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师父请吃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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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重生] 《重生之师父请吃掉我》作者：夜LR【完结+番外】
    文案
    梦蝶全家被强盗所杀
    只有她一人重生之后侥幸逃生
    梦蝶要修仙，梦蝶要再重生一次！
    可是这修仙，怎么就这么难？
    有没有什么……捷径？
    梦蝶：帝君帝君，你是怎么成仙的？
    帝君：我是学房中术成仙的。
    梦蝶：帝君……你开玩笑的吧……
    帝君：为师从来不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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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文案：修仙女主被冰块师父吃掉的故事
    本文结局HE，1v1（期间会有男配们出场打酱油)~~~本作者是好孩子，绝对不弃坑！
    ☆、拜师
    北冥是一片幽深的冥海，很深，很冷，人迹罕至，有着鲲鹏一类奇异的神鱼神鸟。冥海之中有几座仙岛，住着些神仙。
    掌管着北冥的主人，是被称作北冥帝君的仙人。传说他执掌北冥已经数千年，身边只有一只来自楚之南的灵龟冥灵相伴，一直孤身一人，十分寂寞。
    这一日，在北冥仙宫中的正殿里，北冥帝君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下面跪着个人，只有一个，是个女孩，身着朴素的道袍，年纪尚小，不过十三四岁，眉眼还没有长开，却能看出她若是长大了，一定会是个美人。只见她极为郑重的向着帝君行着礼。
    礼毕，帝君唤她起身，神情肃穆，语气冷清，道：
    “蝶儿，从此你就是我北冥帝君的唯一弟子。北冥规矩最严，既然已经成了我的弟子，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谨慎。若是错了规矩，轻则受鞭刑，重则逐出北冥。你可记住了？”
    下面被称为蝶儿的少女，也板着一张小脸，露出一样的严肃神情。她开了口，声音悦耳动听：
    “梦蝶记下了。”
    如今你新来，就让你先把这北冥宫从前至后清扫一遍，一则熟悉路径，二则锻炼体魄。限你三日做完，三日后，再来问我。”
    梦蝶恭恭敬敬答了声是，帝君方站起身要走，却忽然又想起一事，便又道：
    “衣服饮食沐浴诸般杂事，都去问冥灵就是。我住在东苑落梅庭，若没有我的传召，莫要随意到那里去。”
    梦蝶又点头称是，面上表情没一丝变化，心里却是一阵发冷，原先的一腔热情，此时竟是灰了一半。
    这就是……自己新拜的师父？
    对她没笑容，不要紧；要她扫庭院，也不要紧；可是……他甚至不许自己到他住的地方去寻他。
    帝君这人，好生冷淡。
    无妨，只要……他能让我重生一次，只要……他能让我救了爹爹，救了梅夫人……
    梦蝶想着自己跟着帝君到这里来的目的，下着决心，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若无事，就去罢。”北冥帝君那冰冷的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他看也没看她一眼，说了这一句，就转过身，向殿后去了。袍子长长的衣摆摇晃着，精美的丝绸闪着耀眼的光。
    梦蝶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后，才转过身，出了正殿。
    在殿门口等着她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唤作冥灵，是帝君的侍从。他的真身是楚之南的灵龟，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模样，实际上却已经有好几千岁的年纪了。他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有些可怜她，温言安慰道：
    “安心，帝君在北冥住得太久了，对谁都是冷冰冰，从来没有笑容的，并不是不喜欢你。再过些日子，习惯了就好。”
    梦蝶胡乱点了点头，她想起几个时辰之前，初见帝君的时候，帝君的笑容，还像云霞一样灿烂，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过了这么一会儿，帝君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这样想着，向着冥灵问道：
    “帝君平常……很少笑的？”
    冥灵撇了撇嘴：
    “很少笑？小蝶你真是不了解帝君，要知道，帝君从来都不笑。”
    “从来都不笑？冥灵你骗人的吧？！”
    几个时辰之前，向着自己微笑的那人，若不是帝君，还能是谁？要不是因为帝君笑得那么魅人心魄，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帝君“捡”回来。
    梦蝶的眉头皱了起来。
    “呃……要说从来不笑，倒也是夸张了一点……帝君如果喝了点酒……心情又好……说不定会笑的。”
    所以把自己捡回来其实是帝君喝酒之后一时冲动的结果吗！
    梦蝶突然很无语。
    冥灵却不管她是不是正无语着，只是催着问：
    “帝君有没有交代过你在哪里住？”
    梦蝶摇摇头。冥灵想了一想，道：
    “即是如此，你就住西苑罢。西苑有个小厨房，做饭方便些。我去替你把西苑的秋棠馆收拾出来，你就住那里便是。”
    冥灵说完，也不管她，就急匆匆地走了。
    说起来，这冥灵也够辛苦的。偌大一个北冥宫，就只有他一个人服侍帝君，又当管家，又当书童，帝君出门的时候，他又成了随从。整天里跑前跑后的，简直连一刻都不得休息，看得梦蝶好生不忍。
    北冥帝君这么对待手下人，对自己的徒弟，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梦蝶想着，叹了口气，抄起一把扫帚，认命地打扫起院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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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打扫，其实这里毕竟是仙家的居所，并没有灰尘。无非是院落之中，有些落花需要扫清。这北冥仙宫偌大一个院落，东苑西苑共有十几处庭院，有叫梨香院的，有叫桃夭轩的，都各有情致。每一处院落都有一种花，朝开暮谢，美艳非常。这些院子里，她最喜欢的，还是冥灵替她选的秋棠馆，那院子颇为幽静，秋海棠却极为艳丽，这样一对比，显得极美。她一一的打扫那些院子，饱看了美妙的景致，却连一个人都没有见到，这府邸实在是极为凄清寂寥的，她心里想着，不知道帝君与冥灵两个住来，觉不觉得寂寞。
    帝君恐怕是不觉得寂寞的吧，她想着。他还说不许自己随意去落梅庭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快。
    整整扫了三日，她扫遍了北冥宫，便到东苑的落梅庭去拜见师父。
    一进落梅庭，梦蝶就呆住了。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美的庭院？
    就算是仙家的居所，这庭院也美得有些过分了。
    满院的白梅盛放着，花瓣在地上落了一重重，像是白色的锦缎。
    这位北冥帝君，还真是会享受。
    庭院里没有人，梦蝶走进去，来到房门之前，轻轻敲了敲。
    房内传来帝君的声音：
    “进来。”
    梦蝶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却并不见人，只见房间内雕栏画栋，十分华丽，四处装饰着蜀锦所制成的帷幔，一改庭院之中的清幽气象，是梦蝶见所未见的奢华，这种陌生的奢华让她有些怕起来。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却听见那声音吩咐道：
    “从左边的屏风后面过来。”
    梦蝶向左，果然看见是一扇屏风，绕过了屏风，后面又是一扇门，梦蝶推开门，一股暖风扑面而来。梦蝶皱皱鼻子，那暖暖的空气中的，是什么味道？酒味？
    她抬起头，看见眼前景象，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惊叫一声，慌忙低下头去。
    那华丽床榻足足占据了半个房间，榻上倚着的那个男人一头秀发蓬松，身上松松垮垮胡乱披着件黑袍，衬得肌肤莹白如玉。见她进来，他略微直起身子，那袍子就一下子散开来，露出男人结实的胸腹。
    他是个神仙，又是做人师父的，怎么能这么……不拘小节……
    梦蝶腹谤着，不敢抬头，他却并不在意，蹙着眉，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没事的时候，不是不许你来这里？你有什么事？”
    “帝君，三日已毕，宫中我都已经打扫完了。”
    梦蝶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低低的笑声。她心里有些恼，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笑，却不敢表现出来。过了一会儿，他止了笑，才道：
    “知道了。原来是我让你打扫的，我倒是忘了。”
    梦蝶低着头不动，等着他吩咐。忽然面前一只雪白的手用力点上了她的面颊，她后知后觉，没来得及躲开，只觉得面颊上触感冰凉，吓了她一跳，她往后跳了一步，无意间抬起头，看见他雪白的胸腹，心里骂着该死，慌慌张张又把头低下去。
    却听他笑道：“低着头做什么，我是你师父，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她有些讪讪的，可是到底觉得他太过分，支吾了半天，方嗫嚅道：
    “帝君衣衫不整，真有些不像话……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徒弟……”
    听了这话，他翻身从床榻上下来。她也觉出自己说话说得好像有些过分了，想起之前帝君所说，轻则鞭刑，重则逐出北冥什么的，心里怕得很，只想夺路而逃。却好像是被他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连想要把眼睛闭上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很高，她身高只到他的胸口。她眼睁睁看见他那线条优美的身子几乎要贴到她脸上，她嗅到他身上的浓重酒气，觉得醺醺然仿佛有些醉。
    只见他慢慢蹲下，看看她那和他一般平的胸，又与她平视，一双杏眼紧盯着她的眼睛，盯得她简直要喘不过气来，只见他轻轻歪过头，嘴角含笑，轻启朱唇，道：
    “原来你是我的女徒弟啊？我还当你是个小男孩。”
    他口中气息温热，吹在她面上，痒痒的。她伸手想去抹，只是动不得。却见他说完话就站起身来，左手轻轻一挥就开了门，右手拉住她的领子，一下子把她拎起来丢了出去。
    梦蝶被重重摔在地上，她觉着自己的手脚又能动了，刚刚爬起来，要摸摸摔疼的屁股，门里就又飞出来一本书，撞在她脸上，一下子又把她撞了个趔趄。
    只听“乒！”的一声，门又重重合上了。
    梦蝶拾起书，是一|本|道德经。
    “限你三日以内背熟，三日后再来。”里面传出帝君冷酷无情的声音。
    什……什么？三……三日？！？！！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欢迎亲爱的读者来看这篇文~~~这篇文以自娱为主，各种引用没有经过考证，考据党请出门右转~~~~
    ☆、旧事
    “哎呦……好疼……你轻点……”
    秋棠馆里，传来梦蝶委委屈屈的声音。
    “哼，就冲你说的那些话，得了这些教训，一点也不冤枉。”冥灵一边替她往额角上擦药，一边教训道。
    “我哪里说错了？帝君穿成那副模样见女弟子，本来就是没羞没臊的。”梦蝶不以为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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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小祖宗，你不想活了？”冥灵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帝君性子最是严肃，当年宫里有个仙婢，无意中和人说了一句帝君相貌妖娆，被帝君知道了，就治了她一个犯上之罪，打了二百下，发配到冥海深处的洞穴之中受苦。难道你也想学她的样儿不成？”
    “宫里曾经还有过仙婢？”梦蝶吃惊地睁大眼睛，“现在怎么一个都没有了？”
    “想当年，帝君初得了北冥帝君的封号，到了北冥，要建一座北冥仙宫供帝君居住，就选定了此处。这里本来就是百花盛开的好去处。若要盖了府邸，这许多花树也就都要砍去了。这些花树在这里许多年，吸收日月精华，早就修炼成精。得知此事，都来求告帝君。帝君心软，就吩咐不许伤了这些花儿。亏得匠人妙手，依着这些花儿，建出这么一座好宅院来。众花妖感激，也就情愿在宫中为奴为婢，服侍帝君。谁料后来有一日出了事，帝君震怒，就撵了那些姑娘家，吩咐花儿匠把那些能化人的花树真身都挪了出去，从此这府里也就再没一个婢子了。”
    梦蝶听了冥灵如此说，心里颇为好奇，便问：
    “出事？是出了什么事？”
    冥灵却摇摇头：“今日已经说得太多，日后再跟你说罢。帝君要是知道我这么多话，早晚也得把我撵出去。得了，帝君吩咐我的事还没做，我先走了。”
    冥灵说完就跑了，梦蝶在心里哼了一声，心道这冥灵看模样是个年轻少年，说起话来倒像个老头，着实不讨人喜欢。有其主必有其仆，冥灵这般惹人厌，帝君性子也一样讨厌。想着自己要跟这一大一小两个讨厌鬼在一处，不知道呆上几十几百年，就觉着厌烦得不得了。
    可是……想想爹爹和梅夫人，想到日后能救了他们复生，就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她初见帝君的时候，帝君和她说，若要时光倒转，救得她的家人性命，除非她修成天仙，去求见西王母，以自己的仙身，换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西王母若是怜悯，也许就能同意了她的请求。
    此事虽然难如登天，可是，眼下实在是只有这一条途径。梦蝶虽然讨厌帝君，也不喜欢冥灵，可是若要成仙，也只能在这里跟着帝君，好好学。
    梦蝶叹了口气。她原本也是乡间大户人家的小姐，爹爹李执，年少时在乡里素有神童之称，十四岁上考了个秀才，家里为他聘了表妹梅氏为妻，他也就早早成婚。
    只是梦蝶的亲生母亲却并非这梅夫人。而是紫云观的女冠妙真。一次李执到紫云观求签，偶遇妙真，妙真相貌甚美，李执一见，只觉得魂飞天外。李执自从见了妙真，就常到紫云观去。妙真年轻，一来二去，到底让他勾搭上手。两个都正值青春年少，干柴烈火，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两人暗暗来往几次，妙真发觉自己腹中怀了孩儿，在道观里到底是瞒不住人，就随了李执，离开了紫云观。
    妙真到了李执家里，才知道他家中已经有了妻子。心中十分痛苦，却也无济于事。她十月怀胎，就生下这一个小小女孩。妙真生育之前，曾经梦见许多蝴蝶，非常美丽，一点也不害怕她，围着她上上下下的飞舞。其中一只玉色的蝴蝶，样子最是小巧可爱，落在她指上，似有亲近之意，她欲抬手细看，那蝴蝶却化成了一束光，钻进她的肚子不见了。妙真觉得女儿是有宿缘的，十分欢喜，就给女儿起了个小名儿叫梦蝶。
    这些故事，都是梦蝶听她的乳母讲的。自打梦蝶记事的时候起，那位被人说成是她母亲的女人就独自一人，坐在僻静的西厢房里打坐，读经。那屋子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神龛供着老君像，香炉里总是燃着浓浓的香。 侍女碧云照顾她的起居，一日三次给她送去精细的素斋。
    在梦蝶的记忆里，母亲从未踏出过那间厢房，只有一次，她在院子里玩耍，不小心跌倒哭了起来。母亲本来在屋里读经，听了哭声，就放下经书走到门边，似乎是想要去扶她。可是碧云正好在旁边，把她扶了起来，母亲也就没有出来。父亲极少到那间屋子里去。每次父亲去那间屋子里见母亲时，总是恭恭敬敬的，唤她“真人”问她些什么话，她也只是闭目点头作答，不得已时才回半句。
    至于那位梅夫人，从来也没来过这间屋子，有时不得已提到妙真，就用“西厢真人”这四字来代替。对于所有这一切，梦蝶只觉得古怪而有趣。
    梦蝶是乳母喂养大、梅夫人教养大的，母亲从没抱过她，从没和她亲昵过。母亲所住的西厢，在梦蝶小小的心中，是个神秘的所在。那房间白天的时候总是阴沉沉的，没有光。只有到傍晚的时候才会有些昏黄的光线照进去，之后就慢慢暗下来，暗下来。母亲从不点灯，夜里只能见到香炉里那一点微微的亮，很有些吓人。
    梦蝶小的时候，还曾经在西厢里玩过。不过西厢里什么玩的也没有。母亲又只是一味打坐，不理人。加上父亲和梅夫人总是不许她到西厢去。她也就渐渐不去了。乳母偷偷告诉她，她的母亲，是神仙呢，她到西厢去，是会打扰神仙清修的。梦蝶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并没说别的，可她小小的心里，却对那个住在西厢里、被她称为母亲的女人，多了几分崇拜和敬仰。
    梅夫人无所出，梦蝶的爹爹李执，也由此对梦蝶无比疼爱。梦蝶却不喜欢与爹爹亲近。她隐隐知道，母亲每日把自己关在西厢里打坐读经，全是因为了爹爹；待她很温柔的梅夫人，有时候躲起来悄悄流泪，也是因为爹爹。她小小的心里充满义愤，觉得定是爹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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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梦蝶想起爹爹来，记忆中全是爹爹温柔的笑容。爹爹纵使有千百般的不好，对她总是疼爱的。如果爹爹还在，断不会让她吃这样的苦。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不仅他，温柔的梅夫人，还有喂养她长大的乳母、两个侍女红云碧云，两个小厮青竹翠竹，还有乳母的女儿，那个总陪她一起玩的小丫鬟彩霞，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都已经被那些凶恶的强盗杀死了。这天地间，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了。
    自己若不是重生了，此时，自己的魂魄是否会和爹爹还有梅夫人她们在一起呢？
    自己重生了，在强盗来的时候侥幸保住了一条命，可是梅夫人……温柔的梅夫人，为着保护她，而被强盗杀了的梅夫人……
    梦蝶想着梅夫人，想着爹爹，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到底是年纪小，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房门“吱”的一声开了，一双黑缎子长靴迈过了门槛进来，一双秀目一下子就瞧见了躺在卧榻上的小人儿，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上，还留着泪痕。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找了条帕子，浸湿替她擦净了脸。看见她额角上那一块青紫，知道是方才自己用书打的，想着自己下手重了，心里略微有些后悔。
    自己对这孩子……大概确实是太过严厉了些吧。方才吃了些酒，性子就变得有些佻达起来，衣衫不整，言语随意，倒是有些不像自己了。那孩子虽然口无遮拦，到底是自己有错在先。原本也不好罚她的，自己怎么就心头火起，把她从屋子里丢出去了？
    到底该怎么对待旁人，特别是小孩儿，尤其是小丫头？他不知道。自己年幼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呢？太久远，他可是记不得了。
    冥灵倒是时时相处的，只是冥灵虽然看似年轻，却到底是个几千岁的少年，性情聪明机灵得紧，又是与他相处惯了，从不违逆他的。
    到底要怎么对待这小丫头，自己还得好好琢磨琢磨。想着没有这小丫头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府邸之中，何等自在快活。想不到当初一时不经意，答应了娘娘要看顾她，把这个迷了路在昆仑山乱晃的小丫头捡回了北冥仙宫，最后竟然给自己招来这样的麻烦。
    帝君看看那榻上熟睡着小人儿，无奈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
    北冥帝君对他这捡来的徒儿，其实真是少有的用心。
    他本来是万事都不挂心的性子，宫中的仙婢不讨他的喜欢，他都撵走了，只留下冥灵一个人服侍，别人都觉得偌大一个仙宫，没有仙婢不好，他却不在意，只图个清静；每日里虽然有必须要批阅的文书，他也不过随意翻翻，批上红就放到一边去了。北冥事少，倒也费不了他多少精神。
    蝶儿没来的时候，他每日里无非是赏赏花，喝点酒，日子颇为悠闲。只有每次被东华帝君责备他不求上进的时候，他才会闭关两月，潜心修炼，以求升得大罗神仙之境。
    其实做不做大罗神仙，北冥帝君心里，并不太在意。帝君心里总觉得，自己如今的生活已经足够悠闲美好，不必再去折磨自己，努力修炼，去想办法当什么受万千神仙敬仰的大罗神仙。
    可是，自从有了这个徒儿，北冥帝君悠闲的生活就画上了句号。
    其实他早就向她下了令，没事的时候，不许到他的落梅庭来。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省了心，平时没事的时候，只当没这个徒弟。可是他自己，却莫名其妙的总是想着她的事。本来好好的赏着花，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她来了。想着她那么小，那么可怜，躺在榻上睡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模样儿，就觉得自己莫名的心慌。
    偶然听冥灵说她不太会做饭，他就上了心。翻箱倒柜的找当初和北辰星君赌围棋的时候赢的那小玩意，找着了，就命冥灵去唤她，来背那五千言的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她立在他卧房里，认认真真的背。
    他仍是斜倚卧榻，这一次他没有饮酒，穿戴得颇为整齐，闭着眼，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不错不错，背得不坏，孺子可教。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梦蝶清晰的声音停了下来，帝君睁了眼，问：
    “背完了？”
    “背完了。”
    帝君对着她点一点头：
    “背的不坏，本来不指望你背得这样好，既然如此，倒是该赏你个玩意儿。”
    帝君说着，从旁边的案几上拿过事先准备好的盒子向她掷过去：
    “接着！”
    梦蝶连忙接住，腹谤着自己这师父怎么就不能把东西好生递过来，每次都要用扔的。但却还是施了一礼，道：
    “谢帝君的赏。”
    榻上那人却皱起眉来，道：
    “怎么还叫帝君？你是我的徒儿，又不是我的手下人，应当叫我师父。这样的事，难道还要我来教你？”
    梦蝶心道，你原来也知道自己是我师父，成日里不闻不问，待人又轻佻，又粗暴，哪里像个师父的样子了？嘴上却说：
    “帝君身份尊贵，虽然心中怜悯我我这个，收为徒弟，我又怎能随意把帝君称为师父？还是叫帝君，显得尊重些。”
    北冥帝君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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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就随你罢。我也倦了，你先回去，明日再来。”
    梦蝶恭恭敬敬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出了帝君的落梅庭，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道德经到底是小时候在家就读熟了的，如今倒不觉得怎么难背。原本觉得三天太短，如今居然也背了下来。这一次总算是混了过去，想起明天还要来见帝君，她那张小脸就扭曲起来。
    不过……梦蝶看看手里沉甸甸的盒子，帝君赏的，应当是好东西吧？
    梦蝶回了秋棠馆，把盒子打开来看，却见盒子里竟然有个炉灶，极为小巧可爱，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一寸长的小木偶。两个小小木偶一下子活了，跳到桌上，就长成了半尺高。煞是好玩。
    梦蝶饶有兴味地看着，只见两个小人在桌上展开一块布，那布上就是一块田地，两人在这田地上播种，种的一半是水稻，一半是菜蔬。两人播种、锄草、浇水，忙得不亦乐乎。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地里的庄稼菜蔬就都长成。两人收获了庄稼菜蔬，就都搬到盒中的炉灶前，那男小人儿烧火，那女的就开始做饭，过不多时，饭菜就都齐备了。两人把饭菜端出来就回了盒子，仍变成木偶。
    梦蝶喜不自胜，看那饭菜，恰恰是够一个人吃的量。拿了筷子试吃，滋味鲜美无比。
    说起来，这几日自己做饭，真是难为坏了梦蝶。
    梦蝶从小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会做饭？后来虽然没了家，漂泊流浪一路到昆仑山，却也从来没做过饭。
    如今到了这里，帝君辟谷，不吃饭，只是偶尔饮酒；冥灵本来就是生长于楚之南的灵龟，也是不吃烟火食的。她也只得自己做饭自己吃。头一日把饭烧糊了，第二日又夹生，第三日一半糊了一半夹生……总之这几日里从没吃过一次像样的饭，为此极为苦恼。想不到帝君竟然能如此细心，梦蝶的心里，倒是有几分欢喜了。
    原来这帝君，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第二日依着帝君的话，又去了落梅庭。
    她仍去那卧室寻帝君，却没寻见，正疑惑间，却听见帝君的声音从别处传来：
    “我在书房，你到这边来。”
    梦蝶循声而去，找到书房推门进去，却见帝君正埋首于案牍之间。
    这每日里闲着饮酒作乐的北冥帝君，却原来也有正经事做？
    见她进来，帝君也没有放下手中的笔，一面写，一面问道：
    “蝶儿，你是我的徒弟，我自当好好教你。今日叫你来，是要问你一句，修仙的法门甚多，你要学哪一种？”
    抬头看看蝶儿有些茫然的眼神，帝君耐着性子解释道：
    “导引、行气、炼丹。无非也就是这些，你想学什么？”
    梦蝶眨眨眼睛，问：
    “帝君成仙，学的是哪一种？”
    “不是这些，我是学房中术成仙的。”
    “房中……术？帝君……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吧……”梦蝶有点呆住了。她年纪小，不懂“房中术”到底是什么意思，以前却曾经无意间听人说过。当时一时好奇，向乳母打听的时候，却被狠狠教训了一通，说是日后再听到此等言语，应当速速躲避才行，若是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那人也一定不是正人君子。她这才隐隐知道了这不是女孩子该懂的事情。
    “我可是从来不开玩笑的。”帝君看看梦蝶错愕的表情，皱着眉说道，“莫非你想学这个？若要学这个，你的年纪还嫌小了些，等再长大点再说吧。”
    谁想学这个了！帝君真是过分！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地对女孩子说出这种话来！梦蝶小脸爆红，又羞又气说不出话来。却听得帝君继续说道：
    “我虽然是修习房中术得道成仙的，却也不代表我就不会导引、行气、炼丹之术，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不过房中之术倒是确实比其他几种修炼起来快些，若是你执意要学，也没什么不行的，只是你年纪还小，至少也要到及笄之后再说吧。”
    北冥帝君只顾说，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梦蝶，只见她那小脸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
    帝君有些不解，眨眨眼，问道：
    “无非是与你说些成仙的法门，你怎么脸红成这样？”
    他忽然想起凡人有生老病死，却没想过就算是凡人，住在这仙宫之中，又怎么会生病？他只是担心，掷下了手中的笔，起身道：
    “脸红成这副样子，莫不是病了？”
    说着，就快步向她走去，伸出手，想要试一试她的体温。
    却不想她如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出去，一面喊道：
    “帝君，您好好忙着，不用来看我啦！我没生病的！”
    北冥帝君站在门前，眼看着梦蝶一溜烟跑远了，疑惑地用手摸了摸鼻梁。
    这孩子这般古古怪怪的，到底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杏仙
    梦蝶在北冥仙宫住了两月有余，仙宫中的一草一木，她都已经熟悉了，冷冰冰的仙宫似乎也成了个亲切的地方。自从有了帝君送的盒子，一日三餐，也再不用愁烦。每日自有盒中小人，变着花样做出可口的饭菜来。
    帝君这些日子里总有些淡淡的，不太理人。听冥灵说，这阵子帝君看的文书太多了，有些厌烦。虽然如此，不知怎的，梦蝶却觉得似乎与帝君亲近了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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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着要学炼丹，导引，帝君给她讲了几次，她只觉得太过艰难，有些听不懂。就对帝君说了，要学习吐纳行气之术。帝君就寻了好几本讲行气之术的书给她看，让她照了上面的法子练习，遇到不懂的再去问他。梦蝶急于求成，日夜练习，只是进展甚慢，心里十分急躁。
    虽然不太好意思去问帝君，却也曾去找冥灵问过，只招来冥灵一阵奚落：
    “梦蝶呀梦蝶，你可真是个傻丫头。成仙哪有那么容易的？多少凡人修炼了几十年，也成不得仙，能修得个延年益寿，就算是不错了。还有些有慧根的，修炼到死了之后，才能成个品级最低的尸解仙。修仙的人里，能白日飞升，修成地仙的也是万中无一。你虽然于修仙一道，颇有宿缘，又身在仙宫，有帝君教导，想要修成天仙，本来不难，却也至少要百余年的功夫。如今你练了两个月就想有进展，真是笑死人了。”
    听了冥灵的奚落，梦蝶却也没生气，知道此事急不得，只是咬了牙，又努力练起来。
    早一天成仙，就早一天回去，救得爹爹和梅夫人的性命。
    梦蝶心里这样想着。
    不久到了六月十七，便是北冥帝君的生辰。
    按理说，梦蝶这个做徒弟的，该送帝君些什么礼物上寿。可是梦蝶想着，自己的吃穿，一应用的东西，都是帝君供给的。自己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送给帝君。就想着那天一早去落梅庭给帝君叩个头拜寿就完了。
    那天一早，梦蝶就起身去给帝君叩头。熟门熟路走到帝君的卧室门前，敲了敲门。
    房间里传来男人一声：
    “进来。”
    那声音十分嘶哑，一听就知道声音的主人还没有清醒过来。梦蝶却没想那么多，只是伸手把门推开，只见帝君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显然还没有睡醒。身上只搭了一条薄被，露出玉一般的肌肤来。一头长长的乌发凌乱，散落在榻上。
    他半袒着衣服的模样，梦蝶却也见过，此时也就不如上次那般惊惶。她从来没见过他的睡颜，此时不知是谁借了她胆子，她见了帝君这样，不但不躲避，却还上前两步，细看他的睡脸。
    帝君平日里总是严肃着，板着脸的样子有些吓人；若是吃过酒，却又轻佻得有些过分。梦蝶除了当时初见的那一次之外，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低着头的，没有细看过他的长相。而初见的那次，却又因为过于惊艳，而只有一种帝君生得俊美的印象，却没记清楚面貌，更兼她确实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平和安稳的样子。如今她细看他的睡脸，也是出于了好奇。
    只见他肤色极白，皮肤几乎显得有些透明；面上的轮廓棱角分明，如刀砍斧劈的一般；那两片朱唇红艳艳的，十分妩媚多情，只是一双眼睛闭着，看不见平时里那眼中流转的波光，却能看见他又密又长的睫毛，给整张脸增添了两分可爱。
    帝君的相貌真美。她在心里暗暗赞道。却见他动了一动，也不睁眼，只是迷迷糊糊吩咐了一句：
    “冥灵，来伺候我起床。”
    梦蝶心知他把她当作了冥灵，就回了一句：
    “帝君……我是蝶儿。今日帝君生辰，我来为帝君请安贺寿。”
    他仍是没有睁眼，只是道：
    “啊……是蝶儿……你既然是我徒儿，今日又是我的生辰，你来服侍我一回，原也应当。你既然来了，就来伺候我起床罢。”
    要服侍帝君……起床……吗？帝君可是连一件亵衣都没穿呢……
    可是……帝君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啊……
    梦蝶为难地看看他，又看看他堆在一旁的衣服。终于一步一步向着衣服蹭过去。
    抱了衣服，又一步一步蹭回到帝君身前。
    自己真的要……服侍帝君……穿衣……吗？
    她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正要伸手去掀盖在帝君身上的被子，却听帝君又开了口：
    “怎么还不去打洗脸水？”
    梦蝶手上的动作停住了，一下子把眼睛张开。原来帝君说的“服侍”，仅仅是打洗脸水而已吗？！
    不管怎么说，梦蝶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叫了一声：“这就去啦。”就端起卧室里的铜盆到外面去打水。
    梦蝶故意走得很慢很慢，等到她打了水回来，非常高兴地看见帝君已经穿好衣服了。
    她服侍帝君洗了脸，又帮他梳头，帝君的卧房里处处都是宝物，就连那小小的发梳，都是翡翠所制，拿在手里，冰冰凉凉。帝君的头发乌黑，极为润泽，梦蝶梳着，对于他这一头秀发，颇为羡慕。
    梦蝶看着对面镜中映照出的一男一女，那情景似乎十分。梦蝶开始胡思乱想，想着将来，等一切都结束之后，自己救了爹爹和梅夫人之后，大约也能嫁一个容貌俊美的夫婿，这般替他梳发……想着想着，她的面上又不自觉的红起来。
    梦蝶为帝君梳好头发，帝君点一点头，似乎对她的服侍很满意，道：
    “从前每每到了这一天，冥灵太忙，常常不能像平常那样服侍我起身呢。如今有了徒弟，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你今日暂且不要修炼了，冥灵太忙，你去门口帮一帮他。”
    梦蝶虽然不太明白帝君说的是什么，却也点头称是，当走到了门口，她就懂了。
    平日里冷清的仙宫门前，今日竟是人声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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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虽然冷清，大大小小也有数百仙人。帝君生辰，自然要好好庆贺一番。虽然人人都知道帝君不喜欢别人打扰，可是礼总要尽到。因此这一日，来北冥仙府送贺礼的仙人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梦蝶帮着冥灵在门口收礼，两人忙了一天，连水也没顾上喝一口，直到日影西斜，门前送礼的人才渐渐的散了。
    冥灵见已没有人，就要去关门，对着梦蝶说了声：
    “走吧。”
    梦蝶闻言，正要回去，一抬头，却看见还有个相貌绝美的仙子，仙袂飘飘，立在门口。她连忙叫道：
    “冥灵等等！外面还有位仙子。”
    冥灵向外瞥了一眼，手上关门的动作却没有停，只说：
    “哦，那是杏仙，不必管她。”
    冥灵说着，关上了大门。
    梦蝶眼睁睁看着那漂亮的仙子被关在了门外。
    “冥灵，为什么不许杏仙进来？”
    “帝君早就吩咐过，不许杏仙踏进大门。帝君既然有令，我自然不能违抗。”
    “那位杏仙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帝君？”
    冥灵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来，支支吾吾起来。被梦蝶狠狠的掐了一把，才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说过的，帝君震怒，把府中仙婢都撵出去的事情？”
    “自然记得。”
    “这位杏仙，就是那罪魁祸首。”
    梦蝶听得此说，好奇心骤起。缠着冥灵一定要他讲那事情的前因后果。冥灵被逼无奈，只得拉了梦蝶到一个离落梅庭最远的院落里，小声说道：
    “与帝君相处这许多日，你自然也该知道，帝君从来就不苟言笑，若是饮了酒，却又显得有些不羁。”
    梦蝶点了点头。冥灵继续讲道：
    “当时服侍帝君的仙婢中，有一个杏花妖唤作杏儿的——也就是如今的杏仙了。她日日服侍帝君，对帝君的脾气秉性都十分熟悉。天长日久，这杏儿每日看着帝君绝色的容颜，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来。
    一次帝君去赴王母的蟠桃宴，在宴会上多饮了几杯，已经有了五六分醉，回到府里，帝君唤这杏儿倒茶，这杏儿没为帝君倒茶，却是倒了一杯杏花酒。
    那杏花酒是这杏儿自己酿的，酒劲极大，帝君不知，只当是茶，一口就喝了下去。那杏儿趁机勾引帝君，帝君醉得不堪，只当自己还是凡人，她是他练功的鼎器，结果就……春风一度……”
    听到这里，梦蝶插言：
    “既是如此，她本来是个小小杏花妖，好听点说，唤她一声仙婢，说不好听的，她就是个山精水鬼，她又是怎样得以成了杏仙的？”
    冥灵撇了撇嘴，道：
    “这你有所不知，咱们帝君，本来就是因为修习房中之术得以成仙的，如今他身为天仙，不日将成大罗金仙，杏儿得承雨露恩泽，立时就成了地仙。恰恰司花仙子之中，缺了杏仙一员，她也就理所当然成了杏仙。
    自那之后，帝君就遣散了宫中的仙婢。只是这杏仙痴情，每次到了帝君生辰，定要来贺寿。只是帝君从来不肯见她，她也就每次都在门口苦等，帝君确实不懂怜香惜玉，倒是苦了她……”
    冥灵还在讲个不休，梦蝶却不再留意冥灵所说的内容。她的心里想着的，是别的事。
    要成仙……冥灵说的这种法子，似乎是挺容易？
    只要……和帝君……
    可是冥灵说得不清不楚的到底是什么啊！
    好像是……让人很害羞的事情？
    虽然似乎是害羞的事情……可是……若要救爹爹和梅夫人，这是最快的办法了吧？
    梦蝶下着决心，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那一次帝君无意中提起，她还害羞，这一回，她虽然还是不懂，却认认真真打起了帝君的主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轻轻点一下“收藏此文章”，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的！相信我！
    ☆、北辰
    却说冥灵把这一日收的礼物收拾了送进库房，把礼单整理清楚，交与帝君。
    帝君拿起礼单，细细端详。
    “冥灵。”帝君出声唤道，“这一次收下的礼物里面，怎么有这么多女孩家用的东西？”
    冥灵笑道：
    “众人早就听说帝君收了个女徒弟，道是本应早早来贺喜。只是知道帝君喜静，恐怕打扰了帝君清修。因此就借着帝君寿辰的工夫，送寿礼的时候，把贺礼也一并送上了。”
    帝君点一点头：“他们倒是有心。”又看一看礼单，吩咐道，“冥灵，你看看那些礼物里，有什么是梦蝶能用上的，就拿出来给她，省得白收着。”
    冥灵应了，只听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真想不到，你北冥帝君，居然还有想着别人的时候。”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那人，英气勃发，一身华丽紫袍，周身被柔和的白光包裹着。他便是这北冥仙宫里的常客，北辰星君。
    这位北辰星君，可是比北冥帝君有名得多，受人间香火，被称作中宫紫微北极大帝。他当值的地方里北冥很近，没事的时候，常来这里晃晃，与北冥帝君玩笑几句，赌两盘围棋。北冥帝君从来懒得见客，却独独对他青眼相加，早就吩咐过冥灵，若是他来了的话，不必事先通报，就可以直接进他的书房。冥灵见他来了，就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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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又没想着你，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帝君并不回头，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
    “你总这么冷面冷心，已经几千年啦。如今你心里能想起来旁人，我这个做朋友的，自然替你欢喜。再说，娘娘拜托你这个大冰块照顾小姑娘，我实在不放心得很，只怕你把小姑娘冻死了，如今看你们相处融洽，我也是欢喜的。”
    帝君不答话，只是摇了摇头，似乎对他的话并不赞同。北辰星君却不在意，嘻笑着凑到他身边去。道：
    “偏我最近事忙，没顾得上过来。今日你生辰，我来向你贺喜，也没什么可送你，只是最近碰巧得了一方好砚台，虽然没什么出奇，到底是件合用的东西，你拿着玩罢。”
    北辰星君说着，把砚台放在他桌上。此处若是人间，这砚台倒也算是个宝物。只是这北冥仙宫，却不缺这样的宝物。北冥帝君道一句承情，拿着这砚台把平时用的那一个替换了下来。
    却听北辰星君又道：
    “既然收了我的礼，也该有来有往。我也不要你别的，只是你那小徒弟，是不是应该叫出来让我看看？毕竟……”
    “蝶儿今日忙了一整天，也该让她歇歇。你改日再见也不迟。”帝君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别这么小气嘛……她还是凡人，神识未开……你就让我见见又能怎样……”
    帝君没说话，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他就噤了声，再不敢问。
    见他不说了，帝君才慢悠悠开了口：
    “北辰，我不管你以前和她是什么关系。这一世，她是我徒弟。”
    北辰星君骤然站起身来，脸上是少见的认真，他看着帝君，道：
    “我不管她变成了谁，变成了什么样。她过去是我的，以后也还是我的。就算你是她师父，也不能把她抢走。”
    帝君失笑：“北辰，”他道，“你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去接近她，恐怕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他盯着北辰星君的眼睛，摇着头：
    “我和她相处了两个月，她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她，她们俩不一样。”
    北辰星君哼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转过身子不看他。
    他站了有半刻钟，假装看着帝君书架上摆着的书。帝君始终没理他。他终于撑不住，尴尬咳了一声，问道：
    “她真的一点不记得我了？一句也没提到我？”
    帝君瞥了他一眼，似乎可怜他。却只是说：
    “她转生三世了。”
    北辰星君叹息了一声。也没有道别，就转身走了。
    帝君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揉了揉涩滞了的眼睛，唤了一句：
    “冥灵，倒一杯茶来。”
    办完帝君交代的事情之后就到门前候着的冥灵听闻，立即进来倒茶。他一面把壶中的茶水倒进茶杯，一面问道：
    “帝君何以要阻止北辰星君与梦蝶见面？我看星君的样子，对梦蝶颇为在意。”
    北冥帝君接过冥灵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他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还小呢。我好歹也是个做师父的，不能这么就把她送到别人怀里去。等她大点再说吧。况且那个北辰，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几百年，如今，也该轮到他难受一回了。”
    看着帝君微笑的冥灵，莫名其妙颤抖了一下。
    却说北辰星君出了书房，并未离去，而是在仙宫之中四处寻觅。他是仙宫之中的常客，对路径极为熟悉。不多时就拐到秋棠馆。见里面隐隐透出光来，便知道就是这里了。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此时，他的心中，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激动？紧张？
    他的心狂跳。
    此时梦蝶正在看冥灵给她送来的那些礼物，十分欢喜。她还是个小孩子，那么多好看好玩的东西，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忽然听见敲门声，她只道是冥灵，就说了声请进。却不想，进来的是个陌生男人。
    梦蝶吃了一惊，却没怕，知道这北冥仙宫不是常人能随意进出的，只是问：
    “阁下是何人，竟然深夜至此？”
    北辰没有答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她的模样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他记忆中的她，是个妙龄少女。而如今的她却是个小孩子的样子，个子矮矮的，脸圆圆的，眼睛亮亮的。一头长长的黑发没有绾成髻，而是披散在肩上，十分美丽可爱。
    她的模样分明这样可爱，却偏偏穿着一件灰色的旧道袍，让她减色不少。那道袍已经被洗得发白，让人一看便知是冥灵穿旧了的。他想象着如果她穿着蕊宫仙子通常的装束，会是怎样的动人。
    梦蝶见他不理会她，神情又古怪，心里就有些怕了。向后退了两步。
    北辰苦笑。
    虽然明明白白知道她是不会记得的，可是看见她这样一副看着陌生人似的神情，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向她解释着他的身份，告诉她他是帝君的好朋友，做出种种让人放心的表示。她渐渐放下了防备，向着他微笑。
    他的样子真好看，她觉出他和善又温柔，又常常说笑话，比起那总冷着脸的帝君来，不知道多讨人喜欢。
    当她像从前那样，红着脸儿叫他“北辰哥哥”的时候，他觉得他的心跳停了一拍。
    他摘下腰间佩着的玉环，送给她，只说是初见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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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连忙摇着头不收，奈何他硬是塞在她手里。
    那玉环也是仙家宝物。溢彩流光，十分美丽。她捧着那玉环，细细的看。
    他微笑着问她：
    “好看么？”
    她点了点头：
    “真好看。”
    他从她手里拿过那玉环，跪在她身前，替她把玉环佩在腰间。
    有了玉环的映衬，洗得发白的旧道袍，竟也显得有了几分光彩。
    他恍惚起来，以为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他说：
    “轻羽生得真美。”
    “北辰哥哥错了，我是梦蝶。”
    哦，对，她是梦蝶。她已经转生三世了。
    他直起身子，又看了她一眼，怅然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怒意
    北冥帝君在书房里批阅文书。
    那小小的影子在他的书房里晃来晃去，试图在书架上找到她要看的那几本书。
    他抬眼看她，唇角无意识地泛起微笑来。
    自从他遣走了宫中的仙婢，除却每年赴蟠桃会的时候，就再没见过女子。蟠桃会上的那些仙女们见了他，不是爱他容貌，拥上前来献媚，就是怕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躲得远远，不敢来打招呼。
    无论她们是什么样儿，他只当是没看见。他不在意。
    却是这小丫头，不刻意讨好他，也不怕他，视他如无物，只是专心致志找书。这倒让他有了两分兴趣。趁此机会，对她好好打量一番。
    她还是个孩子呢，不仅个子矮，身材也纤细得很，像一枝花，袅袅婷婷，颤颤巍巍。唯恐来一阵风儿，把她吹谢了，吹跑了。
    那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灵活。本来这样的眼睛，该透着聪明劲儿才对。偏偏她总是一副茫茫然无所知的神情，时不时的，还愣着发呆。活生生一副痴儿的样儿。却又偏生她是这副模样儿才更讨人喜欢。
    这一日她改了装束，那白玉似的额头上，覆上了极为可爱的额发，那样子真真惹人爱。
    应当总让她梳这样的发才好。
    帝君想着，心里升起温柔的情绪来。他成仙已经数千年，数千年之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或者说，数千年间，他从未有过情绪。无论何时，遇见何事，他总是那般，无喜无怒。
    他以为自己以后就都是这么过了。每年闭关两月修炼，进展虽然慢，终有一日要成了大罗金仙的。到了那时，更是连每年必须见的这些仙人都可以不见，也就更安然了。
    偏偏来了这小丫头，把他的情绪都引逗出来。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今天的梦蝶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就是换了一件衣服吗？原先穿着旧道袍，现在换上流仙裙了。他想起这裙子是昨天他生辰的时候，北冥王送的。别说，龙王虽然老眼昏花的，眼光还真不错。
    可是……好像还有些地方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呢？
    北冥帝君细细的琢磨着。
    流仙裙虽美，不过普通的流仙裙可是没有这种闪光的效果……说起来，这流仙裙通身的光芒，看上去有点眼熟……有点像是某个已经习惯于在北边的夜空里闪闪发亮的家伙的风格……
    果然她腰间佩着的那个玉环……是北辰的东西吧！
    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心中竟是涌起怒意来。
    北辰那个家伙，昨晚上到底是偷偷去见了蝶儿。
    知道北辰想她想得苦，偷偷见一面也就算了，他也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假装不知道。可是他见就见了，却还非要送她这么明晃晃的东西。玉环，玉环，其义为“还”。北辰送她此物，一则贺她回归，二则寓意她回还他的怀抱。这等意思，他岂能不知？
    这算是什么？是在向他这个做师父的示威？还是要借此向娘娘示威？
    且不说娘娘将小丫头托付给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万万不要让她与北辰多见面。就算是娘娘不嘱咐，他毕竟是个做师父的，也应好好管教，省得这呆徒儿轻轻易易就被人骗了去。
    果然自己不做点什么是不行的吧。想要当个闲散师父，只是自己的幻想啊。
    北冥帝君的无奈地摇摇头。
    “蝶儿，让冥灵帮着你，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今天就搬到落梅庭来吧。东厢还空着，你住那正好。”
    梦蝶吓了一跳。
    帝君不是一向不喜欢自己来落梅庭么？怎么这一次，还要自己搬过来住？这位帝君又想出来什么法子折腾她？
    连忙摇着手谢绝：
    “不必了不必了。我一个人住秋棠馆挺好，挺好。”
    帝君没什么表示，梦蝶只当他是默认了，就又转过身去书架前找书。却听见身后传来帝君凉飕飕的声音：
    “不过才来了两个月，就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主子了，连帝君的话都不听了？”
    梦蝶一凛。
    连忙回过身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道：
    “梦蝶怎么敢不听帝君的话啊。梦蝶知道帝君喜静，怕人打扰。生怕自己在落梅庭住，会惹得帝君烦了。”
    “烦不烦的，是我说了算。最近常常要教你些行气吐纳的法子，秋棠馆到底是离得远了些，你总是来来回回的跑，也不是个办法。再加上最近总有些闲杂人等在仙宫里鬼鬼祟祟，你一个人住，我也不大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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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蝶闻言，神情有些呆滞。
    帝君这是在……关心她？
    她还没来得及感动，却听帝君又道：
    “……这仙宫里，一向只有冥灵一个人服侍。冥灵又要服侍我，又要管理种种账目，许多事情照顾不到。我想着你既然住在落梅庭，服侍师父原也应当。如此你说好不好？”
    梦蝶哪敢说不行，忙不迭的点头。帝君这才满意地低下头去，继续批他的文书。
    她也不找书了，正要回去收拾东西，却又被帝君叫住。
    她回过头去，疑惑地看着帝君。
    帝君向她伸出手：
    “拿来。”
    梦蝶看看手上身上，不知道帝君要的是什么，有些疑惑。帝君有些不耐烦，起了身，径自走到她面前，弯下腰，一下就把她腰间的玉环拽了下来。
    “这玉环，我没收了。”
    梦蝶心里发急，嚷道：
    “帝君……还我！那是北辰哥哥送我的……”
    北辰……还哥哥？
    这小丫头倔强得很，跟着他两个月了，还没叫他一声师父，北辰那小子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骗得她叫一声哥哥？
    帝君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北辰那老妖怪都几千岁了，还厚着脸皮骗你叫哥哥。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对你不存好意的。日后再见了他，不许搭话，只当是没看见。实在躲不过了，就叫他一声星君，行个礼就走，听懂了没有？”
    梦蝶这些天里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乖乖顺顺的。如今见他限制她与北辰见面，竟也生了气。她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怒道：
    “帝君平时里不理我，现在又凭什么来管我！北辰哥哥待人温柔又和气，比帝君强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处在青春期的徒儿不好管教啊~~~作者好同情帝君~~~~
    ☆、冷战
    梦蝶说完，就跑了出去。
    帝君怒极。
    梦蝶的话时时在心里回荡着：
    “帝君平时里不理我，现在又凭什么来管我！北辰哥哥待人温柔又和气，比帝君强多了！”
    好个小丫头，养了两个月还养不熟。枉费他每天念着，生怕她缺了这少了那，时时关心着她习学吐纳之术进展如何，却说不论天上地下，他北冥帝君，对哪个人曾经这般用过心？北辰就给了她一块玉，她的心就向着人家了。
    见她跑了，他也不去拦她，只是哼了一声，转过身。回到案旁坐下，继续批文书。
    帝君自重身份，自然不会和一个小丫头置气。
    梦蝶却真的生气了。十几岁的小丫头，性子都是极为固执的。她回到秋棠馆，也不收拾东西，只是坐在榻上，一声不出。想着北辰哥哥本来那么温柔，却被帝君说得那般不堪，北辰哥哥送她的玉环那样漂亮，竟然也被帝君抢去了。
    她心里又生气又难过，不免又要想起昔日的事情来。曾经在家的时候，邻家的秋明哥哥，与北辰哥哥一般，待她极温柔的。当初她失去了亲人，秋明哥哥还让她去他家里住。她虽然谢绝了，心里还是感激的。只是如今既然来了这里，大概也就再也见不到秋明哥哥了。想着想着，又大哭起来。
    梦蝶一个人哭了很久，秋棠馆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她的哭声。帝君没有来，冥灵也没有来。梦蝶哭得很痛快，好像把自己心中的委屈都哭了出来。直哭得眼泪流尽，再也流不出来。
    她平静了些，去照了照镜子，看着自己的眼睛已经是肿的桃子一般。她打了一盆水，洗去了泪痕，照照镜子，看着眼睛虽然红红的，倒不像方才那么肿了。
    方才哭了那么久，此时她才感到肚子饿了。刚要去拿那会做饭的小盒子，想起那是帝君给的东西，干脆负气不用。而是跑到西苑小厨房里，淘了米，生火煮饭。
    那小厨房只是在她刚来那几天用了几次，后来有了小盒子，就再也没用过。厨房里只有些米和柴，一样菜蔬都没有，调料也只有盐而已。梦蝶生火做饭，仍是做得半生不熟，却还是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既然生了帝君的气，自然也不会再去搬到帝君的落梅庭住。不但不搬过去住，原本每日要去落梅庭听帝君讲一个时辰行气的方法，如今也不再去了。帝君竟也没有理会，就连冥灵，也没有去秋棠馆问一句。
    虽然在和帝君冷战赌气，可是修炼到底是不能停的。每日里，梦蝶仍是照着之前学的法子行气吐纳。每天循序渐进，倒是也修得些心得。
    可梦蝶心急啊，虽然听过冥灵的解说，知道修炼成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却又想着如此慢慢修炼，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达成。她拿出之前找到的书，细细研读起来。心想哪怕每日只能多出一分一毫的进益，日积月累，总有好处的。
    没有帝君的指导，梦蝶读书读得格外艰难。
    她的家里倒也算是书香门第，爹爹也曾教她读书识字。只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爹爹教她的时候，也就不甚用心，无非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高兴的时候，胡乱教上几句罢了。她虽然愿意跟着爹爹学，可到底是年纪小，所知的也有限。平时看些浅显的书还好，若是要看这样的书，还是十分吃力的。
    梦蝶几次想放弃，可是她一想到帝君，就又有了斗志。
    哼！就算没有你，我自己也一样能学会行气吐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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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页

    发狠努力看了三天，梦蝶终于学会了第二种行气的方法。
    梦蝶迫不及待按着书上的法子开始演习，她运起真气，让真气沿着经络游走。此种方法梦蝶还不能说是完全掌握，因此进展极慢，梦蝶的头上渗出一滴滴的汗珠来。
    眼看就要运行过一个小周天，梦蝶的心里暗暗高兴，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她慢慢移动着真气，感到马上就要成功。可是突然，她感到自己的左肋痛了一下。
    那痛感很轻微，轻到梦蝶以为那只是个幻觉。她继续运行真气，却发觉真气阻塞不畅。
    她咬紧牙关，奋力突破，却感到一阵剧痛。
    好痛！梦蝶从来没感受过这样的痛。就连上一世死的时候，强盗的大刀向着她劈过去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痛，因为那时候她一瞬间就失去了知觉。可是此刻，那种疼痛却从真气聚集之处开始，一直扩散到全身。
    疼，身体像被撕裂，像被火烧，她想要叫出声，可是叫不出；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渗出来，淌下去。像一条条小虫从面颊上爬过，又麻又痒，又是另一种折磨。她想着，要是能晕过去就好了。可是偏偏无比清醒。
    自己……会死吗？
    如果就这么死了，一切就全完了。
    她清楚地感觉到生命从体内流失，死亡在一点点靠近。
    这一回……真的……要结束了吧……
    她尝试移动身体，可是她的身子动不了了。
    她似乎被禁锢在这一个躯壳之中，不能动，不能说话，连想把眼睛闭上都不行。有的只是难以承受的疼。
    也就因为是这样，她看见帝君推开她的房门，走到她身前，脸上带着恼人的笑容一把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不能反抗，甚至没法用眼神表达出一点不满。
    可是……帝君的怀抱真的好舒服……那么清凉，火烧一般的感觉顿时减轻了好多……
    帝君看向她，那表情有些气恼，却又含着些怜爱。
    他冰冰凉凉的手抚上了她的眼睛。
    “不要怕，没事了，安心睡一觉吧。”他这样说。
    梦蝶不能动的的眼睛，竟然就这样合上了。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小蝶……到底还是有点中二病啊……还请大家包涵呢~~~
    ☆、重塑
    梦蝶从昏睡之中醒来。眼皮仿佛有千钧重，费劲了全力才睁开，眼前是一片纯白。
    纯白的棚顶，纯白的床榻，纯白的被子。
    身上不再有之前的那种难以承受的痛，也没有火烧火燎的感觉，但是骨骼和筋肉之间，似乎如此涩滞。梦蝶尝试活动手指，手指动了，可是她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啊……痛！”她惊叫起来。然而发出惊叫这一动作，牵扯了更多的骨骼和肌肉，更疼。
    “别动！”她听见帝君着急的声音。
    原来帝君就坐在榻边啊。她很想转过头去看看，可是之前的疼痛实在过于可怕，她不敢动了。
    听见座椅挪动的声音，帝君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傻孩子，这回差一点就死了，可还跟不跟我赌气了？”
    帝君的声音，是少见的温柔，让梦蝶感到一阵暖意。
    梦蝶想要答话，想要谢谢帝君的救命之恩，想说帝君我知道错了我不敢再跟您赌气了。可是她刚要张开嘴，就感到好疼，也就不敢再动了。
    看见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帝君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的手轻轻抚上梦蝶的脸颊，柔声道：
    “不要急着说话。须知你之前练习吐纳之术用错了法子，体内真气走岔了地方。若是一开始，如此倒也无妨，偏偏你已经练习两月，已经有了些基础，那时正是真气充盈之时。混乱的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让你五脏六腑肌体骨骼都受了重创。我若是发现得晚，就连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你性命。”
    梦蝶静静听着，只听帝君又道：
    “此次虽是凶险，你却也因祸得福。我把你魂魄吸入养魂瓶中养着，你那旧身躯，已经难以修复。我以仙家妙法，替你重塑了身躯，由此涤尽了你周身所染的俗世气息，这般，你若要成仙，更容易了。只是此时你的身躯刚刚塑好，尚不稳定，还需你好好休养数月，方能如从前一般行动。”
    听了帝君此言，梦蝶不知是该欢喜还是悲伤。欢喜自然是因为如今洗尽凡俗气息，离成仙又近了一步；悲伤却是因为，从小守着“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可毁伤”这样的教训，对于自己的身体，本来应当好好保护，如今这身体却也被帝君换过。由此，梦蝶想到昔日家人，更觉心痛。
    她虽然不能动，一双眼睛却闪过悲伤。帝君看出她的心思，叹道：
    “你若是未来能如愿，早日成仙，重生回去救了家人，时时在一处，便是最大的孝心，又何必心疼那残躯。”
    听了帝君的话，她心里释然了些。却听帝君又道：
    “乖些，睡罢。如今你非要睡足七七四十九天，筋骨血肉才能生长齐全呢。”
    梦蝶听了话，闭上眼。这闭眼可是比睁眼容易了不少。她转眼间，就又昏睡了过去。
    北冥帝君并不离去，只是坐在榻边，静静看着眼前这女孩儿甜美的睡颜，心里有些烦乱。
    这重塑人身之事，他虽然本来有十成把握，没有看她醒来，到底不放心。看她醒了，他也就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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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虽然救回了她，若要她躯体能动，不仅要睡足七七四十九天，更是缺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可是这东西要到哪里寻，他却还不知道。
    那一日她负气从落梅庭离去，他本来是万事不挂怀的性子，自然不会去找她，只是静静等她回心转意。谁知这孩子竟然如此倔强。冷情如他，也不免有些担心，就让冥灵日日注意着她那里的动静。
    冥灵每日回报，都说她在研读行气吐纳方面的书籍。听了这样的消息，不知怎的，他竟然没法控制自己的担心，那一日终于按捺不住，去探望她。原想在窗外看看她就走。却不想见到她在房间里盘膝而坐，面色青白，自是真气逆行的征兆。
    他急忙抱了她回房，看她模样，知道再晚一刻就难再救。连忙取来养魂瓶先吸了她的魂魄。再查探那身体，已经是筋脉尽断了。
    他虽然自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妙术，只是若是旁人，他定然不救。
    不是因为他冷漠不通人情，而是生死自有定数。他做了几千年的神仙，这样的道理，没有人比他还懂。
    只是这一次，看着怀里这苍白的女孩儿，他知道自己没法不救。
    娘娘苦等这女孩儿轮回三世，若她就这样死了，娘娘必要失望悲伤，又要无尽地苦等下去。为着娘娘，破例这一回，应是无妨。
    他虽然找着这样的借口，却也知道，是他自己，不愿意让她就这么死了。
    他独自生活数千年，本来以为会永远这样下去，却不想来了这女孩儿。他的心原本是冰冷的，这女孩儿却给他带来一点暖意。让他觉得，他仿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他似乎，也是一个人。
    他用昆山之玉打磨成她的骨骼，他命北冥深处修炼千年的蛤蜊贡献出光华夺目的珍珠，嵌进她的骨节，他亲上天庭，在银河畔挖来晶莹的河泥，塑成她的筋肉，又扯来白云做她的肌肤。
    他寻来织女纺的丝线，做她的头发；他求了老君，取来奇妙丹药，化作她的脏腑。
    那一双秀目是他极为用心的，他翻遍宝库，终于寻到一双昔日他初成仙之时，东华帝君赐下的夜明珠。
    万事俱备，这一具身体，只少一颗心。
    这一颗心，是这身体中最为重要的部分，一定要是至宝。帝君为此，殚精竭虑，费尽心思。
    冥灵捧着北辰星君赠给梦蝶的玉环给帝君看。
    那玉环，光润可人，释放出绝美的柔光，可不是件至宝？不但是至宝，而且即使是在神仙之中，这也实在是一件难得之物。
    帝君拿过玉环，面上表情难以形容。
    他几次想把玉环放入梦蝶身体的胸腔之中，几次却又拿出来。
    思量许久，他终于拿起玉环掷到一边，沉声道：
    “不用它！”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阿夜去和同班同学吃散伙饭，喝酒喝到半夜11点半，昨天早上又去考四级……明天又要坐火车回家……意思就是说木有存稿的阿夜这几天没法按时更新啦~~~真的是特别特别不好意思呢~~~惭愧脸~~~~不过阿夜保证这些天欠下的帐等阿夜明天回家之后一定都一章章补上！阿夜从来不说假话的~！这篇文一定会好好完结的~！
    ☆、玉蝶
    梦蝶昏昏沉沉睡了很久，有时候会醒来一阵子，睁开眼睛，好奇的看看。可是就算是醒了，她也是不能说话不能动，看到的也只有房间里无穷无尽的白，还有帝君平静的脸。
    沉睡之中，她做了许多梦。
    梦里常常是这样的场景：她的所在不再是远在天涯的北冥，而是她过去的家。四面是青色的砖墙，院子里有一棵大桂花树，散发着浓浓的香。
    那穿着青色道袍的母亲，始终在西厢；梅夫人在佛堂；而笑得一脸温柔的爹爹，弯着腰伸出两手等着抱她。
    一切都没有变，真好。
    然而，当梦中的她向着爹爹的怀抱扑过去的时候，眼前的画面瞬间破碎，她陷入了黑暗。黑暗中的她疾奔哭喊，却毫无用处，四处仍然是一团黑，什么都没有。
    黑暗中，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很凉，不像爹爹的手那么温暖，可是她莫名的安心了。那只手牵着她往前走，她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跟随着，看到了前面的光。
    然后她就醒了，这时候她会看见帝君的脸。始终那么平静，那么自然。好像她只是像平平常常那样睡了一觉起来似的。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他的手凉凉的。
    她每次醒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看见他。她知道他一定是一直陪在她的榻边，看着她，守着她，在她做噩梦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就像是她小时候生病，爹爹整夜陪她的时候那样。
    她有些感动，不过有时候也会有一闪而过的好奇：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容她细想，她就又陷入了沉眠。
    他见她醒来，有时候会用汤匙舀一匙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喂进她的唇间。那液体冰冰凉凉的，有些甜，有些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不用她费力吞咽，那液体就自动从她双唇间滑落喉咙。她喝下那东西之后，就又陷入沉眠，好像从来没有醒过一样。
    有时候，他只是静静看她，不动，也不说话，直到她自己又睡着。
    她就这么睡了醒醒了睡，不知睡了多少辰光。直到有一天，她睁开眼睛，睡意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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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举起右手臂，一点也不痛了。可是她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离，她的手臂无声地落了下去，好像棉花。
    她是怎么了？还没有好吗？她又一次试着举起手臂，想让它保持住举起的姿态，可是它却仍然不受控制的落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有些发慌，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帝君。
    帝君无奈似的摇了摇头，问她：
    “还痛吗？”
    他问。
    梦蝶摇了摇头。
    “试试看，能不能开口说话。”他柔声问。
    梦蝶艰难地开了口，从喉咙之中挤出声音来：
    “帝君……”
    她大口喘息，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帝君的样子，好像有些难过，有些歉疚。这不像是北冥帝君的表情，更像是一个凡人，因为未能完成必须做到的事情，而露出的表情。
    “对不起，到底是不能让你一下子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等着我，好吗，不会太久的。”
    他这样说着。
    她轻轻点点头。
    他的手抚摩着她的脸。他的手真凉，真凉。可是她忽然安了心。
    既然是帝君这样说了的话，那么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正想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跨过门槛，进到屋子里。
    梦蝶转头看去，原来是冥灵。
    自从她醒来，就总是帝君在身边照料。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没见过冥灵。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去了。
    她好奇地转过头去，想听听冥灵要和帝君说些什么。却见帝君向着冥灵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出去了。
    帝君同冥灵走了几步，觉得梦蝶已经不可能听见他们的谈话时，才问道：
    “打听得怎么样了？”
    冥灵深施一礼，道：
    “到处问遍了，都没有。连娘娘那里都没有……只有北辰星君那里……还有一棵。”
    帝君的拳头，捏紧了。
    又是这个北辰！
    可是他的表情却依然平淡，只是淡淡的问：
    “东西拿来了么？”
    “星君他不肯给……说是……要您亲自去找他要。”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冥灵走了，北冥帝君却迟迟没有动。
    这个北辰，真是会算计！
    在梦蝶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他看过梦蝶照着修炼的那本书。
    那本书本来是从他的书房拿出来的，他对它极为熟悉。然而，此时上面写着的内容，却已经不是原来他曾见过的那些内容。
    这一本书上的内容看似普通，然而若是按照这样的方法练习，定要真气逆行，走火入魔不可。
    是谁改了他书上的内容？
    答案如此明确，甚至都不需要去怀疑。
    只能是北辰吧。
    先送她一件宝物，诱得他们师徒反目，一旦蝶儿开始自行修炼，必然要走火入魔。他要想救她，只能为她重塑躯体。这时候，北辰送她的玉环，又可以当作制作她心脏的材料，这样，她的心里，就只能装着北辰了……如今北辰又扣着复元草不给……
    北辰这家伙还真是会算计！
    只不过，北辰却算不到，他自有一件宝物，做得了蝶儿的心脏。
    那是一只玉蝶。
    这一样东西，他自从当初无意中得到，就紧紧的收藏着，没有给任何人见过，连冥灵都不知道，北辰就更不会知道。
    当初他刚刚得到它的时候，不知道能用它来做什么，他不能把它佩带在身上，因为它太美了，太明亮了，作为配饰，会遮盖住他的光芒；他也不能把它放在房间里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因为当他看见它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一直看着它，以至于忘记了做别的事情；他也不能把它作为礼物奉献给别人，因为他曾无意间把他的中指血留在了上面，它理应是他的东西，是不能送给别人的。
    他能怎么办呢？他只好把这一只玉蝶藏进他未成仙时候最深最深的梦境中收藏着，把那个梦境放进最美丽的海螺壳中收存着，把那枚小小的螺壳沉进冥海中最深的裂缝的最深处。
    他以为他会永远让它待在那里，作为一件最美丽又最无用的东西，作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永远的藏在那里。哦，它被收藏起来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他几乎都要忘记了。
    直到他面对着梦蝶的胸腔，颤抖的手中拿着北辰的玉环。要把它安放到那胸腔之中。直到那时候，他才想起他拥有这样的一件宝物，一件比这玉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的宝物。他扔掉玉环，到北冥之上，念动咒语。
    北冥的中心涌起巨大的波涛，绚丽夺目的螺壳被海水捧着送到了他的手边。他从螺壳之中抽出他的梦，在梦中寻到那一只玉蝶，把这玉蝶，安放进梦蝶的胸中。
    当玉蝶进入她胸腔的那一瞬，她的躯体发出了玉一般的光芒。之后，光芒渐渐消失，而她的模样，变得盈盈然有仙意。
    梦蝶的这一具新的躯体，因为这玉蝶而臻于完美。
    在她昏睡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他看护着她，欣赏着她，喂她喝仙人所饮用的琼浆。
    他是她的师父，他赐予了她新的身体，因此他也是她的父亲。他会培养她，从躯体到灵魂，她将是他最美好的杰作。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困得要死早早睡了……又没更……对手指~~~~~今天之后会好好更的！~~~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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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材
    在很久以前，复元草的数量其实是很多的。虽然极少生长在凡人生活的地方，但在各种仙山仙谷仙岛上，复元草都大面积的生长着。从前无人注意过这种数量极多的野草，直到有人发现了它的药用效果。
    复元草的功能是很广泛的。你感到全身乏力吗？吃复元草吧！你感到自己的身体肌肉不够结实皮肤不够好吗？吃复元草吧！你因为修炼数千年还没有升为大罗金仙而感到心情低落吗？吃复元草吧!你感到生命没有意义吗？吃复元草吧！复元草绝对能提升你肉体的弹性和活力，让你一瞬间恢复身心变年轻！复元草完全是一种居家旅行，修仙必备之良药！
    正因为复元草有这样广泛而实用的功能，所以长期以来，复元草都被大量采集。因为复元草的数量极多，甚至一些仙人还用它们做坐骑的饲料。然而复元草的生长其实是极为缓慢的，经过几千年的采集，复元草终于成为了一种稀有的药材，只有在一些神仙的苗圃之中还有少数几株存在着。而此时，不知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仅仅是一种巧合，只有这一株复元草，偏偏又在北辰这里。
    北冥帝君安顿好梦蝶，嘱咐冥灵日夜看护，勿要离开一步。之后就动身向着北辰所居住的紫宸宫而去。
    紫宸宫是北方天空中最为雄伟壮丽的建筑。北辰每晚都在那里值夜，向人间指明北方。北辰性喜享乐，他的宫室中，有着大量的仙婢和歌儿舞女。北冥帝君刚刚在厅堂中坐好，就有一个相貌清秀的女童过来替他倒了茶。
    北冥帝君喝着茶，等候着北辰，打量着这巍峨的宫殿。他与北辰相交多年，一直都是北辰去拜访他，他却从未到这里来拜访过北辰。印象里的北辰，一直都是善调笑，好雅谑的样子。此时看着这巍峨的紫宸宫，北冥帝君对北辰的印象，似乎有了些改变。
    北辰星君从殿门进来，他穿着深紫色的礼服，平天冠，神情庄严，帝君从未见过他那样子。
    “北辰，”他出声叫他，“把复元草交给我。”
    “给你复元草，倒也没什么不行。只是我要轻羽。”
    “北辰，”帝君无奈地摇头，“你怎么这般固执。你明知娘娘有令，不许你接近她。如此逆着娘娘，恐怕会招来祸患啊。”
    “是否会有祸患，和你无关，我只是想要和她在一处。”
    “你怎么还是不懂……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啊，如今她有新的身份，新的名字，她是小蝶。况且，我是她的师父，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我曾经立过誓言，无论轻羽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如既往的爱她。即使她如今不再叫做轻羽，即使她的容貌不是原来的样子，我还是爱着她，我要她。你若是不把她交给我，我宁愿她此生都躺在卧榻上不能动弹，也不让她能随意行动，却恋上别人。”
    帝君知道北辰不是在说笑，他沉吟半晌，道：
    “你把复元草交给我，我医好了她之后，许她在你那里住三月，可好？”
    “三年。”
    “六个月。”
    “三年。”
    “一年，不能再多了。”
    “三年。”
    对于北辰的固执，帝君感到颇为无可奈何。然而复元草在他手中，到底只得应允：
    “好吧，三年就三年。快把复元草交出来。”
    北辰露出一种恶作剧成功似的表情，和他严肃的衣着比起来，显得非常不协调。
    “小圆，从今天起，你就跟着帝君吧。”北辰道。
    方才替帝君倒茶的那个女童过来，向着帝君行礼。
    北冥帝君之前并未细看这女童，此时听见北辰如此说，对那女童上下打量一番，吃惊道：
    “她……就是复元草？！”
    北辰做出一副痛心的表情，以袖掩面，却遮不住他唇边的笑意：
    “不错。我的苗圃之中，一直有这么一株复元草。我细心培植，希望它能多加繁殖。谁知它吸收日月精华，居然修成人形。我一向对她疼爱得很，只是这一次关系到轻羽，我虽然有些不舍得，也不得不把她交给你。”
    北辰这家伙给自己添了这个大麻烦自己还好像很委屈吗！
    难道眼前的这个漂亮小姑娘真的可以用刀切成一段一段的然后煮一煮送给蝶儿吃？
    虽然帝君很清楚。如果真的把她切成一段一段的，她一定是会恢复成复元草的原形的。所以实际上并不存在端着一锅人胳膊人腿给蝶儿吃的这种惊悚的状况。但是既然复元草已经修成人形，也就不能随意拿来当作普通的药材用了。
    一时半刻之间，帝君还有些想不清楚该怎么办。只得带了复元草小圆，辞别了北辰星君，回到了北冥。
    门口，冥灵出来迎接帝君。看见帝君身后跟着的小圆，心想莫非帝君又收了个徒弟？不禁问道：
    “帝君，这是何人？复元草要来了吗？”
    “这就是复元草。”帝君甩下这么一句，就径直向落梅庭去了。
    这就是……复元草？
    冥灵打量着小圆，看着她圆圆的小脸，心思复杂。小圆看见他奇怪的脸色，吓得退后一步。
    冥灵连忙绽出一个笑容：
    “别怕别怕。来，跟我走，我给你找点糖吃。”
    小圆还是个小孩，听见有糖吃，就乖乖跟着冥灵，向着西苑的小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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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梦蝶出事，帝君就没有再把她送回秋棠馆，想着秋棠馆太远，照顾起来不方便。也就把她安置在落梅庭的东厢住着。帝君回来之后，先是到了东厢看望梦蝶。梦蝶精神还好，只是仍然动不得。稍微动动，就没了力气。
    帝君揉了揉她的头发，向着她露出微笑，要她安心，说他马上就能找到办法让她好起来。看着梦蝶信任地点头。帝君转身离开了东厢。
    出了东厢，他的表情就冷峻起来。如今虽然有了复元草，无奈她已经修成人形。若是轻易杀死，恐怕要有天谴。只得想其他办法了。他走进书房，翻了几本书，又在纸上写写画画。
    “冥灵。”他传音叫冥灵过来。
    冥灵来的倒是快：
    “帝君，有什么事情？”
    “你把那复元草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冥灵傻了眼：
    “帝君……那复元草，不是准备要给梦蝶煮了吃的吗？我已经……”
    作者有话要说：　　欲知复元草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厚厚厚~~~~
    轻轻点一下“收藏此文章”，无论是木有更新，还是一日双更，阿夜的行动就尽在掌控中啦~~~
    ☆、恢复
    这个冥灵，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帝君头痛起来，问道：
    “冥灵……你已经把复元草煮了？”
    冥灵连忙吞了下口水：
    “呃……还没……”
    “既然没有，怎么还在这愣着。快去把她带来。”
    “是……帝君别急……”
    冥灵一溜烟跑了出去。一面感叹着自己这一回猜错了帝君的意思。自己虽然没有煮复元草，但是已经生了火烧水。西苑小厨房很少用，生火其实也是件挺麻烦的事情呢，这下白白辛苦了一回，还惹得帝君生气了。
    帝君坐回到椅子上，叹息一声。
    从自己自楚之南的沼泽之中把刚刚孵出蛋壳的冥灵带回北冥，到现在已经有几千年了。这么多年来，冥灵一直都伶俐得很，如今不知道怎么变得这样笨了。
    大概是受了梦蝶的影响吧。
    帝君无奈地摇摇头。自从她来了北冥，仙宫里就被她搅得一团糟了。不但冥灵变笨了，自己也变得简直像个凡人。真是不知道，当初答应娘娘这件事到底做得对不对。
    细细想起来，她其实也只不过在这里生活了三四个月而已吧，而且一半的时间都在养病。对于活了不知几千年的自己而言，三四个月，无非是一瞬间而已。可是，就是这一瞬间，似乎和她已经发生了很多故事呢，这一瞬间所经历的事情，几乎比没有她的时候一百年里经历的事情还要多。
    正想着，冥灵已经把复元草小圆带到了他的面前。小圆大概是弄明白了冥灵烧水想做什么，眼里还噙着眼泪，样子十分可怜。
    帝君看着小圆的样子显得比梦蝶还要小两岁，大感头痛。却也没别的办法，只能问道：
    “你可知道，若有人全身乏力，要让她恢复，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谁知小圆听了，却惊恐地大叫起来：
    “帝君饶命！帝君饶命！小圆这么小，就算是吃掉也不会起作用的！求求帝君饶了小圆吧！”
    小圆的声音又尖又凄厉，听着如同魔音贯耳。帝君干脆使了个法术让她噤了声。小圆发现自己出不了声，就更加恐慌，四处乱跑。帝君只好又定住了她的四肢，这才让她安分下来。
    帝君耐着性子，对着她费了许多唇舌，才让小圆明白他并不想把她煮熟给人吃，只是想问她有什么办法可以治愈梦蝶而已。
    小圆虽然有些傻乎乎的，年纪又小，却毕竟也修炼了数百年了，身为复元草一族，确实知道不少恢复元气的办法。帝君解开了法术，让她把药方一个一个说出来。帝君把它们记在纸上，看了看，却原来都不是他想要的方子。于是蹙着眉问她：
    “复元草，你恐怕还有一个药方没说出来吧？”
    小圆目光游移着，躲躲闪闪，不敢看帝君，小声道：
    “没有了……小圆知道的药方只有这些了……”
    帝君哼了一声，喊一句：
    “冥灵！去厨房再把水烧上，准备煮复元草。”
    小圆听了这一句，又吓得哭喊起来：
    “帝君！小圆年纪还小！不想死啊！求求帝君放过我吧！”
    “那就快把那个药方说出来。”
    “小圆也不想缺胳膊少腿的……”
    帝君又是威逼利诱了好一阵子，小圆才把那个药方说了出来。
    果然是这样。要知道复元草这种药材非常特殊，如果要恢复元气，必须要把一整株都吃掉才会有药效。但是传说复元草一族知道一个秘密的药方，按照这个药方，只要用复元草的一部分，再加上其他的几种药材，就可以达到原先使用一整株复元草的效果。
    帝君低头沉思着，旁边的小圆泪痕未干，小心翼翼地问：
    “帝君……砍左臂行吗……右手还要拿筷子吃饭……”
    “帝君……砍之前给我喝点麻沸散行吗……我怕疼……”
    “帝君……”
    帝君抬起头，疑惑地问她：
    “谁说要砍你的胳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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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蝶已经在这里躺了好久，无聊极了。帝君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陪在身边的只有冥灵。
    没人问冥灵话的时候，冥灵就像个哑子，从来不主动开口的，而梦蝶开口说话又很困难。所以这几天里，两人只是沉默着对视。梦蝶厌烦得很，干脆又闭上眼睡觉。
    不知不觉之中，帝君似乎已经成为了梦蝶心中很重要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几天，帝君终于回来了，揉着她的头发让她安心。此时她真的安心了。不想帝君却又转身出去，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又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帝君又回到了这间屋子，只见他手里端了一碗药，身后跟着一个……小尼姑？
    梦蝶虽然说话很困难，却也忍不住问道：
    “这个小尼姑……是？”
    却见那“小尼姑”气得跳起来嚷道：
    “我才不是小尼姑！”
    帝君只回头瞥了一眼，那“小尼姑”就老老实实闭上嘴低下头不动了。不知帝君对她用过什么手段，让她怕成这个样。
    帝君坐在她的榻边，细细告诉她，这小姑娘便是复元草，她的头发，被拿来熬恢复元气的药了。正好她也缺一个小丫鬟，就让复元草来当她的小丫鬟吧。
    帝君在这儿说着，那复元草又叫嚷起来：
    “帝君总是‘复元草’‘复元草’地叫着，真不像话！我有名字的，我叫小圆！”
    “你本来就是复元草，叫你复元草又怎么了。你看，我也有名字的，别人不也都叫我北冥帝君？”
    帝君冷冷地说着。小圆这才不吵了，躲在一边生闷气。
    帝君端起药，用汤匙喂梦蝶喝。这药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却有着非凡的热力，梦蝶把药吞下去，就像是吞下了一团火，从喉咙一直灼烧下去，热力沿着经络扩展到了全身，梦蝶感觉到自己原本的无力感已经消失了。
    帝君又喂了她几口，她就能自己坐起来了。她从帝君手中接过汤匙，要自己喝掉剩下的这些药。她的手指捏着汤匙，感受着汤匙的重量，这种真实的触感让她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终于恢复了啊，太好了……
    几口喝掉剩下的药，她感到精神焕发了。一下子跳下床榻，笑盈盈看着帝君。
    “这回是真的好了吧。”帝君微笑着说。
    “嗯，全好了。帝君……谢谢你。”
    她发自内心地说。
    帝君闻言，却并没有显出高兴的样子，而是扬起了眉毛：
    “真的谢谢我？不是在敷衍？”
    梦蝶的表情抽搐了一下。自己刚好了，帝君就又这样。自己本来是真心感谢，让帝君看来，却好像自己在敷衍。
    “并不是敷衍，小蝶是真的非常感谢帝君的救命之恩。”
    帝君的眉仍然挑得高高的，弯下腰，与她对视着。过去帝君也曾这样与她对视，那时候虽然也感到帝君相貌极美，看着帝君的表情，她却只觉得害怕。此时看着帝君，虽然是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的表情，她却觉得亲切了许多。
    只见帝君轻启朱唇，道：
    “哦？原来不是敷衍啊。那么……叫声师父来听听吧。”
    梦蝶愣住了。
    原来一直以来，帝君在意的是这个。
    她从一开始，就嫌他不像个当师父的，一直不肯叫他一声师父，嘴上还说是为了尊重帝君。可是他不辞辛苦的教导自己，如今又救了自己性命……这许多天以来，不眠不休陪伴在自己榻边……其实帝君……早就当得起她叫一声师父了吧。
    一开始的时候，是自己倔强，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一直叫他帝君了。以为帝君并不在意，也就一直没有改口。原来帝君其实一直在期待自己叫他一声师父。
    果然现在，应该叫一声师父了吧？
    她看着帝君清澈的眼睛，自己觉得有些惭愧。红了脸，低下头，躲过了帝君的目光。嗫嚅着轻轻唤了一句：
    “师父……”
    帝君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双眼闪过光芒，唇角慢慢翘起，形成漂亮的弧度。他伸出手，抚摩着她柔软的头发，这头发是织女所纺的丝线化成的，无比柔顺。他把她的头发弄乱，又伸手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脸蛋，柔声道：
    “再叫一次，没听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阿夜特地起早码字了呢！~阿夜是很乖的哦~~~~各位亲的收藏和留言是阿夜的动力呢~~！昨天和今天看到涨了收藏好开森~~~
    说起来，阿夜发现自己有讲不好笑的冷笑话的潜质哦！呃……这算不算是一种能力？
    ☆、小圆
    梦蝶虽然早就已经恢复过来了，却还是被帝君逼着喝了许多天滋补的药水，直到帝君看出她确实已经活蹦乱跳了才同意让她停药。她一直住在落梅庭的东厢，原本放在秋棠馆的东西，也都陆陆续续拿了过来。帝君担心她再出什么事，吩咐小圆服侍她，和她一起住。
    按照帝君的意思，仙宫中只有冥灵一个人服侍着，多有不便，正好小圆来了，她原本在紫宸宫也是做丫鬟的，如今就让小圆照顾梦蝶正好。
    小圆知道要让她当梦蝶的丫鬟，就欢欢喜喜应下了。之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那简单的脑子也想不明白。只以为是因为要让她当梦蝶的丫鬟，所以就饶了她一命。因此她把梦蝶当作是救命恩人一样的看待。只是之前被冥灵和帝君那么一吓，到底是让她留下了后遗症——每次看见冥灵的时候，都要尖叫一声，躲到角落里去，而看到帝君的时候，干脆就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身子一动也不能动，样子可怜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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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蝶一开始以为，小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原本就是复元草修成人形，不懂得人情世故，因此比起普通的小孩子更天真烂漫些也很正常。可是在一起住了几日，就发觉小圆说话颠三倒四，还总是又哭又叫。这样的状态，并不是一个“天真烂漫”就能解释得了的。
    虽然小圆又笨又胆小，哭闹起来也让人心烦，可是梦蝶还是很喜欢她。她那圆圆的脸和胖乎乎的小身子，有点像是当初在家里陪她玩的那个小丫头彩霞。虽然她的头发被剪掉了，可是样子还是很可爱。梦蝶把她当小妹妹一样心疼，就存了想要把她治好的心。
    梦蝶曾经问过冥灵，草木修成人形的精灵中，有没有过像小圆这样的存在。冥灵告诉梦蝶，草木修仙极难，初时必须生长在灵气极为丰沛的地方，吸收天地日月的灵气精华，渐渐才能有了意识，能有意识本来已经是极难了，大多数草木也就停步于此，只有意识特别强烈的，才会努力修炼，修成人形。因此草木之中有了意识又能修成人形的，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
    像小圆这样，有了意识修成人形，却修成了个傻子，这样的情况，冥灵从来都没有见过。
    梦蝶又去问帝君，帝君说，小圆大概是魂魄不全吧。也许是修成人形之后，遭遇了什么不测，失了魂。她是从北辰的紫宸宫来的，再过几日，你就要到那里去住些日子，到时候，你自己去问北辰吧。
    梦蝶还没听说过自己要到紫宸宫去住的这件事，吃惊地问帝君：
    “师父不是不喜欢我和北辰哥哥说话吗？怎么又让我去他那里住？”
    然而帝君闭上眼，摇摇头不回答，似乎是很不愿意提到这件事。梦蝶见状，也就不再追问，想一想小圆的来历，大概也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想着好长时间没见过北辰哥哥，如今要去他那里，只觉得非常欢喜。可是又想到当初正是因为北辰哥哥的事情，才和帝君吵架，心里又多了几分不安。
    她偷眼看帝君，帝君的样子，似乎是很不愿意让她去紫宸宫，却又不得不让她去的。梦蝶想要安慰帝君，却不知道怎么说。正想着，帝君挥挥手，让她走了。
    梦蝶回到东厢，无心修炼。她躺在床上，看着小圆坐在角落里拿珍珠当玻璃球弹着玩。一边想着师父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和北辰哥哥说话。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
    这时候小圆已经玩腻了珍珠，跑去找别的东西玩。突然看见妆台上放着的玉环，就“咦”了一声，一把抓起来。
    那玉环正是北辰送给梦蝶的礼物。之前帝君生气，没收了玉环。后来梦蝶生病不能动，帝君又把它还给了她，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收起来，不想就被小圆拿过来。
    梦蝶见状，连忙叫道：
    “小圆……别动那个……那是别人送我的。”
    小圆看看玉环，又看看梦蝶，疑惑道：
    “这是梦蝶姐姐的吗？和北辰大人的一模一样呢！”
    梦蝶回来的时候只顾着想帝君和北辰的事情，把小圆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听她提起，才想起帝君说小圆是从紫宸宫来的。试着问小圆，帝君和北辰之间有什么矛盾，小圆只摇着头说，从前没见过帝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梦蝶又想了想，问：
    “小圆，你说北辰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圆欢喜道：
    “北辰大人待人最温柔啦！每次见到小圆，都给小圆糖吃。小圆最喜欢北辰大人了！”
    梦蝶又问了几句，知道小圆确实说不出什么，也就不再问她。给了她几件玩物，让她到一边玩去了。自己盘膝坐好，让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感到遍体通泰，说不出的舒服。
    说起来，自从换了个身躯之后，果然修炼起来十分容易。真气在体内非常顺利的运行，一点也不觉得涩滞。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这样自己距离升仙，又近了一大步。只是，之前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两个月，如今更要努力修炼，把这两个月的时光补回来。
    梦蝶努力修炼了半月有余，却迟迟没有再听到帝君提让她去紫宸宫的事情，不免有些奇怪。谁知有一日，她在帝君的书房中听帝君讲一种她没学过的行气方法，正听得认真，突然传来“呯”的一声，书房的门被踢开了。
    梦蝶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原来是北辰。
    北辰穿着日常的衣服，样子非常洒脱。他见了梦蝶，上前笑道：
    “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梦蝶欢喜道：
    “北辰哥哥，好久不见。”
    北辰笑道：
    “细说起来，也才两个多月没见，只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起来，还真是……”
    帝君却不容他们两个慢慢寒暄，冷冷打断北辰的话：
    “你来这里做什么？”
    北辰仿佛才看见帝君似的，转头向帝君道：
    “早就听说蝶儿已经好了，只是我在紫宸宫里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蝶儿，不知你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也就只好亲自来迎接了。”
    北辰脸上表情十分得意，似乎是料定了此举会让帝君不痛快。却见帝君面上并无不悦之色，只是点头道：
    “既然是这样，今日你就领了她去。蝶儿，还不快去收拾东西，跟你北辰师叔一起走。”
    北辰原本得意的脸色顿时变得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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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北辰……师叔？！！”
    却听帝君慢悠悠地道：
    “蝶儿是我的徒弟，我们北冥门下，可没有不懂规矩的弟子。你与我几千年来一直亲如兄弟，让蝶儿叫你一声师叔，才合规矩。”
    梦蝶看帝君和北辰两个十分好玩，也就忍着笑，惟恐天下不乱地回道：
    “是，师父。我的行李不算多，还请北辰师叔等我两刻钟。”
    梦蝶说完，就连忙出去了。背后书房里传来北辰凄厉的哀号：
    “啊啊啊啊啊你这个魂淡奚落我也就罢了为什么我的小蝶儿也这么对待我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啊啊啊啊啊啊！！”
    淡淡看着满脸痛苦和纠结，用力撕扯着自己头发的北辰，帝君的唇角是掩不住的笑意。嗯，好。蝶儿不愧是我的徒弟，很是明白事理，自己一定要想着，等她从紫宸宫回来的时候，好好奖励她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阿夜是不是很乖呢~~~今天两更哦~~！明天计划只更一章，会晚点更啦~~~不过如果有好多评论和收藏的话，早早更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嘿嘿~~~今天多更的这一章是补的十五号没更的那一章~~
    ☆、轻羽
    梦蝶的行李不多，无非是几件衣裙，三四本帝君嘱咐她研读的书而已。梦蝶收拾好东西出门，看见北辰已经等在东厢的门前。便笑道：
    “请北辰师叔等我一等，我要去向师父辞行。”
    北辰皱起眉来，伸手在她额上重重点了一下，无奈道：
    “你师父故意气我，你也跟着胡闹。就叫北辰哥哥，明不明白？”
    梦蝶露出为难的表情：
    “师命不可违……”
    北辰的表情又变得扭曲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那就只在你师父面前叫师叔，别的时候都叫哥哥，这下总行了吧？！”
    梦蝶的脸上绽开了微笑：
    “好的，北辰哥哥。”
    北辰目送着梦蝶走进了帝君的书房。心里起了忧虑。
    只不过是这么短的时间，他的轻羽就轻易的被北冥帝君影响了啊……果然，之后的三年，应该好好把握吧。
    我的小轻羽，无论经历几世几年，我都不会放你离开我的。
    北辰暗暗下定了决心。
    梦蝶悄悄推开书房的门，帝君正在书房里批阅文书。
    “师父……我要走了……”
    北冥帝君没有抬头，只是应了一声，道：
    “把复元草也带走，你不在，她一个人会吵闹。”
    “是，师父。”
    梦蝶又在这里站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帝君有别的指示，就转身想要离去。刚要去打开书房的门，却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转过头，看见帝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师父……”
    帝君并未答话，只是伸出手来握了握她的手，就转过身，先她一步离开了。
    “师父……”
    梦蝶手上冰凉的触感还没有消失，她看着帝君的背影，意识到自己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看见帝君了。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舍。
    不过是这几个月的时间，对帝君的感情，就从讨厌变成了依赖。帝君平时里虽然冷淡，其实也是个温柔的人吧。梦蝶年纪还小，没有了爹爹妈妈，独自一人，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被帝君收做徒弟，其实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的这个身体，也是帝君所赐。帝君在梦蝶的心中，似乎成了和爹爹一般的存在。
    她还在发愣，北辰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走吧。”
    梦蝶点点头，和北辰一起走了。
    北辰所居住的紫宸宫，是和北冥仙宫完全不同的建筑。北冥仙宫是碧瓦白墙，院中遍布草木，美不胜收。只有正殿才充满着肃穆之气。而紫宸宫却是极为巍峨肃穆的建筑，无论是正殿还是后面的卧室书房，都装饰得极为肃穆华丽，让人一见就心生敬畏。梦蝶看看紫宸宫，又转头看看身边的北辰，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油然而生。
    “我这里比起北冥来，你觉得如何？”北辰微笑着问她。
    梦蝶点一点头，道一句甚好。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喜欢如北冥仙宫那样的小庭院。
    原本跟在身后的小圆，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而兴奋不已，在前面跑来跑去，还时不时嚷着，让梦蝶跟她去看好玩的东西。
    梦蝶看着小圆，心生怜爱，抬起头问北辰：
    “北辰哥哥，小圆天生就是如今这样子吗？”
    北辰摇了摇头，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他的眼里也闪过一丝同情，道：
    “小圆刚刚化人的时候，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说不尽的聪明灵秀。我也很疼爱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大约一百多年前，轻羽仙子生了重病，紫宸宫里一团忙乱，没人顾得上她。后来，轻羽仙子病好之后就下界去了，再注意到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痴痴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原本常和她在一起玩的几个小仙婢，她一个也不认识了，只知道扯着我的衣角，叫我北辰大人。”
    “轻羽仙子是谁呀？我记得初次见北辰哥哥的时候，北辰哥哥曾经管我叫轻羽呢。”
    北辰把手指□梦蝶长长的头发里，梳下来。柔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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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姑娘，轻羽就是你啊。”
    梦蝶摇摇头：
    “北辰哥哥你犯糊涂了。我不是轻羽，我是梦蝶，李梦蝶。”
    北辰被她这种认真的神情逗得微笑起来，细细解释道：
    “北辰哥哥又不老，怎么会犯糊涂。梦蝶就是轻羽啊。轻羽仙子下界，轮回转世三世之后，就成了小梦蝶。梦蝶不知道，北辰哥哥想你想得有多苦，如今能这么快就见到小梦蝶，北辰哥哥真的好高兴。”
    “北辰哥哥能给梦蝶讲讲轻羽仙子的事情吗？”
    “轻羽仙子的故事很长呢，今天小梦蝶长途跋涉到我这里来，一定累了呢。不如今天先休息休息，明天北辰哥哥再给你讲，好不好？”
    梦蝶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是充满了疑虑，她迟疑着，慢慢问道：
    “北辰哥哥说，轻羽仙子轮回三世，就成了梦蝶，北辰哥哥的意思是……三世以前，我也是神仙？”
    “对呀。过去的轻羽仙子啊，是天界之中最美的仙子呢。我的小梦蝶，将来也还会成为最美的仙子的。”
    北辰带着微笑看着梦蝶，梦蝶的表情却依然严肃。只听她说道：
    “请北辰哥哥记好了，梦蝶就是梦蝶，李梦蝶。梦蝶的爹爹是李执，师父是北冥帝君，与轻羽仙子没有半点关系。就算梦蝶三世之前曾经是轻羽仙子，如今也不再是了。还请北辰哥哥不要再把我当作轻羽仙子，叫错了名字。”
    北辰愕然，只知点头而已，却听梦蝶又道：
    “梦蝶将来修仙有成，是要去恳求王母娘娘，以梦蝶的仙身为交换，求得重生，救得爹爹和梅夫人的性命的。梦蝶恐怕不能像北辰哥哥所想，成为天界最美的仙子了。”
    北辰闻得此言，如同五雷轰顶。
    他忽然想起北冥帝君生日的那一日，帝君告诫他的话：
    “她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她，她们俩不一样。”
    他细细地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哪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呢？她的模样和轻羽那么像，自从北冥帝君替她换了躯体之后，去除了凡俗之气，就和轻羽更像了，只是显得稚嫩些而已。她的表情呢？圆睁着眼睛，那严肃认真的模样儿，就更像了。
    轻羽就是这般。她们的性子，也是一样的性子。这么执着，这么执拗，从来没有一次肯听他一句话，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真是让他头痛，却也让他爱煞了。
    可是她就是不承认自己是轻羽。无论如何也不承认。也许这就是北冥帝君告诫他的意义——她是梦蝶，不是轻羽。她们俩，就是这一点不一样。
    而且，据她讲，待她修成仙身之后，她想要再次下界呢。
    这怎么行呢。他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他怎么能眼看着她再从他身边离开一次呢。
    这一次，一定要抓紧她，抓紧她，再不放她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稍微少点……挠头~~~刚刚要发的时候看到编编给我来站短了~~我终于要签了……泪流满面……明天要整天码字作为庆祝~~~明天至少两更~！
    ☆、隐事
    在紫宸宫住的第一晚，梦蝶睡得不太安稳。
    也许是因为换了地方的缘故吧。紫宸宫里的夜晚太明亮了，不像是北冥，漆黑寂静。
    她所睡的房间本来非常安静，半夜里她却忽然惊醒。惊醒后就再也难以入睡，她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向外面走出去。
    房间另一边，给婢女睡的床榻上也空荡荡的没有人。小圆到哪里去了？
    她悄悄走出去，外面夜凉如水。
    她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石阶上。她走过去，轻抚小圆的头：
    “小圆在想什么？”
    小圆伸出手，指向远处：
    “北辰大人在当值。”
    她向着小圆手指的地方望去，远远的有一处明亮的光源，把那附近都照得亮堂堂的。
    是啊，北辰哥哥，是北辰星呢，是北边的天空中，最明亮的星。她也在小圆的旁边坐下，问她：
    “小圆在这里看北辰大人吗？”
    小圆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呀，从前在紫宸宫住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会出来看北辰大人当值。北辰大人真好看。”
    小圆说着，又转过头来看梦蝶：
    “梦蝶姐姐觉得北辰大人好看吗？梦蝶姐姐喜欢北辰大人吗？”
    突然被问到这样的问题，看着小圆亮晶晶的眼睛，梦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可是小圆却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
    “小圆最喜欢北辰大人了。北辰大人是小圆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啦，也是对小圆最好的人。北辰大人每次看见小圆，都会给小圆糖吃；每次看见小圆一个人玩，都会过来陪小圆玩。所以每天晚上北辰大人当值的时候，小圆也会陪北辰大人值夜。只不过，小圆每次都偷偷躲起来，北辰大人从来都不知道小圆也在。要知道，只要每天都能看见北辰大人，小圆就最高兴啦！所以梦蝶姐姐也要喜欢北辰大人呀！只有这样，小圆才能一直在紫宸宫偷偷看北辰大人呢！”
    小圆这样说着，好像非常得意。
    梦蝶看着小圆，她从前就觉得小圆可怜，如今听了小圆的这些话，就更同情小圆了。小圆是个傻姑娘，记不得太多人，心里挂念着的，只有一个北辰。可是北辰却把她当作一个没生命的物件那样送给了帝君。之前没想过这些事，如今，她却觉得北辰不通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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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北辰哥哥虽然不通人情，心里却是喜欢着轻羽仙子的吧。她试着问小圆：
    “小圆知道轻羽仙子吗？”
    “轻羽仙子？”小圆疑惑地念着这个名字，努力地想着，“这个名字好熟悉呀。好像很亲近，很亲切啊，可是……小圆记不起来了……”
    看着小圆一副沮丧而懊恼的样子，梦蝶安慰她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她又拍了拍小圆的头，站起身，回了房间。
    躺回在榻上，梦蝶的心里，是说不清楚的乱。师父，北辰哥哥，轻羽仙子，小圆，所有的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梦蝶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她匆匆起床，换好衣裙，就去寻北辰。
    北辰已经等了她许久，见她起了身，就吩咐仙婢摆上早饭来。
    紫宸宫的早饭颇为丰富。各色小菜足有几十种，又有三四样点心，五六种鲜果，其中有许多都是梦蝶未曾见过的东西。梦蝶在北冥仙宫住了那么久，除却自己做饭以外，就只靠着帝君送的盒子吃饭。盒子里的小人儿虽然烹调手艺颇佳，有时候还会把田地变成鱼塘，做一尾鱼替她换口味，可是每顿饭也不过是一两种菜而已；她在床上躺着的那段时间，每日更是只以玉浆充饥而已，玉浆虽然味道甜甜的，却总给人不真实的感觉，不像是实实在在的食物。
    其实自从换了身躯之后，梦蝶就不需要吃东西了，可是她却一直没法控制住自己吃东西的欲望。她常常会怀念昔日家里的早餐，只是家里早餐虽然丰盛，却从未达到过这样的程度。看着桌上满满的食物，又意识到昨晚没有吃晚饭，梦蝶忽然感到自己饥肠辘辘，抓过一个包子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北辰拈过一块银丝卷，细细品尝，偶尔吃些小菜。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笑盈盈的看着她吃。她吃东西的样子，也和从前一模一样呢。本来是很普通的食物，看着她吃得那么香，就会觉得一定很美味啊。
    梦蝶吃完了，抬起头来，看见北辰手中的银丝卷还剩半个，笑道：
    “北辰哥哥吃东西好慢。”
    北辰放下半个银丝卷，微笑道：
    “稍微吃一点罢了，仙人的口腹之欲都是很淡的。”
    梦蝶问他：
    “北辰哥哥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吃东西吗？我师父就从来都不吃东西呢。”
    “也会吃的，不过吃的很少。从前时时和轻羽仙子在一起，常常陪她吃，也就习惯了，有时候会想吃些人间的食物。你师父和我不一样，他是连一点欲望都没有的，自然没有口腹之欲，因此他要修成大罗金仙，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北辰这样说着，语气中有淡淡的崇敬之意。即使是仙人，要做到完全的无欲无求，也是件难得的事情啊。只是他虽然崇敬北冥帝君，却绝不会学着像他那样。若是像他那样，生活未免会变得太无趣了。
    只听梦蝶又问道：
    “轻羽仙子也喜欢吃东西吗？”
    “轻羽最喜欢吃东西了，这一点，显得她不太像是仙人呢。”北辰回想着，面上带着笑意，“她最爱吃些甜的，说是多吃些甜食，会变得欢快起来。从前她最爱到我这里来玩，叫我北辰哥哥，撒娇求我让紫宸宫的厨娘给她做桂花糖。凡人常常说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只是他们自己本来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一直以为会和轻羽永远这样下去，却想不到最后会是那样的结局。”
    说到这里，北辰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叹道：
    “谁知道那一次，天界上起了冲突，轻羽不幸卷入其中，被断魂刀误伤，三魂七魄丢了一半，躺在榻上不能言语。我把她带回到紫宸宫休养，自己四处寻访，想要替她寻到续魂的神药。然而始终没有寻到。正绝望之间，从紫宸宫传来讯息，说是轻羽已经痊愈，却下界去了。我在紫宸宫天天向着下界遥望，等着轻羽回来。谁知道，轻羽轮回转世了三世。如今却是小蝶儿回来了。”
    北辰说着，轻点梦蝶的鼻尖，道：
    “这一次，轻羽仙子的故事也给你讲过了。该满意了吧？”
    梦蝶摇了摇头，道：
    “北辰哥哥一点也不会讲故事，讲得一点也不好听。”
    北辰看着梦蝶，她的小脸白白净净的，睁大眼睛看着他，没有一点表情。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她虽然甜甜软软地喊他“北辰哥哥”，心中却是对他无情的，就像……轻羽一样。第一次见梦蝶的时候，就定下了计谋，送了她玉环，又改了她看的书。果然事情照着他所想的发展起来，北冥帝君要替她重塑身躯。他指望着北冥帝君把他送的玉环放进她的胸腔，可是北冥帝君却往她的胸腔中，放了别的东西。
    她的心里，到底是不能有他，即使是神仙，有些事情，大概也是不可更改的吧。
    当初他历尽千难万险，去寻觅能医治她的续魂胶，可是她呢？不声不响就这样离开，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他想要追上去问她为什么要这样离开，为什么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就走，可是却被告知，她已经堕入了轮回。
    不想了，不想了。他拿过帕子，替她抹了抹脸，笑道：
    “不说那些旧事了。昨天你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还没能好好把紫宸宫逛一遍。今日北辰哥哥陪你逛一逛。”
    梦蝶点头允了，正要起身，只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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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什么精神呢……好困……说好了今天两更的，也不知道那一章什么时候能写出来……各位亲们不用等下一章了，说不定半夜才能写好……
    ☆、游园
    两人齐齐回头看去，来的却原来是紫宸宫中的一个仙婢，她急急跑来，禀报道：
    “大人，北冥帝君来访。”
    北辰心里暗骂了一句，却也无可奈何。
    北冥帝君坐在紫宸宫中等待，他有些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昨天把梦蝶送走，今天就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思量再三，到底是来了。
    自从他替梦蝶重塑了身躯，他感到自己与她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
    仅仅一天没有见面，他就有些不安。
    他把这种不安归结为自己唯一的徒弟第一次离开自己身边他作为师父理所当然的关心。这是一种不熟悉的情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可是他还是来了，他想着，要是能见一见梦蝶，也许他就会从这种毫无理由的不安之中解脱出来。
    梦蝶随着北辰，去见她的师父。与北辰不同，听说师父来了的讯息，她十分欣喜。师父是来接她的吗？虽然只在紫宸宫待了一天，她已经不愿意再停留下去。虽然紫宸宫有在师父那里吃不到的，可是北辰哥哥待她的态度有些古怪，让她不安。她想回去，想回到熟悉而让人安心的北冥去。
    站在师父面前，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原来他也会让人感到安心啊。
    见他们来了，帝君没有动，只是喝了一口茶。
    “你怎么来了？”北辰笑问，“担心我待你的小徒弟不好么？”
    帝君看向他，摇一摇头：
    “我只怕你待蝶儿太好了些。”
    说着就站起身，不再理会北辰，只是径直走到梦蝶身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书来，递在她的手里：
    “丢三落四的，连这一本书都忘了带。”
    梦蝶看看，原来是前一天在帝君的书房里看过的那一本书。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起来。
    帝君看着她傻笑的脸，有些嫌弃地用食指轻点她的额头。叮嘱道：
    “虽然在这里住着，也不要忘了每天练习行气。有什么不懂了，派人去问我。”
    梦蝶点了点头，北辰却在一旁插话：
    “蝶儿住在紫宸宫，若有什么不懂，自然是来问我方便些。若派人去问你，一去一回，就又是一天时间，白耽误许多工夫。”
    帝君没有理他，只是继续对梦蝶谆谆教诲道：
    “师父不在身边，自己要看顾好自己，许多事情都要自己小心。有些奸邪之徒，借着教人学道的名义，轻易的接近你，你可要多多留心才是，莫要让坏人占了便宜。”
    梦蝶回头看一眼北辰气得发黑的脸，咯咯笑道：
    “师父有令，徒儿记下了。”
    北辰听了帝君此语，本来已经颇为生气，如今听得梦蝶竟然随声附和，不觉怒道：
    “你特地跑来，就为了说这些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话？说我是奸邪之徒，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了？”
    帝君只是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他，仍是向着梦蝶道：
    “有些人虽然愿意主动教你，却也并不是奸邪之徒。你年纪还小，是非善恶，有时候难以分清。只是有些人，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奸邪之徒的，你务必要离他远些。你这样小小的年纪，就算没有被占了便宜，若是和那些坏人学得有两分像了，师父也就再不愿意认你了。”
    帝君此语，说得极为认真。梦蝶也不敢轻视。敛了笑，恭恭敬敬答了一声是。
    帝君缓缓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道了一声孺子可教也，也不向人道别，只是转过身，径自去了。
    梦蝶眼睁睁看着帝君去了。想要叫住他，想要让他带自己回去，却想到这大概是做不到的。她想和他再说些什么，可是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到底没有说出来。只好眼看着他出了门，眼看着他的衣摆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梦蝶还看着门口，忽然感到肩膀被人触碰。她转过头，北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此时的北辰，已经不是之前那脸色发黑的模样，而是带着温柔的笑意：
    “别看了，我带你在紫宸宫里逛逛可好？”
    梦蝶点点头，跟着北辰一起往外走，刚走两步，忽又想起一事，对北辰道：
    “北辰哥哥，我们带上小圆吧，小圆一个人在房间里，大概很没趣吧。”
    北辰听梦蝶此言，微微皱眉。可是看见梦蝶恳求的眼神，只好勉强同意了。
    两人一同去找小圆。小圆昨晚坐在石阶上遥望着北辰，整整看了一夜，此时还在睡着。北辰见了她这模样，蹙眉道：
    “主人都起身了，丫鬟还睡着。小圆这丫头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该好好管教一番才是。”
    梦蝶忙道：
    “如今小圆已经不是紫宸宫的人而是我的丫鬟，若要管教，也该是我来管教。我自会和小圆说，北辰哥哥不必在意。”
    北辰颔首道：
    “也好，只是小圆痴痴傻傻，恐怕有许多事情做不好。不如我再替你寻一个仙婢，也能照顾好你。”
    梦蝶连连摇头：
    “不必不必，小圆就极好。我最喜欢小圆，与她也相处惯了。多来一个人我反倒不习惯，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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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辰见她坚持，也就不再提这样的事情，走到一边去等她们。梦蝶唤醒了小圆，告诉她北辰大人要陪自己在紫宸宫里游览一番，让她在一旁服侍。小圆看看远处的北辰，连声答应。速速换好衣服，梳洗过了，就与梦蝶一起出了房间。
    北辰带着她们两个，从正殿起，游遍了整个紫宸宫。北辰本想与梦蝶独处，想着与她一起在昔日常待的地方做些停留，盼着也许能唤起她前世的些许记忆。然而小圆却也在这里，他也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再找其他的机会了。
    梦蝶其实也并无什么心情游玩，她的脑子到现在还乱得很。小圆，北辰，轻羽。这些人之间似乎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搅得她头疼，她想要不去想这些，可是这些人，这些听到的事情一直在脑子里乱转，让她想要不去想都不行。
    她与北辰两人各怀心事，也就都兴趣缺缺。只有小圆最为开心。难得和北辰大人在一起，小圆乐得简直忘乎所以，跑前跑后，说这说那，倒也显得有些热闹。
    “北辰大人！梦蝶姐姐！快来看这朵花好漂亮！”
    与小圆相处这许多日，梦蝶未曾见过小圆这么开心的样子。此时看着小圆纯真的笑颜，发现原来小圆也是如此的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　　码到现在才码了这么一点……昨天本来打算加更的~~可是姥姥突然生病了~~我自己可能是因为着急所以也有点发烧，脑子好混乱……真是没办法啊……加更估计是没指望了~~不过一定会努力不断更的~~~
    ☆、离魂
    梦蝶住在紫宸宫里，时光如水一样过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紫宸宫似乎也成了一个熟悉而习惯的地方。早晨起来吃过早饭，就开始修炼直至傍晚。等到吃过晚饭，就再修炼一轮，直至深夜。若是有什么弄不清楚，就读一读从北冥带来的书，或是派人给帝君送信。
    无论是做什么的时候，梦蝶总是与小圆在一起。她修炼的时候，小圆就在一边安安静静的玩。梦蝶发觉，自从来到紫宸宫，小圆的脸慢慢丰润起来，她笑得更多了，真美。
    如果自己未来能拥有这样的能力，一定要补全小圆的魂魄，让小圆能恢复从前的模样。梦蝶这样下着决心。
    帝君每过一段时间都派冥灵来一次紫宸宫，询问梦蝶的近况。可是他自己却再也没有来过。冥灵总是说帝君很忙，帝君很忙，最近北冥事情多。梦蝶觉得他的忙碌仿佛没有尽头。
    从北冥拿来的几本书都读了好几遍，梦蝶就开始在紫宸宫的藏书阁里找书看。紫宸宫藏书极为丰富，其中不仅有种种修炼的法门，有的还记载了各种奇异的传说。
    不愿修炼的时候，梦蝶常常停留在藏书阁中。不仅仅是因为那些传说让她迷醉，不仅仅是因为想要读书消遣，而是因为她更想要知道，是否能从这些书中找到什么线索，让她能够更快的达成自己的愿望：回到从前，回到爹爹的身边。
    虽然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又很美好，可是想要回家的这种愿望，一直都没有从梦蝶的心中抹去。那是梦蝶心中最重要的愿望，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忘记。
    然而她枉自翻遍了紫宸宫的藏书阁，却并没有发现一点有用的线索。
    果然还是应该踏踏实实的修炼吧。梦蝶这样想着。
    只是，她虽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线索，却发现了一条有关恢复魂魄的记载。
    她拿着那本书去找北辰，把那一条记载给北辰看。
    “北辰哥哥，我们可以用这样的办法恢复小圆的魂魄吗？”她问。
    北辰并不知道这种办法，他饶有兴味地读着那一条记载，最后却轻轻摇头。
    “这样的办法，是不能实现的啊。”
    “为什么？”
    “这样的办法，需要有人心甘情愿付出自己的魂魄。用秘法分离、或者说复制出新的魂魄，附在小圆的身上，才能治好小圆。若是成功，自不必说什么，若是失败了，小圆也许可以恢复，但付出魂魄的人从此就要失魂，变得和小圆现在一样。谁会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治小圆呢？”
    “我来。”
    北辰不可思议地看着梦蝶：
    “你说什么？”
    梦蝶平静地看着他：
    “我说我来，我愿意救小圆。”
    梦蝶就这样简单而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她知道如果一旦失败，她可能就会变得和小圆一个样，然而她仍然决定了要救小圆。
    并不因为她多高尚，她只是不愿意看见每天都见的小圆是现在的这样子。她总能看见小圆的笑，知道小圆有多美；她每天晚上都能看见小圆坐在石阶上看着北辰，感到小圆那残缺不全的魂魄之中仍然保存的那一点执念，不知怎么的，她想要帮她；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这是一种奇异的缘分，她必须要帮她。
    北辰听她说得这样认真，知道她不是说着玩的，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想劝她不要这样做，可是却难以开口。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她那么坚定，他知道他是不能让她动摇的，正如他从前从来无法影响了轻羽那样。
    所以他只能开了口，说：
    “好，我来帮你。”
    北辰既然已经答应梦蝶，就不能反悔，一定要做下去。他翻阅大量的古籍，寻找详细的记载，亲自去远方寻觅施行此种秘术所需要的几种特别的草药。三月之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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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准备好了的消息告诉梦蝶，梦蝶微微颔首，没有说话，表情庄严。此时的她，比起刚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已经长大了许多。个子高了些，身材也苗条了，脱去了一点稚气，是个少女的样子了，她那俏丽的面容，让北辰怦然心动。然而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却能击碎北辰心中所有的心思。
    计算出一个合适的日子，梦蝶与小圆都沐浴更衣，准备着夜里的仪式。小圆虽然懵懵懂懂，似乎却被梦蝶严肃的神情感染，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梦蝶带着小圆走进准备好的房间里，房间里已经点燃了特殊的熏香，整个屋子都布满了白色的烟气。在这种让人昏昏然的环境之中，小圆很快就睡着了。
    梦蝶也想睡，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睡着。她心里想着北辰教她的办法，盘膝而坐，运起真气，让真气按照那种特别的走向运行着。
    一切都似乎很顺利，真气越转越快，越转越快，似乎带动着梦蝶全身所有的力量。在这样的运动中，梦蝶感到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她感到这股力量托着自己离开了躯体，上升到了空中。
    她牢牢记着北辰所言，用神识控制着飘在空中的自己，绕着睡熟的小圆，转了三圈。
    按照书上说的，此时仪式就已经完成，她只要回到自己的躯壳，就成功了。不想她感受到一阵吸力从小圆的身体中传来，似乎要把她整个吸入到小圆的身体之中。
    她一直冷静沉着，此时却觉得害怕了，她拼命用神识拖动自己的魂魄，要把自己拉回到自己的躯壳之中，然而小圆身体的吸力大得不可思议，她原本在送魂魄出窍之时，就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此时要用精神力把魂魄拖回躯壳，几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她一直拼命维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来自小圆躯体的吸力似乎慢慢停了下来。她刚松了一口气，要把魂魄送回到自己的躯壳。就察觉到空气中的雾气越来越浓，她的魂魄在这样的雾气中变得越来越淡，她的神识分散开来，难以聚拢，似乎是要消散在空气之中。
    此时的她，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她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能力聚拢起她的魂魄，她绝望了。
    她慢慢松开了聚拢着魂魄的精神力，感受着自己的消失。爹爹、母亲、梅夫人……冥灵、北辰和小圆，她所认识的人们似乎都在她的眼前一一经过，似乎在向她道别。
    在结束之前，能再看到这些人，真的是太好了，她由衷地想。
    可是……似乎还有什么人没见到……
    到底……是谁呢……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么模糊，那么熟悉，那么好看，那眉，那眼，那流转的目光，那是谁？
    那人分明那么好看，可是为什么，她看见了他，就觉得那么害怕？
    那是师父！她终于想起来，那是师父！师父的影像笑得很美，一如每一次他让她害怕的时候笑得那么美。他好像在说，我救了梦蝶的命，不是为了让梦蝶死在这里的！
    她忽然感到似乎有一只手拽住了她松散的魂魄，用力的一拉。她感到一阵剧痛，原来魂魄也会痛吗？她的魂魄发出无声的尖叫，如果魂魄也能发出声音，那尖叫声一定会划破了云霄。
    她感觉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躯壳中，她听见门口传来极大的响声，她听见一声惊呼：
    “梦蝶——”
    她只来得及回过头轻飘飘的瞟了一眼，就幽幽的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醒来
    梦蝶从昏迷中醒来，首先看到的，是帝君严肃的脸。
    师父……在这里做什么？
    她忽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来了，她和小圆一起在房间里，她的魂魄出窍，差一点就烟消云散……是师父的影像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师父……再一次救了自己吗？
    之前想着要帮小圆，并没想过其他的事情，此时梦蝶忽然意识到，对于帝君而言，自己似乎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上一次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是师父救了自己，自那一次的事情以后，自己应该更爱惜自己的性命吧，因为这是师父所赐予的新的生命。然而自己却做出了不爱惜性命的事情，对于师父来说，这是很让人生气的事情吧。
    她看向帝君，长久没见过帝君了，帝君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改变。他的神情时常是冰冷的，然而如此时这样无情的表情，到底是少有的。这样的表情让梦蝶的心似乎被攥紧了。
    “师父……”
    她有些羞愧地叫了他一声。
    眼前的人并不显得愤怒，然而这样的冰冷，让梦蝶更为害怕，只听他说道：
    “我费尽心思的教你，救你的命，不是为了让你死在这里的。”
    他举起右手，向她的脸上挥过来。
    梦蝶知道这就是惩罚了，心里想着，承受了这一巴掌，她也就不会再对于这件事觉得愧疚。她没有躲，只是紧紧闭上了眼，用力咬住嘴唇。
    脸颊旁扇过一阵风，梦蝶的脸皱成一团，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梦蝶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见帝君的手停在离她的脸半寸远的地方。
    她看向帝君，他眼里闪过让人说不清的情绪，也许是不忍，也许是别的什么，他伸开的手掌微微的颤抖，渐渐握成拳，攥紧了，收了回去。
    --

 第24页

    他叹一口气，转过身去。
    “师父……”
    她在身后小声唤他。
    他不应，只是站着，半晌，方道：
    “天道无常，小圆自有小圆的命数。她这样傻着，未必就不比她聪明伶俐的时候强……你却偏要如此……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唉……”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也不再说下去，只是又叹了一声。
    他的背影，似乎非常寂寞。
    她一直在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说道：
    “从初次见师父的时候起，就发觉师父是个非常冷漠的人。在一起久了才知道，师父并不是冷漠，只是认为天道如此，各人命数有限，不应该做出改变。或许正是为此，师父才会成为仙人。可是我到底是个凡人，我做不到像师父那样。”
    他转过身看着她，只听她继续说道：
    “也许人的天性中就总是有一部分会想要逆天而行，我每天都和小圆在一起，小圆的笑容非常漂亮，而我每次看到她美丽的笑容都会难过。也许我此举是逆天意而行，但我没法明知道有办法可以救小圆却什么都不做，还是请师父罚我吧。”
    她说着，看着帝君的眼睛，眼神坚定，清亮如水。
    帝君的面上，带着难以名状的表情，他走到她的身前，伸出手，指尖触到她光洁的前额，从她的前额轻轻滑下。他抚摩着她，像是在触碰着一件完美的作品。
    “这具身体，是我一点一点亲手塑造的，”他这样说着，“这样美丽的面容，这样美丽的头发，这样的完美。因为你的疏忽，你失去了自己的身体，我就帮你造了新的，可是如果你失去了魂魄，我又要到哪里才能把你找回来呢？虽然我是仙人，也不能做到所有的事情，这一点，我想你是知道的。”
    梦蝶不语，帝君坐到她的身后，他的指尖□她浓密的头发，慢慢梳理。
    只听帝君继续说道：
    “你心中的执念，我最清楚不过。那是作为人才会有的执念。我既然把你带回来，答应了要做你的师父，就一定会帮你完成。可是如果你的魂魄消散了，没了，你长久以来的执念，也就在世上消失了，再也没人能完成了。所以，再也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
    梦蝶一直不觉得自己错了，虽然自己确实对不起师父，也对不起自己，可是如果再一次让她选择，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帮小圆。而如果未来遇到类似的事情，她也许还是会奋不顾身的去帮助别人的。
    可是师父说的也没错啊，如果我就这样消失，爹爹他们，还会有谁能去拯救？
    一直以为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是非黑即白的梦蝶，此时感到有些迷惑。
    帝君明白她的迷惑，他抚弄着她的头发，柔声道：
    “不必想了，你还小呢。这么想着，是想不明白的。等到你长大了，就好了。”
    “等我长大了就会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了吗？”
    “不，只长大了才会有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至于现在，这暂时还是不必要的。”
    帝君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手中满是发丝柔软的触感：
    “你这样子看上去还没完全恢复，再好好睡一觉吧。”
    他刚刚转身要走，手却被一只温暖的小手抓住。
    “师父……不要走。”
    “怎么？”
    “请再稍微陪我待一会。”
    帝君轻轻蹙眉，坐回到她的榻边：
    “现在还是睡一阵会比较好一点，睡一阵吧。”
    “……”
    梦蝶没有答话，只是紧紧攥住他的手。
    帝君看着她的表情，恍然大悟：
    “果然……是害怕了吗？”
    梦蝶轻轻点头。
    之前还认认真真和他在一起说着正经的话题，可是突然之间，就害怕了？这个孩子还真是……
    “看到师父要走，突然就觉得害怕了……”
    她小声说。
    他无奈地摇头，问她：
    “之前魂魄离体，将要消散的时候，是种什么感觉？”
    “疼。”
    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因为那种疼无法形容。那个时候急着用劲聚拢魂魄，甚至连疼痛的感觉也顾不上。后来松了劲儿，那疼痛才显现出来。然而那种疼，却还远远比不上最后她回魂时的那样一种疼。那种疼痛，只要一想起来，就很害怕。
    “回魂的时候……也很疼吧……”
    她轻轻点了点头：
    “比离体的时候还疼。”
    “对不起。”他说。
    她吃惊地看着他。
    “看到你那副样子，我有些急了。”他说，“下手有些没轻没重的。”
    她不说话，只是摇头，手紧紧攥着他的。
    果然又是师父救了她一命，师父其实……真的很好。
    他扶着她躺下，她闭上了眼睛，却还是不放手。
    “一定不放我走吗？”他有些无奈的微笑起来，“那就陪你吧。”
    他躺到她的身边，轻轻抱住她。
    “睡罢。”他说。
    他的衣袍上，有清清冷冷的衣香。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评论~！没有评论阿夜都没动力了啦~~~
    ☆、闺语
    当梦蝶睡醒，师父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他虽然不在，他的衣香却始终停留在房间里，挥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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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衣香之中，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躺在榻上没有动，保持着之前被师父抱着的姿态，轻轻嗅着师父衣上散出来的气息，似乎这样就觉得安心了。
    房门突然被打开，梦蝶起身看时，进来的却不是帝君，而是一个陌生的妙龄女子。
    她看上去与梦蝶年纪相似，样子很好看，身姿曼妙，眼睛清亮。
    她向着梦蝶一笑，眼波流转，秀媚横生。
    这一笑让梦蝶觉得仿佛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却说不清是在哪里遇着这女子，只是呆呆看着她。
    那女子笑道：
    “你虽然帮了我，我昔日却也曾救过你，今日就不再谢你啦。”
    梦蝶心生疑惑，不觉问道：
    “你是？”
    女子不答，反问道：
    “你果真连我也不认识了？”
    梦蝶细看她容貌，那眉，那眼，那盈盈笑意。她的胸中有了答案，惊叫道：
    “你是小圆！”
    女子点头笑道：
    “总算是猜着了。”
    小圆已不是原先那痴痴傻傻样子，满眼透出灵秀之气来，更兼身形与昔日不同，此般竟是全然变了个模样，若不细细看去，决计想不到这身材高挑的美人，就是那昔日的小圆。
    梦蝶伸手拉着她的衣袖，拉她坐在榻边，喜道：
    “你为何如今生得这样高了？倒像是长大了五六岁一般，原本看着像是比我小几岁的，如今看着倒与我年纪相仿了。如今魂魄全了，怎么连身体也长大了？”
    小圆略整一整裙袍，双眼望着梦蝶，微笑道：
    “我是草木修成人形，自然与寻常人不同。我的肉身全靠魂魄支撑，魂魄不全，自然肉身也就只好变成个小孩儿模样。此时好了，如今才是我本来面貌。”
    梦蝶想了一想，拍手道：
    “果然不错，我倒是忘了，当初向北辰哥哥问你的事，他也说你初化人的时候是十五六岁模样儿的。我只不知道你原来这般好看。”
    小圆面上微红，道一句轻羽仙子谬赞了。梦蝶听她此言，却皱起眉来：
    “之前你未曾恢复之时，一向称我梦蝶姐姐，如今你模样与我仿佛，只叫声梦蝶便是了。轻羽仙子虽然是我三世之前的前身，却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了？轻羽自是轻羽，梦蝶自是梦蝶。”
    小圆闻言，低头沉默许久，似乎在思量梦蝶此语的含义。半晌方抬起头来，应道：
    “梦蝶说得很是，倒是我错了，此后我只叫你梦蝶就是。梦蝶就是梦蝶，与轻羽仙子，确实不一样。若如此说，我也当谢你帮我的这份恩情，若日后有什么用得上小圆的地方，小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梦蝶摇头道：
    “你又说起戏文上的词儿来了，难道我是图希你的报答么？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当初到底是为何失了魂？”
    小圆看着梦蝶，道：
    “当初我失魂，是为了轻羽仙子。”
    小圆此言，大出梦蝶意料，慌忙问她来龙去脉，只听小圆缓缓讲述道：
    “轻羽仙子在世之时，与北辰大人私交极为密切，时常到紫宸宫来。那一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北辰大人抱着轻羽仙子回来，那时轻羽仙子已是人事不知了。我只是宫中一个小小侍婢，自然不知是出了何事。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轻羽仙子出了事，失了魂。
    北辰大人去四处寻觅续魂胶，而你用来帮我的那法子，我那时候刚巧知道。有一天趁着轻羽仙子房中没有别人，就去施行了这种秘术。轻羽仙子的魂魄完整了，我却失掉了一半的魂魄，变得痴痴傻傻了。”
    梦蝶听了小圆讲述的事情，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方道：
    “小圆……你是喜欢北辰哥哥的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帮轻羽仙子？”
    小圆骤然听她这样问，两朵红晕飞上了双颊，露出小儿女情态来。只听她轻声说道：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紫宸宫的花园中生长着，紫宸宫的花园中灵气充沛，我逐渐有了灵识，我就是在那里初次见到了北辰大人。”
    她说着，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那一回她初次有了灵识，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恰恰北辰大人在园中赏花。见了她，怜爱的用手指轻触她的叶片，道一句：“居然已经有了灵识呢，要快些长大啊。”那时候她还不知他是北辰大人，只觉得他微笑的样子很好看，伸出的手很温柔。
    后来她发现他每天都会来这花园里，和园中的花花草草说话，每一次他总不忘了到她这里来。和她说上几句话，碰一碰她柔软的叶片。
    不知过了几千几百年，她终于修成人形，躺在花花草草之中，不知所措。
    怀想过昔日的事情，她又开了口，继续讲：
    “我修成人形的时候，也是他最先发现了我，拉着我的手，给我侍女的衣服穿，教我种种的事情，让我做紫宸宫中的侍女。
    我心里喜欢他却不能说，因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而他却是紫宸宫的主人。更何况，人人都知道，北辰大人心里挂念的人是轻羽仙子。紫宸宫中人人都在猜测着，北辰大人何时才能得偿所愿，有谁会知道、又有谁会在意我这样一个小侍女的心思呢？”
    小圆叹息了一声，梦蝶握住了她的手。只听她继续说道：
    “虽然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在北辰大人的心中有个位置，却不愿意看着他伤心难过。轻羽仙子出事之后，北辰大人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过去从来都没有见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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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看见北辰大人难过的样子。”
    梦蝶不觉为之动容：
    “只因为如此，你就……”
    小圆淡淡一笑：
    “也不仅仅是为此。我救了轻羽仙子，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心里想着，若是我用自己的魂魄修补了轻羽仙子的魂魄，日后当北辰大人那带着情意的目光落到轻羽仙子的身上时，这目光之中的一部分，总是会落到原本属于我的那一部分魂魄上。如此，就如北辰大人亲眼看着我一般。
    我原本以为做了此事之后，我定是要丧命了。原本想着这样也好，谁知天可怜见，只让我丧失了一半的魂魄，变得痴痴傻傻的了。谁会想到呢，虽然我变成了那个样子，可是对北辰大人的心意，却始终没有改变。只是我心中如今已经没有了更多的愿望，只要能让我每天都能看见北辰大人，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听着小圆的故事，梦蝶握紧了她的手。她一直都认为，她与轻羽仙子没有半分干系，然而听了小圆的故事，她觉得自己不能像之前那样的确定。就算是轻羽仙子与她没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可是，若不是小圆的牺牲补全了轻羽仙子的魂魄，她梦蝶也就不能存在于这世上。就算是她不承认她与轻羽仙子的一切关系，小圆的恩情，她是不能随随便便就丢在脑后的。她真挚地说道：
    “小圆这么好看，这么温柔，北辰哥哥……总有一日会看到小圆的。”
    小圆摇了摇头，叹道：
    “可是……北辰大人喜欢的是梦蝶啊……我只要能看着北辰大人……就够了……”
    梦蝶听了她的话，有一瞬间的错愕，然而她站起身，坚定的摇头，道：
    “……不对！北辰哥哥喜欢的不是我，一直都不是我，他喜欢的是轻羽仙子。轻羽仙子已经不存在了。北辰哥哥必须接受现实，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北辰哥哥一定会看到你的，一定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昨天更的……昨天忙着取毕业证，回家，四肢酸痛，晚上写了一千字就受不了睡了……就是这么个情况……
    ☆、快来
    梦蝶与小圆的手紧紧相握。两个人看上去是一样年纪，一样的好看，就像一对姐妹。
    小圆恳求梦蝶，不要把她的心事告诉北辰大人。梦蝶思量再三，郑重的答应了。
    原本梦蝶对小圆更多的只是同情和怜爱，如今小圆神智清明，聪明伶俐，着实惹人喜爱。须知梦蝶自从离开家，就再也没和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在一起过，如今和小圆日日相处，两个女孩子的关系越发亲厚起来。
    梦蝶的身体还没全好，躺在榻上休养，饮食都由小圆送到榻边。那一日，小圆刚把早饭的杯盘收拾下去，旋即又回来，双颊有些淡淡的红晕。
    梦蝶见她这样的情状，不觉问她：
    “怎么了？”
    “北辰大人来了，问梦蝶今日怎样了。我回答他说你精神好些了，刚刚吃过饭。”
    梦蝶点点头：
    “既然他来了，就请他进来吧。”
    小圆应了一声，引得北辰进来，她却又出去了，关上了门。
    梦蝶心中叹息一声，无论如何，小圆恐怕是不愿意看见自己与北辰在一起的样子吧。这样想着，她的神情就变得冷淡了。
    北辰却不知梦蝶的心事，只是如平时一样温柔的笑着，和她谈论种种事情，拿出各种各样补充元气的丹药来送她，细致地告诉她这些丹药的用法。
    梦蝶听着他不厌其烦的说，终于忍不住插言：
    “北辰哥哥，我不是轻羽仙子。”
    北辰闻言一愣，随即笑道：
    “我知道，你不是轻羽，你是梦蝶，世上独一无二的梦蝶。”
    他看着梦蝶的眼睛，他的眼神很认真，当他这样说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开始变得尴尬起来，梦蝶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又开了口，用诱人的语气提出让人难以反驳的建议：
    “所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认识一下梦蝶，好不好？”
    他离她很近，她甚至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她看见他的睫毛微微翕动，他的眼睛深黑。他这样认真的表情，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也许因为梦蝶看惯了他被帝君惹火的时候有趣的模样，她几乎没注意过，原来他是这么好看的。
    就让他重新认识一下吧，又不会有什么坏处。梦蝶脑中的声音这样说着。
    她张开口，想要答应他了，可是小圆带着悲哀表情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好像突然响起的警钟。
    不，不行。
    这样想着，她做出一副疲惫的样子来：
    “北辰哥哥……我累啦……”
    北辰闻言，微笑着道歉：
    “是我不对了，明明知道梦蝶身子还没好，还跑来和梦蝶说了这么多的话。”
    梦蝶躺下来，摇着头表示不必在意，北辰向她道了别，转身离开了房间。
    北辰走后，梦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小圆进来，她向着小圆一笑。
    小圆也向她还以微笑，只是那笑容似乎没法掩住她的难过。
    终有一日，我能看到小圆发自内心的笑容的。梦蝶这样想着。
    那一日之后，北辰仍然是日日来看望她，仍然是给她带来各种各样的丹药。只是没再多说什么，这让梦蝶有些安心了。然而每一次他离开之后，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北辰哥哥天天都来，可是帝君一次都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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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虽然每天都与小圆和北辰见面，然而这才是让梦蝶最在意的事情。自从那一日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醒来的时候起，梦蝶每一天都会想起帝君来。
    说也奇怪，之前梦蝶差不多有两年没见过帝君了，却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想他。可是自从几日前见了他之后，梦蝶忽然觉得想念起他来了。也许是因为他的不告而别，梦蝶的心里，似乎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那一天被他抱在怀里的触感，她一直没能忘记。他的身体很凉，他的怀抱并不温暖，然而却不可思议地让人感觉到安心。他那清清冷冷的衣香环绕着她，自从她离开了家，就从来没有睡得那么安然。
    然而当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好像他从来没来过这里。
    她问过小圆，小圆说没见他。她又问过北辰，北辰告诉她，他确实是来过的，只是看她已经无恙之后就离开了，据说，北冥最近事情多，他很忙。
    她问北辰，帝君到底在忙些什么，他已经忙了两年了。可是北辰却只是摇头说不清楚。梦蝶心中忘了之前对帝君的感激和歉疚，只是生气。心道，他到底是有什么事，忙得连一句道别都没有时间说？
    此时的帝君正在北冥之滨，与北冥的一众仙人严阵以待，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若是知道梦蝶心里在这样想着，大概会苦笑吧。
    若是有空，他何尝不想和他的小徒弟在一起多待些日子。他那小徒弟，行事莽莽撞撞，这一次又险些丢了命。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教训她一顿，就不得不赶回北冥。到底是职责在身，他难以脱身。
    梦蝶不知道帝君的处境，她只是怀恋着那一夜的安然。她的年纪还太小，偏偏经历的生死关头已经太多。白天的时候尚可，然而当夜幕降临，平日里看来普普通通的东西在她的眼中，就都变得可怕起来。每晚她都紧紧的抱住被子，靠着回忆那天被帝君拥着的触感，才能安然入睡。
    当她的身体好了些，她就又恢复了从前每天修炼的习惯。然而当她重新开始修炼的时候，她发现她体内积蓄的真气，已经无影无踪了。
    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特别惊慌。她还记得之前施行秘术帮小圆的时候，她似乎是用尽了真气把魂魄引出体外的。她心里想着，如今换得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圆，就算是自己用尽了两年多蕴蓄的真气，也算不上吃亏。
    然而当她又修炼了数日之后，她心里的疑虑逐渐扩大了。
    为什么……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修炼……体内的真气却完全没有增长……
    她烦躁不安，每日都付出双倍的努力，修炼到深夜才停止，然而却始终没有效果。
    她心里害怕起来，却不愿意告诉旁人。派出一个又一个的信使，让他们去北冥请帝君来。
    然而却不见他来。
    不但他没有来，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连一句口头的传话都没有。
    这回她再也睡不着了，就算是回忆着帝君拥着她入眠的触感，也睡不着了。
    她只能在深深的夜色之中裹紧了被子，心里默默念着：
    师父，快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为师父着急呢~~师父快来啊~~再不来就算小蝶不会吓死，也早晚有一天要被北辰攻陷~~~~~~小圆是阻挡不了北辰追求小蝶的脚步的！啊哈哈哈哈哈……作者君开心地狞笑着~~~啊！讨厌！帝君你为什么打我的头！
    ☆、传说
    传说在深深的北冥之中，有一条鲲鱼。
    北冥如此浩瀚，没人知道它在哪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仙人或是水族见过它。
    但是人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传说，它在北冥之中已经生活了上万年，自从盘古时代天地初开的时候起，它就已经存在在北冥了。
    传说它奇大无比，身体足有几千里长。游动起来，仿佛一座岛屿在移动。每当北冥中有特殊的海潮涌动，水族们都悄悄传说着：那是鲲在游动了！然而数千年里，并无一个人见过它的存在。它也就逐渐变成一个遥远的传说。
    鲲确实是存在的，它已经在北冥沉睡了数千年了。它的脊背露在外面，经历千年风霜，竟然变得如小岛模样，上面灵气充盈，生长了许多草木。它睡得极沉，就连仙人在这岛屿上营造亭台楼阁，它也一无所知。
    然而终于有一日，鲲从沉睡中醒来，扭动身躯，掀起惊人的海浪。它背上的亭台楼阁都轰然倒塌，变成了一堆瓦砾，巨鲲潜入深海，原先的岛屿顿时无影无踪。
    巧合的是，巨鲲所化的这岛屿便是北冥帝君所居的岛屿。
    巨鲲醒来的那一日，恰是帝君与北辰三年之约的第二日。那一日帝君去了紫宸宫，回来就看见自己的仙宫已经无影无踪，只见冥灵所化的巨龟留在原处等待着他。
    冥灵当时留在仙宫之中，被巨大的震动震落入海。幸而他的真身是楚之南的灵龟，因此并不怕水，也就现了真身留在原地等待帝君回来。
    帝君回来之后，冥灵向他禀报了前因后果，帝君的脸色严峻了起来。
    鲲鱼是上古时代的神鱼，只在古籍上有些模模糊糊的记载。如今巨鲲出世，不知道将会是怎样的一场劫难。
    却说那鲲鱼，它懵懵懂懂从沉眠中醒来，不知今夕何夕。它记得它初出生的那时候，是混沌初开之时。那时候它是这北冥的王者，一应的水族都臣服于它。然而它却并不因此感到欣喜。它独自一个存在在幽深的冥海之中，连一个同类都没有，极为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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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在这种孤独之中生活了数千年，终于有一日，它厌倦了这种孤独，合上眼睛沉睡过去。
    如今它已经醒来，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北冥现在是什么样子。它活动身躯，只是一个腾跃，就已经跃到万里之外。他游动一阵，感到饿了，就张开大口，用力一吸，就有无数水族同着海水被它吸到口中，海面上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再回过头来看帝君，此时帝君没有了居所，只得到北冥其他仙人的居所暂住。得知帝君失了仙宫，北冥的诸位仙人都邀他到自己的仙洞仙府。帝君想了一想，最终还是婉言谢绝了仙众的相邀，选定要住在明月矶。
    明月矶位于北冥之滨，夜里有月华朗照，因此矶上灵气极为充沛。更兼视野开阔，是个极佳的所在。明月矶之上有个明月洞，其中住了一位仙子。这一位仙子昔日并非人类，真身本来是一只大海蚌，修炼了不知几世几年，因为有了机缘，竟然也得以成仙。因她能产珍珠如明月，又住在明月矶，故而自名明月仙子。
    这一位明月仙子，既然身在北冥，自然也归北冥帝君管辖。只是她一向独居，性子有些孤僻，从未离开过明月矶，也从未见过北冥帝君。在北冥帝君奉命执掌北冥之前，她就住在这明月矶了。当日北冥帝君初来北冥，北冥仙众都来道贺，只少了这明月仙子一人。帝君问及，众人只说她乃海蚌成仙，又不与人来往，难免不通人情。帝君闻言，就准她日后议事都可不到。
    这些事北冥仙众都知道，只有明月仙子一人不知。北冥虽然一向无人管辖，北冥帝君来的那日，却也有人专门到明月矶告诉她知道。她却不懂“帝君”二字是什么意思。她才不管什么帝君不帝君的，在她看来，那帝君是圆是扁，是长是方，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心道老娘在北冥住了成千上万年了，如今你一个新来的，却要我去拜你，未免太不合情理，也就没有去。至于后来议事什么的，她更是不懂，好在没人叫她去，她也就乐得清静。
    这一次北冥帝君失了居所，众仙都邀他去自己的仙府居住，也偏偏只有这明月仙子没有开口相邀。却想不到帝君选了明月矶居住。
    众仙都颇为诧异，议论纷纷，甚至传出帝君未成仙时曾与明月仙子有旧交的传言来。说什么昔日帝君与明月仙子在未成仙时本来相识，有婚姻之约，可是偏偏帝君后来知道了明月仙子的真身，厌憎明月仙子非我族类，执意毁约，负了明月仙子。后来帝君执掌北冥，明月仙子执意不来道贺，也是这个原因。帝君因为对明月仙子有愧，因此对她处处纵容。如今决定搬到明月矶住，更是有意要和明月仙子重修旧好之类之类。说得有理有据，有鼻子有眼。
    这样的传闻当然不能当真，其实帝君选择明月矶居住，自是有他的道理。且不说明月矶有灵气充盈，视野开阔这两般好处。帝君本来喜静，最厌与人交接。偏生如今要住在旁人的仙府，一切都不得自由。仙人们的仙府之中通常都有大量的仙婢，他若是到哪里去，那些婢女都上前逢迎，更让他厌烦不堪。据他所知，只有这明月仙子是一人独居，仙洞之中并无仙婢服侍，况且她又有些不通事务，他若在她那里住，就也用不着与她多加客套。总之，帝君左思右想，果然还是住在明月矶为佳。
    帝君决定下此事，自有人早早前去通知明月仙子。明月仙子心中颇不情愿，只说明月洞太小，恐怕住不下。来人却道无妨，说是一共只有帝君和冥灵两人而已。
    明月仙子虽不情愿，却也隐隐约约知道帝君得罪不得，只得允了。明月洞虽不算宽敞，也有四间石室，明月仙子打扫出两间来借给帝君，一间自己住，另一件堆放了自己收拾出来的杂物。如此，便可以算作是住得下了。
    知道明月洞已经收拾停当，帝君就与冥灵一起搬了过去。明月仙子本来站在明月矶上迎接，谁知她一见冥灵，就吓得躲进石室里，再不肯出来。
    原来冥灵本来就是灵龟所化，这灵龟虽然算不上海蚌的天敌，对海蚌也颇有威慑力，明月仙子未修炼之时，几次都险些被海龟所食，故此见了冥灵，虽然知道他恐怕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仍是怕的不得了。被人百般劝导，她才出来向着帝君打了个招呼，之后又一溜烟躲进自己房间去了。
    帝君对此极为满意，冥灵却苦着脸。
    之前小圆怕自己也就罢了，谁让自己差点把小圆煮了呢？可是这位明月仙子又是为什么怕了自己？
    冥灵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继续求评求收~~~~~~
    ☆、忙碌
    自从巨鲲出世，原本平静的北冥就变得哀怨四起，生灵涂炭。
    且不说每日四下里都传出巨鲲又吃下了无数水族之类的消息，单单是居于北冥的仙人们的诉状，帝君就处理不过来。这些诉状大抵是控诉巨鲲掀起巨浪，冲毁了他们仙岛上的花园和楼阁的，也有仙人控诉巨鲲吞食了他们的坐骑。众仙纷纷请求帝君，一定要捉住巨鲲，严加惩治。
    明月洞比起帝君昔日住着的落梅庭，到底还是小多了。帝君住着的石室虽然已经是明月洞四个石室里最大的一间，却也比不上帝君当初的书房。看着这数不清的诉状堆在石室的地上，竟然占据了半间石室，帝君大感头痛，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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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地处偏僻，十分荒凉。此境绝少凡人，也算得上是个仙境，住在这里的仙人却大多是没有品级没有职司的散仙。这些散仙多为尸解仙，也有少数是地仙，他们法力有限，也无处去受人间香火，只有各人占据着自己的小小仙岛，广纳门生，四处寻来能化人的精怪充作仆婢，俨然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国。
    这些散仙都颇为自傲，相互之间都不服气，时常有争执，常常要靠帝君从中调解。不过他们虽然自傲，对帝君还算得上尊重，毕竟北冥帝君是极有名望的天仙，又是元始天尊亲封的帝君，一旦出现了纷争，还是要靠帝君做主。
    这一次巨鲲出世，众仙皆知此事非同小可，众仙虽然偏居一隅，却也听说过鲲鱼的大名。想着那巨鲲是上古神鱼，情知这巨鲲并非他们这一干仙众所能对付，也就纷纷上书恳求帝君担此重任。
    帝君对此颇为忧心，他身为北冥之主，法力强大自非寻常仙众可比。然而若说要对付巨鲲，他却也没有任何办法。若说北冥寻常仙众的法力与他相比如同杯水与河流的差别，那么巨鲲的力量恐怕就要如大海一般。这绝非以他一人之力就能对抗的力量。
    帝君思量再三，只得向天庭写信求援。
    他执掌北冥数千年，这数千年之中，他从未因为什么事情而向东华帝君执掌的天庭求过援助。他原本以为，他永远都不需要向天庭求援，却想不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天庭迟迟没有回信，帝君也暂且不敢妄动，只能处理着种种恼人的事务，每日听人来报巨鲲又做出了怎样的破坏云云。
    虽说是这样的忙，帝君却也没忘了他还有个小徒弟寄放在紫宸宫。他时不时的会派冥灵去紫宸宫看看，听说她一切都好，他也算是放心。
    偏偏有一日，他从清晨的时候起就有些心神不宁，却不知是什么缘故。一整天在案牍之间劳碌，他感觉有些疲惫，就放下笔，打算稍作休息。谁知刚一抬眼，就看见一只玉色蝴蝶翩翩然飞到他的面前。
    他欲伸手去触那玉蝶，那玉蝶却如一团雾，从他指间散过去。他定睛看那玉蝶，发觉它与当初填进梦蝶胸中，做了梦蝶心脏的玉蝶一个模样。
    它到这里来，到底是因为出了什么事？
    他有些慌了，随着玉蝶到了紫宸宫一间房屋门前。只见北辰站在门外，而那玉蝶穿过房门，就不见了。
    他抬手便要去推那门，谁知北辰却挡在他前面拦住了他。
    帝君心里着急，凌厉的眼风扫过北辰，把他一把推开。开了门，只见梦蝶盘膝坐着，空中是她的魂魄，已经极为微弱，眼看就要散了。
    他连忙拈了个诀，伸手一把抓住梦蝶的魂魄，用力投进她的躯壳里。
    只见她向后瞥了一眼，就晕了过去。
    他一把抱起她要走，却被北辰拦住。他挑眉，冷冷问道：
    “她住在你这里，却被弄成这副模样，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蝶儿这条性命就再也保不住。蝶儿两次险些丧命都与你有关，你倒也好意思继续留她在你这儿？”
    北辰沉声道：
    “从前的事情你既然知道，我也不瞒你。今日之事确实是我的错，我自会反省。只是你今日若要把她带走，却有些不妥。”
    “蝶儿是我的徒弟，我要带她走，有何不可？”
    “一则你我约定，要让梦蝶在紫宸宫住满三年，如今三年之期未满，不可轻易毁约；二则梦蝶魂魄离体刚刚回归，需要好好休养，不宜行动；三则……”
    说到这里，北辰故意停住不说，唇角露出了笑意。
    “第三又如何？”帝君皱着眉问道。
    “三则，北冥正乱着，你带她回去，又没有仙宫可住，你如今正忙，本来也没有时间照顾她。再加上巨鲲作乱说不定会让她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倒不如让她仍住在我这里，待三年满了，你再来接她不迟。”
    这最后一句确实说中了帝君的心事。北冥如今乱成这个样子，他确实无法分神照料梦蝶。虽然心有不甘，他也只好把梦蝶留下。可是他到底是不放心的，最终还是决定等到梦蝶醒了再走。
    偏偏看她醒来之后那害怕的模样，自己却又不忍心走了。到底是陪着她直到她又睡着才走。
    等回到北冥，得知天庭那边已经有了回信。
    不出所料，对于北冥如今危急的状况，东华帝君选择不管不问，任由北冥自行处理。
    这样的结局，帝君其实早已料到。毕竟天庭虽然人才济济，若要对付巨鲲，恐怕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站在东华帝君的立场上，与其让整个天庭与巨鲲斗个两败俱伤，大概还是把这事情交给北冥自己处理更好。
    天庭放弃了北冥，帝君却不能放弃。他召集群仙，决意一战。
    群仙听说了帝君的决定，议论纷纷。有说巨鲲厉害，单单靠他们这几个散仙，恐怕难以取胜；有的却说巨鲲体形再庞大，也不过是条鱼而已，如何能斗得过他们这些仙人。最终还是帝君定下了种种方略，要求众仙各自回去准备，待时机成熟之时，一同痛击巨鲲。
    这些天里，帝君派冥灵去追踪巨鲲的行踪，巨鲲体形虽大，行动却极快。北冥又浩瀚无边，冥灵疲于追踪，也就无暇再去紫宸宫问候梦蝶的情况。帝君倒是常常想起梦蝶，却也无暇顾及，心中万分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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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梦蝶，自从发觉自己体内没了真气，又没有帝君的讯息的时候就开始失眠，在第三个无眠的夜来临之后，她终于下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这两章写得有点乱呢……头疼~
    ☆、逃脱
    深夜，梦蝶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并没睡，睁着眼睛。
    “小圆。”她轻轻唤了一声。
    小圆正在外面石阶上坐着。虽然她的魂魄已经齐全，夜里坐在石阶上看北辰的习惯却还是没改。她远远的望着他，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听了梦蝶一声唤，她被吓了一跳，慌忙答应，跑到梦蝶的榻前，听她有什么吩咐。只见梦蝶盯着小圆，极为认真，一字一顿地说道：
    “小圆，我要回北冥，带我回北冥。”
    小圆听了梦蝶此语，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可是北辰大人与北冥帝君所做的约定还有一年的时间才到期呀。一年并不长，梦蝶还是等到了时间再让帝君来接你吧。现在时间没到，北辰大人是不会放你走的呀。”
    梦蝶哼了一声：
    “那约定是北辰与师父定的，与我没半点关系，我可没有答应在紫宸宫待三年。况且，你觉得一年时间不长，那是因为你已经活过千百年，我可是只活了十几年，一年对我来说，可是长的不得了。”
    “可是北辰大人是不会放你走的呀……”
    “你以为我叫你是为了让你去向他禀报么？我之所以叫你，就是为了让你陪我一起悄悄出去。等我到了北冥，见了师父，自会让你回到紫宸宫。怎样，如此你可愿意么？”
    小圆叹息了一声：
    “梦蝶既然如此说，我自然是愿意帮梦蝶。只是紫宸宫防守严密，若要出去，还要有一个周详计划才行。小圆虽然在紫宸宫住得久，却也没特别留意过出去的路线，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梦蝶听她愿意帮忙，便从榻上坐起身来：
    “不消你帮我计划，我自是计划好了。只是我如今仍是一介凡人，不会驾云，又不认识从紫宸宫到北冥的路径，因此要你帮忙，待出了紫宸宫，驾云带我去北冥便是了。”
    “这倒不难，梦蝶既然开口，小圆定将梦蝶安然带回北冥。只是梦蝶计划着怎么离开？不妨说出来，我也帮你参谋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疏漏。”
    梦蝶听她这样说，便觉得有了精神。笑道：
    “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计划。北辰平日里颇为警醒，若要离开，恐怕会被他发现。不过若要趁他夜里当值的时候离开，他就算是发现了，也不能擅自离开当值的位置去寻我们，因此我们若是要走，当趁夜里才好。”
    小圆听着，不断点头，梦蝶便继续说道：
    “平时我在花园里逛的时候，看到园子西边有个小小角门。那小门似乎是供花匠出入的，平时无人把守，我想着从那里出去，你说可好？”
    小圆想了想，道：
    “若能从那里出去，倒也不错，只是怕花匠若是插了门，就过不去了。”
    梦蝶忍俊不禁：
    “小圆呀小圆，你可不是傻了？我们要偷偷出去，又不是要进来。花匠就算是插门，我们不过从里面把门插拔下来就是了。这紫宸宫原本也不防着人往外出，虽然来了个我，说到底是个客人，又不是囚犯，若要出去，其实不难。”
    小圆连称有理，问她：
    “梦蝶准备哪一日走？”
    梦蝶淡淡一笑：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走罢。”
    小圆闻言一愣，连声答应，两人便收拾起几件重要的东西，趁着夜色，从花园的小门走了。
    她们走得有些迟了，不多时，天色就微微发亮。梦蝶的心里暗暗着急，却又不识路径。问小圆，小圆只说已经不远，让她耐心些，她也就只好按捺住心里的焦虑。
    然而过了好久，却还是没有到北冥。太阳逐渐升起来了，小圆带着梦蝶在朝霞之中穿行。那景色壮丽，梦蝶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专心欣赏起朝霞来，然而，当她注意到的时候，她竟然已经被小圆带回到紫宸宫的大门前，北辰站在她的面前，以一种她从未见过悲哀眼神看着她。
    她回头看小圆，小圆歉疚地垂下了眼帘：
    “对不起，梦蝶，我做不出欺骗北辰大人的事情。如果你不告而别，北辰大人会伤心的。”
    梦蝶以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眼神看着她，就是这样一个小圆，她所存在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北辰，即使是明知道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只要是为了北辰，她也会去做。对于小圆的背叛，她并不感到不能接受或是难过，她只是替她感到悲哀。上一世，小圆为了北辰不难过，宁愿用自己的魂魄去交换她的魂魄；而这一生，小圆背叛了她也背叛了自己，也只是为了同样的原因。
    梦蝶几乎是刻意的无视了北辰的神情，只是为小圆感到悲哀。也许是因为她的魂魄中尚有三世之前小圆魂魄的痕迹存在吧，她对于小圆，始终有着超越了旁人的关心。
    然而北辰走过来了，来到她的身前。他站得真近，硬生生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到他的身上。只听他说道：
    “若是要走，说一声便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可你这不声不响就这么偷偷跑了，算是怎么回事儿？若不是小圆带你回来，我还当你是被什么妖兽劫走了，正要去寻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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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并不在意，然而他的眼神却与他的语言全不相符，那眼神流露出的沉痛让梦蝶心惊。
    事实上，离开之前，她想象出了好几种可能被他找回来之后的场景，她想象出他的愤怒，却没想到她的行动会让他这样悲哀。如果他生气了对她发火，她也许会感觉自己的离开是理所应当。然而此时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不应该这样不辞而别，她甚至有些感谢小圆带她回来，她虽然想离开，却不愿意看见北辰因此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只能低下头：
    “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我想离开……我……”
    他却用一个手势止住了她想说的话。
    “没关系的，”他从唇边挤出一个微笑，“我想你总是有自己的理由。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让你走的，我不知道你想走。”
    她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他做了个手势，示意谈话结束。转过身向着紫宸宫深邃的大门走去。梦蝶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前，梦蝶听到风中远远传来他的声音：
    “一路上小心，北冥现在有些乱。”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小圆说：
    “我们走吧。”
    小圆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问她：
    “梦蝶……你不怪我吗？”
    梦蝶只是摇摇头，低声道一句走吧，她们就一起离开了。
    其实紫宸宫里北冥并不远，只是梦蝶与小圆都一夜未睡，未免有些疲乏。梦蝶还好些，小圆却是驾云带着梦蝶奔波了数个时辰，如今难免有些体力不支，速度也慢下来，直到正午时分，她们才回到北冥。看到北冥的海水，疲惫的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她们去寻仙宫的时候，却发现不但仙宫，就连仙宫所在的岛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股绝望的气息笼罩了梦蝶。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北冥，可是师父到底到哪里去了啊……梦蝶觉得，一直支撑着身体的什么东西，垮了。
    一直支撑着，努力支撑着，想着回到北冥，看到师父，一切就都好了……可是……
    浩瀚的北冥广阔无边，师父，你到底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神鱼
    师父找不到了，梦蝶很想任由自己瘫倒在地上，很想表现出某种绝望的情绪。但是她明白，此时此刻，她不能这样。经过了那样的道别，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回去紫宸宫，她一定要找到师父。
    她想了想，让小圆先带她到附近的其他岛上稍做休息，若能见到北冥的仙人们，也可以向他们打听一下帝君的下落。
    这样决定了之后，小圆就驾云带着她向最近的岛屿飞去。然而当她们刚刚可以远远望见那岛屿的轮廓时，一座黑色的山突然出现在眼前，将远方的小岛完全挡住。
    梦蝶和小圆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情，就看到那黑色的山改变了形状，她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幽深的红色山洞。此时她们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那吸力将她们吸向面前刚刚出现的山洞。
    恐惧笼罩了她们，小圆用尽全部的力气，试图与这种吸力对抗，然而她确实是太疲惫了。她只能尽量降低被吸进去的速度。然而支撑了一段时间之后，她们终究离那山洞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们仔细看了好久，她们才发现这形似山洞的东西，其实是一张奇大无比的嘴巴。
    其实她们本来可以早些发现的，可是谁会想到世上会有这么大的一张嘴呢？那巨大的牙齿，几乎可以容得下她们在上面散步，而牙齿后面的舌头，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个人抑制不住的恐惧冲决而出，她们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声音冲破云霄。看着那红色的大嘴巴离她们越来越近，看到里面坚硬的牙齿和蠕动着的黏糊糊的舌头，想象着她们将会被那牙齿咬碎，被那舌头搅拌着，她们怕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情景并未出现。梦蝶突然感到一阵狂风袭来，那风的力量大过了吸力，把她和小圆卷了起来，飞到高高的空中。梦蝶感到自己落到一个柔软的怀抱中，她睁开眼，眼前是她找了好久好久的人。
    在她睁开眼睛之前，她就知道是他了。因为每一次在这样危急的时刻，都是他奇迹般的出现，救了她的性命。
    “师父……”她轻声叫他。
    他伸出食指，压住她的唇，示意她不要说话。扳过她的脸，让她看向下面的冥海。
    梦蝶此时在高高的空中，她向下望着，看到了那差点把她当食物吃掉的怪物的样子。
    那是一条巨大的鱼，它有着黑色的身躯，它的身躯比北冥的海水还要黑，它宽广的脊背露在水上，有几千里那么长，仿佛一整块的大陆。它张着大口，它身前的海水不停地灌注进去，仿佛灌入了一个无底的洞穴。
    这样的景象，若是在梦蝶之前所在的地方看去，会觉得无比恐惧。而此时在远远的高空之中向下看去，却又觉得这景象无比壮丽。
    那黑色的鱼与黑色的冥海恍若融为一体，而巨大的流动着的海浪仿佛就在流向时间的尽头。梦蝶在远处看着它，忽然意识到它竟然如此美丽。哦，不，不对，这样一个长达几千里的巨大生灵的样貌，不能用美丽这样的词来形容。不，不是美丽，而是壮美。它巨大的身躯，厚重却又精美的鱼鳞，灵气满溢的双目，它拍击海水所激起的波涛，这些都让梦蝶感受到它强大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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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到底……是什么？”她不觉开口问道。
    “那是鲲。”他回答她，“那是自上古时代就存在的神鱼。它诞生于盘古自混沌之中开辟的天地，距今已经有数万年的时光。”
    它已经存在了那么久吗？她惊异地看着它，目不转睛。她感受到从它的身上传来来自上古的气息，那种来自于时代的巨大的，不可知的气息。她想象着在遥远的从前，鲲鱼舞动着它巨大的双翅，拍击海水，如现在一般，她因此而感受到数万年的时空仿佛在她的眼前闪回。
    她还在呆看着鲲鱼，此时帝君身后一位仙人向前两步，来到帝君面前，拱手问道：
    “敢问帝君，今日是否还要袭击巨鲲？”
    帝君没有答话，而她却仿佛在那位仙人的问话之中猛然醒过神来。
    之前她睁开眼睛，只看到了帝君，帝君拥着她，他的个子又高，挡住了她的视线。之后她就只顾着看下面的鲲鱼，一直也没有看向别的地方。此时她向后看了一眼，发现帝君的身后居然站着数不清的仙人。
    这些年里，她所见的除了帝君和北辰，也就只有冥灵和紫宸宫里的仙婢。那么多仙人，她可从来没见过。哦，不对，帝君生日那一天，倒是见了不少仙人的。只是就算是那一日，她见过的仙人，也绝对没有今天那么多。
    她抬起头来问帝君：
    “师父……你们这是要袭击鲲鱼？”
    帝君似乎正在沉思，听了梦蝶的话，他点了点头。之前的那位仙人还躬身立在帝君面前，帝君道：
    “原本是要今日袭击鲲鱼的，只是你们适才也见了，我的徒儿险些被巨鲲所食，我拼尽全力唤风才救得她回来。如今我法力不足，今日恐怕难以成事了。你去告诉他们，都散了吧。下一次有了机会，我再召集大家。”
    那仙人领命去了，帝君拉过梦蝶，拍拍她的头：
    “现在这么看，这两年你倒还真是长高了不少。”
    说着，揽着她便走了。
    梦蝶和帝君一同在明月矶住了些日子。帝君没问她为什么突然回来，她也没说。她知道帝君如今有重要的大事要做，她怕他分心。然而不知怎么的，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是她待在他的身边，却觉得安心了，她在夜里已经不再失眠，可以睡着了。
    又是过了数月，帝君的法力已经恢复。冥灵一直继续追踪着鲲鱼，他寻到了合适的契机，就用法术传讯通知了帝君和北冥的诸位仙人。
    北冥的仙人们再次聚集在了一起，要袭击鲲鱼。帝君想要把梦蝶留在明月矶，梦蝶却要同帝君一起去。帝君想着，若是把她一个人留下，也确实不放心，终于还是带她去了。
    以帝君为首的北冥仙人们站在高高的空中。他们的攻击，要以帝君的攻击作为开始。帝君屏息凝神，举起手，口中念动法诀，一道强大的法术化作白光向着巨鲲袭去。
    正在此刻，黑色的鲲鱼遍体发出金光来，帝君所发出的白光被湮没在鲲鱼发出的金光之中。
    众仙大惊失色，却见那鲲鱼的形态在金光中渐渐起了变化。它的双翅伸展开来，它的鳞片逐渐化成了羽毛，它的双翅扇动，激起高高的海浪，掀起强烈的飓风，它渐渐脱离了冥海，扶摇而上，飞上天空。
    它已经不再是鲲鱼。
    “那是……什么？”她问。
    “那是传说之中鲲鱼所化的鸟，唤作鹏。”帝君望着鹏鸟巨大的影子，回答她。
    “它要到哪里去？”
    “传说它会去南冥。”
    “南冥在哪里？”
    “南冥是这世界最南端的冥海，等它到了那里，就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它了。”
    “这样真好。”
    他们说着话，望着那壮美的巨大鹏鸟。所有的仙人也都很他们一起，惊讶地仰着头望着那不可思议的奇景，直到那鲲鱼所化成的巨大鹏鸟飞到了云端九万里的高空，再也望不见了，只留下灿烂的云霞。
    梦蝶望着鹏鸟消失的地方，迟迟不肯离去。不知缘何，她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鲲鱼，其实代表着一种强大的上古力量，或者说自然力。人力（仙力）碰到这样的上古力量，虽然会试图控制或者阻止它，但是实际上是办不到的。最终只能等待它自行离开~~~
    ☆、明月
    “走吧。”耳畔传来帝君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向他，他的神态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仿佛巨鲲化鹏的一幕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他看见她哭泣的脸，神态却也没有改变。只是用手轻拍着她的头，问她：
    “怎么了？”
    那声音却是温柔了几分。
    她望着他摇头，只觉得难以开口，只得低头不语，啜泣不住。
    他弯下腰，用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替她拭尽了面颊上的眼泪。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睛和他对视着。
    “傻孩子，莫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告诉师父知道。”
    梦蝶看着他的眼睛，眼底清澈如一泓清泉，让人说不出的信赖。她渐渐止了哭泣，张开了口：
    “师父……我……可能成不了仙人了……”
    一张口，眼泪又不住地掉下来，梦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帝君拍着她的背，柔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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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急，慢慢说。”
    梦蝶抽抽噎噎的，把自己发现自己体内已经没有了真气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只听帝君说了一句：
    “不要怕，等我们回去，慢慢再想办法。”帝君的面色始终平静，没有一点改变。看着这样平静的帝君，梦蝶原本焦躁的心，似乎也渐渐平和下去。
    她渐渐停止了哭泣，任由帝君拉着她的手走了。
    自从巨鲲离开了，北冥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从来没有起过波澜。
    只是帝君昔日所居的北冥仙宫再也回不来了。思及此事，未免让梦蝶觉得痛心。且不说秋棠馆里海棠娇艳，落梅庭中落梅胜雪，就是那些没人住的庭院，也都各有美处，如今一朝毁去，如此美景，在北冥这荒凉的冥海，恐怕再难复得。
    如今巨鲲离去，北冥再无大事。小圆早在帝君救了她们的那时候就回了紫宸宫，如今只余下帝君、梦蝶和冥灵三人。在新的北冥仙宫建好之前，三人仍是要借住在明月洞里。只是此时却出了个难题：明月洞中只有两间石室借给帝君，之前梦蝶没回来的时候，帝君与冥灵每人住一间，前些日子冥灵日夜追踪巨鲲，并未回到明月洞休息，梦蝶也就住在冥灵的石室里。如今巨鲲已经离去，三个人却只有两间石室可住。
    梦蝶与冥灵都没说话，等着帝君安排。帝君沉思片刻，吩咐道：
    “冥灵仍住原来那一间，蝶儿与我住便是了。”
    冥灵低头答了声是，梦蝶却开口反对：
    “可是我是女孩子呀……怎么能和师父一起住呢！”
    帝君微微皱眉：
    “你的意思，莫不是要让我和冥灵住不成？你若不愿意与我一同住，就自己到外面睡去。”
    梦蝶有些委屈的低下头，却见明月仙子从一旁过来，笑问：
    “这位小妹妹可是没有地方住？不如到我那里去和我一同住，我们姊妹两个，倒也可以说说话儿。”
    梦蝶虽然已经在明月洞住了数日，却从未见过明月仙子。此时见她过来搭话，便知她便是这明月洞的主人，连忙上前施礼。但见这明月仙子体态丰满，面如满月，十分娇艳。再看她身上穿一身鹅黄裙衫，更显欢快跳脱。
    梦蝶见了她，十分欢喜，拉着她的手叫姐姐，便说定了夜里和她同住。
    却不知，明月洞虽然简陋，这明月仙子的卧室自与别处不同。石室的墙上镶嵌了数百颗夜明珠，到了夜里，亮如白昼。
    开始的时候，梦蝶还不觉得怎样。只是与明月仙子说话，听着明月仙子讲冥灵是如何如何的凶猛可怕，她曾经无数次险些被冥灵的同类吃掉云云。明月仙子的神色极为认真，讲得煞有介事，逗得梦蝶咯咯的笑。
    夜渐渐深了，不知不觉间，明月仙子停止了交谈，睡熟了。梦蝶没法像明月仙子那样入睡，石室里太亮，她睡不着。
    既是睡不着，她就闭着双眼，时间长了，她也就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她的脑子里胡思乱想起来。爹爹，梅夫人，两个丫鬟红云碧云，两个小厮青竹翠竹，还有乳娘，乳娘的女儿小丫鬟彩霞……
    这些人的脸都仿佛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那模样却并非梦蝶记忆中他们生前的模样，而是一张张死去的脸。青白的脸色，扩散的瞳孔，样子可怖。他们仿佛在喊着她，要她救他们，声音凄厉。
    梦蝶吓坏了，她睁开眼睛，眼前是明月仙子熟睡的脸。明月仙子生得娇嫩丰满，睡得又十分香甜，她那熟睡的模样本来可以抚慰了梦蝶，可是满室夜明珠的幽光只让明月仙子的睡脸也如死去一般，吓得梦蝶又闭上了眼。
    她不敢再想那些人，只得想着母亲。母亲虽然也已经过世，可是乳娘说过，她成了神仙。这么想着，也就觉得母亲并不可怕。她对母亲的印象很淡，几乎要不记得她的相貌，只记得她是很好看的。她也不清楚母亲是不是有俗家的名字，只知道她的道号是妙真。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母亲取的，用了“庄生梦蝶”的意思。这么想着，她似乎觉得与母亲还是有些亲近的，也稍许忘了之前那些凄惨的人脸，加上她已经困得不堪了，到底是睡了过去。
    梦蝶睡得很沉，第二天早晨，她被水声惊醒，睁开眼睛，看见冥灵正端着铜盆，服侍帝君洗脸。
    梦蝶刚刚睡醒，一时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下了床榻，迷迷糊糊在地上寻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鞋子，她跪在地上，向着床榻下面望了望，之后便爬到床榻之下，只找到一叠帝君之前无意间掉在榻下的文书。
    她打开那文书，歪着头看了半天。那文书里满篇的之乎者也，她也看不大懂，随手丢在一旁，赤着脚出了石室去打水洗脸。洗到一半，才突然觉得不对，她跑回帝君房间，看到那确确实实是帝君所住的石室：
    “我昨晚分明是和明月仙子一起睡的，为什么会到帝君的房间来了啊！”
    帝君洗罢了脸，吩咐冥灵用玉梳替他梳头，并不理她。却听冥灵笑道：
    “你还好意思问？你昨夜在梦里又叫又嚷，整个明月洞都能听见你的声音。帝君生怕你吵醒了明月仙子，才把你抱到这里来的。”
    梦蝶听了冥灵如此说，羞得面红耳赤。直问：
    “我把明月仙子吵醒了没有？”
    冥灵告诉她幸而明月仙子睡得极熟，没被她吵醒。她松了一口气，却又偷偷看向帝君，却见帝君面色始终如常，她正看着他，却听帝君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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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为师抱你过来，只觉得你这些日子身体重了不少，为师抱着，颇为费力。虽然我们修道的人重视真元灵气，并不重外表美貌，瑶池仙子的身材却也都纤细可人，从未听说瑶池仙子中人有如你这等体重的。之前你在紫宸宫，我不好管你这些，如今你回到北冥，还需节食减重才是。”
    梦蝶听了此言，不觉羞愤交加。怒道：
    “我是长大了，才不是胖了呢！瑶池那么多仙子，你一个个都抱过不成？”
    她一甩袖子，打碎了桌上一个水晶盏，转身跑了出去，却没见帝君唇边漾开的笑意。
    这么久没在一处，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是这么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卖个萌求收藏~~~
    从下一章开始（最晚再下章），感情线开始有突破咯~！啦啦啦~~~\(≧▽≦)/~
    ☆、唇舌
    从前梦蝶在紫宸宫住的时候，得不到帝君的消息，心里总挂着他的好处，想起他几次相救，心中时常想念。如今回来北冥，见了他，他却又说些恼人的话。惹得她恼了。
    偏偏她又是心软的，就算是生气，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几天，用不着别人去哄，她自己也就好了。昔日唯一赌气时间长些的那一次，却差一点送了自己的性命。自那之后，她的心也就更软了。
    这一次生气，她跑到明月矶靠海边儿的地方坐着看海，坐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心头气平了些。回去明月洞，看见帝君在翻着古书。
    巨鲲已经不在北冥，北冥别的仙人自可举酒庆贺，然而帝君却仍然忙得没空庆祝那些：前些日子里源源不断送来的文书，在帝君的案头积压了不少，他还要一件件的看过才行。再加上新的仙宫需要选址，等等诸多的事情也都需要帝君裁定。
    梦蝶自从回到北冥，就知道了他到底有多忙。之前因为他忙，便决定晚些时候再和他说自己真气尽失的事情。可是不知怎么的，昨日望着金鹏远去的影子，想着自己恐怕永远无法羽化成仙，无法如那金鹏一般的自由来去，想着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再难实现，就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把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她却不知道，原来就算是巨鲲不在了，他也要这样的忙。她有些后悔这样早就把这事情告诉他，想着恐怕要耽误了他的事，她心里略微有些歉疚。
    帝君见她进来，抬了头对她说：
    “你那情形，真真奇怪。我想了半日，也不记得曾经见过这样的事情。可惜昔日仙宫之中的书籍都沉入大海，无处可寻。昨日我派冥灵去借了几本书来，如今看来，似乎也没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如今我脱不开身，你不要着急，等我有了空闲，就去东华帝君那里问问，看他可否知道些什么是能帮上忙的。”
    看着帝君有些疲惫的面容，她发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帝君不但是她的师父，教她如何吐纳行气，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救过她两次。面对着这样一个人，什么样的感谢也都只显得苍白无力了。她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梦蝶没去找地方修炼，她早就已经不再修炼了。当初刚刚发现自己真气消失的时候，她每天都在修炼，希望能突然有一天，自己发现真气又回来了。然而每次都只是失望而已。时间长了，她也就不再试了，她知道，试得越多，她也就越失望。
    如今她困居在小小的明月矶，不修炼，也没有什么书可看，这里风景再好，天天看也就都看厌了。冥灵也无趣得很，他对帝君崇拜得紧，总向帝君学，学了几千年，只学来了一张冰块脸，帝君惹人喜欢的地方，他一点儿也没学来。
    明月仙子虽然与她是初识，她却特别的喜欢她。明月仙子模样丰满娇嫩，虽然成仙已久，却没怎么和北冥的仙人们来往过，不懂北冥仙人们虚与委蛇的那一套，性情纯真，脾气直爽，这样性子很是让梦蝶喜欢。
    从前明月仙子一个人住的时候，日子很有些无聊，也不过是吃了就睡，高兴了就唱唱歌。如今有梦蝶这个小姑娘来了，明月仙子也高兴的不得了。两人白天常在一处玩闹，晚上一同睡，睡前总要聊上好久好久。
    梦蝶与明月仙子在一起久了，也就对她推心置腹起来。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她听：自己年幼时候的事，自己是怎么成了帝君的徒弟，又是怎么在紫宸宫住了两年多……讲到最后，她终于把自己没了真气的事情也告诉了明月仙子。
    明月仙子皱起眉来：
    “果真就连帝君他也没有办法么？”
    梦蝶点点头，却见明月仙子冷笑道：
    “北冥之中，人人都说北冥帝君法力高强，见多识广。依我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梦蝶听她话里大有玄妙，忙问：
    “莫非仙子有什么办法帮我？”
    明月仙子道：
    “你既然是在行换魂术之后失了真气，那一定是因为在行换魂术的时候伤了魂魄。魂魄受伤，元气又不足，才会如此。元气好养，魂魄若要恢复却难些，要沐浴更衣之后，日夜不停的把养魂的法诀念上九九八十一天才行。”
    梦蝶听了，连忙又问道：
    “仙子手上可有那养魂的法诀？”
    明月仙子摇头道：
    “那样的法诀，就算是天宫之中也难得寻出一份，我这个北冥的小小仙人哪能得来？只是虽然没有法诀，你若只是想恢复真气，我倒是有个简便的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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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蝶闻言，连忙求明月仙子说与她知道。明月仙子嫣然一笑，招呼她附耳过去，在她耳际悄悄说了个法子。
    梦蝶听了，双颊一阵红，迟疑道：
    “这法子……恐怕不行罢……”
    明月仙子一瞪眼睛：
    “有什么不行的？他是你师父，本来就该管好你。你魂魄受伤，真气不足不能修炼，本来就是他的错。如今让他做出点补偿，又怎么了？”
    梦蝶只能点头唯唯称是而已。
    夜渐渐深了，明月洞中一团寂静，每个人都睡熟了。
    只有梦蝶醒着，她轻轻下了床榻，向帝君所居的石室走去。
    她赤着脚，走得很轻，很慢，生怕吵醒了任何一个人。
    她走到帝君石室的门口，向里看。
    他正睡着，睡得很沉。有月光从石室墙壁的缝隙中透过来，照在他的身上，一片皎白。
    她的心砰砰乱跳，只觉得那心跳声大得仿佛要震动了整个石室。
    她有些不敢往里走了，她的耳畔似乎回响起明月仙子之前在她耳边说的话：
    “……帝君是天庭上仙，浑身真气充盈，只消借得一点，就够你受用无穷。你若是怕羞，只要……”
    她想着明月仙子所说，只觉得面如火烧。大着胆子走进石室里去，来到他的榻前。
    她好久都没见过他熟睡的样子了。石室里黑，只有一痕月光照在他的面上。月光下他的面容，美得让人心惊。
    她小心翼翼躺在他身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他原本朱红色的唇被夜色蒙上一层神秘的气息，被月光染成了奇异的颜色。她凑过去，她离他那么近，甚至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身体，拥抱住他。天气有些热，他的身体却凉凉的，让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旋即又咬住了唇，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来。他的身上，仿佛有冰麝般的香气。
    她悄悄把脸凑近他，闭上了眼睛，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的唇吻上了他的。
    他的唇真软，真凉，足以让人销魂。
    她只是这样用自己的唇贴着他的，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他弄醒了。过了好一会，方才探出香舌，小心翼翼伸到他双唇之中，轻轻撬开他的皓齿。
    他口中有微微的兰花香，丝丝缕缕的真气从他的口中发散出来，顺着她的舌流进她的体内。她的小舌慢慢向前探索着，纠缠住他的舌，吮吸他口中的津液。
    她未曾与人这般亲密过，不知如何是好，行动极为生涩，皓齿无意间咬到了他的唇。他在睡梦之中哼了一声。她羞怯难当，只怕帝君马上就要醒来，连忙放开他悄悄地逃走了。
    回到明月仙子的石室，她的心兀自狂跳不住，好像马上就要从胸腔中一跃而出。她躺回到床榻上，也无心考虑她体内真气到底如何，心中只回想着他唇舌之间的那般滋味，彻夜未眠。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段偷吻的场景还真是好辛苦呢~~~~~但是到底还是写出来了啊~~~╰(￣▽￣)╮~~~看到他们俩之间终于有进展了本作者真是高兴得热泪盈眶啊~！小蝶这孩子……总算是……长大了~~~~~gt;_lt;~+~
    ☆、讨药
    梦蝶一宵未眠，早晨起来，头脑兀自昏沉，心中却比夜里清明了几分，暗自后悔夜里竟然做出那般大胆的事情。
    她生怕帝君见了她，要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来，忐忑了许多时。然而明月洞也只有这么大，若说躲着不见帝君，恐怕只能钻进地缝里才做得到。说起来，梦蝶为着夜里做出那样的事情，还真想钻进地缝里躲着，只是她确实没那般能耐罢了。
    本着早死早超生的态度，她只好硬着头皮去帝君所居的石室向他问安。只见帝君已经埋首在案前批阅文书了。帝君这日不打算出门，也就并未着盛装，只是穿了一领日常穿的鸦青色的衣袍，那颜色衬得他越发的面白唇红，梦蝶见了他这般模样，只觉得脸上发烧。作贼心虚似的，只是小心翼翼地低下头，不敢再抬头看他，生怕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却似乎对前一夜的事情一无所觉，他正忙着，她来问安，他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也就没看出她今天那种有些奇异的小心。她问过安，他挥挥手让她去了，并没多说什么，梦蝶才渐渐放了心。
    梦蝶出了明月洞，寻了个阴凉僻静的地方盘膝而坐，运起真气调息。她原本担心前一夜里自帝君那里得来的真气恐怕与她体质不合，不想她感受着那股真气游荡在她体内，不仅力量强大，竟也是十分温和，没有让她感到一点不适。
    她让真气在她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只觉得遍体舒畅。待得真气全部归入丹田，她站起身，舒服地叹了口气。
    正在此时，只见冥灵跑了来。她刚要问他怎么这么匆忙，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快跟我来，帝君在寻你呢！”
    梦蝶心里一惊，莫非是昨晚的事情被帝君发现了？她想问问冥灵帝君找她做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拉到帝君面前。
    帝君还在忙着，见她来了，道：
    “今晚好好收拾收拾，明天我带你去见老君。”
    梦蝶本来还在为昨晚的事情惴惴不安，听了他此言，惊道：
    “可是那位称为一气化三清太清居火赤天仙登太清境玄气所成日神宝君道德天尊混元上帝的太上老君？”
    --

 第36页

    帝君闻言，点了点头：
    “不错，便是那位太上老君。这么长的名号，亏你居然记得。”
    梦蝶撇了撇嘴：
    “还不是因为当年你逼我背道德经。我生怕你要考问我老君的名号，硬是背了许多时候，如今就算是想忘也忘不掉了。”
    帝君并不答她的话，只是又说道：
    “你那病症，我考虑再三，又与东华帝君通信，想着这恐怕是魂魄受损之故。要治此症，要连念八十一日的养魂诀。只是此法颇为麻烦，若要你连念法诀八十一日不吃不睡不动，恐怕困难得很。偏巧我收到讯息，闭关炼丹多日的老君前日已经出关。你随我去，向老君讨一枚养魂丹吃就是了。”
    梦蝶听闻帝君此言，喜上眉梢：
    “师父的意思是，讨了养魂丹吃，就不必念那八十一日的法诀了？”
    帝君却神色肃然，他停了一停，又嘱咐道：
    “当初我刚收你为徒的时候，只想着要严加管教。只是你那时候年纪小，管教你总觉得不大忍心。后来你又住到紫宸宫去，被北辰那小子纵容着，惯出一身的毛病来。此次带你去见老君，须要谨慎才是。不比平日里在北冥，由得你胡闹。”
    梦蝶见他那般，便也敛了容，恭恭敬敬应了。看帝君挥一挥手，就退了出来。
    次日梦蝶早早便起来梳洗，寻了件素净庄重的衣衫，穿好了就去寻帝君。想不到帝君起得比她还早，早就已经在等着她了。
    见她来了，他只颔首道一句走吧，就拉着她一同走了，驾着云飞了许久，也不知是行了多少路程。终于见了一座庄严殿堂，上书兜率宫三个大字。
    帝君上前叩了叩门，就出来一个小童。帝君见了那小童，道：
    “只说是北冥来的沈清梦求见便是。”
    那小童答应着去了。梦蝶看向帝君，不觉问道：
    “师父的名儿……是叫做沈清梦的？我竟然不知道。”
    帝君点一点头，答道：
    “本来知道的人就少，久久不用，我自己也都快要忘记了。”
    他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开口，两人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先前那小童又出来，对着帝君道：
    “师父请您进去。”
    帝君跟着那小童进了兜率宫，梦蝶连忙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不敢四处张望。走不多时，就到了一间房前。小童推开门，向里面禀报一声：
    “师父，沈清梦到了。”
    “请他进来吧。”
    小童闻言，想着帝君点一点头。帝君便带着梦蝶进了那房间。
    房中坐着个老人，白白的长胡须，仙风道骨的样子。帝君向他低头施礼，他摆摆手，笑道：
    “我倒是长久不见你了。”
    帝君回道：
    “如今住北冥，有些远，难得到这边来了。”
    老君笑着摇头道：
    “若是有心，不管多远，总是会来的。”
    他虽然如此说，却仿佛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指指梦蝶，问道：
    “这小女娃儿，是你的徒弟？”
    帝君应了一声是，转头向着梦蝶道：
    “还不快来给老君行礼。”
    梦蝶连忙上前行了个礼，老君点一点头，笑道：
    “这小女娃儿透着灵秀，你选徒弟的眼光倒是不坏。说起来，你今日来意，恐怕不仅仅是让我见见你这小徒儿罢？”
    帝君道：
    “倒也不尽然，今日带我这徒儿来此拜会老君，是想替我这徒儿向老君求一份见面礼。”
    老君面上笑容不减，道：
    “好个会算计的小子，你看上了我这兜率宫里什么好东西，自己去拿就是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帝君叹了口气，道：
    “实在是要替我这徒儿求的。我这徒儿收了还不满三年，就惹出不少麻烦。之前的事情，我这个做师父的都帮她解决了。只是这一次她魂魄受了损，我实在没法子，只得来求老君赐她一颗养魂丹吃。”
    老君看向梦蝶，笑道：
    “倒是看不出，原来你倒是个调皮鬼。”他转过身向着门口的小童，“都听见了？去拿一瓶养魂丹来。”
    小童应声去了，旋即回来，手里已是多了一瓶药。他把那药瓶递给老君，老君拿起来，略晃了一晃，道：
    “原来只剩两颗，都给了你罢。省得以后这调皮鬼惹了祸，你又要来讨。”
    帝君与梦蝶谢过了老君，接过药瓶，便要与老君道别。却听老君问道：
    “你可知道，这药要怎么吃？”
    作者有话要说：　　梦蝶这小丫头这回有救了……我衷心希望她可别再胡闹再弄出各种毛病来……
    ☆、恼怒
    帝君听老君这一问之中颇有文章，忙道：
    “在下实在不知，还请老君指点。”
    老君笑道：
    “不要慌，不过是需要几样药引，都算不上是什么难得的东西。恰巧我这里有些，一并给了你罢。”
    说着，回身拿了几个小瓶，分别倒出些药末来，混在一处，用纸包了，递给帝君。又道：
    “这丹药的服用方法，已是写在纸上了。回去依样让她服了便可。只是若要服此药，还需饮天河水为佳。回去之前，莫要忘了在天河取些水带走。”
    帝君接过药包，再度致谢。带着梦蝶离开了兜率宫。
    --

 第37页

    出了宫门，他看看梦蝶，轻声责备道：
    “平时那么伶牙俐齿的，怎么见了人，连句话都不说。”
    梦蝶也知道自己有些失礼。有好几次，帝君向老君行礼的时候，她本来应该跟着一起行礼的，可是却傻愣愣的站着没有动。
    之所以这样，也许是因为老君太亲切了吧。就像是家中的长辈一般，让人紧张不起来呢。
    梦蝶小的时候，看着神龛里供着的神像，以为神仙的模样都是那般，长长的白胡子，慈祥的笑。谁知道后来见了帝君，才知道神仙之中原来也有这般相貌妩媚妖娆的年轻男子。昨日帝君说带她来见老君，她心里想着，老君相貌是否也会与印象之中的不同？见了他才知道原来老君的模样，竟然和家里神龛里供的神像一模一样。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着，也没答帝君的话。帝君见她发呆，也没有管教她。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这孩子魂魄受了损伤，倒是越发显得呆了。
    帝君带着梦蝶行至天河畔。天河水波涛滚滚，却丝毫不见浑浊，每一朵浪花都晶莹剔透地闪着光。梦蝶从未见过此景，惊得张着口忘了合上。
    帝君也不理她，一挥手，就变出了个葫芦，装了一葫芦天河水。拍拍在一旁呆住了的梦蝶：
    “走了。”
    梦蝶迅速回过神来，有些不舍地抬头问道：
    “师父，我们这就回北冥吗？”
    帝君把葫芦收了起来，瞟了一眼她那恋恋不舍的模样，道：
    “我难得与你一同出来，带你到处看看，倒也无妨。”
    梦蝶十分欢喜，顿时笑逐颜开。问道：
    “帝君要带我去哪里？”
    帝君道：
    “我许久未见东华帝君，如今到此，理当一见。”
    原来又要去见神仙吗？梦蝶听得帝君如此说，想着去了又要装出谦逊有礼的样子，好生拘束，心里觉得有些无趣。却被帝君用指头往头上一点：
    “多少人求见东华帝君一面尚不可得，如今你轻易见到，却又不愿。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东华帝君所居天宫，是天界诸般宫殿之中最精美的。本来还想带去见识见识，你既然不愿，我们就回北冥罢，改日我再自己来拜访东华帝君。”
    梦蝶听了此语，便来了精神。缠着帝君带她去。两人离开天河，向天宫走去。过了南天门，就进了天宫。天宫之中处处珠帘绣幕，画栋雕檐，仙花馥郁，异草芬芳，景色神异，真好个所在。梦蝶正贪看景致，但见远处几个仙女羽衣翩跹，嬉笑着往这边来。
    这几个仙女虽然一向只在这天宫里住着，却也是认得帝君的。见了他，纷纷停下低头向他施礼。他向她们挥挥手，问道：
    “东华帝君何在？”
    仙女中为首的一个着黄衫的抬起头来，眼中波光一转，向着他嫣然一笑：
    “回北冥帝君的话，我们帝君他在正殿里，您许久未来过了，还是让奴婢带您去罢。”
    帝君点头允了，那黄衫仙女就引着他们往正殿处去了。
    那仙女一路上说这说那，望着帝君的眼中颇有情意。就连梦蝶也看出这仙女对帝君有意，偏偏帝君却仿佛毫不在意，只当没看见一般，也不答话。梦蝶怕那仙女尴尬，便开口问道：
    “敢问姊姊姓甚名谁？有何职司？”
    那仙女笑道：
    “奴婢小字横波，平时里无非是服侍我们帝君起居，并无什么职司。”
    正说着，已经是走到正殿门口。那横波仙子道：
    “我们帝君就在此处，此处我不得擅入，还请北冥帝君谅解。”
    她说罢，又施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横波仙子去后，帝君皱眉向着梦蝶嘱咐道：
    “日后对天宫这些仙子，莫要随意搭话，如今答了一句话，将来也许要惹上麻烦。”
    梦蝶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答应着。帝君知道她心中其实不信，却也无法，只得叹了一声，带她进了正殿。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只有一人，梦蝶便知那就是东华帝君了。只见他身着华贵紫袍，模样似乎比北冥帝君帝君年长了些，正合着眼睛假寐。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见到北冥帝君，笑道：
    “今日早晨的时候，有凤鸟来我这里盘旋鸣叫，我便知今日当有贵客至此，只不知道是谁，原来是你来了。你身边的这位，便是你收的那徒儿吧？唤作什么名儿？”
    东华帝君的笑容极为灿烂，让人如沐春风，梦蝶沉浸在东华帝君的笑容之中，神情有些恍惚。
    帝君却并不笑，只是点头道：
    “唤作梦蝶的。”说着转头向梦蝶吩咐着，“还不快向帝君见礼。”
    梦蝶这才晃过神来，连忙向东华帝君行了个礼。
    东华帝君笑容不减，道：
    “倒是个好名字，也生得个好模样儿。你那北冥是蛮荒之地，将来等她修仙有成，让她跟了我可好？若送她到我这里，我定然好好待她。”
    东华帝君春风般的笑容没有一点改变，可是为什么梦蝶听了他这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却听帝君冷冷地回道：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我辛辛苦苦养她教她，难不成就是为了送给你的么？你手下人足有一大群，哪里非要她跟着你了。”
    “北冥帝君亲自教养出来的，自然与旁人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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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娘娘等了她三世了，把她托给我照顾。将来等她成了仙，也是要回那位娘娘身边的。怎能随随便便就许给了你？”
    帝君此语一出，梦蝶心中一惊。
    那边东华帝君又说了些什么，她都无心再听。心中只是回荡着帝君说的话：
    将来等她成了仙，也是要回那位娘娘身边的。
    将来等她成了仙，也是要回那位娘娘身边的。
    将来等她成了仙，也是要回那位娘娘身边的。
    当初师父所说，待她成仙之后，可用仙身换取重生的机会，这些莫非都是骗她的不成？只为了有个什么娘娘等了她三世，他就可以不顾她的意愿，把她送到那什么娘娘的身边去？
    他们两人又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帝君便辞别了东华帝君，带着梦蝶离开了天宫，回到北冥。
    一路上，梦蝶心里都在想着帝君说的那句话，心头五味杂陈。
    是不是还要相信帝君？
    帝君却似乎对此一无所觉。回了北冥，取出天河水与老君给的药，按着老君写下的法子调配好了，递到梦蝶手边，道：
    “吃了吧。”
    梦蝶却不接药。只是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盯着帝君，道：
    “我不吃。若是成了仙也不能重生回去救了家人，就算成仙了，又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无心学习，作者君心里好烦。偏偏梦蝶又要和帝君闹别扭。~gt;_lt;~+
    ☆、似梦
    帝君听她如此说，便知她是因为听了他与东华帝君所说的话，心中猜疑他。他也不急，只是缓缓解释道：
    “我做你的师父，确实是受人所托，要好好关照你的。只是虽然如此，未来你成仙之后，若是想要重生下界，却也不会有人拦你。你自己的事情，自然是要由着你自己做主。”
    “若是这样，你为什么对东华帝君那么说？”
    “若不这么说，东华帝君又怎么会死心？”帝君轻轻皱起眉来，“莫非你见到东华帝君丰姿，就想要追随他左右？你若是想这般，未来待你成仙之后，也由得你。”
    “我才不想跟着那个东华帝君呢！”梦蝶嚷道。她又错怪了帝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难堪，她一把抢过帝君手中的丹药吃了下去。
    这丹药不愧是老君所炼。梦蝶一吃下去，顿时觉得丹田处似乎有一股力量上涌，笼罩了全身，全身都被包裹在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之中，十分惬意。
    此时听得帝君说道：
    “老君的字条上说，服过此药之后，需要睡足十二个时辰。你去睡吧。”
    帝君不说还好，一提这个“睡”字。梦蝶只觉得一股倦意涌了上来。朦朦胧胧之间听得帝君说了什么话，却也不十分真切。迷迷糊糊也不知自己睡在了哪里。
    她醒来的时候，是次日的夜半。
    睡得饱饱的，本来应当是件幸福的事情。可是睡得太久却不然，梦蝶睡的时间早就超过了十二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里是明月矶上的明月洞，她身边睡着的那人，应当是明月仙子。明月仙子背朝着她，睡得正沉。
    她平日里与明月仙子玩闹惯了，此时闻见那人衣上香气，觉得好闻得紧。就凑过去贴近了，脸靠在那人背上，嗅他的衣香。
    这衣香之中，似乎还散发着一些别的香气。“是什么呢……好像是酒香……而且是好酒……唔……好你个明月仙子……趁着我不在一个人偷偷喝酒……真没义气……唔……明月仙子身上凉凉的真舒服……”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紧紧贴着身前人的背。那人似乎是被她弄得有些难受，便往前挪了挪。梦蝶还迷糊着，觉出身前的人想跑，心里有些恼了，伸出手来，一把抱住身前的人，搂得紧紧的，生怕他跑了。
    身前人不动了，梦蝶才满意地又把脸贴在他背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再睡一个回笼觉，睡到天亮。
    只是梦蝶虽然想睡，毕竟是刚刚才睡醒，要想再重新入睡，确实是不大容易。迷迷糊糊之中，梦蝶突然觉得，自己抱着的“明月仙子”似乎是不大对劲。
    明月仙子生得丰满娇嫩，满身都是软软的肉，抱起来的触感怎么显得这么结实？莫非是她没跟明月仙子在一起的时候，明月仙子一直都在练肌肉？唔，又偷喝酒又练肌肉，明月仙子背着她做的事情可真不少。
    梦蝶胡思乱想着，小手不老实地在那人身上摸来摸去。嗯，这是腹肌，才这么几天明月仙子就练出了八块腹肌，不愧是神仙，真厉害。她又往上摸去，咦，明月仙子的胸怎么平平的？
    迷迷糊糊的梦蝶，直到这时还把身前的人认作是明月仙子，她又往上摸着，哎呀，明月仙子脖子上那硬硬的一块东西是什么？明月仙子怎么长出喉结来了？
    酒气……腹肌……平胸……喉结……有什么不对劲……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呢……梦蝶拼命转动着半梦半醒之中生锈的大脑。总算是想明白了：
    那不是明月仙子，是帝君！
    梦蝶此时若是清醒，恐怕要吓得赶紧跳到一边面对着墙睡去。只是她此刻正迷糊着，也就想不起来帝君那张冰块脸冷起来是怎么个吓人的模样。
    说到底，这其实也怪帝君。长期以来，帝君虽然非常想好好管教梦蝶，可是始终没能狠下心肠。和她相处的日子里，恐怕有半数都是在她床边照顾她，窝囊得像个老妈子。这就直接导致了梦蝶虽然平时对帝君恭恭敬敬，潜意识里却觉得他没什么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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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了身前的人是自己的师父，梦蝶也没把自己的错误当一回事儿。天这么热，帝君身上凉丝丝的，衣服上香气也闻着让人舒服，这么抱着正好。她合上眼睛，准备舒舒服服再睡个回笼觉，那迷糊的脑子却又突然想起上次潜入帝君的房间偷帝君真气的事情来。
    帝君的真气真厉害，她就偷了那么一点儿，就让她元气充盈。要是每天晚上都能偷一点……要是每天都能偷一点……那么……那么……她的修仙之路至少能少奋斗五十年。
    真是难为梦蝶了，这么迷迷糊糊，居然还能想出这么复杂的推理过程来。她脑子里想着，手上就行动起来，松开了抱着帝君的手，扳住了帝君的肩膀，让帝君把身子翻过来，面朝着她。
    她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舔干了的嘴唇，一伸手搂过帝君的脖子，吻了过去。
    第二次的行动显然要比第一次熟练了不少，她闭上眼睛，贴上他的唇，伸出舌头撬开他的牙关，就感觉到有真气散发出来，散发出来的不但有真气，居然还有微微的酒味。
    帝君平时并不常饮酒的，只是这一次，他带她去老君那里讨回了药，又安顿她睡着了，知道她已经没事，不觉心中大畅。因为心里高兴，余下的文书便很快批阅完了。偏偏此时有人来访，送了两坛百花酒与他。帝君一半是为着高兴，一半是为着陪客，竟然把那百花酒饮了大半坛。
    那百花酒酿自百花，到此时虽然已经半日，帝君身上口中的花香酒气却还始终未散。那百花酒的味道极为甘芳，梦蝶虽然从未饮过酒，却也经受不住百花酒的诱惑。她伸出舌头，扫过他口中每一处，只想要多尝到一点酒液。
    她的舌牢牢纠缠住他的，发觉他的舌微微的动了动。
    他居然开始回应她，与她的生涩不同，他的舌很快就掌控了主动权，在她口中横行霸道。这好像已经不是她在偷他的真气，而是他在掠夺她的。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她全身都酥软了呢？
    她酥软着，不知何时，他的唇舌已经离开了她的口。她留恋地嘤咛一声，还想凑过去继续，却突然发觉，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是什么呢……是……是……是帝君居然醒着？！
    梦蝶浑身一激灵，连忙睁开了双眼。
    帝君那一双明眸就在她眼前，从那目光里都能看出笑意。
    “我的好徒儿，你觉得，师父的味道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哇咔咔咔咔~~~~作者酱好激动好激动~~~~师父真是很好吃呢~~~~~
    说起来，我觉得女主应该更好吃【严肃脸】，但是好吃的东西要慢点上呢~~~哇咔咔咔咔咔~~~
    ☆、是梦？
    不对不对这一定是梦！帝君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真是好可怕的梦！梦蝶伸出手来，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啊！好疼！”
    那么……不是梦？
    既然不是梦，就得面对现实。
    “帝君……”她努力摆出一个最无辜的表情，可怜兮兮地叫他，“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能想到先这么说，至于到底是怎么个“不是故意的”，她却还不知道。
    她简直不敢看他，可是他和她离得那么近。她没法不看他。
    黑暗中，他的眼睛非常明亮，像天上的星辰。
    “叫师父。”他只是简短地回答。
    她从善如流，立即叫道：
    “师父……”
    他一挑眉，声色俱厉地盘问着她：
    “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在自己的性命和明月仙子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的性命，张口就把明月仙子卖掉了：
    “是……明月仙子……她说……这样体内真气就恢复的快了……就能早早成仙了……”
    “就这么想快点离开我，嗯？”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听着有些让人害怕。
    梦蝶用小猫儿似的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我想我爹爹了……”
    不知道是不是梦蝶的错觉，她觉得对面的人似乎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抚上了她的眼睛，合上了她的眼皮。
    “别胡思乱想了，安心睡罢，这是梦。”他说。
    她挥开了他的手，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地盯着他，小声向他确定着：“真的是梦吗？如果是梦，刚才我咬自己那么疼为什么还不醒？”
    “因为你睡得熟。”
    “师父你不要骗我。”
    “不骗你，真的是梦。”他表情认真。
    听了帝君信誓旦旦的担保，梦蝶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既然是这样……”
    她柔软的唇轻轻碰触他的唇。这一次却没有深入，只是如蜻蜓点水般掠过。
    帝君的表情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僵硬。
    却听得她软软的声音：“师父的味道很好。”
    她合着眼睛，不久就沉沉睡去，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帝君在旁边的书桌前坐着，她抬头看见他，就想起昨晚上的事情来。
    昨晚的事，到底是不是梦？
    既然帝君那么说了……那就应该是梦……吧？
    不过就算是在梦里，她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来啊！
    是因为她早就喜欢师父了……吗？
    她抬头瞟了一眼坐在那边的帝君，帝君的相貌有多好看，她一直是知道的。可是她总觉得帝君的好看和她没什么关系。可是昨天晚上……不知怎的，看着帝君好看的样子就在眼前，看着师父明亮如星辰的眼睛就在她的眼前，她的心里莫名悸动。
    --

 第40页

    果然……还是因为是梦的缘故吧！她这么对自己说。
    帝君见她醒了，向她招了招手：
    “过来。”
    梦蝶应了一声，不知他叫她何事，心里有些紧张。
    莫非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其实不是梦？帝君要来收拾她了？
    是梦？不是梦？是梦？不是梦？
    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昨晚是梦昨晚是梦昨晚是梦。梦蝶在心里默念着。
    她一步步蹭过去，发现帝君在看着一张图。
    帝君把手中的图递给她：
    “你来看看怎么样，还有什么要改的没有。”
    “哦。”
    梦蝶答应一声。原来帝君叫她和昨晚上的事情并无关系。果然昨天晚上的事是梦吧。可是她心里突然升起的情绪是什么？失望？她怎么会这么失望。
    她接过图来，看见上面画着个极漂亮的院子。
    “这是什么？”
    帝君答道：
    “这是新的北冥仙宫的草图。你若是想做什么改动，就告诉我，我去叫他们改了。”
    梦蝶歪着头看了半晌，道：
    “新的北冥仙宫似乎比原来的小了不少呢。”
    “嗯，选的新址地方小些。反正只有我们三个住在那里，小些却也无所谓，你说是不是？”
    梦蝶点点头：
    “也是。”她正看着，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等到仙宫建好之后，我就不能再和明月仙子一起住了吧？”
    “自然是不能的。”
    “那我以后还能来找明月仙子玩么？”
    帝君皱了皱眉，道：“恐怕很难了。”
    “哦。”她有些不开心，闷闷应了一声。
    “那仙宫还有什么想改的地方么？没有的话，我就让人去按着这个建了。”
    “嗯。”
    帝君见状，唤过冥灵来，教他拿了图纸去。看梦蝶还在那里闷闷发呆，伸手拍拍她的头：
    “明日就搬走了，别在这儿发愣。今天好好收拾下东西，去和明月仙子道个别吧。”
    “……明……日？那么大的仙宫，一日就可建好？”
    帝君微笑，转身离去：
    “仙家手段，自与凡人不同。”
    梦蝶满心里都是刚刚听说的要离去的消息，顾不上再想昨天夜里的事情，也顾不上注意到难得有笑容的帝君露出的笑意。
    明月仙子不知到哪里去了，她自己慢腾腾收拾了行李。不过是寥寥几件随身的东西，她却一直收拾到黄昏。
    明月仙子一直没回来。梦蝶一个人待在满是夜明珠的房间里，躺在榻上。明天就走了，以后再难得见到明月仙子，她本来应该难过的。
    可是不知怎的，她无心想明月仙子的事情，头脑中却起了绮念。
    她都十七了，是个大姑娘了。寻常人家的女孩儿，到了这般年纪，不但早就嫁作人妇，恐怕有许多人怀中都该抱了孩儿了吧。
    然而她这些年里却专注于修仙的事情，只想重生回去救阿爹。对于男女间的缠绵的□，她原本是一点儿都不懂的。可是此时的她，脑中却在不断回放着昨夜那场梦里的情景：
    淡淡的月光下，师父那如玉一般坚硬滑腻冰凉的肌肤，师父唇舌之间的那般滋味，师父那魅人的笑意……
    这般香艳绮靡的景象在她脑中萦绕不去。她面红耳赤，不觉张开口轻声呼唤着：
    “师父……师父……”
    她想起之前去老君那里时，听说过的帝君的名字，偷偷试着唤了一声：
    “清梦……”
    她只唤了一声就连忙停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似乎是怕别人听见似的，似乎是发觉自己说了什么禁语似的。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什么不得了的坏事。
    那是自己的师父呀……那是救过她好几次命的师父呀……那是如父亲一般的师父呀……自己怎么能对师父产生那样的念头……
    况且，那些都是梦啊……师父对她，应当是无意的吧。
    想到这里，她不觉有些心痛。
    可是她却还是强迫着自己又想了一遍：
    那些都是梦啊，师父对自己……应当是无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梦蝶：师父师父，明月仙子到哪里去了，我想向她道别。(*^__^*)
    帝君【沉着脸】：当然是被我弄走了。哼，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带坏了我的小徒儿。 一 一+
    梦蝶：师父怎么这样……等等……果然昨晚上不是做梦吗！ (⊙ｏ⊙)
    帝君【依然沉着脸】：你弄错了，昨晚你是在做梦。
    感谢亲爱的画雪扔的地雷~~~~~momo~~~ ^0^
    ☆、乔迁
    第二日一早，帝君就带着梦蝶，离开了明月矶。
    明月仙子还没有回来。梦蝶情知日后难得再到此地，留恋地回头望了两眼。
    帝君带着她，驾了云，不多时就到了新仙宫所在的地方。
    北冥极大，梦蝶还从未涉足过此处。北冥海水颜色极深，波涛汹涌之时，显得险恶而可怖。然而此处风景却与别处不同，海水虽然算不上清澈透明，却是美妙的碧蓝色，岛上岸边是雪白的细沙。梦蝶还未见过此般景色，欢喜得脱了鞋子在沙滩上跑来跑去。
    “这地方如何？可还喜欢？”
    梦蝶只顾着在沙滩上玩耍，没顾得上回头。她重重点了点头，道：
    --

 第41页

    “喜欢！师父是怎么找到的这个好地方？”
    “之前命冥灵去追随鲲鱼行踪的时候，冥灵发现了此处，回报的时候便提了一次。我抽空过来看了看，果然是好，不但风景好，更妙在附近没有旁人相扰。”
    听得帝君此说，梦蝶点点头，闷闷应了一声。帝君认为的妙处，却恰恰是梦蝶所认为的不妙处。梦蝶一向是最爱热闹的，从前的仙宫虽然也只有他们三人，周围的仙岛却住着不少仙人。梦蝶当初常想等将来学会了驾云，便可去别的仙岛上串门玩耍。只是如今却没有了邻居，将来寂寞，也没什么法子好想了。
    帝君似乎看出梦蝶的不快，柔声道：
    “傻丫头，你还小呢，不懂也是应当的。热闹都是暂时的，散了之后平添寂寞。人生苦短，我们修道之人，当年学道，只说是为求长生，以为可以得了长久的热闹。得了长生之后，才知道热闹多了，也惹人厌。便念着要达逍遥之境，可是世间又有谁能到了逍遥之境呢？不过是场梦罢了。”
    梦蝶听得似懂非懂，却见帝君的面上隐隐添了悲凉之意。梦蝶昔日曾听得冥灵说，帝君从前是无喜无怒的，自从她来了，便添了喜怒，故此她见过帝君的笑，见过帝君叹气。然而帝君这般的悲凉神情，她却从未见过，不觉暗暗心惊。
    然而帝君的那悲凉神情一闪即逝，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他向着她道：
    “我们进去看看。”
    仙宫建在岛屿的中心，这岛屿颇大，二人走了足有一刻钟，才看见仙宫的大门。冥灵早已候在大门前等待，可他那面上的表情，却不尴不尬，甚是蹊跷。
    他见帝君和梦蝶过来，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苦笑，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帝君见他那副模样，刚要开口询问，仙宫的大门忽然敞开，帝君瞬间明白了冥灵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位仙子打扮得千娇百媚，从仙宫中鱼贯而出。见了帝君，齐齐向他深施一礼：
    “奴婢横波仙子，眉妩仙子，清平仙子，长乐仙子，见过帝君。”
    其他三人皆屏气凝神，低下头去，唯有为首的那个横波仙子抬眼望向帝君。眼波流转之间，颇有情意。
    帝君神色阴沉，看向冥灵。冥灵见状，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交给帝君。
    帝君接过信函，瞥了一眼。
    清梦吾弟亲启。
    他把信函打开，信上的内容映入眼帘。
    “近日听闻吾弟乔迁新居，兄无以为赠，知吾弟素日寂寞，现有使女四人，一并赠与吾弟。此四人一名横波，一名眉妩，一名清平，一名长乐，俱是倾国之佳人，绝色之姝丽。其中名为横波者，肌肤润泽，相貌最美，又与梦蝶吾侄有几分往来，吾弟当另眼看待。如今巨鲲已去，劝弟莫负辰光，清平长乐。”
    帝君读罢了信，心知这是东华帝君在报复他不允梦蝶将来去他那里当值的事情，如今送了这几个麻烦来，东华帝君不知在怎样的偷笑。只是这几个仙子，尤其那个叫横波的，确实是有些让人头痛。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那四位仙子，淡淡说道：
    “既然是东华帝君送来的，我却之不恭，只得收下了。冥灵，仙宫之中可有地方让这几位仙子住么？”
    冥灵有些为难，道：
    “原本不知这几位仙子要来，仙宫地方狭小，只有四处院落：与从前仙宫一般的落梅庭，还有听莺馆，兰芷汀和我所住的小后院，帝君自然住落梅庭，梦蝶住听莺馆，兰芷汀原本是留作客房的，倒是空着，只是如今若要住下四人，恐怕有些难。”
    却听那横波仙子笑了一声，道：“这有何难？东华帝君派我姊妹四个来，本就是为了服侍帝君。方才帝君没来之前，我们姊妹已经到处看过。帝君的落梅庭极大，足以容下数人。我们姊妹轮流住在落梅庭和兰芷汀，也好服侍帝君，岂不两便？”
    帝君为着东华帝君送来这四人，心中本来有些不悦，听得那横波仙子如此说，更觉不快。刚要开口，却听梦蝶插言道：
    “帝君不喜旁人打扰，不过横波姊姊本来就与我相识，不如请横波姊姊与眉妩姊姊与我同住，清平姊姊与长乐姊姊住兰芷汀就是了。”
    她自顾自说完，忽然惊觉背后有些寒凉。
    她回头一看，却见帝君目光中透着些不悦。只听他开口说道：
    “听莺馆那院子颇小，住不下三人的。梦蝶你随我到落梅庭去住。请清平仙子与长乐仙子住听莺馆，横波仙子与眉妩仙子住兰芷汀罢。”
    梦蝶听了帝君此言，不觉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滋味，不知是喜是忧。
    住得离帝君这般近，日日相见，倒是可以满足了她心中的痴念。只是若是长久了，到了将来别离之时，她又如何舍得走？
    帝君既然已经决定如此，旁人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道了声是，便各自回自己的居所收拾去了。
    帝君带着梦蝶到落梅庭去。帝君所居的落梅庭，竟然与昔日仙宫一模一样，就连庭中梅树也分毫不差。
    梦蝶惊异地看向帝君，只听帝君叹道：
    “这是我叫人按照原来的样子建的。只可惜庭中老梅已经沉入冥海之中，再救不活了。如今这景象，是用幻术幻化出来的。看着虽然一样，却不是真景，到底是有些无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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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蝶倒不懂什么幻术不幻术的，她只是看着庭院好看。又听见帝君说道：
    “从前就是让你住东厢的，如今你还住东厢，好不好？”
    梦蝶点点头就往东厢去。在她的记忆中，落梅庭中书房清雅，卧房华丽，而她住过的东厢则是一片素白，除了一张卧榻以外，什么都没有。
    她原以为东厢仍是如从前一般，然而她推门走进东厢，却见各色家具一应俱全，桌上还摆着些她喜欢的小玩意。
    她十分欢喜，东看看，西瞧瞧，不知何时，帝君已经站在她身后。
    “把窗子推开看看。”帝君道。
    梦蝶推开窗子，外面景色开阔，是一片碧蓝色冥海，海浪温柔地拍击着沙滩，海鸟在天上飞翔着。
    梦蝶看得出神，听见帝君在身后轻声问她：
    “新落梅庭的东厢，你喜不喜欢？”
    “喜欢。”她回答，抬起头来用清明透亮的眸子看向他，“真漂亮。”
    “既然喜欢，就留下来，一直陪着师父，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卡文卡的好销魂~~~~小蝶和师父之间的感情越发纠结起来，搞得我也好纠结……╮(╯▽╰)╭
    请各位读者君多给小夜留点言嘛~~~没有留言小夜写起来好没动力的说~~~o(gt;﹏lt;)o
    ☆、仙缘
    梦蝶心中一惊。
    张开口，一个“好”字，差点脱口而出。
    和师父长久在一起，似乎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然而她不能这样做，她不能这么自私。
    她要成了仙去救爹爹。
    而且师父虽然挽留她，也只不过是因为一个人久了，如今有她陪伴着，觉得新鲜有趣吧。
    这样，长久与师父在一起，越来越喜欢师父，而师父只拿自己当小孩子看待，自己最后只怕会更难过吧。
    梦蝶这样想着，望着帝君的眼睛，轻声说道：
    “将来等我走了，师父再收一个徒弟吧。”
    帝君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帝君的眼神没有一点变化，而她却觉得帝君仿佛在生她的气。她有些不敢看他，垂下了眼睛，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师父可以收好多徒弟，可是我爹爹的女儿，只有我一个。所以……”
    她抿着嘴唇，等着帝君说话。
    帝君却只是沉默着，半晌才开口，却只说了一句：
    “明天比平常早些起来，服侍我起身。我不惯让那些不认识的女人服侍。”
    梦蝶低低应了一声，抬头看时，他竟是已经走了。
    他这样子算是恼了？还是其实并没有恼？
    梦蝶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越发心虚惭愧起来。
    她把带回来的东西都放好了。盘膝坐在榻上运了两遍真气，觉得遍体都通泰了。这时候天已经很晚，该是安歇的时候了。梦蝶躺在卧榻上，榻上满是新木的清香气，扰得她有些睡不着。
    她从床上起来，趿拉上鞋子，出了东厢，凭着记忆往帝君的卧房走过去。
    帝君住的这里，也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走到帝君的卧房前面，见灯还亮着，就轻轻敲了敲门。
    听见帝君道了一声“进来。”
    那声音有些不耐烦。
    梦蝶听了帝君不耐烦的声音，便有些退缩，几乎想要转身就跑。可是她还是推开了门。
    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帝君的面前。
    看到门口的人是她，帝君的表情变得出奇的柔和：
    “哦，原来是你。出什么事了？”
    “我睡不着。”
    帝君拍了拍榻上空闲着的地方，示意她过来躺下。她乖顺的过去躺在他的身旁。
    帝君的床榻……真舒服……
    他伸出手臂来给她枕着，手里抚弄着她长长的秀发，动作非常自然。好像她是一只小猫儿。
    只听他说道：
    “方才听见你敲门，我还以为是那女人又过来了。”
    梦蝶听得有些糊涂。开口问道：
    “师父说的是谁？”
    “那个叫什么横波的，今天已经来过三次了。怎么，你没听见？”
    梦蝶摇了摇头：
    “没。”
    他凑过来，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这样的亲昵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只听他说道：
    “之前我就说过，你在东华帝君宫中与那些仙子搭话，是会给我添麻烦的。你还不信。怎么样，现在麻烦找上门来了吧！”
    梦蝶嘟囔道：
    “那是东华帝君送来的，又与我有什么干系。”
    虽然口中如此说，她却惭愧得有些面红。
    “怎么和你没关系，你看看这个。”
    帝君把东华帝君写来的信递给她看。
    她看着那信中明晃晃写着她的大名，心里更惭愧了。
    却听帝君在她耳边说：
    “你犯了这样的错，我该怎么罚你才好？”
    他的脸离她极近，他口中的气息吹着她的耳朵。梦蝶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嗫嚅道：
    “师父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罚你一直服侍我，从早到晚不离开我的左右，直到我找到个理由，把那几个女人送走。”
    “好……”
    等等……她刚才答应了什么？
    从早到晚……不离帝君左右？
    她脸上的一点红晕，逐渐向下蔓延开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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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他说：
    “你不是睡不着么，今晚就在这里睡罢。”
    他说罢，就挥一挥手，灭了台上的灯。
    把她拥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
    “睡罢。”
    她听话地合上了眼睛，居然轻易就沉沉入睡。这一夜她睡得很沉，很安心。
    到了早晨，天刚刚亮，梦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她用手去抓，握住了帝君的手。
    她吃了一惊，连忙睁开眼睛。却见帝君早就起来了。
    “来替我梳头。”他说。
    她慌忙爬起来，拿了梳子替帝君梳头。刚梳了两下，就听见门外有个女子的声音：
    “帝君，我们姊妹来服侍您起身。”
    “进来。”
    门被推开了。横波仙子和眉妩仙子进来，却见帝君早已穿戴整齐，而梦蝶正在替他梳头。
    帝君沉声道：
    “我早就说过，我不习惯让不熟悉的人服侍，平日里都是让我的徒儿服侍的。你们在这里不过是暂住，不要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帝君的声音极冷，门口的二人听了，不觉打了个寒颤。她们对望一眼，向帝君施了一礼，便走了。
    梦蝶仍是替帝君梳着头发，只听帝君问道：
    “你若是成了仙，就要走了吧。”
    梦蝶没料到帝君会在这时问她这样的话，猝不及防。只得“嗯”了一声。
    帝君只问了这一句，就没有再说话。
    梦蝶站在他身后一下一下替他梳着发，在镜中偷看着他的脸色，他始终面色如常，让她琢磨不透。
    可是他既然又问她，就意味着他还是在意她的去留吧。帝君独自在此数千年，只有冥灵相伴。如今却又多了一个她。帝君待她这般好，她走的时候，帝君也是会舍不得的吧？
    可是她总归是要走的。
    想到将来要与帝君分离，想到帝君也许也会难过，她心中一痛。她似乎忘记了昨日她的心中还在想，师父只当自己是小孩子，与师父在一起久了，只会越来越难过。
    她满心只想长久和师父在一起，就算只能是师父和徒弟的关系，只要能一直看着师父就好。想到这里，她不觉脱口而出：
    “师父，我若是成仙之后求得重生，回去救了爹爹之后，就回来找你。你还做我的师父，好不好？”
    帝君却是叹了一声：
    “好贪心的女孩子。”
    听得帝君这样说，梦蝶觉得有些尴尬。却听他又说道：
    “你若是重生回去，有了父母家人，你那么小，又是个女孩子，他们怎会容你千里迢迢来求仙？”
    梦蝶语塞，只听帝君继续说道：
    “就算是他们允了你出来，你又要到何处去寻我？你若是重生了，便不再是仙身，没人带着，你是进不了北冥的。”
    梦蝶的声音细如蚊蚋：
    “我是在昆仑遇见师父的……”
    “真真是个傻姑娘。你可知道我一千年才去一次昆仑山，一次只在昆仑山待上两个时辰？”
    梦蝶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一般的局促不安。帝君看出她的不安，放缓了声音，柔声道：
    “傻姑娘，一个人仙缘有限，你三世之前便是仙人，三世轮回方才遇到这一次仙缘，随着我来了北冥。你决意要用这一次仙缘换了重生的机会，若再要有仙缘，至少也要再轮回三世才行。到了那时候，你就已经不认得我啦。”
    听着帝君的话，梦蝶似懂非懂，却明白了她若是离了这里，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帝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开始，就要开始纠结了~~~小蝶和帝君都是口是心非的人啊~~~~要确定感情什么的真是好麻烦啊~~~⊙﹏⊙~作者君烦恼中~~~~
    ☆、负担
    要回去救爹爹，这件事情原本是梦蝶最重要的理想，如今，却仿佛成为了一种负担。
    救了爹爹，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将来她就会和别的平平常常的女孩子一样，长大，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爹爹是秀才，不会随便找个庄户人家让她嫁了。她也许也会嫁个斯斯文文的秀才。生两个孩儿，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等着孩子长大，嫁娶，最后儿孙满堂，就此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再没有师父。
    那样的生活，现在想来，似乎离自己很遥远，可是若她回去了，那就将是她自己的生活。
    若是留在帝君身边呢？
    便是会一直如现在这般吧。每天都看着师父好看的模样，替他梳发，跟他学着修道。仰望着他，崇敬着他。在他面前，她永远是个孩子。这样的生活会一直延续下去，没有尽头。而她对师父的恋慕之情，也只能永远藏在心里，虽然每天都能看见他，却不能对他讲。
    师父，爹爹，她要怎么选？
    梦蝶发着愣，手下却没停。仍是持着梳子替帝君梳头。梳顺了又绾好，插上一只发簪。
    “梳好了？”帝君问她。
    她正在发愣，帝君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慌忙答道：
    “嗯，梳好了。”
    帝君从镜中打量着她，她神情迷惘。他知道她像现在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从前几日她半夜里醒来想偷他的真气，他逗了她一回之后，她就总是像这样愣着发呆。
    对此，他心里其实有点自责，那一日不该喝酒的，他每次喝了酒，性子就变得和平常不大一样了。敢情是那一回逗她玩儿把她给吓傻了？这丫头虽说谈不上笨，却也算不得百伶百俐的女孩子。如今总愣着，越发显得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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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她这呆样子却也不让人讨厌，倒是显得怪可怜的，惹人疼，像只小猫儿，让人想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其实，他心里总是不承认，那一次，她也把他吓着了。
    他本来是逗她玩儿的，却想不到，她却又用那柔软的唇覆上了他的。她说，师父的味道很好。
    那傻孩子，还以为那是梦呢。
    不过是蜻蜓点水似的微微一触，那记忆却总在他脑海里自动回放着。
    她说他味道很好。
    不，不对，不该想这些，她是他的徒弟，那件事情也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那只是一场梦。
    他奋力把这些让他心乱如麻的记忆推到一边。
    他是她师父，又是替她重塑人身的人，眼看着她从那个小不点长到这么大，他就像她父亲。他心里疼她，想让她总在他身边。然而他却知道她是想走的，所以故意用话儿试她。她若是对北冥毫无留恋，他还应当好好帮她，早早让她走了，他也省得心里总要顾念着她。
    他活了几千年了，活得足够通透，知道别离是常态，她若是走了，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苦楚。
    只是他在问她的时候，她说得那么坚定，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留，说什么“请师父再收一个徒弟”这样的混帐话，分明是摆明了铁了心肠的。这让他心里生出些不悦。
    她分明知道他厌烦旁人的，当初收了她已经是特例，他又怎么可能再收一个徒弟？她是想要让他收个徒弟来代替她么？也不想想，他为她费过多少心神，旁人又怎么能代替得了她？
    他虽是这么想着，却并不辩驳。他知道这样的辩驳都是无意义的。她既然想走，他自会助她成仙，放她走便是。他也再不为她劳心费神，等她走了，只当她是从来没有在他身边存在过。
    他就这么想着，自觉之前为着她而柔软了的心肠也冷了许多。谁知不过才过了半天，晚上的时候，她就又跑到他那里去，说是睡不着，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儿，又让他狠不下心了。
    他让她躺在他身边，枕着他的手臂，他抱着她睡，她的躯体柔软。她一宵好睡，他却一夜无眠，心里头似乎有些后悔自己问她那些。
    她替他梳头的时候说了些走了以后也要回来的话，似有转圜之意。他却毫不容情的把她的幻想击碎。只因他深知世事如此，他不想看着她此刻沉浸于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未来再受到难以承受的打击。所以他逼着她选择。
    而她，此时此刻的她，在镜中映出的窈窕的她，替他梳着发的她，又在这儿发呆了。
    他有些不忍心看她这样，可是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早些选择了，就会有更长的时间去适应。
    他放软了声调，柔声道：
    “随我到书房来吧。”
    她沉默的点头，乖顺的随着他，跟他到了书房。
    书房里是满架的书。
    他坐在书桌前，而她站在他的面前。
    他不说话，他在等着她说，他在等着她做决定。
    他很想把她强留在这里，把她锁在北冥的深处，锁在他的身边。可是他不能。
    他很想说，不要回去救你的爹爹，人生老病死是常态，就算你救他，他早晚有一天也要死的。你就留在这里陪我，我们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直到时间到了尽头，直到我们与这世界一同化为齑粉……他很想这么对她说，可是他不能。
    他很想和她在一起，她的唇很软，她的气息很温柔，她的声音很甜美……不对，不对，该死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是她师父。
    他有些生自己的气。
    他看着她。
    她低着头，沉默着，好像犯了什么错，在等待惩罚。
    他细致的打量着她。他看到她不再是昔日的那个孩子。昔日那小孩子的身体，是他用了心替她重塑的。如今，她已经是纤秾合度。骨骼纤细，肌肤丰润。
    北冥仙宫里没有女子教她梳头，她平常只绾个最简单的发髻，这一日，却连发髻也没有来得及绾上。她的一头漆黑长发披散着，一直垂到腰间，样子反倒更美些，让她身上的锦缎的裙袍黯然失色。
    他等待着。
    而她终于抬起头来。秀美而不过度，妩媚而不妖娆。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他记起她的嘴唇花瓣般柔软。
    她的眼神透着坚定，睫毛却在微微颤动。
    她这是要哭了么？
    他看见她轻启朱唇。
    他没来由的心慌起来。
    他听见她说。
    她说。
    她说，师父，行气吐纳的进展太慢了，我要成仙，我要救我爹爹，师父，我知道你有更快的法子的。你要来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大概是这一篇文写到现在为止用的时间最长的一章。微妙的心理活动是很难表现出来的啊~~这一章倒不一定是写得最好的，却是写的最辛苦的。当这一章写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在这一篇文里，我丧失了自我的存在。直到这一章，我才感觉到，自我在这篇小说里浮现出来。
    对于我自己来说，这是件很高兴的事情呢。不过也许有些读者不喜欢这种意识流式的叙述，我想下一章大概不会是这种风格了吧。毕竟想要交代的心理变化也交代出来了呢~~
    皮格马利翁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国王，同时也是个雕塑家。他用尽自己所有的技艺和热情雕刻了一座少女的雕像，他爱上了这座雕像，把它当作恋人一样看待。结果有一天，这座雕像就真的变成了真人，成为了他的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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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君的心情，大概和皮格马利翁类似吧。他在梦蝶身上倾注了太多他从未付出过的感情和心血，因此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感觉到难以割舍。
    ***********************************************************************
    我会说我其实是之前在看电影版的简爱然后被电影里的那种基调迷惑了么！！！
    ☆、嫉妒
    他皱了眉，问她：
    “你是从哪里听说来这些的？”
    “是冥灵……”
    “冥灵如今居然也变得多嘴多舌了。”他淡淡说了一句。
    “不怪他，当初是我见了杏仙之后，强逼着他告诉我的。”
    她急急忙忙解释着。
    他苦笑，她倒是还挺关心冥灵。罢了，就算是冥灵什么都没说过，她也到底还是要离开的。
    他只说了声：
    “好，我帮你。”
    他转过身，到书架前翻出几本书来递给她，道：
    “先把这些看了再说，这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么容易的。也许你明白之后，就不愿让我帮你了。”
    梦蝶应了，抱着厚厚一摞书回了东厢。
    坐在东厢的床榻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眼中的坚定消失殆尽。
    对帝君说出那番话来，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的心一直在向她尖叫着：她不想走！她不想离开他！
    可是她用坚定的意志使她的心屈服，她要完成她本来就该完成的事情，她要回去。
    她看看这些书的书名，似乎写的都是些房中术方面的事情，她随手拿过一本，翻开。
    看着看着，她的脸就不自觉的烧起来。
    如果想回去……就要和帝君做这样的事情吗……
    单是那些文字就足够让梦蝶面红耳赤了，谁知书上除了文字，还有着许多插图，插图上画着男人和女人交叠在一起的身体，做出各种各样的姿势。
    帝君从前说过，他便是修习房中术成仙的。
    也就是说，帝君未成仙以前，大概是和很多女人做过这样亲密的事情吧？而且还有……那个杏仙。
    这么想着，梦蝶觉着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帝君成仙都几千年了，他未成仙之前与他有过来往的女人也许都已经不再存在于这世界了吧，那些都可以不算，可是那个杏仙……她是亲眼见过的。
    她回忆起前几年前见到杏仙的那场景，本来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按说不应该记得那么清楚的。可是她却清晰地记得那次帝君生日的那一天，孤零零站在仙宫门口的杏仙。她记得杏仙那窈窕的身姿和那张艳丽的脸，还有那楚楚可怜的神情。
    那时候看着杏仙，她只觉得杏仙可怜吧。那么漂亮的一个仙子，不带一个随从，在门前从早站到晚，只为了想要替他贺寿，却连这么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那时候，她的心里是有点讨厌帝君的无情的。
    然而时隔数年，再想起当初的情景，她的心境与那时相比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
    想到那张艳丽的脸，她只觉得讨厌。那个杏仙就是顶着这张楚楚可怜的脸用了卑劣的手段让帝君做了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她无意识地翻着书，书中插图上女人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在她眼中变得好像杏仙的模样，而那杏仙的表情却不是她见过的可怜模样，而是放肆张扬的笑着，就像是得到了什么觊觎已久的东西。而抱着她的那男人的身影就好像是……
    她猛然合上书，奋力清除脑海中仍然存留着的残像。
    这只不过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而已嘛！
    插图上的男人和女人谁也不是，只不过是插图而已嘛！
    做好了心理建设，梦蝶深吸一口气，又把书翻到刚才的那一页。
    并不生动的插画出现在她眼前，画上男女的面容画得其实有些模模糊糊的，什么容貌啊什么表情啊，果然都只是她的想象而已。
    她如释重负般松一口气，继续看下去。
    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里浮想联翩，各种念头在她的脑中打转，几年前冥灵跟她说过的话，也都无比清晰的出现在她耳畔：
    “那杏儿趁机勾引帝君，帝君醉得不堪……”冥灵那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帝君喝醉之后的样子，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比平常冷着脸的样子迷人很多。
    想到这些，她似乎觉得，她不仅仅是讨厌杏仙那么简单了。
    她嫉妒杏仙。
    也嫉妒那些曾与帝君那般亲密过，她却未见过面也不知道名字的女人。
    那天夜里，梦蝶做了个梦。
    梦里的景象旖旎，她梦见她赤|裸着身子躺在帝君的怀里。她很羞，帝君用极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她。
    然而四周突然出现了许多面目不清的女子，为首的那个，却是杏仙的模样。
    梦中的帝君抛下了她，跟着那些女子一起走了，把她留在黑暗中。
    她怕得叫起来。
    却在慌乱之中听见有人叫她。
    她睁开眼睛，舒了一口气，却见帝君坐在她身边。见她醒了，问道：
    “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梦蝶想起之前梦里的场景，面上一红，嗫嚅道：
    “也不知是什么，醒了便有些记不清了。”
    帝君没有多问，只是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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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替我梳头。”
    梦蝶这才发觉帝君的头发还散着，连忙应了一声，随着他去了。
    这些天，帝君常叫她跟随在他身边，那几个东华帝君派来的女子，却也没来罗唣。
    帝君在书房批阅文书的时候，梦蝶就在一旁看书，有时候想到什么，常常偷眼看他，他却仿佛一无所觉。
    数日后，梦蝶站在了帝君的书房里，对着帝君道：
    “师父，书已经看完了。”
    “下的决心还没有改变么？还是想让我帮你？”
    “嗯。”梦蝶重重点头。
    帝君定定地看着她，开口道：
    “你虽然在我身边长了这么大，有些事情我却一直没有教导过你。这样的事情，在我们仙家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若是在人间，女子未成婚却与人有了这样的关系，是有伤名节的。好人家的女孩儿，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梦蝶还是点头：
    “嗯，我知道。”
    “在人间，通常只有挚爱的情人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是你的师父，若是在人间，这样的关系做这样的事情，是有悖伦常的。即使是这样，也可以么？”
    “我不在意什么名节，也不懂什么伦常。”
    梦蝶的眼睛清澈而明亮。
    帝君叹了口气。这孩子，看上去好像是个大人了，实际上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呢。他伸出手去抚摩她的面颊：
    “傻丫头，这些东西对女子来说很重要的。”
    “我不在乎。”她认真地看着他，“我想做的事情一定要达到。”
    她是真的很想快点回去啊。他这样想着，心里充满了失望。
    然而，在这种失望情绪的笼罩之中，在他心里隐秘之处，却不觉出现了一丝狂喜。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有点啰嗦了呢~~~~不过下章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肉啦~~~啊哈哈哈哈~~~~~各位读者君给我留言支持下吧~~~啊哈哈哈哈~~~~
    ☆、非梦
    仙家的宫殿，是没有尘埃的。
    尽管如此，帝君还是叫人把落梅庭扫了又扫。
    黄昏，夕阳将落，梦蝶在房里沐浴过，拿出两件簇新的裙袍，比着看。
    是这一件松花色的好些，还是那一件丁香色的好？
    梦蝶比来比去，拿不定主意。
    就在她比着的工夫，夜色渐渐染上了天空。
    还是穿那件松花色的吧，配着桃红的抹胸，显得娇艳。
    其实天色暗了，衣上的颜色是不大容易被注意到的。
    这一点她分明知道，只是总觉得很在意。
    从东厢到帝君的卧房，这短短的一段路，梦蝶不知已经走过多少次。却没有哪一次如此时这般紧张。
    从梅树下经过，白色的花瓣落在她身上，她拂了许多次。
    行至帝君卧房门前，轻轻敲门。
    没听见他应，门却自己开了。
    灯烛昏暗之中，他在等她，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她看着，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梦中。
    她面上红了一红，低头道：
    “师父，我来了。”
    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柔声道：
    “来的好晚，我等了你许久。”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替她解衣，动作自然，神情专注。
    “你穿松花色很好，日后要记得常穿这颜色。”他淡淡说着，却像是平日在庭院里见了面话家常。
    她双颊绯红，垂着眼睛，并不伸手拦他，任由他除去了她松花色的外裳，露出里面桃红的抹胸，娇艳非常。
    帝君见她一动不动，笑道：
    “之前还在明月矶的时候，不是还胆大得很。如今怎么动也不敢动了？”
    梦蝶一时半刻之间没听懂帝君的意思，半晌，才张口怯怯地问道：
    “上次的事……其实不是梦罢？这一次才是梦，对不？”
    帝君见她这副可人模样，心生爱怜，低语一句：
    “痴儿。”
    伸手抱起她软绵绵的身子放在榻上。榻上被褥早已熏了香，梦蝶只觉一阵暖香扑来，熏得她有些昏沉。
    不知何时，他已解去她的抹胸，她觉得胸腹之间一片凉意，伸手去遮，却碰到了他的手。
    “乖些，不要动。”
    他柔声诱哄着她，把她的手臂挪开。那一双玉|乳就出现在他眼前，顶端上一点淡淡的粉。
    他在那顶端上轻轻一捻，看着她打了个颤，轻呼出声。
    梦蝶猝不及防，被他捻得有些痛，可是那感觉又不仅仅是痛。
    还没等梦蝶觉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的唇就含过去。
    濡湿的舌头舔舐着，有种说不清的麻痒。
    她的衣衫差不多都已被他剥去，他的一身衣服却还穿得整整齐齐。她有些羞，只觉得强烈的羞耻感油然而生。便伸出手去解他的衣带，解开了，就胡乱扯着他身上的衣裳。
    他轻笑出声。脱去了自己的衣衫，露出如玉的身躯。
    她看着他挺拔的身姿，有些呆了。
    他俯下|身，紧贴着她。轻软的唇吻遍她的身子，他的唇所过之处，那原本雪白的躯体上晕起了淡淡的粉红。
    他的手早就除掉她的下衣，伸进她的两腿之间，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她身子一凛，只觉得酥麻的感觉沿着脊椎骨扩展到全身。她被这种不熟悉的感觉弄得有些紧张，全身都紧绷起来。
    --

 第47页

    他似是察觉到她的僵硬，柔声道：
    “放松些。”
    他拿过一个白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噙在口中，吻上她的唇，用舌头把药丸推进去，喂她吃了。
    她咽下药丸，眼中满是惶惑：
    “师父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让你待会儿少疼一点。”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似的，小声问道：
    “会很疼么……”
    看着她害怕的样子，他轻轻吻了她一下。安慰道：
    “你是初次，是会有些疼。以后……就知道妙处了。”
    他说了这话之后，忽然意识到以后她就不再在他身边了。
    想到日后伴着她的将会是别的男人，他不觉心生妒意。把一根手指重重伸入她湿润的花|径搅动着，晶亮的液体涌出来，沾了他一手。
    她难耐的呻|吟出声，她吃了那药，只觉得身上渐渐热起来，开始口干舌燥。身体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缺口需要被充盈。这种不熟悉的感觉扰动着她的神经，让她没办法思考。
    她伸出手去抱他。他的身上好凉，抱着好舒服。好像只有和他紧紧贴合在一起，才会熄灭了她心中的火。
    那火焰熊熊燃烧着，快要把她烧死了。
    “师父……抱着我……”她发出动人的娇声。
    “乖蝶儿，叫我清梦。你是清梦中的蝶儿，我是蝶儿的清梦。”
    “清梦……清梦……清梦……”
    她不住口的叫他本名，叫得他情动，身下那物高高仰起头来。他分开她的双腿，拨开花瓣，挺动腰身，向那一处轻轻撞去。
    疼！
    她虽然已经服过药，却仍能感觉到疼痛。皱着眉，身下的花|径也紧紧收缩，双腿用力夹住了他的腰。
    如今这般滋味，他实在有些难当，却也不敢轻动。手在她那一双玉|乳上徘徊，双唇贴近了她的耳朵，柔声安抚着：
    “莫怕，我不动。你放松些，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口中的气息吹在她耳上，有些痒痒的。
    她放松了些，痛感渐渐消了，一股酸软的感觉袭上来，让她难耐的扭动着身子。
    帝君见状，知道她已经好些，便向前用力一撞。那硕物尽根没入，填满了她的花|径，惹得她娇吟呼痛。
    梦蝶的身体被填得满满，痛感过去，却还觉出些说不出的美处来。口中微微呻|吟着，伸手去抱住他头颈，只想与他贴得越近越好。她那模样儿让他再难自抑，扶住她的双腿抽动起来，次次顶入花心。
    梦蝶渐渐得趣，口中不断溢出呻|吟。他抽了数百抽，感觉她的身体紧紧绞着他。他听见她的呻|吟在他耳边逐渐变得细细碎碎，几不可闻，似乎已经承受不起。就狂摆腰身，狠抽了几次，泄在了她身体里。
    她合着双目，脑中一片空白，只余下说不尽的畅美，几乎要忘记了心跳呼吸。
    而他紧紧抱着她，微微喘气，只觉得自己白白活了数千年。昔日修炼之时，他只觉得此事无趣之极，从未尝体味过如此时这般的销魂。
    此时此刻，在此二人心中，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了他人的存在，只余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小夜初次写H啊~~好害羞~~~【羞涩脸】
    诸位看官大人可还满意么？
    若对小夜还满意的话，不如出水冒个泡儿可好？
    ☆、离去
    一夜的时光很快就过去，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房间。
    梦蝶在清晨的日光之中醒来，她没有动，只是静静的躺着。
    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白玉一般的身躯紧紧贴着她，有力的手臂拥抱着她，仿佛怕她会离去。
    两人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人间的一对普普通通的情人。
    她看着他的睡脸，渴望着时间的流能够停在此刻，再不流动。
    让她能这样一直被他抱在怀中，让她能一直叫他清梦。
    清梦，清梦，清梦。
    那是他未成仙时候的本名，极少有人知道的。在她这样叫他的时候，感觉到自己仿佛穿越了千年，来到他未成仙之前的时候。
    他的名字取得真好，对她来说，他就是一场梦。
    没有什么比他更虚幻，没有什么比他更美。
    虽然他这样真实的躺在她身边，这么紧的拥抱着她，可是她知道，他是梦。
    既然是梦，就总会清醒，总会忘记。
    醒了之后，她就只是他的徒弟。
    她从他的怀抱里挣开，起了身，穿好衣服。
    深吸一口气，发觉满身都是充沛的真气，她的身体变得无比轻盈，每走一步，都好像要飞起来。
    “你要走了。”
    不知何时，身后的他已经醒来。没有说别的话，没有挽留，只是平静的阐述着这个事实。
    她回过身面对着他，跪下，认认真真的三拜九叩。
    “师父，徒儿此去，再无归期，但请师父勿要思念。”
    她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她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他没开口让她起来，她就一直跪着。
    他却看了她许久，才说：
    “你走吧。”
    她站起来，转过身，却听他在她身后道：
    “回去之后，若是过不惯，我仍在昆仑山初见的地方等你。”
    她愣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
    --

 第48页

    走出落梅庭，走出北冥仙宫，门口已经有两个穿青的女子在等着她。
    见她出来，那两个女子向她施了一礼，道：
    “我二人是王母的青鸟使，来向仙子贺喜，并送仙子去拜见王母。”
    梦蝶也向二人施礼，道了一声有劳了。她轻轻一跃，就已在空中。随着那两位青鸟使往瑶池而去。
    三人飞了一阵，瑶池所在的昆仑山已经近在眼前。不想眼前忽然出现一人，一身紫袍，手持宝剑，拦住了三人去路。
    梦蝶定睛一看，那人却是她认识的，不觉惊异道：
    “北辰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昨日我当值之时，发觉北方多出一颗小星。知道是北方有人成仙。我只怕是你，故在此拦截。梦蝶，你那师父留不住你，你可愿意与我同回紫宸宫？”
    梦蝶还未开口，青鸟使中的一人开口斥责道：
    “星君统领一方，一向受人尊敬，应当懂得规矩才是。如今梦蝶仙子初得大道，自当去拜见王母，你又怎能随意阻拦？还不快快退去。”
    北辰并不退后，仗着剑，向前两步，怒道：
    “你既知我是北辰星君，何以出言不逊？梦蝶仙子与我本是故人。如今在此说几句话，难道还要你们两个许可不成？你们虽然是娘娘的青鸟使，我却也不怕。大不了杀了你们两个，我再去向娘娘请罪。”
    说罢，北辰提剑向离他较近的那位青鸟使刺去。那两位青鸟使又惊又怒，连退几步，齐齐现了本相，原来竟然是两只一人高的大鸟。它们扇动着翅膀，一齐向北辰攻去。而北辰也提剑刺去，似乎决意要取那两位青鸟使的性命。
    梦蝶见状，便要上前阻拦。刚刚心念一动，她的袍袖就骤然变长，拦在了青鸟使与北辰之间。她忙道：
    “二位青鸟使不要发怒，这位北辰星君是我好友，在此阻拦，也不过是想与我说两句话。还请二位青鸟使容我与他说清，就随二位去面见西王母。”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北辰使着眼色。北辰也就只得收了剑，一拱手，道：
    “一时情急，还请二位青鸟使勿罪。”
    那二位青鸟使听见如此说，也就又化作人身，走到一边去了。北辰来到梦蝶面前，紧紧握住她双手，道：
    “人间有生老病死诸多苦楚，你若留在瑶池，又难免要受人管束，不得自由。不如随我回去紫宸宫，你我二人长久在一处，逍遥自在，岂不快活？”
    梦蝶摇头道：
    “北辰哥哥，多谢你好意。我已经决意要回去了，此事我已经盼望多年，如今只希望可以达成。我知道北辰哥哥一直盼我回来，一直希望我能陪伴着你，然而我却不得不辜负北辰哥哥的这一片心意了。”
    梦蝶这一段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每一个音节都仿佛狠狠撞击上北辰的胸口。然而他坚强的挺起胸膛承受。这样的结局，其实是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清清楚楚想到了的。他知道她从来不属于他，无论是三世之前，还是现在。
    梦蝶看着北辰的面色不断变化，由白转青，又由青变灰。只觉得他十分可怜。温言劝道：
    “我知道北辰哥哥等了我数百年，然而你可知有人在你的身后不知等了你多久。我与北辰哥哥无缘，北辰哥哥何不退一步，回头看一眼在身后等着北辰哥哥的人？”
    听了梦蝶此言，北辰却笑了。那悲哀而惨淡的笑容出现在他漂亮的脸上，看上去让人怜惜和同情：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小圆那丫头。她跟着我这么多年。一直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等着我。可是我只当作不知道。”
    闻言，梦蝶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冷酷？”
    “你问我为什么冷酷吗？那么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冷酷？你告诉我，怎样才算是不冷酷呢？难道是要我告诉她，我永远都不会注意到她，永远不会爱她？”
    梦蝶哑口无言，却听北辰带着惨然的笑，继续说道：
    “我且问你，若是你回不得家，无处可去，只得到我紫宸宫去住。你可愿意接受了我？”
    梦蝶若有所悟，慢慢摇了摇头。
    北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
    “我也不愿意。小圆只是小圆，我心中的人永远只是你。”
    他说完，向她伸出手去，似乎要去抚摩她的脸。可是还没有触到，他却如触电一般，把手收了回去。没有道别，只是转身走了。
    背影凄凉。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产生了一丝歉疚。当他的影子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梦蝶回过身去对那两位青鸟使深施一礼，说道：
    “给二位青鸟使添麻烦了，我们继续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好热~~~什么都不想做……
    ☆、决心
    不久，三人就到了瑶池。
    两位青鸟使引着梦蝶，来到西王母的面前。那西王母原来是一位中年美妇，但见她一身华服，不怒自威，让人见了就心生敬畏。
    梦蝶刚要行礼，西王母却托着她的手臂扶她起来。笑道：
    “盼了你这许多时，你总算是回来了。可要答应我，以后再不要任性使气随意下界，惹我牵挂了。”
    西王母虽然相貌威严，不想她这一笑，却显得十分的温柔，让人如沐春风。梦蝶见了，只觉得十分亲切熟悉。听她的话，仿佛与自己曾经极为亲密，不觉问道：
    --

 第49页

    “我与娘娘昔日曾相识吗？”
    西王母笑道：
    “你三世之前，曾在这瑶池与我日日片刻不离，你我情同母女，哪里是仅仅相识而已呢。可叹我虽然一直在这里，你却已经轮回三世了。也难怪已经不记得我了。”
    梦蝶听闻此言，跪下对西王母恳求道：
    “既然娘娘与我是故人，就请娘娘应了我的请求，用我这仙体交换让我重生一次的机会，我想要回去人间，救我这一世的爹爹。”
    西王母扶她起来，柔声道：
    “何必这样着急，今日你初来瑶池，难道这么就要走了么？须知瑶池景象，许多人就算是做梦也梦不到的。我若是这样就放你走了，你将来想起来，恐怕要怪我呢。不如先来游览一番可好？”
    梦蝶见到西王母这般温柔和蔼的样子，只觉得难以拒绝。而且，就算是西王母并不这样和蔼，她又怎么敢拒绝呢？在她面前的可是能决定她命运的西王母啊！
    西王母亲自带着她游历瑶池。重重叠叠大大小小的宫殿，堆积着种种的绸缎和宝石，晃花了她的眼睛。绝美的仙人和仙女在自由的游逛，见了王母都谦逊的行礼。桃园中的蟠桃挂在枝头，即将成熟。
    西王母对她说道：
    “你可知道，普天之下，修道者成千上万，然而能够成仙的，万人之中也不过只有一二人而已。而这一二人，即使天赋异禀，也要历尽千辛万苦，方能得成大道。就连你所知道的那杏仙，虽然投机取巧，却也曾苦修数千年。成仙若你这般容易的，恐怕也只有你一人而已了。”
    梦蝶垂首应道：
    “我知道的。”
    “人世有生老病死，除此以外，又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苦痛，许多你猜想不到的烦乱折磨。你看这仙家景象，一派平和昌盛，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还得不到的。你如今成了仙，竟是只想着要走，一点也不留恋么？”
    “这天上仙界，自是要比人世强上千百倍。只是我早已下定决心回去，多谢娘娘的好意了。”
    西王母见她这般坚定的样子，叹道：
    “三世了，你竟是还这么倔强，一点都没有变。”
    她伸出食指，在她的眉间轻轻一点。梦蝶只觉无数记忆顺着她的指尖流动到了自己的脑中。
    那是梦蝶三世之前的记忆。
    无比清晰。
    新鲜如同发生在昨天。
    她眼前所见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原本与她并没什么干系，此时再看，却仿佛都承载了回忆。在这些回忆之中，出现了一个身影。这身影在她的这一世还未曾见过，却与昔日的轻羽仙子无比亲密熟悉。
    这些记忆如此清晰，每一座亭台楼阁，每一道回廊的转角，都清晰得仿佛在昨天。然而那亲密熟悉的身影，却只留存了一具残像。
    一片衣裾，一缕衣带，一个眼风。
    即使是由西王母送到她脑中的记忆，也只剩下了这么一点。
    他生得什么模样呢？他到底是谁呢？
    一定是她三世之前很亲密很亲密的人吧。
    她抬起头，却听西王母问道：
    “现在又如何了？可还舍得走么？北辰你已经见了，可是你却还没见过‘他’，就这样就要走了么？一点也不遗憾么？”
    听了王母此言，梦蝶有些迟疑。
    “他……还好么？”
    王母蹙眉道：
    “并不好。你不在，他怎么能好呢。”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颤动起来。
    “你要去见他么？”西王母在她耳边问她。
    要去见他么？她眼中充满了迷惘。他，他的眼风，他的衣裾，轻羽，梦蝶，前世，此生。所有的这些在她脑海里盘旋着。她努力把这些一丝一丝理清，各归其位。良久，她的眼神终于逐渐清明起来。她高高昂起头，看着西王母，极为坚定，说道：
    “无论他是多么重要的人，都已经是三世之前的事情了。如今的我是梦蝶，并不是轻羽。与轻羽没有半点干系。与轻羽当初认识的人……也没有半点干系。如今我只愿能回去救我的爹爹，除此以外，别无所求。还请娘娘成全。”
    西王母见她如此坚定，敛容以严肃的神情说道：
    “你既然这样想，我自然要成全你。只是……我且问你一句，你要认认真真回答我。”
    梦蝶见西王母如此，便也肃容答道：
    “是，娘娘请问。”
    “你想要回去救你的爹爹，是为了你自己能回去，如昔日一般生活，还是为了你的爹爹？”
    梦蝶毫不犹豫答道：
    “自然是为了我爹爹，还有梅夫人和我家那许多无辜惨死的人。”
    “你若是为了自己能回去，过昔日凡人的生活。我便不再劝你。只是你说是为了你爹爹，我却要劝你一劝了。”
    “怎么说？”
    “你当初做这决定的时候，年纪还小，自然想不了那么周全。如今你虽然已经长大，却也没再想过这些。如今我便来提点你。须知当初你尚在人间的时候，我对你极为关注，因此对你家里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
    梦蝶颔首，却听西王母继续说道：
    “你那时候小，恐怕不大留意。如今你且回忆一番，抛去你娘不提。你爹爹和他的那位正牌娘子梅夫人，每日里难道过得很快活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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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王母口中这一句看似平淡的话，却深深震动了她的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幻灭
    这些年，在北冥经历过这许多事，以至于那些童年时候的事情，许多印象，在她的脑中已经模糊了。
    不过她还是能清清楚楚记得梅夫人的脸。在她的印象中，梅夫人在世的时候，也许可以被称为是一个非常美艳的年轻妇人。
    然而这是一种没有生气的美，如同木偶或是石雕的美，几乎没有活着的迹象。直到梅夫人被杀的时候，她也依然很年轻，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然而她的眼中所呈现出的，却是与她的年龄不符的暮色，是只有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眼中才会有的暮色。
    据说当初她未成婚的时候，最喜欢华丽的绸缎。虽然身处荒僻之地，却时常派人到京城采购绸缎，又让巧手的裁缝制成美丽的服饰。
    然而梦蝶记忆中的梅夫人，却再没有派人去京城采购过了。只有过年的时候，她才会打开装着她嫁妆的箱子，从她未成婚的时候遗留下来的那些绸缎之中，挑出几匹来，为家里人裁衣。她本人穿着的绸裙却似乎只有那几件旧衣，从来没有做过新的。
    在梦蝶的记忆中，她从来不笑，也从不流泪。可是听过去就认得她的人说，她从前是很爱笑的，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她未嫁时在花园里赏花，嫣然一笑，便好似百花盛开，让人目眩神迷。
    这些事情，自从梦蝶到了北冥，就没有再认真回想过，此时却仿佛涌上心头。她回忆起那些强盗走后，她从藏身之处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梅夫人已经死去的脸。
    她倒在血里，她的血都已经流尽了，那死去的脸灰白得可怕，而那鲜艳的血好像她身下铺着的花朵。
    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在笑着的。
    当初，面对着那死去的笑颜，梦蝶只感受到死亡近在咫尺的恐惧。而此时，当她再回忆起那灿烂的笑着的灰白的死脸，她仿佛突然之间明白了，梅夫人其实等待那一天已经很久了，她想死。
    梦蝶猜想着，也许自从她的亲生母亲，紫云观的女冠妙真来到这个家的那一天起，梅夫人就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当梅夫人第一次看见妙真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悲伤吗？难以置信吗？沮丧吗？还是别的什么呢？
    也许就是从那一天起，梅夫人的眼睛失去了神彩。
    梦蝶知道，梅夫人是爱着爹爹的。即使他背叛了她，她也一直爱他。也许就是因为她还爱他，所以才一直不能原谅他的背叛。因为不能原谅，所以自己也不断受着折磨，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
    而她的爹爹李执呢。梦蝶记得他是一个非常瘦削的男人，个子很高，他的性情就像他的名字。
    他很固执，平时里很少说话。梦蝶知道他对自己很好，却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即使现在也难以猜想出。他的表情很少变化，藏住了他的心事。
    他待梦蝶的母亲妙真恭恭敬敬，从来没有在她房中过夜，隔很久才会去看她一次。梦蝶觉得，爹爹对母亲的态度不像是对待自己的妻妾，更像是在对待一个客人。而他待梅夫人也是相敬如宾。他从来不拒绝梅夫人的任何请求。
    想着这些，梦蝶听见西王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大概发现了吧，你想要救的梅夫人和你的爹爹，其实早就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是不是？须知此时，他们早已转生，全然忘却前事，过上了新的生活，也许生活得很幸福，比前世幸福得多。你想要重生回去‘救’他们，其实是要让他们回到往日生活的泥潭中继续挣扎。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如此强求往日生活的回归，你真的以为，这是一件好事？”
    西王母的声音非常柔和，可是她所说的的每一个字，都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梦蝶的心上。让她数年来支撑着自己的信念轰然崩塌，破碎成一片片。
    她这几年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她与师父做下这等逆人伦的事情，到底算是为了谁？
    她转头看向西王母。西王母面上仍然带着笑，显得十分和蔼，然而这和蔼的笑却仿佛藏着无尽的残酷，打灭她所有的希望。她徒然的想要把昔日信念的碎片拾起，补缀在一起，却仿佛毫无办法。
    然而此时，她混乱的头脑中突然想起一件事，似乎那是最后的一丝希望。她想到这里，便向着西王母说道：
    “娘娘，人们都说我这一世的母亲已经成了仙。请娘娘让我见她一面可好？”
    西王母颔首道：
    “我就猜到你想要见她，因此派青鸟使去接你的时候，我就命她到这附近来待命了。你若想见她，我就派人带你去见。”
    梦蝶点点头，西王母抬手招来青鸟使，吩咐几句，又对梦蝶道：
    “她早已是阆苑琼姬，性子又颇清冷，不愿再过问人间之事。你去见她，她虽然碍于我的情面，不得不见，却并不一定就愿意与你说话的。她若是不认你，你也不要强求。”
    母亲……可能会不认自己吗？梦蝶答应着，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她随着青鸟使穿过一条条回廊，四周景色十分相似，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了一处院落门前。门没有锁，梦蝶推开大门，影壁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绕开影壁，看到那院落的布置，似乎与她昔日的家有些像。
    --

 第51页

    院中有一个女子，穿着素白的衣服，梳着高高的道髻。皮肤莹白，几近透明。那一双纤纤素手提着一壶水，正在浇花。
    梦蝶站在门口看着那女子，那熟悉的装扮，与她记忆中的母亲是如此相像。梦蝶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她的鼻子有些酸，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哽咽着，大声喊了一句：
    “娘！”
    作者有话要说：
    ☆、母亲
    梦蝶上前几步，来到那女子身边跪下，哽咽着，泣不成声。
    分明从小就没有被她抱过，从小就没有被她安慰过，虽然每天都能看见，可是却像是个陌生人。然而此时此刻看到她，为什么会感到这么亲近？
    那女子一直在浇花，并没有看她。梦蝶只是跪在她脚边，哭了很久，直到声音都已经嘶哑，眼泪才渐渐止了。
    那女子放下水壶，看向梦蝶。只见她仍在抽噎，时不时用手背抹抹脸上的泪。
    女子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递给她，叹道：
    “痴儿，你可哭够了么？”
    梦蝶攥着帕子，顾不上擦眼泪，喜道：
    “娘，你愿意认我了？”
    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道：
    “听娘娘说，你已经修成了仙身。我只当你已经悟了大道，却不知竟然还是这般。”
    她虽是摇头，说出的话，口中的语气，却实在是只有做母亲的才会说出来。如此，便是承认了自己是梦蝶的母亲妙真了。
    却听梦蝶哽咽道：
    “我不要悟什么大道，我只要我娘……”
    那模样儿，就像是个不懂事小孩子。
    妙真见她这样，只得叹了一声，道：
    “你的名儿是我取的，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毕竟是自己的名字，自然知道。”梦蝶说着，一字一句的背起来，“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这是庄子的《齐物论》，你背得倒是不坏。只是你虽然会背，知道这段话的含义么？”
    “这段话是说……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不知道自己是庄周……醒了之后……醒了之后，又不知道是庄周梦里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里变成了庄周。”
    梦蝶结结巴巴，好容易是把这一段话大概解释下来。却见妙真摇头：
    “你虽然明白这故事大概的意思，却还没有懂其中的真意。须知梦与现实的间隔很窄，其中的差别，有时候作为人，或是仙人，都是辨不清的。你也许以为此时是梦，回归人世才是真，却没有想过，也许此时是真，在李执家里的那些日子才是一场梦。”
    妙真的话触动梦蝶的心事，她不觉问道：
    “娘，你认为和爹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都是一场梦吗？”
    妙真摇摇头，又点点头，道：
    “梦与真，本来都是不分明的。昔日我下界去经历情劫，偏偏遇上你的爹爹。你爹爹心地很好，只是性情固执。他不想轻负梅夫人，也不想负我，最终的结局，却是负了两个人，害的他自己也一世不快活。却也幸亏如此，让我得悟大道，还本复原。听闻他如今已经转世投胎，只愿他此生能好好过，再不要像从前那般就好了。”
    梦蝶听着，不住点头。她心中的执念，原本仿佛被西王母敲碎，却仍是顽固的在心中驻留着。此时听了母亲的话，竟是渐渐放下了。
    然而她心中虽然已经放下执念，却又生起不知所往之感，不觉问道：
    “如今我若是不回去，又能到哪里去呢？”
    妙真淡淡一笑：
    “痴儿，天下之大，何苦执念于身在何处。”
    梦蝶闻言，若有所悟。她向着妙真深施一礼，道了一声：“梦蝶知道了。”转身离去。
    妙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梦蝶随着青鸟使，回到了西王母的面前。西王母微笑着看她，她也微笑着，道：
    “娘娘，我已经决定放弃重生的执念了。”
    西王母嘉许道：
    “正该如此。如今你身为天仙，既然已经放弃执念，若是愿意，便可以在我这里谋一个职司；若是不愿，想要去别处，也都随你的意。”
    梦蝶犹豫片刻，回奏道：
    “此事仓促之间难以决定，还请娘娘容我思量几日。”
    西王母允了，将她三世之前住过的院子仍拨给她居住。梦蝶谢过西王母，自去休息，不表。
    且说北冥仙宫之中的落梅庭，自梦蝶走后，似乎骤然冷清起来。虽然仙宫之中有横波、眉妩、清平、长乐四位仙子时时刻刻聒噪不休，落梅庭却被高高的围墙挡住，似乎决意要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声音。
    自那一日起，落梅庭的大门就被紧紧的闭上了，甚至连冥灵也再不能踏进落梅庭一步。冥灵每日早晨都把需要帝君批阅的文书放在落梅庭的大门口，等到入夜，再把落梅庭门口已经批阅完毕的文书带走。
    落梅庭似乎就此陷入了一种死一样的寂静。如果不是门口的文书每天总是按时出现，冥灵也许会认为帝君已经不在这里了。
    冥灵追随帝君许多年了，他早已习惯了帝君那种种古怪的脾性，也习惯了北冥仙宫的寂寞。因此，当帝君封闭了落梅庭，他什么都不多想，什么都不说，只是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然而那四位仙子却从未体味过这样的寂寞，她们不敢去找帝君胡闹，就不断缠着冥灵，要他派她们到落梅庭里侍候。
    --

 第52页

    冥灵被她们搅得不胜其烦，又不敢贸然去惊扰帝君。只得写了张字条，向帝君奏明此事，与帝君要看的文书放在一处。
    入夜时，帝君的回信送了出来。言道那四位仙子若是想要留下，便要守北冥的规矩。再胡闹不休，不守规矩，就将她们每人杖责二十，赶出仙宫。
    冥灵将回信给四位仙子看了。这几位仙子心中本来极恋慕帝君，因此当初才从东华帝君处来到北冥。却不知帝君竟是如此的冷酷无情。
    此时见了信，清平、长乐、眉妩三位仙子，一片心也都冷透了。她们盘算一番，收拾了衣衫行李，也不与人招呼，径自离开了北冥。
    那“肌肤润泽，相貌最美”的横波仙子，却没有与她的那几位姊妹一起离开，她独自住在兰芷汀，也不多言，也不胡闹。冥灵看她并不碍事，也就随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又少……又木有多少点击量……莫非大家都抛弃小夜了么？o(gt;﹏lt;)o不要啊！
    ☆、狐妖
    梦蝶在瑶池住了许多日，她那居所颇为清静，并无什么人去打扰她。她盘算起日后的去处，只觉得有些难以决定。
    通常来说，女子若是成了仙，便要先到瑶池拜见西王母。拜见过了，西王母自会根据各人资质，将她们分散到各处去管辖种种事务。若是没有适合的职司，或是成仙的女子本人不愿担任职位，这样的仙子便被称为散仙，她们或寻名山大川隐居，或是到四方游历，直到西王母有事召见，才会回到瑶池来。
    西王母曾向她承诺，只要她愿意，就让她在瑶池供职。须知千万年来，成仙的女子虽然并不很多，却大都愿意留在瑶池，因此瑶池虽大，空余的职司却极少。西王母向她做出这样的承诺，自然是因为对她极为看重。
    然而梦蝶却不愿在瑶池。自从西王母在她眉心一点，让她回忆起前事，瑶池的一草一木都存留有她前世的回忆。这些回忆让她心烦意乱，分明不是她所经历过的事情，而脑中的回忆却如此清晰明确，仿佛就在昨天。这样的感觉让她极为不快。
    连那些前世的记忆都不愿意拥有，至于前世里和自己有着无尽纠葛，如今在记忆中却只余下残像的那人，她就更不想与之再有什么瓜葛了。
    可是若如此，难道要再回北冥去吗？
    她那时候认认真真和他说此去再无归期的，如今才走了几日，怎么能就这样回去呢？虽然他说了要等她的，可是……他是她的师父啊……
    不管曾经多亲密，两个人还是师徒的关系。若是还要再继续生活在一起，曾经有过的亲密也就只能成了尴尬。此时的梦蝶，不要说回北冥去，就算只是想一想，也要吓得打个寒颤。
    既然这些去处都不好，那么还是如许多刚刚成仙的女子一般，做个散仙吧。四处游历，到处饱看天地间的好景致。无拘无束，最是让人羡慕不过的。梦蝶自小在家，父母整日郁郁不乐，到了北冥，又被帝君管着，百般拘束。从来没过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想到要去做个自由自在的散仙，梦蝶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她打定了主意，就去向西王母辞行。西王母挽留了几句，见她决意要走，也就不再强留，赏赐了她几件宝物，放她去了。
    离开了瑶池，梦蝶就如离开了牢笼的鸟儿一般欢喜。她驾着云，下了昆仑山，走出几十里，隐约看见前方有袅袅炊烟。就不再驾云，徒步向着炊烟处前进。不久便看见有猎户所居住的小屋。她过去打听一番，听说市镇就在前方，再走十几里路就是，便向着那边去了。
    又走了三五里，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嚷道：
    “前面那位姐姐，请留步！”
    梦蝶左右看看，没见着有旁人。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少年正挥着手向她疾步奔跑过来。
    她止了步等着，那少年几步跑到她身边，她才发现他的个子竟比她还要矮上两分。那少年向她胡乱行了个礼，抬起头来，向着她嘻笑道：
    “小弟名叫枳花明，在这给姐姐问好了。”
    那枳花明模样比她小两岁，笑嘻嘻的，唇红齿白，看上去颇有几分俊秀，面上却透着一股妖异之气。梦蝶只觉得十分蹊跷，不觉问道：
    “你认识我么？”
    枳花明笑道：
    “虽不相识，也可同行。小弟是这昆仑山中小狐，这一回是初次下山。出门前，家里人曾叮嘱过，说小弟我见识浅薄，此去若不能遇见法力精纯的大妖同行，便不可随意进城镇去。小弟在这附近等了几日，虽有几个大妖路过，却都相貌凶恶，满面黑气，小弟不敢随意请托，只怕被他们一口吃了。只今日有幸遇见姐姐，见姐姐相貌良善温柔，还望姐姐多提携提携。”
    梦蝶听他此说，便知道他把自己当作是路过的大妖了。想这小狐妖如此眼拙，竟将仙子当作大妖，心中暗暗觉得好笑。面上却做出十分严肃模样，问道：
    “我且问你，你多大了？法术练得可熟？你跟着我，能给我什么好处？若是给我添麻烦，我可不依的。”
    枳花明听她言语之中隐隐有愿意提携他的意思，忙道：
    “小弟虽然刚满三百岁，武艺法术却也都是练得精熟的。临走的时候家里人还特别千叮咛万嘱咐，我那尾巴藏得好好的，绝不会露出来，给姐姐添麻烦。姐姐若是能带上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乃是小弟多年来攒的积蓄，还请姐姐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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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枳花明说着，取出两锭沉甸甸的银子，放到梦蝶手里。梦蝶觉得这小狐妖十分有趣，便收了银子，道：
    “既是如此，我便带上你。只是你可要记清，这一路上，若有搬东西跑腿这样的杂活，你可不许偷懒。”
    枳花明听了，十分欢喜，连声答应，随着梦蝶一同往镇上走。一边问道：
    “不知姐姐要怎样称呼？”
    “李梦蝶。”
    “那便是梦蝶姐姐了。小弟眼拙，虽然看出姐姐厉害，却没看出姐姐是什么精怪。”
    梦蝶想起自己昔日曾问过帝君，当初帝君是用什么替她重塑的身躯，帝君说了几样东西，梦蝶都不大记得，只记得其中一件是玉蝴蝶，便随口答道：
    “是个玉蝴蝶精。”
    枳花明听梦蝶如此说，肃然起敬，道：
    “难怪梦蝶姐姐身上灵气如此精纯。小弟当初听师父说过，像我们狐狸修炼起来还算容易，草木就颇难，若是玉石一类，没有上万年工夫，只怕是难有成就。却想不到梦蝶姐姐年纪竟然有这般大了。”
    梦蝶只怕要露出破绽，便胡诌道：
    “大约并没那么久。只是我当年曾被一位天庭上仙佩在身上，沾染上那位上仙的气息，便渐渐开了灵识。后来那位上仙不慎将我遗失，我修炼数千年，才修得了人身。当初我久居深山，不大晓得人间岁月几何，不过我在凡间可是游历了十几年了，在人间的经历可比你丰富得多。一会儿进了镇里，你可要留神，不要让人发现了破绽。”
    枳花明点点头，满眼都是欣羡，道：
    “原来姐姐竟还见过天庭上仙！我虽然久居昆仑山下，却也从未见过一个神仙。敢问姐姐，那天庭上仙，都是个什么模样儿？”
    梦蝶心中暗笑这小狐狸有眼不识真仙，却忽然想起帝君的模样来，心里只觉得一阵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夜卡文已经卡到极限了……再继续更下去就要崩溃了……所以……向亲爱的读者君们请几天假~~~~计划周六恢复更新~~~也许会提前一点，也有可能会再延后一点，不管怎么说请亲爱的读者君们多体谅了~~~~当然，绝对不会坑这点是确定的，还请放心~~
    ☆、同行
    梦蝶想到帝君，就敛了容，闭了口不再说话。
    枳花明是极聪明的，看出她有些不悦，忙道：
    “我虽然没见过天庭上仙，可我那师父法力深不可测，也不是一般人物。”
    梦蝶本来想起帝君就觉得有些烦恼，听他这么一打岔，便把她的心事冲散过去。随口问道：
    “你既然是只小狐狸，你的师父，自然也不过是个大狐狸，又有什么不一般的？”
    枳花明虽然对她十分尊敬，可是听她居然对自己师父不敬，颇为气恼，分辩道：
    “我师父才不是狐狸呢！我师父是个修道的仙人。”
    “若是仙人，又怎么会收个小狐狸做徒弟？”
    枳花明忙道：
    “你有所不知，我师父心慈，不嫌弃我是异类，当年曾经救过了我的性命。我爹娘每年都让我去给我师父叩头谢恩。我师父后来看我聪明，才收了我当徒弟。我的名字也是师父给我取的。”
    听到这里，梦蝶好奇，便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枳花明家里世代都是修道的。当年枳花明的娘怀着他的时候，恰恰遇上了雷劫。他娘受了伤，未足月就把他生了下来。
    枳花明刚出生的时候，只见气息奄奄，眼看活不成了。幸亏他三叔想起来附近住着个神仙，就让他爹抱着他去求。那神仙便是枳花明后来的师父了。
    枳花明一讲起他的师父，就滔滔不绝。可以看得出，枳花明最崇拜的就是他的师父。他的师父待他很好，又教了他许许多多的东西。
    梦蝶听着枳花明讲故事，心中对枳花明的师父，也颇存了几分好奇，颇想去见识见识这位枳花明口中的仙人。只是听枳花明说，他那师父不愿见外人的，这才作罢。
    两人不住聊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镇前。要走进人类住的村镇，枳花明有些紧张。那一张俊秀的小脸变得苍白起来。
    梦蝶看出他的紧张，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叮嘱道：
    “进了镇子，若是有人问你，便说我是你表姐，带你去走亲戚的。此后你便叫我姐姐，我叫你阿明就是了。”
    枳花明懂事的点点头，握紧了梦蝶的手，样子十分惹人疼。
    这镇子很小，说是城镇，其实更像是个小村庄，不过只有几条街道而已。这一日又不是集市，街上没什么行人，颇显得有些冷清。
    枳花明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怕生，毕竟他从未来过人类居住的地方，只是紧紧攥着梦蝶的手不松开。待他看了一阵子，发觉人类也没什么可怕，就只觉得兴奋异常了。无论他看见什么没见过的东西，都要过去打听一番才罢。好在街上人见他只是个少年，料想他大约来自更为荒僻的村落，从未出来过的，便也不甚在意。
    梦蝶本该拦着他点儿的，可是梦蝶其实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轻女孩子，这几年里，无论是在北冥，在紫宸宫，还是在瑶池，都够拘束的了。如今回到人间，她也是欢喜得紧，自己到街边的小店里左看看，右看看，哪里还顾得上枳花明？
    这般小的镇子，两人也足足逛了有两个时辰。看天色渐渐晚了，两人就到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投宿。这镇子小，客栈也没就什么生意，店里的伙计坐在门口的槐树下乘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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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见了梦蝶和枳花明两个生人，连忙把他俩迎进店里。梦蝶见了掌柜，开口就要两间房，枳花明却道自己独自住害怕，非要跟梦蝶睡一间房不可。
    掌柜是个和气的胖老头儿，见枳花明这般耍赖，不觉笑道：
    “这位小公子看上去也有十四五岁模样了，怎么这般怕生？不能独宿，非要缠着你姐姐？”
    枳花明却不理他，只是缠着梦蝶。梦蝶十分为难。却禁不住他一味歪缠。只得允了。掌柜见她为难，便道：
    “本店有个房间比别的略大些的，我叫伙计多抬一张榻进去，这样可好？”
    梦蝶只得谢过了掌柜，面上平静，心中却是忧心忡忡：
    这枳花明是今日刚刚才认识的，虽然年纪小，却也是个狐妖，面上妖气甚重。与他同行，还需多多留意才是。如今又要与他同住，更要多费一分心了。
    枳花明却不知她心事，嚷着饿了，让伙计送上饭菜来。伙计连忙去厨房招呼，不多时就端上些饭菜来。枳花明吃了，连声赞饭菜美味，梦蝶虽然早已不必饮食，却也胡乱吃了些。
    两人吃罢，便回房间去歇息。枳花明问道：
    “姐姐，如今我们要到哪里去？”
    枳花明这般问，梦蝶却是一愣。她只想着到人间游逛，至于到底去哪里，她却从没想过。随口反问道：
    “你想去哪里呢？”
    枳花明想了想，道：
    “我也不知有什么好地方的，只是师父曾说，杜陵是个绝好的地方，他昔日在那里住过，就连我的名字，也与杜陵有关。”
    梦蝶听他这样说，来了兴致，问道：
    “虽然听了你的名字，却不知是哪几个字。你可会写字？你的名字如何写来？”
    枳花明点一点头，唤店家拿来笔墨纸砚，写下“枳花明”三字。那字十分秀丽，梦蝶虽不懂得书法，却也知道那字显然是下过工夫的。她点一点头，道：
    “原来是这几个字，意境倒是颇美。你那师父，果然是个妙人。”
    枳花明道：
    “师父曾说，这名字来自时人的一首诗，诗中有‘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之句，是他颇喜爱的，说是诗人对杜陵的魂牵梦绕之状，与他相仿。”
    杜陵便是长安的别称，梦蝶却也从未去过。如今听枳花明说起他师父对杜陵的魂牵梦绕，便也生了去看一看的念头。然而心念一转，却问道：
    “既是如此，你师父为何不与你一同下山，带你去杜陵？也好互相照应。”
    听梦蝶这样问，枳花明的情绪似乎变得有些低落起来，眼圈也似乎有些红了。只听他说：
    “在我记忆里，我师父从来没出过门。前些天我满了三百岁，我师父就不许我在他身边伺候了。说是让我出去闯荡，多长些见识。”
    梦蝶看他难过，心生怜惜，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劝他，道：
    “你师父不肯出门，姐姐带你去杜陵，也是一样的。”
    枳花明点点头，梦蝶又安慰了他几句，两人谋划起日后去杜陵的事情，都颇为兴奋。枳花明虽然没有去过，却听得师父说过许多杜陵的事情。此时一一讲给梦蝶听，听得她心驰神往。
    夜渐渐深了，枳花明哈欠连天，梦蝶看出他困倦了，也就收拾了，安顿他睡下，自己也躺在了榻上，看着窗外明月已上中天。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写出这么一篇满是无聊对话的东西来……我试着改了，但是没成功……下一章就会好点了~~
    PS：里面引用是诗句是温庭筠的商山早行。小夜好喜欢温庭筠，他要是长得帅就更好了。
    PPS：本文设定是架空，但是……我力图让它看上去像是真实的朝代……大家把它当作是的平行时空好了~~小夜好喜欢唐朝~~~
    ☆、上元
    窗外满是蝉声，细细碎碎的。
    梦蝶多少年都没有听过了。
    这一次，她听了一夜。
    她一夜都没有合眼，关注着枳花明的动向，而枳花明却睡得安然。
    一宵无事。
    她暗笑自己的紧张，枳花明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又能生什么事呢？
    早晨起来，梳洗罢了，吩咐店家准备了早饭。吃过了，算过店钱，一共不过一钱二分银子。梦蝶拿之前枳花明给她的银子结了帐，向掌柜问过了杜陵的方向，带着枳花明走了。
    出了镇，又走了几里路，渐渐看不见人烟，枳花明道：
    “姐姐，杜陵离这里颇远，如今用脚一步一步走去，几时能到？此时无人，不如我们驾云过去，姐姐看可好？”
    梦蝶听了，笑道：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小狐妖，竟然还会驾云？”
    枳花明自豪的挺挺胸膛，道：
    “那当然，是我师父教的。我早说过，我师父最厉害不过了。”
    梦蝶点头赞了一声：
    “倒是不知道你有这般能耐。”停了片刻，又道，“驾云赶路虽说是快，却未免要辜负了一路上的好风景。你若嫌累，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们买辆马车。一路玩赏着，岂不是好？”
    枳花明见梦蝶如此说，只得点头而已。
    这一路上，芳草萋萋，野意盎然。枳花明见惯了乡野景色，倒不甚在意。梦蝶却十分欢喜。须知数年前她到昆仑山寻仙访道时，也曾走过此路，只是那时她心境悲凉，对前路充满了绝望。这般景色在她眼中，也变得凄楚无比。此时却显得生机盎然，令人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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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乐的时光过得总是更快些，时间迅速的过去。而这一路的旅途顺利得不可思议。枳花明和她越来越合拍，她几乎要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枳花明在无意间总是会提到他的师父，说他的师父有多么的善良温柔，多么的强大，又是多么的寂寞。
    枳花明的言语之中充满着思念。这让梦蝶不能不记起那个曾被她唤作师父的人。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似乎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枳花明不想离开他的师父，可是他必须离开。而她呢？她选择离开了那个被她叫做师父的人，她选择忘记他。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真的很想念他。在初见的时候，他曾经向她微笑。他的笑容胜过她此生所见过的所有的珍宝。她想念那珍贵的笑容，那几乎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展露过的笑容。她也想念着他给过她的吻，想念着他的身体，想念着他的一切。
    她觉得如果让她能再看一次他的笑容，她愿意付出她所能付出的一切代价。
    然而她不能，因为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立誓宁可永远不见他，也不要继续忍受守候在他身边的痛苦。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了想念。长期以来，她把他的身影赶出自己的头脑，以为可以从此以后就不再想他。可是只要有一个契机，他的模样就会重新在她心中萦绕，挥之不去。
    幸好还有枳花明。如果她只是一个人，也许会被这种思念逼得疯掉，然后义无反顾的回到北冥，只为了能再次看见他。
    然而枳花明的存在让她分神。他在喋喋不休的讲述他师父的故事的时候虽然会让她想起帝君，却也会打断她对他的思念。幸好还有枳花明，这个可爱的弟弟枳花明。
    他们在路上走了好几个月，当他们到杜陵的时候，已经是冬天。
    而当梦蝶看到各色的灯笼挂满了杜陵城，她才发觉，这一日，恰是上元节。
    梦蝶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过一个真真正正的上元节了。她记忆中的上元节，还是在她小的时候。到了上元节，热闹非凡，爹爹带她去看灯，那时候她不管向爹爹要什么零食，爹爹都会买给她。
    然而她记忆中的上元节，只是荒僻乡村的上元节罢了。杜陵是国都，其繁荣气派自非别处可比。天色渐渐暗下去，灯火渐渐亮起来了。
    上元节的这一夜，没有宵禁。
    灯火之中的杜陵城，呈现出一种与往常不同的样子。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着，更夫的梆子声已经听不见了。五万多盏花灯把街道装点得花团锦簇，远处的戏台传来飘渺的乐声，仿佛亘古以来的幻梦。
    梦蝶被人群拥挤着，她看不见枳花明了。但她并不着急，枳花明与她同行已经这么久了，行事作风早就与常人无异。况且他又知道他们住着的客栈名字，就算是走失了，也可以找回去的。
    她并不急着去找他，他是个翩翩美少年，在这样的夜晚，说不定会遇见什么特别的邂逅。而对于这个美丽的夜晚，她不想用慌乱的寻找去打扰它，只想好好享受一番。
    她随着流动的人群无目的的前行，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小摊。摊主吆喝着，她停下来，买下了一点胭脂。
    她从来没用过胭脂的，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女孩家跟着母亲学习如何打扮的年纪，她正在北冥。
    而此时，她突然想要买一点胭脂。
    摊主极热情的，见她是这样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摆出来种种的东西给她挑选。对她说：
    “姑娘，这里有按时新花样儿打造的簪子，来买一根吧！”
    梦蝶摸了摸头上的木簪，那是她离开瑶池之后，随手用山上的树枝削的。
    她本来有不少簪子，那些都是她当初在北冥的时候，北冥的仙人们为讨好帝君送来的。只是那些都是仙家宝物，她不想太惹人注意，就都没有戴过。本来想着换一根的，却也忘了。如今见这摊主卖簪子，就叫他拿些出来看。
    摊主把簪子取出来，都是些银簪，不甚值钱的，妙在花样儿都极好，极新巧。若不是都城，别处恐怕是没有这样好样子的。梦蝶挑挑拣拣，有些犹豫不决。
    忽然有一只手从她旁边伸过来，在她挑拣的那几支发簪中选了一支。她听见身旁传来一个男人清冷悦耳的声音：
    “这一支多少钱？”
    摊主说了价钱，那人如数付给了他。
    梦蝶看了看那刚刚被买走的发簪，好像真的是这摊子上最好看的一支。也许真是与这发簪无缘，她有些懊恼，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没有发现。
    此刻，她瞬间失去了买发簪的兴致，转身要走，却忽然感到头发上一紧。
    她听见刚才问价的那人，在她的身后说了声：
    “这发簪，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以来都只看后台，好长好长时间都没看过前台了……今天偶然看了下前台，发现喵滴吖给我扔的雷……呜呜呜~~~小夜好感动~~！！得到喵君这样的支持小夜真的超级开心~~！！所以今天多更一章咯~！啊哈哈哈~~~各位读者君都要感谢喵君哦~~~~\(^o^)/
    ☆、杜陵
    她急急忙忙转头看去，可是她眼前所见的并非一个等待着她的笑容，而是数不尽的背影。灯火中，那些背影渐渐远去，渐渐模糊。在这些背影之中，她不知道那送了她礼物的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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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影散乱，那人已经寻觅不见了。只在她记忆里留下一只纤细漂亮的手，一丝在昏暗中辨不清颜色的衣裾，还有那一支她头上戴着的银簪。
    这一下搅得她无心看灯了，她不知不觉向着幽暗少人处走去。远处高高的灯楼，戏台上传来的飘渺的丝竹声，只余下模糊的光与影，细微的乐声，这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
    而这时她看见枳花明，居然这么巧，他就在她的面前。他的面颊和唇都红艳艳的，醉眼朦胧，嘻笑着走到她面前：
    “姐姐，人类的上元节真好玩，要是天天都是上元节就好了。”
    梦蝶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
    “你喝了酒？”
    “我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她们给我喝的……真好喝呀……”
    听着枳花明的醉话，梦蝶只能苦笑：
    “阿明乖，和姐姐一起回客栈去吧。”
    枳花明嘻笑着的表情突然变得沮丧起来，他哭丧着脸说：
    “我回不去了……我的尾巴变出来了……回去客栈该被人发现了……”
    梦蝶这才发现，枳花明的身后伸出一条毛绒绒的狐尾来，蓬蓬松松的，摇来摇去，挺可爱的。毛绒绒的尾巴和他那委屈的表情结合在一起，那模样儿一点也不像他平常那么俊秀，倒是显得挺滑稽，见了他这模样，梦蝶情不自禁笑起来。
    她笑了好久，好像这是她所见过的最好笑的事情。可是这事情本身其实并没那么好笑。此时此刻，她只是很高兴能有些有趣的事情让她笑笑。她用这样的笑，来抑制住一直以来流在她心底的眼泪。
    终于她笑够了，想办法帮枳花明把尾巴藏好，勒令他控制住尾巴不许乱动，搀扶着他，慢慢的走了。
    而就在此时，从阴暗处走出来一个陌生人，飘逸的衣裾，多情的眼波。他的眼睛非常深邃，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他的眼睛只注视着她。直到她的身影远去，消失不见。
    却说梦蝶好不容易才把枳花明弄回到客栈去。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那会儿刚找见他的时候还好些，虽然不大清醒，却也能自己走路。此时他的酒劲儿却已经上来了，踉踉跄跄，东倒西歪。她把他拖到榻上，照料他，给他水喝，替他盖上被子。
    他虽然醉得厉害，却很乖，并没胡闹，任由她摆弄。他的头很烫，她弄湿了手帕替他擦拭。他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挣了两下，却没挣脱。他抓的很牢，他看着她，他朦朦胧胧的眼睛似乎闪过一道光。他说：
    “姐姐你好漂亮，阿明好喜欢姐姐。”
    梦蝶愣住了，而他却合上了眼睛。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他的手也松开了，他已经睡着了。
    她无奈的苦笑着，替他掖好了被子，走到窗前。外面的喧嚣和狂欢还在继续，这一夜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而这杜陵的繁华，大概也会永远没有尽头。
    能否在这繁华的都城久住下去？能否成为了这繁华都城的一部分？她在心中问自己。
    也许，可以试一试呢。
    当枳花明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的头很疼，好像有什么人用钝器重击了他的颅骨。他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发现梦蝶就坐在他的榻边。
    “姐姐……我……”
    梦蝶止住了他的话，端来一碗醒酒汤给他喝。他也不知那是什么，只是端起来一口气喝尽了。
    醒酒汤的效用并没有那么快，枳花明的头仍然很疼。他不太记得昨天夜里发生什么了。他听见梦蝶问他：
    “昨天是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
    “我不记得了。”
    “以后要记得不要喝酒。”
    “喝酒？我昨天……喝了酒吗？”
    “是啊，”梦蝶点着头，“虽然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你确实是喝酒了，可能还喝了不少。”
    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尴尬：
    “那我有没有……”
    他一边说着，看了看自己的身后，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梦蝶表情微妙：
    “如果你说的是尾巴的话，昨天我已经看见了。”
    枳花明张大了嘴巴，简直能塞下一个拳头。好久，他才小心翼翼地问：
    “那……别人有没有……”
    梦蝶轻轻耸肩，道：
    “街上好像有传言，说是昨夜里有人在酒楼看见了狐妖。”
    她看见他原本萎靡不振的样子一扫而空。眼睛睁大，手也攥紧了，精神也在紧紧绷着。看他这么紧张的样子，她好不容易才扳住了笑。
    “姐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走吧，否则会被我连累的。”他非常严肃地说。
    她看见他这样子，实在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看见她笑，他急得恼了起来：
    “阿姐！我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些人要是发现你也是妖精，会给你添好多麻烦的！你收拾东西快走吧！”
    说着，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酒的力量似乎还没完全消退，他差点绊倒，梦蝶连忙去扶他。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这个阿明啊，怎么总是这么可爱。她笑道：
    “安心吧，那酒楼离这里远得很。再说，又是夜里，那些说看见了狐妖的人，恐怕也喝得够醉的了，不会有人找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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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她这样说，他才稍微安心了一点。问梦蝶：
    “姐姐，我们之后怎么办？”
    梦蝶微笑着看向窗外，上元节已经过去了，杜陵的街景却始终热闹。她轻声说道：
    “杜陵很大，一时半会儿是走不遍的。我们租一间屋子，稍微住些日子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仿佛无意识似的轻轻碰了碰，插在发间的那支银簪。
    作者有话要说：　　哇咔咔咔~~~有新的人物很快就要闪亮登场了啊~~~~小夜我可是非常期待他出现呢~！！各位读者大人有木有在期待呢？
    ☆、出现
    正当梦蝶在杜陵奔波忙碌，寻觅可以租下的房屋时，北冥依然沉寂。
    之前，帝君把自己关在落梅庭很久了。这期间他除了批阅文书以外，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什么人都没有见过。
    诚然，北辰是来找过帝君的，而且找了好几次，无论如何也想见帝君一面。然而他每次都毫无例外的被挡在了落梅庭的门外。他用尽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也没能迈进落梅庭一步，甚至连帝君的只言片语也没能得到。
    但他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当他第三次吃了闭门羹之后，他索性住在了北冥仙宫里，除了当值的时候以外，大部分时候，他都守在落梅庭的门口，寸步不离。
    冥灵对这件事感到有些担心，给帝君写了一张字条送去。而帝君却只回复了两个字：
    “随他。”
    既然帝君这样吩咐了，冥灵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那位横波仙子仍然在这里。她的同伴都已经离开很久了。而她竟是如此执着，让人难以置信。冥灵对此感到惊奇，曾试图与她交谈。问她为何要执着于此。而她却并不回答。
    北冥仙宫就此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局面。帝君在落梅庭，从不出现。而其余三人在落梅庭之外，从不交谈。
    不过他们都知道他快要出现了，因为，他闭关清修的日子快到了。
    从前的每一年，帝君都会闭关清修两个月。从上元节到三月十五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会离开仙宫，在北冥中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度过。
    前几年，因为鲲鱼的事情，耽误了帝君闭关。不过这一年，帝君没有理由停止。当那一日到来的时候，也就是他离开落梅庭的时候了。
    每个人都在等待。
    那一日终于到了。北辰与横波仙子站在落梅庭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庄严的仪式降临。只有冥灵，眼神沉静，神态自如，一如往日。
    门被推开了。
    北冥帝君从里面走出来。他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衣着华贵，纤尘不染。神情淡漠，冷静，仿佛自己与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也许，比以前还要淡漠了。
    他瞥了一眼门前站着的人，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只是吩咐道：
    “冥灵，这两个月我要闭关清修。要做什么，你是清楚的，我不多说了。”
    冥灵点头称是，转过身退下。帝君举步向前，却被北辰拦住了去路。
    “北辰，让开。”他说道。
    “我们需要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该去闭关了。”
    帝君说了这一句，就不再搭理北辰。用力推开他，继续向前走。
    “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梦蝶了么？”北辰在他身后喊道。
    帝君的脚步，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然而只是一瞬间，然后，他继续大步往前走，说道：
    “不在意了，我的任务已经交卸了。”
    北辰几步跑到他的身前，低声道：
    “如果单靠她自己，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修炼成仙的。我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你也很喜欢她，是不是？”
    帝君停住了脚步，深深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那又怎么样？她是我的徒弟。”
    “所以你就眼看着别人把她抢走么？看着她在别人怀里，你很开心的？”
    “这一切都是命数罢了。命中注定要如此，我要强求也无益。”
    “命数？你倒是看得开。”北辰冷笑起来，“命中注定她只能管我叫哥哥，管你叫师父。命中注定我们不能和她在一起？”
    “我与她师徒缘分已经尽了。至于你从前和她的事情，我不大清楚，也不想知道。只是你我到底是好友，我还要劝你一句，你不要忘了，娘娘早就提点过你，不要和她纠缠不清。须知她身后的那人，不是好相与的。”
    帝君说罢，举步要走，却听北辰又冷笑道：
    “哼，你倒是撇清得干净，倒是还好意思腆着脸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教训我。你要是端端正正只是做她的师父，没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又何必和她……”
    “北辰！”帝君听他说得实在不堪，喝止了他，“你来找我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北辰的嘴角凝成苦笑，“我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只是……我实在不想再输给那人一次，实在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又和那人在一起，想到自己永远都没办法……真是……不甘心啊……。”
    帝君听见北辰如此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轻轻摇头，走了。
    北辰没有再去追帝君，没有再和他说些什么。北辰只是站在空旷的院子中央站着，站着。如果有人去看他的脸，就会发现这个时候，他是在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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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他是在笑，笑得极为灿烂，如天上星辰。他仰头向天，这个笑容在他的面上渐渐扩大，他笑出声来，他大声的笑，前仰后合，笑得停不下来，笑得透不过气，他一点也不顾自己星君的身份。
    那笑声是说不尽的凄厉，悲惨，震天动地，哀转久绝。
    两行眼泪从他的眼睛滑落下来。
    他已是如痴如狂。
    他笑着笑着，高呼一声：
    “冥灵！去把你们帝君最好的酒给我拿来！”
    冥灵见他已经状似疯癫，连忙飞跑着去了，很快拿了酒回来。北辰拍开了泥封，举起酒坛，大口大口灌将下去。
    他一边喝，一边笑，喝了足有半坛，一手拎着酒坛，踉踉跄跄的，去了。
    远处的天边传来他的歌声。
    横波仙子一直在这里，一点也没动，一点声音也没出，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北辰和帝君交谈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在说什么，她全听明白了。她却不哭，也不笑。只是静静回房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北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刻为止，北辰酱可以算作是真真正正的炮灰了~
    其实小夜从开始写北辰酱这个人物的时候，就对他没爱，对于人物塑造方面也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北辰酱一开始就是作为一个注定要炮灰的配角存在的。不管多么优秀也只能是帝君的陪衬，就算是用卑鄙的手段也没能让小蝶到他身边……
    但是当小夜写到这一章的时候，突然感觉好心疼北辰酱……想到北辰酱那种绝望的心情，小夜就会想起自己有一次精神上遭遇了严重的打击的事情。那一次的表现就像是北辰酱那样，自己一个人，笑。当悲伤过头的时候，真的会觉得这种痛苦用哭没办法排解掉，只能用笑的，那种感觉心里好疼好疼。小夜以前那一刻经历的那种痛苦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了。所以……和北辰酱产生共鸣，突然就心疼起北辰酱来了。
    但是小夜虽然心疼他，也避免不了他注定炮灰的命运。之后可能北辰酱还要出现一两次，但是在这场小蝶争夺战中，北辰酱彻底没机会了。小夜向大家做一下预告，下面还会有更加有竞争力和魅力的人出现！！~当然敏锐的读者君们其实应该已经发现了吧？~~哦哈哈哈哈哈~~~~
    小夜呢，一直都觉得男主是属于女主的，配角才是用来爱的嘛~~~不爱北辰酱没关系，下一位应该迷人得多哦~~至少小夜本人很爱呢~~哦哈哈哈哈哈~~~~小夜遁走~~~
    ☆、新居
    在长安，也可以称作杜陵的这座城，街道被划成整齐的方格，分成一百零八个坊。
    在这些坊中，发生着许许多多的故事，官吏，商贾，胡姬……许多的悲欢离合都已经被人遗忘了。
    其中有一个叫做胜业坊的地方，东边临着兴庆宫，能望见宫墙，远远的能看到宫殿的飞檐。南面就是东市，买东西容易；这附近住了许多官宦人家，为着这里离大明宫和兴庆宫都近，上朝方便。
    传说胜业坊的古寺曲巷口，在大历年间曾住过一个绝美的女子，上演过一场才子佳人风月旖旎的故事。只是结局悲凉：佳人香消玉殒，才子得了心病，终生郁郁，不得安乐。
    又曾有一喜着红衣的歌姬居于此间。据说此女色艺双绝，也曾在长安名动一时。然而在盛年就生了急病去世，颇令人扼腕。
    然而这些都是故去的人的故事，所有那些传奇，终将随着那些人的故去而慢慢消失。这间房舍闲置已久，终于被人看中，寻到了房主租下。
    那租了此间房舍的人，是一对姊弟，模样并不十分相像，却都是少见的美貌。其姊相貌清秀，其弟的艳色却更为引人注目，真是好一对玉人。
    此二人模样如此美貌，未免被人误认作倡优之流。二人初居于此时，曾有权贵遣豪奴来拜访，要向那少年求娶其姊为妾，却不知，那少年虽然模样孱弱，却着实武艺精湛，将那些豪奴赶打出去。
    这二人也不知靠着什么营生，结识了一群纨绔子弟，美艳歌姬，日日玩乐而已。那姊姊酷爱白梅，唤花匠栽了满院的梅树。此时正是梅花盛开时节，天气尚寒，院落之中却满是玉色蝴蝶，围绕着梅花翩翩飞舞，宛如梦幻。都中纨绔子弟都盛赞此间寓所，称其为人间仙境。
    诸位看官看至此处，自然明白那对姊弟便是李梦蝶与枳花明了。天下无主之财甚多，梦蝶使法术随手拘来，并不算是什么难事。日子也就过得十分宽裕悠闲。
    一日两人闲在家中，管家跑来禀报，说是有一位公子来求见小姐，自称是小姐的故人。
    梦蝶有些吃惊，不知是什么样的故人，竟然到长安来找她。她命管家把那人带进来，自己来到客厅等待。
    等了许久，也未见有人进来。正不耐烦间，忽然抬头，看见院中梅树下站了一人，戴了可怖的恶鬼的面具。然而却衣袂飘飘，身姿颀长美好。
    当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梦蝶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大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这个人……分明是初见，但是为什么……会感觉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那种熟悉的姿态……
    她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疾步走到客厅的门前，面对着他。
    那人自顾自开了口，用极为悦耳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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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来见你之前，我曾经想了很久，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始此生与你的初见。
    是在你的必经之路上寻找一个僻静之所弹琴或是吹笛把你吸引去呢？还是去找一个你认识的人，让他来把我介绍给你呢？
    或者是等到一个美好的节日，当你去踏青的时候，我可以装作与你偶遇，那一定是一场特别美好的邂逅；
    抑或是找一个小偷，偷了你的钱袋，在你买东西却发现没有带钱的时候，我突然出现，把钱借给你；
    也可以寻些登徒子调戏你，我可以突然出现把那些人全赶走。
    这些好像都是很好的办法，让你可以深深记住，我第一次出现在你眼前的样子。
    可是……”
    他这样说着，停了下来。
    梦蝶仿佛受到蛊惑一般，走到他的面前，歪着头，睁着单纯的眼睛，重复着他的话：
    “可是……？”
    “可是我已经没有心情布置这些，等待你的时间太长，我已经等得不耐烦，所以我选择最简单的方式来和你相遇。”
    “不必多费心思……你这样出现，已经足够让人印象深刻……”她喃喃低语。
    “哦？是这样的吗？”
    他这样说着，声音中的笑意越发魅人。
    “为什么要遮住脸？”她问。
    “因为……”他刻意把声音拖得很长，面具遮不住他声音中的笑意，“我还想要给你留下一点未知的悬念。”
    听着他醉人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在梦蝶的脑中一闪而过，她迅速捉住了那闪过的思绪，不觉惊讶地叫出声来：
    “呀！你是上元节那日送我发簪的人！”
    “啊……真的是这样的……吗？”他带着笑的声音，好像带着一点点的疑问。
    “是这样的！我确定！我记得你的声音！”听着他的声音，她越发确定。
    “啊呀……被认出来了呢……”他发出被困扰的声音，“那天，看着你犹豫不决的那么可爱的样子，就情不自禁想去逗弄你一下。”
    他这样说着，伸出手去掐梦蝶的面颊。
    按理说，遇到这样的情形，梦蝶应该向后退来躲避的。可是，她却一动不动，任由那个人的手轻轻掐着她的面颊。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感到自己无法违抗这个人。那个人的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反抗的力量。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微微发抖，似乎是在害怕着他，然而与此同时，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别人不具备的迷人的特质，这让她被他深深吸引。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你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想要认识我吗？”她用微微颤抖着的声音问。
    面前的男人摇了摇头：
    “不对哦，我们的相识，是比那远得多的遥远的过去啊。”他说着，用右手托着她的后脑，把她拉近自己，逼迫着她的眼睛只能看着他的。
    面具下面，他的眼睛非常美丽而温柔：
    “从前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事情难道你都忘记了么？一点都不记得了？”他看着梦蝶迷惘的神情，轻轻的叹了口气，“真是不乖的孩子啊……”
    “我应该记得什么呢……”
    男人的左手环住了她的腰，拥抱住她，让她的身体紧紧贴上了他的。她嗅到从他的身体传来的甜蜜的芳香，让她感到有些昏沉。只听他在她耳边极为温柔的低语：
    “你要记住，无论前世今生，直到永远的永远，你都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铛！新角色闪亮登场~！！真是个霸道的男人啊~~~~我们的小蝶会作何反应呢~~~~会抛弃我们可怜的师父君么？啊哈哈哈~~~~~~下文真是让小夜十分期待啊~~~不过小夜是不会允许别人欺负师父君的哦~~~~因为不管新的男人怎样花言巧语，师父君才是小夜的最爱啊~~~啊哈哈哈哈~~~~
    还有，读过小夜上一篇文的亲，有没有觉得这间房子有点眼熟呢？~~~~说起来，这间房子可寄予了小夜的执念啊~~~~
    ☆、恐惧
    不对……我不是这个人的……我不是属于这个人的……
    梦蝶的心里产生了抗拒的念头，她想推开他，然而身体却好像完全不能动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完全无法把拥抱着自己的人推开。
    然而她虽然并没有动，拥抱着她的男人却仿佛已经查知了她的心意：
    “啊呀……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被小蝶这样对待，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哦。”
    男人口中这样说着，面上却完全没有伤心的表情，仍然带着平静的微笑。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可是什么都知道的，所以……小蝶不要想着逃跑哦，不管你跑到哪里都会被我捉回来。只要乖乖在我身边就好了，知道吗？”
    他这样说着，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像是在抚摩一只小猫。
    “你……到底是谁？”她问着。
    “小蝶真是好狠心呐……这样轻易就把我忘记了。还是……其实是完全不想要想起我呢？从前我们一起在三界畅游，无论天上人间都留下过我们的足迹……我们在瑶池的那些日子，那么多的往事，都是随随便便就能忘记的么？”
    听着眼前人的话，她好像知道了他是谁。
    他就是她三世之前记忆之中残留下的那一片衣裾，一缕衣带，一个眼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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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残像的本体，就在这里，就在她的面前吗？
    曾经有过的很美好的印象，但是却只留下这样的残像。她与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始终记不清。
    她沉默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的出现太过突然，让她完全没办法思考。而且，更让她感到愧疚的是，他这般深情款款的出现，而她在这之前，却几乎从来没想起过他这个人的存在。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与愧疚，梦蝶轻声问他：
    “这么多年，你都在哪里？”
    “这世间的一切都有我的踪影，我无所不能，也就无处不在。只是，我最愿意在你身边。我是山间的风，吹拂着你的乌发；我是你的衣带，束着你窈窕的腰身；我是你白天的影子，追随你的步履前行；我是你夜里的烛火，在黑暗中照亮你的面容，”
    那人华丽的情话滔滔不绝的涌出，而她只觉得眼前只是个虚幻的场景，她从中找不出一丝真实的影子来。
    她想到之前母亲曾经说过，梦与现实的界限很窄，梦与真本来就是分不清的。
    那么此时此刻，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呢？
    真是很难确定的事情啊。
    “……我开始后悔今天戴这样的面具来见你了。”
    他的声音响起，惊到了正在走神的梦蝶。
    “啊……为什么？”
    “戴着这个面具，没办法吻你。”
    情话随口而出，好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交谈。这样甜腻得过分的情话，让梦蝶感到有些不适应。
    “那就摘掉吧。”她随口说。
    面具后面传出他极为愉悦的笑声：
    “就这么想让我吻你么？”
    梦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表达出了什么样的意思，不觉涨红了面颊，想否认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却听到他又说：
    “不过我今天是不会摘掉面具的啊，此生的初次相见，还是想要给你留下一点悬念。”
    此时，拥抱着她的手松开了，她顿时感到一阵轻松。
    “今天的相见就到这里吧，我已经把你搅得心神不宁了。”
    他的手指轻轻在她面颊上划过，之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梦蝶感觉到鼻端甜腻的香气消失，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强撑着支持着自己的力量瞬间失去，险些脱力瘫倒在地上。幸好后面有一双手撑住了她。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枳花明已经站在她身后。
    “姐姐，那个人是谁？”他问。
    听到枳花明的提问，梦蝶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说是以前的恋人吗？似乎并不能算作是错的答案，但是与他之间的过往早已被遗忘得一干二净，哦，不对，其实应该说，从来都没有在脑海中出现过吧。如果这样回答，阿明问起他与她之前的事情，她就没办法解释了啊。
    而且，如果可以修改已经经历过的过去的话，梦蝶是不想和那个人成为恋人的啊。那个人的身上，有些什么令她感到恐惧的东西。
    所以她只能对枳花明摇了摇头：
    “是很难说清楚的关系呢。”
    “那个人是姐姐从前的恋人吗？”
    想不到，自己隐瞒着的话就这样被枳花明说出来。她继续摇着头：
    “不是的。”
    “可是刚才他看起来和姐姐很亲密呢，只有恋人才会这么亲密的吧。”
    枳花明的话让梦蝶烦躁起来，不觉提高了音量：
    “阿明，你的话太多了，很烦。”
    枳花明睁大眼睛看着她，似乎对于一贯温柔的她口中吐出这样的的言辞感到难以置信。但他终于没有问别的，只是点了点头，把她扶到客厅之中坐下，自己走到一边去了。
    梦蝶原以为自己离开了北冥，也离开了瑶池，就可以与所有前世今生所经历的过去告别，开始一段只与自己的现在和未来有关的生活，如今看来，却好像只是幻想而已。
    这么轻易的，就被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捉住了啊。
    梦蝶的嘴角溢出苦笑。
    自己应该听从命运的安排，从此之后就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这实在不是她的个性啊。
    所以……
    “枳花明。”她开口叫道。
    枳花明吃惊的看着她，这已经是这一日之中她第二次让他感到吃惊了。她平时都是叫他阿明的，显得温柔而亲昵。很少如现在这样叫他的全名。
    她招招手让他到她身边来 ，枳花明顺从地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梦蝶对于他这样的乖巧感到非常合意，看着他的样子婉娈可爱，一时兴起，拉过他，让他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少年的脸一下子变得红起来。
    她却对此一无所觉，只是抚摩着他柔软的头发，轻声说道：
    “一直住在这里，也是时候该要感到厌倦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数据不太景气呢……(┬＿┬)↘
    大家……应该是没有抛弃小夜的……吧？⊙﹏⊙
    对于新出现的角色有没有什么看法呢？有没有哪位亲想要告诉小夜的？
    ☆、昏沉
    “厌倦……吗？”
    对于梦蝶所说的话，枳花明感到有一些迷惑不解。
    “我们花费了数月的时间，奔波劳碌许久才到了这里。如今在这里不过住了一个月，姐姐就感到厌倦了吗？”他这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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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一直不停留，就不会这么容易感到厌倦。我们在路上走了这么久，每天看到不同的风景。如今却每日只能看着同样的花，我已经厌烦了。”她回答。
    “可是，虽然我们一个月以来一直住在这里，可是一切都是变化着的啊。譬如院中的梅花，虽然一直盛开着，但是每天，每个时辰，每一刻，甚至每一个瞬间，它们的形态都在不断的变化着。我们处在着时间的流里，这时间也在带给我们不断的变化。”
    听着枳花明的话，梦蝶不觉微笑起来：
    “对于这样的事情，你倒是很懂得。”
    “那是自然，”枳花明也微笑起来，“在我还未能化人的时候，我日夜在昆仑山间修炼，看日升日落，领悟世间的道理。若未能悟道，又怎能化了人形？”
    “虽说是如此，我却着实厌倦了。我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她又问他。
    枳花明仍然微笑着：
    “姐姐真的是厌倦了吗？我看不见得呢。姐姐是要躲避刚才见过的那个人吧。”
    梦蝶插在枳花明发间的手指停了下来。
    居然这么轻易就被这孩子看穿了啊。这孩子……本来就是狐妖，而且已经有三百岁了呢……果然不应该小看他的啊。
    她的唇边溢出苦笑：
    “那么……阿明愿不愿意和姐姐一起躲避呢？”
    枳花明忽然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梦蝶。
    他突然的动作让梦蝶不小心弄乱了他的头发。她连忙伸出手替他整理。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梦蝶，而是反问道：
    “姐姐想要一直和阿明在一起吗？”
    枳花明的问话让她猝不及防。
    如果是之前……她只会把这当成一句普通的孩子话而已。然而此时……
    她低头看向他的脸，他的目光灼灼，那并非是一个孩子会有的眼神，惊得她连忙抬头，闪避开那眼神，当作自己并没有看见的样子。
    “啊呀……姐姐好像并不像平常嘴上说的那么喜欢我呢。”少年发出好像受了委屈一样的声音。
    “阿明不要胡思乱想，姐姐最喜欢阿明了。”梦蝶这么说着，伸手轻轻在枳花明的身上抚拍着，当作是安抚。听见枳花明像小猫一样发出舒服的声音。
    而她心中却始终慌乱，惊疑不定。
    先是北辰，然后又是那个不知名的人，现在就连阿明也……为什么要这样，她不喜欢这样！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停止了抚拍，她的眉头锁紧了。
    不知何时，枳花明已经坐起来，少年细白的手指抚上她的眉间，微微用力，好像要把她的眉间抚平。
    “阿明让姐姐为难了吗？”他轻声问。
    “并没有，阿明多心了。”她强颜欢笑。
    “姐姐说的不是真心话呢……”少年在她耳边细细的低语，“姐姐不要怕呀，阿明只要和姐姐待在一起，就已经很满足了啊。”
    “是……这样的吗？”她低语。少年温柔的语调似乎让她能稍稍安定下来。
    “是啊，所以姐姐完全不用害怕阿明呢……不过……今天出现的那个人，可不会像阿明这样了。他是想要把姐姐变成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东西呢。啊呀，真是个自私的男人啊。”
    少年的声音非常轻，仿佛自言自语。他也皱着眉头，好像在表达不满。
    听到阿明提到那人，梦蝶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这是一种自灵魂深处透出来的恐惧。
    而正在此时，她看见眼前的少年竟也忽然惊惶失措起来：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阿明，你怎么这么慌。”她努力牵起嘴角，做出一个微笑。
    “姐姐，你的脸色好苍白。”少年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她想说些什么安慰枳花明，却觉得自己毫无力气，懒懒的吐不出一个字来。
    算了吧……自己好恐惧……又好疲惫……就算是不去安慰阿明也是可以的吧……
    她这么想着，任由自己的意识沉入了黑暗。
    ********************************************************
    在北冥，深黑色大海的岸边，那深黑色的岩穴中，北冥帝君正在闭关清修。
    “啊……”他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的的清修，似乎比往年都要困难啊。
    是太久没有这样修炼的缘故吗？
    他这样问着自己。
    不是的。
    他自己回答自己。
    是因为心境已经不如从前那样平和。
    难以抑制的欲念丛生着。
    人类的欲念是多奇怪的东西啊。
    虽然此时的自己，是已经超越了人类的存在，心中居然也会有如人类一般的欲念，真是不可思议啊。
    他不觉回忆起还在人间时候的事情来。那些事情虽然很遥远，此时却好像能回忆起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
    即使是在人间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过那种叫做欲念的东西呢。
    从极小的时候起，他是这样了。那时候，家中几个兄弟姊妹总是在一起争夺玩具，他却对那些东西不屑一顾。母亲偶尔分发的甜食，他也只是浅尝辄止，完全不像是个小孩子。
    那时候母亲对他非常担忧。为着他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淡漠，也为他超乎常人的聪慧和与家人并不十分相像的妖异容貌。有人甚至怀疑他是妖物，而对他的存在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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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待他是很好的，但是她也害怕他，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那时候的他，想要离开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却没有契机。
    直到他十四岁时的一天，一个游方道士到他家里去见到了他，讶异于他的淡漠与聪慧，与他的家人说了，要收他做徒弟。
    家里人对此非常高兴，凑了钱给那道士，让那道士把他带走了。他离开的那天，清楚的看见家人面上的那种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却也没忽略母亲面上挂着的两行泪珠。
    看到母亲那样子，他微微动容，却什么都没说，随着那道士走了。
    自此，他把那游方道士称作师父，随着他云游，再也没回过家。
    那道士是修炼房中术的，云游四方，靠着向人传授些秘术为生。每到一处，那道士都要找许多女人来修炼。他知道，他那师父修炼的原因，只是为了求长生。
    他并没有想要求长生的欲望，对他来说，人的生命就如花瓣一般，盛开还是凋零，都是无须在意的事情。不过既然他已经跟着这位师父，也就随着他修炼。
    那些他师父找来的女人，都爱他年轻貌美。而他对那些女人，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对他而言，这一切都只是修炼而已。和那些女人交合，也不过是修炼中必经的程序。
    他就这么随着他的那位师父游荡在世间，直到有一日，他那师父在修炼的过程中出了事故，脱阳而死。
    他在心中替他的那位师父叹息了一声。那个人本来是想要求长生的啊，为此抛弃了一切，作为道士在远方云游，最终却注定免不了死去的命运。
    他埋葬了师父的尸体，独自一人云游于天下，如他师父还在的时候那样。直到有一日，他白日飞升，成了仙人。
    想要求长生的师父死去了，生性淡漠对此毫不在意的的自己却得了长生，世间的事情，总是如此呢。
    他回忆起曾经在他怀抱之中的那些女人。她们似乎都有着相似的身体，相似的脸。他未曾多看过她们一眼，也从来未对她们产生过欲念。
    只有她是不同的。
    由她引起的欲念，仿佛无穷无尽。
    他想起之前躺在他身下的那身体，不觉浑身发起热来。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学了……阿夜最近非常焦躁不安……喵……
    ☆、闭关
    从前常常独自修炼的帝君从来不知道，在荒僻海岸岩洞中的修行，会变成这般充满了欲念的折磨。
    他玉石一般的面容泛起了淡淡的红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发际渗出来。原本因为不食人间烟火而异常清明的眼睛，此时因为难以明说的欲念而蒙上了灰色的阴影。
    从不远处刮进潮湿岩洞中的海风的那种咸味，顺着他的呼吸进入他的口腔，让他的口中充满了苦涩。这是一种无法摆脱的苦味，充满了后悔苦痛折磨……还有欲念。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勾勒出一副图景，她与他紧紧相拥，她温暖的胸脯暖和着他冰冷的胸膛。四肢交叠着，他抚摩遍她可爱的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她的身体滚热，上面满是粘腻的汗水，然而那些粘腻的汗水也充满了她的香气。眼前是她艳丽的脸，耳边回荡着的是她动人的喘息：
    清梦……清梦……
    他似乎听见她一遍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
    这声音，自那天之后，就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唉……多想听她这么一直呼唤下去啊。
    可是这样下去……到底是不行啊……
    来这里是为了要修炼的呢……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是会有邪魔趁机侵入的吧……反倒更危险呢……
    他这样想着，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努力摒除头脑之中的杂念，以便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感觉到平静的时候，他重新把眼睛睁开，却看见了本来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小小的玉色蝴蝶。
    这蝴蝶，他是见过的。
    当初梦蝶为救小圆，魂魄离体危在旦夕的时候，这蝴蝶就曾飞来找他。若不是它来，也许那时候她就没命了。
    这回蝴蝶又来，莫非是梦蝶又出了什么事？
    他心里有些急，一叠声地问那蝴蝶，然而那蝴蝶并不引他到什么地方去，只是绕着他上上下下的翩飞着，似乎只是因为看到他而欢喜。
    他安下心来。柔声问它：
    “你是替她来安慰我的吗？”
    蝴蝶并不回答，只是上下翩飞。
    他伸出手触碰那蝴蝶，它却不像上一次那样化作烟云，而是乖乖停留在他的掌心中。
    “啊呀，原来这一次，居然已经有了实体吗。”他温和地问它。
    它颤动触角，仿佛在赞同。那小小的玉色蝴蝶轻轻颤动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那娇柔可人的样子，就像她一样。
    “她离开了我，到人间去，想必很快活吧。大概早就把我忘了呢。”
    他这样说着，闹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同蝴蝶谈话，还是仅仅在自言自语，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北冥这地方，到底是冷清得有些过分，也难怪她不喜欢回来。”
    他念叨着，似乎在为自己找借口。
    “还是我那一次待她太粗暴了些，让她害怕了呢？在那之前，她还是处子啊。”
    蝴蝶听了他这样说，好像听懂了一样，羞得离开了他的掌心，躲到几案下面去了。
    --

 第63页

    “啊呀，原来你也会害羞吗？”帝君不觉微笑起来，向几案下面伸出手去，可是那玉蝶却始终不肯出来。
    帝君伸着手等了它好一阵子，却不见它出来，只得叹道：
    “原来你也不过是来捉弄我的，就这般喜欢看我无奈的模样么？罢了罢了，你既然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便是了。”
    帝君此时的声音却不像往常那样没有温度，似乎含着些感伤。
    他说罢了，就又合上了双目，似乎又开始专心修炼。
    那蝴蝶几案下面待得久了，见没了动静，就又悄悄出来，见帝君合了眼睛不再理它，它却又似乎寂寞要求些安慰似的，停在帝君肩上不动了。
    不想帝君骤然睁了眼，伸手把它轻轻握在了手中。
    “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挥了挥手，就凭空变出一只琉璃罩，把那蝴蝶罩在其中。
    自此，帝君为期两月的闭关修炼生活之中，多了一只玉色蝴蝶。
    他每日都要拈诀从远处调来花蜜，颇有兴味地观赏蝴蝶啜饮花蜜的样子。
    有时候他把它从琉璃罩里放出来，它就乖乖地停在他的手上，肩上，似乎对他有着无限的依恋。
    不知怎的，他似乎养成了每日都要和那蝴蝶说话的习惯。他说话的时候，那蝴蝶总是停住不动，似乎是在认真的听。
    “你果然是能听懂的吧。”他对它说。
    它在琉璃罩中扇动翅膀，仿佛在回应他。
    “如果她能像你这般乖巧，该多好啊。”帝君叹了一声，“可是她呢，总是那般倔强，从来不肯乖乖听话，一点也不可爱。”
    听了他这样说，蝴蝶好像生了气似的，转过身去，背冲着他。
    “啊呀，只是这样就生气了……”帝君觉得它的样子有些好笑。伸出手指，轻轻抚摩它的身体。
    “不要走了，一直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他问它。
    它却没有以它的方式回答他。
    帝君微微叹息，合上眼睛静修。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琉璃罩里已经空空如也。
    蝴蝶已经不在那里了。
    虽然早就料想到会是这样，可是，当他亲眼看到空空的琉璃罩时，心中的滋味，难以描述。
    “到底是要走的啊……”他自语。叹了口气，又合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变装
    梦蝶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她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的她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玉色蝴蝶，跟随着身体中奇异的指引，飞离了杜陵，飞离了人间，飞越无边无际的大海。
    一直飞到深黑的岩洞中。
    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来过，却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让她感到非常安心。
    她在岩洞的深处看见了帝君。
    她吓了一跳，心里怕起来。怕他会责备她，责备她不回去找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现在是蝴蝶的样子，也就宽了心。
    好久都没见帝君了。梦里的他，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一样的……让人心动。
    他喂她吃花蜜，温柔地和她说话。她沉溺于他的温柔，几乎想要永远以蝴蝶的形态陪伴在他的身边。
    然而当她醒来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梦境。
    当她睁开眼睛，她又成了梦蝶，只是梦蝶，离帝君很远很远的梦蝶。
    她叹息了一声，从榻上坐起来，枳花明连忙来到她的面前，样子又惊又喜：
    “姐姐，你醒了！”
    梦蝶点一点头，回想起之前她昏倒的场景。她站起来，忽然发觉她所身处的房间，并不是她在杜陵的居所。
    “我这是在哪里？”她问。
    “姐姐，这里是客栈，我们已经不在杜陵了。”枳花明告诉她。
    不在杜陵？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她分明记得她晕倒的时候，正是在杜陵胜业坊的家中啊。
    “我们为什么在客栈？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她问。
    却见枳花明微笑着回答道：
    “不是姐姐说的，要躲避那个人嘛。如果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怎么能躲得了呢？姐姐昏迷了七日，如今我们已经离开杜陵差不多一千里远。”
    听到枳花明提到那人，梦蝶心里一凛。
    之前长长的梦境，太过于温柔美好，以至于让她忘记了眼下的事情。
    那个人。
    他的身材颀长美好，声音非常醉人，口中所说出的情话也非常动听。他虽然戴着面具，看不见他的相貌，却可以想象到，他的长相一定也会是非常漂亮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似乎很深地眷恋着她，却让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她摸摸自己的头发，已经散乱了，然而那一支银簪子还插在上面。
    她拔下银簪，细细看去。原本曾经觉得银簪上的图案非常漂亮，此时再看，却发觉那图案中的蜻蜓显得张牙舞爪，凶狠异常，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可怖，吓得她一下子把那银簪丢在了地上。
    她想要把簪子丢掉，心里头隐隐的又有些怕那人，只得先收了起来。
    她坐在妆台前面，拿起梳子漫不经心地梳着头发，想着如今已经不在杜陵，日后再如何，还要好好盘算一番才行。
    若说是回瑶池去躲避，恐怕是不行的。她虽然不知他身份，却知道他与瑶池有着莫大的干系。若非看着他的面子，西王母何以会对她这一个小仙礼遇有加？如此想来，回瑶池去只怕是不大妥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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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回北冥去……虽然她在梦里与帝君极为亲近，可是如今醒了，想到两人曾做过的那羞人的事情，面颊就红了，想着若是再见他，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待他，因此也是绝不肯回去的。若是把帝君与那人比较一番，她倒宁可被那人捉住，也不肯再回去见帝君一面的。
    且不说这一层，北冥瑶池两处都是仙境，自己固然可以回去，枳花明身为妖狐，恐怕是去不得的，若把他抛下，他恐怕决不会答应。
    想到枳花明，梦蝶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只见他正站在窗前向外望着，姿态十分秀美，实在可称为是一个翩翩少年。梦蝶想到自己一直当他是孩子一般照料，如今却正是这个孩子带着昏迷了的她走出了一千里远。不觉对他大为改观。她思忖片刻，问道：
    “阿明，若是我一直不醒，你想要怎么办？”
    枳花明闻言答道：
    “我这一路上，行踪也算得上隐秘，并且一直细心留意，未见有追查我们下落的人。我原想着，再走五百里路，便可以寻个地方，隐姓埋名。只是姐姐相貌出众，容易被人认出来。之前姐姐病着尚可，如今好了，只怕还要改个相貌才稳妥。”
    梦蝶点点头，使了个神通，变作个村姑模样，掩去了面上的丽色，竟是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相貌了。她笑道：
    “你看这样可好了？要我说，你的模样太美了些，也应变一变才是。”
    枳花明摇头道：
    “我这般平常相貌，变不变的倒也无妨。只是姐姐既然让我变，我就也变一个，博姐姐一笑罢了。”
    枳花明说罢，摇身变成个头发蓬蓬的乡野少年。那粗野惫懒模样，惹得梦蝶笑个不停。
    梦蝶笑够了，怕客栈的人见了生疑，仍命他变回原样，自己也变了回去。看看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便拿了行李，与枳花明一同离开了客栈。
    两人在估衣铺子买了两件旧衣，便又坐上马车赶路。行到荒僻没人处改了装，变了相貌，竟真像是一对农家的姊弟。两人相对，又捧腹笑了许多时。只觉得笼罩在心头的愁云，也稍微散去了些似的。
    天色将晚，两人又到了一个小镇，要寻个客栈投宿。找过路人打听时，却听说这里只有一间客栈，偏偏生意极为兴隆，恐怕不一定有空余的房间。
    梦蝶心生疑虑，此处不过偏僻小镇，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人投宿？那人看出她疑惑，笑道：
    “姑娘有所不知，此处本来也不应如此。只因前一阵子客栈生意不好，店主人把客栈卖了去做别的营生。这新来的掌柜却是个难得的漂亮女子，又妙在并未许配人家。因此这附近十里八乡的浪荡子都聚在这客栈里。”
    梦蝶听了，谢过那过路人，既然此处只一个客栈，却也只好往那边去了。远远看见客栈的大门，就听见那边人声鼎沸。两人走进客栈，掌柜连忙出来招呼。梦蝶一见那掌柜便愣住了，不觉叫了一声：
    “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欲知那掌柜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呜呜呜~~~大家都不喜欢小夜吗~~~都不给小夜留言~~~没有大家鼓励小夜怎么能写好啊……呜呜呜小夜好桑心好寂寞……
    ☆、谎言
    梦蝶惊呼一声，旋即感到十分后悔。自己此时隐姓埋名，改了装扮，都只为了能隐秘躲藏而已，却不想如今遇见故人，只怕要无意暴露了行踪。
    却说那美貌的女掌柜听到梦蝶的惊叫，不觉有些诧异。她细细打量梦蝶许久，终于将她认了出来，笑道：
    “这不是梦蝶妹子么？为何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说着，又打量她身边的枳花明，蹙眉问道，“你身边的这一位，又是何人？”
    梦蝶见她认出了自己，却也无意再隐瞒下去，只摇头道：
    “一言难尽。横波姐姐倒是好眼力，这样都能认出我来。我倒是想要问一句，姐姐你为何会到了这里？”
    听了梦蝶此问，横波仙子看看四周，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楼上详谈。”
    她说着，嘱咐了伙计好好看顾着店面，携了梦蝶的手，到二楼一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的房间里去。枳花明正要跟进去，却被横波仙子拦住。只听她说：
    “这位小哥儿，我与梦蝶妹子有几句私房话儿要讲，还请小哥儿你在楼下稍等片刻。”
    枳花明犹豫不决，望向梦蝶，见梦蝶点一点头，也就只好回到楼下找地方坐下等待。
    却说横波仙子请梦蝶坐下，替她倒了茶，便开口道：
    “上次与梦蝶妹子相见，还是在北冥，说来你我姊妹真是十分有缘，今日竟在此处相见。只是你如今为何改了此装？若不是我察觉你声音熟悉，身上气息又不似凡人，还真认不出你。”
    梦蝶摇头道：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还请姐姐先说为何到此？北冥之中诸人都还好么？”
    横波仙子叹息一声，道：
    “你我既是姊妹，如此有缘。我也就不瞒你。你也知道我心中极为眷恋北冥帝君，为此才甘愿离开东华帝君身边，去那荒僻的北冥。只是北冥帝君却无视我这一片深情，从来不肯要我服侍。自从你走后，帝君心中十分难过，也就无心再限制我们姊妹。因此我们定下了规矩，每日派出一人来服侍帝君的起居。只是……”
    --

 第65页

    横波仙子说到这里，便停住了，故意抬起眼睛，看了梦蝶一眼。
    梦蝶见横波仙子停住不说，只觉得其间大有蹊跷，便问道：
    “后来又怎么了？”
    横波仙子做出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说道：
    “唉……此事是家丑，我本来不当说的。不过妹妹你是帝君的徒弟，算不得外人，告诉你也无妨。当初与我一同来北冥的眉妩仙子，是我的亲妹子。有一天早晨，我前去服侍帝君起身，帝君那时候还没起来……而我那妹子……就躺在帝君的怀里。”
    横波仙子声音发颤，似乎十分悲痛。梦蝶的表情却似乎全无变化，只听横波仙子又道：
    “帝君也许因为你走了，过于悲痛，才做出此事。只是那眉妩儿与我，一向姊妹情深。当初她来北冥，也说并不在意帝君，只是因为想要陪着我罢了。她从来便知道我对帝君的情意。不想竟然做下这样的事来。我思前想后，再不愿留在北冥。若回东华帝君处，又怕有人知道了此事取笑于我，我便索性求了王母娘娘，下界来了，碰巧看见这间客栈，觉得还可栖身，也就留了下来。”
    横波仙子说着，竟滴下泪来。她取出手帕拭泪，暗暗抬眼看梦蝶的神情。却见梦蝶始终显得无动于衷，不觉心中暗暗纳罕。
    却不知梦蝶并非不动声色，而是因为听闻此事，极为震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本性天真淳朴，难以想象昔日熟识的人竟会故意欺骗于她。此时骤然听了横波仙子如此说，只道是确有其事。她受了此种打击，心脉几乎受损。横波仙子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也一概不知了。
    横波仙子见她一直不答话，觉出些不对劲。用手推了她几下，才见她醒过神来。如此她才知道梦蝶原来已经受了重创。横波仙子本来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她见梦蝶这般，心中竟生出两分怜惜之意，几乎想要告知她真相。可是想想自己放弃了一切退路，与那位上仙定下盟约，绝不可轻易放手，因此却又硬起了心肠，开口劝道：
    “梦蝶妹子，我知道你与帝君师徒情分极好，听了这样的消息，自然是有些不快。帝君那人，只怕本来就有些荒唐，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了。”
    横波仙子说这段话，只把“师徒”二字咬得格外清楚。梦蝶之前听了横波仙子编的谎话，只觉得天地将崩，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痴痴傻傻，满心里只想着：他既然对那位眉妩仙子有意，又何必对自己那般。此时听得横波仙子说起“师徒”，就如一桶雪水迎头倾了下来。心中不觉想着：
    是了！帝君是我师父！我只是他的徒弟！他爱谁厌谁，都与我没关系！再说我离开北冥，是自己愿意的，难不成听了这样的事情，就要回去向帝君讨说法么？可笑我一个做徒弟的，竟想要管师父的事情么？！
    梦蝶如此想了一番，只觉得一切都通透了，心中虽然还隐隐的痛，却觉得自己已经硬下了心肠。转头看见横波仙子似乎很担心似的看着她，她却只是嫣然一笑：
    “多谢姐姐关心啦，我师父的事情，自然不该让徒弟操心，只是他也太粗心了些，这样的事情，还应该派人告诉我才是。”
    横波仙子听梦蝶这样说，摇头道：
    “帝君只怕并未将我那妹子当一回事，自然不会特意派人告诉你。可怜我那傻妹子啊……”
    横波仙子说着，垂下头，连连叹气。梦蝶拍着她的肩，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过了一阵子，横波仙子似乎已经不再像原先那般难过了。她抬起头来，向梦蝶问道：
    “如今，你也该说说，你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数每次到了197就掉下去了……我的小心肝啊~~~拔凉拔凉的啊~~~~::gt;_lt;:: 亲爱的读者君们来安慰下阿夜吧~~~~::gt;_lt;::
    ☆、梦游
    不知怎的，和横波仙子聊了那些之后，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有些同病相怜，梦蝶忽然觉得与她亲近了许多。她不过迟疑了片刻，便把这一阵子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同她讲了。
    横波仙子听罢，不置可否，说道：
    “如今我这里倒还算是个栖身之所，你若是不嫌弃，就住在这里便是。只是那与你同行的小子，我看他满面妖气，你还需多小心才是。”
    “阿明他虽然是狐妖，并不是奸邪之徒。”
    听了梦蝶这样说，横波仙子只是不断摇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将来你吃亏的时候，可要记得我说的才是。”
    梦蝶点头称是，心中却大不以为然。横波仙子寻了两间房，安置他们两个住下。枳花明本想仍与梦蝶同住，可是看着横波仙子那冷冷的神情，怕得提也不敢提一声。
    梦蝶旅途劳顿，躺下不久便沉沉进入了梦乡。她梦到自己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房子。她伸手去推那一扇熟悉的门，抬起头，看见心中想念着的人就在眼前。
    呀！是他呀！是沈清梦啊！梦里的她欢喜极了。在梦里，她忘了他高高在上的北冥帝君，忘了他是她的师父。只记得他是她所欢喜的人。
    然而她却还记得横波仙子说过，他与眉妩仙子有染。她的心里有些不快活，张口问了他。他把这事情解释得清清楚楚，梦蝶得知他与眉妩仙子并无任何关联，只觉得心中大畅，原先似乎一直梗在心间的一块石头，就这样轻轻易易消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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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她，伸出手抚弄她的头发。像对待一只小猫。她在他怀中，感到十分安心，好像这是一件极为自然的事情，他们两人之间本来就是相互眷恋爱慕着的。
    她听见他对她说道：
    “我带你在北冥四周好好看看吧。”
    她欣然应允，他就揽着她，带她驾云在北冥的各个名胜四处游赏。梦蝶虽然在北冥已经住了许久，却从未如此时这般游览北冥的景致，只道北冥尽是些阴风怒号，浊浪排空之处，却不知北冥亦有皓月千里。又有几处小岛，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桂影斑驳，珊珊可爱。
    梦蝶素日里便喜爱游玩，如今和心爱的人一同赏游，更是欢喜。如此良辰美景，只希望这样幸福的时光永远不要结束。她看着沈清梦的面容，那面容不再冷酷，而是满含着柔情蜜意。她在他唇上郑重印下一吻，似乎立下了某种誓言。
    然而，越来越的，虽然在他的身边，她仍然感到焦躁不安。她有些弄不清楚，这种不安的源头到底在哪里。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意识到，哦，不对，这好像不是真的，这好像是梦。
    发觉是梦，她感到极度的不安。然而梦中的思维总不像现实中那么清晰，她模模糊糊意识到，等到醒了之后，他就不在她身边了……然而这好像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件事……那么……最重要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
    等到醒了之后，所有的这些，我们在这里经历的一切的一切，一切的欢笑和相爱，亲昵美好的时光，你就都不记得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梦蝶感到心中一阵强烈的钝痛，就好像心脏被撕裂了一般。
    在这种痛楚之中，她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晃晃头，许久才从梦境之中解脱出来。这梦境过于真实，以至于让她怀疑此刻的真实性。她慢慢回味着这个梦，每一个情节，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他带她去的地方。只觉得如果将来有一日把这个梦忘记，一定会非常遗憾。
    她慢慢起身，穿衣洗漱。刚刚洗过就听见敲门声。她以为是枳花明或是横波仙子，有些不以为意，随意道了一声“进来”。
    门外的人推门进来，那人戴着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然而梦蝶一见到他，就知道他就是她一直躲着的那人。
    “呀！是你。”她叫了一声，倚在妆台边上，没有动。看似十分镇定，实际上，她早已吓得不能动了。
    那人慢慢踱步到她的眼前，捏过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柔声道：
    “很怕我么？”
    梦蝶听了他这般问，只觉得有点心虚。想要说没有，却似乎说不出口，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那人有些难过似的，松开了她，叹了口气，道：
    “傻丫头，你是不必怕我的。就算是天下人都怕我，你也不应该怕我。我就算倾覆天下，也不会动你分毫。可惜那些从前的事情，你都忘却了，须知，你是我的妻子。我认定了你，除了你，我再不想娶旁的人。”
    梦蝶惊奇得睁大了眼睛，只见那人的嘴角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他继续说道：
    “你不要怕，我最多的就是时间。况且我最有耐心，决不会强迫你。总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嫁我。求你不要再逃，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捉住你的，可是见你从我身边逃开，我心里很难过。”
    他这样说着，声音稍稍有些变了，变得凄婉动人。一滴眼泪从他的左眼眶流出来，顺着面具淌下去。而他的唇角却始终还带着笑。
    梦蝶被眼前的景象触动了。她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还会流眼泪。正当她呆呆站着看他的时候，他轻轻吻过了她的唇。
    “小蝶！”伴着一声呼唤，门突然被推开，两人吓了一跳，齐齐向门外看去，原来是横波仙子。横波仙子见了此情此景，连忙说着“对不住，对不住”转身退了出去，还不忘顺手又把门带了上。
    那人轻笑了一声，又俯身吻了她一次，也不说话，只是转身推门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夜总算是遵守诺言，周六更了一章~~明天也会再更新一章的~~~~今天和几个大学同学见面，大家都过得非常苦，听她们讲，心里很心疼。
    ☆、魔君
    那人刚刚离开，梦蝶还没有缓过神来，横波仙子就走了进来，极为惊讶地问道：
    “刚才走的，就是你说的那人？”
    梦蝶点点头，横波仙子惊呼一声：
    “你说的原来是他！据说他三百年前离开天宫，不知所终。想不到如今他竟然来到这里寻你。”
    梦蝶听她这般说，连忙问她那人的来头。横波仙子想了一想，娓娓道来。
    说是鸿蒙初开之时，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于此清浊之间，仍有些混沌之气，变成些妖魔。其中有一人，风姿秀伟，法力卓绝，远远高于同侪，手中更有一件至宝斩魂刀，那斩魂刀十分厉害，若是被砍中了，便要魂飞魄散。那人也就因此被众妖魔尊为主上。
    那人带领众妖魔，占据了许多地方，他本来生自混沌，自名玄真，自号九天大帝。正当他率着众妖魔准备攻打天宫之际，这位混世魔君偶然遇见了一位蕊宫仙子。
    那仙子称作轻羽，相貌颇美，性情也十分柔顺。魔君一见，顿生恋慕之情。天宫借此机会，向那魔君玄真提出，他若要迎娶轻羽仙子，不许再犯上作乱，必须要归顺天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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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君玄真答应了天宫的条件，解散了众魔，独身一人来到天宫之中。众人信守诺言，为这二人举行了盛大的婚礼。然而婚礼上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便是北辰星君。那星君恋慕轻羽仙子已久，在婚礼上出来搅局。玄真大怒，提起斩魂刀便要斩杀北辰星君。
    轻羽仙子与北辰星君极好，知道斩魂刀的厉害。情急之中，挡在北辰星君身前。玄真大惊，连忙收刀，然而力道太大，到底没有收住。斩魂刀砍伤了轻羽仙子，伤口虽轻，仙子的魂魄却受了伤，昏迷不醒。而玄真本人也因为收刀时候用力过猛，元气大伤。
    待得玄真休养好了，却听说轻羽仙子已经下界入了轮回。玄真十分悲痛，向天宫讨了个封号，自己也下界去做个散仙，苦苦等待，只是为了要等轻羽仙子回还。
    “这位玄真魔君，可是三界之中痴情男子的典范啊！蝶儿你的前世竟是轻羽仙子，真是好福气啊！”横波仙子对此津津乐道。
    梦蝶却只是怔怔的。自己和那人，原来有这样的一段过去吗？自己差点成为他的……妻子。
    可是横波仙子讲的这些事情，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语焉不详。她虽然听了，却也不觉得自己与那人就能变得怎样亲密了。
    只不过自己对他的那种恐惧有了解释：她害怕他，恐怕是因为他曾用斩魂刀伤过她的魂魄，因此她的魂魄之中仍然还带着这种恐惧的记忆吧。
    那人，也是个可怜人。只是……
    她想起帝君。
    昨天晚上又梦到他，可笑她在梦里只听他说了几句话，就相信他和眉妩仙子没什么关系。她的心里，还是牵念他，只牵念着他。
    梦蝶自己发着呆，不知什么时候，横波仙子已经离开了梦蝶的卧房。她悄悄走出客栈，向西面走去，却没发现有人正跟在她的身后。
    她颇为机敏，行动迅速，穿过了许多小巷，然而跟在她后面的人却并未被甩脱，仍是紧紧跟着。
    只见她来到一户人家门前，用特别的手法敲了几下门，门一下子开了，横波仙子闪身进去，跟在她后面的那人，腾身一跃，轻轻巧巧上了房顶。
    横波仙子走进院里一间房中，跟着她的那人，轻轻揭开了几片瓦，往里看去。
    房中的那人，戴着半截面具，正是早上来寻梦蝶的那玄真魔君，横波仙子见了他，纳头便拜：
    “横波见过大人。”
    “事情怎么样了？”
    “大人与梦蝶仙子过去的事情，已经给她讲过了。她并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
    玄真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就行了。日后你还要多用心才是。”
    “在下自然会用心。只是大人不要忘了，曾经答应过在下的事情。”
    “你安下心，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说了要帮你是决不会忘了的。我得到梦蝶，你得到北冥帝君，这岂不是很公平？”
    横波听了那人如此说，微笑点头，道：
    “一切都仰仗大人了。我只怕梦蝶怀疑，不敢出来太久，如今先回去了。”
    玄真摇头道：
    “不急，先看我处置了房顶上那跟着你过来的小贼再说。”
    房上偷看的那人，听见如此说，知道避无可避，便从房上一跃而下。向着那玄真魔君跪下，下拜，口称师父。
    横波仙子自以为小心谨慎，却不知竟然被人盯了梢，居然那人还是魔君的徒弟。她吃惊的看向那跟踪的人，惊呼一声：
    “是你？！”
    那人不过是个少年，容貌艳丽，十分动人。却也是我们的老熟人，枳花明。
    却听玄真冷哼一声：
    “你倒是还记得我是你师父。”
    枳花明低着头，道：
    “师父对我的大恩，阿明绝不敢忘。”
    “哦？是吗？”玄真问了一句，枳花明只觉得空气中多了一阵重重的威压，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但还是说道：
    “阿明对师父，决无半点不忠。”
    玄真坐下，拿起几上放着的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淡然说道：
    “那你就解释解释，为什么在我去过杜陵的胜业坊之后，第二日就人去楼空。”
    “那是为了取信于梦蝶仙子。”
    “你非要这样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为何不给我留下讯息？”
    枳花明的脸红了又白，他咬了咬牙，横下心，高声答道：
    “阿明一时糊涂，阿明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背过身去，脱掉上衣。”玄真吩咐着。
    少年似乎有些怕，颤颤巍巍背过身去，跪好。脱下上衣，袒露出雪白的肌肤。这少年的模样如此艳丽，皮肤仿佛吹弹可破，倒让横波仙子有些嫉妒。
    玄真伸出右手来，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柄黑色的长鞭，他向着枳花明的背上狠狠抽去，枳花明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把嘴唇咬出了血。
    玄真足足抽了数十鞭，直抽得枳花明皮开肉绽，横波仙子在一旁看着，颇为心惊。
    玄真收了手，淡淡说道：
    “如今就这样吧，你回去不要让人看出端倪来。”
    枳花明答了一声是，蹒跚着走了。玄真转头看向横波仙子，道：
    “仙子须知，我做事，一向是赏罚分明的。”
    横波仙子汗涔涔的，连声答应，弯着腰，低着头，退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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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本来昨天就传了，今早才发现没有传上去……抱歉~~~~
    ☆、春梦
    却说梦蝶被那玄真寻到，确实惊惶了一阵。只是她从横波仙子那里知道了三世之前事情的原委之后，倒也不再像原先那么恐惧，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然而这种内心的安定，却又让她犹豫不决起来。那人苦心等待她许久，从前她未见他时，还可以说昔日的那个轻羽仙子，与她李梦蝶并没有干系。如今见了他那痴情样子，听横波仙子讲他等了她许多年，这又让她有些心软，想着若是不说一声就逃走，似乎也确实有些过分了。
    她就这么想着，混乱着，不知时间为什么会过得这么快。枳花明来找她，她闭着门，不许他进去，说自己心里烦。
    她推开窗看着天，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就连这温暖的颜色也让她感到不悦，然而她不知道还能看些什么。她一直看着，直到月上中天，她知道该睡去了，也就上了床榻，心里想着睡着了也就不会再烦恼。
    与此同时，在北冥，帝君也在安睡。他此时仍在闭关修行，然而这段时间却并无什么成效。他自己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杂念太多，太多。因此渴望从睡眠之中获得安定。
    然而这却并没有什么用处。即使是睡着了，他的梦里也全是她。就在前一天的晚上，他梦见自己带着她游遍了北冥，十分欢喜。只可惜在梦中她刚刚给予了他轻轻一吻，他就醒来了。
    梦醒之后，他只觉得颇为惆怅，全然没有意识到梦中的她就是他想要摒弃掉的那些杂念。
    这一夜，他又睡了。仍然在作着关于她的梦。他梦见自己穿着大红的喜服，而她蒙着盖头站在他的面前。他看不见她的脸，可是他知道那眼前的人就是她，绝不会是别的人。他知道这一日他要和她成婚了，他满心欢喜，丝毫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梦中的婚宴有许多宾客，来贺喜的那般多，仿佛都是些相似的相貌，一拥上前灌他酒吃，他也记不分明。好容易摆脱了那班人，回到布置好了的喜房，看见喜房中点着的一双红烛，烛火轻轻摇着，映着房间里她的影儿，一明一暗。
    她乖乖地坐着，像个泥娃娃，一动不动，好生乖巧，让他恨不得一把将她揉在怀里。
    可他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激动，把那大红的盖头只一挑，她那垂着眼睛含羞带怯的样儿，就出现在他眼前了，真真是好看。她也不抬眼，只用几不可闻的细细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清梦。”
    他欣喜若狂，这是他的蝶儿，这真是他的好蝶儿。平日里朝思暮想，此时见了，却又情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先动手替她除去头上钗环。小心翼翼，生怕刮着她一点头发。
    她怯怯的，由着他摆弄。他见状笑道：
    “有什么可害羞的呢？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轻轻摇头：
    “今天，不一样。”
    “娘子说的对，倒是我错了。今天是不一样，今天，你是我的娘子。”
    他说着，一下把她抱起来，她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他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惊叫。他灵活的舌头在她口中肆虐着，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酥软起来，。
    他把她压在床榻上，伸手去解她大红的喜服，那衣带结的好紧，他索性用力扯脱了。她也去拉扯他的衣带，两人急急的，反倒更乱，费了好半天功夫，也不知最后到底是怎样才把衣服脱去的。
    她的身体温暖，她的小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乱摸，勾起他的欲|火来。他禁欲的时间太久，欲|火格外旺盛。他分开她的双腿，用手指轻轻碰触她那处，轻笑一声：
    “啊呀……已经这么湿了……”说着，还恶意地把手指伸到深处，用力搅动了两下。晶莹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流了出来。
    她害羞起来，抓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他俯下身子，把被子抢走丢到一边，抽出湿漉漉的手指，放在她的嘴边，笑道：
    “还不承认么……尝尝自己的味道可好？”
    她又羞又气，瞪了他一眼。他愉悦地大笑起来，用力一挺腰，深深埋进她的身体里。
    他进入的太快，她有些痛了，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张口咬住他的肩。他感觉到她的牙齿深深陷入他的肌肤，那轻微的痛感让他更觉销魂。她的身体里真软，真暖和，他的欲望越发炽烈起来，用力挺动腰部，每一下都深入她的最深处。
    她闭着眼睛，好像承受不住似的，口中微微溢出呻|吟。
    他的速度渐渐加快，她的声音也变得细细碎碎，哀求似的，唤他的名字：
    “啊……清梦……清梦……别……”
    听见她的呼唤，让他更为动情：
    “继续叫我的名字……继续叫我……啊……不许停……不许停……”
    “清梦……清梦……嗯……我的清梦……啊！”
    他用力的挺动让她到达了欲望的顶峰，她的花|径紧紧收缩，他释放在她的身体里，满足地拥着她睡了。
    然而当他醒来，她并不在他的身边。
    这到底只是他的一场春梦。
    然而这场梦让他开始迷惑，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修成大罗神仙么？
    不，不对，他从来就没想当过什么大罗神仙。只是那些人希望他能成大罗神仙罢了，认为他若是修炼成功，便可为天界添得一大助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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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那些人封在北冥，替他们料理了这么多年烂摊子，何苦非要遂他们的心？
    虽然在这里清修还没到两个月，不过，已经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因为……对她的思念，已经不能称其为杂念，对她的想念早已成了比修行还要重要千百倍的事情。
    该去人间寻觅那真正想要的了呢。
    他轻笑一声，推开盖住岩洞入口的石板，走了出去。
    耀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师父大人终于想明白了~！小夜好高兴！哇咔咔咔~~~~稍稍写了点肉就当作是最近更新不规律的补偿好了~~~【惭愧脸】大家一定要爱小夜哦~~~
    ☆、真容
    梦蝶闹不清楚，为什么事情如今会变成了这样。
    明明夜里梦见自己穿着喜服在和帝君成婚，娇羞无限。一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她吓了一跳，以为有不认识的登徒子闯入，不觉惊呼出声。那人却伸出食指压在她的唇上，摇头道：
    “不要吵。”
    她这才意识到那人原来是玄真，又羞又恼。怒道：
    “谁许你随便进我房间的？还不快出去！”
    他并不直接回答，只是装出可怜的声调：
    “娘子……饶了我这一回吧。”
    听他喊她娘子，她心中一荡。恍惚中觉得，似乎梦里也有人这么叫过她。
    “娘子没生气，我就当娘子是应了。”玄真嬉皮笑脸地说着。
    梦蝶闻言，红着脸啐了一口：“不许胡言，哪个是你娘子了。”
    “谁应了谁便是。”
    梦蝶老实，听他这般胡搅蛮缠，也不知该怎样回他。只得自己小声嘀咕着：
    “生得这般清雅俊秀的样儿，偏偏这般油嘴滑舌，真真惹人恨。”
    梦蝶声音虽小，却被他听得一清二楚，一下子坐到梦蝶身前，握住了她的手。那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在她眼前晃着，只听他笑道：
    “娘子还未见我的模样，就知道我清雅俊秀，真是好生抬举我，我在这里先行谢过了。不过今日我不是来和娘子拌嘴玩儿的，在下今日准备了游船，想要请娘子一同去游湖。”
    此时正是初春，柳梢刚有绿意。此处是小镇，并无什么热闹，梦蝶其实颇有些恹恹的，玄真此次约她出去，倒让她生了些兴趣，也就答允了他。
    玄真准备了马车，载着她出了城镇，又行了七八里，却不见有什么湖，面前是一片荒野。
    梦蝶见状笑道：
    “既然要游湖，湖又在哪里呢？”
    玄真见她如此，摇头道：
    “亏你也是个成了仙的人，怎么还是这样。我们就以天地为湖，又有何不可？”
    梦蝶点头道：
    “你既然如此说，却也罢了。我且问你，既然有了湖，船又何在？”
    玄真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纸船。纸船极小，样子十分精巧可爱。玄真将它置于地上，念了一声“长”，那纸船就迅速变大，恰能容下两人。
    玄真携着梦蝶的手，带着她上了船，说声“起”，那船就浮起三尺多高来。
    船上有帆，这日风并不很大，船就随着风缓缓而行。这一片荒野广阔无边，此时草色青青，却如一片漫无边际的碧水一般。
    梦蝶见状叹道：
    “倒是好景致。如此就像列子一般御风而行，茫然而不知目的的前行，或许就离逍遥的境界不远了吧。”
    此时风恰恰止了，船停了下来，只是还在微微摇晃。玄真转身对着她，语气认真：
    “旁人只求要脱离了世间的束缚，脱离了人间的烦恼，想要求得逍遥。我却只想要你，求你把你的束缚加在我的身上。即使这负担过于沉重，以至于让我永堕尘世，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梦蝶从未从他的口中听过这样认真的话，不觉有些动容，叹道：
    “你这又是何苦。难道你不知道我转生三世，早已经不记得你啦。再或者，就算是我应了你。将来若是又出了什么事故，我再轮回转世，若是又变了相貌，你又要到何处去寻我呢？”
    玄真摇头道：
    “情之所钟，自然认识。就算是娘子离开了我，无论到天涯海角，我总能寻你回还。”
    梦蝶听了他此言，只觉得心中柔软起来，第一次生了想看一看他相貌的念头。于是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拈起玄真的面具边缘。
    “可以吗？”她问。
    玄真一笑：“娘子有兴，在下荣幸之至。只是玄真貌陋，只怕惊吓到娘子。”
    梦蝶听他这般说，只是不信。这样人物，又怎会貌丑？她捏着他的面具向上一掀，看着他的面容，她惊呆了。。
    面具之下，有一张曾经绝美的面容。
    说“曾经”，是因为此时，这张脸上有着一道极长极深极可怖的伤疤，破坏了整张面容的和谐。若没有这伤疤，梦蝶此生所见的所有面容，即使是帝君，也不会比他更俊美。
    看到这张面容的人，大概都会觉得十分惋惜，想着若是见到他未毁容时候的模样，恐怕不知会是怎样的销魂。大约也会感叹，果然事件的一切，即使是神仙，也是不会有十全十美的存在吧。
    梦蝶轻轻抚摩着他脸上那令人触目惊心的疤痕，问道：
    “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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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三世前与我成婚那日，那个叫北辰的前来闹事，我一时大意，让他伤着了我。他那兵刃不是凡间兵器，留下的痕迹不能去掉。可是我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你是我的娘子啊，那个叫北辰的，不过是个可怜的失败者罢了。”
    玄真说得很轻松，似乎浑不在意。梦蝶却有些为他难过，也有些歉疚。毕竟这事情，到底是为着她呀。
    玄真看她样子仿佛有些难过，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伤疤上，柔声道：
    “娘子不要难过呀……有了它，以后娘子就能记住我的样子了呀。这样的一道疤痕，见过的人都不会忘记的。要是娘子再忘记了我的样子，只要记住我有这样一道疤痕就行啦。”
    梦蝶点头，觉得自己的眼中似乎湿润起来，她郑重答道：
    “不会忘了……不会再忘了……玄真……”
    无边无际的荒原之上，只有这一叶小舟，浮在春草之上，向远处看去，再无第三个人。此种景象，就如广阔无垠的天地间也只余下他二人一般。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玄真已经轻轻拥住了她。他的身体贴着她的身体，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他的声音近在她的耳边：
    “娘子，不要再逃了。再嫁给我一次，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夜在计划完结了~！握拳~~~小夜一直很努力的~~~~为什么大家都不给我留言……都不说爱小夜……呜呜呜~~~~~::gt;_lt;::
    ☆、月下
    梦蝶明日要成婚了。
    此时的她，对此没有一点实感。她甚至在暗暗懊悔，为什么那一日，头脑一热就答应了玄真。也许因为他那日的样子太吸引人了吧。
    她虽然懊恼，却并没有悔婚的意思。然而心中烦恼的感觉，却始终无法消逝。
    夜里她无法入睡，披了衣服，离开自己住着的房间，出了客栈，要到外面走走。
    外面月华如水，夜已经深了，长长的青石板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一个老人家，坐在旁边店铺前面的石阶上，借着月色，手里拿着个册子在看着什么。
    她觉得有些奇怪，就暂时忘了正困扰着自己的那些事情，向老人走过去。
    老人专心致志地看着册子，并未注意到她。她看看老人拿着的册子，上面记着许多人名，她也看不太懂。出声问道：
    “老人家，这么晚了，您在这里做什么啊？”
    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
    “原来是你啊，过来坐在我身边吧。”
    梦蝶依言坐下，听那老人的意思，他是与她熟识的。她心中十分惊奇，却又不敢贸然问他。只听老人又说道：
    “我不过几百年前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不想今日又遇到仙子，真是意外之喜。”
    梦蝶听他如此说，不觉肃然起敬。问道：
    “老人家是怎么认识我的呢？”
    老人指指手中的册子，笑道：
    “我就是靠它知道你的啊。”
    老人见梦蝶十分困惑，便指着册子解释道：
    “这是天下的姻缘簿子，我便是司天下姻缘之人。凡是簿子上记了有姻缘之份的，我便用红绳系在两人足上，两人便可成夫妇了。几百年前，仙子曾有过一段姻缘。还是我亲自促成的呢！”
    梦蝶听老人口中的话颇有文章，便又着急问他。老人叹了口气，答道：
    “本来此事十分隐秘，不应教人知道。只是这毕竟与仙子息息相关。就告诉仙子便是。仙子可知道，那玄真昔日乃是一个颇为残暴的魔君？”
    梦蝶颔首，老人继续说道：
    “数百年前，那玄真一日机缘巧合，遇见了当年的轻羽仙子。说也奇怪，那玄真性情暴虐，却偏偏对轻羽仙子钟情，轻羽仙子也对他芳心暗许。只是两人身份悬殊，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大约正在那时候，玄真意欲攻打天界。天宫众仙担心一旦战火燃起，必然生灵涂炭。便琢磨出一个法子。”
    老人讲到这里，故意卖个关子，停了下来。梦蝶催他快讲，老人才又讲道：
    “那时候众仙寻到我，要我改了姻缘簿子，替仙子与玄真系上一对红绳。希望凭此法，可以让玄真消了攻打天界的念头。我本来对此将信将疑。不过替仙子与玄真系了红绳之后，事情还真就随着天界众仙的愿望进行着了。
    只是可惜，仙子的这段姻缘，毕竟是改了姻缘簿才得来的，未能顺应天意。所以仙子三世前与玄真刚刚拜过堂，就出了那样的事情。小老儿这些年来，每次想到此事，都十分难过，只觉得是我害了仙子。如今在这里，给仙子赔礼了。”
    老人说着，站起身来，向梦蝶深施一礼。梦蝶慌忙拦住，道：
    “老人家不必如此，这都是三世之前的事情了。我也不在意了。”
    老人重新坐下，道：
    “幸而这一世，仙子有一段好姻缘。小老儿我必当尽心竭力，让仙子此生欢喜。”
    听到老人如此说，梦蝶心中暂时忘却的忧愁，却又上心头。她开口问道：
    “老人家，你说这一世……我有段好姻缘？”
    老人笑道：“既然我说是好姻缘，就一定是好姻缘。”
    虽然听老人如此说，梦蝶心中的疑虑却没有消去，她又问道：
    “虽然老人家如此说……可是……要与玄真成婚……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满心不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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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听她这么说，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谁说你的好姻缘是玄真了？！”
    什么？她此生命定的姻缘，不是明天要与她成婚的玄真？！她一下子懵了，结结巴巴地问：
    “可是……可是……明明明天我就要与玄真成婚了啊……”
    老人哼了一声：
    “姻缘簿子上没写，我小老儿也没替你们系红绳，你怎么可能嫁给他。你俩的婚事，一定办不成。再说了，玄真那人脾气那么古怪，性情阴晴不定的，他又算得上什么好姻缘了。”
    梦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头脑一片空白。过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那老人家，我的那好姻缘，究竟是谁？”
    老人诡秘一笑：
    “自然是你心里最欢喜的那人。”
    心里最欢喜的那人？
    那就是……
    她心里一喜，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梦蝶姐姐！你在做什么！”
    她连忙回头看去，原来是枳花明，她慌忙答道：
    “我在这儿，跟这位老人家说话呢。”
    她再回头看老人的时候，却发现老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时候枳花明已经走到她身边，只听他嗔怪道：
    “姐姐，这里哪来的老人家，你在说什么胡话。”
    梦蝶想着，那老人大约是不愿让人看见，便掩饰道：
    “大概是我糊涂了吧。”
    枳花明也不理会，只道：
    “姐姐，我是来带你走的。”
    “走？我明天就要和玄真成婚了啊，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枳花明急着说道：
    “姐姐，阿明知道姐姐最爱自由。可是他妒心最重，你若是嫁给了他，他定要把姐姐关起来，不许姐姐再见到旁人。所以阿明就是拼死，也要救姐姐出去。”
    梦蝶定定地看着枳花明，冷着面，问道：
    “你如何得知？”
    枳花明急道：
    “姐姐，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若不说清楚，我绝不走。”
    枳花明无奈，只得说道：
    “他……便是我的师父。我跟了他三百年，他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帮我？”
    少年的眼睛明亮，粉面上晕起淡淡的红，他嗫嚅着说道：
    “姐姐待我好，我心里感激。”
    梦蝶看他那样子，心里明白，却也不说破，只是叹了一声，道：
    “走吧。”
    枳花明面露喜色，然而就在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阿明，你带着我的女人，要走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中再有一章或者两章就大结局了~~~想写一个番外，番外的主题是“如果梦蝶做了其他的选择，会发生些什么”。但是因为现在数据也不太景气，不太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看这个文，所以现在也有点懒得写番外。如果大家对番外有兴趣的话，请在这章下面留言，小夜如果看到有人对番外感兴趣，就会加写番外。如果没有的话……小夜就偷懒不写了~~~~~
    ☆、秘密
    枳花明听到这声音，吓得全身都僵硬了，一动也不敢动，甚至不敢回头。只有膝盖软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倒，颤声叫道：
    “师……师父……”
    梦蝶向身后望去，只见玄真那一身青色的衣袍，映着月光，显出一种肃杀之气。他的面容冷酷无比，脸上的那道伤疤狰狞可怖。梦蝶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不觉打了个寒战。
    只听他冷冷说道：
    “枳花明大侠，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吧。我玄真本来就是人间邪魔，可不敢认你这样正气凛然的大侠做徒弟。”
    枳花明咬着唇，那艳丽的唇被他咬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说道：
    “师父，你救过阿明的命，又赐了阿明名字，把阿明养了这么大，还教给阿明法术……这些恩情，阿明都牢记于心，绝不敢忘。只是……”
    玄真高高扬起眉，居高临下地看着枳花明，道：
    “哦？只是？”
    枳花明横下心，闭上眼睛，一口气答道：
    “只是梦蝶姐姐不想嫁师父的师父又何苦强迫梦蝶姐姐呢！”
    听到枳花明的话，梦蝶的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连枳花明都看出了自己不想嫁他，自己却还在这里自欺欺人。
    玄真探寻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目光，生生从冷酷变为了温柔。
    他走到她面前，手环住了她的腰身，柔声问：
    “真的不想嫁我，嗯？”
    他此刻的表情，和看着枳花明的时候完全不同，就连那道伤疤的线条，似乎都变得柔和了。
    梦蝶看着他此时温柔的表情，却感受不到他心中有温柔的情绪存在。这个人始终不能让人感到轻松，到底是个让人感到恐怖的存在啊。即使如此，她却并不隐瞒自己心中所想，只是轻轻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
    他怜爱地抚摩她的头发：
    “可怜的小东西，分明到了明天就要嫁我了啊，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吗？”
    她不说话，只是一径摇着头，眼睛红红的，几乎要哭了出来。
    看见她如此，玄真颇觉无奈，心乱如麻。转头看见枳花明还跪在一旁，恶从心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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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肖的逆徒！枉我这些年费心竭力教导你！”
    说着，便从腰间抽出一柄剑来，向着枳花明心口刺去。
    梦蝶惊呼一声，想去拦阻，可是玄真动作太快，她来不及去拦，只扯住了他的衣角。眼看一场惨剧就要发生，梦蝶只愿枳花明能躲开。
    玄真心中怒极，这一击力道虽大，却并未用上什么精妙剑法，枳花明若想躲避，也是可以躲开的。却见枳花明不闪不避，只是闭上一双秀目，紧咬着唇，似乎引颈受戮。
    若枳花明此时躲避，玄真一怒，或许真将他刺死也未可知。可是此时玄真见他这般柔顺的模样，想起数百年师徒情谊，竟有些不忍下手，硬生生收回了剑势，剑尖划破了枳花明胸前的衣服和皮肤，流出一滴血来。
    枳花明发觉玄真收住了剑势，不觉诧异地睁开了眼睛。却见玄真举着剑，沉声问道：
    “你为什么不躲？”
    枳花明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低头答道：
    “阿明的性命是师父给的，师父若想杀阿明，阿明并不敢躲。”
    玄真轻笑了两声，笑声悲凉。他放缓了调子，问他：
    “我要杀你，你不敢躲，却敢带着我的女人逃走么？”
    枳花明抬起头来望着玄真，此时，梦蝶才发觉少年那张艳丽的面容竟然已经满是泪痕。那样漂亮的一张脸此时被泪痕分割，显得非常悲哀，有一种近于破碎的美丽，几乎令人触目惊心。
    只听见少年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阿明自幼追随师父……师父一直都是阿明最为倾慕的人……这些年来，阿明看着师父悲伤的样子，心中极为痛心，恨不能替师父难过。后来知道了梦蝶姐姐的事情，以为师父可以不再难过，阿明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是直到我奉了师父的命，去跟随梦蝶姐姐，才发觉梦蝶姐姐对师父无意。阿明最倾慕师父，也喜欢梦蝶姐姐，阿明只怕，若是梦蝶姐姐嫁了师父，若两人不和睦，师父只怕要更痛苦才是……阿明求师父，不要与梦蝶姐姐成婚！”
    枳花明这话说得极为恳切，即使是心肠极硬的人也要为之动容。然而梦蝶从旁看着枳花明，看着少年纤细的身躯跪在玄真的面前，看着他划破了、被血污了的衣衫，看着他布满了泪痕的脸和秀媚的眼睛，她突然发觉原来是她从前会错了意。此刻她竟然偶然窥破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心中深深藏着的宁死也不肯说出来的秘密。
    却见玄真叹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少年，道：
    “我虽然不忍杀你，却也不愿意再见你了。你去罢，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少年面上的表情惊恐起来，他膝行至玄真的面前，扯住他的衣襟，哀求道：
    “若是师父不肯再见我，还是杀了我痛快些。阿明只求死在师父手里。”
    梦蝶听到枳花明此语，心中骤然一震。
    她虽然眼睛看着玄真和枳花明，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
    那个人啊，常常冷着一张面孔，偶然流露出一丝笑意，足以倾国倾城。她虽然离开了他身边，每一夜却不间断地梦见他的样子，他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显露出的美妙姿态，都让她心动不已。那个人已经把她的心占满了，就算是她嫁了旁人，也没法忘却他的。
    可是她若是嫁了玄真，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之前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可是此时一想，她忽然意识到，若是再也见不到他，她其实也和枳花明一般，宁可一死吧！
    她正想着，忽然听见身边响起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蝶儿，你这淘气的小丫头，不过是这么几日没有见，你就要背着我嫁了别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结局……（不出意外的话）小夜好激动好激动~~终于要大结局了~~~最后问一次……真的没人想看番外么……【对手指】你们这些傲娇不肯留言的小妖精~~~~小夜不写番外了哼！
    ☆、终章
    那声音虽轻，却深深震动了梦蝶。她猛地回过头去，眼前的人一袭紫袍，带着魅人的笑。时间仿佛忽然回到了数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孩童，吃惊地望着眼前绝美的仙人。
    她离开他自己在外面的这些日子，颇吃了些苦，也遇了些麻烦。这些事情，她从没觉得有什么艰难的。可是一见到他，她忽然觉得自己受了无尽的委屈，她的鼻子开始发酸，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眼前的这人，他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吗？他是她的师父吗？不，不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她的心里，早就不把他当成自己的师父了。他是她的恋人，他是她的清梦。
    她一下子扑到他的身边，紧紧拥抱住他。
    在这个时候，她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忘了自己的身后，还站着那个原本明天就要娶她的男人。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才是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离开北冥的这么长时间，此刻，她才真正感觉到安心了。对于梦蝶而言，此刻，天地之间便只余下了这一人而已，再没有旁人。
    看着她扑到他的怀中，他愣了一下。随即紧紧拥抱住她。她是他养大的。她是他的徒儿，是他的女儿，是他的情人，是他的全部。他从未有过感情，他唯一的感情是为她动的，他的心里再不会有别的人了。
    他轻轻拍着梦蝶的背，他看见了对面那个面上有一道疤痕的男人。那男人的脚前跪着一只容貌妖异的狐妖，而那人则面无表情地望着这边。他知道那就是自己的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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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久之前就听说过那人了，甚至听说过从前他与轻羽仙子的婚事，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与那人没有半点干系。那时候他曾经劝过北辰，与那人作对是没有好处的，可是北辰仍是去闹翻了他的婚礼。
    此时的他却几乎要感谢北辰当年的举动，若不是因为那件事，世上就只会有一个轻羽仙子，他的蝶儿，如今也就不会存在了。
    他看着他眼前的敌人，他从未见过他，不知道他竟是这样出色的一个男子。不仅仅容貌美，那美妙的风姿气度，也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那人若不是他的敌人，他几乎要赞赏起他来了。
    如果自己没有及时赶到，也许她就要嫁给那人了。想到这里，他皱起眉来。不过幸而，世间是没有也许的。这样想着，他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
    梦蝶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轻轻推了他两下。他松开梦蝶，握住了她的手，走到他那敌人的身前，笑道：
    “你若要娶她，也该先让我知道才是。”
    却见玄真亦笑：
    “我原本准备和她成婚之后，再去北冥拜会你的。谁知你这样性急。既然如此，就留下来，明日见证我的婚礼如何？”
    帝君摇了摇头，道：
    “唉，魔君大人成婚的盛况，我自然是很想看看的。只可惜在下身为北冥之主，实在俗务缠身。若不是听说我的娘子要另嫁他人，我是绝不会赶过来的。”
    帝君说着，笑盈盈看着梦蝶。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每个人都惊诧莫名。梦蝶圆睁着眼睛看向帝君，似乎在问他。
    帝君不慌不忙，笑道：
    “你莫非忘了么？不就是在前几日的梦里？”
    说完这句，他把嘴唇凑到梦蝶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羞得梦蝶满面绯红。这般亲昵的情态，却如新婚夫妇一般。
    见了这样的情状，玄真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冷笑道：
    “梦中的事情，也当得真么？”
    帝君正色道：
    “我原本也以为只是梦的，可是……”
    他说着，伸出一只手来，手心里躺着一只玉制的蝴蝶。他看着梦蝶，目光温柔：
    “蝶儿，那天晚上，你把你的心落在我这里啦。”
    梦蝶向着那玉蝶伸出手去，玉蝶发出微微的光。她记得帝君说过，他曾用一只玉蝶做了她的心。那玉蝶，就是如今眼前的……
    她以探寻的眼神看向帝君，他点了点头，把握着玉蝶的手按在梦蝶的胸口。那玉蝶在他的手中化作片片光斑，融进了梦蝶的身体。
    却听帝君又向着梦蝶道：
    “魔君大人说得也很是，梦中之事，不知是否当得真。今日月色绝佳，我们以月为媒，请魔君大人主婚，你说好不好？”
    梦蝶看着帝君，只觉得目眩神迷。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就胡乱点着头。帝君微笑着，他知道在这场战争之中，他已经胜了。或者说，其实从头到尾，他一直是胜利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是他的。
    如今只需要承受失败者的怒火就够了。
    帝君知道的很清楚，若论武力，他决计是胜不过玄真的。然而他却丝毫不在意，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担心。
    他抬起头看过去，可是玄真已经不在那里了，只余下微微的风，吹动路边的柳枝。
    玄真就这样离开了。没多说一句话，没人知道他想了些什么。或许他在帝君出现的那一瞬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既然已经输了，也就不必再做些多余的事情。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去，就如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帝君原本只将他当作情敌，此刻才知道他竟是这般拿得起放得下的一个英雄人物，不免生出些许惺惺相惜之感。只是那人已经离去了，这一位昔日里曾令天宫动摇的魔君，自此便不知所终。
    三十年后，有人在洞庭湖游船之上看见湖面上有一个面上有疤痕的俊美男子，身边带着个相貌妖异的美艳侍童，二人一同踏波涛而行，如同从画卷中走出一般。不知其人所见的，是否便是玄真和枳花明了，此是后话，不表。
    且说此时，清风朗月之下，一对有情人相互注视着，他们的足间隐约可以看到红绳密密牵连，他们的手相互交握着，之间包含了整个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甚完美，但是总算是结局啦~~小夜还将奉上一章番外~~欢迎大家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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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梦蝶小心翼翼地推开落梅庭的大门。
    自从她搬回北冥，和帝君一起生活，已经有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里，梦蝶一直都没出过落梅庭。
    或者说，她几乎没有机会离开帝君的床榻。
    大概因为帝君禁欲得太久了吧，每一夜他都缠着她做着这样那样的事情，室内发出的旖旎声音，足以让从落梅庭外面经过的冥灵面红。她累得没力气，白天总是在补眠，而他却仿佛不知疲倦，不拥抱她的时候，就独自坐在书房里批阅文书。
    前一夜，帝君被人请去，喝了半夜的酒，回来就沉沉地睡了。梦蝶难得得到这样的休息，第二天早早就醒来，决定趁着他还睡着，跑到别处去玩。
    刚推开门，却见冥灵正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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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皱起了眉头：
    “冥灵，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冥灵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夫人，昨天有人送给帝君一些礼物，我送到库房里去，发现库房已经快堆满了，是否要清理一下呢？”
    自从梦蝶回来，冥灵就一直称她为夫人了。刚开始的时候，梦蝶还不太习惯，说过冥灵几次，可是冥灵却坚决不改，梦蝶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听到冥灵提起库房，梦蝶有些好奇：
    “原来仙宫里还有库房吗？”
    冥灵笑道：
    “当然有啦，否则帝君收的那么多礼物，该放在哪里呢？”
    梦蝶听他这样说，猜想库房之中一定有很多好东西，便拍手笑道：
    “清梦还睡着，这些小事，不必劳烦他啦。你快带我去看看。”
    冥灵应了一声，就把梦蝶带到库房去。仙人的宝库，自然与凡间不同。虽然也有些工艺精美的金银珠宝，却算不上是什么稀罕物儿。最有趣的还是那些仙家的妙物：能随意变长变短的绳索，会跑会跳的石狮子，能把世间万物都尽纳于其中的锦囊……
    梦蝶虽然早已成仙，却极少看见这些有趣的小玩意，她坐在宝物堆里，玩得不亦乐乎。她正拿着一把驱邪的桃木剑比划着，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回头看去，原来是帝君，便嘻笑一声：
    “呀！原来是你！吓我一跳！”
    帝君揉揉她的头发，笑问：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是来整理的。”
    “整理？”他轻笑出声，“我看你是把这里翻得更乱才是。”
    “才没有呢！”她摇着头，把翻出来的各种好玩的东西给他看。他只是微笑着点头。
    “但是……这个我始终不知道是什么。”梦蝶说着，把一面镜子拿到帝君的眼前。
    那是一面非常漂亮的铜镜，光鉴可人。但是却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如果只是普通的铜镜，那么也不会放在这里吧。
    帝君看到那东西，不觉笑道：
    “这可是个好玩的东西，好久没见到它了，不知道我居然把它放在了这里。”
    梦蝶听他这样说，也兴奋起来，一叠声地问：
    “这是什么？要怎么用？”
    帝君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镜面，镜面就变成了白色，仿佛里面有一团云雾似的。他一边用手指随意拨着镜中的云雾，一边解释道：
    “这镜子不是用来照人的相貌的，你只要拿着这面镜子，心里想着你从前做过的决定，镜子就会让你知道如果你做了与现在不同的决定，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啊呀，那还真是有意思的事情啊。”梦蝶兴致勃勃地从帝君手里接过了镜子。她想她这辈子所做过的最重要的决定，大约就是在她刚刚成仙时候，决定放弃重生的事情吧。
    如果那时候，决定重生回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她这样想着，只见镜面上的云雾变成了一个漩涡的形状，把她和帝君双双吸了进去。
    梦蝶回到了她出生的地方，躺在她童年时候睡过的床榻上。
    她看看自己，已经变回了幼女的模样，她试着施法，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法力了。
    “啊呀，真的变成这样了呢……”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心里却又十分欢喜。
    终于又能见到过去的家人了啊！
    这一日，似乎就是从前她的家人被强盗杀害的的前一日。
    她连忙去找到爹爹，说她母亲给自己托了梦，要全家到母亲昔日出家的紫云观烧香。她那爹爹没办法，只好应允了，只留了两个老奴看家，全家向紫云观去了。
    紫云观离得颇远，待她们全家回来，家中已成为了一片废墟，幸而李家的产业，多为田产，金珠宝贝其实不多，因此也不过是损失了房屋而已，她的爹爹李执四处筹措钱财盖房，过了不久便又建起新房来。
    梦蝶在家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梅夫人无所出，家里只她一个女孩儿，爹爹和梅夫人都对她百般疼爱。可是她却始终惦念着帝君，夜里时常悄悄以帝君教过的吐纳之法修炼。
    当初她离开北冥的时候，帝君说过，要在他们初见的地方等着她呢。
    她长到十七岁上，已经是个有名的美人了。各处的媒人来提亲，快要踩破了门槛。李执疼爱她，不肯轻易让她出嫁。却想不到，有一日，她跪在李执的面前，要他允许她去昆仑山学道。
    李执气急了，决意快快把她嫁出去。为她选定了本村一个富户的独。她在婚礼前夜逃了出去，独自一人历尽艰辛才到了昆仑山。然而当她来到她与帝君初见的那里，却并没有见到帝君的影子。
    她等了数日，却没有一点音信。可是她牢牢记着帝君所说的话，便在那附近修了房子。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几年过去了，十几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出现。
    她等啊等，终于有一日，她丧失了一切的希望，跪在地上痛哭，她对他的想念无穷无尽，可是她知道，她再也看不见他了……
    ……
    ……
    “蝶儿！醒醒！”
    ……
    ……
    梦蝶睁开了眼睛。
    她过了好长时间，才弄清楚自己在哪里。
    她是在北冥仙宫的库房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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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发觉自己躺在帝君的怀里，举着手用力打了帝君一下：
    “你这个骗子！我在咱们初见的地方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也没出现！”
    帝君苦笑起来：
    “你真是冤枉我了。我也一直在那里等你啊，可是也一直没等到呢。可能我们虽然在同一个地方等待，可是却在不一样的时空啊。你所在的那个时空的我，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呢。”
    “这么说，如果我当初选择了重生回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这样的呢。”
    “呼……”梦蝶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幸亏当初没有做那样的决定啊……虽然和爹爹在一起很开心……可是……我真的好想你。”
    她说着，抱住了他的身体。
    刚才这段时间，虽然其实只有一个时辰，在镜中却已经过了一世之久。
    原来没有他的人生，会是这样的痛苦。
    她这样想着，发觉他也在紧紧拥抱着她。她听见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
    “刚才在幻境里面……我一直都在我们初见的地方等你……可是一直都没有等到……我好想你……我好想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这样离开我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哀，她听着他这样悲哀无助的声音，不由得泪流满面，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爱你……爱你……我答应你……我们从此再也不要分开……再也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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