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改我方案试试?》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 少壮不努力,老来学设计。 ? 又名 《虐爱炸毛设计师:心有方案,总裁别过来》 这位设计师朋友你先坐下,松开煤气闸门,冷静一点,对,手里的打火机也放下 小受外号软绵绵,人前人后两面三刀,虚伪做作日常炸毛炮仗精。 小攻他可能是个不怎么美丽的意外。 受:你不看ppt你看我干什么? 攻:要不你来做这栋房子的主人吧。 受:敲尼玛你天天改我方案我只想跟你一起死好吗! 设计师与甲方的爱恨情仇仇仇仇仇 不存在的,没有爱恨情,只有仇。 * 日常甜宠文,事业线为主,很认真的在写装修宝典会涉及专业知识,也就是说...可能很无聊。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眠,江颂 ┃ 配角:耿湾湾,江愿,李聿怀,冯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少壮不努力,老来学设计。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你永远不知道下班和意外哪个先来 你永远不知道下班和意外哪个先来。 尼古拉斯阮眠 * 晚上七点半,YH Desgin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作为室内设计公司的社畜,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驴多,虽说猪吃的差吧,好歹还能按点吃上,他们可真就不一定了。 唯一值得吹嘘一番的,大概也就是奢华讲究的办公环境。 当然不是因为人文关怀,毕竟客户来了公司打眼一看,破破烂烂乱七八糟,连自己那二亩三分地都收拾不利索,谁还敢把家交给你来打理。 阮眠纹丝不动的钉在工位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那架势似乎是打算把电脑屏幕瞪穿。 四十八小时没睡的后果,是大脑完全停止运作,以及获得两个金丝框眼镜也挡不住的黑眼圈。 作为他苦命的助理,耿湾湾在十分钟前宣布了罢工抗议,窝在一旁的椅子上打哈欠,瞧着自己师父那副快要归西的模样,忧心忡忡。 就在她打算上前确认其存活时,阮眠终于眯了眯眼睛,猛地趴在桌子上哀嚎一声。 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要回家睡觉! 他毅然决然的站起身,两条腿还没抻直,某人催命的呼唤在耳旁响起,软绵绵,来接个新客户。 冯宇是公司的客户经理,负责派单。 阮眠是恨冯宇的,又恨又爱。 恨,是因为他的出现一定伴随着又来活了,爱,是因为来活才有钱赚。 阮眠腿肚子打了个转,重新跌坐回去,颓然的回头瞪他一眼,说了多少次了,不可以说男人软。 没等冯宇说话,耿湾湾先哟了一声,冲他微微一挑眉梢,我说师父啊,软不软的,对于你这么个黄金单身汉来说,有什么所谓嘛。 阮眠本就气血两亏,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好半天才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耿湾湾啊耿湾湾我看你改名叫耿直算了! 阮眠大手一挥,使唤一肚子不情愿的耿湾湾先去接待,自己则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醒神,庄重的戴上那副人模狗样的金丝框眼镜,理了理身上裁剪精良的黑衬衫。 YH一向以高端私宅定制为主,除了设计之外,还有配套的施工和产品,一站式服务,平时接的都是大平米平层或者别墅。 像刚才那种小户型的单子是没人肯做的,费时费力又出不了业绩。 因为这一行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谁也不指望那么点设计费过活,全靠施工和产品款的提成发家致富。 只有阮眠无所谓,无论大小新旧一视同仁,其中的原因有二。 第一,对于这种面积很小的房子来说,平面规划必须合理,让空间使用率最大化,才能满足日常生活的需求,在这基础上,还要保证动线合理,居住舒适,视觉美观。 这很考验设计师的功底,而阮眠生来受虐狂,偏偏是最乐意接受考验的那种人。 第二条可能比第一条还重要一点,阮眠喜欢钱,掉钱眼子里出不来的那种喜欢,人生信条就是苍蝇腿也是肉。 他吃过钱的苦,目前还没吃完。 客户接待区,一张非常不规范的平面图摊在阮眠面前,旁边写着购房面积四十二平米,一居室。 一般的老房没有电梯,公摊面积比较小,那么使用面积差不多在建筑面积的百分之八十左右,也就是说这一家三口实际能用的地儿还不到三十四平米。 阮眠抬起头,用食指推了推眼镜,以最快速度分析了一下坐在他对面的客户。 这个地段属于二环内,学区房,平米均价十万往上跑,这套房子至少四百五十万。 夫妻俩都在三十岁左右,长相普通,甚至有点苦命的寡淡,衣服质地非常一般,更谈不上什么搭配。 妻子的头发草草在脑后绑成马尾,一看就绑的很匆忙,前额和耳边垂着几缕支楞巴翘的碎发。 外套袖口发黑,应该是有些日子没换了。 先生多日积攒下的头油锃光瓦亮,其中夹杂着的几片头皮屑,他有些拘谨的挠了挠脑门,来之前也没了解一下,你们这里能接我们这种小房子吗? 阮眠初步得出结论中产阶级,生活压力比较大,应该是精打细算很能存钱的那一种,为了让孩子上个好学校几乎倾家荡产,留给装修的预算九成九低的可怕。 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和他谈钱,得让他放松一点,转移注意力。 阮眠笑了笑,比一般人略长的眼尾微微上扬,睫毛很长却不卷翘,在下眼睑落下一片浅淡的阴影,当然能接,图纸我大概看过了,我们先聊聊您的需求和方案。 他在专业方面的自我意识非常强,把自己的主导地位看的很重,会想尽办法让人跟着他的思路走。 一个设计师固然要以满足客户需求为重,但是客户的想法未必现实,就算现实,真的使用起来也不一定舒服。 普通人谁会在意沙发餐桌衣柜的尺寸,又有几个人清楚多宽的过道才能过人,更别提什么人体工程学了。 用阮大师的话来说,客户什么都懂还要你干什么?你是工长啊听指挥干活? 阮眠拿出笔和纸,非常利索的勾了几处,对于咱们这个户型来说,最重要的是空间分割。 一家三口住在一个房间里肯定不太方便,客厅太小,您看,这几处承重柱基本框死了原始结构,没有办法做出太大的格局变动,可以后期用软装来弥补。相对来说卧室的空间比较宽敞,我看看差不多在十八平左右,长条形。 横着完全可以放下两张床,我们可以把它朝着客厅的这堵墙砸掉,再向外推,扩大出60公分衣柜的位置,然后在两张床中间用软隔断的方式,分开您和孩子的休息空间。 什么叫软隔断呢,用玻璃、纱幔、屏风这些东西来做区域划分,不垒砖墙,那样视觉上会感觉压抑,我们在下半部分砌50公分左右高度的12墙,上半部分用整块的玻璃,晚上睡觉的时候拉上帘子,白天拉开,平时不会影响采光。 其实阮眠是有一副好皮囊的,出于职业原因和多年来的审美熏陶,衣品无可挑剔,只可惜平时没有什么偶像包袱,还很不幸的有一点点神经病。 耿湾湾曾感慨过,她那个倒霉师父唯一称得上迷人的,就是对着方案侃侃而谈眼中有光的自信模样。 从格局聊到材料,从材料聊到最终的风格配色,夫妻俩一直在不停的点头应和,直到晚上十点,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临走前连连道谢。 阮眠摘掉眼镜,捏了捏鼻梁,重重的出了口气,浑身上下写着老子快要宕机了。 用这种拿不上台面的单子让一个两天没睡的人又多熬了两小时,冯宇心里有点愧疚,嘀嘀咕咕的抱怨,多大点个房子心里没数吗,要求这么多,早知道直接打发走了。 阮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嫌小?二环内学区房,你差不多能买得起一厕所? 冯宇不屑,那又怎么样,估摸着两代人的积蓄都喂给房子,手头啥也不剩,还找什么设计公司,凑合住得了。 阮眠一扬眉,有点看不惯他拜高踩低的模样,要是你用两辈人的努力搞到一个容身之所,会糊弄吗? 但凡要和甲方爸爸打交道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冯宇听到这,知道再说下去要抬杠了,赶忙岔开话题,预算能拔高了三万,房都没量就能签合同,阮老师就是阮老师,佩服佩服。 谁知阮眠根本不吃拍马屁那一套,他们这种性格的人活的稳妥,就算买房大出血,也一定会有余钱,多的这三万块钱他们出得起。他站起身,微微俯视着冯宇,我不差这三万的业绩,装修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后至少要住十几年,只盯着眼前将将就就,会后悔的。 满打满算工作了五年,阮眠早就习惯了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吃不吃的上饭全凭缘分。 大多数时候是忙的没时间,难得闲下来,还老是想不起来填肚子这回事。 刚钻进车里,电话突然响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冷颤。 像这种基本没有私生活的人,只要电话铃响,十次有八次是客户追命,还有两次是工长。 直到看见老妈的名字,他才放下一颗高高悬起的心。 温柔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轻缓的钻进耳膜,下班了没有? 阮眠揉了揉鼻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今天没加班,都到家了。 阮妈妈又问,吃饭了吗? 阮眠的肚子适逢其时的咕噜一声,嘴上却大言不惭,吃了,自己做的小青菜和红烧排骨,吃的饱饱的。 那就好,要早点休息,不要那么拼命,不然妈妈怎么能安心。 阮眠沉默了片刻,声音下意识的压低了些,这个月的检查做了吗? 上周去做的,很稳定,放心吧。 他立马笑开了,那就好那就好,该吃吃,该喝喝,不要省那几个钱,你儿子能干着呢。 许久,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累吧? 不累。 是妈妈拖累你了。 又瞎说什么呢。 挂了电话,阮眠趴在方向盘上,很久才挣扎着起来拧动钥匙。 车窗外的世界灯火辉煌,霓虹在夜幕中交织成一张网,铺天盖地的兜住这座城市,繁华的耀眼。 黑色的二手小奔驰从停车场里驶出,匆匆的汇入车流之中。 夜里的高架依旧很堵,车尾灯红彤彤的连成一片,看起来特别欢腾热闹。 阮眠一边开车一边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哼着哼着突然长叹一口气,连条大马路都这么喜庆,心里苦啊,回家也是冷桌冷炕冷外卖。 念叨完没两分钟,他立马又做起了心理建设,打了下方向转向辅路,一拍大腿,算了,不苦了,至少家里的乳胶床垫超级舒服。 第2章 ▍我没病,我让贵好了 第二天一早,手机闹铃兢兢业业的响起《好运来》。 这是阮眠的战歌,他曾夸下海口,没有人能在他的BGM里不刷卡就走出YH。 难得休息一天能睡个懒觉,结果还要去看病,阮眠一肚子不乐意的扑腾了两下,从他超级舒服的床上爬起来。 毕竟不能壮志未酬英年早逝。 他草草的扒拉了几口早饭,又蔫乎乎的驱车赶往医院。 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摘下老花镜,用短短胖胖像一截小萝卜似的手指点点阮眠的病例。 病倒是没什么大病,过度劳累,气血两亏,胃也不太好,平时饮食不规律吧是不是还有咽炎?早上刷牙恶心干呕? 你看看你坐那我就能看出来,严重的颈椎病,经常头痛。 长期熬夜伤肝,你就明显的阴虚火旺,还伤肾伤心脏,伤脑子。 我可不是吓唬你,最后演变成心肌梗脑溢血,叭嚓,你就死了。 手伸过来给我看看你瞧瞧,腱鞘炎。 老医生根本不给人插话的机会,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现在的年轻人啊,努力是没错,但是你不能有命挣没命花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阮眠让他说的浑身上下没一个零件好使,基本收拾收拾就可以入土了,抬手摸了摸后颈,那您看还能抢救一下吗? 当然能!慢慢调理,戒烟戒酒戒熬夜,每天睡眠七个小时以上,按时吃饭,多做运动,我给你开几副补气血的中药,早晚各一次,平时搭配着喝点菊花茶,不然会上火。 接过那张没一个字能认出来的狂草处方,阮眠走出诊室,心里直犯嘀咕道理谁都懂,条件不允许,别的还能凑合着挣扎一下,不熬夜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室内设计的精髓是什么?改方案。 哪来的时间改方案?熬夜。 阮眠的步子很快,只想速战速决,因为他实在是太讨厌医院了。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让妈妈彻底脱离这种地方。 大厅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不好闻,但是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几乎每一个窗口前的队伍都在大排长龙,人们在等待中与世无争的低头玩手机,站姿千奇百怪,偶尔几个大概是问题严重了要慌,正愁眉苦脸的来回翻看病例。 总之大家各干各的,很少有人开口说话,场面一派和谐清净。 直到一声拔高两个调门的惊呼划破空气,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声音倒也不算大,只是在此情此景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药多少钱一副!? 挎着小布兜的中年阿姨被浑厚的男声惊得微微退了半步,瞪大了眼睛。 排在她面前的年轻人让她恍惚间明白了一句话,叫作人不可貌相。 分明是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五官端正,身型修长,衣着考究,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不但没有文弱的书生相,反而有点斯文败类的禁欲气质。 只可惜是个板上钉钉的铁公鸡。 活不起了。阮眠拎着昂贵的小药包,觉得灵魂都在颤抖,心情无比沉重的走出医院。 阴了将近一周的天终于憋不住那股子闷劲儿,下起倾盆大雨。 医院的停车场在地上,没遮没挡,阮眠的车停的不算远,但是按这瓢泼似的降雨量,冲过去也是够一壶喝的。 他在屋檐底下来回踱了几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干脆点了根烟,冲着雨幕微微蹙起眉心。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今本钱捉襟见肘,有点革不动了。 他一向自诩为金刚不坏之身,直到最近越发觉得力不从心,成天又倦又乏,时不时胃还蹦出来疼一下。 不止是人受罪,工作效率也跟着低下,这哪能忍天塌了也不能影响他赚钱啊! 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阮眠正出神,发现身边站着一个抱孩子的年轻妈妈,赶紧掐灭烟头,往走廊边沿让了让。 铺天盖地的雨点狂泻而下,砸在地面上,溅起一丛丛水花,空气里氤氲着潮湿的气味。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2) 伴随着哗哗的落雨声,他隐约听见一阵阵尖细的哀嚎,循着声音朝绿化带望去,三只杂毛团子在暴雨中窝在一起,瑟瑟发抖。 小奶狗看起来也就一个月出头,原本就长的丑了吧唧的,再让泥水一滚,简直不堪入目。 阮眠一向嫌弃自己泛滥的同情心,然而口嫌体正直,想也没想的冲进雨里。 小狗崽子们处于应激状态,骤然看着一只庞然大物逼近,吓得直往后退,拖着孱弱的身子四处乱窜,完全不配合他的抓捕行动。 等阮眠成功的把它们挨个拿下,人也淋透了,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被浇的整个趴了下来,西瓜皮一样盖在头上。 嘿就那么点个小短腿,还想往哪跑。 阮眠拉开外套,小心翼翼的将狗揣进怀里,正要转身,突然斜伸过来一把雨伞将他遮住。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若有似无的木质香味。 撑伞的男人个子很高,比阮眠高出半个头,一身质地精良的正装,衬衫不羁的解开了两粒扣子,显得没那么严肃刻板。 可惜阮眠模糊了双眼,镜片上全是雨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那张脸。 阮眠冲他笑笑,谢谢啊那个,能不能再帮个忙,帮我把眼镜摘掉,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男人看着他的狼狈模样,又看了一眼他怀里露着的三个小脑袋,嗯。 男人伸出手,衣袖不经意间擦过阮眠的鼻尖,原本清淡的香味稍浓了些,好闻的很。 很小众的沙龙香,相当讲究。 阮眠侧过身子,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裤兜,放那就好。 男人手里的伞一直在向阮眠倾斜,自己的肩膀淋湿了一大片却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你去哪,我送你。 我的车就停在那边,不远。 我陪你过去吧。 不用了,反正都淋透了,我跑两步就行。 不是阮眠不让送,是他不好意思无缘无故的麻烦别人。 更何况没了眼镜之后,还不小心看清了男人手腕上的表,一块熠熠生辉的百达翡丽。 戴这种档次手表的人,会穿什么档次的衣服,这要是淋坏了,就算不让他赔他也肉疼。 阮眠原本以为怎么着也得再客套一下吧?没成想 行吧。 男人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阮眠措不及防,再次被晾在大雨中, 落汤阮的下一站是宠缘动物医院,一个参与救助流浪狗的良心医院。 阮眠念大学的时候妈妈还没有生病,家庭条件还凑合,饿不着,所以人闲没压力。 他打小就喜欢小动物,每周都会去流浪狗小院帮帮忙铲铲屎,顺便享受一下几十只狗崽子浓烈的爱和簇拥。 每当那里的狗崽子有个大病小灾,就会送去宠缘,只收成本价,撒撒娇还能抹零,一来二去交道打的多,阮眠和里面的医生也混成了哥俩好。 今天原本就是周一,天气又不好,医院里冷冷清清。 贺大夫趴在问诊台上打瞌睡,穿着一身白大褂,口罩半挂在下巴上,看见阮眠后才直起身子眼睛一亮。 哟,你还活着,我都准备烧纸了。 承您吉言,还有一口气。阮眠把怀里的狗子一个个掏出来,在台面上摆成整整齐齐的一排,来,贺大夫,干活了。 贺迪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就知道你一来准没好事。 挨个给小狗崽子们擦毛,再挨个检查身体,贺迪抬头看了一眼直吸鼻涕的阮眠,我拿件衣服给你先换上吧,一会捂感冒了。 阮眠摇头,就你那小个头,我哪穿的进去。 明明一片好心好意,居然被人拐弯抹角的说了矮。 贺迪目露凶光,恶狠狠的骂道,冻死你狗日的算了! 阮眠自动屏蔽了他的话,伸手逗了逗几个小可怜。 贺迪指着一台子东倒西歪的毛团,你这是从哪搞来的?真是长见识了丑的别出心裁。 上午在医院捡的。 怎么去医院了?终于作生病了? 一副药一千五,比你这还黑。阮眠目光坚定的摇摇头,我觉得我没病,我已经让贵好了。 大哥,有病正说着,阮眠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贺迪眼睁睁的看着他如临大敌般站起身,完全忽略了自己,却还是毅然决然的说完了想说的话,你就得治啊。 看见来电名称,阮眠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YH是顺序派单机制,按工地所在区域随机指派工长。 阮眠最怕和这个姓郑的老滑头合作,因为这人和老板沾亲带故,仗着有层关系,吃粮不管事,干活总喜欢偷工减料,工地三天两头的出状况,活脱脱一瘟神。 阮设计啊,我这边出了点小问题,现在业主坚持要去家装委投诉,你看她一直挺信任你的,要不你劝劝看? 阮眠顿时炸了,你又干什么了?! 这不是刚竣工验收完吗,我当初一时疏忽,施工保护没做好,给马桶下水堵了 施工中下水口要用扣盖封闭保护,避免建筑垃圾掉进去堵塞管道,这连常识都算不上,纯属责任感缺失外加懒。 一个扣盖只要十块钱,现在堵上了,原本铺好的地砖要全部起掉,马桶也要拆掉。 这还不算严重的。 一般楼房下水管的反水弯并不在自己家里,而是在楼下的顶部,基本都会用铝扣板吊顶包住,也就是说,他们还要掀别人家的房顶,才能清理管道。 阮眠气的脑门突突直跳,破口大骂,省那么三块五块你能发财是怎么的!?你脑子里是不是有空鼓!我给你填点水泥砂浆敲实点是不是就好了! 郑工啊,你知道我这一生最痛恨什么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拖后腿的人!俗称猪队友,简称,你! ? 作者有话说: 空鼓是贴砖的时候为了节约水泥砂浆,抹的不够或者没抹匀,瓷砖和墙面基层没贴牢,中间是空的。 空鼓率超过百分之五就得砸了,不然后期有安全隐患,砖会掉的,但是理论上说应该一点都不能有才算合格。 其实就是骂他脑子有泡,蠢的呼啦响。 还有,那个转身就走的奇葩没错,是小攻。 第3章 ▍ 真巧,又见面了 生存还是死亡,有时候真不是个问题,因为很多时候人是被迫去世的。 为了解决下水的事,阮眠东奔西走苦口婆心,承诺在一周之内解决,通下水的事也由他们负责,耽误的时间每天按合同款的百分之二赔付,好歹是把业主的毛给捋顺了。 可是流年不利,诸事不宜,那些说大不小的状况一件跟着一件前仆后继。 接下来的时间,阮眠几乎成了人形陀螺,成天奔波在各个工地之间,解决那些千奇百怪的问题。 等他下定决心去和经理打个商量,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了。 做完水电交底,阮眠风风火火的从六十公里外的远郊别墅区赶回来,蹭了满身灰,拍都来不及拍,第一件事就是冲到耿湾湾身旁表演原地爆炸。 耿大小姐,我现在特别想把图纸团一团塞你嘴里你知道吗? 耿湾湾一直趴在桌子上,刚刚睡醒,脑门上印出几道衣服面料的纹理,啊?我不饿啊。 阮眠抄起图纸在她后脑上使劲拍了一下,新建拆除墙体的尺寸呢?这门洞位置是要我们随缘开吗? 耿湾湾刚要张嘴,脑瓜又挨了一下。 三米多长的厨房操作台上就留一个电位,你怎么想的?烤箱微波炉洗碗机插哪?水槽下面末端净水和垃圾粉碎机的插座呢,还是说你打算让人家堂堂一栋别墅在家到处拉插线板! 耿湾湾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听到这松了口气,一天赶两套图,我这不是太着急没注意吗反正是你去交底,你肯定知道哪该有哪不该有嘛 图纸是什么?是你吃饭的家伙!如果交底的时候没说清楚,或者电工没往心里去,就按照图纸走线呢?图上画的明明白白,出了问题都是你的锅,你就等着掏钱刨墙吧! 耿湾湾缩着脖子,眨巴眨巴眼,不敢吱声。 阮眠长出一口气,稍稍温柔了些,我是不是太凶了? 耿湾湾可怜巴巴的使劲点点头。 凶的就是你!成天迷迷糊糊的,你还能永远给我当助理吗?早晚有一天你得独立去做所有的事,就你这样可别说认识我,丢人。 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可能不认你的,师父辛苦了。 有你这样的孽徒,是挺辛苦的。 收拾完不成器的徒弟,阮眠草草打了个腹稿,在办公室门口蹲守了个把小时,才把总是姗姗来迟却又早早离去的中心经理等来。 还没等他张嘴,肥肠满脑的经理先盛上了满脸开花般的笑容,把他让了进去。 回来了啊,坐,坐,听说前几天去医院了,有没有事?哎呀,我们小阮可是人间宝藏,七中心的顶梁柱啊,要细心呵护。 阮眠, 别坐那个!刚才修新风的来踩过,脏的很! 阮眠随手拉了个凳子正要往下坐,被经理嚷的一哆嗦,不尴不尬的悬着屁股。 他看了看自己灰蒙蒙的衣服,伸手拍了一下,我觉得我比凳子脏多了。 经理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真是辛苦了,我从老家带了点山参,正好给你补补身体。 说着,他从身后的柜子里掏出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就要递给阮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阮眠掐指一算,时不我待,正色说,我来找您是想请半个月假,最近身体不好,想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 那张肥嘟嘟的脸上笑容顿时垮塌,递礼盒的胖手也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哦这么严重的吗? 是的,医生说我快暴毙了。 经理将那只昂贵的山参放在办公桌上离阮眠最远的地方,医生这东西说话最邪乎,根本不能信的嘛,年轻人,再坚持坚持,没关系的。 言下之意,你得春蚕到死丝方尽。 阮眠挠挠下巴,憋屈的很,又实在没勇气把那句老子不特么伺候了撂出去。 他不敢,因为他迫切的需要钱,不像那种孑然一身的人可以放肆去闯,大不了闯瞎了喝风睡桥洞。 见阮眠低着头仿佛在以沉默抗议,经理舔了舔嘴唇,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要不这样,最近减少给你的派单,让你轻松一点,信我的,年轻人不能歇,一歇下来人就废了。 阮眠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心毒腚眼黑,生硬的扯起嘴角,笑的杀气满满,那真是多谢经理体谅。 窝着一肚子闷火从办公室里出来,阮眠也没心情干活,满公司溜达一圈,跟各路战友们问安。 仗着人缘好,他四处招摇撞骗,去哪哪有人投食给零嘴儿,回到工位时吃的撑肠拄腹。 他把两条长腿交叉着搁在桌子上,挑三拣四的目光落在了耿湾湾身上。 小姑娘家家的,成天也不打扮,好歹化个妆吧,万一下个路口遇到一位怦然心动,后悔都来不及。 耿湾湾麻木不仁的环视四周,最后看向她师父。 阮眠生得好看,完全继承了漂亮妈妈的优良基因,丰神俊朗面容清秀,却没有一点娘娘腔的感觉。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长长的眼尾,笑起来卧蚕很明显,特别有魅力。 虽然身高一米七九颇为尴尬,但是架不住人家的腿又长又直,还贼会穿衣服。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他成天穷讲究,打扮的人模狗样,跑一天工地下来也灰头土脸,没了人型,更别说那些连轴加班、加到披头散发的时候。 至于其他同事,唯一能和阮眠在皮囊上一决高下的,是个面瘫。 耿湾湾心灰意冷,恕我直言,你们真配不上我的化妆品。 阮眠默然了半分钟,欲言又止,最后指了指她油乎乎的头发,...我就连洗发水都配不上吗。 去年第一次见到耿湾湾的时候,阮眠震惊极了,心想这哪是招助理,这是招姑奶奶吧。 刚满二十岁的漂亮姑娘,明眸皓齿,化着精致的淡妆,背着五位数的包包,开了辆路虎来面试。 一个浑身散发着铜臭味的标准富二代。 一年过去了,她到底怎么被祸害成现在这副模样的,还真就没人能说清楚。 只能说世事无常,择业需谨慎。 阮眠惋惜的摇了摇头,抄起杯子去接水。 YH接待客户的区域在公司进门右手边。 一整排宽敞明亮的玻璃会议室,每间都配备了超大屏高清电视,方便投屏给客户看方案。 成套的咖啡杯上,硕大的美杜莎logo配黑金底纹,桌椅配饰更是奢侈,一水儿国际顶级大牌。 四处彰显富贵,力求从气势上打倒客户。 第三间里,正在讲平面规划的设计师名叫毕戎希,在YH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惜生不逢时,前头总有个阮眠像不要命似的一骑绝尘,压得他抬不起头。 除了冯宇、毕戎希和他的助理之外,还有三个人。 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雍容闲雅,满头银丝打理的整齐利落,一身黑色粗呢套装,只有颈上坠了块硬币大小的帝王绿翡翠,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小家子气。 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并且过了一辈子好日子的贵妇。 她旁边坐着一个男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年轻男人。 他微微斜靠在休闲椅里,低着头心不在焉的摆弄手机,完全没有兴致听讲。 还有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女人,反正事不关己,只一门心思的玩球球斗地主。 老太太一直板着脸,看起来不太好惹,虽然明显不甚满意,但是好歹会回应几句,不至于让毕戎希一个人唱独角戏,尴尬的下不来台。 直到所有的方案讲完,年轻男人才放下手机,食指轻轻在扶手上叩了一下,笑容礼貌温和,却又礼貌的太过疏离。 别的我不太懂,一层卫生间的门多宽? 毕戎希没明白他好好的为什么会问这个,磕巴了一下才回答,我看看740mm,卫生间标准尺寸。 这个宽度,电动轮椅能过去吗? 明明没有在听,却一张嘴就能挑出毛病。 这完全是毕戎希的疏忽,他一心只想着那些华而不实的美感和有钱人要的生活品质,丝毫没有想过在这栋房子里生活的,还有一位依赖轮椅的老人。 740mm的宽度,轮椅怎么方便过去呢? 740mm的宽度,一个小小的细节,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注定这一单凉透了。 今天就先聊到这吧,非常感谢。年轻男人起身,示意保姆推上老太太。 毕戎希想挽回,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颓然的坐下。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3) 冯宇全程陪同,已然脸色铁青,斜斜的剜了毕戎希一眼,跟在后面送他们出去。 年轻男人走在前面,刚一出会议室门还没来得及转身,一个人迎面撞在他肩头,撞得他略一踉跄。 阮眠被撞得七荤八素,连退好几步,扶了把墙才稳住身形。 他捂着脑门连忙道歉,一抬头,却发现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微妙。 真巧,又见面了。 男人微抿着唇,一侧略微向上勾起,看上去分明应该是带点玩味的表情,可安在这人脸上,却又说不出的体面端正。 气质干练,衬衫西裤裁剪精良挺括合身,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挺拔修长。 阮眠,啊?巧真巧。 男人低头看见他的工牌,你也是这里的设计师? 原本已经万念俱灰的冯宇突然抓到了一线生的曙光,赶紧冲向前,对对,阮老师可是我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原来你们认识啊,哈哈哈哈哈,太好了,那就坐下再聊聊吧! 阮眠, 卧槽他是谁。 阮眠被冯宇搡进会议室,整个人云里雾里一片茫然。 他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一号人物。 可是那阵飘然而过的清冽木香,恍惚间还真有点熟悉。 ?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晚上9点,有意外会提前说,三次元的工作实在支撑不了日更,一周五更,周三周日歇业整顿...QAQ 第4章 ▍ 烧死有钱人! 阮眠稀里糊涂的在会议室里坐下,稀里糊涂的看着那个他不知道是谁还不敢问的人。 作为一个客户经理,为了不损失客户是可以不择手段的,冯宇刚把人拉回来,又一溜烟儿的跑去找毕戎希要图纸和客户需求表。 这事按目前的发展来看,相当有些棘手。 前期的量房以及各方面准备工作都是毕戎希来做的,单子平白无故的转给别人,还要拱手让出劳动果实,任谁都会不爽。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深恶痛绝的阮眠。 求生欲让阮眠愁的头皮发麻,万一签下来,设计费怎么着也得给毕戎希吧? 这绝对是铁公鸡身上拔毛,拔的痛彻心扉。 关键是拔完还未必能消对方怒火。 另一方面,还得愁着这边怎么继续浑水摸鱼。 阮眠的主板都快烧掉了。 他灵机一动,那个其实我刚才想去卫生间,突然被截住抓进来 老佛爷并不怎么慈祥的笑了笑,没关系,你先去。 阮眠偷瞄那人一眼,抱歉,稍等我一下。 他稳如泰山的走出会议室,在门掩上的一瞬间,逃命一样向冯宇奔去。 阮眠一边奔一边嘶吼,这么大的房子,都不给点时间准备就赶鸭子上架,你还是不是人啊! 冯宇像个老大哥似的语重心长,不要有压力,抢救一下,等人迈出这个门,就真的没戏了。 阮眠抓狂到直跳脚,那你敢不敢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闻言,冯宇一愣,什么?你们不是认识吗? 认识个球啊! 不认识也没关系,阮老师我相信你,直接将其斩于马下。 我觉得直接斩你比较靠谱。 阮眠没好气的从他手里夺过那张客户需求表,大致扫了一眼。 填表人姓名,江颂。 作为一个活体楼盘分布图,阮眠看见名字就知道地理位置。 这栋别墅在六环外一片山清水秀的地界,位置偏远,但是房价贵的一点不含糊,因为周围配套设施十分完善,配套的花园大到离谱,整个别墅区绿化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 交通很不方便,年轻人没法住,适合养老。 再一看常住人口,果然只有两位老人家和三个保姆。 风格方面喜欢有文化底蕴的中式,色调温暖舒适,特别需求空间有两个,要一个足够大的书房用来画画练字,还要一间屋子专门展示藏品。 房子太小或者太大都伤脑筋,四百多平米这么点人口这么点要求,很容易产生功能重复或者利用率低下的问题,真是不太好规划。 阮眠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着烧死有钱人。 再次进门前,他下意识的想推推眼镜,一伸手,才想起来刚才落在冯宇桌子上了,顿时觉得自己连气质都少了几分。 我要不要,做个自我介绍呢?阮眠悄咪咪的瞥了江颂一眼。 当然。江颂微微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阮眠换上一副官方面孔,我叫阮眠,眠云卧石的眠,事出突然,准备的不太充分,见谅。 江颂似乎心情不错,语气温柔,没关系,随便聊聊。 阮眠用电脑连上电视屏幕,争分夺秒的浏览一遍CAD图纸,那我们就开始了。 大体分为几个部分,建筑,结构,照明,空调,供暖,给排水系统,以及消防,最后是风格意境和软装陈设。 今天主要聊聊建筑结构和风格。 首先是功能区域的划分,我们按照动线从入户的位置开始说。 如果第一次见面时无法拿捏客户的兴趣点,那么基本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挽救。 金主爸爸的时间很宝贵,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一次又一次的耗。 所以阮眠不但要现场修改方案,还要时时刻刻注意着上帝们的微表情,来调整自己的说话方式。 一旦开始弘扬那套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阮眠就像打了鸡血,一整天的东奔西走都被抛到脑后,疲惫也浇不熄满腔热情。 其实江家老佛爷是个挺不好打发的人,时不时会打断他,冒出几个刁钻古怪的问题,阮氏装修宝典对答如流。 建立信任的第一步,就是为客户解决问题打消疑虑。 江颂越看越觉得阮眠挺有意思,表情渐渐松快了许多。 他瞄了一眼手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三层作为二老的卧房,是个完整的套间,原始结构的卫生间门正对着床,风水学中卫生间属坎水,而床属于坤土,坤土克坎水,大忌,不知道您对这个在不在意,但是从日常生活来说也不建议,毕竟卫生间湿气重而且容易产生异味,可以把门洞挪到侧面的墙上。 阮眠喷的口干舌燥,伸手去拿杯子,端起来一看没有水,又沮丧的放了下去。 江颂微微一抬眉稍,将自己面前的茶壶向前推了推,推到阮眠能够着的地方,要不要歇会儿? 阮眠倒水喝了几口,摆摆手,没事没事,继续继续。 除去大方向的平面规划,还有一些细节的问题,主要是适老化。 开关的位置正常情况下距地一百二十到一百四十公分,但是考虑到老人家可能不太方便,会改低一些,根据身高大约定在八十到九十公分之间,稍抬手就能碰到。 浴室建议使用防滑地砖,在墙面安装一个折叠凳,方便坐着洗浴;马桶旁二十厘米左右的位置装扶手,老人家起身抓着会省力很多。 现有的所有门洞都要扩大,方便轮椅操作转向。 作为一个设计师的基本修养,除了设计能力,还有对每个人极致的观察,什么样的人会需要什么样的住所,他们想得到什么,他们负担的起什么。 没钱的谈实用,有钱的谈生活,然后创造出一个最合适的居所。 很多人跑偏了,比如毕戎希,只一味的追求虚无缥缈的设计感,忘记了作为一个家,最根本的作用是休息放松。 形式这种东西,只能用来追随功能,又不是私人会所,只为了富丽堂皇彰显奢华。 商业设计和艺术创作从来都不一样,除了装饰房子之外,更是在打造一种生活方式,不算多么高大上的事,只是把能想到的一切琐碎做好打算。 直到最后,阮眠才拿出一些以前做过的案例,讲了讲风格搭配色彩比例,和一些视觉美学上的东西。 冯宇胆战心惊的躲在角落里观察敌情,眼看着金主的脸色从阴转多云,再到多云转晴,缓缓松了口气。 今天算是我们的初步沟通,后期会根据您的需求重新细化方案。 阮眠话音一落的空当,冯宇赶紧接过话头,他知道江颂对阮眠印象不错,将其列为重点进攻对象。 江先生,江老夫人,咱对阮老师还满意不?别看他年纪轻,年轻人更有创意和想法,您看看,这都是他拿过的奖。 说着,他拿起手机就往江颂眼前送,对了,现下最火的小鲜肉李聿怀,您听说过没有?他家就是我们阮老师给设计的,特别满意,现在两个人都处成好朋友了。 江颂用目光在阮眠身上扫了一圈,笑了笑,转过头去问他家老佛爷,奶奶,您觉得呢? 老佛爷矜持的点点头,这个还凑合。 阮眠, 冯宇,那您要不然先交个定金?完了阮老师回去把图纸细化一下,我们下次就可以详谈了。 江颂垂下眼睛,喝了口咖啡,淡淡的说,不用。 冯宇的笑容立马冻僵在脸上。 江颂放下杯子,你去拿设计合同吧。 冯宇的表情风云变幻,立马笑开了花,好嘞,我这就去拿! 他不断朝阮眠挤眉弄眼,可是阮眠连看都没看他一下。 一直站着滔滔不绝了将近两个小时,大脑转速飙到极致,阮眠几乎油尽灯枯,实在没有力气找话题陪聊套近乎,坐在椅子上低下头,揉了揉太阳穴。 原本热热闹闹的会议室里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半晌之后,还是江颂先开了口,你们家的小狗怎么样了? 阮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愣,傻呵呵的差点脱口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好在那抬眸一瞥的幸运,他又看见了那块江诗丹顿。 然后瞬息之间,想起了淋成落汤鸡的那一天,和那个嘴上说着要帮他打伞,结果打着打着扭头就走的人。 阮眠把那句原来是你啊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苦哈哈的咧咧嘴,它们挺好的 嗯,只是我不太好。 江颂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嗯?感觉你似乎有点苦楚? 阮眠,每天都得早起,忙完一天,晚上到家还要擦尿铲屎,伺候各位大爷喝奶。 江颂想也没想,要不给我一只吧。 阮眠简直难以置信,它们可是被贺迪下过死亡判决书的这么丑的狗能送给谁?建议放生。 阮眠,啊?你要领养吗?长得很丑的! 江颂,没关系,我喜欢长得丑的。 阮眠如蒙大赦,肩上的重担立时轻了几分,可以啊可以啊,跟着你能吃香喝辣不? 江颂轻轻一笑,筒灯暖黄的光线落入眼中,显得明亮又柔和,那当然。 江奶奶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孙子,你什么时候有兴趣养小动物了? 江颂略显慵懒的靠向椅背,胳膊肘搭在扶手上,单手支住下巴,反正也不用我操心,让它自己在院子里跑,平时保姆照顾就行。 阮眠, 仿佛一口吃下了一斤柠檬。 烧死这帮有钱人! 等冯宇夹着合同拎着pos机回来,江颂签完字,递给他一张卡,没有密码,直接刷吧。 冯宇满面春风的双手接过,而阮眠趴在桌子上托着腮,悄无声息的翻了个白眼。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离开前,江颂突然回过头,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接狗? 第5章 ▍江颂是只五谷丰登八宝鸭 我想想。 阮眠在脑子里迅速列出时间表。 虽然说好不接新单,以前没收尾的事情也够一壶喝的,档期排的满满登登。 他为难又纠结的挠了挠头,晚点告诉你可以吗?一时间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这日理万机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江颂稍稍点头,表示理解,嗯,行。 阮眠,对了,是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来我家接一下? 江颂,都可以,看你。 阮眠想了想,要不还是来我家接一下吧?可以挑只合眼缘的。 江颂,好的。 阮眠晃晃自己的手机,那我一会加你微信,给你发地址。 江颂眉梢略微一扬,为表谢意,请你吃饭。 阮眠还没来得及答话,江颂毫无诚意的假装自己在征求意见,应该不会拒绝客户的吧? 说完,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冯宇一眼。 阮眠, 冯宇站在江颂身后,等他回过头看不到自己时,面目狰狞的开始做口型,绝对不能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终于只剩下阮眠一个。 他在桌子上趴了一会,揉揉脸,一抬头,刚好透过明净的玻璃门看见耿湾湾抱着一堆零食,晃晃悠悠的边走边吃。 星星之火瞬间燎原,阮眠猛地站起身怒吼,耿湾湾你给我站住!!! 耿湾湾吓得一哆嗦,脚步顿了顿,原本捻在手里的薯片咔嚓一声被捏碎了。 阮眠拉开门大步迈向她,弓着腰,伸出食指抵住她的脑门,点的她直仰头,你,死,哪,去,了。 耿湾湾满脸无辜,冤的六月飞雪,我发现你不见的时候立马就去找了,结果看见你们在会议室里打的一片火热,我也不好意思进去,很突兀的!然后我没什么事干,就闲饿了 阮眠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明明气的够呛,又实在挑不出她的错,一把夺过她的薯片,抓起几片塞进嘴里,我自己一个人,又要播PPT又要讲方案,还得看客户脸色记客户需求,你能不能稍微心疼心疼我? 耿湾湾点点头,默默的把零食全塞进他怀里,那好吃的都给你。 阮眠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被迎面而来的小队伍挡住了去路。 毕戎希算个二世祖,家里是搞工程的,虽然挤进上流社会差点事,但是腰包鼓鼓,关键是多少有点涉黑,颇有一方地头蛇的意思。 从小到大被一群文身金项链簇拥着喊小少爷,也浸染出他满腔的飞扬跋扈,即使年岁渐长,性情稳重了些许,举手投足间的戾气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但凡毕戎希出场,排面肯定要到位,人多力量大的道理他从小就懂,去哪身后都跟着几个唯唯诺诺的助理,然后走出六亲不认的大佬式步伐。 毕戎希站定在阮眠面前,一抬手,让身后的人都停步,抱着手臂阴阳怪气的勾起唇角,我们阮老师就是厉害,谁的单都能签下来呢。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4) 阮眠瞧着对方那副浩南哥的架势,嘴角抽了抽,想笑也没敢笑,前期的功劳都是毕老师的,我只是捡个漏,设计费当然是算你的。 毕戎希嗤了一声,整了整自己昂贵的外套,知道您阮老师缺钱,我不差那点,就当我做公益了呗。 阮眠平时嘻嘻哈哈的看起来好说话,可惜从来就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他皮笑肉不笑的扬起嘴角,哎,一码归一码,怎么说您去测量也是出了点力气,这是辛苦钱,应得的。 虽说没那个本事签下来,可好歹也帮忙量了个房不是? 毕戎希气的面部肌肉能抖的都在颤抖,仿佛还想说点什么。 站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耿湾湾左右扭扭脖子,十分刻意的咳了一嗓,抬起右手缓缓攥成拳状,攥出一阵嘎吱的骨骼摩擦声,师父啊,这可怎么办才好?我的麒麟臂,它好像有点骚动。 阮眠冲毕戎希略一颔首,郑重其事的说,我助理好像心情不太好,你们也知道她心情不好挺吓人的,我们得先走了。 耿湾湾的麒麟臂在整栋写字楼确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她这个人的业余爱好和形象略有偏差,比较神奇打泰拳。 去年刚入夏的时候,阮眠和她一前一后出门量房,大厦里新来的那个保安估摸着也是多行不义天要收他,居然在借口帮忙开门的空当,偷偷摸了耿湾湾一把。 老虎的屁股哪能摸得? 耿湾湾当即回身怒骂,你个王八蛋敢摸老娘屁股!? 这一声喊惹的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回头看热闹。 遇到这种难堪的事情,很多女孩子都会选择隐忍,偷偷瞪一眼,低声骂一句就完了。 小保安哪见过这阵仗,被围观的面红耳赤,梗着脖子狡辩,我帮你开门才不小心碰到你的,又不是故意的!你这娘们是不是不害臊啊,瞎喊什么喊! 还没轮得上阮眠替自家助理出头,就见她反手一记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面的成年男人扇的连退了好几步。 耿湾湾甩甩手,皱了皱鼻头,我也不是故意摸你脸的,麒麟臂不受控制,怎么办呢? 始作俑者要么是吃二斤熊心豹子胆,要么是男子气概乍然受挫,血气上涌失了智,居然还敢顶嘴。 之后的那一顿拳肘膝腿的招呼就不说了,吃瓜群众都捂着脸不忍心看。 从那以后,耿湾湾在这座楼里一战成名,阮眠看见她就觉得贼有安全感,确信自己真的不是找了个助理,这分明是个保镖。 看着两个人抢着零食打打闹闹离去的背影,毕戎希恨得直咬牙,牙根好悬没从后槽牙子里戳出来,怨毒的目光吓得刚刚回来的冯宇头皮一麻。 冯宇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 他谁也不想得罪,心说就搅个浑水吧,毕老师您也别太往心里去,这业主不适合您而已。 毕戎希冷冷的瞥他一眼,是我技不如人,你们这些墙头草两边倒也挺正常,都是出来挣钱的,谁签单谁才是宝贝,我理解。 冯宇的笑容定在脸上,渐渐消失。 客户经理这个职业虽然挂着经理的名号,其实就是个跑业务揽客户的。 挖楼盘,打电销,四处去找获客渠道,然后把约到的业主分配给各位设计师,签单之后,能拿到属于他的那份提成。 他们和设计师的关系十分微妙,一方面资源和分配权握在手里,自然没人敢得罪,另一方面,为了成单率更高,也需要去讨好那些有能力的设计师。 冯宇既能吃苦又有本事,大量客户信息握在手里如同无形的宝藏,连公司高层都对他客客气气,谁也不敢请他吃瘪。 可是毕戎希不一样,他只是个玩票的,不过是因为喜欢设计师的名头,觉得说出去体面又好听,本人也的确有些天分。 最重要的一点,他老爹是YH的小股东,人家这才屈尊降贵的来当设计师。 很多人背地里偷偷叫他毕公子,因为他走起路来鼻孔朝天,活似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所以该不给的面子,他真是一分都不会给。 冯宇脸色铁青,对着毕戎希扬长而去的背影默默啐了一口,什么玩意。 前几天去完医院,阮眠是铁了心的想对自己好一点,回到工位将手里的合同档案袋随便一塞,弹了耿湾湾个脑瓜崩,走,回家。 耿湾湾想还手,伸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有求于人,又缩了回去,师父啊我限号,你顺路送送我呗,我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大晚上挺不安全的,是吧? 阮眠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 他不知道该先嘲她的那句貌美如花,还是先怼她令人发指的武力值。 她到底哪里能不安全?不安全的明明是别人好不好! 耿湾湾住在东北角的别墅区,阮眠住在北三环偏西,说顺路也真凑合着顺,大概能顺三个路口,剩下的二十来公里,都让她四舍五入成了一点点绕道。 阮眠成天喊着要把耿湾湾就地销毁掐死算了,遗憾的是嘴硬心软,无奈的把车钥匙扔给她,行,你开。 耿湾湾坚定的摇摇头,你的老爷车我驾驭不了 阮眠,... 耿湾湾,哎挣那么多钱,怎么就不能换辆好点的车?一脚油门叮铃咣郎的,说起来也是个高端私宅设计师,总得包装包装自己啊。 阮眠心想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要不是为了包装自己,当初就买二手夏利了。 他用指节敲敲桌子,我这是灵魂光伟,不搞那些虚的我说你能不能挪一挪尊贵的屁股,走了! 一路上,阮眠不停的在打喷嚏,坐在副驾驶抱着纸巾盒涕泗横流,累得直喘气。 耿湾湾悄悄瞥他一眼,是不是毕公子在诅咒你? 诅不诅咒我不知道,但是他浓烈的香水肯定刺激到了我脆弱的鼻粘膜。阮眠抽出最后一张纸巾,狠狠地擤了把鼻涕,注意力却被满街的广告牌吸引了。 到处都是某个瘟神的大幅照片。 阮眠鼻塞的厉害,声音含混不清,李聿怀这回真是枯木逢春了。 耿湾湾耸耸肩,本来就是个看脸的时代,人家还有演技。 阮眠满脸惊悚,他好看吗?! 耿湾湾公平公正客观的给予了评价,如果私底下不认识他,还是很好看的。 阮眠向下撇了撇嘴角,表示无法苟同,随手划开手机屏幕,发现公司的全员群里在刷消息。 再仔细一看,惊得一身冷汗全是夸奖自己如何挽狂澜于既倒的彩虹屁。 这无疑也是让毕公子公开处刑。 毕戎希的狗脾气阮眠心知肚明,可他只用了半分钟就把自己挪到了道德的制高点。 这绝对不是他的锅。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有能者居之,你不行总有人能替你,到嘴的鸭子哪有放走的道理? 更何况,江颂还是只五谷丰登八宝鸭。 第6章 ▍我等了一晚上,等你加我微信。 阮眠打着喷嚏推开家门,迎面一阵此起彼伏的热烈欢迎。 三个小狗崽子仰着丑脑袋,哼哼唧唧的看着终于回家了的人形大奶瓶。 狗栅栏里一片狼籍,尿不湿上一排排凌乱的小狗爪印,狗粑粑糊成的那种。 阮眠头大如斗的仰倒在沙发上,瘫了十来分钟才不情不愿的爬起来,提了提裤腿在狗栅栏边蹲下。 他将狗子一个个拎出来扔进专用澡盆,撒胡椒面一样撒上干洗粉,让它们在里面自己打滚,然后像个老妈子似的,唉声叹气的铲屎换尿不湿,顺便挨个弹了罪魁祸首们的脑瓜崩。 阮眠揉了揉弯的生疼的腰,再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麻了,扶着墙一瘸一拐步履蹒跚的走进厨房,冲奶粉。 他倚在橱柜旁,哼着歌晃着奶瓶,等着口粮晾到温热。 白天伺候客户,晚上家里还有一群小大爷,简直折损阳寿。 阮眠捞出一只毛团搂在怀里,奶瓶刚送到狗子嘴边,立马被叼住一顿狂嘬,那吧唧吧唧的动静,可以说是十分之凶残。 然而十五分钟过去了,狗子并没有一丝要撒开奶嘴的迹象。 他呆愣愣的看了一会饿狼,又看了看还在栅栏里排队的另外两位。 时针稳稳的指向了十一点,阮眠觉得自己真的是个软绵绵了,晕乎乎的几欲成仙。 就这么飘着飘着,突然砰的一声,吓了他一激灵。 狗栅栏不知被哪位饿急眼的小爷扑歪了,倒在墙上晃晃悠悠,阮眠骤然回魂。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说要让狗子吃香喝辣的有钱人,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似乎还不到有钱人睡觉的时候。 他一拍脑门糟了,怎么把江颂给忘了。 几乎同时,一旁的手机铃声大作。 我等了一晚上,等你加我微信。江颂的声音在电话里略显低沉,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阮眠一头冷汗,心说你这个有钱人怎么净跟别人不一样,这么闲的吗。 我忙完回来看时间太晚了,怕打扰到你休息,打算明天再说的。 江颂,嗯,我没休息。 阮眠, 所以这话怎么接? 他憋了半天,鬼使神差的憋出一句,那得早点休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江颂,那你在干什么。 阮眠,自杀。 电话那头的人轻轻笑了一下,说正事,什么时候有空? 什么时候有空还不得看你们这群金主大老爷? 阮眠答不上来,他实在没法给个准信。 江颂似乎是知道他在为难,又添了一句,晚上下班也可以。 阮眠苦笑,我下班都得几点了。 江颂,没关系,我去领就好。 阮眠顿时心花怒放,悄摸的瞅了一眼那群吃饱喝足睡成一片的烫手山芋,也不知道在躲着谁,还刻意压低了声音,真的吗!今天太晚了那就明天吧!我尽量早点走! 江颂嗯了一声,又说,照顾不了的话,我可以都带走。 阮眠差点泪流满面,可是紧接着对方就泼了他一头冷水。 江颂,省得跟着你受罪。 阮眠, 早点睡吧,你的黑眼圈很重。 阮眠站在厨房门口,对着玻璃门顾影自怜了一番,嗯,我加你微信,给你发地址。 对了,我奶奶这个人对细节要求比较严苛,脾气也不太好,你以后多担待着点。 放心吧,我比伸缩缝还能屈能伸。 挂了电话,阮眠搓了搓脸,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室内设计资料集》,端着杯子溜溜达达的走进卧室。 床头柜上放着一瓶褪黑素,他拧开盖,就着凉水吃了一颗,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得端着杯子往床上躺。 然后身子歪了歪,水泼了满床。 !!! 阮眠欲哭无泪的用吹风机吹了半宿,第二天起来顶着又大了一圈的黑眼圈无精打采。 办公室里,冯宇正在啃糖油饼,啃的嘴唇亮晶晶的,我记得你昨天回的挺早,怎么还这样难道是有女朋友了? 耿湾湾的脑袋从工位后面冒了出来,我怀疑你在开车,可我没有证据。 说完,两个人猥琐的相视一笑。 阮眠没有力气跟他们进行口舌之争,懊恼的拍拍脑袋,睡觉前倒了杯水,我喝了一口,手一抖,剩下的都喂给被子了。 啊?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花了半宿才让它能睡人。 冯宇略显呆滞的发出灵魂拷问,你是智障吗? 阮眠, 耿湾湾猛地站起来,掐着腰哈哈大笑,看看苍天饶过谁!让你天天剥削我! 阮眠看都没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坐下,又面无表情的打开电脑,早饭吃的疯药?哪里好笑了?节点图画完了?报价做完了?让你背的施工工艺可以抽查了? 耿湾湾缓缓的坐了回去,安静如鸡。 冯宇拍了拍阮眠的肩膀,哎,软绵绵,知道昨天签的那个老太太是谁吗? 阮眠十分敷衍的扫了他一眼,谁? 冯宇故作神秘的凑到他耳边,江昊安的老妈这老太太可出了名的不好搞 阮眠,江昊安是谁? 这嗑唠不下去了,冯宇起身要走。 阮眠头也没回的抓住他的胳膊,话说一半,砒.霜拌饭。 冯宇拿开他的手,江昊安是晋元集团的董事长,你要再问我晋元集团是什么,我就打人了。 阮眠,哦,这个我知道。 冯宇叹了口气,满脸写着羡慕,哎记得那天那个江颂吗?真是命好,不公平啊,有钱到这种程度,全都是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只怪我没投个好胎。 虽说天天嚷嚷着要烧死有钱人,其本人也爱财如命恨不得化身印钞机,但是阮眠还真的从来没有怨天尤人过。 没人给的东西就自己去拿,做不了富二代富三代,争取一个富一代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世界的公平,很多都是自己挣来的,这个世界也总是会给坚持的人以回报。 有这功夫羡慕嫉妒恨还不如想想怎么多挣点钱,好好努力,总有一天咱也会出人头地的。阮眠习惯性的摸了摸后颈,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稍稍仰起头,这还没干活呢就开始疼,上次那些膏药贴的后脖颈子寸草不生,皮肤格外光滑细腻,除此之外一点用也没有。 最重要的是,还贼贵。 画图的时候脑袋探的跟个王八似的,你不颈椎病谁颈椎病?冯宇是个靠嘴皮子吃饭的,很少要用电脑,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非常欠揍,喂喂,看过电视剧里骨折的人戴的那种脖套吗?要不要给你来一个?我出钱! 我觉得再聊下去,你可能要先戴戴看了。 便签条上的待办事项列了长长一串,欠下的方案和图纸能绕地球一圈。 阮眠知道慌也没用,反正事情总会一件一件,一件一件的接踵而来。 一般的平层住宅还好说些,别墅前期就是个没完没了的改方案碰方案,因为面积太大,平面布置可选的方式太多,很多人一会一个点子,甚至新建墙都已经砌好了还想推翻重改方案。 有钱人分为两种,一种忙着赚钱没时间,恨不得说完需求之后立马消失,所有东西都交给设计师看着办。 还有一种,人很闲钱很多,要求高也负担得起,没事干就是折腾。 江颂的奶奶,大概率是第二种。 阮眠叹了口气,打开CAD和PPT,继续迎接命运的考验。 * 午休时,阮眠实在困的扛不住,偷了耿湾湾的□□熊垫在桌子上,打算趴着小憩一会。 临睡前他检查了一下账户余额,数了数那一长串数字,安心的搁下脑袋。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5) 他刚闭上眼睛,电话响了。 西山语墅赵姐,工地进行到隐蔽工程阶段,正在改水电。 她是有钱人里的第三种,越有钱越抠。 住着上千万的房子,买个窗帘还得拿计算器戳一戳1.5倍褶和2倍褶差了多少匹布,为了三百块钱的折扣,生生在人店里坐了一个下午。 喂,小阮啊,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哦。 阮眠满脸的暴躁和不耐烦,话一出口却还能带着点热情的笑意,哎,赵姐,您说。 我今天去看了看我家走的电线,插座和插座之间的线为什么要竖着走到地上再盘过去呢?点对点直接拉过去多好,你们这样多浪费线啊! 赵姐,国家规定墙面横向开槽不能超过三十公分,禁止斜向开槽,这样会影响墙体稳固,而且后期维修连线走的哪都不记得了,咱们怎么修? 正规施工的情况下,水电的走法需要横平竖直,两个点位之间距离较远的话,得先从面板下方拉到地面,再沿着地面走到下一个点位的下方,重新盘上去。 现在的水电都是暗管,需要开槽埋在墙里,如果处处都取最近点,横着竖着斜着把槽开成盘丝洞,这样的墙和蚂蚁驻空的堤坝没什么区别。 而且后期想钉个钉子都像抽签一样,谁知道那个位置下面有没有管子?钉穿了可就热闹了。 国家规定什么的都是借口,水电改这么贵,这么走肯定能多赚钱啊,槽能有多深?就按我的办法墙还能倒了?你们这样绕线我得多花多少钱?实在不行我给你签个免责协议,出了问题不要你们负责总行吧。 奇葩年年有,还年年上新款。 阮眠真快气笑了,不都说人越有钱越惜命吗?看来这老大姐不但擅长精打细算,人生观还很是豁达啊。 ? 作者有话说: 隐蔽工程就是在装修后被隐蔽起来,表面上无法看到的施工项目。根据装修工序,这些隐蔽工程都会被后一道工序所覆盖,所以很难检查其材料是否符合规格、施工是否规范。家庭装修的隐蔽工程主要包括六个方面:给排水工程、电气管线工程、地板基层、护墙板基层、门窗套板基层、吊顶基层。 以上,偷懒照抄的百度百科。 顺便弱弱的问一句,我的封面是不是挂了?为啥只有我这能看到 第7章 ▍我在你公司楼下。 您签不签免责协议这是一码事,我们也有原则,要对自己的施工质量负责,总不能真出了事砸自己的招牌,不按规定干活说破了嘴皮子也是我们的错,而且这件事既然是强制规定,那一定有他的道理,您说是不是?前期跟您算过水电预算,您放心,就那个钱多不了,多了我承担。 豁达姐被噎的一时无法反驳,语气也明显弱了许多,就算不会再多,这个价格也很贵,明明可以省下来的 阮眠看了看手表,微微蹙起眉心。 午休是肯定没法午休了,他今天的时间安排的像块压缩饼干,容不得一点差错。 晚上还约了江颂,总不能真让金主等着。 阮眠用力平复了一下暴躁的情绪,赵姐,您听我说,首先,这事不是我们想诓您的钱,咱几十万都花了,真不差这么点水管电线,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拿安全来赌,您想想,槽是开的不深,但是电可不止走一路,那么整墙的横砍几下,您拿个木板从中间划一刀,它是不是还更容易断裂? 豁达姐彻底熄了火,小阮啊,我不是说你诓我钱,我肯定是很信任你才会跟你签的,主要就是姐这 阮眠连忙打断她,不想再跟她继续浪费时间弯弯绕,狠了狠心,水电这个钱咱们省不得,我给您从其他地方也着补着补,之前您不是没想好要不要做阳角线吗?您家的我就掏腰包送您了。 豁达姐,啊呀,那真是谢谢理解,姐真是想省点钱。 阮眠,行,那先这么说。 挂了电话,阮眠扶住额头,脑瓜生疼,颤颤巍巍的给豁达姐家的工长发微信。 朱工啊,再跟你商量点事,西山语墅那个工地,我给买点阳角线,你顺手给安上呗 刚发完没半分钟,消息就回了过来,一大长串,阮眠极度震惊于他这次的打字速度。 又顺手!什么都顺手!顺手多贴一面砖,顺手加固钢结构,顺手安个电箱!怎么就那么顺手!我干脆不要钱顺手给她家装完算了!你知道现在的人工有多贵吗?她家工地别说挣钱,我不赔钱就不错了! 阮眠悻悻的耍无赖:朱工啊最后一次。 朱工:以后别叫我朱工!叫我免费工! 很多人觉得当设计师又闲还能赚钱,没事做做方案画画图,再跟客户装装逼就完事了,十分高大上。 阮眠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他们到底是对这个行业有什么误解。 出去逛个商场还好几个导购围着转呢,要让客户心甘情愿的掏出一大笔钱,哪有那么容易。 首先,你得情商爆表,才能在初次见面时以最快速度破冰,人没了陌生感才有可能和你敞开心扉,不同性格的人还要有不同的解决方式,有时候一句话说错了,整单凉凉。 这事很玄,有时候真看眼缘。 然后是方案。 八大风格加上现在的各种混搭,拿住客户喜好的过程就是个生死时速,万一拿歪了人家不喜欢,又是个凉。 出一版方案要耗死多少脑细胞,只有同样身处炼狱中的人才会明白。 方案不可以只出一版,因为要给甲方爸爸以选择的余地。五版六版也不行,不然爸爸容易蹉跎着无法拿定主意。 做人好难的。 再就是专业知识。 作为一个室内设计师,你得是杂学家。 中外文化通古博今,客户的喜好各式各样,客户的性格五花八门,他们的话总得能接上几句吧?为什么要这么设计总得有个理由吧? 那么,你要懂心理学,生态学,风水,美学,史学,民俗学,工艺学,材料学等等 最后是装修过程中各个环节的对接。 和财务,和审核,和工长工人,和所有需要的材料厂家,装修一套房子得用多少种东西?一个工程下来,对接群里都得上百号人。 总而言之,繁杂琐碎。 很挣钱是真的,没点韧性和本事熬不下去也是真的。 可是作品完成时造福万家的满足感和成就感,也是无与伦比的。 阮眠一直觉得哪怕只凭着这一点,他也可以坚持下去。 眼看着到了下班时间,阮眠终于忙完了手头按要紧程度排列的一二三四。 他仰倒在办公椅上,长胳膊长腿舒展到极致,伸了个懒腰。 湾湾啊 喊了一声,没反应。 耿湾湾! 到!怎么了!耿湾湾擦了擦口水,明显又是刚睡醒。 我有一个鬼故事要跟你讲,明天 你不是不接单了吗! 不接单,明天最后一个开工交底,图纸,报价,主材单,您老准备一下滴可以? 冯宇像幽灵一样不知什么从地方冒了出来,自我挣扎了一瞬间,果断选择对刚才那句不接单了视而不见。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语调,软绵绵,来接个新客户。 阮眠义正严辞的拒绝,不接单,秃头经理都答应了。 观晟国际,四百三十平米,客户是经商的,什么都差就是不差钱。冯宇幽幽的说,不接我就告诉经理你说他秃头。 阮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是小学生啊? 冯宇转身就要往经理办公室走。 我晚上有约。阮眠丝毫不惧,悠悠然的关上电脑,开始收拾满桌的图纸,嗯和江颂。 冯宇脚步顿停,缓缓转过身来,和谁? 江颂啊,要不然我跟他说还有事要忙好了。 不了不了,你去你去,没事没事,我找别人就行。 阮眠眨眨眼:嘿,这招好使。 阮眠站在打卡机前哼着小曲儿,心情一片晴朗。 五点五十九分,只等着跳到六点立马就能撤退,这可是他多少年来从未有过的待遇。 在他打完卡的那一刻,江颂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下班了吗? 阮眠,刚打完卡,这就走。 江颂,嗯,我在你公司楼下。 阮眠正要按电梯的手微微一僵。 这个人一天天的到底是有多闲?! ? 作者有话说: 想下周四申榜来着想压压字数来着求组织谅解。QAQ 第8章 ▍今天依然想烧死有钱人 只是等个人的功夫,江颂也懒得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就临时停在院子里。 他斜斜的倚在车边,指尖夹着烟,没穿往常那些严丝合缝的正装,藏蓝色的宽松针织衫配上牛仔裤,一双雪白的球鞋。 乍一看,还有那么点抓住了青春的尾巴,爽朗阳光。 阮眠一出门就看见了他,并且对他身边停的车颇为意外。 虽然满打满算只接触了两次,但以阮眠阅豪无数的经验来判断,江颂不是那种会开着奢华超跑带着兔女郎满街兜风的纨绔,不过这董事长家的太子爷,座驾怎么也得是个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豪车吧?没想到居然是辆貌不惊人的SUV。 阮眠拿胳膊杵了杵耿湾湾,低声说,同样都是富三代,你怎么跟人家差别那么大呢? 耿湾湾不屑的哼了一声,我是有理想有追求的富三代。 阮眠,有理想有追求的富三代,麻烦您先治治缺心眼。 等走到近处,阮眠才发现刚才看走了眼。 宾利添越6.0T,不是超跑胜似超跑,那油耗,一脚油门下去好几块没了,发动机里烧的都是钱。 阮眠呷了口口水。 自己的判断没问题,果然低调奢华有内涵,这内涵真尼玛贵。 今天依然想烧死有钱人。 江颂和阮眠打了个招呼,在看见耿湾湾时难以察觉的稍歪了下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遇都遇见了,以后合作还得见面,阮眠干脆介绍一下,这是我助理。 嗯。江颂侧身拉开车门,稍让了让,对耿湾湾说,一起? 耿湾湾的脸皮多厚,想都没想的答应了,好啊!反正这么早回家我也不习惯! 等答应完了,她才假模假样的不好意思的问,带着我不碍事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能说你碍事? 副驾驶上,阮眠系好安全带,轻轻吸了吸鼻子。 车里干净整洁,除了后视镜上挂了一个小小的御守,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味,正是江颂身上的那种。 沉静淡雅,阮眠越闻越喜欢。 开车之前,江颂问,想吃什么? 这种事阮眠怎么好意思指手画脚,那肯定是给什么吃什么,你决定就好,我都行。 耿湾湾一点也不见外的从前座中间的缝隙探出脑袋,我也什么都行! 阮眠默默的张开五指,把她的脸推了回去。 江颂,真的让我决定? 阮眠,真的啊。 江颂笑了笑,说,好。 上下班高峰,无论你开什么车都一个待遇,委委屈屈的像一排排乌龟般向前挪动。 看着一排排通红的车尾灯,阮眠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幸灾乐祸:四百万又怎么样,还不是在这跟人一起堵着? 他偷偷看了江颂一眼。 不知道一会会去吃什么呢。 八成是哪个高级餐厅,再不济也得是个高规格的私房菜馆子吧? 正好最近快要过劳死了,趁着金主爸爸请客,补补也挺好。 阮眠美滋滋的,直到金主爸爸一打方向,拐进一条狭窄的小道。 眼前的霓虹灯忽然消失,阮眠心里咯噔一下,表情诡异的扭头看了看目视前方十分淡然的江颂。 窄道真的很窄,也就一个单行道的宽度,江颂的车还大,几乎是将将能过去,换个车技差点事的,这路简直没法走。 前方的老大爷晃晃悠悠的骑着自行车,后面几辆车不停的在按喇叭催促。 江颂单手扶着方向盘,手肘很放松的搭在车窗上,也不着急,只慢慢的跟在他身后,直到大爷拐进胡同,才不急不忙的踩下油门。 本来路就不好走,喇叭按穿了也没什么用。 换作是自己在骑车,大晚上的被人一顿嘀嘀嘀,想让不让不了,想快又快不起来,真挺心烦的。 阮眠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推了推眼镜。 不愧是闲得蛋疼的大少爷,什么事都能这么淡定。 有钱人也分三六九等,这位明显不是分分钟几百万上下把自己忙成陀螺的那种,在他眼里,好像时间都显得不怎么值钱。 阮眠再一次被柠檬环绕:我恨呐。 没过多久,他们在了一条步行街旁停了车。 街很长,两旁都是五花八门十分接地气的门面,街头一个拱形大灯箱,十分接地气的用绿底配上红字食宝街。 还用的立体特效加粗,标准的逼死设计师系列。 阮眠的胃口一直不很好,吃的很少也不挑,随便给口吃就能喘气,特别好养活,他也一直没觉得那些贵的吓死人的菜有什么不一样。 本来就不爱吃正儿八经的主食,也算是正中下怀。 当然,这大餐梦破碎的他有点意外。 真是难为江大少爷了,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也能找到。 别是有钱人没事干想尝个新鲜,平时没人陪他开着豪车怒闯贫民窟,最近刚好遇见个看着顺眼的,突发奇想来品味人间烟火? 简直是八点档总裁电视剧的桥段。 就在阮眠准备自告奋勇当一把向导的时候,江颂特别淡定的用一副常客的口吻说,这里有一家蟹黄汤包很好吃。 阮眠很意外,你经常来? 江颂笑了笑,没有回答,领着他们径直向前走去。 街边的小店家家门口支着摊子,卖什么的都有,各种食物香气四溢,一阵阵往鼻腔里钻,勾的人食指大动。 耿湾湾整个人像脱缰的野狗欢呼着向前冲去,高声喊着,臭豆腐!给我来一盒臭豆腐!超大份! 相比之下,江颂冷静的多,一副见惯了世面的模样。 他冷静的买了三屉汤包,又冷静的买了三个驴肉火烧,然后冷静的基本上看见哪家都得来一份,也不管是什么,瞎尼玛点菜。 阮眠心想,真是差点就信了他的邪了。 这山窝窝里刚爬出来的架势哪里像是个常客? 江大少爷到底是在美食街玩出了豪门风范。 而且这锅还甩给了阮眠。 江颂面不改心不跳,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要了一点。 阮眠眉梢直抽抽:你想尝就说你想尝,碰瓷可不就没意思了? ? 作者有话说: 今天作者没话说,爱你们,笔芯。 第9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江颂 一张桌子,两个人,面对着面。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6) 桌上摆着大江南北五十六个民族的各色小吃,玲琅满目。 多就多点吧,里面参杂着的毛豆腐臭豆汁豆渣粑是什么鬼!? 阮眠的眉梢抽搐的更加厉害,这些你能吃? 江颂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也没说话,拆开筷子夹起一块毛豆腐,咬了一口。 大少爷的表情,终于微微有了些崩塌。 本来看着熟门熟路,还以为他身经百战,到头来还是个菜鸡。 阮眠怜惜的给他递了杯水,这一堆生.化武.器,你可得加把劲 江颂,你不吃点? 阮眠直摆手,太客气了,谁污染谁治理。 江颂,没关系的,不用那么拘谨。 阮眠,??? 说话间,耿湾湾携着一阵浓烈的香风卷了回来。 她手里端着的臭豆腐实在是太具杀伤性,沁人心脾,简直像端来了整个下水道。 阮眠,你这是买了一碗翔!? 江颂,没看出来,耿小姐口味挺重。 耿湾湾不以为意的拉开椅子,咬着吸管嘬奶茶,嘬着嘬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满头黑人问号的抬头看向江颂,我记得刚才好像没人提过我姓什么吧? 江颂,嗯。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见过,在令尊的生日宴上。 耿湾湾惊的臭豆腐差点没叼住。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慢着,那次生日宴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着? 连这个闺女一时都想不起的猴年马月,这人却能记住过生日那老头的女儿长什么样? 更何况她一直特别讨厌那种场合,被逼无奈才被牵着出去溜了一圈,前前后后有没有十分钟? 耿湾湾半天才收回自己脸上堪称精彩的表情,正要说话,却听见一边的阮眠幽幽的说,她都搞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来,厉害。 阮眠当然不知道江颂说的一面之缘至少已经隔了个把年,倒也没觉得多惊人,只是耿湾湾现在这幅德行,跟上流社会的大小姐酒宴上的晚礼服,哪有一毛钱关系。 江颂宠辱不惊,挑三拣四的继续吃他的东西。 这一桌子食物,等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蜡烛烧断了锁,他们可能也就消灭完了。 阮眠战斗力低下,没吃几口就撂了筷子,江颂每种尝一点,很快也饱了,单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留下耿湾湾孤军奋战。 耿湾湾的肚子撑的浑圆,嘴里塞着东西口齿不清的指责江颂,你是个男人,男人要对自己点的菜负责,浪费食物会遭天谴。 江颂,嗯。 耿湾湾, 江颂,老板,麻烦打包。 他们最后坐下的这家店,店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看见满桌的外带食物,讪笑着说,我家的东西可以给你打包,可这么多东西也不是从我家买的,我没法弄啊。 江颂拿出一张红票票,非常礼貌的递给店老板,能理解,麻烦您帮个忙。 财大气粗的一递一拿间,阮眠似乎注意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刚才四处扫货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江颂似乎很抗拒和人发生身体上的触碰,哪怕接东西时不小心蹭到手,好像也很不舒服。 而且,一路走来,江颂一直不动声色的在避开来往行人。 他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嫌弃或者不高兴,依然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可是阮眠这种程度的人精,完全可以从微表情里发掘出他的隐忍。 不过也正常,听说有钱人家的小孩很多都是这样,不是因为洁癖,就是因为从小亲情淡漠,和父母都很少有什么亲密接触,时间长了,肯定不习惯旁人靠的太近。 阮眠对自己的判断深以为然,再给江颂递东西或者和他一起走,都会贴心的保持一点礼貌的安全距离。 吃完饭,耿湾湾自己打了个车回家。 每次死皮赖脸的让阮眠送是一码事,那是自己师父,怎么折腾都行,江颂可是外人。 阮眠嘴上说着耿元甲根本不用操心,在她临走时还是偷偷记下了出租车的车牌号,千叮咛万嘱咐,到家一定告诉他一声。 耿湾湾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我这个师父啊,老是口是心非。 阮眠翻了个白眼,赶紧滚。 吃饱喝足,阮眠坐上车就开始犯困,抱着一堆打包盒窝在副驾驶打瞌睡。 两旁飞速后退的路灯灯光忽明忽灭,车窗留了一条小小的缝,任春日的夜风柔柔的钻进来。 阮眠歪着脑袋抵在窗棱边,睫毛覆住下眼睑,微微有些颤抖,蓬松柔软的短发被吹起了几缕,在头顶晃晃悠悠的打旋儿。 江颂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伸手把原本就轻的音乐关的更小了些。 场面安逸了不到十分钟,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阮眠吓得一哆嗦,差点一跃而起把满手外卖盒掀翻在车上。 来电音乐用的是《悲怆》,阮眠出离愤怒的揉了把眼睛,觉得真踏马应景。 他早就被折磨出了电话恐惧症,所以铃声总是三天两头的换新,因为无论多悦耳的曲子只要用上几天,再听都会条件反射的想抱头。 他看见来电姓名后怔了怔,一阵不祥的预感沿着脊梁骨森冷的爬上头顶,化作一层虚虚的凉汗。 没等他心神不宁太久,该落下的铡刀终究是落下了。 电话那头他的中年女上帝开口了,小阮啊,我觉得我的衣帽间还是不够大,你想想办法,再改大一点,还有,书房还是改回一楼吧。 阮眠咬牙切齿的闭了闭眼睛,强稳住情绪,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咱们好像明天早上就要开工了? 女上帝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要麻烦你晚上加加班,把图纸稍微改一下。 阮眠满脸写着恨不得杀人全家,然而语气却温和依旧,那好,等我到家就给您改。 大晚上的,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 江颂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 这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功力,真是炉火纯青。 等阮眠恶狠狠的挂了电话,江颂看着他,半开玩笑地调侃,看来我以后给你打电话也得注意了。 阮眠捏着手机,忙着在愤恨的深渊里翻滚沉浮,没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反射弧绕地球一圈才回到原点。 啊?你要注意什么? ? 作者有话说: 糟了糟了我忘记定时了,来晚了QAQ 第10章 ▍舍不得的话,可以经常来我家看它们 总是会遇到这种情况吗?江颂怕阮眠反应不过来,指了指他的手机,刚才这种。 阮眠叹了口气,说多不多,说少也真不少,但是也有那种特别好说话的,毕竟是自己家,人家花了钱,要求多一点也可以理解,挣这行的钱,吃这行的苦呗。 江颂微微一挑眉稍,有想过要放弃的时候吗? 有啊,怎么没有。阮眠哈哈笑了两声,指了指自己怀里的打包盒,可我要是不干了,你上哪还能找到陪你吃毛豆腐的设计师啊? 江颂也笑,拿起烟盒冲阮眠摆了摆,介意我抽根烟吗? 阮眠,介意也给我一根吗? 摇下车窗,阮眠接过打火机将烟点燃,吸了一口望向窗外,眼里一片苍茫。 钱难挣,屎难吃,无论做什么工作讨生活都没那么轻松,至少我挑了一个最喜欢的。 话一出口,阮眠怔了怔。 他一向忌讳交浅言深,尤其是和客户在一起时,哪怕只是打趣开玩笑,也会看人脸色斟酌一番再说,这种习惯已经写进了骨子里,脑子转的快,倒也不觉得累。 也不知道这算是城府深,还是情商高。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什么必要还心低意沮的话,好在两边都开着窗,风呼呼的往里灌,江颂可能也没太听见。 阮眠租住的地方是个老小区,院子里不好进车,他俩把车停在路边,打算走进去。 阮眠提溜着手里的大包小包,给你放哪? 江颂指了指那一大把烧烤,要不把这个带上去喂狗,第一次见面,留个好印象。 阮眠真是要吓死了。 这一把烤串喂下去,是第一次见面,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阮眠觉得自己可能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狗子的去向,你有没有一点生活常识? 江颂,嗯? 阮眠一边把外卖盒整整齐齐的给他在后座码好,一边絮絮叨叨,这么小的狗子连狗粮都要泡软了吃,你还要带它们撸串而且就算长大了也不能吃啊,狗子吃口味太重的东西会肾衰竭的,对了,也不能喝牛奶,只能喂羊奶。 江颂微微僵了僵,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这种常识保姆知道就可以了。 阮眠, 好像完全无法反驳。 房子是租的,但生活不是。 阮眠住的地方并不大,一室一厅,收拾的非常利索,完全不像大多数单身男人那样又脏又乱。 极简风格,大面积使用的黑白灰层次分明,只有装饰画、靠包和窗帘的压边有一些橙色作为点缀,完全遵从了色彩搭配黄金比例。 而最不起眼却也最妙的地方,应该算是茶几上那只蓝色的巴哥犬摆件和挂画里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宝蓝。 两抹相互呼应的冷色,平衡了只有橙色的单调,撞出风采撞出个性,设计感十足。 阮眠这个人事事都能将就,唯独住的地方不肯委屈自己。 江颂也不是不知人间疾苦,他明白北漂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生活压力有多大,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半个月的工资得上交房东,反正不是自己的房子,谁也不会浪费时间和金钱想着好好打理一下,将将就就的能睡个觉就行。 江颂在礼仪范围内左右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饶有兴致的问他,这里是不是重新装修过? 三条留守狗子一听有人进来,全都连滚带爬的翻起身,扒拉着栅栏蹦地像三只活体弹簧,阮眠赶紧冲过去安抚暴动。 是啊,找了个工长,跟他一起铲了两天的墙皮呢。 江颂走到他身旁和他并排蹲下,伸手揉了揉软乎乎的小奶狗,阮设计挺全能啊。 那你看,贴砖用的水泥砂浆都是我搅的,完美配比绝不起鼓,也就是瓦工的活太难,实在干不来。阮眠站起身,头一次能俯视江颂,喝点什么? 江颂头也没抬,咖啡吧。 阮眠,没有咖啡,也没有茶,我怕苦。 江颂,那就白水。 阮眠,可乐雪碧橙汁都有哦,先生真的不考虑一下? 江颂,先生不喜欢甜的。 虽说这三只拖油瓶是实打实的负担,但在这真要让人带走的当口,阮眠又有点舍不得了。 有它们的时候天天着急往家跑,生怕饿着小祖宗,一进门,好歹有几个会喘气的小生灵在等他,乐此不疲的欢迎他回家。 空荡荡的屋子,因为它们的存在而多少有了些生气。 以后又得是冷冷清清的孤家寡人了。 喂完口粮,阮眠背对着江颂给孩儿们整理行囊,又在狗箱里细心的铺上一层垫子,不停念叨着不可以瞎投食,要定期去打疫苗,至少得再过一个月才能洗澡,可以先用干洗粉对付对付,虽然它们长的不太俊俏,也能算是可爱的别有一番风味嘛。 江颂坐在沙发里,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看他忙东忙西,听他送子远行前那些婆婆妈妈的叮咛嘱咐。 许久,他稍低下头,似乎是微微勾了勾唇角,舍不得的话,可以经常来我家看它们。 阮眠回过头,表情严肃,那我就不客气了。 * 江颂拎着狗箱回到车上,把它们安置在副驾驶,想了想,又拉过安全带加固。 在启程回家前,他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 app跳转成功,页面上出现一排搜索结果。 《养狗圣经》 《家庭养狗实用守则》 《狗狗的心事》 《狗狗的饭食》 《狗狗的运动健康》 江颂相当认真的挑几本,下单结账。 另一边,独自在家黯然神伤的阮眠接到了冯宇的电话。 你什么情况?为什么西山语墅那个赵云霞突然打电话来一定要换设计师?你怎么得罪她了? 可能是因为她要点对点的走水电,我拒绝了吧。阮眠微微蹙起眉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换设计师的话,她有没有说要换谁? 冯宇语气凉凉的吐出一个名字,毕戎希。 ? 作者有话说: 江颂是个好同志的 第11章 ▍某人的朋友圈 阮眠没费什么力气就猜出了来龙去脉。 他不是个为了签单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主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觉得这么做不对,哪怕单子聊黄了也不会妥协。 这是一个设计师的职业道德,是原则,也是底线。 所以切他的单还真不难。 别墅的工期拉的长,动辄一年半载,西山语墅只能算是刚刚开始,这么不讲道理的烫手山芋能让给别人他还真不心疼,往后麻烦多着呢。 阮眠,知道了,换就换呗。 冯宇,你还真是想得开,前期工作全部白费,还便宜了毕戎希那个孙子。 阮眠,至少我不用给她买阳角线,也不用再挨工长的骂了 冯宇,算了算了,你不在乎就行,对我的提成业绩也没影响,哥们拿你当朋友才给你说掏心窝子的话,姓毕的不是个好东西,你留点心眼。 阮眠摆弄着手边的茶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知道,知道,放心吧。 不是他生性凉薄,职场中哪有什么掏不掏心窝子,因利而聚利尽而散,撑死了平时玩的好些就多打点交道,偶尔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冯宇平时不爱嚼舌根,大概也是让毕戎希得罪的狠了,换成别人,他未必会这么热心肠的敲打阮眠。 这些事想多了也没意思。 阮眠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当然会念他的好。 阮眠挂上电话,唉声叹气的打开电脑,预备改图。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拗不过内心的责任感,掏出手机给他的前任甲方赵云霞发了条信息。 赵姐,您要换设计师我没意见,水电方面的事如果您还是要坚持之前的想法,希望您先上网搜搜新闻,考虑清楚再决定,祝您装修愉快。 良言难劝该死鬼,该说的说到了,算是仁至义尽。 发完信息,他把手机扔在一边充电,叼着烟一头扎进了CAD的世界。 阮眠的手指很长,微微有些指节,不像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样子,画图的时候手指移动速度极快,灵活的像在键盘上跳舞。 微信远远的响了两声,他也没搭理,估摸着应该是赵云霞回的消息。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7) 爱说什么说什么吧,反正他不管了,谁还没点脾气。 明天交底的图纸他准备了两份。 一份按照客户的要求把书房放在一层,老人房改到二层;另一份还是按他之前的建议,老人房留在一层。 在室内布局规划中,动线是很容易被忽略却又非常重要的一点。 简单的来说,从一个位置到另一个位置走过的轨迹,就叫做动线。 动线分为三种,居住动线,家务动线和访客动线。 家务动线抛开不说,访客动线基本集中在一层会客区和地下一层休闲区这些住户经常活动或者招待客人的公共空间,而居住动线最重要的地方则是卧房,因此,为了业主能更好的休息以及保护隐私,会更多的以安静和私密性为原则。 老人房安排在一层并非最完美的选择,因为访客动线和居住动线有大量交叉,卧室也确实离公共活动区域太近。 阮眠考虑的是上了岁数的人腿脚不便,他们家并没有安装室内电梯,上楼下楼的过程总归是老人的负担,并且会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严重。 一栋房子摆在面前,至少要考虑住在里面的人往后十年的生活。 但是话说回来,住在二层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被打扰。 这是居住者的取舍问题,阮眠不会过多干预,只是想把两种方案的利弊给她理清楚,让她自己权衡。 一套施工图五十多张,即使用布局也要改好半天。 等他捶捶腰收工时,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阮眠仰倒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虚弱的自言自语。 这还睡什么睡啊,八点就得到工地,还要打印图纸,差不多洗个澡就可以走了。 他伸手去摸边几上的手机,拿起来一看,才发现刚才那两条消息并不是赵云霞发的,而是江颂。 先发过来的是一个小视频,三个丑包包的小家伙被安置在豪华狗窝里,保姆端来羊奶泡软的狗粮正在喂食。 江颂果然带着它们吃香喝辣去了,小王八蛋们日子过的显然比阮眠好得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早点休息,晚安。 阮眠噼里啪啦的打好字,很快又全部删掉。 这大半夜的谁跟他似的不睡觉,还是明天再说吧。 他习惯性的揉了揉脸,心态好的像只打不死的小强,算啦,能睡一会是一会,一觉醒来还是一条好汉。 等磨磨蹭蹭的洗完澡,瞌睡虫也给淹死了大半,整个人精神到几乎还能起来再肝两套施工图。 阮眠倚在床上交叠着两条长腿,也懒得看书,拿着手机百无聊赖的刷朋友圈。 和还没签约的预备役上帝保持粘度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在他们的朋友圈点赞吹彩虹屁,就是阮眠的手段之一。 他突然发现自己还从没看过江颂的朋友圈。 除了之前遇到过几个小纨绔天天炫富之外,大多数有钱人的朋友圈基本相似,要么是时政要闻最新政策,要么就是琴棋书画养生之道,发照片也是一些去天南海北旅游的风景照。 意料之中,江颂依旧不是常规选手。 他的朋友圈内容不多,几乎没什么挖掘价值。 几张静物照片像是顺手拍的,里面的东西都很日常,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拍摄视角选的很独,构图看似随意却又出奇的平衡。 还有色调,明显细心调整过,饱和度很低,特别的耐看。 他似乎不喜欢太过鲜艳的东西,很对阮眠味口。 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几张随笔画的风景和人物速写,线条流畅,松弛有度。 阮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不得了,还真有两把刷子,以后可不好糊弄。 除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他朋友圈里几乎没有出现过人类的踪影,只有大约半年前发过一张合照。 江颂搂着一个明艳漂亮的女人,笑的十分温柔。 这一次阮眠真的嫉妒了。 卧槽,好漂亮。 ? 作者有话说: 今儿提前一点更,下次更新开始字数就正常啦,不要放弃我!我还可以抢救! 第12章 ▍掏心窝子的好兄弟 阮眠花了几天时间,把手里剩余的事情处理了个七七八八,终于彻底闲了下来。 原本的香饽饽停了单,也就再没什么巴结的必要,人都是现实的,阮眠被客户经理众星捧月的地位顿时不保。 另一厢,毕戎希崛起,成天顶着一副扬眉吐气的脸忙的不可开交。 阮眠端着洗好的水果,晃晃悠悠的往工位走,正好和他狭路相逢。 毕戎希身边带着客户,谈笑间还抽空凉飕飕的瞥了阮眠一眼,轻蔑且不屑。 阮眠冲他眨眨眼,回赠一枚露出六颗白牙的标准笑容。 毕戎希的鼻孔不自觉的张大了些,显然是又生气了。 他撇过头不再搭理阮眠,继续对客户说,我们用的都是德国纯进口的水性漆,环保系数非常高,即刷即住,也就是说您今儿刷完墙漆,明天住进去都没问题。 设计师的嘴,骗人的鬼。 等他们走远了,阮眠才啧啧的摇了摇头,可真不是自己住啊,什么话都敢讲哎?阿姨阿姨,等一下! 不远处的保洁阿姨正要往工作间走,闻声停住步子,是小阮啊,怎么啦? 阮眠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特别的暖。 他迈了两步追上去,阿姨吃点水果,刚洗好的。 阿姨笑着摇摇头,将手里的保洁工具稍拎了拎,我这还拿着东西呢,你吃吧,谢谢小阮啊。 阮眠低头琢磨了片刻,那我拿去休息室,您忙完了吃。 有的人天生劳碌命,比如阮眠,忙的时候天天嚷嚷着日子没法过了,等真闲下来,又开始空虚寂寞冷,坐在工位上摸摸东,摸摸西,也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对面桌新来了两个助理,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少女特有的稚嫩模样还没能完全褪去。 都说室内设计毕业穷三年,阮眠算是个逼上梁山不得不赚钱的例外,正常情况下至少要做一两年助理才能独当一面尝试着自己接单,别墅这种大宅项目更是得熬。 助理的薪资极底,要干的活还一点不少,大多数设计师对他们也就是当个廉价劳动力,所以很少有耿湾湾这种跟一个师父跟这么久的。 铁打的设计师,流水的助理 有时候忙起来几天不来公司,再来就发现又是一波不认识的新人。 阮眠一边啃苹果,一边盯着人家看。 两个小姑娘红光满面,头挨着头,在尽量压低调门窃窃私语,即使她们已经非常努力的在控制情绪,说着说着依然有失控的趋势。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人间宝藏,颜值逆天,演技也好,性格温柔又谦逊,我的天啊神仙下凡辛苦了。 你看昨天晚上的《超级新星》了吗?他还会唱歌!我的血槽空了! 他要是能这么对我笑一下,我死也安详了 阮眠冲耿湾湾使了个眼色,悄声问,她们说谁呢? 耿湾湾咬着辣条,看小说看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估计是哪个小鲜肉吧。 啧现在的姑 话还没说完,冯宇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一头扎进小姑娘堆里,笑嘻嘻的打断她们,哟,喜欢李聿怀啊?那还不赶紧去找你们阮老师撒个娇? 说着,他朝阮眠努努嘴,阮老师和李聿怀的关系可好了。 两个妹子顿时眼放精光,一叠声的难以置信,真的吗!可以要个签名吗!可以见到他吗! 阮眠的笑容渐渐凝固,心知将要大难临头,抬头怒视冯宇,你怎么就逮个屁嚼不烂了? 冯宇耸耸肩,这要是我,走到哪吹到哪。 阮眠看着星星眼的迷妹们,冷血无情,不认识,见不着,别找我。 冯宇白了阮眠一眼,发现这个人真的是闲出屁来了,你现在手里是不是没有项目了? 阮眠警惕的盯住他,干什么,我好多工地要跟呢。 冯宇,不干什么,问问你方案做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约江家老佛爷来? 阮眠一拍大腿,做了一半,发现不去现场看看还真不行,我问问什么时候能去一趟吧。 冯宇,你可得把他家伺候好了,这种人有的是房子。 阮眠行动力非常之强,掏出手机就给江颂打电话。 嘟嘟声响了半天,一直没有人接,最后温柔的女声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阮眠朝冯宇一摊手,没人接。 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了。冯宇摆摆手,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哎,软绵绵,你今年多大了? 阮眠啃完苹果,又掏出个香瓜,比比划划的研究着怎么下嘴,二十六,怎么了? 冯宇摸了摸下巴,岁数也不小了,该找对象了,我媳妇儿有个朋友挺漂亮,就是个子不太高,要不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阮眠拿着水果刀,缓缓看向他,你让我恍惚间觉得,现在是在老家过年。 冯宇,我这是在关心你。 连台词都一样。阮眠放下刀,从桌子上摸索出一张塑封小卡片,正反两面都是二维码,又从抽屉里掏出一个pos机,关心我的话微信支付宝还是刷卡? 冯宇,告辞。 惹不起惹不起。 正拌嘴,江颂的电话回了过来。 电话那头十分嘈杂,一接起来首先响起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一声稚嫩并且分贝超高的我要那个坦克! 阮眠毫无防备,吓得差把手机扔出去,带带孩子呢? 嗯。江颂似乎在往远处走,身边稍稍安静了些,怎么了?刚才没看见你的电话。 阮眠哦了一声,就是问问你别墅那边最近有没有人,我想去看一下,之前的图纸管道标的不太清楚。 江颂沉默了一会才说,最近有点事,要不哪天我把钥匙送给你,你自己去一趟? 阮眠,行啊,但是这就把钥匙给我啦? 江颂笑了,你还能搬两块砖头走? 阮眠跟他也不来甲方乙方那一套,翘在桌上的腿吊儿郎当的晃了晃,门啊窗户什么的,拆下来能卖不少钱呢。 江颂,你的体格拆不动。 阮眠, 江颂,我奶奶去国外治疗了,得两个月才能回来,不用着急。 阮眠,嗯,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说,我去拿也行。 既然江颂都说不着急了,阮眠干脆闲闲的继续浏览网页,找一些设计大师的作品来研究,打算等什么时候来感觉了再继续。 其实他停单不光是因为身体不好,也是觉得自己该自我沉淀一下,空出点时间学习。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作为一个设计师,除了设计本身之外,确实还得具备销售能力,作品再好,也是需要人买单的。 可是或许强大的销售能力会让人走的很快,但是只有扎实的设计功底才能让人走的更远。 这也是阮眠最瞧不上毕戎希的地方。 现在的市场环境歪风邪气靡然成风,室内设计师水平良莠不齐,有多少人连风格都分不清就敢披甲上阵。 开局一张嘴,往后全靠吹,只要能签单能卖产品拿提成,什么昧着良心的话都敢说,所谓的设计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有些事既然称为梦想,那么总该有点为之坚守的勇气。 或许他是蚍蜉,永远也撼不动大树,可至少要守住初心,哪怕只是做到独善其身。 说他泥古不化也好,倔也罢,他只不过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 快要下班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消息,居然是销声匿迹好几个月的李聿怀。 阮眠扶着额头,这人啊,真踏马是不经念叨。 Surprise !我李汉三又回来了!几点下班啊小宝贝? 六点,你要干什么? 接你下班! 一个小时之后,阮眠在楼下看见了用口罩帽子墨镜全副武装的李聿怀,穿着时尚时尚最时尚的衣服,坐在车大盖上哼歌。 一眼望去,独成一片风景。 阮眠上前夺下他的墨镜,大晚上的,搞成这样你还能看得见吗? 李聿怀吓得连忙用手挡住脸,抢回墨镜小心翼翼的重新戴上,我现在这么红,很怕让人认出来的好不好,这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接你。 阮眠伸脚踢了踢他骚红色阿斯顿马丁的车轮子,神经病吧你,怕人认出来还开这么招摇的车? 李聿怀不服气了,话不是这么说的,现在狗仔那么多,万一被认出来,至少气势不能输怎么样?有没有超级想我? 说着,伸出手就往阮眠的胸口探去。 阮眠真是怕了他的抓胸龙爪手,偏偏人家每次还振振有词的挺起胸说,你也可以抓我的,这就是掏心窝子的好兄弟! 阮眠一把掀开他的爪子,看着这个旁人嘴里温柔谦逊下凡辛苦了的神仙,只觉得心好累。 哪一天我非得把你在家抠脚的照片发微博上,让你的迷妹看清你的真面目。 李聿怀一惊,我靠,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宝贝了?我可一直拿你当小宝贝的。 阮眠快要被他恶心疯了,是是是,我们互为小宝贝,好吧?你让开点。 ? 作者有话说: 疯癫是孤独者的面具~ 么么哒,依然是爱你们的一天! 推一个小甜饼~风暄和《开封小酒馆》七五美食奇幻同人还在预收,求同催 第13章 ▍李天仙 李聿怀在这一次飞升之前,作为新生代少年偶像爆红过一阵,他和阮眠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说起来,他还算是阮眠的贵人。 室内设计师这一行很看资历,当时的阮眠初出茅庐,根本没人拿他当回事,轮到他接手的都是些层层筛选下来没人要的小破单,原本签就费劲,拔钉抽楔的签下来还没多少业绩。 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里,他坐在冷板凳上简直看尽了人间冷暖。 印象最深的一回,是他头一次拿到90平米大单子,整个人激动的不得了,为了准备的更加充分两天两夜没睡觉,熬夜加班,生怕错失了难得一遇的机会。 没什么经验的他整整出了七版方案,还有一个五十多页的PPT。 但是却敌不过造化弄人。 因为劳累过度,阮眠在客户来的那天患上了重感冒,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说话也嘟嘟囔囔的不太清楚。 那个大肚翩翩的中年男人歪在沙发里,高傲的翘着二郎腿,极为不悦的冷哼一声说,这都什么玩意儿?换个说话清楚的来行不行? 阮眠只能强颜欢笑的向他解释求情,结果还是灰溜溜的被撵了出去。 那些殚精竭虑做出的方案,最后连现世的机会都没得到。 出师不利,往后的日子更加难过,他一度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直到李聿怀横空出现,让他一跃成为月度销冠。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8) 缘分这个事情,有时候真是说不清楚。 年少成名的人多少有些傲气,李聿怀的事业一帆风顺从未受过挫折,他不缺钱,也见过世面,老牌设计师们只会中规中矩的那一套,没人能拿住他好的那一口,惹得他差点发飙,大呼浪费时间。 也是冯宇说了一句或许年轻人更了解年轻人想要什么,才让阮眠在最后关头有机会力挽狂澜。 结果还真让他蒙对了。 阮眠到底是肚里有货的,没费多大力气就弄明白了他想要的与众不同。 两个人年纪相仿一见如故,非常谈得来,房子装修完也真的成了好哥们。 后来李聿怀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被雪藏,事业跌落谷底。 有些时候过了气的明星日子过的连普通人都不如,因为红过,谁都认识他,根本没办法出门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一度混的连锅都揭不开,还是阮眠从牙缝里挤出余粮,救济他渡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时光。 他俩的关系,只差一个磕头拜把子的仪式。 因为天南海北的拍戏录节目,李聿怀大多数时间都在四处奔波,但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掳着阮眠陪他玩耍。 这两个人在各自的行业里都算得上佼佼者,只可惜,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还会顺手为你关上一扇窗。 他俩凑在一起,生活能力九级伤残乘以二。 李聿怀家的厨房从落成以来就是个摆设,撑死进去烧壶开水切点水果。 两个人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点了一堆豪华外送套餐。 阮眠从门口接过第三波外卖,看着满满登登的茶几束手无策,干脆也不拆了,放在一旁的地上,大哥,你点这么多能吃完吗? 李聿怀捧着碗蹲在沙发上,顶.着一头走火入魔的发型,在往嘴里塞炒面,能,吃不完留着明天热一热。 阮眠兴趣缺缺的挑一圈,也没什么胃口,干脆开了一罐啤酒,这次能歇几天? 李聿怀眼都不眨的盯着电视里的八点档家庭伦理大剧,小半个月吧,但是下周有个见面会,哎,你去不去? 阮眠拒绝的干脆又果断,人太多,不去。 李聿怀,行,那我就开始了。 说着,放下手里的碗,清了清嗓子。 阮眠领教过无数次他的一秒钟戏精上身,把把还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苦情戏,一演就停不下来。 他连忙爬了起来,停停停!哪天?我去! 李聿怀瞬间收回起势,掏了块炸鸡,这就对了嘛,下周二,不见不散哟。 阮眠, 这种王八蛋要不直接整死算球? 当年阮眠给李聿怀精心设计的房子还没住上个一年半载,就遭遇某人家业衰败,被迫出售。 后来李聿怀学聪明了,可能也是穷过一次知道该留个后手。 一个人住再大的房子,晚上也就只能睡一张两米二的床,空落落的还挺吓人,所以等他东山再起时,干脆就在某高档小区买了个平层,剩余的钱四处置办房产。 客厅很宽敞,阮眠抱着笔记本窝在休闲沙发里,倒腾两下又放到了一边。 人一懒起来,好像真的会越变越懒。 电视一直开着,李聿怀声称当作学习材料的狗血电视剧终于告一段落,开始插播广告。 电视里的李聿怀笑的又甜又温柔,甄爱巧克力,体会真爱的味道。 阮眠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身边的抠脚大汉,又看了看屏幕里那个人模狗样的少女情人,心想这个世界真的太多谎言。 李聿怀指了指广告里和他搭戏的大眼美女,好看不? 阮眠,好看。 李聿怀,喜欢不? 阮眠,不喜欢。 李聿怀,嘿你这个人,你是不是从来没喜欢过谁? 阮眠懒懒的伸开四肢,斜躺在沙发上,是啊,没来得及喜欢,上初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以后要干什么,全身心的投入学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没多久我妈就生病了,么得时间考虑这些儿女情长。 说到这儿,李聿怀才收起那副没正经的模样,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 阮眠叹了口气,还行呗,身边又没个人能照顾她,老这么透析也不是个事。 李聿怀,你爸真的一点都不管吗? 阮眠僵了僵,笑容苦涩难言,他不让我管他就不错了。 李聿怀想也没想的拍了拍阮眠,大爷我现在又有钱了,咱准备准备,带阿姨去做手术。 阮眠觉得心口有点闷,摸了根烟点上,说的轻巧,合适的肾.源哪有那么好找,要是我的能给我妈就好了。 李聿怀难得的板起脸,一脸严肃的逼视他,我说真的,缺钱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闷头跟不要命似的。 气氛显然有些太过沉重,阮眠不喜欢。 他轻佻的朝李聿怀抛了个媚眼,岔开话题,知道了,李天仙,你加把劲再火一点,我去卖你的签名。 李聿怀,你什么意思?现在卖不得吗!? 电视剧还在继续,阮眠看的直打哈欠。 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活的清醒,最大的缺点也一样。 如果没有李聿怀,阮眠是不可能看电视剧的,因为嫌节奏太慢浪费时间。 他像一根时刻绷紧的弦,每一分钟做的每一件事都希望是有用的,哪怕看个电影,都得好好研究一下里面的旋转楼梯地板拼花,职业病严重到令人发指。 剧里的人在磅礴大雨中扑倒在地,哭的撕心裂肺。 李聿怀看着看着突然间有感而发,哎,软绵绵,你相信爱情吗? 阮眠,我信个鬼哦。 李聿怀,试都没试过你就信个鬼哦。 爱情啊?我爸妈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差点没干脆私奔了,披荆斩棘要死要活,结果呢?结婚没两年,当初觉得可爱的小毛病全磨碎了滤镜,成了真毛病,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也是么,不管多好的菜,就那么一道,吃个几年肯定够够的了。阮眠打了个悠长的哈欠,其实孤独终老也挺好的,这年头的感情本来就和快餐一样不对,是赌博,赌一个百里挑一的良人,我这人运气太差了,受不了受不了。 李聿怀点了点头,仿佛对这番谬论颇为赞同,咱俩老了一起去敬老院吧,早起尬舞,晚上拖个老头斗地主。 没毛病。阮眠习惯性的揉了揉脸,洗洗睡吧老哥,我明天还得上班。 李聿怀家的卫生间非常风骚,墨绿色的墙砖勾金色瓷缝,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三面墙上都挂了镜子,方便全方位的自我欣赏。 阮眠洗完澡,一边擦头发一边哼李聿怀的歌,哼着哼着嫌弃的啧了两声。 真吉儿难听。 从浴室出来裹上睡衣,阮眠又坐在次卧的大床上愣了三秒钟神。 客厅那边电视剧还在乱哄哄的响着。 他摸摸鼻子,起身趿着拖鞋走到门边。 李天仙盘着腿坐在地上还在看电视,怀里抱着一桶爆米花,似乎是看的津津有味,实际上却面无表情的垮着脸。 像他这种人,人前光鲜亮丽,人后猪狗不如,囫囵觉和舒心饭这两样代表广大人民基础温饱的东西,差不多永远跟他绝缘。 阮眠轻轻叹口气,探腰拿过遥控器,都这样了还看,好不容易休息几天,我要是你绝对蒙头睡他个天昏地暗。 电视画面一黑,李聿怀扭头看向阮眠,眼珠子一亮贼笑两声,放下爆米花桶从地上爬了起来,嘿哟喂,又不是你踩着一箱二锅头熬夜的时候了。 阮眠顺手拎起一个靠垫怼在他脸上,老子都要过劳死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自己松松神,还要被你拉去什么见面会,这算不算出外勤?给不给加班费? 李聿怀笑嘻嘻的一骨碌站起来,随手扯开自己的衣服,赤着精瘦结实的上身往浴室走,二十串香辣羊肉! 阮眠慢吞吞的重新挪回卧室,回头看了眼很快起雾的玻璃门,也喊了句,三十串,再加两罐啤酒。 谋闷台~ 阮眠弯着唇角摇摇头,关上门,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掏出手机。 他想问问江颂狗子们怎么样了,顺便提醒一下个月月中该带它们打疫苗,却没想到半个小时前,某人已经贴心的发来了照片。 这才几天没见,几个小王八蛋长大了一圈,身上绒毛肉眼可见的光亮了许多,肥嘟嘟的滚在一起抢玩具球。 阮眠心情很好,噼里啪啦的打了几个字,哟嚯,豪门贵狗了。 也没等江颂回复,他心满意足的抱着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入睡。 ? 作者有话说: 软绵绵在立flag,很容易倒的那种 第14章 ▍跟我回家呀~~ 工作日的商场冷冷清清,工作人员的数量明显比顾客还多,偶尔一下衣架的碰撞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奢侈品店的店员一水儿黑色套装,前凸后翘妆容精致,色彩鲜亮的丝巾一系,瞅着跟空姐似的,只是这会儿实在是没什么人,全都安安静静地各自守着一方小角落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店面里的玻璃展柜擦得倍儿亮,里面铺着一层浅米色缎面底衬,灯光一打,珠宝首饰格外流光溢彩。 店员戴着白手套,正在拐角区域整理展柜里的手包,离她不远的地方两条人影磨磨蹭蹭转了过来,紧接一根削葱根似的手指在她面前的玻璃台面上轻点了一下。 柜姐一抬头,看见一双风情款款的柳叶眼冲自己眨了眨。 可是除了眼睛,这张脸上的其他地方全包的严严实实。 软绵绵!你看这两个哪个好看? 都好看。阮眠头也没回,敷衍的没有丝毫诚意。 李聿怀放下手里的东西,见他在一本正经的挑选首饰,跑过来凑热闹,哎?给谁买的? 我妈下个月生日。阮眠指了指其中一条扇形的项链,孔雀石的这个是不是好看些? 阮眠这个人平时确实有些许抠门,但是给妈妈花起钱来一点不手软。 阮妈当年说什么都要嫁给阮爸时,全家一致反对,不但一分钱嫁妆不出,替女儿这些年存的钱也不肯交出来,倒不是贪她什么,只是想以此逼她死心。 事实证明他们的判断,一点也没有错。 很多时候父母的话未必没有道理,毕竟多吃几十年的盐,看人的眼光总是更毒些,可惜阮妈当时已经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阮爸那会就是个一穷二白的愣小子,除了一张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的嘴,什么都没有。 他们的婚礼无比简陋,阮爸给阮妈买了一身红衣裳,找了个小饭馆喊来几个朋友吃顿饭,就算办完事了。 即使这样,阮妈依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后来他们勤勤恳恳白手起家,生活终于开始迈向繁荣兴旺,可阮妈省吃俭用的习惯也刻进了骨子里,凡事能省就省,总是不肯花任何没必要的钱。 只是没成想,这种勤俭持家反而成了阮爸嫌弃她上不得厅堂的理由。 她这一辈子还不曾拥有过一件像样的首饰,更别提什么奢侈品了。 刷完卡出门,李聿怀拎着大包小包啧啧称奇,认识这么多年,也就见你对阿姨这么大方。 我妈比我还抠,可养我的时候比谁都大方。阮眠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去,鼻孔微微翕张,似乎是嗅到了什么。 飘然而过的木质香味很淡,甘洌清冷,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乍然闻起来很像江颂身上的那种,但是仔细分辨,还是有细微的差别,阮眠不是什么香水专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揉揉鼻子,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我真是挺服你的,下午还有见面会,是谁给你的勇气这个点还在外面闲逛? 李聿怀飞快的拽下口罩喝了口奶茶,又飞快拉了回去,那怎么的?先在家焚香沐浴斋戒? 两个人在商场里百无聊赖的瞎晃悠,偶尔遇到行人回头多看他们两眼,李天仙立马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拽着阮眠东躲西藏。 就算这样,他还是孜孜不倦的从一条小道岔到另一条小道,继续他的放风大业。 阮眠木着一张脸,让他拉扯的衬衫扣子都崩开了一颗,烦的想把人摁在地上人道毁灭。 直到看见角落里的宠物用品店,才嗯?了一声,拖着李聿怀钻了进去。 既然江颂说了可以去他家看狗子,那他肯定不会客气,作为前任养父总不能两手空空去看崽儿,豪门贵狗不缺吃,至少得买点玩具。 * 下午两点,见面会在电影院里如期举行,李聿怀作为新片主演,四处张贴的都是他的巨幅海报,粉丝团举着各式各样的应援牌激动不已,眼巴巴的瞅着舞台上的几张空座椅,会场里一片人声鼎沸。 阮眠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浑身不自在。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有无数个超大号李聿怀在盯着自己,笑的像大皮鞋开了线。 一个人呆惯了,阮眠喜静怕闹的厉害,这成堆成堆的人逼得他焦虑症都快犯了。 正东张西望,身后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吓得他一哆嗦,下意识的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VIP通道里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那个身型修长,穿着枪灰色衬衫和熨贴的黑色西装裤,明明一身严肃的正装,却硬是让人穿出了几分潇洒倜傥。 他手边牵着的小姑娘个头还不及他腰,五六岁上下的小大人模样,白T搭配牛仔裤,一双迷你马丁靴,腰间系着一件黄格子衬衫,要多潮有多潮。 阮眠伸出食指推了推镜框,交叠着的二郎腿上下换了个位置,心想这还真是缘分深重。 合着江颂说的最近有点事,就是带着娃儿来追星? 江颂对工作人员点头致谢,还是那副优雅礼貌却又冷冷淡淡的模样,灯光斜斜的落在身上,清晰的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侧脸轮廓。 他轻轻揉了揉身边那个小女孩的后脑勺,弯下腰对她说了句什么。 小女孩也不羞怯,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掏出几颗糖塞给工作人员,笑的天真烂漫。 粉丝们发现进来的并不是她们的李天仙,热情仿佛消散了许多,可阮眠还是听见有人在低声议论。 这是谁啊?好帅的呢。 好像不是剧组的,往观众席来了。 别的不说,宽肩窄胯大长腿,这身段真绝。 我最喜欢看这种身材的人穿正装了,满满的禁欲系。 阮眠还没想好要不要打招呼,江颂已经牵着小姑娘不急不缓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想想也是,难道还有比他这里更好的席位吗? 走VIP通道的男人,绝对不可能跟平头老百姓们一起扎堆起哄。 江颂见到一脸生无可恋的阮眠时有些惊讶,很快便回过神,我还奇怪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他微微偏过头,原本清晰的下颌线更加明显,眉梢几不可见的轻抬了一下,差点忘了你们是朋友。 我是被迫的。阮眠耷拉着脸,浑身笼罩着一层听天由命的哀怨,你呢?居然有兴致来看明星见面会? 我是陪她来的。江颂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脑勺,叮当,怎么不叫人?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9) 叮当一直在仰着头打量阮眠,阮眠也在偷偷打量她。 这小姑娘简直就是个迷你版小江颂吗! 这五官样貌身形比例,就连气质都有三分相似,只不过她的面部线条比那个看似温和实则高冷的人要圆润柔和。 香香软软,比江颂可爱多了。 叮当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甜甜的喊了声,哥哥好!哥哥长的真好看! 江颂, 阮眠, 这是否有些错了辈分? 似乎是看出阮眠有话憋着欲言又止,神情里半分迷惑半分惊诧,江颂将叮当抱上座椅,淡定和缓地说,我姐姐的孩子。 小外甥女啊,难怪长的这么像。阮眠了然的点点头,弯下腰冲她露出招牌迷魂式笑容,叮当,你也很漂亮哦。 我知道。叮当扬起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阮眠的睫毛,哥哥的眼睛,漂亮。 阮眠作势板起脸,不可以说男人漂亮。 说完,他宠溺的摸了摸叮当脑袋顶上柔软的头发,一抬起头,刚好撞上江颂的目光。 江颂低垂着眼眸,唇边那抹清浅的笑意似乎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他和阮眠对视了只一瞬间,便回身望向舞台,叮当,李聿怀要出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阮眠第一回 由衷的觉得自己和金主爸爸站在同一战线。 两个冷着脸的大男人,中间夹着一个嗷嗷直叫的小花痴,被身后一阵阵排山倒海般的尖叫包围,画风极其吊诡。 他们俩就好像不小心混进人群的奇怪物种,与周围的欢闹格格不入。 阮眠头昏脑胀的揉揉额角,灵魂几近凋零,他顺着那股越闻越上瘾的香味看向江颂,发现这货倒是安详,安安静静的低头摆弄手机。 江颂感觉到他的视线,轻飘飘的回望过来,你一会有事吗? 阮眠有些疑惑的微微歪了下头,没有啊,怎么了? 江颂又问,要等李聿怀么? 等他? 要不是第一排的位置空出来太过显眼,阮眠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他顶着满脸的糟心摇了摇头,不等,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江颂点了点头,似乎是有点憋闷,抬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粒纽扣,领口也被扯歪了些,隐约能看到里面分明的锁骨。 那结束以后,跟我回去看看狗吧? ? 作者有话说: 最近忙的汪汪叫,生死时速差点赶不及更新。 么么哒!真的真的感谢支持,不然早尥蹶子去睡觉了哈哈 第15章 ▍我要跟他联络感情。 眼看着活动接近尾声,阮眠当机立断的一点头,掏出手机给李聿怀发了条消息,拍拍屁股说走咱就走。 我遇到我的金主爸爸了,他比你当年壕的多,我先走了,我要跟他联络感情,车我也开走了,你自己想办法回家吧。 空旷的停车场里,叮当一手牵着阮眠,一手拉着江颂,时不时双脚离地哇呀呀的把自己悬起来打个提溜。 小姑娘恋新忘旧见异思迁,一听可以一起回家,也不吵着看李聿怀了,死活不愿跟她舅舅走,说什么都要坐大哥哥的车和大哥哥呆在一起。 江颂没有办法,只好询问完阮眠的意见,由着她去。 阿斯顿马丁静静地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江颂站在车前,稍稍瞪大了眼睛,仿佛有些震惊。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种幅度的表情已经是相当罕见的了。 这是李聿怀的车,我可没有这么骚包。阮眠打开车门,十分绅士的把叮当小公主扶上副驾驶,探着身子细心的替她系好安全带,不过最重要的我也买不起。 江颂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们俩关系挺好。 阮眠偷偷斜了眼看他,总觉得这句话的语气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我去开车,出口等你。江颂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老子酷毙了的冷淡背影。 阮眠钻进驾驶座,百思不得其解的扭头去问叮当,你舅舅是不是吃醋了? 叮当的小脸皱了皱,什么叫吃醋? 阮眠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沉思了片刻,可能是你不愿意跟他一起,他伤心了。 叮当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舅舅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叮当十分坚定的一点头,觉得自己的判断一定没有问题,他就是不会的。 * 江颂的添越在前,阮眠的阿斯顿马丁在后,两辆豪车行驶在街上分外扎眼,尤其是后面那位,弧线完美流畅的暗红色车身在夕阳下流光溢彩,骚出天际。 就这么一辆世界顶级超跑,差点让阮眠开出了电动三轮的速度,江颂过不了一会就得松开油门等等他,硕大的SUV走的畏畏缩缩委委屈屈。 阮眠心想,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慌张。 小朋友坐在副驾驶本来就不太安全,他一路开的聚精会神小心翼翼,油门刹车哪一个都不敢用力踩,悬的脚脖子都快抽筋了。 在寸土寸金的三环以里圈出这么一块城市森林,绝对是对豪宅的最高礼遇,稀稀拉拉的独栋小楼藏在园林深处,吝啬又孤傲的露出一点屋顶。 这里的房子连市价都搜不到,从最开始就没有要出售的意思,住在里面的人可想而知,必定是非富即贵,而且还是富贵链最顶端的那一小撮。 阮眠跟在江颂车后,缓缓驶入园区富丽堂皇的大门,沿着宽敞的林荫大道一路向西,停在一座小花园门前。 他正好奇为什么要停在路边,那厢江颂已经下了车朝他们走来。 等我一下,我先送她进去。江颂从车里抱出直打哈欠的叮当,轻言细语地问她,不跟哥哥说再见? 叮当攥着小拳头揉了揉眼睛,可怜兮兮的冲阮眠张开手臂,要大哥哥抱一下。 阮眠哪能承受此等撒娇卖萌,心顿时化了,二话不说下了车,任叮当搂着脖子在脸上吧唧了一大口。 进门前,小姑娘在江颂怀里挣扎着扭过身子,双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哀感天地地高喊,哥哥!你可一定要回来看我啊! 阮眠无奈又好笑,冲她挥了挥手,我会的。 江颂原本背对着他,听到这儿才微微偏过头,背着光,看不清什么表情。 江颂住的地方离叮当家不远,隔着两栋楼,在一处更加僻静的角落,外立面简简单单,不像刚才的花园小洋房那样铺张浪费。 阮眠换上拖鞋,环视四周,发现还真是屋如其人。 同样都是男人钟爱的极简风格,人家的黑白灰可真的只有黑白灰,刚毅冷硬的丝毫不留情面,连沙发线条都极为周正,面料绷的没有一丝褶皱,除了茶几上的烟灰缸,没有任何多余的摆件。 炫酷狂拽吊炸天,逼格和气质兼具,唯独少了一点居家该有的温馨。 阮眠心想,难怪他成天酷的要命,就这房子,还不得越住越酷。 江颂端着玻璃杯从西厨出来,衬衫的袖口挽了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家里只有你不爱喝的咖啡和茶。他把杯子递到阮眠面前,将就一下,喝点叮当的果汁? 阮眠还真有点口渴,伸手接过杯子,毫不客气的咕咚了几口,发现还挺甜。 鲜榨果汁不会有的那种甜度,像是加了蜂蜜。 阮眠半开玩笑的看向江颂,被叮当发现,会不会不开心。 江颂靠在阮眠对面的沙发上,交叠着腿,身体微微后仰,姿态放松而随意。 不是那种作为主人的拿腔作势,而是和朋友相处时自然而然的悠闲懒散。 她很喜欢你。江颂说,她只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阮眠略微一挑眉,你在夸我咯。 江颂,是的 。 阮眠哈哈一笑,将空杯子放在茶几上,对了,狗狗起名了吗? 还没呢,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如果此时的他能更了解阮眠一点,就一定不会把命名这么严肃的事交给一个棒槌。 一个除了工作之外半点也不靠谱的棒槌。 阮眠蹲在前院,面前三只摇头晃脑的半大狗崽子。 江裤衩,江背心,江拖鞋。 三兄弟的名字里,饱含了某人对理想生活的美好祈愿。 度假三件套似乎跟他太久没见有些生疏,试试探探的想靠近,却又仿佛拿不准这人到底是谁。 阮眠眯起眼睛,凶巴巴的磨着后槽牙,一群白眼狼,过河抽板没点良心,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给你们奶大的都忘了吗。 这座院子大约二百来平,门口用防腐木搭成木质甲板,甲板与庭院交界处的高度差并没有做成楼梯,而是和缓的斜坡。 顶上支出来一片玻璃顶棚,下面放着一张休闲椅和一个边几,边几上摞着几本书。 和室内装修风格不同,院子做的非常有生活情调。 阮眠有些好奇他平时会看些什么,左思右想,抱着唯一肯跟他亲近的江裤衩鬼鬼祟祟的摸了过去。 一本一看就没怎么翻过的《企业经营之道》,还有一本拿来当茶杯垫的《商业思维》。 一本《养狗圣经》,剩下的都是些《艺用人体解剖图》《西方经典美术技法》这种绘画类书籍。 这个人好像和表面上看起来不太一样,有点神奇。 伴着傍晚和煦的微风,树木花草的清香在身边萦绕打转,温馨惬意。 江颂在屋子里打电话,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不太美妙,眉心微微蹙着,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沙发扶手。 经过阮眠前几次的深入观察,这个动作通常代表他在不耐烦。 见他一时半会也没空搭理人,阮眠干脆抱着裤衩坐在休闲椅上,随手拿起书翻了翻。 那本书下面,压着一个薄薄的速写本。 自从看了江颂的朋友圈,阮眠就猜测他会画画的,还画的挺不错,虽然偷偷翻别人的画本不太好但他就看一小眼,能跟自己分个胜负就好。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江颂这个人从小养尊处优,没想到还有一双发掘生活的眼睛。 他画的很多是些市井角落,破败的房屋,卖菜的小摊小贩,甚至还有拉板车的骡子,也不知道都是在哪遇见的,和他的个人形象极其脱节。 他这种人不可能在大街上拿个小本本写生,那么要么就是拍照记录,要么就是画面记忆感极好。 又往后翻了几页,阮眠突然一怔。 画上的场景十分模糊,细碎线条组成的雨水充斥画面,隐约能从建筑上的小十字分辨出是在医院。 一个男人站在雨中裹着外套,顶着一头浇趴在脸上的乱发,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揣着的三个小狗脑袋。 人物速写的精髓是动态和神韵,而非细节,男人的五官轮廓只寥寥勾了几笔,唯独一双眼睛描绘的格外细腻传神,就连睫毛上沾染的水珠,都有一种垂垂欲坠之感。 作为正主,阮眠一眼就认了出来。 阮眠, 卧槽,这根本就是个人型照相机 阮设计有什么要指点一下的地方吗? 阮眠看的太投入,连江颂什么时候出来的都没发现,手忙脚乱的合上本子,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正好看见就没忍住翻了翻。 江颂看起来并没有半点儿不悦,拎起江拖鞋挠了挠它下巴,我也是随便画的,没关系。 阮眠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画画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可是相比江颂的随意不羁还真差了点灵气。 他怏怏的撇了撇嘴,预备役太子爷,你有点不务正业啊。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个冷笑话要讲。 * 很多年后,江颂带着阮眠去看乞力马扎罗山。 神山仿佛立于云顶之上,高耸的山尖白雪皑皑,风景美的一塌糊涂。 就在他们无限感慨时,沉寂了几十万年的死火山突然震颤着喷薄出滚滚浓烟。 卧槽! 阮眠抓着江颂转身一通狂跑,一边跑一边喊,不是个死火山吗!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身后的山口里传来空灵浑厚的声音。 因为,烧死有钱人。 * 工作和码字之间微妙的平衡岌岌可危 (;???Д??`) 第16章 ▍算不算变相见家长(((o(*?▽?*)o))) 江颂仿佛轻嗤了一声,目光缓缓移开落向远处,是啊,太子爷。 介意我用用你的本子吗?阮眠晃了晃手里的笔,我可不是挑衅啊,你把我画的那么好看,我得礼尚往来。 当然不介意。 江颂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江拖鞋伙同江背心一哄而上,在他腿边又拱又蹭,哼哼唧唧亲热的不得了。 阮眠酸溜溜的翻了个白眼,低头画画。 他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的观察过江颂。 眼窝深邃,眼角微微上抬,加上他成天一副老子天下最酷的模样,看人时总显几分淡漠。 鼻梁高而直,线条英挺流畅,鼻尖上唇下巴三点一线,匀称漂亮。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他的五官立体棱角分明,骨相像是由最精巧的工匠雕刻而出,完全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下颌弧度走势稍陡,削弱了些男人的刚硬。 有钱人家似乎连基因都比别人好一些。 阮眠江颂突然自言自语般念了一句,像是在细细品味这两个字。 阮眠,嗯? 江颂,为什么会起名叫眠? 阮眠讪讪地挠了挠额角,我妈有点神经衰弱老失眠,美好的愿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 他沉默了一会,痛心疾首的埋下头,结果我特么的当了设计师! 江颂终于没忍住,抿着唇差点笑出声。 阮眠用食指蹭了蹭纸上的阴影,拿起橡皮,发现有一端削尖了许多,唉唉的直感叹,行家啊,不画画真是白瞎了。 江颂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阮眠一边画一边碎碎念,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就不爱听数学课,一上课就画画,老师气的拿我那乱七八糟的作业本去跟我妈告状,结果我妈不但没骂我,还干脆直接送我去学了。 江颂,听起来很让人羡慕。 阮眠敏锐的捕捉到了某些情绪,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呼呼吹掉纸上的橡皮屑,画完了,来,欣赏一下。 江颂接过速写本,低头一看,愣了愣,我有笑的这么傻过? 阮眠不以为然,懂什么,这叫开朗。 正聊着天,一直不曾出现的保姆在门口冒出头,问他们晚饭想吃什么。 江颂指了指阮眠,听他的。 阮眠眨眨眼,心说我哪知道你家有什么,只好走遍天下万年老一句,我吃什么都可以。 江颂,哦?又都可以? 阮眠,不要毛豆腐。 初夏的晚上温度适宜,晚风带着淡淡的花香温柔吹拂。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10) 他们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桌上摆着几碟点心小菜,还有一砂锅营养粥。 度假三件套原本都已经滚回窝里补觉了,闻着香味又跑了出来,吐着舌头冲两人直摇尾巴。 之前忙的时候总是有一顿没一顿,阮眠的胃一直不好,而且他对吃东西这件事本身就没什么兴趣。 对于他来说,天底下所有的外卖都只是外卖,为了活命不得不吃,平日里也没人管他,糊糊弄弄填饱肚子了事。 要说喜欢什么,差不多就好一口小米粥,口味清淡好消化。 这一顿饭做的甚合他意,吃的也比平时多些。 江颂拿着盛粥的陶瓷汤勺问他,再来一点? 阮眠直摆手,饱了饱了,从来没吃这么饱过。 江颂也不强求,放下勺子点了根烟。 就在这时,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凿的哐哐直响,动静相当惊人,随后一阵高亢的女声从门外传了过来。 江颂!小兔崽子!赶紧给我开门! 阮眠拿勺的手悬在半空,呆若木鸡的看向江颂,什,什么情况? 江颂摁灭烟头,见怪不怪的起身走了过去,我姐姐。 江愿杀气腾腾的冲进门,劈头盖脸的刚要数落江颂,一眼瞄见了被她滔天气势震懵了的阮眠。 一秒钟之后,她变回了优雅大方的豪门名媛。 江愿面带得体的微笑,冲阮眠打了个招呼,有朋友在呢。 江颂, 阮眠,手里的烟盒吧嗒一下掉了。 他有理由怀疑江家的祖籍是在四川。 阮眠在江颂的朋友圈里见过江愿,当时还深深地感慨了她的美貌,在柠檬树下端坐了好一阵子。 如今终于见到本尊,会动的比照片里还要耐看,就是脾气好像有点火爆。 你演我也演。 阮眠文质彬彬的站起身,冲江愿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好,我叫阮眠。 江愿恍然大悟,我知道你,设计师,厉害啊,居然连我们家老太太都能搞定。 阮眠偷偷去瞟江颂,发现这厮仿佛事不关己般又坐了回去,悠哉悠哉的端起咖啡。 江愿若有所思的打量完阮眠,回头用下巴指了指她弟弟,小狗是他从你那抱回来的吧? 阮眠只觉得她的笑容意味深长,是的。 江愿,叮当回家之后一直念叨的大哥哥也是你? 阮眠,好像也是的。 江愿粲然一笑,以后多来玩,姐姐给你做好吃的,你看看你,太瘦了。说着,她又找补了一句,我就喜欢小帅哥,看着养眼,没事多来玩啊。 阮眠, 有其母必有其女,只是这辈分,怎么乱来越乱套。 他怀疑自己走错了棚,剧本不太对。 江愿拿着一打文件扔在江颂面前,拖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打算跟他聊聊什么叫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江颂慢条斯理的翻了翻,渐渐蹙起眉心。 阮眠见他们有正事要谈,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在旁边呆着,抱着一堆狗玩具领着度假三件套上一旁的草坪玩耍。 庭院里的壁灯洒落着暖黄的柔光,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种了几棵栀子树,已经开花了,淡雅素净的香味悠悠扬扬,时不时有阵阵微风拂过草坪,卷起轻微起伏的绿浪。 三只小毛团子在身边叼着球打滚,玩累了就扭着小屁股去水槽吧嗒吧嗒的舔水。 阮眠盘腿坐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谈事的姐弟俩,摸了摸窝在腿弯里直哈气的江背心,突然间有点感概。 很莫名,像是一种久违了的温馨和岁月静好。 家是一个人的绝对领土,也是最私密的空间,而江颂这种原本就性格内敛的男人,居然愿意邀请一个认识还不到半个月的人回家。 阮眠心想,果然老子的人格魅力放光芒,花见花开。 另一边,江颂很快把事情处理了个七七八八,漫不经心的托着下巴,视线追随着在院子里一本正经丢飞盘的阮眠。 也不知道跟这么点大的小狗崽子玩飞碟,这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虽然在弟弟面前总是张牙舞爪,但江愿这个人真的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相当稳妥,果决利落到大多数男人都自愧不如。 她把处理好的文件塞进档案袋,再整整齐齐的码成一摞,明明能干好,非要追在屁股后面拿鞭子抽,你是驴啊。 江颂也不说话,刚掏出烟叼上,被江愿一把夺了下来。 少抽点吧你。江愿叹了口气,知道你不愿意,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你是独苗苗。 江颂不屑,独苗苗?那你是什么? 江愿一摊手,老江家有皇位要继承,谁让你姐姐我不是个男人呢。 江颂眉眼间闪过一丝厌恶,有什么不一样? 江愿无奈又温柔的看着他,语气也软了下去,好了,别闹脾气了,明天上午十点的会议,别忘了啊。她站起身,像哄小孩一样揉了一把江颂的脑袋,我先回去了,还得哄叮当睡觉呢。 江颂, 老虎的屁股,男人的头,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毛病。 江愿出门前跟阮眠打了个招呼,并再一次要求他经常串门,趁江颂不注意,俯在他耳边悄声说,下次去我那,他这里搞得冷冰冰的,呆久了人都变寡淡了。 阮眠哭笑不得的应和一声,和江颂一起将她送到门口,一直目送她到身影消失在路尽头的拐弯处。 江颂关上门,将有些松散了的袖口重新卷好,她跟你说什么了? 阮眠,哦,说你的房子住久了不利于心理健康。 江颂似笑非笑的转过身,快一步走在他前面,那阮设计看看,要怎么改才好? 阮眠颇为深沉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点给谁看,独自跟在他身后自言自语,那可是要设计费的。 江颂,没问题。 阮眠没收了狗玩具,连哄带骗的给度假三件套轰回窝里睡觉,起身拍拍屁股,对江颂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江颂回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他,先给你,如果这几天不忙的话就和你一起去。 阮眠笑着摆摆手,不用你去,挺耽误时间的,反正窗户我也拆不动,有问题可以微信沟通啊。 江颂垂眸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反驳,一直陪他走到地下一层车库。 在阮眠上车前,江颂略微俯下身,曲着手指轻轻敲了敲那骚红色阿斯顿马丁的车前盖,路上小心,安全到家说一声。 ?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我的妈呀总算赶上还是今天了QAQ 第17章 ▍王八精,叼着就不撒嘴 之后的一个月,阮眠的日子过的极端潇洒,闲着没事就接两个单子,准备准备参加比赛的作品和设计说明,还专门报了一个风水班进修神棍。 除此之外,偶尔去江颂家看看叮当逗逗狗,跟江家人越混越熟。 周六上午,YH里门庭若市,会议室供不应求,连休闲咖啡区都零零散散的坐着设计师和业主。 耿湾湾坐在圆形咖啡桌旁,正在和堆积如山的图纸报价殊死搏斗,一抬头,看见师父送完客户悠悠闲闲的往回走,气沉丹田冲他一声怒吼。 为什么这么多!我!没有!头绪! 阮眠不慌不忙的在她对面坐下,端着果茶抿了一口,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慢慢来,不着急。 耿湾湾强压住欺师灭祖的念头,闭上眼睛攥了攥拳头,说好什么时候开工了吗? 阮眠,下周日。 耿湾湾松了口气,蔫蔫的说,不是着急的不行吗?我还以为又得加班改施工图呢。 阮眠弯起眼睛,笑容温暖的让人如沐春风,那是为师心疼你。 耿湾湾,??? 阮眠高深莫测的冲她一挑眉,他原本是要明天就开工,我怕你加班,就跟他说下周日是黄道吉日,开工要讨个好彩头。 耿湾湾嘴角直抽,他就信了!? 阮眠极为不满的斜了她一眼,什么叫他信了?本来就是真的,来,你看看,你看看黄历是不是真的,我跟你说,开工那天带着为师的罗盘,从哪下第一锤都是有讲究的。 耿湾湾,那,你为什么不算算自己怎么弄才能发财? 阮眠, 等他们整理完东西起身要走,正好看见中心经理秘书直奔他们而来。 经理秘书名叫陶依秋,大波,浪。 她个子很高,穿着一身红色紧身包臀裙,薄薄的面料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丰满的臀部左右扭动,走出几步把手插进头发里猛地一撩,扬起一阵香风。 一路走出了火花带闪电的气势,高跟鞋蹬的咚咚响。 陶依秋名义上是中心经理秘书,对装修上的事却一问三不知,除了偶尔出来替肥经理叫个人印个文件,其他时候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两个人经常呆在办公室里大门紧闭,一关几小时,惹人遐想。 这样久了,必然导致坊间流言层出不穷。 阮眠不喜欢和这种过分妖娆的女人打交道,他情商再高也是个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没开叫小公鸡,这种女人气场太危险,对于只和自己妈妈打过交道的他来说,无异于洪水猛兽。 阮眠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低下头假装没看见,想趁乱开溜。 可陶依秋的目标十分明确。 她快了几步挡在阮眠面前,一伸手臂挡住他的去路,笑的风情万种,小阮怎么一看见我就要走呢?我是大老虎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阮眠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和她拉开距离。 和人说话的时候不看着对方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可他平视时看见的是她媚眼如丝,稍稍挪开视线又是微张带笑的烈焰红唇。 阮眠丧气的低下头,结果低胸上衣里呼之欲出的雪白波涛直接撞进眼里。 在身周环绕的浓烈花香中,他果断选择了没有礼貌。 陶依秋噗嗤一笑,伸出手软软的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姚经理喊你去他办公室,有事要跟你聊聊。 阮眠强忍着才没躲开,强行运转肌肉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奇怪表情,好,我一会就去。 等陶依秋娇笑着走远,耿湾湾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行不行啊你?怎么那么怂? 回答她的,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阮眠泪眼朦胧的抽出几张纸巾,擤了一把才能说话,耿直同学,你师父真的有鼻炎! * 阮眠推开门的时候,肥肥胖胖的姚经理正怡然自得地仰靠在老板椅里,双下巴堆成了三层,手里捏着一只小茶盏,见他进来,只动了动眼珠子瞟他一眼,蹦出一个短促的音符,坐。 以利交者,利尽则交疏,他这个态度阮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姚原哲呷了口茶,吧唧吧唧嘴,阮眠啊,一个月的调整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我不点你,你就打算这么混下去? 阮眠心里阵阵冷笑。 是,他没像以前那样不吃不睡的签单,但他目前的业绩在中心里依然说得过去,又怎么谈的上是在混? 只不过没了他这个拼命三郎,七中心的业绩一下掉下前三而已。 阮眠报以一枚官方微笑,我已经开始接单了。 也不知道是人闲茶凉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客户经理们似乎各自都有了新宠,除了冯宇还给单,其他人再不像从前那样拿他当个金大腿。 按理说这不应该。 因为他只是停单休息一段时间,又不是撞到脑子把人撞傻了,金大腿只要东山再起,那肯定还是整条街上最靓的腿,没理由就这么晾在一边。 姚原哲叹了口气,一副对他的处境了然于胸的模样,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看,我当初不让你歇着,是为了你好吧? 阮眠,是,要不姚经理怎么能当领导呢,必然是因为有远见啊。 这话说的不算客气,姚原哲却好像根本没品出来,还十分受用的点了点头,大老板看了业绩表,打电话问我你是怎么回事,再不签单要开始实行淘汰制,我一个听命令办事的也没有办法,怎么说你曾经也是我这儿的一员大将,不能折了,我手里有个单子,业主是山西煤老板,转给你,你好好干。 阮眠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反常必有妖,姚原哲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这副仗义扶持的样子,真像是吃了馊饭。 更重要的一点,阮眠清楚所谓的上头催业绩完全就是扯淡。 如果姚原哲说这是副总的决定,阮眠还可以理解,如果说是大老板,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因为那个在国外学习的佛系大老板,是他从未提过却曾在学生时代朝夕相处的导师。 拿顶头上司给阮眠施压,倒也说得通,搬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逼他接单而已。 他不是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搬出老师或者告状说有人挤兑他的那种人,整个公司上上下下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这也正是中心经理敢有恃无恐编瞎话吓唬他的原因。 只是如今公司给这帮人弄的像个只知道比业绩的销售型公司,回头让他那个心有鸿鹄的师父知道,还不一定会气成什么鬼样子。 阮眠隐约觉得哪里还是有些蠢蠢欲动的不对劲,一时想不明白,却也无法反驳,只好应下来,并且表示感谢。 他一出中心经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揪着冯宇下楼抽烟。 袅袅烟雾后,掩着冯宇那张越听越严肃的脸,眼瞅着眉头都快窝成了一团。 他垂下手,弹了弹烟灰,沉默了许久才说,这个单子最开始是肖毅派给毕戎希的,他们最近走的很近,不可能好端端的把一个油水这么足的单子转给你。 听到毕戎希的名字,阮眠立时烦得脑门一炸。 这不就一阴魂不散的瘟神吗?不小心得罪了一次,叼住就不松嘴,王八精吧。 如果这单子有诈,转给他肯定没什么好事;如果这单子没鬼,毕戎希还不得跟他玩命。 拒绝接单的话更刺激,一下得罪俩,根本就是骑虎难下。 阮眠嘶了一声,觉得牙根直酸,我觉得最恐怖的是,这件事是秃头经理转告我的。 冯宇深沉的揉了揉眉心,你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先接着看,再就是以前那些需要长期跟进的单子,下班之后打打回访,看看有没有可以转化的,保持保持客户粘度也好。 阮眠笑嘻嘻的搂住冯宇,拍了拍他肩膀,患难见真情,宇哥哥雪中送炭。 冯宇没好气的一把掀开他,也没见你个铁公鸡请我吃顿好的。 阮眠,哎,别着急,下个月咱就把着江颂可劲薅羊毛,薅秃他。 冯宇出的主意,绝对是目前来看最靠谱的办法,可是阮眠没想到的是,这条后路也让人断了个干净。 十多个客户,电话打过去要么挂断,要么冷冰冰的直接拒绝。 直到最后一个老阿姨告诉他,前些天有人电话联系过她,问她要不要了解一下一家叫名装易墅的公司,她表示没听说过所以不考虑,那人便开始攻击YH,列了一二三四五六七,理由真假参半,很有说服力。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11) 阮眠打完回访,在沙发上坐了许久。 这事也有他的责任,因为一旦忙起来,肯定得先紧着着急的客户来,这种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动工的,几个月都说不上一句话,顶多在朋友圈经营一个点赞之交。 而最最最缺心眼的事,是他用来记录跟进状态的客户联系本,一直扔在公司。 阮眠已然确定是有人在整他,还是想往绝路上整。 ? 作者有话说: 真的很抱歉,最近无论是工作还是身体都状况太多,导致更新时间突然玄幻 社畜早上打吊瓶还带着电脑在干活QAQ 抱歉抱歉,会尽快调整回正常状态,笔芯。 第18章 ▍或许我只是徒然掬一把废墟灰烬。 YH不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装修公司,也不是最有名的,因为规章制度比较严格,很难私带客户单独出去购买材料,所以油水也不算多。 可是阮眠不会走。 不是没有别的公司来挖过人,即使承诺的天花乱坠他也无动于衷,原因无非是他的老师兼大老板,孟周。 他是除了母亲之外,对阮眠人生影响最大的人。 当初阮眠刚一毕业,家里飞来横祸,阮爸一直在外面有一房小老婆,一年到头神龙见首不见尾,挣点钱家里一分也见不着,后来小老婆怀孕,阮爸也不装了,摊牌了,要离婚。 阮妈一直觉得他只是贪玩,玩够了就会回来,直到最后一丝希望真的在眼前破灭。 她当了二十多年家庭主妇,当初结婚时毅然决然的放弃事业为这段感情自我阉割,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离婚手续办完没多久,阮妈查出了尿毒症。 透析的费用即使能报销一部分,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笔庞大的开支,还是源源没有尽头的那种。 阮眠那阵子几近崩溃。 都说室内设计毕业穷三年,人人都得从助理熬起,拿着微薄的薪水靠梦想过活。 他白天去公司上班,因为知道自己耗不起,总是不要命似的把手头的活干完,挤出一切时间学习。 觉得自己不够了解主材,就满世界的跑市场,赖在人家店里听销售谈客户;觉得自己对施工工艺不够精通,就挨个工地从头跟到尾,比工长盯的还上心。 那会他没有车,为了省钱,很多时候如果路途不远连公交都不坐,一个夏天下来,晒的跟个黑驴蛋蛋似的。 晚上回家,还要兼职接些私活,有时帮人画施工图,一套大几十张,争分夺秒的也要画半个多月,早几年的市场行情下最后就只能拿个三千来块。 好不容易从助理熬到正儿八经的设计师,空有一身本事无人问津,好不容易开始接单,又接连遇到各种骗方案或者对手公司派来假装客户探价的。 这事落谁头上,谁不怀疑人生。 阮眠是有一腔热血,但也熬不住长了一张嘴要吃饭,睁开眼就得面对新一天的房租,更别说还有母亲高昂的医药费了。 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是孟周找到他,和他语重心长的聊了一整个下午,然后给了他一笔钱,对他说,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还给我,你是我的得意门生,不要让我失望。 他对他说,你可以被这个世界磨平棱角,但不可以被尘土湮灭锋芒,既然有梦想,就用心灌溉让它破土而出顽强生长,终有一天会开出花来。 所以,即使他现在翅膀硬了,也绝不会得鱼忘筌,如今孟周不在,总不能受点委屈就撂挑子。 除非有一天孟周回来亲口对他说让他走。 我或许败北,或许迷失自己,或许哪里也抵达不了,或许我已失去一切,任凭怎么挣扎也只能徒呼奈何,或许我只是徒然掬一把废墟灰烬,唯我一人蒙在鼓里,或许这里没有任何人把赌注下在我身上。无所谓,有一点是明确的:至少我有值得等待有值得寻求的东西。 这是他最喜欢的话,一直用便签夹夹在床头。 阮眠草草洗漱完毕,把自己撂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觉睡到天亮。 毕竟他还有一个座右铭一觉醒来,还是一条好汉。 结果某人因为一夜多梦,第二天睡过了头,打仗似的洗脸刷牙,抓起衣服就往外跑,一路疯狂的在超速边缘试探,堪堪在吉时前赶到开工现场。 为了仪式感,一般开工典礼都办的相当隆重,小礼花,大横幅,王老吉,工长监理设计师,样样不能少。 阮眠在看见耿湾湾抱着一箱加多宝走进门时,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 他上前几步,抬起手作势要削她。 结果耿湾湾看着眼前摊平了的大巴掌,鬼使神差的也伸出手,跟他击了个掌,说,耶? 阮眠生生把血咽了回去,差点呛死。 他尽力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指了指加多宝,不是说要王老吉?! 耿湾湾疑惑的眨眨眼,老板说没有王老吉了,我看反正都是凉茶,加多宝也一样嘛。 阮眠气绝,人家要王老吉取个吉,你怎么的?取个凉?! 耿湾湾,嗯,有道理那怎么办? 阮眠一指门外,拿回车上带走,限你一周之内全部喝完! 装修过程中有几个重要的节点,开工时的拆除交底,拆除完毕后水电交底,再就是水电隐蔽工程验收,中期瓦木验收,和最后的竣工验收。 开工时主要是和工长交代清楚现场需要保留什么,拆掉什么,哪里有新建墙体,哪里要拆除墙体,这些大格局上的东西,一般来说两个小时左右差不多就能完事。 在临近尾声时,他突然接到了肖毅的电话,告诉他山西煤老板一个小时之后到,催他赶紧回去。 阮眠头大如斗,再次重回一整天吃不上饭的怪圈,一边开车一边啃了半拉干面包,匆匆赶了回去。 * 煤老板名叫孙齐天,齐天大圣那个齐天,本人也着实长的像只猴,瘦瘦小小的一只,穿着一身空落落的衬衫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文邹邹的半框眼镜。 他看见阮眠进来,挺了挺腰杆坐直,操着一口浓浓的山普,你让额等了很久,你知不知道?额的二十分钟能挣多少钱,你知不知道? 阮眠赔了个笑脸,往桌上放了两瓶加多宝,抱歉,您来的突然,我这边正好有点事耽搁了,天热了,喝口凉茶消消火。 孙齐天不屑的瞅了一眼,额不喝这些东西,有没有铁观音?给额泡一壶来。 阮眠冲耿湾湾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泡茶。 耿湾湾力拔山兮的推开门愤然离去,翻了个朝天大白眼,好悬给隐形眼镜翻掉出来。 预先准备好的图纸刚投影在屏幕上,还没等阮眠开口,孙齐天转了转手指上的金戒指,咂了咂嘴,额就喜欢金色和大红色,雕花越多越好,对了,房顶上那一圈金色的花的叫什么东西?额也要,不怕花钱。 退一步海阔天空。 面对这种一切为了炫富的土大款,管他什么实用不实用,乖乖答应才是正道。 阮眠笑靥如花的表示明白,可以的,参照巴洛克风格。 他知道孙齐天根本不懂,干脆找了几张凡尔赛宫的照片和一些极尽奢华的意向案例。 孙齐天满意的点了点,就是这样。 阮眠在心里默默嘘叹,要是真搞成这样,在家穿着裤衩背心都不好意思到处跑。 原本阮眠做了十二分的准备,生怕这个天外飞单会出什么幺蛾子,结果到平面布置快要讲完,一切看起来都还是那样的和谐融洽。 孙齐天挠了挠鼻子,指向一层一堵240厚的承重墙,其他的没什么问题,把这面墙整个砸了吧,敞亮。 阮眠,这个不可以拆,承重墙是支撑整个房屋结构中最重要的部分,拆了既违反规定,也影响建筑安全。 孙齐天轻蔑的笑笑,没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除了□□哪里不能拆?我说拆,你们这些干活的拆就完了,哪那么多废话。 阮眠皱了皱眉,亦是冷冷一笑,那我建议您把房子推了重盖。 孙齐天猛地一拍扶手,你怎么说话的! 阮眠微微一挑眉,是您自己说的啊。 一直在旁边作壁上观的肖毅站了起来,殷勤的给孙齐天添上茶水,咱先不纠结这个,后期您可以跟工人协商,看看有没有办法操作,您看成吗? 孙齐天一摆手,毫不客气的扬开递到面前的茶盏,工人?额不喜欢和那种底层的人打交道,脏得很,拉低档次。 这句话可彻底触了阮眠的逆鳞,他的脸顿时黑了下去。 什么叫底层人?什么叫打交道会拉低档次?都是出来凭本事混口饭吃的,谁有立场看不起谁? 他见过工人在大热天里汗流浃背的用肩膀一袋一袋扛材料,一砖一瓦的给人筑造新家,人家是靠力气吃饭,不偷不抢光明磊落,怎么就成了他口里那种拉低档次的底层人了? 之前这猴子的态度再恶劣他都能忍,唯独这个不行。 阮眠把图纸扔在桌上,您高等人的单我没能耐接,另请高明吧。 说完,也不管身后孙齐天暴跳如雷,带着耿湾湾扬长而去。 肖毅站在一旁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摸不透在想些什么。 出门之后,耿湾湾在他身边直绕圈,不住的赞叹,师父,你好帅,气场两米五! 阮眠的脸色还没缓过来,整个人阴沉沉的,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了,人品问题,没什么好合作的,即使签了后期也是一堆麻烦。 难怪要把这个单强行塞给他,可不就是摸准了双方的脾气,知道肯定会不欢而散。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落不好还得吃一枚客诉,里外不是人。 一个小时之后,阮眠轰走客户的壮举便传遍了整个公司。 冯宇快要被他吓疯了,连跑带颠的过来找他,我的个亲哥!这节骨眼上你耍什么威风呢?!客户说什么你顺着他不就好了,只要签单只要出业绩什么不行啊!这下好了,姚秃子不整死你毕戎希也不能饶了你! ? 作者有话说: 生死时速 我或许败北,或许迷失自己,或许哪里也抵达不了,或许我已失去一切,任凭怎么挣扎也只能徒呼奈何,或许我只是徒然掬一把废墟灰烬,唯我一人蒙在鼓里,或许这里没有任何人把赌注下在我身上。无所谓,有一点是明确的:至少我有值得等待有值得寻求的东西。 村上春树 第19章 ▍有人来送温暖啦 阮眠歪在工位上,垮着脸扯了扯□□熊的两只毛绒耳朵,摆明了是鸿门宴,吃不进去。 耿湾湾开了一瓶凉茶塞给他下火,顺便一唱一和,就是就是,不知道哪个裤.裆子里掉出来的人渣,谁爱接谁接。 冯宇瞪她一眼,小丫头片子懂个屁,他们这是在逼你师父走人。 耿湾湾呵呵干笑了两声,技不如人就搞下三滥的手段。 趁着大家都在忙着谈客户四下无人的空当,冯宇凑在阮眠耳边压低了声音,我真是想不通,都这关头了,你为什么不把孟总搬出来?他一句话,谁还敢找你晦气? 这事当初是冯宇自己扒门缝偷听来的,他耐不住好奇心作祟,私下去找阮眠证实,孜孜不倦一天十问,指天画地的发誓绝不会透露出去,才终于得到了答案。 不过这么些年也还真是说到做到,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除了他之外,满公司上下也就一个心腹重臣耿湾湾知情。 阮眠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躲着耿湾湾,三岁小孩子?挨欺负了回去找家长撑腰? 冯宇对此观点不敢苟同,从一开始我就想不明白,好好的有靠山不用,非得自己硬撑,多吃了多少苦头? 阮眠一骨碌爬起来,十分费解的盯住冯宇,宇哥哥,如果你是个辛辛苦苦混了好多年才混出头的设计师,发现身边突然空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没有经验,没有成绩,就因为和老板的私交好,所以大家为了讨好老板才把单子都堆给他,你会怎么想?到时候万一做得好了,那是因为他有关系资源好,做的不好就更刺激了,闲话白眼吐沫星子,脊梁骨戳成九节鞭。 冯宇依旧摇了摇头,如果是我,我不会想这么多,只要日子好过就行了,钱挣到手,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 阮眠沉默了几秒,眯起眼睛,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吧,我希望被人认可是因为我的能力,而不是因为我是谁谁谁,更何况,我总不能让老师担个偏心眼护犊子的骂名。 在大是大非面前,耿湾湾永远和师父统一战线,窝在椅子里弱弱的插了句嘴,我觉着,如果我师父从一开始就逮谁告诉谁他和师祖什么关系,师祖也就不会那么喜欢他了。 冯宇噎了噎,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夸你有追求有抱负好呢,还是说你犟的像头驴?你就跟我说说接下来怎么打算吧。 阮眠咧咧嘴,一副不为威劫的模样,这有什么好打算的,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事,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完了,本职工作都闹不明白还搞什么职斗,有那功夫,准备准备参赛作品,万一我一炮而红名扬四海呢?你若盛开,客户自来。 冯宇白楞他一眼,行,说不过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反正还有宇哥哥疼你。 也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他有感而发,紧跟着又郑重其事的添了一句,不是因为讨好孟总。 阮眠掀起眼皮看他,突然间有点动容。 金三银四,金九银十,三月四月和九月十月是一年之中最适宜装修的月份。 眼看着六月入夏,天气炎热,墙面会形成水汽,腻子刮完不爱干,等不及就刷油漆的话,日后会产生起鼓开裂的状况,甚至脱落,包括地板之类的木作产品,也有可能因为热胀冷缩而导致变形。 除非着急入住,一般选择在夏天装修的很少。 反正旺季已经过了,给不给小鞋穿阮眠也没所谓,安安心心伺候好江颂,手里有两三个不大不小的单子,时不时还能来一发老客户转介绍,养家糊口总归没问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顶多听姚秃子几句唠叨,也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阮眠刚做完心理建设,正计划着怎么才能在通往美好未来的康庄大道上奔的更快一些,姚秃子那边就东窗事发了,居然铁青着脸亲自出来揪人。 那一句寒气逼人的阮眠,跟我进来一下,听得人直想打哆嗦。 阮眠认命的起身跟在他身后,临进办公室门前,回头看见冯宇和耿湾湾极有默契的同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祝他平安。 姚原哲坐下之后也不客气,挺着兴师问罪的腰板,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敲了敲,直接开门见山,听说你把我给转给你的那个客户赶走了? 阮眠饱含歉意的微低下头,不是不是,只是他喜欢的东西我不擅长,这么重要的客户不能黄在我手里,或许换个设计师会比较好。 姚原哲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那行,我是想帮你一把,你自己不要就算了,这个月的业绩目标你也知道,自己想办法吧,反正还有原来的单子可以消化,是不是? 阮眠脸色一沉。 像他这种极为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只消一眼就能看出那抹笑里参杂着隐晦的阴险。 公司每周会要求设计师整理手头客户的跟进表格,然后交到中心经理处汇总。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12) 这么做虽然耗费时间,但是好处多多,一方面是在做表格的过程中可以自我疏理,对接下来的工作效率有益,另一方面是为了让领导心里有数。 阮眠忙起来时总是记不住,耿湾湾又不靠谱,不交表格每次罚一百,他还因此去找姚秃子打过商量,能不能包月八折。 他不是个要人操心的人,上面也算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交就不交吧,什么时候得空就连罚款一起补上,也没人揪着不放。 所以他明明已经两个礼拜没交过表格了,为什么姚原哲的表情却这么像是心里有数,正在落井下石? 阮眠扶了扶眼镜,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他一看是江颂,赶紧指了指屏幕对姚原哲表示歉意,客户的消息,我回一下。 江颂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阮眠吃没吃晚饭,他正好路过,没吃就等他下班一起去吃点。 阮眠摸摸肚子,这才想起来从早到晚只吃了半拉面包。 他辛酸的吸了吸鼻子,那你得等我一会,等我挨完骂的。 * 阮眠一边接电话一边出的门,怕电梯没有信号,只好走楼梯。 电话那头是个老太太,一见阮眠就稀罕的不得了,非要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对象,人是个大好人,就是有点磨叽,断断续续的跟了大半年还没有决定什么时候开工。 昨天晚上阮眠给她打过电话,没人接,还以为也成了凉凉军团里的一员。 老太太义愤填膺,前几天有别的公司找我,一通说你们不好,我知道你是实在人,哪会听他们胡说八道?嘿,还告诉我说能便宜多少多少,这种人不为了赚钱会费这劲?这钱从哪抠,偷工减料呗!老太婆我明白着呐!也不知道哪来的电话号码,再骚扰我我就报警!小阮你放心啊,我可不会信他们的鬼话! 阮眠扶着楼梯哭笑不得,谢谢阿姨这么信任我,您也先别生气,现在行业竞争激烈,难免有这种状况,下次这种电话您不想接直接挂了就好。 老太太还在家长里短絮絮叨叨,阮眠也插不上嘴,只好耐心的听着,大步迈出写字楼,找到江颂的车,上副驾驶已然上的行云流水。 等挂了电话,他仰倒在座椅上长嘘了一口气,与此同时,空空如也的肚子也发出一声悠长的哀鸣。 这一天真是过的精疲力尽。 阮眠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捂着额头不住的叹息,讨个生活容易吗?工作之余还得陪聊。 江颂看着他,微微蹙了蹙眉,注意力还停留在刚才那一声咕噜上,又一天没吃饭? 阮眠动作迟缓的拉出安全带给自己扣上,半个面包算不算? 江颂没说话,回身从后座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塞到阮眠手上,本来是买给叮当的,你先垫一垫,回头记得还给她。 阮眠盯着蛋糕,顿时眼放绿光,那我可不客气了。 江颂笑了笑,发动车子,就不问你想吃什么了,问也没结果。 阮眠沉醉在蛋糕的香甜中,附和着点了点头,从现在起就把我自己交给你了,给什么吃什么,都听你的。 第20章 ▍内容提要太难写了,我写不出来 江颂带着阮眠去了一家料亭,一路穿街走巷,最后到达的地方隐蔽到阮眠一度怀疑自己在玩特务接头。 店面很像一座私人宅院,室内入口处不太起眼,只垂着一席棉麻布帘,上面扎染着色彩浓郁的浮世绘经典纹样,一股纯正的和风扑面而来。 掀开帘子,另一番天地呈现在眼前。 阮眠对料亭这种逼格极高的餐厅有过研究,可惜一直苦于没有门路,只能查查资料过过干瘾,如果没有熟客引见,即使他咬了碎牙想进来挥霍一下,也是拿着钱干着急。 而看照片和真实的身处其中,感受完全不同。 暖黄的灯光,色泽厚重的木梁,原木色的地板和榻榻米,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玻璃,能借景看见庭院里的写意枯山水。 静谧纯粹,古朴雅致,禅意无限。 阮眠一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托着下巴望着窗外泛白的沙砾发呆。 江颂倒了一盏清酒,放在他面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喜欢来这。 看着枯山水参参禅,是能冷静冷静。阮眠捏起酒盏喝了一口,突然抬眼看向江颂,眼里亮晶晶的,好喝! 江颂笑而不语,把一整瓶出羽樱推到他面前,后劲挺大的,别喝多了。 吃饭的时候,江颂说老佛爷要提前半个月回朝,老太太身体不好,出门奔波总是不太方便,能不能劳烦阮眠跑一趟上.门.服务。 阮眠没有二话,一口答应。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着碰方案,没想到江颂给了他当头一棒,丢下一个私宅设计界的世界难题。 * 阮眠到底还是没听劝。 他总觉得清酒酸酸甜甜,喝起来根本停不下来,直到起身要走时,才发现自己晕晕乎乎站的直打摆。 江颂连搀带扶的给他弄回家,某人却好,埋进床里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连人家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难得一夜好眠,第二天精神抖擞的就去公司改方案了。 江家老太爷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北京,在中国的地界儿上呼风唤雨一辈子,老了之后钟爱喝茶遛鸟下象棋,听说最近一阵子还迷上了中医,对传统文化的禅意韵味有着近乎执着的热爱。 而江家老佛爷不一样,她早年间曾去海外留学,深受国外环境的熏陶,喜欢欧式的华丽优雅,嫌弃老太爷好的那口既刻板又沉闷。 一来二去,听说老两口在家还为此冷战了三天。 阮眠愁的头都秃了,他记得当时客户需求表上填的是中式风格,难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粗略提到风格意向,老佛爷板着脸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 最怕的就是这种状况,一家两个拿主意的,谁也说服不了谁,设计师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阮眠来来回回的修修改改,怎么都找不到一个折中两全的法子,正烦得直抓头的时候,突然有人敲了敲他的桌面。 严瑾算是YH的一个离奇传说,因为他这个人长得老实巴交还天生有点面瘫,一激动起来说话直磕巴,表达情绪全靠掏手机翻表情包给人看。 按理说作为一个设计师肯定得口舌生花八面玲珑,端的起架子耍的了威风,不然根本拿不住那些成功人士。 可严瑾却不按套路出牌,自成一派打法。 笑不出来就不笑,口才不好就不吹,一码归一码,有什么说什么,再配上那张唬人的脸,客户反而觉得他淳朴实在值得信赖,尤其是面对高龄客户群体,一签一个准。 说起来,阮眠和他还算是师兄弟,刚毕业时曾经给同一个设计师当过助理,那会大家都没什么钱,还在一起合租过小半年,即使后来不在一个中心,关系也一直不错。 严瑾面无表情的给了他一杯奶茶,听说你最近过得有点惨,来慰问一下。 阮眠扯开吸管的塑封,想了想又放在了一边,你吃饭没有? 严瑾,没呢。 阮眠起身搂住他的肩,走,一起吃饭去,正好有事想问问你。 阮眠在这一行呆了这么些个年头,能混到如今这个层次,大大小小的手段场面基本都见过,其实这个职业,跟当初在象牙塔里学到和憧憬的东西根本不是一个概念,用流行的话来说,叫作有壁。 设计是设计,设计师是设计师,一个叫梦想,一个是职业。 职业是关乎养家糊口的生计问题,再通俗一点说,是生意,是买卖。 阮眠是个俗人,还是个聪明的俗人,入乡随俗的特别快,他需要钱,所以一直以来不待扬鞭自奋蹄,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那点初心跟玩命儿似的签单,业绩这个问题,从他崛起之后从未有人跟他摆在台面上说起。 其实很多问题都是这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就这两天的功夫,中心经理三番五次单独关照他的业绩问题,抛开一直怀疑的有人给他背后下套之外,他也觉出了另一点让他很别扭的地方。 他不敢确定这个动荡范围是只存在于他们七中心,还是整个公司都已经沦陷了,正好借此机会打听打听。 从公司出来的路上,阮眠把自己心里的那点疑惑一股脑的抖给了严瑾。 离饭点还有半个多钟头,楼下的餐馆里冷冷清清,严瑾从手机里翻出一份PDF格式的报价,递给阮眠,你先看看这个。 阮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觉得对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刚翻了几页,他很快便看出了问题。 要么缺项要么缺量,再加上水电预估也不知道谁给的胆量,三百平米只收三万块钱,总报价核算下来比正常报价便宜了至少三分之一。 阮眠摸摸下巴,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这谁做的报价?枪毙了没有? 严瑾冷哼一声,是故意这么做的,低报高走,前期看着价格低,成单容易,等开工了以后再一点点要增项,那时候客户都已经上了贼船,不给也不行了。 阮眠听完眉头紧锁,这怎么过的了审核? 严瑾,最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公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反正能签单就行,现在成了恶性竞争,你干我也干,谁不干谁傻逼。 阮眠沉默着把手机还给他。 YH的审核制度十分严格,无论是图纸报价还是合同,少一样没盖戳就不准动工,所以设计部和审核部的关系一向水火不容,天天干仗。 没想到事到如今,大家居然有了同流合污的一天。 严瑾的话还没说完,你以为就这些?还有呢,张嘴就敢打七折,什么概念?公司利润点有没有三十个?真这么打早打骨折了都。 不用严瑾细说,阮眠都能明白其中的猫腻。 折出去的钱从哪来?偷工减料呗。 怎么偷工减料?那法子可就多了去了。 少刷一遍底漆,不给你挂玻璃纤维网,用胶水代替墙锢,偷换辅材用贴牌假货顶上,多的是办法,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恶性竞争压低报价,本身就是冲着大多数人贪便宜的心态去的,再被销售精英们天花乱坠的一顿忽悠,很容易的就会认为性价比这个东西能在他们的精明算计之后飙到最高值。 这世上哪有亏本买卖,只是像昨天那个老太太一样的明白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阮眠埋着头,手里把着个白瓷汤勺翻来覆去的转,一个没拿稳,落在碗里一声脆响。 严瑾绷着扑克脸,视线飘飘摇摇的散落在不知名的地方,现在公司内部有时都会互相切单,天天只知道盯着业绩业绩业绩,前些日子你不在,我们经理和三中心那个老娘们为了一个单子在高层会议上吵架,平时看着都是体面人,翻起脸来什么话都往外说,情到深处互相泼水,还洒了小孟总一身,跟闹笑话似的。 严瑾叹了口气,我拗不过自己的良心,再这样下去,可能就只有离职了。 ? 作者有话说: 料亭是一种日本的价格高昂、地点隐秘的餐厅,只接待熟客。 感觉在爆行业乱象_(:з」)_ 小天使们如果要装修的话,也要擦亮眼睛呀 顺便吐槽一下,和审核部干仗是真的,他们有一把殴打设计师专用锤,老大个了,梆一下贼疼,每次去都慌的一匹。 第21章 ▍差点拜把子 夜色弥漫,老旧的小区里乘凉的人都已散场,只剩下几棵元宝枫孤独的伫立在风中,时不时哗啦作响。 红砖垒的六层小楼上还剩几扇亮着灯的窗户,三楼某处隐约可见有人正趴在窗台上,半个身子探在外面,支起一边手肘,用标准的老烟枪姿势夹着一根细长的棍状物,偶尔送到嘴边像模像样的咂摸两口。 最近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压在身上,终于把阮眠压成了心火过旺,嗓子眼里充着血像火烧火燎般疼,辣也不敢尝,烟也不敢抽了。 他咬完手里最后一口抹茶味百醇,身影从窗边消失。 客厅里的时针和分针重合一处,指向十二点整,阮眠算了算佛罗伦萨的时间,窝在沙发里给孟周发微信。 大概去年开春的时候,他就遇到过类似江家的这种情况,一对儿年轻小两口,打算装修完婚房就去扯证结婚,结果女孩喜欢田园美式的温馨,而男孩喜欢现代风格的简洁。 两个人谁也不肯迁就谁,谈着谈着就崩了,差点当场上演全武行。 最后事情演变男孩摔门离去,女孩把戒指扔了,哭着喊,你根本不爱我!分手吧! 阮眠没有这种搅浑水的经验,只能不知所措的僵坐在旁边,一动都不敢动。 家装圈子里也广为流传着一段话 你房子装到什么程度了? 到快离婚的程度了。 哦,那差不多要结束了。 一年过去了,阮眠还是没有想明白这种无解的事到底能怎么解决,干脆把问题甩给孟周,美其名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爸爸救命。 约摸二十分钟之后,阮眠洗完澡,孟周的消息也回了过来。 阮大设计!就这么点事还要来问我,就你这样出去可别说是我学生,丢人! 阮眠挠挠鼻子,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似乎有点像是他平时骂耿湾湾的话。 优良传统,师徒之间代代相传。 孟周紧跟着又来了一条消息,:既然是各有各的喜好,那你为什么不去想办法同时满足他们?设计师的职业守则是什么?是满足!尽量满足入住者一切可实现的需求,在有限的空间内,动用你所有的脑细胞满足他们! 阮眠的手指飞快的落在屏幕上,我是想满足他们啊,这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正在搬救兵吗 你的思维固化了,他们喜欢两种不同的风格,你就一定要规规矩矩的按两种风格割裂开吗?所有的套路都是用来打破的,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要去风格化?教你的东西全还给我了。 阮眠看着手机怔了怔,脑子里似乎有一线微光闪过。 同时满足,去风格化。 如果同时具备中式和欧式的特点,那么还有什么可争? Chinoiserie,法式中国风。 早在十七世纪末,中国风就席卷过西方,丝绸瓷器这类特产大量进入法国,成为上流社会显示权力与财富的奢侈品。 除此之外,他们还热衷于中国的艺术风格和装饰样式,两种文化因为丝绸之路彻底的碰撞融合,创造出了另一种韵味。 蓬皮杜夫人住过的香姆城堡里墙壁上就绘着蓝色中式风景画,凡尔赛宫的护墙板和家具上都采用过大漆画装饰,后期的洛可可风格更是大量融入了中国元素。 高端,大气,上档次,毫无违和感。 就连欧式座椅最典型的弧形腿,都有传言是来自于明清时期花几的异变。 所以欧式和中式有什么难以并存呢? 只是混搭是所有风格中最需要设计师的审美和耐心的,需要把色彩、材料、元素等提炼糅合,在它们之间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把风格迥异的东西安排的和谐统一。 阮眠当机立断,拿出笔记本就要开干,在等待电脑启动的过程中,他又纠结了。 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孟周公司的现状。 说出来像在打小报告,不说吧,这么下去早晚得出事。 按理说这不是他一个小员工该操心的事,但是他对孟周的感情实在深厚,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的心血毁于一旦。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13) 现下公司里拍板的副总经理是孟周的弟弟孟全,他原本的管理理念和哥哥基本一致,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高位的久了利欲熏心,开始嫌弃他哥张嘴闭嘴都是假大空的爱与梦想,成天活在虚无缥缈的艺术世界里。 如今的孟全觉得做企业就应该利益为上,不够挣钱的买卖都是耍流氓。 他这么不管不顾的逼着下面,下面只有想些馊点子搞歪门邪道,YH只会越来越乱套。 阮眠这边还在举棋不定,那边孟周又回了一句,臭小子,你怎么还不睡觉?别老熬夜。 阮眠狠了狠心,老孟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孟周:什么事?想我了? 阮眠:果然,不要脸也可以代代相传。 阮眠,我觉得公司里现在有点乱。 他把他猜测的部分和已知事件大概说给孟周听,末了,加上一句,这只是我的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 孟周许久才回,好,知道了,你的参赛作品准备好之后,记得发给我看看。 * 比起江颂姐弟住在市中心豪华别墅区,江家老宅的位置更丧心病狂。 四环边紧邻商业区,生生用青石外墙圈出一个闹中取静的大宅院。 阮眠给自己的二手小奔驰寻了个安身之地,提着电脑和图纸朝那扇朱红大门走了过去。 他刚理了理仪容仪表打算敲门,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丝毫不减车速,用秋名山车神般的蛇皮走位拐了进来,稳稳的停在门口。 江愿从车里钻出来,伸手摘掉墨镜,眉开眼笑的冲阮眠打招呼,来啦。 嗯,来了。阮眠见只有她自己,微探着脑袋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什么,哎?江颂呢? 江愿抱着手臂,轻轻一抬眉,怎么?想他了? 阮眠,??? 他最近要想的人就这么多的吗? 江愿又是哈哈一笑,上前敲了敲兽首门环,他有事,一会就来。 阮眠,叮当呢?怎么没带她一起? 江愿,在家练琴呢。 阮眠,又练。 江愿无奈的耸耸肩,我是主张自由生长,可她爸不愿意。 阮眠随着江愿刚一进门,打眼就看见院子里那个穿着长袍大褂、鼻梁上支着教书先生圆眼镜的老头子。 老头瞧着已年近古稀,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亮亮的向后背去,此时正扎着马步,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缸,呼哧带喘的将其往院角挪动,等挪到了某个点,才直起身子甩了甩手脚放松筋骨,又四面八方的看了看,左右稍做调整,才满意的点着头拍了拍手上的灰。 青花瓷缸高及人胸,里面养着鱼和荷花,水位并不很高。 鱼缸五行属水,而正东方属木,水能生木,所以放在这个位置极旺主人运势和人缘。 阮神棍一眼就看出了门道,没忍住拍了下大腿,大爷,您这个位置换的妙啊! 老头子闻声回过头,眼里明显有光,你懂风水? 阮眠前些天刚学完的新知识,揣在兜里还热乎着呢,赶紧兴致勃勃的应下,略懂略懂,还在学习,风水这个东西博大精深,太深奥了,还得研究个十年半载。 老头子看起来仙风道骨,几个矫健的大步迈到阮眠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啊!他们都不理解我,说我搞封建迷信!这年头懂风水的可不多了,小兄弟你得好好学!没坏处,老祖宗的东西怎么能说丢就丢了? 阮眠用力点了点头,人因宅而立,宅因人而存,人宅相扶,感通天地,这么多年流传下来的风水堪舆术,无论算是玄学还是科学,都是有据可循的,怎么能算封建迷信呢,丢不得丢不得。 然后一老一少两条跨时代神棍同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相视而笑,将学术交流进行的热火朝天。 江颂一条腿才刚跨过门槛,另一条还没来得及收,迎头就撞上自家爷爷和阮眠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神奇场面。 江愿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幽幽的和他对视一眼,明显是放弃治疗随他们去了。 江颂的表情有一丝复杂,看了看阮眠,又看了看老头子,爷爷,您这是从哪又弄了副眼镜? 这下轮到阮眠懵了,被那一声爷爷给锤懵的。 爷爷? 这个看起来兢兢业业的老园丁,是江颂的爷爷?晋元集团的创始人? 所以他刚才管江颂的爷爷叫老大爷,差点还想跟人拜个忘年把子? 阮眠, 卧槽。 他好像又走错棚了。 江老爷子对突然诡异的气氛浑然不觉,笑呵呵的抓住阮眠的手腕,朝傻了眼的孙子孙女招招手,走走,先进屋再说,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阮眠的内心是崩溃的,被他拖的直踉跄,阮眠,失眠的眠。 江老爷子,阮眠小兄弟,来,我这有新来的御前八棵,泡给你尝尝。 会客厅里,两排昂贵的红木沙发敦实的占据正中,面上只有一片薄薄的刺绣坐垫,看起来十分庄重威严以及硌屁股。 山水画,珐琅彩瓷器,博古架,花几上搁着一盆天逸荷,里里外外中的无比纯粹。 花梨木根雕茶盘上摆着一排精致的紫砂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胖嘟嘟的小和尚茶宠坐在一旁,正歪着头冲阮眠微笑。 江老爷子一本正经的低头忙活,温具,置茶,洗茶,冲泡,捏着壶盖表演了一下春风拂面,嘴里哼着京腔小调,忙的不亦乐乎。 阮眠真想说他怕苦不想喝,可是不敢开口,只好求救般看向江颂。 后者仿佛完全没有接受到他的信号,起身对江老爷子说,我上去喊一下奶奶。 阮眠绝望的接过茶盏,视死如归般一饮而尽。 ? 作者有话说: 人因宅而立,宅因人而存,人宅相扶,感通天地。 《黄帝宅经》 茶道的那个春风拂面,其实就是拿盖子拨弄拨弄茶末。 天逸荷是一种天价兰花。 * 半个月之内二进宫,我恨死医院了QAQ。 第22章 ▍有一种小媳妇头一回进家门的感觉 阮眠来之前带了转换器,拿电脑接上会客厅的电视,支起摊开始讲方案。 江颂说他奶奶可能不太好打发,阮眠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作为初碰方案,比以往的深化方案还要精细。 可是没想到只有设计师想不到的,没有甲方爸爸纠结不了的,不,甲方奶奶。 祖孙两代加上保姆头头,几个人在沙发上坐的整整齐齐,或是审视或是思量,眼神随着电视前那个高挑的人手指的方向左右移动,时不时下意识的点点头,或是微微皱起眉头提出些疑问。 唯有江颂仿佛置身事外,托着脑袋,目光闲闲散散的不知道究竟落在哪里。 等最后放出效果图时,阮眠知道自己基本已经成功的化解了一场家庭危机,虽然需要改动的地方近乎过半,那他也知足,至少战略方针正确,双方在风格搭配上各退一步,达成最起码的共识。 只是一口气还没松开,很快又陷入下一个漩涡。 江奶奶面沉似水,总体来看还行,就是差点感觉,再改改吧。 差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也说不清楚,只皱着眉强调就是差点感觉。 感觉是什么?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只存在于人类意识中的东西,一百个人有一百种款式,比玄学还玄。 估计只有找个灵媒可破。 所以差点感觉绝对能和用第一版一起,坐上设计师最崩溃金句的头一把交椅。 阮眠强压下浊浪排空般的情绪动荡,隐忍的低下头,挤出一丝笑容,好的。 他能怎么办?这是江颂的奶奶。 除此之外,小家庭里还有另一场拉锯战,老两口为了各自喜欢的风格占比又闹起别扭。 字面意义上的闹别扭,真闹。 江奶奶一言不发,只是孤傲的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江爷爷摆事实讲道理。 老爷子让她看的底气越发不足,眼神闪闪躲躲,嘴上还在试图据理力争,只是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渐趋于嘀咕。 仔细听来,还有那么点委屈和不甘。 他在百忙之中还在给辛苦了的阮设计泡茶。 见阮眠微抿着唇,表情极为纠结的盯着茶具,好像真的快要被那壶昂贵的御前八棵逼哭了,江颂偏过头,唇角稍稍扬了扬,起身走向厨房,没一会,又端着玻璃杯子走了出来。 他把果汁递给阮眠,加了蜂蜜,三勺。 阮眠眼含泪光的双手接过杯子,感激之情尽在指尖的颤抖之中,恩人! 江颂微微一挑眉,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要以身相许。 阮眠咕咚了一口甜丝丝的果汁,身心舒畅,以身相许好使不? 江颂,好使。 保我下半辈子吃香喝辣? 当然。 阮眠撇了撇嘴,心说这人看着道貌岸然,一张嘴骚话连篇。 老俩口还在对峙,基本上江老爷子说十句,江奶奶会回应一句,简洁明了的两个字,不行。 长句子也出现过一次,不行,我迁就了你这么多年。 江愿一个人坐在稍远的单人沙发上,听的有些不耐烦了,一拍大腿出了个飘馊万里的主意,反正房间多,要不你俩分房睡吧。 话一出口,空气突然安静了三秒钟。 江奶奶回头阴森森的瞥了她一眼,江爷爷几乎是在下一瞬间脱口而出,那不行! 他意识到自己的抢答有些失了矜持,立马又补上一句,我还得照顾她。 拆迁办江主任坚决将台一拆到底,哦那么多保姆,也没见您要干什么呀? 江爷爷憋了憋,几次欲言又止,憋的脖子都现了青筋,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江愿你不是来拿东西的吗?拿完了怎么还不走! 江愿充耳不闻,坦然自若的窝在沙发上,望着天掏了掏耳朵,我等晚饭。 * 阮眠稀里糊涂的被留下来一起等晚饭,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离饭点还有一会,他闲的无聊,啃着江老爷子自己种的黄瓜,蹲在院子里的小池塘边看锦鲤。 胖乎乎的黄瓜看着卖相动人,吃起来倒的牙都酥了。 江颂靠在门边抽烟,夕阳淡淡的落在身周,拉长了他身后的影子。 不想吃就别吃了,涩的很。 阮眠摇了摇头,比喝茶强得多。 江颂走到阮眠身边,弯下腰,微凉的指腹从他唇上一掠而过,夺下黄瓜,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设计方案按奶奶说的改吧,爷爷拗不过她。 阮眠嚼巴完最后一口,抓了把鱼食,扬手洒在池子里,刚才爷爷趁人不备偷偷找我来着说他跟我关系这么好,能不能把玄关柜换成那个中式雕花的 江颂,没用,最后还得改回来。 他俩感情真好。阮眠顿了顿,要是谁能告诉我到底差点什么感觉,就更好了。 池子里的鱼群攒在一起,一个个露着头争抢鱼食,小小的圆形水波一圈套着一圈迅速散开,好不热闹。 阮眠欠欠的用食指戳了戳水面,戳的它们一哄而散。 一条硕大的金龙鱼受到了惊吓,不甘的呈8字形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反身一个甩尾大扑腾,拍了该死的人类一脸水。 阮眠被溅的一缩脖子,使劲挤了挤眼,许久才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 江颂,鲤子好像成精了。 为什么今天不问我想吃什么?阮眠默默指向早已游远的罪魁祸首,我喜欢红烧的。 江颂不置可否,老头子辛辛苦苦养了七八条,只剩这么一个生还者。 阮眠,那就清蒸,原汁原味,死得其所。 回去吃饭吧。江颂笑了笑,十分自然的将手递到阮眠面前,打算扶他起来,阮眠想也没想,抓住他借力站了起来。 那只手瘦削有力,掌心暖暖的,等他站稳后才松开。 阮眠蹲的久了,眼前有点发黑,左右晃了晃脑袋,半天才回过味来。 太子爷不是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么? 江家人似乎不太讲究什么主不主位,饭桌上坐的乱七八糟,老头子粘着老太太,阮眠挨着江颂,唯独一个江愿坐在桌子尽头,光着左脚踩在椅子边缘,斜着身子用右胳膊肘支住桌面,姿势狂野又豪放。 江老爷子不忍直视,屈着食指敲了敲桌子,江愿,家里还有客人在,你就这么坐没坐相?要让你爸看见非得抽死你。 江愿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小阮又不是外人,而且隔辈亲,这不是在爷爷这难得自在嘛,只要您不抽我就行。 江爷爷剜了她一眼,仿佛还沉浸在刚才和江奶奶的小别扭中,可是一见自家老太婆动作慢慢悠悠,吃的又少又细致,忍不住板着脸给她夹菜。 江奶奶面色毫无波澜,连看都不看老头子一眼,却还是默默把那些菜照单全收。 阮眠一边吃饭,一边盯着老俩口看。 有时候最动人的未必是那些惊天动地的你侬我侬,漫长岁月里的陪伴和厮守才最难得,就算偶尔会有磕碰,也不过只是生活里的一剂调味,无伤大雅。 情至深处,荷尔蒙总能轻易攻占理智,张嘴就来什么一生一世,可是真正的一生一世,只有等到两个人一起行将就木时才能算数。 比起梁山伯和祝英台爱的要死要活,他倒觉得夕阳下手牵着手散步的老夫妻更令人艳羡。 江爷爷让他看的满心疑惑,以为阮小兄弟觉得自己厚此薄彼了,赶紧换上公筷给他布菜,没想到才刚放进碗里,江颂横插一手,直接夹走了那块色泽鲜亮的胡萝卜,咬了一口。 江爷爷怒了,你抢人碗里的干什么?!这么一大盘不够你吃啦!? 江颂淡淡的说,他不爱吃这个。 江爷爷不屑的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爱吃!?小阮说他不爱吃了吗? 江颂也不回答,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向阮眠,像是在寻求肯定。 当事人看了看江爷爷,又看了看江颂,最后看向那盘胡萝卜,我这是,爱吃还是不爱吃呢? 一直没吱声的江愿突然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江颂,你怎么了小老弟?最近很是细心嘛。 江颂若无其事的给阮眠夹了一块蜜汁牛肉,他点个扬州炒饭都要把胡萝卜粒挑出来,吃了一个多钟头。 阮眠, 这饭没法吃了。 江爷爷懒得搭理他,吆喝着让阮眠爱吃什么就多吃点,我们家江颂从小性格冷淡,难得有个好朋友,小年轻在北京打拼也不容易,经常来玩啊,爷爷给你泡茶喝。 阮眠好悬没噎着,悲壮的应了声,嗯,来。 江爷爷满意了,矛头一转又指回了江颂,你非要让熬的砂锅粥,怎么不吃?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14) 嗯,吃。江颂象征性的给自己盛了一勺,拿起阮眠面前的空碗,特意多挑了几块干贝放进去。 海鲜砂锅粥,阮眠最喜欢的那一口。 他偷偷瞄了江颂一眼,后者低垂着眼帘,神色自如的放下勺子,悠哉悠哉的剥了个橘子,大概是吃饱了。 说起来很诡异,阮眠总是隐约觉得自己有种小媳妇头一回进家门的感觉。 食不言寝不语,你就不能安静一会?江奶奶微微皱起眉,把保姆温好的酒往江爷爷面前推了推,试图堵住他的嘴。 江爷爷讪讪的挠了挠鼻子,不说就不说对了,小阮,最近方便跟我们去一趟清都别苑吗?买回来到现在还没见过呢。 阮眠暗自腹诽,有钱人买房子都跟买菜似的,可真草率。 他想了想说,这周五可以吗? 江颂突然冒出一句,我周五上午有事,下午吧。 阮眠顿了顿,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不用每次都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啊你忙你的,我这人很有职业道德,不会坑人。 江颂已经不知道说他点什么好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怕你一个人紧张。 阮眠,??? 他一个多年熬成的老汤设计师,脸皮堪比钛合金,这个人到底在讲什么东西? ? 作者有话说: 撒西不理!今天早点更。 评论有红包掉落,笔芯,爱泥萌! 第23章 ▍跟着江颂就跑了 周四那天夜里,阮眠睡的非常不安稳,一晚上噩梦连连。 他梦到数以百计的工长客户厂家,层层叠叠的把他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像机关枪一样喋喋不休,唾沫横飞。 他梦到电话一直在响,怎么摁都掐不断,微信短信电话,不同的铃声此起彼伏,最终交织成一片刺耳的杂音。 无数的图纸从天而降,把他压在底下,他绝望的从最后一丝缝隙中望向天空,发现有架飞机在云中盘旋,尾气缓缓地划成几个字母。 AUTO CAD。 阮眠诈尸一样从床上挺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 最近公司里越来越乱套,无论是材料对接还是在施工地,大的小的老是出问题,一来二去客户肯定不乐意,一不乐意,首当其冲的找设计师麻烦。 作为各方的协调者兼背锅侠,成天四面八方受夹板气,梦由心生,他连睡觉都躲不了清静。 眼看着天色见明,睡也没什么睡头,阮眠起来冲把澡,下楼吃了一顿八百年才有机会吃一次的早餐,利利索索的去公司上班。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他被电话扰的什么也干不下去,只能一边接一边欣赏大规模设计师离职活动。 虱子多了不痒,严瑾连挠都懒得挠了,铃声一关,坐在阮眠身边嗑瓜子,我就知道早晚会这样,没想到比我想象中来的还快。 又一个搬着大包小裹的老战友过来告别,阮眠叹了口气,起身寒暄了几句江湖路远有缘再见,目送他走出大门。 阮眠望着那些消失的背影,沉思了良久,扭头问严瑾,你呢,你怎么打算? 听说大孟总已经知道了,下个月就会回来。除了嘴巴,严瑾其它面部肌肉几乎纹丝不动,像戴了张画工精美的白玉面具,我打一毕业就在这里,怎么也算是梦开始的地方,再熬一熬,等他回来看看局势吧。 阮眠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切尽在不言中。 严瑾看了一眼手表,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瓜子皮,十一点多了,中午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下午还要去工地。阮眠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屏幕,疑惑的嘀咕,不应该啊,江颂不爱我了吗? 按理说这种情况,江颂就算不来接他,也肯定会提前打电话约他在哪集合,一起吃午饭,再一起过去。 阮眠挠挠头,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危险,好像是一次次的让人给惯坏了。 耿湾湾见严瑾拍拍屁股要走,连忙追上去大喊,人可以走,瓜子留下! 严瑾嫌弃的把牛皮纸包塞给她,出息吧,跟软绵绵学成什么样了。 阮眠默然的坐在原地,我这一天天的,接的锅都够开个厨具批发市场了。 耿湾湾大方的抓了一把瓜子,递给自己黑气绕体的师父,哎,师父,你有没有觉得江颂对你有点太好了? 阮眠剥出好些颗瓜子仁,攒成一小把才送进嘴里,好像是有点 耿湾湾来劲了,直起腰冲阮眠直挑眉,记得前天那两个大帅哥吗?会不会其实嗯嗯嗯? 阮眠当然记得,印象不要太深。 年龄稍长的那个差不多和阮眠同岁,名叫周疏,看起来应该是个老师,身边带着一个魏姓少年,二十岁上下的样子,长相十分俊秀,看的耿湾湾差点当场口水决堤。 阮眠从他们偶尔交错的眼神里察觉出满满的奸情,直到那个魏姓少年强烈要求卧室满铺地毯,立马实锤。 魏姓少年凑在周疏耳边,用自以为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就可以跟你一起满地滚了。 要那个有柱子的床,这样你还可以把我绑起来啊。 阮眠当时只能尴尬的推推眼镜,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耿湾湾美滋滋的伸手在阮眠眼前挥了挥,前两天我和我姐聊天,聊到江颂了,你猜怎么着?他之前跟某商会会长的千金传过一阵子绯闻,后来好像还和某高官的女儿一起出入过酒宴,好多好多的花边八卦但是江大少爷好像对谁都不冷不热,不怎么来电哟。 阮眠抽了抽嘴角,所以呢?你确定你不是男男小说看太多了? 嘁,那就走着瞧吧。耿湾湾赏了他一记白眼,仰靠在办公椅上,神情猥琐的嘟嘟囔囔,哎那个魏亦远真好看,一看就是诱受,可惜我是上辈子折了叽叽的天使,不然我,嘿嘿嘿 阮眠微笑,抱歉,你这辈子依旧折,折上折。 说时迟那时快,微信当啷一响。 江颂:开完会来接你,中午等我一起吃饭。 耿湾湾伸着脖子偷看了个明明白白,摇着头颇为感慨,啧,我说的吧,你看这见天儿的下班接上班送,还抽时间带你吃好吃的,前两天是不是还怕你一个人见家长紧张?这不是有钱人家崽儿泡妞的惯用手段么,师父,以我这些年阅览小说无数的经验判断,绝对不一般。 阮眠,什么就见天儿接送了? 耿湾湾,光我碰上都多少回了,还有我没看到的时候呢。 阮眠,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准备准备图纸,顺便约一下水电工程师,没什么事下午跟我一起去看看嘿,瞅你这嘴,嘟的跟抽屉脱了槽一样,要不要给你修修五金件? 原本上一次复尺时就该带着水电工程师一起,可惜他俩那会时间没对上,不过现在去也不晚,正好业主在现场,很多事情当面沟通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阮眠跟工程师打好招呼,刚好江颂的车也到了楼下,三方一起碰上面。 水电工程师姓贺名童,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他用他老实巴交的脑子想了一中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设计师会丢下自己和助理,独自跟客户跑了。 大SUV车头一掉,特别风骚的留下一串尾气就没影了,只剩他和耿直小姐站在大太阳底下大眼瞪小眼。 说好的甲方乙方不共戴天呢?为什么这人跑的兴高采烈? 下午两点,众人在清都别苑集合。 门一打开,尘土被带出的气流掀起,伴随着潮湿气味扑面而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等了片刻后鱼贯而入。 这栋房子可能也就阮眠中间来过一次,地上的灰尘又厚了不少,还有些没清理干净的碎石沙土躺在里面。 开发商初步处理过的墙地面不很平整,能看见一道道水泥印和一些浅浅的坑,墙角结着半张蛛网,落寞到连蜘蛛都没有一只。 大家说话时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因为随便一点声响都会在水泥墙上四处乱撞,空空旷旷的回声许久才能消失。 江奶奶行动不方便,没有一起来,江爷爷背着手,手里把玩着一串紫檀佛珠,像老领导视察一样楼上楼下四处看了看,阮眠和贺童则拿着图纸跟在他身后,陪他挨个空间过了一遍平面布置和大致的水电位。 其实这一趟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无非是让水电工程师来看看燃气主管道在哪,设备间在哪,电箱的位置,上下水这些需不需要改动、能不能改动,会不会对现有的方案造成影响。 江爷爷是个听劝的好爷爷,只要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绝不会浪费时间纠结什么。 阮眠暗自神伤,心想他拍下的板要是能算数该多好。 预留的泵坑在负二层,是全屋最低点,所有的污水会集中到这里,再用提升泵抽到市政管道,这个位置没法改动。 趁着贺童说话的功夫,阮眠杵了杵江颂,让你别来非要来,无聊吧。 小暑后的天气越来越热,屋子里有些憋闷,阮眠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大大咧咧的拿手背抹了一把。 江颂问老爷子的司机要来纸巾,抽出一张递给阮眠,要不要喝水?车里有。 阮眠瞧着他身上笔挺的衬衫长裤,即使脸上白白净净似乎连汗都没出,但看起来也不很好受的样子。 阮眠摆摆手,速战速决,这里太闷,回头别给老爷子弄中暑了。 江颂的笑意里参杂着一丝淡淡的讥诮,老头子每天早上五点起来打太极,身体应该比你好点。 阮眠,你一天不怼我就难受是不是。 江颂,我只是实话实说。 阮眠翻了个大白眼,拿着卷尺独自走上楼梯,打算比划一下转角那面墙上挂多大尺寸的画比较合适。 就在他将要踏上休息平台的一瞬间,楼下的贺童喊了他一嗓子。 阮设计,这个插座 阮眠应声回头,最后一步没有踏稳,踩上了一颗圆溜溜的小石子。 然后脚下一滑。 他居高临下的看见众人瞪大了眼睛,几乎同时迈开步子向楼梯口聚拢,下意识的朝自己张开双臂。 短短几秒,就好像电影里的慢放镜头。 率先着地的是屁股。 他用一向备受称誉的翘臀一连下了好几层台阶,身子一歪,圆润的打了个滚。 江颂三步并做两步冲在最前面,奋力伸出手,可阮眠还是擦过他的指尖,在他面前迫降了。 阮眠姿势扭曲的仰坐在最后一踏台阶上,看着众人乱作一团,内心一片茫然。 刚才摔的那一跤可能搅拌到了脑浆,他有点懵。 都别碰他! 江颂眉心紧蹙,语气里透着近乎阴森的冷静和威严。 他先是摁住阮眠不让他乱动,在尽量不触碰伤处的情况下作出基本判断,掏手机打120,条理清晰的告知对方情况和地址。 这一系列操作看起来镇定,可他紧攥着的指尖分明有些颤抖,出卖了他内心的焦躁。 阮眠晃了晃头,想说他除了尾巴骨疼之外好像没什么事,下一刻,一阵钻心剧痛从脚踝处袭来,倏然摧毁了所有理智。 我了个去!!! ? 作者有话说: cad就是设计师画图那个软件 O.O emmm周疏是《喜欢你》里的攻,让他和不愿透露姓名的魏亦远先生来客串了一下_(:з」)_ 昨天忙了一天,明天补上上一章的红包,笔芯。 第24章 ▍发点糖吃一哈。 阮眠到达医院时,整张脸已然没了半点血色,冷汗浸透衣衫,凉飕飕的贴在身上。 被送进去拍片前,他躺在担架上一把攥住江颂的胳膊,苍白的嘴唇哆哆嗦嗦,似乎有话要说。 江颂以为他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结果人家来了一句。 拜托找个人帮我把车开回家去,公司楼下停车费太贵 江颂, 因为迫降时脚腕严重扭曲,做完一系列必要不必要的检查之后,最终鉴定为内外踝骨折。 阮设计因公光荣负伤,被迫住院。 窗外茂密的树荫拦住了正午的阳光,微风吹过时油绿的树叶轻轻摇摆,摩挲着紧闭的玻璃扇,几道漏网光束透过枝桠的缝隙,钻进豪华的单人病房。 阮眠头一天除了脚腕子疼还没觉出什么,没想到一觉醒来后,浑身能疼的地方开始集体造反。 他一条腿打着石膏,下面垫着枕头,像躺棺材板一样直挺挺的躺着,因为两条胳膊都有不同程度的拉伤,一挨着床就疼,只能交叠双手放在胸前,躺的无比端庄安详。 毕竟是在江家出的事,即使阮眠一再强调是自己不小心,而且公司也有保险,江爷爷还是愧疚的不行,不知道怎么补偿他才好,思来想去,拿钱打发更不对劲,只能给他安排最舒适的病房和最好的护工。 阮眠觉得这种财大气粗的行为完全没有必要,支支吾吾的试图拒绝,说就是崴个脚,不至于。 结果江颂黑着脸指了指X光片,用几乎能冻死人的语气问他,你这叫崴脚? 住院期间,江愿只要得空就会来送骨头汤,里面净放些红枣山参这种大补之物,没几天就给阮眠喝的直窜鼻血。 江颂每天下午四点准时出现,陪他陪到晚上十一点,经常等到他睡着才离开,雷打不动。 江爷爷跑的也勤,四处划拉些生肌止痛的昂贵偏方给他,甚至连出门不方便的江奶奶都来过两次。 除此之外,还有阮眠的同事和朋友。 最开始那几天,病房里基本就没有冷清时候,鲜花果篮在角落里堆成小山包,阮眠像个吉祥物,每天翘着一条腿安详的等待各路人马参观慰问。 起先他还挺老实,没事干就乖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或者和江颂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天,可还没出一个礼拜,整个人火烧火燎的心里直发慌,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闲疯的。 阮设计爱岗敬业,身残志坚,偷偷指使耿湾湾把电脑送来医院,顺便捎来个折叠懒人桌。 手头上最着急的活就是那对帅哥夫夫,因为他们住的是老式普通住宅楼,和作为独立个体的别墅不同,如果十一月份之前没能改好暖气,就要面对集中供暖的问题,他们家还不是分户的单独阀门,需要关掉整个单元楼的总阀,放掉管道里所有的水,才能更换暖气片,且不说影响其他住户,本身这个工程量就不太现实。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管道速冻,可是因为设计师的原因耽误进度,造成这种不必要的开销,阮眠心里过意不去。 懒人桌留给鼠标的施展空间太小,阮大师平时画起图来大开大合,现下憋屈的要命,加上本身姿势就不那么舒服,时针悄悄走了一格,他却吭哧吭哧的只放出了墙体和外标尺寸。 江颂刚一进门,就听见一声咒骂,以及鼠标触碰桌面时的脆响。 都残废了还工作?江颂上前一步,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屏幕,看起来不太高兴,就不能消停一会? 我还没保存!!!阮眠差点当场疯掉,嘶吼着把屏幕翻开,毛都炸了,要不是瘸了我能追着你砍十条街!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15) 他手忙脚乱的打开CAD,发现图纸还在,才懈下身子松了口气,毁图之仇不共戴天,你知不知道 江颂随手抄起阮眠床头的书翻了翻,似乎挺有兴趣,拿着书在斜对角的休闲椅上落座,为了人身安全,我是不是得去叫医生来把你另一条腿也截了? 阮眠翻了个白眼,那我下半辈子就赖上你了。 江颂轻笑,我养得起。 听起来好像无法反驳。 于是阮眠更气了,悄悄骂了一句,低下头继续别别扭扭的画图。 病房里寂然的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键盘敲击声,阮眠苦思冥想的挠挠头,支起下巴,嘴里叼着杆笔晃来晃去,陷入瓶颈。 这下更安静了,静的能听见书页摩擦指尖,被一翻而过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见江颂斜坐在沙发上,屈着食指抵住太阳穴。 黑色衬衫严丝合缝的包裹着宽肩,平整得体的有些盛气凌人,他只消坐在那儿,仿佛就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儒雅却不羁。 阮眠一直相信,气质是可以用钱堆出来的。 江颂感觉到他的目光,将书反扣在扶手上,累了? 阮眠摇摇头,嘴里还叼着笔,说话呜呜啦啦的不太清楚,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有一个非常喜欢的人,最希望在家和她一起做什么? 江颂,窝在一起看电影。 阮眠眼珠子转了转,拿笔记在小本本上,还有吗? 江颂思索了片刻,随时随地的都会想要拥抱他。 阮眠,为什么不是亲亲或者啪啪? 江颂的神色里明显闪过一丝嫌弃,拥抱是敞开身体,对另一个人完全接纳的姿态,相比你说的那些更温和平静。 阮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开始进行下一轮的苦思冥想。 他似乎需要考虑的更全面一点,在一个空间内,不应该只有人与物的关系,还有人与人,物与物,还有居住者的情感承载。 如果从住所看不出主人的性格喜好,那么这个案例一定是失败的。 而那一对帅哥夫夫,作为老师的周疏必然会有大量的阅读需求,而阅读也分为两种,以学习为目的或者是单纯的放松。 所以在书房靠窗的位置,可以以榻榻米的形式做一个进深500公分的地台,设计成假飘窗,窗户两边和上沿做成一体的书柜,这样的话在视觉方面整体性好,又能同时容纳两个人窝在上面,一起晒晒太阳看看书,拿取都很方便,比常规的休闲椅来的实在多了。 毕竟那个魏姓少年看起来就粘人,怎么不得给他留点安身之地。 再就是打破千篇一律的物品摆放。 阮眠一直在愁他们家的客厅纵深太大,导致沙发和电视之间的视距过长,按常规的家具摆放方式,那得买个多大的电视?犯不着。 刚才江颂的话倒是点醒了他,关于拥抱。 他们总是习惯让沙发靠墙,取的是背有靠,可是都是年轻人没必要那么古板,为什么不能换个思路,留出沙发后面的空间,留给爱人一个可以从身后拥抱你的机会呢? 生活很多时候是需要一点情趣的,包括饱受歧视的七彩夺魂灯,其实安在卧室里没什么毛病,在不同颜色的光线下产生的氛围完全不同,只要别把饱和度搞得像蹦迪。 阮眠终于找到了思路,噼里啪啦的开始继续敲键盘。 这下江颂彻底不愿意了,老这么蜷着,腰不疼? 我就再画一小会。阮眠锤了锤腰,又扭了扭脖子,你说你虽然陪着我,也不怎么跟我说话,我怪无聊的么。 江颂,想说什么? 阮眠,嗯咱都这么哥俩好了,可以说说你啊。 江颂从果篮里翻出一个苹果,用脚勾过一旁的垃圾桶,坐在床沿,十分熟练的拿刀削了起来,我有什么好说的。 比如你好像很喜欢画画,然而身为豪门子弟,又不得不为了家族事业放弃爱好,对不对? 江颂凉凉的瞥了他一眼,真聪明。 虽然设计师的工作并不轻松,阮眠还是觉得自己超级幸运,最起码他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江颂似乎却不太如意。 阮眠接过他递来的苹果,咬了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这个没办法,但是喜欢的事情也别轻易放弃,又没谁规定董事长就不能是个画家了啊。 江颂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阮眠吃完苹果,用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将核扔进垃圾桶,搬起腿艰难的朝床边挪动身子。 江颂,干什么? 阮眠,想上厕所。 江颂二话不说弯腰伸手一抄,打横抱起阮眠。 阮眠以小公主的姿势悬空愣了两秒,又炸了,别别别!我可以跳!我真的可以自己跳! 江颂置若罔闻,抱着他朝卫生间走去。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胖一瘦两个人站在门口。 胖的那个拎着两兜子石材样块,瘦的那个拿着木作图纸和色卡,皆是目瞪口呆。 他们是来跟阮眠确认材料样本的,但是好像无意间撞上了不得了的事情。 江颂停下步子疑惑的看着他们,而阮眠,彻底疯了。 他心一横,掀起上衣蒙住脑袋,扭头埋进江颂怀里,淡淡的暖意和木质香水味钻进鼻腔,好闻的要命。 他连灵魂都在颤抖。 你们看错了!不是我! 第25章 ▍糖糖糖,使劲吃糖。 来人觉得打开方式不对, 原地怔愣了片刻,向前迈出一步, 抓住门把手, 又退了回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约莫过了五秒,他俩在屋外敲敲门。 我是石材厂家的。 我是艺术漆。 他俩齐声说道, 我们可以进来吗? 江颂, 阮眠, 不可以,在外面站着吧。 屋外的两个人进也不是,走也不是,面面相觑。 江颂抱着阮眠继续向卫生间走去, 声音低沉而漠然,仔细听来, 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嘲弄,门好像没锁。 * 阮眠没有让人围观嘘嘘的习惯,落地之后立刻把江颂搡了出去。 他神清气爽的方便完,觉得自己不能一再当众忍受辱, 打开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摆出防御姿态,将江颂抵在一臂之外,我自己回去!我可以跳! 江颂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并稍稍侧身把路让开, 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转身走向休闲椅,坐下, 拿书, 一气呵成。 像他们初遇的那个下雨天时那样, 决绝又干脆。 阮眠悬着一条腿,单手撑墙,无助的倚在门边,扶一下都不可以吗? 江颂掀起眼皮,你可以跳。 阮眠, 屋子里还有两个存在感如空气般微弱的人,笔挺挺的并排立在门口,像罚站。 平日里要打交道的材料厂家太多,阮眠根本记不清每个对接人的名字,只知道这个石材销售艺名叫作大永,长得五大三粗,像一头结实的大狗熊。 大永救人于危难之中,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做了他的人形拐杖。 这个人向来机灵又细心,短短几步路,连说了好几遍慢点,小心。 业主是设计师的甲方爸爸,而设计师对于材料商来说,也一样是甲方爸爸,毕竟卖砖卖漆的千千万万家,引导客户选哪家全看设计师的习惯。 作为前任销冠,阮眠就是他的电他的光,是他唯一的神话。 阮眠重新回到床上,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江颂的电话响了。 江颂皱了皱眉,脸色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难看。 他掐了铃声,随手将手机塞进口袋,再看向阮眠时,已神色如常,还向其抛出了握手言和的橄榄枝。 我出去抽根烟,想不想吃什么? 阮眠拿着细长条的色卡,正在将两种非常接近的颜色放在一起来回比对,想抽烟。 江颂略一挑眉,那就想想吧。 阮眠幽怨的抬起头,默默的在心里把橄榄枝撅成十节。 艺术漆的对接人是个骨瘦如柴的小年轻,平时还特爱穿紧身裤,两条腿杵在地上像麻杆似的,看得人心惊胆战,生怕走着走着就折了。 他原本姓什么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了,因为大家都习惯叫他小黄哥。 这个黄是取自人比黄花瘦里的黄,追溯起来也是很文艺很讲究的。 小黄哥仿佛对江颂有种毫无来由的畏忌,等人出门走远了,才怯怯的开口问阮眠,他是谁? 阮眠指了指色块旁边的序号,示意他记下,不咸不淡的回答,客户。 大永和小黄哥同时停下动作,惊悚的目光集中在阮眠身上。 阮眠,??? 小黄哥磕磕巴巴,演技明显不如大永纯熟,笑的僵硬极了,你你这客户关系维护的真是、挺到位啊 阮眠眯了眯那双未语先笑的眼睛,还行吧背景墙用这个颜色,深一点能拉开层次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忙完正事,阮眠靠在床上和他们聊了好一会,甚至想偷偷跟小黄哥讨一根烟抽,江颂还没有回来。 大永推开窗户,细雾般的湿气裹挟着热浪钻进屋里,空气里弥漫着夏日骤雨前的沉闷,阵阵狂风呼啸哀鸣。 他将手伸出窗外,又探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色,小黄,我们好像得走了。 阮眠茫茫然的望向窗外,要下雨了吗? 大永点点头,估计还不小,你看,都有闪电了。 你们快回去吧,雨太大路该不好走了。阮眠想了想,不放心的再次打招呼,做完报价赶紧给我回执啊,我跟客户确认下单。 小黄哥,放心吧。 大永,只管好好养伤,交给我们。 * 江颂回来的时候,阮眠正坐在床上老僧入定,低垂着薄薄的眼皮和长睫毛,神情恍惚缥缈,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听见开门声缓缓抬起头,又低了下去,嘴里念念叨叨,抽个烟抽这么久,一盒都能抽完了。 江颂能分辨出他语气里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埋怨,心里像被人轻轻挠了一下,原本无处发泄的憋闷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出口。 江颂的笑意很淡,却很温柔,出去接了个电话。 阮眠指向电闪雷鸣的窗外,这个天气在外面打电话,想渡天劫? 江颂,能当作你这是在关心我? 阮眠,能啊,反正关心中期款和关心你也差不多哎,你今天早点回去吧,天气不好。 没关系,这种雨来的急,下不久。江颂拆开刚刚特地去买的百醇,一盒抹茶味,一盒红酒味,一起递给阮眠,不是想抽烟吗?见你之前这么干过。 你总是这么细心的么?阮眠眨眨眼,呆呆地样子看起来格外软萌可欺,连口味都是我最喜欢的,江颂,我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江颂嗤笑,关爱残障人士,人人有责。 三三俩俩的雨点渐渐开始掉落,很快交织成密集的珠帘,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电闪雷鸣,天地间雾气蒙蒙,大雨倾盆滂沱。 江颂站在窗边,透过玻璃望着雨幕出神,第一次遇到你,也是这种天。 阮眠咔吧咔吧的咬着百醇,嗯,你不给我打伞。 江颂,你说不用,我总不能强人所难。 阮眠,我客气客气,你真扭头就走可还行 江颂,反正浇透了,打不打伞也无所谓。 阮眠,这话怎么看都是我来说才比较合适吧 有时候人在忌口期间越不能吃什么,反而会经常产生逆反心理,对其产生强烈的渴望。 晚饭时,阮眠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一拍脑门吵着要吃毛血旺,就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再也挥之不去的那种,吃不着日子都没法过了。 他平时明明不怎么吃内脏,也没多爱吃辣。 江颂鸟都不鸟他,安静的陪他吃着那些味道并不怎么样的十全大补病号餐。 约莫十点来钟,外面的雨停了,隐隐能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和几声蝉鸣蛙叫。 阮眠靠在床上,手里拿着看到一半的书,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 江颂动作极轻的从他手里抽出书,给他掖好被子,又把升起的床头放平。 即便已经万分小心,某人还是被扰了清梦,不高兴的嘟囔一声,拱了拱身子试图把自己翻个个,只是腿残,未果。 江颂发现软绵绵这个外号起的没错,眼前这个人完全就是一副纯良无害的软和样子,皮肤白皙,流畅至极的面部轮廓毫无攻击性,尤其是在睡着以后,效果更佳。 阮眠喜欢蜷着身子睡,要么是枕头、要么是把被子堆成一团,似乎怀里不抱点什么就不行,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江颂忍不住触了触他的头发,软软的,摸起来很像缎子。 几乎同时,江愿哼着小曲儿出现在门口,看到眼前这一派温馨的场景,缓缓抬高了一边眉梢,表情别有深意。 江颂回过身,食指贴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关掉壁灯,脚步极轻的走出去,带上门。 江愿抱起手臂,万分不解,所以你车呢? 她是来接倒霉弟弟的,因为雨停的不太利索,思来想去还是怕他淋着。 周五堵车,停公司了。 那你怎么来的? 共享单车。 就这么着急见人家? 偶尔锻炼身体。 你猜我信不信 晋元集团离这家医院不算远,但是好歹也有三四公里,江颂就这么衣冠楚楚的蹬着小黄车来了。 江愿啧了一声,你对他可真上心。 她悠长的叹了口气,弟弟大了不由人啊,这不让人碰的毛病也治好了,以后为姐再也不是你的唯一了。 江颂, 江愿悲伤的摇了摇头,不中留。 恶人自有恶人磨,阮眠吃下的嘴亏,江颂统统在江愿那还了回来。 * 骤雨之后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泥土腥气,月亮掩在鱼鳞似的云层中,万籁俱寂。 院子里草木郁郁葱葱,只有角落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孤零零的显得有点荒凉萧索。 夜风夹着寒意,吹乱了江颂的头发。 他站在二层的露台上,低头点了根烟,单手撑着围栏,望向远方若有所思。 如果说最初的动容,应该是他从阮眠身上看见了自己不曾拥有却一直渴望的东西为了理想一往无前的倔强与执着。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16) 明明视财如命,做起事来偏偏比谁都有原则,初心总是易得难守,坚持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个中艰难只有翻滚挣扎过得人才懂。 他曾经也有梦想。 别人家孩子都有的童年,他没有,该学不该学的上流社会标配课程一门都不能少,好像成天除了睡觉都在上课。 那时候他年纪小,也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只能浑浑噩噩的任人摆弄,江昊安是个极为严厉的父亲,他的安排江颂不能反驳,也不敢反驳。 直到他开始接触绘画。 那是小江颂唯一真心愿意去学的东西,给他一支笔一张纸,便可以乖乖的坐上一整天,茶饭不思。 可是他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享受着这个家庭带来的富足生活和顶级教育,那么相对应的,也注定会有要承担的责任。 当初江昊安秉承男孩该穷养的原则,让他和正常孩子一样,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甚至连贵族学校都在考虑范围之外。 江颂一度以为自己的路和旁人一样,会参加高考。 相较于素描和色彩,他的速写较为薄弱,在临近专业课考试前,他平均每天的速写练习都在一百张以上,一画就是一个多月,只为了能念他心目中向往的学校,那里有最好的油画专业。 天道酬勤,他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合格证,当晚激动的一宿没合眼。 然后开心了没几天,噩梦降临。 江昊安这个人做事总是那么自我,说一不二,等一切都安排妥当才告诉江颂,他不需要高考,下个月直接出国,去最好的学校念工商管理。 那是江颂第一次反抗,他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和老爹据理力争,结果却以合格证被撕成碎片,并且停用所有零花钱关在家里而告终。 江昊安告诉他,这就是你的命,你没有资格任性。 人在某一刻会被迫相信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它将你五花大绑,将你刀锯斧钺,直到你痛哭流涕俯首称臣。 现在的江颂偶尔也会画上几笔,很少,因为觉得画了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面对阮眠时,他是有些惭愧的。 手机在床上隐约响了一声,江颂掐灭烟头,转身进屋。 颂哥哥,金主爸爸,江大少爷,我真的好想吃毛血旺,就吃一口,求求你明天给我买一点,我连梦里都是毛血旺,直接给香醒了。 江颂头一次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回了他一个字,好。 想想又发了一条,赶紧睡觉。 阮眠很快回复,颂哥哥晚安。 隔天是周六,刚下完雨天气转凉,江颂要了阮眠家的门锁密码,去给他拿了衣服和想看的书。 江颂真的打包了一份毛血旺来,一路来四处散发香气,拎进病房时,吓得护士扭头要去找主治医师告状。 江颂拦下她说,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阮眠嗅着味儿直咽口水,不停催促着江颂赶紧端过来。 毛血旺到哪,他的视线就跟到哪,生怕一个没看住让人截胡了。 江颂丝毫不作理会,慢条斯理的拿出一次性纸杯,倒上白水,打开外卖盒,夹出一小块鸭血放进去涮了涮。 涮完检查了一下,觉得不够干净,又换水重涮了一遍。 那块鸭血送到阮眠嘴里时,已索然无味。 阮眠被他的操作惊呆了,愤然拍床怒吼,灵魂呢!毛血旺的灵魂呢!!! 江颂理都不理,气定神闲的重新盖上外卖盒子,递给前来看望师父的耿湾湾,帮忙扔一下。 耿湾湾喜闻乐见,接过袋子在阮眠面前晃了晃,拿走了哟~ 阮眠,!!! 他恍惚觉得自己是可以站起来的,站起来跟他们拼了。 没有灵魂的还只让吃一口!? 你自己说只吃一口的。江颂将轮椅推到床边,驾轻就熟的把阮眠抱下来,递给他一件外套,今天天气不错,我推你出去转转。 阮眠还在悲愤交加之中闹别扭,直到江颂说,允许你抽一根烟。 有些人生来没什么骨气,小恩小惠便能收买,毛一顺就平。 * 耿湾湾还有任务在身,没有跟着凑热闹,呆在病房里伴着大悲咒做方案。 最近师父住院,基本所有的事都落在了她肩上,她本来就是迷迷糊糊的马大哈,一度被折磨的焦头烂额。 她一个花季少女,承担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重担。 阮眠却说,你是个大孩子了,该学会自己去谈客户了。 他不但嘴上说说,还付诸行动,从手头上整理出几个比较稳的单子扔给耿湾湾,让她自己跟进,做方案,做完让他把个关,再自己约客户来谈。 耿湾湾当时声泪俱下,师父,你终于受够我,要赶我走了吗? 阮眠说,对。 相比于苦命的师父和皇位继承人江颂,耿湾湾是个蜜罐里泡大的孩子。 家境优渥,父母宠爱,从小到大只要不触及原则什么都由着她,喜欢什么就去做,想当设计师就给找最好的老师。 这种生活环境下养出的娃儿实在没什么狼性,成天就知道傻乐呵,如果阮眠不逼一把,还不知道要得过且过到什么时候才能独立。 耿湾湾抓耳挠腮的坐了半个钟头,还是安排不好那个异形吊顶,心烦意乱的晃悠到窗边透气。 平时觉得什么都会,真自己上了战场,怎么就这么难啊 她一眼扫见树下的师父和江颂,刚拉开架势打算喊一嗓子,噎住了。 休息日的江颂穿着很休闲,原本长胳膊长腿的人就连套个麻袋都好看,他还特别有品,往那一站,金光闪闪。 相比之下,师父披着外套坐在轮椅上,显得柔柔弱弱。 江颂微微俯下身子对阮眠说了句什么,轻轻一笑,伸手捡掉了他肩头的落叶。 好一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画面。 耿湾湾呆滞的站在窗前,恨自己文化水平不够,不能当场吟诗。 闪瞎了,太配了。 ? 作者有话说: 熬了一宿,实在是搞不出万字V章 QvQ 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真的超级超级感谢,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要不给你们打个滚吧 _(:з」)_ 第26章 ▍如果江颂死了,那恐怕是被阮眠蠢死的 阮眠稀里糊涂的练就了一项本领, 听脚步辨江颂,人还离着八丈远, 就能判断出要进来的到底是不是他。 所以江愿进来的时候, 他一点也不意外。 江颂今天没时间,怕你无聊,让我来陪陪你。 江愿带来的保温桶里, 紧扣着阮眠的噩梦,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捂住鼻子, 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鼻血喷薄而出。 江爷爷的茶,江姐姐的汤,阮眠心里的伤。 其实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小失落的,可惜实在太小, 没被发现。 阮眠干脆利索的把活计收了尾,保存完, 重新打开几张图片,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要人陪。 江愿耸耸肩,有些人就是愿意瞎操心, 有什么办法。 阮眠冲江愿招招手,江愿姐,正好你来看看, 我改完了, 这是江老夫人要的感觉吗? 江愿倒是配合,探过身子,敛声屏气的浏览了一遍那十二张血泪汇成的效果图, 说, 好看。 阮眠满心期待的看着她, 是那种感觉吗? 江愿,不知道。 她目光悲悯的拍了拍阮眠的肩,有点心疼那张脸上瞬间闪现的崩溃,别慌,万一她就喜欢这样的呢?老佛爷的心思,我等凡人猜不透,多试几次我们理解你的苦,可以付双倍设计费,乖,不哭。 阮眠绝望的合上电脑,这些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个方案改十几遍都是小场面,只是万万没想到差点感觉这种事,终有一天落在了我头上看看苍天饶过谁。 江愿安慰他,没事,慢慢来,先喝口汤,虫草红枣炖老鸭。 阮眠,... 虽说是姐弟俩,但江愿和江颂的性格简直天差地别,明明一母同胞在同样的环境下长大,按理说不应该这样。 江愿做事风风火火大大咧咧,江颂性格却很内敛,他的温和分明只浮于表面,像是经年累月制造出的早已运用自如的假象,里人格不但高贵冷艳还腹黑。 凡事皆有因果,阮眠一直很好奇,却也止于好奇,这种豪门往事怎么说都太过隐私。 正天南海北的聊着天,江愿电话响了,她对阮眠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才接起来,喂? 紧接着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阮眠叼着勺子,尽职尽责的做一个吃瓜群众。 他一直等一直等,渐渐开始怀疑这瓜可能没瓤,不甜。 说完了?是不是该我了?只见江愿垮着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冷笑,你找不到江颂,就跑来找我,让我们做小辈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 江愿一旦板起脸,气场凌厉程度丝毫不逊江颂。 那边还在说些什么,被她不耐的打断,其实我觉得当今社会和谐相处共同发展的前提很简单,就是劳烦各位全都少操点闲心,把自家内部矛盾协调好,接下来凡事都用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解决一下,大幅度节约时间成本,为创造美好明天添砖加瓦,总结下来一句话就能了结,少管闲事,好吗? 最后那一句好吗分外温柔,配上她那张写满了老娘想吃人的脸,吓得阮眠一激灵。 等江愿挂上电话,他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的说,厉厉害。 江愿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谁叫他姐姐我是个超人,从小就见不得他不开心呢。 阮眠每一个毛孔都写着对八卦消息的憧憬,嗯嗯嗯?说说看? 江愿不屑的笑了笑,我们家江颂勉强也算是个黄金单身汉吧,老有人惦记,个个拿自己当月老,心里打的那点小算盘谁看不明白似的。 阮眠心说他可真不勉强,48K鎏金钻石单身汉还差不多。 江愿突然抬起头盯住阮眠,眼中流转起异样的光芒,哎哎哎,你呢,感情生活怎么样? 阮眠被问的怔愣了片刻,干笑两声,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毕竟我的心里只有工作么,哈哈。 江愿实在是控制不住蹂.躏他的欲望,起身逼至他面前,笑的像个怪阿姨,双手覆住他的脸恶狠狠的揉了一把,捏扁又搓圆,真乖,真可爱。 说着,又捏了捏他的腮帮子。 阮眠惊慌失措的僵着身子任人摆弄,许久才眨了眨眼,羞的耳根都红了。 江愿笑眯眯的抱起手臂,真清纯。 阮眠内心一片哀嚎,绞尽脑汁的想岔开话题,那什么那江颂呢?他也一直单身?不可能吧。 江愿,当然不可能啦,有过几个女朋友。 她说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观察着阮眠。 阮眠的表情只是非常轻微的变了一下,似乎连自己都没有察觉,江愿看在眼里,眉眼渐弯,笑的莫名其妙。 不过呢,他对谁都不咸不淡的,最后闹个无疾而终,好像哪盘都不是他的菜。 这倒是和耿湾湾打探来的小道消息很一致。 阮眠暗自腹诽着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酸溜溜的一撇嘴,真难伺候。 江愿的表情高深莫测,那可不一定哟。 阮眠挠挠头,他老是觉得江愿说话耐人寻味,却又怎么也咂摸不出来是个什么味。 他吧,确实随了姐姐我,长了副好皮相,这也没办法。江愿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你放心,我看着呢。 阮眠一脑门问号在转圈,为什么要我放心??? 江愿心里清楚这货脑袋少根筋,说也说不明白,真说明白还可能会吓跑,干脆岔开了话题,这几天就要出院了吧? 阮眠点点头,可把我憋疯了。 江愿哈哈一笑,你这脚短时间内也开不了车,老头子说找个司机送你上下班。 阮眠刚要说不用不用,一天到晚被照顾的这么无微不至,已经够不好意思了。 江愿未卜先知般添上一句,别跟我们客气啊,姐姐会不高兴的。 叮当还在家里等着,江愿也不能在这呆太久,盯着他喝完汤,把屋子里扔的乱七八糟的书简单收拾了一下,排成一摞,又问了他还需不需要什么,拿上车钥匙准备回家。 临走前,她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对了,我弟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你多担待着点,他还是很疼你的。 阮眠越来越摸不着头脑,脑子里揣着一团浆糊,让人越搅越浓稠。 江颂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他怎么没看出来。 江颂平时看起来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可是对他仿佛真的不太一样。 阮眠引以为傲的情商只足以支撑他洞察出差别,却闹不明白究竟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们骨子里都是艺术家,而艺术家都是感性动物,段位高了还会进化成神经病,行为通常只凭感觉。 阮眠懵懵懂懂间,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没错。 * 心情不太好的江颂,正在心情不太好地听述职,一整天下来脑仁都听木了。 大多数人说的千篇一律,汇报完季度工作便开始画大饼,可是这饼画完之后应该怎么烙,有不少人根本答不上来。 总结成三个字,假大空。 落地窗外夜幕降临,霓虹初上,商业区里高楼林立,玻璃幕墙映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灯光,繁华而耀眼。 偌大的会议室里,江颂独自坐在长桌尽头,抬手看了看表。 七点半。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让正在念PPT的人磕巴了一下,生怕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他们的小江总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笑容也称得上和善,可做起事来一点不比老爹手软,深谋远虑杀伐决断,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纨绔二世祖。 在他最初空降公司时,很多人都抱着一种暧昧的态度等着看笑话,可谁成想,这才过去短短一年,那些服气不服气的,基本都老实了。 会议在一个小时后宣告结束,江颂解开衬衫纽扣,连助理端来的咖啡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开车直奔医院。 虽然时间很晚,可他还是去了。 因为和那个人呆在一起插科打诨能让人放松,或者说是会被那种旺盛的生命力感染,觉得生活也没那么辛苦。 就像一剂慰人心神的良药。 江颂到达医院时,阮眠正在给妈妈打电话,见他进来神色有些诧异,眨了眨眼表示询问。 江颂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独自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真的只是想在这呆一会,哪怕不说话也好。 老妈你早点睡,我明天再给你打嗯嗯嗯,知道了,老妈晚安。 阮眠挂掉电话,困惑的望向江颂,怎么这么晚还来?吃饭没? 江颂看上去又倦又乏,许久才回答,吃了。 阮眠用食指挠挠额角,思索了一番,你好像快要累死了,要不要过来,我给你按按脑袋? 江颂缓缓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17) 阮眠只觉得圣意难测,真是太难搞了,又试试探探的问,那实在不行的话我跳过去?我在家经常给我妈按,手法很专业的。 ? 作者有话说: 原本是明天更的,可是要出远门回老家,今天先放上,下一更可能要周二晚些时候啦。 日常花式笔芯,又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 第27章 ▍看你顺眼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瞪的阮眠都搬起腿打算预备跳了,江颂才起身走了过去。 这就对了嘛。阮眠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来, 坐这。 江颂背对着他乖乖坐好,阮眠看着他挺拔的身影,突然陷入了沉默。 一个人怕寂寞, 两个人怕沉默,好尴尬的沉默。 见半天没有动静, 江颂稍侧过头询问,怎么了? 阮眠双手悬在空中,我,够不着。 江颂转过身, 目光沉沉的落在阮眠身上,一双瞳孔漆黑晦暗, 猜不透里面藏着什么情绪。 阮眠被他看的心里七上八下,刚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下一秒,整个人又腾空了。 他有点麻木, 甚至想认命。 江颂把阮眠抱起来往边上放了放,给自己扒出个窝,毫不客气的躺平后, 将脑袋搁在阮眠腿上, 来吧。 说完,还像模像样的闭上了眼睛。 阮眠无语,默默翻了个白眼, 指腹落在他太阳穴处轻缓回旋, 而后换成中指, 从风池穴向下至颈椎肩膀,不急不缓的按压揉捏。 江颂轻吐了口气,紧蹙的眉心逐渐放松下来。 哪天出院? 后天。 江颂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出了会神,我来接你。 阮眠几度试图拒绝,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支支吾吾。 江颂,不抱你,给你拐杖。 阮眠,那行。 就算是304不锈钢脸皮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他好歹是个堂堂七尺男儿,不要面子的吗。 阮眠转念又一想,不对啊,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没关系。江颂舒舒服服的枕着大腿,舒服的有点无聊了,抄起阮眠扔的满哪儿都是的表格图纸,随手翻了翻。 他拿着的是阮眠打印出来的客户跟进表,上面列着一排排详细的客户信息,跟进状态,签约或是死单,以及为什么会死单的详细原因。 阮眠写的很实诚。 暂时不着急,要等家里的狗死了再装修,狗对我不太友好,可我真的没有盼着它死,冤枉。 业主交完定金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各种方法都尝试过,联系不上,可能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带走了。 谈着谈着离婚了,不装修了要去分家产。 聊的很好突然被拉黑,至今原因不明。 被双规了,路过时看了一眼,他家院子里的荒草有八丈高。 方案一定要让他儿子看了之后才能决定,问他儿子在哪,不知道,多久回来,不知道。我怀疑他其实没有儿子。 江颂终于看笑了,签单的客户都是相似的,不签的各有各的理由。 阮眠,哎?说起来我还一直想问你,当初为什么那么草率的就跟我签了? 江颂嘴角依旧噙着笑意,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看你顺眼。 * 出院那天,江颂少见的食言了,他没有来。 司机带着保姆来给阮眠收拾细软,在回家的路上一直跟他解释原因。 阮眠挺无奈,越听越觉得不至于,郑重的好像他有多不讲理似的。 北京的空气质量大家心里都有点函数未知数,即使门窗紧闭也难以抵挡灰尘,他原本以为小半个月没回,家里怎么也得尘土飞扬一下,结果整间屋子窗明几净,甚至连他随手乱扔的书都给整理好了。 保姆善解人意的告诉他,江先生带我来打扫过一次,怕您回来不方便收拾。 阮眠啧了一声,皱着眉摇了摇头,再这么下去,我都想嫁给他了。 保姆, 司机,咳。 终于不用再闻消毒药水味,阮眠扑在自己的小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那辆卡宴果然准时的停在楼下,接他去上班。 阮眠从后座拍了张司机的背影发给江颂,为什么感觉在演霸道总裁电视剧,我踏马好像还是女主? 江颂没有回,并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出现,看来是真的忙的够呛。 上下班有专职司机接送,跑工地有耿湾湾的路虎,阮眠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大爷过。 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在漫天的流言蜚语之中,他见到了好久没见的孟周。 大孟总终于回来了,可这也恰恰证明公司内部乱到了一个临界点,他不得不回来收拾烂摊子。 孟周看起来焦头烂额,见到残疾版阮眠时露出一丝难掩的关切,似乎是想问问他的状况,可最后还是憋了回去,叹了口气让他晚些再来办公室详聊。 一整天的时间,阮眠从各路八卦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故事梗概。 YH资金链断层,财务出现巨大的亏空,已经到了连材料都供应不上的程度,工长的工程款拖了一个季度没结,很多工地都已经停工。 小孟总卷款潜逃,在机场被拦了下来。 大孟总闻讯赶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肃清朝野整顿吏治,原先姚原哲那一波蛇鼠一窝的基本全体被撸,即便离职率过高导致岗位空缺严重,孟周还是硬着头皮开除了一批老鼠屎。 除此之外,之前强行压低报价的后遗症也开始渐渐明显,几乎每天都有业主因为工程质量出现问题来公司里闹。 阮眠满脸沧桑的坐在工位上,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隐隐又希望这些只是传言,实际情况能稍微乐观一点。 可是没多久,又一道惊天巨雷劈在头上。 孟周虽然已过天命之年,但是一直保养得当,岁月仿佛格外优待于他不跟他计较,从外貌根本无法准确判断出他的真实年龄。 这一次回来,他却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 阮眠敲了敲门,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后礼貌的喊了一声,老师。 孟周疲惫的点点头,坐吧。 阮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眼巴巴的等他先开口。 孟周把桌子上那个色彩缤纷的盒子推到阮眠面前,知道你喜欢甜食,给你带了一盒马卡龙出这么大事都没有时间关心你一下,腿怎么样了? 阮眠连忙回答,没事没事,扭了一下,过一阵子就能拆石膏。 孟周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唠叨,忍了又忍,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最近你不在,公司的状况可能不太了解,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敢保证YH这一次能不能挺过去,如果你有想法,不用跟我不好意思。 孟周苦笑,毕竟我一直拿你当半个儿子看,而不是单纯的学生或者下属。 阮眠听了这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从小父爱缺失,又何尝不是拿孟周当半个老爹看,他明白孟周不想耽误他,可要是在这当口拍拍屁股走人,那他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阮眠浑不在意的打了个哈哈,颇有些无赖的意味,公司什么状况我都听说了,你们那些企业经营资金管理我也不懂,反正吧,YH在一天我就在一天,共存亡。 孟周摇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轻巧。 他翻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输入几个字符,转过屏幕,朝阮眠招了招手。 看见了吗,现在搜索YH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负.面消.息,墙倒众人推,以后只会更多,这年头买个冰箱还上网查查品牌型号性能,更何况是装修这么大的事? 我想你明白这意味这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资金问题还好一些,现在这样四面楚歌,翻身仗绝不好打。 ? 作者有话说: 折腾一天,紧赶慢赶的还是迟了 这几天被迫陪老妈旅游,找到机会就把欠的红包补上,笔芯,日常笔芯。 第28章 ▍我也相信你。 阮眠平时很少使用社交网络, 觉得太占用时间,手机里连微博豆瓣都没有, 就那么固定几个网站还是为了观摩大师作品, 根本不会闲的没事上网搜搜自家公司,直接导致他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看来前些日子的死单,未必全是被内部斗争挤兑黄的。 阮眠一哂, 走是不可能走的,也就是签单费点劲吗不过, 您是怎么打算的? 孟周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欣慰自己没白白疼他一场,无奈他不听劝, 万一因此被耽误,阮妈每个月的医药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YH怎么也能挺一阵子,资金这方面我会想办法,客诉这边只能说亡羊补牢,咱先给出明确的态度, 有问题解决问题绝不推诿,不合格的全部返工,因此耽误的工期按天赔付, 以后只要九五折以下的折扣都要送到我这审批, 每周六日我会带着监理团队巡检工地,不合格就砸。 这话上嘴皮碰下嘴皮说着容易,真执行起来需要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勇气。 阮眠相信孟周, 他许下的承诺无论如何都会说到做到, 既然他给了方向, 剩下的部分阮眠可以自己解决。 别人怎么样他没本事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他会耕的明明白白。 孟周顿了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参赛作品呢?下个月就要截止了,还不给我看? 阮眠闻言也顿了顿,啊您现在这么多事 孟周,看一眼要不了多长时间,你这孩子,怎么跟上学催作业一样,这周末之前发给我。 阮眠悻悻的点点头,好嘞。 公司里人心浮动,离职的留下烂摊子拍屁股走人,坚持下来的也没什么心思接单。 也不怪他们,多少业主闻讯而来退定金,有时在和客户在会议室里聊的好好的,外面突然嗷一嗓子,有工长讨债或者业主投诉,一搅合就完蛋。 阮眠的应对方式非常简单粗暴。 他不藏也不掖,挨个给客户打电话告知公司确实出现管理漏洞,可他们不会逃避问题,再详细的向对方解释原因,将孟周给出的保证整理成话术,并且加上一条,这些承诺绝不是口头的,会白纸黑字写在合同里。 虽然这样风险很大,总归是率先表出诚意,这事瞒不住,等业主自己发现再说什么都晚了。 阮眠把选择权诚恳的交出去,退单不少,他没有二话立刻办理,打动的人也不少,大多数是基于对设计师本人的信任。 一连一个礼拜,他每天都在花式安抚客户和拖着残躯跑工地监督工程质量,只有晚上能加班改改作品。 公司动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场灾难,对于小部分一直难以出头的新人设计师反而是机会,就像一场豪赌,赌赢了以后就是在YH危难之际不离不弃的功臣,赌输了,也不过是浪费一点时间,现在公司正缺人,单子终于能轮到他们手里,好签不好签不重要,哪怕只当是练手也不亏。 耿湾湾彻底被逼上梁山,顶着一头包不情不愿的从助理设计师变成了设计师。 她刚抱着电脑和图纸送客户出门,正好遇上阮眠单脚悬空拎着拐棍在等电梯,还没来得及喊他,电梯已经来了。 和阮眠一起进去的,是一个最近势头正猛的新人姑娘,耿湾湾不记得她叫什么,好像是姓韩。 韩姑娘身高将近一米七,皮肤雪白高挑清瘦,穿起衣服跟模特似的,条子很正,端的是风情万种。 韩姑娘一路和阮眠说说笑笑,见他为了拿手机身子晃了晃,还上手打算扶他。 电梯门在此时完全关闭,耿湾湾没能看见自家师父是怎么浑身不自在的躲着人家。 糟了,这怎么能行,师父要让妖精抓跑了。 耿湾湾猛地回过神,一路小跑回到工位,扔下东西连忙追了出去。 * 江颂好不容易完成所有的季度工作总结,下午向董事会述完职,亲自来YH接阮眠。 本来就是临时决定,阮眠又没回微信,江颂担心他再傻呵呵的自己跑了,干脆坐在大堂里等。 大约六点半,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下楼。 韩沐溪搀着阮眠从电梯间里出来,笑容如夏花般绚烂,后者挣脱不开,对着女生又磨不开面子一再拒绝,只好干笑着不停道谢,尽量直起身子不把重量倚在女生那边。 江颂远远的坐在沙发上,半眯起眼,看见这一幕后当机立断起身走了过来。 阮眠刚看见他的微信,低着头倒出手在回,一道人影伴着熟悉的香味从正前方笼罩下来。 给我吧。江颂冲韩沐溪微微一笑,笑的迷人又冷淡,同时朝她搀着的人伸出手,也不管人家姑娘有多么迷茫与错愕,半扶半搂着接过阮眠,彬彬有礼的稍一颔首,谢谢你。 这句谢谢说的很微妙。 不管是在谢她扶阮眠下来,还是谢她把阮眠给了江颂,都很微妙。 与此同时,耿湾湾也冲了过来,不动声色的挤开韩沐溪挽住了师父的另一条胳膊,鹦鹉学舌般冲她说,谢谢你哦。 阮眠被架在中间,看了看手里的拐棍,心里有苦难言。 这是在闹哪一出?他明明可以自己走啊。 韩沐溪在短暂的怔愣之后,重新换上笑颜,客气了,我也是看阮老师拿着手机不太方便。 她冲阮眠弯起眼睛甜甜一笑,既然朋友来了,我就不管你啦,阮老师拜拜,湾湾拜拜,明天见。 耿湾湾比她笑的更甜,挥了挥手,韩姐拜拜,路上小心。 人前脚刚走,耿湾湾紧跟着飞出一记眼刀,也不知道是在瞪江颂还是在瞪阮眠。 一个不小心就让人拐走了,能不能看好了? 江颂,能。 阮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好啥? 满打满算不到两个礼拜没见,阮眠又瘦了回去,他们老江家好不容易养出点肉,眼瞅着又回到了解放前。 江颂单手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脸上莫名有一丝冷漠和不爽。 阮眠从来善于察言观色,隐约意识到这事好像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拿胳膊肘杵了杵他,喂,你不高兴啦? 江颂面无表情,没有。 阮眠盯着那张快要掉到地上的脸,笃定的说,你就是不高兴了,我哄哄你啊。 江颂这才斜斜的施舍了他一眼,为什么要哄我? 客户就是上帝,我不能让上帝不开心。 于是上帝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阮眠看见微信里224条未读消息,头都炸了,倒抽一口凉气锁上屏幕,晚上不能陪你腐败了,还得回家改图。 江颂半天没说话,突然驴唇不对马嘴的问他,你最近都吃什么? 阮眠不解,啊?外卖啊我又不会做饭,会也么得时间。 江颂又问,一天几顿? 这个问题问得好,阮眠当场噎住辽。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18) 他一直嫌吃饭浪费时间,恨自己不能靠光合作用活着,几顿这个事不是向来随缘吗? 见他半天不说话,江颂心里便有了七八分数。 阮眠抓抓头,感觉自己像个犯了错的妻管严,如果不说点什么,接下来肯定要不到好脸色看。 于是他开始苦口婆心的解释,最近公司里出了点问题,事情比较多,有时候忙起来顾不上,就多一顿少一顿。 他越说越心虚,赶紧抬高声音补充,以后不会了,再忙都好好吃饭。 江颂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阮眠调了调副驾驶的座椅,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侧头看江颂,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或许阮眠跟其他客户多少还会粉饰太平,在江颂面前却不一样。 他什么都不愿瞒着他,倒豆子似的把公司状况一股脑倒了出来,然后问江颂考不考虑退单,或者只要设计另找施工。 不要因为咱俩关系好就不好意思哦,我做主,不收违约 江颂眉心微蹙着打断他,既然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辞职? 阮眠对这辆车太过熟悉,头也不用抬的伸手摁开天窗,大老板是我导师,如果当初没有他雪中送炭,哪有现在的我,人生在世常怀感恩之心嘛而且我相信他,他超厉害。 嗯。江颂语气淡淡的,我也相信你。 时间仿佛突然停滞了几秒。 阮眠心里一紧,恍然看向他,某种奇妙的情绪在心口逡巡游荡,一时间竟有些茫然失措。 这些天他来来回回打过多少人的电话,同样的话又费尽口舌解释了多少遍,那些为难、白眼甚至是咒骂,他都受了,耐着性子一遍遍向他们保证,只为求得一星半点的信任,或者可以说是怜悯,勉强能把合作维持下去。 我相信你某些人什么都不多问张嘴就来。 阮眠不知道自己盯着江颂放空了多久,直到他稍侧过头询问,怎么了?一直发呆。 第29章 ▍他不愿让任何人的期待存有瑕疵。 没...没什么...阮眠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目光, 再抬起头时,他们的车已经驶下高速。 车头转向正东方向, 夕阳在地平线处漫开缕缕橙金色光芒, 透过纤尘不染的前挡风玻璃暖暖的落进车里,落在他们身上。 江颂突然一下没能适应,下意识偏了偏头, 晚上真的没有时间去吃饭? 阮眠回过神,嗯...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设计比赛, 作品在月底前要提交,还得提前给我老师把把关,怕赶不及。 那你晚上怎么打算?又饿着? 不不不,吃吃吃。 江颂想了想, 突然开口问他,你家附近有生鲜超市吗? 这可把阮眠问住了。 他的日常生活轨迹就是早起路边摊, 中午去公司叫外卖,晚上回家叫外卖,夜里饿了还是叫外卖,偶尔吃个水果, 都是买那种已经切好的现成果盒。 他根本不会去这种所售货物无法直接食用的地方,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哪里才有。 阮眠诚实的说,我不知道...没注意过。 江颂明显无语了一瞬, 看起来有点惆怅, 似乎还有点搓火,那你...查一下好吗? 好好好。阮眠掏出手机解锁,噼里啪啦的在地图周围点击搜索, 正忙活着, 突然又莫名其妙地看向江颂, 你找生鲜超市干嘛?难道是保姆没在家,大少爷沦落到亲自出门买菜啦? 江颂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暴毙了,有很大概率得是让阮眠气的。 他放下车窗,低头点了根烟,不是你一直说讨厌吃外卖?你忙你的,我来做饭。 阮眠吃了好大一惊,花了好一会才把他的话消化的七七八八,目光缓缓落向大佬搭在方向盘上那双干净白皙指节修长的手,盯了片刻,又挪回他身上上下打量。 怎么看江颂都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离不食人间烟火只差一个辟谷。 阮眠很快得出结论,他肯定是在吹牛逼。 江颂洞穿了他那点小心思,夹着烟送到唇边浅浅的吸了一口,我爸一直觉得男孩子不能富养,要吃苦,在他小的时候我爷爷也是用这种方式对他的,所以我爸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像他那么刚毅冷血的接班人。 江颂顿了顿,自嘲般笑笑,我去国外念了三年书,打了两年工,他们只给学费,如果不会自己做饭省点钱,早就饿死在异国他乡了...放心吧,好吃着呢。 阮眠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说出话来。 他一直明白人生在世谁都有自己的苦楚不易,即使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也未必能够事事顺心。 他看得透,也看得开。 超市就在阮眠家小区门口向前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好大一个门头,好大一个店面,大概只有瞎子和阮眠看不见。 空气里隐隐有蔬菜鲜果的清香,和生肉鱼类的血腥异味一起,混杂出浓浓的市井气息,说不上来的不好闻。 阮眠混迹在选购特价菜的大爷大妈中,顽强的杵着拐杖四处晃悠,偶尔遇上一两样叫不上名字的东西便去翻看价签,一会戳戳瓜一会摸摸菜。 江颂高贵冷艳的立于人群之中,风度翩翩的推着购物车,里面堆着各式各样的食材,还有用大脚趾想想都知道某人家里肯定没有的油盐酱醋。 阮眠拿着一颗洋蓟,正在聚精会神的摆弄研究,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过头问,买完啦?...嚯,这么多呢? 嗯。江颂顺手把车钥匙塞进阮眠手里,大致检查了一下还缺不缺东西,再抬起头时正好瞥见货架上的速溶咖啡,心理斗争了片刻后,不情不愿的拿了一盒。 在他的世界里,咖啡不现磨,和过了水的毛血旺一样没有灵魂,可阮眠那一冰箱的汽水果汁......还不如没有灵魂的速溶咖啡。 两人推着车朝收银台走去,正排着队,江颂突然想起来,你家有锅吗? 阮眠哼着的小曲儿戛然而止,随即扬起骄傲的头颅,还真有,而且特别全乎,去年过年的时候厂家孝敬了一套,蒸煮炸煎烹各种专用锅,还有个九宫格,崭新,塑料膜都没拆......哎,不是,你那是什么眼神? 江颂笑笑,弯腰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拿上收银台,阮眠嘀嘀咕咕趴在扶手上帮着一起。 收银员是个手脚利索的急性子小伙,有时候他俩东西还没放下,他已经从半空中截了过去,在扫码机下熟练潇洒的一划,推到前面,头也不回的又来拿下一件。 他潇洒过了头,恍然间发现自己这次抓的好像不是菜,而是一只皮肤很好但是骨节分明的手。 江颂被这一把握的结结实实,阮眠瞪大了眼睛瞬间抬头,嘴里含着一句糟了呼之欲出。 下一秒,江颂像触电般缩回手,眉心几乎拧成一团。 那只手心里微凉潮湿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根本掩饰不了那种排山倒海的厌恶和排斥,只好稍退了一步错开身,免得让那个小年轻看见自己的表情。 因为肯定不会太好看,这样很伤人。 他从来都不是嫌弃谁,只是单纯的不习惯。 阮眠看在眼里,一个大跳抢身把他挤出柜台,笑嘻嘻的把最后一点东西一把捞了出来,就这些~微信付。 * 两个人拎着沉甸甸的大包小包爬上楼,阮眠在家门口金鸡独立,攥着购物袋艰难的伸出食指摁密码,摁的光明磊落,每一个数字都清晰的落在江颂眼里。 江颂,密码还没有换? 阮眠推开门,困惑的扬眉看他,为什么要换? 江颂跟在他身后走进去,放下手里的东西,因为我能记得。 那有什么的,记得记得呗。阮眠搓了搓被勒红的手心,目光落在江颂扶着玄关柜的手上,突然间心里直痒痒,迫不及待的想要确定一下某件事情。 阮眠恶向胆边生,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了一把小手。 皮肤细腻微凉,骨节分明不怎么软和。 江颂刹那间的表情堪称精彩,眉梢抽搐着抬起头,没闪也没躲,你在干什么? 阮眠连忙缩回手,速度快的像是怕江颂下一秒会抽刀剁下它,......啊,就看看你皮肤怎么样。 江颂,...... 阮眠干巴巴的笑了笑,我我去给你找件衣服。 江颂那一身裁剪精良的衬衣明显不适合下厨,阮眠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相对来说比较宽松的T恤。 大家都是结构相同的男人,也没什么可扭捏,江颂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解开纽扣,露出赤.裸精壮的胸膛和线条流畅分明的腹肌,接过T恤的瞬间,胳膊牵动着肩胛骨在皮肤下转动起伏,性感的要命。 阮眠看呆了,低头捏捏自己明显缺乏锻炼的胳膊,当场痛饮三杯老坛陈醋。 江颂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东忙西,阮眠坐在客厅里争分夺秒的完善作品。 他原本是想帮忙的,结果被人以站都站不住还来碍手碍脚为由,给撵了出来。 参赛作品需要的东西非常繁琐细致,包括作品的主题立意,草图方案,详细的设计说明,施工图纸,每个空间的平面、立面、剖面以及最终效果图,并且还要求图文并茂,都是些即耗时间又耗精力的事情。 家装方向的室内设计其实翻不出什么花来,不像建筑或者部分工装那样可以搞很多创新和尝试,它原就是以人为本、服务于人日常生活需求的刚需。 说到底也不外乎是功能,舒适,美观。 阮眠记得之前在书上看过一个说法,真正的好设计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很难察觉但是却离不开,因为你跟它太过和谐,和谐到根本注意不到,如果哪一天注意到了某一点,那么一定是因为它的存在让你觉得别扭。 阮眠向来不喜欢太过花哨的东西,没意义。 原本他是想用当年李聿怀家的方案稍作修改,连设计说明都弄好了大半,想了想还是推翻重来。 李聿怀那栋房子实在是太好看也太过前卫,即使放在今天也没有丝毫过时的迹象,可它也太不实用。 就像那把点缀了无数繁杂铜件的进口餐椅,根本只能算是摆设,极简线条横平竖直,配上冷冰冰硬邦邦的亚克力材质,坐上去能舒服才怪。 阮眠思来想去挑挑捡捡,最终决定放弃豪宅,用普通的平层方案参赛。 他前几天给周疏打电话征求意见,没想到在电话那头隔着老远还能听见魏姓少年的喊声,好呀太好啦!一定要拿奖,我们相信你!什么都听你的,绝对不改方案! 其实每一个业主在把房子交给设计师时,都是交出了自己最大的信任,并且对其寄托了无限希望,希望能收获一个完美称心的家。 别人怎么样阮眠不知道,可对于他来说,每一次的尽心尽力都是责任,更是义务,是他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他不愿让任何人的期待存有瑕疵。 ? 作者有话说: 夜里应该会有第两更,现在得出去跟七大姑八大姨吃饭QAQ,不要等我,我怕我不靠谱。 第30章 ▍谈方案的时候特别有魅力 阮眠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切菜声, 感觉很奇妙。 他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每天回家冷桌冷炕冷板凳, 习惯了冷暖自知自个儿凑合, 一年到头从来不开火,厨房只当是摆设。 现在居然有个人在里面做饭,做完还会陪他吃。 阮眠盘腿坐在地上, 胳膊肘支着茶几直抓头。 他觉得这间屋子终于有了点家的样子,终于有了个能说话的人, 这种感觉太过舒适,舒适的让他头皮发麻,让他在贪恋中莫名的有些失落不安。 江颂打开厨房门,一阵香气随他一起扑了出来。 屋子不大, 他端着蟹黄豆腐几步迈到阮眠身后,将汤勺递出去, 饿了的话先吃一点。 阮眠幽幽的仰起头看他,眼神无比复杂。 那双眼睛原本就生的好看,瞳仁被灯映衬的隐隐像有水光流转,说不出的委屈可怜。 江颂被他闹糊涂了, 怎么了这是? 阮眠接过勺子和那一碗色泽鲜亮的蟹黄豆腐,重新低下头,吸了吸鼻子说, 没事啊。 江颂以为他遇到了什么瓶颈, 疑惑的看向电脑屏幕。 界面上不是CAD,也不是PPT,居然是个购物网页, 一排排显示的全是各种咖啡机。 江颂看了看那盒速溶咖啡, 又看了看阮眠。 后者闷头吃的十分认真, 嘴上还一刻不肯闲着,口齿不清的连声夸赞,我靠,有一手啊江大厨,超好吃。 江颂低低的嗯了一声,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在回厨房前丢下一句,对了,我喜欢罗普拉内斯的咖啡豆。 *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片刻后轰隆隆的闷雷声在不远处响起。 夏天的暴雨总是来的这么不讲道理,说下就下。 阮眠洗完池子里最后一个碗,擦干水后递给江颂,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听这动静像是雹子,你要不别走了,跟我凑合一晚吧,这个天开车不安全。 江颂将碗碟码的整整齐齐,弯腰放进橱柜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阮眠得意洋洋的又说一句,我的床超舒服。 江颂打开龙头,冲了冲手,也好,明天早上正好送你去公司。 吃饱喝足,收拾完厨房,阮眠重振旗鼓再次投入工作,江颂没什么事可干,从书架上挑了两本杂志,舒舒服服的靠在沙发上翻阅。 两个人各忙各的,都没再说话,只剩下墙上的挂钟兢兢业业的迈着小碎步,嗒嗒嗒的提醒着他们时间还在流逝。 约莫两个小时之后,阮眠伸了个懒腰,抱着笔记本从地上爬起来,一撂屁股窝在江颂身边,推了推他的腿,看看,怎么样? 做完了? 嗯。 江颂放下手里的书,饶有兴致凑了过去。 阮眠指向客厅的效果图,现代风格,无主灯设计,他家的层高两米九五,很优秀,如果要主光源的话太老土了,我在沙发背景墙两边放了极简风格的壁灯,再加上四组黑色滑轨射灯,照明绝对够用了,而且分散光源更均匀温和也更有层次感,超有氛围,有没有很酷? 说到灯光吧,其实可多讲究了,比如色温,低色温在3300K以下,光线颜色偏暖,可以营造出暖洋洋的温馨感,而色温超过5300k时,差不多就是冷光了,不过怎么搭配也不是绝对的,得看整体的风格色彩更适合什么。 再就是显色率,这就牵扯到什么是真实的颜色,因为光线不同,平时我们看见的颜色多少会有偏差,太阳的显色率是100,呈现出的颜色最为真实,不过我们买灯的话照明显色指数达到80到90之间就足够了哎,化妆台的话最好用三基色白光,这种光的主波长配比能让显色指数达到95以上。 对于感情超好的嗯,小两口来说,要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腻腻歪歪,常规摆放沙发左侧应该是两把单人休闲椅,我给换成了情人椅,你看,这种椅子比一般的双人沙发要窄,两个人坐只能紧紧挨在一起 阮眠一说起来就刹不住车,整个人神采飞扬,大到整体的设计思路,小到一个柜门把手该用什么形状的细枝末节,他都考虑的面面俱到。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19) 设计该是一种理念,不是单一的物品堆砌,不是墙顶地家具窗帘饰品,而是在规划一种生活方式,给需要的人一个最合理的居所。阮眠没长脊梁骨似的歪在江颂身侧,伤腿搁在扶手上,脑袋抵着他的肩膀,四仰八叉的打了个悠长的哈欠,啊,总算是弄完了,逼你听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超无聊? 江颂摇了摇头,有没有人夸过你,谈方案的时候特别有魅力? ? 作者有话说: 快熬疯了就熬出这么点QwQ 脑子彻底短路,好多字都不认识了 第31章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 阮眠把文件压缩打包发给孟周, 关上电脑,顿时觉得肩上的重担轻了那么一小点点。 YH没出事之前, 他还只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 能得奖是惊喜,落不着也不损失什么,还可以借这个由头逼自己梳理一下之前的案例, 可现在不一样,如果他能拿奖, 最起码会给YH长长脸。 筑宅奖在业内的分量很重,它给的肯定足够让一个设计师出人头地,哪怕只是冲着获奖者本身,也会有许多业主慕名而来。 他只是个设计师, 除了本职工作之外没法再为孟周多做些什么,但是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地方, 他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阮眠长出了一口气,仰躺在沙发上,听见开门声动了动眼珠子,懒到连头都不想扭。 江颂带着浑身湿气从浴室出来, 赤着上身,浴巾搭在肩上,凌乱的头发湿漉漉的坠在额前, 正垂着眼帘在用手机回复信息。 好好的一副大帅逼出浴图, 全毁在了那条不合身的睡裤上。 对于江颂来说,穿阮眠的睡衣裤子明显不够长,露出一大截脚踝, 宽松的直筒裤腿一走路直晃荡, 滑稽的要命。 阮眠不忍直视的捂住脸, 想嘲讽他两句,突然间意识到这样就是在承认自己腿短,讪讪的把已经涌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时钟指向十一点半,阮眠收拾收拾打算早点睡,电话突然响了。 李聿怀的信息来的总是那么不合时宜。 李聿怀:软绵绵软绵绵,你最近还好么?我刚在微博看见YH的消息,怎么回事闹这么大? 阮眠叼着江颂买的睡前晚安鲜牛奶,快蹦了两步跳到床上趴下,前段时间公司出了点问题,不过大老板已经回来了。 李聿怀:我有个朋友认识东雲设计的老板,我们聊了聊,他想挖你过去。 抛开各种小装修公司不提,高端私宅界有三大巨头,东雲,YH,还有一家叫尚庭国际,不过他们近些年下坡路走的像飙车,竞争力不大。 摸着良心说,即使没出事之前,东雲的规模和口碑也应该排在YH前头。 阮眠却丝毫没有犹豫:不用不用,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也没有跳槽的打算。 李聿怀:都这样了还跟那熬着干嘛? 阮眠:我心里有数,乖,好好拍戏,什么时候回来? 李聿怀:估计还得两个多月,对了,你哪天有空去我家一趟呗,给仙人掌浇点水。 阮眠:一年到头不在家还搞这些花花草草,服了,我先端家来养,等你回来再拿走。 李聿怀:不愧是我的小宝贝,么么哒。 正常人家的床上顶多也就一床被子两个枕头,阮眠一母胎单身狗,生生放了两种颜色四个枕头外加一个方形靠枕,配色讲究的不得了,一看就是职业病晚期。 他把抱枕扔到椅子上,安排了两个枕头给江颂,剩下的自己枕一个抱一个,见江颂吹完头发进来,往靠里的位置拱了拱,继续给李聿怀发微信。 我要睡觉了,明天就去抢救你的仙人掌。 李聿怀回了个震惊的表情,这才几点?你能睡着我抠墙皮吃。 床稍沉了一下,江颂坐在边沿指了指壁灯,关灯么? 关,睡觉。阮眠飞快的移动手指打出最后几行字,给李聿怀发了过去,防水腻子你抠不动,睡了睡了,岁数大了要养生,你也早点睡,晚安。 李聿怀:我喝啤酒真的加枸杞,晚安。 最后一点光源被掐灭,卧室里陷入一片黑暗。 阮眠放下手机,翻过身,躺在江颂身边喃喃自语,这还是头一次和甲方爸爸一起睡呢,好荣幸。 江颂,那你是想表示点什么吗? 阮眠,被子多分你点。 第二天一早,江颂的车停在YH楼下,阮眠看着眼前的盛大场面,惊得差点连包子都没拿住。 写字楼入口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粗略估计得有四五十号,都是正直壮年的劳动力,有的蹲在台阶上抽烟,有的一边打电话一边来回踱步,看起来很焦躁,还有的干脆铺几张报纸坐在地下发呆。 其中很大一部分阮眠都认识,因为以前合作过,他们全是YH的工长。 结合上下文,瞬间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阮眠颓然的垮下肩膀,完蛋,工长都追上门来讨薪了,这要让客户看见,任我三寸不烂之舌也不好使啊。 江颂皱了皱眉,还要去上班么? 阮眠解开安全带,没关系,基本都认识,他们只是来要血汗钱又不是闹事,而且就算闹也不会拿我开刀。 江颂没说话,阮眠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啊呀了一声说,真的没事,法制社会,文明讨薪,大厦还有那么多保安呢不过都这样了,你真的不要退 江颂知道他要说什么,侧头瞥了他一眼,不差你这点钱。 阮眠, 江颂,如果你们老总那些话能说到做到,那么公司问题不大,一点资金问题都解决不了他也做不成今天这样。 正说着话,耿湾湾拎着电脑出现在视线里,她看见江颂的车,咧开嘴冲他们使劲挥了挥手,一路小跑冲了过来。 阮眠啧了一声,这下人身安全有保障了,保镖来了。 耿湾湾敲了敲车窗,玻璃才摇下一半,她的脑袋已经探了进来,干嘛呢师父?不敢下车吗?没事,我罩着你。 阮眠扭头对江颂复述一遍,没事,她罩着我。 刚说完,他顿了顿,不对怎么感觉怪怪的,好像我是个国家一级保护废物? 江颂和耿湾湾打了个招呼,目光重新落回阮眠身上,去工作吧,注意安全,晚上来接你。 * YH成立十一年,从一个十来人的工作室发展到几百个设计师,怎么也能称得上根基稳固,这个招牌还在,再加上出事后诚恳的认错态度、及时的补救措施和危机公关,很快筹集到了资金。 人心都是肉长的,多少人是在YH一点点从青涩走向成熟,倚仗这个平台迈入小□□活,他们对公司有感情,可是感情不能当饭吃,他们还要挣钱养家,如果公司真的一蹶不振,也只能为自己另谋出路。 如今资金到位,公司重新恢复运作,工长也肯回去干活,这些一直观望形势犹豫不决的人,才终于稍稍安下心。 YH就这么半死不活的吊着,死不了,一时间也翻不了身。 孟周每天过得像打仗,神龙见首不见尾,全国各地的跑,除了开会就是谈判,听说名下的几套房产全部拿来抵押贷款,连那辆心爱的小奔也没能幸免。 除此之外,他还要实现总裁巡检的承诺,每周六日拎着小锤子带着浩浩荡荡的监理男模团四处跑工地,时不时遇到问题太大的还得发通脾气,整个人身心俱疲。 孟周在百忙之中抽空看了阮眠的参赛作品,表示基本满意,只提出了一个问题。 把效果图改一下,茶几餐桌电视柜,只要有台面你就非得弄点花瓶摆件给堆满,乍看之下确实饱满好看,可是实用吗?桌子是用来吃饭还是用来装逼的?按你这效果图摆,每次吃饭前要预留半个小时撤离物资,吃完再花半个小时给挪回来?如果不按,不能落地的效果图有个屁用。 阮眠灰溜溜的来回改了三四遍,孟周才终于下旨准了。 他填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表格和证明,提交完全部资料,开始尽人事听天命。 当老板真难,比当设计师难多了,孟总头发都白了好多。阮眠一边画图一边感叹。 人家有钱的时候可比你有钱多了。冯宇坐在他身边,焦头烂额的翻着表格,一页五十条,有四十条电话号码后面打着红色的叉叉表示死单,他猛的一摔笔,这他妈简直没法干了!我倒是准备好了说辞,可是人一听YH就挂电话说不考虑,连个说话机会都不给。 公司里冷冷清清,原本永远排不上座的洽谈区一个人都没有,客户经理们拉不到单没有办法,只能出去满世界的跑渠道,连原本看不上的平层二手房也不肯放过。 设计师手里没有单子就没事可做,上班上的吊儿郎当,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员工还在兢兢业业的按点打卡,场面萧条的一塌糊涂,他们几个关系好的一合计,干脆抱着笔记本去洽谈区围了张大桌子,好歹还能唠唠闲嗑。 严瑾一把夺过耿湾湾辛辛苦苦弄开的山竹,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躲她的降龙十八掌,我现在打电话换了个套路,先不说我是YH的设计师,只说名字,他想不想的起来我是谁都无所谓,如果想得起来,那一般磨不开面子直接挂电话,如果想不起肯定会问,故事就可以开始了。 当然,也有人当我是诈骗的。严瑾把山竹皮扔进垃圾桶,抽了张纸擦手,要真诚,要热情,要有笑容,这些从电话里能听出来。 冯宇没好气的笑了一声,你一个面瘫跟我说要有笑容? 耿湾湾和阮眠不约而同的点点头,表示附议。 严瑾面无表情的环视他们,我现在很愤怒。 耿湾湾,抱歉,看不出来。 冯宇叹了口气,把表格往桌子中间一推,我现在手里只有四个有戏的单子,客户质量一般,你们仨分分吧。 阮眠抬头看了一眼,你们俩先挑,我都行。 严瑾也扫了一眼,都是半斤八两,抓阄吧。 耿湾湾,我来裁纸。 冯宇靠在椅子上仰天长叹,几欲落泪,为什么感觉如此辛酸,就像是在饥荒年代分最后一口粮食。 ? 作者有话说: 万分感激大家的理解【颜文字被吞,手动哭泣】 我会拼命保证更新的! 第32章 ▍怦然心动 大约一个多礼拜之后, 阮眠浑浑噩噩莫名其妙的搬到了江颂家。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自从江颂忙完公司的事得了空闲,就开始接替原本专职司机的工作, 每天接送阮眠上下班, 如果时间允许,晚上还会附赠一顿丰盛的晚餐,两个人围着一张小餐桌, 桌子上摆三两道家常菜,小日子过的温馨又滋润。 直到有一天, 江颂刚接到阮眠,江愿突然来电话催他回去有急事,他没办法,只好拉着阮眠先回家, 等事情处理完时间也不早了,大晚上的再来回折腾实在没必要, 便让保姆收拾出一间客房给阮眠住下。 后来他俩坐在客厅抽烟,相对无言了许久,越琢磨越觉得平时那么来回折腾,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江颂问他, 要不明天回去陪你拿点东西,先在我这住一段时间? 阮眠已经挣扎过无数次表示自己可以打车,意见也已经无数次被驳回, 再没什么心气跟他拉拉扯扯, 于是点点头,从了。 随着YH的复苏,阮眠重新陷入拼命三郎的怪圈, 只要是单子就签,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会争取到死单那一刻为止。 下班前十分钟, 阮眠还在会议室里和客户进行拉锯战。 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男的瘦的像根豆芽菜,细长的身子顶着一颗大脑袋,不堪重负般总是直不起来,无论阮眠说什么他都是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估摸着是家庭地位不很高,没什么话语权自然也没什么兴趣。 他老婆和他简直是两个极端,满面红光,膀大腰圆,嗓音洪亮,眼睛里永远闪着精明狡黠的光芒。 其实就你们这个吧,实在是没到我心理的预期,我没打算花那么多钱,其他公司的报价和你们也差不多,你们最近出的这些肯定受影响,生意不怎么样吧?我也是信任你才愿意找这个公司,我也是在赌,万一你们公司再出点什么事,可都是我倒霉啊我都这么有诚意了,你是不是也应该拿些诚意出来? 为了折扣的事,他们已经生生耗了一个多小时,阮眠精疲力竭,只差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公司这方面您放心,我可以随时带您去参观在施工地,您说哪个就是哪个,咱们随机抽查,YH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出了问题我们不会推卸,解决问题的效率和结果也是有目共睹的,不然大家也不会对我们重新建立信任,您说是不是? 阮眠说了整整一下午的话,嗓子里又干又痒,轻咳了一声还是难受,现在市场这么透明,竞争又激烈,轻工的利润本来就已经压到了极限,我们报价不玩虚高那一套,实在是给不了太大的折扣,您可能不太清楚现在的人工有多贵,瓦工全是按天结钱,好一点的一天五六百,您这九五折还是冯经理去总经理那软磨硬泡才要来的。 女业主笑笑,轻蔑的收回视线,一声不吭的歪头理了理头发。 阮眠冲冯宇使了个眼色,在桌子底下朝他比出九的手势。 这是他们多年合作总结出的暗号,冯宇暗自叹息,决绝的一点头表示收到。 冯宇赔着笑脸站起身,郭姐,听我说一句呗?既然咱们已经聊了这么久,设计师您喜欢,方案您也满意,就别因为这一点折扣闹得不欢而散了吧?价格这个事实在不行阮设计您就委屈一下,这一单挣不着钱就算了,就当交姐这个朋友,我们给九折。 他们不是在合伙玩什么讨价还价的套路,九五折以下每多一个点就扣设计师一个点的提成,九折基本等于这单白干,全当给公司做公益,如果不是阮眠要求,冯宇根本不愿让这一步。 阮眠发挥出精湛的演技,天人交战一番后才痛心疾首的点点头,行吧,但是郭姐您以后有朋友要装修,可一定要介绍给我们。 冯宇趁热打铁继续说,郭姐,实在不行我给您发个誓,九折阮设计这边顶多能挣您两百块钱,还要给您对接工地,搭着路费去交底验收,再低就是赔钱买卖,做不了。 郭女士拿起合同翻了几页,神色颇为勉强,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九折就九折,把材料搬运费免了,我就签合同。 爱占便宜的人占起便宜来永远没够,天地万物皆是借口。 阮眠想开口反驳,攥了攥拳头,终究还是忍下了,磨着后槽牙子说,行,签吧。 前脚刚送走客户,阮眠舞动拐杖如凌波微步般冲回工位,着急忙慌的开始收拾东西。 冯宇拿着合同跟在后面晃晃悠悠,唉声叹气,今时不同往日,赔钱买卖也得干啊。 阮眠恨不得原地进化成八臂童子,一手握着鼠标关电脑,一手整理图纸,坐在椅子上用脚关上抽屉,现在咱们就是弱势群体,没办法,腰板不硬,能签不错了赶紧把收据给我我要走了!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20) 冯宇把收据和pos机小票钉在一起,和合同一起塞进档案袋递给他,你最近怎么下班这么积极?一秒都不耽误。 耿湾湾已经收拾完了,双手插兜坐在办公桌上嚼口香糖等他们,是不是江颂又在楼下等着呢? 阮眠站起身正要回答,突然瞄到已经空了一片的设计师形象栏,停下手里的动作。 身后的人还沉迷于八卦,津津有味的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冯宇羡慕的不行,那可是晋元集团的继承人啊,天天亲自上门接送,说出去谁敢信? 耿湾湾连忙摆了摆手补充,他俩现在住一起。 冯宇拍着大腿啧啧称赞,知道为什么阮老师签单厉害了?收拾客户那可是 阮眠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已经离职的员工照片会从形象栏里撤掉,原本整整一面墙,现在空了一小半,最显眼的就是第一排的首席,只剩下严瑾,阮眠,还有一个毕戎希。 阮眠问指了指毕戎希的照片,他还没走吗?我怎么记得已经个把月没见过他了。 冯宇说到他就反胃,看了一眼照片赶紧挪开视线,像多看一下就会长针眼似的,他爸不是小股东吗,看苗头不对想撤资,但这哪是他想撤就能撤的?毕戎希就在这挂个名没辞职,也不来上班,丢下一堆烂摊子没人接,来闹的不说一半也有三分之一,都是他的工地。 耿湾湾嫌弃的龇了龇牙,辣鸡哎,师父等等我! 冯宇拎起包也跟着拔腿就跑,我靠,我不配跟你们一起下楼吗?!等等我! * 感应玻璃门缓缓打开,江颂单手抱着叮当,不紧不慢的走进写字楼。 他侧头对小女孩说了句话,背后夕阳刹那间覆过瞳仁,浅棕色的眼珠好似蒙上一层金黄薄透的微光。 阮眠快了几步迎上去。 叮当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看见他后小嘴一咧,清脆欢快的喊了一声,大哥哥! 她立马从江颂怀里挣了出来,小钢炮一样直扑阮眠,一个大蹦抱住他,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腰上,我好想你啊! 江颂担心阮眠的瘸腿,上前几步拎着叮当的后脖领把她从阮眠身上揪下来,别闹。 叮当背着手低下头,拿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委委屈屈的嘟起嘴,你们这些男人为什么老是这么忙?你都好几天没教我画画了。 阮眠差点被她萌哭了,弯腰揉了揉她脑袋,语气极尽温柔的哄着,怪我怪我,今天晚上教你画小老虎好不好? 叮当伸出细细白白的小手指,拉钩哦。 阮眠,拉钩。 他抬起头冲江颂弯眼一笑,等久了吧? 江颂,没有,刚到。 冯宇冲江颂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耿湾湾一双眼睛笑的几乎消失在脸上,朝阮眠扬了扬下巴,又来接我的倒霉师父啊? 话音刚落,后脑便狠挨了一下,她嘶嘶哈哈的捂住头,眼睁睁的看着阮眠牵着叮当绕过自己,扬长而去。 江颂看着一大一小并肩而行的背影,笑了笑,回过头礼貌的说,先走了。 只要叮当在,阮眠一定会陪她坐后座,江颂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副驾驶,脸有点臭。 叮当刚一上车,迫不及待的翻出自己的小画本塞进阮眠手里,端端正正的坐在安全椅上等待表扬。 这都是我自己画的哟,我每天都有画画哦。 阮眠翻了几页,发现那些画已经开始有模有样,孩子未经雕琢的想象力天马行空,配上各种鲜艳无章的颜色,居然别有一种趣味。 搞艺术是需要天分的,看来老江家基因不赖。 阮眠由衷的赞叹,叮当进步太快了,过不了多久就要把舅舅比下去啦。 江颂独自坐在前座,... 真是躺着也中枪。 叮当得意洋洋的谦虚了一下,欣喜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没有没有,舅舅画画才好看。 自从阮眠住进江颂家,叮当抓着机会就往舅舅家钻,粘着阮眠大哥哥长大哥哥短,让他教自己画画。 有一次阮眠问她为什么不要舅舅教,她左右张望后凑到阮眠耳边,双手拢成喇叭状,悄声说,不要舅舅,舅舅不爱笑,看起来凶巴巴的。 近些天阮眠忙得要命,晚上回去饭碗一扔就要继续工作,江愿知道后不准叮当去打扰他,叮当委屈的要命,抓着舅舅连哭带嚎死皮赖脸,才换来这么一次接大哥哥下班的机会。 一整个晚上,她就像一贴狗皮膏药似的粘着阮眠不撒手,生生赖到瞌睡的再也睁不开眼,才不情不愿的被江愿抱了回去。 阮眠窝在沙发上,一边撸狗一边翻他的神棍养成手册,度假三件套在他身边睡的东倒西歪,三颗圆溜溜的小狗头,想盘谁就盘谁。江颂坐在另一边,交叠双腿读他的企业经营之道,两个不看电视的人相处起来分外和谐。 袁阿姨端着两杯热牛奶从厨房出来,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杯,笑的和善又温柔,看这么半天了得起来歇一会,不然眼睛熬坏了,快趁热喝,喝完好睡觉。 阮眠笑嘻嘻的双手接过杯子,谢谢阿姨,您赶紧睡吧,不用管我们。 说完,他突然看向江颂。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话不该他说,有点太不拿自己当外人。 江颂却只是放下书接过牛奶,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杯子我们自己收拾,您睡吧。 袁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成,你们俩早点睡,熬夜不好。 * 喝完牛奶,阮眠摇头晃脑的跟在江颂身后上楼睡觉,在迈上台阶前突然沮丧的撇撇嘴,心里有些空落落戚戚然。 最近这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以后可怎么办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都把我惯坏了。 江颂腿脚利落走得快,眼看着上了二楼,闻言停住步子侧过身,垂下眸子安静的看着他。 一看就是好一会,一言不发。 阮眠读不懂他的表情,问号又开始在脑门顶上打转,怎怎么了? 片刻后,江颂收回视线,转身继续上楼,声音淡淡然的钻进阮眠的耳朵,如果你喜欢,以后也可以随时来住当成自己家就好。 阮眠骤然抬头看向他,直挺挺的僵在原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然后开始跳的乱七八糟。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停止流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所有的声音突然从耳边抽离,周遭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眼前只剩下那道修长的背影。 阮眠微微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有点茫然,还有点无助,更多的是近乎窒息的紧张。 他僵的手脚都快麻了。 江颂等了半天没听到脚步声,疑惑的回头找人,一眼就看见阮眠还在一楼扶着把手灵魂出窍。 愣着干什么呢?要抱? 阮眠明显哆嗦了一下,指尖都在轻颤,低着头不肯看他,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没不不是,我那什么,什么我,可以自己上去。 第33章 ▍喜欢就是亲手把刀递给对方。 阮眠磨磨蹭蹭的蹦回房间, 关上门,从头到尾没敢看江颂一眼, 连惯常的晚安都忘了说。 江颂看着他战战兢兢似乎有点凌乱的跳动姿势, 眉心微微动了一下,随即稍敛了眉眼弯唇笑笑。 楼梯壁灯的片片暖色打上翕动的睫毛,他低着头快步走上三楼, 进屋,上床, 关灯,睡觉。 另一边,阮眠回到屋里,猛地扑在床上拿枕头蒙住脑袋打滚。 平寂了二十多年的小水潭乍然被人扔进一块大砖头, 动静有点大。 耿湾湾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全从脑海里蹦了出来,伙同他和江颂过往相处时的种种画面, 纠集成少林连环拳猛捶他的中枢神经。 卧槽 阮眠真的吓坏了,脑袋埋在枕头里不肯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脑供血不足,还是身体在自我保护机制下产生了战术性犯困, 他居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算睡着,反正大脑没能完全停止运作。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很小很小, 大约只有三四岁, 记忆里的画面晦暗斑驳,被岁月蒙上一层浓重的锈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樟脑丸气味。 那时家里的墙样式古老陈旧, 下半截是用油漆刷的绿色墙裙, 其余部分白的也不够纯粹, 被彩色蜡笔涂的乱七八糟,上面贴着两张奖状,棕黄色的木质方桌支在墙边,明明是张四人桌,坐在上面吃饭的人永远只有他和妈妈。 妈妈的生活很规律,早晨七点起床,走两公里的路去菜市场买菜,每周会有一天在回来的路上捎一根油条或者一块油饼,让小阮眠奢侈一把。 她从来不吃,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大快朵颐,好像比自己吃还要开心。 岁月对于她来说日复一日的枯燥无味,上午做家务洗衣服,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临近中午时做午饭,吃完午饭哄儿子睡午觉,紧接着就要面对一整个下午漫长而无聊的时光。 大多数时候她是睡不着的。 小阮眠不记得有多少次在醒来时看见妈妈孤零零的呆在阳台,坐在小板凳上,瘦削的身影单薄落寞,眼里盛满无望的期盼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看的全神贯注。 她等呀等,一等十几年,可是最后还是谁也没等到,家里依旧只有他们俩相依为命。 她偶尔也会提起年轻时的种种,把那个男人最初的好嚼烂磨碎,絮絮叨叨的说给小阮眠听,也不知道是真的想告诉他,还是在强迫自己靠那些回忆苟活。 小小的阮眠根本听不明白,可他愿意听,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妈妈的脸上才会有笑容,眼里充斥着幸福和憧憬,可他也不懂,为什么妈妈老是笑着笑着,就掉眼泪了。 她总是相信那个男人玩够了就会回来,他也确实回来了,只不过是带着一纸离婚协议。 阮眠是个懂事的孩子,一路安安稳稳的长大,每天奔波在家、学校和画室之间,完全没有同龄人那些让人操心的爱好和毛病。 即使日子过的残缺清苦,至少他的妈妈很爱他,足以让他茁壮成长。 春天还是秋天阮眠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阳光不错,他背着画板下课回家,在街上碰见了多年未见的阮国成。 中年男人的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年轻女人,一家三口有说有笑。 他们应该过的很富足,毕竟彼时的阮国成已经事业有成,从他的衣服、年轻女人的挎包、小女孩的裙子,包括最后他们要上的那辆豪车,都能看得出来。 这才叫幸福美满无忧无虑的一家人,有些期盼根本是一个笑话。 梦里的阮眠和当年一样,站在街的斜对角,紧紧攥着拳头浑身发抖,就那么看啊看,看的眼睛都忘了眨,胸腔里情绪翻涌起伏,撑的他眼前发黑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突然打了个哆嗦。 阮国成朦胧的脸渐渐开始扭曲变形,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那个人抬起头看向阮眠,露出优雅却冷淡的笑容,远远的对他说,看,我们都有自己的家。 明明离的那么远,可一字一句都真切的灌进耳朵里。 明明画面混沌模糊,可江颂的脸还是那么清晰好看,轮廓分明,冷白的皮肤有一种毫无温度美感,他牵着女人和孩子上了车,扬长而去。 阮眠不想看,却怎么也挪不开眼。 砰! 物体和地面的撞击声在夜里格外惊心动魄。 阮眠从梦里挣脱出来,猛地从床上弹起。 他抹掉额头上那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后背已经湿透了,中央空调温度调的太低,从被子出来一着风,冻的他又打了个哆嗦。 那只被误伤的杯子还躺在地上,阮眠长出了口气,摁开台灯,光着脚下床收拾残局, 他胡乱抽出纸巾擦干水,疲惫的倚着床沿滑坐在地上,望着黑暗久久出神。 * 清晨,阳光明媚。 阮眠挂着硕大的黑眼圈坐在副驾驶,一路上愁云惨淡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江颂心里揣着事,只当他是昨晚没睡好没有精神,也没往别处想。 临下车前,江颂看他那一脸菜色,终究没忍住唠叨了一句,中午吃完饭抽空趴一会。 阮眠背对着他点点头,一瘸一拐的走进写字楼。 江颂这才觉得不太对劲,抬手看了看表,掉头离开。 孟周约了他十点半见面,对于这种场合,迟到可不像话。 随着经济复苏以及在售后方面持之以恒的努力,YH逐渐开始有了起色。 阮眠刚一进门,就被冯宇抓进会议室见新客户,他整个人都不太在状态,老是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每次都得冯宇轻咳一声才能回神。 江颂的脸冷不丁的从脑子里冒出来,倒和梦里的冷淡不同,是平时温柔的模样。 大少爷可不是个温柔的人,从来不是,但是面对阮眠时无论眼神还是笑容,总会多几分暖意。 任督二脉被打通后,多少蛛丝马迹无所遁形。 为什么要每天坚持接送,就算是在他家工地摔伤的,作为一个客户,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即使阮眠不清楚他们这种决策人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参照孟周也能猜得出有多忙,更何况偌大一个晋元集团,怎么能跟YH比较。 人家堂堂一个大少爷,动不动亲自下厨做饭,他每天的糟心事还不知道有多少,可阮眠爱吃什么不吃什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记的一清二楚,平时那些隐藏极深的迁就和差别对待就更别提了。 昨晚那种心如擂鼓的感觉叫作心动,阮眠明白,不但明白,还知道这种心动绝不是一朝一夕或者只言片语能造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喜欢上了江颂。 比较魔幻的是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质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而是江颂到底看上他什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绝对是屁话,所有的爱与喜欢一定有迹可循。 他喜欢江颂的理由可以列出一张纸,成功,多金,一张脸长得赏心悦目,宽肩窄胯腿长,甚至连爷爷姐姐外甥女都比别人家的可爱。 这谁受得了? 可江颂能喜欢他什么?莫不是被他讲PPT的雄姿所折服,一时瞎了心?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除此之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也不打算给谁讲一辈子PPT听。 更何况肯讲人家也未必一直爱听。 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明白所谓喜欢不过是把刀子亲手交给对方,再对其敞开胸怀说,扎下去,我心甘情愿。 扎或不扎都在别人一念之间,这种悬于半空等刀落下的感觉太让人不安,他只是个新人玩家,他慌的一批。 阮眠被极度的矛盾不断侵蚀,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谈客户的状态非常重要,设计师本人都没有激情,听的人更没法被打动,好在多年累积的经验至少能保证不出差错,客户只说回去再和家人商量商量。 冯宇一回来就抓着他来回翻看,你今儿是怎么了?要不要找个大仙给你喊喊魂? 阮眠四大皆空的随着他的动作摇摆晃动,可以,我不掏钱。 冯宇,我靠,双眼无神,多半是疯了。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21) 阮眠,我是一只鸵鸟,需要一个沙堆。 冯宇招手喊来耿湾湾,联系殡仪馆吧,以后你就是没有师父的孩子了,要坚强。 耿湾湾眉头紧锁,也跟着左看右看,你跟江颂吵架了? 她这么判断可以说是有理有据,阮眠是根老油条,跟客户吵翻天也不带往心里去一下,不然早就被气死了。 除此之外,只有母亲的事会让他焦心,如果是阿姨身体方面的问题,那他又不可能这么冷静。 想来想去,也就这么一点可疑。 果不其然,听见那个名字阮眠明显震了一下。 耿湾湾还是没能琢磨明白,就他那副什么都惯着你的样子,也不可能跟你吵架啊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阮眠默默不语的起身支好拐杖,我去死一死。 耿湾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还没来得及说话,阮眠已经回过头,不要拦着我,我不想活了。 耿湾湾,哦我是想告诉你,露台在那边 阮眠, ? 作者有话说: 江颂没有直接上手把人抱走,是因为怕他反感,毕竟软绵绵当初有点抗拒。 个人觉得好的感情是绝对尊重,包括江颂就算心疼阮眠加班也不会干预,最多更疼他一点~ 更新的事我都没脸道歉了OTZ 最近遇到一个特别难搞的客户,emmm张嘴就说脏话,好像无法用人类的方式交流 举个栗子,工长做完防水,他非说没做,把工长骂得狗血淋头,要把砖起开证明,工长说行,起开要是做了损失你承担,没做我承担,他又不干了不干了 被他搞得焦头烂额甚至想同归于尽 还是没忍住吐槽,真的很抱歉拖更QAQ 第34章 ▍只说我喜欢你,会不会太苍白? 阳光透过半面弧形落地玻璃, 暖洋洋的落在地毯上。 位于顶层的办公室内装饰极为简洁,一张敦厚的樱桃木桌, 一整面墙的同材质书柜, 两个单人沙发,除此之外只有一幅巨幅抽象画。 冷冰冰的单一色调带着不近人情的距离感,那种酷毙了的气质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蹬着高跟鞋的漂亮女秘书优雅的敲了敲门, 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请进,才向身后的人稍一点头, 推开门。 江颂坐在办公桌前,放下手里正在翻阅的文件,继而起身向来人微微颔首。 孟老师。 这一声孟老师喊得颇为尊敬,女秘书怔了怔, 跟在她身后的孟周也怔了怔。 到底是在商场沉浮多年的老姜,孟周瞬息之间便回过神, 笑意从容,不敢当。 女秘书拉开椅子,引着孟周在办公桌对面坐下,江颂再开口时已经改了称呼, 孟总喝点什么? 孟周微笑着说,咖啡就好。 江颂的目光转向女秘书,后者点头表示明白, 转身走出办公室。 孟周是来跟晋元集团谈合作的, 他深知YH目前的处境依旧徘徊在生死边缘,急需一个契机才有可能彻底翻身。 晋元集团旗下的地产公司最近开发了一处新楼盘,紧挨西四环, 这座城市一直都有东富西贵的说法, 四环以里地皮更是金贵, 在这种位置起新楼,房价可想而知,受众明显不会是什么平头百姓。 孟周想要的,就是能让YH接下这片楼的精装修。 这些年,轻装修重装饰成为趋势,早些时候的复杂风格不再吃香,YH做过市场调查,现下百分之七十的人喜欢的装修风格都是现代、新中式或者简约美式,硬装上不需要太过复杂的装饰,完全可以从后期的软装搭配来凸显个性和满足生活需求。 而装修,绝对是件繁琐操心的事,既然这个楼盘面对的人群是社会精英,那么,他们大多数人应该乐得省心省力,拎包入住。 做精装楼盘对于开发商来说,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除了市场需求的大势所趋,材料集中采购从一定程度上可以降低成本,由此产生溢价,带来的利润十分可观。 可是相应的也会产生问题,首先,承接的装修公司必须要能抓住购买者的痛点,硬装设计定位准确,再就是工程质量,这种大批量的工程一旦交付出现问题,售后成本太高,只能从源头上掐断隐患。 晋元集团是棵大树,想跟他们合作的公司挤破了头,各种策划案堆成一座小山包,有些小公司报价极低,力求从价格上取得优势,而东雲这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则是靠那些知名设计师的噱头。 江颂之所以优先考虑YH,真的不是因为私心。 YH想要东山再起的急迫他看在眼里,十几年的老公司,资质和经验必定无可挑剔,纵然管理层出现过问题,这些问题反而成了他如今谈条件的筹码。 他要把成本压到最低并且保证质量,与此同时,还想借老牌设计公司的势。 小公司价格低,可是很难有什么绝佳的设计方案,对于高端楼盘来说不是个好选择,而那些根基稳固的大公司,肯定会把利润放在首位。 只有YH可能两者兼顾,为了重振旗鼓再造名誉,即使是咬碎了牙的赔本买卖,他们也会尽心尽力去完成。 江颂这么做摆明是在趁火打劫,但他也不是什么无良奸商,不至于真的压榨的对方血本无归,所以他们合作还能算是互惠互利。 孟周的犹豫在江颂的意料之中,他也不着急,食指落在桌面敲了敲,这是你们翻身的好机会,不是么?您可以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 将近两个小时的谈判中,所有的利弊和条件都已经说的清清楚楚,孟周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可他摸不准江颂这个人,也不敢轻易松口。 商人的本性终究是利益,这个年轻人把立场摆的明明白白,只等着愿者上钩。 孟周将交叠的双腿互相换了个位置,直起身,说到底YH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所以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拍板就能算数,一周之后给你答复。 好。江颂抬手看了看表,在谈生意和私交之间切换自如,孟老师,如果不忙的话,一起吃个午饭吧? * 时针一点点逼近六点,阮眠整个人如坐针毡。 再过两小时又要看见江颂,可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江颂相处。 病急乱投医逢庙就烧香,阮眠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给李聿怀发微信,来来回回的打好又删除,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完蛋,我有感情问题了,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怎么办怎么办,脑神经快要坏死了。 没一会李聿怀的消息回了过来,???盗号了? 阮眠猛地扶住额头,把手机扔到一边,放弃挣扎。 算了,这一两句话怎么说得清楚,即使说得清楚,李聿怀又哪是什么靠谱的货色。 耿湾湾风风火火的从会议室冲了出来,拎起包开始往里胡乱塞东西,师父师父,电子尺借我用一下,我的又丢了,着急跟客户去量房。 阮眠恹恹的抬起头,你能不能当点家?一个月丢几个了? 耿湾湾咧嘴冲他一笑,意外,都是意外。 阮眠白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打开抽屉,尺在人在,再丢你也别回来了。 得令。耿湾湾接过尺子,若有所思的拿脑袋画了个圈,师父啊,你看起来好幽怨,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江颂? 阮眠抄起书就要削人,谁知耿湾湾兔子一样一溜烟跳到了远处,回头灿烂一笑,挥手说再见。 他重新趴回桌上,长叹息以掩泣兮,这复杂的人世间。 或许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哀叹,天随人愿,晚上来接他的居然不是江颂,而是之前的那辆卡宴。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但是多活一秒是一秒,阮眠好歹松了半口气。 卡宴的司机姓孙,是个非常和气的中年大叔,他接送过阮眠一阵,还挺喜欢这个清秀礼貌的年轻人,当初知道他不爱吃早饭,每天早上就让媳妇儿多做一份,来接他的时候盯着他吃。 孙师傅把小拐棍安置好,钻进驾驶室后回头看了一眼,小阮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 阮眠还在回复客户的微信,百忙之中抬起头对他强颜欢笑,没有没有。 孙师傅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年轻是真苦,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女,一家就这么一个,以后父母老了需要照顾都没人能衬把手,社会压力大,工作又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阮眠苦笑着放下手机,谁说不是呢那什么,江颂呢?今天忙? 孙师傅呃了一声,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们哪天不忙? 阮眠想想也是,吧唧吧唧嘴安静的看向窗外发呆,可孙师傅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自顾自的继续说。 说起江颂啊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小时候上学一直都是我来接送的呢,这孩子话可真少,路上从来不跟我聊天,就知道冲窗户外面发呆,久而久之的我才发现,其实他是想出去玩。 你说那么点大个孩子,谁不喜欢玩?我儿子都十三了,每天还疯的像只野猴子,打都打不服,可江颂从小除了上学就是上课,从来没见他玩过,我都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课有个叼用,孩子都给上他妈自闭了,我就没怎么见他笑过。 可能是意识自己无意间爆了粗口,孙师傅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啊,说激动了接接送送那么多年,要说没点感情也不可能,每次看他爹妈那副样子哟永远高高在上的板着个脸,只会说他这不该那不该,有点当父母的样子吗?我就想不通了,一个小孩子你还能指望他怎么懂事?有时候看着真心疼,有钱归有钱,总觉得他还不如我那混球儿子过得舒心。 阮眠张了张嘴,嗓子干巴巴的没能说出话来,低下头撇了撇嘴。 虽然打小没有爹,家里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可是他在吃喝玩乐上从来没有短过。 他老妈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儿子喜欢的事只要不过分就一定会支持,更不会为了什么对他施加压力,比方说高考前,别的家长一个个像上战场似的,而他老妈只会摸摸他脑袋,不要求你什么,上二本三本专科都一样,不要太累。 仿佛她一辈子的心愿只有一桩,儿子开开心心就好。 阮眠突然间觉得之前的柠檬全白吃了,江颂真是好可怜一小孩,再也不吵着烧死他了。 孙师傅扼腕长叹,你知道那孩子画画有多好吗?我是大老粗,看不懂,但像不像回事总能晓得一点,结果被他爹生生给逼去国外念什么那叽里咕噜的什么大学,学经济,我知道你们俩关系好,你可别跟他说啊,其实那天我看见他捧着被撕碎的合格证在院子里偷偷掉眼泪没办法,生在这样的家庭,有什么办法。 阮眠心里像堵着点什么,咽了口口水还是上不去下不来,只好摇下窗户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让孙师傅别说了,可内心深处的窥探欲又纵容他保持沉默。 孙师傅摇了摇头,其实我一个司机,不该说这么多,这么多年他也就跟你走得近些,这些话我也就跟你说说 阮眠干巴巴的笑了笑,哈哈,那可要谢谢您告诉我,不然我老羡慕他有钱。 孙师傅也跟着笑了,从后视镜里斜他一眼,你这小子。 * 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冷冷清清,阮眠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吃着吃着就开始叼着筷子发呆。 他始终想不明白江颂一个人住的时候是怎么忍受的,像他就愿意住小房子,最起码不会觉得那么空旷孤独。 阮眠吃不下去,死皮赖脸的非要拉着袁阿姨一起,袁阿姨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外加撒娇,只好解了围裙陪着。 阮眠兴致寥寥的喝了点粥,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试试探探的问,阿姨,江颂他从小就这么一个人吃饭啊? 袁阿姨夹菜的动作稍稍停顿,随即露出和孙师傅一模一样的表情,是啊,江先生江太太从来都忙,只有他和小愿相依为命,后来小愿结婚了,家里就剩他自己。 阮眠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夹了块什么就往嘴里塞,刚嚼了一下,脸立马开始扭曲。 好一个苦瓜炒鸡蛋。 他嗷一嗓子,龇牙咧嘴的满地找垃圾桶,吐完之后还不行,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 袁阿姨给阮眠做过好一阵子饭,知道他不肯吃苦的东西,这苦瓜炒鸡蛋原本是给江颂准备的,好让他清热解毒败败火。 刚才阮眠伸那一筷子时她还激动了一下,以为他终于转性不再挑食,好家伙,原来是走神没发现。 袁阿姨上了岁数,看见喜欢的小辈就爱唠叨两句,总想劝他回头是岸,老这么挑食可不好,吃惯了也没多难吃,对身体多好啊。 嗯嗯。阮眠彻底没了胃口,蔫巴巴的放下筷子,阿姨我吃饱了,还有工作没做完呢。 白天整个人恍恍惚惚,导致工作效率极为低下,阮眠算是明白为什么上学的时候禁止早恋,这也太影响情绪了。 他不愿意回房,就呆在会客厅里,电脑放在茶几上,而他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缝隙中盘着腿,蜷的委委屈屈。 CAD还是那个CAD,设计师画着画着就走神。 他老觉得自己跨越了时空,仿佛能看见小江颂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孤零零的冷着脸。 就这么画画停停,等那一点活计收尾的时候,都已经磨蹭到了十点一刻。 江颂还没有回来。 阮眠关上电脑,缩回沙发上躺着给他发微信:还在忙么?什么时候回来? 发完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回复,他抱着软和的靠包望着挑空发呆,有的想到没的,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 袁阿姨怕他着凉,拍了拍他让他回屋去睡,阮眠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没睁开,含混不清的说,我等江颂回来。 袁阿姨没招,只好回去取了条薄毯给他盖上。 * 江颂一进门就看见了沙发上的人,一米八差一点的个头抱着小枕头缩成一团,可怜兮兮。 袁阿姨听见动静走出来,压低了声询问,吃饭了吗?要不要做点夜宵? 江颂摇了摇头,不用,您赶紧睡觉吧。 袁阿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阮眠,笑着叹了口气,让他回去睡,非要等你。 客厅只亮着两盏光线柔和的台灯,沙发上的人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额发软软的耷拉下来,绵长的呼吸平缓柔和。 江颂走到沙发前,弯下腰静静凝视那张睡颜,一瞬间心情有些复杂。 向来坚不可摧的盔甲仿佛有了一道裂缝,常年被寒铁覆盖保护的心脏裸露出来,不惊不恐,跳动着去接受缝隙里透进的丝丝暖意。 这是有人在等他回家。 江颂笑着揉了一把阮眠的脑袋,嫌沙发硬还睡这? 阮眠困得恹恹的,睫毛颤了颤才半睁开眼,眼中睡意朦胧。 下一刻,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摸了电门一样弹坐起来,你你,你回来了啊。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22) 江颂微抬起一边眉梢,你这架势,像是要赶我出去。 阮眠像只炸了毛的猫,连连摆手,毯子都从身上滑了下去,没有没有,就你没回微信,我就就,就不太放心,你回来我就回去睡觉了我 江颂站起身,习惯性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一直没看微信。 他顿了顿,下次直接打电话。 阮眠,哦。 江颂,起来吧? 平时江颂话就不多,再遇上阮眠心里揣着事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默默无言的一前一后上了楼,各自回屋睡觉。 在推门之前,阮眠扶着把手回过头,那我睡觉了啊。 说完就要往屋里钻。 阮眠。江颂突然喊了一声。 阮眠停下动作,疑惑的眨了眨眼,嗯?怎么了? 江颂也不回答,上前一步伸手一勾,将人带进怀里。 阮眠突然被摁在胸口抱了个结结实实,让人无比上瘾的木质香味随着体温一起,铺天盖地的包围过来,裹携着他的理智不断沉沦下坠。 顷刻间呼吸凝滞,心跳骤停。 阮在线宕机眠。 他是真的懵了。 虽然隐约有过心理准备,但在被江颂揽进怀里的一瞬间,还是懵得彻彻底底。 无数种复杂的心情以超越光的速度从四肢百骸飞快涌进脑子里,然后嗡的一声,CPU彻底过载,烧掉了。 江颂感觉到怀里人的紧张和僵硬,安抚似的拍了拍他后背,将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窝上,我要出国一趟,明天走,大概半个月,下周拆石膏的时候让孙叔陪你去。 温暖的吐息落在颈侧,像羽毛般轻柔的抚过肌肤,撩动着最细微最敏感的那根神经,阮眠哆嗦了一下,直愣愣的盯着走廊尽头的挂画。 或许不是挂画,也有可能是廊柱或者随便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哪。 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好听的让人着迷,我没有什么告白的经验。 江颂稍稍松开阮眠,俯下身,温软的唇落于他脸侧。 短暂的亲吻,很轻很浅,像是怕吓着他一般小心翼翼。 只说我喜欢你会不会太苍白? ? 作者有话说: 打个预防针,软绵绵还是有心理阴影的巨大 第35章 ▍最佳新锐设计师~软绵绵 那个拥抱里有着几乎无法抵抗的安稳熨帖, 天知道阮眠有多想一头埋进去。 可是理智摁住了他想要回抱的手。 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手里紧攥着的正是那把刀子, 刀尖冲着自己, 颤颤巍巍的想要递给对方。 面对未知时每个人的态度都不尽相同,反正阮眠害怕,情愿缩在自己画地为牢的保护圈内。 过于美好的东西容易总让人胆战心惊, 他宁愿从一开始就不伸手,也比得到之后亲眼看着它破碎要好。 杞人忧天也好, 未雨绸缪也罢,如果面前放着一个箱子,谁也摸不准是潘多拉魔匣还是亚特兰蒂斯的宝藏,那他只会选择不去打开。 不曾拥有就不用害怕失去, 不去感受,也就不会受伤。 阮眠终于冷静下来, 轻轻挣开江颂,扬起脸冲他笑了笑,谢谢你的喜欢。 当中的拒绝和退缩一目了然。 目光相撞的瞬间,阮眠飞速低下头, 说了句晚安,头也不回的进屋关上门。 他不知道江颂会是什么表情,也不敢回头去看。 * 第二天一早, 阮眠是被鼻涕堵醒的。 他揉了揉鼻子, 连打几个喷嚏,打的头昏脑胀涕泗横流,确定自己是感冒了。 不知道是昨天晚上睡沙发睡的, 还是心火太旺。 阮眠披着外套蹦下楼, 却没能看见江颂。 因为入睡困难, 所以早上每分每秒的赖床都显得尤为珍贵,阮眠总是会挣扎到最后一秒才起床,然后手忙脚乱的洗漱换衣服,冲出家门,做一个风一样的男子。 十多年的顽固性老毛病,住在这之后即便想收敛一时也收不起来。 每次等他下楼的时候,江颂连早饭都吃上了,泰然自若的坐在落地玻璃边沐浴着朝阳,喝咖啡看报纸,自律的像个老干部。 而今天,那个位置空空荡荡,只有度假三件套在冲他狂摇尾巴。 昨晚那一遭过于惊心动魄,他居然连江颂几点的飞机都忘了问。 袁阿姨,江颂已经走了吗?阮眠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般喑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一早就走了。袁阿姨把早饭搁在桌上,担忧的打量着他,感冒了?让你别在沙发上睡我给你找药去。 阮眠应景的来了一发双响炮,抽出纸巾直擤鼻涕,没事,不用。 袁阿姨雷厉风行,话还没说完行动已经跟上,迈开大步走向储物间,这还没说没事呢赶紧先把早饭吃了,空腹吃药伤胃。 阮眠眼看着拦不住她,垂下眼皮,趴在桌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反正今天没什么重要的安排,他打算请一天病假,掏出手机比划半天,恍然发现自从姚原哲被撸之后,他们居然连个领导都没有了。 阮眠无奈的呼叫耿湾湾:哈徒儿,为师身体抱恙,今天不能去上班,谁要是问起来就帮我请个假,没人问就让为师随风去吧。 耿湾湾接到消息时吓了一跳。 她师父是个无敌小金刚,轻伤不下火线,能让他耽误一天赚钱的功夫,八成得是病入膏肓。 师父你怎么了!!!吃药看医生了吗!!!你在哪我去看你!!! 阮眠看着满屏幕的感叹号脑仁突突直跳,不用,你好好上班。 在点发送之前,他犹豫了一下,盯着桌面出了会神,又把打好的字全部删掉,重新输入。 你今天忙不忙?不忙的话帮我点忙。 耿湾湾秒回:不忙鸭,好鸭,帮什么忙鸭? 阮眠:开车了吧? 耿湾湾:当然开了,我又没人接送。 阮眠: 真踏马哪壶不开提哪壶。 阮眠给她发了地址,刚把腿边的江裤衩拎进怀里开始怒盘狗头,袁阿姨就拿着药和水杯走了回来。 他乖乖的接过药,就着温水一口吞下,阿姨您看我在这也叨扰了半个多月,江颂最近不在家,我老住着有点不大像话,今天朋友正好有时间,我收拾一下就回家了,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您做饭超好吃! 回家?袁阿姨神色微微一动,似乎有点意外,小颂知道吗? 阮眠心虚的抓了把头发,正要跟他说呢。 袁阿姨一边收药盒一边喃喃自语,这么着急吗?这还病着呢,一个人回家哪有人照顾? 阮眠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感觉鼻涕快要倒灌进脑子了,难受的要命,小感冒而已,吃完药很快就没事了,我的生命力极其顽强,这都不是事儿。 袁阿姨到底只是个保姆,有些话她可以想,却没有立场说,只能叹了口气,住这我还能给你做做饭 阮眠好说歹说的劝服了袁阿姨,随便吃了几口早餐,上楼收拾东西。 要收的东西并不多,基本都是换洗的衣服和书,揣巴揣巴一拉杆箱,利利索索。 阮眠百无聊赖的等着耿湾湾,仰躺在床上,突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失眠,有天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跑到阳台上抽烟。 二层和三层的阳台是互相错开的,他一抬头正好看见江颂站在那儿吹风,烟头橙黄色的微光在唇边一明一灭。 夜风习习,漫天繁星,阮眠背靠护栏仰起头,就这么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隔空聊天,度假三件套听见动静从窝里钻出来,站在院子里困啾啾的冲他们摇尾巴,非常不走心的汪汪两下,算是打了招呼。 人生总有那么几个瞬间希望时间定格。 阮眠好不容易睡惯了这里的床,眼看着又要搬走,虽然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床才是天下第一舒服,可还是有些失落。 说什么来着,好日子过久了,舍不得了吧。 * 耿湾湾万万没想到自己是来帮忙离家出走的。 她一路上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看着阮眠身周低到零帕的气压,最终还是憋了回去,安安静静的开车,安安静静的在心里演了八十集豪门恩怨。 小小的一居室空置了许久,空气里弥漫着缺乏通风的沉闷气息,桌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原本温馨的小窝莫名有了点荒凉感。 耿湾湾打开所有窗户,拧了块抹布撸起袖子预备大扫除,阮眠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欲言又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偶尔孝敬你一下,不要有心理负担。 耿湾湾一边擦桌子一边回过头冲阮眠自信微笑,下一刻,砰的一声。 细长的花瓶被抹布扫倒,左右晃了晃,一骑绝尘的滚向桌沿,眼看着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耿湾湾一个大鹏展翅扑了过去,在最后一刻险险将其接住,与此同时,餐椅也被撞翻在地,巨大的声响吓得她抱着花瓶一缩脖子。 阮眠一脸漠然, 预感好准。 耿湾湾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嘴里念念叨叨,莫慌莫慌,下次小心。 女大力怪一顿操作猛如虎,乒铃乓啷的囫囵收拾一番,房子居然没塌。 阮眠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很是欣慰,然后无情拒绝了她要亲自下厨的提议。 两个人一个不敢多问,一个不肯多说,相安无事的吃了顿外卖。 等耿湾湾走后,周围再次陷入惨淡的冷清。 没有人能聊天,没有度假三件套在身边腻歪。 没有袁阿姨的营养餐。 也无非是回到过去而已,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有什么的呢? 阮眠打了个哈欠。 感冒药的后劲儿上来了,困得他上下眼皮直打架,阮眠起身蹦向卧室,拉上窗帘一头栽向床中央。 他懒得动弹,伸手在床头柜上盲摸手机,结果手机没摸着,却摸到了两个冰凉小巧的物什。 精致简单的袖扣躺在手心里熠熠生辉,正是之前江颂落下的那对。 有毒吧!阮眠把东西塞进抽屉,愤恨的抓起手机长按关机键,扔到一边,蒙头大睡。 这么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生生睡了三十多个小时,睡的手脚发软腰酸背痛。 * 手机再打开时,阮眠麻木的看着它奏了半分钟的交响乐,等一曲终了才拿起来。 无数消息争先恐后的涌到最前头,不知道有多少头像右上角缀起了小红圆圈。 阮眠随手翻了翻,没有江颂。 最刺激的要数YH的全员群,里面被一排排恭喜和各种礼花炮竹的表情刷了屏,光是艾特阮眠的消息就有十几条。 他耐着性子爬了半天的楼,才看见那份筑宅奖的获奖名单。 最佳新锐设计师:YH Desgin阮眠。 不是头奖,这个奖项的并列获奖者一共有三个,他是其中最年轻的。 也算是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群里还在蹦消息,连百年难得一冒泡的孟周都现了真身,一连发了三个红包表示普天同庆。 阮眠默默的切换界面,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摁开电视,随便选个频道,就着新闻里闹哄哄的声音钻进浴室。 果然心情低落的时候,什么样的快乐都显得不那么纯粹。 他还挺想告诉江颂这个消息,毕竟有他一份功劳,犹犹豫豫的刚拿起手机,又被孟周的获奖感言直接搞到无语。 冯宇:孟总,采访一下,对于自家员工的成功有什么想法吗? 孟周:想法啊?嗯,很欣慰。 冯宇:这就没啦?稍微具体点啊。 孟周:就像 就像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猪终于出圈了。 阮眠面无表情的放下手机,拧开花洒龙头,心想着,要不还是算了吧。 ? 作者有话说: 不要嫌弃软绵绵啊QAQ 来自原生家庭的伤害有时候会影响人一辈子的。 第36章 ▍天降大锅。 洗完澡没多久, 外卖小哥悦耳的敲门声响起。 阮眠的脚在老江家的集体细心呵护下好的很快,已经能着地了, 就是走路时一瘸一拐身子一高一低, 姿势有点不雅。 向小哥道过谢,他关上门拎着袋子朝餐桌一点点挺进。 电视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像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女主持字正腔圆的提出问题,随后是许多年轻男女的回答。 就是那种在街上随便逮个人递上话筒采访的节目, 大概关于90后消费观念。 阮眠的消费观念就是能不花钱的地方绝不多浪费一个子,将一毛不拔贯彻到底。 他对这种节目没有一点兴趣,觉得无聊又没营养,但是他并没有换台。 开电视原本就不是为了看的, 只是想让这间小屋子能显得稍微热闹一点,至少有点人的动静, 管他说什么呢。 眼见着胜利就在眼前,电视里的节目突然换到了下一阶段,变成演播室里男播音员浑厚磁性的播报。 阮眠停下步子,艰难的回过身。 他好像听见了晋元集团, 还有什么富豪榜。 年度最具影响力企业家,江昊安,晋元集团现任执行董事, 主席及主要股东。 晋元集团旗下现拥有数家实业公司、风投公司以及部分银行控股、天恒创科数码科技公司控股性股权, 集团自04年后向国际型企业转型,拓展海外业务 此次有望收购加拿大UV航空百分之二十八的股权,成为最大单一股东。 这是阮眠头一次见到江昊安,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除了眉眼间有几分难以察觉的相似, 江颂和他爹可真是由内而外散发着不同。 即使已过中年,江昊安的体型依旧保持的很好,虽然个头不如儿子高,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让他看起来修长又俊逸。 脸上那些岁月的痕迹非但没能令他显出半分沧桑,反而增加了一种温文尔雅从容自若的成熟魅力。 江昊安接受采访时一直面带笑容,面对记者提问表现的礼貌又谦和,比他那个倒霉儿子看起来亲切一百倍。 阮眠看了一会,觉得单脚站立实在太辛苦,悻悻的滚去吃外卖。 如果不是工作原因,他和江颂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不会有任何交集。 按照常规剧本,这种豪门大少爷应该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或者为了家族利益联联姻,就算为了追逐真爱上演现代灰姑娘的童话故事,灰姑娘至少不能带把儿啊。 这要让江昊安知道了不得给他俩腿一并打折。 阮眠打开外卖盒子,夹了一块最爱吃的糖醋里脊,咬下一口,登时沮丧的垂下头。 由奢入俭难,这可真是太难了,这才短短一个月时间,被惯坏的味觉居然已经学会了挑剔。 * 清晨的风失去了盛夏时的灼热温度,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气在身周打转,安抚着社畜们无处发泄的起床气。 冯宇拎着早餐从车里钻出来,甩上车门,按了一下锁车钮,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打的泪流满面。 他刚走出停车场,一辆出租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又行数十米,在写字楼入口处陡然停下,紧接着车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只打着石膏的脚。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23) 冯宇停下手里转着的车钥匙,快几步走上前将人搀了出来,哎?自己打车来的?太子爷为什么不送你?他放心让你自己上班了? 阮眠原本还沉沦在没睡醒的游离中,闻言阴森森的抬起头,我是半身不遂还是高位截瘫? 一大早怎么跟吃了火箭炮一样。冯宇委屈巴巴的向下弯了弯嘴角,不过不是我说啊,你就仗着人家不计较,方案都拖多久了,老太太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工? 阮眠用余光瞄了他一眼,荒凉的目光重新落回前方,你知道她家的效果图我改多少遍了吗?几乎耗尽了我毕生的智慧,还是找不到她要的感觉,只能不停的改改改猜猜猜我可比她着急多了,哪天真能开工了,我立马开香槟放鞭炮。 小伙子,你要放平心态这一单都够别家小设计师吃一年的了,你就想象着她在不停往你身上洒钱,一打一打的洒,那可是几千斗米啊,折折腰怎么了?要我仰卧起坐都没问题。 阮眠幽幽的仰头望苍天,心想可别说折腰了吧,他整个人都快折里了。 两人刚迈进公司的玻璃大门,前台姑娘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笑逐颜开的连连说着恭喜,阮眠反应慢了半拍,怔了怔,赶紧扯起嘴角道谢。 他从门口走到工位,一路上三三两两的恭贺不断,有的发自肺腑,有的虚情假意,一片欢腾热闹。 冯宇看着有些人脸上隐藏极深的不甘和假笑,暗自摇了摇头。 职场之中锋芒毕露未必是件好事,在这种卖资历的行业里年少有为,更是容易招人嫉恨。 只希望阮眠能沉着应对,不要吃亏才好。 阮眠从坐下开始一直在擤鼻涕,桌上的纸巾没一会就被抽空了,冯宇贴心的递上一包新的,悄悄指了指韩沐溪吃瘪离去的落寞背影,人家哪里不好了?天天上赶着找你,你怎么就爱答不理的。 阮眠抬头扫了一眼,继续整理图纸,我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很好很礼貌,恭喜配谢谢,无懈可击。 冯宇满脸不可理喻,少侠,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人家要的是你的礼貌吗? 阮眠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肩,连抬手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播放,那要什么? 冯宇,您可真是孤独终老的完美示例哎,这姑娘多好看,性格不错,身材也好,腿又长又直。 论腿长谁能长的过江颂?论美貌 那也还是江颂好看。 阮眠,哦。 冯宇,你怎么搞的?看起来特别没劲。 阮眠,感冒,难受。 阮眠一没劲就连着没劲了好几天,日子过的千篇一律波澜不惊,渐渐回到过去。 家,公司,工地三点一线,唯一称得上变数的,就是去医院拆了下石膏。 获奖证书是在一周之后寄来的,因为腿瘸加上为YH的重生而战没有时间,阮眠错过了颁奖礼,孟周惋惜的不得了,当事人却无所谓,只说什么时候能拿首奖再去。 孟周被得意门生的雄心壮志感动的一塌糊涂,加上最近的复兴事业一片欣欣向荣,当即决定晚上提前两个小时下班,让大伙都放松放松。 冯宇伙同严瑾聚众起哄,拉上一帮平时玩的好的同事一起,吵着要喝一顿大酒替阮大师庆祝。 阮眠沉默了半晌,发现自己腿也不瘸了,感冒也好了,实在是没什么理由驳大家的兴致,只好答应下来。 众人欢呼着围成一团,热火朝天的商量着怎么把铁公鸡的毛给薅秃,而铁公鸡本鸡则孤傲的坐在一边,与世无争的刷微信。 半个小时前,孟周发了一条朋友圈。 世界总是会给予努力的人以回报,棒棒哒。配图是阮眠的获奖证书。 一个得了一堆奖从来不拿出来炫耀的人突然开始得瑟加卖萌,这还不算惊悚,惊悚的是下面的点赞。 阮眠盯着那个头像,狠狠的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江江颂?! 这是什么神展开?为什么江颂会有孟周的联系方式?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且这是不是意味着江颂明明看见了却连一句恭喜都不愿跟他说?还有,一个多礼拜过去了,这货居然连一个字都没给他发过。 普通朋友都不至于这么薄情吧! 阮眠越想越委屈,在悲愤交加之中锁上屏幕。 * 前台妹子蹬着高跟鞋慌慌张张的冲进设计中心,找了一圈才在角落里发现窝在椅子里挺尸的阮眠。 她跺了跺脚,愁的嘴角都要起泡了,一改往日的温声细语大声喊道,你还有心思发呆!客户找上门撒泼了!要跟你拼了!说着就去扯阮眠的衣袖,硬生生把他拽了起来。 阮眠让她拉的直踉跄,一脸懵圈跟着走,客户?哪个客户? 一个姓赵的女的,四十来岁,短头发,个子不高。 阮眠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来到底是谁。 他最近没有签过姓赵的客户,更没有得罪过谁,怎么还能有人上门玩命了。 直到走进客服部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他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赵云霞等于瘟神,这件事早已写进了阮眠的基本认知,他掐指一算就知道,八成是横向开槽真的开出事来了。 可是要拼也是找毕戎希拼啊,关他屁事? 阮眠冲她眨了眨眼,??? 赵云霞见他进来一跃而起,手里拿着厚厚一沓打印件不断挥舞,暴跳如雷,我们家装修都还没完工墙就裂开了!你们这么大公司就这么干活的?!这到以后还得了?! 阮眠几乎想要冷笑,不慌不忙的问她,什么地方裂了? 赵云霞也不含糊,掏出手机直往他脸上拍,你看这个裂缝!这么大!你们公司怎么干的活!?这才哪跟哪呢就这样了?我要是住进去墙塌了怎么办!? 阮眠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距离,当初我非常明白的跟您说过,横向开槽违反国家规定,会出现这种状况,我说的嘴皮子都开裂了,您不听 赵云霞猛地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懂你们还不懂吗?我要横向开就横向开啊?那我要你们干什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你去死你去不去啊! 阮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原本温和的脸像结了一层薄霜,当初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设计师也是您自己换掉的,请问您现在来找我是要干什么?该找谁找谁去,好吗? 我找的就是你!赵云霞把手里的东西拍在桌子上,用力在上面点了点,我只认这份设计合同,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那这件事就得你来负责! ? 作者有话说: 阮眠:哎?我公公? * 我来啦,跪着来哒! 第37章 ▍有些事既然称之为梦想,那就为它拿出点勇气 见阮眠似笑非笑的也不说话, 赵云霞越发来劲,咄咄逼人, 施工合同我也带来了, 工艺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是你们没有按照规定施工,私自违反合同, 我要告你们的话一告一个准。 流水的客户,铁打的阮眠, 他遇到过许许多多不讲理的人,这个格外出挑。 赵云霞的声音又尖又高,辐射范围覆盖大半个YH,闻声而来的围观群众越聚越多。 玻璃墙外人头攒动, 玻璃墙内硝烟弥漫,客服部的小姐姐们实在是泼不过她,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吱声。 最近的售后问题太多,客服主管满世界的找客户挨骂再赔礼道歉,几乎没有在公司的时候, 设计中心经理位置空缺,一直没人补上,大老板孟周外出去谈合作也没在, 她们想搬救兵都不知道上哪去搬。 阮眠心中生出一丝烦躁, 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掏出手机。 他有个好习惯,这么些年吃亏吃出来的好习惯买手机永远买内存最大的, 保存和客户所有的聊天记录和短信, 为免赖账。 不过今天这一遭倒是提醒了他, 光有文字还不够,以后还踏马要带录音笔。 人与人之间还有没有点信任了? 您可把我纳闷坏了,青天白日血口喷人,怎么好意思?阮眠翻出聊天记录和短信,恨不得以牙还牙怼在赵云霞脸上,这是我给你发的短信,劝你不要横向开槽,这是客户经理发给我的,客户主动要求变更设计师,还觉得不够是么?来,我可以给你看公司内部系统变更,看看你的信息是在我名下,还是在你亲自指定的毕设计名下?要不要我翻工资条给你看,你交的设计费到底归谁了? 赵云霞张开嘴想反驳,阮眠极不耐烦的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给我闭嘴,听我说!做人凭点良心,你着急我理解,别逮着脏水随便泼,我就问一句,你今天来是干什么的?是解决问题还是单纯的撒泼?要是撒泼你在这慢慢撒,我没时间陪着,撒爽了自己走。 都说脾气好的人一旦发起火来,比谁都凶残,阮眠绝对可以当个楷模。 最后说一次,这事我管不着,谁答应你的你找谁,哦还有,不止是我,工长不也让你换掉了?要不要找朱工来做个证,证明他也不愿意担这个责任,所以你私下要求换个敢做的工长? 混战之中,得到消息的冯宇拿着一堆铁证赶来救援。 这事说到底也有他的责任,作为客户经理知情不报,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当时YH那种状况,即使报了八成也没人搭理他。 冯宇处事圆滑,陪笑更是一把好手,他知道事到如今赵云霞已经自知理亏,正慌着呢,给个台阶肯定会下。 巴掌阮眠已经打完了,现在他来收拾战场。 这事真和我们阮老师没有关系,这是后期所有工程对接和主材下单的提交记录,提交人全是毕老师,还不行的话,我这里也有您要求换设计师的聊天记录,我们就不纠结这个了吧。 冯宇心平气和的翻出施工进度表,上面写着客户要求电线横向开槽,由此产生的后果自行承担,下面是赵云霞龙飞凤舞的签名。 您也签了字,但是现在出了事,作为施工方我们当然有责任,不会甩手不管,您今天来不就是解决这件事的?放心吧,肯定给您个交代。 阮眠没好气的补了一句,讲点道理,冷静一下,还能好好谈谈怎么补救。 赵云霞果然就坡下驴,长呼一口气,拨开额前凌乱了的头发,我找过毕戎希,他说他不管,让我跟谁签的合同去就找谁,直接挂了电话,我找工长,他说他已经不在这干了,也挂我电话,我好好的房子搞成那样,所有人都在踢皮球,我还能怎么办?只能上公司来要个说法啊。 阮眠觉得这个人的逻辑简直不可思议,并且再次刷新了对毕戎希人品底线的认知。 一个人操蛋不可怕,怕的是一窝子攒在一起。 赵云霞清了清嗓子,看起来着实冷静了些许,你们公司内部那些事我不管,我就两点要求,你们想办法把墙恢复原样,免费把水电重做,除此之外,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和误工费,我要的也不多,六万块钱的尾款给我免了。 阮眠冷哼一声,哦,合着闹半天是来讹钱的。 冯宇听的脸都白了,赶紧拉了拉阮眠让他闭嘴,您这要求太高,我们真的给不了,该有的损失、延误的工期肯定会按合同上赔偿,额外的 赵云霞扔出万年老一句,我不管。 阮眠实在憋不住,除了你不管还有别的词吗?说出来让我新鲜新鲜。 赵云霞气的脖子又红了,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这是对客户的态度吗?! 阮眠耸耸肩,对正常客户肯定不是这个态度咯。 冯宇夹在中间快要疯了,连哄带赶的想把火药桶撵出去,他凑到阮眠耳边咬牙切齿,老大哥您快别火上浇油了,出去歇着吧,我来解决。 阮眠,行,速战速决。 手撕甲方,设计师永恒的追求,今朝梦圆。 阮眠大摇大摆的离开客服部,肚子突然咕噜一声,一阵难以抵挡的口腹之欲席卷而来。 他好像吵饿了。 刚回到工位,还没来得及找点零食,阮眠就被耿湾湾等人团团围住,严瑾带头鼓掌,来,呱唧呱唧,阮老师刚才酷不酷! 众人应和,酷! 耿湾湾十分狗腿的凑到师父跟前,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看着都身心舒畅,晚上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今天这是双喜临门。 阮眠, 这算哪门子双喜临门?难道不应该叫飞来横祸? 严瑾脑门上的隐形灯泡突然一亮,吃完饭我们去唱歌吧,怒吼三百首。 耿湾湾动作骤停,我反对! 众人,??? 耿湾湾表情复杂,我师父唱的歌连听歌识曲都识别不出来,你们自己自行想象一下。 阮眠, 严瑾恍然大悟,难怪KTV项目软绵绵从来不参加,我还以为他的人生不需要娱乐活动。 趁早闭嘴大家还是好朋友。阮眠心力交瘁的仰倒在椅子上,不如我们想想吃点什么?吵架太耗体力,饿的有点想啃桌子。 严瑾,烧烤吧,弄点啤酒揣一揣,公司旁边刚开了个音乐串吧,看着还不错。 耿湾湾,同意!我们先去几个人点餐,留几个在这等宇哥。 * 替人擦屁股的宇哥心里苦,苦不堪言。 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送走了那尊邪神,脸色黑的像碳,扭头就骂,毕戎希那个孙子操! 从那一刻起,一路到烧烤店,冯宇一直在细数毕戎希的种种罪名,骂的声情并茂。 公司的毒瘤,业界的败类! 仗着老爹投资了那么三瓜两枣,一天到晚神的都要上天了! 等明天的,我好好跟孟总参他一本! 吵架这种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吵赢了心情也没多好。 阮眠默默走在前面,翻了翻微信,依然没有新消息。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刚想把手机重新塞回裤兜,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差点直接给扔出去。 拍他的是部门新来的设计师,名叫顾霖,三十岁刚出头,之前是做工装的,设计能力很强,但是缺乏直接和甲方打交道的经验。 顾霖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啊,吓到你了。 阮眠,没有没有,怎么了? 顾霖笑的有些勉强,虚虚的问,刚才那种情况经常有吗? 阮眠知道他是被吓到了,连忙安抚,不会不会,老有这种状况活还能不能干了?大多数业主都很好,你真心替他们着想,他们能感觉的到。 顾霖沉默不语的走了几步,你失望吗? 阮眠,失望什么? 顾霖,就是这种,一片好心被辜负,最后还被反咬一口。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24) 阮眠哈哈一笑,豁达的要命,不至于,偶尔会觉得有点没意思,也就那么一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多往好处想想,就当丰富人生阅历。 顾霖叹了口气,我来YH也一个多月了,还一单没签呢,有时候怀疑自己真的是沟通能力有问题,要不还是回去继续做工装算了,不用谈客户,闷头做方案就行。 阮眠沉思片刻,当初为什么要转家装? 顾霖,嗯觉得可以给许多人设计好看又舒服的家,这种感觉挺好吧 阮眠,那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干哪行都是升级打怪攒经验,慢慢来。 顾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就是觉得挺难熬你最开始的时候也这样吗? 阮眠掏出烟,递了一根给他,万事开头难,最开始的时候日子当然不好过。 顾霖,从来没想过放弃? 放弃这个词,在某些人的字典里是被剔除的,比如阮眠。 有些话说出来似乎有点冠冕堂皇,可就是他毕生的信仰。 阮人生导师眠,上线。 放弃想过啊,怎么没想过?那会当助理累得要命,每个月拿着一千来块的工资,房租都交不起,有一次在商场发现人家刷碗六千包吃住,那种绝望可是没办法,舍不下。 有些事既然称之为梦想,那就为它拿出点勇气呗。 ?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也能为自己喜欢的事坚持到底鸭。 第38章 ▍ 烧烤店离公司只有一公里左右,一行人吹吹牛打打屁就晃悠到了。 烧烤店离公司只有一公里左右, 一行人吹吹牛打打屁就晃悠到了。 这家店刚开业没两天,门口铺着红毯摆了两排花篮, 门头下面拉着巨大的横幅全场九折, 啤酒畅饮。 冯宇把积攒了几十年的国骂全给毕戎希招呼上,终于稍稍解了恨,扬手要来三大桶啤酒, 今天没有人能清醒的从我的酒桌上走下去。 阮眠抱着手机应和,一字一句抑扬顿挫, 驰骋酒桌,纵横捭阖。 两个最菜鸡的人,吹着最大言不惭的牛逼。 严瑾默默的掏出手机,翻出一个笑哭的表情, 嗯嗯,两瓶就要上桌子底下去捞, 也算是纵着进来横着出去。 一桌子十来个人,同时发出一阵爆笑,有人瞅缝跟了一句,有些人当初刚学完风水, 自称阮天罡,端着菜碟当罗盘,非要给门口的老槐树算一卦。 耿湾湾豪迈的一拍桌子, 哈哈哈哈哈哈, 对对对,拽都拽不走,一直在问老槐树为什么不回答, 是不是瞧不起他。 方圆一公里的生命体无一幸免, 全被他抓着唠过嗑不对, 连路灯也没放过啊! 宇哥也是!吐过一整条街上所有的树坑,说那是他爱的供养,每个都要雨露均沾。 爬上人家早点摊的三轮车,非要骑着带我回望京啧,从后海骑三轮到望京,你品一品,十几公里,真正的勇士。 阮眠, 冯宇, 冯宇,那次是我状态不好!软绵绵,咱俩今天就要一雪前耻。 阮眠没有应声,还在低头摆弄手机,蔫巴巴的看着屏幕发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冯宇抻直脖子凑过去偷看,你以前不是最怕电话响?今天怎么看个没完,等谁呢? 阮眠捏着手机灵巧一转,锁屏扣在桌子上,推开他的头,八婆。 严瑾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恋爱了? 耿湾湾瞪大眼睛想接话,憋来憋去,最终也没敢吱声。 她好像隐约知道些什么,可她不能说啊! 正要刑讯逼供,服务员端来几盘凉菜,送来啤酒,阮眠趁这么一打岔的功夫迅速岔开话题。 看了看这个月凋零的工资条,很久没有尝试过只有四位数的感觉,惆怅 果不其然,满桌顿时一片哀婉叹息。 谁不是呢 连软绵绵都这样了 冯宇挨个接满酒杯,再分发出去,闻言拿杯底敲了敲桌子,别丧,听说孟总要跟一个地产公司合作一个大项目,高端精装楼盘,绝地反击,咸鱼翻身,指日可待。 大家一同举杯,来!未来可期!不醉不归! 咸鱼翻不翻身暂时没人知道,反正某著名设计师再次上演翻车现场,用实际行动做实三杯倒的称号。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设计师天团阵亡过半。 喝醉酒的人特别沉,阮眠看着清瘦,但是个头摆在那,一把骨头也有些斤两,他整个人软趴趴的直往下坠,完全不配合,两个大男人连拖带拽累的满头大汗才给他塞进车里,送回家。 结果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又遇到了下一轮挫折。 严瑾快要哭了,摁着阮眠的肩膀一通地动山摇,我喊你一声爹,你敢告诉我密码吗? 阮眠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支撑身体,醉眼朦胧的掀起眼皮,伸出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摁下几个数字。 警告声响,密码错误。 阮眠的眼里终于有了些许清明,倔强的前倾身子又去摁。 结果又是错的。 严瑾终于难以忍受,厉声质问,几乎吼亮了整栋楼的感应灯,为什么不能弄个带指纹的!? 一阵醉意上涌,阮眠的眼皮再次耷拉下去,蚊子般哼了一声,贵。 我尼玛乖,再好好想一想,密码到底是多少? 阮眠皱着眉头,嘟囔完几个数字又自己否认,来来回回几下,他倒先不耐烦了,掏出手机塞给严瑾,喏,问江颂。 严面瘫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突然有了表情。 为什么一个设计师家的门锁密码要问他的客户?这当中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这是什么神展开? 顾霖觉得暴躁老哥突然间的沉默似有隐情,试探着问,江颂是谁? 严瑾,他的甲方爸爸 顾霖,我去。 晚上十点半,江颂接到了阮眠的电话。 喂? 短短的一个音节,严瑾就是从中挖掘出了温柔。 江先生您好,我是阮眠的同事。 什么事? 声音顿时冷了十度。 严瑾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差别待遇。 那个,阮眠让我问您一下,他家门锁的密码。 听着电话那头某些人忽远忽近明显不太清醒的嘀咕声,江颂的眉心渐渐蹙起,他怎么了? 嗯喝多了进不去家门。 * 第二天醒来,阮眠奇迹般的没有头疼。 他端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甜丝丝的,低头看了看睡衣,抬手闻了一下,身上也没有酒味。 严瑾这帮子钢铁直男,居然这么贴心,阮眠甚至有点想去窗边看看,今天太阳到底打哪边出来的。 他趿着拖鞋去浴室冲澡,一路走过,鼻子一直在轻微的翕张。 他总觉得家里隐隐有一丝香味,只是太过清淡,摸不准是不是错觉。 昨天的记忆,从第三杯啤酒下肚的五分钟后开始缺失,但是他记得自己梦到了江颂,确切的说是江颂的声音。 低沉,温柔,一如既往的好听。 他说,一直想亲口告诉你,恭喜你,新锐设计师实至名归。 阮眠越想越烦躁,抓了把糟乱的头发,脱掉衣服扔在一边。 这是有多执念?做个梦还惦记。 没出息。 ? 作者有话说: 短小别打爱你们 第39章 ▍被人抓着强迫算命,算了大半宿。 孟周隐约猜测过晋元集团之所以愿意伸出友谊之手, 可能和自己那个傻徒儿脱不了干系,可是从聊天时的字里行间能看出来, 那个瓜娃子完全在状况, 仿佛对这事一无所知。 而且那份预算计划书,可以说是相当丧心病狂,YH能得到的那点利润, 其实和义务劳动没什么区别,说难听点, 最多能包义工们一个基本吃住。 江颂就是拿准了孟周舍不下这个机会。 不过这样也好,他反而能心安理得一些,大家以各自利益为前提,生意就是生意, 不扯人情账,一码归一码。 孟周接过秘书递来的文件, 正要签上自己的名字,江颂却不急不缓的开了口,在确定合作之前,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附加要求。 孟周停下笔, 抬起头,您说。 江颂说,贵公司有些设计师似乎风评不太好, 个人觉得很多时候人品比工作能力更重要, 您觉得呢? 孟周只用了两秒钟,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他说的人是谁。 人精和人精聊天, 稍点一下就透, 有些话说开了反而难堪。 他又开始疑心这位小江总到底和自家徒弟的关系究竟好到了什么程度。 孟周笑了笑, 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江总对我们公司挺了解。 江颂亦是笑笑,调查一下合作伙伴的基本状况,也在情理之中,您理解。 理解。孟周将文件递还,公司内部的事情,我原本就打算好好处理一下,那就等您这边工程部来对接了。 江颂,合作愉快。 孟周,合作愉快。 孟周前脚刚走没多久,江愿用我只是意思一下的方式敲了敲门,闯进办公室,往江颂对面的沙发里一瘫,所有气质都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可以啊小老弟,标都不招,内定。 江颂翻开笔记本电脑,手指飞速落在键盘上,漫不经心的说,还有比YH更合适的公司吗?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江愿白了他一眼,我有说不合适么?就是想问问你,这么干有没有点私心啊? 江颂倒也坦诚,有,不多,如果孟周不愿意吃这个亏,我会立刻换掉。 江愿的表情很微妙,像是满意,又带着一点小小的嫌弃,那可是你家软绵绵的老师,手还挺黑。 江颂,他那种性格的人,不会愿意接受谁的施舍,万一知道了,搞不好还要闹脾气。 江愿啧啧两声,瞧这话说的不过吧,这个决策确实还不错,给朵小红花。 江颂面不改色心不跳,宠辱不惊,楼盘定位的人群是白领和精英,让刚获奖的新锐设计师来操刀,是最好的噱头。 说的好像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能拿奖一样。 他有那个实力。 江愿觉得这个小老弟,大概是没救了。 她挪了挪屁股,成功让北京瘫的姿势变得更加颓靡,你昨晚干什么去了?黑眼圈这么重?没睡觉? 江颂正觉着脑子隐隐发胀,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被人抓着强迫算命,算了大半宿。 * 孟周坐在副驾驶,摇下窗户,任风灌进车里吹的发丝凌乱。 本来身体就不好,着了风明天又喊头疼。 开车的男人气度不凡,下巴上刻意留着些胡茬,微微上翘的唇角似乎永远勾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疼我也不喊就是了。孟周看都不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男人失笑,眼底尽是纵容,你这人怎么玩玩就扬沙子。 孟周不吱声。 男人自顾自的说,还是觉得沾了小徒弟的光? 孟周蔫蔫的,是啊多少有一点吧。 是叫阮眠吧?年纪轻轻,以后前途无量。 孟周收起的尾巴立马重新开屏,那是,也不看谁教出来的。 男人见他神色松散了许多,趁机摇上窗户,把那颗乱糟糟的脑袋关进车里,你成天愁着中心经理位置空缺,为什么不让他试试? 孟周一听这话,又想摇窗户吹风冷静冷静了。 其实这个念头早在脑海里翻来覆去不知道纠缠了多少遍,可他知道,那个倒霉徒儿八成会一人血书以死相逼。 有些人天生不是做领导的料,让他当个自由自在的设计师也好,那些条条框框,会耽误他的。 你倒是疼他。 哟,这是什么东西倒了,这么酸。 * 下午,孟周召集全公司的设计师,在办公区开了一个不怎么正规的集体会议,宣布合作消息,并且告诉他们,参不参与完全自愿,但是一旦决定加入,就再没有撂挑子这一说。 这些都是在YH最潦倒时还肯留下来共进退的人,即使这个项目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他也有信心大多数人会挺他。 并不是一味的卖情怀,这种大型项目工期又短又急,工地对接繁杂,最磨练人,整个流程跟下来,新手成熟手,熟手成老手,也算是对职业发展有益无害。 在听到晋元集团四个字时,阮眠差点让一口水呛死。 与此同时,几道知情者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他。 阮眠压低了声音,面目狰狞,都看我干什么?跟我没关系,我两个礼拜没跟他联系过了。 严瑾拆台拆的分毫不留情面,你昨晚才给人家打过电话。 阮眠,??? 严瑾,自己翻通话记录。 阮眠满脸写着你莫诓我,掏出手机划了几下,眼睛骤然瞪大,我靠!我给他打电话说什么了? 严瑾,问他你家门锁的密码。 阮眠简直不可置信,我是傻逼吗! 严瑾,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阮眠,他说什么了!? 严瑾,说了密码,然后我就给你扔进去,就走了。 阮眠,扔哪了??? 严瑾,沙发上,难不成还要伺候你沐浴更衣就寝? 某些摸不准是梦还是现实的事情在脑海里渐渐清晰,阮眠双手抱头,额头猛地撞在了桌面上,砰的一声,吓了正要结束会议的孟周好大一跳。 怎么了这是? 阮眠依旧埋着头,我想静静。 他这么一静,就静了一个多钟头,埋在桌上魂不守舍自言自语,时而崩溃,时而崩溃。 耿湾湾看的忧心忡忡,一度要打120,被冯宇拦了下来,建议直接送去雷电法王那电一电,效果来的更快。 阮眠随手抓了个腰枕,直接命中其头颅,再次颓然趴下。 趁人群散开各自去忙,耿湾湾戳了戳师父的胳膊,悄声问,你和江颂到底怎么了啊? 阮眠身子一僵,没怎么。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25) 耿湾湾,不可能啊,你每一个毛孔都写着不对劲,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我可是你的心腹大臣啊,别抠。 既然你这么闲阮眠吐了口气,直起身子,不如跟我说说,对这个项目有什么打算? 耿湾湾闭上嘴,眼睛滴溜溜的转。 十栋楼,六种户型,这种批量设计怎么把握与人之间的喜好差异?预算,材料,施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出设计还要加样板间施工,有没有很慌? 耿湾湾老实的点点头,有。 对接,交付,其他精装楼盘出现过哪些问题,这些问题我们该怎么规避? 耿湾湾开始瑟瑟发抖,不知道。 阮眠勃然大怒,那还不去查资料!成天就知道听八卦!这么好的成长机会别错过了! 耿湾湾不死心,稍微透露一下都不行? 阮眠拎起靠枕又要梆人,一直扔在一边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江愿。 刚冷静下来的耿湾湾又激动了,冲他无声的做着口型。 大姑子?说完,抱头就跑。 阮眠冷冷的看着她渐奔渐远的背影,拳头渐渐攥紧,十分想要清理门户。 喂,愿姐。 江愿对他向来和善,声音里透着浅浅的笑意,小阮啊,怎么好久都不来玩了?叮当天天闹呢。 阮眠,最近有点忙,没顾得上,忙完这阵就去看她。 江愿笑了一声,你这一阵得个把月吧?时间挺长啊。 阮眠顿了顿,内心一阵突如其来的慌张,愿姐,就一个月,真的不能再短了,会死人的。 江愿那头又传来一小阵笑声,电话似乎拿远了些,紧接着换成了软糯糯的童音,大哥哥,晚上来叮当家吃饭好不好呀?我爸爸也在哟,我们一家都很想大哥哥,大哥哥答应教我画小狮子还没教呢,男人说话要算数呀! 杀手锏,大绝招。 阮眠又被萌化了,内心无比挣扎。 江愿重新接过电话,叮当在家闹的不行,非要给你打电话,拿着小画本哭唧唧,不忙的话就来看看她吧。 没等阮眠回答,她继续道,不想看见江颂那个小王八蛋也没关系,咱自己吃,不告诉他。 阮眠哭笑不得,我没有不想看见他。 江愿,那妥了,晚上见,我现在给保安打电话说一声,到时候直接进来就行。 叮当狂喜着在一旁高声应和,大哥哥晚上见!拜拜! 阮眠捏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 ? 作者有话说: 膝行而来 第40章 ▍像有千百只蚂蚁爬过,抓心挠肝 即将和晋元集团合作的精装楼盘叫作天域远景, 背靠本市最大的樱花公园,高层可远眺西山。 建筑工程即将启动, 因为是预售期房, 从一开始室内设计就要介入,先做出样板间,等建筑接近尾声, 精装再进场施工。 留给室内设计师们的时间并不富裕。 主案一共有三个,一个颇具名声的外聘独立设计师, 一个YH的老牌员工陆嘉佑,再就是阮眠。 孟周重出江湖,亲自担任设计总监。 除此之外,还有深化设计师, 材料员,软装设计师, 以及专门成立的采购部和工程部,层层分工明确,运转起来效率会提高很多。 阮眠拿到沉甸甸的建筑施工图纸,心如刀绞。 它们是那样的多, 那样的厚,梆一下能给人砸出脑震荡。 从毕业开始,阮眠接触的一直是一家一户的私宅设计, 日常住宅和样板间从出发点就完全不同, 一个以居住舒适为前提,一个则是为了刺激人类的消费欲和拥有感,当楼盘的脸面。 精装房交房时的实际硬装要和样板间基本相同, 不然那就是欺诈, 所以只能从软装配饰上下手。 一般的全案设计师会把控整体风格和硬装部分, 软装交给陈设中心来做,可阮眠习惯大包大揽,说全案就全案,从头到尾独自撑起一片天。 如果说硬装是骨架,那么软装就是血肉,骨架和血肉不该割裂开,而且行业内默认的先硬装后软装,在他看来就是扯淡。 不该有先后顺序,从一开始设计师心里就得全盘有数,谁迁就着谁总是容易出现问题。 可是这一次,他突然有点慌。 样板间牵扯的软装部分非常繁琐,家具,布艺,地毯,灯具,花艺,画品,包括所有摆放的饰品,桩桩件件都要尽善尽美,保证视觉效果还不能失了真实感。 但凡有台面的地方就得摆上装饰,这样才够美观饱满。日常用品也要考虑,在衣柜里塞几件衣服,在卫生间放几样化妆品,营造出仿佛真有人在居住的氛围。 阮眠思来想去,决定向现实妥协,屁颠颠的去问孟周讨一个软装设计师。 孟周也不诧异,和颜悦色的坐在老板椅上,终于明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了?什么都攥在手里,只会疲惫不堪。 明白了明白了。阮眠不好意思的憋出一抹微笑,而且这些事总是不如女娃娃们细心我细细琢磨了一下,这样揽下去我非但炸不成不一样的烟火,还有可能变成一根再也点不着的呲花不装了不装了。 孟周没忍住笑了出来,眉眼间饱含慈爱,行,自己去陈设中心挑一个吧。紧跟着又说,那里都是美女,把握住机会,万一遇到一个处得来的呢? 阮眠绷起一本正经的严肃脸,都说办公室恋情不可取,您不可以纵容。 孟周,其实你算了,这事随缘,不喜欢没必要将就,等哪天遇到喜欢的,一定把握住就好。 阮眠一愣,闷不作声的垂下脑袋。 * 许久没去看小丫头,阮眠真有点愧疚,特地绕路买了一盒最喜欢用的水溶性彩铅当作礼物,还系了一个粉粉的蝴蝶结。 他怕晚高峰堵车,再让人家干等着,提前了半个小时下班,到江愿家时,饭菜刚要做好。 叮当在沙发上窝成小小一只,抱着手臂,扁着嘴生闷气,眼眶红红的,还有泪光在里面打转。 阮眠疑惑的冲江愿使眼色,怎么了这是?委屈成这样? 江愿叹了口气,她爸答应晚上回来吃饭,又临时有事。 姐夫总这么忙。阮眠转念一想,同样都是企业家,为什么江颂看起来就没什么事? 只有你能这么觉得而已。江愿意味深长的冲他笑笑,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哄娃,叮当,看看谁来了。 阮眠刚摆开笑脸,叮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叮当天天在家眼巴巴的等着你们,盼着你们,你们都不回来,叮当命好苦哇! 哭哭啼啼,抽抽噎噎,奶声奶气。 阮眠, 江愿, 阮眠,这词都跟谁学的? 江愿捂住额头,我不知道。 阮眠连哄带骗的抱起她,拿出画本带她试了试礼物,又答应每周都来教她画画,总算稳住了小祖宗的情绪。 他每次来这儿,江愿都像是在救济难民,准备一桌子大鱼大肉恨不得一口给他喂成胖子,搞得阮眠恍惚间怀疑自己平时过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像她想象中那么艰苦。 吃完饭,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桌边画画,阮眠拿着彩铅耐心的示范给叮当看。 叮当喜欢什么颜色的小狮子? 叮当望着天花板想了想,蓝色吧! 阮眠抽出一支天蓝色的铅笔,好,我们画个蓝色的小狮子。 正在餐桌边收拾卫生的保姆阿姨听见,抬起头问,小狮子怎么会是蓝色的?应该是黄色才对啊。 叮当攥着笔,有模有样的跟着阮眠照葫芦画瓢,可我喜欢蓝色呀,大哥哥,小狮子不可以是蓝色吗? 可以的。阮眠怕阿姨多想,笑眯眯的低声对她说,小孩子嘛,不要扼杀他们的想象力。 餐桌很长,阮眠和叮当坐在一头,江愿坐在另一头,面前摆着一打厚厚的文件,简单分完类,收起一部分扔在一边。 她起身上楼,没一会又抱着几本书走了下来,抄起桌上剩下的档案袋,我去给江颂送点东西,一会回来。 阮眠正在画圆圈的笔稍稍一抖,线条拧巴着歪了出去。 江愿笑吟吟的看在眼里,小阮,把桌上那罐银耳汤递给我一下呗。 她手里塞的满满登登,挣扎了半天,空出一根食指,来,给我挂这小王八蛋不肯吃甜的,还得盯着他。 阮眠刚要把汤罐给她,见她满手东西摇摇欲坠,犹豫了片刻,泄气般垂下肩膀,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去看看三件套。 初秋的夜风越发凉爽,吹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 排列整齐的独栋小楼屹立在路两旁,院子门口的灯亮的温吞,既不刺眼,也足以让人看清脚下的路。 这些天天气虽晴,却总爱刮风,墨蓝色的夜空万里无云,点点繁星嵌在其中,格外的亮。 阮眠深吸一口气,由衷的感叹,小风悠悠的,晚上出来散散步可真舒服,就是有点冷。 江愿看了一眼他的白色短袖,回头找件你姐夫的衣服凑合一下,别冻着了。 阮眠,嗯,好。 江愿走起路来也不老实,怎么看都不像个当妈的人,她手里的东西都托付给了阮眠,拎着汤罐一身轻松,时不时抡起来凌空画个圈,也就这种时候能舒心一点,哎对了,你们跟晋元合作的那个项目怎么安排的? 嗯不是你们点名要的新锐设计师么,我就主案呗。不知名的小虫子扑到脸上,立马又逃开了,扑腾的的阮眠有点痒,歪着头在肩膀上蹭了蹭,不过,怎么合作的这么突然?一点没听到风声就谈成了。 江愿慢悠悠的说,你们有羊毛可以薅啊,做企业的,有便宜哪能不占? 阮眠,这么直接的告诉我,真的好吗? 江愿,哈哈哈哈哈,加油啊,看好你哦,最年轻的新锐设计师。 阮眠步子稍慢了些,很快又重新跟上,许久才对着她的背影说,谢谢你们。 谢什么谢,商业合作而已,可别诬陷我们徇私。 江颂和江愿家离得不远,也就七八分钟的路,很快就到了。 才进去没多久,阮眠还没来得及别扭,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什么。 茶几上搁着一堆小零嘴,都是他爱吃的,袁阿姨端着果汁递过来,笑容可掬,刚榨的,加了三勺蜂蜜。 江颂不吃甜食也不喝果汁,成天端着一杯咖啡优雅的要命,更别说吃零食这么幼稚的事。 阮眠一时间连瞎想都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 江愿不客气的捞过文件拍在江颂面前,我来看着你写作业。然后又把手里汤罐递给袁阿姨,顺便盯着你养养生。 江颂穿着软底拖鞋,休闲裤棉质白衬衣很柔软,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看起来就很舒服。 他依旧是那副读不出情绪的模样,没有搭理江愿,深沉的目光落向阮眠,来了。 度假三件套后知后觉的听见动静,像脱了缰的野狗,一哄而上,抬起两只前爪拼命的往阮眠腿上扑腾,激动的甩着舌头直哈哈。 喝多了的那次不能算,阮眠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过江颂,连电话微信都没有一个。 他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阮眠站的离江颂有点远,空气里的木质香味稀薄到需要细心捕捉才能闻到。 以前这种香味总会让他觉得安心,可现在却像是掺进了后劲很大的辛口清酒,清清淡淡的钻进鼻腔,火辣辣的灼烧胸口。 心里像有千百只蚂蚁爬过一样,抓心挠肝的直痒痒。 阮眠不敢抬头,迅速蹲下去逗弄三件套,嗯想狗子了,来看看它们。 片刻后,江颂轻笑,它们也挺想你的。 ? 作者有话说: 阮眠:江颂你快亲亲我! * 西皮说她以为精装房是连家具窗帘什么都给弄好的,其实不是,一般来说的精装房只有硬装部分,墙顶地这些,软装都是自己购买或者另找软装设计师哒。 软硬装咋个区分呢,嗯,用一句我觉得不太准确但很好理解的话,把房子倒过来,会掉下的都是软装,其余都是硬装。 * 关于这种批量精装到底怎么操作,其实我也不太懂QAQ,万一有不对的地方手下留情。 第41章 ▍好一朵疏离清冷孤傲的人间富贵花 这一切看起来都那样熟悉。 阮眠像半个月前的每一个往常一样, 盘腿坐在院子里,屋子里有江颂, 身边有狗。 熟悉的房子, 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景。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只消那么十天半个月, 就能钻进骨子里,再想戒掉却要付出成倍的时间。 江愿和江颂分坐餐桌两头, 前者百无聊赖的托着腮,指尖夹着一只中性笔,来回的转,时不时停下来打个哈欠。 当初住在这里的时候, 这种画面一周总会出现三四次,最开始阮眠会躲到一边自己呆着, 后来江颂时不时遇到想不通的事,就爱揪着他一起讨论,即使没有实质性的意见,有个人在身边你一句我一句, 总能激发一些灵感。 既然江颂不避讳,渐渐的阮眠也不再躲着,经常陪在旁边玩游戏或者打瞌睡。 阮眠眼神游离的拿着玩具球逗狗, 每次就那么敷衍的一抛, 逗的明显没什么诚意,江裤衩玩的不嗨来了脾气,一口叼住眼前的裤腿来回甩头。 多日不见, 三件套又长开了许多, 越来越丑, 丑出了风采,丑出了一种另类的蠢萌,看惯了还怪可爱。 阮眠捏住它的后颈肉,直接拎了起来, 江裤衩悬在半空中四爪乱飞,拼命挣扎,很快发现在这只巨大的两脚兽面前自己毫无胜算,怏怏的垂下脑袋,冲屋子里不断哀嚎。 小混球,还会告状了。阮眠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撑开它的嘴皮,露出两排白亮亮的小尖牙,嘿,小伙子长大了啊,下次来得买磨牙棒了。 江愿远远的听见,九曲十八弯的哦~了一下,下次什么时候来? 江颂闻声撩起眼皮,带着一点凉意的目光落过来,什么也没说,很快收回视线,摸到放在一旁的打火机,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 好一朵疏离清冷孤傲的人间富贵花。 打从照面开始,这厮一直稳如老狗,虽然没说几句话,可他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待阮眠和以前毫无差别,就好像那天晚上什么都不曾发生,那句我喜欢你也不是他有过的情绪。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26) 江颂就这么不动声色的退回了朋友的位置,而某些人,脸上沉着冷静,实则心思漫天乱飞。 阮眠, 嘁。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江愿起身理了理衣裳,又唠叨了几句,准备走人。 阮眠极有眼力的接过袁阿姨已经洗干净了的汤罐,自觉又乖巧的跟上她。 江颂把人送到门口,眼看着江愿就要拧开门把手,突然出声,等一下。 阮眠和江愿同时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冒问号,江颂已经掉头快步回屋。 两人傻站了好一会,期间阮眠打了两个哆嗦,冻的嘶嘶哈哈,江颂才回来,手里拿了件休闲外套。 早晚天凉,多穿点吧。 壁灯温暖的光线在空气里散成光晕,给他笼上一圈柔和的轮廓。 阮眠不知哪来的错觉,一瞬间以为他会替自己裹上,等了半天才发现,人家只是单纯的递过来。 那只手还悬着,被黑色外套衬的有些苍白,干净,劲瘦,凸起的腕骨边浅浅的凹下一块。 夏虫最后的悲鸣在夜空里低低回荡,风吹过树叶悉悉索索,周围安静的不像话。 阮眠怵然收神,匆忙挪开目光,之前空缺的几秒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他垂下目光接过衣服,原本想说谢谢,又觉得这样太过生疏,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 几天之后,毕戎希被全公司通报批评,以品行不端为由开除。 同样是卷铺盖走人,开除和劝退的性质完全不同,设计圈很小,高端设计圈更小,互相之间即使不熟也多少知道名字,遇到这种八卦消息,传播速度更是会以几何倍速增长,名声一旦败坏,毕戎希在这个行业里怕是很难再混下去,除非换个城市。 毕老爹气势汹汹的冲进孟周的办公室,要讨个说法,先是以股东的身份要挟,没想到孟周早就受够了他们的德行想踢父子俩出公司,顺势就坡下了驴,一口答应。 见硬的不好使,毕老爹又开始哭诉,说自己好歹算是肱骨之臣,这么多年陪着公司一步步走到今天,风里雨里不离不弃,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伤了和气。 孟周冷眼看着,暗自发笑。 这老家伙除了在创始之初给过一笔钱之外,再没操过一毛钱的心,要说对YH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也就是把那个倒霉儿子塞进来,仗着身份特殊到处闯祸。 最低谷的时候一直想要撤资,苦于无法,如今知道YH即将和晋元集团合作,眼看着要东山再起,又开始搞什么不离不弃了。 孟周感激他在创始之初的滴水之恩,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其他,都感激。 如今毕老爹该得到的好处没少得,儿子闯出的祸还得公司兜着,于情于理,孟周对他们都没有任何亏欠,更不可能松口。 毕老爹碰了一鼻子的灰,满腔怨愤在指尖隐忍颤抖,最终回到脸上,变成了怪异的笑容,愤然离去。 临走前他撂下狠话,大概就是你给我等着,糟蹋了我儿子的前程,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孟周只是笑意盈盈的说,慢走不送。 另一边,阮眠一头扎进工作,致力于把那些小情绪排出脑外,化身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他负责的那两种户型很快就敲定了平面布置,进入选材阶段,他用一种几乎虔诚的态度东奔西走,事无巨细的挑挑拣拣。 砖,地板,壁纸,卫浴,木门,定制家具等等等,成天四处搜罗样板,一个个仔细拍照上传,在PPT里贴的乱七八糟。 对于材料搭配,他有自己的方式,不愿意过于依赖想象力或者直觉,他需要利用工具切实的进行对比,以便它们在拼合时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某一件东西单拿出来很好看,但是可能会和整个房子格格不入,相对的,某一件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一旦放到该在的地方,也会惊人的出效果。 没有不好看的单品,只有不合适的位置和不懂搭配的设计师。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为了赶这个项目阮眠再次暂停接单,只需要偶尔处理一下手头剩余的工地和为数不多的跟进客户,倒也得心应手。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在某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他的二手小奔驰失去了右侧的车门。 事情的起因,是他带着软装设计师一起去建材市场选壁纸,忙忙叨叨一个下午,再回到地下车库时天色已晚,温度降的厉害,妹子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雪纺衫,冻的直缩脖子。 阮眠想着从后座找件衣服给她披上,结果拎到了那晚江颂给的外套。 他呆了一会,放了下去,找到自己的递给妹子。 钻进驾驶室时,江颂的略显苍白的腕骨又开始在眼前瞎晃。 阮眠一直不太会单手转方向,偏偏又觉得这种行为极其拉风。 尤其是在看过江颂漫不经心的叼着烟,右手手心摁住方向盘,轻轻松松的转几个圈就能倒车出库之后,更加心驰神往。 动作酷就算了,那只手还特别好看。 妹子见他直愣愣半天没有动静,在他眼前摆了摆手,试探着喊,阮老师? 阮老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拧动钥匙,尴尬的笑了笑,嘶累傻了。 他决定动用最近被迫修炼出的技能暂时性卸载大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搁置下来,清空脑子,先什么都不想。 结果这一清,清的稍微彻底了点。 这个建材市场一向人气很旺,一排排车子停的紧紧巴巴,无论是过道还是车位,都狭窄的非常考验车技。 他们的车位紧挨着一根方形大柱子,停好之后正好与车头平齐,按理说阮眠也是个行路千里的老司机,偏偏老司机今天脑仁丢了,光剩个脑壳还在发热,心随意动的单手摁住方向盘,想学人家耍酷,方向一个没稳住,尖锐的刮擦声响起,副驾驶的车门蹭上了柱角。 阮眠猛地踩下刹车,整个人跟着车身前后晃了晃,惊魂未定的感叹,卧槽。 妹子也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摇下车窗探头去看,还好还好,不严重,你倒一把。 阮眠揉了把脸,听话的倒车,然后变成了更加沉重的金属碾压声。 他倒反了。 车门被挤的完全变了形,等他们成功逃出黄色油漆画的结界时,已经无法闭合,摇摇欲坠的悬在车框上,随着惯性悠悠的荡了荡。 阮眠,意外。 妹子,好的。 等阮眠身心俱疲的从4S店打车回到小区门口,已经十一点多了,空空荡荡的胃传来阵阵造反的前兆。 居民区的小楼们亮着点点灯火,可惜,没有一盏是为了等他。 阮眠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为什么身边那么多人在渴望伴侣,渴望拥有一个家,哪怕偶尔吵嘴打架闹别扭,也比孑然一身来的好一些。 说到底人类是群居的温血动物,大多数对抱团和温度的向往,是写在基因里的天性。 他本可以忍受孤独,可一旦尝过那些好,贪图和眷恋就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再一天天的枝繁叶茂。 秋风萧瑟寒凉,阮眠拎着沉甸甸的壁纸样本,伴着夜色走在窄窄的水泥路上,身影被路灯渐渐拉长,猝然变回短短一截后再度拉长,周而复始,形单影只。 他抬头看了看乌沉沉的夜空,突然觉得有点疲惫,还很没出息的有点想妈妈。 想找个舒适安全的地方躲一躲,短暂的逃离这些凡尘俗事。 ? 作者有话说: 嗯,得了一个新外号,叫干脆面。 大概就是讽刺我身娇体胖,一捏就碎。_(:з」)_ 第42章 ▍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脆弱眠趴在床上辗转反侧,憋不住发了条朋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晚上, 脆弱眠趴在床上辗转反侧,憋不住发了条朋友圈太南了。 配图是一桌麻将, 牌面全是南风。 有时候越累越睡不着, 大脑机械性运作,大大小小的事缠绕徘徊,赶不出去停不下来。 阮眠翻了个身盯住天花板, 扔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起。 半夜三更,阮妈妈居然还醒着。 喂, 妈。阮眠抬头看了一眼挂钟,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阮妈妈说话时总是轻言细语,听起来就像是落进最柔软的羽绒垫里, 舒适又和缓。 她待人向来温柔和善,就算是对阮眠的那个渣男老爹, 也没有说过半句不是,偶尔提起往事只是追忆惋惜,不曾怨怼。 即使生活并不富足,即使疾病缠身, 可她依旧活的优雅从容,从不自怨自艾,那种带着书香气的风骨仿佛镌刻在灵魂中, 永远不会被尘世磨灭。 已经睡了一会, 醒了,怎么了儿子,睡不着? 二十好几的大老爷们, 在尘世间摸爬滚打百折不摧, 斗得了客户治得了工长搞得服厂家, 可是在妈妈面前,只消一句关心的问候,坚强碎落满地。 这种孩子气的软弱就像小时候独自摔疼了屁股,正委屈着呢,突然看见妈妈,所有情绪翻着倍奔涌而出。 阮眠嗓子一紧,鼻腔直发酸,他赶紧揉了一把,害怕情绪外露,只短促的应了声嗯。 阮妈妈还是从他浓浓的鼻音里听出了委屈,遇到什么事了?要不要跟妈妈说说? 阮眠梗着嗓子一回想,好像真没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铺天盖地的委屈似乎来的莫名其妙。 那些鸡零狗碎的烦恼像一块块小石子,骤然砸一下没什么大不了,揉一揉扭头就忘,可是一下扔过来一把,还是挺疼的。 思来想去,他决定挑一件最闹心的说,毕竟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 我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蹭到柱子了,我就想着倒一下,谁知道直接把门挤掉了。阮眠越想越觉得费解,一把捂住脸更加崩溃,居然真的掉了,我塞在后备箱里拉到4S店的,一路那个风,呼呼往里灌 阮眠欲哭无泪,头都要挠秃了,开了这么多年车,居然在阴沟 阮妈妈有些焦急的打断他,你呢?你有没有事?伤到哪了吗? 亲妈就是亲妈,那帮子塑料兄弟情听见这事的第一反应,全都是在片刻的沉默后爆出一阵狂笑。 世上只有妈妈好。 阮眠怕她吓到,连忙回答,没事没事,我没事一点也没碰着。 人没碰着就好阮妈妈松了口气,不是一向开车很稳吗?怎么会碰着呢?是不是最近又累着了? 怎么会碰着呢?他也蛮想知道的。 阮眠顿了顿,答不上来。 反正打死他也不会承认是学江颂耍帅耍秃噜了。 妈,放心吧,最近没有很累,我已经攒够了钱,咱们等着遇到合适的机会就去做手术。像小时候妈妈哄他一样,阮眠耐心又温柔的劝慰,千万不要省钱,乖乖吃药,乖乖检查,赶紧好起来,我还要带你去周游世界呢。 知道了,哎成天唠叨又怕你不耐烦,不说又不放心,千万要注意身体,做这一行辛苦,车里放点吃的,真没有时间吃饭就拿出来垫垫,你胃不好,别总喝凉水 你儿子现在身体倍儿棒反正比棉花糖那个混球要棒。 阮妈妈噗嗤一笑,跟只小狗崽子还较劲呢? 棉花糖是阮眠很久之前捡的狗狗,一只品种不纯的比熊。 当时是在寒冬腊月里,棉花糖脏的快和水泥地一个颜色,挺着大肚子在街上刨垃圾,那会阮眠没有车,但是也摆脱了出门只靠腿的悲惨生活,骑着小电驴,看见一个灰呛呛的影子一闪而过。 他用一根火腿肠把棉花糖骗回了家,炖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黄豆猪蹄汤喂它,怕它流浪太久营养不良,没有力气生小狗。 后来伺候它生产,再给小棉花糖们找到好人家,渐渐的,棉花糖也被养成了白白的一团,乖巧又懂事,他怎么都不舍得送人,最后一狠心,咬着牙办好全套托运手续,给狗子买了一张比他自己还贵的机票,送回了老家。 阮妈妈总是一个人呆着,有个小生灵陪着总是好的。 后来,后来他发现棉花糖的家庭地位越来越高,成功越过了自己。 嫉妒使人面目狰狞,阮眠和棉花糖的感情最终破裂,彻底沦为竞争对手,每次回家一人一狗剑拔弩张的争宠,甚至还会互相告状。 阮妈妈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他聊着生活里的琐事,温柔的声音很快抚平了他心底的焦躁。 阮眠在安心落意中睡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也没记得定闹钟。 他睡姿扭曲的趴在床上,攥着手机,屏幕上的电量格闪了闪,最终整个熄灭。 * 江颂一早接到工程项目部的电话,没多久,负责人许东强黑着脸,带着助理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江颂一见这人就头疼。 许东强生了一双三角眼,长得挺横,上了岁数之后眼皮耷拉下来,显得更加凶神恶煞。 他刚来晋元集团的时候江颂还是个小娃娃,如今小娃娃长大了,突然冒出来压他一头,自然有点愤愤不平,他平时和人相处就喜欢端架子卖资历,用略带教训的口气说话,挺招人烦。 因为情商不够高,格局也不够大,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工程部负责人,确实挺憋屈,大概也是想以此给自己找回点气势。 许东强使了个眼色,助理把怀里抱着的电脑放在江颂面前。 我记得天域远景的设计公司是你亲自挑的,主案还是那个刚拿了筑宅奖的新锐设计师,是吧?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电脑页面上显示的是一条关于YH的微博,某业内大V昨天夜里转发的,现在热度已经过万。 好长的一条,图文并貌。 图片上是数条走的纵横交错张牙舞爪的电线,暗槽还没有回填,整面墙像是被烧裂的龟壳,惨不忍睹。 下面配着几行文字,江颂粗略扫了一眼,大概是说某大牌公司没有职业操守,为了偷工减料点对点开槽走线,业主当初表示质疑,可工长告诉她这样没有问题。 紧接着就是几张油工完成后的墙面照片,几道深深的裂痕,明显不只是单纯的墙皮开裂,而是内部结构出现问题。 与此同时,博主还PO出了收据和设计合同,打了点基本等于没有的马赛克,把公司和设计师签名遮的更加惹人遐想。 为了更具指向性,她隐晦的点出设计师刚拿过筑宅奖某奖项,并且艾特筑宅奖官微,阴阳怪气的要求他们下次颁奖之前做好调查,别一不留神给没有职业道德的败类助纣为虐。 评论区大多数是室内设计的圈内人,很快就从合同Logo的模糊配色猜出YH,再加上那位刚拿了奖的最年轻新锐设计师,阮眠被实锤扒皮,指名道姓的拎了出来, 有人自称以前也当过YH的员工,说公司施工质量还可以,不然也做不了这么多年,出这种状况肯定是设计师为了压低报价好签单,私自做的决定。 大家品了一品,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所有战火顿时集中轰向阮眠。 设计这种事原本就没有标准答案,设计师和设计师之间因为理念不同,还有鄙视链,他年纪轻轻拿下奖项,酸了吧唧的人不在少数,一时间群情激昂,越往后翻,那些义愤填膺的话越是难听。 江颂只稍皱了一下眉,很快恢复了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抬起头问许东强,我看完了,所以呢?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27) 许东强拉开椅子,毫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用这样的公司和设计师,会对我们晋元集团产生负面影响,而且就这个品行来看,以后肯定得出问题啊,反正我第一个不同意。 且不说这事是真是假。江颂轻笑了一声,微垂下的眼角隐隐带着不屑,这是工程部该管的事么? 许东强噎了一下,再次祭出那张三朝元老的嘴脸,以我在这这么多年的资历,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哦?那您说说看,有什么想法? 当然是换个公司合作! 嗯您觉得换谁比较合适? 这个,这个我不太懂,不过听说有一家瑞源装饰还不错。 江颂又笑了,微微向前探出身子,单手搭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听谁说的?是不是瑞源装饰的老板您那个弟弟? 自从许东强的弟弟自己开了个小装修公司,许东强本人就没少在晋元地产给他拉皮条,买通售楼处获取客户信息。 小来小去的,平日里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没必要断人财路,就随他去了,可如今这节奏是要蹬鼻子上脸。 想给自家人揽活没问题,也得看是什么活。江颂合上电脑,不怎么客气的推回许东强面前,多说一句,在其位谋其事,您平时工作辛苦,不用再额外给自己增加负担。 言外之意,少管闲事。 许东强的那点小心思被人一眼看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才磕磕巴巴的重新措好辞,不管用谁家,反正YH不行,你总得为公司着想,用这种没人品的设计师 那是我的事。江颂眸光微垂,食指不耐的在桌面敲了一下,还有其他的事吗?没的话您就先回去忙吧。 许东强吃了个大瘪,哑口无言的被请了出去。 人前脚刚走,江颂立马拿起手机给阮眠打电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并不知道,但是无论怀疑什么,他都绝不会怀疑阮眠的人品和职业道德。 这人根本就是个伟光正的典范,三观笔笔直。 他也没来得及想太多,甚至没想好打电话要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担心阮眠,怕他看见这些消息难受。 片刻后,冰冷的女声从话筒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江颂放下手机,眉心拢成一团,再次烦躁的敲了敲桌面。 第43章 ▍上辈子是不是和江家有什么斩不断的恩怨情仇 一个小时后, 江颂出现在离公司不远的咖啡厅内,又过了十多分钟, 耿湾湾出现在门口, 推开玻璃门。 自从被迫当了设计师,耿湾湾的个人形象逐渐开始回暖,收拾利索化上淡妆, 在最好的年纪里亭亭玉立如果她能站在那里不动的话。 耿湾湾大大咧咧的拉开椅子,露出白牙粲然一笑, 怎么了,突然喊我出来? 江颂微垂着眼,搅了搅面前的咖啡,银匙撞在陶瓷杯壁上, 发出的叮当声短暂而清脆,找不到你师父, 打电话一直关机。 耿湾湾的眉毛都快挑到发际线上了,惊愕中夹杂着费解,就这事? 一大早着急忙慌的把人喊出来,就因为另一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电话关机了? 她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饮品单, 审视的目光一直扫射着江颂,他经常不记得充电,大概睡过了, 最晚下午就会出现, 有急事的话,干嘛不去家里找他,反正 反正你俩同居过, 师父喝多了酒, 门锁密码不还是打电话问你的? 说着说着, 耿湾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大眼睛眨巴一下,毫无预兆的闭了嘴。 纵使她骁勇彪悍,好歹还是有一点少女的细腻心思,不是察觉不到这俩人之间微妙的变化。 江颂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把面前的手机掉了个个,推到她面前,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耿湾湾疑惑的接过手机,翻了两下后,脸瞬间垮了,开始毫无形象的口吐芬芳。 这臭老娘们,放她的惊天巨屁!我师父上辈子是刨她家祖坟了吧!这颠倒是非的话都是人能说出来的?! 耿湾湾呼呼喘了两口气,义愤填膺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越说越激动,情至浓时,桌子拍的梆梆响。 她端起咖啡咕咚一口,一抹嘴,这人是不是有病?这么闹有什么好处? 江颂安静的听着,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见她终于有收尾的架势,才小小的笑了一下,举着巴掌去扇人,被人躲开了,还扇到了仙人掌上,能咽得下这口气?就算要不回医药费,也要把人一起送进医院才能舒坦吧。 这比攒足了劲跟人打一架打输了还憋屈,你摩拳擦掌,人挥挥衣袖心平气和,三言两语给你呛的心肌梗塞。 也是。耿湾湾点了点头,嘀嘀咕咕的又骂了两句,眉心突然一紧,不对,这事不对劲。 江颂,嗯? 签这个单的时候,我还是师父的助理,一直在旁边,赵云霞就是这个业主哈,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她老公算是白手起家,可能是早些年吃过苦,有钱了也还是抠抠索索,她没读过多少书,当了一辈子家庭主妇,除了带孩子就是家长里短,怎么会玩微博这一套? 福尔摩湾拿出自己的手机,搜索关键词,找到那一条,开始推理分析。 直接艾特各大蓝V,找人还找的这么准,明显知道在这一行谁能激起水花,换个非业内人士,谁知道这大V是谁? 而且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师父的名字,又处处指向他,就算是现在造谣犯法,也揪不到她的小尾巴,真是恶毒又高明。 这绝对是行家里手。 江颂思索了片刻,你觉得是有人在教她? 亲戚朋友,这都保不齐,但是耿湾湾再度口吐芬芳,声音很低,看口型像是顶级国骂,我怀疑就是毕戎希那个王八蛋,赵云霞身边但凡有一个稍微懂行带脑子的,也不至于被坑成这样,如果没有,还是那个问题,她不可能知道找谁好使。 说到底,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一个普通人可能会被舆论压垮一蹶不振,但对于一个人脉、背景、手段要什么有什么的人来说,收拾起来容易得很。 可江颂就是说不出的烦躁。 耿湾湾盯了他半天,试试探探的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以他们桌为中心,江颂几乎导致方圆五米内冰冻三尺,然而本尊却轻飘飘的否认,没有。 耿湾湾嫌弃的往凳子后面挪了挪屁股,暗戳戳的,才怪嘞 江颂的食指轻点了两下桌面,嘴角几不可见的扬了一下,睫毛垂下又抬起,看起来轻蔑的很,这事我来处理就行。 耿湾湾还没答话,就见变脸家族太子爷抬手看了看表,重新换上和煦的神色,忙吗?不忙的话一起吃午饭。 耿湾湾嘬着奶茶,微眯起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江颂笑了笑,是,有求于人。 * 春困,秋乏。 这种天气原本就容易打瞌睡,多日来阮眠殚精竭虑废寝忘食的赶项目,绷紧的神经一松开,直接睡了个不知今夕何夕。 做设计师有一个好处,偶尔可以收一点来自厂家的小贿赂,日常家居用品大多有人上赶着白送,阮眠家的窗帘就是赃物之一。 丝绵的窗帘叠上厚重的遮光底衬,窗外的光线哪怕是在正午也一丝都透不进来,如果不拉开,一整天连时间观念都会模糊。 阮眠呈大字型趴在床上,整个人颓废落拓的如同一摊没烙好的煎饼,被子像拧麻花一样在床沿堆成一个鼓包,他的左腿和右胳膊露在外面,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秋意的凉爽。 阮眠蹬了蹬腿,试图把被子理顺,怀里抱着柔软的羽绒枕头去够手机,摁了两下,突然间心里一惊,灵魂瞬间归位。 卧槽!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消停! 阮眠连忙插上充电器,屏幕上的红色小电池亮了好半天,缓缓浮现出开机画面和当前时间。 16:48 一觉睡了十六个小时,他在惊慌失措中才刚一坐起,猛地抱住了头。 睡眠不足会导致头疼,睡眠过度也一样,脑袋沉甸甸缀在脖子上,甚至能感觉到血管在不断鼓胀,就像有个小人呆在里面,一下一下的拿小锤子敲打脑仁,有节奏的那种。 阮眠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止疼药,抠了两颗正要往嘴里扔,想了想,终于还是舍弃了一颗。 常年的神经性头痛宛如挥之不去的诅咒,而止疼药就是他破咒的唯一法门,可是什么药吃多了都有耐药性,他倒腾来倒腾去,各种种类都试过了,最后只能考虑增加剂量。 有一次他疼的格外厉害,崩溃之下一口吞了两颗,没过多久,药效伴随着心慌气短手脚发凉一起涌了上来,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跳跃,他没有办法,只好躺在床上活生生的看了一下午天花板蹦迪。 阮眠吃了药,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刚想处理一下堆积如山的微信消息,孟周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完蛋,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一整天,估计是兴师问罪来了。 怎么一整天都关机?出什么事了吗?孟周的声音沉稳而关切,听的人心头一暖。 阮眠这一辈子基本没有感受过来自父亲的关爱,而孟周,恰恰填补了那一片空白。 如师如父。 他挠了挠头,吱唔了半天才不好意思的说,忘记充电了,这破手机没电闹钟就不响,就、就睡过了 没事就好。孟周松了口气,似乎还有些无语,停顿了半晌,睡到现在,吃饭了吗? 还没呢。 哦,那赶紧起来吃点饭,有一顿没一顿的,胃饿坏了。 阮眠咂摸出了点不对头。 孟周平时是很关心他,但是从来不在生活琐事上婆婆妈妈,而且设计师这个职业和朝九晚五的白领不同,偶尔翘班也挺正常,如果没什么事不至于特地打电话来问。 阮眠,那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孟周,没什么,一点小事,明天能来上班吗? 阮眠,能,还有一屁股事情没干呢 孟周,嗯,那就明天再说。 这一句明天再说简直吊足了胃口,阮眠张了张嘴,想争取一下,话还没出口就被孟周打断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对了,记得给江颂回个电话。 阮眠,??? 这个电话,思来想去他到底还是没回。 毕竟这悠长的一觉带来了悠长的一梦,悠长的一梦里江颂的戏份稍微有点多,偶尔有些情节还有点让人难以启齿。 可阮眠哪会承认是因为自己怂包,不敢打。 他找了半天理由,成功说服了自己,江颂八成是来催方案的,不是催天域远景就是催清都别苑,肯定没啥好事,绝对不能回。 一想到清都别苑他就头疼,这都已经拖了好几个月,江爷爷和江奶奶你来我往的拉锯战还是没个结果,方案只能跟着改来改去,方案一动,效果图就得改。 好在老江家富甲天下,不在乎多少钱,换个计较点的客户,报价还得一项一项的随着方案走,头早就改秃了。 这是阮眠职业生涯里最卑微的一次,一个项目搞出二十多个文件夹,文件名已经标到这次再改真的真的掐死江颂版,还没看见尽头。 他怀疑上辈子是不是和江家有什么斩不断的恩怨情仇,这辈子是再续前缘来了。 ? 作者有话说: 躺平任打_(:з」)_ 第44章 ▍就很甜,就很宠。 自从二手小奔驰被迫成为侧面敞篷, 阮眠秉承着能省一毛是一毛的宗旨,开始了蹭车生涯。 这座城市大的可怕, 大家分散在四面八方, 夸张一点的从你家到我家可能会用上两个小时,原本顺路的就少,设计师动不动还要跑建材市场跑工地, 忙起来一个礼拜去不了公司两趟,留给阮眠的选择范围极小, 而工地很少的顾霖,算是当中行踪最稳定的一个。 只不过他刚拿驾照还不到两个月。 顾霖把着方向盘时浑身紧绷,腰肢僵硬的挺着,双手握的极为用力, 有一股将其生掰下来的狠劲,他表现出的那种病毒一样的紧张感, 让阮眠总也忍不住陪绷,一趟下来腰酸背痛。 关键是最高三十迈的速度,导致他每天得提前半个小时起床。 顾霖倒是顺他顺的乐此不疲,因为一个人开车会怕, 即使副驾驶上的人并没有用,好歹有个心理安慰至少算垫背。 前方绿灯进入倒计时,他们的车晃晃悠悠的溜到停止线前, 顾霖一脚刹车, 阮眠手里的神棍手册差点飞了出去。 顾霖惊魂未定的撒开方向盘,搓了搓手心的汗,嘴里念叨着, 过不去了过不去了, 等下一趟吧。 阮眠抬眼一看, 还剩十一秒,再一回头,后面跟着的车摁出好一阵抑扬顿挫的喇叭交响曲。 十一秒!阮眠比比划划半天,最终无力的指向红绿灯,我觉得我们现在下车,一路托马斯回旋都过去了 原本上下班高峰车就多,再遇到几个开车不老实的强行加塞,顾霖吓得脑门直冒冷汗,不行不行,我害怕哎,好像要迟到了,要不前面停一下换你开吧 阮眠重新翻开书,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档位,我不会开手动挡。 顾霖愕然,你不是C1的本,学过手动吗? 阮眠理直气壮,你高中还学过物理呢,还不是连个电灯泡都不会换。 顾霖, 要不怎么说设计师都是逻辑鬼才,难怪签单不如这货,是口才差事了。 阮眠,为什么要买手动档?给脚油就走的车不好吗? 顾霖哭笑不得,我妈说顶级赛车都是手动档,这样才酷 阮眠, 一路心惊胆的到达公司,阮眠很快察觉到了异样,尤其是同在天域远景项目组的人,一簇一簇的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眼神时常飘忽的望向他,一旦被发现,立马欲盖弥彰的撇开头,动作之大,不如不撇。 阮眠本能的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而且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昨天小陈去孟总办公室,听见晋元集团那个总裁给孟总打电话,哎眼看着终于熬到头了,闹这么一出,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别到最后功亏一 阮眠坐在工位上啃早餐,耳朵竖的像稽查犬,囫囵听见这么一句,还没听完就被人打断了。 孟周的秘书不算倾国倾城,但是气质端庄大方,总是穿着得体的OL装,比之前秃头姚经理的那个水蛇扭扭怪不知道强多少倍。 许秘书冲他微微一点头,小阮,不忙的话来孟总办公室一趟。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28) 阮眠一口包子还没嚼完,一激动噎的直翻白眼,连忙喝了口豆浆顺气。 许秘书噗嗤一笑,别着急,吃完再来。 * 在孟周的办公室里,阮眠只花了十分钟,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饶是他苦修神功熟读莫生气,还是炸成了一片灿烂的烟花不,是十连发二踢脚。 难怪一大早整个项目组战战兢兢,敢情是怕被他这事连累。 如今设计接近尾声,紧跟着就是样板间施工,最苦的苦都过了,就差最后一哆嗦,要是因为这个事导致晋元集团取消合作,那他就是耻辱柱上的千古罪人。 阮眠脸色苍白的坐在孟周对面,搁在桌子上的手攥的指节泛青,微微颤抖着。 他读过很多书,也见过许多人,这么赖皮的还是头一个。 阮眠愤怒到气血倒流脑瓜子直发晕,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好话歹话能说的都说尽了,全特么是对猡猡弹琴!修也修了,钱也赔了,她到底还要怎么样? 孟周活了一把年纪牛鬼蛇神见得多,已然见怪不怪,出气,要钱,更多的钱。 他轻轻一拍桌子,温声安慰道,好啦,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不用放在心上,和这种人置气没必要,也不是什么大事,交给我们处理,你就好好工作别操心了,也别往心里去,气大伤身。 我们?谁们? 阮眠反应极快,江颂给你打电话说什么了? 孟周眼角浅浅的笑纹聚在一起,弯成温和的弧度,说了刚才我对你说的话。 阮眠下意识的反驳,不可能,这么长一大串,他才说不出来。 孟周笑意更深,轻轻摇了摇头,他挺关心你的。 阮眠喉结微微一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到底没说出来。 他心口有些发酸,还有搅着点说不上来的甜味,胸腔里那团子气倏忽间烟消云散。 不得不承认,被相信被照顾的感觉,真的挺不错。 阮眠垂下脑袋叹了口气,大家好像都知道这个事了,挺担心会影响和晋元的合作,人心惶惶多影响士气,可又没法直说总不能开个会让大家不要慌,晋元跑不了? 孟周仰靠着椅背,右手撑着下巴,眉心聚了又散,这倒是个小问题,你先回去吧,我想想。 可孟周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想好办法之前,办法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 莫生气这个事说起来简单,实践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阮眠气都气饱了,再加上那些画不完的图纸做不完的PPT,接下来一整天水米没打牙,早上还利索着的发型也毁了,头顶上直愣愣的立着两撮呆毛。 思维混乱,灵感枯竭,他在电脑前几近抓狂,耿湾湾硬塞了包牛奶给他,转眼瞅见他的CAD,顿时惊叹不已,嚯从我下楼买零食到现在,你就画了一根线? 耿湾湾往前又凑了一点,眯起眼,啧啧,看这长度,还是从墙那偏移过去的。 阮眠用牙尖撕开包装袋的角,噗的把塑料皮吐进垃圾篓,你懂什么?这是一根有想法的线,一根有灵魂的线。 耿湾湾,噫 阮眠抓了把头发,又抓过手边的潘通色卡,摊成扇形呼呼的给自己扇风,没灵感,画不出来。 耿湾湾叼着奶,说话口齿不清,别急别急,如果客户明天就来,一晚上七八套方案都做得出来,船到桥头自然直,是你教我的。 好的不知道学,歪门邪道还学的挺快。 正闲扯着淡,前台妹子的声音响了起来,阮老师,有人找。 哦,好。阮眠探出头,敷衍的瞅了一眼,隐约看到两个人影,又缩了回去。 片刻后,他震惊的一窜而起,顶的椅子哐铛一声响,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么? 江颂衣冠楚楚的站在走道中央,以每秒一百八十码的速度四处散发魅力,惹得一众小姑娘含羞带怯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言情小说里标准配置的男主,现在活生生的站在眼前,闪闪发光。 之前江颂也会来接他下班,但基本都在车上等,最多也就是去写字楼大厅的沙发区,从来没有主动进过公司,更别说直接冲进办公区找人。 这是闹哪样呢? 江颂看了阮眠一眼,转头对前台妹子点头致谢,依旧是那副礼貌又冷淡的模样。 这个人身周总像罩着一层透明屏障,他明明在那头对你微笑,却又让人觉得好像连靠近他一点都做不到。 阮眠莫名生出了些优越感,毕竟他摸过霸总的小手,严格意义上还算睡过他。 江颂见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神情变换莫测,想伸手替他摁下头顶的呆毛,突然意识到众目睽睽之下这种动作太过暧昧,只是问,还在忙? 阮眠瞄了一眼电脑,彻底自暴自弃,不忙了,忙不出结果。 江颂,那就走吧。 啊?干什么去?阮眠非常自然的拎起他的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还没下班呢。 去吃饭。江颂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别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怎么?还不饿? 阮眠有点慌,做错事被抓包的那种慌,他恍惚间知道了江颂为什么大臭脸,刚想狡辩,冯宇像阵风一样闻讯卷来,拍了拍胸口。 没事没事!阮老师你都一天没吃饭了,赶紧去吧,别饿坏了,有什么事我在这盯着呢! 阮眠, 我尼玛,这种猪队友就地销毁算了。 冯宇笑盈盈的冲江颂点头打招呼,故意抬高了些调门,江总,好久不见。 话一出口,周围的目光尽数落在他们身上,或是惊讶,或是疑惑,还有脑子转得快的,长嘘短叹着松了口气。 阮眠那颗一见江颂就容易华而不实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在刹那间明白,江颂今天为什么会来。 第45章 ▍他想饲养他,保护他。 江颂的出现像一剂定心丸, 抚平了天域远景项目组这两天的胆战心惊。 晋元集团的总裁亲自跑来公司接人,这俩人什么关系暂且不论, 动点脑子都知道, 最起码合作肯定崩不了。 目送完两人一前一后出门,有人唏嘘不已,我靠, 居然还关心设计师吃没吃午饭?这是什么二十四孝好客户,我怎么遇不到? 耿湾湾瞬间收起老母亲般的笑容, 不屑的瞥了那人一眼,蠢,难怪没女朋友。 无辜的吃瓜群众表示,??? 而另一边, 胆战心惊的人换成了阮眠。 他跟在江颂身后,时不时偷偷瞄一眼他的大黑脸, 一声也不敢吭。 不就没吃饭让抓着了吗? 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慌什么,可莫名其妙的就是觉得理亏或者说,看江颂不开心,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话说回来, 他到底是从哪儿分辨出的江颂在不高兴?明明没有表情,但就是能感觉到他气哄哄的。 不过他到底在气什么啊?还不是他们方案催的太紧,没时间吃饭。 阮眠畏畏缩缩的低着头琢磨小心思, 琢磨的分外出神, 快到门口时,江颂停下步子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开口, 阮眠一个没反应过来, 紧急刹车, 左脚踢右脚两腿拌蒜,直直摔向江颂。 江颂显然也没反应过来,本能的伸手接住他。 还是那种熟悉的香味,怀里的暖意透过黑色衬衫变成奇怪的磁吸力,引诱着阮眠的嗅觉和神经。 甜美的窒息感让他魂不守舍。 人对美好的人和事天生渴求,贪婪且得寸进尺,江颂就像一块摆在面前的冰激凌蛋糕,精致,美观,冒着点冷气。 你不知道蛋糕有没有毒,也不知道如此昂贵的蛋糕有没有底气去吃,但你知道味道一定很香甜。 江颂握住他的胳膊,扶他起来,低头的瞬间有灯光划过眸子,又清又亮。 想什么呢? 阮眠心里有鬼,眼神来回闪躲,拖着调子应的心不在焉,没没什么。 江颂静静地看着他,许久,修长的手指撩开他额前散落的发丝,很快又收了回去,别想了,我替你撒气。 阮眠愣了愣,方才明白江颂大概是想岔了,刚想解释,写字楼的自动玻璃门被打开,一阵寒风裹着骤雨前的沉闷湿气扑了进来。 这鬼天气!阮眠忍不住嚎了一嗓子,抱住双臂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一件西装外套劈头盖脸的扔了过来,盖在他脑袋上。 不吃午饭,天冷也不加衣服,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阮眠默默的拎住衣领,将它从头上扯了下来,头顶再度立起数根呆毛,你说你刚才干嘛费那劲给我整理头发? 江颂的表情终于松快了点,隐隐有些笑意,伸手把那乱糟糟的几根理顺,在这等着,我去开车。 * 昨天睡了一整个白天,导致生物钟紊乱,夜里没能合眼,这会儿困劲上来了,阮眠盖着江颂的衣服,整个人蔫蔫的,猫在副驾驶打瞌睡。 他这几天有点热伤风,再加上急火攻心,估计是开始发烧了,可他不敢量体温,生怕知道自己真的生病了就柔弱的不行。 嗓子里火烧火燎的很不舒服,阮眠轻咳两声,皱着眉心偏过头,将座椅向后放下些,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昏昏沉沉的望着窗外。 你是不是怕我心情不好,才特地跑来的? 江颂没说话,算是默认。 阮眠顺杆爬,翻过身挣扎着戳戳他的大腿,你都不说话,哪有这么哄人的? 想要我说什么? 说点什么都行,太安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江颂正在身边的缘故,阮眠突然不想再绷着,整个人颓下去,明明是要别人说话,自己先嘀嘀咕咕的开启话唠模式,Lay了,真的Lay了累就算了,还烦。 怎么天天就这么多破事呢,当初有什么想不开要干这行,当设计师真的太苦逼了。 好多事情根本不能琢磨,一琢磨日子没法过了。 不过不当设计师也不会认识你。 哎哎,江颂,要不我去开挖掘机吧?好歹是个手艺人,一技傍身千金在手我来看看那个培训班 眼瞅着他掏出手机即将付诸行动,江颂终于听不下去了,空出一只手夺下作案工具,塞进扶手箱,人家让铲两斤土,绝不多一两,你能行吗? 大概是觉得还不够打击人,他又添了一句,而且以后都是自动驾驶,要你干什么? 拱火是不是?阮眠拿外套蒙住头,绝望的闷声哀嚎,那我还能干点什么?去晋元楼下摊煎饼怎么样?你的员工打八折。 江颂丝毫不留情面,城管会没收你的三轮车。 阮眠, 阮眠,要不去当扛尸工?听说年薪五十万。 江颂,就你那个小破胆,省省吧。 阮眠撇撇嘴,不试怎么知道呢,总要尝试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怂。 你还是歇会吧。 车内再度归于沉寂,一丝阴郁从江颂脸上一闪而过。 他突然有种诡异的想法。 如果阮眠真的因此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也就不用再那么辛苦的工作,自己完全可以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只要他开口,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他。 给得起,也愿意给。 昨天他和耿湾湾聊了很多,聊到阮眠醉酒时被拷打出的悲惨童年,聊到他病重的母亲、混蛋一样的父亲,聊到他究竟为什么视财如命,为什么从来不愿谈及感情。 耿湾湾难得正经,幸运的人一生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他啊,只是在害怕,缩在小被窝里,别别扭扭的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有些防备就像茧子,原本的柔软一点点被磨到坚不可摧,久在黑暗之中的人乍看见火光,自然只会觉得耀眼,生怕被灼伤。 他想饲养他,保护他,可是喜欢一个人,更是尊重和爱护,竭尽所能的成全他所想要的一切,尤其是梦想,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折断他的羽翼。 江颂把奇奇怪怪的想法从脑子里赶走,自嘲般笑了笑,再一转头,阮眠已经歪着头睡的七荤八素。 他好像睡的并不舒服,时不时烦躁不安的拱拱身子,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听起来不怎么友善。 江颂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伸手贴了贴他额头,触手滚烫。 微凉的手背贴着皮肤,舒服的很,阮眠哼唧一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与此同时,紧紧裹着的外套从身上滑落。 江颂二话不说抽回手,在前面路口调了头。 阮眠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哎?怎么了? 江颂冷血无情的瞥了他一眼,你在发烧。 阮眠摸摸额头, 糟了,好像又生气了。 * 阮眠丝毫没有话语权的被拉到医院,抱着一兜子药,又被拉回了江颂家,裹着小毯子,窝在沙发上等袁阿姨炖梨熬粥。 江颂倚在门边接起电话,摸出从阮眠那没收来的烟,低头点了一根,声音压的很低,毕弘,公司叫名装易墅,查他们的税、营业执照、消防资质,还有,看看有没有诉讼纠纷,顺便曝光一下。 电话那头的人哈哈笑了两声,多大的仇?这么缺德。 江颂阴沉着脸,这就缺德了吗? 你干脆给他买下来就是了,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那种破公司谁要买? 好好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只是没想到而已这到底是谁啊?这么上心,也不带来给我看看。 江颂回头看了阮眠一眼,后者盘坐在沙发上用脑袋顶着毯子,抱着靠枕来回晃悠。 袁阿姨端来雪梨川贝炖冰糖,阮眠接过去刚吃了一口,脸立马皱的像颗话梅,蒙着头撒泼打滚宁死不从。 再等等吧。江颂颇为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先不说了,有人闹脾气了。 ? 作者有话说: 幸运的人一生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出处实在找不到非原创。 * 每天都在愧疚中发誓一定要好好码字,可是九月十月真的忙的要命,晚上回家累的爬不起来十一月之后就是淡季,要没饭吃了,现在算是屯粮QvQ 再一次鞠躬道歉,感谢大家忍我挤牙膏一样的更新QAQ 第46章 ▍你梦到什么了? 接烂摊子的人名叫易修, 算得上是江颂从小到大唯一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两个人的背景有些许相似,同病相怜, 都是重压之下没什么人权的富N代。 他们是在被扔到国外学金融时认识的, 当时江颂性子冷,易修却很外放,甚至有点豪放不羁, 两个人友谊的小船基本全靠易修来划,渐渐的划过了那些苦难的日子, 虽然江颂嘴上不说,但是已经把他划进了自己小如置锥的朋友范围。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29) 不过只是要还阮眠一个清白,顺便给幕后人一点教训,易修家的产业涉及传媒, 解决这么点小事实在是不费什么劲。 可江颂挂上电话,眉心还是没能彻底松开。 即使能够事后补救, 伤害总还是造成了,他有点懊恼,为什么他没有办法屏蔽这个世界,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他看向阮眠, 后者还在不着腔不着调的跟袁阿姨讨价还价,袁阿姨让他折腾的没招,连吃一口川贝给一颗糖这种哄小孩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江颂揣起电话走过去, 接过袁阿姨手里的碗, 面朝着阮眠蹲下,稍稍抬起头仰视他,狠狠心不就吃完了?一把年纪了, 丢不丢人? 阮眠厚颜无耻的冲他摇摇头。 那我帮你狠狠心。江颂撸起袖口, 看似随意的动作里满满都是威胁, 我力气比较大,下手可能没个轻重,明天下巴疼别怪我。 眼看着江颂起身的架势是要动真格,打算用武力解决问题,阮眠摇着头往沙发深处缩了缩。 只一秒他就做了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吃我吃,我自己吃,不劳您都说了自己吃了别过来! 阮眠在惊慌中一把夺过碗,三口两口把一整只梨啃了个干净,胡乱嚼了一通,就着汤底一口咽下,又将空碗重新塞回江颂手里。 大家都是知识分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看着阮眠那副龇牙咧嘴的熊样,江颂的嘴角缓缓的扬了起来,半是无奈,半是温柔的笑了笑。 这个人总是能让他破败的心情变好。 江颂把碗交给袁阿姨,胡乱揉了一把阮眠在挣扎中拱的糟乱的脑袋,去睡觉吧? 嗯阮眠烧的昏昏沉沉,确实困的不得了,乖巧的点了点头,起身随着袁阿姨打算上楼,刚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 江颂斜倚在沙发上,刚打开笔记本电脑,皱着眉心揉了揉额角,似乎是还有事情要处理。 那什么阮眠抓了抓头,你也早点休息哦别熬太晚。 江颂抬眸,壁灯微斜的灯光落在睫毛上,在眼角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 好。 这人还真是条子顺,盘儿亮。 阮眠揣着心里的小九九,不敢再回头,憋的心里直痒痒。 * 大约凌晨一点来钟,阮眠在嗓子极度的干痒中醒了过来,揉了揉喉咙,摸到塞在枕头下的手机,借着光找杯子。 他一边喝水,一边划开微信未读消息,一个自从加了微信就再也没联系过的高中同学。 好久不见,我新买的房子要装修,想请教一下大设计师,最近流行什么风格? 阮眠想了想,回复,现代简约,现代奢华,现代美式,现代中式,都挺流行的,符合年轻人的审美,舒适度也很高。 阮眠心想着生更半夜的,对方大概也睡了,刚要放下手机,那边消息就回了过来。 能不能发我点图片看看? 阮眠翻了个白眼,拿起空杯打算出去接点热水,强忍着不耐烦,低头一边找图片一边往外走。 门才一打开,就一头撞进了某人的怀里。 江颂怕他半夜会渴,忙完之后特地去拿了温水壶来,原本还轻手轻脚的怕吵到他,万万没想到人家已经起来了,连撞带吓的往后退了小半步才稳住。 江颂问,怎么醒了? 水喝完了正说着,那头的微信又回了过来。 老同学了,顺手给我设计一下呗? 也没什么成本,我要求也不高,帮个忙,回头请你吃饭。 紧随消息一起的,还有一张卖房网站的平面图。 阮眠顿时就炸了。 这绝对是设计师最讨厌听到的话,比改下方案差点感觉还要讨厌。 卧槽!要不要点脸了! 阮眠是真的气疯了,觉得单手打字不够快,难以发泄愤怒,干脆把手里的杯子塞进江颂手里,拿一下拿一下,我要用两只手骂死他! 江颂一头雾水,跟着他进了卧室,怎么了?气的直发抖? 阮眠脑子嗡嗡响,捧着手机半天也没打出一个字来,干脆递给江颂看,你瞧瞧,这都是人干的事?七八年没说过一句话,上来就顺手要个设计?还没成本!老子念书上课的学费时间脑细胞都不是成本了?! 他手机也不要了,一屁股坐在床上,这事我得跟他说明白了,谁都不行,一码归一码,别说关系不怎么样了,设计费这种东西关乎设计师的尊严,就算是你,也得给! 江颂拿着他的手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句话说的有点暧昧,字里行间似乎都在表达着江颂的特别。 阮眠回过味后当场闭麦,好半天才又嘀咕了一句,你么最多可以打五折。 江颂放下杯子,拿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要不我替你回? 阮眠想也不想的摆摆手,你回你回,别太温柔! 江颂想了想,打下一行字设计费每平四百,都是老同学了,八折。 对方很快又回了信息,谈钱多伤感情,不要为钱做设计嘛。 江颂紧了紧眉心,发现这面子果然给不出去,不为钱为了什么?为了世界和平吗? 他把手机还给阮眠,不要再回了,别生气。 这么点都点不醒,也就不用再他给留面子了,反正这人的面子也不值钱。 那边眼看着再没了动静,阮眠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钻回被窝躺下,果然,噎人还是你厉害 这话不知道是在夸人还是骂人,江颂哭笑不得,对他也实在没什么脾气,只好探身帮他掖了掖被子,还睡得着吗? 阮眠原本侧着身子,闻声回头想答,直接导致两人间的距离骤缩。 四目相对,鼻息交错,暧昧的情愫在昏暗的光线中突飞猛涨。 阮眠猛地缩了缩脖子,江颂也有点尴尬,闪躲着撇开脸,直起身子,故作镇定理了理衣服,还难受吗?要不要量一下.体温。 阮眠抬手摸了摸额头,嗯,好多了,那个雪梨汤难喝是难喝了点,还是挺有用的。 嗯,快睡觉吧,我先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总会让人变得娇气,娇气起来又特别容易放纵自己的任性。 阮眠突然有点不想让他走。 声沉影寂的夜里,属于江颂的熟悉气味让他觉得放松又舒服,心里生出一丝丝酸涩的渴望,期盼着却又不敢接近。 他不想让他走。 阮眠支支吾吾半天才吭声,你困不困啊? 江颂说,还好,怎么了? 能不能陪我一会刚才做了个噩梦,挺吓人的。 嗯,你先躺下盖好被子。江颂摁熄床头的灯,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阮眠短暂的失去视觉,只觉得身旁的床垫沉了沉。 小时候做噩梦,我姐告诉我噩梦说出来就破了,也就不怕了。江颂坐在他身边,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你梦到什么了? ? 作者有话说: 我有罪 第47章 ▍什么也别想,交给我 阮眠倚坐在床头, 上半身陷在软和的羽绒枕头里。 江颂就坐在他身边,安静下来时, 听得见他均匀沉稳的呼吸声和偶尔动作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他总是爱做噩梦, 失眠也和噩梦逃不了干系,因为连入睡都觉得恐惧。 他习惯了噩梦醒来时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出一身冷汗, 喘几口大气,自己安慰自己说, 还好都只是梦,只是虚惊一场。 没有人在身边,也没有人可以说上一说。 江颂给了他太多的未曾体会。 安全,可靠, 温暖,被在意, 甚至是在被宠爱。 我梦到我被封印在工位上,想喝口水都站不起来,只能不停的改图。 就你们晋元工程部的那个负责人拿着根胳膊那么粗的棍子站在旁边盯着,真的是胳膊那么粗 现在说起来是有点搞笑, 但是梦里真的特别吓人,那个压迫感阮眠心灰意冷的往下滑了滑身子,看向天花板, 后来我急了, 一直嚷着要喝水,他就转身走了,我以为他去给我拿水, 结果他拿了把菜刀拍在桌子上, 说只剩下四天了, 改不完立刻物理超度我,我就吓醒了 在江颂面前,他太过于放松,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费劲过脑子,碎碎念的开始抱怨,以前觉得私宅客户难伺候,结果建筑施工图纸有另一种厉害,今天改一面墙明天改一道梁,我太难了 一天几回设计变更,这谁受的住,关键是还特别着急哎不过想想大家都不容易,设计和建设没法统一意见啊,负责人各种提奇怪的要求啊,他们也没办法,也怪我经验不足,对方式不够灵活算了,没有理由,就是我能力不行。 江颂偏头看向他,天天加班加到生病,是因为工程部一直在改图纸? 阮眠恍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不很妥当,像是在告状,拍了拍脑门心想最近情商怎么老是突然下线,连忙坐直了身子,不是不是不是!这很正常!所有的大型工程项目都这样! 江颂冷冰冰的,嗯。 阮眠,这是他们尽职尽责的表现。 江颂沉默不语,半晌后才说,其实你不用这么拼,晚几天没关系,我明天跟工程部打招呼,再多一个礼拜行不行? 阮眠狐疑又嫌弃的斜了他一眼,江总,你这样可不行,决策人不是要公私分明吗?耽误的每一天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 江颂才要开口,阮眠迅速打断,字里行间挑衅的不得了,知道你不差这点钱,知道知道,可是阮设计不需要怜悯,这么点小事而已,无敌铁金刚不是白叫的。 江颂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无敌铁金刚还生病,还因为这点小事做噩梦吓醒? 阮眠再次蔫了下去,叹了口气,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哪有这么脆弱,只不过又梦到我妈一个人在家病重了。 说到这,他骤然住嘴,不肯再说下去,你还不去睡觉,明天不用工作了吗? 江颂没理他那茬,把他动来动去折腾乱了的被子整理好,听你说完就去睡。 阮眠,我说完了。 江颂也不恼,语气平静的问他,我在你眼里,能算得上朋友吗? 阮眠翻了个白眼,当然算 何止算是朋友,都说顶级设计师十男九gay,托江颂的福,他半个身子已经跨进了殿堂。 江颂稍抬起头,窗外透进的月光太过稀薄,读不清他脸上的情绪,所以,我希望你的喜怒哀乐有时也可以和我分享分享哪怕只是一点点。 阮眠低下头,一言不发。 深夜的空气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江颂几乎不再抱有希望,打算干脆说声晚安,放他早点休息。 阮眠却在此时突然开口。 从认识到现在,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掉进钱眼子里的人吧,张嘴闭嘴就知道钱钱钱,可是很多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太清楚钱的好了,因为它可以救命。 我妈尿毒症,你知道这病治疗的费用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有多可怕么我不敢休息,不仅仅是透析维持,我还想有一天能治好她,既然她不喜欢医院的气味,那就让她再也不用去闻,健健康康的,不要再遭罪了。 我从小就没爹,姥姥姥爷跟我们也不亲,根本没有人能在她身边照顾她,我还跑来这么远的地方,一年只能回去那么几天可是不来大城市打拼又怎么能有希望。 我经常会做噩梦,梦到我还是刚毕业时那个一穷二白的傻小子,为了合群,中午硬着头皮和同事们一起去吃麻辣烫,去了吧又觉得太贵,只敢点一点点菜和两份最便宜的面,梦到我还是那个口袋空空的我,而我妈妈的病却更严重了,我除了崩溃抓狂什么也做不了,我真的特别特别的害怕。 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电影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神顾不了所有人,所以神创造了母亲,我妈就是那种神一样的母亲。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治好她的病,然后把她接来身边好好照顾,就像小时候她照顾我那样,我想赚钱,很多很多的钱,想买大房子,让她能过几天好日子,所以我没有退路,我真的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阮眠用力扯扯嘴角,想挤出一点故作轻松的笑容,可是原本表情极为丰富的脸现在却僵硬无比,怎么扯都觉得别扭,你看看你非要我说这些酸了吧唧的话干什么怪丢人的。 不丢人。江颂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别笑了,这样不好看。 阮眠委屈的扁扁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有件事我想先跟你道歉。话音刚落,江颂立马抬手制止了想要插嘴的阮眠,先听我说完,不要生气对不起,未经你允许,就向你身边的人打听了你的私事,湾湾曾经告诉过我,关于你母亲的病。 你是不是还想说,只是因为关心我?阮眠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我知道啊,而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没那么小心眼。 那就好。江颂继续说,我擅自作主替你联系了医生,一旦有了合适的捐赠,先把妈妈接来治好病,你先不要急着拒绝,这不是该推三阻四的事情,经济上的问题你也不用操心,就算是我借给你的,以后慢慢还,或者就当作银行贷款? 江颂意味深长的补充道,不问你要利息,这是阮大师给算命的卦金。 作为一个普通人,就算有了足以手术的经济能力,面对这种病,想要根治也只有一个等,大多数人等上一辈子也等不来痊愈的希望。 这不是该要面子的事,道理阮眠都懂,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也明白,他或许永远无力偿还江颂的好。 不肯接受对方,还要一味的接受对方给出的优待,简直太人渣了。 可事关至亲之人的性命,这种机会放在谁身上谁不想自私一把? 而且江颂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不领情实在有点儿不识好歹。 阮眠抓着被角,满脸纠结,一时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江颂抬手拍了拍他后脑,善解人意的说,你先好好考虑一下,不用有心理负担,这是我想做的,也是我能做到的,不为别的。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30) 还有一句他留在心里没有说只因为我喜欢看你笑,也愿意听你哭,更想替你分担那些痛苦和重担。 嗯,好阮眠微微点了点头,拼命的想转移话题,对了我那天给你算命,说了什么? 江颂轻轻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向阮眠,你说我一生荣华富贵,福寿绵绵,会和喜欢的人白头相守,不知道阮大师算卦准不准? 阮大师最不能忍受别人质疑他的神棍业务能力,哈欠打到一半生噎回去,立马反驳道,开什么玩笑,那必须准啊。 刚说完,眼前怵然失去光亮,一阵熟悉的香味迅速占领鼻腔。 江颂温热的掌心覆在他眼睑上,声音低沉而温柔。 行了行了,不闹了,累了就睡吧,明天好好休息一天,什么也别想,交给我。 ? 作者有话说: 我不敢讲话QAQ 第48章 ▍顶着一张臣妾惶恐的脸 阮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睡着的, 也不知道江颂是什么时候走的,下半夜没再做梦, 睡的格外安稳。 而微博上那一场舆论风波, 也在一夜之间基本转向。 先是YH官方微博公布证据,打码关键人员姓名,晒出全部系统变更信息和下单资料, 包括阮眠主动劝诫客户的短信,证明这件事和新锐设计师阮眠没有关系, 并且坦坦荡荡的承认公司本身存在管理不善等问题,表示绝不会推卸责任,也不会让无辜的设计师受牵连。 涉事的设计师和工长已经开除,善后的补救工作也在进行中, 公示解决方案,欢迎大家监督。 YH的文稿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推卸, 写的中肯又真诚,圈好感倒是谈不上,至少下面的评论已经不再是清一色的辱骂或者指责。 而真正把这件事推上高潮的,是李聿怀。 当初那栋前卫豪宅装修完时, 阮眠问他能不能拍一套完整的照片留着以后当作品,李聿怀二话不说当场答应,摆场那天张罗的比阮眠还积极, 听指挥搬东搬西, 忙的不亦乐乎。 李聿怀从那套图里扒拉出九张,只配了三个字,好看吗? 九张图上都打着大大的水印, YH高端设计阮眠工作室。 一条微博, 百万粉丝, 直接把这件事拱上了热搜。 紧跟着热度未散,晋元集团在微博正式宣布与YH联手推出精装楼盘,拿出许多阮眠曾经做过的方案,表示这次项目主要卖点就是这位新锐设计师,创新理念,面向青年成功人士,非常期待与他共同合作的成果。 而本次事件的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正兀自深陷在与人谈判的水深火热之中。 阮眠一大早起来头都没洗就要往外冲,嘴里喊着完了完了又睡过了。 江颂油盐不进,就是不准他出去。 阮眠双手合十,差点给他行大礼,甲方爸爸你看看我,你看看这可怜的体温表,已经快要被我夹烂了,36.4,多么健康的体温,我真的不发烧了,你就放我去公司吧。 江颂指了指桌上清淡的早餐,先吃,吃完再说。 阮眠满脸沧桑的坐在桌前,往嘴里塞了一口粥,粥也堵不住他的嘴,这是着急给你家公司赚钱哎,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作为老板能不能稍微积极一点? 江颂不说话,似乎也在犹豫。 毕竟阮眠是个工作狂,就算强迫他的肉.体留在家里休息,他的灵魂也得惦记着工作的事,不得安宁。 江颂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把添越的车钥匙递给他,来不及送你了,最近先开这个吧。 想了想,又觉得不羞辱他一下不痛快,也不明白怎么开车才能把车门给挤掉,下次演示一下给我看看? 阮眠羞愤欲绝,抿着嘴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狠狠的横了他一眼。 江颂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整了整黑色衬衫的衣领,站起身,油卡在车里,密码一会发给你,记得吃药,晚上就别加班了,想吃什么告诉袁阿姨,让她做好等你。 * 阮眠忙起来时像被按了快进键,走起路来二档起步,一上午上蹿下跳把材料和报价整理利索,送去孟周那里做最后的审核。 中午吃完饭,嘴一抹又开始改图,忙到下午四点多,终于看见了希望的光芒。 就在他刚要松一口气时,光标在CAD里突然卡住,怎么摆弄鼠标也拖不动。 阮眠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一直有个没掰过来的恶习,画图不知道随时保存,也遇到过几次软件崩溃,凑凑合合的能在自动保存的文件里找回一部分,所以总也不长记性。 他一边焦急的滑动鼠标,一边摁着Ctrl+C疯狂挽回。 老天爷没有辜负他的恐惧,电脑发出一声长鸣,软件弹出报错弹窗,自动关闭。 阮眠发出的那一声惨叫,在整个公司里久久回荡,其凄厉程度足以载入史册。 连立面带平面几十张图,张张都是心血,阮眠只觉得心口气血淤积,眼前一片漆黑,几乎快要休克,强忍着眩晕重新打开软件,怀抱希望,却又重新陷入绝望。 到底还是损失了一小半,至少一个小时的拼搏付之东流。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个排队向阮眠鞠躬默哀,耿湾湾还随手折了一朵干枝,郑重的摆在他面前。 严瑾十分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早说了画图不易,且存且珍惜,你不听。 我想哭,我为什么要当设计师。阮眠仰倒在椅子上,说着说着两行清泪从眼角滚滚滑落。 严瑾吓的退了一步,我靠,这么大人了,真说哭就哭啊。 阮眠吸了吸鼻涕,声音哽咽,我没哭是眼泪它自作主张 屋漏偏逢连夜雨。 阮眠在众人的鼓励之下重振旗鼓,这一次他终于在血泪之中得到了教训,每画几笔就恶狠狠的按一下保存。 严瑾看的直摇头,不停说着倒也不必。 紧赶慢赶,再加上一帮热心群众的支援,好歹在下班之前把丢掉的图补了回来,紧跟着工程部传来噩耗,入户玄关位置的墙,尺寸稍有改动,改动不大,那也是改动。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项目到了尾期,主案这边稍有改动,下面的深化设计师就得跟着改图,一个个愁云满面怨声载道。 阮眠拍案而起,摁都摁不下去,老子不干了!老子明天就辞职去摊煎饼!这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耿湾湾不忍直视的啧啧两声,急火攻心,这次还不能骂老板,真憋屈。 阮眠一挥手,再也没有理智去理解谁或者划分责任,一股脑把邪火撒在了江颂头上,怎么不能骂了!就骂!万恶的资本主义,吸血鬼,还假模假样的不让我加班,这不加班能行?! 作为一个老板,婆婆妈妈,处处阻挠我前进的步伐!要真听他的这活还有干完的一天吗! 没有! 是什么让我眼中常含泪水?!是改图! 是什么让我怀疑梦想?!是晋元! 是什么让我步履蹒跚?! 阮眠沉浸在慷慨激昂的演讲之中,滔滔不绝,很久之后才发现周围的人都表情怪异的沉默不语,其中还有几个在朝他挤眉弄眼。 他疑惑不已,缓缓回过头,看见身后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的江颂,顶着一张臣妾惶恐的脸,锲而不舍的把最后一句说完。 是、是江颂 江颂提着一兜子潮汕海鲜粥,就那么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阮眠屏住呼吸,眼睛瞪的老大,随即迅速低下头调整情绪,再抬起来时庄严神圣的微微一笑,江总,这百忙之中你怎么有空来了? 第49章 ▍其实我可真想糟蹋他 小江总自打进晋元集团开始, 就是出了名的勤勉,每天早上比小员工打卡还准时, 下班也是很少早退。 他原本只是想来按时押送阮眠回家, 又担心他生病胃口不好,中午吃的少,这会儿再饿了, 特地提前一个小时走,去买砂锅粥, 好让他能垫巴一口。 哪知道捧着一颗赤诚之心,迎头吃了一发流弹。 阮眠看着江颂,目光缓缓下移到他手上,心虚顿时变成了愧疚, 身边的同事们一个个看似各司其职,其实都竖起耳朵等着听八卦。 他声音越发没有底气, 蚊子哼哼似的,哼的连江颂都听不太清,下午图崩了,刚找补回来又改方案, 心态就炸了就发泄一下你看我跟别人不熟也不好骂人家,只好把锅给你背一背 阮眠低着头,尴尬的快要用脚趾抠出一层地下室, 心一横, 突然扬起脸,不!你刚才听错了!我热爱我的工作!我是自愿的!没有人虐待我我很快乐!!! 江颂彻底绷不住脸,笑了出来, 拍了拍他后脑勺, 赶紧吃几口, 吃完我们回家了。 阮眠原本要反驳,憋了憋长叹一口气,那我带着电脑回去吧。 * 在两人并肩离开的瞬间,办公室里像一笼麻雀骤然获得自由,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除了耿湾湾,倒还真没有人往偏了去想,只觉得软绵绵实在有两把刷子,简直是史上最成功乙方。 毕竟辱骂金主,是所有设计师永恒的梦想,更何况他辱骂完居然还有粥喝。 因为添越给阮眠做了代步,江颂换了一辆库里南,阮眠看着极尽奢华的内饰,心想这人对SUV还真是谜一样的执着与热爱。 阮眠感冒刚好,晚饭迁就着他做的很清淡,原本江颂吃东西就很精细,食量不大,这下吃的更少了,搞得阮眠很是内疚。 吃完饭,阮眠蹲在往院子里去的台阶上抽烟,身边围着欢脱的度假三件套,而他满脸苦大仇深的望着远处湮灭在暮色中的最后一缕夕阳,眼神忧郁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起雾。 江颂一边走向他,一边也掏出根烟叼在嘴边,摸了摸兜,没摸着打火机,索性直接弯腰凑过去,就着阮眠嘴里的烟借了个火。 阮眠一个激灵没反应过来,怔愣的看着眼前那人低垂着的纤长睫毛,原本温和的木质香味侵略性十足的包围过来,隐约还能感受到江颂温热的气息。 阮眠莫名其妙的屏住呼吸,眼睛瞪的老大。 江颂和他并排蹲下,单手捞起四脚乱踢的江拖鞋,放在腿上揉了一把,问阮眠,哪天去晋元提报方案? 阮眠闻言心里更苦了,沮丧的斜垂下脑袋,死亡倒计时,后天下午。 江颂点了点头,我明天要去一趟上海,后天尽量赶回来。 阮眠撇嘴,那倒没必要吧。 江颂淡淡然的说,我爸这段时间清闲的很,这个项目又是晋元第一次尝试转型精装房,他可能会亲自去听,怕你紧张。 阮眠心里一咯噔,头皮炸了。 说起来惭愧,他还真有点紧张。 从前的接触的项目都是私宅,顶天了同时面对一家几口人,以他的性格偶尔还会插科打诨活跃气氛,唠的轻松又家常,而这次,要在硕大的会议室里正正经经的给两大排高管讲方案,想想就严肃,本来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下好了,还附赠了一个江颂老爸,超级总裁。 他抓抓头,吐出一缕细细的白烟,又烦躁的用手挥散开,非常熟练的把锅扣在了江颂头上,本来一点都不紧张,这下好了,让你把气氛渲染的像要上刑场,起开起开,我改图去了。 江颂宠辱不惊,锅多不愁,还真听话的蹲着往边上挪了挪,你晚上吃的太少了,想想宵夜吃什么,让袁阿姨先给你备上。 我不吃,我不喝,我不饿。阮眠傲娇的头也不回,一边给自己捶胳膊捶肩,一边左右扭脑袋,嘴里嘀嘀咕咕,哎等项目完事了回老家陪陪我妈,好好放松放松这也太累了。 我不吃我不喝我不饿的阮眠加班到深夜一点,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造起了反。 他咬牙横躺在床上,为了颜面和食欲做了一番激烈斗争,斗了三分钟,便以失败告终。 江颂住的主卧占据了整个三层,是个大套间,书房茶水间一应俱全,掐指一算这个时间他不太会下楼的样子。 阮眠左思右想,从床上一跃而起,做贼一样偷偷打开一丝门缝,见门外除了夜灯之外黑漆漆的一片,轻手轻脚的从二楼溜到一楼,左右勘查一番,悄没声的钻进厨房。 然后他在门口和端着养生晚安奶的江颂面面相觑。 江颂问,饿了? 阮眠脸疼的简直想顺着下水管钻进地心,嘴还很硬,我不饿! 江颂哦了一声,那你来干嘛的? 阮眠犹豫了许久,颤颤巍巍的说,我、我来化个缘。 江颂颇为无奈,打开冰箱看到食材还算充足,头也不回的问,想吃什么? 阮眠,毛血旺。 江颂阴沉沉的回头扫了他一眼,阮眠连忙摆手,面面面,清汤面。 凌晨一点半,江颂叹了口气,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阮眠倚在门边,江颂顶着乱糟糟的脑袋在熟练的洗菜摘菜烧开水,看起来是那么的柔软平和。 食物的诱人香气很快弥散开来,他吸了吸鼻子,突然觉的自己那些七老八十行将就木的心态吊诡的很,二十六七岁,大好年华,还没开始体会人生,倒先给自己穿上了铠甲画地为牢。 人这一辈子,几十年光阴一转眼就过去了,酸甜不尝纵然安全,却也无味的很。 因为不愿看见凋落,所以不愿种花,为了避免结束,他避免了一切开始,这样真的对吗? 热腾腾的一大碗面很快就出了锅,上面卧着一颗糖心荷包蛋,荷包蛋旁铺着绿油油的青菜,又好闻又好看。 阮眠捧着碗,心想,连人带面,色香味俱全。 转身走向餐厅前,他抬头看了江颂一眼,暗戳戳的继续想着着,嗐,其实我可真想糟蹋他。 ? 作者有话说: 最近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变动,从呆了九年的北京回了老家,工作啊朋友啊家人啊,折腾的心力交瘁回来之后又是种种的不适应,真的很对不住还在看这篇文的小天使,真的真的谢谢你们 * 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顾城《避免》 第50章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怵江昊安。 为了让死亡倒计时的最后一天更有仪式感, 阮眠起了个大早,半刻也不停留的驱车驶向公司。 结果一进门发现, 项目组的人已经到了大半, 大伙颇有一副大战前夕准备拼命的架势,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连彼此间贯常的早安都省略了。 阮眠还没坐稳, 就听见严瑾揶揄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哟, 煎饼大富豪怎么又来上班啦? 煎饼大富豪团了团废纸,奋力一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招呼向其面门。 严瑾俏皮的一歪脑袋,完美避开, 面无表情的得瑟着,哎~没打着, 再来呀。 阮眠一咬牙,心说盛情难却了。 紧接着迎接严瑾的,是一阵暴雨梨花纸团。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31) 严瑾灵活的左闪右避,抄起一个量房本做盾, 嘴里还喊着反弹,打不着。 阮眠的火被越拱越旺,一边物理攻击, 一边人身攻击, 你这王八蛋,小时候肯定天天挨打!跟人沾边的事,是一点不干! 好了好了, 都别闹了, 听我说几句。孟周站在办公室中央, 拍了拍手,待到众人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望向他,才伸手一指严瑾和阮眠,你们俩,是皮痒了还是不打算下班,想留下来打扫卫生? 两个打的不可开交的人当场定住,随即极有默契的双双弯下腰,飞速捡起滚了一地的纸团。 孟周轻呼一口气,没忍住又骂了一句,都多大岁数的人了,都属熊的吧,怎么这么熊人呢! 他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言归正传,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给你们打打气,说几点注意事项。 在座的都是老设计师,但是我还是强调一下,尤其是明天主讲的主案们,那些列出过的设计亮点和利用室内设计规避掉的问题,千万千万要讲透,这样后期也算是给他们楼盘销售留下卖点,甲方关注的,永远都是你的设计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各位深化设计师辛苦一下,在中午前把图纸交到主案手里初审,初审完给审核部,最后再给到我,到我这里再查出问题,每一个罚款二百,不要敷衍,不要嫌麻烦,明天的方案提报一丁点差错都不能出现。 还有一件事,这个项目除去运营成本,所有的毛利都会发给大家,公司不留一分钱的利润,大家最近辛苦了,这也是应得的。 加油,明天提报完方案,晚上一起吃大餐,我请客,手头没有要紧事的放假一周。 办公室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所有人都在为能呈现出最完美的方案做最后的努力,孟周这边刚把设计师们安排利索,那边收到通知的工长们也陆续到了,他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又开始了下一轮会议。 阮眠为了省下吃饭的时间,喝着凉水啃着面包审图纠错,刚和深化设计师讨论用两种材质进行收口,该如何判定会不会发生位移时,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阮眠的外卖,过来取一下。 阮眠,? 他没有点外卖啊?他哪有时间点外卖? 外卖小哥打了十几个电话没人接,看着空空如也的前台,行政的妹子们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只好摸索着走向办公室深处。 见半天没人答应,又喊了一嗓子,有没有一个叫阮眠的? 阮眠如梦初醒,有有有,这里这里。 阮眠还没起身,一旁的耿湾湾抢身向前,先他一步接过外卖,用两根手指把包装精美的袋子撑开一条缝,探眼望去,一声惊呼。 哦哟,皇家鲍汁佛跳墙,大补!还有一份是什么,我来看看哦哟,蔬菜拼盘,荤素搭配,真贴心。 耿湾湾恭恭敬敬的把外卖摆在阮眠桌上,花三五百块点外卖的事情,我师父肯定干不出来,不如让我们猜猜 耿湾湾伙同冯宇一边笑而不语,一边挤眉弄眼,中间杵着一个为面瘫所苦的严瑾,默默掏出手机,手速极快的试图翻出个奸笑的表情包来发泄情绪。 建议你们在三秒钟之内从我眼前消失。阮眠干巴巴的笑着,否则轻则病床抹泪,重则全村吃席。 * 晋元集团财大气粗,在黄金地段拥有两整栋双子写字楼,其中房地产作为支柱产业,晋元置地单独一栋。 市中心清晨的空气并不清新,能闻见一阵阵汽车尾气的刺鼻气味,因为拥堵,喇叭声像八重奏般升腾跌宕,响亮刺耳。 就在此时,一辆添越伴随着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急转弯后驶入停车场。 正在上班途中的晋元员工们纷纷驻足,准备和他们平易近人的小江总打声招呼,甚至还有女孩子迅速转过身去摸出粉盒,就着里面的镜子检查自己脸上的妆面有没有瑕疵。 结果车门一打开,大家都愣住了。 一个年轻好看的小伙子钻了出来,嘴里叼着图纸,一只手抱着电脑,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硕大的袋子,用膝盖磕上车门。 大家看了看那辆添越,又看了看车牌号。 没错啊,是他们江总的车。 围观的一个个脑袋上,一同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阮眠一下车,看见这阵仗也呆了呆,在接受了一瞬目光的洗礼后,发现众人已经作鸟兽散, 这下脑袋上打满问号的变成他了。 干什么呢? 等到YH的设计师都到齐后,阮眠仰头看着两座三十层的高楼,吞了口口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导致肝火过旺,昨天晚上另外一个主案居然发起了高烧,而原本属于他的那份重担,落在了阮眠肩上。 不怕不怕,队友祭天,法力无边,走你! 随着电梯上升,阮眠不停的晃来晃去,不时看看手表,嘴里念念有词。 耿湾湾倒是淡定,探过头去听他究竟在嘀咕什么。 阿弥陀佛,颂哥哥你一定要赶回来啊,一定要回来啊,大江总一定要在忙,千万别来听。 耿湾湾嫌弃的拿肩膀撞他,是谁义正严辞说紧张个屁的? 阮眠直了直身子,胡说什么,谁紧张了。 确实没什么好紧张的,来之前都已经做了十万分的准备,方案来来回回审核了八百遍,预算是出方案前就定下的,最终超出不到百分之五,非常合理,也就是给那些高层看看设计效果,这当中没有利益纠葛,不会有人存心刁难。 走进会议室的那一刻,阮眠就安心了,因为江昊安不在。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怵江昊安。 非但江昊安不在,里面坐着的还有一个熟面孔,印象中是江颂的助理,之前摔断腿的时候,来医院给江颂送过东西。 助理看见阮眠,挥了挥手打招呼,露出一口大白牙,熟人见熟人,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样板间需要精准的定位使用人群,考虑到其职业和生活习惯来定一个主题。 比如这个楼盘就是面向年轻的成功人士,所以相对来说轻奢和现代风格普适性更强,考虑到如今开放二胎政策,是否会有儿童房的特殊需求,等等细枝末节的东西。 阮眠打开PPT,先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开始按照预演过许多次的顺序讲解方案。 首先,是关于灯光的设计。 现在年轻不喜欢传统吊顶那一套,而且以往常规使用的主灯,也容易因为光线集中产生眩光、暗角等问题,又爱落灰,所以无主灯设计渐渐成了大势所趋。 筒灯,射灯,灯带,轨道灯,线条灯,因为它们的安装方式和优缺点,以及不同光束角产生的不同效果,根据所在位置和需求,我们选择用多种光源相互结合的方式来设计,营造家庭生活的层次和氛围感。 阮眠翻了一页PPT,屏幕上呈现出入户处那一小方满墙抽象壁画。 这是整个设计的亮点,在灰色调里调和出一抹浓烈却不夸张的艳色。 这个位置,将暗装射灯安装在距墙30厘米处,利用侧面光源洗墙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期间,他发现一个耷拉着三角眼,长相十分凶恶的中年人,似乎一直端着一副不屑的架子,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挑剔的目光扫来扫去。 刚刚总助介绍过,这个人是工程项目部的负责人,姓许。 等一下。 方案讲解已然过半时,这位姓许的负责人终于不耐的拍了一下桌子开口道,你这个样板间的颜色是不是灰调子有点太多了?整个都乌沉沉的。 阮眠刚准备开口反驳,门口却有人先出言打断。 老许,你上岁数了,不懂小年轻的审美,这叫莫兰迪色系,非常流行。来人冲阮眠微微一笑,设计师,我说的对不对? 阮眠看着那张中年版江颂的脸,呆在原地,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该来的,到底还是没能躲掉。 会议室里的众位高层都站了起来,跟江昊安打招呼,江昊安本人十分随和,笑眯眯的示意大家坐下继续,不要因为他的出现影响进度,自己则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尽量降低存在感。 阮眠呆愣愣的看着他,心里说不上是慌还是虚。 可是没过多久,他吊到嗓子眼的心脏便又稳稳的落回了胸腔。 因为他看见,紧跟在江昊安身后一起进来的,是看起来有一丝疲惫的江颂。 他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慌乱片刻间一扫而去。 第51章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可以等。 为了能赶回来, 江颂用一天的时间干完两天的活,一早便乘着最早一班飞机飞回来, 家也没回, 直接来了公司。 他特地从阮眠身后绕过,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老爹身上,轻轻捏了捏阮眠的手, 示意他安心。 阮眠也真的安下心,轻轻吐了口气, 再抬起头时,是往常意气风发的模样。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比想象中的更加顺利,更加简单, 期间有人提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合理的耿湾湾在一旁记下, 不合理的,用不着阮眠开口,江颂就做了主。 江昊安全程都没有开口,儿子负责的事情, 他不插手,说是来听一听的,就真的只听一听。 只是期间出了一个小小的差错。 阮眠一向喜欢用低版本的CAD, 因为相对来说操作起来更顺畅, 而那个因病缺席的设计师用的却是2016,事出突然时间紧迫,图纸是直接发过来的, 没人想到版本问题, 一时间没能打开。 阮眠丝毫不乱, 给了耿湾湾一个眼神,后者迅速在公司群里询问谁能帮忙导成低版本,期间空出来的时间也没让大家冷场,开了个小玩笑,让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耿湾湾一边忙活,一边感叹,没想到师父还是个当司仪的料。 很快,阮眠的部分就结束了,方案顺利通过,在坐下那一刻,他彻底松了口气,开始自我腹诽来之前到底在紧张个啥。 早已经做的那么熟练的事情,有什么好慌,打开方案的那一刻起,他就是用设计把控全场的人,管他下面坐的是谁,他都无所谓,所向披靡。 * 会议接近中午时,江昊安看了看手表,暂时叫停,让大家休息休息,都去二十层的员工餐厅吃一顿便饭。 YH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非常默契又自觉的排成小队溜了,把阮眠丢给江颂。 阮眠远远的冲他们翻了个白眼,回头问江颂,你们晋元的江山果然殷实富足,还有餐厅,员工吃饭要钱不? 两人站在会议桌的两头默默对视了片刻,江颂轻笑,不要。 阮眠又酸了,待遇真好,羡慕。 江颂微挑眉稍,那你跳槽来。 阮眠唇角向下一斜,除了画图做方案,我什么也不会。 谁说的?你不还有嘴皮子很溜?江颂冲他招手,傻站着干什么?吃饭去。 在员工餐厅里,阮眠再一次感受到了晋元集团的财大气粗。 这伙食,分明能赶上一般水平的自助餐了。 二十层几乎半层楼都用来做了餐厅,他们来的比饭点稍晚,有些吃的快的已经在收拾自己的餐盘准备离开,也有被工作耽误了刚刚才坐下的,挂着工牌的年轻人们互相之间有说有笑,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这栋楼里所有的人,无论是听还是喊,江总这两个字都已经成了习惯,冷不丁传来一声连名带姓、调门又高的江颂!,惊的众人纷纷回眸。 阮眠趴在盛满点心的玻璃柜前,指着一块小小的提拉米苏,我想吃这个! 江颂揉了揉额角,似乎有点头疼,语气却没有丝毫不耐烦,指了指打饭阿姨,你直接跟她要就行了。 阮眠看了看小蛋糕,又看了看琳琅满目的各色菜品,叹了口气,江颂啊,你们这还缺保洁吗? * 临近下午四点,方案提报会才结束,YH的设计师们先行离开,晋元的人没动,似乎还要开一个小会。 阮眠隔着玻璃探头朝里看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等江颂出来,打个招呼再走。 江颂正好也抬起头,撞上他的目光,思考了一瞬,低头用手机打了几个字,朝他晃了晃。 短会,等我一下。 阮眠回复了个好,转身晃晃悠悠的走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个很大的阳光房,里面放着吧台吧椅,还有成排的绿植,一旁架子上一排排咖啡饮料,应该也是随意自取。 阮眠心想,是时候回去跟老孟闹上一闹了。 现下已经过了立秋,阳光依旧和煦,却少了盛夏的燥热,暖洋洋的。 他所处的楼层很高,透过整面的落地玻璃,几乎能俯瞰整座城市。 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阮眠只觉得自己浑身舒爽,美滋滋的掏出手机,定了张回家的机票。 做设计的和销售在很多时候非常相似,客户公休过节,反而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一周最多休息一天,还保不齐会不会有点什么事。 整整七天的假期,毕业之后除了过年,阮眠还从未感受过。 简直太激动了。 正在他心旷神怡四肢惫懒的时候,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其力量之大,导致他差点当场跪下。 阮眠暗骂一声,不看也知道,肯定是他那个麒麟臂的倒霉徒儿。 怎么一回头人就不见了,你不走跑这来干嘛?等江颂? 是。阮眠揉着肩膀,有些崩溃,少侠,下次下手能不能稍微轻一点? 耿湾湾无奈的摇了摇头,早说啊,害我白跑一趟,那我走了,不好当电灯泡的。 正说着,江颂开完会也寻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解开衬衫袖扣,将衣袖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别走了,晚上跟我们一起去料亭。 耿湾湾摇摇头,今天不行,晚上要聚餐,庆功宴。 江颂没说话,看向阮眠。 耿湾湾立马张开双臂挡在师父身前,师父更不行!今天真不行,今天不能给你,他可是主角。 江颂点点头表示理解,想了想又问,晚上回我那? 阮眠啊了一声,忘记告诉你了,我要回老家陪陪我妈,明天就走,晚上得回家收拾行李还有一个事,奶奶家的方案等回来再说行不?我好不容易能休息几天,通融一下 江颂直觉得好笑,心想自己平时也没有虐待过他,当然可以,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侧过头对耿湾湾说,晚上看着你师父点,万一他喝多了,又记不得家门密码,就给我打电话。 * 为了让员工们可以好好撒一场欢,YH包下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饭店,随他们疯,随他们闹,连一向滴酒不沾的老孟也没逃过一劫,几杯小酒下肚,脸色微微泛着红光,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拿着酒杯啰里八嗦的满哪儿抓人大诉衷肠。 他是真的感谢他们,在困难的时候,还是陪着自己挺了过来。 啤酒一箱一箱的往桌子上搬,空瓶子一排一排往下撤,刚出锅的菜和烧烤不断供应,几桌人根本没有一个老实坐在自己座位上,四处流窜着打闹敬酒。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32) 一顿饭吃到了半夜,最终阮眠也没能给耿湾湾一个打电话问密码的机会。 因为,他直接被送去了江颂家。 阮眠大概是喝到了一个新高度,不像以往,朝那一瘫,像条死狗一样任人摆弄,乖巧的很,这次反而越喝越兴奋了。 饭店老板家养的小八哥,活生生让他骚扰到吓尿,呲了一地的水光粼粼。 * 江颂洗完澡,擦着脑袋准备喝杯牛奶睡下,听见门铃响。 可视电话被接起,他一眼就看见了快要撒手人寰的耿湾湾,正吃力的架着站都站不住的阮眠,冲摄像头声嘶力竭。 快出来接一把,我要撑不住了! 直到被放倒在沙发上,阮眠还抓着耿湾湾的衣袖不放,一刻不停的碎碎念。 江颂特帅江颂最、最帅那不就是少女嗝漫梦幻男主么 我当然喜欢他了,他这样的给谁谁不喜欢啊,高,富,帅,迎迎头一记丘比特爱神之箭嗝biu! 耿湾湾瞟了端来茶水的江颂一眼,不耐烦的应和着,嗯嗯嗯,对对对。 阮眠原本说的红光满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片刻之间又变成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可我怂啊,我怕他像我爸不要我妈那样有一天就不要我了,我越来越喜欢他他、他咯嘣一下不要我的时候,我怎么办啊? 耿湾湾继续敷衍的嗯嗯嗯,怂怂怂,一边奋力扒开阮眠的手指,试图从魔爪里拯救自己的衣服。 我我我就是怂不行吗?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 袁阿姨原本都睡下了,听见动静也起了身,看见阮眠之后直跺脚,带点埋怨的责怪着说这孩子怎么喝成这样,赶紧钻进厨房去煮醒酒汤。 阮眠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还在嘟囔,他那么优秀,怎么会喜欢我呢?我想不明白啊,他太好了,我哪哪都喜欢可我还没想明白,不能那么喜欢 挖心掏肝的话一字一句落进耳中,江颂却面不改色,只是扶起阮眠,小心翼翼的喂他喝茶。 阮眠在半睡半醒间吸了吸鼻子,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一把抱住他,再也不肯撒手。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喂阮眠喝下醒酒汤,耿湾湾双手抱拳立马告辞,一溜烟的跑了,临走前突然回过头,老气横秋的对江颂说了句,好好对他。 江颂头也没抬,打横抱起阮眠,阮眠在半睡不醒间搂着江颂的脖子,贪恋的嗅着他的味道,嘴里的碎碎念还没停下,可是已经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 在一片漆黑中,江颂把阮眠放回了床上,喘了口气,打开床边光线柔和的小夜灯,静静地看着那张红扑扑的睡脸,看了很久,终究没忍住俯身亲了他一下。 依旧很轻很浅,十分克制,只是一触即离。 阮眠吧唧吧唧嘴,似乎感觉不错,探起脑袋去追逐那冰凉的柔软。 下一秒,两人热烘烘的体温化作一处,生涩的吻交织缠绵,迷乱炙热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声在深夜里纠缠不休。 满室旖旎。 阮眠双手挂在江颂的脖子上,热息落在他颈窝,带着浓重的鼻音念道,不不的,不回家我要江颂 说完,还往人家的怀里拱了拱,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那哼哼唧唧的模样,险些让江颂漾出一口老血,差点想要趁人之危,把他就地正法。 可某些刚撩完就甩手不管的人,脑袋一歪,已经睡着了。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可以等。江颂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 作者有话说: 不敢详写,你们懂的_(:з」)_ 第52章 ▍岁月静好 隔天清晨, 阮眠拥骑着被子,眼睛还没睁开, 朦朦胧胧的咂巴咂巴嘴回味。 他似乎在梦里好好把玩了江颂一番, 手感好极了,嘴唇又甜又软。 他想换个姿势再睡一会,试试能不能续上那些香甜的梦, 结果刚侧过身去,就骑上了什么东西。 三魂七魄瞬间归位, 阮眠猝然睁开双眼,猛的向后退了一下。 我去!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江颂被他折腾了一宿,原本还在安静的睡着,被吵醒后皱了皱眉心, 又长又密的眼睫轻微翕动后,睁开了眼睛。 你昨天抱着我不撒手。江颂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脸, 轻呼了一口气,像八爪鱼一样。 阮眠, 江颂,? 阮眠, 我轻薄你了吗? 江颂抬眸看了他片刻,轻轻闭上眼睛,没有。 阮眠, 那我说什么了吗? 江颂依旧闭着眼睛, 似乎在缓被惊醒的劲儿,声音也蔫蔫的,你指的是什么?大半夜起来上完厕所, 非要改我奶奶家的图, 拦都拦不住, 结果冲着电脑问CAD的线为什么会扭屁股? 阮眠, 江颂不屑的轻哧了一声,闹着闹着突然一脸冷静的说要喝排骨汤,家里没有排骨,给你凑合了一碗西红柿蛋汤,结果刚端出来,发现你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阮眠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脸,翻过身背对着江颂。 江颂继续道,都不记得了? 阮眠沉默了许久,蒙在被子里的怒吼显得瓮声瓮气,只要我不记得的事情,那就是没做过! 哦。江颂倒是无所谓,一副你高兴就好的模样。 等二人各自洗漱完,下楼吃早饭时,阮眠又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度假三件套早早就醒了,正在客厅的地毯上追着球闹成一团,结果一看见阮眠,纷纷站起身子提高警惕,江裤衩甚至还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小步,用眼神无声的控诉着什么。 阮眠指了指三条不知所措的狗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颂修长的身子倚在餐桌旁,沐浴着落地窗洒进的晨光,好看的像一幅画。 你半夜把它们从窝里捉出来摆成一排,逼它们跟你聊天,大概是吓到了吧。 阮眠眨了眨眼,眼神呆滞而迷茫,干巴巴的开了口,看来我唯有一死了,从此以后你我阴阳两隔,就烧纸联系吧。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说完,阮眠看向了江颂,然后怔了怔,使劲揉了揉眼睛。 江颂的表情有一丝麻木,麻木中透露着些许认命。 他仿佛在江颂身上看见了层层佛光。 江颂简直懒得理他,自顾自在餐桌边坐下,优雅的端起现磨咖啡,还愣着干什么?再磨蹭一会赶不上飞机了,行李收拾好了? 阮眠胸中的波涛瞬间平息,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哀嚎一声迅速扒了几口早餐,噎的直翻白眼。 江颂越发觉得这个人除了工作之外的分分秒秒都在缺心眼,递给他一杯牛奶,别急,我一会陪你回家收拾,送你去机场。 * 赶上这不年不节的档口,机场里冷冷清清,空旷的大厅里稀稀拉拉的没什么人,偶尔传来几声毫无感情的语音播报,空荡荡的回响。 阮眠一路小跑着去换了登机牌,江颂一手插兜,一手拖着他的行李箱,不急不躁玉树临风的跟在他身后。 等到行李托运完,离起飞时间就只剩下半个多小时。 阮眠冲向安检口,却在就要进去的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点不潇洒。 这一走,一个礼拜都看不见江颂了,想到这,心里居然有种十分矫情的酸涩不舍。 回过头,江颂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目送着他,见他回头,轻轻歪了一下脑袋,似乎是在询问他怎么了。 阮眠张了张嘴,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再对他说几句什么,却被身后巨大的冲力推的一个趔趄。 走不走啊!不走别在这挡道,别人还要赶飞机呢! 背着双肩包的小老太太嫌弃的撞开他,动作迅猛利落的将包扔上安检机。 看着滚动的传送带,又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阮眠微微叹了口气,冲江颂挥了挥手,到底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分开一阵子也好,给他一点冷静下来能认真思考的空间。 只要还在身边,他的脸,他的笑,他的好,他的一切都是令人意乱神迷的毒药,根本无法抽离出理智,来好好掂量这份感情对双方来说的重量。 阮眠不想再这样暧昧拖沓,对江颂来说不公平,他要认真的思考一下终身大事。 无论最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是不顾一切的和江颂在一起,哪怕与世界为敌,或者是快刀斩情丝,不要再让双方留下念想,他都打算在回来后开诚布公的告诉江颂。 * 一个半小时之后,飞机降落开始滑行,阮眠面含喜色,迫不及待的偷偷开了手机,点开朋友圈噼里啪啦打字。 我阮汉三,又回来啦! 选择好定位,准备发送,想了想又打开权限,选择不给谁看。 他直接选择了全家亲戚那一个分组,毫不犹豫的勾选,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条件反射的向下微撇了一下,像是不屑,又像是嫌弃。 机场不是很好打车,离家的距离也很远,等他到家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阮眠是个在生活方面非常掉链子的人,所以他每次走的时候都会把家门钥匙留下,因为他深深的了解自己,一定会搞丢。 阮妈妈有午休的习惯,这下为了等他,肯定给搅和黄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老妈居然连午饭都没吃,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在千叮咛万嘱咐之后,她还是一直饿着肚子等到他回来。 房子还是那所老房子,几乎和阮眠同岁,里面的家具装修都很简单陈旧,又很强的年代感,却让妈妈收拾的纤尘不染,空气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虽然没有钱重新买新房,但是阮眠总想着重新翻修一下,住的舒服,可是妈妈不愿意,说是住惯了,来回来去的折腾也太麻烦。 棉花糖围在阮眠脚边,欢呼雀跃的像根弹簧,蹦来蹦去的转圈,似乎不这样就无法发泄自己的喜悦之情。 阮妈妈在厨房热着饭菜,温柔又宠爱的远远看着一人一狗。 一早我就跟棉花糖说,阮眠要回来了,它呀,都听得懂,就趴在门边一直等你回来。 阮眠将行李拖回自己的房间,单手抄起棉花糖抱在怀里撸了一把,我们棉花糖也是个小老头了,眼看着快要成精了。 阮妈妈的笑容幸福而明媚,和阮眠十分神似眼睛弯弯的,眼角已经有了许多鱼尾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总是内心平静,与世无争,岁月到底还是对她手下留情,哪怕常年被病痛折磨,也只是有些瘦削,并不显得过分憔悴。 阮眠卷起袖子,帮忙端出热好的菜,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妈妈身边时,越发觉得她是那样的孱弱瘦小,没忍住埋怨了两句,都说了让你先吃先吃别等我,每次都不听。 阮妈妈笑着摇了摇头,又不是很晚,等一会没关系的......慢点,汤盛的有点满,小心别烫到。 满满一桌子菜,根本就不是两个人可以吃下的,阮妈妈总是这样,儿子难得回来一次,恨不得把所有会做的好吃的都塞给他。 这就是家吧,亲人在侧,饭菜可口,岁月静好。 虽然家里只有阮眠和妈妈,以及一条不消停的狗,可是温情满满,时间的流逝好像都缓慢了下来,所有喧嚣浮躁突然远去,那样的平和安逸,直到微信铃声短促的响起 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也不说一声呀,明天中午姑姑请你吃饭。 阮眠看着手机沉默良久,嘴里的零食也不香了,甚至想端起面前的鲜榨果汁呛死自己。 为什么发朋友圈的时候不检查一下!居然留下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而且这条鱼和他们家向来不来往走动,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里,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第53章 ▍ 他心里熊熊燃烧了许多年的火焰,终于在这一天后继无力,彻底熄灭 按理说阮眠不该有姑姑的联系方式, 他和阮国成家那边几乎是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但是几年前在他读高三的时候, 表妹和他上了同一所高中。 也不知道是因为血脉相连, 还是他的小表妹实在乖巧懂事,他总是对她讨厌不起来,半推半就的加上了微信。 然而这些年来他们从不聊天, 这个微信号什么时候被姑姑继承的,阮眠都不知道。 阮妈妈最近报了个老年大学学摄影, 学费便宜,又能打发时间做点喜欢的事情。 她坐在阮眠身边,不太熟练的翻看儿子刚给她订阅的公众号,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开心, 时不时会喊儿子一起讨论一番,像发现了神秘宝藏一样喜悦。 阮眠收到微信的一瞬间脸就垮了, 原本像耗子偷食一样细碎的咀嚼声也戛然而止。 阮妈妈立刻就意识到了他的反常,轻声问,怎么了? 阮眠黑着脸冷冷一笑,阮国成的姐姐叫我去吃饭。 不管人前人后, 他从来不愿称呼阮国成一声爸爸,都是直呼其名,这些年, 甚至连听见你爸这两个字, 都会像斗鸡一样立时竖起羽毛,被满腔汹涌的郁愤瞬间吞噬。 这个本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就像一团笼罩在他头顶的阴云, 激发着他所有阴暗的情绪, 还有那些隐藏在深处秘而不宣的恐惧。 其实你可以去。阮妈妈垂下眼帘, 将手机熄了屏幕,许久才淡然一笑,其实你爸爸前一阵子有找过我,说很多年没见,想见见你,看看你长大的样子。 眼看着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就要从儿子嘴里冒出,阮妈妈温柔的摇了摇头,你先听我说。 很多事情都过去了,十几年的光阴,多浓烈的爱恨都会被时间稀释的所剩无几,揪着已经过去的事情不放,不过是在折磨自己。 我并不是让你原谅他,也没有要你认他这个爸爸,只是想让你学会和他、更是和自己和解,放下芥蒂好好生活,可以坦然面对接下来的人生包括今后会遇见的属于你的感情。 任何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样好,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坏。 你可以漠然,但是没必要再恨他了,不是吗?其实有时我很自责,没能给你做一个好榜样,没能给你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让你心里留下了许多阴影,我想了很久,或许面对可能也是一种解决方式,说不定就释怀了呢当然,肯不肯见他由你自己决定,我的儿子已经是大人啦,当妈的只能给一些小小的建议。 阮眠几番欲言又止,最终颓丧的靠在沙发上,垂下脑袋。 阮妈妈将手轻轻覆在他脑袋上,宠爱的揉了揉,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厨房里时不时响起厨具相互碰撞的轻响,时而又是切菜的咚咚声,或者是唰的一下,菜下锅了,很快香味就从厨房门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33) 阮眠窝在沙发里看着陈旧的天花板放空,修长的腿搭在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左右晃着。 他指间夹着一张自制书签,上面是妈妈娟秀的字体。 为了自己,我必须饶恕你。一个人,不能永远在胸中养着一条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园子里栽种荆棘。 阮眠叹了一口气,摸索到手机,给江颂发了一条消息。 你在干嘛呢? 很快,江颂发来一张照片,一个谢了顶的男人站在幕布前,拿激光笔指着投在上面的PPT。 这个人阮眠见过,是晋元置地某个中层。 紧跟在照片后面,江颂又跟了一句,在听王八念经。 阮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这次见面看似是阮眠姑姑张罗起来的,其实都是阮国成授意,场合选的还挺正式。 为了这次见面,阮国成特地去把头发焗了油,还细心挑选了衣服皮鞋。 他端坐在椅子上,不停整理着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衬衫领口。 算起来他也已经年近花甲,是个小老头了,虽然身材尚未变形,身姿也依旧挺拔,但是这么多年来生意上的操劳,让他比同龄人更加显老。 阮眠的鼻子和脸型随他,鼻梁高挺且直,却又没什么锐气,他们长得不算很像,可明眼人一看,还是能猜到是近亲。 好歹当年也是小有名气的帅哥,老了也依旧残存几分风采。 阮眠姗姗来迟,站在包间门口,用食指敲了敲本就敞开着的门,态度散漫的说,各位晚上好啊。 原本闲坐着的人,身子都不自觉的挺直了一些,脸上浮现出略显生疏又强行亲切的微笑。 百无聊赖的小表妹闻声眼睛登时一亮,哥哥好! 五六年没见,小表妹长成了大姑娘,该说不说,老阮家基因不错,一个个长的还真都不赖。 姑姑也起身迎了过来,笑呵呵的说,来啦,快坐。 阮眠礼貌的冲她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躲开她的手,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面含微笑一言不发。 姑姑开始了她喋喋不休的表演。 长成大小伙子啦,瞧瞧我们阮眠,长得多帅呀,这不得老多姑娘喜欢了? 工作怎么样,辛苦吗?听说收入还不错呀?一个月能拿多少钱?打算什么时候买房子? 找女朋友了吗?找的话可一定要带给我和你爸爸看看哦,我们帮你把把关。 阮眠也不回答,就含着笑直勾勾的盯着她,一直盯到她遍体生寒浑身不自在,渐渐收了声。 从阮眠进门起,阮国成就没说过一句话,举手投足间甚至有些拘谨,只偶尔附和着他姐姐的话冲阮眠笑一笑。 阮国成旁边坐着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模样和阮国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痞痞的叼着棒棒糖,一直在低着头玩手机,时不时嘴里还冒出几句低低的脏话。 姑姑的碎嘴子一停下来,空气立马安静下来,气氛越发尴尬。 阮眠悠闲的端着柠檬水,笑意盈盈。 他可不在乎气氛怎么样,只要他不尴尬,剩下的人最好都用脚趾抠地他才开心。 阮国成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只好轻拍了一下小姑娘的肩膀,君瑶,都这么半天了,怎么不叫人呢,就知道玩手机。 大概是游戏输了,阮君瑶把手机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暗骂了一句,这才第一次抬起头。 她手肘支着桌子,冲阮眠挑衅的一挑眉,你就是阮眠?听说你认识李聿怀,能不能给我搞张签名? 阮眠还没说话,阮国成就三分斥责七分宠溺的骂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太没礼貌了,要叫哥哥。 阮君瑶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我爱喊什么喊什么,管得着吗。 没大没小。阮国成脸上那些被岁月雕刻出的痕迹微微抽搐着,噎了半天,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抱歉的对阮眠笑笑。 家教不好,惯坏了。 阮眠毫不客气,看出来了,是不怎么样。 阮君瑶大约是平日里嚣张惯了,猛地一拍桌子,嘴里的棒棒糖也从左边腮帮子换到了右边,你怎么说话的! 阮眠,拿嘴说话的,没听清吗?没听清再说一遍给你听。 你! 阮国成用力扯了扯阮君瑶,低声威胁,再闹这个月没有零花钱了! 阮眠端详着眼前吹胡子瞪眼的父女俩,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老妈坚持要他来跟阮国成见上一面。 原来这就是他现在的生活呀,抛妻弃子换来的这些,也不怎么样吗。 面容上的憔悴和沧桑是掩饰不了的,即使他非常有钱,穿着昂贵衣服,戴着奢侈的手表,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看出来他过的没多好。 这个世界上圣人凤毛麟角,大多数人即使嘴上不承认,心里还是会为了讨厌的人过的不顺心而格外舒坦。 凭什么一定要宽恕伤害过你的人呢,伤害就是伤害。 看着阮君瑶,阮眠甚至有点庆幸没被这个男人亲自抚养。 开场就不太顺利,大家也不想再自讨没趣的去惹阮眠,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几乎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只有小表妹偶尔低声跟阮眠说上几句,指一指哪个菜比较好吃。 好吃不好吃的,阮眠没尝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越发的费解,脑子里一片浆糊。 他并没有幸灾乐祸太久,便开始觉得一切索然无味,盯着阮国成那张陌生的脸越看越疑惑。 所以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来说和街上的甲乙丙到底有什么区别? 这个人如今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明明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费心劳力的去恨他、在意他。 除了那一点有名无实的血脉和自己莫名其妙的执念,他们之间还有什么? 从记事起,生命里就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的参与,还不是在丰盈的母爱里茁壮的长大了,长得更正苗红,父亲的存在或缺失,早就已经无关痛痒。 仔细想想,那些纠结真挺没劲的。 一顿让所有人食不知味的饭局草草结束。 阮国成提出要送阮眠回家,被阮眠不咸不淡的拒绝了,只说自己打车就好。 阮国成大概真的是老了,性情和年轻时天差地别,细细品味起来,和阮眠相处间还有点唯唯诺诺的讨好。 他想和阮眠多呆一会,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说高峰期车不好打,他陪他等一会,万一真的打不着,他还能送他,好歹不至于傻等。 后来他又递了根烟,亲手给个头已经高过自己的儿子点上。 阮眠觉得很别扭,倒也没有拒绝。 两个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灭,阮国成看着路上车水马龙,略显自嘲的说,没想到如今老了,才终于变得成熟了一点。 他掸了掸烟灰,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我知道你恨我,也意识到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过分,我对你们母子亏欠太多,我很愧疚,也很想补偿 打住!阮眠夹着烟抬起手,示意他不必继续往下说了,转而认真的看向他。 首先,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也不需要你的补偿。 但我也不会再恨你,因为不值得。 不过父子一场,还是希望你以后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福如东海腰缠万贯。 我长大之后什么样你也看见了,以后也不需要再见了。 一辆空车远远的行驶过来,阮眠眼疾手快的挥了挥手,将车拦停。 那我就走了哦,拜拜。 他拉开出租车门,灵巧的钻了进去,降下车窗,笑眯眯的朝阮国成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晚风透过半开的窗扑了进来,阮眠惬意的靠在窗边,给老妈发了条消息,问她想吃什么水果,他一会儿带回去,收到回复后,又开始继续和江颂吹牛打屁。 他心里熊熊燃烧了许多年的火焰,终于在这一天后继无力,彻底熄灭了。 ? 作者有话说: 为了自己,我必须饶恕你。一个人,不能永远在胸中养着一条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园子里栽种荆棘。王尔德 第54章 ▍要不就坦白吧 这些天全身心的放松下来, 阮眠的睡眠都好了许多。 晚上十点准时上床,一觉睡到大天亮, 再加上阮妈妈天天好吃好喝的喂养着, 肉眼可见的气色红润,人也肉乎了一圈。 老小区的绿化非常好,阮眠的窗外是一棵大树, 入秋天气凉爽,他喜欢开着窗户睡觉, 清晨总有小鸟站在上面叽叽喳喳,而他,就着大自然的清香和清脆鸟语舒舒服服的醒过来。 阮妈妈刚做完早饭准备出门,她报的老年大学除了摄影, 还有交谊舞、乐器、唱歌之类的,她一般早上吃完饭就会去上上课。 见阮眠趿着拖鞋睡眼惺忪的从卧室出来, 阮妈妈穿着舞蹈服,一边换鞋一边冲他笑了笑,早饭做好了,自己端出来吃, 我去上课了。 阮眠乖巧的点点头,中午别急着回来做饭了,快下课的时候我去接你, 咱出去吃大餐。 整整一上午, 他也没什么事干,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了部电影。 在看电影方面,阮眠这个人特别讨厌, 几乎没什么人愿意和他一起。 一会赞叹玻璃砖砌的弧形墙得老贵了, 一会盯着人家地板拼花疯狂研究, 职业病严重到永远找不到重点。 电影不咋好看,剧情平淡如水,阮眠看的直打哈欠,没忍住给江颂发了条消息,等了好一会都没有收到回复。 阮眠不高兴了,他平时都回的很快的。 想了想,打算加一剂猛药勾引他一下。 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今天特别想你。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回,阮眠气吼吼的把手机一扔,心说,我靠,始乱终弃。 * 阮妈妈是个念旧的人,倒不是说什么破烂都爱屯着,但是很多有意义的老物件都保存的很好。 阮眠那间卧室的书架上,还放着一些他初高中时期的课本。 随手翻了几页,上面涂鸦着许多在那个年纪喜欢的中二句子,还有被涂的乱七八糟的历史人物肖像。 最妙的,当属英语课本第二页上的那张老王巡逻图。 老王是他初中班主任,教英语,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秃头中年男性,平时喜欢背着手,滴溜溜的小眼睛四处扫射,看见谁在偷懒摸鱼,上去就是一个脑瓜崩。 这张巡视图画的惟妙惟肖,无论是面部相似度还是体态步伐,都绝了,阮眠现在看见还是会洋洋自得我果然是个艺术小天才。 除了当年的教材,书架上还有一副用胶带缠着镜架的旧眼镜。 那是他的第一副眼镜,印象中,是从初二一直用到高三毕业,期间镜架不小心摔坏了,拿胶带细细一裹,就凑合着继续使了。 他可不想给老妈增加什么经济负担。 因为这副寒酸的眼镜,他还受到过校园霸凌。 小孩子的世界有时真的很奇怪,或许在枯燥的学业中,欺负弱者和异类是少数能获取快乐的渠道吧。 当时阮眠初三,正值中考前夕,他们拿着那副眼镜在讲台上展示,说他是穷鬼家的孩子,捡破烂的。 阮眠趴在桌子上哭了整整一节英语课,等下课老王来拍他时,一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 后来老王把他带回办公室,对他说了一段几乎可以说是一生受益的话。 穷不可怕,重要的是这里穷...老王先是拍拍小阮眠的校服口袋,又拍了拍他自己脑门,还是这里穷。 因为老王的教导,阮眠在青春期的路走的笔笔直,也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 阮眠又随手拿了几个本子,居然还有初中时的日记本,他仰靠在椅子上瞎翻,心想着,其实自己可真是个幸运的人,命中总有贵人。 * 老年大学十一点半下课,阮眠十一点二十准时抵达校门口。 小的时候妈妈每天都来接他,现在掉了个个,终于轮到他来接老妈了。 大约十一点四十的时候,阮妈妈从大门里走出来,身边跟着一个比她年龄稍长的大叔,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并肩而行。 看见阮眠,她高兴的挥了挥手,加快了步伐。 阮妈妈向大叔介绍阮眠,神色间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骄傲和宠爱,老许,这就是我儿子,阮眠。 阮眠非常有眼力价,连忙笑眯眯的喊了一声,许叔好。 许叔的年纪看起来大概正拽着五十多岁的尾巴,快要够上六十,个子不高,但是面容慈祥,步伐也矫健的很,平时应该没少锻炼,是个非常利索清爽的小老头。 许叔冲阮眠点点头,神情非常赞许,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 阮眠笑呵呵的看着他,偷偷揣摩着他看向自己老妈的眼神,心里中已有了几分明白。 告别了许叔,母子二人找了个茶餐厅,等坐下之后,阮眠才冲老妈挑了挑眉,表情耐人寻味,刚刚那个许叔......? 阮妈妈顿时就明白了,假装板着脸斜了他一眼,别瞎想,就是舞伴。 阮眠点点头,表示了然,脸上却是毫不掩饰的不相信,如果遇到合适的,可以发展发展哟,你天天自己在家不也无聊嘛~ 阮妈妈没有接他的茬,把问题给抛了回去,这还操上大人的心了,你呢?二十多年就没遇到过一个喜欢的人吗? 阮眠夹起一个水晶虾饺正要往嘴里塞,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有点心虚的连眨了几下眼,才成功的把饺子塞进嘴里,假装大嚼着,不说话,低垂着眼睫也不敢和妈妈对视。 阮妈妈夹了一颗青菜放进儿子碗里,怎么突然这么低落?是人家不喜欢你吗? 阮眠低着头轻声嘀咕,那倒不是。 话一出口,立马反应过来想给自己一耳刮子,糟了,居然这么轻易就被老妈套了话。 阮妈妈不解,既然是互相喜欢,那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阮眠久久的沉默之后,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当初所有人都反对你和阮国成在一起,但你还是放弃了那么多和他结婚,却换来这种结果......你后悔过吗? 阮妈妈笑了,摇了摇头,或许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对于我来说,努力过总比回想起来净是遗憾要好,如果让我回到当时,我还是会那样选择,感情这种事怎么说得清呢?人这一生,有那么一两次义无反顾,也不坏......要说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对不起父母吧。 阮眠心乱如麻,好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出口,闷闷的把青菜一股脑塞进嘴里,腮帮子顶的老高。 阮妈妈看着他鼓鼓囊囊的脸,递了张纸巾给他,有点无奈,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快擦擦嘴。 阮眠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坦白从宽。 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选择妈妈都是无条件支持的,育儿观念只有一条,阮眠活的健康快乐就好。 可是......带着把的儿子找了个也带把的男朋友,这种违背大多数人世俗观念的事,她能接受吗?她真的不会震惊失望,伤心难过么。 阮眠真的没有把握,不敢贸然尝试。 阮妈妈见他心神不宁,满脸写着挣扎和焦虑,连忙安慰他,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咱们呢,还像你小时候一样,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好吗?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34) 阮妈妈温柔的凝视着他,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你随时都可以向妈妈倾诉,哪怕我没法给你什么建议,当个倾听者也好啊。 第55章 ▍他其实,好想和他在一起啊。 江颂一整天都没有回信息, 阮眠很烦躁。 一直攥着手机心不在焉,信息声一响就以为是他, 然后打开发现不是, 心又失落不堪的重重拍回地上。 对于阮眠来说,这是从未有过的焦灼感受,可是莫名的自尊心又让他犯起了犟驴脾气, 不肯主动再去找对方,后来干脆一气之下关了静音将手机屏幕反扣过去。 不过, 果不其然也没什么用,隔不了几分钟就想翻过来看看。 原本计划是后天回去,结果公司来了个大客户,点名要阮眠接待, 没有办法推脱,他只好改签了明天的机票。 近日来沉迷于儿女情长的某设计师突然没了出息, 也没心思研究对方是什么来头,只知道孟周亲自打电话来,郑重的很,告诉他无论如何后天上午十点要到公司, 假期后面会三倍补给他。 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也没说什么,只是有点失落的小小埋怨了一下, 啊呀, 鸡都买好啦,还准备明天给你炖个土鸡汤呢。 阮眠心里很不是滋味,强撑着笑意哄她, 十一过后应该会有调休, 也没多久了, 我再回来嘛。 对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了无音讯的江颂,阮眠那口气越憋越大,气急败坏的在心里问候了江颂家祖宗十八代,晚上出门陪妈妈散步前,心一横,咬牙切齿的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不带了。 江边的晚风很凉,空气里是干净且略带潮湿的气味,风卷起枯黄的树叶在小道上微微打着旋,层层叠叠的垒成一摞。 阮眠和妈妈并肩踏过落叶,脚下传来非常轻微的细细簌簌的碾碎声,昏黄的路灯笼罩着母子俩,阮妈妈亲昵的挽着儿子,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阮眠看向江边泊着的船只,许多船身穿着五光十色十分浮夸的灯带,在暮色中等着客人登船夜游江景。 江边不止夜景好看,日出也是美的要命。 阮眠失神的想着,要是江颂在该多好。 他突然很想带他来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带他看看这些他未曾见过的风景,带他走那些儿时走过的路。 和他一起安静的坐在堤岸上,看江边的日出和日落。 阮眠轻呼了一口气,微仰起头看向夜空,星星在天上冲他眨了眨眼。 他其实,好想和他在一起啊。 他其实,好想他啊。 即便明知是苦,喜欢就是喜欢了,还能怎么办呢。 即便有一天他们也会被岁月磨尽了热情,相看两厌,那也只是世事无奈而已,大不了好聚好散,总比很多年后追忆往昔,全是遗憾要好一些。 人生在世,总得有那么几场豪赌才痛快,未必会输的呀。 妈,我想跟您说一件事。阮眠回过头,脸上有些孤注一掷的决绝。 阮妈妈感觉到了儿子突如其来的紧绷,稍稍一愣,很快,她安抚似的拍了拍阮眠的胳膊,语气温和,说吧。 我遇到了我很喜欢的人,他能带给我莫大的勇气,让我愿意试着放下所有戒备...去相信他。 阮妈妈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听着。 可是,我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您...或许不会喜欢他,也不能接受。阮眠忐忑的看着她,逼着自己眼神不要闪躲,...他和我一样,是个男的。 * 阮眠鼓起勇气说出那番话后,直到他们散完步回家睡下,妈妈都没有再说什么,没有责怪,没有质疑,也没有多余的询问或评价,只是沉默不语,像是有很重的心事。 阮眠独自躺在床上睡不着,也不惦记手机了,有点后悔一时冲动做的决定。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妈妈难过。 他甚至想,要不算了,就结婚生子做个正常人,给妈妈生个小孙子或者小孙女承欢膝下,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孤独。 这个念头只是一瞬而过,惊的阮眠差点给自己一耳光。 他早就已经满心满眼都是江颂,他实在没有办法去看别人,没有办法和别人在一起。 这样对将来的那个女孩更不公平,以他一贯的原则,指定是干不出这缺德事的。 第二天阮眠起的很早,妈妈还在厨房做早饭,他蹲在卧室里收拾行李。 妈妈准备了很多土特产,两只行李箱塞的满满的,还没能塞完。 先吃早饭,一会再收。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阮眠抬起头,一夜无眠让他显得格外憔悴,双眼泛红,整个人蔫蔫的。 阮妈妈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骤然一紧,好一会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读过很多书,并不古板,年轻时也为了爱情大逆不道不顾一切过,她那么爱自己的儿子,怎么会不理解不尊重他的选择呢? 她只是在担心这个世界闲言碎语会伤害到自己唯一的宝贝罢了。 昨天没睡好吧? 阮眠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阮眠,你知道爱屋及乌吗?只要你喜欢,我怎么会不同意呢,只要你觉得自己能承受由此带来的后果,那么,妈妈永远都会站在你身后。 阮眠猛地抬起头,视线和妈妈的目光撞在一处,满眼震惊。 妈妈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无忧无虑的生活。 后来,阮妈妈又问了些关于江颂的性格和家庭背景,其实她对于这种庞大家族继承人所表现出的忧虑,和阮眠如出一辙。 也许他们在一起会很难,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或许是因为至亲之人的支持,此时此刻,阮眠生出了无与伦比的勇气,只想不顾一切的奔向江颂。 * 直到阮眠登上飞机等待起飞,江颂还是没回信息。 他窝在座椅上气鼓鼓的胡乱刷着手机,一会看看微博,一会看看知乎,翻来覆去的什么也没看进去。 直到浏览器上翻出一条社会新闻,才猛地坐直了身子,暗骂了一声卧槽。 我市一男子江某涉嫌金融犯罪,涉案金额高达数十亿元。目前江某名下多处房产已被冻结,其公司内所有账务已转交审计部门等待调查。 第56章 ▍ 阮眠放下手机,瞳孔地震,双目发直,僵硬的扭头看向舷窗外一望无垠的起飞跑道,大脑空白了三秒,痢 阮眠放下手机, 瞳孔地震,双目发直, 僵硬的扭头看向舷窗外一望无垠的起飞跑道, 大脑空白了三秒,立马拿起手机给江颂拨电话。 在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后, 阮眠感觉自己眼前花了一下。 被迫关机的回程,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半小时。 一下飞机, 他一边狂奔一边夺命连环CALL,打完江颂打江颂助理的,全部关机,他甚至萌生了打给之前接送他上下班的司机大叔的想法, 可惜翻了半天,通话记录实在太多太乱, 找不到了。 他提着行李箱,家也不回,直接打车杀向江颂家。 他快吓死了。 直到坐上出租车,靠在后座深深的吐了口气, 阮眠战栗着在网页搜索金融犯罪十个亿要怎么判。 百度搜索界面显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 他崩溃的弯下腰,双手捂着脸埋进膝头,挣扎了好一会, 开启自我安慰模式, 暗自嘀嘀咕咕。 算了...十年就十年吧,反正老子母胎SOLO二十多年也习惯了,大不了守身如玉等他出来...... 每个月是不是还能提着汤去见他一面啊?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汤?早知道以前就留心一下了...... 想着想着, 他又油然生出一种厚重的责任感, 他出来之后事业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不行,从明天起我得努力工作,江颂可不好养活,当了那么多年大少爷,可不能让他跟着我吃苦...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偷偷向后瞥了一眼,觉得这位乘客从上车开始就神神叨叨的,似乎一会焦躁一会心灰,看起来多少有点不太聪明。 * 晋元集团为期两天的封闭学习终于在四点半结束了,作为管理层,江颂以身作则第一个上交手机,这会儿才拿回来。 结果一开机,几十条未接电话服务提醒,全是阮眠打的。 江颂有点懵,刚准备回过去,阮眠就又打了进来。 对面似乎对接通这个事没抱什么希望,真接通之后还愣了几秒,然后一股子猛烈的焦灼惊恐从听筒里扑面而来。 江颂?你是不是江颂? 江颂被问的更懵了,是我。 另一头的声音急得几乎有些发颤,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炮弹似的砸过来,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你你你你没事吧!? 江颂拿着电话,环视了一圈会议室,不太明白自己会有什么事,温声回答,刚刚结束封闭学习,一直不能用手机,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面再次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深吸一口气的声音,所以你现在在公司,在正常工作,全须全尾的什么事都没有出,是吗? 江颂,嗯?我能出什么事? 下一秒,炸锅了。 封闭学习你不知道说一声!一声不吭的玩消失!我都快疯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小宋的电话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我我你!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我都想好提什么汤去看你了! 阮眠属实是失控了,震耳欲聋的怒斥喷薄而出,悠悠的回荡在会议室里。 还有零散的几个下属没走,正在收拾东西,闻声偷偷看向他们小江总,居然在那张向来清冷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茫然和无措。 虽然江颂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汤来看自己,但是飞快的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意识,要向谁报备一下行踪。 以前也曾听下属抱怨过,说家里老婆管的严,去哪都得说一声,要不就会担心,最后演变成大发脾气。 就和阮眠现在一模一样。 像一只急狠了急炸了毛的猫。 江颂的心像被什么电了一下,绵软一片。 他是个危机意识很强的人,反应十分迅速,但是在这方面又没什么经验,居然有一瞬间的卡壳,......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做什么都会提前告诉你。 这突如其来的服软服的如此彻底,让电话那头的阮眠也懵了。 猛烈的情绪被抚慰后,理智回归。 他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像个撒泼的管家婆。 拿着电话的江颂也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像个出去鬼混回来有点心虚的臭男人。 在一旁悄咪咪捡乐子的员工们觉得自己更不对劲,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迅速撤离,试图给小江总留下三分薄面。 * 知道阮眠提前回来并且在家的江颂再也无心工作,丢下手头的事往回赶。 一进门,就见玄关放着两只大行李箱,看时间袁阿姨应该在准备晚餐,还没来得及收。 穿过门厅,阮眠正蹲在沙发前手速飞快的画图,度假三件套被放了出来,正簇拥着他,江裤衩跳到沙发上,大逆不道的拿爪在拨弄他的发尾。 说了不知道多少次,让他去书房好好坐着画,他就是不愿意,说这么蹲着更有灵感。 江颂脱了外套,摘下腕间的手表随手放在桌子上,顺手解开两颗衬衫纽扣,才回来就这么忙? 阮眠虚虚的抬眼看了他一下,表情复杂的再次低下头盯住屏幕,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江颂静静的看了他一会,没忍住走了过去,抬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发顶,还生气呢? 阮眠微微僵了一下,倔强的说,没有。 江颂见他那副模样,既想笑又忍着没敢,生怕再给他惹急了,对不起,别生气了。 阮眠一撇嘴,还是不肯看他,嘴里嘟嘟囔囔,我真以为你要去蹲笆篱子,都要吓死了。 江颂疑惑,笆篱子? 阮眠翻到那条新闻,直接把手机塞进江颂手里,以为你犯事被抓起来了,电话又打不通,就更觉得你已经被控制了,甚至都已经送进去了。 江颂认真的读完新闻,不解的看向阮眠,数十亿...我在你眼里这么穷? 阮眠,...... 全天下的凡尔赛都让江颂这个王八蛋占尽了! 晚餐准备的十分丰盛,袁阿姨做了很多菜,几乎都是阮眠爱吃的,他这一天过的又惊又吓连跑带颠,连水都没顾上喝几口。 其实在电话里确认过也没用,一直余惊未了,直到现在江颂完好无损的坐在身边,他才算彻底放下心,败给了反扑的食欲,风卷残云。 吃完饭,阮眠把行李箱拖到客厅,献宝似的在江颂面前摊开来,满满两大箱,里面什么都有。 这个是我们当地特产,我跟你说,外面卖的都不正宗,就得我们那儿的才好吃。 还有这个,我妈亲手做的,我打小就爱吃。 这个这个,这个你肯定没吃过。 ............ 江颂一直认真看着他,听他说,眼角弯着略带宠溺的笑意,直到他把那些东西全部介绍完毕,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江颂才开口问,还有吗? 其实他本意是想问阮眠,好几天没见,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可是阮眠的脑回路明显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以为他在问还有特产吗。 啊?还不够吗?阮眠用食指轻挠了一下眉尾,沉默了须臾,......那要不然那你看我土不土,能不能当个特产? 他偏开头不看江颂,却暴露了泛红的耳尖,将就一下,也送你了。 ? 作者有话说: 实在是抱歉,三次元确实是个倒霉催的设计师,也没个休息日,忙完回家像死狗一样一直拖更,真的很感谢到现在还有小天使愿意看,坑肯定是不会坑的,如果想弃文也没关系哒,可以留言,会以红包的形式退回之前订阅的币。 再次鞠躬,真的万分抱歉。 第57章 ▍我没有认真爱过一个人,如果做得不好,我会好好学。 一阵微风从院子里吹来, 带着微凉的草木气息拂进屋中,扬起了阮眠额前的碎发, 似乎是从他身上盘旋而过, 继而拥向沉默不语的江颂。 江颂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好似空了,里面只有阮眠的身影。 也只能容得下他的身影。 许久, 他才垂眸浅浅的笑了一下,这可是你说的。 阮眠强作镇定的抠着手, 心跳的像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般,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嗯。 心里早已埋下的那颗种子终于挣破土壤,发芽, 抽枝,开花, 瑰丽无双。 别墅安静而宽阔,两人却像被圈在小小一隅,汹涌泛滥的情愫看似风平浪静却又惊涛骇浪。 江颂向前一步,微微低下头, 干净的像是清风一样的气息,从阮眠耳边掠过。 抱抱? 他退开半步,张开双臂, 微笑的看着阮眠。 * 江颂家二层的那间客房, 早就已经沦为阮眠的专属卧室。 阮眠在淋浴间里生生洗了半个小时,还是没能平复内心的悸动。 只要一想到江颂那个温柔又缠绵的吻,他就心如擂鼓, 脸像喝多了似的烧的慌。 洗完澡钻进被窝, 虽然一天舟车劳顿又饱受惊吓, 累的半死,但他还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抱着枕头来回翻滚。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35) 最后他掏出手机,点开了李聿怀的对话框。 他俩最后一次聊天记录的时间,还定格在半个月前。 塑料兄弟情。阮眠嘴里嘟囔一句,字打的飞快。 兄弟,我恋爱了。 李聿怀几乎是秒回,还是连续好几条。 ???? 又盗号了? 随即他又飞快的自我否定不对啊,盗号应该骗钱啊。 阮眠实在无语,回了一串省略号。 李聿怀似乎是冷静了一会,过了好几分钟才问真的假的? 阮眠大半夜的骗你这个干什么? 李聿怀发了一串震惊全家的表情包,开始了下一轮轰炸。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了。 说好的不相信爱情,一起住养老院呢?! 谁!?是谁摘走了我的娇花!? 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不能喜欢的人? 阮眠趴在床上,翘着脑袋思索了一会,才回对,是那个,一个海归硕士,家里有矿,身材超好,长相绝顶。 李聿怀唯一的缺点就是瞎了吗? 阮眠唯一的缺点是没法生孩子。 李聿怀?????? 阮眠他是个男人。 李聿怀疯了。 他又是一阵鬼哭狼嚎,一直闹到半夜,才终于消化了这件事,自诩为新时代时尚达人,能接受好兄弟搅基,但是好兄弟要发誓绝对不能为爱做零。 在得到阮眠郑重的承诺后,才偃旗息鼓滚去睡觉。 阮眠也终于熬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的不是很沉。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似乎有人推开了卧室门,走廊昏暗的光线从门缝漏了进来,光束随着门的洞开越来越宽,随后有道身影迈进房门。 阮眠没有完全清醒,脸埋在枕头里,口齿不清的问,你怎么还没睡?睡不着? 江颂一言不发,直接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打横一抱就朝外走。 阮眠在腾空的瞬间顿时惊醒,干嘛呢干嘛呢! 睡不着。江颂低下头,微凉的唇落在他额头,低声说,去楼上,和我一起睡。 ......阮眠内心礼貌性的挣扎了一下,很快就从了,乖乖的任他抱着,脸埋在他温热的颈窝,江颂的丝质睡衣蹭着他脸颊,凉凉的,带着他喜欢的香味。 江颂的步子很稳,抱着他上了三楼,拿脚踢开主卧的门,阮眠还非常贴心的怕他不方便,伸手把门给关上。 阮眠一直是个界限感很强的人,之前也确实没什么契机,所以这是他第一次进江颂的房间。 风格依然简洁的要命,但是灯光设计的很棒,暖暖的光线很温馨,亮度恰到好处,既不炫目也不过于昏暗。 江颂弯下腰轻轻把他放在床上,低头亲了亲他的唇,眼里盛着微光,笑的好看极了。 阮眠看的有些愣怔,眨了眨眼。 江颂一直很好看,今天格外好看。 他睡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沿着利落的颈线向下,能看见隐没在阴影里的锁骨。 他们俩离的很近,暧昧的气息弥漫涌动,属于江颂的气息被无限放大,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 阮眠失神的伸出手,抚过江颂的喉结,停留在他颈侧那颗小小的痣上细细摩挲,而后用手肘半撑起身子,扬起脸回应他的亲吻。 下一刻,阮眠被江颂狠狠的扣住了后脑,压了回去。 心跳几乎停滞,紧接着随着起伏的胸腔越跳越快。 他忘记了所有的恐惧和疑虑,在江颂霸道又温柔的裹挟里融化,神智在虚空中飘零坠落,最终被一双手稳稳的接住抚慰。 他渴望他,早就是了,一直都是。 他们俩额头抵着额头,薄薄的汗水混杂一处,江颂凝视着阮眠,动作却未停,轻喘着问,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阮眠眼尾红红的,眼神迷乱而茫然,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可是,为什么? 江颂将他拥进怀里,有些无奈,有太多理由,你要我怎么回答呢? 喜欢你笑,喜欢你闹,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原则,喜欢你的认真,也喜欢你的迷糊。 喜欢你眼里总有浇不灭的光。 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 一整晚的兵荒马乱,也没让阮眠忘了第二天的工作。 他早早的醒了,难得的是向来自律的小江总居然还睡着。 在江颂怀里窝了一整晚,阮眠睁开眼就看见那有些柔软的睡颜。 昨夜的疯狂突然涌进脑海,那些纠缠暧昧的光影,江颂摄人心魂的眼睛、腕骨、手,身上无比姣好的肌肉线条 他前脚答应李聿怀绝不为爱做零,后脚就被江颂收拾的利利索索。 阮眠呼啦一下,脸又红了。 他小心翼翼的从江颂的臂弯里起身,起到一半,突如其来的腰酸让他没忍住嘶出了声。 江颂随着他的嘶声,也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见阮眠扶着腰,龇牙咧嘴。 不舒服? 阮眠幽怨的望着他,点了点头。 趴过去。 江颂坐起身,一边十分耐心的给他揉着腰,一边听他喋喋不休。 就算这病不遗传,我寻思我这肾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更何况我是有职业病的,多少有点腰肌劳损。 说着说着,他突然有些沮丧,安静了一会,再开口时,有些郑重。 江颂,你会珍惜我吗? 江颂没有立刻回答,低头在他略显瘦削的肩头落下一吻,我没有认真爱过一个人,如果做得不好,我会好好学。 但是,你不需要怀疑。 阮眠又问,这要是被发现了,你会不会被你老爸弄死啊?啊爷爷对我那么好,我却睡了他的宝贝孙子,我又没办法给他添重孙,你家的皇位怎么办? 江颂笑了,还想给我生孩子呢? 阮眠,去去去,严肃着呢。 那我就带你私奔。阮眠还趴在床上,背对着江颂,没有看见那一刻他的表情,有多么的认真,给我点时间,你担心的事,都会给你答案。 阮眠没有再接话。 就算只是大梦一场,就算以后有难以想象的坎坷和未知,但有这一刻,足够了。 他转过脑袋冲江颂灿烂一笑,那我们就在晨光熹微时,来接个吻吧。 * 阮眠迈着虚浮的步伐走进公司,一进门就看见爱徒在工位上鬼哭狼嚎。 耿湾湾看见阮眠,就像看见了救人于苦难的活菩萨,风一样飞扑过来。 师父救命! 阮眠并不怎么灵敏的一闪身,堪堪躲过袭击,有话好好说,怎么了这是。 耿湾湾哭丧着脸,阅澜湾的储藏间,灯灯灯灯,灯 灯灯灯,灯怎么了? 我没注意到灯位灯位没想着偏一点,就放中间了,储藏间的柜门,一打开,就,就把灯打掉了啊啊啊! 对于一手拉扯的徒儿犯这种低级错误,阮眠觉得有点丢人。 他叹了口气,不是什么大事,找电工去改电位,顶上的漆重新补一下就行了。 耿湾湾低着头,有点心虚,哦还有个事,我把窗帘安在飘窗里面了,那什么窗户是内开的,我也没太注意么,就,窗户就被轨道挡着了,就打不开 阮眠怔怔的看着她,许久才说,打个商量,以后出门不要说我是你师父,行不行? 耿湾湾,那不行。 阮眠恨不得给她两下子,你这纯粹就是粗心大意好吗?!我看你以后也别叫耿湾湾了,给你起个洋气点的外国名,就叫雀幸颜子你看怎么样? 耿湾湾, 阮眠是真的无奈,现在这些都还是些小问题,我们做的是高端住宅,要是出什么大岔子,都得几万几万的赔,就只能拍拍腰子问客户你看左边好还是右边好。 等话说完他才想起来,这个丢人徒儿也是个富二代,刹那间有些语塞,觉得这个理由有点苍白。 他轻咳一声,话锋一转,主要是,作为一个设计师,你要对你的客户负责,他们选择你是出于信任,你不能马虎。 耿湾湾疯狂点着头,虚心接受教育,谨遵师嘱的连忙回去收拾烂摊子。 阮眠翻了个白眼,也回到工位上,开始接客户前的准备工作。 刚刚拿到新锐设计师的奖项,有人冲着这份名头来指名要阮眠也算正常,他没往多了想。 看老孟的架势,这客户应该来头不小,他打算好好准备一下。 可是拿到那张客户需求表,看着表格上的业主姓名,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阮眠没什么正形的靠在办公椅上,手里捏着那张纸,嘴里念念有词。 易修怎么总觉得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呢? 第58章 ▍奇怪的客户 阮眠摸了摸下巴, 心说让我来看看这当中有什么玄机。 继续往下看,事情越发的离奇了起来。 喜欢的装修风格没勾, 旁边龙飞凤舞的写着都行, 整体色调也是一样,是否需要其他特殊功能、平时的会客需求等等,直接在旁边竖着写了个跨越几行的都让设计师看着办。 如果不是老孟一而再再而三强调的重要客户, 阮眠都要怀疑这人是来砸场子找茬的。 他挪了挪屁股,总觉得今天怎么坐都不太舒服, 低头一看,居然不是自己的王座。 阮眠的椅子是除了老孟办公椅之外全公司最舒服的一把,也是尊贵身份的象征。 当年业绩pk连续半年全公司第一,小孟总给的额外奖励, 据说花了大价格。 阮眠把需求表往桌上一扔,扯开嗓门, 朕的龙椅呢!哪个刁民又给推跑了! 没一会,刁民严瑾推着椅子走过来,冲他翻了个白眼,身后跟着正在拿手机回信息的冯宇。 还你还你, 别嚷嚷了。 阮眠一把夺回椅子,迅速窝了进去,顿时感觉酸痛的老腰舒服多了, 长呼了一口气后望向冯宇, 来找我的吗? 冯宇点点头,这才揣起手机,姓易的客户改到下午两点, 他一大早给我发信息, 说昨晚喝多了, 回家开不开门,翻墙进院之后,在警察局做笔录做到快天亮。 说着,悲悯的目光落向有着同样前科的阮眠。 严瑾大惑不解,翻墙怎么能翻进警察局?翻坏菜了也是翻进医院啊。 因为他翻的是别人家的院子。冯宇略显无语的顿了顿,翻进去的那家,还是个刚退休的武警教官。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报警人是你这个客户。 严瑾和阮眠都愣了一下,双双捂住嘴用力抿了抿,努力不笑出声。 阮眠昨晚没睡几个小时,全靠一口仙气提着劲,一听改到下午才来,当下泄了精神,头一歪,困得遭不住了,直埋怨冯宇,改时间了你不早说,早知道多睡会了。 他打了个哈欠,满腔愤懑早知道在江颂的温柔乡里多呆一会了,新婚燕尔的给人拖来上班,真缺德。 今天还是假期,全公司就他们四个,在会议室里坐的东倒西歪,公然打了一上午的手机麻将,严瑾输到披头散发,后来索性躺在会议桌上撒泼耍赖。 耿湾湾在某些方面极度不好说话,牌桌下她是视金钱如粪土的耿家大小姐,牌桌上,想赖她一块钱都是要拽头发的大事。 她拎着严瑾的领子,像拎小鸡崽似的左摇右晃,让他把欠下的两块钱先还上,已经欠了好几圈,是不是想赖账,再不还就要老拳伺候了。 直到中午十二点,冯宇肚子咕噜了一声,才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厮杀。 几个人围坐在桌前,就吃什么又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拉扯了十多分钟还没个结果。 阮眠没睡好,一直蔫蔫的,不想参与这种看似严肃实则毫无营养的争论,就让他们慢慢吵,不行就打一架,他先去上厕所了。 他起身揉了揉腰,打着哈欠走出去,丢下身后的一片嘈杂,手机扔在桌子上没拿。 可等他回来的时候,会议室里居然出奇的安静,三个人围坐成一圈,整整齐齐的趴在桌上,探着脑袋,盯着阮眠的手机。 见阮眠进来,又整整齐齐的抬起头望向他,表情一言难尽。 阮眠,怎么了? 耿湾湾指了指手机,电话,你的小宝贝打来的。 手机没开铃声,只有屏幕无声的闪烁,来电名称赫然写着小宝贝,前面还俏皮的加了个小爱心。 阮眠的瞳孔放大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他故作自然的拿起手机,故作自然的转身走出会议室,才接了起来。 江颂的声音很温柔,背景音有些嘈杂,应该是在餐厅,吃饭了吗? 阮眠心虚的悄悄向后撇了一眼,发现三个人都直勾勾的盯着他,赶忙往远处又走了几步,还没呢,不知道吃什么。 江颂语重心长,按时吃饭,别总拿身体不当回事。 阮眠不用猜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倚着墙满口答应。 江颂知道他并不爱吃外面的食物,思索了片刻,以后让袁阿姨做好饭菜,你早上带着。 阮眠习惯性的想说哪有那么矫情,但是很快觉出不对味,不过睡都睡了,他也不扭捏,顺带着打了个嘴炮,你这是已经默认我入赘到你家啦? 江颂没憋住,笑了一声,对对对,入赘来了。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聊了十来分钟,阮眠才挂上电话,一边往回走一边高声问,喂喂喂,你们吵好要吃什么了吗? 严瑾绷着一张扑克脸,用审视的目光叨住阮眠,你先告诉我们小宝贝是谁。 还没等阮眠开口,冯宇插了嘴,我就说他放了个假回来满面春风的。 耿湾湾深沉的摇摇头,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阮眠本来也没想瞒着,原本打算顺其自然,没想到今天直接被撞破了。 以他对这三个货色的了解...... 说吧,你们打赌赌了多少钱。 冯宇张开一个大巴掌,五百。 我赌你这趟回家相亲相到宝了。他抬起下巴朝严瑾扬了扬,他赌你是和哪个富婆客户勾搭上了。 阮眠看向耿湾湾,他不信他的哈徒儿能忍住不凑这热闹。 耿湾湾老气横秋的掀开自己捂着桌面的手,下面是一张写了名字的纸条,在座的都是垃圾,只有我是对的,但我不说。 阮眠吸了吸鼻子,对严瑾和冯宇一抱拳,对不住了二位。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36) 冯宇立马像挨了一记晴天霹雳,双眼瞪的像铜铃,都不对?!那你从哪搞来的小宝贝?! 阮眠拉开椅子仰躺着坐下,将腿搁在桌子上,你们都认识。 严瑾急的直冒汗,使劲杵了一下他大腿,别在这拿腔作调故弄玄虚!快说! 阮眠清了清嗓子,江颂。 在颂字音还没落完的时候,耿湾湾已经咣当一声撞翻椅子起身猛拍桌面,失心疯一样掐着腰仰头嘎嘎大笑,我说什么来着?!在座的都是垃圾!只有我是对的!哈哈哈哈哈! 她翻开纸条重重的拍在桌面上,指了指冯宇,又指了指严瑾,你!你!给老娘转钱!麻溜的! 严瑾目瞪口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那那、那我这也算对了一半吧,虽然不是富婆客户,但是是、是富...也是客户啊! 冯宇一个人默默坐在一边,仿佛陷入了灵魂的挣扎,一次又一次的看向阮眠,欲言又止。 耿湾湾沉浸在无上的快乐之中,大手一挥,分外豪气,老娘嗑的西皮成真了,今个心情好,给你打五折! 她像个慈祥的老母亲,郑重的拍了拍阮眠的肩膀,师父,把你托付给江颂,我就放心了,也安详了.......都愣着干什么?一起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看她笑着笑着,居然笑到了静音,阮眠哽了哽,也拍了拍自己的疯徒儿,你冷静点,牙花子收一收,笑的扁桃体都露出来了。 * 下午三点半,传说中的大客户姗姗来迟。 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身边带了一个助理。 穿着打扮时尚到近乎浮夸,大背头梳的油油亮亮一丝不苟,一身花红柳绿的范思哲最新款高定,脖子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繁杂项链。 易修一进门就带着亲切的笑容频频道歉,说自己有事耽误了,非常不好意思。 阮眠脸上也挂着标准的职业假笑,频频说着没关系。 两人落座之后,阮眠打量对方,试图从外表摸出一丝客户情况。 他酸溜溜的暗自腹诽,长得漂亮身材优秀真是好,这种噩梦级的搭配,居然让这人穿出了一股子风流倜傥。 易修也打量着阮眠,没过多久,他突然摘下墨镜向前一趴,弯起柳叶眼冲阮眠嘿嘿一笑。 阮眠,??? 第59章 ▍ 阮眠嘴角抽了抽,本能的往后一缩脖子,心中感叹真不愧是翻墙翻进警察局的主。 他赶健 阮眠嘴角抽了抽, 本能的往后一缩脖子,心中感叹真不愧是翻墙翻进警察局的主。 他赶紧掏出手机给耿湾湾发信息护驾护驾!这个人看起来好像脑袋不太正常。 易修用目光将阮眠来来回回洗礼了几遍, 满意的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在满意什么。 他大手一挥,怎么贵怎么来,别客气, 没预算。 阮眠没忍住,行, 那你先准备五十万现金,我们地面找平用。 易修,啊?找谁? 阮眠,找平, 就是用水泥砂浆或者自流平把地面抹的平平的,但是我们呢, 用人民币。 易修,哦,能这么干吗? 阮眠, 耿湾湾端着两杯咖啡推门进来, 原本警惕的神情在看到易修后,渐渐变成了困惑。 易修微笑着接过杯子,朝她礼貌的点点头。 阮眠从库存里找出几套案例, 都是些张扬大胆的撞色混搭, 也不知道是真的击中了易修的爱好,还是这个人就是热衷于捧场。 这个好看。 这个红黄蓝绿也不错。 等等,上一张, 对对对, 会客厅就要这样。 易修唏嘘着, 你怎么一下就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啊?我还想考考你呢。 阮眠心说你都快把浮夸两个字贴在脸上了,出门连路边的狗都要多看你两眼。 他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干笑着打开平面方案,没话找话,像这种高纯度的颜色搭配,对设计师的美学功底要求高,后期会出完整的3D效果图,主要是强烈色纯度要统一,可以适当用补色调和缓冲,配色比例7:2:1,这样基本不会翻车接下来我们来看看平面布置。 不用了。易修头也不抬的打了个响指说,刷卡。 ? 阮眠按着鼠标的手当场僵住,他看向屏幕,CAD甚至都还没有加载完毕,啊? 易修眨了眨眼,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两指间夹着一张黑卡,刷卡啊。 冯宇拿着Pos机和设计合同进来时,一脸懵逼。 从客户进门到付钱,居然连一个小时都没用上,他几乎刚睡下就被叫了起来。 签完合同,YH的三位优秀员工像供菩萨一样将易修送到门口,离开之前,菩萨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阮眠的肩膀,连说了两声真不错。 看着那个五颜六色渐行渐远的背影,阮眠抱着手臂沉思了良久,还是云里雾里,这人就是来给我冲业绩的吧? 耿湾湾的动作和她师父如出一辙,皱着眉头奋力思索,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 阮眠是不打算再琢磨了,就当天上掉了块馅饼,左右活动了一下劲椎,你之前不也见过江颂?你们这群顶有钱的也没几个,互相见过很正常。 耿湾湾抿着嘴摇摇头,真不记得认识过这么一个大冤种啊。 冯宇恭而敬之的把易修送进电梯,等门关上后立马一阵风似得刮了回来,使劲扯了扯阮眠的衣袖,扯的他白生生的肩膀头都露了出来。 快快快,快说说,这都是怎么办到的! 阮眠从他手里夺回衣袖,理了理衣襟,叫声爹就告诉你。 冯宇毫不犹豫,爹。 你能不能有点底线?! 大丈夫能屈能屈。 阮眠一直打心底里服冯宇,这个人为了签单或者获得签单技巧,能把自己屈成十八段。 他翻了个白眼,转身揉着腰嘟嘟囔囔,撤了撤了,又累又困。 看着师父走路时稍显别扭的姿态,霎时间,耿湾湾脑子里闪过无数不可描述的画面,她快步追了上去大声道。 师父师父,你要注意身体哈! 江颂看起来就身强力壮,但是你这把身子骨!可不能太折腾哈! 师父师父,就算在热恋期也要合理禁欲 阮眠咆哮,你住嘴! * 阮眠提前一个小时翘了班,开着二手小奔驰美滋滋的朝晋元集团驶去。 时间掐算的很准,差不多卡着六点到楼下,他没把车停进地下车库,而是在地面停车场找了个位置,给江颂发了条信息。 十分钟之后,双子楼里开始有员工陆陆续续的走出来。 说起来,阮眠一本正经的时候也算得上有观赏价值,毕竟颜值身材和衣品都在线。 他将略微宽松的白色衬衫掖进休闲裤里,随意挽着袖口,推了推金丝框眼镜,靠在车边玉树临风,惹的小姑娘们频频侧目。 江颂走在哪里都格外打眼,几乎在他出现的瞬间,阮眠就从人群中搜索到了那道身影。 阮眠没有往前迎他,只是抱着手臂等在原地,等他走近之后,风情万种的抛出了几个媚眼。 江颂也不管四周人来人往,单手捧起他的脸,疑惑道,你在干什么呢?眼睛不舒服? 阮眠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指了指脸冷声说,对,就是不舒服,亲亲才能好。 两个人挨的很近,江颂比阮眠高出一截,二话不说低头在他眼角亲了一下。 阮眠是笃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江颂肯定不敢,才会口出狂言调戏他,结果被亲的一整个原地震惊。 他压低声音磨牙凿齿,你还真亲啊!这是在你家公司门口你是不是疯了!万一被你老爹看见了怎么办!就不说老爹了,让你的员工看见也 江颂干脆又亲了他一下,这次亲的是脸颊,笑看着他也不说话,大有一副你再叨逼叨我就继续亲下去的架势。 阮眠指了指他,满脸写着算你狠,转身向驾驶室走去,边走边嘀咕,回去再跟你算账。 二手小奔驰被收拾的很干净,但还是能看出内饰老旧,发动时车身抖的厉害,还有一点咔咔的打齿异响。 江颂坐在里面,再三斟酌还是开了口,声线低沉温和,给你换辆车好不好? 他了解阮眠,就那个性格直接递把钥匙过去,搞不好会炸毛。 阮眠果然撇撇嘴,你嫌弃我的老爷车。 江颂立马否认,我没有。 阮眠语气讷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是被包养了。 江颂,我没意见,我很愿意。 上下班高峰是全北京人民的噩梦,车速能提到三十都是件感天动地的事情。 阮眠开车开的心不在焉,他本身就算疲劳驾驶,再加上车里若有似无的弥漫着江颂的味道,闻的他神魂颠倒,时不时思想就会开点小差。 轻缓悠扬的音乐声在耳边回荡,阮眠单手扶着方向盘,神情木然。 你这车 江颂突然开口,顿了顿,语气不紧不慢,快要撞上旁边这辆了。 砰! 阮眠人都傻了,怔愣了好一会,扭头森然怒道,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你不应该惊叫一声小心的吗! 江颂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也没搭他茬,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你呆着,我去处理。 对方直行,阮眠全责,为了节约时间,也为了不让原本拥堵的路雪上加霜,对方同意私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江颂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处理完剐蹭,江颂径直走向驾驶室,把阮眠轰了下来,我来开。 阮眠自知理亏,悻悻然的挠挠鼻尖,哦,好。 他乖乖下了车,从江颂身边走过时,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对方的腰上。 皮质腰带束着劲瘦的腰身,衬衫随着动作勾勒出紧致的流线肌群,有一种柔韧的力量感。 阮眠怎么看怎么觉得忍不了,心里直痒痒,想着心动不如行动,迅速上手摸了一把。 这下愣住的人成了江颂。 他神情诧异,显然这一记咸猪手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阮眠轻咳一声,迅速溜向副驾,嘴里嚷着,回家回家。 江颂看着他的背影,咬着牙嗯了一声,行,回家。 ? 作者有话说: 不要疲劳驾驶不要疲劳驾驶,非常不安全。 第60章 ▍饭桌上,阮眠神色哀怨,揉了揉红肿的嘴唇,恶狠狠的用眼神审判罪魁祸首。 而罪魁祸首正安静的坐在对谩 饭桌上, 阮眠神色哀怨,揉了揉红肿的嘴唇, 恶狠狠的用眼神审判罪魁祸首。 而罪魁祸首正安静的坐在对面, 从容进食,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给他剥虾。 刚刚回来的时候,阮眠半个身子才探出车门, 就切身体会到了江颂那句嗯,回家里饱含的隐忍和怒意。 他被抵在车库的墙角, 感受了一把结实双臂的牢牢禁锢,以及挑衅血气方刚的男人之后的自作自受。 这一顿饭吃的,气氛很是诡异。 撂下筷子,他们俩穿着睡衣拖鞋, 一人拎起一兜特产准备送去江愿家,顺便遛弯消食。 阮眠套着江颂的外套, 和他手牵手并肩走在路灯昏黄的小路上。 别墅区的夜晚总是异常安静,他们的亲昵隐匿在黑暗里,干燥凉爽的秋风从身边拂过,让掌心传来的温度越发明显。 阮眠扬着头哼着小曲, 略快江颂半步走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听见身后没头没尾的传来一句。 你会怕被人知道吗? 虽然没头没尾, 但阮眠明白他在说什么, 悠然自得的回答,不怕啊。 江颂刚想开口,阮眠又跟了一句, 我跟老妈都坦白过了, 外人更无所谓, 现在一整个就无所畏惧。 话音才落,江颂猛然顿住步子,惯性扯的阮眠向后一仰,脚下退了半步。 怎么了?放赖不走了? 江颂一把将他扯进怀里,抱的死紧,阮眠还在状况外,直挺挺的僵在那,脑袋奋力后缩,试图侧过头看看他在搞什么东西。 江颂的脸深埋在阮眠的颈窝,说起话来瓮声瓮气,让人有种他或许在忧心什么的错觉,那我岳母是怎么说的? 你改口倒挺快。阮眠满脸写着好了好了我就哄哄你吧的无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妈呢,是个很开明的人,肯定不会棒打鸳鸯,她只要我开心就好。 江颂松开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郑重其事的说,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阮眠笑眼弯弯的溜到江颂身后,一个大跳扑上他的背,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江颂捞住阮眠的腿弯,向上掂了掂,弯腰拎起被丢在一边的特产,一手一个,一点脾气都没有的背起他往前走,难得的打开了话匣子。 你知道么,在所有人眼里,我的父母是标准的模范夫妻,相敬如宾几乎从不吵架,两个人一心扑在事业上,志同道合,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可是很多时候,真相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体面,他们之间没有感情,相处的丝毫没有温度,自然没什么好吵的,我爸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他和我妈结婚只不过是因为对他来说,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他其实也有过一个非常喜欢的人,只是他放弃了。红心邵仙兑读佳 江颂很少会说这么多话,阮眠一直趴在他背上安安静静的当个倾听者,听到这才没忍住点评了一句,豪门被迫联姻,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江颂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人逼他,爷爷奶奶你不是也见过?他们不是那样的人,我爸只是清醒的在爱情和事业中选择了后者,当然,如果没有他和我妈的结合,也不会有今天的晋元集团。 我不知道他在午夜梦回时有没有后悔过,可是看着他和我妈,我就总会想,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个喜欢的人共度余生,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 江颂稍歪了一下头,用脸颊蹭了蹭阮眠柔软的鬓发,我想给你我力所能及的一切。 从换辆车开始吗?阮眠老实不住,用食指勾起一簇江颂的头发,在指间绕来绕去,你为什么不怕我是在傍大款啊?我这么贪财。 江颂有点不忿,我只有这一个优点? 阮眠笑眯眯的伸出手,使劲搓了搓他的脸,那肯定不能够呀,我们家江颂,长腿大美人。 * 他俩嘻嘻哈哈的进门时,江愿正好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刚做好的甜品。 来啦,快进来吃蛋糕。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37) 叮当原本垂涎欲滴的追着妈妈打转,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蛋糕,听见阮眠的声音,她居然在稍作挣扎之后,转头扑向了阮眠,一叠声的喊着大哥哥。 江颂凑到阮眠耳边,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是不是应该改口叫舅妈了? 阮眠剜了他一眼,俯身抱起叮当就走,不屑的丢下一句,你怎么变油了? 江颂, 打小江愿就喜欢钻研烘焙,起初手艺不佳,那些残次品都被强行喂进了江颂嘴里,不过天道酬勤,在她经年累月孜孜不倦的努力下,终于踩着弟弟的血泪获得成功,如今手艺十分了得。 阮眠嘴里塞的满满登登,全然不似刚吃过晚饭,口齿不清的不住夸赞,夸的江愿眉开眼笑。 江颂坐在一边,乖乖打扫着阮眠挑出来的菠萝块,然后把自己盘子里沾着奶油的草莓叉起来,送到他嘴边。 阮眠就着他的手,将草莓叼进嘴里,还在进行他浮夸的长篇大论,这浓郁醇厚的口感勾动味蕾,香甜的气息在口中回旋,真是美味至极啊!这是在我信仰之巅的蛋糕! 江愿笑着又切下一块,盛在碟子里推到他面前,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阮眠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江颂有些无奈的递给他一张纸巾,你先擦擦脸。 阮眠接过纸巾,侧过头望向他,两人视线相遇时,唇角同时荡开一丝笑意,目光里藏着掩不住的缱绻。 看着他们那些微妙又自然的小动作,江愿心里了然。 她既欣慰又担忧。 欣慰的是这个清冷疏离的弟弟,变得越来越有人气儿了,整个人也开朗了很多。 担忧的是他们以后的路,未必会是坦途。 江家姐弟一脉相承,都没有什么富贵人家的矫情习性,吃完也没喊保姆,自己收拾碗碟。 阮眠一卷袖管,尽可能多的拿起餐具刀叉跟进厨房,叮当捧着两个小碟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后,踮脚放在橱柜台面上,又屁颠颠的跑了出去。 江愿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件件放进洗碗机,言语中带着笑意,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啦? 阮眠愣住,这么明显? 江愿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轻叹一声,依旧是笑,我早就知道他喜欢你了,从小到大,还没见过他这么不值钱的样子呢。 阮眠挠挠头,皮厚如他,居然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 江愿打开龙头,清澈的水流将她手上的污渍冲洗干净。 她用纸巾擦干手,拍了拍阮眠,放心,姐姐也喜欢你,姐姐罩着你。 第61章 ▍ 地下一层的健身房里,江颂正在史密斯机下挥汗如雨。 阮眠翘着腿陪在旁边看书,手边一盘洗尽 地下一层的健身房里, 江颂正在史密斯机下挥汗如雨。 阮眠翘着腿陪在旁边看书,手边一盘洗净的水果, 书后藏着两只贼溜溜的眼睛, 趁着翻页偷偷欣赏男色,心想着这人比例怎么就长得这么好呢? 他摸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掀开自己的睡衣下摆, 入目就是精瘦却几乎没有肌肉线条的腰身。 江颂放下杠铃,刚拿起水, 就听见某人低着头在那酸溜溜的自我宽慰,要那么多肌肉有什么用,又不要搬砖扛水泥 江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轻一挑眉稍, 只当没听见的继续仰头喝水,汗珠延着颈脖滑到他吞咽时微微起伏的喉结, 顿了顿,继续向下,消失在训练服的领口。 晚上十点,阮眠拎着书迈着踉跄的步伐蹬上楼梯, 江颂跟在他身后,神色自若的听他絮絮叨叨。 阮眠不止一次抱怨过他为什么不在家里装个电梯,边说边用谴责的目光向后扫射, 扫完拖着沉重的身躯再次抬脚, 背影哀怨万分。 江颂伸手捏了捏他的腰,本身就天天坐着了,多走走不好吗? 阮眠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了一句什么, 看起来不是很服气, 在终于攀上二层之后, 发出一声喟叹,揉了揉腰,熟练的朝次卧钻去。 可他的手才刚摸到门把,整个人突然腾空,被人一把捞起扛在了肩上。 阮眠大头朝下,几乎折成了九十度,脑门随着江颂转身的动作磕在他后腰上。 喂!江颂!你又要干什么! 江颂单臂卡住他臀部下方,防止他滑下来,四平八稳大步流星的朝三楼走去,居然还想回房睡? 阮眠还在扑腾,碎嘴子一刻不停,想跟我一起睡你说就是了!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能商量的!我可以自觉自立的自己上去!你放我下来! 江颂不为所动,让你知道一下要肌肉有什么用。 阮眠表情瞬间凝固了,片刻后勃然变色,你这人!心眼是不是被胸大肌堵上了! 江颂二话不说直接走进卧室把人扔在沙发上,跻身压了上去,用实际行动表达制裁。 他单膝挤进阮眠双.腿.间,一只手钳住他推拒的双手,越过头顶上方死死的摁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慢条斯理的去解腰带。 他略带戏谑的俯身看向阮眠,那充斥着支配感的眼神,就像居高临下者看着他根本无法反抗的猎物。 扑面而来的侵略性和压迫感,让阮眠狠狠咽了了口口水,惊恐的注视着他,随即开始像条鱼似的扭动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分毫。 手下留情少侠手下留情!我腰肌劳损很严重的!江颂!别这样唔 高大的身影把他整个拢在身下,看似来势汹汹的吻却在落下时变得温情又绵长,阮眠还在闷声闷气的抗议,话都被堵在了嘴里。 他嚷嚷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消弭在交错的呼吸中,眼角泛起红晕,紧绷的身体也慢慢软了下去,最后情不自禁的闭上眼。 良久之后,江颂放开他,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们进门进的仓促,并没有开灯,门外皎洁的月光穿过露台倾斜进来,洋洋洒洒的铺了满屋,冷白柔和的光笼着夜色,勾勒出江颂清晰的面部线条。 他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一扫而去,眼底像是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人在错乱间分不清温柔的到底是月光,还是眼前这个人。 阮眠还在小口的喘气,眼睫沾着雾气微微发颤,看起来可怜极了。 江颂低下头,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他的额头,起身抚平自己被揉乱的衣服,好了好了,你冷静一下,我去洗澡。 阮眠嗫嚅着,是谁要冷静哦? 江颂回过头作势要继续,阮眠警惕的一眯眼睛,连忙扶着沙发靠背往后退,你先给我去洗澡! 有些人就是又菜又爱撩,好了伤疤忘了疼,嘴欠手也欠。 大约半个小时的冷静期后,江颂赤着上身走出浴室,刚吹干的头发乱糟糟的,最近长的稍长了些,碎发软软的搭在额前,显得格外乖巧。 阮眠正趴在沙发上回信息,听见动静抬起头,怔愣片刻后吸溜了一下口水,果断扔掉手机,整个人一跃而起大鹏展翅般扑了过去。 江颂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赶紧上前一步接住他,才免了一场人脸与地板的亲密接触。 阮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经历了怎么样的危机,像个痴汉一样抓着江颂上下其手。 江颂顶着满脸的无语擒住他,试图制止这种寻衅滋事行为。 阮眠不依不挠,睡都睡过了我摸一下怎么了? 江颂捉住他那双不老实的手,摁在胸前,哦?你腰肌劳损好了? 阮眠倏然僵住,迅速想要抽手,没没没。 江颂没让他挣脱,带着点臣服意味的低下头,轻吻他的指关节,乖,不闹了,昨天都没怎么睡,早点休息吧。 * 当时为了让阮眠提前回来接客户,孟周曾许下补偿三倍假期的承诺,今时不同往日,阮眠真就不跟他客气,第二天一早在家睡了个天昏地暗。 大约十点来钟,他双眼紧闭翻了个身,咂咂嘴,摸了摸身边,空的。 他在朦朦胧胧还未褪尽的睡意里想着,劳模小江总大概又是去为晋元集团的江山添砖加瓦了。 说起来他俩还没一起好好在家呆过一整天呢。 想着想着,他再一次跌入梦乡,睡得不熟但香,隐约听见有哐哐的急促脚步声,和一声充斥着惊愕的 我去!都睡一起了!? 阮眠嫌吵,混混沌沌的扯过被子蒙上头,抱着残留着江颂余味的枕头,继续会周公。 他才刚梦见自己生龙活虎的反压住江颂,搓着手嘿嘿一笑,突然间天光大亮。 有人拉开了窗帘,还掀了他的被子。 不要掀我的棺材板子! 他愤然起身想夺回被子,好继续美梦,结果入目一张笑眼弯弯的加大号俊脸,跟自己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阮眠在惊吓中激起条件反射,猛地伸手一推。 对方毫无防备,差点被他这力拔山兮的一掌推下床沿,借力扯了把被单才稳住身形。 阮眠头发糟乱,使劲揉了揉眼睛,在看清那张脸后,顿时惊醒,我去!你怎么在这!? 易修余惊未了的抚着心口,没好气的说,一腔赤诚的来看看你们,差点被当场谋杀。 江颂拦不住一进门就像脱了缰的易修,只好无奈的跟着他一起上楼,原本抱着手臂倚在墙边捡乐子,听到这儿,眉心稍稍一聚,你们认识? 阮眠张了张嘴看向江颂,手却没什么底气的指着易修,就是这个冤缘颇深的小兄弟,昨天去给我冲了个业绩。 江颂脸色一沉,你一大早起来要接的大客户就是他? 阮眠,啊,对。 江颂的目光像裹着冰碴子,冷冷的刮向易修。 易修,? 江颂轻嗤一声,讥讽道,原来翻墙翻进警察局的大冤种,就是你啊。 易修,??? 这浓浓的敌意是怎么一回事? 阮眠被强行拖出被窝,推进卫生间洗漱,刚晕晕乎乎的蹚下楼,屁股还没挨着沙发,又被袁阿姨强行塞进手里一杯热牛奶和一个香喷喷热乎乎的三明治。 阮眠光着脚蜷起腿窝在沙发上,像没长脊梁骨似的歪在江颂身侧,乖巧的捧着三明治小口小口啃,听易修歌颂他和江颂伟大且源远流长的友情,时不时敷衍的嗯几声。 江颂一脸恨不得把易修丢出去的模样,你要不喝口水歇会吧。 易修像弃妇一样颤抖着指向江颂,哀怨道,好啊,你的眼里只剩下 他满腔的愤懑被乍然响起的铃声打断,生生噎了回去。 阮眠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见听筒那头李聿怀的大嗓门破空而来。 我回来了!你在哪!我要亲眼看看弟媳妇! 江颂神色古怪的偏过头,用口型无声的问了一句,弟、媳、妇? 阮眠飞速捂住听筒,霎那间连把李聿怀埋哪都想好了,咬牙切齿的说,你激动什么! 仅仅透过声音都能听出李聿怀的神采飞扬,他扬声又说了一遍,看弟媳妇啊! 阮眠心如死灰, 江颂和他挨的太近,即便不想听也听了个一清二楚,低头笑笑,正好,喊他一起来吃午饭吧。 阮眠仔细的品了一下江颂的表情,觉得似乎没什么危机,转脸就开始顺杆爬,嘿笑着对电话说,听见没?你弟媳妇喊你来吃午饭。 江颂, 半个小时后,袁阿姨领着穿的像要去开演唱会般的李聿怀出现在会客厅。 李聿怀在看清易修之后,原本就大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我去!你怎么在这?! 这是今天早上的第三遍了,易修黑着脸,心想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他指了指江颂,我是家属,来探亲。 李聿怀指了指阮眠,巧了,我也是家属,来探亲。 阮眠一整个目瞪口呆,我去,你们俩也认识? 易修挺了挺腰杆,得意洋洋,我可是他老板最大的合作伙伴。 李聿怀隐晦的一翻白眼,挑了个离易修最远的单人位撂下屁股,那张玉雕似的脸在转向江颂时瞬间含起笑意,端的是一本正经,江总,幸会。 江颂面带得体的微笑,幸会。 阮眠看了看打扮的花红柳绿的李聿怀,又看了看更加花红柳绿的易修,一时无言。 但是转念一想,又美滋滋的笑了。 这就是朋友在身边,爱人在眼前吧,虽然气氛有点诡异,但总也算得上世纪大团圆。 在遇见江颂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一生只会为了妈妈和梦想而活,他可以倔强可以拼命,可以独自扛下所有一切,他坚不可摧,不需要任何照顾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江颂的出现就像来自上天的馈赠,让他逐渐陷进那种无微不至的宠爱里,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只觉得安稳又妥帖。 虽然嘴上说着有一天算一天,可他真的想一辈子、就这一辈子就好。 他不想离开江颂。 * 日子一晃一个月,阮眠天天好吃好喝的被投喂,肉眼可见的圆乎了一圈。 江颂来接他下班时,听见耿湾湾嘴里嘀咕着胖点好啊,长点肉好看多了,他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心里还蛮有成就感。 阮眠接单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像只要人没死就还能继续干,孟周一直操心他的身体,对他的幡然醒悟欣慰极了,高举双手表示赞同。 江颂也总是劝他,去做你真正想做的设计,不要再为了钱拼命,我能为你做的事不多,只想让你安心的去做想做的事,没有后顾之忧。。 他怕阮眠不愿意,还特地找补了一句,傍大款要傍的称职一点,这是作为配偶的义务,除非你不打算好好跟我过。 阮眠觉得自己像被泡在蜜罐子里,腌的甜丝丝晕乎乎。 晚上,他们像往常一样手拉着手有说有笑,从地下室闹到一层,阮眠看见袁阿姨等在楼梯间,立刻笑开了问她晚上做了什么好吃的,袁阿姨却反常的板着脸没有回答。 阮眠在一秒之内察觉出了哪里不太对劲。 袁阿姨双手放在身前,整个人绷的很紧,动作幅度极小却非常用力的朝他们俩使眼色。 阮眠顺着她的目光转头望去,不远处,围坐式沙发面朝他们的那一侧,正坐着两个人,视线定定的落在自己和江颂交握的双手上。 阮眠见过江昊安,一眼就能认出他,所以不用猜也知道和他肩并着肩的贵妇人是谁。 他霎时间如遭雷劈,大惊之下想抽回手,却根本没能抽动。 江颂不但没有放手,还把他攥的更紧了些,顺势往身边一带,脚下连顿都没顿一下,就这么拖着他走了过去,在父母面前站定。 江昊安一言不发的端坐在那,静静地看着他们,摸不透是什么情绪。 江妈妈的脸色变幻莫测,精彩极了,放在膝盖上的手因为用力指尖隐隐泛起青白,看得出她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应该是涵养逼迫着她才没有当场发作。 双方就这样无声的僵持了片刻,江爸江妈似乎在等一个解释,江颂也不负所托,很快给了回应。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38) 爸,妈。江颂姿态坦然的对他们说,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叫阮眠,是我想要一起共度余生的人。 ? 作者有话说: 小江总的叛逆期来的有点晚。, 第62章 ▍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凝滞感,只有当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一道惊雷, 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凝滞感,只有当事人冷冷淡淡, 站出了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傲骨铮铮。 阮眠惊疑不定的偏过头, 简直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 他觉得江颂可能是疯了,在这个向来沉稳自洽的人身上,居然透出了一丝撒泼耍赖般的大无畏。 江昊安食指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像是飞快的整理好了情绪,冲阮眠点头致意, 我见过你,天域远景的设计师,你很优秀。 阮眠手心全是冷汗,他动用了毕生的情绪管理能力以及表演水平, 挤出一个不那么扭曲的笑容,谢谢。 江昊安指了指江颂, 语气平和礼貌,这样,我们想和江颂单独说几句话,你可不可以先回避一下? 江颂的手骨都快要让阮眠捏碎了, 他感觉到了那只冰凉的手上传来的局促不安,于是安抚似的拍了拍他,温声安慰, 你先上楼, 没事的。 阮眠木讷的点点头,想着要不要客套的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对劲。 他只好干巴巴的笑笑, 转身迈开步子, 走得腿肚子直打转, 走出了一种四肢像在各忙各的、后天组装般的不协调。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回三层是万万不能的,阮眠的理智尚有一线残留,一头扎进二层那间空置已久的客卧。 在门关上前,他好像听见江昊安沉声短促的说了一声,坐吧。 阮眠在黑暗中摸到床边坐下,稍稍放松了腰背,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轻出了一口气,一直随着呼吸紧绷着的心脏,突然放肆的蹦跶开了,在胸腔里砰砰乱撞。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江颂只是一时兴起,但也没想到他面对父母时会这样坦坦荡荡且理所当然。 仿佛他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瞒着谁。 * 江颂随手挽起衬衫袖口,依言在他们对面坐下。 其实他明白这样是有些莽撞了,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因为楼上那个看起来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的人,内心还有沉疴隐疾,他也知道阮眠迈向自己的那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给他回应,甚至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按耐不住,想和他一起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时间和空间如同静止般,偌大的房子,安静到掉根针都能听见响。 袁阿姨默不作声的端来茶水,放在三人面前。 会客厅通明的灯光不算柔和,落在江颂身周时却散成了温软的光晕,他也没什么表情,但来自父母的敏锐直觉让江爸江妈意识到,儿子身上似乎有种微妙的变化。 面前的茶几上,乱七八糟的摊满了零嘴,其中甜食占据了半壁江山。 院子里,度假三件套被惊动了,睡眼朦胧的排着队溜达到门边,齐刷刷的探出三只小脑袋。 袁阿姨眼明手快,赶忙过去轰的它们一缩头,摇头晃脑的四散而逃。 江昊安待人向来温文尔雅,身上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不怒自威感。 他交叠起双腿,微微后仰,怎么还养上狗了? 江颂大言不惭,睁着眼睛说瞎话,可爱。 饶是江昊安见多识广,也不由得额角一抽。 这明显一窝的三只小土狗,长得和可爱两个字,实在是没有半毛钱关系。 江颂养狗根本就不是心血来潮。 很多年过去了,那些陈年琐事江昊安早就记不得了罢了。 其实江颂从小就喜欢动物,还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捡过一只小奶猫,只不过江昊安觉得养宠物会玩物丧志,趁他上学时偷偷送了人。 彼时江颂已经学会了沉默的顺从,寻常孩子那些哭闹打滚,他是不会做的,因为知道闹也没用。 江颂端起面前的花茶,抿了一小口,原本打算想点法子让你们慢慢接受,既然今天撞见了,我也不想回避,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文姿仪一直面沉如水的坐在江昊安身边,听到这,脸上仅剩的稀微血色瞬间褪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颂,当然知道。 文姿仪觉得荒谬极了,抱起手臂笑了出来,我不要求你一定要找什么门当户对,甚至你们小年轻爱玩我也可以接受,但是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身边的人会怎么看待你们? 首先,我不是玩。江颂无端觉得有些烦闷,从茶几上的零食堆里翻出烟盒,抽出一支,想了想,却只是夹在指间没有点燃,就目前来看,除了您俩,我们身边的人都觉得很正常妈,在国外呆过那么多年,我以为至少您不会带有偏见。 有偏见的不是我,平权离你们理想的距离还很远,你们现在依旧是异类,依旧要承担外界的指指点点,尤其是你,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知道吗? 没有您想的这么悲壮,我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你怎么负责?作为继承人这样落人话柄,你让江家以后怎么办?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这才是心里话吧。江颂自嘲般哑然一笑,其实,你们在乎的从来只是事业和颜面,我的想法并不重要,小时候我就在想,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儿子、当成一个人来看,或者我只是一件作品。 文姿仪怔了怔,眉宇间沉重的阴霾顿时化作骤雨,盛怒之下还在尽量压低声音,不至于太过歇斯底里。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体面,包括他们一手打造出的江颂,永远都是克制的、压抑的,气成什么样都会保持风度和理智,好像永远不会有过激的情绪。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看你是疯了!你怎么能这么想 江颂漠然出声打断,语气淡然却坚定,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你们都不允许,我反抗不了,也在努力成为你们想要的样子,但这一次不一样,我好不容易才追到他的。 他顿了顿,我也并不是在征求意见。 文姿仪极为压抑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勃然的怒气使她胸口不断起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江昊安厉声喝道,江颂你住嘴! 江颂果然听话的住了嘴,江昊安低头捻了捻眉心,少见的有些颓然,我知道,我们从小对你的要求严格了些,现在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你没必要以这种方式来反抗。 与这无关。江颂斟酌了片刻才问,爸,我们这是一场平等的谈话吗? 江昊安本想说点什么,却在这一刻恍然回神。 他是在什么时候失去绝对话语权的呢?江颂再也不是那个任他修剪枝叶的小男孩了,他的小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不知什么时候连个头都越过了自己。 在晋元集团这短短一年半,江颂的种种表现称得上是自惟至熟游刃有余,他的继承人用一种出人意料的速度扎稳了根基。 如今的他们,确实站在了对等的位置上。 江昊安无话可说,只好点点头。 江颂缓了缓声气,心平气和的说,最开始,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我丢失的东西,后来才发现,他像个熄不灭的小太阳,有着源源不断的能量和感染力,和他在一起,我总是很开心。 这些话,我对他都没有说过。似乎是因为想到了阮眠,江颂浅浅的笑意像涟漪般轻轻漾开,神色温柔了许多,我很喜欢他,也不会为了所谓的世俗规则和传宗接代去找一个人结婚生子,这是对自己,更是对别人不负责任,希望你们能理解。 其实他很清楚这场争论不会有任何结果。 可他不想让什么无奈的现实横亘于他们之间,不想带着阮眠缩进阴暗的角落里偷偷摸摸,所以,他至少要表明态度。 许久,江昊安沉吟道,如果我就是不同意呢? 那我只好带他私奔了。 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江颂用近乎逼视的目光看向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我在正视自己的感情,并为之努力。 江昊安愕然抬头。 内心深处有一缕微妙的情绪破土而出,像是在早已落定的陈事里,亮起了一盏忽明忽灭的残灯。 * 阮眠像高位截瘫一样歪在床头,望着虚空,担心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冷不丁的吓了一跳。 怎么不开灯? 江颂按开开关,灯光瞬间拨开黑暗。 他两步迈到床前,俯身捏了捏阮眠的脸,又跑客卧来了。 阮眠仰头看他,心里涌出一阵莫名的不安和恐慌,手臂一张,耍赖一样死死抱住他的腰,在真切的触碰到他时,悬着的心才重新落回胸腔,当着你爸妈的面回你房间,示威吗?他们这是走了? 江颂,嗯。 阮眠,有没有骂你啊? 江颂由他缠着,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哄小孩似的,没有。 阮眠愁眉不展的把脸埋进他衣服里,你会不会被停掉所有的卡,关在家里,然后被迫结婚。 江颂哭笑不得,没事少和耿湾湾一起看那些奇怪的东西。 你也太冲动了 我得光明正大的把你领进门。江颂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放心吧,别乱想了,我们回去睡觉。 自从和江颂正式同居以来,阮眠的作息正常多了,被他这么一说,加上神经骤然松弛,立马睡意袭来哈欠连天。 匆匆洗了个澡钻进被窝,明明困得不行了,还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江颂说话。 江颂听他絮絮不休的问这问那,一会担心晋元集团会不会经济制裁老孟,从而迫使他就范,一会担心江颂老妈会不会出一千万让他离开她儿子,越说越离谱,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问你个问题。 嗯? 如果能回到过去,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阮眠想了想,嗯你两岁的时候,偷偷把你抱走。 两岁? 太小了不好养活,再大就该懂事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养成系,多爽。 江颂低低的笑了一声。 阮眠给自己换了个姿势,如果我能从小陪着你就好了。 为什么? 你就不用一个人吃饭啦 阮眠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脑袋一歪,彻底沉入梦乡。 江颂看着他那张已然五迷三道的睡脸,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胀。 他总是孤身一人,尤其是在江愿结婚以后,他和谁都不亲近,无论亲人朋友,都只是维持着一种礼貌的生疏。 直到阮眠热热闹闹的出现。 他低头亲了他一下,轻声说,谢谢你。 阮眠应该是睡梦懵了,咕咕哝哝的回了一句,不客气,微信支付宝还是刷卡? 说完,他拱了拱身子,手从江颂的睡衣下摆塞进去,摸了两把,心满意足的吧唧吧唧嘴。 江颂, 浪漫的小火花,总是能被他无情摁熄。 第63章 ▍ 在那场措不及防且并不愉快的见家长风波之后,阮眠又开始试图躲回客卧去睡,甚至一度想回家薄 在那场措不及防且并不愉快的见家长风波之后, 阮眠又开始试图躲回客卧去睡,甚至一度想回家避避风头, 生怕被捉奸在床, 但最后都以被江颂用武力镇压再拎回三楼而告终。 就这么心惊胆战的过了一周,居然真的无事发生,除了江愿来了解了一下状况, 甚至都没有人再提过这件事。 也有可能是提了,江颂见他那个鹌鹑样, 所以没说。 今年的秋老虎格外凶猛,好不容易整理完入秋的衣服,掏出薄毛衣,结果高温杀了个回马枪, 直接杀回三十多度。 在一个体感不知道飙到什么高度的正午,顺义某个尚未完成建设的新楼盘前, 站着几个人,顶着炎炎烈日,行迹可疑。 叠拼加洋房,一共七个户型, 我们分三组,我和耿湾湾,严瑾和顾霖, 王老急和小曲, 混进去之后遇到哪个就量哪个,量到的在群里说一声,别量重了, 可以吧?阮眠把提前打印好的户型草图分发下去, 抬头悄悄觑了王老急一眼, 发现他面色平和,没有什么不满的前兆。 王老急本名王惟恩,因为他这个人非常较真而且老是急眼,就得了这么个诨号,时间久了,猛然一下大家都想不起他的本名了。 阮眠性格大大咧咧,情商都用在了谈客户上,私生活里没有太多盈余,所以一直不怎么和他打交道,生怕哪句话不过脑子把人给得罪了。 现在行业内卷的厉害,为了抢占先机,在房子没完全盖好前,就得冒着生命危险进去搞到精准尺寸,做研发方案。 这样约客户时才有底气,我对你的房子比你了解的还多,比其他公司也多,你不找我找谁呢? 最开始的几家签的越早越好,甚至不惜将价格压的极低,只为了做另一种意义上的样板间,开头开的漂亮,这个盘就会成为一片沃土,一条康庄大道。 毕竟大多数人都会有从众心理,见左邻右舍都选这个公司,内心的天平就会倾斜,全当作是前人探路后人享福,有人提前蹚过雷了。 可惜打头阵的设计师们,日子就不是很好过了。 他们被当成偷钢筋的小贼轰出去过,被擦着脑袋掉下的碎石吓到魂飞魄散过,诸如此类的状况数不胜数。 所有建筑工地都不会让非施工人员入内,他们只能像铁道游击队似的,趁着下雨天或者正午时分,工人们休息的时候混进去。 阮眠记忆最深的就是有一次暴雨,蹚着没过小腿的浑浊泥水往里走,一不小心陷进淤泥坑,脚下千斤重,拔萝卜般使劲拔出腿,结果啵叽一声,脚上没了鞋。 大门肯定是走不得的,整个建筑工地都被蓝色铁皮围的严严实实,几个大老爷们带着一个不是大老爷们胜似大老爷们的耿湾湾,站在好不容易找到的防御漏洞前陷入了沉思。 豁口在铁皮墙的墙根处,呈U字型,阮眠掀门帘一样掀起铁皮探头看了一眼,嘴里啧的一声,刚啧完,肩膀处又探出一颗脑袋。 他们原本以为这个豁口已经够考验身材了,没想里面为了防止铁皮的破损扩大,上方还钉了一大条木工板,堪堪卡出个狗洞。 严瑾拿卷尺量了一下狗洞 的极限尺寸,讷讷道,好家伙,长六十九公分,高四十七公分,弟兄们,这钻起来要点技术啊。 说着,他直起腰比划了一下冯宇,拍了拍对方挺拔的小肚腩,你在外面放风吧,这不片点肉下来,大抵是进不去的。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39) 冯宇张了张嘴想反驳,看了看洞,又看了看自己挺起来就看不见脚面的肚子,突然觉得很无力,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蹲下身,帮忙掀着铁皮,行了行了,英雄们赶紧钻吧,速战速决,记得多拍点现场照片。 没等他说完,顾霖已经在洞口跃跃欲试,连换了几个姿势方得要领,一马当先的钻了进去,一进去立马有了当贼的觉悟,极力压低声音,得先伸条腿进来,小心铁皮上面有钉子。 耿湾湾本就苗条,因为常年练习泰拳,对身体的控制力极强,像条泥鳅似的一滑,利落的消失在了洞口。 严瑾、阮眠和小曲紧随其后。 除了三组六个设计师,还有个新来的小助理,大学刚毕业,怯生生的看着大家挨个打入敌军内部,茫然的问,......那,那我呢? 王老急费劲吧啦的塞进一条腿,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起进去学学,跟着谁都行。 小助理点点头,看看严肃的王老急,想想严瑾的面瘫脸,当即决定加入阮眠阵营。 王老急肢体僵硬,动作缓慢的活像疯狂动物城里的闪电,冯宇憋不住直嚷嚷,快点快点,这铁皮太烫了,再磨叽一会就要闻到铁板烤肉的味道了。 小助理丝毫没敢耽误,连忙一矮身子也跟着钻了进去。 他一进去就看见顾霖正抬着胳膊,上面一道血口子,应该是刚进来时没看见钉子,被划伤了。 耿湾湾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碘伏棉签给他消毒,消完又掏出医用纱布和胶带,熟练的包好伤口。 小助理惊呆了,装备这么全的吗? 耿湾湾拉上小包拉链,帅气的往身后一背,慢慢你就知道了,这都是老一辈用血泪浇灌出的经验。 毒辣的太阳榨干了空气中最后一丝水分,中午工人都去午休了,没人洒水降低粉尘,水泥砂浆黄泥被晒成了干粉,被人类经过时的气流带起,打着旋儿漫了满天。 烟尘味争先恐后的往鼻腔里涌,阮眠的鼻炎当场发作,他打了个喷嚏,使劲揉了揉鼻子,汗水和着手上的灰,顿时搓成了泥。 他们像特工一样,在这个叫作锦舟学府里的高档地图里东躲西藏,一边找户型一边躲人,听见脚步声时的反应速度堪称教科书级别,关手电躲墙角,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从楼道突进,顺利获取户型后,派先锋战士藏在墙后观察敌情,确认安全再一打手势,全员开始撤退。 地下室里堆满了腐烂的垃圾和人类新陈代谢的最终产物,一只脚刚踏进去,惊起一片苍蝇,没头没脑的嗡嗡乱撞。 耿湾湾被那股子浓郁的尿骚味烘的脸都绿了,不停催促,麻溜的速度搞起来,我要就义了。 阮眠记数,耿湾湾打尺,多年形成的默契以及恶劣的空气质量让他们效率极高。 耿湾湾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报数,左窗侧2198。 阮眠抬起头,眉心一拢,鼻尖的汗珠滚落下来,不可能两米多,你看一下是不是按成相加了,应该只有一米六五左右。 耿湾湾连按了几次清除键,重新测量,电子尺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串新的数字1648。 在一旁观摩的小助理目瞪口呆,心想,别是个电子尺成精了吧。 两个小时后,众人回到狗洞前集合,对完图纸确认没有遗漏后,开始面面相觑。 他们一个个脸蛋通红,卷着裤腿,脑袋上的安全帽东倒西歪,浑身泥块和白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冯宇接应出这一群黑煤窑包身工,指了指不远处的三轮车,我打探过了,方圆十里,只有那里有食物,咱是对付一口再走,还是挺一会回文明世界觅食? 大家饿的低血糖都要犯了,别说盒饭,看见钢筋混凝土都想上嘴啃,立马一拥而上将三轮车团团围住,人手一份找了个阴凉地,蹲成一排狼吞虎咽。 阮眠草草吃了几口,兴趣缺缺的开始挑挑拣拣,好不容易翻出一片莴笋,颇为勉强的塞进嘴里。 耿湾湾风卷残云的扫去大半盒,满足的长呼了一口气,不满的看向她师父,你最近怎么越来越挑食了,我那个有口吃就能活的师父呢? 阮眠没接茬,随便扒拉了几口走到垃圾桶边丢掉,随后又朝着二手小奔驰踱去。 你们要喝什么? 随着后备箱的升起,众人惊的饭都忘了嚼。 琳琅满目的饮品成箱成箱的码在里面,还有各种各样不易变质的零食,活像个移动小卖部。 用大脚趾头想都知道,阮眠肯定没有这份闲心和精致。 严瑾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一只,我去...软绵绵,你就回去当个金丝雀不好吗。 耿湾湾觉得严瑾就是棵不可雕也的朽木,你懂个屁,不够努力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不够优秀,也不会有人爱你,你若盛开清风才来,你滴,明白? 严瑾看着她,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耿湾湾面含微笑,捏了捏指关节,严瑾在咔咔作响的软骨摩擦声中,低眉顺眼的闭上了嘴。 * 江颂最近很忙,忙到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细细一琢磨,仿佛每一件事都很合理。 江昊安明显是在放权,越来越多的事情直接落在了他头上。 晚上等他到家时,阮眠已经在沙发上睡的四仰八叉,三条狗子在一旁陪.睡,一条枕着他的腿,一条横在他头顶,还有一条和他同款姿势仰面朝天睡在他两条腿中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仅仅一天的时间,这个人就整个黑了一个度。 很奇妙,江颂想着。 他总是这样,只要一见到阮眠,心里的烦闷焦躁就会一扫而空,变得软绵绵的。 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一边,解开腕间的手表,挽起衬衫袖子,伸手去抱人。 江颂刚弯下腰,阮眠就醒了,只剩尾调的木香清淡绵长,瞬间裹了过来,他闻着安心又惬意,懒懒的伸手勾住对方脖子,我爱岗敬业克己奉公的小江总终于回来了。 三条惊醒的小崽子一哄而散,又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来者何人,立马折返跑,摇头摆尾的蹭着江颂邀宠。 江颂顾不上它们,顺势把阮眠带坐起来,揉了揉他脑袋,最近事情有点多。 阮眠人起来了,但脊梁骨没有,脑袋搁在江颂肩窝,身子软的像根面条,累坏了吧? 说着,他突然一挺腰背,回光返照似的眼放精光,我去给你打盆水,然后给你讲个小鸭子的故事吧! ? 江颂愣了好一会,才恍然领会了他的梗,表情木然了几秒,妈妈洗脚? 阮眠拍了拍他,不,是妈妈给你洗脚。 江颂对他这张吐不出象牙的嘴也算见怪不怪了,带着点力道捏了捏他的脸,我过几天要去上海一趟,这次得一阵子,你乖乖在家,好好吃饭。 阮眠再次萎顿下去,那我还是先回家住几天吧,多少有点害怕。 江颂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不算轻松,半晌才说,也好。 第64章 ▍ 江颂一走就是小半个月,阮眠搬回自己的小窝,每天上班下班,偶尔去听些名家讲座,努力让自己按 江颂一走就是小半个月, 阮眠搬回自己的小窝,每天上班下班, 偶尔去听些名家讲座, 努力让自己按时吃饭,日子分明还是和以前一样充实,但就是哪里变味了。 他总是会细细密密的发慌, 或许也不是发慌,就是心里酸溜溜空落落的, 像被掏走了点什么。 江颂能感觉到那种低落,硬挤出时间也会联系他,也没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说,汇报一些七零八碎的琐事, 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顺便督促他乖乖吃饭, 像个天气预报一样,每天早上准点报道实时气温,并且勒令他按需增减衣物,还得拍照检查。 耿湾湾和冯宇不知道被江颂用什么手段给策反了, 浑似两个人形监视器,只要阮眠胡搞,下一秒消息就会传过去。 江颂果然像承诺过的那样, 做什么都提前告诉阮眠, 乖巧的不得了。 气温在一阵猛烈的回光返照之后,再一次骤降,好像只是一场秋雨, 就浇走了整个夏天, 北京从来没有春秋。 往年换季时阮眠经常生病, 或大或小,这一把因为某人的远程操控,居然没事。 只是晚上的被窝冷的让人发指,阮眠体寒,即使在夏天,开空调脚丫子都会冰冰凉,以前不觉得,现在挨着江颂睡惯了,忽然一下真的很难受。 失眠的毛病卷土重来,他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窗外隐隐能听见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和偶尔突兀炸起的鸣笛,脑子里涌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越想强行关机,颅内暴动越是激烈,好不容易睡着了,睡的也不踏实,迷迷糊糊习惯性翻身往后拱,结果拱进的是更加冰冷的被窝。 第二天一早,阮眠顶着又大了一圈的眼下乌青,出现在公司。 耿湾湾啃着包子,眨着大眼看了他半天,师父,这段时间,孤枕难眠呐? 阮眠没睡好,心情不美丽,没心思和她斗贫,拿了电脑和图纸就打算走,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问道,上午有事吗? 耿湾湾喝了口豆浆,舒服的哈了一声,打了个嗝,没什么事,干嘛? 阮眠想了想,陪我一起去吧。 耿湾湾困惑的歪了歪头,去哪? 江颂奶奶家的效果图敲定了,去最后对一下细节。 那要我有啥用? 壮胆。 耿湾湾打量了他一番,一挑眉梢,哟吼? 抵达江家老宅院时将近十点,江奶奶特地吩咐给留了早饭,师徒二人在江爷爷慈祥温厚的注视下,被迫又吃了一顿,感觉食物已经顶到了嗓子眼。 阮眠从进门起,一直在察言观色,许久才浅浅的松了口气。 看样子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把老江家的鎏金大白菜给拱了。 历时四个月零一十六天,效果图改了几十版,江奶奶心里差的那点感觉,终于找了个七七八八,至于爷奶之争中关于玄关柜到底用中式还是欧式,阮眠也顺利的搅好了浑水。 玄关是整栋房子的入口,代表着给人的第一印象,算得上是一栋房子的脸面,所以两个老人家在这个问题上僵持不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严格来说玄关柜这种活动家具属于软装范畴,术业有专攻,比起职业软装设计师,阮眠到底是差点火候,最后还是去找了之前合作过的妹子讨教,才得到了启发。 十八世纪折中主义盛行,中国风一度席卷西方。 英国出现了一个被称作欧洲家具之父的设计师,Thomes Chippendale,一般译作齐宾代尔,而他最擅长的就是将不同风格杂糅在一起。 中式园林和建筑给了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他设计了一系列中国风家具,装饰题材多用中国的山水、风景、人物以及传统纹样作为蓝本,在他的作品里,洛可可、哥特式、中式以及其他风格完美的融于一体,毫无违和感。 阮眠找了几个齐宾代尔式的桃花心木柜,其中一款黑金色贝壳镶嵌大漆五斗柜,完美的融合中西元素,得到了爷爷奶奶的一致认可。 万里长征可算走完了最后一步,阮眠在他们双双点头的那一刻简直想痛哭流涕。 而后一老一少两条神棍凑在一起翻黄历算八字,最后找了个动工的黄道吉日。 江爷爷晃了晃脑袋,八月初八,值神玉堂,大吉,宜动土,冲牛煞西小阮你不属牛吧? 阮眠接过保姆递来的小茶盏,里面果然是他昂贵的噩梦御前八棵,啊,我属鼠。 那就行,就定八月初八。江爷爷摘下教书先生标配款圆眼镜,余光扫到角落里的古典西洋钟,哎哟,怎么都快十二点了,湾湾小阮,中午就在这吃点。 耿家和老江家来往并不密切,但一直也算颇有渊源,再加上耿湾湾本人是个社交恐怖分子,漂亮嘴甜又不小家子气,给两个老人家哄的眉开眼笑,她在这呆着丝毫不见拘谨,反正只是个陪跑的,谈方案也没她什么事,一上午就坐在沙发上啃着苹果打游戏,时不时插几句嘴,呆的怡然自得。 阮眠心里有鬼,刚想好理由打算拎着哈徒儿开溜,就听她毫不见外的一口应下,好的嘞!爷爷呀,我想吃番茄炒蛋! 江爷爷应的更干脆,好的嘞,小事情。 阮眠, 耿湾湾的欢天喜地还没有维持到开饭,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散,她只懵了一秒,大脑处理器飞速运转,当场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贪嘴闯大祸了。 彼时阮眠正在陪爷爷下象棋,耿湾湾在陪奶奶插花,画面和谐的要命。 玄关处传来门一开一合的咔哒声,来人似乎和门口的保姆交谈了几句,紧接着是两个人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众人抬起头,视线齐刷刷的落向门口,连江爷爷脸上都有点疑惑,谁这个点来啊? 在对方出现在视线里的瞬间,阮眠如遭雷殛,一刹那脸都青了,面部肌肉微微痉挛。 文姿仪一身裁剪精良的套装,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盘在脑后,整个人行走时的体态无比端正优雅,十足十的贵妇气场,保姆落后半步跟着她,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礼盒。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倏忽相撞,神色皆是一僵。 耿湾湾用眼角偷偷瞥了一眼师父,又偷偷瞥了一眼师父的婆婆,默不作声的往嘴里塞了颗冬枣。 她害怕极了。 江爷爷丝毫没有察觉出反常,儿媳妇来了还挺开心,哎?姿仪来啦? 上次之后,文姿仪回去把阮眠查了个底掉,知道这个祸水最早出现是因为接下了清都别苑的设计,后来还和晋元置地合作了精装楼盘,所以在这看见他也没觉得意外,只是有点诧异他竟然已经渗透到这种地步了。 沙发上的阮眠放下了手里的棋子,已经迅速调整好神态,微低着头,只能看见小半张脸,皮肤瓷白,五官精致柔和,鸦羽般的纤长眼睫挡住了眼睛,看不清情绪,但从稍显紧绷的坐姿能看出,他非常不自在。 确实是个好看的青年人,斯文俊秀,平日里应该很讨姑娘们喜欢,可那又怎么样呢? 文姿仪凉凉的扫了他一眼,再回过头面对江爷爷时,已经换上了温柔的笑意,昊安托人找了一套清水紫砂茶具,一直没时间过来。 说完,她礼数周全的冲江奶奶打了声招呼,妈。 江爷爷依旧乐呵呵的,赶紧张罗着让再加两个儿媳妇爱吃的菜,先坐会,饭马上就好了。 他回过头跟阮眠介绍道,小阮呐,这是江颂他妈妈,湾湾啊,你小时候还和阿姨要过糖吃,记不记得啦? 耿湾湾连忙起身,干巴巴的哈哈一笑,当然记得啦,我阿姨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一下子都不敢认呢! 阮眠脑子里空空如也,被耿湾湾拿手肘使劲戳了戳,才大梦初醒般一震,跟着窜起来,一张嘴连声音都带着点颤,阿阿姨好。 江爷爷指了指阮眠,这是阮眠 文姿仪略带戏谑的看着阮眠,笑容让人捉摸不透却莫名有点瘆得慌,爸,我们之前见过。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40) 江爷爷也没多心,下意识觉得他们是因为工作打过照面,恍然大悟的一拍腿,哦对,天域远景是他们做的精装。 文姿仪和阮眠在不想闹大这方面应该算是心有灵犀,都没再说什么,就这么沉默着就坡下驴。 江奶奶拉着文姿仪寒暄了几句,便开始问儿子的身体状况,最近有没有好好睡觉,肩周炎下雨天还犯的厉害吗,絮絮的埋怨他总是忙到没时间回家。 文姿仪处理婆媳关系似乎很有一手,一直帮腔说着,下周六日一定扭送他过来。 阮眠像个僵尸一样缩起身子,试图以默然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江爷爷怕忽视怠慢了他,还在沏茶陪他聊天。 阮眠总忍不住用余光去瞄文姿仪,整个人心神不宁,还得分出脑子回话、痛苦万分的喝茶,时间一分一秒过的漫长又煎熬,只有天知道他是怎么挺到的开饭。 阮眠坐在文姿仪斜对面,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自己身上,如有实质般凉飕飕的,干脆埋下头假装吃的专心致志,实际上每筷子戳两粒米,舞的勤奋但丝毫没有价值。 江奶奶向来追求食不言寝不语,可能大家闺秀接受的教育都来自一个系统,文姿仪也缄默不言。 桌上的氛围实在诡异,耿湾湾只好硬着头皮充当气氛组,一会夸奖饭菜好吃,一会配合唱独角戏的江爷爷当个捧哏。 阮眠真是十二万分庆幸这一趟带了耿湾湾,他甚至想给哈徒儿磕一个,暗自下定决心,不但今天非要留下吃饭的事既往不咎,并且接下来的一个月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温柔的待她。 见阮眠低个头连菜都不肯夹,江爷爷关心的问,小阮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今天话这么少,脸色也不太好。 阮眠呼吸一滞,一副三魂七魄尚未归位的模样,啊没、没有,早上吃的有点多了。 他又感觉到了那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扫了过来。 如果有的选,他其实真的很想端着碗去红木桌子底下吃。 一顿饭食不知味如坐针毡,比渡劫还渡劫,刚一熬到结束,阮眠立马扯起耿湾湾,爷爷,我们得先走了,下午还要上班呢。 江爷爷知道他们工作忙,也不多留,只示意他们稍等一下,转身从古色古香的小边几里翻腾出一盒西洋参片,塞到阮眠手里,平日里泡几片喝,清热生津补气的。 阮眠也不虚伪的推拒,忙双手接过,谢谢爷爷,一定乖乖喝。 与此同时,餐桌边的文姿仪非常文雅的抽了张纸巾,轻轻沾两下唇角,也站了起来。 爸,妈,下午公司有会,我也得走了,下周和昊安一起回来看你们。她的目光落向阮眠,轻飘飘的说,正好,小阮,我们一起走吧。 ? 作者有话说: 齐宾代尔部分引用自《中外历代家具风格》 第65章 ▍来了。 阮眠闭了闭眼,心想,终归是躲不过了,那就会会她吧。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决然心态,内心反 来了。 阮眠闭了闭眼, 心想,终归是躲不过了, 那就会会她吧。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决然心态, 内心反而升腾起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容微笑,好啊。 耿湾湾用力的握了握师父的手腕, 接过他怀里的电脑,那表情分明是安心出征吧战士。 江家老宅是个有点复兴意味的三进院中院, 前阔,中敞,后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整体建筑有些年头了, 所以当初并没有规划停车位,也没有地下室。 因为老人家现在出门越发的少了, 院子里仅有的两个停车位很难碰上运气,久而久之大家心照不宣的干脆都停在门外。 而这导致了阮眠和文姿仪相伴而行的路途更加遥远。 宽阔的中式院落做的诗意文雅,灰瓦翠园正中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跨过池塘,清澈的塘里浮着莲叶, 听见脚步声,和阮眠结过仇的那条金龙鱼鱼尾一摆,消失在了阴影里。 三道错落的身影安静的穿过内院, 走进中庭。 阮眠瞥了一眼院角的山水端景和石质茶桌椅, 抬头望了望晌午时分澄澈的天空,静静地等着文姿仪开口。 他估算的非常精准,几秒之后对方便打破了沉默。 小阮, 对吧? 阮眠四平八稳的嗯了一声。 文姿仪偏过头, 像是重新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 客观的评价道,挺优秀的男孩子,为什么不好好找个女孩结婚生子呢? 她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柔和,但就是能感觉出其中隐隐的尖锐。 因为你儿子勾引我啊,这谁受的住。 阮眠极其轻微的一撇嘴,本来确实是这么打算的,结果被截胡了。 婉转的话里有话。 文姿仪沉默了片刻,沉声问,你想要什么? 阮眠苦笑,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给我一千万离开您儿子吗? 文姿仪没料到他这一出,似乎哽了一下,也行,我可以给你双倍。 既然您这样想,那账可就不是这么算的了,我们讲究可持续发展,从长远来看,江颂的发展潜力以及贵家族夯实的经济基础,怎么着我拿一笔钱就走都不划算啊。 文姿仪也笑,再过几年,等江颂再长大成熟一些,或许你连这一笔不划算的都落不到了。 那我就自认倒霉呗。阮眠无所谓的稍一耸肩,抱歉,我没有冲撞您的意思,但是啊,就算他明天沦落到要饭,我也愿意陪他一起端碗,如果要到了鸡腿我就只闻闻味,肯定先给他吃。 跟在后面观战的耿湾湾听到这儿实在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阮眠回过头,责怪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她非常的破坏气氛。 文姿仪的步子不急不徐,高跟鞋优雅的磕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们已经走进了前院,朱红色的大门就在眼前。 那口让阮眠和江爷爷差点结为异姓兄弟的大缸,还静静立在风水位上。 文姿仪仿佛对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很是头疼,轻叹了一口气,江颂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他要继承家业,要清清白白的站在公众面前,要有下一代来延续香火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人。 我不是非要和他在一起。阮眠收起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表情异常郑重,如果有一天他腻了,或者如您所说的长大成熟了,想结婚生子过正常生活,那么我一秒钟都不会纠缠,立刻消失,当然,也不会跟你们要一千万。 阮眠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跨过面前那道高高的门槛,但是,在他想让我陪着他的时候,我也一秒钟都不会缺席,因为我喜欢他,我只想他开心千金不换。 * 人的第六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明明生活一如往日的忙碌且风平浪静,但阮眠就是莫名的心神不宁。 他这些天像个地狱倒霉鬼,几乎每次一到电梯口,他要上,电梯就刚上去,他要下,电梯就刚下去;几乎每一个路口,他遇到的都是红灯,赶时间的时候尤其明显。 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阮神棍觉得在玄学范围内,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一天下班点,他在写字楼拥挤的电梯里极力将自己缩进角落,奶白色的针织衫上印着一个新鲜的小脚印。 抱着孩子的母亲在不住的道歉,而那个使出一记漂亮回旋踢的小孩,还在偷偷冲他做鬼脸。 阮眠说了句没关系,终于被人流冲出了电梯。 刚迈进停车场,一道身影如鬼魅般窜了出来,依旧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 哈哈,又看到我了,高兴吗宝贝?! 阮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高兴极了,我蹦起来给你看看? 李聿怀一把搂过他,拍拍肩,怎么低头耷脑的? 阮眠长叹了口气,摇摇头,来找我干嘛? 李聿怀沉吟片刻,悄悄觑了阮眠一眼,嗯,怕你心情不好,带你去捏脚。 阮眠从他的口气里敏锐的嗅出一丝怪异,可是那种怪异的感觉缥缈虚无,让人一时有点摸不清头绪。 还有,他为什么要心情不好? 李聿怀对足道的痴迷到了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只要档期一空能回家,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放松一下。 以他家为圆心,方圆二十公里以内有多少家足道,哪家手法好,几号技师漂亮,他心里门清。 阮眠不能理解,作为一个职业病缠身的人,他都没有这种程度的瘾头。 这家新开的足疗会所隐蔽而奢华,阮眠跟在李聿怀身后,随着接待穿过七拐八绕的走廊,走进最深处的VIP包间。 年轻貌美的接待妹子穿着超短裙,低胸装,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两位先休息一下,我这就去安排技师。 接待妹子才刚退出去,阮眠立马惊慌失措的去扯李聿怀的衣袖,喂!大哥,这地方正经吗!? 李聿怀摘掉帽子,手搭在口罩绳边,想了想还是没有解开,当然正经了,我去,我是那种人吗!? 那这里为什么一股90年代香港电影□□大佬必会出事的那种KTV的感觉?阮眠不安的环视四周,贵圈每年因为这种事进去的人还少了? 李聿怀翻了个白眼,舒展四肢在足疗床上躺下,这里是会员制的高档场所,不要血口喷人。 阮眠唇角直抖,这更让人惊慌了好吗? 这时,门外响起一道甜腻的女声,您好,技师,可以进来吗? 在得到李聿怀肯定的答复后,两个极为漂亮的年轻女孩带着笑容推门而入,身后还有一个端着巨大果盘的服务生。 阮眠住了嘴,听天由命般躺了下去,尽量避免去看那些白花花的大腿,喃喃自语,这要让江颂知道了,会引发家庭矛盾的。 李聿怀似乎有什么话涌到了嘴边,最后却只是一撇头,生生咽了回去。 阮眠想问他今天为什么一直奇奇怪怪,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没等他开口,李聿怀那位19号技师娇滴滴的发问,帅哥怎么还戴着口罩呀?不憋的慌吗? 阮眠没给李聿怀说话的机会,没好气的答道,有没有听说过口罩帅哥?他就是,下半张脸太丑没法见人。 李聿怀, 阮眠用了半个钟的时间才确定,这里真的是正经按摩,而且手法确实很好。 他渐渐放松下去,在酸爽中昏昏欲睡。 就在他即将沉入梦乡时,李聿怀的声音幽幽传来,咱俩商量个事,如果晚上回去你要吃饭,能不能躲到卧室偷偷吃?我被经纪人勒令减肥了。 阮眠脑袋沉沉的消化了一会,突然被摁到穴位一声闷哼,骤然清醒,不行,我不能跟你回去,更不能跟你一起睡了。 李聿怀,? 阮眠,我是有家室的人,要检点。 李聿怀这次的沉默来的格外冗长,阮眠一度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 直到计时器报时说技师的一个钟还剩下五分钟,他才再次开口,你很喜欢江颂吗? 阮眠想也没想的轻快答道,嗯~当然。 那你觉得他也是一样吗? 应该吧。 李聿怀又不说话了。 阮眠除非是傻子,否则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出了不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 李聿怀坐起身,摆摆手示意技师们不用再按了,等房间只剩下他们俩时,他揉了揉眉心,字斟句酌的说,我听说,晋元集团或许有可能会和信达电子联姻,当然,目前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 阮眠叉水果的手稍稍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合着你憋了一晚上,是怕我被始乱终弃啊? 李聿怀怒不可遏,你不该怕一怕吗?! 阮眠笑笑,专心吃起水果,听易修说的吧?你俩最近关系不错啊。 他最终还是丢下了哭哭啼啼的李聿怀,回了自己家,刚洗完澡窝上床,江颂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颂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喑哑,回家了吗? 阮眠倚在床头,百无聊赖的抠着手,嗯,今天没加班你还在外面呀? 电话那头有些或近或远的嘈杂人声,在说什么听不太清。 刚开完会,今天事情多,没顾得上管你,有没有乖乖吃饭? 阮眠起身离开卧室走向阳台,顺便摸起餐桌上的烟盒,抽出一只叼进嘴里,有有有,你不是有暗桩盯着呢吗。 江颂,回来要是让我发现你瘦了,你就别想睡了。 阮眠,我怀疑你在搞颜色。 江颂轻笑,别站在阳台吹风了,马上又着凉感冒。 阮眠刚想顶嘴,隐约听见那边有人好像在喊江颂过去,这就回去,是不是有人在喊你?你先忙吧。 江颂,嗯,你早点休息。 好。 挂上电话,阮眠轻呼了一口气,迎着晚风望向远方依旧川流不息的环路,将指间燃着的烟送到嘴边,橙色的光一明一暗,暖光短暂的勾勒出了他的面部轮廓,很快又重新隐入夜色。 第66章 ▍ 老小区的清晨总是三五成群热闹非凡,老人家们生活规律,早睡早起,赶早集买菜的已经回来了,手 老小区的清晨总是三五成群热闹非凡, 老人家们生活规律,早睡早起, 赶早集买菜的已经回来了, 手里拎着大包小包,遇见遛娃的便停下步子打招呼,聊到兴头上手脚并用眉飞色舞。 几个匆匆上班的年轻身影夹杂其中, 显得格格不入,他们脚下生风步履如飞, 迅速穿过人群,埋头奔向自己未知的前程。 空气凉爽清新,绿叶坠着点点露珠。 远处初阳刚刚升起,天地万物镀上一层温柔的灿金光芒。 五号楼里的某间卧室, 与外面欣欣向荣的世界完全脱节,双玻断桥铝窗隔绝了喧嚣, 厚重的窗帘将晨曦一缕不落的挡在室外,屋子里静谧黑暗。 阮眠睡的正香,一阵急促高昂的铃声突然响起,吓得他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摁下接听键, 郑姓老瘟神的大烟嗓便响起,阮设计啊 怎么又是你!我妈有没有你关心我?一日三餐晨昏定省!通话记录全是你!阮眠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越发的怒上心头, 才六点半!六点半给我打电话!你最好有什么火烧屁股的事情要说! 嗨呀, 就是我那个尾款 阮眠简直出离愤怒,语气却异样的缓和了下去,细细品味, 又能听出一点磨后槽牙子的咔咔声, 你问了八百遍我说了八百一十八遍, 你把我电话打爆也没用,在没把问题解决好之前,我不可能给你结算的,你前科太多了。 可是我真的急用钱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41) 你哪天不急着用钱?知道急你倒是去弄啊!你弄好我立刻签字,耽误一秒我都赔你精神损失费! 阮眠没等回话,直接挂断,手机被他扬手一扔,落回了枕头边。 他使劲揉了把脸,念叨着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不要生气,生气吃亏是你自己,想想又拿起手机,毫不犹豫的把郑工拉进了通讯黑名单。 睡也睡不着了,他干脆起床趿上拖鞋,拉开窗帘,点了个早餐外卖后去卫生间洗漱,又把前一天换下的衣服团巴团巴丢进洗衣机,化身勤劳的小蜜蜂,拎起扫帚打扫卫生。 他才刚扫完客厅,直起腰使劲捶了两下,只听身后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阮眠面露不解,丢下扫帚去开门。 这家外卖店是开在他楼下?送这么快的吗? 吱呀一声,防盗门扇徐徐开启,阮眠抬起头,眼睛逐渐瞪大,随即满脸愕然。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外卖小哥,而是面容苍白憔悴的江颂。 江颂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外套搭在胳膊上,微垂着头,眼下一片乌青,满身的风尘仆仆。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要几天吗? 没有人回答阮眠。 下一秒,他被江颂用力拽进怀里,呼吸间全是熟悉的味道,身周强势的力道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一般,箍的他根本动弹不得。 江颂似乎疲惫到了极点,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脸深埋在阮眠肩窝,贪恋的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别动,抱会。 阮眠被勒的快要喘不过气,但又完全不想挣扎。 他们二十多天没见了。 早起被吵醒的烦闷,连日来的忐忑不安,蚀骨的失落和渴望,在顷刻间化作了酸涩的喜悦。 他被炙热的体温和巨大的安全感包裹住,抬手回抱江颂,偏头轻吻他的颈侧。 他们紧紧相拥,以一种亲密无间的姿态抛开了整个世界。 四周静谧无声,唯有玄关柜上方极简造型的时钟在滴滴答答,秒针迈着小步往前走,不知走了多少圈,江颂才恋恋不舍的松开阮眠,看起来委屈的不得了,我妈想逼我相亲,所以我连夜逃了回来。 我决定离家出走,你得收留我。 * 江颂草草冲了个澡,摁着阮眠狠亲了几口,终于撑不住了,回到卧室倒头就睡。 阮眠怕吵到他,难得兴起的勤劳灰飞烟灭,窝在客厅悄悄画图画到了傍晚,眼看着他睡了一天水米不打牙,才不放心的端了杯温水进去。 江颂刚醒,正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发呆,头发糟乱,神色迷茫。 他接过杯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伸手握住阮眠的手腕,往自己跟前猛地一带。 阮眠毫无防备的向前扑去,两人一起倒在床上滚作一团,鼻尖挨着鼻尖,呼吸交错。 哟,看来是睡饱了。阮眠笑得揶揄,眼里却盛着化不开的温柔,你看起来像半辈子没睡过觉了一样。 江颂亲昵的蹭了蹭他,眸光清亮,单手托起他的脸颊落下一吻,自从知道他们打算逼我去见姑娘,我几乎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争分夺秒的把事情做完,然后赶了趟红眼航班回来。 阮眠微微一愣,不要命了吗?晚几天又不会怎么样。 江颂揉了揉他脑袋,没忍住又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安排的见面时间是今天,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我是有家室的人,要守节。 阮眠低声叨咕,道德准则还挺高,就只是见一下而已 见一下也不行。江颂腰腹发力,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睡饱了,我要检查一下你瘦没瘦。 ! 阮眠怒道,一天没吃饭了你都不饿的吗! 同一时刻,江昊安家的气氛却十分凝重。 宽敞奢华的一层会客厅灯火通明,江昊安坐在质地厚重的皮质沙发上沉默不语,面前的茶凉透了也没动一口;文姿仪在一旁来回踱步,看起来焦躁又头疼,手机一直贴在耳边,数十秒后才拿开,随着胳膊无力的垂在身侧。 还是不接电话。 江昊安抬头望向对面仿佛事不关己的女儿,你能联系上他吗? 江愿双手捧着茶杯,摇摇头。 文姿仪隐忍的闭了闭眼,坐进侧旁的单人休闲椅里,手肘支着扶手,屈起食指抵住眉心用力揉了揉,那你知道他在哪吗? 江愿再次摇摇头。 江昊安颇为无语的一摆手,不用问了,他俩一伙的。 文姿仪沉着脸,语气不善,你是姐姐,他这样胡闹你也不管管,这就算了,你还帮着他一起,像什么话! 我可没帮他,都那么大人了,谁管的了啊?江愿无辜的眨眨眼,一歪头,颇为不解的问,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一定要棒打鸳鸯呢,看,打跑了吧。 文姿仪气极反笑,找个男人,算什么鸳鸯? 都是高知份子,怎么还歧视上啦?江愿本着摆事实讲道理的态度,心平气和的说,无论是一男一女,还是两个男人,或者两个女人,他们在一起应该是因为互相欣赏互相喜欢,而不是遵从过气的世俗眼光,背叛自己的本心,扭曲自己的人生,更不应该以生育为目的,异性恋多的是,地球毁灭不了,找个男人又怎么样,他们碍着谁了?他们谁也没碍着啊。 文姿仪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攥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江愿毫不避讳的认下,是,阮眠性格好,我也喜欢他,自从认识他之后,江颂开朗了不止一星半点,我是姐姐,疼他,见他开心自然不会反对,当然,你们平时忙,一年见不上几次面,应该感觉不出什么变化。 文姿仪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在四处碰壁,跟谁都说不通,一贯的涵养也藏不住气急败坏,你有没有想过被别人知道之后,会怎么看待江家?会怎么看待他?继承人是个断子绝孙的同性恋?! 您可以看看现在的社会舆论,早就不像从前那样古板了,退一步说,他们俩关上门偷偷过日子,您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外人要问什么结婚不结婚的,就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管不了呗。江愿的态度坚定又平静,好像真的只是在解决问题,至于传宗接代,我可以明天就带叮当去改姓,以后找老公找个肯入赘的。 文姿仪,你! 江愿不卑不亢,还不行的话,那我努努力再战个二胎,争取生儿子,过继给江颂也行。 你还说你不是在帮他胡闹!他一直很听话,凭他自己根本不敢这样乱来! 那您还真是不太了解他。 够了,你们俩别吵了。江昊安听的心烦意乱,眉心紧紧拧在一起,这是一条坎坷的歧路,小愿,你要是为他好,就得把他拉回正道。 江愿委屈不已,小小声说,坎坷都是你们给的啊。 文姿仪简直要被气疯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昊安你看看她!你看看他们!一个二个翅膀都硬了! 江愿清了清嗓子,端正坐姿,正式开始单方面输出。 我明白你们一时肯定难以接受,作为父母,不想他遭受闲言碎语,想让他找个合适的人,平平稳稳的渡过一生,这是因为爱,我们理解。 但是人这一生,有比金钱地位面子更重要的东西,江颂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是无法剥夺的,他不能一直按照别人的期待活下去,他有选择的权利。 你们当初希望的那些成功者的自主和坚韧,他已经有了,所以除非把他捉回来捆在家里,不然应该都是没用的。 大家现在都太偏激,不如暂时冷静一下,就当放个假让他休息休息吧。 她长叹了口气,说了一晚上大道理实在是让人精疲力竭。 爸、妈,江颂一直是个足够听话的孩子,一直如你们所愿般优秀,你们就放过他这一次,尝试着去体谅体谅,好吗? 第67章 ▍ 小江总说摆烂就要摆到极致的行为,属实让阮眠叹为观止。 江颂的离家出走,真是字 小江总说摆烂就要摆到极致的行为, 属实让阮眠叹为观止。 江颂的离家出走,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离家出走, 从那天起就这样气定神闲的在阮眠家住下了, 手机卡一拔,换了个新号码,重新注册一个微信号, 里面只有两个好友,一个阮眠, 一个江愿。 白天阮眠去上班,江颂就在家读书画画看电影,隔两天打扫一次卫生,傍晚掐着阮眠快下班的点, 开始准备晚饭。 反正他多的就是时间,每天翻着菜谱把种类做的花样百出。 一夜之间家有贤妻的震撼萦绕了阮眠一阵, 很快就被体重飙升的恐惧替代。 江颂在阮眠某一次上称时的哀嚎声里沉默了许久,决定饭还是得正常吃,每天晚上去旁边的小公园散步就好了。 偌大的公园,每天雷打不动的走两圈, 整整两圈!某阮姓当事人高举右手,向众人伸出食指和中指,表情十分崩溃。 比崩溃更崩溃的是, 像发面馒头一样胖起来的只有他一个, 他怀疑江颂白天在家根本没有那么文艺,肯定是趁他上班偷偷跑到楼下健身房办了卡。 江颂花了半个小时跟他解释人体肌肉含量和代谢率的关系,表示他体质太差, 以后会更加严格的监督他运动。 他们俩就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过上了裹着烟火气息、蜜里调油的小日子。 阮眠下了班就火急火燎的往家跑, 路过中央美术学院时心念一转,找了个地方停车,钻进画材店大采购。 家里的铅笔盒里,2H和12B只剩下两个短短的小笔头,0.8的针管笔没墨了,颜料缺了几管颜色,上次买的纸江颂也不太喜欢用。 他可不能短了大少爷的吃穿用度。 大大小小的买了两塑料袋,阮眠拎着家伙什吭吃瘪肚的爬上楼梯,远远就看见家门口有两个人影,脑袋凑在一起鬼鬼祟祟,还在互相推搡。 你俩在这干什么呢? 易修和李聿怀正吵在兴头上,全然没意识到身后有人,骤起的质问声吓得他俩同时一个激灵,齐唰唰转过身。 六目相对,四只惊慌,两只狐疑。 阮眠,? 李聿怀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呢? 阮眠脑门上再次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心说我拎着这么重的东西,脚步踩的震天响,是你们太投入了吧。 你俩不敲门,在门口窝着研究什么呢? 易修一摊手,敲了,没人开。 李聿怀错愕,江颂果真在你家? 是啊。阮眠绕开碍事的李聿怀,伸手去摁密码,不可能没人开啊,江颂不出门的。 易修得意的一挺胸脯,冲着李聿怀说,你看,我说的猫眼里有光家里肯定有人,江颂那厮就是故意的! 李聿怀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反省一下,他为什么不给你开门? 密码锁滴一声打开,室内光束沿着门缝的敞开越变越宽,暖暖的照亮昏暗的楼道,江颂交叠着长腿坐在沙发上,穿着宽松舒适的家居服,手里捧着一本书,无波无澜的目光落向他们。 阮眠困惑的一歪头,为什么不给他们开门? 易修像是有人替他做主叫屈了似的,躲在阮眠身后探个脑袋帮腔,对啊!你为什么不给我们开门! 江颂没理他,放下书起身大步迎上,接过阮眠手里的东西,伸手一揉他后脑,温声说,快去洗手,吃饭了。 说完,他转向易修和李聿怀,面上原本的脉脉温情刹那间一扫而去,因为做的饭不够四个人吃。 易修, 李聿怀, 这是什么地表最强变脸王者。 玄关柜上放着一小包狗粮,是前两天店家给阮眠寄来的新品,还没机会带给度假三件套试吃。 李聿怀余光一瞥,拎起来端详了片刻,又看了看抱了江颂一下才哼着小曲去洗手的阮眠,漠然道,没事,我可以吃这个。 易修以袖遮面泫然欲泣,幽怨不已,江颂,你不会以为我是你老爸派来的卧底吧? 江颂那表情分明是,难道你不是吗? 易修愈发悲愤,你怎么能这样疑你肝胆相照的兄弟!? 江颂,那你找我干什么? 易修磕巴了一下,我听说了你的壮举,急得不行,又联系不上你,有点担心。 江颂想了想,随即摆出一副那好吧,算我冤枉你了表情,侧身把他们让了进来。 阮眠甩干手上的水,从鞋柜里找出两双拖鞋给他们俩换上。 不到二十平的的客厅一目了然,易修一眼就看见了餐桌上摆着的四菜一汤,登时吹胡子瞪眼的叫骂起来,这么多菜你说不够四个人吃!?难怪软绵绵被你喂的珠圆玉润! 阮眠闻言一呆,突然间悲从中来。 这六斤肉果然不是白长的,居然都开始珠圆玉润了,他悲怆的低下头掀起衣摆,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江颂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别听他的,现在这样正好,别发愣了,过来吃饭。 清炒莴笋色泽翠绿,中间卧着几片木耳和胡萝卜片,芡勾的晶亮;清蒸鲈鱼鱼肚打着一字刀花,浇了黄酒,铺着葱姜辣椒丝,清香四溢。 还有葱爆牛肉和香菇油菜,一桌菜品色香俱全。 易修劈手夺了双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发出古怪的哼声,拖着悠长的鼻音不住感叹,葱香浓郁,肉质鲜嫩,多少年没尝过你做的菜了,手艺精进了不少啊! 李聿怀眼巴巴的看着他大快朵颐,喉头一滚,眼眶一红,哀哀的说,有小青菜吗?我拿水涮点就行了。 小小的房子里挤着四个大男人,满室弥漫着饭菜香气,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贫打闹声里交织着餐具碰撞的脆响,暖洋洋的温馨又热闹。 直到众人撑肠拄腹的放下筷子,打起小嗝,李聿怀那一碗缺盐少油的小青菜才刚下去一半,他嘴角往下一落,眼眶又要红了。 易修舒服的直呼气,仰靠在椅子上前后不着的冒出一句,你怎么打算,就这么耗下去吗? 阮眠原本还在试图劝说李聿怀吃点鱼肉,要不换个戏路别走偶像路线了,李聿怀频频摇头,一手抵着阮眠,吸溜着口水说他绝不;江颂静静看着他们俩拉扯,低头一笑,拿起烟,想给自己点上一只。 易修横空而出的话打断了原本欢腾的气氛,让所有人同时停下动作,目光聚集在了江颂身上。 江颂啪的一下打着火机,牙尖咬着烟嘴,微侧过头凑近火苗点燃,,对啊。 易修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万一他们铁了心就是不松口,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42) 江颂吐出烟束,淡然一笑。 易修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你为什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再不亲近,父母和孩子都是互相了解的。江颂站起身,准备收拾满桌的杯盘狼藉,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来陪我一起洗碗? 易修抓起李聿怀,脚底抹油似的趿上鞋立马开门溜了。 窗外万家灯火交相辉映,小小的厨房里挤着两道身影。 阮眠洗完最后一个碗,猛地抬手甩了江颂满脸水,笑嘻嘻的扭身朝门外逃,结果在错身的瞬间被人拦腰抱回,一把抵在了石英石台面上。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带着惩戒意味的深吻。 这些天他们同吃同住,用同款洗衣液,江颂身上已然全是和阮眠一模一样的淡香,和他惯用的木质香水不同,这种香味清澈又阳光。 阮眠舒舒服服的靠在江颂身上,莫名有种小动物占领领地后的洋洋得意。 眼前平淡美好的一切,其实也会让他感到不安,因为谁都清楚,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理智上阮眠并不赞同江颂的行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尤其是领导层的决策者,不该这么任性妄为。 可人也都是自私的,他希望这样的生活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阮眠心里五味杂陈,矛盾的不得了。 江颂低声问,在想什么呢? 阮眠恍然回过神,苦涩的笑笑,在想你这么一直撂挑子赌气,确实不是办法。 江颂眉梢微挑,你终于受够了,不想再让我吃软饭了吗? 阮眠的表情当场变得一片空白, 江颂安慰似的把他揽进怀里,温声细语的哄着,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咱姐姐吗? 阮眠在究竟该不该相信这姐弟俩的踌躇里渡过了三天,三天之后,他接到了江昊安的电话。 第68章 ▍ 阮眠刚意识到这个陌生来电来自江昊安时,是有些惊慌的,几个字说的磕磕巴巴,可他转念一想,老江 阮眠刚意识到这个陌生来电来自江昊安时, 是有些惊慌的,几个字说的磕磕巴巴, 可他转念一想, 老江家的儿子都在他手上,有什么好怂的,登时挺直了腰杆。 江昊安却十分随和自然, 只问可不可以邀他喝杯咖啡,随便聊几句。 下午四点, 阮眠丢下满手的活计跟老孟请了假,来到约定的地方。 咖啡厅坐落在昔日王府的后花园,水榭楼台景色如画,人力黄包车穿过垂柳庇荫的小路, 把他送到了湖边的小亭子旁,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竹帘旁的江昊安。 湖面随着微风泛起涟漪, 揉碎了夕阳绚烂的倒影。 听见脚步声,江昊安回过头,笑容儒雅亲和,来了。 阮眠点点头, 抱歉,有点堵车,久等了。 江昊安像个普通长辈, 带着经年累积难辨真假的温和与包容, 宽慰道,喝杯咖啡而已,无所谓准不准时, 坐吧。 桌上摆着丰盛的下午茶, 中式糕点做的极其精致, 古筝弹奏的清平乐如鸣佩环,悠悠回响;不远处一黄一花两只小猫在石板路上打成一团,分开的瞬间,相继蹿进了树丛里失去踪影。 这里的环境太过清幽风雅,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溺于惬意之中。 江颂他 阮眠回过神,江昊安放下手里的杯子,他从上海回来,家也没回,是去找你了吧。 阮眠老实回答,是。 一直在你那对吗? 对。 态度很坚决啊。江昊安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从小到大,他没这样叛逆过,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不懂事,还是懂事了。 阮眠也不打算再拐弯抹角的走流程,直截了当的说,对于他甩手跑路这种行为,我不是非常赞同,我可以试着劝劝他,但是有一个请求你们别再逼他了。 江昊安没说话,目光沉静的看着阮眠,像是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感觉您今天约我出来,不是来兴师问罪或者给我两千万的,如果是问我的态度,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听他的。 阮眠浅浅一笑,长睫压住弯起的眼尾,傍晚的阳光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说不出的干净爽朗。 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听你的。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过去悠然而至。 江昊安神色微动,陷入了片刻的恍惚之中。 眼前这个人突然被模糊了面容,穿过了岁月的层层阻碍,和记忆中的另一个人重叠。 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听你的。 很多年前,也曾有人这样对他说过,但他选择了那个正确却又让他纠结了一生的回答。 江昊安捏住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尖因为用力泛起了淡淡的青白,许久,他才不动声色的轻呼了口气,我可以和江颂当面谈谈吗? 这个问句实在是太微妙了,江昊安作为一个父亲,居然会用这种征求意见般的语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叱咤商场的企业家似乎有些落寞。 阮眠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应该不会把江昊安气死,江颂也没有机会拒绝,才略带迟疑的问,那要不您跟我一起回去吃个晚饭? 江昊安欣然同意。 他们小坐一会,一起去了停车场,江昊安在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沃尔沃前停住脚,示意阮眠开车先走,他会跟上。 阮眠在内心暗自咂舌,江昊安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朴实无华。 当初阮眠总往晋元置地跑时,和江颂的助理混的很熟,闲聊中听他说起过,他们大江总是个物质欲望非常低迷的人,只注重自我价值,对豪车美酒漂亮妞什么的一概不感兴趣,除非工作需要万不得已,从来不去应酬玩乐,一辆沃尔沃开了好几年,被下属打趣了也只是笑着说,一辆车而已,能跑不就行了。 江昊安毕生的追求,可能就是今天比昨天多跑了三公里,以及怎样做一个受人敬仰的企业家,把晋元集团发扬光大,顺便修修路搞搞慈善。 这胸怀和格局,跟凡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阮眠一边开车一边掏出手机,点开江颂的头像,迅速的发了条语音呼叫大宝贝!一级戒备一级戒备,我在带你老爸回来的路上!大约半个小时! 而此时此刻的江颂根本看不到信息,他的手机扔在沙发上,人在厨房里兢兢业业的挑着虾线。 * 阮眠刚摁下两位密码,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江颂系着卡通围裙,手里拎着锅铲,今天怎么 这么早。 江颂僵在原地,那张情绪从不外放的脸上,出现了一线细微的裂痕。 和他一起裂了的,还有看见好大儿竟然如此贤惠的江昊安。 大小江总面面相觑,三分相似的两张脸上,是十分相似的表情凝固。 狭小的玄关陷入了一片寂静,防盗门还大敞着,楼道深处传来一声稚嫩的嗷和蹬蹬蹬的脚步声,是哪家孩子撒欢冲下了楼。 阮眠夹在中间,冷汗都渗出来了。 他左右一瞟,立即做出应急措施,火速扯下江颂的围裙给自己套上,一把夺下锅铲,干笑着说,我去做饭,你们聊。 江颂额角直抽,你能行吗? 我能行! 阮眠坚定的一点头,一溜烟钻进了厨房,听见两个脚步声一起往阳台去了,才鬼头鬼脑的伸出脖子,偷看一眼。 阳台上原本搁着一个吊篮椅,阮眠很喜欢窝在里面看书,边看边抽烟也不会弄得家里一股味,后来江颂来了,他又添了一个懒人沙发。 不远处环路上排着一望无际的红色长龙,江颂推开窗,一阵晚风卷着小区里的草木香气掠进屋内,花架上那盆富贵竹被吹的枝叶摇动刷刷作响。 江颂接过老爸递来的烟,父子俩面对面枯坐着,在哔哔作响的喇叭声里沉默良久。 直到一支烟燃尽,江昊安才在弥漫的烟雾里叹了口气,翅膀硬了,拿你没办法了是吧? 江颂在张着大嘴的猫型烟灰缸里摁熄烟头,摇了摇头,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江昊安沉着脸,就那么喜欢他? 嗯。 什么都不要了也要跟他在一起? 嗯。 江昊安无言以对,一丝颓然的笑意像幻觉一样在唇边稍纵即逝。 江颂沉吟半晌,抿了抿唇,很多时候我都想不明白,晋元现在的产业够我们花十辈子了,为什么还要拼命去追求更多的名和利。 所以我不想因为这些虚幻的东西,放弃对我来说弥足珍贵的温暖和幸福。他歉疚的笑笑,继续道,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儿子,没能继承您的坚毅和一往无前,让你们失望了。 江昊安沉默不言,即使坐在软塌塌的懒人沙发上,依旧腰背挺拔气度不凡。 江颂若有所思的看向父亲,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您。 你说。 当初舍弃了喜欢的人,会觉得遗憾吗? 江昊安顿了一下,空茫的看向窗外蒙尘般并不清朗的星空。 心中那些早已掩埋的怅然仿佛突然间起死回生,堵在了喉头,他很久很久也没能给出答案。 遗憾吗?当然是有觉得遗憾的时候。 遗憾,但并不后悔,即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这是他的选择,不是江颂的。 江颂一路按照他想要的样子长大,他很开心,但他确实从未想过江颂开不开心。 他从别人的嘴里意识到了他们父子俩共同缺失的东西,那个很玄妙的、叫作活气的东西。 后来江颂因为闻过了人间烟火,尝到了爱与被爱,所以他才得到了那样东西,而不是裹着冰冷和善的外壳,活成另外一个江昊安。 江昊安静静的看着江颂,真是觉得拿他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屋子里传来一声天塌地陷般的巨响,父子俩愕然回首,下一刻,江颂唰的起身冲了过去。 厨房内一片狼藉,阮眠惊恐的站在原地,维持着拿锅的姿势,面前是一口倒扣在地上的炒锅,看起来半生半糊的蒜苗炒肉天女散花般铺满了灶台和地面,油盐酱醋被撞的东倒西歪。 他的围裙兜兜上,还挂着两条坚强的肉丝。 江颂夺过他的手,蹙着眉心来回检查,有没有烫到? 阮眠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眼神空洞的摇了摇头,要不我们点个外卖吧。 江颂冷冷道,你能行。 阮眠, 江昊安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俩。 年少时他也这样喜欢过一个人,笨手笨脚的想给对方做顿饭,结果弄的一塌糊涂。 不过当时的场面没有惨烈到这种程度,好歹是做出了一桌子囫囵饭菜,有点难吃罢了。 许久,他轻咳一声,一言难尽的看向他俩抓在一起的手。 我先走了。 阮眠啊了一声抽回手,没什么底气的问,您您不在这随便吃点啊? 这顿饭像是能吃上的样子吗? 江昊安干脆利落的直接拒绝,不了,你们吃。 临出门时,他回过头对着江颂说,赶紧回来好好工作,天天赖在人家这像什么话。 江颂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眼底有微光一闪而过,那 砰的关门声响起前,江昊安丢下最后一句话,都随你吧。 第69章 ▍八月初八,天气晴朗,碧空万里如洗,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早上七点半,清都别苑的三层小别墅里,已经布置好痢 八月初八, 天气晴朗,碧空万里如洗, 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早上七点半, 清都别苑的三层小别墅里,已经布置好了开工大吉的横幅鲜花和礼炮,红彤彤的一片, 喜气洋洋。 江爷爷牵着叮当,江愿推着奶奶的轮椅, 再加上YH这边的业务经理冯宇、现场负责人、水电工程师贺童、软装设计师小黎以及空调、新风、地暖、智能系统等机电项目的材料对接员,乌泱泱的一群人。 可是作为主案的阮眠居然迟迟没到。 贺童放下手里的水电施工图,看了看手表,惊奇道, 软绵绵从来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到的啊。 冯宇也很费解,掏出手机, 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没等他打开通讯录,一辆黑色库利南开进院子,随便找了块空地停下,阮眠率先下车奔着屋子过来, 紧接着江颂从驾驶室出来,打开后座门拿东西,对阮眠说了句什么, 后者扁着嘴, 不情不愿的又走回去,接过他递来的外套乖乖穿上。 贺童呆呆的看着并肩而来的两个人,老实巴交的脑子又开始不赶趟了, 在巨大的困惑中缓缓地张开了嘴。 叮当一看见阮眠就开心, 撒开太姥爷的手, 像个迷你火箭炮一样飞射而出。 大哥哥哥哥哥哥! 阮眠弯腰一把接住她抱了起来,叮当坐在他手臂上,哼哼唧唧的撒起娇,阮眠用大拇指轻轻抹去她脸上的灰印,怎么变成花猫脸啦? 阮眠就这样抱着叮当跟在江颂身后,进门后随他一起亲亲热热的叫了声爷爷奶奶。 江愿笑眼弯弯的冲他们一抬下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吃早饭了没? 说到这个,阮眠可就有一肚子苦水要倒了,他义愤填膺的凑过去,小小声告状,不吃完他不让我出门,姐,你能不能管管他,再这样下去我要变成小肥仔了! 江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表示这一次不跟他一伙,是你之前太瘦了。 贺童已然目瞪口呆,觉得眼前这一切太诡异了,颤颤巍巍的问,阮设计是投敌了吗?为什么感觉他们才是一家人。 小黎痛心疾首的捂住心口,声音有些哽咽,果然当初我们能和晋元集团合作是因为把阮昭君送去和亲了是吗! 冯宇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摇了摇头,你们又懂什么呢? 吉时七点五十八分,典礼准时开始。 走完那一套礼花龙锤的仪式,阮眠和现场负责人交接新建拆除墙体具体位置,贺童带着机电项目经理做初步的点位规划,小黎则拿着软装设计清单逐一核对尺寸。 阮眠这个人就是劳心伤神的命,弄完自己的部分就开始四处操心,一会去看看机电那边什么情况,一会又抓着小黎问这问那,一群人忙忙碌碌,直到中午才结束。 散场后,阮眠站在院子里,抱起手臂颇为感慨的注视着这栋房子。 这是他最初结识江颂的契机,后来不小心在里面摔瘸了,又成了赖在江颂身边的理由,最后晋级为他职业生涯里程碑式的噩梦,直到现在他终于不用再改方案了! 阮眠高高兴兴的钻回副驾驶,往座位上一瘫,江颂递来一瓶已经拧开盖子的矿泉水,中午想吃什么? 恋耽美 再改我方案试试by小饭爷(43) 他吨吨吨的干了大半瓶,一抹嘴,我们先去趟798艺术区。 嗯? 带你去看好东西~顺便蹭顿饭。 * 望京的路非常神奇,就连常年在这一带出没的出租车司机都容易失去方向。 江颂不负所望的带着阮眠迷了半个小时的路,从利星行转到SOHO又转回利星行,转了又转,才终于找到目的地。 即使工作日,这个由工厂改建而成的艺术区依旧喧嚣热闹,老旧的红砖厂房参杂着各种极具现代风格的雕塑壁画,街区两旁林立着大大小小的艺术品店面、展馆以及风格迥异的咖啡厅,还有街边摆摊的各色手艺人。 爆表的艺术气息使摄影的出片率极高,再加上附近有模特学院,四处可见身材高挑的俊男靓女在街拍。 江颂大大方方的牵着阮眠穿街走巷,根本不在乎周围那些探寻的目光,偶尔还有几个小女生兴奋的围成一圈,眼神直往他们这儿飘,拿手掩着嘴兴奋的低呼磕到了磕到了。 阮眠看着来来往往的帅哥美女,注意力绕了又绕,最终绕回了江颂身上。 如果不去公司,他基本不会穿正装,像大多数人一样,平时还是愿意舒服些的。 江颂穿着款式简单的卫衣,牛仔裤随便挽了点裤腿,脚上是和阮眠同款的高帮帆布鞋,和平时一丝不苟的禁欲气质大相径庭。 阮眠美滋滋的扬起头,心说看来看去,还是我这个最好看么。 江颂不解的偏过头,傻笑什么呢? 阮眠,嘿嘿嘿。 走了大约一刻钟,他们在巷子深处的一间画廊门口停了下,纯黑底的门头上,只有非常简单的两个异化字体避堇。 阮眠轻车熟路的推开门,喊了一声,桃子姐我来啦~~哎?人呢? 画廊内部很大,和它的门头一样简洁但设计感十足,深水泥色地面,白墙黑顶,灯光设计简直甄入化境,光影和色彩算是让这个设计师彻底玩明白了。 里面人不多,除去工作人员,三三俩俩的学生凑在一起,还有一个职业摄影师背着单反,因为禁止拍照而惋惜不已。 阮眠沿着长廊往里去找人,一溜烟的跑没了影,江颂闲的无聊,干脆欣赏起墙上那些名家作品。 然后 他居然看见了自己后来画的那副《阮眠雨中抱狗图》油画进阶版。 除此之外,还有一副街角和一副风景。 江颂默默无语的在画前站了半晌,听见阮眠站在走廊口喊他过去。 穿过画廊,从窄小的后门出去,是一个西式露天小花园,院子里支着阳伞和几张方形咖啡桌,院角有一个作为后厨的红砖小房子,旁边的镂空黑色铁艺门大敞着,是作为咖啡厅的入口。 江颂刚坐下,从红砖小房子里出来一个漂亮姐姐,端着一杯咖啡和一杯果汁朝他们走了过来。 阮眠嘴里的桃子姐是个典型的浓颜大美女,丰腴高挑,衣着简单但是裁剪精良。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颦一笑风情万种,二位帅哥,想吃点什么? 阮眠把菜单推到江颂面前,大帅哥,看看吃什么?我桃子姐家的厨子可厉害啦。 桃子扑哧一笑,瞧这嘴多甜呐。 江颂随便点了几样简餐,等桃子转身回去,才隔着桌子要去捏阮眠的脸,你问我要画,就是干这个的? 阮眠灵巧的往后一躲,画的那么好,只有我一个人欣赏也太可惜了。 江颂没说话,垂下眼睫用银匙搅了搅咖啡。 阮眠知道他在想什么,抓过他的手一顿揉捏,干嘛要自己偷偷画着玩,喜欢的事就要大大方方去做呀,更何况,如果画的不好,关系再好桃子姐都不会要的。 江颂的笑意里似乎有点失落,自娱自乐而已,没想过能在这件事上还有什么以后。 阮眠摇了摇头,你可以想,你还有我呢,我永远支持你。 江颂目光定定的看向他,猜不透在想些什么,阮眠以为还没能把他说动,继续努力道,不做怎么知道不行,我们就当个玩票的,晚上没事干就画画呗,万一你一炮而红成大画家了,我们先说好,三七分账你拿大头,但我是要从源头垄断的。 他低头在江颂的手背上吧唧了一口,你让我去做想做的设计,我也希望你能做点喜欢的事情,不要丢掉梦想啊。 江颂默然了许久,身子前倾朝阮眠招了招手,阮眠疑惑的凑过去,只听他说,如果不是在外面,我真想好好亲你一口。 阮眠伸出食指左右一晃表示拒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旁边还有小朋友。 江颂哑然失笑,抬起手温柔的摩挲了一下他的面颊。 啊呀,我得当一下电灯泡啦。 桃子去而复返,笑吟吟的拉开椅子在他们侧边坐下,阮眠陡然被人撞破奸情,老脸一红,有点别扭的直了直身子。 凑近了看,能发现桃子其实岁数不小了,眼尾有细细的笑纹,但是她的皮肤白皙依旧,再加上精神状态饱满,实在很难判断出真实年龄。 她的声音有种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再加上那张出挑的脸,天生能获得人的好感和信任,晋元集团太子爷,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呀,这么好的东西藏着掖着不拿出来,干嘛呢? 江颂谦逊颔首,说笑了,只是很久之前学过一点,也挺多年没好好画过了。 构思巧妙,个人风格鲜明,很有灵气,年轻人不能妄自菲薄。说着,桃子指了指江颂,冲阮眠一挑眉梢,说服你男朋友和我长期合作了吗?快告诉他,虽然他们家大业大,但是在艺术圈可真不一定有我吃得开。 阮眠笑嘻嘻的问,男朋友,我说服你了吗? 江颂忍不住轻笑,希望能有达成你垄断梦想的那一天? 那必须得有你这是同意啦? 嗯,试试看吧。 阮眠郑重的向他承诺,从今往后我的大宝贝要干两份活了,比较辛苦,这样吧,以后每天睡前给你半个小时的阮氏专业推拿时间,怎么样? ? 作者有话说: 一直觉得一份真正好的感情,是两个人互相成全,一起变好~ 第70章 ▍终章 大约两个月后, 那副《街角》居然以一个不错的价格卖了出去,甚至在圈内收获了不错的评价。 阮眠收到消息时高兴的手舞足蹈, 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 差点把自己绊了个跟头,一秒都等不得的给江颂打电话,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江画家,你可不能得意忘形哦, 我们要钻研打磨再接再厉!哈哈哈哈哈我眼光真好! 江颂, 究竟是谁的状态看起来比较像得意忘形? 对于江颂和阮眠那档子事,江爸江妈一直没有最终表态,但也没再出面阻挠, 中间阮眠和他们遇见过一次,江昊安还好, 尚能维持体面的礼貌,文姿仪可就给不出好脸了。 阮眠坦然的很,也并不介意,他明白一切都需要时间来平复, 只能让他们一点点慢慢接受。 然后扭脸就把压力给到了江颂,和尚念经一样鞭策江颂好好工作,他可不想当什么当代苏妲己。 转眼间冬至, 在北方纷飞的大雪中, 阮眠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妈妈的肾源配型成功了。 他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回事,好像老天爷把他前半生缺失的东西一笔清账,还附赠了二十多年的利息。 阮眠一刻不敢耽误的请假回家接了老妈, 江颂非要和他一起, 阮眠拗不过, 黑着脸帮他搬了一堆堪比下聘的见面礼。 结果等到小江总和丈母娘正式见面时,居然紧张到话差点没说利索。 阮眠抱着棉花糖看热闹,幸灾乐祸的喊着天道好轮回,看看老天饶过谁。 阮眠一向是个乐观的人,他也清楚肾脏移植配型五个点有多么罕见,而且江颂还给找了最好的医生,这已经是人力范围内能做到的极限了。 可手术开始时,他还是紧张到坐立难安,揣着满脑子的不踏实来回踱步,眼巴巴的盯着手术室外的指示灯,连出去抽根烟放松一下都不敢。 手术做了多久,江颂就陪他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闻讯而来的易修打包了一堆食物,可阮眠哪里有心情吃。 直到手术中的红灯熄灭改为绿色,医生和医护人员走出手术室,告知肾脏血运恢复,没有缺血坏死现象和急性排异反应,手术非常顺利。 阮眠这才像被抽掉了所有精气神,疲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眼前一黑,歪倒在江颂怀里直倒气。 这人情指定是还不起了,下半辈子卖给你吧,你看看够不够数。 江颂揉了他一把,笑他傻气,你是无价之宝。 * 江颂用钞能力安排了一间豪华单人病房,找了最好的护工,几乎每天都来探望丈母娘,勤勤恳恳,隔三差五搜罗一些书给她打发时间。 期间江愿也来过几次,带着小开心果叮当,陪阮妈妈说话聊天。 江昊安和文姿仪虽然没有露面,但也让人送了好些补品,算是聊表心意。 休息日,阮眠趴在小桌子上画图,江颂在一旁削苹果,阮妈妈搁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条微信消息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阮眠伸头一看,欠欠的嘿嘿了一声,许叔叔呀。 阮妈妈有点不好意思的剜了他一眼,拿起手机,眼角漾开浅浅的笑纹。 病房窗明几净,护工收拾的很勤,几乎没有医院独有的那种压抑气味。 床头放着刚插好的香水百合,花瓣上的水珠摇摇欲坠;小小的茶几上摆满了各路人马送来的果篮牛奶滋补品。 阮眠起身伸了个懒腰,捶了捶肩膀,朝江颂比了个抽烟的姿势,我想出去快活一下,一起不? 江颂把苹果切开,递给阮妈妈的同时拒绝了他,不去了,两个人都抽烟味太重。 阮眠悻悻的溜了,头顶支着一绺呆毛,出门正好遇见前来探望的严瑾和耿湾湾,他把人一搂,三道身影勾肩搭背,一起消失在了玻璃视窗外。 江颂收回视线,眼底盛着未散的光和温柔。 阮妈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叹道,我们家阮眠啊,大大咧咧的也不细心,嘴还贫的要命,你多担待着点。 江颂一愣,随即唇角勾起微扬的弧度,没有,他很好。 窗外参天的枯树上挂着未消的残雪,冰凌缀在屋檐上,被初霁的阳光照的晶莹剔透。 屋内暖意融融,阮妈妈靠在病床暄软的枕头上,莞尔而笑。 她的儿子,眼光和运气都比她要好。 大约二十分钟后,阮眠重新出现在门口,把严瑾和耿湾湾往里一推,冲江颂招了招手。 江颂一头雾水的跟他出去,一直走到长廊尽头的拐角处,阮眠才神秘兮兮的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子。 本来想等回去再给你的,刚才湾湾带来了,我就有点憋不住。阮眠献宝一样打开盒子,得意洋洋,怎么样,阮大师亲手设计,独一无二。 盒子里是一对情侣戒指,市面上没见过的款式,简单大方,小心思全藏在细节处。 也不等江颂回答,阮眠抓起他的手,拿戒指朝无名指上套,嘴里念念叨叨,戴上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不能反悔了,江先生,你愿意吗? 在这一方无人的角落里,江颂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的小太阳。 他声音很低,似乎还有些喉咙发紧的喑哑,我当然愿意。 小太阳满意的蹭了蹭他颈窝,那我也愿意等一下,你自己戴上就不管我了?! * 年关将至,YH四处洋溢着红红火火的喜庆热闹。 他们在这一年经历了大起大落,又在绝处觅得生机,尤其是年终业绩核算时,老孟心情好上了天,干脆一掷千金,安排了一场格外盛大的年会。 阮眠最近过的事事顺心,哪哪都得意,根本不需要人劝,就把当初答应江颂的我以后再也不喝酒抛到了九霄云外。 耿湾湾是个非常有先见之明的人,看了看时间,看了看已然开始傻笑的师父,觉得时机已到,打电话告知江颂肉票在她手里,带两盒牛奶味不二家速速来赎,必须要是牛奶味,买错了撕票。 酒阑客散时,老孟给每个员工都封了红包,顾霖和严瑾一人一只手架起阮眠,相视而叹,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酒店外的停车场里,江颂穿着裁剪精良的黑色大衣,长身而立等在车边,见他们三五成群的出来,把棒棒糖往耿湾湾怀里一塞,快步上前接过阮眠,用羽绒服把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阮眠哼唧着不从,拍开衣服咕哝着说他不穿,手探进江颂的大衣里环住他的腰,循着体温直往人怀里钻。 YH的同事们默默无语,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反正就是没眼看阮眠。 老孟一脸嫌弃,啧。 江颂礼貌的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小心翼翼的把狗皮膏药撕下来,塞进车里。 副驾驶上,阮眠舒舒服服的窝成一团,捧着装了蜂蜜水保温杯,看着窗外发呆。 已经很晚了,冬夜空旷寂寥,马路上车辆稀少,橙黄的路灯屹立在两侧,蜿蜒着铺向远方。 偶尔一个晚归的行人裹紧外衣,顶着呼啸的寒风埋头向前;路边还有水果摊没收,老板缩在军大衣里,形单影只,瑟瑟发抖的玩着手机。 热闹散去的时候,等着他的再也不是空无一人的家和漫长孤独的路,他有江颂了。 心安即是归处。 阮眠笑眯眯的扭过脑袋,看向江颂,醉意朦胧的眼里氤氲着温柔的喜悦。 江颂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又傻笑什么呢? 阮眠笑得更欢了,江颂啊。 嗯? 老天可真是待我不薄。 那个笑容太有感染力,江颂不自觉就跟着他跑偏了,傻。 江颂啊。 嗯? 我好爱你啊。 趁着红绿灯的间隙,江颂与他相视而望,我也是。 我于人海之中,找到了你,自此不再踽踽独行。 我们准备着深深的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 作者有话说: 我们准备着深深的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冯至《十四行诗》 正文到此就结束啦~ 这两年因为生活上的变动,加上身体一直不太给力,精力没法同时支撑工作和码字,很抱歉拖了这么久,以后一定吸取教训存稿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还有小天使在看,原地打滚加七百二十度托马斯回旋式拜谢。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