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摄政王的狐宠》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 方应穿越成一只名不见经传的紫毛狐狸。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只要维持好自己的狐设就可以,当一只混吃等死的狐狸,奈何这狐狸它能时不时变成人。 于是为了掩盖身份,方应佯装做饲主府上也就是亲王府的下人。 然而方应不知道的是,好几次他的马甲摇摇欲坠,饲主都帮他捂严实了。 . ......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方应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太学中昳丽的学子怎么那么像万人迷柳宣? 那个热爱溜猫逗狗的少帝怎么越来越像《朝天》中最后尸首异地的暴君? 而他的饲主似乎就是书中的那位短命亲王? 好几次方应准备撂挑子不干的时候,最终都选择留了下来。 而等到最后的最后,他的饲主并未短命而死。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仙侠修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应,聂明池 ┃ 配角:柳宣,少帝,霍白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和饲主结成欢喜冤家 立意:共同携手成长 # 卷一 朔州卷 第1章 朝天(捉虫) 公交摇摇晃晃开离站点,雨后的街道尚有积水,车轮过处溅起不小的水花。 方应刷卡后捡了个位置坐下来。车厢里空荡荡的,除他外,只在后座有两个高中生正说着话。他正要习惯性地戴上耳机,忽闻得熟悉的字眼从后方传来,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一眼。 他们讨论的是时下较热门的网剧《朝天》,改编自点家同名IP,出自有老文青之称的江淮之手。因种种原因只拍了总评较好的上半部,但是这足以在互联网上引起一股朝天热。 整整一个暑假,微博和字母站都被《朝天》刷屏,主演们也因此而水涨船高,积累了不少名气,可见其热度之高。 他们刚才讨论的就是剧中的一位角色摄政亲王聂明池。 摄政必篡权,篡权必夺位。这似乎成了小说的经典逻辑,古有齐国田氏、王莽之流,近有朱棣杨坚。尤其是在少帝年幼、王爷摄政的情况下。 同为亲王,这位聂明池却是特殊。身为皇叔,他愣是兢兢业业辅佐热爱溜猫逗狗的少帝七载,一点也不符合摄政王等于谋朝篡位这一常规认知。 以至于某乎中总有人提问:聂明池到底什么时候篡位? 路过的原著粉也总会抽空答一下:亲王不篡位,篡位非亲王。 是的,像其他许多IP一样,《朝天》也有自己的原著粉。但是若要说和别家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在于,朝天原著粉们对这本书可以称得上是爱恨交织。 方应也是一枚原著粉,同样也不可避免地怀着这种心情,当听说要拍成电视剧便在想是不是只拍了上半部,结果还真就如此。 《朝天》中塑造了一系列形象鲜明的人物,否则也不会被翻拍成剧。但问题出在了它的下半部。 方应是等养肥之后才去看文的,结果看到下部的时候他以为是主角的人全都领了便当。 他又仔仔细细将那一卷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想到去看评论区。 果不其然,评论区早已炸锅。有读者不知是无法接受自己喜欢的角色领便当的现实还是怎的,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之前追连载的时候看到的不是这样,甚至主动去戳管理员。 方应也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他看点家文的时间不短,之前按照套路猜测书中看似不靠谱的少帝才是主角,不想到后来也领了便当。最后的人生赢家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宰相之子柳宣,这也太让人跌破眼镜了。 失望归失望,但方应对这本书到底还是有最后一丝割舍不去的爱,眼下听见有人提到它便有心再回去看看。 刚打开客户端,就看见评论区一阵的土拨鼠尖叫,画风与昔日全然不同,方应滑动屏幕看了几条,眉头跟着蹙起。 【看我发现了什么!!!】 【我要骨科!少帝亲王cp大旗摇起!】 【我宣布:这是一本万人迷耽美文!柳宣就是万人迷!】 腐女攻陷评论区可以理解,毕竟这种事在点家不是第一次发生,但万人迷耽美文是什么?方应又看了分区,确定《朝天》是分在历史区无误。 前方传来到站的播报,方应关掉软件,将手机装入书包中下车。 自从父亲去世后,每年暑假他都会和母亲回到父亲原来待的帝都看看,顺便转转父亲昔日任教的大学。而今年,他已经高三毕业,目前正处于等待录取通知书的阶段。 他在填完志愿后就搭上前往帝都的高铁,开始一年一度的远行,但这次只有他一个人母亲自去年开始就已不再陪他了。说是人去了就是去了,总得朝前看。 虽然方应总觉得她说话时目光躲闪,可话理却是不错的。先前母亲电话里已经告知了他被父亲曾任教的大学录取的消息,但是在没有亲眼看到那份录取通知书之前,方应还是不能够彻底放下心来。 他走进小区里的住宅楼,掏出钥匙开门,看见玄关处的一双陌生男鞋。 握着钥匙的指尖一点一点缩紧。 人在青少年时期总是敏感的,从母亲这两年的微小变化中,方应隐约猜出些什么,但是母亲一直没提,他也便没问。只是在一起用餐的时候彼此都越发沉默,少了以前那份温馨。 有时他也觉得母亲这些年来不容易,但是想到去世的父亲却又无法说服接受其他男人做自己的继父。 母子俩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两年。 直到今天。 主卧的门被打开,母亲从里面出来,头发略微蓬松,目光中显然有些意外,这么早就回来了? 方应见她随手掩上房门,便故意没有戳破,只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换下鞋便拎包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通知书给你放在桌子上了。她还想追上去问方应是否吃过午饭,却立刻被关在门外面,望着紧闭的房门,只好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主卧的门这时被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碍事,他知道的。她摇摇头道,目光中有些无可奈何。 卧室内,方应已经坐到桌前,听着外面的对话声消停下来,这才将目光投到桌上的通知书 通知书的最外层是飘逸的写意画,缀有点点乌梅,方应此刻却无心欣赏。他盯着伴随自己整个童年的大学名称,有些出神。 直到窗外传来沙沙雨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默不作声地打开通知书,大致扫了一眼后,确定自己被分到了哲学院便将它收起,随后戴上耳机打开客户端,在点家看最新出的小说,最后在屏幕的亮光中睡去。 方应是在交谈声中醒过来的,说话的两人口音很陌生,但怪在他可以听懂。 他睁开眼,入目并非熟悉的卧室,而是一方木质牢笼,栏杆漆黑,上面还有可疑的嫣红,且此刻正被一肥胖男子提在手中。方应注意到,这男子和另一人的服饰都极为复古。 方应心里生出不妙的猜测,下意识低头。先是看见两只小爪,爪尖黑亮,上面覆盖着柔顺光滑的紫色皮毛,紧接着是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 ...... 外面一个尖细的声音适时飘了进来。 这要真是灵狐,到时进献给陛下少不得会给你赏赐。那肥胖男子目光扫过木笼子中抱着尾巴的狐狸,没注意到它有些呆滞的眼神,转而同另一人告辞。 等方应从自己穿成狐狸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时,已被带着来到一队人马前。队伍中间有好几辆长长的板车,上面放满东西,均用黑布密实罩住。 站在板车附近的人皆是身着甲胄的军士,身材高大健硕,比见过的仪仗兵还要高上许多。 重换个笼子。那肥胖男子将笼子嫌弃地一推给身边军士,自己则是爬上队伍中唯一的马车。 方应听着军士的声音陷入困惑,他究竟是来到了哪里?如若是古代,也没听说过古人这么高啊。 满腹疑惑的方应被军士换了个笼子后便被带着走近其中一辆板车。黑布刚掀开一角,就有一道悚然的视线盯了过来。 方应僵硬转头,和一双铜铃大小的虎目对上。 明朝有位著名爱玩的皇帝,专门弄一个兽房养各种珍奇异兽大型猫。方应不知这位陛下到底是不是有此爱好,但这都不是重点。 问题是,眼前这只白额虎的体型实在是过于巨大,远超现代大猫,卧在那里就像一座小山。困住它的笼子也并非普通的木笼,而是一种乌金质地金属笼,笼身上有某种神秘诡异的纹样,像是符文。 军士已经将方应放在这位大型猫的笼子旁,身量对比之下让人窒息。好在那大猫朝方应这里凉凉扫上一眼后就趴了回去,十分之深得猫类高冷慵懒之精髓。 黑布复又被盖上,等到听见均匀的鼾声从幽暗中传来,方应才松了一口气。 和货真价实的丛林之王进行死亡凝视与参观动物园中被圈养的猛兽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可眼下他自己也尚未彻底弄清眼前处境,这一路上只怕都得与猛虎为邻了。 板车幽幽而动,但没走出多远,便忽然停了下来。不大一会儿,方应听见先前肥胖男子的声音响起,听来似在与人辩解着什么。 这些都是朔州各部上贡的珍兽,大人难道还不放心我吗? 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阵密集脚步声,向板车这边靠来。唰地一声,黑布掀开,方应双目感觉到一阵刺痛。 这黑布不知是何材质,一旦盖下来四野便伸手不见五指,骤然见光,方应适应了好一阵才看清眼前情形。 身着玄黑铠甲的甲兵正有序地分立于道路两侧,一人打着白马悠悠地从远处林子后走来。 第一眼令人注意到的是他通身的气质和那双眼。 他的气质高旷舒雅,像极上古时的深谷雅士。他的目光是那般安闲悠远,彷如蓝天白云。 宽大袖摆流云般垂下,没有任何多余的纹绣,腰间也无佩玉垂带。一头青黑头发仅用素色发带闲闲扎起一部分,其余随意披下。 他坐于马上,看起来却轻柔地像一片羽毛。 最后让人注意到的才是他那张脸,他五官倒是并不大让人惊艳,只能称得上是俊美,但胜在眉眼温润,不笑时自有笑意,五官在日光映照下散发着柔和如暖玉般的光芒。 这样的人,就是放在人群里也能一眼注意到他。 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不过现在估计只有我一个(^o^) 第2章 亲王(捉虫) 方应见男子悠哉地过来,最终在他所在的板车附近停下。 狐狸? 方应这才反应过来男子说的狐狸指的是他。 那肥胖男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毕恭毕敬道,回亲王殿下,这狐狸是方才一商户进上来的,说是从一猎户手中所得的灵狐。 灵狐?聂明池瞧了眼笼中蜷缩成一团的紫毛狐狸,实在没能从这狐狸身上看出世所罕见的灵兽应有的模样,吐出与通身温润气质极不符合的毒舌话语。 灵狐难说,蠢狐倒是挺像。 方应:......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绝非表面那般像个高人雅士。 一旁的心腹上前,为聂明池递上一张人像。聂明池展开问道,那商户可是此人? 那肥胖男子忙点头,谄媚问道,殿下如何知晓此人? 聂明池凉凉扫了他一眼,后者干脆地闭上嘴巴。 将这狐狸给我带回去。说完,聂明池便调转马头离开。 黑衣侍卫上前将装着方应的笼子提起,翻身上马后紧随聂明池。全身玄黑的甲兵也随之离去。 原本的车队人马皆恭敬屏息,直至他们的身影远远消失。 方应被带着来到一处城门前,城门牌匾上写着繁复典雅的两个大字,类似于篆书,是他从未见过一种字体。 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后一朝穿越变成了文盲,方应感到无比心塞。 正在方应心塞的时候,他已经被带着来到城门下,看守城门的兵士已经伏拜行礼,等待一行人通过。 方应越被带着靠近城门口,心里便越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排斥感。这种排斥感在他被带着将要通过城门时达到顶峰。 砰! 方应连带单手抱着木笼的黑衣侍卫突然被从马上击飞出去。 那黑衣侍卫当场就吐出一口鲜血,但好在身手不凡,落地后退后数步就止住身形。 方应在方才无名力量击来之时便首当其冲,直接被震离黑衣侍卫身边。装他的木笼早已承受不住这股力道直接粉碎成木屑。 那无名力量霸道非常,却不知为何在即将打到方应身上时被阻挡住,是以方应只是被击出一段距离,在地上刮蹭出些许伤痕。但这已经让从来没受过什么皮肉伤的方应狠狠喝一壶。 其余众人都被这意想不到的情况惊住,聂明池最先反应过来,着人去看黑衣侍卫后便策马向方应这边而来。 待到近前便下马,小心将已经疼得缩成一团的方应从地上抱起来。 主上,方才......黑衣侍卫,也就是陆离被人扶着走过来,将要出口的话在见到聂明池噤声的眼神后咽下。 它由我带着,走吧。聂明池将方应包在方帕中放入怀里,转身上马,再度向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方应贴着身后温热的身躯,鼻翼是一股馥郁但并不如何浓烈的玉兰香,闻着像是这人体内散发出来的,倒是让他觉着体表的痛意都减轻不少。 不多时,似有道奇特的柔和力量在他体表游走,很快,他便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他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此刻无人可解释他的疑惑,只好将其埋在心底。 这次再无任何意外发生,一行人顺利地进了城门。 方应想起方才被击飞前见到的那一幕。 高接入天际的金色屏障忽然出现,在他被带着接近的时候光芒大盛,随后他便被击了出来,还连累了那名黑衣侍卫。 那金色屏障是什么,方应心底的疑惑又多了一个。 被带着行了有小半个时辰,方应听见外面传来街市喧闹声,于是偷偷从聂明池怀中探出头来。 青石街道宽敞排开,两侧街道有不少商铺小贩,叫卖吆喝声此起彼度,偶尔还可见构设别致的酒楼瓦舍。 方应看得津津有味,很快将方才的疑惑抛却在脑后。 一行人最终进到一处街巷中,在一别院前停下。 只是,别院前此刻站着一群莺莺燕燕,有男有女,其中男子占大多数。 多为十四五岁的少年,或眉目含情,或身姿袅娜,或面如好女,不一而足,但各有出挑之处。 方应看得有些眼花,觉得古代风水果然养人,单拎出来一个就能去红毯上走一走。 那些人原本在叽叽喳喳说着话,此刻见聂明池过来皆是伏拜行礼。 这是做何?聂明池冷硬道。 一管事模样的男子走出人群,对聂明池恭敬道,听闻中州少有朔州燕舞,我家老爷忧心殿下觉得无趣,故而送来这些艺伶供王爷打发时间。 那何故杵在这里?聂明池语气不快。 管事看了眼四周已经渐渐聚起来的看热闹的人群,面露难色,惭愧道,实在是芜大人阻拦,说殿下未回来不敢擅自让人进院。 聂明池冷哼,他做的没错,带着你的人从哪里回哪里去,孤不需要看什么燕舞! 管事未料到会碰一鼻子灰,也不敢再触聂明池霉头,连忙灰溜溜地带着一群莺莺燕燕离去。 方应看着一步三回头的莺莺燕燕们,心里暗道可惜,差点就有欣赏正宗古典舞的机会。 这朔州司马三天两头就往主上这里送人,绿竹园都快装不下了,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一名青衣书生从别院里出来,开口说道。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2) 聂芜,做的不错。下次再有人来送东西送人就关在门外,再不济将上回祯儿送的那条獒犬放出来。聂明池道。 是。聂芜应道,旋即注意到聂明池怀里的方应,还有一旁被人载着的陆离。 聂明池将马交托给下人,自己带着方应和两位心腹进入别院。 一见得四下无人,聂芜便忍不住问道,主上,这狐狸是? 我捉来的,想养。话是这样说,但聂明池却直接将狐狸塞给他,先给陆离看看,我去换衣服。 说完便飞快走了,活似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徒留下两人一狐大眼瞪小眼。 这狐狸身上有血污,主上能忍到现在才将它从怀里取出已是难得了。陆离感慨道。 聂芜想起自家主上那恨不得一日三换衣的洁癖不由得咂咂舌,随后赞同地点点头。 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便问道,这狐狸当真是主上捡来的? 回答他的是一道倒地声,方应低头一看,那是陆离晕倒了。 啧,现在才发作。聂芜将方应放到随身行包的小兜里,将陆离拖拽着拉到附近的一间屋子。 等聂芜将陆离在床榻上摆放好了,便将方应又从小兜内掏出来放到案几上,自己则开始为陆离把脉。 方应乘着没人注意自己,四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布置得极为素净,角落里有香炉的炊烟袅袅而上,打开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松柏葱翠的庭院。 从他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换了一身雪色长袍的聂明池从对面的屋子内出来。那长袍样式与他之前穿的相似,宽大袖摆走动间不时晃动。 若是仅仅只这样看,倒是君子如玉。可惜对方的好人设在说出第一句话时就已崩坏。 方应看见聂明池,聂明池自然也注意到它,于是也由此得知聂芜他们就在这里。 聂明池推门进来时,聂芜正从行包的另一个小兜里取出一只雪蚕。 方应回过头来看时正好见到那雪蚕肥胖圆滚的身子。 他的情况如何?聂明池在床榻边坐下。 我方才给他用了药,现在正要用小雪吸出他体内的淤血。只是这法阵造成的外伤,轻易无法愈合,只能等回了中州再想办法。聂芜说道。 也是我顾虑不周。聂明池说着看了眼方应。 方应没有注意到这一眼,此刻他正看着那只白滚滚的雪蚕慢慢爬上陆离的手腕,用头部轻抵在上面。 他看见一道深红的血线缓缓沿着陆离肩头到了雪蚕身上,与此同时,雪蚕身上散发着淡淡青光,一闪一闪,彷如萤火虫。 方应眨眨眼,想要再看时,却只看见那只抵在手腕上的雪蚕。那青光和血线仿佛是他的幻觉。 他看其他两人,并未见到他们神色中有什么异常。 方应再将目光放在雪蚕身上时,它已经从陆离手腕上爬了下来,慢悠悠地爬回聂芜手边,只是似乎比先前长大一点。 聂芜将它拿起放回原先的小兜,陆离醒来还要一阵子,要不属下先带着那狐狸去洗澡。 它身上还有余伤,怕是还见不得水,你那里若还有净身符便给它用吧。聂明池道。 主上,属下这里净身符可只剩下三张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那钟老儿抠得很,从他手上买符可不容易。聂芜苦着脸,但还是取出一张符纸给方应用了。 方应只觉得身上一下清爽许多,连皮毛也恢复成之前油光水滑的模样。 一张手过来将他抱起。聂明池道,这两天暂时没什么事,你就专心照顾陆离吧。 是。 方应被人这般亲密抱着,感到丝丝羞耻。虽说之前也被人这般抱着,但当时根本无暇顾及,此刻意识清明,心底的推拒便涌了上来。 他素来不喜生人接触,更何况是与人这般。纵然现在是个看起来弱小的狐狸,但是也实在是有够为难人的。 方应想要挣扎,却不知怎的被聂明池察觉,不知被点在了哪里,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人模狗样亲王攻vs装傻扮愣狐狸受 第3章 难处(捉虫) 屋内沉香缭绕,方应从新被安置的小窝中抬起头。 聂明池正在矮案后批阅东西,放竹简的支架将他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方应悄悄探出一只爪子,从小窝中出来。 他自醒来已有半日时间,腹中早已传来饥饿感。眼下这不靠谱的饲主正在忙,他只好自己去找吃的。 外屋桌上放有两碟糕点,方应被带来时有看见,此刻正准备过去。 但方应高估了他对目前这个身体的熟悉程度。 聂明池蘸好笔墨正准备下笔,却闻得啪叽一声,笔尖惊得一颤,先前写好的批注也毁于一旦。 他从支架后抬起头,正好看到先前抱回来的小狐狸极不体面地摔趴在地板上。一双狐狸眼瞪得圆溜,也不知是见着什么令它惊怒的事。 见他看过来,小狐狸还恶狠狠瞪他一眼,似是极不喜欢被人看见这出糗的样子。 方应瞪完看热闹的饲主,爬起身来,不信邪地再迈出一步。又是啪叽一声,方应再次华丽丽地同地板亲密接触,听得亲王殿下都觉得疼。 聂明池已经看出这小狐狸是四肢不协调,所以走路才容易摔倒。奈何这小狐狸像是意识不到问题在哪儿,凭着一股倔劲起来又摔,摔了又爬。 不仅蠢,而且倔。聂明池如是评价道。 但让这小狐狸这样折腾也不是办法。聂明池在方应第三次摔倒的时候走过去将它抱起。 等将它抱着回到矮案前聂明池才发现不对。 这小狐狸第一次被他抱的时候就挣扎个不停,眼下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这样安静才是。 聂明池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敏锐地发现怀中小狐狸在一抽一抽地哭泣。 夭寿了。 聂明池僵硬地抱着怀中缩成一团的小狐狸,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用手极轻地拍着它的背脊,希望它能早些停止哭泣。 许是感受到旁人的安慰,方应越发觉得心里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 他原本好不容易走过难熬的高三,还没来得实现平生夙愿就穿越异世,成为条一无是处的狐狸。 他已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不自怨自艾,可是心底的委屈却控制不住地像江水蔓延,终于在方才的不断跌爬中决了堤。 待得这股委屈伴随着泪水倾泻出来,他才发现自己方才用来擦拭的布料似乎有些眼熟。 叹气声从头顶传来,方应抬头看向神色间有些无奈的聂明池。 方应想起此人的洁癖,轻微挪动身子,企图挡住方才被泪水打湿的雪色布料。 聂明池似是看出他的意图,伸手轻轻拨开他,撩起被打湿的袖摆细看。 身子挺小,泪水倒挺多。聂明池嗤笑道。 方应别扭地别开头。 哭就哭了,情绪宣泄出来就成,总比什么都憋在心里要好。 听到聂明池难得说了句好话,方应没忍住抬头看他。 别这样看着孤,孤可不会接受狐狸的恋慕。聂明池正经道。 心里刚刚升起的好感又掐灭了。 方应转头,简直不想再理他。 受到嫌弃的亲王殿下心情并未受到影响,他将小狐狸放在膝上,准备接着批阅奏疏。 然而,刚提起笔,肚皮打鼓的声音响起,聂明池提起的毛笔又放了下来。 饿了? 方应装作没听见,但竖起的耳朵出卖了他。 聂明池没忍住在狐耳上摸了把,惊得方应差点跳起来,一双狐狸眼控诉地看着他,活似他方才做了什么不道行径。 聂明池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带着小狐狸去找吃的。 外屋放着两碟糕点,但这个是人吃的,也不知狐狸能不能吃。思及它身上还有伤,要是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思索一番之后,聂明池想起自家侄儿时常用来喂虎崽的奶片。那奶片原产自朔州,说不定后厨就有,聂明池于是派人去找。 奶片很快被送上来,奶黄色薄片齐整地摆放在碟里,聂明池取出一片准备投喂给怀中小狐狸。 未料小狐狸一闻得那奶香味儿就把头偏向一边。 试了好几次皆是如此,聂明池只得放下奶片,将它掰过来与自己对视,不喜欢? 方应点点头。他原先的身体喝不了牛奶,所以一直不吃奶制品。到了这个身体,原先的习惯却是保留了下来。 聂明池只好将奶片推到一边,他已经发现这狐狸极通人性,那要吃什么? 方应伸爪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奈何亲王殿下没有看懂。方应又扯他的衣服,示意他带自己出内屋,亲王殿下还是不得要领。 忍住扶额的冲动,方应从聂明池怀里钻出来,用右爪爪尖蘸墨,在矮案上涂画起来。 聂明池盯着那大圆套小圆的墨画看了会儿,震惊道:你要吃石头?! 方应:这天没法聊了 一人一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直至下人进来送膳。 方应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饭菜香吸引。 聂明池见原本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小狐狸忽然跳起,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下人放在外屋桌上的饭菜,这才终于福至心灵。 他带着方应来到外屋,将他放在桌上。 一碟白粥被盛到面前放下,方应有些诧异地看着聂明池。他这才发现,下人送来饭菜后便退下,布菜这些都是聂明池亲自来。 不吃我可就端走了。聂明池说着就伸手过来。 方应哪里会让他得逞,连忙开吃。 聂明池看着埋着头的小狐狸,唇角露出笑意。 方应吃着热粥,聂明池又不时为他夹来素菜,没过多久,桌上的饭菜就被方应消灭大半。 下人送上来的饭菜本就不多,且基本为素食,应该是照着聂明池平日的量来的。但一个成年男子只吃这点着实稀奇,更遑论这里的人身高高于现代人,所需热量也应更多才是。 但方应发现了部分原因。这里的米比现代更鲜美,口感也更好,即便是最普通的白米粥都充满馥郁清美的香气,闻着灵气满满。就连最普通的青菜都比现代大上许多,烹饪的手法更是恰到好处地保留了青菜的新鲜。 经历先前诸多疑惑,方应已经意识到这是因为他对这个世界其实全然不了解,一直以外来者的观点看待这个世界。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新奇,对于聂明池他们来说也许司空见惯。 他迟早会适应,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悲观之人。既来之则安之,哭过之后就应该站起来继续走下去。 方应就着聂明池递过来的方帕擦拭嘴角,享受着来自饲主的服侍。 虽说这个饲主没个正型,嘴巴又毒,但目前为止责任还是都尽到了,勉勉强强当个普通狐狸在他身边待着,等到机会合适再离开便是。 而且狐狸寿命应该也不长,等这个身子的寿命到头,兴许他就回现代了。 方应自然不相信刚醒来那日说原身是灵狐的话,若真是灵狐,又怎会沦落到这般凄惨境地,还被人上贡。 就在这一点上,方应和聂明池倒是达成一致。 方应又被聂明池抱起,虽然心里还是抵触,但是对方刚才的投喂还是做了妥协,任由他抱着。 他已经决定装作一只普通狐狸,还是不要太作,万一被重新放回去跟猛虎为邻可就划不来了。 外面响起敲门声,聂芜走了进来,主上,出事了。 何事? 属下按照您的命令遣散绿竹园众人,昨日通知,不料今晨守卫发现绿竹园一荷花池内浮出尸体。目前满园戒严,正在查究竟是何人所为。 雕虫小技罢了,不过就是为了留在园里。聂明池摆摆手,继续查,既然不惜用人命换取留下的机会就让他们留下。 聂芜领命,这才看向一片狼藉的饭桌,又见到那沾着紫色狐狸毛的瓷盘,眉毛抽动道,主上这是在喂食? 聂明池正捋着狐狸毛,低低嗯了声。 那可要属下传授经验?聂芜眼含期待。 聂明池停下手,冷笑道,我若记得不错,上次你给祯儿传授经验,结果让他那虎崽追得绕着皇宫跑。你还是留着经验去伺候你那些毒物吧!聂明池说着,目光落到他那布满大小兜的行包上。 聂芜连忙护住自己的行包,打包票道,主上放心,它们乖得很。 那最好。 方应听着对话浑身一个激灵,目光不由得向聂芜挎着的行包上瞅去。那行包布满大小兜袋,他上次就被放在其中一个里,当时并没注意看里面是否有其他东西。 这个世界真可怕。 聂芜像打霜的茄子一样走了。 聂明池则抱着狐狸回到矮案前,继续批阅奏疏。方应被放在他坐的席子上。 方应这时才想起方才聂明池似乎根本没吃饭菜,但对方也并未再叫下人送饭菜进来,好像用餐于他只是一项任务,做不做都可以。 在原地卧着,方应有些犯困,没过一会就沉沉睡去。 他不知自己梦到什么,醒来时心里有散之不去的忧伤,而此时聂明池还在批阅奏疏,只已是傍晚时分。 霞光透过雕花窗户照到伏案人的肌肤上,染出些许温暖的蜜色,就着那气质连轮廓也显得柔和。宽大袖摆垂落在坐席上,方应这才注意到,对方又换了一套衣裳。 方应不得不承认,他这位饲主的确生了副好皮囊。 吃饱睡足,方应起身,准备练习走路。 他努力在脑海中回忆看动物世界时那些野物走路的模样,再对比之前自己走路时,很快找出先前一直摔倒的原因。 有了理论基础,很快方应就成功走出第一步,接着是第二步。等到聂明池抬起头来看时,方应已经走出好一段距离。 见聂明池扬扬眉,方应的尾巴晃悠几下。在对方目光的注视下。方应又缓慢地走回聂明池身边。 虽然走得很慢,而且有些吃力,但方应现在就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一切都是从头学起,能有这样的进步实属不易。 聂明池也是看出这一点,在方应距自己还有几步路是便主动将他抱起,问道,想要什么奖励?说完他有些遗憾地道,忘了你不会说话。 方应也是苦恼这个问题。 识字太难,我便先教你画画,可好?聂明池建议道。 方应点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图画向来鲜明,最早的象形文字便是图画的样式,只要不再发生今日这种被对方误认的尴尬事,也能够传递信息。 方应于是见到聂明池取出一种较为粗糙的纸张来。只看起来与常见的浆纸不同,类似于在博物馆见过的古埃及纸草,有明显拼接的痕迹。 聂明池拿毛笔在纸面上勾画,待落笔时方应才发现他画的是一碟糕点。 方应有些不解地看他,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先前是被捉弄了。这人分明看出来他画的是什么,却故意逗他! 聂明池却不给他发作的机会,直接用他的爪尖在砚台里蘸墨,引导着方应在纸上依样画瓢。 等到整个画完,聂明池指着画,一副严师模样,记住,这才是糕点,下次可别再画成石头了。 方应忽然很想咬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主持人:你画我猜环节,二位被证实默契度为零,请问有何感想? 聂明池:孤是故意猜错的。 方应:(怒拍狐狸爪)这是什么愚蠢人类! 第4章 桃夭(捉虫)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3) 一人一狐练到晚膳时间才休息,聂明池投喂完狐狸后叫下人进来收拾,自己则带着狐狸到院中花架下。 天中夜凉如水,目光所及处星子满天。 聂明池在石凳上坐下,不知从何处取出一片碎布在方应面前晃悠。方应被他逗弄地不耐烦,直接用爪抓下来,仔细一看险些将布料扔掉。 那是个猩红的倒五芒星,正中绣着独眼,看起来颇为诡异。 可认得?聂明池问道。 方应摇摇头,这么诡异的东西,比拜撒旦教标志还要邪门,也不知这人是从哪儿找来的。 聂明池从他爪中收起碎布,叠好放回怀中,不认得便罢了,以后见到身上有这个标记的人记得要远远躲开。 方应疑惑看他,聂明池却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是从脖间衣物中取出一枚陶笛,就地吹奏起来。 陶笛声声清越,散入晚风中,方应闭眼听着,倒是从其中品出一些宁静超然的意味来。 玉兰香混合花香从空气中传来,低低虫鸣跟着笛声应和,只还有人踩过檐瓦的声音传来,听着不大协调。 檐瓦? 方应猛地睁开眼睛,向声音来源处看去。那屋檐的一角不知何时站上一人,黑色夜行衣,手执精巧弩机,淬毒的幽蓝箭尖正对准聂明池。 方应狠拍聂明池膝盖,陶笛声戛然而止,聂明池皱眉,显然不知这小狐狸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仅仅这一会的功夫,那毒箭已弩机中射了出来。危急关头,聂明池反应过来,取下手上扳指朝空中掷去。 嗡!那毒箭被扳指轻描淡写地打落在地上。 高阶武者?黑衣人惊讶出声。 没事,派你来的人怕也不知道孤修习过武道。聂明池慢条斯理地将狐狸放在石桌上,迈出一步与那黑衣人遥遥对望。 堂堂亲王竟然诓骗天下人,装作武道废材数十载,也不怕遭人耻笑!那黑衣人怒道,眨眼化作残影向聂明池袭来。 能派出墨门中人刺杀,这次他们倒是有些长进。 聂明池话音方落,方应便见一记紫刃从他手中飞出,还未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动作,那黑衣刺客已倒落在地。 竟然是紫......黑衣刺客话未说完,便捂着汩汩而出的鲜血死去,显然死不瞑目。 聂明池转回身,将有些明显被吓到的狐狸抱回怀里,对空气说道,带下去查明他的身份。 是。黑暗中有人应了一声。一暗卫从角落中出来,将刺客的尸体拖了下去。 院中的空气弥漫着血腥味,已经不再适合待下去,聂明池带着犹在僵硬的方应回到屋内。 被聂明池放在小窝里,方应听见聂明池道,吓到了? 方应被这声音唤回身,垂着耳朵点头。虽然他理解聂明池杀刺客的原因,但是一下从法治社会来到这种生杀夺予动不动要人命的时代还是无法快速适应。 早些适应吧,以后这种事情还有很多。聂明池走到屏风后,边解下衣带边道。 方应闻言侧头看了下屏风后的身影一眼。 屏风后有下人方才送上来的热水,方应隔着屏风见到一个修长身影漫入浴桶里。 身材貌似还挺好,心里冒起的乱七八糟念头将刚才的阴霾散去一些。方应听着屏风后的哗啦水声,不知为何渐渐平静下来。 聂明池没过一会就裹着里衣从屏风后出来,并将方应带到一个小热水盆前。 方应被聂明池用热毛巾轻轻擦拭,等狐毛干了后又被他放在案几上上药。 方应身上的伤其实只是看起来严重,而且这个身体似乎自愈能力极强,那些被刮蹭的伤口早已结痂,就是不用上药问题也不大,但既然有人要费心,他自然不介意。 一番折腾后,方应都有些困了,聂明池于是将狐狸放回小窝里。 这一日的事情实在太多,方应刚躺下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方应是被人摇醒的。他看了好半天,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自己目前的饲主。 聂明池拿湿毛巾给狐狸擦了脸,随后带它去用早膳。 投喂结束后,方应被聂明池带着来到书房。 聂芜正在书房里等着他,见聂明池还抱着狐狸,不由得挑眉。 聂明池将狐狸放在怀里,坐到矮案后问道,结果如何? 那人果然是从绿竹园中出来的。聂芜轻嗤道,这园子里潜伏的刺客只怕不止他一个。 聂明池沉吟道,看来,我得去那园子中走一走。 聂芜颔首,主上若是以身涉险,总会有人按奈不住露出马脚。只是,可需要属下跟着? 不必,聂明池轻抚狐狸头,它跟着我就可以。 ......方应觉得他有些后悔跟着这饲主来书房了。 方应被带着来到一个单另的院子前,院墙内绿竹猗猗,挺拔葱翠,在外面就可以看见。 至于院前木匾上写着的三个繁复大字,约莫就是绿竹园。 识字这件事看来得尽快提到日程上了,方应心道。 院门前的守卫见聂明池孤身前来,询问他是否需要随从,聂明池只点了一位熟悉院落结构的守卫与他同行。 院门吱呀打开,方应被抱着进入到院子中。 院内果然种着许多绿竹,几乎四面环绕,穿过竹林小径一处荷花池出现在眼前,其上有座洁白拱桥。抄手长廊环绕在荷花池四周,在长廊后面又有数间屋子和四个水榭,正有风姿各异的少男少女们在上面穿梭。 这便是昨日捞出尸体的荷花池。凶手已经捕获,是他同屋的少年。两人于前夜因是否离开园子而起了争执,失手之下一人被推入水中。跟在聂明池身后的守卫解释道。 昨夜那刺客住在哪儿?聂芜先前已经通知下来,故而聂明池直接问道。 在西北角那个屋子里,与他同住的还有三位少年,眼下都已控制起来。 将他们带来。聂明池吩咐道,顺手又乘方应欣赏对面美景时摸了下狐狸耳。 三名少年很快被带来,长廊后有人注意到他们,但又不敢过来,只敢隔着荷花池远远观看。 方应注意到他们的模样,在心里啧啧称奇,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奇怪为什么古代会有那么多人养娈童,就他目前见到的这些少年,模样身姿真个都出奇地好。就算他不是弯的,看着也觉得颇为养眼。 眼前这三位在他这两天见到的美人中无论是身形还是气质模样都算是上乘,当然,比不过他这位金玉其外的饲主就是了。 其中一位穿着桃色袍子的少年看起来像是个胆大的,见其他两位同伴都默不作声,于是嫩生生开口道,不知亲王殿下传唤我等何事? 少年声音婉转,余音上钩,小猫似地挠在人心坎上。又兼着那多情桃花眼、菡萏粉颊,看起来楚楚勾人,妩媚非凡。 方应和那名守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觉得眼前似乎有朵朵桃花绽开。 啪!巴掌声响起,方应和那守卫醒过神来,这才发现那少年不知怎的被扇倒在地上,小脸上多了个鲜红的巴掌印。 媚功修炼的倒是不错,合欢道出来的吧。聂明池目光扫向面色发白的桃衣少年,你们呢,可要自报家门? 他目光又向其他两名少年扫去,随后看向荷花池对面聚集的少男少女们,朗声道,本朝向来兼容各派,但若有人再因前朝之事将主意打到江山社稷头上,我聂明池手下的墨华骑可不是吃素的!若不想日后墨华骑灭踏平尔等山头,就速速各自散去,再敢出现在孤面前碍眼,孤不介意给你们的师叔师祖松松筋骨! 对面的不少人闻言退后好几步,迅速逃回到各自屋内。聂明池见此才将目光放到眼前已经瘫软的三位少年身上。 那墨门的笙迟你们可认识?聂明池问道。笙迟,也就是昨夜里行刺的黑衣人。 三人面面相觑,随后一名兰袍少年迟疑开口道,他与我们都是受人指使来到这里,但背后的主子不同,故而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来路。 看来想我死的人真是不少!聂明池自嘲道,你们都离开朔州吧,以后不要被我碰见,那粉衣服的留下。 其余二人连忙逃也似的走了,徒留下那抖如糠筛的桃衣少年。 聂明池捋了把狐狸毛,悠悠开口道,半年前,中州查出一位新进宫的宫女试图对少帝使用媚术,那宫女我见过,与你有何关系? 少年忽然不抖了,抬起通红双眼看他,回殿下,那是小人的胞姐,与我所出同门,半年前被师父派去宫中。 聂明池沉默了会,开口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少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方应也从怀中抬头看聂明池。 聂明池将狐狸抬起的头按下,又伸手在它头顶摸了两下,转身带着守卫走了,徒留下桃衣少年跪在原地。 天中飘下朦胧细雨,方应回身望去,见那少年的桃衫被风吹起,竟有一丝说不出的凄楚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很久以前 方应:我不是弯的! 聂明池:孤绝情断欲! 若干年后 方应:要不凑活着过吧? 聂明池:真香! 第5章 化人 聂明池并未直接带着狐狸回到书房,而是来到一处大门紧闭的库房前。 库房前只有两个守卫,见聂明池过来对他恭敬行礼。 聂明池示意他们开门。库房门打开,聂明池抱狐狸步入其中,身后房门随之掩上。 方应这才看清库房里摆着齐整的数只红漆箱子,几乎占满整个库房,每个箱口打开,里面陈列的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珍品。单另放着的几个,里面皆是分量十足的金条。 方应对金银没有概念,但是那几大箱子看起来忒像抄贪官家时的赃物,以至于方应看聂明池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聂明池留心到怀中狐狸有些鄙夷的眼神,险些气笑,用手指轻戳它的额头,想什么呢? 方应别过头,拒绝和这个腐败的饲主交流。 聂明池实在是被这条快成精的狐狸气笑了,这都是那朔州司马和沿路各地的封臣送来的,我又从来没动过,你这是什么眼神? 方应见那些金条和珍宝上的确都落了薄薄一层灰,这才相信聂明池的话,但仍旧一副不大想搭理人的模样。 聂明池伸手狠狠在狐狸耳朵上摸一把,等解气了才走到一个箱子前,用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布手套戴在手上,在里面翻找起来。 方应转过头,看见箱子里面放着许多小东西,有玉石砚台,紫毫毛笔还有说不上用途的棕色卷轴,等等不一而足。 聂明池最后翻找出来的是一枚银色的小铃铛,上面还有挂绳。 方应此时站在木箱边缘观看。他发现有只果实模样的石头被聂明池翻出来,石头上面还有果实的叶子,看起来极为逼真。 聂明池拿着铃铛,正要试试这铃铛挂到狐狸脖子上是否合适,结果见到小狐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石头看。 方应见到一只带着布手套的手拿走石果实,于是沿着那胳膊向聂明池看去。 喜欢?聂明池晃着那石果实问道。 方应点头。 那先把这个戴上。聂明池将石果实放到箱盖上,褪掉一只布手套给狐狸戴铃铛。 等到看清聂明池到底给他戴了什么,方应实在没忍住在心底翻白眼。 他是狐狸又不是狗,戴什么铃铛! 想了又想,方应决定忍。狐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紫毛间一银铃若隐若现,聂明池对自己选的配色深感满意,这才大发慈悲把晾在一旁的石果实给委委屈屈的小狐狸。 方应接过石果实,心情才好了点,姑且不再去这饲主计较铃铛的事。 石果实拿到手上,方应仔细观察下才发现,这石头外表真的与果实无异,上面还有细小的斑点。 方应看的稀奇,姑且把它抱在爪间,权当打发时间的玩具。 在这无手机无网络无电脑的三无时代,方应才待了两天就怀念自己那些没追完的小说和番剧。 聂明池抱起有了新玩具的狐狸,转身向库房外走去,没有对那些琳琅满目的珠宝和金条多看上一眼。 出得库房,守卫又上来将房门落上锁。 聂明池这才抱着打扮一新的狐狸回到书房。 聂芜依旧在书房等着,这次还有能够轻微活动的陆离。两人都多看了那换了新造型的狐狸一眼,在聂明池威严目光扫过来前同时眼观鼻鼻观心。 怎么不继续养伤?聂明池语气中有淡淡的责备。 陆离对他抱拳,属下武道出身,这点小伤还是撑得住的。 聂明池道,若非当日那护城法阵只放出十分之一不到的护阵光,你以为而今还能站在我面前?永远不要低估前人的智慧。 属下受教。陆离面色一白。 下次记住就是,先前也是我考虑不周。罢了,此事到此为止。说说那朔州司马郭攸最近的动向。 聂芜上前递了一纸帛书给聂明池,这两日他倒是安生,听到主上要把他送来的美人全都遣散掉,还要将他送来的金条珍宝都换做布匹衣物捐给受灾的黎民之后就吓得躲在府中不敢出来。 一只德不配位的蛀虫罢了。那些失踪的流民查得如何?聂明池坐到矮案后,将狐狸放到腿上。 这也是属下觉得奇怪的地方,根据密探的消息,自从北疆蝗灾发生后便有数千计流民背井离乡,南下朔州。但是密探一路查访,发现这些人还没到朔州便离奇消失了。聂芜说到这里停顿了下。 不过,属下今早出城时听说城外三十里地新多了一个山匪窝点,遇到他们打劫的路人说他们中有北疆才有的半戎人出没。 半戎人?聂明池眉头轻蹙,去派人查这个山贼窝点。 聂芜领命出去。 那属下需要做什么?陆离问道。 聂明池沉吟了会儿,那就帮我照顾半天狐狸吧。 方应仰头疑惑看他。 聂明池临出门前将狐狸交给陆离照顾。方应被陆离放到小窝里,然后看见陆离静静退到一旁当门神。 这个人身上可比饲主硌人多了,人也冷得多。 方应这般想道,开始有些怀念饲主那玉兰香味的温暖怀抱。想来他不过当了两天狐狸,竟然就这么快适应这种生活,也是出人意料。 方应取出用尾巴卷着的石果实,放在爪间把玩。他尝试用爪尖轻刮下石果实的外壳,发现声音与普通石头并无什么不同。 想来只是模样生得新奇了些才会被人拿来送礼。方应这般想着,也便没再管它,只将它放到小窝边上,自己则开始睡午觉。 他的爷爷是一名中医,过世前一再对他强调子午觉的重要性。是以方应一直保留有睡午觉的习惯。 合眸睡去的方应并没有注意到,石果实上他刚刚爪尖划过的地方淌下鲜红的汁液,一直流到小窝上。 方应是被饭菜香唤醒的,他方才做了梦,梦见有道红光钻到自己身体里,随后浑身火烧火燎,热得难受。 他伸爪探了下自己的体温,发现果然有点发热,胸腹内似有一团火。这别院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兽医,能否给自己看看。 余光注意到小窝一角有鲜红痕迹,像是植物的汁液,散发出极浅淡的香气。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陆离抱起,前去用膳。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4) 吃食是聂明池临走前吩咐好的,到时间由下人送来。方应被陆离喂了几口之后就摇头表示吃不动。 陆离觉得有些奇怪,主上临走前告诉他这狐狸饭量极大,甚至比他吃得还多,怎么现在只吃了两口就吃不动了? 陆离又见它神色恹恹,小爪蜷缩,像是生病的样子。 陆离伸手去探它的额头,果然发现它额头滚烫。 坏了,怎么主上刚走,这狐狸就病了?陆离连忙放下狐狸出门叫暗卫去找聂芜。 方应觉得体温越发滚烫,像是体内有一团火,烧遍身体每个角落。他痛苦地蜷缩着身子,视野也变得恍恍惚惚。 聂芜刚从外面回来便被暗卫找来这里,等看见缩成桌上一团的小狐狸,他连忙走过去,也不问有些焦急的陆离,直接蹲下身为它查看。 方应感觉道有一股奇异的气流在他的体内游走,但在聂芜将手撤回去的时候又消失了。 不应该啊!聂芜奇怪道,它分明正常得很啊! 那怎么会发热?陆离问道。 聂芜又将手搭在狐狸爪上,片刻后问道,它这分明是补得太过,它最近可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 陆离摇头,我只喂了点主上吩咐下的饭菜。 这就奇怪了。聂芜摸摸下巴,看了眼狐狸道,等着吧,估计到明天就没什么了。 陆离点点头。聂芜说的话他自然是信的。 别看聂芜平日像主上一样不着调,实际上聂芜在来到亲王府之前,是医道最年轻的天才圣手,更是医毒双修,普天下找不出比他医术更高明的人,医治一只狐狸自然不在话下。 陆离放下心来,与聂芜守在一旁。 方应被他们放回小窝里,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不知自己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多久。 等到体内那火烧火燎的感觉减弱一点之后,方应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他睁眼去看,发现屋内只剩下自己。 他试图撑起身去透过敞开的窗户去看外面究竟发生何事,却发现一些细微的不同。 因他看见截白嫩纤细的胳膊,还有一段华丽精致的紫色衣袖。 他后知后觉,又向下身看去,发现自己竟变成人形,而小窝此刻已不堪重负地散掉。 第6章 人身 方应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就听见有异响从敞开的雕花窗户边传来。 他回身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发现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位黑袍人。他全身裹在同色兜帽里,看不大清形容,只在抬首时能让人看清那双森冷幽寒的眼。 方应在对方视线扫过来时本能地感知到危险。 他试图爬起身,却发现自己被定住,就连手指也不能伸展分毫。 最后被打晕扛走前,方应看到兜帽下那人颈侧一个血腥诡异的纹样。 那是聂明池曾给他看过的。 方应是被渴醒的,他喉咙沙哑,像有把钝刀在里面,一张口就收不住的疼,水...... 一只手拿着茶碗送到他嘴边,方应也没管这茶是热是凉,直接灌了下去。 等喉咙得到滋润后,他才看向眼前这全然陌生的屋子和少年。 头顶是雪白的幔帐,屋内陈设简单,在对角的位置还另设有一张床榻。 他隐隐觉得眼前少年有些眼熟,细想之后才想起,这少年是他昨日在绿竹园中隔着荷花池远远见过的。 他是被带到绿竹园中,那黑袍人是谁,与眼前的少年是何干系。方应又细看了眼前少年一眼,随后发现他有一双和黑袍人很像的眼。 只是温文无害的外表恰到好处地掩饰了那眸中的部分森寒。 方应见那少年将茶碗收起来,转身向桌子边走去。另一少年端着药汤推门进来,在张望后发现身后没有跟着其他人便合上门,走到桌边坐下。 他饮了口茶水道,聂明池还没回来,但眼下他那两个手下已带着人来园子里盘查,估计很快就会到这里。 查便查。少年出声道,面上露出与年龄全然不符的阴冷狠辣,等他们查完,我们就跟在他们后面走,大祭司还在城外等着呢! 方应躺在床榻上,听着两人的说话声。他此刻全身无力,方才说出一个字已是他的极限,只能这样静静听着,以静观其变寻找脱身的法子。 很快便有凌乱脚步声从屋外长廊上传来,还时不时有少男少女的尖叫声传来。方应听着有人走到门外站定,随后陆离的声音响起。 里面住的是何人? 屋内两名少年对视一眼,由那先前给方应喂水的少年去开门,另一人则拿起桌上早已放凉的不知名药汤朝方应嘴边喂来。 方应余光看见聂芜在门口的身影,想要出声引起他的注意,却被床榻前的少年掰住下巴,喂了一口药汤。 药汤腥气极重,呛得方应咳出来,引得门口正在盘问的陆离侧目。 那少年早收起眼中的森冷,此刻正是一副温文无害的模样。见此有些歉意地道,这是与我一同送来的幺弟,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我与同屋的商量之后便将他接到了这里,等病养得差不多了就会带他离开。 陆离又看了床榻上那满脸病容的昳丽少年一眼,见他正乖顺喝药,并不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想到园子中还有不少因为这样那样原因留下来的人,陆离转身,朝其他地方排查而去。 少年见陆离带着通身玄黑的甲兵远去,这才轻轻关上了门。 另一名少年停止喂药,起身与方应拉开距离。 方应再也忍不住伏在床栏上干呕起来,等到方才喝的药汤都呕得差不多了,才抬身躺回去,目光跟那先前喂药少年袖间的斑纹红蛇对上。 方才他咳嗽出声,那喂药少年就轻轻拉开袖口,让这只红蛇爬出来张开毒牙与他对视。 狐狸对蛇类的恐惧和厌恶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他眼下化成人形,还是在这红蛇的注视下浑身僵硬,连一丝声音都不发出来,只能木然地被灌下一口又一口的药汤。 这两人显然是不想给他任何向外界求救的机会。 方应漠然地看着眼前两名少年除去繁复华丽的外袍,露出里面一身材质奇特的黑色长袍。他们取出一瓶药洒在热水盆中,待洗拭完毕后,方应发现他们的面容大变,颈侧都多了同样的血腥诡异纹样。 他们用不知从何处取出的黑色兜帽披在身上,走过来将方应连着床单被褥卷起扛到肩上,足尖一点消失在原地。 方应被扛着看不清外界情形,只能听见耳边传来的呼啸风声,还有极轻极脆的铃铛声。 铃铛? 方应想起自己脖间似乎还挂着饲主早上给他新戴上的铃铛,又发觉自己眼下似乎手脚可以活动,于是抖了抖肩头让铃铛掉出来。 叮,叮! 随着两名黑袍人的飞高走低,清脆铃铛声传了出来,很快引起附近隐藏暗卫的注意。 刚刚赶回别院的聂明池还没下马,就听见铃铛响声,不由得想到自家狐狸脖上的银铃铛在发出声音时也是这般清脆。 但当目光向声音来源处看去时,他脸色一变,一记紫刃从袍袖间飞出,直接将高墙上扛着一人的黑袍人打下来。 另一人见形式不妙,连忙飞身向同伴接去。别院中守卫和暗卫全都出动,向两人围了上去。 方应在那黑袍人被击落时滚动到院中的花圃上,裹着他的床单被褥散开,露出身上的紫色华衣。 有浑身玄黑的甲兵向他走来,冰冷剑尖正对着他。方应此刻却无暇顾及,因他见到了惊异之事。 他看见陆离和聂芜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与两名黑袍人打斗起来。他们的打斗与寻常见到的不同,而是周身散乱着五颜六色的剑刃和刀锋,缤纷绚丽非凡。 一道蓝色剑刃打到地面上,都会留下深深沟壑,看起来破坏力可观。 方应想起,上次聂明池也是发出这样的剑刃,只是是紫色的。 两边甲兵忽然收起长剑从中间退开,聂明池从另一端缓缓走来。他看着眼前紫衣迤逦的少年,眼里飞闪过什么,但最后说出来的话却不咸不淡,绿竹园出来的? 方应闻声回神,这才发现他这饲主已经走到身边。 望了眼自己身上的紫衣,他才想起,他已变回人形,不再是那只可以任人怀抱的狐狸。 他需要有一个身份,一个不至于让他成为这个世界的黑户,被当成妖孽烧死的身份。 而聂明池,一句话就直接将这个身份送到他眼前。 方应收起心里的复杂,回想今早绿竹园中那些人向聂明池行礼的模样,起身行礼道,鄙民方应,见过亲王殿下。 抬起头来。方应听见聂明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言照做,旋即对上聂明池的眼。 方应从聂明池眼中大致看清了自己目前的脸。 还好,和在现代的差别不大,只是像开了十级美颜,兴许是来自狐狸身的加成,而且他的个子竟然也与周围人无异。 聂明池问道,那魔宗中人劫你作甚? 方应向空中渐有不支的两名黑袍人看去,显然有些疑惑,什么魔宗?我只见到他们颈侧有一样的血腥标志。 那应当是荒原魔宗的标志,你如何会惹上他们?聂明池继续问道。 不知。兴许原主知道,可方应连一丝原主的记忆也无。 聂明池闻言轻轻皱眉,你这段时日就搬到这边院子来吧,不用再回绿竹园。 陆离和聂芜已各自将两名黑袍人拿下,两人被取下兜帽,露出深眉阔目,明显非中原五州人士。 你们那位大祭司怎么尽派你们这些不懂巫术的小喽啰过来?聂明池走到他们近前,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轻蔑。 大祭司国事繁忙,要助大单于打理荒原,自然无瑕对付你们这些中原的两脚羊。其中一名森冷阴寒的男子道。 我还以为他是被朔州的护城法阵打怕了呢?聂明池用着他那独有的欠揍语气道,对旁边的甲兵们招招手,将他们都带下去,好好审问,最好能套出那位大祭司落脚的地方。 两名黑袍人被押下去,方应见聂明池复又向自己看来,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才道。 至于你,先在别院里当个下人吧,我身边不养闲人。 这一日的经历堪比坐云霄车,方应被聂芜引到院里下人住的地方时已经接近傍晚。 霞光照在小道上,将路上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聂芜一路上嘴就没闲下,单方面地跟方应絮叨,我进亲王府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主上对谁这么和颜悦色。 方应想起聂明池说让他来当下人时的神态语气,实在很难将此人与和颜悦色挂钩。 我还以为主上是真看上你了呢,没想到是送你来当下人。不过你也别太伤心,主上身边多年来从不见相伴之人,唯独受宠的只有那只前两天刚捡的狐狸......说到这里,聂芜一拍脑袋,发了疯似的狂奔向聂明池的卧房。 你往前再走就能到了,我得赶快去找狐狸!聂芜边跑边对身后的方应道。 方应见聂芜脚下溜烟地跑了,站在原地无声叹了口气,继而自行走到下人居住的卧房。 卧房是单另的一间屋子,空间不大,只有一张床榻和被褥,屋内已被打扫干净。方应和衣躺下,实在是不想再去回顾这糟心的一天。 而另一边,当聂芜赶回卧房时,见到聂明池正盯着已经散架的小窝看。他在屋内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那只紫毛狐狸,只见到跪在一旁的陆离。 主上。聂芜嗫嚅道,深深低下头。 主上对那只狐狸的喜爱,他们这两天都是看在眼里的,要是这狐狸不明不白地丢了...... 无事。聂明池周身透出与平日的猫嫌狗憎全然不同的高旷舒雅,平静目光落向天边被霞光染成深紫的连绵山脉。 它会回来的。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聂芜:主上身边可从没出现过相伴之人 聂明池:对,因为只有相伴之狐 方应:...... 第7章 白马 方应天刚亮就被人从床榻上叫起来,叫醒他的是一个长相和善的中年人,名唤郎伯。 郎伯给他拿来下人穿的衣裳,让方应换上。方应换下华丽紫袍后将它小心叠好放在枕头下。 郎伯随后将他带到后院一处空地上,并且告诉方应不远处就是他以后上工的地方。 方应等看清不远处的马厩才彻底清醒过来。 郎伯引着他来到马厩中一匹大白马跟前,且告诉方应,以后他的任务就是照顾这匹马。 方应盯着大白马头顶上那撮骚包的红毛看了会儿才想起,这匹马他是见过的,正是聂明池的。 说这里面没有聂明池的操作他都不信。 好好的,不放他去绿竹园混吃等死反而让他来给他养马 方应气结,他正要转头去问问郎伯,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走了。 新来的吧?一名驼背老人抱着一篮干草走到马厩跟前,将干草铺到马槽里,一边铺一边喘着气。 方应见他年龄大,连忙帮手,一边低低应了声。 这儿可好些时间没来人了,你照顾的是哪匹马?老人见方应容貌气度不凡,猜测他来这里约莫有隐情,于是这样问道。 中间那匹。方应指着那匹马厩中对干草爱答不理模样的大白马道。 这匹啊!老人弯起身收起空了的背篮,摇摇头道,这匹可难伺候了。 方应看了眼那匹一副对身边同伴不屑一顾模样的大白马,点点头表示自己看出来了。 老人接着给他说道,这匹是亲王殿下的马,说是产自荒原北部的白云雪山,性子烈得很,吃食上也讲究,须得要进食雨后的青草,用山间溪水擦拭才能让它满意。 平时老夫都不敢靠近它,怕被它踢。亲王殿下说这马有洁癖,只让它瞧得上眼的人靠近,所以以前都是亲王殿下自己来照顾。 方应不知想到什么,语气不快道,那它怎么会被放到这里? 这马原是单另的马厩放着的,但亲王殿下说要磨磨它的性子,昨天就给放到这里来。老人答道。 方应看着那只高傲地不可一世的大白马,隐隐从它身上看到聂明池那欠揍的影子。 小郎君是怎么到的这里?老人见方应看起来似不像外表那般难沟通,便按奈不住好奇问道。 不知怎的得罪了一个小气的家伙,被派来这里伺候他的马。 方应话说完好一会儿,老人才反应过来他口中小气的家伙就是亲王殿下。 老人手抚胡须,笑了笑,上下看了看他,招呼他到一边台阶上坐下。 待得方应坐下后,老人才道,小郎君怕是对亲王殿下有什么误解。 还未等方应开口辩解便听得老人继续道,自从亲王殿下摄政以来,中原五州哪个地方的百姓对亲王殿下不是感恩戴德,就连老夫也是深受亲王殿下的恩惠。老夫虽然和亲王殿下没说过多少话,但空活这么多年,却也看得出亲王绝非小气之人。小郎君说的怕是气话,是也不是? 方应张张嘴,复又闭上。 老人笑道,一双洞察世事的眼微眯,仰头看向天边初升的日头,祁风开朝已历七百余年,早有各种沉疴痼疾,封臣之心外放,看似一片繁衣绣锦之下其实已千疮百孔。 方应侧头看他,这是他自在异世醒来第一次听人畅谈时局。 他又见老人神色从容,抚须间似有乾坤在手,连先前佝偻的腰都直起不少,一双老眼中中是饱经世事洗练后的智慧,便猜测出这老人的身份只怕不是个养马夫这么简单。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5) 方应收了先前的傲慢,恭敬弯身道,请老先生赐教。老人在说的正是他当前需要急迫知道的东西。 老人很满意方应的转变,点点头接着道,自厉帝起便打压民智,传至三世之后的昭帝,也就是先帝时,各派早有不臣之心,屡行暗杀之事,先帝便是死于暗杀之中。临终前将年仅九岁的少帝托付给三公。 那岂不是有三位顾命大臣?方应惊道。 不错。 方应听到老人肯定,不由得在心里啧啧舌。一位顾命大臣就了不得,历史上顾命大臣夺位的比比皆是。 这位昭帝竟然还任命了三位,少帝又年岁尚小,只怕是想让他儿子坐等内乱吧! 毕竟,又不是谁都是白帝城托孤的诸葛武侯,霍光死后他家人还造反呢。 这个昭帝简直和《朝天》书中那位糊涂的老皇帝有得一拼! 收了心思,方应听老人继续点评时局。 三公得势之后便屡次因为政见不合大动干戈,朝中老臣人人自危,纷纷自请告老还乡。少帝虽早慧,心思却不在朝政上,无奈之下,太后下旨去寻在民间云游多年的亲王殿下。 先帝过世时没有召这位亲王殿下回来吗?方应听出奇怪的地方。 老人摇头,亲王殿下与先帝并非一母所出,且早年因为一些旧事生出间隙。亲王殿下十四岁离宫,离宫前曾在金殿上起誓:除非祁风危亡,否则绝不再回朝堂。 当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方应问道。 是的。当时中原五州因为三公相争生灵涂炭,多地有摩擦冲突,又加上封臣们蠢蠢欲动,各地时不时有天灾,民间百姓怨声载道。太后派人找到亲王殿下时已经是一年后,封臣们正逼着内耗过多的三公让少帝下罪己诏。 方应实在是没想到,竟然能够乱成这样。 亲王殿下当时接到太后的手书,就千里迢迢从东州赶回中州朝堂,先是亲自上门劝说已经归田退隐的老臣们,随后钳制三公权利,又在朝堂上发起变法充盈国库、澄明吏治,并派监察御史与赈灾队伍同行去受灾区,以防止贪墨之事,又几番敲打封臣。在亲王殿下推动下,才把祁风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说到这里,老人感慨道,若不是有亲王殿下,祁风哪有而今的中兴之相! 方应听了一耳朵,还是很难将那个人模狗样的饲主跟老人口中的亲王殿下联系起来,他疑惑道,可他分明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 老人笑笑,这就是亲王殿下聪明的地方了。 方应还要去问,老人却不解释了。他收回目光向方应的身后看去。 方应循着他的视线看看去,发现已经不知靠在栏杆上听了多久的人。 那是换了一身粗布衣裳的聂明池,是寻常百姓家的样式,脸上不知涂了什么,变得有些黝黑,身上气质也消失于无形,只一双眼睛依旧出彩。 聂明池见二人看来,丝毫没有被人发现听墙角的尴尬,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走上来,先是对老人笑笑,张军师风采依旧,晚辈折服。不知可否有意再入朝为官? 被称作张军师的老人摆摆手,疲惫道,我已经老啦!这中原五州而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不过是见这小郎君觉得投缘,有意与他絮叨几句罢了。 说完,老人便起身,抱着空背篮向一旁的仓库走去。原地只剩下聂明池和方应二人。 聂明池目送老人的身影没入仓库,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目光投向别处的方应。 方应只觉有个人影挡住自己面前的光,微一转头对上聂明池的眼,听得对方道,你这是对我有多不满? 方应耳尖微红,背后说人坏话果然干不得,这不就被人听见了! 思及自己现在是人形状态,方应只好咬咬牙应下,躬身赔礼道,殿下大人大量,是小的有眼无珠错怪殿下。 方应低着头,久久没听到聂明池的声音,正有些疑惑,却听见头顶聂明池发出轻笑,你心里怕是在骂孤吧! 一听聂明池自称孤方应就知道事情不妙,但是对方的语气却明显不像是要发怒的样子,而是带着几分戏谑和调侃。 你倒是个有意思的,先起来吧! 方应听见聂明池如是道,于是照做,直起身看着聂明池。 聂明池目光在他身上的下人服扫了眼,对他吩咐道,去帮孤把马牵来,孤有事要出去。 方应略微有些忐忑地走到马厩里,站到那只大白马面前。 大白马凉凉扫了他一眼,随后从鼻孔中发出一声轻嗤。 竟然被一头马给鄙视了。 方应内心不信邪,奈何不了饲主,还奈何不了一匹马? 他此刻已经全然将方才老人说这匹马性子烈会踢人的事忘在了脑后。 方应解下缰绳,准备将大白马拉出来,却发现拉不动。他又用力拽了下,还是拽不动。 他回身去看聂明池,却发现对方已经坐在台阶上仰头看天上的风景,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方应决定跟这匹马耗上了。 他挽起衣袖,又用力拽了两下无果后跟着大白马对视。大白马仍旧是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若是仔细看还会发现它眼中有戏谑的笑意。 这世道连马都能成精了! 方应与大白马拉锯战无效后就开始和它对视,大白马不落下风地回瞪过去。 大眼瞪小眼半天后,方应走到大白马跟前,贴近马耳朵小声道,马兄,只要你听话乖乖出去,下次我就给你带糖葫芦来。 方应仔细观察着大白马的眼睛,果然见到大白马听到糖葫芦三个字时眼睛乍然亮了下,极通人性地点点头。 见聂明池仍旧坐在台阶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方应又对大白马道,你要是能捉弄下坐在那边的,下次我给你带两根糖葫芦。 大白马又点头。表示,成交! 这次,大白马果然极配合地出了马厩,并被方应牵到聂明池身前。 聂明池站起来扬扬眉,看看方应又看看大白马,显然没想到方应这么快就能把大白马牵出来。 聂明池翻身上马,方应目送聂明池远去,并在心里倒数着。 三,二,一。 他果然看见大白马没走出多远就抖抖身子,聂明池身形不稳,但好在身手不错,很快便反应过来。 他回身看身后已经离了好远的方应,果然见到对方面上挂着狡黠的笑,就像只得逞的狐狸。 聂明池遥遥用马鞭指了下他,随后背过身策马远去。 方应看着聂明池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身影,唇角勾起。 他可不是好欺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聂明池:方才为何语气不快? 方应:一主不侍二仆你造不? 聂明池:所以才让你来伺候大白马喽! 方应:......我竟无言以对 大白马:(笑得打滚) 第8章 受伤(捉虫) 方应帮助老人照顾了一天的马,腰酸背痛地回到小屋内。 他洗漱完过后走到床头取出枕头下的紫色华服端详,发现这衣服几乎看不见缝线和针脚,摸上去手感极好,而且保暖效果也不错。 方应一开始就有些怀疑这衣服是狐狸毛变的,眼下更觉得是这样,他将紫衣收起,叠好再度放在枕头下这才睡去。 第二日方应又给老人帮了一早上的下手,在中午时乘着无事准备去别院外转转。 他除却刚醒来那天外一直在别院里待着,唯一散过心的地方只有绿竹园且有不愉快的经历,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正好出来转转,见识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 方应倒是在刚来的那天大致看过,但却没有自己去转悠,到底少了几分乐趣。再者,乘着那饲主还没回来找他算账,他也好放飞下自我,免得后面被安排什么莫名其妙的活。 大白马倒是守信了,但是他也得守信,得给大白马带回去两根糖葫芦。 方应怀揣着方才跟老人借来的贝币,走出别院大门。 沿着记忆走出别院所在的巷子,方应来到街道上,闹市的喧闹声扑面而来。 方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走到一个糖葫芦摊上,问摊主糖葫芦怎么卖。 片刻后,方应拿了几根糖葫芦出来。 他自己留两串,还有两串都是留给大白马的。 他又在各摊位前转了转,倒是瞧见不少稀奇东西,但一问价钱才知自己囊中羞涩,只得离开。 方应沿着长街转,最后走到城门口附近。 边吃糖葫芦方应边想着上次从城门口被震出去的事,饲主说是因为朔州城有护城法阵,听起来似乎也是有特定针对对象的。 方应见那些进出的平民并未发生他上次那样的惨事。不由得想,那他当时只是条狐狸,莫名其妙地就被击伤,也不知这护城法阵是个什么原理? 方应这般想着,但也没敢用自己的人身安全去冒险,只在城门口附近转着看看,随后便准备打道回府。 他已经出来有段时间,再不回去天都估计要黑了。 方应拎着剩下的两串糖葫芦穿过街巷,却在一拐角的巷子口停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手上的两串糖葫芦被什么东西顺走了,方应后知后觉回头,撞上了一个放大的马头,后者对他龇牙一笑,露出尚且含着的两根竹签。 大白马? 方应有些诧异地看着它,倒也没恼怒,本来这糖葫芦就是给大白马的。 只是饲主人呢? 大白马见方应四处乱瞟,也知他是在找聂明池,于是甩掉两根竹签,牵起方应的后颈衣服将他往巷子里扯。 方应被它扯得呼吸艰难,还没来得及开口让大白马放开他,就看见靠在巷子一角的饲主。 只见他身上不知为何多了数道伤口,粗布衣衫散落,唇角亦挂着血迹,此刻正精神不济地耷拉着眼皮,见大白马倒退着回来,虚弱开口道,这次又抢谁吃的了?现在我可没精力给你善后。 大白马放开方应的后颈衣服,先是不屑地看了聂明池一眼。随后用马头将浑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方应往聂明池面前一推,以证清白。 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自己是给聂明池找救兵去了。 聂明池看看方应又看看大白马,莫名想笑,却咳出来一口黑血。方应和大白马都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凑过来。 方应让他将身体靠在自己身上,对大白马道,能让我带着他回别院吗? 聂明池看着矮了自己半个肩头的方应道,不是我嘲笑你,就你这个子能把我弄到马背上吗? 大白马亦担忧地点点头。聂明池先前就是自己没力气再爬到它背上才不得已在这个陋巷中歇息,等着抓哪个倒霉鬼过来帮忙,不想正好遇上方应。 倒霉鬼方应在心底就差没问候这一人一马八百遍,没好气的道,你到底还要不要回去了? 虽然聂明池说的是实话,但是方应好歹也是个要脸面的,以前当狐狸的时候那是没办法,但现在是人身,心里有不快自然就说出来了。 聂明池虚弱一笑,那我等你把我带回别院去。说完便昏倒在方应肩头。 方应推推他的脑袋,发现对方是真的昏死过去,余光注意到他原先靠着的墙上还有血迹,这才知道这人背上原来也有伤。 方应让大白马靠过来,自己则试图将饲主送上马背。 随后他发现这饲主还真没说错,他俩还真不是一个重量级,聂明池看着精瘦,竟然沉得要命。 方应不信邪,深呼吸又试了次才将他送到马背上,方应随后跟着爬上去将他靠在怀里。 马兄,劳烦慢着些,小弟可不会骑马。方应道。 大白马轻嗤一声,鼻孔吐出热气,但脚下步子却是又稳又缓,悠悠地将这二人载到别院门口。 门外的护卫们都是认得大白马的,又见得马背上昏迷的聂明池都惊了下,连忙派人去通知聂芜和陆离。 等聂芜和陆离闻讯赶来,方应正跟着守卫们一起把聂明池从马上扶下来。 方应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聂芜和陆离走过来架住聂明池,将他往别院里扶。 方应则是看着几人离去,随后牵起大白马跟了进去。 目送聂芜和陆离将聂明池扶到房里,方应带着大白马转身回到了马厩。 回来喽!老人正在给一匹精壮黑马刷毛,见方应牵着大白马回来招呼道。 方应嗯了声,准备将大白马牵回马厩内拴好,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拉不动,这才发现对大白马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匹黑马。 方应用手在大白马眼前晃了晃,后者才回神。方应问道,看上人家了? 大白马鄙夷地看他一眼,用眼神表示了自己对那黑马的嫌弃。 它怕是想刷毛了,我看它背上还有血迹,是亲王殿下受伤了吧! 方应听得老人说话,这才想起去看大白马背上一眼,果然大白马背上沾染血迹,而他的前襟也有不少。 天马上黑了,你那衣服回去再换不迟。仓库里还有上次亲王殿下派人抬来的山泉水,你取些给它刷毛便是。 方应点点头,将大白马拴在一旁栏杆上,自己向仓库内走去。走进仓库里果然见到一个黑色大缸,用木盖盖着,方应打开,取出一桶水提到外面。 老人给方应扔过来一个木刷,方应开始学着老人的样子给大白马刷毛。 大白马一开始似乎有些嫌弃方应手生,不耐烦地乱动,但在听到方应说一根糖葫芦后就安静下来,也不再挑剔作妖。 到后来方应上手后更是眯起眼睛享受仆人的服侍,显然忘却了先前自己对方应的手法有多嫌弃。 方应给大白马刷完毛时已经夜色四合,老人打起灯笼走来给方应照亮。 方应牵着心满意足的大白马走到马厩里,又从仓库里给它拿来青草。 大白马也许是饿了,这次倒没嫌弃,低头嚼着。 方应等它吃完,又给它盛了些山泉水饮。见大白马吃饱喝足,方应和老人都准备回去休息。 就在方应将要离去的时候,大白马忽的扯住他的胳膊,显然是有事。 方应示意老人打着灯笼先走,老人点点头便离去。 你是想让我去看看你主子?方应见四下无人,出声问道。 大白马点点头。 方应笑笑,你连你主子都敢坑,脾气又那么大,估计这院里也没人敢拦你,你倒不如自己去。 大白马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想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方应见大白马意动,唇角弯弯,准备离开。 这次大白马放他走了。方应的身影没入夜色里,灯笼的昏黄光芒洒在路面上,成为此地唯一的亮色。 方应回到屋子内换下沾染血迹的衣物细看,这才发现衣物上的血眼下是紫黑色的,最后未散尽的味道还有些熟悉。 他仔细回想了下,发现这味道有些像上次他被那个森寒少年灌下的汤药。 看来饲主是遇上了魔宗的人。 方应想起先前那两人说的大祭司。聂明池待的那条巷子分明是入城的必经之路,大白马的蹄子上还有湿润的泥土。 城内自然是不会有泥土路的,他们应该是去了城外。那两人说要带着他去见城外的大祭司,想来饲主应该是和那名大祭司遇上了,这才受的伤。 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所处的时代定然是充满玄幻色彩的,但他并不清楚这个时代人们修炼的到底是什么,也只能等以后再做打探。 而且,聂明池受伤对方应也并非是好消息。 方应至今为止连自己究竟是怎么变成人身的都不清楚,这就意味着不确定,不确定就会有风险。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再变回狐狸身。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6) 可以确定的是,魔宗是盯上了他,确切的说是盯上了原身。 若是再仔细推敲他刚醒来时的那天之事,就会发现饲主出现的时机充满巧合,他甚至出声警告他要小心魔宗中人。 原身定然是与魔宗有什么恩怨的,或许原身本就可以化成人身也不一定,甚至拥有智慧。 方应感觉脑中思绪万千,一时也理不出头绪来,恰在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方应起身打开门,见到一身黑衣的陆离。 主上醒了,叫你过去。陆离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实在太困,写到一半就睡了过去,明天再多发一章就是,请大家见谅。 第9章 照顾(一) 方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内衫道,可我目前并无换洗的外袍。 陆离皱皱眉,向他屋内看去,见到床榻上沾染紫黑血迹的衣物。 那里不是还有一件吗?陆离眼尖地看到枕头下露出一角的紫色华服。 这件衣服陆离还是有印象的,他曾见方应穿过两次。 方应见推脱不掉,只好先请陆离在外面等着,掩门披上紫色华服后走出来。 陆离见方应换好衣物,引着他向聂明池的卧房走去。 方应刚走进屋就见到光着上身的饲主。 聂明池正紧闭着眼半坐在床榻上,从方应的角度正好看见他身前的不少伤口。 那些伤口十分奇特,像是冰碴子刮过肌肤,但在伤口处又有紫黑细碎冰晶和血液. 聂芜正坐在聂明池背后为他清理伤口,方应见聂芜身侧的小案上放有一个瓷盘,瓷盘内尽是这种冰晶显然聂明池背上的伤更严重。 陆离带着方应安静站到一旁,看着聂芜为聂明池处理伤口。 等候了不知多久,聂芜终于将聂明池身上的冰晶处理完,放下木镊子,从随身的行包里取出方应上次见过的胖雪蚕。 那雪蚕似乎又胖了些,眼下圆头圆脑的。聂芜将它放在聂明池肩头,看着它向聂明池身前爬下去。 方应见着那圆滚滚的身子,有些担心它会掉下来。 但并没有,雪蚕虽爬的慢,却很稳。 胖雪蚕先是爬到聂明池身前的伤口附近,仍旧像上次一般将头抵在肌肤上。 方应这次看清,的确有血线从聂明池的肌肤下蔓延到雪蚕头部,只是紫黑色的。 胖雪蚕的周身散发有淡淡青光,但比上次颜色深一些。 方应看得稀奇,眨眨眼,但并未像上次一样,再睁开看见的仍旧是先前见到的场景。 这雪蚕应该是用来吸收毒血的,不过这法子可比现代医学省事上太多。 聂芜见胖雪蚕好半天都没停下来,又从行包的兜内取出另一物。 方应正惊讶于自己方才所见,就见聂芜张开手掌。 一只晶莹的冰蝶从他手心飞出,落到聂明池后背上。 方应这时看着聂芜的随身行包心里除了竖起汗毛外还多了丝好奇。 他记得饲主说过,聂芜这个行包的兜内都是毒物,听意思还有不少。 但这两个分明看起来不像毒物,毕竟在方应的印象里,毒物的颜值大都还是很低的。 方应好奇地看着胖雪蚕身上的青光最后消失。 胖雪蚕似乎又圆了些,摇摇晃晃地爬回到聂芜手心。 那冰蝶也从聂明池后背飞起,只是通体变成紫黑色,随后又在眨眼的时间内恢复成原本晶莹剔透的样子。 聂明池适时睁开眼来,他的脸色已比先前好上太多,身上的伤口也止住血,开始恢复成正常的深红色。 聂芜将冰蝶和胖雪蚕收回行包的两个小兜内,离开床榻对聂明池道,主上最近需悉心调养。 聂明池嗯了声,看起来依旧精力不济。 那个老乌鸦伤势比我严重,最近应该是搅不起多大风浪,你们乘着这段时间把城内都清一清。 陆离和聂齐声应过。 聂芜随后道,那属下先去配药。 见聂明池颔首,聂芜举步出去。陆离亦向聂明池告退,准备去清理城内的魔宗势力。 聂明池像是才注意到站了许久的方应,扬眉道,你怎么想起换这套衣服? 方应虽未听出他的弦外之意,但是也约莫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语气却是毫不客气,原先的衣服被殿下弄脏了,暂没换洗衣物,又被陆大人催促,只好穿着这衣服来了,不然只怕会腌臜了殿下的眼。 聂明池听方应这语气夹枪带棒,竟是缓缓笑了,上下打量他一眼道,这紫衣服倒是衬你! 方应在心里嘀咕道,原封原装的狐狸皮,能不衬吗?面上却依旧恭敬,夜色已深,殿下若无事的话方应便先回去了。 你走了谁来伺候孤?聂明池道。 方应听见这话没忍住在心里翻白眼,就知道这家伙把他叫来没好事。 但想到自己现在人在屋檐下,且身处于动不动要人命的时代,方应这次又只好很没志气地低下头,走到聂明池身边等待他的吩咐。 聂明池像是极为享受方应这副吃瘪的样子,唇角微微扬起,孤要喝茶。 大晚上的说喝茶,也不怕睡不着! 方应看了眼他,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身上,这才发现这货貌似身材挺有料,就是伤痕太多。 他随后撞见对方戏谑的目光,立即收回视线走到外屋桌子上去看有没有茶水。 外屋桌子上有下人送上来的茶水,目前还温热着。方应取出茶盏点上,这才发现这茶的味道有些奇怪,倒像是药味。 方应随后将茶盏端到聂明池面前。 我手上有伤,不方便。聂明池许是伤势好了些,又开始发挥他平日的不着调秉性。 方应扫了眼他胳膊,果然见两边都有伤痕,这才忍住摔杯走人的冲动,动作生硬地将茶盏凑近聂明池嘴边。 就在聂明池啜茶的工夫,聂芜已经走了进来。见这情景还愣了下,目光左右打量两人,随后不知想到什么,还啧了声。 聂明池注意到他,示意方应将茶盏放到一旁矮案上。 方应退到一旁,见聂芜拿着一个玉色小瓶上来,走到聂明池跟前,另一只手上的托盘,放有洁净的绷带。 等为聂明池包扎好伤口后,聂芜道,夜里还需换一次药,到时需要再重新包扎一次。 聂明池道,他来便是。目光投向方应。 聂芜一笑,对方应道,如此也好,等会儿我将伤药给你,就劳烦你给主上包扎了。 方应闷声应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昨天莫名心口疼,听着外面的风声雷声总有种不安感,没法集中精力码字,也忘了请假,特地向大家致歉。 第10章 照顾(二) 方应留下聂明池床榻附近一根蜡烛,走到方才安置好的软塌上准备休息,刚躺下就听见聂明池的声音从幽暗中传来。 孤睡不着,陪孤说会儿话吧! 大晚上的喝茶水肯定睡不着了。方应心道,但仍是打着哈欠问道,说什么? 比方说你是怎么养成现在这副脾气的。聂明池戏谑道。 天生地养,打从石头里蹦出来后就是这样的!方应答道,语气里有被迫陪聊的浓浓不爽。 聂明池似是轻笑了下,随即陷入沉默。 方应发现对角床榻上没声,没忍住翻过身向那边看去。 聂明池的声音这时幽幽传来,我的母亲是罪妃,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从那以后我就在冷宫中待着。在被皇叔发现之前,阴天里我经常一个人缩在角落,听着盘旋在宫殿上空的呜呜风声,听起来就像那些死去妃嫔的哭泣声。 方应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折惊了下,但是听着饲主的语气才发现,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很超然,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与他平日的欠揍语气全然不同。 皇叔是在我七岁那年出现的,他将我抱离冷宫,带回府里安置,一照顾就是七年。人生的前十四年,我前七年生活在炼狱,后七年生活在糖罐里。 方应静静听着,罕见地没有插话。若是他记得不错,饲主就是在十四岁时离开皇宫的,而且临走前发了毒誓。他听着对方接着道。 皇叔是个好人,他替我向父皇求得了封号,让我在成年后可以有自己的封土。当时朝野上下没人不承认皇叔是个贤王。但你知道的,好人都不长命。 十四岁那年的一个雪天,皇叔离开王府,从此以后再也没能回来。再后来,我也离开王府,离开中州。曾经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去了,但事到临头,还是回来了。 有些事不是自己想避开就可以避开的。方应打破沉默道,就像你知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 方应想起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也不知她现在再婚没。 聂明池轻笑,是啊!拦不住。 我父亲去世很早。方应说着顿了下,但我记得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天真的人,说他想跟整个时代抗衡,想要找出一条通行的救世之路。 聂明池那边没有声音,似乎也在听着。 可是世道很乱,人们都只关注自己的那一点东西,他写了十几年的书最后都无法引起重视。他离开家的那天像平时一样伸手揉我的头发,但是从此以后再也没回来,身边人都说他死了,可我不信。 稍微长大点后,我走遍他走过的所有地方,读他读过的所有书,看他写的著作,但是他还是再未出现过,仿佛人间蒸发了。方应说着,似乎沉浸入某种情绪里。 直到他听见对面的床榻上传来轻嘶声,方应才回过神问道,你怎么了? 聂明池答道,无事。 方应不信,走过去就着烛光看了眼他,这才发现聂明池面色发白,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连脖子上也是。 方应伸手去探他的衣物,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物连着被褥都湿透。 这是怎么回事? 聂明池道,聂芜的药从来都是这样,药效较强,加上我让他给配的是猛药,所以出的汗多了些。 方应不信,伸手在聂明池伤口上轻按了下,后者再度轻嘶出声。 你要谋杀孤吗?聂明池咬牙道。 方应摆手道,自然不敢。 他算是知道这位又喝药茶又拉着他夜聊的亲王殿下抽的是什么风了,感情是伤口太疼,借机转移注意力了。 方应给他将自己没来得及盖的被褥取过来换上,又将那湿透的被褥放到软榻上。 你的衣物在哪里?方应问道。 聂明池摇头,不必,换了也是白搭,过了这阵子药效就好,更何况一会儿还得换药。 方应托腮看他,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吧。听说对待病人讲故事是最好打发时间的。 聂明池抬眸,什么故事? 方应神秘一笑,随后给他讲起了家喻户晓的西游故事。 聂明池听到悟空遇见菩提祖师,拜师斜月三星洞,皱眉问道,那猴子后来怕是要闯祸的吧? 方应眨眨眼,有些惊讶于他的推断能力。方应继续讲了下去,讲到悟空下龙宫得定海神针,感觉到夜色已深,差不多到聂芜说的时辰便停下来,准备给聂明池换药。 聂明池犹自沉浸在西游故事里,他凭着一贯的政治嗅觉道,这有阴谋吧,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猴子日后只怕会狂的不可一世,他那师父说让他不要自报家门怕是也想到了这一点。 方应取了绷带,闻言就差没给他抱拳,算是服了这位的强大推理能力,您这样让我没法再往下讲啊。 聂明池笑道,你讲你的,我猜我的。说完又轻嘶出声,你怕是没给人处理过伤口吧! 方应道,您还真是猜中了,小的的确没伺候过伤员,所以您多担待着些。 聂明池闭上嘴,从他面上方应也没看出来对方到底有没有后悔让他这个非专业人员来给自己包扎伤口。 方应拆开聂芜先前给包扎好的绷带,取下来又将小瓶中的伤药倾洒在伤口上,用绷带裹住扎好。 聂明池发现方应的手法并不像他口中说的那样差,虽赶不上聂芜,但已经比下人好上许多,力道适宜,倒是没牵扯起多少痛意。 嘴巴挺硬,心肠倒是还挺软。聂明池如是心道。 方应给饲主包扎完,自己拿着换下来的绷带走到一旁,放在准备好的木盆里,随后回到聂明池的床榻附近。 困意袭来,方应对聂明池道,要不我把软塌拉过来,躺着给你讲吧。 聂明池颔首。 方应于是将软塌拉到床榻附近,躺下去,也没有盖被褥,和衣躺下继续给聂明池将西游。 等讲到孙猴子被太白金星招上天庭,并被忽悠去当弼马温时,方应再也忍不住沉沉睡去。 而聂明池则是因为伤口传来的痛意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方应刚醒来闻见的是一阵玉兰香味,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上被褥,是他昨夜换给饲主的那一条。 他爬起来看聂明池的床榻,这才发现聂明池的床榻上已经空了,屏风后的外屋传来说话声。 朔州司马今早送来帖子,已经被属下拦下。陆离的声音传来。 嗯。这个声音是聂明池,他倒是殷勤,一听说孤受伤就巴不得赶来。 方应发现聂明池的声音已经没有昨日的虚弱感。 主上的伤势恢复地很好,只是药还是得继续敷。聂芜说道,随后有拆卸绷带的声音传来。 方应起身,正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出去,就听得聂明池道,洗漱的东西都在架子上,自己用。 方应反应过来聂明池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却没注意到屋内忽然静默的空气。 方应正往架子旁走去,就听得聂芜的声音从屏风后幽幽传来,主上,您和这位......不会是? 屏风后随即传来声哀嚎,像是有人被踩着脚。 聂明池的声音随后传来,上你的药,哪里那么多的话。 陆离轻咳一声。 方应则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屏风后,随后自己用木盆里的热水洗漱。 等方应收拾完,屏风后的聂明池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道,外屋有早膳,出来吃一些。 方应整理了下衣物,走出屏风,看见聂明池和他的两个心腹。 只是他发现聂芜和陆离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略微古怪,他又看向聂明池,乍看之下才发现聂明池看着已经与平时没什么两样,身上换上朴素无华的素色长袍。 宽大袖摆垂在桌侧,根本让人看不出来他身上有伤。 聂芜揉揉刚刚被爆栗的额头起身道,那属下们就先出去了。说完看了眼方应,直把方应看得莫名其妙。 正在方应要出声询问的时候,聂芜拉着陆离出去了。 方应耳朵好,听见聂芜在屋外同陆离说着什么。 苍天怜见!我一直以为主上这个铁树不会开花,没想到竟然还能真有桃花。门外传来聂芜的激动声音。 你小声些,主上可是能听见的。陆离小声道。 他话音方落,就听见聂芜发出一声惨叫,我立刻消失,主上手下留情! 方应去看聂明池,见后者神色如常道,先用早膳。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7) 方应坐下,用着自己的那份早膳。他细看之下才发现,桌上有两份已经用过的早膳,应该是聂芜和陆离的,聂明池自己正在用,而方应的才刚刚开始动。 联想自己与这人的接触,方应发现。 饲主虽然贵为亲王,但私下却没有丝毫架子和尊卑概念,就连饭菜都能和下属一起用。 且每顿饭菜都极为朴素,是清一色的素菜。也不知是否因为常年的民间生活留下的影响? 第11章 司马(补更加捉虫) 方应用完早膳后,便随着聂明池来到院中。 天中阳光和熙,晴空如洗,几朵白云悠悠地飘在天际。聂明池让方应将屋内的藤椅搬到紫藤花架下,自己躺在上面晒太阳,并让方应也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方应闲着无聊,顺道观察着一旁的紫藤。这紫藤也比他曾见过的要生的繁茂一些,这个时代也总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提醒他早已身处在异世。 方应目光不由得看向在藤椅上半阖着眼的人。紫藤花的阴影落在他的衣袍和面颊上,他的神色看起来安闲淡然,像是个不染凡尘的浊世公子。 虽然方应一直觉得聂明池的外表很具有欺骗性,但是不可否认,有的时候他真的看不大懂这个人。 方应因为家里的事打小就比旁人敏感,也更擅于观察人,但是这个人他却看不透。 不过仔细一想,他与这个饲主相处日短,甚至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更何况饲主出身皇家,本身性格就比普通人要复杂一些,自然也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听养马厩那位老人的意思,这饲主目前还有摄政之权,上位者的心思向来都是难以揣测的,因为所站的层面不同,着眼的角度也比寻常人要大些。 方应想通后,倒也不再纠结,学着他的样子半阖着眼,享受日光和紫藤花香。 不多时,一名侍卫从外面进来,对聂明池禀报道,殿下,朔州司马郭攸来访。 聂明池睁开眼,方应也闻声睁开双目。 聂明池略一沉吟道,让他过来。 侍卫退下,去前院为朔州司马郭攸引路。 方应很快见到侍卫带着一名中年男子过来。 但见这位朔州司马身量高大,只是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有发福之相,生着张朴实敦厚的脸,兴许是长期养尊处优,皮肤是与通身全然不搭的光洁细腻,隐隐可见到双下巴。 方应因为先前这人送金送人之事一直以为这朔州司马应该是个溜眉虚眼之人,没想到这外表倒是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郭攸一进来先是注意到从藤椅上坐起的聂明池,随后才是一袭紫衣的方应。 方应感觉到郭攸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似乎亮了下,随后眼中升起某种他极为厌恶的神情,遂不耐地别开头。 聂明池亦注意到郭攸那不逊的目光,伸指轻扣藤椅背道,郭大人此来何事? 郭攸回敛目光,俯身恭恭敬敬地给聂明池行了一礼,臣听闻殿下昨日负伤归来,特地前来探望。 有心了。聂明池淡淡扫了他一眼,既然探望过了就安心回去吧。 郭攸错愕抬头,显然没想道聂明池只跟他说了一句话就下逐客令,但是想想自己此来的目的,他并未立刻走,而是擦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道。 臣是听闻昨日殿下乔装去了城外的一个山匪窝点。亲王殿下贵重之躯,怎可亲自涉险?那些刁民都该清剿干净! 郭攸继而试探问道,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刁民,竟然敢伤及殿下?可需我派兵去围剿? 聂明池微微从藤椅上起身,用单手支着头,唇角微勾道,你倒是挺关心孤的动向! 郭攸闻言吓得当即跪倒在地上,诚惶诚恐道,臣,不敢!臣只是担心殿下,殿下身负摄政之权,更是曾救我祁风万民于水火之中,您的安危理应由臣来为万民考虑! 方应听着这假大空的话都没忍住在心里一阵轻嗤。 为万民考虑就是送金送人,万民得罪谁了,让他这样搜刮? 聂明池亦是笑了,拍拍手道,来人!将这朔州司马送出去! 打暗处走出一名暗卫,伸手对郭攸做出请的姿势。郭攸面色变了变,最后无奈离去。 方应见暗卫将郭攸送走,没忍住嘀咕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这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聂明池不知怎的听到了,接话道,不过是一只蛀虫罢了,只是目前还有用,才将他继续放在这位子上。 方应见状于是用平日的音量问道,那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聂明池明白过来方应指的是流民失踪案之事,略一思付后又招来一名暗卫,沉声吩咐道,派人去城外三十里地的望北寨,保护好里面的老弱妇孺。 暗卫躬身应下,随后离去。 方应闻言问道,这个寨子的名字是否有来历? 聂明池发觉方应某方面的直觉倒是精准,遂解惑道,这就是我先前提到的山匪窝点,前日我乔装打扮故意被他们劫到山匪窝里,这才发现山上有许多老弱妇孺。 他们是流民?方应问道。 聂明池点头,他们大多面黄肌瘦,显然是经历过饥荒的。先前北疆蝗灾的消息一开始没有引起重视,等到地方封臣发现的时候已经开始闹饥荒。不少重灾区的百姓们为了活命南下来到朔州。 我接到消息时刚到朔州,等了几日发现流民根本没到朔州地境,这才觉出不对,派密探沿路查探,却一无所获。 对方很聪明,将所有的痕迹都掩盖了。方应沉默片刻道。 不错。聂明池赞同道,后来发现蛛丝马迹是在朔州城外,我这几天都在查这件事。昨天在望北寨中,我曾问过一位老人,他们在南下逃荒的路上遇到一群蒙面人,将人都截了去。他们这些人都是乘着一个雨夜逃出来的。而其他人的下落,他们却是不知。 截住流民对幕后人来说又有什么益处?方应问了句,随后看向聂明池,你来了之后才知道流民失踪的消息,那会否与你有关? 我也猜过这个可能,但目前没有证据。聂明池蹙眉道。 朔州司马应该也有份吧,你查过他吧?方应思索了下问道。 聂明池道,以郭攸的胆子是不敢自己动手做这些事的,但他想必是知道些什么的。 方应颔首,又想起自己看过的史书,随即问道,那这件事是否会与中州有关? 据马厩老人也就是张军师所言,此朝名为祁风,有五大州,中州此地根据方应的理解类似于首都职能。 聂明池沉默了会儿道,难说。 方应并未再多问了,安静坐在石凳上不再多言。 聂明池则是轻轻扣着藤椅扶手,也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日近晌午,方应又给聂明池换了次伤药,他抱着换下来的绷带刚步出房门,便听得院外传来一声马鸣。 方应听着这声音隐隐觉着有些熟悉,但还未多想,正准备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就见得一个矫健的白色身影跃过远处的假山上方,向着方应这处撒丫子狂奔。 是大白马。 方应正诧异于它能够跃过比它个子还高的假山,就听见数道呵斥声从它身后传来。 方应仔细一看,原来还有数名守卫追在大白马身后,看他们的脸色显然是被大白马折腾得够呛。 大白马遥遥见到熟人兴奋地加快步伐,几步就飞跃到方应面前,亲密地蹭着他的头。 守卫们大多都不认识方应,但也见他刚从聂明池屋子里出来,手上还捧着绷带,显然是亲王殿下的人。 聂明池的声音从屋内适时传出来,吵什么? 隐藏的暗卫们都是认得大白马的,此刻聂明池发声,他们也便再度隐回暗中。 聂明池从屋内缓步走出,看着正在蹭方应头发的大白马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方应借机推了下大白马的头,假装并不是自己怂恿大白马来的。 大白马比方应想象得聪明,兴许也是看在糖葫芦的面子上,并没有出卖方应,而是走到聂明池跟前,先是蹭蹭他的手,随后用马头轻轻拱了下他。 聂明池倒吸一口凉气,看样子是被碰到伤处,轻拍它的头道,你是要谋杀亲主啊! 大白马挪开头,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它家皮糙肉厚的主子会变得这么弱不禁风。 聂明池像是被气笑了,行吧,那你就先留在这里,等天黑再回去。 大白马极通人性地点点头。 几个跟在大白马后面的守卫们此刻都面面相觑,他们都只知道亲王殿下有一匹神驹,但只遥遥见过几次,但没想到这白马竟然如此机灵。 他们先前追过来的路上就被大白马耍的团团转,眼下又见这大白马如此通人性,才反应过来他们方才都是大惊小怪了。 聂明池对呆滞住的守卫们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守卫们回过神来后都各自离开,回到自己职位上。 大白马走到花架下趴着,也不知是在晒太阳还是在乘凉。 方应看了它会儿,想起自己手上的绷带,按着饲主的吩咐将绷带交给聂芜手下的一名侍卫,自己转身回到房内。 大白马在这里留了下来,在用午膳的时候,下人给大白马送上来许多杂粮粥。 方应不经意看到时大白马吃的正欢,差点以为自己看错。 聂明池适时道,其实它一向不挑食,就是特别喜欢吃甜食,牙都生蛀了。所以下次要收买它就用些别的东西吧,别用糖葫芦了。 方应:......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昨天的,今天还有一更 第12章 望北 方应不动声色地与饲主拉开一点距离,以防对方突然跟自己算之前故意捉弄他的帐。 聂明池这次却并没像方应想的那般同他算账,而是走回屋内坐下继续用膳。 方应等了会儿,这才跟着进到屋内。 用过午膳后,大白马心满意足,继续躺在紫藤花架下。 方应走到大白马身边,盯着它圆滚滚的肚皮看了会儿,没忍住伸手戳戳。大白马翻了个身,没理他。 方应又走到聂明池藤椅旁的石凳上坐下,看看合眸晒太阳的聂明池又看看大白马,发现这两个连晒太阳的姿势都极像。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马,连人带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方应轻啧一声,移开视线转而去看天中的悠悠白云。 大白马一直待到天快黑时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临走前不忘轻蹭聂明池的手,方应过去轻拍它的背,示意还有下一次。 大白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后又顺走了花架石桌上的两碟糕点。 方应送走大白马,这才发现石桌上的糕点已被席卷一空,只剩下空空如也的两个盘子。 聂明池正准备起身回屋内,见他神色道,不就是两碟糕点,想吃让下人再来送就是。 方应幽幽道,我不是为糕点伤神,只是在想得亏大白马跟的是你,一般人家还真养不起它! 聂明池笑道,之前我还养了只小狐狸,那狐狸身子虽小,饭量却是比我还大,只是最近也不知是去哪里野了,总也不见它的身影。 方应按耐住心里想打人的冲动,扭过头去一再告诫自己饲主并不知晓他就是那只不知去哪里野的狐狸。 等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后,方应才转过头来,搬起藤椅跟着聂明池回了卧房。 聂明池的案上已经有一堆厚厚的公文,都是这两天没来得及处理的,但聂明池眼下不好活动胳膊,于是也就只能这样积攒着。 方应光是看着那厚厚的一桌案竹简就觉得可能要头秃,目光不由得朝饲主看去,却见对方头发依旧好好的,不但长而且直。 方应收起心中没来由的念头,在聂明池在床榻上坐下后又给他换药。 聂明池像是已经适应了药性,要是不扒开他衣服看那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你也看不出来他是个受过伤的。 方应发现饲主的忍耐程度也是超乎常人。 聂明池背上有的地方的伤口都能深到见白,但在给他上药的时候也没见聂明池吭一声,顶多就是在方应手重的时候轻嘶一声,说他谋杀亲王外就没别的了。 总之,方应这两天对聂明池的印象倒是改观了些,倒是在他那人模狗样的禀性下发现了些可取之处。 方应给聂明池换完上药之后,聂芜照例前来给聂明池检查伤口复原情况。 临走前,聂芜又给聂明池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随后身影没入夜色里。 聂明池像是躺在床榻实在没有困意,在方应将要歇息时便让他继续讲西游故事。 方应只能勉强赶走瞌睡虫,将软塌拉过来,再度给饲主讲西游,直讲到孙猴子大闹蟠桃会才睡去。 方应在饲主身边连续两天夜里都是这样度过,觉得自己都快有黑眼圈了,而反观连着好几晚上都貌似没怎么合眼的饲主却一切如常,白天照样精力充沛。 在无数次怀疑饲主是不是同属于正常人类的范围后,方应实在没忍住在聂芜过来时问他给饲主的伤药里是否有抑制睡意的成分。 聂芜给出的结果是:有! 方应于是蔫了。 在第四个晚上连着给聂明池讲西游故事的时候,方应在软榻上打着商量问道,要不咱们换个故事讲吧,反正你每次都能猜对后面的事。 聂明池给出的答案是不行。 方应直接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表示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白天伺候也就算了,夜里还要被迫陪聊! 问题是西游记这么长,后面还有九九八十一难,而每次他刚给聂明池讲了一点对方总能凭借强大的推理逻辑猜中下面的剧情,这就算了,聂明池还拉着他分析成因以及仙佛们的相互博弈。 逼得向来对政治不感冒的方应被迫听了一耳朵不说,连觉也睡得不安稳,梦里就差没被孙大圣当成妖怪打死了。 成功地晋升为熊猫眼后的方应,在聂芜诧异的眼神中飘忽着步子端着换下的绷带出去了。 聂芜奇道,他这是怎么了? 聂明池啜了口茶水道,兴许是夜里妖魔鬼怪故事讲的太多,做梦魇到了。聂明池绝口不提他拉着方分析西游的事。 聂芜总觉得自家主上这话有猫腻,但是也不知具体是发生何事,加上他还有事,在给聂明池诊完脉后便离开。 方应回来的时候聂芜已经走了,屋内只剩下一个聂明池。 陆离没过多久匆匆从外面走来,对聂明池道,主上,望北寨昨夜出现大火,不少人都葬身在火灾里!暗卫们虽然抢救及时,但人太多,只救下一部分人。 聂明池闻言立即搁下茶杯,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伤亡数目多大? 寨中原本有七十余人,眼下只剩下二十余人左右。陆离答道。 是我考虑疏忽,派去的暗卫只有五名,能救下这么多已是不易。聂明池皱眉道,你随我去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离应过。 聂明池正要出门,却感觉到衣摆被轻扯了下。 方应道,我要一起去,兴许能帮助发现些什么。 聂明池想到方应先前表现出来的一些敏锐直觉,遂颔首同意,带着他和陆离,另外加上玄黑的甲兵出了别院。 聂明池身上伤势还未全好,这次并未骑着大白马,而是坐了马车,让方应和陆离跟他坐在车厢内。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8) 方应见聂明池一路上都若有所思的样子,显然是在想着这大火的成因。 这大火虽然是在朔州司马前来拜访好几天后才发生的,但这个时间段终归敏感了些,其他流民还未找到,望北寨又发生了火灾。 别说是饲主,就是方应都能觉察出不对的地方。 方应去看陆离,发现他依旧是像往常那般沉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方应无聊之下,只好在风吹起车帘的时候去看外面街道上的景色。 等靠近城门口时,方应才觉察出自己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他一时没想过起来,等一晃神马车就过了城门口。 出了城门口好久,方应都没想起来自己忘记的那件事是什么,遂不再纠结。 到望北寨后,方应跟在聂明池和陆离身后跳下马车。 最先钻入鼻翼的是一阵烧焦味儿,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气味。 方应正要仔细分辨,却随着步履渐进看见一大片被烧黑的房屋,有些地面上还有人形的印记。 场景实在太过于触目惊心,让从来没怎么经历过灾难的方应好半天没缓过神。 不少男女老少都趴在火灾后的废墟前痛哭,他们大多面黄肌瘦,显然是聂明池起先提到过的流民。 有暗卫见聂明池带人过来,跟着其他同伴一起向聂明池告罪,说是没能护住这些人。 聂明池朝他们摆摆手,说是自己考虑不周,又见到他们身上有烧伤的痕迹,着手下的几名甲兵带他们到一边先去上药。 聂明池走到一位正抱着孙儿哭泣的老人身前。那老人见着他,依稀觉着有些眼熟,停下流泪。 老伯还记得我吗?聂明池蹲下身问道。 老人抱紧犹在流泪的孙儿,回过神道,你是前些天被捉上寨子来的人? 不错。聂明池道,老伯可否告知昨夜这寨子中究竟发生何事? 老伯见昨夜救下他们的那些黑衣人都站在聂明池身后,也明白过来聂明池并没有恶意,这才再度开口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大喊走水了。昨夜里又刮大风,火势蔓延太快,眨眼整个寨子就没了。要不是有那五位壮士,只怕我们这些剩下的人都难活啊! 聂明池用安抚的语气道,老伯不必担忧,我会安排地方让你们住下,不会让当地的封臣为难你们。 老伯也看出聂明池气度不凡,显然是有身份的人,感激涕零道,大人之恩,小人无以为报,特此叩谢! 其他人也听见聂明池的话,纷纷停止哭泣,都向聂明池的方向叩首言谢。 他们本是流民,逃出来后无处安身才在这望北寨落草为寇,却不想还有大人物不计前嫌收容他们。 方应看着面上犹挂着泪痕的寨中众人,不知是该叹息还是什么,最后只将目光投到饲主身上。 不管怎么说,饲主还是真心实意为百姓做实事的,除开平日里不着调了些,倒是和《朝天》里那位摄政亲王有些像。 同样都身居高位,忧国忧民,在遇到乱子的时候又敢站出去挑大梁。 只是朝天文里的朝代名称和地方称谓皆与这里不同。 否则,方应倒是会觉着饲主跟他想象中的《朝天》中摄政亲王的形象差不多。 方应也看过朝天网剧,但是里面的选角有问题,也不符合原著,虽然演技不错,但终归演不出那种感觉和气质。 聂明池回身,见方应像是在发呆,于是招手让他过来。 方应回神,走到聂明池身前询问叫他有何事。 聂明池问他,你有没有闻到除烧焦味外的另一种淡淡味道? 方应走近废墟堆闻了下,分辨出来,这是现代人很熟悉的汽油味道,只是在这个时代不知该如何称呼。 第13章 回原 方应略思索了下道,兴许是火油吧。 聂明池虽未听过这个词,但是从字面意思也理解了这是什么。他道,看来这大火烧得蹊跷。 聂明池转而令陆离和部分甲兵带着其他人先去安置,并仔细询问昨夜寨中究竟有何异状,一一吩咐过后,这才带着方应回到马车中。 聂明池一路上都沉默着,显然心情不好。 方应也没好到哪去,连看马车外风景的心思都没有。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直至回到别院的书房内。 聂明池端坐在矮案后等待着陆离传来的消息,方应则是静静候在一旁。 陆离回来已是半天后,对聂明池禀报道,据一名自称是山寨中小头领的男子说,昨日他们大当家的去了趟城外北郊后回来便郁郁寡欢,等到天黑的时候房里传来争吵声,像是在与人争执,随后不久房子便起火了,接着烧了整个山寨。 城外北郊?可有派人去查看?聂明池问道。 属下已经派人前去查探,目前还在等消息。陆离答道。 再多派些人去,以防万一。聂明池吩咐道。 陆离应下,快速离去。 方应看着陆离的身影离去,随后见聂明池拿起矮案上的一份竹简查看,没忍住道,你的胳膊上还有伤,不宜劳累。 聂明池道,总得做些什么,不然干坐着会着急。 方应仔细想想觉得也是,于是走到饲主身边从他手中取下竹简,又拿出先前见饲主用过的支架摆好,将竹简给他放在上面,才又退回一旁。 聂明池扫了他一眼,显然有些意外,不过这下确实方便许多。 聂明池看完竹简后问方应道,你可识字,能否帮我批阅公文? 方应想起方才看见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一片陌生字迹,摇摇头。 聂明池扬眉,像是全然没想到这一点,用有些诧异的语气道,可从你平日的一些谈吐看并不像是不识字的,不是吗? 方应也不知该如何给饲主解释自己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中生一下变成文盲的事情,总之只能说,世事变幻莫测,如露又如电。 方应想了想,决定用穿越人士那套忽悠饲主,兴许我是天纵奇才,生而知之? 聂明池含笑不语,笑得让方应不敢跟他对视。 也罢,聂明池见方应被他看得头都低垂下去,这才道,等到来日伤好以后我会教你习字。 方应霍然抬头,显然没想到这一茬,有些意外地看向他问道,真的? 比金子还真!聂明池失笑道。 方应内心已经雀跃得不行,但面上还是强装淡定。毕竟他还是多少了解这位饲主的,万一在他面前高兴地失态,只怕以后会没少受他嘲笑。 聂明池示意方应过来,换另一份竹简放到支架上,将先前看过的放到一旁。 方应照做,两人这般配合着,直到方应觉着自己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 聂明池注意到方应忽的煞白的脸色,又见他手捂腹部,遂问道,吃坏肚子了? 方应艰难出声,兴许是。 那就先回去休息吧,这几日也暂时可以歇息一下,我这边有聂芜和其他人照顾。 方应颔首,在朝聂明池行过礼后便快步离开。 方应一边走一边觉察到体内传来火烧火燎之感,只是与上次不同,这次还有股冰寒的气息在他体内四窜,冰与火两种对立的感觉在他体内互相交替出现,让方应额头直冒冷汗。 他心里总是预感有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要发生,一心想尽快回到给自己安排的卧房。 然而方应还没走出多远,到了必经之路上的一处假山洞下,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他发现自己扶着的假山内壁触感似乎变了。 方应后知后觉地朝自己与假山内壁接触的手看去,这才发现,入目的是一只小爪。 方应没忍住朝自己身后看去,果然看见了久违的毛茸茸狐狸尾巴。 方应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身惊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才不得不接受自己又变回狐狸身的事实。 但万幸的是他运气够好,刚好走到这假山洞下,否则要是被隐藏在暗处的暗卫看见他一个大活人忽然变成狐狸,只怕真的会被当成妖怪烧死。 变成狐狸身自然是不能再回自己的卧房了,但是恐怕也不能直接回去找饲主,万一那不能用常理推测的饲主觉察出不对的地方怎么办? 正在方应两难之际,听见有脚步声从假山外传来。 方应在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藏身的地方,只好背靠着假山,等待那人过去。 来人背着光,方应现在的身量又实在太小,根本看不到来人的脸,只能屏住呼吸等他过去。 然而,那人也不知是察觉到什么,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在方应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蹲下身将他捉起。 这是......狐狸?聂芜略带惊奇的声音传来。 方应一听要坏,连忙挣脱,奈何聂芜精通医术,很快就让手掌中的小狐狸安静下来。 等走到光亮处,聂芜才看清手中的就是自家主上口中那只最近不知跑到哪里去野的小狐狸。 正好,我要去主上那里,就顺带着把你带过去吧!聂芜将不能动弹的方应揣到行包的一个小兜内,举步离开假山。 方应则是内心差点没问候聂芜八百遍,将他放在满是毒物的行包内就算了,竟然还要带他去见饲主! 方应几次试图活动身体,却发现无效,最后还是决定佛系了。 佛系的方应被聂芜带到聂明池房中。 聂明池此刻正在批阅公文,聂芜见状前去道,主上如果觉得这些东西堆着碍眼可以让属下们前来帮忙,您说,我们来写就是。 聂明池嗯了声,放下手中紫毫毛笔。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聂芜行包间露出的一双紫色狐狸耳。 聂芜顺着他的目光,从小兜内取出已经佛系躺平的方应。 聂明池看着垂头耷耳的方应道,这不是我那只不知去哪里野的小狐狸吗?怎么,想起回来了? 聂芜接话道,属下是在假山洞中发现它的,也不知它在那里待了多久。 把它带过来吧!聂明池道。 聂芜于是将狐狸递给聂明池,聂明池伸手接过,将它放入自己怀里。 聂明池揉了把狐狸耳,见小狐狸没有反应,不由得问聂芜道,它怎么这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聂芜思考了下,摇头道,我只将它放在行包里而已,开始它挣扎了几下,我点了它一个穴道,目前应该解开才是。 聂明池不善的目光落在他的行包上,皱眉道,你那行包内都是毒物,下次离它远些,这狐狸通人性,兴许是被吓到也不一定。 聂芜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这才来给聂明池请脉。 聂明池边安抚着小狐狸,边将另一只手搁在矮案上让聂芜搭脉。 聂芜诊脉结束,对聂明池道,主上的伤只需在好生安养三四日便无大碍,只还是要少与人动手。 聂明池颔首,随后将小狐狸放到桌上,我发觉它体温似有些不正常,你要不也给它看看? 聂芜看了眼耷着耳朵的狐狸,伸手给它诊脉,须臾面色变得有些奇怪。 聂明池见状问道,怎么? 聂芜收回手道,这小狐狸体内除了我上次发现的炙阳之气,还多了一股冰寒之气。若是我没判断错,那冰寒之气是出自魔宗的! 聂明池沉默片刻道,你可还记得我将它带回来的前一日,我和陆离正在查的闵镇雷火? 聂芜回想了下,问道,可是当时因为一夜雷暴烧了整个山头的事? 是。聂明池道,当时雷暴的范围太大,又是夜间,闵镇不少镇民的房屋都受到损坏,我当时在附近的军营视察,于是过去看了下,结果在山上发现只有荒原才有的布料。后来又听人说镇上有猎户在烧焦的山上发现了东西带回家中。 荒原的布料?这雷暴与魔宗有关?聂芜问道。 应该是。聂明池接着道,我带人进入那猎户家中,才得知他从山上带回的是只完好无损的狐狸,但是当时他已经将狐狸交给镇上的一名商户。 那狐狸就是这只?聂芜看着狐狸身的方应道。 不错。聂明池摸了把狐狸毛,这狐狸当时被商户献给霍太尉手下为少帝搜罗民间珍奇异兽的内监,我于是带人截了下来。 原来还有这般渊源,那只怕这只狐狸对魔宗来说意义非凡,否则也不会闹出雷暴这般大的动静。 方应耷拉着耳朵听完他们的对话,这才了解饲主半路将他带走的起因。 聂芜道,听闻当日这狐狸原是由陆离带着进朔州城的,却在城门口时触发了护城法阵,想来也是因为这狐狸的缘故了? 聂明池嗯了声,所以后来我才会将它放在怀里带进来。 聂芜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聂明池怀中的狐狸,虽然实在看不出这狐狸有什么特殊的,但至少放在主上身边总比落到魔宗手里要好得多。 方应亦深感如此。他也见过魔宗的人,两相对比之下,他显然更愿意待在饲主身边,好歹对方至今为止还没有害他的心思。 那它体内魔宗的冰寒之气难道就是雷暴时沾上的?聂芜问道。 聂明池摇头,先前并未发现。 两人都陷入思考之中。 只有方应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第14章 消息(捉虫) 方应被聂芜放在矮案上施针,银针入体,只有几不可查的痛意,有柔和的力道在针脚附近蔓延开来,逐渐冲刷着方应体内两种缠绕的气息。 待得方应觉察出自己背上都出了一层细汗之后,聂芜收针,对聂明池道,这小狐狸怕是得要个两天才能恢复,不若我先将它带回去照看? 聂明池伸手将狐狸从矮案上取下来,放入怀里道,你照顾你那些毒物都怕来不及,它还是由我照顾吧。 方应闻言亦是点点头。 聂明池把狐狸头按下,像是又想起什么,对聂芜道,我之前说要教这狐狸画画,但眼下行动不便,左着你这两日还总要过来,不如顺带着帮我教教狐狸如何? 聂芜看向狐狸的眼神染上诧异,教狐狸画画? 不错,这样好让它能与我沟通。聂明池道。 方应瞬间回想起初见时的糕点石头之争,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忍回顾。 聂芜奇怪地看了两眼狐狸,此刻除却见到这狐狸舒适地蜷缩在自家主上怀里,也没看出别的什么来,怎么都觉着是自己不小心当了冤大头。 但想到这是聂明池的吩咐,聂芜道,既然如此,属下遵命就是。 聂明池颔首,让聂芜先下去,等狐狸完全好了之后再来帮忙教导。 聂芜走后,聂明池又着人进来,带着狐狸先去清理,自己则是让人取出一套换洗的衣服。 方应正有些奇怪,随后发现饲主雪白的衣衫上有不少泥色的小爪痕迹,这才发现那是自己爪子印下的。 想起饲主的洁癖,方应心里嘀咕,也不知是真的洁癖还是假的洁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扔出去。 下人给狐狸洗净后便用柔软的锦帕给它擦拭皮毛,方应隔着屏风,看另一边饲主的动静。 聂明池已经换了身衣裳从屏风内走出来。 方应看了眼他衣袍的样式,有些怀疑饲主是选择困难症候群。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9) 就他目前所见到的来说,饲主的每件衣袍款式都差不多,都是清一色的素色或者雪白,样式都是朴实无华,不带任何刺绣,袖摆宽大,只腰封的颜色略微深上一些。 聂明池走到狐狸身旁,观看下人给它擦还没干透的毛发。细看之下发现这落水后的狐狸似乎看起来极有喜感,没忍住笑了下。 方应并不知饲主在笑什么,但是也直觉出肯定与他目前的外貌有关。 方应想起自己曾养过的那只中华田园犬,它那通身的毛每次一见水都说不出地狼狈和好笑。 眼下他亦是一只毛茸茸的狐狸,皮毛见水自然会显得狼狈非凡,落水后观感肯定不怎么好,想来还是有些丑的。 方应别过头去,简直不想再理这位喜欢看热闹的饲主。 下人很快就给狐狸擦拭完,拿着锦帕和木盆退下。聂明池走过来抱起狐狸,将它放到矮案上,与自己平视。 先前的小窝是怎么回事?聂明池忽的问道。 方应反应过来,饲主这是要问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心下有些后悔当初表现得那么通人性。 方应决定装傻扮愣,遂摇了摇头。 聂明池又问,这屋子里当日有人翻窗进来的痕迹,那人是谁,可是他将你带走? 这个问题让方应纠结了一下,他有些难为地看了眼饲主,接着想起就算他想隐去自己化成人形的那一茬,只说是魔宗的人带走他,他又逃了出来,也很难表达清楚。 方应想了想,用爪尖蘸水,在矮案上画了一个图案。 聂明池认出,那是魔宗的标志。 聂明池兴许是终于想起眼前的是只不会说话的狐狸,也便没再盘问,而是过来将狐狸抱起,走向床榻。 方应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才发现夜色已深。 但他的小窝呢?为什么不放他回去? 聂明池按了下怀里想要挣扎的狐狸,像是猜到它在想什么,开口道,你的小窝还没来得及重做,这两天你先将就一下睡在床榻上,等过了阵子回到中州就给你另外安置小窝。 方应反应过来饲主这意思,但眼下又没有自己的小窝,只好暂时妥协。 聂明池见狐狸安静下来,于是带着它走到床榻边,将它放在一角,随后熄了灯。 黑暗里,方应翻过身看见饲主的五官轮廓。 这点细碎声响并没有逃过聂明池的耳朵,他问道,睡不着吗? 方应随后听见他道,不若我给你讲最近听来的一则故事如何? 方应心下升起不妙的预感,还没来及阻止饲主,就听见对方悠悠地讲起了方应前两天说过的西游。 方应:...... 聂明池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又娓娓道来,兼着简明扼要,单论讲故事的水准比方应高出不止一截。 只是同样的故事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各种阴谋论的大集结。 让方应听得险些怀疑自己当初给他讲的八六版西游到底是不是这样。 方应在聂明池讲的时候内心一直没停止吐槽,但很神奇的是,在聂明池的声音中方应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方应再睁开眼的时候被人摸了把耳朵,正要伸手去拍人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狐狸身,而那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饲主。 想起睡前那变质的西游故事,方应没忍住在饲主的膝盖上拍了下。 聂明池原本正在用早膳,见方应醒来,笑道,醒了? 方应不想理他。 聂明池也想到大概是昨夜的故事讲得太吓狐狸了,也没同它计较,只提起狐狸身子将它放在一早给准备好的瓷盘前,给它盛好小粥菜食。 方应肚皮打鼓,抵不过食物诱惑,于是暂时决定同饲主休战,自己开始用早膳。 变成人身后连着几日都是他伺候这受伤的饲主,眼下风水轮流转,竟莫名觉得还是狐狸身好,但想起这个身子的诸多不便,只好感慨万事有利必有弊。 感慨完的方应专心用吃食。 而聂明池则是给自己盛起一碗小粥,似是胃口并不怎么好,像往日一样不咸不淡的啜着。 相比之下,方应的胃口显然就比聂明池好上太多,不多时,整个桌面上的早膳大都进了他肚皮里。 方应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陷入了深思,又去看看聂明池,发现两厢对比惨烈。 这才想起聂明池跟前的都是平日的量,只在靠近他这边的要多上许多。 想到自己真的成了饲主口中比他吃得还要多的狐狸,方应陷入了莫名忧桑中。 聂明池看着四十五角度仰望房顶的狐狸,并没在房顶见到有什么稀奇的东西,走过来用方帕给狐狸擦完嘴角,随后将它放到怀里走向书房。 到书房后,方应从衣物间探出头,先是看见矮案后奋笔疾书的聂芜,他的面前放有厚厚的一沓竹简。 还有几名同样书生模样的男子在奋笔疾书,面前案上同样是厚厚的一沓竹简。 见聂明池进来,几人都连忙起身,朝聂明池行礼,随后才注意到他衣物间的小小紫狐。 主上真是稀奇这狐狸,走到哪儿都不忘带着!聂芜打趣道。 其他几名书生模样的下属闻言都轻笑起来。 他们都是大老远从中州赶过来的,一过来就被聂芜塞了一怀的公文,也一早都听说主上跟前有了个狐宠。 聂明池像是见惯了他们的打趣,故作威严道,嫌公文还不够多是吧?我卧房里还有厚厚一桌案。 几人和聂芜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的苦笑,这才都又各自坐了下来,苦大仇深地应对面前小山似的公文。 摄政亲王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光是看着这些公文他们都觉得要头秃,更别提主上让给顺道批阅了。 聂明池似是很享受这几个平日里没个正型的下属们也来受受公文的荼毒,很是悠哉地走到主位上,随即取一份竹简放在支架上,又将狐狸放在案几一侧,专心看起竹简。 方应看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像是成了书房内唯一无所事事的人,反省片刻后决定还是继续当一只混吃等死的普通狐狸。 毕竟忧国忧民这种大事还是能者多劳,他一只狐狸也帮不上什么忙。 窗沿被轻扣的声音传来,方应循声看去,发现那是一只木制的飞鹤,形状精巧。 飞鹤飞到聂明池跟前落下,随后在方应诧异的眼神中弹出一小块帛书落到聂明池案上。 其他人跟着聂明池停下毛笔,聂明池拿起帛书查看,看完后对其他人道,流民的事有眉目了。 其他人眼中传来欣喜的神色。 方应则是乘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挪动身子走到飞鹤身旁,用爪尖轻轻扣了下飞鹤外壳,发现这的确就是一个木雕。 却没成想这飞鹤竟然转过身来看了眼方应,惊得方应差点没从案上掉下去。 方应拍拍受到惊吓的心肝,保持着敬畏心远离了飞鹤。 聂明池余光注意到被惊吓的小狐狸,伸手将它按到怀里,叮嘱道,不认得的东西就别去乱动,好奇心害死狐狸! 方应:......竟然还有几分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方应:史上最倒霉穿越get 第15章 灵矿(一) 聂明池见狐狸受教,这才满意地转头,将手上的帛书传递给聂芜。 聂芜接过后,待得看完又霍然抬起头,竟用阵法封掩住山洞,好大的手笔! 当世的阵师传承本就寥寥无几,若是按着这条线查,兴许还能找出些线索。聂明池轻扣桌案道。 其余几人本就不是个能闲得住的性子,听着两人在这里打哑谜,都没忍住朝那块帛书上瞄。 方应亦是好奇,正要抛下那只不知是不是活物的木头飞鹤凑到聂芜案子上看,才骤然想起自己不认识这个朝代的文字。 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捞起,放入怀中。 聂明池捋着狐狸毛,等到几个属下都闹得差不多了才再度开口,北郊那块地方定然是有什么东西,但眼下的问题是要找到能够破开阵法的阵师,你们可有推荐的人选? 见其他几人的目光都朝自己看来,聂芜无奈摊手,若是问我医道毒道自然是清楚的,但这阵道我就无能为力了,就是找一个墨门的在这层面都比我厉害。 墨门主修机关道,只怕也无法胜任。常山杜家精于此道,不若派人去请他们前来。其中一人建议道。 聂明池摇头否决,常山距离此地太远,如若那山洞里困的真是流民,只怕等杜家人来尸骨都凉了。 主上又如何会猜测那余下的失踪流民会在山洞中?聂芜问道。 猜测而已,只是在去大火的望北寨时听见一些事。聂明池皱眉道。 朔州此地历来是兵家重地,帐中军师多学习演兵布阵,想来也有曾入阵道的,不若寻人去找找?一人片刻后建议道。 聂明池颔首,算是赞同这个说法,说起军师,我倒是认识一位,不若我先去问问他。 静静听着众人对话的方应这时反应过来,饲主说的可能就是马厩中的那位老人。 聂明池抱着狐狸离开书房,身后跟着聂芜。两人一狐来到马厩。 方应看着自己曾经上工的地方,说不出怀念,心里只有复杂。 他们并没有在这里见到老人,聂明池想到老人也许是去了仓库,于是带着狐狸和聂芜在一旁等待。 没过一会儿,老人出现了,手里正提着一桶水。 聂明池见了,将狐狸揣到怀里,正欲从他手中接过木桶,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有伤,于是换做聂芜走过去帮忙。 老人并没有推辞,像是已经见惯,只佝偻着腰跟在聂芜后面。 方应在衣物间探出头,别头向马厩内看去,果然看见了独自美丽的大白马。 大白马原本正高冷地站在马群中,像初见时那般鄙夷着身边的同伴,没有注意到衣物间的方应,倒是留意到自家正靠在栏杆上的主子。 大白马欢快地嘶鸣一声,聂明池注意到它,走过来伸手摸摸它的头。 大白马眯起眼,享受自家主子难得的熨帖,却紧接着视线对上自家主子衣物间的一双小眼。 咔!大白马惊了一下,浑身僵住,像是受到莫大的惊吓。 它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主子,怎么也不敢接受聂明池有了爱宠的事实。 方应见到大白马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再看看自己的狐狸爪,隐约猜到大白马可能觉得自己地位不保,于是探出一只狐狸爪跟着摸摸大白马的头。 大白马还没从惊骇中彻底回过神来,随后闻见一阵熟悉的气息,仔细分辨来源后竟然发现是从那小狐狸身上发出来的。 动物对气味最是敏感,方应果然见到大白马看向他时的戒备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疑惑。 大白马又伸头蹭了下方应的小爪,像是在确定什么,但又像是不确定。 聂明池见聂芜已经帮老人把水提到目的地,又轻轻拍了下大白马的头,这才带着狐狸转身走开了,浑然没注意到这一狐一马的眉眼官司。 聂明池走到老人跟前,先是恭敬地向老人行了一礼。 老人见了,也看出他大约是有事前来请教,遂直接道,亲王殿下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聂明池恭敬道,城外北郊一山洞被阵法所封掩,特来求助张军师。 北郊?老人愣了下,可有说是具体什么地方? 聂明池见他神色有异,多问了句,北郊那里难不成有什么东西? 老人手捋胡须,沉吟了下道,那里的确有东西。你可听闻过厉帝年间的十大禁令?那北郊有一座灵石矿,是厉帝当年下令禁止后代开采的。开始的几十年还有人看守,等到后来就荒落了。 聂明池皱眉,十大禁令他也曾听说,这禁开采灵石矿令便是其中一条,但却不知就在这朔州城外就有。遂问道,那您言下之意那山洞可能是厉帝年间留下的? 老人摇头,那倒不是,那矿洞一早都被厉帝派出的大能们复原了,现下是不可能有的。只是我想,若是那一块儿有什么事,定然是有人又对灵石矿动了心思。 此事可是朔州中人皆知?聂明池问。 并非,也只有我们几个老不死的知道罢了。老人摇头叹息,不过,你既然来问我了,我便随你去看看,图个安心。 聂明池见老人有意相助,于是为他引路,并让聂芜跟上。 没走几步,聂明池听得老人道,你这狐狸看起来倒是极有灵性。 聂明池闻言笑道,这狐狸确有几分通人性,就是有时气人了些。 老人笑笑,又看了眼衣物间的狐狸,道,这些年灵气衰微,灵物也越发稀少,人心也不古,不然也不会有各派林立,百道争鸣之局面。亲王殿下福泽深厚,有灵物相助,自会逢凶化吉,这是天意,也是民心。 聂明池看了眼老人,随后朝他恭敬一拜,继续引路。 方应自打老人望过来的时候就钻回衣物里,现在听着老人的话觉着一头雾水。 他只听过百家争鸣,倒是没听过百道争鸣。 想不通,方应也没再去纠结,而是重新从衣物间探出头来,看着老人的佝偻背影。 老人若有所感,回过头来朝方应笑了笑,复又转过头去。 方应其实是比较怕对上老人的双目的,毕竟他眼前身份尴尬,而老人的目光又像是能看透一切,直到人的心里。 抵达北郊的时候已是下午,不少浑身玄黑的甲兵正围在山脚。 方应从衣物间看去,发现那里不止有甲兵,还有训练有素的大型犬,看起来像是用来寻找东西用的。 第16章 灵矿(二) 入目是一处秀丽葱翠的山峰,在周遭环绕的峰峦中显得格外出挑,放眼望去根本见不到他们先前所说的山洞口。 方应被聂明池带着走到山脚跟前,在某处停下。 劳烦张军师了。聂明池道。 老人摆手,示意他和其他人退到一旁。 聂明池于是跟着其他下属退后,遥遥望着老人的动作。 方应视力好,在聂明池怀里也看得清老人的一举一动。很快发现老人结起繁复手印,面前空地上随后出现一个水色的圆阵。 水色圆阵逐渐放大并移动到山脚某处,方应这才看见他们说的那个山洞。 山洞看起来挺宽敞,应该能够三个人一起通过,只是在山洞前有土色大圆阵阻挡着。 方应见那水色圆阵叠到山洞前的大圆阵上,并没有什么冲突和碰撞,就那样融了进去,土色圆阵在水色冲刷下消失于无形。 老人收手,退后一步道,可以了。 聂明池对身后挥手,便有浑身玄黑的甲兵带着獒犬向山洞内走去。 聂明池走到老人身前拱手,辛苦您了。 老人道,不碍事。这布阵的人手法一般,破解起来也不费什么工夫。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聂明池颔首,安排聂芜送老人回去。 方应见老人这么快就要走,没忍住看他,却不想老人竟走过来轻按他的头,被带回中州前,可以来找我老头子玩玩,我这年纪大了,就喜欢些小动物! 聂明池替不会说话的狐狸答道,自然。 方应也是极通人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去。 老人被这对主宠逗乐了,朗笑着离开。 方应目送老人离开,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老人,虽然的确怕看他那双眼睛,但是对方给他的感觉很像是位邻家老爷爷。 聂明池见狐狸耷拉起耳朵,摸了下狐狸耳朵后道,到时会去看张军师的,别没精打采的,嗯?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10) 方应点点头,将身子缩回一部分。 聂明池和其他一部分人等待着山洞内传来的消息,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有甲兵带着饿到皮包骨的几人从里面出来,他们的衣衫破旧,皮肤看起来像是许久没见日光,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方应从衣物间探出些身子只看了一眼就没再敢看,生怕自己晚上梦见恐怖片。 一名甲兵走上前来给聂明池汇报山洞里的情况,里面有不少黑色的晶石矿脉,但已被开采不少。那些人很聪明,临走前将所有脚印和踪迹都掩盖地极为干净。属下们还在一处空旷的石室内发现了些被关押的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失去记忆。在石室的内壁上还发现了醉忘蝶的茧,想来有人刻意让他们吸进醉忘蝶的磷粉才会这样。 聂明池蹙眉点点头,示意他先与其他人等候在一旁,等待着其他人出来。 又有其他甲兵陆续带着这样形容的民众出来,等到最后人出来的差不多了,甲兵们统计后这些民众的数目足有几百人之多。 没有其他人了吗?聂明池皱眉问道。 一名甲兵答道,属下们还在里面的一处断崖下发现不少堆积的尸体,目测有数百具。 聂明池叹了口气,揉揉眉心道,罢了,先把这些人都带下去安置吧! 那甲兵领命下去,跟着其他同伴带着剩下的民众向朔州城内走去。 陆离走上前道,主上,那些民众可是失踪的流民? 聂明池疲惫道,应该没跑了。只是不知这次又是谁这么丧尽天良,干出这种事。 陆离沉默了下道,可是会与中州有关? 聂明池道,是与不是,等过阵子回了中州就知道了,找着流民才是最要紧的。 陆离点头,那余下这些流民是否要移交给朔州处理? 本就是他们的分内事,这时候再不出来揽摊子,估计他们都别想在这朔州待下去了!聂明池摆摆手,你也跟去看看,免得他们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陆离领命后,翻身上马,亦向着朔州城内赶去。 方应此时才真正明白了草菅人命这个成语,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听得胆颤心惊,到最后聂明池最后对陆离说让他回城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聂明池方从先前得知的消息中脱身,眼下又见自家小狐狸耳朵尖儿再度耷拉下来,心里阴霾倒是散去一些。 他伸手抚着狐狸耳朵道,不必难过,善恶轮回终有报,这些人如此,也是他们的命数,死亡有时又未尝不是解脱? 方应点点头,靠着身后,借饲主的玉兰香气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 聂明池看了眼宽敞洞口吩咐道,用巨石封上,再派人去找常山杜家的人来加上封印。 流民的事至此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聂明池原本早已完成视察的政务,只是因不能放下流民的事迟迟盘桓在朔州。 此番事了,不日聂明池也将要离开,与属下们同回中州。 聂明池掩去心下思绪,抱着狐狸离开,登上来时的马车。 马车悠悠而动,很快到了城内别院,聂明池将狐狸放到床榻上,自己拿起案上的公文查看。 方应从被褥间抬起头,看见聂明池轮廓儒雅的侧脸。 虽然饲主不说,但是方应还是能觉察到对方内心并不好过,但是他也没办法出声安慰,毕竟他现在只是狐狸。 而且,饲主看起来也并不像是需要安慰的人,这不,还没过多久就能专心投入工作。 方应收回目光,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待在被褥间,但并睡不着,看看天色才察觉外面天刚黑。 方应于是从床榻跳落到地毯上。 他发现自从这次变回狐狸身后,自己对这个狐狸身的掌控程度就高了许多,除却走路外,已经可以做一些简单的跳跃。 方应悄咪咪探着爪子走到聂明池身后,想着要怎样给饲主一个惊吓。 没成想,刚走到聂明池身后就听得身前那人道,不好好睡觉,跑下来作甚? 方应见聂明池头也不抬地道,心下诧异,这人怕不是真的背后长有眼睛吧! 然而盯着聂明池的背影看了老半天,方应都没看出什么,只好走到聂明池的矮案前。 聂明池从支架后的公文中抬起头,见状问道,饿了? 方应摇头,其实他只是自己太过无聊。 聂明池放下紫毫笔从矮案后起身,走过来将狐狸抱起,道,等过段时间回了中州就有小动物陪你玩了。祯儿养有一只虎崽,比你看起来还要小些,兴许你和它能处得来。 虎崽?方应瞪大狐狸眼。 竟然还有人养老虎这种大型猫,这得是什么样的勇士? 而且狐狸可是老虎的口粮,哪怕那只是个虎崽,那也有着与生俱来的物种优势啊衰! 再者那祯儿又是谁,他好像听饲主提了不知一次。 聂明池捋着狐狸毛回到坐席,将狐狸放到矮案上,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老虎微雕给狐狸玩。 对了,你那只银铃铛呢?聂明池正要落笔,却想起这桩事来。 方应被这没来由的一问问住,这才想起自己当时怕铃铛的声音吵,在去马厩上工的第一天就将铃铛放在当时住着那屋的枕头下,后来也没戴过。 若是没人发觉,想来现在应该还在那里。 但这定然是不能给饲主说的,方应选择假装没听见。 聂明池瞧见狐狸耳朵分明竖了竖,却专心玩自己爪间的老虎微雕,摆明是假装的。 聂明池也没在意,左着是个铃铛,等回了中州再换个就是。 方应见聂明池没有再追问的意思,松了口气,这才仔仔细细观察起爪间的这个微雕来。 这个老虎微雕神态可掬,并不像方应见过的那种猛兽模样,倒是有丝说不出的可爱。 连额头上那小小的王字都刻了出来,足以显现雕刻者技艺之高超,也不知是出自于何人之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方应:祯儿是谁,叫的如此亲热? 聂明池:你猜? 还没出场的少帝:小婶婶,看我!看我! 方应:? 第17章 烟波 窗外下起迷蒙烟雨,窗内聂芜正给聂明池进行复原前的最后一次检查。 主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但中州路远,主上若是选择明日动身怕只能坐马车。聂芜收回手道。 那便坐马车。聂明池答着话,目光却看向一旁案几上刻苦用功的狐狸。 方应正努力辨识竹简上的三个大字,然而看了大半天也没能分辨出个子丑寅卯来,眼前都开始发晕。 聂明池走过来问道,如何? 方应摇摇头,四爪趴在案上,只觉心累至极。 说来自打聂芜依着饲主的吩咐给他教习绘画后,便开始日常嘲笑狐狸的画作。方应最后忍无可忍怒怕狐狸爪,又跳到竹简上指着繁复篆字,表示自己要学这个。 聂明池倒是一直在旁边批阅积攒的公文,只偶尔看看热闹,也不搭话,就由着这两个将书房里闹得鸡飞狗跳。 开始教狐狸认字后,聂芜倒是没笑了,只是神色日渐崩溃,嘴越发碎了些,有着朝老妈子发展的势头。 聂芜看看这狐狸连三个常用字都分不清,内心里其实是崩溃的,但主上都彻底复原了,他也该及时甩锅才是。 为避免再次当了冤大头,聂芜道,主上,这狐狸要不还是由您来亲自教吧? 聂明池听出聂芜语气中的讨好和谄媚,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没脸没皮的手下竟然这么快就对一只小狐狸甘拜下风。 聂明池扬眉,安慰他道,可孤觉着你教的不错。 聂芜就差没直接给聂明池跪下,神色悲痛欲绝,主上,您发发慈悲!属下以后再也不敢多话了。 聂明池扶起他,敛去唇畔那丝没晕开的笑意,也罢,你先回去收拾行装,这狐狸由我来接着教便是。 方应还在跟那三个字较劲,听见扑通一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等到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聂芜已经一溜烟似的跑了。 聂明池看着丝毫不知晓自己已经气走一位老师的狐狸,没忍住笑意,走来将它从案上抱起。 方应听得饲主道,先去用午膳,等回来再继续。 方应于是被聂明池抱着走了,但奇怪的是聂明池并未在自己房内用膳,而是拎起一把竹伞带着他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片开阔的湖面,湖面上有着迷蒙烟雨,遥遥望去烟波渺茫。 湖面上有一条直通湖心的长廊,隐隐约约有个亭子若隐若现。 方应见饲主撑着伞走上长廊,来到湖心亭。 湖心亭四周有纱帘垂落,只正对着长廊的这边挽起一部分。 有下人正在亭内布菜,摆好酒水。 四下无风,只有浩渺烟波,连远方的芦苇丛也变得缥缈。 聂明池将竹伞放下,抱着狐狸坐在亭内石桌旁,却也不见动筷,看样子像是在等着什么人来赴约。 不大一会儿,见下人引着一人走上湖畔那头的长廊,方应看过去,觉着那个佝偻身影有些熟悉。 待得那人走到湖心亭内,聂明池起身招待他,张老,请。 方应这才明白过来,聂明池等着赴约的人就是那位马厩中的老人。 张老,也就是张军师此番倒是并未推辞,而是径直坐下,亲王殿下可是要动身回中州了? 聂明池颔首,不错,明日就会动身。 张老捋了捋胡须,早些回去也好,这朔州终归不是亲王殿下的久留之地。少帝年幼,须得要亲王殿下尽快回去帮扶。 聂明池笑道,那小子倒是没那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张老闻言点头,少帝虽年幼,却也的确聪慧,只可惜心思都不在朝政上。 这两年已经好多了,只他生性如此,也不是那么容易改的,总得一点点用时间磨。聂明池道。 张老复又点头,似是想起另一事,亲王殿下的变法可还在继续? 聂明池点头。 张老闻言微微皱眉道,祁风延续七百余年,先王旧制早已深入人心,许多利益都成了世袭。纵然旧制有些重重弊病,但却能保证国祚延绵,总有它存在的道理。殿下近两年的新法我也曾听闻一些,只怕会触及旧制,动摇祖宗根基,亲王殿下还是切莫操之过急,任何法制条文总要经过时间检验。 学生受教,聂明池抬头,不知张老可否愿意再入明渊阁,学生愿以上学士之位迎之。 张老摆手拒绝,一早说了,这天下而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这糟老头子就不参与了。你若实在想让我张家人再入朝堂,便在回中州之后去找我前年去那里的侄孙,他名唤张用,身系我毕生所学,兴许可以帮到你。 聂明池听得他如此说,倒是放松下来,他轻摸着狐狸毛,询问道,张老可是还在记挂着前朝之事,为当初敬帝的作为寒心? 方应抬头各自看了两人一眼,他自然不会以为饲主口中的前朝指的是另一个朝代,再结合敬帝这个称谓,很明显指的就是先帝时期发生的事。 听这意思,是那敬帝也就是饲主的老爹做了什么糊涂事,也难怪饲主会一直对张老如此敬重和礼贤下士。 张老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湖面上的浩渺烟波,说不记挂,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我张家几十余口人连同我那没来得及出世的孙儿都死在流放路上,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下我和那个侄孙。 聂明池沉默了片刻,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张老接着道,我知亲王殿下有心为张家翻案,但这毕竟是前朝之事,别说是证据寥寥无几,又牵扯众多,殿下还是不碰为好。 聂明池默了默,是我聂氏皇族对不起张家。 张老摆手,转而对聂明池道,我见那狐狸面善,不若让我来抱抱,刚好也有个小礼物要给它。 聂明池低头看了眼狐狸,见它并无意见,便将它放到张老怀中。 张老先是学着聂明池先前的样子轻捋狐狸毛,过了会儿从衣物间取出一小枚银质长命锁。 方应看着张老将那长命锁给他戴到脖间,低头细瞧。 这长命锁显然有些年份,看起来并不如何崭新,在正中位置上还有两个小字,方应刚学过那个字,那是明净二字。 方应抬头看张老,希望他能够解惑。 张老捋着胡须笑道,那是我孙儿的小字,便给予你如何?愿此锁一生随你,此心明净,不染浊尘。 方应又对上老人那双仿若能洞察万物的眼,只是此刻里面满含笑意,像极在看没懂事的小辈。 想起这长命锁原本是要给张老未出世的孙儿的,方应觉着说不出的沉重。 只点点头,心里却像有什么东西堵着。 张老满意地捋须,将狐狸又递给聂明池,这酒我收下,菜便不动了。 张老像还在军中那般拎起酒壶尝了口,上好的中州琼花酿,亲王殿下有心了。 说完,他便不做片刻停留地起身,带着酒壶走向长廊,没过多久就消失在浩渺烟波里。 方应听着头顶传来轻叹声,也跟着一声叹息。 不知是因为张老的过去,还是因为长命锁上的两个字。 第二日一早,聂明池抱着狐狸进入马车中,跟下属们踏上前往中州的路途。 作者有话要说: 朔州这部分比想象中写得长了些,但中州才是重点,后面的事都发生在这里。 # 卷二 皇城 第18章 皇城 马车悠悠晃荡一路,方应被一只手盖在头上,朝着中州方向进发。 中州距离朔州有上百里路,坐马车少说也得小半月时间。沿途的颠簸方应并未体会到多少,倒是发现饲主一行人走走停停,根本不像是好好赶路的模样。 好几次,方应看见聂明池同路上遇见的老伯农户搭话,随和的简直不像是一位亲王。 几番下来,方应已经习惯这支队伍前行的节奏和不那么地道的摄政王。 就这样赶了快半月的路,众人来到一处小镇前。这里距皇城仅有三十余里,修整过后,一行人就要继续上路。 就在聂明池即将抱着狐狸走下马车时,队伍前方传来一片异响。 陆离这时策马从前方而来,主上,前方有人拦路。 为民请命的?聂明池扬扬眉。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陆离道。 聂明池于是抱着狐狸下了马车,走到队伍最前端。 队伍最前端一名盲眼青年正盘腿拦在队伍前面。 只见他约莫二十上下,大半的白绫覆盖住他的面颊,露在外的五官皆是清秀。背上背着把灰布包裹的长剑。 等到聂明池走到他对面时,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阁下可愿意用这狐狸在我这里交换一样东西?盲眼青年问。 聂明池似是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你看得见? 看得见又如何,看不见又如何。盲眼青年回答道。 方应正在聂明池怀里,闻言看向那盲眼青年。只见青年不动如山地在那里坐着。 聂明池揉了下狐狸头,你想要这只狐狸? 是。盲眼青年应道。 可这是本王的爱宠,万没有让给他人的意思。 聂明池正说着话,方应眼尖地瞧见盲眼青年从怀里取出一本书。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11) 你是要拿这本书与本王交换?聂明池扬眉。 不错。只亲王看起来并不乐意。盲眼青年说着,又将书本收回怀里。希望来日,亲王不要后悔就好。 盲眼青年说着,站起身来,出人意料地退到一旁,给聂明池他们让开了路。 本王所做的决定,断没有后悔的道理。聂明池朝盲眼青年道。说完,便朝着队伍中央的马车走去。 方应在他怀里,没忍住看向那盲眼青年。不料那青年若有所感地朝他望来,嘴角还噙有淡淡的微笑。 方应被惊了下,缩着头躲回聂明池怀里。 上了马车,见盲眼青年还站在路边注视着马车的方向,方应只觉得世事千奇百怪,还有人用书本换狐狸的。 聂明池见自家小狐狸还趴在车窗边看那盲眼青年,伸手将它的头按回来,正色道,你怕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方应:? 聂明池给它分析,若不是看上,怎会如此依依不舍? 方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似乎是有点过了,不过好奇心人皆有之,更何况那盲眼青年看起来有一股神秘的气质。 聂明池见小狐狸进入了自我反思,觉着差不多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马车悠悠而动,那盲眼青年还在路边站立着,直到目送队伍消失。 一连行走数日之后,众人终于抵达中州皇城。 城门的匾额上挂着中州二字。这两字方应正好识得。 说起中州,方应就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并未反应过来究竟为何耳熟。等过了好一会儿,队伍开始依次进城才恍然想起,《朝天》中一切的故事可不就是发生在中州。 他想起饲主曾经提到过天下五州,地理背景说起来和《朝天》设置很像。 兴许是方应盯着那牌匾发呆的时间太久,聂明池伸手弹了下狐狸头,想什么呢? 方应摇摇头,只是名字像,也说不上来什么不对。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那个中州,等自己在城里待上一段时间自然会知晓。 刚进入城门,就见到街道两旁夹道欢迎的百姓们,越接近皇城,则人越少。 等到了皇城根的时候,远远看见有一群人等候在正门前。 为首的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 方应全程被按着头,没能看清四周的景象。这下到了皇城附近,好不容易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还未注意到四周景象,就被一道目光锁定。 方应循着视线看去,结果看见一只毛茸茸的虎崽。它正窝在一名少年怀里,双目灼灼地望向小狐狸。 小狐狸方应先是激灵了下,随后才自我安慰这是一只虎崽,构不成什么人身威胁。 方应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会养一只虎崽当宠物,目光没忍住向抱着虎崽的小少年望去。 小少年一身黑色衮服,上绣有五爪金龙的纹样,显然身份不凡。再看那长相,生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唇红齿白,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少帝聂祯似是注意到这注视着自己的小狐狸,朝它看来。 又见这小狐狸安安心心窝在聂明池怀里,想到这应该就是皇叔新近收养的紫毛狐狸。 不过这毛发看着真软,想来手感一定不错。 方应还在偷偷扫过跟在小少年身后的人,没注意到少帝这边的动静,不知对方已经决定等会蓐狐狸毛了。 方应的目光很快被一位银甲将军吸引。 银甲将军露在外面的脸并非想象之中的刚毅,相反,带着些儒雅,五官俊美,剑眉星目,眼底是一汪寒潭。单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方应将这人的外貌对比了下聂明池的,发现对方竟然不居于下风,一时有些诧异。 不过两人全然是不同的风格。一个潇洒朗阔,一个儒雅俊朗。 这人是谁? 方应抬头去看聂明池,希望他能够给自己解惑。 聂明池像是没有收到自家狐狸的疑惑。早在进入城门的时候,他们就将坐马车换成了骑马,此刻,聂明池将狐狸熟练地往怀里一揣,翻身下马。 吾皇万岁万万岁!随着聂明池的行礼,周围响起行礼之声。 平身。少帝应过,示意众人起身。 原来是皇帝。方应心道,怪不得会着绣有五爪金龙的衣服。他绝对是当狐狸的时间太长了才忘了这基本的常识。 众人起身后,少帝忙迎了过来,皇叔一路辛苦了。 聂明池眉头微挑,怎么出去一段时间后这小子突然懂事了,难不成是太学新引进的夫子们教的东西起效果了。 正在聂明池思索的时候,怀里一沉,低头一看,怀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胖滚滚的虎崽。 聂明池正觉着少了什么东西的时候,方应正被少帝抱在怀里蓐毛。 其他跟在少帝后面的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聂明池回过神,见自家小狐狸正哀怨地看着自己,连忙伸手去捞狐狸。 深刻明白自家侄儿脾气的摄政王眼疾手快,乘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快速地将怀里的爱宠换回来。 方应回到温暖舒适的怀里,用爪子探向自己的头部,刚好一个手滑,摸下来几根紫色的长毛这是刚才被蓐掉的。 方才少帝的手劲略大,也不知有多少这样被蓐掉的毛。 方应一想起来就觉得后怕,要是对方手劲儿再大一点儿,他怕不是要脱毛。 少帝被抢了狐狸后一直闷闷不乐,眼巴巴地看向自家皇叔。 奈何聂明池不为所动,说起正经事,陛下,回宫吧。 少帝看了看天色,发觉已是黄昏时分,再不回去就快过了宫禁时间,另外朝臣们也该回去了。 少帝虽然爱胡闹,但也晓得轻重,闷闷地嗯了一声。 又遣散朝臣,只留下那银甲将军和几名宫侍陪在身边。 霍少将军还不回去吗?聂明池问。 臣护送陛下和亲王回宫。霍白城躬身道。 聂明池点点头,他转而看向少帝,见他仍旧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确切地说,是盯着怀里的狐狸。 小叔叔,我要这只狐狸。少帝见四下已没有什么人,按奈不住开口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聂明池故意卖关子,需要你拿虎崽来换。 少帝弯起的眼睛又弯下去,那还是算了。 宫里谁不知道这虎崽是他一手喂大的,多少是有些感情在的,少帝舍不得将它送人,哪怕是送诶自己最亲近的皇叔。 那这狐狸我就继续养着了。聂明池笑道。 那,我摸摸它总可以了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轻些。这狐狸祖宗似的,脾气大。惹烦了会抓人的。 方应没忍住翻白眼,这是诬陷,他才没有抓过人。 少帝浑然没听进去聂明池说了啥,得到许可后就开始蓐狐狸毛,只这次手稍微轻了点。 少帝怀里的虎崽这时忽的翻了身,忽然面向方应。 方应被吓了一跳,出于物种的碾压吓得向后贴,聂明池感受到他的惧怕,伸手拍拍狐狸。 虎崽对着方应呲了下牙,而后倒是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但这已经足够方应感受到虎崽的不友好,方应仔细想想,发觉问题根源应该出在蓐毛上。 无奈之下,方应只得求助聂明池。 第19章 上朝 该回宫了,陛下。聂明池再次出声提醒道。 少帝正因为没有要到狐狸闷闷不乐,闻言只轻微的点了点头。他抱着虎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着。 聂明池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但也并未说什么。狐狸他自然是不会给的,谁让这小子总是喜新厌旧,除了这虎崽,以往哪一个宠物不是被他带在身边没几天就给送出宫了。 聂明池不愿自家狐狸受这番折腾。 霍白城则是抱着剑,沉默地跟在少帝身后。 聂明池问他,霍将军这段时间都留在皇城? 是,边关已经没什么战事,家父召我回京。霍白城答道。 聂明池点点头,不再多言。 一行人走到宫门前便分别了,聂明池回到自己府上。 方应也是第一次到亲王府,奈何到府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能遥遥看见门前两个灯笼和守卫。 下人在前面打着灯,聂明池抱着狐狸走在后面,聂芜和陆离跟在他身后。灯笼的光照耀之下依稀可见庭院内葱翠的松柏。 聂明池走回自己的房间,将狐狸放在一旁准备洗漱,屋内有现成的浴池,聂明池解衣完毕后步入其中。 方应则是被放在床榻上,隔着屏风依稀见到浴池内有一个身影。 对于偷窥人沐浴什么的,方应自然是没有兴趣。相比之下,他对这间屋子的兴趣要更大一些。 屋内布置的格外清净素雅,古香古色,比电视剧里看见的还要好看许多。 青色的幔帐随着夜风轻轻拂动,再配上屋内的袅袅沉香,极是适合休息、 方应在床榻上翻了个身,没过一会儿,下人进来,将一个小巧的窝放在屋内。 府里的人都知道亲王殿下新近多了一个爱宠,关爱有加,时时离不得身。 这小窝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专门给这据说通人性的小狐狸。 有下人按奈不住好奇,想看看这狐狸。结果一抬眼就见那狐狸跳下床榻,径直朝着小窝走来。 走到小窝旁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一双狐狸眼舒适的眯起。 说起这狐狸,也是生的一身油光水滑的好皮毛,又兼着是高贵的明紫,看上去华丽不凡,仿佛是名贵的紫缎,让人忍不住想在那皮毛上摸两把。 下人还想再看,但见其他人陆续退了下去,自己为了避免挨骂也只得退了下去。 临走前,心里还在暗暗可惜没能摸到狐狸的皮毛。 聂明池洗漱完出来的时候见自家狐狸正在小窝中打着滚儿,没忍住笑意走过来。又见得小狐狸将平日很少露出来的肚皮敞在外面,微微扬眉。 乘着小狐狸还没将身子翻过去,聂明池在小狐狸肚子上摸了下。 谁知,这一下可是炸了狐狸毛。 方应瞪圆了眼睛控诉般地看着聂明池,仿佛他方才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聂明池第一次见狐狸露出如此惊骇的神色,有些诧异。 方应咬了咬牙,心想,肚皮怎么说也算是私密的位置,怎可随便给人触碰。但饲主非但触碰了,还在上面捏了把。 方应觉得耳朵尖有些烧,心下却是又惊又怒,恨不得找这个登徒子理论。但仔细一想,他心里刚憋起来的气又消了下去。 他现在只是一只狐狸,又如何同人理论。 聂明池眼见着狐狸由炸了毛的又气又怒转变为委屈巴巴地搭着耳朵,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蹲身用手指轻戳了下小狐狸鼓起的腮帮子,见小狐狸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这才知道事情大发了。 他真的将小狐狸惹生气了。 不就是碰了下肚皮么,大不了碰回来就是。 聂明池将狐狸抱起来放入怀里,怎么了,生气啦? 聂明池觉得这狐狸生起气来和祯儿有的一拼,都是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方应将头别开,一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跳下去,怎奈饲主力气大,他的挣扎像小打小闹似的。 方应最后放弃挣扎,气鼓鼓地窝在聂明池怀里。 聂明池哄了半天还是不见狐狸开心,于是道,明天下朝后孤带你去京城最好的酒楼里赔罪如何? 方应一听,有点心动。 聂明池注意到小狐狸竖起的耳朵,心下微动,接着道,那里有全京城最好的烤鸭和卤肉...... 还没等聂明池说完,就见怀里的小狐狸抬起头,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这是答应了,聂明池了然。 向前走了两步,聂明池将狐狸放回窝里,自己则是走到床榻上准备歇息。 明天一早聂明池得去上朝,加上长途奔波,是以需要好好休息。躺下没多久,聂明池就已经进入梦乡。 方应也早早休息,别的不说,坐马车是挺累的。 第二日天还没亮,聂明池就早早起来准备上朝。 方应模糊着一双眼看聂明池洗漱更衣,一看天还没亮,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古代官员的辛苦。就连已经是摄政亲王的饲主都免不了要起这么早,啧! 方应在聂明池走后又睡了过去,等到日上三竿,陆离过来了才起来。 陆离将狐狸带去洗漱,洗漱完后带着它来到外间的桌子旁。桌子上已经摆好早膳。 这些早膳全都是给狐狸的。聂明池出门前特别交代过府中下人要准备多一点。 陆离这些时间伺候狐狸已经轻车熟路,完全不比聂明池差。喂好狐狸之后,陆离带着狐狸到院中去晒太阳。 聂明池似乎格外喜欢紫藤花,在王府的院子里也有几株紫藤花树,陆离将狐狸放在紫藤花树下的石椅上,自己则安静退到一旁。 方应边眯着眼晒太阳,边等着饲主回来。 然而方应从早等到晚,都没能等回聂明池。 等到跟在聂明池身边的聂芜回来后才知道,聂明池今天留在了宫里歇息。 方应听到消息后微微有些失落。 陆离和聂芜并未注意到狐狸的闷闷不乐,两人正说着话。 听聂芜说,聂明池今天在宫里发了火,说是因为宫人私建兽房的事。 原来,聂明池去朔州的这段时间,有宫人串通朝臣私自建立了兽房,并以此引诱少帝前去兽房。 聂明池之所以生气,完全是因为宫人欺瞒不报,甚至攒簇官员做事。说到底是没了宫里的规矩。 对于朝廷的情况,方应在朔州时是听聂明池提起过一些的。 饲主虽然是摄政王,但朝内还有权势较大的三公。在朔州的时候,有多少人在打饲主的主意,方应是见识过的。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方应也不觉得稀奇,只是,宫人勾结官员,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宫人干政,阉党横行,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是在封建时代。 饲主生气的原因他可以想到,毕竟不说别的,他最熟悉的《朝天》中,里面的摄政王死后,就出现了宫人干政的事。 话说回来,里面的摄政王也姓聂,兢兢业业的程度好像也跟饲主差不离。而结合他了解的这个时代的历史背景,似乎也和《朝天》差不离。 方应想想,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毕竟他了解的太少,应该也只是巧合。更何况饲主的身体看起来很好,并不像是会猝不及防去世的样子。 《朝天》里的摄政王可是在小皇帝登基没几年就匆匆去世了,而饲主无论如何看起来也不像是短命之人。 不过,他倒是对那兽房升起了几丝好奇。也不知何时,能去那里逛逛,就当是逛动物园也挺好。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方应陷入睡梦中。 聂明池回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一早。 方应注意到他脸色似乎不大好,再联系昨日聂芜的话,也知道他必定是处理了一干人才回来。 方应很少见到聂明池生气,一时也不敢逗他烦,于是选择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 聂明池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狐狸毛,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内心平息了。 聂芜给他递过来茶水,聂明池接过喝了口。 主上大可不必动怒,宫人勾结前朝是先帝时就有的,要处理起来也不容易。聂芜道。 也并不是在生气,只是少帝有些让我寒心罢了。聂明池单手揉着眉心道。 可是牵扯到了陛下身边的人?聂芜问。 可不是,连从下伴陛下长大的伴伴都牵扯进去了。聂明池冷笑。 那陛下可是求情了?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12) 聂明池点头,他身边的人我原本也不想动,但这次实在是那些人过分,不处置一些人他们不会长记性。 聂芜:主上说的是,只是前朝那边可是牵扯到霍家? 嗯,聂明池啜了口茶,霍家眼下风头无比,我只处理了两个人就算了,主要处理的还是少帝身边的人。 少帝年纪尚小,要是被身边人误导,只怕对江山社稷不利。聂芜皱眉道。 宫里的人的确是该处置一波,我原本想将他放到太学,又给教习们尚方宝剑他便会听话一点,不想他却是整日逃课。聂明池的语气中染上无奈,辅佐少帝真是操不完的心。 方应听到这里,没忍住笑了声。 这话听起来,真像老妈子碎碎念。 第20章 太后 没过多久,传来了太后造访的消息,聂明池只得暂停对话,前去迎接太后。 太后霍氏今年三十余岁,正是韶华之年。生得雍容华贵,温雅大方,一双明眸善睐,即便放在京城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少帝虽不是她亲生,却也依旧关爱有加,与少帝的关系向来不错。 霍太后这时造访,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与昨日之事有关。 方应被聂明池抱着来到前厅,见有一雍容华贵的女子端坐在位上,想来这便是霍太后。 霍太后一见得聂明池抱着狐狸前来,先是微微惊讶了下,但一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便并未多言。 聂明池抱着狐狸走到主座上,先是给霍太后见礼,随后才坐了下来。 霍太后此来也的确是为了昨日的事。 少帝的伴伴昨天被罚了之后,少帝一路求情到慈云殿。霍太后被他耗得没办法,今日才过来这亲王府。 不过太后也并未直接说出来意,而是先礼貌性的询问了下此次朔州之行。 在少帝小时候,聂明池还未回来之时,霍太后当过一段时间的摄政太后,等聂明池回来,她又毫不留恋的退居深宫。 即便如此,前朝发生的事她还是关心的。 聂明池简单同她说了下此次朔州之行遇见的几个棘手问题,又告知了她关于灵矿洞的事。 霍太后听到流民被困时默然了一会,随后神色才恢复正常。 霍太后是个曾经吃过苦的,自从嫁入皇家以来,她都是为皇家而殚精竭虑,与霍太尉的关系也算不上太好,有什么消息也向来不会同霍家人说,倒是挺让人放心。 话题很快步入正轨,见聂明池神色淡淡,霍太后说起了昨日少帝哭着去慈云殿找她的事。 聂明池一听,眉头微皱,但很快舒展开来。 他知道霍太后向来是个识大体的,自然是不会来请求他放了少帝的伴伴,只怕也是被少帝缠的受不了才来的这里。 果然,霍太后说完后昨日慈云殿内发生的事之后就再没说别的,更没说求情的话。 少帝毕竟年幼,身边没有好的榜样总归是不好,这次是他身边的伴伴,下次就不一定是谁了。霍太后道。 太后说的是,只是我昨日手法激烈,只怕少帝会生好一段时间的气。聂明池道。 这倒也没什么,你也知道,他过两天就会忘了这件事。毕竟你是他血脉相连唯一的亲人,他儿时那么亲近你,长大后总有些情分在的。霍太后劝导道。 这个孩子,还是应该好生教导,否则在这个位子上又怎能坐得安稳。霍太后补充道,我不指望他做个明君,能做个守成之君就已经很好了。 聂明池轻叹了一口气,祯儿什么都好,就是心思不用再正途上,他太爱玩了。 霍太后亦点头,谁说不是呢。 方应全程听着两位的对话,觉得这一幕像极了家长吐槽熊孩子,只是稍微不同的是,这个熊孩子是少帝。 太后在府上又留了会儿,没过多久,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聂明池送她到府外,目送她远去。 一看天色,竟已是快到了中午。 聂明池原本想吩咐下人摆上饭菜,不想一低头见自家狐狸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 聂明池仔细一想,似乎自己忘了什么事。 几度回想后,他才回想起来,自己答应过狐狸去京城最好的酒楼里用饭。 左着聂明池今日的心情并不如何好,干脆带着狐狸出去走走。 聂明池于是带上两个下属,连同一只狐狸向京城最好的酒楼醉清轩走去。 他并未乘坐马车,而是走出王府所在的巷子,走到大街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方应在聂明池的怀里看着四周景物。 一时之间,繁华气息扑面而来。方应甚至看见杂耍的,但无奈饲主正抱着他,没法自己挤到人群里亲自看。 走了不知多久,几人来到醉清轩。 酒楼小二一见聂明池的穿着,便知他非富即贵,连忙将人引到二楼靠窗的位置。 方应被抱着坐下,侧过头看街道上的风景。 不看不知道,这京城里竟然有这么多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小二先是送上来茶水,而后聂明池点了几个菜,包括招牌的烤鸭和卤肉。 正在聂明池点餐的时间,方应余光注意到街道上的一辆马车。 那是一辆青色的马车,看起来低调奢华。 聂明池点完菜,留意到自家狐狸正在望着下方的马车,道,那是丞相府的马车。 方应极通人性地点点头,继续朝那马车内望去。 一阵风吹过,掀起车帘的一角,露出里面坐着的人。 面如春晓之花,色如婵娟之貌,形容昳丽,容貌间带着股阴柔之气。仅是这一下,就足够方应看清对方的容貌。 帘子又被风吹落下来,再度合上,方应还沉浸在方才看见的一幕中。 直到聂明池点点他的头,方应才回过神来。再度看向马车时,马车已经走远。 聂芜在一旁出声道,听闻相府养在老宅的二公子要回来了,刚才那位想来就是。 方应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聂芜见这狐狸极通人性地点头,没忍住笑了。不成想,反被聂明池别上一眼。 菜很快上齐,聂明池招呼两位下属一起入座,自己则是专心投喂起狐狸。 这里的菜品种类繁多,味道更是不错。 方应在投喂之下很快吃饱,舒舒服服地窝在聂明池怀里。聂明池见状捋着狐狸毛。 用完饭菜,聂明池带着狐狸在醉清轩又坐了会儿,才带着下属走向回去的路。 方应在被带着离开酒楼之前忽然感受到一阵视线,他循着方向看去,在二楼的隔间里有一道灰色人影。 看不清面孔,但直觉告诉他视线来源就在那里。 方应很快就转过头,没有理会这道视线,直至走出酒楼,方应都感觉到这股视线如影随行。 聂明池回府,将狐狸放到了书房中的坐席上,自己则开始批改公文。方应团成一团坐在一旁,无聊之下开始昏昏欲睡。 等到方应再醒来时,天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聂明池照例抱起狐狸,前去用晚膳。 聂明池吩咐下人将膳食摆在院中,自己则抱着狐狸前往院中用膳。 天边月亮升起,看起来像一个皎皎的月轮。 方应在饲主投喂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吃完之后便被饲主放回房中的小窝里、 方应严重怀疑这样下去他的体重会直线增长,于是决定给自己找些锻炼身体的方式。 走路时散步是饭后消食的好方法,方应在屋内走了会儿,又出门在庭院里走了会儿。 直到月亮完全爬上来,方应才停止了散步,一看饲主还没回来。 聂明池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方应已经在小窝中躺了许久。一下翻身起来,他根据脚步声判断出这是聂明池回来了。 聂明池回来后,先是抱起狐狸蓐了会儿毛,随后才放下狐狸去休息。 但躺下后聂明池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忽的想起方才自己见到自家狐狸百无聊赖的样子。 似乎把狐狸就这样一直关在府中是有些无聊,他想起自己先前让小狐狸去和虎崽玩的话。 少帝的虎崽其实先天有不足,几年下来都只有那么大,丝毫也不见有长大的样子。不过尽管如此,在锦衣玉食的伺候下倒是长得滚圆。 虎崽看起来和小狐狸差不多大小,祯儿上朝的时候虎崽也是单独留在殿里,刚好两小只可以互相照应。 聂明池越想越觉得可行,打算明天就带着小狐狸去宫里。 方应尚且不知聂明池是如何盘算的,一片黑暗中,他翻了个身,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睡去。 一大早聂明池起来上朝,方应也被他从被窝中挖起来。 方应不由得眯着眼,看聂明池到底想做什么。然而睡眼迷蒙,他没观察一会儿就继续步入了梦乡。 聂明池将又睡过去的小狐狸放入怀里,随后让聂芜跟着,步入了前往朝堂的马车。 下了马车后,聂明池将小狐狸交给聂芜,自己交代过后就径直去上朝了。 聂芜得了聂明池的命令,要将这狐狸送到虎崽所在的地方。 聂芜刚抱上狐狸,就觉得这狐狸明显重了许多,显然是吃胖了。 不过,聂芜想,这狐狸和老虎待一块儿难道不会受欺负吗? 摸不清主子想法的聂芜摇摇头,他只管按着吩咐去做就行了,别的先不管那么多。 聂芜抱着狐狸匆匆前行,方应则是看着一路走过的宫道。 一人一狐走到一处宫殿前,这时聂芜放慢了脚步。 方应朝着宫门前的匾额看上一眼,只见上面书写了三个大字。 锁云殿。 方应惊奇于自己一下子能认出这三个字,仔细一回想,发觉自己脑海里似乎多了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但怎么也理出不了头绪,遂放弃。 他现在意识到,兴许是这原身体的记忆苏醒了。记忆苏醒有契机,但方应并不知晓那契机是什么。 又想到这个狐狸身可化成人,想来可能是之前识过字。 第21章 张用 就在方应和聂芜走在锁云殿前时,霍太后的步辇迎面走过来。 聂芜退让到一旁,让霍太后的步辇先过去。这才继续前行。 眼见着霍太后的步辇进入了锁云殿中,方应目光停留在锁云殿的牌匾上,等到走出好远,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聂芜带着方应来到浩藏殿,也就是虎崽所在的地方。 少帝去上朝,将虎崽单独留在殿内,正好方便了聂芜。聂芜依照命令将两小只放在一起,转身在一旁等待。 聂明池一早跟少帝打了招呼,少帝眼馋狐狸顺滑的皮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刚进殿的时候,虎崽正玩着绒线团。一旁的宫人在周围看着它。 聂芜很负责任地将狐狸放到地上,没过一会儿,就见得虎崽晃悠悠地朝着这边过来。 虎崽和小狐狸实际上差不多大小,但因为虎崽横向发育,看起来圆滚滚的,活像一只肉球。 想来是宫里的伙食太好。 方应猝不及防被放到地面上,爪下是冰凉的黑曜石地面。他看着对面的虎崽正朝着他这边走来,心里警铃大作。 他可没有忘记上次虎崽对着他咧牙冷笑的事。 狐狸对上老虎本就吃亏,聂芜竟然还将他送到这里。不对,定然是饲主吩咐的,否则他又怎么能进到皇宫里。 方应暗暗磨牙,忍住想打人的冲动。他抬头看向聂芜,希望聂芜可以带自己远离虎崽。 然而聂芜将小狐狸送到以后就退身到一旁,与那些宫人们站到一起,丝毫没有注意到小狐狸的不满。 方应正要向聂芜那边走去,虎崽正好这时扑了上来,两小只撞了个满怀。 方应揉揉撞疼的胳膊,正要起身,又被虎崽一爪子按到地上。 正在方应以为吾命休矣的时候,虎崽将一个绒线团递到方应面前。 方应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虎崽这一手弄懵了。 虎崽见方应没有反应,又将绒线球推到他面前,塞到他的爪子间。 做完这一切后,虎崽起身,朝着内殿走去,徒留方应坐在原地。 方应看着爪间的绒线球,陷入了深思。 没过一会儿,虎崽从内殿出来,嘴里还叼着另一个绒线球。 见方应抱着绒线球不动,虎崽走过来,在距离方应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定。 随后将绒线球放在地上,又用爪子轻轻碰了下绒线球,绒线球极为准确地落在了方应面前。 虎崽轻轻嗷了声,朝方应点点头。 方应这下总算是看出虎崽的意思,原来是要自己陪它玩。 方应放下爪间的绒线球,同样用爪子轻轻一碰,绒线球沿着原路滚回到虎崽爪边。 虎崽见方应明白自己的意思,高兴地嗷了声,接着便和方应继续这样玩了起来。 重复几十次这样的游戏后,方应实在是觉得无聊,开始和虎崽比谁的绒线球滚的远。 兴许是物种加成,方应定下心来后很容易就听懂虎崽嗷的意思。 从宫人的角度来看,两小只玩得极为融洽。连聂芜也松了一口气。 两小只就这样玩到了少帝和聂明池下朝。 聂明池是和少帝一起来到浩藏殿的,等到走到殿内时,刚好见到两小只在追赶一只绒线球,看起来都玩得不亦乐乎。 少帝也是很少见到虎崽玩得这么开心,没忍心打扰,加上看见小狐狸那油光水滑的皮毛有些手痒。 但两人倒是都没去打扰两小只。 等到两小只终于抬起头来看他们,聂明池才弯身将狐狸抱起来。 虎崽见状,也要抱抱,少帝于是弯腰将虎崽也抱起来。 我还有事,就先带着狐狸回去了。聂明池道。 少帝失落地哦了声,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 聂明池嗯了声,假装没有看见少帝一个劲儿往狐狸身上瞥的眼神,转身带着聂芜离开大殿。 往后每当聂明池和少帝上朝的时候,聂芜就会将他带到大殿内和虎崽玩,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从少帝居住的寝殿到御花园,都成为两小只游玩的场所。 一日,虎崽带着方应甩开宫人和聂芜,来到宫内一处偏僻的院落。 方应被虎崽带着,来到这里。 虎崽指了指半敞开的大门,示意方应同他进去。 方应没有立刻进去,想看看院落的匾额,然而不知为何,这里并没有匾额,应该是被人给取了下来。 方应心下升起一丝不妙感,但还是跟着虎崽走进门。 院落出奇的大,堪比一个小宫殿,只是不同的是有多个隔间将里面隔开。 一名容貌不凡的青年正躺在院中的大树下小憩,他身着宫人服,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院内倒是干净整洁,只有些许散落在地面上的小树枝。 虎崽一个没注意,踩到了一根。 那青年听见声音,醒了过来,旋即有些茫然地看着偷偷摸摸摸进来的两小只。 方应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得少,脸皮薄。 青年是曾经见过少帝身边的这只虎崽的,眼下又见它们似乎可以自由在宫内行走,怎会想不到虎崽的来处。 又见这虎崽提溜着一双大眼,似是在打量他,更是确定心底的猜测。 而一旁的狐狸更是罕见,光是这身华贵的紫色皮毛就是世间罕见,更何况它看向自己时带着审视的目光。 张用唇畔不由得溢出笑意,被两只小动物这样看真是稀奇,只能说它们太通人性了。 张用于是大大方方让他们看,随后看下日头方向,发现已经到了该喂食的时间。也没有再去管误打误撞闯到这里的两小只,而是去准备喂给笼兽们的干草和水。 两小只暂时都没有走的打算,就站在原地看着张用忙碌。 等到张用打开每个隔间的门,方应才看见里面都是笼子困住的动物们。有大有小,形态各异,许多都是方应没有见过的品种。 方应眼含惊讶,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动物?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13) 仔细观察之下,方应发现困住那些动物们的笼子有些眼熟。 方应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时见到的可不就是这样的笼子。 第22章 灰衣 方应已经大致猜到这便是聂明池口中宫人勾结朝臣私下建立的兽房,只是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想,若是他没能遇到饲主,只怕也得被困在这里。 方应对聂明池始终是怀有感念之心的,虽然聂明池平日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终归对他有恩。 方应并不知这样的救命之恩究竟该如何回报,只能一直待在聂明池身边。 这边张用喂完了笼兽们,回过头见两小只还没有走,不由的有些诧异。 你们还不走,若是再不走的话只怕陛下就要下朝了。 外面遥遥传来宫人的呼喊声,方应一惊,这才看向日头,发觉的确已经快到了聂明池下朝的时间,于是拖着虎崽一起往来时路赶。 临走前,还特意回望了张用一下。 张用朝他微微一笑,随后合上了院落的大门。 方应带着虎崽很快跑回到御花园中,御花园中宫人们原本正在四处寻找两小只,此刻见它们出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知道原先是虚惊一场。 方应和虎崽被带回浩藏殿的时候,聂明池和少帝刚好下朝。 聂明池照旧带走了狐狸,只见到狐狸爪尖的尘土时微微皱了下眉。 但聂明池也不觉得询问一只狐狸能问出什么,于是干脆让聂芜抱着狐狸回去。 方应不知自己为何失宠,扒拉着爪子就要去问聂明池,却被聂芜一把按回怀里。 于是聂芜的衣物上很快就出现几个泥爪爪。 聂芜带着方应钻进马车,聂明池早已在里面等了许久。 马车内十分宽敞,所需物品一应俱全。聂明池在聂芜钻进帘子时正在闭目养神。 方应见聂明池一副疲惫的模样,没有再去添乱,安安静静地待在聂芜这里。 马车很快就驶出了宫门,走到大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人潮如织。 但没走多久,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 聂明池睁开眼,出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聂芜将狐狸放到一旁,正准备出去看,就听得车夫道,回王爷,似乎是相府二公子的马车出了问题,被霍少将军拦了下来。 相府的马车怎会出问题?聂芜奇道。 这小的并不清楚。车夫答道。 聂芜掀开车帘,遥遥看了那围了里三圈外三圈人群的地方,问向聂明池,主上,要不属下去看看。 聂明池颔首。 聂芜于是跳下马车,朝着人群聚集的中心走去。 方应隔着帘子遥遥看向外面的景象。不一会儿,就见得原本集聚的人群退散开来,只留下站在中心的几人。 一袭碧色袍子的少年率先映入眼帘,容貌姝丽,正是方应上次见过的相府二公子,他身边还陪着一位小厮。另一位一身银甲,气质儒雅,是霍少将军。 在聂芜和霍少将军的帮助下,前方很快清出一条路,马车这才缓缓而动。 方应在路过碧袍少年时没忍住好奇再看一眼,却被聂明池一把按进怀里,只好乖乖不动。 柳宣和霍白城在见到王府的马车时都纷纷行礼。聂明池掀开帘子一角,淡淡嗯了声,算是回应。 方应缩在聂明池怀里,不声不响地瞧着他们。等到马车再次动起来,方应才收回视线。 回到亲王府里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方应被聂明池放下来。 聂明池照旧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只托下人带狐狸去洗澡。 方应被带到他专用的澡盆中洗澡,洗漱一番后,又是一只油光水滑的好狐狸。 下人给它擦干毛后将它带到聂明池的住处。 方应在房里的小窝中伸了个懒腰,等待着饲主回来。 然而,聂明池还没在府上待多久,就听得陆离带回来宫内的消息,宸太后病重。传来消息的是霍太后。 宸太后是少帝的生母,霍太后是少帝的养母,因此少帝登基后才有了两宫太后。 但宸太后向来是不爱待见少帝,即便为亲生母亲,见了面也只是冷嘲热讽一下,比陌生人还陌生。 这两人之间若是没有霍太后帮忙穿针引线,只怕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 皇家亲情最是难得,好在有霍太后一直关照着少帝,少帝也更加亲近霍太后。 就聂明池而言,这位宸太后他也是没有见过几次,如非因为她是祯儿的生母,只怕一早也被送去帝陵行宫当太妃了。 但于情于理,聂明池身为宗亲,是无论如何都得去探望一番的。 聂明池只好立刻传召手下人,准备进宫。 为防止意外,聂明池将陆离和聂芜都带走,府上只留下一些近卫。 方应本以为聂明池会很快回来休息。 结果没过一会儿就见他进屋急匆匆换完衣服后又出去了,也猜到兴许是出了什么事。 百无聊赖之下,方应在房间里玩起了绒线球。这绒线球是之前离开浩藏殿时虎崽塞给他的,专门用来解闷。 方应玩了一会儿就不得以中断,他望着眼前的一双手,双目中满含着诧异。 旋即他揉揉眼,确定过自己没有看错,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又变回了人形。 幸亏聂明池的房外没有看守的近卫,也没有谁会注意屋内的一只狐狸,否则真的就说不清了。 一回生二回熟,方应突然变成人形,自己也没有多慌张,只是将绒线团揣到兜里,思索着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正在方应思考的时候,脚步声从门外面传来。方应连忙躲在屏风后面,免得被人发现。 进来的是一名下人,方应看着他身上的下人服,顿时有了主意。 方应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身上是一身下人的服饰,他步履匆匆,很快离开了聂明池的住处。 他大着胆子,一路来到府门前都没有被人发现。 走到大街上,方应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柔和的光照在方应身上,哪怕他着着下人服,也引来不少注目的视线。 等方应回过神来才发现,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方应连忙走开,走到一处安静的小巷才停下来。 方应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忽的看见身后有道人影在接近自己。 还没等到他回头,就被一记闷棍敲晕。 方应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破庙里,手脚皆被束缚,连嘴也被布团堵住。庙里四下漏风,外面还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在他身旁的是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的中年人,正专心画着地面上的阵法。 方应虽看不出是什么阵,但一见他拿的是鲜红的类似血液的液体在画,也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阵。 方应并不知对方绑他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正在思索,就听得那人道,醒了? 方应挣扎了一下,这才发现身上的绳子越发地紧了。 别挣扎,越挣扎越紧。灰衣人道。说完,他侧过头看了方应一眼。 方应这才看到他的正脸,平平无奇中带着病气,是扔在人群中绝对找不到的那种。 看样子是什么都忘了吗,竟然连我也认不出了? 方应被这句话弄得一怔,什么意思,难不成原身以前还认识他。 那人一边画阵,一边自顾自说着,忘了也好,总归你现在回不去,还不如乖乖将你的身体给我,这样我就能宽恕你偷吃我通仙丸的事。 通仙丸又是什么?对方又凭什么让他将身体给他? 那人道,通仙丸世上仅剩下三颗,而今被你误吃了一颗,余下两颗下落不明,如此宝贵的东西,怎能白白浪费。不若我夺舍于你,如此也好给我一个交代。 方应听着险些将嘴里的布团吐出来,哪有这样的道理。吃错东西直接夺人舍,亏他想的出来。 你也别怕,这阵法是我研究许久的,应当是管用的,放心,我只夺舍,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 方应听着这人的话气得不行,却又不能立刻反驳,恨不能将嘴里的布团吐出去。 但布团太大,没有手的帮助根本没法拿出来。 方应只得待在一旁,装作听不见灰衣人的话,在心里祈祷着天降奇兵救他一下。 在灰衣人的阵法只差一小部分就能画完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庙门外的方向。 何人前来?灰衣人问。 四师兄,好久不见。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立于庙外,遥遥与灰衣人相对。 他们竟然舍得派你来抓我?灰衣人冷笑。 如何舍不得?公仪纾反问。 哼!我不过拿走通仙丸,你便要代替那些老家伙千里追杀我,当初是我看错你。 通仙丸本就是道宫至宝,四师兄不可随意拿走。更何况公仪纾看了眼被绑在地上的方应,更何况拐带走未成年的灵兽幼崽,罪加一等。 幼崽?听到这个称呼,方应眉毛一跳。 第23章 破绽 你们就知道定我的罪,只要我还在道宫,就势必会受到惩罚。只有离开才是出路。灰衣人放弃画阵,起身道。 离开?难道不是叛出师门吗?临走前又为何要打伤其他同门?公仪纾质问他。 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我。至于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灰衣人刚说完话就发起攻势,直接朝公仪纾而去。 方应眼睁睁看着他二人在小雨中打斗起来,连忙挣扎起来,试图摆脱绳索,无奈真的越挣扎越紧。 就在方应快放弃挣扎的时候,羽箭破空声从外面传来,叮的一声钉在了灰衣人的袍角上。 鉴于有其他人到来,公仪纾和灰衣人停止了打斗,纷纷看向来人的方向。 一匹白马越过山林,轻嘶一声后在破庙前站定,马上一人如芝兰玉树,手持弓箭。 方应认出,这是聂明池。 陆离和聂芜随后赶到,停在聂明池身后。 聂明池扫了眼庙内地面上未完成的阵法,眉目间飞闪过一丝阴霾。 灰衣人拔下袍角上的羽箭,神色郁郁,你又是何人,敢来坏我好事? 聂明池闻言轻笑,不巧,府上丢了一只狐狸,刚好顺道,就亲自来寻。 灰衣人脸色十分不好,什么狐狸,哪里有狐狸?这里的都是人。 只有地上躺着的那位嫌疑最大,不管怎样,今晚这人孤都要带走。聂明池搭起弓箭,对准灰衣人。 灰衣人冷笑,你以为普通的弓箭就能伤到我吗?说着单手一甩,一道蓝色的剑刃朝着聂明池飞去。 聂明池飞身下马,躲过了剑刃。 而另一边,公仪纾再度同灰衣人交起手来,一时之间剑刃纷飞。 乘着灰衣人被缠住,聂明池带着手下走到方应身旁,准备给他解开绳子。 等到嘴里的布团终于被取出来后,方应道,狐狸不在我这儿。 狐狸真不在他这儿,因为他就是狐狸。 聂明池淡淡嗯了声,正在给他解开身上的绳子,这绳子要解开似乎格外复杂。 不知外面的人打到第几回合,聂明池才将绳子解开。 得了自由,方应还将没来得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听得聂明池道,上次回中州的路上怎未看见你? 方应张嘴就来,小的自然是跟在队伍后面回来的。 聂明池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也罢,先回王府吧。 主上,那小狐狸不找了吗?聂芜问道。 上次它也是忽然消失一段时间后就自己回来的,这次想来也差不多。还是先回去吧。聂明池道。 聂芜和陆离不知为何聂明池能够如此笃定,只好跟着他回去。 临走前,聂明池瞥了眼地面上的血阵,想不到现在还有人会这种禁术。 聂明池的目光落在缠斗的两人身上。 主上,那名盲眼青年不正是我们上次在路上遇见的那位。 不错,不过这件事看起来已经有他们内部的人去处理了,咱们就不必再掺和。聂明池道。 是。 方应站起身来,他的后颈还在隐隐作痛,这是上次被敲晕的后遗症。 他朝前走了几步,这才看见跟灰衣人打斗的正是上次回中州路上见过的盲眼青年。 通过刚才的对话,他理清了眼下的情况。 灰衣人与盲眼青年师出同门,原身是门内的一只灵兽。灰衣人偷走通仙丸,顺道拐带走原身,不料后来通仙丸被原身误食。原身逃脱之后,灰衣人便对原身进行了追杀,甚至想出了夺舍这种办法。 如非对方出手,只怕自己现在已经被夺舍了。 方应心怀感念,又忽的想起他之前说的灵兽幼崽。这分明是说他自己的,至于灵兽,可以从字面意思理解,只幼崽又是怎么回事? 他穿越前十八岁,穿越后人形年纪看起来也不小,怎么也当不起幼崽这两个字。 另外还有他穿越之初听饲主提起的闵镇雷火,记得似乎又与荒原魔宗有所联系。 方应还待多想,就听见聂明池的声音传来,还不走? 方应连忙跟上聂明池的步伐。 聂明池回头看了眼方应,自己快步走到大白马跟前。 大白马闻见熟悉的味道,先是轻嘶了声,随后见到方应更是眼睛闪闪发亮。 还没等聂明池说什么,大白马就自觉地蹭着方应的手。 方应也是许久没见到大白马,甚是想念,便伸手轻拨大白马头上的一撮毛。 聂芜和陆离见到此情此景都觉着新奇,若非场合不对,都要笑出声来。 平日里那么傲娇的一匹马,竟然还有如此小鸟依人的时刻。 聂明池打断了一人一马的相聚,他先将方应送上马背,随后自己翻身上马,策马离开这里。 打斗着的两人已不见踪迹,方应还没来得及跟公仪纾说一声谢谢,对方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心下有些小遗憾。 方应被一路带着回到亲王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聂明池将方应放在院子里,又叫来郎伯安排方应住的地方。 郎伯是先前见过方应的,此刻再见到他也并不觉得新奇,因着方应原先在朔州时是伺候聂明池的下人身份,直接带着他去府上下人居住的地方。 方应被带到住所,换下身上的衣服后又洗了下澡,换上下人服,很快步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方应就被叫起来,前去聂明池那里伺候。 方应赶到聂明池的卧房时,聂明池正准备更衣,见方应过来,便招手让他过来。 方应一见这架势就知道自己是被叫来帮聂明池更衣的。好在方应还有印象,之前聂明池受伤时也替他更换过衣服,否则只怕好半天都穿不好。 聂明池换上的是一身朝服,紫红色的亲王服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俊朗。 下面是束发,这个方应不擅长,便交给聂明池自己。 好在聂明池也并没有为难他,只是最后在束冠时让他帮忙。 聂明池收拾完毕后便上朝去了,临走时不知想到什么,叫上方应随行。 方应于是跟着聂明池上了马车,安静地待在车厢内。 说实话,方应此刻还是有些虚的,毕竟漏出的破绽那么多,饲主要是想弄清他的身份是并不难的,只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倒是让人觉得紧张。 哪怕饲主现在告诉他,他就是狐狸,方应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可偏偏不闻不问,这就让人很煎熬了。 方应在心底轻叹一声,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反观聂明池,倒是自打上马车后就一直捧着一本书,气定神闲地读着。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14) 发觉对面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聂明池放下书本,询问道,何事? 方应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聂明池看了眼方应,见对方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也并未多问,继续捧着书看。 第24章 玉牌 马车进入宫门,走了没多久就靠边停下来。聂明池从马车上下来,徒步走上重重的台阶。 聂明池来的算是比较早的,过了一会儿才陆续有马车赶来。 下来到的是霍太尉家的马车。 霍太尉原名霍成玉,是先帝时期立下的三公之一,同时也是当今圣上名义上的舅舅。先帝临终前将少帝托付给三公,是托孤大臣之一。 不过自从亲王重返朝堂,霍太尉和其他两位公卿的地位就变得微妙起来。 丞相家的马车是后到的,只比霍太尉家的稍微晚上一步。 作为先帝钦点的状元郎,柳丞相非但生的一表人才,且拥有足够的才略和博学。 与前两位相比,倒是后来赶到的御史大夫稍逊一截。 方应在一旁看着各家马车停靠,从各位朝臣的寒暄声中分辨出他们各自的官职。 不过方应的余光注意到一人。那是曾经见过一面的霍少将军,从他与人交谈中方应听到他的全名。 霍白城。 方应一时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然而还没等他想起来究竟为何耳熟,大殿一角的钟声敲响,上朝的时间快到了。 群臣依序走上汉白玉的台阶,方应靠在马车旁,看着他们步入大殿内。 方应钻回车厢,拿起聂明池先前看的书细看,以此打发时间。 没过多久,方应忍不住困意,沉沉睡过去。等到他醒来时,这才发现聂明池已经回来了。 要不再睡会儿,还没到王府。聂明池轻笑道。 方应一边懊恼于自己如此能睡,一边责怪于自己没有一点警戒心,连车厢内多了一个人都没留意到。 车厢内一片尴尬的沉默。 等马车回到王府后,方应第一个从马车上跳下来,聂明池则是慢条斯理的走下马车。 方应被安排在了聂明池身边伺候,许多事都得他来做。 用过膳食后,聂明池回到书房处理公务,方应则是跟在他的身边磨墨。 磨墨是个技术活,方应适应了好几天才找到磨墨的诀窍,不至于被聂明池嗤笑。 连着好多天,方应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伺候聂明池宽衣和洗漱。 好不容易这天才等来聂明池休沐的日子。 方应跟在聂明池身旁已经有许多天,俨然已经成了聂明池的贴身随侍。而之前方应还是狐狸身的时候这些事聂明池明明都是亲力亲为的。 这日清晨,聂明池待在紫藤花架下看书,正巧少帝来了。 少帝向来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赶巧今天休沐,他便出宫一趟,想在民间采采风,顺道路过来看望一下小狐狸。 少帝来的时候方应老远就听见行礼声。 不大一会儿,就见得少帝抱着虎崽从大门走进来。 方应依照规矩给少帝见礼,还没起身就听得嗷的一声。 虎崽不知何时挣脱少帝的怀抱,跳到地面上围绕着方应转圈。它伸出头嗅了嗅方应的衣摆,旋即虎目中出现疑惑的神色。 少帝一进来后率先找起了小狐狸,结果围着院子看一圈都没有找到,没忍住出声问聂明池,小叔叔,你家的狐狸呢? 没在有一段日子了,可能出去散心了,过段时间自己就会回来。聂明池翻过一页书道。 啊?少帝有些诧异又有些失望,没派人去找吗? 找过了,那小家伙精明着呢,指不定在哪儿藏着,不必担心,除了王府它也没什么更好的去处。聂明池语气笃定,上次它就消失一段时间后自己回来了,是有前科的。 少帝听他这样说才微微放下心来,那就好。 方应在一旁听得磨牙,好不容易才平复自己的心境,就听见旁变少帝轻咦一声。 我见过你吗?怎么有些熟悉感? 见过肯定是见过的,但方应又不能说实话,只得硬着头皮接话,小的是新到府上的,起先并未见过陛下。 少帝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又走到方应身前抱起虎崽。 虎崽一被抱起来就挣扎个不停,使劲儿往方应那边靠去,少帝轻拍拍它,虎崽才消停。 少帝对方应的兴趣似乎挺大,你是在这王府当差吗?跟我回宫里如何? 还没等方应回答,聂明池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不行,他走了谁来伺候孤? 少帝想了想,想到一个交换条件,要是小叔叔同意放人,我就安心去太学读书,并且让他做我的伴读。 聂明池扬扬眉,让他偶尔进宫去陪你玩就可以,不必大费周章地让他成为伴读,不然怎么向朝中的元老交代? 天子的伴读通常是勋贵之家出生,别的不说,要是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成为伴读,明天参本的奏折就会像雪花片一样落下。 聂明池并不希望因为少帝的一时任性而弄得群臣不满。 少帝仔细一想,是这个道理。可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着顺眼的同龄人,并不想就此放弃,那我能随时找他玩吗? 要带人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可以。聂明池道。 少帝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勉强算得上满意。他走到方应身前,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小的方应。 少帝颔首,记下了这个名字。 少帝走的时候顺带带走了方应,他本是要到街上游玩,现在多了个同龄的小伙伴更是喜不自胜,便直接带着人到街道。 方应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中州皇城的景致,先前每次出来都是狐狸身的形态,也没什么机会出来逛游,眼下他变成了人形,终于可以大胆的逛街了。 方应跟着少帝走走停停,一会儿去看捏泥人,一会儿去看杂耍,一会儿又去买芽糖。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连少帝脸上也挂着欣喜的笑。 他们在街上逛到下午,直到快要到宫禁时间了少帝才放方应回去。 方应回到亲王府的时候见聂明池还坐在紫藤花架下看书,夕阳将他的剪影拉得很长,柔和的的晚霞光将他的半边脸笼罩在其中,就连他身上的白衣也被染上些许暖色。 回来了?聂明池头也未抬的道。 嗯。方应小声答道。 聂明池那里沉默了半晌,随后他起身收起书本,祯儿十一岁登基,打小身边就缺少玩伴,与他最熟悉的就是他身边的伴伴。但他身边的伴伴上次被我罚的罚,处置的处置,眼下他身边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亲近的人。 方应回想起饲主之前提过的兽房的事,想起少帝身边受罚的伴伴。 聂明池接着道,这孩子是帝王,身份的限制让他难以交到真正的朋友。偏偏他分不清真心假意,又眼光极高,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今日能前来讨你,我很意外。 别说聂明池,就是方应自己也觉得挺意外的。光是见了一面就迫不及待想将人收罗到自己身旁,这行动力和决心真是可以。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方应觉得聂明池此刻像极了托付孩子的家长。 祯儿虽然有些不务正业,但心地还是善良的。你在他身边,日后若是见到有人故意误导他,不必客气,闯出什么祸都有我给你兜着。 方应眨眨眼,又见聂明池给他递过来一张玉牌。方应接过一看,上面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聂字。 见此牌如同见我,就不信他们不会收敛。聂明池轻哼一声。 方应想了想,还是将玉牌收到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就从前朝的形势看,勾心斗角是必不可少的。少帝身边的情况他虽不了解,但想来各方势力应该都在盯着。 说起来少帝身边应当不是他该待的地方,但他此时人微言轻,封建等级制度压下来他也受不了,只能乖乖听话。 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方应摸着怀中玉牌,颇有些不是滋味。聂明池见方应收下玉牌,转身向屋内走去。 其实给方应玉牌聂明池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只是现在不方便明说罢了。 方应见聂明池走向屋内,于是跟了上去。 用过晚膳后,聂明池照旧沐浴更衣,方应则是等在一旁。 最近聂明池又开始让方应继续讲西游故事,方应这几天都是在聂明池房里的软塌上休息的。 聂明池沐浴完,走出屏风,在床榻上坐下,听着方应继续讲西游。讲的差不多了,方应打起哈欠,沉沉睡去。 第25章 等待 方应已经开始逐渐习惯这种天不亮就要起床的节奏。伺候完聂明池上马车,方应在车厢内小憩片刻。 这段时间的相处,足够让方应察觉聂明池的不拘小节。只要事情完成了,聂明池并不会在意其他时间方应在干什么。 马车停了下来,方应给聂明池打开帘子,自己随后跟着下马车。 今天他们走得较晚,宫道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朝臣。 不一会儿,钟声敲响,朝臣们依次进殿。就在方应以为在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喊他名字的是宫内的宫人,生得白净秀气。 你是方应?宫人问道。 方应点头,阁下有何事? 陛下让你去浩藏殿一趟。确认没找错人,宫人道。 方应应过,这就去吗? 是的。 方应于是先和车夫打过招呼,让他在这里等着聂明池,自己则是跟着宫人前往浩藏殿。 浩藏殿方应还算是比较熟悉的,但这去浩藏殿的路方应就不熟悉了。走过七拐八拐的宫道,方应成功被绕晕。 好在,很快就到了浩藏殿。 方应一到浩藏殿就被扑了个正着。方应扶起扑到他身上的虎崽,将虎崽抱起来。 虎崽在方应身上嗅来嗅去,一双眼转溜溜地打量着方应,末了带上了疑惑的神色。 虎崽试探性的嗷了声。方应问道,饿了? 虎崽点点头又摇摇头。 方应将虎崽放到它的小窝里,自己则是去问宫人要虎崽的吃食。 虎崽拿到吃食,很快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不忘抬眼看着方应,甚至将自己的食盆推出去一半。 方应笑笑,示意他不用。他是狐狸身时吃这些东西是没什么问题,可眼下他已经是人身,再吃就没什么意思了。 虎崽见食盆被推回来,耷拉着耳朵,显然有些不开心。 方应也注意到虎崽耷拉着的耳朵,伸手在一双虎耳上轻揉了下,虎崽这才哼哼一声,消了气。 方应止不住轻笑,觉着这虎崽的脾气和他的主子倒是有些像。 虎崽很快就吃完了吃食,它甩甩尾巴,朝着方应走过来。 最后在方应身前停下来,虎崽蹲身,和方应四目相对。 方应也蹲身,想看看虎崽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虎崽什么都没做,只蹭了蹭方应的手心,轻轻地嗷了声,看起来乖巧得不像样。 方应看着虎崽。他还是狐狸身的时候就已经无师自通听懂了虎崽的话,而今依旧可以听懂。 虎崽这是认出他了,但是又不确定,毕竟一下从狐狸变成人,换做是谁都有点接受不良。更何况是一只虎崽。 虎崽认出方应后,才同他如此亲近。 方应也知这件事其实是瞒不过虎崽的,如果说瞒住人还是可以的,那么想瞒住小老虎却是不容易的。 即便他成了人,但身上的气息却是不会变的。动物对气息最是敏感,反倒更容易认出他。 左着小老虎也不会说话,更不识字,方应并不觉得虎崽得知他的身份有什么不好。 总归都是他,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方应伸手摸摸虎崽的头,后者舒适地闭上了眼。 没过一会儿,虎崽取出它的绒线球给方应送到手上,方应接过,陪着虎崽玩了许久,一直到少帝下朝。 因为要上朝,少帝穿着黑色衮服,宽大的袖摆对于他的年龄来说有些不便,他急匆匆地回了浩藏殿,见到方应正在和虎崽玩。 少帝见虎崽玩得开心,没忍心打扰,而是悄悄走到虎崽身后。 方应从他刚进殿时就听见脚步声,也不出声打扰,就看着他忽然一下将虎崽抱起。 虎崽大惊失色,但等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时神色才恢复正常。 怎么,玩得都忘了主子了?少帝揉揉虎崽的头道。 虎崽嗷了声,发出反对的声音。 少帝这才心情好一点,他又看向方应,见方应敛去声息地站在原地。 来了有多久?少帝问。 大约有一个时辰。方应答道。 嗯,少帝将虎崽放到它的小窝里,一边更衣一边走向内殿,等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方应应下。 少帝换完衣服后从内殿出来。他换了件水蓝色的外袍,样式简单,但却难掩华贵。 少帝抱起虎崽,带着方应走出浩藏殿。 方应跟着少帝走了好一段路,才来到目的地。 看着熟悉的院落,方应挑了挑眉。 少帝率先拍了拍关着的院门,不一会儿,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 开门的是一名容貌俊秀的青年人,穿着一袭宫装,正是上次方应见过的张用。 张用看了看眼前衣着华贵的小少年,又看了看跟在他后面的方应,一时摸不清他们的来意。 阁下这是?张用询问了句。 少帝定定看了眼张用道,你是何人? 小的张用,是看守兽房的宫人。张用行礼道。 哦,少帝应了声,那就带我去看看兽房。 上次在少帝的哭闹之下,聂明池到底没有真的将兽房全部解散,而是保留了很小一部分下来,也就是目前的这个院落。 张用于是打开门,将少帝和方应迎了进去。 兽房内,少帝走在最前面,张用和方应跟在他后面。 张用带着少帝参观了一圈兽房,方应跟在身后偶尔看一两眼。 不多时,少帝逛完了,走到院中对张用道,只有这么多吗? 其余的都已经送出宫外,亲王殿下专程来过这里,说是这么多就已经够了,再多的话花销就太多了。张用答道。 少帝点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 方应跟在少帝身旁,看他似乎并不如何高兴,也猜到是因为兽房的事。 少帝有些愁眉苦脸地离开兽房,方应跟着他出去。 等回到浩藏殿时已经是中午,少帝将方应留下吃了午饭才让他走。 方应刚出浩藏殿,就见得宫道上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亲王府的。 聂明池掀开帘子,朝方应招手。 第26章 定论 方应并没有想到聂明池会在这里等着他,这着实让他意外。 马车内方应安静地坐在一旁,视线不受控制的总往聂明池那边瞟去。 说实话,自打变成人形,方应就觉得他和聂明池的距离远了许多,或者说,他从未认真地了解饲主,甚至连饲主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看见的全是加诸于饲主身上的光环,而非真正的他。 要了解一个人并不容易,但方应此刻有心,想要了解这个藏于摄政亲王名号之下的灵魂。 饲主看似潇洒朗阔,实际上呢,方应这段话时间的观察来看,饲主身上有许多他不了解的地方。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15) 这人的心,分明比谁藏得都深。 方应幽幽叹了口气,心底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 聂明池听得他叹气,抬眸看他一眼,怎么? 方应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 少帝此后时常去兽房,说是去观看笼兽的,方应却感觉他更像是在看张用。 闲下来的时候,少帝总会来到兽房看张用干活,顺道和他聊聊天。 张用并不知晓少帝的身份,只当他是哪家的纨绔,但依旧毕恭毕敬。 因为少帝跑兽房跑得实在太过频繁,导致聂明池一下朝就找不到他,太学的课业也被耽搁许多。 按理少帝应该是有单独的老师授课的,但聂明池认为应该多让少帝和其他人接触,探讨学习内容,于是便将他送到太学。 然而少帝总是逃课,太学中的夫子又拿他没办法。聂明池想了许久,总结出根本问题在于少帝身边没有好的榜样。 尤其是少帝之前的伴伴,非但勾结朝臣,还总喜欢用各种新奇玩意来吸引少帝的注意。 说不好听的,就是在将少帝往昏君的方向引。得亏少帝年龄尚小,聂明池又发现的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少帝需要的不仅是好的榜样和玩伴,同样也需要一个不惧怕他的老师,这样才能起到好的教育效果。 但这样不畏皇权的人何其难找,聂明池只好将这件事压在心里,等到机会合适再提出来。 聂明池此刻就在浩藏殿内站着,看见空无一人的殿内,心里的怒火升了又落。 太学的课业测试刚刚结束,但少帝并没有参加考试,非但如此,他从太学那里得知,稍低已经连着三个多月没有去过太学了。也就是说,在他回来之前,少帝老早就不去太学了。 身为天子,如此放纵自己,不思进取,又怎么能治理好国家。 聂明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然而少帝这热爱溜猫逗狗的性子随了先帝,但先帝至少明面上还过得去,虽然荒唐,但到底有几分进取心,不像少帝这样破罐子破摔。 聂明池都不敢想要是有天他出了什么意外,少帝这个位置究竟能坐多久。 聂明池面色变了又变,终究是揉了揉眉心,轻叹了一口气。 他当摄政王以来虽然没遇到过君臣猜忌这种糟心事,但留给他的烂摊子却不少,他急于收拾这些烂摊子,反倒忽视了少帝的教育。 而今少帝养成这样的性子,是他的过错,也有他的责任。 他本以为去太学上学这种事是小事,根本不值得关注,不想对方还是连这种小事都坚持不下来。 他和霍太后一样,并不指望少帝能做个明君,做个守成之君,守住这皇朝基业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现在来看,少帝是一路朝着昏君的方向飞奔而去,还是拉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聂明池觉得自己的头部又在疼了,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模糊。 聂明池有隐疾,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处于聂明池的这个位置,可以说是站在了整个王朝的风口浪尖上。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多少双眼睛希望看见他垮台。 当初聂明池放弃王位去民间游历,一方面是赌气,另一方面则是寻找治疗隐疾的良方。 回来后面对着被三公们搅弄地乌烟瘴气的朝堂,他还没做任何准备,就被当时摄政的霍太后一道旨意封作了摄政亲王。 开始的时候没有告知少帝和霍太后这件事,此后更加开不了口。在这个位置上好几年,他每一步都走地步步惊心,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他不能有破绽,也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机会。这个秘密也必须成为秘密,只是幸好这隐疾这两年来都很少犯过,否则只怕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但今日不同,他明显感觉到头又开始针扎似的疼,眼前景物开始模糊。 他不能动,一动便会表现出异常,浩藏殿人多眼杂,万一传出便不好了。 聂明池在原地一动不动站了许久,疼痛感才慢慢散去,视野逐渐恢复清晰。 聂明池在殿内坐下,等待着少帝回来。 少帝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今天方应没有来,少帝自己从兽房徒步走了回来。 聂明池见到他沾上泥土的鞋底,微微皱眉。 少帝并没有想到聂明池今天会专门在这里等他,问过安后便站在一旁。 他看聂明池似乎脸色不大好,也猜出可能是自己哪里惹聂明池生气了。 你有多久没去太学了?聂明池问。 少帝算算时间,两三个月吧。 那这两三个月为何不去?聂明池语气不豫。 自然是.......不想去。少帝看了看聂明池的神色,鼓起勇气道,那里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嗯,聂明池应了声,那为你选两个伴读如何?名单你自己定。 少帝怔了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的? 真的。聂明池道,不过选了之后你就得认真读书。 聂明池看了眼少帝,听说你最近一直在往兽房跑,可是真的? 是。少帝耷拉着头,那边有个挺有趣的人。 是叫张用是吗? 对,我想让他当我的伴读,他识字,而且文采很好。 就这一个?聂明池挑眉。 方应的话有时间让他跟我去太学逛逛就可以,他识的字还没我多,就不为难他了。少帝道。 聂明池闻言点点头,那日后记得每天下朝后去太学上课。 见少帝答应,聂明池起身,不再留在这里。 少帝见聂明池走了,很快召人前去兽房传唤张用。 张用跟着宫人来到浩藏殿,这才发现眼前少年的身份竟然是少帝。 少帝简单吩咐后,便将张用留在了浩藏殿。 第二日下朝后,少帝便带着张用和方应前往太学。 太学成立由来已久,官宦中适龄的子弟均在这里学习。 张用成为天子伴读的事因为有聂明池帮助镇压,并未在朝堂上引起多大的轰动。 而方应则是一大早就在浩藏殿等候。 三人来到太学,找到合适的座位坐下。 一进门,方应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身碧色袍子,容貌秾丽,正是相府二公子。 方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一时有些诧异。 少帝今日一反常态地安静坐在一旁,张用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夫子来的时候见到少帝是有些诧异的,但也并未说什么,而是直接开始上课。 这堂课讲的是王朝的地方志,介绍王朝各处的民风民俗,方应听得津津有味。 再看少帝,少帝则是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书本盖在头上,直接将夫子的声音当成了催眠曲。 张用倒是在认真听着,时不时还做上笔记。 夫子听见细微的鼾声,本来是准备生气的,结果看见堂而皇之睡着的竟然是少帝,一时也不敢发火,只好继续讲自己的。 方应伸手戳戳少帝,见对方丝毫不见有醒来的意思,只好放弃。 夫子讲的差不多了,便开始提问。 夫子叫了好几个人起来,其中就有柳宣。 柳宣机智聪慧,虽然来太学的时间不久,但夫子们都很喜欢他,上课时也格外关照他。 听见夫子叫柳宣这个名字时,方应一怔。 因他想起,《朝天》中笑到最后的人生赢家正是叫这个名字。 而那个柳宣也是喜欢穿碧色袍子,身份也刚好是相府的二公子。 联想之前的一些事,方应已经觉得这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如果他没记错,而今的皇族是姓聂,而少帝小名叫祯儿,连起来就是聂祯。 少帝聂祯,正是《朝天》中一个重要角色,也是热爱溜猫逗狗和一切毛茸茸。 至于饲主,虽然不清楚他的姓名,但而今朝堂的形势真的与《朝天》中一模一样。 就连他之前听过的霍白城也是莫名熟悉,只因他也是《朝天》书中的一员。 如此多的巧合堆砌在一起,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是穿书了。 那饲主岂不是那位短命亲王? 而今是少帝登基的第四年,按照书中剧情,大概在少帝登基的第六年,亲王就会突然去世。 至于去世的原因众说纷纭,投毒、暗杀什么都有。 也就是说,饲主大概还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可以活,这对方应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别看方应现在在这里冷静的分析形势,其实心里是十分慌乱的。 一直忽略的真相猝不及防被拼凑在一起,一时也无法接受。 # 卷三 锁云 第27章 第 27 章 到了下课的时间,方应还在震惊于自己穿书的事,就连一旁的少帝在叫自己都没留意。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少帝问道。 方应总不能实话告诉他,那样的结果是大概率被当作妖怪烧死。 没什么,我没事,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方应道,说着便要起身去外面。 少帝见他如此,也便没有再问,给他让开身让他出去。 方应走到门外,等冷风一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穿书就穿书,这已经是没法改变的事实,不如学会利用剧情为自己争取一些东西。 但方应仔细一想,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争取的东西,除了...... 除了希望饲主多活一段时间。 在看原著的时候,方应就十分喜欢聂明池这个人物,甚至对他忽然去世感到意难平。这里的饲主虽然人模狗样,看起来不大靠谱,但到底身上还有原著中那个聂明池的影子。 他舍不得,也不想聂明池就此陨落。 此外聂明池不管怎么说,都是对他有恩的,就这样坐视聂明池死去,方应做不到。 可人物命运不是那么容易改变,方应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就此作罢。 也罢,时间还长,总归能想出办法的。方应自我安慰道。 吹完冷风,方应回到屋内,伴随少帝等着下堂课开始。 一天的课下来,方应有些疲惫,与少帝告辞之后就走上了回王府的路。 从太学中出来,走到街上时忽的看见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那人走到方应面前,温声问道,去酒楼坐坐? 方应见是曾经救过自己一次的公仪纾,遂点点头。 酒楼里,方应和公仪纾相对而坐,小二上满碟菜之后便离去。 在王府待的如何?公仪纾为自己斟了杯茶水,一上来就自来熟地问。 还好。方应答道,片刻后补充道,府上的人对我都挺好。 听闻亲王是温和的性子,想来你在府上也受不到什么委屈。公仪纾啜了口茶水道。 嗯。方应应过,语气听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你可曾想过离开亲王府?公仪纾问。 未曾,方应略为诧异地看他一眼,为何会这般问? 我卜卦得知亲王运势衰弱,最多不过一岁之数可活。他身边又如此危险,你确定要留在亲王府?公仪纾道。 方应心中惊了下,险些以为他也知晓剧情,但仔细想想,这并不可能,方应略微放下心来。 他道,运势这事情谁说的清楚,何况亲王殿下身体康健,哪里像是短命之像。 公仪纾笑而不语,又啜了口茶水,你竟然如此关心他,又何妨关心一下自己。还记得上次抓走你的人吗? 他会再来?方应问道。 可不是,公仪纾笑笑,他曾是我同门师兄,手段比我高些,这次不幸被他跑掉,下次再抓住他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那你上次提到的灵兽幼崽......方应试探问道。 公仪纾听到这里忽然看了方应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方应暗道。 那幼崽是一只紫狐,是被哄骗出宗门的,原本是宗门的至宝,据说长到一定程度可以化为人形。我也已经许久没见过它,这次出来也是要带它回去。公仪纾说道。 若是它不愿意回去呢?方应沉吟了下道。 那便等着,等到他愿意回去为止。 你如此有信心它会跟你走?方应奇道。 公仪纾笑而不语,只朝着伙计招手,示意自己要结账。 不一会儿,方应和公仪纾便在酒楼门口告别。 保护好自己,至于那名灰衣人不必担忧,我一直在盯着他的动向。公仪纾道。 方应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与公仪纾分道扬镳之后,方应朝着王府的方向走去。路上他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回到亲王府时,霞光映照着最后一点余晖洒在天边,方应走近府门,遥遥看见院子里多了一只大白马。 大白马远远见到方应显得很兴奋,哒哒跑过来,用头拱着方应。 方应也是许久没有看见大白马,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头。 聂明池刚出书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人一马相亲相爱的场景,轻轻咳嗽一声。 方应回过头来,这次看见已经不止在一旁站了多久的聂明池。 方应和大白马分开,大白马依依不舍,还在扯方应的袖子。 聂明池转身让一名侍卫带着大白马回去,随后进了卧房。方应跟上他。 聂明池进了卧房之后便开始更衣,方应猝不及防进门,这才发现聂明池没有到屏风后更衣。 线条流畅的肌肤露了出来,饶是方应也看的面红耳赤。 聂明池换完衣物后,薄薄的中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材。 聂明池走到屏风后沐浴,方应就安静在屋内等他。 水花声传来,方应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聂明池再出来的时候身上满是沐浴后的气息,方应闻过之后只觉得好闻。 方应见他头发湿漉漉的,递上一条干巾给他擦拭头发,不料聂明池没有接。 方应只好硬着头皮给他擦头发。 聂明池像是故意的,从屏风后走出来后就安静而自觉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任由方应给他擦头发。 方应撩起他的长发,悉心擦拭着,两人距离很近,连呼吸都能听见。 等意识到两人靠的如此近的时候,方应手一颤,脑子里不住地回想起刚才见过的画面,不过还是很快抓好了干巾。 聂明池侧眸看他,开口道,以前没怎么服侍过人? 方应点头,你是第一个。 聂明池笑笑,不说话了。安心等着方应将他头发擦干。 两人距离实在太近,都听得呼吸声有些变质了时同时开口,你...... 两人四目相对,尽是尴尬。 方应最先反应过来,将干巾直接塞到聂明池手中,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只剩下聂明池一人在屋内。 聂明池看着手中的干巾,不知为何笑了声。 第28章 夜宴(一) 方应跑出来后猛吸了几口空气,这才彻底冷静下来。 他拍拍自己的头,试图将方才看见的旖旎场景拍出去。 但无论他怎么拍,脑海里的场景始终不曾散去,甚至有不停出现的趋势。 好一阵子,方应才让自己彻底不去想方才的画面。 方应冷静好了后,再度踏回屋内。聂明池已经躺好,正在床榻休息。 听得方应进来,聂明池轻笑,我还以为你要在外面多吹一会儿风呢。 眼下已是深秋时节,天越发的冷了,在聂明池看来,吹冷风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16) 方应没吭声,自己走到平日歇息的软榻旁躺了下来。 聂明池没听见动静,侧翻过身看他,这是怎了,连话也不答? 方应还是没吭声,过了许久后,才听见他道,没怎么,适度吹吹冷风有利于头脑清醒。 聂明池轻哦了声。两人之间再无他话。 . 年关将近,中州皇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际飘落而下,将天地间染得一片雪白。 方应方才正在屋檐下烘手,此刻见到雪花,不免兴奋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异世的雪,鹅毛般的大雪落下,天地一片寂静,只剩下雪花飘落的簌簌声。 方应这两个多月来已经与府上的人混熟,已经到了可以一块烘手交谈的程度。 聂明池刚下朝回来,他抖落肩头的雪花,大步朝着方应他们走来。 围在一块的都是眼尖的,在亲王过来前早早就腾出了位置,给聂明池留下。 亲王府上没有那么多冗杂的规矩,但该有的礼数还是有,向聂明池行完礼后,众人各自散去,最后只剩下方应和聂明池。 方应静静看聂明池一眼,随后看向漫天飞舞的雪花。 聂明池则是静静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雪越发的大了,众人回到屋内。 朔州北部的戎人部近日遭了大雪,冻死不少牛羊和马匹,屋内,陆离道,听闻他们今年有意投诚,还会在除夕夜宴上送来贺礼。 投诚?聂明池扬扬眉。 我若记得不错,前一个月戎人部还袭击边境上的村落。聂芜皱皱眉道。 消息确实是这么传来的。陆离道。 那姑且等着,看他们究竟是何打算。聂明池拍案定论道。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到了年关,家家户户开始挂起红彤彤的灯笼,更换楹联。 方应方才正踩在梯|子上,一只手提着灯笼,正准备往上挂。 聂明池一早进宫去了,等到这时才回到府内。 乍一看见府中忙忙碌碌的下人,这才想起马上就到除夕了。 他走回院中,让人寻了把椅子坐下,不远不近地观看着别人的忙碌。 方应见着,不知是怎么想的,随手将手边一只灯笼扔到聂明池怀里。 聂明池稳稳接住,微微挑眉。 方应朝他做了个鬼脸,自己继续挂灯笼。 好不容易灯笼挂好了,还有下一个。 正当方应要挂另外一个灯笼的时候,聂明池走了过来,脚尖一踮,轻轻松松地就将灯笼挂好。 方应看着自己脚下的梯|子,再看看聂明池比自己高多半个头的身高,心里有些发酸。 聂明池却是并未注意到浑身酸唧唧的方应,他拿过几个灯笼,走到走廊上。 走廊上有几个下人正在挂灯笼,见得聂明池来了,纷纷向他行礼。 方应跑下梯|子,跟在聂明池后面,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接下来,方应便看见,聂明池踮起脚尖,将一个灯笼挂在了走廊上。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聂明池挂的很快,没多久,走廊上的灯笼就被他挂的差不多了。 其他下人都惊异地看着聂明池,似是没想到聂明池会来这儿做下人做的活。 方应倒是并不意外,但是依旧直勾勾地看他。 聂明池回过头,见到方应的眼神,朝他笑笑。 见府内的灯笼快挂的差不多了,聂明池也就没再继续帮忙,自己转而走到椅子上坐下歇息。 方应则是四处去看看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忙活了一上午,府内灯笼全部挂完,楹联也被换了新的。 当夜里灯光亮起来的时候,饶是方应也不由得哇一声。 按照往日的习俗,除夕夜里会由皇帝亲自设宴款待群臣,群臣可带上家眷一同赴宴。 今年的除夕夜宴早早就开始准备,宫人们忙内忙外,总算是在除夕这天准备好了。 除夕一大早,方应就早早从软榻上爬起来,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聂明池今日穿了一身紫红色的蟒袍,看起来贵气十足。 聂明池今日一早是要进宫的,估计要晚上夜宴结束了才能回来。他早早在府上吩咐下去,交代了一应事宜,随后就带着方应进宫了。 方应今日穿的不是府上的下人服,而一身紫衣。高贵靓丽的明紫穿在他身上,更显得他形貌昳丽,五官耀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聂明池并不是第一次见方应穿这套衣服,但依旧觉得惊艳。 两人先后上了马车。街道上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马车的轱辘声时不时传来,方应握着聂明池递过来的小手炉,静静地坐着。 聂明池坐在马车内,时不时看看方应。 过了一会儿,方应发现聂明池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连忙问他。 聂明池却是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毕竟在聂明池这里,他的头有隐疾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方应奇怪地看他一眼,见他再三坚持自己无事,也便没有再去过问。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马车到了宫门外。 马车停好以后,聂明池和方应先后从马车上下来。又走了一段路之后,两人来到少帝所在的浩藏殿。 少帝也是一早就起来,但还没来得及洗漱,见到他二人有些略微诧异,这么早? 聂明池和方应于是坐在一旁等他。 少帝刚洗漱完,就见得一名宫人上前,在少帝耳边轻声说道,张用张大人来了。 少帝一听是张用来了,就连忙摆手让人进来。 张用进来的时候方应怔愣了一下。无他,眼前的张用与以前见过的太不一样了。 变化尤为明显的是他的一双眼,那双眼自信而耀目,彷如星子一般。周身的气质也是一变,变得沉稳有度。 方应心里啧啧称奇,面上却是不显。 于是等待少帝的人又多了一个张用。 方应与张用是很熟的,坐在一起很快小声聊了起来。 聂明池淡淡看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就移开了视线。 少帝整理好衣冠从里面出来时,方应已经和张用停止了交谈。 少帝今日穿了身赤色龙袍,年纪虽小,俊美却是不减分毫。 包括方应在内的三人都留在浩藏殿,等待着除夕夜宴的到来。 天色即将入暮,朝臣们带着妻儿子女前来赴宴。 方应跟着聂明池少帝,一起来到宴席上。 方应被安排坐在了张用的身旁,距离聂明池有一段距离。 不过这个位置倒是方便他观察宴席上的情形。 聂明池对面坐着的是柳丞相一家,方应还在位置上看见柳宣。柳宣穿了身碧色袄子,腰身处用深色的带子系着,显得柳腰细长。 在旁边的是霍太尉一家,显然霍白城也在座位上。 这样看来,霍白城和柳宣倒是坐的极近,就在比邻的桌子坐着。 这两人难得聚在一起,方应仔细回想除夕夜宴可有什么剧情,但回想了半晌,还是没有从记忆中找出来。 在这个时代生活的时间越长,方应发现,自己对原世界的记忆就越发模糊。原本记得一清二楚的剧情也跟着遗忘,着实不是什么好事情。 方应看向台阶上,少帝已经宣布宴席开始,不一会儿,觥筹交错声便传来。 方应和张用这桌没有什么人问津,两人倒也是乐得清闲。 有不少审视目光都是朝着张用来的,方应在一旁,倒是注意到这些打量的目光。 他喝完一杯果酒,看看四周,又喝了杯。 两杯果酒下肚,方应忽然觉着身上有些热,于是便歇了会儿。 目光朝聂明池那边看,正好看见聂明池身边聚集有不少人,正在朝他敬酒。 方应心下庆幸,幸亏自己没坐在饲主身边,否则眼下也得被围在里面。 宴席进行到一半,有名宫人从殿外匆匆跑进来,小声在少帝耳边说着什么。 陆离也走进殿来,小声在聂明池耳前说了句什么。 聂明池看他一眼,随后摆摆手让他下去。 不一会儿,一队人马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厅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都看向这些身着戎人部衣服的人。 在一片诧异的目光中,戎人部的一位头领走上前,戎人部头领乌铎前来祝贺! 少帝也是刚刚得知戎人部前来祝贺的消息,脸色由讶然恢复正常后,才道,平身,赐座。 谢陛下。 宫人们即刻搬来新的桌椅碗筷给戎人部。 贵使远道而来,不妨先喝点酒暖暖身子。聂明池起身,走到乌铎面前。 喝酒一事暂不着急,我等有一礼物要献给陛下。乌铎说道,随后他拍拍手,一名乐师走到大厅正中央。 第29章 夜宴(二) 乐师手执类似于马头琴的乐器,静静站立于大厅中央。四面八方的目光此刻都集中于他的身上。 方应目光落在乐师身上,直觉出这名乐师有不妥之处,但又无法说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等到弦乐声起,方应还是没有发觉出不对的地方。 乐师的弹奏时而和缓,时而激烈,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方应是无法欣赏来这种弦乐的,倒是见周围其他人沉浸于其中,忍不住多看他们一眼。 一看之下,这才发现他们纷纷神情恍惚,像是喝醉酒一般开始东摇西晃。就连坐在高阶之上的少帝神色都不对劲。 而对比之下,那戎人部的使者却是站得笔直,唇畔挂着轻蔑的笑。 弦乐声还在继续,已经有人看起来站不住。 方应下意识看向聂明池,这才发现他神色不对,握起的手指深深扎入手掌中,模样像是在竭力对抗什么。 到了现在,方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方应拿起茶盏,猛地摔到地面上。这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正好让聂明池清醒过来。 聂明池一清醒过来,立刻夺了身后不远处奏乐者的笛子,放在唇畔就吹了起来。 弦乐声遇上笛声,两股音乐声激烈碰撞,交错之下,惊得不少人醒来。 方应见身边其他人如梦初醒的模样,不知觉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他感受到一道充满怒火的视线正盯着他。 方应侧过头一看,原来是戎人部的乌铎。 方才若不是方应碎茶盏的声音,聂明池是不会及时清醒的,于是乌铎此刻恨极了方应。 方应落落大方,回他一笑。乌铎的面色变了变,终究是冷哼一声。 这时,笛声越发高亢,直接超过了弦乐声,厅中的大部分人全数清醒了过来。 少帝也清醒了过来,他望向戎人部的乐师。 那乐师此刻面色煞白,手上动作却不停,不停地拨弄着弦线。直至他哇的一口吐出一口鲜血,才彻底停止了弹奏。 少帝此刻也看明白了,问向乌铎,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快,这就是戎人部的贺礼? 乌铎面色不好,向少帝行了荒原部的礼仪,请少帝见谅,荒原来的粗鄙之乐恐难登大雅之堂。 聂明池将笛子还了回去,接过话毫不客气地道,既然知道是粗鄙之乐还拿来献丑? 乌铎被怼的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拳头紧了紧,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反驳之语。他冲着还站在大厅中央的乐师吼道,还不退回来! 乐师连忙退下,鲜红的痕迹还挂在唇畔。 乌铎整理了下神色,早听闻亲王殿下文武双全,不想还精通奏乐。 聂明池笑了笑,自然是比不上乐师,但勉强还能听。 方应闻言看向乌铎,想看见他听见这句话的反应。果然见乌铎面色青白交加,好看极了。 方才如梦初醒的朝臣们饶是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何事,但见得聂明池与乌铎的话里机锋,也隐约猜到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边在心下懊恼,一边将谴责的目光投向乌铎一行人。 这下乌铎一行人面色更不好看。 他们原本是打算在除夕夜宴时给聂氏皇族一个下马威,不想这马威却下到自己头上。 计划失败,乌铎一行人连在宴席上继续留下的兴趣都没有,过了没多久,寻了个由头便匆匆离开了。 见得戎人部的一行人离开,宴席间的气氛很快就恢复到原先的活络。方应又喝了几杯果酒。 这果酒喝起来没什么酒味,更多的是水果的清香,方应没忍住又多喝了几杯,这下头痛起来才想起来果酒的度数也是不小的。 方应于是和张用道别后便出了宴席,走到大殿外面透气。 凉风吹来刮在脸上,说不出的舒适惬意。方应吹了会儿风,又朝前走了几步,不知不觉离大殿渐渐远了。 方应走到一片梅花林。梅花林开的正好,傲雪的枝头挂满红色梅花。 方应在这里站了会儿,正要离开的时候听见叮铃的铃声。 一听见这声音,方应先是晃了晃神,随后去找铃声的来处。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迈开,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暗中摇铃铛的人见方应的神色越发模糊,便知得手了。 他继续摇着铃铛,并显出身形,等着方应走到他面前。 方应觉着自己的脚步不受控制,但他眼下根本无暇去思考这来的如此蹊跷的铃声,只能像被控制着一般走上前去。 他遥遥看见有一个灰色的身影,对方背对着他,负在背后的手上拿着一枚金色铃铛。 就在方应即将不受控制走到对方身后时,一道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铃声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方应得了自由,连忙往呼喊声传来的方向跑。 摇铃铛的人气急败坏,但碍于这是宫廷大内,到底没有直接追上去。 方应跑得飞快,跑到出来找他的聂明池身旁。 怎么跑这么远?聂明池问。 刚才听见一阵铃声,等发现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跑远了。方应解释道。 铃声?这里如何来的铃声?聂明池奇道。 方应正要给他指那边那个灰色身影,就见得那处只剩下几瓣散落的梅花。 走了?方应诧异道。 你方才见到的是什么人?聂明池问。 一个穿着灰衣服的人,背对着站在那里,手里还摇着一个金色铃铛。我一听见铃声就止不住地往那里去。 聂明池察觉出不对的地方,但那灰衣人已经消失,无法再继续探查下去,他于是道,回去吧。 方应点点头,缓步跟在聂明池身后。 走了没几步,方应一个踉跄,直接碰在了聂明池后背上。 聂明池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方应扶着头,有些晕乎地道,我应该是喝醉了。他又甩甩头,试图将困意甩走。 但奈何眼皮太沉重,没过多久,方应便靠着聂明池的后背睡着了。 聂明池回头看方应一眼,发现他竟然就这样站着睡着了,一时有些好笑。 方应靠着他的背,他也不能继续再走下去。聂明池于是扶住方应的头,转了个身将方应抱住。 方应于是到了聂明池怀里。 从这个角度看,方应的睫毛很长,像两把浓密的小刷子。闭起眼睛的他容貌间减了几分秾丽,多了几丝人畜无害的安然。 聂明池看了会儿,弯下身,直接将方应抱起来。 第30章 露馅 聂明池将方应抱着走到一处暖阁里,准备将他暂时安置在这里。 就在聂明池将人放下,准备离开的空档,他的衣袖被紧紧攥住。 聂明池被拉得回头,乍一看却发现方应头上多了两个毛茸茸的紫色耳朵。聂明池惊了下,但再去看时哪里有什么毛茸茸耳朵。 聂明池帮方应掖了掖被子,又将自己的袖子从方应手中解救出来,这才缓步离开暖阁。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17) 回到宴席上,霍太后正要起身离席,聂明池同她告别。 宴席很快迎来尾声,连少帝也喝了不少果酒,最后被宫人扶着回去了。 聂明池见宴席差不多散了,也起身向殿外走去。他回到暖阁接走方应,将人带到马车上。 方应睡得并不安稳,到马车上之后模模糊糊醒来,见聂明池在身旁,便又继续睡了起来。 聂明池看着方应不知喝了多少果酒的样子,不由得摇头失笑。 方应靠在车厢上,睡得不舒服极了,没一会儿就东倒西歪的,最后干脆倒在了聂明池的腿上。 聂明池看着自己身上毛茸茸的一个头,终究是没有推开,就由着方应这样躺着。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马车的轱辘声。 . 霍太后一回到宫内,便遣散宫女,自己朝着一处宫殿走去。 一片过年夜的气氛中,只有锁云殿殿门前没有挂起红灯笼,显得萧瑟而清冷。 霍太后提着一盏灯,走入锁云殿半掩着的殿门。殿门外的院中,正坐着一名满头雪发的女子。 闻得声响,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眼。 戎人部的人今天来了。霍太后放下雕琢细腻的宫灯,走到女子身前道。 闻言,女子的容颜有些松动,古井无波的眸子中有了一丝生气。 霍太后见女子衣着单薄,先是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穿在身上,随后握住女子的手。 夜里风大,怎的又一个人坐在这里,得了风寒怎么办?霍太后说着,就要拉着她往殿内去。 宸太后没有配合起身,仍旧坐在原处的石凳上。 霍太后见她不愿立刻回到屋内,又坐了回来,将手上的食盒放到石桌上,这是吩咐宫人特地做的,来,试试? 食盒打开的一瞬间,宸太后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更别提去动里面的糕点。 霍太后见此,有些无奈地道,你已经好些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先帝不许你出这锁云殿,但也没说不准你吃东西呀。 宸太后睫毛颤了颤,依旧未说话。 霍太后将食盒收起放在一旁,安静坐在宸太后身旁。 两人就这样静默地坐着,不言不语。 另一方,聂明池的马车回到了府上。马车到达的时候,方应靠着聂明池睡着。 聂明池并未直接摇醒方应,而是将他打横抱起,下了马车。 车夫和府门前的侍卫们见到此情此景都是一怔,下意识地都来看聂明池抱着的是谁。 可惜的是,方应的头埋藏在聂明池怀里,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只能凭借那身紫色华衣判断方应的身份。 聂芜和陆离眼睁睁看着聂明池将方应抱到卧房,一个个都睁大了眼。 聂明池推门走进了卧房,将方应放到床榻上。照例聂明池要洗漱,遂转身向浴池的方向走去,不料刚走出没两步,就发觉一阵轻微的牵扯。 聂明池回头,发现是自己的衣袖又被方应紧紧攥在手里。聂明池无奈扶额,转而坐在床头。 方应依旧睡得不安稳,蜷曲着的身体微微动,朝着聂明池在的地方贴,不一会儿,半个身子都黏上了聂明池。 聂明池扬扬眉,想要纠正他这不良好的睡姿,但刚稍微挪动一下,就又被方应黏上,遂作罢。 他看了看方应的睡颜,随后翻身上榻。他一上榻,方应反倒规矩了些,安安稳稳地睡在床榻内测。只是双手依旧放在聂明池的腰上。 聂明池:...... 聂明池轻微挪动身子,方应也跟着动了动,聂明池于是不动了。 睡着的方应并不安宁,一边皱着眉,手一边随便乱动,聂明池原本整整齐齐的衣物都被他揉的一团糟。 聂明池好不容易等到方应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这才见方应彻底安静了下来。聂明池松了一口气。 小心将方应的手放回他的身侧,又将方应的脑袋向旁边推了推,聂明池这才起身去沐浴。 细微的水声响起,在夜里格外明显。聂明池穿好中衣,绕过屏风后走到床榻前。 这时,一幅奇异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但见床榻上已经不见了华服少年,只有几件衣物散落在床榻上。但是若仔细看,那衣物下面明显有东西。 聂明池拨开衣物,一双毛茸茸的紫色耳朵露了出来。聂明池轻轻将衣物取开,就见得一只紫色狐狸出现在眼前,正是聂明池丢失许久的那条。 那狐狸睡得正熟,小声打着鼾。 聂明池看着狐狸,陷入了沉思。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正好洒在狐狸身上,眨眼间,床榻上哪有狐狸,有的只是一个紫衣华服的少年。 如非方才是亲眼所见,聂明池绝不会相信眼前的少年是狐狸变的,但刚刚的一幕分明就历历在目。 聂明池诧异了会儿,想起五州内的传说。传闻东州外有仙岛,仙岛上有仙人修习术法。仙人身侧还有灵兽,可做人语,到了一定时期还可化为人形。 这狐狸可化作人形,想来应是灵兽,只是海外的灵兽如何会流落到大陆上。聂明池想起初见狐狸时,在朔州查的那桩雷暴案件。 想来可能与荒原有关,毕竟当时在雷暴现场捡到了只有荒原贵族才有的布料。 不过这小狐狸在他身边这么久,他第一次见到方应身上那枚铃铛就有猜测,毕竟这狐狸太通人性了些,但也没朝这方向想。 小狐狸不声不响地消失,又在隔段时间后自己回来,他虽奇怪,但也不指望狐狸给自己解释什么,就权当它去散散心。 不想,事实远比他想象的来的出人意外些。 不过,弄清了方应和狐狸间的关系也好,他原本是不如何相信方应的身份的,拘他在身边也是为了多加观察而已,让他跟少帝走得近也不过顺势而为。 眼下知道了方应就是小狐狸,倒是彻底安下心来。 聂明池翻身上榻,睡在了狐狸身旁。 月光下,狐狸身上的皮毛像流水一般流动着光华,聂明池没忍住将手放到狐狸身上。 方应浑然不知他已经显出了原形,甚至在大手放在身上时轻嘤了声。 伴随着这声,方应的形态又发生了变化,那狐狸身开始拉长,眨眼间,一个裹着紫色华服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竟然是又变回了人形。聂明池奇道,而且看来,这似乎也不由方应自己控制。 聂明池等了好久,再也没见方应变回狐狸。 方应是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的,他睁开眼后看见头顶雪白的幔帐才发现不对劲。再朝四周一看,发觉自己竟然睡在床榻上,而不是自己时常睡的软塌。 他认得这是聂明池的卧房,屋内虽不见聂明池的身影,但方应昨夜隐约记得有人睡在他身旁,而且他似乎还一直往人家怀里钻。 方应闹了个大红脸,一时尴尬地不知如何自处。 这份尴尬一直持续到聂明池进到屋内。 起来了,昨夜睡得如何?聂明池一见面就这样问道。 尚好。方应红着脸道。 可本王睡得并不太好,聂明池道,也不知是谁一直拉着本王的衣服不放。 方应的脸更红了,他连忙从榻上下来,向聂明池告罪道,都是小的的错,小的不该喝那么多酒。 也罢,你只是不胜酒力,就不与你计较了。聂明池道。 方应当即松了一口气,随即打了个喷嚏。方应往身上一看,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为何薄了许多。 先去加衣服。聂明池没等的方应细思就道。 方应应了声,这才注意聂明池今早穿了个红色大氅,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欺霜赛雪。 方应走到屏风后,加了身衣物,这才从屏风后出来。 来伺候孤洗漱。聂明池这才道。 方应于是伺候聂明池洗漱,之后又将聂明池的头发束好。 下人这时前来添加暖炉里的炭火,同时送上早膳。 聂明池早膳还没用完,就听得宫内传来一则消息少帝昨夜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聂明池听了后,问向传达命令的宫人具体实情。 是宸太后下的旨意。前来报信的宫人道,昨晚陛下回去本是要给宸太后请安的,谁知宸太后避而不见,陛下于是就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荒唐!天子之躯,怎可如此糟践!聂明池气的直接站起身,随我进宫。 方应连忙跟上聂明池的脚步,边走心里边努力回想着《朝天》中的剧情,搜索着有关宸太后的讯息。 但就如先前许多回一样,方应并没能回想起什么有价值的讯息。 第31章 长跪 一大早听闻消息,方应立刻跟着聂明池坐上了前往皇城的马车。 马车上,聂明池一直皱着眉头,始终未曾舒展开来。 方应见他不说话,也保持着十分的安静。马车很快抵达了皇城。聂明池匆匆从马车上下来,直奔锁云殿而去。 锁云殿外,伺候在少帝身边的宫人一见得聂明池来了像见到救星一般,连忙朝他走来,亲王殿下,您可算是来了! 少帝呢?聂明池步履匆匆地问道。 还在里面儿跪着呢!宫人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聂明池应了声,带着众人朝锁云殿殿门内涌去。但等到看见跪在殿门口石阶上的少帝时,所有人,包括方应心头都是一颤。 身量单薄的少年笔直地跪在积有雪的台阶上,红袍上的五爪龙纹彰显着他的身份。 昨夜下有雪,此刻他肩头上也有积雪,还没来得及被初升的日头融化。 聂明池走到少帝身旁,见他面色煞白,连忙解下披风给少帝穿上。 少帝拒绝了,他目光朝向锁云殿殿内看去,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穿上吧,聂明池再三坚持,少帝才穿上披风,但依旧跪在地面上不肯起来。 聂明池蹲身与他平视,已经跪了一夜了,不能再继续跪下去。朝臣们都在看着,你又是在作何?切莫再赌气,赶紧起来! 少帝没有说话,聂明池感觉自己头又开始疼了。他虽然知晓这是与宸太后有关,也知一些他们母子间的事,但少帝终究是天子,不能这样一直跪下去。 这桩事说起来与先帝有关。宸太后与先帝是出了名的怨偶,宸太后自从生下少帝之后便自己在冷宫待着,直到少帝登基后才被接到这锁云殿来。 宸太后对少帝,可以说是十分之不喜。据说少帝刚出生,被带着来见宸太后,也就是当时的宸皇后第一面时就被摔在地上,可以说,对这个孩子的降生是十分不喜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少帝还没满月就被先帝送到霍太后那里抚养,继续让少帝待在宸太后跟前不知会出什么事。 少帝对抚养自己长大的霍太后一向亲近,但霍太后终归并非生母。少帝始终惦念着宸太后,在心里留有一片柔软的地方给她。 但宸太后常年待在冷宫,少帝一般见不到她。即便见到了,少说有一番冷嘲热讽。 说白了,宸太后待他不似母子,更似仇人。 然而少帝登基后,第一件事做的不是别的,而是亲自去冷宫将宸太后请出来,并奉她为太后。 这还是在少帝去了好几次冷宫之后,再三恳求之后,宸太后才肯搬来这锁云殿。 宸太后对先皇有怨,先皇去世后,宸太后便将这怨气尽数转移到少帝身上,待他从未有过好脸色。 就如聂明池总结的那样,宸太后对聂家的男人都是深恶痛绝的。 即便少帝是她亲生儿子,但就因为他姓聂,所以便想尽一切办法折辱他。 霍太后昨晚在锁云殿没坐多久就离开了,等听见少帝跪了一夜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她早膳也没顾得上吃,就匆匆来到锁云殿。 一来之后,发现聂明池也在这里,微微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她走到少帝跟前,蹲身给他扫落他肩头的细雪。 傻孩子。霍太后边给他扫落细雪,边哽咽着声音道,起来吧。 少帝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但依旧没见有动作。 霍太后叹了一口气,起身向殿内看去。殿内看不清形容,也不知宸太后究竟起来没。 霍太后看看少帝,又看看半敞开着的内殿,道,我去看看。 聂明池颔首,看着少帝的身影,轻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想让少帝起来,但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年元月初一早上就会上演,想拦都拦不住。 因元月初一是宸太后的生辰。 聂明池轻叹了口气,静默地立于一旁。 方应立于他的身侧,见少帝无论如何也不肯起来,于是也跟着在他的身侧跪了下来。 少帝感觉身边多了个人,有一瞬间的惊愕,他显然没想到方应会跟着他跪下来。 好兄弟,有难同享,有难同当。光你一个人跪着多无聊,我陪你一起。方应说道。 这下,不止是少帝,连聂明池也是有些愕然。 张用这时匆匆来到锁云殿前,听闻少帝在里面跪着,也跟着跪了下来,刚好在少帝的另一侧跪着。 你......少帝见张用一来就跟着跪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哪有陛下跪着,属下站着的道理,陛下且宽心,还有我。张用道。 少帝看看方应,又看看张用,一时无话。 聂明池站在他们身后,跟着扬扬眉。 霍太后恰在此时从内殿出来,她走到少帝身前,单手扶起他,起来吧,不必再跪。 霍太后父兄皆是将门出身,自己从下也习过武功,一托之下,少帝被她带起来。 可是她让我起来的?少帝问。 不错。跪了一夜,也该回去了。堂堂一朝天子,这样跪着像什么样。霍太后见他膝盖都跪湿了,心疼的道, 聂明池则是给他裹好披风,在他站不稳的时候扶住他,跪了一夜,膝盖该僵了。 少帝点点头,他现下就感觉腰部以下失去了知觉,只有冰冷的感觉如影随形。 走吧,我们送你回去休息。聂明池道。 少帝点头,其实他跪了一夜,等的不过是宸太后的一句话,如今等到了,也的确该走了。 但少帝没走几步就晕了过去,得亏张用眼疾手快,扶住了少帝,才不至于让他滑到地上。 少帝被张用打横抱起,带着回到了浩藏殿。一回到浩藏殿,聂明池和霍太后便立刻着人宣太医。 等了好一会儿,太医们才到,一到就开始为少帝诊脉。诊脉之后,确定少帝得的是风寒,众人这才略微放心下来。 但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风寒也并非小打小闹,还是需要好生注意。 太医说完之后便退下了,大殿内,霍太后坐到龙榻前,轻轻抚过少帝的头发,可怜的孩子。 霍太后又见聂明池在一旁站着,遂道,亲王殿下先回去吧,祯儿这里有我照料。 聂明池点点头,恭敬地带着方应退了出去。 第32章 沐浴 聂明池从浩藏殿内出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雪。晶莹的雪花落在他的长发上,过了一会儿就融化了。 方应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走路。走了没多久,聂明池忽然停下来,方应直接撞到了他的背上。 方应揉揉酸痛的鼻梁,抬眸看聂明池一眼。却见聂明池跟前站着一人,正是不知何时进宫的陆离。 方应一见到陆离便知是有事发生,安静地退到一旁,给他二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陆离站在雪地里,一身黑衣格外显眼,戎人部的乌铎请求进宫看宸太后,并且言其有家乡的特产带给宸太后。 看望宸太后?聂明池对此有些疑惑,宸太后向来喜欢清净,自从她嫁来中州后就再未联系过戎人部,他们是如何想起来要去探望宸太后的?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18) 陆离也觉察出不妥之处,不如属下前去回绝。 聂明池摆摆手,先不急,看看他们究竟是何打算。 主上的意思是?陆离不确定的问道。 让他们去,派人盯紧些。聂明池如是吩咐道。 陆离应了一声是,便下去了。 方应走到聂明池身旁,见状不解地问他,既然知道有诈,为何还要让他们去见宸太后? 方应不觉得只要盯紧一些戎人部就不会搞小动作。 若是不让他们去,又如何知道有着什么样的诈。聂明池道。 方应一时无言。 聂明池也不再多言,举步朝宫道走去。 方应跟在他的后面,一起登上回府的马车。 . 少帝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霍太后不眠不休的照顾终于让少帝的身体有了起色。但他自醒来后就闷闷不乐,显然心里装着事。 霍太后走后,少帝便交由张用照顾。方应进宫来时,少帝正发着,见得方应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方应朝张用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清楚,一醒来后就这样。张用说着,从宫人手中结果熬好的汤药,轻轻吹凉后递到少帝唇边。 少帝僵硬地喝了口,随后眉头紧紧皱起,但他仍旧将递过来的汤药尽数饮下。 方应一闻到那浓郁的中药味儿就有些怕怕的,见少帝喝药就跟他自己喝药似的,眉头皱成一团。 张用收拾好药碗,将药碗交付给宫人,自己则站立到一旁。 方应见少帝面色似乎好了些,也放下心来。没过多久就跟少帝请辞,回到亲王府。 亲王府里,方应一回来并没有见到聂明池的身影,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于是在卧房等着聂明池回来。 聂明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许久之后,他抖落肩头的落雪,走进屋内。 屋内烧着暖炉,将一室的温度升起,暖和得就像春天一样。聂明池除掉身上的大氅,露出穿在里面的袍子。 见得方应,聂明池问道,回来多久了? 起码有两三个时辰吧。方应不确定道。 嗯。聂明池没再说话了,将脱下的大氅挂在屏风上。 方应见他一副准备沐浴更衣的样子,正要退出去,却听得身后传来聂明池的声音,先别走,过来伺候。 方应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等过了一小会才调转身子,朝着屏风后走去。 聂明池的衣物还在身上,方应先是给他除掉衣衫,只剩得一套中衣,随后就愣愣地站着,不知是否要继续。 继续。聂明池道。 方应只好剥掉雪白中衣,聂明池的肌肤露了出来。看着对方身上的流畅线条,方应耳朵尖微红,不敢再继续剥下去。 好在这时聂明池自己迈开脚步,朝着浴池走去。 浴池中的水热气腾腾,很快就将聂明池的身形淹没在其中。方应将褪下来的衣服搭好,准备出去。 就在这时,聂明池的声音再度传来,等等,帮我搓背。 方应迟钝着转过身来,听得背后传来水花的响声。聂明池的声音同时传来,过来。 方应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走到浴池旁。 聂明池此刻靠在浴池内壁上,正好背对着方应。 方应拿起粗糙的干巾,开始给聂明池搓背。只刚开始搓着没多久,方应的视线就不由得朝着聂明池身上看去。 池水汪汪一潭,目光飘过流畅的线条,一直到池水中若隐若现的事物。当发觉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事物之后,方应的耳朵都烧红了。 聂明池正半眯着眼,忽然感觉背后的人动作顿了下来,遂睁开眼回头看他。 方应正在心里懊悔,还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不料,聂明池突然转头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聂明池的唇刚好擦过方应的唇珠。 方应整个人都懵了,瞪大了眼看聂明池。 聂明池状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也被方才的触感弄懵了。不过聂明池凭借着自己的超快反应,提前比方应回过神。 靠的这么近,是想做什么?聂明池问。 没......没什么。方应耳尖通红,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聂明池撑着身子看他,看见他通红的双耳时,没忍住笑他,这就害羞了? 不知为何,聂明池忽然发现,逗弄方应还挺好玩的。 方应耳朵红的快要出血,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但聂明池并不饶他,就着方应的衣服一扯,将他整个扯到了浴池中。 方应身上还穿着外袍,一下被池水打湿。 你干嘛......方应话未说完,就被聂明池按到池壁上,困在他的胳膊中。 那这个呢?聂明池坏笑着,眼睁睁看着方应的脸色由白变粉。 两个大男人,这样像什么!你不会是断袖吧?方应想起在朔州时被朔州司马送给聂明池的美人中一大半都是男的。 断袖?聂明池扬眉。说完捏着方应的下巴仔细查看,发觉这方应长得真是不错。 若是断袖的对象是他,貌似也不难接受......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将聂明池吓了一跳,他连忙放开方应。 方应得空,一个翻身出了浴池。 咳!你先下去吧。聂明池有些不大自在地道。 方应正求之不得,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跑了出去。 聂明池看着方应狂奔而出的身影,轻轻笑了一声。 聂明池出浴后换上干净的衣物,准备入睡。眼见着方应还没回来,聂明池有些懊恼。 莫不是他方才太过分了,所以才吓得小狐狸不敢回来。 聂明池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于是披上大氅,走出门外找方应。 然而找了一圈,聂明池都没有找到方应。聂明池找人途中遇见聂芜,便吩咐他跟自己一起找。 直到整个王府转遍了,聂明池都没找到方应的身影。 兴许是出府了吧。聂芜道,要不要我去问问门房。 虽然聂芜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心,但显然现在找人更要紧。 聂明池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他道,不必,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儿了。 聂明池回到卧房,刚打开门,绕过屏风,就见得一只小狐狸正睡在床榻上,看样子不知睡了多久。 聂明池失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爬上榻,睡在小狐狸身侧。 借着灯光,聂明池看见狐狸皮毛下的耳朵尖粉粉嫩嫩的。让聂明池不由得想起了先前方应红红的耳朵尖。 聂明池没忍住在方应耳朵上摸一把。 梦里狐狸翻了个身,摇摇头摆掉头上的手,继续睡了过去。 聂明池将狐狸小心地挪到自己怀里,轻轻捋着狐狸毛。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方应还没睡醒就打了喷嚏,仔细一看,眼前多了只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方才就是这东西弄得他打了喷嚏。 等看清恶作剧的人,方应差点趴到地面上。好在视线所及范围内出现的一双狐狸爪将他的神智唤回笼。 见自己还是狐狸身,方应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聂明池伸出一双手,将狐狸捞到怀中。 想到狐狸方才的惊慌样,聂明池就觉得好笑。 方应抬起头看聂明池,见他在笑,虽不知是笑什么,但也大约猜到是与自己有关。 于是,方应扭过头不再搭理他。 聂明池一见小狐狸又不理人了,想来应该是生气了、不过,他自有办法让他高兴起来。 没多久,早膳上来了,方应在饲主的投喂下大快朵颐。 真是一只没有原则的狐狸,几道菜就给人收买了。方应一边在心底嫌弃自己,一边如是想道。 用过早膳,聂明池带着小狐狸进宫请安。 今天是大年初二,按照惯例,是要去给亲友长辈问安的。聂明池仅剩的几个亲人都在宫里,自然是要往宫里去的。 走到浩藏殿中时,少帝正在陪虎崽玩耍。他已经不像昨日那般消沉,渐渐恢复往日的模样。 要不是亲眼见证,方应还真当他没什么事了。 毕竟就他昨天那一副抑郁症晚期的模样,可真是吓人。 方应被聂明池放到地毯上,跟着虎崽一起玩。 而另一边,聂明池和少帝说着话,看起来很是其乐融融。 霍太后就是在这时来的。她将少帝和聂明池叫到近前,一人给他们封了个红钱袋。 第33章 隔阂 荒原戎人部的使者在元月初五这天离开了中州皇城。方应被聂明池抱着,站在城墙上远远看着他们。 他们可有去宸太后那里? 陆离上前一步,回答道,去过,但没见到宸太后面就被赶了出来。 嗯,聂明池沉吟了下,陆离,你派人去监视戎人部的使者,若是他们中途折回,一定要告知我! 是。陆离应过。 聂明池吩咐完,这才带着方应回府。 方应窝在聂明池怀里,被带着回到府内。 聂明池在府内静静等候着消息。傍晚时分,聂明池收到了陆离的飞鸽传书。 果然,和聂明池预见的一样,戎人部的使者走到城外三十里地时就折了回来,带人分批潜入中州皇城。 传我命令,玄甲军整装待发,分批布置在皇城出入口、城门。剩下的,随我入宫。 方应见聂明池周身气势一变,走到屋内取出自己的铠甲穿上。 墨绿铠甲煞气很大,披挂在身上,显得威风十足。然而方应还来不及细看,就被聂明池提起来放在肩上,朝外走去。 方应在聂明池肩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安静躺好。 聂明池赶到浩藏殿时,浩藏殿里已经没了少帝的身影,他连忙拉住一位宫人,询问着少帝的去向。 宫人一见聂明池一身甲胄,就知道绝对是出什么事了。他连忙道,陛下和张大人去锁云殿了。 锁云殿?!聂明池面色变了变,松开宫人立刻带人朝着锁云殿而去。 锁云殿内, 少帝和张用被捆在一处,一旁,宸太后拿着匕首在火焰上烘烤。 宸太后其实生得极美。她脸型并不柔和,生着略微深邃的眼、飞扬的剑眉,她的鼻梁高、眉宇宽,不似中原女子般五官柔和,相反,带着股桀骜不驯的野气,配上微深的眼眶,活生生的是一位异族美人。 此刻,她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握住一把匕首,可看样子,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少帝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幅情形,虽说宸太后是他生母,但宸太后此刻拿着匕首的样子还是吓到了他。 少帝噤若寒蝉,往张用身边缩了缩。张用安抚般的轻拍他的背脊。 聂明池带着狐狸来到锁云殿的时候,宸太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明晃晃的匕首在她手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 聂明池走到殿外,让属下们在外面等候,自己孤身一人进到殿中。 还未走到少帝和张用所在的殿内,就见得宸太后从里面走出来。 聂明池隔着她的身影看见殿内少帝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不知宸太后这是何意?聂明池开口问道。 何意?我与聂家仇深似海,自然是要报仇。宸太后道。 可为何以少帝为人质,少帝可是您的亲子。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虽为我亲子,却与仇人无异,为何不能对他下手。宸太后说着,走到少帝跟前,自己从宫婢手中夺过匕首,紧紧挨在少帝脖子上。 少帝的脖子上很快就有血丝出现。少帝呆愣愣看着宸太后,眼中流下一行清泪。 宸太后一把拉起少帝,将他作为人质,押着朝聂明池走去。 宫婢给宸太后递上一纸诏书,宸太后拿着朝聂明池展开,只要你同意退去摄政之权,将摄政之权交由我,我便放了少帝。 可以。聂明池答应的异常爽快。 真的?宸太后有些不敢置信,哪怕你之后会被我下大狱? 少帝紧张地看了一眼聂明池。 一旁,趁着宸太后注意力被吸引,方应轻手轻脚地进到内殿,走到张用身后。 一爪下去,捆着张用的绳子松开。 少帝正听着外面的对话,方应又走到他的身后,用爪子将他手上的绳子划开。 少帝得了解脱,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头才看见一只紫色狐狸。 殿内还有宫婢,几人不敢动作太大,仍旧维持着先前的模样。 那又如何。聂明池答应道,大狱而已,走一遭又如何。殿外,聂明池依旧在与宸太后交涉,拖延着时间。 就在此时,从房檐上跳下来许多黑衣人,只朝着少帝而来。 少帝堪堪躲过一刀,旁边的宫婢已经惊叫出声。 紧接着,身着甲胄的兵士从窗户跳进,与黑衣人战成一团。 慌乱之下,宸太后一把拉住少帝,却被狐狸挡住去路。 宸太后眼见着少帝被张用带走,咬咬牙飞手将手上的匕首打出去。 然而下一秒,一个身影向少帝扑过去,正好挡住了飞出去的匕首。 等看清那是霍太后之后,宸太后都惊住了。 就在这个空档,聂明池手下的玄甲军将宸太后团团围住,而黑衣人们抵抗不住,只得撤退。 一场宫变至此结束。 宸太后被玄甲军押着不得动弹,少帝抱着身受重伤的霍太后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宸太后的目光一直落在霍太后身上,眼神中带有看不透的哀戚。 聂明池连忙叫人叫来御医,又走过去将霍太后抱起,带到内殿中。 内殿中的宫婢们都已经伏首,空出来一大片地方。 聂明池将霍太后放到床榻上,等待着御医前来。御医来的时候已经是好一会儿之后,霍太后肩头上的伤看起来可怖,实际上并没有伤到要害。 方应在一旁被少帝抱在怀里,少帝惊魂未定,捋着狐狸毛的动作都迟钝了。 方应再看看聂明池,见他紧皱着眉头,也知此事棘手。 毕竟两宫太后,一个逼宫,一个身受重伤,若是聂明池早些察觉,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自责是最没有用处的,好好处理接下来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聂明池等御医看完后也跟着出去了,殿内有话语权的只剩下少帝。 少帝抱着狐狸,走到霍太后跟前,在床榻旁静静看着她,眸子里满是担忧。 也是,一个亲生母亲,一个养母,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生母太过于走极端,而养母慈爱。处于少帝这样的处境实在尴尬。 方应静静看着少帝,眼看着他流下一行泪水。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甲胄的兵士匆匆跑进殿来,单膝跪地,启禀陛下,宸太后去世了! 乍听到这个消息,少帝有些不敢置信,他颤抖着身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宸太后咬开毒囊,去世了。那兵士又说了一遍。 少帝的身子晃了晃,手上一松,方应自己跃到地面上,听着少帝喃喃道,不可能,她怎么就去世了? 他的表情忽的一变,定然是你们骗孤,是也不是? 聂明池进殿的时候刚好听见这一声呵斥,他连忙走过来问道,出了何事? 那兵士又将方才宸太后去世的话说了一遍,只是多了些许细节,属下们按照亲王殿下的命令将宸太后看守在一间房屋内,当属下们发现不对的时候,宸太后已经咬开牙齿间的毒囊自尽了,这才来匆匆禀报陛下和亲王殿下。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19) 聂明池沉默了会儿,你先下去吧。 兵士依言退下,临走前看了眼少帝的神色,在心中叹息一声。 少帝正呆呆坐在床榻边缘,看起来还没从方才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聂明池走到他的身旁,伸手轻轻抚他的头顶。 少帝流着泪,自说自话,你说,她怎么就这么狠心? 聂明池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谁,轻轻将少帝的头按到自己怀里,已经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遇到事就控制不住掉眼泪? 少帝没有说话,只将他的衣袍攥紧一点。 方应在一旁看着,轻轻叹一口气,走到一处蜷起身子休息。 少帝这样哭了好久才停下来,等到再抬眼时两个眼眶都是通红的。 聂明池叫来宫人,准备送他回浩藏殿。 少帝却执意不肯回去,非要留下来照顾霍太后,聂明池同意了。 聂明池抱起狐狸,向殿外走去。 他带着玄甲军离开锁云殿,又着人将宸太后的尸体妥善安置,做完一圈的事情后才回到自己府邸。 霍太后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听闻宸太后自戕的消息已经是午后。 听闻消息后,霍太后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面色苍白极了。 少帝惩罚了几个多嘴的宫女,让她们去冷宫伺候。 少帝十分清楚,霍太后与宸太后关系向来亲密,乍然听闻宸太后去世的消息定然一时无法接受,况且霍太后尚在伤病中,合该好生休养才是。 霍太后好一阵子才从消息中回过神来,她握着少帝的手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少帝点点头,可以是可以,只是你现在不便移动身体,还是等身体稍微好点再去吧。 霍太后犹豫了下,点点头。 霍太后看到宸太后的灵柩已经是几日后,彼时天正下着雪,霍太后在少帝陪同下来到宸太后的灵柩前,扶着灵柩就哭了起来。 聂明池从宫外赶来的时候,霍太后已经哭晕过去。忙安排宫人将霍太后送回宫去。 一时,灵柩旁就只剩下聂明池和少帝两人,外加方应一只狐狸。 少帝静静给宸太后烧着纸,随后深深的叩了个头,便起身离开了。 聂明池皱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方应觉察出他二人之间忽然多出的隔阂。 第34章 上元 宸太后去世后,京城中不少戎人部的探子被连根拔起。戎人部来不及撤回去的人也被一一除掉。 新年过的一片沉闷。 就在这一片沉闷的气氛中,上元节到了。 无论朝堂上发生了什么样的惊涛骇浪,民间的节日依旧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到了夜间,到处都是明晃晃的花灯,将黑夜照得彷如白昼。 聂明池是个喜欢热闹的,到了夜里就带着方应出门去看花灯。 花灯如昼中,方应看的眼花缭乱,一会儿看看兔子形状的花灯,一会看路边摊上的灯谜,整个狐都流连忘返。 聂明池见它看得出神,四处乱看,没忍住在狐狸头上揉一把。 方应嗔怪地看他一眼,继续欣赏难得的美景。 聂明池和方应没走多久,就迎面遇上一行人,那是少帝和霍太后。 见到少帝,方应很是意外。但仔细一想,应该是霍太后带他出来放风的。 霍太后的伤并无大碍,好起来很快,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已经好许多,可以自由活动。少帝虽然有些恹恹的,但看起来明显比上次方应见到他时好多了。 聂明池同少帝和霍太后打过招呼后,便继续带着狐狸四处逛游。 他来到一处猜灯谜的摊子前,很容易地就猜出几个灯谜,赢了不少小东西,其中有一只银色的铃铛。聂明池一见银铃铛,就将其戴在方应脖子上。 方应低头晃了晃身子,铃铛轻轻作响。看着脖子上的铃铛,方应忽然想起之前在朔州饲主送自己的银铃铛。 当时他被人劫走,脖子上还挂着铃铛、当时也不知饲主注意到没。 方应一回想这往事就变了脸色,心底只希望饲主没认出那铃铛,或者认出也联想不到他人形的时候。 聂明池注意到小狐狸肉眼可见地情绪低沉下来,也便没有再在街市上久留,又逛了会儿就带着小狐狸回府。 然而聂明池刚走到府门前就被一人拦住,聂明池认出,这是曾经两面之缘的公仪纾。 公仪纾恭恭敬敬向聂明池行了一礼,亲王殿下。 聂明池颔首,在府门前拦我,可是有事? 正是。公仪纾道,听闻王府正在招揽门客。我希望成为府上的门客,故而特地前来自荐。 聂明池是见过公仪纾的身手的,如此好机会送上来,倒也是没拒绝,如此,欢迎了。 不若与我一道进府,我让下人安排你的住处。聂明池道。 多谢亲王殿下。公仪纾道。 一进入府中,聂明池便让人去安排公仪纾的住处,有吩咐下人准备酒菜,为他接风洗尘。 公仪纾一一谢过,只是目光却若有若无地落在狐狸身上,聂明池也注意到这一点,将狐狸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一席酒散去之后,聂明池带着狐狸回了房间。将狐狸放在榻上后,聂明池开始更衣。 更衣后,聂明池躺在了狐狸身侧,很快进入梦乡。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聂明池隐隐觉察出不对的地方,一睁开眼,发现方应竟然变成了人身。 方应蜷缩成一团在聂明池怀里,呼吸声在他胸膛前响起。 聂明池抱着狐狸的手改成了环在腰上,两人距离贴的极近。 这样已经连续好几天晚上了,好几次聂明池都想推醒方应,奈何方应睡得太熟,聂明池不忍心打扰。 聂明池就这样抱着方应入睡,但今夜不同,他是无论如何都再也睡不着。 聂明池望着方应弧度精巧的侧脸,身体不知何时起了反应。 聂明池看了下,觉着不可思议。这怎么说也是自己养大的狐崽子,怎么就能..... 聂明池没敢多想,他看了眼方应此刻的睡颜。 微微上弯的狐狸眼合上,少了几分灵动,多了几丝恬静。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月下的脸颊上投下浓密的阴影。鼻梁高挺而小巧,唇色不化自红。 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完美的艺术品。 聂明池静静看了会儿,额头不自觉就碰上了方应的额头。 就在此时,聂明池忽的惊醒过来,他在做什么? 聂明池的眼神深邃了。他不是没见过容貌精巧的少年,他单身多年,身边一直没有相伴之人,外界的猜测虽然多是捕风捉影,但有点没错,他的确不喜欢女子。 这些年,送到他眼前的少年不计其数,但他从未有一个动心的,全都原模原样地遣散回去。 只眼前的方应有些特殊,兴许是人形时的朝夕相处,兴许是狐身时的不离不弃,让他对这个小狐狸升起了别样的心思。 又或许,他真的是被小狐狸的外表迷惑,才会鬼使神差地做这种事。 聂明池心下复杂,最后索性不睡了,去到浴池沐浴。 等到身上都晾干,聂明池才回来入睡。 彼时方应已经变回了狐狸身,安静地在榻上躺着。聂明池躺回方应的身边,好久才有了零星的睡意。 聂明池睡了还没多久,就要起床去上朝。 临走前,看着睡着的方应,聂明池想了想,还是将狐狸塞到袖口中。 方应醒来时眼前是一双手,周围的光线有些暗,还传来说话声。方应意识到聂明池这是带着他来上朝了,打了个哈欠过后,方应继续睡觉。 于是等到下朝的时候,聂明池发现,方应还在睡着。当即伸手轻轻提他的耳朵。 方应迷糊着眼醒来,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连着好多天,聂明池都带着狐狸上朝。 日子在持续,一直到了祭天的时候。 天子祭天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每年的三月初便是祭天的日子。 点苍山是祭天所在地,距离中州城只有几十里的距离。一大早,天子的队伍就浩浩荡荡朝着点苍山进发。 围观的百姓们目送着皇家的队伍朝城外而去。 方应被聂明池放在怀里,在马上看着浩浩荡荡的长龙般的队伍,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聂明池骑在马上,跟在少帝的马车旁。 走了有大半天的路程,众人到达了点苍山。 点苍山常年翠绿,山上的阔叶与别处不同。聂明池吩咐下去临时准备安营扎寨。 方应好不容易被聂明池放下来,在草地上跑了起来。聂明池怕他跑远了找不着路,让聂芜跟在身后。 方应倒是并未走多远,不过,倒是遇上了同样出来的虎崽。方应和虎崽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两小只凑在一块儿能闹腾半天。 方应没和虎崽玩多久,少帝就派人将虎崽带回去了。方应闲的无聊,也回了营帐。 聂明池出去了,到晚上才回来,结果一回来,就见自家小狐狸向自己扑来。 第35章 遇袭 夜里的宫帐格外安静,方应从被窝中探出头,又被聂明池按回去。 明日一早就是祭天大典,聂明池早早休息,方应却没那么容易睡着。 乘着聂明池没留意,方应下床走到外面看星星。 夜凉如水,无数星子缀满天空,看起来格外漂亮。方应站在这片星光下不知不觉看痴了。 忽的,方应听见远处草丛中传来异动,方应朝那方看去,之间草丛轻微动了下。 方应升起了警戒心,小心翼翼地向草丛移动。等到轻手轻脚地走到跟前,才发现草丛里藏了个人。 还是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人。 有刺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瞬,方应就见得无数同样穿黑衣的人从林子中跑出,直至朝着这边而来。 有刺客!保护少帝!不知是谁一声喊,惊醒了无数人。 方应连忙撒腿跑回到聂明池的帐篷里。聂明池方才已经被惊醒,此刻披着外袍,手握长剑,见到狐狸,将它一把捞到怀里。这才不疾不徐的从帐篷里出来。 外面已经战作一团,刀剑声迭起。聂明池出来后加入战圈,许多杀手都朝着他而来、 聂明池且战且退,将一部分杀手引开。 乌云遮蔽了月亮,夜里光线暗了下来,聂明池引着刺客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断崖前。 看清眼前的地势,聂明池心道不妙,解决完跟随的最后一名刺客,聂明池回身向营地的方向赶去。 然而回到营地后,却不见少帝的影子。刺客此时从暗中走出,亮出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少帝。 聂明池皱眉,你们想要什么? 刺客道,你,跟我们走。 刺客指名道姓地要聂明池跟去,聂明池略一沉吟,就跟着刺客们走了。 众人来到方才聂明池来到的悬崖,刺客道,你跳下去我们就放了少帝。 果真?聂明池问。 那你先放了少帝,我给你当人质。 刺客看了看聂明池,接受这个提议。他将少帝一把推回跟来的人群中,与此同时,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聂明池的脖子上。 聂明池被推着走到悬崖边,眼看着就要被推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方应从聂明池怀里跳出,忽的变为人形,朝着身旁刺客一撞。 在谁都未反应过来之际,聂明池背后受了一掌,跌落悬崖。方应紧跟着跳了下去。 方应护住聂明池,两个一路滚落,压弯了许多草木。 余光瞥见悬崖边的石台上有山洞,方应带着聂明池一倾身,刚好滚落在了山洞前。 聂明池方才受了一掌,眼下已经昏过去。 方应将聂明池扶起来,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方应自己带着他进入山洞中。 好在山洞看起来干燥,可以暂时作为休息的场所。方应松了一口气,将聂明池安置到洞旁。 聂明池模模糊糊地醒来,借着重新出来的月光看见方应。 方应的手正搭在他的额头上,聂明池一把握住,将方应吓了一跳。 你醒了?方应道。 是你。聂明池听着声音放下心来,这是哪里? 这是悬崖边的一处山洞,我们正在这里。方应说道。 聂明池嗯了声,支撑着身体半坐起来。他的目光落在方应身上,忽的笑笑,我记得你似乎并不在队伍里。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只狐狸变的,原来你竟然是狐狸精? 方应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才想起,方才他一着急,身体便不自觉变化为人形,这才有的后面的事。 但狐狸精这个词还是不可避免地将方应雷到,什么狐狸精,我是狐狸没错,却不是狐狸精! 聂明池见他承认,笑笑没有说话。山洞内一时安静起来。 也罢,狐狸也好,狐狸精也罢,总归是跟了我许久的。聂明池自说自话似的道。 方应耳朵动了动,没说话。 聂明池见方应不搭理自己,也不再多言,只起身探查起了山洞。 山洞里面很是开阔,聂明吹取出随身的火折子,点亮了一方。 这下,他才看清,原来方应身上已经多出大大小小的伤。这些伤口都是方才护着聂明池时被崖山的乱石杂草刮伤的。 方应此刻正忍痛看自己身上的伤口。 聂明池在洞口找了些杂草和木头,制作了一个简易的火把,洞穴被照亮。 能走吗?聂明池问方应。 可以。方应道,随后看见一只朝自己递过来的手,方应愣了愣,将手放到聂明池的掌心里。 聂明池的手养尊处优,生得修长白皙,但上面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是常年习武留下的。 方应握着这只手,只觉得心都静了下来。无他,这双手太给人安全感了。但与此同时,方应只觉心里某个地方像被羽毛挠了下,酥酥痒痒的。 聂明池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牵着方应,行走在山洞间。方应紧紧跟在他身侧。 越往里走,空气就越潮湿,已经没有了最外面山洞口的干燥,走到一处石厅,隐隐听见前面传来水流声。 有水流声说明有出口。聂明池道。 方应嗯了声,继续走去前面看看。 两人在前面发现一条暗河,流速不小。 可会游泳?聂明池问。 方应点头。 我在前面探路,你跟着我。 好。 两人不顾身上的伤口,潜入水潭中。 不知游了多久,两人终于从水面中冒出头。 这是什么地方?方应抹去面颊上的水,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异道。 只见一处晶莹剔透的宫殿出现在眼前。宫殿像是用水晶做的,散发着柔和而绚丽的光。 聂明池见到此情景也是诧异了一下,他随后对方应说,上去看看吧。 嗯。 二人涉水走上岸,刚好站立在宫殿前。 宫殿美轮美奂,方应跟着聂明池朝殿内走去。宫殿内的设施一应俱全,看起来像是前不久还有人居住过。 但二人走了好大一圈,还是没能见到宫殿的主人。 方应有些累了,走着走着就蹲了下来,我走不动了。 聂明池看着他身上被水晕开的伤口,蹲下身来给他处理伤口。 方应看聂明池给自己处理伤口,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侧脸上。 按理说,聂明池的五官并不精致,但胜在出彩,再配上他通身的气质,一下将五官都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尤其是他那一双眼,看起来高旷舒雅,好像里面有蓝天白云,看起来闲适极了。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20) 方应不知不觉,看着他的眉眼,一时竟有些出神。 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出神?聂明池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尖。 方应耳朵微红,没.....没有。 聂明池忽然很想逗逗他,很好看? 什么?方应问道。 孤的五官。聂明池笑道,可还能入您的眼? 方应这下连脸颊也开始红了,瞎说什么呢。 聂明池给方应包扎好最后一点伤口,站起身来,好,不逗你了。继续走吧。 方应应过,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点失落。 两人走过宫殿,随后来到一处冰链组成的桥。 这里怎的会有一座桥?方应奇怪道。 不清楚,聂明池走上冰索桥,试了下,对方应招手道,没事,可以走。 方应是有些恐高的,一见到冰索桥下面的深渊吓得面色苍白,求助似的朝聂明池看去,不走可以吗? 聂明池回来,走到他面前仔细观察,见他神色抗拒,一个猜测缓缓形成,你恐高? 方应忙不迭点头,所以不走可不可以? 聂明池没说话。下一秒,方应感觉自己身上一轻,他惊道,你干什么? 聂明池抱紧怀里的少年,是你自己说恐高的,既然如此,我抱着你,你路上只管看我就可以了。 可......方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至于公主抱吗? 聂明池似乎看穿了他的表情,那要不,我背着你得了。 方应犹豫了下,一想到在聂明池背上还能看见深渊,整个人都打了个冷颤,还是算了吧。 那就说好了。 嗯。 方应被聂明池抱着走上冰索桥。刚一踏上桥,方应就下意识抱紧聂明池的脖子,就差没惊叫出来。 别紧张,看着我。方应闻言从聂明池怀里抬起头来,双目看向聂明池的脸。 这样似乎是好多了。注意力被转移,方应轻吁了一口气。 见方应放松了一些,聂明池脚下的脚步加快。 方应在聂明池怀里,双手围住他的脖子,鼻畔都是聂明池身上的香气。那是一种极淡的玉兰香,闻起来很是沁人心脾。 方应闻的时间久了,只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的。两人靠的如此之近,身上的体温都似乎可以共享。 方应开始时是没什么感觉的,但被抱久了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心道,这桥怎么这么长,走了半天都不见尽头。 方应有些无聊,目光开始从聂明池的脸上,再到他的喉结,最后再到聂明池露出些许的胸膛。 半湿的衣服紧贴在他的身上,健美的胸膛半遮半掩,看起来竟意外有些其他意味。 忽的听见头顶传来轻笑声,方应有些不敢再看,连忙移开眼。 好看吗?聂明池问。 方应打算装死,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聂明池见方应装死,倒也没戳破他,只轻声笑了笑,继续着脚下的路。 第36章 得救 冰索桥很快走到了尽头,前面有微光传来。聂明池没有立刻将方应放下来,而是抱着他又走了一段路。 眼看着前面透出天光,方应扯了扯聂明池的袖子,好了,放我下来吧。 聂明池挑眉看他一眼,将人放了下来。方应得了自由,耳尖却依旧通红,走吧。 聂明池跟在方应身后,不疾不徐地走着。 两人再无多话,走了半天,二人来到出口处。 走出出口,视野开阔起来,这是一片陌生的荒野,遥遥听见有呼喊声传来。 聂明池和方应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要得救了。聂芜他们很快找到了聂明池和方应,带着人离开这一处断崖。 聂芜诧异地看了眼跟在聂明池身旁的方应,不过也知这并非是问话的好时候,一行人先行回了帐篷。 少帝等在帐篷里,面色有些焦急,甚至连虎崽都没有抱。等到听说找到聂明池了,才彻底放下心来。 聂明池走进帐篷的时候,少帝一下扑了过来,紧紧抱住聂明池,聂明池被他吓了一跳。 然而少帝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等到看见同样走进帐篷的方应才松开聂明池。 你怎么在这儿?当时天黑,注意到方应变成人形的并不多。 方应看了聂明池一眼,将自己本是狐狸身的事告诉了少帝。 谁知少帝听了后双眼忽的亮晶晶的,看向虎崽,那虎崽岂不是也可以变为人形? 方应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个倒是不清楚。 少帝却是来了兴致,一扫方才的不安,搭起虎崽的前蹄,笑吟吟的看向它,那就是有可能。 方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便由着少帝去了。 聂明池静静坐在一旁,并没有插入二人的对话。等到天色差不多晚了,他才起身道,夜了,休息吧。 说完,便拎着方应离开少帝的宫帐。 少帝目送他们的身影离去,继而与虎崽玩闹。 方应跟着聂明池回到他的宫帐里,但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只有一张床,一时不知该如何休息。 聂明池似是看出他的想法,你跟我睡。 啊?方应惊道。 怎么,不乐意?当狐狸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聂明池半靠在床榻上问道。 方应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心里的抵触少了几分。他走向床榻,自己自觉的爬向床榻里侧。 聂明池是打算洗个热水澡再休息的,但此刻热水还没准备好,他先靠在了床榻上看书。 等到热水桶上来的时候,方应看看四周,发现竟然没有可遮挡的物件。也就是说,聂明池这是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洗澡。 方应眉心跳了跳,顿觉不好。 虽说都是男子,但上次聂明池沐浴时他仓皇而逃的景象还留在脑海中,怎么也抹不去。 他这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聂明池已经开始褪去衣物。 方应没办法,干脆用被子捂住眼睛装死。 眼睛是捂住了,周围的声音却越发清晰,他听见衣衫摩擦的声音,而后听见了脚步声。 但聂明池似乎没有立刻迈入桶里,而是停了下来。 聂明池衣服褪到一半,走过来戳戳方应的头,先洗洗再睡,脏。 方应下意识闻闻自己衣服上的味道,他的外袍刚才已经脱掉,因为上面沾有泥沙。这里衣也是,还有着河水的腥气,虽然身上还有些许小伤口,但看样子,是需要洗个澡。 没等他做出回应,聂明池就掀开被子,直接将方应抱起来。 喂!你干什么?方应乱动,一见他要将自己放入热水桶中,连忙道,我自己来。 话音还没落,方应就被连着里衣放入热水桶中。衣服大半被浸湿。 还没等方应说什么,就见得聂明池随后进来。 方应瞪大眼睛看他,彷如聂明池做了什么不道的事。 你......你出去!方应道。他的两只耳朵已经红的快要滴血。 为何,木桶不够大吗?聂明池问道。 方应这才低头看,发现木桶的确大到可以容纳两个人。 他们再烧水还得废柴火,将就一下吧。聂明池安慰道。 方应算是勉强信了他的话,但一见他光着上身,耳朵和脸同时红起来。 方应连忙背过身去,给聂明池留了一个背影。 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最好脱下来,我一会让人给你拿换洗的衣物。聂明池盯着眼前的背影道。 好、好。方应感觉自己说话都不太利落,慢吞吞地褪下衣物。 等方应肩部的肌肤露了出来,方应觉察到空气仿佛都静止了一瞬。他背对着聂明池,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能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等到衣物都褪掉,方应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气氛太诡异,简直都不能够细想。 过了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哗啦水声,方应也跟着洗澡。两人都沉默着,谁也不主动挑开话题。 等到清洗完毕,聂明池招来下人,让他们取来两套衣物送进来。 聂明池率先出了浴桶,取出下人拿来的衣物就穿了起来。方应也站起身来,飞快地套上衣物。 等穿到身上,方应才发现身上的衣物明显大了一截。 这是我的,先将就着穿吧。聂明池见方应的头发还湿着,叫他过来。 方应走到了聂明池跟前停下,聂明池接过下人手中的干巾,给方应擦起了头发。 方应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擦头发,整个人都怔了怔。 聂明池轻扯了下他的长发,专心。 方应整个人都僵住,只好任由他给自己擦头发。修长的手指穿过半湿软的头发,引起阵阵酥麻,方应甚至可以感知那只手的形状。在擦到耳朵附近的时候,那只手还有意无意触碰过耳垂。 耳垂是方应的敏感地,聂明池的手乍一碰上,方应就一个激灵。 怎么了?聂明池明知故问。 方应摇摇头。 靠在我腿上,这样方便些。聂明池道。 方应点点头,依言做了。聂明池半托着方应的后脑勺,给他擦着头发。 不料,这时聂无从帐外进来了,看见此情此景整个人都惊住了,主上,你们这是? 眼前的此情此景,不怪乎聂芜多想。聂明池的里衣穿在方应身上,领口有些敞开。 形容昳丽的少年躺在赤果着胸膛的男人的腿上,尤其男子的手还穿梭在少年的发间,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随后,聂芜做出了一个我懂的表情,识趣的退了下去,还在临走前加了句,主上,加油! 说完还自觉退了出去。 这一打岔,聂明池和方应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状态有多令人想歪。 方应直接一个打挺坐起身来,从聂明池手中夺过干巾,自己擦拭起来。 聂明池则是静静坐在一旁,随后吩咐下人又去拿了一条干巾,自己擦拭起自己的头发。 直到睡前,宫帐内都是一片寂静。 方应自觉爬到床榻里侧,聂明池则是睡在外侧,二人之间距离有点远。 聂明池用掌风熄灭了蜡烛,躺了下来。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聂明池模模糊糊感觉有什么东西抱住自己。他睁开眼,先是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头,随后才是安详的睡颜。 方应不知什么时候抱住了聂明池,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趴在聂明池身上。 聂明池推了推他,发觉没有推动,只好任由他抱着。 # 卷四 终章 第37章 告白 方应醒来的时候发觉了一些异样,他睁开眼,入目先是一张儒雅温文的脸。距离之近,几乎连呼吸都可以听见。 确定没看错,发觉自己真的躺在聂明池怀里后,方应整个人不争气地红了。 方应小心翼翼地爬起来,不料被一只大手又按了回去。 睡不着了?兴许是因为睡眠的缘故,聂明池的声音有些喑哑。 没。方应连忙道,脸却越发地红了,声音瓮声瓮气,带着鼻音,那我再睡会儿。 聂明池轻嗯了声,他昨夜睡得也不如何好,正好趁着天还没完全亮休息一会儿。 方应又在聂明池怀里睡了个回笼觉,等到天完全亮了,外便传来梆鼓声才彻底醒过来。 聂明池早已起身,正在束腰带,方应跟在他后面起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方应自己拿起衣物往身上套,动作慢腾腾的。聂明池看不下去,走过来帮他。 这古代的衣服穿起来原本就是有些麻烦的,加上方应原本就困,一来二去的,衣服上的绳带都跟着打结。方应原本也没想这般麻烦,弄了好半□□物还是打结,好不容易彻底清醒过来。 这才发现聂明池不知何时站在身旁,正悉心给他解开绳结。他就三下五除二地解开绳结,很快帮方应将衣服都穿好。 谢、谢谢。方应有些结巴地道。 不必言谢。聂明池道,毕竟你没少伺候我更衣。 他不说还好,一说方应就想起早上被他抱着睡着的画面,整个人耳朵都红了。 方应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没再说话了,聂明池也是一反平常地安静。 方应穿好衣服后,眼见着聂芜和陆离从外面进来,朝聂明池行了个礼。 方应见他们似乎有正事要谈,安静的退居到一旁。 聂芜首先上前给聂明池递上一截布料,这是从刺客身上搜下来的,是荒原的布料。 但我们审问过后才发现他们都是京城口音。 聂明池闻言皱了皱眉,可有留下活口? 有一个。聂芜答道,我们抢先将他牙后的毒囊打掉,所以还有一个活口。 还不等聂明池问话,聂芜接着道,此人供认出他们是一批雇佣的刺客,并不知晓金主是谁。而知晓金主下落的头目,已经咬掉毒囊去世了。 很明显的是,暗中雇佣此刻的人不但想嫁祸荒原,而且对我们很熟悉。 聂明池揉揉眉心,既然找不到真凶,那此事先告一番段落。 聂明池的头又开始疼了,他每次之所以揉眉心,是因为头疼欲裂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暗自咬着牙忍着。 方应站在一旁,倒是看的很清楚,聂明池面色有些发白,唇色也不对劲。方应在心下没奇怪多久,就见得聂明池让陆离和聂芜先下去。 方应见他这样子,在二人走后走过来扶着聂明池坐下。 聂明池知道方应必然是觉察出了什么,但此刻他也顾不上许多,这次的头疾来得猛烈,比以往要更加煎熬。 方应见聂明池一只手放在太阳穴上,伸手轻轻给聂明池按摩着穴位。 方应突的接近,一股青草的淡香飘过来,聂明池被按摩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头疾似乎不那么严重了。 他看向一直给自己按摩的少年,眸光中是不易察觉的柔和。 方应正要伸展已经酸痛的胳膊,忽的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一时怔住。 聂明池的眼中像是有一尺深潭,里面满是柔情,几乎要将人溺死在其中。方应被这样一双眼看着,很快忘记了自己的呼吸。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舍不得移开眼。直到唇角传来柔软的触感,方应才回过神来。 方应看着眼前放大的一张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聂明池见方应一副怔住的模样,又稍微用力了些,重重亲了口。 方应这次终于从诧异中回过神来,你...... 诚然方应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但出乎意料的,他并未抵触聂明池的触碰,甚至在心底涌上了丝丝甜味。 这种感觉让方应觉得陌生,甚至觉得恍惚。饲主亲他了,怎么可能?但事实又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方应后知后觉从这个吻中回过神来,不知该如何言语。但见聂明池前倾着身子,将他揽入怀中。 方应的耳朵红的个彻底,瓮声瓮气道,你做什么? 抱你而已,省的你跑。聂明池道。 头不疼了?方应道。 总归好多了。聂明池又道。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了,方应窝在聂明池怀里,连脸颊都开始变得通红,你放我下来吧,被人看见不好。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21) 方应的声音都快小的听不见了,幸亏聂明池听力灵敏,不然都不知晓他在说啥。 聂明池笑笑,就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带,无事,看见便看见了。 可我不是你的男宠,更不是你的恋人,这样被人看见会被误会的。 聂明池闻言看了方应一眼,不过倒是并未松开方应,他凑近方应的头,你想要什么身份? 方应万万没想到聂明池会说出这般话来,整个人都惊讶了,但仔细想想,对方这样问似乎也没什么问题,方应只感觉自己都快失去思考的能力。 就在此时,帐门被人掀开,少帝抱着虎崽从外面走了进来。刚好撞上这一幕的少帝当即瞪大了双眼,看着动作亲密的两人。 方应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从聂明池怀里出来,聂明池轻轻松开他,将人放开。 二人各自整理了衣物,方应先是给少帝行了一礼,随后走到一旁恭候。 少帝的眼神一直跟随着方应,见他双耳通红,不解道,他是怎么了? 方应见少帝目光落在耳侧,险些被自己口水呛死。 倒是聂明池神色如常,没什么,方才在同他闹着玩。 方应咳嗽了一声,随即狠狠瞪了聂明池一眼。聂明池浑然不觉,反倒是轻笑出声。 少帝看出二人的不寻常,却也并未多问,毕竟聂明池是他的长辈,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聂明池巧妙地引开话题,你来有何事? 少帝收敛神思,道,祭天大典快要准备的差不多了,明日差不多就可以开始,只是过来通知下小叔叔。 嗯,聂明池应过,一切交由你安排,这次我便不插手了。祯儿长大了,许多事也应学着自己做主。 少帝迟疑了下,显然是没想到聂明池会说出这番话,轻声嗯了下,小叔叔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退下了。方才打扰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方应说的,方应听完耳朵红的快要滴血,正要解释什么却见少帝已经离去。 帐篷里重新只剩下方应和聂明池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我、我先出去透透气,帐篷里太闷了。方应忙不迭道。 说完,便自己先行出去了,只剩下聂明池在帐篷里。 * 经过刺杀之事后,被搁置的祭天大典总算可以继续,少帝身着黑色帝王衮服,登上至高的台阶,在众目之下进行祭天大典。 祭天大典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才算结束,最后少帝带着群臣行叩首之礼,才算彻底结束。 祭天大典结束,众人准备返程,好在路途并不算遥远,只需要约莫大半天的时间就可以回到皇城。 回到皇城时已是晚上,方应回到府上后连胳膊都不想动,路上马车颠簸地他难受,甚至有些晕车的症状。 聂明池一回到府上就让府上的军医来给方应诊脉,得知他只是晕车,好歹都松了一口气。 聂明池送走军医,转而回到床畔,悉心照顾方应。 方应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才好。 毕竟聂明池今天刚刚对他表明了心意,而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聂明池这份心意。 聂明池的行为已经很明显了,那是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表现。 至于他自己,只能说并不排斥这份情感,另外可以确定的是他对聂明池很有好感,这个好感的界限很模糊,让他分不清究竟有没有也达到喜欢的程度。 方应全然没有经验,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干脆躺在床上装死。不久,他听见衣物的悉索声传来,那是聂明池爬上榻来。 你做什么?方应有些诧异地看他。 睡觉而已,你想什么呢?聂明池噙着笑,看他一眼。 方应有些耳根发红,轻轻哦了声。 方应安静躺在床榻上,却无论如何都没有睡意,他翻过身,去看聂明池。 诚然聂明池生了副好皮囊,虽说有时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很给力的。 方应静静看着聂明池,不一会感受到一股视线,那是聂明池看向了他。 聂明池往方应这边挪了挪,方才在想什么? 在想你这个人有时还是挺靠谱的。 聂明池笑笑,你是想说我看起来不靠谱,是吗? 方应难得没说话。 其实现在已经好多了,以前才是真的不靠谱。这还不是被迫当摄政王后练出来的。聂明池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目光柔和。 其实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方应道。 那你喜欢现在的我吗?我喜欢你,你又喜欢我吗? 方应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到了,整个人都瞪大了眼。 第38章 昏迷 方应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深吸了口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明池又重复了遍,孤心悦你。 方应彻底安静了,好半晌才出声道,可我并不确定自己的心意。 没关系,孤可以等,等你明确的那一天。 方应一时无言。 聂明池过来抱住方应,将人按到自己怀里,现在,好好休息。 方应嗯了声,静静窝在聂明池怀里。闻着鼻翼间好闻的玉兰香气,方应渐渐产生了睡意。很快,方应便睡着了。 聂明池静静看着怀中人的睡颜,不知看了多久,自己也缓缓进入梦乡。 方应起来后聂明池已经前去上朝,床榻空了一半,方应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慢吞吞起床。 下人一早准备好早膳,方应问过之后才知晓是聂明池临走前吩咐人准备的。这人一如既往的细心。 但此刻,方应还是品出些不寻常的味道来。 昨晚过后,方应才发现聂明池对待自己的不同之处其实有迹可循。他一直都是在嘴上说他是下人,其实却处处容忍他的越矩之行。 他在他面前很少摆亲王的架子,相反很是和善,虽然语气总是很欠揍。抛开一些东西,就事论事地说,他的确待自己很宽容。 这让方应心情复杂,先前的念头又涌上心间。那便是,他对聂明池真的没有动心吗? 饲主说了心悦他,他又何尝不是,否则怎会任由饲主抱着他安眠,而不是一脚将他踢开? 若是没有心动,又怎会容忍饲主偶尔的过界行为。 之前是他看不清,但此刻他想通了。之前不敢想的,不肯想的,此刻都想通。 他心悦饲主,一如饲主对于他。 方应用完早膳后,一人前来拜访他,那是在府上待了不少时日的公仪纾。 方应原以为他是在府上过的无聊,才会前来见他,不料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惊住了方应,朝堂内乱将起,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回去吗? 内乱?什么内乱?方应抓住了一个小点问道。 很快你便会知晓了。更重要的难道不是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你保持人形的时间不是不可控制吗,只要回去,这个事就可以解决。公仪纾道。 方应之前就确定原主是认识公仪纾的,此刻听见这些话倒也不是特别惊讶,但他连先前的记忆丝毫也无,只得暗中套公仪纾的话,回哪儿?我在王府待的好好的。 自然是回碧华霄,师叔已经找你好久了,我走之前见他日日以泪洗面。这次出来,他一再交代我要好好将你带回去。 可是之前的事我好多都已经不记得了。方应皱眉道。 我看出来了。公仪纾道,他抿了口茶水,所以直到现在我才给你说这些话。 方应福至心灵,你是要走了吗? 是的,之前逗留在皇城全然是因为公仪纾有事还没做,眼下又找不到那个师门待得叛徒,只得先行离开。 方应自是不知道原由,但他仔细想了想道,你若是要先离开皇城倒是也罢,但上次偷袭我的那个灰衣人还未找到,你若离开了,我可没办法对付他。 这......公仪纾犹豫了下。 他肯定还在中州待着,没得手前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方应道。 你说的也是,那我便在府上再留一段时日。公仪纾道。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的人身安全就交给你了。方应拍拍公仪纾的肩膀。 公仪纾哭笑不得。 送走公仪纾后,方应走到院中晒太阳。然而,没晒多久,他忽的心神不宁起来,加上方才公仪纾说的朝廷内乱更是没法放下心来。 再看看时间,此刻已经是午时,平日这个时候聂明池早该回来了,但今日却不见他的影子。 方应连忙去找聂芜和陆离,却见陆离神色匆匆的朝府外跑去,他拦住陆离,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离点点头,神色紧张,王爷今早在朝堂上晕倒了,现在正在宫里接受太医诊治。 你是去找他的吗?我也去! 方应跟着陆离来到了宫内,聂明池彼时正躺在床榻上,整个人昏迷不醒。 少帝和三公站立于一旁,床榻旁挤满太医。 看着太医们挨个诊治后又都摇头叹气的样子,方应顿时觉得不好。 一名为首的太医走到少帝面前,道,属下们束手无策,只知晓亲王殿下所患的大约是头疾,至于何时能醒来并无把握。 什么意思?少帝皱眉问道。 也就是说,亲王殿下可能长睡不醒。可能半月醒来,可能三个月醒来,甚至......甚至可能醒不过来。太医壮着胆子道。 要你们何用!少帝一脚将这位太医踹开,走到床榻旁看聂明池。 方应距离聂明池有一段距离,从他的角度看,聂明池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根本看不出他是因病才昏睡成这样。 方应想起上次聂明池头疾复发的时候,他就在身旁,还帮助他按太阳穴。 不想,这次头疾来得如此凶猛。 等到其他人都出去了,方应和陆离才走到聂明池近前。 方应问陆离,他有头疾的事你知道吗? 陆离点头,主子以前提到过,甚至留下过文书。 什么文书?方应问道。 陆离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张帛书。 方应接过,看了会儿后大概明白聂明池是之前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兴许他自己都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所以早早做安排。 方应将帛书还给陆离。 陆离道,这里就麻烦你先照顾一会儿了,我得带着帛书去找少帝。 好。方应应过,走到聂明池的床榻旁。 陆离掩门出去,殿内除了宫人,便只剩下方应和昏睡的聂明池。 方应牵起聂明池的一只手,轻微叹了一口气后,将聂明池的手放在脸侧轻轻摩挲。 人总是这样,好的时候不知珍惜,不好的时候才知道追悔莫及。 方应想起《朝天》里聂明池的结局便是突然去世,在一切没有安排好时就离奇去世,眼下虽然是还活着,但听太医的意思,竟是要与活死人无异。 他的到来改变了许多事,却依旧没有改变聂明池的结局,蝴蝶效应引起的波澜却在这里就戛然而止。 仔细想想,会否聂明池的去世是与头疾有关,但眼下的情形,聂明池的情况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方应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刚刚明确自己的心意就出了这样的事,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方应衣不解带的照顾聂明池,与此同时,因为聂明池的突然晕倒,前朝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太尉一党的势力迅速扩展,很快便到了连少帝都需要忌惮的地步。三公争权之事再度上演,最终以太尉的获胜而告捷。 方应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聂明池依旧躺着,不见醒来。 看着天边逐渐堆积的乌云,方应想起《朝天》的剧情。 太尉夺权获胜后越发不见收敛,甚至连少帝的面子都要折。没过多久,太尉便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乱世自此开始。 方应并不知道距离霍太尉造反的时间还有多久,但就他目前所见,应该也要不了多久。 方应看向床榻上的聂明池,心想,若是聂明池还醒着,是否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公仪纾进门后见到的就是方应眉头紧锁的样子。 见到公仪纾,方应有些诧异,你回来了。 自打聂明池晕倒后方应便再也没见过公仪纾,此刻乍然见到,竟是觉得亲切。 公仪纾嗯了声,走到床榻一侧。先是用手给聂明池诊脉。 诊完脉后,他从衣襟里取出一个青玉小瓶,倒出一粒药丸给聂明池服下。 方应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升起丝丝希望。 估计天黑前差不多就能醒,你好好照顾他。方应嗯了声,整个人都因为这个消息而高兴不已。 * 聂明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内掌起了烛火。灯火明灭间依稀可以看清趴在床榻旁的身影。 根据那一袭紫衣,聂明池认出这是方应。聂明池的一小撮头发正好压在方应手底下,他一动,方应就跟着醒来。 方应揉着眼,你醒来了。 嗯。聂明池应过,双手去揉太阳穴,我昏睡了多久? 约莫三个月。方应答道。 三个月啊,聂明池叹息一声,这期间外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应将自己听来的一些消息告诉聂明池,聂明池听完眉头紧锁,我不是留下了帛书,为何还是乱成这样? 方应无奈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聂明池叹气,对方应道,帮我将聂芜和陆离叫过来吧。 方应于是去将二人叫来,随后静静站在一旁。 聂明池听完属下这几个月来收到的消息,感觉额头又开始疼了。方应见状,忙过来帮他按摩太阳穴。 聂明池感觉好了点之后才道,他们倒是好算盘。我醒来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何打算。 第39章 终章 聂明池遣去手下,屋内只剩下方应和聂明池两人。 聂明池问道,我是怎么醒来的? 是公仪纾救的你。方应道。 公仪纾,那他现在何处? 就在府上,方应道,他之前准备离开,被我留了下来。 嗯,知晓了。聂明池道。 聂明池看看方应,发觉他这段时间瘦了许多,连下巴都不圆润了。招手让他过来,道,过来让我看看。 方应走到他身旁,一不留神被他一把揽到怀里。方应没怎么挣扎就找了个尚且舒适的位置靠着他。 聂明池见方应没有丝毫的抵触,心里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翘起。 两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谁也没有先行开口。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彼此都愣了下。 聂明池道,你先说。 方应于是率先说道,你这头疾有多久了? 从娘胎里带下来的,已经有许多年了。聂明池道。 方应听着,见聂明池脸色不大好,转移了话题,你方才是要说什么? 没了。聂明池笑道。 什么没了?方应好奇道。 恋耽美 穿成摄政王的狐宠(22) 原本是要问你这段时间过得怎样,但现在看来,不用问了。因为都写在方应的脸上。 方应不但瘦了,眼底还多了淤青,显然是很久都没休息好了。 聂明池轻叹了口气,将他搂地更紧些。方应亦反手环住他。 聂明池醒来后就安排人去各个府里探查前朝的动向。他本人则是假装昏迷,只是身边伺候的人只留下方应。聂芜陆离都被派了出去。 聂芜陆离送来的消息每次都让聂明池眉头紧锁,方应在一旁看着,也并未多言。 按照剧情,这时候霍太尉是要准备开始夺位了。虽然时间提前好几年,但根据聂明池手上的消息来看的确是如此。 霍太尉开始暗中招兵买马,且暗中私会荒原大祭司,他的手下还多了一名来历不明的方士。 纸片似的消息飞入亲王府,到达聂明池手中。 方应一直待在府中,虽然很少接触外界,但依旧可以通过聂明池日渐皱起的眉头猜测到外界的风云变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月有余,终于传来了霍太尉准备逼宫的消息。 霍太尉今年方三十有余,正值壮年,从先帝时期起就掌管兵权,他若是造起反来,少不得有人帮助映衬。 本来聂明池是要调动玄甲军的,奈何这些时日霍太尉瓦解了部分玄甲军的军权,且将玄甲军打散拆开,玄甲军的战斗力大不如以前。 到了这一步,聂明池只得调动自己的亲卫,以及部分玄甲军。在夜色掩盖下,迅速埋伏在皇城周围。 聂明池并不知霍太尉会什么时候发起宫变,但总归就在这些天,提前埋伏总是好的。 埋伏好后的第四天,霍太尉动了。他手下的军队迅速包围了皇城,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行逼宫之事。 聂明池的军队正要与它正面交锋,却见得一灰衣人从队伍中走出。 若是方应在此,必定能认出那是之前抓走过他的灰衣人。 灰衣人出手,数位兵士瞬间倒地。躲在暗中的聂明池认出他的身份,同样认出他身份的还有跟着前来的方应和公仪纾。 公仪纾眉头皱了下,对聂明池道,我去对付他。 说完,不等聂明池同意就飞身出去,落在了灰衣人对面。 一片混战中,公仪纾与灰衣人两两对峙,公仪纾率先说道,师兄,好久不见。 灰衣人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便朝着公仪纾攻击而去。剩下的兵士也混战做一团。 方应在暗中观看着灰衣人和公仪纾的过招,发觉这二人打斗时周身萦绕着异色的光辉,像是某种气。 方应此刻不由得庆幸,好在他们这边有公仪纾,不然下来的事真是不敢想象。方应又看了眼身旁的聂明池,见他正专心看着外面的混战。 方应收回目光,余光瞥见聂明池从背后拔出一只翎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直朝着霍太尉而去。 惊呼声传来,那是霍太尉坠于马下。聂明池见状,向身后挥手,藏在暗中的兵士们汹涌而出,围住了霍太尉一行。 霍太尉心口中了箭,虽未伤到要害,但如果不及时止血也是一个麻烦。 他见自己中了聂明池的圈套,暗中恼火之后带着人撤离。 聂明池手下的兵士穷追不舍,直到追着太尉的兵马到城外还不放弃追捕。 方应站在城墙上,看着霍太尉的兵马远去,也知逼宫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霍太尉谋反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方应跟着聂明池入宫,先见到的是霍太后。她显然还没从自己兄长谋反这件事中回过神来。 同样没有回过神来的还有霍白城。是以,当聂明池回到府上时发现早已等候在府中的霍白城时,整个人都是诧异的。 霍白城并未与霍太尉一同谋反,这让聂明池感到诧异。方应倒是并不如何觉得诧异。原著中霍太尉谋反后,正是霍白城大义灭亲,才成就了自己后来摄政大臣的地位。 诧异过后,聂明池询问霍白城来意。霍白城说自己是前来投诚的,家父谋反,他不愿,与家父意见相左,是以净身出户,只求划清边界。 霍白城能文能武,有勇有谋,聂明池在确定他并未撒谎后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边,专心对付霍太尉。 收集来的情报表明,霍太尉在朔州养有兵马,若是霍太尉抵达朔州,并在朔州站稳脚跟,打起来只怕是一场持久战。 聂明池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不久,便收到消息,霍太尉正往朔州方向赶去。 聂明池绝不打算就此放任他前往朔州,立时集结玄甲军,准备前往朔州。 聂明池临出征前,少帝和方应都来给他送行。方应尤其舍不得他,二人关系好不容易明朗,却又得分隔两地。 依依不舍的送走聂明池,方应回到亲王府。 等待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方应闲时无聊开始跟着府中下人学习酿酒。 他将梅花花瓣混合酒水密封好,随后找了一株梅树埋了下来,等待聂明池回来启封。 聂明池一去便是到了第二年春天。两人虽有笔墨联系,到底还是抵不上朝夕相处。 眼见着春暖花开,而等待着的人还不见回来,方应趴在窗前叹了口气。 前不久的信件上,聂明池说自己受了点小伤,方应很是担忧。 公仪纾押送他师兄回碧华霄,临别前留下了可以治疗聂明池头疾的丹药。聂芜陆离都跟着聂明池去了朔州,府上连一个可以跟方应说话的人都没有。 方应实在是闲得无聊,只能偶尔进宫去找少帝。少帝自打霍太尉逼宫后就沉稳许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贪玩,反倒认真学起了治国理政,让眀渊阁的学士们深感欣慰。 偶尔的方应几次找他,都见到他忙得脚不沾地,连跟方应说话的时间都少的可怜。 方应于是觉得自己成了皇城里最闲的人之一。 少帝安排张用担任运输军资的大臣前往朔州,方应再也忍不住,提出与张用同行。少帝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只临行前多给了方应几样防身的东西。 方应跟着张用来到朔州时,聂明池刚从战场上下来,他中了一支流矢。方应进账时,军医正在给聂明池包扎伤口。 方应心疼的握过他的手,放在心口上。聂明池则是好笑地摸摸他的头,像从前一样。 方应这天晚上是和聂明池歇在一个帐篷里的。第二日一早,方应便叫来军医给聂明池重新包扎伤口,而他走路的姿势也有几分古怪。 身为副将的聂芜看出什么,捂着陆离的肩膀笑出了鹅叫。 方应留下来帮不了什么忙,几天后就不得不跟着张用一起回中州。临行前,方应跟聂明池深深告别。 回到中州后的第三个月,朔州传来了霍太尉被俘虏的消息,俘虏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霍白城。 王师班师回朝,少帝为聂明池他们设下了庆功宴,并好生嘉奖了他们一番,连霍白城也有赏赐。 方应没有去庆功宴,而是在府上等待着聂明池。聂明池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见到孤零零等在紫藤花树下的少年先是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方应也紧紧抱住他,随后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聂明池回应着他。 聂芜和陆离进到院子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聂芜见此连忙蒙住陆离的双眼,拽着人飞快离开了。 聂明池和方应并没有被他们打扰到,两人拥吻过后便静静靠在一起。 是夜,方应挖出树下的梅花酿,与聂明池痛饮。随后两人一起休息,直到第二日中午才起来。 又是数年后,少帝及冠,聂明池辞去摄政王之位,与方应游山玩水,后定居于江南。 因方应身着紫衣,后世史书称其为紫衣侯。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