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你为林》 栖你为林 新搬来的邻居,不吵不闹,漂亮礼貌。 厨艺好,经常敲门送吃送喝。 甚至愿意陪做睡前的助眠运动。 某次运动完,邻居问:你缺女朋友吗? 盛栖摇头。 邻居平静地披上衣服,离开她家,晚上照例买她爱吃的菜来家做饭。 盛栖心想,这邻居其实很适合谈恋爱。 如果她曾经没有把自己踹开的话。 十几岁时,这人就是她的邻居了,学校永远的第一名。 聪慧漂亮,清高寡淡。 唯独看不惯她混吃等死还广交狐朋狗友,坚持要把她带上正道。 后来呢,拿吻她做学习奖励的女孩,冷眼说:你的人生随便你,像鸟飞走可以,像花烂在泥里也行。但不要让我看见,不要让我知道我是多蠢才会相信你会变好。 盛栖成了飞鸟,万水千山,一别经年。 她的邻居绝口不提当年的事,也不计较她的忽冷忽热。 冷静下来,盛栖决定结束荒唐。 你怎么又犯蠢了? 当年的我,才是真蠢。 文案截图备份于2022.1.17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栖;温潋 ┃ 配角:小七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暗恋对象住进隔壁后 立意:乐观向上地面对生活,认识自我。 第1章 在外一周,盛栖回到家里,简单收拾过,带许桐桐出门吃饭。 面馆就在小区对面的小吃街,去时还打伞遮阳,没想到吃完就下暴雨了。 花圃和草坪被雨水润得蓬勃,小区里湖边的树木,远看上去彷佛一带绿雾围绕。 这个季节禹江的天气说变就变,让人措手不及,盛栖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两人合打一把伞,难免顾此失彼,各自湿得狼狈。 盛栖出门捂得严实,虽然闷热,但防晒效果不错。 从口罩到衣服都是一身黑,一米七五的个子,视觉上更显得高挑清瘦。肩头和裤脚被雨水打湿的地方颜色发深,高跟鞋沾上泥尘。 反观许桐桐,在外玩了几天,麦色的皮肤看着实在健康。她喜欢前卫衣着,露这露那,腰都晒得发黑。 盛栖收伞,许桐桐挽住她,一道进了电梯。 许桐桐脚上穿双经典款的高帮匡威,鞋带不知散了多久,已经由白色踩成黑灰色。 盛栖万幸没有踩过这道暗器。 看不过去,蹲下帮许桐桐系上。 电梯门刚要合上,又被按开,跟着进来两三个人。 空间足够,盛栖本就在拐角,没在意旁人。许桐桐不知道什么时候踩进水坑里,鞋面湿完了。 头顶传来没心没肺的笑,伸手要拉她:盛栖,别管鞋了,都到家了。 盛栖站起来,你这鞋自己刷,我不帮你。 不行,我不会刷。 又开始撒娇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要学会独立了。盛栖拿纸巾把手擦干净,都上大学了。 电梯到达九楼,出去两个人。 周围空下来,只余一个陌生女人,恰巧跟她们同层。 盛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在被盯着,本来以为人家闲,看两眼解闷就得了,谁知那束目光停住不动。 她清楚她不至于美到陌生人看了神魂颠倒,还在戴口罩的情况下。 于是坦荡荡地回视过去。 在雾里浸久了的瞳孔还未干爽,又在这一瞬间重新朦胧起来。彷佛南风从楼外追了进来,扰得空气都不安宁。 伞面上的水珠沿着特定的弧线,缓缓聚集成一股劲,迅速逃离,坠落在地面。 女人穿着中规中矩的纯白衬衫,黑色西服裤,干净利落。眉目间淡淡的,正不慌不张地打量她。 盛栖发愣期间,许桐桐挽住她,说了什么她没听见。 许桐桐看她走神,恨不得咬上她的耳朵,缠着问:盛栖,我们晚上点份炸鸡,一起打游戏好不好? 盛栖被扯得摇晃,再没心情说才吃完又想着吃这种不痛不痒的教训话,木木地点头:可以。 那人跟她对上视线,才面无表情地挪开目光,静静立在一旁。 再没有一点儿波澜。 盛栖的眸光随着她的冷淡,一并沉进海底,四处氤氲的湿气,闷得她透不过气。 十九楼到了,三人前后脚走出电梯。 盛栖留意那人快步走在前面的背影,随口应付耳边喋喋不休的许桐桐。 在心底说:温潋,好久不见。 尽管过去了八年,大概因为期间多数时间在校园里度过,温潋变化不大。 浓墨一样的直发从马尾变成低挽起的发髻,琥珀色的瞳仁深邃冷静,腰背一如过去般笔挺,看上去清高冷漠。 但真与她接近,譬如刚才对视一眼,便会发现她的眼神平和,寂静无波,并不似想象中的锋利。 鞋跟比她高,却还是没她高。 盛栖想起温潋仰头吻她的时候,睫羽一颤一颤。吻完会脸红,喘气都不匀了。 许桐桐管闲事道:刚才那个女人住你隔壁哎,你们都不打声招呼? 之前隔壁没住人,刚搬来不久吧。盛栖心不在焉地听见自己回答。 她搬来两个月,隔壁的房子应该早就装修好了,哪怕前段时间她大量时间都在家里,也没遇见过温潋。 又成邻居了。 与从前没区别,连客套话也没有。 摘下口罩,她想,她遮着脸,温潋兴许没认出她? 如果认出她,不会那样平静吧。 纵然不会感到喜悦,起码讶然,或是不耐烦。 至少,会多看她两眼。 我看见一滴雨水与另一滴雨水,在电线上追逐,最后掉到鹅卵石路上。我想起你,嘴唇动了动,没有人看见。: 高二那年,她们第一次做邻居,也是下雨天。 中午放学雨还没停,盛栖没带伞,蹭同学的伞蹭到半路,后面半截路只能淋着。 路过撑伞的温潋身旁,盛栖好奇地看她一眼,温潋回看她一眼,没有要邀请她的意思。 盛栖走快了两步,但没表露出着急的样子。那个年纪,在雨里狼狈逃窜,好像比淋雨本身更丢人。 学校附近的小区是低层,只有六层,盛栖进到单元楼,拧干身上的雨水。 温潋走了进来,收伞上楼。 原来她也住这里。 盛栖跟着上去,到三楼时,看见温潋拿出钥匙。 一层楼两家住户,她们恰巧门对门。 真挺巧的。 盛栖浑身湿漉漉,走上最后一层台阶,笑意盈盈,想等她看自己时打个招呼。 但温潋看都不看,没回应她的笑容。 开门,拔出钥匙走进去。转身关门,瞧见敲家门的盛栖回头看她。 她停下动作。 后来盛栖知道,温潋没想到两人住得这么近,为没有分伞而感到抱歉。于是主动开口:到家换身衣服,不要感冒了。 她不说话时看上去清高寡淡,十分不好接近,但说话会礼貌地看着对方,眼里并无冷意,声音平缓清晰。 再像从前那样,厚着脸皮盯着她看,温潋是不是就会理她。 她不知道。 因为许桐桐把她拉进来,直接关上门。 砰地一声,将盛栖从回忆里震了出来。 才没让她做糟践自己的事情。 外面的雨还在下,等许桐桐用完卫生间,盛栖进去洗澡。 浴室里水汽弥漫,热水从头顶往下淋,她双手捂住了脸。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放空自己。 上一次与温潋见面是八年前。 上一次听见温潋的声音是两年前,她大学毕业那年。 因为一些意外,她高三重读了一年,毕业时间比温潋晚。 明知温潋在心仪的大学谈了男朋友,却抱着侥幸心理,猜测他们可能分手了。哪怕没分,见她一面,只吃顿饭也可以。 她说服自己,厚着脸皮给温潋打电话。但意料之中,那通电话极其不愉快。 温潋不愿意见她,哪怕只是吃顿饭。她轻说了句对不起,就被盛栖打断。 盛栖咬牙切齿:温潋,你记住,我不会再等你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淡声应下:好。 结果两年后,她们都回到了这个城市。 偶然遇见,相顾无言。 盛栖把浴室清理干净,出来时,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被规整好,又是一副温和含笑的模样。 许桐桐穿着卡通图案的睡衣,在沙发上架着腿打游戏,姿势豪放。 催盛栖点外卖,炸鸡,还要杨枝甘露。 盛栖拉开窗帘看了眼,外面天黑得阴沉,雨势凶急,雷声作响。 她也在这样的天气里馋过不在手边的吃食,温潋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冒雨去超市给她买。 忘了买的是凤爪还是薯片,总之她回来时浑身都湿透了,眼睛却是亮的,馋猫,吃吧。 回忆像湍急的夏水,来势汹汹,今晚格外不受控。 盛栖好声跟许桐桐商量:这种天气不点外卖了,随便吃点东西。外卖小哥很辛苦,风里来雨里去,体谅一下。 盛栖不会做饭,但每逢恶劣天气,她都自己凑合着解决,饿肚子也不会点餐。 许桐桐从游戏里分心,嗤笑一声,觉得盛栖既可爱又令人无语:你是菩萨吗?这是人家的工作啊,你不点外卖,他们没得赚了。 盛栖点头:话是这么说的 许桐桐看她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心知今晚要是执意点,盛栖肯定良心不安,谁让这位姐姐是个大善人呢。 叹气,算了,不吃就不吃。 真懂事。盛栖喜笑颜开,拿出手机陪她玩,游戏打完,去把鞋刷了。 许桐桐点击邀请,翻了个白眼,我在家都不刷。 在家是在家,在学校呢?你明天下午就要回学校了。 暑假溜走这件事已经让许桐桐够烦了,抓狂:哎哟,你现在像我妈一样唠叨。 盛栖笑了下,一边进入游戏,一边教育:你听话一点,她就不唠叨了,我也不唠叨了。 怎么可能,再听话都堵不住她的嘴。她不唠叨你,你根本没体验过那种绝望。 许桐桐本意只想吐槽,说完这句,忽然觉得不好,小心地去看盛栖的脸色。 盛栖照例一哂,眼里蕴着闲谈时的笑意,没有别的情绪。 后妈只会对亲生女儿嘘寒问暖,长篇大论,脾气上来还骂几句。对她一向客气,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不会过度关心也不会训斥。 这样很好,比起桐桐,她可自由多了。 她上高三那年,第一次见到许桐桐,爸爸介绍她是姐姐,以后要在家里住。 许桐桐当时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念完,道行跟她妈不能比,情绪都挂在脸上,很不高兴地撇嘴。 好像担心小公主的地位被撼动。 她多虑了。 她整天喊着盛栖盛栖,扬言说:你又不是我妈生的,凭什么算我姐姐? 这话不知道是谁教的,她妈许晓静听了有些尴尬,让她好好说话。 寄人篱下的盛栖并无脾气,反而微笑着安抚:桐桐说的对,不用喊姐姐,喊我名字就好。 她也只喊许桐桐的妈叫阿姨。 称呼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就算喊妈,也不会多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许桐桐虽然不喊她姐姐,脾气又坏,却还是接受了她。在她最孤独,最无助,最痛苦时,陪着她讲话,把她吵得没心情悲春伤秋。 隔天外面放晴,盛栖一早就将许桐桐从床上拉起来,等你开学了,哪能天天睡懒觉,起来。 她准备带许桐桐去买身衣服,下午送她去车站。 磨磨蹭蹭近八点才收拾好,准备出门吃早饭,恰逢温潋上班的点。 冤家路窄,盛栖压制不受控的心悸,又跟人前后脚进了电梯。 许桐桐分享寝室群的消息,发现她姐不在状态,半天不回话。 盛栖,你是不是没睡醒?还说我睡懒觉,你起早了无精打采有什么用。 哪怕温潋既不看她,也不说话,毫无存在感地站在离她最远的角落,盛栖还是心跳加速,难以平复。 她对这样的状态感到无可奈何,却不讨厌。 她尽量让自己镇定,言语上不免刻薄:你睡相太差,磨牙还说梦话,我睡不踏实,现在确实没精神。 电梯是公共场所,好些人在,许桐桐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怎么可能,你少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盛栖打趣,换来许桐桐不轻不重的一拳。 才到一楼,电梯门打开。温潋迅速地走出去,将后面的人都甩开。 穿着仍是昨天的配色,但看得出来,衬衫跟西裤的款式略有不同。盛栖想起她的笔袋,里面几支笔全长一样,只是颜色各异。 身影从眼前消失的速度,像在为迫不及待注释。 第2章 盛栖今天没有戴口罩,也没有化妆。 回禹江市前,她把波浪卷剪短拉直,染回黑发。头发长度跟高中一样,那时候为了洗头方便,很多女生的头发只留到锁骨处。 温潋不会认不出她。 明明昨天她就认出来了。 这么讨厌自己吗? 哪怕只是高中校友,关系一般的旧邻,重逢也该寒暄两句吧。 还是有了异性恋人,看见自己就觉得恶心,生怕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呢。 盛栖深吸了一口气。 温潋的模样和身量都太显眼,昨晚又才见过,许桐桐注意到她:你邻居走路这么快,急着投胎啊。 虽是随口玩笑,但盛栖不喜欢别人说温潋,这个点大家忙着上班,你以为都像我们俩,无所事事。 许桐桐听出她话里有话,撇嘴:知道了,不就是耽误你工作了吗。 盛栖是名商业插画师,自由职业,但她不缺客户,忙起来不比上班轻松。 为了带许桐桐出门旅行,这段时间刻意清闲下来。 盛栖:陪许小姐玩,我很乐意的。 许桐桐:哼。 下午送许桐桐到车站,回到19楼,盛栖又遇见一位故人温潋的妈妈。 比之温潋的冷淡,她妈妈热情得多,好似看见失散的另一个女儿。 两人在电梯门口迎面遇上,韩箬华没反应过来,盯着看了半晌。直到盛栖对她笑,眉眼打弯,才敢确定。 是小盛吧! 盛栖礼貌地打声招呼:韩阿姨好。 韩箬华仍处于惊讶之中,盛栖离开这么多年,怎么回来了。想罢,她欣喜地问:你是来找柠柠的吗? 不是。盛栖笑容不减,跟她说:我也住这,比您搬来得还早。 韩箬华先是有些失望,接着就高兴起来:又成邻居了。我们搬来几天了,怎么没看到你? 跟我妹妹旅行去了,昨晚才回来。 妹妹?从前做过邻居,韩箬华知道盛栖家里的情况,压低声音:那边的? 嗯。盛栖点头,没有别样情绪,开学上大二。 虽然一起玩证明姐俩关系好,但到底是后妈生的。 韩箬华看她的目光愈发温柔,带着怜惜,绽放出更深的笑容:温潋要是知道你就住隔壁,肯定高兴坏了。 恋耽美 栖你为林(2) 盛栖的表情这才淡了淡,我们昨晚见过。 啊,这孩子,怎么没告诉我呢。看到盛栖的不自然,韩箬华猜到了几分,心沉下去,两人八成没说话。 她邀请盛栖:今晚来家吃饭吧,阿姨早上才去买的菜,做一桌你喜欢的。 温潋昨晚跟今天早晨的态度摆在那里,盛栖不想给她添堵,更不想给自己添堵。客气地拒绝:阿姨,我今晚另有安排,不打扰了。 谁说打扰,阿姨以前就喜欢你在我家吃饭,有你陪,柠柠胃口都比平时好。她越是这么说,盛栖脸上的笑就越是勉强。 终于,韩箬华看出她的为难,那就下次吧,反正就住在隔壁,什么时候来吃都行。 盛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好的,阿姨。 进了家门,呼出一口气。 现在的温潋看见她,只会吃不下饭,哪有胃口了。 温潋爸爸在她上小学时因公殉职,韩箬华独自把女儿抚养长大。 韩箬华是初中老师,和蔼开明,对盛栖非常照顾。以前常喊盛栖吃饭,让她陪温潋出去玩,在书房一起做作业。 在温潋都不怎么搭理她的时候,韩箬华就对她格外热情。 多年过去,依旧未变。 可温潋呢,甚至都没跟她妈说自己住在隔壁。她提都不愿意再提自己,何必再上门去看人脸色。 盛栖并不对此感到难过,游刃有余地消化了负面情绪,包括与温潋相关的。 在新鲜的泥土墙上,青草开始生长。每扇木门都是新的,都像洋槐花那样洁净。 盛栖的爸妈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就离婚了,她妈走后了无音讯。她爸随之也离开禹江,远赴Y省工作,极少回来。 奶奶和两个姑姑把她养大,姑姑们都没有女儿,物以稀为贵,对她十分溺爱。 她跟着表哥表弟过得无忧无虑,不把学习当回事。直到表哥们中考纷纷失利,她爸盛光明那年恰好返乡,跟她认真谈了一通,希望她别丢人。 初三的盛栖开始发力,茶饭不思地投入学习,运气好进了禹江一中的普通班。 勤奋是暂时的,高一距高考还早,经过九年级苦行僧般的日子,盛栖再次选择放松。 她又回到初三之前那样,整天琢磨着跟谁玩,玩什么,怎么玩。 高一她申请住宿,学校不让带手机,她就偷偷带,经常熬夜打游戏看小说。 她对所有的课程都不感兴趣,把书堆高,在后排带着耳机悄悄画画,偶尔睡觉,跟朋友传小纸条。 再好的学校也有不爱学习的混子,盛栖所在的普通班混子尤其多,她从不孤独。 盛栖模样清秀漂亮,性格活泼而且脾气好,出手又大方,男生女生都爱跟她玩。女生陪她一起看综艺,翻漫画,男生带她翻墙出去,在网咖包夜。 可想而知,盛栖的成绩有多稳定稳定地在班里倒数后五名。 高一期末考试,她稳定发挥。谁知道平时一起玩的几个不讲武德,带手机作弊。喊她一起,她没答应,她既然不想学,就不贪图虚假风光。 有骨气的盛栖考了倒数第一。 除了英语还差二十分就能及格,其他的没一门能看。 班主任的电话又打到她家里,奶奶接完没舍得责怪孙女,但是决心租房陪读。 肯定是住宿条件太苦,栖栖住不惯,我们家栖栖脑瓜不笨的。 高二,奶奶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租了个套房,开始陪读。 温潋家在她对门。 作为同一届的学生,温潋的大名不会有人不知道。盛栖的普通班跟温潋所在的重点班,拥有同一个英语和历史老师。 这俩老师爱温潋爱得深沉,哪节课要是不提一提得意门生,准是昨晚上没睡好,脑子死机了。 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温潋永远是第一名,她没有薄弱科目,有几门甚至能考满分。 连她零头分都考不到的盛栖只是敬佩,毫无妒忌之心。 学霸轮不到她妒忌。 她见过温潋几次,军训跟运动会等活动,只要温潋出现,身边都会有人戳戳捣捣,以大惊小怪的语气说:年级第一,年级第一。 温潋在学生时代算标志的女孩,脸上有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与内敛。她的光环似乎只在成绩方面,没有同行者,平时总是独来独往。 据说她性格高傲,看不起成绩不如她的人,而且爱打小报告,是老师的狗腿子。 六月间,初夏。 盛栖被班主任罚站,在教室门口与温潋说过一次话,她看上去不像讨厌的人。 那次的交集说出来丢人。 盛栖数学测验每次只能考十几分,数学老师兼她的班主任恨铁不成钢,上课经常找她。 每回喊她起来回答问题,旁边的同学就准备好开笑了。 盛栖笑点不高,没把课堂当回事,人家一笑,她就想笑。 班主任正拿她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教训整个班级,看她嬉皮笑脸,大为恼火,你笑什么? 盛栖掐自己一把,低下头,几个平时跟她玩得不错的同学立即幸灾乐祸。 笑声连成一片,气得班主任发火吼道:不想听课就滚出去站着。 她第一次到班级外罚站,没觉得大不了,她是真的不想听课,出来看看风景多好。 她站在墙边,学霸温潋路过,穿着运动裤和运动鞋,像是上完体育课回来。 因为行色匆匆,口袋里的单词本掉出来。 盛栖震惊,体育课还背单词,比她班那些学习狂还要恐怖。 年级第一就是年级第一。 盛栖帮她捡起来,对方客气地对她说谢谢。 高二开学第一天,盛栖淋雨回家的路上又碰见她,不免多看两眼。当发现年级第一住对门时,就更好奇了。 年级第一没有传说中那般高高在上,还关心她,让她不要感冒。 盛栖以为自己这类学生,永远不可能跟年级第一扯上关系,谁知道后面越扯越多。 以至于从17岁扯到了25岁,还没彻底摆脱。 温潋的工作清闲,每天准时到家,家养的宠物狗迎上来,在她腿边蹭。 韩箬华菜烧得差不多了,从厨房出来,回来了。 嗯。见她妈穿着围裙站在客厅,似乎有话要说,温潋停下往卧室去的脚步,妈,怎么了? 韩箬华小心地问:盛栖住在隔壁,你看见她了吗? 眼里的情绪一晃而过,温潋冷声说:看见了。 韩箬华看出她的抵触,语气放得更轻,这么些年没见,还能再成邻居,太有缘了。我想让她来吃晚饭,她不肯,说有事情。怕不是害羞了,要不你再去喊喊她? 韩箬华似乎如当年一样,希望女儿把唯一的朋友带来家里做客。 有缘?害羞? 这两个词有意思,从她妈嘴里出来更有意思。 听见盛栖不肯来,温潋原本平静的表情更静,眼帘垂下。弯腰去摸法斗的头,她说有事就是有事,不用再喊了。 她漫不经心地逗着狗玩。 她不愿意,韩箬华不好勉强,又说:行,那今天不喊了。冰箱里有我包好的饺子,你过会给盛栖送点,我记得她以前爱吃。 温潋表情还是淡淡的,没有蹙眉,但显出几分有气无力,蹲着仰头看韩箬华:妈,那是以前,谁说她现在还爱吃。 人都会变的,饺子而已,哪里买不到。 温潋平时极少反驳他人,很听家人的话,这句已经算是发脾气了。 韩箬华显然没料到她的反应,表情微僵,很快柔和下来,妥协并关心道:好,不送。柠柠,今天上班是不是太累了? 还好。 去休息一会再出来吃饭吧。 温潋进到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把狗关在门外。 小狗习以为常地趴在门口。 女儿不在面前,韩箬华满脸心力交瘁。 昨天就见着人了,装得若无其事,一声不吭。今天问她,才冒出些脾气来。 摇头,叹了口气。 早晨只把窗帘拉开一道缝隙,屋里光线昏暗,温潋没有开灯的意思。 惯来笔直的背塌下去,像瞬间被抽走支撑躯体的骨头。 她靠在门上,微微仰头,疲倦地闭上眼睛。 温潋,你记着,我不会再等你了。 好。 第3章 温潋以为自己早就好了。 可是盛栖的出现,就像昨天突如其来的暴雨,淋得四下雾蒙蒙的。 她在雨声里失眠到凌晨四点。 昨天进电梯就注意到角落里蹲着的女人。她没有多看,直到站着的女生娇声娇气地喊了声盛栖。 好似触发了设定好的开关,令她全身僵住,心跳慢下来,只有眼睛和耳朵沸腾。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别的字,音相似而已。 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 她经常看见穿校服的高个子女生,就会恍惚地以为盛栖回来了。 哪怕盛栖不喜欢穿校服,也早就不需要穿校服了。 她控制不住地去观察那个女人,越看越像。 那人与她对上目光,即使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她也认了出来。 就是盛栖。繁盛的盛,栖息的栖。 那双眼睛从前明亮得灼人,灵动跳脱,如今温和了许多。带着薄薄的雾气,一眼看不透。 要学会独立了。 盛栖对打扮新潮,穿着短裙,露出腰线的女孩说。 曾几何时,她也说过这句话,当时盛栖是怎么回的。 不独立也没关系啊,我奶奶说了,我嫁人,她还要跟去给我洗衣做饭。 她哄你的,你舍得她辛苦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嫁人? 我打算这个干嘛,还早啊。 那时17岁,还早,如今还早吗? 就算不嫁人,身边总不缺人了。 翌日早晨她们又遇到,这次盛栖没戴口罩,她看清楚了。 盛栖中学时候顽皮贪玩,是个实打实的小学渣。但长得清秀,会装乖孩子,笑容甜甜的,一笑就算撒娇了。 现在五官长开,十几岁时的那份甜意和朝气被她藏起来,变成了不动声色的大人。 眉眼褪去青涩,面庞分明,带着几分清雅的韵味。 温潋收回目光,强打精神,才能不让自己露出倦态。 听见她们亲昵的对话,只想快些离开。 她当然希望盛栖过得好,她也坚信盛栖会好,至少会过得比她好。 可是,为什么要到她面前来,让她看见呢。 她不太想看。 第三天上班等电梯时,又撞上盛栖出门。穿双简约的平底凉鞋,拎了两包垃圾。 看都没看她一眼,打着哈欠站在旁边。 上班高峰期,两个电梯运行得都慢,一个已经下到地库,还有一个停在十二楼半天不动。 温潋不喜欢匆忙,每天在固定时间点出发,且留足时间。无论堵车还是有突发情况,都能保证不迟到。 平时遇见电梯这种情况,她都能安静等着,但今天做不到。 时间越久,她就越无法忽视盛栖的存在。好像她们正共用一个氧气罐,那人每多呼吸一口,她就艰难一些。 尽管盛栖双耳戴了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女生没陪她,是离开了,还是在睡觉? 温潋的眼尾垂下去,发觉自己无聊过头了,别人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想虚伪地打招呼,盛栖不想理她,她们俩默契地选择做陌生的邻居。 这是最舒服的关系,保持距离。 也应该跟妈妈讲清楚,不要再打扰盛栖,她有她的生活。 单方面的热情会成为别人的负担。 电梯终于到了。 温潋按了1楼,盛栖站在一旁打哈欠打出了声。 这么困,还要起早扔垃圾吗? 出电梯,下了几阶楼梯,温潋跟着上班族往南门走。 到转角处,她停下步,回头望了眼。盛栖已经扔过垃圾进到单元楼了。 她不用上班,大概没有稳定工作。 六点半,温潋下班到家,饭桌上母女俩一起吃饭。跟往常一样交流,但说话不多。 快吃完时,韩箬华看了眼女儿的神情,再次提起盛栖。说她就一个人住,不知道会不会做饭。 温潋没像昨天一样不耐烦,平静地跟她商量:这么多年没见面也没联系,把她当成普通邻居就好。不用操心太多,行吗? 韩箬华放下筷子,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轻叹了口气,妈明白你的意思,但是 妈,没有但是。见面可以打招呼,但在她不需要的时候,不要喊来家,也不要送吃送喝,她未必喜欢。 温潋轻声说着不容商量的话。 韩箬华只能答应,听你的,年轻人想法不一样,我古板了。 温潋话说完就静下去,韩箬华延展到别的话题:搬来几天才碰见,听她说跟妹妹旅游去了。咱们这个夏天都没出去,等天气凉快一些,叫上你大姨跟表哥,也玩几天? 她说了一大通,温潋没有任何意见,点头应允。 唯独在意两个字:妹妹?眸光更淡了,莫名笑了一声。 对,自然是姐姐与妹妹的关系,那个女孩还在读大学。 盛栖也学会了照顾人,会弯腰替别人系鞋带,包容别人的小脾气,教训别人。 韩箬华没看明白她笑什么,但见她上心,顺便多说了句:以前她奶奶活着的时候,说她爸怕新媳妇不高兴,没法把盛栖带在身边,几年才回禹江一趟。又说有个小孙女,但从来没见过,没想到也到上大学的年纪了。 盛栖奶奶高二那年陪读,房子刚好租在对门。老太太虽然七十岁了,但人精神,性格爽朗热情,没几天就跟韩箬华处熟了。 老太太就一个儿子,可惜除了寄钱大方,逢年过节连人影都摸不到。 她爱屋及乌,把唯一在身边的孙女当宝贝一样疼,陪读期间变着法地做吃的,韩箬华跟着学了不少。 温潋闻言愣怔,嘴边那抹原就不正常的笑意一寸寸收敛起来,骤然不知所措。 紧跟着,思绪坠入无尽的波澜起伏当中。 柠柠?韩箬华把她唤回来,以为她累了,吃完回房休息吧,我来收拾。 韩箬华是个好母亲,舍不得温潋做家务。连温潋偶尔工作稍微忙一些,她都很紧张。 洗过碗,收拾完厨房,韩箬华带着小狗在客厅看电视,就剩这两天的清闲。 暑期书法班结束,学校即将开学。 她也想班里的孩子们了,不用问都知道,这两天肯定都在狂补暑假作业。 温潋毕业后回选择禹江工作,为了她上班方便,韩箬华卖了老房子,用积蓄在买了一套三居室。 她平时批改作业,备课,练字,在书房的时间更多,要不就是在厨房或者阳台捣腾。 而温潋大量的时间都待在房间看书,所以她把宽敞的主卧让给女儿住。 主卧窗景好,住着心情也好。 四十分钟后,温潋洗过澡出房间。 没有穿睡衣,换上件浅黄色的连衣裙,刚吹干的长发如瀑般披在肩上。 韩箬华以为她临时有应酬,柠柠,要出门吗? 问完又觉得不像,没化妆,连口红都没涂,看上去太寡淡了。 看了她妈一眼,温潋默然两秒后,不自在地问:饺子还在冰箱吗? 韩箬华没反应过来:啊? 恋耽美 栖你为林(3) 温潋不说话了。 在的在的,我去拿。 许桐桐在寝室里跟盛栖视频,大聊系里的丑事跟今天看到的帅气男生。 多是她在说,盛栖听着,时不时走神构思画稿。 听见门铃被按响,盛栖不习惯地花了几秒时间反应,她家里基本没来过人。 跟许桐桐解释,挂断视频走到门前。 她把头发理了理,尤其注意额前的刘海,又看了眼穿着,还算得体。 打开门,温潋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虽然早晨才见过,但那对温潋来说只是偶遇,她们无需理会彼此。 现在不是,没法再把对方当成空气。 上一次面对面站立的记忆,残忍又狼狈。 中间足足断开八年。 盛栖没心情看她手上拎了什么,忙让自己定下心,温和地对人笑笑,客气道:有什么事? 这个笑假得像两元店里的金玉首饰,在这之前她们偶遇了三次,盛栖可不像高兴的样子。 比之她的虚假客套,温潋则正常许多,平静地回视她:我妈妈让我给你送些饺子。 盛栖心下了然,是韩箬华的意思。 温潋其实有点妈宝,很乖也很听话。从前常把我妈妈挂在嘴边,现在这么大的人了,还在用我妈妈开头说话。 但无可厚非,如果她有韩箬华那么好的妈,她也会懂事乖巧。 盛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按规矩邀请:进来坐会吧。 如果收下东西就关门,太不礼貌,韩箬华大概率不会高兴。 温潋摇头,太晚了,我不进去打扰你了。 盛栖闻言还是朝她笑,但是笑意转淡。 她遵纪守法,不会吃人,就算跟新邻居独处一室,也不至于做出不好的事。 被使唤来送个东西,还不情不愿地着急离开。 这句拒绝让盛栖想起了过去太多的事情。 心情稍有不佳,但脸上没有显露。 不打扰的,家里没别人,现在也没到我睡觉的时间。不进来吗? 盛栖耐心说完,见她无动于衷,清晰喊了句:温潋。 从前没少亲近,在一张床上睡过觉,现在何必装陌生邻居。 她有意撕破那层欲盖弥彰的纸。 被她一唤,温潋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 不再任她打量,垂眸避开她的视线,好的。 第4章 把人请进家里,盛栖给她拿了双新拖鞋,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做了个深呼吸,平复情绪。 把饺子放进冰箱,给温潋倒了杯水,又把洗好的葡萄端到沙发旁的小桌上。 家里没有茶几,她嫌碍事,沙发前只铺了地毯,怎么躺都行。 温潋观察盛栖的家,中间户比边户小些,南北没有通,两室一厅的布局。 但是墙被打通,做了开放式厨房和书房,客厅宽敞通透,视觉上显得房子大。 所以她妹妹跟她一起睡,因为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 家里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桌案上放了绘画工具,各类画稿,木架子上摆放着手绘工艺品。 她打量屋子的同时,盛栖也在打量她,温潋不是没发觉,只能装作不知道。握住水杯的手不自觉加了力气,寻到话题:你妹妹呢? 今天回学校去了,过两天要上课。 盛栖不奇怪她认识许桐桐,韩箬华肯定跟她说了,然后废了一番口舌才把人撺掇过来送饺子。 温潋中学时只知道埋头苦学,独来独往,不喜交际。 她并非社恐,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时很有范,只是交朋友方面天赋不足。 盛栖恰好是个跟谁都能玩到一起的人,韩箬华怕温潋读书压力过大,又被她乖巧的外表迷惑,经常让她去家里跟温潋玩。 说完一句,温潋找不到话题了,静静地喝了口水。 盛栖在沉默里比温潋自在,八年后,她们的第一次谈话,比她想得更早。 韩箬华功不可没。 换了坐姿,盛栖前倾身子问她:我跟我妹妹,长得像吗? 她的靠近让温潋的呼吸慢了半拍,不太像。 她妹妹虽然模样端正,但盛栖的五官更为精致,赏心悦目,彷佛一本翻开的画册。 盛栖笑笑,看温潋表情大不自然,知道她心里抵触,又体贴地将身体退回去。 听家里人说,我长得像我妈妈。她又刚好像她妈妈,所以我们俩完全不像。 都说女孩像爸爸,但她跟许桐桐,还真不怎么像盛光明。 这话不是问句,温潋不知道怎么接,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水。 说话期间,盛栖一直在看她,几年过去,温潋还是瘦得弱不禁风。盛栖甚至有种错觉,温潋比从前还要瘦。 但韩箬华不可能饿着女儿,大约是她记岔了,记忆最擅欺骗。 故人重逢,气氛算不得好,盛栖其实没心思乱想。 但温潋的裙子太显身材,一眼就能发现,该长的地方没松懈。 盛栖不自在地挪开目光,想起以前,她哄着温潋脱下衣服给她瞧瞧。温潋万般不情愿,羞得都快哭了。 但是,也给她看了。 温潋沐浴过才来,隔了半人的距离,盛栖仍能闻见她身上的清香。长裙衬得她气质温柔,与穿正装时的气质完全不同,看上去更好亲近。 简单来说,更容易让人遐想,对她做些坏事。 腿上露出的那截皮肤,白得像暖热的瓷器。因为太白,温潋身上动不动就青一块紫一块,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磕的。 粉色的拖鞋清新可爱,跟裙子还算搭,脚踝骨感漂亮,只堪盈盈一握。 美人销魂,适合入画。 盛栖投入地将她从头观察到脚,等回过神,温潋已经沉默地将一杯水喝完了。 盛栖看出她的紧张与提防,心里自虐式地有几分快意,笑着问:很渴吗,要不要再加一点? 不用。温潋拒绝,没有茶几,她没法放下杯子,只能握在手里:我该回去了。 回去有事?盛栖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放在一旁的桌上,往她身边坐近。 温潋下意识往旁挪了挪,指尖埋紧在手心,声音还算镇静:看会书就睡了。 太早了,睡得着吗?盛栖问。 霎时间,静默席卷这隅空间,温潋垂首盯着白色地毯看。室内冷气温度适宜,她却像被燃的纸团,快要出汗了。 有问题,就要回答。 温潋率先打破沉默,睡得着。 盛栖莞尔,干脆地说:行,我送你出门。 温潋放松下来,甫一起身,盛栖想起什么:洗的葡萄你还没吃呢。 她顿了顿,回绝说:家里有。 味道也许不一样。盛栖捻起一颗大的,超市随手挑的,但超级甜。 说话间将葡萄皮剥了一半,递与温潋嘴边,左手掌在下托着,尝尝? 温潋对这样的桥段措手不及,怔在那儿,反应过来后只能配合,打算自己动手。 盛栖躲开,对她说:就这么吃,汁水会脏手的。 她要喂她,可她不怕脏手。 穿拖鞋的她比盛栖矮不少,她要抬眼,才能看见盛栖的表情。 脸上是再温和不过的笑容,好似好客的主人,单纯地分享新鲜好吃的水果给客人。 喂她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葡萄汁多。 盛栖笑起来与当年一样好看,可是这些笑容太程序化了。眉梢的高度,嘴角的弧度,眼里的温度,居然回回相同。 彷佛挂在墙上的画卷,无论风过雨歇,画里都是四季不变的春意和明快。 观画的人身临其境,明知是虚,又容易被蛊惑。 温潋启唇,吃下盛栖为她剥好的葡萄。 超级甜。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搬到校外住,哪怕小区就在学校隔壁,盛栖还是买了辆黑白配色的山地自行车。 价格不菲,又不能带人,但骑起来很酷。 因为同路,她常在路上碰见温潋,每回总要停下来打个招呼。 奶奶整天跟她念叨,对面的韩老师不容易,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但人很好,她家姑娘学习厉害,要多跟好孩子玩。 温潋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盛栖听了不反感。那时在她看来,能专心读书的人是世界上最牛X的人。 奶奶夸完人家小孩,也不损自家的,宠溺地说:我们栖栖不要那么厉害,有大学读就可以了。 愿望很朴素。 盛栖拍着胸脯说大话:这还不容易,上高三我就努力。 话说得好听,怎么努力,努力去哪,她一概不管,还在任性地混日子。 她生性不喜读书,考进这所高中的原因是她初中学校太差,名额侥幸给了她,替她爸挣回面子。 虽然她爸几年回来一次,但舍得给钱,还算可以,让他高兴一下也好。 她喜欢鉴赏教科书里的插图,不难发现,高中知识比初中难了不知道多少倍,高考不好搞。 盛栖数学差得离谱,恨不得考个位数。老师劝她去学文,她就学了。 原先的狐朋狗友还有几个与她同班,新班主任脾气更好,她过得很算不错。 温潋也学文,这算她们俩身上唯一的共同点。 只是温潋仍在重点班,班里高手如林。 盛栖以为学霸都会选理科,问她,她轻描淡写:更喜欢文科。 好吧。盛栖问完,从口袋掏出一颗白巧克力,塞进她手里,骑车先走了。 温潋看着手心里的巧克力,心想骑车的人手真凉。 每天下晚自习,韩箬华放心不下,都会来校门口接温潋,母女俩边走边聊天。 盛栖天天都能看见她们,但只在身旁没有同学时,才会与她们打招呼。 她怕别人说闲话,谁让她是学渣,跟年级第一套近乎很怪。 有时韩箬华热情,多问她几句,她便礼貌地停下,推着车跟她们一起走。 小盛这次考得怎么样?韩箬华问。 盛栖大大方方地笑:我进步了。 韩箬华替她开心,你奶奶听到肯定高兴。 嘿嘿。 但当盛栖说出具体分数后,韩箬华陷入沉默,而原本就沉默的温潋更沉默了。 盛栖当然知道她们不会懂差生所谓的进步,看母女俩如出一辙的神态,有点想笑。 隔天下雨,盛栖没法骑车,出门遇见温潋,热情地邀请:我们一起走吧。 温潋未说什么,韩箬华已经替她应了,好啊,你们一起还能说说话,路上当心一点。 盛栖其实不知道与温潋聊什么,但学霸肯定以成绩为豪,于是耍聪明地捧她:你是怎么做到门门都那么强的? 认真学。温潋专心看路。 她回答得敷衍,但盛栖不挑刺,还是笑眯眯地夸:你真厉害呀。 你要是想,你也可以。温潋对她说。 我再怎么学也没你强。学习这个东西,除了勤奋,还要有点小天赋。 未必。温潋在伞下看她,露出笑意:至少,会比现在好。 她的笑浅淡又短暂,不含嘲弄,很认真地在鼓励。 那时候的盛栖喜欢画画,却没想过要靠画画吃饭,怕吃不饱饭。 她选了文科,准备等到高三,不吃不喝地冲刺考个大学,让她奶奶高兴。 至于以后干什么,她没想好。 但是年级第一对她说:未必。 周末,她在网吧泡着,甚至不能集中注意力打游戏,她想到温潋对她笑的样子。 摸摸外套口袋,里面是温潋今早给她的榛子味巧克力,温潋说:我妈说收了别人的东西要还,这个味道也很好吃。 是个听妈妈话的乖宝宝。 韩箬华常喊她小名柠柠,听起来就乖乖的。 要是年级第一知道她拿了巧克力之后跑来网吧打游戏,估计得鄙视她,还要收回那句未必。 盛栖越想越烦躁。 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忽然睁开眼。 房间里一片暗色,被子上有洗过后的清香,睡前戴的蒸汽眼罩落在枕边陌生的环境在她意识清醒后才变得熟悉。 她已经住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都是独自生活,无人打扰的状态,直到新邻居搬来。 新邻居文静,漂亮,身材好,退一万步说,光是看看就挺养眼的,赚了。 第5章 关于温潋的梦在这八年里不算陌生,比温潋陪伴她的时间更久。 天还没亮,盛栖按开床头灯,不想睡了。起床洗了把脸,抱着平板在床上画画。 布艺沙发上,黑发披在两肩的长裙女人,垂首低眉,看不清五官,但神韵极美。 画里加了各类小元素,巧克力,葡萄,还有饺子。 色彩鲜艳饱满,和谐地混合在一起。 把画上传到各个平台,揉揉眼睛,继续睡觉。 今天周六,多的是人睡懒觉。 再睁眼已经是十点半,看了遍各平台的评论,多是夸她的。她客气地回了几条,画作能被欣赏让她心情不错。 起床把昨晚温潋送来的饺子下了八个。 盛栖是食肉动物,韩箬华包的鲜肉饺子最合她胃口。她在别的地方也吃到过好的饺子,但都不如这个实在。 这还是温潋送来的。 虽然,温潋看上去不情不愿。 她又想到昨晚。 久别重逢,没有熟络的寒暄,没有互问近况,更没有加彼此的联系方式。 就如普通邻居一般,坐下喝水聊天,然后离开。 若说哪里不普通,就是她剥的葡萄,温潋吃了。 比起前几回在电梯里偶遇时的淡漠,温潋昨晚算给面子了,这是示好的表现。 示好? 盛栖担心自己太过乐观,产生错觉,她犯过这种错误。 昨晚睡得一般,这会有些头疼,捏了捏眉心,拿起速写本开始画图。 画的还是温潋,她不做正事,在没完没了地想那个人。 下笔仔细,穿着墨白相间校服外套的温潋很快跃然纸上,还是高二时的温潋最讨人喜欢。 她有时候怀疑,她喜欢的会不会只是那个时候,愿意对她好的温潋。 后来都是不甘转为执念。 就像想吃一样东西,想了许久,好不容易到嘴,又会觉得不过如此。 把她甩了,八年都不管不问,大学与别人谈恋爱,至今不知道有没有分手的温潋,她真的还会喜欢吗? 不知道。 大部分令人困扰的事,靠想,都想不出所以然。 盛栖闷头画了一下午,腿盘在椅子上,坐没坐相。 门铃再次响起,这回她没有半秒迟疑,迅速走到门前,连鞋都没顾得上穿。 来的人是韩箬华,盛栖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又莫名觉得失望。 韩阿姨,进来坐,不过家里有点乱。她不好意思了看眼家里。 韩箬华笑:不乱,你一个人住舒服最好。 东西倒不多,只是盛栖习惯随手摆,人躺到哪里,东西就放在哪里。 书,果盘、画稿、遥控器都在地毯上。 诶,怎么不穿鞋呢,地上多凉。 盛栖嘿嘿笑了声,跑去穿上拖鞋,嘴甜地夸:中午煮了韩阿姨包的饺子,比以前还要好吃。 恋耽美 栖你为林(4) 你还喜欢就好。 柠柠多虑了不是,人家爱吃着呢。 韩箬华听了高兴,跟着又心疼:中午怎么就吃饺子,今晚有事吗,没事去我家里吃饭。今天周六,柠柠在家,我们吃早点。 盛栖本来想再寻个理由拒绝,但稍一沉默,韩箬华就轻叹了口气,太久没见,你跟阿姨生分了。你奶奶当年没少喊我吃饭,要是她知道我只给你吃饺子,肯定会怪我。 她一提奶奶,盛栖的目光便柔下去。 奶奶心慈,过去总说她们孤儿寡母叫人心疼,待韩箬华与温潋真心诚意。 其实老年人过度关心别人并不好,有时人家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了,他们却自作多情去同情人家,让人怪尴尬的。 比如盛栖在农村,明明过得无忧无虑,吃喝不愁。却总有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拉住她的手,说这孩子没娘疼没爹养的,真可怜啊。 盛栖: 每回她都满头黑线,本来没发现自己这么可怜,全被那些善人懂完了。 也不必这么揭人伤疤吧。 偏偏他们说一遍还不满足,见一回就说一次。 上个月她回去看两个姑姑,她都长这么大了,姑姑的婆婆还在念叨那几句。 盛栖保持微笑很辛苦,看老太太说着说着抹眼泪,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笑了。 但奶奶没那么讨嫌,只在她面前说要多关照对门,当着韩阿姨跟温潋的面绝对不会多嘴。 无论温潋愿不愿意见她,此刻拒绝韩阿姨,一定会伤人家的心。 于是盛栖笑了笑:好,我去。 这就对了嘛,还没开学,我在家里闲。做两个人的饭跟做三个人的饭没区别,以后你常来吃,不要瞎客气。 好的。盛栖从中汲取到久违的温暖,舍不得不要。 韩箬华说罢,停了停,柔声道:你跟柠柠几年没见了,没事多聊聊天。你也知道柠柠的性格,在外面我很放心,上学、工作都踏实。可就是不爱交朋友,要是她让你不痛快了,你包容包容她,别跟她生气。 盛栖终于听出韩箬华真正的来意,还跟当年一样,担心温潋朋友少会孤单。所以让她主动去找温潋玩。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韩箬华当年要是知道,她跟温潋玩的都是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估计再也不让她接近温潋了。 她跟温潋心知肚明,她们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早就回不去了。 可是韩箬华看上去浑然不知,以为她们只是关系淡了才不联系,现在重新相处就行。 好的,韩阿姨。 盛栖只能这样讲,她不忍心拒绝。 韩箬华做母亲做得无微不至,精神、物质都不舍得亏着温潋,盛栖曾经无比地羡慕温潋有这样的妈妈。 虽然奶奶也很疼她,但终归不一样,她没有见过她妈妈。 韩箬华又坐了会,闲谈了几句才回去准备晚饭,让盛栖收拾收拾就去家里。 奶奶说过,不能等人家把饭做好再过去坐下就吃。 盛栖快速换了衣服,到小区超市买了些水果,把朋友送的茶叶带上,敲响隔壁的门。 来开门的是温潋,波澜不惊地请她进去,她脚边是只小小的肥肥的法斗。奶白色的脸,右耳是黑的,看上去很有恶犬气势,但一声不叫。 温潋转述:妈妈说,不许你拎东西进来。 茶叶是朋友给的,我不喝茶,放着浪费。水果买都买来了,放这吧,过会洗洗一起吃。盛栖把东西直接给她,弯腰换上拖鞋。 她的话一套一套的,温潋不再说什么,只是神情略略黯然。 从前盛栖来她家,不会这样。 来温潋家做客的记忆永远是美好愉快的,哪怕伴随了书页翻动和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但因为有了温潋,盛栖都能接受。 她一度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进来,温潋不会想见她。 但现在,她们居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温潋去倒水拿饮料,盛栖到厨房跟韩箬华打招呼,想看能不能帮忙,被赶了出来。也对,她只能帮倒忙。 于是在客厅跟温潋面面相觑。 温潋穿着身简约的家居服,头发束在脑后,还戴了副黑框眼镜,看上去书卷气极浓。 她特地拿了罐冰雪碧,她还记得盛栖喜欢碳酸饮料。 盛栖客气地说句谢谢,低头看狗,边逗狗边问温潋:它叫什么名字? 这狗看着憨,主人在旁,居然跑到陌生人腿边蹭。 被拐跑都不晓得。 小七。 盛栖: 温潋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数字七。 盛栖哦了声,摸摸法斗的头,挤出一个宽容的笑。 没见过这么羞辱人的,哪天她也养只狗好了,叫零零。 然后严肃强调:数字零,不是柠檬的柠啦。 她们无言相对,温潋正襟危坐地陪客,她妈妈让陪,她就真的只是干陪。 盛栖自己喝着雪碧赏狗,老实说,法斗跟温潋母女的气质不搭,跟这个家也不搭。 这套房面积大,找了专业的室内设计师设计,处处透露着股腐书网风,与现代元素相结合。 但这狗,看着傻乎乎的。 终于,盛栖的手机震动,暂时将她救出温潋挖的冷窟窿。 她看了眼来电人,第一时间去看温潋在不在关注她。没有立刻接听,走到阳台去。 微表情落入温潋眼里,她看出了心虚二字。 为什么刚才那么看她一眼,女朋友打的吗?那也没必要心虚,接就是了。 小狗追去阳台溜了一圈,盛栖没空理它,它又跑回温潋腿边。 温潋认真看它,它好像心情不错。 都不理你了,还兴奋什么,真傻,人家不用招手就能把你骗走。 她学着盛栖刚才的手法,摸了摸小七的头。 第6章 盛栖问对方打来是什么事,那边约她明天下午见面,晚饭一起吃。 她跟柳成涓是关系单纯的朋友,约的也是正常事情,对方为了沟通高效更习惯打电话。 但出于某些原因,目前她不想温潋关注到成涓,哪怕温潋认识。 接完电话,盛栖回到室内,韩箬华已经开始端菜,她赶紧过去帮忙。 她很会捧场:回禹江就没吃到这么丰盛的晚餐,韩阿姨真好,帮我改善伙食。 你不会做饭,天天吃外卖哪能不腻,以后都过来吃吧。 韩箬华笑着说:就是添双筷子的事情。 我可以自己学做饭。盛栖推诿。 天天蹭饭不像话,瞧温潋的脸色,从她接完电话回来就没缓和过。 学做饭也好,柠柠虽然不常下厨,但会做。我每月回乡下看她外婆外公,不担心她饿着。 韩箬华虽然宠温潋,不舍得让她动手,但是必备的生活技能都教给她了。 而盛栖十八岁之前都活在溺爱当中,之后也没刻意学做饭。 她们俩聊,温潋从头到尾不发一言,被提及时才抬眼看看她们。 她的安静让盛栖心生同情,有自己在,她这顿饭估计吃得不开心。 以后还是少来吧,膈应乖孩子干嘛呢。 人家为了妈妈才给她面子。 但她们不是她妈妈从后推波助澜两把就能成为好朋友的年纪了。 吃完晚餐,韩箬华把碗泡进水池,切了橙子和西瓜,摆上零食,在客厅与盛栖继续聊天。 温潋也没回房,一本正经地在看晚间新闻。 韩箬华健谈,从今晚的菜聊到下次给盛栖烧什么吃,又问她家里人的情况和前几年的生活。 家里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错,愿意支持我的学业和爱好,我爸出手一直大方。后妈性格容易相处,对家人无微不至。妹妹活泼可爱,比较黏我。 复读一年,考了个不错的大学。现在工作自由,钱也够花,各方面都很好。 想在故乡找找绘画灵感,所以两个月前回了禹江,刚好这边有亲戚也有朋友。 盛栖边说边笑,眉眼弯弯的,声音轻快。 温潋将目光从电视屏幕转到她脸上,静然地看她一眼,又缓缓挪开。 听见盛栖的话,韩箬华放心了,这孩子有福气,在哪都有人疼她。 阿姨多问一句,现在还是单身吗? 盛栖笑容微滞,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温潋在旁边,她不是很想谈这些。 韩箬华看出她的心思,怕她多想,阿姨没别的意思,不说没事啊。但我发现你们年轻孩子都喜欢宅在家,你看柠柠,周末都不出门,想谈恋爱都没得谈。 盛栖将嘴里的西瓜咽下去,好似随口一问:温潋这么漂亮还单身吗? 温潋的目光再次挪到她脸上,淡声回答:单身。 温潋单身,她分手了! 盛栖在心里重复一遍又一遍,面上很是淡定,面不改色地又叉了块西瓜。 我也一样,喜欢在家宅着,确实没得恋爱谈。 单着呢。 韩箬华笑起来眼尾皱纹分明,但很优雅,鼓励道:多出去转转嘛,小盛也漂亮啊,不愁找不着对象。 盛栖瞥了眼温潋,她又专心地看起新闻,漠不关心这边的对话。 韩箬华不想温潋冷落客人,有意唤她,柠柠,你还没加小盛的联系方式吧。加一下,以后有事情就不用敲门去说了。 温潋愣了一瞬,摸了下身侧才想起来,手机在房间充电。 几步路,去拿来就是了。韩箬华笑。 温潋却看向盛栖,对方尤在微笑,标准得让人琢磨不透。 正准备起身,盛栖示意她坐下,对韩箬华说:不用了韩阿姨,我加您是一样的,有事您跟我说。 她想还是算了吧。 温潋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联系,没必要跟她妈一起逼她。 听她这么说,温潋便不动了,继续看电视。 两人都不愿意,韩箬华不好再劝,拿出手机给盛栖扫:也行,你加阿姨吧。 加完好友,盛栖又闲聊了一会,看了眼时间,起身告别:韩阿姨,今晚麻烦您做了一大桌,改天我请您到外面吃。我今晚还要赶画稿,得回去了。 跟阿姨别瞎客气,外面没什么好吃的,明天再来。 盛栖解释明天要出门见朋友,不能过来。 韩箬华点头说好,热情地将她送出门,去忙吧,我不留你了。 关上门,温潋也从沙发起来,妈,我回房间了。 平时极少看电视的人,今天坐到这个点才回房。 温潋随她爸,沉得住气,小时候想要什么玩具,都不会立刻说出口。等到生日或是得到挑礼物的机会时,才会开口要。 等一下。 韩箬华拿手机操作完跟她说:我把小盛的微信推给你了,你想加的时候就加上。住这么近,万一有个什么事呢。 温潋没多说话,点头嗯了一声。 刚才她是准备去拿手机的,但她想问盛栖愿不愿意。果然,她才看过去,盛栖就就说不用了。 盛栖不想加她。 她们俩之间的事情,只她们自己清楚,盛栖不加她才是正常反应。 但妈妈不知情,试图在中间充当从前的角色。 时过境迁。 未经训练,飞出窠巢的幼鸟,难以找到回家的路。纵然再回来,物是人非。 既见峰峦,览过江川,原先栖息的矮木再不复吸引力。 她看向韩箬华,平静的表情里蕴含着别的意思,有不解,也有请示。 韩箬华站在几步外看她,语气轻得不能再轻,温声说:柠柠,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别老陪我待在一起,被我耽误。妈老了,跟不上时代,你还年轻,不能闷头过下去。 温潋得到批复。 又觉得她妈这话谦虚,跟不上时代的是她。 妈妈有学生陪伴,很多学生毕业,甚至上班了还回来看她。 周末和假期或去书法班教人软笔,每月回乡下探望一次外公外婆。 跟她的同事和朋友定期聚会,喝茶读诗,买衣服做头发。 她这几年来看开许多,过得多姿多彩,反观温潋却囿于舒适区不肯往外走。 温潋想,其实妈妈想对她说别躲在家里,别躲在我身后了。 又或者,说一句对不起。 但此时此刻,说什么不重要了,她们明白彼此的意思就行。 妈妈还是真心喜欢盛栖,她原以为,重逢后的热情只是客套。 也对,谁都喜欢盛栖那样的孩子,阳光开朗,会说话,会哄人。 而她除了读书时成绩好,毕业后回禹江陪在她身边,真算不上是好女儿。 温潋回房洗过澡,韩箬华也已经把厨房跟客厅收拾好,敲开她的房门说:小盛耳机丢了一只在沙发上,你去送给她,我洗澡了。 温潋看着手里的白色耳机,又低头看身上的睡裙,虽然算保守的款式,但前胸后背比出门穿的衣服暴露许多。 她犹豫着,要不要换身衣服再过去。 昨晚温潋过去,坐了好一会,回来后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 还跑去把葡萄都洗了,端了一大盘回房间吃。 今晚她们虽然见过了,但没说几句话,刚巧看见这支耳机,韩箬华想温潋再去聊聊天。 但温潋站在房门口半天不动,韩箬华怕自己又多此一举了,不勉强,不想去吗,那你放那,妈洗完澡去送给她。 我去。 不换衣服了,只是送个耳机而已,在门口给她就回来。 盛栖大部分时间都在客厅,听到门铃,开门开得很快。 吹干后的头发披在肩上,发尾微微卷翘,刘海斜斜地修饰脸型。 看见她的睡裙,温潋才知道什么叫暴露。除了重要部位,其他地方等于没遮,V领,短款。 盛栖并不害羞,落落大方地对她笑,什么事情? 温潋说明来意,我妈让我把耳机还你。 听到她说这话,盛栖忍俊不禁笑了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 没伸手接耳机,而是请她进去,谢谢你了,进来坐会吧。 温潋想到昨天晚上相处时的局促,又喝水吃葡萄吗? 可她还是抬腿走进去,心想,喝水吃葡萄也没什么。 等人进了家,盛栖关上门,接过耳机。 她今晚心情不错,虽然温潋整顿饭都没给她好脸色看,更不愿意加她的联系方式。 但是温潋单身。 她不用担心自己无意当中插足别人的感情。 端杯水给温潋,盛栖洗了两个苹果。 葡萄吃完了。 家里东西摆得乱,她瞥见温潋蹙眉,绕开几步才坐下。 盛栖弯腰捡起沙发前的充电线和杂物。 再看温潋时,发现温潋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盛栖了然,温潋是处女座,有洁癖又有强迫症,看不惯她糟蹋家。 但温潋纠结的却是盛栖怎么还是贪凉,夏天连睡裙都不选布料多的。 刚才动作太大,春光都露了个干净。 温潋目睹了全部。 冷气开得足,但她的脸颊跟耳尖都在发烫。 盛栖没发觉她的窘迫,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把苹果递给她。 我今天画了张图,给你看看。 好。温潋说。 盛栖拿来平板,把清晨那幅画给她看。 盛栖的画一如她的人,绚丽灵动。 恋耽美 栖你为林(5) 性情或许变了,画工也更精巧,可是传达出的感觉没有变。 用色清新而温暖,构图富有张力,叙事性极强。 是盛栖的风格,她上学时的黑板报总得得奖,为此当了个宣传委员。 这幅画里的主角是昨晚的她。 好看吗?盛栖问。 盛栖画的自然不会难看。温潋点头,她能感觉到盛栖今晚心情不错。 我传给你? 温潋明白了,她改主意了,要加联系方式。 没带手机,回去以后,我让我妈把你微信推给我。其实已经推给她了,但她聪明地隐藏了信息。 盛栖笑问:你不会骗我吧? 为什么骗你?温潋不明所以,她说了加就会加。 刚才就想加的,是盛栖先说不用了,只愿意加妈妈。 明知故问,要是想加早就加了,一会在充电,一会没带手机。 盛栖清脆地啃了一大口苹果。 温潋也开始啃,她吃东西淑女得不行。坐相优雅,右手拿着苹果,左手端放在腿上。 十指纤纤,白净柔弱。 盛栖在她家喝了两杯酒,远不至于醉,却鬼迷心窍地伸手,手心覆在温潋手背上。 温潋愣了一下,低头看放在一起的手,似乎有话要说,吞咽了下没说出来。 最后评价:你手冰凉的。 她没有将她的手甩开,盛栖又开心了一点,冷气吹的。 温潋没再说什么,安静地望向盛栖,她牙口不错,已经啃掉了大半个苹果。 盛栖今晚只跟妈妈说话,她没打断她们。此时才将想问的话问出口:你跟我妈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盛栖:什么话? 温潋:全部的话。 当然都是真的。盛栖边说边笑,眼睛弯起来。 你撒谎了。 温潋眼神坚定,直截了当地拆穿,任由盛栖唇畔的笑容淡去,兀地抓紧她的手。 第7章 光阴是流水之上的笔,折叠的波纹里,反复虚构着我们,虚构美。 高二上学期的期中考试,由于在新班级过度放松,盛栖发挥失常,考得比高一的期末还难看。 奶奶虽然不懂,却也晓得她没进步。不舍得责怪她,劝她慢慢学总能跟上。 盛栖不在意低分,顶多让各科老师冷嘲热讽几句,接受惩罚就行。她的朋友们比她好不到哪去,大家互相调侃,还挺好玩的。 成绩单贴上墙的当天,盛栖回家,看见奶奶在楼下跟人闲谈。一起上楼时,她发现奶奶的动作明显见了颓态,没有前两年精神。 她放慢脚步,跟在后面。 奶奶饭前饭后都要吃药,老年人有的那些毛病,她基本都有。 一把年纪不在村里养老,跑来陌生地方围着孙女转,租房子好像花了不少钱。 奶奶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她,那顿晚饭还极为丰盛。奶奶聊起表哥们最近的糗事,带着盛栖一起哈哈笑。 盛栖在笑声里得到了一丝醒悟:她好像不该考成这样。 平时跟她玩的同学不把学习当回事,大家都很潇洒,如果发现她为成绩苦恼,肯定会笑话她。 但盛栖憋不住话,没处可诉之下,想到一个人。 温潋每天在固定时间出发上学,盛栖这天特意没骑车,跟她一起走路。 温潋又考了年纪第一,这是家常便饭,她脸上没有喜色。 盛栖不作声地跟在她身边。 温潋余光看过去,盛栖比她高小半个头。听她奶奶说,她爸妈个子都高,所以盛栖小时候就比同龄人蹿得猛。 盛栖的伙伴很多,都是学校有名的人物,常躲在巷子里抽烟、打架,张口闭口都是脏话。盛栖跟他们处得好,却没沾染到那份习气,看上去乖巧斯文。 但温潋有所察觉,这份乖巧,极大程度上有装的成分。 开朗的人一旦垂头丧气就让人无法忽视,温潋不想多管闲事,话却问出了口:你考得不好? 不同于温潋背着书包,盛栖两手空空,她回家不写作业也不看书。 乐天派叹口气,话匣子打开:考得太不好了,说分数你肯定要笑话我。我本来想高三冲刺,但是奶奶都来陪读了,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努力? 温潋淡声说:我不会笑话你。 又说:如果你想你奶奶开心,现在就要开始,高三来不及。 盛栖看着她的侧脸,她要承认,学霸长得很漂亮。 皮肤白,琥珀色的瞳仁,睫毛长长密密,唇色粉粉嫩嫩。 温潋沉稳的性格让她跟别人不一样,盛栖本能地信任她,想跟她谈心。 你这么努力,是为了你妈妈吗? 学习是为了自己。但我确实希望我妈以我为豪,我考第一,她会高兴的。 温潋清醒又坦诚,妈妈是她世界里最重要的人,她必须要优秀才不辜负妈妈。 盛栖弯起眼睛笑:你真厉害,我都替你高兴。 你为什么高兴?温潋疑惑。 她以前跟同学说过同样的话,人家表情怪怪的,后来她听见人家在背后讽刺她考第一就考第一呗,装什么装。 她才意识到她的话并不讨人喜欢。 但这不影响她跟盛栖说实话。 盛栖走在外侧,道路有车经过,她都要看一眼。 邻居厉害,我当然高兴了。总要有人考第一,不能便宜别人,我宁愿永远是你。 这个说法新鲜,温潋抿唇,笑了一下。谢谢。 她笑起来太好看,盛栖看得走神,险些把自己的烦恼忘了。 直到温潋问她,才想起来说成绩。 温潋蹙眉听完,底子太差。 盛栖为她含蓄的点评笑出声:不是底子差,从来没学,零基础。 温潋不咸不淡地看她眼,盛栖心虚地将笑容收起。 你英语还可以,英语又需要积累,先从英语开始捡吧。 矮子里面拔将军,所谓的可以,就是一百分试卷考40分,一百五的试卷考60分。 盛栖跟她说:英语是因为有人补。 你在辅导班补课?温潋露出惊讶,盛栖不像爱上课的样子。 不是。我有个朋友英语好,每周都给我上两节课。 但那也是连蒙带猜,听力没放完她就选完了。平时不背单词,根本看不懂题目,作文就抄抄阅读。 她只英语好吗,如果成绩不差,你可以多补几门。 算了,她没太多时间给我。 成涓周末要回家帮忙干活,只有周五放学和周日晚上才能给她上课。 而且盛栖根本不想多学,补英语只是借口。 两人走进学校,很多人都看见她们,但盛栖不在乎了。她答应温潋,从英语开始学起,先把单词背了。 下晚自习她还想跟温潋聊,就在楼梯口等她下来一起走。温潋看见她没显出高兴,但也没拒绝。 韩箬华来接温潋,见她们并肩出来,有意隔出一段距离,不打扰温潋交朋友。 温潋回头看了眼她妈的笑颜,明白什么意思,沉默地转过头。 盛栖察言观色后询问:我打扰你们了吧?明天我跟他们一起好了。 温潋知道她说的他们是谁,刚刚在学校里还嘻嘻哈哈地来撞盛栖,约盛栖晚上从家里逃出去上网。盛栖答应了,说会见机行事。 他们会欺负你吗? 你是说汪正银他们?当然不会了,我们是好朋友啊。盛栖放松地笑。 但他们会欺负别人。 温潋话说得委婉,那个小团体里的男生常跟别的混混打架,还进过派出所。女生除了盛栖以外,各方面风评都不是很好。 连她这种对校园新闻不感兴趣的人都有所耳闻。 经常是别人先惹他们,或者帮朋友出头才去打架。他们人都不坏,在外看着凶,其实对我们自己班学生特别照顾,很够义气。盛栖替自己的朋友说话。 温潋不习惯在背后议论他人,见盛栖这么说,不再多语。 她们有共同的英语老师,上课进度相同,之后几天在路上,温潋都要抽问盛栖单词。 这种随机形式像在玩游戏,盛栖不反感,开始没答出几个,后面几天她有意攻克,答得越来越多。 韩箬华每晚跟在旁边,有天邀请她:小盛,来我家跟温潋一起学吧。 每天放学后,温潋都要再学很久。 盛栖虽然想变好,但凡事循序渐进,她不愿意点灯夜读,只答应周末过去写作业。 温潋发现她口袋里喜欢揣巧克力,每当她背单词表现不错,就送她一块。 盛栖剥开放进嘴里:你带幼儿园小孩呢。 除此以外,她跟温潋交集不多。 温潋跟柳成涓一样忙,从不瞎玩,没时间跟她浪费。 但她把温潋当成朋友,再听到有人造谣温潋,就很生气。 不知道哪条酸狗,自己成绩不好,不想着努力提升,反而在后面诋毁。 说温潋仗着成绩好,看不起所有人,同学问她题目她不愿意讲,还嘲讽别人笨。天天巴结各科老师,使用好学生特权,不值日、不跑操也不上体育课 诸如此类无聊的屁事,总会跟在温潋好听的名字后面。 怪就怪老师们喜欢拿温潋勉励旁人,十几岁的小孩最讨厌别人家的孩子,导致许多人跟风嘲讽。 盛栖一个字都不信,温潋教养好,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 周六早晨,盛栖在网吧玩了半天,回家饱餐一顿,午睡后才去温潋家写作业。 温潋把各科笔记借给她补,给她定任务:才过去半个学期,后面尽量跟上,期末要有进步,不能倒数了。 奶奶虽然舍不得说盛栖,但常跟韩箬华念叨,说盛栖贪玩,要人带着学才行。 韩箬华跟温潋提了,温潋就对她上心一点。 关于温潋傲气凌人的谣言不攻自破。 盛栖翻开学霸笔记,立即发现差距在哪了。 温潋的字是标准的楷体,端端正正,笔记清晰不花哨,详细全面,重点突出。 她记忆力又好,写下就能记住,成绩不好才怪。 盛栖火速抄起来,中途温潋看了眼她的笔记,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没想到,盛栖长得清清爽爽,手指修长,画画又那么好看,字怎么能丑得像左手写出来的。 歪歪扭扭,排版随意,根本没有用心记,只是在完成任务。 学习态度的问题,一朝一夕很难改变,温潋不知道她怎么能考进一中的。 温潋皱眉头时,盛栖乖巧地睁着漂亮的眼睛看她,一副乖孩子的老实相。 认真写,横平竖直。 好的。盛栖答应,尝试写了两行后:可是这样很慢。 以后每周练字,练多了就会快。 哦。又多一个事。 休息时间两人一起啃苹果,温潋吃东西时专注,不爱说话。 盛栖坐在温潋身旁,感慨自己真勤奋,往常这个时候不是在网吧就是在外逛街。这周居然拒绝所有朋友,手机都没带,跑来学霸家学习。 她怎么这么上进啊! 自我感动结束,她偷偷看了眼旁边人,温潋看似在休息,眼睛却在扫笔记。 温潋真努力,真好看。 为什么大家只关注温潋是年级第一,没人觉得她漂亮吗?可以做班花校花的那种漂亮。 昨晚成涓来她家补课,她问成涓,成涓说没在意过,这不重要。 庸人都不懂欣赏美! 盛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志不清地牵住温潋闲置在腿上的左手。 她自己先傻了,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摸人家。 温潋蹙眉看她,却没有抽开,认真询问:你手总是很凉,衣服穿少了吗? 盛栖默了一会,我体寒,手脚容易冰冷。 奇怪,牵个手而已,为什么心跳这么快啊,她瞎紧张什么。跟别的女生也经常拉手抱抱,这很正常啊。 温潋本人都没说什么。 温潋不再说话,盛栖继续说:每次生理期都疼得死去活来,奶奶带我去看,给我熬了一个月中药。太苦了,比学习还苦,我死活不喝了。 这话莫名戳中温潋的笑点,她抿唇,笑容含蓄。反握住盛栖,替她暖手。 韩箬华推门进来,撞见她们俩牵手这一幕。 盛栖心虚地抽回手。 温潋很淡定,妈妈,能不能帮盛栖倒杯热水? 韩箬华笑说:好,我就是想来问你们喝不喝水。 从那天开始,韩箬华发现温潋喜欢跟盛栖玩,对盛栖更加热情。 有时候盛栖不想背书写作业,可恨盛情难却,还是被捉过去做伴读。 但盛栖没想到,孤女寡女共处一室久了,友情居然会莫名其妙地变质。 第8章 苹果吃完,出逃的思绪被捕捉归案。 盛栖的手自从握上去就没敢再动过,手心被暖出了汗,装作若无其事地松开。 她瞥见温潋悄悄地将手背在裙子上擦了一下,动作很小心,生怕她发现。 温潋嫌弃她的汗。 嫌弃又不想她知道,总是这么善良。 盛栖眉梢轻跳,换了个坐姿,小腿恰好贴上温潋的腿。 温潋难得穿身凉快衣服,皮肤光滑,体温比她高一些,贴上去极舒服。 回去别忘了加我好友。她提醒。 好。 温潋一直没看她,倏然收腿,起身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我洗个手。 温潋还嫌弃跟她贴贴。 短暂怅然后,嘴角的弧度又扬起。 温潋不是十七岁的温潋了。 那也很好。 隔着岛台,盛栖观察温潋,她弯腰将手洗得无比仔细。彷佛刚才不只吃了苹果,还做了别的事情。 裙下是双笔直的腿,不仅养眼,触感也好。 温潋虽然比她矮,但是身材好比例也好,腰细腿长。 还像从前一样经不起招惹。 只不过从前再怎么害羞,也不会从她面前逃开。 今时不同往日,是害羞居多,还是抗拒居多? 她理了思路,确定今晚跟韩箬华的谈话没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所有人都爱这个版本,上个月回家看姑姑,她们听到都很欣慰。 可是温潋像个小侦探,笃定地说:你撒谎了。 她一贯安静的眼眸里,燃起烛光,似能洞悉一切,却只点到为止。 盛栖没有接她的话,她亦没再多言。 双方默契地当作无事发生。 定了定神,温潋关上水龙头,转身,对上盛栖打量她的眼神。 她站在原地,回视盛栖。 盛栖在她转身的瞬间收起所有情绪,眉目弯下,表情如平日的柔和,轻笑一声,你回去休息吧,晚安。 逐客令。 温潋点头离开,五分钟后,发来了好友申请。 微信头像是那只叫小七的法斗。 盛栖看到这狗就要胡思乱想。 虽然这狗是温潋大姨送的,送来就叫小七。韩箬华跟温潋又从不喊她小栖,只是同音而已,她却总想代入。 除了乍听时的那份郁闷之外,她甚至会想,温潋喊小七时,会不会想到她。 哪怕只一次呢。 盛栖不多废话,把图传过去。 恋耽美 栖你为林(6) 至少温潋还喜欢她的画。 点进温潋朋友圈里,仅能看半年的内容,这半年她一共只发了三条朋友圈。 上个月:韩箬华做的一桌菜。 五月份:小七的睡颜。 四月份:小区湖边的树。 房子装修期间,温潋往这边跑过,湖是她特地停下所拍,大概对新家充满了期待。 温潋收图后说了句谢谢,盛栖没回复。 隔天清晨,盛栖起了个大早,带着画本去湖边写生。 比着图片绕湖一圈,找到温潋拍摄的角度。 熹光,绿林,碧荷,黑天鹅。 浮光略影,清新可爱。 期间不断有人从后经过,停下来跟同伴点评。他们自以为足够小声和礼貌,但作画的人不免听见几句。 外行人的评价多在画得像与不像上,户外写生,心理素质要好。 盛栖从不被影响,她不是照相机,不像就不像。 最后一笔画完,她才侧身去望余光里一直站着却不发言的人。 像是晨跑才结束,运动风的穿着打扮,头发束成马尾,很是减龄。 盛栖错愕,若穿上校服,这个样子就跟她记忆里的温潋重合了。 她弯唇,朗声说:早上好。 早上好。温潋的目光落在她的画上。 窗纸一声不响,像空白的信封。 第一次遇见,或者说第一次记住盛栖的脸,在高一临近期末的夏天。 体育课结束得早,同学们三三两两分开,去食堂超市买零食,在校园里闲逛。 温潋是计划回班学习的一员,独身往教室去。 从一楼的十八班门前路过,远远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子女生。 被老师拎去门口罚站在中学不算稀奇事,但女生脸皮薄,老师相对照顾点。哪怕再调皮,顶多让去教室后面站着。 能在班级外站的女生,一定是位风云人物。 十八班在禹江一中,更是全年级出了名的活泼。 温潋运动完心情不错,才有闲情多看两眼。但她对这类同学向来敬而远之,于是加快脚步路过。 因为步伐太快,校服外套口袋里的小册子被晃得掉出来。 温潋只好停步,还没弯腰,那女生就跨到她面前,弯腰替她捡起。 高考必备单词特地做成了小本,方便揣着随时随地背诵。 女生由衷地感慨:你好爱学习啊,都开始背高考词汇了吗? 温潋这才看清她的脸,与方才脑海里想的完全不同。 柳眉杏目,清秀得简直我见犹怜。眼睛似乎能对人说话,笑时格外地弯,声音清亮里带份天然的娇俏。 她满眼崇拜和惊叹,语气不含嘲弄,反而让温潋不知道怎样回她了。 更让温潋讶然的是她居然悠闲地在跟自己聊天,一点都不慌。 果然,下一秒老师就发现她在跟人搭讪,在教室里怒喊她的名字:盛栖! 她被吓得笑容一顿,轻吐了下舌头,乖乖站回墙边。 然后弯着眼睛,幅度很小地跟温潋挥挥手,好像她们早就认识的样子。 后来温潋再从她们班经过,有意地往教室里看,没再看见她。但是注意到教室后面的黑板,板报的画风与众不同。色调温暖,构图舒适。 同样是粉笔所绘,跟其他班级的风格截然不同,高级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次的黑板报比赛,十八班得了第一,温潋注意到他们班宣传委员名叫盛栖。 繁盛的盛,栖息的栖。 两个字在名字里都不常见,就像长着一张乖孩子的脸,极会画画的女生,却被赶到教室外罚站一样不常见。 她没想过,盛栖的名字,盛栖的脸,盛栖的画,在不久之后会霸占她的世界。 盛栖昨晚发给她的画,被她做成了屏保,画风温馨,像是能治愈她的良药。 眼下的水彩画跟那幅不同,偏向于写实。又在写实下做出抉择,并未完全还原,但比真景更动人。色彩鲜亮,光影自然,是照片加上滤镜都不能比的程度。 盛栖手拿画笔,在纸上一笔一笔画出来,比电子图更吸引人。 盛栖有条不紊地收拾画具,这边景色宜人。 嗯,我妈当初就是看中环境。 如果喜欢,画可以送你。盛栖慷慨,不忘谦虚一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她把东西整理好,与温潋并肩往家走。 温潋试图帮她分担,盛栖拒绝:不用,不重。 温潋坦诚地说:喜欢,但我应该先付费,再收下你的画。 这是盛栖的心血,不能直接拿。 谈钱多俗,我不要钱,你可以在别的方面还我嘛。盛栖侧过目光,期待地望着她讲讲。 大家周末都没闲着,小孩子上兴趣班,成年人接送孩子或出门约会。擦肩而过时,妆容精致,香风阵阵。 经过盛栖的观察,温潋好像不怎么化妆,只描眉,口红偏豆沙色。 早晨的风舒爽,可惜现在太阳升高,风的温度逐渐开始烫人。 温潋霎时说不出话,把目光偏向另一边,好像盛栖会伸手刺她眼睛一样。 她半晌不说话,盛栖终于发觉话有歧义,为了缓和气氛,干笑一声:我是说你可以请我吃饭。 温潋调整好情绪回她:你今晚要来我家吃饭吗? 今晚要去见个朋友。不急,下次吧。 哦。温潋不确定她说的朋友是谁,柳成涓吗?还是别人。 盛栖选择用朋友二字替代,就说明她不想讲。 温潋想起昨天她接电话前的表情。 进到电梯,盛栖回忆前几日相遇的场景,雨雾朦胧,湿漉漉的伞和人,那时候温潋在想什么呢。 温潋。她喊了声。 嗯? 嘴里的话打了弯,盛栖笑着问她:你是不是特别不喜欢跟我一起吃饭啊? 温潋疑惑地睁大眼睛看她,正色否认:我没有。 这回答在盛栖的意料之中,温潋不是那种会打击别人的性格。 那你喜欢吗? 温潋一顿,不看她了,声音又轻下去:还好。 盛栖又笑,也没真信她的安慰话,但心情随之不错。 她将画赠予温潋。 温潋喜欢的景色,她亲手画给温潋。 温潋拍照和发朋友圈时所期待的生活,她希望温潋将来都能拥有。 哪怕温潋的将来,可能跟她关系不大。 第9章 盛栖午睡后出门,小区地段好,交通便捷,门口就是公交站。非高峰期时,她喜欢乘公交,比打车自在。 上车十五分钟后到达咖啡店,柳成涓已经在里面等她。 柳成涓跟盛栖同村又同龄,小学、初中乃至高中都在一个学校。 但柳成涓成绩优异,学习刻苦,没盛栖那么多闲工夫交友和瞎逛。所以两人不算玩得来的朋友,又比普通同学熟一点。 重返禹江,盛栖没有联络任何旧友,柳成涓是她唯一约见的人。 柳成涓比复读的盛栖早毕业一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三年,变化极大。看上去比从前好相处,健谈而且圆滑了,相对而言成熟得多。 入座,说笑了几句,她就问盛栖:最近怎么样,跟她相处得还好吗? 没我想的糟糕,但好不到哪里去。 温潋的态度比她们最后一次见面缓和太多,也比两年前在电话里耐心。 但是并不能说明什么,她亦不因此乐观。 成年人学会装模作样地假客气实在简单,而当作无事发生往往比反应大更棘手。 她不知道温潋在想什么。 盛栖的好奇心强,点单永远优先选择新品。但新品往往不尽人意,咖啡进嘴,越品表情越狰狞,把柳成涓逗笑了。 她现在单身吗? 说起这个,盛栖眼里有了一抹光亮,单身。那男的没跟她走下去,很亏吧。 柳成涓抿了口咖啡,今天约盛栖出来,那人霸道地要打探盛栖的情况。她回忆从小到大与盛栖有关的事,评价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她看出来盛栖成长了,从前无忧无虑的眼睛里开始挂事。不谙世事这个词或许已经不适合她,但性格却没完全改变。 譬如此刻,得知从前喜欢的人恢复单身,在纯粹的欢喜之外,居然玩笑般感慨人家前任亏了。而并非介意温潋曾经喜欢过别人却无疾而终。 柳成涓又问一遍:你确定她谈过男朋友? 她宁愿盛栖误会了一场。 事关温潋,盛栖当然确定。 大学去参加比赛,碰见她高中的班长。我拐弯抹角地跟她聊起温潋,她跟我说的。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温潋亲口告诉她了? 盛栖摇头,明白成涓想安慰她兴许是场误会。 温潋分享欲低,很少发动态,但那段时间发得勤快。文字少,大多是图片,偶尔有视频。拍吃拍喝拍风景,过得很快乐。 她跟那个男生暑假出去旅行了半个月,温潋拍他高高瘦瘦的背影,他拍温潋宁静漂亮的侧颜。他们靠在一起,戴着墨镜自拍,文案是离你再近一点。 她还发过一段视频,站在民宿的阳台上拍古镇的夜景,风声很大。结尾时,那个男人在背后喊柠柠,她的小名。 盛栖难得有笑不出来的情况,近乎冷漠地将证据一件件说与人听,成涓是她的第一个听众。 而之前成百上千的日日夜夜,她都独自咀嚼温潋身边有了别人这一事实。 真正说出口,她已经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得较真。 柳成涓的情绪跟着低沉入海,你亲眼看了那些图片和视频? 对啊,我厚着脸皮跟她们班长一起看的。 你对自己真狠。她光是想到就胸闷。 也还好。盛栖勉强弯了下唇,眼睛却是黯的。 看的时候,她抑制不住地发抖,还是强忍下来。继续笑着陪温潋的同学八卦曾经的年级第一,看完后才由不信到彻底死心。 温潋真的喜欢上别人了,温潋不要她了。 那时她没有加温潋新的联系方式,温潋有了男朋友,她不该再出现,她的存在对温潋而言并不美好。 那你柳成涓组织了下措辞,真的不在乎吗? 盛栖低头玩金属勺子,自顾自地走了会神。 店里冷气开得不够足,让人闷热,桌上摆了鲜花跟旧式台灯装饰。 她伸手把台灯拉亮。 灯是真的,光虽然照不明什么,至少是暖色调。 她不知道有没有听见问题,没有回答,而是问柳成涓:你说,直过的女人还能再掰弯吗?难度系数大不大? 她所设想的最坏结果就是:温潋以后只找男朋友了。 毕竟温潋一开始对女孩子没兴趣,是她连哄带骗,诱她做了很多过界的事。 最后一次见面时,盛栖问她是不是后悔认识自己。 她没回答。 盛栖像以前一样,对温潋无限好奇。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因为各种原因,选择放弃一个人,之后又喜欢上别人。然后在单身状态下,先前的人突然出现,她会用怎样的态度面对? 柳成涓对盛栖的问题感到无语,不清楚。 盛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痛快,没说什么,她当然知道自己不争气。 离开禹江前我们俩吵了一架,她对我挺失望的,我对她也失望但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你觉得,她现在不拒绝我,不抗拒但也不主动,为了什么? 温潋是很听韩箬华的话不错,但以前多个朋友无所谓,现在站在她的角度,她根本没必要听。只要她对自己表现出厌恶,韩箬华一定不会强迫她。 是她过于平静的态度,给了韩箬华误会,也让盛栖看不透。 开始几次偶遇,盛栖不理她,她就当盛栖是陌生人。 喂她葡萄,她肯吃。 送她画,她也要。 故意留下耳机,她会来送。 就连盛栖大着胆子去碰她的手,她都接受了。 这些试探,温潋放出来的都是好的信号,但对盛栖来说,不足以令她安心。 柳成涓因为她的问题心情似乎更差,声音有些僵:你心里有答案。 你的意思是,她不介意再跟我玩玩? 她表情谨慎,问得小心翼翼,好像这句话是了不得的秘密,说出来就有人要遭殃。 柳成涓想点头,却说了好听的话:她既然喜欢过你,说明没那么直。如果你们还有缘分,她极有可能再次喜欢你。现在,也许她也没想好? 盛栖听她给自己画饼,不知信了没有,低眸说:我都忘了,成涓你是直女,分析我的事情难为你了。 柳成涓脸上闪过一丝纠结,短暂的沉默后,轻而促地否认了:不。 我没说过我是直的。 盛栖笑容忽顿:勺子掉在桌上。 高三那年冬天,奶奶匆匆离世,跟温潋彻底结束。离开禹江后她有意重新开始,换了手机号,交友软件都不再登录。 几年之后才联系成涓,她们的关系不亲密,今年之前甚至没见过面。 她以为成涓跟她不一样。 哪那么多弯的,就连读大学,她们系算思想开放的,也没听说有多少人弯。 柳成涓回忆当年:说起来,你算我的启蒙老师。 盛栖果断喊住她:等等,你不会要说你暗恋过我吧? 问话间,左手摸到身旁的包。只要柳成涓点头,她会火速逃离现场,以免社死。 哪怕成涓是个端丽的美人。 盛小姐,收一收自信。柳成涓用诚恳的表情劝她。 盛栖拍拍心口:谢谢,吓死我了。 柳成涓解释:我在你家,撞见过你跟温潋接吻。 还有这事?盛栖瞪眼。 当时没好意思看,但心里不反感。回去细想发现挺美好的,我居然有点儿羡慕。从那以后,我想象中的爱情,都是跟女孩子在一起。 好吧,那她本来就是弯的,觉醒得晚而已。 盛栖没着急八卦她的情感经历,而是满眼期待地看她:你能详细描述我跟温潋接吻的画面吗? 柳成涓没听过这种要求,战术性地往后仰:干什么? 盛栖抿了抿唇,我回味一下。 换作柳成涓手摸到包上,准备随时逃离。 她看盛栖的眼神里透着剖析,这位姐八成孤寡太久,心理变.态了。 盛栖看出她的想法,有点。 吃过晚饭,盛栖不赶时间,仍打算坐公交回去。问她怎么回,柳成涓含糊地说:一个朋友来接。 盛栖好奇:女朋友? 不是。语气肯定。 盛栖半信半疑,但有分寸地告别:好吧,拜拜。 到家说一声。 盛栖离开不久,柳成涓等到来接她的车,开车的女人语气玩味:跟你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孩玩得开心吗? 开心。 在她面前,柳成涓远没有在盛栖面前放松,话不多,问什么答什么。 恋耽美 栖你为林(7) 她答完这句,开车的女人嗤笑,开心就好。 她笑得人心里瘆得慌,柳成涓只好解释:只是朋友。 嗯,多个朋友不是坏事。 话题被刻意揭过,晚上去我家睡,明天上班方便。 她不是商量的语气,柳成涓只能点头:可以。 车窗外,灯火与繁星荡漾在眼前,宛如锋利的刀把黑夜与云霾裁得破碎。 面庞在光下影影绰绰,身子隐在黑暗里。 盛栖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这条路线夜间乘客不多,她能安静地欣赏禹江。 街道陌生,人更陌生。 说来也奇怪,回来两个月,除了温潋由于住得近经常偶遇之外,她从未在街头遇见过旧人。 夜风翻越车窗玻璃,撞了她满脸,刘海凌乱。 风不为人而生,不为人而息,没眼力劲地撩开她遮掩得很好的额角。一道两指宽的疤痕藏在里头,虽不狰狞,但与周围的皮肤格格不入。 盛栖伸手抚了抚那道疤,再把头发理好,表情没有变化。 疤痕跟禹江没有关系,去Y省的第一年,一场意外给她留下了纪念。 她很感激这疤在额角不在脸上,否则就得天天化妆了。 转念又觉得不一定,真留在脸上,习惯后勇气或许更足,不惧示人。 那时温潋在做什么呢。没了麻烦鬼的纠缠,没人再浪费她的时间,年级第一所有的精力都可以放在学习上。 她考上了心仪的大学,按部就班地做韩箬华的骄傲。 但后面的走向不大对劲。 温潋毕业就回家乡工作,韩箬华居然没让她继续读下去。她成绩优异,又爱读书,不会无研可念。 但温潋的大学是她这种普通学生望尘莫及的,回禹江工作绰绰有余。如果追问怎么不继续读研,不仅扫兴,还有点酸。 可就算回禹江工作,以温潋的能力以及韩箬华对女儿的期盼,她都应该做一份足够人羡慕的工作。 温潋却考进了市图书馆,工作稳定清闲,对许多人来说是个美差。 但盛栖觉得,对温潋跟韩箬华而言,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思来想去,她猜可能是韩箬华年纪大了,不像以前一样要求高。只想女儿留在身边,衣食无忧。 温潋听话,韩箬华要她在身边,她就会回来。 随着车厢晃动,盛栖开始思考下午避而不答的问题。 你真的不在乎吗? 不知道。 第10章 夜风太大,头发不断被吹乱,盛栖终于感到烦躁。看夜景的心情逐渐摧毁,关紧窗户,在嘈杂又安静的角落里,将脸埋进两掌中休息。 等到站提醒响起,才面色如常地离开座位。 下车后查了物流消息,去快递点取网购的椅子。家里的椅子是前任租客留下的,坐着不是很舒服。 快递不轻,盛栖花了大力气抱出电梯,才走两步,温潋家的门迎面开了。 她跟韩箬华都是整装待发的样子。 温潋目光落在盛栖抱着的纸箱上,见她手背上的青筋都绷起来,应该很吃力。 但轮不到她过去帮忙,盛栖已经把箱子搬到门口。 韩阿姨,你们出门? 我们去温潋大姨家,就今晚闲了,明天要开学了。韩箬华关切地问她:吃过了? 吃过了。盛栖开门,搬箱子进去。 从头到尾,她都没与温潋说话,也没有看向温潋。 今天把画送给温潋,当面说了谢谢,微信上就没再发。于是两人的对话记录还停在昨晚。 盛栖先给成涓发了消息,成涓回了句早点休息吧,然后兴致勃勃地把椅子组装好,忙完洗了个澡。 浑身清爽后拿出酒和杯子,盘腿坐在窗前自斟自酌。 喝尽兴了,准备回房间躺下之际,门铃响起。 撕裂了夜幕下的宁静。 视线木然地被窗外的灯火拴着,盛栖反应慢了半拍,酒后倦懒,又宁愿是幻听。 但过了一会儿,声音还在响,她只能缓缓起身去开门。 果不其然,又是她的邻居温潋小姐。 随之而来的是温潋家那边传出的关门声。 韩箬华真是操碎了心,不仅把女儿养大,让她优秀懂事,还要锻炼她交朋友的能力,生怕她心理层面孤独。 特地关门不做电灯泡,好像料定她要请温潋进家聊一会 可惜不巧,盛栖今天能量消耗过多,身心疲惫,没有把人骗进来逗的心思。 她倚在门边,因为没站直,正好可以平视温潋:怎么了? 温潋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脸上:从大姨家带了吃的回来,我妈让我问你,吃夜宵吗? 她强调的我妈二字让盛栖想笑,面对韩箬华的撺掇,温潋会不会也很无奈。 还是,看蠢人再次咬饵,她也乐在其中呢? 温潋这样有意思,也很没有意思。两年前连跟她见一面都不愿意,现在倒学会大晚上地敲人家门问吃不吃夜宵。 帮我谢谢韩阿姨,但我不饿,吃不下。 盛栖拒绝的声音冷冷的,温潋的表情发生变化,被她注意到,立即克制下来。 语气缓和了些,微笑提醒:不是加微信了,以后有事发消息给我就好。 好。 没事了吧?盛栖笑盈盈地看她。 几句话的时间,她的情绪从不耐烦到冷静下来,从面无表情到恢复笑容。 显而易见,盛栖不想再被她打扰,识趣一点,现在就该说离开了。 可是温潋却没走,反而多问了句:你喝酒了? 一开门,她就闻到了酒味。 喝了一点。盛栖耐心告竭,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晚安。 她不等温潋回应就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将两人隔在不同的空间,如同寻求安全洞穴的小兽。 温潋没有立即走开,在原地站了一会,确定盛栖不会改主意了,才往家去。 盛栖今晚心情不好,不想看她,也不想理她。 跟以前不同,高中时期的盛栖如果不开心,想忽视都难。 她一定会吸引别人注意,没完没了地哼给人听,待人无奈地问她怎么了,她要娇气地说:温潋,我不开心了。 骄纵但不霸道,可爱得让人什么都想顺着她。 但现在,盛栖不开心的时候只会一个人在家喝酒。她明明很不痛快,却会收起所有任性,笑得让人挑不出毛病,礼貌跟她道:晚安。 她不知道盛栖为什么心情不好。这是她们重逢以来,盛栖态度最差的一次。 不,不是最差,比前几次无视她要好得多。 她把盛栖送的画挂在房间里,找出朋友圈里那张图片,一一比对细节。 清晨的湖景比照片里的下午精巧得多,盛栖作这幅画时,凝神专注,她自己也成了景色的一部分。 穿一件白色短袖,配牛仔背带裤,侧脸秀气又精致。 画完侧身看到温潋,第一反应是注意形象,抬手理了理额边的刘海,然后亮着眼睛对她笑。 她似乎知道她的举手投足很吸引人。 短短几天时间,盛栖连送她两幅画,算是久别重逢的礼物吗? 她没有礼物可送。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盛栖不生她的气吗?为什么不主动提从前的事情,是已经不在乎了,还是不想自寻烦恼再找不痛快? 但是刚才,盛栖眼里的凉意让她知道,有些事过不去的。她没办法自欺欺人地想,盛栖只是喝过酒犯困才那个态度。 盛栖不提,她也不敢提。她怕她一开口,什么都没了。 隔日早晨,韩箬华一早就去了学校。 温潋吃过早饭洗了碗,早出门十分钟等电梯,她刻意多等一趟,没能见到盛栖。 晚上下班没遇见,去遛小七的来回也没能。 一人一狗在盛栖门前停下,温潋跟它商量:你能叫两声吗? 小七显然听不懂,小短腿开心地蹦来蹦去,急着回家。 一天见不到邻居没什么,盛栖不需要准点上下班,完全可以几天都不出门。 但是盛栖昨晚有点反常,不,与其说反常,不如说让人心里不踏实。 她挣扎过后给盛栖发了消息,你在家吗? 盛栖回得不算快,过去四十分钟才理她:怎么了? 温潋:现在方便去你家吗? 盛栖:有事? 温潋:嗯。 盛栖:来吧。 温潋站在门口等人开门,还没见着人,先闻见酒味。 她终于露出一点儿担忧,拧眉说:又喝酒了。 盛栖看样子比昨晚喝得还多,目光涣散,懒洋洋的。穿着V领吊带裙,清雅的面庞晕上微醺后的绯色。 盛栖只是笑笑,不理会她的多管闲事,抱臂倚在门边,韩阿姨又让你来做什么? 又字被她加重,还曳着笑音,显得有几分阴阳怪气。但表情却温和,像在期待着温潋给答案。 我妈没让我来。 温潋抬目看她的醉容,不知哪来的底气,坦诚地说:是我自己想来看你。 第11章 盛栖晕晕沉沉,耳朵在听见这句话后,像被人用手指轻轻搓揉至发软发热的状态。 情不自禁地目露诧异,用尚有的清明意识在疑惑,怎么温潋比她更像喝醉的人。 稍作犹豫后,心底的答案让她把门彻底打开,进来吧。 待温潋跟进来,在后关上门,她打了个哈欠,声音听上去却兴致勃勃:看我干什么? 家里冷气低到温潋进来就忍不住环臂打了个小小的哆嗦。 盛栖光脚在地上走,余光看见,没等她开口,把温度调了上去。 温潋不用摸她的手,也知道她全身都是冰的。明明体寒,却又贪凉,不知道爱惜自己。 就是看看。她不知道怎么说,就这么无赖地答了。 这种回答方式是从盛栖那儿学的,她不擅长撒谎,要么回答,要么不答。 遇见盛栖以后,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才有了新的回答方式。 盛栖不解地睨向她,彷佛听了好笑的话,打趣说:看看?我是好看吗? 温潋居然真的回答:好看。 这份诚实让盛栖无语凝噎,心想温潋现在很会说话哄人开心,不知从哪学的。 算了,不琢磨这个,一琢磨她就烦。 她任由自己懒散地跌进沙发,眩晕袭来,但是意识还算清醒。地上摆了几个酒瓶,温潋蹲下去收拾。 她想她不该放温潋进来,也没什么用,你能陪我喝酒吗? 不能,我妈不让我喝酒。好孩子直接拒绝。 哦,那不可以喝。 韩箬华的话要听,温潋最在意她妈的想法。 盛栖明知道却故意多问了句:如果我非要你陪我喝呢? 温潋侧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她,盛栖醉了,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她不说话,盛栖就懂了,很有分寸地道:当我没问。 温潋拿过沙发上的毯子往她身上盖。 我不冷。盛栖烦躁地抬手挡。 走光了。温潋解释。 照盛栖这种躺法,裙子那点儿布料,上下都遮不住。 好吧。 盛栖老实地并拢腿,把身体缩进毯子里。忽然又笑眯眯的,看上去温良无害:下次你要来,提前说一声,我就不穿裙子了。 想了一下,温潋轻声说:不用管我,你在家怎么穿都可以。 知道她怕热,不愿她将就。 但盛栖不知是误会了还是在故意胡搅蛮缠,扯着她的衣角问她:你喜欢看吗? 她喝了酒,虽然还有意识,但是话比平时大胆得多。 温潋从心底觉得喜欢,这样的盛栖跟从前的盛栖终于相似起来,给了她熟悉的感觉。 笑的时候眼梢流露出一点儿妩媚,让她挪不开眼,顺着话说:喜欢。 只有她们俩在的空间里,走光也没什么。她会克制好自己不乱看,于是她把目光都放在盛栖的脸上。 真诚实。盛栖不知怎地又不高兴了,笑容淡下去,不痛不痒地夸赞一句。 温潋不置可否,静了静,拿出几颗白巧克力球问她:吃吗? 盛栖以前爱吃零食,只要有机会,嘴就不会闲着。最爱吃的是白巧克力,上课都会悄悄往嘴里塞。 盛栖盯着她掌心上的巧克力,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包装和味道,她还挑选般地看了一会,指着最旁边那个,我要这个。 温潋耐心地等她挑好了,帮她剥开,喂进她嘴里。 盛栖顺势张嘴,被这个亲昵的举动弄得恍惚,沉默地垂眼吃了一会,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说:苦的。 不会,甜的。温潋轻声跟她讲道理。 盛栖离开以后,这个牌子是她吃过的白巧克力里,甜味最适度最好吃的。她终于有机会跟盛栖分享。 你又没尝过我这颗,这颗就是苦的。盛栖不悦地说。 她的语气像十七岁的时候,带点儿撒娇和不讲理,温潋听得怔然。 盛栖手从毯子里伸出来,吊带裙遮不住的漂亮肩颈重新回到温潋视野。她拉住温潋的手臂,缓缓将人往下带。 她力道不大,温潋全身心地信任她,甚至没问她想做什么,配合地弯腰下去。 唇与唇的距离只有几公分时,盛栖停下,在温潋的注视下说:你压到我了。 温潋没舍得动,视线盯在她唇上,又去望她双目。 盛栖蓦地抬起下颌,气息临近,温潋闭上了眼睛。 但想象中的柔软并没有碰到她,温潋。 盛栖喊她。 她睁开眼,盛栖狡黠的笑了下,问她:闭眼睛干什么,你想亲我吗? 不安分的情动尽数跌回谷底。盛栖喝酒了,但没醉糊涂,还有心情恶作剧。 许是她笑得太甜,又许是温潋在她说你压到我了时,就已经有心里准备。她没恼,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窘境。 重新坐直身子,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问她:你这两天心情不好,遇到什么事了吗?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 昨天出门见的是谁?为什么昨天早上写生时还好好的,晚上回来情绪就不对,连着两晚喝酒。 谁说我不高兴,难道你以为我在借酒消愁吗?我是闲得慌,家里酒又多,尝尝而已。巧克力吃完,她满嘴都是甜味,条理清晰地反驳。 她说话间嫌热,两条手臂都不安分地从毯子里伸出来,左手垂在沙发外,指尖朝下。 温潋轻握住她的手指,果不其然,冰得吓人。 她另一只手也覆上去,试图帮盛栖暖热。 盛栖不愿意她碰,一把将手抽走,突然打了回马枪,我介意,我不想跟你说。 温潋忍下失落,没再去碰她,点头,轻声说:好。 好什么好?盛栖无端烦躁,温潋怎么只会答好。 妈的。 我不会再等你了。 好。 好的意思就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温潋愈发温柔。 盛栖嫌她敷衍,赌气似的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背,后背跟腿又露出来。但又仔细地护好额头,将刘海理好,看上去偶像包袱很重。 恋耽美 栖你为林(8) 温潋在等她情绪褪下,过了一会,轻声唤:盛栖? 没人理她。 又等了半分钟,凑近去看,盛栖居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温潋失笑,小心地帮她把毯子重新盖严实。 盛栖的生活习惯比从前好多了,但小毛病还是没改,比如喜欢光着脚,喜欢把空调开到最低,喜欢乱放东西。 地毯上摆的乱七八糟,温潋一一拾起放在该放东西的位置上。 走到盛栖的工作区域前,桌上的画册,她很感兴趣。 但不经主人允许,不能窥探隐私,她忍住了。 一旁的置物柜放了几排盛栖做的工艺品,各类改造过的物品,香水瓶、酒瓶和鞋 甚至这个置物柜本身都是盛栖上色和描画的。 她的手巧,配色跟图式都选得好,温潋想买下一个作品。 但不知道贵不贵。 她知道她一开口,盛栖多半直接送她了,盛栖以前就这个毛病,对谁都过分大方。 她尊重盛栖的劳动成果,只打算观赏,以后勤来就好。 书架上放着些好读的畅销书,也有悬疑小说,一半都没开封,摆着好看似的。 温潋意外的是,盛栖还留着高中的教科书以及辅导资料,连作业本都在。这些东西一直就在禹江,还是带去Y省又带回来了? 她想翻开一本,看看盛栖鬼画符一样的字,和那些可爱的画。 也只是想想。 轻手轻脚地整理完屋子,洗干净手,温潋蹲在沙发前看她的睡容,想到刚才盛栖的恶作剧。 盛栖穿得这样袒露,又睡得毫无防备,如果她真想做坏事,也很简单。 但在打扫屋子时,她已经把杂念一并妥协地收纳起来。 她低下头去,在盛栖的手背上,轻柔又短暂地吻了一下。怕吵醒她,也怕嘴唇温度太热,贪凉的人不喜欢。 是的,我想亲你。 第12章 夜半,云絮托着银月在夜空,撒下辉芒。 盛栖在沙发上醒来,客厅灯被人关上,只有沙发边的落地灯亮着。 她借灯光坐起来,等睡意褪了些,才有力气活动。低头看见地毯上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只放了瓶矿泉水。 她正巧口渴,弯腰拿起来,拧开的动作没费力气水一口没少,但瓶盖被人开过。 如果换一个居住环境,这样的水,盛栖死活都不会喝。 但这里是禹江,她知道这是谁放的,一点儿也不多虑,径直喝下半瓶。 喝完去了趟卫生间,再回到床上继续睡。 睡得早,清晨醒得也早。 窗帘没拉严实,夏末的阳光顺着缝隙爬进房间里,盛栖靠在床头迷茫了半分钟,才想起昨晚的事情。 打着哈欠下床,光脚走到客厅里,喝得只剩一半的矿泉水还在地上。 她目光从那瓶水游至别的地方。 地毯上的杂物被归置到其他地方,盛栖蹲下,连根头发都找不到。厨房的抹布叠成方方正正的块,喝酒的杯子被清洗过。 冰箱里所有物品整整齐齐,从高到低,牛奶饮料连朝外的那面图案都一模一样。 确有其事,不是做梦。 田螺姑娘一如既往的有强迫症,处女座,爱干净爱得令人发指。 盛栖顺势想到,两个礼拜后是温潋的生日。 韩箬华会请她去吃饭吗,多半会请,要准备礼物。 洗漱过手冲了杯咖啡,加上冰块,喝了两口。 耳机里的女声播报温潋新发来的消息:醒了没有?我妈煮了粥,过来吃吗? 经典款我妈开头。 盛栖想起昨晚她拦温潋在门口,温潋没提妈妈,乖乖地说:是我自己想来看你。 嗯,她没喝断片,还记得温潋夸她好看来着。 尽管如此,她仍矜持地回复:不用了,我随便吃点。 她现在不想见人,昨晚她有点没收住,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发过去不到半分钟,门铃又响了。 盛栖心想加微信好鸡肋,没耽误家里来客。 认命般过去把门打开,温潋上来就观察她的表情,看她挺精神才说:过来吧,我妈说如果我请不动你,她再来。 盛栖不动,无声跟她僵持了会,还是败下阵。 不去不识抬举了,她还是很敬重韩箬华的,好吧。 温潋问:宿醉醒后难受吗? 没喝多少,不难受。 在沙发睡了一夜? 半夜回床上了。 盛栖正琢磨她们俩在门口对话怪怪的,温潋却忽然用手背碰她手里的咖啡杯,蹙眉,面色沉郁:空腹喝冰的。 盛栖本能地感到心虚,立即笑容灿烂:习惯了,早上喝冰咖啡大脑醒的快。走吧走吧,好饿,快去你家吃早饭。 温潋心想,在转移话题方面,一点没变。 盛栖进门,才跟韩箬华打了招呼,韩箬华就要去学校,让她慢慢吃。 善于缓和气氛的长辈一走,只剩她跟温潋面对面,哦,还有一条无忧无虑的快乐小狗。 它认识盛栖,在盛栖腿边待着,偶尔为了吸引注意力叫两声。 盛栖想把粥端回家喝,喝完再送来。 但那过于明显了,显得小家子气,于是只得在一人一狗面前处之泰然。 来都来了,盛栖定定心开始用餐,先娴熟地给自己剥了个咸鸭蛋。 温潋抬眸看她一眼,盛栖霎时想到高中的时候。 遇见温潋之前,她吃的咸鸭蛋都是奶奶剥好放进她碗里,而且只吃咸蛋黄。 有次奶奶周末回乡下,她被韩箬华留在家里学习,晚上她要回去,韩箬华不放心,让她跟温潋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晨一起吃饭,温潋默不作声,不怎么跟她讲话。 她占过便宜也害羞,话比平时少,拿起咸鸭蛋从中间剥了半天,才发觉这活很费劲。 韩箬华当时不在家,温潋看不下去,终于开口教她,并演示剥法:从这头敲开会更好剥。 她试了试,果然。 她还是只打算吃咸蛋黄,把蛋白挖在一旁的空碟子里。 温潋提醒:我妈不允许浪费食物。 盛栖低低哦了声,有些不好意思,在别人家要听别人家的规矩。正准备吃,就见温潋伸筷子过来,从碟子里夹走她不喜欢的部分。 再后来一起吃早饭,温潋要么帮她剥,把蛋黄给她,要么拿刀将咸鸭蛋切成两半再端上桌。 现在的盛栖已经不需要她帮忙剥壳,也乐意吃下整个咸鸭蛋。 她昨晚没吃饭就喝酒,早上又空腹喝冰咖啡,确实不舒服。黑米粥熬得很好,吃了小半碗后,胃被治愈了。 她跟温潋都不说话,不再提昨晚的事。 成年人之间,默契是要有的。 吃完饭盛栖表示愿意帮忙刷碗,不能白蹭饭。 温潋一本正经地拒绝:我妈说不能让客人刷碗。 怎么会有成年人这么听妈妈话。 盛栖没忍住笑出声。 温潋疑惑:你笑什么? 盛栖咳了两声:因为不用刷碗,所以很快乐。 这理由真是够烂。 但温潋面上还是信她:这样啊。 温潋进厨房收拾,盛栖没有直接离开,无聊到去阳台看韩箬华种的绿植。 八年前,韩箬华家里也是花花草草一堆,她不想写作业时,就假装对花草感兴趣,能坐着盯好一会。 读书的时候只要不看书,什么都有意思。 现在她不是为了躲学习,她想把阳台画下来,拍下两张照片,又离近端详了新开的花。 花间还种了葱,雅俗相间。 小七在客厅里玩,盛栖想喊它过来,又不想喊它名字,喂,那狗。 小狗,过来! 喊你呢! 狗太笨,理都不理。 难道不知道自己是狗吗? 盛栖嘬嘬半天它才有反应,突然看到她一样,兴奋地奔过来。 肥嘟嘟的,一看伙食就不错。 同样由韩箬华养出来,怎么温潋就没能长这些肉。 盛栖逗了会狗,温潋忙完,过来跟她说:我要去上班了。 盛栖知道她时间观念强,不磨蹭,好,我回去了。 嗯。温潋送她到门口,晚上过来吃饭吗? 不了,你妈今天上班,做一大桌菜会很辛苦。我点外卖就好了。 我可以做,但我六点才下班,吃饭晚点可以吗?她认真地看着盛栖问。 盛栖顿了一下,那也不用。 她再次拒绝好意。 如果吃了早饭再来蹭晚饭,那这边都快成她的食堂了。 而且,要小心一切温柔的陷阱,吃一堑长一智。 温潋不强求:好。 记忆裹着晨风卷土重来,她昨晚是不是问温潋好什么好了? 温潋说了什么来着? 她没听见,那会她特别困了,强撑着在聊天,翻了个身就睡过去。 她的酒品还算不错,喝多喝少顶多是爱睡觉。 除了,差点没忍住吻上温潋。 第13章 空气里流动着纯度很高的无邪,亲密纷飞,午后的风像抱枕般容易入睡。 盛栖满街乱窜的次数开始减少,去温潋家的次数越来越多。 突然爱上学习在她的身上绝不可能发生,初三那次已经耗光她所有毅力。 她还是不喜欢看书,但她发现,只要抱书去温潋家,哪怕她没学习,奶奶的心情都特别好。晚饭会做她最爱吃的菜,会在电话里跟爸爸夸她。 韩箬华也会高兴,开门时,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跟她说:柠柠在书房,去吧。 盛栖有两个姑姑,大姑姑强势但是明理,二姑姑嘴碎但是细心,都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疼。 可是盛栖一直认为,母亲应该是韩箬华这样的,温柔优雅,情绪平稳。严格却不苛刻,疼孩子但不溺爱。 别人的正面情绪容易影响到她,让她确定某件事值得去做。 当然,最重要的是,温潋本人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如果她讨厌温潋,别人绑她去,她也不会愿意。 温潋为什么吸引她,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因为学霸的光环? 她没跟学霸做过朋友,禹江一中连普通班也有大把成绩优异的同学。那些人跟她关系都还行,但不算朋友。 再加上温潋模样好,高冷端庄的长相,性格安静,比她成熟。 最重要的是温潋虽然话少,但无论她说什么废话,必能得到回应。而且回的都有道理,她乐意听温潋讲话。 但也只是听了,离照做还有一段距离。 互报听写环节,盛栖不安好心,报给温潋的都是长单词,温潋报给她的则是基础词。 可是批改起来,温潋一个没错,盛栖没对两个。 无比沮丧。 她背单词的方法太浮躁,可以勉强认得,但忘得快,默写就更难了。 连续几次的惨败激起盛栖的胜负欲,此后不仅背单词用心,背英语短文,诗歌和文言文、历史、政治笔记,她都想跟温潋比比。 次次惨败。 她只能承认,成绩差不是因为没学,她脑子就是不如温潋。 除英语外,她慢慢捡起其它学科。温潋的笔记和指导对一个几乎零基础的人来说,就是仙方,让她进步特大。 像她这样成绩垫底的人,都是态度问题,稍微重视就会突飞猛进。 各科老师本着鼓励态度,给予她认可,上课动不动就夸两句。盛栖美滋滋的,又找到了初三时被重视的感觉。 她的伙伴们发现她变得爱学习了,倒没冷嘲热讽,请汪正银他们去网吧玩时,他边打游戏边说:你好好学,我肯定考不上了,你得让我们沾点光。 我们一起学? 汪正银女朋友摆手:别开玩笑,你被年级第一洗脑了,我们做不到。 盛栖笑说:放心,以后每周我还陪你们出来玩一次。 大家听了都表示欢快,跟她一言为定。 每次出来都是盛栖请客,上网、奶茶、吃饭。盛栖的零花钱让她在学生时代算个小土豪,谁过个生日,她送的东西都价值不菲。 所以哪怕她收心后缺席几次,平时一起玩的人,跟她关系也没淡下去。 她跟温潋说,温潋客观评价:他们的确不坏。 如果恶劣,在盛栖表示想学习时,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说丧气话阻拦,好保证盛栖彻底变成他们中的一员。 下一句便很认真地问:网吧真的好玩吗? 如果带坏温潋,韩箬华一定会掐死她,盛栖忙道:很不好玩! 那你为什么去? 对我来说好玩。 盛栖怕她生出好奇心:但你不会喜欢的,里面乌烟瘴气,抽烟的,谈恋爱的,脏话连篇的,甚至还会打架。而且你又不打游戏,去了没意思。 果然乌烟瘴气。 温潋将忧虑忍了下去,她还是不说了,盛栖有盛栖的选择,不能干涉太多。 妈妈只是想她有个玩伴,她带着盛栖学习就行,别的不必管。 晚上回来默写第八单元的单词。 前多少个? 全部。 全部,那超多哎,我今天什么都不干都背不了。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背不了? 试也要慢慢来啊,一半好不好?我试试我背一半要花多久。 之前没有默写过这么多,她讨价还价,温潋应了。 如果一半,那就要默全对。 盛栖面露苦涩:不全对会怎样? 背不掉就抄写,每个单词十遍。 比英语老师还恶毒。 哼,那我全对有奖励吗? 温潋愣了一下,似是没想过,你想要什么奖励? 盛栖起劲了:没想好,我要想一想。 温潋笑得无奈:你又不是替我学的。 盛栖嘟嘴看着她,撒娇地问:那你给不给我奖励? 她奶奶平日里惯她,听说她小时候不爱吃青菜,都按根来给奖励。 虽然盛栖爸妈都不在身边,但她看上去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等你默全对,你可以提一个。于是温潋答应她,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的。 盛栖一听这话,还真把单词默了个全对。 至于奖励,她说等她想到再来要。 周末,盛栖把练字作业给温潋看,温潋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翻了两页,合上,认真地看着盛栖。 让你练字,不是让你写字。你没用心,错误的框架结构写上一百遍又有什么用? 面对温老师的批评,盛栖乖巧点头:噢。 温潋一眼就看出来:你敷衍我。 盛栖立即弯起眼睛笑:没有没有,我都听进去了。 现在照着字帖写一行字给我看看。 坐端正了,腰挺直。 握笔姿势不对。 盛栖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握? 温潋是韩箬华手把手教出来的,于是她教盛栖也直接上手帮忙调整。 她握住盛栖的手写下盛栖二字,不是让你做书法家,但是写字要一笔一划,横平竖直,让别人看得舒服。 恋耽美 栖你为林(9) 盛栖叛逆:我为什么要让别人舒服? 因为你要考试,你要拿分。有句话叫字如其人,你长得这么漂亮,字不可以难看。是不是? 十二月的天里,盛栖四肢冰凉,但温潋手心暖热,像棉花一样包裹住她。她的话也好听,夸她长得漂亮。 温潋手背比她白,皮肤细腻,韩箬华给她买的护手霜好闻到盛栖偷偷买同款。 温潋弯腰站在她身后,一股清香笼住她,盛栖坐立不安。 一瞬间心跳加速,脑海一片空白,被握住写字的手其实一点儿力气都没用,全是温潋在发力。 有她拖后腿,纸上的两个字并没有温潋平时的字端正,但比盛栖写的好看多了。 她写自己名字,一直丑得像鬼画符。 温潋写完就松手,记住握笔姿势和写字节奏,好好练字。 噢。盛栖兀然想要一个奖励,但那个念头把她自己都吓一跳,她没敢说出口。 第14章 盛栖焦头烂额地改了一天图稿,甲方的可恶难以言说,但她作为倔强的打工人,绝对不能说不行。 晚饭忙得顾不上吃,闲下来已经七点钟了,胃饿得疼,她去厨房把剩下的几个饺子煮了。 离开禹江之前,她还不会煮饺子,第一次下锅没煮熟。 但是笨蛋也会长大! 鲜肉饺子入口,好吃到她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尽管真正要夸的人是韩箬华。 吃完把厨房收拾干净,她无所事事地蹲在门前发了五分钟的呆。 门铃一直没响。 她放慢呼吸,制造窒息般的安静。 她感觉自己像个沙漏,某股无声的情绪随着地心引力往下渗透,又在另一个空间重新汇聚,堆成新的情绪。 上午见过的人,没那么多事可说了。 打破安静的是家里人的电话,大姑明天来城,让她明天上午去表哥家里见。 盛栖愉快地答应下来,心想又能蹭两顿饭。 似乎真的怕她淹溺在寂静里一样,微信也响起。 许桐桐发消息说十一假期来禹江,要去盛栖曾经生活和长大的地方看看。 假期旅行结束她跟来禹江,盛栖就想带她回乡下,去奶奶墓前看看,再见见亲戚。她自己不愿意,嫌麻烦,盛栖能理解,毕竟对她而言都是陌生人。 但是这么快又改变主意,盛栖也很佩服。 门铃还是没响,微信也毫无动静。 盛栖无聊的时候终于想到练字,一笔一划,写自己的名字,写温潋的名字,写到睡觉的点。 一夜好眠,第二天收拾完毕出门,正巧碰到温潋上班,两人并肩等电梯。 盛栖很愿意做礼貌的人,主动打招呼:早。 上回,在相同的时间和地点,她没有等到这句早,盛栖装作不认识她。 那天盛栖打扮休闲,一看就是只为扔垃圾才出门。 但今天不一样,盛栖化了淡妆,拎着款时新的包,连衣裙搭上裸色的细跟高跟鞋,足足比温潋高出小半个头。 温潋将她精心的打扮收入眼底,这么早,去吃早饭吗? 盛栖含笑否认:不是,我姑姑来城里了,去看她。 哦。 尽管盛栖的笑是标准化的温和而淡漠,但温潋无暇计较这个,暗自松了口气。 走进电梯,盛栖问她:上班时间这么早? 八点半到六点,午休两个半小时。温潋一步说完。 那挺轻松啊,神仙工作。 嗯。 为什么做这份工作,是为了留在禹江陪韩箬华,还是因为喜欢图书馆的环境? 盛栖试图继续问下去,强迫自己忍住了。她对温潋总有诸多好奇,但是,她不想冒犯到温潋。 多年前她也以为她的好奇心在温潋能接受的范围内,因为温潋每次都配合。可是最后,温潋不耐烦地说不想再继续认识下去。 那时候在温潋面前,她一无是处。 温潋误会她的品行,还指责她不思进取只想着卿卿我我,骂她得到家人的宠爱却从来不知体谅盛栖认为最重要的是,她害温潋从年级第一掉下来。 尽管盛栖已经努力朝她走了很多步,最终还是在这些指控下往迅速撤退。 刚去Y省时,每当她想奶奶,想温潋的时候,她都恨不得逃回禹江。 可是奶奶去世了,温潋也不要见她了,禹江变成她回不去的故乡。 那时候高三只剩下半个学期,她想温潋需要调整到原先的学习状态,更没时间搭理她。 她们分开前那次见面极不愉快,她快气死了,不愿意也不能打电话回去。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或者说,时间并没有治愈的功能,它只会让人麻木,习惯新的生活。 盛栖终于不再想着联系温潋,也不打算再回禹江。 复读,大学四年,毕业后忙于养活自己,琐碎而必须的事情充实着她的每一天。 而到了晚上,梦境里,十七岁那年的禹江城,照旧有缠绵的雨声,幽冷的桂花香,满校园黑白相间的校服。 她用了七八年的时间,还是没能走出去。 有天她做梦醒来,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她在昏暗里下定决心回禹江。念头之突然和坚定,彷佛临时打算点杯奶茶。 这里有她跟奶奶的回忆,有姑姑和陪她一起长大的表哥们,运气好的话,能跟温潋心平气和地打个招呼。 她没做好别的打算,现在这样就好。 盛栖本来要打车去,但陪温潋走到小区门口,她改了主意,陪温潋一起等公交。 温潋问她去哪儿,得知小区名字,说打车会更方便。 她表示只想坐公交。 温潋似乎习惯了她的任性,改口提醒三路可以到。 盛栖查了下路线,嗯,那咱们同路,市图书馆只要三站,很近。 是,搬来这边住的好处就是通勤时间变短了。 虽然韩箬华有车,但她做班主任,上班时间早,温潋每天都自己坐公交。 盛栖客气地表示:我还没去过市图书馆,哪天有空过去看书。 好。 你笑什么? 没有。 上班高峰,3路车十分钟就有一班,盛栖跟温潋前后脚上车,扫了码往后走。这个时间段已经没有座位,两人找了舒服的区域站着。 盛栖帮温潋隔开嘈杂的人群,确保她待在安适的角落,没人挤得到她。 知道你笑什么,肯定想我这种学渣看不进去书,去图书馆也是磨时间。 温潋断然不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但想到盛栖家书柜里那些书几乎没有翻动痕迹,她没有开口辩解。 有书推荐吗?盛栖可不想一直被她笑,换了个话题。 温潋:最近在看台湾作家袁哲生的短篇小说集。 好,我会看。 高峰期的车开开停停,因为前面出租车突然停下,险些发生追尾。车里人没站稳,晃晃荡荡,骂声四起,盛栖也被撞了几下。 好在她抓得牢,受影响不大,也没挤着温潋。 温潋表情霎时严肃,是盛栖极少见过的模样。 她今天穿了黑色衬衣,浅色长裤,表情一变化,气场就显得凌厉。 伸手轻触盛栖被人撞到的肩,没事吧? 没事。盛栖默不作声收集她眼里的紧张,感觉到她把自己往她身前带了带。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让她不自在,她隐约知道不自在的根源在哪儿。 她安静地体会自己的情绪,直到温潋下车,直到情绪过去。 第15章 市图书馆过去三站后,盛栖有了位子坐,拿出手机,看到温潋给她发的消息。 温潋:下次这样打扮不要坐公交,打车更方便。 盛栖:哪样? 温潋:好看的样子。 盛栖:哪学的这么多漂亮话? 温潋:陈述事实。 盛栖能想象她一本正经说这话的样子,笑了一下,心叹嘴皮子比以前利索。 下车前,温潋又给她发一条,给你推的书,你不用买,我晚上给你送去。 盛栖:哦,谢谢。 温潋:不厚,每页字不多,一天只要抽十分钟看十五页,两周就能看完。 盛栖: 又来了又来了,开始给她规划这个,规划那个。好像料定不做计划,她就看不下去几个字一样。 真的很小看人啊,她又不是小孩了,平时也会阅读的好不好! 风轻,云淡,野百合散开在黄昏的山巅,有谁在月光下变成桂树。 那年冬天冷得出奇,窗户被关紧,月光清寒,十二月的风砸在窗户上,平安夜快到了。 盛栖板凳坐不住,开始找温潋说话:你为什么能学得这么认真? 温潋打草稿的手没停:我没别的事情可做,不学习无聊。 你可以培养别的兴趣啊。 练琴吗,那还不如刷题。温潋难得带着情绪吐槽。 她家里有钢琴,但温潋好像不喜欢,盛栖只听她弹过一次,还是韩箬华要求的。 盛栖夸她弹得好听,她无动于衷,可能听多了,觉得这种话没意义。 温潋从小到大都活在夸奖里,总是宠辱不惊,这股气质让她看上去清高骄傲,不好接近,也很招人妒忌。 盛栖由此发现,恭维她或者表示崇拜的时候,她的情绪都很淡。 反而是跟她说些废话,她会更乐意回答。 比如此时此刻,她认真地问盛栖不学习还能做什么。 盛栖当然知道能做什么,人如果不想学习,能玩得太多了。但她怕被韩箬华找麻烦,什么都没说。 温潋题目算出来,盛栖已经把笔袋收拾好,等着逃离她家。 她笔袋大,里面装着花里胡哨的文具。今晚过来抄了四十分钟笔记,画画一个小时,没做作业,也没背书。 你怎么考进一中的?温潋难以想象。 盛栖得意:努力啊,加上运气成分。 说明你以前爱学习,怎么高中不学了? 以前也不爱学习。 盛栖见温潋难得有好奇心,听得认真,顺着往下讲:我以前在村里和镇上上学,玩伴比现在还多,跟着我几个表哥,大家成绩都很烂。 温潋笑了下:然后呢? 然后他们全部去了七中。 七中是禹江垫底的高中,考进那里,基本就与大学就无缘了。 你不想去,所以奋发图强?温潋推测。 不是,是我爸不想我去。 盛栖侧托着腮,抱紧暖手袋,看向温潋讲:他在Y省,离得远,工作又忙,我好几年没见到他了。上次见面在初二暑假,他让我好好学,如果能考进一中或者二中,中考完就接我去Y省玩。 我很期待,我从来没坐过飞机,也没见过我妹妹。所以我就拼命学,本来想二中就好了。结果运气好,指标名额多,我来了一中。 温潋听到这隐约明白什么:你爸爸应该很开心。中考完接你去了吗? 没有啊。 盛栖嗐了一声,像在叙述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我考上后第一个打电话给他,他夸了我几句。我问他我什么时候去,他说他太忙了,顾不上我,以后再安排。后来就没提过了,我也没再问过。 温潋不说话了,端详盛栖,盛栖不明所以:怎么这么看我? 窗外风又砸向玻璃,温潋声音轻下来:突然想起我还欠你一个奖励。 盛栖灿烂地笑,这么急着还债啊。 嗯,欠别人东西心里不踏实。温潋想让她高兴起来,尽管盛栖看上去从未不开心过: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尽量答应。 她怕盛栖要的东西她承担不起,因为盛栖从头到脚都是名牌,吃得用的都很贵。 她那个爸爸虽然过分,但正如盛栖奶奶所说,钱方面没缺着盛栖。 盛栖搪塞说还要再想想。 她已经发现自己的奇怪之处,她什么话都愿意跟温潋说。而温潋说话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盯住温潋的脸,观察她每个微表情,看她的嘴唇如何动。 温潋写字,她就看温潋的手;温潋喝水,她看温潋的喉咙。 温潋哪哪都好看,连走路姿势都跟别人不同,款款又端庄。 她相信温潋长大后,会变成跟韩箬华一样优雅漂亮的女人,会被很多人喜欢。 可是就算温潋是个美好的女生,她为有这个朋友而自豪,但她为什么会有想亲温潋的冲动呢? 她被自己吓到了。 那一周她都躲着温潋,以为过两天自己就正常了。 结果练字作业忘记写了,温潋敲开她家门抓住她,心狠手辣地说忘记要加倍。 盛栖表哥家所在的小区靠近城边,回乡下倒是方便,但盛栖坐公交花了四十分钟。她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东西带进去,大姑早就到了,正在家里忙家务。 盛栖大表哥余韬年长她四岁,小时候成绩巨烂,脑瓜不开窍,小学都要留级。导致他跟盛栖在一个学校的时间居多,罩了盛栖好几年。 两小孩吃着零食看动画片,没到做饭的点,大人们坐下喝茶聊天。 成年人的话题总是枯燥,没说几句,表嫂就热情地要给盛栖介绍对象,盛栖婉拒:让我自己找嘛,急什么。 大姑哄着她: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 他们显然有所准备,立即报出一个男人的条件:家里四五套房,父母年轻,还是开店的,他自己也在做生意。比你大三岁,高高壮壮,人很老实。 哇,条件这么好。 盛栖礼貌夸奖,大方地笑:应该给大哥介绍更好的女生,我就算了。 余韬最了解她,是你看不上人家吧,这条件还不行吗? 盛栖诚恳地说:不行。 哪里你不满意? 大姑不舍得强迫她,不满意咱们就别勉强,你说说哪不合你心意,下次我们帮你找更好的。 盛栖开始撒娇,哎呦,你就那么急着催我嫁人啊? 大姑久居乡下,因为操劳,头发白了一半,新染成黑色不久。 语重心长地拉住盛栖的手:姑想你在禹江安定下来,别到处跑了。你爸一直是个不问事的,当初他把你带走,我都不放心。说说,那小伙子哪里你不满意,学历还是年龄、长相? 盛栖发现这茬实在躲不过去,索性坦然地招了,性别。有没有这个条件的女生介绍给我啊? 笑容腼腆下兼着不害臊。 从她十七岁那年有想亲温潋的冲动开始,她就没考虑过男生了。 周边一片寂静,除了动画片的聒噪音量。 , 第16章 动画片里的童真音效吸引走盛栖的目光,她看得津津有味,姑姑,表哥,表嫂三人的表情在各异里绽放出相似的震惊。 盛栖发现他们三不愧是一家人,长得还挺像。 等他们消化好,盛栖剥开香蕉,边吃边问:没有这个条件也行,漂亮女孩有吗? 表哥余韬寸头圆脸,老实的脸上只剩下茫然,下意识摇摇头。 大姑反应过来,往她腿上轻轻拍一巴掌:胡闹呢,让你处个对象结婚生孩子,不是交朋友,要什么漂亮女生那漂亮能当饭吃吗不对,不是漂不漂亮的事,女生算怎么回事? 恋耽美 栖你为林(10) 盛栖扮无辜眨眨眼,试图说服中老年人:女孩子好啊,茹茹多可爱。 她看着那边带弟弟看电视的小侄女,余韬结婚早,现在儿女双全。 表嫂找准关键点:可爱,你不想早点生一个吗? 不需要,我看看别人家的就行,我又不爱带孩子。 表嫂捂上嘴,懵了半天,跟余韬面面相觑。 大姑还是不相信,皱眉看她:别不着调。 我说真的,我喜欢女人,以后只会有女朋友。如果找不到女朋友,我就单着,但绝对不会考虑结婚生孩子。谢谢好意,心领了。 余韬瞥了眼他妈的表情,实在不妙,硬着头皮问:为什么喜欢女的? 天生的。 盛栖思考过为什么喜欢女人,可能因为她喜欢的第一个人是温潋? 分开之后,她没有再遇到心动的人。得知温潋恋爱,她也做了重新开始的准备,换一个人喜欢,也许没有那么难。温潋都能做到,她怎么会不行。 但那时候她考虑的仍旧只有女人,同性才能给予她想要的安全感。 但大姑不能理解天生的含义,在她看来,男女在一起是天然的事,离经叛道都因为受了委屈。 是不是你爸对你不好,把你气着了,我打电话骂他! 跟我爸没关系,我还没跟他讲,以后再说。 盛栖小聪明上来,堵住他们的话头:我爸是个好例子,他倒是急着结婚生孩子,但他跟我妈有什么意思,生我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所以你们不要再劝我,你们不会想我也因为婚姻不幸,把孩子扔下,为了重新开始跑到别的地方定居吧。 盛栖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温潋半小时前问她在不在家,说要给她送书过来。 温潋在来她家送东西这件事上很是积极,哪怕没有韩箬华的参与。 盛栖对读书的兴趣不浓,温潋喜欢的书,她应该也看不懂。她解剖自己,今天说那么一句我会看是为什么? 因为温潋笑她了,她幼稚地想得到认可,靠这种方式来博得温潋的好感。 她在讨好温潋,告诉温潋,我也可以看书,我也愿意变好。 就像从前一样。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恼火又颓然地想,温潋不是以前的温潋了,她也不是以前的她了。 她未必真的放不下温潋,近八年的时光会彻底改变一个人,就算她跟温潋之间好聚好散,也不敢说还在喜欢。 她怀念的也许只是那份情谊和当初的她。 十七八岁时的青涩与纯粹被时光拆碎、打乱,留下狼藉难拭的痕迹。 温潋在车上碰她的肩,关心她时,她前几天试着去占温潋便宜时,她都在想些有的没的。 别扭、紧张、埋怨、渴求还有念头强烈的躲避。 她忽然不想看书了。 盛栖:先放你那吧,下次再说。 温潋:好。 温潋多么淡然,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无所谓,轻飘飘回一个好。 租房时虽然签了一年,但盛栖的房东好说话,商量后同意她先住半年。后面如果搬走,提前一个月说即可。 所以盛栖回禹江时就抱着暂居的心态,她只想把她梦里那些场景见一见。 然后,把梦解开,彻底自由。 姑姑给她介绍对象,算是一片好意,希望她在禹江定居。 可是奶奶去世以后,她再没有家的概念,她学会的是寄人篱下和漂泊不定。 离群的鸟,没有安稳的栖息之处。 她接了一个新项目,连着几天闷在家里画图,偶尔需要灵感,就起个大早出门。外面只有晨练的大爷大妈,她看花看草看人,赶在城市沸腾之前回到家里。 就这样,很多天都没见温潋。 周末,温潋发消息说:我妈想让你晚上来家里吃饭。 盛栖直接回给韩箬华:韩阿姨,最近在赶项目,比较忙,不想分心。等忙完再一起吃饭,谢谢您啦。 韩箬华打算让温潋送些吃的过来,也被她婉拒。 拒绝一个人不难,只要她想。 然后才回温潋:跟她说过了。 温潋没再回复。 不同于乡下,邻里之间躲也躲不开,院子里每天都有来访者。在城市里,隐私感被很好地保护着,张爱玲曾说,你就是站在公寓窗前换衣服也不妨事。 对面楼有人住,不拉帘子换衣服是不敢的,但躲开邻居很是简单。 所以盛栖下定了决心不见人,谁也找不到她。 大姑恐怕被她气得够呛,过了两天盛栖再打电话过去,她态度偏于冷淡。但还是嘘寒问暖,怕盛栖照顾不好自己。 倒是表哥余韬,有天突然发来两张不同风格的网红照片,问她喜欢哪款。 看样子真打算帮盛栖留意喜欢女孩子的女孩子。 图一清纯甜美,穿着格子裙,坐在一片草地上; 图二性感火辣,浓妆配上v领上衣,表情有点擦边。 盛栖: 余韬:哪个哪个? 盛栖:已婚男士少关注这些吧。 余韬:我是正经人,只是找个参考图问问你! 盛栖:呵呵。 隔壁邻居的生活轨迹固定而守时,避开她不用做太多功课。但也有避不开的情况,比如临时决定逛超市的盛栖遇到突然愿意遛狗的温潋。 温潋与小狗一起进到电梯,盛栖往旁边站了站,想起余韬的那两张图。心想男人真是肤浅,女孩子除了可爱就是性感吗? 明明有很多种类型,而且每个女生,你都没办法拿词去概括和定义。 盛栖想着自己的事,一直没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七兴冲冲地跑到她腿边蹭,它穿了件新衣服,颇有几分姿色。 盛栖轻轻动脚逗逗它,看它憨得犯傻,心情好地笑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温潋在出电梯后,牵狗走在盛栖身侧,冷不丁地开口问:是我给你安排看书计划,让你不高兴了吗? 她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几天。 第17章 天气预报显示这两天有雨,始终没下,天快黑了,还是闷热得慌。 盛栖侧目,见温潋低头走着,眉目低垂,好似笼在即将迫近的夜色里,跟小七的欢快形成鲜明对比。 她刻意扬高了些语调,怎么会,没有不高兴,只是没时间看书。 最近很忙?温潋抬头,目光静得浓稠,凝成一团,彷佛有重量。 对啊,那边催得急。我忙起来就不想出门,也没时间看书。盛栖欲盖弥彰地解释。 无论如何,她不想看到温潋在她面前难过,所以多说几句假话也没事。 小七快乐地跑在前面,左嗅嗅右蹭蹭,完全不理会人类世界。温潋牵着狗链,再次陷入无言当中。 她有很多天,没有跟盛栖聊天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盛栖外出见过朋友和家人,回来对她都很冷淡。 这种冷淡不像冰雹般砸在脸上,让人难堪的冷淡,它悄无声息地进行着。让你明知道它的存在,却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陪着装傻。 还要看盛栖的心情,上次喝两天酒就过去了,这次连着几天不见她。 准确地说,上次的情绪也没有过去,只是酒醒后,盛栖又开始礼貌地对待邻居。 这几天温潋有想过直接敲门,像上回一样,直言不讳地说想看她。 但做不到,她怕惹恼盛栖,她明知道忙是借口。 原以为这样的状态还要漫长地持续下去,但晚上时,盛栖忽然发信息,想要那本书。 温潋换了身衣服,拿上书准备送去。 韩箬华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她朝外走,一句也没多问。 几天没过去了,她想着这次会多聊一会再回来,结果门才关上又打开。 盛栖站在走廊等温潋,接过书说了句谢谢,就自己回家了。 温潋回到家里,表情仍旧安安静静。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韩箬华看出她近来心情糟糕,在今晚终于到达鼎盛。 她似乎想做个深呼吸,费力地将空气吸了一大口后,却没一下子呼出来。而是顿在那儿,自己跟自己较劲,好半天才放松地恢复正常呼吸。 韩箬华观察着她,轻声打断她的沉默:柠柠,妈刚洗了提子,吃不吃? 不吃。 温潋蹲下看小七,消磨了会,又听她妈说:来坐着看会电视吧。 不看。说完她朝房间走,小七迈着小步跟过去,照例被关在门外。 温潋推荐的书,盛栖喜欢它墨蓝色的封面,设计感足,封面上有句:人一旦开始躲藏就很难停下来了,这点我始终深信不疑。 翻开,扉页写着购书日期,八月初买的, 温潋的字迹已经不是高中时期的正楷,飘逸漂亮的行楷,每个字的笔画结构都像一副水墨画。 字如其人,温潋就像一幅浓淡适宜的水墨画。 在扉页上写日期的习惯是韩箬华定的,所以温潋家的书不存在盛栖这种只买不看的情况。 盛栖更多的是对封面感兴趣,摆在那好看,至于内容,她没耐心去翻。 温潋则会老老实实读完,尽管她妈现在不会再去查她有没有读书,用了多久读完,但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 盛栖跳过代序,她不喜欢先读这个,直接从正文开始。 手机在一旁进行着十分钟倒计时。 温潋既然给她做了规划,她也乐得按部就班。 打破倒计时的是成涓打来的电话,约她明晚吃饭,盛栖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需要找个人聊天。 她跟成涓虽然不算知己,但现在谁还能陪她好好聊聊呢。 吃饭的地方定在成涓家里,盛栖第一次来,给她带了瓶酒。 家里装修得简单,没有多余的摆件或家具,看得出主人是个实用主义。 跟盛栖不一样,成涓不会乱花钱,不会购买无用物。 她家里情况难些,父亲一人劳动,母亲多年卧病,姐妹三人都要读书。 盛栖奶奶在时,常去成涓家,送点吃的喝的,陪她母亲说说话。 盛栖倒不常去,她不喜欢柳家的氛围,总有药味和潮湿感。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能帮助到别人,让自己心里好过些。 怎么突然请我过来吃饭?盛栖在电话里答应得爽快,来了才问。 成涓跟她开玩笑:如果我说我有求于你,你还吃吗? 吃啊,鸿门宴都吃。 盛栖悠闲地笑:可我什么都不是,真能帮到柳大设计师的吗? 成涓弯腰给她倒了杯酒,再坐下,叹了口气:陪我说说话就行。 盛栖笑了:这个简单,我话最多了。 成涓含笑表示赞同,所以我以前对你既羡慕又嫌弃。 啊,还有嫌弃?盛栖瞪大眼睛,手掌放在耳后,做出倾听的样子来。 十几岁的时候,没有小孩会不羡慕你。比如我啊,羡慕你无忧无虑,没有烦恼,快乐得招人嫉妒。你奶奶、姑姑、表哥,那么多人宠你一个,你什么都不缺,永远光鲜亮丽地从我面前路过。运气也好,初三努力努力,就能跟我一起考上一中。 盛栖嘴角的笑容仍挂着,是啊,连她自己都羡慕那个时候的盛栖。奶奶活着的时候,她是真的没心没肺。 嫌弃什么呢?她想起温潋对她说过的话,成涓也不外是那几点。 你好像把什么都想得特别简单,总是任性,还有些傻气。跟你讲不通道理,劝你好好学习,你说学不进去,饿不死就行。 成涓那时候就想,盛栖大概不知道,很多人如果不努力,是真的会饿死。 任性,幼稚,不思进取。果然是这几样。 那时候被惯坏了,不缺吃喝,以为钱源源不断。我奶奶真的能一辈子陪着我,照顾我,生病了也会好起来。现在一想,我太蠢了。 温潋说得对。 成涓看着她,但你离开后,我压力越大就越想你,想看你没心没肺地笑。说几句招人嫌弃又好玩的傻话,别人没这个本事。 成涓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家里不容易,正是因为这样,她抗压能力足够强,习惯了在艰难里往上攀。 盛栖是她贫瘠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亮光,像书中人物,能调节她的心情。 盛栖的表情顿时微妙,她现在没以前那么蠢了,很多话一听就知道潜台词。 看着满桌精致的菜,杯里的红酒,还有成涓脸上淡淡的怀念和惆怅,又想拿包跑路了。 千万别。 成涓。盛栖做作地捂住嘴,支支吾吾:你不会要跟我表白吧? 成涓毫无防备,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问:你在想什么? 纯友谊地回忆是吧,那没事了。盛栖松一口气,她现在可就这么一个朋友了,不想事情变复杂。 被她一打岔,柳成涓也没有想说的了,酒倒是一杯杯地下肚。 盛栖问她,成涓,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你猜。 估计有的。 哪看出来的? 盛栖得意地显摆:你衣领下有草莓印,刚刚弯腰倒酒被我看到了,哈哈! 成涓: 怎么就能做到说话这么招人烦啊。 第18章 盛栖在成涓的凝视下八卦地问:想夸我慧眼如炬吧。 柳成涓半天没张嘴,她怕脱口就是脏话。 僵持了会,盛栖终于有了眼力劲:好了好了,我什么都不问,你当我没看见行了吧。 成涓即刻转换话题:吃菜吧。 盛栖端起碗,一口没吃,想了想,实在好奇:不过痕迹那么重,当时会很痛吧。 能不能闭嘴啊! fe.盛栖埋头吃饭。 等成涓再倒酒时,盛栖忍不住拦她,你少喝点。 成涓赌气似的,别管我。 心情不好。工作压力大,还是家里的事情?还是草莓印的事情呢。 她憋住了最后一句。 成涓扶额撑在桌上:都有一点。 那你还给我做饭,这不是更累吗?早知道出去吃了。 成涓没有回答,反而问她:跟温潋最近好吗? 不好。盛栖坦然。 怎么了? 没怎么。 盛栖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刚重逢时的那阵开心慢慢褪下,妖魔鬼怪的想法就一股脑涌了出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只能刻意躲着不见她,等平静点再说吧。 短暂的伪装和克制不难,难的是日复一日,妄念不断。梦境,回忆,熟悉里的陌生感,会把一份精心包装的体面揉皱。 躲有用吗,看不到她的时候,你不会想她吗? 盛栖故意冷哼:干嘛要想她,我现在跟她又没什么关系,想躲就躲。等我房租到期,搬走算了。 又在说任性话了。 成涓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决定? 不为什么,觉得没意思了呗。 恋耽美 栖你为林(11) 感情就是没意思啊说不定过两天,你又会突然觉得有意思了。成涓苦笑了下:然后在反反复复里折腾自己。 盛栖消化了她这段话,心里明镜一样,看来成涓烦的还是草莓印的事情。 到底疼不疼呢。 一同收拾碗筷时,酝酿两天的大雨淋了下来,声势浩大。 盛栖问:你家有伞吧。 有。 等雨小一点我再走。 结果盛栖坐在沙发上玩了半小时手机,雨却越下越大,打伞没用,一出门肯定湿透了。 这么晚了,盛栖还喝了酒,冒雨回去不合适。 成涓临时安排:在我家凑合睡一晚吧,明早回去。 盛栖拒绝,不用,太麻烦,我等雨停叫个车就好。 不安全啊。 最近的相关新闻不容乐观,成涓哪里放心盛栖雨夜赶回家。 盛栖还想挣扎。 在窗前看了一会,雷声震得她耳朵疼。于是只好答应,要不是成涓你有草莓印,我都要怀疑你是故意把我骗到你家来的。 柳成涓: 她再次后悔喊盛栖过来了。 见她咬牙切齿,盛栖举手投降表示安抚:我不提了! 盛栖不习惯睡别人的床,夏天无所谓,她就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 陌生的地方睡不踏实,天亮成涓起来,她就跟着起来,简单洗漱就往家赶。 到家堪堪七点,才出电梯,邻居家的门打开。 韩箬华与她迎面撞上目光,神情微妙,嘴上说:小盛,起这么早? 盛栖霎时有些尴尬,她看出韩箬华在想什么。 昨晚出门碰到过韩箬华,她说自己去朋友家,韩箬华还嘱咐她早点回来,晚上出行注意安全。结果一大早又遇见,她连衣服都没换。 盛栖不好撒谎:嗯,在朋友家睡不惯。 韩箬华少见地没有再搭腔。 关门前,盛栖看到客厅里一晃而过的温潋。 一切都在飞快地旋转,只有你静静地微笑。从微笑的红玫瑰上,我采下了冬天的歌谣。 对于盛栖几天的不在状态,温潋并未察觉异样。哪怕盛栖下晚自习不再同她一起走,她也只以为盛栖学习乏了,想放松几天。 那天盛栖奶奶来家跟韩箬华聊天,门在开着,温潋看见盛栖从客厅一晃而过,直接进了她家。 盛栖正端着冲泡好的牛奶,喝了一口,嘴唇上沾了点。见她突然进门,表现出紧张:干嘛? 温潋挑眉:这周的练字作业。 盛栖心虚地避开目光,天气冷,一周不练也没事。 没事吗? 我写这么多年丑字了都没事,不差这几天。 温潋走近她,静静地直视她的眼睛:可是你答应过我会自觉,你还说你说话算数。骗我的吗? 这帽子太重,盛栖不想戴,手足无措起来,没骗你 那为什么不写?手冷吗?温潋伸手,用手背碰碰她的手背。 现在是热的。盛栖转开话题,奶粉很好喝,我帮你泡一杯吧,你等我。 温潋少见地活泼,抓住她的毛衣,将人扯回来,让她把练字作业双倍补上。 盛栖只能答应。 平安夜那天,班里同学互送苹果,盛栖收了一书包苹果,还有几封情书。 但她给温潋的苹果是她自己买好并包装的,纸盒上是她的画,校服,苹果,写着《学霸笔记》的书,稀奇古怪的小元素堆在一起,让包装的价值超过了苹果本身。 温潋大伯家出了事,韩箬华跟着去处理,没来接温潋。 盛栖陪温潋一块走回家,把苹果给她。 温潋眼睛都亮起来,坦诚地告诉盛栖,这是我今天收的唯一一个苹果。 怎么会? 盛栖不能理解,比温潋名声差的大有人在,照样混得风生水起。为什么温潋被人瞎传几句,就真的没朋友也没人追。 温潋说:有些心意,不收也罢。 原来有人送,但她不肯要,所以温潋只收了她的礼物! 盛栖美滋滋的想着。 她被冻得瑟瑟发抖,也没戴手套,温潋碰她的手,跟她商量,明天穿厚点行吗? 我穿很厚了。 温潋牵住她,把手往口袋揣:你再任性,会感冒的。 她的手暖和,盛栖舍不得破坏,赶忙将手抽走:我太冰了,你自己揣着吧。 温潋没再强求,但是加快了脚步。 楼道有声控灯,但是效果不怎么样,经常半天跺不响。 盛栖尝试后放弃,在黑暗里走在前面,一步两个台阶。 温潋提醒:走慢一点,不要摔倒了。 盛栖闻言在黑暗里停下,温潋伸手扶她,怎么了? 盛栖回过身说:我的奖励。 她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温潋也好脾气地问:要什么? 手脚冰凉,心口却烫得厉害,盛栖鼓起勇气:我能你能亲我一口吗? 楼下又上来人,楼道灯随之亮起,暗黄色的,跟着寒风一起瑟瑟发抖。 温潋眼神里满是不解,从未听过这种话,上一次亲人是亲她妈,那是小学时候。 她忽然想明白,笑了,盛栖,你在给我放水吗? 是看她给不起别的东西,所以随便找个奖励,这事就过去了。 盛栖说出口后紧张得要死,看她笑得不加防备,松了口气,我瞎说的。 到了三楼,温潋开门,盛栖跟进她家,你妈妈不在家,怎么办? 没关系,她晚点会回来。而且就算她不在,我也能照顾自己,锁好门窗就行。你回家吧,别让你奶奶等着。 温潋没有盛栖想象中那么依赖韩箬华,悠然地准备洗漱后看会书。 盛栖却不想走,你不害怕吗,我可以多陪你一会。 不害怕。温潋朝她笑笑,回去早点睡吧。 盛栖正准备走,温潋想起来,不是说亲你一口? 盛栖胆量耗尽,脸一红:算了算了。 温潋柔柔地笑:本来以为你会让我借你抄作业,帮你补笔记,或者允许你一周不练字之类的,结果你不聪明地选了个不实用的。 盛栖立即大声掩盖: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温潋轻声诱骗: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你重新说一个。 挣扎了很久,盛栖小声地问:我可以不改吗? 温潋再次疑惑,脸色虽然不太自然,却说到做到,真垫脚在盛栖脸上亲了一下。 她的唇又暖又软,蜻蜓点水后离开,满意地夸奖:你经受住了考验,很好。 盛栖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中,双腿轻浮,快要站不住了,声音颤着问:什么? 在温潋看来,虽然盛栖的要求有些奇怪,但女孩子亲一下女孩子无妨。 带你学了这么久,如果你换成我说的那几个奖励,我会有点遗憾。 盛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温潋的关注点,真的蛮学霸。 她也因此逃过一劫,她心里波涛翻滚,好在温潋单纯,没有计较她的真实意图。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焦虑到失眠,满脑子都是:我完了我完了。 午睡梦到从前的温潋,这事稀松平常,盛栖早就麻木了。冷气吹得她口干舌燥,喝下一大杯水。 她坐在床沿,抬手抚上梦里温潋吻过的脸颊,冰冷的指尖引起异样的热流。划过胸膛,灼烧着已经沉寂下去的渴望。 在烈焰里,夕阳坠山后又苏醒,玫瑰色的烟云吞噬飞鸟远行的路线。 门铃骤然在寂静之地响起。 第19章 盛栖的神经忽地被拎起来,悬在空中,怕坠落,却也不想跑到安全地带。 她迅速整理衣服,走到全身镜前反复确定刘海理好了,才走到玄关看了眼屏幕。 门外的人是韩箬华。 一瞬间放松下来,紧接着,更大的失望席卷而来。 她掩下讨人厌的情绪,换上热情的笑容,把人请到家里,端水过去。韩箬华嘴上说不用忙,但是却坐下来,看样子想跟她聊聊。 盛栖有点心虚,猜到韩箬华会说什么。她跟温潋最近不往来,韩箬华可能看不下去了,她那么想温潋有个朋友。 加上现在温潋还是单身状态。 但韩箬华没说这件事,客套几句后问她:后天柠柠生日,请了她大姨一家,她堂姐也会过来吃晚饭。你跟与铎认识,一起吃热闹,那天有时间吗? 温潋的表哥万与铎,比他们高一级,以前中午常到韩箬华家蹭饭,挺好玩的一个男生。 意料之中的邀请,但盛栖没想到要请那么多亲戚,她一个外人,太突兀了。 她体会过那种感觉,许桐桐过生日的时候,许家外公外婆和舅舅一家子都会过来,热热闹闹地围着许桐桐转。 他们逗她,夸她,把她捧得越娇气,他们就越开心。 盛栖则负责泡茶倒水,陪他们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像个局外人,不能不笑和离开。 尽管去温潋家不至于端茶倒水,是以客人的身份出席,但也不自在。 盛栖笑着拒绝:我会给她准备礼物,但那天我有事,就不去吃饭了。 她这么大人了,礼物不礼物的不重要。韩箬华以盛栖从前最愿意听的温柔语气说:你来,柠柠肯定高兴。 心底挣扎,如果只有她们母女,盛栖也就答应了,但她实在不想跟温潋的家人凑在一起。 那天的确有事情,一整天都不在家。她坚定了态度。 须臾之间,韩箬华的目光淡下去,轻叹口气,你跟柠柠是不是闹别扭了? 没有没有。盛栖对此早有防范,第一时间否认。 韩箬华语气又放轻一些:柠柠对人没有坏心眼,但我这个当妈的照顾她太多,让她不太通人情世故。有时候说话直一点,冒犯到你,你别介意。 盛栖在这段话里坐立难安,韩箬华似乎已经确定温潋惹到她了,在好声好气地劝和。 温潋好无辜,她什么都没做,更没有冒犯。 成年之前,盛栖一直渴望她的母亲有朝一日回到禹江。盛栖心想,她不会缠住她妈不让她离开,只要陪她去吃一顿汉堡就好。 每次路过那些店,盛栖都会隔着玻璃看上一会,不知情的路人还当她嘴馋。 其实她口袋里的钱足够她进去大快朵颐,她看的是那些陪孩子的家长。 母亲这个意象,在韩箬华出现之后,变得更加具体。 盛栖游离状态下想,她的妈妈会像韩箬华一样,穿着极显气质的长裙,绾着头发,发里掺了点儿白。 眉眼温柔,带着知识分子的敏锐和优雅。 握住水杯的双手,看得出来年轻时很漂亮,历经风霜后有了皱纹,骨头也有点变形。 她妈妈也会在她跟朋友闹不愉快时,去替她当说客吗? 不晓得。她妈妈是个未知的迷,也是禁忌,家里连张她的照片都没留,也没人愿意向盛栖回忆她。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乐得旁观韩箬华疼爱温潋。虽然她没有感受过母爱,但看见温潋被宠,她也由衷欢喜。 这是她愿意去韩箬华家学习的另外一个原因。 真的没有,您瞧,这本书还是她借我的,我准备看完再跟她聊读后感。盛栖不想韩箬华忧虑太多,尽力安慰她。 看多少了? 一半了。 盛栖虽然想活跃氛围,但韩箬华的情绪还是不高,欲言又止地喝了口水。 她也不躲了:韩阿姨,还有什么事,您一块说吧。 书看一半了,现在去跟柠柠聊聊内容行吗?她这回没再以那样温柔的目光看着盛栖,反而垂着头,有些疲倦。 温潋今天不要上班吗? 下午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在房间躺着。 韩箬华说到这,见盛栖没有接话,也不想再劝了。把杯子一放,善解人意地说:算了,你先忙吧,你最近应该没有时间。等柠柠舒服一点,我让她来找你好了。 盛栖却随她往外走:我去看看她。 韩箬华的表情终于轻快了点,好,她没吃饭,你进去问问她想不想吃。 她肯定提前问过了,温潋不肯吃,才让自己再去问一遍。 怎么年纪大了反而跟小孩一样,要妈妈在后面哄着都不愿意吃饭。 还是实在不舒服得厉害,完全吃不下去。 盛栖有点焦急。 到了温潋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里面没动静,她又敲两下,温潋,是我,方便进去吗? 还是没动静,睡着了吗? 盛栖正准备回头跟韩箬华求助,门被主人打开,温潋穿着睡裙,头发微乱,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直直地看着她。 怎么起来了,不是不舒服吗?盛栖一边被她让进去,一遍示意她躺回床上。 这是盛栖第一次来敲温潋的门,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温潋的房间。 门关上,房里没开灯,窗帘全拉着,暗得盛栖适应了一会才能看清。 温潋回了床上,侧躺看着她,坐床边就可以。 温潋不喜欢别人随便坐她的床,盛栖从前就是例外,现在仍然是。 盛栖坐下,弯腰看她甚是憔悴,轻松问:哪儿不舒服了?现在还难受吗? 垂眸,立即就明白了,陈述了句:我妈喊你来的。 盛栖没有否认。 对不起,打扰你了。 虽然盛栖这段时间想躲她,可当温潋跟她道歉说打扰的时候,她却觉得这话过于刺耳。 原来有一天,她会让温潋觉得,自己被她打扰到了。 她想到梦里温潋沉稳好学的样子,想到她逼自己练字背书时的坚定,亲自己时的青涩。 明明那个时候,她才是那个喜欢打扰别人的讨厌鬼。 她朝温潋的嘴唇寻去,借着昏暗去端详,缺水,有些干。 多数时候,温潋的唇总是润的。 大概是盛栖的目光太赤/裸,温潋将脸往被上埋了埋。 她回答盛栖刚才的问题,我胸闷,现在还不舒服。 盛栖又弯下一点腰,胡思乱想刹那间烟消云散,满目都是紧张:好端端的怎么胸闷,躺着有什么用,要去医院啊!你起来,我陪你去。 不用去医院。温潋不慌不忙,抬手去揉眉心,好像难受的不是她自己。 怎么了,头又疼了?并发症吗? 嗯,你帮我揉揉好不好?她声音里装着破碎感,虚弱地仰视着盛栖。 第20章 隔绝了阳光的屋里温度正好,床上盈着几抹淡香,放松了盛栖紧绷的弦。 温潋不是喜欢撒娇的性格,但生病的人好像是会娇气一点,既然提出来,盛栖就真准备帮她捏捏。 触碰到额头的刹那,她又缩回手去,温潋不解地望着她。 恋耽美 栖你为林(12) 再怎么娇气,也应该找准对象,她们俩只是邻居,又没有别的关系。 恶劣想法再次从心房生长,遍布她的躯体,胁迫她对温潋进行恶意的揣测。 温潋真会撩拨人。 之前她不舒服的时候,也这么看着别人,让人给她揉揉吗? 盛栖别开眼,语气转淡,让韩阿姨进来帮你吧。她让我问你想不想吃饭,你自己跟她说。 她不能离温潋这么近,不能坐在她的床边,不能低头去看她。 她会在想入非非的同时,缅怀她曾拥有又被砸碎的生活,一旦这样,她就会变糟糕。 她不喜欢恨别人的感觉,恨意会毁了她,她只能远离。 就像她爸痛恨她妈,所以跑去Y省。再这样下去,她也要离开禹江才行。 她的确会担心温潋不舒服,希望她每天过得好,开心富足。 可是凭什么,她说头疼,自己就要听话地帮她揉,凭什么要再次被这个人使唤。 这想法实在小气,奶奶如果知道,该笑她了。 可是奶奶没有机会知道她喜欢过温潋了,如果奶奶知道,是一如既往地顺着她的心意,还是强烈反对呢? 盛栖烦得要死,乱七八糟想了一圈。很好,温潋总有这个本事。 温潋却支起上身,抓住她的手,在盛栖的错愕里好声商量,我不要揉了,你再坐一会好吗? 她语气温温的,模样太乖,从未在理发店瞎折腾过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专注而直接地盯住人眼睛看。 盛栖良心去而复返,她是来探看病人,不是来闹脾气的。无论温潋抱着怎样的想法对她说这些话,她不能失态。 她没把手抽走,重新坐下。将坏情绪都藏起来,又回到了关心的状态。 如果真的不舒服,要去医院检查,别让你妈担心你。 好,我会的。温潋老实地答应,默了两秒,抿住唇,又开口:我妈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吗? 哪怕是再乖的孩子,也想要自己的空间,温潋问这话时表情不悦。再联系她刚才那句打扰你了,可见她不想韩箬华过度干涉她的事。 没有,她只跟我说你后天过生日,邀请我来吃蛋糕,顺口提到你身体不舒服。 温潋听罢脸色缓和了些,握紧盛栖的手,那你会来的吧。 连问都不问,直接说了肯定答案,她很希望自己能陪她过生日。 可惜盛栖心硬嘴硬:不会,那天有事,一整天都不在家。 晚上也不回来吗?又不回来吗? 盛栖避开她的目光,看了半天床头柜上的空杯子,怪不得温潋嘴干,没水喝了。 还有温潋的眼镜,以及半盒白巧克力。 这个巧克力温潋给她吃过一次,很好吃。 晚上虽然回来,但会很晚,所以你们一家人聚吧。 温潋索性坐起来,什么事? 跟朋友一起看美术展。盛栖开始瞎扯,不过只要那天她真的约成涓出去,这就不算骗人了。 盛栖要陪别人了,就连她过生日,都不能或者说是不愿意早点回来。 她早该知道的,连妈妈都请不动盛栖,她说又有什么用呢。 温潋缓缓松开她的手,眉宇间的柔弱感换成了平静,还泛着点儿冷意。哦。 哦是什么意思。 盛栖眼睁睁看她重新躺下,皱起眉头,疼得两只手捂在头上,翻过身去背对自己。 不浪费你的时间了,去忙吧。 她的状态比刚才还要差,头疼的毛病可大可小,盛栖慌得单膝跪在床上去看她,你到底怎么了,老毛病吗,有没有药可以吃? 应该不是特别严重,否则韩箬华不会放任她就在家这么躺着,扛也要把她扛去医院,可是温潋看上去真的很难受。 不用管我。 她闷在被子里,声音模糊不清,盛栖听出来她在赌气。 想想就明白了,温潋本来还好,给她开门时候只是没精神,聊了几句才头疼起来。 是她说话太难听,接二连三地拒绝,让温潋不痛快了吗? 韩箬华知道得气死吧,让她来看她的宝贝女儿,最好能哄温潋吃点东西。她可倒好,跑这来火上浇油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没义务。 现在直接离开,管她哪疼,管她吃不吃饭,跟她妈闹脾气去。 盛栖走到门前,停步,看眼手机,叹了口气,又到床边坐下。 轻声细语:三点了,你没吃午饭,该饿了吧? 没动静。 如果真的难受,你转过来,我帮你揉揉。 不回话。 揉完让你妈妈给你弄点吃的 温潋嫌吵一样打断她:头不疼了,不需要你揉,也不想吃饭。 盛栖再好的脾气都顶不住,温潋今天真不好搞,跟午睡梦到的完全不能比。 她扯开温潋裹在身上的被子,压着声音:头不疼,胸不是还闷,我帮你揉。 温潋立刻翻坐起来,眼神里带着点不可置信和防备,好像盛栖欺负了她一样。 盛栖看她怕,更想使坏,作势伸手。温潋往后一退,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嘴唇嗫嚅几下。 盛栖以为她要骂自己,做好了应战准备,结果她说:你在跟别人谈恋爱吗? 盛栖满头雾水,闲散地坐在她身边,我跟谁谈? 你没女朋友? 我要把单身写在脑门上吗?莫名其妙,不是说过单身了,才多久又问。 不过温潋道德感还挺强,调戏一句,她第一反应居然是确定自己是不是单身状态。 单身才许开玩笑,不单身的话,她就要喊她妈把自己赶出去吧。 盛栖服了。 没女朋友,但会夜不归宿。 温潋发现盛栖被她搞得烦闷,神情反而灵动,很像高中时候。她很喜欢。 温潋的眼神让盛栖招架不住,算了,不逗她了。 起来吃点东西,我不信你不饿,胸还闷吗?说正经的,出去透透气会不会好点? 现在外面热,晚上你可以遛狗。 一个人不想出门。 跟你妈妈一起。 温潋想她闭嘴,将食指中指的指腹覆在她嘴唇上,她今天说不出好听的话,不如不说。 盛栖先愣住了,接着委实恼火。说话真费劲,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而且说话就说话,瞎碰什么,这么爱撩拨人是吗? 她将面前的手拍开,反手将温潋按在床头。 如法炮制地将指腹压在她唇上,搓揉几下。 温潋不说话,静静地看她,好像不在意她做什么,只想多看她几眼。 盛栖停了停,在这样的纵容下头脑发热,被温潋碰过的唇代替了手指的位置。 触感绝佳,吓得她才挨上就清醒了。 一定是午睡还没醒透,才会做这种事,太蠢了。 我去帮你倒杯水。 盛栖退开,火速逃离现场。 第21章 砰 房门被关上,隔起一堵厚实的墙。 想起离开前温潋的眼神,盛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进去了。 小七非常怕热,在客厅懒懒地趴着吹空调。见盛栖终于出来,跑到她脚边快乐地蹦跶,想喊她到旁边去玩。 盛栖手里还端着温潋的水杯,实在没心情陪狗玩,没理它,径直走去饮水机前倒水。 韩箬华跟过来问她温潋怎么样了,吃不吃饭。 她还好,您做点吧,她会吃的。 盛栖说这话都心虚,她不来还好,来了温潋反而不好了。 韩阿姨,您把水端给温潋吧,我还有事。 韩箬华应了,感谢她过来一趟,别的不说,陪温潋聊天聊到现在就不错了。行,那你去忙吧。 盛栖就这么跑了,怕温潋不配合韩箬华,到家硬着头皮发信息,我跟你妈说你要吃东西,不要让她担心。 温潋回得很快:好。 她没有提刚才的事情,彷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给了盛栖喘息的功夫。 下单的木质阅读架昨天就到了,盛栖预备上完色后送给温潋。 画上了温潋家的阳台,着重突出几盆漂亮的花草,还有藤椅下两秒就能睡着的小七。 白胖的身体,黑色的右耳,手机拍照后自动识别为熊猫。 晚饭后,估摸着到了成涓下班的点,她打电话跟成涓约后天去看美术展,还要提前预约,看完一起吃个饭逛个街。总之得把那一天消耗掉。 她以为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成涓似乎在车上,压低着声音,先是断断续续地问了几句,然后略含抱歉地拒绝了她,说那天有别的事。 盛栖挂完电话另做安排,一个人去看展、吃饭,晚上去做脸,也能消磨一天。 当她计划好时,门铃再次响起。 盛栖打开门,温潋穿戴整齐,黑色针织T恤,白色半身裙,落落大方地出现在她面前。她牵着小七,问盛栖一起遛狗吗? 面色沉静,情绪淡得盛栖捕捉不到,看上去比下午抱头发脾气时更难搞。 盛栖心里一万个拒绝的想法,她怕温潋兴师问罪,更怕温潋借题发挥,深谈下去。但奶奶说过,要敢作敢当,怕归怕,她不能怯懦地逃避她做过的事情。 她同意了。 温潋眼睛从她领口扫过,换身得体的衣服。 盛栖喝多那晚,温潋来她家跟她讲话,说她走光了。她那时又犯欠了,以为温潋看不惯她的穿着,保证下次见面不穿裙子。 温潋没干涉她,说在家想怎么穿都行。 现在盛栖想想,那句话的言下之意,是出门绝不可以。 虽然不想听话,但她也不好意思穿成这样出门。刚好温潋提,她就不客气了:我去换,你等我一下。 说罢关上门。 迅速换上白T长裤,扎起头发,理好刘海,她开门:久等了。 温潋的仪态被韩箬华教得坐是坐,站是站,即使被拒之门外等了几分钟,仍是笔挺端庄,不像盛栖那样喜欢往墙上靠。 她站在刚才的位置,拿着手机看公众号的文章。 见盛栖出来,她收起手机,面无表情地过去按电梯。 盛栖看得出来,她心情比刚才还要差。从她手里接过牵引绳,她都没反应。 盛栖知道什么原因,不想解释。 她不是故意把温潋跟小七关在外面,阅读架还没画完,就摆在桌上,她不想让温潋提前看见,破坏惊喜感。 温潋不常遛狗,平时这都是韩箬华的活,就盛栖观察来说,温潋鲜少跟小狗亲近。可能因为有洁癖,她对小动物一直不算特别喜欢,高中就是这样。 大概韩箬华想养,温潋也不能拒绝,勉强与狗共处一室。 但是小七如此可爱,是个人都得对它日久生情。 还难受吗?温潋不说话,盛栖总不能让场子一直冷下去。 问完这话,她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趁别人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强吻人家。虽然温潋一点反抗的意思的都没有温潋到底是什么态度? 因为是空窗期,才不介意与她做这些事吗? 总之不可能因为喜欢,在她们遇见之前,温潋整个人,从她的世界里退得干干净净。这样心狠的人,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盛栖心底深处对自己冷笑了下。 不难受了。 为什么突然不舒服,以前也这样过吗? 温潋却不回她,注意力都放在小七身上,她怕它靠近不干净的东西。 书看多少了? 一半。盛栖阅读速度慢,书没有那么吸引她。第一个故事好看,我小时候最爱捉迷藏了。 她从故事最浅的表面谈起,侧目看向温潋,等着她的指点。 但温潋眼睛里无波无澜,竟也真的只与她说做游戏的事情:我小时候不爱,后来爱了。 什么意思? 小七被一条大狗吠了,慌忙跑回盛栖脚步,在安全地带,才敢没出息地回吼两声。 盛栖被小七萌到了,一边安抚它,一边笑着问温潋,你是说你现在喜欢捉迷藏玩吗? 温潋看她笑,心情变好,跟着笑了一笑,我已经不喜欢了,你还喜欢吗? 你绕得我都糊涂了,是在抽查我有没有好好读书吗? 不是。 直到遛完狗,温潋都没有提吻的事情。 盛栖暗自思量,温潋没她想的那么在意,不比那年第一次吻她的唇,温潋茫然又羞赧,脸都气红了。 当事人闭口不谈,盛栖也懒得不识趣地开口,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随便亲你这种傻话。 温潋都不介意,她要淡定一点才像个成年人。 我想,人天生就喜欢躲藏,渴望消失,这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事。 你绕得我都糊涂了。 盛栖说这句话,还是在躲藏,她并非懵懂,而是聪明地选择装傻。 温潋后面两天没再去打扰她,照镜子的时候,总要盯着嘴唇看上一会。 生日那天的晚饭足够丰盛,一大家子一起吃了饭。 温潋话不多,从前她会乖巧地按照韩箬华的交代,对客人表现出足够的礼貌。 但从某天开始,她忽然不愿意做那个被所有人夸赞的好孩子了,想说话就说,无话可说就安静地坐着,这才是她舒服的状态。 盛栖一整天都没有给她发信息,她应该过得很开心。 温潋表哥万与铎工作忙,吃完饭就被迫回去加班,大姨跟大姨夫都跟着回去了。 倒是堂姐温栩因为不常来,反而多坐了一会,懂事地陪韩箬华说话。 聊到温潋爸爸,韩箬华没忍住哭了,温潋跟温栩又忙着安慰,一耽搁就到了十点。 温栩正准备回去,走到门口,门铃响了。温潋知道是谁,刚好送温栩到门边,毫不犹豫地开门。 盛栖抱着一个长窄的纸盒子,有些惊讶门开得这么快,对温潋说:生日快乐。 却发现温潋身后的女人冷下脸,怀着敌意看向自己。 我打扰你们了吗?她猜这是温潋堂姐。 温潋摇头:没有,给你留了蛋糕。今天跟你朋友玩得还开心吗? 盛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温潋堂姐就要离开,冷声抛下句:不用送我。 走前不忘上下打量一遍盛栖。 盛栖纳闷,什么毛病啊,惹她了吗?真是莫名其妙。 第22章 墨色云团将银月揽进怀中,吞没寒霜一般的光华。路灯下的人影被拉长又收窄,旧的未走开,新的又覆盖上。 温栩黑着脸将车从地库开出去,压抑的情绪在半途爆发,找了个位置停下。 她将语音拨过去,那边才说了喂,就被她打断:你今天跟她出去了? 跟谁? 你那老同学。温栩冷笑一声。 你又抽哪门子疯?我说了今天不会见她就不会见,你怀疑我还来问我干什么?就算我去见她了,那是我的私事,跟你没有关系,你没必要大晚上来找架吵。 那边听上去比她还要生气。 已经不止一次为相同的人吵架,温栩清楚对方在这个话题上半步也不会退。咬紧牙关,迫使自己平复,我现在要见你。 恋耽美 栖你为林(13) 我睡觉了,没时间。 我去找你。 温栩,你 温栩挂上电话,重新发动车子。 当听话的人选择不再听话,就像消失不见的月亮,令人郁郁不乐。 比起盛栖对周围人的敏感态度,温潋没发觉她堂姐的情绪,听见温栩说不用送,直接关上了门。 怎么了?她只是发觉盛栖脸色不大对劲。 盛栖换好了鞋问:刚才那是? 韩箬华已经收拾好心情,到玄关来,跟她介绍:柠柠的堂姐温栩,小盛应该没见过。 没见过吗? 盛栖心想凭温栩刚才那个态度,要不是在家门口遇上,她一定会把对方当成温潋的女朋友。 看见她跟看见情敌一样,至于吗? 温潋有个大伯,因为韩箬华一直没改嫁,她读高中时候,跟那边联系还算亲密。但是这位传说中的堂姐,盛栖的确不认识。 温潋的长相是内敛的美,稍不收敛就近于清冷孤僻,让人望而却步。 温栩则与之相反,属于危险的浓颜长相,相同点是看着也很不好惹。 盛栖还在认真思考自己哪地方惹到那位大姐了,心不在焉地在餐桌上坐下,开始吃温潋特意给她留的蛋糕。 水果甘甜,奶油甜而不厚重。 韩箬华在厨房里做着收尾工作,喊话跟她说晚上做的叉烧肉很成功,下次可以做给她吃。 盛栖乖巧地应了。 温潋则端着杯白水看她吃,端详盛栖的脸和脖颈,一寸寸地扫过去。 她的目光太专注,仿佛高二帮她检查题目的那会子。盛栖想忽视都难,不自在地低声问她: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很干净。干净过头了,光泽水润,没有瑕疵。 盛栖心想钱不是白花的,不枉她做到这个点才回来。 等韩箬华忙完,坐在她对面,也看她吃时,盛栖终于感到尴尬,我端回去吃吧,韩阿姨,你们早点休息。 就几口了,在这吃。 温潋看向对面的韩箬华,替她做决定,妈,你去洗澡吧。 哎,好的好的,你们聊吧。韩箬华刚坐下,水都没喝,又站起回房间了。 盛栖心里腾起异样的感觉,总是把我妈挂嘴上的妈宝,真在她妈面前,反而没有了乖宝宝的气质。 温潋礼物放下后没来得及看,问她,我现在可以拆开吗? 你拆吧,不是贵重东西。 中学时期,盛栖送生日礼物总喜欢挑贵的,以为花了钱别人就一定喜欢。 多数时候也是这样,但后来温潋告诉她,不应该只用钱维系感情。真正的朋友追求的是平等相处,而不是富裕方所给的好处。 温潋将纸盒打开,她以为这尺寸会是一幅画。但刚才就觉得特别重,拿出来才发现是个阅读书架。 但是,上面有盛栖的画。 阳台,花架,小七,盛栖把她家里的一部分画下来给她。 她的卧室里还有盛栖画的湖景,被她框起来放在桌边,前两天盛栖进去应该没注意到。 那天她全程只看着自己。 谢谢,我很喜欢。真的。这是她今天最期待的礼物。 她很怕盛栖什么都没有给她准备,并不是图物,而是图她的心意,哪怕是从别人那里匀出的一点也好。 盛栖不仅准备了,送的还是她想要的。 那就好。 韩箬华拿着衣服进了浴室,盛栖把蛋糕吃完,礼物也已经看过。今天可以结束了。 她跟温潋告别,就几步路,温潋执意要送她。等解开锁,她还站在身侧,盛栖提醒:很晚了,温潋。 不可以进去吗? 又开始了。 盛栖发现她不长记性,她明知道共处一室往往会吃亏,却总是平静地准备闯入。 家里很乱,你看了要忍不住帮我收拾。 可以帮你啊。温潋不假思索。 不用,回吧。她听不懂婉拒,盛栖只好明确拒绝。 温潋眼神黯下去,盛栖挪开视线,忍了忍,还是心软,你有话跟我说是吗? 有。温潋坚定地看她。 盛栖只好把人请进去,她心里想,这是你自己进来的。 后果自负。 家里确实乱,地毯上跟沙发上扔的都是杂物,盛栖开灯的瞬间就去观察温潋的表情。 温潋很冷静,反应不大,但也说不出违心话,确实有点乱。 盛栖讪笑,明天再收拾,你说你的事吧。 她去洗了个手,接杯水给自己喝。 温潋跟她到厨房区域,今天一起看展的朋友是新认识的,还是以前的? 盛栖不慌不忙地喝了几口水,露出温和标准的笑容,为什么问这个? 温潋淡然:我想知道。 她的坦诚在此刻不合时宜,盛栖还是笑笑,我不想说。 温潋眨了眨眼,颔首,好。 好,又是讨人厌的好。 就算不说她也不会好奇,不好奇又来问什么呢。 问她这些干什么,对她私生活感兴趣,还是在调查,怕她不是单身却装单身? 说完了,回去?盛栖赶客。 温潋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舍和挣扎像一把锋利的刃,割开本就不算坚硬的帷幕。 盛栖站到她面前,低头看她。 温潋在她气息迫近时已经垂下眸,下巴被抬起,温热的吻再次落下。 盛栖沾了一下,退开,如上次一样礼貌。 被吻的人抿了下唇,除了脸色红润些以外,表情还是那样淡定,似乎这种程度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盛栖想到成涓锁骨下方的痕迹。 温潋如果得到一个,还会这样淡定吗?。。 第23章 静静地,我们拥抱在用语言所能照明的世界里,而那未成形的黑暗是可怕的,那可能和不可能的使我们沉迷。 盛栖在那年冬天迷失,也在那年冬天豁然开朗。 平安夜晚上,温潋青涩又软糯的吻落在她脸颊上。像从海上赶赴进夏日的风,吹动纱帘,于是帘子后所藏的无人知晓的秘密,轮廓逐渐显出来。 她为之惶恐,也得到比白巧克力更甜的滋味。 那晚她收到许多苹果和零食,还有几封精心包装的情书。 她在年级里不算顶漂亮的女孩,但性格开朗,跟谁都能聊上两句,不乏追求者。而且成绩烂,烂到让比她学习稍微好些的男生都能获得成就感,想着拯救少女。 她一一进行回礼,情书则原封不动地退回。 理由也很招人笑话:对不起,我要好好学习了。 她的狐朋狗友们虽然知道她的确在努力,但看着盛栖用那张装出来的乖孩子脸一本正经地说人话,笑了半节课。 汪正银在盛栖上课偷看漫画时,传来一张纸条,打开,上面写着:对不起,我要好好学习了。 大有嘲讽之意。 盛栖没忍住笑出声音,立即憋住了,装模作样地咳几声。英语老师正在讲阅读理解,斜斜地瞥她一眼,放过了她。 盛栖坐直,双臂搭在桌上,眸里盛满求知若渴的光。 透过英语老师的眼镜,望着她那双威严的眼睛,揣测她看温潋时有多慈祥和愉快。忽然觉得英语老师除了烫焦的发型和染毁的黄发外,长得还算悦目。 风波过去,她继续看漫画。 她上课基本还是放弃状态,因为她不懂英语跟数学老师在说什么,跟不上还不如不听。她按着温潋给她的打基础计划,自己慢慢学。 效率不高,一半以上的时间还是在玩,她永远不能成为温潋。 虽然她享受温潋耐心教她学习方法,给她讲题的模样,但是温潋实在太忙了。每天的学习量是她几倍,好不容易闲一会,不是练琴就是写字,哪怕看点课外书,也是经典名著。 所以盛栖懂事地少去打扰她,坐在她对面,哪怕学不下去,画画都不说话。 她学会利用班里资源,她的同桌是个小说迷,成绩不算多好,但是正常一中学生的水平,教盛栖几道英语、政史题绰绰有余。 前桌郑天豪跟盛栖分班前就是同学,算得上学霸一枚,班级前十。戴副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极易相处。 盛栖虽活泼好动,但对运动型的男生没感觉,反而这种斯文类型,她欣赏得来。 盛栖常向他请教,他也乐意教,但没过多久,他们俩在谈恋爱的消息就传开了。 版本离谱,盛栖为了配得上郑天豪,在认真学习。 当事人: 盛栖辟谣辟得有些辛苦,忽然就想到温潋。会不会也因为子虚乌有的事情,被传得像坏孩子一样。 晚上下自习,盛栖陪她一起走回家,最近韩箬华不是天天来接。 你怎么不骑车了?温潋问她。 太冷了啊,走路暖和一点。盛栖手插口袋,白色羽绒服,围条黑色围巾,比从前舍得穿了。 哦。 盛栖瞥她,温潋,你知道有些讨厌鬼在背后说你的话吗? 温潋愣了一下,很快想到一中就这么大,同年级传消息不难,盛栖朋友多,知道也很正常。 知道一些。 你有跟他们解释吗? 没有。温潋语气冷淡。 为什么? 我没有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我自己清楚那些是假的就行。冬夜朔风如刀,恨不得划开口罩,刺入肌骨。 而且乱传话的人也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我难道要追着,跟所有听到的人说那是假的吗? 盛栖认同她的话,有些沮丧,可是假话传着传着就像真的了。 温潋纳闷她比自己还在意,劝说,没什么,那些话算善良了。仅仅质疑我的人品,让我少些朋友而已,没有实质性的影响。我本来也没有时间交朋友,挺好的。 盛栖追问:我是你的朋友吗? 温潋看她,露在风里的眼睛弯了一弯,你没问过我,就默认那些话是假的,这还不算我的朋友吗? 盛栖旋即绽放出更深的微笑。 又听见温潋说:聪明的人自然会分辨真假,没有分辨力的人,我也不想认识。 温潋平时的话不多,但是只要开口,都句句在理,是盛栖想不到的角度。 因为她妈妈是老师,教给她许多道理吗?温潋总有同龄人没有的智慧和思想,盛栖常常为认识她而骄傲,也因此一点点被吸引。 每周的一起学习时间,她都很积极,提前买好奶茶跟零食到温潋家里。 温潋说:你过来就可以,不用花钱买吃的。 盛栖帮她把吸管插进去,笑嘻嘻道:学费。 这周的数学测验,盛栖进步巨大,考了四十多分。这是不掺水的,盛栖一题一题算出来的分数。 她把卷子铺在温潋面前,得意洋洋,这几道都是你教过我的题,我会做啦。 孺子可教。 有没有奖励啊? 四十多也要奖励? 温潋诚心询问,脸上一丝嘲弄都寻不见,只有疑惑。她的世界里,只有满分卷子才有兑换奖励的资格。 盛栖表情一瞬间委屈起来,撅起嘴,小声抗议,你说我笨。 我没有。 嫌弃我成绩差。 真没有。温潋看不得她可怜巴巴,明知道装的,还是顺着讲:你要什么奖励? 盛栖没吭声,腼腆笑了下,背靠在桌上,低头把脸凑过去。 温潋会意,却往后躲了躲,因为你奶奶经常亲你吗? 温潋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外婆更喜欢她表哥,没体会过隔代亲。盛栖的奶奶则特别疼孙女,每天中午都在楼下等盛栖,有时候还直接上去搂住,嘴里喊着:哎哟我的宝贝蛋放学了。 时常搞得盛栖脸红,飞奔上楼。 所以温潋猜,可能盛栖从小到大都被这样奖励,才会执着于此。 盛栖直接问,你不想亲我了吗? 我觉得这个奖励,作用不大。温潋将那句又不是小孩子了咽下去,免得有人跟她闹脾气。 作用很大啊。年纪第一亲我一口,等于我沾了喜气,一定会越考越好。 盛栖总有奇奇怪怪的发言,但温潋觉得可爱,哪怕她胡搅蛮缠。 问了看了眼门,确定妈妈不会进来,站起,在盛栖脸上亲了一口。 盛栖身上挂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是独属于女孩子的干净温柔。 她五官清秀精致,皮肤真好,偶尔才冒几个痘。 上次见她在额头贴了个创口贴,温潋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伤的。 结果只是为了把痘痘藏起来。 这么小一颗痘痘,本来没人发现,你贴个创口贴,大家都要来问了。 盛栖被她说服才撕了。 后来奖励越要越多,字写得好要奖励,数学题步骤完整要奖励,当天背完才学的文言文要奖励温潋大概每两天就要亲她一次。 她渐渐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盛栖干干净净地看着她,撒娇要奖励时,她只想满足盛栖。她虽然没跟朋友亲密到这个地步,但盛栖让她并不反感亲吻本身,那点儿顾虑就被她抛下了。 那时她从未想到别的事情上去,即便听到同学体育课上八卦年级里的同性恋男生,她也没觉得跟自己有关系。 因为盛栖不光有男生朋友,还有几个男生在追她。盛栖虽然没答应他们,但是路上碰见好看的男生,也会让她一起欣赏。 有时候温潋看见班里女生手牵手去上厕所,或者搂搂抱抱,便觉得安心。因为这让她确信,女生之间亲密点没关系,盛栖又爱撒娇,她只是好说话。 但是盛栖跟其他的朋友也会这么撒娇吗? 翌日,盛栖以单词默了全对为由来要亲亲,温潋问:你问别人要过奖励吗? 盛栖不解。 汪正银他们 汪正银是男生啊,而且有女朋友。 我的意思是,你其他朋友 盛栖表情停滞,笑意都收回去,显出仓惶和戒备。 她怀疑了吗? 我只是问问。 盛栖是她近几年来唯一的朋友,她当然第一次经历这些,但她不是盛栖的唯一啊,她只是想知道盛栖是不是对朋友都这样。 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都没关系,闲聊罢了,盛栖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但盛栖那天什么也没回答她,她像是生气了,不肯理她。 隔天晚上跟她一起回家,路上不肯多讲话,她一旦寡言,温潋就不知道说些什么。 定期交来的练字作业,练字本上再没有专给温潋看的插画了。 温潋没有相关经验,道了歉后,发现盛栖也没有变开心,一时间懊悔起来。 早知道不瞎问了。 盛栖的不开心,就像猫在温潋身上挠了一爪子。 恋耽美 栖你为林(14) 就这么到了周五晚上,下自习后回家,温潋问她:你明天几点来我家里? 明天不去了,我有事。 去网吧吗? 嗯。 要玩一天吗? 还要一起去唱歌、吃饭、看电影。 温潋想,玩当然更有趣些,盛栖想那样跟朋友在一起,是她的权利。 楼道的灯又不亮了,盛栖仍然走在前面,到二楼时,温潋在后抓住盛栖的手。 盛栖回头,轻声说:是看不见吗,牵着我就好,小心脚下。 温潋在原地不动,抓住盛栖的手又抓紧了点:周末不学习也可以。但是,能不能不生我的气了?我没有误会你,没有觉得你会跟男生做暧昧的举动,那天举例我不该说汪正银,应该说柳成涓。你要怎样才能消气呢? 她以为,盛栖不理她,是因为她举的例子是男生,冒犯到了盛栖。 盛栖这才明白温潋的点,原来温潋没有想到那个层面去,她如释重负。 她怕的是温潋察觉出不对,以后主动疏远她,但现在温潋跟她解释了。 不理温潋,她自己也不开心。她当然想去温潋家学习,但明天是汪正银生日,他们早就约好了出去玩,这时候脱离小群体太不讲义气。 盛栖大着胆子问,如果我说,我从来不跟别人要奖励,你还想跟我做朋友吗? 为什么不?温潋不明白这二者的必然联系。 盛栖沉默期间,温潋按照她的习惯商量:我亲你一口,你不气了好吗? 不。 被拒绝,温潋想了想,她的确在交友方面没有天赋。 下一秒,盛栖朝她靠过来,除非你让我亲一口,我们就和好。 她知道她不应该说她没跟别人要过奖励,更不应该提出要亲温潋。如果温潋真的怀疑她,只是暂时不想闹掰,她这样说很容易就暴露了。 可是,她憋不住。 她不喜欢藏着,她就是想坦诚,想亲温潋。 可以。温潋答应得干脆,谁亲谁也没什么区别。 盛栖下了一台阶,与温潋站在同一平面,低头,在她脸畔落了一个吻。 温潋很快就知道区别在哪了,盛栖亲得特别重,还亲出了响声。 本来温潋能接受这种事情,但是这个响声把她的脸弄红了。 你 亲人就要这么亲的,你不看电视剧吗? 不好看。 好吧,温学霸。盛栖快乐起来。 到了家门口,温潋脸上的红晕都没消下去,表情却正经。 盛栖在这样的反差里产生强烈渴望,好想再亲她一下,看她一直脸红下去。 盛栖曾好奇过,成涓身上深色的草莓印疼不疼,成涓不肯说,她更想知道了。 恶劣的念头甫一出现,盛栖就伸手,在温潋锁骨上点了下。她的指尖发凉,温潋跟着颤了一下,不理解盛栖的意图,耳根却自动红了。 站在原地没动,任由盛栖加重了力道。 指尖从锁骨初定了起始点,朝下划去,将衣领褪下。 温潋今天生日,穿了新裙子,不是往常的黑白灰配色,而是清新的水蓝色。 她想撑一会,但被他人手指划过肌肤的感觉并不好忍,哪怕盛栖指甲剪得干净,没有划疼她。 本能地抬手制止,她不知道盛栖想到什么程度,但她没做好准备。 盛栖将她脸上的不安纳入眼底,驱走恶劣的想法,将温潋揽入怀中。掌心贴在她腰后,低头吻下去,作为安抚。 生日蛋糕很好吃,吻温潋时,嘴里都是甜的。 但她没更进一步,只是在温潋唇上,轻柔地啄了一下又一下。 温潋闭上眼睛,没像刚才一样躲避,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先停下来的还是盛栖,缓缓平复着不受控的气息。看见温潋睁开眼,眼里雾蒙蒙的,抿了下唇。 长久的沉寂横亘在二人中间,盛栖收回手,还温潋自由。 回吧,不然你妈要担心了。 好。 盛栖又改了主意,喊住她,那个,你先喝杯水,过两分钟再回去。 温潋明白她的意思,点头,接过她倒的水坐在沙发上喝。仪态端庄,面容清冷,安静地将杯中水一口口喝下。 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盛栖恍惚,她刚才并未做出格的事情? 等脸上的热气散了,水也喝完了,温潋起身,我回去了。 嗯。 看她进家门,盛栖才关门。然后她怔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 她蹲下去,好使自己的心脏离地面更近,而不至于腾到她自己触摸不到的地方。 两天后,盛栖把书借来的书合上了。 即使她未能明白所有深意,但用心看完,她像沉入水底,窒息感扑面而来;又像获得了解脱。 她试着搜了书评,看明白一些后,彷佛又被往水里按了按。 她再次欣赏封面,像夜一样的蓝色,孩子黑色的轮廓伏在列车轨道旁。 温潋喜欢这本书的哪里呢? 温潋每天下班到家的时间点差不多,盛栖让她回来说一下,把书还她。 温潋:还要看别的吗? 盛栖:不用了。 温潋在走廊接过书,点点头,平静地从盛栖身边经过。 平静得如同她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 也对,成年人了。 盛栖关上门。 到家饭还没做好,温潋先进了房间,坐在桌前翻开书,扉页夹了一张便签。 盛栖于9月22日读完。谢谢。 一行字写得潇洒飞扬。 盛栖离开禹江那年,高三已经读了将近半学期,但因为奶奶生病,那个学期她又荒废了学业。 那时候她的字终于脱离了鬼画符体,但跟好看没有关系,只是看到她的作业不会觉得眼睛疼了而已。 盛栖没必要转学,只剩半个学期就能参加高考。但她不光走了,还走那么远,大概因为不想在禹江待了。 温潋以为,没人逼她练字,她再也不会做无聊的事了。 但是现在纸上的字体算得上赏心悦目,字如其人,可以想象到这来自一个干净阳光的女生。 她安静地在房间里写下这一行字,像是青春电影里的一个片段。等她写完,望向镜头时,眉眼温柔之下,藏着灵动和小小的坏意。 让人很想被她欺负一下。 温潋想到,写字丑了十几年自称无伤大雅的盛栖,在离她千里万里的陌生城市,一笔一划地临帖。 她写一百遍,写一千遍,或许没人再给她指点,只能自己比对。 让她支撑下来的,会是有个人曾自以为是地告诉她,为了拿分,不能写太丑的字吗? 她把这件事坚持了下来。 在讨厌的人跟她说了过分的话,赶走她以后。 盛栖练字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总不会很快乐吧。 温潋后悔与盛栖分享这本书,她应该给盛栖一本读完就快乐的书。 这样自己也不会在看见这行字时,像沉入水底一样,喘不过气。 温潋坐在地板上,背靠床沿,将脸埋入臂弯之中。 她妈敲门喊她吃饭,她没理睬,半分钟后,外面便安静了。 她发信息给妈妈:[不饿,不要喊我了。] 晚上九点,韩箬华才给她回了消息:[想给小盛送点饺子,你有时间去吗?] 温潋:[有。] 她立即给盛栖发信息:[睡了吗,我妈让我给你送饺子。] 盛栖:[好啊,你来。] 温潋开房门出去,拿上她妈已经准备好的饺子出门。 盛栖开门开得快,没拦她,直接请她进去坐坐。 温潋注意到,她没穿睡裙了,穿的是睡衣睡裤。 我才忙完洗过澡,想点外卖吃,刚好你说有饺子,我打算煮一点。盛栖看上去很高兴,因为太爱韩箬华的手艺。 温潋点点头,你也没吃晚饭。难怪爽快地答应了。 也?盛栖听明白潜台词,诧异地问:你妈没做饭吗? 做了,但我晚上不饿。 不吃哪行,温潋都瘦成这样了。 盛栖劝她:要不要一起吃饺子,我少煮几个?不然晚上饿得睡不着。 温潋很好讲话,好,我来煮吧。 不用,我会。盛栖没让她动手。 于是她开始烧水煮饺子,温潋四下看了看,盛栖厨房的东西齐全。 你不做饭还备了这些。 盛栖笑:刚搬过来时朋友买的,说怕我想学做饭的时候没东西。 又是朋友。 到底是谁,如果是柳成涓,盛栖直接喊成涓就是,温潋知道对方。 可盛栖不这么喊,说得模棱两可,她有自己的考量。 目前她不肯在温潋面前多提成涓,刚刚说完朋友她都有点后悔。 温潋问:你想学做饭吗,我可以教你。 以后再说。盛栖显然不感兴趣 温潋陪着她站在厨房聊,我妈这周末回乡下,我要自己做饭两天,到时候你过来吃好吗? 盛栖开玩笑道:大厨要秀手艺了吗? 不一定好吃,有想吃的菜吗?温潋提前询问。 虾仁滑蛋。盛栖不客气,又点了个:糖醋鱼。 好。温潋记下了。 饺子煮好,盛栖分别往两个碗里装。她做厨房的事情并不轻松,所以格外认真,温潋站在她身边,看着盛栖专注的模样。 盛栖是什么时候学会煮饺子的? 怎么了?盛栖拿了餐具,递给温潋时,发现她盯着自己看。 她这才发现,温潋眼镜下的眼睛里面有红血丝,眼圈红红的,人也有些憔悴。 今天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为什么没吃饭?盛栖声音不自觉放得柔了一些。 没,只是不饿。温潋垂眼。 她不敢看人,盛栖自然不相信。温潋不说实话,可能怕自己又让她去医院。 盛栖也不想再问,正准备转身去端饺子,温潋却忽然将她抱了个满怀。 在盛栖的惊讶里,温潋抬头,亲她的脸廓。 细细碎碎的,柔得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即使以前盛栖坏心眼地教她亲人要发出声音,还逼着温潋一遍遍地学,温潋在逗她开心时也会亲出声音,但此时此刻她是安静的。 怕惊动了对方。 然而盛栖到底不能忍耐,将她圈在腰间的手拿开,往后退了半步,拧着眉,似是要发脾气又迅速压下去。 温潋不作声地垂了眸,但脸上没有委屈或是羞恼,被打断也就算了。 对她的吻有多熟悉和渴望,盛栖就有多生气。然而再怎么生气,她也做不出对温潋发脾气的事情,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被情绪左右。 盛栖转过身去,平复了会,率先开口:先吃饺子吧,我饿了。 两人坐在吧台椅上,各自无声吃着。 盛栖虽然饿得要命,却如同嚼蜡,她心里揣着火,明明她也对温潋做过同样的事情。可不知怎的,温潋主动起来,她会很生气。 她气温潋,更气她自己。 两个人全程都没交流,温潋吃东西时本也不爱说话。 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温潋的心情又回到见盛栖之前。 她想起便签上的那行字,而此时此刻,盛栖不耐烦地无声坐在她身边。 她错过了盛栖字体慢慢变好看的几年,得到了一张漂亮的字条,中间过去的岁月,她再也没机会参与了。 无论她们俩将来的关系有多糟糕,盛栖会跟谁在一起,她都只能受着。 吃完饭,她要帮忙,盛栖拦下她说:你妈不是说过,洗碗不能让客人动手。回去吧,早点休息。 这次温潋听了她的话,立刻离开了。 留给盛栖的是自责,她刚才是不是太凶,吓到了温潋。 将厨房收拾完,刷牙洗脸,还是没有睡意。 躺在沙发上,被许桐桐邀请,跟她室友们组队打游戏。中途温潋给她发了条消息,她直接忽略了,等结束后才退出去看。 她坐起,穿鞋往厨房去,在刚才吃饺子的地方看见温潋的眼镜。黑色镜框与黑色的台面融在一起,不易发现。 回复:[在我家里,现在给你送去?] [我去拿就好了。] 盛栖看了眼时间,22:50分。 这回开门,温潋看上去没打算再进,以为盛栖会直接把眼镜递出来。但是盛栖压根没拿,还在原位,你自己去拿吧。 温潋看了眼她的表情,见她还算平和才进去。 拿完准备走,盛栖堵在她面前,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在沙发那,看见就知道了。盛栖朝沙发走去,温潋戴上眼镜,跟在她身后。 走到沙发前,盛栖转身,温潋居然真的不加防备地跟她过来,甚至不多问一句。忍了一晚上的情绪被抛进锅里,在灶下添了把火,霎时沸腾。 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压进沙发里。 温潋被惊到后开始挣扎,盛栖没舍得去桎梏她,只是在她身上无言望着她。 温潋终于意识到挣扎是徒劳的事情,她推不开盛栖。 她安静下来。 盛栖将她鼻梁上的眼镜取下,轻抛在地毯上,书卷气随之淡下去,一张清冷无助的美人脸在她身下。 盛栖低头,温潋没躲。 这次不仅是唇与唇之间的客套交流,她们都洗漱过,牙膏残存的丝丝清凉被交换品尝。 温潋显然没有料到,在舌头被寻到时,搭在盛栖肩头的手倏然收紧。 入侵者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一寸一寸地剥夺新领地里的空气与水源,而原本的主人却无能为力。 这场守城者节节败退的战场持续许久才停下。 最初的酥麻过去,到最后只有酸感和难受。 温潋如获新生,脱力地偏过头去,闭着眼睛,急猝又克制地呼吸新的空气,不断吞咽。哪怕近乎喘不上气,她也不想让自己太狼狈。 盛栖也休息了会,恢复过来,将她睡衣的扣子解开。 解第一颗时,温潋陡然睁开眼。 第二颗解完,到第三颗时,温潋才伸手去挡,别 盛栖将她手拿开,束缚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她。 太晚了,我妈 温潋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咬住了唇,随着盛栖气息的迫近,发出了破碎的呜咽。 盛栖的脸埋在新夺的地盘上,闻见淡淡的香味,看见漂亮的弧线。 暖玉一般的白,温热,诱人。 起先只是嗅,接着是让温潋颤到重新挣扎起来的触觉,轻柔到酥麻,再到开始疼。 她不知道盛栖想做什么,未知让她感到害怕,但她相信盛栖不会真的伤害她。 辛苦的忍耐,在肌肤被牙齿碰上后,终于讨饶地喊了一声盛栖。 盛栖闻声停了停,复又继续。 再离开时,锁骨下方,赫然挂着鲜红的印记,在瓷白的布上触目惊心。其实颜色还能再深一些,但温潋的反应让她舍不得,她怕温潋真哭出来。 她看了会那个印子,帮温潋把扣子扣回去,然后退开,坐在沙发边,茫然若失。 温潋全程没看她的眼睛,盯着别处,眸边泛着点红,气息不匀。 虽然扣子被扣上,但她坐起后,还是隔着衣服下意识地抚了下痕迹的位置。 恋耽美 栖你为林(15) 老实说并不疼,这么一会就没多大感觉了,她只是害怕,心跳太快让她有些难受。 盛栖弯腰,把眼镜从地毯上拿起,帮她理好两边头发后,替她戴上。 温潋的近视度数不高,影响不到日常生活,只有在家时才会戴着看看书。 盛栖还给她的这点清晰,足够让她看清了盛栖眼里已经回来的温和,并着浅淡的歉意与局促。 她想说没有什么,穿着衣服看不见,也不疼了,留个印子而已。 但这话她说不出口,便让表情更淡然些传递消息。 盛栖交代:以后别把眼镜丢到别的地方了。 她不是丢三落四的性格,盛栖也知道。 所以惩罚了她的故意为之。 温潋回到家里已经不早了,韩箬华还没睡,坐在客厅看书。 小七睡了,呼噜声打得自在。 柠柠,回来了。 温潋在走廊就已经确定过头发、衣着没有不妥,有些愧疚,嗯,妈早点睡吧。 她今天的反常让韩箬华放心不下,本来以为去找小盛说会话就好了,结果还跑了两趟。 但眼下看她情绪还好,韩箬华松了口气。 温潋回房间后直接到浴室,开灯,对着镜子解开两颗扣子。 盛栖留给她的痕迹在灯光下发出妖冶的颜色。 她冷眼看着。 拿出手机,把那处痕迹拍下来,发给了盛栖。 第24章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比如低头看鱼,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 跨年那晚,学校举办晚会,每个班都准备了合唱。 合唱曲目由不得学生挑,大家索然无味。但有了光明正大打扮的机会,汪正银的女朋友给盛栖化了个妆,不至于夸张到被班主任找茬,但一看就跟平时不一样。 脂粉能将青涩感模糊,涂抹出新的风情。妆毕,盛栖看到镜子里略显成熟的脸,第一时间想的是温潋如果看见,会不会觉得她好看。 或许那晚气氛太轻松,化妆的盛栖又看上去与平日不同,又或许是假话传得太久,已经等同于真话。 郑天豪那晚跟盛栖表白了,临走前,往她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 盛栖边在老地方等温潋边打开看,温潋走近,她都没察觉。 她的妆容加上皱着的眉头,让盛栖的气质成熟得有些陌生,那个清清秀秀喜欢撒娇的女孩子好像被暂时藏了起来。 温潋看愣了神。 直到盛栖抬头,甜甜地朝她笑了一笑,她才问:在看什么? 盛栖把纸条叠起,撕成条扔进垃圾桶,我们班同学给我的,说喜欢我,搞不懂。 温潋不理解她的不高兴,喜欢你应该很正常。 男孩子都喜欢盛栖这样的女孩。 可是之前他跟我说,让我不要管那些八卦,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现在他真的相信我在暗恋他,说要给我一次机会,与他共同学习进步。 盛栖表情充满疑惑,郑天豪读书读傻了,在想些什么啊。 你讨厌他? 不讨厌,他人很好,但是谁要跟他谈恋爱啊。没意思。 这么看来还是汪正银正常点,脑子直,没那些弯弯绕绕,朋友就是朋友。 被这事一烦,盛栖都忘了问温潋自己今天好不好看,到家洗脸时才想起来。第二天放假去温潋家看书,追着温潋问。 她很怕温潋会来一句没注意或者一般般。 因为每次盛栖在路上遇见好看的人,拉温潋一起欣赏时,她都只有这两句。 这回不同,温潋莞尔:漂亮。 盛栖心里像被塞了糖,试探着:你喜欢漂亮的人吗? 没有人会不喜欢。温潋很是诚实。 我是说,你更喜欢看帅哥,还是更喜欢看漂亮的女孩呢? 温潋想了一下,答不上来,摇摇头,我只是喜欢看你。 窗外洋洋洒洒飘着雪花,地上薄薄铺了一层,书房开了空调,足够地暖。 盛栖怔在那儿一动不动,耳朵在被取悦后,欢呼的声音吵醒了全身的细胞。 温潋并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低头做着题目,继续往下说:你才是我的朋友嘛。 因为温潋的一句话,盛栖发呆发了两个小时。 她听懂温潋的意思,不关心别人长得怎么样,只有盛栖跟她有关系以朋友的身份。温潋的单纯,让她觉得她难以启齿的念头是那么的可耻。 横竖看不进去书,她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虚度时光往往让人无聊,但是有温潋在她对面,偶尔抬眼偷偷看一眼,就觉得满足。 温潋在固定时间段休息,起来喝水,看窗外放松眼睛,再活动活动身体。 窗外没有景色,窗外还是建筑,水泥,玻璃,柳絮一样的雪。但在盛栖的画里,除了这些,有树,有花,有在阳台赏雪的人。 不想学就休息吧。她抽走了盛栖的画,夹在了自己的书里。 聊天提到初中,盛栖发出羡慕声:你初中的班主任是你妈妈,那也太幸福了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总觉得某某老师家的孩子自带光环。 并不会。温潋的表情极不赞成。 哦,也对,韩阿姨对你要求高。她绝不会允许温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而无时无刻不盯着她。 盛栖现在对韩箬华也有了一定了解,她对温潋的疼爱让人没话讲,无微不至,对他人也很好。 但她对温潋期望很高,高到温潋如果写不出来试卷上最后一道数学题,她都表现得十分严肃,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原因,题刷少了不会做,还是没时间算? 盛栖撞见过一次,在旁一句话也不敢讲。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温潋静了一会,还是不打算说,我没跟人说过。 盛栖意识到是重要的事情,轻声卖乖,你跟我说,你放心,我谁都不会告诉,嘴巴很严。 温潋坚持不说,盛栖又是撒娇又是装委屈,温潋淡淡地看她,似乎免疫了。 盛栖于是发现,温潋好说话的时候只是因为她愿意,当她不愿意时,真的很冷淡。 她放弃了,强迫自己忍下好奇心,准备好好做作业时,温潋却改变主意。 初二有一天天,周末我回班里拿书,碰见班里的情侣在接吻。当时很惊讶,不知道他们在偷偷谈恋爱。 这太正常了,尤其盛栖初中在镇上读,家里要么管得松要么没人管,早恋现象屡禁不止。然后呢? 他们紧张地拦住我,让我答应不告诉我妈,我答应了。但没两天我妈知道了他们在谈,喊去办公室谈话,那个男生态度差,妈妈就喊了家长过来。 盛栖明白了,他们认为是你告密了。 嗯。因为这一件事,班里同学都觉得之前被我妈处理过的事,都有我的参与 盛栖可以想象,他们误会了,温潋也没法解释。背后举报的人在哪儿都不招待见,有韩箬华在,同学们虽然不敢直接欺负温潋,但是肯定会远离她。 从那以后,大家都跟我保持距离,生怕我会说出她们的秘密。那时候因为家里变故,我话很少,不爱理人,所以没人跟我交朋友也不在意。我以为上高中就好了,结果高中遇见老同学,把我的事迹一说,同学们还是先入为主地揣测我。 原来是这样。 加上温潋的性格确实慢热,做事投入,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被干扰,更让她坐实了不讨人喜欢的学霸这一名声。 虽然班里同学不会完全信,稍微接触久一些,就知道温潋人还不错。但想要交到真心的朋友,还是有难度。 你会不会很难过?盛栖心疼,温潋永远情绪平稳,以至于她觉得温潋除了学习以外不会有烦恼。 还好,别人的误会只是一部分,主要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我总想一个人待着,不喜欢跟别人交流,所以有向我示好的同学,我没有热情相待。 温潋非常客观,如果她的性格像盛栖一样好,总能把身边逗笑。即使被人误会,时间一久,误会也会不攻自破。 但她不是盛栖。 你没有问题啊,我觉得你很好,你不要管他们,自己舒服就行了。盛栖对她有信心,你这么聪明,肯定都懒得把他们的话放心上。 像是为了打破盛栖对她的盲目信任,温潋坦白说:我被说哭过。 他们说什么了?盛栖坐端正,脸色不太好看。 有人骂我孤僻,说单亲家庭的心理都有问题,我有点难过。温潋轻轻诉说。 盛栖忽然想明白,初中的温潋为什么不爱说话,因为那时候她爸爸才去世不久,她被巨大的悲痛笼罩。 居然有人恶毒到戳她的伤疤。 盛栖恼火地骂出口,神经病啊!我看说这话的人才有毛病,不是单亲家庭也是没教养的东西,去他妈的。 温潋虽然没了爸爸,但是韩箬华多爱她啊,她优秀,可爱,礼貌,上进,比那些人强得多好吧。 温潋第一次听她说脏话,微微张开嘴,露出一点震惊。 盛栖这是,不装了吗? 后来盛栖问她,我是第一个知道这些的人吗? 嗯,我妈都不知道。 那我是不是该奖励你? 温潋笑了,笑声含在喉咙里,你想亲我就直说。 盛栖被戳中心事,脸不住地发起烫,以沉默结束了话题。 对同性之间的情感完全不懂的温潋,尚且能笑着说出那句你想亲我就直说,何况是现在与她暧昧不清的加强版温潋呢。 对于她发来的照片,盛栖从剧烈的心跳加速到逐渐淡定。 自拍视角,一手将领口勾开,一手拿手机,对着自己被轻薄过的地方拍了张照片。 睡衣里没有内衣,刚才解开两颗扣子,看见呼之欲出的轮廓,盛栖就有点发燥。而在图片里,让灯直直一照,便更清楚了。 修长的脖颈,消瘦的锁骨,白皙的肌肤,一块不大不小的吻痕,吻痕下是山峰露出的边际。 弄出这个痕迹后,盛栖就自我怀疑起来,她今晚得被温潋气成什么样,才会真的做出这种事情。 她在别人身上乱种草莓就已经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被种草莓者居然要拍下来! 拍就算了,还发给她看。 温潋到底在干什么。 还好,她是从脖子开始拍,没把脸露出来。这种私密的照片很危险好不好,她怎么能这样轻易发出来呢。 要是温潋一时糊涂也就算了,盛栖害怕的是她被人教唆做过这种事。 温潋在恋爱关系里,应该很好说话,只要求求她,她就容易心软。 盛栖在千头万绪里翻来覆去,成功失眠了。 好,好手段。 她留了个印子招惹温潋,温潋就用这种方式让她难受。 以怨报怨。 扯平。 盛栖也不愧疚了,没回复,把图片保存下来。 第二天在家看了一天,温潋敢发,她就敢看。 温潋一定是故意的,勾衣领的手还翘着兰花指,妩媚地摆在那儿。 锁骨怎么可能这么明显,摆拍,肯定是摆拍。凹的造型,说不定还P图了。 盛栖尽量让挑出这张照片的瑕疵,以此,赶走她脑海里所有的邪念。 她将温潋按进沙发,跨坐在她身上时,她眼里的慌乱。 低头吻她时,她的温顺和迎合。 吻完后,她闭着眼睛,层次分明的喘/息。 她被吓到后喊了盛栖的名字,甚至还搬出她妈来吓人。 以及盛栖吮吸啃咬时,她不受控的颤栗和挣扎,喉咙里如泣般的声音。 盛栖不明白,节奏为什么这么快失控。 她明知温潋的心思不纯粹,她应该抗拒和漠视才对,她怎么能坠进去。 盛栖一整天没出门,连点外卖都避开温潋可能出现的时间点。因为工作单位离家近,温潋一周里有两三天会回来吃午饭和午睡。 温潋识趣地没有来敲门。 盛栖打定主意,送吃送喝,遛狗借书,这些理由都不可能再敲开她家的门。哪怕温潋的户口本或者钱包丢在这了,她都不会还回去。 一切理由都不可以! 盛栖深夜开始练字,平心静气后放松了很多,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睡前看了眼手机,不看还好,一看就火大。 温潋又给她发了张图片。 !!! 她到底要干什么! 同样的动作和位置,但明显是新拍的,因为草莓印的颜色跟昨天不太一样,温潋兰花指翘得也跟昨天不一样。 原来还带更新的。 盛栖忍无可忍,发了个?过去。 温潋:[我想你留下它应该有你的考虑,所以拍给你。] 盛栖:[我不需要,不要再拍了。] 温潋:[在它彻底消失之前,我会每天拍给你,总不能只有我看见。] 呵,隔着屏幕说话的人都这么硬气是吧,已经说了不需要,她还要坚持发? 盛栖成功地又失眠了一晚。 第二天她仍旧选择避开温潋,潜心修行,安心画图。 但到了睡前,温潋的图还是发过来了。 痕迹淡了一点。 但是,这张应该拍摄于温潋洗澡之前,她穿的是白色衬衫和白色内衣。被托起的部位醒目得让人面红耳斥,将那块草莓印都压得黯然失色。 盛栖没搭理她,转而给柳成涓发了一条:[成涓,我恨你。] 如果不是成涓不小心被她看见草莓印,她就不会有这种念头,就不会对温潋做出这种事,也就不用天天收到这种照片。 成涓也没搭理她。 盛栖真的有点生气了,她不喜欢温潋做这种事。 温潋多数时候言行一致,她怎么想就会怎么做,也就会那么说。 按着盛栖对过去那个温潋的了解,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神经兮兮地留个痕迹出来是因为某种心理,所以她坚持拍给自己看。 但人会变,谁知道温潋到底在想什么。 盛栖仅是想想都受不了,万一温潋故意这样,为的就是撩拨、勾引她。 她不能接受,她会控制不住地小心眼,去想温潋从谁那里学会的这些。 所以她在心底默认温潋没有任何意图。 隔天中午柳成涓忽然打来电话,疑惑里含着担心,盛栖,怎么了? 有些话根本说不出口,盛栖也怪尴尬,昨晚中二地发了那么一句出去。 没什么,你忙吧,不用管我。 她越是含糊,柳成涓就越要知道,恨我难道不该让我知道理由吗? 你不需要知道,真的没事了。 柳成涓默了一下,有些疲倦地说:可是你那么晚了发来一条谴责消息,别人还以为我们俩发生过什么,我渣了你。 这角度清奇,盛栖哈哈大笑,好像是哎,还真有点像。 笑到一半,她骤然反应过来,成涓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所以是那位神秘的种草莓者,误会她们了? 缺大德了。 电话那头,成涓完全笑不出来,跟我说说吧。 盛栖觉得成涓现在肯定特别需要自己的理由,好跟那边解释,于是编了一个相对合理的:那个我小肚鸡肠了,20号那天不是让你陪我去看展吗,你说没时间,我就没去了。昨晚想想很后悔,所以说恨你。 恋耽美 栖你为林(16) 那边成涓像是信了,口吻抱歉:是我不好。你才回禹江不久,我太忙,没时间陪你,等我有时间请你吃饭。 你别管我,闲了再说吧,我知道你忙。成涓以前是个像温潋一样的学习狂,现在必定是个工作狂,没时间很正常。 挂了电话盛栖躺进沙发里,脑袋里的东西乱成麻,这都叫什么事。 有消息发进来,温潋:[再炖个汤吧,你想喝什么汤?] 盛栖:[发错了?] 温潋:[没,不是说了周末一起吃饭?] 盛栖:[算了,太麻烦,我周末有事情,就不过去吃了。] 她最近不能跟温潋待在一起。 需要缓段时间。 温潋也没再给她回,但盛栖有预感,不会简单结束的。 果不其然,晚上八点,门铃响了。 你有什么事? 吃饭的事,发信息说不清楚,当面谈。 当面?你还要进我家? 不可以吗?她冷静地好像盛栖是个多事的保安,而她只想逛个超市。 第25章 九月末的禹江夜晚已经捎上清寒,凉风拂动月光,满城光景正寻秋。 连小七这样怕热的狗狗品种,不开空调都能睡得着了,盛栖家里还在开。 冷到温潋一进门,即便穿着睡衣裤,也冻得受不住。心想某人怕冷又怕热,不是被迫手脚冰凉,就是自找的手脚冰凉。 盛栖把毯子轻扔在她腿上,也不一同坐下,靠在边上看手机。 这么会功夫,她已经拿手理了两回额侧的刘海。 在爱美这方面,盛栖没变,温潋不露声色地在心底笑。 许桐桐抢到了十一过来的票,正兴奋地问盛栖有没有做好安排,打算带她去吃什么。回复完消息,盛栖收起手机,看向温潋。 她被晾着也不在意,脸上有清晨湖水般的平静。 墨蓝色的睡衣,琥珀色的瞳仁,黑色的直发,比她这些年梦里梦到的样子更生动皎洁。哪怕是坐在沙发上,她也绝不放松地往后靠,而是仪态好看地端坐在那。 这样的温潋是端庄知性的大家闺秀,但是每天自拍吻痕的也是她。 不要被情绪左右。 盛栖再次提醒自己,无论温潋做什么,她首先要保证自我的存在。 这样默念着,情绪便趋向平缓,露出柔和的表情,还含着一点标准化的微笑。 周末你自己做自己吃,我有事情,就不过去麻烦你了。 等不来温潋先开口,盛栖主动拒绝,剔除了多余的语气,听上去光明磊落。 我不嫌麻烦,你去忙你的事。两天,一顿饭的功夫都抽不出来?温潋像是不懂她在找借口,认真发问。 盛栖陷入沉默。 温潋站起,走到她面前,微微抬眼注视她:只吃一顿饭,我想让你尝尝我的厨艺。如果你很忙,做好我再喊你,吃完你就可以离开,时间会控制在四十分钟以内。 她理应知道,不是一顿饭的事情,更不是四十分钟还是四个小时的事情。 八年,流走了多少个四十分钟,补什么呢。 盛栖眸里的沉静像被点燃,须臾之间烧成了灰烬,留下呛人的烟雾。 她再难继续装下去,什么体面和客套,当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温潋,当温潋用足够的耐心来接近她,蛊惑她,她能怎么做。 无动于衷地扮演一个温柔又有风度的老友和新邻吗? 她做不到。 你是不是不长记性?这话问得咬牙切齿。 温潋几乎贴着她,脸上连疑问都没有,却配合地问:我要记住什么事? 盛栖忽然笑了一声,不作回答。 多说无益,成年人有自己的游戏规则,要玩就玩吧。 她与温潋换了位置,将温潋抵在墙上,吻她的鼻梁,脸颊,嘴唇,然后将吻加深,搅动一池涟漪。 她挑起温潋的下巴,好让她动弹不得,只能陪她做这一件事情。 温潋双手垂在身侧,心悸时抓紧自己的衣角,也没往盛栖身上搭。 满足后,盛栖停下来,观察自己的杰作,温潋唇上波光粼粼。 今晚不用拍照片,现在就能看。盛栖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 陌生得彷佛来自另一个人。 扣子再被解开,痕迹已经褪去了鲜艳的颜色,只留余韵。 盛栖指尖在上点一下,温潋缩了缩。 疼吗? 不疼。 盛栖指尖又划到她锁骨上,可以肯定图片没P过,她就是瘦成这个样子。 周六晚上可以吗? 温潋不在意盛栖眼睛往哪看,也不在意她怎么碰她,她只想达到她来的目的。 吻了,看了,摸了。 盛栖这时候失去拒绝的底气,张口欲言,又闭上,嗯了一声。 听见想要的回答,温潋笑起来。等盛栖摸够了,才把衣服穿好。 我回去了,你早点睡。 盛栖点头,额前的碎发随之散开些。 温潋看得挪不开眼,满心欢喜,下意识抬手想帮她理。像以前那样。 盛栖脸色忽变,猛然退后一步,提防般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怎么了? 没事。 温潋缓缓放下手,没再说别的话,开门回家去了。 盛栖是真的很讨厌被她碰啊。 她没有完全骗温潋,周六确实有事,她答应去表哥余韬家,中午蹭顿饭。 这回没有长辈在场,盛栖提前发语音强调,吃饭就吃饭啊,我甚至允许你吹牛,但你不要跟我提找对象的事情。 你嫂子提怎么办? 那我就告诉她,你经常给我发性感美女照片。 我就发过一次! 不管! 去之前去了趟超市,正蹲下看商品,一个阿姨站在她身边,低头观察她。 旁边人半天不动,盛栖察觉出不对劲,抬头,愣住了。赶忙站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廖老师。 居然在这碰到了高中的英语老师。 七八年的时间过去,老师看上去老态许多,头发也不折腾,剪成了短发。但慈眉善目,比当年看着和蔼多了。 除了岁月的原因,还可能是盛栖长大了,不再那么怵她。 我刚才看着就像,走近发现果然是盛栖,什么时候回的禹江? 六月底才回。 盛栖当初突然办转学手续,班主任劝都劝不住,其他的任课老师知道她换了城市读书也很正常。 廖老师还在一中教书,今年刚好又带一个重点班一个普通班。盛栖把自己现在的工作跟生活简单说了说,得了几句不知真假的夸奖。 寒暄结束,客气话说得差不多,廖老师忽问:你跟温潋还有联系吗? 盛栖吓了一跳,太阳穴跟着一炸,紧张道:有的,偶尔联系。 廖老师是她跟温潋共同的英语老师。 她因为成绩太烂被各科老师留意,温潋则恰恰与之相反。廖老师把她当成得意弟子,当年上课动不动就在盛栖班里夸温潋。 她也知道盛栖跟温潋是好朋友。 高二到高三上学期,盛栖频繁地跟温潋接触,一起上学、回家,老师们撞见过几次。还不只是顺路那么简单。 盛栖的单词默写本和英语试卷上的高二(18)班盛栖,常是温潋的笔迹,廖老师一眼就能认出来。盛栖本人的字跟个鬼画符一样,而温潋的字体辨识度太高了。 她担心过卷子是温潋代写或者借给盛栖抄的,亲自批改后发现多虑了。 且盛栖的成绩确确实实进步快速,学习态度也端正不少。 办公室几个老师开玩笑,说头一回见到成绩拔尖的学生跟倒数混到一起去。 还让廖老师注意一点,别让盛栖影响到温潋。 禹江是个小城市,一中学生的水平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学校指望着几个尖子生能出好成绩。 高三时,盛栖家里突遇变故,她转学了,老师们就没了这个担忧,温潋也的确考得让所有人都很满意。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她们还在联系,看来真的是聊得来的朋友。 现在成绩不是最重要的了,作为老师,知道自己的学生相互联系也觉得欣慰。 廖老师跟她女儿女婿一起来的,聊了这么久,那边开始催了。盛栖客客气气地跟人告别,结束这次偶遇。 这是她回禹江之后,除了温潋以外,偶遇的第一个一中人。 无论过去多少年,做学生的对老师总有一种又爱又恨的情绪,一时难以消化。 她兴致勃勃地发消息给温潋:猜猜我刚才碰到谁了? 廖冬霞! 发出去后,看着两行绿底黑字,她瞬间清醒过来。 如同失足坠入冰河,浑身都发起刺骨的冷意,迅速撤回,懊恼地想骂自己。 隔了一会,温潋问:[撤回了什么?] [消息发错人了。]万幸温潋没看见。 [哦。] 盛栖在余韬家里待到下午,走前表嫂给她塞了两大包吃的,有她娘家种的水蜜桃,也有姑姑自制的卤味。 这两样成涓好像都能吃,盛栖特地匀出一半,打车去了趟成涓家。上次在她家吃完饭后,两个人就没再见过,盛栖想请她吃饭又没机会,不如送点东西去看看她。 今天周末,她应该在家。 如果不在家,东西放门口也没关系。 按响门铃后等了一会,不久就听见脚步声,盛栖刚准备好笑容,面前出现了一张不在预料之中的脸。 美艳,冷淡,冷冷地扫视一遍她,语气不大好:你有什么事? 这人眼睛怎么长得,怎么回回看人都让人不爽啊。 盛栖抬头看了眼门牌号,没走错,保持微笑:柳成涓在吗? 温栩挑眉,声音低低的:找她有事? 盛栖忍着心底的不快,温润地笑笑,示了下手上的东西:嗯,来给她送吃的。 送吃的。温栩冷哼一声,玩味地重复。 说话间的功夫,在盛栖准备掉头就走时,柳成涓出来了。看见温栩把盛栖堵在门口,脸色沉下去。 她把温栩拉开,柔下语气对门外的盛栖说:进来说话。 不用,东西给你我就得走,回去还有事。盛栖不傻,她死都不会进去的。 温栩不像来做客的样子,穿着家居服,手拿削皮刀。 她出现的时机不对。 好,我送你下楼。柳成涓没管温栩表情多难看,低头穿鞋,反手关上门。 盛栖尴尬得浑身难受,不好意思,我不请自来打扰你了,下次来之前会跟你打个招呼。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想,下次再也不会来了。 有事还是找个地方见比较好,家里毕竟是隐私的地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以前都是小孩,现在各自有生活。 她这番话说得柳成涓更加歉疚,比骂她还让她难受,这段时间她做得太差劲了。 不打扰,只是今天刚好她在下次我收拾一下再请你过来。 盛栖默然片刻,跟她说:她是温潋的堂姐。 我知道。 盛栖又问:你女朋友? 不是。柳成涓还是态度坚决地,没有解释的意思。 结合之前相关的对话,盛栖对她的否定回答虽然糊涂,但识趣地不再问了。 得给予朋友自由的空间,哪怕她真的很好奇。 刚打到车,温潋就给她发来信息:[几点回来,我可以做饭了吗?] 盛栖:[在路上了,你做吧。] 她把这两句对话翻来覆去地看,心底升起异样的感觉,她居然迫不及待地想赶到家。好像她跟温潋已经这样过了许久,是最亲密的关系。 幻觉。 虽然温潋说做完再喊她到家吃,但盛栖做不出没礼貌的事情,把另外一份水蜜桃和卤味直接拎到了温潋家里。 温潋今天是翻版的韩箬华,戴着围裙,头发盘在脑后,弯腰给她拿了双拖鞋。 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盛栖问。 温潋的表情有一刹那的不自然,谁? 你堂姐。 哦。没什么稀奇,禹江就这么大点地方。 问你个事。盛栖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脸凑到温潋面前,你堂姐是单身吗? 温潋如实回答:她还没结婚,但是不是单身,我不清楚。 哦盛栖琢磨着这得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问这个? 对她好奇。 温潋抿了下唇,提醒说:她大我挺多岁的。 盛栖面色凝重起来,那岂不是说明她也比成涓大很多岁,成涓又不承认对方是她女朋友。 你堂姐是不是很有钱?她不得不瞎想。 温潋静静地看她两秒,你坐会吧,我该去做菜了。 ???小气,这也要保密吗? 盛栖不管了,把小七抱起来,坐在沙发上逗它玩。 过了一会,顺手打开购物软件,姐姐给你买身新衣服吧,你喜欢哪件,你看看。 她把屏幕递过去,小七茫然,呆呆地看她。 算了,还是先问问温潋具体尺寸。 她进厨房找温潋,温潋正切菜,心无旁骛,犹如当年刷题时的神态。 夕阳的余晖从厨房的窗户铺进来,如此寻常的一个傍晚,盛栖的心情却好似在路口被撞了一下。 家里只有她们俩,和一条名字不太好的小狗,空得人满腹杂念。 第26章 落日铺陈,浓得耀目,均匀了自然和人为的一切色彩,余晖染出玫瑰色的城市。目送盛栖离开,柳成涓缓步往家去。 以盛栖的性格,以后不会来了。 盛栖一直是个怕麻烦又爱折腾的人,随性而为,也叫想一出是一出。即便给她送东西,也懒得提前通知。 同样的,这次没进她家,下次就不会再进。 还记得盛栖回来前夕,给她发信息说:以后多多关照。 她去帮帮盛栖收拾新家,给她送了乔迁礼,此后只吃过几顿饭,留她避过雨,这叫什么关照呢。 比起从前盛栖奶奶对她家里的关照,读书时期盛栖对她本人的关照,她这样很算狼心狗肺了。 虽然盛栖大度,不一定意识得到,但她自己清楚。 从前盛栖朋友那么多,尚且能分出时间和关心给她。 现在盛栖孤身回到禹江,除了家人以外没朋友,跟温潋也没什么进展,而她却在有意减少接触。 这样想了一路,走到家门,她的表情不算太好。 温栩给她发了几条消息才发现她的手机丢在家里,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见她回来,我以为你要送她到家。 没意思三个字又从成涓脑海里蹦出来,她近来常这样想。 走近温栩,冷声说:这是我家,如果你以后还要以你今天的态度对待我的客人,我觉得你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温栩冷笑,无所谓地往沙发上一靠:心疼了,替她来教训我。我今天在这里,碍着你们事了? 这人在气头上,多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口,成涓今天不想惯她的毛病,跟你说过很多遍,我跟她是朋友,她对我从来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 你对她呢,也从来没有过? 恋耽美 栖你为林(17) 温栩不留情地点破:她的一张旧照片,离开禹江前给你发的一条短信,你都要保存这么多年。你是什么心思? 柳成涓转身就走,不想跟她吵。 去倒了一杯水后又回来坐下,温栩别扭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无论你怎么想,我跟盛栖从小就认识,她一家都是很好的人,我不可能因为你疏远她。 两小无猜。温栩点头:我算什么。 她身上这套家居服,第一次过来留宿时带来,之后就一直放在这边。 她来的频率不高,但算算,也穿了近三年。成涓一直没管她,她爱穿就穿。 却暗自在心里想,她对衣服倒长情。 成涓自小家境不好,多的是她要考虑和操心的琐碎,所以从不浪费精力。要不是碰上这人,连架都没跟人吵过几回。 如果你一定要干涉我的生活,我会重新考虑我们俩的关系,像我之前说的那样。问题不在盛栖身上,而在我们之间。今天你不让我联系盛栖,将来就有无数个盛栖,你要我的生活里只有你吗?我不是你的私有物,请你尊重我。 你忍气吞声几年,把钱攒够还我了,就是为了这么来跟我说话? 温栩不住地点头,似笑非笑,原就略带磁性的声音低沉下来:重新考虑,是,你现在自由了。 我们当初说得很清楚,等我还清你借我的钱,我们就可以结束了。 那时温栩不在乎那些钱,见她走投无路,便大发慈悲。笑吟吟地说:不用还了,陪陪我就好。 她妈重病,家里早就欠了一堆债,实在拿不出钱。她借不到了,只能找到对她感兴趣的温栩。 柳成涓没清高到严词拒绝,她答应了,但不愿意一辈子欠人家的抬不起头。她跟温栩约定,等她攒够钱还她,这段关系就结束。 温栩当时很不解,怎么会有傻子,选择白白陪/睡呢。但见她坚持,心想这女孩更好玩了,爽快答应了。 好,不急,你以后工作了慢慢存,一次性给我。 也许没等你钱攒够,姐姐就不找你了。 柳成涓深以为然,这几年随时等着温栩腻了,两人只剩下债务关系。 结果直到她今年春天把钱打过去,温栩都闭口不谈结束的事。现在还照常喊她去过夜,照常欺负她,折腾她,管束她的私生活。 你想跟我结束?温栩问完,手撑着,倾到她面前,细致地观察她的表情。 多年养成的习惯,柳成涓做不到与她对视,只将视线盯在她腿上。 我记得我们刚在一起时,你说不要想太多,玩得开心就好。我觉得你现在不太开心,你可以考虑结束了。 这不需要你操心,我乐在其中。 温栩的气不知何时消了,咬着她的耳朵开了句玩笑话,还委屈地皱起眉头:我饿了,中午就没好好吃,你快去做饭。 又变成这样,每次谈到最后,她总这副不当回事的样子。好像一开始招架吵的人不是她,刚刚的话都白谈了。 成涓垂着眸问:你吃完得走了吧? 下午听她接电话说晚上去一趟。 摇头,她将挺翘的鼻梁往成涓脸畔蹭,亲她一口:今晚还在这里睡。 我不想你在这里睡。 可以,那去我家睡,隔音好多了。在你这边,你都放不开。 她语气暧/昧,见成涓蹙眉将脸转过去,笑着说:去开房也可以。 柳成涓简直要被她气死,温栩不知什么癖好,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带她去她们第一次做的酒店住一晚。 她对那地方没好印象,温栩却很喜欢,说什么故地重游。 都是混蛋话。 从她大学在咖啡厅兼职遇见温栩开始,一路纠纠缠缠到现在。这人对外装得一副稳重严肃的模样,只有成涓知道,私下麻烦得要死。 饿,好饿。算了,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 温栩的手放在柳成涓腰上揉,被恼羞成怒地甩开,低低地慵懒笑了:我怕你还没休息好,再累着。 盛栖看她备了许多食材,不单单是她点的那两道,随便弄点就可以,就我们俩个,吃不完就浪费了。 好,你不要站在这里了,不是不喜欢看生肉吗? 温潋低头切菜,盛栖从小就讨厌没做熟的肉,听她奶奶说过,她从来不肯陪同买菜。 盛栖的确一直刻意地避开视线,不往鱼跟排骨上瞟。但温潋对她的熟悉,让她突然很不痛快,好像温潋违规一样。 正在低头忙碌的人头发都挽了上去,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后颈。 盛栖目光胶着在上面,趁温潋放下刀时,将掌心覆上去。 她的手今天不冰,是正常体温。但温潋在忙,本就有点热,体温差还是将她激得下意识躲开。 盛栖在她的疑惑却纵容下再次将手覆上去,摩挲那里的肌肤,触感很好。 掌心顺着领口往下,隔着衣服,温潋就吃不消地颤了起来。 高二下学期的初夏,那时她们足够亲密了。穿回薄衣服,盛栖说话时随意将手搭在她背上,温潋的反应让她知道有人居然后背敏感。 温潋不喜欢别人碰她背,就连有人站在她身后说话,她都不太舒服。所以她在理发店会不自在,更别提烫染了。 但知道的人不多,盛栖是个坏小孩,找到了年级第一生理上的脆弱,有事没事都要戳戳。还要从背后抱着温潋,感受温潋在她怀里的反应。 温潋以为她改掉了恶劣的趣味,结果只是没机会? 她从盛栖身边退开,我要做菜,你出去等我。 还早啊,我不饿。 不早了,等做好你就饿了。 盛栖笑了一声。 看温潋脸都红了,良心大发,行,我在客厅,要帮忙喊我。 人离开,温潋呼了口气,才有条不紊地忙起来。盛栖点的两道菜都是她爱吃的,妈妈经常做,她早就学会了,所以没有难度。 中途她出去几次,盛栖不是在逗小七,就是在打游戏。 她家沙发自从搬进这个新客厅,就没人以这样懒散的姿势躺在上面过。看来妈妈不在,盛栖比她还要放松。 温潋说得果然没错,菜还没做好,盛栖就饿了。把带来的桃子洗了一个,咱俩一人一半吧。 你吃吧。 我怕吃完就没肚子装晚饭了。盛栖把桃子递到她嘴巴,咬一口,看甜不甜。 温潋怔然,没做出反应。 请盛栖来家里吃,她不情不愿,原本她只想占盛栖四十分钟。可是盛栖今天来得很积极,光是等都不止等了四十分钟。 还与她分一个桃子吃。 这是她们以前才会做的事情,喜欢对半分东西吃,其实一人一个也吃得下。 她这么一愣,盛栖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淡了,你忙,不打扰你了。 顺手把鱼端到外面餐桌上,一个人啃水蜜桃去了。 等菜上齐,温潋问:你要喝酒吗? 不用不用,可乐就好。盛栖客气地拒绝。 喝酒没关系。 她一本正经地招待人,盛栖好心提醒,还是不喝的好,酒后容易做坏事。 温潋压根不在意她这句话,再次询问,真不喝? 盛栖认真脸,果决:不喝。 温潋去拿冰箱里的可乐时,盛栖理智地想,人如果真想做坏事,不喝酒也能做。醉酒是一个幌子,醉酒后会干的事,往往醉酒前就筹划过。 水蜜桃虽然不能当饭吃,但她现在没那么饿了,想做坏事的心就藏不住。 她想,温潋也未必不坏,刚刚一遍遍问她喝不喝酒,在她给出回答后仍不放弃。 既然这样,欺负她也没关系。 她跟过去,在温潋关上冰箱门后,从后搂住她的腰。 温潋身体都是僵的,偏偏又不舍得离开这个曾经熟悉的怀抱,听见盛栖在她耳边问:紧张什么? 第27章 明知故问的话存在的意义,并非等着人去答疑解惑。提问者给予的是氛围,索要的是情绪。 令温潋紧张的是她,她却慢悠悠地问出这一句。温潋不打算答,她也没打算听。 在电梯里重逢那天,八月末的水汽熏得眼前雾蒙蒙一片,像在梦境里。 出了电梯,温潋一言不发地进家门,盛栖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十几岁时,她从后抱住温潋的片段。 那时候温潋没现在的安静和风情,有时会大煞风景地问一句你作业写完了吗或者抱我干什么。 盛栖却忘记自己每次都怎么回复了,是乖巧地给出真实答案,还是瞎扯呢。 多半会瞎扯的。 因为作业根本写不完,抱温潋也不需要干什么,就是想抱抱。 想抱抱而已,要怎么解释呢。 一别多年,再回禹江,还能被温潋默许这样抱她,是盛栖梦里才会出现的剧情。 还必须是个好梦,让她笑着醒来,然后在黑暗的屋子里失去睡意,彻底清醒。 盛栖追过来就是为了蹭些便宜,现下温潋不作反抗,她的自制力就更差了。 低头,密密匝匝的吻落于她后颈,轻柔,爱惜,与那晚留吻痕时不同。 她顿了下,问温潋,假如我在这里留个印子,你怎么拍照给我? 温潋往前倾了些,意为不愿,我不想天天披头发。 盛栖也没打算真留,那可太讨厌了,平白无故让人受烦。 说实话,为什么要拍照发给我? 问话间,手从腰际抚上去,像在替她捋平衣上的褶皱,不急不慢。 温潋无暇回答,忍了忍,还是出了声音,隐在喉咙里。盛栖离得近,那股气息的起承转合让她听了个遍。 怎么了? 温潋说得半真半假:手冷。 刚从冰箱里取出的易拉罐,罐身冰冷,被盛栖缠住,她握了好一会。 盛栖差点忘了这茬,立即接过,本想放在一旁,继续刚才的事情。但某些念头一被打断,便没那么强烈了。 走吧,吃饭去。她想温潋也该饿了。 温潋的厨艺得了韩箬华的真传,味道做得几乎差不多,大概有心理作用,盛栖觉得甚至更好吃点。 没长辈在,盛栖比上回过来吃饭轻松许多,食欲也要更好。其实韩箬华几乎两三天就喊她一次,多数都被她推了。 有时她真不想见温潋,就像有时候,她疯狂想见到温潋。 你十一有什么安排?盛栖问她。 自驾去邻省,你呢? 陪我妹妹,她要来禹江过几天。 哦。 重逢第一天,盛栖身边就站着她的妹妹。一个清雅高挑,一个活泼外放,温栩以为那是盛栖的女朋友。 后来知道她是盛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妹妹的性格,跟十几岁时的盛栖很像。 喜欢偷懒,爱撒娇,说话无所顾忌,比如她会直接喊盛栖的名字。 就像盛栖从前,皮起来会直接喊她奶奶名字,妈妈每次都乐:这孩子。 她忍不住想,是什么让盛栖的性格变成现在这样。 多数时候她都让人挑不出毛病,妈妈喜欢她,说她嘴甜懂事。 但藏在那片平和下的,是暗悄悄的阴晴不定,却又坏不到哪去。 盛栖还是盛栖。 她话少,盛栖又问:就你跟你妈妈两个人? 还有大姨一家。 那很好啊,一家人一起旅行。盛栖替她开心。 她没经历过,但是想想都知道有意思。 温潋大姨一家对她们母女俩很照顾,往来得勤,结伴出游再好不过。 虽然菜味道不错,但是两个人都不算能吃,尤其温潋,只吃了小半碗饭。很快晚餐就结束,若只按吃饭时长计算,四十分钟可以吃两顿了。 盛栖收拾碗筷,在温潋准备接过去时说:你忙完该我刷碗了,不能吃白食。 我妈说 盛栖打断她:我想刷碗,你听你妈妈的,还是听我的? 温潋微微挣扎了下,不跟盛栖争,那好吧。 盛栖虽然不会做饭,但在Y省时为了表现,没少刷碗。忙活起来还算干净利索,很快将厨房收拾干净。 出来时温潋不在客厅,往里一看,她的房间门开着。小七正趴在房门口睡觉,呼噜声很是平稳,盛栖走近,将它吵醒。 它也没有起床气,换了个位置,两秒钟又睡过去。 盛栖羡慕它,从来没有失眠的困扰。 站在卧室门口,盛栖将房间里的一切收入眼底。上次进去,拉着窗帘又没开灯,屋里昏暗无光。她满心都是温潋到底哪里难受,没来得及打量房间。 韩箬华真爱女儿,这间屋子一看就是主卧,她让给了温潋住。 屋内灯光偏暖色调,但床品是暗灰色,桌布和窗帘也是暗的。 温潋正伏在桌案前,桌上放置着她送给温潋的阅读书架,上面夹着一本书。 盛栖敲敲门:收拾好了,我先回去了。 劳动过后,她往往是个还不错的人。 于是很客气地选择不往里走,也不想再继续与温潋待下去。 温潋是什么想法,她猜得七七八八,却总觉得不完全是她想的那样,扑朔迷离。但她自己的想法,她却清楚得很。 信马由缰过后,她有意勒住缰绳,让因不真切而带来的颠簸感暂且消失。 温潋坐在椅子里,将书翻了一页,与她说:你过来一下。 盛栖没动,她想,房门开着,小七怎么都不往里进,只在门口睡觉。会不会,房间里面有隐藏陷阱,一个不留神就会坠进去。 她没小七精明。 顾虑归顾虑,等反应过来,已经走到温潋身旁了。 她送温潋的湖景图,裱了框,靠在墙边。 盛栖以为温潋要跟她分享在看的书,弯了点腰往新翻的那页看去,这本明显比上本更易读。 谁知温潋却拿起桌上的巧克力盒给她,给你吃过一颗,我觉得味道不错。 盛栖当然记得,她喝酒可不断片,温潋还剥了一枚白巧克力放进她嘴里。 但是那晚的酒味太重,原本甜腻的巧克力,让她品出了苦味。 温潋纠正:甜的。 而她那晚醉了一些,看着温潋耐心跟她讲话的样子,忽然想亲温潋。 温潋一点儿都不抗拒。 这种不抗拒是过于友善的信号。 盛栖也知近几次的事情做得有些出格,关系远没到那份上,甚至以后大概没关系,肢体接触却像正儿八经的恋人一样。 可是,温潋接受了。 盛栖打开巧克力盒,拿了一颗出来。温潋站起,帮她拿盒子,看她剥糖纸。 好吃。盛栖给予夸赞,也给温潋剥了一颗,喂她吃下去。 你看,有时候没喝酒,喂巧克力这件事也能做得很自然。 盛栖却懊悔刚才晚饭没喝酒,否则现在借酒耍些酒疯也在情理之中。 她是清醒的,她来卧室,就是为了告诉温潋,已经很晚了,她要回家。 可是嘴里的巧克力还有浓郁的甜味,她已经在不知谁主动的情况下,上了温潋的床。 她想不了那么多,只想尝尝温潋吃的那颗巧克力是不是比她的好吃。 恋耽美 栖你为林(18) 温潋是个大方的孩子,不吝啬地让她吃着,心想,盛栖是什么时候对她嘴巴感兴趣的? 高中的一周一周过得既快又慢。 每一分钟都被拉长,雪花从窗前飘落在泥地,过去了漫长的世纪。 但在这样的慢速里,期末考试却突然定了日期。 她觉得这个学期比往常都短,后来才意识到,因为她多了一个叫盛栖的朋友,每天都能得到不同的新鲜和欢乐。 盛栖会等她一起走路,给她准备小礼物,时不时冒出几句可爱的话。 比如,盛栖握紧拳头说:我得考好一点,不然温潋就会发现我是个笨蛋,不想再带我学习了。 就算考得不好,盛栖也不是笨蛋。 就算考得不好,她还是会带盛栖学习。 但她知道,盛栖有心,她不会考得不好。于是她直接定了目标:考到班里前三十。 这要求听上去不高,十八班45个人,只要考进前三十。 但盛栖上次期末考是倒一,进步十五名对她来说并不轻松,她有畏难情绪。 压力大的盛栖企图搅局,有奖励吗? 亲你一口。温潋习惯了,其实盛栖也很好用,不要钱也不要物。 这么难的目标,亲一下怎么够? 两下?温潋感觉到她想耍赖。 也不够。 温潋瞥她一眼:那你想怎么样? 她想了一会,凑到温潋面前,你能亲一下我的嘴巴吗? 这要求让人疑惑,温潋还没明白,脸已经先一步地红了,头回干脆地拒绝:不行。 就亲一下就可以。盛栖大概发现她很好讲话,企图说服她。 那样很奇怪。温潋不能想象,也做不到,还是摇头。 哦,是有一点。盛栖似乎也感觉到尴尬,不好意思地撇开脸去。 你学习不是为我学的。 这半学期你很努力,后面几天再把各科复习复习,前三十不难。我相信你能考到,你不信自己吗? 那时温潋以为,盛栖提出让她亲她嘴巴,只是不想压力太大,故意难为她一下。 后来才发现,盛栖那时候的故意不在她想的点上。 譬如此时此刻,盛栖对她不算太喜欢,却喜欢她的嘴巴。 好像把所有的热情都凝在了吻里,吻得她睁不开眼,透不过气。床垫一时软得像云朵,云上扑腾的人,不断往里陷。 近十月的夜晚本该凉些,但不加衣衫的上身却没察觉冷,反而出了汗。 盛栖的手心也终于热起来。 第28章 掌心丈量尺寸,在恰当的时机,月亮升到半空,属于白日的理智被夜晚掩埋。 盛栖试探着将手伸到温潋背后,步入新的关卡,温潋没反对的意思。正投入间,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震动起来。 在别人家里做坏事,心虚是难免的,让突兀声一吵,盛栖收回手,停了下来。 她们面对面侧躺在深灰色的床单上,温潋的上衣被她脱在一旁,身上布料所剩不多。 温潋太瘦,肌肤的颜色像暖白的玉,泛着红润。 盛栖衣衫凌乱,但还算完整,一条腿挤在人家两腿中间。 她一停下,温潋像得了允许,支起身子去够手机。 怀里被人压实的感觉太好,属于温潋的味道在她鼻端,动作快于思绪,盛栖将她重新拉回怀里。 手又过去,如愿将扣子解开,才从前覆上去,断掉的震动声又开始扰民。 这个时间点,温潋猜到是谁,把盛栖的手按住,我要接电话。 让她一拦,盛栖也不好再不懂事,忍下被打断的不悦感,迅速调整心情。 便坐起来,去帮她把充电线拔了,手机递给她。 在盛栖看清来电是妈妈时,被冷落的电话再次挂了。 约摸上是发信息没见温潋回,大晚上的放心不下,才打电话过来。 虽然她跟温潋都不是还在上学的小孩了,但连续两次不接电话,盛栖也生出些紧张。 她是替温潋紧张,韩箬华不会骂她吧。 温潋用衣服稍稍遮住自己,坐起靠在床头,把电话回拨过去。 她比盛栖想得更镇定,不像从前一样怕她妈妈,微侧着头,垂目将手机贴在耳旁。 表情平静,但脸上的红晕和不匀的呼吸,让盛栖想到刚才两人的孟浪,耳根又烫起来。 温潋现在的模样,正人君子看见也受不了。修长的腿一条平直,一条曲起,内衣挂在臂弯间,堪堪遮住某个部位。 犹抱琵琶半遮面给的想象,已经能击垮本就欲行不轨之人。 妈,怎么了? 电话接通后,她以与往常一样的口吻主动询问,她将呼吸放缓,嗓音微有些哑,但并不明显。 我没事,在家,只是没看见消息。 我在看书,手机在充电,静音了。 嗯,晚饭早吃过了。她吃完饭就回去了。温潋抬眸看了眼盛栖。 坐在一旁的盛栖:? 活久见,温潋居然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还是骗她妈。 转而一想,骗就骗了,她总不能跟她妈说自己还在她家。正在房间里,在床上坐着,刚亲完摸完吧。 保不齐她妈妈让自己接听电话。 这个时候,还是算了。 高中她非礼温潋,温潋也不会傻到去跟韩箬华说,这是必要的小谎言。 虽然温潋解释了,但韩箬华大概还是不放心,又交代几件事。 温潋极有耐心,像个乖孩子一样,一一地嗯着,时不时看盛栖一眼。 盛栖等了一会,身体里的冲动慢慢下去,将衣服整理好。想了想,选择下床。 她轻手轻脚,以免拆穿乖宝宝的谎言。 等她到门口,温潋刚好将电话挂了,问她:走了吗? 盛栖转过身,尽量将眼睛只盯在她脸上,勉强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嗯,太晚了,你早点洗漱睡吧。 温潋不做挽留,淡淡颔首。 离开她的视线后,盛栖的脚步陡然加快,从房门口到玄关,近乎漂移。 搞得小七如临大敌,以为出了什么事,兴奋地冲到门口,被盛栖直接关在家里。 它茫然地溜了一圈,也没发现把盛栖吓得落荒而逃的可疑物,只好回到自己的小窝,继续睡觉。 我甚至相信你拥有整个宇宙,我要从山上带给你快乐的花朵,带给你钟性花,黑榛实,以及一篮篮野生的吻。 在盛栖提出让温潋亲她嘴唇被拒之后,这句无心之语就像海面上的泡泡,被不断而来的浪花所吞没。无人在意。 后面她们相处的时间不多。 韩箬华因为女儿快考试了,不想她多浪费时间在路上,所以每天开车来接。 盛栖就重新骑自行车。 周末时,几个表哥都回家,盛栖跟奶奶回乡下住两天,没去温潋家学习。 温潋给她定的目标有一定的挑战性,她觉得自己跳起来够一够,未必够不着。奖励虽然要不到,但她想考进前三十,让奶奶高兴。 文科考的就是背笔记,她的笔记齐全,都是照着温潋补好的。 数学她有一个错题本,上面有些典型的题,步骤完整,温潋教过她了。考前,她每天都重新做几题。 练字量减少,但每天还会写小半页,英文字体也练。尽管用处不大,她写不出来作文,每次都是抄阅读,混个一两分。 但温潋把整理好的英语跟语文的作文模板给她,让她背句子和框架。温潋说,这样虽然不能写出好文章,但比她瞎写得分容易。 虽然有温潋,但柳成涓仍在给她补习英语,看盛栖每次上课没精打采,鼓励说只要考及格了,以后不补都行。 盛栖一下来了精神,坚持要补,说怕一停就会退步。 成涓不信说:你跟着温潋,随便学学,也不至于退步。 盛栖倔强:不行,我就要你补。我有了温潋,你就不管我了? 搞得成涓哭笑不得:管。 她喝着盛栖买的热奶茶,听盛栖说温潋有多努力有多好,差不多时看了眼表,我们不能再聊下去了。 于是盛栖又开始没精打采地听课。 那段时间盛栖尽量像平时一样跟温潋相处,偶尔说笑,但再也不要奖励了。她不要,温潋当然不会主动亲她,两人的相处正常起来。 盛栖并不开心,但不想温潋看出她的失落,分出精力来安慰她。 她会做写彩色的梦,梦里她得寸进尺,温潋却都接受。 醒来后,她便觉得害臊和惭愧,这样的梦很不好,让她都不能直视温潋眼睛了。 她用手机搜过无数次相关内容,确认她自己的性取向,确认她这样的念头不算太坏,不需要强迫自己改变。 如果温潋恰恰能接受呢她妄想着。 考前一天晚上,汪正银喊她去包夜,说着屁话:大考大玩。 盛栖将车骑得更快:请滚。 她答应过温潋,再也不去包夜了。温潋曾严肃地说:打游戏可以,一周去网吧一次,但不要选在夜里。熬夜不好,也不安全。 你变了。汪正银骑快追上她,鬼哭狼嚎地叫了两声,咱们班就指着你考北大争光了哦。 盛栖因为好几天晚上没跟温潋一起走路,心情郁闷得很,被他一吵,朝着后背就是两拳。然后飞快骑走。 到了三楼,温潋家的门关得严实。 她感觉到,最近温潋压力很大。温潋不是天才,聪明到玩玩笑笑不怎么看书,随便就能拿个第一。 她为学习付出了太多,平时没有任何娱乐,手机拿不到,电视不能看,连课外书都不能多看。 奶奶从韩箬华那里听到,转给盛栖听,说温潋每天在房间里看书到凌晨一点多,韩箬华就在客厅陪她。 有时进房间看见温潋趴下睡着了,喊醒她让她上床睡,但她洗了把脸又继续。 韩箬华说这些话时,有些心疼,更多的却是骄傲。 她说:学习哪有不苦的。 奶奶转述时却摇头:太累了。 这段时间,韩箬华不再劝盛栖过去陪温潋说话看书了。盛栖很敏感地能猜到,如果这时候去找温潋浪费时间,韩箬华会不高兴。 所以她跟温潋几乎没了接触。 有几次遇见,说几句话,她发现温潋都不怎么笑了,精神很不好。 睡眠不足会很难受吧。 汪正银每回撞见盛栖跟温潋在一起,回班里都要说温潋冷淡又傲气,一个书呆子,问盛栖跟着她干什么。 你要是想好好学习,那个谁不是乐意得很嘛。 盛栖没答应郑天豪的追求,但这事也被一些人看出来,汪正银有事没事就撮合两句。 郑天豪的成绩能跟温潋比吗,切。 盛栖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就喜欢温潋,温潋长得好看。 汪正银嗤笑:没我女朋友好看。 盛栖不服气,你眼瞎。 话音刚落,唐媛媛从身后幽幽出现,给了盛栖一记锁喉,好啊你。 女侠饶命!盛栖一秒求饶。 她在心里悄悄想,唐媛媛虽然漂亮,人也搞笑,但她就喜欢温潋那样。眉眼疏离,带着股天然的冷与傲。 性格内敛,待人斯文礼貌,还很好说话。 说她不讨人喜欢的,都是因为她们没跟温潋做朋友,不懂年级第一的反差萌。 何况汪正银他们不喜欢温潋很正常,温潋其实也不喜欢他们。有几次盛栖提到他们,明显看见温潋蹙起眉头,欲言又止。 但最后温潋只是轻声跟她说:你不要像他们一样。 盛栖便会在那一刹那思考,为什么她既愿意跟汪正银唐媛媛他们鬼混,又喜欢成涓和温潋这类学霸约束她呢。 离开禹江时,她想清楚了,她本来就不想做好孩子,她就是乐意挥霍时间。 对成涓好,因为一个村的,奶奶说成涓家境不好,她也想帮一把。 听温潋的话,只是因为,她喜欢温潋。 话说回来,温潋的反差越少人知道,盛栖就越开心,在这件事上她比谁都自私。而且就算温潋真的高傲又怎么样,盛栖要有她的成绩,头昂到天上去。 考完试当天,大姑父来接她们,盛栖到家时奶奶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她还没来得及问温潋考得怎么样,就不得不上车回家。 后来温潋告诉她,出考场想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到家发现盛栖已经走了,她闷闷不乐一晚上。 搞得韩箬华很焦虑,以为她发挥失常了。 盛栖逃回家里,做不了任何事情,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 她想,那年寒假,如果她没有约温潋去看电影,温潋没给她那个奖励,她也许不会着魔一样地想掰弯人家。 每当她迟疑,自省,逃避时,温潋都在引诱她顺从本心。 但她不能怪温潋,十几岁时的温潋单纯又善良,好不容易遇见个玩得来的朋友,好说话些很正常。 是她的问题,她太宠自己,想要什么,总得想办法凑上去。 但是,从前可以怪她。 现在呢? 现在的温潋早就不懵懂了。 不仅晓得她是什么人,存有哪些见不得光的心思,还在掌控这些。 盛栖怎么会没发现。 温潋从她怀里坐起,哪怕衣衫不整,也能面色冷淡地应付她妈的电话,说着不会被发现的谎话。 那一刻她是喜欢的,这样的温潋更真实可爱,美好的人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瑕疵,就像活了后的艺术品。 却又不可避免地胡思乱想,温潋有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习惯在这种时候骗她妈妈。 盛栖厌恶她对人不礼貌的揣测,尤其对方是温潋。 她一遍遍地批评自己。 到最后,她问自己,就算温潋做过类似的事情,就算她真的介意,那又怎么样呢? 温潋还是温潋。 她还是她。 谁也没有错。 周日盛栖选择不待在家,就像月亮释放过后要休息一整天,每当她不受控地做一些事,不确定是好是坏时,她都会让自己一个人消化消化。 她怕待在家里,温潋要找理由见她。 好在成涓约她了,见面两人没提上回那事,吃饭买花逛商场。 盛栖看出来她心情不错,不知道是发财了还是草莓印得开心,她没多问,不由自主地也跟着高兴。 别人的情绪总能很好地传递给她。 她多虑了,温潋一天都没找她,盛栖心想,她可能也需要消化。 两人各自冷静几天。 期间也有遇见,盛栖笑着跟她打招呼,眉眼弯得真诚,看不出作假。 温潋应付式地点点头,没笑,也没刻意冷淡。 那晚的事情没有第三人知道,两个参与者都选择遗忘,那它就像真的不存在。 一晃到了月底,盛栖视频提醒许桐桐收拾好行李,必带的东西不要忘。 视频完弹出温潋的消息,[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不想打扰你睡觉,我现在把小七送过去好吗?] 盛栖提前答应过韩箬华可以帮忙喂狗,所以直接回她:[行。] 小七第一次进盛栖家里,高兴地蹦跶,四处嗅着。 没人管她,它的主人从墙边被亲到沙发上,一声不吭。爱逗她玩的大姐姐瞥到沙发边的它,沉声跟它说:那边玩去。 第29章 趁盛栖训狗的空挡,温潋重获充足的氧气,脑子清醒了。 恋耽美 栖你为林(19) 平时过来耽误点时间都无所谓,但今晚有事,还是提醒一下盛栖为好,我妈在家等我,我要回去收拾东西。 小七已经听话地跑走了。 它对人类世界感兴趣,但不多。 盛栖仔细观察温潋的表情,确定她不是故意的,点了点头。 但没立即放开,心血来潮,将她上衣从腰间卷上去,在她软软地腹间咬了一口。牙齿没舍得下力气,轻到没有痛感,但温潋反应很大,叫声把小七又招回来。 温潋叫完脸就彻底红了,看见小七在沙发底下,捂住了眼睛,别过脸去。 这叫什么,掩耳盗铃。 她看不见狗,狗就看不见她了吗? 盛栖懒得理会小狗,反正它也不会说话,没处去告状。她在温潋胸口啃出两道印子,结束今日的失态,贴心地帮邻居把衣服理好,连头发都照顾到。 她去拿杯子,给温潋倒了杯水喝,喝完再回去。 温潋注意到,盛栖家中杯子没有同款,图新鲜,什么样的都有。但每回她来这边,盛栖给她倒水,都是从相同位置拿出这款杯子。 她问:有人用过吗? 盛栖还以为她洁癖突然发作,当然没有,新杯子,你喝过之后我就没用过。 温潋听完觉得白开水都甜了两度。 盛栖待人还像从前一样贴心。 除了照管小七以外,今晚过来,温潋还有一件事想问。刚才还没正式开始谈话,盛栖就亲过来。 她们上次做这种事,还是在她床上。盛栖那晚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温潋能感觉出来她的克制。可能就算妈妈没打那通电话,也不会发生什么。 盛栖不愿意,她不介意,盛栖要走,她也没挽留。对她而言,做不做都无所谓,只要待在一起就好。哪怕像现在这样喝喝水。 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事? 盛栖也端着杯水喝,心口发燥,靠冷水往下压。面上装得倒是淡定,彷佛这样就能跟刚才的自己划清界限。 我堂姐问我要你的微信,可以给她吗? 你堂姐?盛栖不敢置信,思考了下,兴奋道:可以啊! 堂姐既然开口,温潋就不能不传达。可是她想要听的回答却不是这个,盛栖灿烂的笑容让她身上本来不疼的痕迹都跟着疼起来,一点都不爽快。 她的眉目冷下去,静静地喝了两口水。 快把她微信推给我,我来加。盛栖迫不及待。 温潋:没带手机。 你回去立刻发我。她倒要看看那位姐姐想干什么。 温潋继续一言不发地喝水。 她多数时候都会这么安静,刚被欺负完尤甚,盛栖没看出来她的不悦,你不是说你姐姐大你挺多的吗,具体是多少岁? 温潋正要开口,盛栖又摆手示意她别说了:算了,不问隐私,太冒犯了,年纪不重要的。 温栩看着很年轻,成涓喜欢就行了,虽然脾气有点讨人厌,但那是成涓的事情。 她管人家多大。 但这事要不要问问成涓,再决定加不加呢? 盛栖琢磨着。 成涓说了几次她们不是情侣关系,成年人总有自己的考量,她要是贸然加上温栩,万一会给成涓惹麻烦呢。 想到这儿,她冷静下来,发信息问成涓。 [温潋她堂姐想加我,我都可以,你怎么说?] 被冷落在一旁的温潋忽然开口:你跟我堂姐见过几次? 两次。 仅有两次,不足以了解一个人。温潋口吻冷淡,慢条斯理道。 自从重逢以来,温潋跟她在一起总是相对寡言,鲜少说教。冷不丁地板脸说这句话,像极了以前那个比同龄人成熟的年级第一。 她的话没毛病,盛栖应和:是,说得对。 她的性格,多半跟你合不来。 温潋了解温栩,更了解盛栖,这个判断基于事实。 温栩有个哥哥,作为小女儿,大伯一家极宠温栩。大伯家开店做生意,经济条件在禹江算好,温栩从小就任性,长大后转为强势。 而盛栖也被惯着长大的,以前就吃软不吃硬。你若命令她做什么,她一定很生气,要哄才行。 现在的性格虽然跟以前不太一样,但温潋有意无意地顺了几次,便发现她在这方面是没有变过的。 表姐可没耐心哄她和听她的话。 是啊,我也看出来了。盛栖发现温潋今晚聊天还挺积极,主动帮她分析无关紧要的人。 两次见面,温栩都没给她好脸色,盛栖也不傻。 那你还加她吗?温潋看着她问。 我在考虑。这主要得看成涓的意思,还没确定关系,盛栖不敢在温潋面前把她堂姐的那点花边新闻抖出来。 要是温栩还没出柜,那更糟糕了。 盛栖猜测,或许温栩加她,就是为了提醒她闭嘴? 温潋后面就不吭声了,送走她后,成涓的短信发来了。 [抱歉打扰到你了,别理她就行。] 盛栖会意,跟温潋回绝:先不加了。 温潋秒回了个好的。 虽然只多一个的,但是好的比好更灵动,有人情味,盛栖似乎能感觉到温潋的轻松自在。 等盛栖安顿好小七,爬上床睡觉时,邻居的私密图片发来了。 吻痕,牙印。 有了经验,这次温潋没表现出害怕和紧张,盛栖脑子一热留得比上次更重。 看了图后,想入非非之下还有些担心,疼吗? 不疼。 盛栖没全信,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疼,还是在安慰人。 转念觉得温潋可恼,全是故意的。 第二天醒来,韩箬华的消息弹出来,大概就是她们走了,小七麻烦她照顾了。 盛栖客气地回复没事,祝她们玩得开心。 她喂饱小七跟自己,收拾了下,打车去高铁站接许桐桐。 一个月没见,晒黑的许桐桐养回来不少,看着顺眼多了。 脚上是盛栖暑假给她买的鞋,对学生党来说算奢侈。盛栖瞧了眼,刷得很干净,跟新鞋一样。 可见这家伙不是不会刷鞋,纯属懒得厉害。 跟她当年一样。 她最讨厌刷鞋,都是奶奶帮她刷的。 但是在Y省,许桐桐妈妈会刷全家的鞋,唯独不会刷她的。 她只能勤快起来。 许桐桐拖了个20寸的行李箱,自觉地交给盛栖,狂打哈欠,早上起得太早了,我困死。 回去补觉。反正七天假,她们时间充裕,哪天回乡下都可以。 嘴上喊困,上了出租车,许桐桐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说学校里的事情。 同学的八卦,辅导员的八卦,任课教授的八卦,院里领导的八卦前排开车的师傅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表情丰富。 盛栖啧了下,很精彩,但我怀疑你的心思到底在不在读书上头? 你又被许瑛附身了吧。 许瑛是许桐桐她妈。 盛栖笑,她毕竟不是许瑛,其实八卦还挺好听的。 到家以后,小七看见陌生人便扑上来,英勇地嗷一声,飞速躲到盛栖腿边。 不怕不怕。盛栖安抚它。 你养狗啦? 隔壁邻居的,她们假期出省玩去了,放我这养几天。 这狗许桐桐蹲下,嘻嘻笑了下说出实话:长得怪丑的。 盛栖捂住小七的耳朵,警告她,当心它咬你。 我觉得我能咬它。 许桐桐躺在沙发上,忽想起来,你邻居是不是我见过的那个女人? 嗯。重逢那天,许桐桐是见证人。 她面相看上去不好相处,你果然是社牛,处得还不错嘛。 是很不错。盛栖非常自然地点头,又质疑起来,你才见过几个人,就会看面相了? 相由心生嘛。 家里多个人对盛栖影响不大,她每天喜欢在工作桌前坐着忙一天,休息也就在沙发上。 而许桐桐喜欢躲卧室,在床上瘫着。 所以只要喂狗的时候喂一下许桐桐,就万事大吉。 喂许桐桐跟喂小七一样,让人有满足感,盛栖没觉得麻烦。 盛栖提前问过盛光明,得到允许,带许桐桐回趟乡下,见见姑姑们。 盛光明以前就有这个想法,但许瑛不同意,觉得没必要往来。 现在许桐桐本人都想去,她妈也无话可说。所以盛光明打电话回去,提前安排了。 明天由表哥余韬来接她们俩,一起回乡下。 家里虽然让多住几天,但盛栖了解许桐桐,三分钟热度。顶多住一晚就嚷嚷要走,没必要带太多换洗衣物。 朋友圈里,韩箬华发了一段视频。她们到了目的地,江南水乡,风景大好。 视频只有风景,温潋没出镜。 晚上盛栖跟许桐桐躺下,一人一侧,中间还能睡一个半人。 许桐桐打着游戏,盛栖刷着视频,互不相扰。 温潋的消息在盛栖的等待中弹出:[你妹妹今天来了吗?] [来了。] [她能看见你屏幕吗?] 盛栖瞟了眼正沉迷游戏的废柴青年,[看不见。] 紧接着发来图片,跟旅行没半毛钱关系,是温潋不露脸的自拍。 牙印留得浅,估计当晚就消了,吻痕还明显。 这次的位置亲得放肆,温潋这一拍,春光难掩。 盛栖口干舌燥,觉得自己被架在火堆上炙烤,那边却气定神闲地说晚安。 大概周边气氛太微妙,许桐桐这个八卦狂徒嗅到不寻常的气息,蓦然从峡谷脱身,稍往盛栖那挪了下。 盛栖还点开大图在看,旁边人一动她就大惊失色,慌忙将屏幕息了。 手机捂在怀里,防备地望着许桐桐。 许桐桐本来没多想,愣了一下,看什么好东西呢? 没看什么。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能分享吗?许桐桐自以为可爱地眨着小眼睛。 盛栖吞下脱口而出的脏话,弯眸对她装模作样地一笑,咬着牙说:那边玩去。 第30章 银鱼,初恋的少女,连心都要袒露出来了。 盛栖果然像她奶奶夸的那样,是全家最聪明的孩子,此前盛栖本人都觉得这话偏爱的成分占了太多。 但这次,她仅仅比从前多努力了一点,就真考到了温潋预测的分数。 成功进班里前三十名。 阶段性的考试提分相对容易,又有温潋这个外挂的存在,很多题目和知识点盛栖都提前背过了。 除了数学跟地理,每门都成功地越过及格线,政史考到了很好的分数。 也有这次试卷简单,同学们过度放松,发挥失常的原因在里头。 分数出来那天,温潋再次考了年级第一,才从韩箬华那儿拿到手机。此前几天,她都在早八晚八地写寒假作业,预习下学期的知识。 她想,盛栖一定在家疯玩。 本以为盛栖不用上学会很开心,会给她发很多消息,但并没有。 只有当日的一条考进前三十了。 温潋在为好友的进步开心时,心底深处隐隐的失落感又让她茫然,坠在心间。 因为盛栖回家没有跟她分享生活吗? 她习惯了倾听盛栖的心情,满怀期待的打开手机,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她猛然意识到,好像很长一段时间,她跟盛栖都没有好好说过话。 是她期末只忙学习,冷落盛栖,让盛栖觉得跟她相处没意思吗? 在交朋友方面,她的天赋值不高。 而另一边,盛栖将消息发出去后,便心神不定地等待温潋的回复。 好不容易温潋上线,给她回了一句就知道你能做到,盛栖便觉得自己全身快活。 发了个害羞过去。 隔着网络,两人生疏地聊了几句,温潋就下线写作业去了。晚上的时候,盛栖忍不住问她这几天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玩。 温潋第二天回:我问问我妈。 她这次考得好,韩箬华心情也不错,一听是盛栖喊,便同意了。但韩箬华也知盛栖贪玩,交代温潋不要跟着去网吧一类的地方。 见面地点定在禹江最大的公园,盛栖从村里赶到城里,坐了近两个小时的车。 那天温潋穿了件卡其色的短款外套,浅色牛仔裤,短靴。远远看去腿长气质好,很是利落,端端正正地坐在长椅上。 见到盛栖的那刹,她没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让过分犯规的笑容。 好似取代了太阳,暖得盛栖冰凉的四肢有了温度。 冬天的公园没意思,但是今天太阳大,出来玩的人不少,很算热闹。 盛栖牵着温潋沿公园的小道散步。 起初她没打算牵,像往常上学那样并肩而行。盛栖走在外侧,跟温潋说前几天在家干的事情:看电视,追漫画,跟几个表哥和发小进网吧,骑车满镇玩耍至于寒假作业,她一个字都没写。 温潋没有苛责,看着盛栖津津乐道的模样,由衷希望寒假漫长一些,好让盛栖多玩几天。 旁边上幼儿园年纪的小孩忽跑起来,险些撞上盛栖,温潋将盛栖往身边拉,顺势挽着盛栖。 后来挽着太累,她就松开手,盛栖则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 这并非稀奇的事情,两个女生牵手晒太阳,周边人连多余的目光都没给。 温潋神情自若,在嘈杂的环境里,没能听见像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中午两人一同去肯德基吃汉堡,店里永远坐满了带孩子的家长,耐心地陪在一旁。 盛栖看得专注,吃得沉默,温潋感觉出她心情不好,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了一会,跟她说:很好吃,平时我妈不许我吃。 盛栖朗朗地对她笑了下:以后你想吃跟我说,我帮你买,咱们偷偷吃。 好。 你妈居然不许你吃,我还以为家长都喜欢带小孩来呢。 盛栖兴冲冲地跟温潋说:我之前还梦到过我妈带我来,我只点了一个汉堡,怕她心疼钱。 温潋心被刺了下,小心地问:你见过你妈妈吗? 盛栖没介意她的问题,还是笑,没啊,我两三岁的时候,她就走了。梦里也看不见脸,但我知道那是我妈。 温潋就不说话了。 盛栖寒假又无意听了几嘴八卦,对她爸妈的了解更充分了一点。 她从来没不识趣地问过为什么她爸妈都不要她,以前是年龄小,比较迟钝,觉得疼她的人很多,没有爸爸妈妈就像别人没有爷爷奶奶一样。 后来长大了,意识到时,她也聪明地不问了。 你知道我妈为什么走吗?据说她喜欢上别人了,非要跟我爸离婚。 盛栖对着玻璃窗望出去,商场前的广场人来人往,阳光照得城市闪闪发光。 我觉得挺好,她去追求她的幸福,我爸也有了新家庭。据说我刚出生那阵子,他们俩天天吵架,本来就处不来。 温潋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又清楚盛栖不是为了讨要安慰,她只想跟人分享。 温潋,我以后一定要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可不想天天吵架,也不想逃离禹江去别的地方结婚。 恋耽美 栖你为林(20) 她秀气的脸上神情笃定,像在宣誓。 温潋说:好,一定会的。 她想,盛栖要么不说,说了就一定能做到。就像考试那样。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平时韩箬华管得严,绝不许男生与温潋过度往来,她不像同龄的女生那样对异性跟恋爱感兴趣,今天难得八卦。 盛栖喝了口可乐,朝她狡黠一笑:喜欢成绩好,长得好看的。 温潋想了下她身边有谁长得不错成绩又好,试探着问:郑天豪吗? 盛栖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不想聊了。 温潋一下子笑了。 吃完两人上楼去看电影,年关前没好看的片子,纯属打发时间。 否则就要按温潋的意思去书店看书。 盛栖想看爱情电影,温潋说不行,她妈知道会不高兴。 温潋挑的主题是励志欢乐,老少皆宜的,还挺好看,笑点低的盛栖也能跟着乐呵。但中间怪无聊,好多人出去上厕所,旁边都空了。 温潋声音压得小,你考这么好,奶奶奖励你了吗? 嗯,给了我一千块钱。 这么多? 当然,我很有钱的。盛栖炫富,可以请你吃很多汉堡。。 温潋莞尔。 盛栖小声叹气:可是你都没给我奖励。 温潋觉得盛栖的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她怎么也算盛栖半个老师。盛栖考得好了,不说给她送点礼,居然还要奖励。 还这么理直气壮。 但转念一想,这场电影是盛栖请她看的,也算谢礼了。 盛栖穿了件粉色的薄棉袄,进影院就将棉袄脱了,里面是修身的高领毛衣,看上去清瘦高挑。 趁着光最暗的时候,温潋凑过去,在盛栖唇上蹭了一下又迅速离开。 行了吧。她轻声说。 盛栖没回她,连头都没转,一动不动地盯着荧幕看。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哪怕是个女生,也让温潋脸烧了一阵。见盛栖如此淡然,她觉得自己太古板,说服自己把这事放下。 看完电影之后,盛栖还沉在剧情里,话少,温潋拉着她往外走,提醒她把棉袄穿上。 我得回去了,妈妈让我晚饭前到家。你也要早点回,不然到家天都黑了。 盛栖木然地看她一眼,又别扭地挪开:知道了。 分开之后,盛栖发消息问:[刚才为什么亲我嘴巴?] [不是你之前要的吗?] [可是你说怪怪的。] [也还好。] 余韬的车从公园门口驶过,只是一个熟悉的地点,就勾得盛栖想了一路往事。 回禹江后,她再没去过那个商场,听说那块现在比从前繁荣,但她不敢去。 余韬跟许桐桐今天的话都少,他们俩初次见面,名义上是表兄妹,但全靠盛栖在中间暖场。 奶奶还活着时,有回在姑姑家玩,盛栖躺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 听见姑姑问奶奶想不想把小孙女喊回来看看,奶奶不愿意:人家不想回来,我有什么看的?我儿子等于给人家做上门女婿了。那小孩有爹娘疼,轮得到我操心吗? 最后一句让盛栖听了个真切,她很快就想通了温潋那天为什么突然愿意亲她嘴巴。 因为她提起她父母时,温潋眼睛的光就柔柔颤颤的,连眨眼都很慢,好像怕碾碎什么一样。 尽管盛栖知道,奶奶、姑姑、表哥甚至是韩箬华和温潋,他们都真心对自己好,这里面有无条件的爱,有喜欢。 还有可怜。 小七今天很乖,闲散地在陌生人车上趴着,憨得没有丝毫防备之心。 跟它主人挺像,不怕被欺负。 盛栖低头把小七抱起来逗。 也许她太狭隘,温潋没她想得那么坏。接近她是因为又心软了,想重新可怜她。 毕竟现在的自己听上去比以前还惨。 盛栖自嘲。 可见熟悉的旧景不是好地方,本来坐在车里,她没必要想得太多,回味温潋给她发的照片就好。 许桐桐在旁边,她不敢点开看。 但她记住了图里有什么。 有时她真想让温潋将脸也出境,好让人知道,她做这件事时,心情是怎样的。 还是平时那样满脸平静,处变不惊的模样吗? 温潋从前面部表情就不多,现在更少了。 欺负她时才精彩起来。 她让许桐桐帮她跟小七拍张照。 我要发给它主人看看,免得人家在外惦记。 许桐桐纳闷:它主人惦记你干嘛? 盛栖不理解世界上怎么还有笨蛋,尽量让自己情绪平稳,咬牙微笑,你动脑子想想,也该知道,我的意思是人家会惦记狗。 第31章 许桐桐听了莫名其妙,直言不讳:那你自己直接拍狗给她看不就好了?还要摆拍,装出一副你跟小七举案齐眉情深似海的模样吗? 已经摆好姿势的盛栖差点心梗,做了个深呼吸,不打算拍了,没好气地放下小七。 许桐桐趁她最真实的时候点下拍摄。好,给你拍了,发你了。 盛栖:? 点开图片,便看见记忆里还算清秀温润的自己一脸嫌烦的表情,像是想骂人又在强忍。 实在难看,还有些狰狞。 作为半路杀出来的姐姐,她各方面都让着忍着许桐桐,没说过重话。 哪怕不耐烦,也尽量好声说话。 但是现在她很担心,许桐桐看到的她其实是这样的? 我经常这个表情? 许桐桐没领会重点,不以为意:是啊,你不就长这样吗? 我长这么丑?盛栖放大了看。 那个字不是我说的啊。许桐桐赶紧撇清。 余韬在前头听姐妹俩聊天,一路忍笑。 他妈以前还担心盛栖过去受欺负,但他晓得,盛栖最会哄人了,可能住不惯,但是不会被欺负。 这不,不是一个妈生的,也照样跟她亲。 盛栖用表情包将脸遮住,把图发给了温潋。 [带小七回趟乡下。] 到姑姑家,下车才收到温潋的回复。 [它胆子小,怕大狗,你牵着它。] [放心,会照顾好它。] [为什么脸要遮住?] [因为不好看。] [不会不好看,我能看看原图吗?] [不能。] 盛栖干脆地拒绝,决心以后要在表情管理方面继续进修,绝不允许有这种难看的表情出现。 温潋没再回复。 许桐桐自然是今天的主角,跟家里人初见,虽然不熟悉,但大家都很开心。 自从盛栖奶奶去世以后,家里就见不着盛光明了,Y省距禹江隔山隔水,坐飞机回来一趟还要转机。 以前他还能说回来看妈跟大女儿,但将盛栖接过去后,这边就彻底抛下了。 两个姑姑都很想盛光明,许桐桐是他的女儿,所以跟盛栖一样,无条件地获得了心疼与爱护。 姐妹俩长得完全不像,在盛栖不介绍的情况下,外人很难看出。 姑姑们却非要说一模一样,简直是双胞胎。 盛栖笑得勉强,许桐桐倒是挺高兴,拿出美颜相机跟盛栖自拍了好多张。 滤镜跟美颜加得过重,拍出来还真有几分像了。 看盛栖带回一条宠物狗,家里人都以为是她养的,在盛栖说出是邻居家的后,大姑开始灵魂发问,男的女的? 许桐桐嘴快,女的。 多大年纪? 二十多吧,看上去跟我姐差不多大。 有对象吗? 盛栖听不下去,知道她想哪去了,出柜后就是这点麻烦,跟男的女的相处都容易让人误会。 哎哎,管人家有没有对象干嘛啊?她们一家出去旅游了,狗只能放我家,我帮忙照顾几天而已。 大姑将信将疑,盛栖开始撒娇,她才说:挺好,远亲不如近邻,你要跟邻居打好关系。你表哥离得远,有什么事你能找到人帮忙。 中午来的亲戚多,许桐桐一一见了,收到不少见面礼。 盛栖悄悄附到她耳边:五五。 九一。 四六。 最多二八,再贪就一毛钱都别想要。许桐桐面冷心狠。 成交。 许桐桐愿意给她二成,是因为盛栖第一年去Y省时,就收到了许家那边亲戚的红包。成年人嘛,心里怎么想不重要,样子都要做。 许桐桐趾高气昂地跟盛栖说:他们跟你没关系,你又不是我妈妈生的,你收的钱,应该都给我。 盛栖很配合地都给她了。 过了一段时间,两人相处得不错,许桐桐就把钱还她了。 盛栖根本不在意,还是分了她一半。 所以这次,盛栖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来坑红包的。不过双方都乐意,家里人恨不得把前些年的压岁钱都补上。 姑姑们遗憾盛栖奶奶没见到过小孙女。 于是吃完午饭,余韬开车,带她们去了一趟墓园。 许桐桐看到了奶奶的照片,拍摄的时候还算年轻,慈眉善目,笑得眼角满是折褶,让人生出亲近之意。 听爸爸说,奶奶是突然倒下的,在医院里待了一段时间,本来以为能好,忽然有一天夜里就不行了。 她还知道,奶奶去世前将爸爸叫到床前,唯一的心愿是希望爸爸把盛栖带到身边养。要好好照顾她,让她把书读完,不能不管了。 这话是爸爸跟妈妈商量时,许桐桐偷听到的。 妈妈当然不乐意,你那两个姐姐没有女儿,不是很疼她吗,你妈不在了,她们就不能疼了? 爸爸发火说:我妈死了我还没死,我自己的女儿,还能放着让别人养吗? 于是盛栖被带去Y省。 许桐桐看到老人家,感触颇多,去世得太早,不然还能见一见。 盛栖从头到尾沉默不言,离开前忽然哭起来。 压抑太久的情感一旦宣泄便难以止住,她哭到站不住,蹲下将脸埋在臂弯里。 姑姑们边哄边陪着哭,好不容易才把她拉走。 许桐桐第二次看见盛栖哭。 她以前佩服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姐姐,没几个人喜欢她,但她无比坚强,还是笑呵呵的。 被忽视不在意,被冷言冷语从不计较,被爸爸发酒疯时骂难听的话,也只是愣愣地眨了眨眼,什么都没说。 事后盛栖不再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许桐桐却从那时开始讨厌爸爸。 也是那时才知道,盛栖的亲妈跟一个喜欢画画的男人走掉了,而盛栖从小就喜欢画画,这让爸爸很膈应。 看盛栖的反应,她也是那天晚上才知道。 后来盛栖意外受伤,在家休养了几个月。许桐桐料想她一定很疼,她还是没哭。 第一次见她哭在盛栖读大三那年,也是十一假期,许桐桐缠着她回Y省,她才回家待了几天。 有天晚上她们在外婆家吃过饭,散着步往家走,半道下雨了,还好盛栖带了伞。 人行道上一对手牵手的小情侣被淋成了落汤鸡,从面前飞快跑过。盛栖的视线跟着他们,甚至回头去看。 那女的,长得像我在禹江的好朋友。她的声音被雨声包裹得虚弱沉闷。 说不定就是。许桐桐随口逗她。 不是,没她这么活泼。 后来盛栖很久都没说话,许桐桐挽住她胳膊玩手机,有人打伞有人看路,她也不怕磕碰。 后来觉得不对劲时抬头,盛栖收伞,几行泪眼泪从下颌落下去,她抬手擦了。 许桐桐宁愿那是雨,可是盛栖眼底都是红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伤感和难过, 许桐桐怎么问都没问出来,盛栖为什么哭呢,她心里有一些答案。如果她是盛栖,她绝不止哭那么一次。 这是第二次。 这次她明白为什么,如果奶奶不去世,盛栖应该会在禹江过得快乐安稳。 两个姑姑抱着盛栖在后排一起哭,许桐桐坐在副驾驶,难受得后悔过来了。 好不容易到家,盛栖平复下来,去到姑姑收拾好的房间里睡觉。 她醒来天都快黑了,许桐桐坐在旁边打游戏,跟她说:饭快好了,我还打算这把打完喊你。 盛栖嗯了声,不作声地躺着看朋友圈。 温潋不喜欢发朋友圈,韩箬华发得也少,今天又只有一段景色视频,没人出境。 她很失望。 她要坦白,她想见温潋。 温潋在的时候,她经常躲着;温潋出去玩了,她又愁见不到温潋。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欠,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但她能感觉得到,哭过一场后,她的身体和心灵变得轻快,好像散开了一团雾气。 夜晚收到温潋发来的图片,她小心地保存,然后将图从记录里删去。 她说:[明天不用发这个,我想看看你,露脸就好。] 温潋随即发来一张站在石桥上的图片。 桥下有船,桥头青树翠蔓,两岸是古楼和石板路。温潋靠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头。清冷得像一场秋雨,清丽得宛如画中人。 盛栖都能想到,一定是韩箬华逼她站过去,她才迫不得已让人拍。 她说:[不用明天,你想看我,随时都可以。] 盛栖纳闷她怎么能说出这种叫人不知怎么回答的话,着实有被困扰到。 她趴着,将脸埋在枕头里,蓦然笑了,傻笑着剧烈地翻过身,蹬了下腿。 乐极生悲,腿猝不及防地抽筋了。 她抱着腿咬牙低嚎了半天,搞得许桐桐又是给她按摩又是满脸嫌弃,你还说我睡觉没有老实气,这是在干什么。 盛栖:可能又要长个子了。 你还要长?疯了吧。我感觉你比余韬都高,你们家是不是你最高? 盛栖几个表哥都不高,盛光明也就一米七五,于是许桐桐只刚到女性标准身高。 盛栖满脸得意:嘘,这是他从初中开始就耿耿于怀的事情。 许桐桐想了想,小声说:可能你妈妈很高。 我也觉得。盛栖露出一个开心的笑。 农村的夜晚,从田野里吹来的风,没有建筑物的遮挡和约束,自由地穿过院子。卷起地上的树叶,再扬起,吹散。 后院的树林里发出树叶彼此拥抱的声音,唱歌,跳舞。 临睡前下起大雨,农村听雨跟城市听雨感受完全不同。 床贴着墙,盛栖睡在内侧,坐起把窗户关上了。 那雨好像就下在她面前,随时会淋湿砖墙,冲走她的床铺,将她淹没。 毁灭式的雨水冲刷着窗台与玻璃。 她录了段雨声。 或许因为第一天做邻居就下着雨,此后每当雨天,她总要想起温潋。 下次见面,要带她一起听雨声。 第32章 醒的时候雨还没停,温度降下来,许桐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睡得正香。 盛栖玩了会手机,期间没人来喊她们,大姑向来很纵容小孩子睡懒觉。奶奶在的时候,盛栖经常一觉到中午,有时候怕她饿,奶奶就把早饭端到房间。 出屋洗漱时雨才转小,淅淅沥沥,直至停下。 院子里一派清寒,花草零落,秋天的萧瑟乍现。小七趴在檐下,正兴致勃勃地观察四周,它大概没来过这种地方。 盛栖跟它玩了会,穿着凉拖去厨房。庭院里的积水将脚打湿,冷清清的。 早饭有粥,也有买回来的包子豆浆。盛栖选择喝粥,吃到一半,许桐桐给她发信息说要起床。 恋耽美 栖你为林(21) 她回:[希望五分钟内看到你。] 她吃完,才见着懒虫往这边来。 许桐桐路上嚎了一嗓子,盛栖慌得跑出去问怎么了,她说有癞蛤蟆。 盛栖耐下心安抚:它又不咬你,你别看它就行了。 唔唔唔,好丑,我讨厌丑东西。 盛栖: 吃完饭,许桐桐小声跟盛栖撒娇:我想喝奶茶,我们下午回去吧。 可以啊,你自己去跟姑姑说。 盛栖早知道她要来这手,也不劝她留,但是自己的想法自己去说。 许桐桐顿时面露难色,很不好意思,昨天才收了那么多红包,今天就走,像骗钱的。于是她不吭声了,但噘着嘴,一副都怪盛栖的样子。 对于她的任性,盛栖习惯了,随口哄了两句。 下午天气晴朗了,盛栖接完电话,跟许桐桐说:走,带你出去转转。 村子不大,就一条主干道,逢年过节往来车辆多了就会堵住。 姐妹俩慢悠悠走了会,到达目的地。成涓家靠西侧,得从一道巷子口进去。 成涓家几间平房,这两年才将巷子及院子里的水泥铺上,看着敞亮多了。记得小时候,一到下雨天,这边泥泞得根本进不来。 有回盛栖被吩咐来给她家送菜,还在巷子里摔了一跤。那天作妖地穿了条白裤子,满裤子泥,尴尬死了。 成涓一直跟她说对不起,要帮她洗裤子。 把她说笑了:我自己摔的,又不是你推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成涓今天才回来,知道盛栖在家,就给她打电话。 小院很安静,只成涓在扫地。她弟弟妹妹骑车买东西去了,爸爸在屋里睡觉。 成涓妈妈几年前动了场手术,但身体太差,去年还是去世了。父亲积劳成疾,现在不能再出去做活了,只能在家养养鸡鸭。 家里的债也不知道还完没有。 好在成涓弟弟工作了,姐弟俩一起在供最小的妹妹上高中。 盛栖知道成涓负担一直很重,路上将这些跟许桐桐简单说了,许桐桐叹了口气,怎么会这么难。 我一直佩服她,跟她一比,我们遇到的事不算什么。每每觉得熬不过去的时候,盛栖就会想到成涓,想到奶奶夸成涓的话。 许桐桐以为她要趁此劝自己好好上学,但盛栖没再多说。 这是柳成涓第一次见许桐桐,客气地对她笑笑,又跟盛栖说:你们俩长得不像。 盛栖挑眉:我知道,你要说我没她好看嘛。 现在这么谦虚啊。柳成涓调侃,盛栖以前有点小自恋,但她有自恋的资本,说也没法说她。 盛栖特想问她有关温栩的事,但这不是聊天的地方,还有许桐桐在这碍事,她没法多讲。 坐下聊了几句,约了过几天再见,盛栖跟许桐桐原路折返。 第二天午饭后,两人休息了会,终于离开村落。 年轻人偶尔想家恋旧,但是到家见了一遍亲人,待不到两天就想跑。大姑习惯了,她自己的孙子孙女回来也是这样,嚷嚷着要回城。 温潋六号下午才回到禹江,她提前把行程告知了盛栖,盛栖知道也没用,除了等着以外,无事可做。 这几天温潋发的照片都是正常的游玩照,但是盛栖看时,还是背着许桐桐。 人刚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来盛栖这边接小七。 小七几天没看到温潋,新鲜劲过去,这两天都蔫蔫的。见了主人,开心得直接扑腿,围着温潋蹦跶。 温潋客客气气:这几天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我们也没事,小七很可爱。许桐桐主动搭腔,闭口不谈她曾经说小七长得丑的话。 许桐桐前两次见到温潋,她都面无表情,当作周围人不存在。对于不好惹的人,许桐桐懒得搭理。 但是这回不一样,她去开门的时候,温潋看见她,先是一怔,很快便笑了一下。 她逗小七时的模样就像个温柔的邻家姐姐,优雅又漂亮。 所以许桐桐才乐意抢答。 想见的人到了面前,盛栖反倒矜持起来,甚至没有许桐桐热情。将小七的物品收拾装包,提给温潋。 这两天下雨下得温度降了不少,温潋穿件灰色卫衣,看上去乖乖的。嘴上的唇膏,很好吃的样子。 她一直在看自己,目光里蓄了许多东西,又浓又沉,胆子大到不管许桐桐在不在。 盛栖没法回应,暗自叹息,早上就应该把许桐桐送走,这个电灯泡在这里太碍事了。 她看了眼时间,跟温潋说,你跟韩阿姨歇一会吧,晚上不要做饭了,我们出去吃。桐桐明天就走了,今晚一起,刚刚好。 早就说要请韩箬华吃饭,总没有合适的时机,这下名正言顺。 温潋没跟她客气,好,我回去问问我妈。 嗯,韩阿姨要是不愿意,我就亲自过去找她讲。盛栖笑了一下,胸有成竹,将她送出门。 许桐桐阴阳怪气地为她鼓掌,你真是社牛啊,短短一个月,就跟人家母女俩处得这么熟。 盛栖本来没想说实话,但不知怎得改了主意,索性告诉她,不是一个月,我们以前就认识。 许桐桐张大嘴巴,没说出话,纳闷这么重要的事情,盛栖提都没提过。 高中时候,我们就是邻居了。盛栖不愿意提之前的事情,在Y省,她不与许桐桐多谈过往。 现在说出口的同时,她就觉得有些气闷,见到温潋的喜悦都淡了。 你跟她高中就认识?许桐桐重复一遍。 是啊。盛栖故作淡定地点头。 认识了很多年了,只是没怎么见到而已。 那不对啊,你们认识,为什么之前见面,你们俩都不打招呼,跟不认识一样。许桐桐觉得奇怪。 以前不是一个班的,就做了一年多的邻居,关系就那样吧。再加上七八年没见面,没认出来不是很正常吗? 说关系就那样吧的时候,盛栖有些心虚,眼神飘走,没看许桐桐。 也是,也是。 许桐桐仍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这话也挑不出毛病,她没再纠结了。 韩箬华同意了,发条语音跟说了几句客气话。 盛栖回:[总是白吃白喝,良心不安,谢谢韩阿姨给我这个机会。] 吃饭的地方是韩箬华定的,一家装修朴素的饭馆,干净亮堂,她们教师聚餐喜欢来这里。 到了饭点,韩箬华开着车,温潋坐副驾驶,盛栖与许桐桐在后排。 韩箬华闲聊般问盛栖拿了驾照没有,盛栖说大学就拿了,但目前没有买车的必要。 是,柠柠也这样讲。 饭点人多,四个人不好占用包厢,就在外面吃了。 入座之后,盛栖询问着韩箬华的意思开始点菜。两人一个知道温潋爱吃什么,一个清楚许桐桐爱吃什么,所以不需要多问。 期间温潋一动不动地在对面盯着她看。 旁边的许桐桐注意到,心里奇怪的感觉更强烈了,这位姐姐是什么眼神? 她也盯着盛栖看,心想她姐脸上也没脏东西啊。 温潋注意到许桐桐跟自己一样在看盛栖,立即收敛,垂下目光,安安静静地坐等吃饭, 点完餐,大家开始聊天。 韩箬华总是亲和的长者形象,问了许桐桐一些家常的问题,迅速拉近距离。 许桐桐看上去也挺喜欢跟她说话,盛栖在一旁帮着回答,顺便遮掩,怕她说出不该说的。 韩箬华看出盛栖护这个妹妹,欣慰道:你们姐妹俩关系真好。 许桐桐挽住盛栖,喜滋滋地笑,刚开始也不好,我经常欺负盛栖,嘻嘻,后来就慢慢好了。 盛栖哭笑不得:你也知道你爱欺负人啊。 刚去Y省,许桐桐简直快把她烦死了,但她告诉自己,这是一道难关,要迈过去。好在许桐桐还有点良心,后来乖多了。 许桐桐朝她吐了下舌头。 温潋在许桐桐说到欺负二字时,抬起眸光,终于说话了,为什么一开始不好? 为什么欺负盛栖。 那时候小,突然跟我说爸爸的另一个女儿要来,我怕她跟我争宠。许桐桐回答得坦荡荡。 这倒是,柠柠小的时候,问她要不要个弟弟妹妹,她都摇头。韩箬华倒是能理解。 温潋完全不记得她妈说的事。 她拿出手机,跟许桐桐说: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关于盛栖在Y省的一切,她都很想知道,许桐桐是最好的途径。 许桐桐爽快地答应:当然可以啊。 盛栖在旁一哂,真行,加许桐桐比加她还积极呢。 回去得交代一下许桐桐,有些事不要说给温潋。 但温潋主动加许桐桐这事,让她心里没原因的舒服,好像在冷天喝了一碗热汤。 她想探究自己为什么觉得舒服,想着想着,又不舒服了。酸酸的,不太高兴,生出不易被人发现的烦躁。 她恨不得许桐桐今晚就离开她家。 温潋又在盯着她看。 目光粘稠。 第33章 这家店都是家常菜,符合禹江人的胃口,连许桐桐一个外地人也说好吃。 生意好得后面的客人还要取票等待,在嘈杂声里,温潋还是那副安静到这里只坐了她一个人的状态。 她完全不在乎周遭,夹菜,入口,擦嘴,偶尔看一眼盛栖。 韩箬华分享旅途中的事,无非是吃吃逛逛看看景,一家人说笑。 这一带风景都大差不差,从自己住腻的地方跑到别人住腻的地方,乐此不疲。 许桐桐安利起自己的家乡,以后你们有时间可以去Y省玩,山水跟你们这不一样,还有很多这里吃不到的。是吧盛栖。 盛栖跟着点头,但其实禹江人吃不惯Y省的口味,她刚去时,每顿都没食欲。 不知是不是她过于敏感的原因,许桐桐说完这句以后,韩箬华脸上的表情稍显僵硬,像是有什么想说又不得不忍下去。 嘴上虽然应着好,但没刚才那么开心了。 温潋垂眸,一言不发。 卷翘的长睫缓慢地升降两下,看不清眼睛里藏的东西。 如果这时候有人拍下她们这桌,就会发现三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另外一个人像被P在了照片里。 盛栖忽然想喊一声温潋,让她说说话。 只她们两个人的时候,温潋还挺愿意说话,甚至会没话找话。反而是这么热闹的环境里,她一言不发。 吃完饭还不到八点半,许桐桐不想回家,想去逛街,跟韩箬华母女俩说再见。 韩阿姨,你们先回,我跟盛栖再逛逛。 韩箬华侧身看了眼温潋,盛栖明白她的意思,主动开口:温潋一起吗? 韩箬华立即笑了,劝女儿:这么早回家也没事,跟她们去玩吧。 盛栖猜温潋不会答应,她跟许桐桐不熟,而且今天累了一天,肯定想早点跟妈妈回家。 但是温潋点头说:好。 夜间的街道被各色灯光粉饰,可能因为降温,不像往常一样拥堵。 禹江话虽然不算悦耳,但不会叫人完全听不懂。许桐桐跟着学了几句,盛栖替她纠正发音,听她咯咯地笑说好土时警告:你当心被路人听见打你啊。 许桐桐管住嘴,在手机上点了三杯奶茶,正往门店去取。她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跟后面的人说话。 趁她转过去,温潋用手背碰了碰盛栖的手,你冷吗? 盛栖本来没有逛街的计划,以为吃顿饭就回去,就穿了件衬衫出来,的确是冷的。但她不想告诉温潋,嘴硬地说:还好。 这样的回答,温潋在高中时候听得多了,不愿意多穿衣服的人,再怎么瑟瑟发抖也尽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打算把风衣脱给盛栖,才褪下肩膀,盛栖就帮她穿了回去:你脱掉会感冒的,不用管我,真不冷。 许桐桐听见她们说话,一回头便看见她姐站在温潋身后,左手搭在人家左肩上,右手压在人家右肩上。 她比温潋高出小半个头,这个动作,就像从后将人家搂在怀里一样。 温潋神情自然,一点被冒犯到的感觉都没有。 一顿饭吃下来,许桐桐对温潋的了解又加深了些。 这位邻居没有初见时候那么冷淡,脾气挺好的,礼貌客气。但是也不像许桐桐以为的那样,熟一点就成了温柔热情的邻家姐姐。 她的性格内敛,不认识的时候以为是高冷,认识后发现她只是安静到不爱说话。连她妈在,她也没几句话。 所以许桐桐还是有些怵她,没太敢在她面前闹。 盛栖自然地收回手,问许桐桐冷不冷,随便说了几句话,事情就算过去了。 三人捧着热奶茶进了商场一楼,许桐桐这两天手头富裕,在盛栖好脾气的应允下,开始挑衣服试衣服。 盛栖不仅没有不耐烦,还帮她挑选,等她进试衣间,坐到温潋身边去。 温潋早就发现她现在的脾气比从前还要好,跟妈妈说客气话,请客吃饭,宠她妹妹,这些都做得恰到好处。 从前她老觉得盛栖任性,像个被惯坏的小孩。 但盛栖在这几年里迅速成长,在原地踏步的是她,也是她更像被惯坏的人。 盛栖问她:你不想买一件吗? 我不用。 温潋说完往衣架看去:我帮你买件外套吧。 盛栖笑了:我又不是穷得买不起衣服。 我想送你。温潋认真地说。 你工资不高吧。 够用了。 盛栖拽了下她的手臂,示意她安心坐着,别去折腾。 出去我们就打车回家,冻不着我。 温潋只好作罢,找了个话题,我给你带了纪念品。 是什么?盛栖这会子心情飘然,许桐桐不在跟前晃,温潋终于愿意说话了。 回去再给你看。 盛栖提醒她:回去许桐桐在,我家没有第二个房间。 温潋想了下:你来我家,到我房间。 盛栖顿时说不出话了,她觉得温潋在暗戳戳地调戏她,但温潋的表情又实在纯良无害。上一回她们在她床上做了什么,温潋不可能忘记了,还敢这么说。 韩箬华在家,盛栖才不要进去,又不能做些什么。 这段对话里的字字句句,像一张严密的网,从头将盛栖包裹。她在里面感觉到暖意和希望,却也透不过气,那点归属感更像是她的牢笼。 她跟温潋真的可以这样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慢慢认识,慢慢靠近。 每当她思考这个问题时,心底深处的声音都在拒绝。 她就算鬼迷心窍,贪图旧人给她的那点甜头,可她没有那么大方,她怎么能当作没发生呢。 她不歇斯底里地将年少时的委屈喊出来,已经是顾着体面和情分了。 她怎么能长久地装模作样呢。 可她也不能不看温潋。 等许桐桐付完帐,商场差不多要关门了,盛栖叫了出租。 她本想坐副驾驶,但许桐桐显然不想跟沉默的温潋坐一起,挤开盛栖坐到了前面。 温潋贴窗而坐,盛栖也贴窗,两人中间还能再坐一个人。 车子发动后,盛栖没忍住看了眼温潋,发现她在偷偷地打哈欠。她今天应该早就累了的,还要陪她的倒霉妹妹一起逛街。 恋耽美 栖你为林(22) 为什么? 温潋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么多? 想到这里,盛栖往中间坐了坐,前倾身子问许桐桐:你明天几点的车票? 下午一点。 哦。盛栖好似只是为了问这一句才坐过来,问完她没再挪地方,架着腿往后一靠。胳膊紧挨着温潋。 她去寻温潋搭在腿上的手,才一触到,温潋就替她暖手了。 盛栖猜想,手心再热,也没有身体热。 手从她手里挣脱走,沿着裤子往上探。 温潋终于发现她意图不轨,将她的手拦住。 前面许桐桐跟司机聊起来,盛栖有些心虚,安分了会。 很快,她又将手塞进温潋衣服里头。 温潋佩服,她在这么不老实的情况下,还能淡定地跟前面搭几句话。 等盛栖将她背后的搭扣解开时,她露出震惊又不解的眼神,望向盛栖。 就像学霸质疑学渣为什么上课要睡觉一样。 在出租车上做些无伤大雅的坏事,又能怎么样,盛栖看都不看她的眼睛。手还在动。 该看的前段时间都看过了,亲也亲了,温潋瘦得弱柳扶风,但身材很好。 比以前还要好。 她以前就发现温潋比她发育得好一点,还不要脸地问过温潋:你好大,我什么时候能追上你? 当时腼腆的温潋被她不含蓄的话问得耳垂红得要滴血,结结巴巴地问,追这个干什么? 确实没必要追,这么多年了,还是差一点,追不来的。 有些执念,长别人身上就够了,摸自己不如摸人家。 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盛栖看清,温潋的耳朵又红透了。 哪怕她一句话也没说。 温潋在轻轻地抖,身体让风衣遮住,看不分明,只在里面的手能感觉得出来。 许桐桐突然回头喊:盛栖。 盛栖被吓到,力道没收住,温潋跟着疼,快要溢出口的叫声被她咬唇别回去,脸迅速看向窗外,不敢瞧许桐桐。 你今年过年回家吗?去年就没回。 盛栖做贼心虚,坐直了身子,过年还早呢,操心这个干嘛? 突然想到,问问。许桐桐心血来潮:让爸回来好了,我们到姑姑家过。 你妈能愿意? 她不愿意她留在那边啊。 孝女。 盛栖也没了心思,不动神色地将手拿了出来。 温潋安安静静地,自己将内衣重新扣上,知道盛栖在看她,也不敢对视了。 出了电梯,盛栖把手上拎的东西都给许桐桐,你先进去,我说点事。 进家问啊。 不用,你进去吧。 噢。 许桐桐方一关上门,盛栖便往温潋面前凑,温潋撇开脸推她,在外面。 就一下。 盛栖低头,飞快地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轻声说:我不去你家了,明晚见? 温潋红着脸点头。 盛栖总爱耍赖,她说一下,但亲了两下。第二次时,她还伸了舌头,她听到温潋倒抽了一口气。 她听到温潋骨头里,冒着泡泡的声音,膨胀,充盈。 如果她以前不认识温潋,只认识了一个月该多好。她一定还会喜欢上温潋,一定会想尽办法追她,对她好。 现在的温潋一定比高中时候难追,可是她会讨她欢心的。 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该有多好。 她就不会在觉得快乐时,又觉得酸涩。想亲温潋,又想咬她。想对她好,又不想理她。 她进了家门,许桐桐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已经在洗漱了,而是坐在沙发上,面色有些古怪。 这样古怪的眼神在特定情境下尤为好猜,盛栖对她的没品抱有无奈,偷看了? 就看了一眼。 看到什么盛栖懒得问了,声音如常,快去洗澡吧。 许桐桐聪明了一回,知道盛栖不可能跟她说这件事,也没多问。 送她去车站的路上,盛栖说:我在Y省所有的事情,不要跟温潋说,她不管问你什么,都先截图发给我。 哦。许桐桐想八卦,但盛栖拒不回答,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当不知道。 关系就那样吧,许桐桐还能想起盛栖昨天说的话,结果下午说了,晚上就壁咚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亲上去了。 她姐这是,没打算来真的?随便玩玩? 知人知面不知心! 送走许桐桐之后,盛栖浑身轻快,回家将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换了新的四件套。 晚上八点,温潋发信息:[方便去你家吗?] [来吧。] 盛栖翘首以待。 第34章 吻是灵魂与灵魂相遇在爱人的唇上。 十七岁的盛栖与温潋看了一场电影,嘴唇被喜欢的人怯怯地蹭了一下后,像被施了魔法,每天睁眼和闭眼想的都是施法者。 许多年后,她连那场电影的名字都忘了,却记得那个吻。 心思不纯的她心虚地躲在黑暗里,不敢看温潋,木讷地盯着女主演,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没有怕过人。 会打手心的小学老师,经常找奶奶谈话从而暗示送礼的初中老师,罚她站到班级外面被人笑话的高中老师她见过的最凶的人不过如此。 她可以直视他们,不知所谓地笑笑。 但是那天开始,她有点怕温潋了,温潋让她变得奇奇怪怪。 念头奇奇怪怪,行为也奇奇怪怪。 但她不排斥。 温潋不能天天拿到手机回她的消息,盛栖怕韩箬华偷看,只能说些小事情。 她想跟温潋说,我很想你。 过完年后的晚上,盛栖得到应许,给好不容易能玩一晚手机的温潋打电话。 她喋喋不休地说最近的事,温潋时不时地回两句,眼看快要打一个小时了,她心疼盛栖的电话费。 盛栖听到她那边书页翻动的声音,突然就有点委屈,我想你看,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想跟我讲话。 我不想跟你讲话,怎么会接这么久呢?温潋放下书,安抚她的情绪。 那你想我吗? 想的啊。 回答太过直接,盛栖欢喜的同时失落地晓得,温潋说的想是朋友对朋友的想,跟她不一样。 挂了电话,盛栖开始思考,她能以朋友的身份在温潋身边待多久。 毕业后温潋肯定能考去理想的大学,而她能不能上大学还不一定,寒假还在为过了及格线而沾沾自喜。 这么一比,她惭愧起来。 她下决心,以后要去温潋的城市,或者离得她近,周末可以坐车去看她。 她很清楚,她不能不读大学。 那样哪怕她将来与温潋一个城市,哪怕她有钱可花,但她们也许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温潋说的东西,她可能会听不懂,温潋会拥有她无法经历的世界。 寒假没有温潋监督,盛栖练字也不勤了,半个月写了两页。 最后一个礼拜,她才开始写寒假作业。温潋说,可以抄她的,但是有些题必须自己动脑子。 盛栖乖乖听了,每天在房间里做题,表哥表弟进来,问她受什么打击了。 她像电影里幡然醒悟的主人公,信誓旦旦:我要考大学! 余韬确定她没开玩笑,给她鼓气,好,咱们家靠你光宗耀祖了。 他看出来了,除了盛栖小脑瓜子聪明一点,他本人,包括几个弟弟,都不是读书的料。 于是他不许别人再喊盛栖上网吧了。 盛栖喊成涓来家里,她卧室有空调,成涓做作业会舒服一点,自己不会的题目还能问她。 她写到一半又偷懒了,开始说闲话:成涓,我能考上大学吗? 能。成涓跟温潋一样话少,但说话时不会像温潋一样,将目光轻柔地落在她身上。 她急着写完作业回家做家务,就算她看盛栖,也不是温潋的神情。 成涓的目光坚毅明亮,又带着满身疲惫。 你怎么知道? 柳成涓叹了口气,你想做什么事,就能做成什么事。 盛栖立即不务正业地想到温潋,那我要是追别人,她会跟我在一起吗? 成涓愣了一下,你要早恋? 早恋两个字让从没恋爱过的盛栖脸红起来,支支吾吾,也不是 温潋不一定理她。 早恋还怎么考大学,会耽误学习。成涓不赞成,严肃地告诫她。 如果我一想到她,就有了干劲呢? 他也会这样吗?你们吵架的时候呢?你能保证他永远都是你的动力? 盛栖忽然冷静了,对啊,她跟温潋在一起会变好,但温潋耽误时间在她身上,就不一定了。 她变得垂头丧气,又想到那天温潋的那个吻。 温潋根本不会亲人,只是像猫一样蹭了蹭,还没有猫黏人。 开学第一天,盛栖跑去温潋家抄寒假作业,总忍不住看温潋的嘴。 涂唇膏了? 嗯。 我也想涂。 盛栖经常这么撒娇,温潋笑着把口袋里的唇膏给她。 盛栖心想,这就算间接接吻了。 韩箬华刚才一见到盛栖,就说小盛好像又长高了,阿姨都要仰头看你。 温潋特地站到盛栖跟前,跟她比了比,想要验证她妈妈的话。 盛栖无奈地站直:哪还能再长啊,可能是这双鞋的鞋底厚吧。 她过了个年更富裕了,一身新衣服,乌发长睫,像童话世界里锦衣玉食的小公主。 但她只能跟奶奶、姑姑过年,盛栖没说过这样不好,但妈妈说她可怜,招人疼。 温潋抬目,望着她。 盛栖被她看得浑身发软,心跳全不受控,忽然抱住了温潋。 她想,但凡温潋听力再好些,就能听见她出卖了主人情绪的心跳声。 好像禹江夏天下暴雨时的雷声。 为了让自己奇怪的行为不突兀,她故作淡定地说:你没发现,我们俩的身高很适合拥抱吗? 还适合接吻。 温潋有时候很好骗,真的伸手圈住她的腰:好像是的。 但没抱几秒,她就公事公办地提醒:你再不补作业,就来不及了。 十七岁是十七岁。 十七岁的温潋还不知道盛栖喜欢她,以为她们俩最大的事情就是一起学习。 旧阶段过去,就像季节一样,十月份想被烈日暴晒也办不到。 盛栖终于无需再补作业,而温潋也更聪明了,清楚自己对她有许多非分之想,所以现在抱多久都可以。 温潋甫一进她家门,盛栖就抱住了她。 她实在想让自己游刃有余一些,好歹像前两回,把客人安排坐下。喝喝水,尝尝瓜果,聊完天再满足自己。 但不知道哪天开始,她忘记了事先写好的游戏规则,她的急不可耐,常常让人看笑话。 温潋周身的体温传给她,好像一根丝线,将她身上的裂缝稍稍缝合。 无论温潋在得意,还是笑话她,她也没办法改变。却不想让这人独善其身。 盛栖开始吻她,耳朵和脖颈,时轻时重。 温潋的呼吸渐渐失去平稳,缓重起来,她趁着这个时机,在温潋侧颈处轻咬了一口。 那一块的皮肤脆弱又娇嫩,她没花力气,温潋嘴里就溢出好听的低吟声。站不住一样,将盛栖抱得更紧。 她的反应合乎心意,盛栖幼稚地感到满意,不再为刚才失态的热情拥抱而自恼。 将她放开,这才去看她手上拎的东西,送我的纪念品? 嗯。 其实没什么特色,当地的糕点,口感偏甜,温潋觉得她会喜欢。 还有一张庙里求来的符纸,据说高僧开过光的。 你还信这个呢?盛栖饶有兴致地举起放在灯下,验钞似的。 不是很信。温潋从不觉得这个有用,可是别人都在求,她就想到了盛栖。 如果你戴上,以后我就会信了。 她希望盛栖平安,希望符纸真的起效。 盛栖明白她的意思,朗然一笑:那我要天天戴在身上。 温潋来过许多回,因为主人不欢迎,都只礼貌地地只在厨房和客厅区域活动,今天是第一次进到盛栖的房间。 盛栖邀请她进卧室看新完成的画。 那幅画还没看明白,盛栖就将她推倒在床,在她身上笑着问:今天你妈妈让你出来玩多久? 这话里的调侃意味太重,逗小孩一样。 温潋听出来盛栖嫌她妈宝,盛栖以前也说过,便叛逆地回了句:不回去都行。 盛栖眼神暧/昧地问她:真的啊? 假的。温潋面无表情,把压在她胸上的手拿开。 盛栖觉得她快要生气了。也对,谁在床上亲到一半,衣衫不整的时候被调侃是妈宝,都不会高兴。 不欺负她了,盛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脸颊,转移注意力,我有东西跟你分享。 什么?温潋横躺在床中央,支起上身,看盛栖爬到枕边。 摸来耳机,给了她一只。 盛栖睡到她身边,悠闲地平躺下,从录音里找音源。 要跟我一起听歌?温潋问。 不是。盛栖把在乡下凌晨录的那段雨声放出来。 暴雨倾盆,雷声隐隐,万山起浪。 只录了一分钟,两人在这一分钟内没有说话,直至最后的声音消失。 前几天回家,夜里录的,带你听听。 盛栖没有说明白,她是因为想到温潋,才为她而录。 彷佛是先录了,才想起带温潋听。 温潋侧身抱住她,脸埋在她肩前,还想再听一遍。 这样主动的靠近让盛栖太阳穴跳了一下,温潋在跟她撒娇吧,在勾引她吧,她不应该让温潋得偿所愿。 但是在床上,她不能没风度地推开人家,装出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 她怕温潋骂她脑子有病,虽然有时候,她是比较笨。 谁能比年级第一聪明呢。 她还是太蠢。 第二遍听的时候,她们在雨声里热烈地接吻,吻的节奏跟雨一样快,声音恨不得盖过雨声。 潮湿的水汽彷佛从那个夜晚被借过来,空间里雾蒙蒙的。温潋的眼睛湿漉漉,嘴唇湿漉漉,像夜里沾了露水的玫瑰。 盛栖行在雨声里,指尖胆大地过了腰下,阻拦她的力道近似于无,她发现那儿也湿漉漉的。 第二遍雨声冷不丁地停下。 温潋已经湿了衣服,盛栖在她耳边商量:让我听听你的雨声。 第35章 盛栖这双手,高三之前几乎没做过家务,也不爱写作业,保养得比温潋这个学钢琴的人好得多。 专用来打游戏跟画画,别的都做不好。 温潋曾经感慨,漂亮的手,写字怎么能丑成那样。 后来,盛栖在Y省戒了游戏,虽然上大学后又开始玩,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痴迷。练字这些年,字迹终于配得上她这双手,有时候签字时,还会被夸好看。 画出的画终于能养活自己,被一小撮人追捧。 恋耽美 栖你为林(23) 所以,她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双手,漂亮,珍贵。 用在温潋身上,算是没有辜负温潋的投怀送抱。她自恋地如是想。 轻衔茱萸,掀潮弄雨。 许是年龄增长,温潋现在的音色比几年前低些缓些,像被打磨过的石子,泉水撞上去,波澜不惊地平平出声。 但在这种时候,她的气息等不及沉到发音部位,便软软地散开。 于是娇得动听,媚得悦耳。 说话更像从前的温潋了,蕴着浓厚的情绪,虽不像盛栖朗然清亮,但是让人舒服的音色。 盛栖顾不得听她在说什么,只在她肢体反应大时才由耳朵接听同类的信号,然后她听见温潋央她停下,别再这样。 这话说得实在可怜,盛栖于心不忍。 她就真的停下了,抱住温潋,亲她的额头和脸颊。想让她冷静冷静,别红着眼睛,好像谁欺负她一样。 抱温潋时,她被沾湿的指节和手掌抵在光洁的背上,她有些难受,想把水渍擦干。就地取材,可惜温潋的背敏感,挨不得,才被蹭了两下就开始躲。 她无处可躲,挣来转去,全躲在了盛栖怀里。 盛栖又觉得她可怜,怜兮地低头轻吻她的唇。 十月间的夜晚像月一样薄寒,虽然两人出了汗,但都没穿衣服,容易感冒。 盛栖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打算就这么结束。 她再一次去吻温潋,温潋主动地伸过来,勾了勾她,像在讨要着什么。 盛栖开始没懂,等懂的时候已经继续刚才的事。 她们相拥在一起,温潋垂着头抵在她肩前,她就静静地听温潋的声音。 温潋不喜欢钢琴,但韩箬华喜欢她弹,她被逼着学到高中,弹得还不错。盛栖去她家吃饭时观察过,钢琴上都落灰了,温潋大概许久没碰了。 此时此刻盛栖觉得自己才是厉害的钢琴师,温潋是她的乐器,是与她契合的灵魂。她们在共同演绎一首曲子,她逐渐分不清,是她在操控温潋,还是温潋操控了她。 温潋没多久又让她停下,这次她没听这样的求饶。 她的手全湿了。 还听什么呢。 想必是不满她的无动于衷,温潋在她背后的手突然用上力气,温潋没留指甲,但这样的力气掐下来,盛栖还是感觉到疼。 盛栖将自己养得细皮嫩肉,最讨厌疼,这痛觉使她皱起眉头,产生报复的念头。她操控乐器的手指想探进热源里,然后不管不顾地探寻。 理智绊住了她,她没那样做。 家里没有准备相应的卫生用具,她更怕温潋喊疼。 仅是现在这样,半点痛感没有的方式,温潋都一副受不住的样子。搞得盛栖贪婪欣赏的同时,心里又过意不去。 在温潋给她良好的反馈后,她终于停下来,像完成一件要紧事,躺在一边。她有些脱力,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要锻炼身体。 温潋枕在她手臂上休息了会,翻身,手肘撑在床上,低头看盛栖,开始吻她。 她知道盛栖这时候一定不会拒绝,于是她慢条斯理,吻得又细又繁。 盛栖沉溺其中,渐渐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像喝醉后,跌躺在花丛里,可以闻见暖热的香气。 她的心情像十七岁时的盛栖,快乐而满足,好像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没有不爱她的人。 春天里的花瓣柔柔地落在她脸上,落不完似的,暖风眷顾在她脸上。 她太享受,以至于被汗湿的刘海让人撩开,她都忘记拒绝。 直到把她迷得找不着方向的触感消失,她才猛然惊醒,睁眼,瞪向温潋。 温潋的表情告诉她,她看到了她额边狰狞难看的疤痕,她无奈离开故乡,又从异乡带回来的纪念物。 眼前人所有的错愕,担忧,心疼和疑问,都像利刃凌迟着盛栖,受伤时的痛感似乎又回到她身上。 她难受的时候总爱叫她奶奶哄,痛经时还要哭唧唧地撒娇。但那次车祸,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她没喊疼。 她现在想喊疼了。 她将温潋推开,重新理好头发。 死死咬住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斥责,谁让你乱碰我,她说不出口,她的本能让她宁愿缄默也不朝温潋发脾气。 极力平复下来,她说:你回家吧。 温潋被推开后,仍没有眼力见地过来问她:额头怎么受的伤? 这句问话让她再难控制情绪。 关你什么事,觉得丑 她吞咽了下,继续凶巴巴地说:你可以不看。 温潋脸上的难过霎时更浓郁了,好像那疤不在盛栖脸上,而在她脸上去不掉一样。 盛栖不想看见她这样,心里烦得要命,你走不走? 嗯了一声,温潋开始穿衣服。 盛栖见她不说话,真的要走了,胸口更堵。 她刚刚推了温潋,还说了很凶的话。 她自我反省,这是不该做的事情。 人家看见了,随口问问,又没有来嘲讽她这道疤,她作出这副过激的样子不是很可笑吗? 她穿得比温潋快,下床抽了几张纸,拿了条一次性内裤给温潋,穿这个。 温潋接过纸和衣服,看了她一眼。 盛栖看明白了,转过身去,心想这会子开始不好意思不是太晚了吗。 温潋将自己擦干净,换上新内裤,收拾好后下了床。 她红着脸把换下的那条内裤叠起来,准备带走,盛栖从她手里拿了过去。 留在我这,我来洗。她怕温潋拿着尴尬。 如果温潋这时候想说话,大概会骂她一句流氓,但温潋显然不想说。 蹙眉看了她一下,还是点头,先回去了。 她在走神,连盛栖站在门口目送她,她都没瞧一眼,直接把家门关上了。 盛栖看了时间,十点半了,不算太晚。但过来待了两个半小时,希望她妈别说她什么。 她去把手洗了,洗完看着镜子,心想她长得还算可以。 起码没有人说过她不好看,也有一些人追过她。 她伸手把刘海弄上去,看见那条两指宽的疤,加上这道疤,并未黯然多少。 应该不会太丑,把人吓着的吧。 可惜,她藏了这么久,还是被温潋发现了。她不经想,有什么东西是能藏住的呢,爱和咳嗽都不行。 人越是真心想藏一件东西,就越容易被人发现。 她不喜欢别人看见她这条疤。 难看是其次,她不喜欢别人看了后一脸夸张,惊讶地问她怎么搞的。你说那是八卦也好,那是关心也罢,她都不喜欢。 一遍遍地解释给人听,于她而言毫无意义,像祥林嫂一样倒着苦水,只会让她更心累。 但她不想让温潋知道,倒不是怕温潋来八卦她,来安慰她。 她就是不想温潋知道。 谁都可以知道,最好温潋不要。 她刚得知疤痕消不掉时就这样想了,尽管那个时候她没法见到温潋。 温潋还是知道了。 她生出无限的悔意,这仿佛是对她今晚孟浪的惩罚,她得到了欢愉,就要付出代价。 如果她不把温潋往床上骗,如果她不贪得无厌地做完,如果她能及时地从温柔乡里逃离,温潋就不会有发现的机会。 温潋的修养当然不至于嫌弃她,但是温潋觉得这疤很吓人,她刚刚表情那么凝肃。 温潋一定会可怜她。 虽然只是意外,但意外怎么偏偏在她脸上呢,这还是值得可怜的。 她讨厌温潋可怜她。 她边烦躁,边细心地把温潋的内裤洗了,拿出去晾。 温潋喜欢装深沉,十几岁时还好,那时候估计她妈妈作主买衣服,还挺粉嫩系。但现在她外衣喜欢穿暗和素就算了,内衣也都是。 白的,黑的,烟灰,冷茶。 明明单调又普通,却又诱人。 翌日,温潋母女一早就上班去了。 盛栖约了中午跟成涓吃饭,就在成涓公司附近的餐厅。 成涓这人无趣,不是工作就是生活,指望她聊电影电视剧和娱乐八卦那不可能。 于是老话题又来了,最近跟温潋怎么样? 盛栖躲闪:就那样吧。 就那样是什么样?成涓好奇地笑。 盛栖其实很会骗人,但有时她不愿意骗人,她憋不住话,她喜欢自己敞亮一点。哪怕不能完全坦荡,至少自己能舒服。 所以她不想瞒,认真地告诉成涓:我们做了。 成涓被汤呛到了。 怪狼狈的。 盛栖替她说出台词,有点突然是吧。 是太突然了,你进展这么快,这就复合了?她不敢置信。 盛栖无辜道:没有啊,没有复合。我们只是试着做了一下。 成涓叹服,正想说些什么,想到一些事,又不说了。 五十步就不笑百步了。 温栩最近没有再烦你吧。她问。 盛栖摇头:除了让温潋问我加不加她以外,她从没烦过我。 嗯,好。成涓不说话了。 盛栖突然觉得亏,她跟温潋那么私密的事,她都跟成涓讲了。但关于成涓跟温栩的事,她一点都不知情。 草莓印跟温栩,都是她自己发现的。 成涓不够义气。 要是十几岁的盛栖在这,当场就不乐意了,必须问出个所以然。 可是现在她不会了,她什么都没问。 她打算冷静几天。 怎么又打算冷静,她自我吐槽。 可是邻居到点就骚扰她。 [在家吗?] [干嘛?!]盛栖想让她适可而止,知道自己不耐烦。 [衣服还我。] 小气死了,一条内裤还追着要。 盛栖没好气地去开门。 第36章 温潋站在门口,等待盛栖来给她开门。 反过来了。 从前都是盛栖敲门来她家,尤其周末,一待就不想走,每回都要她奶奶来喊。 现在频频造访,坐下不想走的人是她。 这在温潋看来很快乐,她并未觉得辛苦,她的生活原本太无趣,平静过了头。 现在盛栖回来了,她能站在盛栖家门前,无论门开与不开,温潋都知道她在。 她在禹江,在自己身边。 天晴时一起看太阳,下雨时一起听雨。 自己不在禹江,盛栖会把雨录下来带她听。雨本身没有任何情绪,但是盛栖带她听时,心情一定是好的。 盛栖心情好,她的心情就好。 就像十七岁时,盛栖跟她说:见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了。 她那时候才知道,会有一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被她影响,无私地关心她的情绪。 盛栖走后,温潋没再开心过。 她没有休闲了,像一台学习机器,暂停的按钮失效,只能日以继夜地重复。 中考之前,这台机器就险些故障,要考最好的高中,进最好的班级,她焦虑到睡不着觉。 高一一整年,失眠的毛病还没完全好,头发大把地掉。 经常夜里三四点坐起,点灯看闲书,妈妈发现过几次,没忍心说她。给她弄了一堆助眠的东西,还算有效果。 但她的性格让妈妈很操心,常喊她同龄的表哥来家里,可惜温潋跟表哥说不到一起,相顾无言。 所以盛栖出现后,妈妈才会拖着盛栖来陪她。 多年过去,仍是如此。 昨晚在饭桌上,妈妈跟她说,小盛妹妹回学校去了,一个人在家。让她把买回的特产送点过去,跟盛栖说说话。 妈妈叹气:总觉得这孩子没以前活泼了,现在太文静,太礼貌了。 温潋想说也不总是文静、礼貌,也有炸毛的时候,有恶劣的时候,别人不知道而已。 她想到这就不想说了,她跟盛栖的秘密,不需要告诉别人。 她跟盛栖总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刚熟悉时,盛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跟她互相亲。后来她主动亲了盛栖的嘴。 她有想过这样不对,就算盛栖喜欢跟人亲密接触,但她们没做几个月的朋友,这样亲密得过分了。 可是跟盛栖在一起让她很自在,盛栖对她没有要求。她身上香香的,嘴巴也软,亲的时候没有一点不舒服。 亲了那么多次,她一次也没跟妈妈说过。 所以昨晚被妈妈提醒后,早早地洗漱后就来找盛栖。她也担心许桐桐走了,盛栖一个人在家孤单。 盛栖以前讨厌一个人待着,周末闲不住,不是约人出去玩,就是来她家找她。 满脸憧憬:以后要买一个大房子,跟奶奶、姑姑、朋友们住在一起,你跟韩阿姨也一起。 十几岁时说的话稚气得可爱。 几年过去,她奶奶去世了,她一个人住。 在自己没搬来之前,她连邻居都没有,这层楼只她们两户住人。 喜欢热闹的人选择孤寂。 温潋当初是在过去许久后,才从她妈嘴里得知盛栖奶奶去世的消息。妈妈故意晚些告诉她,怕她分心,月考发挥不好。 得知时,她就知道,盛栖可能恨死她了。 她跟盛栖吵架,分开时,只知道她奶奶生病,不知道会严重到去世。 因为她看盛栖虽然不常来上学,但见面后并没有难过的样子,还跟人去网吧。 她那时很生气,心想就算奶奶病情不严重,盛栖也太不懂事,网吧不去又能怎么样。 盛栖离开了禹江。 又回来了。 昨晚她跟盛栖躺在一起,奢望着一切从头开始,弥补以前所有的缺憾。 盛栖吻她,她也吻盛栖。 接吻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跟着对方的节奏投入就好。 直到她看见盛栖额头上的疤,看见盛栖眼睛里的惊慌与恼怒,被盛栖推开,她终于清醒。 她们可以再睡在一起,再接吻拥抱,可是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弥补这个词,发明出来就是讨骂的。 是她先不要盛栖,盛栖离开的这些年里,怎么过的,怎么受了伤,她不清楚。 盛栖是脸上长颗痘,都要拿创口贴欲盖弥彰的女孩子。 温潋早注意到,跟她说话时,她会频繁地撩刘海,生怕头发乱了。温潋以为她是偶像包袱太重,心里觉她可爱,总是暗自欢喜。 直到看见那条疤。 她觉得自己蠢得无药可救,自从离开高中后,她变得迟钝又麻木。 疤痕其实并不难看,藏在额角,没影响到脸。 但她看了几眼,快要呼吸不过来。 怎么会伤到那儿,当时疼不疼,疤痕去不掉,盛栖是不是很难过? 她有一箩筐问题。 她没法问,盛栖反应大,不想自揭伤疤。 让她离开,她就离开了。 睡前脑子里都是伤疤的事,放在往常,她一定会失眠。她现在生活规律,平日工作没有压力,已经很少失眠,但遇到事就不行了。 好在当晚太累,在盛栖家里耗尽了她多余的精力,她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喉咙不舒服,她天真地以为是她昨晚聒噪的缘故,身体的欢愉让她没办法安静。后来才发现有感冒趋势。 到办公室后,她埋头处理工作,趁大家开始闲聊倒茶时,抽到闲暇摸鱼。 她一次也没跟许桐桐聊过,她不喜欢聊天,许桐桐不喜欢她。 她感觉得出来,许桐桐跟她一起很拘谨。 好的是许桐桐的朋友圈足够全,从高中开始都有记录。 她翻了很久,从碎碎念中找出所有跟盛栖相关的照片,截图,保存。 许桐桐自拍多,偶尔会拉上盛栖,盛栖微笑着陪她,每条都给她点赞。 最早的自拍在她们Y省的家,家里很大,但装修品味不敢恭维。 四年前还在读书的盛栖,穿着比现在朴素,笑容跟现在相似,模式化地弯唇,站在花开富贵的电视墙前。 恋耽美 栖你为林(24) 最近一次自拍是前几天,她们在乡下。许桐桐顶着干农活时佩戴的草帽,盛栖无奈地笑,正帮她调整脖子下的带子,被她拍下来。 看到这些,温潋舒心不少,至少她还有疼爱的妹妹,一直陪着她。尽管许桐桐说她欺负过盛栖,但那时候许桐桐还小,盛栖一向大方,想来不会搭理。 她问许桐桐盛栖头上那道疤哪里来的。 许桐桐:[我不能说。] [不方便吗?] [算了,跟你讲吧,盛栖说只要你问关于她的事情,我就要截图发给她。我这次不会截图给她,但是也不能告诉你,她不喜欢别人关注她的疤,你别问。] 温潋:[谢谢你不告诉她。好,我不问细节,但你能告诉我,是意外吗?] [当然是意外,不然谁愿意脸上挂彩。过去不少年了,你别担心。] [多少年?]她想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可以告诉你,但我问你一件事,你跟我姐什么关系?]许桐桐开始坐地起价。 [邻居。] [不用吧姐姐,这关系我还用问你吗?] 多的,温潋无可奉告。她不知道许桐桐为什么怀疑,但她不能乱跟许桐桐说,给盛栖惹麻烦。 换位思考,她明白今天找许桐桐不是明智的抉择。盛栖本人不愿意说的事情,她妹妹怎么可能替她跟外人宣扬。 跟许桐桐的对话不了了之。 晚上,她又找了个借口来看盛栖。 可以什么都不做,看看就好。 温潋一度觉得众人的面目都浑浊难看,以至于她不愿意出去交际,不愿意结识新的朋友。 但是盛栖像夏日清澈的溪水,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干净又蛊惑人心。 她跟盛栖说第一句话,盛栖就听出来了,你感冒了? 嗓子有点不舒服,还好。 盛栖原本不大乐意,脸上的笑意客气又疏远,随时准备赶客。听完这个,表情顿时温和起来,含着歉意,没好意思说对不起。 温潋怕她瞎想,我昨晚被子没盖好,受凉了。 她不想盛栖往身上揽责任。 温潋越这么解释,盛栖就越知道跟自己有关系。昨天晚上冷,她们俩没盖好被子,还一遍遍地出汗。 你的内裤我收起来了,等一下,我去拿。盛栖本来还想损她两句,问她是不是就两条,所以急着来要。 现在她发现自己把温潋搞感冒了,嘴巴就善良了,而且她怕她不爽快些还,温潋又当她有什么癖好。 她进房间,温潋就跟着她,在床前抱住她。 盛栖眼神暗了暗,才要低头,就被她拒绝:我感冒了,不要亲我。 这拒绝让盛栖有些挂不住脸,那你抱我干什么? 温潋问:我昨晚抓伤你了? 这家伙语出惊人。 没有。盛栖不想跟她聊这个,一口否认。 看看。 看个头看。被她弄得有些想笑,盛栖弯下眉眼,你在调戏我吗? 没有,我只是看看。温潋一脸认真。 几道指甲印而已,昨晚冲澡有些疼,现在估计都快消了,没必要给人看。 但她现在耳根子软得不像话,温潋要求两句,她就趴在床上让看了。温潋把她衣服掀起来的那刻,她脑子嗡嗡的,心想她怎么又跟温潋上了床。 说好冷静冷静。 消了吧。 温潋煞有介事地端详:没,我回去找找有没有药膏,帮你涂一点。 盛栖头顶问号,拿手摸,什么也没摸出来。 你别再吓着你妈,以为我怎么了呢。不需要。盛栖盘腿坐起,看着她,语气不自觉就轻下来:倒是你,感冒了得吃药。 好。温潋答应她。 昨晚回去你妈问什么了吗?她怕温潋为难。 没有。 哦,今晚早点回吧。不是来拿衣服的?盛栖作势要下床。 我不要了。温潋抱住她手臂,放在你家。 盛栖被点破,脸红道:我没这种爱好。 你就当是我有。 盛栖想到今晚下单的东西,本来还犹豫要不要退,闻言咳了一声,好吧。 第37章 两人平躺在床上望着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彷佛耳边就是钟表走动的声音,缓缓催眠。她们各自陷在床里,头发缠绕头发,呼吸交织呼吸。 盛栖猛地想起要紧事,坐起,把被子扯过来,盖在温潋身上。温潋看着她,用目光领了情。 盛栖就静静端详她的眼睛,琥珀色,冷清清的,安静得像此时此刻的房间。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 也不想说话。 她又躺回去,温潋把被子分她一些,仍没有开口。 不用沟通,不用思考。 她有意将思考的能力封存,扔在最荒僻的角落。她近来都这样跟温潋相处,不把高兴、难过、怨念摆出来,随心而行,想跟温潋躺在一起就躺在一起,想一个人待着就一个人待着。 就当以前不认识温潋,现在对新的邻居感兴趣,暂时接近。 她也知道这想法立不住脚,但她选择自欺欺人。 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温潋不得不找话题。 但她显然不会找话题,连铺陈都没有,直接点到了致命的位置:你书架上有高中的课本和练习册,你一直留在身边吗? 这话结束,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然后她意识到了,慌乱在眉梢挂起,被子下的手牵住盛栖的手。 比她想得要热一点,盛栖在床上体温总是高些。她昨晚没空细想,现在后知后觉,盛栖碰她时,手一点也不冷。 让她牵住,盛栖并未抽走。 表情平静,情绪也无起伏,只是语气像刚重逢那会一样,客气到疏离:麻烦你不要跟我提高中两个字。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同样是安静,刚才是静谧柔和的夜晚,闲到可以随便虚度时间。 现在的静是起风前的征兆,刻意,窒息,好像被子盖住了脸。 风到底是没起。 温潋感受着身边人近乎冷漠的态度,将想迈出去的脚,默默收回去。 盛栖早就想过,温潋如果过界,她会怎么做。她决定温柔一点。 那次温潋在厨房突然抱她,她的抗拒心理来得突然,她把温潋推开了。后来她问自己,对她不太好的人不是只有温潋,她在别人面前的隐忍和忍让,怎么不能给温潋。 她不能仗着温潋现在对她有点耐心,就做温潋眼里坏脾气的人。 因为这些所谓的好,别人想收就能收走,永远不知道会是哪种理由。大家一起稀里糊涂装傻就得了,但别自作聪明,把对方当成来负荆请罪的人。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现在她还想跟温潋装装糊涂,于是提醒温潋一起装。 温潋是聪明人,即使盛栖刚才什么都不说,她也不会再提了。 温潋这个聪明人经常装傻,也叫大智若愚,尤其在亲友面前。盛栖以前以为她好骗,哄到手就能长长久久,后来人家踹开她的时候很清醒。 年少时的错事能有多严重,误会能有多深,小孩子而已,现在想想就像过家家。两个人只要想沟通,什么话都能聊开。 但要是一方没想过说清楚,抱定要退出的决心,自然没什么好聊的了。 揪着缺点骂就行。 这是盛栖在禹江养伤时想明白的,温潋不会那么笨,也不是真想骂她。温潋只是不想要她了,觉得她的存在弊大于利,于是赶她离开。 悟出这点,是从她爸和许桐桐她妈那儿找到的灵感。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 所以在盛栖这里,旧事没有重提的必要,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她浸在旧事里出不来,那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深知温潋捞不动她,她怕温潋推她沉得更深。 重来一次,温潋多半会做相同的决定。 送温潋从她家离开,她关上门,走到书架前,抽出几本课本和资料。 高中语文老师是个佛系中年人,每回看自习时,都喜欢到盛栖座位上找出语文书。 不为了检查笔记。谁抄不抄课件,他不在意。有人上课不听,但语文成绩很好,有人把书记得密密麻麻,但不及格还拖平均分。 所以他不管。 他喜欢看盛栖神经兮兮的画,把值得尊敬的历史人物改头换面,变成新的插画。这当然不值得鼓励,但他边看边笑,从不批评。 他夸盛栖的画有灵气,盛栖不谦虚地得意许久,还跟温潋说过。 高三的教师节那天又是他的晚自习,盛栖在书里夹了一幅给他的画像。个子小,瘦得皮包骨头,但是讲课眉飞色舞,表情夸张。 他收下画,站在讲台上,问全班同学:我脸上的痣有这么大? 班里当场哄笑不止。 盛栖跟着回忆里已经模糊的张张面容笑了一下,翻开刚刚取下的语文书。 书的扉页,盛栖两字端端正正,是漂亮的楷书。 年级第一帮她写的。 盛栖还能记得起,她背着一包新书去温潋卧室,让温潋帮她写上名字和班级。 理由也很简单:你的字好看。 这事其实无意义,好在刚开学,温潋还算闲,不嫌她麻烦,一本一本地帮她写上。 繁盛的盛,栖息的栖。 名字好听又好看,谁取的? 她夸人就像在说正经话,没一点儿表演成分,一听就是实话,让人受用。 好像是我妈,我问奶奶的时候,她表情不自然,说大家一起取的。我就猜是我妈妈了。 盛栖在这些事上有自己的判断,她不理解,她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自己倒飞走了,不知道栖息在哪儿。 不是埋怨,她实在好奇,她妈妈离她有多远,居然一面也不见。 可能她希望你能安安稳稳。 为了不辜负温潋的安慰,盛栖不吝笑容。 也就没说,她在字典里查过自己的名字,读另一个音时,刚好是相反的意思。 我也给你写个名字。 她字比温潋丑得多,挑了本几乎用不着的体育教材,在扉页一笔一划地写上温潋。 温潋总能想办法夸奖:字写得清楚多了。 有奖励吗?盛栖期待。 温潋腼腆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在她脸颊上亲一口。 盛栖则盯住她的唇,没敢得寸进尺。 温潋,如果以后别人问你要奖励,你会亲吗? 什么人? 别的朋友。 我暂时没时间跟别人做朋友了。 温潋考虑了下实际情况。比如此刻,给盛栖写名字,跟盛栖说话,是愉快的休息了。 但再多一个朋友,会变成她的负担, 以后呢? 不知道。温潋不花精力去想虚无的事情,只是朝她笑:别人也不会像你这么爱撒娇,喜欢被人亲。 从哪里找第二个盛栖。 盛栖被她说得不太好意思,脸一热,不说话了。 她留在温潋家吃饭,温潋表哥也来了。 盛栖之前跟万与铎见过几次,他戴着副黑框眼镜,白白胖胖,是讨家长喜欢的福相。 说话有男孩子特有的跳脱和收不住,盛栖偶尔听不下去,稍怼他两句,他脸就红了,但找不到话反驳。 大概是万与铎出阴招,背后告状,温潋私下跟盛栖说:不要逗我表哥了,他说不过你。 盛栖吃惊:啊,你替他说话。 温潋换了个好听的词眼:我在替他讨饶行了吧。 那我跟他吵架,你会帮谁?盛栖开始灵魂发问。 不管帮谁,另一方都要生气。所以你不要跟他吵架好不好?温潋淡定地将话题转开了。 盛栖故作任性,万一我跟他吵架,你不帮我,我就要跟你吵架。 你不许跟我吵架,我也说不过你。 温潋感觉她俩在说绕口令,笑了出声,好声劝她:不要闹脾气。 她目光里的温柔好似一个温暖的怀抱,盛栖情不自禁地低头,亲了下她的唇。 温潋愣住,她自己也愣住。 那年春天格外温暖,每天都有阳光,正午时投进来,书房里明堂堂的。 盛栖脑子卡住后迅速重启,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如果你说不过我,你可以亲我,你看,这样我们俩都不会说话了。 她的遮掩这次有点明显,温潋听完没吭声。 你生气了吗? 盛栖闷不做声写了会作业后,不安地问,又小声说:可是你也亲过我嘴巴,我不能亲你一下吗? 这样不好,我觉得怪怪的。温潋坦然地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跟她商量:下次不要这么亲我了? 盛栖那时还学不会掩饰心情,满脸都是失落,却还是听话地答应:我知道了。 不知是她表情太难看,间接影响到温潋,还是温潋认真捋了一下,觉得可以接受。 总之盛栖回去之前,温潋对她说:如果一定要亲,你提前告诉我,我试着做一下心里准备。 盛栖眼睛亮起星星,欣喜地看着她,真的吗? 嗯,做好准备可能就不会不安了。 盛栖把书重新放回书架,以前的温潋真好骗,也很讨人喜欢。 她自我反省,那时候她沉不住气,常常鲁莽,但温潋都慢慢地接受了。 她以为温潋永远都会接受她。 没想过中间断裂几年。 现在温潋重新开始接受她的鲁莽和索取,她倒不认为是好骗了,但不可否认,温潋还是讨人喜欢。 抓了她两下,能惦记一天,想着给她找药膏涂。 还会找个理由来她家,最后老实地跟她说不要那件衣服了,放在这里。 盛栖尽量克制,才没在这些时刻笑得太放肆。 紊乱的思绪重新清晰,她给温潋发消息,[明天早上如果感冒加重,很不舒服的话,跟我说,我送你去上班。] [会打扰你睡觉吗?] [不会。] 为了在温潋上班时间点制造偶遇,盛栖甚至做过定闹钟起床扔垃圾的蠢事。 这次无需找借口,轻松多了。谁让温潋被她害得感冒,她应该多照顾。 第38章 如盛栖预料的那样,第二天早晨,温潋发信息说感冒加重了。 盛栖起床去了她家。 春秋换季容易感冒,温潋身体弱,韩箬华怀疑不到盛栖头上。 给她盛了碗粥,最近班上感冒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小盛要注意,不然该难受了。 盛栖还没点头,她就微微弯腰做了个往桌面下看的动作,你看你这裤子,这不冻腿吗? 盛栖上身穿着长袖,还像过秋天的样子,下半身只穿了条中裤。 看见温潋深以为然的表情,盛栖心虚,将腿收了收,还好,我看了,今天气温高。 感冒的事就这么聊过去了。 不管怎么样,韩箬华对盛栖算是关心。之前但凡连着两天没看到她出门,就会发信息问问她。 有她在,盛栖感到安心,好像自己也有长辈陪在身边。 盛栖想到她妈,做妈妈的大概都会这样关心女儿。看见她露腿,首先怕她冻着。 在Y省,她穿成这样,她爸只会觉得不成体统,别人看见说闲话。 恋耽美 栖你为林(25) 许桐桐夏天着装比她大胆,盛光明看见便不高兴,你这样在外面,就是给人家招惹你的理由。 招惹是含蓄的说法,其实还是受害者有罪论那一套。 当时他们都在店里,盛栖问他:你跟阿姨装修店,难道是招人来抢劫的吗? 许桐桐脑瓜子反应快,立即接上:要是哪天咱们家店被人偷了抢了,爸,那就怪你太高调了。 她的思绪从光腿回来。 韩箬华越是这样,她越是惭愧。 韩箬华就温潋一个孩子,养她花了那么多心血,肯定希望以后有人给她安稳的生活,她能有家庭有孩子。 自己是温潋奔向安稳的歧路,也许温潋以后仍会过上那种日子,但此时此刻,确实在跟她纠缠不清。 韩箬华上班早,交代两句就走了,剩下两人一狗共进早餐。 盛栖不再想韩箬华,慢慢放松下来,问温潋:喉咙痛吗? 嗯。 头呢,晕不晕,有没有发烧? 有一点不舒服,但量过了,没发烧。温潋回答时仔细回视盛栖。 盛栖在关心她,像以前一样,看见她难受就变得温柔体贴。 要是实在不舒服,可以请假。 不用。温潋拒绝。 以前盛栖一点小伤小痛就不去上学,每个月经期都要请半天假,她奶奶打电话,班主任只能批。 但温潋不一样。 高三第一次月考,她那几天感冒严重,但每天还是学到凌晨,一节课都没耽误。考试当天发烧,居然都能坚持考完。 温潋比她能忍多了,现在这点小感冒,让她不去上班的确不可能。 所以上次她胸闷,请假回来躺了一下午,可见身体确实不舒服。 盛栖又担心了,你现在还会胸闷吗? 温潋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明白盛栖提的是什么事,就那一次,后来没有了。 你要注意身体。 盛栖自己也瘦,但她是吃不胖的体质,加上个子高,看上去瘦而已。 而温潋真的瘦过头了,手腕跟腰细得不堪握,身上骨头硌得慌。 吃完早饭,盛栖收拾碗筷,把厨房清理干净。温潋今天生病,没跟她抢。 走前跟小七告了别。 前段时间回家,家里人问小七叫什么名字,盛栖说叫旺财。 家里人那两天这么喊它,就发现这狗确实不聪明,喊它名字都没反应。 早晨八点,外面太阳刚好,暖热适度,不像夏天一样曝晒。 盛栖修长的腿露了大半在外头,直且细,温潋总忍不住去看。 妈妈说这样穿早晚会冷,对腿不好。她有私心,她不愿意别人来看盛栖。 但盛栖喜欢就好。 没说几句到了小区门口,盛栖叫了车,陪温潋坐进去。 市图书馆不远,过去就起步价,哪怕每天打的也不贵。 但盛栖知道温潋为什么坐公交。 一是很近,没必要浪费钱,在韩箬华教育下,温潋花钱从不大手大脚;二是打的要跟司机在一个空间里,她不自在。 早高峰,路上稍堵,总有人不遵守交规,司机开始吐槽。 盛栖接上话,与他聊了几句。 他问:你们去图书馆看书? 我朋友在那上班。 工资高不高? 够花了。 司机开始絮絮叨叨说还是女孩轻松,没男的压力大,盛栖面不改色地应和。 温潋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盛栖跟人客套。明明不赞同对方,却客气地笑着说是。 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了,盛栖发现她一直不说话,低头发呆,脸红红的。 担心地伸手牵住她,难受吗? 温潋回过神,赶忙摇头,目光难掩窘迫。 这表情在温潋脸上不多见,盛栖明知故问地轻声说: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温潋转过头去不看她。 上次坐车,她们也是这样的位置。夜色给盛栖做了掩护,她胆子大,在外把她衣服解开了,胡乱摸她。 温潋没做过这种事情,怕得不行,心跳失控。盛栖感觉到了,把手掌放在她心口,感受她的心跳。 现在白天,盛栖当然规规矩矩,可是她问她的时候,温潋还是觉得被调戏了。 到了目的地,盛栖陪温潋往里走。 温潋问:你今天有别的事吗? 没有,我等开馆进去看书。你中午吃什么? 盛栖问完就做了安排:我请你吃饭吧。 温潋没想到她要待到中午,解释了句:我不是很严重。 不严重就不能请你吃饭了?盛栖笑了下。 温潋抿了下唇:好,我下班跟你说。 盛栖临时办了张借书证,借了几本漫画,在良好的氛围里开始阅读。 一个小时后,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许桐桐也在线,她发信息过去:你最好现在不在上课。 许桐桐已读不回。 看漫画,玩手机,打游戏,这么耗了一上午,终于等来温潋的消息。 两人找了家近的餐厅坐下,正是吃饭的点,上菜很慢。 温潋上午在办公室听到个大瓜,边喝汤边跟盛栖说。生活比故事还要狗血,盛栖听得投入,不断地:啊? 温潋说事情不喜欢添油加醋,如实转述,但盛栖还是感觉到了精彩:要是写出来绝对能火一把。 你写。 可我连我作文写得很烂。盛栖自知不是那块料。 温潋莞尔,没敢接茬,怕聊到不该聊的话题上面。 盛栖看她微笑,脑海里蹦出一个词,约会。 天空无云,气温宜人。 温潋跟她大谈十几分钟的八卦,共用午饭。 温潋今天一身棕色系穿搭,感冒后说话声音微有些哑,踩在了盛栖心动的点上。 盛栖明目张胆地看她,反正温潋不会说她。 她以前想过温潋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她认识温潋时,温潋已经高中了,模样自然不会变太多。但她猜想,未来的温潋一定是个工作狂,女强人,一丝不苟,压迫下属。 盛栖在心里编排年级第一。 但温潋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不是领导,工作不忙,不需要加班,同事们聊八卦可以聊一上午。不上班的时候她看书写字,会跑来自己家浪费几个小时。 跟从前那个把自己的计划安排到分钟,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看书的温潋不一样了。 以前她停不下来,陪盛栖时也总看时间,搞得盛栖也焦虑。现在她完全处在慢节奏的生活里,时间对她而言,不再那么重要。 盛栖曾在网上看过投稿,女生跟初恋分手,他们大学、工作都不在一个城市,初恋却一直在等她、追她。 她变了许多,从穿衣打扮到性格爱好跟高中都不一样。他们期间见过面,她能感觉到那个男生也变了,不再是她喜欢的样子,但还是对她很好。 于是她有些困惑,一个人真的会坚定地喜欢另一个人几年吗? 在见不到面,各自变了很多的情况下。 讨论到后来,盛栖记住一个评论。 喜欢会变成执念,让人坚持下去的只是一个符号。所以不管那个符号怎么变,都能坚定不移地去追逐。 但是人们不会爱上符号,真正得到之后,才会冷静思考,自己爱的是什么。 盛栖那时就想到了温潋,她每次想到温潋都隐隐作痛。她从那时悟出,未必因为喜欢,温潋是代表她青春的符号,她渴望的是从前的生活和自己。 十月的禹江除了建筑,跟八年前一般无二。 只有人变了。 温潋长相稍变了一点,脸更消瘦,更显成熟清冷。性格更安静,以前充其量是内敛,但跟人沟通没问题,很有礼貌。现在不是,她对许桐桐就有点冷,冷到许桐桐怕她。 只偶尔活泼些,在盛栖心情好的时候。 她不了解温潋这些年经历过什么,温潋也不了解她。 在互不了解的情况下,这样的情感已经不能算喜欢了,她告诫自己。 人对失败的经历总有执着,她想去治愈自己那道疤,靠近温潋是因为私心。 今天的饭局跟约会没关系。 饶了一大圈,她说服了自己。 吃完饭,温潋回去上班,盛栖带着上午借的书回去。 在路口分开,温潋停下转身,悄悄拍了一张盛栖的背影。 因祸得福,盛栖今天送她上班,还陪她吃了饭。 原以为就这么多了,没想到下班时,盛栖跟她说,我在外面等你。 太阳偏西,飞鸟成队。 盛栖要打车,温潋却想多吹吹晚风,走回去吧,只要二十几分钟。 盛栖自己懒,也不放心温潋,你不舒服,早点回去吧,等身体好了再走。 坐进车里,温潋低声问:我身体好了,你还会来接我吗? 盛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但温潋这样问,她只能点头:如果你想,我会来接。 第39章 耳根子软,轻易答应了温潋,盛栖的情绪却不大高,说不出的别扭。 她没了早晨坐车的活泼,沉默着,街两道灯盏初升,人流来往。 秋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刮在人脸上,力道不算体贴。 盛栖关上窗户,耳边清净下来。 从工作单位走到小区,其实是一件烂漫的事情,放在从前,她一定愿意跟温潋走这一段路。 那时她放着自行车不骑,每天陪温潋走路,她常常遗憾学校到家的那截路太短。 短到每天依依不舍,还没跟温潋说够话,就不得不停下来。 短到只有一年,高三开始,奶奶身体就不好了,她陪温潋走路的次数越来越少。 现在这段路足够,温潋想走,她不想了。 成涓的电话在这时打过来,盛栖接之前看见温潋落在她屏幕上的目光,静然,无波。 成涓约她周末看展,上个月盛栖约她,她没去,盛栖没当回事,但她一直惦记。 好啊。盛栖不由想起温栩,意图八卦,揶揄道:就我们俩吗? 成涓顿了顿,我们两个就够了。 那好,周六见。 盛栖挂上电话,规划这几天的工作,确保周六有时间出去。 温潋则专注地凝望窗外。 下了车往单元楼走,路上温潋一直没说话。盛栖开了两句口,她也没怎么搭腔。 盛栖以为她不舒服不想说话,不再烦她,脚步慢了一些。 进到电梯,温潋牵住了盛栖。 盛栖已经说了不去她家吃饭,所以很快就要分别了,让她牵一会吧。 她在轿厢壁上找到两人模糊的身影,并肩而立,手挽着手,好似亲密的朋友。 温潋今天的鞋跟高,盛栖穿了平底鞋,身高差被很好地弥补。 如果她可以亲温潋,不用低头,只需再靠进一些。 温潋的身材比例好,简约的衣服被她穿上像找到了合适的衣架子,总能穿出她自己的味道。美中不足的就是太瘦,直而挺地站在那,气质显得冷淡。 这种气质以前让她被同学们误会成清高孤傲,现在让许桐桐说她不好接近。 但是盛栖知道,以前不冷,现在也不冷。 走出电梯,盛栖与她同时松手,轻松说:晚上记得吃药。 温潋还是一声不吭。 盛栖终于发现她不是身体问题,而是情绪上不对劲,怎么了? 温潋垂眸,本来不想理,想说没事。但盛栖戳了她一下,熟悉的小动作让她恍惚,就说了句:胸闷。 ? 盛栖面色顿时紧张,扶住她问:不是说就那么一次吗,怎么又胸闷了?不行,我现在陪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将她的担忧收入眼底,盛栖的关心真心实意,温潋不舍得真折腾她。 没事,坐车坐的有点闷,休息一会儿就好,晚上不舒服我再跟你说吧。 磨了两句,见温潋恐惧去医院,盛栖只好妥协:好,你注意点,难受不能忍。听到了吗? 听到了。 温潋回答问题像一个三好学生。 盛栖到家弄了点吃的,吃完开始工作,心里却还惦记着温潋。 怕她感冒发烧,怕她胸闷难受。 自讨苦吃。她没好气地骂了自己一句。 九点多时她问温潋感觉怎么样,温潋说没事了,已经不难受。 她怀疑这话水分大,放心不下,又去温潋家一趟。敲开房门时,温潋正在桌前看书。 没想到盛栖会过来,温潋转过头,无辜地与她对上一眼。 看样子确实什么事都没有。 没事,你看吧,我回去了。 盛栖把门关上,她今天跟温潋待的时间太久了,得给她留点空间。 空间重新封闭,温潋还维持着看向门外的姿势,过了一会才回正。 将阅读书架上的书拿开,盛栖的画落在眼里,她不知看了多少遍。她弯唇,发自心底笑了一下。 盛栖跟韩箬华打了声招呼就走了,韩箬华看上去很高兴,我这几天忙,麻烦你关心柠柠了。 盛栖笑笑:应该的。 说完就觉得自己虚伪,应该什么呢? 不知道。 温潋的感冒很快过去,这些天因为她没精神,没往盛栖家来。盛栖为了周六抽出时间,每天赶活,也去无暇招惹她。 周六上午睡到自然醒,下午按时出门,跟成涓去看美术展。成涓是做设计的,多多少少需要审美,平时会看各种展。 休息日不是看展的好时候,人满为患,观感一般。 这是个著名书画家的个人展,盛栖给成涓介绍,看出她兴趣并不浓厚。 你不喜欢这个风格? 喜欢。她明白盛栖为什么这么问,抱歉地说:我今天不在状态。 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说,一个人憋着不好。盛栖说完就往前走去,并不强迫她袒露。 从馆里出来,成涓下了决心,晚上边吃边聊。 盛栖展颜:好啊,我请客。 成涓平时工作忙,没时间做饭,常在外面吃嫌腻,心血来潮:买点菜去你家做,我送你的厨具还没用吧。 盛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你送的,你拆你用。 两人一起买了些菜,回盛栖家做饭。 成涓小学就开始学做饭了,做这些事利索又干练,盛栖在旁负责洗菜。 忙到一半时门铃响起,盛栖去开门,温潋站在门外,邀请她一起遛狗。 小七快乐地等着盛栖出发。 盛栖说:我还没吃饭,你吃了吗? 柳成涓穿着围裙从她身后出现,对温潋客气地笑一下,没事,你们先去溜,我们晚点吃也没事。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不打扰你们。温潋拉着小七去等电梯。 盛栖想着可以明天再陪她遛狗,也没在意,关上门,老实说,我不想她见到你,猜到就不好了。 要不要这么心虚? 盛栖听出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好脾气地笑了下,承认道:嗯,怕她知道,又没好处,还显得我很傻。 说完脸上笑意更深,所以温栩是你那位朋友? 嗯。事关自己,成涓收敛了表情。 恋耽美 栖你为林(26) 两个人吃饭,两菜一汤足矣,盛栖给她倒了点酒,跟她聊了些闲话。 等她放松下来,才终于说了点闷在心里的话。 盛栖把关键信息理一遍。 成涓跟温栩纠缠了几年,没有确定关系,温栩不是能定下来的性格,成涓也不指望跟她有结果。 狠不下心离开是因为温栩帮过她,这几年又对她很照顾,现在温栩不想散,她走不了。 盛栖吃了个大瓜,她一直以为成涓是那种特一板一眼的人,比温潋原则性还要强。 居然会有这么一段感情。 我觉得有矛盾点。 成涓不解:什么? 你说她玩惯了,定不下心,但是你们很多年了吧。她有同时在跟别人乱搞吗? 我没有发现过。但我不喜欢关注她私人的事情,所以不清楚。 如果她身边只有你,这么多年已经算很长情了。 盛栖问出重要的问题:你现在想断了关系,是因为你一点都不喜欢她,还是因为不能接受这种无名无分的关系? 如果她让你做她女朋友,你愿意吗? 她要是心里没有温栩,只把她当成恩人和床伴,那么钱已经还完了,说走就可以走,哪会有这么多纠结。 成涓没有回答,盛栖也不追答案。 让她自己慢慢想。 成涓离开以后,当晚温潋没发消息,盛栖也没打扰她。 第二天周日,韩箬华有时间,喊盛栖吃晚饭,盛栖也没客气。 与她想的不同,席上温潋态度冷冷的,一直不说话,也不看盛栖,像盛栖第一次进来吃饭时那样。 盛栖看了出来,装作不知,仍在笑着陪韩箬华说话。 吃饭韩箬华去洗碗,温潋没理盛栖,直接进了房间。 盛栖心知不该管她,自己直接回家就行了,温潋会好的,好不了也无所谓。 她脑袋清醒,腿脚却不受控。 跟进房间,温潋坐在床前,她过去蹲下问:怎么了? 温潋长出了一口气:没事。 看她这样,盛栖怀疑:胸闷? 温潋本想点头,吓一吓她,怕她又要逼自己去医院,于是摇头。 见她否认,盛栖才松一口气,放心开起玩笑:要是胸闷,我帮你揉揉。 她故意说这话来激温潋,温潋心情不好,刚才没少给她脸色看。要不是看她妈妈在,早就欺负她了。 温潋听了流氓话也没吭声,反而将唇抿得更紧,移开眼不看她。 她这样太安静,安静地好像在另一个空间里,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明明离得这样近,盛栖却看她很远,不安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感受到她脸颊的温度,心里舒服了一点。 至少,现在温潋真的在她身边,触手可及,她不用担心一觉醒来只有回忆。 亲密接触让温潋的表情随之柔和下来,她开始愿意看盛栖了,眸光不再沁着冷。 盛栖心动,顺势往下摸。 起初温潋没动,后来受不住便躲开,盛栖跟着站起,将她压在床上,吻了吻她的唇。 话语直白:做一次? 温潋的脸当即烧成玫瑰的颜色,抗拒地摇头,整个人都僵着,去你家。 盛栖当然知道在自己家更舒服,但见温潋害怕,她恶劣起来:我想在这。 温潋忽地讨饶抱住她,轻声且坚定:不行。 温香满怀,盛栖心软,拿她没办法。 算了,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温潋捧着她的脸,又说一遍:去你家。 第40章 多数人生来就擅长不坦诚,心脏和大脑都被保护在皮肉骨头之下,以免被窥见要害。 坏人用不坦诚损人利己,而不那么坏的普通人,则因为懦弱、虚荣、懒惰等而遮掩自己。 伪装越穿越厚,大家自以为无坚不摧地在成长,但来自四面八方锋利的刀刃,却会猝不及防地解剖这层处心积虑的外衣。 脱件衣服按理说不会触及根本,但是敏/感的人会疼得满地打滚。 让不擅长坦白的人被解剖就是一种酷刑。 跟温潋滚在床上时,盛栖感觉自己脱下的不止是衣服,她哪哪都疼。愉悦的事情竟然给人痛觉,她一时想不清楚缘由。 后来她抽离出一点,以第三方的视角来看这场亲密交流。 她吻温潋的姿态,像在对待一个随时会破灭的梦。重了怕醒,慢了怕来不及做完一整场的美梦。 她这样子有些傻,而她跟温潋相比,本来就不够聪明。露出傻样就等于被剖开了,所以她疼。 她嘴里可以不说一句实话,但是身体不能。 正如温潋习惯不说话,但身体的回应永远主动,诚实。 温热,软香,悦耳的声音,一切使人坠落的因素糅杂,她逐渐不能抽离,跌回到糖衣炮弹里。 温潋依赖地抱住她,也让她失去清醒,欣喜若狂地进行回赠。 她不知道温潋今晚为什么忽冷忽热,先是不给她好颜色看,后来又愿意来她家里做助眠的睡前运动。 她不懂温潋在想什么,为什么能平静地接受这样的关系,又为什么要接受? 盛栖害怕年级第一脑海里是她猜不透的想法,怕自己犯蠢的样子招人笑话。 她想了很多答案,但不敢保证猜透温潋。 一个人已经在某条路上摔了一跤,还敢大言不惭地说熟悉路况吗? 她又不肯直接问,那就暴露了她是个蠢人,而且她不想听的答案太多了,不如不听。 不知何时,她重新走神。 脑子里停不下来地想着运动之外的事情,她不知道温潋会不会也这样。一边陶醉,一边想着将与自己肌肤相亲的人看穿,解剖,处理。 她以己度人,心想温潋也会。 为了不让温潋有余力思考,她专注于手上的事情。 好在,温潋随之而来的反应说明了她无暇想旁的事情,盛栖在其中得到了安全感。 停下以后,她在温潋满身的热意和微微的颤抖里不发一言,不知道要说什么结束词。 温潋在贪婪地呼吸,好似刚才喘得还不尽兴。 盛栖看了眼时间,还早,于是不催她回家,将被子压得更严实。 温潋期望能在这时候说上几句话,有片刻的温存。 但盛栖保持沉默,看上去没多少开心,却也不是不开心。重逢后的盛栖,情绪常常让人摸不透,在这种时候,她的反应却是这样。 温潋都不清楚自己在失落什么,明明刚才盛栖足够热情和温柔了,她也没有不适和不满。 呼吸不匀导致大脑变木,她不敢问的话突然就问出了口:你以前喜欢过柳成涓吗? 在认识我之前。 这个问题又踩在了雷点上。 盛栖仅听到以前两个字,便冷冷地看向温潋,但她很快将脾气压下去。声音低到像叹气,我说的话,你忘了吗? 步入高二下学期,离高三又进了一步,学业方面的压力更大。 盛栖能玩的时间更少,除了陪温潋眼里的狐朋狗友以外,她每周雷打不动地腾出两个空点,让柳成涓帮她补课。 英语能考及格后,柳成涓开始帮她补数学。 盛栖最讨厌的就是数学,平时让她做题就像要她的命,甘愿补这科让温潋感到疑惑。 跟盛栖相处了一段时间,自认为是盛栖很好的朋友,温潋才问她:你为什么让柳成涓帮你补数学? 因为她说我英语考及格了,可以自己学,我只好改让她帮我补数学。盛栖看上去很无奈,却没抱怨什么,似乎这件事必须要做。 温潋听力向来满分,听出关键的地方,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她帮你补课? 对啊。盛栖点头。 温潋问为什么,盛栖便说自己成绩差,多少得补一点。 她解释时一直低头转笔,还伸手胡乱碰了碰脸,温潋从她小动作里看出来她没说实话。 心里当即有些不舒服,盛栖在为了另一个朋友骗她,为什么要这样? 于是她问:你在她那学得好时,也要她亲你吗? 怎么可能。盛栖像听了恐怖故事,矢口否认:我干嘛要她亲我? 温潋略略一蹙眉,她就开始补救:我的意思是,成涓是个特别严肃的人,很不解风情,当然不像温老师一样好会奖励我。 她把我不想悄无声息改成了成涓不让。 温潋那时心情便怪怪的,某种情绪堵在她胸口,影响到她看书做题。后来她才能确定,这种情感叫做妒忌,甚至会发生在朋友之间。 她妒忌柳成涓跟盛栖从小就认识,一直都是朋友,妒忌盛栖对柳成涓的依赖和赞扬。 在知道盛栖为什么一定要柳成涓补课时,她跟盛栖已经关系深了许多,盛栖不想瞒她,才在保护柳成涓隐私的情况下说了点实话。 但也只是说:成涓上学不容易。 盛栖看上去外向活泼,同时心思细腻,她一直关注着成涓家里的境况,想以这种方式让成涓多一笔生活费用。 那时温潋便不只是妒忌了,还有隐在心底的担心,她怕盛栖会喜欢成涓。 有时候她觉得柳成涓跟自己很像。 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柳成涓不解风情,盛栖才来对她这么好。 她无师自通地产生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只是因为她喜欢上了盛栖,这一度让她幸福,也让她苦恼。 多余的情绪只会阻碍她沉心学习,让她变得更累。 高考后,她尝试联系盛栖,但是没有途径。她去找柳成涓,柳成涓说她也联系不上。温潋这才确信,盛栖真的走了,跟禹江划清了界限。 但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盛栖跟柳成涓重新联系了。她们关系很好,定期约饭,出游,柳成涓甚至会来她家做饭。 她知道她不该胡乱揣测,但是她介意,盛栖有自己的底线,她也有她的底线。 盛栖与她亲密时总是好说话些,这次却没有回答她。 她没像上次一样去亲盛栖,没再看她刘海下的疤。自从许桐桐说那道疤是盛栖讨厌谈论的意外,她便刻意当作没有。 跟盛栖说话时,绝不允许自己的目光朝着疤的位置看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听你的隐私。 盛栖明白了温潋今晚对她的冷淡来自哪儿,一时间百感交集。她在吃成涓的醋? 她以为自己喜欢成涓,所以不太高兴。 盛栖心想她多虑了,就算喜欢女人,她也不吃窝边草。她要是喜欢成涓,早就美滋滋过上幸福生活了,还折腾什么。 替她说出潜台词:你想问的应该是我跟成涓什么关系吧? 她挑明了,温潋也没撒谎:我不想做有违道德的事情。 言下之意,盛栖跟成涓如果有情感纠葛,她就不会再这样了。 那你觉得我想做吗? 你也不想。哪怕盛栖再怎么变,也不会面目全非。 如果今晚盛栖没有追到她房间,没有调戏她几句,她或许真的会担心盛栖跟成涓有某些关系。但眼下她们做完了亲密的盛栖,她就能确认,起码盛栖现在真的单身。 否则她不会有这个心情。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有些事,有确定答案总是更好。 盛栖彻底明白,所以温潋今晚的反应不算吃醋。只能说她道德感还是太强,担心自己脚踩两条船,连累她也不干净了。 从她们刚开始暧昧时就这样。 虽然值得鼓励,但是也太较真了。 所以你刚刚都在想这些?盛栖补充:我是说我们做的时候。 她有些双标,虽然她走神,但很在意温潋投入与否。如果温潋也在想东想西,那她们俩今晚上可真热闹。没一个人在状态。 温潋怔了怔,没,那时候没想。 盛栖面露怀疑,嘴上说:好吧。反正不重要了。 舒服的时候,没办法思考。温潋还在认真作答。 盛栖让她突如其来的坦诚弄得局促,有几秒说不出话。 她想起抽屉里的指套,今晚她有想用的念头。但她还没怎么样,温潋就柔弱不堪地跟她哼唧,好像再多一点就不行了,她就没用那个。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盛栖变得温和下来,不再聊不开心的事情。 你在我家冲澡吧,冲完回去。 我去帮你倒点热水,我怕你又感冒了。 再感冒韩箬华就要怀疑她了,怎么每次在她家带久了,回去身体就有问题。 想想就社死。 温潋不急,在被子下搂住她的腰。 你上次说,我感冒好了,你也会陪我下班走一次。明天可以吗? 说话就说话,这样搂她,柔软的部位又压在她身上。 盛栖已经进入与邻居相敬如宾的模式,现在重新面红耳赤,心想温潋没感觉到吗。美色足够撩人,但她还算理性,犹豫着要不要答应。 且不说她上次是不是这样答应的,她不应该轻易满足温潋的要求,一旦过了某条线,就会出现今晚的情况。 温潋不再掩饰,给她脸色看,探问她子虚乌有的事情。 她也会自作多情地误会成温潋在吃醋。 但是温潋又贴紧她,继续轻声问:你没时间吗? 盛栖说:有。 那就明天? 温潋一动大片的肌肤便蹭到她,她身上还有汗,一口热气落在盛栖左耳上。 好。 盛栖投降。 第41章 下班高峰,车子堵在路上,鸣笛声聒噪得毫无新意,从汽车被发明那天就是这般。 正开车的人往常这时都会不耐烦地拧着眉头,今天心情出奇得不错,好整以暇地回了条语音给家人。 放下手机,将手搭在副驾驶座乘客的大腿上,哼着歌打节拍。 柳成涓面无表情,这时拧起眉心,将腿往另一旁挪开,不太想理会她。 答应了又不高兴,那你答应我做什么?温栩还算心平气和。 我不答应,温总能消停吗? 温栩从十一那几天就开始磨人,非要去酒店住一晚,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对于这种定期活动,柳成涓每次都抗拒,但每次也答应了,顶多拖一段时间。 明天虽然周二,但她跟温栩都不忙,答应就答应了。 跟盛栖的谈话还在耳边,她鼓起勇气面对自己。她拒绝不了温栩,是因为温栩真的霸道到令人不敢说不,还是她自己做不到? 温栩被她噎了一句,想到另一件事,陪我就不高兴,陪那个盛栖去看展吃饭很开心。 周六晚上原本没说要见面,加班忙完工作,她临时起意,带了份夜宵去成涓家里。人不在家。回来时已经不早了,身上有酒气,见着她,眼神闪躲。 温栩不知道自己长得吓人,让她看都不敢看,把人拉近,问她干什么去了。 看展。 跟谁? 盛栖。她回得坦坦荡荡。 温栩扶她换了鞋:还一起吃饭了? 嗯。 问完只是点点头,温栩竟也没闹脾气,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照顾她洗漱睡觉。 现在却突然发难,又翻旧账。 成涓懒得跟她说:随你怎么想。 温栩忽地不说话,她太清楚这种相处模式了,只要她还击,一定会吵起来。 恋耽美 栖你为林(27) 她还记得柳成涓第一次坐进她车里的样子,那时候她浮得很,开着张扬的跑车,把涉世不深的女生骗上车。 看她局促不安,看她不敢抬头,就像看见被雨洗过的白色百合,干净得令人心旷神怡。 朋友说,她喜欢成涓,是因为没遇见过这款。就像金燕西见了冷清秋,觉得新鲜。 小说的结局大概就是她跟成涓的结局。 但柳成涓不是冷清秋,小说是小说,小说人物谁也比不了。真实的人,不可能踩着书里的剧情去做事情。 百合花经风吹日晒,雨水浇灌,逐渐生长出玫瑰般的刺,将她自己保护得很好,开始扎人了。 坐在车里,从前温栩觉得宽敞,但现在,身边人不断扩展的羽翼似乎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她常有透不过气的时候。 她归于沉默,静静等着前面车辆从眼前移开,等着鸟雀把夕阳驮下山。 柳成涓转过头,预料中的刻薄话没有出现,温栩白白受了她几句。 这比吵架更让她觉得无奈,因为这样她会心软,好像是她先咄咄逼人一样。 晚上去吃什么?她换了话题。 这就是成涓哄人的方式了,温栩笑着哼了声,周六晚上哪儿吃的? 成涓有些火大:不提了行不行,我怎么着你了,你一定要无理取闹? 被比自己小几岁的人批评无理取闹,温栩懵了一下,柳成涓,你现在 她的话突然断了,成涓等了会,抬头看她,见她对着自己的方向半张着嘴,一脸看见外星人的表情。 顺着她的目光朝外看去成涓把车窗关上,平静地提醒:开车。 前面的车辆动了。 温栩木木地握着方向盘,久久不能平复,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你没看到盛栖? 看到了。 你没看到她牵着一个人? 那又怎么样? 她拉着我妹妹啊。温栩还以为看花眼了,温潋跟家人在一起可不那么笑。 拉个手怎么了?成涓仍是一脸平静。 温栩心想拜托,别把人当成傻子,她见多了这种事。温潋跟盛栖刚才那个牵手方式和肢体语言,一看就不是普通朋友。 婶婶介绍过盛栖,温潋的高中同学,刚好住隔壁,所以给她留块蛋糕。 她看见盛栖的第一眼就想着巧了,冤家路窄,禹江小得令人发指。 成涓藏在书页里的照片和截图备份在手机里的短信,包括那天早上她亲眼看见盛栖从成涓家的楼里走出来,林林总总,她对这人没好感。 自然想不到温潋跟人家多余的关系。 没想到在这撞到了。 且不说盛栖跟温潋是不是她推测的那层关系,或许她太敏感,但能让成涓看见那一幕,也是好事情。 成涓现在这么平静,保不齐心里就会失落。 人家如果只是朋友,那也是牵手逛街的友谊,不独她柳成涓一个朋友。 人家如果是别的关系,那就更让人死心了。 你跟盛栖走路会牵手吗?温栩问了一嘴,直觉告诉她,不会的。 成涓叹气:你没完了是不是? 你是看见那一幕了,所以心情不好吗? 吃完饭,到了酒店里,各自洗漱完之后才睡到一起去,温栩这么问她。 语气欠欠的,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我的心情跟别人没有关系。成涓冷淡地说。 那跟谁有关系?明知故问的语气。 你,你这样子让我特别烦,你能不提别人了吗? 好啊,我不提,你能不能别绷着?进行到一半,温栩觉得这人不大配合。 成涓由她吻了一会,缓缓放松下来。温栩太熟悉她了,轻易就能给她快乐。 每次到酒店,温栩有用不完的耐心,所以她们往往都是周末来。这周末她拒绝,温栩不大高兴。今天项目结了,她心里轻松,又很久没有做,便答应了。 记得第一次到酒店,她恐惧又绝望,好像很快本不明亮的人生就会暗淡下去。 但温栩实在是个优质的情人,她勉强安慰着自己,起码没有太糟糕。 温栩第一次吻她时,她想到无意撞上盛栖吻温潋的场景,匆匆一瞥,她记了很多年。 原来女生的吻温柔又细腻,在被吻着的同时,强烈的兴奋感让她晕晕沉沉,压过了本身的紧张。 几年过去,恐惧和绝望自然不会再有,她的人生并没有因此蒙尘。 除了跟温栩定期的约会以外,温栩并不干扰她的生活,虽然她在温栩手下实习过,学到很多东西,但后来换工作,温栩也没反对。 她默默攒钱,温栩都知道,还帮她节省开销。 她将钱还干净时,温栩脸上怅然若失,却没说不要,只问了句:这么多都给我,你最近周转得过来吗? 她做什么都可以,只有一件事不行,那就是主动结束关系。 如果温栩想跟她正式谈恋爱,她会同意吗?这是盛栖提的问题。 她思考的时候便想笑,这么多年,要是想好好谈,会不开口吗? 温栩喜欢的不过是这种感觉,比如来这家酒店,时不时跟她吵吵架,无聊时候的调味剂罢了。 温栩喜欢在她身上留印子,她咬她耳朵,撒娇说:少跟我吵架,少凶一点。 成涓反问她:你不凶吗? 她一语双关,温栩笑得花枝乱颤,成涓的身体跟着颤。 盛栖到点去接温潋下班,慢悠悠地往回走,很自然地牵起手。 起初盛栖不想牵,后来又想,不牵给谁看呢,总不能是给温潋看。 昨晚睡人家睡得很开心,现在牵个手扭扭捏捏那就搞笑了。 所以她漫不经心地牵着,跟温潋聊了今天的热搜,温潋问她:你有微博吗,画画总得给人看。 盛栖不跟她说。 温潋从牵她改为挽她,不能说的吗? 下次跟你说。 下次要多久?温潋较真。 看心情吧。盛栖不配合地敷衍。 她耍赖的样子跟以前最像,熟悉感使温潋愉悦起来。刚刚重逢时,盛栖是陌生的,但是随着重新认识,她又找回了熟悉感。 如果是看心情,我希望你心情每天都能好。她给出朴实的祝福。 盛栖笑了下,随口问她:你呢,每天心情好吗? 这段时间我的心情都很好,尤其现在。 下班后出来看见盛栖的那一刹那,她有种巨大的不真切感,她梦到过这样的场景。盛栖等她下班,跟她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她们就像高中时畅想的那样,长大以后绝对不会分开。 喊我遛狗被拒绝那晚呢? 盛栖特想问,嘴上积德没说出口,不想欺负温潋了。 晚上她跟温潋没再见面,她也不喜欢说早安晚安,正准备睡时,温潋忽然给她发来一张聊天截图。 联系人是温栩姐。 温栩姐:[柠柠,住你隔壁的那个同学盛栖,有对象吗?] 温潋:[暂时没有。] 温栩姐:[我觉得她挺好,个高,清秀,斯斯文文的,性格应该也不错吧?] 温潋:[你是还想加她吗?] 温栩姐:[对啊对啊,方便吗?] 盛栖看完很震惊,温栩是不是吃错药了,也太两副面孔了。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在温潋面前倒是会说话,搞得她们很熟一样。 温潋说:[我姐很喜欢你。] 盛栖:[] 成涓知道这事吗? 她发消息问成涓可不可以加,成涓一直没回,大概睡了。 温栩通过温潋在催,并说:[让她不要想太多,也别问东问西,我只是单纯加一下,认识认识。] 温潋一句句截图过来。 盛栖于是答应,她倒要看看温栩到底要干嘛。 温潋却又突然说:[我不想你加。] [那你为什么转发?] [她让我问,我不能不理她,也不能瞒着你。] [那你又为什么不想我加?] 问完盛栖好像明白了,补上一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跟她说我们的事,我就说我们只是普通邻居。] 刚发过去,温潋的电话直接打过来,盛栖愣了下接起。 温潋缓慢地,一字字地重复一遍:只是普通邻居? 盛栖打了个哈欠,真心觉得今晚温潋跟温栩都挺莫名其妙。 第42章 夜晚的弦月蒙着层纱雾,冷光疏浅,不甚大方地在云层里。 拉上窗帘之前,盛栖细细瞧了一遍天空。 现在她躺在床上,重新想起刚才抬头看见的景色。 让温潋这通电话一扰,她的睡意散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积压于心。 她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不给温潋惹麻烦。她不会告诉温潋,温栩和成涓的事,她也不会告诉温栩自己跟温潋的事情。 但温潋较起了真,抠着字眼问她。 她开始思考,她跟温潋的关系,难道不是普通邻居吗?她并没有给出什么不切实际的许诺吧? 她们只是恰好这样相处,这在盛栖的意料之外,她只是不想违背本心。她以为温潋在心知肚明地跟她玩,不会不识趣。 所以这通电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因为她重新被温潋吸引,接了几次吻,做了两次亲密的事情,陪温潋上下班,她们就自动产生更深的关系了吗? 可是把她甩了,至今没有道歉的人是温潋。前两年不愿意再见她,跟别人恋爱的人也是温潋。 那时候温潋连一顿饭都不愿意跟她吃。 现在她变得成熟,恢复单身,工作清闲,自己又恰好住在隔壁。所以她不再高不可攀,愿意加入这场游戏。 她觉得自己应该感恩戴德,立刻变成她的俘虏吗? 盛栖笑了,弯着眼睛,轻声反问:不然呢? 也有别的关系,同一个高中的老同学嘛。但是温潋不说,她也不会提。 盛栖讨厌跟温潋聊往事。 不聊过去,她们还能平静相处,该玩就玩,反正都是单身。 一旦聊起过去,就等于在提醒盛栖:你在吃回头草,你被人家甩了以后,还没出息地跟人家暧昧不清。 虽然盛栖脸皮不算薄,但她不愿意这么被提醒。 所以老同学三个字还是不提了吧。 或许因为盛栖最近脾气太好,给人好接近的错觉。今晚又去接她下班,与她浓情蜜意地牵了一路手,温潋显然没有前段时间沉着了。 她不掩饰声音里的低落和失望:原来你会跟你的普通邻居做这些事情。 不想被她讽刺,盛栖冷静地提醒,成年人,你情我愿,我没强迫过你吧? 温潋也发出笑的声音,只一声就没了动静。 盛栖不愿再聊,至于你姐姐,我加不加都可以,随你怎么处理。我先睡了,晚安。 她把电话挂了。 无论回禹江之前,对于温潋,她心底是思念多些还是怨恨多些,见着人后,她都尽量让自己彬彬有礼。 她不忍心对温潋发泄什么,也不想仗着温潋现在对她有兴趣,做什么所谓的报复。 她讨厌别人改变她。 奶奶把她教成什么样子,她就要做什么样的人。她不能在奶奶离开以后,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她会礼貌,会尊重人,也会在情/欲将她烧得失去理智时,温柔地对待曾经甩过她的人。 但是今晚她看清自己,原来她也会对温潋说浑话,会冷漠地把你情我愿搬出来掩护自己。 她想到温潋听到后的失望和愤怒,她竟然觉得松快。 不久之后,温栩的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温潋到底是个好孩子,她不做欺上瞒下的事情,两边都想加,她就不会阻挠。 盛栖之前想加温栩,是因为对她跟成涓的故事感兴趣,不知道她怎么会跟成涓在一起,在一起却又不恋爱。 总不能人人都是她跟温潋。 好在成涓还算把她当朋友,已经说了个大概,但她的兴趣不减。她好奇温栩的想法,到底是长情还是偏执,又为什么一定要加自己。 但加上之后她感到巨大的疲倦,很快就睡过去了。 夜半入梦,又是十七岁的禹江。 因为已经梦了太多次,梦里梦醒的情绪波动太大,给她留下许多阴影,所以她走了几步便察觉出来自己又在做梦了。 但是她还是惬意地走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看看可以,别当真就好了。 走着走着,她变成透明的存在,只有意识困在梦里。 盛栖的身体不再归她所有。 她看见盛栖穿着宽大的校服外套,刻意造旧的牛仔裤,和一双被她奶奶刷得干干净净的白鞋。 季节是春末,温度刚刚好,春风吹拂她的马尾。 盛栖想起来这个场景。 期中考试后,温潋成了传说般的人物,她永远稳稳地坐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 许是到了高二,大家思想成熟很多,再加上大家对她的了解,关于她的酸话少了很多。 盛栖本来还在为她高兴,但她们班有个男生跟温潋班的年级第二是朋友,很不爽温潋。 说温潋一个女生只会死读书,没兴趣爱好就算了,既没朋友,也没男生喜欢她,考得再好都没劲。 谁会喜欢这种女的啊,跟机器人一样,她自己没感觉男的都对她无语吗?一个女的,成绩差不多就得了。我兄弟比她玩得开心多了,照样在年级前几。 盛栖过去,一脚踹翻了他的桌子。 人家要你喜欢?我还对你无语呢,因为你嘴臭脚臭,女生都绕着你走,你没感觉吗?你兄弟年级前几管你屁事,你以为你也了不起,在这对年级第一指指点点? 男生在这个年纪最要面子,被盛栖言语跟言行上刺激,当即便忍不住,站起来推了盛栖一把,狂骂脏话。 要不是被人拉住,他真打算对盛栖动手。 盛栖撞到桌角,身上青了一大块。 这事吵完也就过去了,她没在意。 但是那段时间,她不是手机被没收,就是漫画被缴。连周末去网吧都能被班主任逮到,拉进办公室好一通教训。 傻子都能猜到是谁干的。 汪正银找了个周末把人拎到盛栖家附近打了一顿,打电话喊盛栖来看。 盛栖从温潋家跑出来拉,劝他算了,一个班的,不要跟他计较。 汪正银他们轮着踹那男的一脚,让他贴墙站着,然后点烟,蹲下。 看他不顺眼死了,多大了还告状。老子之前在班里抽烟,也是他告的。 盛栖在他们旁边蹲了会,看了眼时间。 汪正银看她无聊,把烟递给她,尝尝?我女朋友也抽,不会怎么样。 盛栖将烟夹在手里,她不喜欢这个味道,觉得没必要抽,干嘛不拿钱买奶茶跟零食呢。 她笑:你有没有搞错,你都放进嘴里了,还TMD给我。 汪正银反应过来,也对也对,只有我女朋友不嫌弃我。 盛栖把烟还回去,汪正银正打算给她一根新的,温潋出现在巷口。 这块是汪正银经常出没的地方,温潋知道。 她看见眼镜碎在地上,衣服被扯破,对墙站立的男生,又看盛栖跟汪正银在换烟,表情发冷,过来。 汪正银知道盛栖特听他们年级第一的话,觉得人家漂亮,想跟人家一起考大学呢。 一看温潋那严肃样就笑了,跟盛栖说:去吧去吧。 恋耽美 栖你为林(28) 盛栖却没笑,她看出来,温潋很生气。 等她走到温潋面前,温潋压着声音问,你们还要打人家? 盛栖立刻回头喊汪正银,让他别把事情闹大,赶紧让人走。 回去的路上,温潋全程不理她,盛栖心虚地跟她进了家门。 韩箬华出门办事,今天不在家。 你知道有个词叫狐朋狗友吗?盛栖本来在好好地写作业,接到电话就跑出去了。 温潋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就知道他们喊盛栖过去没好事情,不放心地跟去。 盛栖语文不好,但这个词当然知道,点点头。 你在跟他们一起霸凌同学,在学抽烟? 我没有!我不知道他们会打人,我去的时候已经结束了。他给我递烟,我 温潋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不想听解释,她摇摇头:我不喜欢。 可我真的没有。盛栖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 你身上现在都是烟味,难闻死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接近他们? 温潋的话有些尖锐,盛栖不悦,抬起头:因为我不能只有你一个朋友。 那你也得认识正常人,他们天天在干嘛?带你抽烟打架上网吧吗? 温潋平时说话不急不慢,平静又沉稳,让人听着舒服。 但她妈妈是老师,小时候在办公室待着写作业,没少听老师训人,于是生气的时候气势强到盛栖无力辩驳。 第一次听见温潋扬高声音说话,清冷的面容现在只剩冷峻,盛栖垂首不语。 她知道汪正银他们不好,但是交友是自己的权利,温潋这么咄咄逼人,她很难受。 温潋似乎知道她暂时听不进去近墨者黑这个道理,将话题变小: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抽烟? 没有。盛栖不想被冤枉,我身上是被熏的,嘴上没有烟味。 说完她看温潋表情柔和了些,小声说:不信你可以亲我。 温潋拒绝:不想亲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跟他们在一起时的样子。 她终于说出心里话。 我现在很少跟他们在一起了啊,但是 但是你不能只有我,对吧,我说他们你还会不高兴。 盛栖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我不喜欢坏孩子。 温潋烦躁起来:让我妈妈知道,她不会同意我再跟你做朋友。 盛栖一听就怕了,哄她说:我不会变坏的,我以后少跟他们接触可以吗? 过了一会,温潋抱住她,郁闷又憋屈地说: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我都可以。 盛栖在她额边亲了一下,如果我一入学就认识你,我也只有你就够了。 可是她不能因为跟温潋玩,就不理以前陪她的朋友了,她觉得那样很丢人。 这话让温潋舒服了很多,主动亲了她脸一下。盛栖说嘴巴也要,她考虑了下,也亲了。 盛栖却在被亲时,舔了温潋一下,险些碰到她的舌头。 温潋慌地将她推开,擦了下嘴,不可置信地问:你干什么? 盛栖给自己找借口:想向你证明,我没抽烟。 不能接受她的随意,温潋眼圈霎时红了,趴在桌上埋住脸。 声音带着哭腔,你好烦。 盛栖被吓到了,忙蹲下来,我以后不这样了。 她自己也快哭了,抽什么疯啊,好不容易才哄好,又惹生气了。 你别哭,我跟你道歉。 你也别跟你妈说行吗,我不敢了。 盛栖很怂,虽然韩箬华对她不错,但是韩箬华喜欢的是乖孩子。 她不知哄了多久,温潋才愿意跟她说话,非常严肃:盛栖,女孩子跟女孩子,不能做这些事情。 她没办法再装傻,还当盛栖只是喜欢被人奖励。 盛栖问:你只能接受跟男孩子做这些吗? 跟谁我都不能接受,我不喜欢。你再这样,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温潋发着脾气。 醒来以后盛栖恍惚了一会,想起那是温潋第一次跟她发脾气,把她吓到了,差点以为温潋真的不打算再理她。 其实温潋那时候对她很宽容,她想亲温潋,只要提前报备,温潋都让她亲。 但她傻了吧唧,亲多了,就会产生错觉。再加上温潋管她交友,她一面觉得委屈,一面欢喜地觉得温潋很在意她。 所以才会出格地在吻温潋时动了舌头,如果温潋没拒绝,她肯定不是舔一下那么简单。 温潋当时的反应完全是个直女。 好几天不搭理她。 盛栖那时有了退缩的想法,她知道她太无耻了,温潋只想跟她做朋友,她却意图不轨。 她开始躲着温潋。 两人在那段时间的关系一下子冷了下来。 突然梦到,大概因为睡前跟温潋的对话让她有些不安,又想到以前的心境。 温栩昨晚给她发了消息,企图客套尬聊,盛栖没回,她就没再发。 成涓今早才回复她,跟她说对不起,说直接删了温栩就好,不要被她打扰。 盛栖一个都没理,谁要管她们俩的破事。 闷闷不乐一天。 估摸着温潋下班快到家,她出门扔了趟垃圾,回来碰见韩箬华,刻意跟她在走廊上聊天。 到点,温潋出了电梯,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直接进家,关上门。 韩箬华跟盛栖面面相觑。 盛栖心想,嗯,梦跟现实息息相关。 韩箬华无奈地问:你跟柠柠吵架了? 没有啊。盛栖没底气地否认。 想到她在梦里紧张地求温潋别跟她妈妈告状,就有些想笑。 好在现在她能确定温潋没有告状,否则韩箬华第一个把她弄死,哪还会撺掇她去家里跟温潋好好说话。 第43章 她在门外磨磨蹭蹭,就为了看一眼温潋。温潋不高兴,她已经能确定了。 她将人弄生气了,还是蓄意而为的,她不说那几句话就什么事都没有。 但看完又怎么样,哄吗? 她没有去,关上门,一个人在沙发上躺着发呆。 有些事情没有意义,温潋怎么想怎么做,那是她的选择。 只有当她们做出的选择一致时,才能维持关系。 以前是,现在也是。 只是以前结束关系的是温潋,现在不想有更深关系的是她。 温栩大概是闲下来了,开始给她发表情,盛栖回复:[加我有事吗?] 温栩:[还以为你把我删了。] 盛栖:[不至于那么快。] 成涓让她删,怕她被打扰,她目前还没觉得很打扰,也不着急删了。 话里的潜台词是迟早会删。 发出去,温栩消停了几分钟,但很快就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你跟我妹妹是老同学?] 盛栖被气笑了,这问温潋不就行了,跑来问她,简直多此一举。 [不是一个班的,不算老同学,认识而已。] [挺巧的嘛。] [嗯。]盛栖倒想看看她打算引入什么话题。 [听我妹妹说,你还是单身,真的假的?] 盛栖发了个微笑过去,反问:[温小姐是单身吗?] 温栩:[问这个干嘛?]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盛栖今晚耐心算不上多,怼了她一句,接过话题:[你想给我介绍对象?] 温栩发了个OK,[可以啊,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喜欢你妹。 什么鬼,加她就为打听性取向和感情状态,闲得慌。 盛栖心里懒得再回,却还是客气道:好意心领了,暂时不需要。 温栩识相地没再纠缠,点进她朋友圈,给她周六晚上发的那顿晚餐点了个赞。 盛栖无语,她看出来是成涓做的菜,在这暗戳戳秀呢。 盛栖在点赞列表里没找到温潋,往常无论她发什么,温潋都会表示已阅。 但是那晚没跟她一起遛狗,她不点。 高中那次是怎么把温潋哄好的呢? 记忆未能给她详尽的答案,好像冷了两礼拜后,自然而然又走到了一起。 还有两个关键人物,奶奶和韩箬华,见她们俩来往得少,两个大人便开始调和。 盛栖奶奶心想孙女在对面看书学习,比跑出去看不见影子要好。 韩箬华则担心温潋没人说话,会闷着,所以不是喊温潋表哥,就是喊盛栖过去。 那是以前,温潋心情不好就不干别的事,只会读书,跟机器一样。 现在她不会点灯夜战到凌晨了,她有别的方式吓她妈。 临近九点时,韩箬华打电话问盛栖要不要吃夜宵。 盛栖第一反应就是不麻烦了。 韩箬华委婉道:柠柠晚饭没吃,你要是想吃夜宵,就带她出去吃一顿。你不想出门就来我家,我做也可以。 温潋不吃晚饭,她妈管不了,喊自己帮忙。 前几次温潋不吃饭的理由是什么,胸闷,不饿。今晚呢? 韩箬华知道她是罪魁祸首,她没法不理。 盛栖放下手里画到一半的活,走到书架边,抽出一本书,看温潋一笔一划给她写的名字和班级。 谁也不能否认,温潋对她用过心,她那时把能娱乐的时间都挤给自己了。 去Y省的第一年,在陌生、孤独、压抑的环境里重新开始生活,想念奶奶和温潋,是她每天要做的事情。 也伴随着伤心与怨念。 常幻想一觉醒来,在Y省的生活只是一场噩梦。 她跟温潋没有走到一起,也很正常,那时偷偷交往或关系暧昧的同学,后来多数都没了联系。没有客观因素,也会有主观因素,人会一直变。 再加上她没了消息,不在身边,温潋总会喜欢上别人。 就当作那些没发生又能怎么样,温潋都不拒绝,再试一次不可以吗? 她问自己,但没问出答案。就像在蒙B跟C中间纠结一样,可是有时候两个都是错误答案。 她给温潋打电话,第一遍没人接,自动挂断,第二遍才被接起。 那边口气冷淡:什么事? 盛栖温声问:我饿了,一起出去吃夜宵吗? 我不饿。 吃一点吧。 盛栖说得含混:饿肚子会睡不着。 就当没吃晚饭的是她好了。 出门已经是二十分钟后,温潋看见盛栖家门敞着,敲了敲,走吧。 素颜让她看上去更清冷,过了一夏后,肤色仍白得让人嫉妒,头发扎了个低马尾。 穿风衣和阔腿裤,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鞋跟高到生压了盛栖两公分。 她眼尾微垂,里面没了盛栖熟悉的柔软,如她们第一次在电梯里相遇那般,像没有波澜的死水。 盛栖心里一哂,泛着些苦涩,却还是用温和含笑的语气问她:想吃什么? 都可以。 烧烤吃吗? 不吃。 麻辣烫?火锅? 不吃。 面条,馄饨,粥? 不吃。 这个点没那么多店营业,盛栖没了主意: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她故意的,盛栖却更加好脾气地说:去便利店看看。 温潋似乎觉得差不多了,好。 走在小区里,路灯足够明亮,盛栖踩着影子,却仰头看了一眼月亮。 温潋跟着侧目看她,冷然开口:昨天是我唐突。 盛栖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还想等吃点东西再聊,我 你说得对,你情我愿,你没强迫我。 温潋不等她说话,便讲道理地说:而且你只是不想给我惹麻烦,就像我在你妹妹面前也说我们是邻居。 盛栖知道温潋不糊涂,这些她都能想明白,所以昨天的电话才让她心慌。 因为温潋在有意试探她。 说到这一步了,她不能只让温潋一个人退让,昨天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哪怕话是对的,但她说出来就不是图着冷静去的,她故意泼温潋冷水。 温潋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没事。我只是介意,不该加个普通吧,我总归跟别的邻居不一样的吧。 她好像想让这话幽默一些,但盛栖无言以对,满心口的愧意堵着。 走出小区,她让冷风沁得手脚冰冷。 前段时间是我的问题,我今天反省了,昨晚不该那样对你说话,之前也不该对你做那些事。我的行为不可取,我什么都没想清楚,还耽误你的时间,抱歉。如果你能接受,以后我们就正常相处。 她这番反省并未让温潋高兴,什么是正常相处,再做回普通邻居? 盛栖又说了句抱歉。 便利店就在街对面,几步之遥,温潋忽然停步,表情比秋日的夜还要冷。 同行的人不走了,盛栖不安地回头,听见她说:我不饿,你自己去买吧。 她又生气了,盛栖好不容易把人带到这:陪我不行吗? 晚上风大,她跟温潋说话时,一直用手理头发。 温潋看着她的动作,感到更加乏力。不遮又怎么样,她永远不会嫌弃她那道疤。 我妈找你了是吧,跟你说我没吃饭。 盛栖没有回答,不想她再跟韩箬华闹脾气。 你为了让我妈安心,才带我出去吃东西。在你看来,她比我值得取悦得多,她是关心你照顾你的韩阿姨,而我只是你的普通邻居。 盛栖曾经跟她说过,她没有妈妈,所以喜欢韩箬华这种气质的阿姨。 在她们关系最好的那段日子里,温潋跟她说:我妈妈就是你妈妈,我什么都是你的。 那时盛栖明明感动,却还开玩笑说:你的脑子怎么不能是我的,我不想努力了,学霸,分我点智商吧。 温潋知道她对韩箬华的情感,现在说这番话,表情却有些讽刺。 你很喜欢我妈? 盛栖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我敬重她,不可以吗? 可以。温潋扯出一抹微笑,却笑得并不自然。 盛栖宁愿她不笑,垂眸,语气软下来:不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就算她不在家,我知道你没吃饭,也会带你出来。 为什么? 盛栖说不出话,往常都是温潋话少,今天轮到她了。 温潋固执地又问一遍:为什么? 因为你是温潋。 她永远做不到对温潋的事情视而不见。 大概因为这句话,温潋没再与她僵持在街道,陪她进了便利店。盛栖点了一份关东煮,两个饭团加两瓶热牛奶。 便利店的客人不多,多数付了款就离开,只有她们俩和另一对小情侣在店的一角坐着。 那对情侣看上去刚吵完架,但应该不算严重,一会骂骂咧咧,一会笑场,说起肉麻的话。温潋面无表情地听,吃了两口饭团就放下,打开牛奶。 情侣从争吵到嬉笑,再到旁若无人地亲起来,温潋正好面对他们,目睹了全过程。 盛栖。 恋耽美 栖你为林(29) 嗯? 吵架是不是都应该坐下来吵,吵完亲两口就好了。 她说了句无厘头的话,盛栖会意,回头看了眼那对情侣。那两人面露尴尬,牵手出去了。 盛栖转过头说:因为遇到的是小事,本来就不值得吵。但有些架,吵完就回不去了,还怎么亲? 温潋点点头,你知道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盛栖明白,她说的吻不是单纯碰一下,而是把她惹生气那次。 其实盛栖知道她想了什么,后来温潋跟她说了,当时害怕得很,但欢喜,因为欢喜又更加害怕。她知道这样不好,她一定不能接受,但她受不了不跟盛栖来往。 所以当时气得想哭,她气盛栖戳开那层纸,让她不能再装傻。 她或许忘了她说过,又或许有意提高中。 盛栖不让她说,她偏要说。 在想什么? 盛栖又问她一遍,像当年一样,坐在她对面,等她开口。只不过当年她是真的想听答案,现在她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便利店里的关东煮并不好吃,温潋不碰,只好由她解决。 温潋低眸,浅浅微笑起来。 第44章 盛栖不愿再提的高中,于温潋而言却是少有的珍贵时光。 那个吻牵动了杂乱的思绪,想到盛栖,她的心口发胀,热腾腾的温度和隐隐的痛觉混在一起。 她彷佛后天生长出新的情感和能力,随着血液流动遍布全身。 那时她还不知道是什么。 她每天走神,心不在焉的次数多了,老师终于忍不住,喊她起来回答问题,暗戳戳地提醒了她。 班会时,班主任再次强调不要早恋。 没有结果,会耽误学习,妨碍你们未来找到更好的对象。 同学们在笑。 温潋不在状态,她一直想着盛栖,想她们会不会有结果,盛栖会不会成为她的干扰项。结束时她迷茫地看了眼窗外,诘问自己,为什么要把早恋跟盛栖联系到一起? 她喜欢盛栖,喜欢跟她有肢体接触,喜欢她每天快快乐乐的样子。 那难道不是朋友对朋友的喜欢吗? 她一直以为,因为她没有朋友,所以盛栖的存在格外重要,她自然会每天想着盛栖。 盛栖又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女生,谁跟她做朋友,她都不会拒绝。加上自己成绩好,盛栖喜欢她身上的光环。 她们相互吸引,亲近彼此,无可厚非。 最重要的是,盛栖身上特有的缺憾。 温潋畏惧家境好又活在幸福生活里的同龄人,他们往往不知人间疾苦,释放出的欢乐因子会让她这种单亲家庭的孩子羡慕又无措。 同时,她也不敢接近比她更不幸的同学,她生怕自己也是轻狂的,矫情的。她怕她的鲁莽会伤到别人,她不知怎样消解他们心里的哀愁。 盛栖恰恰是最合适她的那个人。 她天真烂漫却不会让人不适,物质、精神上的富足让她看上去体面又善良,她轻易就能得到别人的喜欢。 有人喜欢她的模样,她的大方,她的好脾气。而温潋喜欢她的一切。 但盛栖并非不知人间疾苦,父母亲都不在身边,她甚至没有见过她妈。她最大的愿望是她妈回来,不用告诉别人,偷偷带她去吃一顿肯德基就好了。 她辛苦考上一中,是想去她爸爸身边度过一个暑假,但她爸爸随口一说,压根没想着履行承诺。 最疼她的是她奶奶,老人家看着硬朗,但每天都要吃药。她奶奶说她一时半会死不了,怎么都要撑到盛栖大学毕业,不然孙女要受苦。 因为虽然两个姑姑没有女儿,很疼盛栖,但姑父们对盛栖一般,更别提姑姑的婆婆讨人厌。总喜欢当着盛栖的面讲陈年旧事,盛栖奶奶气得要死。 纵然如此,盛栖从不埋怨,星星一样,发着暖热适宜的光。 温潋站在她的光下,心知她本可以更耀眼,又卑劣地想,她怕强光,这样刚刚好。 她自小失去父亲,妈妈为了她不受气,拒绝了条件不错的追求者,独自抚养她长大。 她性格不讨喜,别人对她的恶语她都忍下了,她不觉得自己惨,但也不觉得很好。 直到她慢慢了解盛栖,才发现她也拥有怜爱别人的资格。她想对盛栖好一点,盛栖喜欢她妈妈,她便想妈妈也对盛栖好一点。 于是她有意无意地让妈妈知道,盛栖对她的重要性,妈妈果然也对盛栖极好。 她想跟盛栖做最好的朋友,一辈子都可以。 盛栖是这么想的吗? 那天,盛栖将她圈在怀里吻,有加深的意思。她知道自己后背怕人碰,手掌偏偏贴在那。温潋心想,她不能以为盛栖只想跟她做朋友了。 比起盛栖跟不良学生做朋友,去欺负人,抽烟上网,她最怕的居然是不能再跟盛栖做朋友。 她没办法再装傻,她装了几次,但不是真傻。 所以才会在盛栖面前失态,险些哭出来,因为她不想失去盛栖。 她勉强平复下来,想假装一切都没发生,继续跟盛栖像以前一样相处。反正盛栖也没有点破,被她吓了一通,以后不会再那样吻她。 就当那天什么也没发生。 但盛栖不愿意。 盛栖不肯再陪她走回家,不肯再去她家写作业。见面会甜甜地笑一下,喊一声温潋,有时还跟她借笔记,但再也不会近距离与她说话。 她不接受那个吻,她们就回不去了是吗? 思考这件事耗费了她太多脑细胞,繁重的学习推着她往前跑,她不得不放下。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她珍惜盛栖这个朋友,但她没精力去维系。 她们不再接近彼此。妈妈偶尔喊盛栖来家里吃东西,她只会在客厅待着,吃完就走。 温潋不想去纠结。 有天晚上,她看见走在前面的盛栖身边是个男生,两人肩并肩聊着。 男生把盛栖送到家,跟着上楼。温潋不想撞见什么,便在楼下等,几分钟后那个男生出来,她才上楼。 郑天豪,追盛栖的那个。之前就有人传他们在恋爱,盛栖还吐槽过。 现在是真的恋爱了,还是朋友关系? 她知道不该管盛栖的事情,只是碰见第二回 时,她很生气。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生气。 这次她选择直接跟着上楼,看见他们停在二楼说话。 盛栖脸上的笑在看见她时戛然而止,跟郑天豪说了再见。 郑天豪认识温潋,拘谨地跟她温潋笑笑,下楼去了。 盛栖抬腿要上楼,被她喊住,这里容易被人撞见,你奶奶和我妈妈都会经过。 撞见没关系,同学而已。 同学为什么要送你回家? 我一个人走回来不安全啊。 这当然是个好理由,妈妈因此接了她一段时间才放心。 但温潋并不相信,她被激得口不择言,你奶奶陪读,是想你好好学习。希望你不要辜负她,浪费时间,对自己不负责任。 说完自己都觉得没意思。虚伪。 你说得对。 盛栖没有反驳,只是挑衅地问:我对自己不负责任,你很生气吗? 温潋发现自己失态,她在多管闲事,一瞬间脸色通红,转身上楼了。 后来她没再遇见过郑天豪,但也不肯理盛栖了。盛栖来她家吃饺子,与她面对面坐着,她也视而不见。 妈妈看出她在闹脾气,觉得不礼貌,暗里看她几眼。 她才忍下情绪,问盛栖最近有没有练字,学习上有没有麻烦的地方。 吃完后,盛栖与温潋进了书房,她许久没有进来了。 她搬椅子坐在温潋身边,小声说:学习上有不懂的,我不想麻烦你,就请教郑天豪和成涓了。 郑天豪不是爱多想吗?她告诉盛栖:我没说过麻烦。 盛栖听出温潋还愿意带她学习,咧嘴笑道:你放心,我没有早恋。 跟我没关系。温潋记仇。 有关系,你上次跟我说的话,我会听进去的。 温潋语气柔缓:知道了。 那我能过来写作业吗? 温潋点头:当然。 盛栖站起,又停住,笑着问:你最早什么时候能谈恋爱? 上大学后。温潋还不忘补充: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 是跟男生吗? 温潋垂眸:嗯。 盛栖心里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并不惊讶。 回家拿来了作业,在她身边慢悠悠地写着。 本该到此为止,这是最恰当的处理方式,她们做彼此最好的朋友就行。 但是情感不可控,越在高压之下,紧张的环境里,就越是渴望出格,做叛逆的事情。 温潋后来在体育课上,从别的同学那知道十八班的八卦, 盛栖为她骂过人,那个男生就针对盛栖,所以被汪正银那伙人欺负了。后来还有波折,那男生好像还找了别人去打汪正银,总之乱七八糟。 还好没有再波及盛栖。 暴力是不对的行为,温潋很厌恶,但盛栖真是无辜的。 被她那样指责,盛栖也没说原因,温潋晓得,她不愿意让自己知道有人在后诋毁她。 再后来又发生一些事,消失一段时间的亲吻奖励重出江湖。 起初还是原来的样子,某一天,她们心照不宣地往深了吻,谁也没有推开谁。 温潋还是欢喜,恐慌,交织翻涌。 但除此之外,她那时候没告诉盛栖,她幼稚地想到一个叫永远的词。 加完班的人进到便利店,神情疲倦,又待着暂逃苦海的轻松。 盛栖静静打量着,她有时要画各类的人,观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温潋终于说话了。 我那时想,温潋你这么喜欢她,能不能吻一辈子? 她明知说出来只会讨骂,但她还是说了,盛栖就要跟她做回普通邻居了,不说就没机会了。 关东煮没有吃完,盛栖木木地坐着,没有太激动。目光安静地放在她脸上,温和地说了句谢谢,也不知谢什么,竟连一句你还喜欢我吗也没问。 走吧,该回去了。她站起来。 方才观察到的加班人的疲倦似乎分给了她,她连笑的力气都没有,耳边重复温潋的话。 温潋说完彷佛如释重负,那不仅是她高二时考虑的问题,也是前段时间,每次接吻时心中所想。 但她不想再在盛栖的底线上踩,盛栖今晚一直在忍耐,大概到达极限了。 因为她们走到一半,盛栖都没说话。 温潋问出困扰她的事情,我堂姐加你什么事? 这个问题好聊多了。 盛栖愿意张嘴,无奈地叹气:问我是不是单身,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温潋蹙眉,试探着问:那你明白她的意思吗? 不明白啊。盛栖觉得莫名其妙。 她喜欢女生。温潋提醒。 盛栖震惊:你怎么也知道? 一个也字让温潋百感交集,温栩姐都跟盛栖说了吗?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她几年前出柜了,闹得沸沸扬扬,家里人都知道。 哦。 你喜欢我姐姐吗? 盛栖:? 如果你不喜欢,最好避开一些,她或许想追你。 她看盛栖欲言又止地抿了下嘴,补充解释:你要跟我做回普通邻居,我尊重你。没有干扰你的意思,如果你想,也可以不避开她。 能不能吻你一辈子,当年她没有问盛栖就自己定了答案,提前收卷,害盛栖名落孙山。 现在想改答案哪那么容易,盛栖没耐心再回考场答题了。 所以,她不强求。 但盛栖很难平静。 温潋的脑洞怪吓人的,不知道心理多强大的人,才会同时跟姐妹俩纠缠不清。 温潋。 盛栖有必要告诉她:我很保守的,我也没那么讨人喜欢。 温潋不作声。 似乎对两句话都不是很赞同。 第45章 比起来时,回去的路上更加安静。 云层乌密,寒月孤悬,冷风从各方升起,呼啸吹向行人,将肩膀与肩膀间的距离填满。 感觉到凉意,盛栖把手插进兜。温潋没再像以前一样,用手背探她的温度,帮她暖手。 影子与影子相拥,路灯下仿佛正缱绻地缠绵,风也吹不散。 盛栖低头看着,一步步往前迈。以后,就只能跟这个人做普通邻居了。 这是她自己决定的事情,温潋同意了,她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与对自己有吸引力的人保持清白关系,对盛栖而言不是易事,她本就不是一个能藏住东西的人。 正如当年她明知温潋是直的,年级第一不能早恋,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接吻,告白,然后被甩。 正如重逢后,得知温潋单身,她再次忍不住,像当年一样试探着靠近。 接吻,上床,然后在理不清这些情感时,退回原位。 温潋总是被动接受的那方,似乎在一起可以,不在一起也可以。 往好了想,大概是她这人还有些色相和讨喜的地方,每回真能将人勾到手。 但是,结束吧。 尽管她歌颂完美,但她必须承认,她是一个小气又记仇的人。 温潋当初放弃她,她甚至不想问原因,她猜到是哪些。原因再多,也是放弃。 且她给了她这么多年时间,她并没有合理的解释,现在盛栖早就不想听了。 正如她妈妈当年放弃她,然后她爸爸再放弃她,至亲尚且如此,何况旁人。 一个邻居,甩过她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 她不想自己再次沉浸之后,对方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比如结婚生子一类的正事,又来挑她的刺,将她批得一无是处。 被喜欢的人甩了的滋味,盛栖尝过一次,记了许多年,不想再体验了。 温潋说,像花烂在泥里,像鸟飞走。 这话在当时很诛心了。 温潋,看见花落,就像花瓣被抛弃,我仿佛感同身受。我也有坠落感,我也会难过。我有时候很矫情吧。 不矫情。如果再代入,你就想着我会抱住你,落在我怀里,就不怕了。 我又没说我怕。 我怕,我不想你沾上泥土。 然后呢? 情话不止一万种说法,找出几对恋人写出他们在一起时说过的最甜蜜的对话,胜负是分不出来的。 人如果犯蠢,活在一时兴起的情话里,就会遭到背弃。 她没落入温潋的怀里,温潋躲开了,任由她掉进了泥泞之中。 走进楼里,这个时间段没人等电梯,盛栖在寂静里开始倒计时。 今晚过后,她不能再陪温潋做这些事了,也不会再聊些有的没的。 普通邻居,见面打个招呼就够了。 她原先是这样想的。 盛栖。 怎么了。 电梯往上行。 八月底,那天雨大,整个禹江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她对上温潋的目光,那目光清淡地像被过滤过的白水,但她却醉了。 此后就没再清醒过。 这段时间她的所作所为,算不上聪明,但混蛋一点想,大家都没吃亏。 温潋的声音像积雪被阳光融化后从屋檐上滴落,冷意是天然的,然而又带着些和煦。 恋耽美 栖你为林(30) 我们重新做回普通邻居,不再互踏对方的私人空间,不再亲密接触,不发早安晚安,见面打个招呼就行。不打也无所谓。你跟我妈关系好,你们照常相处,我不会干扰。 温潋又提醒她一遍,真正的普通邻居是什么样子的。 盛栖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想怎样,我们就怎样。但是 她公事公办的语气忽然一转,轻松商量道:能不能推迟几天? 电梯门打开,盛栖没理解她的意思,有一秒的迟疑。 温潋拽住她的袖口,把她拉出去。 楼道太过安静,盛栖不敢大声说话。 尽管这层楼四户只住了两户,除了韩箬华就是她们俩了。 我没懂你什么意思。 温潋的表情仍是刚才那般平稳,我妈这周末回外婆家,我们一起过个周末吧。过完,一切再恢复原样,可以吗? 不要听。 不要看她的表情。 也不要再站在她面前。 盛栖像趴在肉骨头面前的小狗,与生俱来的渴望让她恨不得扑上去,然而尊严却不允许,她矜持绕开。 我觉得没有必要,对我们双方都不好。 之前我们的关系是你情我愿,现在照样可以,我在同你商量。况且,凡事不能一蹴而就,我们也不是一见面就发展成为那样的关系。所以,结束应该也慢一点。 她一本正经,我的适应能力不强,突然冷淡下来,我有些接受不了。 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体不好,一有事情想不通,就会胸闷。到时候吃不下饭,就算你铁了心跟我做普通邻居,我妈说不定还要打扰你,让你带我玩,你肯定烦死了。 盛栖说不出话,只看着温潋的嘴巴张合,发出好听的音色。她的表情让她看上去正在说一个科学定义,她说的就是对的,没有质疑的空间了。 但是在盛栖看来,每句话单听是合理的,把它们拼在一起,放在今晚的背景下,它们分明写着满脸的胡搅蛮缠。 温潋在她还没开口前,牵住她的手,将她家门打开了。 盛栖在门开的那一刹那恢复理智,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 温潋把门关上,她今晚的鞋跟足够高,气势压了盛栖一路。 她用她平静又无辜的眼神,成功让盛栖闭上了嘴。 你再考虑考虑?只多几天而已。不晚几天做回普通邻居而已,并不是要做什么,周末我们就只吃吃饭,说说话就可以。我想跟你再遛一次小七,像我们前段时间那样。 不是多不多几天的事情。 温潋在故意模糊重点,把自己往绳子里套。 盛栖被她压在门上,轻轻将人推开一些,使用缓兵之计:我想一下吧,你先回去。 她决定等温潋一到家,就跟她说不行。 温潋却料定她会耍赖,身子又倾到她面前,却没轻薄她,只是态度恳诚地道:现在答应我吧。我没有跟你要什么,我只是让你别着急拿走。既然没有迫切的理由赶着我们快些结束,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晚上呢? 看见盛栖双眸在听完这番话后变得柔软,她慢慢地将唇附在盛栖脸上,给足了盛栖拒绝她的时间。但盛栖没有。 她吻完盛栖的脸,又去吻盛栖的唇。 她用舌尖描绘盛栖的唇形,然后探进去,与她纠缠,吞吐着彼此的气息。 盛栖在被她吻得双腿发软后,不甘示弱地摸上她的背,从腰间摩挲到肩胛骨。 温潋小幅度地颤着,终于,受不住地停下来,说了句别。 盛栖直视她:你很会。 她又开始装无辜:会什么? 会掌控人心,主导节奏。 盛栖刚刚陷入一个误区,责任不全在她身上。除了她主动以外,温潋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极度配合的参与者。 比如现在的这种关系,就是被纵容的结果。 盛栖完全可以不理,随她怎么说,今晚就是要结束。 可诱惑之所以叫诱惑,就在于人类无法抵抗。 她太想去咬那块骨头了。 把它啃干净。 温潋说得对,没几天了,她们不急。 今晚只是看温潋心情不好,反省自己昨天的话过分,便想给出一份道歉和实行方案。 可是现在,温潋,也就是她的甲方,并不着急收取她的方案。 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去准备这份工作。 工作自然是拖得越长久就越磨人,让人耗费更多的心神。但不可否认,在宽限日期遽然变多时,快乐也随之而来。 好,那就过个周末。 说完她与温潋换了个位置,她将温潋压在门上,让她背对着自己。双手从外套进去,隔着打底衫抚摸她的背,又吻她的后颈,轻而缓地咬了一下。 温潋先是喘得厉害,后来没耐住,低叫出声。 盛栖情难自禁,在这种时候重新掌握主动权,咬着她的耳朵问:以前没这么会叫,哪儿学的? 这本是句调/情的话,问的时候只是为了逗温潋害羞。但是问完她自己先愣住,凉意从头浇到尾。 她不应该这么问。 她自己违规,开始提高中的事情。 而且不尊重温潋。 但她心里也确实想过这些。 温潋是个恋爱高手。 之前她在温潋身上留个印子,温潋不仅不恼不羞,坚持每天把照片发给她。 让她做完坏事没办法置身事外,眼睁睁看着那道印子要多久才能消下去。 她太会撩人的心。 盛栖极不愿意揣测温潋从哪儿得来的恋爱经验和手段,那只会让她自己难受。 但是她长进太多了,想忽视也难。以前的温潋青涩又腼腆,连喜不喜欢自己都花了很长时间确认,哪有这么难对付。 盛栖今晚差点没忍住在便利店问出口,在她说能不能吻一辈子时,她一面伤感,一面很想扫兴地问一句,你跟别人谈恋爱时也这么想过吗? 这话实在小家子气的厉害,她不能问,让温潋笑话她,而且她也不想点破。 温潋现在的朋友圈干干净净,她不知道自己看到过她几年前的朋友圈,她不知道自己发现她谈过恋爱。 盛栖不想挑明。 挑明后尴尬的不只是温潋,还有她自己。 是啊,她就是知道温潋跟别人谈过,还能继续贪图温潋给她的甜头,跟她纠缠不清。 温潋若是知道,想必也会诧异吧。 正是因为不知道,温潋听了这一句调/情的话,没有多想,只是脸更红耳更烫,咬住唇不再出声了。 第46章 脑袋里冗杂的思绪让她在水中浮沉,时而被水波推出来大口呼吸,时而又被扯下去,得到灭顶的窒息。 温潋在她怀里化作新的汪洋,与她汇到一处,冷暖流碰面,搅动海水,滋养更多的情意。 她端详了几眼,放下了本不该存在的杂念,专心跌进这场欢愉中。 她想要温潋的人,想抱她在怀里,别的都不重要了。 手当先行官,将羊脂玉般的柔软辖在掌中把弄。温潋的叫声在被她打趣之后便隐在了喉咙里,克制又撩人,呼吸声越来越重。 比方才叫声还要蛊惑人心。 将软峰的顶端按下去,温潋促然低吟,撑扶在墙上的手腾出一只,隔着衣衫,企图制止作乱的手。 这件事如此美好,温潋的反应总是可爱,让她怜爱又想折腾。 有时她遗憾温潋不是她的温潋了,她也不是温潋的盛栖了,她们都变了,怀揣着一肚子秘密和陌生,戴着面具重新认识。 但亲密时,她们还是从前的她们,就像没有分开过,默契而和谐。 心与心隔着万水千山,身体与身体的靠近便如饮鸩止渴,明知无用,却难以自拔。 盛栖不重色,在同龄人忙着早恋时,她对谁都没兴趣,一心只想打游戏和画画。 遇见温潋前,性格原因,她不介意跟朋友肢体接触。 她有被带着看过一些少儿不宜的影像,觉得新鲜,又很羞耻,但没对具体的人有过贪恋。 直到遇见温潋,她才渴望被温潋亲吻,渴望抱一抱温潋。 她喜欢跟温潋做亲密的事。 多少年了也没有长进,她藏不住对这件事的喜欢,温潋知道如何引她上钩。 氛围正浓,温潋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震动首先吓到了手放在衣下的盛栖。 她抽出手,失态地飙了句脏话。 温潋也懵了,眼睛里的风情还未退下去,听见盛栖骂娘的话,嗔怪地看她一眼。 跟当年一样。 盛栖像被三好学生抓包的坏学生,郁闷地别开眼。 手机还在响。 温潋转过身靠在门上,拿出来,不出所料是她妈。 盛栖跟着看了眼时间,居然快十一点了,她们俩吃个饭磨蹭到这么晚。温潋明天还要上班,韩箬华估计是急了。 温潋微咳两声调整声音,不急不慢地问:妈,怎么了? 她脸上的绯云还未消下,态度倒是冷静。 盛栖心想温潋也挺坏的,她妈这个点打电话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担心她啊,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她还明知故问。 好似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样。 想到自己有时候也这样被她对待,盛栖愤愤地想三好学生也不全是乖孩子。 韩箬华温柔地说:没事没事,我就是看现在不早了,问问你们去哪吃饭了。要是远的话,这么晚就别打车了,我过去接你们。 盛栖感慨,真幸福。 不用,我在盛栖家,马上就回去了。 回来了啊。行,在家就好,我不担心了。你想晚点回来也行,但是明早要上班,尽量别熬夜了。 好,妈你早点睡。 温潋挂了电话,与盛栖对视一眼,牵住她的手,体贴地问:还要继续吗? 那云淡风轻的架势,仿佛刚才被摆弄得站不稳的是盛栖。 盛栖在心里吐槽。 不了,太晚了。 害得韩箬华陪着熬到这个点,她心里过意不去,哪还有什么兴致。 她帮温潋把衣服穿好,头发理好,检查她后颈和耳朵上没有痕迹,韩箬华看不出来。 人是她弄乱的,她自觉地担下整理的事。 温潋静静地看着她忙,每回都享受这个过程,这不亚于身体上的快感。 她沉溺在特殊的温柔里。 盛栖会专注地检查她一遍,帮她穿好不整的衣衫,理平微乱的头发。 她的手轻且温柔,有时会抚摸她的唇,懊悔地皱眉说有点红。 温潋明白她只是怕妈妈看出来,她想维持在妈妈心里的良好形象,不想让妈妈发现她在欺负自己。 不想被长辈知道,她们在关系不清不楚地情况下,做这样的事。 以前盛栖就怕这个,每每她逾矩了,发现自己难以接受,她就十分后怕。 事后交代:你千万不要跟你妈妈说。 温潋那时心里冷冷地想,你当我是傻子吗,说了死的不是你,我先完了。 但盛栖以为她很听妈妈的话,又不喜欢撒谎,生怕她嘴不严实,哪天就招供了。 她偏不提醒。 她就是喜欢看盛栖紧张,担惊受怕,免得每次都胡作非为,钻研怎么欺负人。 如今盛栖还是老样子,事后紧张的程度,就差交代一句别跟你妈妈讲了。 走前,温潋给出礼貌的结束语,今晚谢谢陪我出去吃东西。 不用谢,你以后按时吃饭就好,别让你妈妈操心。 盛栖手在她腰间扶了下,太瘦了。 温潋随之看过去,语气淡了淡,不好看吗? 不是好不好看的事,要健康点,起码跟我差不多吧,但我已经算偏瘦了。 盛栖严肃地跟她说。 嗯。温潋应了,执拗地问:所以,好看还是不好看? 当然好看。 盛栖给出满分答案,虽然想她多吃饭,但胖瘦都没关系,不愿她因此焦虑。 等温潋进了家门,盛栖才把门关上。 疲惫不堪地在玄关蹲下,无声盯了会地毯,突然嘿嘿笑出声,蹦跳着站起来。 临睡前,她躺在床上整理今晚的对话。 确定了几件事。 第一,温潋惦记她们的从前,不只是玩玩的态度。 否则她这次不会生气,盛栖说的浑话反而正合她意,更不会在便利店说起以前的想法时,脸上露出开心又悲伤的神情。 盛栖习惯看人脸色,真心还是假意,她分辨得出来。 然而结合前几年的事和现下环境,不排除温潋还有拿她消遣的目的在里面。 但仅有的几分真诚,足以说服她再坚持几天了。 第二,温潋透露了一件事,她不吃饭是因为胸闷,胸闷是因为心情不好。 所以前几次她不吃饭都是因为心情不好? 怪不得她胸闷也不去医院。 任性。 她有任性的资本,妈妈陪在身边照顾她。平时变着花样做给她吃,一见她不吃饭,都紧张得不知怎么好了。 却偏偏连说她两句都不舍得,每回还要搬救兵,让自己去劝温潋。 盛栖想到这里觉得羡慕。 奶奶在时,她也是任性的小孩,动辄不吃饭。反正不愁饿,总有好吃的端到面前。 后来去了Y省,许桐桐也这样,身体稍微难受一点,就闹脾气,不肯吃饭,不去上学。 每回她妈妈都温声细语地哄着,就连脾气不算好的爸爸也会在那个时候温柔一点。 对此,盛栖是个合格的旁观者。 一切都是公平的,她没有父母照顾,但是有全天下最爱她只疼她的奶奶。而许桐桐自小有父母的陪伴,却没有见过奶奶。 不同的是,奶奶陪伴的时间更短。奶奶不在,她就不能任性了。 身体不舒服就撑着,不会说出来讨人担心。再没有胃口,也会在饭点吃一点饭,以免搞特殊化,让爸爸不开心。 等羡慕的原始情绪过去,她敏感起来,会不会温潋每次不吃饭都是因为生她的气? 不可能。 她否决了。 她除了昨晚说话过分了,以前都让着温潋,没有气过她。 但温潋说得对,她只要不开心,不吃饭,韩箬华就会想到自己。 在韩箬华眼里,温潋很缺同龄人的陪伴。 所以她不可避免地会被打扰。 房子还有两个月到期。 这两天要赶活,很忙。 明白。 盛栖没骗温潋,既然要过周末,她工作的周期就得压缩。早上起得很早,吃完早饭,泡杯咖啡就开始画图。 一直忙到深夜。 这天破天荒地收到盛光明的电话,问她缺不缺钱用。 盛栖听了直笑,你要是想打,也可以。 我欠你的!盛光明骂了一句。 钱还是到账了。 盛光明对孩子没多大耐心,不仅是盛栖,对许桐桐也不算很宠。 但是有一点好,很大方。 奶奶在时,他每年打回家的钱,足够盛栖在禹江挥霍。 你花钱太大手大脚了。 有钱不花干嘛呢。 那就花在自己身上,你不用给我买东西。自己攒着。 就想给你买。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攒钱的,以后娶你。 那时候温潋脸通红,不敢抬头。 盛栖看了眼存款,笑话自己无聊,无论她攒多少钱,她都没法娶温潋。 周五晚上,温潋问她忙完了没有,她说没有。 恋耽美 栖你为林(31) 温潋没来打扰她。 周六韩箬华走了,温潋把购菜的截图发给她,问还有没有补充。 都是盛栖爱吃的菜,没有可补的。 少买点,做饭太累了。晚上出去吃,我来请客。 好。 但她一个月就做一两次饭而已,累谈不上,她更希望跟盛栖在家里吃。 对她来说,这两天来之不易,她不想浪费在路上。 中午菜送到,她拎着去盛栖家里,盛栖不解:不在你家做吗? 温潋说:我想在你家厨房做一次饭。 盛栖不明白有什么区别,她自己家厨房用起来更顺手才对,但看她态度坚定,就让她进家里了。 温潋在厨房忙,她又坐到工作台前,耳边是厨房里传来的水流声和切菜声。 她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栖息。 然后用力地把它划掉了。 她去厨房问温潋有没有要帮忙的,温潋说:没有,但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 我姐晚上请我们俩吃饭。 为什么请我? 她说你懂的。 盛栖想了一下,因为成涓呗。 哦。 温潋低声问:懂什么了,能告诉我吗? 虽然温栩出柜了,但她跟成涓的事情扑朔迷离,盛栖不想添乱。 摇了摇头。 温潋点头:那我们还是别去吃了。 第47章 为什么不去? 盛栖站得离她更近了,你不会还在揣测我跟你姐有一腿吧? 温潋听了拧起眉头看她,怎么用这么难听的词? 她不悦的语气让盛栖笑了:你嫌难听,心里还不是这个意思。 盛栖到现在没出过门,穿着奶白色的长袖长裤睡衣,一手撑在台子上,歪着头对她笑。 禹江最美的秋光似乎都凝结在了她的笑容里,俏皮又温柔。 温潋能感受到,心房的位置被撒了一把跳跳糖,酥酥麻麻地溅起来。 我没那个意思,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情? 她的好奇心,只对盛栖有。 姐姐没见过盛栖几面,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而盛栖也不抗拒。 涉及隐私啊,你姐姐应该也不想你知道。盛栖不喜欢搅和进别人的事情,而且想保护成涓。 温潋不是喜欢背后议论的人,但成涓跟温栩的事情,到底比较特殊,她不想讲。 哦。温潋不再看她,继续忙起来 盛栖心里被她哦得发毛,撑在台上的手收回来,走到温潋另一边,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跟她说。 你别胡思乱想,我们没那方面的情况,清清白白。不告诉你,是因为事情跟你没关系,其实跟我关系也不大。你放心好了。 温潋切菜的手停了停,既没抬头,也没说话。 盛栖不解她的反应,然后下一秒,她在这短暂的停顿中发现问题所在。 她跟温潋的对话,怎么像是在跟女朋友解释。 明明过完这两天,她们就是普通邻居了。 刀刃落在砧板上的声音重新响起。 罢了,最后两天,客气些也没什么。 盛栖给话题收了尾:我的意思还是我很保守,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跟你姐姐纠缠不清,你别往上面想就行了。 她说完就走,刚踏出厨房区域又退回去,你要是不想去吃就不吃,我都无所谓,我们自己出去吃也一样。 不,去吃。温潋淡声做了决定。 真是说变就变。 盛栖只好点头:都行。 她见温潋一直在切菜和姜蒜,怕她累着,少做两个菜,我们吃不完。 好。温潋简单答案。 盛栖发现没什么事,就不在厨房烦人了。 坐下给成涓发短信,礼貌性地告知一声,温栩今晚喊温潋吃饭,顺便喊我一起。 成涓过了十分钟才回她:别理她,你可以不去。 去呗,本来晚上就要陪温潋吃饭,温栩喊了,不吃白不吃。 她倒要看看温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对成涓感兴趣,想从自己这获得情报,还是有别的意图? 成涓道:你不难受就好了,我没意见。 这有什么可难受的,吃个饭还能把人噎死吗,盛栖兴致勃勃。 在她玩手机期间,温潋迅速做了两菜一汤,宫保鸡丁和茄丁炒肉,还弄了个虾仁豆腐汤。 盛栖端到餐桌上,摆碗筷时,温潋摘了围裙,走到餐桌前。 特意调换了宫保鸡丁跟汤的位置。 盛栖当她强迫症作祟不对,她越看越觉得这桌菜似曾相识。 这是上次成涓来她家做的菜啊。 一模一样。 她快速打开相册,翻到那张图,果然,那晚的菜是按温潋特意调整后的位置摆的。 她又想到那条温潋一直没点赞的朋友圈。 说到底,温潋还是在气那天晚上的事情。 不就是没陪她遛狗,把成涓带到家里做了一顿饭吗? 要不要特意跑到她家来,也用她家厨房,做相同的菜,摆在相同的位置呢。 盛栖越想越觉得温潋可可爱爱的,这么大的人了,看着成熟稳重,心理比高中那会还幼稚。 温潋说:尝尝好不好吃。 盛栖憋着笑,各尝一口,竖起大拇指:巨好吃。 跟你以前吃过的比怎么样? 好嘛,图穷匕见。 是我吃过最好的家常菜。盛栖非常配合,说完便笑。 她一笑,明亮的眼睛就弯起来,清雅的脸上揉着几缕春风,吹得人满心舒服。 温潋被笑话,知道她看出来了,但是盛栖没有生气的意思。加上态度还算让她受用,于是她也不恼,端起饭碗细嚼慢咽。 盛栖看她如此淡定,心想温潋可能误会了她的意思。 她不是笑话温潋幼稚,而是想到,如果以后有机会,温潋知道了温栩跟成涓的事情,会有多崩溃。 吃谁的醋不行,逮着一对同时吃。 但也未必是吃醋,可能单纯不喜欢自己跟她已经出柜的姐姐暧昧不清。 温潋做菜的手艺得了韩箬华真传,确实好吃,相同的菜,成涓做得辣些咸些,温潋则做得更爽口。 盛栖早饭就没吃,早就饿了,吃了两小碗饭。温潋每道菜做得不多,基本没浪费。 吃完饭,闲人自觉收拾刷碗,这边交给我了,你也累了,快回家歇歇。 温潋没动,抿了下唇,幽幽静静地看向盛栖。 盛栖才想起她们约定一起过周末。今早她因为工作临时出了岔子,跟客户在沟通,没见温潋,温潋也没说什么。 下午再让人一个人就有些过分了。 好像故意耍赖一样。 她改了口,算了,别回了,去沙发上歇歇吧,等我洗完。 温潋点过头,又问她:可以抽本书看看吗? 可以啊。 她小心地问:旧书也可以吗? 盛栖明白她想看什么了,说实话,有种即将被窥探的不适感。 但她拒绝不了来给她做饭,等着陪她一起过周末的温潋。 新书随便拿,旧书只能抽一本。 谢谢。 温潋走到书架前,看了一遍,抽出高二下学期的英语书。 第一页就是她的字迹,写着高二18班盛栖,一笔一划,方方正正。 名字后有个红笔画出来的爱心,那是盛栖的小心思。 此后每两三页,就有盛栖上课走神的随手漫画。她的笔记这阶段端正了些,字也比高二上学期工整,但写快后还是飘起来了。 abcd狂乱组合在一起,单词与单词之间连间距都没有,丑死了。 温潋那时候仍会抽她背单词,偶尔让她默写,单词表里,她标注了五角星的单词,都是盛栖错了再错的。 默写全对的单元,旁边就有一个勾,意味着盛栖可以讨奖励了。 书里还夹有几张小纸条。 估计都是上课时传的,字迹被叠进去的,温潋没特意打开。有一张字迹刚好朝外,她便拿起看了一眼。 今晚没自习,明天放假,晚上包夜? 可以陪你们去玩两小时,但不包夜。温潋不许我包夜。 又是温潋,你天天跟她玩,只听她的话。我们的友情就走到这,忘了我,忘了我这个莫名其妙、对你一往情深的人。 那你就去死吧。 温潋没忍住笑了,盛栖真是反矫情达人,好刻薄啊。 但这一面,她从不展现给自己看,也只会对她那群小伙伴这样。 她是在盛栖走后,才慢慢意识到,盛栖的确不能只跟她做朋友。 盛栖是跳跃的,活泼的,充满朝气的,本也不想做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她家里人更不那样要求她。 而她是被修剪过的,套在既定的框子里,没有自由和主见,乏味而无趣。 盛栖喜欢她已经不容易了。她怎么能要求盛栖身边只有她一个朋友,每天陪她扮演所谓的乖乖女和好学生。 这么刻薄的话,盛栖不会对她说,但盛栖有说的权利。 她以前却试图剥夺此类权利。 忘了跟纸条上的事件是不是相同的时间点,但温潋记得有天晚上盛栖没通知她,大晚上跑出去包夜了。 她也没跟她奶奶说,第二天清晨,老太太上街买菜前,随手推开孙女房门,一看就急了。 给她打电话,知道她在外面玩,马上到家了,这才放心。 老太太甚至没舍得怪孙女,只是跟韩箬华说了,我们栖栖还好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我可管不住了。 话里话外竟有股宠意,韩箬华不能理解,认为太惯孩子了。 温潋是从她妈那儿知道的。 她妈的意思很简单,平时跟盛栖一起读书学习,聊聊天都没事,但不许跟她学坏。如果感觉到被她打扰,又不好意思说,就交给家长来处理。 因为她妈这番话,温潋心情很糟糕。 当天下午盛栖才到她家写作业,温潋忍住脾气问她:早上怎么不来? 盛栖说:早上太困了,在睡觉。 昨晚没睡好吗? 盛栖不吭声了。 温潋试图克制自己,不朝盛栖发火,懒得问了,继续写作业。 盛栖不知道猜出她已经知道了,还是本身就心虚,跟她说了实话。 温潋忍无可忍,压着声音说:我跟你说过不要包夜,你还是去了? 盛栖看她生气,认真地解释:我本来没想去的。但是他们都在,而且唐媛媛生日,说我不去她真的会生气。 我临时决定过去,当时你肯定睡了,我又不能跟你商量。 她生气又怎么样,不跟你做朋友,你缺她一个朋友吗? 那时候盛栖很听她的话,她们也接过最缠绵的吻,这样的关系最容易让人丧失理智,让温潋说出这样一段傻话。 盛栖听完,不悦地垂下眼睛,不肯再跟她沟通了。 温潋把书放回去,她只看了这么一会,就勾起了无数回忆。 盛栖既然不愿意提高中的事情,又何必带着这些记忆呢。 但她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这两天,不想再谈不开心的事情。 拿了本短篇小说集,坐到沙发上看。盛栖忙好过来,她正看到一半,一时不想停下,便没跟盛栖说话。 盛栖以前经历过无数次,知道她专注时讨厌被打扰,也不烦她。 进了趟卫生间漱口洗脸,出来在一旁坐下,玩了会手机。 十分钟后,温潋合上书,你要午睡了吗? 她看见盛栖打了个哈欠。 看一集动漫再睡吧,一起看吗? 好。 盛栖坐得离她更近,从手机里找出最近正在追的动漫,带着温潋一起看。 时不时科普一些背景,方便她看懂。 天气时阴时晴,午后阳光才和煦起来,从窗子投进来,屋子里温度升高,开始闷热。 盛栖把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见温潋往上瞥了眼,她问:比比谁白? 温潋没心情,直接放水:你白。 一集动漫并不长,盛栖看完收起,你跟我一起睡? 嗯。温潋没打算走。 盛栖进房间,给她拿了套自己的睡衣,换上吧。 说完就躺倒在床上,抱着手机刷。 窗帘已经拉上,温潋也没扭捏,直接脱了上衣,换上盛栖的衣服。 盛栖在后面笑着说:还是你白。 第48章 温潋换好衣服躺下来。 她在这张床上待过几次,但睡觉还是第一次。柔软舒适的枕头,绿格子床单,风轻轻吹动着窗帘。 困意因为心绪不宁有些散了,由平躺改为侧躺,她睁着眼想事情,不想让盛栖发现。 但盛栖好似知道她没有睡意,挪了挪位置,将她们中间隔了一人的间距缩短,你不想睡啊? 想的。说不想会被赶回家吧。 在酝酿? 嗯。 温潋绷直着背,她最怕人这样贴近,盛栖暗自笑了下。 人在她的床上是信任她,她没再手欠地摸上去,嗅了嗅她发间的香味,温声说:午安。 她昨晚睡得晚,早就困了,很快睡过去。 温潋睁着眼睛听背后均匀的呼吸声,盛栖就在她身后,她想看一眼喜欢的人的睡颜。又怕翻身惊扰到她,于是就慢慢地熬着。 想看,又看不见。 想得到,又没资格得到。 如果每天都能这样该多好。 一起吃饭,一起看剧,一起午睡。 这是重逢之后,她们第一次在一起睡觉,她的欣喜与怅然远远多于紧张。 高中时候真正第一次共枕,她则没有现在的淡定,那时候盛栖也没有现在有分寸。 可是那份对彼此的真诚与坦荡,她们都丢掉了。 高二那年,在盛栖唐突的吻后,她们冷战又和好。 虽然温潋强调不会早恋,以后只会跟男生恋爱,但盛栖没有因此疏远她。 她们的相处比之前更加自然。 也更珍惜彼此。 某周末盛栖回乡下,骑自行车时被电瓶车碰了一下,摔倒在地。 还好是村里的土路,跌下去没有大事,只胳膊上蹭破了皮。 那时刚刚入夏,她已经穿上短袖,本就细皮嫩肉,破皮的地方格外明显,回来就被温潋看见了。 温潋很心疼,允许暂停练字一周,她额外挑的辅导资料也可以不写。 盛栖快乐得直呼想天天受伤。 温潋听了生气,气她不爱惜身体,又那么讨厌学习,好像自己强迫她一样。 见她把玩笑话当真,盛栖赶忙道歉,安慰她说:我小时候皮,经常受伤,习惯了,没关系啊。 她还给温潋看身上以前留的疤痕,虽然都淡下去,但也消不掉了。 人只要受伤,就会有伴随一生的疤痕。 不细看时发现不了,但深深浅浅,位置在哪儿,只有当事人清楚。 温潋蹙眉:都很疼吧? 嗯,你看膝盖这,当时疼得哇哇哭。每次我摔着碰着,奶奶跟姑姑就骂我几个表哥,哈哈哈,他们才倒霉呢。 恋耽美 栖你为林(32) 她笑得没心没肺,温潋跟着笑了,见盛栖在她身上找,解释说:我很少受伤,身上没有疤。 你妈妈肯定特别护着你。 嗯,危险点的活动,她都不许我加入。只能看书和练琴,我连自行车还没有学。 那时的盛栖并未察觉这句话下的情绪,只羡慕温潋被无微不至地保护,很幸福啊。 温潋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继续说自己的事情,所以我看到你的伤口,觉得好疼。 你亲亲我就好了。盛栖撒娇。 亲完就能不疼了?骗子。温潋捧着她的脸,嗔了一句,仔仔细细地吻她眉眼。 最后落在她的唇上,搂住盛栖的脖颈,将舌头探了进去。 她吻技生涩,好在盛栖跟她半斤八两,谁也不嫌弃谁。两个人探索的过程,甜得像盛栖最爱吃的牛奶雪糕。 温潋接完吻会害羞,不好意思地抱紧她,将脸埋在她肩侧,不许她看。 盛栖也红着脸,忍下莫名的悸动,静静地任她抱。 那段时间盛栖下晚自习也背书包,回家点灯夜战,她的基础薄弱,刚开始学的时候进步快,现在开始吃力了。 她不愿辜负温潋,想变得更好一点。 她听温潋的话,跟以前的朋友保持了她能接受的距离。也更关心奶奶,平时能自己做的事就不让老人家帮她,花钱开始省。 奶奶特别开心,说她长大懂事了,她说跟温潋学的,奶奶便愈发喜欢温潋。 韩箬华听了当然开心。 后面一个周末,奶奶又被姑姑接回家,盛栖以学习为由,没再跟着。 上午她老实地在温潋家写作业,打算餐饭出去吃,她有钱,不好意思蹭。 但韩箬华自然不会允许她客气,喜欢留她吃饭。因为温潋每顿只吃一碗饭,只有她在时,才会多添半碗。 韩箬华私下跟盛栖奶奶说:柠柠跟小孩一样,有人陪着玩才肯多吃饭。 学到晚上十点,盛栖收拾东西回家。 那晚轰隆隆下着暴雨,尽管就住对面,但温潋还是担心她。 送她到门口:外面打雷,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盛栖笑着说:这有什么怕的,我可不是胆小鬼。 韩箬华也不放心让盛栖一个女孩在家,尤其晚上还下雨,女孩子总归胆子小。 但她没开口挽留,怕温潋不适应。 等盛栖回去,温潋心不在焉,她才询问:柠柠,不放心她?你要是能接受,就让小盛睡你房间,一晚上也好凑合。 温潋从没跟除了她妈以外的人挤一张床,很小时就习惯自己一个人睡。 但是她不舍得让盛栖一个人在家,她怀疑盛栖逞强,于是洗漱后把人喊过来了。 盛栖刚洗完澡,穿着睡裙,有些不好意思:韩阿姨,这样太打扰你们了吧。 打扰什么,这孩子,快去睡吧。 韩箬华打心底喜欢盛栖,除了成绩差点,有点贪玩以外,她性格讨喜,长得也乖巧。 进了房间,盛栖兴冲冲地去抱温潋,温潋紧张地推开她,我的房门不能反锁,我妈随时会进来,老实一点。 外面雨越下越大,水又漫上了台阶,将半个城浸在雨雾中。 温潋的床睡两个人刚好,不挤,但也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果然,才躺下,还没来得及关灯,韩箬华就敲了敲门进来,问她们睡得习惯吗。 两个人都木木地点头。 韩箬华说了晚安,帮她们关灯关门。 在黑暗里,盛栖竖起耳朵,听着雨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关门声。 松了口气。 正想再贴近温潋些,温潋忽然翻过身,背对着她。 盛栖从后搂她,细弱蚊声地说:你要睡觉了吗? 温潋最怕盛栖这样抱她,紧绷身子:嗯,有话明天说。 盛栖小声地问,陪我说几分钟的话也不可以吗? 她手在背上不老实,温潋觉得难受,翻过身与她面对面:说什么? 盛栖直白道:我想亲你。 她把空调被拉过两人头顶,小心地吻温潋的唇,在温潋口中与她互换情意。两人的呼吸节奏都乱了,跟窗外的雨点一起合奏。 温潋喘不上气时,费力把她推开,把被子拉下去,呼吸被风雨染过的空气。 青草,树叶,泥土还有夏天湿热的温度。 盛栖兴致愈发地浓,转而吻她颈侧,肩膀,还在锁骨上舔了几下。 温潋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许她再动,压着声音说:不行。 怎么了? 难受。 哪里难受? 我不知道,你不要欺负我了。 盛栖就真的停下,想解释自己不是为了欺负她,温潋,我喜欢你。 温潋没说话,但是抱住了她,算作回应。 她睡衣下没有穿内衣,这样贴过来,盛栖感受过后很认真地陈述事实:你胸比我大。 一句话把唯美的氛围毁了,温潋又羞又恼,猛地挪到床边,你是流氓吗? 盛栖被骂了,有些尴尬,暂时老实了会。但她实在不是喜欢藏住话的人,不说出来,她会失眠的。 我能看看你的吗?她很期待。 你再这样我要喊我妈妈了。她开始威胁。 盛栖: 不敢再动。 温潋重新酝酿睡意,没过一会,盛栖绵密又轻柔的吻又落在了她的脸颊。 温潋由着她亲,毕竟她们难得睡一次。 但是盛栖还是太讨厌,嘴巴贴在她耳边,得寸进尺地哄着问:我不看了,换成摸一下可以吗? 温潋消化完她的话,严肃道:我真的要生气了。 盛栖道行尚浅,有贼心没贼胆,立即说:对不起。 乖乖地开始睡觉。 她对温潋的身体好奇,并不是不知道别的女生长什么样,但那是温潋,她喜欢的人。 她知道这样太不乖了,所以温潋稍一拒绝,她就不好意思再说。 她背对着温潋,开始数羊。 外面雨声小了起来。 盛栖没有定闹钟,这一觉睡得足够香,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隐约听到雷声,打开天气看了眼,显示三点钟有雨。 明明中午还晴着,居然又要下雨了。 反正下午没事,她开始期待雨声。 温潋安静地睡在旁边,脸朝向自己这侧。黑色长发遮住半张脸,眉毛修得干净自然,盛栖心里柔软成一团云朵。 她小心翼翼地点开相机,在昏暗里跟温潋自拍了一张,看不清脸,就当留个纪念。 外面雨下起来时,盛栖想到高中那天晚上,她以为温潋的拒绝是不容讨价还价的。她如果不听话,就要被温潋踹下床。 但是温潋比她想得更喜欢她,在她数羊数到39时,温潋不知想通了什么,青涩又大胆地答应了她。 盛栖甩开遐想,下床将窗户关严实,温潋醒来,声音哑哑的,几点了? 还早。 盛栖又回到床上,没有开灯,兴奋地跟她说:我们可以一起听雨了。 温潋这下彻底醒了:我没洗澡。 呛着咳了两声,盛栖纠正:是听外面的雨。 哦。温潋环住她的腰,埋在她怀里。 第49章 盛栖被她突如其来的黏人弄得无所适从,手臂都不知道怎么摆好了。 现在身体僵硬的人变成了她。 雨声被窗户封在外,沉闷而细腻。 秋雨含蓄又孤僻,不比夏天的雨,一落下来就张扬跋扈,恨不得将屋内都冲洗干净。 时间行走的速度被一场雨耽搁,一秒被拆成无数个时间单位,允许人们不断地思考和回忆。 温潋穿着她的睡衣,将脸埋在她颈侧,这怎么能算好的听雨方式。 这样她们都听不进去。 渐渐地,盛栖耳边便没了窗外正在进行的喧嚣,只剩下高二下学期初夏的那场雨。 雷声滚滚,闪电如昼。 温潋担心她害怕,主动喊她一起睡觉。 31、32、3339,按照以往的经验,等数到五十左右,她一定会睡着。 但是到39时,温潋的声音却响起来了,轻柔道:盛栖,你生气了吗? 盛栖的瞌睡还没来又跑了,不太理解地打了个哈欠,没有啊,你不生气就好了,我生什么气? 吓唬完盛栖,本以为盛栖会跟她撒娇,谁知盛栖乖乖道歉,然后翻身睡觉去了。 这样当然很好,有话明天再说。但是温潋却怎么都睡不着,又疑心盛栖在赌气。 实话告诉她:怕你觉得我很没意思,只会凶你,威胁你。 盛栖不知道温潋怎么想那么多,安慰她说:你人有没有意思跟这个没关系,我只是跟你商量,你不愿意,我也不会生气。 你真的想看吗? 盛栖摇头,想到她看不见,只好说:现在不想了。 她怕温潋真的生她气,毕竟前不久她们才因为她的不知分寸而冷战,好不容易和好,不可以有恃无恐。 那么,刚刚是想的? 嗯对着你,我会有点坏心思。你可以不理我,但千万不能跟你妈说。盛栖煞有介事地交代她。 温潋让她转过来,凑到她眼前,鼻尖贴着她的面颊,可是那样太怪了,我觉得不好,很害羞。如果我要看你,摸你,你一定也会尴尬。 温潋多数时间都是聪明人,但她这通解释有些傻乎乎的。 盛栖没有说话,径直牵住她的手,在她没有防备时,放在了自己胸上。 哗啦啦改为滴答滴答。 夜愈发深了。 温潋愣成石雕,在盛栖看不见的黑暗里,脸颊温度迅速升高,红成一片。 赶忙把手抽走了。 盛栖气定神闲:我不觉得尴尬啊,好摸吗? 温潋不做声。 她侧抱住温潋,如果你想摸我看我,随时都可以,我不介意。但是如果你不喜欢被人碰,私密的地方不想被人看,就不要为难自己,跟我解释。不用担心我不开心,我没那么小气,就算你对我凶一点,我还是会喜欢你。 就算你说以后也不会跟我在一起,我还是会喜欢你。 为什么?怎么会有无条件的喜欢。 不知道啊。 温潋替她说:因为你很喜欢我吗? 我最喜欢你了,只喜欢你,我都没有喜欢过别人。盛栖态度端正。 以后也不喜欢别人吗?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肯定谁都看不上。 要是我以后不在呢? 这还不简单,我会去找你。 说完没有得到回复,盛栖有些忐忑,斟酌说:如果你嫌烦的话,我就默默等你,我会等很久,你要记得。 后来盛栖想过,那天晚上,是她第一次给温潋承诺,胆大任性地表明她的喜欢。 温潋不能接受早恋,也不能接受女生,她没办法说做我女朋友这样的话。但是她把心里能掏出来的情感,都掏给温潋了。 而温潋这个不能接受,那个不能接受,却接受了她。 她不敢说,却敢陪着盛栖做。 温潋主动亲吻盛栖,改变主意,盛栖,你看吧,摸也可以。 啊?盛栖乍一听觉得突兀,虽然心里很快就漫上一层欣喜,却不敢贸然行动:为什么? 我也喜欢你。温潋给的理由很简单。 盛栖忽然有点结巴,手抖地抬起又放下,谨慎地问:你不会觉得不高兴吗? 跟你在一起,我不会不高兴。 那你会跟你妈告状吗? 今晚的事不会。 盛栖听出来潜台词,今晚有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的特赦令。 既然如此,不要就是傻子了。 她将手机屏幕点开,借着光亮,先看了眼房门方向,确认韩箬华不会再进来了。 然后定睛望向温潋,温潋知道她要做什么了,红着脸捂上眼睛。 刚刚答应自己的时候,她语气听上去很淡定的样子,让盛栖觉得她并不怕,说接受便能立即接受这件事。 但现实不是了,她掩耳盗铃,好像捂住她自己的眼睛,旁人就看不见她了。 她缓缓将温潋睡衣掀了上去。 女孩子青睐的粉色睡衣,面料轻薄且舒适,应该是她妈挑选的。 幽暗灯光下,捂住眼睛的温潋转而用小臂遮住了整张脸。 少女的身体美好,白皙,健康,腹部随着紧张的呼吸而起伏着。 屏幕上发出的那点光亮,犹如柴火,一切的失落与贪婪在刹那间化作灰烬。 剩下的,只有眼前这片春光。 韩箬华肯定睡了,盛栖却还是怕被抓包,甚至没有多看两眼便迅速灭了屏幕。 那副画面却刻在了脑子里。 温潋将衣服拉了下去。 盛栖躺下,难以平复,轻声地跟她说:你好漂亮。 温潋经不起夸,尤其是这方面的,好半天没能说话,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盛栖诧异:我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那是专属于她跟温潋的秘密。 那晚盛栖看完以后心就已经乱掉了,比外面花坛里被雨水淋了一夜的草还要凌乱。 于是只看了,忘记上手碰一碰。 错过温潋给的不跟妈妈说体验券。 她跟温潋各自辗转,睡得都不踏实。早晨闹钟响,盛栖睁眼就跟温潋对上,温潋脸又红了。 盛栖脸也红了。 年少时期值得回忆的事情有太多太多,那时候的时光和人都是弥足珍贵的。 因为时光留不住,人终会变。 多年后再睡在一起,季节不再是万物繁茂初夏,秋意正浓,她们也不是十几岁时的样子。 现在有的是时间和空间,想看一看对方的哪里都可以,不用担心谁妈突然推门而入。 羞涩和直白成了助兴的一部分,盛栖不必担心温潋因此真的恼她,踹她下床。 回忆随着雨声开始,随着雨声结束, 她们带着对十七岁的遗憾和钦羡,在雨声里热烈接吻,拥抱彼此。 傍晚时分,温潋接到温栩的电话,说可以过来接她们,让她们做好准备。 温潋回家换了身衣服,盛栖趁此打扮了下,把窗户打开。 萧瑟秋风,冷冷雨雾。 去年秋天她还没决定来禹江,只知道秋天很好入画。 今年她发现禹江的秋天比别处更美,但温度要低一些,尤其雨后。 温栩开到地库停着等人,见两人一起坐在后排,嘴角的弧度又往上扬了扬。 有戏得很嘛,成涓还让她不许乱插手别人的事情,这根本不用她插手啊。 是成涓不想人家和和美美在一起吧。 她通过后视镜认真打量看盛栖,盛栖现在比成涓藏的那张照片更招人。 年轻,貌美,性格还讨人喜欢。 要是温潋喜欢女生,把这位领走就很好啊。 盛栖刚才观察了这车,坐上来发现比想的还要舒服,心里五味杂陈。 恋耽美 栖你为林(33) 温栩真算个大富婆,所以以前才能在不相熟的情况下,直接给成涓几十万。 难怪有时候让人挺受不了的。 有钱人嘛,毛病多。 盛栖跟她聊:有车很方便。 是啊,尤其这个天气。你们本来打算怎么过去,打车吗? 温潋嗯了一声。 温栩对她说:柠柠你都工作两年了,让婶婶帮你买一辆呗。 温潋没多想就拒绝道:上班很近,平时不出门,也用不着。 盛栖等她们聊完,才改正说:温潋毕业三年了。 她得敲打一下这堂姐,自己堂妹毕业、工作的时间都不在意。 难怪成涓说她不靠谱,很难有结果。 谁说三年,两年,一毕业就考到市图书馆了。当时还吃饭 温栩姐,注意看路。温潋打断她,把话转开了。 盛栖看向身边人,笑着问:到底两年还是三年? 我们都毕业不久,纠结这个干嘛?温潋淡声堵住她的话。 我高中复读一年,现在毕业两年,这很正常。你会复读吗?你怎么可能两年。盛栖偏偏纠结了。 温栩发现后面气氛不太对劲,改口说:我忘了,是三年不错,时间过得真快啊。 盛栖再次忍下情绪,到了吃饭地方,趁温栩去停车,又问温潋一遍:我要你亲口回答我,你毕业两年还是三年了? 堂姐已经说了,三年。 所以你的答案也是三年?你确定你毕业已经三年了? 盛栖反复跟她确认。 温潋有没有撒谎,回去看看她的毕业证书就知道了,她希望温潋能说实话。 我不想回答这类无聊的问题,旁人说了你不信,现在又来质疑我。 她平静地跟盛栖辩论:就像你额头的疤,我也觉得重要。但你不喜欢人问,我有咄咄逼人过吗? 她一提疤痕,盛栖立即冷下去。 看见温栩高兴地往这边走,她点头道:是,我咄咄逼人了,明天过完,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管她两年三年,温潋哪怕今年才毕业,跟她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纠结的是无聊的话题。 大概她的脸色太难看,温潋极怕她过会突然不吃了。 坐下后就小声安抚她:有事我们回去说好吗? 盛栖转而笑笑:没事了。 第50章 餐厅环境雅静,温栩看上去是这的常客,熟得不得了。在没问她们俩想吃什么的情况下,一个人沉浸式地把菜点齐了。 面对刚说完悄悄话,表情看上去都不是很高兴的两张脸,她只顾信誓旦旦地保证:我每周都来这吃,味道很好,你们绝对喜欢。 盛栖笑着点头,默默地想成涓辛苦了,跟如此自我的人在一起几年。 不过她现在没闲心管别人的事,她又能好到哪里去,温家姐妹在气人方面各有过人之处。 下车后的那番对话直接让她清醒了,把她从下午的梦里捞出来,不是睡一觉,回想过去的甜蜜,就能回去。 她们俩这样互相戒备和怀疑的状态,本就不健康自然,这周该结束了。 不问就不问,且不说是不是温栩脑子不好,记错乱讲。就算温潋跟她同一年毕业,又能怎么样。 不是每个人都跟她一样倒霉,在异乡出个车祸破了相,不得不复读。 即便温潋遇到跟她一样的事,人家有妈妈,有堂姐表哥大姨,前几年还有对象,哪轮得到她操心。 挺好,看着文静无害的小白兔,也会在被逼问时,冷冷地来戳人的伤疤。 她终于提了盛栖额头上的那道疤痕,自那回她问起被盛栖驳回以后,她再也没提过相关话题。就好似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不说也不看。 明明还是惦记的。 她说得对,大家都有自己不想说,或者懒得跟人说的旧事。盛栖都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咄咄逼人,好像毕业年份是什么要紧的事。 这在她们俩的关系中,毫无意义,温潋说无聊。 无聊就是没意义。 当初温潋甩她时,也说没意义,说她们俩在浪费时间。 她们二人气氛越是古怪,温栩磕得越是欢快。抱着手机回人消息,还憋着笑。 直到上菜,她放下手机,调整好情绪,如家长那般关切地问:小盛谈过男朋友吗? 大姐,我们还没说过几句话,你就喊上小盛了。 盛栖微笑:没有谈过。 啊?怎么会,你这么大了,一直不谈恋爱的吗? 温栩装模作样地问完,就笑着说:还是也谈,但谈的不是男朋友呢? 盛栖: 很会踹人柜门。 凭良心说,温栩是个大美人,这种美就是像电影里的女主角,让人觉得有距离,也驾驭不住。她不笑的时候自带严肃气息,那股严肃跟温潋和成涓严肃起来不一样,不算正派,特像找人茬的领导。 笑起来不知怎的,却有些傻乎乎的。 见她无语,温栩一点也没自觉,还在笑嘻嘻:现在缺对象吗?我跟你说过的啊,可以给你介绍。 不缺。盛栖拒绝。 她心想干嘛逮着我,你妹妹不也单身,怎么不问她。不,还是算了。 妈的,她不会有事没事就给温潋介绍对象吧。 看样子也不缺,我身边长你这样的都很花。温栩直言不讳,脸一般太具欺骗性,越是清秀斯文,背后越是浪。 温潋因为她这话,竟特意偏过头,仔细观察盛栖。 盛栖端茶,润了润嗓子,那不至于。 温栩看清温潋的小动作,心里更嗨,不至于吗?那上次恋爱是什么时候? 温栩一句问得比一句冒犯,毫无自知之明。 上半年吧。盛栖也懒得跟她推心置腹,开始瞎编,以防温栩来劲。我现在还没走出来,不想进入新的感情。 温栩又飞快地瞥了眼温潋,见她拿起筷子,面上没有表情。 妹妹,这种时候,八卦才是最自然的表现,假装不在意最容易露出马脚。 盛栖吃了口菜,味道确实好,摆盘也精致好看。 旁边的温潋一直不说话,让气氛闷到了极点。但看温栩的样子,她习惯了温潋如此,并不介意,反而对自己更感兴趣。 这下连盛栖都开始疑惑,如果她是为了成涓来接近自己,那应该提成涓啊,干嘛总盯着她有没有恋爱的事情说。 她不会真的贱到对自己感兴趣了吧。 想脚踩两条船? 一边不跟成涓确定关系,一边对成涓身边人下手? 不是个东西。 骂完她又觉得不太对,她要是对自己有兴趣,前两次板着脸干嘛,总不能突然对她上头。 她开始以进为退,温小姐上一段感情是什么时候? 温栩挑了下眉,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自己。 臭毛病,喜欢打听别人的八卦,还不爱说自己的。盛栖心里越是抱怨,面上笑得越是温和,等她开口。 温栩只好道:五六年前了。 不会吧,温小姐这么漂亮,空窗期这么久吗? 嘴欠和冒犯谁不会啊。 当然不是。温栩似笑非笑地看她,似乎明白些什么。 那就是现在正在谈了?盛栖佯装好奇。 温潋静静地听她们聊天,梳理出重要的信息点,聊来聊去都围绕情感。 她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个多余的存在,也许堂姐一开始想请的就是盛栖,只不过没有合适的理由。 因这一趟,她还把盛栖气着了,可见这趟来得不划算。 谈不谈都是那回事,我这个阶段,对感情生活没那么在意。温栩转移话题:你们俩高中不在一个班啊? 温潋见盛栖顿时沉默,终于说话了,不在。 对对,听说过,你在重点班,她在普通班。 温栩品得津津有味:刚好做了邻居是吧,然后又做了好朋友? 是。盛栖忍够她了,怎么会这么讨厌啊。 她温婉一笑,蓄势开始放大招:不过我跟温潋认识得晚,我那时候有另外一个好朋友,叫柳成涓。 哦。轮到温栩左顾右盼端茶杯了。 她人特好,上进,坚韧,不爱抱怨,独立好强。只是有一点,喜欢委屈自己替别人考虑,脾气又容易被人拿捏。 盛栖能列出柳成涓一百个优点。 她因为家里原因,上学比我晚两年,今年都27了,感情不顺,我很担心。 温栩第一次不接话,温潋没管温栩什么反应,看着盛栖说:她这么好,一定会有人欣赏她。 当然,除了我欣赏她,按理也有别人欣赏她。可惜她现在还是单身状态,这怎么能让人不急呢。温小姐喜欢给人介绍对象,不如给我朋友介绍个优质点的。那种安定不下来的可不行,免得遇人不淑,耽误青春。 后两个词,盛栖咬字清晰,生怕人听不出来、 温栩一句话也不想聊,敷衍了过去。 温潋则暗暗羡慕柳成涓。 三人终于认真吃东西,没再说什么正式话。 盛栖心想温栩怎么着也得把她们送回去吧,谁知人家直接说有事,让她们自己打车回。 瞧瞧这气度。 她嘲讽完温栩,跟着温潋到外面打车,雨早就停了,但路上还有积水。她们走得小心。 盛栖忽然有些后悔,虽然替成涓打抱不平很爽,想旁敲侧击让温栩干点人事,但不知道会不会好心办坏事。万一因为她的介入,给成涓带来麻烦怎么办。 她心情又低落了些,没控制住情绪是最麻烦的事情。 上车后她不放心,给成涓发消息说了今晚的事,又不想被温潋看见,于是侧着坐。 温潋见她不理人,从头到尾也没凑过去说话。 下车后,她问盛栖:今晚能在你家睡吗? 盛栖直接答应:可以。 以为要被拒绝的事情,竟被爽快地答应了,这样的反常让人更加不安。 她也懊恼,今天惹盛栖不开心,明明可以更耐心一点,好好地说。但不知为什么,她要那样说话。 仗着盛栖今天对她有耐心吗? 温栩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已经懒得管了,盛栖肯定对她没意思就行。但聊起高中,盛栖最愿意提的是柳成涓。 不是温潋这个人。 她想,温潋就跟盛栖额头上的疤一样,需要遮着掩着,不肯再提。 还有,她说她上半年才结束一段感情,还没走出来。 这话真假难猜,温潋愿意相信是假的,又怕这想法过于自信。 盛栖身边不缺人。 她回家洗了澡,洗漱后给她妈打视频,聊了晚上一起吃饭的事。又说她一切都好,准备睡觉。 韩箬华只要不在家,每天晚上必要跟她联系,索性先解决。 然后她到盛栖家里。 盛栖刚吹好头发,卫生间还没收拾,正在忙着。她就站在卧室的窗前,眺望盛栖平时看的景色。 盛栖到底为什么要回禹江,真的只是因为思念家乡,需要创作灵感吗? 几分钟后,盛栖重新洗了遍手,进来将卧室的灯关了,只留一盏小台灯。 温潋吃饭前跟她说有事回去说,但是回来了,还有什么事值得说呢?反正就明天一天了。 晚上的活动也很简单,下午抱在一起亲时就被勾起的心思,终于能实践。 雨停后就没再下,屋子里安安静静,只剩下肢体间的交流声。 盛栖照着从前的流程做了一次,退开的时候,温潋紧紧地抱住她,吻她脸颊。 她回应了会,轻松哄:不走,我拿一下东西。 温潋松开了,看着她到床边打开抽屉,从已经拆开的盒子拿出指套。 盛栖怕她不知道是什么,特意递到她面前,礼貌地询问:用这个,你能接受吗? 她们之前都是体外,所以她不知道这样的方式温潋能不能适应,或者愿不愿意。 盛栖不想勉强她,也一直压着这份心思。 今晚,不想压了。 温潋只睹了一眼就挪开,她不在乎,只看盛栖,能。 第51章 温潋曾经夸过盛栖这双手漂亮,漂亮是怎么个漂亮法,她没有认真描述过。 此时此刻脑海里漂浮着许多形容词,供她去补充。修长,骨感,指甲圆润粉嫩,稍微用些力,手背上的青筋便很明显。 盛栖爱美,不喜欢凸起的血管,但温潋觉得不难看。 尽管她现在顾不上看,但不用眼睛看,也能感受到。 盛栖待她温柔,即便与她疏离或吵闹,也不加在这件事上。这仿佛是独立于她们纠葛之外的活动,遵从剔除了一切迟疑后的本心,像一面代表休战的旗帜。 谁也不必担心自己做了逃兵和俘虏。 此前她们的亲密相处中,盛栖给予的都是细心体贴,给足她拒绝的时间,绝不会制造不舒服。即便逗她,留些印子,也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盛栖干净诱人且有充足的耐心,在这件事上,服务大于索取。但原来,她想尝试别的方式。 温潋的呼吸比刚才那次还要艰难,准确地说,她不敢呼吸,在慢慢忍耐不适和陌生的异感。她没惧怕,正如刚才答应时的平静,她只想能多亲近一会,怎样的方式都无所谓。 她甚至想过,假使盛栖还像从前一样爱上网,那么现在她每天陪她在网吧包夜也可以。 重要的不是做什么,而是在盛栖身边。 她的很多初体验都跟盛栖有关系。生涩没让她觉得羞耻或狼狈,一旦跟盛栖牵连,就像被系上蝴蝶结的新鲜礼物。 她也不傻,有时能感觉到自己又顿又木,没了中学读书时期的那股机敏。好在现在没有多变的题型等她解决,足以应付生活和工作。 她的生活很平,这对她来说是好事情。但是偶尔,她也渴望被刺激,让她脑中多些想法,无论想的是什么。 跟盛栖在一起时,她才会多些心眼和情绪,这种体验让她觉得舒服。刚刚在等待盛栖拆包装的过程里,她暗暗渴望一份痛觉的刺激,或许也会新鲜。 鲜少有人与她说过分的话,她也没有受伤的机会,她被妈妈保护在安全的温室里。 但她想象中的痛觉没有出现,度被盛栖掌握着,谨慎得像在给画上色。 她还没皱眉,盛栖便停下来,细细吻她。 她想,刚才的期待对盛栖不公平。她应该相信,盛栖不会让她疼,跟她妈妈一样,护她宠她。 等她彻底适应之后,力道才重了些,速度也稍稍加快。 她起初还想数盛栖吻了她多少下,后来便无暇分神了,吻好似数不清一样。 房间里安静又吵闹,她晕晕沉沉,好似坐在乌篷船里。闭上眼睛就是大片的空白,耳边是木桨划过水波的声音。她觉得吵,试图让自己静下来,找一找吵闹的根源。 然后发现根源是她。 就像她常常戴着眼镜找眼镜一样。 她迟钝起来有些笨。 她在断断续续地说话,凭本能跟盛栖还价和求饶。但其实已经足够轻,慢下来也不好受,但她还是在说。 她一边被从未体验过的感受操控,全身心投入地等待一场盛放,一边说着停下。 意识到以后,她便努力安静了一会,嘴巴闭上,呼吸却更重了。与盛栖的呼吸叠在一起,仿佛刚刚结束晨跑。 恋耽美 栖你为林(34) 盛栖没有完全听她的话,将她抱得更紧,吻也更密了。 嘴唇落在皮肤上的声音也吵,一下又一下,偶尔会断开一段时间。断开时的安静更让人难以忍受,因为那要用到舌头和牙齿,比唇还要磨人。 她在清醒与沉溺的反复间攀到未曾有过的高度。 盛栖默契地停下来。 她抽出手,温潋别开了眼。 等她将手与身体擦拭干净,温潋拉了脱力的她一把,抱她在床上,然后捧住她的脸。与其说捧,不如说桎梏。 她在盛栖的错愕下,亲了亲她额头,将她凌乱的刘海撩开,平静地直视那道疤。 盛栖大概真的累着了,比起第一次被她发现疤痕时的激动,现在连恼怒都淡得很。 只是抬手,想把刘海理回去。 温潋跟她说:不要遮,我没觉得不好看,很酷。 她的声音哑了些,没平时那么冷跟淡,她自己觉得还挺好听的。 你的眼神在跟我说,酷个屁,长在你脸上就不酷了。 盛栖: 一个人还聊上了呢。 她笑:我也可以在脸上加道口子。 温潋,不好笑。 盛栖不悦地看她。 温潋偏了下脑袋,不笑了,认真印了个吻在那道疤上。珍视又轻柔,仿佛在吻一朵花。 怎么伤的?跟我说好不好? 盛栖想起她下午的好口才,卖关子:你拿什么跟我换? 我她顿住了。 盛栖:难道你没有能说的事情吗? 温潋似乎开始思考。 毕业了两年还是三年?盛栖又问。 三年。温潋抱住她,没有看她眼睛,好声好气地解释,温栩姐记错了,这个骗你干什么?要把毕业证书拿给你看吗? 她都这么说了,盛栖只能信,再较真没意思了。 不要了。她开始犯困:洗一下睡觉吧。 温潋坚持,疤怎么来的? 盛栖叹了口气,放在平时,说不理她就不理她。但是今晚不舍得再欺负她,温潋真心想知道,惹她着急也没有必要。 那年我到y省没多久就出车祸了,不过不算严重。就断了腿,养了几个月,额头上是碎玻璃划的。 所以复读了? 是啊,本来高三上也没好好学习嘛,去那边我爸给我报了补习班,还很吃力。刚好出车祸了,复读一年。 解释疤怎么来的并不难,告诉她就告诉了,之前不想提,是因为车祸的前因后果对盛栖而言很痛苦。 她记得被撞的一瞬间,仿佛飞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街对面的建筑突然到她眼前。那几秒钟被按了慢放键,变得漫长。 她愧疚自己不懂事,又要让家里人半夜睡不好了。愧疚奶奶让她好好学习,以后争气,她做不到了。 还想到了温潋,怎么办,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温潋了啊。 温潋会因此高兴吗? 万幸,白想了那么多。 奶奶保佑,她只是左腿骨折,打了石膏,做了手术。最大的不幸是额角被碎玻璃扎了一下,头发被剃,缝了几针。 当时丑得都不想活了。 还是许桐桐童言无忌地说:你头型真好看,适合光头。 她拿起镜子照了几天,确实。 温潋听完安静了。 隔天一早,温潋闹钟才响起,盛栖的眉头就皱起来。 她实在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休息日还定闹钟,并且准时起床! 旁边人坐起之后没了动静,盛栖紧皱的眉正准备松开,温热的指腹就帮她揉开了。 跟着的是轻柔的吻,吻她鼻梁和眼帘。 她本来还想继续睡,这下不得不睁眼睛,睡眼惺忪地问:干嘛? 你缺女朋友吗? 温潋大大方方地问了一句。 盛栖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在想点头之前用力地摇了一下,脸埋进被子里。 是温潋没睡醒还是她没睡醒? 上半年真的恋爱了吗? 如果盛栖没走出来,等等她也可以。 她把昨天的瞎话听进去了,盛栖问她:我要是跟别人在一起过,你会介意吗? 不会。 亲了抱了睡了,也不在意? 你是自由的人,有权利做任何事情,只要现在是单身状态,就可以继续恋爱。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跟从前没关系。 温潋重启后格外能言善辩。 盛栖认同她的话,你的想法很对,分开阶段是自由的,跟现在没关系。 那时候的温潋自由,她可以喜欢别人,也可以在喜欢过别人之后,又重新对自己感兴趣。 盛栖的介意点更多在于对方是个男生,如果温潋直过,迟早会选择那条好走的路。 像当年一样,轻易放弃她。 温潋坐在床边把衣服换上。 她的锁骨以下,是昨晚点灯夜战留下的笔记,潦草又刻苦,她默默地复习了一遍。 盛栖趴在床上,脑子里的思绪乱成线团,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分裂。在回答完温潋的问题之后,她又想重新答题。 但她不敢改答案,她现在根本没有一个好的状态,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决定。 她看着温潋优雅安静地将衣服换上,想到昨晚一件件褪下来的时候。 温潋信任她,依赖她,享受与她一起的时光,她亦然。 有那么一刻,她松动了,只要她抓住这个时期的温潋,她们也许就会一直这样好下去。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她都能跟温潋说疤是怎么来的,跟温潋开开心心地睡觉。就不能接受温潋甩她一次,和将来的不确定性吗? 她忽然头疼。 温潋下床,在床边顿了一下,面露窘迫。掩饰般地理了理衣服,才迈腿往房间外走。 盛栖将被子拉过头,企图把自己埋了。可惜她一闻,被子里枕头上都是温潋的味道,甜的,香的,可口的。 这床不能要了! 她昨晚是疯了才会不知节制地满足自己,温潋又很配合,她连犹豫都不曾有过。 那么今晚以后要怎么断,直接不管了? 盛栖烦得打了几个滚。 为了不跟温潋吃午饭,她逃出去。。 到饭点,她给温潋点了外卖,发信息:不要做饭了,休息休息。 温潋:[下午回来吗?] [我妈晚上要去大姨家吃饭,我拒绝了,我们还可以吃顿晚餐。] [只是吃饭,你不用担心我赖上你。] 盛栖被戳破心思,坐在咖啡馆里,看着这几条消息捂住了脸,她已经后悔了。 怎么会把事情变成这样。 [嗯,两点就回去,需要带什么吗?] [不需要。] 盛栖打电话给成涓,她现在需要找个人说说话,替她参谋。 当初她选择回到禹江,有成涓的助攻。况且,,,,她也没有别人可以说了。 电话是温栩那个讨厌鬼接的:吃饭呢,干嘛? 我要见成涓。 你过来,一起吃。 吃就吃,盛栖出门拦车找她们。 ( 第52章 识趣一点的人就该知道,在别人约会的时候,不该中途跑来打断。她客气了一句,盛栖还真来了。 温栩不大满意地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从电话里回过神,便见柳成涓冷觑着她,伸手把手机夺走了。 成涓的冷眼向来没有威慑力,温栩朝她笑:生气干嘛,我又没拦着她来,只是帮你接个电话。 我自己没长手跟嘴吗?柳成涓没好气。 那我已经接了,你要我怎么办? 温栩,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她忍无可忍地骂了句。 看到桌上手机亮起,发现电话是盛栖打来的,她就一定要抢着接,生怕人家不知道她们俩在一块。 接个电话就算幼稚? 温栩嗤笑,笑着笑着想起耿耿于怀的事情,帮她把话说完,对,我幼稚。我安定不下来,不靠谱,耽误别人青春嘛。 她还在提这些。 昨天盛栖说了几句话刺她,把她气得要死,又不能在温潋面前发火,于是全跑来跟成涓撒了。 成涓实在无话可说。 盛栖说得又没错,她昨天就安抚过盛栖。那些话她跟温栩谈过,每回温栩都不当回事,让她放轻松些,别想太多。 只不过她没那么诛心,故意让温栩帮忙介绍对象。 不是放轻松,别想太多嘛,现在生气干什么。 成涓不想跟她争吵,直接做安排,你吃完先走吧,她找我应该有事。 有事说事呗。 你在这里我们没法说。 盛栖不会突然见她,可能遇到什么难事了,多半还是跟温潋有关。 温栩在这只会碍事。 温栩听完这话又有要炸的趋势,什么话我在这里就没法说? 人总有私事和秘密。 但你们俩的私事跟秘密也太多了吧。温栩不想走,恼火地看向对面,她要过来陪你吃饭,你就急着让我消失是吗? 柳成涓不知她又想到哪去了,跟朋友见个面都这么麻烦,她没了耐心:你真是会胡搅蛮缠。 温栩更气:你对她太上心了。 我对她上什么心。我一个礼拜见你几次,见她几次? 你哪一次是主动见我的? 不提就算了,她一提起,温栩便火大:不是要发消息喊你,就是得开车去接你,你才勉强赏光。我要是十天半个月不找你,你也不会想到我。 她试过,出差半个月,没跟成涓联系,成涓竟一条消息都没有。哦,也是有的,工作上的事情请她指导,问完就不吱声了。 活生生把她当成一个工具人。 两个人要是真吵起来,彼此宣泄,那也罢了。怕的是一方蓄势待发,另一方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 温栩一拳打在棉花上,对面衣着光鲜的女人正端庄地吃东西,被她扰得有些烦,但很好地克制下去。 成涓不算会吵架,但擅长激怒人, 这几年温栩没怎么变,工作,生活,还是那样。成涓却从校园步入社会,经历家里人员变动,熬过了负债累累的窘境。 她变了太多,不再是当年的那副模样,连模样似乎都更动人了。但那时候她也漂亮,倔强沉默但好逗,怯生生的还要装着胆大冷静。 温栩当时刚被感情玩了一通,没脸见人,就想玩玩感情,养只雀,把她教得又乖又温顺。这可以让她不那么无聊和空虚。 谁知柳涓天生就不是好脾气,哪怕听话,也让人看出她是无奈之举。 搞得温栩都不好意思欺负她。 温栩养着养着把自己搭进去了。 本来她定期喂食喂水,带着金丝雀玩玩,找回了在亲密关系里游刃有余的感觉。 后来她就不对劲了,天天都想喂,见不到的时候心像被挠了,想多陪她却反被嫌弃。 一晃几年居然过去了。 她的朋友们从惊讶调侃到习惯。 现在人家坐在她对面,既不乖也不温顺,随口吐出幼稚和胡搅蛮缠这样的词,温栩觉得自己遭了报应。 出钱出力,还要受这些气。 她宁愿不要成涓还她钱。 她安静地吃了几口,收起撒泼的架势,沉沉地看了眼成涓。 好,我走。 成涓熟悉她这样的反应,喊住她:温总。 温栩被这个称呼气到发笑,心想你昨晚睡我的时候怎么不喊温总,现在演什么。 她的语气更不好了,不在这碍你的眼,如果你嫌我找你的频率太高,以后 不是那个意思。成涓迅速打断她的话。 打断后她自己愣了一下,她明知道温栩是要说些狠话的,不管是真是假,说完一定会消失一段时间。 她本应该顺势接住,给自己留份清闲,但她居然打断了。 她意识到,她心里怕着一些东西。 比如温栩主动提结束。 这很矛盾,但她没法控制。 温栩已经站起来了。 柳成涓不想让人注意她们,语气缓了些:你能不能坐下? 让我走的是你,让我坐下的也是你。温栩继续吐槽。 但在成涓那双黑亮眸子的注视下,她还是坐下了,架着腿,气鼓鼓的样子。 你坐着好了,等她来再说。 成涓常会恍惚,温栩真的年长她几岁吗,为什么越来越不沉稳。每天有那么多小脾气,需要人哄。 温栩不发一言地等。 成涓想到温栩刚才的牢骚,讲起道理:我们俩之前的关系,是你需要的时候我再出现陪你,难道你喜欢我不懂事地去打扰你吗? 她昨晚还提醒温栩,当年有人笑着调侃,说不定她还没把钱还上,她们就可以结束了。 提醒的时候温栩正汗淋淋地在她身下,心虚地没有吭声,她想到那些话,便想将温栩弄得更碎。 温栩咬牙,又忍不住开口:我们俩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那是什么关系? 你想跟我是什么关系? 柳成涓看她一眼,目前我的想法是尽早断了。 为什么一定要断,你就没有喜欢过我吗。难道没有那层关系,你不欠我了,就急着走? 自从那笔钱还完,成涓每月跟她提一次结束。她于是才开始思考,成涓如果离开她,她会不会适应。 她对情感上的亲密有抵触心理,她觉得她跟成涓的距离刚好。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和空间,定期一起吃饭,睡觉,是很自在的事情。 但成涓似乎特别讨厌这样的关系。 她不理解。 温总,我们之间谈喜欢不会突兀吗?柳成涓淡定地讽刺她。 温栩无言以对,成涓当初就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跟她在一起,只是缺钱。 绕来绕去又回到起点,她要换一种生活。 温栩吸了口气,你一门心思想离开我,有没有盛栖的原因? 没有。 我不够好,让你厌倦这样的相处? 是的。成涓点头。 温栩昨天被盛栖点了一通,不高兴的同时也考虑了,她可以给温潋想要的。 如果我说我愿意跟你交往,让你做我女朋友呢? 成涓先是讶然无措,很快就反应过来,指甲在指侧掐了一把,然后一切不变是吗? 对啊,维持现状。温栩天真地说。 不必,我累了。 盛栖到时菜都凉了,温栩像雕塑一样坐在对面,看都不看她。 昨天刚把这位姐惹急,盛栖也没底气,饱含歉意地跟成涓对了一眼。 成涓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温栩本就难受,见她们俩眉来眼去,怒火攻心,剜了盛栖一眼。 很没礼貌。 盛栖跟她不一样,仍回以温润的笑。 温栩抱臂看她,开始发言:你昨天在我妹妹面前,挺会说啊。 成涓无奈地喊她名字。 盛栖笑:实话实说。 你上半年刚谈完,受了情伤,不想进入下一段感情的话也是真的?温栩有意把这事戳出来给成涓听。 恋耽美 栖你为林(35) 成涓果然非常诧异,立即转头看向盛栖。 但温栩却更不爽了。 这姐就没有不冒犯的时候,有成涓在旁陪着,盛栖也刚硬起来:温小姐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不必关心别人的感情。 行,我不管你。但我突然想到,我妹妹不是别人,她还单身啊,我要好好给我妹妹物色一个对象。 果然,成涓跟盛栖的脸色都变了。 温栩猜到这块石子扔下去会有动静,她也不是白混这些年的,到底比盛栖大几岁。 昨天盛栖逼问毕业几年的状态就怪怪的。 盛栖咬钩道:虽然你是她姐姐,但是温潋还年轻,找对象就让她自己来吧。 温栩粲然一笑:我挑几个英年才俊给她,她从其中找,效率更高。 盛栖脸如寒霜。 小盛是她邻居,到时候记得帮她看看。 温栩说完便走了,留下郁闷的盛栖,还有满脸抱歉的柳成涓。 成涓跟她解释:不好意思,你来之前,我们刚吵了一架,她心情不好。 盛栖不明所以:你们吵架,她给温潋介绍对象干什么? 她看出你对温潋不一样。成涓把温栩上次撞见她们牵手的事情说了出来。 盛栖理了一下逻辑,还是没明白,你们吵架,跟她看出我对温潋不一样,要给温潋介绍对象有什么关系? 成涓语塞,没法跟当事人说你是我们吵架的一个点,那就要解释更多的事情。 你别管她了,温潋肯定不会理她的。 她这句话让盛栖清醒,她管得了谁呢,她跟温潋很快就要变成普通邻居了。 嗯,很好,到时候她姐再给她介绍对象,她可以好好考虑。 两人出了商场,往广场后的公园走,柳成涓问:她刚刚说你上半年恋爱了? 骗她的,省得她八卦我的感情。 盛栖算是明白了,温栩蔫坏啊,早就怀疑自己跟温潋,所以来打听。 原来温栩对她的兴趣是因为温潋。 温潋那个傻子,还在那脑补狗血剧情。 盛栖跟成涓说了最近的烦恼,能修饰的地方都修饰了。但成涓也不是没经验的,她含糊的地方,人家都知道。 柳成涓听完跟她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当年恨过她吗? 盛栖思考半天,忘了,当时的确难过,堵在心口,每天都哭。我一度想着再也不回来见她了,但是转念又想见她,我不知道算不算恨。 不算吧,我没理由恨她,当时我的喜欢对她来说就是负担,她只是不要而已。 盛栖自问自答。 假如你不恨,还能接受跟她在一起,那么你现在只是怕她再不要你一次? 成涓从与她第一次聊温潋就感觉到,盛栖不排斥温潋,但很怕她是直的,或者说回归普通的恋爱。 难道没有可能吗?盛栖虽然乐观,但不包括这件事。 有可能。 成涓叹了口气,所以你回禹江找的答案找到了。你做不到。 第53章 与成涓转了一圈,盛栖在两点前到家。 温潋是个喜欢抠时间的人,到点就问她在不在家。 [在家。] [要午睡吗?] [要,晚上再见。] 盛栖故意不解风情,不让她来找自己,企图一个人安静地待半天。 把这天耗尽。 但她多虑了,隔壁的温潋没有去找她的意思,家里来了客人。 温栩坐在沙发上,满意地打量自己设计的房子。韩箬华喜欢中式,温潋喜欢简约,她把二者结合,费了不少心思。 她在成涓那儿碰了壁,继续关系不行,改成恋爱也不行,麻烦。 也不知道盛栖跟她在说什么悄悄话。 她越想越郁闷,索性开车过来,说服温潋找对象。 韩箬华不在家,来了客人,温潋只好接待,给她倒水:暂时不急,我妈妈还没催我。 别管你妈,你不想谈恋爱吗? 温潋这个年龄段,不可能对爱情没有向往。 怎么不想。 她想过成百上千次,能正常恋爱的感觉。牵手,散步,聊天,一起看书,一起睡觉,一起思考明天吃什么。 跟盛栖相处短短两个月,她们已经把这些都做过了。 但是她不能谈上恋爱。 盛栖想跟她谈的时候,她没办法答应,现在她想谈了,盛栖却不愿意。 她们之间隔了七八年的时差。 想的。能答的问题,温潋不说谎。 温栩听了喜笑颜开,热情地说:我可以给你介绍,我认识很多优质男人。放心,品行差的已经被我过滤了,绝不让你受委屈。 不用。温潋对那些优质的男人不感兴趣。她单位里有几位年长的阿姨,早就想给她牵线搭桥,都被她想办法拒绝了。 我想自己找。 温栩试探性问: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问话总是直白,让人招架不住。但在这个问题上,温潋愿意大大方方地承认:嗯,有了。 她喜欢一个人,年少时就喜欢,那时候以为放下很容易,难过一段时间就能过去。 可是许多年过去,再见到那个人,就知道放不下了,喜欢只会愈发浓烈。 你去追啊。 温栩说完便意识到这话无厘头,温潋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去追别人。 算了,你脸皮薄,也追不了。你想办法让他追你吧,脱单要趁早。 温潋认真请教,怎么样才能让她追我? 在快节奏的社会,恋爱更像一种速食,看对眼了,凑合凑合就能在一起。 往往还不了解就确定了感情,逐渐爱上,逐渐情深意浓,难分难舍。 你看他喜欢什么,你就显摆什么。吸引另一个人无非是这样。 对方爱财,炫富即可;对方图色,就没事发点靓照撩一撩;对方喜欢温柔体特,那就装温柔体贴,喜欢阳光开朗,那就展现阳光开朗的一面嘛。 她当初看出成涓缺钱,便在她面前挥金如土,后来成涓果然来与她谈及钱的事情。 但成涓虽然家境不好,不得不辛苦挣钱,却并不败金,她的财富对成涓的吸引力有限。 从前她不在乎,她才不管养的女孩喜欢什么,后来发现人家真的在很努力地攒钱,准备离开她。她说不用还,可是每次说,成涓都会生气,好像她瞧不起人一样。 于是她也开始琢磨成涓的喜好,试图展现自己好的方面。 常常失败,成涓不解风情,跟她搞花前月下那一套,她只觉得浪费钱跟时间。 非要找她吵架,跟她无理取闹,她才愿意多投入心思在她们之间。而且,成涓的包容度足够高,最后都不会跟她计较。 温潋想了一通,却不知道盛栖喜欢什么,画画,游戏,看展? 盛栖喜欢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那些事,她没办法一下子就能配合,盛栖也不会让她参与。 温潋目光里流露出迷茫,端坐在沙发上,偏头望向阳台方向。 从温栩的视角看过去,她家堂妹样貌算好看的,虽然跟美艳动人不相关,却也有她独特的清冷内敛美。 耐看型长相,越看越舒服。 她换了个前倾的姿势,压着声音问:我悄悄问你,保证不跟你妈说。柠柠,你直吗? 温潋无辜地看她。 你能接受女孩子吗?还是只谈男生? 温栩的姬达一向很准,当初成涓在她身上多看了两眼,她就知道有戏。 只不过温潋是她妹妹,她平时不怎么留意,想不到这档子事。 但是那天看温潋在街边牵着盛栖,笑容是她鲜少见到的满足,温栩就开始怀疑。 那天吃饭也是,盛栖说话,温潋就静静地看她,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微表情。盛栖不能是瞎子吧,居然一直装作看不见,也没问一句怎么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温潋已经不太想回答了。 温栩直截了当:我中午见到盛栖了。 温潋脸色忽变。虽然整体看上去没有太大变化,但刚才表情不多,显得冷淡。 现在却含着股冷意,略显紧张。 温栩心里叹了口气,小年轻们怎么一个个沉不住气啊,暴露太快了。 温潋往坏了想,她去找你,问你我毕业了多少年是吗? 温栩昨天见她们俩纠结就知这个话题不能多谈,温潋比她想的还要介意,你很不想让她知道? 点头,温潋不放心:你没说吧? 没说,她不是找我刚好碰见了。温栩暂时不想提自己的事。 那就好。没有什么好讲的,生病而已,她知道没意义。来同情她吗? 不需要那样。 你现在不是稳定了吗? 那也不想让她知道。 温栩答应帮她保密,也不想绕圈子,直接问出了口:你喜欢的人是她吧? 温潋怔了下,旋即想到没什么好隐瞒的,温栩自己就是,不会指指点点。 嗯。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高中就喜欢了。 可以啊柠柠。 温栩还以为她以前只会死读书呢,常跟她妈说,小孩被婶婶限制得太多,要累死了。 现在多好的机会啊,追她呗。 温潋诚实道:她不想跟我在一起。 她眼瞎。温栩没好气地骂了句,皱眉,难道她是直的? 不太直吧。温潋下意识拢了下衣领,想起身上大大小小的印记。 不直就行了,你追到她可能性很大啊,我感觉她在乎你。温栩撺掇。 嗯,她在乎。在乎,所以放不下。 要是不在乎,也不会想那么多,及时行乐就行了。 怎么看出来的? 她想问温栩,从别人口中感受到盛栖对她的那些不一样。 我今天中午跟她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她脸都黑了。平时看着挺阳光的人,今天第一次装都装不了。温栩说出来还觉得痛快。 不痛快的是当时盛栖脸色难看,成涓也跟着不高兴,甚至使眼色给她,让她闭嘴。 温潋听到盛脸黑,就知道她心情不好了,并不觉得好玩: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 温栩看她一点都不开窍,语重心长地引导:柠柠,你有好的追人办法吗,如果你有,你就自己来。但如果你没有,姐姐可以教你,保证她跑不掉。 你让人把她捆住?温潋难得冷幽默,因为温栩的表情像个女土匪。 而且她不信,想走的人会走不掉。 我捆她干什么,我又不是坏人,是让她的心跑不掉。温栩喝了口茶,逗逗趴在脚边的小七。 她现在不就作嘛,拿乔,说什么前一段感情还没走出来,不想恋爱。我跟你说,就是吃定了你跑不掉,自抬身价呢。 她不是那样的人。温潋不恼温栩不了解盛栖,但还是要帮她解释:她单纯想离我远一点,没法跟我好好谈下去。 那她还跟你牵手?我都看到了。她跟你暧昧的时候,她自己想的是什么?柠柠,你不要傻了,被她拿捏住。 何止牵了手,何止暧昧。 我不傻。 被盛栖拿捏,她心甘情愿的,盛栖又不会欺负她,只是不跟她在一起而已。 她能理解,换做是她被盛栖甩了,人家再追她,她也不敢相信。 不傻就好,你精明点。我教你,保证出不了一个月,她就跟你表白。 真的吗?温潋逐渐被她洗脑。 当然,信不过你姐吗? 不是信不过,温栩不仅比她大几岁,感情经验也肯定比她多。 为什么突然帮我? 温潋在意这个问题,温栩吃过饭特意跑来她家,就是要帮她追盛栖的吗? 温栩对盛栖一直很感兴趣。 有些奇怪。 觉得你单着不是个事,每天一个人也很无聊。谈恋爱让人快乐,你应该试试。温栩说得正气浩然。 即便没有盛栖的事,她也想让温潋换换生活了。天天跟她妈待在家里,枯燥乏味,说不准哪天又被搞得要看病吃药。 我妈让你来的?温潋第一反应是这个。 没有,你妈巴不得你不恋爱,乖乖待在家里陪她。温栩不认可韩箬华的教育方式。那不是养孩子,那是在自我感动。 哦。不是就好。 温潋开始请教,怎么追? 咱们制定一个计划,后面你就按着计划行事,要严格执行。 温潋迟疑了下。 温栩赶忙保证:你放心,我绝不会出馊主意让你去色/诱什么的,白白牺牲自己,那太没技术含量了。 温潋平静地哦了一声。 没技术含量吗?好吧,难怪盛栖还要跟她做普通邻居。 咱们攻心。 好。温潋不了解这类事情,温栩既然想教她,她就能学习。 温栩简短地给她开了个小会,看得出来她经常开会,条理清晰,重点突出。 而温潋也是个优秀的参会人员,抱着平板做笔记。 听完温潋感觉这个方案太温栩了,任性,胆大,就是在赌人家会不会上钩。 放在正常情况下,她肯定不要的,她做不出来。但是现在,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盛栖说到做到,以后不理她了,她也只能受着。那不如试试。 她谨慎道:如果中途我觉得不太好,能不能立即结束? 当然啊,不过你得跟我商量。万一你只是心软,咱们的计划功亏一篑,岂不是又让她拿捏,等于毫无进展。温栩怕她拖后腿。 好的。 聊完已经不早了,温栩问她:晚上你妈妈回来吗? 她去大姨家吃,吃完回来。 那你晚上跟我出去吧,咱们刚好把计划做完备。温栩行动力高,说干就干。 温潋抱歉道:不能,晚上答应盛栖给她做饭。 ?温栩替她感到不值:她经常让你给她做饭? 不是,这周我们说好的而已,我不想做就可以不去,我只是想给她做饭。 温栩拿她没办法,罢了。 我们温家人就是痴情,你一定要狠狠心把她拿下,听见没有?不然太亏了。 温潋有点惊讶温栩会说这样的话。 她读高二时,温栩性格比现在还张扬,在家里出柜。虽然家里宠她,但对此很是反对,她妈气得都进医院了。 韩箬华那段时间没少往那边跑,回来以后就说温栩那孩子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什么新奇去玩什么,搞得特立独行,家宅不宁。 温栩一开始不知道怎么了,她妈不说清楚,后来才知道堂姐不仅要跟女孩子在一起,还要结婚。 她妈对此评价,大伯跟大伯母只顾赚钱,没给温栩好的教养,才让她敢这么乱来。 恋耽美 栖你为林(36) 温栩闹了一回,那几年都不平静。 等温潋上大学,又听说堂姐女朋友出轨了,温栩不是能忍的性格,又大闹一场。 人家也很委屈,说温栩家里人总爱添乱,温栩又幼稚任性,跟她在一起没意思。早就说分手,是温栩不肯。 总之,家里亲戚谈起时,是以高兴的口吻,似乎这是温栩离经叛道的教训。 温潋听了讨厌,当场给那些亲戚脸色看,怼他们少管闲事,做嘴碎的看客。 她妈也很尴尬,只好跟别人说她生病了,情绪不好。 温栩走后,温潋买了菜,傍晚敲开盛栖家门,盛栖温柔地对她笑了一下。 两人都还不饿,于是一起出门遛狗。 温潋已经感觉到,盛栖在回避她的目光,今晚一过,大概什么都没了。 于是她打算坚定地执行温栩的计划。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小七。看小七乱钻草丛,她喊了一声。 她早发现,盛栖从不喊狗名。 温潋知道原因。狗是大姨家的狗所设生,名字是表哥起的,因为是他养过的第七条狗。 温潋只是听这个名字,就想要过来养。 盛栖,如果你不喜欢它的名字,可以给它换一个。 你家的狗。 没关系。盛栖回来了,狗狗可以改名了。 不改,小七挺好的。 温潋之前没有改的意思,一定有道理的。以后她搬离这边,狗会一直陪着温潋,何必起个名字,浪费她们的脑细胞。 第54章 盛栖从韩箬华那得知,小七是温潋表哥送给温潋的,名字早就取好了,温潋就没改过。 万与铎以前就喜欢小动物,每回来温潋家吃饭,盛栖都能看见他在楼下招猫逗狗。 胖胖的身躯,圆圆的脸,人畜无害的微笑,让他看上去好亲近,动物也喜欢他。 盛栖周六中午从网吧回来,没打算跟他打招呼,他就眼尖地看见盛栖,傻乐着跑过来:我姨今天做了好吃的,你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盛栖最近在韩箬华家蹭饭的频率颇高,要在家陪奶奶吃,不去,你们吃吧。 万与铎当她不好意思,去嘛,我姨让我喊你的。 盛栖哦了声,怎么不让温潋喊? 温潋要学习啊,快期末了,在书房闷了一早上。 又到争分夺秒的时间段了,盛栖最讨厌期中期末。她讨厌的不是考试本身,而是考试会让温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时间陪她玩。 盛栖腿长,一步两阶地上楼,走得极快。 万与铎在她身后跟得费劲,气喘吁吁地说:你这样容易摔,要是没踩稳,扶都来不及扶,会摔得很疼。 温潋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温潋说的让人听了舒服,盛栖能感觉到她的关心。 相同的话给万与铎表达出来,盛栖听了就很生气:别咒我了你,你自己太胖了,上个三楼都喘,你这样以后怎么追女孩子? 不能早恋!万铎宇义正言辞。 又是一个乖宝宝。 跟他表妹在这方面很像,无趣。 盛栖开始逗他:我是说毕业,你连上楼都撵不上我,还怎么跟女朋友约会。谁不喜欢高高瘦瘦的男生,你不高就算了,还给自己养这么胖。 十几岁时的盛栖说话刻薄,后来她自己回想起来都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万与铎不难看,又白又乖,五官端正。 万与铎是个情绪稳定的男孩子,无论盛栖在言语上怎么欺负他,他都不生气。 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站在家门口跟盛栖认真道:盛栖同学,不可以以貌取人。交朋友跟谈恋爱要看品行,性格跟三观最重要。虽然你高高瘦瘦长得又漂亮,我胖胖的,但是你不可以这样说我。这是非常不好的行为,不信你去问温潋。 又要跟温潋告状。 他脾气好,盛栖总想给他惹毛,但他真的当成一回事,还有告状的趋势,盛栖就不再逗了。 浮夸地给他鞠了一躬,对不起,我错了。万与铎同学,请原谅我的嘴欠。 万与铎心满意足,露出宽容的微笑:原谅你了。 盛栖出其不意地给他一拳,中午还是要少吃一点,控制控制吧。 说完开锁进家,把门关上了。 万与铎又扶扶眼镜,对着盛栖的门答应:好的。 但是隔天温潋就问盛栖,是不是骂她表哥胖,说万与铎连午饭都不敢多吃。 温潋的语气并没有责怪,反而还待着不易察觉的纵容在里头。 盛栖冤枉死了:他本来就胖,我说他胖就是骂他了?再说了,谁让他那么听话了,我让他别吃他就不吃,傻吗? 温潋笑了下,嗯,我妈昨天也问他听你的话干嘛。 他怎么说?盛栖随口问。 他说不只是你,别人也会调侃他,所以他才想减肥。 温潋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盛栖,但是我坐他旁边,看见他耳朵红了。 盛栖无辜地回视:天太热。 温潋目光幽然,那时的盛栖在她眼里是宝贝般的存在,她太怕人觊觎了。 盛栖会意,凑过去,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虽然那天她什么都没说,但从那以后盛栖就不没事去招惹万与铎。 中学时期的男男女女心思大多写在脸上,男生喜欢某个女生,要么对她好得太明显,让人一眼看穿;要么就是欺负人家; 而当一个女生有事没事招惹男生时,男生也极容易误会。 盛栖不想让万与铎误会,她乐意跟他讲话,只是因为温潋。 盛栖想到那个小胖子就乐,正想把这事说给温潋听,话到嘴边,又不说了。 因为快乐的记忆所跟着的,是无数并不快乐的记忆。 温潋看她只是自己笑,也不说在笑什么,跟着她开心,却又暗暗失落。 她好希望盛栖能像从前那样,在她面前无话不说,对她有无条件的信任和坦诚。 她喜欢话痨版盛栖,而不是在她身边,独自笑完,却连分享欲望都没有的邻居。 她喜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当年的她或许值得盛栖一切的无条件,但从她跟盛栖说出我不想我们再继续下去,不想再浪费我的时间时,她就不值得了。 现在盛栖的一切都是有条件的,连她们的这个周末,也不过是盛栖心软后的决定。 小区里的娱乐设施被小孩占了,打闹声刺耳,路过时盛栖蹙眉,小七却很开心。 盛栖蹲下,摸着它的头:傻狗。 旁边很快蹲下两个小朋友,学着盛栖喊:傻狗。 他们也想摸小七,被家长拦住了。 温潋没忍住笑。 盛栖抬头替小七鸣不平,哪有你这样的主人,宠物被骂了,你还笑。 是你带的头,我要怎么办,骂你吗? 温潋说的还有些委屈,但是盛栖又分明知道她在笑。 回到家,温潋开始做饭,盛栖帮她洗菜。能做的事情做完,她就在厨房附近溜达陪她,时不时跟她说几句话。 她不好意思听温潋的话去做别的事情,好像温潋是佣人一样。 盛栖尝试过炒蛋炒饭,过程那叫一个手忙脚乱,做出来的东西她跟许桐桐都不敢吃。 但温潋做饭看上去不慌不忙,每个步骤都很赏心悦目,盛栖看得入迷。 她想,温潋其实很适合谈恋爱。 漂亮,脾气好,身材好,厨艺好,又不爱玩,不爱花钱,省心且完美。 如果没有以前,她会积极地追求温潋,与她幻想将来的生活,给她所有的承诺。 但是以前是拔掉钉子后留下的洞,不是她把钉子扔得远远的,洞就能恢复如初了。 盛栖最不缺的经验就是被抛弃,被留下,她能处之泰然,却不想再多一次。 她不敢幻想,也不信任何承诺了。 第三道菜出锅时时,盛栖正帮忙往餐桌端,温潋拦了一下,拉住她的手腕。 盛栖就没动了,怎么了? 温潋示意她帮自己把围裙取下,轻声说:想你抱我一下。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温潋,盛栖没有犹豫,直接抱住了她。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一切都在沉默里,在拥抱里,心跳的声音啐啄同时。 盛栖从前就慷慨得傻气,只要有钱,没有不舍得花的,被温潋说了几次才收敛。 如今也是,无关经济,但凡温潋要的,只要能给,她都大方给予。 亲她也好,抱她也好,盛栖都不抗拒。 但温潋最想要的,偏偏是盛栖给不了的,她记住了温潋的话,慷慨要有度。 一顿饭吃得极慢,盛栖食欲不高,不想说话,温潋安静地细嚼慢咽。 两个人都知道,这顿饭一结束,今晚可以在一起的正当理由就消失不见了。 吃完饭,外面的天早就彻底黑下来,夜风吹进客厅,寒气浓烈。两人合作把碗洗了,过程中仍是无言,刚忙完没来得及坐下,门铃就响了。 盛栖心里一直堵着的事情按时发生,她没表现出难过,反而笑着对温潋说:应该是你妈回来了。 开门就见韩箬华和蔼的笑,跟盛栖笑完,目光又往后扫了眼温潋。脸上笑意更深,脚却没往门里踩,似是只来看看。 我看了小盛发我的图片,你们晚饭吃得不错啊。 盛栖擅长哄人,周末温潋给她做了两顿饭,她都拍了下来发给韩箬华。 大夸色香味,感谢韩箬华把厨艺传给了温潋,让她在韩箬华不在家的周末也有口福。 这些话周全,既夸了大人,也夸了孩子,韩箬华高兴得很。 说了两句,韩箬华就急着回家收拾带回家的菜,柠柠在这玩会吧,我回去了。 温潋点点头。 盛栖关上门,对着走去沙发坐下的温潋说:你两天没见你妈了,可以回去陪陪她。 我是幼儿园小孩吗,两天没见就会想妈妈。温潋语气淡淡地怼了她。 盛栖只好笑:没有这个意思。 温潋看了眼表,心下了然,那就是你想赶我走了。 话都被她说完,盛栖解释都没法解释,不吱声了,去给温潋倒了杯温水。 温潋喝了两口,见盛栖打起哈欠,看样子是真累了。 我回去了。 盛栖默了一默,她没想到温潋会这么干脆,还当她打算再磨两个小时再回去。本来还想一起追剧消磨时间,她直接提了离开,盛栖便觉得这样更好。 大家都干脆一些。 站起之后,盛栖又抱住她,像是临别前的叮嘱:记着我们说好的,以后不许随便不吃饭,让你妈妈担心。 好。她不会再让妈妈来烦她。 温潋走后,家里忽然空空荡荡,她家比温潋家面积小,然而此刻却像一望无垠的荒漠。盛栖像失了魂一样,木然地在沙发上坐着,将温潋喝剩的半杯水喝下了。 温潋第一次进她家,她就把人骗在这张沙发上。 那时她努力地保持一个得体优雅的前任形象,她不能一回来就把人吓着。 直到现在,她仍是穿着伪装与温潋相处。 以后,伪装就要穿得更厚了。 后面两个月,就是对她的酷刑,惩罚她的矛盾。 想到这里,她开始哭。她是一个懦夫,只会跟自己较劲。明明唾手可得的人,她偏要推开,偏要强迫自己远离。 但她痛苦的根源在于,即便接受,她也不会开心。她一想到过去,她就心梗。想到要若无其事地跟温潋继续感情,重新开始,她就要笑话她自己。 一个人得是多么缺爱,才会做到她这个地步。 她拿出柜子里的酒,边喝边哭。 这个行为让她看上去像只傻狗,她比小七还傻,起码小七傻得快乐。但是家里没人,她也不在乎傻不傻。 在她喝得已经有些难受时,她停下来,缓了一会,看见温潋几分钟前给她发了信息。 [今天腰酸一整天,有点不舒服。刚刚发现出血了。] 盛栖意识不清,将这句话读了两遍,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当场被吓着,瞪着眼睛,手颤地打字问:[怎么办?我现在陪你去医院好吗?] 她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明明昨晚很顺利,她已经够小心了。 [你先过来一趟。] 盛栖不敢磨蹭,晃悠悠地站起来,忍着目眩,迅速洗了把脸过去。 按她家门,是韩箬华来开的。 她焦急道:韩阿姨,我有点事要跟温潋说。 哦,在房间呢,你去吧。 韩箬华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但看她彷佛有急事的样子,便没多问。 只是有些担心,不会喝醉了,半夜来吵架吧。 她想跟过去听一听,犹豫了下,回自己房间了,小盛不是坏脾气的孩子。 盛栖打开房间的门,便见温潋穿着睡衣坐在床边等她。 她把门反锁了,快步过去,蹲在温潋腿边小声问:哪里不舒服,出血多不多? 温潋张口,但没说出话,又垂下眼帘。 盛栖看她不好意思讲,更愧疚了,主动反思: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刚刚想到,我昨晚后面没太注意,可能伤着了。我们去医院,你别担心,我跟你妈说我们出去吃夜宵。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女孩子本来身体就脆弱,还是检查一下比较放心。 你为什么喝酒?温潋手撑在两侧,弯了腰,凑近盛栖嗅了嗅。 她其实并不十分难受,只是刚刚脱衣服,见了一点点血迹。洗完澡后又不想睡觉,顺便跟盛栖说说。 今天不是还没过去嘛。 她不紧张自己的情况,反而细细观察了盛栖,柔声说:眼睛还是红的。 第55章 但凡事先打算过来,或有充足的时间收拾,盛栖绝不会允许自己失态。 让温潋这样问她。 甩她的是温潋,撩拨她的是温潋。 但说结束的是她,一个人在家喝酒流泪的也是她。 她以为她可以轻松放下,可是跟温潋一比,她知道自己修为不够。 温潋已经洗过澡,吹干头发,浑身散发着清淡的香气,眉目淡淡地问她难以回答的问题。 盛栖难堪地低头,停顿了一下,重新把话题偏回正轨:我眼睛红有什么值得说的,我现在担心的是你。 她的语气含着稍许的责怪,温潋想去抚她的眼睛,谁说不值得,她看见心疼死了。但盛栖不想被她碰到,往后一仰躲开了,还险些跌坐在地。 温潋拍拍床单,示意她坐在床边。 谢谢担心,但不是很严重。 她的不严重到底是多严重,盛栖不敢贸然相信。 往细了问,出了多少血,什么颜色的?是晚上才看见,还是白天断断续续都有? 温潋抿唇不语。 这个时候就不要害羞了吧。 她不说话让盛栖更加担心,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弄得不好,难受的是温潋。她作为罪魁祸首,哪能袖手旁观。 麻烦的是温潋像个不能表达出自己有多不舒服的婴儿一样,问她无用。婴儿不舒服起码还会哭呢,温潋对不适感的忍耐力似乎极高。 按她的说法,她今天一整天都不舒服,但从早上醒来,到傍晚散步、遛狗,以及晚上做饭、洗碗,她都没有抱怨一句。 以至于盛栖一直以为她没事,怕她害羞,也就没去问这方面的事情。 恋耽美 栖你为林(37) 要不是出了血,她感到怕,只怕刚才都不会说。 见盛栖真的焦急,温潋慢吞吞地开口:白天没有,洗澡前脱衣服才看见,颜色偏暗,量不多。 你别担心,昨晚我没感觉到疼,不一定是受伤。如果明天再有血迹,我再跟你说好不好?这么晚了,外面冷,我不想跑去医院。 她有理有据,先说明情况,再让盛栖放心,安抚下之后又开始不露声色地撒娇。 盛栖哪还能说不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好,那你明天留意一点,再发现就立刻跟我说,我去找你。 盛栖这时候顾不得今天是最后一天,事情有她参与,她不能让温潋独自处理。 温潋点点头,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松气后,盛栖酒后不适的症状又涌上来,头开始疼,她忍着没去揉。没什么事的话 温潋说:我的腰跟腿真的很酸,难受得睡都没法睡。 盛栖沉默。 温潋又说:明天还要上班。 盛栖做错事一样,头更重了,往下垂,呐呐地问:那怎么办? 帮我按一按? 哦。 这个时候哪能拒绝,否则她成什么人了。 温潋确定她不着急走了,就在床上趴下,盛栖坐在她身边,力气轻柔地从腰间按起。 温潋一米六八左右,不知有没有到90斤,腰上没有多余的肉,盈盈一握。替她按摩也不累,盛栖生怕弄疼她,还要收着点力道。 按了一会,温潋几乎没反应,好像都快睡着了,她问:是不是力气小了? 温潋走神到一半被唤,顺口答应:嗯,可以再加啊。 她急促地叫了一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盛栖忽地停下,不晓得怎么继续了。 就听温潋脸埋在交叠的臂弯里,尴尬地解释,刚刚太重了,有点疼。 轻了不行,重了不行。 盛栖停了会,老老实实地调整到适中的力道,继续给她按腰捏腿。 不怪温潋晚上不想去医院,十一月的秋风逐渐凶起来,晚上还会砸一砸窗。听声音就晓得外面有多萧瑟冷清,谁愿意这时候出门。 相比外面的冷肃,温潋的屋里明亮又暖和,棉质的深灰色床单,柔软的床垫。 屋里摆着盛栖送她的湖景写生,床头柜上有白巧克力。 盛栖现在对白巧克力没那般执着了,逛超市看见才拿,忘了买就不吃。怎么温潋现在却喜欢,桌上总摆着。 高中那会,不熟时她喜欢送温潋巧克力,后来关系熟络,有理由送更多礼物了,巧克力反而不怎么再送。 视线在房间内转了一周,收回到温潋消瘦的背上。 她每次喝完酒就头晕,犯困,特别想睡觉。要不是被温潋喊来,现在她肯定睡着了。 强撑着来,纯是被吓到了。现在发现没那么严重,她身体又重新难受起来。 但她没说,自己熬着。 说出来温潋肯定又担心她,与她聊起喝酒的事情。 盛栖自己没有注意,随着她头越来越疼,手上就越来越慢,力道都快消失了。温潋觉得不太对,支起身,侧身看她。 盛栖晕乎乎的,见她动了下嘴,没听清她说话,动作迟缓地低头问:你说什么? 目的达到了,温潋轻轻一揽,将人按在了床上。 盛栖本就头疼,给这么一晃,难受地挣扎起来。温潋居高临下地将她两手按住,静静端详她。 没见过如此霸道的温潋,盛栖都懵了,安静下来,眨了眨眼。 温潋无章法地将吻落在她脸上,似在发泄一通,直到心里舒坦了,才继续问:跟我说为什么喝酒? 想喝啊,酒好喝。盛栖闭上眼睛,含含糊糊地敷衍。 温潋微恼,用舌头撬开她的牙关,探进去,尝到酒的滋味。 她品得仔细,盛栖醉后反应慢,跟不上她的节奏,很快喘不上气。 温潋退出来,淡声道:不好喝。 盛栖无话可说,仍闭着眼休息,眉峰无意识地凝起。 温潋轻轻地问:你哭过? 没。 就是哭过。 关你什么事。盛栖急躁,睁眼怼她一句。 她的话凶,语气却软绵绵的,温潋免疫。松开她的手,直身跪着将睡衣的扣子解了两颗。 盛栖怔然地看着她的动作,目光落于胸口那片肌肤。 起先不知道温潋要干什么,待雪白露了出来,她才慌乱。韩箬华在家,而且她喝酒了,她真的很想睡觉,一点力气都没有。 况且温潋身体也不舒服,明天还得观察观察,怎么又开始脱衣服了。 别了。她弱弱地劝了一句。 温潋应声停下。 胸前的肌肤宛若大雪落庭院,满树红梅摇晃,落下星星点点的花瓣。 她指尖点了下那片区域,你留的。 盛栖不否认。 好吧,原来是要给她展示这个。 也对,以前发照片,现在她人在这里,直接看更方便。 温潋俯身,咬了下她的耳垂,冷淡的嗓音压低后曳着招人的性感,我要还给你。 盛栖还没想明白这句话,温潋就将她衣服解开了,埋头在相同的位置上留下一个个印子。 她学得很快,又咬又吸,盛栖时疼时酥,没忍住喘出了声音。两手抓紧身旁的床单,才将嘴巴关紧。 等温潋满意后停下,盛栖放松下来,跟她说:我们扯平了。 没扯平。温潋话里有话。 盛栖明白她的意思,醉态下苦笑一声:不然要怎么样,我让你在上面一次? 温潋没有接话,躺在盛栖身侧。盛栖翻身背对她,她便从后搂住盛栖,我喜欢你。 盛栖没理,她又表白一遍,补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盛栖身体变得僵硬,睁开眼睛又闭上,死死咬住牙。 以前你追我,现在换我追你,我们再试试。 你别放弃我,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温潋终于把积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从前是她对不起盛栖,可那时候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远离。 她以为顶多一年,一年后只要盛栖还喜欢她,她们出去上学,还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盛栖奶奶去世了,盛栖也走了,她联系不到盛栖。也没法联系,手机被收了。 久久等不到回应,温潋并不意外,如果这番话真的有用,她早就讲了。盛栖不会因为她这无关痛痒的几句话就原谅她,太迟了。 她将眼睛的泪拭去,坐起去看盛栖,果然,人已经睡了过去。 温潋替她盖好被子,抱膝坐在她身边,茫然地守了一会。 隔了一会,她用热毛巾把盛栖的脸跟手擦干净,然后出去把客厅的灯关上。 小七被吵醒,换了个姿势继续打呼噜。 让她想到盛栖那句傻狗。 侧卧虽然还有灯光,但她没打算告知,直接回了房间。 温潋进到被子里,抱紧盛栖睡过去。 周一有早读,韩箬华一早就起床,出门往里走了两步,站在主卧门口。想了想,又原路折回。 给小七准备狗粮,然后进厨房做早饭,特意做了三人份的。 昨晚她没记错的话,没有听到盛栖回家的声音。 等到温潋起床的时间点,迟了十分钟都没看见人,韩箬华更能确定盛栖在她屋里。于是自己先吃早饭。 先出来的是盛栖 脚步匆匆,看样子睡醒后不舒服,发现她在外面紧张到结巴:韩韩阿姨,我昨晚昨晚不小心在这睡着了。 韩箬华见她脸色不好,温和地笑道:没事没事,柠柠的床大,你睡着不挤就行。 这时候直接走就好,谁让盛栖心虚,非要多解释两句:我昨晚在家喝了点酒,过来跟温潋聊到一半就睡过去了。她没喊我,实在打扰了。 打扰什么,说得生分了,柠柠没喊你就是不嫌你打扰。 韩箬华放下碗筷,和蔼地起身拉开身边的凳子:别客气了,我做了早饭,一起来吃。 不了不了,我还没洗漱,现在不想吃,我先回家了。 韩箬华劝她,她没理,逃到家里。 客厅的灯还在开着,昨晚她以为过去问问情况,顶多去趟医院就能回来,谁知道睡过去了。 把灯关上,拉开领口看了一眼,狼狈不堪。一时头更疼,回到房间倒在床上。 你还记得我昨晚说的话吗?我想我们重新开始。 暂时不考虑。 这次我会认真对待,请你再信我一次。等你考虑好,随时跟我说,在那之前,我不烦你了。 认真是多认真? 再也不说分开吗,无论遇到怎样的压力,都不会连商量都没有就让她滚蛋。 信一次,怎么信,签一份合同吗? 温潋几分钟后到餐桌坐下,说了句早后开始吃饭,一如既往地安静。 比起盛栖刚才的慌里慌张,她就像没那回事一样。 盛栖都在这边睡了,韩箬华探问她们的事情:你跟小盛现在关系挺好的吧? 这段时间的接触比之前多,盛栖既然肯在她家睡觉,就跟高中时期差不多。 不好。温潋直接否认。 韩箬华纳闷,担心道:哪里不好? 妈,你不用管,我会自己处理。温潋淡声说。 好,好,我不管。韩箬华不再问了,检查一遍包,开车去学校了。 温潋独自把早饭吃完,有想过给盛栖盛点过去,但又不得不放弃。 因为早上耽误了会时间,她直接打车到了单位。 到办公室跟同事打过招呼,听她们说上班路上又看见什么奇葩事,微微笑了一笑表示有在认真听。 泡了杯玉米须茶,刚坐下准备工作,就看到温栩的消息,问她打不打算执行。 她还没想清楚,尤其经历昨晚的事情以后,她更需要冷静。 [再给我一点时间。] [随你。周三我生日,来家里吃饭吗?] [好。] 这份工作的好处就是清闲,编内人员稳定轻松,且不是窗口岗,无需跟读者打交道。不忙的时候,大家聊天,浇花,但偶尔忙起来也焦头烂额。 上午通常工作不急,温潋喝茶想着心事。 今早闹钟响起,她还没摸到手机,盛栖已经不耐烦地说:关上。 雷达声一停,盛栖意识到了不对劲,猛地翻身坐起,扶着头缓了一会,才瞪大眼睛看着房间。 温潋关切地问:头疼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盛栖神色有些崩溃:我昨晚睡着了,你怎么不喊我? 看你挺难受的,不想弄醒你,睡这又没什么。 可是你妈在家啊。盛栖做贼心虚。 那又怎样?温潋不以为然。 盛栖不再跟她说话,将衣服、头发整理好,急着就要往外走。被她喊住,她把昨晚的话问了一遍,盛栖说暂时不考虑。 她没发脾气,也没有假装听不见,她说的是暂时。 温潋有耐心等,温栩那份激进的方案可以再放放。 第56章 十一月的白昼时长渐短,下午被缩短一截。午睡起来,还未投入工作多久,天色就暗淡了下去。 夏日的傍晚里堆着冰汽水的冰凉,满街喧嚣的欢腾,西瓜味,薄荷味,清清爽爽的星子被抛洒在苍穹。 深秋的傍晚则萧条冷淡,暮气沉沉,步履匆忙的行人,收敛颜色的夕阳,面目全非的夜风踩踏满地的落叶。 都让这个时间段不讨喜。 盛栖从傍晚等到晚上,吃饭时间都在守着手机,把睡觉时间往后挪了半个小时。 但没有收到一条温潋的消息,温潋答应她再有血迹就跟她说,既然没说,那就是今天没事了,身体还好。 也不排除温潋即便不舒服,也遵守诺言,从今天开始不再打扰她。 无论哪种情况,盛栖知道,都不该再关注这件事了。 她忍住了没去主动询问,以免没完没了的纠缠,这样利索点也好。 毕竟温潋是个成年人,如果身体真的还难受,不可能不知道吃药看病。如果她不对劲,她妈也会注意到。 轮不到她这个邻居多管闲事。 温潋每天出入的时间点太过固定,盛栖观察她的这段时间,她基本无任何额外的外出活动。 撑死了一周晨跑两三次,心情好遛遛狗,其余时间都在家,准确来说是她的房间。 盛栖以前就发现过这个问题,韩箬华教会了温潋上进和生存,教会她礼貌和克制,但没有教会她大大方方地表达情绪,更没有教会她放松自己,适当娱乐。 但韩箬华自己有这些能力,从前就会在紧绷的生活里,挤出时间养花,看书。现在步入中年,还会遛狗,看电视,跟朋友聚餐喝茶。 除了对学生负责程度不输从前之外,盛栖感觉出来她也变了,她放松了下来。不会再在家里不停地忙碌,催着她们去做正经事。 总之,因为摸透了温潋的生活,不撞见她就极为容易。她们一连几天都没见面,盛栖每天忙自己的工作。就像没回禹江之前,她独在异地时那样。 那时她跟大学室友合租,只是室友有工作也有男朋友,跟她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 她毕业后尝试进过公司,一年不到就离职了。年轻社畜的工资不高,经常无偿加班,最可恨的是领导蠢,同事也讨厌。 后来就没再上班,虽然是自由职业,但并不轻松。没有分工,她自己就是个小团队,需要在各平台营销、推销自己。这方面她很佛系,有作品就上传,偶尔互动,不太花心思。 温潋问她微博她没说,因为那是工作的一部分,她不放太多生活,看了也没意思。 凡事得亲力亲为,除画稿之外,她需要跟客户沟通对接项目内容,谈价签合同,找素材,改稿,沟通,收款。这个过程里,甲方靠谱点还省心,遇到不靠谱的,扯皮都让人一肚子火。 不知道是生理期快到了,还是最近心情糟糕,沟通时常一肚子火,语气明显不客气。 谈崩了一个单子。 意识到这个问题,盛栖很快清楚自己在被情绪控制,她在转移她的郁闷、烦躁,在迁怒于人。 不该这样的,她又没有遇到十恶不赦的人,每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又怎么能放任自己任性下去。 她强迫自己重新笑出来,回归平静。 奶奶离世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如果她不能开开心心地活着,奶奶知道了不会开心。 盛栖站起来,到窗前活动了会。 长期固定的姿势让她的劲椎很不舒服。她年少时爱蹦爱跳,跟着几个表哥学到的都是调皮,彷佛有用不完的活力。 出了一场车祸,大难不死,表面看一切都养好了,只留了道疤。但是她却记住了在床上躺着不动,走路小心翼翼的滋味,再也没有心情和精力去蹦去跳。 她不喜欢健身房,刚回来就办了健身卡,总共只去过五次。 成涓比她去得勤,偶尔喊她,她要么真的没空,要么不愿意,假装没空。 周三是温栩的生日,盛栖在朋友圈点了赞,在家庭合照里找到了温潋。 恋耽美 栖你为林(38) 温栩是个人精,家里办一场,外面办一场。前者看上去和和睦睦,岁月静好,后者则像群魔乱舞,盛栖没找到成涓的影子。 她发消息祝温总生日快乐,温总估计忙得要死,这条微不足道的祝福被淹没在信息海中。 隔日盛栖再刷,看到温栩在那条评论区下说:图三是我堂妹,单身。 无名的火蹭地窜上来,盛栖花了很多功夫控制住的情绪如尚未打稳地基就急着参天的高塔,一霎那倒塌,废墟里尘埃遮眼,寸草不生。 温栩人脉广,速度应该很快吧。 那句话没多久就消失了,盛栖也懒得管为什么,恹恹地埋头画自己的图。 周末,临到家里有老人去世,虽然与她不算亲,但奶奶去世时,那边的晚辈过来看过。姑姑特意跟她说了,在有时间的情况下,她决定回去看看。她爸还特地给她转了笔钱,让她转交。 盛栖蹭余韬的车到乡下才感觉到,这季节,农村似乎比城里更冷些,她衣服穿的不够厚,被冻得怀疑人生。 在家里就算了,能穿嫂子或姑姑的厚衣服凑合一下,去别人家奔丧,吃席,盛栖要脸面。 轻薄打底衫,长款大衣,好看是好看,跟保暖八竿子打不着。 葬礼有许多习俗,吵吵闹闹,盛栖看着便能想到奶奶走的那一年。十二月,比现在还要冷,她在医院里,怎么都不敢相信,为什么阖上眼睛就不能再睁开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从精神地骑车带她去集上吃早点,到倒下,进医院,彻底离开,居然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她说过夏天时要带奶奶去看她的大学,以后要赚钱孝敬她,在城里买个房子,接她一起住。 奶奶有时会说活到她读完大学就够了,有时贪心点,又想看她结婚生子,帮她带带孩子。 她们都没有想到,她走在盛栖高三这年。 在葬礼上,姑姑跟表哥表嫂们痛哭不已,她却在人前落不下一滴泪。 她想她是不是不够孝顺,否则怎么会哭不出来。 她的伤心其实很自私吧,伤心的不是奶奶还未白光头发就去世,而是她真的成孤儿了。 没有人会要她了。 无论她有没有饭吃,孤儿就是孤儿,一定会有人来施舍她,但不会有人爱她了。 越看越难过,盛栖离开人群,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拐角处,水泥地脏兮兮的,她不心疼新买的大衣,直接坐在那,缩成一团。 家庭性的聚会,免不了遇到一堆平时不联系的七大姑八大姨,这些人明面上看见她都很和蔼,要给她介绍对象。 盛栖在适婚年龄,这个年龄男孩多,女孩少,大家都很热情,还是姑姑跟表哥给她解围。 背后的她们就更精彩了。 盛栖旁边还有遮挡物,旁边路过的人不仔细看,想不到还坐个人。 听见几个亲戚在聊她。 她妈你见过没,长得像她妈。 见过,高挑漂亮,当年结婚的时候,我就觉得不是过日子的人。 心也够狠的,女儿不要就走了。 跟人家走的,闹得太大了,她爸都抬不起头,现在也不回来了。 你说她奶奶死了,她不在她爸那,现在回来干什么? 哪个后妈容得下别人生的,肯定是没地方去,跑回来了。 就是,她以后还真在那边待啊,那苦死了。 这边好歹有两个姑姑疼她,找个人嫁了,以后不会太差。 盛栖吃完自己的瓜,安静地坐在原地等人走,以免她们尴尬。 天气阴沉,风刮得人脸疼,手脚冻得疼,她抬头看暗色的云絮。朝无垠的天空笑了一会,笑容无奈,但离悲伤还差得远。 奶奶去世对她打击最大,至于她妈跟她爸,从小就不在她身边,她虽然遗憾,却不会为他们难过伤心。 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 她想起十七岁时跟温潋的对话,那时温潋说她有很多人喜欢,她笑:谁说的,我爸就不喜欢我。 温潋有些难过,她只好安慰起温潋。 想要所有人都喜欢我,那也太贪心了,我已经拥有很多了。奶奶说,人拥有,就会失去。 因为奶奶跟姑姑、表哥们很疼她,又有很多朋友,所以她近乎没有爸爸妈妈。 因为长得不难看,也不缺钱花,所以性格就懒散,脑子笨,成绩也差。 她的人生是平衡的,还天真地问:温潋,我遇见你,会失去什么呢? 温潋回答不出来。 她又笑了一下,不,我不会失去,你不是我的拥有物,你是我的奖励。以后我要对奶奶、姑姑更好,我要好好学习,要省钱,做个好孩子,这样才能永远留住你。 留不住的。 她以前为什么那么多傻话,成涓笑话得对。 盛栖被送到小区门口,家里太乱,她就没喊人上去坐。等电梯时,熟悉的身影站在旁边,又是温潋。 她闷不做声地看了眼时间,正赶上下班的点。 两个人默契地错开目光,进到电梯,各站一边,又回到当初刚遇见时的状态。 盛栖极力地忽视身边人,把脑海里温栩朋友圈的那句话删掉。 直到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她狼狈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不会吧,这就感冒了。 温潋的视线过来,在她脸上和衣服上各看了一眼,表情寡淡,什么话都没说。 进到家门,盛栖什么也没做,在玄关蹲下去,踮着脚抱膝。 低落感难以言表。 这段时候生活、工作、家庭,所有的委屈积攒在一起爆发,眼泪快要从眼眶里漫出来。 但有什么可低落的,这就是她们说好的啊。 温潋该做的都陪她做了,也跟她说过重新开始,不愿意解开心结的是她,怪不得别人。 她哭什么呢。 她一面这样想,一面哭得极凶,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 晚上无精打采地洗过澡,躺在床上跟许桐桐打游戏。 温潋的消息弹了出来:[家里有没有感冒药?] 盛栖没考虑就回复了:[有。] [多穿衣服。] 盛栖这次冷静下来,不回了。 她才发现温潋的头像换了,下午她看的时候还是小七,丑丑萌萌的,跟温潋一点也不搭。 现在换成了一幅画。 是她送给温潋的第一幅画,那晚温潋来给她送饺子,她喂温潋吃葡萄。 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心情打游戏了,翻了个身,一直琢磨这个事情。 虽然没琢磨出答案,但是心情却好起来,比下午刚回来那阵子轻松多了。 她起床去给自己煮泡面吃,还要喝药! 第57章 每年都要经历一到两次重感冒,药按时吃下去,症状却一时半会收不住,还有加重的趋势。 屋漏偏逢连夜雨,感冒跟经期搅和在一起,像两个熊孩子会晤。 盛栖感觉她的身体是被敌军占领后的城堡,没有一处由她作主。举白旗都没用。 疼痛,寒凉,迷糊,一堆症状将她击倒在床,冷汗出了一身。 止痛药渐渐发挥作用,等她边痛边做恶魔的睡眠结束,腹部的不适减弱。但是感冒带来的头昏,流鼻涕,扁桃体发炎还是让她哪都不好受。 早饭没吃,胃感觉到饿,再不舒服也不能把自己饿死,她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 通知栏里有韩箬华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小盛,阿姨中午菜做得多,给你盛了一点放在保温桶里了。你看见就拿进去,要是吃过了,就留着晚上热了再吃。] 真巧,饿了就有饭吃。 她跟温潋关系好的时候就算了,现在这种情况,韩箬华的照顾让她格外羞愧。 连忙回复:[谢谢韩阿姨,您怎么不直接喊我,我才看见消息。] 刚把门口的保温桶拿进来,韩箬华回了:[听说你最近忙,我怕打断你工作。] [你忙到现在啊?快吃点吧,中午都过去了。] [好,谢谢韩阿姨。] 肯定是听温潋说的,她说话算话,既然做普通邻居,就要提醒她妈配合。 盛栖像开盲盒一样,把菜跟饭摆开在桌上,还好都是偏清淡的菜。她有了食欲。 嗓子太疼,吃不了咸口辣口。 韩箬华的鱼汤炖得奶白,虾仁炒白菜和西红柿炒蛋都是盛栖喜欢的菜,算丰盛了。 喝了几口汤,胃终于被安抚下来,不再跟着其他器官一起折腾她。心情也跟着好了些,期待地夹块鸡蛋入口。 吃完嘴里的鸡蛋,她停顿了下,又夹了块番茄,接着尝了个虾仁。 周中没有特殊的事情,韩箬华中午不会回来做饭。学校有食堂,温潋也能在单位吃饭和休息,她跑一趟没必要。 收到消息,盛栖以为韩箬华今天恰好有事回来,为了关照她,顺手多做了点菜。 但是吃了两口,她就知道不是那回事。 温潋的手艺深得她妈真传,连刀功都如出一辙,但纵然如此,两个人做不出味道完全一样的菜。温潋有自己的风格。 虽然盛栖没吃过几次温潋做的菜,但韩箬华的厨艺她熟悉,她做的西红柿炒蛋不是这个味道。 所以中午回来做饭的是温潋。 盛栖越想越确定。 哪怕知道她忙,但是中年人把按时吃饭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到了吃饭的点,韩箬华既然做了她的份,怎么会连门都不敲。 还大费周章装进保温桶里,放在门口,让她自己取进去。 所以跟韩箬华无关,是温潋做的,知道自己不想见她,只放在门口。 因为扁桃体肿大,盛栖嘴巴张不太开,吃了两口饭,停下咀嚼。 菜为她量身定做,味道清淡,香味浓郁,再不想吃东西,看到也会饿。但她却感觉到其中蕴着一股辛辣,从她的七窍呛进去,满腹发热,眼睛却湿润起来。 她拿纸巾擦干净脸,继续吃饭。 最近也太丢脸了,林黛玉都没她这么喜欢哭唧唧。她好像又跟以前一样,身体不舒服就很娇气,没人搭理她还好,别人稍微哄一哄,反而委屈起来。 她能想到温潋下班后特意赶回来,炖汤花许多时间,一个人守在厨房里,做好放在她家门口。然后托妈妈帮忙,撒了这个谎。 只是这么一来,韩箬华又会猜到她们在闹矛盾,多半要跟着担心了。 盛栖心里无端觉得亏欠,她跟温潋的事,总让长辈跟在后面操心。人家想要女儿开朗一些,有个靠谱的好朋友。 她却一点都做不到。 这地方真不想住了。 但下个月是奶奶忌日,还要回家一趟,暂且得熬着。 临下班前五分钟,温潋才忙完工作,开始收拾东西。 她一整天都惦记盛栖的身体。 前段时间她感冒过,知道有多不舒服,且这段时间气温更低,生病只怕更难受。 而且她记得盛栖的生理期在这几天,之前闲聊时盛栖提过。 上高中时,盛栖每逢生理期必请假一天,她只要不舒服,她奶奶就不舍得她出门。 妈妈觉得有些浮夸,叹气说小孩不能这么惯,但人家的孩子,人家想怎么宠都可以。 也不知道她这次会不会疼,中午的饭菜,她有没有吃下去。 有没有猜到是自己做的。 虽然找了妈妈替她撒谎,但也只是为了哄盛栖吃下去,她倒不怕盛栖吃出来。 吃不出来没关系,吃出来更好,她想要盛栖知道,她在关心她,在等她。 随时都可以来找她。 以前的事情她无能为力,留下一笔擦不掉的阴影,笼罩着她,也笼罩着盛栖。言语苍白,无论说再多都弥补不了。 但是现在,今后,她会坚定一点,多做些事,让盛栖知道她是认真的。 她不会再放弃。 温潋刚走出办公室,就接到陌生的电话,以为是快递就接了。 电话里传来一个温润的女声:我是万昀思,前段时间聊过天,还记得吗? 温潋上周去温栩家吃饭,吃完温栩要走,来接的朋友就是这位。 那时候温栩恰好去接了个电话,她就坐下跟温潋聊了一会。知道温潋在图书馆工作,说自己家有个妹妹在备考,一直没考上。 温潋简单跟她谈了下经验,互相加了联系方式,答应下次有备考相关的事情,可以问她。 嗯,有事情吗? 方便一起吃个饭吗?咨询你考试的事。 温潋虽然答应过她,但那不过是客气,按理温栩的朋友不会缺渠道了解。 现在有些怀疑,淡声说:是温栩让你找我的吗? 万昀思笑说:跟温栩什么关系? 温潋拒绝说:今天家里有事,不方便吃饭。如果你要经验帖,网上很多,我回去发给你就好。 那我加你的微信? 温潋挂了电话,通过好友认证,然后把截图发给了温栩。 温栩:? 温潋:不是说了不用吗? 我们说好安排男生啊,你说不用,我没安排了。 温潋没再说什么,她不关心这些,只想着回去见盛栖。 上车之前,她在秋日的街头看了一眼。 盛栖不会再过来接她了,陪她的那两次是她们最和谐的阶段,她以为会越来越好,但是愿望落空了。 晚饭之后,盛栖打起精神把自己打扮得能看,去隔壁还洗干净的保温桶。这个时间点,韩箬华在家,温潋应该进房间了。 但没想到来开门的是温潋。 漆黑柔软的长发披在肩上,戴着眼镜,穿着件乳白色的薄绒毛衣。 眼神柔柔的,见到客人,一抹亮色闪过其中,嘴角弯起弧度招呼她:进来坐吗? 盛栖微微错愕,往里头找了一眼,没打算往里面踏。 温潋自然得好像她真是普通邻居一般。 温潋知道她的心思,解释说:我妈今天晚自习,还没回来。 哦。盛栖客气地把保温桶递给她,我不进去了,谢谢,这个还给韩阿姨,麻烦她了。 她装作不知道温潋的好意。 温潋也不计较,听她嗓子全哑了,脸色还难看,很是担心,眉头拧得更紧了。 有没有发烧? 没有,测过了。被关心的人程序化地笑了一下,跟开心没关系。 嗯,晚上注意一点。 本该到这闭嘴,但温潋没忍住后半句:如果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不会关机。 不用,谢谢。 盛栖又对她笑,往后退了一步,侧着身要走不走:跟韩阿姨说一声,明天不要给我做饭了,很麻烦。我反正没胃口,随便吃一点就好了。 不麻烦,没胃口才不能随便吃。我妈没时间,我有,我来做可以吗?温潋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仍耐着性子问她。 盛栖默了会,克制住情绪,温声说:不用,谢谢。 她在半分钟前才说过一样的话,又说了一遍,大概真的无话可说。 温潋点头。 眼睛里的亮光暗下去。 几天以后,盛栖的感冒症状消失,但是咳嗽又开始了。她没有特意买药,以为咳两天就能好,但是一连几天都不见恢复。 她因为生病一直在吃药,心情烦闷,也懒得管,天天边咳边画图,反正迟早会好。 期间成涓打电话约她去健身房,她不是在嗓子哑了就是在咳嗽。 一周前说很快就好了成涓还信,现在就没有说服力了。 你在家吧,我过去一趟。 送成涓过来的人是温栩,两人在温栩生日当天吵了一架,这两天才和好,感情还在修复阶段。 恋耽美 栖你为林(39) 送到以后黏人得不肯走,坚持跟上楼。 成涓服了她:人家身体不舒服,你别去烦她。 我不烦她,我看我婶婶跟表妹,你要走的时候喊我,行了吧。温栩说得一本正经。 成涓跟她在原地僵持了会,终于默许她一起上楼。 电梯到了十九楼,两人刚踏出去,便看见站在盛栖家门口的温潋。 站姿笔直,低头在发呆,离门隔着一步远,一动不动。 听见动静回头,表情疑惑。 成涓下意识离温栩远了一点,撇开关系:我来看盛栖,她不在家吗,你怎么站在门口?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天飘雨又刮风,大冷天的,温栩压根不想成涓跑一趟,但也不敢拦。 现在心疼堂妹,更加不爽:还是你敲门她不理?装聋作哑。 成涓当即不悦,盛栖就不可能是这种人,你讲话能不能别那么难听! 我问问都不行了。 温栩恼她护着盛栖,嘴硬地还了一句。 成涓没好气地剜她一眼,早知道不让她上来。 温潋神情复杂,看着两个完全不相关的人因为盛栖快要吵起来,都不知道怎么劝。 盛栖在里头听到了动静,估摸着成涓到了,把门打开。 与此同时,隔壁的韩箬华也开了门。 盛栖看见门口神情各异的三人,又跟看热闹的韩箬华对上眼: 第58章 禹江是个小城,节奏慢,变化缓。打车绕城区一圈都用不着心疼。 二十五岁这年的禹江,似乎比十几岁时更小。 盛栖回来才几个月,生活圈子除了家人之外,就在场这么几位。平时各自分开,她还能从容面对,不知道今天撞了什么运,全凑一起。 开桌麻将都多一个的程度。 她对每个人的情绪都颇为复杂,在大脑高速运转之下,盛栖实在控制不住,捂住嘴狂咳不止。 下意识想憋一下,弄巧成拙,更难受了。单手撑在膝上,躬身咳嗽,几近窒息,眼泪都下来了。 成涓在电话里觉得她咳得猛,见到发现那算含蓄了。 她急着从外衣口袋拿纸巾,还没走过去,离得近的温潋已经递纸。 温潋眉头皱得看上去跟盛栖一样难受,替盛栖轻轻拍背。 外面冷,进去,我帮你倒点水喝。 韩箬华走过来,跟温栩和成涓和蔼地点头,转头关切道:怎么咳成这样,感冒一直没好吗? 前几天她遇见盛栖,盛栖就在咳嗽,那时还没这么严重。她就没上心。 小盛今天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不如我开车,送你去医院检查。 盛栖好不容易停下,还没缓过来,温潋抢先一步替她回答,好,我们去看看吧,拖太久了。 盛栖脸都瘦了一圈,虽然清秀文雅,但好没精神。她的身体本来就畏寒,秋冬还掉体重,根本扛不住风寒。 不用咳咳咳。盛栖不想麻烦她们,刚好成涓站在一旁,她拿纸捂住嘴说:阿姨,我朋友找我有事,我先跟她进去了,你们别操心我。 成涓听懂她的意思,默契地接话,是的阿姨,我会带她去医院,您别忙了。 温潋跟温栩同时看她一眼,各有各的心思。 韩箬华不放心,怕她们年纪轻不当回事,咳嗽不是小事情,拖成慢性病就麻烦了。 就是啊,我看小盛很难受。 温栩顺势揽活:不如这样,婶婶,我开了车来,过会我开车送她们去医院。我今天也没事,外面天冷,您就在家歇歇,别跟着忙。 温栩这次倒是挺懂事的,她既然说了,韩箬华就让她去做:那行,柠柠一起陪着,今天必须去啊。 她看了眼表,我在家,你们回来之前发个消息,我开始做饭。去完医院别急着走,一起来家里吃饭。 她越看盛栖的憔悴样就越觉得心疼,过意不去。 盛栖病了这么久,她忙着期中考试和学校的事,也没照顾到。 今晚一是想给她做些吃的,二是知道她跟柠柠闹矛盾,不往来了,想借着机会让她们年轻人一起玩玩闹闹。 盛栖拒绝半天,发现事情居然直接被温家三口人定下。 她本来只想跟成涓说说话,什么温栩送她去医院,温潋跟着,什么一起吃饭。 她在成涓的脸上看到了抱歉,温栩是她领上来的,这家伙又在搅局。她在背后偷偷掐了两把都不管用。 温栩吃痛,不肯在成涓身边站了,挪位置招呼说:婶婶你回家吧,我们几个聊聊天。别都站门口了,外面冷,再都冻着。 说着自来熟地将几人推进门里,跟韩箬华挥挥手,关上了门。 韩箬华心想温栩什么时候跟小盛这么熟了,还是看在柠柠的面子上才热情? 盛栖那个朋友她似乎有点印象,高中时候见过,每周都来盛栖家里给她上课,特文静沉稳的一个小孩。 这边盛栖跟成涓面面相觑,空间里含温量太高。 温潋进门就让盛栖去坐着,自己去拿杯子倒热水。 温栩看她驾轻就熟的样子就知道没少来,在心里啧一声。傻死了,追不到又不肯使手段,连敲个门都不敢,还在外面站着发呆。 她跟着往里走,参观客厅,先看到摆放的东西,不爱看书爱买书,画得不错嘛,工艺品都是你自己做的? 是的。 手很巧嘛。 盛栖:谢谢。 这空间改得也巧,晴天光线好,你一个人住太舒服了。 盛栖眼睛都在温潋身上,租的,看房的时候就觉得不错,当场定了。 她陪你的?温栩下巴朝成涓挑了一下。 嗯。 温潋把水端过来,多喝一点。 她当旁边两个人是空气,眼睛只看盛栖,也只看得进盛栖。 温栩将她那样子收入眼里,悄无声息看成涓的反应,见成涓没有特殊反应,放心了许多。侃侃而谈起来,一个月租金多少? 盛栖报了个数,她就摇头:高了,你这小区租大套也才这个数。不过离小区门口近,装修得也好,贵点可以接受。 盛栖喝了两口水,看眼成涓才回她:当时刚回来,急着找地方住,再加上房东人不错,贵也租了。 愿意短租给她就不错了。 还真挺巧,刚好成邻居了。 温栩看她们三都坐沙发上,没跟去挤,在地毯上盘腿坐下来。成涓把你安排在她附近,不是更好照应吗,隔这么开干什么? 真的话很多啊,盛栖在想怎么样让她闭嘴。 但她没想好怎么说,成涓替她开口了,人家咳嗽,嗓子不舒服,您少问两句行吗? 温栩笑着表示不好意思。 成涓对她使个眼色:说好去找你妹妹跟婶婶的呢。 温栩嘴角往温潋方向努了下:我妹妹在这啊。 成涓翻了个白眼。 温潋没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心想成涓说得对,盛栖是不能多说话了。她说一句就要咳两声。 这段时间估计人没精神,家里看上去很久没收拾了。 轻声跟她说:你去穿件厚外套,过会我们一起去医院,不早了。 盛栖还是抗拒:真的不用。 你总是不用。 温潋声音小,却足够盛栖听见。 她看上去有些生气。盛栖从前劝她去医院劝得勤快,结果糟蹋自己厉害。 给她做吃的,她说不用,要送她去医院也说不用。不用你倒是快点好啊,大半个月过去了,人还蔫蔫的。 真会磨人。 还打不得骂不得。 成涓看出温潋脸上真有愠色,她今天过来也是想看盛栖到底什么情况,现在肯定要去医院,不能惯着她。别拖着拖着又一个礼拜过去。 别不用了,都替你安排好了,你要是不能保证两天内自愈,就现在去医院。怎么这么大了还任性,听话,穿件外套去。 以前替盛栖补课,赶上过盛栖生病。她说课可以取消,盛栖不愿意,死活要上。其实成涓知道她不是为听课,只是想让自己多点生活费。 中途休息时,听她奶奶说盛栖生病了就喜欢耍脾气,吃药叫唤苦,挂水叫唤疼,也不肯上学,不肯看书。 那时成涓暗暗羡慕,只有被宠大的孩子才能这样任性。 温潋跟温栩听到听话两个字都静了一瞬。 成涓说完便发觉盛栖跟她求救,只好跟温潋说:算了,我打车带她去医院就好,你跟你姐姐回去吧,不至于兴师动众。 温栩一听立即劝说:别啊,有车方便,干嘛花个打车钱。这周末嘛,反正没事干,我们一起陪着也没什么。是吧,柠柠。 是的。温潋坚定道。 温栩跟着再劝:而且我刚刚答应完我婶婶,我现在过去说我不送了,你们自己打车去,这合适吗?她肯定要怪我啊,说不定她还要追上你们,亲自接送。 温潋:对。 真好,她要是长温栩的嘴巴就好了。 得,推不掉了。 盛栖还在磨蹭,对温潋说:那就你姐姐跟成涓送我,你别跟去。 温潋静静地看她,一步不让:我要去。 温栩大手一挥:好了,别客气,我车大,多个人也坐得下。走吧。 于是到底四个人坐上了车,兴师动众地往医院去。 盛栖穿了件连帽外套,帽子戴在头上,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身边围着三个人。她自嘲地想,路人看到,还当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 温栩开车,成涓原本想掩饰一下,把副驾驶让给温潋。结果温潋帮盛栖开了车门,跟着盛栖就坐进后排。 她不好去挤,于是还是坐在前面。 盛栖一上车就闭眼,一副勿扰的休息状态。 温潋给她拿了个小毯子,盖在她身上。 她这才才有余力关注别人,提出一个好问题:姐,你今天来干什么的? 她突然想到,成涓来看盛栖,那温栩干嘛来了?突然上来,提前连招呼都没打。 温栩扭头看成涓,对她脸上的不自然感到好玩,哦,跟个朋友来附近办事,心想你们应该都在家,上去看看。 她可没撒谎,朋友这不是坐在旁边呢嘛。 盛栖竖着耳朵听到这,咳了一声。无语,黏人精还挺会找借口。 温潋听她咳嗽,又帮她把毯子盖严实了些。 排队、挂号、缴费,轮到盛栖,她跟医生聊了会。温潋才知道她整夜整夜地咳,药吃的很随意,一直没当回事。 那医生见得多了,拖一两个月才想着来医院的患者都大有人在,非把小病熬成大病。 先让盛栖去做了肺功能检查,看了看问题不严重,给她配了点药。 温潋松了一大口气,刚才在车上她查了百度,上面说极有可能是哮喘、肺炎、支气管炎要抽血、做肺部CT,甚至住院。 她都准备好请假陪床了,幸好没有大碍。 回去的路上,成涓回头跟温潋说:我不去你家吃饭了,晚上还有事情。 温栩的声音紧跟着:去呗,我婶婶都请你了。 那我现在得去买点东西,哪有空手去别人家吃饭的,而且我真的又是,过去也实在打扰。 她们三个沾亲带故,自己跟韩箬华关系隔得远,吃饭拘谨。 温潋正想说没关系,不打扰,盛栖就替成涓解围:你去忙你的吧,有空再来。 温潋便听她的,点头:好,那下次再来。 温栩看她们已经说好了,跟着改口:我给婶婶打个电话,我想起我晚上也有约了,去不了。 盛栖都快笑出来了。 等温潋跟盛栖一起从车上下来,温栩把成涓带走时,温潋终于感觉出一丝不对劲。 疑惑地问盛栖:她们俩认识吗? 咳咳咳盛栖忽然又咳了起来。 温潋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走吧,我们上去。医生说要忌口,你最近点外卖当心点,晚上想吃什么?我跟我妈说,让她做。 盛栖还没张口,她就打断:别说不用了好吗,你不去,我妈妈会担心的。 路被堵死,盛栖不说了。 她跟盛栖进到电梯,抿紧嘴巴酝酿,开口道:如果你不想我烦你,就照顾好自己,让我知道你一个人更自在快乐。你这样我做不到完全不管,我会很担心。 温潋有些时候嘴巴笨,但奇怪的是,她在另外一些时候,又直白得过分。 盛栖脑子一懵,不知道怎样回馈她的真诚,才不显得恶劣。 想不到话说,她闷声来了句:对不起。说完觉得更不对了。 温潋也纳闷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是疏离的态度实在让她难过。 盛栖开门,温潋拎着药和雨伞进门,顺手关上。帮她去倒热水,把要吃的药一一从袋子里取出。 盛栖在旁坐等,这时候的台词应该是我自己可以,你别忙了,但生病的人都容易依赖别人。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太有,就没说。 要不是今天有人陪她,她绝不会有心情跑趟医院,医生说,再拖就会麻烦。 她心里感激大冷天陪她出门的人。 耳朵嘈杂的声音沙沙脆脆,接药盒被打开,一粒一粒的胶囊挤破锡纸,从逼仄的空间解脱,又即将被新的黑暗吞噬。 她在等待中喝了几口热水,不时咳两声,每咳一次,温潋就会停下来看她眼。 没有不耐烦,而是关心的,担忧的,心疼的。 大学时,有一年寒假她感冒了,咳得厉害。家里也带她去诊所,配药、挂水。 但她那次很严重,一咳就停不下,喘不上气。她爸嫌烦,数落她穿得少还希望往外跑,怎么不知道在家帮阿姨多做点事。 许桐桐妈妈说:我哪要她们俩做事啊,你都不帮我,还指望小孩呢。 她躲进房间里咳,只有许桐桐跑到她面前,饶有兴致地看她的狼狈样。 许桐桐她妈妈到门口喊她出去,交代说:你姐感冒了,别往跟前凑,到时候你再被传染。 话没有错,就算她不说,盛栖也要赶许桐桐走。 但可能太难受了,那天她矫情了一把,想奶奶了,想得眼泪汪汪又不敢放声哭。 一个人躲在被窝擦眼泪鼻涕。 这样一比,温潋的目光价值连城,有灼热的温度。 她当年凭借脸皮厚,缠着温潋跟她亲近。那时温潋在她眼里就是女神,学霸,而她不学无术,朋友多是别人眼里的小混混。 尽管如此,温潋对她向来耐心,温和地接受她的冒犯。 她当时仍觉得难追,温潋冷落过她,又是个直女,也不肯明确说跟她恋爱。 后来上大学,听到别人追直女的经历,过程比她累,结局比她糟。 她细心一想,在追温潋的路上,她吃得苦太少,而得到的甜头又太多。 她是幸运的,她喜欢的人对她很好,她们在一起时真的快乐。温潋教会她许多,让情感上本来贫困的她,渐渐富有起来。 她那时天真地想,虽然她没见过她妈妈,爸爸也不要她。但她遇见了温潋,只要她们一直在一起,韩箬华就会是她妈妈。 恋耽美 栖你为林(40) 可惜最后梦醒了。 但当时有误会,温潋学习压力又大,实打实被她耽误了太多时间。 吵起架,话不可避免地过分。 盛栖虽然没完全释然,但那时又动心思,想见她一面。 所以打了那个电话。 温潋接了,态度冷淡地宛如跟离开前最后一面。 她就晓得她自作多情了。 温潋是真的不会再考虑她了。 如果那时温潋愿意理她,像现在这样对她,她不会拧巴,也许早没出息地放下了。 。温潋。 嗯?温潋把药放进她手里,开始整理药盒。 我毕业那年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温潋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像会法术定住,没看盛栖,良久才眨了一下眼睛。 你一毕业就考上了现在的单位,说明当时在工作,生活跟现在一样。为什么在电话里冷淡,碰面又愿意对我好了? 第59章 今年冬天应该很冷,还没到十二月,寒风就凛冽得刮脸,险些吹走温潋这种小瘦子。 家里足够暖和,几口温热的水润下去,盛栖缓过来,好受多了。 她在等温潋给她答案。 这个问题盛栖想过很多次,但不知道怎样问出口,害怕自讨没趣。 但现在她不怕听见伤人的回答,关系再差也就这样了。 答案对她而言很关键。因为此时此刻,她心理上依赖温潋,在暗自窃喜温潋对她耐心,在患得患失。 如果答案是糟糕的,她就可以再次逼自己割舍,反正不值得;如果答案没坏到让人难堪,也许她可以暂时放任自己亲近温潋。 她要先知道,温潋对她纵容与关心的条件是什么,才能安心地选择接受或不接受。否则,不接受像不识好歹,接受了又担心随时失去。 为什么之前七八年都不愿意跟她有纠葛,现在愿意了,还如此深情款款?深情到盛栖恍惚地以为当年是自己甩了她。 不可能是简单的旧情复燃,凡是总该有个原因。 如果是她想的那样,温潋之前在恋爱状态,还没分手,所以无空搭理她,现在空窗期才撩她,那就没必要演得情深似海。 各自装糊涂,玩玩就得了。虽是人之常情,没理由去指责,但到底让人失望。 盛栖问出口花了莫大的勇气,她自个儿没察觉到,她的拇指和食指在反复地摩挲杯壁。 温潋看见她的小动作,便知道她也是紧张的。 所以回答的好与不好,带来的结果会完全不一样。 如果她不作答或是敷衍过去,那么吃完这次的药,盛栖就会逐客,又要恢复今天之前的相处模式。 盛栖只要不想见人,温潋连她的影子都捉不到。 明知道在意的人就在隔壁,就在家里,每天路过她的门口,却连面都不能见。 盛栖性格多数时候很温和,身体不舒服让她更加乖了不少。今天大家都希望她去医院,她就老实地配合。 可这不意味着她没脾气,她一旦铁了心不理人,温潋拿她没办法。 悬在山崖边的人,看见垂下的绳索,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往上攀。 温潋坐下,组织了会语言,言简意赅地回答:当时被迫回禹江,跟我妈常吵架。刚工作,还不适应,压力很大。接到你电话时,我每天谁都不想理,不想用那种状态去见你。 她垂着眉眼,回忆起了那时候的困窘,神情落寞。 盛栖将脸凑近她,端详后摇头,质疑道:如果你想见我,完全可以另定时间,等心情好了再联系我。 但是你就不要我了,几年都不管我。如果不是我回禹江,我们就没了交集。 难道心情差时,盛栖就是温潋的负担吗? 你当时很生气,说不会再等我了。我那时想,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我之前做得不好,全新的人或许更适合你。 在盛栖回来之前,她的确是这样的想法。她对不起盛栖,对盛栖而言,过去永远有道疤,不如让她去找更好的人。 我觉得我不值得,没打算再继续,就没找你了。 更适合不值得被温潋说得轻描淡写,刺进盛栖耳朵里,却像一把尖锐的刀子。 这几年她也想过,温潋是否值得她牵肠挂肚,放下温潋后,她会不会遇见更合适的人。 她的舍友四年谈了三个对象,每一段也爱得真心真意,别人都有放下旧人,爱上新人的能力,为什么她没有。 但话从温潋口中说出来,她既心疼又彷徨。 温潋抬起眼,素日寡淡宁静的眸光泛着涟漪,望了眼盛栖。 但是你回来,我看到你心里高兴,我知道你生气,但忍不住靠近你。所以 所以前后反差大。盛栖替她把话说完。 这就是答案。多数平凡人的情感和生活都不值一提,并没有惊心动魄的转折和隐情。 盛栖把药一口吞下了,连喝了几口水才压下去。 有苦有涩,心境大抵相当。 温潋也知,这样的反差使她看上去并不可靠。 你放心,我现在工作稳定了,没有压力,我想我有能力和耐心对你好。 高中是我不好,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最后都推给了你,怪你浪费我的时间。我那时候虚荣又软弱,以为成绩比人重要,糟蹋了你的真心。对不起。 她哽咽着道歉。 最在乎的事情被揭开,盛栖蓦然被拉回那个冬天。 刚上高三不久,奶奶就病倒住院了,她失了主心骨,学不进去。每周一半的时间都在医院,奶奶赶她回学校,可是一个人在家她害怕,上课也听不进去了。 她没办法投入。 温潋劝了她几次,她都做不到用心学习,温潋便不管了。 她学不进去也就算了,最让温潋不能忍受的是,她还在同汪正银他们来往。当新的霸凌事件出现,被欺负的女生又恰好是盛栖讨厌的人,温潋于是怀疑到她头上。 有次去网吧,盛栖没心情玩,找汪正银谈事情,但温潋知道后便彻底对她失望。觉得她这种人无药可救,奶奶病了,还有心情打游戏。 吵架的时候说起这件事,盛栖连解释都不想。她知道温潋不打算要她了,所以问都不问,跟她添上莫须有的毛病。 欲加之罪,解释没有意义。 毕业那年,她就想回禹江。y省不是她的故乡,读书的城市又没有值得留下的必要。 那个电话泼了她一身冷水,她挂了后就没打算回来了。 原来那时候不理她,仅仅是跟妈妈闹情绪,刚工作不适应,不想见人。 仅仅如此,她就能冷冷地回绝别人的期待。 这些解释多简单,也很现实。 在她忙于学习和工作,无暇分心时,感情就可有可无了。 包括现在,她是在确定她自己有能力谈一段感情后,才选择追盛栖。 盛栖想到,大学四年,她肯定不会松懈,学习一定很累。中间谈的那个对象,可能只是昙花一现。 也许跟她一样,死缠烂打,温潋就接受了。 一旦成为阻力,就会被踢开。 而温潋那么上进的人,被迫回到禹江工作,心里有怨气在所难免。 盛栖想得很透彻,也知道温潋的选择没有错,一直都是人间清醒。 她考上心仪的大学,拥有了想要的学习机会,获得更多的机会。 回禹江工作是为了陪妈妈,哪怕不甘,她也回来了。毕竟单亲家庭,舍不得走远。估计韩箬华也是上了年纪,忽然觉得一个人孤单,想把孩子留在身边。 盛栖整理完这些心里清楚,当她再次成为阻力时,被放弃的还是她。 温潋只是暂时安稳了而已,可她才25岁,人生的很多阶段还没正式开始。而那些阶段或许都会有压力,有烦恼,有争执。 说不定她又会理性地思考完,干脆地从感情里脱身。 以前年纪小,被甩就被甩了,顶多是伤心。 现在盛栖脸皮薄了,要是爱得正要死要活时,被人家一脚踹开,岂不是没脸照镜子了。 温潋回答得很好,也足够诚恳。 尽管很吸引人,可是盛栖问自己,明知一份感情不纯粹不坚定,需要天时地利才能得到人和,她还要乐呵呵地接着吗? 在温潋跟她道歉时,她心软了。放弃她的温潋毕竟是过去时,现在她稳定了,她说会认真,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她吧。 应该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自己很卑微。 她不想再那么卑微。 温潋,你记得那年你怎么说的吗,你怎么又犯蠢了? 她嗤笑一声,克制着情绪,温声道:我不是上进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没有稳定工作,到处漂泊。我迟早还会成为你奔向美好生活的障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一时快乐了,但长久来看不划算。 当年的我才是真蠢。温潋方才就哽咽了,现在被她几句话一迫,看上去楚楚可怜。虽然没哭,但声音有些哭腔。 我不要你多么上进和完美,我们在一起开心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有好的生活。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盛栖再不能挑刺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无论从前如何,此时此刻的温潋不正是她一直渴求的吗? 她快要跌进温柔陷阱里。 韩箬华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温潋犹豫了下,选择接听。边说好边问盛栖喝粥行吗,里面会加蔬菜和鸡肉。盛栖点了点头。 等电话挂断,盛栖咳了一会,把话挑明:如果过段时间,你妈催你结婚生子,不接受你跟我的关系。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不亚于我跟你妈掉水里,你救谁。 盛栖不是存心想为难她,她怕温潋太过理想化,到时候又要吃苦头。 温潋似被触动,快速地垂眸掩饰,吸了口气说:我不会理她。你放心,她有心理准备,如果我们在一起,她不会干涉。 但是,如果你不要我。她还是希望我结婚,按部就班。 盛栖惊了:她有心理准备? 温潋点了点手机屏,你真以为她一无所知吗? 盛栖愣住了,她以为韩箬华只想温潋多个朋友说话。 我跟她说我喜欢你,她不反对,因为她觉得你是个好孩子。盛栖,我以前跟你说过,我们俩在一起,我妈妈就是你妈妈,她会对你好。 原来是这样吗?韩箬华知道她们俩的事,所以每次才找她去劝温潋,才常让温潋来关心她。 她都知道,那为什么 盛栖语无伦次,怎么会呢,韩箬华不可能接受的啊。 就算她不知道我们的事,也会对你好,她喜欢你的性格。所以你不要说你不是好人。温潋针对盛栖刚才的自述进行反驳。 所以你不用担心她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这在盛栖意料外。 她尊重韩箬华,即便她韩箬华较为严厉,但是做班主任的人嘛。 生活中,她多数情况下还是温柔和蔼的,盛栖觉得她很美,优雅知性。对温潋抓得紧是因为对温潋有许多期望,谁让温潋是她唯一的支柱。 盛栖听奶奶提过,韩箬华不是没考虑过再婚,当时有一个条件好的男人对她不错。但是权衡再三,她为了温潋放弃了幸福。 她说她这辈子只有温潋这个孩子,不想再重新组家庭,让温潋受到委屈,担心妈妈成别人的了。 那时盛栖好羡慕温潋,她妈妈宁愿一个人辛苦养她,陪她学习,练琴,熬夜,接送她上下学,也没有放弃她。 温潋虽然失去爸爸,但有这样一份坚定的爱。 而份爱太坚定,坚定到盛栖不敢想象假如韩箬华知道她跟温潋的事情,强烈反对,她们要怎么办。 说实话,就算温潋不妥协,她也会因为觉得对不起韩箬华而妥协吧。 她一定希望女儿有份轻松明亮的感情,想要看见生命延续。 但韩箬华居然是支持的态度,盛栖又对她尊重了许多。她得有多爱温潋,才会爱屋及乌喜欢自己。 温潋那话的意思是因为知道跟她在一起,所以韩箬华同意。假如温潋不与她在一起,韩箬华就会倾向于催她结婚生子。 她居然这么重要的吗? 盛栖不敢置信。 只要有韩箬华的支持,温潋放弃她的可能性起码小了三分之二。 真的吗?她要确定一下。 真的。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保证我们之间没有阻力。温潋知道她松动了,握住她的手,将满身的热意传递给盛栖。 天上掉馅饼,接住后不该轻易入口,至少要观察能不能吃。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今天的对话比她想得更深,她需要时间消化,不能稀里糊涂。 不着急,我等多久都可以。 温潋展颜给了她一个开朗的笑容,哄着说:只要你肯好好吃饭,让我照顾你。 盛栖被她哄得心情完全好起来了,单腿曲起,穿着深灰色羊绒袜的脚搭在椅子上,仰头看天花板。 温潋,你说这么温柔的话,我觉得像做梦。 不是做梦,所以,可以吗?温潋戳戳她的膝侧。 吃饭可以,我当然会好好吃饭,养好身体。但你不需要照顾我,不需要为我做很多事情。你也说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谁也不需要迁就谁。 她不想温潋总在补偿她。之前的亲密,恐怕都是温潋的补偿。 只是我的心意,如果你觉得不堪其扰,我会注意。 温潋郑重其事。 盛栖看着温潋认真的面庞,遗憾地想,她要是身体没病该多好。 这个时候不能热吻,挺亏的。 嘴不能动,她就伸手,轻轻地抚摸温潋柔顺的发顶。 温潋抱住了她。 第60章 天早黑了,浓稠的夜将月光稀释得几乎看不见,乌云一层比一层颜色深。 万家灯火正亮,在阴冷的晚上一簇一簇地燃着,积攒暖意。 吃饭期间,盛栖不大自在。 她只是咳嗽,不是什么重病,兴师动众地去了趟医院还没结束。饭桌上,她每咳一声,韩箬华跟温潋都格外紧张。她又不能忍住不咳。 韩箬华甚至计划好了下周每天给她做什么吃的。 盛栖惶恐,努力地在拒绝。平时韩箬华不会勉强她接受好意,但她现在严重到去医院,拒绝就没了说服力。 韩箬华只要拿出一句要是你奶奶在,看你病成这样还不知道多心疼,盛栖就只能妥协了。 一直话少的温潋说了句:她奶奶在,她也不会病成这样。 盛栖侧目看了她眼,发现温潋专心吃饭,头都没抬。 以为这话是批评她没照顾好自己,无话反驳,没注意到对面的韩箬华闻言淡下笑意,后面就没再说话。 吃完饭,韩箬华就让盛栖回去休息,早点睡觉。 盛栖嘴甜地道过谢,换鞋出门,温潋自然地跟了过去。 盛栖按指纹的手慢了慢,我自己会吃药。 温潋:哦。 盛栖看她还没打算走,莫名紧张:你要干嘛? 大晚上的,孤女寡女,不太合适。 以前她以为韩箬华完全不知情,把温潋骗来就罢了,现在明知韩箬华知道她们俩直接有事,反而不好意思了。 这样一想,温潋的心理素质真的很强大,好像很少难为情。 温潋没她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示意她将门打开,上前开灯,看着客厅说:帮你收拾。 她下午就看不下去了,但时机关键,忙着说话,没机会做。 恋耽美 栖你为林(41) 现在时间还早,刚好把她这收拾了。 什么?盛栖不可置信。 温潋淡声安排:你去洗漱,进被窝睡着,我收拾完就走。 可我自己会收拾啊。哪有大晚上让人大扫除的。 温潋和气地看她,会跟做不是一码事,你不舒服,不想动,可以理解。但是现在这个环境,不利于你养病,看着都不好看。你病了这么多天,家里也要消毒。 盛栖认真看了一圈,除了充电线、衣服、书什么的放得哪哪都是,有些乱之外,并不脏吧。而且她有吸尘、打扫,垃圾也每天处理。 哦,早上喝咖啡的杯子还没洗。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啊,你早点回去睡吧,这么冷。 温潋摇头,抬目,眼巴巴地对盛栖说:你就让我整理吧,不然我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一想到世界上有个地方,这个地方就在她隔壁,盛栖住在里头,如此的杂乱无序,她就觉得万蚁钻心。 非要把这里的物件规整好,看见四处一尘不染,才能舒坦。 要是将眼前这幕画下来,盛栖脑门上准有一团黑线。 还有人求着干家务的,闻所未闻。 温潋的脾气她知道,她说睡不着,那就肯定睡不着。 但盛栖也不好意思真让温潋帮她,于是退了一步,好吧,那我们一起收拾,能快一点。 各有各的想法,快不了。 这是嫌弃盛栖会帮倒忙的意思。 她今天说话特别硬气,盛栖拧不过,加上今天心里软塌塌的,也不想拧了。 转念一想的确,比如她洗杯子,洗完放那就走了。温潋肯定要重新过去把杯子擦干,放在让她舒服的位置,图案朝外,杯柄朝着固定方向。 她很难清楚温潋到底要收拾成什么样子,帮忙也没用。 见她真想动手,盛栖就随她去了。 只默默地去收拾的工作台,这个区域温潋帮不了她,她要随时拿取,就得清楚每样东西的位置,否则影响效率。 温潋等她理完,便催她离开,说她咳嗽,不能待这。 盛栖自顾自地冲澡、洗漱、护肤,忙完没有直接上床,还是想陪着温潋。 客厅已经整洁,盛栖一个人住,东西不多,收拾很简单。 温潋从她家搬来了工具,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装备齐全地在给大大小小的物件消毒。 那架势特专业、严谨。 跟以前解数学题的表情一样。 见她出来,话不多说:去床上待着。 盛栖看了桌上的电子钟,现在的钟点工一个小时多少钱来着,温潋怎么着也得翻倍吧。 不,温潋无价。 盛栖拿起平板跟笔,对正在专心消毒的温潋说,随便弄弄就好了,晚上了嘛。你可以把装备留下,明天白天我自己搞。 温潋沉浸在拥抱干净整洁的世界里,理都没理,这种客气话她不想回,今天回很多了。 她反而由此生出浅浅的不快,盛栖跟她生分得过分。 盛栖自讨没趣,只好爬上床。 本来想干正事,可一静下来,脑海里都是温潋饭前跟她说的话。 她从未听温潋一次性说那么多的真心话,她印象里,温潋的话不会比她多,而且多半不聊太深。 因为她们俩很多想法不同,聊深了就总有不愉快。比如她很不赞成盛栖的交友态度和娱乐方式,她们不聊还好,聊起来就免不了有分歧。 重逢之后,温潋的话就更少了,盛栖也没那么多话题跟她喋喋不休地谈下去。 似乎宁愿上床,都不想说话。那些竭力避开雷区,掩着伤痕,故作若无其事的对话,说多了会累。 但今天下午,她嗓子不舒服,都是温潋在说。 大段大段,清晰坚定。 盛栖觉得太过简单了,反而不真切。 就像你朝着海市蜃楼走了许久,你自己都不抱希望了,忽然有人跟你说,转个弯就是你寻寻觅觅多年都寻不到的建筑物。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可好事又的的确确摆在她面前。 温潋给了她道歉和诚心,韩箬华也对她很好。 只要她大方些,不计前嫌,不瞎纠结,不费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她房间的门没关,发完呆,外面的动静仍在。尽管温潋轻手轻脚的,但盛栖还是感觉热闹,清瘦的温潋像个庞然大物,挤占了她心房和家里所有的看见。 她随手画了一副简笔画,穿围裙戴口罩的女孩,左手扫把右手喷壶,星星眼地对人说:求你了,让我干家务吧。 这画叫《处女座的勤劳日常》。 她传到社交平台上,引起很多共鸣。 温潋进她房间时,她正在看评论,笑得超级开心。 被她的笑容感染,温潋似乎接受到了好的讯息,盛栖能这样开心,就说明下午的话,她听进去了。 你晚上咳嗽还影响睡眠? 无所谓,我又不要上班,影响也没事。你不用太担心我。看她准备拿保温杯泡些润喉的茶,盛栖拦下她:没事,我以前生病也都这样。 这句话无心,却让温潋难受了会。 她很久没陪在盛栖身边了,不知道她难受的时候多难受,开心的时候多开心。 你明天中午想吃什么?她问。 盛栖听懂潜台词:你又要回来帮我做饭吗? 温潋一怔,但不算惊讶,原来你知道。 我味觉很灵敏,你做的菜,吃第一口就知道了。很好吃,谢谢。 盛栖把上次没说出口的话说,但是麻烦,不要回来,我会点些清淡又有营养的菜。 但是 没有但是。明天晚饭一起吃,中午真的不用。盛栖今天一直在听她的话,这个问题上不想再商量了。 说完,她轻声道:你不要对我太好。 这样是犯规行为,会干扰她的判断。而且已经干扰了。 温潋靠在墙边,看着她不语。 她的眼神过于复杂,盛栖问:怎么了? 我在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对人太好也不行,这要怎么办?她平静地问。 盛栖讪讪一笑,叹了口气:我很麻烦吧。 摇头。 你还喜欢我吗? 盛栖: 猝不及防。 就算感情有变,亦或不明确,好感总有的吧? 温潋不傻,盛栖对她是不是纯粹的讨厌,她可以判断得出。就算开始不能确定,但后来她们同床共枕,在鱼水之欢里找到的共鸣,足以证明盛栖对她的感情。 盛栖思考过,分别多年,她跟温潋对彼此的渴望出自喜欢还是遗憾。 物是人非,她不再是当年的她,温潋也变了。 她们对彼此的情感到底基于什么? 但能确定的是,好感一定有,无论各个方面,温潋都是她中意的类型。 从这方面来说,就算七八年磨灭了她对温潋的喜欢,这两三个月也够她重新喜欢上温潋了。 温潋从来都有她难以抵抗的魅力。 她实话实说,有。 今天温潋坦白了那么多,轮到她了,这不难承认。 那就别拒绝我对你好这么一点点行吗? 怎么是一点点呢。 对盛栖而言,这么一点点就价值连城。 但她不能说,怕说出来,温潋又该同情她,对她更好了。 第二天天气放晴,气温没上多少,但让人心情好。 温潋急着下班赶回去,不经意地看了眼路边,一眼便看见盛栖等在那儿。 她个子高,人群中格外显眼。 日薄西山,光线摇摇欲坠,喜欢的人好像在发光。 穿着保暖的短款薄袄,帽子口罩将她包裹得足够严实。 温潋看见她的时候,她弯起眼睛,挥了挥手。 温潋到她面前,她正在咳嗽,咳完期待地问:我们可以走回去吗? 皱眉,温潋微微责怪:你怎么能出来? 盛栖振振有词:你忘了,昨天医生说我身体差,因为缺乏运动,长期窝在家里。我今天在家坐得颈椎都痛了,我们走回去吧, 就算运动,也要等身体好了,现在不可以。晚上风大了,她穿得再厚也不行。 温潋伸手就拦了车。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盛栖立即想起来了,她第一次来接温潋下班,温潋也是感冒状态,想跟她走回去。 她没同意。 温潋上车就将她的手放手里,没她想象的寒冷,盛栖对她笑:放心吧,出来前有好好准备。 今天中午温潋没回去,她点了外卖,特意拍照发给温潋,让她放心。 每到一个时间点,温潋就会发消息,提醒她吃药,喝水。 盛栖便想,难怪被关心的人都很娇气,因为有人在帮忙操心。 盛栖的嗓音没有从前清亮了,有时低声说话,听上去还有些陌生。 温潋怀念她以前的声音,希望她能早点好。 她将头看向窗外,于车玻璃上,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盛栖愿意来接她了,不再吵着做普通邻居。 昨天那番话起效了,尽管她知道,她在盛栖心目中是薄凉的,不稳定的。 可她只能那么说,她赌盛栖会接受她。 只要盛栖接受,日子一久,就会明白从前那些真的过去了。 往后,她们都会这样生活。 那七八年,煎熬的不是她一个人。 但是,该过去了。 温潋本想带她直接进家,却被盛栖拉了下,腼腆地笑,先去我家坐几分钟。 温潋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好。 第61章 秋冬思春夏,春夏念秋冬。 人类擅长对眼前景、手中物不满意。 但季节有轮回,无论回头看还是昂首盼,盛夏和隆冬终究会至。 今年没赏够的荷花,明年再看;去年没等到一场大雪,今年接着等。 再不成,还有南北半球这个说法。 但是少年安得长少年,季节可以更迭,岁月却如刀雕刻你我。满池荷花满庭雪,但赏花赏雪的心境却变了。 近来天冷,盛栖就常常怀念那年夏天,她与温潋经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今年遇见温潋已经近九月了,天气虽然热,但跟夏这个词不搭。 那年的夏天正值高二的期末考试,高考才结束,一中的准高三学生要进行一次较量。 温潋不敢懈怠,状态肉眼可见的紧绷。 盛栖跟奶奶都不明白,温潋肯定还是第一,没有人比她基础扎实,比她努力。 隔壁母女俩在焦虑什么? 盛栖问万与铎,他推推眼镜,正色地解释:小姨上中学读书就很厉害,在那个年代,班里女孩少,小姨总拿第一。她当年就是这么学的,所以才要求温潋。 然后,他在确定了三遍盛栖不会乱说之后,才小声跟她讲:小姨夫去世得早,小姨一个人带大温潋,肯定有压力。为了展示她不需要别人怜悯、同情,她工作努力还不够,需要温潋的成绩来定心。 她想告诉别人,尽管温潋没有完整的家,但不比任何人差。 盛栖只有在聊与温潋相关的话题时,才会老实下来,不想着口舌之战。 万与铎悄悄看她,陷入沉思的盛栖跟嘻嘻哈哈时像两个人,面容清丽秀美,是典型的禹江女生长相。 她跟温潋都是这样的长相。但温潋更内敛清冷,眼睛没有盛栖大,比盛栖细长些。 笑起来,盛栖明朗动人,温潋温婉柔和。 她大概没拼命学习过,发量比温潋多得多,扎起的头发垂在背后。 万与铎看着看着就有些害羞,把目光挪开,补充了一句:我说的不是标准答案,平时大人们聊天被我听到,我自己总结的。你千万保密。 当然,我连我奶奶都不会说。盛栖保证。 她爸爸活着的时候,温潋跟她妈妈也这样吗? 我印象里,小姨夫高大,爱笑,喜欢逗小孩玩。柠柠小时候就内向,从来不好意思说想要什么,想吃什么。跟她在一块,都要我问她,她才腼腆地告诉我。那时候小姨也不在意成绩,也许是还在上小学,分数不重要。 但小姨夫去世,温潋就不只是内向腼腆了。有段时间她闷到我妈都害怕,我在她家坐一天,她跟我说话不超过三句。无论我怎么找话题跟她聊,她都面无表情地忙自己的事情。加上中学阶段很重要,小姨对她要求高,我感觉她很不开心。 你妈害怕? 我妈觉得她这状态不对,需要看心理医生。但是小姨说她只是接受不了爸爸不在了,给她点时间,她能想明白,不肯去看。 盛栖不能想象那样的温潋。 她认识温潋时,温潋虽然话少,被同学们误会成高傲,但是并不孤僻。 万与铎说:初中时候温潋很让人担心的,不过小姨也说对了,上高中她就好一点。尤其今年,我觉得她外向多了,话也多了。 他不忘捧盛栖一句,可能是交了你这个朋友吧。 盛栖没搭理他。 他看出盛栖心情不好,否则不会突然聊这么沉重的话题,虽然她现在没空陪你玩,但离期末只剩两周不到了,考完你们就能好好在一起啦。 可是温潋很累。她爱她妈妈,想她妈妈高兴,所以把自己逼得很紧。 盛栖想到温潋每天熬夜学习,不跟人说笑,晚上睡觉都不香了。 万与铎是个家教极好的男孩子,不仅能察觉到盛栖因为什么不高兴,还会说一些高深的话。 你着急也帮不了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 谁说的,我看你就没有,心宽体胖。盛栖又开始嘴毒了。 有的。 他笑了一下,温声说:你总嘲笑我胖,我也烦恼, 从他那获得了不少情报,再加上嘴欠一句,盛栖良心发现,请他吃雪糕。 又给温潋买了一大包零食,让他带回去。 我不去见她了,我会打扰她。 她有自知之明。 平时她过去,韩箬华都很热情,但大考之前,韩箬华笑得就勉强了。 虽然不会赶她,但盛栖能敏锐地感觉到,就会很快离开。 温潋所在的班级到了期末,连晚自习都比她迟二十分钟。 因为太晚,所以韩箬华都会去接。盛栖不想奶奶担心,每天都先回去了。 这样导致她们几天都不能见上面,早操隔得远,盛栖只能远远看她一眼。 晚上,汪正银他们组织活动,盛栖说不去,他们就直接到楼下来等。 盛栖只好下楼,找了个能坐的地方跟他们商量。说最近期末,没心情玩。画饼说等暑假,他们可以去爬山。 这么努力,想考第一? 盛栖抬头指了指三楼亮着的窗户,第一名天天晚上学到凌晨一点,我可比不过。 汪正银服了,她不用睡觉吗? 唐媛媛:她是机器人? 她已经那么强了,还要拼命学? 那时还没内卷这个词,但温潋的的确确是个卷王,学渣听了都佩服。 盛栖感到抱歉,随手摸了下,口袋里刚好有张百元钞,递给他们,不能陪你们,请你们喝奶茶。 恋耽美 栖你为林(42) 虽然平时没少白吃盛栖的,但她给钱,汪正银收不下去:妈的,怎么跟我们大半夜来收你保护费一样。 他们没要,骑车走了。 盛栖把钱揣回口袋,快快乐乐地回家。 一步两阶,在二楼往三楼的楼梯上,看见了站在那儿的黑影。 虽然只一个轮廓,脸隐在黑暗里,但她一眼就认出是温潋。 年级第一不该有时间在这里喂蚊子。 盛栖本想跺一脚把楼道灯唤亮,但夏天的灯光反而让人燥,招来一堆蚊虫,她没动。 不用多问,就知道温潋是在等她。 估计在房间看见她在楼下,就来这里等。 如果今晚自己跑出去玩,她就会白等,就会大发雷霆。 盛栖不由地更开心了,好像逃过了一劫。 那种快乐就像午休时班主任悄悄地在窗外视察,而你刚好在认真写作业。 她在黑暗里走到温潋面前,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对视上。 拥进怀里,径直吻她的唇。 女孩子的唇软糯糯的,盛栖舔了一下,总也亲不够。 洗完澡后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搀着驱蚊花露水的味道,掺杂着挤进盛栖鼻腔,在那儿狂欢。 她主动拥在盛栖腰间的手,更让盛栖难以自持,吻渐渐加深。 一只手垫在温潋脑后,不遗余力地将人抵在墙上。 温潋回应着她的热情,让盛栖知道,她也想她。 楼道无风,夏日的闷热让两个人很快就一身的汗,盛栖便知道这不是个好地方。 温潋也不能在外太久,她妈正在备课,时间就这一会儿。她推了下,盛栖明白了,依依不舍地退出来。 她仍低头去看温潋的眼睛,温潋坦然地与她对视,将她搂得更紧。 盛栖跟她说:我答应你晚上不出去玩,我会做到。 我刚刚想,你要是去了,我怎么办? 你会跟我吵架,然后再也不理我了。盛栖帮她说狠话,侧面提醒自己。 温潋却在她唇上又亲了一下,我舍不得,只会生闷气。所以你别欺负我。 盛栖在那个夜晚似乎得到了某种承诺,尽管喜欢和爱这样煽情浪漫的字眼,她们都没有说出口。 她在心里发誓,她永远不要欺负温潋。 她们各自回了家,她不得不说的废话是早点睡,别太辛苦,温潋嗯了声。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盛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想得是温潋柔软的舌头和纤细的腰肢,还有温潋看她的眼神。静静的,里面彷佛有簇不熄的火。 还有温潋轻柔的一句别欺负我。 她当时险些没忍住,把手覆上温潋柔软而不可侵犯的部位。 她实践了开头,手从腰间往上移时,温潋跟着战栗,躲了她一下。她便立即克制住了,那样太恶劣,她在欺负人。 就算要碰,也要征求温潋的同意,也不能在那种又热蚊子又多的地方。 可是到了床上,她心里的渴望却压不下去。 心底深处彷佛有一只叫嚣的小兽,诱导她去想一些限制级的画面。 她一面知道这样不好,一面又被刺激得兴奋起来。 那天晚上的梦零零碎碎,她在梦里干了坏事。醒后害羞不已,以晚上出汗为由跑去冲澡换了衣服,觉得愧对温潋。 清早背单词时,响亮无比,力图把脑海里不该存在的东西驱赶走。 她想,不能全怪她,夏天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温潋贴近她怀时,她能感受到温潋的心跳声。这样的肌肤相亲,把她对温潋的喜欢加热了,分子蹿得到处都是,她捉也捉不住。 那个夏天,温潋比冰西瓜还要诱人。 秋冬穿得严实,衣服将肌肤与肌肤隔开,把心跳声藏得严严实实,就算拥抱也擦不出火花。 加上天气寒,想法被冷冻,没那么活跃。 盛栖抱了抱她就松开。 过了一天,家里还维持着昨晚的井然有序。 温潋的眼睛舒服了很多。 盛栖拉着她往里走,没说干嘛,好像只打算消磨一会时间。 她带温潋去参观她木架子上的手工艺品,洋洋得意地介绍了几样,有喜欢的吗,你可以挑两件。 许桐桐之前来,想带走一样,她都没同意。 每件都很喜欢,温潋每次来,都会悄悄打量一遍,没想到盛栖真的送她。 她说:都是你的心血,我拿走会不会不太好? 盛栖笑道:放你家一样,又不是丢了,我不是还要过去蹭饭嘛。 温潋选了香水瓶,瓶子本身就好看,色彩鲜明的丙烯覆盖了瓶身的底色。 上面画了两小幅,一幅是栖树的月与雀,一幅是尚未辞别枝头的鲜花。 温潋明白什么意思。 里面还有四分之三的量,她说:香水和瓶子,两件了。 她藏了私心,盛栖不常喷香水,家里就这一瓶,被她闻到过几次。 香水是温暖柔和的木质香,但并不厚重,有悠然轻松的感觉。像小雪初霁后森林,湿润又明亮,冷意被压得散不出来,细闻之下有怀旧的气息。 真会给她省事。 盛栖大方道:好吧,送你了。 她喷了一点在温潋袖口,低头下去闻,很适合你。 温潋目光跟着她的脸下去又上来,等盛栖察觉,她才问:你不想亲我了吗? 昨天没亲,今天也没亲。 她以为,她们是休战状态了。 咳咳咳。盛栖转过头捂嘴一阵猛咳。 咳完尴尬地说:病还没好。 她当然想亲温潋,但是她病怏怏的,亲到一半万一又想咳嗽,岂不扫兴。 点头,温潋能体谅她,那我亲你可以吗? 她靠近盛栖,微微仰头,在盛栖耳尖上吻了吻,这里。 脸侧,这里。 鼻梁,这里。 这些地方能亲吧? 被她亲过的地方都烫起来,耳朵也不知道有没有红。 盛栖发现温潋有时候挺坏,这是欺负她在生病,不方便回应。 旋即想到那天晚上,她醉醺醺的,被压在床上,温潋跨在她身上,在她胸口上留下了一个个印子。 后来几天都没消下去,凌乱一片,表现了始作俑者的怨气,她无聊到拍了两张。 但无人可发。 她摸了下被欺负过的耳朵,提醒,我虽然咳嗽不断,但是手是好的。 温潋不晓得有没有理解她的威胁,很平静地点头:哦。 盛栖:过去吃饭吧。 第62章 生活一旦顺遂,就像被按了加速键的电影画面。 大量重复又剪不掉的画面,一帧一帧构成了清晰又琐碎的日常。当所有地址和定位都改成了禹江之后,这个新的阶段里,起起伏伏的浪潮淹没着每一天的她。 连续五天吃药、蹭饭、接温潋下班,盛栖没想太多,也不敢再想太多,随心而过反而轻松。 咳嗽被压下来,虽然没有完全好,但频率低了,不再影响她的日常生活。 譬如接吻。 前三天她还不敢亲人,所以温潋每天都要主动。 有时在盛栖家,餐桌,沙发,床上有时候在她自己家,地点很固定,她的卧室。 她们俩都没有寻求刺激的嗜好,韩箬华在家,不反锁上房门,就难以专注。 盛栖开始还觉得亏,只能温潋亲她,她不能还回去,次数多了才不在意。 有人亲就够了。 对上班族而言,周五晚上是个令人快乐的时间。 盛栖早去半个小时,在图书馆里随意看了会书,到了下班的点,温潋的神情跟前几日明显不同。 见到盛栖,脸上带着欢快地奔赴周末的笑容。 吃过饭,韩箬华去见温潋大姨,她就到了盛栖家里。 盛栖问她:你不去看你大姨吗? 温潋脱下外套挂上,里面穿着秋款睡衣,我更想陪你。 她跟着盛栖坐上床,盛栖将枕头分了她一个。屋里足够暖,被子里也是热的,温潋躺下就有了睡意。 今天想聊的话,回来路上已经聊过。 两个人都没开口,却不觉得沉默是尴尬的事情,反而享受这样的安静。 见盛栖在回消息,温潋心动地过去吻她脸侧。 盛栖假装无动于衷,她吻她的,自己玩自己的。 半晌没有回应,温潋纳闷,停下动作,凑近去看她的屏幕,以为她有重要的事情。却看她不在回消息,闲到刷朋友圈。 温潋陪着她看。 许桐桐今晚聚餐,妆容精致,跟一帮朋友们自拍。盛栖给她点了个赞。 继续往下,她爸发了新店开张的视频,上个月大方地给她打了笔钱,看来今年没少赚。 然后是温栩,温栩发盛栖还没看内容,耳朵就被轻轻咬了一下。 干嘛?她故作惊愕,心里却在憋笑,还以为温潋很沉得住气呢。 让她这样一问,温潋无话可说,以为她是真的想玩手机。没再打扰她,自己掏出手机。 这下轮到盛栖凑过去,逗逗就好了,不能真把人冷落生气了。 温潋不理,也点进朋友圈。 她好友不多,这下盛栖看完了温栩发的那条,大意就是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选择买单。好与坏,都自己受着,旁人分担不了。 怎么了这是?又吵架了?盛栖腹诽。 温潋没有点赞,看了就划走,做冷漠的旁观者。 盛栖学她刚才那样,从上到下吻她的脸侧,从眉骨到下颌线。 她没温潋温柔,力道故意重一些,气息慢慢往温潋脖子里喷洒。 温潋玩手机的手一顿。 盛栖亲完,看她的页面还是刚才的页面,心里欢悦。 温潋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说了句:你好久没发朋友圈了。 朋友圈三个字,放在平时只是字面意思。 墨菲斯托从中作梗,诱惑盛栖在良好的气氛里,抱着并不单纯的心思说了句:你也很久没发,你不喜欢发? 温潋:嗯。 她的生活日复一日,并没有太多想分享的东西。 一直都不爱发吗?就没有某段时间,发得很勤,希望记录、展示每个美好的瞬间吗? 盛栖诱导她补充那段自己无意间发现的过往。 那天的谈话,温潋拔去了她心里的大刺,让她痊愈起来。这根小刺被她埋在心里,温潋不知道,就没有了拔的机会。 但她怎么能不好奇,无论她有多克制,可她还是想知道,温潋对那个人的情感。 是非常喜欢,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还是平淡如水,合适就在一起了。 毕竟温潋说过,她上大学后才能正式恋爱,谈个男朋友。 其实盛栖问完就在想,人在她身边,逝者如斯,无论温潋是否真的深爱过对方,都不重要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 温潋闻言,原本自在的脸色僵硬,骤然很紧张,脖颈处紧绷,线条清晰。 她没敢看盛栖,垂着眼睛,在想心事。 盛栖猜出她在想什么,不忍心再逼迫,后悔那一句自作聪明的问话。 她故作轻松,朗然笑了一下,把话题绕开:我就有分享欲旺盛的时期。刚上大学那会看什么都稀奇,所以发的频繁。军训,社团,每上一门好玩的课,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和比赛,都要拍照拍视频,想着以后纪念。后来新鲜感过去,就没兴趣了。 嗯。温潋点了下头,语言能力彷佛被遏制。 她从始至终都没回答盛栖的问题,而这就是侧面回答。 她是有过那个阶段的。 快乐的,浪漫的,分享欲强烈的阶段。 那时的温潋在记录当下最美好的感受,时过境迁,不知道那些朋友圈是被设为仅自己可见还是直接删了。 窗户不漏风,但不知道从哪灌进来寒意。 盛栖眼见温潋从闲适变得紧绷,甚至有些不安,跟着难过起来。严肃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试探,以后相关的话题绝不再提。 温潋既然不愿意提,她就不会再问,以免自揭伤疤。 她反而应该庆幸温潋不说,要是温潋跟她坦诚,无论怎么委婉,她肯定都很难装出没关系的大度。 那样就暴露了她的小气。 之前她们的相处,有意不提过去的事情。 盛栖有阴影,闭口不谈高中,分开的七八年就更成了禁忌。 但现在算说开了,且盛栖自己主动提起大学,温潋在缓过来后另外找了话题聊,就问她在哪上的大学。 盛栖的成绩一直都算不上好,但复读一年,她刻苦地顺利考上一个普通本科。 报学校名字时,少见地不好意思,调侃问温潋,学霸听过我们学校吗? 温潋眼里一般只有重点。 知道,离我大学不远。两个城市挨得近。 当然不远,虽然不在一个省,但紧挨着,坐高铁四十分钟不到。 大一时,盛栖每个月都会花一个周末,买票过去。在当地住下,去温潋学校漫无目的闲逛,再顺便去些景点打卡。 大二那年,从别人手机里看见温潋的朋友圈,猜出些什么,没再去了。 大三大四不死心,加上不打算考证、考编,也是真的无聊,又去了几次。 她知道一趟趟的行程没有意义,在温潋不想见到她时,她的单向奔赴是舔狗行为,会招人笑话。温潋看见她还说不定会厌恶。 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把这些行程埋在心底,也就不怕别人笑。 正是因为这样,她从没有想过打听关于温潋具体的信息,怕冒犯到温潋。谁也不想换了个地方学习,还被前任追到班级门口吧。 她只是期待一场偶遇,她可以借口说她来旅行,装得自然一点。 每回离开,她都安慰自己,虽然没有见面,但好歹跟温潋看过一样的景色,呼吸过同一块土地的空气。 可见那几年,她们是真的无缘。 温潋的校园的确大,但是四年,十几次奔赴,她走遍了每个地方,就是遇不见。 她甚至想过,也许温潋没考上,或者换了志愿,去了别的大学。 但高中的官网的的确确说温潋考上了,盛栖还截了图,她也跟温潋的班长确认过。 只是没有缘分而已。 现在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温潋回心转意,在尽力给她安全感,她不能作。 虽然她没有明说,还在考虑中,温潋也没有追着要一个肯定的答复,学霸有充足的耐心解开难题。 但无论是她还是温潋,这几天都在调整状态,慢慢适应跟彼此在一起的生活。 她既然选择接受,就要放下。 此时此刻,她与温潋互相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她恍然发现今晚的她是恶劣的,先是故意逗温潋,又将话题引到了不值得的事情上。 她力求弥补,将手机拿开,摸了摸温潋的发顶,安抚她的情绪。 在温潋终于愿意与她对视时,她吻了下去。 言语或许是笨拙的,唐突的,在大脑抽风的那一霎便说出了不恰当的话。 肢体动作往往更诚实,乖巧和讨人喜欢。 不渴望一个人,怎么会不厌其烦地陪伴在她身边,渴望触摸她的头发,她的嘴唇。 高中时候,温潋的嘴硬让她打了退堂鼓,可是她的拥抱和吻,温潋都回应了。她就明白温潋喜欢她。 哪怕她离开禹江,她也没怀疑过温潋喜欢她的事实。只是喜欢她这件事在高三阶段,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恋耽美 栖你为林(43) 她可有可无,成绩不是。 前段日子,她亦是咬紧牙关,不向温潋吐露太多的情绪。 但她的身体在期待温潋,不排斥接近,也正因如此,前几天的言语才有了袒露的意义。 刚才冒犯的舌唇,轻轻一碰就说出冷漠的话。现在被用来赔罪,轻柔勤奋地给予。 盛栖等了五天,乖乖吃药喝水,终于能顺利进行,不会被咳嗽打断。 面对面照顾罢,辗转向其比常人更不耐碰的背,从漂亮的肩胛骨落到尾椎。未停,下去。 生活里,温潋自小受教,绝大时候是个文静的淑女,几乎没有任何小动作,能不出声就不出声。但这时候她控制不了,她没办法沉默,也没办法静静地任人宰割。 她被扔进池水中,无论如何奋力往前游,也摆不脱当下的环境。 她在照顾下很快投降,大概因为她们很久没这样了。 在盛栖生病不理她的这几个礼拜,她也在生病。 满心期待,被人抛弃的感受,让她体验到了盛栖当年的痛苦。 没人再牵她的手,她又变成原来的样子。 盛栖意犹未尽,上来继续吻。亲到她的唇时,她一如既往地犹豫了下。才缓缓回应。 盛栖曾经抱怨式地开玩笑,说处女座最可怕。 的确,她那点洁癖让她连自己都嫌弃。她曾在电视里无意看见主角接吻,毫无波动地想,没意思还不卫生。 但她遇见了盛栖,事事都有意思,她从来不会嫌弃盛栖,她愿意在这个时候被盛栖亲。 在征求再来一次的同意后,盛栖手碰过去,温潋以为她这样就要放进去,提醒她戴指套。 有上次的教训,盛栖没打算那样,只要舒服了都一样。 她轻声解释,温潋放下心,就没说话。 嗅着盛栖鬓边的发香,在一波又一波袭来的浪花里挣扎,最后坠进海里。 抱着盛栖,她也不怕,坠到哪里去都可以。 时间太久,结束后两个人都不想动。 盛栖抱着她,觉得手臂快废了,开玩笑说:懒得换床单被套,我去你房间睡。 温潋直接答应:好。 盛栖叹气,笑说:你就是知道我不好意思去,才答应得这么干脆吧。 不是,我的房间就是你的。温潋认真脸。 盛栖听得开心,拿湿巾擦手,摸到手机,不是说我好久没发朋友圈了嘛,现在发一条。 发什么呢? 盛栖不给她看,温潋自己拿手机,看见两个字嘻嘻。 温潋: 她也把心里那串发到了朋友圈里。 一前一后,相隔一分钟。 盛栖心虚,有种奸情暴露的紧张。 不久后,两个人分别收到消息。 许桐桐问盛栖:大晚上偷乐什么呢,爸给你打钱了?分我点。 温栩、万与铎问温潋:柠柠,你怎么了? ,,。,。。。。,,,。,, 第63章 发朋友圈的麻烦之处就在这里。 许桐桐乃大俗之人,眼里除了俊男靓女就是金钱,盛栖作为姐姐,能回一句你管我偷乐什么打发她。 但温潋不行,堂姐和表哥的关心,她不能不好好作答。 但实话又不能说,难道说她跟盛栖做完爱,闲得发慌,所以各发一条废话? 太荒谬。 盛栖看她苦思冥想,你不回又怎么样? 温潋想了下,没开玩笑,他们俩今晚可能会过来找我。 盛栖忍俊不禁,你哥你姐好关心你,温潋是个宝宝吗? 看来柠柠同学不光是妈宝,还是全家人的宝宝。 她笑得好看,温潋目光被她捕捉去,闻言勉力牵扯了下嘴角。 然后才一一回复温栩跟万与铎,没事,刚才看了电影,对情节感到无奈。 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会骗人啊。 盛栖的语气里有浓浓的揶揄,好孩子撒谎的时候最可爱了。贴近她耳畔,轻声问:你看了什么电影? 温潋稳稳地接住她的不正经:少儿不宜的电影。 盛栖拊掌,好,他们再问,你就这么说。主演,盛栖,温潋。 光着身子在床上聊天,语气不自觉地暧昧些,温潋被她的咬字和句子吹得耳根都软。 说起少儿不宜的电影,第一次看就是跟盛栖。 那年暑假,她考得妈妈足够满意,盛栖努力加上走运,进步神速。两人都开心。 她跟妈妈说盛栖喊她去爬山和漂流,不出禹江市,第二天下午就回。 妈妈一口拒绝,觉得项目危险,女孩子在外不安全。 那是她第一次跟她妈抗争,她说明年就要出去上大学了,到时候也不可以爬山,妈妈也要成天担心她不安全吗? 母女俩为此闹得不愉快,最终还是温潋妥协。兴致被扫得干干净净,她在失望和遗憾里跟盛栖说去不了。 盛栖像个英雄:没关系,交给我吧。 她说通了万与铎一起去,万与铎跟温潋大姨说,大姨再去劝韩箬华。 盛栖又让奶奶打电话给韩箬华,说她家两个外孙也去,会照顾女孩子。不会出事,绝对保证温潋的安全。 双管齐下,再加上温潋真的难过,韩箬华便心软了。 温潋还记得她收拾了一个小箱子,跟盛栖他们坐上大巴车的那刻心情,她好像变成一只自由的鸟,飞向广袤无垠的远方。 大巴车里的空调冷,盛栖早有准备,将一件薄的长袖衬衫搭在她身上。 她靠在盛栖肩上睡觉,那一刻什么都不用想,作业,高考,母亲,都被抛掷脑后。 她只需要盛栖,需要未知的目的地。巨大的喜悦包裹了她,让她想在大庭广众下吻盛栖。她没敢做。 盛栖将她鬓边散下的发丝别到耳后,轻声问她晕不晕车。 然后飞快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时盛栖胆子不大,亲完后就心虚地将头偏向过道,探看其他人有没有睡觉。 温潋看见她的脸紧张到泛起红晕,可爱又漂亮。 到了住宿的地方,进到房间,她们放下行李便接吻。 都忍耐了一路。 晚上,盛栖带她看少儿不宜的东西。 她没坚持几分钟就不想看了,捂住耳朵,背对盛栖说要睡觉。 她有太多的第一次都给了盛栖。 从她们第一次在走廊上对话,到盛栖哭着从她面前离开,18个月不到。仅仅一年半的光阴,却是她在爸爸逝世后最快乐的一段经历。 妈妈当然爱她,竭尽所能地给她最好的一切,她也爱妈妈。 但那份爱里有太多沉重的期盼和掌控了,她快乐的感觉越来越少。 盛栖弥补了这份感觉。 是快乐的象征。 温潋在这一会儿功夫里穿越回去,又回到现实。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我要回家了,我妈应该快回来了。 盛栖在她冲完澡出来后问:明天你有安排吗? 没有。 我们出去过周六吧。 温潋脸被水汽熏得白里透红,看上去秀色可餐,盛栖看见忍不住喜欢和笑意,像个流氓一样咧着嘴。 温潋整理领口,说好。 盛栖问她:你都不问我有什么安排吗? 对温潋而言,怎样安排都不重要,哪怕明天就出去扔个垃圾。人最重要。 她尝试说了句俏皮话:留份惊喜吧。 盛栖果然容易开心,笑着上来抱她,你这样说我压力很大,事先说明,没有惊喜啊,就出去逛逛。 可以。 温潋回到家,给她妈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回来。得知已经在路上,发了句开车小心。 然后坐在床上回消息。 万与铎毕竟是个男生,相对粗枝大叶,轻易就信了她的话。还陪着聊,说现在的影视剧无厘头,看看就好,别入戏太深,被气到。 温潋满口答应。 他又说下周来家里找她玩。 这周不行,我要加班和团建,还要陪我女朋友。 他的工作加班是常态,仅有的休闲时间基本上全给了谈了几年的女朋友。 所以一年里除了节假日,温潋见不到他几次。 他有空过来也好,可以见见盛栖,盛栖以前挺喜欢欺负他。 温潋记得高中那年,对面的房子在十二月清空,她不能表露的不舍全被万与铎表露出来。缠着妈妈问:小姨,她们不住这里,搬去哪了? 不清楚。老太太身体不好,没法陪读了,盛栖可能住校了,也可能换地方住吧。 她妈妈这样对万与铎说。 当时温潋也深信不疑。 后来才知道,那时候盛栖奶奶已经过世了,但妈妈不想影响她的心情。 她扪心自问,就算那时候她知道盛栖奶奶去世,知道盛栖要去Y省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会不管不顾地哄回盛栖吗,不会。她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敢做。 所以妈妈的欺骗,在一定程度上解救了她,却又在后来害了她。 她的懦弱和自私让她自己恶心。 愧疚感常将她撕扯成一片一片的树叶,枯黄残败,被长夜的秒钟声碾碎。高考后她的失眠症状反而开始加剧,成宿睡不着,无论怎么做,耳边都有钟表走动的声音。 吵得她常常干呕,也会崩溃。 她坐在黑暗里,渴望自己做一片不被需要的树叶,从树上一次又一次地落下去。 先落在泥里的应该是她。不是盛栖。 盛栖就算掉在地上也是花瓣。她不是。 万与铎那时不死心,问温潋,为什么我发信息她也不理我? 也许她没看见,你可以给她打个电话。温潋包藏私心地建议。 她猜表哥被她连累了,盛栖讨厌她,不会再理。 电话没打通。 万与铎失望地叹了口气。 温潋重新将目光放回辅导资料里,平静下蕴藏着绝望。 她再也找不到盛栖了。 人是她赶走的,人家配合她,走得彻底。 活该。 温潋在做题前,暗骂了自己一声。 或许在得到太多愉悦之后就容易寂寥和伤感,盛栖今晚的温柔和陪伴让她欣喜若狂,患得患失。 所以才会一直想从前的事情。 从记忆里脱身,看见温栩不信她的话,问她:是不是跟盛栖又闹得不愉快? 她回:不是。 她否认得越是干脆,温栩越不放心,打电话过来。 温潋接电话,第一句就解释:真不是。 温栩愣了一下,银铃般地笑起来:那你们很好? 嗯。 看来我那个方案用不上了。 温栩的方案是找人追她,刷存在感,让盛栖有危机感,别再犹犹豫豫地吊着她。 方法简单粗暴。 温潋一直没同意,尽管她那时走投无路,有过施行的想法。 但她深知,盛栖的犹豫并不是刻意为之,也不是危机感可以解决的。她们之间的事情,温栩不知情,以为只是暧昧期,突破就好。 还有,没法刷存在感。 盛栖要是不想见她,十天半个月都能躲过去。 她总不能天天发朋友圈记录人家是怎么追她的。那太刻意了。 嗯,用不上了。她说这话时如释重负。 温栩往下问:所以你们现在什么情况,谈上了? 还不算,不着急,我们在循序渐进。温潋慢声慢气。 温栩却急了,靠,她不会还在跟你玩暧昧吧。 不,她很认真,我也很认真。但我们需要一点时间适应,慎重后再定。 那好吧。你怎么做到让她跟你认真的? 说来还要感谢温栩,要不是上周她来一趟,温潋还找不到切入点。 温栩当时又是进盛栖家里,又是主动开车送盛栖就医,给她创造了机会。 我跟她倾诉我的想法,她被打动了。 温潋没说自己道歉和搬出妈妈的事,或许套路好用,但我现在觉得真诚更重要。我既然喜欢她,想追求她,愿意等她跟我在一起,那就要多跟她坦白几次。至少把这些都说腻了,再考虑套路。 如果她怎么做盛栖都不理她,她也未必不会铤而走险。 真诚? 嗯。温潋轻声应:尽管我只能真诚一部分。 但这一部分就够她们重新开始了,往事的细枝末节,又何必重新抖落出来,让灰尘呛着盛栖呢。 温潋的话对温栩而言是个触动。 内敛到像木头的妹妹,都敢于将自己对另一个人的情感说给当事人听,敢于数次坦白,让对方先腻再说。 她好像在原地打转,没有进展。 套路也无用。 吵架,和好;冷战,上床。 这种消耗情绪的流程,她从乐此不疲到怀疑自己,她能感觉到,成涓从包容到不耐烦。现在吵一次架,她们的冷战期变长了。 温潋说:真诚。 虽然她比温潋大,但过得比温潋顺也比她轻松,少了这个年龄该有的稳重,她似乎要学一学温潋。 韩箬华到家,温潋听到动静,出去说了几句话才回房间。在睡前收到盛栖的晚安,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回复后,温潋放下手机,准备入睡。 刚才她们的汗水把枕头、床单和被套都染上了,但盛栖累,说不想换,要过来睡。 她当然愿意,她的床挺大的,多个人也不挤。何况盛栖来睡过一次。 又想起走前盛栖正在换床单,她要帮忙,盛栖说不用,怕她看了害羞。 她听出盛栖在开玩笑,是不想她动手,就没吭声。其实她并不害羞,喜悦更多。她喜欢跟盛栖一起制造失控,为之活,为之死。 就这样,满脑子想着盛栖,她睡了过去。 闹钟准时响起,醒来后,温潋靠在床头缓了会。兀地想到今天要跟盛栖出门,心情就像飞机跳过滑行阶段直接升空。 睡前睡后都跟盛栖见面。大概可以延年益寿。 周末的早饭通常晚半个小时,她今天起早了,韩箬华也才起来。 跟她说:跟小盛说,醒了就过来吃,早饭给她留到十点。 好。 她猜盛栖已经醒了。 果然,发消息说早,那边就有了回复。 韩箬华在厨房忙,早餐还有一会,温潋直接穿上外套去隔壁找盛栖。 盛栖刚洗完脸,开门就笑:不用这么客气吧,吃早饭,还到我家里来请。 温潋顺着说:我妈说,礼多人不怪。 盛栖笑点不高,为此哈哈了几声。关上门,抱她靠在门上,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 她的尾音被盛栖吞下去,牙膏残留的清香在舌尖漾开,带着沁人的凉意。 这个吻时间不长,打个招呼就结束。 虽然不在公众场合,但光天化日,盛栖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压小,只说给她听:我胳膊酸。 温潋眨了下眼睛,也很小声:今天我来拎东西。 盛栖夸奖:善解人意。 被妈妈教导得极懂礼貌的小孩回:应该的。 第64章 听说两人打算出去玩,中午不回来,韩箬华非常支持,露出舒心的笑。 恋耽美 栖你为林(44) 好啊,年轻人周末就要出去玩的。我送你们? 盛栖跟温潋同时摇头。 连小七都小小地汪了一声,盛栖默默地在心底同传翻译道:走开! 韩箬华明白了,嘱咐说:你们打车去吧,在外注意安全。 跟韩箬华说安排时,盛栖心里敲着小鼓。她一直觉得,把温潋从她妈妈眼皮底下带走是困难的事情。 高中住对门,通常都是她过去,偶尔喊温潋去自己家玩,韩箬华便迟疑。 且每次会限定时间,大多为10分钟,周末完成学习任务或者考得好时,才给得久点。 终于,她们长成大孩子了,可以正常地生活,休闲,不需要被成绩二字压得透不过气。 在出租车上,韩箬华发来一千块钱的转账。 她惊奇地问温潋:你都多大了,带你出来玩,你妈还给补贴呢。 盛栖是轻松的语气,温潋却骤然生了恼意,强压在心间:不要管她。 她妈喜欢做这些自以为爱她,关照她的事情,让她下不来台。 她跟温栩或万与铎在一起也是这样,那两人每次都要吐槽,温潋就痛快地听着她的嘴替们发言。 但盛栖没跟她妈相处几十年,也没有经历过被母亲唠叨和干涉的滋味,所以不能像温栩和万与铎那样与她感同身受。 她便不将火气表露出来,以免令盛栖担心和不悦。 盛栖客客气气地拒绝。 韩箬华解释说,温潋平时宅家不爱出门,出去一趟太难得了。所以她高兴,算她请客。 数额虽小,但盛栖肯定不能收。 她退回去,韩阿姨,真的不用,我们花不了这么多。而且你天天请我吃饭,今天该我请客啦。 她没注意温潋的抵触情绪,还暗自羡慕,被妈妈惦记的小孩就是这样吧。上班都几年了,周末出个门,还有额外的补贴。 奶奶在时,有时候骂她爸,说的就是这死孩子。 她那时候觉得好玩,人好像无论多大岁数,在父母面前都是小孩子。 何况温潋现在才25,从小到大都被妈妈照顾、保护得很好,就是个娇气宝宝。 她虽然羡慕,却也并非完全体验不到。 盛光明虽然不喜欢她,也没有做妈的细心,但心里还有她这个女儿。定期会给她转账,很算大方了。 他一直觉得盛栖天天不上班是在混日子,画那几幅破画赚不了几个钱,不饿死就不错了。 以后家里的房子跟店肯定都是许桐桐的,轮不到盛栖,所以在许桐桐她妈默许并能接受的范围内,他要给大女儿一点钱傍身。 他酒后往往吐真言,真话都难听,有一回当着全家的面,醉醺醺对盛栖说: 你啊,现在不着调就算了,以后还是得找个有钱人。否则哪天我死了,谁舍得给你钱花?你一个姓盛的,你在这能指望谁啊,人家给你个地方睡觉就不错了。 禹江那边也靠不住,你姑姑们有儿子有孙子,真的疼你,愿意养你吗?你奶奶攒的那点钱,大头还不是我给的,办完丧事我说平分,她们哪一个说不要了?都不容易。 当时许桐桐她妈和她舅舅一家,脸色都挺难看,没一个能笑得出来。 只能盛栖笑着说:爸又喝醉了。 但她知道是实话。 麻烦的是,能结婚的有钱男人,她没有兴趣。富婆又没有能看上她的,好事早让大美女们抢走了。 好在,她能自己养活自己,没盛光明想得那么废物。 她回来这么久,从未踏足过这片区域。 因为这是她跟温潋第一次看电影的地方,她之前不能听到这个名字,一听心口就疼。 盛栖取了提前点好的咖啡,没带温潋进商场,里面没意思。 这一片在她们中学时就不算繁华,现在相比于市区更显得陈旧,变化极小。 在附近的街道七拐八拐,找到一家二手书店。名字朴实无华,就叫书店,店门不大,朝北,从外看并不起眼。 进去发现里面的空间比从外看上去要大,木制书架一排又一排,一眼看不到全貌。 盛栖跟温潋说,这家店是她在网上看到的,被一个作家打卡后才火起来。 书店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精瘦干练,个子不高。五官相对周正,有股书卷气息。 态度不算热情,但很自然,像认识多年的朋友一样,跟她们说了句早,来了。 盛栖笑着回应:来了。 她们到得早,店里客人寥寥。 她们没去长桌那边坐,在窗边找了二人的位置,将咖啡和包放下。 逛了一圈,温潋就喜欢上这家店,像在现代化城市里开辟出的一方净土,供人放松。 盛栖趁温潋抬臂取书,用手机偷拍了她。 这是她第二次偷拍温潋,上次是一起午睡。后来下决心不见面,但又想温潋时,就天天看那个。 这些有年代感的旧书封面设计比书店里的畅销书更加用心,盛栖对图感兴趣,温潋则更关注内容。 她翻开一本,扉页竟有作者的签名,内容上还有工整有趣的前人批注。 她眼睛跟着亮了一下。 盛栖就知道没来错地方。 她看书不多,静不下心,但温潋喜欢安静,喜欢读书。 现在的书店到周末比网吧都吵,商业气息浓厚,吃的喝的都在里面,没有书店的氛围。想来温潋也不会爱逛。 所以昨天她特意搜了下,找到这家店。 阳光和煦,窗外的街道陈旧,树木高大且萧瑟,偶有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路过。 盛栖抱着本关于东晋的史书,没看几行,就打量起店内的氛围和店外的景色,寻找绘画素材。 温潋沉浸在书里,爱不释手地说:这本要买下来。 盛栖应声:多买几本。 开这样一家书店,最初的目的一定不是盈利,多是为了情怀,支持一下也好。 温潋看书期间,盛栖在手机上挑选了几家餐饮店,准备过会让温潋决定吃什么。 十点过后,店里客人多起来,嘈杂声多且碎。 有人打扮精致,跟朋友带上相机,专门过来摆拍。 也有熟客,跟老板关系好,所以聊了起来。 还有小情侣既不看书也不拍照,坐在一起腻腻歪歪,羡煞旁人。 位置被坐满,很多人只能站着或者盘腿坐在地上看,但看上去颇为自在。 温潋不受影响,继续看她的书。 她在闹中愈发得静。 盛栖想到她曾借给自己的书,《寂寞的游戏》,会不会是一种暗示? 温潋是个寂寞的人吧,在自己没回来之前,听韩箬华的意思,她不爱出门。 也就是说除了大学四年,温潋在这个城市生活了21年,一个朋友都没有。 恐怕大学那四年也是如此,她是不是一直都处在这种孤独和寂寞中? 如果这样,那个时候,她的身边出现一个让她愿意恋爱的人,其实是好事。 不知道他们的感情持续了多久,给了温潋多少温暖与能量。 但那段时间的温潋快乐又充实,会赏花、旅行、自拍,发朋友圈给人看。像此刻般享受。 盛栖忽地释然了。 问题一旦换个角度去看,就友善许多。 随即,盛栖垂下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鞋,鞋尖正对她们的桌子。 是来找她们的? 抬头,发现那人只看温潋,弯腰轻声打招呼:温小姐。 温潋看样子认识她,稍感惊讶,万小姐,你也在这。 万?跟温潋表哥一个姓,有什么关系吗? 但喊得这么生疏,也不像亲戚。 这家店是我叔叔的,每周末我过来看他,没想到今天温小姐也在。 温潋对店的好感度足够高,听了她的话,面容温柔许多。 我第一次来,店很好,书也好。 那位万小姐俯身,偏头去看她手中书的封面,这本我之前翻了一半,喜欢得不得了,可惜就这一本,叔叔舍不得给我。我买都不行,他说要让更多人读到。 温潋闻言微笑:我该谢谢老板。 是我跟温小姐有缘,选书的喜好相仿。这本书如果能被温小姐收藏,我就算得不到也不惋惜了。 什么叫有缘? 盛栖快听不下去了。但不得不承认,这位姐姐会聊天,说话让人想听。 温潋抬头看她,谢谢。 温小姐是一个人来的吗? 跟我朋友一起。 盛栖心想她也没穿隐身衣吧。 读者多时拼桌很正常,加上温潋一直埋头看书,没跟盛栖说话,万昀思就没注意。 她对盛栖点头微笑,又对温潋道:择日不如撞日,本想请温小姐一起吃午饭,既然朋友在,我就不能打扰了。明天是周日,温小姐有空吗? 明天有安排了,不好意思。 温潋委婉拒绝,万小姐,分享经验是举手之劳。 万昀思已经不止一次提过要请她吃饭。 迄今为止她们的聊天内容多是关于考试。她偶尔会问候温潋两句,距离感把握得极好。 她是温栩的好友,家境不差,看朋友圈社会地位也不低。 此前温潋认为跟她不在一个世界,但今天遇见,她穿着休闲的常服,侃侃聊起二手书。刻板印象才有所改观。 万昀思诚恳道:哪怕是温小姐的举手之劳,我也不愿意怠慢。温小姐既然有安排,就改日再商量时间。我不打扰温小姐跟朋友看书了。 走前又给盛栖一个端庄大方的笑容。 盛栖礼貌地回笑。 温潋继续低头看书。 盛栖发现,也许她对温潋的生活不了解。 比如温潋这个朋友跟她的那些同事们,她都不认识。 虽然知道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但小小的沮丧像蚊子发狂,接连咬她数口。 十一点时,盛栖提醒温潋要撤了,早些去餐厅,过会人多要排队。 如果喜欢,明天再来。 温潋本就有这个心思,让她一说,便紧着问:可以吗? 盛栖点头:怎么不可以,店又跑不掉,打个车不就来了。 你陪我吗?过来自然简单,可是她更希望盛栖能陪着她。 书店里的读者和闲人多,若她一个人来,一定不自在。但盛栖坐在她对面,哪怕是在玩手机,她也有安全感,能全身心地投入书籍。 就连万昀思这种泛泛之交来与她闲聊,她也不拘谨,淡然回应。 当然啊。又问傻话,一起就一起呗。 温潋拿了四本书去结账,万昀思与她叔叔在柜台后面坐着。起身说:以后常来,可以不买书,白看都行。 她叔叔是个可爱的人,与盛栖相视而笑。 会的。温潋与她告别。 出门后,盛栖打听:那位万小姐是谁啊? 温栩姐的朋友。 她家有个亲戚在备考,她碰见我才想起来。温栩姐曾跟人忽悠,说我是学霸,逢考必过。所以她加我联系方式,交流了几次。 温潋详细地说给她听。 哦,这样啊。温栩的朋友盛栖听见这两个字就没什么好的预感。 温栩不算忽悠人家啊,你本来就是学霸,考什么都能考上。 温潋不觉得骄傲:死记硬背,考上的多了。 盛栖说了几句,将话题绕回去,感觉那位万小姐人不错,对你很关注。 不熟。温潋不作评价。 盛栖踩碎一片树叶:如果今天我不在,你会跟她去吃饭吗? 饶是温潋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她的意思了。 嘴角带上弧度,不会,我妈说,不能跟陌生人走得太近。 姐姐的朋友,不算陌生人。 温潋挽住她,谁的朋友都不理。 盛栖被哄得满意。 温潋又道:我只理你。 只喜欢你, 第65章 情话是为了应景而生,人能许诺的事情很多,办到的却很少。 盛栖年少时就懂得这个道理。 可是只喜欢你四个字从温潋嘴里出来,她没有办法以一句假的,不要信来遏制情绪,还是笑了起来。 方才的那点担忧,就像朝露见到阳光,散在空气中,消逝了踪迹。 见她心情转晴,温潋才问:中午吃什么? 盛栖报了几家餐厅供选择,她想了下,能不能吃肯德基? 盛栖知道温潋是个好养的姑娘,但没想到这么好养,也不必这么省钱。 正想打趣她,但看见商场一楼的门店,她忽而明白了温潋的意思。许多年前的寒假,她们就在这里吃了肯德基。 那算她跟温潋第一次出去约会,尽管那时候温潋只把她当作朋友。 能吃。但不能当作午餐,这样显得我很抠搜哎。 让韩箬华知道自己没收那一千块,结果就带温潋来吃她心目中的垃圾食品,得把老母亲给心疼死。 她往后也别想带出来了。 等我们下午看完电影,进去吃点。 最终定在四楼的一家西餐厅,看评价味道不错,装修很适合约会。 盛栖点单期间,温潋看见邻桌的女生在给食物拍照,拍完又跟男友自拍,仪式感满满。 等餐上齐,她学着拍了一张食物,不习惯自拍,就拍了一张盛栖。 盛栖牛排吃了一半,早说要拍照我就先不吃了。 没事,这样很好。 然后她在没通知盛栖的情况下发到朋友圈里。 两人聊着聊着,聊到了万与铎。 温潋说他下周末过来找她,这么多年没见了,盛栖开玩笑说:他还是个小胖子吗? 温潋笑而不语。 她不护她表哥,只是笑,盛栖问她在笑什么。 温潋说:你看到他就知道了? 盛栖猜:难不成他减肥了? 温潋:保密。 以前盛栖喜欢损表哥,表哥脾气好,每次都说不过,只好跟她求救。 但后来她发现表哥被盛栖刻薄后,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了减肥的动力。一来她家就问盛栖呢,她说不在,表哥就会去楼下逗猫逗狗。 表哥喜欢年少时盛栖的性格,活泼、有趣,嘴巴欠但性格好。就算你还她两句刻薄话,她也不会生气的。 在温潋第一次见到他女朋友时,就感觉出来了,开朗,自来熟,笑起来比不笑好看许多。 他现在的女朋友也喜欢欺负他,他常常秀恩爱说自己被压榨,上班给老板打工,下班还要伺候女朋友。 但连温潋都看得出来,他喜欢得很。 她卖关子不说,盛栖哀怨:你好会勾得人心痒痒。 吃完电影快开场了,两人进到影厅。 今天虽然是周六,但这部电影上映许久,观众不多。两人买的票靠后,左右都没人。 盛栖问她:你的奶茶好喝吗? 温潋觉得这要自己判断,于是递过去让她自己尝。 盛栖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却故意揶揄:这样会卫生吗? 这话问得好假,好坏。 温潋淡笑,什么也没回答她。 但盛栖觉得这个笑里包含了千言万语。假如温潋会骂人,里头还得有两句脏话。 恋耽美 栖你为林(45) 盛栖尝了她的奶茶,发现三分糖居然刚刚好。 礼尚往来,她把自己的分享给温潋。 温潋点头:也好喝。 你平时爱喝吗? 不喝,我妈说喝这个不如喝白开水。 盛栖:确实。 但我觉得比白开水好喝。温潋给予肯定。 等正式放映,盛栖在温潋耳边说:你记得吗,我们的初吻就在这家影院。还是你主动的。 温潋真诚地讨教:没伸舌头也算初吻吗? 盛栖: 怎么不算啊! 如果伸舌头才算的话,那就是她主动了。 难怪那次把温潋气着了,原来她是觉得初吻被夺走了。 电影的主演路人缘不错,演技还行。有让人会心一笑的梗,也有处理得不好的地方,整体看下来不算糟糕。 看到剧情平的地方,盛栖百无聊赖,起了坏念头,将手伸过去,摸上温潋的腰。 温潋随之转过头看她,盛栖大着胆子将手往上,听见温潋说:是要纸巾吗? 说着从盛栖够不着的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小包餐巾纸。 盛栖沉默了下,对上温潋清纯的眼神,改邪归正地坐回去:不用了,谢谢。 温潋虽然疑惑,但看盛栖重新开始看电影,就没多问。 出影厅时盛栖走在前面,手放在身侧去牵身后的温潋。 温潋由她牵着走,反应过来,盛栖刚才是不是想摸她啊?像有一回在出租车上那样。 看完电影还早,奶茶喝完了,两人都不饿。 但盛栖说到做到,还是带温潋进肯德基点了份套餐,在里面坐下吃。 她这时才看到温潋的朋友圈,美滋滋地点了个赞。 底下许桐桐留言:我姐今天居然化妆了? 盛栖看得害羞。 周末人多。 她情不自禁将目光放在那些带孩子来吃的家庭上。 温潋以为,长大后,她看到别的孩子有父母陪着吃饭,不会觉得羡慕了。 但事实告诉她,不是。 童年缺失的情感,会伴随人一辈子。 你去Y省后温潋停住,注意到盛栖微不可见地皱起眉头。但很快便柔柔地弯了眉眼,示意她继续说。 她于是问:那边对你好吗? 挺好的。盛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许桐桐跟我很好,我爸前段时间还在给我打钱。 许桐桐看上去是挺黏盛栖的。 许桐桐的妈妈呢? 她妈比较客气。当时我都那么大了,她肯定不会对我视若己出。但是也没亏待过我,作为继母是及格的。 盛栖不对他人有过高要求,连她亲生父母都能放弃她,旁人谁也没有义务对她好,毕竟她从没为别人奉献过。 温潋听了稍稍放心。 但盛栖现在的性格比之从前温和平缓,说话恰如其分。Y省的客气,将自在任性的女孩修剪成了一个合格的成年人。 你是怎么出的车祸? 在喧闹而没有任何人关注她们的地方,温潋忽然静下来心,想了解盛栖。 这些年,她们缺乏对彼此的了解。 盛栖现在看上去放下了过去的事情,来旧地与她重游,但她不敢确定,盛栖是真的不介意了,还是为了尝试与她复合,短暂地放下几天多余情绪。 盛栖的思绪被拉回那个晚上。 醉酒的父亲,难听的言语,从未见过的母亲,和她画下深夜亮着灯的三楼书房。 那时她刚去Y省,大家都不适应,她给爸爸添了很多麻烦。 再加上她都高三了,本来就跟不上,深夜居然在画画,爸爸勃然大怒地撕毁了她的画。 透过言语,她发现最关键的不是高考,而是她妈当年出轨的是个画家。 女儿喜欢画画这件事,他一直在忍,那晚没有忍住。 盛栖隐瞒了矛盾,隐瞒了她哭了一夜,第二天晚自习后不想回家,骑车朝反方向逃离的蠢事。 晚自习后骑车回家,光线不好,撞上了。还好对方刹得快,不然就没了。 她说得轻松,温潋却心惊:当时伤得怎么样? 腿折了,身上有很多小伤口,养了半年。 然后复读了。温潋陈述。 对,就算我不受伤,估计也要复读,我当时很难考上。她那时没心思读书。 每天浑浑噩噩,对未来的规划断裂开,找不到缝合的线。 她没有想孝顺的人了,也没有想携手一生的人。 她多余,又平庸。 温潋算了下时间,你去不久就伤着了? 是,十二月底去的,三月初就出车祸了。盛栖无奈地说: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盛栖凌晨在医院看到她爸,怕挨他的骂,立即说了对不起。 可能她态度好,也可能是看她伤得不轻,盛光明没有责怪她让人担心,只让她别乱动。 记忆里诚惶诚恐的一句对不起忽然传来耳边,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温潋在跟她道歉。 盛栖,对不起。 盛栖惊讶:跟你又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 但温潋并未被她说服,在桌上牵住她的手。温潋的手总是比她暖,将热度传给盛栖,但我该说句对不起。 那时的盛栖才十几岁,接连遭遇变故,身在异乡,最在意的脸出现一道伤口。她一定又疼又难过。 而她认识一个叫温潋的人,冷漠薄情,既不知情也不关心她。在她养病的那一年,温潋考上了让老师和家人都满意的高校。 没有该不该,以后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了。她不喜欢温潋道歉。 她曾经怨过温潋,怨她不分青红皂白地误会她是坏孩子,怨她轻易就把自己踢开,也怨她上大学后移情别恋。 只有这些是与她们相关的事情,如果温潋真的需要道歉,就仅限于高中那场突如其来的别离。 其余的,都不需要对不起。 高中她不是一个适合与年级第一交往的人,继续在一起,或许真的会影响温潋。 等后果出现了,恐怕闹得更不体面。走不下去的校园恋爱多了去,她们未能脱俗罢了。 后来她走远,换了联系方式,有段时间真的打算老死不相往来。 就算她后来填了离温潋近的学校,就算那么多次寻求偶遇,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温潋又不晓得。 一码归一码,她在Y省过得好与不好,她出车祸,复读,大学毕业后孤独生活,与温潋都没有关系。 奶奶去世之后,那就是她应有也必然的人生。 就算她没有认识过温潋,没有被温潋抛开。高三那年,奶奶也会去世,她还是会去Y省。因为她爸答应奶奶,带她走,别留在姑姑家,让她被人笑话。 如果那样,就需要她做选择,是要父亲还是温潋了。 换做现在,她一定会选温潋。 可是在当时,她刚失去一个至亲,一直渴望的父爱摆在面前,她会舍得拒绝吗? 她不知道。 她也没机会重来一次。 在一中官网看见温潋被心仪大学录取时,她的伤还没完全养好,养病折磨得她心情糟糕,每天都沮丧。 但在不幸中,她由衷地为温潋高兴。怨恨、遗憾、烦躁、恐惧一股脑埋了起来,她还是希望温潋快乐。 如果温潋考得不好,温潋过得不快乐,她们俩不就白分开了嘛。 所以她不想温潋再跟她说对不起。 尽管听到的时候她是知足的,因为温潋在心疼她。 把没吃完的汉堡和炸鸡打包回去,进到家里,温潋踮脚亲了她额头的疤。 好像吻在她的心口上,霸道地烫了她一下。 她抱住温潋安慰说:没事了。 她不希望温潋比她更介意这道疤。 等脱下外套坐进沙发,盛栖正准备玩手机,温潋冷不地问:你在电影院想怎么摸我? 没好意思干的事情被戳破,盛栖尴尬到结巴,没、没啊。 温潋说:现在没人了,你可以摸。 盛栖大脑空白一会,两手分别捂住两边的脸,埋怨道:要不要这么直白,你都把我说害羞了。 温潋像遇见新奇的事:你这样就害羞了? 十几岁时也没这么容易害羞吧。 是啊,我脸皮很薄的。 温潋:哦。 晚饭后温潋来她家,盛栖又格外放肆。 她摸得理直气壮:什么时间做什么事,现在是晚上,我就不用害羞了。 温潋努力地接受了这个逻辑:哦。 第66章 星光暗淡,恍若一盏燃油将尽的灯。 许桐桐发来视频请求,盛栖正忙着跟客户沟通画稿,接通后放在支架上。 朗声笑问:你想我了吗? 许桐桐应得干脆:想得肝肠寸断。 盛栖在温暖的空间里打了个冷颤,这肉麻话是真的很吓人。要借钱?她快速想好了哭穷的话,比如续交房租什么的。 我发现一件事。 通常许桐桐说八卦前都是这个口气和这句话,虽然有时候她的发现牵强又无聊。 盛栖虽然在忙,却还是好声地问:发现什么了呢? 要说许桐桐喜欢盛栖哪儿,最初就是她的好脾气,无论何时都极度耐心。 盛栖刚到她家时,她年纪小,特幼稚,有抵触情绪。 但后来发现盛栖不争不抢,爸爸妈妈对她都不是很关注,她不碍事。 盛栖车祸养病那几个月,每天只能在家看书和画画,一发呆就是大半天。 她觉得太惨了,怕盛栖无聊,于是每天放学就跟她说话。常在盛栖卧室把作业写完再走,盛栖自称成绩不好,但好歹也是高三生,多少能教她一点。 那些在学校里不能说,她妈没空也没心情听的废话和八卦,在盛栖这儿都可以随便说,盛栖会仔细地倾听。 不同于她妈的敷衍,盛栖是认真在听,且不说教。 她说过一遍的人名和关系,盛栖就能记住,下次她再说时,连介绍和铺垫都不用,盛栖就能对应上。就像她们俩生活了很久,在一个学校读书。 这是她们关系变好的一个主要原因。 家里多个人就多个人呗,还有人陪她写作业和聊天了。 盛栖那时候狼狈,本来高高瘦瘦还漂亮,结果额头被玻璃扎破,腿也断了。 许桐桐问她:你疼不疼? 盛栖听到先是怔然,继而对她笑了一下,不怎么疼,不用上学还很开心。 许桐桐信了。 后来有天她骑自行车上坡摔了一跤,膝盖蹭破皮,就把她疼得龇牙咧嘴地控制不住眼泪。她到家忽然明白过来,盛栖怎么可能不疼呢。 何况她还有道疤在脸上,连爸爸都烦恼,她自己肯定难过。 但盛栖没有抱怨过,也没有哭过。 只是从那之后,盛栖就没再露过整个额头了。 许桐桐在寝室床上躺着,室友们各自追剧、打电话,她对视频里刘海遮住大半个额头的盛栖说出新发现。 我加温潋这么久,她只发过两条朋友圈。 盛栖最烦扯皮,跟那边沟通半天无效,恼火起来,脸上却没有发作的迹象。 听见温潋的名字,她停下敲键盘的手,放松下来看着许桐桐笑:然后呢。 本来我以为我算陌生人,她把我屏蔽了。但是前几天发现没有,我能看见她发的,连续两天哎。 盛栖为她的细心都花在这种事上而哭笑不得:人家想发就发了啊。 才不是。许桐桐抬手,示意盛栖别解释。 她上周五发的''''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跟你发嘻嘻的时间只隔了一分钟。 上周六发了张拍你的照片,没有任何文案。你们俩在吃牛排,你还化妆打扮,我的天,太稀奇了。 盛栖: 许桐桐越说越兴奋:而且,她换了头像。以前是那条小丑狗,后来换成了一幅画,那一看就是你的画风啊。我心想你们俩是朋友,送她一幅画也正常,但现在这么多巧合,嘿嘿嘿 在她见过盛栖壁咚过人家的情况下,很难不多想。 盛栖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所以呢,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许桐桐露出一个不知哪学来的邪魅笑容,我要磕你俩的cp。 你磕那么多cp还不够,磕到我身上来了? 从盛栖认识许桐桐开始,她就是个爱八卦的小女孩。 班里长得漂亮的学习委员跟劳动委员一起值日,多说了两句,她觉得两人想早恋。 物理老师上课,英语老师从班级门口路过,人家同事相视一笑打招呼,她就猜有情况。 最离谱的是有一回她们在店里,来了个女顾客,爸爸比较热情,许桐桐捂着嘴跟盛栖小声说:我敢保证,咱爸喜欢这款。 盛栖压着声音打断她:别瞎说! 至于明星真人和荧幕角色cp,一年都换了几对磕。 许桐桐继续找证据,哦,对了。她超级冷漠,几乎不给我点赞。唯一一次找我聊天,是问你的事情。 盛栖自动忽略冷漠不点赞等吐槽,问我什么事? 这得保密。虽然盛栖交待她要讲,但是乱传话很小学生,她才不要。 她不说,盛栖也不强迫,猜了一下温潋的心思,问你我额头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吧。 许桐桐震惊,我去,这你都能猜到,磕到了磕到了。 盛栖端起温潋才送的保温杯喝了口水,她的是粉色,温潋是白色,同款很香。 高中那会她喜欢暗戳戳给温潋买同款,一般笔和笔记本最好送。高三那年的九月,温潋生日,她送了温潋一双鞋,跟自己是同款。 因为价格不便宜,韩箬华坚持让她退了,说还在上学,不能送太贵重的东西。 但温潋收了,她跟她妈说:我很喜欢。 温热的水润过喉咙,盛栖觉得身体健康比一切都重要,她的感冒和咳嗽结束,精神都好起来了。 打算换个话题聊,你上次说你外公病了,好了没有? 出院了,我妈她们轮流伺候呢,人没事,那点遗产都分八遍了。 说到这个,盛栖也笑死了。老人家确实比较折腾,有事没事总要去医院看看,动不动就把儿女喊到面前,商量他死后怎么分钱。 许桐桐她妈从最初听见落泪,到逐渐麻木,怎么分都不在乎了。 盛栖有时会想,如果奶奶活到八十多,会不会也喜欢这样折腾他们。 她大概也会抱怨几句,对外说家里的老人像孩子,但她一定会陪奶奶去医院,耐心听她做遗产分配。 也好过只能看着以前的照片怀念。 话题很快被许桐桐带跑回去,她说:傻白甜三流画家和她高冷寡言的在编老同学。 盛栖恨不得一口热水通过任意门喷她脸上:这就是你给我的关键词? 嗯温柔美丽的年轻女画家?许桐桐眼看她脸色不对,识时务地换词。 恋耽美 栖你为林(46) 这个可以。盛栖很好哄。 许桐桐换了个躺姿,所以盛栖,你不计较我磕你跟一个女人的cp,你只在乎你自己的修饰词!你完了! 你快说,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嘻嘻什么! 许桐桐激动起来。 盛栖不紧不慢地逗她玩,当时我们俩一起读书,我没读懂,她跟我解释。我恍然大悟,发朋友圈说嘻嘻,她觉得我很笨,发。 翻白眼,许桐桐无语:你觉得我信吗,你是那大晚上读书的人吗?我还不了解你。 无地自容了,盛栖失笑。 好,我承认了,那天晚上我跟她躺在一个被窝,心情好,有感而发。 说就说呗,让她磕,这也不是大事情,迟早得坦白。 许桐桐叹气,翻了个更难看的白眼,这位大姐,你能不能说一句实话? 我这次说的是实话。 许桐桐打了个哈欠,算了,我磕我的,管你们呢。 磕得很自我。 盛栖在心里碎碎念。 哎,我放寒假去你那过几天? 你直接回家啊,还绕过来干嘛?怪碍事的。 我不,我就要去。她要去近距离地磕cp,回家多无聊啊,又没人跟她玩。 盛栖那有人有狗,热闹得很。 她态度强硬,盛栖掩饰住苦笑,拿出姐姐该有的包容,好吧,那就来。 忙完之后,她进到卧室,从挂着的大衣口袋摸出一枚平安符,温潋出游给她求的。 她想起来都会揣在身上,但躲温潋的那段时间,她有意塞进了抽屉里。 才拿出来不久。 今天晚饭前拥抱时,被温潋摸到,温潋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把它丢掉。 这个怎么能丢啊,你送我的东西,我都不会丢掉。 她让温潋去翻她所有的旧书,之前只允许她看一本的原因是,只看一本,温潋就不会发现她留下这些书的是为了第一页的十八班盛栖。 我从禹江带到Y省,带去上大学,又带回来。生气的时候都没舍得毁掉。 温潋没有说话,而是特别认真地抬眸看她,像是要记住那个当下她说这话的表情。 又像是想好好看看她这个人。 因为她问盛栖,怎么会有你的存在? 好还是不好呢? 像礼物一样。 盛栖曾说过温潋是她的奖励,现在温潋说她是礼物。 她们在喜欢对方时,每个瞬间都真诚又感激。 盛栖那个时候想说在一起吧,好好地,平静地过下去。可在她想说话时,温潋先开口说了别的事情,她就没好意思再张嘴,好像在刻意煽情似的。 其实说不说都一样,她们俩现在跟情侣没有分别。 隔天去接温潋下班,因为韩箬华参加同事聚会,她们俩打算在外面解决晚餐。 盛栖数着日子,倒计时。 什么? 见你表哥啊。 虽然知道盛栖的好奇来源于她卖关子,但是盛栖期待见到别人这件事,让她心里发闷。 随即她就觉得自己好无聊,怕堂姐惦记盛栖,又怕表哥惦记,好像盛栖身边所有的人都是跟她抢盛栖的对手。 这不是健康的心理吧,她太小气了。 见到许桐桐的第一眼,她以为是盛栖女朋友,当时心情十分糟糕。 她不是没想过再见面盛栖身边可能有了别人,但是那个画面真的出现,她十分难受。 后来得知不是,就什么都不管了,主动跑去她家献殷勤。 盛栖居然也给她回应,无论出于怎样的心理,对当时的她来说都是很好的台阶。如果盛栖冷冷淡淡,她怎么挽尊,怎么一路走到现在呢。 吃饭时盛栖说了许桐桐寒假要来住,温潋反应不大,可以。 盛栖哀叹:那我们亲亲抱抱就要去你房间了。 嗯。 就不能那样了。 温潋对她妈又敬又怕,哪怕她妈从来不会直接进她房间,但是温潋也做不到跟盛栖在从床上做过于亲密的事情。 盛栖本人也十分地怕社死,所以没有尝试的想法。 就几天,没关系的。温潋安慰她一句,旋即哑然,敛眉问:然后你是不是要跟她回家过年了? 那就不是几天不能亲密的事情了,她甚至要有一段时间见不着盛栖。 最近都朝夕相处,她现在不习惯盛栖不在身边。 其实盛栖可以不回,但是不回的话,就要回乡下姑姑家。如果在这边,韩箬华一定会邀请她,到时候他们一大家子,她会很拘谨。 她怕闯入别人的世界,显得她格格不入。 但现实是,无论在哪里,她都是闯入者。 这话说出来有些悲凉,盛栖不爱表达负面想法惹人不悦,于是笑着说:也不一定,到时候再看,好吗? 好。离寒假和过年还有一段时间,现在纠结也没有意义。 盛栖虽然倒计时,说期待万与铎,但也就是跟温潋找话题玩笑,事实上她不在意。 一个男的胖还是瘦,难看还是英俊,跟她有什么关系。 所以到了周末,她反而把万与铎的事情忘了,温潋不知为什么也没提醒。 周六早晨,盛栖独自下楼扔垃圾,一个斯文的男声在她身旁响起,喜悦又犹疑,盛栖同学? 她挪眼看去,莫名熟悉,又太陌生,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 第67章 眼前的男人比盛栖略高,身材匀称,穿着中规中矩。 身上唯一与之前相似的就是黑框眼镜,和他和煦的笑容。 他扶了下镜框,因盛栖的愣神而露出一丝幼稚的窃喜,变化太大,认不出我了? 万与铎。 盛栖尽量使自己冷静,回以明朗的笑容。 两人并肩往回走,盛栖记得他以前跟自己差不多高,现在不知是长高了还是瘦了显得高。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不是你说胖子追女朋友都费劲的吗?万与铎记得清清楚楚。 盛栖尬笑,为年少时的嘴欠还债。 我说着玩的,你不是也说了,谈恋爱跟这个没关系。 万与铎没有重逢的拘谨,津津有味地跟盛栖分享,但我那时候当真啊。高考完就疯狂减肥,暑假两个月严格要求自己。上大学我报了一个减肥社团,大家一起锻炼,一起打卡,半年就瘦到定的目标了。那时候特清爽,后来工作了,作息不太规律,饮食又不节制,所以又胖回去十几斤。 这样刚刚好。盛栖说。 她的语气很平,没有欣喜,多是客气。 有别的事情梗在她心中,让她难以投入这场重逢中。 从别人那看见温潋的朋友圈,还是大二的时候,四五年前的事情。 当时人家一句温潋像是恋爱了,如晴天霹雳,把她唬得耳鸣目眩,没有任何判断力。 她也尝试判断了,然后证实了人家的话。 那个男生出镜的几张照片,时值盛夏,要么是背影和侧脸,要么就是戴着墨镜穿着防晒服。 有温潋同学的引导在先,又有温潋发圈的频繁和生活的多彩在后,即使他们没有拥抱亲吻的图片,即使温潋没有说我在恋爱这样的话,盛栖都认定她恋爱了。 因为温潋的性格,让她不会轻易跟一个人走得近,且旅行和自拍。 但是今天亲眼看见瘦下来的万与铎,她心里某个角落长满的野草,有了消退的渴望。 如果那个男人是万与铎呢? 也完全说得通啊。 可她不能确定,一是当时看得不清楚,二是过去很多年,记不清了。 万与铎乐呵呵地说:但还好听了你的话,瘦下来没多久,我就遇到了现在的女朋友。 盛栖这才得知他这个冬天订婚,明年就结婚了。 由衷为他高兴,恭喜啊。 盛栖跟他进了温潋家。温潋家鞋柜上,现在摆了她的专用棉拖,也是温潋买的。另一双在盛栖家里,温潋去的时候穿。 万与铎将带来的东西搬去厨房,在韩箬华面前说了会话。 韩箬华与三人在客厅坐下,有长辈在,大家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比如万与铎新房装修情况,跟女友准备什么时候去拍婚纱照,还比如盛栖跟温潋上周去看的电影。 气氛的确不错,韩箬华有本事不冷场,但也能感觉到他们三人的拘束。 于是自顾自忙去了,让他们随意说说话。 小姨走开,万与铎放松下来,玩笑般问盛栖怎么舍得回来了,想温潋了吗? 盛栖笑道:是啊。 没想到她应得这样干脆,温潋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万与铎帮她说:刚好,温潋也很想你,你回来就别走了。禹江虽然小,但是住着舒服啊,我喜欢待在这里。大家都在,以后好照应。 盛栖不确定万与铎清不清楚她们的关系,还是只当她们是好朋友。 她聊得心不在焉,找不到平时的状态,憋在心里的问题,在考虑再三后问了出来,你们俩大学时候出去旅游过吗? 这个问题她问得很艰难,因为她心里藏了太多东西,让问题本身承载太多期待。 但她认为回答者应该很轻松,有或没有,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可这个问题刚落,温潋的眼神就像被开水烫了一下,飞快躲闪开,放在腿上的手紧张地攥起裤子。 而万与铎脸上的笑也收起,下意识去看温潋的脸色。 两个人居然都没有说话。 他们的反应怪异,盛栖心跟着一沉:怎么了,这要保密吗? 不需要保密。 温潋怕她多想,端起水喝了一口,旅游过。 听她承认,万与铎才跟着说:对,几年前,我都忘了,有年暑假是出去玩过一趟。 越被压制,就越容易膨胀。盛栖极力维持着震惊,以免像个疯子般失态。 去的哪儿? 温潋看着她,轻轻吐出两个字:Y省。 更多的细节忽然就不想再问了,准确来说,是不想在别人面前问了。 那句让盛栖痛苦很久的文案,离你再近一点,有了一个更理想化的解释。 她默默祈祷理想成真。 初冬的阳光在客厅里爬得深,暖意渐渐上身。 温潋不能知道盛栖每时每刻的心中所想,也就不知她在得了答案后的神情是何含义。 她看上去想笑,嘴角才动和停在那,骤然垂下,死死地抿住,露出想哭的委屈。 但最终她既没有笑也没有哭,她收起所有不小心流露的情绪,镇静地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下几口。 她好像在山谷里被流岚雾霭困着,疲倦不堪地走了一整夜的歧路,终于等来黎明,阳光驱散遮目之物。 温潋不能不担心。 可她这样尽心掩饰,她不能当场戳破。 温潋答得坦荡荡,盛栖也只是喝水,万与铎没看出风起云涌。 见她们静下来,以为是寻不到话题了,就聊起了从前,还记得我们高中一起旅行吗? 盛栖展颜。 怎么可能不记得。 为了让温潋能去,她喊了一堆人陪着。 但是那一次值。 也是她们最美好的两天。 白天她们快乐玩耍。 玩漂流的温潋从头湿到脚,茫然地看向盛栖,偏琥珀色的眼睛无辜又青春,睫毛湿漉漉地,随时会落下水珠。 把盛栖心疼得半死,正准备去哄她,却发现温潋举起水枪对准了她。 乖孩子学坏很快的。 她们爬的山不高,盛在葱郁,盛栖负责背包,温潋只需跟着走上台阶。 累的时候她们坐在石椅上看风景,看山涧的溪流和长相特立独行的树木。 为了保存体力,她们并未说许多话,绝大多数的时候只是默默陪着对方看。 万与铎跟盛栖表哥跟在她们不远处。 大家无忧无虑。 晚上他们一起看星星,吃烧烤,盛栖哄着温潋喝了一小口啤酒,警告万与铎不许告状。 她跟温潋住一个房间,相拥而眠。 盛栖跟她说,等到毕业,她们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旅行,离开禹江。 温潋说好。 那次他们拍了很多照片,回去后盛栖传给了温潋,温潋边看边笑。 但那年冬天,那些照片一张也没留下,被删得干干净净。直到高考结束,温潋从此拥有无限使用手机的权力,设了密码,从表哥那讨要了几张照片。 重新看见盛栖。 照片中的盛栖穿着白t和运动长裤,高挑夺目,正笑着将脸转向她。 那时候的温潋确信,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再获得这样单纯灿烂的笑容,也不可能再拥有盛栖了。 但是现在,他们又围坐在一起,谈论那次短暂的出逃。 温潋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了。 她在现实世界,不在做梦,更不是幻觉。 她不允许这是虚假的。 饭后,由于天气太冷,盛栖跟温潋都不想出门。万与铎没勉强,走前加了盛栖的微信。 他走后,盛栖从韩箬华那成功夺得刷碗的活,白吃白喝实在问心有愧。 韩箬华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好进书房批改作业,让她晚上再来吃饭。 盛栖一只一只地仔细洗着碗,小七在她脚间快乐地转来转去。 她问温潋:你的狗在高兴什么? 我不知道。温潋在旁认真回答。 盛栖以气音笑了一声。 温潋说:我只好奇你在高兴什么? 不等盛栖回她,她就说:也许你不高兴。 人类不是小狗。 人类的高兴往往不够纯粹,譬如今日使盛栖快乐的事情,曾困扰了她数年,险些把她心里的光线吞噬干净。 所以她想笑一场,也想痛快哭一场。 她将温潋拉去了自己家。 那儿是她们的基地,她们所有的秘密和宣泄,都可以肆无忌惮。 她让人坐在沙发上,自己蹲下,灼灼地仰望着她。 温潋耐心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问你一件事情,不想说可以不回答,但不可以骗我。盛栖郑重其事。 骗这个字具有震慑力,犹豫在温潋眸中流连了几秒,她答应:嗯。 盛栖切入正题:我们分开的这几年,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温潋以为话题还会回到旅游上,没想到她问了个最好答的,没有。 那有没有跟别人谈过恋爱? 这两个问题怎么能一起出现。 既然问题一是没有,就不需要再问。 温潋蹙眉,是我哪里做得 不是,我只要你回答我。盛栖不要她多想,催她说出答案。 没有。温潋平静道。 可是高中的时候你说你上大学要谈恋爱,跟男生。盛栖复述一遍就委屈了。 本来是那样想的。 那是她以为的自然发展,可是谁让她在年少时期遇见了盛栖,喜欢了盛栖,还能喜欢别人吗? 没再遇见喜欢的人,女生没有,男生更没有了。 恋耽美 栖你为林(47) 盛栖等来了这句话,几乎喜极而泣,脸埋在她腿间,温潋,我真是个蠢货。 你干嘛骂你自己? 高兴的。 这样才高兴。那你真的谈过吗?既然她问了,温潋也问她。 没有,之前是瞎说的。 误会温潋恋爱后,她曾经想放浪形骸,做补偿自己的事情。 但想来想去,最终也没施行。 她已经很辛苦地消化了许多不想要的东西,又干嘛在感情上糊弄自己,继续委屈呢。 将情绪忍了再忍,终于达到一个临界点。 盛栖站起来,眼框泛红,嘴角却带弧度,她说:关于这件事,我要好好跟你谈,进房间。,, 第68章 她说进房间时伴随的眼神,比烛火还要滚烫,彷佛在风里摇曳了下,余热挥发,留下勾人的影子。 温潋预感到要发生的事,却又觉得无所谓,跟着进去。 踏入房间,屋内的摆设迅速在眼中旋转颠倒,她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落在某一具体的物品上,头便落在了绒绒的枕面上。 紧跟着的是心仪之人的吻。 初冬季节,冷意让接吻变得不腻也不燥。 不同于夏日,亲一会儿注意力就会被别的地方转意,从而忍不住做旁的事情。 冬季的耐心似乎更强,即便温潋觉得盛栖在无声地倾诉某种已经抑制不住的情绪,她们也缠绵悱恻地吻了许久。 久到她失去戒备和清醒,被子盖在身上,才知让人剥得只剩贴身衣物。 这场温存不在计划内,似乎没有道理。 她们都更享受黑夜和寂静,白天就算待在一起,也多止步于亲亲和抱抱。且今日周六,晚上的时间更足,也只要再等上几个小时而已。 往日盛栖都有足够的耐心等,她说延迟满足会让亲密变得更加美好。 但今日她的举动处处都在说等不了。 温潋没跟上,还是慢吞吞的节奏,以至于受不住地溢出许多声音,借此表达难以做寄存在体内的情潮。 盛栖为什么突兀地问起她有没有喜欢过别人,有没有谈过恋爱,然后拉她坠入一场狂欢。 她想不通前因后果,断断续续地在脑海里疑惑着和整理着,但思绪在某种快节奏里,断得太频繁,重复的句子,她想了几遍也没有进展。 接着,她想起盛栖不大喜欢她在这时候走神,拥有太多心思。 而她身体被取悦时,也的确难以冷静地思考。 她不想了,结束后有的是时间问。 禹江雨水多,唯独初冬干燥冷厉,降水极少。温潋每天喝许多的水,在皮肤上涂没有任何香气的护手霜和身体乳,借此保护自己。 但盛栖把她变成淋过小雨后的样子,她的眼睛里有雾气,唇上被润得透出光泽,肌肤上的汗珠细小连密。而盛栖的手被她打湿了。 盛栖曾分析她的名字,温潋,你五行缺水吗? 禹江老一辈取名很在意这些,比如万与铎跟柳成涓、温栩,都多少参考了。 现在盛栖带她从雨里跑一趟,淋得她看不清路,受不住地往回躲,她想她不缺了。 盛栖也不缺。温暖又有湿度的隐秘处与她相贴,胸膛隔出距离,却又好似相拥。 她听到了盛栖的心跳声,听到了盛栖也在沉落和释放。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五分钟、十分钟,或许是半个小时。 全身心地投入一件事情,感受时间的能力则变得薄弱,常常预估错误。从前做题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到深夜,于是一算又只能睡五个小时。 她不是不爱睡觉,每当她算出这个数字,她也有满腹脾气。但是想到第二天能见到盛栖,盛栖会跟她说昨晚睡得有多好,做了什么梦。她于是被填补,开心起来。 后来盛栖离开,她对睡眠和第二天都没了期待,只知道要考高分,要活着。 她也会质疑,考高分到底为了什么,活着又为了什么。 她以前对盛栖说是为她自己,可她自己逐渐从中得不到一丝丝的乐趣了,她还是为了自己吗? 为了她妈妈,这理由才说得通,她于是挺着。 暂停键被摁下去。 温潋暂停了一切飞出去的思绪和身体上的反应,缓缓地静下。 盛栖陪她淋了一场,呼吸的声音极度悦耳。 她抱住温潋,温柔地吻,吻得温潋闭上了眼睛,那吻就落在她眼帘和眉骨上。温潋看不见亮光,在黑色世界里,却能看见星星。 于是她开始回吻,学着盛栖,从她额边的疤吻到下颌。 她还学会了轻柔地抚摸怀里人的背,让她发颤,学会如何在下过雨的地面缓慢行走,沾满湿气。 刚才并未让盛栖满意,又或者被她不规矩的抚弄重新推进失控里,她问:可不可以再试试那样? 她有时不把话说得明晰,只是不想说,若以为她真害羞,那就太傻了。这是温潋悟出的道理。 因为在她将疑惑的眼神投向盛栖时,盛栖抬起左手,握了个空拳,然后右手的食指中指并着深穿进去,占据那个空缺。 她的一双手生得真漂亮,温潋最爱看她拆快递和裁剪纸张,修长的指节灵动翻飞,手背上的青筋把力量感凸显得满是艺术气息。 盛栖这个人就是艺术品。 但她在温潋面前演示完这个动作之后,温潋心中对她的滤镜在那一霎那有碎的冲动。 无论盛栖对她做怎样的事情,她都能接受,且愿意配合,因为喜悦大于羞赧。 但这次除外。 她的脸在刹那间烫得像保温杯里新灌的水,身体反应比嘴动得更快,抬手就把盛栖的手打压在被面上,遏制她再次演示一遍的想法。 盛栖肯定是故意的,因为被她剜了一眼以后,她开始笑,闷在她脸侧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温潋好无奈地由着她闹腾。 但是很快笑声结束,温潋正要与她好好说话,却感觉到肌肤上来自另外一个人湿润的液体,如泼洒的水浸湿了她原本舒整的内心。 她顿时惶然不安,想去捧她的脸问她为什么哭,盛栖却赖在那不动。 哭声说:转过去,不许看我。 温潋还是要看,哄着说,不哭,你有什么不开心,都跟我讲好不好? 你转过去我再讲。 温潋停了两秒,不想判断这话的真假,只是恨不得立即如她所愿。翻过身,背对盛栖,给她平复的时间。 过了不久,盛栖从后抱她,问她:你还没回答我,能不能那样? 温潋有一会没说话,盛栖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恢复正常,她不在哭了,还饶有兴致地想坚持旁的事情。 能,但是你哭得我没心情了,我要跟你讲话。 她第一次在床上拒绝盛栖,第一次说出这样强硬的话,她不喜欢她搞不懂盛栖的感觉。 盛栖沮丧了下,将她搂紧,温声说: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想到,能跟你这样在一起,太不容易了。所以刚才笑着笑着就想哭,没有忍住。我是太高兴了才这样,如果你觉得扫兴,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笑是可以控制的,哭也是。 她这些年都控制得很好,但松懈的时候就会忘记。温潋不喜欢很正常,没人喜欢别人在情意浓稠时哭得大煞风景,不喜欢她就会改。 温潋一直不说话,盛栖变得紧张,所以温潋转身,她也不敢不让,红着眼睛对视。 温潋严肃地看了她的表情,确定她不是在撒谎。 盛栖像平时一样,对她笑了一下。 温潋却怕她再哭,不肯让她再胡思乱想,于是应了刚才的事,快一点。 盛栖见她还肯答应,翻身就去拿抽屉里的盒子,取出戴上,进行新一轮的温存。 有之前那次的教训,这次盛栖更加小心,她的手足够稳,想控制力道不难。且她怕温潋难受了不说,于是仔细地询问每一步的感受。 有些地方能碰,有些碰了不舒服,有些碰了她嘴上说不舒服,身体反应却很好。 盛栖小心地留意着。 如果一定要问她今天为什么又大着胆子想试试,她的答案会是,她也想离温潋更近一点。紧贴尚且不足,要负距离才好。 歇下来接近四点了,盛栖先洗过澡,然后趁温潋冲洗的时间整理房间和床铺。 把垃圾篓扔出去。 其实她觉得无所谓,但温潋有洁癖,她不快速把这些做完,温潋出来八成就要做。 温潋回来看见新换的床单,心里舒服,坐在床沿低头看盛栖,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天了。 盛栖拉她上床坐,把被子盖在她腿上,问她:为什么去y省旅行? 温潋不用回答,看着她,轻声问:你不知道吗? 盛栖知道,只是要个确定答案。 她今日反常,温潋回答得很认真:那个夏天,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离开我妈。猜你暑假会回家,所以去了y省。我不知道你具体在哪个城市,但是离你近一点也好,说不定我走过的街你走过,吃过的特产你吃过。 盛栖听到这儿其实又想哭了,但她怕温潋看到不高兴,于是反而微笑:可惜y省很大,你去的城市适合旅行,但离我很远。 温潋不在乎那些,继续问,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这又是场坦白局,盛栖深思熟虑过,决定坦白自己的小心眼,坦白自己的恶劣和庸俗。 上大学那会,我从别人那看见你的朋友圈了。 然后呢? 当时没认出来万与铎,我以为你 原来这样。不用她说完,温潋就懂了,盛栖以为她恋爱了。 所以她在盛栖心目中的分量比她想得重,你后来还愿意给我打电话,跟我在一起。 一开始我以为不愿意,后来发现,都愿意。温潋就是温潋。 盛栖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想讨她的谅解:可是我误会了,我生了很多气,也有过不好的念头。对不起。 温潋摇头,人之常情,盛栖怎么想都没关系。她心疼她自己生闷气,你居然才跟我说。 我不敢问。 以后,你什么都要跟我讲。 好。压在心头大石头被抛开,盛栖终于不用再做一个小心眼又不得不自我安慰的人,所以温潋,你没有事情瞒着我了吧,我们以后都好好的。 温潋目光黯然,几乎就想跟她说出所有的事情。 可是她垂下目光,张口说的是::没有了。 第69章 既然话说清,盛栖就将心路历程交代干净。 她跟温潋说,那段时间温潋的动态更新频繁,通常就是谈恋爱的表现,才让她高中班长误会。又秉着八卦精神,把误会传给了盛栖。 被一个乌龙折磨了几年,盛栖有些没脸,委屈地说:上次我问过你有没有某个时期分享欲特别强,你没回答,我以为你默认了。 温潋上次的确有意不答,却不晓得会给盛栖别的答案,无知无觉地考了一门不及格,害得盛栖独自难过。 她明白盛栖的感受,在盛栖骗温潋上半年谈了恋爱,现在还没走出来时,她也被撕扯地破碎,却又知道并无可以表露不悦的理由。 而盛栖不仅误会,还误会她跟一个男生,难怪那个电话过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在她即将要说对不起前,盛栖打断她,把责任揽过去,怪我问得拐弯抹角。 她还是太胆怯了,放在她十几岁时,她误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温潋联系,求证真假。那时候她做事简单,不想太多,所以让成涓羡慕又无语。 但后来她学会了三思而后行,她怎么敢去提问,太怕温潋冷声问她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岂不是自取其辱。 她怕了在温潋那吃刀子的滋味。 温潋不觉得怪她,跟她解释,大一的时候我们专业课多,学业压力大,我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大二有意放松,转开注意力在生活上,顺手记录在朋友圈。 盛栖并未质疑她的话,只觉得自己可笑,怪我爱瞎想。 她潜意识里认为温潋甩开她,迟早会步入一条更轻松更明亮的正轨。 我不知道会引起误会。温潋无奈,原来在旁人眼里,她被恋爱了一次。 盛栖把许桐桐收集蛛丝马迹从而磕c的事情跟她讲,够无聊吧。 温潋没点头,而是夸奖:她很聪明。 聪明?干的都不是正事。盛栖故意倚老卖老。 温潋认真宣布:无论是不是正事,我喜欢她了,从现在开始。 这就喜欢上了,盛栖睁大眼睛,因为她磕我们俩的c? 对。如果许桐桐不喜欢她,将来多少是麻烦,这样省心了。 盛栖莫名觉得温潋的思路很可爱,旋即想到她因为怕麻烦,一直没发与温潋相关的朋友圈,便把上次去二手书店的照片放出来。 照片里的温潋侧脸秀敛,表情静然温婉,漆黑柔顺的长发挽在脑后,身穿灰色的大衣。正抬手从木架上取书,皓腕露出一截,戴着块银链子的方块表。 只一个侧影,就知道这姑娘是美的。 盛栖常在这些小的瞬间里被她迷得脚步都飘,遇见温潋前,她从未想过她能专情到这个地步。十几岁时喜欢的人,和二十几岁的一样。 她怕麻烦是有道理的,发出不久便有各类评论。 许桐桐:[握草,磕到了磕到了。] 温栩:[(捂嘴笑)拍我妹妹干嘛?] 万与铎:[(玫瑰花)把柠柠拍的好知性!赞。] 韩箬华:[书店不错。] 余韬:[这姑娘不会是] 成涓默默点了个赞。 温潋本人也在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笑着回消息的盛栖后,默默点了个赞。 盛栖抬头问她:我跟我表哥和姑姑出过柜,现在表哥在问你的身份,我怎么答? 你想怎么答?温潋问得轻,心里想,要是盛栖敢说出普通邻居四个字,她今天绝不会再跟她说话。 盛栖含笑打量过她的表情,望着她,期待地问我可以胆大妄为地说,这位漂亮的温小姐是我女朋友吗? 说完,她自己脸先热起来,倒不是害羞,纯属兴奋的。 想把年级第一变成女朋友,这个念头是十几岁的她埋在心底的妄念。 哪怕那年她与温潋接吻拥抱,同床共枕,做尽了情侣该做的事情,她仍不敢说一句你做我女朋友吧。 她知道温潋喜欢她,可她不能确定温潋打算跟她确定关系,从此不再打算跟男生恋爱。 这是种束缚,为了温潋能自在一点,她没舍得咄咄逼人。 于是,在她喜欢温潋近十年时,她才敢说这句话。 相比于她说完后的兴奋和不自然,温潋显得平静,柔柔地在她脸上看几遍,你考虑好了? 盛栖点头:考虑好了。 早些天就考虑好了,今天终于找了个合适又不突兀的话题把心里话说出来。 温潋靠在两步外的书架边,闻言走到面前,俯身在盛栖额头上亲了一口:以后我有女朋友了。 她等这一天,也等很久了。 在盛栖回禹江前,是不报希望地等,自知不配再纠缠了,可也没办法轻易喜欢别人。 在电梯遇见盛栖以后,得知她正单身,便备了份希望去等。终于得偿所愿。 恋耽美 栖你为林(48) 两人确定关系后,吃的第一顿就在肯德基,原因在于这次多了一位参与者韩箬华女士。 她一早发语音跟盛栖说中午不在家吃,带她们出去,说突然想尝尝汉堡和薯条。 盛栖虽然不解,却还是第一时间应下。 韩箬华开车,温潋坐副驾驶,盛栖坐在后面发呆,在想自己要不要买辆车,以后夏天或冬天接送温潋更方便。 三人在肯德基入座,平均年龄超了别的桌不少。 韩箬华坚持自己扫码点单,询问盛栖后选了份三人套餐。 她看了圈周边,从几岁小孩子,到我班里那群正能闹腾的,再到你们这么大,好像都爱吃。柠柠小时候,我不许她来,怕她吃这些对身体不好,还好柠柠也不喜欢吃。 盛栖笑说,偶尔吃一次没关系。 聊了一会,温潋起身去取餐,盛栖见韩箬华对着自己笑,百感交集。 韩阿姨,您不晓得。以前我傻乎乎的,一直期盼着我妈能回来看我一次,带我来这儿吃一顿。 还没等到她。她边说边笑。 韩箬华听不得这种话,心里酸涩,温柔地跟她说:不等她了。以后小盛再想吃,跟我说,我带你们来。我养一个女儿是养,养两个也是养。 她在变相地说把盛栖当成了女儿。 盛栖又惊又喜,忙着答应:谢谢韩阿姨。 其实不要脸一点,这会子喊声妈都行,但她跟温潋才定下来,她不好意思在韩箬华面前放肆。 奶奶去世之前,她骄傲地认为自己除了不讨父母喜欢,人缘不错,可见她不讨人厌。奶奶夸她是最乖的孩子,姑姑们管她叫女儿,表哥们围着她转,凡事都让着她。 她不缺朋友,就连心里只有学习,不爱理人的学霸温潋,被她撩了几次,也愿意跟她来往。 后来她发现温潋喜欢她,更是欣喜若狂,自傲地想盛栖真幸运。 但滑稽的是,去了y省,她了解透彻的第一件事就是她实在不讨人喜欢。 家里住着四个人,三个都不喜欢她,以至于她自己都不太喜欢自己。 刚开始几个月,他们去许桐桐外公或舅舅家吃饭,都不让她跟,她一个人在家泡面吃。家里来许家亲戚的时候,她能看出那些人在客套的笑容下,都嫌她在这个家碍事。 他们为此看盛光明不爽,不明白他干嘛不花点钱把盛栖留在老家继续上学,而是废了大力气转到y省,把一个家搞得不像家。 在盛栖出车祸后,他们说得更加理直气壮了。 但盛光明自来不算好脾气,在这件事上态度强硬,别人渐渐地不再提了。 这样度过一年半,上大学后,盛栖早没力气像高中那样去撒钱和花精力交友了。 她要攒钱为将来考虑,也更青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想办法去去讨人喜欢,从别人身上赚得满足与失望。 亲情这东西都不靠谱,旁的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她都不想多要。 但回到禹江,看见温潋还愿意招惹她,韩箬华对她跟以前一样温柔,甚至比以前更甚。以前怕她影响温潋学习,有时还会严肃,现在对她永远温声细语。 哪怕她不肯承认,但她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温潋说韩箬华即便希望温潋结婚生子,但如果温潋跟自己在一起,韩箬华就不会干涉。因为韩箬华喜欢自己,放心自己。 现在韩箬华又说盛栖是她的女儿,这怎能不让她激动。 她忽而感觉自己有妈妈了。 许桐桐的妈只是她的阿姨,她没觉得后妈是妈,虽然人家从不欺负她,却也没给过她一丁点爱。 二十五年了,她算是圆了藏在心里的梦,被母亲带来吃汉堡。 温潋回来时,她给了温潋一个灿烂的笑容,温潋也笑。 平静又美好的相伴模式冲淡了盛栖每年十二月的哀愁,她的奶奶走在十二月,每年这时候她最难熬,又没法对人说。 她照常生活着,不指望有人与她感同身受,往年连她爸都看不出难过,所以她不提。 但温潋没有忽略她的走神,不同于平日的无聊放空,流淌在眼底的哀愁让她与曾经的盛栖愈发不像。她们身上的变化,都是彼此心里的伤痕。 温潋跟她出去遛小七,见她心情不错,才跟她说:你奶奶的忌日快到了,你要去看她吗? 她还记得,盛栖心里稍稍回暖。 嗯,下礼拜我打算回去两天,刚好姑姑想我了。 好,我在家等你。 盛栖没打算带温潋,因为那两天在工作日,温潋还要请假。 我回去会说我们的事,先让他们做心理准备。下次我们再一起回去,行吗? 她这样解释是不想温潋以为自己不肯带她回家,但说完又怕温潋不愿意,你会觉得快吗?再等等也不急。 不快,我觉得太慢了。她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站在这些年等待彼此的角度看,的确慢了。 但换一个角度,还是快了。 首先,她跟温潋无论多放不下彼此,正儿八经相处的时间也就一年半,这期间还有一半是以朋友的状态相处。 她们还没好好地谈几年。 其次,一切来得太顺利,顺利到盛栖迟疑。 似乎她跟温潋之间所有的阻力都不存在,曾经只是她们庸人自扰才错过多年。 这样的轻松让她近来都很高兴,心心念念的感情和生活唾手可得。 可是她有时会想,既然现在这么顺,什么事都没有,那之前的七八年到底为什么不能呢? 温潋除了高三那年必须要学习,不得不放弃她,之后的解释都太牵强。 之前盛栖以为她是真的打算放弃这段同性间的感情,所以尝试谈了男朋友,但无疾而终。然后她在空窗期遇见自己,发现仍然喜欢自己,于是开始追求。 这样的推测虽然有些凌厉,让盛栖一度抱着陪她玩玩算了的心态,却能合理解释这些年的分离。 但她发现温潋没有恋爱过,温潋一直在等她。 一个人在被长辈允许的情况下,喜欢另一个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甚至在接到求见电话时冷言拒绝呢。 她心中一直有疑问。 所以那天,她在坦白后,特意问温潋有没有事情还瞒她,温潋说没有。 她说:我相信你,但如果发现你有大的事情瞒我,我会生气的。 她故意说得很严重。 温潋还是一口咬定:没有。 她暂时放宽了心,不让自己多想。 光顾着打探温潋有没有事瞒她,她自己都忘了,有些事她也没跟温潋说。 在商场里添置过冬的衣服,意外看见成涓甩开温栩的手,快步走到电梯口下楼,温栩急着追过去。 温潋目睹全程,又平静地问了一遍:她们俩认识吗? 盛栖这回没法瞒了:认识。 但可能以后就不认识了,她没见过成涓气成那样,温栩能不能行啊。 第70章 盛栖拎着几袋衣服走在温潋身边,被允许整理了会思绪,但没想好要怎么说别人的事情。 坦白自己简单,坦白人家则不好把握度。 温潋帮她分担一半东西,将盛栖空出的那只手牵上,上次在你家里,就觉得她们俩磁场不对,车上对话很微妙,所以才问你。 她把话挑明,盛栖故意耍俏皮,也许人家是普通朋友。 社会上普通关系很多。 普通朋友会牵手吗?温潋微微晃了下她们牵在一起的手,问完便想起除她外,旁的女生跟闺蜜牵手很正常。 又换了一点质疑,会在商场里吵架? 会的。盛栖语气笃定在商场里打架的闺蜜都有。 有吗?我没有见过。 盛栖终于忍不住笑,温潋的老实样可爱过头,明知她在瞎扯,还不紧不慢地陪着她聊下来。 见她笑,温潋轻动了下眉,直白道她们俩在恋爱吗? 不清楚。反正纠缠不清有一段时间了。盛栖如实回答。 到家,温潋继续问多久? 好像几年了,成涓还挺上心,就是温栩不做人事。盛栖自然替自己朋友说话,说完才想起温栩是温潋的堂姐,属实放肆了。 她抿住嘴,做了个贴上胶布的动作。 温潋抬手将她嘴上的胶布撕开,无实物表演,还又轻又慢,好像怕盛栖疼一样。 她对盛栖说温栩的话不在意,几年?你一直都知道? 差不多吧。我回来不久就猜到她有情况了。草莓印! 她知道我们俩的事? 对啊,我跟她讲过。而且人家撞见过。 所以盛栖跟柳成涓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关系,而温栩姐此前对盛栖感兴趣,因为盛栖是柳成涓的朋友。 那之前她都白计较了。显得好傻。 但怪不了她,她又不知道柳成涓跟温栩姐有关系,三个人都瞒着她。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略含怨气,又克制地收敛。 被盛栖看出来,好声哄她不是故意瞒你,而是她们俩的事变来变去,我都搞不清楚,不好随意说给你听。 就像之前我们俩那种关系,你会随便跟人家说吗? 这样一说,温潋好受一点。好吧,不该背后议论人家,况且的确跟她无关。 但她想了想,又道,温栩姐跟她年龄差得挺多。 她的意思是,两个人怎么遇到的,一起工作? 盛栖想象了下假如温栩听到这话的反应,憋住笑,没事,成涓上学晚,本来就比我大两岁。而且,看不出来。 温栩就是一幼稚大姐好不好,看上去还没温潋沉稳,连成涓都说她爱折腾,活力够了。 哦。也是。反正感情跟年龄都不能轻易控制,有代沟也没办法,但愿她们今晚能和好吧。 柳成涓应该生气了,温潋见惯了她姐眉飞色舞的张扬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她沮丧又焦急地追着人。 这个事暂时过去,盛栖洗漱后上床,看自己收到的留言。最近都在更新处女座的小日常,唤起大家的共鸣,有了一波小的热度。 有人问是不是她本人的写照,她回答不是,对象的。 她前两天更新的作品关于冰箱,原本是自由杂乱却亲民的形象,被整理过后,放了大大小小的纸袋和塑料盒。各类物品严阵以待,一副让人高攀不起的样子。 这是她家冰箱现在的模样。 今晚画的图是处女座的逛街日常,新衣服要整齐地从深到浅放在纸袋里,袋子的lo必须都朝外侧,且按大小宽窄排序。 温潋做这些时并不刻意,安静快速地完成,然后交给盛栖拎。 盛栖暗暗注意到她这些习惯,心里莫名喜欢,回来画成漫画纪念。 大多粉丝都知道她是个女画手,也知道画里的主角是女生,所以她一句话回完,那条评论顿时有了热度,许多人纷纷点赞。 她无所谓别人说什么,如果祝福她,她会感谢;如果评头论足,她也不在意。 生活过得好好的,没人关心网上的事。她不喜欢将二次元与三次元混在一起,但也不喜欢藏着掖着。 有对象是件值得分享的事。 更新一期的漫画后,正准备跟温潋说晚安,却听到外面客厅的关门声。 怔然后期待地等着,知道她家密码的只有温潋,睡前找她干什么? 显然她想多了。 温潋的表情不像来跟她风花雪月的样子,严肃地拖了椅子坐在床边。 盛栖讶然怎么了? 睡前写日记,有一个推测,来向你求证。她坐得笔直,两手交叠放在腿上,却不显得僵硬,十分地自然优雅。 常年累月的站姿坐相训练,让她气质跟她妈妈一样好,这是盛栖羡慕不来的。 干嘛离我那么远啊。盛栖撒娇,伸手想牵她,却够不着。 温潋仍是刚才的表情,但挪了位置坐在床沿,将她的手牵住,算作回应。 这样可以了吧。 温潋总会让她心安。 她笑说。 柳成涓跟我姐认识几年了? 是的。 我跟你说过,我家是温栩姐亲自设计的。 她说到这,盛栖立即明白她要说什么,移开目光,不想她再说下去了。 不知是不是她近来跟温潋挨得近,了解得深,她感觉到温潋身上那股学霸的聪明劲越来越浓,很多事都能直接看破。 而刚回来时,她认为温潋的身上有种钝感。 看人时眸子缓缓地眨,彷佛思绪动得很慢。盛栖跟她说话,总感觉她慢小半拍,还当是单位里练就的说话技巧。 而那是盛栖心里委屈浓,又想试探她到底想到哪一步,故意对她做些暧昧的事,她也总是淡然地接受。 彷佛怎么做都没有任何关系。 而在中学时期,温潋对她的亲近害羞又胆怯,连带着盛栖自己都跟着紧张和脸红。 所以盛栖错误地归结于,温潋成熟又有阅历,所以才这样地平静。 后来她发现不是,温潋在慢慢地灵动起来。 比如此刻。 盛栖老老实实嗯。 你又刚好住我隔壁,是巧合吗? 温潋问得直接,目光紧锁在盛栖眼睛,表情有说谎的余地,但眼睛做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最诚实的。 为了避免回答这个问题,盛栖从回来后,便不希望温潋提到成涓。 她当时没多问,不知道成涓嘴里的设计师朋友是温栩,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温潋总会想到的。 不是巧合。盛栖坦白。 她对着温潋弯着眸子地笑了一笑,略含歉意,又不禁忐忑你会觉得冒犯吗? 那时她只跟成涓联系,成涓想见她,但她一直拖着,说有机会再见。 有天成涓聊天时提醒她说温潋买新房了,她现在回来还可以去原先的房子找温潋,以后回来就要去新家了。 盛栖听出来,成涓想用温潋哄她回去。 成涓觉得她一个人在异地不好,禹江至少还有家人,还有以前的朋友。 盛栖乖乖上钩,问她怎么知道。成涓说她朋友是设计师,刚好在帮忙室内设计。 那次盛栖只说了个哦。 她不想见。 后来有天盛栖想通,是得回家乡看一看,总不能一辈子不回来了。 成涓答应帮她看房子,顺口问她还想不想跟温潋做邻居。 我跟朋友去过几次她的新家,周边环境很好,适合你居住。可以帮你问问隔壁几家能不能租。 那时盛栖无暇多想,什么朋友去工作都把她带着。 这样合法吗?成涓,万一我是坏人呢。她开玩笑。 你是坏人,我也逃不掉,一起进去好了。 成涓居然也会说幽默话了,但盛栖还是不肯她不想见我,算了。 你走后不久,她联系过我,问我能不能联系上你。我说不能,她央求我,如果有一天你联系我,我就跟她说。成涓认为温潋想见她。 盛栖跟她说真相,我联系过她,她说不想见我。 好,那就算了。 又过一段时间。 盛栖再次改变主意,你帮我问问吧,能搬就搬,不能就算了。如果打扰到她,只要她不喜欢,我不会烦她。大不了再重新租,房子转租出去。 恋耽美 栖你为林(49) 成涓那边不一定能租,不行你就来我这边住。 去年十一月时,成涓说一层总共四户,只有一户装修好了,租户在住。我问了,那边暂时没有搬的意思。 有些事没想过也就算了,偏偏成涓跟她讲了,然后这件事又做不成。她按捺不住,天天在想。 她那时候反反复复,时而想回,时而犹豫,是因为生活枯燥又冷硬。 物质上过得不算差,但精神压力大,从公司辞职后一切要靠自己。 跟室友的关系越来越淡,对方会带男朋友回来过夜,盛栖很不喜欢。谈过几次未果,对方从明着带变成按着带,有时不声不响在家里过个周末。 她决心回禹江了。 不住温潋隔壁,住哪都可以。她想看看她自己的内心。 恰好那边有消息说打算七月之前搬走。 盛栖联系房东,耐心地等了半年搬进来。住了两个月后,温潋来了。 温潋不解我为什么觉得冒犯? 前任在有安排的情况下住在隔壁,如果你不喜欢,会很生气,甚至害怕。盛栖心里不踏实,直到温潋主动进她家。 温潋一哂。 好像也有道理。 盛栖想到那时便丧气,但是我还是想回来,看看我梦里的城市,看你过得好不好。 也看一看,我到底有没有那么喜欢你。也许近距离会发现跟想象中的白月光不一样,就不执着了,轻松地放下,然后好好地去喜欢别人。否则我没法投入下一段,陷在遗憾和难过里。 这个房子当时打算短租,如果你有恋人或者抗拒见我,我就少出门,尽早搬走。 第一次遇见在电梯,当时温潋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让她心里有了份答案。 她觉得自己真是不长记性,经历过那么多事,却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温潋将她手握得更紧,后怕道是不是差点就不喜欢了? 有些事情变了,却喜欢是没法控制的。 原来是真的,不是自作多情。 温潋之前就想过,世界上有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你应该早跟我说。 怕你不舒服,怪我蓄谋已久。盛栖自贬。 但要怪也第一个怪温栩,太信枕边人,把客户机密丢给了有心人。她厚颜无耻地想。 温潋安静了会,认真道盛栖,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在我以为再也不可能的时候,还愿意蓄谋已久地回来找我。 盛栖抱住她万幸。 万幸她回来看了看,确定她自己还喜欢温潋,而不只是执念。 万幸温潋在等她。 成涓跟温栩分得毫无预兆,彻底断了的那天,禹江下雪了。 盛栖收到成涓消息时,正站在窗边看雪,她与温潋分享。温潋一直没回。她才想起温潋昨天说过今天下午要开会。 下班前半个小时,温潋让她别去接,天气不好,打个车回来就可以。 盛栖听她的话,也不想大冷天地刻意去讨她的心疼。 下班后,温潋发来消息今天车不好打,看见温栩姐跟她朋友,她们绕一下送我。 温栩还好吗? 很消沉。 那你要不要陪陪她? 盛栖想到成涓还在上班,似乎不受影响。 隔了两分钟温潋说不用,她们要去喝酒,说我还小,不能去。 盛栖笑死,温栩这方面还像人。 她想到什么,忽地问你姐朋友是那位万小姐? 是啊。 盛栖顿时感觉哪里说不上来的滋味,但也不能不许人家偶遇。 上次在书店,对方对温潋的态度太热情,她想到这人是温栩朋友,就不大放心。 以后还是要去接她。 ( 第71章 温栩看上去消沉,但状态有多不好,温潋看不出来。 因为她戴着墨镜,大冬天的,外面都要黑了,她还用墨镜遮眼睛。 温潋能猜到原因。 温栩年轻时期的恋爱以失败告终,她嚷着再也不谈了,要封心锁爱。温潋那时在旁听到,觉得那四个字是她的写照。 她不想喜欢别人了,她这样的人,喜欢别人只会伤害别人。 而且,她也喜欢不上别人了。 她本来就是慢热的人,不适应跟人交往,将自己的世界与别人的对接,遇见盛栖那会例外。 盛栖活泼讨喜,让人拒绝不了,又恰好在她对门住。 而她孤独太久了,不实的闲言碎语在慢慢塑造她,冷傲,孤僻,不爱理人。她内心抵抗一切的宁静,在看不到的角落里,像被揉成团的纸,皱皱巴巴,岌岌可危。 所以她需要朋友,她妈也发现她状态不好,所以将她喜欢的盛栖推到面前。 后来她们不需要了,又把人赶走。 她们都是自私鬼。 可她那时不是不需要了,她甚至比之前还要需要盛栖,但她不能说。 这么多年她是一个人,堂姐也没再闹过感情方面的新闻,温潋就以为她跟自己一样。 原来只是没公开,或者说,不确定关系吗? 她不知道温栩有多喜欢人家,人家喜不喜欢她,但纠缠几年,总不会完全不喜欢吧。 这样分开了,确实很难过。 她不擅长安慰人,且这是私事,温栩没有特地与她讲,她提出来反而让人尴尬。 温栩沉默。 温潋也沉默,只回盛栖的消息。 万昀思还是往常的样子,笑意挂在唇边和眼底,无论怎么看都很诚恳。 温小姐小名叫柠柠,哪个ng啊? 温栩有时候喊她全名,有时候喊她小名,全凭心情,所以让万昀思听去了。 温潋只能回答:柠檬的柠。 万昀思念了一遍,觉得可爱但没说,读出来好听又温柔,跟温小姐的大名一样特别。 心情实在不好,温栩受够了这些虚伪的客套话,一口一个温小姐,我没见你对我这么尊重,尬不尬啊。 这话说得算冲了,但万昀思习惯了温栩的刻薄嘴,笑道:那我喊什么,直呼其名好像很怪,我也喊柠柠? 随你喊什么,反正别喊小姐了,难听。 温潋的小名只有家人知道,别人喊让她不自在,嘴上却说:都行。 今天要陪温总喝酒,就不带你了,下回我做东,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万昀思温声提出邀请。 温栩嗤笑:只要你请客,别说带温潋,我把全家带上都可以。 万昀思无奈地嗔她一句贪心,回头跟温潋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下车当心,路面滑。 温潋不会单独跟一个不熟的人吃饭,但有温栩陪,可能好一点。 虽然她仍不愿意,但不想就此事多辩,点头,谢谢。 她下车后,万昀思掉了个头,往订好的地方去。 都在等着了,你要喝酒,有的是人陪,高兴点吧。 高兴,我当然高兴,了无牵挂。温栩幼稚地说了句反话。 你想不开,人家当初就说要攒钱还你,你只觉得好玩,难道不明白什么意思吗?不想欠你,想要自由。人家陪你这么多年,不争不抢,还一分钱不拿。选择钱你收下了,她要走,你潇洒一点才好看,闹到现在干嘛。 你管我。温栩不想说话。 她才不稀罕那几个钱,就是正儿八经地谈几年恋爱,也不止那些钱。但她要是不收,以柳成涓的脾气,把钱扔她家门口,此次就拜拜了。 等万昀思真的安静了,她又忍不住地补上句:我就不能喜欢她,不想结束不行吗? 那你得跟她说,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怎么不知道,我说过很多次啊,而且我邀请她做我女朋友。 态度呢? 万昀思了解温栩,这人心不坏,甚至还有点软,但嘴巴没少得罪人。什么事叫她一说,好的都能成坏的。 态度诚恳。我就差跪在柳成涓面前,说你别走,你走了我温栩活不下去。 这么一段深情的话被她说得咬牙切齿,跟想吃人一样。万昀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快乐地笑说:你这叫什么,把自己玩进去了。要追人家不早说,非要做金主,仗着人家跑不掉就为所欲为。等人家想走了,你又开始追,谁信你来真的啊。 温栩捂住耳朵,行了,懒得听教训。 行,我不教训。咱们往好了想吧,也许不是你的问题。 怪她? 对。她可能根本不喜欢你啊,以前是图你钱,后来又利用你的资源找工作。虽然你给她的钱她还你,但这么多年,衣食住行,你没少花吧。现在你没有利用之处了,人家腻了,想换人了,你怎么做都是错。 万昀思说完就等她发火反驳,闹闹情绪挺好,别自己把眼睛哭肿,戴个墨镜出门。 谁知温栩的反驳点跟常人不一样,当即便不赞同:我怎么就没有利用之处了,我现在还是比她有钱啊。我可以一直养她,养她全家,花多少都不用还。工作还有更好的,我给她安排啊。 哈哈哈哈 万昀思彻底没脾气了,摇头叹息:温栩啊,你真完了。 温栩反应过来,她刚才那话故意的,妈的,你是真缺德。 骂完她又想起成涓,不爽,她凭什么不喜欢我。这么多年,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想干我都行,还说我烦。怎么会有这么心狠的女人。 骂到这,她又醒悟,说到底还是我贱,我喜欢的人心都狠,禹江最绝情的女人全让我碰见了。 与温栩那边又气又闹的氛围不同,盛栖打电话安慰成涓时,成涓正在加班,冷静地跟她说:不用担心我,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难过。 盛栖问她这次决绝的原因,她说工作要外调,干脆把这边的事解决清楚。 挂了电话,盛栖再次叹服成涓比她理智。 之前她是没办法,家里缺钱,需要温栩帮忙。攒钱还给温栩后,她只犹豫大半年,在年尾就能彻底断了。 燕雀飞回大自然,且要往更远的地方飞。 而盛栖被一段感情牵扯,没有任何外界因素干扰,全是因为她自己,竟然怎么都放不下。 她的确想过自己没出息,说难听些,缺爱。 成涓除了母亲前两年去世,父亲跟兄弟妹妹却是真正的亲人,不富裕但还算和谐。 这方面比她想得开。 那天温潋若不问她,她绝不会坦白她是刻意住在这里的。 偶尔一旦成必然,某些藏着的虚弱就被诉得淋漓尽致。 她原先跟自己说好,只住半年,求证后就走。 因为那时她做好了迟早会离开的打算,她想她虽然重感情,但还不愿意卑微。 按温潋分开前对她的那态度,接电话的那个态度,她再多见两次就死心了。 死心了轻松,明年好好谈一段新的感情。 但是她做了很久的梦却成真了,回来后,温潋竟然真的像回到了高中,继续纵容她,喜欢她。 她走不掉了。 于是她不需要放下,遵从本心地留在这里。 爱情里不谈胜负,快乐的人才是赢家,她回禹江后比在任何地方过得都快乐,够了。 她打完电话,温潋仍在旁边看书。 盛栖心血来潮,我们改个情侣头像吧。 你找图,你来改。温潋把手机直接给她。 盛栖找了一组,把图发给温潋手机,正准备帮她换时,万小姐发消息过来。 [柠柠,你姐说周末一起吃饭,可以吗?] 盛栖将那条消息给温潋看,柠柠? 温潋跟她说了下前因后果。 哦。她还是酸,她都不好意思喊柠柠,一个外人居然喊。 盛栖想了下,刚才选的头像不明显,于是她找了组更明显的,帮温潋换上。 哼,勿扰。 第一个磕到的又是许桐桐。 发了一长串awsl。 盛栖姑姑想让她早两天回家,她没同意,推说过完周末再回。 她回去徒增无聊,还得住在别人家打扰,不如留在这里。 周末她去余韬家蹭饭,余韬问起温潋的情况,她光明磊落地回答:我女朋友。 兔子不吃窝边草,人家妈妈能愿意?余韬在她们上高中时,见过温潋,典型的别人的孩子。 盛栖得意地说:愿意啊,她妈很喜欢我。 她跟温潋应该是出柜最轻松的一对,她这边没人能管她,温潋那边没人管。 以后也就是盛光明麻烦点,但那又怎么样,总不至于追到禹江来打她。 够开明,果然是读书人。余韬一听无话可说。 回去的路上,盛栖临时起意,打车到了一中,没进学校,而是去了之前住的地方。 她在楼下绕了一会,太冷了,风刮得她脸疼,她从楼道上去。 二楼是她跟温潋夜里喂蚊子接过吻的地方,三楼是她们家。 门没变,但门上贴的对联换了。不知什么样的人住在这,多半还是一中的学生。 她想,如果时光就此穿梭,这时候回到高中,她奶奶来开门就好了。 高声喊:栖栖回来了,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每天都是她爱吃的。 盛栖再不舍也没敢多待,怕别人一开门,撞见尴尬。 这地方她应该跟温潋一起回来,她有过这个想法,但话到了嘴巴,却不想说了。 她选择一个人,来这里想她奶奶,想着拥有奶奶疼爱的盛栖。 想着她跟温潋无忧无虑的过去。 她到家时温潋抱着生病的小七去宠物医院了。 她虽然担心,但没力气跟去看,可能风吹的,她没什么精神。 担心感冒,喝了一大杯热水。 回来的时候万与铎也陪着,三个大人带一条狗狗看病,这待遇跟她那天去医院有得一拼。盛栖抱起小七,哄了它会,发现它精神确实不好。 跟她一样。 温栩回房换衣服,万与铎说没看过她家,盛栖就抱着小七跟他一起回家一趟。 一个人住,不讲究。小七病得严重吗?她看着心疼,小七的小眼睛都泪汪汪的。 感冒了,正常。法斗就这样,吞金兽,养着费点事。万与铎很有经验,对她的工作台感兴趣。 这狗是你的?盛栖引入,想追究他小七名字的事。 对啊,柠柠回禹江工作,看见才出生的小七说喜欢,我就送她了。万与铎研究她的作品架。 都三岁了,怎么还 两岁。万与铎纠正,逗着小七笑道:人家年轻着呢。 盛栖突然不想计较名字的事,跟着笑了一下:好的。 第72章 还没见过你女朋友,改天一起吃饭,我提前送她份礼物吧。 盛栖从作品架上选了幅框起的画,适合摆在桌上的大小,画的是童话故事,色彩鲜明,女孩子会喜欢的。 她装进纸袋里给万与铎。 温潋开门进来,万与铎刚跟她说完谢谢,转身,哟,密码都知道,半个主人了啊。 恋耽美 栖你为林(50) 温潋不理他的起哄,看了眼盛栖。 盛栖勉强挤出一个笑,把小七还给她。 她甚至没有精力在此刻追问那个时间,温潋既然不说,就一定有不说的道理。她们需要好好谈一场,而不是草率质疑,再换几句假话回来。 明天下午就要回乡下,这个节骨眼没力气再生事。 她想到温潋跟她解释时的笃定,说把毕业证书给她看时的自然。 中间出了什么事呢,她要瞒住那一年。 本来她以为她离温潋很近,现在又觉得远,温潋就在那儿,带着她的谎言。 但那谎言未必就是恶意的,所以盛栖的情绪波动并不大,她甚至还能强颜欢笑。 盛栖没去吃晚饭,以不饿和工作为由,独自待着。 她一说工作,温潋就不会随便来她家打扰她。温潋的分寸感强,在她身边,与她亲近,却又不会让她觉得烦和腻。 温潋是个很好的女朋友。 但盛栖不喜欢被骗,尽管她们成长后要不停地撒谎,兑换需要的东西。但她问了几次的事情,温潋还是骗她了,性质不一样。 感情一旦以某个谎言开头,后面又谈何信任。 睡前温潋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盛栖犹豫了两秒,选择接听。 怎么了? 今天哪里不舒服吗?温潋一如既往地平和,声音轻,音色里原本带着的冷意就被烘烤成了温柔。 盛栖扯着嘴角说:我没有啊。 感觉你无精打采,跟小七似的。 骂我吗?盛栖开玩笑。 是说精神状态,没有说别的。温潋认真解释,没有说盛栖是狗的意思。 只是一句玩笑话,她听得明白,却还是认真对待,给予反馈。 当年被温潋迷住的一点就是反差,性格内敛让她看上去清冷孤傲。但是认识便知道她待人诚恳,几乎不会说谎骗人。 所以盛栖那时特别怕她跟她妈坦白她们的关系。 没睡午觉,可能有点困。盛栖也在骗人。 哦。 明天下午我回去,周三回来。 好。中午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吃早点,然后收拾一下就走。 好。温潋说完晚安后挂了。 盛栖继续无精打采,索性关灯睡觉。 回忆起那年的盛夏。 她们唯一在一起的暑假,除了那次出游,盛栖每周都去看温潋一次。但不能耽误她学习,通常都是背着书包,在一起写半天作业。 那时候心思都很单纯,只要能见到温潋,写作业都开心。 开学前三天,盛栖特地回到租的房子。理由是要补作业,跟温潋一起学习,奶奶自然由着她。 赶上禹江下暴雨,有天晚上还停电了,韩箬华就让她在家里跟温潋同吃同睡。 那时她的话也是:带一个孩子跟带两个没区别。 暑假最后几天了,她也愿意适当地让温潋喘几口气。 夜里她们躺在一起聊天。 温潋聊小说,聊她妈,聊万与铎最近瘦了多少斤。盛栖则跟她说漫画,说游戏,说她爸给奶奶发了妹妹的照片,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盛栖还说:我喜欢你。 八月底,停电的雨夜还是闷热,但盛栖不嫌热地将温潋抱得很紧,吻她出了细汗的脖颈。温潋也没喊热,静静地与她交缠,不舍得推开。 她们盼望雷雨不停,黑夜不要结束,电灯永远不会亮起。 容她们在黑暗里依偎,说与学习无关的闲话,肆无忌惮地接吻,青涩地抚摸对方年轻馨香的身体。 温潋睡着后,盛栖将耳朵贴近她心口,听她的心跳声。 那时觉得跟温潋在一起是最快乐的事情。 让她放弃什么都行。 开学后几天,奶奶仍没有过来,说身体不舒服。 盛栖很担心,后来奶奶来了,她都变得很乖,不想奶奶累着。有时候看奶奶不舒服,就不让她做菜,出去打包些回来。 温潋比此前还要忙,她也有了高三的状态。 原计划是尽量考上大学,以后离温潋的学校近一点,然后让奶奶在家里安享晚年。等她毕业了,她会好好赚钱孝敬奶奶,也会赚钱给温潋花。 虽然她特有自知之明地想,估计温潋比她赚得多,不嫌弃她就不错了。 但她不做计划,肆意挥霍光阴时,凡事都和谐地沿着原定的轨道运行,她的生活一帆风顺。 反而她想改变,做更好的人,外力却如魔鬼的玩笑般,来摧毁她的生活和信心。 奶奶倒下了,盛栖放学回来没见着她,来接她的姑父说:在医院呢,你姑让我带你去看看。 她想不通奶奶平时看上去很硬朗,怎么会要住院。 就像后来她也想不通,最疼她的亲人怎么会说离开就离开。 奶奶生病把她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她六神无主,只想在医院陪着,想多照顾奶奶,让她早点好起来。过了几天被撵回去上学,也总在走神,没法精心做题。 她一遍遍地想,她现在所有的安稳与快乐,都建立在奶奶疼她护她的基础上。如果奶奶有事,往后,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不怕没人照顾,只要奶奶好起来,以后都在家养着,她自己可以独立。 但是她怕变成一个人。 太恐怖了。 她心情不好,不想把坏的情绪传给温潋,让温潋跟她一样分心,所以能不见温潋就不见。 盛栖是什么时候确定奶奶真的没法陪她长大了呢? 那就是在医院见到盛光明的那一刻。 她突然很生气,盛光明除了给钱,没尽过孝。他不是一个好儿子,也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他在做什么呢? 盛栖那一刻发自内心地厌恶他,好像他才是那个害奶奶要离开的人。 可是奶奶去世后,她又只剩下他,想被他带去Y省生活。 她不想留在家,被所有人指指点点,说她爸妈都不要她,奶奶也走了。 奶奶在时,姑姑们是她的姑姑,她们照顾奶奶时顺手照顾她也不难。但奶奶不在了,她的存在就是突兀的。 时隔多年,盛栖还能记得那天她的茫然和惊恐。 又到墓前,这一次她没有哭,或许是最近都在难过,情绪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大家离开时她在后,多留了五分钟,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露出一个乖巧又俏皮的笑。从前她总这样笑,这样笑了之后,奶奶就会开心,她要什么有什么。 隔代亲像件怪事,看见孙女笑一下都开心的老太太,一度让邻居们批评,说她太惯孩子了。女孩子怎么可以不会洗衣做饭,天天在外野呢。 奶奶说她的栖栖高兴就好。 昨天回高中住的房子看了,两家人的鞋柜都摆在门口,乱七八糟,没你跟韩阿姨讲究。你要是在该多好,看我考上大学,看我赚钱孝敬你,看我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不在,好没意思。 她要活在别人的施舍里,活在善意的谎言里,要辛苦地做一个开心的人,要去追逐一份曾经让她受伤的感情。 她觉得厌恶。 厌恶她的选择,她的知足,她的贪婪。 那种她很多余的感觉又出来了。 奶奶似乎是她跟这个世界联系的桥梁,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感觉自己像个外来者,在被所有人排挤。 人的心境真是多变,比风向还难把握,她前几天以为这辈子有了归宿,这几天又消沉悲观地感受孤独。 不知是真的想奶奶了,还是温潋给她的安全感不足。 回去的路上她看着车窗外冬天的景象,稻田上未化完的积雪不再连成片,一堆一堆,沾上尘土,显得脏兮兮的。 四下荒芜,她不喜欢。 像是知道她今天心情不会好,温潋一整天都没有发消息给她,她于是不必回应。 晚上躺在靠墙的床上,窗户漏风,开了空调还是能感觉到丝丝冷意。 她晚饭没吃,姑姑进来劝了一回,见她实在没胃口,就去睡了。 收到许桐桐的消息,说她外公这次好像真的不太好,她妈都问她能不能请假回家了。 许桐桐跟她外公外婆亲近,算他们带大的,盛栖不想她后悔,建议她请假回去看看。 她预感到情况应该很严重,否则她妈不会急着让她回。 至于她,既然那边没人通知她,她就暂且不管了。 许桐桐的外公要离开了。 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而连在梦里出现的次数都少,但这夜盛栖梦到了奶奶。 她睡在床上,清晨大人们都起床,奶奶走进她的卧室,手从床尾的被子里伸进去摸她的脚。 确定是热的才放心。 栖栖再睡一会哦,饭好了我端进来。 好。盛栖应了一声。 她醒了。 屋子里没人跟她说话。 之前病了好多天,掉了几斤,还没来得及养回去。 姑姑心疼她,想给她多做两顿饭,就让她多过一天。其实在这里毫无意思,没有人跟她聊天,每天也就是坐在床上玩手机。 但是她答应了。 她跟温潋说推迟一天,温潋说好的,等她。 其实她应该今天回去问清楚,也不是多糟糕的事情吧。 但她不想,或者说,不敢。 偏偏房东还来问她明年住不住了,因为租的时候只说住半年,后面盛栖就没再提过,那边不放心。 本来一定会留下,但这个时间点,盛栖只觉得烦,回了句:我这两天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呢,难道她会离开温潋吗? 她不知道,她只是不想做任何决定,在难受的时候。 第二天回到家,入目一尘不染,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还换了一套新的床品,主调是暖白色,看着就暖和,上面有洗涤剂的清香。 盛栖躺上去,眼皮变得沉重,她不知不觉睡过去,一觉睡到温潋来她房间。 温潋知道她回来,发了一堆信息,她都没回,打电话也不接。她心里不安,赶回来就看见这人睡得正香。 霎时没了脾气,无奈地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 想盛栖了。 盛栖跟着醒了,迷迷糊糊地在温潋掌心蹭了蹭。 手机静音了吗? 嗯。盛栖猜到温潋发消息找她了。 起来,去我家吃饭。 盛栖没动,等温潋要掀她被子时,她把跟房东的对话记录打开给温潋。 她自己也不懂自己要考虑什么,但她希望温潋知道她的迟疑。她想她们都坦诚。 温潋看完还算平静,问她:为什么? 盛栖穿好衣服下床,脸上没有笑意,严肃道:我们谈一谈吧。 第73章 前些天落的雪,这几天被阳光翻炒,看着暖洋洋的,实则更寒了。 外面的灯盏延着人迹亮起,冬日的夜晚安静而萧瑟,愈发突显得屋内和暖。 温潋的腿像被固定在床前,甚至盛栖走出房门时,她都没动。 我们谈一谈吧。 高三那年,她说过相同的话,后面的谈话让她与盛栖彻底决裂。 记忆卷土重来,将她从温暖地房间丢出去,在雪水里浸染,在朔风中晾干。 高三那年,初秋,多阴雨,校园里满是桂花湿漉漉的香气。 被驱赶走的夏日只在日记上留下极其晦涩的一笔,流汗的夜晚被刻意遗忘。 换季容易感冒,生病在高三简直算得上拦路虎。而她越是焦急,就越是反反复复,才好不久又感冒,妈妈看上去比她更难受。 温潋那时想,妈妈到底在心疼她,还是焦虑她的学习进度被影响。 高三学生没有周末这个说法,一个月才放一次假。盛栖被她奶奶的病弄得毫无学习状态,要么在医院,要么在教室。 她们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九月刚开学时,她们还找借口在一起睡过觉,那时好像永远都不会分开。 但步入十月后,一切都变得淡淡的。 盛栖奶奶住院去了,她姑姑偶尔来照顾她。温潋准备了许多安慰的话,但盛栖似乎为了不听,刻意躲着她。 有回她没忍住,知道盛栖还没回家,就在楼道等。她看着表,她最多再等十分钟就要回家,不然她妈会发现她不在房间。 好在很快盛栖的脚步声就传来,见到她还算高兴,在等我吗?早知道给你买点夜宵了。 她的笑意一如既往,明朗漂亮,但没了一贯的洒脱,像拴着块石头往下坠。 温潋忘记自己说了句什么,她说:你又感冒了。 她上前抱温潋,担忧地在她头上轻轻抚了抚,要是都不生病就好了。 眸光随着温潋伸手搂她的腰而亮起又暗下,忍耐着欢喜,低头在温潋脸颊亲了几下。 温潋心想,盛栖的担忧是纯粹的,会心疼她,亲一亲她。 盛栖不会在这时候思考她病了没法学习怎么办。 温潋还是将准备好的安慰话说给了她,勉励她学习。最后一年了,挺一挺就能过去。 盛栖答应,但不像放在心上的样子。 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能出院,以后不让她陪读了,回家养身体重要。我可能要住校。 无论你住哪,有时间我们就见面,放假你还可以来我家写作业。温潋心底不舍,不愿意盛栖搬走,但仍先哄着她。 最难受的人是盛栖才对,她不能有坏情绪。 她的感冒直到月考都不好,当天还发烧了,按理不会有病情加重的情况存在,她妈妈照顾得很仔细了。但或许是身体太差,或许是压力过大,她几乎没法走路。 加上盛栖要住校的事困扰着她,那天下午她头痛欲裂,综合都没写完。 晚上回去妈妈心疼地带她去挂水,说要给她请半天假休息。 但成绩出来后,那份温柔荡然无存,她妈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温潋不是第一。 前面几门的状态就不理想,综合又有几道大题目空在那里,几十分白白不要,哪里还争得过虎视眈眈的同学。 虽然第六跟第一差不了多少,虽然老师都知道她是身体原因,劝她调整心态。但这是她第一次掉下来,一掉就是五名,从远超第二名的假话变为平庸的存在。 她可以调整心态,她妈做不到,找各科老师聊了一遍,最后轮到她本人。 柠柠,妈妈有话要跟你谈。 温潋以为,谈话内容无非围绕着学习,批评鼓励也好,更紧凑的学习安排也好,无数的大道理她已经听倦了。但她不会表露,耐心地等她妈发泄焦虑。 可是谈话重点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妈妈提了盛栖。 她不知何时发现她跟盛栖过于亲密的事,可能哪次撞上了,也可能是听别人说了什么。 我早几天就想问你,为了不影响你月考才忍住不说。但你月考就考成这个样子,高三,关键的时候掉链子,你自己不着急吗? 温潋平静地听着,妈妈让她远离盛栖,不要再被她耽误。 我发挥失常是因为身体,跟她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交朋友就是浪费时间,以前我看你开心,就由着你。但你们现在搞成了什么样子,她还不影响你啊?你在跟你堂姐学吗?温栩有资本任性,我们家有吗? 韩箬华收敛着,没把话说得太难听了,但这对温潋而言还是太刺耳。她知道她没有任性的资本,她一定要按妈妈的想法往前走。 盛栖是她的意外,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失控,她以为她跟盛栖强调过不谈恋爱,她们所作所为就是恰当的了。 但她妈把那层欲盖弥彰揭开,她的自欺欺人就极为可笑。 她不能早恋,还曾经教训过盛栖,但她跟盛栖又在做什么呢?恋人之间的事情她们都做了,却不敢承认在恋爱。 恋耽美 栖你为林(51) 她没承认。 妈妈由此认为她们在闹着玩,赶新潮,盛栖贪玩,故意引她往歧路走。 现在不加干涉,以后温潋就会变成一个真的同性恋。 谈话后,温潋需要找时机,把她妈的意思用自己的方式说出去。 那段时间一中出了件大事,几个男女霸凌一个女生,将女孩子脱得只剩贴身衣物。视频被好事者传到学校的群,逼得那个女生险些自杀。 这事的领头人是汪正银。 盛栖说,汪正银他们不坏,顶多是不爱学习,又好面子,喜欢装而已。 但不坏的人,怎么会做这么一件坏事。 温潋在初中、高中都被流言碎语攻击过,那也是一种霸凌,只是无声无痛罢了。 而作为女孩子,她不敢相信那名当事人的绝望。 万与铎也在关注这件事,跟温潋告状说昨天事情没闹大时,还看见盛栖跟人家在网吧里喝着奶茶聊天,烟雾缭绕的,他都没敢过去。 他让温潋提醒盛栖,不许再乱交狐朋狗友了。 温潋当即生气,别提醒了,没用。 她说过很多次,可是盛栖不听,觉得他们是朋友,朋友是不能随便远离的,会很丢人。 她奶奶生病住院了,她没心情读书,所以就去打游戏? 还是跟汪正银,她会不会知道汪正银做的事情?盛栖的性格绝不会参与其中,可她难道不知情吗,她也在那个群里。 她到底是同样愤懑,还是仍在找理由替自己朋友开脱,劝他别怕呢? 温潋每多想一点,就多痛苦一分。 妈妈说得对,她不可能在喜欢盛栖的情况下不被打扰,专心学习。 她就是会分心。担心盛栖没人照顾,担心盛栖心情不好,担心盛栖不学习,担心她学坏。 气她的交友不慎和固执己见。 高三的学生,怎么能有这样一份情感呢? 而盛栖,怎么会让人这么失望呢? 或许不是万与铎看到的那样,也不是她想的那样,她可以问清楚,盛栖一定会解释。 可是问清楚又有什么用?她没法跟她做朋友了。 她妈说,如果她不愿意把人赶走,再跟盛栖纠缠不清,她们就会搬家。 韩箬华还说,如果温潋不能解决好自己的事情,那么她会出面,去医院看盛栖奶奶。 让她奶奶跟盛栖讲,不要再打扰温潋,她会毁了温潋。 盛栖奶奶病重,不能让她知道这些事。 温潋只好保证她自己断。 她原本打算好好跟盛栖说,不要来往了,各自好好学习。 毕业后也不要联系,她只能跟男生谈恋爱,她不喜欢女生。 她不想让盛栖知道,是她妈不能接受,而她没办法抗争。不是不敢,而是不舍得。 那天说到后面,妈妈哭了,她不能接受女儿是个同性恋。将来特立独行,不婚不育,像温栩一样被人指指点点。 她说她过得够难了,唯一的支柱就是温潋,她想温潋被所有人赞扬和羡慕,而不是变成谈资和笑话。 温潋看见她妈哭,做不到强硬,听见那些话她就明白,她一辈子也不能跟盛栖在一起。 禹江是个小城,小城的人思想都会保守些,温栩姐那么受宠,家里又有钱,仍会因为出柜而闹得不可开交。 她又哪来的力气去挣扎。 霸凌的事,让她迁怒到盛栖,她实在讨厌盛栖的交友观,指责的话尖锐到伤人。 而她估计是做题做多了,看见盛栖被她气哭,她也没什么反应。 破罐子破摔地想,她很难跟盛栖解释为什么以后也不能联系,不能在一起,盛栖不会死心的。 与其让她心存期望,不如就这样撕破脸,让盛栖厌恶她,别再理她了。 哪有那么多好聚好散,既然她本来就要退缩,还要什么好的结局。 而她说的那些蠢话,就发生在我们谈一谈吧之后。 她本能地害怕这句话。 此刻盛栖突如其来的严肃,让她心里有了预感。 本就不是问心无愧,没有纸能包住的火,她心里清楚。 面对面坐下,盛栖的目光虽然不凶,却像凝固了一样,没有笑意流淌,静得像深潭:你毕业证书在家吗,拿过来给我看。 开场白正是关键点,温潋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抬。 盛栖给足她沉默的时间,等不下去了,食指中指屈起,关节在桌上扣了扣。 你之前说过,如果我不信,你就会给我看。 温潋终于直视她,不用,我承认我撒谎。 沉默的人换作盛栖。 温潋说:我跟你同一年毕业。 果然。温栩和万与铎说的才是真的。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我说过,如果你有事瞒着我,我会生气。 温潋不想为自己辩驳,可又怕她生气,我瞒着的事对我们将来没有任何影响,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可以平静地生活。 你将来会再次不要我吗?盛栖笑了一下问她。 她回得极快:不会。语气坚定。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可以在别人说破后,仍面不改色地说谎骗我,你比我想得厉害。 她以为温潋不会撒谎,就算撒谎也会很明显,一堆小动作,像年少时那样。 可那是几年前了,她根本不了解现在的温潋。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不会再骗你了。但是从前的事,不问可以吗?我真的不想说。她抗拒提。 盛栖摇头,自顾自地点破,你不可能跟我一样复读,所以你是休学了一年,还是分不够延毕了? 延毕不可能,你没有保研都很奇怪,为什么休学? 那是她最痛苦、最狼狈的一段经历,她花了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让自己成为愈合,却不得不扒开给人看。 她只能迎着话回答:压力大,失眠,在学校状态不好,回家休养。 如果仅仅如此,那有什么不能说,直接告诉她就可以,为什么不断撒谎呢。 情况很严重?她猜测。 是。 有多严重?盛栖咽下了这句话,因为温潋满脸都是拒绝,她不想提。 而状态不好到休学的地步,韩箬华能同意她不读书,回家一年,一定很糟糕。 所以温潋不想她知道是吗? 就像她额头上的疤,温潋看见的时候,她慌死了,她怕被温潋嫌弃。 她语气缓和,之前我问你,为什么打电话时,你不肯出来。你也在骗我,不是工作压力大,不是跟你妈关系不好,是不是? 不完全在骗你。毕业前半年,在读研和回禹江之间纠结,压力很大,状态又不稳定起来,不想见你。我刚回来时,也的确不太理我妈。 她说话速度很慢,却解释得认真,她不想因此失去盛栖。 她为什么不理她妈? 仅仅是压力大吗? 盛栖想到这里,发现除了心疼温潋,她此刻应该心疼自己:你觉得我特别缺爱是吗? 温潋费力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但是没出声。 她大概不想再撒谎了,而实话又难听。 你妈明明不能接受我,不想你跟我在一起。你却要让我以为,她很喜欢我。温潋,你对我真的挺好的,让我自作多情得很快乐。 盛栖不是在讽刺,而是真的肯定她的努力。 她想尽办法搞定了她妈,然后编了个童话故事来跟她恋爱。 这两天她认真捋了一遍。 高三的诀别太突兀,在那之前温潋还鼓励她,抱她亲她,没几天就嫌她浪费时间了。她那时以为月考掉名次对温潋真的很重要。 后来明明喜欢她,却在被联系时因为所谓的工作压力大而拒绝见面,此后也不主动。 毕业时间是假的,接电话时她才毕业。 而她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韩箬华女士,虽然爱她,但是传说中的虎妈。恨不得温潋不眠不休考个省状元,上电视台替她争光。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许温潋继续读书,逼她回禹江呢。 这样一个看似温柔,实则好强自尊的人,真的会开明到允许女儿不顾世俗的眼光去喜欢女人吗? 就因为对象是盛栖,所以对她放心? 盛栖之前相信,是因为她太爱这个版本了,她缺美好的故事。 她宁愿这是真的,她只要相信,然后与温潋在一起就好。 可一旦冷静下来,就知道这话多可笑了。 韩箬华哪有那么喜欢她,考试前都不想她去打扰温潋,奶奶住院后,也没有如何对她上心,甚至有些冷漠。 既然更想温潋结婚生子,又怎么会为了她这个认识时间加起来不到两年的人破例。 知道真相后该难过的人是盛栖,可是温潋哽咽道:对不起。 盛栖反而笑起来,笑得无可奈何,不知她们俩谁更辛苦,谁更难堪。 第74章 别跟我说对不起了,在你看来,你是为我好。 隐瞒与欺骗,温潋都没有置身事外。她拿她自己在赌,亦不曾谋取什么,仅仅想让她们俩好好在一起。 只要盛栖不介意,装一装傻,的确,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 温潋却被盛栖的话一刀一刀地割,连说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确实没资格。她不愿意坦白病情,又一厢情愿地将盛栖看作一个缺爱又好哄的人。 现在终于瞒不住了,或者说,盛栖一开始就没信过。 盛栖给过她机会,温潋也明白那是一次试探,但她仍然没敢将自己剖开。 打着为人好的旗号做让人家困扰难受的事情,很自私对吧。 盛栖看她。 温潋自言自语道:我也变成了这种人。 她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为盛栖好吗,盛栖这次不问,她们真能顺顺利利走下去吗? 未必,这些事迟早会被发现,她瞒不了多久。她只是希望在那之前,盛栖能与她拥有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以为能瞒得久一点,一年两年不行,半年总可以的吧。 到时候盛栖习惯了有她的生活,足够依赖她,或许就不会追究。 谁知道这么快。 盛栖才原谅她不久,盛栖最近都沉浸在她奶奶逝去的悲伤里,她却在这个时候露出马脚。 不幸永远眷顾着她。 盛栖满腹的委屈无处可发,得知温潋休学是因为精神状态不好,她不忍心再说下去。 出车祸后躺在床上那几个月,她也差点被折磨得抑郁,她知道那种滋味。而温潋只会比她那时候更痛苦。 她们面对面枯坐了许久,温潋到家时,天色就已经黑了。现在更是不早了。 韩箬华的电话打过来,温潋立即挂断,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她妈讲话。 第二个电话很快就打来,盛栖不想她再挂了,开口:接吧,别让她担心。 温潋听她的话,接通。 韩箬华试探着问她刚才怎么了,她说点错了。那边于是催她们过去吃饭,温潋没心情,让她自己先吃。 感觉出她语气不对劲,又冷又淡,韩箬华追问了句:你是在小盛那儿吗? 按理在小盛那心情都会比较好,不会这样说话。 是的,我们在谈事情,你不用管了。温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竭力将心里的不耐与焦躁压下。 盛栖观察着她情绪的起伏。 温潋虽然会把她妈的话挂在嘴边,但她早注意到,温潋其实并不那么听话。反而是韩箬华小心翼翼,顺着女儿的心意来。 盛栖此前没当回事,只当韩箬华年纪大了,比从前更宠孩子。 而温潋工作了,不好意思再在外人面前亲近她妈,所以看上去一个热一个冷。 盛栖垂眸:你妈真的知道我们在恋爱吗? 我跟她说过,我会跟你在一起。 她最早知道,是你告诉她的,还是她发现的?不要骗我。盛栖沉声问。 温潋也不敢再撒谎了,她怕再惹恼盛栖,连谈话的机会都没有:高中就发现了。 果然。 然后让你跟我断了,不许你跟我联系。所以你故意说难听的话,把我气走。 温潋默认。 可是只要你想,大学你可以联系上我,哪怕我换了联系方式,只要你想,就能找到我。而你没有找我,你为了你妈,彻底放弃我了。 盛栖还算平静地叙述事实。 是。 但一开始怕归怕绝望归绝望,到底是小孩,有过阳奉阴违的想法。 假装先跟盛栖分开,大学再重新联系。等她妈管不到她,她就任性一点。 可那次分别很不愉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收不住难听的话。 潜意识在逼着她自断后路。 温潋,我去网吧就是打游戏吗?见汪正银就是支持他吗?你为什么不问清楚再骂我?因为你生气的根本就不是这些烂事吧。你跑来跟我吵架,贬低我,说我无药可救,只是因为你月考没考到第一。你受不了,觉得我影响你了,对吧? 她看着盛栖哭,忽然觉得她不配阳奉阴违,让盛栖等,也不配任性。 难听的话出口,她完成了妈妈的任务,却丢掉了心里的光。 但她仍然把盛栖放在心里,幻想她们能重修于好。 她没打算彻底不见盛栖,没打算不要盛栖,以后在学校也能偶遇对吧,将来说不定还会有转机。她固执地这样以为。 她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伤人而不自知,而是不这样想,她没办法撑下去。 直到她知道盛栖奶奶去世,盛栖走了。 她的妄想也结束了。 就算大学联系又怎么样,任性那几年又怎么样,她迟早还是会选择她妈。 她这辈子跑不掉的。 你是怎么让你妈妈接受我的? 盛栖问完先有了答案,还是她根本就没有接受,只是没办法说不而已。她希望你心情好点,状态稳定是吗? 盛栖在学习方面没有温潋的脑子,但在揣摩人上,她可以做温潋的老师。 她说的都对,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太难。温潋没办法说服她妈,让她妈接受女生跟女生在一起并不丢人,也能幸福。 她只是让她妈害怕,不得不妥协。 她知道她不孝。 她没办法给她妈一个体面到炫耀给同事和亲戚的女婿,没法让她享受天伦之乐,做一个因女儿自豪的普通母亲。 她听过她妈夜里在房间里哭,大概在哭她自己这辈子的不幸,青年时期丧夫,中年女儿得病,而晚年,也不值得期待。 就如她休学那年,她妈回答了数十遍女儿为什么在家,为什么生病,严不严重等问题。回答一次,就难堪一次。 往后几十年,她都要接受甚至应付别人的疑惑,为什么她女儿不嫁人,待在家里? 这对好强的人来说,简直是凌迟。 温潋明白她的不甘心,也能体谅,可她不愿意再委屈自己去迎合了。 她喜欢过盛栖,接受不了别人的感情。就算接受,也不会是男生。 每当她思考要不要放弃自我,再为她妈妈一次妥协时,她的体内就会出现两个声音。撕扯她的念头,焚毁她的清醒。 失眠,幻听,焦躁,把她变得浑浑噩噩,精神紧绷。 而药物又让她反应迟钝,思绪凝固。 大概她那个样子确实不好看,她妈被吓到了,后来处处顺她的意。 所以盛栖失语到连笑都挤不出来了。 所以她只是一味药,能让温潋快乐,才有利用价值。什么为了她奶奶而照顾她,什么喜欢她的性格,都是掺了假的话。 恋耽美 栖你为林(52) 做妈妈的想用她讨好女儿。 她是个工具。 手工饺子,每一顿饭,都是给温潋看的。 如果有一天,温潋不需要她了,韩箬华还会对她好吗? 不会。人都很现实,不需要的时候,就会将多余的她踹开。 她从前羡慕温潋,现在亦然,喜欢往她家跑,看韩箬华照顾她、叮嘱她的样子。可她也明白,别人的妈妈再好,也是别人的,她又算什么。 那天的肯德基,是温潋的意思。 那句养一个女儿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是不得已的退步。韩箬华说这话说不定心里都在滴血,在恨她把温潋变成喜欢女人的同性恋。 只有盛栖当真了,还真以为她从此以后有了母亲。 没有所以。 温潋打断她,就把这件事当成一道难题,算出答案就够了,我们都不要再管过程。 可是过程写得不好,会扣分。你这样的学霸,一分都舍不得被扣吧。我虽然是学渣,但我也不能只看结果,在我知道过程有多糟糕的时候。 盛栖做不到心无芥蒂地继续演大团圆的剧。 温潋哑口无言,缄默许久,才小声地说:可是太难的题,大多数同学都会空着不写,我们只要不得零分就算赢了。 这话既像说给盛栖听,也像说给她自己听。 她的话有道理。 但道理如果有用,人类早就不做蠢事,重蹈覆辙了。 盛栖筋疲力尽,不想再去谈论过去的细节,那些过程,她了解后反而痛苦。 温潋的考量是对的。 只是很遗憾,没能骗她一辈子。 她谨慎地询问,你现在状态好了吗? 虽然看着不错,但她怕温潋在强撑。 从温潋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抗拒提休学的事,盛栖不想戳人伤疤往上问,但她没法不管,她担心。 她见盛栖怀疑,急于跟她解释:早就好了,我有努力调整。让你误会我谈恋爱的那段时间,我之所以每天发朋友圈,是想告诉自己生活里美好的事情很多,只是我生病了才感觉不到。后来我慢慢康复,这两年就不需要吃药了。 盛栖的目光随之黯淡,心被揪起,又抛在地上。原来到了看病吃药的地步,也对,不可能单纯休养就能好。 她的表情让温潋心头一紧,更加慌乱,你不用担心我会复发或者怎么样,我们可以像正常情侣一样恋爱。无论是吵架还是怎样,你不要有任何压力。 她说的话,盛栖愿意相信。 我以后不住在这里,可以吗? 闻言,温潋愣住,又猛然站了起来,手撑在桌上,俯身离她更近。 你要搬走,是住得远一点,还是她顿了下,艰难地组织语言,离开禹江,离开我。 她问得盛栖也很茫然,不想住这了,不想被当成工具配合出演。 可是离开,离开又能去哪里。 她喜欢温潋,这她不能否认。 诚如温潋预料的那样,她贪念现在的生活,渴望温暖。 所以就算以前被甩,也能在温潋道歉后放下。 她知道自己没出息。 哪怕现在,她也不舍得说出难听的话。 八年,她在漂泊,温潋在生病。她需要安定,温潋需要平静。 她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而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决定,思绪紊乱,再谈下去只会糟糕。 我要想一想,就谈到这吧。 她在躲避。 温潋允许她躲,但不能接受她随时可能会离开,她受够了。 语气比刚才着急和强硬,为什么要想,你真的要离开我?就因为知道我生过病,我妈无奈才接受我们? 跟你生病没关系。盛栖见她很在意,难受的同时安抚她。 但我没办法跟你妈妈相处了。 韩箬华逼十几岁的温潋跟她断干净时,该有多嫌弃她啊。现在做成这样,真不容易。 你怪她。 温潋眼眶里的湿润再也压不下去,蓄着的眼泪从中落下,可我只恨我自己,我恨我懦弱,无能,自私,恨我的贪婪。 盛栖看见她哭,忙从椅子上起身,抽纸给她擦,我们好好谈,你不要哭。 她怕看见眼泪,这会干扰她。 温潋的情绪却达到了顶峰,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也不管因果逻辑,不管盛栖怎么想。 因为我贪婪,我什么都想要,所以我会生病。想要好成绩,又渴望放松。选了我妈,又为失去你而痛苦。 之前你不理我,我想过跟你坦白,说我是因为生病才不敢见你。可我做不到,我不想用自己的痛苦来换取任何东西。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生病同情我,就像我不想妈妈因为我生病而委屈她自己。 我病得最严重的时候,也没想过借此去威胁她,逼她接受我喜欢女人。活得最累的时候,都不敢去死,反而要更积极地生活。 你可以讨厌我,也可以讨厌我妈。如果你不想住这里,就换个地方住。 她含泪的眸子里带了恳求:但要我们一起搬,你别放弃我,行不行?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 盛栖绕过去,跟着哭了,抱紧温潋,就像抱住碎掉的自己。 温潋比她想得更为难,更痛苦,也更需要她。 我不会轻易放弃,但我要静一静,你也要。我们不能再聊下去,不能哭了。 盛栖把自己眼泪擦干,再温柔地哄她,直到她不哭。送她出门,让她回家吃饭。 她自然不会再去蹭饭,随便煮了包面。 许桐桐的消息才发来,盛光明就给她打电话了,老爷子走了,你回来看一趟,不然这边要说你没礼貌。 盛栖面还没进嘴,笑了一声,你妈死的时候,你老婆跟你小女儿都没回来,你提醒她们礼貌了吗? 盛光明听完就炸,盛栖懒得跟他吵架,把手机关机扔开,一口一口把泡面吃完。 她为什么要礼貌,为什么要别人喜欢她。 那些因为她礼貌才喜欢她的人,本来就不是真的喜欢,她装得很累了。 可她吃完面,还是不知道这边要怎么处理。 人复杂又矫情,她束手无策。 第二天她告诉温潋:我要回一趟Y省。 第75章 怼盛光明那一句,算是迁怒,近来的脾气无处可发,对着温潋肯定不行,只能扔给他。 他的种种做法本就遭人诟病,盛栖早有不满,从前懒得说,今晚没忍住。 但冷静下来,该回去还是要回。 就算她对许家人没感情,但许桐桐想见她,亲人逝世桐桐的心底不好过。她既然有时间回,就不能推脱。 加上禹江这边的人和事,奶奶,温潋,韩箬华,都让她又疼又闷。 回趟Y省当作散心也好。 她当晚做了决定,买了隔天下午的机票,第二天起床后告知温潋,开始收拾东西。 昨天太晚,她没发消息给温潋,以免温潋半夜看见睡不着。 温潋这个时间点大概正忙,消息发出去后,回复久久未来。 盛栖收拾期间看了几遍,也没有消息。 她没由来地一阵怅然,坐在床前的地毯上,懊悔起早点就好了,还能在走前见一见温潋。 但见了会更不舍吧,这样离开也好,又不是不回来。 昨天她起初很气愤,想吵一架,谁被近乎愚弄的虚假童话哄骗,都不会太高兴。 但温潋有让她没脾气的本事,也比她所想象的付出了更多。在她离开的日子里,温潋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意气风发,而是被疾病折磨,在做艰难的求生者。 温潋在她面前落泪,请她不要放弃这段感情时,痛感就像近耳的鼓,将盛栖震得目盲耳鸣。 她不甘心做一味药,一件被人利用的工具,这让她听上去像个可怜虫。 可是对方是温潋,温潋说过她是礼物。 被需要的感觉又让她难以自拔。 她们俩像一对在自然界活得战战兢兢的底层小动物,蜷缩成一团,各自带着一身不易被察觉的伤。 彼此极力掩饰虚弱,装得很强壮,很会觅食和生存的样子。直到有一天,看见对方漂亮毛发下满目的伤痕累累。 那一刻她们其实怕得要死,认识到原来身边真有那么多的危险,原来对方那么痛苦。于是她们一边恼火对方隐瞒,一边又心疼地想帮对方舔舐。 在这之外,也时刻担心对方因为嫌自己弱小而离开。 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怎么去爱别人。 盛栖如此,温潋也是如此。 但她没想过放弃温潋,她既然做了温潋女朋友,就不会轻易离开。 在她以为温潋不爱她了,跟别人在一起后,她仍能振作起来,往温潋大学去过几次。甚至在几年后发现自己在原地兜圈子,毅然决然回禹江寻求答案。 她不能说她是为温潋而执着,为温潋回到这座城,那就把她美化了。 她是为她自己,念念不忘是为自己,去而复返也是为自己。而温潋是她的一部分。 她这辈子不算贫瘠,但是落得一身轻,将温潋看得重是因为想站得踏实一点。 否则,在奶奶去世后,支撑她的力量又是什么呢。 刚与温潋暧昧时,她抱着悲观的念头,横竖彼此的情意不浓,满足需求也不亏。 不久后她打算放弃,她不能理直气壮地不负责任,也不肯为难自己接受一个薄情又会撩的前任。 若是再继续勉强凑合,是对温潋、对感情的不尊重。 但温潋诚心诚意与她道歉,她又愿意再试一次,修复一段七零八碎的感情。 那时误会得深,尚且能做到重新接纳,放下过去。 现在知道真相,知道温潋不是因为成绩踹开她这个学渣,不是因为恋爱了才不理她,她没道理这个时候说放弃。 况且放弃简单,一走了之就是,往后呢? 时间或许能治愈别人,但治愈不了她这种死心眼。 当年不过是少年心性,喜欢一个人,时间不长,也没有山盟海誓过,尚且揣在心里放在梦里八年。 如今了解她更深,彼此情意更浓,她往哪儿走? 就算走了,也是具行尸走肉。 她向来清楚她要的是什么,正因为清楚,之前能压下委屈跟温潋重新开始。 现在她还是要温潋。 她在这个世界上得到的爱不多,但也不少,她知足了,没觉得自己多惨。而温潋给予她的爱刚好是旁人都给不了的,丢掉就再也找不到。 所以她不会放弃。 但她心里终究还是不平,也的确不想再见韩箬华,即便她明白韩箬华的做法没有任何错误。换做她妈在身边,看她离经叛道地要跟女人在一起,也不会拍手叫好。 再开明的家长,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报有乐观态度。何况韩箬华本就不是开明的那一类,温潋生病跟她脱不了关系。 盛栖为此更加怨她。 暂且离开一些日子,让她为后面的事情做打算。 在这里无法平静,只要有韩箬华的存在,她就很难平复,就会想到温潋的骗局和当年的无奈。 禹江没有机场,她要早些出发去隔壁市。正准备随便煮点东西吃,吃完再走,家门被人打开。 盛栖刚走到厨房区域,转身看,怔了下,就被大步过来的温潋抱住。 她被勒得站不稳,扶住身后的台子问:你怎么回来了? 第76章 盛栖走后几天,禹江又下了场雪。 周末温潋自己过,想像平时一样待在家里看书写字,外面太吵。但想到盛栖陪她时,她们会出去逛街,吃饭,她改变主意,打算出去走走。 不能盛栖不在,她就彻底变回以前的样子。 盛栖参加完葬礼,就跟许桐桐分开,一个回了学校,一个开始旅行。 温潋把之前去过的景点和酒店整合,加上了出行经验和注意事项,并在文档里发给她。 盛栖说谢谢,发的表情包。 此外没有多余的话。 她们正在用盛栖亲手画的卡通人物当情侣头像。 她的头像是盛栖,大眼睛,爽朗的笑,黑发披在肩上。盛栖头像是她,盘起的黑发,戴着黑框眼镜,勉强抿出一点笑容。 温栩姐说,把她画得很传神。 最近她们的对话只剩下晚安和必要的行程通知。 其实在禹江她们就不喜欢靠手机聊天,无事互不打扰,有事尽量见面说,文字能传达出的情绪有限。 她们之间没有相应的纽带,在一起时还能有话聊。一旦分开,话题便断了。 温潋的生活圈子不大,妈妈,小七,还有同事跟亲戚。 她愿意说,盛栖又愿意听的话题是什么呢? 想了想只剩下小七,她蹲下,严谨地给小七拍了一组照片。自以为挺可爱,小七这件衣服还是盛栖买的。 但是图片拍完就拍完了,发出去太刻意,好像在告诉盛栖:我很无聊,我希望你跟我讲话,聊聊狗也行。 这刻意放在平时倒是没什么问题,她不畏惧在盛栖面前这样做。但盛栖现在需要的是宁静和放松,她不愿绑着盛栖。 窗外雪还没停,柳絮般源源不断地飘在空里,被风吹乱又堆齐。 温潋陪完小七,换了衣服,打开柜子拿伞。 韩箬华走来问她:这么冷还出门? 嗯,中午不回来吃了。温潋坐下穿鞋。 韩箬华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出去干什么呢? 尽管不想将温潋看得太紧,惹她不耐烦,但她心里不安。盛栖据说回y省有事,这些天柠柠不许她联系盛栖。 只是不让联系也就算了,但温潋情绪不高,每天连话都很少。除了饭桌上跟她坐一会,到家后几乎不出房间。 而这样的状态,在没有盛栖前,是正常的。现在便很不正常。 按着以往的经验,韩箬华猜她们大概率又吵架了,且这次还不是小矛盾。 盛栖总会让柠柠的吧,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她神态,好像她不问这一句,自己出去了就回不来一样。 温潋心里抗拒又反感,静静地看她妈一眼,不能出去吗? 不是不能出去。 韩箬华温柔地说:小盛不在,没人陪着你,我怕你一个人无聊,要不要妈妈跟你一起? 温潋休学那年,她也三天两头地请假,将人守得很紧,生怕她想不开。 但也有几回没有看住,人突然就不在家里了,她立即打电话给家里人,央求帮忙找。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她急得直哭,到了饭点,温潋却没事人一样回来了。 抽了张纸递给她擦眼泪,用冷淡的口吻说:你放心,我不会自/杀。 这样弄过几次,韩箬华濒临崩溃点,每次找不到温潋,她的想法都特别简单,人过一会好好地回来就好。 不需要成绩好,不需要待人礼貌,不需要永远端庄平和,做她的作品和骄傲。 可以吃药,看病,不说话,也可以半夜不睡觉,变成让人担心的存在。 什么里子、面子她都不要了,她为什么要让自己跟女儿活得那么累,活给别人看。 健健康康地相依为命不好吗? 她从未发过脾气,永远温柔耐心地陪着温潋,温潋也在积极配合治疗。 一年后状态好了许多,温潋又回去上学了。 换了班级,换了同学,她应该更不适应,但还是那句不用担心我。 情况最糟糕的时候,她们俩都一起挺了下来,韩箬华是信她的。 有一回听同事说他亲戚家的孩子,病情严重时全家人都陪着,甚至到孩子大学附近租房子照顾。关爱跟治疗都跟上了,小孩看着也越来越健康,状态很稳定。 恋耽美 栖你为林(53) 但是某一天,人突然失联,再找到的时候已经不在了。 筹谋死亡对他们而言,是一件比等待自己痊愈更轻松快乐的事情。 韩箬华坐立不安,请假去温潋学校,找着人,一起吃了一顿饭。 温潋见到她,从头到尾都没问她来干什么,彷佛不知道她妈是坐了几个小时车赶来的一样,只在分别前跟她说:我很好。 毕业刚回来那阵子,温潋大约还在恨她,每天都当她是透明人。她就默默地陪着,洗衣,做饭,保持安静。 时间一久,温潋渐渐与她说话,尝试帮她分担家务。 她重新买了房子,让温潋上班更轻松。家里请温栩设计,装修成温潋喜欢的样子,把主卧让给她,确保她住得舒服。 她花了太多心血在温潋身上,一步也不能松懈。 即便知道这样谨慎会让温潋不高兴,她还是表达出她的态度。 不用了,妈。 温潋垂下眼,又抬起来,以后不需要你陪我了。 这话说得韩箬华心里难受,却笑着道:小盛在,肯定让她陪你。 我打算跟盛栖搬出去住。 为什么,住在隔壁不好吗?照应也方便啊。 韩箬华看她轻描淡写,却又不容商量的态度,有些失落:还是嫌我碍事了? 摇头,温潋好声地说:她知道了以前的事,不太舒服,先让她安静一段时间吧。我只想让你先做心理准备。 我去书店看书,下午就回来。 温潋说完便拿伞出门了。 进到电梯里,她看着手中的伞,想到遇见盛栖那天,她拿的也是这把伞。 如果盛栖不想住这里,她也会跟着走,她不能再让盛栖一个人漂泊。 至于妈妈,她已经陪二十多年了。 没有不离家的孩子,哪怕是单亲家庭,孩子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她不觉得愧疚,就算她不喜欢盛栖,不喜欢女生,将来正常地结婚生子,也会搬出去组建家庭。 她到了之前盛栖陪她来过几次的二手书店,旧书的味道让她漂浮着的心缓缓静下来,终于寻到一方静处。 老板记性极好,跟她打招呼:你朋友今天没来? 温潋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往常都是盛栖去答话。 她跟盛栖喜欢坐的桌子有人了,只好另换地方。 她拍了张书店的照片,还是想发给盛栖,但正如小七的照片一般,犹豫了许久都没发。 这样会打扰她,让她觉得自己黏人,不给她私人空间。 还是算了。 她再一次放弃。 她放下手机安静看书。 照例,近午时人多起来,喧杂声不绝于耳。她抬头休息时,在书架边的读者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柳成涓。 不像来看书的样子,包还背在肩上,似乎只是好奇才进来,正用眼睛扫着架上的书籍。 温潋本不想打扰她,但想了下,还是起身过去。 成涓看见她便笑:你也来了,也对,你跟盛栖喜欢来。我周末闲得慌,想起盛栖的推荐,过来看一看。 她平时静不下心看书,工作忙,闲暇时间还要陪温栩。但最近清闲了,有空来走一走。 嗯,你要坐下看会书吗? 成涓并没这个打算,看了眼腕表,饭点了,不如一起吃顿饭? 温潋想也没想地答应了她,好,一起。 走吧。 两人到门口迎面撞上进来的万昀思。 柳成涓的脸色顿时不自然,在她左右看了遍,确定她今天是一个人。 万昀思同时见到两位熟人,很开心,好巧,走了? 嗯。成涓点头。 你们忙吗,不如我们一起吃顿饭? 温潋还没说话,成涓便先不答应,推辞:不用客气了。 不是客气,拼一下嘛。你放心,我不会喊某人来。万昀思知道她现在不愿意见温栩。 让她这么一说,成涓更不自在了,我跟温潋有话要说,下次再约吧。 温潋点头,意思是不方便她加入。 好。万昀思含着笑,有风度地应下。 不知这是第几回约饭失败,这年头想请人吃饭还真难。 因为温潋打算再回书店,两人就近找了家小馆子,点了几道菜。 这家店温潋之前跟盛栖来过,知道味道不错。 柳成涓点完菜,开门见山:你跟盛栖吵架了吗? 她跟你说了? 没。昨天聊了几句,她说在旅游,我就猜到了。要是没吵架,她哪舍得这么多天不回来陪你。 柳成涓了然。 不算吵架。盛栖甚至没对她说一句重话,或许她们吵一架反而舒坦。 但我一些事处理得不好,让她失望了。 成涓习以为常地点头:情侣之间难免有摩擦。她脾气很好,你好好跟她沟通就行。 温潋点头,对她们之间也好奇,你们吵过架吗? 没啊,她不跟人吵架。 柳成涓想,真正过得好的人,都不喜欢纷争。 小时候在我们村里,我最羡慕的人就是她。没有父母管束,还有许多人溺爱她,她有新衣服新鞋,无忧无虑,性格自然讨人喜欢。 长大才明白,各有各的难处。 菜上了一道,成涓拿茶水烫完了餐具,让温潋先动筷子。 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 温潋不知道说什么,单纯感慨。她跟盛栖加起来都没相处过多久,但柳成涓不一样。 所以之前她一直暗暗妒忌。 对,家住得近嘛,自小就认识。我家困难,她奶奶人特好,帮衬了不少。她也傻,以补课为由给我钱,每周两节,把我的饭钱解决了。我知道她不喜欢上课,但我需要这份钱,一度很感激她。 这事温潋知道,跟她说:能学一点总是好的,她高二那会英语不算太坏。 后来她认识了你,学习自觉起来,进步大。我以为她会不补了,但她还是坚持。哪怕是她奶奶生病的那段时间,她也没落下我的课。虽然高三没有周末了,但是周日下午会放早一点,她就喊我去,一次性补两节课。管我的晚饭,给我买零食。 柳成涓性格敏感,别人过度的善意,她总觉得惶恐。但盛栖对她的好不让人难受。 盛栖反而快乐地说:谢谢你陪我。 她奶奶在医院,温潋又要学习,没人跟她说话。 温潋心里既叹息成涓的不易,又羡慕她能得到盛栖的一份挂念。 盛栖最在乎感情。 虽然她以前觉得不是好事,盛栖对别人太大方,有多少钱都扔出去。交的朋友,明明不适合她了,也不愿意断。 对,其实我们俩根本玩不到一起,我没钱也没时间陪她闹。所以我一直不确定我是她的朋友,但是她不计较,老好人呗。 柳成涓一直这样认为。 温潋忽然想到,后来盛栖走了,成涓是不是少一笔生活费。她心里酸涩,原来十几岁时,大家都艰难。 柳成涓也刚好说到这里:我以为她照顾我是因为心软,顺手的事,但没想到她走前都能想着我。 温潋停下筷子看她。 离开禹江前,她给我留了五千块钱。 温潋讶然,那对学生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钱。 她知道盛栖后来都在攒钱,还开玩笑说娶她,但不知道具体数额。 我手里从来没有过那么多钱,不敢要,打算还给她姑姑。但她给我发了短信,让我收下。短信我截图了,后来换手机都没删。 说了什么? 成涓特意把图找出来,给她看。 涓,高三加油,我要走啦。这是我攒的钱,借你。学习真是累死了,你不要在吃上省钱,身体不能垮。等你考上好大学,我会跑去巴结你的,到时候再还我钱。 温潋反复读了多遍,想象那时的盛栖,是如何在那种境地下还关心她的朋友。 成涓心里暖,叹了口气:但她骗人,大学四年都没联系我。还是工作后才找到了我,我把钱一次性还给她,她说谢谢我帮她存着。 她们聊了许多过去的事情,温潋对盛栖的了解又深了几分。 盛栖比她想的还要好。 盛栖说的话都会做到。 聊完,她将今天拍的照片都发给盛栖。 也不顾忌旁的了,直言不讳地说:我很想你,希望你玩得开心。不用挂念我,我很好。 ( 第77章 参加完外公的葬礼,许桐桐先回的学校,盛栖则多住了一天。 许桐桐在时,盛栖觉得这里算她半个家,尚且能安心住下。但许桐桐一走,她就浑身不自在,倒不如出去住酒店。 说来可笑,许桐桐能给她家的感觉,盛光明这个父亲却不能。 刚跟他来y省时,盛栖心存期待,她没跟父母在一起生活过,以为就算不亲近,也会感受到一丝父爱。 但住下第一天,她就知道她的突兀,许家人都不喜欢她,认为她来这里添乱。 所以盛光明嫌她烦。 那时她特别害怕,哪天一觉睡醒,盛光明让她收拾东西回禹江。 未必不可能的,本来她就是个麻烦。 车祸那晚,深夜在外晃荡不回家时,她就有过狠狠心回禹江的想法。 就算回去后,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她也不在乎,反正读大学也要走的。 但温潋肯定不想她回去。 她也不想再跟以前有关系了。 那些人,通通不见好了。 想做全新的盛栖。 不想让以前的人知道她的处境。 出车祸后,她更加坚定这个想法了。 那时她能感觉到许桐桐的敌意,但她生性就不喜欢哭唧唧,奶奶说,事情要往好了想。 这份敌意从另一层面来说,让她更有安全感。有人愿意把实话说出来很好,让她更加明白她哪点招人厌恶,也更好收敛,从而活得舒服些。 而且,每当许桐桐说了实话,盛光明跟她妈,包括许家人都会慌张惊愕。 表情像极了电视剧里被打脸的反派。 某些大人心里的小九九,阴暗不堪。 中国人受儒家思想影响多,动辄君子如何如何,仁义礼智信太玄太高尚。为了达到这些让人望而生畏的标准,伪君子越来越多。 大家披着一层粉饰过的人皮,包裹着污糟心思,对同党心照不宣地不点破。却道貌岸然地借此批判他人,高呼礼与德,从中获取更多颜料来描画身上的人皮。 许桐桐被宠得不需要一层皮,无条件爱她的人很多。加上她天生不喜欢装模作样,擅长把真相戳破,还没有共情尴尬的能力。 她告诉盛栖的都是实话。 你很多余,你会分走原本属于我的情感和财产,会让爸妈为你吵架,会让我舅舅他们都不高兴。 你都这么大了,不需要监护人,在禹江拿着钱能过得很好,干嘛还来碍眼? 你要是不来,就不会出车祸,就不会复读了。 盛栖听着这些实话,心底为之产生的难过根本不值一提,反而觉得畅快。 感激有个人能让她放下妄想,清醒地求生。 她喜欢看见虚伪者由此露出的心虚。 他们会恼羞成怒地捂嘴:小孩子乱说什么! 盛栖便客气地笑,温声说没事。 她当然没事,有事的是那些被她、被许桐桐气到的人。 嘴巴不好的人,有些没有坏心眼,许桐桐对喜欢的人毫不吝啬善意。等盛栖将她担心的因素都谨慎避让开以后,她终于觉得多个姐姐没什么了,她甚至都不用喊姐。 于是许桐桐陪她,护她,只要自己有的,必定帮盛栖要一份。 谁要是说盛栖,当着盛栖面说,她不会多管闲事,那是盛栖该处理的事。 如果在背后碎嘴,给她一个人听,她准要反驳。 久而久之,连她妈在她面前也不会说盛栖一句不好。 所以有她在的家,盛栖过得自在。 吃饭时,许桐桐都会主动帮她拿饮料,给她夹菜、盛饭。 许桐桐也骄纵,喜欢撒娇让盛栖帮她做些小事情,陪她一起睡,送她去车站。 她小盛栖几岁,盛栖愿意包容,从不与她生气,因为在禹江,表哥们也都宠她。 而且她的忍让并非是亏本的买卖,许桐桐对她的出言不逊,对她的使唤,都能让盛栖得到与之对应的回报。 爸爸会暗暗多给她些零花钱,许桐桐她妈会给她买衣服,对她更客气。 因此,盛栖深知,在y省做弱势的那一方,会过得更舒适。 送过许桐桐后,盛栖回家,在房间里赶拖了两天的图,没人打扰她了。 到点许桐桐妈妈就会做饭,喊她一起吃,她们的话题都很浅,大多围着许桐桐。 平淡地像一个屋檐下的合租者。 但这就够了,盛栖并不讨厌许桐桐她妈,她是合格的后妈。不会刻意亲近盛栖让盛光明开心,但也从不针对、苛待她,有不满都对着盛光明发去了,不会撒在孩子身上。 翌日一早,盛栖梳洗完毕,出门去赶高铁。盛光明刚好有时间,提出送她。 不蹭白不蹭,盛栖大大方方地坐上副驾驶。 盛光明扶着方向盘说:你驾照考得早,现在都忘差不多了吧。 你不说我不知道自己有驾照。 盛光明彻底没话说。 考虑过买车吗? 没钱。盛栖看了他一眼。 盛光明机警道:呵,我也没钱。 对啊,所以我出门挤公交,骑骑共享单车也挺好的。盛栖出不了几次门,但是每次去接温潋的确会考虑有车是不是更好看些。 盛光明沉默了下,开始画饼,等你谈个稳定对象,过几年订婚了,我跟你阿姨商量给你买一辆哎,什么态度,跟你说话呢,闭眼睛就睡了? 盛栖打哈欠,困了,昨晚画到凌晨两点钟。 你画画能赚几个钱啊一个月? 反正他也看不起,盛栖随口瞎扯:两三千。 盛光明啧了下,不如回来帮我看店,在外头还不饿死哦。 这话没可信价值,盛栖要是真留在这边帮他看店,许家人会气死,以为她要分财产呢。所以走得越远越好。 大家都轻松。 下车前,盛栖明确跟他说,车不要他买,以后别管她结不结婚。 盛光明不耐烦:你当我真爱管你。 盛栖微笑:那太好了,爸爸。过年我在姑姑家,就不回来了,明年见吧。 三个小时后,她才到温潋曾来过的城市。 y省实在太大,温潋以为的离她更近,其实远得厉害。而她读大学的城市跟温潋紧挨着,温潋却不晓得。 她们之间错过了许多,都在用自己以为的深情在念念不忘,却不敢真正接近彼此。 她办理了入住手续,与温潋当初是同一家民宿,但房间朝向不同。 躺在酒店床上,她想着温潋要是在就好了。 她们会说些话吧,不用长篇大论,不用眼泪汪汪,就说废话就好。 后面两天,她按温潋给的攻略活动。冬季是这边的淡季,游客不多,民宿也便宜,所以吃吃逛逛还算舒服。 恋耽美 栖你为林(54) 她不赶时间,于是每天睡到自然醒,再慢悠悠地出门。 虽然思念温潋,但上大学后,她的旅途多是独自一人,所以不觉得不适应。 往返温潋学校的那些行程,她的心境比现在更寂寥。乐观是性格,而悲观是理性,明知希望不大,见着了也没好下场,一次次也去了。 这一趟比曾经幸福得多。 她知道有人在另一个地方等她回家,她不在流浪,而是在散心。 那天送许桐桐,回到家里,她跟许桐桐妈妈客气打招呼时就在想,禹江那儿也不是太难忍受。 她不想见韩箬华还不容易,关着门就是了,温潋又不会逼她。 想完她笑了,明明处处都不舒服,却还不得不从中挑选勉强能住的地方安慰自己。 于是她哪都不想回。 许桐桐的家,温潋的家,迟早都会跟她没关系。皆不是她的归宿。 这样想或许会让在意她的人不开心,所以她也只是想想,不说出来。 收到温潋发来的图片,她正在一家网红店里吃火锅。 一个人吃火锅放在平时有些奇怪,但这边因为有不少独行的游客,所以她不显眼。 小七穿着她买的棋盘格的保暖开衫,以纯情且无辜的眼神望着镜头,看样子精神不错。之前感冒那几天病怏怏的,大家都很心疼。 温潋从各个角度拍了它,最后一张,手轻轻地放在它头上算作配合拍照的奖励。小七趴在垫子上,乖乖地让摸,竖着耳朵,露着粉色的小舌头。 因为法斗很小一只,反衬得温潋的手修长阔大。 这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手,只拿过笔,细皮嫩肉的。手背上没她这样的青筋,更具女孩子的美感。指甲剪得干干净净。 盛栖思绪跑偏,随即想到这双手的温度,抚弄她的时时候,抓床单的时候,都很好看。 暖饱思淫欲,她可能刚吃饱饭,容易乱想。 更关键的是她们很久没有床上生活,之前被那些事困扰得都没心情,不吵架都算好的。 现在骤然起了心思,人又不在。 她只能压下去。 她因此嫉妒小七,怎么那么舒服啊,穿着新衣服拍写真。她也想被温潋这样摸头拍照片。 嫉妒狗狗实在很小心眼。 她在人声喧闹的火锅店里嫉妒一只没有坏心思的法斗,然后唾弃自己。 后面的图与小七无关了,那家她们喜欢的二手书店,以及熟悉的菜肴。 桌对面的人只露出衣袖。 随即是温潋直白的情话,温潋不搞含蓄那一套,想就是想了。 这点让盛栖很喜欢,需要学习。 她问:[对面是谁?] 她有点紧张,温潋没有别的朋友,跟家人自然无所谓。但她想到那个叫万昀思的经常约饭,还喊过温潋小名,如果是她,那很让人恼火。 当然,人家可能是直的,没那方面想法。但盛栖的这些提防,还是因为温栩,总觉得她会捣乱。 虽然温栩现在是天下第一惨。 [柳成涓。书店遇到,刚好吃饭。] [真好,她没说我坏话吧?] [只说你的好话了。] [真的吗?那就好啊。] 温潋冷不丁地说:[盛栖,你真是个好人。] 盛栖: 不,别发好人卡! 温潋很认真地说:[我也会做好人。] 盛栖大松一口气,[傻,你够好了。] [哦。] 盛栖给她发了两百块红包,[跟成涓说,这顿饭我请了。谢谢她陪我女朋友吃饭。] 温潋没点红包,[我自己有钱。] 她的工资不高,但以她的消费**,在禹江生活没压力。平时吃住都是她妈的,也不肯要她给的生活费。所以,她大部分都攒着了。 [知道你有钱,有钱就不可以让我请顿饭吗?] 温潋一听也是,便把红包收了。 盛栖也给她发了些图,吃的喝的和景色。 温潋去的时候是夏天,没见过冬天的样子,别有风味。 晚上,盛栖睡前给她发了句语音:晚安。我也想你,希望我不在你也能快乐。 过了不久,温潋的朋友圈更新。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文绉绉的,居然不走直白风了,盛栖看见便想起以前背文言文的痛苦。 底下许桐桐评论:懂了,帮你催催她。 温潋回复:好。 第78章 在一片安静声中吃完晚饭,温潋起身帮忙收拾。 韩箬华说:你忙你的去,几个碗不用你刷。 通常她真有事时,会直接安排温潋做家务,温潋也不推辞。 但她既然有空,就不会要温潋干。 温潋说不出好听的话去抢活干,讨她欢心。盛栖会说,能把妈妈逗得很开心。 但是盛栖以后可能不会再说了。 她妈为她付出了太多,陪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从无怨言。无论如何,温潋都会原谅她,考虑她的感受。 这种情感无法割舍,如果哪天她真割舍下了,那她也不能确信自己会一直爱盛栖了。 盛栖是个对朋友都掏心掏肺的人,不会欣赏一个不孝的人。 但盛栖没义务原谅她妈,对盛栖而言,她的韩阿姨忽然从一个温柔开明的母亲形象,变得面目可憎。 盛栖没为此迁怒温潋,已经很难得了。 温潋办公室闲的时候都在开茶会会,同事都比她年长,故而家长里短听了不少。 那些阿姨们交代过她,找对象一定要看对方的父母和家人怎么样,如果家人不行,对象再好也要谨慎。否则以后过日子,有的是麻烦事。 那么站在盛栖的角度,她就不是一个合适的恋爱对象。 盛栖比她更懂人情世故,盛栖不会不明白。 但盛栖什么都没说,她选择了回家奔丧,温和地进行一段旅程,保持冷静。即使这段时间没给她发太多消息,但始终未曾刻意冷待她。 对未来感到不安,怕被放弃的人是盛栖才对。她才陪伴盛栖多久,之前更多的时间,盛栖都在孤独之中。 她还有妈妈陪着,但盛栖只有自己。 哪怕盛栖不爱倒苦水,向人乞求,可她都明白,她琢磨盛栖比琢磨自己还要细致。 仗着盛栖不肯说,她倒把别放弃我说出了口,以弱势换得盛栖的谅解和心软。 盛栖顺势接住了她,没让她摔在地上,没让她们的感情被过去的阴影笼罩。 韩箬华整理完厨房出来,温潋不在家了。 每天吃完晚饭,她都会去盛栖家里待一个小时,具体做什么韩箬华不清楚。或许是看书,或许跟盛栖打电话,视频聊天。 总之她更想待在那边。 前几天她说想跟盛栖搬出去,毫无预兆的,着实让韩箬华难受了几天。 温潋从小就是话少的孩子,不说无用的事情,说出的话就是深思熟虑过的。 这房子新装修的,她们搬来住下半年还不到。 当初以为温潋有的住,韩箬华把主卧给她,窗户打开,外面景色很好。她想温潋多看看,心情常佳。 之前她还想过,等温潋跟盛栖感情稳定,盛栖若是不想租那边的房子,就搬过来一起住。还能省一笔钱。 家里的面积住三个大人和一条狗绰绰有余,况且她跟温潋白天都不在家,盛栖一个人也不会被吵。 但她没想到,盛栖会在知道当年的事情后,不愿意再见她。 此前温潋与她谈过一次,意思是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对盛栖提起,那边她自己会说。 韩箬华尊重她的想法,尽量不干涉她跟盛栖的相处。 因为她知道温潋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现在想要的是什么。 但几年前她没办法想通这些事,那时候温潋还小,她怕温潋走弯路,将来后悔。 别说盛栖是个女孩,就算那时温潋喜欢的是男孩,她也会做同样的事。 她对温潋寄予了太多期望,既是为了温潋,为了她,也是为了温潋早亡的爸爸。 韩箬华想在丈夫抱憾离世后,独自将温潋抚养成当初怀孩子时,他们共同设想的那样。 聪明,礼貌,优秀,善良 温潋读中学后变得不大快乐,韩箬华只当她进入青春期,心思敏感,别人多说几句她就会往心里去。 于是定期开导她,跟她沟通。 只要足够优秀,变成被敬佩的存在,就能堵住绝大部分人的嘴。 正如她坚持不再婚,一些好事者有几年也嚼舌根,说她思想古板,不为小孩考虑。但她将温潋培养得足够优秀,她们生活上没比别人差,那些闲言碎语渐渐就消停了。 寡妇又如何,能养活自己和孩子,何必带女儿看人脸色,赶着去伺候人家。 她不觉得自己的观念有任何问题。 她严格要求自己,要求自己的学生和女儿,生活不是娱乐,理当事事谨慎。 在中考前,温潋的状态就不对劲了。 但她想着,学生哪有没压力的,没有压力的人绝不可能优秀。何况再难也就是中学这几年,熬一熬就过去了,她当年就是这样。 再者说,无论温潋寡言还是失眠、焦虑,都在相对稳定的状态下。 她的柠柠从未跟她说过不,从不喊累,她说什么,柠柠就做什么,连不耐烦的表情都没露过。 因此她更不觉得有压力是坏事,孩子自己能承受,家长又何必护得太厉害。 上高中后,压力变得更大,她看着柠柠熬夜学习,话少又不常笑,也是心疼的。但她除了多做几道好吃的菜,还能怎么办,让她别学了,天天出去玩吗? 不可能,柠柠的人生才刚开始。 直到对门住了一户新邻居,老太太慈眉善目,一看就是明事理好相处的。小姑娘也清清爽爽,性格大方讨人喜欢。 她本来只想当普通邻居相处,见面说话,不闹矛盾就可以了。 但是对门的小姑娘跟温潋同一个年级,两个人看上去能聊上几句,温潋并不抗拒。韩箬华便想着女儿多个朋友,偶尔说说话,也不耽误什么。 温潋内向,没有朋友,就连她表哥来家里玩,她也不怎么说话。 但是跟盛栖在一起,眉目看上去灵动不少。 韩箬华虽知盛栖成绩太差,贪玩任性,被奶奶宠坏了。但是温潋好不容易开心,她愿意退一步。 盛栖来家里吃饭,温潋那顿准会多吃半碗。 盛栖来家里写作业,温潋那天就能在完成学习任务的情况下,多说话、多笑。 韩箬华因此喜欢盛栖常登门,而且她看出来盛栖心思单纯,品行绝对没问题。跟着温潋近朱者赤,也开始认真学习。 多个学伴是好事情,利大于弊。 那一学年出了一件大事,温潋的堂姐温栩出柜,直接告知全家。 于是那边吵得不可开交,连韩箬华都被喊过去劝。 他们家从未有过同性恋这个概念,韩箬华也只是听过,但她的生活圈子很是严肃,从未亲眼见到。 了解不深。 他们一致认为,温栩平时就不着调,是图好玩才跟家里叫板。 韩箬华于是劝她不要借此让自己看上去特立独行,人家只会笑话她,不觉得酷。 班主任教训人自然一套一套,温栩小时候还有点怕她,但那时候温栩都二十多了,不买账。 不知所谓道:别人笑不笑话我不管,我也不是为了酷,我就是喜欢女人啊。我看到男人没感觉,从小到大都是,只对女人有想法。 韩箬华觉得这算心理疾病了,正常人怎么会对同性产生想法呢。她匪夷所思,也不想再管。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温栩都是他们家的热门话题,谁都不能理解她。而她的任性之举把她妈气到住院,更证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韩箬华那时心想孩子被宠成这样,是大人的失职,有因必有果。 还好她的柠柠听话,她不喜欢的事情,柠柠绝不会做,更别说将她气倒下了。 或许正是因为温栩的事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她对女孩子跟女孩子之间的亲近,变得有些敏感。 起初还不觉得,只当两个女孩感情好,亲密些很正常。 但到后来,柠柠看盛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她哪些表情代表什么心思,韩箬华都能猜个七七八八。唯独温潋对盛栖露出的那份温柔和粘腻,让她疑惑又怅然。 但关注归关注,她也没冒然训斥,毕竟盛栖对谁都热情,柠柠可能没多想。 直到有天晚上,韩箬华从书房出来,想找温潋说件事。推开房门发现人不在,台灯还亮着,显然是准备过会就回来。 但家里没找到人,难不成去盛栖家了? 她开门出去,还没敲响对面的门,就听楼下有人说话,像盛栖的声音。 等她下了几阶台阶,趴在栏杆上俯身下看,便看见了难忘的一幕。 两个女孩紧紧地抱在一起,刻意不唤亮楼道的灯,在暗处动作。她看得不分明,但两个女孩离得那么近,又半天不说话。 她当即判断出,她们在亲彼此。 那时才初秋,凉意从头浇到尾,她又惊又怒。恨不得直接下去质问,将灯弄亮,看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但理智压过情绪,她忍着火,无声回了家。 把事情闹大没有好处,稍有不慎还会沦为别人的笑柄,让她抬不起头。 且柠柠脸皮薄,她这样会把她吓着。 韩箬华硬生生地等着,想等月考结束再好好跟温潋聊。 那段时间她看见盛栖就没之前热情了,只打招呼,不喊她来家里。 她也知道,盛栖这个小孩很可怜,父母都不疼,就一个奶奶,还突然病倒了。 按理她应该多照顾些,但现在绝对不行。再放任下去,就是她这个家长不作为了。 盛栖太机灵,见她态度淡,就没往她们跟前凑。 让她真正恼火的是温潋的月考成绩,很不成样子。她到学校去跟老师谈,发现除了生病的原因,温潋上课走神的频率有些高。 韩箬华就知道与盛栖脱不了关系,旁的事干扰不到温潋。 那晚在温潋房间,她坐在书桌前,温潋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等她开口。 考成这样,你有反思过吗?她从成绩开始讲。 温潋自然反思了,把各科存在的问题都说给她听,没有拿生病做挡箭牌。 还说了后面的学习计划,以及下次考试的目标。 放在平时,这些听完,她不会再苛责了。但是这次不一样,她猛然问:你跟盛栖是怎么回事? 温潋的脸色瞬间变得紧张又慌乱,心虚地问,什么怎么回事? 我那天看见你们抱在一起亲了。韩箬华直接告诉她,不给她找借口的余地。 温潋顿时沉默,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她教你这样的,哄你跟她乱来?韩箬华后悔让盛栖接近她,满脸不悦。 不是,我自己温潋说不下去,只觉得羞耻。 见她不安,韩箬华更加严肃: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跟人搂搂抱抱吗,还是个女生,要是别人撞见,我们俩要不要在这里住了? 温栩的事情你不知道?都丢死人了,你现在跟她学这个? 她批评了一通,温潋都听着没吭声,唯一的辩解是她这次的成绩跟盛栖没有关系。 我现在不仅在说你的成绩。你跟盛栖你打算怎么办? 温潋垂首,摇了摇头。 你再这么玩下去,浪费你的时间精力,成绩会越来越差。她不可能不影响你。日后你也要跟全家出柜,让我也沦为笑柄?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这样报答? 对不起。温潋说。 除非哪天我去见你爸了,否则我不会看你走弯路,做出让你自己后悔的事情。你这几天好好想一想,然后跟她说清楚,不要再来往。 恋耽美 栖你为林(55) 你知道我的脾气,我现在让你自己处理,是信任你有这个能力。如果后面我再看你们在一起,我会用我的方式处理。我不会去欺负她一个孩子,但是我必须通知她的家长,让他们约束她。 温潋静了一会,告诉她:知道了。 温潋果然没让她失望,后来盛栖再也没来打扰过。 十二月时,她下班回来,看见对门开着,里面在收拾东西。她才知道,盛栖奶奶已经去世了,这边房子不租了。 她一直没告诉温潋,反正对门关上,温潋不知道搬空了。而且温潋不敢在她面前提。 后来于心不忍,看温潋想问又不敢,她才说真相。 温潋木然地听完,一声没吭。 温潋一上高三手机就被她收走了,她删了里面盛栖的照片。也删了盛栖的联系方式。 她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温潋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她想,将来温潋会感谢她的。 直到大一快结束时,辅导员给她打电话,她才知道温潋真的生病了。 从此以后,她的世界暗了一半,所有的坚持和自满都分崩离析,没了意义。 她那时想,温潋不活,她也不活了,一家三口换个地方团聚。 好在,她们一起挺了过来。她的教育不全是失败的,温潋虽然看着内敛,但性格里有一股韧劲。 韩箬华算了算,盛栖离开十来天了。 两人的情侣头像还没换,想来还没有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盛栖只是烦她罢了。 犹豫再三,她进屋给盛栖打了个电话。 第79章 盛栖每三天在朋友圈分享一次照片,这次跟以往不同的是她有了全身照。 人在风景里,笑容和煦,彷佛在往春天看。 路人帮忙拍的吗? 但下一张,她拍食物时桌对面有人,量也是两人份。 温潋随之低落,倒不是怀疑盛栖如何了,而是她可能认识了新的朋友,但没有告诉她。不单这一件事,她们近来都没好好聊过。 而她又不好问。 在一起时,有语气和表情的配合,通常都能理解对方的话语。 但不在一起,问东问西,就像查岗了。 她忍住了好奇。 她在盛栖家里看了会书,给她的朋友圈点赞,但一直到她离开,两人也没有聊上天。 有时她会思考,盛栖回来后,她们会以怎样的状态相处。 一些事看似轻描淡写地过去了,但真的过去了吗? 如果盛栖对待那些事的态度像她表现出的那样平静温和,也就不会这么久还绝口不提回禹江的事情。 会不会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干脆就在y省了? 不会。 盛栖答应过不会的,她又在胡思乱想。 随着别离时间渐长,她的思绪活络了起来,想好的事情,想坏的事情。开心又酸涩。 这对她而言是好事情,曾几何时,她被药物影响,迟钝到脑海里什么事都没办法思考。后来好了不少,却常常发木。 现在被盛栖在各个方面刺激了一遍,比吃药更管用。 她想到《倾城之恋》里范柳原的那句你就是医我的药。 想完深感肉麻,若是她在盛栖面前说这句话,盛栖大概率会像白流苏那样白她一眼。 盛栖离开的第二个周末,温栩约吃饭,温潋答应了。 温栩带上了万昀思,虽然之前说好了,但还是提前询问了温潋的态度。 拒绝了万昀思太多次,这回正巧有第三人在场缓和气氛,温潋就答应了,省得以后她还记挂吃饭。 她入座后,万昀思笑:这一顿来之不易。 她在调侃温潋不好约。 温潋既不觉得好玩也不觉得抱歉,略显敷衍地点了头。 温栩这回瞧着心情还好,跟她念叨起盛栖:不用上班真爽,一玩十几天都不回来。你想不想她? 温潋不好在外人面前答,转开道:她难得回趟y省,多待几天应该的。 万昀思问:原来盛小姐是y省人吗? 温潋说:不是,她爸爸在那里定居。 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完饭,温栩下午有个工作会议,提出开车先送温潋回去。 万昀思轻笑着说:你忙你的,干嘛替我们做决定?我们又没事,我可以带柠柠散心。柠柠喜欢看演出还是运动?要不换个地方喝茶聊聊天再做决定? 温栩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她一眼。 不出所料,温潋开口拒绝:不了,下午要陪我妈在家大扫除,答应了回去。 万昀思不强求,颔首,那还是回去吧,否则她一个人忙,肯定要生气。 到了停车场,温栩让温潋先进车里等她,她则跟万昀思往旁边走开几步说话。 你干什么?别给我乱撩,我妹虽然喜欢女人,但是有女朋友了。人家高中就认识,感情好着。 温栩之前光顾着自己的事,没察觉,今天算彻底看出来了,万昀思对温潋兴趣不小。 万昀思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反问:我把你妹妹当成自己妹妹,你想哪去了? 温栩摆手,也没心情跟她多讲,给你打个预防针,怕你把人吓着,她很单纯。 知道她单纯,放心吧。 万昀思像拍灰一样拍了拍她的肩:我先走了。 温栩坐进车上,走了。 温潋静静地看着她,又想起成涓。 她们俩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柳成涓长得端庄大气,性格成熟稳重,衣着打扮处处透着一份恰到好处的简朴。 脾气很好,聊天时会照顾他人情绪。 温潋通过对她过去的了解,知道她很能吃苦,理性刚毅,各方面能力也突出。 而温栩姐的长相则太突出,盛栖私下跟她谈笑,说温栩长得很妖,美得不加收敛,一看就知道惹不起。 她那时只笑盛栖不经意间的刻薄话。但不无道理。 温栩虽然一直很照顾她,但性格乖张,这几年才好点,三十岁前家里长辈都不喜欢。 但她家庭幸福,足够富裕,上面还有个疼她的哥哥。所以没吃过苦头,衣服、首饰、包,车,处处舍得砸钱。 无忧无虑,开家规模不大的公司,只做喜欢的工作。 虽然是堂姐妹,但各方面差得不是一点,好在温潋不在乎外物。 盛栖说温栩姐跟成涓认识几年了,难怪,成涓的工作都跟温栩姐的沾边,想来也是受了影响。 但这样的两个人怎么撞到一起去的。 温潋感到好奇,人嘛,总归有八卦心理。温栩是她姐姐,成涓又是盛栖的朋友,这样的组合让她不得不关注。 但也仅仅是好奇,而非不理解。 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 在遇见盛栖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怎样的人。其实盛栖跟她也不像一个世界的,曾经的盛栖活泼开朗,而她是个书呆子。 盛栖很有主见,而她喜欢把我妈说挂在嘴边。就连刚才拒绝万昀思,张口也是拿她妈做挡箭牌。 不得不说,妈妈多数时候都很好用。 但是,盛栖还是喜欢上她,她也喜欢上盛栖了。 盛栖,盛栖,她在一遍遍地想这个人。 在隔了几个省之外的城市,盛栖同样地想着与她相关的事情。 她们俩的生活圈子都不大,除工作以外,最值得上心的事就是彼此。 盛栖想到韩箬华那晚打的电话,她本不想接,又怕事关温潋,于是接了。 那边问她最近可好,y省冷不冷,客气话说了几句,听盛栖不搭腔,才道:柠柠前几天跟我说,她想跟你搬出去住。 温潋果然告诉了她妈。 盛栖心想这通电话要么来兴师问罪,要么是劝她别搬,帮她劝温潋好好在家住。 当即有些不耐,有事等我回去再谈吧,我现在不想考虑。 韩箬华停了下,发现盛栖虽然态度冷淡,但还没挂。 于是更加好声地说:嗯,是打算等你回来再详谈,有些事我们一定要聊一聊。打电话只是想跟你说,我同意你跟柠柠搬出去住,你们有自己的空间是好事情。 盛栖不敢置信,没想到她会轻易同意。以她对韩箬华的了解,她把温潋当成宝贝,看得太紧,根本不舍得放开手。 很多时候,该断奶的不是孩子,而是父母们。 她不说话,韩箬华知道她在听,便继续往下说:小盛,在外头玩得开心固然重要,但是天冷了,等玩累了还是早点回来,别冻着。 你想见不见我都没关系,我不打扰你。柠柠想你了,天天晚上去你家待着。 好像一杯热茶泼在雪地上,热意驱开冰霜不断地往下渗。但砸出一个难看的坑。 知道了。盛栖态度好了一些。 不是催你,既然在外,还是要玩尽兴。韩箬华轻声笑了下,像哄孩子一样。 我担心你因为我不肯回来,这样我就连累了柠柠。站在你的角度,是要生阿姨的气。你可以带柠柠搬走,但千万别恼她,不然她该难过了。 挂电话前,盛栖诚心说了句:您不容易。 可怜天下父母心,大概除了她倒霉些,母亲都会这样爱自己的孩子吧。只是方式不同。 她挂了电话就看返程的机票,却始终没做决定。 她的隔壁前几天新住下一个女游客,盛栖虽没细问,但通过观察面容和言行判断人家大概比她年长十来岁。 因为都是女人,且都独身,所以盛栖留意到她。连续两天早上一起出门,对视上,就跟她打了个招呼。 对方姓虞,说话声音很好听。 早餐时间简单聊了会,盛栖把自己之前去的好玩地方都推给她。 又过几天,虞女士提议一起出游,不仅有个饭搭子,也有人帮忙拍照片了。她态度十分客气,盛栖不好拒绝,没多想就答应了。 这位姐姐看上去是个富婆,至少比盛栖有钱,消费起来极随心,出手也阔绰。 她跟盛栖聊:你怎么一个人来玩,单身吗? 不是,有对象。她上班,没空。盛栖说得半真半假。 你这么漂亮,脾气又好,对象应该是个优秀的男生吧。说这话时,她笑着地端详盛栖的表情。 盛栖为此沉默,既不想应下对象是男人这话,但又感觉跟陌生人出柜没有必要。她倒不是怕人家歧视,单纯觉得交浅不言深。 但她又想,她沉默了这一会就够奇怪了,还是说实话吧,不遮掩了。 不是男人,是个优秀的女孩子。盛栖笑得很甜蜜。 对面稍显惊讶。 盛栖莞尔,反问:你为什么一个人? 她说:分手了,出来走走。 哦。这也正常。 接着她忽然压低声音笑道:也是个女孩子。 盛栖一口热茶没留神就咽了下去,烫得心肺都难受。还当对方在开玩笑,但是对方却淡然地对她点头,又不像说笑的样子。 她不知说什么,最后词穷地说了句:好巧。 把那位虞女士逗乐了。 附近能玩的地盛栖都去了一遍,再加上韩箬华的电话,她没心情再出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在犹豫,就是不想回禹江。 在床上放空了许久,她想明白了一点点。 人家母女俩越是情深,互相体谅,就越显得她多余、可笑。 当初因为情深,温潋听她妈的话,用恶劣的话赶走自己。 现在因为情深,她妈甘愿盛栖与温潋在一起,搬出去住都行,只要温潋高兴。 她知道不该钻牛角尖,只要温潋喜欢她,韩箬华答应不再掺和就好,但这种感觉让她极其难受。 就好像吃不到糖的小孩,看见别人在她面前陶醉地舔棒棒糖一样。 盛栖已经不会再幻想见她妈一面了,相反她很清楚,以后若是有人来认亲,她只会觉得恶心,连话都不会说一句。 她妈不配做她妈。 但不能因为她没有得到母爱,就不满温潋被爱着吧,这是极不应该的。 她应当体谅。 这两天她都拒绝了那位姐姐的邀约。 除了没心情以外,还有知道对方不是直女的原因。她一边觉得很奇妙,一边又觉得应该避嫌。 到了傍晚,她的房门被敲响,对方问她有没有吃饭,要不要下楼一起。 盛栖说不饿,她又问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躺了一下午,没胃口。虞姐,你去吃吧。 晚上九点多时,她又敲门,问盛栖现在饿不饿。盛栖还是说不饿。 她笑,说修图时发现一个难点,请教盛栖。 站在门外冷,盛栖只好让她先进屋。 她问的东西很简单,盛栖操作给她看了一通,她就会了。 然后盛栖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对方很直接地说想跟她一夜情,问她有没有时间,今晚方不方便。 盛栖几乎被吓到了,我我说了有女朋友。 嗯,你放心,除了在这里的几天,后面我们不会有联系,没人会知道。 你如果觉得陪我耽误你的时间,我可以买你的时间。 她说得很清新脱俗,其实就是想包她玩几天。 盛栖从没想过她会遇到这种事,当下局促又生气。您这样,挺不尊重我的,也不尊重我女朋友。 她拒绝了对方,但对方道行比她高,只是笑了笑,礼貌地说没关系。等盛栖想通随时可以找她,实在不愿意就当她没说过。 想通个屁。 盛栖心想她的警惕性还是不高,觉得对方经济条件和修养好,就没太防范,还往上凑。 万一要是个男人盯上她,有这个心思,她就危险了。 她自我反省,天天在这边砸钱干嘛呢,这家民宿住一天还挺贵的。还会惹上麻烦。 与其在房间里一个人睡着,不如回禹江。 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去,迟早要面对温潋和韩箬华,干嘛不趁早。 她当晚就买了返程机票。 她没跟温潋说,温潋那天要上班,先不打扰她,回去给她一个惊喜。 她火速逃离民宿,在机场候机时,温潋午休没结束,发消息问:今晚是跨年夜,你们那儿有活动吗? 盛栖这才后知后觉,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她回:肯定有活动吧。但我不想出去,打算在床上待着。 温潋:好。我要跟我妈去大姨家吃饭,吃完回来也会早点睡觉。 盛栖心想早点睡不太行。 但发的是:好。 晚上见。 ( 第80章 一年又至尾,往年的时间只是事件的陪衬,年头年尾都没什么两样。 生活照旧,工作照旧,反而比平时更忙碌些,故而没什么期待。 但今年的时间有了原本的意义,不仅仅代表重复和流逝。 一日有一日的滋味,一刻有一刻的欢喜。 她发消息问盛栖,有催归的意思在里面,半个月不见,她思念盛栖,也相信盛栖思念着她。 但盛栖好似完全没听懂般,没往回来上聊。她也不好明着说,转而说了今晚的安排。 说不失落是假的。 但急不得。 下班的时间,她妈等在外面的停车处,顺道载她去大姨家。 这个月两家人都没正式聚过餐,刚好趁着跨年吃顿饭。 万与铎的女朋友也在,温潋大姨很喜欢这个准儿媳妇,她的性格像盛栖,这类人都会讨长辈喜欢。 小两口如胶似漆,吃完饭后预备出去约会。 长辈们在聊天,万与铎坐近问温潋:盛栖还不回来吗? 恋耽美 栖你为林(56) 温潋今晚看着不大精神,频繁走神,他觉得跟盛栖有点关系。 那年温潋生病的事情闹得很大,小姨想瞒也瞒不住。万与铎放心不下,专程从学校请假回来看她,跟她说了许多勉励的话。 但他的嘴巴向来不聪明,温潋估计听这些耳朵都起茧子了,无动于衷,连回应都敷衍。 后来他不知道怎么提到了盛栖,就像碰到了阀门,她眼睛里的死水忽地流动,情绪显而易见地波动。欢喜又恼怒。 最后凝眉,声音发冷:你别提她,以后也别提。 把万与铎吓着了,谨慎起见,也交代了韩箬华别提盛栖。韩箬华却一副了然的样子,我知道。 为什么啊,她们吵架了吗?万与铎觉得柠柠不像小气的性子,很少记仇。 他小姨当时没告诉他原因,等他知道已经是一年后了。 万与铎回学校继续上课,温潋则在家养了一年,听他妈说,人看着也还好,不算严重。就是偶尔会闹失踪,把她妈吓得半死。 他读大二那年暑假,温潋的病情才算稳定,似乎变得跟原来一样,只是话不多。 有天她来家里玩,主动跟万与铎说:我们去旅行吧,我想在开学之前散散心。 你想去哪儿? y省,哪个城市都行。 万与铎跟小姨商量时得知过去的事情,小姨最好面子,按理绝不会透露。把这些事告诉他是知道他嘴巴严实,希望他照看好温潋,开解她一二。 出发以后,那几天温潋积极地按着攻略出行,两人玩得还算开心。但万与铎也不知道要怎么开解她,怕贸然提盛栖会让她生气。 有天晚上,两个人坐在阳台上吹风,温潋突然说:我很想她。 她说得没头没尾,但万与铎立即便懂了,还好小姨提前跟她说了。 他说:我也想。 温潋没问他怎么知道她在说谁,定定看了他几秒钟,得出结论:你喜欢过她。 万与铎腼腆地笑:谁会不喜欢盛栖啊。 也对。温潋沉吟。 他道:柠柠,想她是正常的。我们可以想想办法,让人帮忙查一查,应该能找到她。小姨现在不会管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因为我是病人吗? 温潋平静地反问他,见他失语,继续往下说:那我就更不能去打扰盛栖了,我不想吓着她,她一定很讨厌我。 我也不想拿生病逼着妈妈纵容我。 万与铎那时候便明白,温潋会生病,是因为她太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人一旦自私一点,就会好过许多。 做任性的小孩,随便长辈怎么想,就是要出柜,就是不想听话。 管盛栖会不会被吓着,先找到人再说,坦白生病了,不谈恋爱就哭就闹。 这样多自在呢。 可是因为她是温潋,所以她做不出来。 今年九月,温潋兴冲冲地告诉他,盛栖回来了。 他以为她们会立刻复合,温潋却说不一定,但没关系,见到人就开心了。 这次盛栖离开了这么久,他觉得温潋得相思成疾。 不是夸张手法,他妹妹本来就脆弱。他都想打电话喊人回来了,又怕坏事。 温潋说:没事,让她多玩几天吧,总会回来的,不着急。 这一听就是假话。 他出差,跟女朋友分开几天,就熬不住了。何况十几天。 温潋跟她妈回去的路上,发现今天街上格外热闹。年轻人喜欢仪式感,这个时间点都在外面。 这热闹衬得她很落寞。 难怪盛栖说那边有活动她也不去,的确不如躺在家里。此情此景,一个人在外面,看了只会尴尬。 韩箬华见她一直不说话,心里有些咯噔,她那通电话会不会适得其反,把盛栖弄得更不开心。 为什么过去几天了,还没提回来的事。 不晓得柠柠知不知道她打了电话,柠柠没跟她提,是不知情还是不关心? 她不敢主动说,怕惹她生气。 母女俩各怀心思,一路无言,在冬日的夜里穿过成片的人造繁华,到达只有两个人的冷巢。 温潋对空荡荡的家没兴趣,更喜欢盛栖的小窝,我过会再回去。 韩箬华知道她又要进盛栖家,没干涉她,直接说了好就回家了。 温潋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开门,准备坐下看看书。 但下一秒就愣住了,灯在开着。 她不可能昨晚走时忘记关灯,往餐桌看了眼,知道有人在家。 拔腿急往房间去:盛栖! 盛栖不在房间,从工作台前绕出来,喊她:在这呢。 她本来想把灯都关了,给温潋一个惊喜。但是怕乐极生悲,把人吓着就没意思了。 索性在客厅里等着她了。 温潋又疾步从房间出来,站在房门口,看着刚摘下耳机正朝她笑的盛栖。 她静静地打量了盛栖一会儿,一步未动。 盛栖由着她看,也在看她。 温潋问她:怎么一声不吭地回来了? 走的时候说了一声,害你翘了半天班赶回来送,回来不敢说了。盛栖似真似假地跟她开了句玩笑。 请假我自愿的,又没关系,那天不忙。 温潋跟她解释,说完关心道:你几点到家的,有没有吃晚饭? 五点多回来的,点了外卖。 温潋关心罢她最基础的生理需求,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在紧张。 盛栖在心里得出这个结论。 两个人好像很生疏地在说客气话,都不敢离得太近,怕冒犯到彼此的领域。 今天在回程的路上,盛栖认真思考,她到底爱温潋还是她自己。 六月底回禹江时,她也这样问过自己。她是为了温潋还是她自己? 那一次得到的答案是她自己。 人性擅长欺骗,伪装起来将自己都蒙住。她搬回禹江,最简单的说法自然是为了温潋,放不下,想再看看她,填补当年缺憾。 但深层的呢,会不会是她本就别无所有,空虚到了一定程度,撑不下去了。只剩下这一份执念,于是急着回来饮鸩止渴呢。 她是复杂的。任何人都是,能感动别人的人,往往先满足了自己。 伟大这个词,本身就有滤镜成分。 这一回也是。 她爱不爱温潋?有多爱,多在意? 她离开禹江时,温潋会想什么,而她真的在意温潋的想法吗?还是只关心自己的情绪。 这也是为难的地方,人往往爱自己跟爱别人难以兼顾。 她若更爱自己,不会巴巴地回禹江,轻易放下以前的事,换个人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但她若多爱温潋一点,便得像现在这样,放下纠结,站在温潋面前。 她惶惑地想,她的爱多给了温潋,她自己怎么办呢。 但是刚才,在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温潋就冲进房间找她的背影,和她出来时的第一个眼神,让盛栖顿时安下心。 温潋在乎她,只要温潋多爱她一点,她就不会亏本。 就算温潋在她与她妈之间,选择了妈妈,也不代表温潋不爱她。 我跟你妈掉进水里,你先救谁,这问题的发明者很会为难人。 别说是陪伴她长大的母亲,就是盛光明跟温潋一起掉水里,问盛栖救谁,盛栖尚且要纠结一会。 哪儿就能那么洒脱地将某个人摆在唯一的位置。 血亲跟爱情,本就不能比。 母亲跟爱人掉进河里,多数人还是得救母亲。 但同时,人只会为爱人殉情,从未听过父母亲死了,孩子寻死觅活的。 盛栖走神期间,温潋动了一步,她回过神。却发现温潋还是没走过来,她于是眼巴巴地问:你怎么还不过来抱抱我? 不等温潋动作,她先走了过去,她步子大,能更快抱到温潋。 她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温潋搂住她的腰。 盛栖穿着家居服,又暖又热,温潋因为才回来不久,衣服上还有些寒气,引得盛栖打了个冷颤。 温潋松了手,不想再贴着她。 盛栖却仍抱着人问:今晚吃得怎么样? 很好。可惜你不在。 有养到肉吗,过会要上称给我看看。盛栖逗她。 温潋顿时心虚,没作声。 盛栖继续逗,晚饭后上称已经是放水了! 哦。 温潋想了下,转移话题,表哥跟她女朋友,晚上出去跨年了。 盛栖当她羡慕人家,想满足她,你也想出去玩吗,我们可以去啊,我换件衣服就好。 摇头,温潋问:你不是说要在床上待着? 她现在明白那句话什么意思了,就像做阅读理解,豁然开朗,舍不得丢分。 她这么直白,盛栖反而不好意思,支吾了半天,耳朵都红了。 温潋于是不继续那个话题,你刚才在忙吗? 不忙,等你的时候随便找点事干。 你等我一会,我回去梳洗一下,再来你家好吗? 可以啊。 盛栖想了下,轻声问她:你今晚睡我家可以吗?我想跟你一起跨年。 温潋没立即答,她以为温潋怕她太过放肆,想解释说不是那个意思,又退让了一步:如果不方便,跨完年你就回家睡,也没关系。我只是怕太晚,你还回去,冻着了。 不,我们俩想到一起了,我也想跟你多待一会。温潋朝她笑了一笑。 盛栖喜笑颜开。 温潋回家去,盛栖把房间简单布置成温馨的样子,然后转了一圈,很是满意。 这才对,回来跟女朋友一起暖被窝,腻腻歪歪,干嘛要在异地独身耗着。 就算不开心,也要两个人一起处理,一个人待着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变好。 布置完,她在暖色的床头灯下,翻着一本散文。 这行为很是做作,她一个月都看不完一本书,更别说散文。但是她希望温潋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读书。 因为她发现温潋好像有点好这口,学霸嘛,自己认真,就也喜欢看人家认真做事情的样子。 性/癖千千万,她要配合一下,假装一下知识分子,给女朋友点兴奋感。 看书有很多好处,除了让人博学,睿智,还能管失眠。 立竿见影,才看五页,盛栖就困了。 她想起那一回温潋借她的书,那时候她读不懂,温潋跟她说读后感时,好像说了句有时候我也想躲起来。 她当时没听明白。 现在想起,心里很疼,心疼温潋。 温潋也是想过倾诉的吧,但这种事情,她怎么能张开嘴分享给人呢。 她,温潋,韩箬华,在几年前的事情上都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所以现在谁也不能好过。 温潋进屋时,盛栖正把书捧得高高的。 托书的左手因为发力,青筋绷着,是她喜欢的画面。 四目相对,盛栖恍惚,张大嘴巴极没偶像包袱地打了个哈欠。 眼泪都打出来了。 打完忽然尴尬,自觉跟浪漫的气氛格格不入。 于是温潋露出了这些天来最开心的笑容。 盛栖,可爱。 ( 第81章 屋里光线昏暗,那隅亮处将所有目光引过去,花枝般锦簇成一幅画。 柔软的白色棉拖踩在地板上,缓步走到床边,坐在床沿。 那束打在盛栖脸上的暖光终于也将她拥了进去,她凑近,去看盛栖手里的散文集。 看到哪篇了? 这个距离,盛栖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沐浴过后,属于女孩子的清甜香。幽幽然钻入她的七窍,与纸质书的气味混杂,又与冬日暖房中的热腾搅拌。 盛栖的意识苏醒过来,却又打了个哈欠,将篇名指给她看。 温潋看她打哈欠,明明不困,却也想打了,轻声笑着问:有阅读感悟吗? 学霸开始提问了。 盛栖的眼珠转了转,绞尽脑汁,企图想出一些加分的句子。 作者嗯对生活还 她卡壳了。 温潋在她皱眉时就不打算为难她了,以前逼她学习,是盼着她能进步,变得更好。这样她自己快乐,妈妈也会喜欢她。 现在不用了。自己喜欢她就够了。 气息迫近,在盛栖张口说话前吻住她的唇,柔软与柔软相触,将她的苦思冥想都吞下去。 让她快乐。不必烦恼。 但其实盛栖已经有了思路。 她想说,作者对生活挺有感悟,需要一定的文学素养,才能以文字记录世界。她观察完通常只能靠笔画出来,没办法组织词句,写出这种厉害到能把人看困的文章。 这话很完美,联系题目谈谈你自己,既答了题,也交代了自己。 她想表现一下,于是推了推温潋,打算把话说完。 温潋却因为她这一推更加执拗,将她紧紧按在床头,捧住她的脸。 吻愈发深切与缠绵,不许她离开分毫。 温潋第一次亲她嘴巴,在影院里,她才知道原来喜欢的人嘴唇很软。 而她第一次探进温潋唇心,温潋抗拒又委屈,那时她还很生涩。 在她们俩都不擅长接吻的年纪,一步步探索的过程刺激且新鲜。 妈的,温潋怎么这么会亲。 之前盛栖主导得多,都没注意到,温潋的吻技这样好。 温柔细腻,不容拒绝。 她腰被亲软了。 彻底不困了。 抬手想碰温潋,却摸到被晾在一旁的散文书,顿觉扫兴,随手扔在地上。 啪地一声惊到了正投入的温潋。 趁她分神,盛栖拿回主动权,搂住她的腰,将人抱倒在床上。 压下去,转守为攻。 温潋不在乎被压,眼神去找地上的书,跟盛栖说:书不可以扔在地下。 妈妈说,要爱惜书本。 就扔。 盛栖叛逆地挑衅,边吻边解她的衣服。 洗漱后的发丝微沾上湿润的水汽,服帖在枕上,因为盛栖不算客气的揉捏动作,她肩颈往下的肌肤从暖白变得发粉。 后起的颜色正如通行的信号灯,引着闯入者伴着泥泞,一路无阻地往深处走。 雨没有停的意思。地吸饱了水,树叶盛了太多雨,有的树撑不住了,发着抖,轰然倒下。 盛栖的鬓边被汗水洇湿,剧烈动作下呼吸与温潋快至同一个频率。 她能听见,温潋在矜持地控制她的气息与声音,但共同在进行的事情,她个人身不由己。 于是慢慢失控,像溺了水,又像被滚烫的蒸汽扑倒,再难隐忍地叫了出来。 她的力气早被耗得差不多,声音轻而柔,并不吵闹,比今夜的街道安静得多。 但盛栖的脸就贴在她下颌处,她的声音,她的心跳,都清清楚楚。 她会叫盛栖的名字,盛栖、栖栖喊完又没了别的词。如同索取,又像在讨饶。 轰然倒下后,她不再言语,气息却不止地萦绕在床畔。 盛栖陪她一起缓了会,抱住她安抚,亲昵地咬她下巴,喊她柠柠。 喊了一声意犹未尽,又喊一声。 她喊温潋小名的次数屈指可数,高中跟现在统共没有三五次。 温潋原以为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但盛栖说这是家里人对她的称呼,她不好意思喊。 而在当时,温潋没法说出你也是我的家人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恋耽美 栖你为林(57) 所以此时此刻,这句柠柠格外有意义。 温潋身体发软,心也被她喊得软趴趴,你再喊一次。 盛栖狡黠地笑:不。 她今晚心情不错。 刚才不捡书,现在不听话。盛栖闹腾的时候多为愉悦,而她心情糟糕时反而很客气。 被她拒绝,温潋安静地等着她的下一句,果然,她很快就忍不住说:除非你再跟我来一次。 嗯。 答应得干脆利落。 第二次赶在倒计时前结束。 她们俩肩并肩等了一会,等着今年的最后一分钟过去。 正式结束,正式开始。 年初都要做计划,许愿。 做不做得到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盛栖沉迷于眼前的温柔乡。 所有的苦难,无助,不甘,茫然,都在温潋温柔的怀抱里消停。 消失是不可能了。 只要她不失忆,发生的事情,有过的情绪,会永远伴随她的左右。 但温潋可以让它们变浅变淡,她愿意为了温潋享受此刻。 她的愿望朴素,跟十几岁时没有区别。 希望新的一年,我们能安稳地在一起,不用分离。长长久久。 使她从漂泊之人,变成一个有家可归之人。 最浓的愿望被盛栖说出口,温潋改了一个,我想要你一直爱我。 长长久久固然可喜。 若难以长久,无论相聚还是别离,只要盛栖心里有她,她都能度过。 比如这次,正是相信盛栖一定会回来,她才能平静地生活、工作、休闲,准备以最好的状态呈现给她。 然而这愿望也很奢侈。 我当然爱你。盛栖斩钉截铁。 她不善于说情话,但该有的回应一定给。 温潋与她盖着同一床被子,面对面侧躺着,眼里都只有对方。 温潋说:我也爱你,不想你再因为我不开心。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以后都不会做了。我保证。 盛栖心想自己不喜欢什么呢,她对人的容忍度颇高,轻易不会放弃一个人。 最不喜欢的是被放弃。 因为她常遇见,又无能为力。 温潋说以后不会再放弃她了。 她不敢全然相信,但也不舍得质疑温潋的心意。 我相信你。为了你我会努力开心,你也要为了我多开心。好不好? 嗯。我有很开心。 她的词汇量在这时变得匮乏,开心这个词频繁出现在她们之间。 或许有更高级典雅的词代替,但不被她们需要。她们的想法简单,形容词也就简单。 盛栖不再难过地漂泊在外。 温潋不再焦躁地以药为生。 两个人能在八年之后重新走到一起,这是原因,也是目的。 温潋与她商量,过两天可以看看房子,尽早搬出去,你不喜欢这里,想住哪儿都行。盛栖,我想陪着你搬,天天一起吃饭,睡觉。 她想她们在一起,不想一别半个月了。 你决定了吗?除了大学四年,温潋应该从未离开过她妈。 温潋要么不拿主意,定了就不会反悔,早就决定了。 夜色铺天盖地地覆盖在城市社恐,新年的第一个时辰浪漫宝贵。 盛栖如实跟她表达感受:我有点怕。 怕什么?她不解。 怕你将来会后悔,觉得我没你想得那么好,不值得你付出和选择。 怕你再次放弃我。以前就算了,等我们有了一个家,你再不要我,我会很郁闷。 身体离得近,心也应该坦诚。 盛栖跟她倾诉,她说得很温和,郁闷二字像闹着玩般。 温潋郑重地答:除非你爱上别人,或是变得面目全非,否则你就是最好的人,我不会不要你。 前者盛栖尚且能保证,但面目全非是捉摸不定的词。 她问:我现在有没有变? 变了,但还是盛栖的样子。 不会有人不变,只要她爱的特质都在,就还是她的盛栖。 她的话好像很有道理,盛栖如法炮制:你也还是温潋的样子。 嗯,显得她也很有内涵了。 两人聊到临近一点,也该睡了,再熬下去明早就不用起了。 于是各自起身冲洗和清理现场。再回床上,搂住彼此,酝酿睡意。 但这天过去就没了,温潋不愿阖上眼睛,还想再聊一会:你出去玩,有买纪念品吗? 没有,我觉得网上就能买,不想花冤枉钱。盛栖是务实派,也不喜欢行李增多。 但是我画了几幅景送你,明天再看。 灯都关了,盛栖不想下床去拿。 哦。那儿很美。 嗯。盛栖已经困了。 你有认识新朋友吗?温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淡然。 盛栖顿了下,没。 她的回答让温潋颇感意外。 不想将疑惑揣着过夜,她大方地问出口:如果没有新朋友,给你拍照,跟你一起吃饭的人是谁? 盛栖蓦然想到虞某的脸,头疼起来。 住我隔壁的一个大姐,我们都没旅伴,所以结伴逛了两天。但不算朋友,没加联系方式。 结伴了却不加联系方式。 为什么不加?她更困惑了。 萍水相逢,没想过以后联系。 盛栖说的是实话,但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温潋那件事。 不说根本没关系,她本就清清白白,说了反而让温潋不高兴。 但瞒着温潋,会不会不太好,温潋既然问了那个人,就说明心有疑惑。 她的回答太敷衍了吧? 在温潋的沉默里,盛栖决心坦白:我跟你说件事,你能不生气吗? 温潋认真地告诉她:你这样的开场白,人家一听就会生气。 对不起,那我直接讲了。 关于那位姐姐的?温潋直接问,女人的直觉很准,果然有事情。 是就她住我隔壁,她也是一个人。我在那边待了有一段时间,比她熟,她就经常问我哪儿好玩,什么好吃。 嗯。平静。 一开始我觉得很正常,大家出门在外,会更信任同性。她人看着很好,后面她邀请我跟她一起出去,我就没拒绝。 嗯。冷静。 有一次吃饭,聊天的时候才知道,她也不是直的。 盛栖说到这就尬,声音闷进枕头里,我本来没多想,只当她是直女。可是她说她有过前女友,我觉得怪怪的,后面就没再跟她一起出去过。 就到这里吗?温潋不想听她娓娓道来。 温潋不耐烦了。 不是。 盛栖在黑暗里硬着头皮讲下去:回来前的晚上,她来我房间 温潋轻轻搭在她腰上的手忽然用力,握了起来,在黑暗里看着盛栖,冷声问:干什么? 不妙,是不是不该说? 盛栖骑虎难下。 说啊。 她让我教她修照片,我就教了,然后她问我要不要跟她发生关系。我当场拒绝,她没死缠烂打,就回去了。就这么多,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我不想隐瞒。 有陌生女人要跟盛栖发生关系。 温潋思绪乱了许久,才低声问:你没跟她说你有女朋友吗? 说了。她不在意,我就有点生气。 她做不到玩弄感情。 我也生气了。 温潋跟她说,将盛栖搂得更紧,不喜欢别人惦记你。 直白如温潋,让盛栖嘴角飞速咧了起来。 好霸总哦。 小盛是你的,别人惦记不着。很晚了,快睡吧。盛栖配合地哄她。 不想睡了。 那想干嘛呢? 温潋没说话,翻过身,没了动静。 盛栖从背后抱她。 以为她准备睡了,跟着闭上眼睛。 快要睡着的时候,幽冷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你觉得她漂亮吗? 盛栖:? 第82章 子时后的睡意本该更浓,却被这个难题目劈开。盛栖蓦然清醒,黑暗里睁着无辜的眼。 脑海里闪过那位姐姐妩媚的面容,说话时抑扬顿挫的腔调。以及那晚在她房间里,她提出过分的请求,虽没碰盛栖,一颦一笑却都在勾着人。 生存技能与艺术沾点关系,盛栖能够欣赏美,但不是任何赏心悦目的人与物都能跟情感建立联系。 起码,当时她除了觉得惊吓和生气以外,没有想到美好的东西。 跟不喜欢的人怎么能耳鬓厮磨呢,就算为了欲/念开始,那也是纯体力活吧。 哦,也许那个姐姐打算让她在 所以她不会考虑一夜情。 对待温潋在深夜问出的这个问题,要慎之又慎。 中等长相,不算漂亮。盛栖说出她认为的高分答案。 哦。 回得这么冷淡,她不信吗? 多想无益,失眠伤身。盛栖从后摸她头发,温声补充,连哄带扯:真的,她头发都没你长,还没你年轻貌美。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本来想说得真诚一点,但不知怎么,年轻貌美四个词一出来,她自己差点笑场。书读少了,夸人都很土。 就算她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我有你,我不会背叛你。我不是见一个喜欢一个的性格,我了解自己。 如果她是,就不会回禹江了。 她摸着温潋的头发,絮絮叨叨了好半天,温潋都没给她回复。 玩心乍起,指尖屈起从头发滑至背上,轻柔缓慢地地抓了几下。 她做幼稚的事,温潋终于不能不动,躲了躲,发现盛栖还不停下,只好转过身与她相对。 你别闹。 知道她怕这个,还欺负她。 你不理我在先。盛栖凑到她脸上与她撒娇。 我在思考话里的可信程度。 你不信我啊?盛栖顿感挫败。 疑心之前她因为赌气,故意做荒谬的事,有些情感经历也没当场澄清,给温潋带来了坏的印象。 信,我既然喜欢你,就会永远信你。温潋不犹豫地跟她解释。 盛栖才说了一个那字,她就补充,可是我有一点点的胆小和吝啬,听到这样的事情,就会担心,会计较。我也没有办法。我这样,会不会有点奇怪,你会不开心吗? 当然不会! 盛栖心想真是傻姑娘,安慰她:不奇怪,我更不会不开心。很正常啊,因为我们互相喜欢和在意,才会斤斤计较。就像我之前以为你谈过恋爱,都快气死了,又很想哭。 温潋立即抱她:不哭,假的。 嗯。所以你看,我也是小气鬼,比如之前温栩的那个朋友给你发消息,喊你柠柠,我很不满意。我都不好意思喊你柠柠,她怎么那么自来熟啊。 盛栖大方地展示自己的耿耿于怀,让温潋知道,恋爱的人都很奇怪。 万昀思? 对啊,就是她。 盛栖又怕她多想,跟她解释:但我不是不喜欢你交友,我不会限制你,你是自由的,完全可以做任何事情。她是温栩的朋友嘛,你们能认识,多个朋友也好。我只是说,我有时候也会吝啬,会计较,所以这是很正常的情感。你不用担心你很奇怪。 而且,你因为我吃醋,我会觉得被在意。 吃醋。 嗯,原来她们都在吃醋。 温潋被她说服,想了一下,预备同步之前的信息:我跟你说件事,你能不能不生气? 喂! 盛栖心里一个咯噔,瞪大眼睛,虽然温潋也看不清,你刚刚还说,这样的开场白,别人一定会生气。 温潋平静地说:但是我发现没有开场白铺垫,就难以把话说出口。 温潋总是很多道理。 那你说吧。 盛栖气焰弱下来。 温潋不像她,说一大堆的前因,直接抓住重点,你不在禹江的时候,我跟万昀思吃了一顿饭。 很好,今晚别睡了吧。 盛栖咬牙又松开,就你们俩吗? 不是,温栩姐也在。而且吃完温栩姐就送我回来了。 这是小事情,但盛栖应该知道。 哦 还好还好,温栩虽然不靠谱,但有她在,温潋也不可能被人骗。 盛栖放心,调整呼吸,大度地说:那也没什么,只是吃顿饭,正常的社交嘛。你愿意出去很好,平时多安排些活动,自己待着容易胡思乱想。 如果温潋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只要对方不越过红线,温潋乐意,她就不会阻拦。 吃醋是吃醋,生活是生活。 如果因为爱情,让两个人都不能正常生活,那份感情就不算积极。 嗯。本来我觉得没什么,但你刚刚说,你在意,所以我要跟你说。 温潋语气极乖。 我也相信你。盛栖说。 好。 过了一会,盛栖还是开了口:所以,你觉得万昀思漂亮吗? 温潋想了想,老实说,我并没有认真观察过她的五官。但整体来看,她各方面都不差,是个优秀的女人。所以,算是漂亮的吧,我不能确定。 为什么不能确定? 因为我觉得她应该算漂亮,但是我个人接受不到美的信号,我就不能保证。我只能欣赏你的外表,我见过的人里,你最好看。 我第一次见你,你在教室外被罚站,按理应该狼狈,可你表现得比我在家还要轻松自在。我一面想这是个不听话的小孩,一面想,她看着真漂亮。 这算一见钟情吗?我不知道,当时也没想到更多的东西。只是再见你时我很开心,像看到星星、彩虹、漂亮的花朵一样开心。但我太肤浅了,后来我想,宁愿不要一见钟情这个说法。我们是日久生情的,对吧? 日久生情听上去比一见钟情更能走得长久。 她如是想。 说完等了一会,盛栖都没吱声。 你睡着了吗你,啊,别咬干嘛这样? 她越说越含混,因为盛栖忽然扑上去啃她。 盛栖感到奇怪,为什么温潋这样内敛的人,说起情话来能要人命。 第二天拜温潋的闹钟所赐,两个人在凌晨三点左右才睡的情况下,七点钟准时被吵醒。 盛栖真的很崩溃,每次都这样。但她也没起床气,只是默默地蜷缩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恋耽美 栖你为林(58) 温潋极快地坐起拿到手机,将闹钟关上。 她面无表情地坐着,在下床和继续睡之间犹豫了会,掀开被子,准备一鼓作气下去时打了个哈欠。 身体因为刚才的动作,感受到了平时未有的酸软。 她突然发现自己很奇怪。 在恋人身边,只睡了四个小时,却在闹钟响起时考虑按时起床,好像按时起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明明起了没有任何事情。 她总是不自觉地严格要求自己。 前几年她的医生跟她说过,不用强迫自己做所谓的该做的事。 她是一步步接受并且践行的。 她重新躺下,决心像盛栖一样,睡到爽再起床。 回笼觉太舒服。 再睁眼已经十点半了,温潋迷糊了会,看见盛栖抱着手机在玩。 见到她动弹,盛栖开心道:醒啦? 温潋睡得不好,揉了揉头,昏昏沉沉。 你饿吗,我觉得你妈应该给你留早饭了,可以回去先吃点。 盛栖刚才醒了看温潋还在睡,就知道她累坏了。想起床做一点早饭,但是煮粥需要时间,弄好也到午饭时间了,她下的面条又不好吃。 韩箬华肯定不会不给温潋准备吃的。 那你吃什么? 温潋知道,盛栖现在不会跟她一起过去吃饭了。 盛栖自己一个人好搞,我可以不吃啊,过会点个外卖就行了。 你不要点外卖,我过来做饭。她又没事干。 可是我没有买菜。 我家里有。 见她抿唇,温潋懂她的想法,改口:算了,你先点外卖,我晚上过来给你做。 盛栖点头。 她这样挺拧巴的,但是温潋能理解并纵容,她在这样的任性里,反而没那么拧巴了。 温潋对她好就够了。 没有安排的元旦假期简单平静。 韩箬华午饭后回了娘家,她们终于获得自己的空间。 第二天,温潋跟她说趁着有时间去看房子。 这件事本来应该盛栖多操心些,是她想搬走,但因为温潋要跟她一起走,盛栖反而束手束脚,下不了决心。 现在温潋先提了,她们便将搬家提上日程。 她无需上班,但温潋需要,所以房子不能租远了。 两人在附近看了看,都不太满意,不是太旧就是太小。一个人住小一点没事,两个人需要各自的空间。 温栩听说她们要搬,给她们推了个房子。 推完还加一句:别跟你妈说我参与了。 盛栖心想这家伙还有点心机。 温栩推的房子在一站路外的小区,预算也在盛栖能接受范围内。 两室一厅,房子很新,有一大一小两个阳台,采光特别好。 两个人心里都喜欢,甚至都想好怎么布置了,却没当场定下。 盛栖说:我们再看看,不着急定。 其实是因为韩箬华。 她说等盛栖回来要聊一聊,但这两天可能想让温潋开心,韩箬华故意避让,独自回家去了。 盛栖打算等跟她聊天时,将看中房子的事告知她,她知道了,两人再定会礼貌些。 虽然韩箬华同不同意都无用。 但人是温潋的母亲,以后还要联系,这件事不能不考虑她的感受。 看完房子回来,盛栖脚都走疼了,进了温潋家,抱起小七跟她一起躺在沙发上。 眼睛无意间落在客厅一角的钢琴上,跟她开玩笑:你的钢琴都落灰了,没坏吧,不打算弹给我们听听吗? 她晃了晃腿上的小七。 温潋不喜欢弹琴,以前被逼着练琴,她一直觉得无用。只能让她妈觉得骄傲,将她拿出去定期展示。 所以生病以后,她碰都不要碰,也没人敢逼她弹琴了。 但是盛栖以期待的语气提起时,温潋改了想法,钢琴还是有用的,可以在恋人面前出风头。 好,我弹给你听。她爽快答应。 艺术有相通性,盛栖虽然不懂音乐,但是听了美好的曲子,脑海里就有了画面和创作的欲望。 温潋几年没有弹过,技法生疏了些,每当弹错,她就朝盛栖不好意思地笑。 但对盛栖来说,她还是很牛啊。 盛栖满眼星星地崇拜温潋。 她想,她当年喜欢上温潋太没新意了。 试问,谁会不喜欢一个漂亮温柔的学霸,辅导功课,会弹钢琴,还给亲给抱。 脱离校园之后,温潋的那层光环似乎褪了一些。可是此刻盛栖听到她的琴声时,再次没由来地激动。 她都差点忘了,她把女神追到手了哎。 盛栖默默地拍了段十秒的视频,想发朋友圈显摆,给大家看看她女朋友多厉害。 但是点发送之前,她忽然想到,温潋讨厌弹钢琴的一个原因就是她觉得韩箬华在拿她炫耀。 盛栖犹豫了。 她不想让温潋这样想她。 虽然她跟温潋在一起确实骄傲得不得了。 这时门铃响了,她就放弃了发视频的想法,走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温栩。 下午因为房子联系过,所以她知道两人回家了。 温栩换了鞋就往里走,见温潋坐在钢琴前,小狗悠闲在趴在她腿边,再看盛栖。 知道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奏乐呢。 她表情更难看了,在沙发上一躺。 如丧考妣。 温潋与盛栖站在她面前,面面相觑,担心她:出什么事情了吗? 唉。温栩大叹气。 教我谈恋爱!我要东山再起。 她发号指令,语气听上去要发奋图强。 盛栖心想,通知一声成涓,要不先跑快点?怪吓人的。 也可能跟成涓没关系了。 算了算了。 第83章 客人登门得突然,温潋泡了热茶端上茶几,看一眼温栩,又看盛栖,被盛栖暗暗朝她挤的小表情招得直想笑。 但又不敢笑,会惹恼温栩姐,生生忍了下去。 她想她们俩有点坏,温栩姐失恋,她们俩居然都不难过,还在搞小动作。 但她确实算不上难过,只能说有些心疼温栩姐。她也看不出来成涓难过,所以伤心是温栩姐一个人的吗? 这茶还是盛栖第一次来吃饭时拎的。 价值不菲,韩箬华不常喝,偶尔来客时泡上一壶。 盛栖也不是自己买的,她刚搬来住时,成涓送她的。 而此刻温栩吹了吹,闻出熟悉的味道,跟着品了一口。心里猜是她送过忘了,还是别人送的?婶婶节俭,不会自己买这种茶叶喝。 注意力被茶分走一会又回来,她复又唉声叹气起来。 盛栖故意问她:你在开玩笑吗?姜是老的辣,岁数跟经验摆在这,我们俩怎么教你谈恋爱? 温潋端庄地坐在她身旁,附和点头:我们不会。 她跟盛栖的感情在瞎摸索一步步地前行,目前来看不值得夸赞,能走到一起,运气跟性格因素占了绝大部分。 但凡有一点变化,也不会在一起了。 一对刚才还在弹琴说爱的小情侣,现在坐在一起,语气冷淡地跟她说不会谈恋爱。 温栩无精打采地睁眼看他们,两人穿着同色系的米白色毛衣和黑色长裤,戴着不同款却同系列的挂坠。 好像越长越像了,都是娟秀斯文的款。 她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呵。 放下茶杯,往后靠去,看了会天花板,终于下定决心。 坐直跟盛栖商量:你帮我哄一哄你们好姐妹,让她跟我见面聊一次。你说的话,她肯定听。 事成之后,你要什么都行。不是要租新房子,我帮你们出钱。 温栩恨不得把财大气粗写在脸上。 还是成涓。 谁说我的话她一定听?盛栖不为钱所动,温栩这一言不合就拿钱摆平的慷慨样子也实在可恨。 感情方面的事情冷暖自知,谁会无脑听取别人的意见。反正她不会。 除了成涓,她都没跟别人倾诉过她的感情。 她不希望别人来评点她与温潋。 但她看出温栩也是个死心眼,或者说过于霸道了,居然还在惦记成涓,成涓都绝口不提她这个人了。 谁让她在乎你这个朋友,反正你的话,肯定比我的话有用。 温栩心里有数,话说得酸溜溜的,又很委屈无奈。 这份莫名其妙的委屈让温潋也皱眉,仿佛被无形的利器刺到了,她没时间思考有的没的,不客气的话脱口而出。 姐,你跟她认识很多年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在成涓心目中的位置,没有一个几年不联系的朋友高。 温栩: 杀人诛心,问到点子上了。 盛栖配合:这也是我想问的话,你应该好好想一想,而不是找救兵,治标不治本。 说来话长。 某些事情做着容易,但是难以启齿,尤其是在看着纯洁的妹妹面前。 不比狐朋狗友,听了都无所谓。 只有盛栖知道她都做过什么,也确实不想由她说出口,对成涓太不尊重。 但盛栖也不说对错。 成涓本人都不恨她,甚至说该感激她,因为如果没有温栩,当时的成涓连找人帮忙都找不到。没有人能拿出那么多钱。 温栩那时是个快意潇洒的富婆,不大有品,在别人求助时不忘谈笔交易。 就算她是乘人之危,也是成涓点过头,她才有机会。 更别说这位金主现在还巴巴地求复合。 虽然盛栖完全不想帮她。 那就别说了吧。 盛栖也不想听她们的事情,微笑摇了摇头,委婉拒绝:很遗憾,我帮不了。 可是你都没试过啊。 她的直接拒绝让温栩反思了下,后悔之前因为误会,对她没好脸色。人真不能作恶多端。 她改过自新般地说:我之前对你态度是不好,那是因为嫉妒你。看到成涓留着跟你的合照和短信,我肯定要防着点。但是现在想想,朋友间亲密实在很正常。 我为我此前的无礼道歉,请接受我的道歉。 这也太能屈能伸了。 盛栖承受不起,温总不用道歉,我没在意那么多。 但我还是不能去跟成涓试,万一她生我气怎么办。认为我因为跟温潋恋爱,就偏袒你,瞎搅和她的事情。 妄图当月老牵线的人和有助人情节的人。往往最没意思。 盛栖参与不进去别人的生活,往往只能观察。 一部分人自己感情不算顺利,甚至单身,却喜欢起哄、撮合别人。 另外一些人,自己父母感情不好,尚且不敢插手多言,却对别人的感情指指点点。自以为是恋爱大师。代表正义和高尚,实则这种口头上的助人最可笑。 盛栖不想做那两类人。 即便之前知道成涓之前跟温栩不算正式的恋爱关系,也没劝她当断则断。 同样的,现在她更不会劝成涓再复合。 温潋犹豫了下,还是问:什么合照? 温栩回忆,端起茶杯,暗暗打量盛栖平静的表情,大头贴呗,两个人笑呵呵的头挨着头,你们初高中时流行那个吧。 盛栖点头:好像是拍过一次。高三她来我家补课,我说我心情不好,让她陪我出去走走,然后拖着她去的。 那时候没想过会离开禹江不回来,只是想她跟成涓认识十几年了都没拍过照。而那时候还愿意陪她的人,算是她很好朋友了。 高三,心情不好。 温潋垂下眼帘遮掩低落的情绪,那时的盛栖需要人陪。她奶奶不在家,没人照顾她,而自己那时候不能娱乐,为她耽误学习。 所以盛栖才会拉着柳成涓出去玩。 柳成涓同样很重视学习,但她愿意在高三陪盛栖。 只有温潋,做了隐形人。 温栩哪知道她妹妹在纠结照片的事情,直接问盛栖:为什么温潋跟你坦诚,你就能迅速跟她在一起。我跟成涓把什么话都说了,她还是不理我。 迅速? 温潋默默地表示不赞同,她嫌慢死了,还差点把人追跑。 哦,所以温潋跟她坦诚的事情,温栩也知道。 但她知不知道,之前一段时间,正是因为温潋没有坦诚,她们俩才闹了一场。 盛栖看温栩撑着张艳丽的面容悲春伤秋,心想,可能你长得就比较欠吧。 不像专情的样子。 别费神了,强扭的瓜不甜,你就当这事过去了。 盛栖在温栩哀怨的目光下说完这句,成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心下一慌,借口工作电话去了阳台。 成涓刚从乡下回来,盛栖姑姑给盛栖带了些吃的,成涓问她在不在家,想给她送上来。 盛栖纠结,要不要告诉她温栩在这里。 但很快就打算实话实说了:我在,但是温栩也在。你还来吗? 电话里静默须臾,成涓改口说:我还是过去,但不把东西送上去,你下来拿好吗? 好的。 盛栖没忍住透露了点:她今天来好像是为了你。 什么意思?成涓沉声问。 如果完全不在意,不会追问这一句。 盛栖无声叹气,想让我帮她哄你见她一面。我没答应,我不会管的。不想瞒你这事,你自己拿主意。 成涓难得开口聊这件事,问她:你知道我是怎么下定决心分手的吗? 嗯?盛栖回头开了眼客厅,确定温栩没关注这边。 在她跟我说她真心喜欢我,这些年身边从来只有我一个,她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后。 她说完轻笑了声,盛栖问她:你不相信吗? 不,而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她有真心却不愿意主动告知我,而是在我忍耐万般,陪了她几年,好不容易还清债务,也快死心以后,她又表露深情。迟到的真心算什么呢,好像是我作天作地要来的一样。 我明白了。 盛栖设身处地,能明白成涓的难堪。 被人以包养的关系对待,不能言说。为了获得自由与尊严,辛辛苦苦地攒钱,好不容易还了。那人却不肯放手,说喜欢她,想与她恋爱。 而最难堪的是,成涓大抵喜欢温栩,但被包养状态下的喜欢都是廉价的,她从来不敢说。 她被我骂了一顿,好不容易消沉一段时间,近来又开始找我。我不回应,她才去打扰你们,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那是她跟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等明天你过来吃饭好吗?温潋做饭很好吃,到时候我们再聊一聊。盛栖劝她。 好。 等盛栖回了客厅,态度比刚才还要强硬和冷淡,成涓说得对。温栩太会糟践人了。 温栩见盛栖实在没有帮她的意思,也吃不下去饭,换鞋准备离开。 别送了,祝你们俩百年好合吧。 这怎么听着像反话。盛栖边送她边调侃。 我没有那么恶好吧。你对我妹妹好点,你要是欺负她,我就把她介绍给别人了。多的是优秀的人想追我妹妹呢。温栩说话都蔫,嘴巴还不饶人。 比如呢?盛栖突然好奇。 我不说。温栩挑衅,挥挥手出门了。 等她坐电梯下去,盛栖转而看向温潋:很多人追你? 恋耽美 栖你为林(59) 温潋摇头:我不知情,她骗你的。 那好吧。盛栖放心了,不要情敌! 温潋与她回到沙发坐下,继续品茶聊天,盛栖,我们俩高中怎么没有拍过照片啊? 啊?好像是没拍过,我觉得你不会喜欢。 盛栖如实道,大头贴还挺幼稚的,她喜欢,但很费时间,不好意思喊温潋去。 虽然知道成涓之所以珍视与盛栖的感情,是因为盛栖对她极好,所以她还是会吃味。 温潋听完幽幽道:你都没问过我。 盛栖心知不妙,赶紧哄人,抱住她亲了两口跟她许诺:以后带你去拍。 拍照片而已。 晚饭盛栖先吃饱,放下饭碗玩手机,问她能不能把弹钢琴的视频发到朋友圈里。 可以啊。温潋大方。 你会不自在吗,觉得我在拿你嘚瑟。 温潋想了想:不会,乐意至极。 她的女朋友想秀恩爱,干嘛不高兴呢。 于是盛栖美滋滋发了出去,等着大家来欣赏,许桐桐好像都不干正事的,住在朋友圈里。 第一个评价:天哪,女朋友长得漂亮还多才多艺,盛栖,你好有福啊! 盛栖看到这条评论在盛光明只后,盛光明给她回了句什么意思?。 许桐桐当即删了评论,私聊问盛栖:卧槽,你没屏蔽家人?你疯了? 发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弹钢琴的视频而已,不知情的谁会多想。 是许桐桐帮她出了柜。 盛栖安慰她:没关系的,爸想不到。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机智的许桐桐重新评论,把女换成了你,补上一句刚才打了错别字。 盛栖为她的操作叹服,反应太快。 但她开始思考,如果真的告诉盛光明她找了个女朋友,以后一辈子都不结婚了,会怎么样? 盛光明会完全不在意,当她吃饱了撑的,管都懒得管她,还是会强行干涉?像韩箬华那样。 她希望是前一种,保持她熟悉的冷淡就可以了。 如果是后面一种,她自然不会搭理,她肯定不会离开温潋,现在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 但是怕给温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还是先瞒着。 ( 第84章 夜晚,盛栖躺在床上边玩手机,边将许桐桐干的傻事告诉了温潋。温潋才知,她此前只向她姑姑和表哥出柜,她爸爸还不知情。 于是问她:你爸爸的性格是怎样的? 她得有个心里准备,那是盛栖最亲近的家人了。 盛栖回忆了一番,她跟盛光明相处的时间有限,但足够摸透他的性格。 不坏,但也不算好。多数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只爱他自己,偶尔才对别人好。所以他对外界的事不关心,对我,包括对桐桐就不是很上心。但遇到与他相关的事情时,他就会格外上心或生气。 盛光明并不孝顺,也不宠孩子,要说最在乎谁,那人得是许桐桐她妈。 或许两人有爱情的基础,也可能是许家对他的帮助大,他为了生意和日子安稳,必须要哄着许桐桐她妈。 总之,这个人绝对最爱自己的。这是人之常情,盛栖并不怪他,所以和平相处了多年。 我们于他而言,是怎样的事情?温潋盘腿坐在她身边,将书签放回书里合上,低头问她。 盛栖也不玩手机了,躺着跟她聊,可能他会直接当没我这个女儿,跟我断绝来往,他又没损失。 这怎么行,温潋甫一皱眉,盛栖就笑着说:我不在乎,有他没他,区别不大,你不用替我操心。 有另外一种可能吧。温潋说。 另外一种才麻烦。 他或许会把盛栖当成他利益相关的一部分,他不会愿意少个女婿,让盛栖跟女人在一起。 他会干涉,用他的方式来逼迫盛栖就范。 对此盛栖不在意,打了个哈欠,他能怎么逼我,我爸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远没有你妈妈在你心中重要。你不用担心我会为难,他碍不着我的事情。你也别怕他,要是他吓着你了,我会骂死他。 这么凶吗?温潋将头放得更低了些。 盛栖举手轻点她的唇心,玩似地拨弄两下,很凶,谁想拆散我们,谁就是我的敌人。 受她这话提点,温潋再次向她保证:没人能拆撒我们,等我们搬出去住,只有我跟你两人。 她不想让盛栖再有敌人。 盛栖放下手,上身微挪,往她腿边靠近了些,你真的要跟我一起搬吗,其实你住在这里,我们定期约会也一样。 你是不想跟我同居?温潋敛眉。 当然不是。 虽然盛栖对同居生活感到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怎么可能不想。 谁都愿意跟喜欢的人常常见面。 但你一走,这么大的房子里,就只有你妈妈住了。柠柠,我不想见她是因为我没办法当成什么都不知道,更没办法不在意她的所作所为,或许我会放下,但我现在想离得远些。但她在我们俩的处理上并没有错,高中阶段,换作任何一个家长都是这样。她反而给足了我体面,没来吓唬我,也没打扰我奶奶,而是让你跟我说再见。 所以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把你从她身边抢走了。她辛苦装修的房子,你才住了四个多月,虽然她同意你跟你我,但我却因此犹豫。 她跟你说她同意了? 嗯,她打电话跟我说的,她很爱你。 温潋抚摸她额上的刘海,我知道她爱我。可我总要成长,就算不跟你在一起,换成别人,我也要离开她。 已经确信温潋不会在意她的疤痕,即使被她这样撩弄,被她看见刘海下的狰狞,盛栖也不再害怕。安定地躺在她膝边,半张脸蹭在上头。 不一样的,现在是我心里那关过不去,偏要折腾换个地方,撒撒气,而你要陪我走。并不是我们感情到了一定地步,需要同居,高高兴兴地搬到一起住。所以她会难过。 我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温潋的语速稍快,似乎在驱赶盛栖脑海里的想法,你说我以前因为太懂事了才不开心,我看你也差不多。只不过你的抗压能力强,装得一副无所谓。 她已经坚定地选了盛栖,盛栖却又怕她妈妈难过。难道她们分别了几年,各种苦都吃了,到了这个地步,还要为她妈妈的情绪买单吗? 就算要买,也是她一个人的事,盛栖这样替人着想,只会让她心疼。 自从重逢后,从未被她疾言厉色过,盛栖稀奇地问:你在批评我? 问罢佯装委屈,讨她的哄。 我 温潋正要解释,铃声响了,这个时间点,估计是她妈。 接听,韩箬华按照惯例问她晚上吃的什么,准备睡了吗,又交代几句,然后说明天下午一点回来。 算是给她们缓冲的时间,以免突然回来,让两个人不自在。 好的,妈,我知道了。 待她挂了电话,忽然想不起来刚才说到哪了,无辜地看了眼盛栖。 盛栖被气笑了,也不打算装委屈,拉她一起倒在床上,过去在她颈上咬了一口。 温潋在过程中很安静,被咬完,才正色说:盛栖,你欺负我。 你能怎么样?作恶的人挑衅道。 讲道理是温潋的处事原则:你也得给我咬一口,我们抵消。不然我就生气了。 生气会做什么?乖孩子突然威胁人,盛栖还真有点怕,已经打算给她咬了。 温潋面无表情地说:会咬你两口。 空气都凝固了,温暖的床上被这句冷幽默降了点温。 哈哈哈哈哈盛栖反应过来,笑出鹅叫,彷佛听了大笑话而狂笑不止。 她这样很吵,温潋恼火,起身就按住她咬,直接在她脖子上留了牙印。 嘶盛栖扮可怜:痛。 那你安静点。温潋重新躺下去。 她回忆盛栖不在时,每次妈妈回去看外公外婆,她会做什么。每三四个月会跟着回去看一次,更多时候她独自待在家里。 一个人看书,在客厅跟小七作伴,腻了时,就开电视看看新闻。电视剧追不下去,电影频道有喜欢的电影会看一看,也会看些娱乐节目。 但她笑点跟大众不太一样,总是一脸平静,万与铎说她笑点太高了。 她想不是的,她容易被逗笑,但那个人得是盛栖才行。 但那些都是过去时。 现在她没有需要打发的时间了,她可以排得满满的。 当然也有时间看书写字,因为盛栖需要工作,并不会时时刻刻跟她一起。 而都闲着时,盛栖会带她看视频,无论什么类型,两个人一起都能看下去。因为可以聊情节与演员,夸赞或吐糟,总之嘴不闲着。 而什么都不想干时,她们就聊天,从山南聊到水北。偶尔会像刚才一样,闹上一闹。 一个喜欢安静的人,真的会渴望独立舒适的空间被人打破吗,小时候她的答案是否定。她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最擅长一个人在家。偶尔表哥来家,她都觉得心累,只是不说。 自从遇到盛栖,她才开始渴望属于她的区域被造访。 盛栖不是打破者,而是参与者。 她们在一起,温潋反而更自在,会做一个人时都放不开做的事情。 比如咬人,她想都没想过,但让盛栖一带,她就做得极自然。 盛栖在温潋的沉默里说:我们没在你床上做过吧? 怔忡,摇头。 温潋想了一下,对她说:去你家更方便。 在这试试吧,我想试试。盛栖轻声道。 她们俩都有心结,连在这边接吻都心惊胆战,但到底在怕什么呢。做了又能怎样? 她说想试,温潋就应:好。 还没让欲/念占领理智,怕她勉强,盛栖提前说:如果过会你心里实在不舒服,放松不下来,就跟我说。我们停下,改去我家。 但是一旦入了状态,地点是哪儿就不重要了。她们投入地做了几次。 盛栖不仅给她愉悦,也教她取悦自己,温潋每次跟她学一点,早就不生涩了,但体力很一般。 最后还是由盛栖主导,带她一起登到峰顶,才彻底满足。 巨大的快感席卷过后,空虚感蚕食着刚才的酣畅。 身体里被带出去的东西太多,一时补不上,人便在慵懒里连话都不想说。 谁也没有动作和言语,盛栖脑海空白,忘了今夕何夕,忘了身处何处。 最后莫名地,想起她在y省,温潋朋友圈的那两句词。 她说:你发过的离恨春草啥的,读给我听听。 她当时看到,脑海里响起的就是温潋的声音,现在她想听。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盛栖想象中温潋读词的声音跟现实中差不多,感情不作太多流露,甚至清冷到冷淡,却更将其中的无奈表现了出来。 只是她脑海里,温潋嗓音不低也不哑,现在倒多了几分磁性。 读完了,温潋说:到你了,复述。 盛栖觉得她太小看人,统共才两句话,谁不会背。 想不理她,却被温老师追着老老实实地背诵原句。 温潋意犹未尽:全词也不长,第一句 打住!好困,咱们早点睡吧,明天出门吃早饭吧。 盛栖制止了这场夜间活动。 正式入睡前,温潋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别想太多,你只要想你自己就好。 她妈妈她会考虑,很多人都会考虑。而她,除了她妈,盛栖也会替她考虑。 唯有盛栖,需要更爱自己一点。 温潋弹钢琴的视频,一众点赞里有韩箬华。 翌日下午她回来,找了个时间点进到盛栖家中,盛栖给她倒水,仍旧客客气气。只是不再像从前一样熟络,说好听的话逗她高兴。 她说:谢谢你小盛,我以为柠柠这辈子都不会再弹钢琴了。 弹钢琴很重要吗?温潋又不喜欢。盛栖暗自不快。 昨天温潋愿意,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正是因为她不喜欢,所以她愿意弹,证明她放下了这件事。 见盛栖并不太理解,她补充说:柠柠以前不开心的时候怪我,她不喜欢的事我逼她做,而她喜欢的,我又不许她靠近。我听了很自责,虽然我为她好,却没有考虑她的感受。 盛栖忍住了没在长辈面前叹气,你是个好母亲,只是不适合温潋。她太懂事,完全不会反抗,所以会难受。 是,她生病后,我意识到我的确对不住她和她爸爸。 盛栖不愿再看她忏悔,搞得她也沉重。 只要温潋原谅你就好,不必对自己严苛。 阿姨也对不住你。 不,你当年做得对,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韩箬华苦笑:但是你心里不舒服。 她温柔的语气和态度,令盛栖感觉自己像个耍脾气的小孩,这份关爱,曾经令她欢喜。 是。我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真相,或许能放下。但我把你当成一个和善慈祥的长辈,我责怪温潋时都没有怪过你,还幻想过我妈会跟你一样。后来发现温潋是你的替罪羊。她甚至要撒谎来保全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让我觉得我被你喜欢,我发现自己很可笑。 可是她能怨谁呢,她没法怨温潋,她只能离韩箬华远一点,满足自己的任性。 你是一个好孩子 不用夸我,我听得太多了。盛栖不礼貌地打断,韩阿姨,也许我做好孩子的原因是,我不得不做,讨人喜欢呢? 韩箬华知道她不容易,你不要以为我的话都是假的,纵使你与温潋毫无联系,我也会喜欢你。 这话听了舒服,但是无用,像她需要这句一样。她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却要求一个邻居,别人的母亲说喜欢她。 荒谬,可笑。 谢谢。盛栖说。 你回来后,我看见你是真的高兴,当年因为柠柠对你冷淡,我心里并不好受。我也真心希望你跟柠柠能在一起,从前我怕别人议论,怕女儿未来崎岖。但是生病期间,每次她消失,我都只有一个心愿,她平平安安,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高兴、健康。 消失? 嗯,情绪不好时,她就不愿意在家,我每次都找她找得崩溃。还好她能想着我,最后都会回来。 盛栖抿住了嘴,不说话。 温潋最难的时候,陪伴的人是她妈妈,不是自己。自己真的有资格带她走吗? 韩箬华见她不说话,喝水润了喉,温栩你认识吗? 认识,你要告诉我她也喜欢女生吗?盛栖直接问。 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很多,家里现在还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当年我不愿意柠柠重蹈覆辙,又想她专心学习,才逼她跟你分开。 恋耽美 栖你为林(60) 嗯,我说过了,我能理解。 盛栖安慰道:韩阿姨,你不用担心我记恨你,我对温潋不好,过去就是过去了。 好。 盛栖想了想,还是说:昨天看了一套房子,我们俩都很喜欢。等您这两天有空,也去看一看,给些建议。 你们俩住,你们喜欢就够了,我不掺和。周末有时间回来看看我跟小七就好。韩箬华在学着放手。 送她出门前,盛栖心软,谈话内容让她不能不考虑韩箬华。 如果您舍不得温潋,我可以先搬,温潋过完年再跟我一起住。 不用,什么时候都一样。区别不大,总归要离开她。 谢谢您。盛栖诚心道。 于是那个周末,两人收拾了东西搬走。 主要是盛栖的东西,温潋只需带当季的衣物,后面可以回来慢慢拿。 到了新家,两人打扫过卫生,把纸箱子拆开,一一放在指定位置时,盛栖忽然回头:温潋。 怎么了? 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虽然房子是租的,但是她有家有温潋了。 ( 第85章 整个周末都在搬家和收拾新家,两人纷纷累成小七,晚上倒头就睡着。 温潋周一上班去,盛栖在家继续收拾。再请了个钟点工清洁一遍,才算正式完成搬家这一壮举。 新家离温潋上班的地方更近,她每天可以晚五分钟出门,于是闹钟也往后延迟了五分钟。 与之前不同,以前盛栖被她的闹钟吵醒,总会翻身继续睡。但现在她的闹钟响时,盛栖已经起床。 考虑到温潋在家起床就有现成的吃,为了让她的生活质量没有太大的降低,盛栖提前起。 她们分工,工作日她做早饭,休息日她睡懒觉,温潋起床煮她喜欢的面条或难做的食物。 无需开火的吃食盛栖学得很快,温潋在吃方面要求也不高,早晨稀饭包子或是面包牛奶都无所谓。 这让盛栖信心满满,乐得给她做早餐。 晚餐得温潋做,盛栖就算下厨,东西也难以下咽。 但盛栖不肯她累着,于是约定每周她只下厨两三次,其余时间她们外出吃,点外卖,周末去韩箬华那儿蹭饭。 既能让她陪伴母亲,又能改善伙食,两全其美。 这样安排的时候,盛栖感到了心虚。 韩箬华虽然对温潋管得太严太细,但是至少让温潋衣食无忧,每天什么都不用操心,连碗都没洗过几次。 但是跟她搬出来,柴米油盐的琐事,温潋都得操心。 温潋说人都要成长,可是自责。 于是除了晚饭之外,其他所有的家务她都包了。她学着韩箬华般照顾温潋。 好在她是自由职业,有时间做,偶尔花钱请场外援助。 这样过了一周,也觉有滋有味。 她不再像躺在浮木上随河水往未知流域去的流民,她跟温潋造了一叶扁舟,在协力往两人都心生向往的地方划。 纵然扁舟简陋,划桨比躺平更废力气,但得到的欢乐和风景却前所未有。 除了两人必需的共同活动区域,另一间空置的房间被改成了盛栖的工作间,她的设计和画具都在里面,每天大多数时间她都一个人待在里头。 客厅没有摆放电视,放了书架和长的木桌,像个小型阅览室。辟出一角,装上帘子,里面的秘密空间则是温潋看书学习的地方。 家里没有第三个人,哪儿都是安静的。 许桐桐看完盛栖的新家视频,悲痛欲绝地质问:你家到底有没有想过招待客人啊!我去了睡哪儿!你答应过我寒假去找你玩的,呜呜呜呜。 两人找房子时,确实没考虑过招待客人,就算多个房间,也会被用来充作温潋的书房,不可能放张床。 打地铺睡书房啊,如果嫌不舒服,小区对门就有酒店,我花钱让你住。盛栖安抚她的情绪。 哼,好吧,祝你们同居愉快。许桐桐终于磕到真的了,打地铺也甘心。 温潋从房间出去倒水,走进客厅,左边是她的读书区域,右边则是厨房和餐厅。 她舒心地想,没有钢琴的家,好自由啊。 她似乎可以做任何事情,再没有惧怕的东西。 盛栖这周活堆积到一起,无暇玩闹,所以晚饭后的两个半小时,两人互不干扰,都做自己的事情。 到了睡觉时间,洗漱后就躺在床上聊一会天。 有时说得久些,兴奋劲上来,谁都不想睡觉,还得互相监督不讲话了。 有时没说几句就困了,拥抱着睡到天明。 盛栖享受这样的生活节奏。 她们没有同居的经验,但住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像磨合了三年五载般默契。好像她们早该如此。 她们家的第一个访客是韩箬华,住下没两天,就拎了两大袋菜给盛栖。还将做好的菜放进了冰箱,让盛栖在温潋下班前热一热就好。 盛栖听出来她极其克制的心疼,在她心里,温潋在自讨苦吃。 但是她没有点破,盛栖承了她这份情,决心对温潋更好些,不让她妈有话说。 下班回来,香气四溢,温潋见盛栖从厨房出来,以为她做了菜,并不觉得开心。 而是有些沮丧,如果什么都你来做,我很快就会住不下去。 盛栖能想明白这话的含义,但当下却没反应过来。 温潋解释:这是我们俩共同的家,感情是我们俩共同的事情。我不需要你照顾我,更不需要你学你不喜欢的事情,下班做饭,是我的期待。 她都想好做什么了,却发现被盛栖抢了活,心里堵得慌。 一方付出太多,起初一定是因为爱,做多少都值得。 但日复一日,付出少的那一方当这是理所当然的,付出多者就会思考还值得吗? 我知道啊,我们俩谁也不在照顾谁,我们在共同生活。你放心,我不会勤快到抢活干。 盛栖顺她的话说,是你妈妈送来的菜,我只是加热,哪里会做这种大菜。 哦。 温潋听罢忽而有些不好意思,都没了解清楚,就喋喋不休说了一大通。 但盛栖不纠结这种小事,开开心心地唤她一起吃饭。 周五晚上成涓被盛栖请来。 上回元旦喊她,她有别的饭局,于是耽搁至今。 成涓到时,温潋还在做菜,盛栖负责帮忙,成涓一个人坐不住,赶走盛栖,亲自炒了道菜。 三个人合力做了一桌菜,都极开心。 坐在一起聊高中的事情,成涓吐槽:高一的盛栖像个漏勺,知识点讲十遍,做题还是不会。我那时都纳闷,她怎么能考上一中的,花钱了吗? 哈哈哈哈。盛栖喝了点酒,微醺状态下一直笑。 温潋也说:她第一次跟我说她考了多少分时,我以为她口误,我不知道她看着聪明,怎么会考那么点。 还好你带着她学了点,不然高考要费劲死了。 盛栖说:两位当时都是我的老师,敬你们。 酒也是成涓带来的,被她们俩喝了大半瓶,温潋却没怎么动。 我下周就走了,过年再回来。 换城市工作是她的野心,但她说得很接地气:否则啊,好事者就要给我安排相亲了,今年催得格外厉害。 今年过年你怕是很难,媒人不断。盛栖看破。 你光说我,你去你姑家,你不怕吗? 她一言就让温潋紧张起来,盛栖给温潋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跟成涓道:我姑姑她们知道我谈女朋友了,会帮我挡。 成涓羡慕:真好,你们现在真好啊。苦尽甘来。 她怅然地又喝下半杯酒。 成涓,你也会的。 成涓闻言说谢谢,脸上却不见多么开心。 她的事业和生活可以由自己掌控,唯独感情,她不知何时才能稳下。 温潋想多安慰她几句,可想到自己也姓温,似乎没有多嘴的资格,便安静地陪着她们。 周六中午,盛栖跟温潋步行回韩箬华那,只一站路,走过去十多分钟。 冬阳极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风也仁慈,不叫人狼狈。 午餐准备得丰盛,两人吃完饭就昏昏欲睡。 韩箬华让她们回房间休息,盛栖却想帮她刷碗。她没把这当自己家,客人还是客气些好。 韩箬华不让,见她坚持,便说跟她一起刷。 盛栖看出她有话要跟自己说,就让温潋先进房间。 盛栖洗着碗,问她:您要说什么? 你今年过年就在禹江,还是去你爸那儿? 在禹江。 韩箬华朝她一笑:那就好,正好可以跟我们家亲戚一起吃饭。 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将自己介绍给亲戚,盛栖心里雀跃,故作稳重地问:会不会太早? 既然肯让柠柠跟你搬出去,我就是认可你们的,早晚都一样。 韩箬华的话说完见盛栖明显开心了些,便退回去:但还是看你们自己,既然不想有压力,就不急,来日方长。 嗯,好。 因着她的邀请,盛栖心里坚硬的墙又坍塌下一块。 聊了这么多,没到韩箬华真正想说的点,她沉默了会,你家那边,你姑姑和你爸,知道你跟柠柠的事情吗?他们的态度是什么? 盛栖看她,虽然还是温柔的神情,却让她一凛。 顿时了然,原来她是不放心自己。说让她跟亲戚吃饭是想提醒她,温潋这边家人没有问题。那么她那边呢? 她怕温潋会受委屈。 盛栖笑了:韩阿姨,您直接问我就好了。何必拐一个大弯。 禹江这边,姑姑和表哥表嫂都知道,我爸那边,我妹妹知道,两个大人还不知情。 你的打算是什么呢,一直不说,干耗着,等到过了年龄家里不想管了。还是 妈。 温潋端着杯子出现在厨房门前,像是已经听了有一会,坚定道:我们俩的事情,我们会商量,您不用担心。 她猜到她妈要跟盛栖说事情,不放心地出来,借着倒水听了一会。 便听到盛栖那句您直接问我就好了。 就算她不看盛栖表情,这句话甚至轻地含着笑意,她也知道盛栖不悦了。 她妈妈对她的关心,于盛栖而言是很大的压力。 盛栖回房前跟韩箬华说:无论哪种打算,一定以温潋为重,不让她受影响为先。您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我爸那边我也铺垫过。 进到房间,关上门,她跟温潋面对面站在,将温潋搂进怀里,低头与她抵额。 温柠柠,你不能在你妈面前太护着我,她会更不放心的。怕你吃亏。 她多虑,我不会吃亏。我不想她影响你的心情。 还好,她问的又不过分,正常关心。等你以后!见识过我二姑家表哥的丈母娘,就知道我有多庆幸遇到的是韩阿姨了。 表哥那丈母娘确实不讲道理还偏心儿子,压榨女儿女婿,但是庆幸一句是为了安慰温潋。 怕她担心自己因她妈妈不快,又乱七八糟地想一堆,劳心失眠。 温潋听完果然笑了。 盛栖计划:下周带你回家好不好?咱们俩都住一起了,该让我家人看看你。 就算韩箬华不提醒,她也早有这个打算。她当然不会只打散温潋这边的生活,自己却装着无事发生,家里人谁也不知道温潋的存在。 那样不仅韩箬华不平衡,她也担心温潋会没安全感。 好。 紧张吗? 还好吧,你肯定会帮我应付和解决所有事,我就当去度假。温潋说得轻松。 盛栖高兴地亲她额头:温柠柠,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好乖。 你也好乖。 温潋喜欢她这么喊,她这一会就喊了两遍。 正温存间,门从外被撞响,不是敲门声,动静靠近门底。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管,脱衣服准备午睡。 谁这时候想理小七呢。 见没人理,小狗只能默默回到自己的小窝睡觉。 家里重新回归安静。 第86章 午觉睡得沉,零零散散地做着梦。 梦里禹江温暖,温潋冷淡,只看得见下半张脸的轮廓,启唇说:我不会喜欢女孩子。 盛栖绝望地问:那我算什么? 我想好好学习,以后别来找我了。 我害你考差了是不是? 像鸟飞走像花落在泥里我是多蠢才会相信 盛栖冷然睁开眼,眼前的陈设陌生又熟悉,随着意识逐渐清醒,认出她在温潋的房间。 没回禹江之前,关于禹江的一切频繁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以为距离上躲得远远的,时间一长,就不会被梦困扰。后来才发现无效,她被推着回到禹江,反而像找到灵药般,梦到的频率直线下降。 近段时间一次都没梦见过。 却在一个闲适的午后,再次梦见过往的伤心片段。 梦是反的。 真实世界里,清寒的是禹江,暖和的是睡得香甜的温潋。 温潋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长发越了界,歇在盛栖的枕头上。 盛栖轻嗅,轻轻地吻了一口。 她们家新换的洗发水,有清雅的花香味。 她小心地离开温暖的被窝,披上衣服走到窗前,伸手撩开一道风隙。明晃晃的冷光争相钻进房间,阳光黯淡,远没有午饭前那会明媚。 看着叫人也不开怀,树木萧瑟,草枯人倦。 发了会呆,待心里浓浓的伤感散去,才放下手,任厚重的帘布又将光线吞噬。 转身,见温潋早就醒了,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问:怎么醒了不说话? 怕打扰你想事情。 没想事情,刚睡醒,懵了。 盛栖不想跟她说自己又梦到了以前,让她自责或忧心。坐在她那侧的床沿,用目光描绘温潋午睡后的慵懒,伸出手指,戳戳她脸颊上的肉。 温潋没抗拒,懒懒地眨了眨眼,像只乖猫。 盛栖没养过小猫,所以温潋这只大猫让她欢喜得厉害,若是再小些就好了,可以抱在腿上欺负。 能问你个事吗? 嗯。温潋应她,打起了精神。铺垫之后的问题一般都不简单。 盛栖将她额前的发丝理到一旁,问她:你妈妈说你之前生病在家休养,偶尔会消失一会,你去哪里了? 她的声音轻到只有离她咫尺的温潋能听见,舌头都不舍得太用力气,好像往哪儿碰都疼。 她不愿意碰温潋的伤疤,在她们的相处中,几乎不会提及温潋生病的那段经历。 但她想了解温潋,想看看那些无形的疤痕有没有痊愈,如果没有,她会帮忙。但她也怕她的唐突会加重伤势,犹豫了几天都没舍得问,今天下午终于说出口。 温潋下意识地逃避,躲开目光,是妈妈让你看紧我吗? 因为她有过消失不见的情况,所以同居之前,她妈会嘱咐盛栖注意看着她是不是? 她如是猜想,心里满不是滋味,盛栖会怎样想她。她的病早就好了,就算没好,她也只是病了,而不是疯了。 恋耽美 栖你为林(61) 当然不是。盛栖赶走她脑海里不好的猜想,顺手在她头上抚摸一把。 聊天时顺口提到,她的意思是,从前她对你要求诸多,觉得在为你好。但是每次你不声不响地躲出去,她找不到你时,就知道外物都是虚的,而你最珍贵,她只想你平平安安。 盛栖不希望温潋误会她妈妈,因为温潋会难过。故而她帮韩箬华解释清楚。 所以我想问,每次你会去哪儿。是危险的地方吗? 她生怕每一次消失,温潋都抱着永不回家的念头,一个被疾病缠身,受药物牵制的人该有多无助。会不会或去水边,或去楼顶。 她的担心迟到了太多年,那时候盛栖哪里知道温潋在这样生活,她还在一次次地往温潋学校去,期待能有一次偶遇。 怎知温潋根本不在学校。 现在温潋能好端端地在她身边,说明一切有惊无险,她又何必后怕呢。 但她还是怕,若是当初冲动摧毁理智,一念之间,她是不是就再也看不见温潋了。 她会在何时得知温潋不在的消息,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样一想,她就哽咽起来。 不是。 温潋淡声将她的担忧打破,我说过,病的严重时,也不敢妄想彻底离开。跳湖和跳楼都会劳烦人,不体面,且会吓着我妈妈。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 她的语气足够冷静,不似作假。盛栖顿时安心,感叹温潋看着文弱,像猫,其实是个内心足够强大的人。 她不小心生了一场病,但是从头到尾都在积极地求生,在为她和她母亲负责。 故而盛栖愈加心疼温潋,一个人怎么能理智到生病吃药了,还在考虑其他人,还在要求自己懂事,坚强,体面。 她一定很疲倦。 那去哪儿了,找个地方吃吃喝喝吗?盛栖往下问。 差不多。不同于盛栖的沉重,温潋甚至笑了一下,我回一中了。 盛栖微愣。 你常光顾的那家奶茶店价格偏高,所以生意不好,我第一次去时还在开,第二次去就关门了。我买了一杯柠檬水,它家柠檬水的价格是别家的两到三倍,你以前特别爱给我买。温潋轻快地叙述。 盛栖记得,随之说:因为我觉得开在学校附近,价格定得离谱,纳闷能有多好喝。所以买了一杯给你,你说味道不错,后来我就常买了。 她想贵的东西一定很好,而好的东西,她都想给温潋。 还去你常逛的文具店,你总喜欢买很多无用的笔和本子。也喜欢买杂志和辅导资料,我记得你最多的时候有二十多本,写上字的却寥寥无几。 盛栖惭愧:钱多了。 她不喜欢进教室,每次都要在校门口磨蹭一会,钻进文具店就想消费。 那些辅导资料,走前都留给了成涓。 温潋笑着抓她衣袖:我也觉得,可见钱多不好。 小孩子的零花钱不能多,否则就会瞎花,感受不到来之不易。但对成年人来说,钱多还是好的。盛栖思路清晰。 她以前觉得挣多挣少无所谓,反正她饿不死。近来则觉得那点存款还是太少。以后得买房买车,虽然温潋会跟她一起承担,但她也感到压力。 好在禹江房价低,消费也不高,攒钱还算容易。 听她这样说,温潋才问:你的钱够花吗,如果压力大,我们就节省些。 她们没问过彼此具体的工资,房租是盛栖在付,平时的生活开销则多是她的。但是出去吃饭购物,仍是盛栖花得更多。 当然够,但是我要攒钱娶你,多多益善嘛。她坦然地做个俗人。 因为心里住人,身外之物的地位就越来越重。 温潋玩笑:要是攒得太辛苦,换我娶你好了。 也行啊。不过你娶你的,我娶我的。 盛栖说着说着又躺下,门外没动静,所以她们俩赖床赖得心安理得。 你每次就去喝奶茶,逛书店吗? 还去我们住过的地方,从一楼走到三楼,坐一会,再走下来。 她说完问盛栖:你听着觉得我很傻吧,好像无比虚伪。不打算跟你在一起,却在一个人纪念过去,徒劳无功。 不傻,也不虚伪。她们都一样。 她有回去过,逛一逛,走一走,聊以慰藉。 每次在那附近,看见穿校服的高个子女生,我都会心跳加速,总误看成你。 说罢,她像是在问自己:但心跳加速的感觉并不舒服,到底是高兴还是害怕,我也不清楚。 她是渴望在街头遇见盛栖,还是害怕面对好不容易割舍的人呢? 她越说越沉默,盛栖不想再谈下去。 她知道温潋那时候跑出去不为轻生,只是缅怀就够了,就不需要再深究。 她不想让温潋再被从前的情绪困扰,产生无谓的自责。 于是睁大眼睛凑到温潋脸前,破坏氛围地笑:心跳加速,你是喜欢看我穿校服吗,我可以去借一套,穿给你看。 温潋还没太懂,懵懂地看着她。没理解为什么扯到喜欢上去,但是盛栖这样笑时,总要说些有的没的。 果然,盛栖手不老实地往她身上摸,制/服诱/惑嘛,小情/趣,我可以配合啊。 我没有,不需要你配合。温潋推她时不忘替自己辩解。 正纠缠间,门又被撞响了,小七在外汪汪了两声。见无人答应,又撞,再汪汪。 好想出去揍它。盛栖攥起拳头。 很快便听门外传来韩箬华的声音,小七别吵姐姐们睡觉,自己去玩。 罢了罢了,不能再赖床。 盛栖没了闲情,也不闹了,跟温潋穿好衣服,整理床铺后出门。 韩箬华正拿着车钥匙打算出门:我去趟同事家,喝茶聊会天,你们在家。晚饭我回来做,饿了冰箱里有吃的,热一热垫垫肚子。 好。温潋送她出门。 送走大人,三个小孩都很高兴。 盛栖把小七叫到面前谈心,为什么要在人家午睡的时候撞门? 小七估计啥也没听懂,只是看见盛栖跟它玩,陪它说话就很雀跃,小短腿动来动去,扭着小屁股。 哎哟,真好哄,这么容易开心。盛栖笑着用手抚摸它的头。 温潋从旁睹见,默默地想,手法完全一样。 她要是不拦着点,盛栖还能抱着小狗亲起来。虽然她愿意养宠物,但叶公好龙,平时多是她妈在照顾,她这姐姐只是偶尔带小七玩玩。 她不能接受跟宠物有太多的接触,不可以亲。她不亲,盛栖也不能亲。 不要用嘴巴碰它。她蹲下来,很认真地交代盛栖。 盛栖朝她点了头,当场跟小七告状:你姐姐嫌弃你,咬她! 小七似懂非懂,看看她,又看温潋。 盛栖将它抱进怀里,举起爪子朝向温潋,恶犬出击! 无语地看着幼稚园大班的小朋友,再看着被盛栖摆弄的小七,温潋配合地伸出手到小七嘴前,咬。 小七往后缩。 盛栖把它的嘴往温潋手上凑,小七扑腾了下无果,看着温潋,犹豫了下,乖巧地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姐姐。 好怂。盛栖还在拱火。 温潋正色跟她说:你看,狗都不随便咬人的。 在小七头上揉了两把后,她去厨房洗手,留下越品这话眉头皱得越深的盛栖。 内涵谁呢? 狗不咬人就比她好吗? 她放下狗追过去,脑子一热,狗有我会舔吗? 将洗手液冲干净,难以置信地看了她眼,温潋思考了下严谨地答:没有。满意了吗? 第87章 晚饭之后,温潋留下,盛栖独自回了租的新家。 虽然只要关上房门,她与温潋的小天地就不会被打扰,但她决意先走。 她在这边有压力,做梦都是不好的,不想再睡一晚,明天继续说客套话。 而且,她的画需要赶进度,她得工作。 温潋用围巾将她包严实,趁韩箬华没看见,在她脸上无声亲了一下。 盛栖偷乐,跟她说拜拜,手塞进棉服的口袋,踩着灯光和星光往回走。 同样的一段路,两个人走要不了一会,一个人走却步步萧索。 她在转弯处回头,看了眼那栋楼,分不清哪层是十九楼,更看不清细节。 站在光线昏暗处回望燃灯的高楼,人和影子皆渺小,孤独渺小,思念也渺小。无形生长出一缕一缕名叫寂寞的丝线,伴了朔风缠在脖颈上,乐此不疲地与求生者做游戏。 温潋本来想跟她一起回,韩箬华在餐桌上听见,略显伤神地说:吃完就走啊? 明天还过来吗?买得菜多,你们要是不吃,我一个人哪吃得完。 于是温潋默了一瞬,盛栖心有不忍,就说自己回去工作,温潋要住一晚上。 韩箬华随即高兴起来,嘱咐她明天中午再来吃饭。 虽然她跟温潋自由恋爱,为了更好地陪伴彼此才住到一起,但她却在韩箬华说那两句话时暗问自己,是不是抢走了别人的珍宝? 不是。 到家以后,暖意重新上身,她否决了路上因为挨冻而生出的纷杂思绪。 瞎想什么呢。 温潋是韩箬华的珍宝,也是她的,她没有抢走,她只是加上一份爱意。 她在心里跟自己说要乐观开朗。 受午睡时的梦影响,她今日很不振作,这可不行。 她跟温潋说到家了。 温潋说:从你出门那一刹那就在想你,连带着心情都不好了。 盛栖对着屏幕笑,瞧,不是她一个人,温潋也这样。热恋中的情侣不能不黏对方,胡思乱想是爱情的附赠品。 幸而别离短暂,往后的陪伴才是长久。温潋现在算在娘家,她何苦想东想西。 隔日盛栖没过去吃午饭,自己弄了份自热小火锅。午后温潋发消息说回来,盛栖走去接她,两人在半道相遇,打车去了二手书店。 朝着目的地奔时,盛栖问温潋:我们俩的周末是不是太简单了,看完妈妈又看书。 她本意是嫌自己偷懒,没像别人那般把跟女朋友的周末安排得丰富多彩,九宫格尚且发不完。 但温潋想得深远,半是反思半是抱歉道:嗯,都是对我有益的事情,我忽视你了。 盛栖诧异,摇头,跟她解释:我没有感觉被忽视,对你有益就是对我有益,看你满足我就满心畅快。 陪温潋做这些事,她很知足,只是觉得应该再做些计划。两个年轻人,同居不久,热恋期怎么过得老气横秋。 温潋才明白她的字面意思,认真说:我不觉得简单,这样的日常就很舒服。你没回来之前,我的周末比这还无聊呢,书店都很少去。 没有一个冬日比今年更暖和了。 盛栖于是放心。 心里想,跟温潋谈恋爱真省事啊,太好哄了。 光阴往前赶,万物在其轨道上。 又过两日,许久没联系的盛光明突然问盛栖缺不缺钱花。 这实在奇怪,大方如盛光明也并非乐善好施的菩萨,怎么突然来问这话。 而且前不久才见过面,他没操心过这个。 盛栖一琢磨就忘了回消息,半小时后她爸的电话打了过来。 不回,看来是不缺。 知女莫若父。盛栖笑呵呵:但您要是给我钱花,我也不会拒绝。 反正盛光明有钱,只养她跟许桐桐两个孩子,没有压力。 我真欠你的,没看到你一分钱,你还好意思问我要。 他的语气并非责怪,盛光明讲话就这样,惯来有些冲和急躁。 盛栖毕业后找到工作,不是没考虑往回吐点钱,毕竟一直是盛光明在养她。 有一次攒了几个月,转给他一笔。盛光明不仅没收,还把她一顿损,说看不上她这点碎银。 又说盛栖能把自己养活就算厉害了,别逞强给他,以后缺钱还得他救济。 几句话一说,盛栖就打消了念头。的确,盛光明不缺她的钱,且她就算把钱给盛光明,也落不着好。盛光明还怕她因为给了他一点,往后讹上他。 那怎么突然关心我有没有钱?盛栖语气轻松,表情却开始警觉了。 盛光明果然说:上次你回Y省,有个叫陆成韦的亲戚,你有印象没。 没印象。 盛栖迅速作答,然后说:停。 停什么,你跟人家说你有男朋友了,有没有这事? 盛栖好像说的是有对象,但自动被转换成有男朋友。她很无语。 有啊,怎么了? 你男朋友呢?盛光明嗤笑。 我那是委婉拒绝,谁在葬礼上有心思搭这种话茬。 怎么就没心思,搞得死的是你亲外公一样,桐桐都没你上心。 盛栖惊叹,甚至想呼叫许桐桐她妈,来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盛光明是真的没什么共情能力。 不过也正常,他亲妈去世,他也没悲痛到什么地步,何况走的是老岳父。 你不会要撮合吧,我在禹江,这隔了多远? 距离不是问题,你回来,或者他过去工作,不都可以嘛。他也没有稳定工作,去哪都一样干。家里有钱,跟许家差不多,父母还 停。 盛栖再次打断:这边画稿有问题,客户在催回复,我没法跟你聊了。 盛光明让她别急着滚,你二十五了,恋爱个一两年,结婚二十七,生孩子都 盛栖直接挂了电话。 给他回复:说了不打算结婚。我不觉得婚姻和孩子是必需品。 盛光明也没再回,估计在生气。 晚上接温潋下班,路上将这事跟她说。 虽然可能会让温潋紧张,但这事说小不小,这与她们感情相关,要第一时间告知温潋。 换位思考,如果有人想给温潋安排相亲,哪怕温潋拒绝了,她如果毫不知情,以后如果无意得知也会郁悒吧。 她们俩半道决定不回家做饭,进了餐馆点菜,温潋问她:你爸爸以前也安排过吗? 以前有提过,不过没逼我。他好像怕他死了,我就会饿死。 为什么? 因为他跟许桐桐妈的共同财产,基本上都靠许家人赚的,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白手起家。以后不会给我留什么。他又认为我不成器,学习一般,工作不稳定,毕业后一直在混日子。 盛栖说出来就觉得站在家长的角度,的确温潋是最靠谱的那种孩子,而她不让人省心。 再加上可能那男的打听我了,他就动了念头。 温潋随之思考,那怎么办,你就不理他了? 也不能坐以待毙,我打算找许桐桐妈援助,帮我制止他。 见温潋不明白,盛栖微哂,用讲题的语气跟她说:我爸毕竟是我爸,再不靠谱,有好事还会想着我。许桐桐妈妈不是我亲妈,她人虽然不错,但是她不希望我打扰他们的生活,她不喜欢我在Y省。 恋耽美 栖你为林(62) 盛栖过去时都已经十七八岁了,再和善的后妈,也不会将这么大的孩子视若己出。 温潋自然懂这个道理,但是她心里忽然发酸,许桐桐妈妈不喜欢她在那边,多多少少给过盛栖脸色看吧。 盛栖奶奶去世后,她是怎么在那种环境里住下,养病,复读,让她妹妹喜欢她的? 温潋想起她们刚开始遇见那阵子,盛栖脸上标准又客套的笑容,她的礼貌,她的冷漠。 以前的盛栖不会假笑,对所有人都真诚热情。 在她看不见的城市,年少的盛栖被打磨成一块失去棱角的石头。 所以她妈妈不希望我在Y省结婚,到时候很多麻烦,那男的算她亲戚,她就不能置身事外,少在我身上花钱了。说不定婚后我还有事没事找我爸帮衬,有孩子了还麻烦她偶尔照顾。我只要说我想留在禹江,不着急结婚,她一定忙不迭地替我作主。 盛栖说完很开心:所以你放心,我可不会被抓回去结婚,我爸也没那个时间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她很聪明,懂得用世故来保护她自己,而她自己却并没有被淋上相同的冷意。 温潋不放心的不是她会回去,她相信盛栖,而她不放心的是盛栖的情感。 她在琢磨这些时,没有难过吗? 除了她奶奶之外,所有的人,是不是待她都缺了点真诚。包括自己。 温潋替她盛了碗热汤,我什么都不担心,只要你在我身边。 我也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旁的我都无所谓。 若是没有温潋,她拿许桐桐妈妈去对付她爸,纵然赢了,她也不好受。 猜透别人内心的想法并非一件值得欢喜的能力,看人脸色不好玩。 但是她现在有温潋,有她自己的家了,在这场小小的局里胜出只会高兴。 因为大家都没错处,她爸想她安定,许桐桐她妈想要不堵心的生活,而她想要与温潋留在禹江。 因着晚上的一通谈话,温潋对她的过去了解得更深,晚上到家,抱着她说了好多句:我喜欢你。 盛栖吻她:我爱你。 我不想离开你。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没有温潋就没有家。 这样的情话一句一句堆砌,铺出通往对方心底的路,走到最里面,安居在秘境中。 周五晚上她们找到新的蹭饭点,盛栖表哥余韬的家。 去之前盛栖跟温潋掰着指头数:余韬,我二表哥,我表弟,你姐温栩,万与铎,你妈妈,还有我姑姑家。 什么意思? 咱们能蹭饭的对象啊,可惜成涓不在,不然咱们还多一家。 禹江市蹭饭大王。 明早余韬也回家,咱们蹭车一起就好了。还是家里好,人多,太方便蹭了。 盛栖乐呵呵地带她进了余韬家。 开门的是表嫂,问盛栖:这怎么称呼啊? 小温就好。 表嫂好。 温潋客气地喊完,盛栖就替她解围,我们家学霸话少,脸皮薄,不用太客气,你去忙吧。 余韬跟温潋高中见过,还一起出游,确实,以前我就想,怎么人家女孩那么文静,我家的跟村口喇叭一样。 盛栖微笑:余韬先生,可以闭麦了。 余韬跟她作战近二十年,那点本事,还不足以击败她。 让她破防的是晚上回家,温潋在洗澡,韩箬华来语音电话问她们明晚什么安排。 她帮忙接完看见温潋给她的新备注蹭饭大王/村口喇叭。 学霸很会羞辱人。 第88章 法。 高中时她不算个好孩子,一度很馋温潋,想对她做些过分的事,做了以后又想要做更过分的事情。 半推半就的温潋让她魂牵梦绕。 换一个人,不是那份感觉。 这样一想,她不算痴情和专一的人,前几年间,她没打算这辈子非谁不可。只是放不下过去的事,被迫回到禹江,又重新喜欢上温潋而已。 她这样想,但没跟温潋说,温潋多半会反驳她。 你跟我在一起,过得更好了。温潋说。 这是一句不加疑问语气的话。 盛栖喜欢她语气里的骄傲,应承下来,我觉得你也更好了,是不是? 嗯。她们都在更好。 有人追过你吗?盛栖把她的问题抛给她。 大一时很多。那时刚进校门,她长得不算难看,性格内敛,不知怎地就招了许多人喜欢,不过喜欢得都很浅。 没有人真正地走近她,她也没给人这个机会。 后来呢? 休学一年,大概都知道我生过病,敬而远之了吧。也有来表达好感的,但是我当作不懂,就没后续了。 工作后没有吗? 有的,不在一个办公室,我没搭理,他就换了目标,今年结婚了。温潋平静地叙述。 盛栖被她读课文般冷淡的语气逗笑:现在都是这个节奏。 一个不成就下一个,时间不等人,洒脱的年轻人才不纠缠追不到的人。 她们一直聊到凌晨,隔日早晨闹钟响起,忍着困意艰难起床。 像极了中学时跟闺蜜无节制夜话,第二天勉强爬起上学的状态。 回乡下的路上没多少景色,看着荒凉,不如不看。 盛栖跟她说:等春天再来,四处就好看多了。 温潋点头。 高考结束后,她有动过来的心思。只要找到盛栖姑姑,问一问,就能得到盛栖的具体地址和新的联系方式。 找一个人很简单,她比谁都清楚。 但她没找。 找到又能怎么样呢,那时她的幻想早破灭了,她不可能在高考后给盛栖道歉,跟她和好如初了。 她妈妈会永远盯着她,而她需要做个好孩子,不能随心所欲。 况且但凡找一个人就会泄露消息,那个人会知道的,她不想打扰到盛栖的新生活。 她在沉思,盛栖说完话却自顾自地笑了,惹得温潋好奇她笑什么。 盛栖使了个眼色给她:你看我,怎么又让你等春天,又让你等夏天。 床上的对话忽然拿出来说,一贯淡定的温潋也不太淡定,嗔然地别开眼。 余韬不知情,问盛栖:怎么个意思,不喜欢秋冬? 冷,荒凉。盛栖三言两语将他打发了。 只她跟温潋知道为什么不喜欢秋冬。 到家时间不早,没一会就吃午饭了。今日人来得齐,满满一大桌,跟许桐桐来时的规模不相上下。 照例跟两边介绍,让他们打个招呼。 盛栖大姑姑因为知道得早,比较能接受,二姑姑则还缓不过来。 要说盛栖带个女生朋友回家玩,吃顿饭也没什么,可是盛栖说她只喜欢女人,以后不结婚了,上年纪的人就不能理解了。 二姑还当小孩子闹着玩,这是新潮的说法? 后来盛栖大姑跟她一通谈话,她才勉强理解,并且不情不愿地接受了。 只是两个长辈一致认为,盛栖有这样的癖好,跟她不负责任的爹妈脱不了关系。要是她奶奶还活着,她不会这样偏激,瞎过日子。 盛栖知道她们这么想,但她懒得解释这是天生的,奶奶活着时她就喜欢温潋。 让她们误会也好,误会产生的同情,往往能帮大忙。 饭桌上气氛还算好,大家闲谈,各自说事情。 只要盛栖两个姑姑同意就行,至于两个姑父,他们对盛栖不关注也不苛责,虽然觉得荒唐,长久不了,但是没必要管。管得不好还惹事上身。 只是酒过三巡,不免多话,二姑父问盛栖:你爸知道你把人带回来的事吗?知道你跟她的事情吗? 盛栖还没开口,大姑就替她回:光明不知道,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跟他说了没用,他难道特地回来一趟? 这种事不先跟你爸说,跟我们说有什么用。他要是介意,早晚都会回来一趟。到时候该说我们在家管教不严,纵容小孩了。 二姑父从前不喜欢盛栖,心里也反感这种事。 二姑虽然疼盛栖,但是觉得丈夫说得有道理:是啊,这事你得让你爸爸知道。 反驳的话就在嘴边,但盛栖不想在温潋面前多言,微笑答应:我会的。 不高兴的是余韬,她都这么大了,我们谁还能管教她?舅舅自己都没管教过两年,敢打电话指责你们? 话不是这么说。二姑父不满意。 余韬继续跟他辩:今天带温潋回来就是吃个饭,让大家见面,以后心里有数,别打扰人家的日子就好。姨夫你自己想得多,还怕起她爸了,我都忘记她爸长什么样了,快十年都不回来,怕什么? 说完又是喋喋不休的争论。 余韬火力全开,没让盛栖出手。 温潋始终没说话。 下午跟盛栖回到房间,她不发一言,脱鞋坐到床上,背对盛栖看向窗外。 盛栖为此不安,怕她多想:柠柠,你不要被我姑父的话干扰。我爸那边,我会处理。 不用着急,按我们商量好的节奏循序渐进。有这些讨论很正常,当面说比背后议论好得多。 她不紧不慢地安抚盛栖罢,看够了窗外的景色说:你的床就在窗边,难怪之前录的雨声很清晰。 雨声。 又是只有她们懂的情话。 盛栖下意识看了眼门,关着的。 她爬上床,跟温潋并肩,盘腿坐下。 她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温潋好像对别人的观点和行为及其包容,或者说,不在意。 她只在乎两个人,她妈妈跟自己。 盛栖将这想法说给她听,疑心自己自恋了,温潋却直接点头。 父母的养育之恩该放在心上,而恋人的终身陪伴也很重要。其余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我一辈子也见不着几次你的姑姑姑父们,他们说几句好听或不好听话,与我没有关系。就算他们强烈反对,要求我们分手,又算什么。 她近乎冷漠地评价那些人。 她最大的困扰无非是在她妈跟盛栖之间做抉择,选了她妈妈之后,她意识到她的本心跟盛栖一起被她抛弃了,痛苦不堪。 只要不让她抉择,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身边足矣。 初高中时,周围人有意无意地排挤她,她都无所谓。不影响她的生活,她永远能考入理想的学校。 虽然现在来看,她的工作不算多好,但以她当时的状态,工作让她舒服就够了。 傍晚时分,气温低到一定程度,开始下雪。 早早吃过晚饭,各自歇下了。 冬天黑得早,乡下的日间生活结束得也早。盛栖跟她姑姑聊了会天,被安慰几句,才跟温潋简单洗漱过上床躺下。 她问温潋:是不是感觉乡下更冷一点? 嗯。虽然有空调,但是房间只要有人进出,开门便带来满庭的冷意。 而且床在窗边,疑心风会进来。 你抱紧我睡,可能会好一点。盛栖将她搂在怀里。 原计划晚饭后回去,但是盛情难却,盛栖一回来就不好走,拖着温潋住下了。 冷风呼啸,雪在地上织毯子。 温潋抱紧她满足地说:冷有冷的好处。 盛栖闭上眼睛,有些后悔今天回来,本想给温潋一个交代,但她姑父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件事,而是在乎她爸怪这边的亲戚。 也对,他们没见过温潋还能装不知情,见过以后,盛光明要是不高兴,他们不好解释。 她打算自己交代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在那之前,她就被夺了主动选择的权利。 ( 第89章 墙壁将寒冬阻挡在外,两人相拥,躲避在温暖的棉被里。 夜半盛栖醒了一次,不因口渴,也不想去厕所,莫名其妙地清醒。听见风声肆虐,枕边温潋仍静然地睡着。 第二天早上,雪光刺亮,从玻璃窗透近房间。 温潋睡在里侧,醒了就坐起,穿上棉袄,打开窗户。 哇。盛栖还没来得及喊冷就被吸引住了。 院子里的积雪堆得深,树枝上覆了厚厚一层,昨日荒凉的乡间冬景被银装素裹后显出比城市更浓郁的清雅韵味。 这景象去Y省之前,年年冬天都能看见,只是今年格外不同。 盛栖望而生畏,裹紧自己:肯定很冷,我不想出去了,我就想睡在床上。 温潋说:别人家不行,等午饭后回家,你就可以一直睡在床上了。 那回去后,你可以帮我把饭端到床上吗?盛栖得寸进尺。 听的人一向好说话,眼里分明闪过了同意的光,嘴巴却不退让,我妈说了,不能在床上吃东西。 我说可以,你听你妈的话还是听我的。盛栖忽然霸道,凶凶的。 起床我就告诉你。 温潋说完看她还在挣扎,抿了抿唇道:我饿了,一个人不好意思出去。 本来还想磨蹭的盛栖一听这个就翻坐起来,对,温潋要吃早饭,不可以饿肚子。搬出来前她妈说了,早饭至关重要,不能不吃。 盛栖穿好衣服,跟温潋一起开门面对天寒地坼。 老实说没她想的那样冷,但还是把她冻得失去表情,完全笑不出来! 前几日天气一直不错,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书房,所以基本感觉不到冷意。 晚上出门接温潋,也就吹那一会的风,且高楼林立遮挡了几成力。不像这边,宛如刀子直接刮在脸上。 余韬起得早,已经用铁锹铲出了一条道。看见盛栖很惊讶,我以为你要睡到中午。 这话损人不利己,盛栖虽然嫌冷,还是弯腰抓了把雪准准地砸向他。 温潋抓过她那只手擦干净,好声商量:不要玩雪,冻着手了。 她们往厨房去,走了几步,一个雪团子砸到盛栖背上。 面对这种挑衅,盛栖还保持着淑女形象,只回头瞪他一眼。 她急着陪温潋吃早饭,没工夫跟幼稚鬼打雪仗。叫他儿子女儿来玩还差不多。 其他人都吃过了,就盛栖跟温潋在厨房,锅里的粥还热。 两人端碗坐到矮桌前,正吃着,盛栖大姑进来,问温潋昨晚睡得好不好。 温潋说:很好。 她没有假客气,有盛栖在身边,熟悉的气息伴着,睡在哪儿都安稳。虽然床板有点硬,没有她们家新买的床垫舒服,但没影响到睡眠。 那就好,以后周末想回来就回来。昨天她二姑父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说话直,也就是提醒盛栖不能瞒她爸,不是不想你们回来。 相比于二姑姑的性子,盛栖印象里,大姑姑作为长姐,果断又有魄力,人也明事理。 但大姑父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性格冷淡,只对余韬上心。对她的不在意并未让她不快,反而自在,她本来也不需要所有人来无条件爱她。 所以盛栖每次回来都在这边,二姑家去得少,以后恐怕更不去了。 既然那边怕惹麻烦,那就不去添麻烦。 回去的路上温潋才想起来,成涓家离你家近不近? 很近,但她不在家,我就没带你过去。老人家比较客气,万一再倒茶招待,她们俩反而尴尬。 恋耽美 栖你为林(63) 车子驶出村子,到达宽敞的马路,盛栖跟她指:前面那个路口拐进去就是我初中,当时很破,现在修得特别好看。 又开出一小截,她像个导游一样:那边有家小网吧,以前余韬最爱带我去。 正开车的余韬耳朵没聋,当即嚷嚷:说话负点责任吧。是我要去玩,你自己瘾大非要跟着,我们俩才结伴过去。什么叫爱带你去。 他在结伴上加重。 行行行。 反正不管怎么解释,她的表哥表弟的确没带她做过好事,但在温潋面前给他点面子吧。 盛栖继续说网吧的事:初中的老师不管,放学了管你干什么。但是一中老师太欠了,周末动不动组织清剿,挨个网吧进去抓人。我高一被抓了两次,写检讨,罚站,还要打电话给我奶奶。 真不让人省心。 温潋也将枪口指向她,高中总不是你哥带你去的吧。 不是。余韬抢答:她认识的都是狐朋狗友,那时候我就再三告诫过,我不陪着她,她自己玩也行,但是有三件事不能沾。 哪三件? 抽烟,纹身,跟人开房。 盛栖记得清清楚楚,自满道:我真的很听话,一件事都没做过。但余韬自己什么都做了。 她夸完自己开始揭人短。 温潋沉默。 余韬悻悻然,咳了一声,不是说这些事不好,事情本事不代表什么,做了也不是说人就立刻变坏了。我主要觉得她年纪小,怕她过两年后悔。她上大学我可没管过她,反正干完都是她自己负责。 兄妹俩健谈,一路上话题没断。温潋也聊进去了,车开到她们住处时,还觉得好快。 盛栖请余韬上去,带他参观了家里。 余韬有点审美能力,没指指点点,不停地称赞,这家被你们布置得太有文化气息了,客厅没电视,全是书,这很好。以后我家就这么布置。我觉得盛栖住这都格格不入了,据我所知,你看不进去好书。 盛栖压制脾气,微笑:闭嘴啊。 很会气人的男人。 三人坐下喝了会茶,又聊两句,余韬便急着回去。你嫂子催了,我得回去吃饭,你们一起过去。 我们在家自己做,你回吧。 盛栖不想再离开自己的小窝了,送走客人,洗了点水果,跟温潋换上睡衣坐上床,一起看了部治愈的电影。 电影基调温馨,相对比较平,气氛安静,靠在盛栖肩上,看着看着睡着了。 盛栖很快就发现了,于是关掉电影,帮她抽走靠着的枕头。温潋被弄醒,房间里一片暗,盛栖没跟她说话,默声帮她调整到舒服的状态。 于是她闭眼又睡过去。 再醒来还是在盛栖怀里,两人都喜欢侧睡,有时面对面,有时她背对盛栖。 盛栖抱着她比她睡得还要香,被子里太热,以至于她将手伸出去寻找凉快。 一看时间都晚上七点多了,她妈在一个小时前问她们去不去吃晚饭,但问完就没再催,现在估计都吃过了。 她发消息过去解释。 不想出门,也不想做饭,于是点了份外卖,等盛栖醒了就能吃。 她没着急喊醒盛栖,关上手机,就静静地看着盛栖的睡颜。 离过年只剩下二十天,腊月里,禹江被冷风和大雪侵袭,冰寒无处不在。 但她们有自己的小家,房间不大,只放了张梳妆桌和小沙发,却有无限的暖意。足够她与盛栖容身,在冷天里依偎在一处。 看电影,睡觉。 不关心时间,不关心他人。 就她们俩,肆无忌惮地过随心所欲的生活。 她那晚问盛栖去年的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其实她是想问自己。 上班,生活,机械式地点卯。天冷了只觉得冷,没有别的想法。她那时想都不敢想,盛栖会回来,会跟她重新开始。 她怕这是一场梦,怕得厉害,于是她将盛栖唤醒。 盛栖睡得迷糊,茫然无力,只睁开一只眼,看见她后乖乖地笑了一下,又闭上眼睛。 嘴里嘟囔,你要上班了吗?我去做早饭。 一声轻笑从温潋嘴里溢出,清冷的音色被烘得软软的,盛栖,还没到白天,现在是晚上七点半。 盛栖听见这话,正准备起床的毅力轰然倒塌,难怪,没吃晚饭,我好饿。 外卖一会就到了,你不用起床,我帮你架个小桌子,床上吃完再继续睡。 盛栖埋头,用发顶蹭蹭她,可是你妈妈说不能在床上吃东西。 你说可以,在我们家,当然先听你的。 温潋的声音好像院子里松软的雪,只要轻轻触碰,随时塌下去。 盛栖抱紧她,睡意还没散完,表白的话也就更真实:温柠柠,怎么办,我好爱你啊。 不要想解决办法,一直爱我就好了。 温潋亲吻她的额头。 纵然爱睡觉,隔天一早,盛栖还是起床给要出门上班的人做了早饭。 洋洋得意,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是,非常合格。温潋不吝啬地夸奖。 下次你去刻一个写着合格的印章,在我身上印满。 盛栖实在很困,她现在不想吃饭,所以只看着温潋吃。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尬聊什么。 温潋沉默后说:栖栖,睡觉去吧。 已经意识不清了。 钟表又在一圈圈地走动,盛栖开始在社交平台更新她画的新年倒计时。 每天一副有趣的冬日小画,雪人,围巾,热咖啡,暖水袋 温潋早知道她的艺名,找到了她的微博。看见她之前更的处女座日常,哭笑不得,更多的是浓稠的甜蜜。 找个会画画的女朋友好浪漫,盛栖的画作情感更饱满,比情话里蕴藏的爱意还要多。 而盛栖在忙碌之余,开始写纲要,跟父亲出柜总要有些准备,保证到时候能流畅地说清这件事。不留后患。 具体坦诚的时间,她跟温潋定在年后,诸事忙完,趁着心情不错,好好地聊一聊。 在那之前,先顺利地度过她们同居的第一个新年。 但越是需要准时的事情,往往会在出乎预料的时间发生,叫人措手不及。 Y省的电话抢先打过来。 盛光明上来就问:你是不是又搬家了? 心里颤了下,盛栖随即明白,嗯,刚搬不久,之前的房子小了。 小?你是跟谁住了吗,嫌小。 盛栖本可以撒谎,但她这会撒谎的意义并不大,有话直说吧。 盛光明被老婆说了一通,让她别管孩子的事,婚姻要自己决定,否则是走弯路。 他可以不掺和,但他不能看着盛栖胡来:你现在跟谁住在一起? 你不认识,一个女的。盛栖用这话试探她爸。 盛光明便忍不住,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高中同学,以前的邻居。 答完这句盛栖笑了一下,你听了满意吗,还要继续往下问吧,这样沟通多么费事。你可以直接问,我是不是在跟她谈恋爱,我是不是同性恋。 电话里沉默了,不知被她吓住了还是正愤怒得说不出话。 盛栖还是笑盈盈的:是,我是。 第90章 过年你打算跟我大姨一家吃个年夜饭吗? 温潋与盛栖各站一边,将食材缓缓倒进餐桌上的锅里,问盛栖的打算。 之前妈妈跟她提过一次,但当时的气氛不好,不知道她有没有考虑。 两个人正煮火锅,外面的雪停了又下。 一连几天没出太阳,气温这周降到了零下。 每天温潋出门上班,盛栖都以极度同情又惭愧的眼神看她。 想到你要被冻,我好难受,恨不得替你上班。 盛栖说得真心实意。 温潋却平静地朝她一笑,提醒说:谢谢。但有一句话,过度的共情能力是高高在上的表现。 啊?盛栖茫然。 你肯定没有高高在上的意思,但我想起这句话。暑天和风雪天多的是要上班、上学的人,人不会因为天气停止生活。 我本来没有太大感触,这是我该做的事。但你用同情的眼神看我,跟我说这些话,反而在强调上班族好倒霉,而你是自由职业,在家里特别舒服。你很骄傲。 温潋跟她说道理时不吝啬话语,左右时间充裕,她站在门口耐心地说完这一通。 她知道盛栖心地善良,不是对人对己近乎绑架式的病态善良,而是太易共情。 走在路上,看见花白头发的老人,尤其是老奶奶翻捡垃圾桶,她就会为之忧伤,说这样很可怜。 但做废品生意的人固然辛苦,却在用自己的力量养活自己,得到的当是尊重而不是无用的怜悯。甚至那些老人多数比她们富裕,不过是兴趣所在。 盛栖也不能看见人乞讨,高中时候就愿意给个五块十块,还因此被汪正银他们笑话是傻子。 现在不用现金支付,她的包里仍会特意放些零钱。既为不时之需,也是方便给那些人。 雨天或是雪天就尽量不点外卖,有时实在不好出门,点了还要给人家打赏 诸如此类的事,渗透到盛栖生活的每个细节里。 她不宣扬,但跟她住在一起,便能看出她的这些心思。 温潋为有这样的女朋友而开心,也喜欢她的善良,不反对她的行为。但是,她不希望这些影响到盛栖本身。 她每次都在真情实感为别人担心和难过。 这实在没有必要。 人皆有自己的活法,那是别人的生活和工作,可以谅解和帮衬,但以平常心对待才是对方所需要的。 她早前就打好了腹稿,趁此跟盛栖说。 盛栖若有所思,很快理解温潋的意思。 就像额头上的疤,她不喜欢别人关心和同情,她希望所有人在看见时装作没看见。 既然她是如此,很多人也是如此,犯不着她去替人家矫情。 我明白了。 温潋说完道理,轻下声音: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不想每天出门,你都这么哭丧着脸。我们各有各的压力,我不能替你分担,你也不能替我分担,总不能一个人每日都愁两个人的事? 这段对话,让盛栖咀嚼了多遍。 学霸很会说话,她意识到温潋说得极对。 她就是有优越感,总觉得不用出门的工作很完美,无意中变成了圣母。自以为怜悯众生,其实什么忙都没帮上。 此刻她正被火锅底料的香气吸引,听见温潋问话,才回过神,可以啊,只要你们家人不介意,我就可以。 家里都知道了,肯定不会介意。我是怕你有压力,因为我们今年的进度条有些快,如果你想自在些,那就我们俩单独过年。 温潋给了她两个选择,哪种都可以,只要她们俩在一起。 没压力,反正我已经认准了你,什么决心都下了,还怕见你家人吗? 温潋这样社恐的一个人都能陪她去见一大家子人,她有什么不敢的。 节奏慢虽然稳当,但她不想失去这个与温潋家人联系感情的好时机。 盛栖喜欢吃虾滑和肥牛卷,温潋喜欢吃蛋饺和毛肚,两个人吃一会歇一会,也不赶时间。 尽管盛栖句句有回应,但温潋敏锐捕捉到她努力压制的情绪,你有心事吗? 被她看出来,盛栖就承认了,嗯,我们的事,我爸知道了。 温潋放下筷子,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口,谁告诉他的? 说的是我爸知道了而不是我告诉我爸了,可见是有多事之人帮她出柜。 我问他,他没讲,但从话里就能知道,家里说的。可能是我二姑或二姑父。 她觉得那两位还不至于欠到打电话去告状,她爸虽然不爱回禹江,但偶尔会给两个姐姐打打电话。 估计是接电话时试探了一下,发现盛栖还没坦白,且今年又不回她爸那过年,一时脑热就说了。 盛栖无语,但也不因此埋怨,埋怨无用,还让自己郁闷。 这情况她其实不怕,如果她真想关紧柜门,家里绝不可能知道。她本来就不在意家人知不知道,没跟温潋在一起时她就不避讳承认自己喜欢女人,何况现在有了温潋。 只是盛光明的反应是最坏的一种预想,他非常反对,甚至愤怒。 除了对她不走正道的愤怒之外,还有隐隐的一层意思,就是盛栖把女朋友带回家给所有人看,就是没告诉他。 他认为盛栖没把他放在眼里,没当他是亲爹,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小孩是白眼狼,到头来还是跟禹江这边的最亲。 他这想法很不理智,甚至弱智。正是因为他是她爸,分量跟这边的亲戚不一样,她才谨慎些,不想贸然通知。 他让你跟我分手吗?温潋以为家长一开始的反应肯定都差不多。 没有,只是发了脾气。 盛栖这样说,看见温潋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心底却凄凉。 温潋应该还没想明白,盛光明不逼她分手是因为逼了没用,天高皇帝远,他管不着这边的事情。 他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生你那个贱女人走的时候我就想把你掐死,养大了给自己添堵,老子真后悔。 杀人诛心,这句远比一句你跟她分手更可怕。 但来自亲人的阴狠话,她不舍得让温潋知道。 温潋会替她难过,而那种共情正是温潋所说的高高在上。韩箬华起码足够爱她,当初逼她分手,现在放手成全都是因为爱。 但盛光明爱自己吗? 在禹江长到十八岁,十八年里盛栖早就确认,她父母都不爱她。 可惜人在绝境处,也不会放弃做梦。 跟盛光明去y省,知道他为了自己跟许家吵架,每次从他手里拿到钱,被他送到车站,被安排相亲,甚至今天接到他的质问电话时,盛栖都在妄想,她爸爸是有一点爱她的。 只不过他人一般,爱别人也爱不了多深,所以经常讨人厌。 但是听到那句话,盛栖的妄想似乎被绊了一跤,跌在沟里,不在继续朝前走。 事实恰恰相反。 盛光明恨她,厌恶她,恨不得她不存在,但是他是个尚存良心的人,就算不爱也有责任,所以愿意给钱,愿意养大她。 也愿意遵从他妈的遗嘱,将不想要的拖油瓶带在身边。 是她自欺欺人,故意搞反了虽然与但是的关系,今天连自欺都做不到了。 她并不难过,反而愈发坚定,她可以为了温潋,不,是为她自己的爱情,而抛弃其余的所有关系。 盛光明越是讨厌,她越是容易抉择。 若盛光明像韩箬华那样爱得掏心掏肺,以她为中心,那她反而为难。 无论怎样,我们一起面对。你不要一个人承担好吗? 温潋反省:高中的我是错误示范,很不成熟。我应该跟你说我妈不希望我跟女孩在一起,应该让你知情,应该相信你会理解,而不是以吵架的方式让你死心。 是,她那时候做得不好,对盛栖而言太过残忍。 于是盛栖答应她:那时候小,所以你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长大了,知道这是我们俩共同的事,我当然不会瞒你。 恋耽美 栖你为林(64) 盛栖想到最坏的事就是盛光明回禹江,当面让她和温潋下不来台。 她不明白对一个不负责任的家长而言,逼迫自己孩子听话有什么用,但直觉告诉她,盛光明极有可能会做没意义又让人不好过的事情。 为了安心,她在盛光明不在家的时间点,给许桐桐妈妈打了电话。 阿姨,我爸在你身边吗? 他不在,去店里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昨天脾气很冲。 嗯,有事情让他不高兴了。所以我想跟您聊聊。 你们父女俩的事,我不好事事插手啊。 她撇清关系,语气淡漠。 上次相亲的事愿意帮,现在却不愿意,自然是觉得事不关己。 盛栖不想废话,惹她再去想推辞的话,直接告知:我谈了个女朋友,爸知道后非常生气。阿姨,打电话没别的事,就是想跟您说一声,要是我爸来禹江,您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准备。 女朋友? 是的,阿姨,我喜欢女人。 盛栖站在窗边,冷月模糊,路灯下积雪凄凄,月光,灯光,雪光,冬夜的独家浪漫。 我这辈子不会结婚和生孩子,更不会回y省,我会一直留在禹江,不去打扰你们。但是我希望我爸也别来打扰我,毕竟桐桐还小,他该把精力放在桐桐身上。 妹妹对不起了。盛栖默念。 大过年的,店里忙得要死,他走不开,你放心吧。 嗯。 挂上电话盛栖就开始笑,果然,不是亲妈就是好说话。虽然惊讶,说不定还嫌荒唐,但一句指责都没有,还反过来安慰她。 要的就是她这样,有了她,就多了一个帮手。 隔天跟许桐桐视频时,盛栖把整件事跟她说了,许桐桐说:我妈这么开明?那我也跟她说我喜欢女的。 她明天就去你学校,躺在你宿舍门口哭闹。 嗐,不敢了。 许桐桐吐槽:爸真想不开,这有什么,少个女婿多个女儿不是一样的。 长辈们要是都这么想就万事大吉了,盛栖将希望放在她身上,希望你尽早生三个孩子给他们带,让他没精力管我的事。 许桐桐在镜头里端庄地立正,神经兮兮地震声说:保证完成任务! 没出镜却在旁听的温潋脸色微变,盛栖看见,心想她估计觉得这姐妹俩有点大病。 挂断视频,她叹气,明天电灯泡考完试就来了,得玩几天再回家。 温潋点头:到时候我回家住,你跟她在这。 总不能真让女孩子打地铺或住酒店。 盛栖拉她坐到自己腿上,环住她的细腰,微微仰头,被她琥珀色的瞳孔吸引。她的瞳色跟常人微有不同,跟温栩一样,只不过温潋还是禹江标准的温婉长相,温栩莫名很混血。 让她去你家陪你妈妈过寒假,咱俩不分开。 温潋捧住她的脸:栖栖,你好聪明。:,, ( 第91章 盛栖在车站接到许桐桐,拎着她的大行李箱进家。 许桐桐进到客厅,浮夸地叫了一声。 正在擦行李箱的盛栖被吓了一跳,怎么了你? 这房子比原先的大多了,你们布置的也太好看了吧。 是温潋喜欢的风格,她当然很有品味。 盛栖喜欢温潋喜欢的一切,颇为骄傲地带许桐桐参观,不过虽然面积大,但仍然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住不下你,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许桐桐没打算出去住,我睡书房还是客厅? 我怎么舍得呢。 就在许桐桐好奇地扬起眉眼时,盛栖温柔地朝她笑说:你去温潋妈妈那住,她妈也快放寒假了,你过去有吃有喝,还有狗玩呢。 许桐桐半张着嘴靠在墙边,转了转眼睛,皱起眉头,似乎在演哑剧。 好不好呢?盛栖温声问。 我先回家了。她摆手,转身做了个逃跑的姿势。 盛栖逗小孩子逗得很开心,笑出了声,明知故问:为什么不愿意? 你怎么不去呢?你去跟她妈过,我在这跟温姐姐睡。许桐桐没好气,她就是不想跟长辈呆在一起才不回家,结果盛栖还想坑她。 学霸的妈啊,还是班主任,她去了堪比坐牢。 你想得美。 盛栖直接打破她的梦,跟她说实话,你跟我住这,她晚上回家睡。反正走回去就十多分钟,很近,我送她。 时值两人进到书房,也就是盛栖的工作室,许桐桐看了一圈,你把你画架跟东西收一收,我睡这不就好了,铺一下被子呗。 盛栖不是没考虑过,温潋说女孩子不可以睡地上。 我没那么娇贵,我想我们在一块住啊,很热闹。她才不想挤走一个人呢,那样盛栖会嫌弃她是麻烦。 我没法跟你妈交代。 我又不是小孩,跟她有什么关系。就算她问,你就说你家床多呗,她又不来。 盛栖考虑了下,答应了,晚上跟温潋说一下就好。 撩到盛栖被出柜的事,许桐桐跟她保证:你放心,我回家肯定说服我妈无条件支持你俩。到时候一家四口,只有爸不同意,少数服从多数咯。 一件糟心事被她说得很轻松,盛栖心情好了点,我要怎么感谢你? 不讹你,这两天多给我点些好吃的就行。许桐桐好说话地道。 为了迎客,晚餐出去大快朵颐一顿,三人心满意足地到家。 盛栖让许桐桐先去洗漱,她不动。温潋又忽然接了个电话,于是她就自己先去了。 接完同事打来的电话,见许桐桐正在刷手机,温潋坐到她对面。 你喝水吗?她觉得应该找些话题跟客人聊。 我不渴,肚子装不下。许桐桐比她看上去更自在,笑嘻嘻问她:同居生活愉快吗? 愉快。温潋诚实地答。 要是我跟你说,我姐抱怨了呢? 许桐桐之前都有点怵温潋,但今晚一起吃饭,发现她开朗许多,确实很好讲话。 于是大着胆子,开始挑事坑她姐。 温潋面色如常,点头:也很正常,过近的距离必然会带来摩擦,无论在怎样的关系里。 你不生气啊? 她这么淡定的态度让许桐桐顿感无趣,还想害盛栖呢。 如果事情是真的,会有点生气。因为她应该跟我抱怨,而不是跟你,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 但温潋直觉许桐桐在开玩笑,因为盛栖不是喜欢找别人抱怨的性格,而许桐桐眼睛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情绪又过于明显。 听她说会生气,许桐桐及时打住:好吧我坦白,我瞎说的,盛栖才不舍得抱怨,她特别开心。 她今天开门时说欢迎来到我们家,配上她当时合不拢嘴的笑容,许桐桐发现她姐真的好快乐啊。 跟好脾气时的笑容不同,她就是纯高兴。 那就好。温潋淡然地点头, 许桐桐被这三个字打败,不知道怎么接话,这个态度和聊天方式真是独树一帜。估计也就盛栖接得住。 作为cp头子,她大着胆子八卦,你喜欢盛栖什么? 温潋不假思索:她处处都值得喜欢。 就算从前没遇见盛栖,现在遇到,大抵还是会心动。 她说不准她喜欢什么样的人,盛栖在各方面似乎都是刚刚好的存在。 许桐桐如愿吃到狗粮:嘿嘿嘿。 那你最受不了她什么缺点? 温潋认真想了会:好像没有受不了的,顶多是生活方面习惯不同,但是我们会沟通,那都不算缺点。 她已经说了,盛栖处处都讨人喜欢。 许桐桐等于啥也没问到,偃旗息鼓,放弃了八卦。问她不如问盛栖,盛栖透露的肯定比更多。 她不说话,温潋却主动找话题,之前我问你盛栖额头的伤疤怎么回事,你没有说,后来她告诉我了。她把车祸说得轻描淡写,当时伤得怎么样? 许桐桐说:过去好多年了,我当时还小,都是我爸妈在处理。她回到家的样子看上去还好,但应该很疼,她比我坚强多了。我当时不懂事,老跟她过不去,但是那段时间我们俩的关系急剧上升,我发现她人挺好的。 温潋眼里的光晃了晃,微微转黯,未语。 又问疤的事情,许桐桐猜测:你觉得不好看吗?平时遮起来了,也看不见啊。 不是不好看,疤无所谓。我只是想多了解她在Y省的生活,从你的角度。盛栖的角度似乎是加了滤镜后的照片,真也不真。 你是担心她受委屈吧。许桐桐看破一切:你放心好了,除了车祸那半年受罪,其他时间就正常生活。我妈从来不说她,只唠叨我。 你爸爸呢?温潋也想了解盛光明。 我爸那人,说话一直都不好听,不仅盛栖,我也经常被他说,不过 许桐桐想了下,不知道盛栖有没有跟她聊过,但自觉还是不要说太多为好。如果温潋不知情,她把爸爸醉酒骂盛栖的话说出来,温潋肯定心疼。 而且,那些话实在难听,说了给她们家扣分,会吓到温潋这种斯文人。 不过什么?温潋追问。 不过他管得不严,所以我们俩很自由。许桐桐笑。 聊到这里,盛栖从浴室出来了,看见她俩面对面坐在客厅的长桌上聊天,笑了:我好了,你们还要聊一会吗。 温潋摇头,见许桐桐不打算去,自己站起来,我先。 盛栖坐到温潋刚才的位置,问许桐桐:聊什么呢。 隐私,你别问。许桐桐不爱跟她说。 不问就不问。 书房下午收拾干净,盛栖现在进去铺上垫被和毛茸茸的床单,又给许桐桐拿了一床大的被子盖。 铺完不忍心,跟许桐桐说:要不我跟温潋睡这里,你去睡床吧。 我的天哪,你怎么这么 许桐桐找不到形容词了,直接赶人:别烦我了,离开我的房间。 你没洗澡,我不建议你躺上去。盛栖现在被温潋教得很注意这些。 我把外衣脱了还不行?许桐桐直接开始脱裤子,离开。 睡前,盛栖打开书房门看了眼,温度适宜,许桐桐打游戏打得正开心。 她放下心,回到房间,暗自思忖以后买房得弄个三室。 隔天一早,许桐桐被盛光明的电话炸醒,那边劈头盖脸把她骂了一顿。意思是她放假不回家,跑去禹江干什么。 许桐桐满身起床气,我急着回家干什么?我跟我妈说过了,你管我。 盛光明问她:你住在人家家? 嗯。不耐烦的语气。 把地址发给我。 许桐桐很烦躁:我怎么知道具体地址,你找盛栖要不行啊,你问我我也得跟她说。 盛光明只得作罢,又问:那个女的你见到了? 哪女的? 盛栖找的那个。 她拖着调子:见到了 盛光明冷笑:你跟她讲,盛栖做事不靠谱,现在就是跟她胡闹。养自己都养不活,还找个女的,迟早会分手。 女的跟养活自己有什么关系,人家不缺钱。许桐桐被她爸的偏见搞无语了,好像只有男人才能养活自己一样。 我算什么东西啊我,我有什么资格去说。我求你了,我困死了,你别管我姐了,也别管我了。 盛光明疑心她在指桑骂槐,劈里啪啦又是一通输出,许桐桐生无可恋地听着。 挂完电话就给她妈发消息告状,[我爸是不是疯了,更年期啊。我来玩,他凶我干什么?] 翻身继续睡,等着她妈帮她出头。 起床将这事跟盛栖讲,无语道:老头怎么想的,原先你干什么他都不管。他不喜欢你画画,你非要画,他都没拦。平时也不管我,跟没他这个爸一样。这次怎么就盯上你了? 因为这次偏离了他的设想,他以为就算我在禹江,他也能给我找个合适的结婚对象。结果我说喜欢女的,他认知里这事很可恶,他不能接受。 除了思想古板,可能怕你以后没人管。 许桐桐响起他爸之前酒后的话,搞得跟他不在,我们就会欺负你一样,莫名其妙的。我看他健壮着呢,短期内不用操心。 盛栖不接盛光明的电话,姑姑们那边的其他人都不愿意帮,估计盛光明没办法了,才来找许桐桐。谁知许桐桐完全不理他。 盛栖打算再晾他一段时间,让他知道他的手伸不过来,顶多在Y省无能狂怒。 许桐桐在禹江玩了三天,走前盛栖带她到韩箬华家里吃了一顿。 许桐桐很会说话,阿姨,我们现在算是亲戚了吧? 其他三人都笑了,韩箬华说:算啊! 最后许桐桐带着盛栖跟她商量好的话术,回去攻略她爸她妈去了,再次保证会完成任务。 家里突然安静不少,盛栖跟温潋感慨:有个便宜妹妹还不错。 嗯。她很可爱。 许桐桐有点儿像十几岁时的盛栖,总是无忧无虑的。但盛栖更会看人脸色,更会装乖。许桐桐则没多少城府,想到什么说什么,情绪都在脸上。 你也夸她可爱?盛栖弱弱地哼了声,嘴巴翘起。 她是你妹妹。 不行,又不是亲的。你只能夸我可爱。盛栖傲娇起来。 果然是便宜妹妹。 温潋配合:我收回夸她的话。 盛栖快乐地在她怀里蹭了会,温潋,快过年了。 其实她想说我爱你,但是那太肉麻,于是蹦出这句朴素的话。 温潋却听懂了,在她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嗯。 第92章 许桐桐回家之后轻易说服了她妈,这在盛栖意料之中,哪怕不用她出面,她妈也不会多加干涉盛栖的事情。 她喜欢女人影响不到许家的利益,对许桐桐有利无害。 但是盛光明仍然固执,许桐桐几次想提,都被他打断并训斥。 好在他现在忙,分身乏术,盛栖不担心他突然来禹江,就将相关的事情抛掷脑后。 好不容易等到温潋放假,按预想得没羞没臊地过几天。但春节诸事烦扰,也没有她们清闲的时间。 两人提前买了春联,合力贴在门上。 红纸金字,喜气洋洋。还有韩箬华亲手写的福字,贴在了卧室和书房的门上。 恋耽美 栖你为林(65) 韩箬华的书法极好,寒暑假时会开课教人练字。 忙完之后,盛栖拍照发朋友圈,这个她们住了一个月不到的地方更像一个家了。 文案是:我们家。 以前盛栖觉得奶奶在的地方就是她家,奶奶去世后,她就四处漂泊起来。 Y省是寄人篱下,大学那是四人共同的宿舍,后来都是租的临时住处。 唯独此处,没有奶奶,照例也是租房,但她认为这是她的家了。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们都会稳居于此,在彼此的陪伴下度过。 随后不久,温潋发了跟她一模一样的内容,盛栖搂着她笑:温柠柠,你这是抄袭啊。 温潋不置可否,抬眼看她,眸光淡淡的,从她脸上打量到脖子下。 盛栖怕冷却不愿意穿厚实的衣服,今年经过她的监督已经好了许多,但在家里仍然衣着单薄。 她的目光落在盛栖的锁骨周边,凝住般没再挪开。 盛栖好奇:看什么? 她不放心地低头检查,你没有给我留小红印吧。 可视的范围内应该没有。 但温潋知道,只要衣领再低几寸,就能看见她自己的杰作。 放假在家,身体闲适,心情畅快,难免过度纵/欲,两人自觉都有点憔悴。 你第一次给我发吻痕照片的时候,我觉得你太坏了。 盛栖想起那时被撩得心猿意马就害羞,又有些愤愤然,你还理直气壮,说什么既然我要留,说明我喜欢,所以你特意拍给我! 温潋清冷的面容上微微露出一丝诧异:难道你不喜欢吗?吻痕和照片。 我 盛栖被问到了至关重要的问题,刚才谴责式的激情发言被掐灭,在温潋的注视下弱弱地说:我本来不知道我自己喜欢 她以前可没这种爱好,自从心血来潮在温潋身上造了一个,看见不属于自己的白嫩肌肤被盖上自己的章,便头脑发热地觉得兴奋。 本以为再恶趣味不过至此,谁知温潋还给她返图,她保存图书,隔三岔五回味时,才知自己骨子里就有这些怀心思。 哦。 你哦什么!她正坦白呢,温潋这样冷淡的回复,让她愈发窘。 温潋嘴角扬了个弧度,恍然间多了几分俏皮的意味,跟盛栖说:其实那时候骗了你一部分。 提到骗字,盛栖顿时警觉,哪个部分? 发照片的理由,没那么单纯。 明明过一会还有事做,但两个人忙里偷闲,竟真的拥在一起聊了起来。 盛栖洗过头不久,还披着头发,发间传来两人共用的洗发水的味道。温潋食指卷着她的一缕发丝,把弄抚玩。 而她自己的头发更长了些,用木质发夹盘在脑后,盛栖说看上去温婉安静。 很快又将看上去三字给删了。 详细说说。盛栖等着她的解释。 除了以为你喜欢,所以发给你之外,我觉得这个印子留在身上太过刺眼。随时随地在提醒我,盛栖对我做了这种暧/昧的事,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当我为它而想入非非,思绪乱飞时,我想,不能让始作俑者置身事外。我也要你看着,让你回忆,你是怎么把它留在我身上的。我每天给你发,揣摩你收到时会想什么。直到吻痕消失,我才得以平静。 她说完没等到盛栖搭腔,轻声问她:你现在觉得我更坏了吧? 将她的话反复琢磨几遍,盛栖举白旗,以前我确信你谈过恋爱,不是没有道理的。 温潋实在太会了一点,将她吃得死死的,她一边发现自己逃不掉了,一边恶劣地想,这一定都是她从别人那学来的招数。 温潋开始思考,是爱情让人变坏,还是学坏才能在爱里更如鱼得水呢。 只不过,这个坏的尺度要把握好,要让对方接受而不会心生反感。假如那时候她勾引盛栖,盛栖真的不耐烦,厌恶极了她,她就不会再去打扰了。 她小心地试探,想多触碰些,看看安全的范围有多大,才知盛栖比她想的更好接近。 只要不提以前,盛栖都能装糊涂。 她怎么能不坏呢,她要盛栖习惯有她的陪伴,要盛栖原谅她。 盛栖最后总结:正好,我是坏孩子,你也有点坏,我们在一起天造地设。 高中她追温潋的方式,现在想来也是有一点坏的。她好像早有预谋,一点一点地将温潋掰弯了,从牵手到拥抱到接吻,在温潋以为她们在做好朋友时,她的内心却不干净。 她那时也会因此而自责,但无论怎么挣扎,最后还是会陷进去。 到了时间,两人穿上衣服,拎着东西出门。 盛栖给韩箬华买了礼物,也准备了晚上去她大姨家吃饭需要带的东西。 不可否认,对韩箬华的失望是她对自己的失望,盛栖渴望一份来自长者的关爱。她原先也知道这份关爱里有温潋的加成,但不知道比例那么大。 等她知道了,她笑话自己的天真,她不想再看见那份为了女儿而扮演的慈和。 因为她太需要了,所以知道不纯粹时,她宁可远离。 但远离不代表赌气,恰恰是想让自己放下,不再纠结。因为一个本来跟她毫无关系的人,没有义务对她好,充当她母亲的角色。 韩箬华是温潋一个人的母亲,是温潋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爱屋及乌关照自己几分,理应感谢。 所以她跟温潋在一起,该孝顺韩箬华的,她必须去做。感谢她舍得跟自己分享珍宝。 三人一狗聚在家里,小七穿了件喜庆的大红衣服。 盛栖抱它时觉得它又重了些,走路都慢了,趁着它妈韩箬华不在面前,恶魔低语道:你要减肥。不然给你改名,不叫小七,叫小猪,猪汪。 小七似乎难得听懂一次她的话,从她掌下跑开了,去找它妈,不肯再过来玩。 盛栖一面偷笑,一面觉得自己好傻。小七怎么可能听懂呢,它又没见过猪,哪里知道自己是在嘲笑它的胖胖。 目睹全程的温潋淡定地吃着碧根果,等盛栖眼巴巴地让她喂一块时,她说:你欺负我的小狗,我不帮你剥。 盛栖茶里茶气地说:我又没有坏心思,只是吓唬它,你就要为了它来惩罚我吗? 将一整块果肉塞进她嘴里,以求安宁,盛栖才是小坏的人。 她从前就这样,看着乖乖的,其实看人下菜。比如她经常损万与铎是个小胖子,嘴不饶人,刻薄得只好温潋亲自出马,让她别欺负人。 她一直觉得,表哥能减肥成功,离不开盛栖那些勉励之语。 虽然可恶,但是有效。 好在,无论年少时心思如何,现在各有定所。 若表哥是个单身汉,她才不会让他们俩见面,也不会带盛栖去大姨家吃饭。 韩箬华开车带她们过去,小盛别拘谨,去了就当在家里,柠柠大姨跟她大姨父性格宽和,比我脾气要好。 她说到这笑了一下,从后视镜看了眼盛栖,见她也跟着笑了一下。 她看盛栖自上车后话就很少,当她紧张,出言宽慰。 与铎和盈盈都在家,去了你跟他们聊天就好。 盈盈是万与铎的女朋友。 她总是细心些,盛栖在这时候感念起她的体恤,好,我知道了韩阿姨。 事实的确像她说的那样,温潋大姨和大姨夫的态度很热情,就像她是韩箬华的另一个女儿。 盛栖注意到温潋的姨夫,从他身上,便能看出万与铎性格的来源。 姨夫国字脸,还没发福,这在中年男人里不常见。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斯文,眉眼都是笑意,说话有分寸又带着点幽默。 在适当的寒暄后,把场子交给年轻人,带上围裙跟他们打招呼:吃好喝好,我要进厨房了。 我们要办婚礼了。万与铎暗示盛栖。 盛栖思考后问道:我跟温潋能出一份吗? 恐怕不妥。 他摆手:你们俩没结婚呢。 盛栖故作叹息:那我们真的很亏啊,你结婚和生孩子,以后孩子考大学,我们都要给钱,怎么才能收回来呢? 万与铎一听也是,替她们筹谋:不如这样,你们三十岁、四十岁都办大寿,我也给份子钱。 温潋居然点头:是个好主意。 万与铎突然反应过来,跟女朋友说:不对她们是两个人,一人办几场,我感觉我俩都不一定能赚。 盛栖都快笑死了:被那三位听见得骂死我们,全在算计钱,这算什么亲戚。 听见亲戚二字,万与铎扬眉说:喊声表哥表嫂。 盛栖乖乖喊了,伸手:红包,别小气。 温潋也喊,跟着伸出手。 万与铎又开始莫名其妙被欺负,而现在,他表妹也不帮他。 这太可怕了。 第93章 除夕夜在万与铎家,收到了来自温潋亲人的美好祝福。 盛栖发现,其实韩箬华与温潋都在爱里成长,她们不缺关怀和无条件的支持,可惜母女俩各有各的心思,走偏了一段路。 后面几天,两人见了许多亲朋。 花了一堆钱,吃了几顿饭,笑得盛栖脸都快僵了。过年要是想有仪式感,就会累死累活。 去年盛栖一个人过,比这简单和舒服得多。 可见人一旦以家为单位,俗礼就像无形的枷锁,将人牢牢捆绑住。 人人都被束缚,同时成为束缚别人的绳索, 但倒不全是坏事。 盛栖跟温潋交流了彼此感受,发现她们心底并不厌恶这些与最亲近之人的社交,因为这需要两个人共同完成。 她们在不断磨合和沟通,恋爱关系在琐碎的日常里稳当当地确定下来,不再是浮在空中的泡泡,轻飘飘的。 拜访完各家亲戚后,盛栖终于有闲暇顾她自己,于是请了成涓到家吃饭。 不过几个礼拜未见,成涓变化倒没有变化,健谈地跟盛栖分享着新城市的好坏,建议她跟温潋年后可以去旅行。 盛栖跃跃欲试,她跟温潋从未一起出去旅游过,高中那回还是在市内。 于是当场问温潋的时间,两人商量放在春后。 盛栖陪成涓喝了点酒,午后阳光充裕,三人简单收拾后,坐在阳光能晒到的地方聊天。 话题不知不觉变成了未来规划,成涓与她聊房子,车子,甚至问她要不要一个孩子。 跟温潋重逢后的这大半年,彷佛是盛栖人生中的又一道分水岭,她要面对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成涓聊的这些都是她不得不考虑的一些东西,因为爱情是生长在贫瘠土壤里珍稀的花朵,纵然看见的是阳光云朵,感受到的是清风和细雨,但土壤才是根基。 凭借真诚的爱意和黏腻的浪漫,纵然可以爱得深,但爱得久却需要自身的物质和外在营养。 我跟温潋都不需要小孩。 她们俩的新鲜劲有限,搬过来时就没考虑过带小七,若是狗狗也抱走,韩箬华要难过死了。但她们亦没有再养一条的打算,有妈妈帮忙养和自己独立照顾是两个概念。 连小宠物尚且不愿意耗费太多心血养,又怎么能照顾孩子呢。 孕育生命不简单,无论她来生,还是温潋生,都会让盛栖紧张和害怕。后面的抚养更是一个大难题,单看她们身边的这些长辈就知道了。 所以她直接pass了。 成涓也赞成,这样好,你们只要过自己的生活。 至于车子和房子,盛栖说以她现在的存款,只能选择一样。 若买了房子,手里的余钱就没了,太不安全,她还想再攒一攒。 你爸爸会帮你吗? 成涓印象里,盛栖是个典型的富二代,她爸爸似乎在做生意,不缺钱就是了。 所以盛栖家在村里经济条件数一数二。 她们刚上小学时,成涓就注意到盛栖的漂亮书包和文具盒,自卑又羡慕。 后来见多了,就麻木了。 所以,若是盛栖爸爸愿意帮忙,她就可以轻松地搞定这两样。 盛栖笑:我现在只盼望他不来打扰我们,哪里敢坑他给我买车买房。 他不能接受你跟温潋? 苦笑点头,盛栖问她:你爸爸如果知道,会接受吗? 成涓摇头,叹息一声。 她爸希望她成家,有人照顾她,陪伴她,所以今年回去催了又催。老一辈的思想难以改变,小地方又格外保守。 她说了只怕会被当成神经病,送去治疗。 在一条荆棘遍布的路上前行,各有各的艰辛和无奈,稍有不慎就伤痕累累。有的人能忍痛走过去,有的人则会原路返回。 很难用对与错去评价这些冒险者。 两点半时,成涓准备离开,她这边的房子不住了,还要回乡下的家里。 正做告别时,温潋接到电话,那端传来温栩的声音:我刚刚去婶婶家,才知道你们今天在自己家,我过来了。 于是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该让成涓躲起来,还是赶紧走。 躲起来不现实,成涓着急回家,温栩过来不知为什么事,可能要磨蹭许久。 于是成涓决定当作不知道,正常走她的,最好能擦肩而过。若是不能,她也不怕温栩。分手了而已,又不是还在欠她钱,有什么好躲。 造化往往弄人,三个人都祈祷能错开,但上来的那班电梯,里面出来的正是温栩。 巧合让盛栖心里直打鼓,很怕成涓会迁怒,怀疑她跟温潋故意把人喊来。 哪有这样的事情,一个要走,一个就来了,还好巧不巧地面对面撞上。 温潋反应算快,站在一旁招呼说:姐,我们进家吧,盛栖送她下去,马上就来。 盛栖勉强笑,嗯嗯,你们先坐。 她们俩都装作无事发生。 脚步未动,温栩的目光紧锁在成涓刻意偏开的侧脸上,声音发沉:送去哪儿? 盛栖只好回答:出去打车,她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被温栩喃喃念了出声。 她明白,这个家不是成涓住了几年,她周末可以赖着不走的熟悉地方,而是成涓真正的家。 盛栖没再接话茬,将温栩留在电梯外,带成涓下去了。 成涓从头至尾没有看温栩一眼,心如止水地垂着眼,不卑不亢,不喜不怒。 完全将她当成陌生人。 温栩并未因此不快,静静地站了会,跟温潋说:你不用管我了,回去吧。 温潋抓住她的手腕:这样不好。 盛栖陪成涓往小区外走,闷了会才说:抱歉,我们不知道她今天会来。 比起她的较真,成涓反而轻松,对她笑了一笑,我知道,你跟温潋都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不用自责。你跟温潋在一起,我是你们的朋友,她是你们的亲戚,这样的情况总会出现,大家适应就好。 她想得洒脱,盛栖被她安慰地舒服了些。 是啊,以后几十年呢,难保这两人不会再遇见。总不能每次都心惊胆战。 但是才分手没多久,哪能做到真正的漠不关心,她明白那种在意又只能装淡定的滋味。 正要叫车,有人上来拦,温栩气喘吁吁跟过来。 她这次没再跟盛栖对话,柔和地看着成涓,轻声说:我送你一截好吗,我们说会话。 恋耽美 栖你为林(66) 我说过我们无话可说。成涓拒绝。 我知道,所以我邀请你再跟我聊一次,说完我不会打扰你了。下次见面咱们就大大方方的打个招呼,免得我们尴尬,她们俩也尴尬。 原来温栩是个能察觉到尴尬的人,盛栖在心里吐槽了这么一句。 但她感觉温栩今日的表现很像个正常人,没乱说话,没情绪激动,也没强迫的意思。 她看上去只是想与成涓聊一聊。 大概想要好聚好散。 盛栖等成涓开口,她不会干涉这种事情。 成涓睨了温栩一眼,眼神一冷,感觉要拒绝,却又忽然改了主意。好,这也是我的想法,我们聊一次吧,希望你说到做到。 你放心,耍赖都要有人纵容才敢,现在我有什么资格。温栩人间清醒地回了这么一句。 盛栖被她戳得打颤,一个平时不正经的人正经起来,像一出悲剧。 离开前仍不放心,跟她说:我把人交给你了,你送她去客运站,希望你别让我跟温潋为难。 她提醒温栩不要言而无信,又欺负成涓,到时候大家都难堪。 放心。温栩连笑都没有,郑重向她承诺。 告别两人,盛栖往回走的路上看见跟出来的温潋,她问:我姐呢? 随即又道:对不起,我没 傻,你说什么对不起,她又不是小七,你还能把她拴起来吗? 盛栖知道她想说她没看好温栩。 手牵手往回走,盛栖把刚才的对话转给了温潋。 没闹起来就好,温潋为之放下心,虽然温栩姐看上去是任性些,但她心软,没恶意欺负过人,不会对成涓做什么。 盛栖管不了别人的事情,忽然觉得她能跟温栩这样平平淡淡地在一起,就是一种幸福。 然而她的嘴巴像开了光一样,年后没几天,许桐桐跟她说,她爸决心回禹江了。 面上的借口是祭奠老人,见见多年未见的亲戚,但大家心里都有数。 许桐桐说盛光明在家里跟她妈大吵一架,让她不要掺和他女儿的事情,管好许桐桐一个就行了。 闹得难看,她妈就不再提盛栖的事。 盛栖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温潋,想让她有所准备,却见温潋肉眼可见的紧张。 她感到心疼,连忙安慰:你别担心,我会跟我爸聊,无论他接不接受,我保证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 我不担心你会听他的话离开我,但我担心,你在他那里受委屈。 温潋知道盛光明的脾气并不好,一想到盛栖会挨骂,她就不开心了。 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不会委屈。再说了,你为我受了许多委屈,我为你受一次又怎么样? 盛栖并不惧怕。 当初的温潋怕和敬韩箬华,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她现在既不怕盛光明,也不敬盛光明,法治社会,她一个成年人,不觉得会被怎样。 于是她直接给盛光明发消息,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见面的那天又下雪,盛栖嘴损地开玩笑:爸,禹江前几天暖和得很,你一来又冷了。 盛光明在车上不理她,满脸写着不爽。到了下榻的酒店,进到房间,坐下以后问她到底在想什么。 想跟她在一起,仅此而已,您何必紧咬不放?盛栖客客气气。 被她说得跟狗似的,盛光明火大:你们搞这些东西的都没有廉耻之心吗,跟你妈看上的那个一样。 他看不起画画学艺术的人。 盛栖不是第一次知道,早就不再为之难过,好脾气地解释:不一样,他诱人出轨,知三当三,才是没有廉耻心。我正经恋爱,从高中到现在只喜欢过一个人。我跟她在一起又怎么了? 你比他还恶心,你要找个女人。 盛光明看她气定神闲就来气,要是她知道怕,他还不会这样骂。 他的话愈发地毒,劈头盖脸。 两人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陷入僵局。 有问题吗? 盛栖不与他辩驳,站到窗边看了看左右的环境,就算我不好,又影响不到你。 我觉得丢人现眼,家里那群人都在看我笑话,就因为你!盛光明拔高了嗓音。 他当年离开禹江就是嫌丢人,好不容易争口气,没想到现在回来也因为这个原因。 你当你是巨星啊,谁在乎你。盛栖懒得搭理他的虚荣心,无所谓地笑,心里只想快点回家见她的温潋。 温潋,这两个字让她重新温暖起来。 雪下大也不怕,家里很暖和。 第94章 乡下的雪里裹着炮竹炸烈后的红色碎纸,城里禁止燃放,雪花干干净净,却没有意趣。 古人若是站在这面窗前,看着这番景象,高厦冷街,也吟不出什么好诗。 更何况后面还有个聒噪粗俗的老头。 盛栖转过身,靠在窗边,抱臂看人。 她冷静淡然,表情仍是一贯的温和隐忍,嘴角若有若无地挂一抹笑。 若不是她刚才上来怼他那几句,盛光明真的以为她今天心情不错。 高三之前,他没见过几次盛栖,每回看见她,她的变化都很大。唯一不变的是自小便爱笑,看上去总是乖乖巧巧,招人疼爱。 在襁褓中时,她就比别的孩子乖,不闹腾,那时盛光明由衷开心过一阵子。想着有了女儿,以后好好工作,把她养大。 后来感情不顺,他失态地做尽了丑事,简直没有理智。若不是他妈跟两个姐姐拦着,他恨不得大家都死了干净。 第一段婚姻给了他无尽的羞辱,连带着他对孩子都没了耐心。 将盛栖丢在禹江,大有不想再见的意思。但母亲还在家里,总要回来探看,每次见面,他都发现盛栖更像她妈妈了。 个子,眉眼,神态,甚至是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接近。 他很恐惧,虽说女儿像父,但盛栖像他的地方,远没有像她妈妈的多。 而他能想象得到,家里的人看见盛栖一天天长大,一定会发现她跟她妈妈神似。 于是那个女人阴魂不散地随着盛栖而存活,而他则会像个笑话一样被一遍遍地提及当年所做的蠢事。 他实在喜欢不起来盛栖,连基本的父女之间的亲近都做不到,但他妈却很宠孙女。 从Y省第一次回家是为了谈结婚的事情,盛栖那时还没上小学,长得清秀可爱,也不怕生。 听到是爸爸回来了,颠颠地上前来牵他的手,喊他爸爸。 盛光明心头有过一丝恻隐,他心软了,但也只是那么一会。他不可能让一个孩子影响他以后的路,所以几天后离开得也干脆,甚至没跟盛栖告别。 作为补偿,他愿意给钱,拿钱换他良心上的安宁。他还是在养他的女儿,如果说他不是一个好父亲,首先因为盛栖没有一个好母亲。 怪不得他。 后来盛栖长开了,像她妈妈后,再见面,盛光明心里连不忍也没了,只是厌恶。 但毕竟是他妈的宝贝孙女,也的确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他尽量不表现出来。 盛栖从未有过埋怨,每次见到他,都会笑呵呵地喊声爸爸。 盛光明有时觉得奇怪,她喊爸爸时没有一点生疏,却也不亲昵,似乎只是喊了一声叔叔好。 她从来不乱说话,她没提过她妈妈,也没问过他为什么不带她一起生活。 她笑着迎接他,笑着跟他挥手告别。 她要么是脾气太好,这点既不像他也不像像她妈,纯是孩子自己的特性。要么是天生就有一点傻,她似乎意识不到她的处境。 但这样很好,能让家长更省心。 唯一一次,盛栖见到他没有笑,是在病房门口。她那表情,就好像她奶奶生病全是因为他,好像他不该出现一样。 但只是那么一会,后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他以为孩子是太难过了,也没多想。 之后将盛栖带回Y省,他顶着巨大的压力,他知道就算把盛栖丢在家里也没事。她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人照顾,在禹江更自在。 但他妈死前的交代,他不敢不听,她妈说他虽然两个女儿,但只有这个是盛家的。另一个既不认这边,也不跟他姓,他心里要有一杆秤。 盛栖也说想跟他一起,他打预防针说不光转学麻烦,她也会不适应那边的生活。 盛栖说没关系,她会适应。 他打心底不愿意带,不全是为他自己,他预料得到盛栖会受委屈。到时候再哭闹,搞得家宅不宁,麻烦得要死。 但是没有,盛栖从没跟他们吵过架,无论听进去怎样的话,她都安安静静。 除了出车祸那次以外,她都很安分,许家人甚至找不到她的错处,桐桐也喜欢跟她一起玩,她就这样在Y省住了下来。 盛光明觉得她偶尔调皮,毕业后自己挣了点钱,没有以前乖了,也在刻意躲着他们,不愿意回Y省。 但他根本没想到,盛栖帮他丢人,做出格的事情。瞒着他把女人带回家里,有模有样地吃饭喝酒,不知道人家多笑话她。 这样不久,村里的人迟早会知道她的事情,就像当初传他的丑闻一样,津津乐道。 他更没想到,盛栖敢这样跟他顶嘴。 他不作声,阴沉着脸盯住盛栖,警告她。 盛栖的表情在他沉默并冷漠的眼神里逐渐僵硬,她笑不出来了,却认真回视他。 她这时候不笑还好,说明她知道厉害,嬉皮笑脸还当他在说笑。 好,不说别人笑话。你说你自己,我指望你结婚后稳定下来,你现在搞这一出,你跟一个女的在一起,能有什么保障? 他走到盛栖面前,摆出一副好好讲道理的态度。 我不需要保障,喜欢就在一起了。 对她而言,温潋就是保障,无需证明。得到了是她幸运,失去了也没什么不甘心了。 不喜欢了呢?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盛光明觉得她蠢得慌,他活了五十年,还没听过两个女人过一辈子的。现在说得轻巧,白花时间跟钱,在这耗着。 不喜欢了再分。盛栖答得利索。 你搞得人尽皆知,分了以后哪个男的还会要你?盛光明压不住火,又高声说话。 盛栖笑了,很诧异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我就算分了也是找女人,你以为男人对女人而言很重要吗?想多了。 她的话太放肆,盛光明又被她笑得恼火,你笑什么,我看你才可笑,疯疯癫癫。 盛栖挨了骂,话却不停,婚姻就有保障吗,未必吧,你的婚姻有保障吗?你不照样被甩了,老老实实地去签字离婚。你要不要看看现在的离婚率啊?我不觉得异性之间有保障,我觉得你这样更可笑。 她一句比一句刺人,在盛光明发恨的眼神里也没闭上嘴,直到耳光扇在她脸上。 盛光明怒斥:你再胡言乱语,我打不死你。 脚没站稳,这一巴掌不仅打在脸上,带来了耳鸣和眩晕,也让盛栖磕到了窗玻璃上。 疼痛在那一瞬间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无知无觉,像短暂失忆了几秒钟。 她轻轻地用手指触碰被暴力袭击过的左脸,眼泪差点掉下来,自然不是因为委屈,而是生理性的。太疼了,自然会落泪。 她心里没有太难过,反而痛快,尽管这是盛光明第一次动手打她。 他失态,因为他虚弱,他的那套歪理不值一提。 你想把我打死也行,那天你不是说了嘛,后悔离婚后没把我掐死。盛栖帮他回忆他的话。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那一巴掌结束后,盛光明的怒火陡然熄了。 他没有道歉,但也不像刚才一样气势汹汹,他重新寻到了理智。 他不说话,盛栖打算走了,话语不再客套,更加真实:我对你的耐心也到头了,你早些回,别在禹江待。你嫌弃这个地方,我们也不欢迎你。 盛光明还坚持:你也不要在这里待,换个地方。 不用麻烦了,我在哪都会喜欢女人。 盛栖走刚出房门,眼泪就掉在毛衣上,珠线一般,密得无声。 出了酒店,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情糟糕。 温潋发来消息问她跟她爸吃饭了吗,原计划要一起吃顿饭,现在看来就算了。但她也不想就这么回去招温潋担心,于是说正在吃。 她找了家奶茶店,坐着发呆,想她奶奶。 天色黯下去后,冬夜显得危机四伏,彷佛从明光处踏入黑暗就会被吞没。冬夜是要躲在家里的,她喜欢躲在家里,跟温潋一起。 温潋晚上图省事做了炒饭,将图片发给她。看着好香。 她于是感觉到饿,又进便利店挑了盒双拼饭,加热后在店里吃。 她从镜子里看她自己的脸,微微叹息,就算再耗上几个小时,印子也不会消。 反而会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而肿起来。 回去怎么说呢? 后来她想清楚,找借口只会漏洞百出,让温潋更担心。 所以她没准备借口,到家边跟温潋说话边摘下口罩,温潋本来还在笑,忽然就不说话了。 盛栖继续笑说:没事,难免的嘛。 温潋一句话都没问,她知道谁做的,也知道原因。她没办法骂伤害盛栖的人,更没办法减轻盛栖所受的伤害。 她晓得,很疼,很疼。 她帮盛栖吹了吹脸,拿毛巾帮她敷上,问她:你饿了吗? 我吃过了。盛栖想自己拿毛巾,温潋不许。 她于是乖乖地坐在长木椅上,硬凳没有沙发舒服,所以适合看书写字。 这片区域是温潋的,她也是温潋的。 她说:我是为了我自己,你不许多想。 就算不跟温潋在一起,她大概率也会找个女人,盛光明这一关还是要过。所以她不想温潋自责,觉得自己是因为她才挨打。 我就要多想,我得想,怎么样才能让我女朋友赶紧开心起来。温潋面无表情地说情话。 喊我宝贝!盛栖笑。 栖栖宝贝。她喊。 亲我一口。 温潋在她唇上响亮地吻出声音,深情款款,等着她下一步的指令。 盛栖不贪心,弯下眼角跟她说:够了,有你在,我早就开心起来了。你也要开心,好不好? 温潋点头,郑重其事,盛栖,我爱你。 我知道啊。盛栖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傻柠柠,不许难过了。 第95章 抱团取暖,彼此安慰,终究不能轻易地放下。 盛栖经历过才知道麻烦,不放心地问温潋:你妈妈有因为我们的事,对你动过手吗? 没有。她妈从来不会动手。 那就好。 盛栖松口气,韩箬华的修养和对女儿的宠溺摆在那,盛光明望尘莫及。 也许是因为 温潋在盛栖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她时,自嘲着将话说完:我没有坚持过。 她当初连一句反抗的话都没敢说,她妈妈让她离开盛栖,她就照做了。 怎么可能挨打呢。盛栖调侃得对,她是妈宝。 再提到往事,盛栖失语,她想安慰温潋没关系。那时候不怪她,她们太小了,没有能力反抗。 但不知怎的,没能张开嘴。 跟温潋在一起的几个月,快乐的程度几乎将过往几年的惆怅抵消了,但它们能消失吗? 恋耽美 栖你为林(67) 不能。 你现在还是怪我的吧? 温潋轻轻地问她,眼波像月光下的河水,缓缓荡漾。 趁盛栖缄默的空当,她又说:我要是你,今天挨打的时候,心里会不平衡。 换位思考,盛栖不怨她吗? 我没有不平衡,这是我必经的事情,与你没关系。我们不说这个了,好累,想躺着。 盛栖不想细谈,这些事情谈不出所以然。 如果受苦才是坚贞的表现,温潋早就满分了。 可是温潋今晚莫名地固执,动也没动,如果我想谈呢? 藏在心底的幽灵似乎没了踪影,可它们还在,没死,没逃离,这是不争的事实。 盛栖思索后仍旧没有回她的话,而是提出了新的疑问,如果你妈妈一直不同意,坚决反对,你还会考虑跟我在一起吗? 温潋未答,只是看她,她温和地朝温潋笑了一笑,并不严厉。 如果她以后反悔,不喜欢我,拿她自己的身体或者生命来逼你结婚,你会跟她抗争吗? 她的语气温和,问题却尖厉。 或许从未考虑过这两个问题,温潋垂目,认认真真地在思考。 盛栖不要她这样,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继续看自己。让她知道自己不是质问。 柠柠,有些问题没必要问和想,除了让我们更纠结以外毫无用处。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跟你在一起,我知道现在的你是真心想与我长长久久,这些还不够吗? 她们怎么能强求内心毫无阴影,强求遇到变故时坚定不移,强求普通人完美并强大呢。 尽管盛栖需要,可她不愿贪心,她不能为不存在的假设,为难温潋向她承诺。 她做不到,温潋也做不到。 她都明白,可是我看见你爸为难你,我没办法不心疼,也没办法控制我的思绪。 她就是会胡思乱想,拿着放大镜寻找她们拥抱在一起后外壳上的缝隙,担心会有风吹进来。 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就当还他了。以后哪怕是为了你,我也不会随意让人打。 她对盛光明的包容,仅这一回,算作尽孝。 在她对别人的低要求标准里,盛光明不算差,他没让自己饿死,就已经完成了他的义务。 她出柜被骂一顿,打一耳光,心里反而舒服。她把她的话语就不是冲着让盛光明心平气和去的。 盛光明几天没找她,听余韬报信,他回乡下去了。 他很不赞成盛栖的事情,大姑让他想开,他不高兴地问要是余韬要跟男人在一起,她想不想开。 盛栖大笑,好会问啊盛老板,她好奇:大姑说什么? 余韬不想说,架不住盛栖逼问,我妈说,那她早就上吊了。她问你爸要不要去上吊,反正这事又改不了,要不接受要不死。 真实又好笑,盛栖苦中作乐笑了一会,终于感到悲凉。 的确,家里人轻易包容了她又喊盛光明回来,因为他们事不关己,不在乎盛栖喜欢男还是女。 但是感到荒谬,担心麻烦,必须通风报信以证清白。 盛栖听到这里,懒得再管盛光明,随便他吧,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她跟温潋的生活还像往常一样,平时过着二人世界,周末去韩箬华那蹭饭,温潋会住一晚上。 开学之后韩箬华很忙,很少联系温潋,似乎过了一个年,她就极放心两人住在外面了。 周六早晨到她那,盛栖二人看出她的脸色不好,在强打精神。 温潋没让她做饭,自己进了厨房。 盛栖则陪她在沙发上休息,问她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韩箬华说有一些,可能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吧。 她苦笑。 是,无论韩箬华保养得再好,如何有气质,会穿搭,她毕竟五十多岁了。 她又做班主任,琐事一多,精力难免不足。 盛栖劝她多休息,学校的事情适当放一放,她答应了。 只要你们俩现在好,我就安心了,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 韩箬华从温潋那得知盛栖爸爸回来了,也猜到大概的情况:你爸爸对你们的事情,不太满意? 嗯,他知道得太突然,心里不痛快。不管他就好,我不在意他满不满意。 盛栖不想韩箬华知道,就是怕她担心。 但温潋有另一层考虑,觉得她妈得知道,说不定后面能帮到她们。 不能不管他,在做父母的心里,错的都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外人。 韩箬华提醒了这么一句。 弦外之音让盛栖皱眉:您怕他欺负温潋吗? 我不了解你父亲,但是事情不会因为冷却就过去。你的家人,你要解决好。否则柠柠会跟着担心,我也担心。 韩箬华太能明白做父母的有多么不希望孩子做另类,辛辛苦苦养大,确要眼睁睁看着她往难走的道上闯。 她没有办法,柠柠是死心眼,就认准了盛栖。 加上柠柠心理脆弱,实在不能再逼迫她做不开心的事情,她身为母亲,对孩子健康的关注多过了世俗理念。 但盛栖的爸爸怎么可能在刚得知的情况下就能接受呢,哪怕他有两个孩子也不行。 不能就是就是不能接受。 她很怕柠柠因此吃亏,也顾不上别的了,直白地将想法告知盛栖。 柠柠这边没问题,她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她要把她那边也理清楚,才好让人放心。 韩箬华说得有道理。 她担心女儿,而自己对此事的处理过于随意了,看上去就有躲避的意思。 于是她打算约盛光明出来再谈一次,但盛光明一直没有给她答复,也不晓得他这些天具体在忙什么。 盛栖托余韬盯住他,以防他搞事情。但余韬也只能通过他妈,如果姑姑他们不说,盛栖就不可能清楚。 温潋最近每天晚上下班先回家一趟,陪她妈吃晚饭。 这是与盛栖商量好的,她们都觉得韩箬华太累了,看上去心情一般,温潋陪她可能会好一些。 盛栖偶尔陪她回去一起吃,但也不天天都跟,母女俩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 这天温潋下班到家,将汤炖上,开始做菜。 她妈心疼,让她不用天天来,回家跟小盛一起吃。 温潋说:不用,我跟她天天都能见面。 言下之意,来这边做饭只是这段时间。 韩箬华欣慰的同时不免落寞,说了我身体好着呢,不需要你照顾我。 我没有照顾,只是做顿饭。温潋较真地纠正。 吃完收拾,温潋把盛栖那天问她的两个问题,说给了她妈妈听。 韩箬华听了很焦急,你们俩好端端地怎么吵架了? 我们没吵架,那晚聊到她才问我,她也没有生气。温潋向她解释。 韩箬华以拿你没办法的眼神看她女儿,叹了口气。傻子,都问了这话还没有生气吗,都在心里憋着呢。 你是怎么回她的?韩箬华问。 我没说话。 温潋淡淡地说,因为我没考虑过这两件事,我觉得她想听的,我不一定能做到。如果贸然回答,可能会撒谎,我不想骗人。 韩箬华一直教她要真诚,不能撒谎。但没想到她谈个恋爱都实在到这个地步,宁愿沉默也不乱给答案。 我做得不够好吗?温潋看出她妈内心的复杂,好像自己排名掉下来般。 柠柠,她说的都是假设,并不真实存在,但是让她害怕了。她应该在心里琢磨了很多遍,才拿出来问你。韩箬华帮她分析。 嗯,我知道。盛栖怕很多事,她只是不说。 所以,妈认为你那时候不应该沉默。既然她需要,你应该给她安抚,让她不必担心那么多。 真与假,有时候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如果连态度都没有给到,哪怕说了真话,别人也不高兴。 但是我沉默了,让她失望,对吧。 温潋这几天已经感觉到她做了错题。 盛栖没有对她不好,可是她再迟钝都能发现,盛栖不开心。 她以为是因为盛栖爸爸的事,可是现在想一想,也是因为她吧。 来日方长,以后好好跟她聊。 韩箬华建议,毕竟她只能站在人际关系上来考虑盛栖需要什么,而并不能确定小年轻的真实想法。 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吗? 她自然会跟盛栖来日方长,做错的她会弥补,但跟她妈说跟盛栖的聊天细节,并不因她是她妈宝,跑来求助妈妈帮她恋爱。 韩箬华怎么可能不明白,你在提醒我,既然小盛担心我再次干涉你们的事情,你想让我做得更让她放心一点,对吧? 两个问题最大的障碍都是她,小盛怀疑柠柠敢跟她在一起,是因为自己纵容。 也怀疑柠柠并不坚定,害怕她把柠柠再次夺走。 所以柠柠告诉自己。 她的傻女儿在感情上一片赤诚,这样的心思,也只会为盛栖动。 但也因此,她不太高兴:我可以给她保证,做让她放心的事情。但她能说服她爸吗,能让她爸爸给你保证吗? 我相信她能。温潋说得很轻巧。 在她心里,盛栖无所不能,只要有心,盛栖能做成任何事情。 韩箬华不再多言。 盛栖今天忙着赶工期,估计无暇过来,温潋没喊她接。 韩箬华打算送她回家,温潋谢绝,就一站路,灯火通明的,她不担心坏人。 韩箬华看她坚决,没跟她争,怕她又嫌烦。 监控密布之下,坏人自然不会有,但不想见的人却会出现。 她走回去时,在楼下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他不是住户,没法上去。 他跟盛栖长得并不像,但是温潋认出了他,因为盛栖给她看过全家福。 他高大精瘦,长得端正,目光却好像聚不到一起,散在别处。 温潋主动问:您找盛栖吗? 盛光明猜出她是谁:我找你。 第96章 初春风寒料峭,夜里更甚,私下薄薄地起了雾气。汽车的灯光将朦胧的视野刺破,直直地照进车潮里,鸣笛声短而快地略过耳畔。 蓝底白字的路牌,绿灯下行人穿梭而过的斑马线,摊贩以温热的烟火熨平加班后的胃。水果清甜多汁,鲜花娇艳欲滴,文具店里崭新的笔和设计漂亮的手账本 眼下这番光景,温潋与盛栖牵手路过时会驻足,一一细看。 有时她写日记记录,有时盛栖动笔画下来,多数情况下,她们只是旁观者。 自从约定之后,温潋就在默默等待夏天。 她能想象,夏天她们穿裙子或休闲短裤,拖鞋、凉鞋、帆布鞋都随意,晚餐后在这条街上散步。 数星星,吹晚风,懒懒散散地打个哈欠,问明天吃什么。 她太向往与盛栖在一起的生活,慢哉,悠哉。 一路无言,她在小茶馆入了座,询问过盛光明后,点单,端坐。 这桌在店角且靠墙,此时间段客人不多,适合他们交谈。温潋回了几句消息,大抵是在安抚她妈与盛栖,而后便不再看手机。 电子产品放在靠墙的桌边,专注地看着盛光明,以示尊重。 盛光明眼里,温潋的仪态,谈吐,举止,礼貌而文静,是个乖巧的孩子。 跟盛栖大不相同,盛栖哪怕是听话时都像随时会扑腾而非的鸟,让人不放心。跟许桐桐就更不同了,小女儿是他的另一败笔。 盛光明性格不算开朗,年轻时便寡言,不会说话,常得罪人。 但两个孩子,都不像他。容貌不像,性格不像。 做父亲最初的快乐在医院里,刚生下来,来看的亲戚说孩子像你。那时候哪能看出像与不像,可是听了还是高兴。 后来就听不着这话了,她们都是像母亲得多。他暗自不高兴。 那天盛栖跟他顶嘴,被她打了一巴掌后,看他的那个眼神,简直就是她妈的翻版。 哪怕盛栖从未见过她妈妈,哪怕他也二十多年没见到那个女人,但是她们太像了,像得让他恐惧又愤怒。 您找我什么事? 温潋主动开口,她平日不好多言,但工作两年,该有的社交技能总不能不学。 你不清楚吗?盛光明含怨地反问,语气不善,为了起到震慑作用。 温潋淡定地点了一下头,既然您这么问,我知道了。但您找我谈话无用,我不会听,且就算我跟盛栖分手,她还是会找女生恋爱。 她直截了当地表明态度。 在这点上,她妈比盛光明更清醒。 当年韩箬华没有为难盛栖,只是为难自己女儿,让她亲手处理跟盛栖的事情。 但温潋不知道,韩箬华为此后悔至今,她觉得这是将女儿逼得崩溃的一大原因。如果她亲自解决,温潋没有太深的愧疚感,或许就放下了。 她有恃无恐的态度让盛光明恼怒,将客套暂且放在一旁,窄瘦的面容显得难看。 就算盛栖再找一个,也不会又找个精神病吧。他讥讽地对温潋说。 虽然现在看着好端端的,但在外头谁不是正人呢。 这话尖锐,如砸在脸上的冰渣,让温潋沉静的眸光微晃。她表情紧绷,终于露出她这个年纪遇到事该有的慌乱。 但她强迫自己镇定,有支撑她的力量,让她继续与盛光明对视。 怕她好奇或打死不承认,盛光明有耐心地解释了句:找到你妈的同事,以及你家的亲戚吃顿饭,塞些礼物,想了解就能了解到。 原来这样。 她休学的事,瞒不过她妈妈的同事和家里的亲戚。禹江就这么大,一传十,真要问就能问得出来,知道原因与精神方面有关。 别人嘴里的东西,不一定真实。温潋跟他说。 真假我不管,无风不起浪,你或多或少不太正常。盛栖也不太正常,我不想看你们俩胡闹下去,以后她会知道,我在为她考虑。 盛光明说话不好听,但他要的就是温潋觉得不好听。 退一万步,十万步来说,他可以不在乎他沦为笑柄,不在乎盛栖被人指指点点。 他可以开明地接受女儿找个女人,而不以保守思想去抵触。 但是就算退到这地步,他仍会不赞同,因为盛栖迟早会后悔。 盛栖的思想虽然激进,但她想对了一件事,婚姻所能保障的东西实在很有限。但她还是不明白,婚姻是合法的存在,多少能保住些。 而这一段关系,在大环境下,在禹江这样的小城市,说没就没了,谁来保障? 盛栖现在吃喝不愁,可以叫嚣着她不需要保障。 因为她老子没死,妹妹现在跟她还亲,禹江这边的亲戚又待她不错。亲情稳定。 她还能挣点钱,经济又稳定。 多数人有这两样就足以过得舒坦。 所以她寻找刺激,利用这种不为人接受的爱情来丰富生活,招惹家里的关注。 但以后呢?桐桐有了自己的家庭,还能顾得上她吗,能想玩就跑来玩?他跟她断绝关系,禹江那些出卖她的亲戚,还会待她多好? 她工作不稳定,又没投资的头脑,没车没房,总有缺钱的时候。 二十几岁时爱来爱去,这个不行换一个,再过二十年呢? 这个女人不要她了,或者她腻了,她打算怎么过? 这么多的问题,她一定没想过,她以为她们一定能走到最后。而这想法就幼稚。 恋耽美 栖你为林(68) 温潋不认可他刚才的话,甚至鄙夷,我认为,从您打她就可以看出,你没有那么爱她,你更多还是为你自己。 父母打孩子天经地义,我虽然平时不打孩子,但是不代表打了就有错。 她妈是老师,文化人大概不打孩子,盛光明能理解她的少见多怪。 这话不对。温潋摇头,却不想讲道理了,她看出来,这人讲不通道理。 盛光明不想跟她在这事上浪费功夫,这么晚了,他不能拖人谈太久。 茶水端上来,他没打算动,你跟你妈的工作都很体面,怎么想不开要做不体面的事? 是你想不开。温潋言简意赅。 我是想不开,我不可能让你跟盛栖在一起。盛栖那边我会去说她,你这边,我希望你也自觉。我是个做生意的,没多少墨水,但是治几个人不难。 他在温潋的疑惑里微微一笑,特意留的胡须像黑色的甲虫,随时会跳到桌子上。 如果你纠缠盛栖,我就去你单位,去你妈妈的学校闹。让你们同事和学生都知道,你是个同性恋。我不在禹江定居,我不怕丢脸,反正你们俩在一起够让我丢脸了,我豁得出去。再说,我都不用出面,就能让你们活在流言蜚语里。再添油加醋,传些有的没的,你们忙着解释去吧。 盛栖他或许没办法,但对付她们这种人,却太简单了。 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温潋只在书里看到过。文学是文学,生活是生活,她分得清。 但生活被戏剧化入侵后,她措手不及,没办法置之不理。 她大不了离职,重新找份工作,跟盛栖换城市生活都可以。但是她妈不能,她妈爱教育工作,更爱她的学生们。 她妈最重脸面,如果被毁,恐怕会接受不了。 从她脸上看到害怕,盛光明心里开始轻松,端茶揭盖,你想想清楚。 静默良久,等盛光明喝了两口茶,温潋开口:您这样,盛栖不会开心,她会比我们更痛苦。我们的事情,应该内部解决,为什么要用让人看戏的方法? 盛栖奶奶死了,她妈那个没良心的估计也早都死了,现在就剩我,我是他亲爹,养大她的是我。她跟我翻脸以后找谁?找你们母女啊?我不怕她恨我,也不怕少个女儿,我有两个。为什么要用看戏的方法?因为管用。 盛光明越说越得意,温潋在他眼里没有攻击性,他稍稍恫吓,她连话都不敢说。 温潋没办法再跟他谈刚才的话题,她的确说不过,秀才遇到兵,她是没有办法。说不怕是假的,但怕又能怎么样呢。 您曾经许诺盛栖,如果她考上一中,带她去Y省过暑假,这件事您记得吗? 盛光明皱眉,没想到她突然扯别的,没好气地摇头:这我忘了,但Y省没什么好的,在那过暑假不如在家,我肯定不会带她去。 可你许诺了,她失望了很久。你不是一个及格的父亲,你今晚说的所有话,都在证明这件事。所以我希望今后,别再说为她好,你没为过她。 说完温潋起身,至于你的话,回去后我们会商量,下次再一起谈。 盛光明皱眉,想说他没同意她回去商量,让她考虑,不是让她拖延时间。 却见温潋将桌上的手机翻过来,语音通话的页面,时长正是他们坐下开始聊到现在。 嗯,我现在回去了,不用接我。温潋挂了语音。拿东西准备走,见盛光明脸色难看瞪着她,轻笑了笑,下次再见。 走进小区,就看见跑着来接她的盛栖,还穿着拖鞋,急匆匆地。 她无奈,却又在意料之中。 刚才为了听清楚谈话,盛栖没打算动,她也没心情。 一见温潋,盛栖首先将她的表情全部阅读,紧接着道歉,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让你遇到那种人。 韩箬华提醒得对,盛光明真的太过分了,居然骂温潋是神经病,说她有问题。她当时就想骂人。 他是他,你是你,不要为他道歉。温潋挽住她往回走。 可那是她爸爸,如果不是自己,温潋的世界一辈子都没有如此不堪的话。 愧疚感和愤怒感将盛栖压得筋疲力尽,她忽然就没了说话的勇气。 因为盛栖安静,温潋便好整理思路,一路话也很少。 到了家,她才看见盛栖泛红的眼睛,虽然没掉眼泪,但楚楚可怜地在强撑。 心里一紧,温潋想到刚才盛光明都说了什么,做女儿的听见肯定难受。 于是甩开心里的忧虑,耐心哄着盛栖:他不好,你也不要为他哭。他的那些话就不值得你哭,你哭了,心疼的是我。 盛栖摇头,她才不是因为那些话,那些她早就知道。 温潋,我会想办法,我会尽快地解决这件事情。我一定能做到,你能不能,暂时不要被他的话吓到,不要急着不要我? 她问得很委屈,因为她太清楚下三滥招数的厉害了。 韩箬华如果知道,一定会让温潋立即离开。 如果她处理不好,她不奢求温潋为她放弃一切,她只是想让温潋稳一稳,别太急着做决定。 温潋愣了下,才知道盛栖是为这个想哭。 她不说话,盛栖心又凉了些,又怕又委屈。 但不等她继续往坏了想,就被温潋抱进怀里,勒得紧紧的。。 你常说我傻,我看你才不聪明。 温潋喃喃地一句句说。 我怎么舍得。 再怕都舍不得。 栖栖,我想为你勇敢一次。 第97章 我们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 盛栖撑着额,哀愁地用哭腔诉说,似乎心灰意冷:我爸这次态度坚决,我没有别的办法了,跟他说不通。阿姨,实在不行,我就跟他回去。 你爸年纪越大越昏头,什么话都能乱讲,你别都往心里去了。 许晓静听罢盛栖的转述,也是满腔怒火。家里的生意需要盛光明回来操持,他倒好,年后不好好开店,轻巧地回禹江去了。 转眼快两个礼拜了,左催又喊,人就是不回来。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想办法,把盛栖带回Y省。 许晓静清楚盛光明的性子,拿捏他不难,但也不轻松。 对于盛栖,盛光明忽略得多,不够上心,但不能说他不把盛栖当回事。 讲得简单点,男人更爱自己,疼惜自己身上的每片羽翼。 孩子也是他眼中的所有物之一。 他自己可以不上心,但他不容旁人欺负,也不容盛栖自己犯浑。 从她上次说,孩子的感情让她们自己作主,顺其自然就好。盛光明就不高兴。 像是起了逆反心,做给她看,让她知道他就是要多为盛栖考虑。 早没看出用心,小孩跟他不亲,现在又去讨人嫌。 他跑去晚辈面前说些等不上台面的话,生怕别人不笑话,也不想想,这样子把盛栖弄回Y省,小孩怨他,他们以后还有安稳日子过吗? 盛栖被她安慰了几句也没心情好,更悲观了。 我不想连累我女朋友,跟她分手算了。我回Y省住在家里,天天让我爸看着,让他放心。等他给我相亲,在家附近找个对象,今年就结婚吧。我也累了,阿姨,以后我多陪你,还要麻烦你照顾。 离家近也好,以后你们能顾得上我。等桐桐毕业回家,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更热闹。 许晓静叹口气,关切地说:你要是真心想回来就算了,你现在这样回来,我都过意不去。 那怎么办?盛栖听上去一点主意都没有。 许晓静说:你爸吃软不吃硬,好面子,在家我跟他怎么吵都行,在外一句话说得不好,他就跟我翻脸。所以你不能跟他耍脾气,你要顺着他的想法。 许晓静站在局外看得清楚,父女俩现在是闹上了,小事也要吵成大事。 而耗得越久,盛光明就越恼火,他不可能突然自己想开,只会变本加厉。 她教盛栖怎么说,怎么做,细致地讲完后,跟盛栖说希望她珍惜现在的生活,不要轻易就提分手,伤了女孩子的心。 而她也会帮忙说好听,顺便找点事催她爸快点回去,不让他在禹江待了。 听上去俨然是个慈母。 挂上电话,盛栖将架着的腿放下,换了一边架,我这后妈真厉害,指明了一条道。 她之前光想着她一定不能退,她要独立,不去搭理盛光明,让他知难而退。 结果把盛光明冷落得疯魔了,自觉威严受损,要跟她们来阴的。 既然如此,不如她知难而退。 温潋坐在床上戴着眼镜翻书,见她挂电话才放下。 盛栖的哭腔和愁色荡然无存,满目轻快,端起圆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 然后她对着温潋盈盈一笑,扑到床上来,明天我要换战略了。 嗯,听到了。 盛栖这些年跟盛光明打交道得少,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线低得离谱。现在温潋被威胁,她一时不敢瞎行动,所以找许桐桐妈妈哭诉,找到方案。 要论战斗经验,还得是他第二个老婆。 这么些年他们婚姻稳定,除了娘家撑腰外,许晓静的智慧也不容小觑。 盛栖也只能找她,禹江这边的亲戚搞不定盛光明,只怕会适得其反。 刚才盛栖在演,装着六神无主地要妥协,好让许桐桐妈妈给她出主意。 让人不能事不关己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将其拉到一条船上。 如果盛栖妥协了,就会带着满身怨念回到Y省,每天在家哭唧唧。父女俩关系差,还要一起过日子。 许晓静疯了才愿意她回去。 明知如此,温潋还是在盛栖说到跟她分手算了时,心被狠狠地握紧又松开。 先是喘不上气,继而跌落至地。 今晚到家,盛栖露出脆弱地一面,请她不要放弃时,她的心疼得仿佛不能再跳动。 她眼里,盛栖对她的感情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她发誓要用心守护。 但盛栖不这样想,她不以此来绑架人给予相同的回馈。 盛栖说她自己没那么好,回禹江是因为心里有事,想找个答案,并非抱着要复合的心回来。 住隔壁是因为方便,没想过长住。 被伤过一次,也有不甘和愤怒,也真心考虑过开始新的感情。 只不过没遇到合适的人,回禹江后又重新喜欢上了初恋。 盛栖甚至不认可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十年这个说法。 被美化的人性似乎让人感到害怕。 她抗拒那样。 但是温潋不管,盛栖回来了,她们重新在一起了,这些多离不开盛栖主动。 与盛栖相比,她做得远远不足。 在她见过盛栖父亲,听到那些话后,盛栖第一时间跟她道歉,继而是恳求。 连恳求都极其有度,没有歇斯底里说我没了你活不下去你答应过我永远不离开这些话。 她恳求的是不要太快放弃,给她时间。 换而言之,若她做不到,她不强求。她允许温潋放弃,允许大家妥协。 所以温潋才会在她说到分手时恐慌,因为她清楚,今晚脆弱的盛栖只是一时。 若真到那个地步,盛光明不肯放过她们,哪怕她不同意盛栖走,盛栖也会离开。 盛栖不可能毁了别人的生活而成全自己。 实在不行,让我妈妈跟你爸谈一谈。温潋也没主意,但她妈妈擅长沟通,或许能让盛光明打消鱼死网破的念头。 不,先不要告诉你妈。 盛栖害怕韩箬华知道后,想的是远离他们父女,嫌弃他们恶劣。 她将温潋的眼镜取下,在她眉心印了个吻,柠柠,别怕。 两个人相拥入睡,汲取暖意的同时,也在释放暖意。 等再过些天,春天的气息就浓了,乡下会很漂亮。 盛栖答应过届时带温潋回去,只要眼下这件事结束,她们就能继续过理想化的生活。 只这一件事而已。 从前绕路,多少步都走过来了,临了这一点距离不算什么。 隔天盛栖收拾背包,按许晓静的指示回了乡下,准备以柔克刚。 温潋正常上班,工作一成不变,又日日不同,幸而在她能力范围内。 如果丢了这份工作,她打算干什么呢? 她想了很久。 下午收到大姨的消息,她妈妈让大姨明天陪同去医院检查身体。大姨问她哪不舒服,她又不细说,只说没有大碍。 大姨放心不下,心疼妹妹,所以给温潋发来这些话。 概括起来就是有小家了也不要忽视她妈,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自己的幸福固然重要,但不能没良心,不孝顺。 温潋听得出来,大姨对她不满。 她跟盛栖在家里有房间的情况下搬出来住,本就说不过去。妈妈需要陪伴,但家里只有一条狗。 身体不舒服了,她们也粗心,没想到陪着去医院看。 还是她妈自己偷偷约大姨一起。 自责宛如满墙的爬山虎,将温潋严密地闷在其中。 她想起她昨晚的话,她居然想让妈妈去跟盛栖爸爸聊。 她没办法时,就想到她妈,可她妈不是法力无边的仙人。 盛光明那样的人,她跟盛栖见识到了已然吃不消,她不想着远离,却想让妈妈去处理。 让她妈也恶心吗? 她不该自私的。 大姨教训得是时候。 她下班后直接回家,替她妈做饭,吃饭时她委婉道:妈,你脸色不好有一段时间了,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韩箬华一怔,连忙说:不用,你明天休息,在家多睡一会。我不需要你陪,要是不舒服我自己就去了。 不看一看,我放心不下,今天上班都在想这事,影响工作效率了。 温潋打定主意,不许她再推辞,我陪你吧,今晚在家住。 嘴上说着不用,是不想孩子奔波。可女儿有这份心意,做妈的怎么能不开心。 身体上的不适被那股喜悦冲淡了,又有些担心,要是真查出什么,温潋跟在身边,能接受得了吗? 可温潋长大了,无论好坏,她都要学着适应了。 那你要跟小盛讲一声,她如果一个人在家孤单,让她也过来。 温潋说:盛栖回她姑姑家了,她爸爸住在那里,她想多陪陪。 只回去这两天,她爸爸很难同意。 韩箬华笃定地说:你们俩,这件事难办,还有的磨。 温潋知道盛栖怕,所以没将自己见过盛光明又受威胁的事情说出来。那些话让她妈听了,反而担心,对盛家印象极坏。 她不想盛栖因此被牵连。 她淡声说:交给她,她家的事情,她自己有办法。 盛栖要真是无所不能,就不会耗这么久,还要回去讨好她爸了。 韩箬华很小心地问:如果她爸这关,你们过不去呢? 不顺着她妈的话思考,温潋立即淡定地说,我相信盛栖能带我过去,我现在不想别的。 其实韩箬华知道这俩孩子不可能没想过坏的结果,但她们都不说。 走到今天不容易,谁都不肯先找退路。 晚上,温潋在房间里给盛栖打电话,问她今天怎么样。 盛栖说都在计划内,没有意外。 稍安下心,温潋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度秒如年,今晚也不能抱着你睡觉,好烦。 恋耽美 栖你为林(69) 尤其她还得提心吊胆地在家里周旋,更让她渴望回到温暖的小家。 盛栖对着手机亲了好几口,让温潋听。 挂上电话,方才的欢笑就被盛栖消失的声音给收回了。 温潋的心沉甸甸的,拉开窗帘,外面浓浓的夜色黏稠得化不开,她的忧虑也一样。 她当做顶梁柱般的妈妈身体突然不好,要去做检查,还不知道严不严重。 她以前没想过有这一天。以为她妈永远会健康,精力满满。 盛栖的爸爸又如此反对她们在一起,昨天的话的确吓到她了。 以至于盛栖不得不回去,以温和的态度哄着她爸爸,想用软方法试试。 她们俩身陷囹圄,脱不开身。 尽管坚信太阳会出来,可是在独自入睡的晚上,温潋不得不怀疑。 她们走得过去吗? 如果盛栖这一趟没有说服她爸爸,回来之后,她们该怎么做? 星河晦暗,月光冷淡,照在人身上,压得笔直的背驼下去。 第98章 春光催动花开,知名与不知名的各自盛放,新绿四处染。 上午接了个电话,挂了后,盛光明点了根烟,蹲在家门口抽,颇为烦忧。 他在Y省的生意全靠大舅子带,这么多年两家的利益牢牢绑在一起。 对于大舅子,他半是感激半是敬畏。 当年他跑到Y省,又远又无亲无故,要的就是这个环境。没人认识他最好,不担心被人指指点点。 他那时是个小员工,意外碰上许晓静,聊得投机,人家也对他有点意思。 岳父看不上他,他没打算坑蒙拐骗,离过婚,有个女儿,都一清二楚地跟人说了。 但大舅子看许晓静坚持,认为他能力不错,又对许晓静好,支持他们在一起。 但有条件,那就是必须定居Y省,不许有离开Y省超过一个月的情况。以后孩子跟许家姓。 说白了,许家想招一个上门女婿。 权衡利弊,盛光明答应了,把自尊什么的往后放了一放。 今天大舅子给他打电话,催他回去,他也不好再拖。在禹江耗太久,把生意耽搁了,说实话,盛栖的事不如他的钱重要。 他烦的是事情还没解决,他这么回去更像个笑话。这次回来差点跟许晓静吵起来,下次回来不知道哪年哪月。 不管盛栖吧,心里火大,她现在荒唐又不知天高地厚,这样下去等于白养一个女儿。 管吧,一时又没有好办法。那一招固然可以把她们逼分手,但是那姑娘说得对,惹恼盛栖,他以后就别想要这女儿了。 说不定盛栖为了报复他,换个人还是女的。 正愁眉不展,盛栖居然回来了。带了两瓶值钱的酒,说怕他在姑姑家里没得喝。 看架势是认怂了,他长出一口气,但脸上仍摆着脸色给她看。 那晚发现温潋故意让盛栖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异常生气,被个小孩子阴。 但转瞬就笑了,第一温潋很聪明,第二,这样没用。 盛栖如果真的血气方刚,那晚那么久的时间,足够找过去了,还不是怂得没露面。 再者,那晚的话虽然不好听,但都是实话,他不怕盛栖听。他说话一贯如此,更难听的话都当着盛栖面说过,没见盛栖翻脸。 果然,这回一样,盛栖客客气气,比之前见面温顺了很多。 小孩都一样,不能惯。给她点好脸色看,就蹬鼻子上脸,敲打敲打,让她知道她几斤几两,她才会听话。 他对许桐桐是一样的教法,可惜许家人太惯着,还是把她宠得没规矩。 吃过饭,盛栖说想跟他一起去奶奶的墓前看看。 盛光明回来已经去过一趟,但想着没两天就要走了,再看一趟也好。 他这辈子让他妈操了不少心,要说对不起谁,唯一的人就是他妈。 他中午喝了酒,余韬也喝了,车只好由盛栖开。 上车的时候盛栖弯腰在琢磨油门跟刹车,盛光明心里一跳,怀疑这丫头打算跟他同归于尽。 好在盛栖虽然生疏,但是语气温和,跟他说:路上车少,我开慢点,没事。 城里没办法练车,路况复杂,她不敢轻易上路。但是乡下新修的路又宽又空,她再不济也是有驾照的人,可以试试。 已经坐在副驾驶上了,盛光明也没法子,开吧,我看着。 平稳起了步,从村子慢腾腾地开出去,好在没其他车辆,盛光明不作催促。 等到了更宽敞些的路上,盛栖松弛下来,准备好的一套词就开了头。 我女朋友跟我提分手了,你把她吓到了。 嗤了一声,喝了她带回来的酒,盛光明周身都散着酒味,我就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不靠谱的。 所以我不想活了。盛栖很平静地说。 原本还晕乎乎的人彷佛被电击中,陡然清醒,惊恐地看着盛栖。后者满脸淡定,但是连笑都没有,不似作假。 盛光明故作冷静,你靠边先停下,我有点晕车。 不仅没停,盛栖反而踩了脚油门,声音被从窗外席卷进来的风卷得闷沉空洞,我们还是先去见奶奶吧。 人家吃酒后胆大,但盛光明这会子更慌了,开玩笑地逗了盛栖一句:我还没有去见你奶奶的打算。 盛栖闻言笑了一下,感觉唇上干燥,再抿时彷佛尝到锈味。 春风虽比朔风柔缓,但也不是没脾气。 看见她笑,盛光明放心了一大半,估摸着她是说气话。 分就分吧,爸不会害你,你听我安排,以后不可能过得差。 你是不会害我,但这么多年,要说谁最疼我,只有我奶奶。 今天没打算吵架,那招没用,盛栖跟他聊天般地谈:我那个亲妈就不提了。你有你的家庭,不是我一个人的爸爸,我又不讨你喜欢。只有奶奶,把我当成宝。 隔代亲嘛,跟桐桐外公外婆一样。盛光明挑了句非重点接。 盛栖开得还是慢了,旁边不时有车超过,她的目光被带跑一会。 在禹江待了十几年,很多人说我是可怜虫,我躲起来不知道哭了多少场。 风也吹得盛光明口干,他拿起上车前泡好的茶,玻璃杯上还写着茶叶店的名字。 这话说得他都没法接了,他觉得盛栖开朗,没想到也会在人后哭。 除了我不在你身边,吃喝又没亏着你,什么可怜虫,那些没钱花的才是可怜虫。 是。盛栖顺着他的话点头,再继续自己的话,所以每次你回来我最高兴,恨不得跟所有人说,我爸回来了,我有爸爸。而你走后,我都要偷偷地哭几天。 车里默然。 所以你知道奶奶去世对我意味着什么吗?盛栖问他。 他没回,而是辩解:我不是把你带在身边了吗? 是啊。可我是个麻烦,我看见你跟阿姨为我吵架就难受。你看见我,看见我画画,你也不爽,我们父女俩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出车祸的时候,我甚至想死了算了,去陪奶奶,也能让你省心。 胡说八道,才多大点年纪,什么死不死的。盛光明盯紧她握方向盘的手。 我是认真的啊。 盛栖扭过头跟他笑笑,被他呵斥好好看路时笑得更欢了。 你这次真的想把我带回去吗? 盛光明说:你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那边也是你家。 我为什么不回Y省,我难道不想跟爸爸在一起,我不想被长辈照顾吗?但是我回去不舒服,我不舒服,你们也不舒服。我只好在外面漂着,无依无靠。 你想我找个人嫁,我也想过,这个人最好只疼我一个,给我稳定的家。但是我没碰到,所以我活了二十五年,都不喜欢男人。 那你就找个女人胡闹?盛光明又嗤一声,将茶叶吐回玻璃杯里,扭紧盖子。 我跟温潋高中就认识,我那时候成绩差,讨人嫌,她是年级第一。但她不嫌弃我,帮我辅导功课,我成绩才上去。她是我成长过程中,第二个全心全意待我,没要过好处,没把我当麻烦的人。 呵,第二个。盛光明不爽,他也没要过好处吧,养大小孩前前后后花了那么多钱,还排在一个同学后头。 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盛栖调整情绪,让自己的语气更加柔和且忧愁。 我也知道不能跟女孩子在一起啊,谁不想走一条轻松的道,你以为我真的喜欢特立独行讨你生气?当初奶奶去世,我义无反顾跟你走,把她甩了。我打算规规矩矩,好好待在爸爸身边。 还有这段往事。 盛光明听得一愣一愣,最后骂了一句:你跟女的你还早恋啊。 罪加一等。 盛栖短了下路,好不容易才续上刚才的话:但事与愿违,我待在你身边,谁都烦我。我不想留在Y省打扰你们,又没地方可去,只能回禹江。 摸着良心说,盛光明的确不待见她。她去上大学那几年,家里轻松多了,许晓静也不常给他脸色看,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不是亲生的永远不可能当成自己孩子,盛栖在这,每回他跟人介绍这是自己前妻生的大女儿时,都觉得这他妈的就是没事找事。 所以盛栖走后,他开心地想不回来就不回来。 许晓静对盛栖没感情,他也没有。不比许桐桐,是他一手养大的,他对盛栖是责任大于父爱。 回来后无意碰见温潋,她不计前嫌,对我很好,这么多年也一直在等我。你不是损她脑子有问题吗,你知道为什么吗? 迟疑了下,他问:为什么? 她妈要求高,管她很严,高三压力最大的时候,我又让她伤心,她高考后就崩溃了。当时闹得严重,命都差点没了。大学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没搭理她。但她还是愿意接受我,她妈也对我无微不至地关心,我于是有了一个家。 她现在还 早两年就好了,除了她自己,没伤过别人,你别把她生病想得那么恐怖。 盛栖跟他解释完,问他:女人在你看来不靠谱,但换成男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这盛光明回答不了。 他得承认,盛栖有点渣,他怕盛栖被女的坑,没想到自己女儿是坑人的那一方。那个女孩现在还能跟她在一起,也是看认不清。 那女孩妈更是糊涂了,哪找不到更有人样的。 所以你说跟女人在一起没有保障,我知道,所以我跟她分过一次。你说女人不靠谱,但人家很靠谱,起码比我靠谱。 她家境不算好,但不差。她重点大学毕业,工作稳定。妈妈是老师,在禹江最好的初中教实验班。大伯家开公司,生意比你气派。大姨一家都是读书人。这比我们家好得多,人家有头有脸,都没担心我们家不靠谱。 盛光明再次沉默。 他承认,这条件不差,要是个男的,怎么谈他都没意见。 但是心里仍在固执地想,女的就是女的,就算她是首富的女儿,她们在一起也会被人议论。 以后一辈子有的烦神,干嘛招惹这种麻烦。 但她们这种家庭,最重视的是名誉。你要毁她跟她妈妈的工作和名声,她不得不替家里考虑。她再喜欢我,也不能让她妈妈活不下去。所以她提分手,我也答应了。 盛栖叹了口气,似乎唏嘘不止,却又只能接受。 盛光明被她这口气叹得烦躁,那就分了吧。 你要我跟你回Y省,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过去,你跟许阿姨都开心,我就回。 开心吗虽然他嚷嚷要把盛栖弄回去,免得她在家丢人现眼。 但许晓静没答应这事,他还得提前商量,不然以后也别过了,天天吵架吧。 眼看墓园就在前头,他松了口气,终于到了。 却不想盛栖还在说,你把我带回去,我就在家里躺着,指望你们养了,我也不想工作、画画什么的了,没意思了。我被温潋甩了,我不想活,能撑多久撑多久。 废力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窄路往里走。 下了车,盛光明不怕她吓唬:你现在要死不活,其实很快就能忘了。 希望如此吧,然后我再重新谈一个女朋友。 什么?盛光明停步,转身堵住道,满脸怒气。 我答应你分手,答应你回禹江。但是我也说了,我只喜欢女生。我去Y省,要么哪天在家里想不开,找我奶奶去了。要么就换个女朋友,我谈恋爱还比较高调,喜欢在街上亲亲抱抱,哪天让那边亲戚看见,你也别怪我。 你敢这样我把你打死。 盛栖笑了:太好了,刚好我不想活。然后你坐牢,咱们一家人各得其所。 到奶奶墓前,盛栖深深地看了眼上面的照片,老人慈祥的目光似乎将她笼住。 盛光明这才意识到,他能威胁的只有温潋一家。但他拿盛栖没办法。 就算逼着盛栖结婚生子,她这种状态,保不准再跟女人出轨,到时候他盛光明在Y省也不用活了。 你一场失败的婚姻,毁了你自己,也毁了我跟奶奶。你换个环境就重生了,我跟奶奶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你当初在禹江过得憋屈,你觉得奶奶跟我呢? 盛栖诉完就摊牌:我从小就被人指指点点惯了,我不怕别人说什么。喜欢女人就是喜欢,不在乎人家的眼光。爸,今天就聊这么多,明天我回那边搬东西回来,先去Y省再说吧。 盛光明骑虎难下,又不晓得该怎么发脾气。 盛栖现在油盐不进,她失恋了就好像刀枪不入似的,啥也不怕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不聊天了。 盛光明开始头疼。 晚上跟许晓静打了半个小时电话,谈到盛栖想回去,许晓静也没骂他。 只是跟他说:你如果想你女儿来,你就带回来,我现在做不了你的主,但是我以后高不高兴你也别管。我随便你,但是你要跟我保证,她回来是打算好好过日子,我不希望她搅得天翻地覆。 盛光明直接挂了,再次烦躁地点烟。 盛栖则躺在小床上想着温潋。 如果她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那她太不幸了。好在,虚构成分更多,温潋说要为她勇敢,温潋没直接跟她分手。 她本来想打感情牌,表达自己有多凄苦,对父爱有多向往,被分手后有多绝望。 她说得可怜兮兮,盛光明都无动于衷。 冷心冷肺的人不可能因为她单纯的柔就弃了刚。 于是在末尾加上了那句不轻不重的威胁话,让他明白,这件事这辈子无解。 她可以屈服一百次,但也会让他气一百次。 就看谁更怕麻烦。 想到这里,她坚定地给温潋发消息。 柠柠,最迟下周。要么解决我爸,我们回到平静的生活。要么,我暂且跟他回Y省,总有办法让他求我回来。我不会让你白为我勇敢,我会保全你,也会永远爱你。 第99章 天气转阴,雨却一直没下来,云朵的颜色渐浓,既不白也不到乌黑的地步。 盛栖早饭没吃,蹲在花草前研究,一动不动,谁也不理。 烦神了一夜的盛光明路过,问她不吃饭在这干什么。 她幽幽地说:温潋把我拉黑了。说完捂住了脸,好似要哭。 恋耽美 栖你为林(70) 盛光明: 他又开始烦。 盛栖哽咽着问他:你什么时候回Y省?我想走了。 盛光明跟着蹲在她身旁,将烟夹在手上,没心情点燃。去是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去了好好的,别跟你阿姨吵架。 这话冤枉了,盛栖辩解:我没跟她吵过架。 好。还有就是你不能给我们丢脸,你不能再跟女的纠缠不清。去了之后,好好工作,正常生活。 盛光明不放心的可太多了。 当年盛栖还是个乖小孩,带到Y省长住,许家尚且不高兴。这他能理解,换做许晓静带跟前夫生的小孩到家里住下,他也得不爽。 更别说现在,盛栖不服管还会顶嘴了。 盛栖定定地看了一会,挪开眼,认真地说:做不到。 盛光明本就烦躁,见她还在添堵,怒了:那你就不要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冷哼一声,盛栖不依不饶,你把我的生活给毁了,又不让我去Y省。 她忽然摆烂:我现在孤家寡人,无牵无挂,你不带我回就不带吧。只是你下次回来,可能是参加我的葬礼。 她又重复一遍:我不想活了。 被人威胁的滋味最不好受,盛光明站起来,恶狠狠地翻脸:活不活是你的事,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别跟我讲。 好。 盛栖说:死前我会好好地写一封遗书,把您是怎么为我出力,然后一走了之的事情写下来。到了 盛栖不觉得自己的命对盛光明而言多重要,可能会让他抑郁一阵子,但不影响他的生活。 她以命威胁的根本不是盛光明会不会少个女儿,而是他的名声。 只要她出事,禹江跟Y省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会知道,她是被亲爸逼死的。 她从小没爹疼没妈养,还是个同性恋,最后自尽了,这故事可太精彩了,足够闲者聊上几年的。 这些压着盛光明一辈子,除非他再次换个地方重新生活。 但他五十了,没机会重生。 到时候禹江他不可能再回来,姑姑们虽然愿意听他的,但是也疼侄女。自己出事,他就众叛亲离没了家人。 Y省那边有许桐桐那村口小喇叭,不担心有人不知道。 且许桐桐也不会原谅他。 盛栖对出柜这件事的信心,一直都来自于她不爱盛光明,盛光明也不爱他。 正常家庭,会多一道枷锁。父母动辄以死相逼,清算辛苦,孩子无奈妥协。 这在她这儿不成立,盛光明这辈子没为她用过心,更不可能为她伤害自己。 她也不怕盛光明的威胁。 因为她不在乎。 而盛光明在乎她的威胁,这个人做了半辈子的上门女婿,没有尊严,所以最看重尊严。 许家人还算客气,愿意把他当回事,但他自己心里敏感。 他最怕丢人。 盛栖出车祸那会,他怕的是什么,不是盛栖康复不了,而是人家说他们一家子没把小孩照顾好,怕是故意的。 盛光明看出来了,你存心的是吧。 没有啊。盛栖无辜地否认,我只是失恋了,心里不痛快,也看不得别人痛快。咱们一起回Y省吧,这不就是你这趟回来的目的吗? 摆摆手,盛光明说:从现在开始我不管你了,免得你心里有气,再记恨我。 这太晚了。 急着把烫手山芋扔出去,盛光明也不在乎前后矛盾了,晚什么了,你去跟人家讲,说你爸不管你了,她不就好了。 我原先跟她在一起,说我们家足够开明,我爸对我放养,不会管的。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她说我骗人,对我早就没信任了。指着我鼻子骂我家风不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盛栖将温潋塑造成了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中豪杰,人设极好,跟本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盛光明懒得理她,拔腿就走。 有的是办法磨人,盛栖早饭不吃还没人说,午饭也不吃了,上床躺着。 姑姑跟余韬察觉不对,一遍遍来催,她也不理。 这样闹到下午,盛光明又接到大舅子电话,问他有没有订机票。他迫于压力定了明天回去。 终于忍无可忍地到盛栖房间大发脾气,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 大姑听到动静就跑来护,余韬想将人往外拉。 唯有大姑父在院子里跟邻居谈心,听到声音没往里跑,想办法先把客人送出家门。 等盛光明骂完了,盛栖吐了一口气,跟她姑说:我爸威胁我女朋友,打算造谣生事,搞坏她跟她妈的名声。人家虽然孤儿寡母,但没受过这个委屈,为此跟我分手了。现在我无处可归,想跟他要回Y省,他不愿意了。 大姑脸都冷下来了,光明! 盛光明怒气冲冲地质问:带你回去给我找事,给我丢人现眼吗? 谁先给谁找事,谁先丢人现眼的?你大半夜威胁一个小姑娘,你怎么不嫌丢脸? 盛栖提高音量。 院子里的邻居见有热闹都不肯走,在问怎么了。 盛光明咬着牙:你声音小点。 盛栖冷笑:我不,我还要出去说。说我是个同性恋,说你这个上门女婿看老婆脸色,不愿意把我带在身边。盛光明,以后我们俩就耗着吧,看谁先逼死谁。 父女俩针锋相对,都恨不得瞪死对方,最先哭的却是盛栖大姑。 她不明白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原本盛栖跟她爸关系还挺好,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一哭,盛栖便心软了,坐在床边不吱声。 余韬出去疏散了邻居,插上大门,一家子才开始正式谈判。 都到这个地步了,盛栖也不装了,刻薄道:把二姑二姑父请来,这尊佛是他们请回来的,让他们来看热闹啊。 那是余韬记忆里,表妹最凶的一次。 从早上到下午都没吃饭,脸色不好,但冷得锋利。话狠,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家里人都是墙头草,看她爸回来,就想着他爸出面若能解决也好。谁都希望自己家孩子按部就班地过日子,能回头,还是回头。 所以都有意无意提供了帮助,盛栖的地址和温潋的情况是他提供的。 他对不起温潋,那是个优秀的女孩子,但他还是更听家里人的话。 舅舅说,要跟她们好好谈一谈,要带盛栖回Y省。他信。 他不知道舅舅会调查人家,威胁人家,也没想到舅舅在把盛栖逼得山穷水尽后,又想把她丢在禹江不管。 他一直认为做父母的再不好,一定爱自己的孩子。 他有两个孩子,基本就为这两孩子在活了。 年轻时候没好好念书,后来没少吃苦,现在靠开出租为生。想到孩子,平时多苦都能忍下。 可盛光明让他知道,原来有的父母永远只爱自己,分孩子的那一点,不够孩子活的。 以前盛栖悄悄问过他,我妈妈什么时候能来看我? 余韬答不上来,他说:可能她有苦衷,回不来。 他不是存心替人开脱,他想让栖栖心里好过。 其实哪有什么苦衷,盛栖的父母从来不需要她。 那天乱成一团,盛栖寸步不让,他妈终于不再由着弟弟作主,搬出去世的外婆来护盛栖。 最终的谈判结果是他妈妈去上门请罪,跟温潋好好解释,看能不能挽回。 至于盛光明,说丢不起这个人,以后他懒得管盛栖,好坏都跟他没关系。但也别想他去道歉,他自觉没错,也不祝福。 被人围观跟女儿吵架,盛光明在村里待不下去了,隔日下午的机票,他当天晚上就走了。 走前,他一直重复着丢人现眼四个字。 余韬送他进城,临了忍不住说了实话:这一大家子,就属你最丢人现眼,滚了以后就别回来了。 他爸也在车上,呵斥他一个晚辈乱讲话。 余韬跟他爸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是孬种,挣再多钱你又沾不上光,敬他干什么。 回去以后,他在盛栖房间陪她坐了好一会,盛栖开始没什么表示,后来埋在枕头里,哭了。 他安慰说:我会想办法帮你追回温潋,跟她好好解释。 但盛栖根本不愁追温潋的事,她只是想哭一场,因为有些战争赢了不代表胜利。 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水冲净,底下看似痊愈的疤揭开之后,长着腐烂的肉。 人不习惯满足,但凡缺什么就会执着在上头,她这辈子缺的父爱、母爱,从前得不到,往后也不可能得到。 她这名字像是为了弥补缺憾,寓意栖息,但在今年以前,她没有真正的家。 哪怕奶奶活着时,她们都是在姑姑家住得多,那时候她没有寄人篱下的概念,但心里明白这是余韬家。 但她没她说得那样惨,她喜欢的人,没因为她有个不堪的爸就看不起她,也没因为害怕就一脚踹开她。 她有栖息地。 等到第二天下午盛光明离开禹江,她说她的事她自己解决,收拾东西离开姑姑家。 家里没人,盛栖猜到温潋在韩箬华家,于是下楼,步行过去。 昨天闹得沸沸扬扬,她没来得及跟温潋细说,只发了三个字:搞定了。 才进家门,小七先奔过来踩她一脚。 妈妈跟姐姐呢? 盛栖问它,往里走,看见二人都在韩箬华房间里。 韩箬华躺在床上,温潋走到房门口来迎她。 往里看了一眼,盛栖吓了一跳,韩阿姨怎么了? 昨天陪着去医院的路上,温潋手都在抖。 她妈最近常感到潮热、心悸,又失眠,情绪波动大,整个人很疲倦,所以去做检查。 虽然她妈说了这个年纪这样正常,但她还是怕查出不能接受的病。 好在无妨,只是更年期的症状。 盛栖听了缓下气来,万幸,否则温潋怎么能接受。 她跟母女俩说明情况,我爸回去了,短期内不可能再过来。他虽然不能接受,但也不想管我,可以放心,作不了妖。 只要他还想过安生日子,就不会再来打扰。 温潋听明白,基本上算断绝关系了。盛栖为了她舍弃了父亲。 她问盛栖后不后悔,盛栖说不后悔,因为不是为她,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感情。 盛栖说就算女朋友不叫温潋,她也要过这场考验。 温潋在心里想,盛栖总这样,不肯让她有一点儿压力。 回去的路上盛栖牵住她,昨天很难过吧?又担心我,又担心你妈妈。对不起,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她不知道温潋陪韩箬华去医院的事,温潋有意不让她多操一份心。 嗯。温潋舒口气,还好这两件事都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是个好词。 走到半道,这两天蓄着的雨水猝不及防降了下来,把二人淋了个透。 跑到家里时狼狈不已。 盛栖还没见温潋这样仪态不整过,好笑又着急,拿毛巾帮她擦,洗个澡洗个澡。 被淋完彷佛更加清醒,这段时间的一切如同笼着阴霾的噩梦,让复苏万物的雨水洗得干干净净。 她阻止盛栖的动作,就与她面对面而立,眼睛里的雾淡了又浓,那天晚上我往坏了想,妈妈如果生病,你又要离开我,我怎么办? 她仅是那样一想,就让盛栖心疼得快碎了,急着安慰她。 温潋与她互换气息,深深吻毕,注视盛栖说:本以为那晚要失眠,但睡前你给我发消息。你说会保全我,会永远爱我,我又有了勇气。 栖栖,我们以后可以在一起了吗? 盛栖湿漉漉地与她相拥,心里却点了暖腾腾的火,她略含抱歉又骄傲地说:温柠柠,以后你想甩我都不能了。 她决心将自己编的精彩版本和胜利一战告知温潋。在与她欢好之后。 不知是否错觉,被不知趣的外来者扰了一场,她们都消瘦许多。 盛栖摸着觉得温潋腰都细了一圈,丰盈处倒是不减,视觉上的对比把她的斯文给没收了。她要得又急又快,温潋喘息声亦如此,全附和在节奏上, 一桩事堵在心头,之前都没欲/念,禁了太久。 当晚一场酣畅情事结束,盛栖才像枝头吸足了雨水的花苞,在属于她的春日中迟了一步绽放。颜色却不输分毫。 三月间,飞鸟归林,花枝沐风。 第100章 四月的花一茬一茬地往人间开,风一吹就是小半场花瓣雨。 盛栖最喜欢艳丽的花,从她的画里就可以看出来。 温潋料定喜欢盛栖画作的人,都会向往温暖和阳光,像她般渴望靠近。 所以盛栖为数不多的评论总是和和气气。 但有回一起看私信,才发现她也会收到谩骂和嘲讽。 支持她的人是真心支持,厌恶也是真心厌恶。 似乎因为她画了几幅不让人满意的画,就十恶不赦,理应乖乖道歉,滚出圈子。 盛栖平静地删除,看她一副缓不过劲的沮丧模样,好玩似的笑说:你不会要为他们浪费情绪吧? 经这句提醒,温潋反应过来,很没有必要。她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欢盛栖。 如果那样,她又要没安全感了。 没型没款地躺着,盛栖想得开,连亲爹不喜欢我,拿难听的话骂我,我都能忍下,何况素未谋面的网友呢。 自从盛光明回到Y省,就没再找过存在感,盛栖每天自在得哼曲子。 听说了她当时全部的套路后,温潋叹为观止,半真半假的瞎话,时弱时强的态度,她赢得漂漂亮亮。 且杜绝了后患盛光明就算一辈子不支持她们,却再也不想把盛栖带回Y省,也不可能替她安排他自以为的好姻缘了。 风险太大,还容易招气受。 盛栖不知不觉将他的路都堵死了。 温潋心想,她也是被盛栖一点点套住,没有往后退的路,只能全心全意爱她。 长得一副清纯秀气的模样,当初却能把一心只有学习跟妈妈的她掰弯,盛栖本事很大。 她这样谴责盛栖,盛栖故作娇羞,彼此彼此,我本来也是直女啊。 温潋呵了一声。 两人的生活除了吃喝睡,就是跑跑书店,看看电影,多数时候都窝在家里。有温潋陪,盛栖也愈发地宅。 清明之后,有个极具挑战的工作找到了盛栖,为一本书画插画。 据说是作者看上了她的画风,因为价格给得高,盛栖正处在缺钱的阶段,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书里写的东西偏日常,她需要走到生活里去观察。 所以趁着春天天气好多往外跑了几趟。 恰逢4月17日是她的生日。 温潋提前跟万与铎和他女友约定,驱车到离家稍远的公园里野餐。挑了湖边的位置,在树荫下的草坪吹暖风,吃着水果。 叶子直接的罅隙,有光透下来,晒在野餐垫和躺着的人身上。 万与铎絮絮叨叨地跟温潋谈他们家一大龄男亲戚的出轨丑闻,这种事情都是一个模板,男女主人公换换职业和性格,怎么狗血怎么来。 盛栖不感兴趣,都快睡着了。 睡到一半,有人把她头上的光遮住了,她原以为是温潋体贴。直到一声天亮了在耳边炸起,她无奈地睁眼。 幼稚鬼,温栩也。 许久未见的温栩带着万昀思过来凑热闹。 她们下午在附近有活动,这会子没到时间,两人进公园溜达。 恋耽美 栖你为林(71) 看上去心情都不错,还穿着同色系的衣服。盛栖在心里瞎配对,这两人也很合适。 温栩就别惦记成涓了,万昀思也别暗戳戳地瞧温潋了。 她善于观察,万昀思看温潋的眼神都跟看别人不一样。 盛栖庆幸自己回来得早,否则单身状态的温潋,一定会被这位高手盯上。 好在万小姐还有底线,不做撬墙角的事情。 她说家里那位亲戚进了面试,于是谢过温潋,这次倒避嫌地没说请客吃饭的事。 就这事,盛栖一直觉得这人能扯。 有财有本事,花钱报个班,什么消息搞不到。舍近求远跑来问温潋这个两年前的考生,可谓煞费苦心。 大家多多少少都明白她的目的,温潋本人也清楚。 在她找理由请客,一次次被温潋拒绝时,万昀思就有数了。 要不是今天在这碰上,盛栖都快忘了这号人。 说话其间,她百无聊赖地把玩温潋的手,两人戴着同款戒指,阳光下刺了某些人的目。 很快万昀思就提出离开。 盛栖继续睡大觉。 野餐回家,当晚韩箬华做了一桌菜,吃完饭,三人各切了份小蛋糕,盛栖许了愿。 她今年格外贪心,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感情稳定,样样都想得到。 她想给温潋最好的。 翌日,两人的活动点在一中。 午间心血来潮,放弃了吃腻的各类大餐,进到学校旁边新开的饭店尝鲜。 老板微胖,看上去面善,袖子挽起,胳膊上有纹身,却也不吓人。 盛栖点了份牛肉盖浇饭,问温潋想吃什么,老板忽然开了口:你俩还在一块呢。 盛栖诧异又疑惑地看他,忽然认出来,惊喜道:汪正银? 你没看出来吧,我是不是变了? 汪正银感慨:你们俩一点都没变啊,太瘦了。 他婚后安逸,胖了两圈不止,减不掉就索性不管了。 刚刚两个人走进来,看气质,他还以为是学校老师,见脸才晓得是故人。 盛栖哪怕穿平底鞋,也比寻常女孩子高挑,一身休闲服,戴着棒球帽,笑起来眼睛弯,跟十几岁那时候没区别。 对谁都笑眯眯,总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而温潋不穿那身校服后,衬衣和高跟鞋让她更稳重更不好接近了。 表情一如既往,冷冷淡淡,说话语速慢。 正是午饭时间,店里很忙,没时间跟她们叙话,汪正银只说了这顿他请。 盛栖上学时没少请他吃饭,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这一顿。 当时盛栖离开禹江后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换了,旧友都不再联系。 回来也只找成涓,至于其他人,她没想再聚到一处。 吃完,二人打了个招呼才走。盛栖跟汪正银加了联系方式,约定下回找个地方吃一顿。 但那是客气话,盛栖出了店跟温潋说:你不喜欢我跟他玩,我现在也不需要很多朋友了。 温潋不肯将她管得太严,那时想你安心学习,怕他带坏你。现在只要人不违法乱纪,你跟谁做朋友都没关系。 我想起来,我们那次吵架的主角就是他。盛栖幽幽地说,翘起嘴,还没等温潋哄,自觉不好看,又收回去。 高三时因为汪正银霸凌女生,闹得沸沸扬扬,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温潋都晓得,非常厌恶。 盛栖那时没跟人彻底划清界限,受了牵连,被骂得狗血喷头。 高考后,我填志愿那天,遇见他了。温潋说。 汪正银当然不是去填志愿,他被开除以后,仍在学校周边混,那天看见温潋终于敢上去讲话。 自从盛栖走后,温潋对他没好脸色,有时候他嘻嘻哈哈打个招呼,人家就当没看见。冷傲得很,瞧不上他们这种混混。 他不喜欢巴结什么学霸,考第一就考第一呗,有什么高高在上的。 要不是因为盛栖,谁稀罕跟她搭话。 但想到那大概是最后一次在学校遇到,他态度颇好地问温潋考了多少分,真情实意地夸了她。 也不知道盛栖有没有考上,她那会真努力,还想跟你一起上大学呢。 他笑着回忆,每说一句,就在温潋心上剜一刀。 温潋垂眉:她没告诉你吗? 她都不回我消息,电话又打不通,估计嫌弃我们,不想来往了呗。 说到嫌弃,他想起来温潋也嫌弃他,顿时怪尴尬。 当初那件事,盛栖不知情吧?怕他不明白,温潋补充:你欺负那个女生的事。 骂走盛栖后,她就猜到了,盛栖的无辜不像装的,她只是懒得辩解。 温潋一直都想确认,却又不敢,没意义的事情又何必问。可今天汪正银提到了盛栖,她没法控制自己。 她哪知道,她奶奶那时候生病了,老跑医院。而且有你管着她,她都不怎么跟我们玩了,不过她想好好学习,不跟我们玩是对的。 汪正银自嘲式聊天,他也不是羞愧,而是坦荡地承认。 说完,学霸沉默,彷佛铃铛中间的金属玩意掉了,怎么都不能出声。 这安静让汪正银有些尴尬,不想留下太坏印象,汪正银辩解:那事当时冲动了,但也不是我们故意欺负人。那女的欠收拾,住我女朋友隔壁宿舍,先打的我女朋友。我出头呗。后来被盛栖问,她又把我骂一顿。 盛栖之所以没解释,就是知道温潋当时发作不是为了汪正银。 如果是为汪正银,怎么着也该先问再骂。 但温潋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指责,像是迫不及待要给她定罪名。 她就知道,温潋不想跟她处了。 此时,温潋跟她说起从前的事,她柔和地笑了会,并不抗拒。 给了迟来的解释:你当时骂我,说奶奶生病,我还有心情去网吧,说我没心没肺。那是冤枉我了。高三我就进过一次网吧,还是找汪正银问清楚前因后果。虽然他有理由,但我那时候就决心跟他不来往了。 但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地迁怒于盛栖。 我那个样子,特别讨厌吧。 后来在她失眠的那些夜晚,她总在想当时是怎样的表情,吓到了盛栖吧。 她是矛盾的。 一面想着先打发盛栖,以后总有复合的时候,妈妈或许能纵容她。 一面深知自己是妄想,不可能了。压力,痛苦,以及对盛栖胡乱交友还不听劝的气愤积攒到一起,她说出了生平最恶劣的话。 后来她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要那样? 曾经那些因为嫉妒,因为误会,孤立她、造谣她的人,她都没有恶语相向过。为什么她最喜欢的人,给了她无数美好和快乐的人,她却能妙语连珠地将人骂哭。 不知道。 她没有答案。 这比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都难。 是为她自己,还是为了她妈呢? 还是害怕盛栖纠缠不清,索性一次性把话说绝呢? 可她当时分明不舍得盛栖彻底离开,也没想过盛栖真的会走。 感情最难研究,情感专家也未必能处理好所有关系。 她想不明白,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她就病了。 最严重的时候,药物将她变得沉默又迟钝,她踉踉跄跄地逃回一中。 她在她们住过的楼里许愿,想要再见盛栖一次,在她彻底病好以后。 她也许愿,盛栖永远不知道她生过病。 在盛栖的记忆里,她可以清高,可以无趣,可以好骗好哄,也可以自私冷漠,但不可以是个被身上沉重的光环压倒的失败者。 为了守护这个秘密,她说了很多谎。 被拆穿那天,她以为完了,盛栖不可能再接受她。 可是盛栖的态度,就彷佛她只是得了一场感冒,病好就过去了,下次记得预防就行。 盛光明骂她脑子有问题,盛栖向她道歉了许多次。 温潋说:你不在意,我就不在意。 盛栖回她:我只在意你。 温潋走神期间,盛栖也想到了太多以前的事情,快乐的,不快乐的。 她抿住嘴,委屈短暂地涌现。 使说了一直想说的话,温潋,你不可以再那样对我了。不可以骂我,不可以让我走远一点。我很记仇的。 她气了好久。 温潋倏然握紧她的手,我不会了。 她的态度让盛栖嘿嘿笑了:我当然知道你不会。 刚才的话也就是撒个娇,温潋愿意哄就好。 她曾是无处栖息的鸟,从熟悉的林子里被赶走。飞得筋疲力尽,只好又盘旋回来。 仍不敢久待,带了随时离开的决心。 直到温潋眷顾她,还留在原地,愿意成为她的栖息地。 飞鸟终于归林。【正文完】 。 第101章 番外一 为了方便照顾家人,在有更好的选择下,成涓还是将大学填在了禹江。 她的人生之中,不顺意的事情数不胜数,长年累月的缺憾堆积成了汪洋与峰峦,她行在其间,麻木又镇定。 申请助学贷款解决了学费,生活费靠她兼职赚取,每月还要给家里一点。 妈妈每月要吃药,妹妹还在上学。 周末上午,成涓在咖啡馆工作。上早班,六点钟起床,洗漱后去食堂吃过早饭再出门。 店面在市中心的位置,路程远,好在坐公交可以直达。 开店前她需要清扫,调试咖啡机,摆上新鲜出炉的面包。 这份兼职的时薪不如做家教高,但她喜欢这的氛围,除了店长和同事很照顾她之外,工作本身也有价值。 她沉浸在一道道程序和事不关己的嘈杂声中,像为她匆匆忙忙的人生按下暂停键,短暂摆脱了各类压力与缺憾。 店里的顾客无论年轻与否,悠闲得体与否,欢快忧郁与否,都在过她得不到的人生。 若没有这份工作,她绝不可能进这样的店,点一杯咖啡喝,多一笔无用的开销对她而言都是奢侈。 而她的奢侈品对旁人来说,是续命的必需品。 就像当初她的衣服、鞋子,刷洗得没了款型,看不出颜色。而盛栖有穿不完的新衣服,永远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并不嫉妒,也没力气羡慕。 就像看见一行科普,淡淡地哦一声,了解到原来还有这样的生活。 她的自尊心自小比人强些,这对穷人来说是缺点。 弟弟妹妹可以穿别人送的衣服,哪怕人家是好意,衣服很新,甚至有些就是新的,但她轻易不愿穿。 故而,因为穿着被笑话不是一回两回。 而盛栖完全不在意她的衣着打扮,从来没有提及这方面,也没有令人难堪地说过我送你一件这样的话。 成涓感激她的无视。 刚上初中时,有说话直又不太了解她家境的同学问她怎么不好好买两套衣服。 盛栖说:你真关心就出钱买了再废话。人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碍着你了?我这鞋好看,我还纳闷你怎么不去买一双? 她那鞋人家买不起,只好闭上嘴巴。 成涓在咖啡店里频频想起盛栖,这里是让她喘口气的地方,而盛栖曾是她的一束光。 她想,若她与盛栖再见,理应在这种地方。 不是她废力逃离的村子,也不是盛栖避之不及的校园。 就在闹市中的咖啡厅,学着顾客,慢慢悠悠地品着咖啡,说说笑笑。 她还欠盛栖五千块钱,她记得牢,每个月会省一笔钱出来,将来要还回去。 盛栖给她的短信,她读了无数遍。 她们一起拍的大头贴,是她除去必要证件照外唯一的照片。她保管得很小心。 还记得照片出来,盛栖夸她上镜,说她真好看。 有人点单,她的思绪回到店里。 遇见温栩那天太平凡,忘了晴天还是阴雨,周六还是周日,甚至忘记温栩点了什么。 她只记得温栩穿得人五人六,跟普通的客人不同,一副非富即贵的样子。 柳成涓将咖啡与甜点放在桌上时,温栩正看手机,头也没抬对她说了声谢谢。却不知怎地又分了神,随眼瞥到她手腕上的一条红绳。 顺口聊道:你自己编的吗? 我妹妹编的。 买不起别的装饰品,只有简简单单的红线,姐妹俩一人一条。 你戴着挺好看。 温栩说罢还对她笑了一下。 无论怎样的容颜,笑起来都不会难看,何况是浓颜的美人。 深邃张扬的五官看着危险,并不好相处,但笑容让其变得温和讨喜。 后来温栩没再打扰她工作,彷佛刚才只是随口搭话。 成涓亦未多想,人来人往见得多了,再美的人也不往心里记。 过了两周,温栩到店里,柳成涓甚至没想起来这号人。 直到温栩自来熟地问她具体的上班时间,她回答完后,温栩笑了,她才想起来。 温栩夸她:读书的年纪愿意兼职,能吃苦,很难得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周末只会睡懒觉跟谈恋爱,真是虚度光阴。 温栩不轻不重的夸奖和自我批评没让成涓赞同。 她的同学里兼职者大有人在,不算难得。睡懒觉跟谈恋爱的也多,对大学生而言稀疏平常,只是她没办法做而已。 她点过头想走,温栩又问她:你上午工作,下午总该休息了吧? 下午有下午的工作。得去学生家里上课。 温栩点头,好吧。 成涓不爱琢磨别人,麻木地应对一切,没功夫想来想去。 这句略带遗憾的好吧半点都没激起她的好奇,她继续她的工作,不再管温栩。 后来的周末,她总有一天会在十点左右见到温栩,聊上几句。 她猜温栩大概住这附近,喜欢这儿的咖啡,又愿意跟服务生多聊几句。 温栩主动跟她说名字时,她莫名其妙,但是栩栩如生的栩确实不常见,木讷地哦了声。 温栩被她逗笑,问她:你的名字? 成涓不愿透露,可温栩让她拒绝不了。 并不因温栩的长相或是气质,她还没那么傻。而是因为温栩满脸认真,彷佛知道她的名字是件重要的事。 温栩:女字旁的那个娟? 不,涓涓细流的涓。 哇,真好听。温栩看上去真心实意地夸她。 成涓发现无论跟温栩说什么,她都要夸。红绳好看,兼职难得,名字好听。 她平庸得扔进人潮就没了痕迹,这些有什么值得夸的吗。她不明白,因为在此之前没人夸过。 夸她的人往往更关注她的能力和品格,但那些她都不得不拥有才能生存,被夸并不觉得高兴。 但被温栩夸,她感觉自己是开心的,她自己也惊讶。 这样见了几次,温栩就算是店里的熟客了,虽然每回只聊几句。 直到某天,温栩问她: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成涓答的时候很平静,店长跟同事也问过,都说大学应该谈一次恋爱。 可是下一句话就把她的平静打碎。 温栩:女朋友有没有? 成涓蹙眉看她,头一次有人这样问,开玩笑吗? 她没说话,温栩笑得很深:是我冒犯了? 摇头,成涓正经回答:也没有女朋友。 那太好了。温栩高兴地说。 哪怕成涓不愿胡思乱想,也不会连这样的话都忽视,温栩为什么说太好了? 她没问。 不敢问。 她从而变得自恋,忍不住想,温栩来这喝咖啡是不是为了她? 恋耽美 栖你为林(72) 每次都只跟她聊天,会夸她,会对她笑。 但这太荒谬,一个漂亮又体面的女人,就算喜欢女人,也没必要喜欢她这么一个不解风情又平凡普通的学生。 她黯淡地蜷缩在城市一角,疲于日复一日的生活。 仅是揣测温栩对她有意思,就让她羞得无地自容,这份自信太离谱。 人家或许看她合缘,愿意跟她说话,说两句俏皮话逗逗她笑而已。 希望她在读书的年纪不谈恋爱,这跟她父母的观念不谋而合,有什么可瞎想的。 成涓极快地恢复镇定,再见温栩,仍是平日的态度。 温栩看上去百无聊赖,无事可做,你上午下午都安排满了,晚上呢? 成涓不解:怎么了? 想请你吃饭啊。 温栩朝她挑眉,换个地方,多聊会天。 她们能有什么聊的,在店里说几句就好。 成涓想也不想就拒绝:晚上我要回学校,作业没写完,还要看书。 这就是传说中的好学生吗,周末写作业看书。 温栩揶揄,一个晚上的功夫都抽不出来?今晚不行,过两天也可以啊, 成涓不参与社交,平日里寝室的聚餐她也尽量推,何况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没有时间。 她的忙碌让温栩无奈,没勉强,好,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想跟我聊天,发消息给我,我请客。 她把手机号写给成涓,下班后存上,不要丢了。 成涓拿起便签的一角,那儿正在发烫,高温让她从手热到了脑袋,晕头转向。 店长私下跟她开玩笑:要是男顾客多好啊,说不定你就能脱单。 成涓却想,那女顾客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能真缺朋友。 店长说,兴许看她顺眼,一高兴就给联系方式了,不一定非要跟她吃上饭。 然而温栩无形中给人的压力,让成涓开始思考要不要换个工作。 可是随后几个礼拜,温栩又不来了。 成涓起初感到轻松,终于不用应付。 但一个月没见到人后,那股轻松在未知的角落被悄无声息地加工,变成难以言说的失落。 就好像一束星光,本来就够不着,也不打算够,甚至都不想再抬头看了。 只是有朝一日忽然不在头顶照耀了,惆怅又是难免的事情。 那时她还不喜欢温栩,但愈平凡的人,就愈渴望被看见。 温栩看见了她,问她这个那个,让她误以为自己的一切都在被人好奇和关注。 她不觉得冒犯,只是在涉及一些窘境时,内心的自卑跟着被搅动。 温栩总是恰到好处止住,没让她太尴尬。 人不来,无非是少位顾客,成涓浅浅地怅然过一段日子,就不再想。 反正她也不可能跟那样的人有交集,等她实习,这工作就结束了,往后不可能再遇见。 她想得足够洒脱,然而再见面又无比自然。毕竟店面还在,她也还在,温栩随时能来。 温栩讶然:你还在这边工作啊? 成涓点头,忽觉得好没意思,一切宛如日落后寂寥无趣的天边。 温栩故作难过地叹气:你怎么都不给我发个消息? 成涓说:不想打扰你。 怎么会打扰,柳同学一句话,我随叫随到啊。 这句稍显浮夸的话让成涓不知怎么应对,可也不讨厌。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讨厌,因为温栩是个女人? 她想这要是换成男人,她得立即换工作了。 但这样想没有道理,哪来什么如果换成男人的假设。 女人就是女人,女人本就可以做任何事情,无论让人舒服与否,都不存在假设成男人的情况。干嘛非得跟男人比? 况且,若温栩真是个男人,一切早就结束。 她不可能每次耐心地回话,透露自己的信息,存下人家的手机号直到听到这句招惹般的玩笑话。 不存在的假设,为什么还要去做? 事实是,此刻在她面前说漂亮话的女人美艳灵动,笑容撩人,正拿眼神勾她。 温栩的眼神光明正大,没让人感到被侵犯,继而不舒服地抗拒。相反,她在拿自己做诱饵,招人上当,让人想多看几眼。 成涓确信自己没看错,也没自恋,因为温栩许久未出现,这回的暗示比之前更加大胆。 若只是欣赏她,想跟她做朋友,没必要抛媚眼吧? 她因为看懂了,表情凝肃,一言不发。 不勉强你,忙去吧,等有事再联系我。 温栩不想为难她,在她转身后补充了句:任何事情。 这让成涓常常麻木的自尊再次发疼,温栩好像觉得她这样的人一定需要帮忙。 她想,她不可能联系这人。 受温栩影响,成涓想到盛栖跟温潋。 高中在盛栖家帮她补习功课,休息时间,温潋过来,她就去了趟洗手间。 再回来时,温潋坐在盛栖原本的位置上检查作业,而盛栖低头,在成涓没想到的情况下,亲上温潋的嘴。 温潋不仅没躲,还将手放在盛栖后脑,轻轻抚摸她。 盛栖跟温潋很配,她们都是光芒四射的人。 但温栩对她,多半只是逗着玩玩,毕竟撩一个贫穷又没见识的学生易如反掌。 后面温栩来得极少,有时一个月都不出现一次。 看得出来,被拒绝后,她的兴致减了不少。 她不来,成涓乐得自在,只是会频繁想她今天来不来而已。 人没法控制思绪,人皆矛盾。 成涓以为她吃的苦够多,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但命运之神从不会放过苦苦哀求的可怜人,反而欺软怕硬,火上浇油。 悬在梁上的刀终于再次砸下,她妈妈病重被送进了医院,她又坠进深渊中。 手术费对她的家庭而言,是个天文数字。 借也借不到,之前看病吃药已然借了许多,哪怕她跟在工作的弟弟共同补贴家里,仍有债没还完。 她爸说算了,穷人家治不起病。 不要借钱再往里填,否则欠那么多债,恐怕到他死都还不完。 弟弟妹妹都哭,明白他们的唯一选择就是放弃。 但母亲对孩子而言是半个家,哪怕她常年卧病,给予的母爱却不可替代。谁能割舍呢。 走投无路的时候,成涓想起了通信录里存下的手机号码。 在狠狠嘲笑过自己后,果决地拨通。 电话那边是音乐声与喧嚣的人声,像电视剧里的纸醉金迷,温栩提高音量问哪位。 柳成涓。她自报家门。 成涓啊,出来玩吗?那边熟络地喊她。 她穿上便宜却是今年新买的一身衣服过去吃饭,仍被华丽的灯光照进最黑的阴影里。 而温栩一身漂亮的露肩裙,妆容精致,像光彩照人的晚宴明星。 成涓鼓起勇气看她眼睛,微微错愕,温栩的眸光也是亮的暖的。像盛栖看她。 不同的是,温栩对她有兴趣,企图勾引她。 想象中的鄙夷和玩味通通没有,温栩似乎压根不在意她穿什么衣服,今晚是何目的。 只是期待地看她,彷佛等了很久,终于如愿以偿。 找了些两人都能说的话题聊,一顿饭吃完,温栩送她回学校。 路上问她:你不开心,有我能帮你的吗? 成涓那一刻由衷感激她,纠结许久的话终于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出口。 但她的嘴唇却像被胶水粘上,怎么都动不了。 温栩笑呵呵地说:胆子大点,想说就说嘛。说不定你以为很大的事情,对我而言只是小事情呢。哪怕我拒绝你,你又不少块肉。怕什么? 她很会鼓励人。 成涓说她妈妈病了,需要一大笔钱。 说出口时,她觉得自己特像诈骗案里的骗子,借口都一样。 温栩没质疑她,直接问多少。 成涓说了一个数字,做好了被嘲讽的准备。 就算温栩拿得出这笔钱,也不会愿意给她,她凭什么得到呢。 但温栩甚是淡定,好啊,急用吧,明天转给你。 成涓没想到这么简单,我 等了半天,她都没我出来,温栩又笑了:但我不是善人,对别人可不大方。愿意给你这个钱,是认为你值得。你知道我对你有意思吧,你能接受女人吗? 成涓却想,原来她值三十万吗? 能让一个仅是对她有意思的人就直接掏。 她甚至怕温栩是个骗子,毕竟哪有这样好说话的冤大头。 感觉到她有情绪,温栩心直口快:不是说你只值三十万啊,你肯定无价啊。我是说我喜欢你,只要你能接受,哪怕你要三十万,我也愿意给。 这番给足成涓台阶的话,让她接受了温栩。 等成涓更了解温栩之后,就知道那样的情话温栩最擅长,她的嘴巴会哄人,但犯浑起来也很会气人。 但那时候成涓不在意,只要温栩不是骗子,能借她钱就可以。 温栩说到做到,钱到账了。 成涓也该兑现承诺。 她愿意陪温栩,但是她承诺会还钱,等还清了就互不相欠。 温栩一口答应,让她不急,慢慢存。 又好心地安慰她,不用担心签了卖身契,说不定她钱还没攒够,这段关系就结束了。 当时的成涓为之松了口气。 她不怕温栩薄情寡义,也期待她的新鲜劲过去。 第一次约会,她知道需要夜不归宿,心理建设良久。 进到酒店,她绝望地想这就像魔鬼的交易,给出去了就不可能拿回来。 她原本就不明亮,此后只会更加黯淡。 温栩倒是贴心:你很紧张,没关系,慢慢来。 她在成涓努力克制的紧张下,哄着成涓接吻。 成涓的青涩和不易察觉的投入,引她的血液被点燃,慢慢烧灼。 衣服褪下后,温栩停下,笑得祸国殃民:你心情好沉重啊。做/爱而已,又不要你的命。大不了我在 打算献祭自己的成涓闻言身体僵硬,眨了眨眼,原本的紧张换成了另外一种紧张。 温栩缠绵地吻她的手,轻声问:会吗? 单独的红绳哪有好看与不好看之说,得配上一双修长的手和纤细的腕,才有韵味。 第102章 番外二 从那之后,新的衣服宛若新的生活,一件一件挤满柳成涓心里原就不宽敞的空间。 物质方面的匮乏令成涓对其需求极淡,若家境只是差一点儿,或许还会有无伤大雅的虚荣心。 但解决温饱尚且需要费大力气的情况下,关于不需要的物品,她连想都懒得想。 上大学后她挣了钱,终于能改善生活,但也只是让自己穿得不寒酸而已。她从不买多余的东西,不化妆也不打扮。 但温栩送她衣服和化妆品,她不能不要。 因为温栩说以后要经常见她,她得收拾得漂亮些。成涓听出了潜台词,她自己可以不在乎外表,但不能给温栩丢人。 毕竟拿了人家那么多钱,不能一意孤行,得按别人的心意来。 所以温栩送,她就只能收。 她怕收到一些与她气质和身份不搭的奢侈品,那等于把我被包养了几个字写在脸上,为她招来非议。 虽然事实如此,旁人说也正常,但谁都不想被闲言碎语影响。 在她没有开口提的情况下,温栩周到地考虑到了,陆陆续续送的东西竟然都意外地合适,即学生党能买得起。 她的室友们就穿这些牌子,哪怕鞋子稍微贵一些,但她一直在兼职,快大四了,有存款穿得讲究些也没人怀疑。 温栩从不到学校接她,都是帮她打车,让她去指定的地方。 这份体贴,让成涓安心的同时又不得不怀疑,在她之前,一定也有还在上学的女孩子被温栩周到照顾过吧。 又或许,连之前都是保守的估计。对温栩而言,就算同时照顾几个,经济上也绰绰有余。 不过无所谓,她不在意。 在想什么?方桌对面正切牛排的温栩弯着眼睛问。 温栩不笑时很好看,却让人不敢多看。瞳仁不是单纯的黑色,稍浅几分,眼眶深邃,面容凌厉,似乎随时会发怒。 但笑起来便亲和很多,像个可以说闲话的姐姐。 只不过从她们以这样的关系相处开始,温栩笑容里的成分就不纯粹,明里暗里都是挑/逗和戏弄。 在咖啡店时,温栩每回出现,衣着打扮和游刃有余的谈吐,让她看上去成熟优雅。偶尔说些俏皮话,也不惹人难堪。 但私下接触以后,成涓发现温栩挺孩子气的。 这种孩子气不是说她像真的小孩一样吵闹和脆弱,而是比起自己担心这边考虑那边的满腹沉重心思。 温栩永远是快乐且简单,没心没肺,敢说敢做敢当。在成熟女人和撒娇俏皮来回切换。 柳成涓这点道行,哪里招架得住。 所以成涓就没指望招架或抵抗,该陪用餐就陪,该伺候入睡就伺候。温栩怎么要求,她就怎么做,往好了做。 有明确指令的事,往往简单又好操作,比谈恋爱轻松得多。 她没工夫悲春伤秋,也不屑于。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情她做不出,她最大的困难已经被解决,在温栩面前的迎合与人命关天相比,已算轻巧了。 欠了温栩人情和钱,既然决定出卖自己,开弓没有回头箭,没必要再耗费心思,整天惨兮兮地顾影自怜。 那除了让她折磨自己以外,没有益处。 妈妈还在医院,有弟弟妹妹在照顾,不需她天天跑过去。她现在当务之急是完成学业,她肩负了全家的希望,读书读到现在不易。 她要快些成长,将来早些还清债务,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她知道她想要的生活还很遥远,难以触摸。可她冷静地想,她才二十出头,十年不够就二十年、三十年,她不信人会一辈子艰难困顿。 所以她能不卑不亢,在温栩面前足够懂事和配合。 这很合温栩的意。 一个淡定又不谄媚的金丝雀让温栩感到新鲜又高兴。 温栩起初是见色起意,成涓长得正且御,符合她的审美。年轻又温顺,答话时认认真真的劲就戳在了她的点上。 上头般地把控着度撩了一阵子,青涩的女孩子不好用力过猛,把人吓得厌烦,换了工作就没意思了。 但战线拉长,见对方不上钩,对她的脸跟钱都不感兴趣,她就兴致阑珊了。 是个好姑娘,安心地过着平稳日子就行,她还是不浪费时间了。 但没吃到嘴里总会惦记,偶然得了个好机会,人家送上门来,她当然笑纳。 要钱的理由她半信半疑,但一定有正经事,否则不会这么勉强还开了口。当然,温栩也怀疑过是欲擒故纵的套路。 但也无妨,她玩得起,毕竟人还在读书,总不能直接卷款消失。 相处了几回,更觉得这个女生有意思。 哪怕成涓光说做不到,仅凭她一脸正气地承诺以后一定会把钱还上,温栩就很兴奋了。 为了钱完全丢掉自尊的女孩子没劲,这样才好,使她们的游戏有了新的趣味。 成涓多数时候的状态都宠辱不惊,这点让温栩佩服,好像她比自己还成熟些。 偶尔的无措和慌乱都出现在床上。 第一回 看出她不大情愿,毕竟大她几岁,温栩不想恃强凌弱。把人欺负得委屈,再眼泪汪汪那就扫兴了。 她喜欢你情我愿,起码明面上得如此。心里怎么想她管不着。 恋耽美 栖你为林(73) 所以她没动手,只是躺下。教乖学生干坏事,也是一件快事。 你没经验吗? 没。 没谈过恋爱吗?男的也没有? 没。 自己也没试过? 别问了。成涓听不下去,她那一刹那的窘意大概太可笑,逗得温栩极其欢快。 成涓被领路人带着往前走,在过程里领略同行者的美。 温栩的样貌原本只是收入她的眼底,肌肤相亲后,却像烙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无法形容她是怎样被吸引,然后逐渐迷失的。 她喜欢咖啡店的工作,是因为她可以在那几个小时里短暂摆脱一切困扰和压力,聚精会神地做手上的工作。 而她尝到陪温栩的乐趣,不外乎如此。 睡前温栩搂着她,问她:不紧张了吧? 她回:还好。 那时她领了情,明白温栩第一回 在照顾她的情绪。而下一次,估计就不会让她全身而退了。 但她摸不透温栩的心思,又想错了。后面次次如此,她起初还有些不安,因为从传统意义上来说,她似乎没吃亏,顶多是累了些。 她自小活做得多,最不怕的也是累。 后来才悟了,温栩日常懒散,大概不爱花力气,需要的就是躺下让人伺候。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勤勤恳恳,温栩还算满意。 就算温栩不满意也无所谓,有的是人让温栩满意,她只要做她的柳成涓就好了。 温栩对她的那点兴趣,正是因为她是柳成涓。 在这点上,她一早就看明白了。 她当初说会还钱,温栩表情微妙了一会,但后面还是爽快答应了。 她也胡思乱想过一堆坏事,好在温栩对控制她的人身自由没兴趣,除了定期约会,基本不会打扰她。 她理解为,温栩也忙得很,各方面都忙。 等她学校的课上完,温栩开始帮她安排工作,先让她到自己的工作室实习,手把手交会了成涓许多东西。 那段时间,成涓有了可观的工资,平时开销又被温栩分担了大半,攒钱攒得容易。不久之后,温栩教她投资理财。 除了那三十万,温栩对她很是大方。成涓不想欠太多人情,于是也会挑贵重的东西送,但温栩每次都把钱如数给她。 温栩说:攒着吧,我不缺你的东西,真有心就多给我做几顿饭。 工作时间的温栩与平日不同,这工作室是她的心血,她很上心。 但骨子里仍旧透着散漫,成涓从她口里得知她就算没这份工作,家里也养得起她,她有的是资本玩。 所以温栩的工作室一般不加班,成涓有几次想卷,都被她拎去办公室批评了一番。 温栩的某些癖好还挺难以启齿的。 她跟温栩在一起,利大于弊。纵然丢了尊严和自由,但是得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感觉,那就是安全感。 即使温栩这人看着就薄情,她们的关系也不稳定,但是成涓仍觉得安全。 好像不论她遇到什么事,都不是一个人面对,温栩能轻轻松松地解决她的一切烦扰。 她不怕任何变故,有足够的底气往前走,变得更加强大。 但她知道自己美化了温栩这个符号,说来说去是对钱的崇拜,有钱,自然一切安全。 她偶尔会自甘堕落地庆幸她认识温潋,妈妈的手术很成功,后续治疗也有了钱。 比起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温栩这个金主,常给她一种占便宜的感觉。 温栩说会腻,她一直在默默地等。她自认没有特别之处,能给人的新鲜也只是一时,若温栩主动结束这段关系,她会平静地接受。钱她照样还。 但直到毕业那天,满打满算一年,温栩仍没提结束,还是照常与她相处。 既不亲近,却也不冷落。 她的身份跟正牌女友差得远,温栩从不给她错觉,她也清醒。 两个人就是各取所需。 有时她认为温栩给她的东西过多,提醒说不需要,温栩就笑:我觉得很好玩啊,把你养得越来越漂亮、优秀。 所以这是有钱人的游戏。 选个贫穷又没能力的女孩,教她一步步成长,就像养宠物。 毕业之前,成涓跑了几个地方,用工资租了个房子。 地段不好,上班通勤来回两个小时,温栩自然不喜欢,跟她说帮她安排。 她拒绝,这是她的生活,她要自己承受。 温栩嗤了一声,无所谓地说:好,你把床铺得舒服些就行。 成涓醒过来。 是她的生活又怎么样,只要一天没把钱还上,她的生活里就必须有温栩的存在。 搬家那天,聊到班里的情侣分手两对。 温栩以过来人的口气说:毕业分手很正常,就算没分的也多半在强撑,今年年底就差不多了。哪有那么多真爱,现实才最重要。 成涓不知道世界上的真爱多不多,没有了解过的事,不好强加评价。 她只知道她跟温栩的确现实,温栩喜欢养宠物,而她需要前途。 但毕业是一道分界线,她需要做一定的规划,于是试探了一句:那我毕业了,我们 温栩还在笑,睨她:我们什么? 成涓顿时噤声,没再往下说。 她想问是因为被温栩养在身边和一脚踹开,她需要做的规划迥然不同,她得准备好。 但温栩的表情令成涓反应过来,只有温栩说结束,这段关系才结束。既然金主没提,就说明没到时候,金丝雀没资格问。 没什么。 她搪塞过去,以为这事到此为止,温栩不会计较。 结果到了床上,温栩不忍了,一反常态,换位置压住她。 你的钱攒够了?她目光里满是不悦。 刚才那句话说完会是怎样,猜也猜得出,我毕业了,我们该分手了,这就是柳成涓今天想跟她说的话。 没有。还早。 还没攒够,就想着跟我结束? 温栩冷声质问:为什么?你喜欢上别人了,急着跟人家在一起? 不是。成涓矢口否认,从温栩的语气来看,要是她敢承认,她就完了。 温栩在她面前一直算得上好脾气,也好说话。 大多见她生气的样子都是在工作时候,但可见的愤怒里都带着三分笑意,让人愈发惴惴不安。 而现在,温栩唇角眼底一点儿笑都没了,力道大得成涓皱起眉头。 什么不是? 成涓边承受边把话老老实实说一遍:没想结束,也没喜欢的人。 她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她现在没有力气去喜欢一个人。 得到满意答案,温栩才轻了力气,跟她强调:以后不要再试探我,听到没有? 听到了。 成涓努力集中精力,答得认真,她会恪守本分,不挑战温栩的底线。 隐约的痛意很快被冲淡,她在浮沉中想,温栩比她更擅长在上面。 她不知道温栩是不是特意等到她毕业,还是因为她出言不慎,让温栩不高兴了才这样对她。 大概是后者,前者虽然好听,但是站不住脚。因为她是个成年人了,毕业不毕业都没有影响,温栩想要就可以要。 后面也证实了她的猜测,那晚过后,温栩没再追究,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可成涓还是在悄悄地等温栩离开那天。 等着属于她的牢笼打开,她飞出去,哪怕会多吃点苦头,但是自由无价。 第103章 番外三 多数人的岁月注定不值一提,时间成河,连流动时都起不了波澜,又有什么好纪念。 搭上温栩这条船后,扪心自问,多了许多新鲜的事,若真要谈,成涓也能说上好久。但她不愿意聊,她没跟任何人提她跟温栩的事。 家人不可能知道,其他人更不必提,温栩在多数人眼里,只是她的老板。 但那份额外照顾给得太多,进进出出总有被人撞见的时候,温栩又不肯收敛,她的地盘,难道她还要避让别人吗? 所以偶有流言蜚语,成涓听见就当没听见,反正但凡想在这工作,不会有人不识趣地到她面前来瞎讲。 关于她跟温栩的一切,成涓不愿做总结或回忆,不是不好,而是太好。好得似乎跟柳成涓这三个字没了关系。 每回跟温栩在一起,就像坠入一场迷离的梦境,她像在扮演另一个角色,而非她自己。 那个角色在含蓄地热烈着,溺于声色犬马,为枕边人的一言一行和一颦一蹙而心悸和欣然。 而抽离之后,柳成涓却是个端方谨慎的人,像凭空从哪借来了五年活过,沉稳地过分。 看不惯她这样,温栩偏要问两句臊人的话,问她喜欢在哪个位置。 上面还是 成涓裹上睡袍,一边收拾整理,一边好声地回:都行。 她的语气不是敷衍,认真答题,她的确都可以,只要温栩喜欢,她就愿意做。床榻之间无非那些事,也没有把人难得无从下手的项目,所以,她都可以配合。 但温栩并不感念她的体贴,因为那里头没有感情,只有技巧。 她跟上班似的,好学且勤奋,懂得讨老板开心,但目的是为了背后的薪资。谁也不会欠到说我爱上班。 于是无论温存多少回,两人的关系都在原地,像静滞不动的潭水。偶尔沸腾一会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谁也不在意,成涓是个合格的欠债人,不以不还钱和摆大爷的款为荣。 而温栩是个有良心的资本家,在压榨人上很有分寸,有商有量。 一笔可以带过的生活便不赘述,让成涓感觉到日子有了愉快的波澜,是盛栖联系她那天。 她看到好友申请时,高兴得当场便笑了出来。 温栩很少见到她这副模样,好奇:什么喜事? 她穿着成涓的睡衣,昨晚临时起意开车过来。开门之前,成涓正打算睡觉,但对这位不速之客没有不耐烦,客气礼貌地喊了句:温总。 温栩嫣然一笑,愿意加班吗? 她这玩笑的尺度在成涓那就算过了,成涓没回她,转意了话题:要吃夜宵吗?还是直接睡觉? 温栩本来以为抓她加班,她面上不显露,心里肯定不乐意,大概会敷衍自己。结果洗漱后到床上,灯一关,腰都快被她折断了。 她比平时还勤恳,温栩在颠簸里听她正正经经地说:我一直愿意无偿加班。 这句话莫名要了温栩的命,倏然偏头咬住枕角,借以抵消强烈的腾升和跌落感。 成涓把那一块棉布轻轻扯出去,温总,可以咬我。 此刻,温栩散漫慵懒,没什么力气地坐在椅子里,正吃成涓做的早餐。见到成涓笑得舒心,她也跟着笑。 成涓跟她说:一个失联几年的朋友联系了我。 借钱吗?温栩嘴欠,开了句玩笑。 通常来说,许久不联系的人突然找上门,多半没好事,不是就是骗。所以她暂时忘记了成涓方才的喜悦,没动脑子打趣了一句。 她开自己的玩笑都可以,但她这样说盛栖,成涓不悦,微沉了脸,不是。 盛栖不仅不为借钱,反而,她欠盛栖的五千块终于能还了。但她不想跟温栩说这些,也怕说出去,温栩觉得她到处借钱,到时候再引出不必要的怀疑。 她骤然冷下的脸让温栩意识到了,这句玩笑在别人那开得,跟成涓不行。 她们俩就是因为借钱绑在一起。 她觉得有意思,因为她是享受者,她有的是钱,玩得起也放得开。而成涓未必,成涓陪她又不为了好玩。 欠的钱还没还上,她大概愁得要死。 那无偿加班和此时丰盛的早餐,与她温栩的关系大吗?换个人当时给柳成涓钱,她照样能够伺候别人。 这样一想,温栩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嘴里的食物没了味道。 两个人各自沉闷,谁也没有哄谁的意思,都没义务。 温栩还想着吃过早饭再继续睡,今天就在这玩了,眼下没了兴致,放下筷子,抽纸巾边擦嘴边进房间换衣服。 穿戴整齐后,没跟成涓打招呼,转了场子玩。 少了一桩公事,成涓松一口气,将家里收拾一遍,枕套和被单扔进洗衣机,开始工作。 表面上看,把温栩哄开心最重要,那位挥金如土,眼睛一弯,就有奖赏。但她心里有数,把时间放在提升自我上更有价值。 自己的东西跑不掉,别人赏的迟早会丢。 那次连口角之争都不算的事件之后,温栩对她态度淡了,只剩下工作交流。 整个月温栩只喊她出去一次,还是第一晚那家酒店,成涓忍着心里的介怀公事公办。她认真投入,温栩安静享受。 结束后温栩接了个电话,她也懒得躲开,只是下床坐在桌边,边接听,边开了瓶水喝。 成涓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但她究竟不能闭上耳朵,风流话就轻巧地钻进她的耳朵。 今晚不行,别闹,明晚陪你。 现在在家,休息了啊,不想再出门当然一个人了。 哦,你生日要到了。想要什么?呵,太贪心。 她语气宠溺,轻而柔。成涓想到,她逗家里的猫狗时,也是这样的语气。 嗯,她逗自己的时候也是。 挂上电话,温栩脸上的笑敛下,想了下问成涓:你生日也快到了吧,你想要什么? 不贪她的礼物,成涓摇头,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人家都恨不得列个清单宰我,你怎么什么都不想要?温栩不禁纳闷。 但不是真的想问出个所以然,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柳成涓,清楚人家就是个物欲不高的女孩子。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成涓不同,为什么柳成涓不会变? 在吃过苦,见惯了繁华后,还能本分地守住她自己的底线。 她明明知道,自己多给她些,她就能轻松些。她那一家子,母亲病弱,父亲年迈,弟弟不成器,妹妹年纪还小,往后都是负担。 她为什么从来不?像那些年轻的,知道自己很迷人的女孩一样,大胆地索要礼物。 她不仅不,她还在一笔笔地攒,要把那笔钱还给自己。 起初觉得好玩,但现在温栩不再没心没肺,几年下来,她跟柳成涓算熟人了。既然是熟人,她就要替人家考虑,所以她开始困惑。 柳成涓不笨,也不是傲得玩不下腰的性格,偶尔她提些过分的要求,成涓都愿意。 但为什么在钱上面,她想不开呢,只要她哄一哄,温栩完全可以装出人傻钱多的样子来给她骗一骗。 毕竟是熟人嘛。 成涓哪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只是思考,若是拒绝,八成会扫她的兴,她又不高兴。于是按最简单的来,你送她什么,给我捎份一样的就好,若是太贵,换成平价的就好。 不争不抢,真是体贴。 温栩以为她在试探,眯了眼睛:你知道她是谁? 成涓双眉微皱,不解地看她眼:我怎么会知道? 温栩身边的朋友、情人换得勤,她没渠道一一了解,也不高兴花心思记无关紧要的人。 只是听到你说要送人礼物,如果你也打算送我,一起买更方便。 一起买,当自己搞批发的是吗,吃饱了撑的天天买礼物送人。 温栩没再跟她说话,大煞风景,不如不理。 成涓在沉默里想,温栩如果真心喜欢那个女人也好,能将她的注意力转意。现在是一个月一见,她自在了许多。 恋耽美 栖你为林(74) 往后或许变成两个月一次,半年一次,又或许直接就分开了。 幻想总是很美好,但温栩对他人的新鲜劲似乎过去得特别快,后来就再没听她接过相关电话。 生日那天,中午温栩陪她过,晚上下班将她送到了乡下家里。 她特意将车窗摇下,让人看见她是个女的,几步路,你自己走吧,我回去了。 成涓说:开车小心。 她点头:明早我来接你。 不用。 没事,这边不方便,我可不想你去挤大巴。 家里晚饭做好了,蛋糕是成涓拎回来的,一家五口在温馨氛围里感觉到了弥足珍贵的快乐。 问起谁送她回来,她说是她老板,刚好来乡下办事,带她一程。家里人深信不疑。 成涓想,比起钱能买到的东西,温栩愿意在下班后驱车一个半小时送她赶到家吃晚饭才是最好的礼物。 大概是从那时开始,她坚固的防线好像缺了一小块,一些她没意识到的物质往里填充。 她开始愿意多琢磨温栩了,在卧室以外的地方。但很不幸的是,她对温栩不感兴趣时,她过得还算舒心。等她往里细究,她常常会心情低落。 这现象很奇怪,她反思了下,胡思乱想会导致内耗,她本就不该关注温栩。 于是她强迫自己收回不必要的心思。 有回温栩在她面前拒绝了别的局,她暗自失望,因为如果温栩现在离开,她就能过一个相对轻松的夜晚。 而不必在贪念这种温暖与强迫自己冷静之间挣扎。 温栩一眼看破:我留下,你是不是有点失望啊? 不是。成涓撒谎,她不得不撒谎,因为不想温栩生气。 但她撒谎被识破,温栩也要生气。那天晚上,温栩折腾人的手段一点也没藏着,在她身上用了个遍。 最后她用示弱的声音说:温总,我想睡觉。 温栩就不再罚她了。 成涓那时候犯困,但意识活跃起来,她发现她甚至不用撒娇,不用讨好。无论她说什么,温栩都会听她的,会照做。 怎么会? 她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闲心,睁开眼,忽然想喝酸奶。 温栩奇怪她明明困了又要喝东西,但没多讲,等着。 披上衣服去冰箱里拿,回来时说:还好我晚上忍住嘴馋,没都喝了,不然只能临时下单。 霎时的开心就像是转瞬即逝的流星,迅速变成一大块黑幕,将她笼罩起来。 答应陪温栩那天,成涓都没有这样恐惧。 而那时,看着温栩掀开被子下床,说那句等着时,成涓明明白白地觉得恐惧。 她的角色突然滑稽了起来,怎么,就因为别人在睡前去帮她拿罐酸奶,她就要感恩戴德吗?她还不至于这样缺爱。 可是她这样损自己也没用,人是复杂的,不可控的。 毕业第二年的秋天,成涓的妈妈去世了,毫无预兆。又或许有预兆,但都在瞒着她,大家都知道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不愿她再烦神了。 支撑她的柱子遽然少了一根,成涓消沉得走不出来,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她妈妈这几十年的强撑,到底是为什么,如果人一定要这样活,是不是太残忍了。 还算残忍都是他们这种人的,温栩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她请假了,没去上班。 在此期间,温栩没有打扰她,只是慰问一番。 她知道温栩是识相的,能欺负人时才可劲地欺负,任性又幼稚。但这种时候,她不会来找存在感,知道没人惯她。 一个星期后,成涓回到工作室,颇有几分行尸走肉的味道。 温栩想安慰她,被她拒绝了,此后没再找过她,她亦不去主动。 母亲的去世对她而言是个终点,也是一个起点,她决定换工作了。 离开温栩的庇佑,不再寻求稳和安定,她想要闯一闯。 她提要求时,温栩丝毫不惊讶,表情几乎在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成涓看得绝望,她不想要温栩这样对她,哪怕温栩冷淡地说你凭什么离开,我不允许都会让她好过。 可是温栩愿意听她的,温栩这个混蛋还要装温柔,她不如不温柔。 越是这样,她越要走。 温栩嘴上欠:工资开少了,还是压力大了?有商量的余地吧,我记得咱俩关系很好。 都不是。成涓一板一眼地说:我需要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不能永远靠你。 这话让温栩笑容都没了:柳成涓,你在跟我说结束吗? 成涓茫然。 温栩戳穿:当初你找我借钱就是为了你妈,现在她不在了,你很难过,恐怕你也不想继续敷衍我了。 她没想到那里,成涓摇头:欠的钱和情分,不会因为我妈去世而不存在,我不会忘恩负义。亲朋们的钱会还完,你的也会。 忘恩负义温栩重复,感慨,你对自己的道德要求真高。 成涓不理温栩的冷嘲热讽,以后你如果想,我还是会陪你。 温栩叹服她的契约精神当真是强。 看着她冷静的面容,温栩心里一点儿高兴都没有。 怎么会有柳成涓这种人啊。 她宁愿柳成涓耍无赖,说到此为止,以后不奉陪了。也不要她如此冷静地保证不会忘恩负义。 她温栩可不是欠虐,喜欢自寻烦恼,单纯觉得这样没意思而已。 还以为可以玩一玩强取豪夺那一套。 温栩的确有点不高兴,这源于她的自恋狂妄。总觉得用了心,柳成涓就得喜欢她。但是冷静一想,如果关系真的变质,那么麻烦无穷。 她又不想谈恋爱,为一个人去稳定,放弃所有,跟所有人宣布这是我下半辈子的唯一。明明她自己都不信。 没有感情会永恒,没有唯一存在。 成涓这样很好。 她如是说服自己。 第104章 番外四 气温转凉,满树清桂释放尽最后一缕幽香后暂眠,城市步入漫漫的冬日。 成涓以前最不喜欢冬季,衣服不够保暖且难看,做活和学习都更艰难,人在瑟瑟发抖的境地里会更绝望和茫然。 现在公司和家里都有空调,她也不缺衣服穿了,依旧难喜欢上原本不喜欢的季节。 她打开门,看见有段时间未见的温栩,问她外面冷吧? 五脏六腑利索地支起篝火架子,烤得周身暖热。 她许久没见温栩了,因为一桩误会。 换了工作后,她对新的工作很快得心应手,她素来是卷王,脑子又灵活。 这份工作不需要与温栩朝夕,自由的同时充满了挑战。刚开始干那会,才发现在温栩手下的日子太轻松了,或许是老板倦怠,又或许是给她放水太多。 用温栩的话来说,她们算熟人,照顾熟人是应该的。 温栩没提过她的位置,炮/友、情人、金丝雀这类的词都没,更好听、体面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往她身上放。 说得最多的,就是熟人。 睡了几年,的确够熟了。 成涓欠盛栖的债在加上好友的当天就连本带利还了,盛栖大大方方地收下,谢谢她帮忙保存,高兴地说像从旧衣服里意外发现的巨款。 当年让人局促的巨款,如今不过是笔随时周转的零钱,她们能轻松地拿出和收下。 但那份弥足珍贵的情意却不会随之贬值,不会变成一件旧的衣裳。反而在久未相见的岁月里自长成一颗青葱的树,枝繁叶茂,朝着阳光和远处伸展。 初秋的时候,成涓去了一趟盛栖所在的城市,离禹江实在不近。 禹江是她们的故乡,有盛栖美好快乐的年华,她的奶奶安葬在这里,她的亲人、朋友都在等她她回来的理由太多。 而她却一走多年,躲得远远的,一步也不敢踏入。仅仅为那一个原因她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从这个角度,成涓怨过温潋。 温潋亲手毁了一束光。 若不带个人情感,成涓却能理解温潋,温潋那样的天之骄子,本也很难坚定地选择盛栖。 成涓知道,温潋想过找盛栖,但发现盛栖连自己都不再联系后,就没再继续下去。她早放弃了盛栖,来问自己不过是寻求慰藉,联系不上也就罢了。 或者说,反而会松口气吧。 她们都有办法找到盛栖,成涓家离盛栖姑姑家很近,要个联系方式不难。可是远行人选择了消失,她们谁也不愿去打扰盛栖新的生活。 在她跟温潋包括禹江所有人的生活里,盛栖都不是必需,她们可以不去找,可以不盼她回,所以盛栖没打算回来。 成涓冷静地想。 盛栖不回禹江,成涓想去找她了。 可直到抵达目的地,她也没想好怎样跟盛栖说,我千里迢迢跑来见你。 这有些突兀,盛栖会不会被她吓到,会不会有压力呢? 成涓最终没有联系盛栖,索性当成旅行,在陌生城市转了一遍。 她从前没有闲钱旅行,大学时同学们总会有各种活动,爬山,露营,追星,看演出,游山玩水,她都不能有。 她许诺过,等经济条件好一些,会带全家人出去玩一趟。可惜直到她妈妈去世,也没能实现,怎样算条件好呢,她连债都没还完。 她没告诉温栩这趟行程,因为周三她们才见过,周末之前温栩没约她的时间,她就以为不需要见面。 毕竟认识太多年了,不需要那么黏。有时候两个人见面就只吃饭,聊聊工作和闲话,睡一起都不一定会做什么。 至于她们为什么能将不正当的关系保持这么久,成涓也不理解。 她刚换工作那会,以为她的叛逆会招致温栩的不满,分开后一冷,也就结束了。 温栩的确不满,也仅限于缠着她问新老板好还是我好这种幼稚问题,更别说问的时候还是需要成涓卖力的时候,毫无气势。 成涓在那种时候懂规矩地知道要哄她,让温总的身体和心理都舒服些,轻声对她说当然是你好。 等她到了陌生城市,晚上独自在餐厅吃饭时,温栩的电话打来,问她在不在家? 她蓦然紧张,不在。 又回乡下了吗?上周不是才回去过。 温栩语气听上去颇有哀怨。 原本想如实说的成涓听w52ggd到这句改了主意,以为她回家去,温栩都要不开心,要是知道她不声不响地跑这么远,指不定会怎样闹脾气。 到时还要刨根问底,生出许多事,她不想被破坏好心情,更不想在电话里被盘问。 于是顺坡走明天下午回去,晚上见? 好吧,怪我昨天忙得头都晕了,忘了预约柳小姐的时间。 听温栩这句话就知道她的心情又好起来了。 成涓曾经想过,为什么温栩有时难缠、任性,又算她的债主,需要她赔上自尊。但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从没觉得难以忍受。 大概是温栩跟她太不一样,温栩是个健康快乐的人,忠于自我,虽然偶尔喜怒无常但十分好哄。 有时候成涓只是随口敷衍,温栩都能当真并且兴致勃勃地说下去。 挂了电话,成涓为之松一口气,继续吃饭。 第二天温栩发消息问她几点回,她正在景区里,说四点才能到家,可以做晚饭,让温栩到时候过去。 景区环境太喧闹,成涓难得出行一趟,放空自己又放空得干脆。她没想盛栖也没想温栩,回完这条信息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正常情况下,她应该也一定会多想一步,温栩为什么问她时间。 所以当温栩发来在她家里镇子上的定位时,她的手机还在飞行模式,等看见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她当然没办法出现在温栩面前。 于是她打电话过去坦白,抱歉,我不在家里。 温栩的声音低低的,在哪? 机场,我现在打车回去。 温栩直接挂了电话。 那时成涓发现人不能轻易说谎,原本极小的事情,会因为谎言变成一团不受控的火,稍有不慎就能焚毁搭建好的建筑。 她只是出去旅行而已,她到了地点后就不想见盛栖了,因为她了解盛栖,如果想见面,盛栖早就约她了。 对温栩说,温栩并不信,问她出去玩有什么不能讲的?你跟别人一起,还是去见什么人了? 就我自己。 那为什么要骗我? 成涓想她已经说了一次谎,总该坦白一次,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温栩想吵架时总是会抓重点,冷声问她你觉得我多事? 成涓不知说什么,她有经验,她说什么温栩都会炸。因为今天是她不对,她该道歉,温栩生气很正常。 我的确是多事,多事昨天才眼巴巴地问你在哪,今天发神经开车一小时过去接你。 对不起。 除了道歉,成涓想了解决办法,认真跟她保证以后我离开禹江,一定会跟你说。 温栩摇了摇头,摔门离开。 成涓就坐在家里,发呆至天黑,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保证错了,她应该保证不再跟温栩撒谎。但这样的保证很假,人不可能不说谎,所有人每天都在撒谎。 好在快了,若没有意外,明年她就能存够还给温栩的钱。 到时候关系自动结束,温栩就不需要再为她生气,被她欺骗。 想到这里,她发现哪里不对劲了,温栩听上去已经不像个金主了。 温栩像什么呢? 那三个字成涓不敢去想,她不能奢望温栩喜欢自己,也不想定心去喜欢温栩。 渴望自由和尊严的动物不该贪念困住自己的牢笼,不该自作多情,拿牢笼当宠爱。 温栩对她没那份心思,厌恶恋爱,她比谁都清楚。至于她自己,大概是习惯在作祟,不免会沉醉期间。 一年、两年还能当成还债,想着早点结束。但时间已经是三年、四年了。 现在再想结束两个字,发现很是刺耳,她没说出口就嫌耳朵疼。 其实她放缓了存款进度,率先还给亲朋,有些债欠了太多年,不好再拖。 而欠温栩的还不着急,毕竟她一直在无偿加班算作利息。 但还是到了该还的时候,再这样发展下去,她就要被习惯束缚,处于滑稽的境地。 有些账会随之不清不楚,连利息都不知道给多少。 因为那次谎言,温栩六周没理成涓,成涓自知理亏,起初每天发消息。说自己可以赔礼道歉,什么方式都可以。 温栩不理她。 第五天时,成涓本打算继续道歉,却骤然想清楚,她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哄温栩。 温栩现在对她失望透顶,不想理她,她还是消停下来更好。 于是她发了最后一条错都在我,你想以什么方式罚我都行,我先不烦你了。 几场雨后急降温,冬天忽然来了。 季节转换让成涓反应过来,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温栩腻了。 在她自作聪明的谎话之后。 成涓从前一直在等待这场关系结束,不知从哪天开始,她就没再想过。如今这事突然到了面前,她竟也像早有准备般淡定,照常生活、工作。 只是周末收拾衣柜时,看见温栩留在她家的衣服,猝不及防,被绵软的布料在心口撕开了一道口子。 恋耽美 栖你为林(75) 她脑海里回放上次温栩过来的画面。 温栩穿着睡衣枕在她腿上刷视频,随手托举手机,成涓边回工作消息边看她,很担心她拿不稳,手机砸在脸上。 刷到美女后,温栩津津有味地看了两遍,突然反应过来置身何处。 于是心虚地望她一眼。 成涓恰恰就对上她心虚的那一眼,心瞬时就软成一片。原本也没生气,给台阶说确实很漂亮。 温栩突然反应过来,成涓是不可能吃醋的,而且是从来不醋。 别说她看看美女,就是把人带到成涓面前,成涓也能跟人家微笑握手。 她将屏幕往怀里一贴,霸道地命令你不许看! 成涓愣了一下,好,我不看。 温栩爬起来,跨坐在她腿上,搂着她的后颈说你只能看我。 成涓微仰着头看她,她头发蓬松茂密,因为一点压力都没有,睡眠充足;肤白,唇色浓艳,眼窝深邃,五官立体,是能让人怦然心动的长相。 初见温栩时还好,那时候成涓还不清楚自己多直多弯,见到美女也就看看罢了。跟温栩发生关系后,她弯得不能再弯。 每每打量温栩,都会心悸、陶醉,想把她顷刻间揉碎在怀,又想将她长长久久地供在高处。 温栩笑起来看上去很危险,手明明搭在颈后,成涓却觉得喉咙喘不上气。 温总的双标心理永远不加掩饰,她自己看美女可以,却不许别人看。 但在她们俩的关系里,双标可以合理存在,成涓不纠结,立即答应了她。 第二天早上,温栩腰疼腿酸,幽怨地哼说你怀恨在心,报复我。 这冤枉成涓了,她只是加班时用心了点,怎么敢报复温总。 抵死不承认。 温栩剜她,吃完早饭,穿着睡衣在家里溜达。嫌太阳刺眼,浮夸地戴着墨镜趴在阳台听楼下邻居聊天。 墨镜跟松垮的睡衣很违和。 但温栩一直都违和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在温栩离开了。 成涓刚把衣服收起来,门铃响了。 温栩出现在她面前。 一个半月没见,从初秋到成涓讨厌的冬季,以为不会见面的人又突然造访。 成涓看她穿的不多,问她外面冷吧? 我饿了,你有空做饭吗? 成涓帮她找棉拖,做,得等一会。 我可以等。温栩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她没事人一样走进家里,喝着成涓给她端的热茶,在沙发上裹着成涓的毯子玩手机。 估计实在是冷,她把毯子盖在头顶,整个人包在毛毯里面。 成涓做菜得空时悄悄在后看了她一会,被她的造型逗得直笑,温栩今年三十多了,怎么能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可爱。 但以温栩的性格和生活环境,大概四十岁、五十岁也还是这样。 并不突兀,她就是可爱。 成涓走过去,帮她把头顶的毯子拿下,连人带毯一起抱在怀里,在她头顶落了一吻。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自然而连贯,她什么都没想,想做就做了。 而温栩在被她抱紧后连话似乎都不会说了,向来话多的人缄默了许久,没再看手机,也没再动。 成涓主动开口你冷,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 禹江的冬天没有暖气,她租的房子条件一般,客厅也没空调。 温栩在傻了一会后又恢复本性,嘴不饶人地说我饭还没吃呢,你就想睡我了? 被她冤枉好意,成涓没解释,又笑了一下,好吧,饭很快就好了。 她没问温栩为什么又来找她,只知道那晚抱着温栩入睡时,她想的是她们居然又要一起度过一个冬天了。 而她,竟在窃喜。 她怕心里的笑声太大,会吵到熟睡的温栩,于是屏气凝神,以至于失眠至凌晨。 她没过度批评自己伺候人却还窃喜的心态,尽管她明知不妙,但她无法控制全部思绪。只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到哪一步就做哪一步的事情,无需折磨自己。 她坦然又矜持地享受着重新得到温栩的生活。 在盛栖表露出想回禹江的想法后,成涓便不遗余力地帮她规划,终于定了温潋家隔壁的房子。 太久没见,加上时过境迁,相聚时盛栖腼腆许多,变化比她想的大,看着更文静了。 记忆里的女孩子骑着崭新漂亮的自行车飞速从村路过,比男孩子骑得还快,肆意又活泼。 但面前的人连说话都温声细语,笑起来斯斯文文,她夸成涓,你现在好漂亮啊。 嘴还是跟以前一样。 成涓没将盛栖的事情跟温栩商量。 一是因为之前一次搬家,帮她收拾东西时,温栩看见了她小心翼翼藏着的与盛栖的合照,很不高兴。 二是因为快存够钱了。开春之后,她咬咬牙,把钱一次性还了温栩。 温栩的表情怅然若失,好像不是收回了三十万,而是损失了更多的财物。 这么多都给我,你最近周转得过来吗? 手里的够开销了。 成涓心里的石头全部落地,从今以后,每笔工资都属于自己了。她可以准备买房买车,可以休闲消遣,可以让家人过得再好一些。 她们也要结束了。 但她终究习惯了听温栩的话,哪怕是在互不相欠的情况下,她也没法率先把那一句以后不要联系了说出口。 她说不出来。 温栩给了她太多东西,除了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还不清的。 聊完钱后,温栩没说结束语,照常把车开进了她家小区,跟她一起上楼。 成涓了然,最后一次了,天明以后一切烟消云散。 所以温栩停下后,她不忍就这么睡过去,想换位置继续。温栩却不允许,按住她笑着说我没力气了,你别想,下次吧。 下次成涓看着她,却没提出质疑。 成涓不明白自己是不愿还是不敢? 总之那一刻看着温栩对她笑,她没办法说扫兴的话杀死那抹笑容。 明明她不欠这个人什么了,可她狠不下心,但她又知道她们该结束了,这种关系不好。于是她的思绪跟她们的关系都陷入了僵局。 她没有以前从容和享受,。 每回约会,她的心不在焉都很明显,但温栩当作看不见。 直到有次温栩跟她说了件朋友的糗事,温栩乐得不行,她只是不在状态地点了下头。 温栩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到成涓硬着头皮看她,等人发脾气。 她没有发火的迹象,颓丧下去,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钱还完了,连对我笑都不想了吗? ( 第105章 番外五 温栩的话像她的人,直白干脆,不时带着刺。 没有不愿意。成涓想跟她解释,不是因为两不相欠,才连笑都懒得敷衍了。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以前她可以什么都不考虑,不纠结,只要温栩高兴,她就奉陪。 那时候她可以当自己身不由己,在不利的处境里,所谓的傲骨和谋算都是累赘,反而让自己过得更累。索性暂且抛下,把钱存够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所以跟温栩在一起,不高兴的事情,她能忍下,金丝雀还能跟主人发脾气吗? 高兴的时候她就一起笑,把温栩哄好,能省下不少事,得到许多好处。 她一直是这样想的。 直到她把钱攒够,迫不及待地还了钱,好让自己往后能睡得踏实些,从此为自己活。 新的痛苦又产生了。 或许痛苦才是永恒的体验,愉快贯穿其间。 在不欠温栩的情况下,她还是想看温栩高兴,哄着温栩,让着温栩。她心里这般想,行动上便这般做。 同时,她自相矛盾地诘问自己,为什么还要这样? 难道她天生就喜欢作践自己,骨子里有奴性吗,明明已经交钱赎了身,却还在做着以前的事情,义务陪着人家。 这不是贱是什么? 那你干嘛一直走神? 温栩好似想将才拨开的雾再召回来,故作不知地替成涓找借口:工作太累了吗?你好歹要歇一歇,不要损耗身体健康去卖命,现在赚得是快,到年纪就麻烦了。我爸以前就是工作太拼,现在老跑医院,引以为戒。 她说了长长一大段,成涓听着,听完发表意见:正因为你爸很拼,你现在才有资格引以为戒,普通人,不是想停就能停下的。 她温和地怼了温栩一句,温栩没有相关经验,一时想恼又不舍,想委屈又装不出来。 以前成涓都很乖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开始挑她的毛病了。 她暂时能屈能伸,先不发作,不是让你停下,是让你少加班,多放松,劳逸结合。 点了下头,成涓应:嗯。 再说了,我爸拼是想让儿孙几代过得好,你也要吗? 成涓说:我还有爸爸跟弟弟、妹妹。 至于儿孙,这辈子不可能有了,从她被温栩蛊惑的那一天开始。 温栩见她不吃了,走吧,去酒店。 定期活动又来了,温栩好像钟爱那个地方,喜欢带她旧地重游。 成涓不动,心中两股势力先打了一架,胜出的那方让她拿出了镇定和不逊,看着成涓:你刚刚也说,我的钱还了。 温栩起身到一半又坐下,难得斟酌着说:以后如果你需要用,我可以随时再给你。 我是还你了,不是让你替我保管。成涓强调。 无所谓。温栩觉得区别不大:我又不缺这笔钱用。 她当初既然舍得拿出这笔钱,就没想过要回来,花钱就是买开心。是成涓跟人不一样,自己定了要还钱的环节,她不忍拒绝,又觉得好玩,所以才配合。 多这几十万没什么用,买不起车买不起房的,成涓给她,她就打算帮成涓存着。 毕竟成涓爸爸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她还有弟弟、妹妹,以后说不定还得用钱。 话是实话,却刺着了成涓。 被温栩刺着是常有的事,往常她什么也不会说,可是今晚她想把话说开。 你当然可以无所谓,但我不能。对你而言可有可无的东西,对我而言耗费的是全部,你能明白吗? 温栩可以玩弄感情和她的人,温栩可以养很多个像她这样的女孩子,那是温栩的自由。 出身和家境给了温栩玩世不恭的资格,他们这样的人只要不犯法,谁也没有权利去规范,逼他们处处按着道德和礼仪行事。 可是她柳成涓不行,一步也不能出错。没有奉陪到底的决心和资本,她还会犯傻地出不了戏,然后在被彻底抛弃那一天崩溃。 温栩迟早会腻的吧,温栩自己说过的。 温栩垂眸看着餐盘,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明白。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成涓逼迫自己继续说下去,以前我们说好,等我把钱还你,我们就 她说话时一直盯着温栩的表情,温栩遽然敛眉,抿住了嘴,吗,目光脆弱地看她一眼。 好像她再说下去,就会把人说哭。 成涓觉得好笑。 温栩不可能哭。 温栩比她年长几岁,比她见识得多,这类人成熟冷漠,心肠硬得很,怎么可能脆弱。温栩有钱有地位,锦衣玉食,呼风唤雨,也根本不值得同情。 她如果在这个时候怜惜温栩,她准是脑子有病,圣母心泛滥。 在她打算把话说下去的时候,温栩突然说话了,好嘛,不去酒店了,你如果累,我送你回家休息,我今天不烦你好不好? 不是 我也不逼你跟我笑,要是觉得我的话没意思,你就不理我呗。生气干嘛。 温栩大概觉得,今晚要是不多嘴问那一句,成涓就不会恼,不会跟她撕破脸。 她的让步看似在妥协,实则根本没让到根本上去。 成涓要的不是这些,可是她偏偏装傻。 被她接连地打断话,成涓没法连贯地说下去,大脑短暂地卡住了。 方才交战的双方在她愣神的这一会功夫,迅速换了胜者与败者的位置,隐忍心软的一方开始掌局。 她想起旧事。 她弟弟成南初中读完后考上了普通高中,成绩不算好,但家里希望他继续读。他自己却受不了家里穷,吃穿都要求人,处处捉襟见肘,直接找了班上,赚钱补贴姐姐跟妹妹。 连高中文凭都没有,做的自然是体力活,好在他肯吃苦。那年做工时不慎摔伤,他领导不愿赔款。成涓那段时间在处理,恰好温栩到她家发现,了解后就把事包了下来。 后来没要成涓多费心,处理结果比她预期得更好。 事本身不大,就算没有温栩帮她,成涓自己找人也能讨回公道,又不复杂。 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后续的事,送她回家看弟弟时,温栩给了她几袋衣服和补品,让她带给柳成南。 她想拒绝:干嘛买这些? 温栩答得极其自然:你弟弟就是我弟弟啊。 成涓失语。 温栩继续聊:他不适合之前的工作,你需要我帮他安排一份轻松的工作吗? 已经够麻烦她的了,成涓摇头:不用,他的事他自己解决,这是他的选择。 需要的时候跟我讲。 温栩给了允诺,又建议道:养好伤之后,让他最好学些东西,不要光做体力活。 前段时间成涓回家,看见成南脚上那双鞋,款式简单,是她半个月的工资。温栩统共买了两双。 成南以为是姐姐买的,心疼不已,一直很爱惜,刷得干干净净穿在脚上。 那时成涓就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有一个人,在用心地喜欢她,喜欢她的家人呢。 因为穷和疾病,她家人所遇的冷眼是旁人无法想象的。这怨不得别人。 挣不到钱,身体患病,孩子又多,都不是别人的错,别人当然没义务来体谅和同情。 为此看不起他们家,也在情理之中,她早习惯了。 当初她妈妈看病,他们几个孩子都小,家里缺钱,把亲戚们都借烦了,骂他爸没本事还要养孩子,让小孩读书。 连亲戚都尚且如此,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但现在有个人,在对她好的同时,尊重她的家人。 去年有一回,温栩跟她商量见面时间,周末我要出差,不在禹江,我们周几晚上见呢,我想一想不对,下周是你妈妈忌日吧。 忍着没说的成涓闻言怔然,木木地点头。 哎哟,那就算了,你得回家。你休息吧,下周不见了。 成涓在感谢温栩善解人意的时候,很想问,为什么能把她妈妈的忌日都记在心里呢。 她也没敢问,可能温栩就是记性好吧。 得知成南没念高中就出去打工,温栩没有看不起,反而心疼他的伤情,关心他的工作。 还特意帮他买了几套衣服。 成涓说太贵了,成南穿不合适。 温栩不同意:他这么大的男孩,应该有几套好的衣服,打扮帅气点才有自信去恋爱嘛。 成涓被说服了,因为她第一次见温栩,温栩就穿得人模人样。 妹妹考上大学时,成涓把好消息跟温栩分享,温栩看上去是真的高兴,连夸带捧。还把成涓带回家里,从放闲置物的房间里挑了两个行李箱,把一整套的电子设备配齐了。 东西都是新的。 成涓讶然:你怎么不用? 恋耽美 栖你为林(76) 温栩边收拾边说:东西多了,用不过来,摆着也落灰。给她,她用得上。 成涓看了眼屋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对温栩而言,浪费是极其正常的事。 她被温栩的话说得心里不大舒服,小声拒绝:我打算给她买,不拿你的。 你傻啊。温栩诧异地看她。 干嘛花钱买,我这有啊,你钱别浪费。东西你随便拿,能用的都拿走,我不怕你把我家搬空。 她边说边开玩笑,看成涓还不情不愿,那就当我送给她的,我们俩这么熟,老朋友了。我给你妹妹送点东西,你还不给我个面子? 熟老朋友了 成涓听得哭笑不得。 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情,衣服,鞋子,行李箱,笔记本这些东西加起来,成涓随时能还得起,温栩想送,她收下也就收了。 温栩不缺钱,拒绝她才会惹恼她。多给她做几顿饭,陪她,哄她高兴就是了。 可是在她预备跟温栩说清,彻底分开的当下,她想到了那些小事情,想到了温栩给的那点小恩小惠。 她没法不在意小恩小惠,因为从来没人给过她大恩大惠。 谁说温栩不能脆弱。 温栩患风寒的时候也难受,会蔫蔫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哭一样。被她照顾着吃药,还抱着她说:成涓你真好呜呜我好难受。 成涓就抱着人哄,给她测体温,换毛巾。 那时候她觉得还不如让她来生病,让她替温栩承担一切的不舒服。反正她能忍耐,她生病了不影响,还能工作。 而温栩太娇气了,弄得人看了心里难受。 事后她扪心自问,难道想替温栩生病,代她难受,也是她们交易里的内容吗? 不是。 明明就是她没出息,她喜欢上温栩了。 她们认识快五年整了,她喜欢上一个陪在她身边五年的人有什么错呢,这个人带着她度过了她最辛苦,最无助的时候。 哪怕这五年里,人家只喊她老朋友,从没认真对待过她们的关系。 可是这已经是她除家人外,拥有过的最美好的人了。 说她可怜也好,恋爱脑也罢,总之那晚她想起很多事,心软了,没把话再说下去。 温栩格外乖,把她送回家就走了,几天没有再烦她。 她又想起之前温栩不理她的那一个半月,她过得很没有意思,除了工作和家人以外,找不到一件值得上心的事情。 所以,她也没办法潇洒地离开温栩吧。 现在温栩不愿意分开,其实,她在不满之外,是有一点高兴的。不,是很多。 她几乎不敢承认这件事,常被折磨得精疲力竭。 与其精神上内耗,不如宣泄出去,她跟温栩的床上交流,也开始莫名地较量起来。她总想要让温栩付出些什么,眼泪或者低吟。而换温栩对她时,就用尽手段,让她沉沦其中,让她认输和上瘾。 盛栖回来那个月,她帮盛栖搬家,帮盛栖收拾,这事也没告诉温栩。 只在跟盛栖约见面那天之前,跟温栩提了一嘴,以免温栩临时找她找不到。 我一个朋友回禹江住了,要去见她一个下午。 哦。温栩不是多感兴趣,隔了一会,突然想到:是合照里的那个? 就知道她还记着那事。温栩还真是小心眼,只是一张跟好朋友的合照,有什么可气。嗯。 温栩脸色就不太好,你们俩关系不错啊,够长久的,她人很好? 成涓认真说:一个村里的。她人很好,性格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现在成熟点了。以前帮过我挺多。 温栩不服:我也是小孩跟老好人,我也帮过你许多。 成涓带了丝笑:嗯。 那你更喜欢我对吧? 温栩常用的手段,扮幼稚鬼博得成涓哄她,说好听的话。 可是这次成涓沉默了,没有顺着她的话说。 温栩很生气,真讨厌,居然输给一个莫名其妙的同村人,还是好多年没见的那种。 成涓却在自嘲,凭她们的关系,有资格说喜欢吗? 她不敢说。 第106章 番外六 盛栖回到禹江几个月了,成涓都没有时间去陪她玩。七月八月嫌热,后面又忙。 但成涓清楚,成年人的忙多是不愿意,比如她再忙,也有时间见温栩。 哪怕是加班到十点多,温栩说想见她,她也能说好,陪温栩去吃宵夜,带温栩回家。 她曾经把盛栖当成月光般的存在,因为她的世界就那么大,而盛栖熠熠生辉,她就忍不住迎着光去注视。 但现在她有无数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她需要准备、需要随时抓握,而不再需要借别人的光,所以见不见盛栖都不重要。 好在盛栖也不想见她,联系她都很少,还是像从前一样,满眼都是温潋。 盛栖不仅回到禹江,甚至能接受温潋的过去。 而成涓看得出来,她接受得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她太喜欢温潋了,喜欢到又爱又怨。 成涓私心而想,盛栖未必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温潋纵然很好,但已经给过她苦头吃,何必再试一次呢。 可是感情的事谁也笑不了谁,旁观者清没有用,她自己尚且一团糟。盛栖既然时隔七年多回到禹江,一定深思熟虑过,用不着她操心。 成涓的收藏里有张照片,她在重新与盛栖见面后就在考虑要不要删除,那是盛栖当年给她留的最后一条短信的截图。 发完之后,她联系不到盛栖了,而那短信和那几千块曾伴随她,度过了高三的寒冬。 还过钱,见了人后,成涓将执念放下,盛栖恐怕都未必记得这条短信了。 但还是没有删,留着也不占地方。 她的手机从不对温栩防备,因为她没有见不得人的事,而温栩也不爱窥探她。 那天她给温栩拍过照片,拍完让温栩检验成品,她自己则去洗漱了。不知怎地,温栩就划到了那张截图上。 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大不舒服,盛栖临走前把钱给她的事情,她不想温栩知道。 一是自尊,二是**。 当即冷了脸色,一把夺走手机,冷声问:你瞎翻什么? 见温栩随之拧起的眉,知道温栩不觉得抱歉,更不耐烦,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温栩被她说得发懵。 刚才还浓情蜜意地腻在一起,成涓说她躺在床上,发丝乱乱的样子很美,她问多美。成涓说拍下来给她看。 现在却因为一张截图而呵斥她。 信息她没兴趣,她通常只看成涓的相册,因为成涓拍照极少,偶尔所拍都很有意义。 比如她的家人,比如楼下被好好照顾的流浪猫。有些工作上的东西,她不会点开细看,成涓也知道,所以成涓没管过她。 两个人偶尔会拍些**的照片,温栩自己大大咧咧,信不过自己。所以都存在成涓手机里,每回她拿来翻看,成涓都应许,甚至陪她一起看。 这是第一次,成涓问她乱翻什么。 她本还想不到太多,但成涓的态度结合短信内容让她猜出来,主角又是那位姓盛的。 成涓说盛栖帮过她许多,所以她才留了合照,才多年后还坚持联系。 那自己呢,难道没帮过她吗?她为什么想的就是分开,且从未跟她有可纪念之物呢。 温栩猜想,成涓一定用心喜欢过那位。 纵然都是帮她的人,但钱多钱少不是衡量的标准,她心里有一杆秤,偏得厉害。 跟盛栖,那时相识多年断不开的情意,处处宝贵。 跟她只是委曲求全,脱不开身而已。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在成涓眼里还美不美,她看成涓却只觉得冷。 认识五年,在一起四年,成涓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有意不去多想。 她的朋友们却笑话,说她这么久还没过新鲜劲,已经完了。 完了这两个字太过可怕,她上一回的恋爱经历就是完了。那时她还洋洋得意,她打算一辈子完在人家手里,结果忽然就被轻飘飘地撂下了。 后来她的观念改变,喜欢的女孩,短暂得到就好,别贪什么天长地久。 果然比从前过得快乐了。 这回她又贪心了些,得到了却舍不下,人家想走,她也不肯。可惜眼前的人,越来越不耐烦了。 她觉得柳成涓真的不聪明,把辛苦攒的钱都给了她不说,还不知道长久打算。 她怎么也算个富婆吧,又亏待不了她柳成涓,要什么都可以给,何必这样急着脱身呢。 现在她似乎明白了,因为故人回来了。她需要恢复自由。 温栩点了点头。 人跟动物的区别是,人不容易养熟,四年时间,养只猫该多乖。 她换衣服,成涓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半晌,低声说:明早再走吧。 她不理。 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我跟你道歉。 她全当作没听见,她没这么好摆弄。柳成涓想斥责就斥责,想道歉就道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冷淡地留下这句,她离开了柳成涓家。 若好聚好散也就算了,温栩走就走,往后不来了正好。 但今晚温栩被她弄得不开心,深夜离开,这事成涓放不下。 是她欠温栩的,这辈子欠了,上辈子大概也欠了,她没办法心宽到人走了就走了,全不放在心上。 她不该恼羞成怒,那样责备温栩。 温栩是她的恩人,那笔钱的意义远不在钱本身。没有温栩,就没有她的现在,在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时,是温栩帮她抗住,领着她走到今天。 温栩还是她喜欢的人。 不能对喜欢的人随便发脾气,如果这点都做不到,何谈喜欢与不喜欢。 一条打算删的短信而已,看就看了,温栩不是故意查她。在她欠温栩钱,身份是金丝雀时,温栩都没查过她,给足了她自由,现在更不可能了。 那两句话说完她就后悔了,她看清楚温栩脸上笑容被抽走的过程,看温栩以极其陌生的目光观察她,然后就再也不看她。 她心里发怵,跟着到门口,又道歉一遍,她从未有比那时更想将温栩留下的时候了。 她想将功补过,想低头弯腰,不顾一切地哄一哄温栩。 或许她直接把人抱进怀里,直接蹲下来抱住温栩的腿,装出一份可怜相会更管用。 然而她什么都没做,她口头上的道歉再怎么诚恳也没挽回人。 她想她这人矛盾又虚伪,人家虚伪是做给旁人看,偏偏她都做给自己看了。在乎得要命,还跟自己假装不在乎。 三天联系不上温栩,成涓终于下定决心,提前下班去温栩的工作室将人堵住。 温栩到底大度,看见她也没给她脸色看,嘴边还挂着笑,调侃了句:稀客。柳小姐有什么事需要我啊? 她也忍不住讽刺柳成涓。 需要的时候什么都能应承,不需要了就连好脸色都不给。 成涓当作听不见她的讥笑,把门反锁,蹲在温栩腿边说,我是需要你。 做什么? 不做什么。成涓再也不会求她帮忙了,她不能再欠温栩什么,我跟你道歉。你不想原谅我也可以。但不要生气,不要不开心。 温栩架着腿靠近椅子里,你看到了,我没有生气,开心得很。 成涓因她的话抬头,仔细辨认她的神情。 柳成涓,你还没本事把我气成什么样,放心好了。 温栩笑吟吟地坐直,前倾身子靠近蹲着的人,也不能让你白跑,我原谅你了。不许蹲着,腿会麻,快起来。 成涓来之前就知道,只要她愿意哄,温栩不会难为人。 温栩是个容易高兴的人,及时行乐是她的座右铭。 并不是说她柳成涓有能耐,一出手就能让温总不计前嫌,而是只要温栩还想玩她,温栩不会在意破事,看见台阶就会下。 所以当晚两人饭都没吃就滚床上去了,请罪局,自然是温栩主导。 她拿着成涓的手机,拍了一小段视频,又把手机还给成涓,笑着交代:手机看好了,这些不能让别人瞎翻翻到了。 温栩强调瞎翻两个字。 温栩隔天离开,成涓看着身上被刻意留的痕迹,心想这人有点恶劣。 她就鲜少在温栩身上留印子,她很小心,也不舍得碰重了。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没资格留,弄上去几天消不掉,温栩或许会恼。温栩其他的女伴看见了,也难免多想。 虽然,她没看见过温栩有别的女伴,跟她在一起时,温栩也没再联系过别人。 可她不信浪子回头那一套,一个人原本是什么样,以后也会是什么样,不会无缘无故地转了性子。 她蓦然觉得荒谬,她一直自诩理性,该做什么绝不含糊。这么些年,再不容易,她也咬牙扛过来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因为知道,所以家里条件再难,她也把书读完了,一步步走到今天。 工作再累,她都没退过。 唯独与温栩的事,她开始意气用事。从前她很明确她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她有所付出,有所得到。这买卖不亏,她也能冷静思考。 现在她不明白她自己。 她喜欢人家又对人家发脾气,把人气走了,她又自责到去负荆请罪,投怀送抱地讨好。等人临幸过她,她却不开心,觉得没意思。 她怎么会到这个境地。 没有途径宣泄这些情绪,她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想到了盛栖。 她暂时不打算告诉盛栖她跟温栩的事情,并不体面,或许会吓着盛栖。她只想有个人,陪她说话就可以。 她不想再被自己所折磨。 无论盛栖变了多少,笑起来时,还是那样明亮照人。她喜欢看,喝了点酒,她忍不住就多说了些。 她很希望成为曾经的盛栖那样的人,敢爱敢恨。可是现在连盛栖本人都不完全那般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希望呢。 盛栖警惕性很高,在她情绪收不住时,突然问她:你不会要跟我表白吧。 成涓那一刻愣了一会,笑盛栖好玩,脑洞太大了;又觉得悲凉,她真可怜。 瞧,人到了一定阶段,连回忆和吐露心意的权利都被剥夺,稍一谈深,别人就以为你别有所图。 她忽然感到浓郁的孤独。 为了摆脱烦杂思绪请盛栖来家里,跟她大聊过去。可是盛栖或许没把她当成怎样要好的朋友,她贸然将人请到家里,莫名忆当年的举止,对人家而言都是奇怪。 那一刻她想宣布,就喝到这里吧,可以送客了。 但盛栖却突然有了话题,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温栩的脸就浮现在她面前,她不能说。 盛栖说看见她身上的草莓印了,她窘迫地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清净一会,也依旧什么都没说。 她喝了很多酒,发觉盛栖根本没变,还是挺烦人和嘴碎的,跟以前一样。 之前是因为太多年见不到面,她把人的形象美化了,固执地认为盛栖是天使般的存在。现在她细想了一想,她以前也有烦盛栖的时候,还很经常。 躲有用吗?看不到她的时候,你不会想她吗? 她如是问盛栖,也是在问她自己,并且在心里给了肯定答案。会想的。 在刚才那一瞬间,盛栖让她发现她没有好朋友,她孤独又可怜。她兀然想温栩了。 温栩在她身边时,她怎样的情感都有,但不会觉得孤独。 温栩一个人就将她热闹起来。 恋耽美 栖你为林(77) 感情就是没意思啊说不定过两天,你又会突然觉得有意思了。然后在反反复复里折腾自己。 她这样劝盛栖,以过来人的身份,像一个老练的情场中人。 其实她也只喜欢过一个人而已。 那夜雨下得大,不放心让盛栖冒雨赶回去,就让盛栖在她家凑合了一晚。有客人在,她睡得不踏实,醒得早,盛栖也就起了回家。 盛栖走得很早,小区里安静,她下楼送了几步,雨后空气清新。 后来她才知道,温栩那晚在外陪朋友庆祝,玩了个通宵。隔日一早就直奔她家,在楼下看见她送盛栖那一幕。 若是放正常情况下,温栩必得跟她大吵一架,温总要强,从来受不得气。甭管有理没理,不高兴了就会说出来,等着人去哄。 但那一次,温栩看见了,当时竟没把话拿出来吵。 那时候若因此痛痛快快地吵一架,只怕两人也就散了,偏偏没有。 再来她家时,温栩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在她怀里,缠着她把上次拍的视频看了两遍。 特写镜头,成涓脸都红透了。 温栩安慰地跟她说:这次让你拍。 成涓摇头,不安全。 以后她跟温栩分开了,温栩一定会担心这些**会不会泄露,她不愿温栩担心。 可是温栩搂住她笑:不会,成涓,我最信任你了。 温栩又跟她撒娇,她很没出息,她吃这一套。 她又舍不得了。 第107章 番外七 心照不宣的事,若挑明就到头了。装傻是窝囊,但总比一拍两散来得强。 温栩当作不知情,为了继续留在成涓身边。成涓习惯对她心软,只要她不把事做得过分,不先一步将话说绝,成涓不会狠下心。 做生意的人都精明,温栩早就摸透了成涓的性格,才敢恃宠而骄,无耻地利用。 至于她们以后如何,温栩懒得想,想了的事不一定能成,尤其在感情方面。 想有什么用,她原先也没想过能跟成涓这么多年,走一步看一步才能灵活变通。 周五晚上,温栩下了班直奔成涓家里,像贵客一样躺在沙发上,等主人做好晚饭招待。 成涓嘴上没说欢迎她,脸上也没表露出高兴来。但温栩心情不错,因为从成涓准备的菜来看,够重视她了。 她喜欢吃的菜,无论多费事,只要她想吃,成涓都做。 有时候她故意自省我是不是很麻烦啊? 成涓说习惯了。 零分答案,她恨不得将嘴翘到天上去,成涓看见,换了说法不麻烦,我觉得刚好。 成涓这人不会说甜言蜜语,但也并非木讷,温栩想她哄,她就会配合。她更多的心思,则蕴藏在行动里,在她家里,她就能把温栩照顾得极好。 温栩不能确定成涓喜欢她,就像不能确定自己喜欢成涓,感情太复杂了,她活了三十多年也不敢说明白。 但能确定成涓不讨厌她,不然不会对她这么好,而她暂时离不开成涓的这份好。 若说这就是喜欢,那她算是喜欢上成涓了吧。 喜欢就喜欢呗,这个词不吓人。 她还没有机会说过,不说也碍不着什么事,说了还可能招惹尴尬,她也就不说了。 饭间她聊了几嘴家长里短,哥嫂跟她妈为了侄子教育的事闹了不快,最近正斗呢。 成涓陪着她聊,让她在中间调和。 我才不管,孩子又不是我的,我干嘛费事,随他们怎么安排。温栩表现出莫大的无所谓来。 好吧,那你就一点也别管,不要瞎搅和。她对谁都这态度,成涓也了解,但对她不放心,生怕温栩不当回事还去火上浇油。 温栩哂笑我又不傻,这还要你教吗? 成涓不卑不亢我教不了温总。 怎么会呢,你现在算我老师啦,什么都会。她飞了个媚眼。 话题说着说着就跑偏,成涓给了她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把车及时刹住。 这周末原本想温馨地过,两个人都没什么事,还约着去看场电影。 却不想被突然造访的人打破宁静,温栩难得殷切,正给成涓削苹果。听见敲门声,开门看见盛栖,冷水从头浇下来。 她语气不善你有什么事? 盛栖明朗的笑容停滞住了,有几分不解,又有几分尴尬,随之便不大高兴。 盛栖说来送吃的,温栩看她的确大包小包拎着东西。心想这人够笨的,上门献殷勤还不提前预约,这么着撞一起了,自讨没趣。 她想得更龌龊一点,盛栖晚饭前过来,或许还打算留宿,自己成了坏事的了。 于是她有意为难人,不想盛栖进家。 这举动惹恼了成涓,沉着脸将她拉开。 也佐证了她刚才的揣测,人家两个的确有那些心思,是她在这做电灯泡。 温栩愤愤地想,那也不怪她,谁让这两个笨蛋连时间都不商量好,在这玩什么惊喜。 她还偏做电灯泡,她就在这里,今晚住着,看盛栖要不要进来。 盛栖看她的架势,终于聪明一回,不愿意进家里。成涓劝了两句,只好送人下楼。 温栩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成涓却看都不看。 温栩恼她每次都送盛栖下楼,还要走一截,这待遇自己一次都没享受过。 每次她说走,成涓绝不多问多送,连上次她大晚上生气要走,成涓也只是追到门口,都没跟着出门。 人的心都是偏的,用心与不用心,一看便知。 她对盛栖的心思昭然若揭,温栩气得要炸,感觉一顶绿帽戴在头上,转念又觉得她连戴绿帽的资格也没有。 成涓又不是她女朋友,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前她作为债主,还能约束人家为她守身如玉,现在她就是一个耍无赖的,有什么资格说成涓背叛她。 她不气了,她开始烦,开始嫉妒。 她不能想象成涓跟别人上床,哄着别人的样子,她不能把盛栖那张脸跟成涓联系起来。 她觉得讨厌,曾经离开的人干嘛要回来碍眼,还是这个节骨眼上。 她不高兴,成涓比她更不高兴,冷着脸回来,跟她强调这是我家。 成涓的意思是她今天太不礼貌,吓到了尊贵的客人,如果她不能改正她这个臭毛病,以后就不要来了。 心疼了,替她来教训我。我今天在这里,碍着你们事了? 她被成涓的话气得头昏脑热,说得难听,也把成涓的心思挑明。 有没有资格说这些她不管了,反正今天不把气撒出去,她受不了。 成涓说盛栖对她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温栩松了口气,转而又问你对她呢? 成涓不答,转身走开。 温栩就明白了,成涓一厢情愿,别人还没答应呗。只怕盛栖点一下头,自己立即就被踹了。 这让她发现自己挺欠的,好端端一个人,干什么不好要当舔狗,来受这份委屈。 她离开柳成涓还能活不下去了? 她不信。 成涓很快冷静下来,恢复了正常的语气,我不可能因为你疏远她。 成涓说自己再干涉下去,现在的关系就会结束,成涓说问题不在盛栖身上,成涓还说请你尊重我。 吃了威胁又受了数落的温栩忍住火气,似笑非笑是,你现在自由了。 因为自由了,所以成涓反客为主,可以来左右她的情绪,可以决定她们的相处模式。 成涓又提到结束,盛栖在她眼里的分量不轻,今日温栩撞枪口去了。 可是温栩觉得自己没错,她实在做不到笑着把人迎进来,看她们嘻嘻哈哈地聊天。 你想跟我结束?她问了一遍。 她认真地观察成涓的脸色,这时候她心里开始骂她自己了,她恨不了柳成涓,只恨她自己。 只要她在柳成涓脸上看见一丝迫切和坚定,只要她看见柳成涓对她的嫌弃和厌恶,她就答应结束。 既然那么不受人待见,那就拜拜呗,她又不是找不着下家,今晚就能换人。 没有。 她问完,成涓的表情一如既往,严肃而平静,但是不敢跟她对视。 柳成涓随之说了什么呢,说的是我记得我们刚在一起时,你说不要想太多,玩得开心就好。我觉得你现在不开心,你可以考虑结束了。 温栩不懂成涓怕什么,如果真的想结束,想自由地去追盛栖,可以明说。 也可以说我陪你觉得恶心,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不想跟你睡觉了,从我家滚出去。 这话说完,温栩就是再贱也会走。 可柳成涓偏偏要站在她温栩的立场,说了句毫无气势的话。 是虚伪也好,是实话实说也罢,总之听上去软软的,温栩的脾气当即就没了。 成涓从来不刻薄,所以她连狠话都舍不得说。 固然应该为此体谅她,放她自由,可是她人太好,温栩偏偏就是喜欢,怎么舍得放开。 人不自私还是人吗?她偏要纠缠。 这不需要你操心,我乐在其中。她咬着成涓的耳朵,半是任性半是撒娇地说。 成涓似是不解,偏头看她的脸。 她插科打诨说了几句腻歪的话,臊得成涓不想跟她聊,顺理成章把话题终结了。 这算是浑水摸鱼了,好在没被抓,顺利躲过去。 成涓的态度也没有上一次强硬,被她牵着走,没再坚持说结束的事。 两人吵完一架又和好,按原计划,出门吃饭,还看了场喜剧电影。 温栩的笑点低得离谱,成涓仅有的几次笑是被她的笑声逗的,忍都忍不住。 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温栩有点困,洗漱过就睡,却被成涓拉起来要了一次。 温栩一面配合,一面心里惊讶。 虽然她下午说得油乎乎的,但没打算真做什么,只是想调戏成涓,把当时过于那堪和严肃的气氛缓一缓。 成涓其实不重床上这点事,而且认识久了,没那么多干柴烈火烧,一礼拜她们通常只花一个晚上做。很少连着两天。 今晚成涓不知哪儿来的好兴致,温栩心里却是开心的。 后来累了,温栩讨饶的时候感觉到年龄差,她的体力没从前好,成涓却强。 成涓没理她,在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问她乐在其中是什么意思? 温栩不明白。 成涓提醒她你下午说的话。 温栩想起来,抱住她说字面意思,你能让我快乐啊。 果然,这个问题就是多此一举,成涓笑了一笑,眼睛里盈着的光却黯下去。 温栩不傻,察觉出突如其来的低气压,问难道我不能让你快乐吗? 能。成涓回答她。 所以,我们就这样不好吗?温栩天真地跟她约定。 成涓不想回她。 温栩的天真是残忍的,温栩的世界里,彷佛人快乐就够了,往后总会有舒服日子,不操心也能获得。 她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永远追求肤浅又不必负责的快乐,有的人生来就要做打算,考虑未来,做不到没心没肺。 但在那个时候,温栩身上的温度传给成涓,成涓看着那张艳丽的脸,轻轻帮她擦拭了鬓角的汗水。 她变成一个容许妖妃为非作歹的暴君,不忍责怪温栩,哪怕会助长不良之风。 她心里想,天真吧,残忍吧,只要她还能忍耐,不妨多给温栩带去快乐。 她这样心思重的人很难真正快乐,那就让温栩简单一点,自在一点吧。 反正温栩再怎么过分,毁的只是她一个人,碍不着社稷黎民的事。她可以做那个狠心虐待自己的暴君,博得并不爱她的妃子笑上一笑。 温栩今天满目冷淡,低声问她你想跟我结束吗,她险些摇了摇头,她怕她一点头梦就散了。 那一刻没出息的肢体动作把她变成了一个笑话。 但她不怕做笑话,她笑点高,笑不出来,而笑点低的温栩笑起来很漂亮。 她爱看啊。笑吧。 温栩哪知道成涓的心理活动,能过一日是一日,发现盛栖跟温潋有点苗头时,高兴极了。因为当时的成涓算不上自然,反而还很不想提。 她想,如果盛栖脱单,成涓肯定会死心,至少目前会好好地跟她在一起,盛栖也不会来打扰她们了。 她极力地撮合,她想加盛栖的联系方式,加不上,成涓不让。 她说我只是想多认识一个朋友。 成涓继续说我很了解你,不要跟我狡辩,离盛栖远些就好了。 我真的拜托你 温栩忍了再忍,才控制住情绪,跟她好声地说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护她护得那么明显,你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成涓不以为然地看她,明白她又霸道了,你什么感受? 我们俩现在的关系里只有彼此,突然横插一个人,你那么喜欢人家,我肯定不乐意。 只有彼此?成涓问你哄小孩吗? 温栩觉得冤枉,我哄你干什么? 成涓彷佛没听见,自顾自地坐下,倒水,喝了两口。 温栩莫名其妙,你觉得我有很多时间和精力去风流吗? 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功夫。 刚得到成涓那阵子,还想着再找些新鲜的人,但也没真行动过。有送上门来的,她觉得没意思,随便就将人打发走了。 后来不知道染上什么毛病,还不愿意勾搭新的人了,觉得那无趣,十个人一个样,她早就腻了。 除了家人跟朋友,她有时间就愿意赖成涓那里,她跟成涓很熟,跟熟悉的朋友玩让她格外放松。 她归结是她到了岁数,离老还早,正风华正茂,但不是小年轻了。以前图新鲜,但再新鲜也还是那些路子,腻得很,现在只想舒服自在,折腾不动了。 我不知道。成涓闷闷地说,她不敢信,温栩喜欢开玩笑。 温栩见她不信,从后弯腰抱着她,压在她肩上撒娇,信我嘛,我只喜欢你一个。 成涓手没拿稳杯子,让温栩压着一晃,水洒在裤子上。 冷水,却烫到了她。 ( 第108章 番外八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恋耽美 栖你为林(78)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恋耽美 栖你为林(79)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恋耽美 栖你为林(80)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 第109章 番外九 路灯延着街往远处延展,人影最美的时候,得有月光帮忙。成涓垂目,眼睛放在脚边的影子上,拉长又回缩,乐此不疲。 春秋易逝,陪在身边最长久的,莫过于这道孤影。 晚上与几个同事聚餐,餐厅离她家不远,吃完她没打车,吹着夜风走回来,权当消食。 喝了两杯酒助兴,远不到醉的地步,意识清醒,但有些肆意过了头。 左脚迈出去想的是温栩,右脚迈出去想的也是温栩。 春节期间,温栩说的那番话,在她脑海里辗转了百遍。 像一颗种子,种得越来越深,逐渐长成执念。 温栩有时会幼稚天真,因为她常年处在众星拱月的位置,想事情尽可能地往简单想,说话随心所欲地往直白了讲。 事情自然大多办得以她自己舒服为主,说的话也常让人不高兴。 是人总有缺点,温栩不过是这些,成涓多能接受,却也因此离开了她。 但不能说温栩傻或缺心眼,她精明得很,毕竟家里就做生意,自己也在做老板。 成涓甚至会站在第三视角,以得意自豪的态度去赞扬温栩的那番话。 温栩一旦下定决心套住人,就容不得人家说不,那天的话一层层地摆在面前,让她听了进去,记在了心里。 先是以退为进,做出一副不强势的姿态哄住人;再是退而去谈过去受的情伤,解释后来的表现;然后便是自省,最后诉衷肠,表明决心。 这一套流程,成涓花了不少的时间才琢磨清楚。 原因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心神不宁,难以深思那日的事,只记得温栩说要等她。 这让她坐立难安,她跟温栩都不适合彼此,她早看清楚了。但现在温栩居然不愿意往前走,而是停下来等她。 她诚惶诚恐不说,生怕这诺言给温栩带来困扰。等哪日豪情壮志的精神过去,想过新的生活,会不会因为曾经许下的话而感到窘迫。 她不愿温栩因为一时上头说的话,把将来理所应当的感情弄得偷偷摸摸,心情也不会好。 她在心底就给温栩判刑了,确信温栩做不到说的那样。 归根究底,成涓不信浪子回头的事。至于为什么不信,她也弄不清楚,她没相关经验,只是凭借对人性的了解不愿信。 但她也深刻反省,她凭什么揣测温栩,把人家的真心当冲动。 浪子用在温栩身上并不合适。 她不许她自己用。 刚开始撩她的温栩就是极正派和礼貌的,从来算不上浪。后来有金钱纠葛是她的原因,温栩还没有狂妄到上来就拿钱砸她的尊严。 四五年的相处,温栩都很体贴,没有因为给了她一笔钱而使她在这方面难堪。 若真要说浪子,便是起初她感觉得出来,温栩是玩游戏的态度,且没把她跟三十万当成一回事。温栩不屑隐藏。 而她又从温栩的熟门熟路中判断,温栩身边不止她一个,后来的一些蛛丝马迹也能证实她的判断。 但那之后,用温栩的话,是她们熟了起来之后,温栩的生活反而变得简单。起码没再听见她接别人的调/情电话,没再花心思给别人准备礼物。 成涓刚发觉时没底气地想,温栩可能藏了起来,不想让她知道那些风流事。 随即否定自己,温栩凭什么要藏,刚在一起时都懒得骗她,总不能在熟得随时会腻的时候,反而费心思让她舒坦。 她能猜到,温栩大概是没再找过新人了,身边就她一个人。 所以她喜欢上温栩,不是一时冲动的事情,更不是温栩待她不好,她忍辱负重还自讨苦吃地喜欢金主。 是她逐渐发现,温栩待她不一般,这份不一般在她艰难的岁月里何其耀眼,她不受控地陷进去。 但她没因此给温栩颁什么专一奖项或贞节牌坊碑。 毫无承诺的床伴关系,让她清醒着,纵然温栩身边暂时没人,可哪天随便找个人睡也是轻轻松松的,她有什么好放心,好开心的呢。 所以她总忍不住把浪子二字往温栩头上贴。 即便温栩跟她澄清了。 那天温栩的话,她每句都愿意相信。 哪怕实在做不到相信,也因那话而感动温暖。 可她没有回头的打算,到了她这个年龄和境地,每一步的抉择都艰难。 离开温栩很难,同样的,回到温栩身边也难。 她不能只因为那几段话,就盲目地乐观,把手上刚理好的牌打乱。 就算温栩说到做到,以后态度端正地跟她在一起,但温栩已经受过伤,她柳成涓真的就那么好吗?将来真能呵护温栩,不让她受委屈,不让她想起从前的伤? 成涓很想说可以,但她不敢说,她要好好地想。 她这样的人,走一步之前要想三步的事情,她因此而走得稳,也因此而筋疲力尽。 她永远不能像温栩一样轻松地快乐,尤其在失去温栩之后。 她始终没有联系温栩,温栩也没有联系她。 她不想温栩等她,那彷佛是一种责任,让她不得不承担。 有时那责任压得她倦,她就想干脆找个人假恋爱,让温栩死心算了。 糟糕的主意想想就罢,她舍不得。 温栩要是没把她当回事也就算了,万一温栩真在等她,她的馊主意会让温栩很难过。 她不能想温栩难过的样子,就像春天枝头上最艳丽的那朵花被风吹得不招摇了,蔫蔫地垂着头。 风情的美目挂上残红,眉宇不展,唇角失笑。 美人发愁的样子,她这样的好色之徒,一眼就能心碎。 后面几个月,她仅从盛栖拍的照片里见过温栩一次。 刚到三月份,花还没开齐,温栩就穿上裙子了。露了一截瓷白的小腿在外,成涓看着就替她冷,想帮她盖上毯子。 她笑得很开心,跟身边抿唇莞尔的温潋一比,简直是豪放了。 成涓把那张照片看了很多遍,也跟着笑。 清明时她回了趟家祭奠母亲,没跟盛栖她们联系,离开那天将车往温栩家附近开。没打算下车,只想在那附近看一眼。 还有两条街时改了主意,浪费时间,做自我感动的事有何益处?于是直接开上了高速。 她在心里质疑,如果她单身三年、五年,温栩是否真的会等她。 可她耗着温栩的意义是什么呢,仅仅为了看温栩等不下去,违背诺言的丑态吗? 那就不要三年、五年,就一年,她想看看温栩能不能等得起。 她在心底给了一个日期。 4月17号是盛栖生日,成涓没回禹江,只买了份礼物寄过去。 当晚她们在韩箬华家里聚餐,盛栖发消息跟她说,因为没看见她,温栩有点忧郁。 温栩本来以为,盛栖的生日,成涓一定会回去。 成涓为她遗憾,自己本就是一个不重感情的人,工作忙起来,别说盛栖过生日,就是她爸或者弟弟妹妹的生日,她也不会顾上。 盛栖又说,温栩今天感冒不舒服,吃完就先回去了。 成涓心里一紧,话就没忍住:她穿得那么少,能不感冒吗? 盛栖说:我帮你转达了。 加完班,正在独自吃夜宵的成涓脸上一热,心猜温栩一定说了什么,盛栖好像不完全中立了。 但也只是那一次,后来盛栖没再跟她提过温栩,只提她自个儿的幸福日子。 她跟温潋过得有滋有味,一家四口,三人一狗,温馨又自在,五一还一起出门旅行。 成涓看着只有羡慕的份。 下半年她的工作忙了起来,期间只回过一次禹江,还是因为她爸爸身体不适。 生日那天,一直未联系她的温栩发了条祝福信息。 她读懂了另一层意思:我还在等。 这条消息比任何礼物都珍贵。 她想起她跟温栩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 他们家生日只吃面条,不会买蛋糕。 第一次吃蛋糕是盛栖买的,两小块,精致而软甜,她没敢问价格。 后来上大学,每个室友过生日,大家都一起给那个人买,再一起吃。 但加起来也没有温栩给她买的生日蛋糕好吃,足足三层,是不同的味道。 她说吃不完,温栩说:不是为吃完才买,你多尝试,选个最喜欢的吃。 她生日那天还在上班,好在不需要加班。 盛栖跟温潋抱着小狗拎着蛋糕驱车过来,特意给她过了个生日。 蛋糕打开,是她最喜欢的牌子和味道。 她看见就知道是谁买的,但什么也没说。盛栖也没多嘴,只是拍了她很多照片。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深灰色的正装,有些懊恼,早知道换身衣服。 盛栖看完她家不禁感慨:真佩服你,不管住多好的房子,都能弄出家徒四壁的感觉来。 成涓只能笑,她实在不喜欢囤积东西,家里总是空荡荡。 盛栖则不相同,屋里几乎没有一块干净的墙,不是挂画就是摆上东西。 盛栖问她:一个人在这边孤独吗? 工作很充实。她装作听不懂。 盛栖怀里抱着狗,跟她说:我刚刚看见小七翻了个白眼。 成涓闻言细看,小狗眼睛黑灵灵水汪汪的,无辜地朝她吐了下舌头。 再见温栩又是春节,足足隔了一整年。 事实上,她从没想过温栩有这样的耐心。 去年温栩将她送到家后,她心里五味杂陈,同时有点乏。 她料到温栩以后会常刷存在感,会像那日一样黏她,表露衷心,说不定还会追去新城市。 但没有。 除了那条短信,那份生日蛋糕,温栩从未打扰过她。 温栩生日那天,她没有发只言片语,没有准备礼物,温栩也没来兴师问罪。 按温栩从前的性格,成涓这样不上心,她会很生气。 可那天成涓没发消息,怀着期待等了一天,温栩都没失态地找她,跟她发脾气。 成涓觉得自己居然也幼稚起来了,假装无情到吝啬于发一条信息,实则为了等那个人主动找她。 何必要人家主动。若真期待,打个电话去祝福就是,白白折磨自己一天。 总之那天巨大的失落感将她溺倒,她忍不住想温栩为什么不理她的忽视,是学会了懂事体贴,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了。 或许温栩的生日祝福和蛋糕只是随手准备,在漫长的一年当中,抽些功夫做这两件事再简单不过。 其余的时间呢,温栩真的每天在等她? 年头她还能勉强一信的事,年尾时却一点儿都不敢指望了,时间温柔如水,却有杀死一切的能力。 换而言之,她自己又做了什么。 这一年里没有温栩也照样过得好,刻意冷着等她的人一年,哪怕人家不等了,她也活该。 盛栖在初五这天喊她吃饭,她十点就到了。 坐下聊了一会,盛栖问她:你能看见温栩吗,能的话,我喊她一起来吃。不能就算了,晚上再喊她来。 她不问你想吗,说的是你能吗。 在盛栖眼里,柳成涓可能是绝情的,走得义无反顾,毫不留恋。 所以这句帮温栩的试探也充满了小心,若她心生厌烦,连多看温栩一眼都做不到,盛栖绝不会再说一句话。 成涓思考,盛栖安静地帮她泡茶,连催都没催。 如果说不能,温栩定不会来,来年恐怕还是不会联系她、见她。 如果说能成涓不知怎地有些害怕,明明是心心念念的人,梦里也梦了无数遍,可是一年没见,突然要见,她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她怕去年还炽热温暖的眼神,今年就会变得平淡而客气。 温栩想见她,是不是只是看看她的态度,真不行就算了,她脑里回想起温栩的声音。 忘记当时在做什么事,温栩说了这一句。温栩从来不难为自己,该算了的绝不迟疑。 成涓在那短短半分钟有了上百个琐碎的念头,这些念头结束,她点头:可以一起吃。 她不能赌了。 盛栖没表现得大惊小怪,就像她们是正常的朋友一样,哦,我喊她一声。 成涓坐在那里,忽然觉得时间格外漫长,漫长到一秒被切割成无数个瞬间,她看了几次时间,却连五分钟都没过去。 又忽然觉得时间太快,她还没有准备好。她进到卫生间整理头发和衣服,若不是担心被盛栖笑话,还想补一补口红。 可出去前,她也不怕人笑话了,还是淡淡补了一层。 她看着镜里的人,心想她长得跟美没多大关系,温栩也没夸过她好看。 可从认识温栩开始,她就知道温栩对她感兴趣,几乎是不藏着的觊觎让她思考过自己究竟哪里好,为什么温栩这么多年了还能喜欢她。 一年没见,她身上吸引温栩的地方还会在吗? 盛栖在厨房跟温潋忙,成涓在客厅里端坐,不停地看时间。 四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她急着过去,感觉得到腿都发软,脑子走在腿前面。像运动会时跑三千米,明明跑不动了,但不甘心停下。 她打开门,温栩没想到是她,原本自然的笑容微僵了下,随机有几分克制,弧度却更好看了: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成涓词穷,外面冷,她赶紧让人进家。 四十分钟,从温栩家过来大概二十五分钟,剩下的十五分钟画不出这么精致的妆容。 温栩一早就准备好了。 却把决定权给了她,见与不见,都如她的愿。 成涓这样一想,心里就泛酸,面上却不敢矫情,端矜地说:我帮你泡杯热茶吧。 温栩没立即答应,含笑凝神看了她一会,挺好的,没瘦。 成涓遽然说不出话,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干什么了。温栩弯了一下眉角,泡茶啊。 第110章 番外十 这道是你做的。温栩入口就追加了口酒,对盛栖说:咸得像盐罐子掉进去。 盛栖不信,尝了一口,哪有很咸? 温栩转向温潋:柠柠吃,说句公道话。 温潋在两双眼睛盯着之下,还没有动筷子就先声明:我不会说公道话。 言下之意,她不可能帮腔温栩,但盛栖做菜容易咸也是事实。 成涓看她们三人为一道菜争执,明明说咸,却还一人一口反复辨认。她心里好笑,这样很好,热热闹闹,只是显得她太过沉默。 恋耽美 栖你为林(81) 盛栖当然不会冷落客人,很快便将话题抛给她,她就接下聊着。 奇怪的是,温栩就坐在她身边,却并没有刻意将搭她的话茬。而是极其自然地吃着饭,开口也只看对面的温潋和盛栖。 其实这不奇怪,太久没见面,亲近不起来是常事。 成涓之所以有点纳闷,或者说失落,是因为温栩的性格不该这样。如果她今日特意来见自己,不会故意晾着人,反而会多与她交流。 可今天从她进门,端了杯茶,寒暄那么两句之后,就没再看成涓了。 彷佛只为来找温潋和盛栖,顺道见她而已。 这种让人捉摸不定的态度,反而使成涓镇定下来,萦绕在心头的惶然和无措都淡了几分,连带着乍见温栩时的欢喜。 温栩今天没开车来,所以跟盛栖喝了酒,她常应酬,酒量很好,成涓几乎没见她醉过。所以她酌两杯,成涓都没理会,只是默默喝着可乐。 午后众人闲谈,不知怎地,四个人在一起都成了闷性子,聊得昏昏欲睡。 盛栖家里连个客房都没有,温栩也不想在沙发上睡,起身准备回家。 盛栖陪着站起,在这时看了成涓一眼。 成涓是开车来的,如果愿意,送温栩回去再好不过,两个人也能好好聊一聊。 这一眼给了成涓台阶下,如果今天她跟温栩就这样告别,大有不欢而散的意味。因为她的心情比没来之前差得多,隐隐有股怨气,可也不是怨温栩。 大概是怨她自己。 为什么跟块木头一样,为什么不讨温栩喜欢了,为什么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我送你吧。她跟在温栩身后,送完顺道回家了。 同一个方向,这理由相当自然,盛栖帮温栩应下:那太好了,我不送了,你们路上小心。 温栩在门口终于看了成涓一眼,笑着说: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从前她常把自己直接送回乡下家,一来一回两个小时,没听她喊过麻烦。 今天成涓将那段路开了一遍,想着温栩每次一个人回去,没人跟她说话,她心里会想些什么。想自己还是想回城后玩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百无聊赖地看着路。 两人一起到了停车处,成涓一直不知说什么,温栩倒忽然笑了,对她说:要是觉得勉强就算了,我自己回去。 不勉强。 回答之前,成涓皱了眉头看她,似乎很不赞同她的话。 送温总是应该的,温总从前常送我。 温总她这样疏离,温栩脸上表情有些僵,柳成涓是故意的。可想到她是主动提出要送,不算太冷漠,暂且不跟她计较。 关上车窗,隔绝了风里清冽的梅雪味道,冬日午后的阳光堪堪铺在车里人的衣裳上。 温栩的心情随之升温,只两个人的空间,她不必再做样子给别人看。而指望柳成涓活跃气氛难如登天,还得由她来开场。 她半是探寻半是委屈的话说出了口:你整整一年没有联系我。 不联系是因为不想,也不能,若忍痛分开了,却还你来我往地问候,岂不是白费功夫,掩耳盗铃。 生生营造出一股子异地恋爱的感觉,那就没意义了。 是对离别和重聚的不尊重。 唯有彻底断了纠葛,才能想清楚放不下什么,也能细细考虑要不要捡起。 她花了一年来审视自己,能否孤独地生活,容许生活重心只剩下工作和家人,能否转而心仪他人,开启新的航线。 而温栩用这一年,必定发现柳成涓这人多心狠,从前优柔寡断是因为拿人手短,连本带利还钱后,半点恩情都不顾了。 只有这样,温栩才能感觉到失去,再习惯失去,然后考虑别的人。 年轻的,新鲜的,有趣的,听话的,甚至是床上默契的,又有什么难找,成涓在这方面对温栩很是自信。 她一遍遍地想,温栩离开她会更好。 而在这一遍遍祝福之前,是她一遍遍的不舍与绝望。 在孤独中割舍一个爱了几年的人谈何容易,难道要她在空房子里忽然立地成佛,不再渴求那人含笑的声音和温暖的身体吗? 做不到,在工作和家人之外,她需要放松和救赎。而这些没法转移到别的人身上,心里有人没放下,挤不进去闲杂人等。 今天愿意见温栩,愿意送她回家,是因为心里的那个时间到了。 一年了,她不能继续不理人,总该与温栩说一声。 但究竟说什么,她心里又没有准确的答案,摇摆不定,索性临场发挥。 她回:那边工作忙。 这理由给得敷衍,与其说解释,不如说是礼貌,为了不冷场而已。 温栩呵了声,没有深究,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预计在后天。晚一天也可以,但现在没必要说。 成涓从盛栖家离开后就没笑过,一板一眼,认真地在开车。 温栩频频往她脸上看,她干什么都认真,哪怕不喜欢的事情,也能做得很好。 她对着自己,连笑都吝啬。 她细想,哪怕是刚在一起那会,成涓也不曾卑躬屈膝地讨好,只是会好脾气地由着她作主和使唤。 后来成涓离开校园,一天一天地变化,同样是顺从和配合,但与之前的小心谨慎不同,更加淡然。 有时温栩会去琢磨她的表情,虽然心事重重,拧着眉头,却并非烦躁的状态。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偶尔被逗得不开心,才挣扎一下子。 直到成涓不欠她什么了,终于开始不耐烦,开始质疑,反抗。 温栩不情不愿地放了手,就像笼子门不慎打开,急着飞出的雀,转瞬不见了踪迹。 一年,了无音讯,只能从盛栖嘴里知道她的近况,还是迷迷糊糊的。 不知是她说得就不清楚,还是盛栖有意虚化。 温栩想她想得恨不得带人过去,把她抓回来,关在家里,就不许她工作,把她气死才好。 这是第二次被留在原地,虽然这次不同以往,错不在对方,但温栩有自己的尊严。 成涓既然不想见她,她就绝不出现,成涓不肯理她,她就绝不打扰。 硬生生耗了一年,她不主动,那人就真的消失了。 想起从前也是,怎样都要她主动才成,温栩冷静地配合着。一旦成涓不配合了,温栩不主动了,这关系就彻底断了。 温栩从前信誓旦旦地说等,不知何时就没了信心,不是不想等了,而是怀疑自己的等待对别人而言意味什么。 她从前觉得,成涓会开心听见她在等,等成涓气消了,就给她将功赎罪的机会。 可是一年了,人家根本不理她,她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消气。 她问过盛栖对成涓的评价,盛栖说了一条:成涓对自己狠,一旦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到。 所以,这回成涓下的决心是离开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不是? 你是不是嘴巴动得比脑子快,她还没想好,就开口问了半句。 成涓耐心地问:是不是什么? 有喜欢的人了?不清不楚不是温栩的风格,她心有疑问,就把话挑明了。 成涓默然地打着方向盘,路程过半,她为这段距离短得可怕而叹息。 是。 怀疑的事忽然成了真,温栩脸上的表情像冰凝固住,再暖的冬阳也化不开。一口贝齿快咬碎了,语气还不算狼狈,什么时候? 一心不能二用,成涓正过十字路口,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微表情。 有一段时间了。 无尽的沉默随之而来,温栩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都觉得吵闹,尝试着闭气,不一会儿就撑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大概只是喜欢,还没正式谈上,所以成涓还没通知她。 但退一步说,就算成涓跟别人谈上了,也没有义务听她的话,向她汇报。她是自己甘愿等的,不是人家求的,人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必在乎她的感受呢。 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会变得这么快。还是本来就没喜欢过她,从未放在心上? 你呢? 成涓把问题扔回去:有喜欢别的人吗,有人陪你吗? 开你的车。温栩语气有些发恨,不用你操心。 那就是没有。 成涓算了解她,若是有,这会她不高兴就不会忍,一定坦荡荡地说出来。 可温栩不了解自己,哪那么容易喜欢另一个人,喜欢是项浩大的工程,盈亏不明。她这样的穷人,轻易碰不起。 成涓发觉自己够坏,在这种时候她竟不着急解释,可能是笃定温栩一时半刻离不了她身边,只能在车里发脾气。 放在从前,温栩早就炸了。从前听见盛栖的名字,她都要醋一会,现在误会的事那般严重,她居然忍耐得很好。 但成涓没太多时间做置身事外的人,一到目的地,温栩就像受够了一样,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成涓拉住了她,开车过程中没法看她,这下仔细看了个够。 她气得不轻,眼圈都有一抹红意,跟哭不一样,多是尊严被人踩过后的愤怒。温栩不是爱哭的女人,就连正式说分手那天,她也没在自己面前失态。 松手,不浪费你的时间了。她赌气地说。 她不只是气成涓这么快就喜欢别人,而是今天去时有多憧憬,现在就有多失望。 成涓不松,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从何说起,她今天智商不在线。 过年胡吃海喝了几天,加上休息过度,大脑似乎已经退化了。 但她知道自己刚才做得不对,存心招人委屈,对不起。 这一道歉更不得了了,温栩甩开她的手:不用,是我活该。 她手还没碰到车门,成涓就抓来,握到了怀里:我当然有喜欢的人,不然我现在是为了什么? 喜欢上别人,再来气一气她吗?没那么卑劣。 温栩愣了一下,听明白了,心情大起大落,没忍住就拧了她一把。看她根本不反抗,但疼得表情都管理不了了,忽然心软,意识到她跋扈过了头。 今天还在成涓的考察期内呢,她就因为两句话就甩脸子,掐人,这表现也太差了。枉费她去年把话说得那么体贴,一整年耐心等待。 她忽地有些尴尬。 * 成涓才洗过澡,吹干头发,穿着温栩的睡衣给妹妹发消息。 今晚不回去了,住朋友家里。 四点多,还没到天黑的时候,光线已然没有意趣,温栩拉开窗帘看了眼,又拉上了。 她就靠在窗边。 不报希望地说了句晚上别回去了,留下陪我,没想到成涓真的答应了。 成涓通知完家人,抬头,干嘛站着,过来。 温栩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看着温栩将指腹放在她的眼皮上,轻柔柔的。 眼睛都哭肿了。 温栩羞赧,不理她,转身爬上床,被子拉上去盖住脸。 清心寡欲一年,她的脸看着都快能走上清纯路线了,素久了乍然体验一回,舒服也不舒服。 柳成涓今天存心惹她,说话模棱两可就够气人的了,还把她弄得眼泪汪汪,她怎么说都没用。断断续续一个多小时,人都差点死了一回。 但这种事再难耐总归还是有乐子,落两滴泪就罢了,彻底哭出来是因为想到了别的事情 失而复得。 心心念念被泼了冷水,以为无缘的人,忽然说她喜欢的是你。 可温栩又不能确定人复得了,兴许今天就是一时贪欢,等成涓离开禹江,工作忙起来又不理她了。 睡一觉有什么用,她们前几年睡了那么多次,连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算谈。 一年来的委屈和今天的情绪掺在一起,她哭得止都止不住。 成涓没见过她这样,只好哄她,等她哭够了,要成涓今晚留下,成涓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屋内暖得让人想冬眠于此,成涓安静了会,怀疑温栩睡着了,把被子拉开一些,却看见她还睁着眼睛。 绮丽的面容好像雪里正绽放的梅,离近了嗅却没有清冷的味道,反而像能解渴的橘子,饱满多汁,未剥开就馋人。 她们好像应该谈一谈,又好像该自在地享受这个下午。 温栩又将脸埋进臂弯里,成涓知道她是为刚才那场哭而尴尬,至于别的事情,都是从前玩剩的,没什么可羞的。 温栩不出声,成涓穿着软绒绒的睡衣坐在床上发呆。 温栩的呼吸声和门外几只猫不时瞄的声音。 彼此身上沐浴后的甜香,没开窗透风的房间里残存的旖/旎味道。 熟悉的房间布置,奶黄色的被子,枕边人半头栗色的秀发肆意侵占她的枕头。 成涓抚摸她的发顶,待她愿意将脸露出来,低头尝了尝她的唇。 五官七窍,五脏六腑,一齐俯首称臣。 她从前以为她最需要钱,只要一家人能过得好,别的什么都可以舍去。 可当她发现她已经饿不死时,她觉得知足,甚至没出息地想停下,不去追名利了。 她在梦里都想要这样一个悠然温情的下午。 可惜要不到,有时午睡醒来只有茫然。 她就对着空房间,轻喊一声:温总。 偶尔会厚着脸皮,假装人在房间外,大着声音喊一声:温栩。 好像这样能把人喊进来一样。 她闷声翻阅曾经做过的傻事,温栩被她的走神闹得草木皆兵,你在想什么? 成涓躺下来,被温柔乡困得嘴甜,想你。 骗鬼呢你,我就在你眼前,你还要走神去想我?温栩嗤了一声,却将她紧紧抱住了,生怕她发狠把实话说出来。 两人体力不支都睡过去,醒后已经是夜里,饿得撑不到第二天,温栩让人送餐。 等餐过程中里又贪心地闹了一回。 下床之后,成涓像被妖怪吸走了全部精气,头重脚轻地晃。她无奈地晚上一定要老实点,不然明天别想起床了。 吃过饭又回到房间,她这回真没想法了,跟盛栖和妹妹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消息。 盛栖不知道她没回家,她也没说。 见她玩手机,温栩忽然起了头,你为什么一年都不联系我? 我们分手了,分手后不应该联系。她说。 温栩严肃起来:那我们现在呢,算什么? 柳成涓要是说什么都不算,她就把人轰出去。 甫一有这个念头,温栩就败下阵,凭什么赶人,你情我愿的事情,有总比没有好。 成涓傍晚那一觉没睡实,杂七杂八的想法在脑海里闪现。 她没忘记,从前是怎么一次次期待又失望,温栩一边宣告我讨厌跟人恋爱,一边笑嘻嘻地说别生气嘛,你想谈我们就谈。 可那都情有可原,温栩没亏待过她。 她逃了一年,这一年她过得不好。 高薪,自由,有了想要的地位和尊严,但开心的次数寥寥无几。 她擅长谨慎行事,来温栩家以前都没打定主意。 她是喜欢温栩不错,可就这样复合了,又怕以后会后悔。 直到今天下午,温栩还在睡着,她骤然醒来,一瞬间巨大的幸福感将她吞没。 而她想到往后再没有这个下午就觉得疼,疼到也想像温栩那样痛哭一场。 所以她不故意气温栩了,她比任何时候都诚恳:我们重新开始。 人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既然她想要,又能得到,那就要来好了。 至于所有的担忧,那都是将来的事,她抱着忧虑过了一年,算是对自己、对温栩负责了。 恋耽美 栖你为林(82) 现在复合或许鲁莽了些,但她愿意冒险。 她说过,温栩如果是妖妃,她就愿意做昏君,反正祸害的仅仅是她一人。 继续分开,她跟温栩都不会比现在更好。 虽然已经重新在一起,但或许怕旁人指点,温栩对盛栖说,我在追成涓。 成涓对此感到奇怪,温栩说:如果你还是委屈,不放心我,你就让我慢慢追你好了。但你不能不理我,让我一个人干耗着。 成涓听完就为那一年的冷落跟她道歉,不用追我,我不会让你再辛苦了。 温栩尚且在感动,就看成涓不大正气地笑了一下:各方面都不让。 温栩霎时明白,反抗:我不同意!你凭什么? 成涓不理会,各凭本事呗,她如果不让,温栩哪有机会对她为非作歹。 异地让这段感情有了缓冲的余地,循序渐进,都有功夫慢慢适应,也刚好磨练彼此。 等到两年后,温栩打算将工作室搬过去,成涓才定下主意回了禹江。 成涓的妹妹已经在工作,也胆大了,姐,你是不是恋爱了? 成涓看着她,也没想过瞒,嗯。 什么时候我能见见啊?女孩子似乎对这种事很感兴趣。 等我跟她再稳定一点的时候。 成涓认为不急,也怕自己家人给温栩带去压力。 好哎。 成涓看着妹妹兴高采烈的样子,怕她以后失望,只得铺垫:我的对象可能不是你想的那种,有一点 她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了。 不同凡响?妹妹找了个词,在成涓摇头时戳破了窗纸问:是女的吗? 成涓微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妹妹说:你那个开豪车的女老板,以前老送你回来,说顺道办事。可我们村多偏,有什么事好来办,她就是特地送你的。 其实还有别的,比如姐妹俩睡一个房间,难免能发现蛛丝马迹。 有一回她在门口蹲着玩手机,成涓以为她不在家,语音就点了外放。 上大学后了解了这些事,再想到姐姐从来没交过男朋友,她就猜到了。 哥跟我说,盛栖姐也是。 成涓没想到盛栖也被发现了:你们俩观察力够敏锐啊。 没有观察,哥跟盛栖姐过年时加了微信,说盛栖姐经常秀老婆。 成涓点头,好吧,反正盛栖已经出柜,巴不得人都知道。 再后来她跟温栩稳得差不多了,已经确定谁也不想离开,往后只能是彼此。 她才跟温栩说,打算带她跟弟弟、妹妹吃顿饭。 温栩轻松地答应了,说得喊盛栖跟温潋,人多热闹。成涓同意,反正都认识。 但那天进到包厢的不只是熟人,还有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一进来就找柳成涓是哪个。 温栩大咧咧地介绍:我大哥,来蹭饭的。 成涓意识到,自己带了弟弟妹妹,温栩就把她的哥哥和妹妹找来了。 她哥既然肯来,就不是为难人的,起身敬酒,还握着成涓的手:多担待,多担待。 看上去好像终于把包袱甩出去一样,还担心接包袱的人累着。 温栩被她哥气得翻了个白眼,被成涓瞥见,忍笑吃完了一顿饭。 盛栖对温潋这位堂哥不熟悉,但怪喜欢他的性格,每次见面都从他那学两句俏皮话。 所以那段时间盛栖一找温栩,第一句话就是多担待,温栩:滚。 四人小群里,盛栖将抓拍的温栩照片做成表情包,加上多担待三个字,每逢聊天必发。 这个烂梗过不去了。 温栩烦死盛栖了,觉得在找对象方面,柠柠的眼光真不如她,这都什么人啊。 在温栩咬牙切齿地在相册找盛栖丑照时,成涓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将头靠在她肩上,破天荒地小鸟依人。 温栩喜欢她的亲近,立住了上身许她靠着,嘴上却还碎碎念着:盛栖死定了,妈的,造老娘丑图。等着吧哈哈哈哈,我找到张柠柠的丑照,让她气死。 噗成涓在哭笑不得之后静了一会,轻声跟她说:你哥哥说错了,应该请你,多担待我。 说罢,她抬头在温栩脸畔啄了一下,掏出手机助纣为虐,我有她们俩更丑的照片,发给你。 因为她这两句话,温栩开心又兴奋,一把抱住她:啊啊啊,老婆,我好爱你。 成涓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心肝一颤,弯眸笑了:我也爱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