒灵脑袋拿来当球做什么？如果想踢球的话，他难道不能自己去买一个吗？ 目前为止，场上的战局是这样的—— 初鹿野景弘在和脑花杰纠缠，目前正凭着那个并不明晰的“害怕计划被破坏”的弱点与脑花杰和他的咒灵纠缠。 魈和红魈则凭借速度穿梭在漏瑚、花御和陀艮之间,吸引了三个咒灵全部的注意力。 初鹿野于是被排除在了战场之外。 反而是初鹿野景弘和脑花杰的战场上,因为脑花杰手里的咒灵覆盖范围太广,同时自身攻击手段的匮乏，没能找到脑花杰真正的弱点，初鹿野景弘隐隐落在了下风。 再这么下去,初鹿野景弘很快就要敌不过脑花杰了。 【我得帮他一把。】 初鹿野这样想着,开始双手结印。 百忙之中听见初鹿野心声的初鹿野景弘转了转头，竖瞳锁定了初鹿野的位置。 【不用！】 似乎从那双竖瞳里读出了几分非人的野性,初鹿野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初鹿野景弘也从初鹿野的表情上意识到了什么。 他很快转回头,不再直视初鹿野,从他那里传来的心声也再次变得冷静起来。 【我有办法对付他。】 初鹿野景弘背后翅膀上的眼珠齐齐转动,同时锁定了脑花杰的位置。 他飞快地结了一个印。 【领域展开——梦寂映念】 一片黑暗破开初鹿野的领域,包裹住了脑花杰和初鹿野景弘所在的位置。 黑暗中，无数双瞳孔竖直的眼睛睁开，仿佛成为了初鹿野景弘背后羽翼的延伸一样，转动着锁定了脑花杰。 是领域，作用很可能是增幅术式的情报获取能力。 初鹿野做出判断，于此同时，视线转向了拍打着翅膀升到天上了的初鹿野景弘。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展开这个领域不是没有代价的。 初鹿野景弘的面目，已经模糊得仿佛信号不清的电视屏幕一样了。 与他模糊的面目相反的，是那双在他脸上显得愈发清晰的竖瞳。 一只鹿角在他额头上破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初鹿野景弘微微动了动眼珠，漆黑的竖瞳里几乎快要看不见理智存在的痕迹。 初鹿野恍惚间似乎看见了那个“未来的自己”。 “我看见了……你的内心。” 初鹿野景弘开口，声音几乎完全被那种奇异的震动扭曲成了非人之声。 脑花杰明显感受到了内心被窥探的异样感。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索性挥手召唤出了一大群咒灵，直接了当地戳破了黑暗天幕上镶嵌着的一只只眼睛。 天幕上一只只眼睛被戳破，初鹿野景弘背后翅膀上的竖瞳也随之爆出一团团血雾，闭合眼皮，隐藏到了羽翼之中。 脑花杰“呵”了一声，面露嘲讽： “然后呢？” 翅膀上的眼睛一只只闭合的初鹿野景弘面无表情。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出表情。 “然后……” 【狱门疆在他身上，源吉。】 初鹿野猛然一怔，视线下意识地在脑花身上搜索了一阵。 袈裟、宽袖、阔腿裤，能藏东西的地方其实很多。 【袖子里。】 初鹿野景弘的心声再一次传来。 【看准时机，源吉。】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领域里，所有还睁着的眼睛都开始剧烈震颤起来。 脑花杰加快了让咒灵摧毁空中眼睛的行动。 他提起了警惕。 然而初鹿野景弘的攻击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抵达了他的位置。 脑花杰没有防备，一时陷入了初鹿野景弘制造出来的幻境。 他僵直了几秒钟。 初鹿野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初鹿野景弘所谓的时机。 -- 第133页 一条水龙从他脚底破水而出，带着初鹿野飞快地向着脑花杰靠近。 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缠上了水龙的身体，初鹿野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几分。 另一边，正在和两个魈纠缠的花御被水龙出现的动静吸引，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她发出一串提醒的声音。 “什么！他们的目标是狱门疆？！” 漏瑚立刻扭头，目光锁定了正在向另一个战场快速靠近的水龙，还有水龙头顶的初鹿野。 “你给我站住！” 它脑袋上的火山很快沸腾了起来，飞出了无数只紫色的小虫子。 【火砾虫】 密密麻麻的火砾虫扇动翅膀，发出连绵的“嗡嗡”声，声势浩大地朝着初鹿野的方向飞掠过去。 然后被带着数道青影的一枪横扫，纷纷掉落到了地上。 魈收枪而立，眼神冷锐： “你的对手是我。” 初鹿野控制着水龙在空中进行了一个急转弯，避过了零散几只漏网之虫的爆炸。 他抽空向魈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飞快地单手结印，闭上一只眼睛，瞄准了已经快要从幻境里醒来的脑花杰。 【你的计划会失败。】 一枚抽取了对方咒力的子弹自空中凝聚出现，飞快地向着脑花杰的眉心射去。 从计划失败的幻境中挣脱出来的脑花杰刚一清醒，就看见一枚子弹正直直地冲着他飞来。 他反应极快地侧头偏身。 然而被这枚子弹并不是一枚普通的子弹，而是连接上了他咒力的子弹。 简而言之就是，这枚子弹会拐弯。 “当”一声巨响。 子弹正正击中了脑花杰额头上的缝合线。 脑花杰被子弹的冲击力击得一仰头，缝合线裂开，头盖骨像被掀开的电饭煲盖子一样掉下来，露出了里面粉花花的脑子——带着一嘴整齐的牙齿。 初鹿野一时愣住。 抽空关注着这边的三个咒灵也愣住了。 两个魈的反应都很平淡，只有红魈意思意思挑了一下眉毛。 “冒牌货，这句话还给你。” 初鹿野景弘用带着振动的咒灵声音说道，语气带着阴阳怪气的嘲讽。 愣住的初鹿野被这句话提醒，立刻从短暂的怔愣中回过神来。 水龙在他的控制下发出一声长啸，撞开了围绕在脑花杰周围的咒灵。 初鹿野便借着这股冲力从水龙头上跳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贴近了脑花杰。 更准确的说，是脑花杰的袖子。 “原来如此，冲着狱门疆来的吗？” 冒充夏油杰被发现，然而脑花杰却并不慌张。 他察觉到初鹿野冲来的方向，又露出了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初鹿野景弘不由分说，再次发动领域，将脑花杰又一次塞进了幻境里。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脑花杰只花了短短一秒，就从僵直中脱离了出来。 这一秒，已经足够初鹿野撕下那只藏有狱门疆的袖子，翻滚到离脑花杰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了。 初鹿野景弘看着再次清醒过来的脑花杰，发出了带着电音的嘲讽： “你知道了，那又如何呢？” “当然有用。” 脑花杰一笑，他召唤出来的咒灵在这一瞬间纷纷调转了方向，朝着天空中初鹿野景弘攻击去。 “拖住他们。” 脑花杰对另一边的漏瑚三咒灵下令。 “你算老几！” 漏瑚头顶的火山用力喷了一下。 尽管如此，考虑到对方和他们的目标都是用狱门疆封印五条悟，生气的漏瑚还是在尽职尽责地和两个魈纠缠。 事实上，他们对脑花究竟是不是夏油杰这件事根本不怎么在意。 它不满地大喊： “快把狱门疆从那个弱小的家伙手上夺回来！” 听到这句话的初鹿野瞳孔一缩，意识到不对，抱着狱门疆飞快地翻滚离开了原地。 隐藏在攻击初鹿野景弘的一群咒灵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咒灵就在这一刻从初鹿野原本所在的位置冲了出来。 【蠢货。】 初鹿野听见脑花杰在心里骂到。 【本来刚才那一击就该把他杀掉的——算了，已经把他引到咒灵的攻击范围里来了，接下来想要杀掉他就再简单不过了。】 脑花杰敞着脑子，眼神变得阴冷了起来。 “这次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再救你了。” 那个咒灵在脑花杰的控制下，再次冲着初鹿野攻击过来。 初鹿野一边狼狈地躲避，一边飞快地扫了一眼场上的局势。 确实，脑花杰说得很对。 现在的情况就是魈和红魈被漏瑚三咒灵缠住了，而初鹿野景弘身陷在脑花杰的一群咒灵围攻中，既腾不出手来帮他，也不能在这时接触领域。 而初鹿野要维持领域，保证红魈在其中的存在，并没有太多的咒力来施展术式。 与此同时，因为身处在初鹿野景弘的领域中，他也没办法调动自己领域中的镜湖来帮助自己。 更何况，由于他自身的领域来得太过奇怪，初鹿野到现在也没有完全了解自己领域的功能。 如果真如脑花杰所说，他现在确实已经陷入了绝境，被咒灵耗尽体力杀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 第134页 但是还有一件事脑花杰不知道。 【这三个诅咒分别是“人类对森林的恐惧”、“人类对海洋的恐惧”、“人类对大地的恐惧”。】 初鹿野景弘之前告诉过他的情报在初鹿野脑海中回荡。 【恶言击破术】可以通过锁定弱点，抽取对方的咒力来构成自己的术式，对被锁定的对象有可以忽视对方防御的作用。 但是没有人说过，锁定了弱点的【咒言击破术】只能对着被锁定的对象使用。 所以，如果缺少咒力的话，只要抽取其他生物的咒力就好了。 初鹿野这样想着，单手结印，术式已经锁定了漏瑚的方向。 初鹿野的声音穿过空间的距离，遥遥递到了漏瑚的身旁，在它的耳边响起。 漏瑚瞳孔一缩。 它体内的咒力立刻被抽取到了初鹿野的术式之中。 一枚子弹在初鹿野的身边隐隐凝结。 然而很快，初鹿野就发现，他已经用不到这枚子弹了。 一道内映着星空的裂缝出现在初鹿野的身前。 宛如万丈雷霆骤然击落的一刀从裂缝中劈出，将冲着初鹿野攻击而来的咒灵一刀斩为了飞灰。 提着薙刀的高挑紫色身影从裂缝中缓步踏出，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阴沉的脑花杰。 雷电将军皱了皱眉： “你说谁是东西？” 初鹿野一愣。 虽然但是，将军你是不是重点错了？ 第72章 初雪 雷电将军提着薙刀,缓步从空中走了下来。 紫色的长麻花辫在她身后微微摆动，她站到脑花杰的面前，微微皱了皱眉 “你就是我这次的对手？” 没想到初鹿野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个帮手,而且看起来还很强,脑花杰深吸一口气,再次扬起微笑 “当然……不是。” 初鹿野一怔，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向空中的初鹿野景弘看去。 被众多咒灵围攻的初鹿野景弘原本就在苦苦支撑，咒灵的攻势在此时加大，初鹿野景弘很快就支撑不住，翅膀上的竖瞳已经全部闭合。 他扑扇了一下羽翼，开始无力地在天空中晃荡。 脑花杰现在要做的,就是集中咒灵的力量,先把初鹿野景弘解决掉。 毕竟,狱门疆显然已经暂时拿不回来了，初鹿野也暂时动不了，脑花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将军！” 来不及对初鹿野景弘伸出援手,初鹿野下意识扭头,向雷电将军露出了请求的眼神。 雷电影看了初鹿野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是你的请求的话。” 她闪身,一瞬间移到初鹿野景弘的身旁，抽出了梦想一心。 雷电在将军身边环绕,聚集。 她瞳孔骤亮。 “此刻,寂灭之时！” 空中挤在一起的咒灵在雷霆的威光中被一刀两断,然后化为飞灰。 更多的咒灵挤上前来,但都敌不过将军的雷电。 初鹿野景弘的安全暂时保住了。 初鹿野见状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站在他背后的脑花杰却不紧不慢地捡起脑壳，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 此时的天幕中，属于初鹿野景弘翅膀上的眼睛已经全部闭合了。 只有两只还高高地挂在天幕中央，注视着天幕下的众人。 毫无疑问，这两只代表的是初鹿野景弘本身的眼睛。 在发现有咒灵的身影出现在天幕中的那双眼睛旁边时，初鹿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单手结印，将从漏瑚那里得来的咒力再次凝聚为子弹，瞄准了天顶上的咒灵。 被他射中的咒灵嚎叫一声，化作了飞灰。 然而靠近的咒灵并不只有一只，将军又没有分身术，初鹿野只能一边在心里喊 表哥！快收起领域！ 一边不断地发动术式，从另一边的三个咒灵那里汲取咒力，然后凝聚成子弹，发射出去。 在空中拍着翅膀晃荡的初鹿野景弘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怎么回事，对初鹿野的心声没有做出一点反应。 更准确地说，他是连头也没有抬。 而天顶上试图攻击那双眼睛的咒灵也越来越多。 将军也发觉了不对劲，逐渐皱起眉，挥刀斩断面前围上来的咒灵，试图回援。 就在这时，另一边不断被抽取咒力，以至于战斗错漏百出，已经变得不耐烦起来了的漏瑚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暴怒大喊 “你怎么敢先逃跑？！” 是脑花杰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初鹿野景弘吸引的这个时机，先带着他的脑壳和一部分咒灵，从战场上跑路了。 漏瑚怒喷火山头 “什么诅咒师！废物！废物！” “狱门疆都丢了还打什么打！我们也跑！” 花御于是伸手结印，一瞬间，镜湖上开遍了鲜花。 她展开了领域。 在场众人顿时都感到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好像身处在大自然中悠哉悠哉地晒着太阳一样。 战意都被削减到几近于无。 漏瑚、花御、陀艮三咒灵便趁着这个机会溜进了不远处的森林中。 不仅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气息也被收敛得让人难以发现。 让它们逃掉了。 初鹿野从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中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这一点。 -- 第135页 就在这时，天顶上突然爆出一团血雾。 将军反应极快地闪身过去，一刀斩灭了那只被脑花杰留下来，趁机偷袭的咒灵。 然而原本就在天空中身形不稳的初鹿野景弘，经过这又一次的打击，已经像失去了力气一样，从空中直直地坠落了下来。 天顶的竖瞳合上了眼睛，黑暗的天幕像被收回的翅膀一样迅速褪去。 初鹿野急忙扩大了自己领域的覆盖范围。 镜湖骤然延伸，从初鹿野景弘下方飞快升起一道水柱，化作一枚圆滚滚的水泡，托住了即将与大地进行亲密接触的初鹿野景弘。 “啵”的一声，水泡破裂，初鹿野景弘倒在了地上。 初鹿野赶到了初鹿野景弘身旁。 他蹲下身，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眼下淌着鲜血的初鹿野景弘。 “表、表哥？” 初鹿野景弘动了动，费力地睁开了唯一一只还完好的眼睛。 初鹿野看见那只尖细的竖瞳收缩了一下，似乎聚焦到了他的脸上，然后缓缓放松，变成滴溜溜的一个圆。 初鹿野景弘闭上眼。 既然狱门疆已经拿到你手上，该报复的报复完了，我也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 初鹿野下意识地反驳。 哦对，还有你母亲的事。 初鹿野景弘动了动眼皮，还是倒在地上，一副疲惫到连眼睛都不想睁的样子。 原本想要说“你其实还有很多未尽之事”的初鹿野闻言闭上了嘴。 他终于发现，初鹿野景弘好像早就已经心存死志了。 心存死志？呵，你说得也对。反正家族已经没了，追求的力量回过头来毁灭了我自己，确实没什么好活的了。 初鹿野景弘的心声自嘲了一句，很快就跳过这个话题，讲起了初鹿野最想知道的，他母亲的事情。 你母亲，她是自杀的。 初鹿野瞳孔一缩。 怎么，你以为她是被家族害死的？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一开始，家族其实只是把她关在家里了而已，并没有要她命的意思。 她是害怕自己成为家族威胁你的把柄，所以才在逃跑未果之后自杀的。 初鹿野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的猜想成真了，母亲的死亡真的有他的一份在里面。 然而，初鹿野又忍不住有点奢望——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能说明，母亲她还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的？ 不是实验体，也不是观察对象，而是初鹿野源吉。 想什么呢，明明已经拿到了那份报告，却还没有看透真相吗？ 初鹿野景弘在心里发出嘲讽。 真可惜我现在不能睁眼看见你的表情。算了，姑且当做是在听电台吧，能在死前听到你震惊的心声也不错。 看在那一点点血缘关系份上，再附赠你一个消息——初鹿野音子和初鹿野常兴，他们原本有一个孩子，只不过，在那个孩子后来夭折了，在他五岁的时候。 而那个孩子，他叫做初鹿野景吉。 “所、所以……” 初鹿野感觉自己的大脑开始尖锐地蜂鸣起来，出口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听起来陌生而怪异。 怎么会这样？ 明明是他早就该有心理准备的事情。 你是她领出来的替代品，顺便完成一个实验任务而已。 初鹿野景弘冷漠地戳穿了最后一层真相。 谁能想到一个实验体、观察对象，最后竟然真的把观察员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呢？ 初鹿野景弘再次嘲讽道。 然而从初鹿野那里传来的一片嘈杂混乱的心声，却让他感到有些乏味。 ……算了，没意思。 初鹿野景弘颇感无趣地想到，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最后一个提醒，不要变成我这样。 他的心声落下。 没过一会，这具一动不动的身体就化作了飞灰，一点点地散去了。 就像被祓除的咒灵的一样，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初鹿野有些茫然地伸手，按在了初鹿野景弘原本躺着的那片湖面上。 一圈圈涟漪荡开。 这片领域突然开始剧烈地震荡起来，好像立刻就要崩塌一样，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吱呀声。 镜湖上骤然闪现出了大量杂乱的画面。 ——是初鹿野的记忆。 听不到心声的将军和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能看到初鹿野的表哥死去了，然后初鹿野的领域就骤然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红魈有些着急地上前，按住了初鹿野的肩膀 “朋友，你冷静一点，朋友！” 他不能不着急。 因为他现在是依托于初鹿野的领域才能出现在现实世界里的，一旦初鹿野的领域崩溃了，他就只能再次回到梦境里去了。 但是，就凭初鹿野现在这个状态，红魈必然不可能就这么放下心回去。 初鹿野没有回应。 他还在努力消化刚刚的消息给他带来的情绪冲击。 额角隐隐作痛。 钟离的幻术隐藏下，那只小小鹿角正在悄悄生长，分出了另一只枝杈。 黑色的咒纹骤然浮现初鹿野脸上，又瞬间隐去。 红魈看见了咒纹的闪现。 -- 第136页 他突然起身，揪住了魈的衣领，在魈不解的视线中咬牙道 “翅膀借你，一会让我出来。” 魈的拒绝还没出口，周围的环境就猛然一闪，变回了那个废弃的野外仓库。 初鹿野的领域崩溃了。 红魈也跟着消失在了现实世界中。 魈默默地走到初鹿野旁边，蹲下身来看着面色茫然的初鹿野。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从怀里掏出两片还没处理过的梧桐叶，手指翻飞，飞快地将它们折成了两只蝴蝶。 魈将梧桐叶蝴蝶递到初鹿野眼前“……答应给你的蝴蝶。” 初鹿野眼神聚焦了一会，这才落到两只蝴蝶身上。 他抿了抿唇，接过两只蝴蝶，轻声道“谢谢。” 脸上的表情却空白得像个瓷人偶。 魈顿时露出懊恼的眼神。 雷电影看不过去，收起薙刀，也蹲到了初鹿野旁边。 “……” 然而常年缺少社交的宅女，并没有点亮安慰人这个技能。 三个人相对沉默。 就在这时，几片雪花从空中飘落了下来，落到了初鹿野手中的梧桐叶蝴蝶上。 蝴蝶翅膀因为这一份轻微的重量颤了颤。 一对羽翼突然从魈的背后伸展了出来。 魈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次真的成功了。 他没想太多，下意识地抬起一边翅膀，挡在初鹿野头顶上。 然后就对上了初鹿野看过来的黑黝黝的眼睛。 “……不要感冒了。” 魈沉默了一下，最后只好说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雪花在梧桐叶蝴蝶上悄然化作了水珠。 初鹿野缓慢地眨了眨眼，雪一样白得没有人气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点血色。 一滴泪珠从他眼眶里滚落下来，和雪水一起砸在地面上。 初鹿野把脑袋埋进膝盖里，躲在魈的羽翼下抽泣了起来。 魈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安慰似的抱住了初鹿野的肩膀。 雷电影叹了口气“逝者如斯。” 第73章 荒泷一斗 第二天,因为前一天战斗消耗的咒力过多，情绪起伏过大，又在下雪的时候在户外蹲了太久。 初鹿野,不负众望地感冒了。 “啊嚏。” 初鹿野用纸巾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这已经是他自起床的一个小时以来，打的第无数个喷嚏了。 他将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又抽了一张，这次擦掉了眼睛里流出来的眼泪。 见风流泪,典型的伤风感冒症状。 “笃笃。” 房门被敲响。 “进、进——啊嚏。” 初鹿野话说到一半，忍不住又抽出一张纸巾来,打了个喷嚏。 端着水杯的钟离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 “该吃药了，旅行者。” 初鹿野一瞬间精神萎靡起来。 他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有点不情不愿地应声： “我、知道了……” 钟离合上门，将水杯递给初鹿野,在一旁坐了下来。 初鹿野掏出药片，把它放在手心里盯着看了两秒,然后在钟离监督的视线里，仰头和着温水,一口将药片吞了进去。 他放下水杯,眉毛立刻纠结在了一起，仿佛刚才吞进去的不是普通的感冒药，而是什么混着黄连的毒药一样。 钟离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 但很快,等到他的视线移到了初鹿野的额角,他眼中的笑意就变成了担忧。 钟离叹了口气。 初鹿野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因为幻术的存在，他什么也没摸出来。 “怎、怎么了、吗？” 初鹿野有些忐忑地问道。 “……没什么。” 钟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解释，只是伸手摸了摸初鹿野的脑袋，温声道： “你要时常记得，你是被人期待着的，我们一直在看着你。” 钟离的话提醒了初鹿野昨天的事情。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盖着的被子，犹犹豫豫地开口： “钟离、先生，你已经、知道了、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 出乎初鹿野意料的，钟离摇了摇头。 他看着满脸疑惑不解的初鹿野，眼神温和： “巴尔什么也没告诉我，魈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倘若你不想说的话，保持沉默就好了。” “不必勉强自己笑，也不必勉强自己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初鹿野一怔，低下头，看着被子，心里又对自己刚刚的伪装被发现并不怎么惊讶。 “钟离、先生，发现了、啊。” 他磨磨蹭蹭地攥了攥被子角，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事情、就是……” 初鹿野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遍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钟离始终眼神温和地听着，没有对初鹿野的卡顿、结巴、不流畅表露出一点不耐烦。 初鹿野于是越讲越投入，逐渐把表哥看起来温和、实际上特别喜欢嘲讽别人，脑花杰的脑壳被他撞了一下就骨碌碌地掉下来，祖父平常十分严苛、结果一提到源一就满口“源一大人”滔滔不绝…… 还有深藏在内心的、对母亲的一点细微的不满和抱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 第137页 “所以、他……” 磕磕绊绊讲到一半的初鹿野不经意地抬了抬头，一下就撞上了钟离略带笑意的眼睛。 他卡顿了一秒，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滔滔不绝地讲了快一个小时。 初鹿野顿时睁大了眼睛，露出好像被闹钟伸手揍了一拳的震撼表情。 他飞快地停下还没说完的话，低头观察被子上的褶皱，黑发下露出来的耳朵涨得通红： “对、对不起，我说、说完了。” “没关系。” 钟离眼含笑意，揉了揉初鹿野的脑袋。 “下次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再来找我。” 初鹿野的头顿时低得更厉害了。 “我、我知道了，谢谢、钟离、先生。” 钟离含笑点头，也不想再打扰初鹿野休息，于是端起已经空了的水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推开房门。 “那么……”你好好休息。 钟离的话还没说完，头顶上就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伴随着这声巨响，初鹿野房间的天花板震了震，掉下来几缕细细的浮尘。 没过一会，门外就传来了有人跑动的声音。 达达利亚一个急刹车，出现在了门口： “伙……” 达达利亚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钟离。 他顿时露出不爽的表情，飞快地略过钟离的存在，再次看向坐在床上的初鹿野，快速道： “我们屋顶刚刚被撞了一个洞出来，快去看看吧，伙伴！” “？！” 初鹿野大惑不解。 他看了一眼窗外，确认自己确实是在现实世界，而不是不知什么时候连房子带人一起穿越到了提瓦特大陆上。 ……说起来，提瓦特上房顶突然被撞穿这种事，好像也不是很常见吧？ 初鹿野掀开被子，踩上拖鞋，犹豫了一下，又看向钟离。 钟离微微一怔，随后无奈地笑了起来： “想去就去吧，旅行者，只是感冒而已，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初鹿野眼睛一亮，穿着睡衣踩着拖鞋，飞快地从床边站了起来，跟在达达利亚后面出了房门。 当然，他还没忘记带走那包还没用完的抽纸。 等到初鹿野抱着纸巾爬上三楼，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堆废墟，还有几个围在废墟旁边兴致勃勃围观的闲人。 最先发现初鹿野到来的是温迪。 风色的吟游诗人一边仰头看着从破了洞的屋顶漏下来的天光，一边啧啧称奇。 他转了转头，然后一眼就看见从楼梯上冒出头来的初鹿野。 “呦！旅行者，来看看今天这漂亮的晴空吗？” 一旁不知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雷电影闻言，也转过头来，向初鹿野点头打了个招呼：“旅行者。” 初鹿野点点头，回了个招呼，然后略带好奇地看向了废墟周围的人。 温迪、将军、莫娜、香菱、迪卢克，还有他旁边的达达利亚。 除了楼下的钟离，以及大概又在外面锄地的魈，剩下的人竟然都在这里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把房顶砸了个洞出来？ 初鹿野略带好奇的目光转移到了废墟之上。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废墟顶部的建筑残渣动了动。 忽地伸出了一只手来。 香菱“哇”了一声，躲到莫娜背后，用手捂住眼睛，又忍不住好奇地从指缝里偷看： “是僵尸吗？是僵尸吗？” 莫娜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吐槽： “都说了让你害怕就不要玩，为什么还要偷看我玩，而且这里又不是荒郊野外，怎么会有僵尸啊！” 初鹿野顿时想起之前瞥见的莫娜和香菱最近在玩的游戏。 他又看了一眼废墟里的那只手，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 ——是真的有点像。 一旁不玩游戏的达达利亚满脸问号，不知道初鹿野怎么会突然发笑。 不知道是不是莫娜和香菱的谈话惊到了废墟里面的东西，那只黑指甲尖利的手动了动，猛然发力，将本体从废墟里拽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废墟里的东西发出了一长串爽朗的笑声。 “咳咳……咳咳咳！” ……然后被自己扬起来的灰尘呛得猛咳嗽。 当然，这不妨碍他在咳嗽完收声之后，摆出一个帅气的ose。 “荒泷天下第一斗，今日到此一游！” 荒泷一斗扬起一个白牙闪闪的自信笑容。 第74章 约定 一片沉默。 没有人回应荒泷一斗的帅气宣言。 打破沉默的,是吸了一口气的初鹿野猛然响起的咳嗽声。 他匆匆抽出怀里的纸巾捂了捂眼睛，擦掉了因为见风流出来的眼泪。 正疑惑于周围一片沉默的荒泷一斗环顾四周，就看见了正抽着纸巾擦眼泪,好像很伤心一样的初鹿野。 荒泷一斗震惊：“你、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不会是……” 荒泷一斗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了身后被自己砸出来的一大堆废墟。 然后他飞快地表演了一个土下座。 “对不起！我会努力打工赔偿的！” 刚刚还在擦眼睛的初鹿野愣住了。 -- 第138页 他迟疑地放下纸巾，看了看眼前支着两只红色鬼角，只剩个白发旋的脑袋顶。 “不、不用赔，我会、找人来、修好的。” “那怎么行！” 荒泷一斗发出不赞同的声音,用力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本大爷一鬼做事一鬼当。说吧，多少摩拉,我绝对一枚不少地赔给你。” 初鹿野闻言，擦了擦眼睛里又涌出来的泪水，真的在心里默算了一下,然后开口报出了一个数字： “大概,一千万、左右？不、不过,这里不用、摩拉,这个、价格、是日元的。” 荒泷一斗脸上被这个惊天数字所震动的表情还没消失，一句“这么多！”还没出口，就听见这里使用的货币单位不同。 他于是下意识地转头,环顾了一圈，想要找个人给他解答一下这个价格到底意味着什么。 常年宅在意识空间里，不通俗务,并且刚刚才来到这个世界的雷电影,满脸都写着“我不知道”。 摸鱼风神自不必说,他一张口就要用酒来做换算单位。 卢老爷抱臂不说话。 达达利亚对金钱并不关注。 而香菱第一时间想到的等价物是食材和调料。 最后还是常年浸淫于省钱之道的,伟大的占星术士莫娜解答了这个问题。 “这里的人工作一个月能拿到的工资，大约是30万到40万左右，考虑到你在这里没有工作经验、没有学历、也没有合适的外貌……” 莫娜抱着手臂审视了一下荒泷一斗浑身上下的打扮，假装推了推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打分道：“就姑且先给你定30万的月薪。” “那么你需要工作至少33年又3个月才能赚到这么多钱，刨除一半作为生活费的话，那就是66年又6个月。” 莫娜算完这笔账，一抬头，看见荒泷一斗震惊失色的表情，又有些同情地安慰道： “当然，如果你真的工作努力，又工作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工资肯定会增加的，实际上应该用不到66年这么久。” “大概40年就可以还清了。” 莫娜的补充结论给面色灰白的荒泷一斗插上了最后一刀。 他捂住心口，好像承受不了这穿越一个世界，就突然背上了要还一辈子才能还清的巨额债务一样，以orz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我、我……本大爷许下的诺言，绝对会兑现。不就是四十年吗……本大爷一定，还给你看！” 荒泷一斗奋力从牙缝里挤出颤抖的声音。 初鹿野被莫娜一本正经的计算逗得弯了弯眼睛，又看见荒泷一斗仿佛已经把这件事当真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不用、你来还，这个钱、我还、付得起的。” “真的！” 荒泷一斗迅速转头，眼睛里一瞬间似乎放射出了万丈光芒。 不过很快，他就又把头扭了回去，无比心痛地拒绝道： “……不，不行，这不是你付不付得起钱的问题，我造成的后果，不能让你来替我承担。” “如果让荒泷派的那群家伙，还有鬼婆婆知道我这么逃避责任的话，我肯定会被大骂一顿，然后嘲笑到老死的！”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在我荒泷一斗身上！” 荒泷一斗坚定锤地，语气十分慷慨激昂。 “那……” 初鹿野蹲在他身边，思考了一下。 他肯定是不能让荒泷一斗真的背着债务去打工的，于是折中道：“那你、帮我搬、东西吧。” 他顿了顿，感觉只是这样似乎还是没有说服力，于是又补充道： “还有、打下手，为期……一年？” “一年怎么够！” 荒泷一斗猛然站起，拍了拍蹲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正仰着头看他的初鹿野后背。 “本大爷说到做到，给你打40年的工！随便怎么差遣都可以！” 他义气凛然道。 初鹿野被他拍得一踉跄，从地上站起来。 “这样、不……” 他觉得这个条件太苛刻了，犹豫着想要修改一下。 然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温迪赶在他之前开了口：“确定了吗？确定了吗？” 他一脸兴奋：“要不要去找老爷子做个公证，签一份契约？” “契约当然没问题！本大爷的诺言绝不害怕契约的考验！” 荒泷一斗抬脚，似乎立刻就准备下楼去找温迪口中的那个“老爷子”。 初鹿野连忙拦住了荒泷一斗： “不、不用了！” 原本只是为了让荒泷一斗不那么愧疚而做出的约定，为期40年就已经够严肃的了，再去找钟离先生的话，这份约定就完全要变成一份正式的契约了。 这样的话，他该怎么在约定年限里放水，装模作样地让荒泷一斗帮忙啊！ 初鹿野奋力扯住了荒泷一斗的衣摆——感谢长衣摆，不然他可能就抓不住荒泷一斗了！ 也许是想要拦住荒泷的一斗的心情过于迫切，于是扯得太用力了一点，初鹿野顿了一下，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被他扯得脱落了下来。 “哐啷”一声响。 地面上突然多出了一条钢架贴片。 而荒泷一斗的衣服后摆则不正常地塌下去了一块。 场面一时寂静。 -- 第139页 初鹿野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荒泷一斗就骤然发出一声惨叫： “我超级帅气·自带支撑·遇上下雨天也不会塌下去的披风——！” 初鹿野霎时明白了。 他心虚地缩回手，还没忘顺手整理了一下荒泷一斗的衣服后摆，然后发现确实已经没法恢复原状了。 “对、对不起。” 他小声道歉，试图找出一个补救方案，“我再、帮你、做一个？” 第75章 冬日 “噗。” 温迪憋不住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不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衣服后摆里会有支撑钢架这种东西吗？” “当然是为了更加帅气！” 荒泷一斗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一个钢架，就能让披风一直保持潇洒的形状，不会皱在一起,也不会垮下去，这不是很值得的事情吗？” 他说着，看眼温迪背后绿色的大披风，点头自我肯定了一下：“你也有披风的话，应该能理解钢架对我来讲的重要性吧。” “虽然这么说有些抱歉……” 温迪“诶嘿”一笑，“但我的披风可不是靠钢架撑起来的哦？” “什么！“ 荒泷一斗露出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一时连下楼梯的事情也忘记了。 他探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温迪的大披风，确认了里面确实没有钢架支撑,顿时惊讶道：“那你是怎么保持披风一直这么有型的？” “嘿嘿。” 温迪露出神秘的微笑,“这就是我的独门秘籍了,想学吗？” 荒泷一斗眼神一亮：“当然！有办法教我吗？” “当然有，只要……” 在一旁听了好一会的初鹿野,终于听出这对话发展的方向似乎不太对劲。 他连忙咳嗽两声，打断了还要开口的温迪,在荒泷一斗疑惑的眼神中扯住了他的胳膊： “咳咳，这个问题、留到、以后、再问吧。” “可……” 荒泷一斗下意识反驳,显然还是想知道温迪到底是怎么不使用钢架，就能让披风一直保持形状的。 然后他顺着胳膊上的力道一低头，就看见了正使劲睁眼,想要给他使眼色的初鹿野。 因为伤风感冒而控制不住流眼泪的初鹿野努力睁眼，试图让荒泷一斗看清他眼神里的不赞同，然后识趣一点,放弃追问。 然而荒泷一斗所关注的东西,却不如初鹿野所想。 尽管视线确实落在了他眼睛上,但是荒泷一斗看见的却不是初鹿野的不赞同，而是他眼睛里要落不落的晶莹泪水，和因为感冒而略微泛红的眼角。 “你……” 荒泷一斗迟疑了一下。 “是不是眼睛有什么问题？” 他话一出口，顿时感觉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劲，然而一时又想不到该怎么表达自己原本的意思，只好本能地补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最好还是快点治一下，不然拖久了，可能会不怎么好治……” 荒泷一斗慌里慌张地解释，然后果不其然地越描越黑。 他卡顿了一会，然后放弃了一样用力叹了口气，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把想说的都浓缩在一句话里，倒了出来：“总之就是，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情况？如果有的话，还是要早点去治，好好注意身体啊。” 荒泷一斗说完，就蹲下身来，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初鹿野，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旁边围观的温迪早已放弃了再骗个学生帮他买酒的想法，此时正捂着嘴抖着肩膀，在旁边无声地发笑。 迪卢克早在荒泷一斗从废墟里钻出来的那一刻，就放弃了继续围观事情剩下的发展，正单手拿着手机飞快地操作，似乎趁着这个时间在处理商业上的事务。 达达利亚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研究屋顶上的破洞，似乎早就厌倦了站在这里无所事事，不过是因为初鹿野还在这里，所以才勉强还待在这里。 而香菱和莫娜正在悄悄地讲小话，很明显注意力也不在这边的两个人身上了。 最后还认真地看完了全程，并且还在这时候，适时地接上了荒泷一斗的话的，只有一个雷电影。 “他的眼睛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感冒而已。” 雷电影还保持着看似威严雷神的形象，殊不知这句认真的回答已经暴露了她的本质。 “感冒？” 荒泷一斗有些惊异地抬起眉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初鹿野。 ……确实身高不高，身形比较瘦弱，睡衣外露出的皮肤白得能看见底下的青筋，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一种，对方碰一下就会碎的惶恐感。 “人类就是如此，很容易就会生病、受伤，短短一生，就如同泡影一般，一瞬就消散了。” 雷电影半垂下眼眸，语气轻而飘忽。 荒泷一斗并不知道雷电影在感慨些什么。 事实上，他根本没认出来眼前这个人就是雷电将军。 他只是转头，用更加讶异的眼神盯着初鹿野，然后露出一副欲言又止，想要伸手又怕碰碎了什么一样的表情。 初鹿野于是无奈起来：“不用、这样，我没那么、脆弱，而且、我已经、吃过药、了。” 然而破洞的天花板又漏进来一阵风。 -- 第140页 尽管初鹿野本身并没有感觉到有风在吹，但是他的眼睛已经先于他的感官一步，又一次汹涌地流出了眼泪来。 初鹿野连忙从怀里抽出两张纸巾来，擦了擦眼泪，然后捂住眼睛，想等这一波流泪的冲动过去。 于是他就没看见，此刻在他眼前，流露出混合着“果然如此”和手足无措表情的荒泷一斗。 然后在初鹿野捂住眼睛的这一段时间里，荒泷一斗的表情经历了一个从手足无措变为犹豫，再变为坚定的转变。 于是刚松开纸巾，从泪意里抬起头来的初鹿野，就听见了荒泷一斗充满干劲的宣言： “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尽管交给我吧！” 捏着纸巾，满脸茫然，并不知道荒泷一斗刚刚心路历程的初鹿野迟疑了一下。 “那……” 恰在这时，初鹿野带在身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之前发消息让他去签收的那个订单送到了。 这倒是刚好，可以让荒泷一斗找到事情做了。 初鹿野这样想着，干脆开口道：“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来！” 荒泷一斗立刻肉眼可见地充满动力起来，一马当先地跑下了楼梯。 初鹿野连忙也要跟上。 一旁的达达利亚却像是被初鹿野要离开的动作触动了开关一样，从百无聊赖的待机状态醒过了神来。 “等等，伙伴，有什么事要帮忙？我也一起来！” 初鹿野闻言，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注视着自己的众人，像是思考了一下，开口道：“那不如、大家、一起来、吧。” 他弯起眼睛笑了笑：“刚好、是准备、送给、大家的、礼物。” “礼物！” “什么礼物？” “有礼物可以收吗？” 性格比较活泼的香菱最先期待了起来，然后是莫娜、雷电影、温迪，就连迪卢克都收起了手机，跟了上来。 初鹿野走在队伍前面，先一步下到了二楼，跑去叫上了钟离先生。 “让你破费了，旅行者。” 被从房间里叫出来的钟离放下书，语气温和道。 “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 初鹿野这样说道，一边往下走，一边眼睛却在房子里面四处扫视，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在找魈吗？” 钟离看了眼初鹿野，有些了然地笑道。 “啊，是、是的。” 初鹿野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小地笑了一下。 其实他在找的不只有魈，还有荒泷一斗。 所以……荒泷一斗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他明明下来得比他们都早，现在却不见了人影呢？ 初鹿野有些不解地想到。 “如果是魈的话，他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 钟离轻轻笑了一声，似乎又知道了什么初鹿野不知道的事情。 初鹿野疑惑地看了钟离一眼，这次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钟离、先生你，这么说？” 此时已经走到走廊拐角的钟离笑了笑，指节轻轻敲了一下拐角的窗户玻璃。 初鹿野的视线就顺着钟离的手移了过去。 窗外，一片片轻盈洁白的雪花从空中飘落。 初鹿野愣了一下：“今天、也下雪、了啊。” “是啊。” 钟离的视线转向窗外，仿佛透过那片片雪花看见了什么一样，眼神悠远又隐含怀念。 初鹿野走下最后一阶台阶，跟着往窗外看了一会。 “钟离、先生，是想到了、什么、吗？” 钟离闻言低了低头，发现初鹿野还在看着窗外。 明明什么也看不出来，却好像比他还认真的样子。 钟离忍不住笑了笑：“只是一些往事吧，不值一提。” 他转头看向楼梯下的客厅，众人都已经聚集在了那里。 “走吧，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啊，好。” 初鹿野回过神来，点头跟上了钟离的脚步。 装着订单的大纸箱这时已经被放在了门外。 初鹿野打开大门，左看右看还是没找到说好要来帮他搬东西的荒泷一斗，干脆拿着裁纸刀出了门，准备在外面把纸箱打开，就地分礼物。 客厅里聚集着的众人也跟着一起涌了出来，把初鹿野和纸箱团团围在了一起。 “是什么？是什么？让我看看？” “伙伴你要不还是进去吧，你的感冒不是还没好吗？” “我想要酒……不行的话，苹果也可以啊？” “轻，或者甜点心？” “注意身体，旅行者，冬季的室外还是不宜久待。” 在众人热热闹闹地讨论声里，初鹿野划开了纸箱。 里面是一盒盒包装好了的冬季套装，包括帽子、围巾和手套。 “这是、我请教了、一个、朋友，给大家、设计的、礼物，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初鹿野一边解释着，扬起了一个细小的微笑。 “希望大家，冬日安康。” 众人一时安静。 然后没过一会，就像是被烧开的水一样沸腾了起来。 一时间“伙伴！”“旅行者！”之类的声音层出不穷，甚至有人激动得想要扑上来抱住初鹿野。 -- 第141页 初鹿野在人群中躲躲闪闪，好不容易挤了出来，任由众人在纸箱前面找自己的礼物。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了拍打翅膀的声音。 初鹿野抬头，一个人影从屋顶上翻下来，落在了他面前，轻盈得没有溅起一点雪花。 是魈。 魈降落在地，刚一收起翅膀，就立刻看向初鹿野。 初鹿野有些讶异地发现，魈的那双金眼睛里面，竟然带着还未散去的惊慌。 直到视线在他身上飞快地扫过一圈，那份惊慌才像融化的冰块一样缓缓散去。 “咳。” 魈咳嗽了一声，好像又变回了平常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仙人。 只不过还是有哪里不太一样。 初鹿野这样想着，就看见魈抬起一直虚握着垂在身侧的右手，在他眼前摊开了手心。 里面躺着一只圆滚滚的雪白鸟团子。 鸟团子原本还把脑袋埋在翅膀里休息，骤然接触到冷空气，顿时打了个哆嗦，抻了下翅膀，机警地把头抬了起来。 这下初鹿野才终于看见鸟团子的全貌。 ——原来它的两侧腮边各有一抹翠绿的绒羽，并不是浑身雪白的。 硬要说的话，大概与魈有些神似。 “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送给你。帝君说，养鸟能让人放松心情，所以……” 魈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愿你以后都能快乐安康。” 第76章 岩神 初鹿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白雪带翠的鸟团子。 白小鸟在他掌心里抖了抖羽毛,歪着脑袋似乎在观察初鹿野。 初鹿野与它的小黑豆眼对视。 白小鸟于是低下头，轻轻啄了一下初鹿野的手心,似乎是在表示它认可了初鹿野。 有点痒痒的。 初鹿野缩了缩手,弯起眼睛，抬头看向魈。 白小鸟就飞到了初鹿野的肩膀上，动了动脚爪,也跟着抬头看向魈。 被两只相似的黑溜溜眼睛盯住的魈像是蓦然被击中了一样，别过脸去,耳朵上就染上了一层红色。 他咳嗽了一声： “咳,总之，它就送给你了。” “谢谢。” 初鹿野笑,用食指挠了挠小白鸟软软的胸脯。 余光看见这一幕的魈就后退了一步，耳朵上的红色变得更加明显。 “你，你喜欢就好。” 他匆匆地回了个头,似乎立刻就要离开这里一样,开口道：“我先……” “啊,等、一下。” 初鹿野叫住了将要离开的魈，在魈停下脚步等他下一句话的时候，将小白鸟塞回了魈的手中，转头又挤到了一群人之中。 突然被还回去的小白鸟一脸懵然地看了眼魈,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不感兴趣似的又把脑袋埋回了自己的翅膀里。 “……” 魈看着这再明显不过的喜新厌旧行为，默默转移了视线,把目光放回了初鹿野身上。 “啊哈,找到了。” “伙伴？你要找什么,我来帮你？” “这个,这个！这个是我的！” “你要找的,是这个么？” “是的，谢、谢。” 初鹿野最后抱着一个外表看似与其他盒子别无二致的包装盒，又从众人之中挤了出来。 他把盒子递给魈：“拆开、看看？” “……送给我的吗？” 魈怔了一下，伸手接过盒子。 小白鸟就趁着这个机会，扑棱着翅膀又飞回了初鹿野肩上。 “是啊，因为、冬天到了，所以、给大家、送了、冬季套装。” 初鹿野笑道。 “……这样啊。” 魈顿了一下，心情似乎突然变得低落了一点似的。 但他还是低头，拆开了这个包装盒。 初鹿野肩上的小白鸟好奇地探头，似乎想要看看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盒子拆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底色青绿，印着白色紫色云纹的围巾。 魈拿起这条围巾，围巾的尾巴掉下来，立刻露出了围巾角上印着的一只q版魈小鸟。 奇异的是，这只小鸟的外表，竟然和白小鸟有点相像。 蹲在初鹿野初鹿野肩上的白小鸟见状，立刻激动了起来，扑棱着翅膀“啾啾”叫个不停。 初鹿野忍不住弯起嘴角，伸出手指挠了挠白小鸟的小脑袋。 “这个、是专门、给你、设计的。” 魈微微一怔，再次看向了手中这条摸起来软乎乎的围巾：“是你设计的吗？” “是啊。” 魈的手指微微攥紧了围巾。 他低声道：“谢谢。” 初鹿野弯着眼睛笑：“不用、谢。” “我来、帮你、戴上吧？” 不等魈回答，初鹿野就伸出手，抓住了那条围巾。 魈下意识地松了松手，围巾就从他手中滑落，到了初鹿野手里。 等这条围巾再出现在魈身上的时候，就已经是以一个被折叠好的姿态，套在了他脖子上。 魈下意识地抬了抬头，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了初鹿野面前。 脖颈上有东西在摩擦的感觉让魈有些不适应，他动了动喉结，垂下眼眸，视线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初鹿野近在咫尺的脸上。 初鹿野专注地低着头，正在给围巾系上结，魈于是只能看见他垂着的眼睫，像两只欲飞的蝴蝶一样偶尔轻轻颤动。 -- 第142页 魈微微恍惚了一下，感觉好像有什么模糊的记忆在这瞬间，从他脑海里溜了过去。 不是在现在，也不是在几天前。 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有同样的两只黑蝴蝶，从他的梦里翩然飞了过去。 一片雪花飘飘然落下，好像看准了初鹿野睫毛中间的那个小凹陷一样，精准地落在了他的眼睫上。 初鹿野感到眼睛似乎有些不适，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眨去了那片降落位置不恰当的雪花。 不自觉伸了手的魈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快要触到了初鹿野的睫毛。 恰在此时，初鹿野系好了结，往后退开了一步，似乎想要仔细观察一下自己的成果。 魈于是慌忙地收回了手，在初鹿野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打量他时，做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而他藏在发丝下的耳垂已经悄悄红了起来。 并没有看出什么来的初鹿野收回了视线，转而点了点头，微微笑起来：“很、合适。” 魈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微敞的大门就在这一刻被“嘭”得推了开来。 一串洪亮的笑声就在这时候响彻了整个庭院。 “哈哈哈哈哈哈，本大爷终于出来了！” 庭院里一瞬间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到了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荒泷一斗身上。 荒泷一斗于是也静了一下，好像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一样，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 “呃，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被荒泷一斗压低声音询问的初鹿野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 “没、什么，欢迎回来，要来、拿礼物、吗？” 荒泷一斗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伸出手指头，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一样指着自己：“有礼物吗？我也有？” 初鹿野笑着点头：“当然、有。” 他转头对魈交代了一声：“我去、帮他、找他的、礼物。” 魈顿了一下，轻轻点头：“……好。” 初鹿野于是再次钻进了众人之中，试图找出属于荒泷一斗的那一个盒子。 毕竟，初鹿野在当初在设计这一套冬日套装的时候，一边考虑着之后还会不会有人从提瓦特来到这边，一边又担心着这些东西有些人有、有些人没有，会让性格比较敏感的同伴感到受伤。 然后他在这种思维的怪圈下硬生生熬了几个大夜，就像当初做全套手办的时候一样，给所有人都设计了一套。 ——只能说幸好没有被钟离先生发现。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现在为了自己的那一份礼物找了那么久。 不过…… 初鹿野找东西的手停顿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关于荒泷一斗的。 不是荒泷一斗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初鹿野猜到他大概是不认识路，于是在房子里面找他们找了好一会。 而是荒泷一斗出现的方式：他为什么会以这种从天上掉下来的方式，出现在这个世界？ 尤其是在这种，明明其他人出现的方式都是附身在手办的情况下。 于是在将礼物递给荒泷一斗的时候，初鹿野问出了这个问题。 “出现的方式？” 荒泷一斗重复了一下初鹿野的疑问，似乎自己也有些不清楚似的，仰起脑袋回忆了一下： “我也不太记得我是怎么过来的，感觉就像是，前一秒还好好地走在花见坂的街上，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了那堆废墟里。” “不过听绫人兄说，穿越时空后会有些东西记不清楚也很正常，过段时间就会想起来了。” “……你问这个，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荒泷一斗的眼神逐渐变得正经了起来。 “暂时，还没有。” 初鹿野摇了摇头，并不准备在一个猜测还没得到肯定的时候，就把它告诉给其他人，让其他人也陪他一起烦恼。 “我、先回去、一下。” 初鹿野指了指大门，准备回去检查一下q版荒泷一斗的手办，确认他是不是附身在手办上来到这个世界的。 万一只是因为将军出现之后，世界进一步重叠，大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方式也随之发生了改变呢？ 初鹿野这样想到。 “哦！那好，我之后如果想起了什么的话，也会告诉你的！” 荒泷一斗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活力满满的热血样子。 初鹿野忍不住微笑，挥挥手向荒泷一斗道了个别。 他发现自己今天笑起来的次数格外多。 在进入温暖的室内之后，也不知道因为周围突然变得温暖了起来，还是是因为外面的声音被隔绝了，原本蹲在初鹿野肩上打瞌睡的白小鸟晃晃脑袋，突然醒了过来。 初鹿野发现白小鸟睡醒了，于是伸出手指碰了碰它短短的喙，引来白小鸟轻巧的一声“啾”，就打开地下室的门，钻了进去。 他拉开放着手办的抽屉，在里面一个一个找去。 荒泷一斗…… 初鹿野的视线在透明盒子之间移动，似乎看见了一截翘起的白毛。 他眼神一亮，刚要伸手过去，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就袭击了他。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瞬间，初鹿野看见的，是白小鸟骤然跃起，惊慌地朝他鸣叫的样子。 -- 第143页 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景物就变成了初鹿野再熟悉不过的那片镜湖。 只不过这一次，镜湖的中央还坐着另一个人。 ——是额生鹿角，长发及地，衣摆层叠铺开，宛如端坐着怜悯众生神像的，另一个初鹿野。 他闭着眼，对初鹿野微微一笑，背后的头发上突然涌出了雾一般无尽的黑暗，向着初鹿野扑过来。 一句心声出现在初鹿野脑海里： 【时间断裂了，我将要随着不存在的未来一起消失在这世上了，但我还有未尽之事。】 【所以，对不起。】 无数杂乱的画面随着他的心声骤然涌入了初鹿野的脑海里。 它们像闪回的记忆片段一样，飞快地从初鹿野脑海中转过，最后只留下了最大、也最清晰的一幅—— 【长发披散，龙角显露，眼眸微微泛起金色的摩拉克斯抬起手，将手指点在他额头上，声音低沉。】 【“我将造物之权柄，同你共享。”】 第77章 浪潮 “你醒了,旅行者。” 初鹿野刚一睁开眼，耳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转过头，发现钟离正坐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捧着一杯茶在慢慢地啜饮。 “钟离、先生……？” 初鹿野抬了抬头,从床铺上坐起身来,下意识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比如说，这个房间看起来有些陌生，装潢显得十分古典,钟离端着的茶杯是带碗盖和茶托的古典杯子，坐着的桌子也是标准的中式桦木桌。 而初鹿野虽然很少去钟离的房间,但也知道他的房间绝对没有复古得这么彻底。 ——除非,他现在已经不在自己的房子里了。 他又来到提瓦特了吗？ 初鹿野有些诧异地想到。 上一次来到提瓦特的时候,是因为那个“未来的自己”和他交换了身体，而这一次……是因为时间线的断裂吗？ 初鹿野在心里猜测到，他想起了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未来的自己”的那句心声。 【……我还有未尽之事,所以,对不起。】 所以……他是再一次被交换了身体吗？ 而他现在所在的这个提瓦特的时间线,马上就要断裂了？！ 初鹿野睁大眼睛，一瞬间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他飞快地把头转过去，看向了依旧气定神闲的钟离。 钟离掀开碗盖，撇了撇茶汤上的浮沫,不紧不慢地啜饮了一口,这才注意到初鹿野看过来的视线。 “怎么了，是有什么想说的么？” 初鹿野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这才想起来“未来的自己”的这具身体是无法发声的。 他有些着急地四处看了看,还没等他比手画脚地索要,钟离就已经善解人意地递过来了一只硬头的笔和一块固定着白纸的硬木板。 初鹿野微微一怔，立刻意识到了这些也许是为之前那个“未来的自己”准备的。 他接过纸笔，飞快地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这个时间线要断裂了！钟离先生，我们要想办法处理这件事情！】 直接点出了重点，力透纸背，事态的紧急性被字体的凌厉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这行字是用日语写的。 直到把纸笔递还给钟离先生之后，初鹿野才意识到这件事。 ……但是这该怎么办？ 初鹿野有些焦急地想。 没办法用文字沟通，也没办法用话语沟通，他要怎么样才能用肢体语言把这件抽象的事情表达出来？ 接过纸笔的钟离很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看了看纸上光看字形就能感受到急切的异国文字，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无奈。 即便是他，也没办法通过这一小段并不理解意思的文字，就解读出一种从未见过的语言。 “难怪从前不曾见过你动用纸笔。” 钟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赤金色的眼睛凝视着初鹿野。 “是相当紧急的事件，非得现在说不可？” ……钟离先生有办法！ 初鹿野眼睛一亮，用力地点了点头。 “也罢。” 钟离无奈摇头，将纸笔搁在桌子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摘下一只扳指和手套，露出修长白皙的一只手掌。 他伸出手，隔着一段几近于无的距离，轻点在初鹿野的额前。 “你想说的是？” 钟离垂下头，眼瞳泛起一层微微的金光。 初鹿野仰头看见这一幕，霎时就联想到了之前在“未来的自己”那里看到的那幅画面。 【“我将造物之权柄，同你共享。”】 “……嗯？” 钟离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疑惑于自己所听到的东西。 初鹿野立刻红了红脸，赶忙收敛心神，不敢再想之前看到的那副画面，转而在心里专注地念叨起了那句要告诉钟离的话。 【时间线要断裂了，钟离先生！我们要赶紧处理这件事情！】 “……时间线要断裂了，钟离先生，我们要赶紧处理这件事情。” 钟离一字一句地将初鹿野心里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附上了一个“是吧？”的微笑。 初鹿野微微一怔，觉得自己心里的声音被钟离念出来，让他莫名感到有点羞耻。 他默默压下心里奇怪的感觉，用力点头以表示肯定。 -- 第144页 然后抬起头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钟离，希望钟离先生能告诉他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钟离轻轻笑了一声，收回点在初鹿野额前的手指，没有露出任何一点惊讶的神色。 就好像，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初鹿野有些不解地看着钟离，试图用眼神告诉钟离，他还需要进一步的解释或者说明。 然而钟离重新戴上了手套，又套上了扳指，再开口时却并不是初鹿野期待的解释，而是—— “同我出去逛逛吧，旅行者。” 一缕昏黄阳光从房间外照进来，映出了一柱在空气中上下沉浮的细尘，钟离拉开房门，微微偏头，眼中不知为何，竟莫名出现了几分落寞。 初鹿野只好压下心中未解的疑惑，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穿好鞋子，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都已经变成了颇具璃月风格的服饰。 “未来的自己”在提瓦特究竟在提瓦特经历了什么？ 初鹿野心里又“咕噜噜”冒出一个疑惑。 但他没法开口问，只好把这个疑问连同之前的一同压在了心底，快步跟上了钟离。 “所有你想得到解答的疑问，都会在此之后得到答案的。” 推门之前，钟离微微低头，对初鹿野这样说道。 初鹿野闻言，对此时的璃月港越发好奇了起来。 他探头，看着钟离打开的那条门缝在他面前逐渐扩大，最后露出了外面世界的全部景象。 门前的银杏叶在往下落，玩耍的小朋友欢快地从门口跑过。 一个熙熙攘攘的璃月港，一如既往的热闹祥和。 初鹿野并没能从其中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他抬起头，看向钟离。 钟离却微微一笑，迈步踏出了门。 “不要匆忙，旅行者，答案就藏在路上。” 初鹿野满心疑惑，却又得不到解答，只好跟上了钟离的脚步，一路都在四处观察，试图找到钟离口中那个“藏在路上的答案”。 也正因此，他没能提前发现，钟离带他走过的这条路，究竟通往什么地方。 直到站在了那个熟悉的告示牌之前，初鹿野才发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竟然是万民堂。 “……” 初鹿野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但这并不妨碍他眨眼睛，试图用眼神向钟离发射疑问光波。 “一份爆炒肉片，一份绝云锅巴，再来一份轻策农家菜。” 钟离递给初鹿野一个安抚的眼神，熟门熟路地向卯师傅点菜。 “呦，钟离先生，今天带了朋友来啊！” 卯师傅热情地向钟离打招呼，一边忙活手中的菜，一边随口问道：“点这么多辣菜，不像您以往的风格啊？” “是，我这朋友喜欢辣菜。” 钟离微笑，熟稔地和卯师傅寒暄。 卯师傅闻言，立刻抬头看了一眼初鹿野，笑道：“那可是来得好，我们万民堂，最出名的就是辣菜。” “小兄弟，你可得好好尝尝我们家的菜，保证不叫你失望！” 卯师傅挤眉弄眼，对初鹿野调侃道。 初鹿野顿时感到一阵被不认识的亲戚热情招待的尴尬，只得硬着头皮，胡乱点了点头。 “他是初次来璃月，尚不熟悉语言。” 钟离见状，微笑着打了个圆场。 “哦，这样啊这样啊。” 卯师傅连连点头，也不在意自己的话没有回应，依旧热情地对着初鹿野夸赞： “小兄弟第一次来璃月的话，跟着钟离先生准没错，他可是个老饕，哪里的什么馆子好吃，他都了如指掌。跟着他，你绝对能把璃月的特色菜吃个遍！” 初鹿野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点头，以示他听明白了。 于是寒暄终于结束，钟离带着初鹿野坐到了餐桌上。 “……” 初鹿野张了张嘴。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钟离笑着，先初鹿野一步说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初鹿野点点头，眼睛里是纯然的疑惑。 钟离的眼神飘向远方，又拉回到初鹿野身上，夕阳昏黄的光芒笼罩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从原地消散一样。 “因为……这里很快就要消失了。” 初鹿野睁大眼睛，满眼都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安心，不是璃月港，只是一些曾经存在的痕迹而已。” 钟离看见初鹿野满脸震惊的样子，反而低眸轻笑起来。 他伸手指了指远方的地平线：“你看。” 初鹿野顺着钟离手指的方向望去，极目远眺，在视野的边缘，发现了一道逐渐升起的虚数浪潮。 那道浪潮带着迷幻的电子色彩，时隐时现，宛如一道幻彩的霓虹遥遥地挂在地平线上。 然而初鹿野知道，这道浪潮绝不会像彩虹一样无害。 就凭它移动起来如山呼海啸一般的恐怖速度，初鹿野就能隐约感受到它其中所蕴含的威势。 “那是世界在修正时间的轨迹，是普通人看不到的浪潮。” 钟离遥望着那道浪潮，“等它席卷至此，这里所有过去的痕迹，就都会如浪潮中的泡沫一般，消失得无隐无踪。” 他低头，看着眼带震撼，黑眼珠里映着霓虹色浪潮的初鹿野，轻声补充道： -- 第145页 “这其中也包括，你我的记忆。” 初鹿野骤然回头，他想到了一个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但他却不想相信的可能性。 他低下头在桌面上找了找，用手指蘸起杯里的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横，又把这一横涂掉，打上了一个问号。 钟离垂眸看完了初鹿野的一系列动作，就对上了他眼巴巴看过来的眼神。 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肯定了初鹿野的猜测： “是，不止一次。” 初鹿野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意识到了什么，逐渐转变成了愤怒和害怕。 他抿起有些发白的嘴唇，感到十分不理解。 如果记忆这种东西真的被修正了很多次的话，那为什么钟离还会知道他的记忆被清洗了很多次？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用某种手段，将自己的记忆从浪潮中保存了下来。 那么，为什么现在才让他这件事呢？ 如果是伙伴的话，这样的记忆不应该一起承担吗？ 初鹿野抬起头，注视着钟离的眼珠被怒火和后怕映得又黑又亮。 第78章 记忆 钟离看出了初鹿野的想法。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并非有意不告诉你,只是此事，与许多其他事物也有所牵扯，我并不能直接同你解释。” 初鹿野眼中的几欲喷薄而出的情绪变得平缓一点。 但他还是瞪着眼睛,紧紧地盯着钟离,等待他的进一步解释。 正在这时，香菱将两人点的菜端了上来。 钟离于是停下刚开了个头的话，转头看向端着菜上前来的香菱。 “爆炒肉片、绝云锅巴,还有一份轻策农家菜。您二位看一看,是不是菜已经齐了？” 深蓝短发的黄衣少女将盘菜摆到了桌上，动作干脆利落，语气轻快又活泼,一看就是常做这些事的样子。 “一份不差,谢谢你。” 钟离微笑着对香菱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钟离先生吃得愉快啊！” 香菱得到答复,于是轻快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临走前,她还回头看了一眼桌子另一边的初鹿野,眼中似乎含着几分好奇，又有些莫名的疑惑。 钟离提起筷子，却并不急着挟菜,而是开口道： “如你所见,这里的香菱对你并没有记忆，这正是上一次的浪潮留下的结果。” 钟离口中解释着，看见初鹿野还只是盯着自己不动筷子,只好又一次中断了说到一半的话语,有些调侃道： “先吃些东西吧,这个故事颇有些长,听的时候若不垫些饭菜，一会儿说不定会饿。” 说完，他还有些惋惜似的叹了口气：“这桌菜可是专为你点的，万民堂的辣菜乃是一绝，错过这次，再想尝到可就难了。” 初鹿野还有些憋气，但听到这话，也再没办法不动筷子了。 ……毕竟是钟离先生的一番心意。 初鹿野在心里这么劝自己，努力压下急切质问、获得答案的冲动，挟起一筷子菜，塞进了嘴里。 吃之前，初鹿野其实是对这道菜的味道有所预估的。 毕竟香菱之前在家里做饭的时候，初鹿野也是吃她做的辣菜最多的人，同样都是香菱下厨的饭菜，想来味道也不会差太多。 然而，这一筷子菜进了嘴里之后，传到他大脑的味道，却远远超出了初鹿野原本的想象。 总结一下就是，辣过头了！ 初鹿野猛地捂住嘴，抓起一旁的茶杯，将茶水都灌进了嘴里。 此时也顾不上这个茶水刚刚被他蘸来写过字了，毕竟，人被辣到极致的时候，是不会有心思去顾虑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的。 然而等到初鹿野一口喝完了茶杯里的茶，却还是感到仿佛杯水车薪，满嘴仍是火辣辣的灼烧感。 他转移视线，不再去看那几盘红通通的菜，试图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忽略嘴里的辣意。 他完全没想到，璃月港的绝云椒椒竟然会有这个辣度，可见平常在家里的时候，香菱对他究竟是有多手下留情。 钟离看着初鹿野被辣得满脸通红，假装不在意一样转移视线，嘴里却小声吸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他向还在忙着上菜的香菱招了招手： “可有牛奶一类的饮品？” 香菱转过头，看见初鹿野被辣得吸气的样子，顿时露出了然的笑容： “有的！我们店里常常备着这些的，钟离先生请等一下。” 她说着就上完了菜，转身带着托盘钻进了后厨。 不一会，香菱就带着一大瓶冰镇过的牛奶回到了桌前，将牛奶放在了桌上。 冰块碰撞的清脆声音吸引了初鹿野的注意力。 他忍不住扭头，看着那瓶瓶身冒着白色的寒气，上面还结着粒粒水珠的牛奶。 ——对一个被辣到恨不得吐舌头的人来说，简直再有吸引力不过了。 “如果这些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找我要。” 香菱含着笑意，语调轻快地嘱咐道： “不过，冰镇的饮品还是不要多喝，不然的话，之后说不定还会闹肚子——之前有个客人就闹过这样的事情，后来被不卜庐开出来的药苦得在我们这大吐苦水呢。” 初鹿野闻言，顿时把自己牢牢粘在牛奶上的视线撕了下来，转过头，装作自己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 第146页 倒不是说担心自己会因为冰牛奶喝多了闹肚子，然后因此闹笑话什么的——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只是出于一些莫名的心理，初鹿野不是很想在钟离面前表现出他窘迫的那一面。 ……虽然钟离先生看过的他的糗样也不少了，而且这种心理本身，就挺幼稚的了。 初鹿野在内心吐槽着自己，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天看地看手指，就是不看那瓶牛奶。 香菱在放下那瓶牛奶之后就飞快地离开了。 而钟离看着初鹿野有着相当明显的、转移注意力嫌疑的动作，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笑，伸手将冰牛奶推到了初鹿野面前： “觉得辣就不要强忍，这里可还有一桌菜，不喝点东西该怎么将它们吃完？” 初鹿野转回头，看了看满眼笑意的钟离，又感到了那种熟悉的、自己的想法都被看了透彻的感觉——明明钟离现在并没有把手点在他额头上，也没有在听他的心声。 他端起牛奶，闭着眼睛灌了自己一大口，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在心里想： 算了，反正无论怎么掩饰，钟离先生都会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么多糗样都被钟离先生看过了，再多这一件也不会怎么样。 一口冰牛奶下去，辣意确实被缓解了不少——至少心理上是这样。 看来香菱他们确实对解决客人被辣到这件事，已经十分有经验了。 初鹿野放下牛奶瓶子，因为他豪爽的动作，嘴上不出意料地又沾上了一圈奶胡子。 桌对面看着的钟离眼中含笑，递出了一方手帕。 “擦一擦。” 初鹿野微微一怔，接过这方深色带锁边刺绣，样式十分符合钟离本人风格的手帕。 他犹豫了一下，擦掉了唇上的奶渍，看着被染出一块深色痕迹的手帕，不禁有些心虚地将手帕收进了怀里。 他张了张嘴：“……” 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但钟离理解了初鹿野的意思。 “不必还给我，浪潮会将这些都溶解掉的。” 他摇了摇头，含笑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初鹿野顿时感觉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一股脑涌了上来。 他憋着气，决定化怒气为食欲，开始就着冰牛奶，对着一桌子辣菜狂吃。 钟离看着初鹿野明显又开始闹别扭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但还是接着解释道： “或许你会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记忆没有留存下来。” 初鹿野狂吃的动作明显缓慢了下来。 他开始时不时地将余光瞥向钟离，露出一副明明被吸引了注意力，但却不愿意表现出来的样子。 钟离见状，眼中流露出的笑意又变得明显了起来。 “原因在我，是我将记忆托付给你，由此躲过了浪潮的清洗，但在之后我将记忆要回来的时候，你选择将自己的记忆一同交给了我。” “？！” 初鹿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他停下手中的筷子，第一个不理解起来——如果是他自己选择将记忆交给了钟离先生的话，那这个原因肯定要归结于他自己啊？怎么能说是“原因在钟离先生”呢？ 钟离微微垂眸，却并不直接回答初鹿野的疑问，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是你的话，你认为，是和所有人一起被清洗掉记忆，却快乐安详，一如既往地生活下去算一种磨损；还是保留下所有的记忆，却不被他人所理解，孤独地回忆着一切算是一种磨损？” 初鹿野怔住了。 他想了想，还是伸出一个手指，比出了一个“1”。 “你觉得，前者算是磨损？” 钟离问道。 初鹿野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 “你觉得，前者是磨损，后者也是磨损？” 钟离猜测道： “那么，如果是你的话……” 初鹿野坚定地伸出了两个指头。 “你会选择后者。” 钟离弯起眼睛，轻轻笑了起来。 初鹿野用力点头，眼睛紧紧地盯着钟离。 他想说，既然知道一个人承担记忆很辛苦，那就快把他的记忆还给他，让他们两个人一起承担。 “我会把你的记忆还给你的。” 钟离承诺道，他看出了初鹿野想要回自己的记忆，却并不能精准地猜到初鹿野内心的想法。 于是钟离沉吟了一会，提出了另一个他认为很有必要的问题。 “你考虑过，为何从前的你会选择放弃记忆吗？” 初鹿野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并不是他没有考虑过这件事，而是记忆相关的事件向来就是这么矛盾。 没有记忆的人会拼命探寻那段空白的记忆中发生了什么，而有记忆的人，说不定毕生都希望抛却那段记忆，让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更何况，这个记忆还是全世界都只会有自己知道的那种。 “那么……” 然而钟离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初鹿野伸到他眼前的手打断了。 此时的初鹿野并顾不上这样做，会不会冒犯到钟离。 在说不出话的情况下，他用奋力摆手加上疯狂摇头，再加上眼神表达，几乎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在表示抗拒。 钟离怔了一下，无奈笑起来： “好吧，既然这原本也是你的记忆。” -- 第147页 夕阳斜照的光芒下，钟离从座位上站起来，赤金的眼瞳里含着温和的笑意： “吃饱了么，陪我去散散步如何？” 初鹿野欲言又止，不知为何，他从中察觉到了一点离别的氛围。 但他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和钟离一起逛了逛黄昏的璃月港。 钟离带着初鹿野去逛了港口的集市摊贩，听了云堇先生的一场戏，最后被楼上的说书先生在故事的紧要处卡了一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于是乎，直到走出茶楼的时候，初鹿野还有些愤愤不平，被说书先生吊胃口吊得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剧情。 “到了。” 钟离带着初鹿野，在璃月港靠近海边的栅栏前停下了脚步。 还沉浸在故事中的初鹿野仍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在快要撞到钟离后背的距离将将停下脚步，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海面已经被夕阳照得一片金晃晃，璃月港背后的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去了。 与将要落下去的太阳相对的，是已经涌到了不远处的山边，马上就要淹没过来的霓彩浪潮。 钟离望着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向这边山呼海啸涌来的浪潮，低头看向了站在他身侧的初鹿野。 他轻轻一笑：“来吧，我将记忆还给你，然后在浪潮抵达之前，将你送回去。” 初鹿野抬起头来看着钟离，不知道钟离要怎样让记忆在两人之间传来传去。 钟离微微屈身靠近初鹿野，很快就用行动告诉了他，自己是怎样让记忆在两人之间传递的。 他像蜻蜓点水一样，在初鹿野的额上落了一个吻——隔着一层几近于无的距离。 初鹿野措手不及地睁大眼睛，看着钟离退开一段距离，然后在他眼前微笑： “替我将这段记忆带给‘未来的我’，他会明白的。” 初鹿野不知道，他额上被印上了一个轻吻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一闪即隐的岩纹，代表着被钟离托付给他的记忆。 他还在沉浸在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的震撼中。 于是在意识又一次陷入昏暗之前，被钟离轻轻推开的初鹿野最后所看见的画面就是—— 近在咫尺的钟离，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浪潮带来的迷幻色彩中，好像水中的生物在观察水面上的跃动浮光一样，微微仰头看着将他没入其中的彩色浪花。 淹没在了浪潮之间。 第79章 决定 初鹿野睁开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不在提瓦特，而是在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间里。 他回来了。 初鹿野略微迷茫了一下。 他回想起记忆中的最后一幕。 提瓦特上的钟离先生陷入了浪潮里，这就意味着现在的钟离先生,拥有的记忆已经是被修正过的了。 而除去他这里的这份记忆备份，钟离先生原本的记忆已经没办法再在别的地方找到了。 所以,他得快点去把记忆还给钟离先生。 初鹿野这样想着,飞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但是大脑突如其来地眩晕了一下，让他不得不坐在床边扶着脑袋缓了一缓。 也就是这一眩晕，让初鹿野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的记忆呢？ 初鹿野有些疑惑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没有感受到任何多出来的东西。 难道钟离先生没有把他的记忆还回来吗？ 不对，钟离先生不是这么不守信用的人,如果他答应了一件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初鹿野想着。 也许是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这样的话,他就更应该去问问钟离先生了。 初鹿野站起来,趿拉着拖鞋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恰好与正站在门前，抬手准备敲门的钟离撞了个正着。 钟离微微一愣。 初鹿野也微微一愣。 不过初鹿野很快反应过来，向后退开一步，让开了房门，表达出让钟离先生进来的意思。 他刚准备用手势比划一下，表明自己正想去找钟离,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没法说话的“初鹿野”了。 “咳……我、我刚想、去找你，钟离、先生。” 初鹿野缓缓放下比到一半的手势,掩饰一般地咳嗽了一声,指望能用对话吸引钟离先生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发现自己做到一半的奇怪动作。 钟离也早已反应了过来。 他装出没有看到初鹿野中途收回手势的样子，然而眼里却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是与提瓦特那边有关的情况么？” “是、是。” 初鹿野连忙点头，以为自己成功蒙混过关，于是悄悄松了一口气，立刻转身进了房间，拉开了房间里的座椅。 钟离不急不慢地在他对面坐下。 然后气氛就变得沉默了起来。 因为初鹿野突然不说话了。 此时此刻，初鹿野的大脑正在飞速转动。 他该怎么向钟离先生描述在提瓦特发生的那些事情，直接说吗？ 可是那边的钟离先生最后那个……该怎么说？那应该是为了传输记忆所必要的举动吧……说出来应该没事吧？ ……但是万一…… 初鹿野的思绪骤然停顿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鸵鸟心态地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 第148页 初鹿野问出了他在另一个自己那里看到的，钟离先生向他分享权柄的记忆。 “那是、被浪潮、修正过的、事情吗？还是、再之前的、事情？” 初鹿野问道。 钟离闻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并没有直接回答初鹿野的问题，而是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 “你已经从那条时间线上的‘我’那里，知道浪潮的存在了？” 初鹿野一愣，没想到钟离最先关注的是这个问题。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也许就既能避过那个吻……也能告诉钟离先生提瓦特发生的事情了。 初鹿野于是点了点头，肯定了钟离的猜测。 “如此……” 钟离微微沉吟，随后抬起脑袋，向初鹿野解释了他为什么会知道浪潮的事情。 “浪潮会洗去正确的未来中，不该存在的那些痕迹，但是有些东西，即便浸泡在浪潮中，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消散，我便将部分记忆保存在了那里面，其中就包括浪潮的存在。” 初鹿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等着钟离先生继续往下说明。 “那么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那个疑问了。” 钟离微微一笑。 “同你共享权柄的那件事，是在这次浪潮之前发生的——这便是为何，我们可以附身在你制造出来的躯壳之上。” 这同样也是他捏出来的武器能够使用的原因。 初鹿野恍然大悟。 他立刻记起了他从前看过的，钟离先生在魔神战争时期，随手一捏一把五星的故事。 ……然后他就为了这些钟离先生随手一捏的武器，掏空了钱包，悔得很冲动。 “但是，将权柄同你共享，并不全是出于这一个目的。” 钟离的目光落到初鹿野的额头上。 那里有一个初鹿野看不见，但在他眼里却十分显眼的岩纹。 初鹿野顺着钟离的目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什么也没摸到。 他露出了略微疑惑的眼神。 而钟离则身体前倾了一点，微微笑着，开口询问道： “可否让我将我的记忆拿回来？” 初鹿野一愣，这才明白钟离看着的地方，是那个吻落下的位置。 他忍不住后退了退，黑发下的耳朵微微红了起来。 但是该还的记忆还是要还的。 于是初鹿野点了点头，努力清空了自己的大脑，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当然，自顾自变红了的耳朵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钟离得到允许，于是摘下手套，轻轻点上了初鹿野的额头——那枚岩纹所在的位置。 钟离赤金的瞳孔微微亮起，那枚岩纹于是像是在呼应一样跟着闪烁起来。 初鹿野感觉额头传来一阵隐约的灼热。 然后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消失了一般，初鹿野感到大脑一清。 他额上的岩纹消失了。 钟离微微亮起的瞳孔也收敛了光芒。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消化刚刚收回的那一份记忆。 初鹿野有些好奇地看着钟离，不知道那些记忆里到底包含了什么。 ……等等。 初鹿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 虽然不知道在他过去之前，那边钟离的记忆到底有些什么，但是在他过去之后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啊！ 那里面，有他千方百计想要避过的，那个吻来着！ 初鹿野立刻站了起来，身下的座椅被他站起来的力度带得向后一滑，拉出一道十分突兀的声音。 此时，初鹿野也顾不上关于自己记忆的问题还没有问了，他匆匆留下一句“钟离、先生，我先、下去、吃饭”，就趿拉着拖鞋，飞快地想要在钟离睁眼之前离开这个房间。 然而，天不遂人愿。 初鹿野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钟离的一句“等等”。 他动作缓慢，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见转过身的钟离正目光沉沉地凝视着他。 初鹿野尴尬地顿了顿，小声道：“钟离、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钟离看着初鹿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他的样子，眼神微微柔和下来，变得无奈了起来。 他即将出口的话语顿了一下，还是变成了另外的一句：“记得看看我同你分享的那份权柄，我的部分记忆，连同一些关键的线索，都藏在那份权柄之中。” “还有那份由我交还给你的记忆，暂时先不要开启，等我再做些准备罢。” 初鹿野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点点头应了下来。 “好……那我、先下去、吃饭了？” 他小声道。 “去吧。” 钟离颔首，目送初鹿野离开了房间。 “……竟然，最后都做出了一样的决定。” 钟离想起从那份记忆里看到的东西，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这次的无奈，是对他自己的。 第80章 画片 另一边,初鹿野到了楼下。 虽然下来吃饭只是个被他用来逃避尴尬的借口，但是一醒来就和钟离先生谈了一顿心，初鹿野的肚子也确实有点饿了。 他从冰箱里翻出上次采购带回来的吐司。 ……应该还没有过期吧？ -- 第149页 初鹿野把吐司包装袋翻到背面，观察了一下上面的生产日期。 很好,确实没有。 他满意点头。 于是面包机加上煎蛋,再加上培根,一顿简单又轻松的早（？）饭再一次做好了。 初鹿野咬着面包端着盘子,在餐桌前坐下,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众所周知，人一静下来就容易东想西想。 所以叼着面包的初鹿野,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之前和钟离先生的那场谈话。 ……自己的那份记忆里到底藏着些什么东西？ 说实话,初鹿野好奇、非常好奇,简直不能再好奇了。 毕竟无论是谁，在知道自己的现在是无数个被修改后的过去堆积出来的之后,都很难会不好奇自己的那些过去究竟是什么样子。 更何况,从现在已知的信息来看，他自己的无数个过去中也包含着大家无数的努力。 如果不是这些朋友们，也许自己的未来早就无可挽回的坠向深不见底的深渊了。 初鹿野这样想着，咀嚼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他偷摸着左右看了看。 餐厅里空荡荡，楼梯背后露出来的客厅一角也看不见有人活动的身影。 除了没关上的窗外吹来的阵阵寒风，整个一层里没有一点会活动的生物的踪迹。 初鹿野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寒噤。 他一边在心里吐槽究竟是谁没有好好关窗,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按照钟离先生的说法，那里面的记忆应该大概率是和那些过去相关，并且重要到需要保存在这种权柄里的。 初鹿野思索着打开权柄的方法，感到心情有些急迫得难以平复。 既然现在不能开启他拿回来的那份记忆,那么,从钟离先生分享给他的这份权柄里,探知一下过去的真实情况应该是安全的吧。 初鹿野再次摸了摸额头，还是没有找到权柄这种虚幻的东西存在的痕迹。 许许多多杂乱的线索在他脑海里转动，突然，他福至心灵，想起了自己从前无意识地使用权柄时的情况。 ——名字叫做“造物”，被他使用时能赋予无生命的粘土手办可以被生命附身的特性。 这样说起来的话，想要接触到这份权柄，只要他再做出像捏手办一样的“造物”不就好了吗？ 初鹿野找到可行的办法，立刻连饭也顾不上吃了，几口将还温热的煎蛋塞进嘴里，碗筷丢进洗碗池，就一头钻进了地下室里。 粘土和工具一应俱全，初鹿野在工作台前坐下，思考了一下他该做些什么。 既然是为了启动那份权柄，看见其中钟离先生的记忆，那就…… 想到这里，初鹿野感到一道灵感划过脑海，于是拆开手边的粘土，开始全神贯注地动起手来。 以棕色为主体，银灰色镶边，黑色做镜片，晾干，然后涂上光油。 ——留影机！ 初鹿野一手举起粘土版留影机，摆出了哆啦a梦每次拿出新道具，必定会出现的那个姿势。 ……没有人吧？ 初鹿野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看，提起的心悄悄放了下来。 万一被看到的话肯定就社死了，以后一定要克制住自己，不能在他们面前做出这种举动，保持形象、保持形象。 初鹿野如此在心里告诫自己，然后没过一会，就兴致勃勃地拿起了留影机，将镜头凑到了自己眼前。 告诫自己是一回事，在这之前，还是先看看这里面的记忆最重要。 初鹿野这样想着，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质感已经变化为金属的留影机上。 ——“造物”权柄生效了。 但是留影机上却还没有像初鹿野想象的那样，显示出记忆的画面。 他有些奇怪地将它翻来覆去看了看，最后对准了工作台上的场景，随手按下了快门。 “咔，嘶——” 一张照片从留影机中吐了出来。 上面印着的并不是台灯下摆满了材料和工具的工作台，而是一张人群熙攘的璃月港。 初鹿野眼前一亮，立刻发挥手速，又按了好几下快门。 留影机顿时“咔咔”运作起来，一连吐出了好几张画片。 初鹿野将它们按顺序摆好，一张张地看过去。 就像漫画——或者说连环画——一样，这些连续的画片展示出了钟离记忆的片段。 观者的视角持续移动，其中先是出现了魈，然后是烟绯、萍姥姥、甘雨等人。 似乎是一番交谈之后，观者的视角上下动了动，应该是点了一下头，然后视野所见的景象就越来越偏僻，朝着逐渐荒无人烟的地方靠近。 直到一个熟悉的建筑出现在画面里，初鹿野才恍然大悟。 是周……不是，黄金屋！ 他“咔咔”按了几下快门，留影机于是又开始往外吐画片。 视角继续往前，黄金屋的轮廓在其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庞大，一张推开门的画片之后，之后的画面就变为了黄金屋的室内。 初鹿野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在游戏没消失之前，他每周都会来这里一次。 不过这次，黄金屋里多出了一个他原本并不熟悉的生物——一只绿眼睛的黑猫。 是系统。 黑猫对着视角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和在初鹿野面前完全不同的谦逊姿态。 -- 第150页 这无疑是因为视角的主人，也就是钟离。 初鹿野一边腹诽系统双标，一边看着系统的嘴在画面中张张合合。 但在没有声音也没有配字的画片上，初鹿野并没有办法看出系统到底在说什么。 他只能不断地按着快门，希望在这段会谈结束之后，能够从书面的契约，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得到一点文字的信息。 早知道就做个留声机了。 初鹿野在心中暗恨。 随着桌面上堆积的画片越变越多，系统黑猫的情绪也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起来。 画面不止一次地捕捉到黑猫焦躁地甩尾，飞机耳和瞳孔收缩，然而主视角却一如既往的平稳，连上下晃动的点头都很少。 终于，在一张黑猫颓丧地垂下头的画片之后，初鹿野见到了可以称之为文字的东西。 那是一张表面闪烁着金光的契约书，其上流动着一些方正又俊逸的文字——和初鹿野经常能在璃月的招牌上看见的文字有些相像，但又有许多区别。 这份契约书无疑是钟离的手笔，上面的内容不出意外就是在规定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常理来讲，初鹿野本应该看不懂这份契约书上的文字。 然而，似乎是因为共享的权柄让其中以画片形式表达出来的记忆变得容易理解了，初鹿野发现他竟然能依稀读懂这上面的文字。 太好了…… 刚想起自己看不懂璃月文字的初鹿野长舒了一口气。 他总算不至于在拿到钟离先生的记忆之后，还要丢脸地去询问这些文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初鹿野拈起那张印着契约书的画片，开始连蒙带猜地辨认其中的内容。 嗯……承诺不伤害。 应该是不伤害双方，也许还加上一个自己？ 定时传送……形式……夹带。 是说送人过来的时间和形式要固定，还要系统夹带什么东西。系统给他夹带了什么，总不会是这份权柄吧？ 要求……记忆保存……限制。 这个似乎是系统对这边做出的限制，要求对记忆的保存做出限制。这应该就是为什么，只有钟离先生会保留着这么多次过去的记忆了。 初鹿野读完了这份画片上所有他能读懂的内容。 然后觉得，他可能还是得找时间，去问问这份契约具体写了些什么。 初鹿野心累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他就去学学中文了，说不定还能看懂得更多一点。 初鹿野聚拢起桌上的一堆画片，准备收起留影机，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留影机的快门。 “咔”一声，留影机又吐出来一张画片。 没想到还有记忆没有看完，初鹿野看了眼这张画片。 上面印着的背景从上一张画片的黄金屋骤然转换，变成了一片迷幻的色彩。 是浪潮中的景象。 初鹿野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他一时没办法分辨出这是哪一次浪潮的记忆，因为根据钟离先生的话来看，他已然经历过很多次浪潮了。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就是既然这份记忆是在权柄里面的，那就肯定不是他之前亲眼看到的那次浪潮。 初鹿野按下快门，留影机“咔咔”响了几声，又开始往外吐画片。 像是从下往上看的视角，浪潮迷幻的色彩宛如一层水面荡漾在画面中，随着浪潮的逐渐褪去而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初鹿野在水面上看见了钟离目光柔和的脸。 钟离对着水面轻轻笑了一笑。 他好像知道初鹿野会在画面外看着这一幕一样，赤金的眼瞳透过画片，对上了初鹿野的眼睛。 初鹿野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头。 或许是因为水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波光粼粼，又或许是因为浪潮的颜色过于霓彩，初鹿野觉得，他竟然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了一点柔情。 他开始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可能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并且想要快速逃离这里。 然而提前按下的快门让留影机还在“咔咔”地运作。 初鹿野头一次恨自己怎么手这么快。 又一张画片被留影机吐了出来。 初鹿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明白这一次他不能再逃避。 ——哪怕是拒绝，也得在他看见这张画片之后。 初鹿野闭着眼摸索着拈起一张画片，将它举到眼前，然后鼓起勇气，睁开了一只眼睛。 出乎他意料的是，画片中的钟离只是露出了无奈的眼神，就好像初鹿野每一次看见的那样，没有半点差别。 只不过那晚他曾经在钟离眼中看见的那片月光，再清晰不过地出现在那双眼睛里。 而这一次，画片中的背景是黄昏，没有月亮可以让初鹿野来自欺欺人了。 “咔咔。” 留影机又吐出了一张画片。 还处在呆滞中的初鹿野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画片上印着一串文字，似乎是手写的笔迹，字迹俊逸端正又不失潇洒。 共享的权柄似乎又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初鹿野读懂了这串文字的意思。 【依你之意即可。】 第81章 寒天之钉 初鹿野在一堆画片里呆坐了好一会,最后几乎是僵硬地把这堆画片拢到了一起，好好收在了柜子里。 -- 第151页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毕竟钟离先生为他做了那么多，还独自承担一份无人知晓的记忆那么久,面对浪潮那么多次,哪怕是石头都会明白这份恩情的重量，明白要知恩图报。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初鹿野不知道他该怎么回报。 这份恩情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到他不仅想不到该怎么回报，同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即便是手中轻飘飘的画片,在此时都显得沉甸甸，无法担起。 虽然钟离先生在画片里说,按照他的想法来就好。 但是在钟离先生为他做了这么多的情况下，他真的能用一句轻飘飘拒绝来作为对钟离先生的回报吗？ 初鹿野呆立在原地，看着被他收进柜子里的画片,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对了,还有一件关于一斗的事情没有解决。 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初鹿野勉强回过神来，终于想起了一件他现在可以做的事情——主要是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个困难的问题。 他转身到那个之前被他打开,又不知道被谁合上的手办柜前。 也许是把他从地下室里捞出来的谁吧。 初鹿野想到,拉开了手办柜。 一列列手办整齐地排列在柜子里。 初鹿野抽出几个看了看，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透明盒子。 看来,之前看见的那个白毛手办应该是其他角色的。 初鹿野想起他被拉到提瓦特去之前,在柜子里惊鸿一瞥的那只发尾翘起的白毛手办。 他对着手中这个空空荡荡的手办盒观察了一会,确信了一斗的手办消失应该是个超自然现象。 ……小偷怎么会干出这种三千手办,只取一盒偷的事情呢？又不是在周边店里,还要受到钱包的限制。 初鹿野推测到。 这件事极大概率是系统做的。 它把一斗的手办移到半空中,启动了那个和帝君签订的契约,将一斗拉了过来，然后猝不及防从半空中砸下的一斗，就这样砸破了他家的房顶。 这就说明系统应该也有传送其他生物或者物品的能力，而不止是能传送它自己，就像莫…… ……等等，说到房顶，他跑到提瓦特去之前，是不是还没有联系装修工人来着…… 初鹿野骤然瞪大了眼。 他立刻顾不上再分析从这件事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丢下手中空空的手办盒，就推门而出，飞快地爬上了三楼。 出乎他预料的，三楼并不如他所想，是一副末世废土一般的灾难场景。 因为屋顶漏了个大洞导致的灰尘漫天没有出现，从外面飞进来的不知名小虫，或者误入的鸟类以及鸟类粪便也没有出现。 屋顶完好无损，地上也干净得没有半分尘土。 就好像初鹿野之前看见的大洞和废墟从未存在过，只是他的幻觉一样。 ……在他去提瓦特的这段时间，这里发生了什么？ 初鹿野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开始怀疑自己到底离开了多久。 没有记错的话，应该确实只有一个晚上而已啊？ 他迷惑地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和时间。 “呦！你来了啊！” 从三楼走廊里出来的荒泷一斗看见初鹿野，眼睛一亮，立刻招手向他打了个招呼。 “啊……是……” 初鹿野下意识回了个招呼，视线顺着声音转向荒泷一斗——准确地说，是他手中的扫帚和抹布。 ……他好像突然猜到这里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干净了。 果不其然，在发现初鹿野的视线落点之后，荒泷一斗也注意到了自己手中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清洁工具。 他愣了一下，先是飞快地试图将工具藏到自己身后去，然后又很快地意识到，这种行为和掩耳盗铃简直没什么区别，为了掩饰尴尬只好“哈哈”笑起来。 “那个，这些东西，我不是……” 荒泷一斗试图辩解，但却卡顿了半天，没能想出个合理的解释来，于是顿了一下，只好放弃，坦白道： “好吧，这里确实是我收拾的，主要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好像有些有些羞愧似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色。 “你看，我到这个世界来，什么忙都没帮上，一来就先把你的房子砸破了一个洞，不仅没钱赔偿，还吃你的喝你的，甚至提前收到了你的礼物……”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逐渐低落下去的荒泷一斗顿了一下，骤然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语气变得激昂了起来。 “……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我不就和那些人口中蹭吃蹭喝，还危害乡里的恶鬼差不多了吗！” 初鹿野其实想说，这边传说里的“恶鬼”一般干的事情，可不止蹭吃蹭喝和危害乡里这么简单。 然而看着荒泷一斗斗志闪闪，似乎十分坚定的眼神，初鹿野已经到了嘴边的吐槽又被他咽了下去，变成了另外一句话： “谢谢、你。” “哈哈哈，不用谢！” 似乎已经从那一瞬间的低落中恢复过来，荒泷一斗大笑三声，又变回了以往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热血笨蛋样子。 “哦，对了！这个屋顶可不是我补起来的，是有人调动岩元素，然后大家齐心协力搞定的，我只是负责把下面多余的沙土运到外面去，顺便清扫了一下现场而已。” -- 第152页 自信归自信，不是自己的功劳，荒泷一斗也是绝对不会冒领的。 ……到头来还是做了工资日结搬运工的工作啊，一斗。 初鹿野在内心吐槽。 他无意识地在心里忽略了荒泷一斗口中，那个调动岩元素的人——虽然想也知道是谁，毕竟这里除了一斗，还能驱使岩元素的存在也就那么一个。 初鹿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张口，刚想说“既然屋顶已经补好了，一斗你也出了不少力，不如那个打工的约定就一笔勾销吧”之类的，一个“既然……”还没吐出口来，走廊里就又冒出来一个人影。 初鹿野和荒泷一斗齐齐转头看去。 走廊里出来的人影也愣了一下，仿佛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人。 墨绿发色，金眼睛的少年仙人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扫过一遍，停在了初鹿野身上。 他微微皱起眉：“你的身体，没事吗？” 初鹿野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安安静静站在魈肩上的白小鸟就眼神一利，猛然啄了一下魈的肩膀，然后在魈倒抽一口冷气的“嘶”中，扑棱扑棱翅膀，飞到了初鹿野肩上。 初鹿野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看了眼在肩上大张着翅膀，摇摇摆摆，踩来踩去的白小鸟，将有些关切的目光投向了魈：“你、还好吗？” 没想到刚问候过初鹿野，现在自己就反过来被问候的魈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无事。” 他看了一眼站在楼梯边上的两人，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原本回来的目的似的，突然开口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知道外面现在的状况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初鹿野没听懂：“什、么？” 反倒是荒泷一斗露出了略微恍然的神色： “你是说，今天突然出现在天上的那个阴影吗？” 初鹿野疑惑转头，看向了好像知道点什么的荒泷一斗。 荒泷一斗对上初鹿野的眼神，于是进一步解释道：“就是在你睡觉的时候啦，有个绿色的家伙突然说‘你们看，天上突然多了一个圆圆的阴影诶’，然后大家就都跑出去看去了。” 初鹿野恍然，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房子里的人这么少，原来是都跑出去看天文奇观去了。 ……等等，能让魈特意过来提醒，那应该不会只是个天文奇观吧？ 初鹿野的目光转向魈。 魈点了点头肯定荒泷一斗的话，然后接着后面的话说道：“就是那个。现在天上已经能隐约看见寒天之钉的光芒了，帝君说，提瓦特已经和这个世界的距离十分接近了。” 哦……原来是寒天之钉……等等！ 初鹿野骤然一怔。 他没听错的话，魈刚刚的意思是，提瓦特正在接近这个世界吗？！ 旁边的荒泷一斗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哈哈笑道： “哈哈哈，也就是说，之后来的家伙都要像我一样，从天上跳下来了吗？” 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这个啊，一斗！！ 来不及多问，初鹿野第一时间选择了亲眼看看那个正在接近这个世界的提瓦特。 他踩着拖鞋，跑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走廊窗户，不等反应过来的魈制止他“危险”，就将身体探出了敞开的窗户口。 初鹿野仰头，看见了一根巨大的钉子，浑身缠绕着莹蓝的光芒，正倒悬着挂在他头顶的天空上。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初鹿野都能看见那根巨大的钉子正在肉眼可见地移动，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势能，缓缓向地面压下。 地上零散的行人还在一无所觉地行走，好像天空中的那个庞然大物对他们来说，只是个跟空气一样透明的普通建筑物一样。 然而初鹿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保持着探出半个身子的姿势，仰头凝望着那根寒天之钉，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举动。 魈来已经走到了初鹿野的身后，将他从窗外架了回来，对着他提醒到： “小心一点，从这里掉下去的话会很危险。” 被魈从窗外拉回来的初鹿野却一时陷入了莫名的情绪中。 大概是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神经没能反应过来，又或者是之前制作那个留影机耗费了他太多精力。 总之初鹿野低着头，没有看魈的表情，只是不经过大脑地嘟囔道：“怎么和、钟离先生、一样。” 声音很小，但是总能听到初鹿野对他呼唤的魈当然听得见。 他一愣：“什么？” 第82章 端午番外 今天难得没课,抽空做完了课程作业的初鹿野紧赶慢赶地回了一趟家。 出乎他意料的是，今天的家里十分热闹。 刚一推开家门，吵吵闹闹的生活气息就迎面扑到了初鹿野身上。 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客厅的人十分齐全。 钟离、香菱、魈、七七、温迪、烟绯…… 除了那个突兀的蒙德人之外,璃月众人几乎都齐聚在这里了——而且全围在一个被他们挡得严严实实的桌子前，也不知道那桌子上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突兀的蒙德人最先发现了突然回来的初鹿野。 “呦！旅行者，好久不见啊！” 温迪挥手笑道，向初鹿野打了个招呼。 -- 第153页 一石惊起千层浪。 原本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桌子上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视线集中到了初鹿野的身上。 “旅行者！我还以为你今天也不回来了呢！” “许久不见,最近学业可还顺利？” “一来碰到你回来的日子，看样子今天请假休息是个正确的决定。” “……好久不见。” “啊……你是,七七记得你,上次见面好像是很久以前了。” 时隔不久,又一次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初鹿野条件反射地僵了一下身体，随后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好久不见,大家。” 他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走进了众人之中。 “所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初鹿野好奇地探了探头。 然而并不再随着年龄增长而拔高的身高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即便已经过去了一年，初鹿野还是没办法在众人的包围之下看见包围圈中的东西。 “噗。” 不知道是……好吧很明显是温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初鹿野转头，微微眯起眼睛,对他露出了饱含深意的眼神。 其中的内容翻译一下大概就是：“你还想在我这里喝到酒吗？” 温迪于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飞快改口到：“咳,我什么也没说。” 然而眼角眉梢还是不由自主地泄露出轻快的笑容。 很明显,初鹿野的意思他接收了,但没完全接收。 最后还是一旁的钟离往后退了退，体贴地给初鹿野让出了一个可以看见桌面的位置。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 连忙挤进了众人之中的初鹿野看见桌面上的东西，一时冒出了满脑子的问号。 桌面上摆着的，正是一袋有些散落的白米，一些食材，还有许多叠在一起的大绿叶子。 凭借着多年下厨的经验，初鹿野辨别出了那些白米和他们平常食用的大米的不同之处，猜到这些米大概是糯米。 但是长条状的绿叶子，初鹿野就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了。 他疑惑地抬头，看向正在向他解释的钟离。 钟离微微一笑：“是香菱说想研究一下异国的美食——今天正好是他们的一个节日，叫做端午节。” “是的是的。” 听见钟离提到她，香菱连忙点头，颇有些兴奋地向初鹿野一股脑说出了事情的因果始末。 初鹿野微微恍然，这才明白大家今天为什么会突然聚在一起。 原来是因为香菱之前一直在研究这个世界的食材，于是就一路顺着合她心意的食材调料找到了海对岸的那个国家，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食谱之类的。 这个包粽子的活动，一开始也只是因为时间很恰好，于是香菱想要趁着今天试一试，最后却不知怎么回事，发展成了这个被一群人围观的情况。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干脆举行一个包粽子大赛？” 一个声音提议道。 “好像也……等等……” 初鹿野微微沉思，正想赞同，却突然意识到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达达利亚？” 初鹿野猛然抬头，发现了一个突然出现在人群之中的橙毛。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哦，这个啊。” 达达利亚反手指了指身后还开着的地下室门，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我才刚过来没多久，恰好听到粽子那一段……所以举办一个比赛怎么样？排名第一的人可以获得一个愿望！” “一个愿望？” 一耳朵抓住关键词的温迪眼睛一亮，率先举手：“我要参加！” “哈哈，要比赛的话，那当然不能少了我。” 最先提出这个话题的达达利亚爽朗地举手，表明他也要参赛。 “要比包粽子吗？那也加我一个！” 香菱满脸兴奋地举手，显然也对这个提议感到十分支持。 “等等……” 初鹿野微微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突然决定要比赛，还自顾自地就确定了第一名的奖品是一个愿望。 ——这个愿望能由谁来实现，最后还不是会落到他头上！ 然而钟离却沉吟了一会，在这时开了口：“听起来似乎颇有趣味，不知能否让我也参与？” 香菱露出笑容：“当然！” “等……钟离先生，怎么你也……” 初鹿野露出“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的绝望眼神。 “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钟离垂眸向初鹿野微笑：“大家不会提出难以实现的愿望的。” 初鹿野一愣。 还没等一旁的香菱认同地点头，温迪就发出了大嘘的声音。 “老爷子你怎么能提这样的要求，这么说的话奖励的吸引力不就大大降低了吗？大家都只能提些不痛不痒的要求了。” 温迪向钟离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所以就是你想要提些过分的要求是吧？ 初鹿野顿时眼神死，默默在心里将下次招待温迪的酒的分量划去了一笔。 一直在一边旁观的烟绯见状，拍了拍手，笑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参加这个比赛了，比赛还缺一个裁判吧？由我来怎么样？” 没有人有异议。 -- 第154页 烟绯的公正大家都有所耳闻，她属于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专业对口的一个了。 “那好，在比赛开始之前，我再确认一遍参赛人员。” 烟绯左右看了看。 初鹿野立刻意识到这里还有个一直没有发言的人。 他看向抱臂靠在墙边的魈。 接收到视线的魈抬起头，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淡：“凡人的娱乐，我……” “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初鹿野模仿着魈的语气，替他补全了接下来的话。 魈猝不及防地一哽，一时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初鹿野立刻补上了最后一击：“但是钟离先生也参加了。” 一击必杀。 魈被说服了。 他有些恼羞成怒地偏过头：“……我知道了，这个比赛我参加。” 烟绯双手一拍。 “好，那么参赛人员到齐，请各位选手后退，现在正在整理比赛场地。” 唯一既没有参赛，也不承担裁判职务的初鹿野自觉地上前，开始一份份地分配白糯米和粽叶。 既出钱又出力，这就是主办方的悲哀。 初鹿野在心里叹气，但这不妨碍他在心里产生了对接下来比赛的期待。 ——反正也只是一个游戏而已，用一个愿望换来大家平常难得一见的另一面也挺值得的，不是吗？ 已经将心态转变为注资观众的初鹿野如此想到。 “现在宣布比赛规则——限时十分钟，用面前的糯米和粽叶包裹出尽可能多的粽子，最后数量多者取胜，可以获得由旅行者赞助的一份愿望。” 突然被烟绯伸手cue到的初鹿野一愣，配合地露出了一个赞助商的营业微笑，心里却在迷惑： 烟绯这到底是从哪里学到节目主持人话术，她和莫娜、香菱这几个人每天究竟都在看些什么啊！ 并不知道初鹿野在想什么的烟绯向下一挥手。 “比赛，正式开始！” 众人手中顿时忙碌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名奖品的原因，场面从一开始就十分热火朝天。 出人意料的是，被初鹿野硬拉进来的魈速度并不慢。 一只粽叶在他手中被卷成小三角状，清香的糯米填入其中，冒尖的部分被抹去，剩下的粽叶就在他流畅的动作中被折叠到了一起。 初鹿野甚至还没看清楚它们到底是怎么被叠到一起去的，魈已经将红绳绑了上去，一只四角分明、圆润可爱的粽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哇。” 初鹿野不由发出了一声感慨。 闻声抬头的魈和初鹿野对视了一眼，低下头去，包下一只粽子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就出现了一点偏差，填进去的糯米漏了一小滩出来。 魈落后了。 初鹿野立刻不敢再出声，安静如鸡地看着接下来的比赛。 时间过半，现在暂时领先的是香菱。 她靠着娴熟的厨艺和灵巧的双手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粽子，目前正以五分钟十个速度排在第一。 紧跟在她之后的是达达利亚。 他凭借一个战士对肢体的精准控制力完美复刻了香菱的动作，只是因为一开始的学习阶段耽误了一点时间，目前正五分钟九个的速度排在第二。 第三名则是钟离。 事实证明，千岁老人的适应力和学习能力也是很可怕的，钟离的动作不急不缓，然而包粽子的速度却还在逐渐增加，目前是五分钟七个半。 开头出现了一个小失误的魈则是七个，以半个之差排在钟离后面。 至于一开始叫得最欢，对奖品的渴望表现得最明显的温迪——他正在摆烂。 温迪手中的粽叶被他折来折去，惨遭□□，却怎么也没办法变成一个粽子该有的形状。 很明显，他甚至还没搞懂粽子该怎么包。 温迪于是举着粽叶左看右看，干脆将它按在桌上撕了撕，折出了一只千纸鹤。 ——某种意义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用粽叶折出一只千纸鹤，也是一种很厉害的技能。 观战的初鹿野如此想到，同时谨遵观战不语的守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他不出声，却还有人闲不住。 正在摆烂的温迪按了按粽叶纸鹤的翅膀，突发奇想，用一阵风将它托了起来。 粽叶纸鹤在桌上动了动，乘着风，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温迪发出“哇哦——”的惊叹声。 然而粽叶做的纸鹤和真正的纸鹤之间重量显然不太一样。 还是头一次用风托起粽叶纸鹤的温迪熟练度不够，低空飞行的纸鹤于是歪了歪，偏航到了另一个方向。 朝着钟离的后脑勺飞去。 还垂着头在包粽子的钟离仿佛脑后长了眼睛，微微偏头，躲过了向他飞来的纸鹤。 纸鹤于是一路向下滑落——尖尖脑袋磕到了香菱身旁的锅巴脑袋上。 “卢？！” 正聚精会神看着粽子的锅巴一惊，向后猛退了一步，向一旁的达达利亚撞去。 下意识闪避的达达利亚疾步一退，手中的半成品粽子中，雪白的糯米顿时撒了一地。 没有撞到东西的锅巴踩到了糯米，顿时身形不稳，头顶着那只粽叶千纸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香菱发现锅巴摔到了地上，立刻放下手中的粽子，跑去扶起了锅巴。 -- 第155页 “锅巴！你没事吧？” “……卢卢？”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顶着千纸鹤坐在地上，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恰在此时—— “时间到！” 掐着秒表的烟绯宣布到。 猛然意识到还在比赛的达达利亚抬头，扫了一眼桌面上粽子的数量。 同样也在数桌面上粽子数量的烟绯微微一笑，宣布了包粽子比赛的第一名。 “第一名是——钟离先生！” 慢悠悠将手中最后一个粽子摆好位置，钟离微微一笑：“承让了。” 达达利亚顿时不爽。 然而他不是那种不会承让自己失败的人，所以达达利亚只是收拾了被他洒在地上的糯米，开口问道：“所以，你想许什么愿望？” 他无光的蓝眼睛盯着钟离，大有这个愿望如果不合理，他就要第一个开口反驳的架势。 钟离只是轻轻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包装简约的小盒子。 他转向初鹿野：“我的愿望……想请你把这个戴上。” 打开小盒子的初鹿野却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钟离：“你确定吗，钟离先生？” 钟离微笑颔首。 “是什么？是什么？” 温迪满脸好奇地探头。 初鹿野只好把盒子转了个面，让众人看见了其中的东西。 ——一条五色线。 “诶——” 温迪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眼神。 最后比赛包出的粽子被香菱一锅蒸熟，所有人都吃了个饱。 初鹿野曾有理有据地向钟离提出过异议：“这个五色线，应该是用来给小孩子祈福的吧，我已经成年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戴这个了。” 钟离的回答则是微笑：“但你是所有没收到的人中，年龄最小的。” 初鹿野环顾一圈——仙人、半仙、神、至冬成年人、退化的神、神……不对，还有一个人。 “香菱呢？” “萍姥姥已经给她和烟绯送过了。” 萍姥姥消息这么灵通的吗？ 初鹿野震惊，最后还是乖乖戴上了五色线。 “端午安康。” 钟离眼向他微笑。 “端午安康。” 正在奋力学习中文的初鹿野也笑着回道，五色线在他手腕上闪烁着微微的光泽。 祝你病邪辟易，健康平安。 钟离眼神柔和。 第83章 天空岛 初鹿野家,客厅里。 初鹿野坐在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另外的两排沙发上分别坐着钟离等人，温迪撑着靠背坐在沙发扶手上。 魈抱臂靠在沙发背旁,达达利亚则搬来一张椅子，反坐在初鹿野隔着一张茶几的对面空位上。 他们正在讨论关于外面天空上的提瓦特倒影这件事。 “目前看来,倒影降落的速度是恒定的，以这个速度降落的话,大约一个小时，我们就能看见倒挂着的提瓦特全貌了。” 最先开口的人是迪卢克。 院子里的空旷位置现在正架着一架天文望远镜,卢老爷已经在这个世界经营出了一定钞能力,他刚刚就是在用这架紧急运来的望远镜观察天上的提瓦特的情况。 “……嗯，目前并不知道那个提瓦特究竟是幻影还是实体，如果放任它落到会和这边的世界产生碰撞的程度,事情大概会很难收场。” 雷电影托着下巴沉思，对稻妻的漫长统治时光——虽然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意识空间冥想——让她下意识地站在了执政者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不过也有一个地方值得庆幸,就是这边的普通民众似乎都看不见天上的倒影,所以现在留给我们处理这件事的时间还有一些。” “倒影的话,我应该可以确定那些应该不是实体哦。” 坐在沙发扶手上的温迪突然开口，他卷了卷指尖的一小缕微风,就像长头发的人会不自觉地玩自己的头发一样。 “高空的风告诉我,它们没在天上遇到什么很大的阻碍，所以那个倒影现在应该还是只是倒影而已。” “不过——” 温迪拖长了尾音。 “它也许会在之后，突然变成实体。” 钟离接上了温迪未尽的话语。 “对啦！” 温迪肯定点头，“不过我肯定会好好盯着它的,如果它有要变成实体的这个征兆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们的。” “所以为防万一,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在提瓦特的倒影降落之前，结束此次世界碰撞。” 钟离语气沉稳地做出总结性发言。 众人点头。 原本最应该身先士卒，投入进这一次世界保卫战中的初鹿野反而还似乎没搞清楚状况。 “等、等等。” 他伸手阻止了众人各自起身，发出了真切的疑问“为什么提瓦特会突然出现？如果是因为世界碰撞、的话，我们该怎么阻止它？” 初鹿野真实地疑惑道。 因为这次来不及打字，所以他动用了那个已经被他遗忘很久的能量条，好让这三个问句听起来流畅一点。 众人起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 达达利亚思考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阻止这个倒影的降落。” -- 第156页 “……” 原以为自己能听到达达利亚发表什么重要讲话的初鹿野忍不住扶额。 感情他们之前根本没想好接下来的具体行动吗？ 不过达达利亚的下一句话很快就接了上来。 “但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总不会是在这里靠讨论得出来的吧？我们总得亲眼去观察一下事情的具体情况。” 橙发蓝眼的青年笑道，快刀斩乱麻是他行事的一贯准则，随机应变自然就成为了这个准则的最好诠释。 “总之要亲身去一趟现场吧？” 沙发上坐着的荒泷一斗发出了无比赞同的声音。 “没错没错！总之先上去看看就对了！” 迪卢克瞥了眼这两个臭味相投的人，眼中流露出了一点不赞同的神色。 他不客气地开口道“关于这一点，我并不赞同你的说法。尽管目前的情报十分缺乏，但在亲身去到现场之前，我们也许还可以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 “比如，考虑一下你该怎么接近远在高空之上的倒影？” “这种事情……” 达达利亚刚要开口，初鹿野就见势不妙地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神色有些不敢置信地总结到“所以、你们连、各自的、任务，都还没、分配好、吗？” 沙发上旁观的钟离微微颔首“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钟离先生你怎么了啊，钟离先生！你刚刚不是还一副很靠谱的样子吗！ 初鹿野内心的小人呈呐喊状尖叫。 体现在外表上，就是他向钟离投去了一个饱含着怨念的眼神。 只差一杯茶就可以无缝切换成看戏状态的钟离接收到了初鹿野的眼神。 他轻轻笑了一声，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安定“不必如此焦急，旅行者，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应当没有你想象中的严重。” 世界碰撞……还不够严重吗？ 初鹿野迟疑不定地停下了动作，向钟离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沙发上一直没说话的莫娜也开口附和道“岩……说得没错，旅行者。” 她模糊了一下开头的那个主语，大概陈述了一遍她占卜的结果。 ——总之就是，因为世界碰撞是一个持续很长时间的过程，现在的情况已经是碰撞的尾声了，所以结果会有惊无险，一切平安。 “可……” 初鹿野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他怎么都不觉得这像是会有惊无险的样子，还是说这里面，难道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钟离轻轻点了点头“就如莫娜所说，你可以不必如此担忧，旅行者。” “当然，倘若想要事情能够顺利解决的话，我们可能还需要一些额外的帮助。” 他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 初鹿野很快就知道那个帮助是什么了。 一个铂金发色，脑后扎着小辫子，少年身形的人推门从地下室中走了出来。 “大家好，我是来自蒙德的阿贝多，西风骑士团的首席炼金师。” “炼金师？” 达达利亚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他不明白一个炼金术士，对现在这种情况能起到什么帮助。 初鹿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睛逐渐变得亮了起来。 他知道钟离先生为什么把阿贝多找过来了。 青色眼睛的炼金师看了眼睛闪闪亮的初鹿野一眼，显然也猜到他知道自己来这里的作用了。 他点点头，对初鹿野露出一个微笑，随后转回视线，自己揭秘了他来到这里的理由 “我到这里来的目的，是向你们传递提瓦特的那边的情况，顺便……” “解决一下天空岛的问题。” “噢——！” 温迪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他以拳击掌“我就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然而周围的众人几乎都露出了无动于衷的神色。 除了一直没能进入状态的香菱，还有游离在讨论组之外的荒泷一斗，好像所有人都已经料到了这件事与天空岛相关——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造成他们无动于衷的原因，其实应该是温迪不靠谱的表现已经深入人心，大家都很有斗争经验地转移了视线，不去搭理温迪的话题。 难得猜出其中过程的温迪找不到人可以倾诉，为了不让自己被憋到内伤，于是扯过了外围观战的初鹿野，不管三七二十一，兴致勃勃地向他解释了一堆关于他猜测的事情 “你知道的，提瓦特的最高点其实是天空岛，而不是寒天之钉。但是我们在这里观察到的倒影，最先出现在我们视线中的却不是天空岛，而是寒天之钉。” “而高空的风，却根本没有告诉我它们碰到了类似天空岛的事物。” 原本还一脸懵的初鹿野逐渐被温迪带入了他的推理之中，他接上了温迪之后的猜测“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天空岛、对此、早有预料。” 温迪大点其头，向初鹿野抛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所以我一开始看见的那个圆圆的阴影，根本不是寒天之钉的影子，而应该是天空岛的倒影。” “同时，根据天空岛和寒天之钉、提瓦特之间的大致距离，它现在应该已经降落到一个相当接近这边地面的高度了。” 阿贝多在随身携带的画板上飞快画了几笔，翻转画板，露出了一个简洁但直观的示意图。 -- 第157页 大概是这样—— 提瓦特（倒） 寒天之钉 | 天空岛 现实世界 “……原来如此，既然天空岛对这件事早有预料，现在又已经降落到了一个与我们这么接近的高度，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从飞到高空中去观察提瓦特的难度，降低到了寻找到与我们距离很近的天空岛。” 迪卢克微微点头，总结出了目前的进度。 阿贝多眼里露出赞同的神色，补充道“至于提瓦特那边的情报，我们暂时还没观察到天空中的倒影，所以如果想调查倒影的相关情况，目前就只能从这边入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有办法、可以、让大家、靠近、倒影。” 初鹿野开口道。 很快，众人就知道了初鹿野口中的办法是什么。 他们现在正站在别墅三楼的屋顶上，看着一个不断发出巨大的“轰隆隆”噪音的黑色大金属块逐渐降落在停机坪上。 一架阿帕奇武装直升机。 “考虑到、有可能、会遇上、战斗的、情况，所以、我特意、找了一架、武装直升机。” 初鹿野认真地向众人介绍道，为防他口吃介绍不清楚，他用手机找了些阿帕奇的资料，展示给众人看。 当然，有些环境适应得很不错的人，已经能娴熟地自己使用搜索引擎，查找阿帕奇的相关资料了。 至今还没适应手机使用方式的温迪左看右看，最后选择了凑上前去，看初鹿野已经展示出来的飞机资料。 “哇哦。” 他发出一声感慨。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当初天理一定要毁掉坎瑞亚了。” 第84章 天理 角田贯太是个直升机驾驶员,受雇于铃木财团，经常接受上级的任务调派，负责用直升机接送财团的某些大人物。 想也知道,这种用来载人的直升机，绝对不会装载什么武器，也不会是什么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帅气机型。 以至于角田贯太自己都快忘记了,他可是个武装直升机驾驶员啊！ ‘感谢这位不知名的大少爷。’ 角田贯太心里默念着，动作十分温柔地抚了抚阿帕奇的操作台,就好像他手下的不是一件精密且暴力的机械产品，而是他梦寐以求的情人或者女神一样。 ‘虽然有钱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之一,但是至少今天，感谢你,让我坐上了从学生时代起，就常常出现我梦中的飞机。’ ‘就凭这个,无论你今天要我帮你做什么,我都会全心全息，发挥我极致的驾驶能力,帮你达到目的！’ 临行前,还没启动直升机的角田贯太在心中信誓旦旦道。 然而等到角田贯太到达目的地,还没来得及在心里酸一酸这个带停机坪的三层大别墅，他就看见了被一群奇装异服的人围在中间的那个“不知名大少爷”。 “大少爷”很有礼貌地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分配周围人的任务。 角田贯太一脸麻木地看着这一群年龄不同、性格各异，但是服装同样奇异、脸也同样长得漂亮的俊男美女七嘴八舌地讨论。 有几个似乎还因为争抢留在地上的位置,互相打起了嘴仗。 角田贯太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不小心成了那个掺和进有钱人游戏的工具人。 为什么这些人都不愿意上直升机啊！这可是阿帕奇啊！阿帕奇！！ 多少人这辈子见也见不到！你们怎么能因为那个“大少爷”要留在地上,就这么轻易地拒绝掉这个千金难换的机会啊！ ……所以他到底给了你们多少钱,能不能让我了解一下。 角田贯太如此想到。 如果能买到一架阿帕奇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 “呦,你好！” 最后成为了上机三人组之一的橙发青年友好地向他打了一个招呼。 正陷入自己思绪的角田贯太骤然惊醒，有些没反应过来地回了一个招呼“啊……你、你好。” 达达利亚从旁边探头，观察了一下角田贯太面前的操作台，有些好奇道 “你们平常就是靠这些拉杆，还有按钮来操作这个大家伙的吗？” “啊，是……” 角田贯太一边回答达达利亚的问题，浅显地介绍了一下操作台的功能，一边在心里唉声叹气。 ……他就知道，他早该知道的，早在那边说这架飞机不用装载太多武器，能有足够装下四个人的位置就好的时候，他就该知道的。 用武装直升机来做载人直升机的做的事情，还是为了向自己养的小白脸显摆自己的财力，也就只有这些钱多得烧不完，穷极无聊的有钱人才干得出来。 角田贯太在心里为这架阿帕奇默默流泪。 委屈你了，阿帕奇，明明是作为最顶尖的暴力武器而诞生的，现在却被人当成了运载工具。 载着达达利亚、莫娜还有香菱三个人的直升机在震耳欲聋的“隆隆”声起飞了。 初鹿野仰头望着这架直升机缓缓升空，黑色影子逐渐变小、变小，最后成了天空中一个快要看不见的小黑点。 ……希望他临时组出的这个魔改删减版万达国际队能够起作用。 初鹿野在心里默默祈祷。 接下来…… 初鹿野看向周围留在地上的众人。 -- 第158页 钟离、温迪、将军、魈、迪卢克、荒泷一斗，还有刚刚登场的外援阿贝多。 攻击性无可置疑，防御有钟离先生，控制有温迪，充能有将军，辅助还有阿贝多老师。 哪怕遇到天理，想必他们也能有一战之力。 初鹿野如此想到，黑发下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钟离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向初鹿野微微颔首。 初鹿野对钟离回以一点头，开口道 “走吧。” 初鹿野叫来的三辆越野车早已停在了楼下，司机同样是铃木财团的人，可靠性是有保证的。 八个人分三队坐上了车。 初鹿野的这辆车上坐着他和阿贝多。 钟离、魈、温迪坐在后一辆车上，而将军、荒泷一斗和迪卢克坐在第三辆车上。 “前面右转，直走，然后在下一个路口左转。” 阿贝多手中拿着画板，在后座给司机指路。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坐在最前面的这辆车上，因为他要给司机指路，而这辆车要给后面的两辆车领路。 “按照天空岛在提瓦特的位置来看，它在这里降落的位置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 阿贝多在画板上写写画画，计算着天空岛可能降落的地方。 他身旁的座椅上摆着几块平板，上面是初鹿野找出来给他作为参考的各种地图和资料。 “前面直走，等到要转弯的时候我会提醒的。” 阿贝多放下笔和画板，视线也从画板上复杂的图形和数据，移到了一旁窗外的风景。 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的初鹿野微微偏头，向后座的阿贝多问道 “你已经、算出、天空岛的、位置了、吗？” 阿贝多微微点头，语气平静中带着自信“嗯，找到了几个可能的地点。不过天理也许不会一直待在天空岛的位置，我们可能还需要在周围多寻找一段时间。” “这个、没问题，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 初鹿野点了点头，在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阿老师，永远值得依靠的伙伴。 在初鹿野旁边的司机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很有职业素养地把自己当一个工具人，装作自己耳朵聋了一样，好像完全听不见这边的两个人在交谈些什么。 车里沉默了一会。 阿贝多放下画板，不怎么明显地犹豫道“你……刚才应该猜到我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了吧。” “……应该？” 初鹿野有些不确定地猜测道“你是、为了、我的、身世、来的吗？” “接近了，但不太一样。” 阿贝多摇了摇头，“钟离先生原本确实想把这件事托付给我——说实话，我们之间的身世确实有些相似——但我并不认为，我的经历能对你起到什么作用，所以最后，我拒绝了他的提议。” “那……” 初鹿野有些讶异地睁圆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就像在问‘那你为什么还会来到这里？’ “因为我可以帮你。” 阿贝多笑了笑，撕下画板最上方那张已经被画满了线条的纸，在下一张空白的纸上飞快地绘出了一株花朵。 他伸手一按，那株银叶金蕊的花朵就真实地出现在了他手中。 前座看了一眼后视镜的司机飞快地控制住了自己想要扭头的动作，绷着脸，试图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面前的路况上。 “你看，创造一件没有生命力的物体是如此简单，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流程，再加上一些必备的知识，短短的一瞬间，它就能出现在我手中。” 阿贝多捏着那株银叶金蕊的花轻声道，丝毫不觉得他口中的“简单”有什么问题。 他发现初鹿野的表情有些困惑，于是将花朵塞到了他手里。 “你仔细看看。” 初鹿野捏着这株花，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它银白的叶片和金黄的花蕊，有些惊讶地看向阿贝多。 “这是、假的？” 他刚才真的以为这是什么雪山特有的品种，毕竟这朵花的外表是如此的逼真，每一片舒展的花瓣弧度，每一条蔓延的叶脉纹路上，都写满了生机勃勃。 即便配色如此梦幻，也让人难以挤出怀疑它的念头。 “没错。” 阿贝多微微点头。 “没有生命的物体，无论外貌再如何逼真，终究会被认出它死物的本质；而创造一个生命，即便拼尽全力让它的每一个细节都逼近真实，它也很可能只是一个会呼吸的死物。” “让一个生命成为他自己的最后那一步，从来都是由他自己迈出去的。” 初鹿野微微一怔，看了眼手中的花朵，又看了看表情没什么变化的阿贝多，有些迟疑道 “你是说……” “不用怀疑你自己，毕竟不同于外貌不会变化的我，你已经拥有了创造未来的权利，无论从什么定义来看，都是一个完整的‘人’没错。” “因为一些原因，这段话我只能用这种模糊的方式告诉你。” 阿贝多轻轻笑了一下，“不过是你的话，剩下的那一步，你肯定能自己做到的。” 初鹿野看着手中那枝花，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他有些迷惑地把花递回去，想要把它还给阿贝多。 -- 第159页 “送给你了。” 阿贝多摇了摇头，把花轻轻推回去，再次拿起了画板。 初鹿野看着又开始在画板上写写画画的阿贝多，欲言又止，最后道“……谢谢。” “不用谢。” 阿贝多抬起头看了初鹿野一眼，对着前面的司机道“前面左转。” 司机应声扭转方向盘。 剩下的路程就在一片沉默中过去。 阿贝多时不时出声指路。 初鹿野则在绞尽脑汁思考，阿贝多刚刚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一些原因是什么原因，总不会又是世界意识的限制吧？到底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世界意识又为什么这么关注他知不知道？ 初鹿野十分迷惑地想到。 阿贝多标注的疑似地点一个一个地被探索过去。 直到突然有一刻，就在初鹿野以为这次又是无功而返的时候，阿贝多的眼神突然一变。 “你先待在车上。” 阿贝多收起画板，飞快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初鹿野立刻降下车窗，去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相信阿贝多不让他下车是有理由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外面的情况。 毕竟初鹿野自己清楚自己，如果没办法帮忙的话他绝不会拖后腿，但是有危险的话，他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在前面战斗，而自己却龟缩在后方。 而外面的情况，果不其然，初鹿野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那个漂浮在空中，白色长发的女性背影——天理。 她刚操纵着黑红色的方块吞噬掉了周围几栋荒废的建筑，回过头来，露出了一双充满神性的冷漠金眸。 其他两辆车上的众人早已站了地面上，形成了一个隐隐有包围趋势的对峙局面。 “你们不该来这里。” 天理看着众人，眼中的金色没有一丝波动，好像这句话就是规则和定律，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 她抬起一只手，黑红色的方块出现在她手中。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上一次看见这一幕时，初鹿野在双子之间做出了选择，而这一次—— 天理金色的眼瞳动了动，锁定了车里只露出了一个头的初鹿野，其中透出冷漠而居高临下的杀意。 “错误，应当被清除。” 第85章 初鹿野源一 黑红的方块骤然膨胀,仿佛疯狂增殖的木马程序一般，瞬间从天理掌中的一个小小玩具变成了狰狞的恶兽。 恶兽锁定要吞噬的目标，朝着初鹿野猛然裂开了那张空洞的大嘴。 然后就糊在了一块浮动着鎏金文字的护盾上。 ——是钟离的玉璋护盾。 初鹿野看着眼前贴在玉璋护盾上，似乎还不死心,正在缓缓蠕动的黑红方块,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既然钟离先生的护盾能够防御住天理的攻击,那这场战斗就已经稳了七八成了。 “……你要违抗天理吗,岩神？” 天理转了转脑袋,冷漠的视线落到了正站在她面前的钟离身上。 钟离面色沉稳，行动间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 他轻轻笑了笑：“这个称呼恐怕担当不起,我早已卸下了‘岩神’一职，如今不过是往生堂的区区一介客卿罢了。” “……” 天理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钟离,没有说话。 她将视线转向了一边的温迪和雷电影：“那么你们，风神和雷神,也要违抗天理的运行吗？” “哎呀，这个罪名我也担待不起啊。” 温迪笑着，甚至还游刃有余地拨了拨琴弦,轻快道,“就像老爷子说得那样，我连神之心都被抢走了,现在不过是个柔弱可怜的吟游诗人而已，和你要找的风神又有什么关系呢？” 雷电影看了眼旁边两个活得最久,因而滑不溜手的老油条，沉默了一下。 “如果要问雷神权职这方面的事，你也许应该去找八重,至于现在站在这里的我……” 她竖刀而立,眼神凛冽：“只是雷电影而已。” 天理环视一圈,看着面前以三神为代表的众人，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权衡什么。 没过多久，她抬手，收回了还糊在玉璋护盾上的黑红方块。 原本被黑红方块遮挡的视野陡然恢复，初鹿野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不远处的天理。 “三执政的选择……” 她的视线瞥向初鹿野，金色的眼眸中隐约透出了几缕疑惑，似乎是在奇怪他怎么能得到三个神的支持。 不过很快，她就收回了眼中的疑惑，目光重新变得冷漠而居高临下起来：“既然如此，此事的处理权就归属于此世之意识，天理不会再插手。” 天理宣布完结论，就翻手收回了黑红方块，背后很快出现一排十字星形状的时空裂缝，似乎已经准备离开这里。 “请稍留步。” 钟离突然出声，喊住了即将离开的天理。 “还有何事？” 天理微微转头，目光依然冷漠，然而离开的动作确实停了下来。 不愧是钟离先生，连天理都看他的面子。 初鹿野在心里想到。 钟离并不知道初鹿野在想什么。 他微微颔首，礼貌发问道：“能否告知，此世之意识身在何处？” -- 第160页 “他？” 天理微微皱眉，自出现以来，头一次露出了再明显不过的嫌恶情绪：“让他去找即可。” 她的视线指向了初鹿野。 “……我？” 初鹿野一愣，迷惑不已地伸手指向了自己。 然而天理却像个谜语人一样，不再多说什么，很快就消失在了身后的十字星裂缝中。 裂缝闭合，天理离开了这里。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了初鹿野身上。 初鹿野奋力地回忆了一下，确信他连这个世界的意识是男性都是第一次知道。 ……为什么总有人觉得他知道那些他明明不知道的事情啊！ 初鹿野的内心在奋力吐槽，现实中的自己却只能愣在座位上，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他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把脑袋转向了旁边的司机。 “你们、先回去、吧。” 明明已经停下车好一会，却还握着方向盘，努力保持目不斜视，此时已经满脑门子汗，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灭口的司机闻言，如蒙大赦。 他连声应道：“好，好！” 开始招呼起后面两辆车上的同伴来。 于是等到初鹿野下了车，三辆越野车就像屁股后面有个天理的黑红方块在追一样，一个跟着一个，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初鹿野看着三辆车以远超来时的速度，绝尘而去，转头就对上了众人的视线。 “嗯……我、我说、不知道，可以吗？” 初鹿野小声道。 空气沉默了一下。 荒泷一斗突然哈哈大笑，用力地揉了一把初鹿野的卷毛脑袋：“当然可以啊，旅行者！”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肯定是那个什么天理说谎了嘛！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 初鹿野被荒泷一斗收敛得不太明显的手劲按得低了低头，不怎么流畅地猜测道： “因为、我不是、有些记忆，还没打开、吗？有没有、可能，那个找到、他的、方法，在那些、记忆里面？” 他看向钟离，试图征求意见。 钟离微笑着向他摇了摇头：“不必求助于那份记忆，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你有个下落不明的曾祖父？” 初鹿野微微一怔，没想到之前向钟离先生吐槽的那一大长串琐碎都被他记在了心里，连这个微小的细节都没落下。 他点了点头：“是……我确实、有这么个、曾祖父。他叫，初鹿野、源一。” “是他创立了你们这个家族。” 钟离接上初鹿野的话语。 “……差不、多。” 初鹿野想了想，点头道。 虽然家族的起源其实并不是初鹿野源一，但真正将初鹿野家振兴，发扬了他们家术式名头的人，确实是初鹿野源一没错，在这之前的祖辈，用他祖父的话来说“不过是些籍籍无名之辈罢了”。 这样想的话，说他创立了这个家族也没什么错。 所以……他曾祖父和这个世界的意识有关吗？ “但是、他应该、已经在、失踪的、时候，被、那个脑子……” “我想，此事应当没有这么简单。” 钟离摇了摇头。 “那……”我们该去哪里找他的下落呢？ 初鹿野的下半句话还没问出口，就发现面前的众人都将齐齐视线投向了他的背后。 钟离更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色缓缓沉凝了下来。 “？” 看不见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的初鹿野打出一个问号，和旁边同样看不见的荒泷一斗一起扭身、转头，将视线投向了身后。 他们身后建筑物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了一个长发黑衣的男人。 一身明显与时代脱节的衣服，然而发尾却时髦地打了个卷，不知道是守古还是追新的长发男人勾唇一笑。 他什么话也没说，然而那张与初鹿野有五分相似的面孔已经说明了一切。 初鹿野听到他的心声。 【你好呀，我的后代。】 毋庸置疑，这个人就是脑花口中，已经被他杀掉了的那个初鹿野源一。 说实话，既然已经知道了初鹿野源一与世界意识有关，初鹿野就一点也不惊讶他为什么能跨越那么长的时间，活到这个时代了。 但是，这个自称“初鹿野源一”的人身上最大的问题，其实并不在于他的年龄，而是在于他给初鹿野感觉。 ——空空如也，和一团空气没什么区别，然而初鹿野却能听到他的心声。 这简直和一个陶瓷人偶有思想和心声一样不可思议。 初鹿野源一笑着看向初鹿野，好像听见了他在想什么一样——按照他是最初发掘【恶言击破】这个术式效果的人来看，他能听见初鹿野在想什么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奇怪为什么我给你的感觉像空气一样对吗？你猜得没错，这只是一个容器而已。】 初鹿野源一带着笑意的心声传到初鹿野脑海里。 【事实上，如果你见过“未来的你”的话，你就会发现，他给你的感觉，和我身上的是一样的。】 初鹿野瞳孔一缩。 虽然对未来的自己变成那样的原因有所猜测，但初鹿野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原因最后会这么……令人厌恶。 他目光沉沉，漆黑的眼珠里透出尖锐的愤怒。 -- 第161页 【所以，你是在培养容器？】 “哈哈哈，不愧是我培养的后代，脑子转得很快嘛。” 初鹿野源一突然笑出声来。 他看着初鹿野，眼神里除了恶质的愉悦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在奇怪为什么我不用像那个‘你’一样只能用心声交流吗？” 初鹿野源一笑容不变，眼神中的居高临下却骤然变得明显了起来。 “这很正常啊，给容器定下的规则——神明当然不用遵守。” 初鹿野神色陡然一沉，眼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所以，那些限制术式使用者的规则，都是你……】 “哈哈哈，不用怀疑——那些都是为了捏出一个符合我心意的容器。只不过这些后代实在是不争气，竟然连一个值得我多看几眼的都没有出现。” 初鹿野源一啧啧两声，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所以你才……！】 “是啊是啊，所以我才特意干涉了一下他们，让他们造一个好一点的容器出来。” 初鹿野源一满不在乎地点头，笑道：“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就不必再想瞒着你旁边的那群人了吧？我就直说了——” “你的诞生，可是我照着这个模板捏了好久才捏出来的，包括那个口吃——是不是让遵守规则变得更容……哎，我话还没说完，突然吓人干什么？” 初鹿野源一侧身往旁边让了一步，躲过了旁边突然从地下突起的岩脊，又往后退了一步，闪过岩脊震出的共鸣波，嘴里原本还想接着往下说的话自然也就被打断了。 初鹿野源一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装模作样地叹气，四周就又是几柱岩脊从地下突起，呈一个六角形状将他围在了里面。 “啧，异世界的生命就是难搞……” 他咂舌，缓缓转过头，脸上的漫不经心的神色终于收敛了起来。 “既然这么快就挣脱了命运的压制，那就不妨让我再给你找点乐子。” “敬谢不敏。” 钟离语气平平。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伸手给还在僵直状态的众人套上了玉璋护盾，还在缓慢动作的温迪、雷电影，还有其他人行动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捕捉到关键词的初鹿野立刻抬头，眼中流露出一瞬间的讶异、担忧，随后立马转变为了自责。 “我……” 钟离食指抵唇，对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摇了摇头，将担忧之外的情绪——无论是愤怒还是其他——都收敛得很好，几乎看不出一点外露： “什么也不必讲，待此战得胜，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被岩脊围在其中的初鹿野源一几乎要被气笑了： “这么自信？真以为你们在与这个世界牵扯这么深的情况下，还能轻易逃脱我的掌控？” 他抬起一只手，能历经千年仍功能完好的岩脊的封印顿时像是被风化了一样，化作纯粹的岩元素消散在空气中。 “就让我看看，异世来客的身份，还能庇护你们多久！” 第86章 现在 现在的情况是,初鹿野源一——或者说，初鹿野源一壳子里的世界意识,掌握着此世的命运与时间。 而依靠着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身份,再加上钟离的玉璋护盾，提瓦特众人的命运暂时不归属于这个世界。 因此，初鹿野源一暂时没办法直接控制提瓦特众人的命运,也没办法直接在他们身上使用时间的力量。 而在这段时间里，提瓦特众人却可以肆意对初鹿野源一发动攻击。 初鹿野源一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对命运和时间的掌控制造各种意外,间接地来阻拦他们的攻击。 事实上,在这短短的十几秒内，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嘭！” 魈猛然挥来的一枪撞上了荒泷一斗放出的小牛阿丑。 阿丑“哞”了一声，因为承受了超过自身继承生命的伤害,暂时消失在了战场中。 “哼。” 魈冷哼一声，闪身消失在原地，躲过了被初鹿野源一操纵，“意外”从高处建筑崩落下来的建筑石料。 荒泷一斗的攻击也因此重重地砸在了石料上。 混凝土石料遭受了如此重击,立刻崩碎,化作了战场中的一滩碎石块。 石料碎了，被石料隔在了另一边的初鹿野源一因此毫发无损，成功地躲过了两人的攻击。 然而,尽管十分完美地完成了一次一对二,并且在其中保全了自己,但初鹿野源一的脸色却一点也好看不起来。 毕竟,他现在要面对的,可不是仅仅是两个人的攻击,而是整整七个——除去暂时还没有加入战场的初鹿野,并且不详细考虑其中非人类的家伙。 而这七个家伙，每个人都套着一时半会打不破的玉璋护盾，吃着阿贝多的精通加成，在雷电影的充能下大招基本没有断过。 哪怕是二十四层的深境螺旋，这个配置的队伍都可以在其中走一个来回了。 而现在扛着这么大的压力，却没办法直接对攻击者进行控制，只能被动防守——俗称挨打——的初鹿野源一当然脸色好看不起来。 于是，在将天气转变为雨天，却发现这样只会让迪卢克的攻击变得伤害更高，同时还会时不时被水元素传导的感电伤害电一下之后，初鹿野源一放大招了。 -- 第162页 突然的一阵大风从远处刮来，想要吹散雨云。 温迪于是抬头望了望，大风就骤然停息，雨仍旧下个不停。 大地开始震动，碎石从一旁的建筑物上落下来，远处传来了人群陡然喧嚣起来了的声音。 钟离低头，瞳孔亮起一点金光，大地的震动于是缓缓停息下来。 雷电影挥刀，天空中的雨云顿时被一道狰狞的紫电劈开，“轰隆”巨响随之而来，震耳欲聋。 于是仿佛手脚都被束缚了一般，初鹿野源一骤然沉默下来，在包围圈中停止了动作。 他怒极反笑“好啊……很好。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没办法操纵你们的命运，但这里可还有一个人的命运握在我手里！” “但你要保证容器的完好，所以你没办法对我出手。” 初鹿野冷静道。 这就是为什么，他之前没有参与到对初鹿野源一的围攻中去。 众人沉默地与他对峙。 倾盆大雨中，每个人的眼神各不相同，但却是一致的敌视和沉冷。 “呵……”初鹿野源一环视一圈，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神情冷却下来。 “你们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迫使我放弃这个容器。” “哦……也许还有要我把未来调回正轨的意思。” 初鹿野源一看了眼因为他刚刚的那句话，眼神更加具有压迫感的钟离。 “也是，区区一个容器而已，不过是我下来溜达时随便套上的一个壳子，放弃了就放弃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似乎颇感赞同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就阴晴不定地陡然转变了脸色“但是——” “我凭什么要因为顾忌一个容器是否完好，就这样被你们胁迫？” 初鹿野源一脸色阴沉地笑起来“不过是一具好用的容器而已，丢了再找下一个好了。” 方案一失败，boss要进下一阶段了。 初鹿野在心里想到，抓住机会自我调侃了一下。 他知道接下来，他就要面临一场极其危险的战斗了。 然而初鹿野源一放完了狠话，面对已经提起了防备的初鹿野和提瓦特众人，却并不想他们所想的那样，准备直接用时间或者命运控制初鹿野。 而是翻转手心，展开了“源一”这个躯壳自带的领域。 无尽的黑暗骤然布满了天空，然后在初鹿野还没看清的时候，用与展开时同样一闪而过的速度，收缩为了一个极小的点。 “当心！” 钟离反应迅速地展开了护盾，离得最近的魈枪尖已经抵上了那个仿佛附着在二维纸面上一般的黑点。 黑点一闪即逝，好像就这么轻易地被魈刺破了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中。 “躲！” 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触碰到实物的魈猛然回头。 已经准备展开领域对抗的初鹿野下意识闪避，然而黑点却在他背后骤然出现，化作一个黑洞，瞬间将他吞了进去。 初鹿野只来得及在消失之前先将领域展开。 嘀嗒。 出现在现实中的湖面光滑如镜，平静无波。 但是初鹿野已经不在镜湖中央了。 “……你将他带到哪里去了。” 钟离转头，冷静地开口。 领域还完好地存在着，这就说明初鹿野没有受伤，暂时也没有危险。 那么他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初鹿野所在的位置。 “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初鹿野源一扬起笑脸，好像在试什么东西的操作手感一样动了动五指。 原本套着玉璋护盾就能行动自如的众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四肢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客场作战的劣势。” 迪卢克哼了一声，眯起眼睛。 “早知道你们之间的联系这么深，区区一个不知去向就能让命运的控制权向这边转移，我就早点这么干了。” 初鹿野源一啧啧有声地感慨，于是肆无忌惮地开始拨弄起命运。 顶着攻速降低，附身躯体的控制权时不时被抢走的debuff，众人与初鹿野源一开始了新一场的战斗。 而另一边，初鹿野发现，在领域展开的刹那，所有人，无论是他的伙伴，还是对面的那个敌人，都在一瞬间消失在了他眼前。 目之所及，只剩下平静的湖面，还有映照着湖面的冷寂月光。 ……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不小心把大家排除在领域之外了吗？ 初鹿野皱起眉，很快发觉了这个领域的不对劲。 没有远山、没有竹林、也没有星空——这里不是他的领域。 是我的。 一道心声在初鹿野脑海里响起。 他看见了不远处与自己有着同样面孔，但是额生鹿角，长发及地，闭着眼睛的“未来的自己”。 你和那个世界意识是同一边的？ 初鹿野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很抱歉，但我向你说过，我还有未尽之事。 “未来”闭着眼睛，脸上出现了一点不明显的歉意。 初鹿野发现这个“未来的自己”和其他人向他描述的那个不太一样。 但他想不到，自己会有什么事是需要一手将他导向到这个未来的世界意识来帮忙的。 为什么？ 因为命运可以将死去的人复活，他现在使用的那个‘源一’的躯壳就是这样的。 -- 第163页 “未来”将手拢进宽袖，站得笔挺。 这个姿势让他显得更像一尊被雕刻出来供人膜拜的神像了。 两人脚下的镜湖突然映出了一张画面。 是温柔地怀抱着幼时初鹿野的长卷发女性。 初鹿野瞳孔一缩。 你想复活母亲。 他立刻明白了“未来”为什么会为此做到这个地步。 也是，没有遇到提瓦特大家的自己，在彻底坠入深渊之后，唯一抓住的，确实也只有母亲了。 但是…… 你应该知道他会以此取乐，绝不会信守诺言帮你实现愿望。 初鹿野冷静到，他不认为“未来”会这么单纯地相信那个世界意识。 况且初鹿野源一是不是真的死去了都还有疑点，他现在使用的那个，充其量也只是一具还活着的身体罢了，他不一定能复活死去的人。 没错，所以我想要的，是代替他，成为这个世界的命运。 “未来”扬起一个弧度不大的温雅微笑。 过去、现在和未来三者叠加，这就是他想要的容器，同样也是——命运的雏形。 ……所以你才对我说“对不起”。 初鹿野的目光沉下来。 你想要我的“现在”。 第87章 未来【小修】 【你应该知道,即便成为了命运，母亲也不一定能够被复活。】 初鹿野看着“未来”，冷静地想。 在他看来,“未来”想要复活母亲的想法已经无限接近于执念了。 即便按照“未来”的设想,他成为了那个拥有神的力量的命运，“复活母亲”这个最终的目标,也有极大的可能不会按照“未来”的设想那样成功。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未来”温雅地笑着,传到初鹿野脑海里的心声几乎如叹息一般。 【但是我总要试一试,不是吗？你知道的，对于这件事,我们从不会在尝试之前选择放弃。】 【在我所有能够看到的道路中，这是唯一一条，我也许可以见到母亲的道路。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会去尝试。】 初鹿野听出了“未来”心声中的坚定。 在固执这一方面，他们确实有着不愧是同一个人的相似度。 【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你夺走我的“现在”。】 初鹿野冷静地想到。 唯独这一点,唯独他与提瓦特大家的羁绊，他们的“现在”，初鹿野不可能将它送给“未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现在”崩解，就像“未来”所拥有的那个未来一样。 初鹿野对这一点的坚持，和“未来”对于复活母亲的固执,是几乎一致的。 【是啊,真是让人羡慕,你的生命里有这么多、这么多的支点，可以支撑着你不要下沉，一直浮在水面上，一直享受阳光。】 闭着眼睛的“未来”露出了一点羡慕的神色。 【明明是同一个人，我们两个的境遇却完全不同呢。】 初鹿野沉默了一下。 他知道“未来”在说什么，在遇到提瓦特的大家之前，他也有过和“未来”相似的感受。 身边的一切都在拽着他下沉，逃脱不掉的恶意、家族的钳制、母亲的离去……姨妈和园子与他之间的距离还是太远了，她们不了解咒术界的真相，初鹿野也没办法将这些故事告诉他们。 那段暗沉的时光里，唯二能拽住他的，一样是同母亲一起的、过去的回忆，而另一样，就是二次元的梦想乡——能让他短暂地逃避这一切现实的港湾。 ……等等，过去的、和母亲一起的回忆？ 初鹿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未来”也在此时仰头望了望他领域里漆黑一片，仅有一轮孤寂圆月的天空。 就好像他能透过这片天空，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样。 【是时候了。】 “未来”的心声传到初鹿野脑海里。 他嘴角温雅的弧度没什么变化，但初鹿野从中读出了陡然变化的氛围。 初鹿野立刻警惕了起来。 就像他预料的那样，“未来”将脸朝向了初鹿野。 初鹿野看不见“未来”的眼睛，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透过眼帘，落在了自己身上。 【再不动手的话，命运就要发现这里的情况了——他将你送到我这里原本的目的，可不是让我给你解释这些，然后把你吞噬掉的。】 “未来”这样在心声里说着，放下了笼在宽袖里的双手，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没有眼白的，仿佛黑洞一般深不见底的纯黑色瞳孔。 【对不起了。】 “未来”很有礼貌地再次道歉，然而他发出的攻击却一点也不像他的心声那样礼貌。 一串密密麻麻的子弹从空气中被凝结出来，毫不留情地向着初鹿野发射过来。 初鹿野一个翻滚躲过这波子弹。 然而还不等他翻身站起，调整姿态准还击，就又有一波密密麻麻的子弹不停歇地向他发射过来。 初鹿野不得不再次翻滚，躲过这波子弹。 眼睛变了样子的“未来”就好像咒力没有穷尽一样，凝结出一波又一波的子弹，操纵着它们向着初鹿野发射过去，逼迫初鹿野不断地躲避、躲避、躲避。 -- 第164页 难道眼睛的颜色还会影响自己的咒力量吗？ 在躲避的间隙，初鹿野不由这样想到。 虽然初鹿野知道“未来”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和外面的那个世界意识脱不了干系，眼睛的颜色通常只是一个外在的表现而已，并不是真的眼睛变了他就能拥有更庞大的咒力量。 但曾经看过的众多漫画、小说和游戏作品让初鹿野的思维有些发散，他不由想到，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也许有一天，他的攻击方式进化成靠说话来进行机关枪洗地的那种也说不定。 ——虽然机关枪洗地很帅，但如果真变成那样的话，他的嘴说不定会说秃噜皮。 初鹿野有些悚然地想到。 毕竟现在使用这个攻击方式的“未来”，他能够不发声的情况下凝结出子弹，然而并不清楚“未来”和世界意识到底做了什么交易的初鹿野，还是需要靠语言要凝结出子弹。 【为什么你一点也不紧张？】 “未来”心声中带着些疑惑。 他大概是听见了初鹿野的部分心声，于是凭借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姑且猜测到： 【你在拖延时间？还是你发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关键点？】 “未来”大概是发现这样快节奏的攻击对初鹿野没有作用，于是停下了一直在持续的射击，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初鹿野告诉他答案。 【并不是在拖延时间。】 初鹿野发现了这一点，索性站起身来，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 【不过我确实发现了一件事。】 【从头到尾，你都不急不缓，一直试图做到的，就是将“现在”，也就是我吞噬掉。】 【然而就像你之前所说的那样，想要成为命运的雏形，拥有能与外面的那个世界意识相抗衡的力量，不仅需要“未来”和“现在”，同样也需要过去——但你却一点也不像是要急着去吞噬“过去”的样子。】 初鹿野仔细观察着“未来”的表情，发现“未来”脸上一直没有变化的笑意变深了一点。 于是初鹿野就明白了。 【你是故意让我发现这件事的。】 他肯定道。 “未来”摇了摇头。 【我只是知道“过去”在你身上而已，并不清楚它具体是什么。如果你猜到了“过去”是什么的话，可以告诉我吗，我其实很好奇。】 他笑道。 【当然可以，但我同样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让我猜到这件事。】 初鹿野点头，提出了作为交换，同样是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心的问题。 【没问题。】 “未来”爽快点头。 初鹿野笑了笑，为这份“不愧是同一个人”的默契。 【“过去”是我完整的记忆——你第二次和我交换身体的那次，我在那个即将断裂的时间线上遇到了钟离先生，他将我从前被浪潮清洗掉的记忆还给了我。】 “未来”一愣。 【……原来如此，“过去”意味着的记忆，不仅指同一条时间线上的过去的记忆，还包括在不断的修正中，被清洗掉的那些吗？】 【想不到那次为了联系上命运，在时间线断裂之前最后的挣扎，竟然阴差阳错让你得到了这个。】 “未来”露出了一点苦笑。 【时间线断裂之后，在那条时间上分支出来的一切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所获得的那份“过去”，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那份了吧。】 【命运早就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啊。】 “……” 初鹿野沉默了一下。 他发现“未来”说的有道理，如果不是命运的安排，除去自称“投机者”的系统，和系统带来的提瓦特的大家之外，他所遇到的这一切巧合，都很难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命运，他到底在他的人生中插手了多少。 【我输了，输给了命运。】 “未来”叹息，按照过去、现在、未来三者叠加的原理，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还未开启的“过去”的初鹿野，只要打开那份记忆，就能获得比他要强得多的力量。 这时他想再一口气吞噬“现在”和“过去”，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未来”很快又朝着初鹿野笑起来。 【你也不用灰心，要知道，命运赠与你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那个无聊的愿望，能不被他无聊的愿望选中，我感到十分庆幸。】 【至于我为什么告诉你“过去”这件事，你就当我是不想毁掉你身上这个美好的“现在”吧。】 “未来”垂下眉眼，微笑道。 【毕竟是那么多人，无数次努力的结果，如果让我经历过的这些吞噬掉了你的“现在”，变为这个世界的现实的话，那就太让人遗憾了。】 “……” 初鹿野张了张嘴，没能吐出该有的话语来。 【不要灰心，尽管拿去吧，你该有的未来和无尽的可能性。】 “未来”笑着向初鹿野伸出手。 【然后带着这份可能性，带着命运赠与你的所有武器，勇敢地向他发起挑战吧——你不是会为不合理的价格付账的那种人，不是吗？】 初鹿野沉默着，缓缓点头，握住了“未来”伸出那只手。 那张与初鹿野完全相同的脸微笑着，化作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中。 -- 第165页 “啪嚓” 因为领域主人的消失，四周的领域发出了即将崩解的破碎声音。 于此同时，初鹿野感到虚空中的某处似乎传来了同样的破碎声音。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充盈在初鹿野身上，仿佛有无尽的能量在支撑着他，让他可以不受拘束和限制地，做出任何他想要的行动。 这就是可能性。 而刚刚随着领域一起崩解掉的，则是一个确定的“未来”为初鹿野命运套上的，桎梏的枷锁。 现在，初鹿野重新拥有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自由的未来了。 第88章 命运 天色阴沉,连绵的雨幕中，初鹿野源一——或者说使用着初鹿野源一躯壳的世界意识——还在同提瓦特的众人交战。 “啪嚓” 虚空中不可见的某处传来了碎裂的声音。 还在试图操纵提瓦特众人命运线的初鹿野源一动作骤然顿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望向了虚空中的某处,注意力因而从战斗中分散了大半。 提瓦特众人明显感觉到身上限制他们行动的压力一轻，动作变得更加轻松，也更加灵活。 战机。 迪卢克意识到了这一点，手中的大剑猛然挥动，带起一圈绚烂的火焰轮舞。 尽管大剑的攻速算不上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所有武器里最慢的那一个，但是由于此时他最为接近的位置，还有反应速度的迅捷，迪卢克的攻击反而成了最先抵达初鹿野源一面前的那个。 “嘶——” 由于注意力的分散，迟钝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的初鹿野源一,这次没能来得及用命运“恰好”避过攻击,不得不依靠靠身体动作的闪避来退出大剑的攻击范围。 值得庆幸的是,初鹿野源一的身体素质不错，他成功在大剑切实地落到他身上之前，退出了其攻击范围。 但是尽管大剑的物理攻击范围被他躲过了，剑锋上带着的火焰却在他闪避的一瞬间,燎到了他身上的衣袍，并且宛饥饿的凶兽一般,顺着衣料一路向上攀爬,在瞬息之间点燃了他的整件外袍。 ”欻拉！” 初鹿野源一退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猛然撕下了身上着火的衣袍。 原本体面而整齐的着装经过这一通战斗的摧残——尤其是刚刚被火焰烧掉的那一下——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一整件外袍变成了灰烬,剩下的也大都边缘成条缕状挂在身上。 只能说此时从路边拽过来一个乞丐,说不定都比他看起来整洁一些。 “想不到最后竟然会变成这样……” 初鹿野源一丢弃掉手中已经被火焰当做了燃料的几块衣料,脸色黑得像擦了煤灰的锅底一样。 雨水浇灭了衣料上剩下的火焰，只留下几片灰扑扑的破布碎片。 “算了，倒也方便了我。” 初鹿野源一自言自语道。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是准备在处理掉眼前的这群异界来客之后，把初鹿野的命运掰回正轨，然后等着收获又一个好用的容器的。 但是现在初鹿野的情况却已经脱离他的掌控。 初鹿野源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感受到了初鹿野命运线上桎梏的破碎。 久久沉寂的命运水池因为这条再度开始延伸的命运线而骤然活跃起来，以至于初鹿野源一的视角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开始没办法看清那些纠缠在一起的丝线的走向了。 这是一个新的命运雏形对命运的搅动，也是命运水池对初鹿野源一这个旧有的命运的警告。 尽管如此，初鹿野源一对这件事仍保持轻忽的态度。 毕竟，对于他——一个换过无数次容器的命运——来说，这种警告，在他过去的生命里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司空见惯了。 更何况，这个世界曾经出现过那么多个命运雏形，他不是仍然好好地当着他的命运与时间之神，当着他的世界意识直到现在吗？ 初鹿野源一现在所抱持着的，就是这样轻蔑而高傲的想法。 所以他很快就从脸黑的状态中缓过神来，开口嘲讽道： “看来你们护着的那个容器对自己的身份还挺满意的？我刚刚可是听到，他已经成功将自己完善成一个合格的容器了。” “你！” 荒泷一斗神情一怒，立刻就要上前打断对方轻蔑的话语。 阿贝多及时拦下了怒气冲冲的荒泷一斗，目光落到对面洋洋得意的初鹿野源一身上。 “冷静，他是在激怒我们。” 他语气平稳道。 而钟离看着初鹿野源一一系列的神情变化，缓缓露出了一个笃定的微笑。 他收起原本横在身前的贯虹之槊，声音平缓而从容不迫：“倘若真如你所言，他想必已经脱离了你为他设下的陷阱，即将出现，来挫灭你的计划了吧。” “看样子你还知道的不少？” 初鹿野源一脸上露出了浮夸的惊讶，继而很快转变为了让人不适的嘲讽：“不过可惜，你知道的还不够多。” 钟离神色不动，没有人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现在的想法。 反而是在他身后的众人，有些则露出了掩饰不住的迷茫。 ——此处特指荒泷一斗。 初鹿野源一见状哼笑一声： “你们在等待他出现，作为下一个命运的候选者，来替你们对抗我的压制吧？不好意思，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有一件事你们大概不知道——” -- 第166页 “与命运相关联的那群人，在命运即将成为命运之时，他们的命运也会与之一同，被编入命运之网中，然后不可逆转地，走向衰亡。” 初鹿野源一大笑起来：“所以啊，在他选择成为命运雏形的那一刻，你们这些人的命运，就已经不可避免地落到了我手中——你们难道指望一个雏形，可以对抗真正的命运吗？” “你认为，你就是真正的命运吗？” 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不复之前的卡顿，气息流畅而平稳。 初鹿野落到众人与初鹿野源一之间，目光毫不退却的对上初鹿野源一阴沉的眼神。 因为身上兼具着“未来”、“现在”以及还未开启的“过去”，初鹿野现在终于能挣脱初鹿野源一在最开始施加在他身上的桎梏，不受限制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一旁的钟离微笑着向初鹿野点了点头：“做得很好。” 初鹿野一愣，然后在身前初鹿野源一已经阴沉得想要杀人的目光，和身后几道陡然聚集在他和钟离身上的目光中，耳朵微微一红。 他悄悄遮住嘴，小声道：“谢谢钟离先生。” 钟离微笑着摇了摇头，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面前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的初鹿野源一却开口，骤然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初鹿野转过头，颇有钟离风格地微微一笑：“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在临战前礼貌地知会你一声，不是所有人的命运都能由你掌控罢了。” “你说，一个不能掌控所有人命运的命运，他能叫做真正的命运吗？” 初鹿野的语气不咸不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然而也因此，这让他的嘲讽显得更加犀利，一针见血。 初鹿野源一几乎气得发抖。 也许对他来讲，命运的身份，已经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了，所以初鹿野的这一句挑衅，可以说是正中红心，刚好戳中了他最在乎的地方。 钟离眼含赞赏，微笑点头：“条理清晰，不错。” 这一句话宛如火上浇油，初鹿野源一立刻忍不住了。 “你们未免也太有自信了吧？！” 他猛然爆发。 天空中乌黑的雨云因为世界的怒火而堆积成了一团，在众人头顶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雷暴则在其中酝酿。 风的流向骤然紊乱起来，一个个细小的旋风在这片空地上聚集，又被温迪操纵着其他的风吹散。 大地发出咆哮和震颤，钟离眸中金光渐起，他正在调动岩元素，试图稳住这片不属于提瓦特的地脉。 初鹿野的眸色也逐渐转为深黑，他在对抗命运的压力，不让它们影响到这边众人的行动。 在钟离默契的配合下，激怒世界意识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成了，按照初鹿野的计划，接下来，他应该…… “钟离先生，我想……” “去做吧。” 不等初鹿野把话说完，钟离就像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一样，颔首赞同了他的想法。 初鹿野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好。” 他打开了那份曾让他无比好奇的，代表着他的“过去”的记忆。 无数的画面、声音，还有气味、触感、温度、情绪宛如信息洪流一般，在这一瞬间涌入了初鹿野的脑海里。 来不及分辨其中的任何信息，在这一瞬间，初鹿野只能感受到仿佛灵魂骤然上升的失重感，还有眼前逐渐清晰起来的某个场景——星空、丝线和涟漪。 一片水中的星空，透明的蜻蜓牵引着丝线在其中编织命运，时不时落下几圈涟漪。 而每一颗星星，都代表着某条蜷缩起来的命运丝线，那是已经从现今的命运织网里脱离出来的命运。 如果他没能阻止初鹿野源一的话，提瓦特大家的未来，就是成为其中几颗装饰织网的星星。 初鹿野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强烈的失重感再次袭来，初鹿野眼前的场景再次回到了现实。 眼前暴怒的初鹿野源一抬起一只手，指尖动了动，察觉虚空中的命运有所波动的初鹿野下意识抬手，反向操作了回去。 明明使用了命运的权能，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初鹿野源一猛然一怔，对上了初鹿野缩成了一条直线的深黑竖瞳。 已经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的初鹿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抬头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笑容： “看样子，你已经不是真正的命运了？” 第89章 命运的偏移 “你——！” 被自己眼中的小小容器踩中了痛脚的初鹿野源一陡然震怒, 他发出气极的笑声： “不过命运织网上的区区蝼蚁，你难道真以为, 成为了命运的雏形, 就能获得与我抗衡的力量了？！” “抗衡可能确实还不够，但是给你的行动造成一点阻碍，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初鹿野嘴上继续挑衅着, 一边分散初鹿野源一放在现实中的注意力, 为提瓦特众人的攻击创造机会；一边暗自提高了警惕，时刻注意着刚才看见的那个场景中是否有异动。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场景应该就是初鹿野源一口中命运织网的具象化, 初鹿野源一想要通过拨动命运达成的操作应该都会相应地反映在那个场景中。 正如初鹿野所想，一边黑着脸闪避提瓦特众人的攻击, 一边颤动手指，想要借助命运反击的初鹿野源一刚一发动权能，那个场景中的水池就立刻波动了起来。 -- 第167页 准确地说，是其中牵引丝线的透明蜻蜓行动了起来。 它们颇有秩序地分为了几队, 似乎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 行动有序地寻找着对应的命运线, 然后牵引起丝线, 想要按照初鹿野源一的要求将其编织到对应的位置去。 “哗啦！” 一片水花突然从水池中溅起, 浇了其中一队蜻蜓满头满脸。 透明蜻蜓爪子上的丝线落回了水池中, 扇着湿漉漉的翅膀愣在原地。 与它们同时愣住的还有初鹿野源一。 他看了看面前毫无变化的战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最后将视线转向了满眼无辜初鹿野。 “你竟然——！” 初鹿野源一的怒气再次暴涨。 初鹿野视野中的命运水池也随之骤然震动起来。 没想到这次效果这么好, 只是因为场景和自己的领域过分相像, 因而稍微试了一下的初鹿野很快反应过来。 他集中精力控制着视野中的那片水域, 不让其中漂浮的丝线因为乱飞的蜻蜓和骤起的水波而随便交缠在一起。 ……还差一点点。 初鹿野观察着场中的局势, 在心里想到。 那最后一点很快就出现在了战场中。 魈的枪尖在初鹿野源一因为暴怒而变得混乱了的闪避动作中，擦过了他后背。 锐利的风在他的身上开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初鹿野源一的动作一时顿住。 他感受着躯壳后背传来的剧痛，怒气值不出意料地冲到了最顶端。 “可恨的蝼蚁，竟然敢——！” 他发出了类似boss进入最终阶段前的愤怒宣言。 遮天蔽日一般的翅膀破开初鹿野源一伤口，从他背后生长而出，一只只森冷的竖瞳从在羽毛的遮掩中滚动了几下，睁开眼。 初鹿野源一变成了一只外形让初鹿野无比熟悉的怪物。 ——单只竖瞳，面目模糊，额上生着单边鹿角，浑身覆盖着羽毛，背后的三对羽翼上布满竖瞳。 唯一与他曾见过的咒灵和初鹿野景弘不同的地方就是那只竖瞳，上面勾勒着漆黑的眼线，仿佛泪痕一般在眼睑下拖出一条长长的黑痕。 命运终于抛弃了他人类的躯壳，露出了原本的外表。 【果然……】 初鹿野仰头看着已经升上了天空中的命运，内心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平静。 【豹眼、鹿角、三翼，无口、无面、无心，你就是家族记载中的那个起源，所谓的全知之神。】 半空中已经变为怪物的命运微微俯首，不似人类的声音在在场每个人心中响起。 【既知神明临此，还不速速跪拜？】 “哎呀呀，你要这么说的话，这里的神可不止你一个。” 温迪仰头看了看天空中三对翅膀的神，轻快地笑道，“要比数量的话，我们这里有个三个神，而你那边却只有一个，那该跪的是不是就变成你了呢？” “噗。” 初鹿野忍不住笑了一声。 天空中的命运静静地俯瞰着他们，似乎在恢复了原本的外形之后也变得不那么易怒了，闻言只是发出了一声嗤笑： 【愚昧！】 【愚昧不愚昧，也不是你说了算。】 初鹿野抬起眼，收起笑意，心声也随之变得平静了下来。 他知道命运听得见他在想什么，索性也根本不再遮掩自己的心声。 【既然你已经显现出原型来了，想要对付你也就十分简单了。】 【哦？】 命运身上的所有竖瞳一齐转动，饶有兴致地对准了初鹿野的方向。 【你是指流落下来的记载中，所谓神明唯一的弱点吗？如果是这个话，可能没办法如你所愿了。】 祂眨了眨自己脸上唯一的那只竖瞳，弯起一个有些轻蔑的弧度： 【命运在我手心，这世间的一切都能通过织网传入我耳中，你想做的事情皆在我掌控，这样，你还认为你可以反抗我吗？】 “自然。” 初鹿野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微笑。 “毕竟在你知道我的同时，你的信息也在家族流传的记载中写得清清楚楚，百眼为全知，三翼象征过去、现在和未来，鹿角是命运的枝杈，而只有一边鹿角则意味着……” “你不过是命运的一面罢了。” 【放肆！】 命运陡然怒喝，背后翅膀上的竖瞳齐齐转动，锁定了初鹿野所在的位置，命运的水池也随之再次激烈震荡起来。 然而这只能证明初鹿野确实踩到了祂的痛脚，就像他披着初鹿野源一的躯壳时，最恨被人说他不是真正的命运一样。 于是分出了部分注意力，在水池中和命运抢夺控制权的初鹿野一边笑着，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什么无口、无面、无心，真正的神明怎么会有这么多束缚，你加在我们身上的这些限制，其实都不是出于你的意志，而是迫于世界真正的规则不得已为之。” “你舍不得人世间的热闹，又没办法挣脱世界的限制，所以才想出了这样办法——用其他与命运有一定相似度的个体作为躯壳，以此来逃过世界的限制，获得一段自由的时光——实际上世界所要求你的，不过是做个命运的旁观者罢了。” 初鹿野说着，眼中的神色逐渐沉了下去。 -- 第168页 “……用这样卑劣的方法来反抗限制自己既定的命运，说什么全知，全知的另一面，不就是你的无能吗？” “你根本不是命运，你只是一个旁观者，全知、但无能之神。” 【区区蝼蚁，竟敢——！】 被激怒的三翼神在众人心中发出扭曲的尖啸。 初鹿野一时大脑嗡鸣，久违地再次尝到了曾经被杀人犯的恶念搅得精神混乱的感受。 命运水池里的震颤因为三翼神爆发的怒火变得陡然激烈起来，被脑海里的尖啸纠缠住大部分心神的初鹿野一时无力控制，使得三翼神在这一瞬间夺走了命运织网的大部分控制权。 【准备好被碾碎吧，蝼蚁们——！】 三翼神操纵着命运的织网，刹那间在其中掀起了巨大的风浪，几乎搅动了其中所有与初鹿野相关的命运线。 表现在现实世界中，就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地区地面陡然震动起来，狂风倒卷，闪电肆虐。 从废弃建筑物上滚落的碎石到砸下的雨滴，没有一样事物再遵循它们原本运转的规则，好像被放进了搅拌机的碎块一样，不由自主地四散飞舞。 废弃变为完好的，又在完好的一瞬间破碎；新生的变为衰老的，又在衰老的一瞬间化作粉尘湮灭。 值得庆幸的是，提瓦特众人的命运线还没并入这个世界的命运织网中，初鹿野也因为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三者叠加态不受三翼神的直接操控。 所以祂的这一通发狂，大部分的伤害都没有直接落到他们身上，他们需要防范的，也就是周围完全抛弃了常理和规则的环境而已。 显然，三翼神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暴怒的祂放弃了利用命运操控周围的环境，间接攻击初鹿野这种方法。 祂掀起三对羽翼，裹挟着雷电、狂风和碎石，猛然从天空中俯冲下来，庞然地向着初鹿野压过来。 “旅行者！” 钟离反应极快地移动到了初鹿野身前，在一瞬间展开了足以将周围众人都包裹进去的玉璋护盾。 高高跃起的魈将枪尖对准三翼神，金色的眼睛中带着锐利的杀意。 “退散！” “审判！” “鬼王游巡！” “此即——” “稻光——” “别想逃开喔？” 众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无数攻击朝着俯冲下来的三翼神飞去。 被包围在其中的祂抬头看了一眼，却在瞬息间化作黑点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众人的攻击在祂原本的位置化作了一个堪称恐怖的元素熔炉。 下一秒，祂出现在了钟离护盾中的初鹿野身后。 【时间和命运的奥秘可没有那么容易参透，蝼蚁们——】 祂举起一对洁白的羽翼，其上的羽毛在这一瞬间反射出金属般的锋锐光泽。 堪堪回过头的初鹿野对上身后三翼神充斥着森冷杀意的竖瞳，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需要参透，你不是也来到我身后了吗？】 【什么？】 三翼神瞳孔一缩，如刀一般锋利的羽翼还没来得及落下，周围的护盾就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略过其中的初鹿野和钟离，骤然缩小，将祂套在了其中。 还顺着之前的轨迹落下的羽翼划过护盾，激起一片符文的闪亮，没能让护盾多出一丝一毫的裂痕。 而趁着祂被护盾套住，行动受限，却还没来得及使用瞬移的这个一闪即逝的机会，初鹿野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形状有些虚幻的刀刃。 浅粉色的半弧形刃口闪过一丝霓虹般的迷幻炫光。 【区区蝼蚁的刀剑——】 三翼神最后的嘲讽没能说完，祂口中蝼蚁的刀剑就已经扎在了祂脸上那只硕大的竖瞳中。 被扎个正着的漆黑竖瞳剧烈收缩。 【怎么、会……】 祂轰然倒地。 缓缓收回手臂的初鹿野站在原地，看着那柄浅粉的刀刃和与其一起化为光点逐渐消散的前“命运”，垂下眼帘。 他视野右侧的那道半弧形浅粉色能量条已经消失了。 “当然会，原本的命运会被‘命运的偏移’杀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初鹿野如此回答道。 第90章 戴冠 造成初鹿野一切遭遇,和初鹿野家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前“命运”死去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初鹿野已经达成了系统最开始从他这里检测到的那个“报复初鹿野家”的愿望了。 治疗口吃的愿望,在他获得了“未来”的支持之后就已经实现了。 所以现在剩下的最后一个愿望…… 初鹿野站在原地,自从说完那句话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初鹿野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 最后还是钟离站了出来，安慰性质地拍了拍初鹿野的肩膀。 “不必为此介怀，旅行者,会有这样的结局,是他自己的行为早已注定的。” 初鹿野回过头，看见钟离温和包容的眼神，以及钟离身后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大家,还有正在赞同地猛点头的荒泷一斗。 他顿一下，摇摇头：“我不是……在想这件事。” 钟离闻言,微微恍然，随后露出了略带无奈的眼神。 而后面伸着脑袋的荒泷一斗还在不明所以地发问： -- 第169页 “？那你是……” 初鹿野垂下头，眼神望着地面的纹路，看了一会,这才低声道： “你们,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 “……” 荒泷一斗还没说完的问句卡在嗓子眼里,也跟着沉默了下去。 “旅行者……” 钟离开口,语气中带着温和的宽慰。 然而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声音就突然从一旁冒了出来。 “这世上可没有不散的宴席。”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绿眼睛黑猫迈着优雅的小碎步,摇头晃脑道。 原本伤感的情绪被打断，初鹿野的目光落到装模作样的系统黑猫上，眼神中满是谴责和不欢迎的意味。 原本还沉浸在自我感慨中的黑猫顿时炸毛： “地球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系统可是帮你实现了三个愿望,足足三个啊！原本应该只有一个的！系统都帮到你带这个地步了,你对系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啊？” “难道你们没有得到相应的报酬吗？” 初鹿野冷淡道。 他才不觉得系统这种自称更高级文明派来的外来生物会没有自己的目标,只看它跟曾经和钟离先生谈过的那份契约就能知道，能让系统做到这个地步，它肯定也会从这件事中获得相应的回报。 “这……这倒也，不是没有……” 系统黑猫顿时心虚，绿眼睛左看右看，望天又望地，小动作做个不停。 “不、不过，系统现在也不是来和你谈这件事的。” 系统黑猫转移话题到，绿眼睛里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地球人，你应该知道，世界碰撞导致的重叠要结束了吧？而在这之前，这个世界必须有一个负责监管命运的神明。” 初鹿野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不想当这个神明。” “但是你已经拥有了这个位置需要的所有要素了啊？” 系统黑猫不解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普通人都会梦想一朝成神，长生不老、拥有一切，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但那是在成神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的情况下。” 初鹿野回答道。 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轻声补充道：“我不认为神明就可以得到祂想要的一切。” 系统黑猫跟着初鹿野的视线探头看了一眼，试探道：“所以——你想要的是，延续你的第三个愿望？” 初鹿野敏锐地从这句话中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回头来：“你有办法让我们在世界重叠结束之后也能相互见面？” 系统黑猫被初鹿野陡然热切起来的态度唬了一跳，炸着毛往后跳了一跳：“你你你、你这也太高看系统了，系统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初鹿野脸上的神情立刻黯淡下来，没什么起伏地应了一声“哦”。 黑猫于是低头看了看，身后的尾巴扫了扫，又在地上磨了磨爪子，装模作样道：“不过……系统这里，倒还有其他的办法。” “说。” 初鹿野立刻抬头，语气简短有力，眼神中冒出炯炯精光。 让系统黑猫立刻感觉，仿佛自己再卖关子，就要被眼神烤成猫条干了。 黑猫顿时抖了一下，为自己的想象感到恶寒，同时也不敢再拖延，飞快地把初鹿野想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 “升格成神。这样，你就能获得穿越世界的自由。” 初鹿野一愣。 他身后的钟离则皱起了眉：“若我记性还未衰退，你我当初的契约可包括‘不得危害旅行者其人’这一条。” 系统黑猫瞪大眼睛：“成神怎么能算是危害？”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到前“命运”身体消散的地方。 系统黑猫立刻怂了，缩起脑袋强行辩解道：“这都是祂自己造的，好好当神的话怎么会是这个下场，命运之神可是世界的半身，真正的世界意识。” “而且，”它试图用人类世界流行的那套摆烂思想来说服初鹿野，“该做的事都被世界做了，命运拿着神明的头衔和位置，只需要在出问题的时候纠正一下，平常根本什么都不用管，这不是很清闲吗？” 初鹿野静静地听完系统的辩解，指出了其中最关键的地方：“但是神并不是人，祂不能有人的羁绊，人的喜怒哀乐。” 前“命运”不就是为此而死的吗？ 初鹿野想，他一点也不愿意像那样失去一切，沦落到只有“神”这一个身份可以抓住的境地。 “不是这样的！” 系统黑猫瞪大它那双绿眼睛，终于知道他们之间的沟通是在哪里出了差错。 “只要有一个没有归属、足够强韧，并且与自身有一个联系作为媒介的躯体，神明是可以在人世间行走活动的！只不过……要注意一下，不能随便搅动正常发展的命运而已……” 系统黑猫越说声音越小。 它发觉再这样说下去似乎就太没有说服力了，于是撑起语气，很快补充道： “系统之前说过的，可以让你成神之后去他们世界溜达的方法也是这样的。如果你们在那边找不到合适的躯体的话，系统这边也可以给你提……” 初鹿野摇了摇头，打断了系统接下来的话。 在系统黑猫惴惴不安的表情中，他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我觉得，我应该有办法。” -- 第170页 初鹿野回头看向身后的钟离。 钟离垂眸，对他报以一个温和肯定的笑容。 初鹿野于是越发肯定道：“我有办法。” 系统黑猫闻言，瞳孔逐渐扩大，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意思就是说，你答应了？” “耶呼！” 系统黑猫欢呼，不等初鹿野再次肯定，就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起飞。 它伸展四肢，放飞自我般表演着四足动物版的僵尸跳，一边跳跃还一边喋喋不休： “一个世界的数据啊，一个世界的数据！别的系统之前还嘲笑概率太小，不可能做到，哈哈哈！我这不就是做到了吗！三兆亿分之一的概率！！” 系统黑猫的欢呼还在继续，一旁听着初鹿野却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劲。 他转头，看向唯一拥有过去记忆的钟离：“三兆亿分之一？！” 初鹿野睁圆了眼睛。 他开始在脑海里飞快地翻找起之前被他开启，但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的记忆。 钟离对上初鹿野震惊的眼神，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并没有那么多，我与系统订下契约之后，所经历过的，也只有三四次浪潮的‘修正’而已。” 他轻描淡写地掠过了在与系统接触之前，他自己所作出的那些尝试和经历。 初鹿野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心里无法承担这份感情的沉重总算消失了一点。 “不过系统有一点没有说错。” 钟离眼神柔和，声音也同样柔和道：“你确实是这三兆亿个走向中，唯一的奇迹。” 初鹿野想起那句无声的“依你之意”，蓦然红了脸。 他垂下头，不敢再看钟离的眼神。 温迪就在此时发出了一串猛烈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 “……老爷子，大家都还看着呢。” 他撇过脸，拿手挡住嘴嘴，低声提醒道。没被手挡住的苍青色眼睛里，揶揄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钟离抬头看了一眼。 魈立刻撇过脸去，迪卢克的视线看着另一边的地面，阿贝多十分冷静地在写生，雷电影露出了微微恍然的表情。 只有荒泷一斗满脸疑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抓耳挠腮地想不出具体是什么来。 钟离眼里泛出微微的笑意。 他揉了揉还低着头的初鹿野脑袋上的卷毛，余光瞥见了终于冷静下来，正向他们这边走来的系统黑猫，出口的话于是换了一句： “……下次见面之时，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初鹿野为这句宛如告别的话抬起头，原本有些迷茫，很快也发现了靠近的系统黑猫。 他张了张嘴：“……” 系统黑猫不解风情地打断了初鹿野还没出口的话，心情极好地哼哼道：“说得没错，到了该离开的时间了。” 初鹿野于是沉默下去。 虽然获得了解决方法之后，离别也变得不再那么沉重了，但无论怎么说，这也是货真价实的，隔了一个世界的离别。 钟离笑着安抚道：“不必担忧，再见之时很快就会到来，你可以相信，唔……契约之神的信誉？” 他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初鹿野配合地笑了笑，小声吐槽道：“钟离先生之前还在天理面前说，自己已经卸下神职，不是尘世七执政之一了。” “那便是已退休契约之神的信誉，唔……打了个折扣，但相较起来，应该还是足以信任吧。” 钟离一本正经地接下了初鹿野的吐槽。 初鹿野这次是真被逗得笑了出来。 他弯起眼睛，离别的沉重好像都随着这一来一回的玩笑而一扫而空，心里只剩下开阔和对以后的期待。 “道别完了吗？是不是该走了？” 系统黑猫探头探脑，比起初鹿野自己，很显然它对初鹿野成神这件事更加迫不及待。 初鹿野于是在黑猫催促的视线中，不紧不慢地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再道别，最后看着系统黑猫用它的，也许是传送的能力将众人送回提瓦特。 “是时候了！戴冠成神吧，地球人！” 系统黑猫眼睛亮闪闪，欢呼雀跃。 初鹿野看了它一眼，却一点也不显出急迫的样子，而是问道： “你这么着急想让我成神，是为了这个世界的数据？” “当然！只有你成神了，系统才能通过你，最全面地收集到这个世界的数据，这就是系统做这些事的报酬啊！” 在这最后的时刻，为了让初鹿野快点成神，系统黑猫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它拍着自己的毛绒绒的胸脯自信道：“放心，收集数据对这个世界一点损害也没有的，系统一向只做互利互惠的合作。” “原来如此。” 初鹿野点了点头，然后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你之前说要把大家都送回去之后，才能开始成神的仪式，既然这样，天空中乘着直升机的达达利亚他们呢？” “啊？还有人没回去吗？” 系统黑猫一愣，很明显没想到这一茬。 它闭起眼睛，似乎在用眼睛鼻子耳朵之外的感官与什么沟通：“……确实没有外来者了啊，也许他们已经穿过世界之间的壁障，到了那个世界去了？” 系统黑猫睁开眼，进一步解释道：“毕竟你也知道，现在两个世界正在重叠的最后一步，世界之间的壁障已经很脆弱了，开着直升机穿越世界……额，应该也不是不可能。” -- 第171页 黑猫有些不确定道。 “……这样吗？” 初鹿野还是觉得这个解释有些牵强。 系统黑猫炸了炸毛：“不相信的话，你也可以自己把乌云拨开，亲眼看一看啊！反正你现在已经有了神明的资质了，只是还差一个戴冠仪式而已，这种小事，对你来讲应该很简单的吧！” 初鹿野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头顶已经不再下雨，只是沉沉堆积成一团的乌云。 他伸手，眼前再次浮现出那片布满丝线的水池。 顺应自己的直觉，初鹿野拨动了其中几条丝线。 于是万物苏生，枯萎的树木花草再次生长出来，被摧毁的建筑物再次恢复了原貌，地震、风暴和雷电造成的凹陷也被填满。 一切都变回了战斗爆发以前的模样。 ……除了好像有点新过头了的废弃建筑物。 “……好像有点做过头了。” 初鹿野看着不远处，已经不能再被称作废弃的几栋建筑。 一旁看着的系统黑猫已经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小、小范围的时间回溯……呜呜呜，为什么这么轻松啊呜呜呜，” 它咽下从嘴里流出来的羡慕的泪水，抬头就看见了初鹿野怪异的眼神。 “……可恶！我承认，我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系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世界意识，又怎么样！……你能把你的能力也借我记录一下数据吗？” 系统黑猫流下卑微的泪水。 初鹿野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也不是不可以。” 他看着系统黑猫再次恢复活力的样子，伸手抹开遮蔽天空的厚厚乌云。 天地之间的光线并没有因为乌云的散去而变得更明亮，因为远在乌云之上，还有一座悬挂的大陆。 倒悬在天空中的提瓦特与陆地之间的距离，此时已经十分接近，近到初鹿野可以几乎可以分辨出其上的每个国家的程度。 而作为提瓦特目前最高的顶点，寒天之钉几乎已经是悬在他们的头顶上了。 “世界的重叠……” “不用担心，等你戴冠之后……” 初鹿野和系统黑猫的声音撞到了一起。 他低头看了一眼腿边的系统黑猫，黑猫于是有些谄媚地继续解释道： “不用担心，戴冠仪式很快的，等你升格成神之后，就可以单方面地加固这个世界的壁障。只要壁障加固了，那边的世界很快就会变得虚幻起来，看不见也摸不到了。” “那，误入提瓦特的那个直升机驾……” 初鹿野开口，话还没说完，系统黑猫就已经学会了抢答。 “我就能把他从那边弄过来。” 系统黑猫再次挺起胸脯，“只要两个世界还没有距离太远，这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不过你的伙伴应该还在那架飞机上……所以……” 它眼巴巴地看着初鹿野。 初鹿野立刻明白了系统黑猫的意思。 他看了看天空中还在缓慢迫近的另一座大陆，点头道：“我知道了。” “太好了！” 系统黑猫惊喜道，飞快地退开了一段距离，给初鹿野让出场地。 “开始吧？” 气氛一时沉默。 初鹿野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但是，该怎么？” 他有些想不到那个所谓的戴冠仪式该怎么进行。 “额。” 没见过世面的系统黑猫也被问住了。 它回忆了一下曾在系统前辈那里听八卦时，听来的只言片语：“应该是……闭上眼睛，放空身心？想象自己和世界合而为一，之类的？” “……好像太少了，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系统黑猫嘀嘀咕咕地翻找起记忆。 初鹿野就在它絮絮叨叨的背景音里闭上眼睛，再一次感受到了仿佛灵魂升上空中的失重感。 嘀嗒。 水滴砸落水面的声音。 一枚水花形成的透明冠冕出现在初鹿野眼前。 但初鹿野知道这不是他要找的那顶，所以他看着这枚小小的冠冕，任由它飞快地逝去。 世界的絮语在他心中响起，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可以吗？” “会不会又像上一个一样？” “好歹千挑万选出来的呢，应该不会吧。” “试试看，试试看。” “咦？他身上还有其他世界的权柄。” “麻烦，麻烦，不能被其他世界压过风头。” “那就给他两个，让他也负责编织，刚好我累了。” “好耶！放假了，我要好好睡……呼……” “别睡太死，会在梦里消逝……” “呼……” 声音逐渐变小，最终隐去。 它们好像以为自己听不见它们之间的交谈一样。 初鹿野在心里想，忍不住产生了些恍然的心情。 如果世界真正的意识是这种随便的样子的话，前“命运”那样的家伙能当上神明，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意识沉浸在世界领域中的初鹿野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外界的他已经在世界的交谈中悬浮到了半空中。 随着世界的肯定，他的背后逐渐生长出了一对崭新的羽翼，眼睛四周也勾起了漂亮的眼线，在眼睑下延伸出一道长长的泪痕，额上的鹿角破开了钟离设下的幻术，生长得越发繁复起来。 -- 第172页 于此同时，另一只鹿角也冒出头来，两枝鹿角一齐在初鹿野额上生长、分枝，越长越大，仿佛一顶繁复精美的冠冕，即将戴在初鹿野头顶上。 系统黑猫早已收声，屏息看着这一幕。 然而就在此时，一柄咒具从不远处飞来，直冲着半空中毫无防护的初鹿野后心而去。 “锵！” 仿佛金属交击般清脆而响亮的声音，一只从初鹿野口袋中飞出的蝴蝶击飞了咒具，直到它轻飘飘落地，才能看出这蝴蝶原来是片枯黄的梧桐叶。 一击不成，幕后之人似乎并不甘心。 半空中击飞的咒具被他强行扭转轨迹，再次向初鹿野飞去。 这一次，切断了他额上还未长成的鹿角。 意识还未回归的初鹿野跌落在地。 系统黑猫终于反应过来，炸着毛挡在了初鹿野身前。 “是谁！” “哼。” 不远处走出一个身披袈裟的人影。 脑花杰停在系统黑猫身前，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小猫咪，考虑一下从这里让开，让我解决掉你身后的那个人吗？” 系统黑猫朝他哈气：“谁是小猫咪！快滚开，不然系统对你不客气！” “不要对我这么大敌意，你想要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数据吗？如果是这个的话，我也能帮你拿到哦。” 脑花杰笑眯眯道，只露出一道缝隙的瞳孔中，反射出森冷的杀意。 “只需要让个路，不要妨碍我。” 第91章 七七【正文完结】 “碰” 从初鹿野额上被斩断的鹿角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沉闷声响。 “考虑好了吗，小猫咪？” 脑花杰笑眯眯的,“无论是这个世界的数据,还是某些稀有术式的数据，甚至天元的数据，我都可以帮你拿到手哦？” 系统黑猫炸毛,不断地哈气：“谁稀罕那些数据,滚远点，奇怪的东西！我们系统也是讲信誉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 脑花杰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唤出咒灵纠缠系统黑猫，自己则手持着被咒灵收回的咒具,绕过自顾不暇的黑猫，站到初鹿野面前。 咒具锋利的尖端闪过一缕锐芒。 “这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咒具,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啊。” 脑花杰的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弧度。 “地球人，小心！” 另一边的系统黑猫大声叫道。 “锵！” 金属交击的声音。 脑花杰的攻击再次被一只梧桐叶蝴蝶挡住了。 枯黄的梧桐叶轻飘飘地落地。 “嘁，你还能挡下我几次攻击。” 脑花杰发出不爽的声音，举起手中的咒具,再次向着初鹿野刺了下去。 “锵！” 又是一声金属交击的清脆声响,最后一只梧桐叶蝴蝶也轻飘飘落了地。 一旁被咒灵纠缠住,只能干看着的系统黑猫心急如焚：“地球人！地球人快醒醒！” 意识还陷在世界领域中的初鹿野没有半点反应,好像只无知无觉的人偶一般躺在地上。 脑花杰手中的咒具就在黑猫焦急的声音中再次刺了下去。 这次没有梧桐叶蝴蝶飞出来了。 脑花杰的咒具切切实实地扎进了初鹿野的身体里。 没有鲜血。 一直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初鹿野皱了皱眉,像是在深度睡眠中被吵醒的人一样,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双漆黑的，看不见一点理智光芒的眼睛。 脑花杰对上初鹿野漆黑无光的眼睛，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但是动作仍旧不紧不慢地转了转手中的咒具,将之从初鹿野的心口抽了出来。 “没想到……明明是专用来对付神明的咒具,被击中了却只是神志混乱了而已吗？” 在戴冠仪式的中途被打断的初鹿野此刻精神异常混乱,并不能听懂脑花杰在说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处一个前后贯穿的伤口，抬头看了一眼，立刻锁定了脑花杰手中的咒具。 初鹿野伸手，落在地上的那枝鹿角立刻向着他飞来，恰好是象征着编织命运权柄的那一半冠冕。 断裂的鹿角于是在它手中化作一柄外形奇异，剑柄处延伸出枝杈状护手的单手剑。 剑锋抬起，对准了脑花杰脑壳上的缝合线。 脑花杰一看就知道不妙，原本打算斩草除根的计划眼看就要破灭，使他蛰伏多年的老谋深算和能屈能伸就在他的思维中再次占据了上风。 他后退一步，召唤防御性的咒灵挡在他和初鹿野之间，在遮住了初鹿野视野的同时，立刻就要跑路。 初鹿野自然不会就这么放任脑花杰逃走。 他本能地挥动翅膀，从地面上升起来，就要按照脑花杰的逃跑方向追去。 然而脑花杰实在是滑不溜手，凭借着层出不穷的咒灵和跑路手段，很快就从智商暂时出走的初鹿野视线中消失了。 追丢的初鹿野扇着翅膀在空中静了一会，没有理会脚下那群正在为他这个天空中的不明生物议论纷纷的人类。 一个没有理智的、近神的生物，此时会想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但是初鹿野干了一件他此时最顺手，最不需要脑子的事情。 他搅动了所有与他有关联的命运线，还有曾与他有过关联的命运线。 -- 第173页 就像猫咪玩线团一样，将所有的命运线编织到一起，让它们相互缠绕、碰撞，自己找出一个该有的解决办法来。 于是跑路的脑花杰就发现，他的逃跑路线上突然出现了宝石得手跑路的怪盗基德、追捕怪盗基德的警察，还有追逐着怪盗基德的一群迷弟迷妹。 他换了另一条路线。 这条路线上就出现了开着大型宝石展览的铃木财团，战书下太晚、以至于怪盗基德去偷了别家宝石而没偷自己的，正气急败坏的铃木次郎吉，被假预告函钓走、正踩着滑板向另一个现场赶去，造成一系列交通拥堵的柯南。 脑花杰于是又换了一条路线。 这条路线上则变成了炸弹案，一群警察在抓捕一个逃狱出来的炸弹犯，警车围成一圈，车顶上的警铃呜呜作响，人群中，一个黑卷发戴墨镜的警察正给抓获的炸弹犯扣上手铐。 不远处一辆白色的汽车开过，车中金发黑皮的男子侧头看了这边一眼，车影很快消失在道路上，留下若有所感抬起头，却只看见封锁线后空旷的马路。 到了这个地步，脑花杰再怎么只顾着跑路，也能猜到这其中肯定有初鹿野的手笔。 他一边暗自为命运的特性感到棘手，一边对接下来的逃跑路线越发谨慎。 偌大的东京，总不可能每条可以让他逃脱的路线都被堵住了。 确实没有。 所以脑花杰就在这偌大的东京里，撞上了刚从甜品店出来的五条悟。 并且恰好被他看见了。 “……杰？” 五条悟下意识掀起眼罩，然后飞快地意识到了眼前之人冒牌货的身份。 他丢下甜品纸袋，苍蓝的眼睛里冒出冷冰冰的怒火：“……你是什么东西？” 脑花杰意识到这场战斗他逃不掉了。 但是问题在于，四大咒灵已经不再为他所用了，狱门疆也还在初鹿野手上，他该怎么应对五条悟——这个咒术界名副其实的天花板呢？ 于此同时，初鹿野这边。 刚干完一件大事的初鹿野收回手，旁若无人地从天空中飞回了原本的地方。 系统黑猫还在这里等着他。 “地球人！你终于回来了！” 初鹿野低头看了一眼这个黑乎乎的绿眼睛生物，刚准备在命运织网里找一找它的命运线，好把它提到眼前来看个清楚，命运织网上一阵突然的颤动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抬头，漆黑无光的眼睛对着天空，似乎看见了正在下降的那架阿帕奇直升机。 脚下还在叫嚷着什么的系统黑猫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初鹿野动了动手指，把这几段突然闯进他掌控范围的、与他有关的命运线同样扯到了一起。 天空中，已经完成了探查天空中倒悬的提瓦特大陆的任务，高度正在平稳下降的阿帕奇直升机仪表盘突然开始乱转。 角田贯太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直升机。 “……我就说不要超载不要超载！你们怎么就是不听！” 角田贯太愤恨道。 一想起这几个人竟然偷偷多带了一个小女孩上直升机，他就感到气血一阵上涌。 “啊……哈哈哈……” 坐在角田贯太旁边的达达利亚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眼后座正被香菱抱在怀里的七七。 普通人看不到天空上的那片提瓦特大陆，所以在到达提瓦特之后，才到他们直升机上来的七七就和突然出现的没什么差别。 达达利亚没法向角田贯太解释高空之上的直升机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于是只好谎称七七是被他们偷偷带到直升机上来的。 这口黑锅扣得稳稳的。 “……七七，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因为已经死过一次，所以记性不太好的紫发红瞳小姑娘有些迟钝道。 “对不起……七七，不该要你们带我上来的。” 七七语速缓慢地道歉，“我只是，想去见见他。” 前面还在和仪表盘做斗争的角田贯太见不得有小姑娘自责，百忙之中还抽出空还安慰七七： “没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要怪也该怪这几个不负责任的大人。明明随便一个下去给小孩子腾个位置出来就好了，非要三个人一起挤上来，和小孩子抢位置！” 后座的香菱和莫娜不敢说话。 “啊……哈哈哈……” 因为座位就在角田贯太旁边，所以被迫正面接受了这通指责的达达利亚只能再次尬笑，原本准备用来安慰七七的措辞也咽了下去。 “和他们没关系，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是七七的错。” 七七摇了摇头，为三人辩解道。 前座的角田贯太闻言叹了口气，还没找到对象，就已经提前体验到了养女儿的心酸和快乐。 “真是个好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在脑子里脑补出了一场精彩的狗血大戏，用来解释他年纪轻轻的老板为什么会有个这么大的女儿——甚至因此忽略了某个大少爷刚上大学，今年才十八岁的事实。 只能说铃木财团雇佣的直升机驾驶员还是有两把刷子。 角田贯太一边抽空说话，一边东想西想，最后竟然还是把原本机身都有些不稳的直升机稳定了回来，只不过是要找地方迫降了而已。 -- 第174页 “就在这里，下面有一大片荒废的空地，还是在城区附近，在这里迫降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支援。” 角田贯太操纵着直升机降落在了一片空地上。 然而还没等螺旋桨停下来，他就发现直升机门外有一只绿眼睛的黑猫，似乎正在划拉机舱门。 角田贯太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可能是看花眼了。还没等他再看看清楚，旁边的橙发青年就突然拉开机门，翻身往下跳去。 “诶！等等，现在下去不安全啊！” 角田贯太在直升机上叫道，却发现后座的两个女孩已经抱着那个小姑娘一起跟上去了。 “喂！你们有什么好着急的啊！” 角田贯太的声音逐渐离他们远去。 此刻的达达利亚并没有心情将注意力放在身后的呼唤上，他跟着黑猫一路小跑，很快就靠近了那个他隔着很远就看见的身影。 初鹿野正躺在建筑物的阴影中，身下是一片正在缓缓扩大的血泊。 从他心口的那个洞里流出来的。 达达利亚止住脚步，一瞬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伙、伴？” 他单膝跪地，轻声呼唤道。 躺在地上的初鹿野无声无息。 血泊逐渐扩大，那柄从他额上断裂下来的鹿角化作的单手剑也逐渐被鲜血浸染。系统黑猫在将突然倒下的初鹿野传送到这里的时候，也没忘记带上这柄剑。 “……旅行者？” 后一步赶到的香菱和莫娜也怔在了原地。 莫娜开始急忙翻看星盘：“怎么会这样，之前的占卜明明告诉我，一切都会顺利的啊？” 最后跟上来的七七在初鹿野身边蹲下，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手，愣了一下：“凉凉的……” 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初鹿野，再次用力地握住了那只手。 “虽然我讨厌温度高的东西，但是，我更喜欢热乎乎的你。” 一片无止境的，正在向下坠落的黑暗中，初鹿野再次听到了世界的絮语。 “戴冠还未完成，仪式中断了。” “命运模样大变……” “这个思路简单粗暴，我喜欢。” “编织的权柄给他是个正确的选择。” “不如把戴冠的时间拉长，让他在剩下的一生里慢慢接受那份权柄。” “好主意，我不想回去上班。” “凡人的一生啊，如此短暂，正如我的假期……不能更长一点吗？” “戴冠结束了我们照样接着休假，想什么呢……” 世界的絮语再度远去。 初鹿野感到眼前逐渐透出了光亮。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七七和你约好了，会一直保护你的。” 初鹿野睁开双眼。 （正文完） 第92章 钟离番外一 “咔哒、咔——” 瓷片开裂的声音。 雪白的瓷偶上蔓延出一道细细的裂痕,裂痕逐渐扩大，有些细小的瓷片动了动，好像飘落的雪花一样,簌簌地落了下来。 第一次借用瓷偶的身体来到提瓦特,还在进行类似于小鸡破壳阶段的初鹿野有些不适地动了动，带下一大片随之掉落下来的雪白瓷片。 他抖了抖衣服,拍下还粘在身上的一些细小瓷片。 身边传来一道轻缓的呼吸声。 整理好自己的初鹿野抬头看了看，终于发现了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个钟离先生，他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他被惊了一下，忍不住在桌上后退了两步,仰头试图看清这个宛如巨人一般的钟离先生。 桌边看着他的钟离眼里便流露一点笑意：“许久不见了,旅行者。” “钟离先生……” 只比一旁的茶杯高出一点点的初鹿野抬起头,有些埋怨道：“你这是在报复我之前给你做的手办吗？” 钟离眼里的笑意便更深了一点：“只是时间有所不足而已……”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初鹿野于是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却摸到两个树杈状的东西。 他连忙扒到一旁的茶杯边缘，对着茶水去看自己的倒影。 果不其然，水面上的他自己，头顶着两只鹿角。 初鹿野：“……” “这才称得上是礼尚往来。” 钟离笑道。 初鹿野有些气闷，不由吐槽道： “钟离先生,我发现你好像越来越恶趣味了。” “哦？竟有此事么？” 钟离扬了扬眉，露出“这倒是我第一次听说”的装傻表情。 初鹿野一时气结。 然而没过一会，他又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出来：“你变得和从前很不一样了，钟离先生，你以前从来不会开这么多玩笑。” 钟离笑了笑，眉眼柔和了下来：“这都还要归功于你,旅行者。倘若不是经历了这些,我也不会像今日一样,同你如此放松地闲聊、玩笑。” “我很感谢你,旅行者，你让我体味到许多从前未曾设想过的情感的滋味。” 明明还是大白天，室内也没有什么醒目的光源，初鹿野却觉得，钟离的眼睛里似乎又落入了他那天看到的月光，仿佛小溪一般温情脉脉地流淌。 脸颊似乎开始升温，尽管现在还用着陶瓷制成的冰冷的身体，初鹿野却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向脑门冲刺。 -- 第175页 他红着脸，视线忍不住有些躲闪，但还是努力鼓起勇气，开口道：“……关于钟离先生你之前说的那个问题，我想了想，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初鹿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在这一刻尽量直视着钟离的眼睛：“我不想离开钟离先生。虽然这么说可能很自私、很幼稚，钟离先生对我的恩情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报答，我却还想用这份没法回报的恩情把钟离先生捆在我身边，但是……” 他努力地昂着头：“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想为钟离先生做点什么。” 钟离看着满面薄红的初鹿野，即使心里再想逃避，也执拗地仰头盯着他。 那双黝黑的眼珠此刻像映着一层水光一样亮闪闪的，里面含着不知道有没有，也不知道主人是否意识到了的情愫。 很难有人能在这种眼神下坚持住，不产生想要将对方拖入深渊，让他见识一下成年人黑暗的想法。 钟离叹了口气，忍不住露出一点苦笑的神色来。 他伸手想要遮住初鹿野的眼睛，却又发现对方现在身量太小，以至于他没法做到这种精细的动作。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钟离在内心叹息，伸出的手只能改成用手指摸了摸初鹿野的头。 “旅行者，你要知道，喜欢与否，通常与一个人为你做了些什么没有太多的关系。” 他耐心教导道，“无论我为你做了些什么，又或者你觉得我对你恩重如山也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真正的心意如何，只要遵循便好，其他所有，都是不必考虑的干扰因素。” “依你之意即可，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你，明白么？” 初鹿野一时怔住，有些迟钝地探寻起自己内心的想法来。 ……他真正的心意？ 钟离看他没有说话，便从座位上站起来，作势要往门外走去。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初鹿野被这一动作惊醒，发现钟离要离开，顿时慌了起来，赶忙跳下桌子，有些生疏地变回了正常人的体型——自然头顶上的鹿角也没收回去——便拽住了钟离的衣角。 “我、我想好了！” 钟离微微一愣，回过头来，看见不过短短一刻就宣称自己弄清了自己真实心意如何的初鹿野，有些好笑：“你想好了什么？” 说出来了，他也好再去沏壶茶，把桌上这早已凉透的茶水换掉。 “我、我……”明明口吃早就已经治好了，这时候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磕巴了一下，初鹿野低下头，不敢抬头看向钟离。 他不知道钟离现在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但他害怕看到钟离失望的眼神。所以他闭上眼睛，用一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气势大声道：“我喜欢你，钟离先生！” “你说什……？” 钟离这次是真的怔住了，他已经忘了刚才还想着的要去沏一壶茶，转过身来按住初鹿野的肩膀，下意识地想要再确认一遍。 然而他看见了此时紧闭着双眼的初鹿野，于是立刻意识到了，这最多只能算是对方情急之下的乱出的昏招，飞快地收拾好了自己一瞬间的失态。 ……就是这种昏招，竟然恰好击中了他。 钟离在心里自嘲，表面上已然恢复了以往的平稳，没有抬头的初鹿野自然没法发现他脸上那一瞬间的震动。 “也是我太着急了。” 钟离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初鹿野的发顶。 “抱歉，不该逼你这么快给我答案的。” 感受到头顶上的发丝被拂动的触感，初鹿野睁开眼，抬起头，闻言有些慌张道：“钟离先生不用道歉，是我、我……” 他嗫喏了一下，再次低下头。 而钟离则笑了笑，好像已经找回之前和初鹿野开玩笑的心态：“作为赔礼，一会我带你逛逛璃月港如何？” “就当是，唔……为了理清思绪，去转换一下心情，看看风景。” 初鹿野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确实需要一段时间再仔细想想，于是点点头，应了下来：“好。” “那么，第一件事……” 初鹿野看着钟离。 “……你不如先放开我的衣服，容我去沏一壶茶来。” 钟离露出无奈的眼神。 初鹿野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钟离的衣角，立刻松手，目送钟离推开了房门。 他坐回椅子上，呆呆地回想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如果钟离先生现在要去做的事情是沏茶，那他刚刚站起来的目的，说不定也是沏茶。 然而自己却以为钟离先生要离开，于是…… 初鹿野霎时脸色爆红，只能庆幸这个房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自己安静地消化这份尴尬。 而人一旦静下来，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比如突然意识到之前的误会，又比如想起刚刚那个邀请到底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逛街，还是在这种微妙的时候。 初鹿野猛然提取出了这个邀请的关键词。 难道这其实是个约会邀请吗？！ 初鹿野猛然站起身，呆愣了一会，又缓缓坐了回去。 他发现自己原本以为的缓冲时间似乎长翅膀飞走了，如果这真的是个约会邀请的话，他该做出什么样的表现？ 过去的十八年人生，包括现实中已经被修正，目前只存在于记忆中的过去，都没能给他提供半点经验和参考。 -- 第176页 初鹿野，大脑一片空白。 第93章 钟离番外二 “……旅行者,你可以放轻松一点，不必如此紧张。 钟离终于看不下去，语气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我们只是出来散散步而已，周围没有危险,也不会有魔物突然冲出来,不必像这样时刻保持警惕。” “啊，好。” 初鹿野应声点头，然而动作还是肉眼可见的僵硬,好像路边突然窜出来的一只小猫都能把他吓得从原地跳起来。 头顶的鹿角早在出门之前，就已经被初鹿野找到诀窍收了起来，两人现在正像是两个普通的璃月居民一样,正常地行走在璃月港的大街上。 ——只除了初鹿野偶尔的同手同脚之外。 明明往常可以和他互相开玩笑不落下风,甚至随口抱怨吐槽从不消停，现在却只是因为意识到了他们之间关系微妙的改变,就变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钟离忍不住有些好笑：“保持平常的状态就好，旅行者。我并不会因为我们正在一起散步就突然变得形貌可怖，然后宛如说书先生故事中的那些怪物一样,将你一口吃掉的。” 平常心、平常心，说起来简单，但他现在怎么可能平常得起来。 初鹿野这样想着。 他一回忆起之前的想法,就会记起他现在是在和钟离先生约会，然后就会发现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摆,脸上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但是这个邀请真的是意味着约会吗？ 初鹿野忍不住又想。 钟离先生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这个词，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老璃月人不习惯用这种太现代化的词来指代约会,但是万一是他自作多情了呢？ 万一钟离先生真的只是为了带他出来散散心,好得到一个答案呢？ 答案、答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答案又是什么呢？ 初鹿野陷入沉思，他茫然地发现自己还是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钟离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你看，旅行者，璃月的建筑每天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然而此间的风景，却每日都会有所不同，你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吗？” 因为沉浸与自己的思绪，而没能听清钟离前半句话的初鹿野迷茫地抬起头：“……我，不知道。” “因为人。” 钟离低下头，赤金色的眼睛似乎变得温暖了许多，不再一眼就让人觉得，此人非同一般，必不是个可以小觑的对象。 这并不意味着钟离的能力减弱了，又或者气势不如从前了什么的。 而是代表着他变得更加贴近生活，更加贴近人。 他变得更平易近人了。 初鹿野没能完全明白。 钟离笑了笑：“只是说恐怕还有些枯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虽然璃月的风景你也许已经看过许多，不过我想，这个地方的风景，你应该还未曾见过。” 其实就带他去看已经见过的璃月风景也可以的。 初鹿野在心里想到，毕竟他所谓的见过，其实只是在电脑屏幕上见过。 而仅仅只是隔着屏幕看见，璃月的风景就已经如此摄人心魄，如果让他亲眼见到，这些景色应该会更加震撼、更加让人难忘。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初鹿野飞快地点了点头应下来，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钟离口中他没见过的景色是在哪里。 是一个没有开放的秘境吗？还是隐藏在哪个偏僻角落的山洞？ 钟离见他点头，于是抬眼望了望天色。 太阳挂在天空正中，此时正是中午时分。 “现在去也许有些太早了，不如稍晚点，那时才能恰好看见那里的风景。” 钟离说着，回过头来征求初鹿野的意见：“不如先去吃顿午饭，我恰好知道这附近有爿不错的店，那里的路程有些远，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出发，不是吗？” 初鹿野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起来了。 但是钟离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可能不同意，于是两人一起去钟离所说的那家店吃了一顿饭。 事实证明，钟离所说的味道不错的店，就是真的味道很好。 以至于原本心思不在吃饭上的初鹿野，在吃完之后还有些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一度试图向店老板询问他们家的菜谱——当然，最后被他自己的理智阻止了。 更何况店老板自己也放下豪言，说他们家的店铺未来要超过万民堂，成为与琉璃亭和新月轩齐头并进的第三大菜馆。 他们的菜谱秘方，想来也不可能随便就透露给初鹿野一个外人。 倒是钟离，发现初鹿野对这家店的味道似乎很喜欢，于是提出他们下次可以再来这家店。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名气不显的店，或是主厨志不在此，或是有些常人难以吃到的特色菜。倘若你想的话，我也可以都带你去吃上一回，也许还能碰到更合你胃口的菜肴。” 钟离如此提议道。 初鹿野当然疯狂点头。 哪还有不好的道理，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钟离的品味绝对值得信任，他对璃月港的了解也无人能及，跟着钟离，吃遍璃月港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这个时候的初鹿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彻底忘记了之前还在纠结的什么约会，什么表现之类的事情了。 -- 第177页 甚至在吃完饭后的路上，遇到风筝被挂在树上，哭个不停的小姑娘的时候，他还自告奋勇，要爬到树上帮小朋友把风筝拿下来。 毕竟在场的几个大人，一个是肌肉虬结的小姑娘的父亲，一个钟离先生，剩下那个就是他自己。 而上树这件事，通常来讲都是体重越轻、越灵巧，越不容易摔下来。 所以小姑娘的父亲首先被排除在外，初鹿野又不可能让钟离先生帮忙，在命运线不归自己管的提瓦特，想要拿到那只高高挂在树梢上的风筝，初鹿野就只能自己撸袖子上了。 当然，在上树之前，他还先征得了钟离的同意。 钟离当时对他露出了无奈又不忍阻拦的表情，最后只好保证道：“你尽管去吧，倘若不慎失足，我也会在下面接住你，不叫你摔伤的。” 初鹿野于是非常放心地上了树，最后成功地摘下了那只风筝，没让钟离的保证有机会派上用场。 当树梢的风筝被他够到手，高高地举在空中，屏息已久的小姑娘欢呼雀跃起来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从高处往下看时心请确实会不一样，而初鹿野平常很少有从这种角度看见钟离先生的机会，举着风筝往下看的他，第一眼不是举手欢呼着、十分显眼的小姑娘，而是树下正仰头望着自己，眼神温和的钟离先生。 那一瞬，从枝叶间洒下来的日光耀眼而又温柔，明明没有经过命运刻意的操纵，一切却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风也恰好，云也恰好。 以至于当初鹿野把风筝还给小姑娘，目送着对他们千恩万谢的头疼家长带着小朋友远去后，初鹿野还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与他并肩站着的钟离低下头来，看见还在眼神放空的初鹿野，似乎误会了什么。 “想尝试一下放风筝吗？” 他问道。 初鹿野回过神来，抬头对上钟离含着笑意的赤金眼眸，一时不能分辨出自己刚刚是在看风筝，还是在回味刚刚那个在他脑海里，已经和风筝绑定在了一起的场景。 于是他点了点头：“想。” 毕竟是放风筝诶，他还从来没尝试过这个。 然后第一次尝试放风筝的初鹿野就玩得忘乎所以。 从日头微微偏西，一直玩到了太阳快落山，期间一直扯着风筝线到处跑，试图追上某一阵忽起的风，好让风筝飞得更高一点。 钟离就一直在旁边，面带微笑地看他放风筝。 最后精疲力尽，直到快日落时风停了才收起风筝来的初鹿野，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走到钟离身前。 “玩得开心吗？” 钟离低头问道。 初鹿野老实点头：“嗯。” 他觉得这句话有点像把孩子送到商场儿童区的小游乐园里托管，回来时看着孩子玩到游乐园关门才把孩子接出来的家长会说的那种。 关键在于，钟离先生也没有把他托管的需求，只是他自己玩得忘了时间而已。 这样一想，初鹿野就更加羞愧了。 他低下头，这时候总算想起了钟离说过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他看了看已经变成橙红色的、仿佛咸蛋黄一样的夕阳。 “现在的时间够晚了吗，钟离先生？” “唔……”钟离微微沉吟，“可能已经太晚了，按平常赶路的时间来算，许是来不及了。” 初鹿野震惊地猛然抬头。 “怎么会这样？” 然后就是后悔和自责：“都怪我玩得太忘形了，要是早点想起来的话……” “并不怪你，是我没有告诉你具体的时间。” 钟离笑着安慰道，在初鹿野依然饱含自责的摇头否认中，继续开口：“还有一个办法，也许能在那之前及时赶到。” 事情峰回路转。 初鹿野眼神一亮，期待道：“什么办法。” “用一点不同寻常的赶路方法。” 钟离微笑着，自然而然地卖了个关子。 “首先，要找个较为隐蔽的位置。” 钟离带着初鹿野，一前一后地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 路途中，看着远处的夕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向下沉去，初鹿野的心也不由跟着一起往下沉，情绪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然而前方的钟离脚步还是不急不缓，比起平常似乎只快上一点点。 初鹿野一边不解，一边自责，纠结之中，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了什么。 他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好像又一不小心被钟离先生逗着玩了。 明明知道时间，却不告诉自己；明明想好了怎么及时赶到，却要在说出来之前，先提一句“来不及”。 意识到这一点后，初鹿野顿时吐槽欲暴涨。 他绕过前方遮挡视线的一个小山坡，追上钟离消失在其后的身影。 “钟离先生，你是故……”意的吗？ 最后半句话被初鹿野咽回了嗓子里。 他缓缓睁大眼睛，看见小山坡后，一条盘卧在那里，透金的鬃毛微微浮动的龙。龙原本将脑袋靠在龙爪上，微微阖目，闻声抬起头来，威严的龙目里流露出初鹿野熟悉的温和神色。 “钟、钟离先生……” 初鹿野有些磕巴道。 他一时有些混乱，不敢思考眼前的这个场景是不是他猜测的那个意思。 -- 第178页 赤金的龙眸里露出一点笑意：“想试试在云中赶路的感觉么，旅行者？” 第94章 钟离番外三（钟离番外结束）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是初鹿野第一次骑龙。 之前在自己的领域中时，初鹿野早就已经尝试过，乘坐由自己控制的水龙的感觉。 但是骑自己控制的龙,和坐在帝君的背上,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 至少坐在自己控制的水龙背上的时候，初鹿野不会这么手足无措,不知道手、脚,甚至眼睛等等，该往哪里摆。 “当心掉下去，旅行者。” 钟离突如其来的提醒惊到了正不知所措的初鹿野。 他身形一歪,似乎马上就要应验钟离的话语,从龙背上掉下去，几乎处于本能的反应,初鹿野抓住了近在眼前的钟离的龙角。 身形稳住了，但是初鹿野又被自己冒犯的行为惊吓了一下。 “对、对不起，钟离先生。” 他立刻想要收回手，恢复原本不怎么稳定、但是端正礼貌的坐姿。 “并无关系，你尽可以抓住它们来稳定身体。” 钟离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初鹿野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往前探了探头，伸手、又缩回,好半晌,最后还是没敢将手放上去。 在初鹿野看不到的前方,赤金的龙瞳中流露出了让人熟悉的、无奈的神色。 “虽然我可以保证你即便摔下去也不会受伤，但是旅行者,倘若你还想看见那些转瞬即逝的风景的话,我们恐怕不能再保持这个,让你即便不扶些什么、也不会掉下去的速度了。” 初鹿野一惊，立刻抓住了钟离的龙角。 “我知道了，钟离先生。” “那便坐稳罢，旅行者。” 钟离回复的声音里带上一点笑意。 飞行的高度陡然上升，一人一龙开始在层叠的云雾间快速穿行。 高空的风和水汽扑面而来，初鹿野原本只是轻轻放在龙角上的手不由逐渐收紧。 ……说起来，钟离先生的龙角和他自己的鹿角触感会不会有所区别？ 一个发散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初鹿野的脑海里。 他终究没有忍住那两根明晃晃的大龙角的诱惑，放在上面的手指先于思维一步，轻轻摩挲了一下略微粗糙的龙角表面。 确实和他自己的角触感不一样。 指腹上灵敏的神经忠实地反馈回了感受到的信息，大脑于是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但是初鹿野却再次被自己不自觉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鬼鬼祟祟地探头看了一眼钟离的反应。 ……没有反应。也是，毕竟他自己的角也只有刚生长出来的时候，还会保留一点触觉，长成之后的角，应该就很难感受到这种细微的动作了。 初鹿野悄悄松了口气，为自己的小动作没有被钟离先生发现。 他的心里不由产生了些做了坏事的羞愧，但是大脑却开始更细致地对比起两只角之间的触感差异——这个更粗糙一点，那个更细腻一点；这个摸起来有点温温的，但那个摸起来却是凉凉的…… 在初鹿野看不见的前方，赤金色龙瞳里的笑意逐渐变得更加浓厚了起来。 事实上，无论钟离的角是否有触感，对他来说，坐在他背上的人做了什么小动作，他都一清二楚。区别只在于，这个清楚究竟是感受到的、还是听到的，又或者是看到的而已。 但是什么都清楚的钟离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体贴地装作自己根本没有发现初鹿野小动作的样子，平稳地继续在云间穿行。 如果有人在此时从陆地上抬头望向天空，大概就能在云雾的层层遮掩间，偶尔发现个一鳞半爪。 然而现在正值夕阳西下，一束束炊烟在林野间升起，璃月的居民们都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忙着享受与家人相聚的时光。 并没有人会在此时抬头，看一眼天空上也许已经不再属于这尘世的两个闲人。 于是两个闲人获得了一段难得宁静而无人打扰的宝贵时光。 很快，在山边的夕阳只剩下半个头露在外面的时候，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而这一点，初鹿野是从他们突然开始急速下降的高度发现的。 眼前的云雾一层层破开，显露出了下方微黄而广阔的土地。远处的山峦一层层向外重叠，蜿蜒的小径零散分布在其上。 遗迹、平原和海岸，共同组成了这片璃月人曾经的故土。 初鹿野很快认出这里是归离原。 亲眼见到的风景与隔着屏幕见到的果然不大相同，如果可以的话，初鹿野会愿意下去看一眼归离原真正的模样。 但是他们下降的方向，似乎不是像他寻常那样，朝着某一座山峰，又或者某一片遗迹落下。 准确地来说，他们是在朝着不远处的海平面下降。 “我们要到了，旅行者。” 钟离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笑意。 “抓紧。” “！等等！” 刚刚意识到他们正朝着海平面直冲而去，只得到了一句提醒的初鹿野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龙角。 下一秒，他们就坠入了一片蓝而清透的水中。 不自觉屏住呼吸闭紧眼睛的初鹿野等了好一会，除了一瞬间的失重感之外，没有等来半点预料之中的窒息感，又或者水流浸泡全身的凉意。 -- 第179页 他试探着睁开了一只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漂浮着鎏金文字的玉璋护盾。 初鹿野原本提起的心顿时安安稳稳地放下了，他安心地c彻底睁开了眼睛。 于是带着淡金光芒的透明护盾后，大片大片沉没在水底，浸透着海水深沉的蓝、还有青苔沧桑的绿的遗迹，就出现在了初鹿野的眼前。 他有些震撼地睁大了眼睛。 “那些是过去的归离集沉没之后，所留下的遗迹。” 钟离淡淡道，从他的声音里，只能听出来些许的怀念，还有经历时间流逝后唯独留下的平静。 “不过我们今天的目的地不在这里。” 钟离接着道，向下的速度并没有半点减缓。 初鹿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钟离一路下沉，带着钻进了一个不靠近根本看不出来的隐蔽洞穴，随后经过一大长段仿佛是被层岩巨渊的机械大蛇钻出来的复杂岩洞，以一个让人眼花缭乱、根本记不住路的速度，破开了水面。 尽管身上还套着钟离的玉璋护盾，但是初鹿野从水里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扶着龙角晕天眩地。 只能说感觉得出来这个陶瓷身体，确实是在时间不够的情况下，赶工出来的产物。如果身上套着的还是之前经历过戴冠的，自己的身体，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感到眩晕。 “还好么，旅行者？抱歉，此处的地形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没料到这条隧道会变得如此复杂。” 钟离带着歉意和担忧的声音传进初鹿野的耳中。 “没、没事。” 初鹿野摇了摇头，松开扶着的龙角，勉力睁开眼睛。 然后就对上了上半身已然变回人形，因为担忧靠得有些近，发梢上的水珠都快要滴到自己鼻尖上的钟离。 猝不及防被近距离美颜暴击的初鹿野不禁恍惚了一下。 即便是现在，他也依然习惯不了钟离先生有时突如起来的美色攻击。 静谧的月光悄然从头顶的洞口中洒落。 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月光纱衣，长发略微有些凌乱地散落在后背的钟离，发梢处将落未落水珠折射出一点梦幻的色彩。 眼尾勾勒一抹红色的美人眼里露出星点笑意。 “看我做什么，旅行者，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欣赏一下周围难得的美景吗？” 初鹿野骤然惊醒，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黑发遮掩下的耳朵又染上薄红。 他抬眼看向四周。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目光，又或者是因为恰好在此时感受到了月光的降临，一朵花苞紧闭的琉璃百合悄然颤了颤，轻盈地舒展开了身姿。 仿佛有一声轻得几乎难以听见的“啵”声。 大片大片的琉璃百合宛如传递着波浪一般纷纷绽开，原本细小而不可闻的生命律动汇聚在一起，变得几乎振聋发聩。 初鹿野震撼地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钟离眼神柔和地注视着他。 月光下的琉璃百合轻轻摇曳着身姿。 初鹿野终于想起来要提问：“……不是说，琉璃百合在野外已经绝迹了吗？” 他仰起头，看向钟离，像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用这种下意识的疑问来表达自己的震惊和赞叹。 “虽然这里是归离原，但是这么大一片琉璃百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还有这个恰好在它们中间的小水潭，应该是人……” 初鹿野低头，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身下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水中浮岛。他之所以现在稳稳地坐还在水上，是因为还保持着半个龙身的钟离，像一座小小的浮岛一样，用尾巴托举住了他。 “钟……” 他忍不住仰头，望向钟离。 然而钟离微笑着打断了他还未出口的话。 “这里确实不是天然形成的，不过在大部分的归离集沉没在水下后，这些无人照料的琉璃百合，就与野外的那些也没什么分别了。” “你看。” 钟离抬头望向岩洞顶部。 初鹿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头顶的洞口其实并不能看到天空，那些洒下来的月光，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被弯弯曲曲地反射进这个封闭的空间的。 难怪这些琉璃百合能够逃过那场使归离集沉没的灾难，恐怕是地震引起的塌陷，恰巧为它们搭建起了一个庇护的顶棚。 于此同时，还留下了一条让月光与空气进入的细小通道。 “我也是偶然才发现了这条被海水冲蚀出的隧道。没想到在那场灾难中，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一片琉璃百合幸存下来。” 钟离轻笑着，眼神有些感慨。 “也许就同你一样，生命的奇迹从来不会缺少。只是端看是否人发觉。” 初鹿野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钟离温和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 “想靠近一些看看吗？” 初鹿野顿时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自己……” 后半句话在视线触及水面时，被他咽了回去。 “……那就拜托钟离先生了。” 钟离轻轻一笑，语气有些调侃。 “倘若不想湿漉漉地回到璃月港的话，这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毕竟烘干衣服，并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 初鹿野被调侃得有些脸红。 -- 第180页 他咳嗽了两声，佯装镇定道：“确实，没错，是这样的。” 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角，确认它们确实还没有被打湿的迹象。 钟离于是圈起初鹿野，将他抱在怀里，然后灵活地摆动龙尾，游到了水潭边。 由于岸边的琉璃百合挤满了空地，让人几乎无从下脚，为避免踩踏到这些脆弱而又顽强的花朵，初鹿野还是被放在了钟离盘起的龙尾上。 被放下的初鹿野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最终选择了跪坐在钟离的尾巴上面，探头去看岸边的琉璃百合。 脆弱而华美的花朵舒展着淡蓝的花瓣，在月光下显露出盈盈的美丽。 初鹿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轻轻抚摸了一下那朵花瓣。 就在这时，“哔剥”，仿佛瓷器开片一样细微而清脆的声音。 初鹿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钟离就扶着他的肩膀，先他一步将他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钟离最后撩起了初鹿野的额发。 那上面赫然盘踞着一道细小的裂纹。 初鹿野这时也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他伸手摸了摸了额角那道细小的裂纹。 奇怪的触感，就像是在摸一片瓷器而不是自己的额头一样，额头反馈回来的感觉木木的，只有手指在告诉他“这是你的额头，而不是其他的随便什么”。 “也许是环境变化过于剧烈了。” 钟离皱起眉，有些愧疚道，“原本不该这么早就出问题的，抱歉，旅行者，我有些太过急躁了。” 初鹿野看着钟离，这时反而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钟离先生。下次再做个结实一点的身体，我很快就能再过来见你了。” “并非是这个问题。” 钟离皱着眉摇了摇头，似乎还有其他的担忧。 然而不等他开口，初鹿野就先下手为强，捂住了他的嘴巴。 钟离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而初鹿野则眼神认真地开口：“现在听我说，钟离先生，在这具身体彻底碎掉之前，我有些话要告诉你。” 钟离看着初鹿野，缓缓地，赤金的眼瞳里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微微颔首。 初鹿野于是满意地放开手，给他的长篇论证起了个头。 “我还是想为钟离先生做些什么。” 他上来就抛出了自己的观点，随后顿了一下，看向钟离，似乎是在等他反驳。 然而钟离眼含笑意，并不对自己已经表达过明确反对的初鹿野的意见评价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并没有等来原本预计中钟离先生的反驳的初鹿野有些意外。 他看了看钟离，像是从对方引而不发的笑意中明白了什么，于是向钟离投去一个有些埋怨的眼神。 两人心照不宣，初鹿野于是在这份不必明言的默契中省略了前置的一长串铺垫，有些泄气道：“好吧，我确实是喜欢你，钟离先生。” “但是——” 他吐出一个突如其来的转折，眼神无比地认真而郑重。 “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份喜欢就忽略掉钟离先生你对我的恩情。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就像钟离先生你之前不认可我把恩情和喜欢两件事混为一谈一样，我也不认可因为一份喜欢，就淡化掉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想为你做些什么，在以后的每一天。可能对钟离先生你来讲有些微不足道，但是……我不希望这段关系里，只有钟离先生你在付出。” 钟离看着眼神执拗的初鹿野，那双黑溜溜的眼珠似乎明晃晃地写着“我不同意”几个大字。 他不由失笑，伸手拨了拨初鹿野的额发，有些怜爱地，在初鹿野额角的裂痕上落下一吻。 “你能如此存在着，于我而言，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初鹿野蓦然红了脸，陶瓷做成的脸颊上染上一层绯红。 “我、我……但、但是……” 他结结巴巴地，还在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揪出一点逻辑思维，好继续他那篇用来说服钟离的长篇论证。 钟离的眼里盈满了笑意：“不必急于说服我，倘若你想坚持自己的观点，那么坚持下去便是了。” 他温和地包容了初鹿野的意见。 “时间会改变许多事，你我也终有一日会面临消亡。不过有一点，你可以相信，那就是，你我相伴的时光，绝不会随之消亡。” “余生，不辞长久。” “……” 初鹿野看着钟离，张口欲言，满腔情绪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好狠狠一闭眼，在钟离讶异的眼神中，攀住他的肩膀，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钟离的。 钟离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惊讶，随后很快转变成了温和的笑意。 他按住初鹿野的后脑勺，在初鹿野不得章法的辗转中，轻轻撬开对方的齿关，加深了这一吻。 “……钟离先生……” 一吻完毕，初鹿野抖着手拥住钟离的肩膀，头顶早已显出原本断裂的鹿角。 ——不是这具身体自带的那对完整的鹿角，而是因为作为承载的躯体即将崩碎，显露出的初鹿野原本的那对角。 钟离倾身在鹿角的断裂处落下一吻，就好像对待他额上那片裂痕一样的爱怜和珍惜。 -- 第181页 初鹿野将脑袋埋进钟离的颈侧，不断颤抖的睫毛拂过那一片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抖着声音，细声开口：“……既然这具身体已经要崩碎了，我觉得……就可以不用再考虑衣服会不会湿了吧，钟离先生。” 说完，他就像把脑袋塞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把头埋得更深了。 第许多次的，钟离眼里露出讶异的神色。 他听懂了初鹿野在说什么，于是忍不住微笑，他知道拒绝会让初鹿野更加羞赧，于是应道：“好。” 钟离变回了人身。 最后初鹿野的衣服也没有被水打湿。 因为套在两人身上的护盾隔绝了外界的水流，他们在水中沉浮。 直到这具陶瓷做成的身躯彻底碎裂为止。 最后的最后，被留下的钟离浮出水面，看着手中布满裂纹，仅能认出是个头顶鹿角的人形生物的陶瓷小人，语气有些无奈：“……也许是时候，该练习一下雕刻的手艺了。” 倘若让他知道自己附身的躯体是这副模样的话，应该会被记住很多年，时常翻出来抱怨，更兼调笑一番罢。 第95章 迫害番外 事情是由初鹿野收到的一个快递引起的。 这一天,聚在初鹿野家的人恰好十分齐全。 迪卢克在窗边桌上和钟离下国际象棋。 “将军。” 黑方的小兵靠近了白方的国王，迪卢克勾起的嘴角泄露出一抹笑意。 “……原来如此，是以这种策略进行攻击的吗。颇为有趣。” 钟离微微沉吟,抬眸微笑，“不若再来一局。” 迪卢克自无不可，两人又开了一局。 楼下院子里，达达利亚正在和温迪进行惯常的切磋前追逐热身。 “你不要过来啊——！” 前方轻盈地跳来跳去,正移动得飞快的温迪惊恐叫道。 “战斗之前的热身吗！也是不错的选择，哈哈哈哈哈！” 达达利亚放声大笑,追逐的速度再次加快。 二楼,阿贝多正在尝试用数位板画画。 “嗯……新奇的画材,作画的过程便利了许多。” 旁观的初鹿野自然地点了点头：“毕竟这套工具发明出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阿贝多看了一眼屏幕上已经变得完整的风晶蝶,伸手想要将它从屏幕里创生出来。 “……创生的过程与之前有所不同了吗。” 阿贝多陷入沉思。 窗外传来一阵悠扬的叶笛声,然后是刚从外面回来,路过荒泷一斗响亮的疑惑。 “大白天的,你在那里坐着吹笛子,阳光不会刺到眼睛吗，小哥？” 笛声停了下来。 “……多嘴。” 魈的声音伴随着他翻进窗里的动作，传进了房间里。 “诶等等啊，小哥！我还,啊,这是什么？……旅行者,有你的快递！” 荒泷一斗大声道，伴随着开门的声音，他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裹走了进来。 房间里的和院子里的众人也被声音吸引,或多或少投来了几分注意力。 “谢谢。” 初鹿野接过荒泷一斗递来的快递,道了一声谢,然后低头开始拆快递。 “嗨，咱们兄弟俩谁跟谁，顺手的事罢了。” 荒泷一斗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有些好奇地凑近了一点，“说起来，很少看见旅行者你有快递，这里面是什么？” “是姨母给我寄来的。” 初鹿野看了看快递上的标签，发现快递里掉出来了一个U盘。 ……可能是账单，又或者是学习资料？ 初鹿野在有些不确定地猜测到。 一旁的荒泷一斗还在思考“姨母”到底是个什么亲戚。 “啊——！人类的亲属关系真是复杂！” 他猛然抓了抓脑袋。 而初鹿野已经捏着那个U盘，开始四处找电脑插孔了。 U盘插进电脑里，而电脑读取出一个视频文件的那一刻，初鹿野心里就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很多时候，手比脑子快，在点下【打开】的那一瞬间，初鹿野心里还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 直到视频中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 他猛然合上了电脑。 “噗。”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个憋不住的笑声。 初鹿野阴森森地回头，脸上挂着很快就要恼羞成怒的表情。 身后众人顿时开始左看右看，就是不对上初鹿野的视线。 魈迟疑了一下，不怎么擅长地安慰道：“你视频中的那套装束，我们都已然见过了，你不用如此……” 初鹿野满腔社死之后的尴尬顿时化作了无奈。 他扶额。 旁边的荒泷一斗还没跟上节奏：“什么，什么装束？电脑上那个，是旅行者吗？！” 他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 “噗。” 那个笑声又一次响起。 初鹿野这次精准地抓住了发笑的家伙，将视线移过去，对他露出危险的眼神。 两次发笑的温迪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努力憋住笑意，上来拍了拍初鹿野的肩膀。 “不用这么在意这件事嘛，旅行者，只是换了一身衣服而已。” 他哥俩好地拍拍初鹿野。 初鹿野不想说话。 温迪于是沉吟了一会，忽然以拳击掌，恍悟道：“不如这样，我们在场的人也都穿一次小裙子，大家一起拍个照，这样你就不用在意这件事了吧？” -- 第182页 “？” 初鹿野一愣。 旁边的荒泷一斗已经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哦！是个好主意！” 他从另一边搂上初鹿野的肩膀，和温迪一样哥俩好地拍了拍初鹿野，大笑道：“不就是换个衣服嘛！为了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也值！” 承受着肩上两条胳膊的重量，被两人夹在中间的初鹿野有些无奈。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点子，虽然他确实不愿意自己女装的样子被别人看见，但这也不代表着他就要拉所有人一块女装啊。 他看向钟离，指望几千岁靠谱大爷出来主持一下局面，阻止温迪的点子被付诸实践。 然而钟离托着下巴微微沉吟，竟然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可以一试。” 温迪高兴起来：“是吧是吧？老爷子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旁观全程的魈在就这时候站起了身，转过头：“这种娱乐，我就不……” “这怎么能行！” 荒泷一斗立刻打断了魈的拒绝，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小哥，这可事关旅行者的心结，你怎么能用娱乐为理由，这么轻易地拒绝呢？” 一旁的初鹿野在内心吐槽。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心结了？ 然而魈在荒泷一斗的话中沉默了一下，竟然缓缓地点了下头，又靠了回去。 这显然是默认的意思。 初鹿野震惊。 初鹿野不能理解。 初鹿野把视线转向了至今还没发话的迪卢克和阿贝多。 接收到初鹿野的视线，迪卢克弯了一下嘴角。 “听起来十分有趣，我不反对。” 而阿贝多还在低着头研究数位板，闻言抬起头，平淡道：“只是外在的装束而已，对我来讲没有什么不同。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我也赞同。” 初鹿野愣在原地。 而温迪已经兴高采烈地张罗了起来。 顺便还夹带私货：“那不如干脆办一个聚会，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还能弄点美酒过来……” 初鹿野立刻反应过来，当先表示不赞同。 迪卢克则表示衣服可以由他来准备。 “也不能次次都麻烦旅行者，我在这里还薄有几分产业。”卢老爷如此说道。 于是聚会开始的时候，卢老爷不仅带来了各式的小裙子，还附带了几个造型师。 “做事情要尽善尽美，这是良好的品德。” 在卢老爷如此的观念之下，初鹿野坐在了沙发上，有些恍惚地看着楼梯上一个个女装的伙伴从上面走下来。 ——有种在看选秀的错觉。 钟离按照他的品味，挑了一身成熟优雅的长裙，搭配上披散下来的长发。说实话，很能让人想象他曾经的女性化身是什么模样。 迪卢克则遵循他一贯的原则，换了一身黑色为底，饰有低调暗金色纹路的礼服裙。同样的，没有扎马尾，长长的红发在脑后盘起了一个精致的发髻。 相比与前面两人，温迪的打扮则偏向于少女风。他穿着一身轻盈的连衣裙，脸颊两侧还留着标志性的小辫子，造型师还给他在上面绑了两个蝴蝶结。 温迪怀抱竖琴，在初鹿野面前转了一圈，给他递了一个wink：“怎么样旅行者，这一身还不错吧？” 他正说着，荒泷一斗和阿贝多也从上面下来了。 难为造型师，竟然能让荒泷一斗看起来像个只是有点壮的小太妹——虽然只能在他不动不笑不说话的时候有效。 打扮比较中性化，身披白大褂的阿贝多抬了抬脸上的金丝眼镜：“我觉得，我们似乎忘记了一个人。” 全程都在恍恍惚惚的初鹿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对哦，好像少了一个人，是谁呢？ 他将视线缓缓转向门口。 像是在回应他的目光，大门应声打开，某个还提着水刃的家伙推门进来，脸上带着酣畅淋漓的快意，一看就是不知道刚在哪里打完一场架回来。 “伙伴！我刚刚……咦，你们是……？” 达达利亚收起水刃，看着在场一群似乎有些眼熟，又似乎有些陌生的女性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穿着一身布满皮带、搭扣、金属链，样式十分之复杂，颇有些机车朋克风小洋裙的魈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达达利亚和魈四目相对，他恍然大悟：“哦！这个身高，你是那个谁……” “靖妖傩舞！” 达达利亚如愿以偿地又打了一架。 玩得十分尽兴的众人最后拍了一张合照。 包括来晚的少女爱抖露风格达达利亚，大家穿小裙子的样子都被留在了照片里。 初鹿野将这张照片和U盘放在了一起，最后收起拆到一半的包裹时，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张手写的小卡片。 是铃木朋子的笔迹。 【这是姨母这里最后的备份了，源吉是保存还是销毁，都看你自己哦>3O】 最后还附带了一个卖萌表情。 初鹿野忍不住无奈。 ……已经说晚了啊，姨母。 不过能因此有这么一场聚会，也十分值得，不是吗？ 初鹿野将U盘和照片收在一起，准备找个盒子仔细地存放好。 销毁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这里面留存着的，可是大家一起的珍贵回忆。 -- 第183页 “旅行者。” 阿贝多走上前来，身后聚会结束的众人正在三三两两地收拾东西，准备上楼换衣服。 初鹿野转过头来。 就在这时，楼梯下的地下室入口处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凯亚哥哥，阿贝多哥哥和荣誉骑士哥哥是就在门那一边吗？” “哈哈哈，那是自然。不过小可莉要记得，过去之后可不能随便炸鱼了，被抓住的话，就不止是关禁闭这么简单的事了。” “呜……可莉知道了，可莉会乖乖的。” 阿贝多的表情僵住了一瞬，立刻忘记了自己原本要找初鹿野说什么。他匆匆告辞道： “我先回楼上去了，旅行者，可莉，就拜托你先替我照顾一下了。” 与他同样先行一步的，还有已经踏上了楼梯的迪卢克。 初鹿野看着两人匆匆忙忙的背影，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笑。 “荣誉骑士哥哥！” 初鹿野转身接住了扑过来的小太阳，笑道：“好久不见了，可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