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你破镜重圆》 第1页 《我要和你破镜重圆》作者:贰两肉【完结+番外】 我是众人爱戴,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世子爷。 回首前十八年人生,我都过得无拘快乐。 后来,我成了朝堂斗争的牺牲品,一道圣旨下来我便要嫁为人妇。 想我七尺男儿,如何能屈居人下,况且还是一个备受诟病的宦官后代。 寇昔年,我恨死他了,恨他不抗旨,恨他娶了我! 坏景不长,他与我合离了。 好景不长,三年后司家遭奸人所害,抄家满门,一夜间我成了孤儿。 寇昔年这个讨厌鬼,在我落魄时救我,然后骗我说会回来找我,都没有,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他都没有来… 我好恨他。 丢下我前,寇昔年说:恨着也好,但要记得忘了。 但是,我好想他,在他无音讯的后十年。 排雷: 1:第一人称(介意慎入) ======================== 破镜重圆 HE 第一人称 重生 第1章 寻个叫寇昔年的人,兴师问罪 “世子爷,该起了。” 我迷糊听见有人唤,觉得周身虚无缥缈的厉害,便不愿睁眼探究竟。 待我又要睡着时,不知是谁的手,猝不及防拍在我胳膊上,说不上重却也算不得轻。 被扰了觉,我只想一屁股做起来,同他好好理论。但我周身没力,只能想想,勉强眯开点眼睛。 目光所及皆是夺目的红艳,晃得我不知该如何。 那站在床边说话的人,是我的小属下,唤玺林。方才定是他没大没小打得我,算定我不会拿他怎么样便越发没规没矩。 他端着同样红艳的托盘,放案上,是喜服。 为何拿来喜服? 玺林撩开床帘好好拴在架上,又嫌弃屋里太凉吩咐人添炭火,进进出出声响不小,玺林以为我没醒,又来推我,“主子,该起了。” 经这小子没轻重一推,睡得再死的人也精神了。我不乐意哼了声,伸个懒腰,眼睛没完全张开懒懒压着锦被嘟囔问:“几时了?” “过五更。” 这样早,叫人起来,玺林当真不怕本世子骂他! 玺林回答完就不见动静,正好外头丫鬟端热水进来,取帕子在热水里浸湿泡了会才拧干。 我听到水声,随即面上湿热。 玺林最了解我,赖床得很,总要擦了脸才能彻底清醒。热帕刚着脸,我不由一怔,睁开眼。 好像哪里不对。 我看了会儿玺林,记忆就在这一瞬间回笼。 我在大雪的隆冬一路北上,寻一个叫寇昔年的人。 他曾是我的夫君,我也觉得荒唐,明明我也是男子却要嫁做人妇,不过荒唐事并没有持续多久,我与他后来合离了。 那之后,我过了并不怎么如意的三年,司家遭仇家诬陷通敌叛国,皇上并没给我父亲辩驳的机会,便要抄家斩首。 不等刑部拿人,父亲随阿娘一人一根白绫,死在司家列祖列祖的灵位前。 是夜,我刚从马场回来。 满府横尸,我从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瞬间吓傻了。猖匪官衙持刀指着我,面色凶恶。 我应该跑才对,可我想看看父亲和娘亲,何况腿颤抖的厉害,寸步难行。 寇昔年不知从哪里跳下来,我只觉得这个在我视野里消失三年的荒唐夫君像从天而降的仙君。 我好像有点想他。 他拽着我的胳膊,跑了很远。期间骑了一截马,太快了,吸着呼啸而过的冷风,凉得我的喉咙生痛。面上也凉,泪湿了满面,司家没了。 终于下马,寇昔年帮着搓搓我冻僵的脸才回来一些知觉。 这里应当是海边,我听见了海浪翻撞在礁石的响动。 “殿下,上船后别回头,船家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寇昔年说得很急,我甚至没反应过来他便要推着我上船。 但追兵跟得很紧,他们似乎意识到我可能要上船跑,一个个开始放弓箭,我与寇昔年瞬间成了围场上的猎物。 现在上船不安全,寇昔年拉着我暂时躲在老树背后,月光很淡,他的脸好白。 “寇...寇昔年..”我仰头唤他,其实我很怕。我只有一个人了,很可能下一刻我也会没,寇昔年这个讨厌鬼,想丢下我,他曾说心悦我的。 “殿下,别怕。” 寇昔年这样说着,他的声音沉沉的。我发觉不对劲,便更仔细的瞧他。 他额上反衬着细密的汗珠,唇色越来越白,我下意识揪着他的衣袖,问:“你怎么了?” 他中箭了,在后背。 当我收回沾满血的右手时,眼泪流得比当年要嫁给他那天还厉害。 我怨他接娶我的圣旨,让司家在都城因我变成笑柄。后来怨变成了恨,我恨他。 可现在,我有点怕,我怕寇昔年也死了,这世上便真的只有我了。 我恨他,他便不能死... 寇昔年从来不会抱我,但现在他把我抱得很紧,虚弱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殿下,司家是冤枉的,但别报仇,你好好活着,好吗?” 寇昔年在同我告别,这是第一次。 三年前,即便是合离他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便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会阴魂不散在我身边,哄着我。 -- 第2页 “寇昔年,你怎么了...”我想要他亲口告诉我,毕竟这个人在我印象里总是无坚不摧,不过区区一箭,死不了的。 “听话,我骑马将他们引开,等人走了你再上船。”寇昔年声音依旧温柔,比今晚的月色更撩人。他看我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缠绵,如若没有追杀,我会以为他想吻我。 让我一个人走,我当然不肯。 我只觉得鼻头酸疼了,眼泪还流不完,抱着他不撒手,他是那种会决绝转身上马的人,我怕。 “我马上就来,你先去,在那边等我,好不好?” “我恨你,寇昔年,我恨死你了。” 寇昔年收紧手臂,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恨一会儿也好,之后记得忘了。” 我知道,寇昔年准备丢下我了。 我摇头,船家不知何时过来了,生生将我从寇昔年身上抠下来。那不是船家,是比我哭得还凶的玺林,他拽着我往船边走。 寇昔年也上了马,他没有回头,我看到那支没入他后背心的利剑,因当很深,淡色的衣衫染得斑驳。 我想再唤一唤他,让他记得,我在安全的地方等他来。 出不了口,人哭狠了当真误事。 后来,我在那处安全地,阳春水乡等他,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好难等。 玺林第三个孩子会叫我司寻叔叔,我等的寇昔年始终不来,我等他那声‘殿下’等了十年。 他骗我,我便又怨起他来。 我记得寇昔年的故乡在北方,辞别了玺林同他的夫人,我想去看看北方一年四季都不会化尽的雪山,也顺道寻个人,兴师问罪。 但,北方的冬好寒。即便我心里揣着对寇昔年无尽的怨,也没能熬过去。大雪彻底淹没我的视线,阖上眼睛前,我又想起了寇昔年。 我好恨他。 我好想他。 我在漆黑的夜飘了很久,正因为是飘着,我才确定,我死了。 有个唤陌什的鬼差,除了面目惨白也没有多凶神恶煞,他说带我去投胎。 我当即拒绝了他,还没有找到寇昔年,我不能去投胎。 拒绝得多了,这个鬼差便于我玩到了一起。他知道我要寻一个人,却不帮着我寻,作为朋友,他这样属实不厚道。 我依旧每天都在奈何边一个个辨着从上边来的人,有时候会怕,若寇昔年老了,我辨不出该如何是好。于是陌什就陪在我旁边,来一个人便告诉我,姓氏名谁。 有一次遇到个同名同姓的,我激动坏了,眼泪还没出来,发现是名老妇人。 瞬间又失魂落魄起来。 陌什是只好鬼,他看着我难过,正忙着也来陪着我。我从没见着过他那本黄皮册子,问他是何物,他道是契约册。我顿时来了兴趣,想要他给我看看。 他不许,我便抢。 他没能抢过我,慌忙看了几页,我便怔住了。 不仅有寇昔年的名字,上边还有个红叉。陌什抢得很快,我却看到了,问他:“什么叫永世不得善终?” 陌什呛住了,支支吾吾不肯说,我又问一遍。他是一只好鬼,见我快哭了便全盘托出。 原来,在很久以前,我遭天谴,注定生世倒霉短命,寇昔年则是金枝玉叶的贵人。 他在我不知道的某一辈子,用生世不得善终换我平安富贵长命百岁。 所以,他不得善终,十年前护我离开那个夜便死了。 我没有鬼哭狼嚎,却将陌什吓出鬼形。他说他几百年不做人,见着人哭就心烦。 于是,他在我身上涂涂画画,不过奈何送我重返人间,陌什当真是一个极好的鬼。 这便是我醒来无力的原由。 “已经五更了,寇府接亲的该来了。再磨蹭你衣裳都来不及换!” 思绪让玺林拉回,他拉我起来,帮着我穿那双鲜红靴子时,我猛然一惊。 陌什送我回了同寇昔年成亲这天,我终于要找到他了。 直到罩上红盖头,让人扶上婚轿,我都发着蒙。不知为何,我心里慌张得很,又不是第一次同他成婚,竟让我紧张成这样。 天飘着雪,很冷。 炮仗声噼啪,欢声笑语不断。可我手心却热出了汗,心跳就快冲出耳膜,揪紧了广袖都缓解不了。 我想起了件事,抬手抚在心口,陌什说这里刻了个名字。我永生永世都忘不掉这个名字,这个人。 他予我长命百岁,我陪他善始善终。 算起来我是第二次嫁给寇昔年,上辈子是皇上下的旨。我父亲怡亲王纵然疼我也无可奈何。 我也料不到,我一个男子竟成了政斗的牺牲品。 难道,因为我生得太好了? 我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世子爷,前十八年都被众人捧在手心护着。 皇上下旨,寇昔年遵旨。 其实这本不该怪寇昔年,可是我不懂,更不能接受,当年,我发誓恨寇昔年一辈子。 确实是一辈子。 就这么想着我来了困意,或许起早了亦或是才从地府回来,我总觉得累,胸口也蒙得厉害,四肢不甚有力。 迷糊间听见玺林在唤我,睁开眼就见喜盖下漏出半个红苹果,听玺林轻声道:“世子好生拿着,莫要吃了。” 玺林知道我不乐意结这个婚,他觉得这个婚门不当户不对,堂堂世子怎么能嫁给一个宦官后代当夫人! -- 第3页 但这是圣旨,抗旨不遵是死罪。 我打起一点精神来,抹了抹手上的汗才去接那个红得滴血的苹果。 苹果同上辈子生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上辈子我将这苹果直接丢出窗,喂了狗。 现在我舍不得扔,默默捧着苹果许多思绪又涌上心头。 我好想寇昔年,恨不能掀了盖头让他再抱一抱我。那个被追杀的夜,寇昔年只是短暂的抱了我一下,我便在后来的日日夜夜不辞疲倦反复回味,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话本说这叫犯了相思病。 我不信,我只是有点念他罢了,还是恨他的。 直到轿子停下,帘子让玺林撩开我才又回过神。接着一只素白修长的手伸过来,我愣着不敢动,他便一直伸在我的盖头下。 “主子?”玺林见我久久没回应,提醒我。 于是,我擦了把手汗,将手放在他的手心。北方的天寒,但是北方人的寇昔年手好暖。 他只用大拇指很轻得握着我的手指,说是握,不若说是碰着。 即便这样也很暖,这股热气直通过脉络传到我心间,就这么烫了一下,我抬头想看他。 盖着红盖头什么也看不见。 寇昔年:“当心” 声音柔润,握成了扶。炮仗声炸开,吵得人心慌,寇昔年的‘当心’我听得最清楚。 有人递了红绸到我手里,我更慌了。上辈子由于我不配合,这些流程皆免了,现在实在是手生。 “一条红丝绸,两人牵绣球。月老定三生,牵手到白头。” 闻言,我捏紧了这红绸。司仪那句“牵手到白头”一出,我脸好烫,一定红透了。 往前走着,寇昔年忽然扶住了我的后腰和手肘,“当心脚下。” 是火盆。 “借来天上火,燃成火一盆,新人火上过,日子....” 我无心司仪念的词,满心都是寇昔年搁在我腰上的手,这种感觉好奇妙。 后来便是拜天地。寇昔年放开了我,我本想凑近他。听司仪说:“一拜天地。” 我便不敢动了,乖乖看着盖头下的一方小天地,寇昔年如何,我便如何。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我认认真真同寇昔年跪下,叩拜时盖头险些落下,寇昔年眼疾手快稳住了,我也得以看到他俊白的下巴。 “二拜高堂” .... “三拜夫妻” ... “入洞房” 这以后我与寇昔年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比上辈子还要名正言顺。 ====贰两肉 司寻(受)×寇昔年(攻) 第2章 我做了个春梦 进了洞房,人都出去了,我规矩坐在床边等寇昔年。原来,女子在洞房里等夫君是这种感觉,想他快点来,又怕他来了不知说什么。 玺林说红盖头需要新郎亲自揭开,还需喝合卺酒这才算成了夫妻。 我怕了,上辈子总归是我负了寇昔年。 这样想着又过了一个半时辰,外头天黑透,丫鬟进来点了蜡又退身出去。 今早起来我喝了碗白粥再未进食,这会儿困倦又饿得睡不着。 门适时推开,我以为是寇昔年来了,端坐着没敢动。 “世子,老爷那边还有一会儿,命奴婢送些吃食来。” 不知说是失望还是感动,我“嗯”了声,直到丫鬟退出去我也没去动吃食。 盖头还没取下来,寇昔年怎么还不来和我喝合卺酒。 肚子抗议一般又叫了几声,我拍拍肚子起身坐到桌前,也不揭盖头,慢慢吃桌上的甜糕点。 我打小喜甜,特别是这桃花酥。 这种味道的桃花酥只有寇府有,上辈子我同寇昔年合离后,寻遍了天下厨子再也吃不到这味道。 不知怎的,眼角就湿了,我哭着就停不下来。 上辈子与寇昔年合离后,我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快乐,甚至夜里会不习惯,踹掉的被子没人帮着再盖上,只得冻醒了自己满地找被子。 哭着便更累了,撑不住脑袋小心趴在桌上,预备小睡一下。 模糊觉得有人将我捏在手中的桃花酥夺了,手心泛痒,继而是嘴周遭。 寇昔年抱着我,我能觉察出他的小心翼翼,离得这样近我都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他将我轻轻放榻上。 我装不下去便挣了眼,望着他。 门适时被推开,“老爷这是合卺酒。”丫鬟将托盘放下未多做停留,转身带了门。 寇昔年没有动作而是看着我,我知他的顾虑,若我不愿喝,他会即刻将酒撤下去。 但,合卺酒我要喝的。于是我自己下床,给他倒了一杯。 “来。” 我将酒递给寇昔年,寇昔年的身子一顿。我的心也跟着痛了一下。我到底给他留下了怎样难言的印象,竟让他这般… 而后我要帮他宽衣,他好像更为震惊了。但是,我笨手笨脚的,最后还是他自己将那一袭红喜服脱下来,连同着我的一起。 我除了会当个吆五喝六的世子爷,好像什么都不会。 直到躺到榻上寇昔年都有些愣,他盖好我两人面上的被子,规规矩矩的睡好,中间至少还能容下一个体格健壮的汉子。 我没和他睡过一张榻,此刻心里慌张的很,不知洞房夜两个男子该做什么,被子下的手又开始冒冷汗了。 -- 第4页 是冷汗,我现在很冷,身上哪里都冷。 我和他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冷了许久,睡意都冷没了,旁边人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于是,我壮着胆子,一点一点挪到寇昔年身侧,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稍微贴着一点都觉得他暖和。 我睡不着,便趁着他睡着大方看他。月光衬着寇昔年真好看,他生得温润尔雅,眉眼如画般,鼻梁高挺,柔顺光洁的下颚线.... 还有唇,寇昔年的唇润润的。即便从前我不爱他也觉得他的唇好看。 现在想起,无论我如何闹脾气,他总要先认错哄我迁就我。我也确实恃宠而骄了,他越这样我越要为难他。 这么好的寇昔年,为什么上辈子我视而不见了呢。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凑脸过去,我想亲他,洞房夜怎么能什么都不做,但只刹那便缩了回来。 我像个偷东西的小贼,动作不快点就要被人发现。最后只得埋首在寇昔年身侧,脸烫得厉害,心里前所未有的羞。 寇昔年熟睡翻身,这一翻,将我的身子整个笼进了怀里。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我一跳,以为他就要醒了。于是一动不敢动,就这么不敢大口呼吸的呆了很久。然而身旁的人没醒呼吸依旧均匀。 我才深深吐出口气,抬脸接着看他,周身也不觉着冷了,寇昔年睡觉会压人,倒是头一次知道。 我悄悄抬手摸寇昔年的脸,呼吸全喷在了面上,带了些酒气,我觉得想要些什么,但我抓不住那丝感觉。 我…想亲他。 只敢想着。 就这么摸着我眼皮子越来越沉,不知何时睡熟了。 第二日,光亮晃着了我的眼,心里记挂着事猛睁开眼,一摸身侧,冰凉一片。 上辈子,寇昔年让我气得新婚第二日便接差事,早早走了。一走便是好几月,当时我还偷着乐,可现在,我心里有些难受,是那种新婚被冷落的难受,堵着嗓子里说不出来。 愣怔一瞬,我慌忙爬起来,兴许他还没走,我要留一留他。 房门骤然打开,我横冲直撞与进来的丫鬟迎面对上。 那一壶热茶尽数洒在我手腕上,脚下不稳,我扑进了碎渣堆里。用手撑着才让我这张从小被夸到大的脸幸免于难。可我的手,不仅烫红了还割了个大口子。 我疼得想哭,血淌了满地,但我一哭必定要吓着寇府这个小丫鬟。但我忍不住,于是,我使劲流着眼泪说:“我没事我没事。” 还是吓着了丫鬟,她慌忙跑出去,再回来身后不仅有玺林,还有寇昔年。 我满面的眼泪该是难看死了,不过,他还没走,太好了。 他看着我一时没说话,我更委屈了,他为什么是这样无可奈何的表情,我一点不喜欢。 玺林原本想扶我起来,可我心里揣着气,默默从地上爬起来。满地的碎渣,我没穿鞋,可我不愿自己看起来太可怜,大步就要往回走。 寇昔年忽然从后将我拎了起来,其实是抱,但他的表情就像拎着无关紧要的东西,我更委屈了,又想哭。 他可能觉得自己比大夫还厉害,拿着纱布帮我包扎,面色温温润润带着距离,我依旧不喜欢。处理好一句话不说出去了,我和他当真一句话也没说。 等人出去玺林说:“世子,你不喜欢,也别伤害自己呀。痛的是你,威胁不了人。” 我听不明白,我何时伤害自己了,明明是摔的。 浑噩洗漱完,我穿了件相对素雅的锦袍又围了件绒斗篷玺林才放我出门。 昨日的雪越发大起来,在地上厚厚积了一层。 我想寻寇昔年,我怕他悄悄走了,寻到了即便什么不说看着也好。可当真正要看到人时,我又怕了,忙将走出去的玺林拉回来在墙角站定,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禁声。 “这是....?” 我忽略玺林的疑惑,往回走:“这样不好。” 寇昔年会觉得我很粘人。 正当玺林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余管家跑过来唤住我:“世子殿下,老爷说天冷让您别急着回去,去前厅暖暖身子。” “我不打紧..” 不能过去,知道寇昔年没走就行。 拐角寇昔年大步过来:“殿下在风口做什么?” 他的声音一出,我便不知如何说,也不敢再往回走。低头看着手上的白纱布,被寇昔年包的很仔细,不松不紧刚刚好。 “既然来了,去前厅暖暖身子,早膳马上备好。”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我耳朵痒痒的,心也是。老老实实跟着他去前厅。并肩走的,中间却搁着一人宽的距离。 我默不作声的拉近些许,正好能擦着衣角。想起寇昔年刚刚叫我“殿下”,我觉得不妥,太生分,便道:“无需叫我殿下 ” 寇昔年脚下微顿,看我。 “唤我小字,衡时。” 寇昔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点点头继续往前。 该死,就这么一个笑,我竟看愣了。 到正厅寇昔年吩咐人拿了手炉给我,又去忙了。到底暖了些,我抱着手炉打起瞌睡来,可能在地府飘久了,好累。 一梦又回到那奈何桥上,陌什用偌大的笔划了寇昔年名字下那行墨色小字:生世不得善终。 我当时才是鬼哭狼嚎,我怨我自己。陌什兴许习惯了,没吓出鬼形。 -- 第5页 面上有暖意,我哭醒了。 寇昔年半蹲在我面前,他抚着我的脸,其实是在帮我拾泪。 我久久不语,只是抬手覆上他的手闭上眼,这时候看到寇昔年只会让我更想哭。我原本不是爱哭的人,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睚眦必报… “想家了?”寇昔年问。 我看到他眼中的不忍,为什么有不忍,我没想家。 眼泪一流便觉得心里又委屈起来。 我倾身靠这寇昔年肩,不由哽咽点头。这动作很亲密,可我就是想挨着他。 儿时我曾见过寇昔年,他总以为我是小姑娘,我想跟着去骑马非不许,只说女孩子不能学骑马,得学女绣。 我只记得当时我哭了好久,好几日也哄不好,见着寇昔年就抱着胳膊咬。 纵然如此,我还是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哥哥哥哥的叫。 此后,再见便是现在,我长大了。 皇上赐婚,寇昔年乃是宦官的后代,权重位却低,人人都说他高攀我,那时候我也这么觉得,便一点也不喜欢他。 怕我念家,寇昔年轻柔说:“等忙完手上的事便回一趟荣阳城,好不好?” “你会与我一起吗?” 寇昔年一顿,没说话。 我说:“我想,你和我一起。” 他又顿了会儿,应允我。我靠着他不愿直起身子,在他耳边很轻的叫了一声“年哥哥” 很轻很轻,寇昔年该是听不到的,正因如此,我才想叫一叫,儿时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那时候我很快乐。 “后来你学会了吗?骑马。” 我侧着脸看他,原来他听见了,也记得曾欺负过我。 “学会了刺绣。” 我后来确实只学了刺绣,白帕子上绣了朵桃花。那是我央求娘亲一针一针的教我绣的,不过那时我并没有多想。 我只是觉得年哥哥要走了,年哥哥喜欢刺绣便绣一个送给他。但最后因为太丑,看不出桃花模样,或者说乱麻更为确切。 那帕子扔哪去了我也不知道 把泪全抹在寇昔年肩上,我抬起头来。寇昔年握着我的手,我这才觉得,我的手原来很凉。 “饿不饿?” 我盯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发愣,刚要说话,发觉寇昔年要缩回手,我心里一跳,忙抓住他的手。 “哥哥…”我的心一瞬间跳得很快,我不愿想上辈子那样冷冰冰叫他的名字或是讽刺的叫他朝廷走狗。 能叫的只有哥哥,放下偏见后的唯一能叫的昵称。 寇昔年好像慌了,他不敢直视我。 直到几年后我问起,寇昔年说,慌神的这一刻他和离书都想好了。 寇昔年瞬间失魂落魄起来,这神情只在我当年出言羞辱他时才会出现。 我知道他在乱想什么,起身紧紧拉着他的手:“哥哥,我饿了。”我不愿寇昔年再胡思乱想,寇昔年本质不是个自卑的人,偏面对我时总一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我当年简直太坏了。 以前我不知,便觉得寇昔年表里不一,小人做派,变着法的闯祸折腾他。最过分的一次也是他们合离那次。 我给他下情。药哄他喝了扔青楼里,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 寇昔年也许真的生了气,答应同我合离。合离书到手他都不曾再见过我。 现在回忆起来我很痛,我的做法连畜生都不如。 饭菜都是我的口味,荣阳城来的一点辣都沾不得。但寇昔年是个土生土长的建安人,无辣不欢。 这一桌子寡淡如何能下咽,我心里寻思的事儿就顾不上那粥凉没凉,舀了一勺直往嘴巴里送。 我烫的舌头都麻了。 奈何到嘴里也不好直接吐出来,就这么不能咽不能吐的烫着。 寇昔年忙催着我吐出来,我偏不,酝酿着就吞了下去。 玺林顿时摇头,我知晓那小子定在心里嫌弃我了。 寇昔年是东厂提督干儿子寇宇的亲儿子,御龙卫的头。 官高相应的担子就大,他总要全国各地跑,上辈子我巴不得他直接死在外边,也就没怎么在意他到底出门在外好是不好。 寇昔年会寄家书,但我从不会看,往往刚到手就直接烧了。 我当真是畜生! 又是一夜,寇昔年进了宫,半夜了也不见回来。我躺在床上冷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建安城的冬天比荣阳城的冬天难挨许多,不是冷而是刺骨寒。 经上辈子,我畏寒得厉害,裹紧了被子手脚仍旧冰凉。 后半夜我挨不住了,冻着也昏沉睡去。 迷糊间落进了个温柔乡里,我终于暖和点了。 我做了个春梦。 寇昔年躺在我身旁搂着我,我伸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迷糊唤他。忍不住用脸去蹭,唇间一瞬柔软就要离开,我缠着不放。 这个吻好真实,我周身不舒服,又想要些什么了,还是说不出,只想寇昔年抱我紧一点,我舔了舔唇瓣抬手去捏他的耳垂。 这习惯是儿时带来的,我睡了喜欢捏旁人的耳垂,儿时,我来建安城那小半年就是捏着寇昔年耳垂睡过来的。 这个小小习惯再没人知道,我虽骄纵却看着清冷,醒着又怎么可能去揪别人耳垂玩。 第3章 我要寇昔年 第二日醒来身旁果然没人,我的心往下坠了坠。用手摸着身侧冰凉的床榻,忍不住想寇昔年为何一夜不归,是不是准备疏离我,是不是要走了… -- 第6页 心里控制不住的难受。 从前我心里恨着他,于是思念也叫我归结于恨。如今才后知后觉,抛却别人强加给我的,对他的成见。即便不愿承认,也否认不了,我喜欢寇昔年,很喜欢。 玺林何时进来我都未曾发觉,那小子一出声将我吓得不轻。 “日上三竿了,殿下怎么还躺着不起。”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这时候我不愿和他贫,心里郁闷时什么都不想做,吃也不想,说话也不想,只想一人待着。 玺林许是觉出我的异样,他问:“今日又怎么了?” 我动了动嘴,觉得憋闷,能与一个人说说也好,于是道:“心上难受。” 玺林却道:“呆烦了,想出去吃酒找乐子了,是不是?” 我没说话,说起酒,倒是个好玩意儿,我正有愁要消解,喝一喝也好。 玺林将走神的我拉起来,麻溜收拾干净,系上绒斗篷又老样子塞个暖手炉给我。 “小祖宗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这么明显吗,我看看他,顿了顿。 玺林自小伺候我,我同他的关系不是一般好,平日里有什么说什么,我二人无论谁语出惊人,另一个都会表示理解。 我扭头看着铜镜中扭曲变形的脸,黯然失魂道:“我好丑。” 玺林没法,无奈道:“你再敢说丑,建安城就没好看的了!” 建安城喜欢我的人很多,男男女女皆有,即便后来我嫁给寇昔年,偷跑出来玩时,总有人想和我好,缠人精似得摆不脱,碍着面子我从不与寇昔年说。若和他说了,就无人敢这么缠着我了。 但,我要面子。 换做现在,我定要一天同寇昔年说十遍,有人调戏我,你管不管? 想是这样想,我仍旧焦虑着,看着铜镜里的脸。寇昔年好像并不喜欢这张脸,他不喜欢,我能怎么办,难道换一张……我忍不住脱口而出,更加难受道:“他不喜欢我。” 这个他不言而喻,自然是寇昔年。玺林不禁翻了个白眼,“怎么会不喜欢?倒是世子您....” 我看一眼玺林不赞同他的说法,“就是不喜欢。我与他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他娶我,心里没有喜欢,是皇命难违。” 不是口不择言,是我真这样觉得,寇昔年若喜欢我,便不会对我这样冷淡,三天两头让我守空房… 不料才说完,寇昔年进来了。 我当真是倒霉,脸瞬间发烫,手忙脚乱去倒茶。祈祷寇昔年没听到,一点没听到。这样羞人的话,我怎能说出口,还让他听到。 玺林也当真没义气,撇下我没脸见人自己跑了。 我一时不好意思看寇昔年,茶喝急了呛得脑子嗡嗡的。 寇昔年体贴帮我顺着气,见斗篷勒的我难喘气便抬手帮我解了。 他神情淡漠着,说:“我要去趟邑城,会很久,你在府上……若觉无趣,我送你回荣阳城。” 他要送我回荣阳城,他果然不喜欢我,又为何用生世不得善终来换我的平安顺遂。况且,他曾应允我,同我一起回荣阳城,现在只说送我回去,同将我赶回去又有何区别。 “寇昔年,我讨厌你。” 我赌气站起来就往外走,若不这样只怕又得在他面前哭,我此刻想要面子。 “世子,你去哪?”玺林在门口撞见我,诧异之下忙跟上,“世子,做什么哭了。” “你闭嘴,”我骂玺林,他这样大声,若被寇昔年听到了怎么办。 我想去喝酒,即便青天白日,我也要灌个伶仃大醉,便随便寇昔年去哪。 酒楼的老板可能都被我的架势吓到了,烈酒一坛接一坛,我心里不痛快便不停往肚里灌,喝一半漏一般,衣裳都沾湿了。 “小祖宗,你这哪是喝酒,蛮灌呀!”玺林在旁劝,我不耐烦他叽叽喳喳,叫他麻溜滚出去。他当真出去了,但没多久又回来。 不仅劝,还变本加厉抢我的酒,气得我叫老板把店里的酒统统上上来,这样他总不会抢我的酒了吧,这么多,想喝自己拿。 他还要抢。 我揩了眼泪望着他摇晃的虚影,委屈道:“桌上这么多,你就要抢我的,玺林你放肆,你也要同我作对,都不喜欢我,要将我送回去....” “衡时,乖,同我回去。” 看着玺林的脸我竟然听到了寇昔年的声音,晃了晃脑袋,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我也分不清,或者是我醉糊涂了自己想出来的。 他不仅要抢我的酒还让老板将酒坛子都撤下去,我不肯,抱着一坛不放:“休要放肆,我是义亲王府的世子爷!不许拿我的酒,退下,通通退下,我要一个人,一个人呆着……” 老板倒是退下了,还有一人偏不,我觉得他像寇昔年,大概率是我假象出来的,他夺了我的酒坛抱住我,“你不想回荣阳城就不回去,好不好,先跟我回府?” 他说起荣阳城我便觉得委屈,哽咽道:“寇昔年不要我了,要将我送回去…” “没有不要你,是怕在建安城你没有玩的去处,也怕你想家念友…” 我盯着这个长得像寇昔年的人看了许久,又忍不住想哭:“骗人,他就是不要我,他要将我送回去…我要寇昔年,不要回去…” 我哭得喘不过气,推开抱着我的人,摇晃站起来连退了几步才站稳。我想起了上辈子总爱占我便宜的人,这个人就是,凭什么抱着我,我有夫君了,别人抱不得。 -- 第7页 “衡时,你乖些,”他的声音带着无奈,强行抱着我不算,还要解我的衣裳,“酒湿了,换一身免得着凉。” “我不要,不要,”我推也推不动,他不怕我世子爷的身份,总得怕令人闻风丧胆的御龙卫吧。于是我狐假虎威,哭着道:“你胆敢碰我,我夫君是御龙卫的头,我要叫他杀了你,你怕不怕,怕就放开我…” 我的威胁一点作用都没有,他一点也不怕,还在笑。我气得想咬他,张嘴咬在他下巴上,醉酒的缘故我使不上力,伸舌头舔了舔,细细的胡茬扎舌头得很。 “你方才说,你的夫君是谁?”他问。 我不满仰头看他,晕晕乎乎的,强装镇定告诉他:“夫君,我有夫君了,寇昔年是我的,我的夫君,你怕不怕…” “嗯,”他抱着我往榻走,边道:“怎么不怕,从你口中说出来,简直怕死人了。” 闻言,我得意笑出声,靠着他的肩不至于倒下去,“我要找寇昔年,我要寇昔年…”脑袋昏沉得厉害,我抬头也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模样。 果然是骗子,说是脱了换身衣裳,结果他直接将我压在榻上,扣着我的手。 这一瞬间我又看到了寇昔年,俊俏的面庞带着柔柔的笑,他叫我闭上眼睛,我魔怔了,便听话闭上。 他在吻我,与那晚的梦重合,我醉了也要做春梦。 抬手抱着他的脖颈,心中酥酥麻麻的痒。直到他的唇离开我才睁眼,确是寇昔年,他喘着气看着我,模样太勾人了。 我收紧手臂,对他说:“年哥哥,我还要亲。” 那一吻落在我的脖颈上,我应当是痒着呼出了声,我如何能发出这样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可我忍不住。 后边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与梦里的寇昔年滚到一处,迷糊间痛得我倒吸口凉气,好在耳边有个人哄着,寇昔年不仅长得好,声音都这般好听。 什么都记不得了,唯记得耳边那一声声‘衡时’,因为前面总跟着‘我的’,所以我沉沦了,掺着醉意,我想要得更多。 “舒服吗?”他在问。 我老实点头,累得只顾喘气,原来梦也让人这样累,只是奇怪,太真实了。身临其境般,痛也好舒适也罢,他吻在身上的触感,就好像真在拥有着。 我昏了又醒,外边天大黑。不免震惊,我竟在醉后做了一天的春梦。想唤玺林,开口的嗓音跟冒烟似的,哑的吓人。我心吓一跳,兀自撑起来,身下传来不适,我不仅心跳更快,腿也麻了。 撩开亵衣亵裤,遍布的斑驳吻痕映入眼帘,“轰”的一声,我的天塌了。酒后乱性,我同谁… 客房门被推开,不是玺林,更不可能是寇昔年,而是我的发小,关朝晖。 “阿寻醒了,饿不饿?”关朝晖自然坐到我榻旁,他本想摸我的发,我避开之余,死的心都有了。该不会醉后把关朝晖当做寇昔年,客榻云雨… “你…”我原本想确认是不是,怎料他说:“事已至此,阿寻你别难过,日后我定常常同你…” “你别说了!” 我打断他的话,忍着痛穿衣穿鞋,慌乱跑出了酒楼客房,天果然大黑。白日里寇昔年没来寻我,也好在没来寻,若让他亲眼见到……该如何。 就算没亲眼见着,我心里也过不去,酒后乱性发小,还在成了婚的情况下。 以往看的话本说,这情况在建安城是要浸猪笼的。越想越伤心,我去了上辈子常来的秘密之地,遥山脚下的樟树林。那有一处静止的河,支着供垂钓的木板。我就这么蹲在上面,肚子饿的咕咕叫,泪流得眼睛疼。 我,不守夫道。 扔了颗石子进水中,憋憋闷闷的“咚”声,我恍若找到了舒解的方式,小石头一直扔啊扔,一时间忘了我出客栈出得急,髦衣也没穿,耳尖冻得发疼,手冻僵,腿也麻,连着那处也言不清的痛。 玺林找来时,我撑着手就快眯着了。那兔崽子一嗓子,吓得我差点一头栽进河里。预备开口斥责他的咋咋呼呼,开口间瞥见了寇昔年。 愧疚恒生,忙扭过身子,将衣领往上提了提。 “世子,您怎么跑出来了,让奴同老爷好找。”玺林原想扶我起来,寇昔年抢了先,却没扶我,而是将自己的绒斗篷解下来将我裹得严严实实,漏出一张脸来,我委屈巴巴看着他。 “穿这么点跑出来,你冷不冷。”他这样说着伸手捧着我的脸揉了揉,连同着耳朵也护在手里。 “冷,”我倾身过去,壮着胆子说:“你抱着我。” 他果然紧紧抱着我,用面蹭着我的,“为何自己跑出来?” 我当他问我早上的事,便说:“我不回荣阳城,你在哪我便在哪…” “好,不回去。”他的语气带着宠溺,我听得心里软软的,可想起我酒后乱性,便浑身舒服不起来。 想起了‘浸猪笼’,寇昔年应当不会送我去浸,他最有可能同我合离,这事儿须得瞒着,我不想同他合离,说好陪他善始善终的。 第4章 这个人的爱,当真隐忍 这夜寇昔年哪儿也没去,他陪着我吃饭,陪我饭后院子里散步消食,陪我看书下棋… 他这样反常,我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因为他要出远门,所以在弥补我。此前他都不会主动握着我的手,先下扣得紧紧的,我手心都热得蓄起一层薄汗。 -- 第8页 “衡时,这一处空着不好看,你觉得该种些什么好?”寇昔年指着鲤鱼池旁那出空地。 我想起了上辈子,寇昔年府里这一处一直空着,后来长了草,他不许人打理,任由草长得半人高。当时我只觉得鲤鱼池修得漂亮,让这一蓬杂草毁了整体美观。 但我只在心里想,从不过问。先下他问起,我便反问他:“你原本想留着种什么的?” 寇昔年说:“原本也是留给你安排的。” “我?”我大惑不解,“你何时为我留的?” 寇昔年不回答,别开视线不看我,我却看到他耳尖红了。我觉得有意思,没见过他这般羞涩的模样便探头去望。他不仅耳尖红,连着整个面颊都泛着粉红。 “你脸红什么?”我问他。怎料他用另一只手捂住我的眼睛,不许我再看他,我任由他捂着再问起那块空地,“若我不在,你打算种什么。” 他拿开手,也没看我,说:“什么都不种。” “空着做什么,长草吗?” 寇昔年点头:“让它长。” 不知为何,我有些心疼这样的他,便不依不饶问:“特意为我留,我不在便让它长草荒了,你这什么意思?” 他又不说话了。可我想知道答案,松开两人握着的手预备抱住他撒撒娇也行,就这个挣脱手的动作将他吓到了,不仅不松,我两只手都被他抓牢了。 “开府就留的,你愿它便繁茂,不愿它便抛荒。我…我亦是。” 我的身子明显顿住。上辈子他什么都不种,荒了也不许人打理,原是这个道理。开府就留着,据我所知,这人四年前开得府,四年前我还在荣阳城逃学逛酒楼,哪里知道寇昔年是谁。 这个人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喜欢我的。 他将我的手握得很轻,让我随时都可以抽离,我确实也抽离了,只是下一刻抱住他的腰,在一众管家仆人眼下,抱得紧紧的。 “寇昔年,你怎么这么傻,你以后不许这样,不然我就…我就咬你!”我微仰着脑袋看他,他也正看着我,却不回抱我,只是,我的脸也烫红了。 寇昔年这个讨厌鬼,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当着一众家仆的面捧着我的脸吻下来,我也没办法,只得回应他。 待再抬头时,家仆皆没了影。没了人还顾及什么,我也没羞耻心的和他说能不能再亲一会儿,寇昔年怎么可能拒绝我。 站得久了我身下痛,心里虽不舒服着,也要赖着寇昔年让他背我。回去的路上,舒舒服服靠着他的肩,我想了想,轻轻在他耳边说:“种合欢树吧,两两相对,恩爱长久,好不好?” 寇昔年脚下一顿,侧脸看我,漂亮眸子里不加掩饰的喜悦,我往前探了探,蹭着他的鼻尖,“到底好不好?” “好。很好。” 回了房我便高兴不起来了,一身的斑驳叫我如何面对寇昔年,脖颈的吻痕尚且消去一些,他没问当是没看到,那身上的我该作何解释。 他原本要帮着宽衣,心虚下我揪着衣襟转过身自己脱,他也没迫我。我躲在屏风后脱了外袍,锁骨上的吻痕没消,估计一时半会也消不下去,我为难了会儿决定,若寇昔年问起就说蚊子咬的。 还有一个法子,吹了蜡,黑灯瞎火总看不到了吧。 于是尽管寇昔年半靠着他不知在看什么书,我也很快将蜡剪了,然后将他连人带书推倒,“该睡了该睡了。” “好。” 书掉在榻下寇昔年也没管,替我拢了被子便规矩得睡在我身旁。我本身是个睡不规矩的人,以前在家一个人睡,想如何翻便如何翻,现在有了个寇昔年在身旁,新婚那夜尚且规矩,现在我不想束着自己。 我翻身压在他暖乎乎的身上,委屈问:“寇昔年,你为何不抱着我?” “可以吗?”他小心翼翼问。 “不愿吗?”我小心翼翼反问。 寇昔年这才揽着我的腰,将我带进他怀里,冬日里再也没有比被寇昔年抱着,更能暖和入睡的方式了。 可我身下那处时不时难受,久久也睡不着。我动了动放在他胸口上的手指头,今夜连月光也没有,想偷偷看看寇昔年的睡颜都不行。 “睡不着?”寇昔年忽然问我。忽如其来的声音虽轻柔也将我吓得不轻,我用下巴蹭着他的肩以示回应。 “那,我的衡时在想什么?为什么睡不着?” 我在想的事儿,不能同他说,明明是我的不对,我还要这么委屈,整个人攀到他身上让他搂着我。 “你今天说要去邑城,何时去?”我心里除了记挂自己失身不守夫道,还记挂着这事儿。 “后日出发。”他揉了揉我脑后的发,问:“舍不得我,还是什么?” “我想与你一同去。” 寇昔年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我,“危险,你不能去。” 我如何会听话,不开心的别开脸,“哼,你就不怕回来我与别人好了?你都说要去很久,我为何要等你!” 寇昔年不说话,将我搂得更紧了。这种情况,我只得耍横,“你不让我同你去我自己去,邑城,须得坐船,我知道的。” “衡时!”寇昔年语气重了些,“听话。” “寇昔年我讨厌你。”我恼了,挣开他的手滚到榻里边,身下痛得想哭,便顺理无声哭出来。 -- 第9页 我怕寇昔年在外有个好歹,从前我不在乎,如今他的命就是我的命,他若伤着,我如何能好受,如何能安心。 这人就是不明白。 “衡时…”他在背后唤我,见我没反应主动贴过来,再次将我拢进怀里,“不会很久,我保证。” 他说他不会去很久。 “那是多久?”我哽咽着问吓着了他,见他要去点灯我忙抓着他的手,“不要点。”一方面不想让他看我哭,另一方面还是因为锁骨上遮不了的斑驳。 “如何哭了,嗯?是不是不舒服了?” “我…我没有。”我欲盖弥彰再问一遍:“你去多久?” 他用衣袖边擦我眼泪边说:“五日,如何?” “既然五日可以,你又为何同我说要很久?” 他顿了顿,说:“我以为你想让我去久一些。” 这回轮到我没话说了,寇昔年如何对自己这样狠,爱我便可以不见我。上辈子合离后,司家陷落,他第一时间赶来因何,他只是明面上远离了我而已。 这个人的爱,当真隐忍。 再大的怨这会儿也消了,我虽娇纵又不是不讲理,侧回身子重新抱住他,身子实在不舒坦,只得软着声音央求他:“我腰酸睡不着,你帮我揉一揉。” 寇昔年什么也不问,手已经在轻轻揉捏了,正和我意,终于舒坦了,枕着他的胳膊,我越来越迷糊,何时睡熟都不知道。 第二日醒来,寇昔年还在我身边。晨光从雕窗投进来,晃着我的眼,只得拉高被子继续睡,顺便往寇昔年怀里钻。 我不起,寇昔年也不能起,玺林也不敢直接闯进来叫我起。这便是我最满意的时候了,寇昔年真会娇惯人! “再不起,就该吃午膳了。”寇昔年捏着我的脸晃了晃,我睁开一只眼睛看他,“正好,起来吃午膳。” 这话将他气笑了,在我耳边说我是懒虫。但我才不管,昨日是真将我累惨了。好不容易起了,脑袋昏沉得厉害,寇昔年不顾我反对请了大夫来。 那白胡子老大夫非说我病了要给我扎银针。比手掌还长些的一针横在我眼前,半根都要插进手臂里,我哭也没用,寇昔年直接别开脸不看我,好一个负心汉,昨夜里还抱着‘衡时长,衡时短’现在翻脸不认人,我气得头更昏了。 于是真就昏了过去。 半夜迷糊才醒,也不觉着饿,只是犯恶心,有些想吐。寇昔年抱着我动了动,“醒了?” 我没力气回他只得眨眨眼。现在这般反应,若我是个女子,定会怀疑自己有孕了,可我不是。寇昔年说我起了热,总和我道歉,我觉得没必要道歉,我有病大夫扎针,也合理,有什么可道歉的。 可他就是一副做错了的模样,又是亲又是抱。就是如此我才发现,我竟换了身亵衣亵裤,看了许久,有些不敢置信:“你帮我换的?” 答案是肯定。我瞬间没了生气,他想必都看到了,情爱留下来的痕迹不论我如何扯谎都编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说辞来,如此一来,该道歉的是我。 “煮了清粥,你一日未进食,多少吃一点?” 我不想吃也点头,寇昔年不问我便更加愧疚,或许他在想,如何同我合离妥当,或者他在想家丑不可外扬……他在想什么我能猜出百种可能。 我独独在想,等病好了去街上打听打听,哪里可以买到紧实一些的猪笼,我怕我求生欲太强挣脱了。 第5章 我不守夫道 那碗粥过于寡淡,一点儿也不好吃,寇昔年看着我边吃边哭,越哄我越哭得厉害,耳边的声音柔柔软软的,我差点让他的绵语逼得全盘托出,如何都随他去。 抵不过,我怕合离,怕浸猪笼。 “还不舒服吗,待会儿再唤大夫来看一看,”寇昔年的额头贴着我的,“还有些烫,将粥喝了我喂你喝药,好不好?” 我撇着嘴,正伤心着也让他那张俊逸的脸迷的委屈“嗯”了声。其实我不愿大夫来,那大夫只会打开他那个皮布囊,拔针就扎,也不问人疼不疼,乐不乐意。 “我喝药,不要大夫。” 寇昔年笑了声,“好。” 寇昔年再宠着我,第二日仍大早起身走了,我只模糊记得他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还落了一吻,我似乎抱着他不放…太困了,记不清。 他不在的第一日,我安排人种好了合欢树。 他不在的第二日,我去城东街问了老伯,猪笼价钱。 他不在的第三日,我在寇府大门口坐了一天。 直到第六日,寇昔年依旧没回来。明明同我说,五日是归期的。我蹲在矮石墩上,望着鲤鱼池来密密麻麻的花鲤,一颗一颗的喂鱼食。我如何知道一颗一颗喂,对那么多花鲤来说其实折磨,我一心都在寇昔年至今未归上,再顾不得其他了。 寇府上下几十人,包括玺林再内,没有人能同我感同身受。因为上辈子,只有我一个人在江南四方的院子里,在那棵被虫蛀空的梅树下,掰着指头,数着日子等寇昔年。 现在,寇昔年只是超了一天,我便恐慌起来。被抛弃的感觉似星火燎原,席卷我的心。我大概是又病了,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发麻,也可能是冻麻的。 我要寻寇昔年,立刻就要去。 以我雷厉风行的性子,半刻都等不得,立马站起来,但蹲久头昏眼花厉害,适得其反一头栽进鲤鱼池里,这便是报应。花鲤们怨我一颗一颗喂他们,于是将我咒成了鱼食。 -- 第10页 “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呐,世子寻死了。” “快来救人。” “快快快。” 我不禁腹诽,谁要寻死,简直胡说八道。岸边围了一群丫鬟婆子,小厮皆跳了下来,扑腾的水花溅得我睁不开眼。 水算不得深,站直也只到我胸口,但我四肢麻得很,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样一来,我又病了。 寇昔年不在,我便连扎针都忍不了。也正因为他不在,府里我就是老大,我不许扎针,我不愿喝药,没有人忤逆我,玺林也不行。 第七日,寇昔年还是没回来。我在第八日的子夜拖着千金重的脑袋偷偷跑出寇府,摸着墙根像个贼人一般去了羌白码头。 夜太深,没有去邑城的船,倒是有去邑城最近洛城的船,我顾不得那么多,交了银子上去。他们给了我一间小屋子歇息,我头昏得厉害,沾着硬木板也睡过去。 醒来时,船家催我下船,原是洛城到了。可我怎么也找不到我的包袱,连着我腰上那块玉佩也不见了踪影。我浑身烫得难受,便和船家也强硬不起来,被他推搡着下了船。 我身上值钱的东西全没了,独独病恹恹的我还在。再笨我也反应过来了,我遭了小偷。不过,能说的过去,我是只会吆五喝六的世子爷嘛。但现在这个情况,没有人会因为我说我是世子爷而让我白白坐船,或者留我一宿,再或者给我些吃的填填肚子。 我的自尊也不许我伸手要。 洛城与我而言是个比邑城更陌生的地方,我虽都没去过,邑城起码有我的寇昔年,这什么都没有。 我没吃没喝一整天,在码头边上那个漏风的破庙观子里昏了一夜。我可能又要被冻死在北方的寒风里了,这感觉我太熟悉,没有半点力气,也睁不开眼,甚至连呼吸都累极了。 不知是梦还是我真的死了,我又见到了陌什,他见到我便骂,我见到他也害怕,我还没寻到寇昔年呢,如何又下来了…… 我以为我大抵不会再醒来时,有个人踹我。 “这是我的地盘,要睡自己找地方,赶紧滚出去!”乞丐又踹了我一下,我甚至没力气告诉他我没力气。 乞丐才不管我死活,生拉硬拽将我丢了出来。原来,外边的天竟大亮了。远处的码头人来人往,我忽然想回建安城,回寇府,让那老大夫给我扎两针,再喝几副药,然后才有力气寻寇昔年。 这样想着我便真有了些力气爬起来,扶着墙走几步歇几口的挪,码头越来越近,我在想如何跟船家说,先上船后买票才不显得像个逃票的老赖。 靠着墙喘了会儿气,无意间瞥见码头来了辆马车,因驾马的那人好像我的寇昔年,我才看得格外仔细。 马车停在码头,我的视线跟着他跳下车,看他脱了外袍盖住轿中女人的面,看他把女人抱出来,看他疾步上了船,那不是回建安城的船。 我虽病了,但是我笃定,那是寇昔年。 心瞬间落到了谷底,原来,他不回来是这个原因,女人皙白的手抱着寇昔年的脖颈,这个画面我仿佛烙印一般不由自主记在脑子里。 半刻我都撑不住了,滑着墙栽下去,我有些醋,但更多的是怨。寇昔年再一次骗我,再次把我丢下了。 我原本穿得挺多的,那乞丐撵我出来抢了我的外袍,先下我躺在墙角未化的厚雪里,薄衫御不住寒。我想起上辈子被冻死的经历,濒临死亡的感觉渐渐重合,冻得麻木也不会太痛苦,只是慢慢剥夺呼吸时的感觉令人无力的恐惧。 好在,这辈子最后一眼我是看到了寇昔年的,我寻到了他,便不再遗憾了。 “瞧这有个人,死没死,死了吧…” “呦,今年第几个了,这孩子模样看着漂亮,怎么会冻死呢…” “报不报官?” “不用,一会儿会有人来搜,扔乱葬岗。” …… 我好像睡了很久,但魂没离体,哪儿也没去,也没见着陌什,迷糊听到茶盏叫人生生捏碎的声音,很轻也很清。 “…大人息怒,小的真的无能为力,世子不行了,望大人节哀…” “下一个!”这好像寇昔年的声音,又不太像,怎么会这样冷淡低沉到骨子里,我听着都有些怕。 而后应当是有人碰我的手腕,他抖得很厉害,将我的手腕都压疼了。 “大人饶命,世子回天乏术…小的也——” “下一个!!” 陆陆续续我也不知来了多少个,也不知他们来做什么,睁不开眼来看,我觉得喉咙痒得厉害,想咳一咳,使不上力就是咳不出来。 我发现我好像…没死。 毕竟魂魄才不会喉咙痒,想咳嗽。既然没死,我便又想寇昔年了,我念着他,想他抱着我,我好冷,窝进寇昔年怀里的温度正好能够满足我要的温暖。 想起他也许正抱着别的女人,我又气得不想要他了。我当真是霸道,自己同别人滚床榻,却不许他抱人,然后我就哭…哭着哭着咳嗽起来,喉咙一股血腥,我呛得难呼吸,也正是这一瞬,我睁了眼。 墨色的帘子敞开一道拳头大小的缝,烛光淡淡的,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天亮,莫名奇妙天黑呢。我忍不住又咳嗽了几下,喉咙痛得厉害,又吐了几口血,我有了前车之鉴,先屏住气便没再被呛到。 -- 第11页 “衡时,你醒了…” 我眯开一点眼睛看寇昔年,他好像哭过。 穿着那日在码头那身红黑袍子,容不得我说什么,陆续涌进来一堆老大夫,他们拔针的拔针,递针的递针,扎针的扎针,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扎成了刺猬。 昏沉间撤了针人都出去了,寇昔年不知何时回来,他终于肯上榻抱着我了。我眯着眼再看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衡时…”寇昔年面对着我,手掌摩挲着我的脸,说:“你别睡,睁眼看着我,好不好?” 寇昔年拒绝不了我,同样的我也拒绝不了他,谁让他长得这样好看。但我控制不了自己,吐出的血早已被清理干净,我无力的有一瞬没一瞬看他。 他不止哭过,也不知几夜没合眼,眼眶里都是红血丝。 “你…骗我。”我很累,却还要委屈的控诉他。 寇昔年吻了我的眼睛,说:“是我不好,都是我,衡时等你好了,打也好骂也好,如何都好,只要你好起来。” “寇昔年,我讨厌你。” “好,那你便讨厌着,别睡,掐我咬我都行,好不好?” “哼。”我不理他,我力气都没有,如何掐得动咬得疼。 他将我的手放在他耳朵上,“那你捏耳垂玩。” “我捏着就困!” 闻言,他立马把我的手握在手心放进怀里,“不许睡。”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寇昔年为我找了许多大夫,丢出府一半,赏了一半。受赏的大夫说今夜不能让我睡,睡了恐再也醒不来,所以寇昔年眼睛都不肯我多闭几秒。 这一夜,寇昔年哄着我和他说话,天亮才让我睡去。待我再醒来,有了些力气,除了冷以外便只有饿了。 寇昔年像是知道一般给我备了满满一桌饭菜,看着丰盛其实都是汤汤水水。 就这样养了半月,能下床走路了才知道,我还在洛城。 这府邸看着不像常年有人居住的模样,我想起了‘外房’一词。难不成这一处是那个女人住的宅子? 正想着,寇昔年从外回来,见着我站在窗前不动,他从背后抱住我,在我耳边厮磨,“衡时,今日觉得如何?” 这是他每日都要问的。 我却没急着回他,而是侧脸说:“我要死的那日——” “衡时!”寇昔年抱我更紧,命令一般道:“再不许说这个字,我不喜欢。” 我点点头,赌气直接问:“这是不是你给外房置办的宅子?” 寇昔年松开我,“什么?” 我只看他一眼,迈开腿就要走。寇昔年这个讨厌鬼,非但不给我半点解释,还将我抵在窗口亲,强迫我张嘴不算还咬我,虽不重,那也算咬! “你看到了,醋了?”寇昔年这样问。 我滚烫着脸,理直气壮说:“我就是醋了,如何?” 我都这样了,寇昔年不仅不哄我,还在笑,边笑着还要亲我,亲得这样温柔,叫我拒绝不舍继续不甘,怎么会有他这样讨厌的人! “她只有十三岁,邑城周员外家的小女儿。周宅遭遇血洗,一夜间死了干净,我去邑城就为调查这个案子。得知她活着,我循着线索找到洛城,在一处酒楼寻到她,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那日我只是将她送回邑城,做人证。” “我…我只是…”我抬眼看看寇昔年,顿时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说不下去了。转身就想跑,若有地洞的话,钻下去也好。 寇昔年又一把抱住我,“衡时,别走。”他的语气就像他做错了一般,我负罪感更重了。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预备将压在心底的话一股脑说出来:“我有一事想同你坦白。” 寇昔年点头,“你说,我听着。” “我不守夫道。”这五个字一出,我不仅哭,合离书跟蹲猪笼的姿势都想好了… 寇昔年听得稀里糊涂的,我哭得更大声了,老实交代:“那日我喝醉,同别人睡了,我以为是你,可我…我醒来发现不是……我不守夫道…” “衡时,”寇昔年又在笑,一点面子也不给我,明明我哭得这样难受,他边给我抹眼泪边问:“这便是你那日醒来就跑的原因?” 我才不会回答他。 第6章 我又有了新的烦恼 心底那股无名气升起来,我知道我又要摆世子爷的驾,耍世子爷的性了。理不直气不壮,扬起下巴一字一句反问他:“事已至此,你要如何?本…本世子,能屈能伸,就算你拉我去浸猪笼,我眼皮子也不会眨一下!” 这番话夹着我刚哭过的声音说出来,听着气势锐减。于是我撅起嘴,下巴抬得更高,不服气的看着寇昔年。 “浸猪笼,谁同你说的?” “话…话本里…”我立马顿住,不该同他说这些没用的,于是改口:“你就说你要如何?” 我得有个心理准备。 他还在笑,还要笑得那么好看…!我气的心口疼,是真的疼。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他,咳都不用咳一口腥血涌上来,咽都咽不下去。 那口血脱口而出时,我只得用手捂住嘴,这模样肯定狼狈极了。 我想先避一避寇昔年。 前段时间他见我咳嗽都会慌,然后接下来几天都要寸步不离守着我,夜里也不愿睡,有时还会哭。 现下吐血,他见着要是被吓疯了,我连宽衣都不会,如何照顾他。 -- 第12页 “衡时?” 闻言我背对着他摇摇头,手缝里的血渗出来滴在我的衣摆上,稀稀拉拉的,我见着都怕。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想冲出去,跳河喂鱼也好只要能将血冲洗干净了不让寇昔年看到,怎么都行。 我想了,也做了。 但,寇昔年比我动作快太多。他揽着我的腰将我带回来,血都沾着他衣裳了,我下巴也痒痒的,估摸着血淌下去了。 我就说嘛,他看到我这样会哭的,怎么哄也哄不好。大夫走后,他守岁一般的坐在床边,熬鹰一般盯着我。他本就没几日好觉,我心里难受不愿他这般。 “我没事,真的,一点事都没有。”我行动如常从榻上坐起来,寇昔年握着我的手不说话,眼眶里闪着泪花。 我探身过去靠着他的肩安慰人,“年哥哥,我真的真的没事,大夫说了,吐血能排输体内的毒素,有益处的。” 寇昔年抬起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脸,“也不能总吐血,衡时,我怕。” 我抱紧他的腰,“别怕,我不会死的。” “衡时…” 我见他语气哽咽,忙道:“好好好,不说死。我们一起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嗯。” 他怎么变得跟受气包似的,我仰着脑袋去亲他。这个人,连回吻都这般小心翼翼,我又不是泥巴做的,重了也不会怎么样。 后来寇昔年终于叫我哄好了,夜里我枕着他的胳膊没睡意,想起白日里他的反应。为何我说我和别人睡了他不气愤,不失落,而是笑? 迷糊睡着前我得出结论,寇昔年是真大方。 待我又休息了好些日子,寇昔年带我回了建安城。玺林见着我眼泪直流,他这模样让我想到了上辈子。 我等寇昔年的日子也时常哭,他见我哭,笑得牙齿都掉了。是真的掉了,他夫人就是补牙那家的女儿。 上辈子他们很幸福,所以我想让寇昔年陪我去一趟江南那个小镇子,带上玺林,带他把夫人娶了,生三个娃娃喊我司寻叔叔,这回多了个叔叔,叫寇昔年。 “世子,你吓死我了。”玺林拉着我的衣袖摇呀摇,男子气概都没了。 寇昔年不让他碰我,揽着我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说:“别晃,他身子弱。”寇昔年把我当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抱着就往卧房去。 我不满的瞧着他:“我可以走的,寇府上下看着呢!” “让他们看,你是我明媒正娶进来的,抱着怎么了?” 我反驳不得,又觉得面热,只得将脸埋进寇昔年怀里,当单捂眼睛的鸵鸟。 这日寇昔年早早进宫去了,我吃了午膳蹲在那棵合欢树下刨坑,正刨得津津有味,耳边忽然响起寇昔年的声音。 “衡时在做什么?” 吓得我差点一屁股坐在草堆里,好在寇昔年从后稳住我。我看看他,定然不会同他说我要将我的小金库埋在这合欢树下,万一他将我刨去怎么办。 “我就是…松松土。”于是我把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坑填了回去,等下回背着他继续刨吧。 “我有件事要同你说。”寇昔年这样说着,蹲到我旁边并侧脸看着我。 我瞟他一眼,心下不由咯噔。这一天还是来了吗,合离还是猪笼?或者不合离直接给我一纸休书… 这样想着,我心突突得跳,手脚又开始不适的发麻,将刚填好的坑又挖开了,梦呓般低喃道:“说吧,我受得住…” 寇昔年说:“那日,同你睡的人是我。” 我猛抬头看他,皱眉道:“什么?” “衡时,是我,不是别人。” 默了半响,我刨着坑又哭了,絮絮叨叨控诉他,“你为何早不同我说,那日我跑出去又冷又饿又困,你为何睡完我就跑,寇昔年,你这个讨厌鬼!我以为…我以为我不守夫道要被浸猪笼了…” “我都问好猪笼的价格了,”我打了个哭嗝接着说:“香山的竹子三两银,下司的韧性好要五两银……老板说薄厚不同价,最结实的那个老板要收我十两,我定金都付了…”我看也不想看他,蹲着慢慢挪开,背对着他越想越难过,越难过眼泪流得更厉害。 这回寇昔年笑也笑,蹲到我面前帮我抹眼泪,轻柔问:“我们衡时付了多少定金?” “三两”我撇着嘴看着他,委屈坏了。 “小笨蛋,”寇昔年额头抵着我的,更加轻柔说“我还你六两,好不好,猪笼咱们不要了。” 我兀自在心里算了算,六两不划算,我跑了好几家耗费的人力物力远远不止这些,于是不讲理一般说:“你起码得给我…嗯…十…不,得给我二十两。” 寇昔年轻刮了下我的鼻子,宠溺着笑,“小财迷,我的银子都归你,好不好?” 我觉得我该矜持些的,但没控制住,破涕为笑脱口而出道“好。” 这样一来,那些银子合欢树下这个坑怕是埋不下了。还有,银子都在我这,日后我就是寇府的大当家,即便是我爹也管不了我,我想几点回府就几点回府。 尔后我坑也不刨了,蹲得腿麻耍赖让寇昔年背我回去。靠着他的肩,我前所未有的放松,心结解开了,我又变成无忧无虑的娇纵世子爷。 也正因为我解开心结,才发现寇昔年又一个不寻常,他对我无欲无求。夜里我想同他做些什么,又不好太明显,于是敞开衣襟漏肩又漏腰的,都这样明显了他权当看不见,好好将我的衣裳拉好,盖上被子在我额头落下一吻:“睡吧。” -- 第13页 我气鼓鼓闭上眼睛,我又有了新的烦恼,寇昔年对我的身子没兴趣,怎么办? 第7章 年哥哥,我想 这段时间寇昔年有些忙,他不是去的早就是夜里不回来。左右无事做,我让堂春去街上买几本话本给我,本世子得好好琢磨怎么服侍男人。玺林知道后脸一阵红一阵青。 “小祖宗,你看这些话本干巴巴的,不如去找个小宦,让他教教你。” “你这个法子甚好?”我立马甩了手里的话本从椅子上站起来。转悠两圈,以我雷厉风行的性子,现在就得去逛窑子找经验。 “殿下,”玺林拉住我,“明日再去,今日有些晚了,一会儿老爷要回来陪你吃晚膳的。” “正因为他要回来,我得快快去学以致用!”外头在落雪,我穿上外袍直接奔出去,玺林在后边追都追不到我。 上辈子跟着我的纨绔挚友们没少逛,那时候我逛楼并不是我有多喜欢,而是因为我是堂堂世子爷,怎么能落后于他们! “公子,您想要什么样的?”老鸨问我。 我潇洒摇摇扇子,镇定道:“活好的,多来两个。” 这男老鸨笑得更朵霸王花儿似的,我瞅瞅他,见他摇着屁股去找人,我才往楼上厢房走。老鸨唤了四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待他们一一介绍后,我合上扇子也不装了,直接问:“你们平日里怎么讨男人欢心的?快教教我,我夫君厌倦我了。” 四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带着我身后的玺林都愣了一愣。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从这四个小少年眼中看到了同情…。可能,也许,大概是我的错觉… “沐浴要用香,我将我用的那香料给公子几袋,十个男人九个喜欢,还有一个抱着不放,直接啃,别提多热情。” “这衣裳啊也不要穿得太板正整齐,遮羞似遮非遮即可,一定要放开些,大胆些。” “软软呼呼夸他,有事儿没事儿撒娇赖着他不放,但是得松弛有度,用力过猛小心适得其反。” …… 他们轮着说,一圈下来我没记着多少,只得边叫堂春回忆边回寇府。才到门口,我看到了寇昔年,心底忽然欢喜起来。他好像也刚回来,站在门口看着我,那表情,称得上奇怪,算不得高兴。 我捏了捏手中小宦给我的香料,趁现在我得去沐浴,然后好好勾引寇昔年! 今晚,我志在必得! “去哪儿了?”寇昔年问,声音轻轻柔柔的。 我又不傻,当然不能同他说我去窑子里学怎么勾引男人…于是咳了咳:“附近转了转,我在外边吃过了,现在想去…沐浴。” 寇昔年点头没说话,我怎么从他眼里看到了落寞,我不忍又说:“再吃点,也行的。” “无事,殿下不想吃就不吃吧,我正好也不饿,还有些事忙,我先去书房。” 寇昔年走了,我愣在原地,他竟不叫我‘衡时’而是‘殿下’,他在对我的身子没兴趣后,对我整个人都疏离起来了。 “殿下,还要沐浴吗?” 我也不由自主的落寞,点点头,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浴房走。“当然要,你叫他们多备些热水,我可能要久一些。” 即便如此我也得试一试才行,小宦说香料很有用的。 但,对寇昔年好像不受用… 我沐浴回房,寇昔年还没回来,想必还在书房。反正时辰尚早,我摸出榻下柜子里的话本看起来,认真的程度要是念书的先生知道,定要夸我考状元的料。 看得困了,我眼皮子直打架。又想着寇昔年没来,我不敢睡。瞌睡正来,房门忽然被推开我猛得清醒过来。寇昔年唤了我一声,接着三两步走过来将我抱进怀里。 这会儿香料又有用了,寇昔年直接抱着我了,但还没啃。 “衡时…”寇昔年声音低低的,揉着我脑后的头发,脸颊蹭着我的耳朵,他这样有些反常。 “怎么了?”我也抬手抱着他,轻轻问:“你忙完了?” 寇昔年不回答,放开我的同时唇覆上来,柔柔的,凉凉的,也小心翼翼的。我不由自主闭上眼睛环上他的脖颈,本能的回应他,我好喜欢同他亲吻。绵长的吻结束,我全身都软了,懒懒靠着他的肩喘气。 寇昔年说:“衡时,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我动了动脑袋,“你没有对不起我。” 寇昔年将我整个人抱坐在他身前,大拇指摩挲着我的脸,眸里泛着溺死人的柔光,“我误会你了,是我不对。” 我好奇,问:“误会我什么了?” 寇昔年不愿答我,直到很久以后,我忽然想起问他,他与我说,他知道我去了小宦馆,以为我不甘屈居人下所以…他不怨我,但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后来玺林与他说了来龙去脉,他才飞奔回房抱着我不放。 我真冤枉。 可我现在不知道,他又不说我只得追着问:“误会什么了,说嘛。” 他不答,转言其他:“衡时,我不是不愿同你亲近,你身子不好,尚不能做那些事,待你养好了,做什么都行,好不好?” 我觉得面热,埋首摇头嗡声拒绝:“我好了,什么都能做。” 想起小宦说,要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所以我委屈唤他:“年哥哥,我想。”我轻轻捏着他的耳垂,呼出的气息全喷洒在他面上。 -- 第14页 我已经闻不到自己身上那股甜腻香气了,都是寇昔年的,说不清具体什么香,就是令人沉醉,着迷,想要。 寇昔年不用学勾引人的法子,他即使不动,只用眼睛瞧着我,也能将我迷得神魂颠倒。 他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我这个色魔顺势吻上去,他贴着我的唇说:“张嘴。”我眨巴着眼睛听话的张开嘴,他竟然反客为主,闯进来。 看话本真学不了这个,寇昔年到底是亲过多少人,这样熟练老道。我的亵衣散开了,滑下来搭在胳膊上,寇昔年不知何时解了我的衣带。 他预备剪蜡,我不许,我得看着他,我想看着他… 第8章 寻到一个叫寇昔年的人(完结) 红烛摇曳,明明它在榻的那一头燃得放肆,隔着八九尺,我的面颊也被照得发烫。 不怪它,又怨它。 楼里小宦的话原本我还记得一些,现在全都乱了。话本里学的伺候人的法子现下一个都不管用,我只能跟着寇昔年,他如何我便要如何。柔软的唇擦着我的下巴直到我的喉结,惹得我连喘气都困难起来。 “衡时,怕不怕。” 他抚摸着我的脸,低哑着嗓音问。我下意识点头,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嗯”。 虽不是第一次,奈何上回醉糊涂着,况且我以为在做梦,醒来除了疼什么都没留下,现在怕,合情合理。 寇昔年因为我点头而停下了动作,他在我耳边深深吐出一口重气,哄道:“衡时,那我们过些时日在做,好不好。” 刀已经架在脖子上,这个人说不杀就不杀,简直气人。 火让他挑起来说不灭就不灭,我气,还有些委屈。他帮我将衣物慢慢拉好预备带着我躺下,我怎么乐意,气愤也有但更多的是委屈,“寇昔年,你是不是不想要我!” 其实我明白他为何这样小心待我,他就怕我一口血或者一口气上不来撒手人寰。可此时此刻,我也一口气没喘顺,不等他回答,光着脚直接跨下床,气呼呼的开门出去。 要换做寻常,我使小性子,冰天雪地的怕是连房门都不一定出得了。今日我的语气不似平日软绵,恐是震慑住了他。 从踏出房门那刻我便后悔了,外边也是真得冻人,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寇昔年迟迟不出来追,我又拉不下脸再回去,只得退一小小小步,走得稍微慢些。这样的话,即便是他反射弧再长也该追出来了吧。 可是,没有。 直到我挪到偏房,推开门,踏进去,合上。黑漆麻乌的院子里连鬼都没见着,更何况惹我生气的寇昔年。 靠着房门我一动没动,身上的热气早被寒风掠夺干净,冷着我也不动,倔着性子跟自己,跟冷风,跟没人的院子怄气。 眼泪何时滚下来的我不得而知,鼻子也不酸,就是心口闷得厉害,比我整日吐血的那段时日难受许多。 我暗暗后悔,为何放着寇昔年暖呼呼的怀里不躺,干站在这个连炭火都不曾摆的偏房,寇昔年又为何快半烛香了也不来哄我。 坏死了。 越想越不服气,我就想偷偷看看他到底是睡下了,还是有意晾着我。带着好奇跟委屈,我拉开偏房的门。 尽管我见过鬼差陌什,门口杵着不动的人也将我吓得不轻。寇昔年望夫石一般立在我的门前,我在里边挨冻,他在外边顶寒风。 他不仅坏,还傻。 在我还未反映过来时他将我整个抱进怀里,压得紧紧的。 “…寇昔年?” 他抱了会儿帮我的泪抹了,一句话不说从偏房寻了块毯子将我裹得严严实实又抱回去。 “寇昔年,”我仰着下巴唤他,本想说抱紧些,出口拐了弯,“放开我。” 他非但不放,还紧了紧,我怀疑他能洞察我的心思。这样想着我便不动了,他不说话我也不再说,我是世子爷,现在我要面子。 回到卧房,他放下我转身出去了。我坐在榻上望着自己冻红的脚等人,半响他回来手上端了盆热水。 他在我面前蹲下,握着我的脚,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我躲了躲。怎么能让他帮我洗,我拒绝着,但他不许我拒绝,握住了就不放。 “寇昔年,你说话呀…”我觉得委屈,手指头在打架,“我不要你洗…” “衡时,对不起。”寇昔年拿了帕子将我脚擦干,嘴上说着对不起,还吻我的脚背,将我的脸惹得烫到了耳根。 我不想理他,翻身滚到榻里边背对着闭上眼。 我以为他剪了蜡会出去,或者规规矩矩睡在我旁边。结果他躺下后一把将我捞进怀里,贴在我耳边,说对不起,哄小孩似得一直说。 我装死,一个字也不予他回应,直到有只手伸进来,他轻声问:“你想要,我帮你,好不好。” “我不要。”想了想,总觉得这样不行于是转过身面对着他,直接问:“你在怕什么,寇昔年,不是我想,是我想要你。” 闻言寇昔年顿了顿,他可能不愿说,不知为何又说了:“上回要了你,你病了几日,如今你身子本就亏损得厉害,经不起这番折腾……” 他没说下去,我却知道了,他就是怕我死。 现在好了,望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气都云散了我还心疼得厉害,却道:“我可以折腾…” 我用鼻子蹭他的下巴,凑过身去亲吻他的喉结,有只手隔着亵衣摩挲的我的脊背,而后掀开探了进去。有些痒,又暖和得厉害,让我心欢悸动着。 -- 第15页 我抬脸看他,满眼都是我想要,他明显挣扎一瞬,然后压上来:“衡时,你随时可以喊停。” 我放松了身子等着他,原本该闭着眸子,我疼出眼泪也要看着他。 在漫天的炽热里,我想起上辈子,司家遭灭门,寇昔年匆匆奔向我的身影。又想起这辈子,我差点交代在洛城,恍惚看到也有个身影匆匆奔向我,那个身影渐渐与身上的人重合,我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心跟着一下一下的颤动。 我情不自禁唤他,“寇昔年。” “嗯?” “我好爱你。” 他搂着我的腰坐起来,望着我不动,“多说几遍衡时,我想听你说。” 我听话的抱着他的脖颈,认认真真告诉他,我有多想他,我有多爱他,有多离不开他。最后的音调都让他热烈的回应撞得七零八碎。 这回,我清醒着,心甘情愿被他占有。 后来我累得睁不开眼,寇昔年抱着我去浴汤,热水包裹全身的同时,寇昔年也下来了,他的身体…当真让人流连。我眯着眼看他,待他下来我立刻扑到他怀里,磨蹭着他脖颈,是他勾引我在先,是他不对。 他的手比我大一点,胸膛也比我宽一点,和他比起来我真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年哥哥,你真好看。” “哪里好看?”他笑着问我。 我枕着他的肩,小声说:“每一处都好看。” “男子如何能用好看形容,”寇昔年用下巴蹭着我的额头,温柔笑道:“衡时,我定是上辈子修了福,才换了你来爱我。” 我顿了顿,抬眼看他。他哪是修福,是自己整个搭进去了。生世不得善终,有几个人能为别人做到如此,在寇昔年心里,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寇昔年,你这个傻货,”我骂着他,在他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问:“你从何时喜欢我的?” 寇昔年不答。 我再问:“当年我绣的那块桃花帕子是不是被你顺走了?” 寇昔年脸微微发红,依旧不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寇昔年,你胆子真不小,当年与你同睡一榻,我拿你当哥哥,你竟想睡我。” “衡时,我……” 他这回想答,搜肠刮肚也没想好说辞,我让他这认真的表情惹得心头又热又软,照着他的面颊就是一口,笑骂道:“傻货。” 我有意磨蹭他,他有了反应,欲说些什么,我怕是拒绝的话,吻下去堵住他的嘴。 翻涌的水花有节奏的砸在面上,我睁不开眼,在黑暗中摸索着,感受寇昔年。 我比任何时候都要笃定,我爱他,余生只要寇昔年。 他会陪我南下,在我曾待了十年的小镇,在那棵被蛀空的梅树下饮茶下棋,我要将玺林留在那处,再同寇昔年北上,同寇昔年回家。 他予我平安富贵,我陪他长命百岁。 两串脚印渐渐拉长,我在大雪的隆冬一路北上,寻到一个叫寇昔年的人。 ========== 贰两肉 完结了,但司寻和寇昔年在建安城的故事还在继续,他们会幸福平安喜乐… 番外不定时掉落,主要也以甜为主。 第9章 :新年篇(番外) 年关,寇昔年难得清闲,我也难得早起躺在榻上撑着下巴盯着他看。可能他不睁眼也知我正瞧着他,许是将他看害羞了,一把将我捞进怀里,一只腿还压在我身上,一动不许我再动。 我挣了挣,不仅没挣脱还被压制得更牢固,无奈之下只得暂时安分待着。 但我不是安分人,无事可做手悄悄伸进他松垮的亵衣里,肆无忌惮摸着他结实的肌肉,尽管我此前没少摸也还是爱不释手,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窝在他怀里小声唤他:“起床了夫君,夫君起床了,夫君…今日你说要教我写对联的,夫君啊…起床了…” ‘夫君’这两个字对寇昔年很管用,他虽闭着眼也凑近我,脸胡乱蹭我的。 我便一边摸着一边继续唤他,“夫君,睁眼看看我吧,年哥哥看看我,你快看看我呀。” 我看到他嘴角漏出一抹笑,可他就是不睁眼看我。于是我就亲他,他不睁眼,不看我却知道回吻我....被压在身下的那瞬间我就知道了,他也不是安分人。 起床计划写对联的计划暂时宣告失败,我馋他,最后被掏空的确是自己。躺在榻上,窝在他怀里我一动不想动。 “还起不起?”他温柔问我,还带了点笑意。 我摇摇头,“我躺会儿,好累好困。” “疼了?” “你试试?” 寇昔年当真躺平了让我,我吓了一跳,语无伦次道:“你……我……别以为我不敢,我…敢起来,你比我哭得还凶!你别求饶...” 寇昔年看着我笑,我凶巴巴的压在他身上,“你自己把腿张开,我……我要开始了。” 没有人比寇昔年更会气人,我以为他会拒绝我,或者抱着我哄两下一笔带过,怎料他真将两腿打开还缠着我,这下我骑虎难下了。 “你…你欺负我。”他不给我台阶,我自己找台阶,撒娇耍赖是他给我惯出来的毛病,理应他自己受着。我整个瘫在他身上委屈道:“你方才那样对我,现下我还有什么劲儿。寇昔年,你这个讨厌鬼。” 寇昔年抱着我语气带着宠溺,道:“是我不对,既然我们衡时没力气那就下次再试,好不好?” -- 第16页 “那…那好吧。” 这人终于给我台阶下了,但我得下得不经意又不情愿些,于是我侧身躺在他边上,八爪鱼似的缠着他,动动腰道:“你给我揉一揉,舒坦了我就放过你,你也不是讨厌鬼。” 于是,我让他伺候着舒舒服服睡了个回笼觉。不知为何,重生回来后,若我醒来身旁没有寇昔年,无论出于何种缘由都会无端吓出一身冷汗,生怕寇昔年不要我。 什么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就是。 等我再醒来,身旁没人,但我爱的人在我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执笔不知在写什么。他见我醒了放下笔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醒了。” “嗯,”我带着些许起床气,握着他的手不放。此前每日晨起他都要亲我,原因与他,只因他觉得我睡意惺忪的样子招人疼,所以他现在蜻蜓点水吻在我的唇上时,我也不觉得奇怪了。只眨眨眼睛,呆呆看着他。 “要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我继续懵着看他,半响却回答:“要你抱我。” 寇昔年最会宠我,最后他不仅抱我沐浴,还亲手喂饭给我吃。没手没脚的日子,我过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但明日是年关,我想偷偷给寇昔年买新年礼,给他一个惊喜,如果直接去库房取势必会被他发现,于是我想起了之前埋在合欢树下的私房钱。 趁着寇昔年在书房处理公务,我偷偷找了小铲子去挖银子。 我记着就在这个位置,可眼下刨着树根了都没瞧见我的小铁盒。我不信邪,围着合欢树足足挖了一圈累得满头大汗。 什么都没有,我两巴掌大的铁罐子说没就没了?! 扔了铲子,我蹲在合欢树底下酝酿眼泪。越想越想不通,老鼠应该咬不动铁皮吧,蚂蚁应该搬不动铁盒吧,也没听说过铁被虫子蛀空的…… 寇昔年忙完来寻我时,我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可他怎么能笑着帮我抹眼泪,一点也不尊重我的眼泪。 “我的私房钱没了,”我打了个哭嗝指着那个坑,“明明在哪里的,年哥哥,我一个铜板都没了…” “胡说,我的银子都是你的,明明府上你最有钱。” 我撇着嘴不说话,想给他一个惊喜,又怎么能拿寇昔年的钱去买礼物给他呢… “半月前合欢树蔫儿得厉害,找花匠来看,原是根坏了,这才将你的铁盒子取了出来,没丢,我放在榻下了。” “那你为何不同我说?”我还没从丢了钱罐子的伤心里走出来。寇昔年揉了揉我的脸,“原是想等合欢树养好了再给你埋回去,谁知我们衡时这么快就来挖,是我不对。” “嗯,”我看着他赞同道:“你不对。” 寇昔年带着我起来,在合欢树下环着我的腰,原本只是蜻蜓点水的吻,他仗着院里这会儿没人,将我按在合欢树下亲得嘴唇都麻了。 我不能承认自己腿被亲软了,于是耍赖缠着寇昔年背我回去。我想去榻下拿我的铁罐子,趁还早将新年礼买好,然后给他一个惊喜。 但是铁盒的盖子生锈融在了一起,我怎么也打不开,寇昔年怕我哭,转身去找工具。而我趁寇昔年去找工具这个间隙抱着铁盒子就往外跑,总能打开,但是寇昔年不是总能甩开。 街上正热闹着,我寻思着给寇昔年买些什么好。在府上我有忌口,太辣的太甜的寇昔年都不许我吃,这会儿我见着了直流口水。 只是多看两眼而已,我还是挺靠谱的。 “小公子小公子,来来来,”一位算命老道士顶着寒风敲敲桌子喊我,我本不愿过去,但他说:“老夫昨日夜观星象,算到小公子命中有情劫。” 我听是情劫,忙抱着我全身家当坐到他桌前,“老先生,您细说说。” 老道士捋一捋胡子高深莫测道:“若此劫不及时解除,是必要的孤独终老了。” 我一听更急了,慌忙道:“如何解,我想同他长相厮守,不愿孤独终老。” “那小公子算是遇对人了”老道士从袖中取出两根红绳,道:“只需双方捆上这红绳,方可终成眷属。” 我伸手要去拿,那老道士缩回手,我反应过来才问道:“请问需要多少银子?” 老道士不答反问:“小公子有多少?” 我将全身家当推到他面前,看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将其撬开,还点了点,继续捋这黑白参半的胡子道:“零碎加起来有个一百两,这样,我这红绳沾了神力远不止一百两,看你我有缘,我便一百两给你,如何?” 我接过红绳,万分感激道:“谢谢您老先生,您真是大好人!” 于是我全身家当买了两根红绳子,其中一根微微有些拉丝,兴许就这个设计,我不做多想,好好的将红绳揣好。 走出没两步我就犯难了,银子都没了拿什么给寇昔年买新年礼? 要不回去偷寇昔年的银子? 这么想着我慢悠悠往回走,走到半路便看到了寇昔年,我大步跑过去没顾忌外人直接扑进他怀里,蹭了会儿,献宝似的将红绳给他戴上,边说:“如此我们便可长相厮守了。” 寇昔年乖乖等我给他拴上了才问:“从哪求来的?” 我骄傲得将老道士的事儿从头到尾与他说了一遍,寇昔年好像在憋笑,我盯着他看了会儿,问:“年哥哥,你想笑就笑,但,为什么要笑?” -- 第17页 寇昔年在我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我的衡时,日后怕是离不得我了。” “我本来也不离你。” 尔后买新年礼的事儿暂时搁置了,寇昔年握着我的手一起写了对联,看着纸上惟妙惟肖的字,不由再感叹,我夫君真是要什么有什么,说什么会什么,完美! 吃过年夜饭,寇昔年拉着我的手上街看花灯,说有一处看烟花最美,很早以前就想牵着我去,我心下一软不由多看他几眼,十指扣得更紧。 原本去的路上我很快乐的,可是我又遇到了那个老道士。 他正在揽客,拉这个妇女就道:“老夫昨日夜观星象,算到小女郎命中有情劫。” 我站在原地看他与那妇女说今日同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这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妇女最后用五钱买下了红绳。 寇昔年捏捏我的脸温柔道:“怎么,不高兴了?” 我何止是不高兴,我直接想哭,以我雷厉风行的性子,边想着眼泪就掉下来,委屈道:“我原本是想用那一百两给你买新年礼,可是他骗我....”我越想越伤心,可在大街上哭多少不合适,于是躲在寇昔年怀里哭。 “我很喜欢你给我的红绳,是我长这么大收过最喜欢的新年礼,日后我也将它好好戴着,你也将你的好好戴好,如此便能长相厮守了。” 我泪眼婆娑抬起头来看他,“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于是,尽管我在年夜被骗了一百两,因为有寇昔年陪着,我又快乐了。 他带我去了西子楼,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露台,我问他为何都没人上来。他说西子楼是他的,今日歇业,只接待我和他。 我夫君真是财大气粗.... 寇昔年在露台上紧紧拥着我,我抬眼便是灯红柳绿的街,是黑夜,有寒风,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有个人在新年钟声响起刹那,在烟花到达最高点,在它绽放的一瞬吻了我。 他是我的夫君,他叫寇昔年。 我们在漫天璀璨下异口同声。 “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