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清穿)》 作者: 映在月光里 文案: 1、佟佳穿成了顺治的格格佟佳氏。 此时后宫等级还不完善,格格差不多就是没名没份的庶妃。 等级与顺治之间爱情惊天动地的皇贵妃董鄂氏比起来,就好比青铜与王者。 第一章 南苑,六月。 随着太阳逐渐升起,屋角落虽摆了冰盆,因着人太多,又或许是等待太焦灼,逐渐闷热不堪。 屋内所有人都不时朝外张望,再顺便剜一眼怔怔坐着的董鄂氏,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讥讽不屑。 太后更是显得不耐烦,冷声质问董鄂氏:你成日在皇帝身边伺候,竟然一点异样都未曾察觉? 董鄂氏回过神,赶紧起身跪下,嗫嚅着答道:回太后,皇上的事情,我向来不敢多问,请太后恕罪。 太后冷哼一声,板着脸说道:起吧,我不过问一句,你跪什么跪,倒像是我真惩罚了你一样。 董鄂氏咬了咬唇,怯怯谢了恩,起身回去坐在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下首。 博尔济吉特氏微微转头,目光从董鄂氏身上扫过,嘴角不经意一撇,说了一句蒙语。 太后没做声,倒是屋里的蒙古嫔妃们开始有了动静,用蒙语叽里咕噜小声交谈,边说边笑看向董鄂氏。 董鄂氏不懂蒙语,不过傻子都能猜出她们是在看她笑话,如石像般坐着,垂首一言不发。 佟佳刚来这里一个月,病好之后,今天是第一天前来请安。因着份位低,只是没名没分的格格,便坐在了最靠近门边的位置。 原身会说满语,不会说蒙语。不知为何,原身留下的记忆大多都似是而非,佟佳却能听说满语,算是小小的金手指。 不过最让佟佳能气定神闲看热闹的原因,还在于拥有更大的金手指。 她有个大名鼎鼎的儿子,名叫玄烨,未来的康熙。 玄烨已经五岁,再等三年,她佟佳,就是妥妥的太后! 风不时透过半卷的门帘吹拂到身上,空气通透不说,舒爽惬意,佟佳好整以暇打量着有名的董鄂氏。 董鄂氏与顺治的爱情缠绵悱恻,惊天地泣鬼神,一进宫就跟开了外挂般飞升。如今身居皇贵妃的高位,差点把博尔济吉特氏拉下马,成为第三任皇后。 董鄂氏向来谨小慎微,在太后皇后,甚至所有后宫女人面前伏低做小,此时还是成了箭靶子,快被噗噗射成刺猬。 就顺治这么一个唐僧,几乎被董鄂氏承包了,这让其他想吃唐僧肉的,可不得赶紧趁机落井下石。 董鄂氏长相不算特别出挑,身形娇小玲珑,看上去有种江南女子的温婉秀气。身处众多的蒙古后妃中间,两种不同的风格相比较之下,董鄂氏看上去就比较打眼。 当然,如果加进去五大福晋之首,唯一不在旗的汉人石氏之外,董鄂氏的那点优势就不太明显了。 尤其是此时的董鄂氏,脸色白中泛黄,嘴角下拉双眼无神,痴痴望着远方,比泡在苦水里的小黄连还要苦几分。 石氏白皙清瘦,五官乍一看上去很是平淡,细看却很有味道,属于很有特点的美女,劲劲儿的。 只石氏总是木愣愣的,不管做什么都慢半拍。 石福晋,你在看什么呢?莫非你眼前长了堆金子?有人用满语,故意放慢了语速问道。 好半晌,石氏才后知后觉发现,屋内人都在看她,脸一下涨红了,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不知谁先笑,其他人跟着一起捂嘴偷笑,连太后嘴角都扬了扬。 董鄂氏见嘲笑的对象变了人,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佟佳在进门时听石氏用满语请过一次安,很生硬,跟炒熟的豆子样往外蹦。得把豆子全部拢在一起,才能勉强猜出她话里的意思。 在满蒙两种语言为官方语言的后宫,石氏满语烂,又不会蒙语,基本上等于半聋哑人士。 作为顺治选做满汉一家亲的吉祥物,石氏哪怕是真哑巴,地位实在太过超然,无人能撼动。 语言不通算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儿不用去听她们的屁话,好吃好喝好玩。比起其他后妃,石氏什么都不用做就躺赢了。 天气愈发炎热,加上鸣蝉在外面卖力地嗡嗡直叫唤,屋里所有人再没了说笑的心思,都烦躁不已。 佟佳依旧气定神闲坐在那里,琢磨着等下回去午饭吃什么。 这时,佟佳看到屋外太阳下出现了几道人影,走在最前面的,是热得满头大汗,蔫头耷脑的苏茉儿。 苏茉儿一出现,沉寂的屋子,如同沙漠底下的暗流涌动,不动声色开始沸腾起来。 太后最焦急,不待苏茉儿走近开口,按耐不住扬声问道:可见着了? 苏茉儿上前跪下,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答道:都是奴才没用,没能见着皇上,请太后责罚。 佟佳明显感到屋里的气温,瞬间低了几度。 她们这些人,全部都在等待顺治。 顺治领着董鄂氏,常年避居在南苑,与太后关系不那么融洽,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不过母子之间关系再差,以前顺治总会顾及一些面子情,太后来南苑避暑,他还是会隔三差五前来请安。 谁知道从半个月前起,顺治就再也没出现过。 太后领着所有的后妃们,每天都在等待盼望,始终没有等到顺治。 派人前去询问,顺治寝宫周围侍卫重兵把守着,连最宠爱的董鄂氏,亦得到相同的待遇,不得近身半步。 佟佳对顺治没兴趣,一颗八卦之心,暗戳戳地猜了很多种可能。 比如顺治肯定是长了针眼,不好意思见人,怕在心头肉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干脆一起不见了。 太后眼神冰冷,直视着前方一阵,右边的脸颊咬肌明显鼓起,缓缓松开后,面色晦暗无光,冷冰冰说道:起吧,不怪你。 苏茉儿磕了个头谢恩,站起身,犹豫了下说道:太后娘娘,三阿哥等会要来给您请安,说不定能见到皇上。 佟佳听到三阿哥,耳朵立刻伸得老长。 三阿哥就是玄烨,她还未曾蒙面的亲儿子。玄烨要来,实在是太令人激动了。 太后依旧意兴阑珊,撑着坐起身,揉了揉额头说道:我身子不好,让三阿哥直接去佟佳氏面前磕个头吧,我就不见了。明儿个起,你们就不用来请安了。 佟佳照着规矩,出列应是。太后根本连看都不看她,转身就走。 苏茉儿愣了下,忙上前搀扶着太后,其他人跟着起身告退,依次离开。 佟佳很是想吐槽,顺治疯成那样,从没把其他儿子们放在眼里,以前甚至打算把皇位传给堂兄岳乐。 还是汤若望多说了句,最后玄烨才能继位。在顺治面前,玄烨可没那么大的脸面。 苏茉儿是聪明人,能说出这些,看来是真没了主意,想方设法来安慰太后。 佟佳规规矩矩肃立在旁边,等着大佬们先行,边猜测顺治又在发什么癫。 董鄂氏走到佟佳面前的时候,朝她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片刻后,倒底没说什么,只哀怨万分,从佟佳身前走过去。 呵! 董鄂氏的苦涩,令佟佳浑身鸡皮疙瘩刷刷往下掉,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早逝的儿子,在那里发酸呢。 佟佳绝对算不上标准十全十美镀金好人,她没那么多同情心。她的一颗心,很有弹性,有时候心宽体胖,有时候比针眼还小。 现在后宫的等级不规范,格格上面有小福晋,小福晋上面有大福晋,大福晋上面有妃位,妃上面是皇贵妃。 佟佳的等级与董鄂氏相比起来,比青铜与王者的距离都还要远。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佟佳很为玄烨鸣不平。 董鄂氏的四阿哥当时出生的时候,顺治欣喜若狂,大赦天下大肆庆贺。不过四阿哥几个月之后就没了,董鄂氏大病了一场,顺治更是直接发了疯。 最令人生气的,不是顺治破格追封四阿哥为和硕荣亲王,而是在于顺治亲自写的悼文。 在《皇清和硕荣亲王圹志》里,疯逼顺治称其为长子,第一子。 加上夭折的大阿哥与四阿哥,顺治现今共有五个儿子。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烨,以及比金疙瘩四阿哥只小一个月的常宁。 顺治称第四个儿子为长子,第一子。那玄烨以及福全,以及早逝的大阿哥,这三个儿子,感情都是隔壁老王家的啊? 佟佳等到所有人离开,她最后往外走去。到了门边,不经意往屋里看了一眼,隔着屏风,苏茉儿似乎在劝着太后什么。 想到先前太后的无视,佟佳暗自翻了好几个白眼。 顺治又不是第一次疯,他都疯了这么久,太后朝她撒气就算了,不见玄烨算什么事? 后世都称孝庄一手抚育了康熙,祖孙情深。太后真那么爱玄烨,顺治发疯时写的悼文,总该有所表示吧? 说好的祖孙情深呢,感情都是因为荣华富贵啊! 佟佳心中乱腹诽一气,终于爽了,想到玄烨要来,忙朝住的院子赶。 地位实在太低,佟佳是不可能住在大佬们周围的。她不想与格格们同挤在一起,就选了最最偏僻的小院子,走回去差不多要用近半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好在院子虽然荒凉,花草树木葱茏,长得尤其茂盛,清净又凉快。 到了院子前的小径,东边花丛后转过来几人。走在最前面小小的男童,虎头虎脑,胖脸蛋跟红苹果一样,双眼灿若星辰。 男童看到佟佳,先是一顿,接着小短腿迈得快了些朝她走来。 艾玛! 小萝卜头康熙好可爱! 佟佳一颗塑料心,难得一见柔了几分,朝玄烨迎过去,慈爱地说道:慢些别急,天气太热了。 玄烨怔怔望着佟佳,神色明显疏离,停下脚步规规矩矩请了安:我来晚了些,先前我在海子边遇到吴谙达,与他说话耽搁了一会,让额涅等久了。 吴谙达是顺治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吴良辅,玄烨遇到吴良辅,就是遇到了顺治。 吴良辅肯定不敢随便与玄烨搭话,他是代表着顺治在与玄烨说话。 难道是海子里的水进了顺治的脑,他开始重视起这个儿子来了? 这些佟佳都不放在心上,她最在意的是,这个儿子,好似与她不亲啊! 作者有话说: 非正史,请勿考究。 古早狗血,喜欢的请点个收藏吧,谢谢。 下一本预收《柔福帝姬》,文案如下,求收藏。 赵寰穿成了宋徽宗第二十一个女儿柔福帝姬。 原本是皇女的帝姬,此时身在金国的洗衣院。 洗衣院不过是遮人耳目的藏污纳垢之所,被当作人质的皇后帝姬嫔妃,是供金国贵族取乐的玩物。 除了皇室的女性,金国几乎俘虏了近二十万的北宋女人,与她们的命运相差无几。 赵寰:你大爷的! 活是想活的,但受尽屈辱活着,还不如一死。 死的话,不如拉一个垫背的,二十万的姐妹,一人解决一个,也能杀掉二十万敌人。 杀金贼,夺临安,收回幽云十六州,一统天下。 士大夫:女人当政,牝鸡司晨,成何体统。 赵寰:文人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阅读指南: 非正史,私设颇多,请勿考究。 第二章 佟佳想到太后与顺治之间稀烂的母子关系,立刻紧张了起来。 当年多尔衮摄政时期,太后与顺治基本上见不上面,亲情实在是不多。 就算玄烨登基时只有八岁,八岁也是皇帝,围在身边的人多如牛毛,佟佳甭想挤进去。 她可不想做太后第二。 跟着玄烨前来的是保姆孙氏与太监张润,两人上前请了安,亦步亦趋跟在了玄烨身后。 佟佳看到两人,恍然明白了些缘由。 玄烨自小养在宫外,由保姆与太监伺候。尤其是保姆孙氏在后世比较有名,她就是曹寅的母亲。康熙对曹家比亲舅舅家要好,亲疏远近体现得淋漓尽致。 孙氏将玄烨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不缺母爱,能与她亲近才怪。 这就尴尬了啊! 佟佳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只能一点点摸索。让跟来的孙氏与张润去歇息,带着玄烨进了屋。打算先单独相处,她好趁机弥补,逐步深入未来康熙的内心。 嬷嬷宫女打来热水送进净房,佟佳让她们退下,见缝插针制造母子独处的机会,亲自在旁边守着玄烨洗漱。 玄烨站在铜盆前,伸出手臂,看着一动不动的佟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佟佳见玄烨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满脸呆萌的样子,被他的可爱逗得忍俊不禁。 平时佟佳对笑点有很高的要求,并不轻易笑。 玄烨可爱归可爱,还没达到能逗笑她的水准。 主要是佟佳把康熙的形象,与眼前的小屁孩一对比,实在是忍不住笑。 玄烨被佟佳笑得有点儿懵,脸红嘟嘟的,不解问道:额涅,您在笑什么? 佟佳笑着上前,双手捧起玄烨的胖脸蛋,把他的嘴挤成了个圆:我在笑你真可爱。 玄烨的小脑袋,在佟佳手下左右摇晃,把脸拔了出来,羞涩地偷瞄她,额涅,可爱是什么意思? 佟佳仔细打量着玄烨,他生得眉眼清秀,一双眼睛尤其明亮,白里透红稚气的脸庞上,留着几点浅浅的凹坑。 看上去不太明显,摸到的时候,触感还是比较清晰,令佟佳既心疼又感概。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独自经历过生死劫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玄烨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受顺治待见有什么关系,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佟佳将不合时宜的沮丧情绪抛在脑后,面部红心不跳胡乱答道:可爱就是很可,值得爱的意思。 玄烨的脸,刷地红得跟年画娃娃一样,娇嗔地叫了句:额涅! 佟佳哈哈大笑。 玄烨垂下头,不敢去看佟佳。他从未见过佟佳开怀大笑的模样,与以前见到时满面愁苦完全不同,被她清脆爽朗的笑声吸引,又忍不住不时抬头偷望。 佟佳暗喜,母子关系算是勉强破冰,上前帮玄烨挽袖子,笑着问道:是不是不会自己洗漱? 玄烨点头嗯了一声,都是嬷嬷帮我洗。乖巧地伸着手臂,由着佟佳帮他挽好袖子。 佟佳想了下,说道:你可以不用自己洗,但是你得会。 玄烨睁圆眼睛望着佟佳,问道:为何? 佟佳头有点儿疼,这个小屁孩,简直就十万个为什么。 要给自小就有一大堆人伺候的阿哥解释何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对没有教育孩子经验的佟佳来说,实在是太难了点,干脆说道:如果你以后没有人伺候的话,岂不是成了什么都不会的废人? 为何会没人伺候呢?玄烨还是不理解。 佟佳:..... 好比你吃饭入厕,要自己亲力亲为吧,总不能吃到别人嘴里去,让别人拉出来。佟佳说完,看到玄烨嫌弃的小表情,抬眉嘿了声,轻轻戳了下他鼓起来的脸颊:瞧你还不服气,不服憋着。 玄烨被戳得往后仰,咯咯笑了起来,我自己洗,其实简单得很,孙嬷嬷与瓜尔佳嬷嬷都不让我自己动手。 佟佳瞪他,这小滑头,还敢逗起她这个高龄二十的老母亲来了! 玄烨抿嘴笑,笑得眉眼弯弯,双手伸到水里,胡乱晃了几下,很是敷衍搓了搓,就要去拿布巾擦干。 佟佳看得无语,这小爷还真是大言不惭! 哎,没洗干净。佟佳有洁癖,不多。如玄烨这般洗手,是绝对通不过的。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2) 主要是这个时代的医疗太落后,洗干净手是非常重要的疾病预防手段。佟佳干脆挽起袖子,上前捉住了玄烨的小手,给他抹胰子,轻搓着一根根小手指。 额涅。玄烨轻轻叫了声。 佟佳抬头看去,玄烨双眼湿漉漉的,饱含着孺慕与激动。 这一眼,直直砸到了佟佳心底。 估计此次是玄烨长这么大,与所有血脉至亲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 哎哟,瞧这小可怜。 佟佳迟来的母爱噗噗往外冒,冲着玄烨温柔地笑,洗干净之后我们就去吃饭。 玄烨说了声好,鼻音浓浓。 佟佳心酸得可以开醋坊,暗暗决定,要把玄烨弄回宫带在身边养着。 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她出去陪伴在他身边。若是能那样,自由自在,吃穿不愁有人伺候,身居高位不用看人脸色。 生活究竟能有多美好,佟佳只一想就能飞起来。 吃完午饭后,玄烨就困得直点头,佟佳让他歇在了东暖阁里,亲自守着他睡。 玄烨睡熟之后,困意来袭,佟佳干脆倒下去,一同在榻上睡了。 睡醒之后,佟佳如以前那样伸了个懒腰,手碰到软乎乎的一团,不由得愣了下。 玄烨双眼亮晶晶看着佟佳笑,软软叫了声额涅。 佟佳平时一个人习惯了,眼前一下多了个笑嘻嘻的崽,感觉还挺奇妙。伸手拖过玄烨,揉着他的脸蛋,快起来,不能赖床。 玄烨呜呜,口齿不清笑着抗争:额涅,是你赖床。 佟佳当做没听见,脸不红心不跳坐起身,快起来,等下吃完点心,你就要开始学习。对了,你平时都在学什么呀? 玄烨答道:跟着伺候的太监张润林有余他们学了些汉文,认写《千字文》上的大字。 佟佳拍了下他的小屁股,快起来,等下好写字。 好。玄烨灵活地跳下塌几,自己蹬蹬瞪跑去净房洗漱。跑到门边,回头看到佟佳还坐在塌上打呵欠,歪着脑袋催促:额涅,您快来呀! 佟佳瞪他,这小崽子,又要她前去伺候了。 得,这小崽子不是别人,她认命吧。 佟佳帮着玄烨换了一身凉爽的衣衫出来,宫女端上来了茶点。偏院的角落里有口深井,夏天新鲜瓜果多,佟佳让人将木桶吊下去冰了瓜果,拿来榨汁喝。 玄烨捧着果汁杯,几乎把脑袋都快钻进了杯里去,喝得美滋滋的。 佟佳看得好笑,你喝慢点,平时难道没有喝过吗? 喝过,没有喝过凉的。玄烨偷偷舔了下嘴唇,依依不舍放下了杯子,高兴地说道:我平时都不能吃凉,哪怕再热都不能,孙嬷嬷说会吃坏肚子。额涅,我可以吃这块点心吗? 可以。佟佳干脆将装着白糖糕的碟子端到玄烨面前,唏嘘不已。 下人们伺候着玄烨,肯定是万分小心,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玄烨再喜欢吃的东西,只能浅尝辄止,所谓会受凉的东西,一律不能碰,实在是过得太苦逼了。 玄烨小口小口吃着,如同老鼠掉进了米缸一样快乐。白糖糕太甜,佟佳只允许他吃两块,过了一会,让他用清水漱了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玄烨小脸上的笑逐渐消失,低低答道:今晚在这里住一夜,明日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又只剩下玄烨孤零零一人。他们这群人在南苑避暑,却让他留在炎热的京城,实在是丧心病狂。 佟佳难得愤怒了,思索之后,说道:你多住几日吧,南苑凉爽,等到天气凉快时再说。 玄烨双眼顿时闪亮无比,难以置信问道:我可以留下吗? 佟佳朝他挤挤眼,肯定地说道:当然可以啊,你向来孝顺,来南苑之后,还没去给太后请过安呢。哪怕太后身体疲倦不宜打扰,在院子前远远磕个头,都是你的一片孝心。 玄烨向来聪慧,怔了下之后,马上明白了佟佳话里的意思,朝着她抿嘴笑起来,重重点头嗯了声。 吃好喝好,佟佳让人拿来了笔墨,看着玄烨开始写大字。 这一看,实在是不忍直视。 张润林有余的水平实在不咋地,失学儿童玄烨,如今只学会了天,地,人三个字,还写得跟蚯蚓爬一样。 佟佳自小练字,自封一手飞白写得出神入化,她很想亲自捉着玄烨的手教,考虑之后,还是克制住了。 在皇太极时期,大清的阿哥王爷们,绝大部分都是文盲。 大清已入关十五年,旗人的文化水平依旧垫底。后宫里的妃嫔们,能说汉话的都凤毛麟角,何况是读书习字了。 董鄂氏的文化水平在后宫听说最高,至于高到哪里,佟佳没见识过不予置评。 不过,既然她佟佳来了,曾拥有985高校研究生文凭的她,当仁不让才是大清后宫的文化第一人。 如今锦衣夜行的佟佳,只能遗憾藏拙,得慢慢等待时机,一鸣惊人。 陪着玄烨玩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时分,佟佳带着玄烨去太后的院子前磕了个头算是请了安,回院子吃完晚饭,从偏门出去散步消食。 沿着偏门出去不远,就是大片的海子,离得近些的,是一望无际的荷塘。 一轮弯月斜斜挂在深蓝的天际,微风吹拂,带来荷叶荷花的清香。 玄烨被佟佳牵着手,慢悠悠走在小径上,侧头凝望着佟佳,轻声说道:额涅,我觉着好似在做梦一样。 佟佳笑望回去,莲子应该成熟了,我们去摘莲子吃。 玄烨立刻笑弯了眼,我还没吃过新鲜莲子呢。 佟佳对荷花荷叶没兴趣,她还是更喜欢藕与莲子,早就盯上了那片荷塘,带着玄烨兴致勃勃走了过去。 快到荷塘边时,几道黑影闪身出来,手上拿着的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远远指着他们,厉声下令:速速退后,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第三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佟佳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在这里的是谁,二话不说,当即牵着玄烨转头就走。 玄烨的小手紧紧拽住了佟佳,她低头看去,玄烨的小脸紧绷着,明显一幅害怕的模样。 佟佳轻声安慰道:不要怕,整个南苑都有侍卫与重兵把守,不会有事的。 嗯,我不怕。玄烨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依旧很勇敢地回答,紧随着佟佳往回走。 四周静谧,除了佟佳与玄烨的脚步声,只余蛙叫虫鸣,身后的黑衣人没有跟来。 走了一段路,转过弯,已经看不到荷塘,佟佳的脚步慢下来,玄烨的掌心已被汗水濡湿。 佟佳心疼玄烨,暗自将顺治问候了一百八十遍。 狗疯子,真是疯到一定境界了。把自己弄得像是土匪山大王,大晚上的到处装神弄鬼! 额涅。玄烨喊了声,抬头望着佟佳,眼神闪烁着,问道:先前我们可是遇到了汗阿玛? 佟佳说是,所以我才让你不要怕。 玄烨小声说了好,小脑袋耷拉着,情绪明显低落下去。 佟佳心里一酸,顺治不干人事,玄烨从小长大见到他的次数,别说无法与伺候的嬷嬷太监比,估计比祠堂里的祖宗牌位都少。 我听说,汗阿玛说只有荣亲王才是他儿子。玄烨低低说,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完还抽噎了下。 佟佳见到玄烨难过,对顺治就更来气了。她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告诉了玄烨这件事,存心让他不好过。 不过,荣亲王豪华的墓地修在那里,汉白玉墓碑立着,隐瞒是隐瞒不住的,玄烨迟早得知晓。 得到的才是好的,得不到的.....佟佳停顿住。 照着她的本意,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得不到的话就毁掉,让别人休想占便宜。 想到玄烨不同于寻常人,要是教坏了皇帝,她就成了天下罪人,于是改了口:就当个屁放掉吧。 玄烨呃了声,额涅真是,净说些.....后面的话,玄烨没再说下去,抬起小胖手捂住了嘴,咯咯笑。 佟佳见玄烨开始小老头似的苦瓜脸,重新变成了小屁孩该有的天真无邪,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小屁孩挺嫌弃她的屎尿屁,想想也是,她是低级趣味,俗不可耐,不能硬按头让玄烨接受。佟佳斟酌了下,换了个高雅些的说法:那就当成浊气排掉吧。 玄烨双眼笑得跟月亮一样弯,乌溜溜的眼眸,此时亮晶晶的,小大人般叹了口气,说道:额涅,我好快活啊,比以前与额涅在一起时都要快活。南苑的夏夜好美,就是没能吃到新鲜莲子。 佟佳捏了捏玄烨肉乎乎的手掌心,笑眯眯说道:让莲子再留一晚上,明天我们一大早再来。 玄烨惊喜抬头,佟佳冲着他一笑,不过要起很早啊,天不亮就要起来,刚好去看日出。你看过日出吗? 我能早起,我每天都在寅时起身。玄烨急着表示自己行,小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小脸上满是遗憾,可是我却从没看过日出。 以前的佟佳不可能起得比打鸣的公鸡都早,来了这里勉强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刚养好病还没去请安的时候,她曾晃悠着前去海子边看过一次日出。 对于看日出的感受,佟佳当时只感到烈日灼心,她的心都跟着燃烧了,想奋不顾身投入那片如镜面般的湖泊里。 如此美丽又恢弘的景色,佟佳一定要带玄烨去见识一下,当然她不会傻得再闯疯子出没之地。 顺治不是住在海子里的野鸭,他早上要去上朝理政,他不在的话,那片海子就是他们母子的了。 晚上玄烨歇在了佟佳的东暖阁里,早早就起了床。佟佳还在迷糊中,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将被褥卷起来蒙住头,佟佳痛苦面具脸,这小崽子,实在是太勤快,简直扰人清梦。 额涅,额涅快起来呀。蹬蹬蹬的脚步声之后,佟佳身上的被褥被人扯开。她眯缝着眼睛看去,玄烨已经洗漱穿戴好,上身挂在床沿,急着催促她。 佟佳嘿嘿一笑,伸手把玄烨拽上床,摁在身前一顿揉搓,搓得玄烨笑得都打嗝,额涅,衣衫弄乱啦!头发也乱了! 切!说到头发,佟佳白眼儿快翻上了天。 玄烨现在的发型就是四面剃光,头顶绑一个小揪揪,好像光秃秃的石山上长着一颗孤零零的树。遇到有风,或者走动的时候,小揪揪就一颤一颤的。 佟佳不敢多看,看多了会头晕,堪比催眠的效果。得亏玄烨长得唇红齿白还挺可爱,要是长得不好看,就是可笑了。 听说顺治长得俊美无双,佟佳还挺想见识一下,再俊美的男人,头顶绑着这么个揪揪,都得是村头的二傻子。 佟佳欺负过玄烨,变得神清气爽,一拍玄烨的小屁屁,义正言辞说道:快起来,不然太阳就飞天上去了。 闹了一通,玄烨只得再去换衣梳头。佟佳看到净房门边先有小揪揪冒出来,随后是圆溜溜的脑袋,与一张咧嘴笑的脸,她瞪过去,不许催啊! 玄烨趴在门框边,对着佟佳皱鼻子,额涅,你喜欢赖床。 佟佳被五岁的小破孩控诉,一点都不觉得丢脸,面不改色说道:不是我赖床,是床离不开我。你不懂,等你长大后就明白了。 玄烨聪明得很,哪会被佟佳忽悠住,蹦蹦跳跳走进屋,抬头望着她,不服气说道:额涅,我现在就长大了。嬷嬷她们说,三阿哥已经是男子汉大丈夫,摔疼了不能哭。 谁家的孩子不是宝,她那么大的人了,摔痛了不是考虑到妆会哭花,指定要大哭一场。 玄烨父母双全,跟孤儿也差不离,痛了病了,哭也没人心疼,伺候的人只会赶紧想着如何隐瞒住。哪怕是在两岁多染上天花时,孤零零躺在寺庙里,独自硬生生熬过去。 佟佳的心被蛰了下发酸,一腔母爱爆棚,温柔地说道:以后你痛了,难过了,在我这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掩饰隐藏。哪怕男子汉大丈夫也能哭,哭没什么丢脸的。 玄烨怔怔望着佟佳,眼里喜悦四溅,小脑袋点得跟鸡啄米般,好,我听额涅的。 佟佳摁住玄烨头上吃醉酒般乱晃的小揪揪,停! 玄烨马上定住不动了。 佟佳乐得哈哈大笑。 洗漱完,佟佳带着玄烨出门,外面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深青色的天际逐渐变得淡青,再过一阵,就会变成灰色,太阳从地平线升起。 路边的花草上沾着露珠,空气清新令人欲醉。佟佳提着一盏八角宫灯,照着两人脚下的路。 活泼起来的玄烨,从头到尾安静跟在佟佳身边,连走路的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扰了如梦如幻般的晨曦。 从这里看日出的角度最好。佟佳走到荷塘边停住,指着远方与天连成一片的海子说道:等下太阳会从那边升起来。 玄烨跟着佟佳,寻了块大青石并排坐着,托着脸颊兴奋等待。 佟佳手撑在身后,仰头微闭着眼睛,她仿佛能感受到夏日清晨的薄雾,在脸上拂过,带来湿润清凉,荷叶荷花的香气。 玄烨学着佟佳那样往后撑,只是他腿太短,整个人悬空在青石上,跟个胖蚂蚱般蹬腿试图不掉下去。 佟佳哈哈笑,伸出手拉了小短腿玄烨一把。玄烨本来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佟佳笑,他跟着嘿嘿傻笑不停。 两人笑闹了一阵,天际变幻之后,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丝红光。佟佳嘘了声,你瞧。 玄烨随着佟佳的指点看去,平静如镜的海子边,映出一线红,灰色的天亦渡上了一层金光。 太阳颤巍巍地,一点点往上冒出头,天空与海子都像失了火般,绚烂得令人心悸。 佟佳侧头看去,玄烨小脸肃然,静静眺望着远处,眼里坠入了太阳的光芒,璀璨耀眼。 佟佳收回视线,看向远处日出时泛着七彩波光的海子水面。 无论以后世事如何变幻,玄烨肯定忘不了这次看到过的日出。心存的那点美好,兴许会让他变成更温和,更慈悲的帝王。 太阳爬上了天空,天光大亮。玄烨久久都未做声,喃喃说道:额涅,日出真的好美。 嗯,是很美。佟佳托腮笑,一本正经说道:像不像荷包蛋? 玄烨呆住了。 佟佳笑着站起身,顺手拉过玄烨:走,我们摘些莲蓬,回去与荷包蛋一起当早饭吃。 玄烨轻快跳跃,屁颠颠跟着佟佳来到了荷塘边,一路找寻着成熟的莲蓬。 荷塘深处,一叶小舟掩映在莲莲荷叶中。小舟上,仰躺着一个穿着灰色宽袖大炮,年轻清隽的男人。 男人面色苍白,头发剃得极短,只在头皮上冒出一层青色,像是刚还俗的和尚。他眼底一圈淡青,看上去说不出的疲惫,睁眼望着头顶的天,那双眼,沉寂如枯井。 荷塘外面的笑闹声,令男子修长的眉毛微蹙,波澜不惊的眼里,终于有了些活力,戾气横生。 男人缓缓坐起身,摇橹往荷塘外滑去,惊起水鸟四下扑腾逃窜。 第四章 佟佳与玄烨两人手上抱着莲蓬荷花,头上顶着荷叶,眼睛嘴都张成老大的圆,看着从荷塘深处冒出来的小舟群。 其他小舟上的人穿着打扮佟佳很熟悉,还穿着昨晚的黑衣,在一片花粉叶绿中很显眼。 最显眼的,莫过于被拱围在中间小舟上的男人。 男人盘腿坐在小舟上,薄唇紧闭,一双眼睛微微凹陷进去,看上去深不可测。尤其是他此时面色很不耐烦,一幅爱谁谁的厌世感。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3) 最令佟佳心怦怦跳体温升高的,还不是他的漂亮与遗世独立的气质,而是他头顶的青色短发茬,随风轻扬的衣摆。 佟佳以为是遇到了下凡的圣僧,禁忌背德的快感,她恨不得匍匐下来,请求他超度。 这时,身边的玄烨跪下请安:见过汗阿玛。 佟佳的一腔热血霎时冷却,想法立刻变了。 六岁登基的傀儡皇帝,究竟受了多大的刺激,才变成眼前这幅模样啊? 顺治神出鬼没也不是不行,整晚在水里跟野鸭同眠她也尊重。 只是他跟刚从狱中放出来的一般造型出现在面前,就超过了佟佳能理解的范围。 好像前世时有传言顺治出了家,他平时信佛,说不定他已看破红尘准备遁入空门,这样一想,佟佳就释然了。 不管顺治是何种方式出现,哪怕他在坐在莲叶上就地坐化,佟佳连舍利子都不会去捡,只管低调做人。当即低眉敛目,规规矩矩请了安。 久久,佟佳都没听到顺治的回应。 佟佳心中开始打鼓,常人无法猜测非正常人类的想法,她实在是不知道,顺治究竟想做什么。 顺治冷眼望去,岸边跪着的两人。佟佳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以前对这个小格格不熟悉,只略微停留之后,便将目光转向旁边的玄烨,在他头顶停留住。 玄烨头上顶着片嫩荷叶,小揪揪从荷叶中伸出来,上面还绑着片粉色的荷花,看上去尤为可笑,顺治亦微不可查笑了。 笑容转瞬即逝,顺治打量着陌生的儿子,以前将皇位传给了他。不知他小小年纪登基,面对大权在握的几大旗主,他可曾将大清江山败掉? 就是败掉又如何? 顺治自嘲轻嗮,他有时都恨不得将一切毁得稀烂烂,远离喧嚣尘世,远离那些令人憎恶的嘴脸。 太阳愈发炎热,倦意阵阵袭来,顺治轻柔眉心,借着宽袖掩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自从回来后,与上辈子一样,晚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安睡。 在荷塘里,他闻着水气与荷叶的气息,感到自己像鱼儿般自由自在,内心能得到片刻安宁。 顺治躺在小舟上,看了整晚月亮,到了黎明时分,方才合上眼,却被这对母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难得有了困意,顺治先前的怒火消失,只想躺下来好生睡一觉,抬起手随意挥了挥,回屋好生呆着学习吧,别到处乱跑。 佟佳听到清越含着浓浓睡意的声音传来,愣了下,赶紧谢恩起身,趁机飞快偷瞄了眼。 顺治躺在小舟上,衣袍铺开,像是献祭给荷花仙子的俊男一样。 献祭要扔进水里,翻船,快翻船! 佟佳暗戳戳祈祷,可惜带着玄烨走远了,悄然回头看去,顺治还好生生躺着,只在脸上多搭了一片荷叶。 玄烨闷声不响跟在佟佳身边,见他连头顶的小揪揪都失去了活力,佟佳知道可怜的崽又在难过顺治的态度了。 佟佳将莲蓬荷花用一只手夹着,腾出手剥了粒新鲜莲子,不由分说塞进了玄烨口中。 玄烨下意识嚼着吃了,朝着佟佳笑,正准备说甜,很快小脸皱成了一团。 呸呸呸!玄烨将莲子吐掉,苦兮兮控诉:额涅,好苦! 哈哈哈,当然苦,因为我没有去掉莲子心。佟佳半点都不歉意,笑得很是欢快。 玄烨嘴角下拉,不依问道:额涅为何不先去掉莲子心啊? 莲子心中苦......,呃,主要呢,你听好了啊,我要开始熬鸡汤了。佟佳笑着说。 玄烨懵了,转头找鸡。他头上的小揪揪又活泼乱晃,佟佳忍不住伸手去拨动,别找了,额涅是用心给你熬鸡汤。 佟佳开始扮知性深沉,压低声音,缓缓说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玄烨一脸茫然,佟佳后知后觉,只会三个汉字的失学儿童,听不懂太过高深的知识。鸡汤不好熬,佟佳只怪自己的学识太出众,无法应付低端的问题。 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佟佳调整了下,用了通俗易懂的话来忽悠玄烨,见他一脸若有所思,她又后悔了。 著名文学家余华在《活着》中写道: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会带来成功,苦难不值得追求。磨炼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躲开。 佟佳当然不敢与余华相比,很快将先前的话推翻了。佟佳希望玄烨能能积极面对生活,比正午的阳光都还耀眼。少苦大仇深,跟顺治一样痛苦纠结,与全世界较劲。 我没有剥掉莲子心,就是逗你玩儿,你别想太多了。佟佳耸肩笑,坦率说道。 玄烨小眼神斜过来,佟佳明显看到了嫌弃,嘿一声,又要去拨他头上的小揪揪。 玄烨小短腿蹬得飞快,咯咯笑着跑了。 佟佳钻着管理的漏洞,反正玄烨无人管,更没有规定他必须什么时候离开,就愉快地把他留下了。 佟佳还想了个主意,打算让张润继续教玄烨写字,她跟着在旁边学习。随后,她在不惹人注目,小范围内展现出天才的本事,一眼就将《千字文》全部学会,逐步混成玄烨的老师。 算盘打得是响,佟佳早上与玄烨美滋滋吃了荷包蛋配新鲜莲子,中午再吃了一餐荷叶鸡。 午睡起来,还没来得及吃点心新鲜果汁,两人就被太后叫了去。 佟佳一路猜着太后叫他们去的用意,与玄烨嘀咕商议。 玄烨小脸热得红扑扑的,抿了抿嘴,无比郑重点头:我知道了,额涅放心。 不放心也不行,佟佳只能硬着头皮上。到了太后的院子,好像四周的蝉鸣叫声都开始凝滞起来,空气胶着流通不畅,除了热还有闷沉。 太后坐在堂屋上首,微闭着眼睛嘴唇翕动,手上拿着佛珠转得飞快。 佟佳与玄烨上前请了安,太后连眼皮都没抬,依旧闭眼念经。 叮当的佛珠撞击声之后,太后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起吧。 佟佳见太后火气不小,愈发谨慎了些,与玄烨一起谢恩后起了身,恭敬肃立一旁。 太后没有赐座,严厉问道:大胆佟佳氏,居然敢将三阿哥留在南苑。若是他染上了时疫,有丁点的闪失,你就是有九条命都赔不起! 佟佳想翻白眼,太后明显是将在顺治那里受的气撒在了她身上。佟佳能怎么样呢,只能战战兢兢受着,一如既往表现得怯弱木讷,用春秋笔法,拆解了顺治惜字如金的那句话。 回太后,我万万不敢独自留下三阿哥。是皇上先前有令,让三阿哥留在屋子里好生学习,不能乱跑。佟佳结结巴巴解释,连头都不敢抬,显得很是害怕。 太后大吃一惊,身子前倾追问道:皇帝?!你什么时候,在何处见过皇帝?皇帝还说什么了? 佟佳能出院子去闲晃荡,是买通了看守偏门的嬷嬷。她当然不会老实交代,拉别人下水,顺便把自己的自由之路堵死。 春秋笔法再次用上,佟佳含混着答早上起来的时候碰到过顺治,皇上只与三阿哥说了话,我远远隔着,实在是不清楚,请太后恕罪。 太后立刻看向玄烨,玄烨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玛嬷,我早上在海子附近遇到了汗阿玛,汗阿玛没再说别的话。 佟佳不经意瞄了玄烨一眼,小样,跟她一样狡猾狡猾的。 太后跌坐了回去,背靠在椅子里,又开始转起了佛珠,似乎在沉思什么。 顺治的话,佟佳一个字都没有添加。至于顺治是什么意思,恕她人愚笨,只能做出这样的理解。 太后要向顺治求证,也要见得到人再说。就算见了,以顺治日天日地的性格,他就是随口一说,说了什么,他估计早忘了。 玄烨在顺治眼里跟隔壁老王的儿子一样,哪会在意他住在何处。 以前顺治长居南苑,与太后顶着干,以母子紧张的关系,佟佳可不认为,顺治有耐心跟太后解释一件本不放在心上的小事。 太后终于念完了不知那卷经,端起杯子吃了口茶,神色缓和了下来,眼神慈爱看着玄烨,说道:既然你汗阿玛让你留下学习,你就..... 屋外守着的宫女,掀起门帘进了屋。太后的话被打断,脸色一变正要发火,宫女惊喜地说道:太后,皇上来了! 太后怔了下,哐当一声,将佛珠扔在案几上,陡然站起身,不知所措盯着门外。 傻眼了的佟佳:淦!难道要被抓现行了? 第五章 屋内人仰马翻。 去,把皇后叫来。太后对苏茉儿吩咐了句,左右脚换来换去,扎着手转圈。顺治突然前来,令她一时没能回过神。 苏茉儿一个箭步冲到门边,推了把楞在那里的小宫女:快去准备皇上喜欢的点心茶水。皇上喜欢吃奶豆腐,里面多加糖,你还愣着作甚,快去! 小宫女回过神,忙不迭退了下去,苏茉儿唤人去找皇后,恭敬立在了廊檐下。 佟佳与玄烨飞快对视了一眼,看到他胖手紧握成拳,又松开去抠衣襟。佟佳知道他紧张了,其实她同样隐隐不安,生怕太后与顺治一说,她先前的谎言就被戳穿。 戳穿也不怕,反正她只管装傻,算不得乱传旨意。只是玄烨肯定不能留下了,得被送回京城去。 佟佳平缓了下情绪,给了个玄烨安抚的眼神,打算带着玄烨先溜之大吉再说。 可惜,佟佳脚一动,正准备上前告退,门外已经传来了苏茉儿请安的声音:奴婢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佟佳暗骂了句,抬到一半的脚,只得重新落回地上。 顺治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进了屋。他站在屋中央,眉心轻拧,转头四下打量,眼神中含着说不出的兴味,与些许的疑惑。 屋里伺候的人齐刷刷福下身请安。佟佳捏了捏玄烨的手心,往后再退了退,混在了请安的人堆中。 在一片福身曲膝的人中,只有顺治与太后两人站着,中间隔着些距离,如楚河汉界般对峙。 佟佳暗自啊哦一声,掀起眼皮偷瞄过去,看到太后脸色几经变换,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你还知道来! 天气热,您可别着急上火了。顺治望着太后,嘴角缓缓上扬,笑意浅淡不达眼底,朝太后胡乱抱拳算是请了安。 太后冷哼了声,手抬了抬,让屋子里请安的人起身。佟佳与玄烨随着大流,隐匿在角落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对母子真有意思,明明还是有关心对方,却跟吃了刺一样,说出来的话噗噗往外扎。 只要他们保持着这种对话方式,就没空来管玄烨了。 顺治往最近的椅子走去,看到佟佳与玄烨,随意扫了他们一眼,眼神玄烨头顶的小揪揪上停留了片刻,坐在了椅子里。 太后深吸了口气,神色勉强缓和了几分,转身坐在了上首,待看到离得远远的顺治,脸又黑了几分。 顺治上身后仰,长腿伸直,左腿交叠搭在右腿上。双手搭着椅背扶手,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看上去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耐烦,爱谁谁的劲儿。 果然,太后盯着顺治的腿看了片刻,冷声斥责:你的规矩呢? 这样坐着舒服,我想如何坐就如何坐,我就是规矩。顺治再次开口,不可一世的语气,差点儿把太后撅上了天。 顺治没去管太后,端看着自己的左脚尖,往上翘了翘,不紧不慢换了只□□叠,右腿搭在了左腿上。 太后呼吸都重了,好不容易才见到人,苦苦哑忍住,没再管他的坐姿。 小宫女端上来了茶水点心,顺治斜眼看去,除了奶茶外,还有一碗热乎乎的奶豆腐,讥讽慢慢爬上了唇角。 撤下去。顺治下令,手指敲得重了些。 小宫女吓得慌忙去收茶点,太后再忍不住,咬牙怒道:你既然不愿来见我这个老婆子,也没人逼着你来。来了又何苦挑三拣四,拿茶水点心撒气! 我不喜欢这些玩意儿,从来都没喜欢过。顺治平静说道,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坐着,你是没有逼我,只是敲锣打鼓到处找罢了。朝臣都纳闷儿了,还以为我有上天遁地的本事呢。 太后被噎住,眼神闪烁着,端起茶碗,用茶碗盖烦躁地拨动着茶叶。 佟佳生怕茶碗被太后刮碎,伤到她老人家的手。 太后的这步棋,对顺治来说虽然臭,对佟佳来说却是好棋。她最能去朝堂上哭诉一番顺治的不孝,把顺治逼得退位,玄烨就能早点继位了。 佟佳美滋滋幻想着做太后的美好生活,不过,转瞬间她就清醒了过来。 太后手上没有实权,说是有科尔沁做靠山,其实这个靠山也不可靠,不然顺治废不了第一个来自科尔沁的皇后。 朝臣若能将顺治逼退位,就能重新扶植新帝,太后得靠边站。比如安亲王岳乐有战功,手上有兵权,有他在,这皇位怎么都轮不到玄烨。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顺治斜了一眼,原本脸上的浅笑,变成了浓浓的嘲讽。 佟佳跟着往外偷瞄,见皇后将袍子下摆走得惊涛骇浪,微喘着气进了屋。皇后还没来得及请安,顺治已经站起了身,朝着太后见礼,转身就要往外走。 皇后不知所措立在那里,不安地看向太后。太后脸色铁青,厉声道:你去哪儿? 顺治停下脚步,转身回望,神色中带着说不出的怅然,您还是一丁点儿都没变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如何变?我生了你,一心一意为你好,我哪儿做错了?太后激动地站起身,涨红着脸,说到最后,声音都开始颤抖不稳。 你是皇帝,琪琪格是你的皇后,她做错了什么,你就这般不待见她?你宠着董鄂氏,把国语都不会讲的汉人石氏提为大福晋,我都依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满意,满意得很。顺治眼里是深深的落寞,脸上却带着恍惚的笑,只您这时才问我满不满意,实在是晚了些。您该在将博尔济吉特氏全部塞进我后宫时,先问问我一声满不满意。 好,好,好!太后连说了三声好,一声比一声高亢,眼泪刷一下流了下来,都是我没出息,使你看不上琪琪格,看不上博尔济吉特氏。可是! 她伸手朝旁边一指,玄烨是你的亲生儿子,可怜他一片孝心,念着你这个汗阿玛,特意前来给你请安,你竟狠心看都不看一眼? 顺治慢慢转头,朝佟佳与玄烨看了过来。 正在兴致勃勃吃瓜,欣赏狗血大戏的佟佳,彻底傻了眼。 太后先前还要把玄烨弄走,这时候将他抬出来当靶子,实在是太不讲武德了。 顺治饶有兴致打量着玄烨,朝玄烨招招手,走吧,你且跟我去,让我多看几眼。 玄烨呆愣愣走上前,顺治背着手大步往外走,还不忘嘲笑玄烨:你腿短,跟不上的话,就跑。 太后气得跌坐在椅子中,抚着胸口直喘息。皇后眼眶红红,僵立在屋中,跟石像般一动不动。 玄烨走了几步,急急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佟佳求助。 佟佳见他紧张得脑门儿上满是汗水,乌溜溜的眼睛湿润着,写满了无助与害怕,心疼不已。 只这心疼只持续了瞬间,佟佳很快为自己点了根蜡。 顺治跨出门槛,没等到玄烨跟上,不耐烦回头,见玄烨可怜兮兮看着佟佳,眉头微蹙,顺势打量过来。 旋即,他神色漠然,冷声对佟佳下令:你,跟着来伺候! 第六章 顺治的话如同山石崩塌,轰隆隆砸在了堂屋里所有人身上。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4) 叫上玄烨并不奇怪,一则顺治与太后两人话赶话争吵到了这里,二则他与玄烨毕竟是亲生父子。 伺候顺治的活儿,向来是董鄂氏的专属,顺治向来不正眼看后宫包括皇后在内的其他嫔妃。 如今佟佳突然被点名,太后与皇后齐刷刷看过来,令她瞬间成了焦点。 佟佳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她都不用装,自发变得傻呆呆的,不知所措站着没动。 太后眯缝着眼打量着佟佳,以前这个小格格畏首畏尾,总是窝在角落里,太后从没把她瞧在眼里。 如今仔细看去,她低垂着头,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弯眉杏眼,秀气挺直的鼻梁,红艳艳的菱形小嘴,鹅蛋脸肌肤吹弹可破,左脸颊上漾着深深的梨涡。 太后拿佟佳与董鄂氏一比,眼神一闪,说道:佟佳氏,没听到皇上叫你,你还站着作甚? 佟佳只得恭敬应是,明白她被当做靶子了,太后要把她推出去争宠。 争个屁啊! 佟佳才不想成为母子斗法的牺牲品,她所有的愿望,莫过于低调内敛,锦衣夜行,耐心等着顺治平安顺遂死亡。 顺治背着手站在那里,视线在佟佳与太后身上掠过,嘴角浮起了熟悉的淡淡讥讽。等佟佳走了出来,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去。 太阳要西斜不西斜,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佟佳看到玄烨头上的小揪揪,疯狂摆动得跟要起飞一样,眼睛就更疼了。 顺治随口而出的损招,可把缺父爱的小屁孩高兴坏了。顺治腿长走得快,玄烨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跑着追得很起劲。 跑了几步,还要回头关心落在后面的佟佳,咧嘴笑着喊道:额涅,您快些呀。您腿短,走不快您就跑。 这熊孩子,学得还挺快,把顺治的话还给了她。佟佳错牙,勉强朝着玄烨笑了笑,依旧如以前那样扮老实,低头耷脑跟着。 走在最前面的顺治头也不回,冷声说道:快些,休得废话! 玄烨马上应是,小短腿蹬得更快了,头上的小揪揪都颠得快散开。 佟佳看着头顶的太阳,她热得已经后背汗湿,担心玄烨会中暑。顾不得其他,佟佳赶紧小跑着上前抓住了玄烨,拿帕子给他擦拭着满脑门儿的汗水,小声叮嘱道:太阳底下热得很,你别跑太快,等下中暑怎么办? 额涅,我不热。玄烨笑得牙不见眼,脸红得都快烧起来,却看上去劲头十足。他朝前一看,顺治已经快转过弯不见了,赶紧挣脱了佟佳就去追:额涅,汗阿玛走远了,我们得快点儿追上。 佟佳鼻子里冒着热气,心冒着酸气与火气,直骂顺治这个狗疯子! 顺治住在何处,佟佳没有记忆,更不知道顺治要去哪里,只能闷头跟上。 等来到熟悉的荷塘边,佟佳闻着荷叶荷花的清香,一时有点儿懵。 顺治立在岸边,看着荷塘似乎在找寻什么。玄烨呼哧呼哧跑近了,仰头喊了声汗阿玛,双眼亮晶晶望着他。 唔。顺治随意答了声,伸手摘了一片嫩荷叶,在玄烨头上比划了下。随后拿起来,将梗拧掉露出个洞,扣在玄烨的头上,再把他的小揪揪拉出来露在外面。 玄烨屏住呼吸乖乖站得笔直,任由顺治在他头顶装扮。佟佳不远不近站着,看到顺治在玄烨头上顶了张荷叶之后,左右打量,似乎不甚满意。 顺治微蹙着眉头,又看向了荷塘,扯了片荷花瓣下来,往揪揪上插。 佟佳无语得白眼暗自快翻上了天,这个恶趣味的疯逼,感情顶着烈日跑到荷塘边来,就是为了装扮玄烨? 其实佟佳挺想顺治给自己也摘朵荷叶顶在头上,比起他此刻戴着的凉帽,还是绿色荷叶帽更好。 你来!顺治突然扬声唤道。 佟佳正在胡思乱想,听到顺治的声音响起,下意识抬头看去。 地上已经扔了好几片荷花瓣,玄烨小揪揪散开,跟个扫把样搭在荷叶上,看上去可笑至极。 快点!顺治紧跟着不耐烦催促。 佟佳压着火气,恭敬应了是。她走上前一看,系着小揪揪的头绳在水里飘着,暗自骂娘,蹲下来就要去捞。 顺治盯着佟佳看了会,慢吞吞说道:断了。 佟佳手一顿,抓着头绳一看,果然只剩下了一小节,无法再打结。 用你的。顺治话音刚落,佟佳就感到头皮被扯动,头发散落在眼前,赤金簪子咚一声,沉到了水底。 佟佳手停在水面散开的涟漪上,久久未动,她尽力深呼吸,呼吸,再呼吸。 水深。刻舟求剑你可曾读过?我会差人来打捞。顺治的声音在头顶凉凉响起。 佟佳听到他语气中的嘲笑,再次深吸一口气,手将披散开的头发随意往后拢了拢,撑着膝盖站起了身。 顺治眼神在佟佳身上淡淡扫过,我没有头绳。将从佟佳头上扒下来的头绳递了过来。 佟佳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接过头绳,再扯了片荷花瓣,一同绑在了玄烨的揪揪上。 顺治一瞬不瞬看着佟佳手上的动作,退后一步打量着玄烨,满意地唔了声,难得露出了笑脸,就这样,这样看上去很可笑。 佟佳低眉顺眼立在一旁,反正顺治说什么,她都当他在放屁。 能笑,很难得。顺治瞄了眼乌发披散在身后的佟佳,低低说了句,声音无限怅惘。 顺治背着手,凝望远处夕阳西下被染红的天,就那么沉默站着一动不动,无尽落寞。 玄烨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茫然看向佟佳。佟佳轻轻握了握他的小手,给了他个安抚的眼神,安静肃立在旁边,愉快欣赏着顺治的忧郁难过。 很快,顺治转过身,一言不发大步离开。佟佳抓住了玄烨,拦着他跟上去。 顺治说多看几眼玄烨,让她跟着前来伺候。顺治已经看了很多眼玄烨,她也伺候过了。彼此都完成了任务,她与玄烨就该功成隐退了。 走了几步,顺治头也不回,扬声唤道:跟上! 佟佳几乎没背过气去,她究竟要伺候到什么时候?现在她披头散发,热不说,看上去跟金毛狮王一样,哪怕先给她跟头绳也好啊! 第七章 夕阳西下,顺治迎着西晒的太阳而去,玄烨紧随其后,头顶荷花荷叶乱颤,已经变得蔫答答。 佟佳走在最后,她的一头长发又黑又厚,披在身后好像是搭了一件皮草披肩,后背全部被汗水濡湿。 顺治却没事人样,身上宽松的青灰色长衫依然齐整,背着手闲庭信步,悠闲洒脱。好似先前的忧郁惆怅,是佟佳眼花了的幻觉。 直面着夕阳,佟佳几乎连双眼都睁不开,颇有种去西天取经的感觉。佟佳最想做的,当仁不让是《西游记》里的如来佛祖,主要是他最强大,啪叽一下,就把吆五喝六的孙悟空压在五指山下不得动弹。 可佟佳现在的感觉,她只是西天取经路上的白龙马,连沙僧都不如,是苦力中的苦力。 白龙马做苦力还有终点目标,佟佳却不知道要去何方。能不能有根头绳,能不能洗澡,能不能吃上晚饭,能不能离太后与顺治母子之间的漩涡远一点。 走了一会,在佟佳快要爆发时,眼前总算阴凉下来。越往前走,四周愈发静谧,路边繁花似锦,流水潺潺古树参天,隐隐能看到飞檐拱角掩映其中。 沿着蜿蜒的路转过弯,小溪上修着座精致的八角凉亭。董鄂氏穿着青色绣牡丹缂丝常袍,身前挂着拇指大的东珠串,被嬷嬷宫女拥簇着,从凉亭中走出来,在拱桥上站定。 顺治脚步慢了下来,董鄂氏手上紧拽着帕子放在胸前,望着顺治的双眸里,瞬间盈满了泪,颤声唤道:福临哥哥,您..... 抽噎了下,董鄂妃嘴唇翕动,哀婉缠绵吐出了后面的字:终于来了,我等您等得好苦! 啊哦,顺治的小心肝董鄂妃来了,她就能马上回院子。佟佳立刻来了劲,不远不近肃立着,偷摸摸看热闹。 残阳在董鄂氏身上笼罩着层暖黄的光,一道晶莹剔透的泪,从苍白的脸颊上滑落,让她看上去更为易碎楚楚可怜。 顺治背对着佟佳站着,此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得到他孤寂挺拔的背影。 董鄂氏流着泪,心碎欲绝,泪眼朦胧痴望着顺治。顺治从头到尾都沉默,一言不发。 四下顿时陷入诡异的宁静。 可惜这份宁静很快被玄烨打破了,他上前规规矩矩对着董鄂氏请了安。佟佳暗自骂了句乱入的小屁孩,跟着福了福身。 董鄂妃忙拿着帕子抹去眼泪,朝玄烨看过来。等董鄂氏看到一旁的佟佳时,神色愕然,眼神渐渐变得复杂,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佟佳照着规矩肃立,可董鄂氏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从惊愕,变成了疑惑,不甘,愤恨。 董鄂氏最终隐忍克制住,勉强挤出丝笑,说道:原来是三阿哥与佟格格。 看来董鄂氏眼里真是只有顺治,都没瞧见他们母子。不过,董鄂氏话里的酸意,就令佟佳有点儿不解了。 佟佳敛目沉吟,看到皱巴巴衬衣下摆上沾着的草屑,垂落身前的长发,立刻恍然大悟。 她现在这副模样,是有点惹人误会,看上去好似在野外与人做了不可描述之事。 佟格格这是与皇上从何处来?董鄂氏眼神闪了闪,问道。 佟佳开始还挺不好意思,听到董鄂氏的问话,她就不那么乐意了。 都是顺治的女人,谁他妈不是身不由己,装受伤给谁看? 患寡不患均,佟佳从不在意什么宠爱,唯一令她不爽的是,董鄂氏已经贵为皇贵妃了,每个月的俸禄那么多,吃穿住用行都比她好一百倍。 佟佳俗气得很,可算不得好人,她喜欢物质上的享受,现在却连根头绳都没有。董鄂氏身前的东珠却快闪瞎人的眼,实在是让人意难平。 董鄂氏凭什么质问她,好似跟抓奸一样,她从何处来,管董鄂氏什么事。 何况,顺治不是在眼前吗,有本事去问他啊,转头来为难她这么个小格格,纯粹就是欺软怕硬。 佟佳腹诽了一通,想到自己的远大目标,一切得以低调为主,忍住了面上不显,恭敬答道:回皇贵妃,我奉了皇上太后的旨意,跟着前来伺候。 董鄂氏脸色一白,转头朝顺治看去,哀哀望着他,眼眸里满是难以置信与受伤。 佟佳跟吃了冰一样,暗戳戳爽了。 顺治终于有了动静,缓缓转过身,眼神在佟佳身上扫过。片刻后,他看向董鄂氏,平静说道:你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董鄂氏愣了下,很快嘤嘤哭了起来:皇上,我们儿子的两岁冥寿即将到来,先前您说,要领着我去坟前看望他,亲手给他洒扫坟墓,免得他一人孤零零躺在冰冷的地下。 停顿片刻,董鄂氏的目光不经意从玄烨身上扫过,哭得更加凄惨了:皇上,我昨晚还梦见了他临终时的样子。 董鄂氏的手比划了下,那么小小的人儿,病得奄奄一息躺在那里,遭受着病痛的折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没有三阿哥的好运道,三阿哥得了时疫活了过来,他却没能熬过去。如今我看到三阿哥活蹦乱跳的模样,这颗心呐,就痛得透不过气。若是他能有三阿哥的一半运道,如今快两岁了,会跑会走,会叫皇上一声汗阿玛,叫我一声额涅,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佟佳眼中冷意闪过,如果荣亲王活着,包括玄烨在内,顺治其他的儿子都只是添头。 玄烨两岁得天花,在生死线上挣扎有多痛苦,佟佳根本不敢去想。 董鄂氏把玄烨拉出来说事,难道她的意思是,玄烨活着,她的儿子却死了,是因为玄烨夺了他儿子的生机? 这太欺负人了啊! 佟佳终于懂了,为何以前董鄂氏受宠,却把姿态摆得极为低,就是小格格都能领受到她的谦虚与照拂。 董鄂氏作为既得利益者,跑去啥都没有的低等嫔妃,包括皇后跟前晃悠,干些生病了侍奉汤药的事情,好像宫里缺伺候的宫女奴才一样,纯粹是膈应人,让人病情加重。 这就是典型的虽然你恨得牙痒痒,却又干不掉我,我反而还能名利双收。 董鄂氏的一切,都是靠着顺治,一旦发现顺治变了,危机感立刻来临。 本来属于她的独宠,一夕之间说不定要全部化为泡影。以前劝顺治要雨露均沾的那些话,等顺治真这么干的时候,董鄂氏就慌了。 面对着董鄂氏动情的述说,顺治五味杂陈,只轻声说了句:荣亲王啊!声音惆怅,逐渐低沉。 很快,顺治背过身继续往前走去,言简意赅说道:跟上! 董鄂氏整个人彻底呆住,看着玄烨朝她见礼,颠颠跟在了顺治身后,佟佳紧跟着,依着规矩朝她福了福身,扬长而去。 佟佳听到身后传来董鄂氏凄厉的呜咽哭声,脚步凝滞了下,不禁回头看去。 董鄂氏哭得肝肠寸断,身子软了下来,被宫女嬷嬷搀扶住,方才没有倒下去。 佟佳皱了皱眉,转过头打量着已经走远了的顺治。她实在不懂,先前还爱得死去活来的顺治与董鄂氏,怎么一下就冷漠至此? 呵,男人! 佟佳翻了个白眼,若有所思往前走,进了一座高大轩敞的院子。刚转过影壁,就看到顺治与玄烨站在影壁后,似乎在一同等着她。 顺治嘴角上扬,讥讽浮现,凉凉问道:佟佳氏,看来你很擅长乱传旨意? 糟糕!佟佳脑子嗡嗡响,她怎么忘了,有些疯子与天才就是一线之隔! 顺治这是从疯子跳到了天才这边,听出了先前她回董鄂氏的那句话,明显是使用了春秋笔法,在这里等着找她算账呢! 第八章 面对顺治的质问,佟佳只能一如既往装傻,木呆呆站在那里,满脸迷茫不知所措。 顺治神色嘲讽,冷冷再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话,我可不曾传旨让你过来伺候。 佟佳想骂人,不是他让她过来伺候,她岂会大夏天在外面奔波来去,还被他的小心肝酸,她又不是吃饱撑着了。 想到顺治的小心肝,佟佳脸色微变,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董鄂氏掌管宫务,要是被她克扣吃穿用度该怎么办? 现在的后宫制度,与后来在内务府把控之下,包括皇后在内没有实权完全不同。 顺治亲政之后,顶着巨大压力,撤销皇太极时期设置的内务府,仿照明制改成了十三衙门。 十三衙门全部由太监掌管,将原本旗人手上的差使抢了过去。八旗旗主肯定不干,首先是内务府掌管着皇家的钱袋子,油水丰厚。其次顺治扶持十三衙门,本意就是与八旗旗主们争权。 朝臣们反对的理由,不外乎是前朝宦官当政,造成了朝堂动荡。其实君臣双方对于彼此的想法都门清,反正离不开权势利益。 份位低是小事,佟佳不急。董鄂氏死得早,再等到顺治死后,她就能扬眉吐气了。 可佟佳有个臭毛病,一餐吃不饱的话,全身不得劲不说,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佟佳不过是不打眼的小格格,倒没人会刻意欺负她,只是到她手的份例肯定不足。佟佳简单粗暴用钱开路,拿银子去买想吃的热饭菜。 亲兄弟佟国纲与佟国维都是侍卫,没银子就去找他们求助。熬过这几年,等玄烨登基了,她佟佳得道,肯定要带着他们一起富贵。 宫里的规矩尚不健全完善,到处都是漏洞,佟佳肯定不会让董鄂氏把她收拾了。只是她担心,一旦与董鄂氏对上,太后肯定很乐见其成。 太后斗不过顺治,要是顺治发疯替他小心肝出头,灭了她不过只用一根小指头的事情。 说到底,输赢关键看顺治的态度。可顺治的态度,如同风一般难琢磨。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5) 佟佳垂头不语,玄烨却急了,他年纪虽小,却懂得假传圣旨的严重,赶紧帮佟佳说话:汗阿玛,额涅没有假传圣旨,是汗阿玛亲自让额涅跟来伺候,玛嬷也说了。 顺治长臂一伸,揪住了要跑去佟佳身边的玄烨,淡淡说道:我让你来,是让你伺候玄烨,不是让你伺候我。 佟佳见顺治没有追究的意思,霎时松了口气,敛眉恭敬应是,趁机说道:皇上教训得是,我这就告退。 谁说让你走了?顺治留下一句话,转身往屋内走去,跟上! 佟佳逃不了,只得咬牙跟在身后进了屋。领会过顺治的敏锐聪明,佟佳谨慎了几分,目不斜视,看上去顺从无比。 顺治进了门,留下一句去洗漱,径自经过穿堂往后院而去。 十三衙门的大总管,顺治身边的第一亲信太监吴良镛,不知从哪里神出鬼没冒了出来请安。佟佳可敢受他的礼,忙侧身避开了。 佟格格,您与三阿哥请随奴才前来洗漱。吴良辅掀起耷拉的眼皮,在佟佳身上扫过,微微欠身将她往外迎。 佟佳客气道谢,带着玄烨前往厢房。吴良镛唤来徐姑姑,伺候佟佳前去净房,玄烨则由他亲自伺候。 去年顺治才定下选秀,制度尚未完善,尚没有内务府选上三旗包衣宫女一说。 加上新选进来的宫女,不可能马上到顺治身边伺候。徐姑姑看上去年约三十出头,应当是前朝留下来的宫女。 徐姑姑不知是本身就惜字如金,或因着需伺候佟佳这个小格格心生不满,只说了句佟格格请随奴婢来,便一扭身走在了前面。 佟佳盯着徐姑姑的背影片刻,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净房。净房里面倒备好了水与帕子,徐姑姑指着盆说道:请佟格格洗漱。说完便退到了一边。 佟佳面不改色走过去洗漱,此时确定了一件事,徐姑姑是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 洗完之后,佟佳看到靠墙的案几上放好了头绳,里外换洗衣衫。以前只有董鄂氏能来顺治的住处,这些衣衫原本属于谁一目了然。 董鄂氏身形比佟佳娇小,佟佳穿她的衣衫不合身,加上贴身的里衣,怎么想怎么膈应。 佟佳拿起外面穿的衬衣,在身上装模作样套了下,果然短了一截。 拿着衣衫,佟佳满脸为难朝徐姑姑看去。徐姑姑嘴角下拉,像是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余光都欠奉。 佟佳以前与徐姑姑素不相识,一见面就给她下绊子,估摸着徐姑姑是董鄂氏的人。 暗自冷笑一声,佟佳把徐姑姑记在了小本本上。等到她当上太后的那一天,就是徐姑姑倒大霉的时候。 佟佳穿回了自己衣衫,徐姑姑只干站在旁边看着。等佟佳梳好头后,扭身走了出去,装模作样将佟佳领到了正屋前,福了福身掉头就走。 正屋里,顺治换了一身月白宽袍,坐在上首的矮塌上,正在往青瓷圆肚杯里倒清水。玄烨坐在顺治左侧下首的宽矮凳上,换了一身无袖短褂,露出雪白圆滚滚胖乎乎的胳膊,捧着杯子咕噜噜喝得起劲。 玄烨看到佟佳进屋,忙放下杯子笑着招呼她:额涅,您快过来喝水,水冰凉凉的,好喝得很。 顺治这边的院子明亮高大,屋内只摆着矮几案塌,以及插在细瓶内的芦苇,看上去素淡又开阔。 玄烨这边只有一张宽矮凳,已被他坐了。佟佳不可能与顺治坐在一起,只能选择去右边坐。 顺治从头到尾连头都未抬,没有他开口,佟佳不想横生枝节,朝玄烨无声笑了笑,肃立在一旁。 顺治放下水壶,掀起眼皮看了佟佳一眼,顿了下,皱眉说道:脏! 佟佳知道顺治嫌弃她还穿着原来的衣衫,顿时惶恐赔不是:净房里的衣衫,乃是皇贵妃所穿。我恐穿着违了规矩,请皇上恕罪,我这就回去换一身。 顺治斜了佟佳一眼,突然扬声道:来人! 吴良镛又从角落里冒了出来,上前恭敬听命。顺治冷声吩咐道:让人去她的住处取干净衣衫来! 吴良镛应是,忙下去让人给佟佳取衣衫了。佟佳深吸一口气,几乎没有晕过去。 得,估计这下把吴良镛也得罪了。娘的,真跟西天取经一样,到处都是陷阱。 都怪顺治没事找事!反正人都得罪光了,佟佳干脆豁了出去,变得光棍起来。 舍得以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谁怕谁! 顺治没再理会佟佳,转而问起了玄烨的功课:你如今都学了些什么? 玄烨忙答道:回汗阿玛,我跟着张润与林有余学了《千字文》,会写大字了。 顺治哦了声,抬了抬眉,说道:那你写给我瞧瞧。 玄烨高兴地应了,顺治亲自取了笔墨纸砚来,在案几上铺开纸,让玄烨写大字。 佟佳想到玄烨仅会写的三个歪歪扭扭大字,差点没把白眼翻上天。 不过说来奇怪,顺治为何对这个从不放在眼里的儿子,突然变得关心起来? 再加上顺治先前对董鄂氏的态度,实在是令人起疑。 佟佳暗中打量着顺治,他此时右手臂撑在腿上,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在看玄烨提笔写字。片刻后,顺治修眉微蹙,薄唇紧抿着,看上去很不高兴。 光从表面看,顺治长得人模狗样,安静不语的时候,还挺冷峻沉稳,倒看不出来疯。 可惜原身份位低,几乎近不得顺治身,佟佳无以得知他原本的脾气习性。 就这些?顺治看完玄烨写的三个大字,冷冰冰说道:你都这么大了,仅学会了三个字,居然还写得一塌糊涂? 玄烨原本想在顺治面前好生表现,没曾想却被嫌弃了,小脸涨得通红,乌溜溜眼里立刻浮起了雾气。 抽噎了下,玄烨强忍着没哭,垂头认错:汗阿玛,是我学得不好,请汗阿玛责罚。 佟佳看得心疼不已,顺治这神经病,玄烨不过五岁,从生出来就被抱出去,扔到一旁任由其自生自灭。 没人教玄烨读书,他要从何处去学习,管生不管教,亏得顺治还有脸教训他。 佟佳先前对顺治的那点怀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顺治压根就喜怒无常,性格扭曲。后世能看到关于他的记载很少,估计都怕丢脸被销毁了。 蓦地,顺治抬起头,眼神凌厉如刀,直直盯着佟佳,冷声道:谁允许你乱看了? 佟佳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冲他一笑。顺治顿了下,神色复杂难辨打量着佟佳。 佟佳笑僵在了脸上,懊恼不已。笑什么笑啊,浪费表情,她该告罪才是。 佟佳正准备开口,顺治已收回视线,对要哭不哭的玄烨说道:你既然写得不好,以后当好生学习。现今无需先哭,等跟着我读书,勤学苦练之后,若是还写不好,我定会亲自打你板子,待到那时,你有的是机会哭。 呃?!玄烨打了个嗝,眼珠子转来转去,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佟佳更被顺治的这一出弄得有点儿懵,他要亲自教玄烨读书? 他的汉文学识水平,够拿来教学生吗? 顺治看着玄烨傻乎乎的模样,嘴角难得浮起了些笑意:把笔墨纸砚收拾起来,以后读书时,都得自己动手,不能让奴才伺候。 玄烨终于回过神,激动得几乎没跳起来,响亮应了是,以后我一定好生跟着汗阿玛读书,学着汗阿玛那样,读书时都自己动手。 顺治默了下,轻快地说道:我读书时有奴才伺候。 玄烨:...... 佟佳暗自抬头看向藻井,无语得白眼乱翻。 顺治笑了声,我是你老子,当是我说了算。快收,不许弄得到处都是墨。对了,她也不能帮你,只能在旁边陪伴着。 被顺治指着的她佟佳变成伴读书童,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玄烨笨拙地收拾着笔墨纸砚,笑得嘴角都快裂到了天上去,大声说好,额涅能陪着我读书,我一定会每天勤学苦练,不会让汗阿玛额涅失望。 顺治怔怔看着玄烨,神色渐渐变得恍惚。这时,吴良镛双手抱着包裹进门,恭敬说道:皇上,佟格格的衣衫已取来。 唔。顺治神色恢复了正常,略微沉吟了下,对佟佳说道:下去将你身上可笑的衣衫换掉。 佟佳无力再骂,上前去接包裹。吴良镛忙避开了,变得比先前恭敬了一百倍:奴才领着佟格格前去更衣。 顺治说道:你让她自己去换。吴良镛,先前伺候她的人是谁? 佟佳听到顺治提到徐姑姑,心中一凛,脚步不由得慢下来,耳朵伸得老长偷听。 顺治眼神淡淡扫过来,沉声道:磨蹭!快些出去换掉,脏死了,不要耽搁了用饭! 佟佳暗骂了句,只得加快了些脚步往外走,心里却猫挠了般火浇火燎,琢磨着顺治为何会问起徐姑姑。 第九章 这次换了个林姑姑带佟佳去换衣衫,林姑姑远比徐姑姑要周到,伺候佟佳换好衣衫之后,拿着梳子重新帮她梳了头。 林姑姑捧着花梨木雕兰花的精美小匣子送上前,恭敬地说道:佟格格,这是您的金簪。 佟佳诧异了下,当时她以为顺治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言出必行,还真将金簪捞了起来。 金簪能买好多热饭菜,佟佳失而复得,高兴地说道:劳烦姑姑帮我戴上吧。 不敢。林姑姑谦虚了句,将金簪插入佟佳发间。佟佳摸着金簪,往发髻里面按了按,生怕再掉了。 林姑姑看着佟佳欲言又止,最终只说道:佟格格请回去吧,别让皇上久等。 佟佳将林姑姑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心中咯噔了下。 顺治的院子还是董鄂氏的地盘,佟佳惦记着徐姑姑的下场,面上不显,只当作不知,跟着林姑姑回了堂屋。 屋里已点了灯,一片静谧。顺治坐在矮塌上,半张脸隐在光影里,安静望着某处。 玄烨没人理会,百无聊赖抠着衣衫下摆,一脸呆萌傻坐着。佟佳一进屋,他顿时松了口气,朝着她咧嘴笑,欢快奔上前扑进她怀里:额涅来啦! 看把孩子憋得!佟佳搂住了玄烨,朝顺治福了福身请安,摸到玄烨凉凉的胖胳膊,问道:冷不冷,你的外衫呢? 顺治缓缓抬起头,看到玄烨光着的胳膊,拔高声音唤道:吴良镛! 佟佳惊了下,顺治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果然,吴良镛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屋,身子都快弯成了煮熟的虾米。 玄烨的外衫呢?顺治沉声道。 吴良镛赶紧要跪下,跪到一半又起身。佟佳见到他的腿簌簌发抖,紧张得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颤声道:都是奴才的疏忽,奴才这就去给三阿哥拿外衫来。 最后一次。顺治面无表情说道。 是,奴才知罪。屋里凉爽如秋,吴良镛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滴落,他不敢去擦拭,慌忙退到门边,转身奔出去,飞快给玄烨拿来外衫穿上。 佟佳暗暗呼出口气,轻轻捏了捏小手紧拽着她的玄烨,宽慰他道:去坐吧。 顺治打量着玄烨,皱眉问道:你可是怕我? 玄烨怔住,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汗阿玛,我不怕。说完感到不对劲,忙改口道:我怕..... 好似怎么回答都不对,玄烨急得涨红了脸,吭哧着说不下去了。 顺治好整以暇看着玄烨,脸上浮起若隐若现的笑意,居然不放过他,追问道:那你究竟是怕,还是不怕? 玄烨彻底傻了眼,下意识看向佟佳求助。佟佳暗自骂顺治这个神经病,悄然给了他个安慰的眼神。 顺治脸上的笑意愈发浓,欺负了亲生儿子,好似很愉快,伸了个懒腰,说道:好了,用饭。你会自己用饭吗? 玄烨忙答道:汗阿玛,我早就会自己用饭了。 顺治唔了声,斜了佟佳一眼,说道:那用不着你留下来伺候。哦,还有,玄烨朝你求助无用,因为我不会搭理你。咦,不对,你难道不怕我? 这下轮到佟佳傻眼,脑子转得飞快,学着以前在电视中看到的那样回答:回皇上,皇上乃是天子,天威难测,我并非害怕,而是敬仰皇上。 顺治嗤笑一声,呸! 佟佳快被顺治干脆利落的一声呸,呸了个仰倒,她实在是无话可说,垂首肃立着一言不发。 顺治长臂用力朝下一挥,横搭在腿上,上身前倾,像是潜伏着要狂奔起来的野兽,沉声道:我最不耐烦听到这些,天子天威,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不是天,我是人,是人!你记住,我是人! 佟佳怔怔站在那里,怎么都没料到,顺治瞬间发了疯,眉眼间戾气四溢,悲愤而痛楚。 顺治突然泄了气,往后仰靠在矮塌上,看上去疲惫不堪,手指揉了揉眉心,意兴阑珊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明日玄烨记得来读书。 来回折腾了这么久,连晚饭都没得吃。比起留在阴晴不定的疯子身边,佟佳还是宁愿饿肚子,暗自舒了口气,忙带着玄烨福身告退。 走到门边,顺治凉凉的声音传了来:明日不许戴金簪,跟那杀猪匠家中赚了几个大钱,婆娘迫不及待去银楼买了金头面,一股脑堆在身上显摆般,俗不可耐! 杀猪匠婆娘佟佳:..... 佟佳想到先前林姑姑看到她戴金簪时的反应,再想到董鄂氏身上的东珠,明白了些顺治的喜好。 顺治喜欢什么佟佳不在意,林姑姑的反应却很有意思,至少她对自己没那么大的敌意,还想着要出言提醒。估计因着初次见面,便没有莽撞罢了。 佟佳将林姑姑划到了勉强安全阵营中,想到顺治对吴良镛的警告,佟佳急着想知道徐姑姑究竟如何了。 等回到院子用过晚饭之后,佟佳不敢再去海子边散步,便带着玄烨在院子里来回走圈消食,悄悄朝他打听:我去换衣衫时,你汗阿玛与吴总管说什么话了? 玄烨皱眉回忆了一下,说道:汗阿玛问是谁先前伺候额涅去洗漱,吴良镛回答是徐姑姑。然后汗阿玛就说,把徐姑姑送出去,然后就没了。额涅,徐姑姑被送去了哪里? 佟佳深刻领教了顺治的雷霆手腕,他根本不用审问,直接了当就处置了徐姑姑。 佟佳心里滋味复杂难辨,她不想让玄烨害怕,胡乱说道:估计是送到别处去当差了吧。 玄烨沉默了下,问道:额涅,既然汗阿玛不喜欢我,为何他还要教我读书? 小孩子最敏感,加上玄烨聪明,其实什么都懂。佟佳微叹口气,温声安慰道:你汗阿玛不是不喜欢你,他应当有自己的苦衷吧。你看啊,他忙得很,前朝后宫,那么多事情要忙,依然抽空亲自给你开蒙,你只管好生学习,别的无需多想,还有额涅陪着你呢。 好!玄烨重重点了点头,很快就高兴起来:额涅,我一定会好好读书,长大了好孝顺额涅。 真乖。佟佳捏着玄烨的胖脸蛋,脑子灵机一动,笑盈盈说道:额涅也跟着你学,你可不要被额涅比了下去哦。 玄烨挺了挺小胸脯,牛气哄哄说道:那我们比一比,我一定不会输给额涅。 佟佳终于体会到了顺治欺负小孩子的快乐,嘿嘿,到时候她小露一手,装作天才震慑一下玄烨。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6) 翌日,佟佳带着玄烨去了顺治院子,天气热,两人都走得满头大汗。 顺治一只腿伸直,一只腿长腿搭在案几手上,背靠着矮塌,拿着本折子在翻。翻了几下,眉头紧锁,眼底淡青一片,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佟佳领着玄烨上前请安,顺治掀起眼皮看了过来,沉吟了下,说道:下去洗一洗。今天就搬到这里来住,我不喜汗味。 佟佳如遭雷击,她的院子虽然偏僻破旧,但是自由啊! 如果与顺治住在一起,那群蒙古嫔妃在太后处讽刺扎针的对象,就该变成她了。被针对还不算大事,反正听不懂,压根儿对她造不成伤害。 杀伤力最大的,莫过于与顺治这个喜怒无常的帝王相处,佟佳估计会神经衰弱早逝。 她的太后之位,她的荣华富贵,她的一遭翻身,趾高气扬的显摆,都在眼前渐渐化为泡影,飞走了。 顺治眼神微眯,敏锐地问道:怎地,你不愿意? 佟佳苦不堪言,哪敢不愿意,福了福身,佯装诚惶诚恐谢了恩:回皇上,承蒙皇上厚爱,这是我的福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顺治盯着佟佳,嘴角上扬,闲闲说道:你别自作多情,我没有厚爱你。玄烨住在前院,你住在偏院,没事不许出来闲逛。尤其是海子边,荷塘边都不许再去。敢收买守着偏门的婆子,我会将院子砌起高墙,将你圈禁起来。 这日子彻底没法过了,佟佳真正伤了心,眼眶逐渐泛红。 顺治将手里的折子往案几上一抛,一瞬不瞬盯着佟佳,眼里笑意闪过,咦了声,轻快地说道:哭了。还真是有趣,来,哭大声点,嚎啕大哭吧。我就不喜欢这种哭法,哭就得畅快,长歌当哭,满地儿打滚哭。快点儿,哭给我看看。 尼玛!佟佳的眼泪立刻憋了回去,打死她都再哭不出来。 顺治瞥了佟佳一眼,意兴阑珊,说了声无趣,转头对呆在那里的玄烨说道:快下去洗好来学习,今日你要学十个大字,学不完不许吃饭。 玄烨赶紧行礼告退,守在门边的吴良镛将他领了下去。佟佳深吸了口气,福了福往外走,跟着去洗顺治口中最讨厌的汗味。 慢着。顺治突然说道。 佟佳只得停下脚步,恭敬等着顺治发话。 顺治背靠铱誮在塌几上,整个人看上去无比萧索,静静说道:好好陪伴玄烨读书,长大。如果我死了,他还有你。 佟佳愕然,还没反应过来,顺治蓦地阴测测一笑:如果你陪伴不好,敢对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就拉你去殉葬。 第十章 顺治给玄烨立了上学的规矩,每天早上寅时起,用完早饭之后诵读功课,巳时左右跟着顺治学习。 中午歇息之后,从未时开始继续学习到申时末,晚饭后需要继续学习,戌时中上床睡觉。 若顺治不得空,玄烨则完成顺治留下的功课,练习写大字。 佟佳作为伴读,当仁不让随了玄烨的作息。 顺治大刀阔斧,精简了玄烨身边伺候之人,只留下了贴身伺候的太监,奶嬷嬷孙氏与瓜尔佳氏等人,全部被送还了家中。 顺治说:你已断奶多年,还留着奶嬷嬷在身边,实在是不像话。 奶嬷嬷自小伴着玄烨长大,他哪里舍得,不敢争辩,耷拉着脑袋都快哭了。 顺治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摸了摸玄烨头上的小揪揪。 玄烨抬头望过去,顺治笑了下,指着佟佳说道:你若是想吃奶,就找她去,让她给你煮牛乳羊乳。 玄烨呃了声,对着佟佳抿嘴偷笑。 佟佳木着一张脸,生无可恋。 顺治斜瞥着佟佳,你去收拾一下,搬好院子后就来当差。先前伺候的人不许带来,这边不缺人。 为了不被拉去殉葬,佟佳规规矩矩应是。林姑姑带了两个小宫女,陪同着佟佳回去收拾。她们手脚麻利,佟佳不过些衣衫细软,很快就收拾得妥妥帖帖。 望着已经住惯了的地方,屋子陈旧,佟佳依然舍不得,尤其是难得的自由自在。 林姑姑守在一旁,觑着佟佳的神色,上前笑着宽慰道:佟格格,偏院那边吴总管已经下令让人去仔细收拾了。偏远景致还不错,院子里有颗上百年的银杏,极为难得。屋子后面还有个小园子,里面有花有树,再过些时日,海棠果就该泛红了。虽说先前没人住,屋子里有人看管洒扫,佟格格住进去也不会觉着冷清。 佟佳朝林姑姑颔首,笑着说了声走吧。她领林姑姑这份情,林姑姑话里的意思,偏院以前没住过人,佟佳不是搬进了董鄂氏住的地方。 其实林姑姑不懂,佟佳从没想过董鄂氏会住在偏院。毕竟她与顺治鹣鲽情深,焦不离孟,当然与顺治同住一床了。 唉,没人理解,多么的寂寞! 这份寂寞,在佟佳到了偏院,一进院门就得到了治愈。 偏院只有两进,小巧精致,清澈的溪水在鹅卵石上缓缓流淌,亭台楼阁在树荫下露出尖尖的顶。 除了林姑姑说的银杏树,庭院一角还种着一丛斑竹。角落里随处可见淡紫铁线莲,深紫桔梗,明蓝色鸭拓草等。开得热热闹闹,姹紫嫣红。 佟佳一时以为自己走进了江南园林,看得挪不开眼。林姑姑随侍左右,笑着解释道:皇上不喜精心伺候的名贵花草,让人去挖了野花来栽种,园子里花草虽不值钱,倒能图个野趣。 劳烦姑姑了。姑姑以前在何处当差?佟佳笑着问道。 林姑姑道了声不敢,说道:奴婢先前管着空置的院落,差使清闲,若是吴总管那边忙不过来,也会叫奴婢前去搭把手。皇上喜净,前些时日打发了好些人出去,正院伺候的人手不够,奴婢就到了正院当差。先前吴总管重新给奴婢派了差使,说是皇上的旨意,令奴婢以后好生伺候佟格格。 不对啊,佟佳眉头微皱琢磨。顺治发疯赶人,能留下来的都有本事,照说徐姑姑不应该那般蠢才对。 佟佳没能琢磨明白,可不宜到处打听,便将此事暂时放在了心底。眼前最重要的,当是林姑姑被派到了她身边伺候。 佟佳不能表现得太过要拉拢人,毕竟顺治那个神经病绝顶聪明,连她收买看偏门的婆子都能知晓。 若是她要挖林姑姑,说不定顺治提前给她挖个土坑,垫吧垫吧埋了。就算殉葬,还有正经豪华的坟墓呢。 佟佳不愿错过林姑姑这种人才,她今年约莫四十岁左右,按照年纪与姓来猜测,定是前朝留下来的宫女。 看遍兴衰荣辱、经历过朝代更迭,对紫禁城比顺治还要门清。 佟佳在心里愉快地下了决定,若无意外,以后她佟太后身边的大管事,非林姑姑莫属。 进了屋,佟佳见屋子与顺治堂屋一样简洁,除多了几只花瓶里面插着鲜花之外,只摆着简单的案几桌椅,心中就不那么满意了。 佟佳喜欢华丽,喜欢享受,喜欢将屋子布置得温馨舒适,方便随时能舒服地躺着。 到底在顺治的眼皮底下,佟佳拿出了忍者神龟的功夫,忍过三年,她就能随心所欲,照着自己的喜好来。 林姑姑留下来整理归置,佟佳免得被顺治挑剔嫌弃,洗漱之后换了身干爽衣衫,前去正院当她的伴读。 顺治与玄烨在西屋里学习,西屋没有隔断,与耳房一起打通,宽敞明亮。几面墙放着直顶到藻井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各类书籍。 窗边常见的木塌换成了书桌,顺治带着玄烨坐在书桌边学习,佟佳则被顺治安排坐在了靠门边的杌子上,伴读身兼了门童,负责煮水送水。 顺治不喝茶,只喝清水。他怕热,屋子角落摆了好几个冰鉴,煮开的水同样要用冰镇凉。 我从来不喜欢这些玩意儿......佟佳盯着冰桶里的水壶,耳边回荡婲着顺治在太后处说过的话。 看来,太后还真是从没有了解过他。或许就算是知晓他的喜好,依然将自己觉着好的,一股脑塞给了他。 佟佳不禁朝窗边看去,顺治难得严肃端坐,玄烨在摇头晃脑念着字,一遍遍重复:荒,荒,荒.....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佟佳记得《千字文》前面几句,玄烨已经学到了第八个字,进度还挺快。顺治定下今日学习十个字的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 顺治教学的方式很简单,《千字文》上的字,先教玄烨读过,再让他自己念上十遍,念完之后,再执笔抄上十遍。 抄写的时候,顺治顺带教玄烨如何握笔,下笔。第一个字顺治先写,让玄烨认真看着。写完之后,握着玄烨的手写一遍,再让玄烨自己写。 佟佳借着送水的时机,偷瞄了一次顺治写的字,非常标准的台阁体,工整到无趣。 人说字如其人,顺治居然没写一笔狂草,佟佳惊诧不已。 顺治说道:你先将字一笔一划写清楚,能让人清晰辨认之后,再跟着字帖学,逐渐练出自己的风格。但有一点,你必须记得,就是不许写得潦草,让人认错产生误解。 玄烨大声应了是,顺治望着他亮晶晶的双眼,嘴角浮起些笑意,提笔蘸了墨,在纸上挥毫写下了几个字。 汗阿玛的字真好看。玄烨哇了一声,看得目不转睛,小脸上写满了崇拜,我一定要好生练字,跟汗阿玛学习,以后写得跟汗阿玛一样好。 顺治抬了抬眉,淡淡说道:写得比我好算什么本事,你还要学习满文蒙文.....他突然朝佟佳看来,你可会满文蒙文? 原身只会说满文,不认字更不会写,蒙文则是一点都不会。佟佳老实答了,顺治嗯了声,目不识丁。 佟佳听说顺治喜欢董鄂氏的原因之一,是她读过书,学识过人。对于被顺治认定为文盲,佟佳一点都不在意,她又不要他的喜欢! 顺治垂下眼眸,略微思索之后说道:你来跟着玄烨一起学习。读过书,哪怕是胡搅蛮缠,也得讲究些脸面。 佟佳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 先前顺治给她安排的差使,她只能勉强算作书童。顺治让她一起学习,她才能真正变成了伴读。 不过,顺治所指的不讲脸面胡搅蛮缠,佟佳并没认领,自从遇到顺治起,她就压根儿没说几句话。 佟佳暗戳戳八卦,顺治究竟说的是谁,太后还是董鄂氏? 这样一来,顺治就成了她老师。佟佳心中泪流成河,她读了那么多年书,还要跟小屁孩一起从认字学起,实在是太苦了。 你还愣着作甚?顺治斜睨着呆住的佟佳,不忘敲了下抿嘴偷笑玄烨的脑袋,示意他认真写字,下巴朝书桌对面的椅子点了点,你在等着准备束脩拜师礼? 佟佳当作没听到顺治的嘲讽,起身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顺治写出来令玄烨连声夸赞的字摆在桌面上,佟佳偷瞄了眼,顺治的字写得挺好,端正中不乏潇洒。 拿顺治的字与他本人的个性对比,佟佳认为,顺治纯粹就一精神分裂。 顺治唤吴良镛再送了套笔墨纸砚进屋,吩咐玄烨道:你将先前学的几个字教给她,顺便温习下功课。 玄烨兴奋得嘴角都快裂到了脑袋后去,胖手指点着《千字文》上的字,摇晃着脑袋,头上的小揪揪跟着乱摆,响亮无比说道:额涅,这个字念天,天子,天地的天。额涅,您跟着我一起读,天____ 玄烨拉长了声音,稚气十足。顺治慵懒地倚靠着椅背,长臂搭在书桌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脸上漾着若隐若现的笑。 佟佳羞耻心爆棚,饶是她脸皮再厚,怎么都张不开嘴。她敢发誓,顺治让她一起读书,根本就是为了看她笑话。 想到旗人权贵与后宫文盲遍地走,佟佳心一横豁了出去,小声跟着玄烨念了起来:天。 不对不对。玄烨忙纠正佟佳,小脑袋左摇右晃,要这样读。 佟佳暗自咬牙,这就过了啊! 玄烨见佟佳不为所动,挠了挠下巴看向顺治求助:汗阿玛,是得这样晃动脑袋,对吧?汗阿玛,要不您晃一下,让额涅跟着您学。 顺治脸上的那点笑意逐渐退去,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盯着玄烨说道:你晃得很好,是她不听话。 单纯的玄烨立刻催促着佟佳:额涅,您快跟着我一起来呀! 顺治俯身前倾,手臂侧书桌上,面上一本正经,眼里却笑意隐隐,看着佟佳煞有介事说道:快点,学着玄烨那样,晃一个我看看。唔,可惜了,你的头发梳成冲天辫儿,方能摇出玄烨的风采。要不,你明天梳与玄烨一样的发型再试? 玄烨的小揪揪是可爱,佟佳梳就是可笑了。她板着脸,赶紧跟僵尸般摇头晃脑念。 顺治好整以暇欣赏着,脸上的笑越来越浓,将头埋在手臂里,闷声笑得双肩直抽搐。 这日子彻底没法过了! 佟佳盯着顺治的修长的脖颈,手恨不得伸出去,直接拧断做数,她想弄死顺治,最次也得毒哑他。 第十一章 顺治笑得跟抽风了一样,好不容易抬起头时,双眸里水光盈盈,偏偏垂眸佯装无事发生,抿着薄唇,含笑一眼斜向佟佳。 这一眼,真正眼如水波横。苍白中透着些红意的脸,眉眼间挥散不去的脆弱,极短头发下显得尤为清隽突出的五官,加上宽袍领口露出隐隐锁骨,风流旖旎。 佟佳不禁看得呆了呆。 顺治怔了下,脸上的笑瞬间退却,冷冰冰说道:你不许再晃,玄烨继续念! 佟佳见惹到了煞神,忙规规矩矩应是。玄烨教得认真,佟佳装作学得认真,边学边思考。 顺治毕竟还要忙朝堂上的事情,玄烨只能暂时跟着他开蒙,肯定要请先生教玄烨,到时候她就能解放了。 她现在跟着做伴读,顺治定下了每天日程,去太后处请安并不包括在其中。 佟佳纠结得很,顺治驾崩之后,就是太后为大。若是不去请安,太后肯定会将对董鄂氏的怒气转到她身上。加上还有皇后,哪怕当了太后,估计都不得安生。 若是去请安,她就必须跟顺治提,等于是反驳他的安排。 现在她不想招惹顺治,以后她不想招惹太后。 佟佳左右为难,好不容易熬到了吃午饭。玄烨留下来跟顺治用饭,她则被顺治赶回了自己的院子。 与顺治一起吃饭,佟佳怕会不消化,能回自己的院子,简直求之不得,忙不迭福身告退。回到院子,林姑姑周到细致,已备好了热水,饭菜。 佟佳洗完手前去用饭,只看到桌上饭菜的颜色,在顺治处受的折腾就好了大半。 哪怕以前拿银子去买来的饭菜,都远远不能与顺治处的相比。林姑姑盛了碗清鸡汤放在佟佳面前,笑着说道:三阿哥与佟格格都随着皇上一起用饭,皇上吃得清淡,佟格格若是想吃其他的口味,就跟奴婢说一声,奴婢去厨房里叫了来。 佟佳暗戳戳想,顺治狗归狗,还挺大方的,没有他吃山珍海味,给她吃糠咽菜。 佟佳倒不想横生枝节,想着林姑姑他们必须伺候完主子,才能抽空吃几口冷饭,体谅他们辛苦,说道:如今的就很好,暂时不用别的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你下去自行用饭吧。 林姑姑托着筷子正准备上前布菜,闻言顿了下,神色一喜,忙放下筷子,福身谢恩告退。 佟佳吃饱喝足,瞧着院子里花红柳绿,准备去走一圈等稍微消化下,再回去美美睡一觉。 刚走到搭在溪流上的亭子边,佟佳看到顺治从影壁边闪身出来,她懵了下,福身请安。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7) 顺治面无表情,大步朝佟佳走来,到了她面前仍未停下脚步,步步逼近。佟佳一惊,下意识朝后退。 佟佳退,顺治却没有放过她,继续向前。后面就是小溪,佟佳被逼得退无可退,只能战战兢兢站住了。 顺治俯身下来,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佟佳耳边说道:谁让你先前乱看乱瞧的?谁给你的胆子?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佟佳向来怕痒,半边脸都跟着麻痒。刚想抬手挠,顺治手快如闪电,死死钳住了佟佳的左手臂,还敢动手! 这个神经病,佟佳怒从胆边生,跃跃欲试,恨不得将他推下去。 顺治比佟佳反应快,抓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推。佟佳身体往后仰倒,一半脚都悬空在外,吓得惊叫出声,右手不受控制在空中乱舞。 顺治差点被佟佳打到,脸上那点笑意一闪而过,脸色难看了几分,捉住她的手臂,旋身将她往后一甩。 佟佳踉跄了下,堪堪站稳,手捂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吓死人了,佟佳以为顺治这个疯子,要把她推进溪流里呢。溪流水浅淹不死人,但水底下都是鹅卵石,摔下去够痛上十天半个月的。 就因为多看了他一眼,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大中午居然不睡觉跑来找她麻烦。 想到不过三年而已,佟佳深吸一口气,她忍。 顺治悠闲站在那里,嘴角上扬,双手作势往眼睛上一插,愉快地说道:我以为你胆大包天,原来都是假把式。你,记住了,以后若是再乱看,就挖掉你双眼。 佟佳本来还在顺治与太后之间左右摇摆,不能确定要倒向谁。 被顺治一气,佟佳顿时做出了选择,斟酌了下说道:不敢冒犯天颜,皇上教三阿哥读书,顺带让我识字,这是三阿哥与我的福气。皇上日理万机,三阿哥终归得去跟着先生读书,我每日还要去太后处请安,恳请皇上免了我伴读之责,我仍搬回原来的院子去住。 顺治嘴角的笑隐去,眼神冰冷,上下打量着佟佳,淡淡地说道:玄烨跟不跟着先生读书,读什么书,我自有安排,无需你操心。唔...... 话语略微停顿,顺治嗤笑了声,慢慢踱步上前,说道:佟格格是吧?小格格倒孝顺得很。佟格格,你这是前去巴结太后,想要找靠山了? 佟佳被拆穿,那股提起来的气焰立刻飞了。跟顺治玩心眼,她玩不过,干脆躺平装死任嘲。 咦,你若是要找靠山,为何不找我?顺治好奇,绕着佟佳转了一圈,在她面前站定,声音蛊惑:佟小格格,你要不要找我做靠山? 佟佳飞快抬眼看去,顺治正笑看着她,她慌忙垂下了眼眸,干巴巴说道:我只是不起眼的小格格,不敢找靠山,更不敢劳烦皇上。 顺治哦了声,问道:若是我允许你劳烦呢? 佟佳实在是摸不清顺治的想法,一时楞在了那里。 顺治缓缓笑了起来,佟小格格,我让你做小福晋.....大福晋,不,还是妃吧。哦,曾有过妃,就差贵妃,你做贵妃如何? 佟佳傻了眼,佟贵妃?! 顺治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她这封贵妃来得,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佟佳还不知道是喜是悲,顺治说出来的话,顿时让佟佳回到了现实。 顺治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逗你玩儿呢,你休要做梦了。好生陪着玄烨读书,跟着读书认字,少想东想西。要孝顺太后,还轮不到你,下次再被我发现不听话,就把你丢到荷塘里去喂王八! 佟佳气得快仰倒,狠狠发誓要报复,老天开眼,机会当晚就来了。 第十二章 被顺治威胁过,佟佳中午没能睡好,迷迷糊糊中被林姑姑叫起了床。下午陪着玄烨读书的时候,整个人怎么都打不起精神,昏昏欲睡。 玄烨一遍遍念字的声音,在佟佳听来等于催眠,试图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直往下掉。 顺治定定看着佟佳,见她脑袋点来点去,眼皮一张一合,跟下雪天来地上找吃食的麻雀般。 再看玄烨,他的小脑袋跟着点来点去,眼睛阵阵发直,被佟佳带得也开始打瞌睡。 顺治盯着两人好一阵后,捉住了玄烨头上的小揪揪。玄烨头皮一紧,顿时清醒过来,小脸一红尴尬不已。 顺治没为难他,朝佟佳一指,说道:你把她唤醒。 玄烨犹豫了下,纠结地说道:汗阿玛,额涅看上去好困,不如让她去睡一阵吧。如果她没睡好,心情就很坏。 顺治抬眉,哦了声,是她这般告诉你的? 嗯。额涅说,人睡不好的话,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脑子里不清不楚,会做出错误的决定。玄烨将佟佳赖床时说的话,一股脑招了。 顺治不由得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问道:她晚上什么时候睡,早晨什么时候起的? 玄烨照实回答了,顺治一算,晚上佟佳足足睡了五个时辰,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他拿起砚台里的毛笔,蘸足墨汁,起身伸手,提笔往佟佳上唇滑过,留下一道浓黑的胡须。 佟佳感到嘴上痒痒的,下意识抬手一抹。顺治端详着佟佳的花脸,哈哈大笑起来。 玄烨张圆了嘴,见到佟佳脸上的滑稽样,跟着咯咯笑了。 佟佳总算睁开了眼皮,看着眼前笑成一团的两人,满脸茫然。 玄烨到底心疼佟佳,赶紧指着自己的脸,说道:额涅,您脸上有墨汁啦! 顺治瞪了玄烨一眼,示意他闭嘴。佟佳回过神,看着自己黑黑的手指,脸色与手指几乎一般黑。 去洗一洗吧。顺治大慈大悲开了口,警告道:以后上课再睡着,就把你头发吊在房梁上。头悬梁针刺股,卧薪尝胆,方能知道什么叫勤学苦读。 佟佳没睡好,脾气渐长,蹭地站起来,再僵硬地福了福身,一言不发转身走出去洗脸。 顺治咦了声,还敢发脾气,胆子肥了。 佟佳洗了脸回来,人清醒了些,气尤未消,木着脸坐回自己的椅子。 顺治手上多了块戒尺,拿着在掌心敲来敲去,似笑非笑说道:来,考试。若是念错一个字,就打一板子。玄烨人小,佟小格格,你先来。 佟佳好气,顺治狗东西,特意把小字还咬重了些,再次嘲笑她。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佟佳说道:皇上,赏罚分明,有罚就得有赏。若是我字全部认得,皇上可有什么赏赐? 顺治压根儿不接招,戒尺啪地敲在书本上,全部认得乃是应当,认错则是蠢,蠢人留着何用? 佟佳盯着戒尺片刻,忍气吞声应是。顺治笑了,说道:这样吧,就当是我格外开恩,你若是念错了,我也不打你,晚上我睡觉时,赏你在旁边伺候。 伺候你妹!佟佳差点儿没暴起,念着这些字对她来说,就是拳击高手与初学走路小儿过招,便暂时按耐住了。 开始。顺治斜了佟佳一眼,说道。 佟佳把顺治戒尺指出的字,准确地念了出来。开始顺治还照着顺序来,等佟佳念对两个之后,他就打乱了顺序。 狡诈,臭不要脸!佟佳心里暗骂,却十足地得意,她有外挂在身,谁怕谁! 佟佳从头到尾认完顺治教过的字,顺治看了佟佳一眼,开始让玄烨认。 玄烨聪明,与佟佳一样准确无误。顺治摇了摇玄烨头上的小揪揪,表示赞扬:很好,接下来要继续努力,明天我们加倍,学二十个大字。你再将这些字抄写十遍。 玄烨得了夸赞,高兴得眼睛都弯了,响亮应了声,铺纸提笔,开始认真写字。 顺治放下戒尺,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指着纸上的字问佟佳:这几个字,念出来。 佟佳傻了眼,纸上如豆芽菜样的字,她连是满文蒙文都分不清! 顺治看上去愉快得很,一本正经说道:你作为满人,却不认识满文,实在是不能原谅。看在我今日心情好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这两个字,念福临。 佟佳当然知道福临是谁,答道:皇上的名讳,我自是要避开,不敢随意说出来。 我就晓得你会这般答!顺治唇角讥讽上扬,声音冷得如寒冰,我的名字,早就令天下人无需避讳。我占了福字,难道就不许天下百姓有福了,实在是可笑至极。佟小格格,你故作聪明,着实该罚。晚上记得前来当值!说完,起身拂袖离去。 玄烨咬着毛笔头,悄然望向顺治离去的背影,小声说道:额涅,您晚上可要小心了,仔细汗阿玛真罚你。 佟佳没好气对玄烨说道:写你的字! 玄烨冲着佟佳皱了皱鼻子,赶紧埋头苦写。 顺治的二阿哥取名叫福全,南苑里也有好几个太监名字中有福字。佟佳懊恼不已,她就是没睡好脑子糊涂了,顺治真没让人避讳他的名字。 佟佳冷笑连连,琢磨着顺治这个疯子的用意。照着正常人的想法,顺治拐弯抹角找她的差错,把她弄到身边伺候,就是要找她伺寝了。 顺治点豆花的可能,都比点她伺寝大。 没猜透顺治的用意,晚上用完晚饭,佟佳怀着上坟的心情,踏足了顺治的寝宫。 寝宫与堂屋一样陈设简洁,屋里只在中央放着一张宽大的矮塌,塌上铺着深蓝纯色锦缎被褥。佟佳没见着想象中的炕床,以及明黄各种绣花,乍然没能反应过来。 顺治穿着里衣,脸上尤带着潮湿走进屋,一言不发掀开被褥,半倚在床上。 佟佳有点儿傻眼,顺治让她来伺候,她要伺候什么? 顺治手指着墙,你靠在那里睡。 佟佳顺眼看去,靠墙的地方,铺着毡垫褥子。她深吸一口气,原来顺治要她值夜,咬了咬牙,走过去和衣胡乱躺下了。 眼前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佟佳本来就是夜猫子,屋子里静谧得落针可闻,她就更睡不着了。 脑中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不知过了多久,佟佳听到床上顺治愈发沉重的呼吸,带着咬牙切齿味道的声音幽幽在耳畔响起:你白日睡得那般香,为何这时候反而不睡了? 佟佳乐了,瞬间明白了顺治的用意。 顺治眼底始终带着淡淡的青色,一看就是没睡好。佟佳猜顺治肯定试遍了所有能安睡的方法,最后仍无用。等看到她打瞌睡睡得香,玄烨跟着一起想睡,便拿她来催眠了。 失眠的感觉,可比被嘲笑吓唬痛苦多了,佟佳暗爽,悄然清了清嗓子,用无比清醒的声音答道:回皇上,我不敢睡,伺候皇上,如何能睡觉呢? 闭嘴!顺治咬牙低吼。 佟佳听话得很,马上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她在被褥里偶尔轻轻摩挲,偶尔呼吸绵长。间或不小心撞到墙上,急促啊一声,声音再嘎然而止。 顺治深吸一口气,猛地翻身跃起,如同灵活的猎豹般扑向佟佳。 作者有话说: 《七阿哥今天内卷了吗》,修文后重发了,求收藏,谢谢你们。 第十三章 洗漱后若有若无的植物清新气息,直往佟佳鼻尖里钻,她眼前一暗,顺治紧紧按住被角,喘着粗气,将她逼得不能动弹。 佟佳尽全力挣扎,昏暗的光线中,两人无声拉扯,呼吸回荡在空寂的屋子里,气温一点点升高。 顺治太久没能安睡,额头青筋突起,脑中像是有人伸了只手进去,在里面不断搅动拉扯。头疼欲裂,人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佟佳肚子里的黑水汩汩往外涌动,心砰砰跳,肾上腺素飙升。 她想当太后,马上,立刻当太后。 她深知,顺治脑子的那根弦,只要轻轻一弹。 咚地一声,顺治就彻底玩完。 两人都没有说话,互相较劲你来我往,佟佳腿顶起来,被顺治一掌按了下去。佟佳手试图往外伸,顺治腿干脆利落跪上去,将她的手脚都死死压住了。 顺治头上的汗差点滴到佟佳脸上,她头一偏,顺治伸手钳住她的脸,一字一顿,冰冷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你,究竟睡不睡! 睡你妹!佟佳装作簌簌发抖,带着哭腔说道:皇上,我实在是睡不着啊。 睡不着?好!顺治抓起佟佳的手臂,把她往外拖。 佟佳跌跌撞撞跟在顺治身后,无声挣扎。顺治干脆回转身,将她挟裹在腋下往外奔。 穿过垂花门拐进夹道,夹道开了间小门,顺治刚到门边,门无声打开,佟佳被带着,一同扑进了黑夜中。 奔了一段路,佟佳闻到了熟悉的荷叶荷花气息,她心神一凛。 顺治真要把她扔进荷塘里? 果真,当佟佳天旋地转,看到头顶的满天繁星,头浸入冰凉的水中时,印证了先前的想法。 当水快漫过佟佳的鼻子时,顺治将她提起来,发疯般质问:你睡不睡? 佟佳咬牙一声不吭,暗中找着机会。 顺治见状,再次将她的头按进了水中,再提起来,反复几次,几乎癫狂般喃喃自语:不睡啊,好,我让你彻底清醒! 佟佳整个头埋进水中后,再被拉出来。她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挣扎。 顺治手一滑,佟佳整个人掉进水中,她双手乱抓乱挥,本能地抓住了顺治,带着他一起,噗通掉进了水里。 荷塘与海子连成一片,里面的水深不见底。加上荷叶连连,顺治蹭地刚窜出头,好似被什么扯住了,重新跌回了水中。 佟佳如同暗夜里的幽灵,悄然从水里冒出来透气。她的手刚朝旁边扑腾的顺治探出,听到四周疾奔而来的脚步声。 暗自咒骂了几声,佟佳不甘不愿收回手,潜回水中装死。 顺治扯开缠住脚的荷叶梗,转头四望,除了微微荡漾的水波,暗夜里的荷塘,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要将人吞没。 佟小格格!顺治脸色微变,扬声大喊。喊完之后没听到回应,转身朝周围游去,到处乱找乱摸。 佟佳半仰躺在不远处的荷叶下,听到顺治的动静,白眼快翻上了天,后悔得想死。 就差那么一点点,顺治就能被她收拾了。 佟佳是游泳潜水高手,半个专业运动员水平。在顺治不防备的状态下,很方便对他下黑手。 顺治的护卫们已经接连跳下水,佟佳装不下去,再装就无法解释。她不想喝几口他们的洗澡水装溺水,手在水面拍打着,哭唧唧喊道:救命呀,救命呀! 刚叫了两声,佟佳被顺治一手抱住,一手划着水往岸边游。 护卫们围上前帮忙,顺治手臂一挥,打开一个护卫伸过来的手,手臂一用力,将佟佳送上岸,他跟着跃了上来。 佟佳见顺治水性居然如此好,暗自撇了撇嘴。水中凉爽,她清醒了不少,先前有点儿冒失,说不定没把顺治弄死,她自己先落个半残。 顺治浑身上下湿淋淋滴水,他只擦了脸上的水,斜了眼佟佳:起来! 佟佳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不动,顺治上前,垂眸俯视着她,深深喘了几口气,挥手斥退防护在身旁的侍卫,咬牙质问:你醒了没有? 佟佳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她现在算是半看透了顺治,压根儿就不怕他。 顺治就是疯,还没疯到乱杀人,不然他先前就不会救她,把她拉上岸了。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此消彼长,佟佳抖了起来。 顺治冷哼一声,在佟佳面前来回踱步,闲闲地说道: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杀了你,玄烨会伤心。不过,玄烨还小,等过两年,他就不记得了,顶多在逢年过节时,去你墓前烧柱香。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8) 佟佳心一动,看来顺治现在恢复了正常,脑子变得好使了。说出来的话如刀,刀刀都直接插在佟佳的要害上。 玄烨,活着享受荣华富贵,哪样佟佳都想要。 你还不起来?难道还要我动手?顺治问。 佟佳手撑着地站起了身,顺治没再搭理她,转身往前走去。 星空下,顺治在前,佟佳不远不近跟着,一前一后往回走。 借着星光,佟佳看到顺治走路不对劲,她定睛一看,顿时倒抽了口冷气。 顺治这个疯子,居然光着脚,这个时代虽极少见得到玻璃碎片,可碎瓷片却不少。 要是碎瓷片割破了脚,再生个破伤风___ 佟佳美滋滋想着顺治早崩,顺治在前面不耐烦催促:走快点! 佟佳装模作样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暗戳戳慢了下来。 顺治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佟佳,淡淡说道:不追上来,你今晚就在外面过夜吧。 衣衫湿哒哒贴在身上,在外面过夜不着凉,也会被蚊子咬死。 等等,着凉___ 佟佳笑眯眯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加快了脚步。顺治没再让佟佳前去伺候,一言不发回了屋。 佟佳回到偏院,林姑姑领着小宫女迎上前。几人眼睁睁看着,却故作无事发生,伺候佟佳去洗漱换了干爽的衣衫。 等佟佳洗漱好,林姑姑还端上了碗浓浓的姜茶,佟佳趁着不冷不热,一口气喝了下去。 别说姜茶了,什么都拦不住佟佳着凉生病的心,她必须病一场。 第二天早上,林姑姑前来唤她起床,佟佳头疼全身无力,病倒了。 姑姑,您去替我告个假,我实在是难受得厉害,怕将病气过给了皇上与三阿哥。佟佳装模作样说道。 林姑姑忙道:佟格格放心,皇上不便,您今儿个无须前去伺候。 佟佳瞬间来了劲。 不便?生病了?破伤风了?要驾崩了? 林姑姑继续说道:佟格格,皇上体恤您,早就传了太医备着。皇上说,若是佟格格病了,必须让太医给您扎针。佟格格,可要奴婢去请太医进来? 狗东西!顺治不是人! 第十四章 不能必须病,不用去当伴读,不能去正院乱逛,禁止去海子边荷塘边。佟佳就在院子里赏野花赏流水,过了几天无所事事的悠闲日子。 偏院伺候的宫女太监,包括林姑姑,全部对那晚发生的事讳莫如深,更绝口不提偏院外发生的事情。 这般日子过久了,跟圈禁没什么区别。佟佳开始向林姑姑旁敲侧击,想知道顺治究竟是死是伤。 佟佳吃饱喝足之后,趁着林姑姑收拾茶盏,忧心忡忡叹了口气,唉,不知三阿哥可好,可有认真念书。 林姑姑赔笑,恭敬地答道:佟格格无需担心,三阿哥聪慧,向来是极好的。 佟佳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这做人母亲的心啊,总是不一样。生怕孩子饿了,冷着了,受了什么委屈。三阿哥有幸得皇上亲自教导他读书 说到这里佟佳停顿住,她还真有点想念玄烨,不知顺治有没有突然翻脸,又对他不闻不问了。 佟佳抬手抚向心口,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若是他顽皮,惹了皇上生气,那该如何是好。 林姑姑答得滴水不漏:奴婢只在佟格格院子里伺候,皇上正院的事情,奴婢一概不知。佟格格可要奴婢出去打听一二? 佟佳摇摇头,苦笑道:罢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打听个鬼,林姑姑明摆着还是只照令行事。也是,谁敢忤逆顺治,若是被顺治知道,联系着不见了的徐姑姑,林姑姑会跟着倒大霉。 林姑姑只敢在无伤大雅之下,给予佟佳一些帮助。比如,佟佳试图走出偏院,绕开顺治的地盘,沿着夹道出去南苑走动时,林姑姑就当看不见,随便了她去。 佟佳不会傻得到处瞎逛,南苑贵人多,她可惹不起。天气热,她只在早晚凉快的时候出去散会步,平时还是老实呆在偏院里。 这天午后下起了雨,快到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天气凉爽下来,空气清新得令人沉醉。 雨后的天空挂着一道彩虹,佟佳仰望着彩虹,赶紧双手合十许愿。 闭上眼睛,一长串愿望还没念完,佟佳听到了若隐若现的一声嘤咛,好奇睁眼转身看去,身后是一丛灌木丛,哭声是从灌木丛那边传来。 佟佳垫着脚尖轻手轻脚摸过去,透过缝隙一看,顿时睁圆了双眼。 顺治与董鄂氏两人,侧身站在上次遇到的八角亭边。董鄂氏穿着一身月白的衬衣,衬衣似乎宽大了些,显得身形更加消瘦。此时她仰着头,泪眼盈盈凝望着眼前的顺治。 顺治的头发长了些,变成了极短的寸头,依然穿着灰色的宽袖长袍,侧脸轮廓分明,抿着的薄唇,微微显示出一些不耐烦。 细碎的斜阳透过树荫洒在两人身上,在雨后的黄昏,美得像是一副佳人才子图。 如果忽视顺治的狗,这一幕就美得更纯粹了,佟佳暗戳戳补充了句。 董鄂氏泪流不止,神色激动起来,哭着说道:皇上......,敢问皇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惹来皇上如此厌弃? 顺治沉默着,过了一会平静答道:你没做错什么。 我既然没错,皇上为何一夕之间翻了脸,厌弃我至此,连见都不愿意见?皇上,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董鄂氏说不下去了,拿帕子捂住脸,哭得令人心碎。 顺治却不为所动,只静静看着董鄂氏哭,片刻后问道:哭完了吗? 董鄂氏抽噎着,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倒没再哭出声。她拿帕子擦拭着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眼泪浸湿了胸前的衣衫。 这样哭不好,要长歌当哭,痛哭.....佟佳想起顺治先前对她说的话,很想淬顺治一口。 君无戏言,他就是说话当放屁的混账,渣男! 呃,不对,佟佳光顾着踩顺治,后知后觉想起,董鄂氏这是在说她啊。 董鄂氏比佟佳大一岁,却比她晚入宫三年。你妹,谁是新人旧人? 佟佳正在骂人中,听到顺治开了口:你要什么? 董鄂氏愣住了,嚅动着嘴唇,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顺治提高了些声音,以佟佳这几天对他的了解,神经病已处于极度不耐烦中,他再次问道:你要什么? 可惜董鄂氏好似并不太理解顺治,她仍然只顾着边哭边重复先前的问题:皇上,我既然没做错什么,为何您会对我这般不理不睬 董鄂氏话还未说完,顺治转身就走。 佟佳暗自扼腕,叫了声可惜。要是换作她,肯定要钱要补偿要一辈子的保障,把顺治要破产。 皇上!董鄂氏伸出手,这一声凄厉的哭喊,如同杜鹃泣血般哀婉。 顺治未曾回头,绝情离去。 佟佳最爱看这种狗血大戏,看得满足极了。尤其看到顺治走动之间不大对劲,左脚明显比右脚僵硬一些,就更加欢快了。 那晚顺治左脚肯定受了伤,怪不得他要瞒着不让她看到。他居然还会在意脸面,实在是太稀奇了! 顺治脚步微顿,突然朝佟佳这边看了来。哪怕离得远,面前有灌木丛挡着,佟佳还是感受到了凌厉的杀气,心神一震,赶紧闪身躲藏。 所幸顺治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了。佟佳轻抚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暗叫了声好险。 董鄂氏被嬷嬷宫女搀扶着离开,佟佳没了戏看,等到顺治走得远了,方晃悠着回去偏院吃晚饭。 进了夹道门,佟佳脚步一滞,眼前的情形,令她头皮霎时发麻,不假思索转身就逃。 可惜,夹道门在她眼前,砰地一声关上了,佟佳还听到喀嚓落锁的声音。 顺治闲闲倚靠在夹道墙壁上,左手上拇指粗的绳索,一下没一下缠着右手上雪亮的弯刀,似笑非笑望着佟佳僵硬的背影问: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动手? 第十五章 手腕被绳索缚在身前,冰冷带着寒意的刀锋贴着脸颊,眼睛被黑色布巾蒙住,动静被无限放大。佟佳坐在冰冷的地上,清楚能听到自己快跳出胸腔的心跳。 顺治的声音极缓极低,仍然如同擂鼓瞧在佟佳耳边:胆儿够肥啊,谁让你出来的,还敢偷听偷看。刀锋从脸上缓缓上移,贴在了佟佳眼睛下。 把你眼睛挖出来好不好?顺治如同情人的絮语般低喃,热意喷在佟佳脸上,令她不受控制的战栗。 害怕到了极点,佟佳反而豁了出去,往后蹭着躲避。后脑勺被手挡住,顺治不高兴了,冷声训斥:还敢躲! 你说,剜掉你眼睛好呢,还是打断你腿好呢?顺治轻快问道。 佟佳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情绪交织,几乎快要爆炸,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疯子就喜欢逗弄猎物,越害怕他越兴奋。 不回答啊,那就一起吧。顺治轻快地说道,先关上几天,把反骨松一松再说。 佟佳听到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挲声,接着是顺治轻微的脚步声,瞬间失控尖叫。 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不怕疯子,但是她怕蛇鼠虫蚁。好汉不吃眼前亏,顿时大叫道:我说我说! 顺治脚步微顿,轻笑出声,原来能说话,我以为反骨硬着呢。 脚步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是离佟佳近了,她摇了摇头,可怜巴巴说道:我看不见,会害怕,皇上得把我眼睛上蒙着的布巾取下来,我才能说得出话。 你现在就说得挺好的。静默了一瞬,顺治回答,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打量着坐在地上的佟佳,这是他两辈子遇到最大胆,最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因为佟佳看不见,顺治肆无忌惮盯着她,露在布巾外挺直的琼鼻,菱形殷红的嘴唇,安安静静说话不多。说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废话。 顺治的视线,最后停留在布巾上。布巾后面的那双眼睛,平时总是垂眸敛眉,偶尔被他抓着,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灵动。 没想到,他平时从不曾关注过的后宫女人中,还藏龙卧虎。最令顺治不安的是,那晚从荷塘回来,虽然脚受了伤,他却难得一夜好眠。 反派就是死于话多,佟佳后悔得想咬舌自尽,她顿了顿,说道:我不知道皇上为何要折磨我,如果皇上实在是看我不顺眼,杀了我就是。 顺治嗤笑,就这么杀了,实在是太便宜了你。你将我先前的话当耳边风,到处闲逛也就罢了,还敢偷看偷听。来,你说说看,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看得那么起劲,连命都不要了。 我看到了皇上与皇贵妃站在那里说话,说什么离得远,没听清楚。佟佳不那么老实答道。 顺治默,突然笑了起来,凉凉说道:佟小格格,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佟佳说道:皇上问我,我老实答了,皇上又不满意,那我就没办法了。 说着说着,佟佳委屈了起来,想到她从头到尾都规规矩矩。不过去请个安,莫名其妙落到了这个神经病手里,事到如今,她容易么。 哭啦?顺治见佟佳吸了下鼻子,顿时来了兴致。 佟佳瓮声瓮气答道:不敢哭。 敢,你怎会不敢。顺治在佟佳身前坐下,笑着说道:我允许你敢,哭吧。 我哭的话,皇上就会放过我么?佟佳可没忘记顺治对董鄂氏哭的厌弃,嘲讽地问道。 不会。顺治答得很干脆,说道:我最讨厌女人哭,不,我是讨厌所有人哭。哭是最无用的东西,哭不来生,哭不回死。 顺治的心情低落下去,抬手揉了揉眉心,那晚好眠之后,又继续难以安睡。 头疼欲裂,顺治变得狂躁难安,他猛地一脚踢开地上的刀,刀弹开,发出带着颤音的叮咚声。 佟佳听着这种声音,牙都快酸倒,浑身汗毛竖起,一下就绷不住了,尖声喊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皇上贵为天子,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好汉! 又是天子,又是好汉,我忙得很,哪能充当那么多人。佟小格格,我瞧你嘴还硬得很,来,让我好生瞧瞧,是不是多长了几颗反牙,否则,怎地说出口的话,全部生了刺。顺治沉下脸,伸手去捏佟佳的脸,将她的嘴捏成了个圆,究竟拔那颗好呢? 佟佳用力扭头,逃出了顺治的魔爪。顺治凝视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停留着细腻的触感。 顺治很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陌生感,深深皱起了眉。 佟佳双手死命挣扎,想要挣脱绳索,弯腰去蹭缠在眼睛上的布巾,想要看清楚眼前的局势。 顺治盯着佟佳因着挣扎磨红的手腕,雪白与红色对比,他感到碍眼得很,擒住了她的手臂。 佟佳像是被巨石压住,瞬间无法动弹。顺治呵了声,这是牛皮做的绳子,结实得很,你挣脱不断的,除非把你双手废掉。 略微停顿,顺治说道:废掉没事儿,我就是天生心慈,想给你留个全尸。 佟佳脚往后乱蹬,鞋袜都飞了出去,要离顺治这个疯子远些。脚底接触到光滑冰凉的地,她感觉到似乎不太对劲。 不过佟佳来不及思考,顺治已蹲下来,抓住了她的脚踝,温热的手贴上来,带着薄茧的手在脚背上轻拂过。 顺治的呼吸声越发急促。 佟佳脚上阵阵痒麻,下意识往回抽,却没抽动。 到了吃饭的时辰本来就饿,折腾了一翻就更饿了,脾气跟着上来,佟佳心一横,抬起腿一脚踹了出去。 顺治一个不察,被佟佳结结实实踹在胸口,摔倒在地。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顺治,他撑着地跃起身,扑上前将佟佳摁倒在地,手腕紧紧掐住她的脚踝,往旁边扭去。 佟佳脚踝吃痛,干脆不管不顾整个人撞上去,咚地一声,顺治倒地,佟佳跟着扑在了他身上。 顺治先是一愣,紧绷的身体,没来由松弛下来,抬手扯开了蒙在佟佳眼上的布巾。映入佟佳眼帘的,是顺治沉沉的双眼。 顺治不但没有动弹,双手反而闲闲枕在了头下,一幅任君宰割的模样。 佟佳要疯了,眼前的屋子她很熟悉。 是顺治的卧房。 第十六章 顺治在笑。 佟佳嗖地从顺治身上滚开了,她宁愿再次把眼睛蒙上,好过看到顺治那张可恶的脸。 转头四望,佟佳找到刀,准备起身去捡,被顺治伸手拉住了:怎地,想要拿刀弑君? 佟佳答了不敢,便干脆直接闭上了嘴,打死她都不想再跟顺治说话。 更重要的原因是,佟佳怕一开口就会骂娘,再惹恼这个疯子。 顺治眼神在佟佳的脚踝上来回掠过,意味深长。佟佳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将脚挪开,试图藏起来。 佟佳平时打扮中规中矩,从不冒尖出头,爱美的小心思仍在,变着花样在脚趾甲上涂了各种颜色的蔻丹。五颜六色艳丽多姿,衬着小巧雪白秀气的一双美足,煞是好看___很能吸引口味独特的变态。 顺治就是变态中的变态。 变态拉过佟佳,手覆上她的手腕,闲闲开了口:看来,你每个月的月例还是多了点。 佟佳刚要挣扎,手腕上的绳索被顺治解开了。她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动着手腕,皱起眉头没做声。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9) 瞧你这双脚,弄得跟染坊颜料多了没处放似的,莫非,你想将脚变成彩虹?顺治凉凉嘲讽。 只要他不是恋足癖就好,佟佳随便他说。 本来好生生的脚踝,硬生生被衬得俗不可耐了。顺治盯着佟佳的脚踝,不悦补充了句。 佟佳收起了先前不成熟的想法,顺治不是恋足癖,他是恋脚踝癖。 皇上好生歇息,我先告退了。佟佳赶紧趁着顺治正常的时候,打算逃之夭夭。 谁让你走了?顺治斜睨着佟佳,伸了个懒腰躺下去,闭上眼说道:在旁边好生伺候! 还不如把她关进牢房里呢!屋子里连张小杌子都没有,佟佳只好蹭蹭蹭爬到墙边蹲坐着。 顺治懒洋洋说道:别以为我放过了你,你就不当回事,我只是先礼后兵,下次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佟佳一声不吭,抚着饿瘪的肚子望天翻白眼。 你是不是觉着,我没把你关进牢里,所以你就不怕了?顺治突然睁开眼,翻了个身看着佟佳问道。 那皇上为何不把我关进牢里?佟佳饿极了,脾气也就不那么好,顿时呛了回去。 牢里太脏了,我怕脏了我的脚。顺治微微一笑,理所当然答道。 皇上可以吩咐人将牢里打扫干净。佟佳不怕死说道。 打扫干净还叫牢房吗?顺治呵了声,斜着佟佳阴阳怪气说道:若是你喜欢的话,下次我就勉为其难,先让人准备一间干净的牢房。你喜欢刑部的牢房,还是大理寺的? 佟佳赶紧闭上了嘴,懊恼不已,她就不该搭理这个疯子。 顺治嗤笑声,打了个呵欠,阖上双眼,呼吸渐匀。 佟佳傻了眼,顺治就这么睡着了?这个时辰该吃饭,他睡哪门子的觉? 肚子咕咕直叫唤,佟佳揉着肚皮,有气无力靠在墙壁上,很想将顺治嚼着吃了。 顺治一拍床榻,烦躁地翻身坐起,怒瞪着佟佳,气急败坏说道:你吵什么吵? 佟佳更不高兴了,她动都都没动,压根没力气吵,肚子饿能怪她吗? 顺治怒气腾腾起身,走到门边吩咐了几句,转身回到床榻上重新躺下,恶狠狠说道:吃吃吃,那么胖还吃,吃饱了再敢吵,把你投进你选的大牢,饿你十天十夜! 吴良镛领着小太监,轻手轻脚送了食盒小炕桌进屋。顺治在睡觉,佟佳在他卧榻边吃饭,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诡异。 两人摆好饭菜退了出去,清淡的三菜一汤,吴良镛还体贴准备了热布巾。佟佳擦干净手之后,不禁斜瞄了眼背对着躺在那里的顺治。 佟佳暗戳戳冷笑,端起清鸡汤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放下汤碗后,胃得到了抚慰,筷子毫不犹豫伸向了清炒莲藕。 这就不能怪她了,顺治的失眠还很严重,只是想睡,没门儿!佟佳桀桀暗笑,将莲藕咬得喀嚓响。 果然,顺治缓缓坐起身,眼尾猩红,狠狠盯着佟佳,像是要把她吃了。 佟佳吞下藕片,迎着顺治的目光,满脸无辜问道:皇上可是有事? 佟小格格,你是故意的吧?顺治语气阴森森,质问道。 皇上的话,我实在是听不懂。佟佳继续装傻。 顺治面无表情盯着佟佳,片刻后,挪过来坐在床榻边,手随意交叠垂在膝盖上,俯身打量着佟佳面前的饭菜,指着藕片说道:不许再吃这道菜。唔,清蒸鱼也拿出去,一屋子的腥气。 佟佳垂下眼眸,说道:我还是出去用饭吧,免得打扰到了皇上歇息。 顺治默然片刻,站起身再走到门边吩咐了几句,很快吴良镛与小太监提着食盒,端着炕桌走了进屋。 两张炕桌并排摆在一起,顺治坐在对面,拿起筷子伸向藕片,不咸不淡说道:这样就不打扰了。 佟佳石化了,眼前的情形,实在是超出了她能想象的范围,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顺治重重咬着藕片,自言自语说道:是挺响,无法吃得无声无息。不过,你不许吧唧嘴,敢吧唧嘴,就把你嘴缝起来。 佟佳木着脸,说道:皇上,既然您要用饭,出去好生坐在桌上用可好? 顺治冷笑,你管我!谁规定不能这样用饭了?谁规定用饭一定要在厅堂里用了?哪学来忒多的臭毛病,开口闭口都是规矩,大道理,真是可笑至极! 佟佳见到顺治又发了疯,满身的戾气,一幅势要把天地都倒转,誓要将一切打破的悲愤,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六岁登基的傀儡帝王,压抑憋屈到一定地步了,怪不得会睡不着觉,早死。 佟佳看到顺治忧郁,立刻神清气爽了。 顺治怔怔望着远处,神色落寞黯然。过了会,他淡淡说道:吃你的饭,不吃就饿着。 佟佳闷声不响挑鱼吃,顺治顿了下说道:明日你开始来读书,我看你你平时就是闲得慌。既然无事可做,回去将教你的字好生温习一遍,明天检查,若你不会的话,等着挨板子吧。 就那么几个字,实在是太侮辱她的文化水平了。不过,能见到玄烨,她还是很高兴。 能读书,是不是很欢喜?顺治似乎察觉到了佟佳的情绪,难得温和问道。 佟佳很敷衍点头,欢喜。 顺治居然没生气,说道:你是该欢喜,很多人想读都没得读。男女皆一样,都应当多读书。 佟佳意外至极,没曾想顺治还会这般开明,一时怔在了那里。 顺治笑笑,玄烨跟着先生去读书了,以后我就只教你一人。佟小格格,这是你天大的荣幸,你还不赶紧谢恩? 佟佳:我谢你祖宗八代! 第十七章 佟佳开始了苦逼的学习认字生涯。 根据顺治安排的时辰,佟佳在临近午饭时辰开始上课。她本来可以睡懒觉,却被顺治要求寅时起床,用过早饭后就到书房里等着。 佟佳心想,等着就等着吧,反正就当是独自打坐修仙了。 到了书房,顺治不在,佟佳枯坐了会,就开始摊倒在椅子里昏昏欲睡。谁知刚眯上眼不久,顺治就回来了。 哟呵,还挺惬意的。顺治上下打量着急急忙忙坐直的佟佳,嗤笑讥讽。 佟佳暗自腹诽顺治走路无声,适合去做小偷。现在她脸皮厚了,对顺治的讽刺充耳不闻。 顺治瞥了佟佳一眼,在她对面坐下,拿起清水倒进砚台里。正准备磨墨时,手上一停,看向佟佳问道:会磨墨吗? 这必须不会啊,不然她就成了磨墨小妹了,佟佳说道:回皇上,我不会。 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顺治哼了声,不会就学,像是这样打转。他拿着松烟墨转了几下,将墨条放在砚台上,你来。 佟佳没办法,只得走过去拿起松烟墨磨起来,故意轻一下重一下,差点儿将墨磨飞出去。 顺治在翻折子,一眼斜过来,淡淡说道:磨不好就没饭吃。 佟佳咬了咬唇,为了吃饭,手中墨条戳了几下,放轻动作,均匀打着转。 顺治嘴角微翘,过了片刻后说道:差不多了。 佟佳福了福身,回去准备坐下,顺治又发话了,去烧水,照着老样子冰好。 原本守在小炉前的吴良镛,立刻起身让开,把烧火小妹的活让给了佟佳。 佟佳忍辱负重坐在小泥炉边,守着铜壶里的水。顺治没再发号施令,提笔蘸墨,开始批折子。 顺治批折子也挺有意思,佟佳见他有时冷笑,有时面无表情,有时欣慰微笑,有时干脆将折子直接朝旁边一扔。 有本折子,顺治看了许久都没下笔。突然,他转过头朝佟佳看来,问道:佟小格格,如果有人杀了人,却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觉着,杀人者是否该判斩立决? 佟佳懵了,她又不是衙门,斟酌着说道:我不懂律法,恕我不能回答皇上。 顺治顿了下,眉毛微皱,继续问道:照着你话里的意思,得照着律法,该如何判就如何判? 当然依照律法判,不然要大清律做什么?佟佳都想翻白眼了。这么简单的问题,顺治是不是在故意挖坑,或者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顺治目光沉沉,盯着佟佳看了好一阵,方勉强说道:人命金贵,若是判错了,岂不是草菅人命? 佟佳有点儿摸不清顺治的套路,照着正常想法答道:官府仔细查过,应当证据齐全。不管是从轻发落,还是杀人偿命,都得有法可依。按照查出来的证据判案,又不是信口开河,依法办事,怎么会草菅人命? 顺治没再说话,转过头,看着眼前的折子,久久出神。 记得前世的时候,董鄂氏看到有关人命官司的折子,她心地善良,总劝他要慎重考虑,免得冤枉无辜,让人白白丧了命。最后,他下令免了那人的死罪。 佟佳的选择,与董鄂氏完全相反,她只看证据律法,相信律法大于人情。 顺治重活一世,看清了以前他曾犯过的许多错。比如枉顾律法,让大清律变成了一本废纸。刑部大理寺共同调查后,证据确凿的案子,被他大笔一挥,轻易改判了。 他是帝王,小忠,大忠之贼也;小利,大利之残也。这般浅显的道理,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小格格看得透彻。 提笔批阅过折子,顺治放下笔,说道:好了,来学习吧。 佟佳应是,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她想好了,现在她要适当表现出天才苗头,赶紧学完千字文。早点结束跟顺治学习的生涯,她一刻都不想与他多呆。 顺治指点着书,说道:先前学的字,可还认得?别都全还给了书本,你读一遍我听听。 佟佳一口气认完了字,说道:皇上,我都记得呢。您多教我一些吧,最好能一遍把整本书全部教完,我回去保管能记住。 顺治难得没有出口嘲讽,看了佟佳几眼,考虑了一会,说道:行,既然你这般有底气,我今儿个就全部教给你。如果你不记得,就准备着挨板子吧,这是你张狂要付出的代价。 佟佳规规矩矩应了,面上不显,心中却暗自爽翻了天,她很快就能逃离顺治的魔掌了。 顺治从头到尾,教佟佳认了一遍字,然后让佟佳去读。 佟佳趁着顺治又去批折子了,开始还装模作样读得认真,到了中间就含混跳了过去,直接读到了最后。 读完了?顺治头也不抬问道。 读完了。佟佳面不改色答道。 顺治放下笔,拿起了旁边的戒尺,似笑非笑说道:敢胡说八道,手伸出来! 佟佳看着二指宽的戒尺,双手嗖地往后一藏,喊冤道:皇上就算要罚我,总得有个由头吧。敢问皇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说到这里时,佟佳的促狭心不合时宜冒了出来,不由自主带上了董鄂氏与顺治哭诉时的语气。 话一出口,佟佳就后悔了,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 顺治脸上浮起了冷笑,眼神中是佟佳熟悉的癫狂,她整个人往后仰,脚伸出去,随时准备逃跑。 啪地一声,顺治手上的戒尺,将案桌上的书抽得直接裂开。 啊!佟佳浑身一震,吓得抱头尖叫,赶紧拔腿就跑。 顺治紧跟着站起身,手撑在案桌上,如灵活的豹子般一跃,脚在案桌上一点一跳。 佟佳刚跑两步,顺治长臂一伸,她被顺治从背后,紧紧禁锢在了怀里。 第十八章 佟佳认错很快,连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顺势伸手去掰顺治的手腕。 饶命,先前说得倒挺欢啊!顺治抓住佟佳的手固定在身边,冷笑着在她耳边说道:佟小格格,你真是不怕死啊!当着背着都敢撒谎,你不是说什么都没听见吗?还有,背书不认真,随便糊弄了事。账都一并算了吧,你说,你打算如何死? 无灾无病寿终正寝。佟佳下意识脱口而出,手腕被顺治握住不能动,手指不停,本能乱抓乱挠。 顺治手滑下去,将佟佳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咬牙嗤笑:你想得倒美! 那皇上要待如何,杀了我?先前皇上还说,不能草菅人命,皇上这就是在草菅人命,滥用私刑!佟佳用力往外挣脱双手,这点力气对顺治来说,根本是不痛不痒。 顺治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佟佳觉得自己是被猫逗弄的老鼠,顿时恼了,脖子一梗,很有气节说道:皇上把律法当作一堆废纸,多说无益,我不过是不起眼的小格格,皇上杀了我就是! 佟小格格,你读书偷懒,嘴上的道理倒一大堆。顺治讥讽一笑,凉凉说道:你还敢跟我提律法,先前口口声声提到的规矩,如今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佟佳的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是,她跟疯子讲律法实属可笑,何况这个疯子还是皇帝。 此时她人被顺治揪住不能动弹,整个后背都靠在他怀里。屋里虽凉快,他身上却像是有一团火,她感到渐渐热起来。 尤其是顺治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她耳后,身上除了草木的气息,还多了股檀香味。 檀香?对,顺治信佛,他哭着闹着要出家,头发如今还只有青色的一茬儿呢。 佟佳脑子里灵光一现,叫了声阿弥陀佛。 顺治真被佟佳气笑了,手下用力,佟佳手上跟着吃痛,不管不顾喊道:皇上常年信佛,当以慈悲为怀,欺负女人算什么佛门弟子! 还敢诡辩,拿出菩萨来压我了。顺治手一翻,佟佳的手臂被拧在了身后。 顺治眼中寒意凛冽,在佟佳耳边一字一顿说道:谁说信佛就要仁慈了,谁说我要是佛门弟子了?你管我是什么人!佟小格格,上次放过了你,你胆子也忒大了些。 我看你是真想去大牢里走一遭。顺治拖着佟佳,将她摁倒在椅子里坐好,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免得你说我欺负了你,我就给你一个狡辩的机会。你老实交待,你还藏着什么秘密? 我没有藏秘密啊!佟佳懵了,顺治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吗?顺治嘴角上扬,眼中一片冰冷,你主动提出要学完《千字文》,还要一遍就学完,无意中显露出你的聪慧,与众不同。佟图赖,你阿玛,如今卧病在床,眼见佟佳氏就要没落了,佟佳氏一族,是不是按耐不住,太着急了些? 佟图赖要没了?佟佳愕然,这误会大了,顺治实在是聪明得过了头! 她顶多打算在当太后时,让佟佳氏一族鸡犬升天,现在还早着呢。 皇上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佟佳装傻,振振有词说道:我不过是个小格格,从头到尾都谨守着规矩,再说了,我在宫中,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阿玛生了病,皇上不说,我压根儿不知晓。 话语一停,佟佳声音哽咽,难过地说道:我真是不孝,阿玛重病在身,我身为子女,别说在病床前侍奉尽孝,竟然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我实在是太不孝了! 佟佳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10) 顺治死死盯着佟佳,被她哭得心中莫名慌乱不安,不由得出声呵斥道:住嘴,不许哭! 佟佳哭声渐小,双手在眼睛上用力按了按。估计眼睛变得红了,放下手垂下头,拿帕子胡乱抹了脸。 顺治慢慢站起身,不耐烦打量着佟佳。嘴张了张,第一次觉着,面对她说话有点儿困难。 佟佳看上去规规矩矩,却滑不溜秋。跟刺猬一样,平时将刺藏起来,趁着人不注意,冷不丁伸出来蛰你一下。那根刺,不知何时就扎下去生了根。 顺治斜向佟佳,斜了一眼,觉着不大对劲。微微皱眉,再仔细一瞧,楞在了那里。 佟佳眼角干干的,脸上也干干的,她先前的哭,感情都是假装! 一股无法形容的愤怒,在心底渐渐升腾。顺治面色平静,淡淡问道:你不哭了? 皇上不允许哭,我不敢再哭。佟佳直觉不妙,警惕答道。 我允许你哭,你再哭一哭吧。顺治声音平平说道。 佟佳飞快答道:我哭不出来了,眼泪都流到了心里,悲痛无声。 顺治上前两步,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似寒冰,嗖嗖往外冒着寒气。 佟佳不自觉一抖,身体后仰缩在了椅背上。 好一个悲痛无声。你说对了,我是心慈手软,因我念着你是三阿哥的生母,所以对你网开一面,没有动过真格。你倒是真正聪慧,看得清清楚楚,仗着我的心慈手软得寸进尺。 顺治头开始跳着痛,胸口闷闷的,好似下一刻就要炸开。他低下头,深深喘息。 他最恨的就是被利用,前世他对自己狠,对别人却心软。最后熬得油尽灯枯,落了个早死的下场。 这辈子,他以为一切都会不同,他已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朝堂上游刃有余,没曾想,在后宫一个小格格面前摔了个大跟头。 顺治伸出手拉起佟佳,将她往外拖,眼中满是疯狂,你既然找不自在,我就成全你。照着你口中的规矩来,先让尚方院审吧! 尚方院是处置宫里犯错之人的地方,沿用于明朝。佟佳没见过,但她看过明朝东西厂的用刑手段。 送进曾让明朝所有官员都要抖一抖的厂卫,还不如把她送进大理寺刑部大牢。佟佳打死都不要去那里,她拼命挣扎着,急中生智,重重跺在了顺治的左脚上。 顺治痛得闷哼一声,手上一松,佟佳顿时朝后摔了下去。顺治脸色微变,不假思索伸手出去拉佟佳。脚上的痛使得顺治站立不稳,被佟佳带着摔了下去。 佟佳刚天旋地转中,眼前一黑,被顺治压了上来。他温软的唇,落在了她的眉心。 第十九章 寅时初,佟佳习惯性睁开了眼睛,不过很快就闭上了,赖在床上养神。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林姑姑压低嗓音的嘱咐声。细竹门帘撩开,发出些微的沙沙响动,林姑姑的脚步声已到了床边,床钩极轻叮当。佟佳听到林姑姑轻柔的嗓音在喊:佟格格,寅时到了,起吧。 佟佳昨晚在床上滚了许久才睡着,早上的起床气就更大了些,干脆将头埋进了被褥里,顺势往里一滚。 林姑姑的脾气极好,含笑说道:奴婢不喊了,佟格格再眯一阵。吴总管差了人来吩咐,说皇上今日朝政繁忙,佟格格无需去念书。 佟佳缓缓将头从被褥里抬了起来,复课不到一天就做了失学儿童。能不用见到顺治那张可恶的脸,免了彼此见面尴尬,佟佳长长舒了口气。 只是,昨日的那一幕,在佟佳眼前不断闪现,一股莫名的怒气,在胸腔内乱窜。 顺治嘴唇不小心印在了佟佳眉间,她只感到一片温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顺治跟见了鬼般撑着跳起来,抬起手抹了嘴。 不管佟佳对顺治有多嫌弃,他的动作,让她像是没穿衣衫被拉去游街。 伤害太大,太过羞辱人,一辈子都好不了。 哪怕最后顺治没有把她送进厂卫受刑,只默默走开了,佟佳还是把他记在了小本本上。等到他驾崩的时候,她一定要暗戳戳在孝衣里面偷偷穿红衣庆贺。 无所事事了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玄烨用完饭来给佟佳请安了。 佟佳好久没见到玄烨,暂时将对顺治的仇恨抛到了脑后。她拉着玄烨在身前打量,揉着他的胖脸蛋,笑盈盈说道:哎哟,一段时日不见,好似长高了点,这脸蛋又圆了一圈。 玄烨咯咯笑着躲,额涅,我长大了,已经上学堂啦,不能再揉脸了。 佟佳白了他一眼,小屁孩叛逆期来得还挺早。不过倒是,玄烨自从尚学堂之后,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眉毛上扬,与头上的小揪揪一样,精神得都快飞了出去。 你每日都学些什么呀?佟佳关心起了玄烨的学习。 玄烨掰着手指头答道:早上寅时起床,洗漱之后喝碗牛乳,吃些点心就开始温习功课。温习上半个时辰,就去学堂找先生上课。要学满文,蒙文,汉文,拉弓骑射。 佟佳拉过玄烨还带着肉窝窝的手,摊开一看,掌心起了好几个水泡,她看得心疼不已,问道:疼不疼,怎么没有抹药? 玄烨收回手,忙安慰佟佳道:额涅,我一点都不疼,先前汗阿玛已经让我抹过药啦,用饭的时候洗掉了,等到晚上睡的时候再抹上一遍。我是骑马的时候,不会拉缰绳磨出了泡,现在我有了手笼,再骑马时就不会受伤了。汗阿玛说,他三四岁的时候跟着汗玛法去蒙古部落,那时候他比我还小呢,都是自己骑马,可厉害了。 佟佳心道你听他吹,她压根不想听到顺治。念着玄烨每天上学辛苦,总得要劳逸结合,便牵着他出去散步,找些玩乐项目,享受难得的亲子时光。 现在能玩的东西少,佟佳问了林姑姑,玩具倒不少,比如有木剑泥娃娃这些,玄烨早就过了玩这个的年纪,最后佟佳选了陀螺。主要是她没玩过,还挺好奇。 玄烨也没玩过陀螺,母子俩定了规矩,在院子中画了个圈,一人抽一次。谁把陀螺抽出了圈外,就得换下一个人来玩。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都不大会玩。鞭子卷在陀螺上,还没抽起来,陀螺就跟那喝多了酒的醉汉,敷衍转悠几下就哑了火。 试着抽了几次,玄烨比佟佳上手快,一鞭子抽到陀螺上,陀螺在圈子中央转得呼呼的。 佟佳很是眼红,小心眼在旁边喊道:倒,倒,转出来,转出来! 玄烨咯咯笑着,一鞭抽下去,陀螺依旧稳稳转着,他不依笑道:额涅,您别喊啦,要输得起。 佟佳蹲在那里耍赖,试图用手去拨陀螺,玄烨大叫:额涅,别动,当心等下鞭子抽到您手上。 你知道,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吗?佟佳悻悻收回手,瞪着玄烨说道:都成你的个人专属了,我还玩什么呀? 玄烨嘻嘻笑,敷衍地说道:就最后一鞭子了啊,抽完就让额涅您玩儿。 佟佳听玄烨这句话已经说了三次,她骂了句小混账,转头去唤林姑姑,准备让她再拿个陀螺来时,一下愣在了那里。 顺治不知何时来了,闲闲倚靠在廊柱上,看着他们在庭院中间玩。 见过皇上,皇上怎么来了?佟佳心情瞬间起了万千变化,尴尬恼怒嫌弃各种情绪交织,最后不情不愿福了福身。玄烨一听,赶紧停了下来,跑上前跟着请安。 就这么走着来了。顺治凉凉答,走上前捡起陀螺拿在手中仔细打量,对玄烨说道:你再玩一次我瞧瞧。 玄烨响亮应了是,用鞭子卷号陀螺,稳稳抽了起来。顺治看了会,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你该回去歇息了。 玄烨还没玩够呢,他不敢反抗,依依不舍告退。佟佳将玄烨送到了院子外,摸着他的胖脸颊说道:等明儿晚上我们再玩。 好,额涅,白日我一定努力学习,晚上我就来陪您玩。玄烨挺直小胸脯答道。 你可不许玩那么好,不然我不跟你玩了。佟佳理不直气也壮说道。 玄烨笑个不停,一步三回头,跟着张润回了正院。 佟佳等着玄烨走得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偏院。她几乎是一步步挪着走,没了玄烨这个缓冲,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顺治。 转过影壁,佟佳看到眼前的情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顺治把玄烨赶了回去,他却拿着陀螺玩得正起劲。 站了一会,佟佳放轻脚步,悄悄绕过庭院,打算走回廊进屋。 我以为你把玄烨送回京城了呢,磨蹭这么久,又准备躲哪儿去?顺治像是头上长满了眼睛,懒洋洋说道。 佟佳只得绕回去,站在台阶边,看着顺治玩陀螺。 顺治专心致志玩了很久,佟佳站得腿都快断了,不时瞄向他的左脚。 昨天还是踩得轻了些,他的伤好得忒快了点,这么晚了还在蹦跶。 在佟佳快打呵欠时,顺治总算收起了陀螺,走过来随意在台阶上一坐。他往后一仰,双手撑在后一级的石阶上,长腿伸直,比在龙椅上坐得还要坦然惬意,下巴点了点,坐。 佟佳谢了恩,紧贴着石阶边的栏杆,在顺治左手边坐了。 顺治斜了她一眼,收起左手臂,望着远处天空的明月,问道:你不会玩?小时候没玩过吗? 没有。佟佳决定少说话,言简意赅回答。 我也没玩过,还真好玩,等空了我还要玩。顺治微笑着说道。 佟佳尽职尽责扮哑巴,坚决不出声。 顺治静默片刻,说道:盛京皇宫地方太小了,五座主宫,清明平安宫居中,住着国君大福晋。其他依次下来,东面是和谐有礼宫大福晋,西面是根本仁爱宫大福晋,东侧欢乐宫东侧福晋,西侧面有福宫西侧福晋。 他抬起手比划了个圈,其实就是五座不大的屋子围在一起,跟你这里的主屋差不多大小,彼此呼吸相闻。每座宫殿就两间大屋,中间用墙隔开,门口进去是烧炕的地方,上面放着一口锅。西侧宫里,伺候的奴才,低等嫔妃一字排开,晚上睡在万字炕上,我挤在里面长到了六岁。汗阿玛主宫殿在清明平安宫,那时候他基本上只在那里用饭,晚上歇在和谐有礼宫。来回倒也方便,抬脚就到了,若是下雨下雪,连伞都不用撑。 月色太柔,顺治的声音不疾不徐,神色平静回忆着从前。 佟佳觉着自己跟顺治相处久了之后,受了他的传染,她也快变成了神经病。 她情愿彼此剑拔弩张的关系,好过眼前的温情。 有负美丽的月色。 顺治笑起来,笑容怅然,我第一次去到蒙古草原时,觉着天地真广阔啊。海东青都能飞得更高,我很不情愿回盛京。 天气渐凉,太后即将从南苑启程回宫。佟佳住在景仁宫偏殿,她也不想回去。 你为什么不说话?顺治突然问道。 佟佳沉吟了下,谨慎答道:我怕说多错多。 顺治盯着佟佳片刻,蓦地绽开了笑容:我以为,你还在为我先前擦拭嘴的动作生气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佟佳不吱声,心里狂骂脏话。 顺治脸上笑容更浓,说道:我是男人,是佛门弟子,是好汉,是皇上,你要我讲律法,要礼尚往来。我就大度一回,让你还回来。 他掏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塞到佟佳手里,喏,拿好了。头凑到佟佳面前,微微闭上双眼。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脸上,声音如同月下絮语般柔和,让让你亲两次,你擦拭两次嘴,我保管不生气。 佟佳:...... 作者有话说: 谢谢灌溉的小天使们。 开了新预收《金囚笼》,虐丧甜狗血,文案如下,求收藏,无比感谢。 1、我出身显贵,父亲是异姓王,母亲是荣国夫人。 我自小就被封为郡主,还生的花容月貌,是人人艳羡的京城明珠。 表面上,我与世家贵女无异,内心却知晓,我病得不轻。 庆郡王府,连根草都透着恶。 我努力克制着试图将虚张声势的贵女们,一拳打碎她们牙的冲动。 终于有天,我没有忍住,将准太子妃、长公主的嫡女徐盼儿推进了湖中。 世人都说我疯了,我却很高兴,总算有人看懂了我。 太子因此找上了我,我太无聊,顺便能气徐盼儿,便做了他的外室。 我腻了,他却当真了。 2、在世人面前,我是盖世无双,温润如玉的大夏太子。 我自小就深知,我病得不轻。 面对朝臣们不断夸夸其谈,上下翕动的嘴皮,我想把他们全部缝起来,剥皮抽筋。 皇宫似一座华丽的坟墓,里面鬼魅魍魉横行,每一块瓦片都脏污不堪。 我困在东宫,成了最恶的厉鬼。 虞音正好撞上来,她的肌肤比雪还要白,我想拿来剥掉最好,里面的血一定更鲜红。 我准备好了最锋利的刀,见面第一次,她与我谈了许久欢喜佛。 有点意思,我准备留着等腻了再杀。 还没等我腻味,她却早已不在,我疯得更厉害了。 阅读指南: 架得非常空,请勿考究。 正文第三人称。 互相救赎文,1v1。 男女主皆不正常,请勿人身攻击。 第二十章 顺治闷声笑起来,逗你玩儿呢!起身拍拍衣摆,悠闲踱步离去,记得明儿个准时来上学,得脚踏实地,哪怕你是老神童,也得给我将底子打好喽。 佟佳瞪着顺治的背影,鼻子都快气歪了。等他转身走过影壁,立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祈祷:月亮啊,求您代表正义,早些让他驾崩吧! 可惜月亮没有听到佟佳的祷告,第二天佟佳去书房学习,见到的顺治,难得神清气爽精神奕奕,脸上长期不散的疲惫无影无踪。 平心而论,顺治今年刚刚二十出头,正是最好的年岁。加上长得人模狗样,没有可笑的秃头辫子,一头极短的乌发。白肤,恢复了血色的薄唇,穿着宽袖大袍,只要他不开口的话,好一个清隽出尘的郎君。 一开口,佟佳就有种再要拜祭月亮,让他升天的冲动。 佟佳去到书房的时候,顺治已经在了,他背靠椅背,双手交叠在身前,长腿随意伸着,看上去既慵懒又惬意。 顺治上下打量着她,似笑非笑说道:见过佟小格格,小格格今儿个真早啊。 自鸣钟的指针,刚指向四点。佟佳寅时初起床,如今外面天还黑着,鸡都还没打鸣。 皇上不去上早朝吗?佟佳咽下怒气,福了福身说道。 佟小格格。顺治叫了佟佳一声,她抬眼看去,顺治嘴角上扬,浮起了她熟悉的嘲讽,你除了认真读书之外,还得多学规矩。比如,我并非每日都得上早朝。动动你灵活又不乏愚蠢的小脑瓜子,朝臣们大多都住在京城,这么早来南苑,京城城门几时开,你可知晓? 不知晓。佟佳板着脸答。好气,她不过问了一句,他就讽刺了她一大堆。 不知道就得学,这叫不耻下问。顺治下巴点了点椅子,大慈大悲说道:坐吧,给你个机会赎罪,考试。你先前吹嘘字都记得住,来,认给我看,全对了,我就不计较你的张狂。 《千字文》不过一千个字左右,后世的汉字已经达到十万字,日常使用的则有几千个字。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11) 佟佳不敢吹嘘十万字全部认识,至少能认超过《千字文》字数的几倍。她暗自冷笑,翻开书,一口气从头念到了尾。 顺治目光沉沉盯着佟佳,笑着说道:还真是没吹嘘,勉强算得上老神童。 佟佳读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了口清水。清水淡而无味,佟佳很想喝茶。顺治这个爷口味奇葩得很,他只喝清水,连累着佟佳也喝不上茶了。 半杯水喝下去,口渴得到了缓解,佟佳将被顺治称作老的怒气压了下去。 瞧你喝水跟喝药似的,怎地,不喜欢喝清水?可否要给你加点糖?顺治眉毛抬了抬,问道。 佟佳木着脸答道:多谢皇上,喝清水就很好,不敢麻烦皇上。 口是心非!顺治哼了声,扬声唤来吴良镛:给你的佟主子上茶水。 佟主子喝过顺治恩赐的茶,将他的嘲讽当做一股风,吹散了。 顺治指着砚台说道:磨墨吧,我教你写字。 佟佳拿起松烟墨,倒了清水在砚台里开始磨墨,不由得琢磨起来。 她的一笔飞白写得行云流水,一下笔,行家就能知道深浅。学着蒙童那样笨拙开笔,比她从蒙童一下变成书法大家还要难。 顺治比狐狸还要狡猾,要是被他看出不对劲,又会联系到佟佳氏一族上去。 眼下佟图赖病重,佟国纲佟国维还只是侍卫,官职实在是太低了点。以后赫赫有名的佟半朝,跟着她一样,只能在顺治时期被埋没了才华。 佟佳心情低落了几分,墨条在砚台中有一下没一下转来转去。 顺治眼神从砚台上,缓缓移到佟佳的脸上,最后在她眉间停住。 佟小格格。顺治突然出声唤她。 佟佳一惊回过神,抬眼看去。顺治手撑在下颚,摩挲了几下,说道:先前我说的话,不是在逗你玩儿。 皇上说的什么话?佟佳一时没能明白过来。 顺治面无表情凝视着佟佳,说道:没什么。开始吧,松烟墨昂贵,得省着些用,别磨太多了。 佟佳想翻白眼,一个皇帝,一条墨,至于嘛! 顺治从笔架上选了只毛笔递给佟佳,说道:你学着我的样子拿笔。 佟佳看向顺治的手,依样画葫芦握住了笔。顺治唔了声,还不错。能否写好字,三分天赋七分辛苦,你先从最基本的描红学起。 顺治起身站在佟佳身后,认真教授起来,指点着佟佳蘸墨,提笔。 佟佳学得苦不堪言,她写习惯了飞白,总不由自主留白。顺治纠正了一会,眉头皱起来,干脆俯身下去,握住了她的手。 佟佳手一抖,在纸上画了一道黑线。顺治脸跟墨一样黑了,哗啦翻过被毁掉的纸,呵斥道:认真些,你乱动什么!是不是想挨板子了? 顺治年轻火气盛,佟佳好像被火炉包围了,他温热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将她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带着她写了个人字。 来,你学着我先前那样,再写一次。顺治放开佟佳的手,缓缓站起身,走到侧边望着她。 压力消失,佟佳松了口气,暗暗警告自己,一定要写出蒙童的水平。她下笔极为谨慎,以龟爬的速度写了个人字。 顺治目光从佟佳侧脸上,瞄向她写下的字,愣了下,脸上浮起了些许的笑意,说道:写得不错,居然已经有了隐约的笔锋。看来,你还是有几分天赋。继续练吧,说不定有朝一日,你真能成为书法名家。 佟佳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要是再被顺治握着手教写字,这般亲密的接触,她得真疯。 顺治走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开始批阅起折子。佟佳在对面专心写字,她越写内心越平和。果然,练字能使人成佛。 顺治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难得岁月静好。 佟佳重新复学,顺治狗归狗,却是难得的严师,每天都要检查她的功课。而且他极为敏锐,她背书的时候,他在忙自己的事情,却能一心两用,听出她的错处与敷衍。 所幸,佟佳没有挨板子,顺治说道:一并存着,等积攒多了,攒够了投入大牢的罪,到时候算总账。 佟佳马上老实了,半点都不敢展现出老神童的端倪,重新回到了辛苦上学的时光。 同时,佟佳还失去了晚饭后与玄烨的亲子互动,顺治取代了她。除了陀螺之外,他还找来了其他的玩具,比如木口风琴,金钱棍等。 木口风情顾名思义就是口风琴,奈何顺治的音乐素养基本等于零,每次他一吹,玄烨就夹紧短腿,尴尬地请求要去方便。 顺治一气之下不吹了,陪玩佟佳免受了魔音绕耳的折磨。 折磨还没完,金钱棍就是在竹节中嵌进去铜钱,敲起来哗啦啦响。顺治与玄烨一人手持一根,两人在庭院里兴致勃勃对打。 叮里咣当的响声,加上玄烨笑得没了形的声音,佟佳耳朵脑子都嗡嗡响。她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很是怀疑人生。 难道男人真至死是少年? 为何顺治要与玄烨在偏院玩? 莫非顺治爱上了她? 最后的想法一冒出来,晚上天气虽然转凉了,却还没有到冷的地步,佟佳依旧抖了几抖。 董鄂氏伤心欲绝的模样,深深刻在佟佳的脑海中。山无棱天地合,她有那通天大胆与顺治相爱。 顺治余光瞄到坐在廊檐下的佟佳,收起金钱棍,对玄烨说道:好了,回去歇息吧,明晚再玩。 玄烨笑着嗯了声,蹬蹬蹬跑到佟佳面前道别:额涅,我回院子去啦,明晚我再来给您请安。 佟佳站起身,笑着说道:我送你出去。 顺治伸手拉住了她手臂,这么几步路,有奴才在旁边伺候着,哪须得你送。 佟佳只得停下脚步,不动声色抽回手,揉了下玄烨的胖脸蛋,温声说道:仔细看路,别摔着了。 玄烨乖巧答了,蹦蹦跳跳往外走去。顺治斜睨着佟佳,走过去往她先前坐的躺椅上一躺,双手交叠在脑后,长腿搭在矮案上,舒了口气,说道:你还挺会享受。 佟佳立在一旁,说道:夜里凉,皇上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不凉,赐座。顺治抬头,朝宫女坐着烧水的小杌子点了点,不耐烦了,想赶我走? 不敢。佟佳答了句,只得坐在了小杌子上。 不是不想,是不敢。顺治没放过佟佳话里的漏洞,手从脑后拿下来,坐起身,手斜撑在腿上,探身打量着佟佳,冷冰冰说道:佟小格格,你别忘记了,这是我的地盘。 是。佟佳从善如流赔了不是,都是我的错,请皇上见谅。 顺治打量着佟佳,半晌后笑了起来,闲闲问道:不会是我与玄烨一起玩,你醋了吧?若是你想与我一起玩儿,你可以讲出来,我不会怪你僭越。 啊呸! 真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佟佳想抓破顺治笑得跟花一样的脸。 顺治笑完,正色说道:我让福全跟着玄烨一起开蒙读书了,玄烨如今在学堂里也有了个伴。你若是心疼他读书辛苦,平时就勤快些,早晨早些起床,去陪他用饭。唔,听说你早上起床都要哭,实在是难为了你,这样吧,晚饭的时候,特意准你来陪我与玄烨一起用饭。 佟佳真要哭了,她宁愿早上痛苦起床,也不要与顺治一起吃饭。 就当是补偿你。顺治忽地一笑。 佟佳莫名其妙,补偿她什么? 顺治指了指她的眉心。 佟佳要抓狂了,他还提! 再也忍不住,佟佳板着脸说道:皇上真是说笑了,不过是嘴唇不小心碰了下而已。皇上不说,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皇上还是请收回成命吧,晚上我自己用饭就好,万万不敢接受皇上这般大的恩赐。 顺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蹭地起身,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灌溉打赏。 祝大家中秋团圆,学业事业感情家人都顺顺利利。 第二十一章 佟佳再次失学。 如果顺治正常,佟佳会以为他吃醋了。因为他的疯,佟佳认定他是疯病复发。 天气一天凉过一天,秋意渐浓。路径边野菊花零星开放,荷塘里的荷叶,浓绿得几欲滴水。只需一阵风,一场雨,绿意散去,叶片枯萎,逐渐凋零成秋。 南苑的秋,好似来得更猛烈些,待太阳西斜时,空气中的热意就没了,需要加一件外衫。佟佳最喜欢这样的季节,天地万物艳丽得不像话。秋再深一些,会感到冷,浅一些,会闷热出汗。 不用上学,无需见到顺治,不用前去请安,再加上令人沉醉的秋,这是佟佳穿来后,最惬意的时光。 加之晚上的时候,玄烨照常来请安。佟佳带着他散步玩乐,给惬意的日子增加了些温馨。 这晚佟佳用过晚饭后,等了玄烨好一阵都没见着他来,实在放不下心,便走到院门边去等。 远远地,佟佳见到几盏灯笼逶迤前来,玄烨赫然走在前面,她心里一松,赶紧迎出去了几步。 玄烨小跑着奔上前,气喘吁吁说道:额涅等久了吧?对不住,我来迟了。晚上我在玛嬷院子里用的饭,陪着玛嬷说了阵话,来得迟了些。 没事,别摔了。佟佳听到玄烨被太后叫了去,心里微动,面上不显,牵着玄烨的小手进了院子。 两人走到廊檐下坐了,佟佳倒了杯温水递给玄烨,微笑着说道:赶急口渴了吧,先喝些水润润。 玄烨乖巧道了谢,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神色一黯,说道:额涅,玛嬷说过上十来日,我们就得回京去。玛嬷还说,待回了京城,我还是住在宫外,每日进宫跟着先生读书,或者让先生去我的院子上课。那时候,我就再也不能每天见到额涅了。 佟佳心跟着一紧,沉吟了下问道:你问过你汗阿玛,回京后是如何安排没有? 玄烨摇头,这几天汗阿玛忙,晚饭我都自己用,我先前回去正院给汗阿玛请安,也没能见到汗阿玛。 迟疑了下,玄烨小心翼翼问道:额涅,汗阿玛再没来您院子带着我玩耍,汗阿玛可是与额涅吵架了? 小孩子别想那么多,我们没吵架。佟佳眼角抽了抽,很快就心安理得,她算不得撒谎。吵架得双方你来我往,她是单方面被碾压。 回京之后,你在何处上学读书,还是得问过你汗阿玛,你玛嬷只是猜测。佟佳拨弄着玄烨头上的揪揪,宽慰他道:你别过多担心,等见到你汗阿玛的时候,你且先问一问他。 玄烨笑了起来,嗯。他转头四望,凑过来低声说道:玛嬷不管用,还是得汗阿玛发话。到时候我就央求汗阿玛,说我想留在宫里,舍不得额涅,想陪伴在额涅身边。 你可别说想额涅。佟佳赶紧打断玄烨不成熟的想法。顺治还在发疯,说不定听到她,玄烨跟着遭受无妄之灾,被赶出宫去。 见玄烨满脸不解,佟佳只得胡说八道:你长大啦,过完年就是六岁的小孩子,再也不是五岁的三阿哥了,哪能天天陪伴在额涅跟前。你看二阿哥,他都没有养在他额涅跟前。对了,二阿哥住在哪里? 玄烨愣了下,心情马上好了起来,笑嘻嘻说道:二哥住在离南苑不远的庄子里,平时要很早起床赶来上学。二哥偷偷跟我说,他好羡慕我,能与额涅住在一起。 福全的生母也姓董鄂氏,与皇贵妃董鄂氏非一家。后宫有三个董鄂氏,另外一个董鄂氏是皇贵妃的族妹。 哪怕董鄂氏所生的福全眼睛残疾,她如今是小福晋,份位还是高于佟佳。佟佳想到顺治一口一个佟小格格,气就不打一处来。 患寡不患均,等级高就代表着钱多。说起来,她搬到偏院来,月例还没有领过呢,不知会不会被董鄂氏克扣住。 佟佳算了下,已到领月例的日子了,暗戳戳打算让林姑姑前去领,端看董鄂氏会如何做。 玄烨说了一通话,端起杯子把剩下的半杯茶吃完,说道:额涅,玛嬷还问起了你。 佟佳神色一凛,不动声色问道:问我什么了? 玄烨答道:问你平时在汗阿玛这里做什么,住在何处。还说没事的话,让你陪着我一起去玛嬷院子坐坐。 佟佳眉头微皱,问道:你如何答的? 玄烨微微紧张起来,忙说道:汗阿玛是皇上,皇上身边的行踪,万万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晓,吴总管早已经叮嘱过我了。我只能告诉玛嬷,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答得很好,不管任何人,问你汗阿玛的事情,你都不能对外说。佟佳松了口气,依着顺治的性格,要是玄烨把他院子的事情说出去,估计玄烨会倒大霉。 那若是额涅问呢?玄烨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了几圈,犹豫着问道。 小屁孩太聪明了也不好,佟佳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道:我当然不在任何人之内,我可是你亲娘! 玄烨一脸我懂的表情,咯咯笑了起来。佟佳跟着笑,起身说道:走,我们玩陀螺去。 两人玩了一会,佟佳尽输,很是没有风度将玄烨赶了回去睡觉。她自己独自玩得够了,心满意足回屋去歇息。 趁着洗漱的时候,佟佳对林姑姑说了月例的事情,让她前去领回来。 林姑姑一口应下,第二天早上用过饭,林姑姑跟佟佳禀告之后,便前去领月例。 林姑姑这一去,佟佳午睡起来,见她还没有回来,就有些坐不住了。 外面天气阴,眼见就要下雨,屋子里闷闷的。佟佳心烦意乱,走出屋,沿着回偏院的必经之路,一路散步过去。 转悠了一阵,佟佳仍未见到林姑姑的人影。四周静谧,加上沉到头顶的云,已有雨丝飘落,佟佳左思右想之后,只能先回院子去等。 到了熟悉的八角亭边,迎面急匆匆走来一青年男子。佟佳见来人身形高挑,穿着一身她看不懂等级的朝服,头上帽子的顶戴是珊瑚珠子,便知道他官职不低,忙侧身避让一旁。 男子也看到了佟佳,脚步微顿,俯身见礼:下官王熙见过主子娘娘,给主子娘娘请安了。 佟佳赶紧福身还礼,王大人客气了。 王熙谨守礼节,眼观鼻鼻观心,下官还要去见皇上,先行告退。再次行礼之后,退步转身离开。 头顶的乌云好似瞬间散了去,露出了万道霞光。佟佳偷偷打量着王熙离去挺直的背影,嘴角露出迷之笑容。没曾想在这里,还能见到长在她审美上的男人。 王熙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声音低沉磁性,好一个儒雅温润的美男子。 你看什么呢?身边,突然响起顺治阴恻恻的声音。 佟佳吓了一大跳,退开几步福了福身,我没看什么。皇上怎么在这里? 顺治皮笑肉不笑说道:我在这里,打扰到你做亏心事了? 佟佳无语,想到林姑姑,再见到顺治,真是晦气加倍,言简意赅答道:我没做亏心事,请皇上明察。 顺治哼了声,斜睨了佟佳几眼,然后径直离去。佟佳逃过一劫,抚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雨已经逐渐大起来,连忙回了院子。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12) 走了几步,顺治转过身,望着佟佳离去的方向,看到她丁香色衣袍在墙角闪过,很快就没了踪影。 顺治目光沉沉,看了片刻,抬脚去了前院书屋。 王熙候在书房里,忙上前恭敬请安。顺治叫了起,不着痕迹打量着他,说道:坐吧。都办妥当了? 王熙谢了恩,在椅子上坐下,禀报起了顺治交待的差使:臣亲自前去荣亲王墓地,守着换好碑文,确认无误之后方回来。皇上可要前去再核实一遍? 顺治头轻轻摇了摇,他此刻看上去神情极为疲惫,微闭着眼睛靠在塌背上,久久未曾出声。 未几,顺治睁开双眼,目光落在王熙的脸上,突然问道:你的妻子过世已有几年,为何没再续娶? 王熙愣住,脸上忧伤一闪而过,说道:回皇上,臣平时太过繁忙,实在顾不上后宅,恐误了妇人一生,便未曾再考虑此事。 顺治哦了声,没再追问,示意王熙继续说正事。 王熙刚说了几句,顺治出声打断了他:你且先等着,我还有急事。说完起身大步走出屋,直冲进了雨幕中。 佟佳回到院子,头上身上沾满了雨珠。她换了身干爽的衣衫,拆开头发披散在身后,还没来得及擦干梳好,就听到门帘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跟着,顺治浑身湿漉漉进了屋,走过来一言不发,抓着佟佳的手臂往外走去。 第二十二章 斜风细雨,扑在脸上凉意浸人,佟佳眼睛都快睁不开。 顺治手上的力气很大,佟佳挣了半天,依旧动弹不得,只得磕磕绊绊跟着,生气问道:皇上,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顺治紧抿着嘴一言不发,他心中汪着一团火,哪怕是冷雨都无法扑灭分毫。 他亦不知道要去向何处,想要做什么,只下意识疾奔。像是在前世濒临死亡前,他看到自己终于长出了翅膀,如天空自由自在翱翔的海东青,不受任何人的禁锢,只顺心而为,永不疲倦地飞下去。 谁知道,他重活了过来。 他以为,能再来一次,是上天对他的弥补,那些憋屈却无能为力的日子终于远去。他能施展未尽的抱负,对曾经妥协的事情,大声拒绝。 爱自己真正所爱,喜自己真正所喜。 谁敢阻挡,谁就死! 偏偏,凭空冒出来的佟佳,让他重新不得自由。 遇到她之后,晚上竟然能够安睡。若是与她起了争执,重新失眠到天明。 顺治昨夜没能睡好,雨水犹如钻入了脑子里,肌肤里,寸寸开始痛。 一路跌跌撞撞到了荷塘边,青翠的荷叶,此时变成了深绿,边缘泛着黄,不久即将枯萎。 佟佳掰不动顺治的手,所有的情绪翻滚着,怒极攻心,不管不顾直接狠命咬了上去。 顺治手腕吃痛,却狰狞着没有松手。怔怔望着眼前荷塘,回来后,他们初次在这里相遇。 佟佳感到了嘴里铁锈的血腥气,松开口,头冲着旁边直干呕。 终于,顺治停下脚步,松开佟佳,站在一旁凝望着她,淡淡问道:你满意了? 佟佳随意抹了下嘴,气得跳了起来,冲着顺治吼道:我满意什么?我有什么好满意的?你二话不说就将我拖出来,哪怕你要杀人,总得有个罪名吧,我究竟犯了什么砍头的大罪? 顺治手腕上的血,一点点滴到地上,在水坑上氤氲开。他丝毫未加理会,只那么冷冷地望着佟佳,平静地问道:你与王熙认识多久了,可是特地在那里等他? 佟佳愣了下,她不明白怎么还关王熙的事情,疑惑地打量着顺治。他眼下的表现,实在是像吃醋在发疯。 顺治迎着佟佳的目光,眼中一片冰冷,你胆子实在太大了,居然私通外臣,是为了佟氏一族,还是为了王熙? 皇上,你要想杀我就杀我,别把不想干的人牵扯进来。我以前从不认识什么王熙李熙,今天恰好碰到罢了! 佟佳马上将先前顺治吃醋的想法打消了,他是帝王,总是会想到权势富贵上面去。 就算王熙再厉害,她想要拉拢,她拿什么去拉拢。玄烨不过五岁而已,王熙又不知道顺治什么时候死! 再想到月例的事情,佟佳就一肚皮的火气,顿时呛了回去:皇上真是有趣,把我拉到这么个鬼地方来审讯,还陪我一起淋雨,真是何苦!既然皇上想知道,那我就全部坦白吧,只请皇上可别再多想,毕竟皇上与皇贵妃之间的恩爱,全天下无人不知。我这一说出来,倒像是我在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 顺治的眼神陡地冷了几分,厉声道:你少左顾而言他,信不信我敲碎你的牙! 皇上您瞧,您让我怎么讲真话,皇上动不动就要把我打入大牢,要把我送进尚方院受折磨。我已经尽量不说话了,尽量避开皇上,不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出现,免得惹来皇上嫌弃,可还是逃不掉。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皇上干脆杀了我吧,一了百了! 佟佳上前一步,将自己脖子横在顺治面前,愤怒地道:砍啊,皇上不是有刀吗?来,给我一刀来个痛快,少婆婆妈妈的! 你才少撒泼装疯卖傻!我要杀你,还需得我亲自动手?你可有真进过大牢,去过尚方院?你哪来的委屈?顺治见佟佳跳脚,不由得想起了在卧房的那晚,他们沉默纠缠在一起, 心中那股无名怒火,莫名其妙散了大半,语气没来由缓了下去,只脑仁嗡嗡地疼。 他抬手去揉眉心,手腕上的血溅在佟佳的脸上,她惊得啊地一声叫起来。 顺治抬眼看去,嗤笑连连,就这点胆子,还说要一刀来个痛快!佟小格格,你还挺会虚张声势! 佟佳斜了眼顺治的手腕,抹去了脸上的血水。既然顺治没有杀她的心思,她的胆子就顺水推舟朝上蹭蹭地涨,十分嚣张地说道:皇上还有没有事,没事的话,我就得回去了。先前我还没说完,今早林姑姑去给我领月例,从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有领回来,所以我才到外面去等。我担心林姑姑遭遇了不测,实在是没心情在这里淋雨。 顺治脸色微沉,掏出帕子缠上手腕,自言自语说道:不知道被狗咬过之后,会不会患病。 狗.佟佳:...... 瞥见地上的血水,佟佳没有吱声。 顺治伸手揪了一片荷叶,往佟佳头上一扣。荷叶滑下,佟佳忙伸手接住了,将荷叶举在了头顶,雨水飘在荷叶上,沙沙如春蚕吃食。 能挡挡雨也是好的,佟佳瞄向顺治,他头发上沾着晶莹的雨珠,脸颊有雨水滴落。 佟佳心中蠢蠢欲动,很想也给顺治摘一片荷叶顶在头上。 绿色,顶在他头上绝对合适。 顺治包好手腕,扬声喊道:吴良镛! 吴良镛从荷塘边的芦苇荡里跑了上前,将手上抱着的油纸伞与布巾,恭敬递到顺治面前,躬身领命。 顺治拿着布巾,将伞举在头顶,佟佳见状木着脸,恨恨地扯着荷叶梗。 狗东西,他凭什么有伞!他若不举,便是头顶绿油油的天。 你可知晓,月例究竟是怎么回事?顺治开口询问,目光不经意从佟佳手上掠过。 吴良镛马上回道:奴才先前听说了一些,只还未来得及跟皇上禀报.... 顺治见佟佳拉长耳朵在偷听,哼了声,抬手示意吴良镛,带着他走到了一边去。 离得远,加上雨声,佟佳只能听到吴良镛嗡嗡嗡在说话,却听不清楚内容,顺治看上去脸色好似不大好。 过了一会,顺治说了几句什么,吴良镛很快小跑着离开。佟佳见顺治朝她走了过来,干脆也不装了,径直问道:皇上,林姑姑可是出了事? 顺治斜了佟佳一眼,她没事。你的月例就那么几个大钱,值得你着急上火的? 真是何不食肉糜,佟佳瞬间恼火了,气鼓鼓说道:也是,我是小格格,月例就那么几个大钱,倒要兴师动众,劳烦皇上亲自下令去查,倒显得我小气不懂事了。不过,皇上兴许看不上,这三瓜两枣却是我的口粮嚼用,不得不当做天大的事。 顺治气得手一扬,手上的布巾,稳稳盖在了佟佳的脸上上佟小格格,你少阴阳怪气,你在偏院里的一应吃穿,可没有用到你的月例。 佟佳深吸一口气,心想正好将布巾留着挡雨,只撩开露出了口鼻眼,顺便擦拭了把头脸。 顺治见佟佳头顶布巾,手已经将荷叶梗快揪秃了,怎么都看不顺眼。他板着脸上前,将荷叶从佟佳手上夺走一扔,油纸伞塞进了她手中,再扯下了她头上可笑的布巾,一并扔掉了。 佟佳还要用布巾擦头发,正要弯腰去捡,听到顺治凉凉说道:既然你这般说,那我就得跟你好生算算了。你每天的饭食,零嘴,点心,你要喝的茶叶,用的熏香,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等等。来,算算吧,你该补上多少银子。 佟佳听顺治提到银子,缓缓直起了身。顺治列举的东西,她现在仔细一回想,好似她的吃穿用度是远超她的品级。 比如单单看偏院书房摆着的澄泥砚,古朴厚重大方,她估摸着是前朝留下来的珍品,价钱她没敢去想。 自从她上学读书之后,屋子里就多了两方澄泥砚,数十枝各种型号的狼毫。 雪白的宣纸太过稀松平常,上用白鹿纸,随便堆放在她几乎很少使用的书案上。她若是胆子再膨胀些,可以拿来叫假传圣旨,毕竟这是顺治的御用纸,至少没人怀疑纸张不对。 顺治背着手,沿着青石小径闲庭信步往前走去,佟佳没银子没底气,不情不愿跟在了后面。 秋雨淅淅沥沥的天气,眼前一片烟雨蒙蒙,远处绵延起伏的群山,安宁静谧如山水画。 顺治望着眼前的美景,脑中始终浮现着佟佳遇到王熙时,脸上的笑容。 那笑容太过灿烂,甜美。她在他面前,从没有这般笑过。 甚至,佟佳很少拿正眼看他,大多时候都木愣愣,低垂着头沉默寡言。除了他对她不客气时,她会灵动起来,小心翼翼露出张牙舞爪的本性。 顺治心犹如蒙上了层雨雾,沉甸甸发闷,抬手抚了抚胸口,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顺治侧头看向佟佳,平静问道:王熙妻子去世了几年,还未续娶。我可以安排你假死出宫,嫁给他做续弦,你可愿意? 第二十三章 佟佳忽略了顺治话中其他的字眼,只听到出宫这个词,就控制不住心情飞扬。 只快乐转瞬即逝。 不行啊! 如今天下未定,大清还在与南明打仗,江南乱糟糟的。出宫后游山玩水的美好想法,出了京城就得破灭。 最主要的是,要是他知晓佟佳改嫁抛弃了他,母子之间会产生不可愈合的裂痕,她的荣华富贵就完蛋了。说不定为了皇家脸面,她真得去死一死。 且不论顺治让她改嫁给王熙的真假,佟佳都想淬他一口。 尼玛就见了一面,哪怕王熙的长相在她心尖尖上跳舞,她也没那么丧心病狂想要嫁给他啊! 天下权她掌不了,膝倒可以借给美男卧一卧。等做了太后,天底下的美男子,都是她的,她的! 男人很专一,永远喜欢十八岁。佟佳同样专一,永远喜欢二十岁的男人。血气方刚跟永动机般永不停歇,过了二十五岁,身体走下坡路之后,就淘汰! 佟佳怎么会选择王熙这颗老玉树吊死! 顺治没有忽略佟佳瞬间闪亮的眼眸,雨似乎钻入了骨髓,浸入心口,整个人都被雨雾笼罩住,一寸寸发凉。 你在笑。顺治肯定地说了句,缓缓走向佟佳,面色平静说道:你答应了。 啊?我在笑吗?佟佳茫然地摸了摸脸,估计是幻想得太高兴,一时没能控制住表情。 你在笑。你答应了。顺治将先前的话重复了遍。 这哪成啊,佟佳赶紧否决:我是因为皇上讲了个好听的笑话,就情不自禁笑了下而已。皇上是在跟我说笑,对吧? 顺治淡淡地说道:我没有说笑话。王熙什么都好,家境学识人品皆上乘,你难道不愿意? 佟佳绝对不会傻得把王熙与顺治放在一起比较,更说不出口因为有了顺治,她要从一而终的屁话。 这是她奇怪的底线,哪怕她谎话连篇,这句话她都说不出口。对女人的禁锢太多,她改变不了什么,但能管住自己的嘴,不再给守节这种恶俗加码。 皇上,既然您不愿意见到我,其实我可以永远不在皇上面前出现,求皇上可别再说什么再嫁的事情了。在京城,或者在京郊找个院子或庄子,我会安分守己,把扔在那里自生自灭就行。反正我就是个不起眼的小格格,若有那闲人问起来,就说我去了庙里去清修祈福。 佟佳无法解释,干脆反守为攻:眼见就要回宫了,我马上回去收拾准备一下,待给三阿哥交待一声就离开。以后三阿哥闲暇时,偶尔能探望我一下就好,保管不给皇上带来任何的烦扰。 顺治定定看着佟佳,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也无法知晓自己的心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出来,陌生又奇怪。 好。顺治说。 巨大的喜悦铺天盖地而来,一下把佟佳打懵了。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天上下的不是雨,全部是好运。 佟佳福了福身谢恩,怕顺治翻脸,打着伞急急转身离去。 顺治站在雨下,望着佟佳的背影,脑子空荡荡,茫然一片。 唯一的想法居然是,他为什么要把油纸伞给她? 佟佳快走疾奔了一段路,雨随着风扑到脸上,因兴奋与喜悦灼热的心,逐渐平缓了下来。 首先,出去住得考虑到钱的问题,她算了下身边的积蓄,赁一间小院子完全没问题。 再说还有佟家呢,有玄烨在,佟家肯定得接济她,把她供着。 住在哪里好呢,圆明园还是畅春园?畅春园这时候好像还叫李园,圆明园也不是雍正时期的园子。 这两座园林全都是皇家园林,不知顺治能不能大方点,给她这个不算妻子的前妻些赡养费,李园或圆明园随便给她一座,她也不挑。 一阵凉风吹来,将佟佳吹得打了个哆嗦,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跟着散了。 能出去就是天大的惊喜,她不要再节外生枝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去找佟国纲佟国维,让他们去找个小院,她离开南苑后有地方落脚。 吴良镛寻过来,见顺治独自站在雨中一动不动,担忧焦急不已。在旁边候了一阵,心一横走上前,将手上的伞撑在了顺治头上,小声说道:皇上,外面雨大,仔细生了病,奴才恳请皇上回屋去吧。 顺治沉默着,腿终于动了动,朝正院方向走了去。 吴良镛松了口气,只这口气松到一半,重新提回了嗓子眼。 顺治前些时候,突然变得冰冷不近人情,令人捉摸不定。最近方好了些,人开始有了生气,只好似现在又回了去。 吴良镛比顺治矮,吃力把伞举在顺治头顶,小心翼翼说道:皇上,奴才差使办好了。皇贵妃说是病得厉害,想要求见皇上。 顺治一把打开吴良镛的手,脚步如飞往前奔去。吴良镛愣了下,不敢再多说,将伞收起来,忙不迭跟在了顺治身后,待见他往通往正院的小径而去,勉强放下了心。 只要不继续淋雨就好,若是生了病..... 忆及顺治前些时日生病的辛苦,吴良镛下意识打了个寒噤,赶紧闷头跟上。 顺治冲进卧房,将门砰地一声关上,穿着湿衣衫爬上塌,蜷缩成一团,用被褥蒙住了头。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13) 眼前一片黑暗,良久之后,顺治深深呼出口气。手按了按胸口,那里终于有了反应,钝钝中带着些许的疼。 顺治就那么静静躺着,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寂。这种感觉充斥了他的两世,反倒令他感到安心。 过了一会,顺治心情平缓下来,起身去洗漱,换了身衣衫,没事人般去了前院书房。 王熙还在等着,顺治与他商议完正事,默然片刻后问道:你可想念你的亡妻? 王熙怔住,垂下眼眸,微微叹息一声,说道:无时无刻都记着,如影随形。 顺治笑了笑,问道:就那么情深不渝?兴许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呢。 王熙觑着顺治的神色,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干脆坦白地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臣膝下有克善,克勤足矣,别的再好,与臣又有何关? 也是,克善克勤该读书了,召他们进来陪着玄烨一起上学吧。顺治说道。 王熙两个儿子克善克勤的名字,还是顺治亲自所取。他没再继续问,唤来吴良镛上酒菜,对王熙说道:时辰已晚,你陪着我吃一杯。 王熙忙起身谢恩,臣恭敬不如从命。 无需多礼,你我就当做至交好友,一起随意吃杯酒罢了。顺治脸上的笑容极淡,停顿片刻后说道:我觉着自己活不了几年,吃完酒,等下你替我拟份遗诏。 王熙神色大骇,失声叫道:皇上,这...... 顺治笑了起来,朝他摆了摆手,坐,别那么惊讶。人都有这一天,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是。王熙嘴里直发苦,照着吩咐坐在椅子上,不过须臾之间,后背已衣衫尽湿。 顺治又说,只写遗诏,不写罪己诏。做过的事情,无悔。 王熙望着年轻的顺治,此刻神情平静,眉眼温和。不知为何,却无端令他感到浓浓的悲怆。 吴良镛领着太监很快送进来酒菜,顺治没让人伺候,亲自执壶倒了两杯烧刀子,递给了王熙一杯。 王熙谢恩后接过酒杯,刚侧转身避开递到嘴边,顺治已扬首吃完了杯中酒。 兴许是吃得太快,烧刀子烈,顺治呛咳起来,直咳得脸色青白。 王熙吓得坐立难安,紧张地又是送布巾,又是倒水递上:皇上,您可还好? 顺治缓过气,喝了些水,拿布巾擦拭干净咳出来的泪,说道:无妨。 王熙见顺治脸色虽不大好,头脑依旧清明,微微放下心坐了回去。 顺治从头到尾,筷子都没碰过,只一杯杯吃酒。王熙知晓顺治的酒量,见他这般吃,还是放心不下,不断劝道:皇上,身子要紧,您多少吃一些菜垫垫肚子。 最后一杯,等下还有正事呢。顺治端着朝王熙举了举,一口气吃完杯中酒,放下杯子,果真没有再吃。 酒后略微坐了片刻,王熙开始铺纸磨墨,提笔照着顺治的吩咐,写下了遗诏。 开始时,王熙还有些心惊胆战,提笔的手都在发抖。待写完之后,反倒认为先前自己大惊小怪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顺治没立太子,提早做好安排,于朝堂的稳定反而有利。 两人坐着吃了杯茶,王熙见顺治神色疲惫,起身告辞离去。顺治坐了一会,招来吴良镛问道:玄烨呢? 吴良镛答道:回皇上,三阿哥去了佟格格的院子请安。 顺治皱眉,转头看向窗外,雨停了? 吴良镛答道:雨尚未停歇,还下得大了些。 顺治起身走出屋,站在廊檐下,望着眼前在灯笼微光中氤氲的雨雾。 不过是一场雨,秋天就霸道来临了。 顺治手伸出廊檐,出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吴良镛看过自鸣钟,答道:回皇上,卯时末,即将到辰时。 这么晚还没回来歇息!顺治的不悦,跟着酒意一并上涌。 吴良镛赶紧说道:皇上,奴才这就去接三阿哥回屋。 顺治唔了声,吴良镛赶紧提上灯笼,拿起伞朝前去偏院。 回来!顺治突然出声叫道。 吴良镛马上停下脚步朝回走,顺治拿过他手上的灯笼,直接跃下台阶,穿过庭院,往外大步流星走去。 第二十四章 佟佳回到偏院,林姑姑跟着前后脚回了屋。她来不及去换衣衫,上前着急问道: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事,受伤没有? 林姑姑看到佟佳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心,心里一暖,歉疚地说道:佟格格,奴婢没事。您的月例都领了回来,等下奴婢记好账再给您过目。您身上都湿了,奴婢先伺候您去洗漱,边洗边说。 佟佳呼出口气,说道:账先不去管,人最重要。你若有事的话,千万别藏着掖着,我不能替你报仇,但能帮着开导你几句。真的对不住,让你受了委屈。 林姑姑眼眶一红,感动地说道:佟格格,都是我没出息,没能办好差使,让您操心了。 细究起来,佟佳动机并不那么纯粹。首先林姑姑是顺治的人,担心她的安危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因佟佳要出宫了,得给以后的大管事点甜头,让她还记得自己。 佟佳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道:你别自责,这怪不了你,没事儿就好。 林姑姑赶紧哎了声,与佟佳进了净房。边打水给她清洗,边与她说起了今天去领月例的事情。 奴婢去了以后,平时管着发放月例的管事,让奴婢在那里等着,说要前去跟皇贵妃禀报。奴婢当时就有点儿纳闷,照常说月例都有定例,只要清点好画押即可。最后账本送到皇贵妃面前去核对,何须皇贵妃亲自过问。奴婢不敢多言,只得等在那里。谁知一等,就等到了午后。管事回来说,皇贵妃病了,原本不见人,听到是佟格格的月例,才撑着病体亲自起身,将月例全部仔细核对过,方让管事交给了奴婢。奴婢一一点过,连根线头都没少,尽数发放。 佟佳一听,就知道董鄂氏在故意为难人。只她的手段高明,让人寻不到错处,却很能折磨人的心态。 若是吴良镛不去,林姑姑什么时候能领到月例,那得看董鄂氏的病什么时候能好了。 佟佳一点儿都不生气,还得意得很。董鄂氏估计没想到,这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 她,佟佳.猎隼,即将展翅高飞,不跟着她们一起玩了。 林姑姑,有件事还没与你说,就是我要出宫去了。佟佳洗完头,坐在妆奁前,由林姑姑给她绞干头发,淡淡说道。 林姑姑手上动作一顿,佟佳从镜子里看着她怔愕的脸,笑了笑说道:估计吴良镛很快就会告诉你,我还是得跟你先说一声。毕竟我们相识相处一场,青山绿水,希望能有再相逢时。 奴婢不敢问缘由,惟愿佟格格以后能顺心遂意。林姑姑垂下眼帘,掩去了眼里的伤感。 伺候佟佳的时日不长,这是她最为操心,却也是最为轻松的日子。 操心的是,顺治变化无常,她得提着脑袋做事。轻松的是,不管顺治再如何,佟佳总能见招拆招,能制住顺治。 且佟佳为人真正随和,平时安安静静从不乱生事。在宫里,不为难下人奴才已算难得,不麻烦下人奴才算得上真正的菩萨。 林姑姑思索了阵,狠心拿定了主意,低声问道:佟格格,您要去哪儿,奴婢可能跟着前去伺候? 佟佳心中暗喜,有林姑姑在身边伺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不过,她不愿意大材小用,说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你跟着我去,实在是太过屈才。我帮不了你什么,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路,你可以去想法子,调到三阿哥身边去当差。 林姑姑愣住,旋即神色一喜,腿一曲就要下跪谢恩。 佟佳拉住了她,笑说道:头发还没有绞干呢,我头有点沉。等会劳烦你去给我准备碗热牛奶,还有新鲜果子,我想吃一些。 林姑姑听佟佳说话都瓮声瓮气了,忙摸了下她的额头,松了口气说道:还好,没有发热。佟格格,奴婢瞧着您好似着了凉,还是去请太医来瞧瞧妥当。 不用了,我就是淋了雨,只要吃饱穿暖,睡一觉就能好了。佟佳最讨厌吃药,她不想节外生枝,只想赶紧顺顺利利出宫。 林姑姑加快了动作,绞干头发之后,去拿来了热牛奶炖梨汁石榴等果子热食。 佟佳吃了一气,裹着褥子懒洋洋躺在塌上,虽然还有点打喷嚏,但精神极好,美滋滋看着林姑姑给她收拾包袱。 晚饭后,玄烨前来给佟佳请安。她稍微有些紧张,先前想好的说法,此刻面对着玄烨笑成朵花,仰望着她叽叽喳喳说着白日趣事的脸,嘴里苦涩蔓延,怎么都开不了口。 玄烨极为聪明敏感,转头四看,越看越不对劲,屋子好似比以前空了许多。 犹豫了半晌,玄烨问道:额涅,回京城还要好些天,您这么快就收拾行囊了吗? 迟早都得面对,佟佳心一横,将玄烨拉在面前,搂着他温柔地说道:我不回宫,我是要在宫外去住。不过啊,只要你不上学歇息的时候,就可以来我的住处玩耍。 玄烨脸上的笑僵住,眼中迅速溢满了泪水,强忍住没有哭出来,可怜兮兮说道:额涅是不要我了吗? 佟佳心酸得难以自持,努力挤出笑容,宽慰他道:瞎说,你是我儿子,我怎会不要你。好比是我们掉了一下,这次换你在宫里,我在宫外。我还在京城,就是不回宫里住而已。 额涅为什么要住在外面,不回宫里住呢?玄烨抽噎了下,很是敏锐问道。 宫里太小了,外面很大很大。这句话啊,等你长大后就懂了。佟佳不想说她与顺治之间的狗血,更不想在他面前说顺治的坏话。 毕竟那是他亲爹,这个亲爹关心来得迟,依然给了他很多温暖回忆。佟佳没能忽略,玄烨望着顺治时,眼里深深的孺慕。 玄烨耷拉着脑袋,片刻后小声说道:是因为汗阿玛的嫔妃太多了,额涅没了容身之处吗?二哥的额涅是小福晋,额涅才是格格。我什么都懂,额涅的份位太低了,只能住在偏殿小屋子,我连来请安都不方便。 长长呜咽一声,玄烨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扑到佟佳怀里哭着说道:可是额涅,我上学都不能歇息,抽不出空来看望额涅,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额涅了。 佟佳眼睛跟着涩涩的,拥着玄烨,轻抚他的后背,让他哭过发泄之后,方靠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我们会再见的,很快就能见到了。你相信额涅,额涅什么时候骗过你。 很快是多久?玄烨没那么好哄,哭着追问道。 佟佳叹了口气,说道:你看啊,我们以前也没怎么见过,同样好好的。因为我们知晓,哪怕是不在一起,不见面,可我们是母子,永远会彼此牵挂,互相惦记。 玄烨的哭声小了下来,点着小脑袋说道:嗯,我会永远挂记着额涅。 佟佳拨了拨玄烨头上的小揪揪,柔声说道:等到你头上的小揪揪长成大揪揪之后,我们就能见面了。 玄烨的小脸重新垮了下来,哭唧唧说道:汗阿玛说,我的小揪揪长了,要我剪掉一些,说这样才可爱。还说洗头麻烦,一头长发,洗过许久都干不透,还说冬天怕冷不洗头,臭得很。 呃!佟佳无语,感情顺治剪短发,不是为了信佛出家,纯粹是为了方便干净啊! 那等你长得这么高吧。佟佳在玄烨头上比了比,笑着说道:你每天记得要喝牛奶,还要吃蛋,多吃鱼虾,少吃糖。尤其是换牙的时候,吃了糖一定要记得漱干净口。 先前玄烨哭,佟佳没流泪。这时她像是在交待后事般,越说越难过,不时要停一停,才能继续说下去:一定要歇息好,冷了就多加衣衫,热了就脱,不要硬生生挺着。不能光顾着读书,累了就歇息,不能熬夜..... 玄烨的小手紧紧拽着佟佳衣袖,脸贴在她的怀里。她说一句,他带着哭腔嗯一声。 母子俩哭了一场,净脸后坐在一起亲亲密密说话。玄烨见佟佳打喷嚏,不禁担忧地问道:额涅,您生病了吗? 没有。佟佳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她换过干爽衣衫,吃饱喝足之后,头已经没先前那么沉了。 玄烨拧起小眉头,怀疑地打量着佟佳:额涅,您是不是怕吃苦药,故意说没生病呀?额涅连苦瓜都不碰,我早就知道额涅怕苦了。 佟佳唬着脸说道:胡说八道,谁说我怕苦了?说着伸手去揉玄烨的脸,把他的五官挤成一团,好啊,敢编排起你老娘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玄烨咯咯笑了起来,脑袋左摇右晃,想将脸从佟佳手里挣脱开。 佟佳笑着揉得起劲,软乎乎的,跟汤圆一样。小胖汤圆,你可不能尽长肉,不长高啊。 额涅!玄烨拔出自己的脑袋,扶正了头顶歪掉的小揪揪,不依叫了声。 佟佳笑吟吟应了声,又伸出了魔抓,玄烨机灵,小身子一扭,蹬蹬瞪跑着飞快躲开了。佟佳弯腰去拉,佯装哎哟一声要摔倒。 玄烨吃了一惊,忙颠颠跑了回来,被佟佳大笑着一下抓住,咯咯笑得声音都尖了,直控诉道:额涅耍赖,不算,额涅耍赖! 佟佳哈哈笑,这就是兵不厌诈。小朋友,学着点啊! 顺治站在窗外,静静听着屋内母子俩的欢笑。 他知道佟佳灵动活泼,却从未听她笑得如此畅快过。 看来,出宫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对他来说,兴许亦一样吧。 站了一会,顺治抬起腿往屋内走去。佟佳头皮顿时一紧,玄烨见到顺治,立刻上前请安:见过汗阿玛,汗阿玛也来送额涅吗? 顺治轻抚着玄烨红扑扑的脸,说道:外面下雨,早些回去歇着吧。 玄烨哦了声,上前依依不舍与佟佳道别,额涅,您离开时,一定要告诉我呀,我去送您。 佟佳说好,牵着玄烨的手送他出屋,亲自给他穿好油衣,叮嘱了张润好生伺候。目送玄烨走出了影壁,还站在那里没动。 这么不舍?身后,顺治不知何时走了来,问道。 佟佳本来轻快不少的身体,太阳穴从顺治进屋时起就开始隐隐跳着疼。 顺治前来,还前所未有的平静。他这是闹的哪一出。 佟佳悚然一惊,顺治不会是反悔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五章 顺治默默望了佟佳一眼,转身走进屋。佟佳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见顺治立在那里,漫不经心四下打量,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意,淡淡酒味飘来,她不免紧张了几分。 坐吧。顺治在塌上随意坐下,反客为主招呼起了佟佳。 佟佳福身谢恩,规规矩矩坐在了一旁。顺治撩起眼皮斜向她,平静问道:都收拾好了? 劳烦皇上过问,基本上都已经收拾好,明日即可出宫。佟佳小心翼翼答道。 顺治唔了声,玄烨呢,都安抚好了? 佟佳琢磨了下,老实说道:玄烨以前同我见得少,刚刚见多了些,又要再次分开,不免有点难以接受,待过上一些时日,习惯了就好。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14) 也是,习惯了就好,都这么过来的。顺治看向多宝阁上留下来的圆肚琉璃瓶摆件,问道:你不带走? 佟佳顺眼看去,心道她倒是想带,只要是值钱的都想搬走。 摆件是顺治的东西,没他允许,她不想节外生枝,装模作样虚伪说道:琉璃瓶太贵重了,都是皇上的宝贝,我用了就是僭越。 顺治呲笑声,你僭越的地方多了去。 佟佳讪笑,皇上责备得是。 顺治斜睨着佟佳,很快垂下眼眸,手撑在炕桌上,宽袖滑落下来,露出骨节分明的一段手腕。 佟佳瞄到顺治手腕上缠着的布巾,心虚别开了头。 顺治不知在沉思什么,过了片刻抬起头,唤吴良镛拿了酒进来。 给你送行。顺治提壶倒酒,取了杯放在佟佳面前,自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佟佳端起杯子,闻着酒味,满脸为难。 她喜欢酒,却不能在眼下的情形吃酒。吃酒伤身,字面的意思,吃多了指不定会说出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做的事。 顺治提壶续酒,头也不抬问道:怎么,你不吃酒? 佟佳转开头,憋了两声咳嗽出来,歉意地说道:请皇上恕罪,我先前淋了雨,身子不大舒服,怕喝了酒会更加严重。皇上您也少喝些,仔细伤身。 顺治抬头看了佟佳一眼,眼尾泛红,目光冰凉,倒不曾为难她,只管将杯中酒一口喝了。 放下杯子,顺治继续倒酒,说道:出去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你跟了我一场,我不会亏待你,住处与银两,无需你担心。 佟佳长长舒了口气,顺治没有反悔,还好心给了她赡养费。若不是为了顺顺当当出去,她几乎都想要敬顺治三杯。 你喜欢住在何处?顺治看向佟佳问道。 有玄烨在,佟佳没想过隐姓埋名这种不现实的事情,她斟酌了下,试探着说道:我倒无所谓,住哪儿都成。不如,就西郊吧,那边清净不说,周围有庙宇,平时可以去烧香拜佛,走动起来也方便, 顺治笑了笑,径直问道:你是想住李园? 被顺治一下拆穿,佟佳尴尬了下,厚着脸皮说道:一切都听从皇上安排。 这般听话,难得。顺治将酒杯递到嘴边,声音有些含糊。 佟佳一时没能听清,满脸疑惑。 顺治放下酒杯,说道:就李园吧。李园久未住人,要差人先去收拾一下,你得等上几天。 佟佳瞬间后悔不迭,夜长梦多,她早知道就不贪心了。 顺治看穿了佟佳的心思,嘴角扬了扬,熟悉的讥讽浮上来,说道:放心,说了让你出宫,我岂会反悔拦着。你别把自己想得太要紧。 只要能出去,随便顺治怎么讽刺。佟佳谢了恩,就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继续保持少说话,免得惹怒顺治。 顺治吃了两杯酒,握着杯子坐着,沉默不语。除了隐隐的雨声透过窗棂缝隙传进来,屋子里静谧到诡异。 喜欢看雨吗?顺治突然问道。 啊?转折太快,佟佳没能反应过来,待对上顺治古井无波的眼神,心中陡然一惊,忙说道:一切任凭皇上做主。 顺治定定望着佟佳,一言不发起身往外走。佟佳深深吸了口气,起身跟在了后面。 雨疏风急,雨丝在晕黄的光下翻飞,扑到人脸上,冰冷透骨,佟佳不由得紧了紧衣襟。 我很喜欢下雨,一场雨后,天地间好似都被洗刷干净。顺治轻声说道,侧头看着佟佳,补充了句:除了脏掉的人心。 佟佳干笑,说道:皇上说的话太过深奥,我听不懂。 顺治嘴角上扬,笑容极淡,一闪而过几乎看不清,你懂。 佟佳缩了缩脖子,恨不得钻进地底里去,这样深刻的谈话,她顶不住。 顺治收回视线,转开头没再看佟佳,就那么静静站着看雨,任由雨扑了满脸。脸上与心上的灼热,依然未曾得到丝毫缓解。 雨丝犹如刀,将肌肤一寸寸割开,痛得他快透不过气。 喉咙阵阵痒意上涌,顺治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得直不起身。他弯腰撑着廊柱,衣袍绷紧,露出线条分明清瘦的脊背。 佟佳手足无措在一旁看着,想了想,进屋去倒了杯水端出来,忐忑不安递上前:皇上请喝些温水顺顺气,您若是身子不舒服,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顺治扶着廊柱在喘息,推开了佟佳的手,不用。 佟佳听到顺治的声音已经沙哑,仔细觑着他的脸色,青白中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眸充血赤红一片。不像是酒喝多了的反应,倒像是在发烧。 怪不得会早逝,身体实在不行啊!佟佳淋雨都没有大碍,他却病了。 不过佟佳想到她后来打了伞,顺治从头淋到尾,再加上喝酒,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佟佳因此缺德地暗自高兴,她的太后之位,就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顺治待呼吸平缓,没再看佟佳,疾步扑进了雨幕中,穿过庭院,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夜里。 出了偏院,顺治的脚步踉跄着,逐渐缓慢了下来。他曾在无数睡不着的夜里,在四下游荡,眼前的路,曾走过无数遍。 却没有一次,令他如此痛不可抑。 佟佳身上浅淡的喜悦,如利剑,直接穿过他的心。 他想到与王熙的问答,其实他想劝诫王熙,太过深情并非好事,同时也是在劝诫自己。 顺治如困兽般喘息着,猛然扯开了手腕上的布巾。 那里,佟佳发狠咬得他血肉模糊,伤口包扎后没再流血,伤痕却很清晰。 顺治抬起手腕,沿着佟佳咬过的痕迹,再次咬了下去,直到有血滴落。他抬起头,嘴角沾着血渍,诡异地笑了,终于感到丝丝畅快。 接下来的几天,佟佳如坐针毡,生怕事情出了变故。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天终于放晴。这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秋高气爽,天气好得不像话。 吴良镛领着玄烨一起到了偏院,上前请了安,恭敬地说道:佟格格,皇上差遣奴才前来送佟格格出去。三阿哥告了假,一并送佟格格。 佟佳激动得几乎没有跳起来,看到玄烨哭兮兮的脸,忙生生克制住了情绪,搂着玄烨,朝吴良镛道谢,有劳吴总管了。 吴良镛忙回不敢,侧身让佟佳与玄烨走在前面,落后一步说道:佟格格,奴才亲自去了李园看着他们收拾,佟格格若是去后,瞧见有不妥当之处,只管吩咐伺候的奴婢就是。李园里伺候的奴婢,乃是佟格格的大哥佟大人亲自所选。佟大人领命在外面候着,会将佟格格送到园子里。皇上给佟格格准备的银两,奴才已经如数交给了佟大人收着。 佟佳笑着再次道谢,虽然没风,她依旧感到脚步轻快得能飞。 玄烨紧紧拽着佟佳的手,耷拉着脑袋跟在她身边,说道:额涅,我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您? 佟佳柔声宽慰他道:你只要得闲的时候,就可以来看我呀。 吴良镛在后面跟着说道:三阿哥,佟格格,皇上说了,只要三阿哥完成了学业,每隔半月,就允许三阿哥去一趟园子。 真的?玄烨顿时惊喜地问道。 吴良镛躬身笑着答道:奴才不敢乱传旨意,请三阿哥放心。 再次的意外之喜,快将佟佳砸晕了。玄烨咯咯笑了起来,拉着佟佳的手直蹦蹦跳跳,额涅,我保管努力读书,每半个月就来园子里给您请安。额涅,园子里好不好玩呀?等会我们要见到大舅舅了吗?大舅舅长什么样?二舅舅怎么不来?我没见过大舅舅,也没有见过二舅舅,我一个舅舅都没有见过。 雨后秋季的天空,清新得几乎令人沉醉。空气中有花的清香,有自由的气息,有玄烨稚气的声音,幸福就这般措手不及。 佟佳耐心一一回答,与他一路说说笑笑,朝南苑的正门大红门走去。 顺治站在晾鹰台上,他最喜欢站在这里,有时候晚上也会来。若是有月亮的晚上,几乎能将整个南苑尽收眼底。 这几天晚上下雨,顺治站在台上,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烛火。他不清楚,哪一盏是她院子里的光。 兴许哪一盏都不是,她向来睡得早,只要一沾上枕头,就能一觉睡到天亮,早上还会赖床,起床气大得很,连玄烨都不如。 台上风大些,身上的灰色宽袍随风翻飞,面无表情望着眼前经过一大一小的两人。 隔得远,顺治依然能感到她的欢快,她迫不及待要飞走,飞出满是泥泞的禁宫。 直到两人走出大门,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再也看不见。顺治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浅喜似苍狗,深爱长如风。其实到最后,他想对王熙所说的,是这句诗。 顺治抬起手腕,拆开布巾,伤口结了痂,他用力按了按,有血溢出。 伤口终归会愈合,她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永久的印记。 被上天选中,他没有资格装不懂,但他可以清醒着发疯。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希望小天使们继续支持,谢谢你们。 预收《柔福帝姬》,文案如下。另一本《金囚笼》,点作者专栏可见,求收藏,万分感谢。 寰穿成了宋徽宗第二十一个女儿柔福帝姬。 原本是皇女的帝姬,此时身在金国的洗衣院。 洗衣院不过是遮人耳目的藏污纳垢之所,被当作人质的皇后帝姬嫔妃,是供金国贵族取乐的玩物。 除了皇室的女性,金国几乎俘虏了近二十万的北宋女人,与她们的命运相差无几。 赵寰:你大爷的! 活是想活的,但受尽屈辱活着,还不如一死。 死的话,不如拉一个垫背的,二十万的姐妹,一人解决一个,也能杀掉二十万敌人。 杀金贼,夺临安,收回幽云十六州,一统天下。 士大夫:女人当政,牝鸡司晨,成何体统。 赵寰:文人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阅读指南: 非正史,私设颇多,请勿考究。 第二十六章 佟佳与玄烨来到红大门外, 佟国纲早等在那里,见到他们出来,忙上前见礼请安。 大哥。佟佳福了福身, 笑着叫了声, 暗自打量着佟国纲。 佟国纲身形高大,浓眉,国字脸,看上去英武不凡。只是眉头微皱,眼底带着青色,神色不大好。 玄烨眼神好奇地佟国纲身上打转, 跟着响亮地叫了声大舅舅。佟国纲笑着应了声,感概地说道:三阿哥都长这么大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 饶是佟国纲这样的汉子, 声音都哽咽了下。 佟佳暗自叹息一声, 佟图赖重病在床,如今她突然出宫,没头没脑的,只怕佟家兄弟都被吓坏了。 吴良镛还在, 眼前不是说话的时机。佟国纲极有眼色, 很快恢复了正常, 与吴良镛客气地打过招呼, 说道:有劳吴总管了, 我这就送妹妹前去李园。 不敢不敢。吴良镛还了礼, 对玄烨躬身说道:三阿哥请随奴才回去, 皇上有令, 吩咐奴才送三阿哥回学堂去读书。 佟佳摸着玄烨的头, 偷偷朝他挤了挤眼。玄烨小脸虽然舍不得, 想着半个月后就能见到面,乖巧地说道:额涅,您走吧,我到时候来看您。 好,额涅交待你的话,你都要记得。额涅会想你的。最后的一句话,佟佳蹲下来,贴着玄烨的耳朵低声说了,顺便亲了亲他的脸。 玄烨小脸立刻扬起了笑,朝佟佳挥手,走过去对吴良镛说道:走吧,我回去上学啦。 佟国纲神色讶异,眼神在母子之间来回掠过,周围人多眼杂,他到底没说什么。等佟佳上了马车后,翻身骑上马朝西郊而去。 马车轻微颠簸,佟佳坐在车里,感受到车轮吱吱呀呀的滚动,不由得深深呼出口气。不是怕吓到了佟国纲,她真要如月圆时的狼般嘶吼咆哮。 太幸福了! 到李园时,已经过了午饭时辰。佟国纲亲自抱着一个看上去沉甸甸的匣子,指挥随从丫鬟将佟佳的包袱搬进屋。 佟佳从一进园子就开始打量,园子里花草树木繁盛,菊花正是怒放时,溪流交错,亭台楼阁,与南苑的景致差不多。 只是李园的院子更宽敞精致,四进的宅子,四面环水,几座拱桥与外相连。 院子粉墙青瓦,中间抄手游廊相连,收拾得整洁异常。在秋日艳阳下,宁静中透着生机,佟佳只看上一眼,就立刻爱上了。 佟国纲放下匣子,佟佳见他欲言又止,她也有好多话要说,忙说道:哥哥你先洗漱下歇一会,让他们上些点心吃食来,等下我们边吃边说话。 瞧我,妹妹还没吃饭呢。佟国纲懊恼地拍拍头,转身唤来丫鬟婆子,说道:你们去伺候主子洗漱,让厨房准备些饭菜送来。 丫鬟婆子忙碌了起来,一个看上去整齐利索的中年婆子上前福了福身,脸上堆满了笑,恭敬地说道:主子,奴婢是童嬷嬷,在佟家伺候多年,以前在厨房当差,不知主子是否还记得奴婢。 两个看上去憨厚的丫鬟菊香荷香跟着上前请了安,佟佳对下人要求不多,主要是嘴要牢靠。 几人都是佟国纲选来,自然不会出差错,面不改色对童嬷嬷说道:我只勉强记得一些,细节记不大清楚了。 童嬷嬷脸上的笑容不变,说道:也是,主子一进宫就好些年,以前奴婢没在主子身边伺候,眼生也是应当。主子,奴婢准备好了热水,菊香墨香,你们伺候主子进去洗漱,奴婢前去给主子张罗吃食,收拾包袱。 佟佳见童嬷嬷虽在礼数规矩上比不过林姑姑,安排得却挺周到,彻底放下了心。前去洗漱换了身衣衫出来,童嬷嬷已经张罗好了饭菜。 佟国纲见佟佳出来,赶紧站起了身让着佟佳:妹妹快来用饭。 佟佳怎么都不肯先入座:今天就是我们自家人用饭,您是大哥,可别折煞了妹妹。 佟国纲见推辞不过,只得坐在了上首,叹息着说道:妹妹进宫这些年,终于长大了。 佟佳微微一笑,说道:哪怕是长大了,还是要哥哥们操心。 你三弟今日当值,阿玛卧病在床,你大嫂走不开,三弟妹还在月子里,再加上此事不宜动静太大,只能我来了。 佟国纲挥手斥退伺候的童嬷嬷,替佟佳夹了筷子菜,实在是忍不住,着急问道:先前吴总管差人来递消息时,我吓了好大一跳,来人口紧得很,什么都不肯说。这几天我与你三弟都急得不行。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出了宫,住在了外面? 佟佳想到与顺治之间那些狗血来往,她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便笑着宽慰道:大哥,我真的没事。你看我一个小格格,住在这么好的园子里,自由自在不说,三阿哥还能经常出来看我。比起以前在宫里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大哥回去跟三弟说一声,我好得很。实在是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佟国纲仔细一琢磨,也是那么回事,长长松了口气,说道: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实在是昏了头,皇上的性情..... 话语含糊一声,佟国纲到底不敢说顺治的不是,以前断没有这样的规矩,家中女儿进了宫,哪有再出宫的道理。如今听妹妹亲口证实,我总算能把心落回肚子里了。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15) 佟佳肯定了真没事,问道:大哥,阿玛身子究竟如何了? 佟国纲叹了口气,眉头锁成了个川字,说道:太医说了,就这些时日吧,只怕熬不到冬天去。 佟佳沉默了瞬,说道:大哥,生老病死乃是常事。只要阿玛能安安心心走,我们做儿女的,也算是尽到了孝道。 佟国纲说道:没法子,我与你三弟也这般认为,阿玛还未到六十岁,前半辈子都在打仗,积了一身的病痛。忙的时候还好,一闲下来,病痛跟着就来了。阿玛清醒的时候说,宁愿死了作数,好过成日受折磨。 佟佳歉疚地说道:可惜我不能去看阿玛,是我不孝。劳烦大哥替我在阿玛跟前说一声,说我与三阿哥都好,让他不要挂记着我们。 你放心,阿玛只是病了,醒着的时候脑子还清醒,知晓妹妹不容易,还经常提起你与三阿哥,让我与你三弟若是能搭把手,一定要帮你们。只妹妹在后宫,我们职位轻微,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佟国纲叹了口气,佟佳进宫这些年,一直不得宠,哪怕生了玄烨,依旧只是个格格。顺治宠幸董鄂氏,全天下无人不知,他生的儿子,被认作是唯一的儿子。 妹妹,先前三阿哥说上学读书,他已经回宫了?佟国纲想到什么,低声问道。 嗯,早回宫了,先前皇上亲自给他开过蒙。佟佳为了让佟国纲更放心,哪怕顺治教了玄烨没几天,她还是拿出来吹嘘了一翻。 佟国纲神色一喜,朝屋外看了眼,见伺候的下人都离得远,压低声音问道:妹妹可知晓,皇上将荣亲王的墓碑换了的事情? 啊?换什么了?佟佳倒不知道这件事,诧异问道。 佟国纲说道:将上面唯一的儿子碑文,抹去了,换了另一块碑。这件事没几人知晓,前些天恰好我遇到了王熙王大学士身边的小厮文平,他随口说了句去找擅长石材雕刻的师傅,说是要刻墓碑。我就多了个心眼,趁着休沐,去荣亲王的墓地偷偷瞧了一眼。王大学士是皇上身边第一得用的臣子,皇上极为信任他,许多事情都交由他去办。我前后一琢磨,王熙哪敢自作主张,就是太后都不成,这件事,只怕是皇上的旨意。 佟佳想到遇到王熙那次,他急匆匆来找顺治,估计就是那次得了顺治的吩咐,去换掉了荣亲王的墓碑。 这件事对玄烨来说,肯定是好事,只是顺治的心思难猜,指不定他又会有别的想法。 碑文的事情无人不知,如今换掉也是掩耳盗铃。佟佳垂下眼眸,淡淡说道:大哥别去管这些,玄烨还小,皇上还年轻呢,后宫那么多人,以后还有无数的皇子阿哥出生。咱们只管着自己好生过日子,玄烨平安顺遂长大就好。 佟国纲说道:妹妹说得是,你放心,这件事我连你三弟没有告诉、只当作不知,烂到肚子里。如今细想起来,妹妹置身之外,不用成日在贵人们面前伏低做小。附近皇庄又多,安全得很,日子反倒清闲自在。 佟佳笑着道:可不是,这种好日子求都求不来。 两人说说笑笑用完饭,佟国纲将匣子郑重交到佟佳手上,说道:这是吴总管交给我的一千两银子,说是皇上给妹妹的花费。妹妹你好生收着。 佟佳打开匣子,看到里面一锭锭的雪花银,直看得心花怒放。 她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想到红楼梦里,贾琏给尤二姐的月例,一个月才五两,作为尤二姐一家三口的花费。 乾隆时期已经通货膨胀,三口之家一个月五两银子的花费,按照贾琏的身份来说,估计已经算是富裕水平。 那她一千两银子,加上身边的积蓄有一百多两。过两年多等到顺治驾崩,她只要不乱买,只吃穿住行,能过上豪富的生活。 佟佳思索了下,说道:大哥,我一个人花不了这么多银子。如今阿玛生病,还有三弟妹生了孩子,我也不能回去,这一百两您拿回去,就当做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佟国纲顿时急了,妹妹,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岂能拿你的银子。先前你三弟还说,若是你缺了什么,只管开口就是,我们马上给你送过来。家中不缺银子,有你的这份心就足够了。快收起来,推来推去难看。 佟佳心想佟图赖以前打仗,打仗的人肯定不缺银子。加上佟国纲坚持不收,她只得将匣子抱回屋收好。 考虑到还有嫂嫂们,佟佳不能怠慢了,翻出几个没有宫中记号的首饰,再拿了二十两银子包起来,一并交给佟国纲。 大哥,这是给嫂嫂弟妹们与侄儿侄女们的,你也知道我从宫中出来,身边就只有这些,你让他们莫要嫌弃。 佟国纲想了下,这才收起来,说道:你嫂嫂她们都知道你的情形,哪能嫌弃你的东西。等到过一段时日看看风向,我把她们送来陪着你说话,省得你一个人住着冷清。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明日还要赶到南苑去当值。 佟佳忙起身相送,大哥路上小心些。 佟国纲大步走出去,朝佟佳摆摆手,回屋去吧,我骑惯了马,眨眼间就到了。 佟佳站在廊檐下,眺望着远处碧蓝如洗的天,满院的秋色,心情实在是太雀跃,忍不住踮起脚尖轻旋起来。 在园子里佟佳是老大,晚上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早上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无人敢有疑义,更没有人敢来催她。 不用给任何人请安,不用担心乱逛会遇到贵人。佟佳过上了前世梦寐以求的日子,成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每天只管悠哉悠哉逛园子,在湖里捞螃蟹鱼虾,美食美景,有钱有闲有人伺候,拿神仙的日子她都不换。 过了半个月,玄烨来给佟佳请安时,瞪大眼睛惊奇地看着她,怔怔叫了声额涅。 佟佳笑盈盈揉着玄烨的胖脸蛋,怎么,才这么几天,就不认识额涅了? 玄烨摇晃着脑袋,咯咯笑道:认识额涅,只有额涅最喜欢揉我的脸。 佟佳放开玄烨,带着他在廊檐下的摇椅上坐了,拿湿帕子擦干净他的手,说道:外面天气好,我们就在外面坐吧。来,这是菊花糕,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玄烨接过菊花糕咬了口,眼睛顿时一亮,说道:嗯,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佟佳笑个不停,好似你在宫里没吃饱饭一样。 玄烨几口吃掉了糕点,喝了口石榴汁,满足地叹了口气,老气横秋说道:我没有撒谎,宫里的糕点都太油太甜了。额涅这里的糕点清爽,我喜欢吃额涅这里的。还有呀,额涅变得好好看,发型也不一样,比以前小了好些岁,我都不敢认了。 你个嘴甜的小滑头。佟佳戳了戳玄烨的脸,对他的话却是很受用,听得美滋滋的。 佟佳晃了晃松松的两条辫子,笑着说道:额涅也能编辫子呀,如今不在宫里,不用尊着那些破规矩。 玄烨羡慕地说道:额涅这里真好,园子里的景色比南苑还要美。我前两天回了宫,跟着汗阿玛住在乾清宫偏殿。宫里一点都不好,到处都是屋子,甬道,挤得都透不过气。估计汗阿玛也不喜欢,他一直在生病,成日连说话都没精神。可是汗阿玛不肯吃药,常常坐在那里发呆。 佟佳看着玄烨忧心忡忡的模样,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说道:你汗阿玛是大人了,不用你过多操心。你只管着读好书,好好长大就行。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宫? 玄烨勉强振奋起了些精神,说道:来的时候,汗阿玛对我说了,允许我住一晚,明天回宫去。 佟佳一听,立刻唤来童嬷嬷吩咐了几句,起身说道:走,我带你去看他们捞鱼虾螃蟹,中午给你清蒸了吃,保管鲜得来! 玄烨从没玩过这些,兴奋地绕着佟佳直打转,小嘴巴巴问个不停:额涅,怎么抓鱼虾啊,我没吃过螃蟹,以前奶嬷嬷说小孩子不能吃螃蟹,我可以吃吗?真的可以吗? 佟佳干脆抓住他,捂住他的嘴,你个碎嘴子,怎地这么多话,等下别把鱼吓跑了。 玄烨跟个蚂蚱一样,嘴里呜呜呜,高兴得直蹦。佟佳哈哈大笑起来,放开玄烨,他跟着咯咯直傻乐。 * 乾清宫东暖阁。 王熙走上前,小声问立在门外的吴良镛:皇上身子可还好? 吴良镛脸上满是忧色,轻轻摇摇头,王大人进去多劝皇上几句,皇上病了这么些时日,不吃药哪行啊。 王熙顿了下,说道:我尽力。抬腿朝屋里走去。 吴良镛袖着手,望着远处红彤彤的天,夕阳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顺治就是他的天,若是顺治这块天塌了,多的是人等着要他的命。一定得想个法子,能让顺治好起来。 可如今的顺治不比以前,吴良镛实在是琢磨不透。先前瞧着他对佟佳的种种,以为他真上了心,谁知,他转眼就放佟佳出了宫,从此不闻不问。 其他后宫嫔妃吧,他照常不多看一眼,甚至连独宠多年的董鄂氏,都再也近不得身。 吴良镛心想自己究竟不是真男人,不懂男人那点心思。可他作为十三衙门的总管,做到如今的份上,实在是失了职,挠了挠头,焦虑得都快疯掉。 王熙走进屋,便闻到淡淡的酒味,心中一紧,上前请了安,焦急地说道:皇上,您身子不好,得少吃些酒啊! 顺治抬眼看来,朝椅子指了指,我没吃酒,先前准备吃,最后倒掉了。 王熙觑着顺治的神色,眉眼间皆是疲惫,惨白清瘦的脸,显得棱角尤为分明,整个人散发着莫名的清冷气息。 斟酌了下,王熙还是鼓起勇气,关切地说道:皇上,您生了病,龙体欠安,还是得吃药啊! 我没病,只晚上睡不好。顺治揉着眉心,背靠在椅子里,平静地说道:曾经安睡过一段时日,后来又变得难以入眠。 王熙怔住,说道:皇上可有请太医诊过脉?太医如何说? 顺治难得笑了笑,说道:太医说药石无医。 王熙惊骇不已,皇上.....见到顺治的神色,知道他是在说笑,松了口气,跟着笑道:皇上别吓臣,臣实在是经不起吓。 顺治脸上的笑退去,无限落寞。 他没有说笑,只是王熙不懂。 其实他也不懂,比如为何就对她上了心。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呢? 兴许是在荷塘里,她不见了时,他心慌意乱的时候。 兴许是在卧房里,与她沉默争斗,天地间只有彼此呼吸的时候。 兴许是她坐在案桌对面,他批奏折,她写字念书的时候。 兴许是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她柔软手掌,霸道侵入他肌肤的时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顺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一头沦陷了进去。 顺治深知自己的偏执,前世时恨天恨地,如同团愤怒的火球,他自己都讨厌。他经常抽离,魂魄高高飘扬在空中,冷眼看着可怜又可恨的自己。 他从未有过如此恐慌的感觉,哪怕是以为多尔衮会杀了他的时候,都没那么慌乱过。所以愿意放她走,给她自由,同时放过自己。 她走了,他没能放开自己。 中秋快到了,万家团圆。顺治看向窗棂外,突然莫名说了这么一句话。 王熙跟着说道:节庆时皇上又得忙碌,定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顺治笑了笑,难得轻快说道:你竟然也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玄烨今日不上学,克勤克善难得留在府里,你怎地没早些回去陪伴他们? 每日臣回府时都能见着他们,没臣管着,他们反倒自在,臣干脆放他们飞去,想着还有些事情,得前来跟皇上禀报一声。王熙开始说起了朝堂之上的事情。 顺治手撑着额头静静听着,未发一言。片刻后问道:佟图赖如今身子如何了? 王熙答道:臣前些时候听说,佟大人只怕就这几天的事情了。皇上,佟大人为大清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重病在身,皇上可要赏赐下去? 赏吧,正好趁着节庆时期,总不能亏待了老臣。顺治唔了声,过两日,我出宫亲自去探病。此事不宜声张,便宜出行就是。 王熙顿了下,想到顺治的遗诏,忙应了是,皇上既然要前去佟府,容臣先跟佟国纲先知会一声。 不用。顺治很快否定了,说道:我不过随便去坐坐,佟家若是得知,总得弄出一番阵仗,倒不是探病,而是叨扰了。 王熙感慨地说道:还是皇上想得周到,体恤臣子。 顺治不置可否笑笑,只笑意很快就消失,恢复了先前的清冷,说道:你早些回府去吧,我累了,想要歇一歇。 王熙忙起身告退,顺治静静坐了一阵,看着结痂的手腕,按了按。 那里似乎还隐隐做疼,顺治放下衣袖,扬声唤道:吴良镛! 吴良镛赶紧进了屋,顺治吩咐了几句。吴良镛忙应下,退步到门边,转身走出去,抓住一个小太监,连声吩咐了下去。 玄烨痛快玩了两天后依依不舍回了京,佟佳又回到了独美的日子。 这天她睡到半晌午起床,刚洗漱完端起碗准备吃早午饭,童嬷嬷掀帘进屋,福了福身说道:主子,宫里吴总管差人递了消息来,说是老爷病重,主子您回去瞧瞧吧。 佟佳忙放下碗,惊诧地问道:我能回去? 童嬷嬷跟着疑惑起来,不确定答道:既然有宫里的吩咐,主子就能回去。 佟佳只是一时听到有点儿惊讶,吴良镛的话等于顺治的旨意。胡乱吃了几口,吩咐童嬷嬷去准备些果子鱼虾等,她则拿上了银锞子包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坐上马车回了京。 今日佟国维在府里,听到佟佳到了,忙不迭奔到门前,将她迎了进去,上下打量着她,红着眼眶说道:好多年没见到姐姐,姐姐还与进宫是差不多。 佟国维与佟佳长得像,她一看就感到亲近,说道:大哥见到我说,我长大了。你却说我没变,我决定还是相信你的话。 佟国维呆了下,禁不住噗呲笑了,说道:姐姐还是有些变化,比以前活泼多了。姐姐来的话,早些给我递个消息,我好来接您。呃,不对,我瞧着姐姐,实在是太高兴,都忘了正事,姐姐怎么能来? 佟佳说道:宫里有了旨意,说是阿玛病重,让我回来探望。 佟国维神色黯淡下来,说道:阿玛已经不行了,就撑着一口气。大哥前去看陵墓了,过会就回来,姐姐先进去坐吧。 大嫂觉罗氏,弟妹赫舍里氏带着侄儿侄女们等在二门相迎,彼此互相见了礼,大嫂帮着童嬷嬷去收拾瓜果鱼虾,说道:妹妹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人来就行了。 佟佳给侄儿侄女们分着银锞子见面礼,说道:大嫂可别嫌弃,我那边什么都没有,就这些多。 赫舍里氏忙着上茶,看着一堆小辈们站在面前等着拿银子,没好气横了他们一眼,姑姑上次也给你们了银子,这次你们还好意思收,真是不害臊! 佟佳摸着四岁隆科多圆滚滚的脑袋,笑着说道:不害臊不害臊,姑姑是拿少了才害臊。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16) 隆科多笑嘻嘻说是,拿到银锞子立刻揣进了兜里。赫舍里氏刚抬眼看去,他立刻如泥鳅般溜得飞快,惹得赫舍里氏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一通寒暄打完招呼后,佟佳正准备去看佟图赖,佟国维满头大汗进了屋,神色紧张,将佟佳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姐姐,皇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七章 佟佳有点儿懵, 出宫过得太爽快,她几乎都把顺治这个人完全抛在了脑后。 他一个皇帝,来到臣子家中, 是微服私访, 还是大张旗鼓的皇帝出行? 不对,大张旗鼓不可能,否则佟家要准备接驾。元妃省亲还得修个大观园,顺治是皇帝,来不及大动干戈,总得事先清道与无关人员。 这个时候来, 会不会太巧了点? 佟国维催促道:姐姐走快些。 快什么?去哪儿?佟佳一头雾水。 佟国维皱起眉头,哎呦一声, 姐姐跟我一样晕了头, 我们当然是去看阿玛啊, 皇上是来探病的。 佟佳晕晕乎乎跟着佟国维一起往佟图赖的院子走去,佟国维额头上的汗水直冒,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喜衣,小声说道:我先前已经差人赶紧去叫大哥回来了, 皇上能来看阿玛, 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再加上姐姐与皇上一起来, 阿玛见了, 指不定如何激动, 说不定病一下好了呢。 唉, 就是三阿哥没能来, 不然你们就是一家子和和美美回娘家。佟国维颇有些遗憾, 小声嘟囔了声。 佟佳微微皱眉, 看了佟国维一眼, 说道:休得胡说,皇上与皇后回科尔沁草原,那才叫一家子回娘家。 佟国维讪笑,忙歉意地说道:瞧我高兴得晕了头,一时说了胡话。不过姐姐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凑近佟佳说道:皇上可不会跟皇后回科尔沁草原,谁不知道皇后不受待见,废了一个博尔济吉特氏家的姑娘,再来一个,可惜,加把劲就能废掉了。反对的那些朝臣,都是些家中没合适姑娘进宫的,出个满人的皇后,总比蒙古皇后强。后宫都成了蒙古人的天下,满人太少了。 佟佳理解佟国维的想法与心思,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并不反感他的野心。 可惜佟国维不知道,她才不稀罕当皇后,她瞄准的可是太后之位,心气高着呢。 这些话都不能说,佟佳锦衣夜行,着实颇为遗憾。 佟国维惆怅了会,见已经到了佟图赖的院子,小声提醒佟佳:姐姐,若是阿玛醒了,您可不要说你在宫外住啊,阿玛想得多。 佟佳轻轻嗯了声,同时又想笑,佟国维好像想得更多了点。 皇上在正屋坐着吃茶,先前我要陪着,他让我亲自来请姐姐。佟国维瞄了眼站在门外的吴良镛,低声提醒。 佟佳嗯了声,看到吴良镛,又想到了在南苑的那些日子,心中直打鼓。她暗自吸了口气,安慰自己就当做见熟悉的故人,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吴良镛老远就迎上前,躬身请了安,侧身将佟佳往屋子里迎:佟格格,皇上在里面等着您。 佟佳还礼,客气地说了声劳烦,原先鼓起的勇气,因为吴良镛的恭敬与热情,又直直往下跌。 进了屋,顺治坐在椅子里,一只手臂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拿着茶碗在刮碗里的茶水,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佟佳与佟国维上前请安,顺治微微抬起头,眼神在佟佳身上稍作停留便移开了,声音平平说道:起吧。说完站起身,时辰不早,佟国维领路。 佟国维忙应是走在了前面,佟佳站着等顺治先走。顺治背着手走在了前面,佟佳低眉敛目,规规矩矩跟在了后面。 到了佟图赖床榻前,佟佳停下脚步,发现顺治不知何时与她并排而行,同时停了下来,不由得悄然偷瞄了他一眼。 顺治比起上次离开时瘦了些,一身黑色常袍,衬着原本苍白的脸更白皙,眉眼难得温润。依旧极短的头发,看上去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 屋子虽然开了窗透气,还是一股浓浓的药味与病久之人的腐朽气息。佟佳想到顺治的挑剔,再次偷瞄了他一眼。 所幸顺治面色寻常,在床榻边的凳子上随意坐了。 床上,佟图赖仰躺着,面色灰白枯槁,张着嘴呼气,喉咙里挤出像是破风箱般的声音。 佟国维俯身下去,低声在他耳边唤道:阿玛,阿玛,皇上与姐姐一起来看您啦。 佟图赖的呼吸声尖锐了起来,眼睛吃力睁开了条缝,浑浊的目光在眼前几人身上扫过,看到顺治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下。 顺治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随和地说道:佟大人,是我,福临。当年我还小,估计你不认得我了。 佟图赖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顺治说道:你一辈子为大清四处征战,是大清的大功臣,听说你生了病,我心里实属难过,定要前来瞧瞧你,佟佳氏也一并来了。玄烨本打算跟着前来,只他着了凉,便留在了宫里。你好生养病,等到玄烨好了以后,再让他来看你。 佟佳从没见过如此正常的顺治,正在瞠目结舌中,听到顺治提起玄烨身体不好,心里一紧,朝顺治看了去。 顺治眼皮都没抬,佟佳只能将担忧吞回了肚子里,上前跪在脚踏上,叫了声阿玛。 佟图赖目光吃力地朝佟佳看来,搭在被褥上枯瘦的手指动了动,眼角有泪滑落。 佟佳感到酸涩难忍,手伸过去,覆在了佟图赖的手背上,再次叫了声阿玛,我回来看您了,是女儿不孝,不能在您病床前尽孝。 顺治终于掀起眼皮,目光凉凉看向佟佳。 佟佳看到佟图赖的眼泪时,真正难过不已。被顺治的一眼,看得又有些心虚。 佟国维在旁边陪着垂泪,佟佳吸了吸鼻子,安慰佟图赖道:阿玛您定要好生保重,您还没能好生享到儿孙福,还没看到过三阿哥呢。三阿哥长得这么高了,佟佳抬手比了比,挤出一丝笑说道:三阿哥长得可爱,聪明伶俐,已经在学堂上学读书了。 佟图赖流着泪,嘴角抽搐着,明显激动起来。佟国维跟着说道:阿玛,您都听到了,姐姐一切都好着呢,您尽管放心吧。 说了几句话,佟图赖也累了,顺治起身离开,佟国维忙送了出去。 佟佳跟在身后,一并走了出屋,站在廊檐下,福了福身道别。 顺治下了台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佟佳:你还不走? 他们又不同路,再说她刚来,连饭都没吃。佟佳心道关你什么事,嘴上却虚虚说道:皇上事情繁忙,您先去忙吧,我等会就回去了。 顺治垂下眼皮,说道:我有些玄烨的事情要与你说。 佟佳一听,忙奔了上前,急声问道:皇上,三阿哥怎么了? 顺治没搭理佟佳,对佟国维说道:不用送了,我同她一道走。 佟国维忙称是,佟佳只能匆忙告了别,小弟去跟嫂子她们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以后再回来的话,佟佳在顺治面前不好说,便咽了回去。 顺治深深望了佟佳一眼,抬腿朝前走去。佟佳小跑步跟上前,焦急问道:皇上,您先前说三阿哥生了病,他病得可厉害?生了什么病? 些许不舒服罢了。顺治随口答了句,侧头看着她,过几天,他估计不能来看你。 既然是不舒服,怎么就不能来了?佟佳顿时急了,皇上,三阿哥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可别吓我。 他贪玩没能完成功课,我罚他不能再来。顺只淡淡说道。 佟佳提着的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神色讪讪问道:补齐功课也不能来吗? 顺治想也不想答道:不行。玄烨就是在李园玩得太疯,连上学都不上心了。 佟佳眼角抽了抽,玄烨天天起早摸黑上学,半个月才玩一次而已,顺治忒严格了。 那,下一次呢?佟佳试探着问道。 顺治漫不经心说道:那得看他的表现了。 这句话等于没说,佟佳闷闷不乐应了是,便低头往前走。 顺治突然停下了脚步,佟佳没注意,差点儿没一头撞上去。顺治回过头,眼里浮起了些笑意,你阿玛看到你回来探望他,肯定能放心离开了。你无需太伤心,人总有这么一天。 佟佳勉强说道:皇上说得是,没想到皇上能大驾光临,实在是令佟家蓬荜生辉,也是阿玛的福气。 顺治哦了声,还是这般虚伪。他上下打量着佟佳,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似很快活,玄烨说你们去捉鱼,抓虾抓螃蟹,那时候你这个不孝女,怎么不回到你阿玛病榻前尽孝? 佟佳脸皮厚得很,把顺治的挖苦当放屁,急忙问道:皇上的意思,我能随便走动,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吗? 顺治嘴角上扬,愉快地说道:不能。 佟佳想翻白眼,那他说个什么劲! 顺治跟着说道:除了回宫。 佟佳顿时警觉地看着顺治,他这是什么意思? 顺治与佟佳视线一对上,便僵硬偏开了头,不敢与她直视。 昨晚想到能见她一面,他难得一夜好眠。见到她之前,便知道她过得很好,玄烨从李园回宫后,在他跟前叽叽喳喳说了好些天。 说她带着他做了哪些事,说她如何光脚卷起裤腿,下到小溪里去翻石头下的小螃蟹,说她的笑声多响亮,说她变得跟仙女一样好看了。 见到她的时候,她如以前那般谨慎规矩,那份灵动鲜活,却在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流露了出来。 玄烨一点事都没有,功课完成得很好,他只是嫉妒,生气,故意要惩罚玄烨。 顺治知道,他晚上又睡不好了,静静问道: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回宫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八章 这句话佟佳可没办法答, 还在呆愣中,顺治只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往前走。 佟佳松了口气, 轻手轻脚跟在身后。到上车处短短的一段路, 她像是走钢丝般小心,生怕惊到顺治,再引来他让人为难的问题。 到了马车边,佟佳长长舒了口气,福了福身道别,肃立在旁边等待顺治先行。 顺治站在马车边没动, 朝佟佳淡淡说道:上车。 佟佳倏地抬头看去,前面停着的马车眼生, 明显比她的厚实宽敞。 顺治说道:顺路, 一起走一程。 佟佳要出京城回西郊李园, 顺治回紫禁城,按照地球是个圆的说法来看,顺治与她顺路的说法并没有错。 亦或是,兴许顺治要出城去呢? 巧合实在太多了, 佟佳不敢去深想,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顺治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不耐烦, 说道:你不饿吗? 佟佳硬着头皮, 干笑着说道:皇上您上车先走吧, 我还有童嬷嬷一起来了, 我们随后就来。 你的奴婢不会丢下, 让她坐别的马车, 快点!顺治声音略微抬高了几分。 见顺治要变脸了, 佟佳嗖地上前, 抓着车门钻进了车厢。 顺治望着她灵活的动作,嘴角翘了翘,慢条斯理上车,马车很快朝城外驶去。 车厢狭窄,佟佳紧靠车壁坐着,顺治与以前一样,长腿伸直交叠,懒洋洋靠在座椅里,慵懒又惬意。 佟佳闻着顺治身上熟悉的青草气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 顺治斜睨了佟佳一眼,开始闭目养神,不一会,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佟佳暗戳戳偷瞄了一眼,见顺治居然睡着了,抚着胸口喘了一口长气。 老天保佑,要是他醒着,两人在车里一言不发,那种尴尬与难捱,佟佳只要一想就要晕过去。 不过,佟佳恨恨剜了他一眼,这个疯子,既然要睡觉,一个人睡不是更放松?咦,好似他睡眠一直不好,难道拿她来催眠了? 佟佳不合时宜暗喜了一下,很快就垮下了脸。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她成了顺治的药,照着他的疯狂程度,她还不得被榨成药渣? 佟佳大致猜了一下,照着顺治苦逼的成长经历,多尔衮摄政的时候,连盖章皇帝都算不上。玉玺都被多尔衮搬到了摄政王府里面去,还要被勒令像奴才那样,亲自伺候摄政皇父。 等到多尔衮死后,有济尔哈朗这些手握兵权的旗主在,加上太后,他哪怕亲政,照样处处受到掣制,可想而知有多苦逼。 照着多尔衮死后,他将多尔衮拉出来反复鞭尸的做法来看,加上他本来就心思细腻敏感,估计那时候他哪怕不在疯狂边缘,深度抑郁绝对跑不了。 在佟佳看来,从努尔哈赤到他的儿子们,无论是皇太极还是多尔衮,他们就是奇葩的一家。 董鄂氏生了儿子,顺治的做法,与海兰珠生了儿子时,皇太极的做法如出一辙,真是将家门之风得到了很好的继承。 不过董鄂氏与海兰珠都算幸运,幸亏死在了顺治与皇太极的前面。 佟佳记得顺治死后,皇贵妃董鄂氏的族妹殉了葬,被迁怒成了牺牲品。 顺治只是大奇葩堆中的斯文小奇葩,理解归理解,佟佳照样嫌弃得很。 斜乜过去,顺治睫毛覆在眼睑上,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衣领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睡颜沉静,称得上睡美男。 只是,他还是适合长睡不醒。 佟佳揉了揉饿着的肚子,早上起得早,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呵欠,对顺治的怨气就更甚了。 大中午的赶路,饭都没得吃,又困又饿,实在是折腾人。 佟佳怀着一肚皮怨气,靠在车壁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连马车停下来都没醒。 顺治静静望着佟佳,她双手垂在身旁,脑袋歪在座椅上,张着嘴睡得直呼呼,生生把他呼醒了。 看着看着,顺治的怒气就莫名在心底乱窜。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居然睡得如此香甜,伸出手指戳向了她的脸。 佟佳脸上一痛,条件反射抬手打了上去。啪地一声,她惊醒过来,看着眼前顺治白皙的手背泛起了红意,心中一激灵,暗叫了声不好,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顺治咬牙,干脆拧住了佟佳的脸,指尖肌肤细腻的触感传来,他一时楞在了那里。 佟佳脸上吃痛,再也装不下去,抬手推开顺治的手。揉着自己被拧红的脸,梗着脖子将头转到了一旁。 顺治捻着手指,哑着声音说道:下车!率先跳下了马车。 既然顺治装作无事发生,佟佳吸气吐气,待心情平稳些,跟着下了马车。 佟佳以为到了李园,转头四望,一下傻了眼。 眼前是个四面透风的小茶棚,茶棚里没有客人,只有几铱誮张粗陋的桌椅,边上放着几口炉子,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 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守在炉子前,吴良镛盯着他往锅里下饺子。 与汉子差不多年纪的妇人,手上拿着布巾,将干净的桌子使劲再擦拭过,怯生生招呼他们:贵人请过来坐。 顺治走过去坐下,掀起眼皮看着还呆在那里的佟佳说道:快过来吃饭,饿了! 太抠门了,一个皇帝吃路边摊,还请她也吃路边摊! 佟佳晕晕乎乎走上前,妇人提起壶倒了两碗茶,说道:贵人请喝茶,贵人放心,茶碗都煮过,干净得很。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17) 茶碗是粗陶碗,边缘还破了个口,茶水混沌不明。 佟佳想到平时顺治只喝清水,没想到他并不嫌弃,眼都没眨,端起来就喝。 佟佳口也渴了,跟着端起碗浅尝了一口。茶水没有茶味,只有浓浓的苦涩,她默默放下了茶碗。 顺治看眼佟佳,继续喝着自己的茶。喝了小半碗,饺子煮好端上桌,顺治放下茶碗,拿起筷子夹起饺子,蘸了蘸醋就吃了起来。 眼见太阳都快落山了,顺治这与她走的一程,实在是太远了点。 佟佳眼神一闪,对着妇人笑着道:大姐姐,有蒜吗? 妇人愣了下,赶紧说道:有有有,贵人您等着,我这就给你剥了拿来。 佟佳忙道:不用麻烦大姐姐,我自己剥就好。 妇人哎了声,给佟佳上了一个生大蒜。佟佳剥了瓣蒜拿在手上,夹起饺子咬了口。 饺子皮筋道弹牙,馅是酸菜肉馅,吃起来还挺美味,再咬一口蒜,那滋味就更不提了。 佟佳就着蒜吃饺子,假惺惺问道:皇上要蒜吗? 顺治抬起头,回了佟佳一个大大的白眼,把她给噎得! 一盘饺子有二十个左右,佟佳足足吃了十五只。吃饱了心情就好,心满意足放下了筷子。 顺治将一盘饺子全部吃得干干净净,看到佟佳盘子里剩下的饺子,面不改色夹起吃了。 佟佳眨巴着眼睛,已经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顺治吃完饺子,用先前茶碗里剩下的茶水漱完口,优雅地擦拭干净嘴,招来中年汉子闲聊。 中年汉子开始还有些拘谨,见顺治态度随和,逐渐轻松下来,笑着与顺治说起了家常与生意。 顺治听得极为认真,不时笑着点头,你们夫妻做买卖厚道,手脚麻利吃得了苦,一天下来,赚得虽少,积少成多,日子定会越过越红火。家中儿子书又读得好,等考中做了官,给你们夫妻挣个诰命,以后你们就是官家老爷夫人。 中年汉子听得脸上笑开了花,连连躬身道谢:贵人吉言,贵人吉言。贵人这是打哪里来?瞧着贵人这头发......他不断偷瞄着顺治的头,讪讪住了嘴。 顺治似笑非笑看向佟佳,抚摸了下头,说道:以前是出家人,六根不清净,受了女人挑逗,就还了俗,头发刚长出来。 中年汉子不由自主跟着朝佟佳看来,脸上露出了然的笑,说道:出家人清苦,老妻孩子热炕头,还是做凡夫俗子好。 挑逗了出家人的佟佳:...... 顺治笑着说了句可不是,站起身离开,吴良镛从旁边钻了出来,上前会账。 佟佳生无可恋跟着,想到他在佟图赖床前的表现,这疯子居然有好几副面孔。 发疯的,礼贤下士的,暗访民情的等等,谎话张口就来,真是天生做皇帝的料。 佟佳盯着前面背手走得潇洒的顺治,阴测测一笑,暗中憋住了呼吸。 待上了马车,顺治如先前那般惬意坐在那里,佟佳趁着低头弯腰时,深深哈出口气。 顺治呼吸一窒,整个脸都绿了,沉着脸瞪着佟佳。佟佳满脸无辜回望,心里却乐开了花。 佟小格格!顺治压着怒意喊了声,拉开了车窗透气,你是故意的吧? 佟佳装傻,冲着顺治长长啊了声,皇上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顺治被佟佳身上浓浓的蒜味熏得直别开头躲避,佟佳不装了,赶紧赔不是:皇上,俗话说吃饺子不吃蒜,美味少一半。对不住,没想到熏着了皇上,我这就下去。说完就起身要下车。 少给我胡诌,你给我坐好!顺治看穿了佟佳的打算,一把将佟佳拉了回来。 佟佳没逃掉,转头看向了顺治,故意逼近了他些,为难地说道:皇上,您还是让我下车吧。先前我吃蒜的时候,皇上也没拦着,没想到皇上闻不得蒜味,早知道我就不吃了。 顺治冷笑,你还怪到我头上来了!他掏出帕子一抖一甩,帕子盖在了佟佳的脸上。 佟佳噗地一吹,帕子掉落。 顺治目光凉凉,看着飘到地上的帕子,彻底沉下脸。伸手一掀,就将佟佳翻了个身,紧贴上去,将她死死抵在了车厢壁上。 作者有话说: 明晚上千字榜,下章准时在19号晚上十一点更新,希望小天使们还能回来。 说句题外话,顺治这个人很有意思,个性十足。《北游录》里有记载,他可爱与百姓聊天了。 再多说句玩笑话,看到大家关于问为什么爱上了的问题,这几天有一首bgm在脑子里不断循环: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好悲哀~~ 第二十九章 顺治心中汪着一团火, 烧得他几乎快炸裂,他紧咬牙关,扭曲着脸道:找死, 我让你嘚瑟! 佟佳手臂被禁锢住, 后背紧贴着顺治的胸膛。他的心跳声通过衣衫传来,加上他沉重的呼吸,喷薄而来的怒意,令她后悔得想哭。 她没事招惹这个煞神做什么,天色晚就晚。他一个皇帝总不能随便在外面乱晃荡,更别说在李园住下了。 佟佳怕再熏着顺治, 忙屏住了呼吸,嘴里嗯嗯啊啊着乱嚷一气。 顺治心依旧在她背后砰砰跳得飞快, 呼吸愈发沉。 佟佳见这样说话顺治听不懂, 扭过头憋着气, 眨了眨眼睛,眼含祈求望过去。 顺治心一窒,抬手捂住了佟佳的眼,沉声道:你少作怪! 没有作怪。无法, 佟佳只得张嘴换气, 急忙澄清。如玄烨逃脱她的魔抓那样, 头左右晃动, 略微朝后仰, 总算逃过了顺治捂住她眼睛的手。 顺治的掌心, 一寸寸滚烫起来, 眼神微沉。 斜阳透过车窗照进来, 离得近, 顺治眼皮下是佟佳小巧透明的耳垂, 白皙脸庞上极细的血管。只要她头再往后仰一点,就依偎在了他肩膀上。 顺治身体不动声色前倾,佟佳手臂发麻,眼下的姿势实在是别扭,忙张口熟门熟路认错:我错了,请皇上原谅。 一股幽幽又霸道的气息袭来,顺治无力闭上眼,突然,那股气就泄了。 推开佟佳,顺治怒极而笑,骂:你个臭女人! 佟佳得到解放,活动着酸麻的手臂,刚呼出口气,马车一个颠簸,她没坐稳,惊呼一声朝前栽倒。 顺治长臂不受控制伸了出去,一把拉住佟佳。握住她的手臂时,神情微滞,气得手一松,佟佳哎哟一声扑在地上。 活该!顺治恼羞成怒低骂。 有顺治拉着缓冲一下,佟佳摔在地上就不痛了,下意识扭头翻了个白眼。 顺治见到,阴森森一笑,手指并拢伸到佟佳眼下,作势挖她眼珠状。 佟佳唬得头往旁歪去,脸一板,装作若无其事撑着爬起身,规规矩矩坐好。 不知为何,顺治嘴角止不住上扬,笑意在眼角飞溅,蒙住脸,大笑出声。 手心一片润湿,顺治肩膀耸动着,笑声渐渐低下来。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这样大笑过。好似,两世都未曾有。 顺治转过头望向窗外,斜阳似残血,照在眼睛上,酸涩得睁不开。 佟佳怔怔看着顺治,心想真是难以捉摸。 先前还笑得跟疯了一样,转眼就安静下来,一动不动望着窗外。满身的落寞,在夕阳下坐成了一团萧索的剪影。 一路安静。 终于到了李园,马车停下来。天色已暗沉,车里的光线昏暗,顺治依然如先前那样坐着,姿势不变。 佟佳小心翼翼觑着顺治,福了福身道别,皇上慢走。 顺治依旧没有回头。 佟佳掀起车帘,飞快溜下了马车,顺治一言不发,马车很快驶离。 终于过了这一关,佟佳望着眼前熟悉的地盘,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几乎没喜极而泣。 瞧她这一天过得,只要与顺治沾上,绝对是惊心动魄。 照着顺治的先前表现,她都快怀疑,他是不是爱上了她。 幸好后来他恢复了疯癫该有的正常状态,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顺治终于转过头,望着犹在晃动的车门帘,靠在椅背上,眉眼冰凉,满是疲惫。 不是因着大蒜气味难闻,不是因着佟佳的阴奉阳违,而是佟佳的态度。 毫不在意,没心没肺,一刻都不想与他多呆,拼命想要逃离。 顺治知道是他亲自送走了佟佳,她走了,他却后悔了。 自小养成的习惯,顺治睡觉的时候,丁点的动静他都会马上惊醒,睡觉时,身边不能有人发出任何响动。 先前在轻微颠簸的马车上,他却睡得极为安稳,哪怕佟佳的呼呼声,都好久方把他吵醒。 被吵醒时,顺治难得没有生气,看到佟佳歪歪扭扭睡姿的时候,首先反应是想笑。 顺治对这种内心的充盈与欣喜,很陌生,陌生到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就如他不知道该拿佟佳如何办才好。 好似从一开始就如此,表面上他压制着她,占了上风,实际上,他是在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走。 顺治心底怒气又在乱冒,这个混账女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佟佳重新过回了快活似神仙的日子,喜上加喜的是,本来顺治先前还说,玄烨没完成功课,要惩罚他不许来李园。 谁知到了这天,玄烨蹬蹬瞪跑来了。 廊檐下,佟佳半躺在摇椅里,享受着难得的秋季暖阳,听到响亮的一声额涅,顿时惊坐起身。 额涅!玄烨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头上的小揪揪颠颠地,脸笑成了朵花,一路喊着奔上前:哇,额涅,您这里好多好吃的呀! 佟佳拉着玄烨到身前,笑着揉他的脸,亲昵地抵着他的额头问道:小馋猫!先别去管吃的,你怎么来了? 我该来看额涅了呀,到半个月了。玄烨咯咯笑,眼神不由自主往旁边的矮案上斜,额涅,那是什么点心? 佟佳眉头微皱了皱,先去洗漱,洗干净了再来吃。 玄烨听话地跟着佟佳进屋,洗漱干净了出来,抱着佟佳给他的石榴汁,一口气喝下大半杯,老气横秋叹了口气,说道:真甜真好喝呀! 这是栗子糕,宫里没有吗?佟佳递上先前玄烨提到的点心,问道。 汗阿玛说不能多吃点心,不然饭菜就吃不下了。玄烨鼓了鼓脸颊,很是不满。 咬了一口栗子糕,那点不满马上不翼而飞,眼睛眯缝起来,吃得跟偷到灯油的小老鼠般快乐。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佟佳看得好笑,叮嘱了句。 再给他倒了石榴汁,问道:你先前身子不舒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平时贪凉穿得少了? 啊?玄烨莫名其妙看着佟佳,我没有不舒服呀,我身子一直好着呢。 佟佳怔住,暗自咬牙,不动声色问道:你平时的功课学得如何呀,可有没完成,被先生打手板心啊? 玄烨头摇得跟拨浪鼓般,小揪揪都快晃得散开了,牛气哄哄说道:我的功课最最好,同窗的克勤克善,二哥他们都比不过我,先生都夸我呢。 狗东西!佟佳暗自骂了句顺治。 额涅,我去过舅舅家里了!玄烨想到了什么,小眼亮闪闪的,迫不及待与佟佳分享起来:我见到了外祖父,舅舅舅母他们,还有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好多好多亲戚! 佟佳惊讶地问道:你可是去探望外祖父的病了? 玄烨点头,又摇头,是去探病,汗阿玛赐了外祖父爵位,我跟着去宣读旨意。额涅,外祖父成为了一等公爵,舅舅他们也升了职,大舅舅升了正蓝旗副都统,三舅舅成了一等侍卫。 佟佳呆住,旋即开心不已,升官发财可是天大的好事。佟图赖有了先前的顺治亲临探望,再加上加官进爵,估计还能撑上一段时日。 不过,顺治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大方了? 玄烨小眼珠子四下转动,瞧着周围无人,凑上前神神秘秘说道:额涅,汗阿玛给外祖父他们加官进爵,玛嬷不高兴了。 佟佳怔了下,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玄烨低声说道:玛嬷来乾清宫东暖阁找汗阿玛,我就在旁边榻上睡觉呢。他们都以为我睡着了,玛嬷动静大,她一进屋我就醒了过来,他们说的话,我全部都听见了。 玛嬷生气地说,汗阿玛是枉顾祖宗规矩乱来,汗阿玛哼哼哼。玄烨这个小八哥,把顺治与太后的语气学得活灵活现。 汗阿玛说,我竟然不知您竟然这般厉害,手都能伸到前朝来了。不过,你既然有这等本事,以前怎么不对多尔衮使出来,好歹也得捞个太后当当,省得临到头来都是个福晋。最不济,朝鲜上贡来的贡品,没您的那一份,多少该去要些回来,不然这脸面,该往何处搁。 佟佳:..... 尼玛,打人不打脸,顺治不但直接打脸,再加上杀人诛心! 佟佳咽了口口水,八卦地问道:后来呢? 玄烨说道:后来,玛嬷就哭着走了。 佟佳无语望天。 唉,自己生的,受着吧。 想到她的好大儿,佟佳警惕心顿起,斜睨着玄烨,说道:你呢,你以后可会这样对我? 玄烨马上起身,笑着扑到佟佳怀里,在她身前滚来滚去撒娇,额涅,我才不会这样对您呢。我最喜欢额涅了,额涅,我们再去抓螃蟹好不好? 佟佳揪着玄烨的小揪揪笑,感情我好,是因为我要带你去抓螃蟹啊。 看了眼天色,离吃午饭还有好一会,佟佳站起身,说道:螃蟹下午再去抓,我带你去外面走动走动,附近有片枣树林,枣子可甜了。 玄烨只要能去玩,马上拍掌叫好,蹦蹦跳跳绕着佟佳,开心地说道:在额涅这里可好玩了,我回去告诉汗阿玛,汗阿玛都羡慕得很,连着让我说了好几天。 佟佳大惊,什么?她一把揪住玄烨,你都告诉了你汗阿玛? 玄烨眨巴着眼睛,点头说道:对呀,我回宫之后,汗阿玛问我玩了什么,吃了什么,我全部都告诉了汗阿玛。 佟佳痛苦地闭了闭眼,这个碎嘴子! 她一个小格格,在外面过得比宫里好,这还了得,怪不得顺治那么不爽。 不管我们玩了什么,吃了什么,回去以后不许告诉你汗阿玛。你就说就在院子里玩了会,然后读书写字,听到没有?佟佳正色说道。 玄烨疑惑不解,问道:为何不能告诉汗阿玛? 佟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想呀,你还在上学呢,上学就该好生读书完成功课,每次你来庄子只知道疯玩,玩了之后岂能收心好好学习?你汗阿玛一见,觉着这样不对,以后就不许你来了。 可是.....玄烨神色纠结,正要开口辩驳,被佟佳干脆捂住了嘴。 可是什么,没有可是,一定不能说,知道吗?佟佳简单粗暴,直接出动身份压制,我可是你亲娘!要是以后见不到面了,你会伤心,我也会想你想得直呜呜哭。 玄烨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佟佳,乖乖地点了点头。 佟佳放开他,揉着他的肉脸蛋笑道:这才乖,走,我们摘枣子去。 玄烨重新恢复了活泼,颠颠跟在佟佳身边,嘴里仍旧问题不断:额涅,他们都说外祖父快不行了,额涅,什么是生死呀?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18) 关于生死如此深奥的问题,佟佳哪参得透,坦白答道:我也不懂生死,照着我浅显的理解呢,生死就是活着的时候,痛快活,除了吃了苦,难过伤心受罪之外,什么都去体会一遍,尽全力幸福。到死的时候,痛快死,无痛无灾,早登极乐。 玄烨听得似懂非懂,哦了声,额涅跟汗阿玛说得不一样。汗阿玛说,生就是人活着,要吃饭穿衣。人不完全相同,有时候人活着,并不一定活着,心没有知觉,只是行尸走肉罢了。有些人死了,就死了。一把火烧成灰烬,化到泥土里,就不见啦,没有额涅说的早登极乐。 顺治这个神经病,面对小孩子何需这般颓废悲观,一点都不积极阳光。 佟佳暗戳戳骂顺治,面不改色打胡乱说,登了,没有慧根与不聪明的人都看不见,只有我这种智者能看到。 玄烨小眼神斜向佟佳,明显地不相信。 嘿,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给我站住!佟佳佯怒,脸一沉就要去抓玄烨。 玄烨瞪着小短腿跑得飞快,清脆笑声直冲天际。 佟佳与玄烨笑闹着来到枣树林边,旁边的溪水边,传来两声清脆的呼喊:三阿哥,三阿哥! 接着,两个与玄烨差不多个头的男童朝他奔了过来,玄烨一见,热情迎上去:喊道:克勤克善! 喊完,玄烨转头对佟佳介绍:额涅,他们是我的同窗,他们两人是亲兄弟。 克勤克善两兄弟跑到玄烨面前,规规矩矩朝佟佳见礼,然后再与玄烨互相见礼。 克善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们跟着爹爹前来钓鱼玩,你呢? 我与额涅来摘枣子。玄烨探着脖子朝前看,神色似乎不那么情愿问道:王先生也在呀? 嗯,爹爹今日休沐,就带着我们来庄子玩耍。克勤抢着答道。 玄烨转头再跟佟佳解释:他们的爹爹,是教我的先生。 佟佳忍笑,不管什么时候,学生遇到先生总是很郁闷。 克勤朝枣树林边的小溪一指,说道:爹爹在那边钓鱼呢,爹爹嫌弃我们吵,就把我们赶走了。 佟佳顺眼看去,愣了一下。真巧,遇到了顺治乱点鸳鸯的鸳。 王熙穿着一身布衫,头上戴着顶棕叶编成的斗笠,看上去如同地里种地的庄稼汉般,朴实中透着几分世外高人的淡然洒脱。 佟佳遥遥颔首见礼,王熙跟着远远拱手。 毕竟是顺治的臣子,加上先前顺治乱来的那一出,佟佳犹豫着站在那里,一时没有动。 玄烨跑上前抱拳见礼,先生可钓到了鱼? 王熙颔首还礼,笑着说道:有两只麻雀在,鱼早就吓跑了。 麻雀克勤克善咯咯笑,玄烨探头往桶里一瞧,果然连只小虾米都没有,笑着说道:先生真钓了个空,既然钓不到鱼,不如我们一起去摘枣子吧。 王熙眼神从佟佳身上不经意掠过,打趣着说道:时辰不早,我得回去告知厨房,未曾钓到鱼。他们还等着我的鱼做菜呢,若是这般等下去,我们午饭就只得喝水了。 玄烨被王熙逗得笑个不停,朝他再次见礼:学生恭送先生。 王熙叫过克勤克善,领着他们遥遥再次与佟佳一礼,提着水桶领着两个儿子离开。 佟佳知道王熙肯定认出了她,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守着规矩避嫌,带着儿子离开。 他们若是留下,只能佟佳避嫌离开,她想到克勤克善的开朗,加上王熙的体贴周到,与顺治的狗脾气相比,真是把他比到了地里去。 等他们走远了,佟佳带着玄烨去打枣子。童嬷嬷带了跟长竹竿来,朝树上一敲,成熟了的枣子哗啦啦直如雨下。 玄烨震惊地看着,等枣子掉完,立刻跑上前蹲着捡起来,来回仔细看过,赞道:好大好红呀,等明天回去,我给汗阿玛带上一些。 顺治哪配吃这么新鲜的枣! 佟佳瞥了玄烨一眼,说道:你汗阿玛吃的东西,都要经过层层查验,不能随便送。再说呢,你汗阿玛不缺枣子吃,若是你要尽孝心,平安快乐长大就好啦。 玄烨一想也是,被佟佳忽悠成功,乖乖说好。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玄烨在李园玩得尽兴而归,下次再来就得半月之后。 佟佳算了下,玄烨下次来,恰好遇到中秋节庆,宫里筵席庆典多,他肯定来不了。 送走玄烨之后,没了他的叽叽喳喳,佟佳一时不免觉着有些冷清伤感。 到了中秋时,佟佳虽然独自一人,还是打起精神,仪式感十足,认真张罗起来,过她自由之后的第一个佳节。 园子里上下收拾得焕然一新,厨房做了各种糕点月饼,佟佳尝了些,剩余的全部分发给了伺候的下人。 到了晚上,在庭院里摆了桌酒席,桌上摆着螃蟹,石榴,梨等各种新鲜果子。 佟佳难得有雅兴,还让童嬷嬷温了一壶酒,裹着厚外衫,坐着吃酒赏月。 白日天气晴朗,十五的月亮升上天之后,照样明亮得很。清灰洒向人间,角落里的各色菊花怒放。 月色配酒,越吃越有,佟佳觉着脑子轻飘飘起来,好似要如嫦娥般奔着月亮而去。 眼睛发直,盯着影壁那面白墙好一阵,佟佳突如其来的豪气冲天云,吩咐童嬷嬷道:拿笔墨来,要粗的毛笔! 童嬷嬷不知其意,照着佟佳的吩咐去拿了笔墨前来摆好。佟佳提笔蘸足墨汁,想在墙上画个月亮。 佟佳的眼睛有点花,手有点抖,最后在白墙上画了个不成形的煤饼。她退后欣赏了半天,点头赞道:好画!唔,还得在旁边留下墨宝。 佟佳的飞白,比她的画强上一百倍不止,白墙提飞白,简直是绝配。 很快,煤饼旁边,留下龙飞凤舞的两行字:吾比月色美三分,佟佳到此一游。 画比脸皮逊十分。身后,有人轻笑出声。 佟佳手一抖,惊恐地回头看去。 顺治手往后,按住玄烨往前钻的脑袋,他立在月色下,望着她笑。 作者有话说: 以后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更新,有事会提前请假,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十章 佟佳酒醒了大半, 跟鬼一样看着顺治,难以置信失声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不怪佟佳感到惊吓,中秋时万家团圆, 宫里有一堆宴请酒席, 顺治是皇帝,哪里走得开。 顺治也想问自己,他怎么在就不管不顾来了,何况他还滴酒未沾,清醒着站在这里。 虽说如此,佟佳的嫌弃太过明显, 顺治还是很生气:我为何不能在这里,中秋节庆, 我来与民同乐。 转过身, 顺治揪住一个劲往前扒拉的玄烨腋下, 把他举到佟佳面前:他一整天都念叨着你这个额涅,想要来看望你,说是一家人团员,就得要在一起。可惜他的一片孝心白费了, 有些人并不领情, 在这里过得好得很, 又是喝酒又是乱涂抹。 玄烨的胖脸蛋, 在佟佳面前笑成了朵花, 她不由得跟着他笑, 听他响亮叫了声额涅, 我没.....呜呜呜。 顺治改成一手抱住玄烨, 一手捂住他的嘴, 转过身将他塞在了身后, 转过身瞪着他:话恁地多! 佟佳看向顺治身后撅着嘴气鼓鼓的玄烨,福了福身说道:皇上请便,我先去洗漱一下。 顺治上下打量着佟佳,凉凉说道:想去醒酒吗?都已经看到你的糗样了,大可不必。 佟佳:..... 大过节的,要淡定,不宜生气。 顺治放开玄烨,背着手站在墙壁前,盯着墙上的字画,唔了声,这画的是什么,你可是想画一个胡麻烧饼? 佟佳咬牙,板着脸说道:这是月亮。 哦,月亮啊。顺治忽地笑了笑,说道:你还少画了一个东西。 佟佳不解,愣了下问道:少画了什么? 顺治一本正经说道:天狗。天狗吃月,被天狗咬了的月亮才能这般丑。 佟佳再次安慰自己,算了,大过节的,不宜动怒。 玄烨凑上前看热闹,仰着小脑袋看了半天,哇哇直赞叹:额涅的字写得真好看。他跑到佟佳面前,笑嘻嘻小声嘀咕道:比汗阿玛的字写得好看。 佟佳的心瞬间得到了治愈,揉了揉玄烨的脸,笑着夸他:真乖。 顺治耳朵尖,听到玄烨的话,再见到母子俩自吹自擂,冷笑一声,对玄烨说道:你懂个屁! 玄烨嗖地往佟佳身后闪,不敢去面对顺治。 顺治尤为不解气,眼神如刀,寒意四射,对佟佳一字一顿说道:写得再好,还不是因为我这个先生教得好。 是是是,多靠皇上这个先生。佟佳暗中白眼都快翻上了天,敷衍了句。 不想搭理顺治,她牵着玄烨的手往案桌边走去,你饿了吧,我们去吃点心赏月。 玄烨蹦蹦跳跳跟着佟佳,看到案桌上的一大堆点心吃食,惊叹不已:额涅这里好多好吃的呀,栗子糕,月饼,螃蟹...,我要吃螃蟹! 顺治慢悠悠跟在身后,童嬷嬷领着菊香荷香已经端来椅子,打了热水托着帕子肃立在旁。几人净手净脸之后,各自落座。 佟佳给玄烨拆螃蟹,说道:你少吃些,只能吃一只啊。 玄烨捧着杯子喝果汁,乖巧地点头,好,一只已经够了,在宫里我都没有螃蟹吃。 顺治倒了杯酒,视线在案桌上扫过,然后停留在佟佳的手上,讥讽地说道:就剩下了最后一只螃蟹,你想多吃也没有。怎地,湖里的螃蟹近日都出走了吗? 原本蒸了两对螃蟹,佟佳吃了三只,这一只不是她吃不下,而是还没来得及吃而已。 佟佳忍了忍,问道:皇上可要吃螃蟹,我去让厨房再整几只来。 不用。顺治轻嗮,靠在椅背里,凝视着佟佳,问道:石榴都是你亲手摘来的吗? 佟佳不解,抬眼看去,迎上顺治冰凉的目光,一时楞在了那里。 螃蟹都是你亲手抓的吗? 枣子都是你亲手敲下,捡回来的吗? 我不缺的枣子,为何要呈上来?呈上来的,都是我缺的吗? 经过层层查验了吗? 顺治的几连问,如当头棒喝。 都怪玄烨这个碎嘴子小混蛋,佟佳猛地转头怒视过去,见到他心虚地埋着脑袋躲闪,只看得到头顶的小揪揪,怒气哑了火。 她的好大儿,亲生的,她能如何,受着吧。 顺治打量着佟佳与玄烨,愉快地说道:你不用威胁玄烨,我比你的威胁厉害。我告诉他,若是他不实话实说,我就揍他。 玄烨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向佟佳求饶。 顺治对玄烨幸灾乐祸说道:如果你敢欺君,会挨揍,如果你背叛了你额涅,你一样得吃挂落。喏,快吃,这只螃蟹就当补偿你了。 佟佳斜了眼顺治,他冲着她冷笑。 算了,大过节的。 玄烨吃完了螃蟹,美滋滋地说道:好吃,蟹黄好香。额涅,明日还蒸螃蟹好不好,我还想吃蟹黄面。 顺治皱眉,说道:吃完了就回去歇息。 玄烨哪舍得走,眼巴巴刚想开口央求,顺治不咸不淡说道:不睡也行,多点几盏灯,你在旁边写功课吧。 佟佳觉着今晚的顺治好似爆竹般,一点即燃。只是她来不及去管玄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顺治今晚不会歇在李园吧? 玄烨哭兮兮跟着张润回前院去洗漱歇息,顺治淡淡瞄了眼佟佳,你在想什么? 佟佳摇摇头,残存的酒意让她头有点儿晕,不经考虑冲口而出:这么晚了皇上还不回宫,今晚要歇在哪儿? 顺治默然,一瞬不瞬看着佟佳,蓦地缓缓笑了:你不会以为,我要召你侍寝吧?刚喝了一壶酒而已,你就开始做梦了? 佟佳从没想过要守身如玉,顺治与她现在的关系,就像是离婚的夫妻,因为共同的孩子有些牵扯罢了。离婚的话,就代表有不合调和的矛盾,再回头实属没必要。 对于顺治的拒绝,佟佳高兴得很,规规矩矩回道:不敢,皇上放心。 顺治突然撑着椅子扶手,俯身靠近佟佳,她唬得往后一仰,紧紧贴着椅背,防备地看着他。 顺治笑,笑意不达眼底,问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不敢对皇上有非分之想。佟佳欲哭无泪答,这个疯子! 佟小格格,你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假。天底下的人,看在我身下的龙椅份上,都对我有非分之想,不差你这一个。 顺治自嘲笑了,说道,大过节的,允许你可以想一想。 尼玛,好不要脸! 佟佳闻着顺治呼吸间的酒意,他的脸在月光下,比平时苍白了几分,显得那双原本深幽的双眼,此刻尤为深不可测。 他们眼下的姿势与谈话,太过暧昧,佟佳心跳得飞快,在濒临抓狂的边缘。 幸好,顺治只深深看了她一会,放过她退回去坐下,提壶倒酒,闲闲问道:你喜欢月亮吗?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佟佳脑子都快糊涂了,随口说了句喜欢。她接过顺治递来的杯子,根本没察觉里面是酒,不经意间喝了大半杯下肚。 顺治慵懒地靠在椅子里,抬起手上的酒杯,朝月亮举了举,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才叫诗。 他侧头看着佟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笑:你的诗不行,脸皮比诗人倒厚一些。对了,你何时学会了飞白? 酒意上涌,佟佳脑子又开始犯糊涂,脸不红气不喘吹嘘道:我早就说过了,我聪明着呢。 顺治笑起来,长臂一伸,对着她手上的酒杯碰了碰,来,聪明人,为你的厚脸皮干一杯。 佟佳好气,暗中剜了顺治一眼,恨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哟,还敢在心里骂我。顺治嗤笑出声,阴阳怪气说道:看在月圆人团圆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的以下犯上了。只你吹嘘自己聪明,我倒看不出来,你根本就是傻得不通气。 佟佳酒后可没那么温顺了,不客气呛了回去:皇上嘴上说着大过节的,却从到了李园开始,就对我百般看不顺眼,诸多挑剔。皇上若是生了我的气,差个奴才前来责骂我一通就是,哪用得着大老远赶来。 顺治神色逐渐淡了下去,面无表情盯着佟佳,片刻后放下酒杯,站起身说道:夜深了,早些歇息吧。说完大步离开。 好好的中秋之夜,佟佳见到玄烨当然开心,见到顺治就很不爽了。 佟佳也气得很,根本不去管顺治住在哪里,放下酒杯,回屋洗簌后,只管自己睡了。 喝完酒之后,佟佳睡得格外香甜,直到被一阵刺鼻的蒜味熏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是顺治那张放大的脸。 起床!顺治收回手,沉声下令。 佟佳还没醒过神,呆呆看向顺治手上的碟子,里面放着半碟生蒜末。 这个气味好闻吧?顺治见佟佳看来,作势要将碟子再放到她鼻子下。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19) 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佟佳起床气大得很,打了个呵欠,朝窗外一看,外面还黑漆漆的一片。 平时佟佳都要睡到半晌午,不由得更来气了,语气很不好问道:皇上又不上朝,起这么早,是要去做小偷不成? 顺治不耐烦说道:我要去钓鱼,还要去摘枣子,抓螃蟹,快点! 佟佳觉着自己幻听了,掀起涩涩的眼皮朝顺治看去,他上身穿着雪白的圆领对襟细布短衫,下面穿着黑色长裤。极短的黑发,眉眼间没了常见的疲惫,俊秀清新得好晨间的朝露。 佟佳揉了揉眼睛,她恍惚觉着自己又穿越了。 顺治低头看着身上的装扮,扬眉说道:钓鱼穿布衫短打,我这也是与民同乐。 佟佳总觉着不对劲,现在她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也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拉起被褥盖在头顶,她得缓一缓。 被褥一把被掀开,顺治沉着脸威胁她:你起不起? 佟佳痛苦不堪撑着坐起身,说道:这么早,鱼都还没有醒呢! 顺治笑了起来,没醒才好钓,傻鱼容易上钩。说完,意味深长看了眼佟佳。 佟佳回了个白眼,爬到床尾后面,拿起外衫套在身上,大胆抱怨道:乱闯女人闺阁,实在是非君子所为。 佟小格格,你在园子里过得太快活,只怕忘了自己的身份。顺治神色不虞说道。 不敢。佟佳木着脸答了,反正她身上穿着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里衣,疯子她打不过,就不吃眼前亏了。 佟佳如一阵风,怒气冲冲从顺治身边经过去了净房。他听到砰地关门声,脸上的笑容,渐渐漾开。 昨晚他难得好眠,吴良镛上前叫起,他难得没有发怒,起身洗漱之后,就迫不及待来了佟佳的院子。 佟佳如他想象的那样,卷着被褥呼呼大睡,圆润白皙的脸颊粉红霏霏,看得他手指直发痒,伸过去戳了戳,佟佳只皱眉嘤咛了声。 顺治想到在马车上的那一幕,阴测测笑起来,转头吩咐吴良镛拿来了蒜末。 佟佳最终醒了过来,态度很不恭敬。 顺治却莫名地快活。 佟佳没有对他设防,后知后觉才想到,他是在她的卧房。 先前顺治没有注意,这时转头闲闲打量着佟佳的卧房。他看到床上的一堆软垫,眉头不由得皱起,她都不怕被埋了进去? 走出卧房到了暖阁,顺治的眉头皱得更深。窗台上摆着一排巴掌大的破罐子,里面种着各式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野草。 条案上的花瓶里,插着大捧五颜六色的菊花,塌上与她的床上一样,对着一堆颜色艳丽的各式垫子。 这屋子,真是被她布置得热闹,亏她都不嫌挤得慌! 顺治走上前按了按垫子,如他想象中的柔软,跟她的脸一样。 佟佳洗簌完走出净房,看到顺治的动作,警觉地说道:皇上请到外面堂屋坐吧。 清醒了?顺治收回手,打量着佟佳,她还是半清醒时没那么可恶。 佟佳洗过脸就清醒了过来,转身朝外走去,我去看看玄烨起身没有。 让玄烨睡觉,我们先用早饭。顺治背着手跟上去,好奇问道:你在何处捡了这么多破烂罐子摆在屋子里? 我认为这是野趣。佟佳忍气说道,气不过补充了句,我没有昂贵的花瓶,若是污了皇上的眼睛,实在是对不住。 顺治侧头看向佟佳,淡淡说道:你这是在抱怨我小气,没给你赏赐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佟佳心道,我要的可不敢说。不过,既然顺治敢大胆开口,她也就不客气了,脑子一转,说道:我万万不敢要什么,我只在园子里独自清净度日,平时只需玄烨前来陪伴一阵,此生就足矣。 顺治脸一黑,厉声道:想得美,吃饭! 佟佳暗中骂了几句,站在一旁,等着顺治先入座。顺治眉头又皱起,坐啊,你该讲规矩的时候没规矩,不用讲规矩的时候,哪来恁地多破规矩? 佟佳恼火不已,走上前在离得最近的座位上坐下,顺治哼了声,没有坐上首,绕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 吴良镛领着童嬷嬷等人,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将早点摆在了桌上,无声退下。 佟佳看着桌上的碗盘,很想掀桌。 两碗清粥,香油扮咸菜丝,两只切开的流油咸鸭蛋,两只比婴儿拳头还小的白面馒头,一碟子烫青菜。 这点早饭,她一人吃都不够。 顺治将佟佳的反应看在眼里,眉毛微拧,问道:怎地,不喜欢? 佟佳心想反正只是对付一下,没必要节外生枝,说道:喜欢,皇上请用饭吧,不用管我。 顺治静静看着佟佳片刻,招来吴良镛,吩咐道:再让厨房去准备一份,照着她平时吃的送上来。 吴良镛忙应下走了出去,没一阵又回转过来,小心翼翼说道:皇上,佟主子,只怕得再等上一阵子。 顺治不解问道:为何? 吴良镛飞快偷瞄了佟佳一眼,斟酌着说道:佟主子的吃食需要现做,要花费一些功夫。 顺治霎时明白过来,看向低着头不吭声的佟佳,朝吴良镛摆了摆手,捡几样方便的先送上来吧。 吴良镛应声退下,没一会送来了新鲜的牛乳,一碗请鸡汤面,一叠糟鸭信,一叠香油笋丁,还有一盘炒鸡丁。 顺治向来吃得少,吃了半碗粥,一小半咸鸭蛋就放下了筷子,漱口后捧着清水杯,望着桌上的饭菜,半晌后说道:佟主子的日子,过得真是舒适啊。佟主子没银子要去捡破烂,可怪不得别人,是因为佟主子吃得太多了太丰盛了。 佟佳有口难言,她基本上起床就已经快到午饭时分,这些是她的早午饭而已。 顺治没再说话,坐在一旁等着佟佳用完饭,起身朝外走去。佟佳漱口后,擦拭干净嘴,赶紧跟上。 外面已经晨光微熹,顺治眺望着天际,神色不大好,接过吴良镛递上来的灯笼与小花锄罐子,说道:快些跟上。 佟佳懵了,问道:皇上不是说要去钓鱼吗? 顺治朝院子角落走去,头也不回说道:钓鱼得有蚯蚓,姜太公钓鱼也要放蚯蚓。 佟佳最怕软趴趴之类的东西,一听顿时头皮发麻,拖着沉重的双腿走过去,顺治蹲在石榴树下已经挖了起来。 顺治哪做过这些粗活,将土挖得乱七八糟,倒被他挖到了一条倒霉的蚯蚓。 佟佳借着灯笼的光,看到蚯蚓在土里蠕动,赶忙别开了头,不敢去看。 顺治对着蚯蚓一阵,抬头看向佟佳,我负责挖,你负责捡。 佟佳顿时退后两步,心道你一个大男人都不敢,叫我一个弱女子,真是好意思。 顺治咳了咳,迟疑着说道:要不去把玄烨叫起来,让他来捡? 我可替玄烨谢谢你! 佟佳无语望天,说道:还是让吴总管来吧。 顺治不悦地说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要外人掺和进来。 佟佳来气了,说道:那皇上您捡吧,我来挖。 边去!顺治沉声说道,想了想,起身折了两根石榴树枝,将蚯蚓夹起来,放进了罐子里。 佟佳眨巴着眼睛,不怀好意说道:皇上,等下还要将蚯蚓穿在鱼钩上呢。 你穿。顺治那股子无名怒火,突然在心头乱窜,莫非,你是想叫王熙来穿? 佟佳愕然,她终于明白了不对劲之处。 王熙钓鱼,他也要钓鱼。王熙穿短打,他也要穿短打。 难道顺治在吃王熙的醋?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一章 这句话可不能接, 有些事情捅破就不好面对了,佟佳只站着装傻。 顺治也很快发现不对劲,暗自生起了闷气。好像是与地有仇一样, 挥舞着锄头使劲挖, 一下没掌控好力道,喀嚓一声,锄头把断了。 早起的鸟儿都还没来得及鸣叫,四周静谧一片,佟佳使劲憋住了笑。 顺治目露凶光,盯着断锄头, 手用力一扬,将手上半截断木扔得老远, 拿起装蚯蚓的罐子, 一言不发往外走。 佟佳望了望天, 抬腿跟上。走了没几步,玄烨颠颠跑了来,大声喊道:汗阿玛,额涅, 你们去哪儿呀? 顺治停下了脚步, 听到身后佟佳与玄烨在亲密说话。 我们去钓鱼。佟佳答完, 跟着关心问:吃过早饭没有?吃什么了?有没有好好刷牙? 这么早就去钓鱼呀, 鱼还在睡觉呢。玄烨笑着说了句, 认真答起了佟佳的话:我吃过啦, 吃了葱油面, 荷包蛋, 牛奶, 梨子苹果石榴。吃完饭后, 刷了两遍牙,我下面的牙齿,好像快要掉了呢。 佟佳疑惑问道:真的吗?快让我看看。咦,还真是,可别乱去掰动,等它自己掉下来。 玄烨拉长声音说好,额涅,葱油面好香好香,我下次还要吃。 好,下次再让厨房给你做。佟佳声音是顺治从未听过的温柔,她问道:你冷不冷?早晚多穿一件,等中午热的时候再脱掉。 玄烨咯咯笑,额涅,我不冷呀,我的背被你摸得好痒。 这母子俩,什么鱼还没睡醒,说起废话来一脉相承,没完没了,还都贪吃。豆丁大点的孩童,吃那么多不说,还成日换着花样吃。 光是面,他就听到了蟹粉面,葱油面,清鸡汤面。 得亏是他,寻常人家哪养得起! 顺治呼吸渐粗,猛地转过身,朝玄烨抬了抬下巴:你过来。 玄烨笑眯了眼,马上蹬蹬瞪跑上前,叫了声汗阿玛。 顺治将罐子交给他,拿着,等下由你穿到鱼钩上去。 玄烨捧着罐子朝里面一看,呲了呲牙,好恶心,这些蚯蚓还在蠕动。看到顺治板着的脸,他马上说道:好吧,等下我穿上去。 顺治哼了声,早上吃这么多,不能吃白食,总要做点事情才行, 佟佳再次望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明明自己怕,使唤起儿子还这么理直气壮。 玄烨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不解问道:汗阿玛,为什么要用蚯蚓呢?克勤克善同我说,王先生钓鱼,用的是拌了香油的面团呀。 顺治冷声道:香油面团人都吃不上,谁舍得拿来钓鱼。既然要质朴与民同乐,就得有真正民的样子,莫要做沽名钓誉的事情,你可要听好,记在脑子里。 玄烨怔怔答知道了,捧着罐子耷拉着脑袋往前走。佟佳望着顺治的背影,几乎想淬他一口。 真是能掰啊,强词夺理加好不要脸! 到了枣树林的小溪边,吴良镛已经放好了小杌子,鱼竿。 顺治离得远远的,头往后仰,满脸嫌弃看着玄烨往鱼钩上穿蚯蚓。 佟佳虽然也怕,担心玄烨被鱼钩割破手,硬着头皮走上前,说道:我来吧,你别伤到了手。 玄烨手指间的蚯蚓在不断蠕动,他倒不怎么怕,笑着说道:它总动来动去,不好穿。 佟佳看得头皮直发麻,手颤巍巍伸出去,后背衣衫被人抓住了。 顺治沉声说道:边去看着! 佟佳见顺治蹲了下来,连忙收回手,顺便把玄烨拉到了一边。 顺治掀起眼皮,斜了眼佟佳,她迎着他不悦的眼神,勉强挤出一丝笑。 哼!顺治若有若无哼了声,盯着蚯蚓好一阵,飞快抓起了一条,往鱼钩上一戳,再飞快收回手,转头看着佟佳下令:帕子! 佟佳暗自翻了个白眼,掏出帕子递了上前。顺治接过用力擦拭完手,将她的帕子扔掉,掏出自己身上的帕子递过来。 佟佳看了眼地上的帕子,算了,沾上蚯蚓她也怕。不过,顺治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佟佳一脸懵,顺治神色已些许不耐烦:拿着,等下还要擦手用。 佟佳呵呵,接过帕子揣好。这鱼能不能钓到还难说,阵仗挺大,费人还费帕子。 顺治拿着鱼线,将鱼钩甩下小溪,坐在杌子上紧盯着水面等。 走,我带你去前面去把手洗干净。佟佳站了阵,觉着无聊至极,带着玄烨走到一边去,给他挽起袖子,蹲在水边洗手。 玄烨碰到溪水,顿时一个激灵,骇笑着说道:溪水好凉啊。 佟佳忙道:凉的话就洗快点,别玩水。 玄烨乖巧答了好,洗完手,佟佳拿出帕子给他擦干,听到顺治一声怒喝:那是我的! 佟佳吓了跳,暗戳戳剜了顺治一眼,将他的帕子收起来。玄烨挺了挺小胸脯,懂事地说道:额涅,我怀里有帕子,用我的吧。 真乖。佟佳故意提高了些声音,拿了玄烨的帕子给他擦拭起来。 顺治静静望着佟佳,实在是太气人了,她不服气回瞪,甚至还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顺治咬牙,悻悻收回了视线,转回头,望着眼前在晨曦中闪烁着波光的溪水,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佟佳的双眸,好似浸入了眼前的溪水,水波盈盈,令他心情跟着如溪流般荡漾。 顺治伸直双腿,悠闲地看着眼前的溪水,静待着鱼儿上钩。佟佳与玄烨坐在小杌子上,无聊地等。 坐了一会,玄烨实在是坐不住,屁股在小杌子上蹭来蹭去,小声问道:额涅,还要钓多久啊? 没听到佟佳的回答,玄烨转过头去一看,佟佳托着下巴,就那么坐着睡着了。 玄烨挠了挠头,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办法,怎么跟顺治说时,顺治已经丢下鱼竿站起身。 他踱步到佟佳面前,站着看了一阵,轻轻踢了踢她的小杌子。 佟佳倏地醒来,见顺治这个煞神站在面前,装作无事发生,问道:皇上钓完了? 顺治嗤笑,走吧,再钓下去,我怕你会一头栽进溪水里。 佟佳心里一松,起身悄然扭动着身体,顺便看向装鱼的木桶,里面连只小虾米都没有,不由得嘴角下撇。 花架子,假把式。 不对,他的帕子还在她这里,感情他还是嫌弃蚯蚓,从头到尾他就下了一次饵。 顺治关注着佟佳的一举一动,见状眼神微闪,清了清嗓子,催促道:快些,去打枣子了。 太阳已经升上了天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佟佳与玄烨走在后面,她看到一朵开得艳丽的紫色野花,采了下来插在他的小揪揪上。 玄烨已经上学堂了,有了自己的审美,已不肯再让佟佳装扮,嘟着嘴抗议:额涅,我是男人,男人不戴花。 佟佳刚要笑,顺治回过头,肃然说道:长者赐不可辞,戴上。 玄烨皱了皱小鼻子,屈服在顺治的威严之下不敢吭声。 顺治话锋一转,说道:孝顺孝顺,你额涅给你戴了花,你是否该回敬回去? 玄烨眨着眼睛,不知其意。顺治唔了声,算了,我来教你。 顺治眼神在四周扫过,走到路边,扯了跟狗尾巴草,抬手插在了佟佳的鬓角。 就这样,这就叫做孝顺孝敬。顺治一本正经对玄烨说道。 玄烨看着脸色明显难看起来的佟佳,朝她讪笑,小声说知道了。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20) 顺治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佟佳木着脸,顶着狗尾巴草,与不时偷笑一声的玄烨跟在了后面。 到了枣树林边,吴良镛递上了竹竿。顺治拿在手上,仰头打量,寻找着最大最红的枣子,待看准之后,一竹竿敲了下去。 佟佳拉着玄烨离得远远站着,同时捂住了他想要开口提醒的嘴。 枣子哗啦啦往下掉,顺治脸色微变,一个箭步跑开躲避。只是没躲掉,还是有几颗枣子砸在了他头上。 佟佳仿佛听到了咚咚敲西瓜般的闷响,瞧着顺治抽搐的脸,实在是憋不住,不厚道笑了。 玄烨跟着裂开嘴笑,笑到一半觉着不对,马上低下头捂住了嘴。 顺治见到母子俩笑,懊恼不已,拿起竹竿就朝佟佳戳过来。她赶紧往后退,竹竿像是长了腿,灵活地跟了上前。 佟佳忙跑着躲开,顺治拿着竹竿追。佟佳跑得气喘吁吁,竹竿如影随影,她大声叫道:皇上,我错了,我错了.... 你认错快得很,却从不悔改。顺治可没那么好糊弄,话虽如此,还是收起了竹竿。他跟山大王一样气势十足,将竹竿往身旁一跺,不可一世下令:快来捡枣子! 佟佳跑累了,蹲下来捡枣子时,双腿无力,见地上草厚,干脆坐在了地上。 刚坐下,就被顺治扯住手臂一把拉起来,训斥道:坐在地上成何体统,别教坏了玄烨。地上凉,他若是生病了,都是你这个当额涅的错。 站在一旁快乐吃着枣子的玄烨:? 佟佳见顺治已经弯腰在捡地上的枣子,懒得搭理这个神经病。捡了颗枣子,随便在衣衫上擦了擦,站在了玄烨身边,与他一起吃着枣,看着顺治吭哧吭哧干活。 顺治极为聪明敏锐,佟佳一颗枣子还没吃完,他就直起了身,将手里的枣扔进筐子里,走上前对玄烨说道:你去捡。 玄烨应是,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顺治朝佟佳伸手:帕子。 佟佳把帕子还给他,顺治拿着帕子擦拭完枣,小口咬着吃了起来,悠闲看着被他使唤的苦劳力玄烨说风凉话:不干活,看着别人干活,还真是一种享受。 佟佳:...... 捡完枣子就是抓螃蟹,下网他们都不会,就在旁边的船上看着下人忙碌。佟佳松了口气,总算能消停一会。 抓完螃蟹,已经到了半晌午。回到院子,佟佳听到顺治在吩咐吴良镛:让厨房上蟹黄面,葱油面,鸡汤面。 这么多面,只吃一种就饱了。佟佳已经无力吐槽,随便了他去。 到了午饭时,厨房送来的面,每种只有一大口。佟佳饭量大,几口吃掉之后,还能吃螃蟹。玄烨不喜欢吃鸡汤面,吃完其他两种面,照样还有胃口吃别的菜。 顺治吃完了几样面,喝了几口汤便放下了筷子。看着吃得欢快的母子俩,过了片刻,又拿了一只螃蟹拆开吃了。 吃完午饭,顺治连午觉都没歇,带着玄烨回了宫。佟佳舍不得玄烨,顺治加进来的话,那点舍不得就淡了。 只是,佟佳端看顺治这一趟的行程,实在眼熟得很,好似以前的那种廉价旅游团出游,只匆匆忙忙赶到每个景点去打个卡,便马不停蹄赶去下个景点一样。 佟佳实在是太困,没空想那么多,等他们一走,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直到童嬷嬷将她唤醒:主子,主子,皇上差人送了东西来。 送什么了?佟佳伸了个懒腰不肯起,咕哝着问道。 童嬷嬷笑着答道:送了好几个花瓶花盆来,还有银子,这是清单。来人说,皇上有令,让他把这些与奴婢交接好就行,不用亲自交到主子手上。 佟佳皱了皱眉,顺治又在搞什么鬼? 听到有银子,佟佳立刻坐起身下床,朝外面一看,外面天色已近黄昏。 童嬷嬷点亮了灯盏,将用蜜蜡封着的信交到了佟佳手上。 佟佳接过来,拆开信,见是顺治的字迹,便扔到一边,先看起了清单。 清单上列着送来了几只花瓶花盆,分别是什么名字。统共就七八个左右,佟佳很快看完了,直到看到下面的银两数,她顿时瞪大了眼。 五百六十三两二钱。 有零有整,她还没见过这样式的,好像是将家底掏空凑出来的一样。 佟佳想了下,将清单放在一边,拿起了顺治的信,上面是他简洁有力的话:醒了?银子省着花。花瓶花盆里,可种狗尾巴草。 尼玛,真是疯子聪明起来,实在是令人害怕,他猜到了佟佳肯定在睡觉,没让来人吵醒她。 体贴归体贴,只狗尾巴草就把这些抵消了。佟佳暗骂,下次顺治再给她簪那玩意儿,她就还他几朵菊花。 佟佳腹诽了一通,将信揉成一团,点着烧掉,喜滋滋地去点她的银子与宝贝去了。 花瓶花盆全都是青花瓷与五彩器,葫芦瓶,双耳扁瓶等。佟佳看得爱不释手,连碰一下都生怕弄坏了,恨不得供起来,一天三拜。 沉浸在有银子有宝贝,自由自在的喜悦中,刚到第三天,佟佳起床吃完她的早午饭,还没有下桌,顺治来了。 佟佳看到顺治风尘仆仆,眉头紧锁,似乎有解不开清愁的模样,心顿时一沉。 莫非,顺治给她这么多银子宝贝,回过神后悔了,跑来想要她还回去? 顺治深深望着佟佳,眼里是说不出的情绪,轻声说道:佟......你阿玛早上过世了。你别难过。 佟佳呆了一瞬,她以为佟图赖还能撑上一段时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去了。不过,佟图赖后来病成了那样,活得越久,越是折磨,去了倒是种解脱。 顺治垂下眼眸,说道;你先前说,死的时候要无病无灾,痛快死,你将生死看得很透彻。只亲人过世,终究会不好受,在这个世间,与你血脉相承的人,永远不在了。 佟佳如顺治所说的那样,胸口确实闷得慌,死亡总会让人心情沉重。 顺治温声说道:去收拾一下,我们回京城前去佟府。倒不必大张旗鼓,就安静上一炷香,送他最后一程。 等等,佟佳一时有点迷糊。 他一个皇帝,居然干起了奴才下人的差使。一路急奔到李园,就是为了给她递消息,然后再接她回京城吊唁佟图赖?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二章 佟佳感到有点慌, 前后算了下,这个时辰与顺治回京,到了京城就晚了, 不可能再出城回李园。 若是顺治要带她回宫怎么办? 斟酌了下, 佟佳客气地说道:多谢皇上,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您朝政繁忙,我就不多留您了,皇上慢走。 顺治气息渐粗,冷冷望着佟佳。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平静说道:这个时辰回去正好, 夜里就佟家人在灵堂前哭灵, 省得白日人多眼杂,贸然上门,惹得人侧目。 佟佳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只是, 顺治何时将规矩放在眼里过, 不由得看了他眼, 犹豫着问道:皇上也要去吗? 顺治好心好意赶来, 佟佳还左右推脱, 瞬间被她激怒:怎地, 你莫非想要拦着我, 不要我佟府的高门?你的人情世故呢, 吃多了螃蟹, 被蟹黄糊住了脑子不成! 佟佳讪笑, 忙道不敢,皇上上门,佟府蓬荜生辉。可晚上去的话,没几人见着,皇上何不白日再去,更显得皇上礼贤下士,善待功臣。 顺治逼近一步,眼中寒意四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冷得佟佳抖了抖,你是不是想跟着殉葬了,找死呢!你那点小心思,不要觉着我不知晓。你以为晚上我要召你回宫侍寝,人笨,想得倒美!老子真是疯了方跟你这么多废话,走不走? 佟佳被骂半点都没生气,顺治看不上她最好不过,马上说道:我这就去收拾一下,皇上请坐着吃杯茶稍等。 顺治哼了声,走过去坐下,吴良镛领着人上了清水点心。他端起吃了口,不由自主看向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饭菜,恨恨瞪了佟佳的背影几眼。 这个臭女人,肯定睡到现在才起床吃早饭。他起身走到桌边打量,碗盘一大堆,饭菜基本上都吃得干干净净。 真是能吃能睡,没心没肺! 顺治沉吟了下,走进暖阁,朝窗台上看去。果然,上面那排破罐子仍在,里面的野花谢了,剩下的野草长得生机勃勃。 混蛋。顺治嘴角翘了翘,喃喃骂道:以后再信你的话,我就真正蠢笨如猪。 没多时,佟佳走了出来,顺治回头看去,神情微滞。 佟佳换了身白色粗布孝服,白皙素净的一张脸,周身上下没半点饰品,连耳钉都没戴。看上去如初春新绽的嫩芽,清新干净,又透着些说不出的娇弱。 顺治看了眼窗台上的瓶瓶罐罐,咽回了原本要说的话,淡淡说道:走吧。 到了园子外,佟佳只看到园子的两辆马车停在那里,脚步微顿。 顺治催促道:上车啊! 佟佳抿了抿唇,问道:皇上的马车呢? 顺治不耐烦说道:我是骑马来的。 佟佳看着身后的童嬷嬷与菊香,便朝后面的马车走去。 顺治一把拉住她,沉声说道:前面这辆! 佟佳不动声色挣脱开,问道:皇上回去不骑马了吗? 顺治面无表情说道:累了,你上不上?不上车的话,要不你骑马回城吧。 骑马就算了,佟佳以前学过一两次,只能在马场牵着走一走。她上了马车,顺治跟着上来,在她旁边懒洋洋一坐,警告她道:休得废话,还有不许睡觉打呼,若是吵醒了我,看我不给你好看! 佟佳暗喜,不说话正好,最好顺治能一觉睡到佟府门前。 顺治手肘撑着车窗,头转向车外,没一会就睡了过去。佟佳见状松弛了下来,靠着车壁发呆。 脑子深处,有很多东西呼之欲出,她却不愿意去面对。 实在是超出她的能力范围。 一路安静,佟佳强忍住没有睡着,到了佟府门前,天色已暗。 佟国纲与佟国维得到吴良镛递来的消息,惊喜莫名、早早就在门前等着。 顺治与佟佳一下马车,他们两人一起急步迎上前请安。顺治抬腿往里面走去,摆摆手说道:无需这些虚礼,在前面带路。 佟佳一下马车,就看到了门前立着的高高竹竿。她抬头看去,上面挂着两头用黑布裹边的红色引魂幡,在微风中晃动,尤其显眼。 一路进门,与上次来时不同,到处都飘着香烛纸钱味,佟佳看着佟氏兄弟身上的孝服,总算感到了葬礼的悲伤,心中酸涩不已。 顺治走了几步,回头看来,眼神在佟佳身上略微停顿,停下脚步,朝她虚抬手,走前面来。 佟国纲与佟国维彼此看了眼,忙闪身让到一旁。佟佳走过去,稍微落后顺治一步,他跟着慢了些,与佟佳并肩前行。 照着满人的规矩,家中有人去世,要放在南窗下停灵,择吉日才收敛入棺。 因着气温高,怕气婲味难闻,佟图赖的遗体已经收敛进棺材,放在庭院里搭起来的灵棚中,过两日火葬。 灵棚前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佟国纲与佟国维亲自托着香烛纸钱在旁边伺候。 顺治欠身上了香,站在一旁看着佟佳神色哀戚跪在那里,规规矩矩磕头,往火盆里烧纸钱。 佟国纲跪在旁边,劝道:妹妹别伤心,阿玛最后去得快,没有受太多的罪。 佟佳嗯了声,说道:我知道,哥哥辛苦了。 佟国纲眼神瞄向顺治,说道:妹妹能来.....我们兄妹都能齐聚在灵前,阿玛见着了,也能放心远去。 佟佳知道自己的身份依旧是宫妃,佟国纲不敢自作主张给她报信。上次来探病已经是意想不到,她能再到灵前来跪一跪,还有顺治亲临,估计他们兄弟都措手不及,惊喜交加。 佟佳低头垂眸,脸在火光下明明灭灭,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脆弱易碎。 顺治看了一会,觉着周围实在是闷得透不过气,他扯了扯衣领,说道:时辰不早,走吧。 佟佳震惊地抬起头,先前顺治说好不召她侍寝,她还以为晚上能歇在佟府呢。 顺治皱眉,伸手拉起了佟佳,走,别耽误了他们哭灵。 佟佳怕惹恼这个变化无常的疯子,只能与佟氏兄弟道别,急匆匆来,急匆匆离开。 上了马车,佟佳气闷不已,问道;皇上要带我去哪儿? 顺治冷笑,把你带去卖了。 佟佳一点都笑不出来,暗自翻了个白眼,问道:三阿哥来吊唁过了吗? 他还小,这种地方能不来就不来,孝顺无需在人死后再孝。顺治斜睨着佟佳,不悦问道:你可是想玄烨了,想要见他? 有玄烨在,总比与顺治单独相处好,佟佳被拆穿也不心虚,振振有词说道:我当然想他了,上次他来李园的时候,我都没能与他好生说过话。 顺治声音一沉,眼神锐利盯着她:你是嫌弃我来,打扰了你们母子相聚? 佟佳敷衍地说了声不敢,掀开车帘正准备往外看。手一下被顺治拍开,车帘垂下,顺治呵斥道: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看了佟佳也不认得路,锲而不舍问道:皇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顺治忽地一下逼近佟佳,惊得她往后仰,紧紧贴在车壁上不得动弹。 顺治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压低声音阴测测说道:送你去大理寺牢狱,你以前一直想要去见识,我今晚就如了你的愿。 先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佟佳欲哭无泪,都不知什么时候惹到了这个疯子。 顺治一瞬不瞬望着佟佳片刻,眸色暗沉下去,目光在她的眉心掠过。 那里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怎么都看不顺眼,情不自禁抬手抚了上去。 指尖微凉,佟佳颤栗了下,慌忙别转开头,惊恐而防备盯着顺治。 顺治手停留在半空中,突然心情就低落了下去。他收回手移开身,如先前来时那样,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马车轱辘转动的沉闷声,透过木板传进车厢中,一下下像是敲在了佟佳的心上。在她快要发狂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顺治率先跳下马车,佟佳跟着下去,抬眼一看,眼前是座精致的禅院,不禁呆愣在那里。 顺治已经大步往屋内走去,佟佳忙跟上。进了屋,她四下打量,屋内一尘不染,地上放着几个半旧蒲团,一张空荡荡的矮案,再无其他。 顺治已经盘腿坐了下来,吴良镛领着童嬷嬷送了热水帕子进屋,佟佳暂且忍住了,先洗漱后再说。 洗干净手脸,顺治见佟佳蹲在那里,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你要孵蛋吗? 佟佳气得暗自剜了他眼,盘腿她坐不习惯,跪坐膝盖疼,压着小腿不舒服。 她试了几种姿势,最后毫无仪态随便坐在了蒲团上,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顺治被佟佳问得烦了,皱眉说道:寺庙里的客院,你该放心了吧。佛门净地,别尽想着那点子事情。 佟佳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马上松弛下来,想了想说道:皇上原来还是信佛,感情皇上先前都是在骗我的啊。 顺治头也不抬说道:临时抱佛脚。这里住着清净......,我说错了,如今哪来的清净,你比那夏日的鸣蝉还要吵,早知道就把你扔进大牢里去了。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21) 口是心非的小样!佟佳现在没那么怕他了,作势要起身离开:皇上,我还是回娘家去住吧。您瞧这屋子跟雪洞一样,没有被褥垫子,晚上已经很冷了,这样睡一晚,肯定会生病。 顺治冷笑,这里是我的屋子,你睡这里,未免想得多了些。 佟佳撇嘴,他才想得多了点,忙问道:皇上,那我的屋子在哪里,我有些内急,想去方便。 顺治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摆手不耐烦说道:吴良镛在外面会领着你去,拉完快些回来,敢磨磨蹭蹭,看我不收拾你! 佟佳干笑声,起身走到门外,吴良镛立刻躬身上前,领着她去了隔壁的屋子。 佟佳无语,她以为至少是别的禅院,没曾想只与顺治的屋子一墙之隔,哪用得着带路。 不过这间屋子虽然也简陋,至少有炕有塌,炕上还放着松软的被褥,她勉强接受了。 方便完换了身素服,佟佳见吴良镛还兢兢业业等在门外,只得转身去了隔壁。 顺治提壶倒水,递了杯给佟佳:没有茶,佟主子请将就一下。 佟佳无视顺治的嘲讽,在蒲团上坐下来,手一下没下揉着小腿肚。她十分怀疑顺治以前是出了家,而不是死了。 没有深厚的打坐功力,绝对坐不了这么久。 吴良镛提着食盒走了进屋,佟佳肚子早饿了,便坐好等着吃饭。 等吴良镛将饭菜摆好,佟佳看着眼前的素斋,有点儿傻眼。白菜豆腐,粗面饼,很素很苦行憎。 既然是寺庙,佟佳没有挑嘴,水煮的白菜豆腐忍一忍就咽下去了,只粗面饼硬的很,吃下去还拉喉咙,着实难以下咽。 她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饼,歉意地说道:皇上,佛门净地,我万万不敢有嫌弃饭菜的意思。只粗面饼我实在吃不下,喉咙很不舒服。 顺治愣了下,神色难得温和,说道:无妨。我开始也吃不习惯,多吃几次就适应了。 佟佳暗戳戳想,习惯就免了吧。她略微好奇看着顺治,见他将饼掰成小块,吃相斯文,将一大块饼吃得干干净净。 顺治拿帕子擦拭着手,蓦地对佟佳一笑:真正饿极了的话,什么都能吃进去。 佟佳顿住,想到顺治好似没吃午饭,奔到李园立刻折返,一天下来,到现在是应该饿了。她一时有些心虚,别开头不敢与他对视。 吃完饭漱过口,顺治说道:去外面走走。 佟佳求之不得,与他单独处在一室,实在是诡异兼尴尬,忙起身跟在了他身后。 天空暗沉,偶有几颗星星微弱在闪烁。顺治亲自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见佟佳离了几步远,手上的灯笼伸过去,说道:路上黑,你摔了我可不管你。 到处黑漆漆的,佟佳心里发怵,忙小跑着上前,问道:皇上可是要去大雄宝殿? 顺治沉默一瞬,低声说道:不,我们去地藏殿。 地藏殿是超度的地方,佟佳怔愣住,顺治轻声说道:你不能送你阿玛,给他点盏长明灯吧。 佟佳嗯了声,多谢皇上提点。 顺治没搭话,过了片刻静静问道:你信佛吗? 佟佳沉吟了下,老实答道: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只要进了寺庙,哪怕是土地庙,我都很虔诚,会想着要拜一拜。 顺治轻笑出声,那你前世估计是个撒网打鱼的。 趁着周围黑暗,佟佳翻了好大一个白眼,殊不知被顺治全看在眼里,他转开头,无声笑起来。 顺治领着佟佳,熟门熟路来到了地藏殿。到了殿门前,方丈侯在那里,双手合十上前见礼。 顺治熄灭灯笼,双手合十回礼,抬腿走了进去。 夜里的地藏殿,几盏豆大的油灯轻微摇晃,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块。 方丈与顺治两人看上去很熟悉,彼此却安静着不说话。佟佳深深感受到顺治顷刻间的变化,好似他一进殿,整个人就不成疯,便成魔。 挣扎了一会,鼓起勇气走进去,立刻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后背直发凉。 顺治走到地藏王菩萨面前,恭敬地双手合十磕头。 佟佳跟着方丈的指引点了长明灯后,方丈无声告退。她磕了三个头,正要起身时,发觉身边的顺治没有动静。 转头看去,顺治跪得笔直,双手合在身前,闭上眼睛满脸肃静。 灯光氤氲,顺治像是跪成了一座佛像,与整座地藏殿融为了一体,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悲怆,令人无端跟着酸楚难安。 佟佳跪得双腿发麻,深深呼出口气,揉了揉小腿悄然站起了身,退到暗处等候。 顺治终于有了动静,放下手,再次磕头后站起身,声音暗哑:回吧。 出了地藏殿,顺治点亮灯笼,沉默不语走在前面。 佟佳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孤寂,萧索,寂然。 到了禅院面前,顺治突然停下脚步回转身。佟佳忙跟着停下,脚下一滑,不知踩在了什么东西上,她站立不稳,人往旁边斜去。 顺治眼疾手快一拉,佟佳惊呼一声,倒在了他的臂弯里。 佟佳望着头顶黑暗的天空,她看到了两颗明亮的星星,又或许,是顺治的双眸。 没来得及辨认清楚,顺治手臂微微用力,佟佳头晕脑胀中,人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三章 顺治手上的灯笼掉地, 另外一只手,不受控制贴向佟佳的脑后,俯身低头, 唇印在了他朝思暮想的眉心。 好似超度真有用。顺治全身颤栗着, 缱绻低喃。 佟佳鼻尖萦绕着顺治身上的气息,有地藏殿的檀香,有熟悉的草木味,有随着他的心猛烈跳动,几乎喷薄而出的热意。 头晕目眩中,眉间一片温软, 她回过神,下意识伸手推开了他, 猛地后退几步, 警惕地盯着他。 灯笼倾倒, 火舌卷起外罩,在地上燃烧起来。顺治手足无措站在火光后,怔怔望着佟佳,仓皇又无助。 旋即, 顺治神色一变, 眼神如冰, 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戾气与冷意, 几乎令佟佳后背发麻。 顺治静静盯着佟佳片刻, 转身奔入了黑暗中。 佟佳双腿软得几乎站立不稳,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屋, 砰地关上门。背靠在门上, 深深喘气呼吸, 好半晌, 心情才平缓下来。 回想起顺治这些时日来的表现,爱与咳嗽掩饰不住。除去他疯的可能,余下的,全部是满满的爱意。 等闲变却故人心,人总是在不断变化,人的情绪好似一条曲线,有峰有谷,绚烂过后就成灰。 王子公主的童话都在相爱时戛然而止,国王与王后之间的爱情才更令人侧目。 可惜这份爱情更罕见,后世看到王室那些曾经的佳话,都成了一地鸡毛的狗血,互相憎恨,面目全非。 顺治与董鄂氏之间无人不知的虐恋,情到浓时浓转淡,佟佳认为并不值得诧异。 佟佳是俗人,免不了也喜欢缠缠绵绵的爱情,能轰轰烈烈爱一场,她觉着很美。 至于董鄂氏的下场,佟佳没有去想过,她兴许是前车之签,警惕后来人,不要傻得踏入同一条河流,落得她那般下场。 佟佳其实还挺轴,空有一腔孤勇,她不怕踏进那条河。人各不同,她有她的渡河方式,哪怕淹死在里面,若是自己选择的路,她认了。 可这些,前提是,她要能有选择,说不或者可以的机会。 顺治的爱倾倒而来,佟佳被动卷入其中,她能说不吗? 她不敢,不能。 当然在得失方面,佟佳就更看重了。无疑,顺治是皇帝,权势相貌气质,样样俱佳,可以当个很好的情人。 可佟佳与男人一样,男人很专一,永远喜欢十八岁。她同样专一,永远喜欢二十岁的年轻鲜活,极限不能超过二十五岁。 顺治的年纪已经在警戒线边缘徘徊,虽说他死的时候都没超过二十五岁,但是她没必要为他以身冒险,得罪后宫的那群蒙古势力。 顺治疯归疯,比那些表面上痛苦不堪,却哭着睡了一个又一个送进宫的妃子,用来平衡朝堂势力的虚伪皇帝不同。 顺治这个奇葩,他后宫中的所有蒙妃全部在守活寡。他的儿女们,没一个出自蒙妃,把后宫的蒙古势力得罪得死死的。 她可做不到董鄂氏那样,表面功夫都不行,跟个奴婢一样,伺候了这个伺候那个。董鄂氏看似聪明,最后照样没讨到好,她倒撒手先去了,她的族妹倒了大霉,被拉去殉了葬。 若是能当上太后,佟佳倒不怕太后她们,能勉强斗一斗。 可完全没必要,为了顺治不值得。 佟佳很慌,生怕顺治再回来找她麻烦,跑去将椅子等能搬得动的,全部搬来抵在门上,靠近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连着听了许多次,都没听到顺治回来的动静。守到过了睡觉的时辰,佟佳又累又困,几乎连眼皮都睁不开,连脸都没洗,直接爬上炕睡了过去。 顺治一颗心忽冷忽热,脑子空白一片,他只闷头往前疾奔。四下漆黑幽深,他不知撞到多少次廊柱,墙壁,却一点都没感到疼痛。 他如以前一样,好似失去了知觉。更不知道要去向何方,横冲直撞中,他到了地藏殿。 闻到殿内熟悉的味道,顺治心渐渐沉寂,他缓缓走进殿,盘腿在地藏王菩萨面前坐下,一动不动。 佛龛前最中间的那盏长明灯,豆大的火光偶尔晃动,灯草发出极细的哔啵声。 那是他替自己点的灯,他想超度曾经的自己。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顺治没有回头,只淡淡说道:你这个秃驴,休得来笑话我。 方丈并未生气,面色寻常走到顺治身边坐下,好奇打量着他,问道:可是受气了? 顺治自嘲一笑,受气倒也罢了,我都不知道为何受了气。你是大师,佛法高深,你可能告诉我,情爱是何物? 方丈笑呵呵说道:贫僧乃是出家人,不懂尘世间的男女情爱。 顺治斜了方丈一眼,没搭理他的说笑。 方丈不以为意,甚是八卦问道:皇上,贫僧倒有个问题不解。以前贫僧从未见过皇上如此般殷勤,亦是第一次带人来这里,连皇贵妃都不曾来过,足见皇上是真上了心。那皇贵妃呢,得了皇上厌弃,失宠了? 顺治皱眉,骂道:这跟董鄂氏有何关系,我宠谁提拔谁,是我这个傀儡皇帝唯一能做的事情。你就休要在旁边看热闹,笑话我了。 方丈轻点着头,倒也是,皇上能做的事情就这些。夜已深,此处寒凉,皇上早些回去歇息,保重龙体,方能护住皇上想护着之人。 顺治满身萧索,片刻后低声说道:起初我很喜悦,我好似活过来了。现在我又很害怕,从没这般惶恐不安过。 方丈神色悲悯望着顺治,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悄无声息离开。 地藏殿里,顺治枯坐整晚,到了天蒙蒙亮时,起身离去。 佟佳睡得不太安稳,到了早上突然惊醒过来,忙跳下炕跑去门边,四下查看。 门后的椅子还好生生挡在那里,窗棂关得严严实实,没有人来过的迹象。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佟佳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忙将椅子等搬开,招呼了童嬷嬷提了水来。 洗漱之后,佟佳连早饭都没吃,着急忙慌上了马车回李园。 马车驶出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突然停了下来。佟佳心中一惊,童嬷嬷忙下了车,很快就神色惊惶回来了,低声禀报道:主子,是太后娘娘差人来,说要请主子前去慈宁宫说话。 佟佳脸色一变,苦笑道:终于来了。 童嬷嬷上了车,紧张不已。佟佳安慰她道:等下你与菊香肯定不能跟着我去慈宁宫,你们在一起,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我没事,就万事大吉。若是我有事,你们回佟府去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主子!童嬷嬷担忧得声音都在发颤,低声说道:不如让奴婢现在就回佟府去,请舅老爷他们想办法帮帮主子。 佟佳摇摇头,没用,太后既然派了人来,马车一停,就知道你们去搬救兵了,说不定你们半路就得遭殃。再说,哥哥他们怎么能护住我,他们连后宫都进不了。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们一定不要声张,不要强出头,等到以后有机会时,告诉三阿哥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三阿哥替我报仇。 童嬷嬷脸色煞白,死命咬着唇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主子,不若奴婢去找皇上,让皇上来。 估计只有顺治能救她了,佟佳自嘲不已。可她昨晚已经得罪了顺治,照着他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性格,就算救了她,她跟着也要脱层皮。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因顺治而起,佟佳恨不得将顺治打成猪头。 佟佳很想哭一哭,主要是,哪怕去找顺治求救,童嬷嬷估计连边都摸不着。顺治是皇帝,哪是一个奴婢想见就能见到。 佟佳笑了笑,安慰着童嬷嬷,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别多想,我们都别自己吓自己了,说不定太后就是想找我去说说话呢。 马车到了宫门前,苏茉儿亲自等在那里。她见到佟佳倒客客气气请安,不软不硬拦住了想要跟来的童嬷嬷与菊香:太后有令,只请佟主子前去,你们去旁边等一等。 跟在苏沫儿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不阴不阳说道:你们跟着我来。 佟佳朝四周打量,周围四下无人,只有侍卫尽职尽责立着,目不斜视。她只得叹了口气,对惊魂未定的两人说道:你们去等着吧,我跟苏嬷嬷去一会就回来。 天气阴沉,好似要下雨,风呼啸着在夹道中飞卷,发出刺耳的啸鸣。 佟佳心想连天气都配合,真是个杀人越货的好日子。 到了慈宁宫,佟佳跟在苏茉儿身后进屋一看,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嚯,好家伙! 太后坐在上首,皇后坐在她下首。按照份位高低,依次排列下来是皇贵妃董鄂氏,第一大福晋石氏,四大蒙古大福晋。 再往下就是小福晋,没名没分的格格们,顺治的女人们几乎全到了,比佟佳在请安时见得还要齐全。将偌大的屋子,硬生生挤得满满当当。 佟佳走上前,照着规矩恭恭敬敬请安。许久,佟佳没听到叫起声,殿内安静得呼吸可闻。 叮咚。茶盖与茶碗相碰的清脆声之后,太后冰冷的声音终于在佟佳头顶响起:佟佳氏,你这是打哪儿来? 佟佳略微抬头,规规矩矩答道:回太后,阿玛去世,我去他灵前上香磕头。磕完头后天色已晚,城门已关闭,就在京城歇了一晚,正准备出城回去。 哐当!茶碗砸在了案几上,太后厉声道:大胆!你不过一小格格,谁给你的胆子乱走动,随便跑回娘家去! 佟佳知道不管她说什么,对太后来说都是错。先前玄烨说,顺治提拔她的娘家,太后很是生气。 太后被顺治不客气顶了回去,她在顺治面前受了气,这个仇不能找顺治报,手也伸不到前朝去找佟家算账。太后的这份气,就只能出在佟佳身上了。 太后甚至将顺治的小格格们都叫了来,就是要当着所有后妃的面,狠狠打她的脸。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佟佳硬生生受了,诚惶诚恐磕头认错:都是我的错,请太后娘娘见谅,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呵,原谅!太后凉凉一笑,转头看向董鄂氏,问道:你既然管着宫务,佟佳氏就交给你来管教吧。你且说来听听,佟佳氏犯了那些错,按照规矩,该如何处置?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22) 佟佳心沉了下去,太后这一手玩得真是好,居然让董鄂氏来处置她。不管打到谁,对太后来说都是赢了。 董鄂氏从佟佳进屋起,眼神就落在她身上没移开过。想到与顺治的那些甜蜜时光,她有不甘,有怨,有不解。 闹过哭过,顺治都无动于衷。在董鄂氏逐渐心灰意冷,听到顺治给佟图赖封爵,提拔佟国维佟国纲兄弟时,她还只是酸。 最后待她无意知晓,荣亲王的墓碑被换掉时,董鄂氏就剩下了滔天的恨。 若是荣亲王不死,玄烨的一切,都该属于荣亲王,她的儿子。 玄烨的命太硬了,不过两岁的孩子,连天花都能挺过去。说不定,她的儿子就是被玄烨克死。 董鄂氏身子不大好,脸色蜡黄,呼吸渐渐急促。喉咙一阵痒意,她拿着帕子挡住嘴,剧烈咳嗽了起来。 待气平稳了些,她拭去咳出来的泪,说道:回太后娘娘,佟佳氏违反的规矩太多,我一时都数不过来。还是把她送到尚方院去,由着他们按照规矩处置吧。 佟佳听到熟悉的尚方院,头皮瞬间发麻。没想到,她真有去面对令人闻之色变厂卫的这一日。 尚方院隶属十三衙门,由吴良镛统管,吴良镛是顺治的人。董鄂氏敢把她送去,就表明她在后宫经营这几年,肯定到处都有她的人,尚方院亦如此。 太后脸上浮起些冷笑,眼神在屋内扫视一圈,说道:你们可都瞧着了,规矩就是规矩,岂能随便任人践踏。若有那不安分的,趁早死了这份心思,当以佟佳氏为鉴! 各种目光看向佟佳,齐齐称是。 太后冷笑,厌恶地转开头,看都不看佟佳,挥挥手下令:带下去。 苏茉儿朝屋外点点头,两个粗壮的嬷嬷走进屋,弯腰拉起佟佳:佟格格,走吧。 佟佳没做无谓的挣扎,顺从起了身。刚站起来,她听到几声低低的惊呼,还没回过神,一阵风卷到了她身后。 顺治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喘着粗气,两脚踹开拉住佟佳的嬷嬷。 哎哟!嬷嬷痛呼倒地。太后惊声尖叫着喊道:你要做什么?你给我站住! 顺治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完全无视太后,紧紧牵住佟佳的手,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天使别急,我说了不算(开玩笑,别当真。)不过仔细看,前面很多小动作,小细节,是循序渐进的过程,爱不是突如其来的。 还是由疯逼自己慢慢剖析自己,逐渐告诉你们原因吧。 第三十四章 外面风越来越大, 吹到脸上冰冷刺骨,连眼睛都睁不开。 佟佳被顺治拉着走在夹道里,一点都没感到冷, 反而全身上下被火烤着般, 说不出的愤怒与疲惫。她使劲往回拽着手,拽不开就去推他。 顺治头也不回,干脆手一张,与她十指紧扣。 佟佳喘息着,固执地去掰顺治的手指头。顺治沉声说道:消停点,别乱动! 我想消停, 可有人不让我消停!佟佳气冲脑门儿,不管不顾抬脚, 用力朝顺治的脚背跺了下去。 顺治痛得倒吸了冷气, 却依旧没放开她, 沉声骂道:你个臭女人,先前你倒听话得很,叫你去你就去,让你跪你就跪, 你怎么不知道反抗? 反抗, 我拿什么反抗, 是身份还是力量?佟佳气急, 既然挣脱不开, 抬起顺治的手张嘴就咬。 顺治这下没让佟佳得逞, 手往下一拉, 佟佳咬了个空。他斜睨着佟佳, 冷冷说道:反正我不放, 你若是不走, 我就打晕你,直接把你扛走。不信你可以试试。 佟佳抬脚就踹过去,顺治侧身躲,将她也带着转了个圈。 顺治看向佟佳,冷笑一声,说道:我无所谓,让人随便看就看了。你若是想让所有人看见你的泼辣样,尽管动手动脚吧。 佟佳动作慢了下来,她也不怕被人看到她的泼辣样。她是怕传到太后耳朵里去,太后会被更加激怒。 一路到了乾清宫,顺治将佟佳带进东暖阁,把她摁在塌上坐好。他则叉着腰站在佟佳面前,深深喘息几口气,盯着她问道:可有哪里受了伤? 佟佳嘲讽地说道:不敢劳烦皇上关心,若是我受了伤,或者被尚方院折磨而死,皇上可会去给我去讨回公道?杀几个无关紧要奉命动手的奴才,然后给我修座豪华的陵墓,给我立块白玉碑,给我追封个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封号吗? 顺治气得脸都黑了,闭了闭眼,硬生生忍了这口气。他蹲下来,一言不发掀开佟佳的衣袍下摆,拉起她的裤腿。 佟佳尖叫一声,腿一抬,将顺治踹了个仰倒。 你疯了!顺治被踹懵了,难以置信瞪着佟佳。 很快,他恼怒不已,双手撑着地扑上来,钳住她的腿,狠狠警告她道:你个臭女人再敢动,老子干脆打断你的腿! 裤腿被拉到了膝盖之上,佟佳惊恐不已,双腿乱弹乱登,大声叫道: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老子看你膝盖!顺治见佟佳膝盖只有些许的红,那股气再也压不住,抬手敲了上去,我早就该想到,你能蹦能跳还能与我干架,哪里有丁点受伤的样子。 马后炮!佟佳腿上一痛,连忙将裤腿拉下去,讥讽连连:这时候想到我受伤了?再说,我受伤不正合了皇上的意吗?皇上先前就想把我送到尚方院去,现在你的额涅,你的皇贵妃替你做了这件事,正好省了皇上亲自动手。 我马后炮?!顺治怪叫一声,干脆就那么坐在地上,双手搭在身前,臭着脸看着佟佳。 我在六部忙碌,眼见马上要入冬,衣不蔽体的百姓需要赈济,总得想方设法从户部库房角落,去勉强扫点银子出来救命。听到你被带进宫的消息,马上放下正事赶了回来。你少说风凉话,去了尚方院,你也不会死,连跟头发丝都不会掉! 佟佳想到顺治送来有零有整的五百多两银子,暗自白了他眼。别开头,一幅不相信,不想搭理顺治的模样。 顺治快被气笑了,你爱信不信,在老子的地盘上,你受了伤的话,那我这个皇帝白当了。尚方院就那么几个人,我懒得去动而已,留着她们自己打来打去玩。只要你一进去,其他人马上就会拦下。否则,吴良镛这个大总管,得提着项上人头来谢罪。 佟佳依然不去看他,一声不吭。 顺治揉了揉眉心,感到头疼不已,疲惫至极,无力问道:你骂我马后炮,你莫非是想我先前在外面脱了你的衣衫查看伤势? 佟佳倏地回转头,冲着顺治不客气吼道:我不需要皇上查看,更不需要皇上的关心。皇上关心谁,谁就倒霉! 顺治怒极,蹭地跃起身,居高临下死死盯着佟佳,一字一顿说道:你不就是仗着我的关心,才对我这么凶!佟小格格,你究竟讲不讲理? 讲理,谁给我讲理的机会了?是太后,是皇后,是皇贵妃,是大福晋小福晋们,还是皇上?佟佳不服输,迎着顺治的视线,冷冷回望。 要说不讲理,全天下再没有比紫禁城更不讲理的地方,开口闭口提规矩,真是天大的笑话!大字不识几个,腿上的泥刚洗干净,穿上了鞋,就急吼吼充作斯文人了! 佟佳知道,迁怒于人的事情做起来顺手得很,她此刻亦如此,与太后做着太后一模一样的事情。 被偏爱总有恃无恐。 她也想做得好看点,想要姿态优雅点,可这些都没有屁用。 如她先前所说的那样,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个粗使嬷嬷都打不过。 她不懂得造出个威力巨大的武器,把他们这群人都突突了。她手上没兵,也造不了反。 她只是个最底层的小格格,只有这么一丁点让她倒霉的所谓宠爱。 她不迁怒到顺治的头上,她得生生憋死,活不到玄烨登基的那天。 再说,现在她与太后算是正式翻了脸,玄烨登基后,她不一定有胜算。 这一切,都是顺治该死的爱! 顺治被佟佳骂得目瞪口呆,他从未听过如此大胆辛辣的话。哪怕是成日哭着南明的那群读书人,骂得都没如此不留情面过。 本想生气,实在气不起来,这是他两世听过最痛快的话。嘴角上扬,顺治无声地笑,越笑越止不住。 他俯身下去,温柔至极拥住佟佳,头埋在她身前,笑得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们都是一群虚张声势的人,从来都是,可耻又可恨。 嘴上讲着仁义道德,做着最令人不齿的勾当。 佟佳被压得喘不过气,她用力挣扎,推他,感到胸前的湿润温热,狠命拍打着顺治的背,起来,你给我起来! 不起。顺治闷声闷气答,压不死你,我没吃你得多,没你胖。 佟佳真抓狂了,手滑下去,刚到顺治的腰上想拧下去,他一下翻滚开,瞪着她说道:痒! 疯子,真是疯子,佟佳喃喃地骂。正准备翻身坐起来,被顺治扯了回去,他的声音极轻,饱含着请求:陪我躺一会。我好累啊。 顺治紧紧握着佟佳的手,另一只手搭在眼睛上,盖住了眼里的水光。静默片刻,他问道:你想不想揍她们一顿出气? 佟佳愕然问道:揍谁? 顺治说道:太后,皇后,或者皇贵妃,除了石氏,任何人都可以。 佟佳狐疑问道:石氏为何不行? 顺治笑,喃喃骂道:你这个疯女人,你该问我,为何能冒天下大不讳,让你揍我的亲生母亲。 呵,居然被疯子叫做疯女人。佟佳觉着,再与顺治呆下去,她说不定真会与他一样,成为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好吧,其他人可以,石氏为何不行?佟佳坚持问道。 你吃醋了?顺治侧过头望着她,眼中水波横,柔情得令佟佳牙酸。 呵呵。佟佳扯着脸皮干笑。 顺治眼里闪过一丝受伤,默然半晌,说道:石氏是汉人,修复满汉关系兴许要很多年,能做到一些是一些吧,我不喜欢再看到天下生灵涂炭。外夷来侵犯我绝对不会手软,在大清土地上不行。 佟佳知道他倒没吹牛,沙俄来犯,他下令不顾一切还击。对于台湾的郑经,则多次诏安,并不想与他打仗。 顺治不耐烦问:怎地,你究竟想不想啊?我早就看她们不顺眼了,等下我让人把她们叫来,你躲在背后下黑手敲闷棍。我不好动手,倒不是我不揍女人,比如你这个女人就可恶得很,很多时候我都想打你。 佟佳横了顺治一眼,他朝她温柔地笑,那是我生母,我下不去手。有时候她真是讨厌得很,开口闭口都是为了我好,她为我的江山社稷操碎了心。 停顿片刻,顺治讥讽一笑,不客气说了下去:她把一群蒙古女人塞进来,让我像马场配种的马那样,给她的科尔沁配种,让她科尔沁的血脉在觉罗氏好延续下去。真是可笑啊,她在科尔沁算什么,她自己当了棋子,被拿去换利益,她还要这样对待他的儿子。 顺治转过头,望着头顶的藻井,声音低落下去:有时候,我又觉着她可怜。她活在自己的虚幻里,以为自己肩负着了不起的重担,拼命要证实自己,她对科尔沁有多重要。她嫌弃我太过优柔寡断,她说我一点都没有草原海东青的模样,她很失望。他们懂什么海东青,折断海东青的翅膀,折磨海东青,熬鹰训鹰,好彰显自己的勇猛。 他们也这样对我,像是对待海东青一样。顺治神色平静,嘴角上扬,愉快地说道:我不曾驯服,熬死我都不服。我专挑她最在意的地方,狠狠扎她一刀。 顺治手虚虚握着,朝自己的心脏插下去:汗阿玛做了哪些最令她嫉恨的事情,我也再照样做一遍。她气得半死,却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就是虚张声势,因为汗阿玛不拿她当回事,其他几个大福晋地位高于她,她得低头请安。在多尔衮面前,她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她只能欺压我,朝我撒气,因为我是她儿子。 佟佳听得不知说什么好,她并不想牵扯进这对母子的互相憎恨之中。 她记得以前顺治的罪己诏被篡改过,照着他的性格,估计写得很难看,实在无法拿出来见人。 可见他的恨意,就是到死都没变,他就是被熬死都不驯服的海东青。 顺治嗤笑,多尔衮混账无耻,他杀戮成成狂,荒淫无度。向朝鲜讨要美女,还嫌弃人家不美,杀了大哥豪格,将侄媳妇收进房中。 佟佳这点倒赞同顺治,除掉所谓的政治手腕,让朝鲜进贡美女就完全与政治无关,霸占侄媳妇更是如此。多尔衮的私德,不,他只能称为缺德,渣渣中的战斗机。 说起来,他都是为了巩固大清的江山,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个便宜,我真不想要,我总做噩梦。可若是交到其他人手上,他们与多尔衮都是一丘之貉,也好不到哪里去。 顺治沉默一瞬,神色中一片萧索:多尔衮百般折辱我,我倒不那么恨他,他没有儿子,他只是不甘,他恨我夺去了他的江山社稷。大好的河山放在眼前,他只能看着,最后不得不交到我的手上。他也是个疯子,给自己上号皇父摄政王,幻想着他是我的皇父,江山最后是交到了他儿子手上。 佟佳听得脑子嗡嗡响,全都是些奇葩疯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怪不得后来的乾隆,就颇有祖宗风范。 顺治说了深藏在心底,从未说过的话,感到压在胸口的那块巨石,好似移开了些。 他笑了起来,轻快说道:你可知道,汗阿玛临驾崩的那两年,胖得跟大象一样。我最喜欢看他走路,每走一步就地动山摇,像是大热天的狗一样,呼呼直喘气,可好玩了。 说得兴起,顺治还吐着舌头,学着皇太极喘气的模样。 佟佳已经无力鄙夷,他也不怕皇太极从棺材里爬出来,揍他这个不孝子。 顺治吭哧吭哧笑个不停,仿佛看到幼时的自己,他最喜欢藏在凤凰楼上面,望着远处的八王亭,看那群人彼此吵,打架。 八王亭,差不多就南苑的凉亭那么大。 顺治说道:还有骑马,可怜的马,驮着他四条腿都在打颤。走不到多远,马就累得脱力,口吐白沫而亡。海兰珠深爱汗阿玛,哈哈,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汗阿玛的身形足足有三个海兰珠那么大。海兰珠为了再生个儿子,她很不怕死,不怕被汗阿玛压死。 佟佳无语至极,朝天翻了个白眼。看来,顺治自小就不正常。 也是,在盛京皇宫巴掌大的地方挤着长大,看着皇太极与兄弟们你争我斗,互相残杀。还有几大福晋们之间的那些狗血,自小耳濡目染,他能正常才怪。 顺治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坐起身,说道:你不愿意就算啦,这件事也是我想得不周到,你的那点子力气,揍得不痛不痒的,反倒白费力气。我还得去六部处理一些事情,你等我一会啊,我抓紧一些处理完,很快就能回来,我们一起用午饭。 佟佳忙坐起身,说道:皇上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正事,我得回李园去了。 顺治的脸霎时一沉,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他明明早上离开的时候还一肚皮的火,明明可以不从六部赶回来。 可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哪怕想到她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他都无法忍受。着急忙慌赶回来,挨了一顿骂不说,还挨了她的打。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23) 实在是胆大包天,忍无可忍! 顺治定定盯着她,问道:你都懂的,对不对? 佟佳反问:我懂什么? 顺治说道:我心悦你,你都知道。 佟佳静静说道:我知道。可是皇上,我能有说不的机会吗? 第三十五章 天色暗沉下来, 东暖阁没有点灯,黑暗一片。 顺治仰躺在塌上,望着暗中的某处。昨晚一整夜没睡觉, 眼睛酸楚干涩, 兴许是疲惫到极点,他依旧睡不着。 我知道。可是皇上,我能有说不的机会吗?佟佳的回答,她冷静到无情的神情,在他眼前不断浮现。 他无法形容,也不敢去回想当时的心情。 他怕自己会疯得与她同归于尽, 一起烧掉,彼此骨灰血肉相连, 永不分开。 他让她回了李园, 他去了六部。只有忙碌, 他才能暂时抑制住自己无边的绝望。 说到底,无论他如何做,佟佳都没将他放在心上。 皇上。门帘掀起一条缝,吴良镛躬身立在门外, 斗起胆子轻声唤了声, 回禀道:佟主子已经安全回到了李园, 侍卫已经前去驻扎在周围暗中守护。待到佟三爷办完丧事回来当值时, 就让他去领着侍卫头领的差使。 顺治的心被刺了一下, 哪怕他对她再好, 她不会领情的。 吴良镛没听到顺治的回答, 半晌后小心翼翼规劝道:皇上, 快到晚饭时辰了, 可要三阿哥来陪着皇上用饭? 玄烨啊。 顺治脸上浮起似笑似哭的神色, 只有在面对玄烨时,她才会展露出温柔,真正笑开怀。 不用了,让他自己用吧。总归是她的儿子,顺治终于开口答了句,沙哑着声音叮嘱:让他多吃些,不许吃糖。吃完饭玩一会,不能玩太久,功课写好后就上床去歇息。 吴良镛松了口气,忙躬身应是。手打着门帘,迟迟未曾放下,立在那里,满头满身的为难。 良久后,顺治转过头看来。 哪怕是在暗中,吴良镛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依然心中一紧,觉着好似被一头孤狼盯住了脖子,随时可能扑上来撕咬。 吴良镛随侍顺治左右,常年琢磨他的心思,知晓他此时的心情非常不好,腰都快弯得跟虾米一样,连忙说道:皇上,皇贵妃在门口哭着不肯走,说一定要见皇上一面。 皇贵妃,董鄂氏啊!顺治缓缓撑起身,不咸不淡说道:叫她进来吧.....在庭院里站着,不许进屋。 吴良镛虽不解,却不敢问,应下后退了出去。 顺治坐在塌上,转头看向四周,自嘲笑了笑,他为她守着,她在这里多呆片刻都不肯。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惯有的淡漠,起身走了出去。 董鄂氏被吴良镛领着走了上前,顺治立在廊檐下,居高临下看着哭得眼睛通红,走路摇摇晃晃的董鄂氏。 皇上。董鄂氏娇娇怯怯给顺治请安,声如杜鹃滴血般哀鸣,皇上终于肯见上我一面了,皇上,您听我解释,幸得皇上的信任,让我管着后宫,可我从来没有加害过他人。我的一颗心,苍天可鉴,万万没有乱安插人手的心思。 顺治发了火,将董鄂氏留下的那些人手全部连根拔除掉,她估计吓得不轻,忙着来表衷心了。 你有没有加害他人,我清楚,不用你多说。顺治并没有耐心听她解释的心情,声音淡淡,说道:我见你,只想告诉你,以后不该你管的事情,你少管。否则,你就回到你该有的位置上去。 董鄂氏难以置信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人。灯笼昏黄的光笼罩在他头顶,神情冷漠,说出来的话,更是冷若冰霜。 皇上,您可是为了佟格格?皇上,您都忘记了,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人,就只有我们啊!董鄂氏全身直打哆嗦,声声嘶鸣,捂着胸口,那里痛得她眼泪模糊。 您为了三阿哥,将我们儿子的墓碑换掉,您说那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您只认他。他那么小就没了,他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董鄂氏想到儿子荣亲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怨恨喷薄而出,都是她,你都是为了她! 顺治神色淡然,看着哭天抢地的董鄂氏,突然笑了起来:你想要什么? 加上这次,董鄂氏最近一共见过顺治三次,前两次都听到他问想要什么。 此时再听到,董鄂氏再也忍不下去,冲口而出尖声叫道:我要什么,我要我的儿子,我要我的夫君,我要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恩爱时光! 顺治哦了声,你要你的儿子,你可以去地底下陪他。你要你的夫君,我不是你的夫君,你是皇贵妃,其实就是妾。皇贵妃格格都是妾。我们以前从来不恩爱,你倒是做得挺多,勤勤恳恳,究竟怀着什么心思倒无需去管,毕竟你真做过那些事情,所以我让你一直在皇贵妃的位置上。是你没认清自己,以前你以为自己善良贤淑,端庄自持,你看你现在,实际就跟个泼妇一样。 董鄂氏脸色苍白如纸,听着顺治句句诛心的话,几乎都忘了哭。 顺治平静地说道:我问你要什么,你若是真聪明,就该提出你能要到的东西。比如,我可以放你出宫去,你要嫁人也好,要如何也好,一切都随你。或者,你变得真正聪明些,可以如以前那样,维持你一贯的善良,继续做你的皇贵妃。但是,你的野心却大得很,要得太多了。 董鄂氏泪如雨下,怔怔望着顺治,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所听,摇着头哭道:怎么会这样,皇上,您不是这样的人,不是,您都是被她迷了眼,下了迷魂药,皇上...... 再敢提一个佟字,我就一颗颗拔掉你的牙!顺治毫不留情打断董鄂氏的话,眼神中的狠意,令董鄂氏踉跄后退了几步。 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不给。你倒觉着一切是你应得的了,开始哭天抢地,觉着我对不起你。有本事,你可以来抢,可以杀了我,可以造反报仇。你既然什么本事就没有,空有满腹的怨恨与不甘,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顺治浑身上下戾气四射,字字如刀,一刀一刀,狠狠插入董鄂氏的心:我不是好人,从来就不是,我是恶魔厉鬼!你再敢起妄念,敢提到她一次,我拿你董鄂氏一族来陪葬!以后不许再来找我,来一次,我就杀你董鄂氏一人,从你阿玛开始,滚! 董鄂氏吓得哭都不敢哭,顺治全身上下杀气四溢,他没说笑,他真会动手。 他真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就是恶魔厉鬼! 顺治看着董鄂氏连滚带爬的身影,心中终于浮起了些畅快。 董鄂氏根本不懂爱,她说他们以前恩爱,真是天大的笑话。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若真喜欢她,岂会舍得她受半点委屈。让她去做奴婢做的事情,去宠幸除了蒙古女人之外的嫔妃,让孩子一个出生,将太后气得半死。 别说动手陷害,哪怕说佟佳一个字都不行。他真会为了她大开杀戒,哪怕堕入阿鼻地狱都在所不惜。 可是,那个他愿意与天下为敌的女人,她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顺治心如刀绞,如困兽般喘息。吴良镛隐身在暗处,见顺治摇摇欲坠,赶紧走上前搀扶。 顺治一把推开吴良镛,弯腰直喘了一阵,哑声说道:玄烨呢,去叫玄烨来。 吴良镛赶紧去把玄烨领了来,玄烨用过了晚饭,先前正在快乐地玩陀螺,脸颊红扑扑颠颠跑向顺治,清脆地喊了声汗阿玛。 顺治调匀了呼吸,仔细打量着玄烨,在他眉眼间寻找着与佟佳相似之处。 她的眉毛弯弯,他的眉毛粗了点。她的眼睛一笑就如弯月,他笑起来眼睛倒有些弯,没有她弯得那样好看。而且,佟佳左脸上有深深的梨涡,他没有。 真是一点都不像,顺治嫌弃不已,问道:你功课都写好了? 玄烨瑟缩了下,吞吞吐吐说道:还没有呢,等会就去写。 顺治看到玄烨下牙缺了一颗,心中一动,问道:牙齿掉了? 嗯。玄烨刚想伸舌头舔,想起佟佳的叮嘱,马上收了回去,说道:就先前吃晚饭时掉的,额涅说了,掉了下面的牙齿,要包起来扔到屋顶去。我太矮了,扔不上去,额涅说让我留着,到时候她帮我扔。 玄烨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小心拿出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锦缎袋子,说道:这是额涅让童嬷嬷给我缝的小包包,说让我拿来装牙齿。额涅对我可好了。 顺治接过来一看,越看越酸,她能多看他一眼,他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他是皇帝,这个女人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顺治将装牙齿的荷包还给佟佳,说道:既然牙齿掉了,就得早些扔到屋顶去。你放着仔细掉了,明儿个我们就去李园。 玄烨顿时欢呼一声,高兴地说道:汗阿玛,我马上回去写功课,保管不会拉下学习。 顺治望着玄烨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犯愁。 他要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若是她选择拒绝呢? 反了天了,由得她拒绝? 要打她吗?用皇帝的威严逼她就范吗? 他若是能下得了手,早在荷塘里就淹死她了。 顺治焦虑不安,上了床后,毫无意外睡不着,如困兽般辗转难眠。 佟佳回到李园,看到熟悉的大门,下了马车,双腿一软,差点没摔倒。 童嬷嬷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了她,低声安慰道:主子,没事了,我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佟佳呼出口气,童嬷嬷不知道后来在乾清宫发生的事情,她也没打算解释。 顺治的喜欢,不压于太后对她的威胁。 佟佳边走边思索,顺治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她都对他那样了,他怎么喜欢起来的? 他究竟喜欢她什么? 佟佳实在想不通,暂时不要脸认为是自己倾国倾城,颠倒众生。她早饭都没吃,还死里逃生一回,此时天色都近黄昏了,早已饿得眼冒绿光。 回屋洗漱之后用完饭,佟佳倒在床上,直接昏睡了过去,直到玄烨欢快叫额涅的声音把她吵醒。 额涅额涅!玄烨跑得咚咚咚,一连串叫完额涅,跟着叽叽喳喳说道:我的牙齿掉啦,额涅,您快来帮我扔。啊,额涅还在睡觉,没有起床呀! 佟佳躺在床上,冲着玄烨招手,面不改色撒谎:我在睡回笼觉。快过来,让额涅瞧瞧。 玄烨嘿嘿笑着跑到佟佳床边,被佟佳伸出手捧起他的胖脸蛋一挤,将他嘴巴挤成了个圆:啊,对,就这样,让额涅看得仔细些。真掉了,我儿换牙啦,马上就要长成男子汉了。 我现在就是小小男子汉。玄烨挺起小胸脯,牛气哄哄说道。 佟佳笑个不停,笑完总觉着不对劲,照着日子算,玄烨还要过两天才该到李园,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掉牙啦,汗阿玛说要赶紧来李园让您将牙齿扔到屋顶上去,不然我就弄掉了。玄烨转身往后面一指,笑嘻嘻说道:汗阿玛送我来的。 佟佳抬眼看去,顺治站在多宝阁边,一瞬不瞬望着他们。见到佟佳看过来,慌忙别扭地转开了头。 佟佳绝望地无声哀嚎,扯起被褥盖住了头。 歹势,她宁愿见鬼,都不想见到顺治。 顺治脸色一变,她实在是太嚣张,居然这般不加掩饰对他的不待见。 怒气冲冲走上前,一把扯开佟佳头上盖着被褥,到嘴边的威胁一转,没出息变了样:起来,都已经快吃午饭了,你不饿吗?吃完饭还要给玄烨扔牙齿! 佟佳心中一动,乖巧地起了床。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六章 既然顺治一身反骨, 佟佳不打算与他硬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话顺从,平平安安把他送走就行了。 省得他一次次发疯, 借着扔牙齿的这点小事, 特意跑一趟李园。 洗漱完换好衣衫,佟佳规规矩矩说道:皇上,可否先去把牙齿扔了再用饭,不过一点小事,很快就做完了,皇上您看这样安排可妥当? 顺治意外地看了佟佳一眼, 点头说好。 佟佳神色真诚,补充了一句:其实吧, 下次三阿哥再掉了牙齿, 皇上扔了就是。下牙掉了扔在房顶上, 上牙掉了扔在床底下,简单得很。 玄烨才换第一颗牙,要是他要借故一次次跑来,那可有得跑的。 顺治愣了下, 很快就明白了佟佳话里的意思。可她态度好, 他就忍了没有发火, 只淡淡瞥了瞥她。 玄烨高高兴兴跟在身后, 来到庭院里, 眼巴巴仰望着房顶, 催促着道:额涅, 您快扔呀! 佟佳垫了垫玄烨的小牙齿, 屋顶还挺高, 她深吸一口气, 卯足力气一扬手。 顺治与玄烨一齐朝落在前面不远处的锦缎小荷包看去。 佟佳脸抽了下,装作无事人一样走上去捡起来,暗自鼓足了劲:再来。 再来一次,这次锦缎小荷包落得远了些。若不是有荷包包裹着,牙齿掉下来还真不好找。 玄烨捂嘴偷笑,顺治就不客气了,噗呲大笑出声。他抢先一步走上前捡起小荷包,拿在手中抛了抛,一本正经说道:以后玄烨掉了上牙归你,这个你应该不会失手。 佟佳好气,不过她忍,只低眉敛目,恭敬应是。 顺治上下打量着佟佳,皱了皱眉,倒没多说,抬头看向屋顶,手一抛。极轻的叮咚一声,荷包稳稳落在了屋顶。 玄烨跳起来大声叫好,扔上去啦,还是汗阿玛厉害! 佟佳面无表情,心里暗自骂了声小混账。顺治转头,得意朝佟佳笑,见她无动于衷,脸一下垮了,冷声说道:进去用饭! 佟佳立在那里,等着顺治先走。顺治本来想着两人一起并肩走进屋,见她不动,眉头拧成了个川字,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臂朝屋内走去。 皇上,这样不合规矩。佟佳不着痕迹挣扎,顺治干脆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裹挟着往屋内走,冷哼一声,瞧你这德性,又在想什么新花样了吧。若是等下你要说坐在一桌吃饭不合规矩,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就饿着吧。 佟佳被半拥着进了屋,恭顺无比应了是。顺治怔怔放开手,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只感到怪异又不舒服。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佟佳,虽说听话,可他从来不因为她听话而喜欢,他不缺听话的女人。 他也不会因为女人有反骨,能唱反调而喜欢,否则他就不会废掉第一个跋扈嚣张的皇后了。 因为她是佟佳,他不知不觉深陷进去,与她什么样的性情全无关系。 顺治很是不适应以及不喜欢,他不想见到她委曲求全,虚与委蛇。他情愿她痛快地跟他吵,说出她心里真正所想。 不对,有些话也别出来,比如拒绝的话。 顺治好疲惫,面对这样一个女人,简直比对付八旗的权贵们还要难。 桌上摆满了鱼虾蟹,以及新鲜的清炒莲藕,冬瓜排骨汤。 玄烨一看就忍不住欢呼起来,缺着牙的嘴咧到了脑后:好好吃呀,额涅这里的饭菜最香了。 顺治不禁瞄了眼正在给玄烨盛汤的佟佳,没好气说道:在吃上,你额涅从不会亏待自己。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24) 佟佳也不生气,将汤碗放在玄烨面前,笑盈盈谢了恩,都是皇上的厚爱,给了我银子,我才能吃上想吃的饭菜,谢主隆恩。 顺治又来气了,不是因为佟佳听上去虚假的客套,而是佟佳给玄烨盛了汤,给自己盛了汤,独独忘记了他。 我也要喝汤。顺治指着汤罐子说道。 佟佳二话不说,马上拿起碗,麻利谢了罪:都是我不好,不知道皇上也要喝汤。 顺治看着摆在面前满满当当当一碗汤,瞪了眼佟佳,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佟佳喝了两口汤之后,就拿起虾给玄烨剥了起来,剥好之后放在他碗里,柔声说道:吃吧。 玄烨说了声额涅真好,夹起来美滋滋吃了。 佟佳慈爱地看着他,说道:我再给你剥,不过你仔细看好跟着我学,等学会了,就换你剥给额涅吃。 玄烨说好,乖乖看着佟佳剥虾的动作。佟佳剥好之后,再放到了玄烨的碗里,笑着问道:学会了吗?先去虾头,再去虾尾虾线。 学会啦。玄烨吃掉虾,兴致勃勃拿起一只虾认真剥起来。 虽然说第一只剥得不那么好,还是献宝似的递到了佟佳面前:额涅,这是我给您剥的虾,您吃。 佟佳夹起来一口吃了,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满足长叹,显得极为享受,说道:真聪明,学得真快。三阿哥剥的虾,真甜真香。 玄烨被表扬,美得明明都快飞起来了,故作镇定绷着小脸说道:额涅,以后吃虾,我都给您剥! 佟佳培养出了小剥虾人,满意至极。她要什么男人剥虾,她有儿子! 顺治看着母子俩,对玄烨说道:你也给我剥一只。 玄烨更来劲了,马上大声应好。 佟佳:...... 尼玛,他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照着常规来说,他不应该与玄烨抢着给自己剥虾,好跟着献殷勤吗? 真是个难以捉摸的神经病,居然一起使唤起了儿子。 玄烨剥好了一只,献宝似的递给了顺治,他看着虾唔了声,还挑剔了一翻:虾头这里没有清理干净,下次要注意些。 好吧。玄烨没得到夸赞,积极性被打消,撅了噘嘴,再拿起一只虾斗争起来。 佟佳见状,对玄烨温声说道:饭菜快凉了,你这只剥好就自己吃吧,等下次你再帮额涅剥。 玄烨偷瞄向顺治,顺治似笑非笑说道:以你额涅说的为准。 佟佳只当没听见,玄烨抿嘴偷笑。 用完饭,佟佳发现,顺治吃得比她还要多。照着平时他的饭量,今天真算得暴饮暴食了。 估计顺治吃得有点儿撑,竟然主动提出要陪玄烨去午睡。 佟佳倒不是想着一定要什么父子天伦,她只单纯觉得,儿子有顺治一份,他哪怕是皇帝,做点事也不会死。 于是佟佳干脆撒手不管了,自己回屋去洗了个脸,刚洗完出来,就看到顺治已经坐在软塌上。她一时有点傻眼,问道:三阿哥回到院子了吗? 顺治面不改色说道:他说就这么几步路,不需要我送。他已经是男子汉大人了,可以自己睡觉。 佟佳一听顺治就在睁眼说瞎话,这个狗东西,看他的架势,分明是要把玄烨赶紧支开,还不给她乱入的机会。 来坐下吃杯茶吧。顺治招呼着佟佳,迅速补充了句:因着你吃茶,我就跟着你吃,按照你的喜好来。 佟佳看向顺治杯子里几乎没有颜色的寡淡茶水,再一看自己杯子里泛着青绿的茶水,很想骂人。 老子信了他的邪! 顺治神色暗了一瞬,往软垫上靠去,说道:我本来就睡不好,吃了茶更难以入睡,便改成了清水。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前后大约已近十年了吧。 佟佳愣了下,顺治敏锐至极,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觉着,我已经十年没有吃茶,为何太后还以为我最喜欢吃奶茶? 那皇上可曾告诉过太后,皇上不再喜欢奶茶,而是喜欢清水?佟佳沉吟片刻,问道。 顺治讥讽地说道:我说过了好几次。太后说,蒙古人缺不了茶,跟人缺不了盐巴一样。满人亦如此,吃茶对身体好,我不能数典忘祖。 哦,数典忘祖这句话是我加的,她的原话是我连祖宗血脉都不要了。她不懂数典忘祖这句成语。顺治嘲讽道。 佟佳知道有那种因为自己各种不顺,就将希望放在子女身上,希望他们替自己活一遍,固执又强势的父母。 这种被控制感,尤其是对你好的感觉,令人非常压抑,发狂。 顺治凝望着佟佳,神色间痛苦隐隐,喃喃说道:后来我想了想,其实我这般对你,跟太后对我有何区别,我最恨太后,我却变成了他的模样。 佟佳真正惊呆住,没想到顺治有这样的觉悟,实在是太好了。她掩饰住兴奋,苦口婆心劝道:那皇上就避免成为太后那样的人吧,说实话,皇上要人有人,要权有权,实在没必要对我如此。我不过平平无奇,无论如何担不起皇上的厚爱。 顺治嘴角上扬,笑意慢慢浮上脸颊,蹭地坐起身,皮笑肉不笑说道:露出本性了吧,我就知道,先前你还跟我装蒜呢。你以为扮做温柔贤淑,我就会觉着没趣,好放过你,劝你歇了这份心思吧。 佟佳瞠目结舌盯着顺治,这个混账,他居然不要脸骗她! 顺治警惕地往后仰,佟佳现在看上去像是愤怒的母狮子,他得防备着她扑过来咬她。 不过咬一口好似也不错,顺治抬起左手腕伸到佟佳面前:来,再朝这里咬一口撒撒气。 佟佳看到顺治手腕上的疤,狐疑不已,她不过咬了几个牙印,能留下这么深的疤痕? 顺治垂下眼眸,手指在疤痕上拂过:我自己没让它好。以前我只有愤怒的心情,后来你给我添了些痛,我很不舍,就留了下来。 疯子!佟佳无语得想翻白眼。 顺治问道:你可还记得,就是我让你伺候我睡觉,你故意吵我那次? 怎么不记得,顺治做的那些事情,佟佳全部记在了小本本上,打算等他驾崩后去他棺材前吐口水。 那次我见到你,居然有了睡意。顺治微笑着回忆。 佟佳咬牙,能不能好好说话?! 顺治转过头来,解释道:不是那个睡意,是我困了,真正想睡觉。我经常睡不好,能睡着对我来说很不容易。对了,第一次见到你与玄烨来到荷塘边,那次我就觉着,玄烨很可笑,我真的笑了下。我平时都笑不出来。绝大多数时候,都只能感到无边无际的沮丧与绝望。在太后那里见到你们母子,我是临时起意点了你,不过我不会随便临时乱起意,得看人。 佟佳木着脸,谢谢您呐! 顺治微笑答:无需感谢。 佟佳不客气翻了个白眼,顺治回了个笑脸:我遇到你之后,能睡着,能笑了。先前你问我,能不能说不,你能说不。 真的?佟佳这次长了个心眼,没高兴得那么早,迟疑着问道。 真的。顺治答了句,佟佳刚想开心,他又说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说不呢?你为何要拒绝我,天底下你觉着哪个男人比我好,比我强?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不然,你亦跟太后一样。 佟佳不假思索说道:不想就是不想啊,哪需要那么多理由,我现在就过得...... 别回答得那么快,要如我一样,认真思考,学习。顺治抬手挡住了佟佳的嘴,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弄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就努力去学习,去弄清楚缘由。希望你也能这样做,深思熟虑之后再回答我。 皇上跟谁学的啊?佟佳好奇问,甩开顺治的手,他想趁机反握住,被佟佳掐了把手背,他嘶了一声,委屈地说道:好痛。 顺治闭上眼睛装睡,试图躲避佟佳的问题。听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眼,见到佟佳起身欲离开,他赶紧从实招来:是王熙。 佟佳已经无语至极,真有他的! 顺治不情不愿说道:我问了方丈,那老秃驴是出家人不懂,他还嘲笑我。吴良镛又是太监,最后我就只能问王熙了。 佟佳心想,皇帝向来是孤家寡人,他能有三个能勉强信任的人,看来他还不算太惨。 顺治双手搭在胸前,小小打了个呵欠,我好困,我先睡了。你睡得太多,睡不着的话,可以去旁边好生想想我的问题。 佟佳想赶他出去,若是赶的话又得一翻拉扯。她懒得费力气,干脆将暖阁让给他,准备去找玄烨,在他院子里对付着午睡。 身后,顺治慢吞吞的声音传来:其实,先前你多想的那个睡意,若是你想,我也愿意的。 佟佳烦躁无比,顿时回头怒道:呸! 顺治明明满脸笑容,还挥挥手装作一脸正气:走走走,别在这儿引诱我,我有睡意了是真正睡觉的睡意。 佟佳不想搭理这个疯子,喃喃骂着离开。 顺治脸上的笑淡下去,起身走进佟佳的卧房。站在床前看了会,抬手脱衣上床。 贴着她的枕头,拉起被褥盖在脸上,身边萦绕着她的气息,他贪恋地呼吸着,很快沉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七章 佟佳早上睡多了, 在玄烨屋子的暖阁里躺下来,就不大睡得着。顺治先前的话,不受控制在她脑子里回荡。 顺治说, 让她认真考虑, 她压根不希得搭理他。 她想的是,拿什么借口来堵住顺治的嘴,让他死了这条心。 说起来邪门儿,不合时宜跑偏的帝王情深,是觉罗氏的祖传绝学。 努尔哈赤是初见端倪,比如他对多尔衮亲娘阿巴亥有限的宠爱。接下来就是皇太极, 顺治。 再到后面的道光继续发扬光大,孝全成皇后钮祜禄氏, 进宫之后深得道光宠爱, 从嫔飞速升到贵妃, 堪称传奇。 道光第二任皇后薨逝之后,全贵妃很快以皇贵妃摄六宫事,接着被封为皇后。 孝全成皇后薨逝之后,道光没再立皇后。不过孝全成留了个儿子, 哪怕腿部有疾, 仍然被道光选为储君, 就是后来有名的咸丰帝。 道光对孝全成皇后的深情, 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咸丰腿残, 脑子也残, 他有个大名鼎鼎的兰贵人, 就是后来的慈禧。 也有野史传说, 孝全成皇后因为不被太后待见, 她是被婆婆毒死了。 说实话, 佟佳倒不怕太后。她见到的太后,与后世被塑造成著名女政治家的孝庄,实在相差太远。 认真研究正史,孝庄真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实际政绩。唯一能翻来覆去说的,就是她抚育了康熙。 太后连丈夫儿子都搞不定,就后宫一普通的蒙古太太,还不会说汉语。佟佳觉着康熙真跟她学,大清就完了。 若是担心顺治驾崩之后,太后会动手,佟佳才没那么傻,肯定会先下手为强。 太后手上没实权,佟佳身后还有佟国纲佟国维兄弟,再加上玄烨,太后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这些值得吗? 想了好一会,佟佳终于想到了一个推辞的好借口,心情一放松,很快睡了过去。 玄烨午睡醒来见到佟佳,高兴得立刻咧嘴笑,朝她奔过来。 跑了几步,玄烨想到佟佳被吵醒会拧他的脸,忙放轻脚步,垫着脚尖蹑手蹑脚往前挪。 佟佳早被玄烨咚咚咚的脚步声吵醒了,她闭着眼睛继续养神。 玄烨没憋好,不时漏出来的憋气声越来越近,佟佳一伸手,抓住了玄烨的胳膊。 玄烨惊叫一声,接着咯咯大笑,双手熟练往脸上捂,额涅,不要捏脸呀! 不捏你脸就不好玩了。佟佳可没放过玄烨,他挣扎无用,乖乖放手让佟佳揉着他的胖脸蛋。 额涅,您怎么睡在了这里?玄烨上身撑在塌上,双腿翘起来晃悠着,问道。 佟佳面不改色撒谎:我想你了呀,就来陪着你午睡了。 玄烨感动不已,喜滋滋说道:额涅真好。额涅,汗阿玛呢? 这小混账,她的母爱刚冒出头,他就开始问起了他那讨厌的爹。佟佳没好气说道:我不知道。你去换身利索的衣衫,等会我带你去捡板栗。 一有得玩,玄烨亲爹也不要了,马上滑下塌,跑去找张润给他换短打。 佟佳随意梳洗了下,带着玄烨提上篮子出了门。西郊山上的红叶一层红过一层,远远看上去像是失了火般,美得令人心悸。 玄烨不时哇地一声,指着远处的山说道:额涅,我们要去那边捡吗?那边山上的枫叶好好看,我正好可以摘一些回来送给额涅。 佟佳笑着说道:那边的山看着近,实际上离得很远,走过去要很久。我们就在近一些的小林子里去捡。 玄烨失望了一瞬,说道:好吧,我会骑马,额涅不会骑马,等我再大一点,就骑马带着额涅去。 佟佳抚摸着玄烨头顶上的小揪揪,正要夸赞他,听到身后的阵阵马蹄声,神色微楞,回头一看,立刻翻了个大白眼儿。 顺治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朝他们奔了过来,离近勒马,居高临下打量着他们,脸色很臭,问道:你们就这样出了门? 玄烨羡慕地看着骏马,以及马上显得威风凛凛的顺治。佟佳还没开口,他抢先说道:汗阿玛,我们去捡板栗。他胖手朝东边一指:就在那边的小林子里。 顺治抬眼看去,转过头,盯着佟佳片刻,朝她伸出手:上马。 佟佳退后两步,警惕地问道:上马去哪儿? 顺治眉头一皱,说道:西山上板栗多,带你去那边捡。 佟佳才不想与顺治骑一匹马,毫不犹豫拒绝了:皇上自己去吧,我就是出来随便走动一下,顺手捡几颗板栗而已。 顺治斜睨着佟佳,见她不为所动,只得翻身下马。将缰绳一抛,扔给跟随着前来的吴良镛,不耐烦说道:好吧好吧,真是任性,我就陪你走走好了。 佟佳想说谁要你陪着,看到玄烨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正在打量他们,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假笑道:那皇上请。 皇上顺治拿走佟佳手上提着的篮子,很是熟练地交给了玄烨:提着,前面带路。 玄烨一手提着一个篮子,笑嘻嘻说好,转身往前面跑了。 佟佳无语,顺治使唤儿子倒很得心应手。端看着玄烨快乐的模样,周瑜打黄盖,她就没多发表意见。 顺治背着手,侧头看向佟佳,不悦问道:怎么不叫上我? 佟佳回道:我没叫,皇上不是照样来了吗? 顺治生气地说道:那能一样吗? 佟佳不想与顺治掰扯,直接说道:皇上先前让我仔细思考的问题,我想好了。 顺治愣了下,脸色微变,马上说道:你想得太快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怎么能马上下决定,一定要慎重又慎重。出来玩就好好玩,先别说那些了。 佟佳可不傻,认真说道:皇上,这件事迟早要面对,早说晚说都一样。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25) 顺治停下脚步,凝视着佟佳,眼神中含着隐隐的祈求:那就晚点说,好不好? 佟佳不喜欢顺治这样的眼神,好似她是天大的恶人一样,怏怏转开了头,不去看他。 顺治见到佟佳的态度,就大致猜到了她的答案。 他怕。 呼吸间,好似还萦绕着她身上的气息,他在她的床上,睡了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她是他安稳的力量。 他怕失去她,他又会堕入无边的黑暗中。 顺治仓惶转身,大步朝玄烨追了去,生怕佟佳说出什么话来。 佟佳望着顺治逃走的背影,仰天叹气。 算了,不说就不说。天上的白云那么美,她不想辜负眼前的美景,又与他吵来吵去。 到了山林边,顺治总算有了点当爹的自觉,见到玄烨的小短腿爬坡困难,大发慈悲拿过了他手上的篮子。 顺治在前面开道,用篮子挡开斜伸出来的树枝,等佟佳与玄烨走过去之后再放下,不时叮嘱道:小心脚下。你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玄烨劲头十足答道:汗阿玛,我走得动,不用汗阿玛背。 顺治嫌弃瞥了他眼,不留情面说道:没说背你。 玄烨傻了眼,啊了声,眼珠子不由自主瞄向佟佳,捂嘴偷笑。 佟佳踩了朵野花,要往玄烨的小揪揪上簪。他马上不笑了,转过身蹬蹬瞪溜得飞快。 顺治笑着问道:要不要我去帮你抓住他? 佟佳翻了他一眼,将手上的花扔掉了。顺治讨了个没趣,清了清嗓子,再次问道:你真不要我背你? 不过一点小土坡,佟佳面无表情越过他,大步往前面走去。 顺治跟在后面,遗憾不已,暗自下了决定,下次要与她去爬陡峭的高山,这样就可以背她了。 玄烨跑得快,蹲在前面的小径边,惊呼道:额涅,好多刺猬! 佟佳一看,顿时哭笑不得,说道:那不是刺猬,是板栗。 玄烨好奇不已,捡了跟小棍子去剥刺猬,看到裂开的壳,讪笑道:原来真是板栗啊! 顺治走过去,将篮子往地上一扔,熟门熟路使唤起了他:来,把地上的刺猬都捡到篮子里面。 玄烨被取笑,嘿嘿傻笑,听话地要伸手去捡。佟佳忙大声阻止:别碰,当心刺扎手! 玄烨连忙缩回手,佟佳看不过去,走上前蹲下来,折了两根树枝,夹起板栗往篮子里放。 顺治看了阵,不情不愿走上前,伸手对佟佳说道:拿来! 佟佳听话得很,将树枝愉快地递给了顺治,起身退到一旁。 顺治闷声说道:我就知道你心疼这小东西,想要使唤我。 佟佳站在旁边说风凉话,皇上得多干活,动一动对身体好。 顺治微楞,佟佳这句话说得很对。 他以前总是感到脑子浑浑噩噩,全身乏力,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来到李园与她在一起时,动得多,吃得比以前多,睡得比以前好。 身体那些不舒服好似全没了,周身通泰,说不出的轻盈惬意。哪怕来回奔波,他却没再生病过。 兴许重活一次,就是为了遇到她,她是他的命。 佟佳不知顺治所想,见到左前方有颗山楂树,上面的山楂红彤彤的,带着玄烨走过去。 佟佳摘了颗山楂,拿帕子抹干净了,笑盈盈递给玄烨,说道:尝尝吧,可甜了。 玄烨不疑有他,接过山楂咬了一口。佟佳忍笑看着玄烨,见他先是一愣,接着小脸皱成了苦瓜,呸呸呸吐出山楂。 好酸!玄烨哭丧着脸控诉道:额涅骗人,一点都不甜,酸得很! 佟佳哈哈笑起来,说道:是你太天真了,以前难道你没吃过山楂糖葫芦吗?哪怕外面裹了层糖,里面的山楂依然很酸啊。 玄烨委屈巴巴说道:我没有吃过糖葫芦。 佟佳脸上的笑容一僵,气势汹汹朝顺治看去。顺治本来蹲在那里看热闹,见佟佳瞪过来,立刻装作若无其事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眼神。 狗东西还知道心虚,算他孺子可教。佟佳朝顺治哼了声,摸着玄烨的小揪揪,慈爱地说道:我们摘一些回去,等下我让厨房给你做冰糖葫芦吃。 玄烨立刻笑了起来,积极地说道:额涅,我来帮您。 佟佳与玄烨摘了一兜子山楂,顺治那边也捡了两篮子板栗,收获颇丰,满意地打道回府。 晚上厨房做了山楂糖葫芦上来,加上板栗炖鸡,以及必不可少的鱼虾,玄烨吃得心满意足。他抚摸着肚皮说道:真好吃呀,可惜明儿个就要回去上学了。 顺治脑子灵机一动,说道:你既然离不开你额涅,以后干脆就搬到园子里来住吧,让先生到园子里来给你上课。 玄烨惊喜得连声问道:真的吗?二哥克勤克善他们都跟着来吗?王先生他们呢,也都来吗? 顺治沉吟了下,说道:这倒是一个问题,唔,我让人将旁边的勺园收拾一下,你白日在那里上学,晚上回李园住,你额涅也能落个清净,不会被吵到。你回自己院子去玩耍吧,等消食后就上床歇息,明天要早起回宫去上学了。 玄烨乖巧地应了,与佟佳道别:额涅,我回院子去了。 佟佳这个李园的伪主人,默默在旁边听着,考虑到玄烨的心情,一直没发表意见。 忍住了心里的怒火,佟佳站起身,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佟佳与玄烨走出屋,顺治默默跟在了身后。 安顿好玄烨,佟佳沉着脸闷声不响往回走。顺治跟在身后,叫了声佟佳。 佟佳呆了下,回头看去,顺治朝她笑,指着远处的弯月,说道:比月色还美的佟佳,到此一游。 什么月亮不月亮,美不美,名字不名字,佟佳都不在意。 先前顾忌着玄烨在没发飙,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板着脸说道:皇上安排玄烨到我身边读书,我当然很高兴。可我不相信皇上这样的安排没其他心思,皇上是不是要跟着搬来李园住了? 顺治笑着反问道:你想要我到李园来陪你住吗? 佟佳讥讽再反问:皇上是聪明人,皇上以为呢? 顺治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勉强一下,倒可以从了你。 佟佳快抓狂了,张嘴就要骂,顺治很有眼色,忙说道:算了,我还是住在勺园里吧。毕竟朝臣们来来往往,他们烦得很,会打扰到你,我不忍心。 这还差不多,佟佳松了口气,松到一半,那口气又提了回去。 她独自住在李园,远离太后以及那群后妃。顺治来勺园,她们肯定会跟着来。 勺园与李园离得近,距离不到一里,从此以后,她只怕又不得安生了。 顺治似乎猜出了佟佳所想,柔声说道:只有我来。就算夏天要避暑,她们仍然去南苑,西郊就我们两人。 佟佳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顺治望着她笑,这下放心了吧,我说过了,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人,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扰到我们的清净。 谢主隆恩。佟佳并不领情,朝他翻了个白眼。 顺治笑个不停,追上去与佟佳并肩前行,说道:你的书读得如何了,搬出来后就全忘了吧?唉,都是我这个先生失职,以后我得好生督促你。我的学识不敢说能与先贤们比肩,跟那些文人骚客们比起来,肯定不相上下,当你的先生绰绰有余。 佟佳上下打量着顺治,点点头说道:也是,文人骚客,皇上哪怕再不济,肯定能沾上一点。 顺治得意地抬眉,笑着问道:哪一点? 佟佳说道:骚。 顺治:..... 第三十八章 文人骚客中独领骚字的顺治, 紧密锣鼓张罗着要搬到勺园来住。勺园的宅子久未住人,需要修缮,尤其是取暖的炕, 新砌需要花功夫。 顺治不怕冷, 他怕玄烨冷着。玄烨冷着,佟佳会找他麻烦。顺治不怕佟佳找他麻烦,他怕佟佳心疼。 到了快搬进来时,已近深冬。 太后知晓顺治要搬到勺园,气得歇斯底里,濒临崩溃, 一遍遍让人来传顺治去慈宁宫。 顺治压根儿不搭理她,太后干脆亲自来乾清宫门口堵人。顺治依旧不理会, 太后也倔强, 顺治不见她就每天来。 朝堂上下都议论纷纷, 王熙见状,这天下午谈完正事,耐心劝道:皇上,这件事闹得着实不好看, 万事孝为先。无论如何, 外面天气这般冷, 皇上还是见见太后吧, 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说开之后也就好了。 顺治愉快地唤王熙上前, 指着桌上的图册, 问道:你觉着哪一样好看? 王熙上前一瞧, 顿时脸色大变, 结结巴巴说道:皇上, 您这..... 顺治眉头一拧,不悦说道:你那般惊讶作甚?这是我亲自画的图,两样我都觉着不好看。龙凤龙凤,这龙吧,就是沾了鳞片的大蟒蛇。还有凤凰,我越瞧凤凰好似锦鸡,跟南边献上的孔雀差不离。 王熙差点儿被口水呛到,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再瞧着顺治比以前不知道精神多少倍,神采飞扬的模样,心里感慨万分。 顺治不过二十岁出头,他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年轻鲜活。 可是,王熙忧心忡忡说道:皇上,您这后冠.....皇上,您得三思啊! 顺治头也不抬,挖苦他道:王熙,你的字,改成九思吧。 王熙讪笑,忙说道:皇上,是臣多嘴了。只是皇上,这件事岂可是儿戏,天子无私事,无论朝臣,太后,蒙古诸部落,皇上要如何交待?最后皇上落得个翻脸不认人的名声,就是佟主子,只怕也得不了好。 顺治终于放下图册,抬眼看来,平静地说道:我不怕。多尔衮会杀人,他们从不敢有二话,因为我仁慈,他们就当我好欺负,依然拿我当成以前那个六岁傀儡儿皇帝看,王熙,你可知道怎么对付恶狗? 王熙愣住,呐呐不敢言。 顺治淡淡说道:打,打得痛了,恶狗自然会夹着尾巴逃跑。跟恶狗无法,也无需讲道理。打完之后,再扔一根骨头过去,恶狗马上会忘了痛,跑上来摇尾乞怜,刁起骨头舔得香甜无比。 王熙微叹一声,如今的顺治锋芒毕露,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八旗权贵们逼得步步后退。逼退之后,再施恩。 顺治励精图治,悄然扶植汉官势力。加之有十三衙门的尚方院,这群大明时期令人闻之色变的阉党势力,顺治很好利用了他们。朝堂上下,比起多尔衮时期,不知清明几何。 唉,可惜囊中羞涩,这些珠宝,我选了好久,库房里好的东西,都被多尔衮挑走了,他一死,好些都不见了。不见了也就不见了吧,以前的后冠倒在,我可不想她戴别人用过的东西。顺治看着图册,神色柔和下来,咕哝抱怨。 王熙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又合上了。天子无私事,也就是随口一提罢了,谁敢窥探天家私事,纯粹是找死。 顺治看到王熙满脸的纠结为难,笑了笑,轻轻抚摸着画册,说道:你甭这副模样,还早呢。我只是提早做好准备,等到她答应之后,我能马上拿得出来。我愿意将全天下最好,我能给的都给她,给再多,我都觉着不够。 王熙想到去世的妻子,神色微微动容,说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句话不对,得一人心不好,我最近学到了,得要两情相悦,否则,会挨.....顺治干笑一声,含糊着将骂字咽了回去。 王熙大致猜出了那个字,眼角微抽,只当做没听见。 顺治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告诉你这件事,是让你先准备起来,如何与那群爱管闲事,尤其是爱看皇上今晚睡了谁,睡了几次,来分析谁最受宠的朝臣们吵架。我教你一招,你大致估摸一下,哪些人会跳得最高,然后你再悄摸去打听那家人的后宅隐私,祖上不积德的事情,一件件拿出来,保管让他们的老脸无处搁。你需要帮忙的话,找吴良镛,他最擅长钻床脚偷听。 肃立在门口的吴良镛,这时将头抬起来,朝着王熙颔首微笑,满脸得色。 王熙看得眼睛疼,别开了头,直哭笑不得。 顺治补充了句:觉罗氏也无需在意,觉罗氏祖上的那点子事,其他家族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儿戏。朝堂上觉罗氏家的权贵老爷们多,你随手捡几件事,保管能让他们老脸都丢尽。以前他们可以不在乎,毕竟如今不是以前,他们裹上了人的绫罗绸缎,要脸,要脸就好办。 王熙无语凝噎,半晌后方开口说道:皇上,您考虑得这般周全,就是不用臣,您一定能达成所愿。 顺治振振有词说道:那可不行,我是皇帝,皇帝岂能与他们泼妇骂街样对骂,史官会记进去,不好看。 王熙:..... 顺治朝窗户外面看去,说道:好似快下雪了,克勤克善去园子里读书,那边冷一些,你给他们兄弟做一身皮裘外袍吧。把毛露在外面,皮逢在里面。玄烨也这样穿,跟熊一样,看上去可笑得很。玄烨嘟囔着说不好看,一直在抱怨不肯穿。若是玄烨见有伴的话,他就能高高兴兴穿上了。 王熙不解道:屋子里有炕,小孩子火气重,冷不着。可臣实在是不懂,既然皇上担心三阿哥冷,为何不将毛穿在里面,这样会更暖和。 顺治笑了,说道:彩衣娱亲。 王熙:...... 顺治合上画册,说道:好了,你既然为了我操心得头发都快白了,我也替你担待一点。你回去吧,吴良镛,去让太后进来。 王熙松了口气,忙躬身告退。不一会,吴良镛领着脸色铁青的太后进了屋。 顺治懒洋洋坐在椅子里,上下打量着太后,说道:瞧额涅没有冷着啊,看来门房里的炭盆烧得够足的。 太后气得直哆嗦,指着他骂道:你这个不孝子,我可是你额涅!早知道如此,当年我就不该生下你,生下来之后,将你掐死算了! 顺治神色不变,说道:若是那样的话,你就不能站在这里了。你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就是因为生了我这个不孝子吗? 太后脸色惨白,踉跄两步,捂着胸口弯腰都快喘不过气来。 顺治脸色微不可查变了变,指着椅子说道:坐吧,您的太后之位得来不易,全靠我这个不孝子。若是气死了,科尔沁就失去了依靠,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太后手撑着椅子扶手慢慢坐下来,好不容易待喘息平稳了些,红着眼眶,嘶声问道:我是你亲生母亲,我一心为了你好,自认为没有对不住你之处,你为何要把我当做仇人,处处与我作对?你看我不顺眼,不孝顺也就罢了,你居然要搬到宫外去住。你是皇帝,紫禁城,是祖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你这般不放在眼里,不如干脆将位置让出来,多的是人愿意住进来! 您是指多尔衮吗?顺治神色平静,问道。 太后怒视着顺治,良久,神色灰败。 多尔衮在时,她连出头露面的机会都没有。林丹汗的几个寡妇,皇太极笑纳之后,排名都在她之前。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26) 懿靖大贵妃娜木钟,康淑惠妃巴特玛璪都还活着。 因为顺治,她才成为了太后,排在了娜木钟与巴特玛璪之上。 反过来,她们两人要向她规规矩矩请安,夹着尾巴做人,她总算出了口憋屈多年的恶气。 太后太阳穴突突跳着疼,她只是很不明白,为何顺治会这样,她都是一心为他好啊! 太后无力靠在椅背上喘息,不断喃喃重复道:为何会这样,我是你额涅,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要这样对我? 顺治嘴角上扬,自嘲一笑,说道:于公,我是皇帝,于私,我是您儿子。我是大清的皇帝,不是草原部落的台吉,你想凌驾于我之上,这是争权。争权亦可,您不能仅仅只空有一腔野心,或者哭闹撒泼就能争到。于私,母慈子孝,母慈在前,方有子孝。您的母慈在何处?您不过要我听话顺从罢了。要不,您干脆去养条狗吧,或者,再养一个苏茉儿也成。 太后看着顺治,眼泪流了出来,哆嗦着嘴唇,你.....,你.....手指着他,半晌都没你出个所以然。 顺治惆怅万分,转头望向窗外,神色一喜,站起身说道:我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受您掌控的幼童。您回去吧,好生享您的太后之福。 太后愣愣问道:你要去哪里? 顺治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飞扬的雪花,脸上浮起了笑意,轻快地说道:下雪了,我要去陪她。好冷呢,额涅,您一辈子都没人爱,您若是不甘愿,找几个面首也可以。您这个年纪,也生不出孩子来了,不用担心丑闻盖不住。 太后脸色变幻不停,蒙住脸,哇地痛哭出声,边哭边骂道:你这个混账,混账! 混账顺治,如乳燕归巢,拎着裹成熊的玄烨,飞奔到了李园。 佟佳正在与佟国维一起烤板栗吃茶取暖,看到父子俩前来,又惊又怒。 她心疼地拉过玄烨,冲着顺治当场拉下了脸:下雪路滑,你不要命了? 佟国维尴尬万分,忙见了礼,一溜烟儿逃了。 顺治朝佟佳笑得满脸灿烂:你在关心我吗? 佟佳怒了,我关心三阿哥,要是他有事,我.....!咦,你怎么将皮毛穿在外面,呵呵,跟个熊瞎子一样。 玄烨被取笑,嘟着嘴生闷气。 顺治却很开心,这个儿子还算有点用处,用完之后就毫不犹豫将他一脚踢开:回院子写功课去吧。 熊瞎子玄烨哭唧唧被带走了,顺治满眼深情望着佟佳,说道:下雪了啊,你冷不冷? 佟佳才不冷,她倒是有事想问他,比如佟国维被调来保护她的事情。 这件事对佟佳来说求之不得,她马上当作没发生,绝口不提。 另外一件事,佟佳本来都快忘了,顺治一问冷,她马上想了起来:皇上上次可是睡到了我的床上? 顺治装傻,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佟佳怒了:你少装,去捡板栗的那次,我把东暖阁让给了你,你是不是睡到我床上去了? 顺治缓缓笑起来,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床上的被褥折得好好的,她是晚上闻到气味不对,他身上的那股气息太过特殊,一股子草木植物的味道。 佟佳一愣,这句话她可不能照实答,不然他又要得寸进尺。 刚想撒谎,顺治很快笑着说道:你闻出来了我身上的气息。是旱莲草的气味,我都用它来洗头沐浴。你喜欢吗,我给你拿一些来用用。 佟佳冷笑,说道:皇上,您可知道小狗怎么占领自己的领地吗? 顺治这次学乖了,只笑而不答。 佟佳没放过他,就是在某处尿尿,留下自己的气味。 顺治:......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九章 到了傍晚,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天地间须臾间银装素裹。 屋子里, 暖意融融, 甜香扑鼻。 甜主要是来自于烤板栗散发出来的香气,顺治蹲在红泥小炉边,拿着火钳熟练在炉子里翻烤板栗。 玄烨见状,跟着兴致勃勃拿了颗板栗就往炭火里扔。顺治眼一横,将他扔进去的板栗夹出来,沉声呵斥道:不许乱动。 佟佳见不得玄烨委屈, 立刻瞪着顺治。顺治眼神马上一软,声音跟着温和了几分, 耐心教玄烨:板栗要事先用刀割开口子, 这般直接扔下去, 会与放爆竹般炸裂开,火星溅出来仔细起火,乍然响起声音,会吓到人。 玄烨认真听着, 很快认了错, 小眼里写满了佩服, 说道:汗阿玛真厉害, 什么都懂呢。 顺治不紧不慢翻动着板栗, 说道:你的日子还是过得太好了, 所以方懂得少。 佟佳听不下去了, 板着脸说道:好似皇上吃过很多苦头一样。 顺治不以为意, 说道:我当然吃过很多苦, 像是玄烨这样大的时候, 冬天外面冰天雪地,门都无法出。我最喜欢,也只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屋门口烧炕的灶边,烤板栗与各种干果子吃。这是我自小练就的一身手艺,各种烤的吃食,我都很拿手。不如等下晚上吃烤肉吧,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本事。 佟佳一想,大冬天吃烤肉好似很不错,问道:你会烤鱼吗? 顺治答道:没烤过,不过我可以试试,跟烤肉应当差不多。 佟佳忽略了顺治的差不多,唤来童嬷嬷,说道:晚上吃烤肉,你让厨房去准备炭与烤架,切些五花肉,羊肉。对了,小弟送来的鲜鹿肉也拿来烤了吧,再加上些素菜就够了,厨房只准备,送来我们自己动手烤。吃多了烤肉腻味,再煮壶山楂汤解腻。 童嬷嬷领命出去了,顺治闷声说道:你看不上我的烤鱼。 吃人嘴短,佟佳嘴上留了些情面,睁眼说瞎话敷衍他:鱼刺多,又腥,晚上就不吃鱼了。 顺治冷哼一声,直接戳穿了她:平时你的饭桌上可没少过鱼。 佟佳不耐烦了,瞧他这么一个大男人,怎么还不依不饶的,真是有完没完! 顺治似乎察觉到了佟佳的不快,懂得见好就收。他夹起几颗熟了的板栗,用布巾抹干净灰。手指用力将每颗捏开,放在碟子里递给佟佳,宠溺地说道:我已经捏过了,很好剥,拿去趁热吃吧。 佟佳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碟子,很轻松就剥开了板栗壳,先喂给了玄烨。 玄烨含在嘴里抿了抿,如小松鼠般嚼着吃了,朝着佟佳笑:额涅,好甜。 佟佳回了玄烨一个笑脸,剥了一颗自己吃,点头赞道:这个季节板栗就是甜。若是加些糖炒出来,外面的壳都是甜的,里外都甜滋滋,又香又糯又软,吃得停不住嘴。 顺治看着母子俩将板栗分着吃完,谁也没想到分给他一颗。忍了忍,将另外烤熟的板栗弄干净捏好,再递给了佟佳。 等到母子俩分着吃了好几颗,佟佳依然没有想到他的迹象,顺治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将火钳一扔,冷冷说道:不烤了。 佟佳愣了下,问道;等下晚上烤肉,皇上也不烤了? 顺治生气地说道:不烤!你真拿我当做奴才,好伺候你们母子了? 佟佳从善如流说道:不敢。那我去跟童嬷嬷说一声,让厨房还是做别的饭菜来。三阿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吃酸菜白肉锅子好不好? 玄烨本来见到顺治发火,心里还有些发憷。待看到佟佳无事人般,那点害怕就立刻烟消云散了,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我也好喜欢吃锅子。 佟佳笑道:里面再加把青蒜苗,香得来!去把你的熊瞎子外袍拿来穿上,我们先去跟童嬷嬷说晚饭改吃锅子,然后再去找三舅舅玩。 玄烨蹬蹬瞪跑去拿外袍,顺治站在一旁冷着脸生闷气。佟佳帮着玄烨穿戴好,拉了拉头顶的风帽,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顺治转头四望,原先还热闹的屋子,马上变得空荡荡。甜香犹在,可闻起来好似隐隐发苦。 酸楚怒意上涌,顺治只穿着薄夹衫,一头冲了出去。 佟佳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去,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外面在下雪,顺治穿这点衣衫出来,他是要上天啊! 顺治见佟佳不动,他也跟着不动。寒风凛冽,风卷起雪花直往廊檐里扑。 佟佳无语至极,心想亏得他也不怕冷、拉着玄烨让开了些,福了福身说道:恭送皇上。 顺治木着脸说道:不用恭送,我不走。李园也是我的园子,谁说我要走了? 佟佳扬眉,说道:那我走? 冷意浸骨,顺治脸渐渐泛白,沉下脸,拉着佟佳的手往回走:谁都不许走! 佟佳被拖着回屋,玄烨跟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被带着一同回了屋。他眨巴着眼睛,不解问道:还去不去找三舅舅啊? 顺治冷冷一眼扫去:你自己去找你三舅舅! 玄烨裂开嘴笑,说道:我不去,等下我还要吃酸菜白肉锅子呢。 进了屋,佟佳一把揭开风帽,压根儿不想搭理顺治。屋子里暖和,佟佳先去将玄烨的熊瞎子皮揭下来,她再脱掉厚衫。 脱脱穿穿,尽瞎折腾。再看顺治,他又坐在小杌子上,捡起火钳,认真烤起了板栗,佟佳的那股怒意就去了大半。 真是何苦呢,尽没事找事。 再烤了一碟子板栗出来,这次顺治学乖了。等到佟佳与玄烨都吃上了板栗之后,头朝佟佳探过来,说道:给我也尝一颗。 既然是顺治动手烤出来的,佟佳就大方地喂了他一颗。顺治眼角眉梢都是笑,慢慢品尝着板栗,说道:你喂给我的这颗,真是甜。 佟佳低头吃板栗,充耳不闻。顺治不紧不慢说道:是我烤的板栗,才会这么甜。 这下佟佳好似明白了顺治先前发脾气的缘由,不禁无语凝噎。 吃完碟子里的板栗,佟佳对还意犹未尽的玄烨说道:过一阵就要吃晚饭了,别吃得太饱,否则等会吃不下饭。 顺治纠正道:是吃不下烤肉。 佟佳懒得搭理他,带着玄烨去洗手。顺治跟了过来,说道:梅花开了。 园子里的几颗梅花已经有些年成,早两天就绽放了花蕾。佟佳随口答了句:是呀,梅花早就开了。 顺治说道:等下我们去踏雪寻梅吧。 玄烨一听,马上说好呀好呀,我还没有踏雪寻梅过呢。 顺治不客气地说道:你吃饱了就写功课去,怎么哪儿都有你。 玄烨耷拉下脑袋怏怏不乐,一旦有好玩的,顺治总是要把他支开。 佟佳没那份雅兴,她才不想在寒风中去赏那几朵花,说道:我怕冷,不寻了。 顺治神色若有所思,倒没有再坚持,转身离开。佟佳与玄烨洗完手出来,在屋子里没看到顺治,以为他回了前院,便没有理会。 谁知过了不久,门帘掀开,一股寒意带着暗香直扑进鼻尖。 顺治怀里抱着一捧梅花走进屋,他笑盈盈凝望佟佳,说道:你怕冷,我就去替你采了花来。 佟佳看到绿如朝霞的粉梅,红艳似雪的红梅,碧绿如翠的绿梅,相互辉映,争相斗艳。她着实感动了那么一刹那,说道:皇上真是体贴,不过,开了的梅花,是不是全被皇上剪下来了? 顺治咳了咳,振振有词说道:梅花绽放枝头,若是孤零零没人欣赏,梅花就该失意了。见到佟佳明显下拉的嘴角,开始左顾而言他:你的花瓶呢?我送来价值连城的官窑花瓶呢?哦,在这里,我替你把花插进去吧。 佟佳见顺治将绿梅与红梅一起插进青花瓷花瓶里,她本来想提醒,红配绿颜色是打眼,就是眼睛会有点疼。 没曾想,两种颜色的梅花,加上青花瓷瓶,搭配起来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剩下的粉梅,顺治则全部插进了白玉瓷花瓶里。粉色配上纯白,好似西子捧心般,透出一股娇滴滴,又孱弱的美。 插完花,顺治退后几步,得意欣赏,问道:如何,比起你破瓦罐种的野草野花,是不是要美上百倍? 佟佳的破瓦罐所种野花野草,早就枯萎了,嗤笑道:这般比较,就跟皇上在一个乞丐面前炫耀,我比你富有一样。就算赢了,好似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顺治笑着摇头,非也非也,不管如何,赢总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佟佳留下一个白眼,带着玄烨走开了。顺治不以为意,独自站在那里孤芳自赏。 到了晚饭时分,童嬷嬷领着菊香荷香提着食盒,拿着炭架子等烤肉的一应家什进屋。顺治让人将案桌挪开,就在堂屋中间搭架子烤肉。 玄烨在蹲在旁边看得起劲,不时被顺治使唤着打下手。 顺治趁机教育玄烨:咱们以前出门打猎,都是自己处理猎物,然后烤熟了吃。你得学着些,万一遇到没人伺候,总不至于饿肚皮。 是,汗阿玛。玄烨大声应了,犹豫了一下,反问道:汗阿玛以前没人伺候,被饿过肚皮吗? 顺治神色淡淡,说道:饿过,我不小心被锁在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四周无人,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屋子里就只有老鼠,我那时候比你大不了两岁,饿得没了力气去抓老鼠,屋子里黑灯瞎火,也没有火折子,抓到了也没办法烤着吃。 佟佳静静听着,掀起眼皮看了顺治一眼,他眉眼间瞬间迸发出的冷意与戾气,令她不由得心中一紧。 比玄烨大不了两岁,应当是在多尔衮时期。被关在空荡荡的黑屋子里与老鼠为伴,佟佳只一想就头皮发麻。 五花肉在架子上滋滋冒油,散发出浓浓的香味。玄烨眼眶红红看着顺治,忘了烤肉,只心疼地说道:汗阿玛真可怜。 顺治垂下眼眸,戾气渐散,侧头看着玄烨,温和地说道:快过年啦,若是你随堂考试考不好,不如先可怜一下你自己吧。 玄烨眼泪霎时一收,满脸的生无可恋。 佟佳也想翻白眼,瞧他这德性!就知道欺负玄烨,考试什么的,拿到这个时候拿来说,纯粹是让人吃不下饭。 顺治冲着佟佳笑,他晚上吃多了积食,我们正好多吃点。 佟佳:...... 顺治拿银剪将五花肉剪成小块,用大白菜叶子包好递给佟佳,你先尝尝,吃不完的就给佟国维送些去,省得你一直惦记着他。 这还差不多! 佟佳接过烤肉咬了口,五花肉吃起来一点都不油腻,外脆里嫩,酱料的鲜,搭配上大白菜的清甜,佟佳两口就吃完了。 面对着玄烨馋巴巴的样子,佟佳完全顾不上他,迫不及待催促顺治:再给我包一块。 顺治笑得颇为自得,眉毛一扬,再夹了块烤鹿肉给佟佳,说道:我的手艺可是蹲在炕灶边,日积月累练就出来的,没几人能比得过我。 鹿肉腌渍时用酒去过腥,烤的时候,只用了些许的盐与胡椒粉,鲜得足以令佟佳说不出话,连儿子都不想要了。 玄烨哭唧唧说道:汗阿玛,额涅! 佟佳终于良心发现,分了一块烤五花肉给玄烨,他吃得小嘴流油,一个劲说道:好吃,我还要!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27) 顺治笑看着佟佳,说道:如何,还满意吗?我的好处还多着呢。 佟佳顿住,嘴里的肉,突然变得不香了。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章 佟佳吃得不香, 战斗力不强。晚上不宜吃太多油腻的东西,佟佳拦着了吃得欢快的玄烨,只让他吃了个八成饱。 顺治很敏感, 见佟佳吃得少, 他只浅尝了几块,喝了碗山楂汤。 烤肉还剩下一半,顺治看着眼前的肉,意兴阑珊,吩咐全部给佟国维送了去。 佟佳见他体贴细心,没有忘记先前的话, 对他脸色稍微好了些。 饭后玄烨玩耍消食,拿起心爱的陀螺玩了起来。顺治来了兴致, 走上前不由分说, 伸手抢过了玄烨手上的鞭子, 不轻不重抽在了旋转的陀螺上。 玄烨玩具被抢,悄然斜了顺治一眼,不敢去抢回来,蹬蹬瞪跑到佟佳面前, 可怜巴巴望着她求助。 佟佳抬眉, 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玄烨立刻笑了起来, 跟着佟佳来到西暖阁。将顺治独自留在了东暖阁里, 由着他一个人去玩, 他们母子俩则头碰头玩起了围棋。 佟佳的围棋以前只是入门, 现在刚弄懂这里的规则而已。玄烨则跟着佟佳玩过一两次, 连规则都还稀里糊涂。 顺治见到母子俩跑了, 一个人玩得没劲, 将陀螺一扔, 巴巴跟着来到西暖阁。凑上去一看,咦了一声,含笑对佟佳说道:你原来还会下棋啊,厉害。 再仔细看了眼棋盘,顿时噗呲笑出了声,毫不客气说道:两个臭棋篓子,亏得你们还玩得这般起劲。 佟佳斜睨着顺治,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我们就是下着玩,又不是要比试。皇上还是回去玩你的陀螺吧。 顺治没搭理佟佳,走上前盘腿坐在玄烨身后,说道:来来来,我教玄烨下,我们比试一盘。 佟佳犹豫了下,暗戳戳想顺治说不定是吹牛,于是一口答应了。 顺治笑着说道:执白先行,我让你两子,如何? 如今的围棋规矩与后世时不大一样,佟佳习惯了执黑先行。不过听到顺治让她两子,自信心受到了侮辱,嘲讽地说道:两子啊,皇上怎么不让一白八十子呢,这样才符合皇上的霸气。 顺治笑个不停,分开黑白棋,说道:那我不让了吧,省得你觉着被轻视,恼羞成怒了。 佟佳冷哼了声,拿起白棋,啪地一声摆在了对角星位上。 顺治挑眉,指挥玄烨动手摆子,笑着说道:玄烨你小心些,你额涅棋品不佳,仔细她翻脸拿棋子砸你。 玄烨小脸一变,惊恐地往后躲避。佟佳不由得更气闷了,顺治哈哈大笑。 下了没一会,佟佳落子越来越慢。顺治拿起棋,百无聊赖在手上抛来抛去玩耍。 玄烨则撑着脸,催促道:额涅,您快些啊,我都快睡着了。 佟佳小心眼得很,如顺治说的那样,棋品堪忧。闻言,立刻伸手一扫棋盘,说道:天色不早,你是该去睡觉了,今天就先下到这里吧。 玄烨看到乱了的棋盘,登时傻了眼。 顺治笑得不行,偏偏装作一本正经对玄烨说道:你别这副模样,你额涅又没掀棋盘。 佟佳怒了,笑什么笑,都没下完,鹿死谁手还未知呢。 顺治眉毛一扬,挪到棋盘边,修长的手指夹起棋子,飞快复原先前的棋局:这还不简单,我们继续下。先前我让着你,逗你玩儿呢,你还真以为自己厉害了。 佟佳瞪圆了眼,看到棋盘上迅速恢复的棋局,暗骂了句疯子还真是聪明。 她当然不肯吃眼前亏,拉起玄烨就走:快去洗漱,外面雪下得这般大,晚上就别回你的院子了,歇在东暖阁里吧。 顺治放下棋子,慢悠悠跟在了身后,坚持要送玄烨回院子去歇息: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还黏着人不放。 玄烨撅了撅嘴,偷偷嘀咕道:我要年后才六岁整呢。 顺治耳朵灵,冷哼声说道:我六岁都登基了。 玄烨小声还嘴:我也可以六岁就登基。 顺治脸一沉,佟佳见状,差点儿没笑出声。顺治见她忍笑的模样,横了她眼,不容置疑说道:走,我送你回去! 佟佳想到玄烨的身份,他是该早些独立,就没有再拦着。 只是她可不敢相信顺治的送,吩咐玄烨去拿来熊瞎子外袍,给他穿好之后,亲自送他回院子。 屋外白雪飘飞,下雪时倒没想象的冷,雪花在灯光下飞舞,看上去美极了。 玄烨仰头看着,似乎怕惊醒雪花,轻轻哇了声,小手拉住佟佳,说道:额涅,雪在夜里下起来,真好看。 顺治手伸出去,雪花落在掌心,渐渐留下些许的湿润。他收回手,眉头微皱,肃然说道:玄烨,你不能只看到下雪时的美,严寒时节,穷苦百姓的日子愈发艰难。有些人晚上躺下后,早上就再也起不来。 玄烨小脸绷紧,变得严肃起来,诚恳说道:汗阿玛,我错了,是我想得太少,以后我会改。我们有肉吃有衣穿,还有好些穷人无家可归,得为他们着想。 顺治脸上露出一丝笑,手贴上玄烨的胖脸蛋,说道:你能想到这些就好。 玄烨被顺治冰凉的手冷得一个激灵,缩着脖子躲。佟佳无语,开始腹诽顺治很能破坏气氛,可他是皇帝,教导玄烨要体恤穷苦百姓,还有点儿佩服他。 谁知他竟跟个小孩子一样,就知道欺负儿子。仔细算起来,顺治的年纪也不大,搁着前世的时候,还是毛头小年轻。 看来真是男人至死是少年,哪怕是疯子,也有各种幼稚的举动。 将玄烨送回院子安顿好,顺治陪着佟佳往回走,转头看向她,伸手将她的风帽拢了拢,问道:冷不冷? 佟佳摇摇头,问道:皇上晚上歇在哪儿,勺园收拾好了吗? 顺治愣了下,笑着说道:怎地,你能留玄烨住在东暖阁,就不能留我住一晚吗? 佟佳就怕这样,想了想说道:皇上说笑了。是我没考虑周全,晚上回勺园,路上也不大好走,皇上还是去前院住吧,我先回去了。 顺治脸色变了变,淡淡说道:先前吃饭时,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佟佳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这般聪明,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先前皇上让我考虑的事情,我已经考虑好了。 顺治想拦着,话到嘴边还是放弃了,走到她前面,转过身直视着她,平静地说道:你说吧,我听着。 佟佳斟酌了下,说道:皇上,我想好了。皇上很好,全天下的男人谁都比不过皇上。可是,只因为皇上太好了,我怕会辜负皇上,皇上也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委屈,委屈。顺治冷笑连连,你若真在意我的委屈,就不会说出这般伤人的话。还有别的借口吗,都一起说出来吧。 佟佳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想生孩子。 顺治深吸了口气,佟佳的话实在是超出他的预料,斟酌了下,说道:玄烨那般聪明伶俐,再生一个他那样的,或者生个格格,长得像你......,不,还是像我吧,那样岂不是很好? 为什么要像皇上,皇上是觉着我长得不好看吗?佟佳不高兴了,立即咄咄逼问道。 顺治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就知道佟佳这个混账女人,关注点永远不同。他故意要引开她,果然,她很快上了当。 像你也行。顺治痛快改了口,手指着她左脸颊,像你最好,这里有个梨涡。 佟佳偏开头,很快醒过了神,她可不能被顺治带偏了,紧接着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皇上您看,不管男女,我都不想生。皇上,您能忍得了吗? 顺治看着佟佳脸上的决绝,神色淡下来,说道:我不在乎孩子不孩子,只是夫妻之间,情之所至,一切都难免,你让我该如何办? 停顿片刻,顺治说道:当然,还是有两个法子。我也如青楼的鸨母给女伎避子那样,服用水银。另外的方式,就是我变成吴良镛。如果我成了太监,或者中了毒,是不是就合了你的意? 佟佳呆住,顺治脸上的哀伤,让她不由自主别开了头,轻声说道:我没有要伤害皇上的意思。而是许多现实问题,实在是避无可避。多谢皇上派了侍卫与小弟来护着我,皇上也知道,有人随时想要我的命。若是没了皇上的那一天,我该如何办? 顺治深深凝望着佟佳,心一寸寸变灰,沉入深不可测的谷底。 他听到自己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陌生而空洞:如果没有我,还有你的兄弟们,还有玄烨。我将玄烨立为了储君。其实你那么聪明,应当从我平时如何教导玄烨中,能看出端倪来,但你故意视而不见。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拒绝我的借口罢了。你讨厌我,却心安理得享受着,我给你带来种种好处。 佟佳愣住,片刻后,叹息一声,说道:对不住,我不该享有这些,是我不知好歹,请皇上都收回去吧。 顺治想到他准备的后冠,想到为她与天下为敌也在所不惜,可她始终不屑一顾。 俯身直视着佟佳的双眼,一字一顿说道: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怎地比寒冰还要冷?我对你掏心掏肺,你视而不见也就罢了,偏生你还要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你还故意刺我,让我收回这些! 顺治手臂用力一挥,眉眼间戾气顿生,哑着嗓子吼道:我若能收回,我懂得如何收回,还需要你提出来吗?佟佳,你是在太狠心,太狠心了! 踉跄后退几步,顺治红着眼眶,神色哀哀,看了佟佳最后一眼,转身疾奔离去,很快在转角消失不见。 佟佳怔怔站在抄手游廊里,四下万籁俱寂,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好似先前院子里的温暖热闹,不过是场幻觉。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一章 勺园屋子刚收拾好, 还没来得及烧炕,屋里冷如冰窖。 吴良镛忙得脚不沾地,吩咐伺候的人赶紧烧炕, 烧热水, 生炭盆。 顺治回来后,就坐在东暖阁的塌上发呆。吴良镛鼓起了勇气,躬身上前,低声说道;皇上,您身上的衣衫湿了,仔细受了寒, 奴才替您更衣。 从李园骑马冒着风雪回了勺园,顺治的大氅上沾了雪, 炭盆点起来之后, 渐渐开始融化, 湿了一大片。 顺治面无表情坐着,失神望着眼前的某处,好似一尊石像般沉默。 吴良镛斗起胆子,蹲下来去脱顺治的靴子。顺治依旧一动不动, 由着吴良镛脱鞋更衣。 等脚踩在冒着热气的水中, 顺治方回过神, 怔怔看着木桶中升腾起的雾气。 原本麻木的心, 痛意如雾气那般, 丝丝开始升腾, 缠绕。又好似心被猛地揪住, 抛起来, 迅速坠落。 顺治闭上眼, 脸色惨白着, 宽袍里的手,不受控制簌簌发抖。 没什么大不了,他是皇帝,坐拥天下,要什么有什么。 她不喜欢他,要推开他,践踏他的心意,他何必抓住她不放。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洗漱完,顺治平躺在炕上,双手搭在身前,如以前那样合上眼。没一会,竟然奇异般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顺治突然抽搐一下醒转过来。屋子角落点着宫灯,窗棂映着了雪,透着亮光。 周围安宁静谧,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空荡荡胸口的呼啸。 她不要他。 此时,这个事实在顺治脑子里无比清晰,清晰得他眼睛发热,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到了真正天亮时,顺治全身乏力,冷汗早已湿透衣衫。 吴良镛领着太监上前伺候顺治起身,见到他额头细密的汗水,惨白的脸,顿时紧张地说道:皇上,您可是着了凉?奴才这就去给您传太医。 顺治一张嘴,嗓子像是有砂砾刮过般痛,待缓一缓,哑声说道:去给王熙传话,有紧要事情再来回禀,若无要事则别来打扰。玄烨该读书就读书,不用来请安了,我这些天谁都不见。 吴良镛忙应了,退下去一通忙碌。顺治吃过药,换了身衣衫洗漱之后,躺回炕上,或醒或睡。 连续好几日,顺治基本没有下过炕,身体也不见好转,整个人完全失去了精气神,就那么躺着。 顺治这次不比以前,呈了药上去,他照常喝,饭菜也照常吃,只吃得极少。 吴良镛暗自急得不行,同时又心酸难安。顺治此时看上去,就好比是活死人。 这样下去可不行,吴良镛思前想后,亲自跑到李园,找佟国维说了番话。 雪停了,太阳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屋檐下的冰凌,闪烁着璀璨的光。 佟佳起床后,裹着厚厚的风帽,站在庭院里看着童嬷嬷拿着棍子,将冰凌一根根敲下来。 啪地一下,冰凌掉在地上裂开,好像玻璃碎片一样晶莹剔透。佟佳最喜欢这种碎裂感,看得特别解压。 童嬷嬷回头望着佟佳,笑着说道:主子您离远些,仔细掉在你身上。以前奴婢小的时候,曾亲眼见到冰凌掉下来。哎哟,那人穿那么厚的袄子,冰凌还是把袄子穿透了,流了好些血呢。 佟佳笑着退后了几步,关心道:那你也小心些,别掉在了身上。 童嬷嬷笑着谢了恩,奴婢醒得。奴婢瞧着三阿哥最喜欢盯着冰凌瞧,跟主子一样,一看就是亲生母子。 佟佳笑着说道:他那是馋了,昨儿个还说要敲几根下来,沾上糖应当很好吃。 童嬷嬷听得笑个不停,看了下天色,说道:三阿哥过一阵就该下学回来用饭了,等会主子可还是吃锅子? 冬天菜少,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佟佳没得选择,说道:还是锅子吧,这次不吃羊肉锅子了,换成鸡汤底的,多准备些冻豆腐,萝卜,这两样煮了好吃。 童嬷嬷应了,敲完冰凌,就赶着去了厨房。佟佳握着的手炉已经快变凉,晒了会太阳,便准备回屋。 这时菊香领着佟国维转过影壁走了进来,佟佳一看,笑着问道:你下值了? 佟国维上前请安,仔细打量着佟佳的神色,说道:我在当差,有事来找姐姐。 佟佳愣了下,说道:外面冷,进屋说吧。 佟国维跟着佟佳进了屋,菊香上了茶点便退了出去,留下姐弟俩说话。 佟国维坐下来吃了口热茶,两块蛋黄酥,搓了搓手,满足地舒了口气,笑道:还是姐姐的日子过得舒服。 佟佳抬了抬眉,说道:你不是有事找我吗?少铺垫这么长,有事就直说吧。 佟国维挠了挠头,笑着拍佟佳马屁:还是姐姐聪明,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姐姐,先前吴总管来找我了。 佟佳端起茶吃了口,只静静听着,不语。 吴良镛来找佟国维,只能是因为顺治的事情了。 顺治上次一怒之下离开,便再也没见过。她没去打听他去了哪里,不过玄烨在勺园上学,听他回来嘀咕抱怨过一次。 玄烨前去给顺治请安,被吴良镛拦住了。佟佳得知他在勺园,估摸着又在发疯。 果然,佟国维说道:吴总管说,皇上病了,病得尤其厉害,太医都束手无策。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28) 佟佳吃了一惊,若是按照前世的历史走向,顺治没这么快驾崩。难道因为她,一切都变了样? 如果顺治这里有了改变,那玄烨还是康熙吗?佟佳想到这里,一时有点坐不住了。 佟国维斟酌了下,还是照直说道:姐姐,吴总管说,让我来跟姐姐求个情,请姐姐看在三阿哥的面子上,去看看皇上吧。 佟佳一愣,再仔细一想,就觉着不对劲。若顺治真要驾崩了,佟国维绝不会这般轻松。 顺治离去时的神情,说的那些话,在佟佳眼前一一浮现,她无法形容心中是什么滋味。 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还是不要见了,免得徒增他的痛苦。 佟佳沉吟了下,垂下眼眸拒绝了,淡淡说道:我又不是太医,让我去看有什么用。 我的姐姐!佟国维一拍大腿,长叹了一口气,不解说道:反正吧,我是不懂皇上的心思。您说,皇上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后宫那么多嫔妃,如今还有选秀,如何就被姐姐迷得晕头转向了? 佟佳怒了,瞪着佟国维说道:我有哪里不好了,你是不是找打? 佟国维忙赔笑,说道:是是是,是我说错了话,姐姐当然哪里都好,不然皇上怎么会一头栽进去。先前皇上允许姐姐来探阿玛的病,我就在暗自琢磨,皇上是不是为了姐姐而来。我跟大哥说了,大哥说我成日闲七杂八乱想。后来阿玛封了爵,大哥升官,我升了两级,皇上还陪着姐姐来拜别阿玛。大哥都不得不信了,皇上是对姐姐情根深种。 佟佳斜了佟国维一眼,说道:大哥都被你带坏了,成日尽胡思乱想。 我真没乱想,可我与大哥都想不通。后来,大哥说,皇上肖似先皇,这就是觉罗氏的家风,没法子的事。佟国维说得眉飞色舞,凑上前笑嘻嘻说道:姐姐,这对您,对佟家,都是天大的好事。 佟家听得无语,不过,她倒同意佟国维的想法。既然没得选择,当然要借机让家族繁荣兴盛,不然家中的姑娘就白白进宫牺牲掉了。 佟国维神色严肃了几分,说道:姐姐与皇上这样,定是闹了不愉快。我们是亲姐弟,我肯定支持姐姐。可姐姐终归是皇上的格格,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姐姐总得做出些样子来。省得被外人知晓,皇上没有错,肯定都是姐姐的错,对三阿哥的名声也有误。 佟佳叹息一声,她虽然避居李园,江湖没有她,估计处处都有她的传说。 再加上顺治在勺园,京城西郊,无形就成了京城的中心,所有人都盯着这边,哪能避得开。 想了想,佟佳说道:快吃午饭了,等吃过饭我就去趟勺园。你也留在这里吃饭吧,中午我们吃锅子。 佟国维摸了下肚皮,笑嘻嘻说道:我很想吃姐姐这里的饭菜,只我差使还没办妥当呢。嘿嘿,姐姐,我们走吧,我亲自护送您去勺园。不过一里不到的路程,到了勺园,定不会耽误姐姐用饭,正好三阿哥也不用大冬天来回跑了。 都说外甥肖舅,佟佳看着佟国维耍赖的模样,仿佛看到了玄烨。她对着这张笑脸实在无法拒绝,只得不耐烦说道:好好好,我换身衣衫就去。 上了马车前去勺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佟佳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四下打量,很多地方明显修葺粉刷过,旧中透着新,看上去比李园差远了。 住得比顺治好,佟佳还是小小满意了下。沿着抄手游廊往里走去,吴良镛脸上堆满了笑,大步迎上前请安:奴才见过佟主子。佟主子来啦,皇上屋子里有人,佟主子请随奴才去坐着吃杯茶,稍等片刻。 佟佳不疑有他,跟着吴良镛到偏房坐着吃茶等候。过了一会,吴良镛进屋,恭敬地说道:佟主子,皇上说反正都是熟人,佟主子请进去吧,正好叙叙旧。 屋里是谁呀?佟佳好奇问道。 吴良镛只笑着说道:佟主子进去就知道了。上前几步打起了帘子。 佟佳走进屋,抬眼看去,顺治手撑着额头,懒洋洋坐在上首。 在他的下首,许久未见的大福晋之首石氏身体前倾,面带微笑对顺治在说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二章 佟佳一从李园出来, 消息就以最快的速度递到了吴良镛面前。 吴良镛捏着把冷汗,前去向顺治禀报道:皇上,佟主子来看您了。 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顺治, 瞬间如砧板上的鱼般蹦跳起来, 怔怔直视着前方。 不过须臾间,顺治面色更惨白了几分,复又倒了下去,哑声道:不见。 见又有何用,再伤一次心罢了。 吴良镛苦不堪言,想要再劝, 瞄见到门边的小太监探头探脑,朝他打着眼色。吴良镛忙看了顺治一眼, 见他依旧顶顶顶着帐顶, 暗叹一声, 轻手轻脚来到门边。 小太监小声道:爷爷,石主子来了,说是太后让她前来皇上身边伺候。 吴良镛愣了下,太后这一招用得真是绝。顺治对所有的后妃都不看在眼里, 石氏亦如此。 只石氏与别人不同之处在于, 她乃是顺治为了缓和满汉关系, 亲选的汉人大福晋, 身份地位特殊。 平时顺治对石氏颇为客气, 因着顺治的态度, 尽管与其他人语言不通, 除了被暗讽奚落几句, 没人敢真正对她如何, 就是董鄂氏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石氏这个时候来..... 吴良镛拿不定主意了, 想着顺治一心平衡满汉关系,他着实做不了主,只能再次硬着头皮前去禀报:皇上,石主子奉太后的命,来给您请安了。 顺治听了吴良镛的话,连眼皮都没抬。 吴良镛等了一阵,知道了顺治的态度,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顺治突然开了口,说道:让她进来吧,在堂屋候着,不许进暖阁。佟佳氏到来的话,让她先等着一会。 吴良镛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反正顺治能有反应就好,赶紧应了是,忙着去张罗。 顺治起身洗漱完,换了身衣衫,人看上去勉强精神了些。 来到堂屋,石氏已经到了,见到顺治前来,忙起身恭敬请安。 坐吧。顺治摆了摆手,坐下来,吃了口清水,问道:是太后让你来的? 是太后吩咐我来的,太后让我来皇上身边伺候。石氏柔顺地坐在椅子上,打量着顺治的神色,忧心问道:皇上,您可是身子不好了? 没有。顺治淡淡答完,停顿片刻,补充了句:回宫去吧,我这里不缺人伺候。 石氏抿了抿嘴,自嘲一笑,说道:给皇上请安,伺候皇上,乃是我的本分。皇上好似比以前见时消瘦不少,可是因着下雪天气冷,皇上着了凉? 顺治微垂着头,手把玩着茶杯盖,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听见。只随口唔了声,偶尔抬眼看向门帘。 石氏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呼出一口气,瞄见他随意伸到前面的大长腿,眼神不由自主随之向上,在顺治的脸上停留。 石氏怔怔望了片刻,脸上浮起了恍惚的笑,说道:在宫里,只能与皇上讲上几句话,亏得有皇上。太后让我来给皇上请安,我不知有多高兴,终于有个能说话的人了。 门外好像响起了脚步声与说话声,顺治没有理会石氏的话,换了个坐姿,手撑在下颚上,似乎变得左立难安起来。 石氏怔了怔,下意识朝门外看去,门帘紧闭着,空无一人。 皇上可是在等谁?石氏忍不住问道。 没有。顺治终于说话了,飞快答道。 石氏微不可查松了口气,眼神一转,笑着说道:佟格格住在李园,不知她过得可好。我既然来了,好歹得去看一下她,不然就失了礼数,别人还说我张狂呢。 顺治抬眼看向石氏,目光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石氏没来由一阵心慌,手拽紧了衣襟下摆,紧张地问道:皇上,我可是说错了话? 顺治收回视线,突然叫了声吴良镛。吴良镛掀开门帘上前,顺治朝他点了点头。 吴良镛很快退下了,石氏看得莫名其妙,稳了稳神,她勉强挤出丝笑,微微探身,关心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急事?我贸然前来,若是打扰到皇上..... 这时,门帘被掀开,顺治抬眼,直视着门口。石氏听到动静,察觉到顺治的神色不对劲,跟着他的视线看了去。 佟佳看到石氏挺意外,不过顺治上次曾亲口提及过石氏的不同。 自己与石氏的身份比起来,格格上面是小福晋,再是福晋,最后到大福晋。级别相差太远,上面的人做什么,与她无关,也不是她管得着的。 佟佳只愣了一下,连忙上前规规矩矩分别请了安。 石氏明白过来,嘴里苦涩蔓延,颔首笑着还了礼。 顺治不错眼打量着佟佳,她雪白的小脸,好似圆润了几分,一开口,左脸的梨涡就漾开,鲜活灵动。 看来这些时日,她过得很好。并没半点因着他生气离开,或者生病的事情,少吃一口饭,少睡一会觉。 说不出的苦涩与怒意在心里交错翻滚,顺治换了只手撑着下颚,板着脸问道:你来做什么? 佟佳打量着顺治,他看上去是清减了不少,眼眶都微微凹陷了下去,显得很是疲惫。跟初遇到他时差不多模样,眉眼间那股子郁气都快冲天了。 顺治气头不顺,语气很不耐烦,佟佳心想也许打扰到了他与石氏叙旧。她暗戳戳将吴良镛与佟国维都骂了一通,尽没事找事,还耽误了她吃午饭。 佟佳心里不爽,面上依旧恭敬,说道:我听说皇上病了,赶着来探望请安。既然皇上在忙,我就不打扰了,这就告退。说完,福了福身就要离开。 既然来了,坐一会再走吧。顺治心沉了下去,冷冰冰说道。 果然,她这个病来探得毫无诚意,从头到尾,都没问一句他身体可好,可有哪里不舒服,就忙不迭要离开。 原本想瞧瞧她的反应,见到石氏时会不会吃醋。 看来还是痴心妄想了,她毫无反应,压根没将石氏放在心上。 顺治心像是被一只手猛染拧住了般,几乎都快透不过气来。 既便如此,他还是舍不得她离开,想多看她一眼。 佟佳只得停下脚步,谢恩后,选了最角落的椅子坐了。 顺治坐直了些身子,指着右下首的椅子说道:你离那么远做什么,坐到这里来。你读过书,能说些汉话,正好陪着石氏说说话。 佟佳想骂人了,呵,感情她成了陪说。 石氏一直默默看着佟佳,此时笑了起来,意外地说道:没曾想佟格格懂得汉话,这可太好了。我以后总算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只佟格格别嫌弃我烦才好。 佟佳没那么天真,再说与拥有同一个男人的女人成为姐妹,她自己会感到膈应。她独自过得好得很,不想也不需要朋友。 在顺治钦点的椅子上坐下,佟佳微笑着说道:我的汉话不好,只能略微说几句罢了。大福晋若是想与人说话,宫里许多宫女都懂汉话,不愁没有说话的人。 石氏顿了下,笑着说道:佟格格真是谦虚了,你这些话就说得很好。 佟佳见石氏好似不肯放弃,干脆一脸茫然装傻。石氏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都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反正最大的太后都得罪了,再多一个石氏不算事,佟佳用满文说道:对不住,我听不懂大福晋在说什么。 石氏听佟佳突然说起了满文,她能听懂大致的意思,尴尬了下,看向顺治说道: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急迫了。好不容易能有个能说话的姐妹,我就急赤白脸贴了上去,吓到了佟格格。 顺治从佟佳一开口,就听出了她的不情愿。平时她与玄烨嘀嘀咕咕说的都是汉话,此时她在那里装神弄鬼,也没有拆穿她。 这个女人对石氏的态度,已经算很好了,至少没有明面上太让她难堪。 再想到她对自己的不客气,顺治酸得很,淡淡说道:不是你太急迫,是她向来就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心硬如铁。 佟佳听到顺治指桑骂槐,暗自冷笑,只管低头装哑巴,压根不搭理他。 好饿,玄烨也该下学了,他还等着她用饭呢。等下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佟国维,哪有亲弟弟,联合外人坑亲姐姐的。 顺治见佟佳不吱声,顿时觉着意兴阑珊,失望疲惫。 真如先前所预料的那样,不见时,夜里梦回时,心心念念都是她。 见到时,同样难受,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决绝。 顺治手指用力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挥挥手说道:都下去吧,我累了。 佟佳迫不及待起身告退,刚准备走,石氏叫住了她:佟格格,可否等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麻烦你。 佟佳只得停下了脚步,石氏神色为难,说道:皇上,我知道您向来独自住习惯了,只西郊离京城有些路程,路上结了冰滑,走得慢,回到京城的时候,只怕城门已经关了。我可能在佟格格的庄子上借助一宿? 说实话,佟佳将李园视为了自己的领地,连顺治都不愿意让他住,何况是石氏。 佟佳不知道石氏为何来了这里,来之前没安排好住处。但是石氏说得这般为难,她拒绝的话就不近情理了。 石氏是顺治的嫔妃,她住哪里,不应该由佟佳来负责,抬头看向了顺治。 顺治迎着佟佳杀气腾腾的眼神,蓦地,嘴角缓缓上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三章 顺治对石氏说道:你先出去。 石氏呆了下, 福了福身告退。走到门边,还忍不住回头,眼神在顺治与佟佳身上掠过, 不情不愿, 依依不舍。 顺治起身,缓缓走到佟佳面前,仔细地,贪恋地,一点一点地从头到尾打量着着她。 佟佳只感到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顺治一下拉住了她, 神色脆弱,低声祈求道:别走, 求你别走。 佟佳瞪大了眼, 挣脱手臂, 防备地说道:皇上想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顺治笑了起来,笑容凄凉,喃喃说道:从石氏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 卑微, 可怜的自己。 佟佳怔楞住, 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 你那么聪明,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从一开始你就看出来了。顺治眼眶泛红, 神色哀伤自怜, 石氏对我, 就像我对你。心悦一个人, 如何能藏得住。 佟佳觉着石氏是有点不对劲, 照着正常的眼光来看, 顺治长相俊美,气质矜贵,深情疯癫,石氏喜欢他也正常。 在佟佳看来,乱花迷人眼的后宫,情情爱爱不必太当真。 只她没权置喙石氏的想法,干巴巴说道:那是皇上与大福晋的事情,我不想评价。不过,既然大福晋对皇上一往情深,皇上还是珍惜眼前人吧。 顺治猛地盯着佟佳,呼吸急促起来,哑声道:你拒绝我也就罢了,非得将我像个废物般,迫不及待甩开。你无动于衷看着我的挣扎,我的痛苦,你站得远远的,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你太心狠了,心实在是太狠了。 佟佳好心好意跑来探病,却遇到了这么一出。被顺治的控诉,弄得懵了,一时不知所措看着他发狂。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29) 顺治仰起头,努力控制住眼中的湿意。他不想她看到自己的脆弱,她不会可怜,只会再狠狠踩上他一脚。 佟佳回过神,莫名的怒意在心间翻滚,沉着脸说道:皇上要我怎么办?你可别把错误都推到我身上,谁知道你与大福晋之间究竟什么关系,什么时候看对了眼。她对你那么重要,你们帝大福晋相合,岂不是一番佳话,还顺便能缓和满汉关系。皇上可是打算让我把李园让给大福晋住,我这就回去收拾。 顺治气得太阳穴突突跳,他身体本就不好,多站一会就心慌气喘,冷冰冰说道:你休得胡搅蛮缠,我什么时候要让她住进你的宅子了?我连暖阁都没让她进。还有,我什么时候跟她看对眼过,以前我压根没看过她。她今天来我也不知道,她与你前后脚来..... 打住!你们之间如何,那是你们贵人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小格格而已,没资格知晓。佟佳出声打断了顺治的话。 她根本不想知道顺治与石氏那点子事情,爱谁谁! 她现在很饿,饿了脾气就不好,心慌手软。 顺治说得对,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不是什么好人,只管自己过得好不好。 不管在这么个狗逼世界,还是后世,她坚信一件事,都要先爱自己,后爱世人。 等她成了太后,她保管比圣母还要悲天怜人,因为她站在了那个高度,她有能力普度众生。 而现在,她还是个连自己宅子都差点保不住,要与人分享的可怜蛋! 小格格,哼,小格格!顺治想到那鼎凤冠,气得几乎站立不稳。 及时撑住了椅子扶手,顺治挪动着坐下来,盯着佟佳喘着气,恨恨地说道:我给你后位,你要吗?你答应吗?你一直在拒绝我,你哪来的脸提你的小格格? 呃,皇后?佟佳眼睛霎时瞪得滚圆。顺治给得实在是太多了,她气焰不知不觉低了几分,心虚地问道:什么后位,我怎么不知道? 顺治觉着喉咙有些腥甜。 这个臭女人,贪吃贪睡贪财贪恋富贵权势。 她究竟有哪一点好? 顺治觉着自己真中了她的蛊,竟然后悔没早点拿出这一手来引诱她。 那是因为你蠢!顺治吼道。 佟佳想要翻脸了,说话就说话,骂什么人! 不过,佟佳狐疑地问道:皇上要为了我废后?皇上不怕朝臣反对,把我打成狐狸精,认为我祸国殃民?还有,科尔沁呢,朝堂稳定怎么办? 顺治冷笑,亏你能想到那么多,怎么就不替我多想想?你成日装傻装糊涂,这时候怎么不装了,先前不是还装得有模有样吗?大福晋,我听不懂您说什么。 顺治学着佟佳的语气,神色嘲讽:狐狸精,你只对了一个精字,你不是狐狸精,你顶多就是个臭熊瞎子精。什么都想要,贪婪得很! 佟佳脸黑了,皇上什么都没给,空口白牙的话,谁不会说。再说,废后的事情,皇上经验丰富,这一招,又不是第一次用。 顺治竭尽全力,才勉强压住了胸口不断涌上来的腥甜。 这个女人简直混账透顶,他迟早得死在她手上,被她活生生气死。 顺治见她还有脸生气,就更怒不可遏,以前的事情,我与你讲得清清楚楚,你少给我装傻。我什么都不给,你能过得这般悠闲自在,你的银子从哪里来的?你的园子,打哪儿来的,你是不是想回宫去住了? 佟佳眨了眨眼睛,想说她既然担着他后宫女人的名头,他本就应当养着她。想了想,还是将这话咽了下去。 若是顺治要她履行后妃义务呢? 再说,皇后有什么好当的,要当就当太后。当了太后之后,有无数人会为她履行男宠的义务。 佟佳觉着自己也有点疯了,眼神竟然不受控制往顺治身下瞄。在原身的记忆里,只有痛,与黑漆漆的屋子里,仅有那么两次不可描述的片段。 只一点痛,佟佳就不能忍受了。这本是世间最妙不可言的事情,痛的话,就表明顺治就是个不懂得体谅女人的禽兽。 佟佳木着脸,说道:皇上,我才疏学浅,家世不显,又蠢,还是熊瞎子精,怎么能做一国之后。皇后之位,我实在是担不起。 不知为何,顺治被佟佳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情不自禁低头看下去,想弄明白她究竟在看什么。 想到一个可能,顺治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感觉到身体某处的觉醒,抬手覆上脸,默念着清心咒。 待平缓了些,顺治苦笑,她那般不待见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兴许自己这些时日身子不好,头脑不大清醒,顺治暂时打消了这个疑惑。 只是佟佳拒绝后位,令顺治着实有点儿诧异,觉着自己看走眼。旋即,就是深深的挫败与难过。 什么都不能打动她,她究竟要什么? 顺治这些时日以来,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佟佳就是深深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拔掉会死,放任不管,会痛不欲生。 已经死过了一次,顺治知道死亡是何种滋味。他不怕这些,怕只怕,死了后,那根刺仍在,他却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顺治太累了,累得他手指都快抬不起来,有气无力说道:你回去吧,我要好生想一想。 佟佳不知道顺治要想什么,她正好早就饿得不行,当即福了福身告退:皇上自个保重。 等一下。顺治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真是没完没了,佟佳不耐烦停下脚步。 顺治已经没有力气计较佟佳的态度,叫了吴良镛进来:去把紫貂大氅给她。 吴良镛领命进屋,捧了月白锦缎面紫貂大氅出来,恭敬地说道:佟主子,奴才给您..... 让她自己穿!顺治见吴良镛离得佟佳那般近,着实是碍眼得很,控制不住拔高了些声音,制止住了他。 佟佳有点糊涂,她低头一看,自己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不冷不说,甚至还有点热。 顺治揉了揉眉心,细心劝说道:穿上吧,你在屋子里没脱风帽,出去了外面会冷。 佟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穿顺治的衣衫...... 算了,身体要紧,一个感冒着凉说不定就会要了小命。 佟佳接过紫貂大氅往身上一披,顺治比她高,大氅下摆几乎拖地。她忙往上搂在了怀里,像是搂着暖手炉一样,还挺暖和。 顺治看着佟佳真裹得跟熊瞎子一样,愁肠百结中,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以后待她还回来,大氅上就沾上了她的气息,那是世上最好的良药,足以令他安眠。 佟佳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胡乱福了福身,真诚谢了恩,皇上您好生歇着吧,愿皇上早日康复。说完转身离去。 顺治看着晃动的门帘,心中空落落的,头跟着阵阵晕眩,半晌后,对吴良镛说道:扶我进去歇着。 吴良镛神色一变,顺治从来没有这般虚弱过,主动开口让人搀扶。 斟酌了下,大着胆子说道:皇上,要不,您就将佟主子留下吧,有她在,皇上就能很快好起来了。 顺治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卧房走,难得没有发火,虚弱地笑了笑,有她在,我得很快就被气死。等下你去安排,让厨房多准备几道菜给她与玄烨。他们母子在一起,能吃空米缸。 吴良镛暗自叹了口气,得,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就好比前朝时,经常听到从太监宫女们口中传下来那些帝王嫔妃之间的事情,万贵妃在他们口中,被传成了妲己精怪。 在吴良镛眼里看来,若万贵妃是妲己精怪,佟佳就得是如来观音转世。 哪怕顺治再厉害,只要佟佳打个照面,他就动弹不得,永远翻不了身。 吴良镛如今可摸着顺治的命脉了,搀扶着顺治在炕上躺下之后,马不停蹄赶去了厨房。亲自盯着厨房给佟佳与玄烨备饭食,送到了玄烨歇息的院子去。 谁知道,将饭菜送去之后,屋里只有玄烨一人在,佟佳回了李园。 吴良镛觉着不对劲,放下食盒,出门招来个小太监一打听,猛地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用力淬了一口:娘的! 思索了片刻,吴良镛到底不敢隐瞒,急匆匆跑了回去。战战兢兢走到顺治炕前,稳了稳神,低声说道:皇上,佟主子回了李园,没有与三阿哥一起用饭。 顺治缓缓转过头,哑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吴良镛小心翼翼答道:午时过两刻。 吃饭对佟佳来说,排到首要位置。她向来起得晚,早上中午都混在一起用。这个时辰佟佳能不用饭回李园,顺治闭了闭眼,心沉到了谷底。 费劲力气挣扎着坐起身,顺治挪着腿下炕,吴良镛忙蹲下来伺候他穿鞋。 刚要开口,被顺治一脚蹬了过来。吴良镛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脸都白了。 顺治厉声道:备马,去李园!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四章 佟佳裹得跟跟个熊瞎子成了精一样, 走出正院,经过甬道,正准备往东拐去玄烨的院子, 见到石氏站在那里, 似乎在等着她。 犹豫了下,佟佳还是上前福了福身请安。紫貂太名贵,她舍不得放下来拖在地上,用两只手抓着,福身就不那么标准。 她当即不装了,用汉文诚恳赔了不是:对不住, 大氅会拖到地上弄脏,请大福晋见谅。 石氏上下打量着佟佳, 目光停留在露出来的紫貂毛上。紫貂毛泛着淡淡莹润的光泽, 她感到阵阵刺眼, 眼神逐渐晦涩起来,勉强说道:无妨,你身上是皇上的大氅,弄脏了那可是大罪过。不过, 皇上心疼你冷, 将自己的大氅给了你, 定不会与你计较。 这句话有点酸, 佟佳就没接话, 她还饿着呢, 只想赶紧离开, 说道:大福晋慢走, 我就不多送了。 石氏站在前面, 似乎没有让开的意思。佟佳不由得抬眼看去, 石氏看着她,眼睛似乎红了,神色哀伤,幽幽说道:佟格格,我只想与你说说话,又不会拿你如何,你何苦处处躲避着我。 佟佳就弄不懂了,她们又不熟,哪里来的话说。石氏那点心思,佟佳清楚得很,就更不想与她说话了。 石氏不动,佟佳只得耐着性子,说道:大福晋,您要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佟格格。石氏哽咽了下,凄凉地笑了笑,我就是想说,我好羡慕你。 佟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大福晋这话说得,我实在愧不敢当。 石氏上前一步,急着说道:我真的很羡慕。你能让皇上放你出宫,与他一起远离其他人,就像是普通寻常的夫妻一样,守在一起过日子,白首不相离。 佟佳傻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不禁干笑一声,说道:大福晋想左了,我住在李园,皇上住在勺园,我们没有守在一起。还有啊,我与皇上更不是夫妻,若是让皇后知晓,该说我猖狂了,大福晋千万别这般说。 石氏呜咽一声,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勺园与李园不过隔着不到一里的路程,与住在一起有何区别。皇上是为了你搬出来,为了你生病。皇上的整个心,都在你身上,再也看不下任何人。 佟佳无语至极,她今天真不该来,回去一定要把佟国维打成猪头! 石氏还在继续哀怨说着:皇上从未再踏进后宫一步,只为你一人守着。我成天在想,要是我变成你该有多好啊。我听到太后让我来勺园时,不知道有多开心,哪怕只远远见皇上一眼,我也满足了。 她顿了下,忙解释道:你别多心,太后让我来,我知道太后的意思,她是想让我与你争宠,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我先前想借住李园,也不是想与你抢皇上,我只想离得皇上近一些。后宫白日,黑夜都太漫长。 恍然一笑,石氏喃喃道:白日复黑夜,一日又一日重复,日子长得看不到尽头啊。 佟佳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因着都是女人,有那么一丢丢同情石氏,却无法苟同她的做法与想法。 首先,进入后宫的所有女人,先别说如何无奈与身不由己。 哪怕不进后宫,在这个鬼时代,亲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也自己做不了主,大家都一样。 石氏至少还是大福晋,她还无奈的话,像是她们这些小格格,就不用活了。 最初的时候,佟佳可羡慕石氏了,她本身代表着满汉一家,地位超然。每个月的月例那么高,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 她还可以打着语言不通的旗号,不用与人应酬,完全可以把日子过得舒服自在,比她嫁给其他人家做正妻还要好。 如果石氏不进宫,照样得嫁人。她父亲是礼部侍郎,嫁进官员权贵之家做正妻,生儿育女,侍奉公婆,管着丈夫的小妾。 佟佳对比了下,两种生活,让她选,肯定选择进宫。 想要挣脱这种命运也可以,想要帝王爱情,佟佳也认为未尝不可。 不管想要什么,总要自己去争取。不敢不行的话,就乖乖认命,自怨自艾屁用都没有。 佟佳刚来的时候,郁闷了两天,很快就振作起来,从中摸到了门道,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谁知,一朝遇到了顺治这个神经病,接着,破事一堆堆来。 石氏泪眼朦胧望着佟佳,恳切地说道:佟格格,你一定要好生伺候着皇上。我知道是自己痴心妄想,听到他过得好,我此生也无悔了。 佟佳快抓狂了,她巴不得把赶紧把顺治给石氏,太后的位置留给她就好。 石氏盯着佟佳身上的紫貂大氅半晌,终于开口道:佟格格,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佟佳的郁闷与不耐烦,已经濒临顶点,用力克制住了,问道:什么事? 敢要她的李园,她就马上翻脸! 石氏抿了抿嘴,期期艾艾说道:你可否,将大氅借我摸一摸,我只摸一摸就好。 佟佳无语望天。 都是顺治的错,到处招蜂引蝶! 紫貂大氅好贵的!摸一摸,实在是太膈应了。佟佳咬了咬牙,反正不是她的紫貂,当即脱下来,豪爽地递给了石氏:拿去吧,送给你。 石氏捧着紫貂大氅,再次泪盈于睫。 佟佳豪爽完,很快就冷得快发抖,看了眼还在发痴的石氏,又冷又饿又不开心。 懒得搭理她,侧身从她身边挤过,片刻都不想在这个到处都是疯子的地方多呆,气鼓鼓回了李园。 回到熟悉温暖的地方,佟佳气就渐渐消了。她怎么能与自己过不去,吃饭要紧,让厨房上了酸菜白肉暖锅子,暖呼呼吃得心满意足。 吃到一半,佟佳看到顺治脸色灰败,身上沾满了灰,一瘸一拐冲进了正屋,惊得她直目瞪口呆。 顺治见到佟佳在吃饭,立马长长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就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忙撑住桌子,方没摔倒。 佟佳惊疑不定,吞下嘴里的肉,狐疑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外面打仗了吗? 顺治喘息着,听到佟佳的话,只感到自己越来越可怜,可怜到荒唐,可怜得他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以为她受了委屈,不要命赶了来,下马的时候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谁知道她半点事都没有,正在惬意享受她的午饭。 顺治笑得眼泪滑落眼角,全身痛不可抑,软软滑下去,就那么仰躺在青石地面上。他痛苦地闭上眼,心碎绝望几乎将他淹没。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30) 佟佳整个人都有点懵,迟疑了下,放下筷子走过去,小心翼翼打量着他。 顺治身上的青色常袍不仅脏,膝盖处还破了个洞。面色清白中透着潮红,看上去似乎不大对劲。 想了想,佟佳蹲下来,伸出手往他额头一探,微微吃了一惊,他额头热得都有点烫手了。 佟佳看向屋外,刚想收回手叫吴良镛,手一下被顺治拽住了,贴在了他的脸颊上。佟佳低头看了他一眼,往回抽着手,抽了下没抽动。 算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佟佳先由了他去,扬声叫了声吴良镛。 吴良镛很快躬身进屋,佟佳说道:皇上发热了,你快去给他请太医。 不要。顺治喃喃说了声。 佟佳白了他眼,对吴良镛说道:你快去。 吴良镛见状,立刻转身飞跑去请太医了。顺治睁开眼睛盯着佟佳,放开她的手,冷哼了声,哑声说道:我死了,与你又有何干! 若是顺治就这样死在她这里,她怕是得跟着他殉葬。佟佳见他还在嘴硬,咬牙忍了,伸手去拉他:起来,快去塌上躺着! 顺治不用力,佟佳根本拉不动他,气得她想踹他一脚,甩开手不管了。正想起身,被他一把拉了下去,人扑到了他身上。 顺治闷哼一声,有气无力说道:你个臭女人,吃太多长太胖了! 佟佳那个气啊,撑着想爬起来,却被顺治紧紧圈在了怀里:别动,让我好好抱一会。 抱你个头,你生病了,别把病气过给我!佟佳气得想骂人,怒道:瞧你身上脏兮兮的,你干什么去了? 顺治呼吸着佟佳身上的气息,低低说道:我追你来了,追得好辛苦,摔伤了,伤得五内俱焚。 佟佳心难得软了一下,好言好语劝道:你先起来好不好,总得先洗漱下。等下太医来了,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过了一会,顺治总算不情不愿放开了佟佳,朝她伸出手,说道:拉我一把,我起不来。 佟佳忍气吞声,伸出手去拉他起来。这一拉,顺治就顺势靠在了她身上,说道:我腿摔伤了,很痛,你扶我一扶。 想到他先前进来走路的姿势,佟佳只得把他搀扶进了东暖阁。 顺治真的很累很疼,每走一步,都要咬牙坚持。却嘴角上扬,眼含笑意。 受了伤,就可以靠近她,真好啊。 佟佳将顺治扔在榻上,吩咐童嬷嬷打热水进屋,伺候他洗簌。瞧他那样,肯定没吃过饭,再好心给了他碗现成的清鸡汤。 收拾干净之后,顺治斜倚在软垫上,喝了半碗热腾腾的清鸡汤,总算勉强恢复了些精神。他拉起裤腿,膝盖脱皮渗出了血丝,青红紫色交错,惨不忍睹。 佟佳别开了眼,说道:等下让太医一并看看。 顺治默默放下了裤腿,转头四看,刚想开口问什么,吴良镛领着太医进了屋,他便收回了话。 佟佳听着太医的诊治,顺治纯粹就是活该,谁让他瞎折腾。他的身体本来就没好,大冷天的还往外面跑,乍一受了寒,很快就起了热。 太医诊治完,开了药方,留下擦拭腿伤的药膏,叮嘱了几句便躬身告退,吴良镛跟着去抓药熬药。 顺治伸出腿,指着药膏说道:过来替我擦药。 佟佳盯着顺治的腿片刻,慢慢走了上前。她侧身坐在塌边,拿起药膏,用银勺舀了,涂在他的伤口上。 算了,她今天万事不顺,不宜节外生枝。给他擦完药,等到吴良镛熬好药,他吃了之后,得赶紧把他送走。 顺治一眨不眨地盯着佟佳,眼神缠绵,深情得得令人心酸。 佟佳低头涂完药,收起药膏放在塌尾,说道:等下别忘了带走,每天要擦拭三次。 大氅呢?顺治问道。 佟佳随口答道:你的大福晋想要,我就给了她。 顺治神色霎时一沉,如同愤怒的猛兽扑过去,将佟佳掀翻,压在她身上,一口咬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五章 莫名温热的馨香, 扑进顺治的鼻尖,唇间一片温软细腻。 伴随着佟佳跳动的脉搏,顺治又仿佛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令他血脉偾张, 眼睛瞬间猩红。 这个心冷如铁的混账女人,原来,她的血也是热的啊! 顺治说不出的恨,胸脯起伏着,呼吸急喘,他想咬断她的脖子, 吸干她的血。 待到他们血液交融,就永远不会再分开。 佟佳脖子上传来阵阵刺痛, 见顺治发了狂, 吓得脸色惨白。挣扎转动着脖子, 拼命想要躲避。 无论怎么躲都躲不开,顺治如鬼魅般缠绕上来,灼热的呼吸,让她几乎透不过气。 顺治哪怕发着热, 力气依然大得惊人。佟佳折腾得满身大汗, 却半点都不得动弹。干脆不管不顾, 抬手用力锤他, 掐他, 尖声叫道:放开我, 你这个疯子! 顺治轻而易举将佟佳的双手禁锢在身旁, 任由她哭喊挣扎。 他紧紧贴着佟佳纤细的脖子, 贪恋地闻着她的气息, 低声呢喃:我就是疯了啊, 早就疯了,被你逼得更疯。 佟佳见挣扎无用,干脆不动了,冷冷地说道:那你咬死我吧!反正你就是恃强凌弱,算得上什么好汉。石氏是你招惹来的,我还没生气呢,你朝我发什么疯! 你还有脸跟我提这些!顺治笑起来,笑容却阴森可怖。 他扭过佟佳的头固定住,几乎与她面贴面,直视着她的双眼,哑声说道:看,你连死到临头,都不肯说一句软话。哪怕是哄我,骗我都不会说。那我们同归于尽好了,哪怕你恨我,就算做鬼,你也休想离开! 佟佳睁大双眼,倔强地迎着顺治的视线,不服输愤怒回望。 顺治形容癫狂,双目赤红,眸底一片寒凉,呼吸却滚烫。 两人如同困兽无声般争斗。 突然,不知是汗,还是泪,滴落下来。佟佳只看到晶莹闪过,她下意识闭上眼,淡淡的温意在眉心处溅开。 顺治浑身一震,蓦地松开她,翻身倒向旁边,久久一动不动。 佟佳怔忪片刻,暗自舒了口气,翻爬起身,忙不迭跳下塌,往屋外冲去。 吴良镛端着药进来,差点躲闪不及,与佟佳撞个正着,愣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里苦不堪言。 得,不要命赶了来,又将人气跑了。 这皇帝,还真是孤家寡人。 吴良镛耷拉着脑袋端着药进屋,看到顺治趴在塌上,小心翼翼走上前,低声唤道:皇上,药熬好了,奴才伺候您服药。 半晌,顺治都没有反应。吴良镛担忧不已,咬牙要再次出声,看到顺治终于动了动,说道:放那儿吧。你去,将石氏手里的大氅追回来。 吴良镛听到顺治声音除了暗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怔了下,到底不敢多问,忙应下退了出去。 站在廊檐下,吴良镛紧了紧厚夹袄,暗自嘀咕,这次可怪不得皇上,都是佟佳做得太过。 皇上巴心巴肝给她的大氅,居然随手就给了别人。 记得董鄂氏还受宠时,有次天凉,她回去自己院子时在下雨。董鄂氏朝顺治撒娇,要他的一件衣衫披着回去,顺治连头也没抬,只冷冷说道:不。 顺治不吝啬,却也不是大方之人。看顺眼了,就随手赏一些。大到爵位封号,小到银锞子。 要让他亲力亲为,花力气花功夫来讨好或者宠爱一个人,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吴良镛想到这里,却又有些不敢肯定了。 顺治从紫禁城追到西郊,做报信之人,跟着佟佳回佟府祭拜,迎来送往。简直比燕子衔泥筑巢,找食物喂养儿女还要勤劳。 这人呐,就是一物降一物。看着吧,到时候还是得低头。 佟佳一口气奔到玄烨的院子里,跑进净房。哪管木桶里的水已经冰凉,哐当当舀了水倒进铜盆里,拿着帕子浸湿,用力搓洗着脸。 直到脸搓得滚烫,她才停下来,抹干脸上的水,眉间的温意却好似隐隐停留在那里。 佟佳气得将帕子一扔,怒气冲冲走出去,经过铜镜时,余光瞄见镜子里面的人,吓了她自己一跳。 站在铜镜前,沮丧地看着自己,头发散乱,脖子上留下清晰的牙印,青青紫紫。 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到了顺治浓烈的杀意。她知道,顺治不是在说笑,他真想杀了她,同归于尽。 佟佳烦躁得想大喊大叫,这个疯子,疯子! 虽然知道她将他的紫貂大氅送给了别人,惹得他狂怒。可那都是他招来的桃花,管她什么事! 佟佳从来不与自己为难,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她也不怪石氏,一切都是顺治的错! 挪着腿走出净房,疯子还在,院子不能回去。想到这里,佟佳就想哭,生无可恋。 打斗了一翻,她先前午饭只吃了一半,现在还可耻地饿了。 这时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佟佳抬头看去,童嬷嬷白着脸进了屋,她担忧地看过来,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佟佳摇摇头,我没事。对了嬷嬷,你让厨房给我做碗清鸡汤面来,卧两只荷包蛋! 童嬷嬷听到佟佳吩咐要吃食,顿时松了口气,能吃得下就好。不过,她眼神在佟佳的脖子上停留,想了想还是说道:主子,您的脖子.....可要抹些药? 佟佳抬手摸了摸,抹药倒不用,只怕玄烨看到会问。 此时,佟佳气又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说道:卧三只荷包蛋!对了,那个人走了没有? 童嬷嬷听到那个人,怔楞了下,很快明白过来,答道:还没呢,吴总管先前召集侍卫,急着往什么地方去了。 佟佳摆了摆手,无力说道:算了,别去管他。你去给我拿条龙华过来,我围着遮一遮。 童嬷嬷应了,去拿了一条雪白狐狸龙华过来,说道:主子,这条是您忘在净房里的,其他的在卧房箱笼里。皇上在,奴婢怕惊扰到他,不敢擅自进去。 在入冬前,吴良镛给佟佳送月例时,包括冬季的各式皮裘新衫,一并送了来。 这条没有一丝杂毛,漂亮奢华的雪白狐狸龙华,照着她的份位,不用想也是顺治的手笔。 虽然此刻看到有些碍眼,佟佳还是拿过来围在了脖子上。再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加上三只荷包蛋,佟佳的肚子饱了,却还是感到胸口闷闷的,总是不舒服。 躺在塌上发了一会呆,脑子里乱糟糟的,想到自己的屋子不能回,烦得在塌上直打滚。 想着想着,佟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似乎刚合上眼,她就听到有人在喊:佟格格,佟格格! 佟佳睁开眼睛,看到吴良镛躬身站在那里,没好气说道:什么事! 吴良镛脸上堆满了笑,说道:皇上唤您回去。在佟佳变脸前,吴良镛赶紧加了句:皇上说,如果您不回去,等下他就亲自来这里。 等下玄烨要回来,总不能当着他的面,他们再打一架吧。再说,她还打不过,疯子的力气都大得很。 佟佳将顺治的祖宗八代都诅咒了一遍,撑着坐起身,不情不愿回了院子。 进院子的那一刹那,佟佳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怎么不怕顺治再发疯,把她叫回来,拧断她的脖子? 只来不及细想,佟佳看到面前的情形,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紫貂大氅不知何时被拿了回来,剪成了一块块,堆放在庭院的空地上。 顺治面色阴沉,立在廊檐下,目光在佟佳脖子上掠过,沉声道:过来。 佟佳站在那里不动,防备地问道:皇上想要做什么? 顺治抬腿,疾步朝她走过来。佟佳下意识转身就要跑。 只几步,就被顺治一下抱在了怀里,将她拖到廊檐下站好,威胁道:再跑,就打断你的双腿。 佟佳不动了,看到顺治拿起了火折子吹燃,弯腰点了紫貂毛。瞬间,火苗升起,熊熊燃烧。 顺治嘴角上扬,面上却一片冰冷,他侧头看着佟佳,阴森森说道:你看到没有,我若不要的,就毁掉,烧成灰烬。 空气寒凉,夹杂着布料与皮裘燃烧后的气味,佟佳只感到阵阵头疼恶心,看了眼火堆,淡淡说道:我看到了,皇上可否大慈大悲,放我离开? 顺治转身朝屋内走去,说道:进来! 佟佳本来不想进去,想到这里是她的院子,凭什么她要躲开,于是跟了上前,说道:皇上,我看你身体已经大好了,还是早些回勺园去吧。 顺治头也不回,冷冰冰说道:勺园李园,都是我的园子。 佟佳脚步慢了下来,说道:那我走? 顺治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神色平静,却无端令人感到后背发麻。他问道:你是要回佟府去吗? 佟佳低头,一声不吭往前走。 王八蛋,拿佟府来要挟她! 佟佳不知道顺治要做什么,进了屋,他半躺在了塌上,朝身边点了点,趾高气扬对她说道:就坐在这里,若敢乱来,乱动心思,后果你自己看着办。 佟佳忍气吞声坐下了,顺治闭上眼睛没再说话,很快就睡了过去。佟佳见状,也无力再骂他。 头晕晕沉沉的,撑着炕桌,怎么都觉着不舒服,干脆趴在了炕桌上。 不知过了多久,佟佳被摇醒,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顺治那张脸出现在面前。 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佟佳火气上冒,感到嗓子跟着好似跟要冒烟似的,火辣辣的痛。 顺治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额头,面色平静,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你起了热,别怕,太医马上来了。 佟佳过了一会才明白顺治话里的意思,她转动着眼珠四下打量,发现自己睡在了炕上。 天色已黑,屋子里点着灯盏,灯光明亮,佟佳清楚看到顺治眉眼间的忧色,禁不住抬手,一把将他可恶的手打开。 哪怕一说话喉咙就难受,佟佳还是沙哑着声音,不管不顾骂道:虚伪!都是你的错,你不是想杀了我吗,少在那里假惺惺了! 顺治沉默片刻,深深凝望着佟佳,诡异一笑,说道:你恨我也罢,无论如何也罢,我都不在意了。先前,我尝到了你的血,很甜,甜过蜜糖。我说过了,要死就一起死,哪怕是做鬼,也要在一起。 说完,他俯身下来,冰凉的唇贴上她的,辗转,低喃:那你再将病气过还给我,我们一起赴死......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六章 佟佳又急又气, 摆动着头挣扎,含糊着直骂:疯子!呜呜呜,禽兽! 顺治触及到朝思梦想温软之处, 整个人立刻几疯狂, 赤红着双眼,捧着她的脸颊,贪恋地贴得更紧。 佟佳挣脱不开,干脆张嘴咬了上去。顺治尝到血腥味,太阳穴青筋突起,感到全身血液都在翻滚燃烧。 额头的汗滴下来, 顺治呼吸沉重,舔了舔唇上的血, 俯身印上佟佳的唇, 轻声低喃:你也吃一吃, 这是我的血呢,你可喜欢? 佟佳闻着血腥气,眼前一黑,惨白着脸, 气都快喘不过来, 簌簌发抖。 这个疯子, 疯子!佟佳从来没这般难受过, 她觉着自己快死了。 顺治搀扶起佟佳, 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 嘴角上扬, 温柔至极说道:你怎么不听话呢, 你以后一定要乖乖的啊。我说了, 哪怕堕入阿鼻地狱,我们也要在一起。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31) 佟佳已经没有力气骂,更没有力气挣扎,只在他身上蹭着嘴唇上的血。 顺治低头,眼里是无尽的爱怜与柔情,轻笑一声,擦拭干净了吗? 佟佳不搭理他,顺治再笑,长臂一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啊!佟佳惊叫出声,手情不自禁抓紧了他,尖声问道:你要抱我去哪里? 太医要来了,我们去治病。顺治亲吻了下佟佳的额头,哄着她道;等下让太医好生给你诊诊脉,吃过药之后,就不难受了。 佟佳最恨吃药,再说她的病,还不是因为这个疯子而起。她越想越气,干脆拼劲力气,掐住了顺治的手臂。 顺治的手臂肌肉瞬间有了反应,跟石头一样硬,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笑着说道:别乱动啊,若是你摔了下去,我会很心疼。我心疼,就会很生气,说不定会拿佟家来出气。都怪他们,没把你养好,让你这般不听话。 佟佳立马放开了手,骂道:拿我娘家来威胁,不要脸! 顺治神色轻快,宠溺地说道: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佟佳欲哭无泪,被顺治抱到塌上放好,拿起锦被搭在了她身上。 顺治俯身撑在她身边,仔细给她理着散乱的发丝,深深凝视着她,视线停留在她微肿的唇上。 过了片刻,顺治笑了,笑得意味深长。手指轻点着她的唇,愉快地说道:这里,是我的。 佟佳张嘴就咬,顺治根本不躲,任由她咬住他的手指。他眉毛微扬,脸上的笑容更甚,声音蛊惑:想要尝尝我的血吗? 呸!佟佳松开嘴,呸呸呸个不停,扭过头不去看他。 顺治笑,不以为意。 吴良镛领着太医进屋上前请安,太医再次进到东暖阁,瞄见顺治嘴嘴上的伤口,顿时垂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上前切上了佟佳的脉搏。 与顺治一样,佟佳只是受了凉起热,太医开了药方,叮嘱了几句如何修养,服药。 顺治听后,吩咐道:再开几剂补血的方子,她得补一补。 佟佳本来还在沮丧要吃药,听到顺治这般说,几乎没破口大骂,断然说道:不用开,辛苦太医了,你们出去吧。 太医不敢动,吴良镛早就瞧见了顺治嘴上的伤口,暗自腹诽,只怕该补血的是他。 顺治唔了声,摆摆手说道:出去吧,一切都听她的。 太医与吴良镛退了出去,佟佳气得直翻白眼,怒道:你什么时候听我的话了?! 顺治手伸过来,轻抚佟佳的眉心,软声说道:我不喜欢你眉头不展的模样,你得多笑,你一笑,他的手指点上佟佳左脸颊的梨涡:我就被你吸引了进去,溺毙在里面也心甘情愿。 佟佳骂了句疯子,顺治倒了温水递上来,她不客气就着他的手喝了,这下嗓子舒服了些,沉声说道:求皇上以后还是别乱说了。让别人听了怎么想,若是传了出去,还不得骂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女! 顺治不紧不慢放下茶碗,问道:有力气了? 佟佳愣住,还没能反应过来,顺治已经俯身亲上来。 佟佳往后躲,拼劲全力推开他,生气地说道:我还在生病,在生病! 顺治笑着亲了亲她的唇角,轻快地说道:可我瞧着你的精力很好,还是省着些用,先养好身子再说。 佟佳很不想好了,听着顺治话里的意思,她就是一条要被养肥的猪,到时候好被他宰杀了吃干抹净。 避开顺治意味深长的目光,佟佳岔开话题,问道:三阿哥呢? 顺治笑着问道:怎地,你想找他来做挡箭牌? 佟佳有气无力辩驳道:他是我儿子,我关心他而已。 都这么晚了,他当然在自己的院子里歇息。你放心,他没事,吃得好睡得好,一切都好着呢。顺治笑了笑,说道:你记得他是你儿子,你可记得你是我的小格格? 佟佳不想说话了,缩进锦被里装死。 顺治笑了声,总算大慈大悲放了佟佳一马,没再多问,在她身边躺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放在胸口上,合上了眼睛,满脸餍足。 没多时,吴良镛与童嬷嬷端着药,提了清水,帕子等进屋。 顺治倏地睁开了眼睛,小声说道:放下吧。 两人忙应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佟佳迷迷糊糊中,感到脸上一片温热,她茫然睁开眼,听到顺治柔声说道:你发汗了,我先给你先擦洗一下,等吃完药再换身干爽的衣衫。 佟佳听到换衣衫,立刻清醒了不少,坐起身往后靠了靠,防备地说道:我没事,不用换。 顺治没有理会,放下帕子,将自己那碗药一口气喝了。 放下空碗,端起了佟佳的药碗,用银勺舀了先尝了一口,说道:不冷不热,正好。来,吃药吧。 佟佳看到喂到嘴边的药,闻着药的气味,怎么都张不开口。 顺治立刻收回了手,自己吃了银勺里的药,自言自语说道:看来这样吃不下,得用嘴渡。 佟佳一听,立马说道:我喝,我喝! 顺治看上去颇为遗憾,再次舀了一勺药喂到她嘴边。佟佳转开头,拿过他手上的药碗,咕咚咚一饮而尽。 不知是喝得太急,还是佟佳向来不喜欢药的气味。她一喝完,呛得大咳起来,胃里一阵恶心,直翻江倒海。 佟佳掀开锦被,跳下塌几,摇摇晃晃就要往净房里冲。 顺治神色微变,眼疾手快跟上,搀扶住她,小心,慢些。 佟佳一把甩开他的手,冲到恭桶边,弯腰狂吐,只吐得涕泪横流。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嘴里一阵发苦。 顺治默默站在身后,望着痛苦不堪的佟佳,眼底一片悲凉。 佟佳吐完,撑着站直声,晃悠到水桶边,舀了水正要洗,顺治拉住了她:水凉,我去让人给你送热水进来。 佟佳不语,固执推开顺治的手。顺治神色冰冷,再次抓住了她:你想死吗? 佟佳倔强地扬起头,一字一顿说道:我这样,还不如死呢,我是生不如死! 顺治凉凉笑了笑,说道:不,你并不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你根本不曾体会过,就不要说胡话了。 佟佳冷笑,你不是我,如何能知道我现在的体会。你是皇帝,你要什么有什么,既然你要与我一起下地狱,何必假惺惺怕我生病,怕我用凉水。我死了的话,你就跟着来啊。 顺治静静盯着她,说道:我现在还不能死,死了玄烨还坐不稳皇位,他会被撕开,拆开骨头被生吃掉。说起来,我并不太在意这些,江山社稷算得了什么。我只怕在黄泉路上,你看到玄烨的悲惨,你会伤心难过。我说了,你难过,我会心碎,你总是不相信。 佟佳轻蔑地说道:说到底,你还是怕死罢了。让开! 顺治眉心微皱,干脆打横抱起佟佳,将她禁锢在怀里,直接走了出去,把她放在榻上,扬声喊道:吴良镛! 吴良镛飞奔进屋,顺治吩咐道:她的药再熬一碗,再送些热水,清淡软和的吃食来。 没多时,吴良镛与童嬷嬷,再次提着热水点心进屋。顺治先倒了杯温水递到佟佳嘴边,说道:漱口。 佟佳嘴里又苦又腥,着实受不住,拿过杯子自己喝了水漱口。 顺治捧了痰盂递上来,她弯腰将漱口水吐了进去。 漱完口后,顺治拧好热帕子,佟佳伸手接过,擦拭干净手脸。 顺治打量着佟佳,放下帕子走进卧房。很快,他手上拿着她的香脂走出来,剜了一块往她脸上一抹。 佟佳转开头,飞快用手自己随意抹开了。 顺治嘴角上扬,将香脂放在鼻下闻了闻,闻到里面散发着极淡的紫藤花香,他放下香脂,说道:以后让太医院给你做更好的。 佟佳依旧一言不发。 接下来再次吃过药,又吃了小碗的鸡汤面,佟佳都极为配合。 吃完漱过口,佟佳爬上炕,裹上被褥,背对着外面躺下了,从头到尾都没再说话。 沉默着,负隅顽抗。 没一会,佟佳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帐钩清脆碰撞一声后,身上的被褥被掀开,她被温柔揽入在怀。 佟佳正要躲开,顺治在身后低声说道:你体会过死亡的滋味吗? 佟佳顿时一僵,停住了没动。 顺治低低说道:我经历过,我曾经死过。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佟佳恍然大悟, 她就觉着顺治不大对劲,毕竟疯的杀伤力太大,这一切都被她忽略掉了。 一世发疯不可怕, 两世加在一起, 威力加倍。 佟佳只感到生无可恋,努力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了他。 她不清楚,该以何种反应面对他。是害怕,还是惊奇,或者是不相信, 让他再死一遍试试。 佟佳根本不知道顺治会有何反应,对于这个偏执病态的疯子, 她实在是没辙啊! 顺治声音冰凉, 低低说道:死了以后, 自己知晓自己死了,能看到周围的人在假哭看到自己的尸身躺在那里,怪有趣的。不过,很快就没意思了, 因为还是很寂寞啊, 总是孤孤单单的。还能看到很多东西, 拼命呐喊, 所有人都听不见, 无能为力到绝望。 停顿了下, 顺治轻声笑了:我面对你的时候, 也经常会有这般想法, 很绝望很绝望。我活了两辈子, 才找到你, 你怎么能这般狠心呢?我很想杀了你,把你身上的肉一刀刀刮下来,和血吞掉。想着各种法子收拾你,让你痛苦,悔恨,痛哭流涕。 佟佳浑身一僵,嗖地往里面一滚,用被褥蒙住自己,警惕地看着顺治。 顺治手撑在脑袋下,就那么笑盈盈望着佟佳,阴森森问道:你怕不怕?我说不定有一天,真会把你吃了。 佟佳惊得簌簌发抖,尖声喊道:鬼啊! 顺治笑,柔声说道: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你喊也无用,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敢进来。 床帐内灯光昏暗,顺治嗓音轻柔,脸色惨白,眼神灼热,像足了吸血的恶魔。 他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掌向上:来,我现在不会吃了你,把手放在我掌心,我喜欢牵着你的手。 佟佳一巴掌拍了上去,啪地一下,声音清脆。 顺治看着自己的手掌,再缓缓看向佟佳,脸上带着笑,眼眶却逐渐变红,寒光闪动。 佟佳快与他一样疯了,踢掉被褥,扑上去骑在他身上,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尖声道:我跟你拼了! 顺治一动不动仰躺着,就那么任由佟佳掐着。他双手干脆放在了身边,脸上笑容愈发浓,深深凝望着她,吃力地说道:这样不好,痕迹明显。你要不动声色杀掉我,不然你全家都要倒大霉,还有玄烨..... 佟佳颓然放开了手,翻身滚下去,烦躁得直在炕上打滚。 顺治咳了起来,抚摸着脖子,笑道:你一点都没手软,还真想杀了我。很好,我就知道你不害怕,胆子大得很。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彼此憎恨,却又离不开彼此。 佟佳气得一脚踢去,谁离不开你了! 顺治这下没让她踢到,手快如闪电,抓住了她的脚踝。带着薄茧的手指,一下下摩挲,眼神暗了几分,埋下头张嘴就咬。 佟佳尖叫一声,拼命往回抽着腿,另一只腿乱踢。顺治将她两只脚都抓住,捧在手中,跪坐起来,虔诚地亲了上去。 放开我,你这个变态!佟佳拼命挣扎,脚踝痒痒的,控制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一笑,又觉着很没出息,赶紧死死捂住嘴。 顺治盯着佟佳,见她俏脸粉红,杏眼中水光盈盈。左肩衣衫滑落,露出雪白细腻的一片,眸色一暗,呼吸渐沉。 床帏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佟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顺治真会吃掉她。 原本还有三年之后的期盼,熬了一段时日,只剩下两年多,她马上就可以成为太后。 可顺治重生了,也就是说这辈子,谁知道他能活多久。 如果他不死,或者晚死,她的太后之位就遥遥无期。 如果每天与他这样下去,她肯定会杀了他,如他所说那样,他们一起下地狱。 佟佳不想下地狱,她想在人间享受极乐。不管是地狱还是天堂,甚至是人间,她都想一脚把他踢开。 不,不能用脚,佟佳想哭,后悔不迭。她怎么忘了,他是个恋足癖。 佟佳急着叫道:你别乱来,别乱来,我们谈谈,我们好好谈谈! 哦?顺治哑着声,轻笑一下,扬了扬眉,问道:你要谈什么? 你先放开我,先放开,这样怎么谈。佟佳手撑在炕上,试图往回拽回自己的腿。 一拽,没拽动,顺治看着她笑得满脸灿烂。 佟佳深吸一口气,鼓足劲一拽。谁知这下顺治放开了,她一下往后撞去。 顺治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腿,飞身扑上来,用手挡住了她的脑袋。 砰地一下,佟佳头撞在了顺治的右手上。她头倒好,炕是用床架围起来,后面是结实的厚黄花梨木板,她似乎听到了他手掌骨骼碎裂的声音。 顺治眉头紧皱,闷哼了声,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你可有事? 佟佳眼珠一转,马上捂住了头,哭唧唧说道:我当然有事,头好晕啊。我本来就在生病,脑子又被撞到,只怕是真不行了。皇上,您就行行好,暂时放过我,好不好? 顺治脸色微变,倏地起身就要下炕。 佟佳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哎了一声,我不用看太医,只要好生休息就好了。 顺治踢掉穿了一半的鞋,慢慢转过身,回到炕上,眼神冰冷盯着她:你一点都不老实。 佟佳眼神从顺治垂着的右手上收回,别开头,赶紧盘腿坐好了。没接他的话,认真说道:我们真的好好说说话吧,别动手动脚。 顺治看了她一会,与她那样盘腿坐好,微笑着说道:好,你说吧。 佟佳松了口气,说道:皇上,听到你先前的话,我着实有点儿害怕,这事太离奇了,是吧? 顺治唔了声,不置可否。 佟佳觑着顺治的神色,小心翼翼说道:那个,你以前死了,说不定到那时候,你还会再死一次,对吧? 顺治冷笑一声,说道:不对。你怎么都不盼着我点好。已经死过一次,岂会傻得不知道如何避开。再说,我死了对你有何好处?既然你这般盼着我死,我死了,就留下遗诏,让你跟着我殉葬。对这份旨意,太后肯定会很积极遵守。 佟佳马上收回了先前的话,讪笑一下,说道:这么奇怪的事情,我又不懂,就随口一问罢了。殉葬这种陋习,皇上锐意改变,励精图治,要做明君,肯定不会这般做。 顺治凉凉笑了笑,说道:我死了,他们会把我的一切马上推翻,什么都改掉。我就是不留遗诏,他们也很乐意处置掉你。你别想盼着玄烨会如何,玄烨还年轻,他护不住你。他是个正常人,哪怕知道了,为了他的江山社稷,朝堂稳定与帝王名声,也不会替你报仇。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32) 佟佳楞在了那里。 康熙好似还真是,为了江山社稷,与八旗旗主们夺权,培养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儿子出来。 最后,对待亲生儿子们毫不手软,让他们互相厮杀。 听顺治话里的意思,好似他看到了死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比如他的罪己诏被篡改,十三衙门被改回了内务府等。 以他的聪明,肯定不会让以前的事情再次发生,佟佳实在是想不出办法来对付他了。 顺治俯身过来,紧紧盯着佟佳,蛊惑着说道:只有我,会为了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说了,要封你为后,我给你亲手打造最华贵,独一无二的凤冠。我要让你与我比肩,一起站在世人的面前,接受他们的俯首叩拜。生同衾,死同穴。 他的话太有诱惑力,佟佳的心,不由自主痒了下。她抬眼看去,顺治眉眼清隽,乌黑的短发,白衫黑裤,斯文矜贵。 来,坐过来些。顺治朝她再次伸出了手,不过这次是左手,他右手始终垂在那里,看来先前伤得不轻。 佟佳想了想,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还是乖乖挪了过去,在他身边坐好。 顺治揽住佟佳,挪到炕头靠着,宠溺地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你脸变得挺快的,朝堂上的一些官员都比不上你。 佟佳只当他在夸奖,装作不经意,手一下垂下来,准确无误掉在了他垂在身前的手上。 顺治闷哼了声,长长抽了口气,抬起已然红肿的手打量,侧头问她:满意了吗? 佟佳装傻不回答。 顺治放下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喃喃说道:你真是坏啊,心还冷硬如铁。所以我经常想杀了你。 佟佳脸色淡了,说道:皇上,你随时想杀我,面对着一个想杀我的人,我怎么好得起来? 顺治笑,说道:那是你自找的。我对你好的时候,你一点都不领情。我原本打算,等到玄烨大一些,就把江山交到他的手上,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如寻常夫妻那样,会拌嘴,会生气,会争吵,最后还是携手相伴过了一生。 佟佳呆了呆,能为她放下江山社稷,爱美人不爱江山,她就是妥妥的妖女,魅力太大了。 顺治脸颊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我们可以再生个乖巧的女儿,把她养得跟你一样,一肚子坏水。 佟佳翻了个白眼,衡量了下,这个拖油瓶,她是甩不掉了。好在,是个漂亮的拖油瓶,年轻力壮,选面首的话,他能入围。 不能辜负了他的年轻力壮。 至于生女儿的事情,她只当没听见,要生女儿的话..... 佟佳慢吞吞说道:生儿生女,那得看皇上行不行了。 顺治轻轻推开她,缓缓坐起身,直视着她,问道:你可是想要试一试? 佟佳抬了抬下巴,挑衅地说道:得先看一看。 顺治神色古怪盯着她,嘴角逐渐上扬,笑了。他站起身,面朝着她,中裤滑落。 佟佳佯装害羞,双手蒙在脸上,从张开的指缝中看去,双眼圆瞪。 哎哟。 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八章 佟佳顶着发红滚烫的脸, 好心相劝:展现这么久,你可以收起来了。 顺治斜了眼佟佳,拉上了中裤:有点凉, 展现不出来雄风。 佟佳无语望着帐顶, 再次强调:收起来就不用再特意突显。 是你要看,我就让你看得更仔细些,原来你是叶公好龙。顺治笑,系好裤带,一本正经问道:如何? 佟佳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没对比过, 无从得知。 顺治瞬间变了脸,阴恻恻说道:想死就直说。 一天天的, 尽知道威胁她!听到死字, 佟佳怒了, 盘腿坐好,肃然说道:我们约法三章.....,不,十章吧。 顺治慵懒地半倚着, 张开手臂, 斜睨着她:过来, 到我怀里来说。 佟佳不搭理他, 生气地说道:我跟你说正事呢! 顺治哼了声, 手作势放在了腰上, 佟佳眼疼头疼, 气咻咻爬过去, 在他臂弯里躺好。 乖。顺治拥住她, 亲了亲她的眉心, 大慈大悲说道:说吧,看在我现在心情好的份上,我且听听你的废话。 佟佳忽略了顺治的态度,一口气说道:一,从此以后,不许张口闭口就要我死。 二、不许仗着体力,以及身份上的优势,对我呼来喝去。要懂得尊重我,一切以我的想法,我的意愿为准。 三、每天都要给我小惊喜,哄我开心,包括不限于送花,送珠宝等东西。 四、我想生孩子就生孩子,不想生就不生。我想同房,就同房,不想的话,不能强迫我。我说不要了,不来了,就是不要了。得马上停下来,不能认为我是欲拒还迎,没完没了。 五、如果彼此厌倦了,不能反目成仇,好聚好散。并给予我一定金钱地位上的补偿,不能拿我的亲人来要挟,更不能死缠烂打。 六、以上的约定,解释权利在我,随时能做出补充。 佟佳掀起眼皮看了眼顺治,我说完了,不同意的话,咱们还是一拍两散吧。皇上要要杀谁,灭我全族,还是要杀我,都由你。 过了片刻,顺治说道:否,否,否,否,否,否。 一连六个否定,把佟佳给气得七窍生烟。甩开顺治的手臂,往床帐里一滚,被褥一卷,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顺治闷笑出声,慢悠悠说道:一,我没要你独自死,是我们一起死。你死了,我肯定活不了。 二、我仗着体力身份上的优势,也没能对你呼来喝去,反倒是你对我百般嫌弃挑剔。若是我以你的意愿想法为准,就如你现在这样,一个不顺心,马上对我拉下脸不理不睬,实在是太过嚣张,不能纵容你嚣张的气焰。 三、冬天的花少,把暖房的花草全拔了,也不能满足你这个要求。无论珠宝头面,金子银子,我有好的定会给你。但这些,是因为我对你的喜欢,乃是心甘情愿,而不是要接受你的敲诈。 四、生不生孩子随你,但你想同房时,就把我召唤来,听起来,我好似你养的玩物。你满足了就不要,却不管我满没满足。就好比跟那双方打仗正激烈时,一方突然要求停战,说要去歇着吃口茶,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五、我不会厌倦你,你若是对我厌倦了,我肯定会恨你,好聚好散,想都甭想。你同样可以恨我,不是可以,而是必须恨,强烈地恨。最好恨不得要将我抽筋剥皮,敲骨吸髓。我们互相憎恨,不死不休纠缠一辈子。 六、以上不算是约定,你没有解释的权利,而是我们互相来诠释,一起过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我从没这般喜欢一个人,不知道何为喜欢,该如何喜欢,只能凭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横冲直撞。但是我很喜欢这样,我对你的所有感情,不是经过细细考量,算计后得来。 佟佳听完后,鼻子莫名发酸,很想哭。 真是疯啊! 可疯子不该深情不渝,为她疯狂吗?他一点都没被她冲昏头脑,还能一条条清楚反驳。 顺治嘴角上扬,来到佟佳身后,将她温柔地拥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只提出一点。你看看我的心吧,若是不接受,请别轻贱,无视。 佟佳浑身一震,良久后答道:好。 顺治没有说话,将佟佳拥得更紧了些,紧得她都快透不过气来,去拉他的手,放开些,我都快憋死了。 顺治松了松,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鼻音,嘟囔道:睡吧,你得早些好起来。 佟佳听到不对劲,转过身要去看他,却被他按住了:别乱动,我看在你生病的份上,已经忍得很辛苦了。若是你精力好,我也可以满足你。 小样,明明好似在哭,嘴还挺硬。实在是太晚,佟佳困意袭来,合上眼睡了过去。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佟佳被一脚给踹醒了。她茫然睁开眼睛,看到躺在她旁边的顺治,同样茫然看着她。 佟佳脸黑了,不客气一脚踢了回去,你做什么,一大早发疯! 顺治眼里渐渐恢复了清明,难得歉意说道:对不住,我向来独自睡习惯了,床上乍然多了一个人,一时没能适应。 佟佳无语至极,说道:既然如此,你还是睡到别处去吧。我困死了,别来打扰我睡觉。 顺治笑个不停,打量着她的神色,说道:不,我哪儿都不去。放心,我会很快习惯的。 佟佳不理他,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顺治去拉佟佳,说道: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都快到吃午饭的时辰,别睡了。我瞧着你脸色还有些不好,快起来洗漱一下,等下还得吃药。 佟佳热倒是退了,只头还是晕晕沉沉的。她没睡好,不想起床,更不想吃药。裹紧被褥,说什么都不要起。 顺治欺身上前,喃喃说道:不动啊,那我抱你起来吧。 佟佳推开顺治的手,烦躁至极地踢开被褥,爬到炕尾去拿自己的衣衫,胡乱往身上套。 顺治笑看着,等到她穿好了自己的外衫,朝她张开了双臂:来,给朕更衣。 佟佳看都不看他一眼,跳下炕趿拉着鞋子,蹬蹬瞪往净房里去了。 洗脸洗到一半,顺治慢悠悠走了进来,佟佳斜睨过去,看到他青紫的左手背,皱了皱眉。 顺治察觉到佟佳的视线,说道:我手受了伤不方便,等下你要给我磨墨,喂饭,伺候我。 佟佳板着脸,说道:呸。 顺治也不生气,笑了笑道:我得要批阅折子,朝堂政事一大堆,若是我压着不批,说不定皇帝当不稳。我当不稳皇帝,就不能护着你,到时候惨的可是你。 虽然听起来是歪理,其实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顺治阵仗闹得那么大,在太医面前毫不掩饰对她的宠爱。若是他失势,她肯定第一个被拉出去砍头。 比如杨贵妃,妲己。男人不要脸起来,简直令人发指,把错误推给女人,总是容易些。 佟佳考虑了下,难得真诚说道:等下请太医再来看看吧。 顺治说道:先前的药膏还在,等下你给我抹了就是,不用请太医了。 佟佳便没有再多说,洗漱完给顺治抹药膏,看到他手指似乎伸不直,犹豫着下不了手,会不会伤到了骨头? 顺治眼里浮起笑意,柔声说道:没有伤到,我摸过了。你的脑袋又不是铁块,没那么厉害。 佟佳见他说没事,便拿银勺剜了块药膏,细心涂抹。 顺治深深凝望着她,低下头,温柔地亲上她眼角。 佟佳偏开头,警告他道:别乱动啊,等下我被你影响,一下没了轻重,你可别怪我。 顺治笑起来,头抵着她的头,亲昵地道:我不怕痛,只这样不方便,不然我就不抹药了。 佟佳无视他的各种怪癖,抹好药之后,收起药膏,前去用饭。 童嬷嬷与吴良镛先端来了药,佟佳一见,立刻说道:先吃过饭再吃药,不然一碗药喝下去,什么都吃不下了。 顺治沉吟了下,说道:先放到一旁温着。 吴良镛与童嬷嬷马上端着药退下,顺治说道:先吃饭吧,别吃太饱,不然等下喝完药又得吐。 佟佳瞪着他:吃饭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说恶心的事情? 顺治回瞪她,知道恶心就听话。 佟佳懒得理他,在桌前坐下来,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饭菜。到底生了病,胃口就没那么好,舀了碗鸡汤喝。 顺治低下头,正在调整拿筷子的姿势,手似乎不那么灵活,半晌都没能拿稳。 佟佳看到他笨拙的样子,心一软,舀了碗鸡汤给他,说道:先喝汤吧,用勺子方便些。 顺治冲着她一笑,继续调整着拿筷子的姿势,我其实不喜欢喝鸡汤。 咦,不对啊。照理说,他对于她的关心,不是应该感到甜蜜蜜,美滋滋喝起汤来吗? 佟佳想到他上次可是喝了一大碗,感情他以前都是在顺着她,就为了她好上钩。 如今她变得配合了,他这桀骜不驯,唯我独尊的本来面目,马上就展露无遗,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佟佳好气,想把鸡汤泼到他那张可恶的脸上。 顺治夹起了锅塌豆腐吃,他吃饭很是斯文优雅,细嚼慢咽,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吃了小半碗饭,他似乎饱了些,终于抬眼看向了气鼓鼓的佟佳,说道:我会好好吃饭,早些恢复身子。手没关系。 佟佳咬着筷子,莫名其妙看着他。 顺治意味深长地笑:养好之后,好同房。不用手也能收拾你,让你哭得梨花带雨,千娇百媚。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九章 忽略掉顺治的嘴, 以及嘴里说出来不那么顺耳的话,佟佳发现,跟他真正相处起来, 还是挺舒服的, 至少很对她的胃口。 比如,他不黏人。 佟佳不喜欢黏糊糊的关系,两人成天腻在一起你侬我侬,哪怕以前在热恋的时候,都不喜欢。 顺治是皇帝,朝政得等着他下决断, 尤其是他发了一段时日的疯,就更多的事情累积在了那里需要处理。 临近年底的时候, 事情越发多。加上右手不方便, 顺治嫌弃批折子慢了, 干脆将朝臣叫到面前来,亲自下指令。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去了勺园,有时候很晚才回来,连晚饭都赶不上。 佟佳烧退了, 已经恢复了胃口, 吃饭最重要, 当然不会等人。 顺治赶得上, 就一起用饭。赶不上, 佟佳就与玄烨两人吃饭, 玩耍, 陪他做功课。 顺治也不抱怨, 在勺园只用点心, 回到李园的时候, 再叫一些清淡的饭菜吃。 吃的时候,会先过问佟佳,她如果饿了想加餐,他们就一起用饭。如果她不吃,他也不勉强,自己吃完之后去漱口,出来再找她。 若是玄烨也在,顺治毫不客气将他赶回自己的院子,留下佟佳与他两人独处。他会先用力亲下佟佳的眉梢眼角,唇。 都浅尝辄止。 亲完之后,会照例问一句:可方便了? 佟佳病好了之后,兴许是生病吃药的关系,月事提前来了。 每次遇到这个时候,佟佳就翻白眼。 顺治盯着她阴森森笑,且让你嚣张,记得了,到时候,你也是这幅模样,被我收拾得要死要活。 佟佳再翻白眼,顺治就不搭理她了,施施然离开,走去被他强自征用成御书房的西暖阁,关起门来做他自己的事情。 佟佳总觉得,顺治在憋着大招。 只要不关自己的事情,佟佳一般不会过问。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爱他。 困则思变,佟佳勇敢得很,不怨天尤人,不做白日梦。 顺治疯得可耻,软硬不吃,她则清醒得可耻,毫无节操。 他们两人,兴许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到了睡觉的时辰,佟佳自顾自去洗漱,然后上床歇息。 顺治很快会跟着去洗漱,在她没睡着之前上床,不会在佟佳睡着之后,在上炕吵着她。 只因为前晚他晚了些,上床之后照例去抱佟佳。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33) 佟佳最恨刚睡着的时候,就被吵醒。这种风气,绝对不能长,得给他些颜色瞧瞧,让他长长记性。 顺治的手臂一圈上佟佳的腰,她就推开了,他再搂搭上来。 来回几次,佟佳就跟发怒的母狮子般,翻身扑上去,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你找死!顺治咬牙怒骂,翻身将佟佳压在身下,喘着粗气,按住佟佳的双手,舔着被她抓伤的嘴角,老子最近要见人! 佟佳腿不甘示弱,乱踢乱蹬:你见人关我什么事,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在我睡着之后上床,把我吵醒。你耳朵长着无用的话,割掉不要好了! 顺治冷哼连连,长腿一伸制住她,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佟佳呜呜含糊着骂,顺治亲得她几乎快透不过气来,方大慈大悲放开了她。他翻身躺下,深深呼吸着,平息着胸中的那团火。 舌尖抵着破了皮之处,喃喃骂了句,顺治转头看向佟佳,将她的头摁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好了好了,睡吧。 佟佳抬手糊上他的脸,顺势乱揉了几把顺治的头发。 顺治的头发很黑很粗,短短的发茬摸上去跟挠痒痒一样。佟佳摸过一次,就惦记上了。 顺治的头动不得,当即就黑了脸,沉声警告她:下次再碰,我就砍断你的手。 佟佳在顺治翻脸前,飞快收回了手,冷声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这是还给你。翻身过去,裹上被褥,不耐烦说道:睡觉,不许吵到我! 过了片刻,顺治无声挪过来,将佟佳搂在了怀里。 从此,顺治再没晚过,吵醒佟佳。 佟佳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股熟悉的气味涌入鼻尖,她被顺治熟练地抱在怀里,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我刚才看了本书。顺治犹豫了下,开口道。 佟佳敷衍着哦了声。 顺将她翻过来,头抵着她的额头,嘴角上扬,蛊惑着说道:很好看,你要不要看? 佟佳就是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书,讥讽地说道:我还以为皇上在日理万机呢。 顺治闷笑着说道:累了,总得要歇息一下。你等着啊,我去拿来给你瞧。 不待佟佳回答,顺治已经放开她,跳下炕,摸到火折子点亮灯盏。 趿拉着鞋,奔到西暖阁拿了书来,跳上炕钻进被窝里。顺治拉起佟佳,与他并肩靠在一起,头碰头,郑重地将书放在了佟佳眼皮子底下。 佟佳一看封皮,上面写着《金瓶梅词话》,她心里冷笑一声,这种程度的东西,也敢拿到她面前来现。 何况,前世的时候她早看过各种版本了。 佟佳装作好奇,翻开看起来。顺治看一眼书,再看一眼佟佳。 见她看得慢,实在是等不及了,伸出手去,翻到他放置书签的地方:看这里。 顺治所拿的版本是崇祯图画版,翻到的地方乃是潘金莲初见西门庆这一回。 佟佳看了几眼,装作好奇问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顺治不确定了,狐疑地打量着佟佳。他连着翻了几个地方让她看,仔细觑着她的脸色,问道:还看不懂吗? 佟佳忍着笑,说道:不太懂,只看懂了一个地方,就是这句:大郎,该吃药了。 顺治静默片刻,将书一扔,熄了炕头的灯盏躺下,笑着说道:里面有句话叫潘驴邓小闲,你不懂的话,我解释给你听吧。 佟佳几乎没笑破肚皮,强自忍住了,说道:好啊。 顺治一本正经说道:潘安之貌,邓通之富有,小即有耐心,忍耐,得处处让着女人。闲,则是有闲情逸致,肯花功夫陪伴女人。 说完了故意停顿下来,转头看着佟佳,等着她发问。 佟佳只当没看见,哦了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顺治问道:还有驴呢,你可知晓是什么意思? 佟佳冲他一笑,答道:如驴一般蠢。大智若愚才叫聪明,驴喊驴叫的,尤其在大晚上,真是扰人清梦,蠢得很。 顺治脸拉了下来,冷冷说道:好啊,故意装不懂,在这里等着我呢。 佟佳打了个呵欠,说道:我等着你做什么,书也是你莫名其妙拿给我看的,可别冤枉我。睡觉! 顺治哪肯放过她,靠近她耳边,笑着说道: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驴,就是指那..如驴一样,你觉不觉着,我才是真正的潘驴邓小闲? 佟佳噗呲笑出声,故意挑刺:潘安没见过,潘安之貌还是别去碰瓷了吧。邓通的银子,应该不止区区一千多两,而你前后就给我了一千多两银子!再说,为什么不是马呢,马岂不是更厉害,还有骡子呢? 顺治跟着她笑,手不安分起来,说道:马的话,你就该受伤了。咦,不对..... 他嗖地一下惊坐起,再次确定之后,难以置信兴奋地说道:你好了? 佟佳月事完了,今晚顺治回来李园比较早,赶上了佟佳与玄烨正在用晚饭,他就没有问。 竟敢不早说!顺治咬牙,将佟佳挪好,声音低了几分,别怕啊,忍一忍就过去了。 佟佳瞬间紧绷了下,不过很快就暗中调整着情绪,放松身体心态。 今晚先扮乖巧柔顺。 驴倒是驴,最初时,佟佳微微皱起了眉头。 屋角留着的小宫灯,发出微弱的光,在床帐上映出淡淡的影子,随着光影摇曳。 只没几下,影子消散。 佟佳抬了抬眉,暗自笑了。 顺治待呼吸平稳了些,翻身下炕,去倒了杯清水。 先喂佟佳喝了口,仰头一口气将剩下的喝了,沉着脸说道:有点儿生疏了,再来。 佟佳准备今晚杀驴,佯装害羞,应了一声。 顺治很快就重新振奋起来。 淡影摇曳,最后,重归于平静。 快活吗?顺治亲了亲佟佳的眉梢,愉快地问道。 快活。佟佳老实答道,他的确不错,如果是面首,至少要被她独宠一段时日。 顺治闷笑出声,佟佳眼神闪了闪,手伸了过去,羞涩地说道:还想快活。 好,等洗洗再来。顺治温柔至极,抱着佟佳进了净房,洗漱干净之后重新回到炕上。 又是一翻折腾。 顺治轻笑,亲了亲佟佳,问道:还要不要? 佟佳动了动腰,低垂着头,不胜娇羞说道:再来一次吧,好似总快活不够。 顺治顿了下,说道:好,你待我歇一歇。 这一次歇得有点儿久,佟佳都快睡着时,顺治方有了动静。 佟佳被晃动着清醒过来,到了最后,汗水滴在她脸上。她抬手拂去了,手指插在顺治的发间,娇滴滴地说道:奴家还要。 顺治拉下她的手,亲了亲,宠溺地说道:时辰不早了,仔细着一下闹得太过,伤到了你。等明天再来,保管你快活个够。 佟佳瞧着顺治明显如强弩之末的样子,暗自冷笑。 从来只有累死的驴,可没有被拉坏的磨。 今晚,她要彻底,全方位报仇,杀杀这头驴的疯脾气! 佟佳不依地撒娇,故意说道:不嘛!我还没有哭得梨花带雨,千娇百媚呢! 顺治躺在那里,胸口起伏,不住地喘息,死死盯着佟佳,一字一顿说道:好啊你,你且等着,这些时日老子太忙,没有拉弓射箭。从明日起,我就开始练习,你死定了! 佟佳嗤笑。 蠢驴!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章 自信心受了打击的顺治, 被激起了斗智,变得有点儿有点疯。 早上的时候,佟佳听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动静, 被吵醒之后刚想要发火, 突然听到咚的一声。 她掀起被褥睁眼看去,那点儿火气瞬间消了,蒙上被褥笑得想打滚儿。 顺治来了个鲤鱼打挺,打了一半,如同死鱼一样倒下了。手捂着腰摩挲,沉着脸, 生无可恋。 他转过头,看到佟佳在被褥里蠕动, 咬了咬牙, 一把掀开她的被褥, 连着自己的那床一起抱着,滑下炕走了。 佟佳身上一凉,瞪着顺治拖着两床被褥悠然远去的背影,哑着嗓子骂:蠢驴! 老子一定要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你少嚣张!顺治嗓子更哑, 转回头, 发狠威胁着她。 佟佳翻了个白眼, 切了声, 骂了句白痴。 坐起身, 从炕头的柜子里拖出一床被褥, 往身上一裹, 背对着顺治睡了过去。 顺治看着怀里的被褥, 再看着炕头的柜子。 他从没有关心炕头柜子里放着什么, 不曾想道里面居然有被褥,显得他怀里抱着的这两床,看上去就特别蠢。 深深吸了口气,顺治走回炕边,将两床被褥,全部堆在了佟佳身上。 佟佳蠕动了下,只将头钻出来透气,其他的一概不搭理。她喜欢暖和,再盖两床也不会嫌热。 顺治气得头晕,黑着脸,扑上去将佟佳按在了被褥堆中:混账,老子捂死你。 佟佳在里面蛄蛹,蛄蛹了两下不动了。 顺治心蓦地揪紧,赶紧松开,一把掀开了被褥,紧张不已翻过佟佳,急着问道:你没事.... 吧字还没说出口,眼前一黑,胸口发闷,头咚地撞在炕头。 佟佳顶翻顺治,飞快骑上去,用被褥死死蒙住他:蒙你个梨花带雨,千娇百媚! 顺治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佟佳却没有放手,用力压着被褥边缘,喃喃骂道:老娘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以为自己是染坊第一了! 顺治眼前一阵眩晕,心被针扎了下般刺痛。 这个心狠的臭女人,他从来就没真正下过重手,她却是真正想他死! 腿一抬,佟佳被掀翻,顺治坐起身,眼神冰凉,从佟佳身上扫过,一言不发离开。 佟佳哼了声,钻进被褥中,没心没肺睡了过去。 到了下午,玄烨从勺园回来时,说道:额涅,汗阿玛留在勺园,不回来了。 佟佳愣了下,哦了声,说道:那你快去洗手,我们吃点心。 玄烨听到点心,高高兴兴跑去了净房,洗完手出来,小嘴里吃着点心,还巴巴说个不停:额涅,汗阿玛骑马好威风啊,拉弓射箭也很厉害。汗阿玛说,他是大清巴图鲁。 佟佳想笑,他是巴图鲁,她就是能倒拔垂杨柳的林黛玉。 玄烨喝了口茶,胖脸蛋上写满了佩服:汗阿玛还会布库,这么冷的天,穿着单衣与侍卫在玩布库。侍卫都比不过,汗阿玛一下就把他们抱起来摔倒了,汗阿玛好厉害啊! 佟佳顿了下,问道:你怎么知道? 玄烨天真地说道:汗阿玛让我去看的呀! 佟佳心中冷笑,揉着玄烨的胖脸蛋,乖,瞧你这张小嘴,还是吃点心吧。 玄烨眨巴着眼睛,鼓了鼓脸颊,说道:又嫌弃我传话了,哼。汗阿玛不许我说的话,我都不说。汗阿玛今天又没下令,不许我说。 佟佳抬了抬眉,你汗阿玛不允许你说哪些话了? 玄烨乌溜溜的眼睛,咕噜噜转来转去,笑嘻嘻说道:汗阿玛不允许我说呀,我当然不能说。 佟佳语气轻柔,慈爱无比问道:那你说说看,是你汗阿玛亲,还是我亲? 玄烨愣了下,毫不犹豫说道:额涅亲。 佟佳循循善诱,问道:那是你汗阿玛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玄烨头脑灵活得很,咯咯笑着往后面躲,额涅,您别想套我话,我是男子汉,许诺了就要做到。 佟佳好气,不过她不能教坏小孩子,只得作罢。 只是顺治拦着玄烨不说的话,肯定与她有关。与自己有关的八卦事情,不能知道的话,心总是痒痒的。 造成痒的人,却不见了踪影,顺治留在了勺园。 第三天玄烨回来,佟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膏味,立刻紧张起来,拉着他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了伤? 玄烨忙道:额涅,我没有受伤,你看,我好好的呢。 佟佳不放心,拉着玄烨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见他果然好好的,她松了口气,旋即皱起了眉,问道:那是谁受了伤? 见玄烨犹豫着,吞吞吐吐要说不说,佟佳一扬眉,说道:不说我也知道,是你汗阿玛,对不对? 嗯。玄烨点了点头,偷偷瞄了佟佳一眼,说道:汗阿玛也没有受伤,就是腰不舒服,还有着了凉。我去给汗阿玛请安的时候,汗阿玛没让我进去。我不小心撞到了吴良镛,他手上的药打翻了,溅了些在我身上。 佟佳前后一想,差点没笑破肚皮。 该! 这么冷的天气,穿着单衣玩布库,就凭着他那身体底子,不生病才怪。 按照这样下去,他会不会,真在两年以后再死一次? 佟佳不由得看向摆在条案上的黄历,起身走过去,撕下了今天的这一张,做起了倒计时。 过了几天,在冬至的前一日,到了下午的时候,顺治终于同玄烨一起从勺园回来了。 佟佳神色如常,像是顺治从没离开过一样。他面色沉静,看不出来情绪,只眼底一圈青色,好似没能睡好。 玄烨自己去洗了手,蹦蹦跳跳回到东暖阁。他踢掉鞋子爬上塌,坐在炕桌后,拿起米糕小口吃起来,叽里咕噜说道:额涅,明日我要与汗阿玛回宫,冬至有筵席。额涅,您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佟佳吃着茶,头也不抬说道:我不回去。 顺治掀起眼皮看了眼佟佳,很快垂下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玄烨小脸浮起了不舍,怏怏说道:冬至大过年,额涅一个人过,我舍不得额涅。 佟佳笑着安慰他:我怎么会一个人呢,童嬷嬷菊香荷香她们都在啊。 玄烨还是不高兴,说道:可是我不在额涅身边呀。 佟佳柔声说道:你过完节就回来,又不是要分开很久。 玄烨放下米糕,扑到佟佳身边,抱着她的手臂,依依不舍说道:还有新年,额涅肯定也不会回宫。所有节庆,我都不能与额涅在一起。 顺治放下水杯,起身走过去,拉开了玄烨,面无表情望着他,说道: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她再说,她也不会回去的。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就去写功课。 玄烨应了声,耷拉着小脑袋往外走。佟佳看得心疼,起身要跟去,顺治拉住了她,说道:别管,让他自己去想明白。 佟佳用力甩开顺治的手臂,跟了上去,拉着玄烨的小手,说道:额涅陪你去写功课。 去到东厢留给玄烨写功课的屋子,佟佳坐在他身边,细声细气解释道:我们只分开一天而已,你别难过了。 玄烨想了想,问道:额涅,您回宫去的话,是不是很不开心? 佟佳静默了片刻,坦白答道:是。宫里的规矩太多了,我很不喜欢。 玄烨少年老成叹了口气,小脸上浮起了笑,说道:好吧,额涅不开心,就不要回去了。我过完节,马上回到额涅身边来,再陪额涅过一次节就是。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34) 佟佳伸手拨了拨他头顶的揪揪,笑盈盈说道:你让额涅给你打扮,戴上花,额涅比过节还要高兴。 玄烨立刻护住脑袋,蹭一下溜得老远,防备地盯着佟佳。 佟佳哈哈大笑,玄烨见她笑,也咧嘴跟着笑。 顺治站在门外,听着母子俩的笑声,半晌后,掀帘进屋。 佟佳抬眼看去,顺治说道:明儿个朝筵之后,我们马上回来。 玄烨瞪圆了眼睛,佟佳更是愣在了那里。 晚上是冬至家宴,顺治这是要桀骜到天了啊! 顺治说道:我的家,在李园。 玄烨笑弯了眼,顺治朝佟佳点点头,说道:你出来,不要打扰他写功课。 佟佳叮嘱了玄烨几句,留下他自己写功课。走到门外,顺治弯下了腰,佟佳看着他的背,一脸莫名其妙,问道:做什么? 顺治说道:背你回去。 佟佳抬眼朝正屋看去,就这么几步路,背什么背? 顺治不耐烦说道:快上来。 佟佳白了一眼,绕过他往正屋里跑去。顺治追了上来,进了屋,一个箭步来到她的前面,腰一弯,将她不由分说背了起来。 佟佳惊叫一声,连忙抱住了他的脖子,一气之下用力勒住了他:你疯了! 顺治被勒得唔了声,往后一仰,骂道:你个狠心的臭女人,快松开些! 不松!佟佳气得骂了几句,松开他,在他头上乱揉一气,说道:你总得说清楚,无缘无故背我做什么? 顺治头左右偏着躲开,回头厉声道:说了不许动我的头,信不信我把你直接扔在地上? 佟佳哼了声,挑衅地再揉了几下。 顺治脸色一沉,背着佟佳走到墙壁边,一转身,将她抵在墙上,沉声道:你从来不关心这些,更不关心我,我生病了也不闻不问。很好,很好! 佟佳怪叫道:你生病了,身边有一大堆人伺候,难道还缺关怀。再说,我又不是太医! 真是心狠啊!顺治神色冰冷,上下打量着佟佳。 背着她,他们的心脏能贴在一起,他想感受一下她的心,究竟是热还是冷。 她对玄烨很热,对着他,冷若寒冰。 顺治将佟佳往上面提了提,直视着她的双眼,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 歇息了几天,没一天不想念那晚蚀骨般的滋味。 顺治看着墙壁,自言自语说道:不知墙壁够不够结实。 又来了,又来了! 佟佳这几天养得很好。 她,要开始熬药渣! 第五十一章 佟佳站在塌边, 实在忍不住,背过身去,无声笑得直抽抽。 顺治趴在塌上, 吴良镛低着头, 拿着热药包放在他腰上,怕烫着他,小心翼翼慢慢挪动着。 过了片刻,顺治实在忍不下去了,转过头,寒着脸沉声道:佟小格格! 佟佳抬眼朝他看来, 因为笑得太过辛苦,白里透红的脸, 眼里波光潋滟。迎上他的视线, 又止不住笑了, 左脸颊的梨涡深深,娇滴滴问道:干嘛呀? 顺治的气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咽不下去, 发不出来。 悻悻重新趴好, 闷声对吴良镛说道:放腰上就行, 你出去吧。 吴良镛躬身应是, 放下药包轻手轻脚退出屋。佟佳走到墙壁边, 来回走动打量, 自言自语说道:墙很结实, 一点都没事呢。 顺治嗖地抬起头, 死死盯着她, 冷冷说道:你少说风凉话。再说, 我为何会脚下打滑,水从何处来,你可是心知肚明。你这是快活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哪有不认了。佟佳施施然走过去、侧身在顺治身边坐了,我就是说说墙壁罢了,你怎地这么多心? 手指一下下点着顺治精瘦的背,他身上没一丝赘肉,线条分明。没有壮实得看上去很蠢,也不是白条弱鸡,恰好是佟佳最满意的那种身形。 只可惜,不太经熬。就不长不短的一次,他脚下一滑,闪了腰。 中看,不太中用,外强中干。佟佳手指在顺治腰上点了点,不紧不慢说道。 顺治腰上烫烫痒痒的,手往后面一挥,疾如闪电钳住了佟佳的手腕。 佟佳一声惊呼,被顺治拖到身边紧紧摁着,听他咬牙切齿道:老子就是伤到腰,还是能制服你! 蛮牛,蠢驴。佟佳一点都不怕他,笑盈盈回答。 顺治气得捂住佟佳的嘴,发狠道:好啊,看来你是真想死了! 佟佳呜呜呜,手摸到顺治的腰上,用力一按。 顺治倒吸了口冷气,松开手,蓦地趴下,有气无力说道:你个臭女人,下手真狠啊! 佟佳坐起来,理了理散乱的发丝,俯身下去,靠近他耳边,低声呢喃:别说大话,说大话会闪了舌头。还有,我以前与你的约法几章,被你全部驳回了。可见你啊,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只照着你自己的来。这样也好,我也照着自己的来,我们也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自己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吧。 顺治浑身一震。 他不知道如何喜欢一个人,他只有本能。 与佟佳在一起时,有过最极致的快乐,也有最深的痛楚。 她的一个真字,足矣抵消所有的难过,悲伤。 他能做自己,能看到最真实的她。 他们之间,算得上真正亲密无间。 顺治缓缓抬起头,深深凝视着佟佳,眼神沉沉,半晌后,说了声好。 顾随在《驼庵诗话》里面写道:恋爱是不自私的。自私的人没有恋爱,有的只是兽性的冲动。注 佟佳不知道如何定义不自私,在她看来,人的追求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比如她爱享受,爱自己,胜过一切。 又兴许是她没有达到那个高度,她只享受兽性带来的冲动。 顺治养了几天,先前好似狂野的野兽。如果他没有闪到腰,还可以更禽兽一点。 凭着这点欢愉,佟佳愿意吐露一点心声,她喜欢以彼此本来面目示人的相处方式。 无需隐藏,无需矫情,痛快淋漓。 佟佳神色愉快,拍了拍顺治的腰,拍得他又呲牙咧嘴。她哈哈笑起来,说道:趴着吧,玄烨来了,我们去用饭啦! 顺治听到玄烨蹬蹬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了身边,听到他惊呼一声:汗阿玛,你怎么了? 我玩布库了。顺治侧头看向玄烨,一本正经说道:我输给了只猛虎。 玄烨愣了下,很快就咯咯笑起来:汗阿玛骗人,哪儿有猛虎啊! 顺治面色不变,煞有其事说道:真有猛虎。不过不怕,等到我好了之后,猛虎也会败在我手。 玄烨一脸懵,听到佟佳堂屋喊:三阿哥,快去洗手出来用饭!他大声答了声好,朝顺治一笑,朝净房跑去了。 顺治郁闷不已,扬声问道:我的饭菜呢? 佟佳只当没听见,等玄烨洗手出来,与他两人吃起了晚饭。 顺治在东暖阁里,大声问道:我的饭菜呢?! 佟佳烦了,叫了声吴良镛。 吴良镛进了东暖阁,很快耷拉着脑袋出去,提着食盒再进了东暖阁,没一会再躬身退了出去。 到门边,吴良镛悄然回头瞄了眼,看到与玄烨笑着用饭的佟佳,暗自直呼服气。 这个佟格格,真没把皇上放在眼里,连饭都不给他吃。 可喜怒无常,在朝堂之上杀伐果断的皇上,居然一点都没真生气! 佟佳听到东暖阁一阵叮铃啷当,玄烨也听到了,担忧地朝那边望了眼,滑下椅子,说道:我去看看汗阿玛。 顺治斜靠在塌几上,看到玄烨进屋,总算得到了些安慰,说道:出去用你的饭吧。 亏得他故意弄出大动静,佟佳没来,幸好玄烨还算孝顺,知道来看下他。 他早就想到了,若是他生病之后不能动弹,或者老得走不动了,佟佳这个臭女人肯定不会管他。 以后无论如何都得养好身子,绝对不能输给她,先在她面前倒下。 到了上炕歇息时,顺治躺下来望着帐顶,突然伸手握住了佟佳的手。 佟佳不解望去,顺治朝她意味深长一笑,说道:我觉着,每次你都只管享受,一点力气都不肯出,这样很不公平。这次我躺着,换作你来出力吧。 呸。佟佳察觉到顺治的变化,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都这样了,还想来呢。 顺治笑了起来,我都这样了,还能来的话,是不是足以表明我很厉害? 佟佳无语望天,不搭理他。 顺治沉吟了下,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本书里面,写了秋千。这倒是好主意,我们都不用出力,在上面荡来荡去,可以直到地久天长。不如,我们去秋千上吧。 佟佳骂:寒冬腊月的,外面快下雪了,你少发疯! 顺治笑道:也是,实在是太冷了。不过.....若是在秋千下面,摆放足够多炭盆的话,这样就不冷了。 佟佳想到那个场面,翻了个白眼,连话都懒得说,转过身去背着顺治睡了。 顺治自己一想也笑了起来,伸手去拉佟佳,将她拖到身边搂好,嘀咕抱怨道:隔得这般远,像什么话! 佟佳嫌弃顺治啰嗦,烦躁地说道:你还不睡,明儿个你不是要回宫去吗? 说到这里,佟佳立刻不困了,幸灾乐祸笑了起来:他们看你腰不对劲,肯定会乱想。一想就想到了,哎呀皇上原来不行......呜呜呜 嘴又被顺治捂住了,佟佳拉开他的手,继续嘲笑:那个场面,真的好好笑。 顺治黑着脸说道:我到时候撑着拐杖,而我只是扭到了腿,又不是腰受了伤。 看来不管正常人还是神经病,男人都一样,事关男人的雄风,绝不会承认与服输。 佟佳嗤笑:啊,你原来也知道要面子,我以为你是皇上,唯我独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呢。 顺治哼了声,气恼地说道:睡觉,真是啰里八嗦。 第二天,佟佳看着顺治撑着拐杖,装作右腿不好,一步步往外挪去,她在后面故意笑道:哎呀,错了错了,你伤错了脚! 顺治顿住,回过头朝她恨恨瞪了一眼,手比划了个砍头的动作。 佟佳朝着他展颜一笑,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顺治冷着脸转回头,嘴角上扬,眼里渐渐浮起了笑意。 冬至又是佟佳独自过节,虽然玄烨不在有点遗憾,依然过得很是隆重。 中午就吩咐厨房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她自己留下一些吃,其他全部分给了院子里伺候的人,让大家一起乐呵。 过了午后,天阴沉沉的,终于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花。夜幕降临时,顺治与玄烨还没回来。 佟佳不担心顺治,考虑到下雪路上滑,这种时候赶路危险,玄烨可千万不能有事。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着,她也不怕冷了,一会出去看一趟,始终没有等到人。 等了又等,佟佳正准备起身让侍卫去打听时,听到门外似乎有了动静。她蹭地站起身,这时屋外有人在喊:佟小格格! 佟佳几乎是狂奔着跑出去,看到玄烨裹成个球,被顺治挡在身后,探出个脑袋朝她欢快喊了声:额涅! 佟佳见玄烨平安归来,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见顺治还拦着玄烨,撑着拐杖慢悠悠走着,不禁怒道:外面这么冷,你拦着玄烨做什么? 顺治没有回答,依然撑着拐杖不紧不慢走着。玄烨不敢越过他,小步跟在身后。 佟佳见顺治大氅上覆满了雪花,一身风雪朝她走来,不由得更加疑惑,他这是干什么去了? 顺治终于来到佟佳面前,对玄烨说道:你进屋去。 玄烨乖巧地应了,掀开门帘进了屋。 佟佳刚想转身进屋,被顺治拉住了,他凝望着佟佳,微笑着说道:送你的花。 花在哪儿?佟佳上下打量着顺治,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说要经常送你花,我记下来了,尽量做到。顺治苍白着脸,晃动了下身子,雪花飘落,说道:看到雪花了吗? 玄烨这时从门帘里伸出个头,笑嘻嘻说道:汗阿玛早早下了马车,从雪中走了回来,走得好慢好慢,原来是要雪花送给额涅啊! 顺治一个眼神扫去,玄烨嗖地缩回了脑袋。 佟佳呵呵,想到他拄着拐杖走回来,这雪花送得不易,还是挤出了个假笑,很是敷衍说道:多谢皇上。 顺治脸色变了变,深吸了口气,掏出个匣子递到了佟佳面前,冷着脸恶声恶气道:拿去! 佟佳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朵用红蓝绿各种宝石,镶嵌成一朵兰花状的宝石花。她双眼立刻一亮,哇了声,真诚无比说道:多谢皇上! 顺治冷着脸,别开头不想去看她。 他就知道佟佳会有这种反应,这个臭女人,实在是太贪婪了! 可看到他亲手攒出来的宝石兰花,她能真正笑开怀,他越过她进屋,嘴角亦止不住地上扬。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二章 珠宝不好拿。 杀死顺治的五十种方式, 佟佳每天都会在脑子里过一遍。 午睡起来,佟佳刚坐下来吃了口茶,听到顺治在净房里喊:佟佳! 佟佳氏! 佟小格格! 外面太冷, 佟佳气鼓鼓走出去, 又退回了屋。 顺治的声音已经比天气还要冷了几分了,不耐烦大声问道:我的中衣呢? 伺候的人都被顺治赶走了,吴良镛装死,没有顺治的召唤,绝对不敢进来。 他就要可劲使唤她! 佟佳木着脸,从箱笼里翻了一身白色细棉中衣走到净房前, 推开门,扬手将中衣扔了进去。 过了会, 顺治生气喊道:不要全白色, 又不是穿孝服。上衫要白色, 下衫要黑色! 佟佳忍气吞声,走到箱笼边,重新按照顺治的要求,拿了身上白下黑的中衣扔进净房。 里面总算没有声音了, 过了一会, 顺治换好衣衫走出来, 站在佟佳面前, 哼了声:仔细着你的态度, 我好吃好穿供着你, 还给你银子珠宝。让你做点事, 你推三阻四, 你自己好生想想, 是不是太不像话。 佟佳拿着匕首在削梨, 将匕首对准他的胸口,眯缝着眼睛比了比。然后闷声不响将匕首呼一下插在案几上,用力咬了口梨。 顺治俯身下来,就着佟佳的手咬了口梨,连带着重重亲了下她嘴角的梨汁。 他优雅地吃着梨,还不忘说道:若是你不愿意,把珠宝还给我吧。 佟佳全当做他在放屁,无论如何,她都不是拿钱财撒气的人。 不值得。 顺治挨着佟佳坐了,明明那么宽敞的塌几,他非得严丝合缝紧贴过来。她看了他眼,往旁边让了让。 她让,他再跟过来,还明目张胆偷咬佟佳手上的梨。 佟佳喀嚓几口吃掉梨,将梨核塞进顺治的嘴里,手在他身上脸上乱抹一气。 顺治吐掉梨核,搂紧她一通蹭。梨汁甜,他脸上黏糊糊的,蹭得她脸上也黏糊糊。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35) 佟佳又踢又骂:神经病,我刚洗过脸! 顺治轻易而举制住她:是你先动手的,可不能怪我。我难道不是刚换过衣衫,莫非是,你又想来了? 佟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道:我是想要,你还行吗? 顺治现在脸皮厚了,大喇喇躺在塌上,说道:我的腰伤刚好没几日,得养精蓄锐。你休想采阴补阳,在我身上占到丝毫的便宜。 佟佳嘲讽一笑,起身去净房洗脸了。 顺治跟着走进来,与她一起洗漱,说道:过几天就要过年了,你真不与我一起回宫? 佟佳早就听得耳朵起茧,烦躁地说道:说了不回去,不回去,你有完没完? 顺治斜了她一眼,沉着脸说道:这次我回去的时日要久一些,至少得好几日都不能回李园。玄烨也是,你一个人呆着,就不嫌冷清? 佟佳皮笑肉不笑说道:那感情好,我要放烟花庆贺。 顺治不做声,将手上的布巾往盆里一砸,转身走了出去,重重摔上了门。 佟佳头都没抬,洗漱完出去,屋里空无一人,顺治不知去了何处。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他又没事人一样出现了,闷声不响吃了两碗饭,还喝了一碗汤。 吃完饭歇息了一会,顺治背着佟佳,送玄烨回院子歇息。 玄烨看一眼佟佳,再看眼自己。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顺治背佟佳,还是很羡慕,眼巴巴说道:我也想有人背。 顺治斜着他,说道:你没长腿吗? 玄烨嘀咕道:可是额涅也有腿啊。 顺治笑了起来,将佟佳往上提了提,说道:你额涅是废物,你也是废物吗? 玄烨咧嘴偷笑,佟佳覆在顺治的背上,手用力拧着他腰上的软肉。 外面冷,神经病偷懒不想锻炼,发疯要背着她到玄烨的院子走个来回,当做是自己练了力气。 佟佳反抗无效,主要是他气力太大,打不过。 不过背了一次,佟佳就很欣然接受了。外面寒冷刺骨,不用走路不说,顺治年轻火气足,被他背着能挡风,还能当个暖身炉。 对于她这种懒人来说,她巴不得脚不沾地,不管到哪里,顺治都能背着她。 可惜他就只肯背这么一段,振振有词称他要省着些力气。还有她的腿久不下地,干脆砍断算了。 顺治痛得嘶了声,手却始终稳稳托住了佟佳。 他喜欢背她的感觉,这样他们的心会离得很近。 越近新年,顺治愈发忙碌。宫里有筵席祭祀,他都早去晚归。只到了新年这几天,他实在抽不出身来回奔波。 天还未亮,屋子的灯盏次第亮起。顺治板着张脸起了身,转头看着仍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得一脸香甜的佟佳,脸色难看了几分。 手伸到她脸边,又蓦然停住了,没有拧下去。顺治边懊恼自己的心软,边趿拉着鞋去了净房。 洗漱过后,换好衣衫来到卧房,他手撑着炕俯身下去,亲了亲佟佳的脸颊。 佟佳不悦皱起眉头,拉起被褥盖住了头。 顺治扯下被褥,说道:我走了。 佟佳敷衍地半掀开眼皮,含糊地嗯了声。 顺治不满地瞪着她:我走了,你就算不起来送我,好歹睁开眼睛看一眼吧! 佟佳痛苦地捂住耳朵,说道:你说了无数次了,昨晚就念叨了一百遍,你烦不烦啊! 顺治沉下脸,发泄般用力亲了下佟佳,等着我回来!转身离开。 佟佳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松了口气,甜甜睡去。 迷迷糊糊中,佟佳身上的被褥被掀开,接着什么东西盖在了身上,将她兜头蒙住,然后被拦腰抱起来。 佟佳惊醒过来,尖叫了声,叫到一半,闻到熟悉的气味,尖叫声嘎然而止。 她晃动着头,挣脱盖住她的紫貂风帽,骂道:你发什么疯? 顺治紧紧抱着佟佳,大步往外走去,你别乱动,如果摔下去的话,痛的可是你自己。 佟佳气得不行,手还动不了,她想抓坏他可恶的脸都不行,只能怒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顺治言简意赅说道:回宫! 佟佳快晕了过去,她才不想跟着他回宫,当即扭动起来,早就说好了,我不要回去。你个疯子,快放下我! 给她收拾好衣衫,跟着来!顺治转头吩咐一脸惊骇望着他们的童嬷嬷,将佟佳搂得更紧了些,冷着脸威胁她:不许乱动!反了你,夫唱妇随,大过年的,你岂能不跟着我走! 佟佳被顺治强行带到马车上,在座椅上放好,她就张牙舞爪扑了过去,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 顺治张开手臂接住佟佳,掀起大氅将她裹在了怀里,这么冷,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滚你大爷的!佟佳被圈住动弹不得,气得破口大骂,大过年尽给我找晦气,谁要与你一起回宫。你说话不算话,狗男人! 狗男人顺治别开头,眉头皱得紧紧的,说道:早上起来没有漱口,臭死了! 佟佳更加暴怒了,他还敢嫌弃她! 顺治见佟佳跟个愤怒的斗鸡般,眼含笑意,亲了亲她的唇,软声说道:好好好,你看,我没嫌弃你了,乖点啊。我替你穿好风帽,仔细着凉。 呸!佟佳毫不领情,顺治一放开她,立刻往马车门边冲。 顺治眼疾手快拉住她,厉声道:马车在行驶,你不要命了? 你管我呢!佟佳挥手打去,顺治捉住她的手,拉回座椅上按住。他强行给佟佳裹上了风帽,还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扯下来,再给她裹了一层。 佟佳喘着粗气,恨恨盯着顺治, 顺治亦喘着气盯着她,将她光着的脚搂在怀里放好,冷声说道:你跑不了的,还是认命吧......唔! 佟佳一脚登过去,顺治捂着胸口,痛得弯下了腰。他咬了咬牙,喃喃骂了句,踢了下车壁。 马车很快停下来,吴良镛来到了车门边,躬身领命。 顺治防备地拉住佟佳,连声吩咐道:去把玄烨带到这辆车来,让他与我们坐一起。还有,把她的鞋袜拿来。 吴良镛领命退下,佟佳见顺治拿玄烨来当挡箭牌,连声骂道:无耻,小人! 顺治面不改色,说道: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君子。回到宫里之后,你就呆在乾清宫,不用去参加筵席,不用见到不相干的人,与在李园一样吃吃睡睡。只不过换了个好吃懒做的地方而已,你吵什么吵! 佟佳勉强顺了些气,只是被强迫,总是不爽。她还想再骂,玄烨已经被吴良镛领了来,悻悻住了口。 玄烨钻上车,见到佟佳,立刻惊喜地扑了过来,叫道:额涅,您也回宫去啊,真是太好了! 佟佳忙搂住玄烨,温柔地说道:慢一些,别摔倒了。 顺治嘴角扬了扬,佟佳趁着玄烨不备,剜了他一眼,无声说道:小人,王八蛋! 顺治大度没还嘴,见吴良镛送来了童嬷嬷收拾的包袱,他接过解开,拿出佟佳的鹿皮靴子与罗袜,弯腰抓住她的脚,给她穿上鞋袜。 玄烨眼睁睁瞧着,抿嘴偷笑。佟佳揉着他的胖脸蛋,打量着他头顶的小揪揪,笑吟吟说道:过年了,簪朵花吧。 不要!玄烨马上不敢笑了,起身挤在了顺治身边坐着,躲开她藏起了小揪揪。 顺治垂下眼皮,似笑非笑说道:再生个女儿,就能随时给小姑娘打扮了。 玄烨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额涅,我想要个妹妹,您再给我生个妹妹好不好? 佟佳拉下脸骂:好你个头! 好凶!玄烨缩起脖子,咕哝了声。 这下换成顺治附和玄烨,煞有其事嗯了声,真是凶得很,跟那母大虫一样。 玄烨咯咯笑,顺治跟着一起笑。 佟佳转过头,不理会这对笑成神经病的父子俩。 回到乾清宫,顺治带着佟佳去了后面寝殿。顺治去换上了龙袍,边挽着袖子,边对佟佳说道:乾清宫你随便走动,不过依着你的懒样,肯定在屋里不肯出门。午饭晚饭我都不能陪你用了,你自己想吃什么就叫什么。吃不惯也忍着,正好清减一下,瞧你的那腰...... 佟佳抓起手边的茶杯,扬手将茶水泼了过去。 顺治很有眼力见,收回了接下来的话,灵活闪身避开。 茶水溅到龙袍上,他随意掸了掸,走上前搂了搂佟佳,乖,晚上我早些回来。 佟佳翻了个白眼,顺治笑着离开。 与在李园一样,佟佳无所事事在乾清宫吃吃喝喝睡睡。无聊时就前后到处瞎逛,不管她到哪里,都没人拦着,恭敬无比相迎。 佟佳晃了一圈,觉着没劲,回了寝宫睡觉。 到了晚上,佟佳用过晚饭没多时,顺治就回来了。她见到他气喘吁吁的模样,问道:有人在追你? 顺治待气息喘匀了些,斜了她一眼,问道:用过饭了? 佟佳答道: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没有用饭? 顺治顿了下,沉声道:我这不是忙着赶回来陪着你用。算了,我随便吃一点吧,不过,大过年的,你要陪着我。 佟佳抬了抬眉,嘲讽地说道:那么多人陪着你还不够啊? 顺治冷哼声,没搭理她,吩咐吴良镛去拿些点心吃食,他去换了身常服出来。 佟佳问道:玄烨呢? 顺治说道:回屋了,先让他睡一会,等会要守夜,怕他熬不住。 佟佳想到晚上还要守夜,准备等到那时候再吃饺子,对着吴良镛拿来的点心就更没兴趣了。 顺治叉了块白糖糕递到她嘴边,她别开头,皱眉说道:不吃。 顺治也没勉强,他略微吃了几口,漱完后,说道:穿好风帽,我带你出去走走。 佟佳不想动,说道:外面那么冷,有什么好走的呀! 顺治不理会她,拿了风帽给她穿上,强行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夜里寒意浸人,几颗星星在漆黑的天幕上闪烁。紫禁城的红墙黄瓦,在微弱的星光与灯盏下,影影绰绰。 佟佳跟着顺治沿着乾清门走出去,四周安宁静谧。偶尔有隐约的爆竹声,穿过重重宫墙传来。 顺治握住佟佳的手,慢慢往前走着,指了指乾清门的门洞,低声说道:我也不喜欢这里,压抑得很。大朝会的时候,就在这个门洞边,冬天冷,夏天热,君臣都受罪。 那不做皇帝就好了。佟佳不负责任乱建议。 有她陪伴,这条孤寂的路,好似就不那么讨厌了。 顺治此时心情很好,不计较佟佳的胡说八道,笑着道:我不做皇帝,你哪来的荣华富贵。 佟佳说道:谁说做了后妃才有荣华富贵? 顺治牵着她的手,沿着他平时上朝的路,一路走过去,接连反问道:你觉着呢?如果你不进宫,嫁给别人你就能过得好了?全天下有几人,能受得了你这个臭脾气? 佟佳振振有词说道:谁说我一定要嫁人了? 顺治说道:好啊,不嫁人的话,就出家做姑子吧。庙庵里的清苦日子,你一天都过不了。 佟佳想到上次在寺里吃到的粗粮饼,不说话了。 顺治恐惹毛了她,见好就收,指着前面的太和殿,问道:要不要进去瞧瞧? 佟佳无所谓说道:好呀。 顺治带着她走到大殿前,吴良镛立在门边,指挥着小太监打开了殿门。等到他们走进去之后,门无声关闭。 佟佳不由得回头看了眼,顺治紧了紧她的手,温柔地说道:别怕,我在你身边呢。 我不怕。佟佳闲闲答道。她不怕鬼,只怕人。 顺治笑,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朝前面走去。上了台阶,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龙椅宽大,顺治让开了些,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佟佳哇了声,这么好的待遇,龙椅啊! 她立刻走过去坐下,动了动身,皱眉撇嘴道:座位有点儿硬,太宽大了,不好靠,坐着一点都不舒服。 顺治笑了起来,揽着她的腰,呵斥道:真是大逆不道! 佟佳推开顺治,扬了扬眉,嚣张至极说道:你起来,到一边去,两人坐着有点挤。 顺治斜着佟佳,难得好脾气,慢吞吞站起身,让她独坐龙椅。 佟佳双手搭在椅背上,大马金刀坐在那里。她俯视着地上光洁可鉴的金砖,幻想着朝臣在这里叩首跪拜的情形,心潮渐渐彭拜。 顺治深深凝视着佟佳,看着她不可一世的模样,眼神逐渐幽深暗沉。 佟佳察觉到顺治的打量,抬眼朝他看了过去,抬了抬下巴。 顺治迎着她的目光,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掀起她的衣袍下摆,俯身深埋了进去。 第五十三章 换你来。顺治拿出帕子, 慢条斯理擦拭完,手放在了腰带上,哑声说道。 滚!佟佳理好衣衫, 架起二郎腿, 双手搭在扶手上,背靠着龙椅,慢慢平缓着自己。 臭女人!顺治快被她给气笑了,喃喃骂了句,垂眸凝望着佟佳,打量着她泛着波光的双眸, 绯红的脸庞,起伏的胸脯。 他嘴角缓缓上扬, 弯腰手撑着龙椅扶手, 低低问道:还要不要再来一次? 佟佳心蓦地跳了跳, 她抬手轻抚上脸颊,热得发烫。 好呀。她望向顺治,媚眼如丝。 顺治呼吸一滞,直起身, 极力稳住神, 学着她那样回道:滚! 大胆!佟佳坐在龙椅之上, 岂能由顺治挑衅她的女王尊严。她伸出手指一勾, 瞬间变了脸, 娇滴滴地道:皇帝哥哥, 你过来呀。 顺治故作镇定, 朝她弯腰俯身过去, 装作不耐烦斜了她一眼, 做什么, 废话少说,我忙着呢。 佟佳一把将顺治拉过去,他楞了下,就势跌坐在龙椅上。她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手掐住他的脖子,命脉。 顺治的心都快停止了跳动,眼睛望着幽暗的堂下,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第一次登上大殿前的台阶,逐级而上。然后,他转过身去,俯视着下跪高呼万岁的朝臣,满心悸动,不安,荒凉。 犹如此时的感受一模一样。 顺治紧紧揽住佟佳的腰,头埋在她身前,久久,久久。 因着太过快乐,他怕得悲伤。 佟佳待心跳平稳,伸手去推他,没推动。她身子后仰,他跟着贴了上前。 哎,怎么了,别耍赖啊!佟佳笑起来,双手改为去揉他最在意的头。 还好,揉了没几下,顺治总算有了反应。他别开头,闷闷地说道:别乱碰。 佟佳听到他声音中浓浓的鼻音,顿时乐了,把你给弄哭啦?瞧你这点儿出息..... 掰正他的头,看到他猩红的眼眶,神色讪讪住了嘴,翻身下去整理着衣袍。 殿内一片静谧。 冷静下来似乎有点儿冷,佟佳抱了抱手臂,瞄了眼神色不大好,满脸阴郁的顺治,说道:我们回去吧。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36) 顺治站起身,晃了晃,在脚踏上坐了下来。他呼出口气,仰头望着她,说道:再坐一会。 佟佳扬眉,笑问道:腿软了? 去你大爷的。顺治终于有了点反应,骂了她一句,我就是不想走。这儿多好啊,庄重,崇高无上。你不就喜欢高高在上吗? 也是。佟佳大方承认了,在顺治身边坐了下来。眼珠子一转,故意压低声音,捏着嗓子说道:说不定,还有很多皇帝在旁边看着呢。 顺治斜睨着她,问道:那你且说说看,有多少皇帝? 佟佳算了下,没算清。算了,她承认自己的不学无术,再说,谁没事记这些。 顺治将大氅掀开,将佟佳拉到身边,与她紧紧依偎。他用大氅裹牢了她,轻声道:我下令将大氅做得大一些,就想着有一天能把你裹在里面,如今,两人将将够。若是你再长胖点儿,估计就够呛了。 佟佳杀气腾腾盯着顺治,怒道:大过年的,你尽找晦气是吧? 顺治笑出了声,亲了亲她的脸,转头望着前面,半晌后道:我从来没这般开心过,先前有点儿怕。怕这些不真实。 佟佳想嘲笑他的没见识,想想还是没说话。 大过年的,算了。 不过,今晚还真是特别的体验,令她意犹未尽。 顺治怔怔出神,片刻后轻声说道:我仿若一直走在黑夜里,不知眼前是梦,还是醒着。不停在挣扎,想着要挣脱开来,总是很愤怒,难过,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得透不过气来。 佟佳静静听着,犹豫着要不要劝他。 她知道顺治不正常,无论古今中外,皇帝就没几个正常的。在她看来,其实没必要一定要找个出口,与自己就地和解就好。 想了想,佟佳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说道:没必要跟自己较劲,何必要拼命挣扎,这样就挺好的呀。 如若佛偈,一声当头棒喝。 顺治浑身一震,困顿挣扎这么多年,他总在试图寻找着出口。她说,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就很好。 她总是能给他意外的惊喜,轻描淡写的话,令压在他心上多年的那块巨石消失不见,整个人彻底松弛下来。 顺治凝视着佟佳,猛然将她紧紧搂住,勒得她全身骨骼都疼。她皱起眉头,掐他腰上的软肉,打他:少发疯,快放开,放开! 不放。顺治痛得嘶了声,手松开了些,头抵着她的头,蛊惑地问道:你还要不要再来? 不来。佟佳一口回绝,察觉到他得瑟的笑意,紧接着跟了句:是太冷了,可不是输给了你。 顺治笑个不停,说道:我知道,你厉害得很,没想到.....他的手抚上她的腰,平时见你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从来不爱动。可你这劲儿,还挺足。 佟佳不想搭理他了,边说边站起身,走吧,玄烨一个人在,他还等着我们回去守夜呢。 顺治嘀咕了句,真是个多余的小混蛋。 佟佳没有听清,只用头发丝猜也知道他没有好话,就没有追问。 到了门边,顺治拉住佟佳,牵着她转过身,再往前面走去。 佟佳莫名其妙,不耐烦道:你又要做什么? 顺治含笑道:我带你走一走,就像以前大典时那样,我就这样走上那把椅子。 佟佳想翻白眼,跟着他走了一遭,两人再在龙椅上坐下。 顺治搂住她,深深亲着她,一遍又一遍。 佟佳嘴都麻了,他还不肯放开,干脆用力拧住他的脸,嫌弃地说道:行了行了,没完没了是吧? 顺治沉下了脸,骂道:臭女人,真是胆大包天,老子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佟佳敷衍地道:得得得,天子,我饿了,要回去吃饺子。 顺治哼了声,站起身牵着她往外走去。这次他们终于走出了大殿,他熟门熟路弯下了腰。 佟佳看了看,不客气爬上了他的背。顺治背着她,往乾清宫走去。 走了一段路,顺治喊了一声:佟佳。 佟佳嗯了声,什么事? 顺治说道:你太胖了,真的好重! 佟佳怒了,伸手去拧他耳朵。顺治左摇右晃躲着,笑着跑了起来。 回到东暖阁,玄烨早可怜巴巴等在那里。见到他们两人回屋,立刻委屈地望着他们,说道:汗阿玛,额涅,你们去哪里玩了,都不带我去。 佟佳眼角抽了抽,顺治则板着脸说道:滚! 玄烨撇嘴,几乎都快哭了。佟佳警告地瞪了顺治一眼,慈爱地说道:你饿不饿,等下让膳房上饺子来吃好不好?吃完了之后,你汗阿玛还有压岁钱给你呢。 听到有压岁钱,玄烨立刻高兴起来,说道:我不饿,额涅想吃饺子的话,我就陪着额涅吃几只吧。只是,汗阿玛给我压岁钱,额涅不给我压岁钱吗? 佟佳笑盈盈说道:你汗阿玛代我给了呀,我们的都放在一起。 顺治愣了愣,他压根没准备这些。皱了下眉,唤来吴良镛吩咐了几句。 离子时还有约莫大半个时辰,玄烨睡了一觉,这时候倒不困。 佟佳平时睡得早,早就困得张不开眼睛,坐下来等着吃子时的饺子,哈欠连天。 顺治见了,干脆坐在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打盹。 玄烨咕噜噜转着眼睛,挪着身子也靠了过去。顺治侧头看了眼他,再看了眼怀里的佟佳,忍了忍没有把他赶走。 到了之时,母子俩都睡着了。御膳房送了饺子进屋,顺治犹豫着,正想着抱佟佳去床上睡,还是叫醒她吃饺子时,她鼻子动了动,一下睁开了眼睛。 顺治失笑,真是贪吃。 起来。既然佟佳醒了,顺治就不客气叫醒了玄烨。 玄烨睁开眼,开口就问道:汗阿玛要给我压岁钱了吗? 顺治面无表情瞪着他,无语至极。 母子俩两人,一人贪吃,一人贪财。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佟佳跟着说道:还有我的那份,你可别忘了。 顺治说道: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压岁钱? 佟佳眯缝着眼睛看来,顺治若无其事改了口,说道:先吃饺子吧,吃完再说。 玄烨与佟佳在就着醋吃饺子,顺治悄然吩咐吴良镛,赶紧再去拿一份压岁钱来。 等到吃完饺子,顺治拿出两个深蓝的钱袋,等玄烨磕完头说完吉祥话,递给了他一个,威严地说道:来年要好好读书。时辰不早,明日还要早起,下去歇着吧。 玄烨大声应是,双手接过钱袋捏了捏,笑得眼睛都弯了。 佟佳斜了眼顺治手上留下来的钱袋,将玄烨送出门,让他回屋去歇息。 送完回屋,佟佳走到顺治面前,伸出了手,笑吟吟说道:皇上过年好,皇上过年吉祥。大吉大利,恭喜发财,压岁钱拿来。 顺治笑个不停,将钱袋放在她手上,说道:为了银子,你这小嘴还真甜。 佟佳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金豆荚,她立刻眉开眼笑,说道:皇上想要甜还不容易,以后只要给钱,我保管甜得你发腻。 顺治干脆利落拒绝了她,想得美。 佟佳懒得搭理他,美滋滋收起钱袋,前去净房洗漱。 洗漱完出来,佟佳上了床,看到顺治一身白衣黑裤走过来。他低垂着头,清隽的眉眼在灯光中若隐若现,神情似乎若有所思。 怎么了?佟佳问道。 顺治不答,上床后搂住她,轻声问道:明日我要去太庙祭祖,你要不要跟着去? 佟佳一口回绝:我不去。 顺治搂住她,低声说道:去吧,萨满祭祀没意思,我想带着你去祖宗牌位面前,让他们认识一下你。我的祖宗牌位没几个,往上识字的也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很快就认完了。 佟佳想笑,这个不肖子孙,还在这嘲笑他那可怜的祖宗,不知道他将她带去,他祖宗会不会被气活过来。 顺治霸道地说道:不行,反正你得去,不去我就绑了你去。反了你,哪有新年媳妇不露面,在长辈面前磕头的! 佟佳只当他的话是耳边风,闭眼装睡着了。 顺治闷声笑起来,贴着她耳朵说道:到时候我们坐轿子,轿子晃啊晃,就好比秋千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四章 晚上子时过后才睡觉, 寅时就被顺治叫醒。佟佳眼睛都睁不开,说什么都不肯起床:不是还有萨满的祭祀吗,你先去忙你的啊, 把我这么早叫起来做什么? 顺治掀开佟佳身上的被褥, 说道:萨满祭祀我不用去。快起来,哪有新年第一天就睡懒觉的,我们等下直接去太庙。 佟佳拉过被褥裹紧,别说太庙,现在叫她起床去登基都有点难。 顺治见再叫,估计佟佳会翻脸暴起, 倒底是过年,他且让她几分。眉头微皱, 唤来吴良镛吩咐了几句。 佟佳在迷迷糊糊中, 闻到了金子独有的气味。她倏地睁开眼, 看到起码足足有十两重,金光闪闪的金锭在面前晃动。手灵活至极伸出去,一把抓住了,一拽, 没拽动。 顺治颇为郁闷瞪着佟佳, 暗骂了句贪财的臭女人, 闲闲问道:起不起?起了金子就给你。 佟佳混沌的脑子吃力转了下, 收回手缩进了被褥中。 面前的金子气味又袭来, 佟佳掀起眼皮, 半开眼偷望, 见到这次多了一锭金子, 约莫五两重左右。 她蹭地坐起身, 斜睨着顺治, 不满地说道:小气鬼,加也不知道加多点。 顺治上下抛着金锭,十分纳闷地问道:你不缺吃不缺穿,为何这般贪财,我如何都想不明白。 佟佳打了个呵欠,含糊说道:你能明白个屁。 人削尖脑袋往上爬,有些人是为了理想,有些人是为了权势,有些人是为了荣华富贵。 不管哪一种,都离不开钱财。外面滴水成冰,乾清宫有地龙,屋内温暖如春。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靠着钱财支撑。 对于佟佳来说,钱能买到很多好东西,能买来锦衣华服,珠宝首饰,还有爱。 十两不行,就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十万两。 休说最后爱上的是钱,而不是人。 真真假假,要仔细分辨就没意思了,佟佳也不在意。 比如顺治既然喜欢她,她恃宠而骄,就没考虑太多。 顺治都不在意了,她还守着规矩,比古人还古人,实在是没劲之极。 如果爱会消失,在正当时没有好生享受,实在是白受宠了一场。等消失之后,反正享受过了,也不后悔。 有了钱,可以去买很多爱,各式各样的。秋千晃悠算什么,天地辽阔,爱遍布天地间。 佟佳收起了金子,前去净房洗漱了出来,顺治在等着她用饭。 起得太早实在没什么胃口,佟佳坐在桌前呵欠连天,只喝了碗牛奶,吃了几只饺子,说道:我吃不下了。 顺治忍笑,说道:吃不下就放下吧。你的吃不下,差点比我吃得下都吃得多了。 佟佳想到顺治昨晚还嘲笑她胖,这可是她的逆鳞,绝不能碰的,脸一拉就要翻脸。 顺治忙咳了咳,说道: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你是丰腴,不是胖,绝对不是胖。我喜欢你的肤若凝脂,天资丰艳。 佟佳却不买账,哼了声道:你喜欢什么关我什么事,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咦,玄烨呢,他不去祭祖吗? 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玄烨也去,侍卫会护送他来,你别管了。顺治今日脾气难得极好,起身拉起佟佳,笑着将她往门外推,走吧,不然等下快迟了,惹得祖宗们生气。 佟佳被推着走出门,寒气扑来,她打了个哆嗦,袖着手站在那里不动了。 顺治叹了口气,认命地解下大氅,递给了吴良镛,然后弯下腰来。 佟佳爬了上去,顺治背起了她,吴良镛垫着脚将大氅披在了佟佳身上,裹住了两人。 吴良镛早已见怪不怪,自从他看到皇上背过佟主子一次之后,只要两人在一起,走稍远一些路,佟主子的那双腿,基本不会沾地。 出了乾清宫,顺治放下佟佳,她见门前停着的不是轿子,而是御辇,不禁讶异地看向顺治。 顺治望着她笑,说道:这个宽敞些,再说皇帝出行,本该如此。 佟佳笑盈盈回望,压低声音说道:嗯,是要宽敞些。估计你的祖宗,今儿个不大愿意看到你这个不肖子孙。 顺治不以为意扬眉,推着她转身,说道:快上去,外面冷得很,废话恁多! 在佟佳看来,御辇就是大些的轿子,里面铺设华丽,入眼之处一片明黄。 角落里放了炭盆,暖洋洋的。走动时稳稳当当,只轻微摇晃,比坐马车时的颠簸,倒舒服许多。 顺治摸了摸佟佳手上的红铜暖手炉,见很暖和,不用换新炭,将她揽在怀里,说道:还有些路程,你先睡一会吧。 佟佳不客气了,靠在顺治怀里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顺治轻轻叫醒她:到了。你且先等等,我先下去了,先有些繁琐的仪式,你会觉着烦没意思,等下再进来。 去吧去吧,我再睡一会。佟佳随意挥了挥手。 顺治亲了下佟佳的眉心,转身下了御辇。佟佳迷迷糊糊还没睡熟,就听到吴良镛在低声唤她:主子,佟主子。 佟佳睁眼看去,吴良镛脸上堆满了笑,说道:皇上差奴才前来,请佟主子进去。 其实佟佳一点都不想进去,太庙供奉的是牌位,肃穆阴森,她总觉得瘆得慌。 既然来都来了,佟佳想早点回去,还是干脆利落下了御辇,由吴铱誮良镛领着进了殿。 殿内哪怕点了长明灯,依然昏暗阴冷,佟佳脚步下意识慢了下来。 顺治背着手立在那里,迎出几步,牵住了佟佳的手。他的手温暖干燥,熟悉的感觉传来,她总算安定了下来。 顺治打量着佟佳的神色,说道:睡醒了?我先带你转一圈。 佟佳嗯了声,跟在顺治身边,听他一一介绍了前朝皇帝的牌位。 最后,顺治站在一个牌位前,默然片刻,低地说道:他挺不容易的。 对于先前顺治介绍的前朝帝王牌位,佟佳对这些没兴趣,只敷衍听着。 这时听见顺治声音颇为低落,定睛朝牌位上一看,见是崇祯的牌位,惊讶了下,问道:你同情他啊? 顺治点点头,说道:他的处境很艰难,放在眼下来看,他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只有人在他的位置上,真正去体会一二,才知道他有多难,想要改变局势,谈何容易。 佟佳知道顺治是感念自身,好奇问道:前世的时候,你也这么难吗? 顺治沉吟了下,坦白说道:没他难,因为我没有实权,做不了主。 佟佳立刻警觉起来,她没有关心过朝政,如果顺治还是没实权的帝王,她岂不是跟着岌岌可危,赶紧问道:那现在呢? 顺治将佟佳的那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很快就被佟佳的现实打败,心里的郁闷消失殆尽。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37) 她这个臭女人,真是太自私了,总是只想着自己。 不过正因着她这般,他才没有功夫伤春悲秋,光顾着去对付她了。 顺治冷笑连连,故意吓唬佟佳:我现在也做不了主,若是你老实点,说不定我会尽全力护着你一二。若是你成日对我呼来喝去,那我就不客气了,把你丢出去平息朝臣的怒火。 佟佳呆了呆,白了他眼,你当我傻啊!我不过是个小格格,又没有祸乱朝纲,朝臣对我能有什么怒火。 顺治见糊弄不了佟佳,笑而不语,将她带到了祖宗的牌位前。 佟佳放眼望去,顺治的祖宗排位还真没几个。照着他的话说,用褡裢就能全部从盛京背到紫禁城。 顺治接过吴良镛手上的香,点燃拜了几拜,插在了香炉里。佟佳学着他那样,点燃香拜了。 顺治拉着佟佳跪了下来,磕了个头,牵住她的手,说道:汗玛法,我带您的孙媳妇来看您了。她是佟佳氏,温柔恭谨,孝顺守礼,玄烨就是她所出。 佟佳听到顺治口中的温柔恭谨,孝顺守礼,不由得看了他眼,觉着他在故意骂她。 顺治冲着她一笑,带着她再磕了个头,起身走到皇太极的牌位前。 与先前那样点了香,再磕头,说了一遍与先前在努尔哈赤牌位前同样的话,只将孙媳妇换成了儿媳妇。 佟佳考虑到眼前毕竟是顺治的祖宗,就没与他计较。她不是顺治的妻子,她只是个小格格。 拜完祖宗,顺治带着佟佳离开,上了御辇,说道:先前已举行过大典祭祀,我们自己拜祭就简单了些,主要是让祖宗见见你。 佟佳沉默片刻,问道:你的祖宗认识了几个孙媳妇儿媳妇?不过也是,反正再多他们也不在意,毕竟福晋可以有一大堆。 顺治板起了脸,冷冷说道:你这个女人就算没良心,至少也得有些见识。太庙岂能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哪怕是皇后太后,亦不能踏入这里半步。我带你来,祖宗估计都吓到了,还在那里纳闷儿呢,打哪儿来的女人! 佟佳嘴角下撇,不屑说道:那我就不得不说这个破规矩了,我还不稀得来呢。没有女人,哪里来的男人! 顺治搂住佟佳,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煞有其事说道:那倒是,阴阳阴阳,阴阳得调和,男女都该一样。有些女人就知道采阴补阳,你说是不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的女人佟佳听顺治意有所指,他怀里暖暖的,她闭上眼睛装睡,不想搭理他。 顺治听到怀里的人没了声音,低头一看,见佟佳又睡了过去。她无语地瞪了她半晌,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 佟佳仿佛在做梦,梦里是春日盛景,温暖和煦,繁花在她面前徐徐绽放。她看得太入迷太激动,情不自禁嘤咛出声。 声音一出,佟佳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察觉到不对劲,顿了下,低头垂眸看去。 顺治从她身前抬起头,嘴角双眸都亮晶晶,望着她笑。 佟佳深深吸了口气,御辇,外面都是侍卫。 顺治朝外指了指,仿佛瞬间,他眼里的火又炙热了几分,低声呢喃道:我饿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五章 元宵佳节, 京城里难得热闹,到处张灯结彩,宫里也挂上了各种式样的灯笼。 这天早上佟佳睡到半晌午才起床, 顺治一身朝袍, 背着手悠闲晃进暖阁。他走到佟佳面前,手伸出来,举着只灯笼放在她面前。 佟佳盯着眼前的灯笼半晌,实在认不出来,问道:这是什么灯? 顺治脸色难看了起来,指着灯笼一一说道:这是小狗灯笼, 这里是耳朵,这里是尾巴! 佟佳照着他的指点, 勉强认出了狗的形状, 强忍住笑, 问道:你做的? 我亲手做的。顺治抬了抬下巴,不可一世说道:世上只独此一份,呐,拿去玩吧。 佟佳接过了灯笼, 这时童嬷嬷送了汤团进屋, 她便敷衍地道了谢, 将灯笼随手一放, 起身去吃汤团了。 顺治郁闷地盯着灯笼, 认命跟在佟佳身后走到了堂屋, 看着她碗里婴儿拳头大的汤团, 微微吃了一惊, 问道:这是汤团? 佟佳啊了声, 说道:对呀, 猪油芝麻馅的,就是不知道御膳房做得好不好吃。 顺治皱了皱眉,问道: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佟佳舀了只吹了吹,指着旁边碗里小些的汤团,说道:这碗是咸的,鲜肉馅。 顺治听得直咋舌,说道:甜猪油馅就罢了,还有鲜肉馅,我从没见过这般的吃法。这样做出来,能吃吗? 佟佳没理他,咬了口汤团仔细品尝,糯米弹牙,芝麻的香与猪油的香混在一起,浓香扑鼻。她眉毛一扬,面无表情吞下去,脸不红心不跳撒谎,说道:不好吃。 顺治盯着佟佳,见她低头将汤团几口吃掉了,神色不由得狐疑起来。若不好吃的话,她绝对不会吃得这般快。 既然不好吃,我替你分些吧。顺治拖过佟佳的碗,抄走她手上的调羹,飞快舀起一只,一口咬了下去。 佟佳哎了声,根本来不及拦。顺治吃得眉毛直挑,说道:好啊你,居然吃独食! 话虽如此,顺治吃了一只之后,便将汤团还给了佟佳。 佟佳瞥了眼碗,大方地说道:剩下的你吃吧,我吃这碗。 顺治微楞,脸色淡了下来,问道:你嫌弃我? 佟佳不会吃别人剩下的饭菜,哪怕是顺治也不行,闻言嗯了声,干脆利落承认了。 顺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把抢过佟佳手上另一只调羹,舀了只鲜肉汤团吃了。他将调羹往碗中一扔,抱着手臂看着她,冷笑连连。 佟佳看着眼前的碗,唤来童嬷嬷,让她再去让御膳房煮两碗送来。 顺治沉声唤道:吴良镛! 吴良镛很快闪身进屋,顺治一字一顿说道:御膳房,只能听我的旨意,谁敢违背,杀无赦! 童嬷嬷一时僵在了那里,垂头不敢吱声。吴良镛偷瞄了顺治与佟佳一眼,躬身应了是,悄然退了出去。 佟佳朝童嬷嬷摆了摆手,让她退下,看了几眼顺治,一言不发起身回了东暖阁。 顺治说不出的生气,佟佳这个女人,亏他对她这般好,居然还是捂不热她。 估计着她起了床,念着她无聊,抽空赶回寝宫看她一眼。还带着亲手做的灯笼来送给她,她没见半点感动,听到吃食,马上就把他的灯笼扔到了一旁。 顺治独自生了会闷气,站起身,怒气冲冲回了东暖阁,见佟佳半靠在软垫上,在啃着梨吃。他弯腰将梨夺了过来,随手扔到了篓子中。 佟佳怒了,抓起碟子里的梨,朝顺治砸了过来。 顺治抄手接住,冷冷望着佟佳,说道:我们什么亲密举动没做过,你这般做,岂不是掩耳盗铃! 那一样吗?!佟佳继续抓起梨,朝顺治身上砸。 他再次接住,见她手又伸向了碟子,脸一沉,怒道:还没完没了的,反了你! 顺治丢掉手上的梨,一个箭步上前,扑到佟佳身上。他按住她的手臂,使她动弹不得,眼神如刀,盯着她威胁道:你再动,信不信我把你捆起来! 呸!佟佳眼里淬着火,扭动着挣扎道:有本事你就放开我的手! 有本事你就自己挣脱开!顺治冷笑,膝盖跪在佟佳身上压制住她,抽出一只手解下腰带,几下将佟佳的双臂捆在了一起。 随即,一把掀起了她的衣袍下摆,几拉几扯。他俯身下去,片刻后再直起身,堵住了佟佳怒骂的嘴。 顺治眼神沉沉,凝望着佟佳,哑着声音问道:这下,还嫌弃吗? 佟佳当然嫌弃,接连呸呸呸。顺治发起狠来,只要她呸一声,他就堵一次她的嘴。 斗到最后,两人都气喘吁吁瘫倒在塌上。炕桌被踢倒在地,果子干果,茶碗杯盏滚得到处都是。 那只小狗灯笼,可怜巴巴地滚到了屋角,一只耳朵掉了,另一只耳朵耷拉在一旁。 屋子似大战之后的战场,一团混乱。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衫凌乱。 佟佳待喘过气,脸一黑就要开骂。顺治不知从哪里摸出只匣子,手臂一横,匣子出现在她眼前。 佟佳顿了下,接过匣子打开一看,立刻惊坐起身,哟呵了声。 匣子里是比拇指还大的东珠,颗颗滚圆,大小都一样,成色极佳,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顺治眼含笑意,觑着佟佳的神色,问道:还嫌弃吗? 佟佳紧紧搂着匣子,不假思索答道:嫌弃。 顺治作势去抢匣子,佟佳灵活至极跳下塌,抱着匣子跑了。 臭女人。顺治满脸餍足,喃喃笑骂。 算了,大过节的,就不与她计较。他太过清楚佟佳,只送一只丑灯笼,她是会翻脸的。 坐起身,顺治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龙袍,慢吞吞扯了扯。 唉,还是算了,就这样去参加朝筵吧。顺治找到腰带,见上面挂着的猫眼石少了两颗,低头在地上打量寻找。 这时佟佳走了出来,见顺治低头在找着什么,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眼神一亮。她飞快奔上前,抓起地上的猫眼石,转身再次跑了。 顺治气得怒喝一声,骂道:你个无赖!莫非你是土匪下了山? 佟佳将顺治的话当做耳边风,什么土匪,她凭本事捡的,当然不会还回去。将猫眼石与东珠,加上她的金锞子等各种宝贝放在了一起,锁好。 皇帝身上挂的配饰,可值钱得很。就凭着她匣子里的这些宝贝,哪怕现在失宠,后半辈子吃香喝辣都足够了。 过了元宵节,佟佳总算离开紫禁城,回去李园。 在宫里荒唐了十多天,佟佳戏称为决战紫禁城之巅,以顺治昨晚不知死活要挑战她,再次扭伤腰告终。 回去的路上,马车颠簸,哪怕座椅上铺着厚厚的褥子,顺治半躺在上面,还是不舒服。 尤其是佟佳悠闲坐在一旁,独自吃点心吃茶,他就更不爽了。 斜了佟佳一眼,她没有反应。再斜了一眼,还是没有反应。 顺治沉下脸,径直说道:你怎地就顾着自己吃,还有我呢? 佟佳早就发现了顺治的不快,面不改色胡说八道:这个点心有毒,你不能吃。 顺治冷笑连连,你个臭女人,说谎也要高明一点,实在是太敷衍了。 佟佳将手上剩下的桃酥塞进口中,慢条斯理吃完后,又喝了口热茶,方搭理顺治:你既然知道,就别多问了,我找借口也很辛苦的。这个桃酥吧,平时吃着没感觉,想到以后就吃不到了,就尤为珍贵,肯定不会分给你吃。 顺治斜睨着佟佳,嗤笑一声,我还以为真有那么好吃呢,原来是吃不到了,才觉着香。瞧你平时还挺聪明,此时又傻得不通气。想吃还不容易,将御膳房的厨子,传到李园伺候不就得了。 佟佳瞬间板起了脸,说道:你可悠着点啊。李园是我的地盘,你带了一堆侍卫伺候的人来,鸠占鹊巢,我已经没跟你计较了。你还得寸进尺,什么厨子不厨子,干脆将太和殿的龙椅也搬来得了! 顺治笑得意味深长,不怀好意问道:龙椅啊,你想要也行。莫非,你又想着那晚了? 佟佳皮笑肉不笑,伸出手指戳了戳顺治的腰:二十岁的年纪。一百岁的腰,你可拉倒吧。 顺治的脸黑了,生气说道:还不是你胡来,我怎样扭到了,你一清二楚,居然还有脸嘲笑我。 佟佳闭上眼睛不答,装死。 顺治扭到腰,当然是她的杰作。挑战高难度动作实在太危险,昨晚那个什么针,其实不大好完成。再来一次,估计他真得英年早逝一次。 开春了。过了一会,顺治突然没头没脑说了句。 佟佳睁眼看向他,闲闲问道:怎地,你还惦记着秋千呢? 顺治斜了眼佟佳,没好气说道:你就想着这些,我是在说,春天万物复苏,是一年四季的伊始。 佟佳仔细打量着顺治的神色,见他神色坦然,平静,还真看不出她想到的意思。 她等了一会,见他不解释,哦了声,也没有追问,管他发疯呢。 顺治在李园将腰伤养得好得七七八八之后,便再次回了宫。他是皇帝,朝政繁忙,他没说回去做什么,佟佳也不去管。 顺治这一回,三天后还没有回李园。 这天,佟国维前来寻佟佳,脸上有激动,有惊慌,有不解,神色复杂难辨。他凑上前,紧张兮兮说道:姐姐,皇上要立你为后。大哥说,朝堂上争吵不休,太后娘娘都被皇上气得病倒了。 原来,顺治这个疯子,所说的春天来了,一年四季的伊始,是该立她为后的意思。 不过,佟佳并不领情,怒了:哈?!谁他娘的稀罕做皇后!!!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六章 佟国维上下打量着佟佳, 满脸的不解,吭哧着说道:姐姐,我觉着吧....., 那个, 我说了您可别生气啊。 佟佳揉着额头,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少吞吞吐吐的! 佟国维咳了咳,壮着胆子说道:姐姐,您说,皇上眼神儿是不是不大好? 佟佳眼神一沉, 倏地放冷箭,嗖嗖直往佟国维身上扎。她平息了下心情, 皮笑肉不笑说道:你说明白点, 什么意思? 佟国维一梗脖子, 说道:姐姐,皇上图您啥啊。 佟佳抓起手边的垫子就朝佟国维砸去,骂道:嘿,你个混账小崽子, 居然敢怀疑起你姐的魅力来了! 佟国维干笑着, 蒙住头不敢反抗, 弱弱说道:姐姐, 您看吧, 您这么凶, 要是换作我, 肯定早收拾您了。 佟佳一脚踢了过去, 去你大爷的! 佟国维痛得呲牙咧嘴, 不过还是很不怕死, 说道:主要是吧,皇上为您做的那些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哥都觉着有点儿疯。 佟佳揍累了,抓着垫子直喘粗气,哼了声,说道:你还在这里干站着看笑话,要是朝臣们不答应,或者太后也发了疯,咱们都一起死吧。 佟国维马上冷静了下来,老神在在说道:那不可能,皇上厉害着呢,早就有了准备。还有啊,王熙是他的左膀右臂,指哪打哪,朝臣们都快输了。 不行!他再厉害,我还是不能将命全部交到他手上,伸着脖子挨宰。佟佳扔掉垫子,叉着腰在屋子里打转,脑子也跟着转得飞快,说道:你得保护好我,还有玄烨。玄烨没事,他们不敢怎样。最主要的是我,你们一定要布好防,谨防着他们来要我的命。 佟国维严肃了起来,说道:姐姐您放心,这些天我都不会离你左右。侍卫们都是我哥们儿,到时候我去打声招呼,让他们也提防着些。 你等等。佟佳交待了句,奔进卧房,翻出她的宝贝匣子,抓了把金锞子出来,递给佟国维:你拿去,酒就请了,你自己看着办,直接给钱也行。总之给他们一点好处,别只讲情分,得来点实际的。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38) 佟国维接过金锞子,心情十分复杂,说道:姐姐,看来你还是很聪明,没有被宠爱冲昏头脑,我就放心了。 佟佳很想打佟国维,只这个时候没功夫,不客气把他赶了出去。 很想冷静思考一下,冷静下来,佟佳又没什么好思考的了。 顺治做到这个份上,她再矫情拒绝,就是猪队友。 既得利益者,就闭上嘴甭说风凉话。 做皇后好不好?当然好,虽比不过太后,但一国国母,照样牛掰极了。 当了皇后,且不说月例这些实际好处,若想要再拉她下来,就要掂量掂量,那可是震惊天下朝堂的大事。 至于第二个博尔济吉特氏皇后怎么办,佟佳双手一摊,这真不是她的本意,凉拌。 再说,皇后又不是被博尔济吉特氏家族承包了。 佟佳的担忧不无道理,第二天上午起床刚用过早饭,童嬷嬷奔进屋,满脸紧张禀报道:主子,苏麻喇来了,说要见主子。 愣了下,佟佳问道:苏麻喇带了多少人来,我三弟他们呢? 童嬷嬷怔了怔,答道:奴婢瞧着,约莫有十人左右。三舅爷领着侍卫,守在门口。说是没有主子的指令,苏麻喇不能进来。 佟佳松了口气,苏麻喇肯定是奉了太后之命前来。她想了下,还是准备得见一见,探探太后的底,吩咐道:你去让她进来吧。 童嬷嬷应是,出去领了苏麻喇进院子。佟佳没在屋里见她,站在廊檐下,见她依旧规规矩矩请安,也客气了几分,问道:苏嬷嬷前来,不知为了何事? 苏麻喇神色复杂,悄然打量着佟佳,说道:佟主子,太后娘娘想见见您,宣召您进宫去。 佟佳当然不去,她才不要去趟这趟浑水,面不改色胡说八道:我身子不好,怕把病气过给了太后娘娘。等到我身子好了以后,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苏麻喇瞧着佟佳精神奕奕的模样,实在看不出她哪里不好。不过倒没有多说,只道:佟主子,皇上要立您为后,您应当知晓了。太后娘娘说了,山高水长,总有相见的时候,迟见不如早见。 这就是威胁了啊。 佟佳照样不接招,假惺惺说道:那就等到该相见的那时候,再见也不迟。苏嬷嬷,辛苦你跑一趟了。你回去之后,麻烦你给我向太后赔个不是,等到见面时,我再亲自给太后告罪。 苏麻喇垂着眼眸,沉思片刻,终于抬起头,直直望着佟佳,说道:佟主子,太后娘娘终归是太后娘娘,她生了养了皇上。还有,三阿哥是太后娘娘的孙儿。太后娘娘一向待三阿哥很好,不能真寒了太后娘娘的心,让三阿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无论苏麻喇说什么,佟佳都油盐不进,她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 如果不是佟国维带着侍卫把守,苏麻喇带来的人,应当将她强行绑进了慈宁宫。 到时候一尺白绫下来,顺治就是废了皇后,她也落不得好。 这种两败俱伤的做法,佟佳认为太后能做出来。毕竟都被气病了,见她可不是为了叙旧,教她做皇后应该有的规矩礼仪。 苏麻喇见佟佳软硬不吃,面对着虎视眈眈,手持长刀将李园守卫得密不透风的佟国维与侍卫们,只得怏怏离开。 顺治当天下午就回了李园,佟佳见到他,还来不及问他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就被他直接就揪到了马上,疾驰而去。 春天的风扑在脸上寒意阵阵,骑马又颠,佟佳只得将头埋在顺治怀里,拉着他的披风裹住自己,瓮声瓮气骂道:混蛋,你要带我去哪里? 风太大,马跑得太快,顺治说了句什么,佟佳没有听清,仰起头望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顺治低头亲了她一下,大声道:我说让你抱紧点,闭嘴! 佟佳好气,恨恨掐住了顺治的腰一拧。他痛得嘶了声,怒道:你别乱动,仔细等下我们一起摔下去! 佟佳怕痛怕死,只得悻悻收回了手。 顺治笑了笑,低头凑在她耳边说道:真乖。在马上疾驰的感觉好不好? 佟佳骂道:好个屁,全身都快被颠散架了。 顺治贴着她的耳朵,意味深长说道:你不觉着很省力吗?反正你懒得很,好似在马背上也不错。 佟佳气得想掐死他,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说这些。 顺治见佟佳不做声,温柔问道:这么些天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佟佳没理他,问道:你带我去哪里? 顺治见佟佳不答,脸沉了下来,答道:去给你出气。 佟佳眨了眨眼,看来太后派人来李园的事情,被他知晓了。不过,她不解问道:你出气就出气,带上我去做什么? 听到吴良镛前来说太后派人去了李园时,虽知道佟佳没事,顺治当时脑子还是控制不住嗡嗡响,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其实,独自面对朝堂与后宫的那些风雨,顺治哪怕早就练得刀枪不入,还是会感到累。 说起来也奇怪,平时他们在一起,总是吵架打架。她的脾气坏得很,经常气得他不想见她。 一旦离开她,歇下来的每一刻,他就疯狂想念她。 如今,她在身前,在自己的怀抱里,那些疲惫与困顿全部消散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被她的没心没肺气得牙痒痒。 顺治冷哼一声,说道:你心眼小得很,不让你亲眼见着,到时候你又得找我麻烦。 滚!佟佳坚决不肯承认,骂道: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顺治改成一手握缰绳,一手横过来,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别说话! 佟佳被搂得快喘不过气来,去扯他的手臂,气道:好好骑马,摔了我跟你没完。还有,你的手别乱放! 顺治松开了些,闷笑出声,懒洋洋说道:我这般辛苦,总要收些好处才是。不过,这些天不见,你好似瘦了些啊。不能瘦的地方,别瞎瘦。 呸!佟佳骂,听到他不怀好意的笑,见他不说正事,跑马又不舒服,无力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个疯子。 一路疾驰,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宫。顺治嚣张至极,将马直接骑到了慈宁宫外,翻身跃下马,伸手将佟佳搂了下来。 佟佳颠了一路,脸色都白了,一落地腿就一软。 顺治眼疾手快,干脆揽住了佟佳的腰,将她半抱半挪,大摇大摆闯了进去。 屋里伺候的人,见到顺治与佟佳进来,惊慌失措哗啦啦乱窜,赶紧奔进暖阁禀报。 苏麻喇正半跪在塌前,给太后擦拭手,听到动静回头看来。她蹭地仓惶起身,上前请了安,试图拦住顺治,紧张不安说道:皇上,太后娘娘身子不好,正准备用药呢。 顺治看了苏麻喇一眼,冷冷说道:你们都出去! 太后眼瞧着顺治与佟佳,气得脸色铁青,厉声道:你又想如何? 苏麻喇瞧着不对劲,忙斥退其他人,自己站在了门边守着。 顺治牵着尚晕头转向佟佳的手,冷冷说道:你不是想要见她吗?我把她带了来。 佟佳努力稳住神,腿一曲就要请安。 顺治一把拉起了佟佳,温柔地说道:你的腿矜贵着呢,别乱弯,不值当。 太后几乎一口血没吐出来,仰靠在垫子上,直喘着粗气,喃喃说道:孽种啊,我当年就不该生下你。 顺治此时神色平静,说道:早就跟你说过了,不生我,你岂能住进慈宁宫,还耀武扬威想要对我的女人动手。你看好了。 他牵着佟佳上前,将她揽到自己怀里,她是我想要娶的女人,我要立她为后。先前与你好生说,就是因为你生了我。既然与你说不通,那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了。 太后神色疯狂,嘶声力竭道:那你待如何,你莫非想要弑母。你想立她为后也可以,除非你从我尸身上踩过去,踩着我的血,踩着与科尔沁部落打仗牺牲的将士们鲜血,带着她登上后位!否则,你休想! 顺治笑了起来,放开佟佳,踱着步子上前,居高临下打量着太后,声音冷得似寒冰,一字一句说道:我的母亲,科尔沁送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到盛京,到京城。他们,不过是外强中干,靠着女人上位,没出息的一群孬种罢了。至于他们会如何,就不劳你费心。如果他们有眼色,就拿着我的好处滚蛋。否则,以后就再没有科尔沁这个部落。其他如察哈尔部,喀尔喀部,早就盯着那片草原,可是很乐意收了他们。 太后眼前一黑,难以置信盯着顺治,嘴唇颤抖着道:那是你的外家,你怎么可以如此心狠,居然想灭了他们。你忘了科尔沁对大清的功劳,你没有良心,仔细着被天打雷劈! 顺治唔了声,歪着头,神色疑惑了刹那,然后干脆利落承认了,说道:我从来就没有以君子自居,没良心就没良心吧。至于被雷劈,就不劳你担心了。被雷劈前,我会不计代价,扫出一条血路来,你也休想动她一根头发丝! 他停顿了片刻,神色变得疯狂起来,眼眸赤红,声音却出奇冷静,你听好了。如果以后,你再敢对她动任何心思,我就先拿你的女儿下手。动一次心思,杀一个! 太后惊恐得眼珠子都突了出来,尖声道:畜生,那是你的姐姐,你的亲姐姐! 顺治神色不变,想起上辈子他死后那些事,眼底寒意深了几分,说道:你也知道心痛啊。可你怎么不将这份心思,用在设身处地之上,替我想一想呢?算了,说这些,你听不进去,还是说你能听进去的吧。别说姐姐,就是你,我的母亲,你说得对,逼急了,我真会弑母。你总是说生了我,大不了,我这条命还给你,我们同归于尽。我说到做到,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看! 说完,顺治没再看几乎晕过去的太后,牵着佟佳往外扬长而去。 佟佳被顺治牵着手,走在慈宁宫长长的夹道中。春夜里的风穿堂而过,她总算从瞠目结舌中回过了些神。 太疯了,真的太疯了! 不过,好爽好痛快啊!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七章 回到乾清宫, 佟佳打量着生活了十几天的地方,感到熟悉又陌生。 她以为再也不会回来,哪曾想没过几日, 就又旧地重游。 顺治深深凝望着佟佳, 半晌后低低说道:今儿太晚了,明天送你回李园。 佟佳笑笑,说道:没事。不过,你可还好? 顺治满不在乎地说道:只要你在,我就好得很。不对,你跟我吵架打架不算。 佟佳白了他眼, 前去净房洗簌,顺治顿了下, 跟着走了进去。 佟佳绞了布巾刚蒙在脸上, 突然, 她眼前的布巾被揭开。 顺治俯身下来,疯狂地亲住了她,搂着她一转,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先前顺治的疯狂, 与此时他的疯狂一模一样。他禁锢住佟佳的脸, 强迫她看着自己, 赤红着双眼, 一下又一下, 沉默而悲伤。 佟佳的后背被撞得阵阵发麻, 她知道他不好过, 还是气得发了狠, 双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顺治的脸渐渐泛白, 呼吸急促, 额头汗水滴落,眼眸从赤红变成血红,兴奋到几近晕倒。 佟佳放开了手,顺治浑身汗津津,手撑着墙壁,半晌都没回过神。 盆里的水已经凉了,佟佳走过去,随便擦洗了下。顺治还背靠在那里,一瞬不瞬望着她。 佟佳放下帕子,转身往外走去,斜了顺治一眼:我饿了。不过,我劝你还是悠着点吧。 顺治直起身,不满说道:你等我一起用饭,不许先吃自己吃啊! 佟佳见他恢复到了以前的狗脾气,不由得冷笑一声:你吃屁去吧。 顺治瞪了眼佟佳悠然离去的背影,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抚摸着泛着红痕的脖子,嘴角缓缓上扬,笑了起来。 只要与她在一起,好似所有的不快,悲伤,很快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顺治皱了皱眉,喃喃骂道:臭女人,下手这么狠,明儿个还要见朝臣呢。天气这么热,挡都不好挡。 佟佳出去就传了饭,没一会顺治走出来,穿着松身的宽袖常袍,故意抬起头,露出脖子上的痕迹。她只管低头吃饭,当他是空气。 顺治不高兴了,将碗筷弄得叮当响,佟佳一眼横去,他沉着脸说道:不是让你等我了吗?成何体统,只管着自己用饭!还有,你瞧我这里,他黑着脸指了指脖子,还能见人吗? 佟佳阴阳怪气地道:哎哟,倒打一耙是吧?我的背还痛着呢! 顺治脸色一变,立刻放下筷子走了过来,拉着她起身,伸手去解她的衣襟,快让我看看。 啪!佟佳不客气用筷子敲在他手上,怒道:吃饭,不许动手动脚! 顺治手上吃痛,悻悻缩回了手,放柔声音,说道:对不住,等下我让太医来给你瞧瞧。 就那么几下而已,主要是他太急切,她的手一卡上他脖子,他就扛不住了。 佟佳压根没事,当即拒绝了:不看! 顺治自知理亏,气焰顿时低了下去,坐下来默默用饭。 饭后去散步消食,顺治牵着佟佳的手,一路来到了御花园。 花园里繁华盛放,在月色下,各种香气幽幽袭来,静谧而安宁。 顺治仰头望着眼前的海棠,惆怅地说道:才是花骨朵啊。可惜,你不能看到盛放的海棠花了。 佟佳切了声,得了吧,巴掌大的园子,几颗海棠花而已。李园到处都是花,我不稀罕这个。 顺治那点遗憾马上飞了,没好气说道:我只想与你一起赏花而已,你还不领情。 说道领情,佟佳就来气了,他想要立她为后,总得跟她商量一声吧。他就那么急吼吼,自作主张干了,弄得她莫名其妙很被动。 佟佳打算回乾清宫再收拾他,当即说道:走,我们回去。 顺治皱着眉,说道:这么急做什么,先前不是才来过一次吗? 佟佳一脚踢去,顺治驾轻就熟跳开,冲着她得意地笑,上前牵住她的手,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顺治带着佟佳往外走,她到处打量,问道:大晚上的,你要带我去哪? 等会你就知道了,很近。顺治卖关子不答。 宫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佟佳仔细一辨方位,就知道了要去的地方。 果然,顺治带着佟佳来到了坤宁宫。吴良镛早就赶在前面,吩咐太监宫女点亮了灯盏,将宫殿照得灯火通明。 佟佳跟着顺治走进去,四下打量,讶异地问道:这不是皇后的寝宫吗? 顺治说道:对,我回来的第二天,已经让她迁到别处去住了。 佟佳嘴张了张,无语至极,问道:迁去了哪里? 顺治满不在乎答道:我管她迁去了哪里,只要把坤宁宫腾出来就行。虽说你肯定要与我住在一起,不过这里不能住别人,只有你才配住。 佟佳不知说什么才好,贤惠的话,听起来就是碧池,实在是太矫情了。 顺治带着佟佳一路走过去,从正殿看到寝宫,说道:地上的地毡,家什都已经换过了,摆件还没有拿出来。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到时候让你自己去挑。你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提出来让他们去改。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39) 紫檀木的家什,华丽繁复的羊毛地毯,到处都富丽堂皇,是佟佳喜欢的有钱风格。 不过,佟佳迟疑了下,问道:科尔沁那边,还有朝臣,你搞定了? 顺治说道:朝臣那边没事,朝堂之上的满人,谁愿意看到后宫都是一群蒙古人的天下。他们在吵嚷不休,不过是皇后没从他们家族出来,一时有些不甘而已。 停顿片刻,顺治脸上的嘲讽更甚:至于科尔沁,我说过,他们外强中干得很,送女儿到处联姻,不就是为了要好处。我不要他们的女儿,好处照样给他们,给他们封爵,他们难道还不满意吗?太后永远不明白这个道理,我以前还试图给她解释,她却从来没听进去过,鼠目寸光。 佟佳听到她没了危险,顿时松了口气,管什么太后科尔沁呢。 顺治脸色淡了几分,说道:前世我死了之后,太后将董鄂氏送来殉葬不说,还听了辅政大臣的忽悠,让玄烨答应改十三衙门为内务府,实在是又恶毒又蠢。 佟佳愣了下,说道:说不定她没办法呢,辅政大臣的权利太大了。 顺治说道:辅政大臣的权利大不到能谋反的地步,朝堂上不只有旗人官员,还有汉官。哪怕是旗人一心想夺权,今非昔比,他们得掂量掂量。 一想起来,顺治的脸色就不禁冷了几分:再说四个辅政大臣彼此牵制,互相防范,生怕被其他三人夺了权利去,绝对不会有人敢直接硬着来。她以前就不断跟我说,要记得蒙古,要重用旗人。旗人都吃得那般肥了,她还要把自己的安危,自己的钱袋子,让旗人替她管着,蠢得我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佟佳看了顺治一眼,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冷静。 顺治反手握住佟佳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语气缓和了下来:她总说宦官当权,前朝就是被宦官害得没了。宦官就是无根的浮萍,只能依附着我而活,能有那些拖家带口的旗人贪婪?她迄今为止,一句汉话都不会说,她怕一切的改变,她一辈子呆在那间小屋子里,见识短。偏生她又不安分,实在是令人讨厌至极。 朝政的事情,佟佳不懂,也不乱评价。她犹豫了下,问道:皇后......,你打算如何安排? 顺治平静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给了她选择。我告诉她,她可以低调回蒙古再嫁,我可以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不想回蒙古,也可以去南苑住。她怕太后,说她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要守在我身边。宫里到处都是蒙古人,有时候我恍惚以为来到了蒙古,或者大清又回到了元朝,我听到蒙语就头疼,一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既然她要那么蠢,就随她去吧。 佟佳默然片刻,问道:其他人呢? 顺治说道:同样如此,要留在宫里保留着名份的,就安生过日子。想要出宫去,报个死亡就出去了,随便她们选。不过,若是留下来的,以后我会把她们全部都迁去南苑,宫里就我们两人。 对于顺治的安排,佟佳也不知道好坏。 如果换作她选,肯定选择保留名份,然后在南苑那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一辈子无忧无虑过日子。 出宫再嫁的事情,滚蛋去吧,嫁人哪有自由自在好。 她斜了眼旁边硬黏上来,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阴恻恻笑了笑,说道:我们回去吧。 顺治很敏锐,立刻眯缝起眼睛,防备地问道:你又想作甚? 佟佳干脆直白地说道:回去要你好看。 顺治黑着脸,说道:我都替你出过气了,你还要我好看,你有没有良心? 佟佳很是爽快回道:没有。 顺治被气笑了,说道:你打也打不过我,还是省省力气吧。 佟佳不理会他,回到乾清宫,在塌几上板着脸坐下,手撑在炕桌上,闭目生着闷气。 顺治连着看了佟佳几眼,小心翼翼坐在了她的身边,手揽住她的腰,亲了亲她,说道: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佟佳嘴角露出丝狞笑,手飞快了抓了削水果的匕首,抵在了他的下面,怒喝道:乖乖别动,否则我手一抖,刀锋无眼,可怪不得我。 顺治低头看去,瞬间倒吸了口凉气,骂道:臭女人,弄伤后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不用了吗? 全天下就你长了这么一根不成?佟佳皮笑肉不笑,呵斥一声:让你别动就别动,否则我不客气了啊! 顺治咬咬牙,只得忍气吞声说道:好好好,我不动。你小心些,把我变成了吴良镛,老子得让你守活寡! 佟佳另一只手拧住了他的脸,嘴还挺硬!她劈头盖脑骂道:你个混蛋,以后你做什么,可不可以与我先通个气?这么大的事情,你招呼都不打一声,说立后就立后,我差的是这个皇后之位吗?稀罕! 顺治生气地别开头,沉着脸一言不发。 佟佳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一家人,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就是这么对待家人妻子的?尊重呢?沟通呢? 顺治缓慢转过头,神色复杂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管什么事,一定会先与你说一声。 佟佳冷笑连连,只说一声可不够。家里大事你做主,小事得听我的。 顺治一听,立即笑了起来,痛快答道:行,都按照你的话来做。 佟佳也笑,闲闲说道:至于是大事,还是小事,得由我说了算。 顺治笑僵在了脸上,愤愤道:你这根本就是独揽大权,我岂不是说话做不得数了? 佟佳说道:对,你理解力很不错。怎么,你不愿意了? 感到刀尖似乎往前面进了一些,顺治忍不住双股战战,赶紧答道:行行行,我都愿意,愿意得很。 佟佳不是要什么权利,她只要以后有什么事情,顺治能先告诉她一声。 听到他应了,佟佳干脆利落收起了刀,好,既然你答应了,我就且信你一次。虽然你不是什么君子,没关系,你可以试着违反看看,我保管让你变成福太监! 顺治呼出口气,直直盯着佟佳,见她抬起下巴面露挑衅,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他紧紧拥住了她,重重亲了她一下,说道: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谁跟他天生一对了,还真是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佟佳都不稀得搭理他。 顺治抱着佟佳,斜倚在塌上,把玩着她的手指,细声细气与她说道:等钦天监选好良辰吉日,到时候我们就大婚,立你为后。 佟佳:哈???大婚,什么意思? 顺治手熟门熟路伸过去,温柔侵入,慢声细语说道:我要正式迎娶你啊。不过,我们还没正式成亲就这般了,好比跟偷情一样,刺激不刺激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八章 佟佳没管身后忙碌的顺治, 暗自走起了神。 顺治能给她一个正式的婚礼,明媒正娶迎她进门,足以看到他的诚意与真心。 只是佟佳向来现实, 他们儿子都生了, 玄烨别说会打酱油,按照他的骑射功夫,都能去打猎了。 这份真心是不是来得太迟了点? 再说,成亲很麻烦,比如要准备婚宴,招待一大堆亲戚。 按照佟佳如今抖起来的身份, 佟佳氏出了五事服的亲戚都得上门来道喜。 就算不用佟佳亲力亲为,娘家人肯定会被累得够呛。 再转念一想, 亲戚们上门来道贺, 总得带上贺仪礼金, 他们辛苦一场,也不是没有回报。 反正顺治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什么非议规矩,佟佳只当做臭不可闻的屁。 最主要的是, 成亲有嫁妆, 佟佳也不需要佟府补贴多少, 至少顺治得给聘礼吧, 聘礼可都是她的钱了! 经过仔细衡量得失, 佟佳美滋滋接受了。 不过, 顺治会给吗?只有仪式没有实际好处, 佟佳可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佟佳想到这里, 当即转过头, 娇滴滴地问道:到时候成亲, 是不是得礼部出面操办亲事,什么时候过六礼呀? 顺治根本不用动脑子,就看穿了佟佳那点小心思。他差点儿没萎了,忙深深吸了口气,极力稳住。 闭嘴!顺治骂了句,恨恨将佟佳的头推过去,咬牙用力了几下,结束了战斗。 佟佳翻过身,盯着顺治不死心追问道:什么时候过六礼,既然要成亲,总得过六礼吧,不然成的哪门子亲? 顺治郁闷得抬手捂住了脸,喃喃骂道:你个臭女人,在这个时候还分心,光顾着惦记那点聘礼,你是不是欠揍啊! 佟佳脸色立刻沉下来,拉开顺治的手,上下打量着他,疑惑着问道:既然是一点点聘礼,那你就干脆些呀。不对,你不会是压根儿没打算给吧? 给给给!顺治不耐烦了起来,掀起眼皮瞄了佟佳一眼,冷笑连连,反正你攒下的那些钱财,以后还是要带进夫家,便宜不了别人。再说,你真的缺银子吗? 你想得美!佟佳径直怼了回去,嗤笑一声,我缺不缺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的就是我的,你想处置,门儿都没有。有天你我翻脸了,你想要我的东西,呵呵,我哪怕是散尽家财,一把火烧了,也不会便宜你。 顺治见佟佳到如今都还死死防备着她,气得眼前阵阵发黑,怒道:竟然这般不相信我,什么翻脸不翻脸,永无可能,以后你永远不许再提,听到没有? 佟佳凉凉说道:你现在不就是翻脸了吗,还说什么永无可能,假不假呀! 顺治气得长长呼出几口气,恼怒地道:你少装傻充愣,我说的翻脸,是如现在这般吗?再说了,我眼皮会那般浅,会贪你那点子东西? 佟佳一点都不在意顺治的态度,听到他保证不要她的东西,马上眉开眼笑,轻快说道:不会最好。我这不是先小人后君子么,你急眼干嘛呀! 顺治快被佟佳气笑了,没好气道:我急眼,被你冤枉至此,难到我能不急吗?看来,你真是对自己认识不够清楚,你只有小人,从来就不君子!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既然被你认为是真小人,我必须当得起这个名声。佟佳眼珠子一转,起身下榻,施施然去净房洗漱,琢磨着签订协议的事情。 首先,要确定家庭地位,比如他在外看似是当家人,其实她才是后面掌控的大佬。 其次,如果两人以后感情淡了,如何分家。他必须补贴她多少家产,田庄,宅子。 再次,如果分开后,互不干涉。她永远拥有皇后或者太后的头衔,保证她的尊贵地位。 最后,佟佳拥有协议的最终解释权,并且不定期增补修改。 等洗漱完,顺治见向来睡觉吃饭最大的佟佳,居然没有与以前那样爬上床躺着,而是跑去西屋,摆起了笔墨纸砚。 顺治直觉不妙,惊得眼珠子都快飞出眼眶。他惊慌失措上前,手贴上她的额头,颤抖着问道:你还好吧,可是生病了? 滚蛋!你才病了!佟佳偏开脑袋骂了句,很是不客气指挥顺治:替我倒水磨墨,记住了,以后眼里得有活,真是一点都没眼力见。 顺治愣了下,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抱着双臂不动。 佟佳还要赶着去睡觉呢,懒得浪费功夫,声音一软,媚眼如丝看过去,皇帝哥哥,你帮我磨下墨,好不好呀? 顺治浑身一僵,放下手臂,慢吞吞往砚台里倒着清水,拿起墨锭打着转。片刻后,他似笑非笑说道:以后可别这样看我。 佟佳铺着纸,闻言再朝他勾魂一瞥,怎地,是不是受不了呀? 是受不了,我害怕得很。顺治忍着笑,一本正经说道:明儿个宣太医来给你诊诊脉吧。 佟佳眨巴着眼睛,神色不解,我好着呢。 哪里好了?顺治低头闷笑,说道:眼睛抽搐,是病,得治。 佟佳脸一下黑了,手伸过去就要夺砚台,砸死他。 顺治笑得几乎肚子痛,眼疾手快按住了砚台,别动,你又打不过我!见她杏眼圆瞪,跟愤怒的母狮子般,赶紧补充了句:时辰已晚,你还要不要写字了? 要写!佟佳哼了声,气鼓鼓说道:不过,写之前话得说清楚。你才该让太医给你好生瞧瞧,你那双眼睛,若是没实际用处的话,就不用挂在脸上了。 她凑上前,朝着顺治一顿喷,难道我长得不美吗?我的眼神不勾魂,不千娇百媚不倾倒众生吗?那你究竟看上了我什么?喷得他直往后仰,抬手遮挡。 顺治笑个不停,手指朝佟佳巴巴的小嘴伸去,她张嘴就咬。 他灵活地缩回手指,意味深长笑道:我就看上了你这张嘴。只是吧,有时候这张嘴不听话得很,还不懂礼尚往来。给你吃的东西,你总是不肯,推三阻四的。 佟佳见顺治又扯到了那点事情上,嘲讽笑了笑,斜了他一眼。 想了想,倒底大慈大悲放了他一马,没有做声。 算了,不能太过打击他的积极性。如果真把他弄得有心理阴影,一泻千里,毕竟也影响到了她的使用。 顺治见佟佳默不作声,脸上的笑淡了下来,难得认真说道:我看上你的,不只是外貌,我看上了你的全部,哪怕是你的坏脾气。不,坏脾气不...... 迟疑了下,顺治含糊着咽下了不喜欢的话,声音低沉了几分,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能心情愉悦,还有平和,我能真实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顺治没有为了哄佟佳开心而说谎。 想到那些如行尸走肉般,麻木的日子。哪怕他横冲直撞,在佛前长跪不起,都始终找不到出口。 他能与她说最恐惧的事情,不怕她知晓后,会拿着这些来对付他。 他愿意将最脆弱,最难堪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哪怕会受到伤害,也从不后悔。 两世了,他终于能真正活着。 顺治神色恍惚了下,皱眉回忆,他有多久,没有去过寺庙里了? 她就是渡他的佛。 佟佳静默片刻,闲闲问道:你可知道我要写什么? 顺治抬了抬眉,微笑着说道:不外乎是与我约法三章吧。 咦,看来顺治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嘛。不过,佟佳朝他看去,好奇问道:你愿意呀? 顺治冷笑了声,反问道:我有得选择吗? 佟佳摇摇头,干脆利落说道:当然没得选。 那不就得了。顺治无奈又无语,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理由,很多不安。如果约法三章能让你安心,写就写吧。反正对我来说,有没有这个东西都一样。 不过,佟佳。顺治放下墨锭,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最不安的,其实应当是我。因为我知晓,你从未对我用过真心,与我在一起,是你的无奈之举。 佟佳呵呵笑,没有否认。反正她几乎从不掩饰,顺治太聪明了,又敏感,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知道就知道吧。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40) 顺治深深凝望着她,你也明白,我不会放弃,永不。我不知道两情相悦是什么感觉,我盼着能有那么一天。 佟佳的心,好似被捏了一下,酸楚颤动。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顺治疯归疯,比她倒君子多了。光从他安排他那些嫔妃的方式来看,除非真惹毛了他,他绝不是凉薄之人。 一张不受律法保护的协议,写了出来只能是浪费笔墨,显得她小人之心。 一万句真中夹杂着一句假,身后有余不要忘记留一手。 佟佳垂眸沉思,当即将笔一扔,大方至极说道:我信你,不写了。 顺治难以置信抬起头,怔怔看着她,神色变换着,眼里是说不出的柔情。好半晌后,方哑着声音,说道:好,我定不会负你。 佟佳则朝他展颜一笑,用尽了她此生最大的诚意与柔软。 顺治呆了瞬,立刻疯了般,朝她扑过去。紧紧拥她入怀,贴着她的脸颊,一声声轻唤着她的名字。 这就是偶尔温柔,退一步的力量,横扫千军算不上,放倒顺治则足够了。 佟佳阴恻恻地笑,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九章 、正文完结 成亲与封后大典的日子, 定在了深秋。 顺治原本等不及,钦天监选了几个吉日出来,他急吼吼选了个最近的, 佟佳一看就拒绝了。 一来太急的话, 她暗戳戳认为礼部准备太过匆忙,聘礼糊弄就不好了。二来夏天太热了,穿着一身厚重的喜服朝服,实在是受罪。 顺治很不高兴,佟佳完全不在意他的不高兴,于是他的不高兴一点都没派上用场。 在大婚五天前, 佟佳搬回了佟府待嫁。新佟府是佟国纲被赐爵位后,新赐的府邸, 位于京城热闹的灯市口同福夹道。 佟府的宅子, 前朝是属于严嵩儿子严世蕃的府邸, 自然是气派又宽敞。 佟佳作为准皇后,以及再嫁的姑娘,回到娘家就等于半省亲,被安排住进了最宽敞最安静最好的院子。 府里的事情, 自是不用佟佳操心, 只管着享受全府的伺候。 嫂子觉罗氏与弟妹赫舍里氏比起上次回来, 客气周到得令佟佳深刻感到了权势带来的终极好处。 她可以不用应酬任何人, 哪怕是佟国纲前来, 都得恭敬在院子外等着她传召。 佟佳当然不会这样对待娘家人, 她可喜欢与娘家的一大家子, 一起热热闹闹在大厅吃饭, 听他们说八卦了。 佟佳一点架子都没有, 觉罗氏与赫舍里氏与她亲近了不少。 觉罗氏是宗室远支, 哪怕是远支,也拐着弯知晓些皇家那点子事。 这天与佟佳,加上赫舍里氏在一起吃茶说话,她四下打量了之后,凑上去神神秘秘说道:妹妹,你可听说了,太后去了南苑避暑,还有那些妃子们都跟着去了,如今还没回宫。说是大典那天,也不会回来。 赫舍里氏脸色微变,急着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太后不回来,姐姐次日还得敬茶呢。 对于太后与顺治的矛盾,佟佳有时候也不能理解太后的脑回路。 若真有本事,去争权夺利,架空顺治当无冕女王,佟佳只会为太后鼓掌叫好, 可明显太后没那个本事,不然早在皇太极的后宫就有了作为。 退一万步说,在皇太极面前,她做不了什么,进关后总可以帮着对付一下多尔衮吧? 照样不能,她在多尔衮手下,连个太后都没有混上。 佟佳有时候会想,换了她的话,要如何保护玄烨。 先不说斗智,至少在勇上,她能豁出去。提着刀趁着大典时,跑到太和殿广场上,用刀对准自己,撒泼打滚儿。 当着百官的面,撕开那层皮,哭诉多尔衮欺负他们孤儿寡母,要逼死他们。 既然如此,她就当场死给多尔衮看,求他放过玄烨一马,留他一条命。 多尔衮还不至于真敢让她死,毕竟还有其他的旗主们手上有兵权。加上朝廷还有汉官,他们最讲究正统。 多尔衮起初是光脚,进关久了,鞋已穿了一半,勉强要顾虑些脸面了,考虑到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多尔衮甚至不敢背后解决掉她,若是她死了,他就被坐实了有不轨不臣之心,除非他直接造反。 一个没继承人的多尔衮,他又不傻,造反有什么好处。败了他会死,赢了他的江山也就到他为止。还不如退后一步,彼此都好。 佟佳这样做,当然不真是为了寻死。而是让人看到,皇帝不是能被随便欺负的小儿,他背后有个能担事的人。 抛出橄榄枝,自有良禽会寻来栖息。多尔衮这一退,他们趁着这个机会,逐渐就能发展出自己的势力。 太后却毫无作为,生又不安生,死又不敢死。 她心心念念的科尔沁,在顺治被多尔衮摁着摩擦的时候,好像都死了一样。 佟佳不心疼顺治,只作为一个当母亲的,打心底看不起太后。 太后不回来最好,省得膈应人,佟佳老神在在说道:茶敬不出去,还能自己吃了,可收不到见面礼,实在是亏得有点儿大。 觉罗氏与赫舍里氏对望一眼,噗呲笑了出声。 赫舍里氏说道:还是姐姐想得通透。 觉罗氏跟着说道:妹妹那是什么人儿,不然皇上岂能.....她话一出,就忙捂住了嘴,一个劲道歉:对不住,瞧我这张嘴,实在是太碎了。 佟佳笑着说了声无妨。 觉罗氏向来说话比较直,她这场亲事,加上她的后位,闹得天下人尽皆知,一个狐狸精的称号肯定跑不了。 能被称得上狐狸精的,肯定是大美人儿,所以佟佳不但不生气,还挺美滋滋的。 谁知道她们几人说完话不久,顺治重新派来伺候佟佳的林姑姑,就进屋禀报道:主子,苏麻喇来了,说要求见主子,主子可要见她? 觉罗氏与赫舍里氏立刻紧张地看了过来,佟佳略微沉吟了下,笑着说道:领她到我的院子来吧。 林姑姑领命出去了,佟佳对着两人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等下哥哥他们回来了,就先用饭吧,不用等我了。先前我吃了一肚子的点心,还不太饿,想晚点儿吃。 觉罗氏与赫舍里氏见佟佳面色寻常,那些担心放回了肚子里,忙应了下来,将佟佳送了出门。 佟佳的院子,被顺治弄得护卫森严,从十三衙门派来的粗壮嬷嬷,守住了各道门。外面一圈,还有重重侍卫把守,就是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林姑姑领着苏麻喇进屋,童嬷嬷跟着一起,谨慎地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佟佳见状,笑着说道:倒杯茶上来,你们都下去吧。 两人这才恭敬应是,倒了茶之后,退到了门外守着。 苏麻喇上前请了安,苦笑着说道:佟格格,奴婢就是来传个话,真没有什么坏心思。 佟佳指了椅子让苏麻喇坐,说道:我知道,不然就不让你进来了。赶路辛苦了吧,先喝杯茶再说。 苏麻喇愣了下,谢恩之后,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放下茶碗,也没有拐弯抹角,说道:佟格格,太后娘娘差奴婢来,就是让奴婢告诉您一声。太后娘娘不会前来您的成亲与封后大典,也不会吃您的敬亲茶。太后娘娘永远不会认您这个皇后,儿媳妇。 佟佳知道太后估计说得更难听,苏麻喇换了客气的话说出来。 她想了想,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不过我也不在意。苏麻喇,不知道你回去之后,敢不敢如实回去转告太后,不过我还是要说。 苏麻喇怔了怔,佟佳不客气说道:无论在先帝的眼里,摄政王的眼里,其他旗主们的眼里,科尔沁的眼里,皇上的眼里,在我的眼里,她真没有自己想象的重要。她作为妻子很失败,作为母亲更是失败中的失败。她的种种做法,就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简直蠢不可及。 苏麻喇听得脸色微变,嘴里苦涩蔓延,垂下眼帘说道:太后也是一心为了大清,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 佟佳讥讽一笑,得了吧,她就为了她那点上不得台面的野心。少拿大义来说事儿,一般说这种话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苏麻喇,我今儿个心情好,你也不容易,就好心多与你说几句。但凡谁跟你讲身不由己,要你做出牺牲的,都是他大爷的混账王八蛋,你可别傻乎乎信了。就是他们这些张口闭口讲大义之人,将天底下搅得混乱不堪! 苏麻喇彻底呆在了那里,佟佳不打算与她多说,站起身说道:你回去吧,以后不要来了。 苏麻喇嘴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起身告退。 太后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佟佳不知道有多高兴,谁愿意有个挑刺儿的婆婆在头上压着! 天色渐暗的时候,佟国纲回了府,与他一起来的,还有玄烨。 佟佳在屋里,就听到玄烨老远在扯着嗓子喊额涅,她不由得笑了起来,起身迎出去。 玄烨颠颠朝佟佳跑来,仰头望着她,笑得一脸灿烂。 佟佳看着他缺了门牙的嘴,忍着没有笑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玄烨立刻说道:我想额涅了啊。我跟汗阿玛说了之后,汗阿玛就让我跟着大舅舅来见您了。 佟佳带着玄烨进屋,斜了他眼,笑问道:没有骂你? 玄烨小脸垮了下来,不满地说了声骂了,汗阿玛说我都这么大了,还成天念着额涅额涅。可我说额涅要我做花童,我必须得来见额涅。汗阿玛想了下,就放我来了,还允许我跟您住两晚。 佟佳高兴了起来,自从顺治来了李园之后,她几乎很少与玄烨单独相处了。伸手拉了拉他的小揪揪,说道:别理会他,快进来洗一洗,瞧你跑得一身的汗。 洗漱完出来,佟佳本来打算晚点吃饭,念着玄烨饿了,就带着他去跟佟家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用了晚饭。 饭后佟佳带着玄烨回院子,一路慢慢走着散步消食。秋天花园里的花草依然郁郁葱葱,繁花似锦。 佟佳促狭心顿起,采了朵凌霄花往玄烨头上簪,笑道:你知道什么叫花童吗?就是要在你小揪揪上戴花。 玄烨捂着脑袋,一溜烟儿跑了,不依叫嚷道:额涅休要糊弄我,我才不会相信额涅。 佟佳作势去追,玄烨蹬着小短腿跑得飞快,她在背后哈哈大笑。 晚上玄烨歇在了西屋,他睡得早,守着等他睡后,佟佳才去洗漱。 从净房里出来,林姑姑上前说道:主子,您出来一下可好? 佟佳莫名其妙走出去,林姑姑领着她到了院墙边,她看着靠墙放着的木梯,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林姑姑与童嬷嬷扶住梯子两边,为难地说道:主子上去就知道了。 佟佳顿了下,大致已经猜到了什么,扶着梯子爬上墙。 果然,在院墙的那边,顺治的头缓缓冒了上来。他撑在墙上,装作风流纨绔那样对她歪头笑:好一只红杏出墙来。小娘子,你可是要与我夜奔? 佟佳无语得直翻白眼,问道:你大晚上的跑来,不会就这么无聊吧? 顺治立刻变得正经了起来,说道:我来是要看你在不在,别到嘴的媳妇儿,跟着那风流公子跑了。 佟佳呸了声,扶着木梯就往下滑,都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 顺治哼了声,手撑着上了墙头。佟佳刚站在地上,他跟着纵身一跳,咚地一声,稳稳站在了她身边。 佟佳被吓了跳,怒道:你一把年纪了,可不可以稳着些? 顺治脸一黑,牵着她的手就往屋里走,你可得说清楚,我年纪哪里大了? 佟佳懒得搭理他,皱眉说道:太晚了,你快回宫去,别在外面瞎逛。 顺治怒视着她,说道:分开了这么些天,你一点都不想我?玄烨都能见你,凭什么我不能见? 佟佳顺口胡诌,说道:成亲前不能见面,见面了不吉利。 顺治嗤笑一声,我们是帝后,天下最尊贵的人,所有魑魅魉魍自发会逼退三舍。何况,你那般厉害,简直有言官死谏的风范,谁敢惹你。 佟佳呆了下,想到林姑姑与他派的那堆保护之人,迟疑了下,问道:你都知道了? 顺治牵着佟佳回暖阁,拉着她坐在身边,拥着她亲了亲,温柔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对苏麻喇说的那些,我听得畅快无比。你能这样,我真的很欣慰,我知道你不是软弱可欺之人,但你驳得那么有理有据,着实令我刮目相看。 佟佳抬着下巴,傲然说道:那是,我可聪明着呢。 顺治在她唇上亲了下,笑着说道:是是是,你是聪明得很。只你以后可不可对我也讲理,别......哎哎哎,行行行,你讲理,向来都讲理。 哼。佟佳这才收回手,松开他腰间的软肉。 顺治搂着佟佳,片刻后,闷闷说道:还要后天才能成亲,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慢了。何况,你还带了玄烨这个拖油瓶嫁进来,幸亏是我心胸宽广,能接受他。 是啊。佟佳皮笑肉不笑说道:玄烨从隔壁老王的儿子,能变成皇帝的儿子,真是赚大发了。 顺治深吸了口气,只用一只手臂,就将佟佳放倒在塌上,恨恨地说道:来,今晚我们就生个亲儿子...... 原本能回府安生几天,因为顺治连续两晚来爬墙而成为了泡影。 佟佳这颗早出了墙头的红杏,被顺治亲自前来迎亲,用八抬大轿抬进了紫禁城。 因着顺治的安排,他们先成亲拜堂,佟佳不用坐床。喝过交杯酒,结发之后,便换上了皇后的朝服。 顺治则亲自捧着他藏着掖着,不让佟佳看的凤冠走过来,她抬眼看去,呼吸都快停跳了一拍。 虽与顺治熟得儿子都那么大了,半夜出门上轿子时,佟佳还是忍不住有点儿激动与紧张。 可都比不过,此时她看到凤冠时的心情。 凤冠做工绝美,极尽华丽,金镂空底,上面镶嵌着各式各样的宝石,间着翠绿的点翠。两旁坠着的朱纬,颗颗是比拇指还大的东珠。 顺治看到佟佳眼里迸发出的光芒,得意地笑:这可是我亲自画的图册,让他们去新打造的,只属于你。 佟佳一听还是全新,就更加兴奋了。顺治看着她,知道她肯定只看重贵不贵,美不美倒是其次。 他无奈笑着摇头,走上前将凤冠戴在佟佳头上,她头不由自主跟着一沉。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佟佳此刻,总算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她愿意。 尤其是顺治与她一同上了采亭,銮仪卫抬着他们来到太和殿广场。顺治牵着她的手下来,在百官的跪拜中走过。 王熙站在丹墀边,宣读封后册文宝文。一堆繁琐的仪式之后,佟佳终于与顺治一起,光明正大站在了太和殿的宝座前。 百官在底下行六肃三跪三拜礼,佟佳挺直脊背,望着下面俯首的众人。 真他妈爽啊! 顺治始终没放开佟佳的手,与她在上面窃窃私语,他眉毛挑了挑,低声问道:快活吗? 佟佳笑了下,很是矜持答道:快活吧。 顺治面上一本正经,侧头在她耳边喃喃说道:我们晚上再来。 佟佳神色肃然,嗯了声。 顺治手指悄然抠了抠她的手掌心,问道:你可还有什么愿望,我是皇帝,都可以替你圆了。 恋耽美 论如何伺候神经病皇帝(41) 头上凤冠太重,佟佳不愿低头,吃力缓缓转过去,望着他笑靥如花:当太后。 顺治想骂,眼前场合不太合适,勉强稳住了情绪,说道:以后再说,换一个。 佟佳说道:做.爱不缺人,做人不缺爱。(注) 顺治:...... 作者有话说: 注:最后一句话来自网络。 正文就到这里,后续还有番外。甜的,争吵的,各种,大家不要走开啊,感谢你们。 再次吆喝一声预收《有疾》,又疯又甜又虐又丧。喜欢这一口的,文案如下,拜托点个收藏吧,感恩。 1、我出身显贵,父亲是异姓王,母亲是荣国夫人。 我自小就被封为郡主,还生的花容月貌,是人人艳羡的京城明珠。 表面上,我与世家贵女无异,内心却知晓,我病得不轻。 庆郡王府,连根草都透着恶。 我看着虚张声势的闺女们,总想一拳打碎她们的牙。 终于有天,我没有忍住,将准太子妃、长公主的嫡女徐盼儿推进了湖中。 世人都说我疯了,我却很高兴,总算有人看懂了我。 太子因此找上了我,我太无聊,兴许这就是我的宿命,便做了他的外室。 我腻了,他却当真了。 2、在世人面前,我是盖世无双,温润如玉的大夏太子。 我自小就深知,我病得不轻。 面对朝臣们不断夸夸其谈,上下翕动的嘴皮,我想把他们全部缝起来,剥皮抽筋。 皇宫似一座华丽的坟墓,里面鬼魅魍魉横行,每一块瓦片都脏污不堪。 我困在东宫,成了最恶的厉鬼。 虞音正好撞上来,她的肌肤比雪还要白,我想拿来剥掉最好,里面的血一定更鲜红。 我准备好了最锋利的刀,见面第一次,她与我谈了许久欢喜佛。 有点意思,我准备留着等腻了再杀。 还没等我腻味,她却早已不在,我疯得更厉害了。 阅读指南: 架得非常空,请勿考究。 正文第三人称。 互相救赎文,1v1。 男女主皆病态,请勿人身攻击。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