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不行啊》 第1页 《你行不行啊》作者:三月桃胡【完结】 文案: 英国长大的江舒亦回国做交换生,路上和靳原爆发了冲突。被迫同居,冲突更是不断。 江舒亦:妈的,没文化的混球。 靳原:妈的,低素质的刺头。 关系缓和后,架虽常吵,都把彼此当好友。江舒亦对靳原豪掷千金,靳原见路边的狗朝江舒亦叫,都要扇它两巴掌。 很快又因性向问题闹起矛盾。 以为江舒亦自己,弯而不自知的靳原嘴硬道:你干巴巴的身体吸引不了我。 江舒亦:我不想钓他的,但他太看不起我了。 钓的过程极其顺利。 有晚在gay吧,江舒亦倚靠吧台,指尖逗弄着烈酒中沉浮的冰块,望向靳原,想体验一下我吗? 靳原闷完那杯酒,猛地把人摁在台上,但江舒亦侧过了脸。 开个玩笑,毕竟我干巴巴的身体吸引不了你,他凑到靳原耳边问,你说呢,弟弟? 隔日,因贫穷下海写情*小说的江舒亦被编辑说写得太拉,建议找实战经验作支撑。 有精神洁癖的江舒亦无法接受,但他敬业。 如果要狙,还能狙谁? 刚靠近靳原,被靳原一把推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江舒亦:你行不行啊。 *嘴比xx硬的混不吝小狼狗攻(靳原)x表面高岭之花内心闷骚的钓系诱受(江舒亦) *受后期变钓系。 第1章 管好你自己 伦敦多雨,临近傍晚,细雨淅淅沥沥。十字街的建筑由南到北,一派维多利亚哥特式风格,此时雾蒙蒙的,更显古朴典雅。 风很大,街上没人撑伞,广场上的鸽子窝在铜像雕塑下,微微扑棱翅膀。江舒亦绕过雕塑,不急不缓地往街尾的书店走。 前面那俩大概也是在C大留学的中国人,边抱怨天气,边笑着聊天。 高瘦帽衫男幸灾乐祸道:这几天学院举办的国际物理论坛闹得挺厉害,Samuel你认识吗?我隔壁班一个澳大利亚人,出了名的歧视亚裔,这回碰到硬茬了。 他都快臭名昭著了,谁不知道啊,同伴好奇地问,发生了啥? 帽衫男:昨晚参加论坛的各国学生一起聚会,教授们不在场,Samuel阴阳怪气挑衅了一通,日韩那几个大学的人不想惹事,装没听见。A大的靳原从外面接电话回来,刚好经过他身边,把他脑袋摁蛋糕里了。 同伴就笑,草,终于有人做了我没胆做的事。 他们还动了手,Samuel我记得好像练过跆拳道吧,看着虎背熊腰的不好惹,竟然没两下就被靳原揍趴在地了。帽衫男笑出声,可惜我有事没去,不然还能现场观摩观摩。 Samuel学生会的,江舒亦跟他起过冲突,往前方看了眼。 帽衫男越说越起劲,这还没完,上午的物理联赛,时间刚过半,靳原就交卷了,走之前用看垃圾的眼神挑衅Samuel,简直双杀哈哈哈 我就坐Samuel后面,演算时一抬头,刚好看见他们的眼神交锋,代入感太强,现在想想还是很爽,帽衫男边笑边嘀咕,不过这次好难,全是证明题,鬼知道靳原为什么写那么快。听说他才大三,跟着研究生和博士出来的 雨大了点,两人加快步伐,拐进一家复古咖啡厅。江舒亦收回视线,走到街尾书店才停下。 书店色调复古,多用墨绿棕黄,门廊的雕花装饰优雅贵气。橱窗前立着块牌子,上面写着招募维持Hogan签售会现场秩序的志愿者,英文笔迹很随意,日期在上个月。 Hogan,近年来世界文坛声名鹊起的中英混血作家,得过好几次国际大奖,六十岁前默默无闻,属于大器晚成的典范。 今天是他新作《All my life》在伦敦的签售会,距开始还有半小时,书店门口排起了长队,志愿者们穿着书店提供的制服,穿梭在各处。 江舒亦走了另一道门,有个雀斑男孩迎上来,笑着跟他打招呼。他脱下风衣挂墙上,问Hogan到了没。 He's upstairs。小雀斑眉眼弯弯。 江舒亦淡声道谢。他脸上沾了湿气,透出冷冽的白,眼角微微下垂,显得安静疏离,满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距离感。 小雀斑心跳得有点快,从背后拿出个东西,话说得磕绊,毫无逻辑,Aysen,我在学中文,这个是送送你的礼物。 一支黑玫瑰,花瓣层层叠叠,流溢出黑金丝绒的质感,绿色嫩梢色泽清淡。 暧昧又不失分寸的示好。 江舒亦拒绝得很委婉,将玫瑰系在橱窗边的复古吊灯上,细致地调整位置,像在摆弄艺术品,随后对着摇曳的光影夸道,很漂亮。 小雀斑难掩失落,呆呆地看着他。 不远处的金发女店员等江舒亦上了楼,凑过来安慰小雀斑。翻译成中文就是你别难过啦,你乖巧可爱屁股又翘,错不在你,是老板他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江舒亦穿过橡木走廊,停在拐角的小房间外,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 第2页 屋内的天花板挑得很高,做的玻璃屋顶,雨水滴滴答答,发出清脆的声响。橡木书架鳞次栉比地摆放着,藤椅放置在中间,上面坐着个两鬓染霜的老人,正阅读一张旧报纸。 江舒亦熟稔地喊Hogan,说好久不见。 他初中毕业就跟爸妈来了英国,Hogan那时寂寂无名,住在他家隔壁,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Hogan被退过无数稿,有个退稿小习惯躺在地板上打滚,一连串地骂脏话,骂累了,就颓丧地请江舒亦吃披萨。 但每次都是江舒亦买单,一买买了五六年。 Hogan也笑,皱纹堆一起看着很慈祥。他收起报纸,在书桌旁给江舒亦清了个位置,用流畅但有点生硬的中文讲,Aysen,这次签售会你也不参加吗? 为了覆盖更多读者,这批书籍有小部分印刷的是中英双语,书脊除了作者名,还有译者Aysen。 Hogan在英国文坛掀起浪花的时候江舒亦读大三,有天江舒亦去他家,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牛肉披萨,才知道他获得了个很有分量的文学奖。 随着Hogan的影响力渐渐变大,各国开始翻译他的作品。江舒亦来英国后,虽然中英两国待的时间二八开,但受家庭熏陶,古典名著看了不少,也一直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研究,加上读的文学专业,便承担了他作品的中文翻译工作。 翻译了好几本,在国内的签售会都没出场,更何况这次。 他们聊天习惯中英夹杂,Hogan用中文,他便也用中文答,不参加了,时间来不及。 英国研究生大多一年制,江舒亦在C大读比较文学,属于研究型,两年,现在研一。 英国C大和国内A大联系紧密,每年都会互派学生交流学习。他提交了申请,去A大文学院交换一学期,为之后的博士申请做准备。 正好有A大的学生来参加国际物理论坛和国际化学论坛,闭幕式下午刚结束。学院图方便,让交换生跟他们一起回去,今晚八点半的飞机。 江舒亦想着Hogan的签售会,就抽空来书店见他一面。 江舒亦拾起书架底部中英双语的《All my life》,拿笔刷刷签了一小沓。 Hogan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回国,江舒亦随口应,说毕业论文想做中英文学比较,A大有个教授在这方面深耕了许多年 Hogan听完,扭头观察他表情,有一会儿没说话,忽地问,你还好吗? 笔尖顿住,又行云流水地继续,和以前一样,挺好的。 江舒亦把那沓书搁在桌边,转移话题和Hogan聊了会儿。 讨论完小说具有争议性的结尾以及下一部的进度,他看看时间,签售会该开始了,便起身离开。 江舒亦沿着做旧的手扶橡木楼梯下到二楼,外面风很大,传统风格的框格窗半开着,窗帘鼓荡,猎猎作响。 他走去关窗,发现雨停了,天空出现大片云彩,日光倾洒下来,碎金般地覆在书店门口排着长队的人群上。 太久没睡好觉,又淋了雨,莫名有些烦躁,他走到室外长廊,倚着墙,扯开衬衫扣子,点燃一支烟。 混合烟温和,辛辣不足,余味纯净,是用来舒缓心情的最佳选择。 离签售会开始时间越近,队伍越长,目测最少三四个小时才能结束。江舒亦漫不经心地扫视街道,在有条不紊的人群中看到个异类。 一个很高大的男人,穿得很随意,站得也很随意,在队伍后端等了会,便去跟小雀斑搭讪,不像参加签售会的样子。 果然,那男人搭讪完,退出人群,从后门拐去了隔壁的商场。 江舒亦吹了会儿风,回完导师邮件,一抬眼,看见那男人从商店出来,身上穿着制服,和店里提供给志愿者的一模一样。 他慢半拍地想起,店里的制服好像就是从隔壁商店买的。 江舒亦看着那男人躲开小雀斑,混进众多志愿者里,步伐匆匆进了书店。 那一瞬间,江舒亦心里拉响了警报。前段时间十字街一家奢侈品店发生了恐怖袭击,两个底层流浪汉做的,换了得体的西装,进店后持枪扫射,伤亡数十人。 书店占地面积大,店员和志愿者都在楼下,英国室内场所全面禁烟,他在连接书店二楼和后方建筑的露天长廊吸烟区,离哪都远,喊也没人能听见。 男人已经进来了,却毫无动静,不是无差别攻击的话,目标大概是Hogan。江舒亦大步往三楼跑,恰好到了时间,读者蜂拥而入,门口到三楼是楼梯,比江舒亦走长廊快。 江舒亦赶到拐角的小房间,正要制止读者靠近,靳原推开了门,手里拿着本中英双语的《All my life》。 封面折了起来,扉页有签名,HoganAysen一上一下。 江舒亦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要签名。 竟然有人为了个签名这么大费周章。 脑残粉。 江舒亦往后退,让出位置给读者,转身回二楼。走着走着,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他回头,和靳原撞上视线。 这片区域未放置书籍,少有人经过,走廊设计得很逼仄,一面是缀满了鹅毛笔的墙,一面是雕花橱窗,还有悬在房顶极具感的铜制吊灯。 靳原寸头,眉眼轮廓很深,鼻梁挺直,下巴豁了道口子,连凶带燥。他肩宽腿长,身上制服是商店最普通的款式,上衣、腰带、黑裤、短靴,被穿出了特警作战服的气势。 -- 第3页 正朝江舒亦逼近,狭窄过道将他衬得更高大,身上散发出蓬勃的荷尔蒙气息,充满了向外扩张的压迫感。 他走到江舒亦面前,摆出志愿者维持秩序的姿态,叫他把烟掐了。 江舒亦后知后觉自己情急之下忘了扔烟。 但这人不按序排队,买制服充当志愿者,还真进入了角色,太过离谱。 吊灯开着,泛着淡淡的昏黄,江舒亦立在光里,衬衫扣子解了几颗,领口有些松,露出半截白净的锁骨。手指骨节明晰,夹着烟,指尖松松搭着窗沿。 靳原重复了一遍,压着声,No smoking here。 刚才江舒亦下楼时,他也准备走,旁边有个穿格子大衣的老奶奶指着江舒亦让他管管,说烟雾报警器怎么没反应,这里禁止抽烟,要抽只能去露天吸烟区。 见江舒亦无动于衷,靳原想去拿他的烟,江舒亦撇开手腕,看向靳原的眼神略显不耐。 靳原再次尝试,走廊冗长狭窄,江舒亦躲无可躲。墙上的鹅毛笔相互碰撞,晃个不停,晃动的鹅毛挠得颈部发痒,江舒亦屈膝撞靳原,顺势撑开他的身体。 烟恰好烧到底,江舒亦抬手,用烟头撩靳原上衣胸口处不显眼的日期标签,表情冷气,像警告又像提醒,Mind your own business。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 *中二杰克苏预警。 感谢Ray的西蓝花投喂的彩虹糖、该跑就得跑投喂的鱼粮~ 第2章 这事没完 拐角有垃圾桶,江舒亦扔了烟,再没看靳原一眼,边系衬衫扣子,边离开。 八点半的飞机,现在六点出头,赶回学校正好六点半。A大物理系和化学系的学生有二十来个,加上老师和交换生,翻了个倍,一人一个行李箱在校门口等车,看上去乌泱泱一大群。 交换生什么专业的都有,比较文学专业除了江舒亦,没人交A大的申请,他落了单,推着行李箱,站在最后玩手机。 人太多,分两批去的机场,到机场后核对完人数,A大老师便让大家排队过安检,有序候机。 进候机厅时Hogan发消息给江舒亦,问他出发了没。江舒亦正打字,不小心踩到个笔盖,趔趄一下往前摔。 有人从后面拽住他,调子懒洋洋,小心点。 江舒亦想道谢,一回头,对上靳原近在咫尺的脸,他换了原来的衣服,上面别着A大的校徽。 江舒亦愣了片刻,这人竟然是A大的,看他拿签名那架势,还以为是布里克斯顿哪个帮派里的混血小混混。 靳原也愣住,啧了声,是你啊。 室内抽烟,让掐了也不听,还很嚣张地用烟头挑衅他,说什么Mind your own business,少管闲事。 就很拽啊。 他松开手,越过江舒亦,随便找了个位置待着。 大家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跟玩连连坐似的,靳原来得晚,就他旁边有空位。 江舒亦要去另一个入口等,低马尾女老师踩着高跟鞋在确认人数,把他摁下去,有位置不坐,去哪儿呢?就坐这吧。 说完看了看江舒亦,脸生,又用英文说了遍。 江舒亦:老师,我听得懂中文。 女老师笑起来,表情很和善,发音可真地道,是华裔吗? 不是华裔,中国人。他和爸妈拿的是英国长期签证,有永久居留权,但保留了中国国籍。 靳原撇了眼江舒亦。 女老师叮嘱江舒亦别乱跑,人太多容易顾不上,江舒亦怕给她添乱,便挨着靳原坐。 等得无聊,困意渐渐袭来,江舒亦半阖着眼,回忆昨晚熬夜看的文艺电影。 尺度很大,克制又疯狂的乱伦禁忌关系,大胆直白的心理剖析和半退缩半欲拒还迎,压抑式的撩拨行为,被导演拍出了处在爆发边缘、强力刺激的拉扯感,看得很带劲。 翻拍的小说,江舒亦从背包里拿出原版小说,戴上眼镜,旁若无人地阅读。 他读得很快,肘尖撑着扶手,像夹烟一样夹笔,偶尔做点笔记。 睫毛乌黑,长而细密,内双,抬眼时眼神清冷利落,敛眸却有种温润的忧郁疏离,张力十足。用时尚界的话来说属于高级厌世脸,慵懒、丧气、性冷淡。 嘈杂环境中,他安静地翻着书页,显得格格不入。 氛围感让他的吸引力再升了一个度,侧后方有个化学系的丸子头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拼命怼旁边的短发女生,我靠别睡了,有大帅哥! 短发女生一个激灵,来精神了,眼神发亮地四处张望,哪呢哪呢? 小点声,头别扭来扭去,在前面,柳老师刚还和他说话呢。 靳原啊,这还用你提醒,我每天也就偷看个五六七八九十遍。 不是,丸子头女生打开摄像头假装自拍,压低声音,在靳原左边,戴眼镜那个,你说那男的是不是很像我本命夏渊! 短发女生捕捉到江舒亦的侧脸,我说实话你别刀我。 丸子头:不像就不像,我至于刀你嘛。 不是,纯路人发言,我觉得他比你本命还好看,书一拿,眼镜一戴,那股颓丧禁欲的味就出来了,就很很那啥,和靳原坐一块儿,能让人嗑生嗑死,你要不换个本命,我俩一人分一个? -- 第4页 丸子头: 嗑生嗑死?听了全程的江舒亦转向靳原,打量片刻。 和书店类似特警作战服的观感完全不同,靳原半垂着眉眼,下巴贴着创口贴,漫不经心又嚣张,带欲的男人味之间,掺杂了些热烈的少年气。 见他捧着《All my life》,读得正认真,江舒亦对他down到谷底的印象顿时爬升了一个台阶。 心想,不知物理系还是化学系的,装志愿者混进签售会大概是因为国际论坛闭幕式太晚,又要赶飞机,时间来不及。换做他有极其喜爱的书,也会想尽办法 正想着,听见靳原说,这写的什么?太混乱了。 缓慢爬升的印象停滞住。 靳原恍然不觉,自顾自继续,quens to borrow of 有点问题。 江舒亦受不了Hogan被随意批判,微皱起眉。 靳原:有事? 这是意识流小说。 意识流小说怎么了? 不以逻辑取胜,心理独白、思绪回忆、感觉印象都可以随意交叉拼接。相关作品江舒亦闭着眼都能列举一大堆,他把靳原当成了文学爱好者,比如弗吉尼亚middot;伍尔芙的《墙上的斑点》《到灯塔去》,马塞尔middot;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国内有刘以鬯的《酒徒》 停停停。对江舒亦突如其来的一顿输出,靳原有点懵,他对文学毫无兴趣,若非必要不会去签售会现场。只是候机等得无聊才翻了几页书,随口点评小说逻辑性弱,哪管它意识流不意识流。 望见江舒亦眼里溢出的情绪,靳原联系起书店的相遇,猜测他是Hogan的脑残粉。 脑残粉沾不得。 靳原刚因为揍了Samuel被柳老师警告少惹事,决定避免争执。他翻看书脊,扫了眼译者,除了名字,没其他任何信息,完美的栽赃对象。 便说:英文原著写得很好,我说的是翻译,叫AAysen这个,翻得有点问题。 江舒亦顿住,掀起眼皮,什么问题? 靳原瞎诌,总把简单句子复杂化,不够干净利落,有些词的意思存在差距 这本译著刚得了一个文学翻译奖,虽小众,但在业界还算有口碑。再者搞创作的,多少带点清高傲气,江舒亦压下心里的不满,问他觉得哪页哪个地方有问题。 靳原随便指出几处,继续瞎诌,比如这个词,这个成语和这个从句,翻译得很作。 作?江舒亦迅速在脑海搜索这词的意思。 他表情略带茫然,靳原解释,就是做作,简单明了的东西,非得搞得花里胡哨,矫情文艺范儿你懂吧? 江舒亦仔细校对这几处,没出错,确实要增添描写才符合原文情境,他淡淡道:但凡多看点书 很有技巧地欲言又止,现在国内九年义务教育不学语文了吗? 靳原:??? 爱屋及乌到这种程度?他都退让了一步没提hogan。 差点气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讽刺没文化。 C大的人都这幅吊样吗?开口闭口讽刺拉满,跟Samuel一样欠。 他挑眼望向江舒亦,头顶忽地响起登机通知,坐他右侧的学长睡得迷迷糊糊,拉他起身,走了走了,终于上飞机了。 飞机直达,回江城十一个小时左右。翌日七点多出了机场,有校车来接,好巧不巧,靳原和江舒亦坐了同一辆车的最后一排。 飞机时不时颠簸,靳原一晚没睡,他体质好,熬通宵跟玩儿似的,后脑勺抵着窗,目光时不时掠过江舒亦。 带着刺,很不友好。 江舒亦压根没注意,他恐高,算好时间吃了药,上飞机后不久药效发作,拉下遮光板睡了一路。 他离靳原两个位置远,正闭着眼睛,压抑恐高带来的,生理性的晕眩呕吐感。 中间的学长在玩纸牌魔术,高个子的问靳原,闭幕式那会儿你跑哪去了?刚结束就没看见人。 靳原:去了趟书店。 矮个子学长从高个子那抽了张牌,记住花色大小,扔回去示意他继续,慢吞吞接靳原的话,想起来了,听你说过,要去Hogan的签售会。 高个子笑着调侃,看不出来啊,整得还挺文艺。 他俩都是物理系研究生,上课比赛什么的经常跟靳原接触,和他很熟。矮个子学长对Hogan好奇,问靳原能不能看看。靳原便从背包里找了出来。 学长读完简介,惊讶道,你爱看这种小众纯文学? 不是,买来送人的。靳原解释。 高个子扔开纸牌,八卦道,哟呵,谈恋爱了? 靳原在和矮个子学长讨论书的内容,随口否认了句,高个子不信,说爱看这种书的肯定是文学院的漂亮小妹妹,一个劲儿地追问。 江舒亦觉得吵,往那边看了眼。 靳原一直注意着江舒亦,和他隔空对视,嘴里继续跟矮个子学长聊天,把《All my life》从原著到翻译贬得一文不值。 -- 第5页 明目张胆的,故意寻衅。 江舒亦心想,不管是文学院哪个漂亮小妹妹,有这样一个毫无文学素养的对象,那可真是倒了天大的血霉。 他目光犹如实质,淡漠地回应靳原。 快到学校了,车内渐渐变得嘈杂,两个学长又玩起了纸牌魔术。高个子学长从一堆牌里挑出张,在矮个子眼前晃了下,红桃K,没意思,这太简单了,不玩了。 说完将手里的东西扔座椅边。 靳原拾起,单手哗哗洗纸牌,一边望着江舒亦,一边对学长说,选一张,给你们变个魔术。 高个子照做,靳原将选出来的纸牌夹在手里,绕转几周后,纸牌倏地消失,再出现时立在江舒亦肩上。 江舒亦落座时觉得闷,脱了大衣。衬衫很松,窗开着,有风进来,纸牌顺着领口滑了进去。 靳原漫不经心地笑,超常发挥。 外面行道树飞速后退,只留一道绿色残影。他抵窗,稍仰着头,寸头刚理过,冒出点茬,挑眼,嘴角弧度明显,玻璃映出后颈的直线纹身,很利落干净。 不久以后的江舒亦,笑称其为经典混球表情,痞帅,苏得要命。 但现在的江舒亦,只想把滑到小腹的牌连同靳原手里的那叠,一起塞他嘴里。 公众场合解衣服不体面,江舒亦浑身冷气,从衬衫下摆拿牌。俩学长面面相觑,高个子忙不迭开口,抱歉抱歉,纯属意外。 矮个子也跟着道歉,中英文都来了一遍,只有靳原饶有兴致地带笑观望,眼里明晃晃的挑衅。 江舒亦被挑起了怒意,面上却平静无波,把牌递向矮个子,说没关系,接着从校车椅背袋翻出个被人遗落的打火机,也给你们变个魔术。 他拿起放在座椅支架上的《All my life》,翻开扉页。 火舌虚虚舔过签名,转瞬间,Aysen 消失不见,只余远离火源的Hogan。 靳原腾地起身,大跨步逼近,一把抢过书,脸色犹如乌云压顶。 高个子眼疾手快拦住靳原,哎原原原,别激动别激动,热敏反应热敏反应! 松手。靳原哪能不知道热敏反应,压抑着声音,眼神锁住江舒亦。 江舒亦咔哒关打火机,扔回原位置,丝毫不怵地回望他。 气氛剑拔弩张。矮个子的包出国前存放在校车上,里面有做实验剩下的少量颗粒干冰,他赶紧开窗通风,用镊子从设备里夹干冰出来,将扉页低温冷冻。 字迹很快浮现,他连忙给靳原看,打圆场,你看有了,马上就到学校,动静太大待会儿柳老师又该说你。 话音刚落,司机一个刹车,在学校西南门稳稳停住。低马尾女老师站车头喊:后面在闹什么?准备下车了。 靳原卡住最后一排的出口,学长你们先走。 两人再度面面相觑,想说话又止住,一前一后离开。 前面的人陆陆续续下车,靳原将江舒亦堵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眼里写满了我要弄你。 江舒亦将笔盖好,慢条斯理穿大衣,让让。 靳原攥他手腕,江舒亦撇开,靳原松松肩胛骨,猛地顶他下肋,压他在车窗上。 讲道理,我玩纸牌你觉得不爽,采取对等措施完全没问题,但烧我签名这种王八行为,太欠收拾。靳原近得快要抵住江舒亦鼻尖,居高临下望进他瞳孔,即使我觉得这本书写得一般,Aysen的签名也不是你能碰的,搞坏了你用什么负责? 车后排比书店走廊逼仄,江舒亦被靳原禁锢住,紧贴着车身,前前进不得,后后退不得。 他用力别靳原曲在座位边的小腿,试图反制,靳原躲闪时后退半步,两人争执间一上一下叠进座椅。 近距离接触让人不适,江舒亦撑靳原胸膛,学他说话,讲道理,你玩纸牌这种王八行为确实让我不爽,但我做的完全是对等措施。 遇热消失的笔迹低温冷冻后会复现,是基本生活常识。更何况他包里留了好几本有双签名的样书,随时能兜底。 车里只剩他们,外面隐约传来女老师的声音人数不对,还有人没下车。 高跟鞋的哒哒声越来越近,靳原问江舒亦,你叫什么? 和你有关系吗?江舒亦提背包,作势要走。 靳原盯着他,可以,我记住你了,这事没完。 江舒亦经过他身旁,丢下一句,我等着。 第3章 公寓 江舒亦下了车。 A大主校区离市中心不远,校门恢宏大气,被朝阳笼罩的鎏金字体熠熠生辉。下面站了两队人,确认人数无误后,参加国际论坛的学生三五成群进学校,往各个方向散开。 交换生跟着女老师去行政楼办剩下的程序,结束时几近中午。江舒亦提前联系过导师,准备跟他见面,正要邀约时接到外公电话,叫他中午回家吃饭。 江舒亦初中毕业前在江城生活,半数时间被他妈放在外公家,出国后回来次数少,但每次都会去拜访他,这次交换也提前告知过。 从行政楼步行到正门,起码得半刻钟,江舒亦走得慢,到门口时,司机已经到了。 -- 第6页 路旁停着辆银灰色辉腾,司机老李热情地边朝他招手,边给他开车门。 上车后江舒亦闭目养神,外公家在偏郊区,A大到那的车程最少一小时,老李闲不住,找话题跟他聊天。 江舒亦一一应答,问老李身体怎么样,做手术恢复得还好吗?又问他孙子的情况。 这些事都是江舒亦上次回国,自己接他回家的路上随口念叨的,老李有点受宠若惊,都好都好。 他看江舒亦面露疲态,将车载音乐调成温柔的轻音乐,更加平稳地驾驶,让他休息。 目的地是座占地挺大的别墅院子,远山近水,苏式园林风,门前立着俩石狮子。 江舒亦进门,外婆在庭院里等,问他饿不饿,让他赶紧洗手吃饭。江舒亦点头,环视四周,问外公在哪。 外婆:他养的鱼死了一条,在后院池塘捞鱼。 江舒亦便去了后院。池塘浮着一条翻肚的金色鲤鱼,外公站在青石板岸边,正用捕鱼网拨弄水面。 池塘水深至膝盖,淤泥遍布,江舒亦挽起裤脚,接过网,我来捞吧。 外婆拿了双胶鞋给他穿。 不用。 池塘里脏得很,树枝啊碎瓷片啊虫子啊,说不定还有水蛭,穿胶鞋安全。 江舒亦提醒道,外婆,我橡胶过敏。 外婆有些讪讪,我记岔了,以为你大豆过敏。 我妈大豆过敏。 江舒亦将死鱼处理掉,回房间冲干净腿上的淤泥。听到敲门声,他顺嘴道:e in. 回来了就用中文,外公催促,你表舅舅表姨他们到了,出来吃饭。 何家家大业大,祖上能追溯到清朝名士。外公有好几个兄弟姐妹,早年投身生物学、医学、工程学等,在各自领域都出类拔萃。后面几代基本走他们的老路,虽有起有落,但称得上传统高知家庭。 吃饭时聊天,内容大多围绕职称和孩子学业。江舒亦对他们的记忆只停留在亲戚名称,比如舅舅,小姨,表哥和表妹等。 他夹了块莴笋,细嚼慢咽,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小涵准备申请美国名校的研究生offer,在犹豫选哪里,我建议他去加州,要不就去马萨诸塞州。 加州挺好,我有一个老同学在那任教。马萨诸塞州也不错,上次我应邀讲学去过,环境优美,学术氛围很足。 诺诺啊,忙着呢,搞的生物研究快出成果了。 舒亦你呢?表姨看向江舒亦,听说你在A大交换一学期就回英国,毕业以后什么打算。 江舒亦敷衍了事,没什么打算。 文学专业我了解,国内体面点的大多进体制,或者深造进大学教书,你定居英国,选择面说不定更小。表姨劝道,C大是顶好的学校,要提早做规划,浑浑噩噩可不行,不要等毕业才发现机会都溜走了。 她满脸得意,这你得向我家小涵学习,他也读文学,走一步算三步,C大只是他的备选方案 江舒亦对这种自诩长辈,在饭桌上苦口婆心告诫,实则炫耀的行为充满反感。面前的饭菜失去了胃口,他放下筷子擦手,纸巾放在桌尾够不着,便从背包拿湿巾。 表姨眼尖,看见了里面的样书,滔滔不绝,这书是Hogan新出的吧?我听小涵讲过,他们学校文学院的老师都在看,列成了必读书目。 这个译本翻得特别好,前阵子还得了奖。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跟小涵交流交流,Hogan的书他都看过,写了好几篇相关论文,并且他和作者译者都熟,时常互发邮件 江舒亦每根手指都擦了一遍,觉得好笑,又觉得实在吵,打断她,Hogan我不清楚,但我不记得自己有发过邮件。 什么?表姨呆滞住。 消化掉他话里的意思,她翻看书脊,不敢置信地呐呐道:好巧,和你同名。 是我。 你开玩笑吧,怎么可戛然而止,因为她又翻到了夹在书里的翻译奖证书,和江舒亦在颁奖现场的私人合照。 她有些结巴,问江舒亦:你你为什么能给Hogan翻译? 江舒亦:因为我刚好有点时间。 太损太装逼了,餐桌上一片寂静,随即被很轻的笑声打破。 表姨自觉丢脸,半晌没再吭声。 她是那辈中混得最差的,每次遇到家族聚会,连头都抬不起来,心情如上坟。好不容易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嘚瑟惯了,谁知道会阴沟里翻船,装逼装到当事人面前。 江舒亦吃完便下了桌,散宴后,和外公一起送他们出门。 等所有人离开,两人折返。 你表姨没坏心思,以后说话低调点。外公问,你在做翻译? 不算,是我的业余爱好。 没自己创作?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写东西。 江舒亦很想知道如果看到自己刚发表的那部中篇小说,追求完美、清高一世的外公会是什么表情。 -- 第7页 暴跳如雷,像怒斥他妈那样怒斥他?说不定更严重,直接气到晕厥。想想还是算了,他答:在写,是外公会觉得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很明显,顺着这话谈下去,场面会不好看,于是沉默蔓延。 两人一前一后走,穿过拱门时,外公换了话题,你这次回来是因为你妈吧。 嗯。 他妈去世不久。前段时间换季,他将遗物转移到另一个房间,在抽屉里找到本日记,上面零零碎碎都是字,后面几页很潦草,约摸是早年写的,纸张泛黄,写着对A大时光的怀念,力透纸背。 C大比较文学是王牌专业,有和外校交换的传统。他研究生同学都选择了别的国家和地区。他不知怎么想的,莫名其妙就有回来看看的念头。 外公缄默良久,遥望在远处剪花枝的外婆,突然叹了口气。江舒亦见怪不怪,他们一直对他忽冷忽热,也许是把对女婿的不满,偶尔投射到了他身上。 走到岔路,江舒亦打算上楼,外公叫住他,表情变得温和,你回国可能生活得不习惯,我有好友在A大任教。待会儿我跟他打声招呼,让他多照顾你。 江舒亦最怕人情往来,不用。 但外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你应该记得你程爷爷,A大物理系院士,明天一起吃顿饭。 * A大,程青山在接电话,临市一个教授向他引荐学生小刘读博。 程青山是国内天体物理学奠基人,类似的电话和邮件每年能收到不少。了解到小刘的研究方向和成果后,他拿出专用话术,这孩子不错,但我硕博名额都满了,排队的人也很多。 又提供方案,天体物理的刘教授有名额,需要的话我去问问。 不麻烦程老了,教授疏朗地笑,小刘的学术水平我知道,我也是厚着脸皮向您引荐。 程青山忙,聊了几句便挂了。解决完手里的活儿,他扫了圈实验室,问一旁的高个子研究生,靳原呢? 高个子:在辅导员办公室挨训,因为Samuel的事。 物理论坛期间,各国学生聚会,靳原和Samuel起了冲突,A大负责人在外肯定护着自己学生,回来再秋后算账。 程青山匆匆出了实验室。 辅导员办公室,几个院领导坐了一排,面容严肃。 靳原站着,曲腿靠墙,他们说一句,他就应一句是,要么就对。 态度诚恳得不得了,仔细咂摸又不对味。 一拳打在棉花上,女领导温和劝告,面对种族歧视和辱国行为,逞口舌之快没用,你在学术领域碾压他,强国比用拳头更好。 靳原:我双管齐下。 你还顶嘴?主事的领导拍桌,私人聚会闹事还好,国际活动性质就变了,你不能忍一忍? 我是党员,靳原正色道,为了保护国家的利益,在一切困难和危险的时刻挺身而出,英勇斗争,不怕牺牲是我的义务。 就你格局大,你马克思转世还是恩格斯转世?主事领导呛他,随后一锤定音,这事多少得给C大个交代,也让你长长教训。 几人刚要讨论处理结果,办公室门被敲响了,程青山走进来。领导挨个起身,程老。 程青山点头示意,问他们具体情况。 听完,他看向靳原,骂道:靳原你一天不惹事就皮痒是吗?跨国斗殴可真行,我说多少遍了,友好交流友好交流,你直接把人脑袋摁进蛋糕。 解一时之气,影响的是两校情谊,丢人丢到外面去了,我能活一百都会被你气得短命到九十九! 谁不知道你是我学生,啊?我就问你 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女领导听得有点心疼靳原,程老,您消消气,气坏身体不值当。 消不了,这事我来处理,靳原你给我滚出来! 女领导继续劝:没多大的事,再说情感上可以理解,小伙子 门砰地关上。 靳原出来时从办公室顺了瓶矿泉水,递给程青山,程老肺活量可以啊,骂三分钟不带喘气。 老了,以前一口气能骂十分钟。程青山拧开瓶盖润喉,看靳原一眼,做事低调点,下次尽量敲闷棍。 靳原就笑,行。 程青山吐槽主事领导,打了就打了,他想给什么交代,屁股不知道歪在哪里。 今天放假,实验室提前收工,他妻子住院需要人看护,把靳原捞出来后,准备去医院。 学校给院士配了司机,靳原也上了车。 靳原大三下学期,被程青山push得提前写好了毕业论文,趁去医院的间隙,发初稿给他看。 程青山认真读完,抓不多的灰白头发,细节上漏洞百出,专业知识一塌糊涂,连起来狗屁不通,看一遍短命十年。你这样发出去不仅丢我的脸,更丢自己的脸,你是来求学的,要对自己负责。 靳原宛若老油条,问暴躁小老头,没优点了吗?我觉得超短脉冲激光和固体靶相互作用的实验部分做得不错。 -- 第8页 程青山冷笑一声,也就这部分能看了。 他出了名的严格,但特别认真负责。骂归骂,实验手把手教,硕博毕业论文一字一句帮忙改。 临近退休,还坚持上本科的课,靳原会跟着他做实验,就是因为本科课堂上和他争论过天体辐射不透明度的观点。 然后喜提大佬垂青成就。 靳原打了个哈欠,在后座昏昏欲睡。 程青山问他国际物理论坛举行的竞赛,靳原伸手进包里摸索,摸出个金色奖章,全是证明题,有几道挺难的。 不错,程青山将奖章扔回去,你现在大三下,保研进行时,我建议你留本校读研,也可以选择硕博连读。 靳原:不读。 你留本校我带你,实验室里那些学长学姐你也熟,为什么不读?程青山恨铁不成钢,全方位分析利弊,尝试改变靳原想法。 不想读,靳原开玩笑,程老你这么热情,我合理怀疑天体物理招不到人了,或者实验室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要拿我顶包。 我是为你着想,程青山浇灌鸡汤,人要有长远的计划,短期目标,长期目标,一步步走下去,才不枉活一场。 靳原摆烂,没有目标,准备混吃等死。 气得程青山半晌没搭理他。 车驶入医院,程青山的妻子在住院部,她年纪大了,有基础疾病,身体一出问题并发症严重,好在重症转了轻症。 靳原来医院看过她许多次,轻车熟路进病房。 老太太很优雅,虚弱地躺病床上听钢琴曲。见有人来,她慢慢起身,在腰后垫枕头。 和面对程青山时插科打诨的态度不同,靳原拿出对长辈的恭敬,喊她宋老师,随后从包里拿出《All my life》放床头柜。 老太太眼神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作家? 靳原笑着答:上次我过来,看到您床边有好几本他的书,猜的。 被翻得卷起了边,写了不少批注,喜爱之情显而易见。那天回去路上他问程老,程老笑得眯起眼,说妻子本质上是个文艺女青年,爱看书,最爱收集带签名的珍藏本。原本打算参加新书活动,谁料突发疾病,只能遗憾搁置。 老太太翻开书,惊喜地笑,中英双语的,还有签名。 我在伦敦恰好遇上了签售会。靳原云淡风轻道。 国际物理论坛的行程程青山清楚,忙得脚不沾地,你哪来的时间参加签售会? 靳原含糊应付几句。 老太太心情愉悦,下了病床,到阳台晒太阳,拿着书闲适地阅读。 靳原昨晚熬了通宵,一直打哈欠。程青山在剥橘子,对他说:我看你整天混吃等死没目标,给你找点事做。 靳原:什么? 我有个多年好友,外孙英国长大的,从C大来学校交换,让我帮忙看顾。我这段时间忙,医院学校两头跑,顾不上。学校有交换生的一对一帮扶项目,别人我不放心,你和他对接一下。 掰了半个橘子给靳原,你上回抱怨宿舍环境差,学校剩了些教师公寓,都是装修后没住过的新房,我正打算给你申请套。这回刚好,俩房间你们一人一个,上课方便,也比宿舍住得舒服。 除了实验和论文,生活上程青山极少吩咐人做事,帮扶只是小事,靳原当然愿意,更何况能换个地方住。 他住的那栋楼,不知哪个崽种在寝室养仓鼠,半年不到,鼠满为患,让他深受其害。 行,靳原吃着橘子,毫不犹豫地答应,程老你放心,我把他当豌豆公主照顾,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他三点想吃后湖的黑天鹅,我五点就把炖肉端他面前,亲手喂。 停停停,程青山止住他不着调的言论,人家研一,比你大一两岁,不是小姑娘。这次C大交换生和你们一路回来,你可能见过。 靳原下意识以为是混血。高知家庭的子女热爱出国,在当地生娃定居的,配偶大多是外国人,早已成为普遍现象。 橘子酸酸甜甜,清香四溢,他一瓣接一瓣吃,回忆起归程。二十来个交换生,异域长相占了大部分,具体什么样全忘了,不知哪个是程老好友外孙。 交换生里唯一记得的,只有那个在书店抽烟,讽刺他没文化,还烧他签名的华裔。 长得极好,有股说不出的劲,夹烟回眸的瞬间犹如电影画面,很惊艳。 人模人样,偏不干人事。靳原余怒未消,咯嘣咬碎橘籽,心想,最好别在学校里碰上,不然死活得弄他一次。 靳原吃得快,程青山又分了他半个橘子,给你半天时间考虑,别有压力,成不成教师公寓我都帮你申请,一套和两套没区别。 不用考虑,靳原说,我待会儿去教务处登记,大外孙叫什么? 江舒亦,舒展的舒,亦然的亦。明天一起吃顿饭,你们正式认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歪歪歪,有人吗?请给我点海星叭(?????????) 第4章 室友 -- 第9页 靳原执行力强,回学校后直奔教务处,半小时内把所有表格填完汇总,上交存档。 信息两方同步,江舒亦收到了短信通知。 他时差倒不过来,吃完午饭,便换了睡衣,蒙进被子里睡觉。 临近傍晚,夕阳垂坠。客房的床正对着窗,窗帘薄薄一层,江舒亦掀开眼罩,铺天盖地的光线涌入,刺得他闭上眼。 昏昏沉沉想,没下雨,伦敦今天天气很好。 嗓子发干,他坐起来喝水,望见窗外晚霞,盛放在青墙黛瓦之上。雾纱窗帘被风吹得摇曳,晚霞也轻轻摇曳,颜色朦朦胧胧。 喝完半杯水,他才有了实感,这是江城外公家。 他妈长大的地方。 耳边响起提示音,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浏览学校教务处发的短信,按指示回复确认。 外公强势惯了,不顾他对打招呼的否决,联系了程青山。午饭后他刚要睡觉,程老打电话过来,寒暄几句,聊起帮扶和教师公寓的事。 他起初想拒绝,自己母语是中文,不需要帮扶。并且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一个陌生人,势必会产生联系。他社交圈子稳定,身边走得近的朋友都是认识有些年头的人,对建立新的亲密关系毫无兴趣。 但程老打趣他在A大人生地不熟,找个伴融入得更快。还告知他研究生宿舍原本两人寝的构造,因每年扩招空间不足演变为三人、四人寝。 租房也麻烦,学校占地面积广,大量时间会浪费在来往教室的路上。住教师公寓能拥有自己的房间,位置又好,离教室图书馆食堂都近。 他犹豫片刻,答应了。 程老表示有帮扶人选,需要先询问对方意见,确定后会有消息通知。 江舒亦望着手机屏幕,慢慢读名字,靳原。 程老夸得上天入地的大三小学弟,他未来的室友。 好耳熟的名字,他又念了遍,忽地记起伦敦街头听到的闲话。 Samuel阴阳怪气挑衅了一通,日韩那几个大学的人不想惹事,装没听见。A大的靳原从外面接电话回来,刚好经过他身边,把他脑袋摁蛋糕里了。 他们还动了手,Samuel我记得好像练过跆拳道吧,看着虎背熊腰的不好惹,竟然没两下就被靳原揍趴在地 江舒亦被Samuel针对过,越懒得搭理越变本加厉。直到有天在野外实弹猎场,他拿枪抵住了Samuel脑袋,才彻底解决问题。 江舒亦脑海里浮现出他满脸奶油,被靳原揍趴在地的惨样。 心想,欺软怕硬的怂货,就该这样对付。 消息里有号码和微信,他加了靳原微信,在朋友申请填hi,I'm Ays反应过来,删掉重新打。 【你好,江舒亦。】 秒通过。 靳原:【你好,靳原。】 靳原头像简约,底图纯白靳纯黑,字迹挥洒自如,很漂亮的姓,江舒亦正欣赏,对话框又蹦出条消息。 靳原:【这两天你们研究生要选跨学科选修课,你先登进学校管理后台核实学生信息。等见面了我帮你抢,有些课分高,老师不管,可以逃课,还不用期末考试,提交一份报告就行。】 江舒亦跟的文学院研究生课程,除了专业课,还要上两门跨学科选修课。专业课是核心,为了节省时间精力,后者能水则水。 江舒亦:【我很需要,谢谢靳原。】 靳原:【客气了。】 他准备去食堂吃饭,经过操场,找了块干净的草皮坐下,继续发:【还有,我拿到了教师公寓的钥匙,明天可以拎包入住,但只有家具没有生活用品,我晚上去超市买,你需要什么列个单子给我,我帮你一起买了。】 学校后勤部效率高,程老出面申请,直接就能拿钥匙,他去公寓看过,五楼,房间干干净净,样板房一样。 江舒亦活得精致讲究,用惯了的东西轻易不替换,问靳原打算买哪些东西,得到答复,看完回他:【可以的话帮我也买些挂钩和一个薄床垫,谢了。】 他把价钱往高了估,转账给靳原。 靳原退回,江舒亦又转,几次三番,靳原懒得拉扯,直接打语音过去,你给的太多了,顺手的事,用不着这么客气。别再转了,就这样。 他态度坚定,江舒亦只好妥协,不接钱,那就见面带个礼物。 隔着屏幕,两人没多聊,靳原笑着说:好了,明天见。 他用的哄小姑娘的语气,轻缓,末尾带笑。 江舒亦一听,觉得这学弟好乖。 不像能揍趴Samuel的硬茬,八成是添油加醋的谣言。 他应和道:明天见。 江舒亦刚睡醒,半张脸闷在枕头里,说得慢,嗓音微哑,泛着慵懒。 靳原听起来,就觉得好温柔。 操场满是呼啸而过的风,有人在打篮球。鞋底摩擦地板,肢体不断碰撞,球砸向篮筐他起身离开,穿过拉拉杂杂的噪音,给江舒亦打备注:豌豆公主。 晚上,靳原去超市买生活用品,给豌豆公主挑了最好的挂钩和最昂贵的乳胶床垫。 公寓两个房间,朝向不同构造相似,靳原问江舒亦要哪间,江舒亦让他先选,说自己住剩下的就行。 -- 第10页 靳原巡视一番,没差,随便选了间,把挂钩和床垫放置好,拍照发给江舒亦。 江舒亦再次道谢。 他在窗边看夜色,烟点燃了也不抽,夹在手里,切到和Hogan视频的画面。 伦敦是白天,Hogan坚持手写的习惯,拿着稿纸躺在地板上,哭诉自己在写人类文学历史上最烂的一坨狗屎。 江舒亦轻笑,提醒他降血压的药记得吃。 Hogan颓丧地扔掉稿纸,吃完药,跟江舒亦闲聊。 江舒亦简单讲述回国的经历,神色放松,有个很棒的室友,在A大的生活应该会比我想象中要好。 Hogan替他高兴,你现在状态不错,换个新环境也好,别太压抑自己。 江舒亦他妈几个月前意外去世,相关事宜江舒亦一手操办。Hogan陪了全程,能体会到亲人离世后,江舒亦作为异乡人的孤独感。 按部就班,生活得沉闷无趣。 压抑?似乎不止,江舒亦抖烟灰,找合适的措辞,我情绪感知力好像在减弱。 丧失感知力在人文艺术领域是非常可怕的事。文学、音乐、绘画等专业,灵感来源于极强的情感捕捉能力。 江舒亦有时候对周围环境感到迟钝。像浮在水面上的一滴油,水沸腾得冒泡,油至多温热。最近一次较剧烈的情绪波动,是在回国路上,被那个寸头混蛋气的。 混进他地盘发号施令,又嘲笑他矫情文艺范儿,把纸牌弄进他衬衫,临下车还放话威胁他,说这事没完。 江舒亦想起那副混球表情,将烟摁灭。最好别在学校里碰到,再有下次,他绝对会把牌塞他嘴里。 第5章 锁死 翌日江舒亦醒得早,早餐后,司机老李送他去学校。到了教师公寓,江舒亦让老李回去,自己把后备箱的东西搬上楼。 程老申请的公寓在走廊尽头,房门大开,客厅地板堆了几个箱子和零零碎碎的生活物品,像整理到一半突然有事离开。 江舒亦敲门,程老从里间出来,笑着说:舒亦,这么早就到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好去楼下接你。 江舒亦回国次数少,但有好几次在外公家见过程老。他向长辈打招呼的姿势很绅士,身体微微前倾,也笑,程爷爷。 又从行李里拿出个硬圆筒,我跟您带了幅画。 是幅油画,他昨晚买的。一个新锐画家的作品,用多种色彩绘出宇宙星爆的刹那,效果震撼绚烂,光线流动间,美到极致。 程青山心里熨帖,他近几年在研究一个著名的星爆星系,痴迷所有星系元素。画不贵重,但贴心。 别您您您的叫,听着难受,跟靳原一样喊程老就行。 行,江舒亦也给靳原带了礼物,程老,靳原呢? 他在寝室,有点事处理。靳原要换地方住,宿舍里的东西留的留,扔的扔。搬到一半,他在尘封已久的柜子底部,发现了一窝刚出生的仓鼠崽崽,几团粉红的肉球,挤在角落吱吱叫。 他联系了宿管阿姨做消毒灭鼠工作,估计得一会儿功夫。 江舒亦便将礼物盒放到茶几边,抓紧时间收拾。 程老问:你和靳原联系过吗? 昨天联系过,给我买了挂钩和床垫,江舒亦将箱子里的书摆上书桌,他性格很好。 程老笑着点头,靳原年纪小是小,其实特别靠谱,相处久了就知道。 只是看着不着调,浑不吝一人。 江舒亦手上没停,附和几句。 他边整理边聊,程老要帮忙他没让,花了两个半小时,终于把房间布置得井井有条。昨天约导师时被叫去了外公家,现在有空,得去文学院见面。 一摸手机发现昨晚视频后忘了充电,只剩百分之十五,他在放这充电和带走之间迟疑几秒,选择了后者。 江舒亦离开没多久,靳原提着几个纸袋回了公寓。 他被鼠崽恶心得一脸烦躁,看见坐沙发上欣赏油画的程青山,缓和神色,程老,你怎么还在这? 刚要走。程老将画放进硬圆筒,看看时间,我叫小周在国际交流中心预定了午餐,忘跟舒亦说了,你和他记得按时到。 国际交流中心酒店位于学校内部,承包师生聚餐,也用于招待来访学者,小周是程老助理,订餐流程熟得不能再熟。 靳原注意到客厅的新痕迹,往江舒亦房间望,豌豆公主来了吗? 来过,去见导师了,待会儿回来。 程青山面容带笑。他怎么看江舒亦怎么喜欢,他的那些学生,嗓门一个赛一个大声,和他意见相左时,脾气倔的急眼了直接跟他对吼,简直带了群祖宗。 江舒亦看着清冷难接近,但心思细腻,举止进退有度,似乎还有照顾老人的经验,属于另一种相处的舒服。 他叮嘱靳原,舒亦脾气好,就是性子淡,你凡事多主动点。 没问题,靳原赞同,我们昨天打了个语音电话,他特别客气,感觉脾气确实好。 得到两方反馈,程老终于放下心,看来他们这学期会过得很愉快。 十一点半左右,程老去南门接江舒亦外公。 -- 第11页 靳原得到消息,联系江舒亦,杳无音讯,大概和导师聊得正起劲。他告知江舒亦国际交流中心酒店的具体位置,说自己待会儿会在门口等他,便提前出发。 学校里只有一个酒店,饭点人多,学生进进出出。靳原靠着廊柱,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他没等人的经历,过了几分钟,才发觉门口站着不少等同伴的人。 于是补充信息:【我189,寸头,穿着卫衣。】 江舒亦只看见前一条,他和导师沟通时接收了大量中英文学比较的文件。一出办公室,收到酒店位置和靳原在门口等的消息,正要打字回复,手机没电关机了。 原以为和导师聊不了多久,电量能支撑他回公寓。奈何导师倾诉欲太强,硬生生扯到现在。 环境陌生,哪都不认识,江舒亦问路才找到国际交流中心。 国际交流中心五层楼,低调大气。门口有男有女,三三两两聚一起等人。隔着好几米,江舒亦精准地对上了靳原的眼神。 冤家路窄。 他转开视线,看谁都不像乖巧学弟,便去前台问是否有外公或程老订的包厢,得到否定应答,借了个充电宝折回门口。 人流量大,江舒亦让道时退到廊柱处,离靳原一拳远。靳原等得有点烦躁,余光瞥见他身影,更烦躁。 刚才对视,他又是那副性冷淡表情,眼里充满淡漠的敌意,欠得很。靳原压低声音,恐吓他,你该庆幸我有事要忙,不然找个小树林弄你。 衬衫和大衣容易皱,早上出门前熨烫过,江舒亦忍住动手的冲动,捣鼓充电宝试图开机,冷冷道:谁弄谁还不一定,你该庆幸我也有事。 手机屏幕亮起来,江舒亦打开聊天框,看见后面发的那条:【我189,寸头,穿着卫衣。】 他在人群中搜寻目标,找了一圈没有,再找时目光掠过靳原,倏地顿住,片刻后移开。 不可能。 便发消息:【我到了,靳原你在哪?】 手机终于来了动静,靳原如释重负,环视四周,不见混血豌豆,回复:【没看见你,酒店附近小路多,你开视频,我看看你有没有走错。】 江舒亦照做,视频接通,屏幕上出现张痞帅的脸,笑容热烈,感染力强。 而就在前几秒,这张脸攻击性十足,凑在他耳边,扬言找个小树林弄你。 凶,侵略味极重。 江舒亦愣住,只觉荒谬。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出现幻觉或者手机坏了。但随即,视频里和耳边同时响起一句高亢的我草!!! 证据确凿,江舒亦震惊地看向身旁的寸头混球,实在难以将幻想中乖巧的小学弟和他划上等号。 惊诧片刻后理智回笼,江舒亦迅速冷静,梳理现状,帮扶事项已经提交到教务处存档,公寓申请也记录了名字,房间上午刚布置好。 拆伙的可能性很小。 真是倒霉透顶。 视频接通那刻,靳原震惊比江舒亦只多不少,直接麻了。 温柔慵懒的混血豌豆竟然是道德低下的刺头。 这他妈都什么事? 结婚了还能马上离,帮扶人选在教务处一登记,直接锁死到学期末。 住一起,这他妈能住一起? 程老一走门一关,他俩绝对热火朝天干起来。 医院大礼包预定。 靳原深呼吸几下,不死心地问,你真叫江舒亦? 江舒亦控制住情绪,反问,不然呢? 江城四季分明,三月初气温渐高,太阳正烈,晌午热度节节攀升。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有虫子在叫,一声接一声,喊得撕心裂肺,明明在春天,空气中仿佛满是夏天的燥。 烦闷,滚烫,一触即燃。 酒店门口,学生来来往往,万物成了背景,他们隔绝在人群外,站着对望,脸色意味不明,谁也没再说话。 酒店前的鹅卵石小路上,程老和江舒亦外公迈着步子,悠闲惬意地叙旧。 绕过繁茂的绿化,程老停了下,看着酒店台阶处。 大理石廊柱边,人进人出,靳原和江舒亦一高一低对望,很符合美学构图,动态中的静态美。 靳原套了件薄款岩石灰卫衣,纯色,简单随性又硬朗利落。江舒亦穿着无领衬衫,大衣低饱和度搭配,精致讲究又高级耐看。 侧脸都优越,无比养眼。 程老感慨,俩小伙儿长得真俊。 外公扫过靳原,望向江舒亦,挑爸妈优点长的,当然俊。 走到跟前,程老笑着说:你们俩孩子可真是,小周订好了包厢就先上楼,没必要特意在门口等我们。 江舒亦回神,接完程老的话,叫外公,靳原顿了顿,跟着打招呼。 老同志,任务完成,程老看看江舒亦,又看看靳原,得意地拍外公肩膀,声若洪钟,我做事你放心,我问过了,他们都觉得对方脾气性格很好。 简略复述上午的话,扭头寻求认同,舒亦靳原,是吧? 木已成舟,程老费心费力牵头,临时改主意租房或住宿舍是在打他的脸,江舒亦做不出来,无奈认命,是。 答应的事,没法撂挑子不管,靳原咬牙应和,是。 -- 第12页 第6章 烦 程老和外公在前头走,江舒亦和靳原在后头跟,前面聊得有来有往,后面默不作声,视线偶尔有交集,当即错开。 行至包厢,服务员陆续上菜。 定的桌偏窄,将将够六个人,适合亲近的人聚餐。程老安排江舒亦坐靳原旁边,笑着说:你们刚见面,多培养培养感情,过两天就熟悉了。 又给靳原使眼色,示意他主动点,别让气氛太尴尬。 靳原历来是控场的主儿,破天荒不知该怎么主动。 和江舒亦聊什么? 抽烟的姿势,讽刺的艺术,还是打火机的另类用途? 也不想主动,他们之间有旧账要算,但长辈都在,表面工作得做。 靳原很烦,想着干脆和程老说清楚,反正江舒亦也不愿意和他沾上关系。 可程老对他跟对亲孙子似的。 起初他填表没填父母信息,程老误以为他父母双亡,明里暗里给钱给关爱。他解释父母健在,只是身份特殊习惯了不填,程老半信半不信,仍然逮着机会就给他发补助。 上周二晚上,他和程老去实验室经过笃学路,有个持刀的精神病突然从小树林窜出来。视野问题程老发现得比他早,下意识挡住他,差点受伤,好在他反应快将精神病制服。 虽说换成别的学生,程老也会那样做。但作为亲历者,靳原自觉身强力壮腹肌梆硬,来一个精神病揍一个,来俩揍一双,却被小老头护着,说没感触是假的。 难得让他帮忙做事,拒绝不了,更何况已经锁死。 他压下满心烦躁,问江舒亦,你研一吗? 江舒亦在喝虫草排骨汤,垂着眼眸,睫毛在眼底拓出阴影,是,你呢? 靳原:大三。 沉默。 江舒亦也烦。 明明昨天通过语音电话,怎么没听出对面声音。 不知该怪介质不同导致音色改变,还是怪靳原面对面太凶隔着屏幕太乖。 以靳原的脾气,说不定待会儿回去,就会找自己打一架定输赢。 他学过点格斗,主要用于试图对他校园暴力的同学。伦敦有些区域比较乱,有时候晚上会遇上抢劫犯,也得自保。 和靳原动手,最多处在较劲的层面,并无危险。可他只想好好感受在A大的生活,平静地度过这学期。 谁料会跟回国路上遇到的混球绑定。 但凡他没搬进公寓,都还有改口的余地。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各怀心思。 江舒亦话少,靳原心不在焉找话题,两个人脸上写满了敷衍,不时闪过抗拒,活像被双方父母逼迫着跟对家相亲。 程老最开心,不时用公筷夹菜给外公。他们是建国初期同一批赴俄留学的学生,在异国他乡待了好几年,专业和性格的迥异并不妨碍他们建立深厚革命情谊。 有段日子没见,难得一聚。 过了半晌,程老终于发觉俩小伙儿之间磁场诡异,纳闷:你们昨天没睡好吗?怎么看着有气无力的。 靳原打马虎眼,初次见面,太热情怕吓到他。 江舒亦含糊道:时差倒不过来。 外公没吭声,江舒亦情绪藏得深,从面上看不透他想法,很少直白的泄露心思。以前回国有时差,他接人待物仍然稳妥有礼。 临近散场,外公把江舒亦叫到隔壁空包厢。 江舒亦,你态度有问题,外公挺直脊背,像棵苍老的松,在外面这样,会被别人质疑家教。 小时候被他妈放外公家,经常听到这种话,江舒亦有点想抽烟,不自觉捻手指。 外公:下次注意。 所有问题的来源,是外公冷不丁让程老照顾他的好意。以前对他忽冷忽热,热也有限度,这次关怀倍增,原因显而易见。江舒亦看着外公斑白的头发,想反驳说不出口。 他妈去世后,外公老了许多。 江舒亦:嗯。 对了,程爷爷的夫人宋老师在住院,你有空去看望一下。 行,后天下午没课,我去趟医院。 提的要求江舒亦都答应,问什么回什么。外公便老调重弹,你妈的墓地挑得不好,我想了想,还是接她回国。 他妈办葬礼前,外公他们得到消息去了英国,讨论过这个问题,江舒亦当时否定了落叶归根的说法。 力排众议,按他妈早年的想法,将她葬在伦敦北郊的墓园。 她从离开那天起,就没打算再回何家。 活得太压抑窒息,花了几十年逃离。虽说在外的日子不如人意,但起码能喘气。 江舒亦再次拒绝外公。 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把他们拉得很开,面对面交流,彼此有种难言的陌生感。 该说的说完,依旧谈不拢,两人便回了隔壁。 见他们出现,程老笑着调侃:什么悄悄话要躲着说,快一点了,我差不多得走,待会儿还有事。 好,外公将放置在一边的顶配笔记本电脑递给靳原,语气板正,这段时间多麻烦你。 拿人手短,靳原果断拒绝,礼物太贵重了,外公我不能收。 -- 第13页 外公坚持,靳原还是不接。 老同志你性格是一点没变,举手之劳的事,非得搞这么隆重。程老帮茬,这好几万的东西靳原能接吗?要真收下,他和舒亦的关系就不平等了,别给压力,就当让他们交个朋友。 话说得这么明白,外公只好放弃。 把外公送上车,程老忙,也准备离开,热情地拍江舒亦肩膀,舒亦你虽然生在江城,但待的时间短,没课或者周末放假不回外公家,想去哪玩就让靳原带你去 程老力道大,差点把他拍靳原身上,江舒亦不动声色避开,点头应好。 靳原察觉到他的避让,腹诽,当豌豆公主照顾那不可能,恩怨解决完,顶多当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程老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门口到处是人,闹哄哄的,热气和汗水味混在一起,难闻。江舒亦转头就走,靳原和他隔了好几米远,一起回教师公寓。 公寓位置好,南北通透,光线足,江舒亦脱了大衣,坐在深灰布艺沙发上,交握双手。 挺着背,腿抵在桌边,很绝的身材比例。 靳原进来,反手关上门。 封闭领域一形成,气氛瞬间变得焦灼。 江舒亦抬头,将桌上装着混沌摆的礼物盒推向靳原的方向,这是你帮我买东西的谢礼。 靳原扫了眼,深黑磨砂盒面,用细丝带打的结,精致。 我们谈谈。江舒亦说。 靳原靠着门背,居高临下俯视,你说。 帮扶私下作废,生活中别互相干涉,就当陌生室友。江舒亦态度鲜明,我不缺朋友。 你以为我缺?靳原抱着手,想划清界线可以,你违法抽烟我管不着,但烧我签名得有个交代,说清楚,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为了以后能清净点,江舒亦接话,烧你签名是因为你先挑事,我包里留了带签名的样书,失误也有补救措施,讽刺你没文化 他至今对矫情文艺范儿的评价如鲠在喉,说出口只会激化矛盾,便止住。 无声胜有声。 靳原哪能不知道江舒亦的意思,评价他瞎诌的,被怼他认了,真正介意的是签名出岔子。 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江舒亦退让半步,他也退让半步,看在程老份上,暂时成交。 随后略过江舒亦,大步走向卧室。 江舒亦有些意外,原以为靳原会不依不饶,非要打一架才行。 在客厅待了会儿,也进了卧室。 没睡意,江舒亦便拿本书到卧室飘窗上阅读。 飘窗上书桌配着蓊郁的盆栽,小资格调。他陷进松软的坐垫,就着阳光翻看。 过了不久,趴在书桌边,枕着手臂闭上眼睛。 睡意朦胧间,手机响了,江舒亦被吵得眉头微皱,看清来电,很快调整好心情,kevin? kevin是Hogan侄子,在伦敦一家小型出版社工作,江舒亦和他关系很好。 kevin爸是中英混血,妈是中国人,有扎实的中文基础,开门见山说得很溜,Aysen,你新发表的中篇反响不错,有没有兴趣扩展成长篇,或者继续写同类型? 加修饰词,更大尺度的同类型。 中篇是江舒亦去年翻译完《All my life》写的,关于性压抑的故事,灵感来自一部电影。全文犹如幽静湖水下汹涌的暗流,涉及的一些情 色描写,含蓄又充满爆发力。 江舒亦有创作的习惯,从高中起每天都会写点东西,各种类型都尝试过,从生疏变得熟练。经常投到kevin的出版社,平时也会帮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忙。 没这个打算。他已经有好几个月只输入不输出,打开文档就走神。 kevin遗憾道:太可惜了,出版社打算建个线上阅读网站,买了好几个热门版权 他说的作品江舒亦看过,最火那本讲的是性 虐,年轻大学生和暴戾政治家的爱情故事,纯粹的吸睛作品,有电影公司买了版权准备拍摄。 有些作品文学性强,但内容万变不离其宗,看来是想快速吸引人流量。 kevin你知道,我天性保守。江舒亦手撑着额头,脸一贯的慵懒丧气,那部中篇是我能写出的最大尺度。 kevin了解他,反感近距离接触,认识这么多年,见面握手,顶多拥抱,死活不让贴脸。 性冷淡。 但只是假象,他笔下的欲望,比赤裸裸的直白更有味道得多。 kevin再劝,江舒亦便说:不骗你,我早就丧失了创作欲,硬写写不出来,并且钱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这些年做翻译,和零零散散得到的稿酬加一块儿,数目可观。即使他将他妈的遗产匿名捐给A大,积蓄和书店的盈余也足够他过得很好。 他态度坚决,kevin只能笑笑,揭过不提,告知他书店的经营情况,说自己每周都去,又问他回国后感觉怎样。 江舒亦表示一切都好。 挂断电话,江舒亦彻底清醒,看完书放回书架,走去客厅倒水喝。 阳台铺了垫子,靳原裸着上半身,下面一条黑色沙滩裤,在做腹肌训练。 -- 第14页 宽肩窄腰大长腿,身上肌肉紧绷,看着很硬。约摸练了一会儿,腹部沟壑带汗珠,能听到细微的喘息。 江舒亦收回视线,在饮水机旁接冰水。 说好把彼此当空气,可他存在感太强。靳原停下动作,原地休息。 学校的健身房关门了,办的会员卡能用,但要去几十公里外的一家连锁店。他懒得跑,为了保持肌肉的最佳状态,每天都固定时间锻炼。 靳原手臂抵着坐垫,眉眼被汗浸湿,喊他,喂。 架势犹如找茬,江舒亦懒得理,靳原又说:程老晚上会来公寓。 言外之意很明确,到时互相配合,营造出良好相处的假象。 烦闷袭上心头,江舒亦喝了口冰水,知道了。 阳光晒得空气发烫,客厅尤其安静。 浮躁的安静。 靳原坐垫子上打游戏,连麦放的外音,江舒亦觉得吵,转身回卧室。 靳原余光瞥见沙发边被扶正的抱枕,觉得他龟毛。 天色渐晚,周末食堂菜品少,晚餐叫的外卖,各吃各的,一人占餐桌一头。 他们之间的问题没解决,被绑在一起,相看两相厌,都压着性子,尽量避免冲突。 但互相挑毛病能从头挑到脚,很难在一个空间共处。 就像此刻,连咀嚼声都罪大恶极。 江舒亦食不下咽,随便吃了点便下桌,靳原也没胃口,把打包盒扔垃圾桶,走到他面前。 江舒亦停住脚步,有事说事,没事让开。 靳原受够了,透露道:程老有资格申请两套公寓。 下一瞬,两人同时开口,你跟他说。 场面僵持,勉强维持的和平摇摇欲坠,即将失控时,彼此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说:: 富裕时的江舒亦:我清高,我保守,我目标是诺贝尔。 一朝变穷,面对大额稿费,江舒亦该死的心动,一边反省自己,我怎么是个庸俗的二流货色? 一边戳Kevin,喂,尺度要控制在什么程度? 第7章 这么凶 饭后,江舒亦去洗澡,靳原在沙发上接胖子的视频。 胖子是他前室友,刚提了车,载着室友去兜风,撒野跑了几圈,停在路边吃烧烤。 手机卡在啤酒瓶中间,大头挤开胖子,凑到屏幕上前做作地叹气,感情淡了,喊去玩都喊不动。 程老对你可真好,提供婚房让你入赘。胖子撸着滋溜冒油的羊肉串,对靳原挑眉,我们靳公子是不是忙着洞房花烛呢。 靳原半仰躺,手掌扣着寸头,去你的洞房花烛,滚啊。 我们中午看见你俩从酒店出来,胖子啧啧道,他那小脸,真是麻雀吃了蟋蟀,雀食蟀啊,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要按平时,如果他和江舒亦性格相投,指定敲他的门,顺着胖子的话开玩笑,应邀介绍下,我漂亮老婆。 再抽时间聚个餐,大家一起玩。 但没有如果。 克星,真他妈的克星。 靳原情绪写在脸上,大头要笑死了,嗦着热辣的田螺,不能吧,你们合不来啊? 靳原:是。 胖子就劝,人长成天仙样,脾气差一点可以理解。 长得再天仙,关我屁事。靳原瞥了眼浴室,满不在乎道。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气氛的紧绷,大头就劝,你收敛点,别太混。 他们吃完烧烤还有安排,聊了会儿便挂了。 靳原将手机扔一边,他们浪得飞起,而他被困在这里蹲监狱,烦。 江舒亦洗完澡,拿电吹风吹干头发,看看时间,程老差不多要来了,准备回卧室换套衣服。 刚到客厅,外面响起敲门声。 靳原开门,程老提了些水果放桌上,没把他们当外人,别人送的,我吃不完。 靠着沙发,往四周看看,你们住得还习惯吧。 他占的独座,江舒亦和靳原坐在一起,隔了小半米距离,异口同声,习惯。 程老笑眯眯,愉快地和他们闲聊起来,光闲聊就算了,还很喜欢看他们互动。 半刻钟过去,靳原如坐针毡,江舒亦度日如年。 正好谈起上课流程,江舒亦指着茶几上的电脑,含蓄地对程老说:这个我熟悉,刚才我们就在选跨学科选修课。 靳原立刻帮腔,对,有时间限制,有些老师的课还得抢,晚了就没了。 电脑是他的,刚用来打了盘游戏,他找到学校官网,让江舒亦登录,假意吐槽,网站不稳定,总是卡到退出页面。 江舒亦顺坡下驴,浏览其他学科的课程,鼠标点到恋爱心理学,靳原出声,别选。 这老师事多,恋爱课天天上成政治课,还经常在课上讲别的老师离婚八卦。 鼠标移开,停在世界文明史,靳原又来,别选。 程老被靳原的点评逗乐,见他们忙,善解人意地告辞,那你们选课,我先走了。 -- 第15页 双双松了口气,点头应好。 做戏做到底,靳原从背后拢着江舒亦,选天文学概论和影视艺术鉴赏,老师不管,可以逃课,期末提交一份报告就行。 江舒亦照做。课选好了,靳原盖上电脑,有句话你忘了说。 什么?江舒亦疑惑。 靳原凑他耳边,一字一顿复述,我很需要,谢谢靳原。 离得近,温热的呼吸清晰可闻,江舒亦用手肘撞他,压低声音,离我远点。 一听这话,靳原变本加厉弯腰,前胸贴他后背,覆住他的手,咔咔按鼠标,不爽的话就告诉程老,你和我住不下去。 程老在门口穿鞋,江舒亦面上无动于衷,反手掰靳原手指。 靳原嘶了声。 门一关,两人面对面对峙。 江舒亦穿的睡衣色调偏暗,衬得脸白似玉,光影下冷色系叠加,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 他想摸根烟冷静冷静,烟盒被按住。 有点素质,公共场合不准抽烟,靳原望着江舒亦,睡衣薄得透光,腰间轮廓若隐若现,逼近威胁道,你这冷冰冰的小脸,我揍一拳会哭得梨花带雨吧。这小腰,我一折就断了吧。 江舒亦深呼吸,你可以试试。 也不用找小树林了,就在沙发上弄。 靳原把江舒亦摁倒在沙发,江舒亦猛地踹靳原,反身压住他,旋即又被靳原制住。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靳原从小就有退役军官教他练体能。高考后闲的没事干,对野外生存起了兴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大一大二寒暑假,去密林沙漠参加荒野求生。 只带把匕首,实打实的不含水分。 肩胛骨有道野狼抓的疤,和颈后的直线纹身相得益彰。 对付江舒亦,几乎是压倒性的优势。 靳原抵着他腿,单手攥他手腕举到头顶,可以,这么凶啊。 江舒亦穿的睡衣宽松,袖口滑到底,手臂紧绷着,线条紧致流畅。生起气来,一改先前的丧气淡漠,表情很灵动,松手。 靳原笑起来。 江舒亦无比后悔,没在这混蛋伪装成志愿者混进书店时报警让他蹲监狱。 门口倏地传出声响,紧接着开了条缝,我没关好?怎么一敲就开。 去而复返的程老。 他们像弹簧似的分开,一坐一站姿势诡异。程老眼神充满探究,不解地问:你们刚才 在闹着玩,江舒亦迅速回神,从背后够礼品盒,抓手里向程老解释,靳原帮我买了挂钩和床垫,没收我钱,我就挑了个礼物送他,刚才在让他猜里面是什么。 我以为你们闹矛盾了。 没有,我们相处得很好,江舒亦起身,哥俩好般拥抱靳原,用气音说,手。 靳原愣了下,揽着他腰。 很亲密的互动。 江舒亦自然地退开,问程老折返原因。 下楼想起还有串钥匙忘了给你们,程老递过钥匙,指着门,我走的时候关紧了,估计是锁扣接触不良,靳原你记得去公众号上报修,安全方面得注意。 靳原在发愣,看着双手纳闷,为什么他会听江舒亦的。不过腰确实细,薄薄一层肌肉。 听到自己名字,连忙应,行,待会儿我报修。 程老走之后,靳原望着江舒亦,你好虚伪。 一顿操作行云流水,毫无表演痕迹,谁看了都信他们情比金坚。 你不虚伪你去告诉程老真相。江舒亦反驳,抽湿巾擦手腕,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靳原煽风点火,还跟我抱了,要不要再去洗个澡啊。 江舒亦往卧室走,将他的噪音甩在身后。 手机跳出提醒事项,上个月答应了一个做短片的朋友,写个三分钟的短剧本。 大学室友,关系挺好。当时觉得短剧本工作量小,不需要太多的灵感和创作欲,应允后发现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一直拖。 截止日期快到了。 江舒亦打开文档,边喝水边思考主题。 五分钟过去,水喝到底,文档依旧空白。他抽了张白纸,手写。 绞尽脑汁挤出几行,江舒亦开始发呆。 墙上挂了石英钟,滴滴答答从八点半指向十点半。江舒亦趴桌上睡着了,将醒未醒时看到窗外的灯火,觉得饥饿。 他妈怎么不叫他吃饭。 半晌认出周围环境,他又发了会儿呆,听心脏声跳动,听到难以适从,便搓脸让自己清醒,换了个方向趴。 他翻出纸上的内容,仔细读完,揉成团扔垃圾桶。 先睡觉吧,他想。 关了灯,在床上躺下,辗转反侧睡不着,摸黑翻垃圾桶,把纸团捡起来。 算了,说不定能用。 新垃圾桶,只装了个纸团,江舒亦有点强迫症,洗了两遍手才上床。 躺着没多久,他忍不住抓痒,开灯一看,身上皮肤潮红发烫,布满丘疹。 脸上脖子上都有,眼皮也肿了,渗人。 过敏反应。他打111,听到拨的号码不正确,意识到不在伦敦,下床穿衣服去医院。 -- 第16页 靳原在客厅熬夜看论文,见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我靠你怎么了? 江舒亦没力气说话,腿一软,砸进靳原怀里。 第8章 和谐 靳原担心过敏性休克,忙不迭打电话给胖子,胖子别睡了,开车过来,去医院,速度。 随后抱起江舒亦,大步下楼。 胖子火急火燎开车到教师公寓楼下,靳原抱着人腾不出手,副驾驶的大头忙不迭开车门,怎么回事? 他过敏,靳原嘱咐,走临江路,红绿灯最少。 学校是老校区,有居民区,校门半开放,胖子踩着油门窜出去。目的地是最近的私人医院,靳原走的特殊通道,很快人就没了影。 胖子和大头找到他们时,江舒亦在病房里准备挂水。 隔着门口的玻璃小窗,胖子感慨,好家伙,天仙变癞蛤蟆,造孽啊造孽。 大头怕打扰江舒亦,把靳原叫到走廊,他还好吧?医生怎么说? 不严重,症状消了就可以离开。 过敏程度一般,眩晕是低血糖导致的。现在凌晨十二点半,挂水起码要两小时,明天有课,靳原就让他们先回去。 他们刚走,走廊拐角急匆匆跑来两个男人,长得年轻周正,身姿挺拔,在靳原面前停下。 靳原头疼,我没事,室友过敏我送他来医院。 其中一人望向病房,迅速审视里面情况,拿出手机示意他接电话。 不接,靳原挂断,扔回他口袋,再说一遍,别跟着我。 回到房间,医生在给江舒亦扎针,靳原拉了个凳子坐他对面。 同居第一天,江舒亦就进了医院,没法跟程老交代,公寓的致敏物得找出来。面诊时江舒亦提了过敏对象,螃蟹和橡胶制品。 靳原思索几秒,白天正常,晚餐他吃的好像是鸡肉沙拉,便问:晚上你沙拉加了蟹肉吗? 纯鸡肉。江舒亦浑身难受,没精神应声。 剩下橡胶制品。靳原只能想到安全套,可江舒亦独自在卧室,怎么用? 他听过英国遍地帅哥,遍地是gay的传闻,去那边几次,确实如此。 看向江舒亦。 和他套件卫衣踩双球鞋的简单装扮比,江舒亦依旧衬衫配大衣,连头发丝都写着精致高级,去医院像是去米其林西餐厅。 输液时袖子折到小臂,半阖着眼,冷冷淡淡。 应该没用过,知道过敏肯定会有意识避免,再说就算他是gay,也不像玩得开的。 靳原直直盯着江舒亦,思绪如野马般奔腾。 察觉到靳原的视线,江舒亦看了他一眼。 刚被他压在沙发上威胁的气还没消,就欠了他人情,心里的烦闷压抑不住,江舒亦给他转看病费用。 念及他的出手相助,软化了态度,你回公寓休息,我自己可以处理。 靳原属于在路边看到受伤的野猫野狗都会送宠物医院抢救的热心市民,即使和江舒亦屡生摩擦,也做不出丢他在这挂水自己回去睡觉的事。 玩几把游戏的时间而已,靳原打开游戏程序,漫不经心解释,看在程老的份上。 江舒亦最怕担负别人的好意,更何况靳原的。他在英国 Thank youSorry常挂嘴边,回国说得也多,当着靳原的面还是头一次。 温和,带了点疏离,谢谢。 谢早了。 靳原瞥见金属托盘里的胶管,倏地记起在超市买的乳胶床垫,导购夸夸其谈介绍天然胶乳成分,能让人睡得更舒服,似乎还说了句由橡胶树割胶流出 当时没仔细听,纯粹因为价格最贵才买。他连忙搜索橡胶乳胶的区别,跳出回答乳胶是加工后的橡胶,属于橡胶制品。 靳原有点懵,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 这操蛋的意外。 以江舒亦吃不得亏的性子,知道真相绝对会拔针扎他一脸血。 靳原扫了眼针头,算了,等回公寓叫他换床垫的时候再坦白。 能拖一时是一时。 靳原关掉游戏,观察江舒亦的状况。 丘疹在慢慢消退,红肿处也好了点,嘴里嚼着糖。方才在外面遇到儿科医生,从兜里掏了几颗糖给江舒亦,用来缓解低血糖症状。 江舒亦晚上随便吃了点,靳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送他来医院也是出于人道主义,而非关心。 自己竟是罪恶源头,靳原顿时坐不住了,你饿了吧?我去楼下买粥。 江舒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意外。 和印象中的混不吝简直判若两人。 医院楼下的粥店开得晚,砂锅煲的,人少不用排队,靳原要了份青菜瘦肉粥。 粥煮得咕噜咕噜冒泡,热气偶尔顶起盖子,溜出细腻的香气。正等着,望见街对面熟悉的两道身影,靳原心里窝火,摸出手机,回拨未接来电,哎我说,把你的人撤了。 哎什么哎,你爸得罪了你我可没得罪你,你对你妈就这个态度是吧?对面嗓音清脆响亮,自带上位者的威压,打多少个电话了,你就当没看见? -- 第17页 刚才忙,没空,反正有人跟你打小报告,懒得接。靳原再次强调,哎我说妈,把你的人撤了,不然向国家举报你滥用职权。 不关国家的事,人我从你舅舅身边找的,合理合法。我和你解释过,在确保校园持刀伤人事件是意外之前,他们都会跟着你。 上周二晚,靳原和程老去实验室,经过笃行路时有个精神病突然出现,差点伤到他们。拘留后不久,调查出了结果,初步判定为导师和学生的纠纷。 A大车辆工程专业的一个教授申请到了大项目,把带的研究生当成廉价劳动力,卡着不让毕业。那学生家庭贫困,找好的工作丢了,又惨遭相恋多年的女朋友分手,多重打击下精神失常。 持刀伤人的原因,警方推测教授当天刚好在外出差,那学生没找到目标,难以泄愤,便转向路人。 靳原中招具有偶然性。 靳原他妈对这种事比较敏感,持怀疑态度,偌大的校园,怎么偏偏盯上靳原,便给压力让他们深挖嫌疑人的社会关系,又派人守着靳原。 在英国那几天也没落下。 他妈过激反应的源头和他双胞胎妹妹有关,靳原可以理解,但24小时监护的程度太过离谱,劝他妈去看心理医生。 我很健康,如果查出社会关系正常,他们会立刻离开,他妈略带疲惫,靳原,你清楚你爸的工作性质,我只想安心点。 行吧,真是托了扫黑除恶一把手的福。 店员窸窸窣窣打包粥,靳原懒散地踩着桌下的横杠,年纪大了早点睡,就这样。 拿好粥出门,抄近路回医院。 店里塑料盒用光了,靳原顺带买了小砂锅,店员找了泡沫隔热,用布袋包得严严实实,拎进病房揭开盖子,热气滚滚。 江舒亦在和大学室友通话,聊短剧本的构思,流利的牛津腔,如水般轻缓自然,矜贵典雅。 挂着水不方便,手机搁在桌边放了外音。 对面说用花勾连线索,做隐喻道具,接着提起书店橱窗复古吊灯上系着的黑玫瑰,夸江舒亦很有审美品味,像那支玫瑰般,具有出尘的气质。 江舒亦轻笑,消解了轮廓自带的疏离感,显得亲和无害。 靳原就想,对面的伙计知道江舒亦这朵出尘野玫瑰长满了荆棘吗? 递勺子给他,青菜瘦肉粥。 煲得老道,青绿色浸透在粥里,米粒泛着绵密质感,很香,将病房里弥漫着的消毒水气味削弱不少。 江舒亦回神,简略告别后挂断电话。 社交的麻烦之处在于总会出现意外,意外导致更深的纠葛。明明是针锋相对的关系,变成照顾和被照顾方,他倍感不适,问清价格后给靳原转账。 靳原自知理亏,拒收,说几块钱有什么好转的。 江舒亦放下勺子,等他按了确认,才喝粥。 粥入口即化,搭配流油的咸蛋黄,堪称深夜美味。吃惯了西餐的江舒亦被唤醒了东方味蕾,连带心情也变好。 如果他们初次见面是在程老组织的饭局上,他和靳原应该能和睦相处。 像普通室友甚至朋友那样度过这学期,毕竟如果他想,长久维持礼貌绅士的假象轻而易举,也擅长在特定对象面前,把刺收得服帖。 在书店以为靳原是混混懒得掩饰,飞机上以为学校有好几个校区,大概率不会再见,未料到有后续牵扯。 挂水一般在输液室,医院自动给靳原安排了高级单人病房,沙发茶几移动餐桌样样俱全。 靳原躺在软皮沙发上,看光致电离和光致激发的真吸收微观过程的论文,出于愧疚,时刻注意着江舒亦。 江舒亦安静喝着粥,偶尔和他交谈几句,气氛罕见的和谐。 第9章 一起上 很快,往更和谐的方向走。 靳原看着护士换瓶,要走时忽地停下脚步,弯腰拿江舒亦手里的塑料勺,别喝了,没闻到有味?粥太烫,塑料遇高温会分解出聚苯乙烯和DEHP,致癌。 低劣产品,得查查生产厂家,送315晚会曝光。 江舒亦这才发现塑料勺子边缘微微卷起,喝粥时的确有股极淡的异味,他以为砂锅自带的,没放心上。 等着,我去医院食堂拿个铁勺。靳原说。 江舒亦怔愣片刻。 靳原送他去医院在他理解范围内,买粥有些过,也稍微说得过去。此时的行为却很莫名其妙,甚至透着诡异。按他目前对靳原的了解,就算碍于程老,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江舒亦懒得掩饰,眼里满是情绪。 靳原:怎么了? 我们约定过,私底下的事不牵扯程老,思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江舒亦说,靳原你应该清楚,虽然他让我们住在一起,但他偏向的是你。 中午聚餐结束,他外公非塞电脑给靳原,程老帮靳原拒绝,明着讲,他们还不熟,可能日后相处起来会有摩擦。我不希望靳原因为礼物或我的嘱咐委屈自己。当然,也不希望舒亦因为靳原是我学生有意退让。反正如果出现问题,我就事论事,谁也不偏袒。 话里话外态度明确,双方平等,就当交个朋友。但其实更多的是为靳原考虑。 -- 第18页 避免靳原在他面前低一头。 靳原当然清楚,程老听他抱怨寝室有鼠患时,就提过给他申请公寓,但刚开学他忙着参加国际物理论坛,说不着急,程老才暂且搁置。 也因为清楚程老如果了解他和江舒亦之前的过节,肯定站他那边,才和江舒亦做约定。 但即使不考虑程老,他把江舒亦弄进了医院,心里总有点不得劲。 江舒亦扔掉塑料勺,你没必要做这些。 靳原想坦白,我自己造的孽自己还,还完我们继续井水不犯河水,惹急了该弄再弄。 考虑到江舒亦还在输液,医院又到处是凶器,场面容易失控,话到嘴里拐了个弯,你生病了啊,得有人照顾。 因为那点不得劲,就显得真诚。 江舒亦用探究的眼神望着他,不说话。 靳原走了,半晌,推门而入。 将小铁勺冲洗干净放砂锅里,喝吧。 江舒亦默不作声喝完了整罐粥。 对靳原的敌意瓦解大半,不由得想,程老那么看重靳原,或许是有原因的。 回溯起近日和他的冲突,江舒亦心里迅速松动,甚至有一瞬间,反省自己这段时间情绪低落,连带脾气也变得差劲。 挂完水大概凌晨两点半,江舒亦身上的丘疹和红肿如潮水般消退,只余些痕迹。 护士小姐姐给他拔针,热情地告诉他注意事项,笑得眼睛弯弯,说可以加微信,有不懂的尽管问。 江舒亦礼貌拒绝,走去沙发叫靳原。 靳原大长腿踩在地上,手盖着后脑勺,面朝这边睡得正香。脸俊朗立体,有颜值有身材,护士小姐姐偷瞄几眼。 江舒亦看了他一会儿,俯身拍他肩膀,靳原,醒醒。 靳原有起床气,忍不住输出,胖子你他妈 睁眼看到江舒亦和纯白的病房背景,意识回笼,气焰消下,是你啊,结束了吗? 江舒亦轻声,是,可以走了。 医院有些偏,等网约车等了很久,没司机接单。靳原提议走一段路去附近的商场,他对江城熟悉得犹如自家的后花园,带江舒亦七拐八拐钻巷子。 巷子冗长,灯光影影绰绰,空气中含着些许深夜的凉气,瓦白的墙上开满了水粉色的海棠,枝叶累累花团锦簇。天边一弯月牙,星星四散在各处,钻石般璀璨夺目。 极具江南特色的美景,江舒亦久未领略,观赏时倏地停住脚步。 有人跟着他们。 借海棠花掩盖向后望去,空荡荡,尽头幽深静谧。 或许是错觉,时差错乱,又折腾了一天,精神不济的情况下过于敏感。 进入另一条巷子,江舒亦拐弯时猛然回头,捕捉到忽闪而过的影子,真的有人。 伦敦夜晚的抢劫事件频发,偏僻区域和黄皮肤因素叠加,概率更是飙升。江舒亦平日里再小心,也遇到过几次。 知道中国安全,但深夜充满不确定性。 他身上没带现金,值点钱的只有手机,靳原如出一辙。跟这么久,手机填不饱抢劫犯,对方要是有武器,可能会演变成械斗。 江舒亦察看周围环境,两面都是三米多的高墙,巷子不知多长,有人拦着的话,也许能跑掉一个。 他不想欠靳原的人情,正好借此机会还了。 若无其事从墙角捡了颗尖锐的石子,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低声对靳原说:走到下一个路灯那里,你往前跑。 靳原:啊? 别回头,有人跟着我们。 什么保镖啊,有没有点职业素养? 一生要强的靳原没脸说那是我爱子心切的妈派来监护我的,糊弄道:我怎么没发现,你别紧张,可能是过路人。 我确定在被盯梢,江舒亦根据经验推测,十有八九是抢劫犯。 靳原:这是江城,不是英国伦敦,没那么多抢劫犯。 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对风雨的嗅觉弱,路灯愈来愈近,江舒亦语气认真,我熟悉这种情况,听我的。 生活环境差异导致双方认知出现误差,靳原懒得跟病人计较,妥协道:行,待会儿一起跑。 抵达路灯脚下,他半吊子加快速度,发现江舒亦逆行而去,瞬间明白了。 月色很淡,海棠花一簇一簇开得灿烂,江舒亦穿过花墙,脊背紧绷起来,明显的攻击状态。 手藏在后腰,能看到针扎的淤青,和指间夹着的尖锐石子。 靳原看着他踏进黑暗处,忽地出声,江舒亦。 你确定在被盯梢,我确定没有危险,靳原大步上前,你现在这虚弱的身板,遇到歹徒直接白送。 熟练的握姿很有故事,看来在英国是个硬茬,他摘掉江舒亦手里的石子,扔开老远,才说:你不欠我的,过敏是因为我买的乳胶床垫,抱歉。 江舒亦刹时疏通了因果,抬眼看靳原。 亏他喝粥的时候,还有所动容。 原来如此。 之前的内疚和反省就显得有些滑稽,江舒亦在心里骂了句,混蛋。 巷子安静,起了风,吹得海棠花摇曳,拐角处的阴影区如墨般浓黑,藤蔓攀在墙边,如暗夜里的爪牙。 -- 第19页 江舒亦努力平复心情,片刻后,弯腰捡石子,看向靳原。 本想着他要生气就让他踹两脚,这架势得见血,靳原神色微变,猛地抬手防御。 江舒亦将石子扔他手里,一起上。 靳原愣在原地。 我对你的判断表示怀疑,如果抢劫犯出现,你得和我一起上。江舒亦拉住靳原,拽着往前。 气归气,但一码归一码。挂钩和床垫是他让靳原买的,靳原甚至没收钱,更不知道他的过敏源。算上送他去医院和买粥拿勺,刚好两清。 既然两清,舍己为人不是江舒亦的风格。 第10章 要谁 两人并排穿过幽深的小巷,行至商场的十字路口,江舒亦当即撒开靳原的手,坐上网约车。 虚惊一场,他放松下来,听哼唱版的车载音乐《Love Is Blue》。 他坐副驾驶,光透过玻璃洒在他侧脸,斑驳错落。影子被拉得很长,蔓延至后座,覆住靳原的手。 靳原头抵着窗,漫不经心把玩手里的石子,偶尔看他一眼,又移开。 回公寓换掉床垫,江舒亦疲惫地进入梦乡。 翌日有中外文化比较专题的课,上午三四节,他定了八点半的闹钟,醒来发现窗外乌云如蓄水棉絮,阴沉地布满天空,间或飘着几滴细雨。 江舒亦习惯了下雨天,慢条斯理吃完早餐,出门上课。 教师公寓离文学院步行十分钟的距离。 正值上下课交替时间,路上学生熙熙攘攘。江舒亦在一众撑伞的行人中像个异类,逆行,若无其事淋着细雨。到达文学院一楼的教室时,身上微湿。 里面正热闹,笑闹声不止。 你今天的妆化得好好看,眉毛怎么画的啊,我死活画不出野生感。 等回寝室教你。我听说有个C大的交换生要来,不知道哪个国家的,长得帅不帅? 我知道我知道,和我一个导师的,我男朋友见过,帅掉渣了他说。 江舒亦进门,像按下静止键,房间里只剩窗帘被风吹得鼓荡的声音。 教室类似会议室,厚实的红棕色长桌,实木皮椅一溜儿排开,众人眼神随着江舒亦移动,直到他落座。 鹅蛋脸女生率先打破沉寂,递纸巾给江舒亦,用英文讲,同学你没带伞啊,擦一下吧,衣服都湿了。 谢谢,不用。伦敦多雨,像雾气般细水长流,江舒亦习惯了淋雨,有时会穿件戴帽子的防水外套。 大眼睛女生眼神亮了点,克制地保持距离,我叫朱浅,和你一个导师。 江舒亦便回:你好,江舒亦。 朱浅状若不经意打量他,趁老师没来,八卦地给男朋友发消息。 【胖子,我看见正主了,你知道这种脸在时尚圈叫什么吗?顶奢高级脸。】 【他和靳原合不来?靳原长得又凶又糙,还混,搞个纹身痞里痞气的,合不来正常。不过我觉得靳原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胖子在三教的大教室上电磁学课,靳原坐在左边,看着他一脸不爽地打字,【你骂靳原我同意,当着我面夸别的男人,这是人干事?警告你,你今天的奶茶没了,超凶jpg.】 靳原啧了声。 胖子眼疾手快删掉首句,心虚地转发学校公众号的招生文章打补丁。 【你对靳原判断失误,人家正儿八经的A大高智商校草,招牌门面之一,以后说话委婉点啊浅。】 小怂胖子,朱浅笑着将手机扔包里。 中外文学比较专题的老师提着电脑匆匆忙忙进来,抱歉,有事迟了几分钟。 正式上课前,让江舒亦进行自我介绍。 江舒亦简略说了几句,李简帮他收尾,舒亦是C大很优秀的学生,会和我们一起度过这学期,大家课内课外可以多沟通。 尤其是你朱浅。李简敲桌,交过来的论文先不说内容,格式问题就一大堆 骂归骂,李简给她留了面子,转开话题讲课。 研究生书籍研一上学期全发了,新订的还在路上,教务处通知江舒亦过两天去领。江舒亦便拿本子记重点知识。 朱浅发觉后将书推到中间,低着头窃窃私语,李导说话有口音,你可能听不懂,书是他编的,很多要点上面都有,你看书就行。 书页空白处写满了条记,分门别类整理得明朗干净,妥妥学霸风格。江舒亦浏览片刻,语气带了点真诚,谢谢。 不用不用。朱浅笑得和善。 李简在中英文学比较领域属于知名度较大的学者,教学手段独具特色。将比较文学的原理和方法阐述得生动幽默,提及相关作品时,以开放性的视野深入文本内在,对其深度和广度的探究很有水平 江舒亦听得认真,不时对着书做笔记。 来A大交换并非临时起意,除了他妈,学业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他做的是中英文学比较研究,提前了解过李简的研究方向和学术成果,发邮件联系后,才提交的申请。 两小时的课连着上,时间一晃而过。 李简盖上电脑,吩咐道,朱浅待会儿去帮我取个快递,我要用的会议ppt晚上之前做好发给我。 -- 第20页 众人收拾东西,渐次离开。 晚上还有课,江舒亦去食堂吃完饭,在图书馆待到傍晚才回文学院。 雨下了整天,晚课结束,窗外的淅沥小雨变成瓢泼大雨。江舒亦将座椅摆正,关灯锁门,从原路返回。 文学院大厅乌压压的人,有伞的都走了,没伞的大多在等人来接。 他穿过人群,站到屋檐下。天空雷声轰鸣,偶尔劈过耀眼的闪电,雨水大到发白,哗哗砸向地面,不少树枝被风吹裂,在半空中打卷儿。 走不了,只能先等雨停。 三教大门口,下课了的本科生蜂拥而出,各色的伞在雨中缓缓移动,像暗夜里一朵朵硕大的蘑菇。 我的天,这么大雨,胖子费劲地挤到前面,告诉靳原,我要去接朱浅,她没带伞。 可以,暴雨里走二十分钟,说不是真爱狗都要yue。靳原为他的深情盖戳。 胖子嘿嘿笑。 靳原:行,那我先走。 胖子叫住他,对了,她说江舒亦也没带伞。 靳原不以为意,他可以借楼道大爷的伞,可以蹭别人的伞,一个大男人还能被雨困住? 胖子怼了段视频在他眼前。 文学院大厅里人头攒动,嘈杂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台阶处不时有离去的残影。雨水潺潺,江舒亦站在光影寥落的屋檐下,脊背贴着墙,抬眼望着雨夜。 靳原和江舒亦关系剑拔弩张,作为好友的胖子自然跟靳原同一战线,顺嘴夸江舒亦长成天仙样,其实对他印象一般。 但吃晚饭时,朱浅跟他说了件事。 下午朱浅和朋友去图书馆,新装修的顶楼人手不足,未在设备录入信息,书籍堆得比较乱,志愿者还在贴各类标签,找书要排队等他们帮忙。 志愿者都是大一大二的学弟,极其热情,可对象仅限于朱浅个顶个漂亮的朋友们。朱浅挺可爱,但她胖,被衬托得黯然失色,排在最前面,却无人问津。 尴尬到无从适从时,她听到了江舒亦的声音,请问图书馆没有秩序吗? 有个学弟脸上挂不住,混淆视听,这么多人,总得一个一个来啊。 一个一个来也应该按顺序。 那学弟碍于压力,把朱浅要的书找出来,不满地抱怨,事真多,我们又没收钱。 但你们穿了这身衣服。江舒亦反驳。 胖子知道这事后,气得脑壳疼,恨自己没在,不然当场给志愿者两大嘴巴子。对江舒亦好感蹭蹭上涨的同时,酸溜溜地问,你们刚认识,他怎么会替你出头啊,听靳原说他拽得要死。 被朱浅骂,你情人眼里出西施能不能别太离谱,我体型是吃饭吃出来的,你体型是吃醋吃的吧。 胖子被骂得只敢剩下好感。 朱浅一说江舒亦也没带伞,他便忍不住担心。 雨下得越来越大,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胖子只有手里的伞,超市在最远的反方向,一来一回耗时太久,靳原去接江舒亦是最优解。 走吧,一起去文学院,胖子劝道,看这雨势,今晚应该停不了,江舒亦要是淋雨回去,说不定又得进医院。 提起医院,靳原瞬间想起昨晚巷子里,江舒亦说的那句一起上。 他以为江舒亦怎么着也得踹他两脚,捡石子更误解成要对他行凶,谁知扔他手里了。 挺惊讶的,不管是江舒亦打算只身赴险,还是得知真相后的反应。 就觉得,好像没初见时那么差劲。 靳原望着瓢泼大雨,余光瞥见程老从楼梯间下到三教庭院前的台阶,扭头跟他招呼。 程老纳闷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胖子使坏心眼,马上,靳原知道江舒亦忘了带伞,准备去文学院接他。 靳原:??? 那走吧,程老笑眯眯,对他们的亲近很满意,我出学校,能同到一段路。 风呼啸而过,有树被吹得拦腰折断。靳原单手控伞,被迫给江舒亦发消息。 【你在文学院侧门是吧?我二十分钟后到。】 手机嗡地振动,惊醒了欣赏雨幕的江舒亦,他摸出手机看,微皱起眉头,思虑后回了个问号。 靳原单刀直入:【我和程老你选一个,要谁?】 说明他们此时在一块。江舒亦没得选,背贴着泛湿的墙面,有点烦闷,还有点被迫纠缠的心神不定。 【你】 光看消息,都能想象到江舒亦的表情。雨打得伞面噼里啪啦响,靳原鞋里进了水,踩着咯吱咯吱的,也有点烦。 尤其在漫长的暴雨行进中,一而再再而三踩到坏瓷砖,靳原直接被脏臭的污水溅到头皮发麻。 佛祖看了都流泪,如果佛届有禅让制,他就是下届如来。 比预测的二十分钟慢了会儿,靳原犹如西天取经,终于他妈到了文学院, 靳原!有个学生会的女生朝他招手,高高瘦瘦大波浪卷发,笑起来明艳动人,我赶时间,能不能蹭一下你的伞?! 找你男朋友去,我有人要接。靳原调子懒洋洋。 江舒亦立在屋檐下,浑身沾了水汽,湿漉漉的轮廓湿漉漉的脸,和靳原遥遥对望。 -- 第21页 江舒亦,靳原将伞倾到檐角,像搭了座桥,越过人群喊他,过来。 第11章 原来如此 在场的人大多认识靳原。 靳原连续两年获得了A大的特等奖学金,全校范围内综合排名前十。奖学金公布后有人物介绍,在一众学霸脸中,他显得格格不入,很快在学校论坛上掀起了热度。 最火的是一段对话。 柠檬柚子茶:【我知道他,上学期和E大校队打省内联赛, 他一个暴扣直接扣碎了篮板,草,那臂力绝了,目测能单手抡起我。】 白白:【楼上说的比赛我在场,确实绝。他人也挺好的,经常看他和学校里的野猫野狗玩。】 海边的曼彻斯特:【唉,可能是触景生情吧,他很可怜的,从没见他填过父母信息,听说父母双亡。】 学霸、高颜值、悲惨身世,当代流量密码叠加,影响力迅速扩大。一时间,无数人对他心生怜爱,用爱温暖他的论调甚嚣尘上。 佛滔第三百六十代传人:【大家都别激动,我祖传算命,看他面相不详。】 天空蓝:【怎么说?】 佛滔第三百六十代传人:【他长相属于诱人出轨的野男人形象,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渣苏感,适合找刺激,一般人把握不住,劝姐妹们趁早死心。】 有不死心的跟靳原表白,靳原无情拒绝,你南区我北区,对不起啊我很传统,不谈异地恋。 南区和北区只隔了条街,校门直线距离两百米,神他妈异地恋。 本区的示好,靳原依旧拒绝,说自己真的很传统,现在离得近并不意味着毕业不异地,打算工作稳定后再谈。 没人信,他往那一站,就跟传统二字毫不相干,都当他眼界高看不上。 寡王寡到现在,暴雨夜忽然出现在女生众多的文学院,还一副接人架势,众人嗅到了八卦气息,四处张望,找谁是江舒亦。 江舒亦已经在屋檐下站了许久,外套搭在肘间,脸上有倦意。靠着墙,看靳原从暴雨中出现,撑伞大步而行,看他懒洋洋地对那女生说话,又转头懒洋洋叫他,江舒亦,过来。 周围吵吵嚷嚷,他下了台阶,靳原把伞遮他头顶,两人并肩离开。 众人视线聚焦在他们身上,男的啊。 一半人失望一半人眼睛冒光。 雨还在下,通往教师公寓的路上阒无一人。靳原工装靴湿透了,裤子膝盖往下被洇成了明显的深色。江舒亦在沉默中出声,下次再有类似情况,你可以先回公寓,程老不会知道。 别觉得欠我,就当过敏的事彻底两清, 靳原将伞往他那边倾斜,以后不接。 江舒亦察觉到他的动作,心想,不是已经两清了?怎么他们的认知不一样。 靳原撑着理科男必备的格子伞,结实耐用,遮两个人绰绰有余。但雨太大,他们都高,伞下空间便显得逼仄拥挤,手臂不时擦过对方。 雨水沿着伞骨如串珠般坠落,江舒亦往后看了眼,提醒你一下,你可能被人盯上了。除了昨晚巷子里,现在也有人在后面跟着。 靳原惊讶于他的敏锐程度,他们跟了自己一天,胖子和大头丝毫未察觉。 瞎诌道:巷子里应该是意外吧,谁半夜两三点不睡觉盯着我。现在的话,大概是我班上也住教师公寓的同学,被我揍了想找回场子。 解释挺合理,江舒亦回过头。 人情债最难扯清,关系好转在所难免。 剔除了浮躁得一点即燃的敌对意味,他们变成能说上几句话的生分室友。 回公寓后江舒亦将外套扔进脏衣篓,看着被淋湿的靳原说,你先去洗澡。 你去,我打个电话。靳原转身去阳台。 等江舒亦进了浴室,靳原打给了舅舅,让他别什么都听他妈的,把人撤了吧。 舅舅宠他归宠他,这事不敢做,扯东扯西半天,最后说要你妈发话,不然她指定收拾我。 靳原只能找他妈,妈,又一个24小时过去了,那人的社会关系查得怎样?我受不了被监视。 尚瑜在加班,熬夜熬得眼睛酸涩,你急什么,说了有结果会告诉你。 那你换人,他们反侦查能力太差,十个同学九个问我什么情况,都以为我犯事了。 好,我待会儿处理,尚瑜说,对了,下周末你回家一趟,你爸往上调职了,家里人聚个餐。 靳原不说话。 尚瑜:靳原? 靳原脸色淡淡,拨弄窗边栽种的盆栽叶子,又升,这是准备入阁啊,我再过几次回家是不是得叫他靳阁老了? 果然是亲生的,脾气一个比一个犟。尚瑜叹气,我都多久没见你了,能不能让你年近半百的妈见见她儿子。 浴室门咔哒一声打开,江舒亦擦着头发出来,靳原应了句行吧便挂了电话。 手撑着窗沿,面无表情眺望远处。 头发擦到半干,靳原还在那站着,江舒亦看了眼他,湿透的裤子贴着腿,提醒道:可以洗澡了。 靳原回神,好。 吹干头发,江舒亦往泡好的红茶里倒奶,端起喝了口,窝在沙发里浏览Hogan发过来的短讯。 -- 第22页 骂批判他新作《All my life》的评论家,抱怨住的别墅那么大他却整天呆在小房间写作,对每天准时来家里撸他狗的编辑狠狠记仇。 夹杂着些乱七八糟的灵感碎片。 还问他和很棒的室友过得怎样,说孩子你上次和我说情绪感知力好像在减弱,我挺担心的,换个环境应该会有所助益。 江舒亦都快忘了这话,情绪感知力减弱,是在英国的时候了。从遇到靳原开始,生活就刺激得跌宕起伏,感知力堪称起死回生。 灵感碎片估摸是存稿时发错了对象,他顺手整理好,发回给Hogan,又挨句应答他。 翌日下午没课,江舒亦联系程老,说明天想去医院看望宋老师。 过了半天才收到回复。程老:【舒亦,我明天要出差,你可以让靳原带你去,他熟悉地方,刚好也没课。】 江舒亦:【好的程老。】 转头问外公医院位置和病房号。 程老:【顺便让靳原带半份特色荞麦面给宋老师,他知道哪家店。】 特色荞麦面? 等到外公的消息,江舒亦定位到医院,搜索附近的荞麦面,一无所获。 靳原洗完澡,穿着条沙滩裤收拾客厅里的健身器材。 江舒亦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他到处走来走去,在他弯腰拿茶几上的水杯时,倒了杯红茶,推到他手边。 靳原看看热气袅袅的杯子,又看看江舒亦,纳闷不已。 江舒亦靠着沙发,温和道,锡兰高地乌瓦红茶,加的纯奶,尝尝。 靳原见过他这幅样子,在程老面前,他那朋友面前,对着他,只有医院那一小会儿,这没病没灾的,充满诡异。 犹豫地抿了口,浓香丝滑,触感柔和,夸道:味道不错。 江舒亦看他喝下,立刻问:二附院附近的特色荞麦面在哪? 靳原反应极快,你要去看宋老师? 是。 靳原就猜,你不认识路,程老让我带你去吧? 江舒亦不应声,眼神说明了一切。 靳原其实心情挺差的,被这小插曲一弄,好了不少,喝完晃杯子。 很欠,江舒亦能屈能伸,又给他倒。 告诉了你你也找不到,明天我也去。靳原伸手拿茶杯。 江舒亦一把抢过,淡淡道:喝多了失眠。 溅了些茶水在靳原手上,靳原抽纸擦干净,腹诽,小心眼。 翌日去医院前,江舒亦在花店买了束花,百合、向日葵、尤加利叶色调搭配得尤其好看。 靳原去了买荞麦面,一家开了二十多年的小面馆,藏在居民区里,靠口碑说话。 医院门口碰面,坐电梯上楼。 程老早到了退休年龄,被学校返聘,教书教到现在。宋老师和他年纪相似,但身体不好,刚满五十就办了病退,多年在家养花养鸟,却没养好身体。 前段时间因低钾血症住院,在做补钾治疗。 江舒亦抱着花进门。病房干净素雅,床头柜上摆着橘子苹果,窗开着,能看见外面蓊郁的梧桐树,叶子被昨夜的暴雨冲洗过,绿汪汪一片。 宋老师得知他要来,提前挽了个头发,靠着床背,像画里老去的仕女。 朝江舒亦笑:舒亦来了啊,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一晃眼长这么大了。 江舒亦将花放进花瓶,我早该来看望您的。 坐床边的椅子上,询问她的病况。 宋老师亲昵地握着他的手,说都好都好。 靳原提溜着荞麦面,轻车熟路放床头柜,宋老师,程老说你要少食多餐,只能吃半碗。 她有高血压糖尿病等基础疾病,饮食方面得格外注意,荞麦面加了浇头,口味重,便打包了半份。 他人都不在这,还管管管,面要趁热吃,宋老师松开江舒亦,边吃边发牢骚,烦死人了。 半碗面下肚,宋老师恢复了优雅模样,接过江舒亦递来的湿巾,慢慢悠悠擦嘴擦手。 垃圾扔病房味道大,靳原便拎去外面。江舒亦收拾床上餐桌时,瞥见枕边的《All my life》,视线停留片刻。 宋老师注意到了,笑着道:这是Hogan新出的一本意识流小说。 江舒亦点头,我看过,写得很好。 对,笔力特别强,宋老师真情实感地夸,这本是中英双语版本的,翻译得也很好,还带签名。 又遗憾道:我本来想去伦敦的签售会,但住院不方便,只能错过 单人病房待久了,儿子在国外,平时就程老和护工照顾,宋老师倾诉欲旺盛,一点小细节能讲出花。 江舒亦安静地倾听,手里在给她剥橘子,偶尔给回应,心情波澜不惊。 直到听见她说:靳原跟老程来医院,把书送给了我。我才知道他在C大参加国际物理论坛的时候,跑去了签售会 江舒亦停住动作,看向被子上黑红封面的书。 宋老师:他对文学不感兴趣,我从没跟他讨论过这方面的内容。可能是有几次见我在看Hogan的书,记住了他看似凡事不放心上,还挺细心。 -- 第23页 空气中漫溢着橘子特有的清甜酸涩气味,江舒亦顿时恍然,按她的话补全和靳原在书店的相遇。 论坛闭幕式下午结束,八点半的飞机,靳原应该在闭幕式结束前溜出去了,到书店发现队伍太长,就搞了套制服装志愿者。 在车上听他们聊天,以为他是为了讨好文学院哪个漂亮小妹妹。 原来送宋老师的,江舒亦心想,混了点,人倒还行。 宋老师滔滔不绝:前几天和一个朋友聊天,她说她也去了Hogan的伦敦签售会,等了三个半小时才进店。靳原忙得脚不沾地还去排队,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江舒亦想说,这您放心,他前后也就花了十来分钟。 比逛一圈书店都快。 靳原扔完垃圾回来,听了个囫囵,接宋老师的话,没等很久,我去得早,马上排到了我。 江舒亦回头看他。 书店是他们的矛盾起源,对视时靳原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坐椅子上玩手机。 江舒亦掰橘子给宋老师,您下次如果想去签售会,可以提前告知我,我来安排。Hogan以前住我隔壁,我们认识。 宋老师笑着应好,说有机会一定去。 靳原抬头看了眼江舒亦,原来认识Hogan啊。 宋老师是隔壁E大文学院的教授,和江舒亦很有共同话题,问他研究方向,下意识摸他的功底。 论文学起源,扩展到中俄文学英法文学拉美文学,讲文学思潮,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魔幻现实主义,聊文豪大家,福特乔伊斯普鲁斯特 交流得有来有往。 宋老师身体素质差,午饭后没休息,逐渐精神不济,江舒亦便起身告辞。 转头看见靳原扒着椅背,睡得正香。 宋老师笑,不感兴趣,听困了。 江舒亦叫醒他,靳原耷拉着眼皮,摸寸头,聊完了,你们那些贼长的主义和人名。 声音压得低,像自言自语。 江舒亦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贼长?联想到机场靳原的评价。 就觉得,哪是不感兴趣,分明是文学细胞死绝了。 第12章 别喘了 出了走廊,江舒亦约快车回学校,靳原问:你认识Hogan? 江舒亦云淡风轻,很久前认识的。 司机显示三公里远,到了医院门口,不见车影,他们便在树荫底下等。 昨夜下了暴雨,街道比往日干净,树木和灌木丛绿得像涂上了一层油,被阳光暴晒,明晃晃的亮。 难怪,我在机场说矫情文艺范儿的时候,你恨不得刀了我。靳原热得扯衣服,旧事重提,爱屋及乌情有可原,不过我没看翻译,瞎诌的,抱歉。 江舒亦在挽袖子,折得妥帖整齐,扫他一眼,心想就算你认真看了,评价应该也八九不离十。 靳原:你什么眼神? 没什么,江舒亦扯开话题,你在宋老师病房睡着不太好。 理是这个理,但太催眠了。 上了网约车,靳原看着江舒亦,问你个问题。物理学你肯定不懂,学过高数吗? 没有。江舒亦本科学的也是文学类专业。 那起码接触过初高中数学,就聊点高数最基础的知识。靳原靠着车窗,开始讲函数,泰勒公式,求导法则洛必达法则,微分及微分中值定理 絮絮叨叨像念经,江舒亦闭上眼,深呼吸几次,扔依云给他,你喝口水。 车后座有条小比熊犬,司机顺路送到宠物店寄养,靳原边喝水边逗它玩,夸可爱,说有机会也想养一只。 拧紧瓶盖,对江舒亦说:这才十分钟不到。 接着讲微分方程,一阶二阶,可分离变量和一阶二阶方程组 江舒亦脑瓜子嗡嗡的,艰难忍住。司机抓方向盘的手越握越紧,不时踩油门。 他刚大学毕业,高数一直挂到大四,每学期都补考。上高数课就像开着破烂拖拉机追赶教授的火箭,刚启动,黑板满了。 他只是想在找工作的空余时间,跑滴滴补贴家用,为什么也要遭受荼毒?! 全程猛冲,遇到红绿灯急刹车,开得火急火燎,在校门口停下,催促道:到了到了。 校门口到教师公寓的路上,靳原还在讲,江舒亦开公寓门,急匆匆进卧室,被靳原拉住。 去哪儿?我还没说完,靳原手撑着墙,禁锢住他,可以用降阶法把高阶微分方程转换成一阶的微分方程叫可降阶的高阶微分方程没技术含量,就是一阶一阶往下降,口头给你举个例子 江舒亦忍无可忍,凶他,Shut your bloodly mouth。 靳原挑眉,困了吗? 整个下午,江舒亦耳边都环绕着靳原的回音,公式定理推导举个例子 听一分钟,简直短命十年。 直接影响到晚上的食欲,在食堂随便吃了点清汤面,江舒亦便去文学院上欧洲文化史的专业课。 教室比较固定,一般在135小会议室。门掩着,他轻叩一声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 第24页 朱浅笑着跟他打招呼。 一个导师,又有借书和解围的交集,相比其他同学,江舒亦跟她更能说上话。 见她电脑开着,桌上的水喝了半瓶,俨然已经呆了好久,随口道:你来这么早。 朱浅在帮李导校对文稿,工作量大,得赶时间,人都快麻了,她没胆吐槽导师,对,早点来占位置。 李简学术水平高,性格也还行,就是爱吩咐人干活,小到拿快递做PPT,大到翻译校对等。 和江舒亦交流了会儿,发现他无事一身轻,朱浅心生羡慕,果然,老李就会看人下菜碟。 说是不敢说的,对江舒亦笑笑,把书借给他预习。 教授欧洲文化史的是个女老师,语言风趣。讲得起劲时,没中途休息,就提前了十五分钟下课。 时间不早不晚,校园里的行人寥寥无几,江舒亦去超市买了些面包牛奶,慢慢悠悠走回公寓。 脱下薄外套挂墙上,听见客厅里的声响,他往那边看了眼。 靳原盘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懒散地啧了声,大头你被交易了? 胖子动起来啊,你蹲草丛里坐月子呢? 几天过去,江舒亦终于接受了和他同居的事实,并在此刻有了实感。 沙发边掉了件红黑色球衣,应该下午穿过,有些潮,还有明显的球印,江舒亦忍住捡起来的冲动,经过沙发时刻意忽视。 回卧室看书,《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翻了几页,江舒亦起身出去,拾起球衣对靳原说:收好你的衣服。 摸了一手汗,便拿湿巾擦干净。 靳原长这么大,没见过谁会把强迫症强到别人身上。 他打完游戏,往后仰,手抵着沙发背,待会儿我扔洗衣机里洗,你急什么。 江舒亦坐到对面,交握双手跟他沟通,同居得制定规则。 靳原:你说。 江舒亦提前打过腹稿,水电等公共费用均摊,有朋友来提前告知,禁止带异性伴侣回来过夜。垃圾一三五我扔,二四六你扔,每周天大扫除。 可以,靳原强调,不准乱动他人物品。 江舒亦:脏衣服不准在公共区域乱扔乱放。 靳原:不准抽烟。 江舒亦:不准养宠物。 莫名其妙开始较劲,有那么一瞬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但立刻偃旗息鼓。 不准到最后,连呼吸都变成了奢侈行为。 靳原换了条沙滩裤去阳台锻炼,江舒亦回卧室看书。 公寓设计的是两室一厅,空间较大,他在飘窗边弄了个读书角,窝在松软的座椅里,继续看书。 倏地记起未完成的短剧本,翻找日历,明天是应允的截止日期,江舒亦后悔到头疼,反省自己当时为何一时冲动答应帮忙。 打开电脑,江舒亦将只有基本雏形的初稿进行补充润色。千字左右磨了好几天,写得格外粗糙,他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了遍,起承转合不够漂亮,结尾的主题升华显得生硬刻意。 写了一行字,删删改改,变回空白。临近deadline,江舒亦掐着时间逼自己完成,效率明显提高。 墙上的挂钟不知疲倦地转动,他敲下最后一个字,复读后稍稍满意,打算明天上午再修改细节。 创作极其消耗精力。 江舒亦眼睛酸涩,疲惫到只想放空自己。 性和暴力是人类最原始的发泄方式。他在英国一般看有故事感的情 色电影或小说,要么去野外射击场打靶。 他玩手枪,也玩重机枪,当子弹压满,连续射击目标时,巨大的后坐力能瞬间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英国不禁枪,但管控得很严,回国就更严了,触手可及的只有前者。 电脑里存了满满当当的素材,江舒亦挑了部电影,放松心情,沉浸式观看。 欲望很快被挑起,聚沙成塔般达到顶峰那刻,被电话铃声打乱。 手机盖在桌上,他烦躁地按关机键挂断,接着看电影,却迟迟进入不了状态。 干脆关了电脑,江舒亦扫过屏幕,原来是Kevin,调整心情后回拨,声音有点哑,问什么事。 Kevin父亲和Hogan是亲兄弟,但年纪相差太大,Kevin也就比江舒亦长了六七岁。 他们认识许多年,关系很好。两人都忙,上次聊完出版社建线上网站的事,到现在才联系。 Kevin家一半多都是中国人,每年会在中国待段时间,跟江舒亦聊天,中英文夹杂,说you bloody liar,和我讲创作欲消失,又帮别人写剧本。 江舒亦解释很久前答应的,一千字花了好几天,效率低到令人发指。 Kevin了解他,只是借剧本开个玩笑,打这通电话醉翁之意不在酒。 转而聊到他口碑很好的性压抑中篇小说和线上阅读网站,再次建议他试试,写更大尺度的同类型。 江舒亦不解,你认识很多作家,为什么选我? 版权费高,每个编辑有硬性任务指标,既要保质又要保量,Kevin认真道,撇开那部中篇不谈,出于直觉,我觉得你对这方面很有天赋。 -- 第25页 江舒亦坐在床尾,眺望窗外的夜景,忽地轻笑,问为什么。 他猜,应该是有一次看纸质版情 色小说,被Kevin撞见了。 他涉猎广,读哲学读历史读法律文学,越往深处挖掘,读得越痛苦,有时候就需要一些直白粗暴的低级趣味调剂生活。 这很正常,更何况他看的东西多少带点文学性。 Kevin摇头,说不是因为这个。 江舒亦漫无边际地回忆,好像还有一件事。 他们去年有天晚上去参加聚会,Kevin喝醉了不小心跑到隔壁场。隔壁场是大麻局,众人吸嗨了,房间里,大厅地板,沙发上,壁炉边男男女女纠缠得不堪入目。 他去找人,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抛开伴侣,在长廊拦住他,伸手就扯衣服。他把男人掼在地上,骂了句Go fuck yourself! 这和天赋有什么关系? 人都有欲望,他只是嫌脏,一直没找到合心意,又干净的。 他问Kevin,Kevin依旧摇头,找了很久的措辞。 出于直觉是真的。江舒亦温和,有时疏离高冷,正经得不得了,但长久的接触中,能管中窥豹地察觉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比如酒精状态下偶尔流露出来的勾人气质。 抬眼看人时,眼神如雾般若即若离,偏偏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处在可触碰又难触碰的临界点。 他不止一次遇到有人在酒吧约江舒亦,被拒绝后说他假正经的场景。 并且写作在一定程度上,是探索自我的过程,说撇开那部中篇,其实撇不开。 江舒亦笔下,显然带着很强的个人印记。 很难具体描述,Kevin便笑,称是直觉。 Kevin你直觉错了,江舒亦依旧穿着无领衬衫,象牙白暗格纹,袖口折到小臂,指节分明的手掩在雾霾蓝被子里,我不仅缺乏天赋,还创作欲枯竭。 后者Kevin清楚,从江舒亦他妈去世开始,他情绪就开始低迷,回国交换也是因为这事。 没坚持,跟江舒亦聊回国后的生活。 碍于时差,两人只聊了一小会儿。江舒亦放好电脑,将飘窗上的书收拾整齐,准备去洗澡。 靳原锻炼结束,裸着的上半身腹肌沟壑明显,坐客厅地板上晾汗,T恤随意扔在脚下。 江舒亦走到茶几边喝水,扫了眼。靳原脑子里蹦出那句脏衣服不准在公共区域乱扔乱放,捡起,以投篮姿势抛进脏衣篓。 有点不爽,见江舒亦要去浴室,靳原陷在同居规则的拉扯中出不来,伸脚拦他,明目张胆故意找茬,你先我先,还是一起啊? 江舒亦踢他脚腕,踩空往前栽,靳原下意识去接,抱了个满怀,随后一起摔到地上。 江舒亦擦了香水,初闻泠然,后调带欲,靳原锻炼太久出了汗,气味混杂,碰撞出难以形容的氛围感。 靳原喘得厉害,身体滚烫,肌肉绷得硬朗,江舒亦闷在他颈窝,脑子里倏地闪过晚上看的电影片段,顿时顾不上什么汗不汗的。 一心想,别喘了。 烦。 作者有话说:: 改成晚九点更~ 第13章 人挺好 松开。江舒亦呼吸稍重,掰靳原的手,起来时压到他小腹肌肉,又热又硬。 边往浴室走边捻手指,这混球身材倒不错。 冲完澡,江舒亦看了会儿电影才上床,上午三四节有课,定了七点半的闹钟。 七点左右听到外面传来动静,江舒亦将脑袋埋进被窝。不久响起关门声,转瞬归于沉寂,他侧身透气,露出光裸的身体。 被子颜色属于充满质感的雾霾蓝,显白。后背半遮半掩,腰间肌肉结实,往下是起伏的弧度,饱满有韧性,脚腕悬在床沿,穿了只袜子。 闹铃骤起,他摸索着关掉,在落地镜前一件一件穿衣服。S.a.k.u.r.a 走到客厅,靳原卧室门开着,里面空荡荡。江舒亦收回目光,慢条斯理洗漱完,从冰箱里拿面包牛奶。 很有仪式感地将早餐摆盘,放置于大理石餐桌上。又打开电脑,修改短剧本的细节问题。 过了会儿,靳原拎着豆浆小笼包回来,随口问,你没课? 三四节。江舒亦腾出手敲字。 靳原也是三四节,拉凳子坐下。公寓楼下有个卖早餐的小店,小笼包皮薄馅大,味道一绝,店面小只外带不堂食。生意爆满,他特意起早,排了很久的队才排上。 两人隔着餐桌,各吃各的。 再度润色修改后,江舒亦把完稿发给大学室友。 很快收到回应。伦敦那边是凌晨,搞文艺创作的大多昼夜颠倒,室友凌晨正清醒。 千字左右的内容,仔细阅读不过两三分钟,打电话联系江舒亦,开头例行寒暄。 江舒亦往吐司上抹黄油,挨句应和。 靳原咬着小笼包,听他流利的牛津腔,觉得好听是好听,太端着了。 江舒亦和室友谈立意,转折的处理然后说写过类似故事的雏形,稿子在Yesterday三楼的小书房,如果他需要的话,明天让小雀斑送一趟。 那室友婉拒,笑说自己去书店拿,夸江舒亦写的东西,还说吊灯上的玫瑰有枯萎之色,等天亮带束新的换下 -- 第26页 靳原喝了口豆浆,在心里嫌弃文绉绉,忽地察觉不对。 erday,小雀斑,玫瑰,组合起来莫名熟悉。举办Hogan签售会的书店好像就叫Yesterday,他向店员打探消息时,那个顶着头小卷毛的雀斑男孩说话间,频频看向橱窗边的吊灯,眼里满是失落。 他也看了眼,看到支轻轻摇曳的黑丝绒玫瑰。 江舒亦话里话外,很像书店拥有者的语气。靳原回忆起室内抽烟的冲突,差点被豆浆呛到。 他聚精会神地听他们交谈,等江舒亦挂断,靳原欲言又止地问:你说的Yesterday是伦敦的那家书店? 对,他们关系本就有所缓和,江舒亦猜到他在想什么,神色放松,把旧账当成趣事讲,我的书店,当时我在二楼走廊看着你。 靳原麻了。 本想着志愿者互不认识,混进去神不知鬼不觉,谁料管闲事管到老板面前,还No smoking here 。 过去式的社死也是社死,他尴尬不已,你当时怎么不说。 店里制服前几年买的,日期标签在上衣胸口处,江舒亦用餐刀隔空指他前胸,我提醒过。 靳原哽住,他以为江舒亦用烟头挑衅来着。 小笼包顿时索然无味,他花了会儿功夫才消化事情真相。 昨晚睡得不错,江舒亦话比往日多,我一开始把你当成了布里克斯顿帮派里的人,以为装志愿者是要搞恐怖袭击。 靳原自觉理亏,表情原本挺严肃,被他的想象力逗乐,我赶时间买本书而已,恐怖袭击夸张了。 江舒亦望着他,心想他换制服的时候,是不是没照镜子。光靠脸和身材,就穿出了特警作战服的气势,手里要是端把枪,完全像雇佣兵。 十点的课,他们吃完早餐各自看书。 江舒亦出门时收到领书通知,便绕去教务处。到达文学院教室晚了点,里面格外热闹。 李元炘你好爽,和魏导去欧洲出差,错过了上周的高阶英语口语测试,可以线上补考,坐最外边的刘佳琪手撑着脸,眼睛又大又圆,你是不知道我们现场有多难熬。 A大比较文学专业五个学生,一男四女,李元炘开学不久就跟导师去了欧洲参加学术访问,昨天刚回来。 朱浅兴致勃勃地问:有没有拍照,给我们看看? 时间太赶没空拍,不过我给你们带了礼物,李元炘打开随身携带的黑色礼物盒。 三条相同的复古编织手链,闪着细碎的金色,款式细腻适合叠戴。 朱浅你有男朋友,我就不送了,容易产生误会,李元炘分给其他人,笑着打趣,你们单身的别不给我面子。 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放假经常带家乡特产来学校分享,纷纷围上前说谢谢,夸他有做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潜质。 我倒是想,没这个机会。李元炘遗憾道。 会有的会有的,缘分等等就到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到江舒亦,C大的交换生,长得贼拉帅。 李元炘自信满满,还能有我帅? 话音刚落,江舒亦推门而入。李元炘打量他几眼,笑着打招呼,你就是c大来的交换生吧,你好,我李元炘,也是比较文学专业的。 江舒亦察觉到微妙的敌意,不动声色道,你好,江舒亦。 刘佳琪拿开包,热情地朝他招手,位置有点挤,江舒亦你坐我旁边。 待江舒亦坐下,朱浅熟稔开口,你拿到书了啊? 李元炘将她们的态度尽收眼底。他一路顺风顺水,成绩差就高考移民到边疆地区,想保研就有人帮他写论文,核心期刊一作,走特殊创新保研路线。 唯一爱好漂亮女生,所以扎在女生堆里学文,享受众星捧月的满足感。现有平衡忽然被打破,他心里略微不满,从上到下挑剔地审视江舒亦。 长得也就那样,和自己比差了个层次。 教室类似小会议室,除了主位,座位按面对面设计。课间李元炘经过江舒亦的位置,放慢脚步,居高临下端详他长相。 江舒亦在整理笔记,抬头和他对望。 李元炘移开视线,走到走廊小声发语音,宝贝,我去欧洲特意给你带了礼物。 拍照上传。 是手链诶,好漂亮。那边惊喜不已。 理论课枯燥,挨到结束大家直犯困。女生们结伴离开后,李元炘向江舒亦打听消息,我听刘佳琪说你老家在江城,和别国籍的学生一样也算留学生,你选了帮扶对象吗?哪个学院的女生?叫什么 短短两节课,已经够江舒亦摸清他的脾气,自恋加表演型人格,及时制止他的滔滔不绝,选了,男的。 李元炘消停下来,主动邀请,去吃饭吗?南苑的留学生餐厅还行。 不用。江舒亦拒绝,独自去了食堂。 正值饭点,食堂挤挤攘攘,江舒亦打了个豌豆炒肉和西蓝花,找人少的地方坐着。 -- 第27页 靳原一群人在他斜后方,隔了好几张餐桌,胖子眼尖,哎那不是江舒亦吗? 靳原吃着麻辣香锅,抬头看了眼,是。 怎么一个人来食堂,男大学生习惯吆五喝六,大头建议道,要不叫他过来一起吃? 他界限感很强,别自来熟。如果只有他自己,和江舒亦凑桌倒没什么,但胖子和大头在,靳原解释,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大头2g网,纳闷道,你们还合不来吗?前阵子他过敏你送他去医院,我以为关系会改善不少。 以前的事都是误会,他人还行。靳原说。 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没毛病。 我也觉得他人挺好的。胖子插播江舒亦帮朱浅解围的事。 我不太了解,但他从来没用程老压你,很不错了。大头隔绝在江舒亦生活圈之外,拿亲身经历举例,我高二那年暑假,我妈朋友把他儿子放我家补课,我妈让我照顾他,妈的那狗崽子和我一样大,拿着鸡毛当令箭,颐指气使 大头逮着机会大吐苦水,胖子轻抚他背安慰,我儿可怜。 去你妈的。大头骂。 喋喋不休的嘈杂声中,靳原手撑着脸,越过人群看江舒亦吃饭。 头微低,仪态落落大方,仿佛在高级西餐厅用餐。侧脸线条优越,行云流水般写意,属于造物主偏爱的那一挂。 靳原想,长得很像他妈。 上午靳原去行政处帮程老跑腿,碰到副校长。副校长跟靳家走得近,逢年过节都会拜访,和善地把靳原叫办公室寒暄。 有人拿着表在里面等,称学校获得了一笔校友捐赠,要盖公章。副校长盖章时,靳原瞥见了金额,捐赠人何韵以及代理人江舒亦。 捐款额足够普通人混吃等死一辈子。事后他搜索何韵,跳出的是几个月前意外去世的新闻。 寥寥几句概括了她的一生。何韵,当代小有名气的女作家,早年和丈夫移民英国,感情破裂后离婚,因前夫的情感纠纷意外身亡,留有一子。 再搜,搜出了江舒亦在英国法院外的照片,旁边陪着个两鬓染霜的老人,靳原认识,Hogan。对面站着一男一女,男的长相和江舒亦有三分相似,女的欧美面孔,挽着那男人,神色憔悴。 双方都带了律师,似乎入场前发生了争执。 伦敦多雾多雨,下得淅淅沥沥,江舒亦戴着口罩,眼神有种情绪燃烧后的安静,很沉,也有疲惫和倦意。 程老只跟他讲过,江舒亦外祖家可追溯到清朝名士,父母皆优秀,曾在A大任教。江舒亦幼时受尽宠爱,被教养得很好。 原来是故事的前半段。 靳原眼神凝在江舒亦身上,看他冷白的手腕,挺直的背脊,看他夹西兰花,脸颊因咀嚼略微鼓起。 目不转睛。 第14章 豌豆公主 靳原半天不吭声,胖子怼他胳膊,发什么呆呢? 靳原回神,问他们在聊什么。 聊程老。胖子说。 高校实行导师负责制,垃圾导师一抓一大把。大头感慨,程老是我见过最nice最有师德的老师,没有之一。 那当然,胖子笑着调侃,搞科研兢兢业业,对学生倾尽所能,生活上更贴心了。 朝靳原抖眉,给寡王提供婚房。 靳原:再抖眉毛给你剃了。 我和大头晚上去你婚房聚聚呗,胖子托着小胖脸,之前听说你们不对付,都不敢起主意。 行,靳原夹了块排骨,嘱咐道,我晚上要做实验,你们十一点左右到就行,带点夜宵,老刘家的爆炒花螺。 胖子信誓旦旦说要去做造型,营造最帅气的出场,向江舒亦表达帮助朱浅的谢意。 下午晚上都有课,江舒亦吃完饭去了文学院,在古籍阅览室看书。收到靳原告知朋友会来的消息,回了句行。 晚课结束后,江舒亦绕去图书馆借了本书,范存忠的《中国文化在启蒙时期的英国》。 回公寓的路上碰到靳原,见他一个人,江舒亦随口问,你朋友呢? 靳原常年跟着硕博的学长们做项目,没课便去实验室,看看时间,在买宵夜,待会儿到。 两人并肩而行。 路两旁栽了早樱,沿路牙石蔓延而去。花开得层层叠叠,无叶,只冒出些嫩芽,风一吹,粉白花瓣在半空中腾起,轻薄恬淡的香味迎面而来。 路人不时驻足拍照。有小情侣在树下卿卿我我,情到浓时,旁若无人地拥吻,光线暗淡处,氛围更是大胆热辣。 简直没眼看,江舒亦换了路线,拐过弯,走通往公寓后门的小路。 有段路在修,挖了个浅坑装泥沙,前方摆着显眼的警示圆锥,得沿绿化带绕行。靳原没话找话,你去了图书馆? 顶层的借阅室今天正式开放,上完课去那借了本书。江舒亦余光捕捉到人影,回头,人影倏地消失。 两旁种了繁盛的榕树,树冠重重,灯坏了几盏,一闪一闪暗淡无光,尽头处如墨般黝黑。 -- 第28页 不像看花了眼,江舒亦狐疑地望着靳原,你是不是惹了事? 好几次了。就算医院附近巷子里的跟踪是意外,暴雨夜后面跟的人是被靳原揍的同学,但同学间找回场子,没必要这样费尽心思,除非事情闹得很大。 靳原也听见了动静,刚换的这批人水平极高,这几天都好好的,怎么今晚出纰漏。 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办案效率和他上纲上线的妈,依旧糊弄,最近忙,没空处理,明天找时间解决。 他们同进同出,靳原能忍受被窥探,他很难接受。入学第一天,江舒亦就存了学校警卫处的联系方式,打电话容易打草惊蛇,便编辑消息让人过来。 打字飞快,位置,具体情况靳原连忙阻止,不是 刚开口,远处响起身体扑通摔地的声音,随后是嗓子喊劈的,熟悉的我靠!!! 胖子? 修路那块灯坏了,走到跟前,靳原才看清在坑里摔了个狗啃泥的胖子。 拽起他,纳闷道,你鬼鬼祟祟做贼啊? 大头提着毛豆和几份花螺,急匆匆赶上来,见状快要笑死了。 朱浅对江舒亦心存感激,闲聊时偶尔会提到。胖子暗戳戳吃醋,想着初次见面,必须得不落下风。 拉着他去商场逛了一圈,胖子是个小富二代,自称微胖版彭于晏,捯饬了一身,有模有样。 买爆炒花螺时远远站在路对面,生怕沾到味。 回校后他们准备联系靳原,恰好撞见他和江舒亦往诚信路走,就跟了上去。他想打声招呼,胖子头摇成拨浪鼓,说还没想好开场白,等会儿。 理工男搞文艺,焦头烂额,路灯暗得看不清,一不留神摔进坑里。他拎着夜宵行动不便,幸运躲过一劫。 坑膝盖深,底下铺着厚厚的泥沙。胖子灰头土脸,造型整个垮掉,头发塌在额前,黑色Gucci外套灰扑扑,程光瓦亮的鞋擦破了皮。 未料到事情走向,江舒亦略带惊诧地立在原地,他方才顺手将警示圆锥藏进了灌木丛,想着坑盯梢的人一把,为警卫处争取点时间。 胖子拍身上的灰,好巧不巧看见圆锥桶,气不打一出来,我说这么大个坑竟然不贴提醒,哪个狗崽子手那么贱!查出监控我他妈 骂得难听,但事出有因,警惕心过强有时候是件坏事,江舒亦删了短信,上前收拾烂摊子,抱 靳原不动声色按住他肩膀,劝胖子,胖子你积点口德,好歹是个高素质大学生,差不多得了,查什么监控啊 顿了下,我也不是故意的,你鬼鬼祟祟我以为小偷蹲点呢,正当防卫。 江舒亦偏头看他,酝酿好的话卡在喉咙。 靳原中邪了? 装逼不成反丢脸,胖子气劲上头,对着靳原骂骂咧咧。 正当防卫个鬼,原啊你犯罪了我跟你说,我不畏强权,倾家荡产也要告你。 脸都气红了,看着是真生气。江舒亦习惯了自己处理残局,挡住靳原,抱歉,我藏的锥桶,和他无关。 靳原耸肩,是江舒亦藏的啊,胖子别骂我,要骂骂他。 三年室友,靳原表情一换胖子就知道他在打坏主意,转向江舒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和解了,你帮他认罪没用。 江舒亦:??? 靳原精准狙击,好了胖子,高数作业给你抄。 飙升的怒意戛然而止,胖子试探地问,那高物实验? 包教包会。 胖子还有点委屈,说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一晚上的心血就这么毁了。 真不是故意的,别气了行不行,A大彭于晏?靳原拍他肩安抚。 仅剩的委屈烟消云散,胖子脸色彻底转晴,行吧行吧。 冲突就此化解,气氛变得和谐,江舒亦顺坡下驴给胖子递湿巾,擦擦灰。 胖子抹干净脸,幻想中酷拽的开场白化为干巴巴的你好,我魏宏,朱浅男朋友。大头笑着接话,蔡清辉。 花螺香辣的气味隔着包装盒都能闻见,江舒亦罕见的热情,你们还有想吃的夜宵吗?我请客。 遭到拒绝。胖子没胃口,大头拎了满满一手,都不一定能吃完。他俩大步流星走得快,眨眼只余两道背影。 你呢?江舒亦问靳原。 靳原慢下脚步,思考几秒,烤串吧。 哪家的,哪种肉串?江舒亦停路边点单,看了眼他,忽地讲,谢了。 他要是不插手,场面会变得很难看。 靳原就笑,那我还要吃蒜蓉生蚝和烤腰子。 到了公寓,江舒亦从鞋柜里拿鞋套,问喝茶还是喝酒。 夜宵当然配酒。得到答案,江舒亦走去厨房的小酒柜,家里没人做饭,厨房纯属摆设,各项厨具光洁崭新。 打开柜门,满满当当的威士忌,杜松子酒,雪莉酒光线流转中,玻璃瓶灿灿生光。 靳原在一旁洗手,江舒亦倚靠柜门,望着他脸,想喝什么? 你不睡觉?水流哗哗而下,靳原拧紧开关,不用搭理他们。 -- 第29页 江舒亦起初确实不打算搭理,但半路出了岔子,多少有点愧疚心理,挑了瓶口感温和的清酒,来者是客。 他想什么靳原门儿清,意外嘛,别放心上。 开解的语气,联想到方才的解围,江舒亦心里的疑惑压不住,审视靳原,你今天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替你顶包?靳原关紧厨房门,靠近他,知道吗?我答应过程老把你当豌豆公主照顾,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但我们有过节,你又凶得要死,让我恨不得找个小树林弄你。 谁成想都是误会,江舒亦并没做错什么。 他望着江舒亦,脑海里浮现出浏览过的新闻,态度更加软化,误会而已,你别太凶,像这几天一样,对我温柔点不就好了,顶包算什么,揍胖子一顿也没问题。 我凶?江舒亦抬眸,拿酒瓶敲靳原胸口,明明是你太混蛋。 靳原叹气,敲这么用力,我很难把你当成柔弱小豌豆。 柔弱小豌豆?江舒亦眼里满是嫌弃。 靳原笑起来,程老误判了,他哪需要被看顾,要是昨晚做的末日降临梦成真,江舒亦杀丧尸估计比他杀得还欢。 在心里庆幸,还好江舒亦是这种性格。 他神烦娇气做作的男人,仿佛精神被阉割过。 外卖到了,可以厨房门嘎吱一声,胖子探脑袋进来。 靳原手撑玻璃柜,低头笑着,和江舒亦靠得极近,两人小声说着话,活脱脱偶像剧壁咚场景。胖子大惊失色,猛地关门,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江舒亦拿了酒出去。 客厅充盈着食物的香气。浸过卤水的五香毛豆,辣到呛鼻的爆炒花螺,烤得焦香,滋溜冒油的烤串林林总总摆满了茶几,胖子和大头在沙发上排排坐,眼神乱瞄。 靳原一手拍一个,警告道:把你们脑袋里的垃圾倒干净。 江舒亦对胖子大头很和善,但话少,坐旁边听他们聊。 胖子好面子,爱吹嘘,他给的反应恰到好处,听得认真,偶尔夸一句。大头直白热情,给他递吃的,他每种都尝一口,即使不合口味。 胖子两人待到凌晨才走,教师公寓有门禁,进出得刷卡,靳原送他们下去。 一到走廊,胖子忍不住八卦,你说江舒亦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我不觉得啊。你看我和大头过来玩,他一直陪同,临走竟然送了我们礼物,看着很贵的样子,我都不太好意思收。 大头跳下台阶,附和道,他是第一个听到我绰号没目测我头围的人诶,还一直喊我名字,感觉他很尊重我。 靳原差点笑出声,要不是因为那个坑,他们来十次江舒亦都不带搭理的,最多礼貌地打声招呼。 老实说,他第一次见江舒亦这样的人, 表面距离感十足,可待人接物能做到滴水不漏,私底下又带刺儿,情绪过于平稳,不爱笑顶多轻笑一声,有种欲语还休的复杂性。 犹如平静的海面,露出了一角冰山,下方却藏匿着汹涌的暗流和漩涡。 摸不透。 出了公寓大厅,靳原提醒道,喝了酒赶紧回宿舍睡觉,别到处逗留。 没问题,胖子拍他肩,看看你那房子多敞亮,驸马爷,入赘要有入赘的自觉,记得对人好点。 靳原再次警告,少说些垃圾话。 实不相瞒,江舒亦远看顶着张天仙脸,近看他妈的更绝,搞得我很有危机感,你得把他看紧了,胖子神秘兮兮地问,你是gay吗? 靳原啧了声,你看我像吗? 不像,胖子嘿嘿笑,小声怂恿,但你可以是。 滚啊,靳原笑着骂他,全天下女的死绝了,我也不可能是,恶不恶心。 烦躁地把人轰走,回公寓见江舒亦在收拾残局,上前帮忙。 清理到最后发现两瓶酒都还剩大半,江舒亦轻晃玻璃瓶,看靳原,喝完吗?过夜影响口感。 行。靳原将垃圾放门外,和他继续。 公寓有投影仪,之前吃夜宵放了部电影,用来渲染闲适的气氛,进度条到了后半段。 江舒亦窝在沙发,靳原坐他旁边,只隔了个抱枕。有盏小灯开着,他们的影子错位拉到墙上,恍若亲密无间。 江舒亦有些困,酒意熏染下姿态放松,视线游离在靳原身上,思忖他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好心。 自己这几天对他很温柔?似乎没有,充其量算和解后,住一起的普通室友。 能聊天,但仅次于聊天。 就这样他还帮忙背黑锅,令人意外。不过确实是最优解,插科打诨加心理拿捏,无形化解了矛盾。 特聪明一人。 江舒亦经常处理困境,不怵,但在所难免会嫌麻烦,能避开,有种微妙的、松了口气的如释重负。 他看着靳原,漫无边际地想,外形倒是很顶,脸A得像中外混血,宽肩窄腰大长腿,肌肉线条恰到好处 深夜,又喝了酒,感性情绪瞬间放大,江舒亦失神须臾,转头望向屏幕。 -- 第30页 电影剧情恰好到达爆发处。镜头绝美,苍穹高远,长发少女靠着摇摇欲坠的围栏,背后是深不见底,幽深的悬崖。忽地,一辆车冲上山顶,下来个高大的男人,泪流满面地朝少女飞奔而去。 男人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即将触碰到悬崖边的少女时,靳原喊,推她下去,推她下去! 江舒亦积蓄起来的情绪硬生生被打断,下意识握紧杯子。 人可以不浪漫,但至少不能屠杀浪漫。 混蛋。 作者有话说:: 看文的宝儿能不能按爪留留评论,给我喂点精神食粮呜呜呜呜~ 第15章 滋水 江舒亦当晚差点失眠,一闭上眼,耳边就环绕着靳原的喊声,推她下去,推她下去! 半夜做了噩梦,男人猛地一推,长发少女如枯叶般从悬崖坠落,喜剧片顿时化身为凶杀悬疑片。 本就因时差问题睡眠质量较差,又做了一晚上的梦,早上起来没精神,江舒亦喝了杯牛奶,丧气地靠坐沙发。 靳原精神抖擞从浴室出来,不是吧江舒亦?昨晚那点酒宿醉成这样,你行不行啊? 江舒亦半阖着眼,心想,托了你的福。 校园的起床铃越过阳台悠悠而来,他起身,抓紧时间去浴室洗漱。 洗手台的开关松了,江舒亦试了几次,按不出来水,隔着门问,靳原,你用的时候有水吗? 靳原闻声出现。 刚才有,不过很小,洗漱区设计得逼仄,他探身拧水头,可能管道堵塞了,你先用花洒,晚点再报修。 花洒和浴缸紧挨着,江舒亦接水时晃眼一看,发现浴缸里有根毛,卡在阀孔连接处的缝隙间,在白瓷的衬托下格外显眼。 腿腿毛? 靳原还在捣鼓水龙头,江舒亦想等他走了再处理,忍不下去,待漱口杯接满,猛地往下倒。 冲不掉。 靳原余光看见了,提醒道,用手。 江舒亦和他对视。 下一刻,两人默契地异口同声,你弄! 江舒亦抽了张纸给靳原,你的东西你弄。 我的东西?靳原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他,都是弯的你没腿毛不长其他毛啊。 又痞又欠,江舒亦有点故意和他打擂台的意思,那你拔它出来,看上面有没有写我的名字。 不拔,靳原按着他肩,谁先看见的谁管。 劲大,压得江舒亦不舒服,撒开。 你先弄掉再说,靳原老神神在在,要不然就让它在那,反正我没强迫症也没洁癖。 江舒亦由着他笑,忽地抓住他的手,往浴缸底部掏,靳原差点栽进去,我靠江舒亦! 手掌一搓,那根毛便脱离了浴缸。 靳原撑着缸底,反手抹江舒亦脸上,江舒亦惊得一激灵,拿花洒呲他。 靳原去抢,两人互相喷水,浑身湿淋淋。 整个浴室像被浪潮卷过,地面打滑,他们从浴缸外推搡到淋浴间,又从淋浴间拉扯到浴缸里。 靳原摁住江舒亦,强行用脏手摸他脸。 江舒亦踹靳原,下意识飚英文,quot;you bloody bastard. quot; 可能是他眼里以往淡漠的敌意彻底消解,也可能是性冷淡的脸过于生动,讲英文的腔调劲劲的,睡衣又被浸得透明。 靳原看着他,就觉得漂亮得有些过分。 心想,一个男的,怎么长成这样。 江舒亦你这人,昨天还像个小媳妇一样要吃什么,要喝什么,谢了,今天就提起裤子不认人。靳原说,小心我告诉胖子,警示桶是你拿开的,让他找你算账。 去吧,江舒亦掀开靳原,扯浴巾擦头发,唇勾起些弧度,后门那块在修路,路灯年久失修,监控十有八九也是坏的,没监控,以他的性格,被你唬了一遍,不会再信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靳原好气又好笑,想了会儿威胁道,那我就告诉程老,他以为礼貌有教养的江舒亦,都是假的。 给江舒亦看视频。维修要提前上报照片或视频,他拍洗手台期间,和江舒亦闹起来,全录进去了。 靳原按暂停,拉回去几秒,江舒亦被他碰到脸时,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看到视频,江舒亦顿住。因为之前的过节,他在靳原面前,压根没掩饰太多。 以前反击,是在遇到困境或被攻击时,这次带了点闹着玩的意味。 别说给程老看,给任何一个人看,都让他不适。 靳原晃手机,江舒亦,我有点冷,要浴巾。 江舒亦扔浴巾给他。 各自回卧室换完衣服,江舒亦准备出门,靳原喊,江舒亦,我渴了。 江舒亦抄起茶几上的矿泉水,甩他怀里。 江舒亦走得快,进了电梯,靳原还在锁门,懒洋洋开口,江舒亦,等等。 江舒亦猛按关闭键,电梯门关拢,靳原即将到达时,中间的缝恰好紧闭。 叮的一声,手机屏幕亮起来,江舒亦摸出一看。 -- 第31页 寸头混球:【fuck!】 江舒亦回他:【?】 寸头混球:【你故意装没听见的吧?】 江舒亦慢条斯理地打字:【听见什么?】 寸头混球正在输入中,止住,正在输入中,最后跳出句:【行吧。】 电梯门光洁如镜,江舒亦将手机放回口袋,抬头时看见倒影,清晰地辨认出自己眼神里,含着丝笑意。 他愣了须臾,回想方才种种,反省自己竟然会变得这么幼稚。 倒退十年,他都做不出这种事。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浴室耽搁了会儿,江舒亦差点迟到,上课位置基本固定,他走去空位放书,朱浅托着脸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刘佳琪眨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笑着抢答,被导师叫去干活了吧。 比较文学专业的女生各有特点,但性格都好,对他很和善,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彼此熟悉不少。 没有,起晚了。江舒亦拉开椅子,一本正经道。 前两节课讲的作家比较研究,注重文本研读。临下课前,教授给他们打预防针,说结课论文要早做准备,两万字打底,查重率不超过百分之十。 教授一走,哀嚎响彻在教室。 太离谱了百分之十! 我问过了,上一届要求的是百分之十五,上上届二十,逐年缩小啊这是。 朱浅拿着普鲁斯特的《agrave; l'ombre des jeunes filles en fleurs》,和江舒亦讨论了几句。 我打算做Hogan对普鲁斯特的继承和突破,她苦恼地抓头发,背景对比,意识流风格比较,写作技巧差异,写细一点应该有两万字。 背景对比很难做,坐旁边的李元炘插了句嘴,普鲁斯特还好,Hogan近年来才在世界文坛上打开知名度,资料比较少。 他靠高考移民考上的A大,走关系,选了学术创新保研路线,是一开口就会暴露学术水平的程度。 但要面子,爱瞎聊,显得自己没那么水。 刘佳琪接过话茬,从他第一次获布克奖开始,就有贼多评论家关注他,作品研究都快研究烂了,只是他低调,生平资料不足而已。 李元炘立刻找补,我说的就是生平资料。 朱浅叹气,愁要不要换个研究对象。江舒亦在看书,刷刷做着笔记,插了句话,我能找到Hogan大致的人生经历,一些获奖感言和未公开发表过的采访,过几天整理出来发给你们。 刘佳琪眼神亮晶晶,笑得灿烂,真的嘛,谢谢谢谢!朱浅也笑,双手合十,感谢大佬救我于水火之中。 以前被围着的是他,李元炘心里不爽,岔开话题,我听魏导说学院在接触Hogan,打算邀请他来学校做讲座。 焦点成功转移,众人兴致勃勃地聊起了Hogan。 希望能成功,我可太喜欢他作品了。 不知道Hogan什么性格。我遇到的一些英国人很矛盾,有种极力克制、压抑内省的保守特质,但骨子里又特浪漫,时不时来次冲破束缚的放纵。刘佳琪说,去年我在英国度假,和利物浦的一个小哥哥去酒吧玩,他平时绅士得要死,那天晚上真的浪到飞起,我一整个震惊。 就是装呗,英国人都这样,李元炘转头看江舒亦,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是吧江舒亦? 不清楚,我中国人。江舒亦淡淡开口,任何通过国籍、人种、地域给群体贴上标签的行为,都很愚蠢,一般出现在文化程度和智力水平较低的人群中。 开个玩笑而已。李元炘皮笑肉不笑,你怎么这么玩不起? 什么玩得起玩不起的,刘佳琪帮腔怼他,我看江舒亦也在开玩笑,就你能开他不能开啊。 李元炘追过她。李元炘肤浅、自恋,小心眼,一大堆毛病,但对女生确实没得说。嘴甜,凡事优先考虑异性,有问题当即帮忙解决。向她表露出爱慕后,体贴得无微不至,偏爱得明目张胆。 连朱浅都羡慕,吐槽男朋友胖子直男到让她落泪。 两人差点在一起,但前几天,她发现李元炘和好几个女生关系暧昧,还帮扶了一个英国学姐,二话不说直接掰。 最近在弄国家课题申报,和江舒亦走得近了点,李元炘以为她移情别恋,明里暗里针对江舒亦。 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朱浅了解,连忙把江舒亦捞出来,你周末有空吗?市文化馆有个艺术展览,我们可以约一波。 昨晚胖子来公寓,江舒亦三言两语把他摸了个底儿掉,黏朱浅,占有欲也强。私底下最好保持距离,他思忖片刻,找借口拒绝,这周很忙,得和我的帮扶对象去利野俱乐部参加活动。 一对一帮扶项目历时已久,为了增进双方友谊,负责处隔段时间会举办聚会。 前天发了通知,让大家积极参与周末的俱乐部活动。众人接连响应,只有他和靳原装死。 朱浅也就随口一说,闻言笑着问,你和靳原要去玩啊? 嗯。 -- 第32页 他们的事朱浅听胖子说过,按捺不住好奇心,眼神八卦,这种活动是培养感情的诶。 江舒亦含蓄地把话堵死,我知道,但推不了。 稍晚江舒亦收到了外公的信息,邀他去国际交流中心酒店吃饭。 外公退休已久,喜欢待家里钓鱼。何家离学校车程最少一小时,他以为有急事,到了才知道宋老师病情反复,外公刚去了医院看望,顺带约他。 下午的课结束,江舒亦打车去了医院。 宋老师在小憩。他将花束和半份荞麦面搁在置物架上,掩上门,退至走廊,和程老打了个照面。 走廊不方便交谈,程老走到公共休息区,舒亦,你怎么来了? 三四节没课,想过来看看。江舒亦和他并肩坐下。 程老轻拍他的手背,你们要以学业为重,别有事没事就往医院跑,容易过了病气。靳原也是,就闲不住。 江舒亦点头应好,问宋老师的情况。 和以前差不多,时好时不好。程老儿子一家定居在纽约,说美国革新了心血管疾病的治疗手段,让宋老师出国疗养,上午办完了手续,准备这两天走。 要在那边待上很长一段时间,程老笑着叹气,说换个环境,妻子肯定会不习惯。 休息区有扇窗,正对着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江舒亦望着翠绿的树冠,感同身受地想,不习惯很正常。 他小时候刚去英国,也这样。 抗拒、不知所措。 面对陌生环境和情感交流的大量断绝,尽管那时他爸妈时刻注意他的情绪,想法设法安抚他。 尽管后来他交了不少朋友,认识如祖父般的Hogan。 在某些时刻,依旧有种被隔绝的割裂感。 很虚。 但又确确实实被伦敦的风情所侵染。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只增不减。 回国这段时间,他受到了逆向文化冲击,人就像飘着,不踏实。 但遇到了靳原,每天花样找事,飘上天都能给你拽下来摁地里。 永远没正形。 江舒亦想到句谚语,祸之福兮所依。 作者有话说:: you bloody bastard:混蛋。 第16章 有你漂亮? 天体物理实验室,被嫌弃没正形的靳原,正穿着白大褂,聚精会神地进行数学推演。 旁边围着俩研二的学长。 这项目开始半个月了,数据乱得像一坨屎,妈的我明天就退学,回家。 主要没法直接用实验验证,算来算去都有不小的误差,程老说让你一起负责。 高能有些做不了实验,只能做数学。 靳原对比X射线卫星观测数据,严谨地确定温度和密度区域,然后看脉冲激光和固体靶相互作用所产生的等离子达到的磁场强度。 花了整个下午,只算了一小半,实验室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高个子学长敲隔板,走吧原,去吃饭。 你们先去,靳原手上没停,刷刷列步骤,我写完这步。 半小时后,实验室里空无一人,他搁下笔,检查了遍运行的仪器,才脱了白大褂,锁门去食堂。 晚餐吃的石锅饭,靳原挺饿,点了两大份,风卷残云般进食。 好家伙,你不嫌烫啊,大头塞给他瓶饮料,周天文清路有家篮球馆开业,我们去那玩玩? 胖子搭茬,他去不了,要陪江舒亦参加俱乐部的活动。 靳原嚼着黄澄澄的荷包蛋,纳闷道,陪什么? 你少在这里装,胖子嘚瑟地揭穿他,朱浅告诉我的,上午江舒亦跟她聊天,说要和你一起参加活动培养感情,你没同意他能说这话? 利野俱乐部的活动靳原清楚,收到通知时他和江舒亦在吃午饭,互相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装死。 江舒亦想去? 通知发了好几天,他没提过这事。 等你主动呗,胖子托着小胖脸,一副贱贱的表情,昨天晚上我就发现了,他对我和大头客客气气,对你呢很那啥 靳原没被他带沟里,你也不想想,你们第一次来,我和江舒亦住多久了? 大头插话,你不陪他的话,就跟我们去篮球馆玩玩,我买了几张券。 行。靳原移开光盘的石锅,拌匀剩下的那份,吃了几口后抬头,问胖子,江舒亦真说了想去? 胖子:我有病我骗你。 他想和你培养感情很正常,胖子有理有据地分析,你把他泥塑一下。久居国外的大美人回国交换,谁都不认识哪都不熟,被托付给你。一起住着公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下暴雨你还去接他,俗话说近水楼远亲不如近邻。他肯定最依赖你,起码和你最熟悉,其他人应该都参加了吧,他想去玩,又不好意思跟你说。 知道他在瞎扯,但性别一换,靳原在脑海中勾勒江舒亦的脸,按想象将轮廓柔化成女性状态。 莫名有股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劲,靳原拨弄饭粒。 -- 第33页 他周末很忙,得回家一趟,并且利野俱乐部的老板和他有过节,十有八九得起冲突。 犹豫片刻后想,算了,这点小要求就满足江舒亦吧。 在帮扶群里艾特群主,【加我和江舒亦一个。】 江舒亦对此一无所知。晚上洗完澡,正擦着头发,收到群主的私聊。 【记得完成群里的接龙。】 什么接龙? 点进去一看,看见靳原傍晚发的【加我和江舒亦一个。】 没跟他商量,就擅自做决定,江舒亦有些头疼。 扫了眼俱乐部的项目,弓箭射击飞镖,水疗养生spa声称覆盖面最广,最受年轻人欢迎。 以前玩这些,用的是真枪实弹,专业的野外射击场枪支种类齐全,后坐力强劲,玩得才有意思。 群主:【要统计人数,十一点前截止。】 江舒亦迟疑片刻。 他周末打算把手上的论文收个尾,宅在公寓里看书睡觉。 靳原想去?江舒亦望着他头像,心想,算了,去就去吧。 被打乱计划的感觉不好受。 他花了会儿功夫调整心情,抓紧时间回卧室看文献。 出去喝水时,恰好撞见靳原进门。 江舒亦看他一眼,鞋放鞋柜上,别弄脏地毯。 龟毛,靳原随意摆到底层。在实验室熬了半天,他往沙发上一瘫,怎么舒服怎么躺。 江舒亦边接水边问,你周末很闲? 还行,靳原枕着手臂,以后你有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饮水机在运行主机哗啦哗啦响,江舒亦没听见。靳原想想自己做的牺牲,心安理得地喊,顺便帮我倒一杯,要冰的。 得寸进尺,就不该顺着他,江舒亦抬头,要饮料吗?我去楼下给你买。 靳原下巴抵着沙发背,打哈欠,饮料就算了,我想喝咖啡,通宵算题需要提神。 江舒亦抿了口水,蓝山还是科纳,我订张机票去采咖啡豆。 蓝山吧,好喝点靳原反应过来,你驴我呢? 洗手台我报修了没人来检查,你去公众号试试,还有,经过沙发时,江舒亦停住脚步,收一下腿,别踩茶几。 靳原啧了声,你看看你的态度。 没良心。 江舒亦扪心自问,他很少为谁改变计划,能陪靳原参加俱乐部活动,态度已经够明朗了。 轻踢靳原小腿,别踩。 这样躺着舒服,不信你试试。靳原攥江舒亦手腕,把他带倒在沙发,整天正襟危坐的干什么,又不是参加国际会议。 江舒亦始料未及,栽进靳原怀里,靳原用脚背撩他膝盖弯,腿伸直,挂茶几上。 离我远点。江舒亦嫌脏,踹他, 靳原嘶了声,倒打一耙,别动手动脚啊,小心我弄你。 你好烦,江舒亦压住靳原锁骨,扣他下颌,居高临下用英文讲,安静点你个混球。 挺嫌弃的语气,靳原半仰躺,望着江舒亦眼睛,戳破他隐秘的心思,少来,明知道我混还踢我腿,不就想我招惹你。 摇头道,也是,就你这幅性冷淡的模样,在国外肯定找不到什么乐子玩。 江舒亦手肘撑在他寸头边,眼神上下流连,深邃的眼窝,挺直的鼻梁,自带上扬弧度的唇形,以及颈间凸起的喉结 顶配,可惜长了张嘴。 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是什么乐子? 靳原笑了声,可以,嘴上功夫很厉害。 江舒亦:比不上你。 论文还剩最后一段,他没跟靳原继续闹,起身进卧室继续。 翌日起了风,层层叠叠的云被吹散,透出澄澈的天际。 江舒亦在吃早餐,红茶加奶和吐司,向外望了眼,半边湛蓝半边阴,像是要下雨。 靳原坐他对面,咬着小笼包,慢吞吞地嚼,程老在国交订好了餐厅,说傍晚聚个餐。他们晚上十一点的飞机,你有没有课,到时候一起去机场送他们。 晚上没有,江舒亦纳闷,程老也去美国? 在医院谈起出国治疗时,程老的意思是宋老师独往。 他实在放心不下,就向学校请了个长假。 江舒亦没再问,一门心思吃吐司。 靳原不习惯安静如鸡的用餐氛围,没话找话,胖子说你因为个女的跟专业里的男生有矛盾,那女生长得还很漂亮,真的假的? 为情争夺,活像三流娱乐报纸的噱头。江舒亦边挤沙拉酱边说:别聊这种低级话题。 行,那聊个高级的,靳原打量他的脸,忽地笑起来,她有你漂亮吗? 江舒亦很想把沙拉酱糊他脸上。 扳回昨晚的一局,靳原满意地出门上课,走了段路突下大雨,折返拿伞。 忘了带钥匙,砰砰砰敲门,喊江舒亦。 江舒亦在接Hogan的来电,见靳原鞋边踩到不少泥,让他在门口等。靳原不信邪非要进,和江舒亦推搡几下。 -- 第34页 江舒亦将钥匙和伞塞他手里,麻利地关门。 终于清净点了,他续上和Hogan的聊天,刚才室友回来拿伞。 他们的推搡Hogan听了全程,惊诧不已,江舒亦慢热,习惯掩饰自己,仅半个多月时间,竟然就和室友熟稔起来。 江舒亦否认。 Hogan用英文讲,你跟kevin认识近十年,也没见你们这样闹。 这能比吗?和kevin或其他朋友相处,得顾及成年人的体面,维持适当距离,以及妥帖的形象。 和靳原从初见开始,他就没顾及,后续懒得再装。 面对靳原混不吝爱招惹人的性格,也很难装下去。 Hogan对他来说亦师亦友,是除了他妈外,他最亲近的人。即使这样,他也不习惯分享生活细节。 江舒亦单手握手机,有条不紊地整理东西,顺着他的追问聊了下靳原,寥寥几句便收住。 外面在下雨,他忘了买伞,披了件戴帽子的防水外套,坐电梯下楼。 Hogan笑着讲,看来你回国回对了。 起码不像在伦敦的时候,压抑,安静得犹如一棵树。 现在流溢着生气,很真实。 Hogan替江舒亦高兴,从听到的那段推搡中,管中窥豹地透视两人关系,又担心他们这样相处,迟早会闹矛盾。 最激烈的矛盾已经闹完了,江舒亦朝大厅外走,含糊地应,他人还不错。 然后用晚辈亲和的语气,叫Hogan早点休息。 伦敦那边大概凌晨两点半,他年纪大了,熬夜影响身体。 大雨转成了中雨。空气中布满泛腥的泥土气息,公寓楼前的红砖路被雨浸透,积蓄已久的水流沿着缝隙汇入地底,行道树蓊蓊郁郁,硕大的雨珠从枝叶滴答滴答地落下。 有风,吹乱了江舒亦的头发。 江城天气令人捉摸不透,烈阳和雨交替出现,不像春天,也不像夏日。 他站在台阶处写备忘录,买伞,定时十二点半。 踏入雨中,旁边倏地撑起一把格子伞。 扭头一看,看到靳原轮廓分明的脸,眉眼沾了湿气,估摸在这等了许久。 雨水如断珠般坠落,靳原往右边倾伞,懒散地托着调子,我说江舒亦,能不能改改你那不用伞的破毛病,小心下冰雹砸死你。 行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七嘴八舌地交谈,拉拉杂杂的噪音中,江舒亦望着他没说话。 送至文学院,靳原要走,江舒亦叫住他,等等。 走到自动售卖机前,买了罐雀巢,扔给靳原,你要的蓝山咖啡。 咖啡在空中抛出道弧线,靳原手一抬,稳稳当当地接住,糊弄我啊。 揽着江舒亦肩膀,算了,不和你计较,毕竟我人还不错。 估计在大厅等的时候听见了,江舒亦无奈地想,怎么会有这么欠的人。 又觉得好笑。他笑起来的弧度很小,写在眼睛里,看不分明,推开靳原手臂,淡淡道,还有十分钟上课,迟到算你自己的。 上午只有后两节课,江舒亦到了教室,和往常一样阅读专业书。 听到朱浅和刘佳琪聊天,在讨论Hogan作品的文献综述,便把整理好的有关资料分享给她们。 关手机时看见Hogan发的信息,只叫他名字,没说事,时间在挂了电话后不久,怎么还没睡?江舒亦恍觉不对。 Hogan作息规律,偶尔熬夜写东西,以往找他都是在伦敦的白天。这次是深夜,聊得简单,只生活中的寒暄。 他问原因,没收到回复。 等了等,依旧没动静。教授已经开始上课,江舒亦翻着书,思绪不受控制地发散。 Hogan离婚多年,年迈独居,去年有次夜间上厕所,起得太急,导致体位性低血压,突然晕倒。 他跟教授说了声,匆匆出教室拨视频。 半晌才接通。看清对面场景,江舒亦松了口气,用英文沟通,带了情绪,问怎么还不睡,医生讲的注意事项你一句都不听。 像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心和亲近。以往江舒亦这样,Hogan总会死鸭子嘴硬,跟小孩似的骂医生不懂他的情况。 这回没有,定定看着江舒亦,天马行空地跳开话题,说没什么事,想知道你回国后的处境,看见你状态好转,就放心了。 又说A大邀请自己做讲座,商谈了让他担任文学院特聘教授的事项,院长态度热情,开出的条件很优渥。 江舒亦嗯了声,心无波澜。 Hogan从籍籍无名的普通小老头变成享誉文坛的作家,在他看来,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想起他的时候,不是那些遥不可及的奖项和夸赞。 是搬到伦敦,第一次见面。 他端着他妈做的包子送给邻居,Hogan笑着说自己也有中国血统,每年会在中国待段日子,很高兴认识同胞。 是Hogan给他送生日礼物,说我孙子如果活着的话,也像你这么大啦,惟愿你健康成长。 是他英语不够流利,Hogan等他每天放学后,纠正他的口音和语序。待他融入学校,为同国籍的伙伴们用母语聊天,他却找不到同国籍的而怅惘时,Hogan又说中文我也会讲,以后我们尽量只讲中文。 是夏日晴朗的傍晚,胡桃木餐桌上热气腾腾的牛肉披萨,旁边散布着被出版社退回的废稿。Hogan颓丧地啃披萨边,喊他去买单。 -- 第35页 是他妈意外去世后,坚定地陪他打官司。 那边快凌晨三点,江舒亦催他去睡觉。 Hogan想挂又不挂。 江舒亦捕捉到他的欲言又止,心里咯噔一下,问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怎样? 我没事,不想影响他心情,但实在没办法,Hogan吐露出藏了一天的话,Aysen,你爸在接触新的律师。 第17章 看穿 作为多年邻居,Hogan了解江舒亦爸妈的情况。 原本在A大任教,双双接到英国C大抛来的橄榄枝,带着江舒亦出国。 江尚文起初在C大遭到排挤,很快站稳了脚跟,顺风顺水往上升。何韵低调,教学了几年,因身体原因退居二线。 他们离,江舒亦他爸搬离居所,为了工作方便,住在对面街。 Hogan无意间知晓他们感情破裂的内因,此后遇见江尚文,只当陌生人对待。 对江舒亦他妈何韵,一如既往地和蔼。 她在国内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一直笔耕不辍,有几本小说集在英国出版,并未掀起波澜,但Hogan得到赠书后读完,颇为欣赏。 加之她脾气好,为人有口皆碑,Hogan待她如待亲人般。 未成想会突发意外。 嫌疑犯是江舒亦他爸的女朋友,英籍美裔,在C大做行政工作,时常跟何韵打交道。 脾气火爆,看不惯何韵慢吞吞的性子。加之情感纠葛,两人关系紧张,有次因工作起了争执。 争执间何韵撞到尖锐的桌角,登时失去了意识。江女友冷静下来,连忙拨打999救护电话,但为时已晚。 法庭上陪审团评估责任,排除谋杀的罪名。 案子已经做了判决,过失杀人,判处多年监禁。原以为至此告一段落,Hogan上午出门,看到江尚文和律师共同用餐。 不是参加庭审那位。 这时候接触新的律师,目的不言而喻。 他本不愿告知江舒亦,但如果江尚文想上诉保女友,很多程序要走,得江舒亦本人出面。 心里有个底,不至于到时候措手不及。 Hogan想得全面,称也可能在咨询别的,我打听过,他准备购置市区的一处房产,双方律师正在接洽中。 江舒亦安静地听完,说知道了,劝Hogan去睡。 Hogan轻声道,孩子,如果有事,我会尽力处理,你好好读书。 江舒亦沉默良久,应了句好。 挂断后,他立刻找出他爸被拉黑了的号码,无人接听。给关系亲近的朋友发消息,只有Kevin醒着,出版社有活动,和一帮编辑在酒吧聚会。 拨过去背景音嘈杂,Kevin躲到外面,终于能顺利沟通。 江舒亦简单概述情况,Kevin共情能力强,火冒三丈骂江尚文,骂完说我有个朋友和那律师很熟,马上帮你问。 Hongan和Kevin是伯侄,年龄差巨大,但早年长期相处过。Kevin了解他,让江舒亦别担心,说Un想象力丰富,八成是忧虑过度。江尚文一直想讨好你,意外发生后,也没护着那女人,只在法庭外露过一次面,不至于做这么离谱的事。 理是这个理,但只怕万一。 江舒亦回了教室。 夹着笔,浑身冷气,心不在焉地听。 临近下课,收到Kevin反馈。 【问到了,新接的是伦敦一区购物街的住房交易,我就说Un想象力丰富。】 【放心,我随时帮你盯着。】 江舒亦稍稍松懈下来,回:【谢了Kevin。】 这才集中精神,听李简讲课。 李简高高瘦瘦,举手投足间带着文人气质,在讲中外文学交流史。 还有几分钟,让他们提前下课,吩咐道,朱浅,吃完饭帮我去行政楼拿份资料,李元炘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朱浅笑着应好,心里骂,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天天跑腿,这破烂研究生不读也罢! 众人收拾东西,渐次离开。 江舒亦最后走,经过主位时瞥见李简落下的U盘,送去办公室。办公室门半掩着,露出条缝,李元炘似乎在挨骂,脸上有点不耐烦。 江舒亦轻叩门,给U盘后准备走,李简叫住他聊天,问学习情况和论文进展。 学业上的事讲完,话头一转,舒亦,你爸是C大的江尚文? 英国C大和国内A大联系紧密,有不少合作项目。李简在中英文学领域深耕多年,去C大讲学了好几次,听过江尚文的名头。 作为移民华人,能成为名校理事会成员之一的情况极为罕见。上回和院长吃饭,院长提了嘴,说他儿子在你手下交换。 李简消息闭塞,全然不知他们紧张的父子关系,想着套套近乎。 江舒亦微皱起眉,控制住情绪,是。 我女儿也在C大,李简脸上洋溢着笑,满是为她骄傲的语气,硕博连读,学的会计金融学,硕士毕业典礼还代表过留学生致辞 江舒亦有点印象,他刚好陪朋友参加了典礼,记得是个戴眼镜的女生,西装裙白衬衫,外面披着学士袍,浑身闪耀着光环般的自信。 顺着李简夸了几句。 李元炘靠墙上玩手机,从李简聊起女儿起,就在心里吐槽。 天天吹嘘,行了行了,全世界都知道你女儿最牛逼。 -- 第36页 听到江舒亦夸,要吐了,毕业典礼致个辞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手机没关静音,跳出游戏启动的音效。 李简终于想起他,指着他恨铁不成钢地骂,就知道打游戏,看看他们再看看你。 李元炘烦得要死,和江舒亦对视,不满更甚。 江舒亦恍若未见,跟李简道别后出发去食堂。 刚找到餐桌坐下,他爸回拨电话过来,江舒亦看着屏幕,面无表情摁断。 下过雨,食堂潮湿闷热,人群挤挤攘攘,汗臭混杂着菜香,令人反胃。 吃到一半,餐桌剩下三个位置被占据。 大头放下餐盘,笑着道,江舒亦,好巧。 胖子穿了件Gucci的新款T恤,暗暗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力求体面帅气。靳原坐江舒亦旁边,看餐盘一眼,这么点能吃饱? 江舒亦调整心情,挨个跟他们打招呼,对靳原有种不为人知的随意,我吃差不多了,只剩这么点。 一起吃过夜宵喝过酒,就是自己人,胖子大头自来熟得令人咋舌。 江舒亦情绪掩藏的能力强,用那晚在公寓的态度对待他们,和善地接话。 胖子话痨,天南地北地聊,最后集中到朱浅身上,你哪儿都好,就是眼光真不行,选了个事儿精导师,我浅做梦都想换。 江舒亦琐碎的跑腿事做得少,主要帮李简翻译文稿,强度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再事儿精,也就半个学期,更何况他是交换生,李简要压榨也权力有限。 靳原敲他俩餐盘,闭一下嘴,人家要吃饭。 他跟江舒亦住了这段时间,不说多了解,一些微表情还是能看懂的,心情不好。 胖子托着小胖脸,咕哝道:麻了,驸马爷真能管啊,管天管地管兄弟。 靳原:你叽叽歪歪嘀咕什么? 啊,胖子怂得一批,我在念叨实验设计呢,过几天要交报告。 大头倒是听清了,在心里笑胖子,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绰号,还驸马爷。靳原要知道你生日愿望许的是希望他和江舒亦意乱情迷干柴烈火,暗通款曲早生贵子,头给你打掉。 越想越好笑,大头扑哧一声,见靳原看过来又艰难忍住,活像鹅叫。 靳原对他俩没指望,三年室友,连他今天状态不对都没察觉,更何况刚认识的江舒亦。 打的菜太辣,靳原挑着佐料吃,在想上午被中断的跑酷。 上午有节毛概公共课,学校跑酷社团的社长坐他后面,问能不能拍个第一视角的跑酷视频,用作社团的推广宣传。 靳原对极限运动感兴趣,跑酷社是他大学里参加的唯一社团,不管刮风下雨,逮着空就练,但大二上学期因为意外而退出。 他和社长关系挺好,拍视频花不了多长时间,装备有现成的,课后便相约去了体育馆。 A大建筑属于叠层设计,高低起伏有参差度,是个不错的跑酷场地。一切准备就绪,助跑起跳跃上栏杆,当他从体育馆广场上的高架速降到小平层,翻滚着地时,被人死死护住。 他舅舅手下的保镖。 靳原都快忘了他们的存在,解释只是拍个招新视频。但保镖一根筋,说接到的命令是保护他的安全,死活不让继续。 拍摄被迫中断。 靳原很烦,算算时间,那人的社会关系该挖到祖宗十八代了。 问他妈,他妈说还在查,不想放过任何嫌疑。 也能理解,毕竟医生说她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临挂电话,他妈叫他明天回家,说两大家子的人都会来,庆祝他爸升迁,答应过的事不许反悔。 在他开口之前,他妈又说,记得去老街买红糖糍粑,娴娴生前最喜欢吃,带一份回来吧。 江城特产红糖糍粑,煎得表皮酥脆,掰开,里层软糯黏牙,洒上红糖和熟豆粉,讲究的再加点糖桂花,口感一绝。 糍粑糖分高又上火,小时候他妈每次只买一份,让他们分着吃。 那时他爸妈因工作需要常年分居两地,双胞胎一人带一个,逢年过节难得聚聚,靳原总会让着靳娴。 可惜现在买再多糍粑,也没人可让了。 打的菜不合口味,食堂人多闷热,靳原随便吃了点,便放下筷子。 胖子和大头边吃饭,边兴奋地和江舒亦侃大山。 靳原嫌弃他俩没眼力见,又觉得江舒亦忍耐力真的强,明明心情不好,接受了这么久狂轰乱炸的废话,还能面不改色。 心想,可能是害胖子掉坑里,储存的愧疚值没用完。 手搭着椅背,懒散地问,都吃完了吗?走吧。 放餐盘的平台前挤满了人,他们在外面等。胖子问靳原要实验设计的报告,大头鬼精鬼精的,拱火说光学作业的事。 靳原晃手机,我录音了啊,学校查学术不端第一个收拾你们。 胖子大头嘿嘿笑,瞅准空隙挤进人群,扔他和江舒亦在外围。 江舒亦单手拿餐盘,垂眸,用湿巾擦拇指边缘沾到的油渍。靳原偏头看他,一贯地笑着,怎么,心情不好啊? 江舒亦没回答。 靳原凑近,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低声道,在难过什么,嗯? -- 第37页 江舒亦将湿巾握进手心,不由自主捻手指。 烦,想抽烟。 他抬眼,望着靳原深邃的瞳孔,片刻后反问,你呢,在难过什么? 靳原脸上的笑意停滞了一瞬。 他错开江舒亦的眼神,望向窗口,也没回答。 放下餐盘后,几人并肩走出食堂。 胖子念叨送朱浅的纪念日礼物,大头给他出主意,抛下他俩说走就走去商场。 我们走了,胖子朝靳原挑眉,表情贱贱的,原啊早点发实验设计报告,晚上给你带爆炒花螺。 靳原就笑,叫爸爸。 胖子毫无心理压力,顺口得很,爸爸,剩下几门也发来参考参考呗。 语气做作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大头要笑死了,缓了缓问江舒亦想吃什么,到时候一起带回来。 他口味清淡,后街有家花胶鸡味道贼好,胖子眉飞色舞,拍江舒亦肩膀,不许拒绝,我一定得让你尝尝。 晚上和程老有约,接触过几次,明显能感觉到他俩的真诚热情,江舒亦语气也真诚,谢了,下次我试试。 转眼只剩他和靳原。面对面,视线不时有交集。 江舒亦卸下云淡风轻的神色,沉默着。靳原背靠廊柱,敛了笑意。 都怀着被看穿的惊诧和不适应,气氛说不出的凝滞。 正值饭点,食堂外行人散了又拢,拢了又散。 日光从厚重的云层倾洒下来,投射到玻璃外墙,波光粼粼般泛着涟漪,圈圈荡开。 一个去实验室,一个去文学院,他们经过玻璃涟漪,经过瀑布般的紫藤花架,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晚上得送机,靳原打破沉寂,傍晚要是下雨,我来接你。 随即转身,只留下背影。 江舒亦看他,看到硬朗的寸头和后颈干净利落的纹身。 第18章 反击 回文学院的路上跳出消息提醒,买伞。江舒亦去超市挑了把,隔着屏幕,倒是自然了点,给靳原发消息:【有伞,下雨不用接,六点在校门口碰面。】 口袋嗡地震动,靳原摸出手机,视线掠过豌豆公主时停住,摩挲手机壳,半晌才回复:【行。】 傍晚和程老聚餐,订的小包厢,他们紧挨着坐,依旧维持着凝滞状态。 赶时间吃得快,稍晚在机场送别。 宋老师精神不济,在大厅座椅上闭眼休息。靳原拿着他们的证件,在换登机牌和办理行李托运。 江舒亦买了晕机药,附带矿泉水,拧开瓶盖让宋老师吞服。 问程老需不需要,程老摇头,用很慈爱的眼神看他,语气惭愧,舒亦啊,你外公让我多看顾你,我也没做什么,这次一走,起码得一两个月才回,有事记得及时联系我。 程老已经够照顾我了,公寓位置好,上课能节省不少时间,平时送来的瓜果,经常都吃不完。江舒亦安慰他,那边革新了心血管疾病的治疗手段,宋老师一定能早日康复。 程老叹气,扭头望着憔悴的宋老师。 他工作上一堆事要忙,走不开,但让妻子独自前往美国,实在不放心。怕她吃住不习惯,又怕治疗出现意外,从此生死相隔。 我这个年纪了,过一天就少一天,程老像是感慨,压低声音道,总要趁还在的时候,多陪陪她。 死亡话题太敏感,程老想到江舒亦,及时收住,安抚般拍他手背。 江舒亦在走神,慢半拍地回,没事。 从机场回公寓,江舒亦冲了个澡,站卧室阳台吹夜风,靠着窗,看书页里何韵的照片。 二十出头在A大读研时拍的。头发乌黑油亮,鹅蛋脸,眼睛宛若藏着伶仃泉水,穿一袭藕荷色长裙,温婉可人。 背后是A大三教北部的秋月湖,几只黑天鹅浮在水面上,轻啄岸边嫩黄的花苞。 江舒亦去过秋月湖,也喂过黑天鹅。 湖一如当年,连水位都未变,但黑天鹅已经不是当时的黑天鹅,人也不是当时的人了。 再翻,翻到她近五十的照片,是意外发生前几天拍的餐桌照,那天江舒亦回家,她蒸了海鱼。 江舒亦嫌腥,没动筷子。他妈唠叨他,尝都不尝就嫌腥,这是新品种的鱼,好嫩的,哪里会腥。这不吃那也不吃,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挑食。 饭后又弄了鲜榨果汁,说补充维生素,他在阅读文献,尝了口便搁在一边,他妈非让他喝完,说放久了滋生细菌,还是喝掉吧。 他被打扰得总看错行,就有点不耐烦,说太甜。 之后再见,是在医院,金发碧眼的医生称他妈重度脑干损伤,在救护车上停止了呼吸。 意外发生得猝不及防。 他甚至没机会跟她告别。最后聚一起的那顿饭,他吃得很少,果汁也只喝了一口。 竟然还不耐烦。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处于恍惚、不敢置信的状态中。 但意外就是发生了。 监控音画清晰,从争执演变成动手,再到撞上尖锐的桌角,不过三分钟。 他看了很多遍,哪一秒被文件砸,哪一秒被推,哪一秒倒地了然于胸。 -- 第38页 怒意燃烧到麻木。 但就算对方被监禁,也改变不了结果。有时候他会想,要是没出国该多好。 何韵当初选择出国,是因为他。 作为世代高知家庭的独生女,何韵从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 长辈个顶个的优秀,同辈里的堂哥堂姐们也不遑多让,江舒亦外公有很强的完美主义,把她逼得透不过气。 她忍受了几十年,按部就班生活着。外公时常会来家里看江舒亦,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家人,难以拒绝。 直到她发现她爸以同样的方式教养江舒亦,又察觉江舒亦从活泼变得内敛,小小年纪竟然有强迫症,拗不回来了。 顿生危机感,忧虑他在极度压抑的环境中长歪,恰好接到C大抛来的橄榄枝,权衡利弊后决定离开。 不谈结果,但起因源于纯粹的关怀。 风很凉爽,抚过阳台上的翠绿盆栽,发出细微的声响,江舒亦翻着书页,一张一张照片看到底。 有消息进来,除了kevin,他上午还联系了其他朋友问那律师的事,都是五六年的交情,关系比较亲近。 这会儿醒了,说不清楚,怎么了。江舒亦回没事,已经有了结果。 随即收到条:【Aysen, the lawyer hasn't been w oe deals lately. 】 他是江舒亦大学同学,家里从事影视工作,人脉广,江舒亦上回帮他写短剧本,拍出来口碑不错。 和Kevin说法不同,江舒亦握紧书脊,心里弥漫着不踏实,问确定吗?他说确定。 江舒亦立刻联系kevin,kevin在补觉,被这消息弄清醒了,说怎么可能,再问,才发现自己搜岔了名字。 昨晚喝了酒,酒吧又吵,脑门一热记成了别的。他连忙补救,说马上查。 没事,江舒亦有了底,你继续睡,我来处理。 他拨给江尚文,那边接得很快,Aysen,回国后还习惯吗? 江尚文曾经是江城的高考状元,偏僻小镇里飞出的金凤凰,在A大认识了何韵,一见倾心。 家庭贫困使得他早早独立,察言观色的能力强,投其所好很快抱得美人归。 出国的决定何韵跟他商量过,他犹豫后同意了。在C大遭排挤时却迁怒何韵,对她动过手,离婚也是因为这点。 江舒亦开门见山诈他,你这几天在接触Larry,准备什么时候上诉? Larry,和他私交甚密的新律师。江尚文本想再瞒几天,沉默了会儿问,你都知道了? 何韵去世他也挺感伤,给女友找了个最烂的律师,敷衍地安慰她不会怎样。判决后女友发现被忽悠,拿出私藏已久的他的把柄,威胁他上诉。 在C大站稳脚跟,最终成为理事会成员,他耗费了无数心血,对前妻孩子再有旧情,也比不上前途。 人我会保,江尚文不想和江舒亦闹得太难看,温柔地劝,我知道你难过,但她多判几年少判几年,你妈也不能死而复生。你稍微退让一步,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以后所有财产都是你的。 如果我不退让呢?江舒亦冷声道。 不退让?江尚文声线依旧温柔,Aysen,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是孩子,拿什么不退让? 愿意最好,不愿意,只能麻烦些。 你考虑一下,好吗?他挂断前说,晚点给我答复。 江舒亦浑身冷气,凝视窗外无边的黑夜,指节捏得泛白。 许久之后松开,摸出支烟平复心情。 夜色如墨般蔓延,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他垂眸抖烟灰,神色似有缓和。 烟烧到底,有些烫手,他捻灭扔垃圾桶,转身时,猛地一脚踹翻椅子! 实木椅砰的一声,滑开段距离,撞到墙角才止住。 Kevin不放心,打来了解情况。 江舒亦稍稍冷静,靠墙简述几句,然后问,Kevin,你有没有办法入侵江尚文的手机或电脑? Kevin之前跟一家出版公司合作,全程受气,忍气吞声好几个月。等合作结束,利用漏洞篡改公司网站页面,shame on you!在首页挂了老半天。事后追踪入侵者无果,就此不了了之。 案子江尚文先前不插手,现在一反常态,显然那女人抓住了他的要害。 既然谈判过,肯定会留下痕迹。 Kevin面露难色,上次是网站漏洞太明显,他运气又好才得手。通过服务器远程操控手机或电脑拷贝数据,对技术要求太高,他水平不够。 只会些比较简单的,比如借助u盘或者链接这些,达到隐秘入侵的目的。 u盘得和江尚文有接触,链接太明显,江舒亦皱起眉。 凌晨时分,他又找了江尚文。 伦敦那边临近傍晚,江尚文工作挺忙,过了会儿回拨语音。 怎么了Aysen,离婚快八年,他很少和江舒亦相处,不了解他如今性格,但按理来说,不会这么快妥协,讶异道,你考虑好了? 没有,江舒亦冷声开口,我接受不了她无罪释放。 意料中的反应,江尚文解释道,不可能无罪释放,只是减轻监禁年限,一两年而已,我会给你补偿。 江舒亦没说话。 -- 第39页 似乎有松动的倾向,他趁热打铁,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讲。 江舒亦沉默半晌,发了张图片过去。 点开是个图片链接,跳转到伦敦西区心脏地带的一家公寓,寸土寸金。 眼光不错,江尚文想,给就给了,毕竟是自己儿子。 拷贝数据需要时间,Kevin接收后整理内容,全程和江舒亦共享屏幕。 翻到些消息,他压抑不住八卦的心>齦oodly hell一句接一句,对江尚文私底下的模样感到震惊。 很快,锁定了他和那女人的谈判,包括性贿赂、违规套取工程经费、利用职权谋私的证据。 立马打包发给江舒亦,语气洋溢着兴奋,那女人威胁他,你也可以威胁他。 坐桌上谈判,谁筹码多谁赢,但江舒亦打算掀桌,不留任何隐患。 问kevin,如果江尚文报警,能确保不会牵连你吗? Kevin明白他的意思,放心,我抹掉了所有痕迹。 从学计算机开始,他就特别注意安全问题,入侵技术一般,抹痕能力一流。并且从那堆证据来看,经手的人好几个,没那么容易判断是哪里泄露的。 这段时间总麻烦他,江舒亦心生欠意,计划着回礼,谢了kevin,我们回伦敦再聚。 谢什么。 跟江舒亦关系好是一回事,更多的是对何韵的惋惜。他半家子都是中国人,因Hogan和何韵一家熟识,有空便聚会,何韵对他如对亲儿子。 江尚文想捞那个女人,别说江舒亦,他都接受不了。 聊完快凌晨两点,江舒亦如卸重担,浑身轻松地上床休息。 关壁灯时瞥见倒在墙角的椅子,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教师公寓一派安静,窗帘透进些亮度,光线像漂浮着。挂钟上秒针不停旋转,江舒亦的呼吸逐渐平稳。 许久之后,他倏地掀被下床,走到墙边扶起椅子,摆正到原来位置。 第19章 脖子弄近点我闻闻 翌日江舒亦待在卧室,收集C大理事会成员、参议会成员和教授们的邮箱账号。 编辑邮件,算好时差匿名发送,同时晒在学校论坛。 瞬间引爆话题,江舒亦时刻关注事态走向,直到下午才稍有放松,去客厅倒水喝。 靳原在玄关换鞋,江舒亦抿了口水,你去哪儿? 一见江舒亦,靳原就回想起他的眼神和那句话,你呢,在难过什么? 和他形影不离三年的胖子大头都未察觉,多少有些不自在。 回趟家,靳原言简意赅,走了。 司机在西门等,接到人后去老街买红糖糍粑,随即往家属院开。 大门口有武警站岗,身体挺拔如松柏。靳原透过车窗向外望,太久没回,都是生面孔。 车停在分配的独栋复式小别墅前,两层,面积不算大,装潢红棕主色调,讲究庄重。 靳原沿长廊进去,若无其事扫了圈大厅,客人不见踪影,只他妈帮着阿姨在摆餐桌。 穿着便服,不像官场上雷厉风行的女领导。 还知道回来?尚瑜放下餐具走向他,佯装埋怨。 靳原往沙发一躺,挑眼笑,呦,几个月不见,领导又年轻了点。 少来,尚瑜不吃这套,坐他旁边拍他背,坐没坐相,挺直了。 靳原装没听见,和她聊天。 尚瑜知道他和江舒亦住教师公寓的事,聊了几句聊起来,待会儿带点吃的回去,阿姨做的肉蟹酿蘑菇,特别鲜 别,他吃不了螃蟹,过敏。靳原漫不经心道。 难怪上次凌晨去医院,尚瑜嘱咐,夜宵要少吃,对身体不好。 没叫夜宵,那天他橡胶过敏,靳原说,身上脸上一片红,直接倒我怀里了。 橡橡胶过敏?身上脸上一片红,还倒他怀里,尚瑜抱枕差点没拿稳,惊惧地望着靳原。 靳原慢半拍反应过来,妈你在想什么龌龊事?他过敏是因为我给他买了乳胶床垫。 正说着,陆续有人进大厅,都是辈分近的叔伯,靳原上前打招呼。 他们对靳原格外亲近,省公安厅的叔叔揽着他肩,最近还好吧?你在学校遇袭,把家里人吓坏了。 还好,靳原顺口接话,叔,怎么查这么久还没出结果。 玩个跑酷都要被保镖阻止,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叔叔纳闷道,早结案了,嫌疑犯社交简单,从上到下仔细薅了遍,没任何猫腻。就是想报复导师,牵连了你。 靳原顿了下,这样啊,我知道了。 引他们去沙发落座,挨个倒茶,闲聊了一会儿后,找借口把他妈叫去一楼小书房。 有什么事不能在客厅说,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尚瑜搭上门,钱够不够用,我给你的那张卡,都没见你刷过。 靳原单刀直入,妈,我记得你说如果嫌疑犯的社会关系正常,保镖会立刻离开,是吗? 还在查 你把我当傻子呢?靳原打断她,早结案了,你就是想让保镖看着我。 -- 第40页 尚瑜理亏,话说得温和,但态度明确,你清楚你爸的工作性质,我不放心。 扫黑除恶确实可能遭报复,靳原不耐,沉声道,但他在那个位置上,谁敢动他,谁又敢动我? 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尚瑜也要杜绝。 瞒着你是我不对,我道歉。但你身边必须留人保护,娴娴只叫了个名字,她便忍不住有些哽咽,撇开脸缓了片刻。 靳原燃起的气焰消下,望着书架没吱声。 回神后,软化态度和他妈商量,妈,你也知道,靳娴出事和我爸的工作没半毛钱关系,把人撤掉吧。 不行。 你瞎担心什么,我退役军官教着长大的,哪需要保镖。 僵持许久,靳原有点烦。 妈,我说把人撤掉。 不行。尚瑜坚持。 大半年了我远离所有极限运动,听你的不去跳伞,不去冲浪,再没参加过荒野露营靳原眉眼带燥,你又搞保镖出来,想管我多久? 保镖怎么了,你爸你舅舅他们平时出入不也有保镖?尚瑜说,我管你,以前我什么时候管过你?你飙车我给你买护具,滑雪我给你买高山板,想参加荒野求生,我请假送你去密林沙漠。 但我现在就害怕,好,不说报复的事。你看看你自己,玩跑酷,哪儿危险往哪跳,那么高的楼,踩空摔下去怎么办?你这混不吝的性子,再不管,我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靳烽开完会匆匆赶回家,被告知老婆孩子在书房,推开门发现在吵架。 没人搭理他。 尚瑜眼眶泛红,我不可能把人撤掉。 你这是侵犯我隐私,靳原呛她,我以后谈恋爱亲嘴,是不是还要人在旁边看着,告诉你我们用哪个姿势接吻,伸没伸舌头,怎么伸的啊? 除了涉及你安全的事,其他我不过问,我对你没任何要求,只求你无病无灾好好活着。你就算跟狗谈恋爱,我ok,没问题,大胆去爱! 靳原:你才跟狗谈。 他爸看他一眼。 我承担不起再失去一个孩子的后果,尚瑜一眨眼,泪珠滚落,抹了把脸看向他爸,靳烽,你说句话。 靳烽早年在部队待过,身姿挺拔不怒自威,看靳原的时候,眼神很深,像狼王盯着小狼崽。 因为靳娴,他们已经很久没交流过,连称呼都少有。 始终没开口,半晌,起身离开。 门咔哒一声关上。靳原望着合紧的门缝,脸上的烦躁如潮水般褪去。 抱手,安静地靠着墙, 尚瑜在心里骂靳烽犟,顾不上吵架,连忙解释,请保镖也是你爸的意思,他其实很担心你。 靳原头微偏,深邃的轮廓掩在灯影下,不知在想什么。 尚瑜观察他表情,补充道,你爸行程特别满,本来说取消聚餐,知道你会回家又改了主意,昨天熬通宵,就为了和你吃顿饭。 靳原低头看她,眼睛通红,脸上泪痕未干,丑。 抽了张纸,胡乱往她脸上擦,哭什么啊,保镖跟着就跟着,为了这个掉眼泪,实在有损领导的颜面。 又笑着讲,他们不会偷看我洗澡吧? 能不能正经点,尚瑜被逗笑,没那么夸张,主要防意外因素,和你玩危险运动。 想了想松口,要玩可以,玩低级一点的,得确认保镖在旁边时刻护着,安全措施也做得万无一失。 谢谢大领导。靳原托着调子。 他掐时间回的家,算好吃完饭就走。 胃口差,随便吃了点便跟众人告别,他妈要送,靳原拒绝,大跨步出去。 暮色四起,花园里的月季开得正灿烂,他坐上车,从后视镜里看见道意料之外的身影。 立在大门台阶上,相送的姿态,高大健壮,有些孤独。 身影变成黑点消失在远处,靳原收回视线,半闭着眼,靠着座椅发呆。 车驶入A大,掠过郁郁葱葱的行道树,拐到教师公寓。 靳原仰头看了眼,认出江舒亦卧室那扇窗,如萤火般亮着。 心想,待卧室一天了,在干什么。 江舒亦在接电话。 江尚文效率极高,他收集众人邮箱号时,律师便跟他沟通了伦敦西区房产交易的手续办理。 这会儿性贿赂、利用职权谋私的事情被爆,律师敬业地打来,告知交易暂时中止。 能听见背景音,江尚文拍桌,用英文吼,经手的人就那几个,到底谁泄露出去的?! 气息紊乱,似乎慌不择路。 不可能,这东西她当成救命稻草像终于反应过来,昨天的图片链接 片刻后,手机那端传来怒气冲天的吼声,Aysen,是你那个链接! 器物摔打声、怒骂声清晰入耳。江舒亦靠着窗,慢条斯理地给红茶加奶,我只是个孩子,听不懂你说什么。 -- 第41页 当季采的新茶,入喉清香四溢,酣畅淋漓的痛快。 风吹得飘窗上的书页哗哗响,有张照片飞落在地,他拾起,忽略耳边律师的话语,出神须臾。 情绪飙升又回落,江舒亦想放松,电影和小说看得没劲,野外实弹靶场远至天边。 最终去了客厅阳台抽烟。 刚点燃,门被推开,和靳原四目相对。他想收收表情,收一半卸下,烟要掐又没掐。 靳原下意识勾唇,想说室内抽烟违反规定,被我逮着了吧江舒亦。 但他没有,怀着既然被看穿了,谁都别装的破罐子破摔,敛了混球神色,一反常态的正经,在江舒亦附近找了个位置靠,还有吗?分我根。 江舒亦看了眼他,摸出根烟点燃,扔过去。 靳原游刃有余避开烟头,抬手接住。 两人无言,抽了许久的烟。 江舒亦侧脸陷在光影中,无领衬衫有些松,凸起一对蝴蝶骨,指间夹着烟,火星明明灭灭。 丧气慵懒,性冷淡。 靳原寸头长了些硬茬,身上随意套件短T,黑色沙滩裤,手臂抵着护栏,露出结实饱满的小臂肌肉。 江舒亦吐了个烟圈。 靳原敲护栏,示意他看,随即吐了个更大的。 江舒亦偏着头,你三岁小孩吗? 二十刚过,靳原问,有酒吗? 自己去酒柜拿。 靳原拿了一打气泡酒,摆茶几上。 用力摇晃,将瓶口对准玄关处巴掌大的摆件,软木塞嘣地飞出,擦边而过。 江舒亦开了瓶新的,对准,摆件吧嗒坠落。 靳原:你三岁小孩吗? 起初各喝各的,后来江舒亦倒酒,靳原非要倒得比他满。 江舒亦喝到后半截才发觉,故意封顶。 靳原倒满,一口闷,倏地抢过江舒亦杯子,支着下巴看他,品茶般慢吞吞抿。 明目张胆的招惹。 江舒亦视线在靳原唇上流连,倏地抬眼,和他对视。 靳原被看得有些失神。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江舒亦眼神像浸在水中的月,虚实相生,透出欲说还休的故事感。 两人紧挨着,靳原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很淡,若隐若现般起伏,像干净冷冽的深山泉水,又像形容不来。 闻久了就觉得,草,怪让人上头的。 凑近去嗅,江舒亦你什么毛病,还擦香水。 江舒亦偶尔用香水。 惯用的是潘梅丽根一款水生调小众香。香味做的拟人化视觉宣传,不食人间烟火的男模,出浴后穿着宽松白衬衫,光腿,湿漉漉的靠坐在椅子上,眉眼如雾。 上周末出门时擦了点,早散干净了,警犬都闻不出来。 他纳闷,凝视靳原挺直的鼻梁,你野狗鼻子? 说谁呢?靳原反身压他在沙发上,不满道,谁野狗? 江舒亦被靳原体温烫得发热,推他肩膀,别找事。 靳原低头,寸寸逼近,我就找了,怎样?Sakura 挺一下腰,他撒酒疯,脖子弄近点我闻闻。 要闻是吧?江舒亦也撒酒疯,扣住他后脑勺往胸前压,像要闷死他似的,使劲闻。 作者有话说:: 求一点海星(,,??.??,,) 第20章 精彩 闹到很晚,饿意袭来,靳原从家里带了吃的,两人分着吃。 江舒亦酒意醒了大半,衬衫皱成一团,去浴室洗澡。靳原卡门,寸头抵着墙,怎么天天都你先啊,我也脏了。 谁先拿衣服谁洗,江舒亦用指节敲他胸,你拿了吗? 拿了啊。靳原抢他肘间搭着的睡衣。 江舒亦嫌他手脏,推搡中,后背撞上开关,顶灯呲啦闪烁几下,灭了。 教师公寓统一装修,选用的家具质量堪忧,洗手池水龙头刚修好,浴室的灯一碰就坏。 又坏,清明节烧的纸屋都比这结实。靳原吐槽。 江舒亦摁开关,你不撒酒疯抢我衣服,灯起码能再坚持一晚。 讲道理,你先动的手,我要是女的,你刚才的行为得定性为袭胸。靳原啧了声,不是第一次了江舒亦,上回用酒瓶这回用手,我合理怀疑你觊觎我胸肌。 江舒亦听他扯,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脸色淡淡。 浴室上半截门做的磨砂玻璃,客厅的灯光能透些进来,靳原凑近,你笑什么?真觊觎啊。 我笑了吗? 你眼睛不就在笑。 它在觉得你烦。江舒亦推他出去,麻利地反锁门。 靳原拧不开,只好作罢。 客厅灯光太薄,江舒亦轻度近视,看什么都朦胧一片,抹黑洗漱,不时磕碰到洗手台。 淋浴时调整花洒,位置不对哐啷砸地上,他摸索着弄好。倏地,有束光穿过玻璃门,扩散到整个浴室。 他偏头看,看到门上明亮的光圈,像客厅的落地式小夜灯。 -- 第42页 江舒亦洗头洗澡一贯细致,耽搁了许久,边擦头发边出浴室,发现光圈来源。 浴室门正对着墙,靳原曲腿,懒散地靠着,手机开了手电筒,夹在手臂处。 约摸等困了,正半仰着头打瞌睡。 江舒亦脚步顿住,望着靳原夹手机的小臂,好半晌,又去看他脸。 靳原似有察觉,睁眼打哈欠,洗完了啊? 江舒亦回神,擦滑落至后颈的水珠,嗯,要洗赶紧。 晚上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神清气爽,江舒亦摘下眼罩,跟进江尚文被曝光的后续。 一夜之间,影响力迅速扩大,C大发了通知,江尚文已经撤职,正立案调查中。 请来捞日裔女人的新律师,应该在忙着帮他减罪。 江舒亦退出沸沸扬扬的学校论坛,打开聊天软件。 有Hogan的语音消息,他从kevin那听说了,为他们的莽撞后怕,庆幸一切顺利,又提了嘴江尚文自顾不暇,在变卖名下的资产。 江舒亦对江尚文的资产不感兴趣,聊了几句便止住,转而聊半个月后的文学讲座,说等Hogan来A大,带他去吃江城特产红糖糍粑。 帮扶群里发了公告,九点在学校南门集合。众人纷纷响应,江舒亦被艾特后才记起今天周日,要陪靳原参加俱乐部的活动。 看看时间七点半,他起床洗漱,顺带在公众号上报修。 早餐买回来,靳原还在睡。报名那么积极,事一点都不上心,江舒亦无奈地敲门叫他。 靳原裸着上半身,睡眼惺忪,干嘛?周末睡懒觉你也管? 九点在学校南门集合,江舒亦把公告怼他眼前,剩半小时,还去不去利野俱乐部? 靳原慢半拍想起,前几天受胖子撺掇,他决定牺牲周末陪江舒亦去玩,事情一多抛到了脑后。 我忘了,马上。 靳原迅速捯饬完自己,走到客厅。 餐桌上,江舒亦在给吐司抹黄油,手边惯例是红茶加奶,对面摆着小笼包和豆浆。 靳原有些意外。学校混了住宅区,公寓楼下有个卖早餐的小店,小笼包皮薄馅大,生意好到每天都排长队。他馋这口,有时没课也起早。 给我买的?靳原问,等了多久? 一两分钟。 靳原估摸一下,十来分钟啊,那今天人挺多。 江舒亦没搭理,咬了口吐司。 你脸上有东西,靳原支着下巴看他,忽地笑起来,原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江舒亦隔空指了指,你脸上也有东西。 我知道,混蛋嘛。靳原说,你也就会骂这个。 不是,江舒亦扔纸过去,语气略带嫌弃,牙膏。 赶时间,早餐吃得比以往快。教师公寓离南门有段距离,两人堪堪在九点抵达集合处。 包车前往俱乐部,只最后一排有空位,江舒亦穿过走道,和李元炘对上视线。 李元炘旁边坐着个金发蓝眼的女生,充满异域风情,他的帮扶对象。 文学院女多男少,李元炘靠关系保的研,心思全放在撩妹上,人长得还行嘴又甜,混得如鱼得水。 江舒亦的交换改变了格局。 从初见起,他就对江舒亦有敌意。 尤其前阵子,刘佳琪跟他闹翻后,因申报国家项目和江舒亦走得近了点,他更是明里暗里针对。 别的不敢,便说些含沙射影的话,从没讨到好,依旧乐此不彼。 李元炘望着江舒亦。 前天在办公室,听见他爸是江尚文,比对了下背景,决定以后稍微收敛点。 当没看见,和旁边的金发蓝眼女聊天。 江舒亦收回视线,行至后排落座。路上抽空联系程老,问宋老师情况。 程老说刚在纽约安定下来,一切都好,叫他别担心。 近日仿佛步入夏季,太阳烈度攀升,晒得脸发烫。车内冷起开得足,一冷一热令人不适。 江舒亦拉车帘,摸到黏糊糊的不知名液体,顿时头皮发麻。 拿湿巾擦了又擦。 靳原劝他,你忍忍,俱乐部里玩的那些东西也没多干净,谁让你想去玩。 我想去玩?按原计划,这时候他应该在卧室里喝茶看书,给论文收尾,江舒亦反驳,明明是你想。 我?靳原有点懵。 先不说周末日程繁忙,他和利野俱乐部的老板有过节,十有八九得起冲突,他吃饱了撑的找事烦自己。 利野俱乐部的老板是A大一个金融系研究生,顶着头黄毛。 恩怨起源于上学期的篮球赛。 黄毛哥家里有人是校领导,以他为首的那伙关系户,平日里在学校横着走,球场上也蛮横,逮着靳原下黑手。 二十啷当岁的年纪,脾气个顶个的冲,靳原让他尝了尝什么是真正的黑手。 从此被记恨上了。 江舒亦扔湿巾进垃圾桶,你不想去干嘛在群里报名。 是你先跟朱浅说想和我参加帮扶活动培养感情。 朱浅约我去画廊看艺术展览,我怕魏宏误会,找的借口拒绝。 -- 第43页 乌龙一场,两人尴尬地沉默半晌,很快达成共识。 算了,来都来了。 俱乐部在文清路,车程二十来分钟,乘客陆续从后门下车。 江舒亦在李元炘后面,等人走远了,靳原问他,那男的认识你? 扶金发蓝眼女生时,看向江舒亦的眼神挺有敌意,生怕被抢似的。 和我一个专业的。江舒亦道。 靳原反应过来,听胖子说江舒亦因为个女生和人有矛盾,就是他啊。 看来今天会过得很精彩。 俱乐部占地面积大,黑红装潢走的酷炫风。一行人进到大厅,等负责人和前台核对信息。 大厅角落有台球桌,黄毛哥支着杆子喊李元炘,元炘,过来玩。 靳原一看,更精彩了。 第21章 带劲 李元炘脱离队伍,熟稔地跟黄毛哥打了声招呼,今天没事吗?怎么有时间在这? 我能有什么事,闲得快长毛了。 他们父辈都混学术圈,上学期参加内部聚餐带上了他俩,就认识了,年纪相近性格又都张扬,一来二去玩得很熟。 黄毛哥临近毕业闲得无聊,和一群要好的朋友合伙开了这家俱乐部,属于玩票性质。台球保龄球、弓箭射击、水疗spa应有尽有。 李元炘来玩过几次,体验感一流,便在帮扶群里提了活动定这里的建议。 黄毛哥俯身推杆,红色球噼里啪啦撞球,顺滑地掉进网兜。他看了眼立在前台侧方的金发蓝眼女,笑着对李元炘讲,不怕你女朋友知道? 怕什么?李元炘要面子,佯装无所谓。他有女朋友,身材辣脾气也辣的艺术学院女生,在A大另外一个校区。 性格大大咧咧,谈了快三年,从未察觉任何蛛丝马迹。爱闹脾气但好哄,上次他陪魏导去欧洲出差,在路边杂货店买了条便宜的编织手链给她,就兴奋得喜笑颜开。 黄毛哥调侃李元炘,泡洋妞得有点水平,你六级过了吗? 那女的中文还行。李元炘笑着道。 黄毛哥又去看金发蓝眼女,瞥见她旁边站着个清纯可爱的日系甜妹,挺对他胃口,心想,这批留学生颜值不错。 正想着,余光捕捉到熟人。 寸头,斜靠在前台和人聊天,笑得一脸混样。 靳原? 自从球场下黑手被反杀,他得空就找靳原的茬。有次在球场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靳原摁住脑袋磕地上,门牙磕飞了半截,满嘴血,他气疯了搬出他爸,扬言要弄死他。 靳原嘲讽地笑,快去吧,我等着。 他带着伤闯进金融学院院长办公室,他爸非但不关心,还疾言厉色指着他骂,他姓靳,你以为是革斤靳?是你老子踮着脚都挨不到他家门槛的靳! 警告他以后见到靳原绕着走,别瞎惹事。 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今天竟然来了他的俱乐部。 这不巧了吗? 负责人跟前台核对完信息,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前往主厅。 江舒亦排在队伍最后,见李元炘和黄毛面色不善地朝这边走,以为李元炘找帮手想惹事,上前半步挡住靳原。 你挡什么,靳原拍江舒亦肩膀,低声说,找我的,往后稍稍。 活动包了场,人走得只剩员工和他们几个。 黄毛哥踩着前台供人等位的凳子,地头蛇般扫视靳原,趾高气扬讽刺道,不好意思,本俱乐部靳原与狗不得入内。 那狗怎么就进去了?靳原抱手,意有所指地笑,难道缺牙狗高普通狗一等? 哪儿痛往哪儿戳,黄毛哥脸色变得铁青,恼羞成怒抄起台球杆。江舒亦对突发情况一头雾水,迅速伸手拦,李元炘早就看他不爽,故意找角度撞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演变成群殴现场。 靳原眼疾手快拉开江舒亦,护在身后,又暴力抢过黄毛哥手里的杆子。 手臂被扯得脱臼般的疼,黄毛哥理智回笼,硬生生止住脚步,咬牙切齿威胁靳原,保安都是我的人,你动手试试。反正这里监控有问题,打残了你们大不了找个替罪羊 体力比不过,背景更比不过,越讲语气越外强中干,目光掠过江舒亦时,转变些许。 靳原盯着他,我只警告你一次,有事冲我来。 转头用台球杆指向李元炘,还有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一块儿收拾。 眼神很凶,像荒野上的猎食者盯着猎物,李元炘心生怯意,当即后退了几步。 留学生中心的活动负责老师发现人少了出来找,就见靳原暴徒似的握着台球杆,连忙大声呵斥,干嘛呢你? 一对二很能耐是吗?负责老师匆匆而来,金发蓝眼女跟在她后头,惊奇地朝这边张望。 A大的帮扶项目为时已久,留学生中心经常组织活动。负责老师是个中年短发女性,性格直爽,处理过各式各样的突发事件,一眼就把冲突源头锁定为靳原。 紧绷的对峙氛围瞬间瓦解,靳原撑着杆子,卸下嚣张的神色,喊:刘老师。 有人撑腰,为了挣点面子,李元炘连忙煽风点火,老师这人无缘无故殴打我们,按学校规定可以给警告处分。 -- 第44页 刘老师看向靳原,姿态懒散,看着像不务正业的混子,气不打一出来,你解释一下,无故殴打 是这样的老师,江舒亦把靳原往身后拉,用英文讲,我进俱乐部时发现店里安全通道堵塞,缺乏紧急照明设备,各项安全保护措施极不完善。和前台沟通被老板听见,伙同朋友对我进行辱骂恐吓,我的帮扶对象在维护我。 全程无卡顿,情绪也在线,仿佛确有其事。 专业术语太多,李元炘没听懂。黄毛哥倒是听懂了,被脏水泼得一脸懵逼,是不是有病,谁出来玩会注意这些。 偏偏被他说中了。 哑巴吃黄连,黄毛哥在学校横行霸道,对象仅限于同龄人,对老师多少有点敬畏心,强行反驳,是他们先行辱骂,还打算动手,员工们都在这看着。 店你开的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拿证据出来,靳原指着头顶的监控器,非常上道地回怼,去调监控,不会要用的时候刚好就出问题了吧?说出来谁信啊。 黄毛哥再次哑巴吃黄连,脸气得涨红。 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知道欺负我们的交换生人生地不熟,靳原揽着江舒亦后背,强行摁怀里,他都吓坏了,传出去影响A大声誉。 江舒亦小幅度挣了下,听到靳原用气音说配合我,认命地放弃抵抗。 双方各执一词,场面陷入僵局。 刘老师转向黄毛哥,严谨地对证据,这位是俱乐部老板?为了证明我学生的言论属实,请提供一下近期安全设备的检查资料和监控。 黄毛哥哑口无言。 俱乐部一群朋友合伙开的,他管的事少,只知道安全设备自开店后未检查过,监控出问题也没维修。 这个哑巴亏不吃也得吃,黄毛哥烦躁地在心里骂,草他妈的。 半晌没吭声。 事实昭然若揭,刘老师有了数,眼神扫到旁边。 江舒亦靠在靳原肩上,垂眸,看不清脸上表情,小声说着什么,脊背轻微抖动。靳原哄孩子般轻拍他背,低声安抚道,没事。 似乎真吓坏了。 留学生是最难处理的一个群体,学校政策历来极尽包容。交换生更为特殊,涉及两国两校,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事。 何况孰是孰非泾渭分明,刘老师站在顾客和教职人员的立场,软硬兼施让黄毛哥他们道歉。 金发蓝眼女在旁边看着,李元炘臊得慌。黄毛哥不耐地争执,我说没有就没有,我爸 担心再次被靳原打脸,改口道,道什么歉,我也是A大学生。 就算你们都是A大学生,辱骂威胁不算,还栽赃嫁祸,道歉是最基本的处理 前台接待处种了高大的散尾葵盆栽,裂叶似羽毛,养得郁郁葱葱。江舒亦立在散尾葵下,脸压着靳原宽厚的肩。 并非刘老师所想的安抚与被安抚,两人在小声争执。 江舒亦用手肘撞靳原,压低声音,你嘴离我远点。 一股小笼包味,难闻。 靳原偏头,故意朝他脸上哈气。江舒亦脊背抗拒地往后,看着像在抖动。 别乱动,要穿帮了,靳原假意拍他背,笑着轻哄,没事。 哄小姑娘般做作得要命,江舒亦耐心告罄,勾起指节怼他腰。靳原嘶了声,凑他耳边,你噶我腰子啊。 争执间腿碰到散尾葵根部,叶片摩擦得哗哗作响。刘老师扭头看过来,目光略带狐疑。 靳原笑着解释,老师,我们在讨论刚才的事。 随后望向黄毛哥和李元炘,一本正经道,他脾气好,说这次就算了。 刘老师松了口气。 费尽口舌也没能劝服过错方道歉,这边愿意退让再好不过,贴心地嘱咐他俩,好了,你们进去玩吧,注意安全。 对剩下两人顷刻间转变态度,冷冷地看了眼,转身离去。 黄毛哥脏话骂到疲倦。李元炘最担心在金发蓝眼女面前丢份儿,怕什么来什么,把愤懑压到心底,强撑着脸面带她进主场。 俱乐部分为数个区域,这层主要有吧台、射箭区和室内靶场。空间利用到最大,区域和区域之间,设计成了主题休息室。 参加活动的数十个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笑闹声嘈杂。江舒亦避开人群,在吧台找了个较偏僻的位置,要杯冰水,谢谢。 靳原支着下巴看他。 和聪明人搭伙就是省事。观察力顶尖,连小破角落里的安全通道堵塞都能察觉,上来英文开场表明身份,真真假假混着讲。 不过他怎么知道黄毛是老板。 靳原问起来,江舒亦便回,猜的。 能说出监控有问题,保安都是他的人,打残了找替罪羊这种话,结合李元炘和员工们的反应,答案显而易见。 冰水送到,磨砂玻璃的杯壁上沁着水珠,江舒亦慢条斯理抿了口,打量靳原片刻,你怎么走到哪儿都有死对头。 他还以为目标是自己。 我是党员,一切迫害无产者的官僚资产阶级和社会势力都是我的敌人,使命如此。靳原看着冰水,无奈地摇头,我说江舒亦,你个小资产阶级分子,两块的矿泉水不喝非喝十块的冰水。 -- 第45页 半杯水半杯冰,现下只余冰块。 那你吃了小资产阶级分子买的小笼包和豆浆,说明党性不强。江舒亦慢晃磨砂杯,接他的茬,无产阶级的叛徒。 行吧我还给你,靳原探身过去,又要朝他哈气。 江舒亦忍很久了,扣住靳原后颈,冷不丁倒他一嘴冰块,漱漱口。 靳原嘎嘣咬碎,直打哆嗦,冻牙。 坐久了无聊,外边正热闹,交了钱,来都来了,干看着太亏。 两人去了射箭区。国际标准室内专业箭道的规格,深灰色调,服务员在控制台敬业地观察现场状况。 江舒亦没玩过,靳原从背后拢着他,帮戴护臂和护指,嘱咐道:腿打开,和肩同宽,再瞄准拉弦。 为报冰块之仇,靳原特意挑了磅数最大的竞技反曲弓,压在仓库少有人用。 弓弦后凸的速度越来越慢,靳原拍江舒亦肩膀,压着笑意,你使点劲儿啊。 使了。江舒亦倍感吃力,手臂紧绷得似要炸开。 靳原每天做力量训练,时常加码,该有的肌肉一块不缺,斗殴一个顶仨,轻而易举地拉开,对江舒亦叹气,不行就去后面。 江舒亦扭头看,后面贴着小猪佩奇的卡通图画,卡哇伊的彩色霓虹灯闪闪发亮,儿童区赫然显示其上。 又好气又好笑。 周遭的人玩得不亦乐乎,箭矢嗖嗖穿空而过,钉在靶子上,就没见谁拉弓费劲。 江舒亦狐疑地看靳原,你刚才从哪拿的弓? 这是弓的问题吗?你平时吃饭能不能多吃点,一口两口喂鸟呢,靳原笑了声,说错了,鸟不挑食。 谁能吃得比你多,江舒亦让人换了把新的,靳原凑近观望,江舒亦单手握弓箭,推开他脸,淡淡道,三碗四碗喂猪呢。 到底没接触过,江舒亦总脱靶,练了会儿才逐渐上手。射箭区宽敞,两人一组轮着玩。李元炘和他隔了个位置,在通电话。 他也住教师公寓,大门锁芯质量差,屡次卡钥匙,便找了人换新锁。维修人员此时在门口等,李元炘说抱歉有事在忙,跟他们约下次。 陪金发蓝眼女射箭时,瞄了眼江舒亦。 原本就对他心怀不满,经过方才那一遭,更是怨怼。见到他生疏的拉弓动作,终于找回了点自信,积攒的愤懑有所抒解。 不屑地暗骂,菜狗。 在射箭的分组比赛中,故意晃到江舒亦面前。他学业一塌糊涂,吃喝玩乐倒在行,想借此羞辱江舒亦,刚摆好姿势,发现人不见了。 玩了会儿弓箭,江舒亦和靳原转战射击区。 射击区用的小口径仿真手枪,枪械种类少,主要仿的是意大利的贝雷塔和奥地利的格洛克。 子弹小到离谱,由软铅和塑料制成,击靶后严重变形,不易跳弹伤人。 这里也有分组比赛,四人一组,搞气氛闹着玩的。 密集的砰砰声中,江舒亦握着仿真的贝雷塔M9,掂了掂重量,太轻。真正的军用手枪较重,弹容量大射速高,子弹也是实弹。 他是伦敦一家野外实弹靶场的高级会员,早期爱用这款贝雷塔,之后倾向于选威力大的步枪。 扫射时,巨大的后坐力能瞬间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江舒亦有些怀念,摩挲枪管。 他手指骨节明晰,有着读书人落落大方的贵气疏朗。靳原一看,觉得和枪实在不搭,没玩过吧?我教你。 教我?江舒亦握住枪托,笑得不明显,你玩了多久? 男人骨子里对枪械毫无抵抗力,靳原手上的薄茧就是玩出来的,正要应,被个扎丸子头的混血女生打断。 眼睛大而黑,明亮有神,穿着袭鹅黄色的荷叶边连衣裙,邻家女孩般清纯可爱,交握双手,有点紧张羞涩,对他俩讲:你们好。 中文流利,问能不能四人组队参加射击赛。 不了谢谢。江舒亦对无谓的人际交往一向敬而远之,礼貌拒绝。 丸子头女生便看向靳原,靳原就笑,抱歉啊,他没玩过,我们不参加。 待她走远,靳原勾着江舒亦的肩,打趣,人小姑娘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邀请,你太冷漠了江舒亦。 橙色区有两人组比赛,你想玩的话可以跟她去那边。江舒亦应道。 想玩也是和你玩,对于初学者,调整姿势免不了亲密接触,黏着个女孩像什么话,靳原渴了,我去买瓶水,你要什么? 江舒亦:都行。 射击区的人来来往往,江舒亦独自把玩着仿真枪,忽地听见声嗤笑,呵,菜狗。 他抬头,李元炘蔑视的眼神一闪而过,留下个后脑勺,走路带风地前往比赛现场。 江舒亦往那边望。 分组比赛临近结束,场内罕见的热闹,呐喊声、喝彩声此起彼伏。有个壮实的男生锁定了最后赢家,射击姿势到位,计分断崖式第一。 李元炘加入后,很快追平并拉开差距。人形垃圾居然有点能力,江舒亦心生诧异。 正值中场休息,黄毛哥从大厅进来看妹子,挑挑拣拣看了遍,顺带夸李元炘,元炘技术不错。 -- 第46页 好久没碰了,迎着金发蓝眼女欣赏的眼神,李元炘笑得容光焕发,练了好几年,还算有点天赋。 终于扬眉吐气,他得意地看着江舒亦,边炫耀边含沙射影骂了番。 不是吧,没水平的菜狗还有脸来这?丢不丢人。 丢人太正常了,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练了好几年,只能说菜狗就是菜狗。 黄毛哥笑着附和。 一人一句,苍蝇似的嗡嗡嗡,无端惹人厌烦。江舒亦望着他们,不耐地捻手指。 看向出口,买个水买这么久,靳原去哪儿了? 讽刺指向性鲜明,有人靠近探听状况。扎丸子头的女生在旁边观察枪,被挤得趔趄一下,扶看台没扶稳,踩到黄毛哥脚背。 黄毛哥脏话脱口而出,看见她脸又急忙收住,搭讪得很轻佻,没摔着吧?小姐姐微信多少,我们交个朋友行吗? 那女生尴尬地笑,故意用外语拒绝,说听不懂。 加个微信而已。黄毛哥不死心地纠缠,丸子头女生有些胆怯,想走不敢走。 在黄毛哥手碰到她肩膀,变本加厉搭讪时,江舒亦骤然掼他在墙上,扭头看着那女生,离开这里。 肩胛骨撞得生疼,黄毛哥怒火一股脑涌到头顶,靳原他不敢硬刚,一个交换生还他妈的不敢了? 握拳猛击他下巴,江舒亦偏头躲避,企图将他双手反剪到背后,被大力挣开,手刀直劈而来。 靳原一进射击场,就见他们起了冲突。 矿泉水瓶嘭地砸黄毛哥身上,他大步上前护住江舒亦,揪着黄毛哥衣领拉近到十余公分,不悦地紧盯他眼睛,我给你脸了是吧? 靳原189的高个,浓颜,笑起来挺混。不笑的时候,硬朗的轮廓颇显冷峻,散发出从内而外强势的压迫感,举止间充满暴力的唬人。 意外发生得太快,等李元炘反应过来,黄毛哥和靳原干架正干得不可开交。 他想冲上去拉,犹豫地后退半步,用枪指向靳原,仿真枪,特制弹不具备杀伤力,但仍存在伤人可能。 靶场上枪口对人是大忌,江舒亦心里一激灵,砸他手腕。李元炘拿得紧,转而对上江舒亦。 子弹啪啪啪弹射到墙面。 江舒亦手里握着贝雷塔,抛壳,上膛一气呵成,迅捷地扣动板机。 李元炘清晰地感觉到子弹擦过他鬓发,擦过他腰间的挂饰和脚踝,吓得腿软坐地上。脚边的矿泉水瓶裂了个口子,细小的水流蔓延到地面,浸湿了大片。 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李元炘脑子嗡地一声,从头到脚火辣辣的麻,恨不得扎破地缝钻进去。 江舒亦手腕翻转,居高临下用枪托拍他脸,练了几年就练成这样?还真是,逊毙了。 用的英文,sucks拖着腔调,砸得脸生疼。 靳原面朝这边把黄毛哥摁住,将一切尽收眼底。 很出乎意料。 每一枪都是令人惊艳的准度。 江舒亦冷白皮,五官精雕细琢式的矜贵疏离,眼神却压抑着难言的热烈,枪托拍脸调子慵懒,碰撞出刹那爆发的张力和矛盾感。 靳原失神看着,就觉得。 草,带劲。 作者有话说:: 感谢乌拉HY投喂的鱼粮、唯有你解忧的投喂的猫薄荷。(?????????) 第22章 你用了我沐浴露? 黄毛哥鼻青脸肿,手上横亘着几道擦破的伤口,怒不可遏叫嚷着,你他妈给我等着,我一定让保安弄死你! 靳原嗤笑道,有种 被打断。 你要弄死谁?刘老师大步流星闯入斗殴现场,厉声制止。 日本女生方才急匆匆找到她,告知了来龙去脉。她连忙和另一个负责老师赶过来。 同行的老师在留学生中心待得久,兼党委部的行政工作,时常和学校领导打交道,见到这场面,不动声色拦住刘老师,小声道,被打那两个,是文学院副院长家和金融学院院长家的孩子。 打人的两个并非校领导亲属,应该没什么背景。 学阀圈里照样有二世祖,太下脸面回学校不好交代,刘老师忍着气和稀泥,轻飘飘地说别再有下次斗殴,不然按校规处理。 收到。靳原松开手,笑着对黄毛哥做口型,怂货。 江舒亦扔了枪,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好的老师。 这就完了?!黄毛哥浑身狼狈快气疯了,跟她喊。 李元炘脸丢到泥里被狠狠践踏,也气急败坏地应和,这不叫斗殴,是单方面殴打! 对我的处理结果不满?打一顿都算轻的,刘老师不悦地问,他们为什么动手? 两人理亏,闭口不言。 就这样,为了以防万一,刘老师贴心地叮嘱江舒亦,活动下午才结束,你们接下来跟着我。 江舒亦和靳原商量几句,都觉得她的好意过于拘束,说想提前离开。 待刘老师应允,两人出了俱乐部,等网约车来接。 将近正午,日头升得很高,两旁商店的招牌参差不齐红红绿绿,黝黑的柏油路晒得发亮,行道树上隐约响起几声蝉鸣。 -- 第47页 夏天似乎真的来了。 江舒亦在找商铺安全消防隐患的举报渠道,登录网站后,编辑消息检举利野俱乐部。 问靳原,你没受伤吧? 没,靳原扯衣服扇风,眼里残留着对他的惊艳,你准度可以啊,以前玩过? 很早就玩了,江舒亦算算时间,云淡风轻道,大概在你读高一的时候。 有点戏谑,回答问题的同时,也在揶揄俱乐部里靳原的那句我教你。 靳原咂摸了下言外之意,笑起来,你很嚣张嘛,还带拉踩的。 指着路口的黑红招牌,那有家专业射击馆,我们去比划比划。 车马上就到,这个时间也尴尬,一耽搁就是半天,江舒亦打算回去写论文,换个时间。 周四晚上我们都没课,到时候一定让你跪着叫爸爸。靳原说干就干,下单预定周四的名额, 这么有把握?江舒亦状态放松,眼里带着轻微的笑意,那我等着。 网约车滑行至路边,两人上了车,在校门口吃完竹荪猪肚鸡,径直回公寓。 江舒亦花了一下午将论文收尾。靳原在实验室看外文文献,傍晚和胖子他们去食堂吃晚饭,顺带帮江舒亦打包了份。 放餐桌上,敲江舒亦的门喊他吃东西,随后往沙发上一躺,调整到最舒适的坐姿,和程老视频。 这边刚天黑,纽约刚天亮,程老开着灯在书房办公,公文包磨损严重,看着沉甸甸的,估摸装了不少东西, 堂堂院士,天天提个破包招摇过市,靳原叹气,我送你那个拿不出手啊。 去年教师节他不知道送什么,精挑细选了款公文包,性价比极高又简约大方。 程老囤着不舍得用,假装摆烂,用习惯了懒得换。 问靳原高能天体等离子体光谱的实验进度,靳原收起不着调的态度,认真地跟他汇报情况,还提起刚接手的没法用实验验证需要用数学计算的项目。 谈了小半个小时,偶尔做笔记。 江舒亦放轻动作收拾餐桌,看了眼靳原。 手机卡在茶几的支架上,脊背挺直,嘴里不断冒出陌生的专业术语,握着笔,侧脸少见的正经。 江舒亦一直怀疑他怎么考上的A大,这么一看,确实像个顶尖学霸。等他汇报完,过去和程老打招呼,询问宋老师的治疗状况。 程老说效果很好,就是耗时间,彻底治愈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 视频用的靳原手机,屏幕小,江舒亦挤在靳原手边,靳原往后挪,顺势揽他的肩。 热络可以演,肢体距离不会说谎。程老笑着道:你们终于合得来了? 江舒亦和靳原双双惊诧,一时无话。 当初在国际交流中心酒店门口,程老就知道他们初见不太愉快,但生米已煮成熟饭,强行拆伙很麻烦。 又对他俩都有信心,便将错就错,果然在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江舒亦解释,以前闹了个误会,都过去了。 挺好的,程老乐呵呵地笑,我不在国内,靳原陪着你我心里也更踏实。 靳原接话,有我在呢程老,你没必要担心。 公事私事一大堆,碍于时差,程老忙得够呛,跟他们闲聊了会儿,说要出发去医院,挂了视频。 靳原起身将笔记放卧室,一抬脚,不小心将茶几凳撞到沙发边。 江舒亦移回原来位置。 这你也管?靳原故意碰倒凳子,笑得很欠。 它放这里碍着你了?别踢。 靳原非要踢,江舒亦便别他小腿。推搡间,一上一下叠进沙发,江舒亦费劲地摸手机。 靳原低头看他,你干嘛? 发个视频给程老,问问他心里踏不踏实。 你三岁啊还告状,鼻尖萦绕着似曾相识的气味,靳原凑近江舒亦颈窝,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又擦香水? 天气热两人都穿得薄,手臂肉贴肉,江舒亦望着他脸,没擦,沐浴露。 靳原扯T恤闻。 江舒亦反应极快,你用了我沐浴露? 昂,我那瓶按压泵被我掰断了,沐浴液漏了一地,靳原说,你早上刷牙没闻到浴室有股羊奶味? 江舒亦挺无奈,羊奶是我的,你的是薰衣草。 啊?敢情两人之前一直在用同一瓶。当初买洗漱用品时,靳原随手往购物车里扔了堆,没留心太多,记错了牌子。 用就用,还给江舒亦掰断了,诚恳道:晚上你凑合用薰衣草,明天给你买新的。 行,江舒亦推开他,走了几步忽地回头,你牙刷什么颜色? 沐浴露还好,牙刷用错了江舒亦这个洁癖绝对会杀了他。靳原脑袋飞速运转,他用的那把米白色的应该不是江舒亦的吧。 思及沐浴露,犹疑地改口,蓝蓝色? 江舒亦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表情管理失控,那是他的牙刷! 靳原:米白色米白色!!! -- 第48页 靳原往卧室逃窜。 江舒亦拧门把手,情绪前所未有的激烈,你出来! 冷静点啊江舒亦,靳原抵着门背喊,我真没用你牙刷! 你想想,基本都是我先起床,我一用你不马上就发现了。 僵持不下,江舒亦拧得手又疼又麻,转身去浴室。掬水洗了把脸,撑着洗手台仔细观察,蓝色牙刷轻微炸毛,米白色剧烈炸毛。 他回想以往洗漱的顺序以及使用时刷毛的湿度,复盘许久,心想,应该没弄错过。 望着靳原炸飞了的牙刷,用力戳了几下,低声骂。 稍晚,靳原估摸江舒亦情绪大概平复了,出了卧室。江舒亦在沙发上坐着,正和Kevin聊天,忽地抄起抱枕砸他。 干嘛呢?靳原顺手接住,我真没用你牙刷。 掰碎了仔细解释,江舒亦看他一眼,神色有所缓和,下次别乱改口。 行行行,你刚才可太凶了,真冲进来我怕是得花点力气摁住你。 说得跟摁鸡仔一样,江舒亦反问,你体力很好? 我体力好不好你不知道?每天的锻炼量摆在那,阳台瓷砖都快被垫子磨秃噜皮了,靳原笑着道,下周四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体力好枪法也好。 光玩没意思,加赌注。江舒亦想挫挫他的锐气。 靳原心领神会,谁输了谁打扫半个月卫生。 他们有合租条约,公寓卫生两人轮着收拾,江舒亦以高标准要求自己,弄得一尘不染。他不甘落后,也以高标准要求自己,被迫劳作苦不堪言。 可以。江舒亦满口答应。 待靳原斗志昂扬地离开,江舒亦续上和kevin的聊天。 他给kevin寄的东西到了目的地,数本绝版的珍藏书籍,是他费尽心思从各大书商那搜寻的,价格贵到离谱。 Kevin在拆包装,拆一本惊叹一句。 他常年混迹出版社,能轻易分辨出书籍的稀缺性。撇开价格不提,光找这些书也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 并且这里的每一本,他之前和江舒亦碰面时,都曾表露过求而不得的惋惜。 相识多年,没必要客气,kevin喜笑颜开对江舒亦讲,我猜你肯定买贵了。 价格确实偏高,江舒亦肉疼但觉得值。他将他妈的遗产捐给了A大,只留下书店,他交换的这段时间kevin在帮忙管理,更别说一有事kevin就跑前跑后。 kevin边拆边和江舒亦聊出版社的事。他是出版社新建网站的负责人,刚去伦敦郊区拜访一个作家回来,说交谈很顺利。 江舒亦知道这位作家,以出彩的情 色小说闻名英国。作品并非肤浅的性描写,内里是检视人性的反思小说。 但老实讲,情 色部分赤裸裸地展现出人类作为原始动物的本能和欲望,刻画得酣畅淋漓,阅读时恍若身临其境。 江舒亦床头柜上放着他的著作,那部中篇小说的灵感,就来源于他作品中的一个片段。 自从邀请江舒亦创作屡次被拒绝,kevin为了给他空间没再提,转而聊起江尚文。 C大是世界名校之一,江尚文性贿赂、利用职权谋私的影响愈演愈烈,被不少国家相继报道。江尚文忙着变卖名下的资产,其中包括刚出国买的旧居所。 Kevin听到消息告知了江舒亦。 旧居所江舒亦收拾遗物去过,那里留存着不少他妈的痕迹,打算暗地里找人接手。 他在国内不方便,Kevin便主动包揽了房产交易请律师的琐事,只需要江舒亦付个账单。 江尚文急于抛售,律师抓流程抓得紧,效率极高。除了房款和律师费,还有印花税、押金和物业费等零零散散的开支,江舒亦先前预测了大致的花销,往高了算转给Kevin。 Kevin表示给多了,又转了回去,说结束后一起算更方便快捷。 此时笑着和江舒亦讲,Un前几天来他家用餐,他在忙出版社网站的建设,Hogan提出帮忙跟进。 合同已经签署,交了百分之十的押金,接下来就等着交付房款,问江舒亦有没有收到账单。 江舒亦最近和Hogan交流,内容主要是对他来A大做讲座行程的规划,并未提及这事。 便联系Hogan。 Hogan在看评论家对他新作《All my life 》的评价,从胡桃木餐桌上捻了块牛肉薄边披萨,慢吞吞地嚼。 接到江舒亦的电话,高兴又有点感伤,说在吃午饭,牛肉披萨烤得焦烂,没你之前点的好。 哪是披萨烤得焦烂,是陪他吃披萨的人不见踪影。 他三十出头离的婚,那时默默无闻,靠父亲的遗产维持生活,前妻难以忍受带着儿女定居意大利。如今在文坛占有一席之地,却年迈独居,唯一亲近的小辈就是江舒亦和侄子Kevin,Kevin在伦敦两人常见。 江舒亦一交换就是半学期,怪挂念这孩子的。 江舒亦心知肚明,语气温和地问Hogan:前几天去体检的报告出了吗,结果怎么样? 又问降血压的药有没有按时吃。 关心简单,却并不单薄。 Hogan心里熨帖一一回应,谈起房款金额,没发账单只报了个数。他和江舒亦聊天惯用中文,和蔼道:这个价算便宜,Aysen你钱够不够?不够我垫。 -- 第49页 这些年做翻译,和零零散散得到的稿酬加一块儿,存款数目可观,在江舒亦的承受范围之内。 够的。他笃定地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a很饿投喂的三袋鱼粮~ 第23章 别猥亵我啊江舒亦 临挂电话,Hogan提了嘴在犹豫是否要接受当A大特聘教授的邀请。 Hogan中英混血,每年会和Kevin回中国待段时间,父辈故乡在江南地区,草长莺飞小桥流水。江城偏北四季分明,夏季燥热难耐,特聘教授有教学时长的要求,他年纪大了身上毛病多,八成住不惯。 江舒亦从各方面综合考虑,建议他别接受,就在伦敦做自由职业。 Hogan思索须臾,说那我待会儿回绝。晓。櫻 寒暄结束,江舒亦将收尾的论文转成PDF格式。翌日上课前,去打印店打印。 他和英国那边的导师沟通过,确定毕业论文做作家作品的比较研究,王尔德和郁达夫。交换期间有发表论文的要求,他最近在写对王尔德《道林格雷的画像》文学伦理学的解读。 初稿已经完成,打算给李简过目。 靳原去三教大教室上原子物理学,顺路,边喝豆浆边看江舒亦装订,昨天你专业那男的是叫李元炘吧?说不定上课会找你的茬。 江舒亦将装订机放回原处,随口道,我能处理。 靳原捏瘪豆浆盒扔垃圾桶里,也是,就他那怂样,江舒亦吃不了亏。 到学院时间还早,教室里空无一人,江舒亦便前往李简办公室,将论文交给他。 李简人如其名,五十多岁犹如四十出头,穿着棉质半袖配西裤,低调朴素的学院派气质,桌上小山般堆满了书和资料,整理得井井有条。 论文框架是人物伦理困境、伦理身份和意识他快速浏览论文,夸道,写得蛮好,你再修改遍,把一些偏口语化的语句改成更规范的学术语言,投中文核心期刊。 但这章第二节 我找不到足够的理论支撑。江舒亦折起纸张,用笔划出内容,老师需不需要替换论点? 不用,你找的这些足够了。 学业上的问题沟通完,江舒亦礼貌告别,准备回去上课。 李简看着他,欲言又止,到底没谈别的。 江舒亦离开办公室时迎面撞上李元炘,若无其事和他擦肩而过。 李元炘盯着他背影,当众人面被羞辱的怨愤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越想越气,转身进办公室。 没敲门,径直走到李简办公桌前。 李简搭着扶手,让他靠墙站,不悦地兴师问罪,昨天为什么没跟你导师去云城参加学术会议? 李元炘:我有事。 他昨天在哪李简心知肚明,将桌面敲得梆梆响,你有什么事,忙着陪人参加俱乐部活动?你但凡有你姐姐十分之一的出息,也不至于连个结课论文都要我帮你解决。 见都没见过算哪门子姐姐,李元炘烦躁地腹诽,行了,你女儿全世界最牛逼。 李简看穿他心里所想,气不打一出来。 李简老家传统封建氛围浓重,落后又迷信,一年到头举行的祭祖仪式数不清。那时体制内只能生一个孩子,他生的女儿。家里长辈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断施加压力。 长辈搅和,夫妻间相亲时来不及暴露出来的性格冲突也在此时爆发,闹得鸡飞狗跳,种种因素影响下,和妻子分道扬镳。 两任婚姻衔接得紧,很快生下李元炘。 同一个爹的俩孩子,活法不同。 女儿优秀聪颖,小初高都读的省重点,本科985,在C大硕博连读,硕士毕业典礼代表过留学生致辞。不像李元炘,一路烧钱进贵族私立,高考走高考移民,保研暗箱操作走创新保研路线。 这么些年,李简没少帮他收拾烂摊子。 从最初的欣喜,到失望,再到恨铁不成钢,最后只能认命,承认他养废了,烂泥扶不上墙。 人到中年幡然醒悟,有些孩子是来向父母讨债的。 对李元炘没什么期盼,混个博士学位,再给他安排份清闲的体制内工作。 出去上课。李简吩咐。 李元炘:爸。 爸什么爸? 李元炘通过多番操作才保上的研,为了避嫌,李简禁止他在同学面前透露和自己的父子关系,读研都是让他跟的魏导。 李元炘来办公室别有目的,指着桌上江舒亦留下的论文,忿忿不平道,爸刚才江舒亦找你了?你既然知道我去了俱乐部,那肯定也知道 我让你出去上课。昨晚李简从留学生中心的负责老师那听说了前因后果,知道这兔崽子想通过他找回场子,不打算配合。 李元炘音量拔高,他污蔑我威胁恐吓他,还联合别人对我们大打出手! 难道你们没威胁恐吓他?李简对以黄毛哥为主的学术圈二世祖的习性一清二楚,讽刺道,什么大打出手,他不该掺和,要掺和也应该把那女孩按住任你们欺负是吗? 谁欺负她了我只是去拉架,李元炘梗着脖子,气愤地反驳,我拉个架而已,江舒亦拿枪差点射中我,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拍我脸嘲笑我是个垃圾!! -- 第50页 跟刘老师说的稍有出入,李简怔了下,片刻后猜测,你先嘲笑他,先拿的枪吧? 李元炘嚣张的火焰霎时熄灭大半,蔫头耷脑不吭声。 无声胜有声。 这事怎么看都不占理。李简上下打量他一番,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应当没受伤,要受伤早就该闹得全家皆知。 他烂摊子收拾累了,懒得管。再者,江舒亦他爸在C大有实权,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分得清,少给我惹事,出去上课。 处处受挫,李元炘窝火地干站着。 李简:听不懂我说话? 他读了几十年书,没能彻底跳脱出老家的愚昧陋习,骨子里有着大男子主义的专制,严肃起来尽显威严。 李元炘心里发怵,识相地开溜。 上课期间,李元炘情绪低落到极点,恹恹地趴桌上开小差,李简偶尔扫他一眼。 两节课一晃而过,李简将概述的剩余部分将讲完,嘱咐道,Hogan近日会来学校做讲座,横幅之类的东西你们提前准备,留好小票去祝老师那报账。 底下纷纷骚动,你一句我一句地追问。李简是副院长,知悉学院的举措,想说激动什么,顺利的话,他会成为学校特聘教授向你们授课。 但不知怎的,Hogan忽然改了决定,拒绝授课。李简便移开话题,问江舒亦文稿的翻译进度。 他在做诗歌比较研究的课题项目,有些资料全英文,为了省事,让江舒亦翻译留作参考。 得知才翻一半,看了江舒亦几秒,太慢了,半个月做好给我。 尺度掐得微妙,有为难人的意思,但不多,挤时间赶赶就行。 朱浅干的活比这繁重,江舒亦未察觉是由私人恩怨引起的,以为导师急着要,接连几天忙着翻译资料。 周四傍晚回公寓,客厅阳台一派黑灯瞎火,靳原又不在。 摸出手机想看时间,跳出条消息。 寸头混球:【文清路23号莱利射击馆,晚上八点,别临阵脱逃啊。】 江舒亦这才记起他们的赌约,最近太忙给忘了,回复:【你在哪?】 寸头混球:【和胖子他们在堕落街吃海鲜自助。】 此时的莱利射击馆灯火通明。 25米手枪射击区,靶上布着密密麻麻的弹孔。休息场内,靳原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西瓜汁,囫囵喝下半杯,继续打字。 【你出发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也出发。】 胖子啧啧道,原啊你好狗。 什么狗不狗的,这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和江舒亦立约当天,靳原购买了莱利的五日体验卡,一下课就往这跑,提前熟悉场地设备。 他这个人呢什么都认,就是不认输。好胜到什么程度,初中时学校组织了个登山夏令营,有体能测试,他朋友引体向上一分钟做满十五个得了第一,他日日挥汗如雨苦练,稳定做到了二十个。 没得第一,因为他没参加夏令营,消息是从班级群里听说的。 大头在设计院实习下午加班,就胖子在这。靳原把玩着精悍的西格绍尔手枪,笑着说:到时候带你们回公寓,看田螺姑娘江舒亦辛勤劳作。 让天仙干活,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胖子摇头道。 靳原笑了声,不干活当我祖宗? 胖子托着小胖脸,挤眉弄眼,你都给人备注豌豆公主了,你说能干什么? 做作地捏嗓,豌豆公主哦~ 靳原:你非得恶心我是吧? 江舒亦看着不食人间烟火,其实挺娇,有洁癖又挑食,生活习惯精致到离谱。淋雨借宿,怕是要比真豌豆公主多垫几层褥子,还得是全新的。 他觉得很符合,一直没改。 我以为你gay化了。胖子小声嘀咕。 靳原盯着他,什么化? 胖子赶紧自救,我说江舒亦他爸,你看学校论坛没,他爸落马了。 A大学校论坛里的话题包罗万象,关于江尚文的新闻如沧海一粟,转瞬被湮灭。 但下午莫名其妙有了热度,胖子看求职分享时,见帖子讨论得如火如荼,点进去凑热闹。 谁成想吃瓜吃到自家,主贴开头晒出证据,点明这人是江舒亦他爸。骂江尚文连带着嘲讽江舒亦,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胖子看不过去,操起键盘和他怼了八百回合。 胖子知道他们今晚的赌约,起初想劝靳原悠着点。 但和楼主对狙完后,他搜索落马的相关信息,对江舒亦和他爸的关系有了数。爆出丑闻,代入一下江舒亦简直喜从天降,恨不得流水宴吃上三天三夜。 那就没必要悠着,闹着玩嘛,使劲造才过瘾,再说他也劝不住靳原。 大头下班了,我去接他,胖子拍他肩膀,晚点叫上天仙一起吃夜宵。 你俩去吧,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下次再聚。 偌大的射击馆只剩下靳原,他摸出手机,快速登录学校论坛。 贴子被顶到最热,下午讨论的重点在江尚文,捎带上了江舒亦。 江尚文利用职权谋私牵连到C大招生处的一个工作人员。具体情况尚未公布,楼主在下面带节奏,猜测江舒亦走后门进的C大。 -- 第51页 有人反驳英国院校出了名的严格,违规操作入学的情况基本不可能出现。楼主特意回了这条,说你太天真了,把走后门的方式讲得头头是道。 理性中立的看客占大多数,实事求是怼楼主。 荔荔今天洗头了吗:【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没实锤的事别乱说,要负法律责任的。】 啊欠:【有一说一,想走后门进C大,那他得是英国皇室后代。】 靳原认出了胖子的ID。 江城微胖版彭于晏:【中英院校的招生程序都不一样,江舒亦难道是从中国的后门窜去C大的?】 【楼主真是撅屁股看天,有眼无珠,自卑到不敢承认别人优秀。】 竖中指jpg. 气得楼主跳脚,消停了好一阵子。 晚上风向开始变。 也怪他将暗箱操作描绘得有板有眼,教育公平是敏感话题,大部分学生都是卷生卷死考上的名校,代入感太强,有些被楼主煽动,跟着质疑江舒亦水平。 凉薄青年:【家里长辈对这事比较了解,有些资源置换一般人不懂,大家眼界宽一点,只能说无风不起浪。】 二十四孝子:【楼上真相了。走后门进C大,再来A大交换镀层金,有两大世界名校做背景,简直赢麻了。妈的我怎么没个牛逼的爹。】 海边有颗石头:【我觉得好恶心,他有能力吗?如果废物一个,凭什么和我们平起平坐。】 花游记:【都走后门了谈什么能力,光有张脸,干啥啥不行的废物吧。】 一群傻逼,靳原啧了声。 门口传来声响,他抬头,见江舒亦正往这边走,飞速盖住手机,你来这么早? 忙完了。 每门专业课都有任务,江舒亦从图书馆借了一堆书,天天加班加点看,又要翻译资料,难得挤出时间。 他拿着杯冰柠水,指尖松松搭着杯壁,扫视射击馆,比利野专业。 手机搁在大理石台面,屏幕边沿透出光线。靳原从江舒亦状态判断他应该没上论坛。 心想,待会儿处理掉帖子,就别让他知道了,影响心情。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先把赌约了结再说。 捡起手机旁的枪,笑着扔给江舒亦,真枪实弹,当然专业。 枪身小巧玲珑,江舒亦仔细打量一番,德国瓦尔特? 靳原:眼神不错,P22型5.6mm半自动的。 掂着金属独有的重量,刺激感席卷而来,江舒亦有些蠢蠢欲动,怎么比? 三局两胜,先25m再50m,最后100m,手枪步枪你定。靳原早就打好了腹稿,脱口而出。 你很有把握。见靳原游刃有余的模样,江舒亦起了斗志。这次得赢,不然以他混不吝爱招惹人的性子,自己会被无休止嘲笑到学期末。 靳原就笑,你看起来比我还有把握。 也觉得必须赢,输了丢脸,更对不起他这几天起早贪黑摸熟场地。 目光交错,流转着熟悉的针锋相对。 莱利选用的是精度靶,天花板下方的屏幕有数据显示。25m靳原开场红,50m比分咬得很紧,江舒亦险胜。 两者在相邻区,100m得换场地,最后一回合。 我这个人什么都认,就是不认输,上回打靶比这准,靳原望着相差无几的点数,胜负欲燃到最高,下场我赢定了,等着看。 好巧,江舒亦利落地装卸枪支,信誓旦旦,我也不认。 靳原赌徒似的加码,打扫卫生半个月太短,改一个月。 江舒亦跟着加码,一个半月。 定在一个半月,两人往100m处走。东西扔在休息处,靳原走在外围,江舒亦顺手帮他拿了手机。 靳原屏幕设置的永久不锁屏,仍卡在论坛页面,一群傻逼质疑江舒亦能力,说他废物的言论上。 靳原反应极快,迅速抢过手机,而后看了眼江舒亦。 怎么了?江舒亦纳闷道。 靳原扔进兜里,若无其事道,我的隐私。 江舒亦选的步枪。 前面发挥正常,最后一枪失误,5.5环。 靳原一看,100m他试练次数最多,8环轻而易举,稳赢。笑着摇头,5.5江舒亦你不行啊,闭着眼睛打的? 在想事情。江舒亦丧气地摘下薄手套,找了个借口。 靳原:什么事? 没什么。 江舒亦顶着张性冷淡的脸,很难看出情绪。靳原就想,不会是看见了骂他干啥啥不行,是个废物吧。 给你个机会,靳原退让半步,现在认输,赌约回到之前的半个月。 比赛出现失误很常见,埃蒙斯都曾打错靶,越胜券在握越容易出错,赢家不一定是靳原,江舒亦赌了把,一个半月。 靳原望着江舒亦,敛眸,正用纸巾擦闷汗的手指,像是不太高兴。 言论确实伤人,但赛场上只讲实力。 他微调瞄准镜,找合适的角度,迟迟未扣下扳机,定好目标后,一击即中,但中在靶杆上。 脱靶,靳原震惊地看着手里用惯了的步枪,随即暴起,草,这把不算,重来! -- 第52页 不行,埃蒙斯最后一枪魔咒,赌赢的感觉让人神清气爽,江舒亦说,输了就输了,别耍无赖。 靳原烦躁地摸寸头,胡搅蛮缠,我就无赖了,我的水平怎么可能脱靶,这垃圾枪有问题,我不管,我要重来。 我也不管,江舒亦扯下他的手套,说好一个半月,床底和沙发底也要打扫干净, 呵,靳原痞里痞气找茬,脱什么手套啊,干脆衣服你也帮我脱了。 江舒亦姿态放松,屈指敲他胸,愿赌服输。 行行行,我没那么输不起。靳原骂骂咧咧。 脱下防护装备,靳原出了一身汗,扯着衣服散热,下意识想去淋浴间冲个澡。 脚步探出去又缩回,故意问整理枪支的工作人员,我经过露天射击场看见有隔间,是洗澡的地方吗? 是的,工作人员说,前台备有免费的一次性洗漱用品,您可以去那领。 提供淋浴服务是莱利的特色,夏季在露天射击场射击,即使阴天不被太阳直照,也容易大汗淋漓。 靳原看向江舒亦,你洗不洗? 这里人来人往,浴室指不定多脏,江舒亦拒绝,我到休息区等你。 说是这样说,难得用实弹,他又挑了把半自动步枪,玩了几回合才去休息区落座。 服务员端了茶水过来。冰柠水放在江舒亦手边,西瓜汁放在对面,您好,请慢用。 江舒亦:给我换成冰西瓜汁,谢谢。 抱歉,西瓜汁达到一定消费金额才免费赠送,单点要去收银台结账。服务员应道。 就换西瓜汁,对面那杯和我一起,也算我的。江舒亦解释,他也是新客,你们弄错了。 服务员笑着说:您朋友购买了莱利的五日体验卡,在规定消费金额之上。 江舒亦顿了下,他说靳原这几天怎么神龙不见首尾,原来跑这玩了。 好胜心这么强吗?离谱。 休息区有大屏幕,来回转换场上已结束的射击画面。 江舒亦端着西瓜汁,百无聊赖地观看,忽地捕捉到靳原的最后一枪。扣扳机前,极轻微地转换了角度,若非上帝视角,压根发现不了。 江舒亦微皱起眉,待屏幕重播,聚精会神辨认动作。 不是失误,故意脱靶。 50m结束,靳原还朝他放狠话,江舒亦回溯方才种种,转变来自他替靳原拿手机后。 内容他看见了,胖子下午也给他发过,过眼未过心,一些人云亦云的乌合之众而已。 靳原大概以为他失误是在想这事,怕他输了代入废物言论,才演了场戏。 江舒亦轻笑,演得挺像,还真是,贴心。 靳原等半天不见踪影,江舒亦近日睡眠不足,脊背贴着座椅,半仰着头小憩。 过了会儿,靳原从门口进来,走到椅子后方,手肘撑在他脑袋两旁喊,走了江舒亦。 江舒亦抬眼看他,刚洗完澡寸头湿着,懒懒散散,有水珠沿下颌线滚落,带欲的男人味之间,掺杂着些热烈的少年气。 含蓄道:我想了想觉得脱靶不对,你最后一枪好像抖了下手腕。 靳原俯身逼近他,笑起来,你谁啊?今天就是我爹来了,我也不可能放水。 挑眼,嘴角弧度明显。 经典混球表情,痞帅,苏得要命。 两人一站一坐。 江舒亦位置低,扣住靳原后颈往下压,拉近到咫尺距离,望着他眼睛问,是吗? 是,靳原攥住他手腕,打岔道,天天摸来摸去,别猥亵我啊江舒亦。 江舒亦轻声笑,学他的语气说话,我就摸了,怎样? 作者有话说:: 靳原:嘴硬之王。 后面被钓得唧唧爆炸,也会嘴硬说天气太热,热炸的。 感谢a很饿投喂的三袋鱼粮~ 第24章 半裸壁纸 你好嚣张,靳原低头看着江舒亦,别以为赢了我一次,就可以拽起来,你只是运气不错而已。 运气确实不错。江舒亦含笑颔首。 欠的你,靳原说,走了,回公寓。 从莱利出来将近九点,外面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散射出的灯光将城市衬得恍若白昼,远处隐约传来广场舞律动的音乐声。 气温日渐升高,网约车的车窗半开着,吹了一路热风。 客厅也闷得慌,靳原进门脱下T恤,回卧室换了条沙滩裤,在屋子里晃荡,好鸡儿热,得装个中央空调,不然再过两月会变桑拿房。 江舒亦在射击馆玩得很尽兴,后坐力强的步枪能最大程度带给他刺激,感到久违的放松。 靠坐沙发,视线游走在靳原身上,像贴尺一般,丈量他胸背蕴藏着力量的肌肉线条。 目不转睛。 倏地回忆起之前释放压力时看过的一部同性小说,心想,和荒野男主荷尔蒙炸裂的外形完美契合。 嗓子发干,也觉天气燥热。 -- 第53页 拾起靳原乱扔的汗湿T恤,你穿件衣服。 这你也管?靳原顺着他视线扫了眼自己的腹肌,下意识绷紧,漂亮吧?嫉妒心理要不得。 江舒亦将T恤抛进脏衣篓,眼睛在笑,削弱了长相自带的、凛然不可侵犯的距离感,一般。 靳原以为江舒亦赢了后,怎么着也会嘚瑟嘚瑟,谁知没有,一切风平浪静。 翌日早晨,被哐当哐当的噪声吵醒,紧接着又是敲门声。 他烦躁地从卧室探出头,看见江舒亦,和他身后几个穿橘色工作服的装修工人。 江舒亦有早课,已经洗漱好了,我叫了人装中央空调,你起来看着点线路。 行动力好强,靳原咋舌,说好各项费用均摊,便问,多少钱啊总共?我转给你。 江舒亦打量他冒线头的沙滩裤和老旧人字拖,没多少,算了。 靳原心里寻思,真豪横啊,就不怕哪天破产流落街头? 不由分说给他转了一半。 靳原上午没课,等装修工人离开,出发去实验室干活。半路想起昨晚的帖子,再次点进去。 热度越来越高,被楼主带歪的不在少数。骂教育资源不公平,骂无能者占据关键位置 得赶紧采取措施,否则谣造多了,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江舒亦的课程安排他摸得很熟。趁课间,在文学院走廊堵到了李元炘,揪住他衣服往教室推,利索地反锁门。 这个春风写意是你吧?靳原靠着书桌,把帖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李元炘原地懵住。 他这几天接连受挫,无意间发现朋友圈里转的新闻,犹如天上掉馅饼,顿时喜出望外,没什么比对家突遭横祸更让人兴奋的。 了解事情缘由后,对揭发江尚文的匿名举报者感恩戴德,按耐不住激动情绪,当着江舒亦的面挑衅,见他无动于衷,便暗搓搓在学校论坛带节奏。 未成想靳原会找上门。 李元炘对靳原最深的印象,就是在利野俱乐部收拾黄毛哥的那股狠劲。 隔日有消防总队的人来检查,称俱乐部被举报消防隐患,搜检了一遭,批评教育说情节严重,责令停业不算,还罚了五万。 他当时深陷丢脸的怨愤中,撺掇黄毛哥报复,黄毛哥烦了,吼他,怎么报复?上学期期末来A大视察的领导,就是靳原他爹! 才知道黄毛哥也只敢在自己的地盘上,膈应下靳原。 空教室只开了一扇门,李元炘猛地拧门把手,试图逃离。 跑什么?靳原卡住门缝,把他推至一边,是不是你? 李元炘踉跄半步差点摔倒,连忙否认,不是。 靳原闻言掏他手机,李元炘脸急红了,怒喊道,侵犯他人隐私,你犯法了,我要告你! 哦,我当然遵纪守法,只是好声好气问下你,靳原打开他屏幕,同学你手机密码多少? 李元炘听得目瞪口呆,随后被强迫用指纹解锁。 靳原顺利地登录学校论坛,果然,春风写意赫赫在目,漫不经心看了眼李元炘。 李元炘脸色微变,当即后退到角落。 手指在删除上停顿半刻,靳原想了想,艾特几个闹得最厉害的,编辑消息:【一群傻逼,我说什么你们信什么,我让你们吃屎去不去啊?三教五楼男厕,今晚八点不见不散。】 一石激起千层浪。 花游记:【孙子你最好祈祷别在校园碰到我,不然脸给你干歪。】 二十四孝子:【wmb,话是你说的,上厕所把脑袋拉出去了?回去吃五斤,五斤不够吃十斤。阴阳人烂屁股,我去你妈的。】 海边有颗石头:【你个狗娘养的逼崽子,吃错药了还是忘吃药了,人类进化没带上你吧?闲的没事就去公共厕所把马桶舔干净。】 都是被煽动,跟着李元炘质疑江舒亦能力,骂他废物的人。 靳原添油加醋:【呦,急啦?】 众人怒火更胜一筹,键盘快按出火星,掀起含妈量极高的骂战。 靳原将手机扔李元炘怀里,心满意足地离开。 楼里的帖子量暴增,还有人私信问候他全家,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李元炘慌忙解释,没人信。 隔着屏幕,也被挑起了怒意,和他们硬刚。 一对多,连路人都加入骂战,他被喷得怀疑人生,怕被人肉,对骂完清空以往所有痕迹,注销了账号。 李元炘的人生顺风顺水,哪经历过这种打击。将根源归结到江舒亦身上,新仇旧恨加持下脑袋发热,翘了课,气势汹汹去办公室找李简。 李简在和人沟通Hogan讲座的相关事宜,院长濒临退休,他接替院长位置板上钉钉,这次活动全权负责。 挥手让人出去,看向李元炘,又怎么了? 李元炘双手撑桌,急切地说:爸你知道江尚文被撤职调查了吗?江舒亦 他想什么李简心里门儿清,打断道,江尚文被撤职和你有什么关系?别总想从我这找江舒亦的茬,今天你看不惯他,明天又看不惯谁谁谁,我都得帮你教训了?没那么大能耐。 -- 第54页 李元炘心有不甘,脸色难看到极点。 回去上课,李简见他一副不学无术,只会打小算盘的样子,恨铁不成钢,还有,以后别把你女朋友带去公寓, 李元炘女朋友在A大另一个校区,他有时会趁他爸不在带人回去,前晚李简计划有变三人打了照面,尴尬不已。 告状不成反被数落,李元炘心态失衡。 江舒亦有后台时他得收敛,后台倒了他也得收敛,这么多次的亏白吃了,凭什么? 愤愤地想,既然江舒亦变成了落毛的凤凰,就该过上不如鸡的日子。 他对自己地位有着清晰的认知。他爸要真无所谓,上次就不会让江舒亦抓紧翻译文稿。 只要事情闹大了,自然会下场。 回了教室,李元炘时刻注意江舒亦。 手机忽地振动,女朋友打来的。最近倒霉事一件接一件,早上约她吃个肠粉,被发现帮扶金发蓝眼女和跟其他女生的暧昧记录,大吵一架。 他心烦意乱地按静音键挂断,继续盯着江舒亦,想不出好的闹事缘由,决定慢慢来。 江舒亦浑然不知,望着激情昂扬谈论拉美文学的教授,聚精会神地听,偶尔做点笔记。 当谈及魔幻现实主义思潮时,低声向朱浅提了本小众的理论书。朱浅准备申请硕转博,急需理论知识的补充,讨论几句后记下书名。 江舒亦像夹烟一样夹笔,露出截冷白的手腕,零星布着小红点。 你好招蚊子咬,朱浅小圆脸,笑起来眼睛弯弯,明眸善睐的可爱。从包里摸出个崭新小圆罐,她家里中医世家,特制青草膏驱蚊效果显著,给你这个。 很有分寸地解释,驱蚊的,佳琪她们我都给了,还送了胖子一大袋,让他分给朋友,靳原那应该也有。 朱浅热情开朗又和他同个导师,相较专业其他人,江舒亦跟她走得更近。朋友间赠礼不算越界,但胖子是个醋坛子,江舒亦先道谢再婉拒,说昨晚用过,靳原囤了好多,再拿回去就浪费了。 铃声响起,众人陆陆续续出了教室,江舒亦座位靠近门口,在收拾笔记。 李元炘猛地撞了下他椅子。 手肘磕到桌角,疼得直发麻,江舒亦抬头盯着他。李元炘丢下个不屑的眼神,转身就走。 交换至今,江舒亦未曾正眼看过李元炘,肤浅自大,极可笑一人。俱乐部后老实不少,主动挑衅还是头一遭,江舒亦厌烦地想,记吃不记打。 走廊上又碰到了李元炘,跟在个高马尾女生身旁边,像在解释什么。 人多,江舒亦打算下次再了结,朝文学院侧门走。 走廊拐角正对着李简办公室,门缝开着,李元炘灵光闪过,忽地后退踩江舒亦的脚,边推他边倒打一耙骂道:你他妈的没长眼睛吗? 江舒亦忍无可忍,不顾高马尾女生在场,砰地将他掼在墙上。 李简在门内听见动静,抬眼就见李元炘后背砸在墙上,江舒亦居高临下和他说着话,眼里的嫌恶满溢而出。 瞬间刺痛了李简,再没出息也是自己亲儿子,出门喝止,打打闹闹的这是要干嘛? 江舒亦松开李元炘,卸下厌弃的神色,跟他打招呼,李导。 李元炘喊:爸。 得意地看向江舒亦。江舒亦愣住,爸?他们长相确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南辕北辙。 李简的学问实打实,在中英比较文学领域有口皆碑,怎么可能生出个草包,他女儿明明在C大硕博连读,优秀到代表留学生在毕业典礼致辞。 李简扫了眼李元炘和他女友,对江舒亦说:你跟我进来。 江舒亦回神,边走去办公室,边冷静地梳理状况。刚交换时李简对他不咸不淡;后来问起江尚文,变得和善可亲;他和李元炘在俱乐部起冲突,恰逢江尚文落马的消息传入国内,资料翻译时间忽然收紧到半个月。 而李元炘一反常态,选在办公室门口挑衅。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江舒亦忽地恍然。 空调呼呼吹着冷气,他迎着风口站,发丝微微扬起,听坐在旋转皮椅上的李简训话。 年轻人有摩擦很正常,李元炘我会教育他,你这边也注意点,李简看着江舒亦,不满道,别凡事上纲上线。 江舒亦抬眸和他对视,没应声。 晚点吃饭,去菜鸟驿站拿个快递,李简将钥匙扔桌上,小惩大诫,送到教师公寓502,再帮我把书房的电脑拿过来。对了,让你翻译的资料这周给我。 琐事像鞋底的尖锐沙子,不致命,但足够折磨人,江舒亦忽觉事情棘手。 烦闷袭上心头。 导师对交换生有一定权利,学期末回C大各项证明需要李简签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妥协地捡起钥匙。 中午和靳原约好去南苑食堂吃烤鸭饭,时间有冲突,出了办公室,江舒亦想联系他。打开聊天页面,蹦出一连串提醒。 全是胖子的消息。 【我靠天仙我误判了,我忏悔,昨天不该勇当键盘侠的。楼主来了个虚晃一枪,这波吃屎言论很有水平。】 附上几张巨长的截图。 【对喷得太厉害,楼主删贴跑路了,不过也怪他嘴贱,闲的没事找事。】 -- 第55页 江舒亦迅速浏览了遍截图,胖子不明就里,他却清楚,始作俑者是李元炘,哪来的虚晃一枪。 前后的遣词造句明显不同,后者很靳里靳气,尤其那句【呦,急啦?】 活灵活现。 江舒亦甚至能想象出靳原的表情。 他扫了眼骂战时间,对上李元炘迟到的场面,应该那时候被靳原堵住了。 挺意外,程老去美国后,靳原时常将我是你的监护人挂在嘴边,主要用来招惹他。 如今看来,似乎有那么点当真的成分在。 年纪比他小,偏爱揽事,江舒亦背靠着墙轻笑了声,导师刁难带来的烦闷消散不少。 打开聊天窗口,记录停在靳原十点多发的【钱不要啦?收一下转账。】 中央空调他选的最贵款,对没有经济来源的学生是个很大负担。靳原有次经过商场,买了一打单价69.9的黑T,在公寓习惯沙滩裤配人字拖,纯靠脸撑着。 不至于困窘,家境大概也就一般。 江舒亦有些不忍心,按了退还,委婉地照顾他情绪:【以后你付电费。】 继续打字:【中午我有事,你先去】 面前忽地冒出个熟悉的寸头,往屏幕前凑,你干嘛呢江舒亦? 江舒亦一激灵,以最快速度关了手机。 聊天背景是他拍窗外晚霞时,无意间入镜的靳原。日光和阴影割裂,靳原裸着上半身在阳台锻炼,荷尔蒙极具冲击力,又欲又野。 构图的美感长在他审美点上,有天深夜刷到照片,鬼使神差设置成了背景。 你藏什么?靳原眼神瞟江舒亦黑黢黢的屏幕,啧了声,裸男啊? 实验室和文学院顺路,中午约好吃烤鸭饭,他想着来找江舒亦,拐进走廊,就见他倚墙玩手机。 不知在和谁聊天,背景好像是个挺A的半裸男。 被抓包江舒亦心里没底,觉得靳原真看见了不该是这个反应,搪塞道:网图。 语气正经,脸色一贯的丧气冷淡,属于不食人间烟火那挂,靳原没法把他想龌龊。 不是我说,你什么垃圾眼光,靳原生起攀比心,那男的身材比我差远了,你要对照着练,还不如把我当参考。 他该有的肌肉都有,块块分明,纬度恰到好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是服帖的力量感,被人夸过很多次。 江舒亦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你看见那男的了? 看见了啊,靳原靠墙抱着手,摇头,中肯评价,很一般。 江舒亦眼里溢出笑意,上下打量他,佯装比较,但我感觉他比你好一些。 呵,靳原气笑,恨不得当场撩起衣服咔咔拍十来张甩江舒亦面前,让他看看谁优谁劣,早点治治你的眼瞎,走了,去食堂吃饭。 你先去,我要待在学院处理点事。 什么事啊?我等你一会儿。 江舒亦手里捏着李简的钥匙,余光扫过室外炽热的阳光,别等了,赶下午的课程任务,待会儿应该叫外卖。 作者有话说:: 感谢a很饿赠送的两袋鱼粮、乌拉HY赠送的鱼粮~ 第25章 撑腰 待靳原离开,江舒亦朝相反方向走。 正午阳光格外烈,行道树被炙烤得发蔫。快递点在学校最南边,他习惯不带伞,沿着树荫前行,依旧晒得皮肤发红,额头鼻尖沁出了汗。 快递应该是家具类物品,颇重,封条写着玻璃制品轻拿轻放,他全程小心翼翼防磕碰,拎得肌肉酸疼。 好在教师公寓有电梯,省了不少力。江舒亦住五楼,502的构造和他住的公寓大差不差,将快递放至玄关,走向书房。 半路上收到语音,除了电脑,还要带课题研究资料。电脑搁在书桌边很显眼,书架上的书却乱糟糟,江舒亦翻找许久,仍未找见。 迟疑须臾,拍照询问李简。 片刻后接到视频,李简让江舒亦拉近镜头,第一排右侧,应该压在《动物庄园》和《名利场》中间。 江舒亦找到后欲挂断,被李简制止。 李简在办公室,靠着宽大的座椅,恩威并施,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我知道你们只是小打小闹,但还是希望你们互相尊重。 俱乐部的恩怨他清楚缘由,李元炘不占理。但江舒亦前当众打他脸,后又因口角把他撞墙上威胁,做得太过。 如果江尚文未落马,他可以容忍江舒亦,但现在不必有顾虑。 李简透过屏幕看江舒亦,话里话外满是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强势,能听懂我意思吗? 互相尊重?李元炘要是知道什么叫尊重,也不会闹成这样。 江舒亦心知肚明,现下面对的情况,矛盾不可避免,只会愈演愈烈。微皱起眉头,心烦夹杂着担忧,为了防止进一步和导师起冲突,他沉默几秒,妥协道,能。 门外传来窸窣声响,像是有人回来。紧接着听见李元炘和一道脆亮的女声在吵架,江舒亦想起办公室外那个高马尾女生,安静地待在书房避让。 桌上有家庭照,他扫了眼,至今难以相信李元炘和李简的关系,从未听过风声,专业里的人似乎也不知情。 -- 第56页 一下一下捻手指,烦闷地想,难办的不是李元炘,是他背后的李简。 房门隔音效果差,他们应该就站在书房附近,争吵声清晰地钻进江舒亦耳朵。 你说要吵别在外面吵,我听了你的!那你解释啊!你帮扶留学生,说是学院安排的任务,和别人撩骚的小号说是你表弟的,我信了。 声调拔高,气得发抖,那我问你,你说特意从欧洲给我买的手链,为什么你专业的女生人手一条?这是不是别人挑剩下不要的! 差不多得了,一个手链至于吗?我对你那么好是被闹得烦了,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态度。 啪地一声,争吵戛然而止。 书房门虚虚搭着,在推搡中被撞开。 六目相对,空气仿佛变得凝滞。 李元炘脸被打偏,上面浮起泛红的指印。看到江舒亦愣了下,无暇顾及他出现在这的原因,只觉得好不容易借李简占据上风,又在他面前丢人,连日来积攒的阴郁情绪喷发,猛地推开高马尾女生,够了! 你还推我?!高马尾女生不敢置信,哭归哭,麻溜地脱鞋,往李元炘脸上砸。 带了根的鞋,正正砸中脸,侮辱性太强,还疼得发慌,顿时激怒了李元炘。 争吵演变为动手不过片刻,高马尾女生脱鞋那瞬,江舒亦就下意识站了起来。 男性力量对女性存在天然压制,他再清楚不过,眼看李元炘被激怒,上前阻止他对高马尾女生的反击。 两人之间埋的雷被彻底引爆,立刻扭打起来。 顾及到李简,江舒亦全程收了力道,腿背挨了好几下,生疼。二对一,很快制服李元炘,高马尾女生狠狠甩了李元炘一巴掌,用手背擦眼泪,感激地对江舒亦说了句谢谢,转身就走。 李元炘被扇得脑袋嗡嗡响,瞪着制住他的江舒亦,你给我等着! 用力挣开,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在地上滚了几遭,衣服皱巴巴,手掌沾了些灰,江舒亦走到卫生间清洗。 沁凉的水流哗哗包裹手指,他抬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很轻地叹了口气。 心里清楚,迟早会走到这一步,或早或晚罢了。他阻止殴打是刻在骨子里的应激反应,但那瞬间也权衡过利弊。 作为交换生,他真正的导师在C大,李简权力有限,再怎么刁难,也就让他做一些琐事。 就算学期末卡各项签名,还有几个月时间做缓冲,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收拾好电脑和课题资料,江舒亦离开公寓。 果不其然,一进办公室便遭到诘难。 我前脚说完让你们互相尊重,你应我好,李简把办公桌拍得震天响,指着他质问道,后脚就把李元炘按着打,是故意报复我? 李元炘方才发照片给他,浑身狼狈,说江舒亦揍的,这两天上不了课,回家养伤。 李简可以接受他们有摩擦,就像之前,小惩大诫这事很快过去,但江舒亦不能挑战他的权威。 挨的那几下还疼着,江舒亦试着解释,因为 我不管因为什么。李简打断他,情侣争吵是他们的私事,江舒亦掺和什么,显示自己有多见义勇为,还是故意泄愤? 办公室南北向,阳光攀爬至百叶窗,晒得江舒亦后背发烫,他垂下眸,心知即使李简知悉因由,也不会改变态度。 于是沉默,任他责骂。 我不指望你跟李元炘道歉,李简敲桌,算盘打得精,这样吧,你交给我的那篇论文写得还行,让给他发表。 江舒亦论文写的是对王尔德《道林格雷的画像》文学伦理学的解读。他看过,稳发中文核心期刊,正好为李元炘后续读博做准备。 江舒亦猛地抬头。他和英国那边的导师确定了毕业论文做作家作品的比较研究,王尔德和郁达夫。这篇论文研一入学时就开始搜集资料,写得很艰难。 有好几个关键论点和毕业论文的研究角度成体系,之后要用到。如果让出,会打乱写作计划,重新选题根本来不及。 意识到事情已无转圜余地,退让只会遭致变本加厉的欺压。江舒亦强硬起来,我已经交了英文版给C大导师。 那就跟她说退了。 江舒亦望着李简,淡声拒绝,抱歉,退不了。 李简习惯了被学生供着,和大多数导师一样,不允许忤逆。此时把李元炘抛到脑后,一心只有被江舒亦屡次挑战权威的怒气。 气归气,但江舒亦要硬刚,还真拿他没办法。毕竟只是来交换半学期的外校生。 办公室安静了半晌。 听说你和朱浅关系很好?李简打破沉寂,那你应该知道,她准备申请硕转博。 忽然提起朱浅,江舒亦纳闷之余,心下不安。 本来我想收她,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她和你走得近说明你们脾气相投,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学生。李简笑着,云淡风轻道,应该说,只要我一句话,她就没法在A大文学院读博。 铁打的导师流水的学生,不招她可以招别人,到A大这个层次,优秀学生一抓一大把,不存在非谁不可的问题。 -- 第57页 就算以后考博,只要我跟文学院打声招呼,不会有任何导师要她。李简意味深长地看着江舒亦,就因为你,她失去了深造的机会,你从C大毕业后,有很好的前程,哪天功成名就,会不会想起你曾经摧毁过别人的人生。 他笑着说的,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得江舒亦发懵。 他和朱浅同个导师,抬头不见低头见。朱浅热情可爱,长着张白里透红的小圆脸,真心把他当朋友。时不时跟他讨论中英现当代文学,吐槽男朋友胖子太直男,调侃靳原痞里痞气。看到他被蚊子咬,还会热心送他青草膏。 再怎么样,也不该把她扯进来。 江舒亦迅速冷静,直视李简,我和朱浅只认识一个多月,连朋友都算不上,她读不读博和我没关系,即使失去深造机会,摧毁她人生的是你。老师,别妄图用愧疚感绑架我。 李简审视江舒亦的表情,看不穿心中所想,能不能绑架光说不算,试一试才知道。 是吗?他打开电脑里的论文,第一页显示出江舒亦的学校姓名等信息。又打开后台里上学期待评分的课程,光标点在朱浅成绩栏。 现在有两个选择。你退一步,朱浅按原计划得到转博资格。你坚持,那么我给她打低分,让排名次于她的同学顶上名额。 江舒亦沉默,背脊挺直,手压在桌角,指尖用力到泛白,将A4纸抓出纵横交错的褶皱。 李简将电脑转向他,怎么选? 百叶窗上的阳光亮得晃眼,投射到室内,形成块块光斑。江舒亦浑身冷气,任时间一点一滴地走。 李简耐心告罄,出去。 在他点鼠标那刻,江舒亦手移至键盘,将论文第一页的作者名江舒亦删掉。 办公室里很安静,敲键盘的咔咔声清晰无比,江舒亦微低着头,侧脸陷在光斑外的阴影处,透出隐忍的冷意。 不要总想着和老师对着干,终于压制住他,李简满意地嘱咐,行了,去吃午饭吧,别饿着。 江舒亦抿唇,转身离开。 论文让出去,江舒亦食不下咽,思索了半天解决方法。 晚上回公寓还在想这事,犹豫地拿出手机。上次联系程老是在前天,询问宋老师病情,程老在纽约教学家庭两手抓,忙得脚不沾地,抽空才回几句。 怎么说? 程老是返聘的物理学院院士,李简是文学院副院长,隔院如隔山,难办。 敲门声打断了他思绪。 靳原靠着卧室门,你那资料还没翻译完呢?你导师也太狗了。 狗?今天算让他体会到了,有些教授知识渊博谈吐不凡,但偏偏毫无师德,狗都不如。 这事没必要让靳原知道,江舒亦搪塞,内容比较多。 靳原还要问,他找借口说忙,把他支开。 卧室门重关上,江舒亦摸出支烟,倚着落地窗点燃。 室内开了盏橘黄的小夜灯,将他抖烟灰的剪影铺至墙上,有股颓丧慵懒的劲。 抽完烟,他打起精神,下载李简大学至今发表的所有论文,查重后浏览分析报告,记录列出的所有论文期刊书籍等信息。 再一一比对。 工作量巨大且繁琐。他熬到深夜,终于在某篇几十年前的论文里,发现超过五百字未标明引用的整段复制粘贴。 学术不端的典型行为。 半小时后,又找到英译中的证据。 以管窥豹,他的学术研究不干净,起码早期有过抄袭。 学术圈里这种情形其实很常见,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这点东西,很难影响李简。 江舒亦漫无边际地想,对了,再过几天,Hogan要来A大做讲座。 便打给Hogan。 那边接得很快,伦敦刚入夜窗外雾蒙蒙,灯光下的Hogan两鬓斑白,含笑望着他,Aysen,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看到他那瞬间,江舒亦心里莫名泛起丝酸涩的委屈感。 轻声道:没什么,想问你出发来A大的确切时间。 简单聊了会儿,江舒亦将精力投注到李简论文上,把收集的片段零零总总汇集到文档。 直到Hogan抵达A大那天。 Hogan早年默默无闻,但近年来不断获奖,在世界文坛的地位水涨船高。学院对他很重视,讲座宣传做得声势浩大,并多次向他提出文学院特聘教授的邀约,都被拒绝。 活动由李简全权负责,讲座定在后天,预计的是明天下午到,计划有变,他早早派人去机场迎接。 酒店各项的安排也得改,李简忙了半天,终于有时间休息,把江舒亦叫到办公室。 江舒亦答应让出论文,却在他投期刊后发邮件给编辑,导致论文被退。 对他的警告不为所动,用朱浅威胁也没用。仗着交换生身份,和他杠。 太硬气了,脊梁骨怎么拗都拗不断。 拗不断,李简非要拗。 他拿着江舒亦的课时作业,粗略翻看几眼,往桌上一扔,骂道:你觉得自己学术能力很强?写的时候有没有带脑子?这点常识都不懂,本科生选的课题都比你的有意义,写出来的东西连垃圾都不如 -- 第58页 从格式到内容,狠狠批了一顿。 类似场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江舒亦安静地听,也不反驳。 有人敲门,说Hogan到了,李简匆匆起身,扫了眼江舒亦,故意刁难,把这些书送去院长办公室。 Hogan的新作《All my life》,也是这次文学讲座的主题,他提前备好了七八本,打算签名留作纪念。 江舒亦抱起书,跟在后面离开。 院长办公室和文学院大厅一墙之隔。 此时的大厅热闹非凡。有不少国内外作家来过A大,但Hogan这种分量的极少,学生被隔开到安全位置,里三层外三层地挤在大厅角落和后半截走廊处,窃窃私语如海潮般席卷而来。 大厅里院领导都在,Hogan西装帽子,穿得精致讲究,中英混血,是个精神矍铄的绅士小老头,正笑着和院长握手。 江舒亦立在门口,和Hogan对上视线。 放下书回去。李简使唤道。 我让你放下书回去,见江舒亦不动,李简再次警告,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要记住,导师对学生是绝对压制降维打击的关系,像狼和羊,确切地说,是蝼蚁和大象。 江舒亦终于出声,意有所指望着他,那李导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学生会成为那头大象。 比如写主题学下中英爱情诗歌研究时,采用英译中和复制粘贴的写法。 李简恍然记起,这是他读研期间发表的论文,被江舒亦明目张胆的挑衅气得不轻。 没实力就别露出獠牙,想扳倒我?太天真了,他极少当众责骂学生,影响不好,此时被气昏了头,像看笑话一样看江舒亦,居高临下指着他骂,你还没资格这样和我说话! 大厅闹哄哄的,Hogan撇下众人朝这边走,李简看见了连忙收拾好仪态。 欢迎欢迎,作为活动负责人,他面带微笑迎上前,热情地寒暄,您能来文学院交流是我们的荣幸,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担待。 Hogan对他伸出的手视若无睹,神情冷漠严肃,沉声,特意用中文讲:担待不了,家里有个孩子在你手下交换,我一来就见你疾言厉色怒骂他,他做错了什么?还是你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随后亲昵地喊江舒亦中文名,温和慈祥,舒亦,过来。 李简震惊地愣在原地,来来回回看他们,瞳孔里流露出不敢置信。孩子?据他所知Hogan离异多年,小辈只有个外孙女,怎么可能和江舒亦搭上边。 不妙的预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没把柄还好,Hogan奈何不了他。单闹出论文抄袭也容易解决,老一代学者一查一大把,出了事学校第一时间压热度保老师。偏偏两者撞在一起!心里顿时涌起难以抑制的忧虑恐慌。 现在有资格和你说话了吗?江舒亦直直跟他对视,冷声问,李导? 和靳原向外扩张的压迫感不同,江舒亦表情很淡,却有着分庭抗礼的攻击性,转头看向院长,程院长,我要举报我的导师李简学术不端,以权谋私,侵占学生学术成果。 作者有话说:: 感谢青花鱼1iu4o7ilht3投喂的猫薄荷~ 第26章 你激动什么 大厅顿时鸦雀无声,下一瞬全场哗然,几乎要掀翻屋顶。大庭广众之下闹出麻烦事,院长当机立断,把一行人带去会议室。 副院长当了近十年,李简习惯了高高在上,此时心里连连发慌。牵扯到C大的交换生和Hogan,事情一旦发酵,即使他有经营多年的关系网,也难逃其咎。 摆平江舒亦才有转机,踏进会议室时,对院长说:程院,先让我和江舒亦谈谈。 这点面子当然要给,程院看向Hogan,Hogan便看江舒亦,询问他意见。 江舒亦:可以。 两个去了隔壁的小会议室。 房门紧闭窗开着,临窗种了李子树,枝叶掩映间藏着点点殷红,有风吹进来,连同树叶摩擦声。 李简双手撑桌,略显急切地跟他谈判,你放弃举报,我可以给你补偿,你想要什么?钱还是别的? 江舒亦将目光从迎风摇曳的李子移到李简脸上,看着他困窘到铁青的脸色,被压榨被威胁被无端叱骂的记忆浮上心头,觉得可笑又痛快。 认真道:我只想要道歉。 李简身居高位,要他向学生低头难如登天,更何况是被他变着法儿刁难过的学生。 但Hogan摆明了会替江舒亦撑腰,形势不如人,他斟酌许久,费力挤出两个字,抱歉。 江舒亦没再说什么。 众人在隔壁等。 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李简提到嗓子眼的心安稳落下,带着江舒亦推门而入,忙不迭打圆场,让大家见笑了,是个误会。 不是误会,江舒亦站在他身后,望着在场所有人,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要举报我的导师学术不端,以权谋私,侵占学生学术成果。 院领导们神色各异,李简猛地回头,似是难以置信。 江舒亦反悔得理所当然,看着他正色道:我来A大后没有好导师教,不懂什么是诚信。 -- 第59页 会议室有投影仪,江舒亦带了U盘,里面装着李简学术不端的证据,以及屡次谩骂和逼迫他交出论文的聊天截图及录音。 这类导师不适合站在教学岗位上。 教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都爱比做园丁。但当握起锋利的剪刀时,谁也不知道他对准的是枯枝败叶,还是鲜活的花茎。 园丁或是刽子手,全在一念之间。 多得是因此枯萎凋零的花。 李简被江舒亦翻脸不认账耍了一把,恼怒过后,心慌不已。 图赫赫在目,录音里李简颐指气使的声音格外刺耳,简单来说,没把学生当人看。 反应最大的当属Hogan,江舒亦只说和导师有点矛盾,谁知竟然闹到这种地步。绅士风度丢到一旁,直接发声怒斥李简,任何一个学生都有自己的人格和尊严,作为老师,起码要做到尊重,而不是肆意践踏! 又明目张胆地施压,对院长说:我会马上联系C大文学院,询问交换生遭受学术霸凌的解决办法。 C大如果搅合进来,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为了避免闹到人尽皆知,影响A大声誉。院长连忙把危机扼杀在摇篮,向Hogan承诺,这事学院会立刻上报校领导,尽量在你离开A大前给出满意的结果。 掷地有声。 已无转圜余地,李简闻言泄了精神气,再不复当权者趾高气扬的模样,憔悴地瘫坐在椅子上,身影颓唐低落,像条落难的夹尾狗。 上课铃悠悠响起,江舒亦从他身旁经过,再没看他一眼。 撑腰撑到底,Hogan跟着出去,送江舒亦去教室上课。 他看着绅士精致,西装领带风度优雅,私下里是个爱碎碎念的唠叨小老头。 义愤填膺,中英文夹杂着讲:Aysen,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不早说?你的论文情况 絮絮叨叨。 江舒亦一听,在伦敦的时光恍若重现,渐渐放松下来。 Hogan在外是个讲究人,被人评价猜不透难以接近,但对他来说,并非如此。 他见过Hogan写不出稿,躺地板上打滚,哭诉自己在写文学历史上最烂的一坨狗屎的模样。 知道他拖延症严重,每次都在截稿日奋战到天亮,才堪堪完成。事后总是深刻反省,立誓要改掉拖延习惯,下一次却依旧这样。 知道他贪吃,爱世间一切,见过他被刚烤好的披萨烫到舌头的囧状。 撇开盛名,其实只是个孤独,又有点可爱的空巢老人。 应Hogan的话,早几天前的事,论文拿回来了。 Hogan急得飚英文,早几天前是什么时候?你没跟这里的学术委员会联系人沟通?论文为什么随便给? 国内没学术委员会江舒亦拐向走廊,正要解释,看见在拐角探头探脑的朱浅。 眼神忽闪忽闪,惊喜地望着Hogan,试探着想打招呼。 江舒亦便向Hogan主动介绍,朱浅,我的专业同学。 Hogan一秒切换,变成温文尔雅的老绅士,笑着和她寒暄。 看看时间,称要赶行程先走。他下飞机时,临时收到去市图书馆参加作品研讨会的邀约,后天中午活动结束,不耽搁大后天的讲座。 市图离A大远,晚上得住那边,转头嘱咐江舒亦:有事及时沟通。 好,江舒亦很自然地接话,最近流感多发,记得戴口罩,我到时候去接你。 语气平常话也平常,但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亲昵,听得朱浅一愣一愣的。 待Hogan匆忙离去,她却没多问他们的关系,面露担忧,转而提起江舒亦和李简的对峙。 方才大厅那一出吓得她人快傻了,竟然敢当着全院领导和那么多学生的面硬刚李简。 同一个导师,她更能感同身受。李简专断独裁事儿精,Hogan护能护几天,人一走江舒亦绝对没好日子过。 具体细节不好深挖,朱浅心下揣揣,忧虑地问他有没有事,以后该怎么和李简相处。 没事,江舒亦往教室走,不用相处,我们做好换导师的准备。 他话少,顶着张高级厌世脸,偶尔戴眼镜,看书时习惯像夹烟一样夹笔。随便往那一坐,流露出颓丧的破碎感,纯纯高岭之花,但靠谱是真靠谱。 十分话说三分满,换导师板上钉钉。 朱浅内心狂喜,她申请硕转博时就想换导师,但怕被李简穿小鞋,打算忍到博士毕业。 天降馅饼,她忍不住笑出声,当即决定和胖子大吃一顿庆祝! 被她的雀跃感染,江舒亦也觉精神放松,下完晚课,躺浴缸里泡澡。 浴室换了声控灯,较暗的暖色系,盈盈如月光。浴缸里滴了适量精油,清淡的香气随着水雾弥漫。 江舒亦手搭在浴缸边缘,在回院方的通知。处理李简要按程序走,院方派了新的教授带他,并对他心理状态表示深切关心。 新导师是个极出色的女教授,江舒亦上过她的课,人品和学术都属一流水平。 手机调静音搁到置物架。终于结束了长时间的繁重工作,连日堆积于心的烦扰尽数湮灭。江舒亦泡着澡,舒适度和满足感比平时飙升数倍。 半晌,泡完欲起身,发现浴巾洗了晒在阳台,隔着门喊靳原。 -- 第60页 靳原闻声出现。 声控灯江舒亦挑的,设计得很高级,靳原还处在新鲜期,啪地拍掌,亮度调低,再拍,灭了。 别玩了,洗浴区用滑动玻璃门和外界做了分割,江舒亦唤醒灯,推开段玻璃门,给我浴巾。 浴缸里满是泡泡,像堆积在天际的蓬勃云朵。他后颈垫着防水枕,半仰着头,只露出锁骨往上部位。 挺像学校后湖里那只白天鹅,靳原投篮似的将浴巾扔给他,忙完了啊? 这段时间江舒亦起早贪黑忙课程任务,同在屋檐下,两人见面次数少之又少,难得这个点回来,还泡澡。 和李简的冲突从开始就瞒着靳原,结束更没必要提,江舒亦含糊道,忙完了。 那还挺快,泡泡堆叠着,不时传出细微的破裂声响。靳原转开注意力,弯腰撩了把,哎你怎么弄的,我泡澡都没这么多。 你手洗了吗?江舒亦进浴室时,见靳原在浇阳台上的铃兰,还拿手填土。 嫌弃地用脚推他手腕,别摸。 靳原反手握住他脚踝,觉得手心湿漉漉的滑腻,低头扫了眼。 挺白啊。 干嘛呢,靳原凑到他眼前,我摸一下泡泡会玷污你是吧? 靳原手上有薄茧,磨得发痒,江舒亦一挣,被握得更紧。他怕痒,眼里含着些被激起的失控笑意,靳原你有完没完?你刚才在花盆里挖土。 我用铲子挖的,顶多最后碰了下。靳原松开手,头抵着雾蒙蒙的玻璃,你洁癖的破毛病能不能改改,我每天和你说话前,是不是得先洗个澡啊。 改不了。 你还挺理直气壮,不是我说你,每次都是你先对我动手动脚,还好意思嫌我。 江舒亦轻笑了声,我有吗? 有啊,靳原低头看他,笑起来,刚才不就是,我摸泡泡又没摸你,你非踢我手,怎么,嫌弃我摸的泡泡脏,不嫌弃我手脏? 江舒亦把他推出淋浴区,一本正经道:我脚离你最近,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靳原出了浴室,总感觉手掌滑不溜秋,放阳台水池里冲干净。 手机屏幕显示出一溜儿胖子的夺命连环call。他甩了下手,随便点开条语音,靳啊天仙在干嘛消息消息不回,电话电话不接。我浅说他和导师闹翻了,我在学校后街,待会儿和大头带夜宵过来慰问下他,你问问他要吃 闹翻了?什么时候的事?靳原刚想细问,被程老拨过来的电话打断。 程老在忙,开门见山道:靳原,怎么联系不上舒亦,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你们也是,这事应该跟我讲的。 程老和文学院交集少,研究生院的校领导倒认识,开学时提过多多关照江舒亦。晚上对于李简的处理提交到研究生院,校领导看见了赶忙联系他。 他在纽约医院的病房里处理实验室项目数据,忙得脚不沾地,得知后立刻找江舒亦,找不到人,便打给靳原。 整件事靳原一无所知,实话实说:程老我不清楚,江舒亦在洗澡,晚点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从程老那听了零星半点,搜到的消息清晰许多。 傍晚Hogan在场,戏剧性拉满,江舒亦和李简的对峙在文学院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拍了小视频,靳原盯着看完。 侵占学生学术成果,应该是江舒亦之前写的论文。 上礼拜他还见过江舒亦跟导师相处,很尊敬,导师脾气也好,温和爱笑。短时间内彻底撕破脸,肯定发生了什么。 靳原追根溯源,从学生问到老师。A大他认识的人多,终于在文学院教职工那获得了蛛丝马迹。 李元炘竟然是江舒亦导师的儿子。 脑海里浮现出利野俱乐部激烈的冲突画面,靳原低声骂了句,草。 半晌,江舒亦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靳原坐在沙发上,抬头望着他,给程老回个电话,他有急事找你。 怎么了?江舒亦纳闷道。 问你和导师的事。 江舒亦便回拨给程老,靳原交握双手,眼神全程聚焦在他脸上,眼眸深深。 忍到他挂断,才开口。 现在情况怎么样,你还好吗?靳原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最近做课题比较忙,没顾及到你,是我不对。 像在做检讨,皱着眉,满目认真。 程老去纽约后,靳原时常把我是你的监护人挂在嘴边,主要用来招惹他。江舒亦当是玩笑话,含了点笑意应,没事,都解决了。 靳原又问:你天天熬夜不是在翻译资料和赶课程任务,是在找李简学术不端的证据? 嗯。 靳原沉默了会儿,他怎么针对你的,你告诉我。 没什么。都过去了,江舒亦懒得再提。 靳原:江舒亦,我想知道。 两人对视许久。 江舒亦很少对人剖白,察觉到靳原誓不罢休偏要问答案的架势,妥协地简单概括,我导师用朱浅硕转博的名额威胁我让出论文。 -- 第61页 边说边往卧室方向走。 待江舒亦经过沙发,靳原倏地攥住他手腕,为什么不和我说。 劲贼大,像钢筋般箍着,江舒亦挣了下,松手,你激动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a很饿投喂的彩虹糖~ 第27章 宝贝儿 我激动什么?靳原说,程老临出国前把你交给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一声不吭。我那边接他电话,说没问题,一切都好。你这边被导师变着法儿地欺负。你知不知道以程老在A大的地位,解决问题就一句话的事。 行,可以,就算我们之前约定过私下的事不涉及程老。但李元炘针对你,是因为在俱乐部的冲突,我惹的祸 和你无关,江舒亦打断道,我和李元炘早在见面时候就有矛盾,俱乐部的事充其量算个导火索。 好,就算是导火索,也没有让你独自承担的道理,靳原逼近江舒亦,望着他眼睛,这不是一天两天,快一个礼拜了江舒亦,为什么不跟我说? 李简以权压人卡朱浅名额,他也可以仗着家世以权压人,进副校长办公室喊声叔,把李简的威胁明明白白列出来。再不济,他能帮着江舒亦找证据,哪用得上天天熬夜。 哪怕是刚见面剑拔弩张的关系,遇事他也会护着江舒亦,更何况现在。 公寓的灯都换成了声控,客厅选的白炽款,明晃晃的亮。靳原陷在皮质沙发里,一瞬不瞬盯着江舒亦。 没及时发现是我的错,我承认,他轮廓深邃,浑身低气压,问江舒亦,但你拿我当自己人了吗? 对峙氛围熟悉又陌生。 初遇那段时间连连上演。当时的矛盾根源是两人互看不顺眼,此刻恰好相反。 靳原方才问起,江舒亦猜过他反应。大概会靠墙抱着手,用那幅经典混球表情笑着揶揄他,说可以啊江舒亦,副院长都被你扳倒了。 未成想如此激烈。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靳原似乎真的进入了监护人角色,还把他划入了自己人的圈子。 在为失职而自责,也为没得到同等对待而气愤。 靳原撑着沙发,裸露的小臂肌肉紧绷,每说一句就往前逼近,等他回答。 隔着咫尺距离对望,江舒亦破天荒感到棘手。 远的不提,射击馆里靳原买了体验卡,天天往那跑就为赢他,临了因论坛的废物言论对他放水。事后又去堵李元炘,逼得人删帖注销账号。 他和李简矛盾激化期间,总是熬夜,靳原问过他很多次,他每次都敷衍,说在翻译资料和赶课程任务。 靳原真这么以为,忙着做实验发paper,还找空隙帮他翻译资料。 并非故意瞒着靳原,要他怎么说,难道向靳原哭诉被导师威胁了,问该怎么办? 他习惯了独自处理事端,靳原知道与否区别不大,多一个人为此烦心,没必要。 再者靳原很忙,经常在天体实验室泡到凌晨才回。 手依旧被靳原攥着,不知道他吃什么长大的,浑身是劲。江舒亦让他松开,和你讲没必要,你也很 和我讲没用是吧?靳原打断他,眉眼带躁,行,我知道了。 没必要不等于没用。 这话说得好像是他嫌弃靳原帮不上忙。眼看靳原起身要走,江舒亦叫住他,靳原。 刚泡完澡,江舒亦在光影下抬眼看人,睡衣薄得透光,露出截带水汽的锁骨。嗓音略微沙哑,泛着慵懒,听起来就有些温柔。 和丧气冷淡的五官碰撞出难言的反差感。 靳原顿了下,看着他没说话。片刻后偏过头,径直走向卧室,啪嗒关上门。 门缝里漏出光,接着传来靳原的声音,隐约能分辨出简短直接的语气,像在打电话调查什么。 江舒亦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也准备进卧室,听见有人踹大门。 随后响起道敞亮的喊声,我东西拿满了没手,快来接一下,马上要撒了! 胖子。 泡澡时江舒亦手机调了静音搁在置物架,出浴室才发现胖子找他。电话打了几个,消息发了一堆,说被导师针对可太惨了,带夜宵过来慰问下,问他要吃什么。 江舒亦连忙去开门。 胖子是个小富二代,看上啥买啥,手里提着手肘挂着,浓郁的鲜辣香味从花花绿绿的包装袋散发出来。 江舒亦接过放茶几上,顺手给他接了杯冰水。 这鬼天气太热了,胖子站到中央空调出风口猛吹,咕咚咕咚喝到底,四处望望,天仙,靳原呢? 在卧室。江舒亦收拾好情绪,走去敲靳原的门,靳原,魏宏来了。 嗯。只有回应不见人。 胖子喊:靳啊,我给你带了老李家的爆炒花螺。 靳原过了会儿才出现,手里握着手机,上面的通话记录一晃而过。 江舒亦站在门边,靳原和他对视须臾,将手机扔兜里,恢复了以往的懒散姿态,若无其事问胖子,大头没来? 胖子长叹一口气,我可怜的头儿吃完饭被上司叫去设计院加班了,实习狗没人权。 -- 第62页 胖子来得勤,自来熟地往沙发上坐,埋头扒拉包装袋。他从朱浅那听了个大概,义愤填膺地吐槽,我还以为李简只是爱使唤人,没想到这么恶心。害,不过都这样,我一个直系的硕士学长就被导师要求把论文送给任课老师评职称。熬了好几个月写的论文,送吧咽不下这口气,不送又怕被卡毕业。 给江舒亦递筷子,天仙你也是,你交换生就该强硬一点,他要论文的时候死活不让出去,他能把你怎样? 内情只跟靳原坦白过,江舒亦搪塞道,当时没考虑到这层。 靳原局外人似的,百无聊赖听他们聊天,闻言看了眼江舒亦。 也算阴差阳错,我浅做梦都想换导师。胖子嘿嘿笑。 拆开手套往靳原怀里扔,随口道,你俩藏得可真深,天仙见面见得少就不说了,靳啊我们天天一块儿上课都没听你提一嘴。 客厅静了一瞬。 只有中央空调运作时极轻的嗡嗡响,和拆袋时塑料摩擦的窸窣声。 江舒亦背对着空调,他换了能见外人的家居服,亚麻衬衫休闲裤,冷风拂至后颈,吹得领子微微晃动。靳原坐他旁边,黑T人字拖,双腿交叠,寸头抵着沙发背,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江舒亦不由自主捻手指,向胖子解释,我让他别跟你们说。 余光短暂地交错,靳原搭茬道,主要怕你担心朱浅,一时冲动找个夜黑风高夜套麻袋揍李简。 那我的速度肯定快不过你,胖子挤眉弄眼,故意拖着嗓子,毕竟我浅又不是豌豆公主~ 靳原就笑,你没话讲了是吧。 笑意不达眼底。江舒亦在倒酒,动作停顿了半秒,酒液溢出些弄脏桌面,慢条斯理拿纸巾抹掉。 胖子再粗神经,也嗅到了异样。 看看江舒亦,又看看靳原。两人挨着坐,中间却界限分明地隔了段距离。跟他爸妈吵架后家里来客人被迫营业一个样,吵架归吵架,尽量在外维持体面。 三年室友突变客人,胖子心里酸溜溜,真是儿大不中留。 趁江舒亦去卫生间洗手,他托着小胖脸,直截了当地问:你和天仙咋滴啦?吵架啦? 靳原:没。 你这就过分了,胖子有点生气,在我面前装什么。 还有点惆怅,当初靳原刚和江舒亦住一起,好家伙,互看一眼都呲溜火花乱冒。现在倒好,天天腻歪不说,吵个架还排外。 靳原干脆摊牌,是,算吵了架。 真问出来,胖子又忍不住担心,因为啥事吵,严不严重? 严重,靳原面无表情比喻道,大概是晚上要通个宵的程度。 没头没尾的,通宵是要干嘛,继续吵?胖子还想问,瞥见阳台上江舒亦的身影,及时收住。 江舒亦坐回原位。 桌上摆满了食物。裹着鲜亮汤汁、色香俱全的麻辣蟹腿、煲得浓稠软糯的海鲜粥、瓶身沁出水珠的冰饮和酒 他挨靠在靳原旁边,几乎没动过,只喝了点加冰的杜松子酒。 胖子勇当和事佬,热情地向他推荐,这家店专做海鲜,江城一绝。天仙你清淡口我给你带了粥,麻辣蟹腿太辣你可能吃不了,但这海鲜丸子你一定得尝尝,嗷嗷好吃! 用剁碎的蟹肉和鱼肉混成丸子,先蒸熟再炸,表皮焦黄外酥里嫩。 知道江舒亦有洁癖,便用公筷夹他碗里。靳原倏地压住筷子,肉丸骨碌滚落,在茶几上拖出道油渍。 有点尴尬,胖子和稀泥,这筷子太不好使了,咋一碰就掉。 再去夹,又被靳原压住。 江舒亦抬眼看靳原,靳原看向胖子,你拿回去吃,下次别带了。 见他气成这样,胖子赶紧找了个借口,麻利地起身溜走。 偌大的公寓只剩下他俩,相对着沉默。 江舒亦眼神停在滚落的丸子上,缓缓摩挲沙发扶手,他清楚靳原怄气的缘由,也可以理解。 可心里还是浮起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恼和烦闷。 本来没胃口,婉拒胖子的话升到喉咙里,硬生生被靳原打断。 此时,江舒亦就偏想吃,去夹盒子里的海鲜丸。 靳原猛地拽住他手,沉声道:蟹肉做的,你吃不了。 筷尖顿在半空,堵在江舒亦胸口的烦躁如潮水般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复杂的情绪。 他螃蟹过敏。 但靳原怎么知道? 江舒亦回溯此前种种,终于记起他橡胶过敏被靳原送去医院时,在问诊阶段提过一次。 江舒亦停顿这会儿,靳原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茶几,还顺带把夹层沾到丸子油渍的书封擦干净,扔他手边。 头也不回往卧室走。 江舒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过了许久,目光移到书上。 书封红皮黑底,三字文名,烫金工艺制成,反光晃眼睛。Kevin千里迢迢寄给他的,是前阵子特意去伦敦郊区拜访的那位作家所著。 凭借刻画人性的现实小说闻名英国,本本都以情 色描写做基调。外行提到他,时常忽略其作品的深刻性,评价两极分化。 -- 第63页 他和Kevin时常分享书籍,偏爱纸质版本,这次收到一大摞。傍晚回来,在沙发上看了会儿,顺手放在茶几边。 跟靳原刚同居时,领地所属分得明明白白,两人对半,茶几置物层也是。 熟了之后没那么讲究,但基本各用各的。 他恰好压在靳原那边,物理学常用教材《Introdu to Eleics》上。 靳原扔书动作又快又准,让他收好别乱放的意思。 还在生气。 书似乎被人翻过,带了新的褶皱。 江舒亦抚平,失神想,没把靳原当自己人吗? 脑海里走马观花般闪现过无数场景,当靳原面讲脏话、玩闹似的争锋相对、频繁又隐秘的肢体接触 任何一项他都未曾在人前展露。 又想起拍晚霞拍到靳原半裸着锻炼,将缀着汗珠的身体设置成聊天背景。 心想,是太把他当自己人了。 矛盾在于,不同性格的人遇到问题,有不同的应对方式。 翌日,江舒亦起床,去楼下买早餐。他英式的早餐习惯被靳原带偏,也爱吃小笼包和豆浆。 最近忙李简的事,起得早,惯常会给靳原带一份。回来发现公寓里空荡荡,靳原卧室门大开着,里面没人。 江舒亦:【去哪了?】 靳原回:【忙。】 当晚靳原没回公寓,直到第二天下午三点多,也不见他踪影。江舒亦看看时间,出发去市图书馆接参加作品研讨会的Hogan。 恰好赶上研讨会结束。 活动有院里的其他教授陪同,Hogan中途离开不合礼数,和江舒亦碰面后,一同打车回学校。 众人在文学院大厅分道扬镳。学院给Hogan定的酒店在校内,国际交流中心。江舒亦送他回去休息,路上聊了会儿在A大的生活。 活动太耗精力,到了房间,Hogan疲惫地倒头休息。 四点出头,早不早晚不晚。江舒亦身上出了汗,黏腻不舒服,趁他小憩,留了个便签,说回公寓洗澡,顺便换身衣服,待会儿陪他吃晚餐。XIAOYING 去吃什么?毫无头绪想了一路。 摁下电梯键时,江舒亦思及胖子的热情推荐,心想,Hogan爱吃海鲜。 担心人多要等位,他打算提前预定,发现后街有好几家连锁店,评分相差无几。 发消息问胖子具体位置,电梯信号弱,转了半天发不出去。 出了电梯,江舒亦正要重发,看见朝这边过来的胖子,和他旁边的靳原。 走廊冗长,热烈的日光攀爬至楼道的窗,他浑身逆光,手里勾着钥匙晃啊晃,在笑,连走廊里的回声都疏朗干净。 江舒亦脚步微顿。 楼梯间倏地窜出道影子,来势汹汹。江舒亦注意力全在靳原那,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元炘拳头抡到他后背的瞬间,被冲过来的靳原猛地踹开。 身体砸到墙角,李元炘蜷缩在地,痛到浑身脱力,手脚都在抖,额头满是冷汗。 他这两天过得极不顺。 他爸被江舒亦拉下马,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别说接任院长,连现有职位都保不住。大发雷霆迁怒于他,摔了一屋子的东西,指着鼻子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该招惹江舒亦,但凡有他姐姐万分之一的出息,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上午魏导微信找他,严肃地告知保研资格被查出问题,要等待校方处理。他赶去文学院,在大厅撞见靳原,被威胁了一顿。紧接着又收到公寓管理员通知,让他在规定时间内搬离教师公寓。 公寓他常住,他爸偶尔来办公,管理员只发给了他,还特意在群里艾特,他咽不下这口气,把矛头对准罪魁祸首。知道江舒亦和他住同一层,躲楼梯间等,想下黑手泄愤。 谁知靳原横插一脚。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见到他绕道走。靳原弯下腰,拽着李元炘衣领拉近,攻击味很浓,听不懂我说话? 喘气针扎般的难受,李元炘疼得发懵,狼狈地缩着身体。 靳原盯着他,冷声警告道:收拾收拾,和你爹一起滚出A大。 偷鸡不成蚀把米,李元炘手肘撑地,恨恨地在心里暗骂,仓惶离开。 靳原拍干净手上的灰,起身望着江舒亦。 他昨晚通宵把李元炘查了个底儿掉,走关系保的研,违规加分,抢占他人名额。 程老知晓后,怒斥其性质恶劣,称按规定要撤销学位。程老是A大元老级人物,话语权足。再过阵子,校方会下红头文件勒令退学。 没向江舒亦透口风。 江舒亦从对话中听出了些端倪,想询问,被抢了先。 靳原笑起来痞里痞气,有股漫不经心的随意,不笑的时候,全是荷尔蒙作祟带欲的桀骜。 凑到他耳边,低音炮,有质感的磁性,这叫一锅端,宝贝儿。 胖子在场,这话没法接。江舒亦缓了缓情绪,转头问胖子,魏宏,你昨晚从哪家店带的海鲜? 胖子挠头,哦就是在街 被靳原捂住了嘴。 我死了吗?靳原往前,近得快要抵住江舒亦鼻尖,望着他眼睛,沉声道,问我。 作者有话说:: -- 第64页 感谢a很饿投喂的猫薄荷和四袋鱼粮、Zz219投喂的猫薄荷、凌云湘投喂的鱼粮、易知投喂的彩虹糖、王亦卡卡卡投喂的猫薄荷、女孩子不要熬夜磕ojam投喂的鱼粮~ 第28章 吸引力 呼出的热气发烫,话直白莽撞。 在宣泄不满。 江舒亦被烫得嗓子发干,心想,他是把自己说的跟你讲没必要当成了没用,想证明有能力护着自己,也要求第一顺位。 简单粗暴的做法,但有效。 胖子察觉情况不对脚底抹油溜了。他一走,胶着凝滞的氛围更甚,像透窗而入的日光,滚烫,热烈,一触即燃。 靳原撑着墙,近距离,毫无遮掩地锁住江舒亦。 江舒亦跟他对视半晌,含蓄地握手言和,靳原,魏宏昨晚从哪家海鲜店带的海鲜? 靳原顿了顿,轻狂嚣张的气势整段垮掉。 江舒亦轻而易举地看穿,忍着笑意,你不知道? 靳原没吭声,半侧过脸避开他目光。几家连锁店味道差不多,胖子雨露均沾,鬼知道他去的哪家。 马上去问,靳原佯装凶,我意思是你有事得立刻想到我,亏你学文学的,潜台词懂不懂? 懂了。 江舒亦轻笑出声,望着靳原深邃的瞳孔,再往下看他挺直的鼻梁和唇,眼神如雾般若即若离,你脸能不能离我远点,二氧化碳太多,我缺氧。 缺氧啊,靳原叛逆心重,报复式地贴他鼻前呼气,又用力摁住他的唇,闷死你。 江舒亦头皮发麻,猛地推开他,你刚捂了魏宏的嘴! 你又不是小姑娘你介意什么?再说是另一只手吧我记得。 就是这只! 别躲啊江舒亦。 他俩在逼仄的走廊里互相推搡,身体不时相撞。 江舒亦背抵着墙,握住靳原手臂,不让掌心碰到自己,话里满是嫌弃,你脏不脏。 哪里脏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娇气。 别用形容小孩子的词来形容我。 本来就娇,还不让说。 江舒亦懒得搭理他,转身回公寓。 被靳原拉住。 江舒亦,靳原反扣着他的手,推到走廊墙边,低头看他,莫名其妙来了句,我有用吗? 眼神很深,执拗认真地想要被认可。 江舒亦看了他一会儿,顺着他的意,有。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这层,江舒亦越过靳原肩膀,瞥见从里面出来的Hogan,下意识和靳原拉开段距离。 转瞬间,恢复到平日里正经的模样。问Hogan怎么突然过来,随后指着靳原,向他介绍,靳原,我室友。 Hogan年纪大了觉少,江舒亦刚走没多久就醒了,想来看看他的公寓。一出电梯,就见他和人在走廊打闹。 听到介绍,不动声色地打量靳原,寸头,混血长相,宽肩窄腰大长腿,气质超群。 对他的印象颇佳,笑着跟靳原握手,说很高兴见面,江舒亦经常提到他。 靳原也笑,收起混不吝的态度,很懂礼节,点到为止地回握,带着对长辈的恭敬打招呼。 又开玩笑似的问江舒亦提他什么。 Hogan记性一流,笑得和蔼可亲,说你是超棒的室友。 江舒亦有些无奈,刚入学他错把靳原当做乖巧小学弟,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岔开话题,靳原,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了,靳原揽着他肩,朝他笑得灿烂,今天周六,你超棒的室友要回趟家。 意料之中的反应,江舒亦推他进电梯,淡淡道:待会把店位置发给我。 带Hogan回公寓转了一圈,边转边介绍,说A大住宿环境很好。准备泡红茶给他喝,Hogan问有没有酒。 江舒亦说:小冰箱里有拉格和杜松子酒,但你不能喝,医生明令禁止过。 Lager是啤酒,度数低不易醉。Hogan越老越孩子气,I want Lager. 不行。 制止得理所当然。 刚到伦敦时,很多时候的傍晚,江舒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书包,跑去隔壁树荫掩映的小院敲门。 然后和Hogan结伴前往后院的小水池,一人趴一头,看水里游动的金鱼。 Hogan会絮絮叨叨地讲闲话,Domino的牛肉披萨好吃但他懒得买,小说的构思、写法和一些流派,但最多的,是骂编辑缺乏欣赏水平。 江舒亦习惯性倾听,被影响后,慢慢也会倾诉。说伦敦为什么总是下雨,在旧书店买到本绝版的诗集,教哲学的老师会种族歧视。 微风摇曳,水池里倒映出青涩的眉眼,和对面微白的鬓发。 Hogan从未借长辈身份教导他什么,而以作家独有的纯粹和强大的共情能力,蹲到平等的高度和他交流。 他们像亲人,更像朋友。 Hogan拗不过江舒亦,端着红茶喝,里面加了纯奶,口感顺滑。 茶几夹层有本红皮黑底的书,Hogan翻了翻,认出是去年获得英国最高文学奖项之一企鹅文学奖的作品,被Kevin出版社买下了版权。 -- 第65页 看到页间明显的褶皱,很诧异,交换一个多月,江舒亦生活习性都变了。 乱七八糟折了角,明显靳原翻过。江舒亦随口道,可能室友无聊看了眼。 知晓是kevin寄给江舒亦的,Hogan笑着聊起Kevin,说他最近很忙,在运营出版社新建的网站。 江舒亦接话,意有所指地说Kevin确实忙,问他律师的事,都百般推脱。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江舒亦在做收尾工作。 费用Hogan先行垫付,没发账单只报了个数,他当时卷入导师的纠纷自顾不暇,收尾时察觉伦敦的地价加上各项琐碎的费用,绝对远超Hogan报的数。 律师和Kevin合作了许多年,江舒亦联系未果,便等Hogan来江城,当面问。 提到账单,Hogan心里一惊。晓萤蒸呖 交易过程由kevin朋友代为出面,他后期负责跟进,在一次咖啡厅的约见中,好巧不巧偶遇江尚文的律师。 那边察觉有猫腻,趁合同未签,改口要以三倍价格售出。 Hogan清楚旧居所对江舒亦的意义,也清楚这笔钱对他是一个很大负担,把提价原因归咎于自己,买了单。 从头到尾都瞒着江舒亦,他从哪知道的? 神色略带不安,Kevin告诉了你? 猜的,江舒亦说,就算你不给我看账单,我也会按市场费用补足差价。 他有奖学金,也有笔即将到账的大额翻译稿费,他咨询过附近房价,补完存款堪忧,但仍有盈余。 Hogan脑海里紧绷的弦松懈下来,演戏演到底,拒绝他补差价。江舒亦坚持,他生怕露馅,不情不愿收下。 费尽心思转移话题,便聊起靳原。 Aysen,你很喜欢他? 疑问句,却是确认的语气。 江舒亦低头抿红茶,坦然道,嗯,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靳原看着凡事不上心,实则事事上心,责任感强。有趣又幽默,哪怕你丧得要死,也能三两句把你捞上岸。 随便往那一站,都是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Hogan笑着接话,说并非指朋友间的喜欢。 靳原发餐厅位置过来时,他在江舒亦旁边晃眼一看,看到聊天背景。 是靳原傍晚在阳台锻炼,做平板支撑的照片。利落的寸头,腰背肌肉紧绷,充满力量感,身体缀着细密的汗珠,黑色裤腰被洇湿不少。窗边布满大片大片的晚霞。 他不清楚江舒亦的性取向。 这些年很多人向江舒亦示好,有男有女,但江舒亦一直敬而远之,反感亲密关系。 靳原似乎成为了例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江舒亦如此放松肆意地和同龄人相处。 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还越界地把人半裸照设置成背景。 江舒亦否认,随手拍的,那天的晚霞过于好看。 Hogan沉吟须臾,浅谈了几句,说你很少表露情绪,但情绪不会消失,压得越紧,反弹得越猛烈。 像浸湿的火绒,泛着潮,一旦被烘干,爆燃。 或早或晚。 要学会直面自己的内心。 江舒亦听出了言外之意。 压着情绪是经年累月形成的习惯,他并不认为有爆燃的可能性。 初中前的大部分时间,他和外公待在一起。小时候还好,大一点管得很严。 练钢琴按五次计数,只要弹错了音,从头再来;给他布置小书房,放满传统文学和历史书籍,每月检查阅读量;给他请外教,学英语法语,力求达到母语水平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要讲规矩。不准哭闹;房间永远保持干净整洁;吃饭营养搭配,七分饱有益肠胃 为了锻炼他的自控力,培养他学会延时满足。而延时满足的精髓在于等待和克制。 年纪尚小的他真正做到了严于律己。 从小学到初中,别人春游踏青打游戏、参加特色夏令营,他在图书馆看书写书评,在和大洋彼岸金发碧眼的外教视频,在奔赴各类兴趣班补习班的路上。 唯一的放纵,大概是周末的早上,掐掉闹钟多睡几分钟。 他爸妈和外公的教育理念相悖,但他爸是偏僻小镇飞出的金凤凰,在外公面前没有话语权。他妈就以这样的方式长大,犹如自幼被栓在木桩上的小象,对铁链怀着发自内心的恐惧和臣服。 仅有的一次反抗,是为了他。 高强度学习使他顺利进入重点中学,成绩一骑绝尘,成为人人称赞的存在。初三上学期,班里有个女孩住他家附近,上下学经常能遇见。 那女孩在年级名列前茅,很漂亮,杏眼盈盈如水,有梨涡,性格也好,课间会主动帮他收作业。 有天拦住他给他递了情书,粉粉的信封,贴着几颗小爱心。 当晚,被辅导课外作业的外公看见了。 外公问:你喜欢她吗? 他下意识答:不喜欢。 像批阅卷子,冷冰冰地在粉嫩信封上划了个叉,扔进垃圾桶。 他妈开导他进入青春期,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懵懂和情窦初开是正常的。 但他没有情窦初开,即使哪天有,也不可能承认并接受。 他的自制力足够强。 早在外公严厉教导他时,他妈就心生不满,经此一遭,想把他性格拗回来,辗转反侧小半月,终于鼓起勇气逃离。 -- 第66页 此后,他身处的环境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高二转去了伦敦私立的寄宿高中,两人宿舍,有各自的房间。江舒亦记得很清楚,接到情书都会手抖的他,在六月某个夜晚,从门缝里,目睹了一场激烈的私密运动。 他床头正对着室友房门方向,大概太心急,室友门没关紧。 门缝狭窄成一条线,依旧能看见同性交缠的裸体、蛮力的冲锋、拽下的窗帘和被踢破碎了一地的花瓶。 喘息声、冲撞声、挑逗的dirty talk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接连不绝。 他当时在看书,握太紧书脊硌得手心发疼,将目光移到书页,转瞬又移了回去。 透过两重门缝,像个上瘾的偷窥者,看完全程。 几乎颠覆了他的认知,冲击难以言表,迅猛又彻底,后劲十足。 许多年后,他阅读时读到任何性描写,都能轻易地回忆起那晚维多利亚风格的卧室里,光影下如激流般撞击的同性裸体、窗帘被拽破撕裂的花纹和碎瓷片漂亮危险的棱角。 往后的日子,他经历了持续不断的观念重塑,因为室友有两个固定伴侣。 会换着带回来过夜,穷奢极欲,看不见现场,但能听见声音。 模糊的、难耐的、高亢的。 有些时候,想象力补充带来的刺激,远远超出事实本身的刺激。他听了许多个夜晚,身体正值发育期,会有生理性的欲望和冲动。 但自小的教育根深蒂固,在两种思想的碰撞交锋中占了上风。 不断告诫自己,这是错误行为。 室友有个男友是英籍西班牙裔,高大健壮,某天趁室友事后去清洗,下身围着条浴巾,来敲他的门。 胸膛布满抓挠的痕迹,手掌有块被地毯擦破的皮,泛着红,低声说我喜欢你很久了,要一起做吗?会很爽的。 短短一句话,带来比那晚偷窥更迅猛的冲击力,让他涌起难以抑制的恶心和抗拒。 但他后来偶然撞见过,室友卧室里出来三个人,刚运动完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谈笑,商讨晚餐吃什么。 英国同性合法,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了解两国间的文化差异,艰难地找到平衡点。 然后花了更长一段时间,接受自己的性取向。 但他骨子里有着东方的含蓄内敛,趋于保守,每当有人向他示好,第一反应是敬而远之。 厌恶又渴望,很矛盾,难以找到完全合他心意的对象。 坦白讲,靳原对他有一定的吸引力,尤其是身体,但仅此而已。 如果想沉溺于短暂的意乱情迷,他以前多的是机会。靳原还没特殊到,能打破他的克制清醒。 即使要找,他也会选择长期稳定的关系。 只相处半学期,且已经过了一个多月,靳原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作者有话说:: 一句话,让高冷江舒亦心甘情愿变钓系。 靳原趴他耳边:宝贝儿,你干巴巴的身体吸引不了我。 江舒亦:我可以不钓,但你不能说我钓不到。 感谢女孩子不要熬夜磕cp投喂的鱼粮,山洞君投喂的猫薄荷,伫投喂的鱼粮,耶啵啵呀投喂的猫薄荷,青花鱼_yi5q9ltkiot和xzerox投喂的鱼粮~ 第29章 我不谈异地恋 更适合做朋友。 至于Hogan的担忧,情绪越压反弹越猛烈,江舒亦不以为意,他有发泄途径。 当电影和小说带来的刺激减弱,他会去伦敦的野外射击场打靶。 回国玩得少,但前阵子和靳原去莱利射击馆,体验感不错,充了会员,想去便能去。 江舒亦看着靳原发过来的餐厅位置,回了句:【行。】 紧接着,对面蹦出张动物表情包。 一只在浴缸里的白天鹅,颈部往下陷进绵密的泡泡里,露出水面的羽毛沾满了湿淋淋的水汽。 靳原:【像不像你?】 江舒亦审视片刻,该死的神似,觉得好笑,反手回了个表情包。 是个动图,胖子做的。 在荒漠捕猎的狼犬,毛发灰黑发亮,跗骨着地作势伏击,野性难驯。下一秒拟人化,P上了黑T和沙滩裤,靠在天台栏杆边,手里痞里痞气夹着根烟。 江舒亦存在相册里很久了,每次刷到都感叹做得活灵活现。 靳原盯着动图看了很久,烦躁地啧了声。 外公外婆在呢还玩手机,有没有点礼貌,尚瑜拍他背,余光瞥见图片,狗随主人,儿子你养宠物了? 什么叫狗随主人,别侮辱我啊妈,这也不是狗是狼犬。靳原关掉屏幕,想了想又打开对话框,命令江舒亦,【辣眼睛,快撤回!】 江舒亦撤回,重发了张清晰版本。 靳原笑起来,噼里啪啦打字:【可以,给我等着。】 学校公众号做过文学院读书会的相关推送,找江舒亦充当了门面。靳原胜负欲极强,翻找历史记录下载他照片。 Photoshop手到擒来,柔化轮廓,替换成长发三下五除二搞定,把照片发小群里,笑着艾特江舒亦。 【真漂亮啊,不愧是天仙。】 胖子看热闹不怕事大,煽风点火:【校花没你的份我连夜打砸A大。】嘶溜嘶溜.jpg 大头紧随其后:【口水流我头上了,胖子你兜兜下巴。】不争气的东西.jpg -- 第67页 靳原:【打印出来每天看一遍,给你们培养一下审美。】 江舒亦转发了一则青年小伙因侵犯他人肖像权锒铛入狱的新闻。 靳原忍不住笑出声。 餐厅分家用和待客两处,今天吃饭的人多,安排在大的待客餐厅。阿姨系着围裙,忙忙碌碌地在厨房备饭。 靳原爷爷去世的早,奶奶在外交部工作,退休后,趁身子骨还硬朗,和老姐妹相约踏遍祖国各地风光。这次从南方某个古镇回江城,他妈热心地张罗着家庭聚餐,催他回家催得频繁。 司机在机场接人,外公外婆已经到了,坐沙发上慢悠悠地品茶。 见靳原撑着脸笑,外婆也笑眯眯,这么开心,在和女朋友聊天? 不是,靳原放下手机,解释道,我新室友,一个英国交换生,江舒亦。 提到江舒亦,尚瑜叹了口气。 她不爱管靳原,从小放养状态,跟保镖传达过,与人身安全无关的事,不必告知。 但这次闹的事牵涉面广,利益纠葛很深,保镖摸不准,主动联系了她。 尚瑜坐靳原旁边,给他递了块西瓜,你和江舒亦关系很好? 嗯。靳原回。 有时候针锋相对气归气,但势均力敌的碰撞很刺激。撇开程老不谈,江舒亦性子看着冷淡,其实不然。 因为导师用朱浅威胁,被迫让出论文,在胖子面前却绝口不提。 总的来说,很有人格魅力。 更何况,江舒亦经常刷新他的认知,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化人,谁知枪玩得贼溜,带劲。 靳原没承认过,但非常欣赏他。 所以你为了他大动干戈?把他导师儿子给收拾了?还有个金融院长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尚瑜问。 保研程序出问题校方也有责任,这一处理,牵涉到好几个行政人员。靳原蹚什么浑水,就不怕遭报复。有什么事让她出面解决。 就算要蹚,别那么急,以她对靳原的了解,动作之快,怕是这两天没怎么睡。 尚瑜齐耳短发,眼睛很亮,政界雷厉风行的女领导形象,套靳原的话,你昨晚通宵了吧? 这你都知道?靳原脸上的笑意落下。当初他愿意让保镖跟着,除了对他妈心软,还因为有过约法三章。 只保证安全,别的一概不能管。 保镖换过,反侦查能力极强,在校园里远远跟着,连江舒亦这样敏锐的人,都未曾察觉。 若非特别注意,靳原也难以发现,渐渐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干预他的生活,这不行。 说好只保证安全,连我通宵都告密,靳原皱眉,刨根问底道,他们怎么知道我通宵?住我对面偷窥我窗户? 别怪错人,我猜的,这次也是因为事情太大,他们才提了下,以前什么时候告过密。尚瑜质问道,要处理慢慢来,你通宵就不怕猝死? 我没办法慢慢来,程老临出国把他交给我,我要对他负责。这样已经算失职了。 主动权在别人手里,靳原心里不得劲,把人撤了吧妈,江舒亦和我住一起,天天同进同出,保镖没权利窥探他隐私。再说我最近老老实实做人,安全得很。 保镖管的是你没管他,尚瑜说,你还老实?见山想爬见坑想跳,人幼儿园防暴演习你都要插一脚。哪天有人真正能管住你,我才放心。 妈我寻思你这意思,等我七老八十躺病床上了,旁边还得躺俩七老八十的保镖? 我是这意思吗? 不是? 靳原被尚瑜带大的,相处方式就这样,斗嘴场面屡屡发生,外婆见怪不怪。 尚瑜的忧虑她理解,搭茬道:你妈是说,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心甘情愿被管,她就放手。 全家上下一致认为,保镖跟着只有好处,靳原胳膊拧不过大腿,为了安他们的心,也没想认真拧。 知母莫若子,他信尚瑜,保镖之前的确未泄露过他任何隐私,这次情有可原。 退让半步,没再回呛。 外婆笑得很温柔,慈爱地轻抚靳原手背,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谈恋爱。宋家的小姑娘就很好,水灵灵一双大眼睛,娇俏可人,听说在美国学艺术;段家的也不错 絮絮叨叨,掰扯起来永无止境。 靳原插不进话,耳朵快起茧了,趁她喝水的间隙,问:长得好看吗? 那当然,在江城数一数二的出色。 能有他好看?靳原摸出手机,把刚p的江舒亦照片凑她眼前。 外婆哇了一声,再细细打量,中肯评价道,各有风情,但她们和这姑娘比,确实逊色不少。她是你心上人? 是,靳原望着江舒亦被柔化过轮廓的脸,不由自主地勾唇,胡乱瞎诌,我们在机场一见钟情,爱得死去活来。 外婆眼睛一亮。 别亮,靳原说,他是国外交换生,过俩月就走了。外婆你知道的,我不接受异地恋,只能忍痛放弃。 -- 第68页 所以啊,这么有风情的我都不考虑,别的更不会考虑,以后别打我主意。 死了外婆撮合的心,他将手机往兜里一扔,撑着下巴,看客厅大屏幕上的军事新闻。 一见钟情假的,不接受异地恋是真的。 尚瑜早年被下放到北方的基层扶贫,带着他。靳家根正苗红,红到发紫,长辈们忙于事业,没哪个有空帮忙带孩子。 在基层扶贫,请保姆不像话。 那时他还小,两三岁,尚瑜披星戴月像陀螺似的转,觉得男孩子皮糙肉厚随便养,他处于没人管的状态,成日在村子里撒野。 后来调到别的地方,情况大差不差。 他跟着尚瑜在不同城市生活过,小初高甚至幼儿园都转过学,哪里都熟,哪里都不熟。 朋友来来往往,转学初始会觉得难受,后来就习惯了。 一家人更是难得见几次面,活得像离异家庭里的留守儿童。逢年过节团聚,聚了马上散,留不住。 凛冬傍晚,他站在老宅的灌木丛旁,跟父亲和妹妹告别,看着黑色车子逐渐远去,直到日光敛尽最后一丝光线。 每年上演。 恐怖的不是重逢初期,久未谋面产生的陌生感,是稍微熟了点,又要分离,心里茫茫然的空虚失落。 他记得靳烽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把他放肩膀上,看跨年夜绚烂的烟花;记得被高年级学生欺压,靳烽请退役军官教他体能,数月后带着他找上门,指导他把那混蛋揍得满地找牙;也记得成年当晚他们坐在马路牙子边,靳烽磕开瓶盖,笑着说男人喝的第一瓶烈酒,得父亲开瓶。 但直到他高三,才算真正的团聚,继而面临上大学。缺席的种种,实则难以补足。 距离的远近,有时会让靳原觉得失控,缺乏安全感。 外面传来车子熄火,推拉车门的声响。 靳原出去迎接,奶奶满头银发,精神矍铄,乐呵呵地往他手里塞大红包。 靳原就笑,说那我提前给您拜个早年。 旋即,靳烽从车上下来。他早年待在部队,年过半百,身姿挺拔硬朗,眉眼凌厉不怒自威,看了眼靳原。 院子里嘈杂热闹,他们互相对望,同样的表情同样安静。 像陌生人似的。 尚瑜尽收眼底,在心里埋怨丈夫,巴巴的推迟会议赶回来,见到人又这样。 靳娴的事已经过去了,什么时候才能不犟,跟靳原低个头,好好说几句话。 餐桌上,奶奶挑了几件旅游的趣事讲。 谈起靳原近况,夸他参加国际物理论坛得了奖,跟着院士做实验发了好几篇核心,年年都有校奖学金,是靳家小辈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隔辈亲,但也是事实,外婆他们纷纷附和。 这我知道,和研究生一起出去的,是团队主力。 我还存了学术汇报的视频,逻辑严谨口语流利,赶明儿让小新他们学学。 夸得花里胡哨,靳原制止道:一般水平,比我厉害的多了去了。 别人厉害是别人的事,你做得差挨骂,做得好就挨夸,尚瑜看向背景墙似的丈夫,在桌底下踹他小腿,对吧靳烽? 靳烽没说过话,如同局外人般埋头吃饭。话递到他那边,依旧沉默。 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却。 片刻后,靳原打破沉寂,我谦虚一下,你们别当真啊。 餐桌复又热闹起来。 靳原若无其事地笑,嚼着芦笋,心想,妈的,这菜也太咸了。 吃了小半碗,没胃口,找了个理由说要赶回学校。政府车牌显眼,靳原让司机停在校外的十字路口。 夏季天黑得迟,临近七点,天际布满翻涌的晚霞。雾炮车穿梭在车流里,将日光折射成移动的小彩虹。 热浪迎面扑来,靳原穿过巨大的广告牌,坐在公园的石凳上,发了很久的呆。 脑子里来来回回一个画面。残阳如血的下午,靳烽横眉怒目冲进跳伞基地,不顾众人阻拦,踹向他胸口时的表情和说的话。 真疼啊,靳原想。 远远望见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对街的树荫里,往垃圾桶扔路人丢弃的易拉罐,随后微低着头,用湿巾擦手。 热心市民江校花。 靳原笑了声,手撑着石凳,饶有兴致地看。 作者有话说:: 靳原:不谈异地不是gay,喜欢漂亮小妹妹。 江舒亦:越难越爱。 感谢瓷知投喂的老虎油,嘟嘟不要穿秋裤和耶啵啵呀投喂的鱼粮~ 第30章 抱紧我 半晌,见江舒亦往便利店走,靳原起身跟上,间隔几米,托着调子喊:江舒亦。 江舒亦闻声回头。 和Hogan吃完海鲜餐,他收到外公的消息,赶去见了一面,刚结束,准备回学校。 看到靳原有些意外。 说要回趟家,算算时间,也就过了两三个小时。他望着靳原,单手插兜,玩世不恭的站姿,额上有汗,唇边弯起弧度。 在笑,也在不高兴。 江舒亦没戳破,吃饭了没? 吃了,靳原问,Hogan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 第69页 他在酒店,便利店门前用来挡阳光的红布被晒得褪了色,江舒亦往里走,你要什么? 冰想起上回随手拿了只单价三十五的刺客,靳原改口,算了雪糕。 最近天热,他们会吃冷冻甜品,买的时候习惯给对方捎带。 收银台前,江舒亦打开付款码买单。靳原扫了眼显示屏,震惊道:这雪糕十五块九? 怎么不去抢? 再一看,江舒亦的盒装哈根达斯要七十。靳原拆开雪糕袋,佯装惆怅,江舒亦你不够意思啊,吃七十的冰激凌,给我买十六块的雪糕。 要换以前,江舒亦会搭茬,此时看了他一眼,冰激凌也是给你买的。 靳原顿了顿,他冰激凌都没说完整。 江舒亦似乎很乐衷于给他花钱,中央空调费用AA制,好说歹说才同意,超市买单眼都不眨。铺张浪费是个坏习惯,但成为被铺张的对象 靳原望着江舒亦的脸,笑了笑。 懒得算账,等他回伦敦,送个贵重点的离别礼物。 江舒亦拿起旁边的矿泉水,走到路边的下水道口,冲洗双手。捡的易拉罐泡在污水里,心理作用,他总感觉黏腻擦不干净。 听见退款到账的通知,抬起头。 靳原从便利店过来,雪糕小小只,三两口解决完,把棍扔了,停在他跟前。 江舒亦纳闷,怎么退了冰激凌? 我说个冰字你就知道我想吃?靳原接过矿泉水,调整角度给他冲手,别铺张浪费。 又叹气,按你这个花法,迟早破产,在伦敦街头悲惨流浪。到时候记得来投奔我。 水流顺着手指哗哗而下,江舒亦随口应,投奔你,你养? 除了聚餐,靳原基本吃食堂,衣服鞋子不看品牌舒服大方就行。这些年攒下来的零花钱和生活费,数目可观。更别说长辈送的固定资产,江舒亦铆足了劲花都花不完。 靳原:看不起我是吧?白天上班晚上工地搬砖,养你绰绰有余。 抄近路回学校,走的小巷。并肩前行,小巷冗长静谧,青石板上两道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闲聊,靳原问江舒亦今天都干嘛了,江舒亦简单概括几句。 别总结啊,详细一点,程老不在我就是你监护人,靳原信誓旦旦,从现在起到学期末你回伦敦,你在哪发生了什么谁惹你不高兴了我都得知道。 偏头望着他,表情认真,所以,今天有没有人惹到你? 有,碰见个犯罪分子。江舒亦同样认真。 靳原:什么时候的事?哪个王八蛋你告诉我! 江舒亦轻笑了声,把话说完,侵犯我的肖像权,还发到群里传播。 行,靳原也笑,待会儿路过公安局我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拐过弯,能看见巷口,残阳如血。 他揽住江舒亦的肩,收紧手臂,我认真的,以后再发生什么事,你得立刻跟我说。 之前因为隐瞒发生不愉快,一直没时间沟通。江舒亦解释,不同性格的人,有不同的事件处理方式。我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希望生活能平静到毫无波澜。 毫无波澜?你意思是你无欲无求很佛系。 可以这样理解。 少来,你明明爱刺激,靳原拆穿他,我就没见过,哪个无欲无求的人会在射击馆选枪时先问有没有重机枪,你以前玩了很多次吧? 持械和射击姿势明显受过训练,精准度令人惊艳,不仅玩过,肯定去得频繁。 忽地记起什么,靳原停下脚步,看向江舒亦的眼神带了点意味深长,还偷偷看小黄书,放我教材上面。我铁骨铮铮的物理教材,躲过了寝室的赌,实验室的毒,没躲过公寓里你的黄。 随便翻一页,单词语句不堪入目,黄得流油,在国内铁定被禁。 我以为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冷淡,靳原朝江舒亦笑,原来吃得挺香。 爱刺激有待商榷,小黄书的评价太过离谱,江舒亦淡声反驳,那不是小黄书,你知不知道它得过什么奖?作者是谁? 英国正统文学奖,含金量极高,小说意蕴深重,可供多角度深层次的解读。简单一句小黄书形容,暴殄天物。 不知道,不认识,行吧算它是名著,靳原继续找证据,那为什么每次看电影,你看演到全脱的激情戏,看得极其沉浸? 江舒亦影单里基本是小众文艺电影,着眼于角色内在冲突,尺度很大。客厅有投影仪,放松时会挑着看,靳原有空瞄两眼。 电影出现激情戏正常,当时他不以为然,在茶几翻到那本小说后,被它的劲爆一整个震惊住。 江舒亦顶着张高级厌世脸,与生俱来的距离感,看人的时候轻抬眼皮,颓丧冷淡,是学校众所周知的高岭之花。 有时候靳原也觉得难以接近。 直到发现他看小黄书。靳原回想此前种种,后知后觉聚焦于江舒亦偶然间流露出来的另外一面。 -- 第70页 强烈的反差,显得人别样真实生动。 有趣。 视觉冲击的热辣场面谁不爱看,江舒亦敷衍道,不止激情戏,全程我都看得极其沉浸。 对我坦诚点啊江舒亦,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靳原手撑着墙,俯身逼近,还是说,你在压抑什么? 他瞳孔很深,江舒亦心脏停滞半拍,缓慢重跳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像回到了高中的夜里。 雨滴敲打彩绘玻璃窗,门缝重重掩映下,同性裸体疯狂撞击,发出高亢的、难耐的喘息。 他上瘾般偷窥着,被吸引,同时批判性地否决。 零碎的片段,如浮光掠影闪过脑海。 巷子墙壁上爬满了怒放的海棠,枝繁叶茂,江舒亦脊背贴着墙,侧脸蒙了层昏黄的夕阳,泛着薄光。 朦胧的电影质感。 巷口倏地变得嘈杂,黑压压一群人停住摩托车,单脚撑地,领头的是黄毛哥和李元炘。 江舒亦视若无睹,凝视靳原眼睛,你很了解我吗? 以攻为守,目光犹如实质,像要把他层层剥开。 你看着混不吝凡事不在乎,整天脸上三分笑,其实也没那么开心吧。 比如和我抽烟喝酒那晚,比如刚才,就难过得要死。江舒亦卡住靳原下颌,指腹轻拍几下,你呢,在掩盖什么? 一针见血,靳原舌尖抵了下上颚。 墙壁青苔蔓延,黝黑的缝隙里,长着迎风摇曳的野草,刚冒出嫩芽,刺得手心泛痒。 靳原低头看他,漫不经心地笑,你又很了解我吗? 巷子口的动静愈来愈大,靳原瞥了眼,李元炘和黄毛哥下了摩托车,气势汹汹直冲他们而来。 身后跟着伙人,身材魁梧戴着墨镜,他有印象,利野俱乐部的安保人员,目测十来个。 加上躲在暗处的俩保镖,四对十五,够呛。 他皮糙肉厚的还好,江舒亦养得矜贵,哪经得住受一点伤。 靳原迅速观察周围环境,视线在巷口插着钥匙的摩托车上停了几秒,和江舒亦短暂对视。 攥着江舒亦胳膊,把人推向巷口,别以为住了几天,你就有多了解我。 他们站立的位置,离巷口不过七八米,这一推搡,直接缩短一半。 李元炘正带人靠近,见起了内讧,止住脚步观察状况。 对视那刻,江舒亦瞬间心领神会,往同方向推搡靳原,冷声道:那就管好你自己,别随便揣测我。要不是因为程老,别说住一起,我压根不会多看你一眼。 靳原啧了声,烦躁道,没程老托付,你以为我想理你,我会对你这么上心? 我让你对我上心了吗?江舒亦猛地使劲,靳原趔趄几步,撞上戴墨镜的安保人员。 摩托车近在咫尺,靳原探身拽江舒亦,很凶,啊我草还动手动脚,你过来,看我弄不弄死你。 安保人员望着黄毛哥,黄毛哥摆了摆手,在靳原把江舒亦拽到身旁,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时,伸手拦住。 李元炘踱步至他们面前,眼神扫过靳原,转头恨恨地瞪着江舒亦。 清楚学位被撤销是靳原搞的鬼,下午肚子挨了猛踹,此时还隐隐作痛。他带的帮手多,慢慢算账,先解决始作俑者再说。 满脸得意,颐指气使恶心江舒亦,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跪下求我。 靳原盯住李元炘,暴徒似的猛砸他下巴,用了狠劲,你跪你爹呢! 当即传出骨头碎裂的声响,李元炘被撂翻在地,捂着惨白的脸痛苦哀嚎。 下一瞬,靳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上近处的摩托,俯身,揽着江舒亦的腰往车上抱,油门拧到底,摩托如弹簧般窜出去。 动作发生得太快,安保人员等指示之余,被他们的内讧吸引了注意力,谁料来了个虚晃一枪。 妈的,赶紧追!黄毛哥怒骂道。 继俱乐部被约谈整改,临毕业又闹出研究生入学程序有问题的幺蛾子,三年时间打了水漂。 他气到不轻,死死记恨靳原和江舒亦。跟李元炘一拍即合,瞄准机会堵人,如今以碾压性的优势占据上风,竟然还能出现失误。 没管狼狈倒地的李元炘,带人紧追不舍。 靳原是江城地头蛇,哪的路隐蔽往哪儿奔。经过减速带,震得江舒亦哼了声。 靳原俯身时,他配合地抬腿,奈何面对面站着,被大手一捞,好巧不巧跨坐在靳原身前。 奇怪诡异的姿势。腿打得很开,越过靳原小腿踩着后座的搁脚架,胸膛紧贴,在刹车拐弯导致的惯性中,不时碰撞摩擦。 磕得心脏疼。 怕挡住骑行视线,他伏在靳原的肩。 一溜儿摩托车在后面追,气浪声轰鸣。像拍电影,夕阳垂坠下的一场盛大逃亡。 热风闷得人睁不开眼,江舒亦发丝飞扬,下巴抵着靳原肩膀,夸赞道,戏演得不错。 你也不差。靳原余光撇他后脑勺,笑着应。 平日里抢遥控器抢浴室抢着浇阳台那盆铃兰抢出来的默契。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该行动了。 靳原全程匀速,各种障碍物凭技巧躲开,车轮快擦出火星。紧追在后的车队缩成小黑点,消失不见。 -- 第71页 被围时他朝保镖做了手势,示意别轻举妄动,这会儿应该联系上了人。巷口有监控,聚众堵人还威胁下跪,妥妥的黑恶势力。 正值江城扫黑除恶工作如火如荼,靳原想,好好的日子不过,那就去局子里蹲段时间。 摩托车在郊区的沿海公路上飞驰,四处无人,江舒亦拍靳原的背,减速。 腿撑久了泛酸,且靳原骑得急,容易撞一起,他弓着身体做缓冲,力求维持体面。 虽然这个姿势,早已让体面荡然无存。 靳原稍稍减速,往下看了眼,江舒亦头微低,露出截冷白的后颈。 很享受这种掌控感,他偏不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讲:原来你买冰激凌,是在哄我啊? 不是,顺手拿的,江舒亦用手肘怼他,停车。 哦这样。沿海公路地广人稀,飙车党圣地,靳原熟悉路况,撇了下车头又回盘。 骤然失重让江舒亦一激灵,拽紧靳原。 靳原就笑。 你骑的是掉了漆的二手摩托,不是川崎,压弯是想和我同归于尽?江舒亦用英文骂他,混蛋。 靳原一个猛冲,江舒亦惯性后仰,很气,掐他颈上的直线纹身,靳原很敏感,一碰就痒。 笑出声,别瞎摸啊江舒亦,骑车危险。 江舒亦摸了还摸。 靳原忍不了,正要靠边停,岔路口忽地出现辆机车,深黑酷炫,估摸是在这飙车玩儿的业余爱好者。 靳原紧急转向,轮胎炸出刺耳的声响,将将避开戴银白色头盔的车主。 车主轰鸣着离开。摩托二手货,刹车效果弱,靳原躲得太猛,连车带人往护栏上撞。 当机立断,找准角度带江舒亦弃车。 沿海公路,护栏外是片缓坡,长满茂盛的野草,连接着浅海。他俩紧抱在一起,从缓坡翻滚而下,扑通砸进海里。 浪花四溅,水深到膝盖,靳原离水站起,连忙检查江舒亦情况,你没事吧? 没事。江舒亦搭着他手起身,野草柔软厚实,翻滚时靳原护住了他大部分身体,只入水时呛了口水。 靳原心有余悸地反省,下回该停就停,不能再让江舒亦陷入险境。 江舒亦往岸边走,脑海残留着濒临撞车、跳坡入海引起的战栗。 心想,靳原说的没错,他爱刺激。 以后有机会,再和靳原来这体验一次。 浑身湿淋淋,他脱了衣服拧水,有腰窝,轻微的凹陷,覆着摇摇欲坠剔透的水珠。 漂亮得一塌糊涂。 靳原盯着看,失神片刻。江舒亦察觉到他的视线,侧身,眼神滑过靳原手指。 健康的小麦色,骨骼分明充满力量感,中指有一小块不明显的陈旧疤痕。 离我远点,别碰我的背。 靳原本来没打算碰,被江舒亦一警告,就很想摸,不顾他挣扎,强行往腰窝摁。 江舒亦颤了下,半晌,抓着他腕骨推开,你好烦。 上了岸,靳原扶起摩托车,试了试还能用,便启程回学校。 苍穹高远,落日将坠未坠,玫瑰色的晚霞如喷发的火山岩浆,一路奔涌烧至天边。云或浓或淡,边缘轻薄透亮,被染成绚烂热烈的色调。 海面波光粼粼,草坡上半人高的野草随风摇曳,摇摆的摩挲声簌簌如浪。 公路旁有野枇杷树,黄昏抱枝一树金,倦鸟回巢扑棱翅膀,随之坠落的几株枝叶,散发出晒脆的干燥气味。 蝉鸣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掉漆的老旧摩托车在蜿蜒曲折的公路上飞驰,残影绰绰。 江舒亦坐在后座,剪裁精致的衣服浸了水,现出皱巴巴的褶子,被风吹得鼓荡,猎猎作响。 黄昏随风,叠影晃动,他往前望,望见后视镜里靳原利落的下颌线、荷尔蒙满溢出的喉结,和黑色车把上,手背凸起的粗粝青筋。 看了许久,忽地喊:靳原。 嗯?靳原发的鼻音,沉,轻微的颤,浮在滚烫的夏风中,透着不为人知的散漫,要加速了,抱紧我。 作者有话说:: 求一点海星。 感谢不散散散ovo投喂的猫薄荷,吃一口小猫咪投喂的鱼粮~ 第31章 弟弟 沿海公路在郊区,离A大主校区二十多公里。宽敞无人,靳原把摩托当机车骑,风一般疾驰。 驶入闹市,减速通过。街道狭窄,两边建筑稍显老旧,烟火气却浓。 天刚擦黑,路灯接连亮起,孩童在马路牙子上嬉笑玩闹,摊贩在街边卖冰绿豆汤冰凉粉,红喇叭架在车头,响着独属于夏日的吆喝声。 像动漫里唯美街景的取景地。 等红绿灯的间隙,他从后视镜里看江舒亦,看见小半张脸,陷在灯火和暮色里,沾染了烟火气。 喊:江舒亦。 江舒亦和他对镜相望。 没什么,靳原笑着说,也叫叫你。 夜色四起,校门口行人来来往往,靳原走了侧门。将摩托车停到教师公寓,从兜里摸手机,看见屏幕上十余个他妈的未接来电。 微信回了句:【妈我到公寓了,身体健康毫发无损,待会儿打给你。】 -- 第72页 又拍摩托位置发给保镖:【物证,教师公寓11栋楼下。】 江舒亦在按电梯,衣服被风吹干满是褶皱,裤脚沾了些海泥,听见大厅有人来,往靳原旁边靠了下,力图遮挡住路人视线。 从小养成的习惯,任何时候都要维持体面讲究的形象。 幼时别的小孩撒欢玩得一身脏,他敬而远之,身上永远干净,穿背带裤、小风衣、配针织内衫见天不重样。 到伦敦后更是。伦敦艺术历史底蕴深厚,他身边的朋友穿戴服饰格外讲究,很有格调。 他多多少少受了影响,难以忍受邋遢示人。 是保洁阿姨,拿着拖把水桶准备拖地。电梯门一开,江舒亦快速进去摁楼层,靳原匪夷所思,你又没裸奔,有什么好躲的。 兜里纸巾被水泡过,变成一团湿哒哒的残渣,江舒亦忙着清理,言简意赅,脏。 进了公寓,声控灯应声而开。 两人从头湿到脚,被风吹得半干,黏腻难受。靳原脱下T恤往脏衣篓抛,瞥见茶几上的小说,意有所指地对江舒亦笑,刚掉海里,我挺担心你不会游泳被淹死,忘了你是条小黄鱼。 说了那是文学名著,不是小黄书。江舒亦推开他脸,淡淡道,提高一下你的文学素养。 靳原:你就嘴硬吧。 靳原舔了下唇,齁咸,你先去洗澡,我打个电话。 等会儿。江舒亦走到客厅置物柜,翻夹层里的药箱。 靳原急步跟上去,肃声问:我靠你哪受伤了? 是你受伤了。江舒亦朝他膝盖处示意。 靳原低头看看,还真没注意到。应该是跳车时弄的,带着人难操作,被护栏刮了几道。 江舒亦:脚抬起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破了点皮,过两天就好了,靳原向他摆手,往卧室走,没那么金贵。 关门拨号给他妈,秒接。 尚瑜脆亮的嗓音在手机那头响起,火急火燎问他状况。说事情她都清楚,后续会立刻解决。又骂他打八百个电话都不接。 靳原:真没事妈,都说了我身体健康毫发无损。 尚瑜松了口气,开始算账,你要跑就跑,骑车哪能面对面骑?别说什么情况紧急顾不上,机车耐力赛国内国外我陪你参加过多少次,更紧急的情况你应付得绰绰有余。我会不知道你,就是故意把人往前面抱,闹着玩也得有个限度,你怎么想的? 就算你有把握保证安全,这样也很不像话,她百思不得其解,上回景柯坐你车你凶他说应激反应,换个人就没事了? 这不一样。靳原敷衍地答。 景柯,他爸战友的儿子,和他同岁,算发小。暑假有天在他家聚了聚,耽搁到挺晚,临了着急忙慌说忘了接女友去约会。 他女友靳原也认识,景柯初恋,谈了七八年,性子急最讨厌等人,迟到得削他一顿。 赶时间,靳原便骑车载他,当时走的近路在修,坑坑洼洼遍布路障。颠到景柯怀疑人生,一手抓座椅一手抓靳原腰。 让他撒手,景柯死活不撒,干脆两手抱。 靳原真有应激反应,鸡皮疙瘩起一身,火速靠边停,把人拎下去,警告他离远点,俩男的抱一起恶不恶心。 被景柯骂飞,回去又跟他妈告状。 靳原回忆起景柯骂骂咧咧的滑稽样,笑了声。 弄江舒亦上车时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但景柯是景柯,江舒亦是江舒亦。 他朋友遍地,十几年交情的朋友好几个,只有江舒亦能get到他。 很难形容。 大概是夜晚嚼着口香糖看星星,他在脑海里幻想光年外宇宙中爆炸的绚烂星云。 他那些朋友会问他口香糖哪个牌子嚼这么香?打趣他在看哪颗星星眨眼睛,或是揶揄说理工男搞什么狗屁文艺。 江舒亦不会。 也许学文学的,天生具备异于常人的观察力。江舒亦可能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清楚,他望着苍穹那刻,并非流于表面的嬉笑怒骂。 是第一个,能和他同频的人,能触碰到他掩藏在性格下的部分。 和别人比起来,自然有那么点差别。 这很正常,靳原心安理得地盖戳。 靳原被围堵逃离后,俩保镖一人处理残局,一人跟着靳原,但他窜得太快没跟上。 沿海公路有监控,尚瑜把相关部分看了,持续输出,还有,带人飙车滚海里,简直胡闹。滚就滚你逞什么能,草坡上护着别人不顾自己,撞到石头怎么办?你头是铁做的?能不能让我安心一点 涉及他安危的事尚瑜一向激动,讲到口干舌燥,缓了缓,问:江舒亦呢,他怎么样? 他也没事,靳原只觉耳朵嗡嗡响,妈挂了啊,我去洗澡。 别挂,开视频,我看看你。 靳原切换视频,迅速往身上晃了晃,尚瑜眼尖,你膝盖怎么了? 被护栏刮了下,小问题。 这次是小问题,下次呢?以后你得注意分寸尚瑜叹气,去涂点药膏,好得更快。 -- 第73页 行行行。禁不住唠叨,靳原去置物柜找药箱,从头翻到尾,不见药箱踪影。 江舒亦洗完了澡,卧室门虚虚搭着,靳原一推就开,问:药箱你放 戛然而止。 江舒亦回头,他站在窗边的落地镜前,手压着睡衣,露出脊背和劲瘦的腰,睡裤往下褪了点,碘伏放在一旁。 慢条斯理整理好仪态,问靳原,怎么了? 你不是说没受伤?涂碘伏干什么?靳原大步走向他,沉声,给我看看。 不算受伤。江舒亦洗澡时发现后面碰到水挺疼,照镜子看见腰窝下侧连接臀的部位,有块很浅的破损。 涂碘伏是为了消毒加速愈合。又弄衣服又拿碘伏,没控制好角度,刚捏住棉签瓶身就倒了。 卧室铺了薄地毯,碘伏液流了不少在上面,一踩妥妥的灾难,江舒亦连忙制止,停,你站那别过来。 靳原硬生生止住脚步。 江舒亦解释,被海里生锈的铁块划了下,比你膝盖上的刮痕还轻,涂碘伏消毒,你膝盖用不用? 砸进海里打滚时,有片废弃的小铁块滑过裤腰,可能那时候搞的,往上提了裤子被遮住,一时没发现。 靳原:得去医院打破伤风。 这点小伤口不至于,受英国文化影响,江舒亦求医意愿弱,更何况只是轻微皮损。 靳原劝半天劝不动,江舒亦又不让踩地毯,便蹲在门口百度。越搜症状越严重,扭头看了眼江舒亦。 想了想,给胖子发消息:【在哪儿?】 过了会儿,他将手机扔兜里,倚着墙喊江舒亦,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江舒亦把弄脏的部分卷到一边,打算明天整块换掉,走到靳原面前。 公寓门早早敞开,靳原倏地揽着他腰抗肩上,朝走廊冲,脚嘭地一声踹上门,去医院。 速度太快,直到下楼见到胖子的车,江舒亦才从懵圈状态苏醒。靳原走路带风,身上哪哪都硬,硌得他肚子疼,但这不是重点。 睡衣怎么能穿出门! 我穿的睡衣,江舒亦踹他,you bloody bastard! bloody bloodly,你骂人词汇好贫瘠,靳原抱着他往车后座塞,先去医院,回来我教你。 压住江舒亦不让他跑,扭头看驾驶座,胖子开车。 好嘞。胖子拧钥匙启动。 江舒亦锁靳原小腿试图反制,也看向胖子,魏宏别开。 好嘞。胖子麻溜地熄火。 开。 别开。 开。 后座狭窄的空间里,江舒亦和靳原的斗嘴声、衣物摩擦声、肢体碰撞声响彻于耳。 虐缘,胖子拆开第三包牛肉干,慢吞吞边嚼边想,真他妈的虐缘。 前两天还在吵,没见过男的吵架能吵成干柴烈火模式,再近一点,嘴皮子可就亲上了。今儿个直接动手,把人从楼上扛下来。 扛几楼不带喘气,只能说靳原每天没白锻炼。 座椅剧烈抖动几下,胖子嗓子眼的牛肉干快呕出来了,你俩车震呢?搞这么激烈。 像终于发现有第三方在,两人稍稍安静下来。 真得打破伤风,靳原禁锢住江舒亦,感染了破伤风杆菌,可能会导致全身持续性肌肉收缩、痉挛、引起角弓反张和抽搐等症状 把百度内容背了一遍。 你去打针,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我向你保证,靳原俯身靠近江舒亦,很诚恳,信我。 都身高腿长,一上一下挤在后座,显得空间愈发逼仄。江舒亦紧贴车窗,后脑勺垫着靳原手掌,抬眼,分辨出他瞳孔里的愧疚自责。 靳原很爱揽责任,江舒亦心想,愧疚什么。 他明知道靳原在骑车,掐他纹身察觉是敏感部位,故意摸了又摸,比他先看到岔路口鬼探头的机车,要划分责任起码承担一半。 再说弃车时。沿着长长的草坡滚落,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鼻尖充斥着植物气味,柔软的草绒抚过他手背海水倒灌浪花四溅,连被腐蚀的红褐色铁锈,都是自然界旺盛的生命力。 难得的体验,让他忍不住战栗,感官上瘾。 这种离经叛道的刺激,更是他经年的渴望与幻想。他甚至计划有机会再去沿海公路玩几趟。 打破伤风能维持多久,下次在那碰到铁片管不管用? 靳原愣了下,什么意思? 还想去沿海公路,江舒亦轻而易举抹除他的愧疚,很刺激。 靳原低头望着他,片刻后,忽地笑起来,要刺激不要命啊? 又转到医院话题。江舒亦拒绝前往,破损面小,是会被医生批评浪费医疗资源的程度,用靳原说过的话堵回去,我没那么金贵。 你有。靳原说。 僵持许久,江舒亦妥协,我要先上楼换衣服。 回去了不一定能骗他出来,靳原思索几秒。 -- 第74页 我换给你穿行不行,他扯起T恤闻了闻,就是有点味。 衣摆回落,腹肌一晃而过,绷得很紧,沁出了汗,江舒亦视线停留在他腰腹处。 中央功能区忽地冒出两条黢黑的牛肉干,胖子托着小胖脸看戏,嘿嘿笑,补充点能量,我看你俩也闹累了。 他们略微有身型差,睡衣宽松靳原恰好合身。只换了衣服,睡裤休闲款能穿出去,胖子在场也不好换,江舒亦坚持去校医院,速战速决。 医生说伤口浅做局部处理就行,来都来了,给打了枚破伤风针。 靳原问:要注意什么吗? 医生龙飞凤舞写病历,该吃吃该喝喝,能沾水能吃辣 问诊后目送他们离开,摇头嘀嘀咕咕,现在的小年轻真是娇气。 校医院没停车位,胖子在侧边的马路上等。江舒亦出了医院,望见华清路上熟悉的身影。 比文专业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大概在散步,朱浅领头,直直朝医院方向过来,隔着五六米即将碰面。 江舒亦下意识往阴影处退。 在朱浅打量这边的瞬间,靳原转身遮住江舒亦,顺带把他脑袋闷怀里。 被朱浅尽收眼底。 她认出了靳原,瞪大眼睛仔细观望。站在树荫底下和人半搂半抱,穿着情侣装,黑白搭配,风格简约又亮眼,靳原! 靳原懒洋洋应,诶。 你干嘛呢?朱浅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我干嘛你看不见?托胖子的福,他和朱浅也熟,说话百无禁忌,别杵这赶紧走。 江舒亦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声音,医院人来人往动静嘈杂,低声问靳原,她们走了没? 还在。 江舒亦闷得呼吸困难,撇开点脸,随后听见靳原说别看了朱浅,是江舒亦,穿着睡裤不好意思见你们。 如晴天霹雳,江舒亦心脏停跳猛然抬头。 华清路上空荡荡,朱浅她们不见踪影。靳原手撑着树干,勾唇,正戏谑地对他笑。 江舒亦好气又好笑,屈指敲他胸口,别跟我玩这种幼稚把戏,弟弟。 靳原脸上的笑僵住,你再叫一遍试试? 弟弟。江舒亦字正腔圆地读,又用英文复述。 靳原很凶,有种你再叫。 终于抓到了他软肋,江舒亦轻笑道:怎么了吗?弟弟。 以往他话说两遍,对方绝对不敢吱声,但江舒亦根本不怕他凶,他也不可能对江舒亦做什么。靳原头疼,妈的怎么会有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以至于回到公寓,浑身依旧充斥着低气压。 江舒亦倒挺自在,换了套新睡衣,坐在床边喊客厅的靳原,把你身上的衣服给我。 没反应。 江舒亦:弟弟。 还叫,靳原闻声出现,裸着上半身,睡衣挂在肘间。把他猛地摁床上,鼻尖压着鼻尖,信不信明天你出不了这扇门,我弄死你。 江舒亦半仰躺,领口被扯得很开,被单蚕丝材质,雾霾蓝,显白。腿在半空中微微晃动,膝盖紧贴着靳原小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和下面鼓鼓囊囊的形状。 任靳原压着,若即若离看他结实的胸腹肌肉,又凝视他眼睛,眼含挑衅,那你弄啊,弟弟。 真以为我治不了你?靳原往手心呸了声,作势要摸他脸。 江舒亦瞬间起激灵,用力推他下床,看他手的眼神掩盖不住的嫌弃。 靳原下巴抵着床沿边,朝他笑,记住了啊,下次再乱喊,可就不止摸脸了。 江舒亦当晚克服了很久,努力抹除记忆,才安然入睡。翌日尽量保持距离,餐具不过靳原的手。 连参加Hogan的文学讲座,也和他隔了个座位。 晚上八点半开始的讲座,七点就人满为患。A大经常举办国际化交流活动,礼堂能容纳上千人。交谈声如海潮般翻涌,声势浩大。 四周乌泱泱的人,江舒亦坐在工作人员区域,靳原给他留的位置。大头是学生会副主席,在设计院实习走不开,靳原帮忙顶班维持秩序,让他享受了把家属待遇。 靳原越过座位拍他,见江舒亦往后靠,就笑,我手干净的,你躲什么? 故意在他小臂上蹭来蹭去,江舒亦半推不推,压低声音骂他。 越骂靳原摸得越起劲,还学他说话,用的另一种语调。 非常欠,江舒亦偏头看靳原,杀人诛心,弟弟。 靳原俯身逼近,警告道:晚上回公寓给我等着,有多脏把你弄多脏。 你口水很多?江舒亦垂眸望着他唇。 靳原:我只有口水? 这话没法接,江舒亦看他半晌,扭头望向台上布场的工作人员。 礼堂几近饱和,人还继续往里涌。作为负责方,靳原只能抽空跟江舒亦说几句话,随后穿梭在狭窄的过道中,忙得脚不沾地。 离讲座开始时间还很久,江舒亦随身带着书,旁若无人地阅读。背挺得笔直,头微低,翻页的手指瘦长干净,指节分明。 -- 第75页 跳脱于嘈杂环境之外,氛围感十足。偶尔被搭讪,礼貌回绝,落落大方的疏离冷淡。 直到Hogan入场,才收了书。 Hogan天马行空地谈,江舒亦肘尖抵着扶手,认认真真地听。 讲座后半场,忙了半天的靳原终于得闲休息,坐江舒亦旁边,从他桌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一口气喝下小半瓶。 试着听讲座,听两分钟就犯困,看看Hogan又看看江舒亦,初遇时的冲突历历在目,忽觉恍若隔世。 靳原笑着说:要没有Hogan,我们一开始也不会闹矛盾。 江舒亦看了眼他。 看我干嘛?人家好好的签名,你非要烧。你也不想想,烧坏了怎么收场? 我包里有双签名的新书,再不济我签一个。 这么厉害呢你签一个,靳原说,你以为能蒙住宋老师,她随便扫一眼,就知道是假的。 台上,Hogan正在回答观众的问题,两个译本个人偏向于初版,译者Aysen刚好在现场,文中诗歌的翻译问题他可以给你解答 Aysen?谁是Aysen? 观众四处张望,有的甚至站起身,搜寻人群里的外国面孔,像水溅进油锅,噼里啪啦沸腾不已。 靳也凑热闹朝后方里看。 络绎不绝的喧嚣声中,Hogan望向江舒亦,笑得慈祥又和蔼,Aysen, e over here for a minute? 江舒亦本不想露脸,对上Hogan询问的眼神,迟疑须臾站起身。 靳原见江舒亦要走,连忙拽住他手腕,在这看看就行,人多,别瞎几把乱跑。 作者有话说:: 撇开颜值和身材来看,你最欣赏靳原什么? 江舒亦:我撇不开。 看到好几条评论说重复描述。我回去看了看发现确实是,然后尽量也改了一些(28、29章)。写的时候以为呼应前文来着,还是写作能力的问题,后面会注意。 因为尝试的是新人设和新的cp模式,从开始就写得很艰难,每天龟速码字。 这本写得很认真,但可能报看,见谅。 但我总有一天,会写得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好看,哼。 感谢res、青花鱼x50v2znwvtg_投喂的鱼粮,a很饿投喂的彩虹糖~ 第32章 着迷 江舒亦差点被拽个趔趄。 工作区在显眼区域,他一站起来,众人齐刷刷盯着他。Hogan依旧望着这边,江舒亦回头看靳原,除了江舒亦,我还有个英文名,Aysen。 靳原:!!! 他惊诧地看着江舒亦上台,看他熟稔地拥抱Hogan,和同被邀请参与讲座的本土作家握手。 有礼有节,丝毫不怯场。 竟然是江舒亦翻译的。 前座有个丸子头女生手里拿着《All my life 》,靳原问她借,翻开书脊看译者名。 Aysen,好洋气。 后知后觉记起,江舒亦本来就是个精致的小洋人。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 妈耶,是亚裔吗?他看起来应该是亚裔,不知道是哪国的混血,真好看啊。你们快看他脸,好绝,还有拿话筒的手,啊我死了。 好像是文学院的,读书会他就火了把,我对他脸倒是没什么感觉,不吃这款颓丧冷淡风。但有一说一,好爱他的翻译。 我也,他除了翻译,自己写过东西吗?不写真的太可惜了,我搜一搜。 靳原抬头看江舒亦。 礼堂主场由橡木地板铺制而成,深蓝色的帷幔系在两旁,正中央布置得像访谈现场,几人围坐在桌子旁,耳边都挂着麦。 Hogan占C位,江舒亦在他左手边,正襟危坐,握着主持人提供的麦克风,正谦逊地回答读者关于两版英文诗翻译的问题。 引经据典,从东西方文化深入浅出 穿着白色无领衬衫,肩线设计得稍微往前,珍珠贝纽扣,仪态难以言喻的贵气,气质出尘。 灯光仿佛也格外偏爱他,打在他脸上,整个人耀眼到熠熠生辉。 靳原支着下巴,聚精会神地听他论述,听他拆解英文诗。 他听过江舒亦讲英文,地道的牛津腔。读起诗来,更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靳原对文学丝毫不感兴趣,此刻望着台上的江舒亦,忽然觉得,草,原来文学也是一门极有魅力的学科。 手肘忽地被怼了下,靳原回神,看向一旁,认出是学生会另一个戴眼镜的副主席,怎么了余枫? 眼镜男为了避免遮挡住视线,半蹲着,原啊我待会儿有事,你能不能帮忙负责下收尾工作? 行。举手之劳,靳原应得干脆。 谢了谢了,眼镜男打趣道,刚才叫你八百遍都没反应,你这是突然觉醒了文学血脉? 靳原边凝视江舒亦的脸边回答,作为高素质大学生,哪能没有一点文学素养,我深入熏陶熏陶。 那确实挺深入,看人看得两眼放光,上次你参加IPT夺冠发表感言时,台下的小迷妹也是这样看你的。 靳原笑了一半停住,移开目光,别瞎说啊,我可不迷。 -- 第76页 他没再盯着江舒亦,偶尔看一眼。 江舒亦论述时间短而精,把主场还给Hogan。在众人的重重注视中,回了座位,很落落大方,似乎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有些渴,问靳原桌上哪瓶矿泉水是他的。 少的这瓶。靳原敲桌示意,眼神不由自主又落回他脸上。 江舒亦和他对视,怎么了? 没什么。靳原若无其事避开。 江舒亦喝了几口水后翻书做笔记。 他翻译出于兴趣,没有技巧全凭感情。虽然被业内人士评价说风格独具特色,但确实存在诸多不足。 讲座结束将近十一点,靳原忙着做收尾工作,江舒亦也在后台,准备送Hogan回酒店。 路上聊起被导师针对的来龙去脉。江舒亦很有耐心,问一句答一句,附赠诸多细节。 听到和李元炘在公寓的冲突,Hogan嘱咐道,下次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你护住人后带她躲到安全区域让她报警,你别动手。 确实是首选项。 江舒亦也考虑过,但当那女生被还手,瞳孔放大变得惊恐,僵直不动那刻。可能是应激反应,他控制不住把李元炘掼倒在地。 走的湖边小路,湖面波光粼粼,柳条在微风中摇曳。江舒亦慢步走着,轻声道:I don't know, maybe she reminds me of my mama. 在他的记忆早期,江尚文是个温文尔雅的父亲,性子柔,对他妈何韵百依百顺。 高二才发现他有暴力倾向。那天他从学校回家,放假提前了半小时,目睹了家暴现场。 他妈撞在壁橱上,他温文尔雅的父亲判若两人,下手很狠,还特意避开裸露在外的部位。洗把脸,就看起来毫发无伤。 那天,也是江尚文第一次对他实施暴力。而对他妈,已经长达一年多的时间。 何韵上班经常早出晚归,他中晚餐都在学校吃,除了节假日,碰面时间短之又短,江尚文动手次数并不频繁。 就这样瞒了下来。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了解事情因果。 起因是江尚文工作受挫,迁怒于人。他妈在经年累月的管束下本性懦弱,能忍受家暴,除了性格方面,主要顾及他。不想让他适应伦敦环境的同时,又经历家庭变故。 直到江尚文对他动手,才下定决心离婚。 江舒亦有时会觉得,母爱伟大又愚蠢。 但难以苛责。 她每一次克服本性的行为,基本上都是为了他。 湖边的风带着热气,江舒亦那句maybe she reminds me of my mama像是呓语,轻易被吹散。 Hogan却沉默了半晌。 其实他以另一种方式见证了现场,不是家暴现场,是被江舒亦撞破后的场景。 那天他准备在后院种悬铃木,习惯拍视频记录历年来庭院的变化过程。翌日翻看视频,捕捉到镜头角落里的一小节画面。 蒙着雨雾的伦敦傍晚,对院窗边,十五六岁的江舒亦挡在何韵身前。 青涩的少年脸颊红肿,双手握枪指着江尚文,手不断在抖。 抖到几乎拿不稳。 握的姿势也不对,生疏,但眼神很坚毅,尽管含着泪。 何韵头抵着他单薄的后背,在哭,藕荷色的长裙拖地,像绽开的、带着淤痕的花瓣。 江舒亦说:没关系的妈,没关系,你现在离开这里。 听不见声音,但能看见口型。 枪是他朋友的,被淘汰下来的空壳子,早先送给了江舒亦当玩具。Hogan望着江舒亦失去血色的唇,心想,声音应该颤抖着。 人这一生,有很多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的时刻。在那瞬间,他真真切切地被江舒亦所触动。 相处了这么多年。出于私心,希望江舒亦万事顺遂,要像今晚那样,站在聚光灯下,被惊叹,被夸赞,被艳羡。 更希望别习惯性压着情绪。他数十年如一日严于律己,不懈怠不放纵,除了学业,仿佛无所欲求。 可人性并非如此。 不知怎的,Hogan脑海里猛然跳出,座无虚席的礼堂里,喧嚣声中,江舒亦和靳原台上台下隐秘而长久的对望。 酒店灯火通明,他斑白的鬓发被照得发亮,正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刷房卡,忽地回头看江舒亦。 泛起了然的笑意,什么都没说,拥抱了下他,温柔和蔼地道晚安。 江舒亦贴了贴他的脸,也很温柔,Sweet dreams. 将近凌晨,偌大的校园冷寂无人,路灯昏黄暗淡。江舒亦顺着湖边走,挑了个柳树下的干净石凳,坐着看湖面上的黑天鹅。 许久之后,接到靳原的来电。 Aysen,靳原托着调子,几点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帮忙做了收尾工作,撤横幅收道具弄到很晚,回公寓见黑黢黢一片。算算时间,够江舒亦从酒店到公寓来回三四趟了。 在秋月湖,马上。江舒亦应道。 心情不好啊,靳原问,在哪?带你去玩。 过了会儿,岔路口出现辆摩托,靳原精准摆尾,大长腿踩地,没问江舒亦怎么了,只朝他笑,上车。 江舒亦没说话,迎着月色,闷热的夜风和湖边柳树上的声声蝉鸣,安静地看着他。 -- 第77页 漫无目的地想,正常的语气正常的话,甚至隔着手机,靳原怎么听出来的? 他再次坐上那辆掉漆的二手摩托,经过灯光稀稀落落的图书馆,熟得不能再熟的文学院,烤鸭饭一绝的三食堂 搭着靳原的腰,又觉自己鬼迷心窍,明天有早课,大半夜不睡觉,竟然去玩。 去哪儿玩? 穿过庄严肃穆的校门,驶进街道。走的大路,油门拧到底,停在数十公里外的大理石建筑旁。 江舒亦仰头望,江城市体育馆? 靳原在侧门捣鼓几下,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认识这里的管理员,随时能来玩。 江舒亦跟着进去,体育馆顶部的大灯嘭地亮起来那刹那,被震撼到了。 宽敞如湖的泳池、高度不定的跳台、似无边际的观众席像举办国际赛事的跳水场地。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他和靳原存在。 这个点去沿海公路很危险,靳原站在7.5米跳台上,笑着说,在这里,你想怎么跳怎么跳。 江舒亦望着幽蓝的泳池水,想的却是,没带换的干净衣服,跳完会很狼狈。 神色略带犹豫。 第一次玩紧张很正常,靳原提议道,这样,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 行。 起跳的瞬间,江舒亦下意识后退半步,靳原动作太快径直落水,砸起阵阵水花。 片刻后,江舒亦看着湿淋淋走上跳台的靳原,心里生出愧疚,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擦脸。 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小了?靳原囫囵擦了遍,十米而已,又不是在墨西哥的拉奎布拉达,算了,我带你下去。 弄湿了就弄湿了,反正大半夜的,也没什么人能看见,江舒亦说服自己,但走到跳台边,从高处向下望见幽深的水池时,还是忍不住甩开了靳原的手。 靳原独自坠落,溅起汹涌的水花,泡水里喊:江舒亦! 江舒亦下了跳台,朝靳原伸手想拉他上来,反被靳原拽下泳池。 靳原!江舒亦差点呛水。 靳原双手搭在泳池边缘圈住他,自己说,你过不过分? 过分,江舒亦浸在水里,近在咫尺地跟他对视,但不想弄湿。 那你现在还不是湿了?靳原探身逼近,湿透了。 夏季,触水的感觉不错,江舒亦踢他小腿,拜你所赐。 很轻,又有水的阻力,不像踢像擦过,靳原低头看江舒亦,笑着喊:Aysen,帮我也取个洋气的英文名呗。 故意使坏,Aysen含在舌尖,每个音念得百转千回。 我想想,江舒亦带了点笑>齳sen。 比森?挺正常一个名字,但靳原总感觉在骂他,卡着江舒亦下巴,很凶,骂我呢? 江舒亦便拍他脸,撒手。 靳原撒是撒了,又凑他颈窝里闻,你是不是擦了香水。 江舒亦浑身湿漉漉,背贴着池壁,衬衫透得明显,水珠从下颌滑到侧颈,再滑进锁骨,摇摇欲坠。 抬眼看靳原,眼神也像浸了水,如静似动,透出股欲说还休的朦胧感。 没擦,但应的是,嗯。 靳原撞进他眼神里,心跳停了半拍。江舒亦轻敲他胸口,看什么?离我远点。 靳原猛地把江舒亦压在池边,笑归笑,寸头和纹身衬得他满是侵略意味,就不。 我说离我远点。 我说就不。 别闻我,混蛋 你怎么不长记性,不让我闻,我偏闻。 泳池里水花四溅,忽地传来脚步声,踢踏踢踏由远及近。靳原抬头看了眼,见走廊走来个穿黑色制服的保安。 把江舒亦抱上泳池边缘,随着双手一撑,跟着上岸,攥着他手腕往前跑,保安来了,赶紧走! 江舒亦震惊,你说你认识! 骗你的。 体育馆空旷无比,江舒亦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狼狈地疯狂逃窜,衣服裤子全湿,地上布满水印。 保安在后面紧追不放,他跟着靳原慌不择路四处跑,穿过冗长的走廊,钻进蓊郁的绿植,将将在保安摇人时,摆脱他的视线。 两人藏在逼仄的楼梯间。江舒亦额上沁出了汗,手撑着膝盖喘气,身上乱糟糟,有种生活被颠覆的错乱疯狂。 飙车掉海里算什么离经叛道,这才是真正的离经叛道,看向即是同谋,又是罪魁祸首的靳原,骂他,非法入侵抓到了要判刑,你个犯罪分子。 好玩啊,你不是最爱玩刺激,靳原说,抓到了顶多挨顿呲,我总不能带你去飙车,再让你受伤吧。 江舒亦喘匀气,继续骂,混蛋。 少来,你明明就很享受做坏事的感觉,靳原弯腰看他,你眼睛在笑诶。 江舒亦还在喘,笑意压也压不住,推开靳原的脸,你好烦。 确实享受,被规矩束缚久了,破坏秩序规则带来的满足和爽感难以言表。 -- 第78页 乐极生悲,出体育馆后发现钥匙忘了拔,摩托车被偷了。 靳原:哪个崽种这么缺德? 侧门有烧烤摊,俩中年男人靠近这边吃着烧烤。江舒亦过去问,莫名被骂了一顿。 他们喝得很醉,肆意对陌生人发泄戾气,其中一男的甚至蓄意推搡。 动手试试,靳原把江舒亦拉到身后,用酒瓶指着喝醉的光膀男,信不信我打爆你们。 男人只是借酒发疯,没到人事不分的地步,见来了个硬茬,立刻安分下来。 车丢了找不见,有共享单车,也可以打车。 但他们都没提,顺着马路一直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以暴制暴虽然不道德,但很爽,靳原揽住江舒亦的肩,你就算了,别逞强,站我身后就行。 你很能打? 护你绰绰有余。所以,遇到事及时告诉我,别再出现你导师的情况。 江舒亦笑着配合道:路边有条狗朝我叫了几声,我吓死了。 吓死了啊,靳原也笑,等着,我去扇它两巴掌。 月光如纱似雾,两道影子被拉得老长,马路牙子或直或弯,似乎永无尽头。 走走停停,半路还逛了夜市。黎明时分在江城一家老字号早餐店吃了早餐,回学校天已大亮。 上课的学生神色匆匆,穿梭在校园里。靳原摸了摸兜里的校园卡,路过商店买了支笔。 江舒亦纳闷,公寓里堆了一柜子的笔,怎么还买? 考个试。 上学期理论力学的教授课上了大半,突然出国访学,这学期回来继续讲,专业课刚结束,安排了结课考试。 还剩二十分钟开考。 靳原逆着人流前行,没回头,懒散地朝江舒亦摆手,走了。 江舒亦站在银杏树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意外又不意外,半晌,很轻地笑了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凌云湘、今天你磕g_投喂的鱼粮,不散散散ovo投喂的猫薄荷,青花鱼cr557txd3iw、唯有你解忧、十八君、耶啵啵呀、青花鱼78g7qwobs5h投喂的鱼粮。 第33章 有何不可呢 商店离三教五分钟距离,靳原在楼下遇到了同去考试的胖子和大头。胖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嘿嘿笑,靳啊,昨晚去哪野战啦? 滚。靳原拍他后脑勺。 靳原穿得随性,衣服裤子泡水后干了,和往常大差不差,就鞋子略微狼狈。 鞋子穿了好几年,旧东西越穿越舒服,没舍得扔偶尔穿一穿,昨晚拽着江舒亦跑太急,开了道小口子。 大头笑着揭穿他,我可看见了,你大半夜骑车载着江舒亦出去,去玩不带我们,可恶。 靳原:实习狗还想去玩?讲座都是我替你的班。 聊起这个,大头来了精神。 好可惜,我没参加讲座,他戴副黑框眼镜,标准理工男,不瞒你们说,我第一眼见江舒亦,就觉得他很特别,文化人的气质。 何止你觉得,他在学校火了,论坛里全是讨论他的话题,胖子啧啧称奇,火爆了,就昨晚读诗那片段,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靳原就笑,哪有那么夸张。 真有,胖子说,不信你上论坛看看呗。 靳原在教室找了个后座空位,趁开考前的空隙,摸出手机,看到一溜儿他妈的消息。 尚瑜做事干脆利落,先说的正事。 摩托车她让人骑走了,送还给利野的安保人员。李元炘和黄毛哥因涉嫌寻衅滋事罪被拘,尤其黄毛哥有霸凌前科,予以治安处罚。 然后说:【不让你跳海你带人跳泳池,能保证安全我懒得管你,但要有分寸。】 合着车骑走了不告诉他,是故意的。靳原回:【知道。】 随后登录论坛,果然,首页前五都夹带了江舒亦的词条,讨论得沸沸扬扬。 靳原扫了眼,点进首楼,从上到下迅速浏览,简直是大型江舒亦夸夸群。 粉色星球:【我靠我靠我靠,有人录像了吗?我昨天在后排画质感人,有音频也行,那几句诗读得也太迷人了,我声控我坦白。有没有人了解他啊,我村通网。】 风云岛屿:【我文学院的,见过他好多次,仪态很绝,还超有教养。上回学院有个狗嘚儿点烟花表白,把旁边的化粪池炸漏了,谁经过那都要骂一顿,就江舒亦没骂,不知道咋说,感觉他应该不会骂人。】 靳原想,一天骂我八百遍混蛋,我不是人? 蓝色切科特:【还有上次跟导师硬刚,别人爽没爽到我不清楚,反正我爽了。】 引起一阵附和,层数不断新增。李简被撤职的事低调处理,但他们在文学院大厅对峙的场面流传甚广。绝大部分学生都被导师问题困扰过,疯狂共情代入。 独行侠:【他对朋友也没话说。我在三食堂烤鸭饭那勤工俭学,他隔三差五和物理学院的靳原来吃。大夏天的,总把有空调的位置让给靳原,还分大半菜给他。】 靳原看了这条发言很久,假象,都是假象。 -- 第79页 空调位置是因为江舒亦有强迫症,不喜欢背对着门口。分菜是因为江舒亦搭的青菜只吃小片绿叶,大片的说口感老,鸭肉也挑,这块不吃那块不吃。 他嫌浪费,每次都主动解决,然后在经过诺心LE CAKE时,给江舒亦买些小甜点。 又讲究又挑剔,小毛病贼多。不过只在他面前这样,对胖子大头他们则尽力掩饰。 靳原笑着想,江舒亦怎么回事,这么双标。 噼里啪啦打字:【奉劝这位独行侠,人不可貌相,虽然他确实漂亮得不像话,但私底下的德性接触了才知道。】 被骂了。 独行侠:【漂亮?宁是不是有病,干嘛用这种词形容人家。】 这种词怎么了,难道不漂亮? 靳原懒得跟他对线,切到相册。公众号关于读书会的照片忘了保存,P过的照片倒存着。 轮廓柔化过,雌雄莫辨的惊艳,靳原撑着脸,看得目不转睛。 慢慢的,被泳池里靠着蓝色池壁,浑身湿漉漉,眼神也泛湿的江舒亦所覆盖。自顾自地念了句Aysen,忍不住笑起来。 真是漂亮得不像话啊,靳原想,长成这样,又有文化,难怪那些人被迷得神魂颠倒。 这他妈谁顶得住?~筱~瑛~蒸~里~ 被敲桌声惊醒,还玩手机,不考试了? 马上交。靳原顺手把照片设置成和江舒亦的专属聊天背景,关了手机。 课间,江舒亦恰好看见学校论坛里漂亮的形容词。 今天有早课,他匆匆忙忙赶回公寓洗澡换衣服,破天荒迟到了十来分钟。课间休息,朱浅谈笑风生地跟他八卦,说昨晚到现在,学校论坛一直在讨论他。 江舒亦瞥了眼屏幕,瞥见人不可貌相的全句。语气措辞挺像靳原,但那个点人应该在考试。江舒亦心想,乱用形容词,语文靳原教的吗? 他本来没兴趣,正要移开目光,捕捉到首页里一个讨论靳原的帖子。 小教室里安静闲适,李元炘已经被勒令退学,剩下的除了江舒亦,都是女生。 刘佳琪站门口喊:浅,陪我去趟超市。 okk,朱浅做了个手势,然后问江舒亦,你要不要什么? 江舒亦一如既往的客气,不用,谢谢。 待她们离开,江舒亦进了论坛,点开首页的陈年旧帖。 柠檬柚子茶:【我知道他,上学期和E大校队打省内联赛, 他一个暴扣直接扣碎了篮板,草,那臂力绝了,目测能单手抡起我。】 附了照片,抓拍的靳原扣篮瞬间。红黑球衣,身体腾在半空,手臂肌肉线条力量感十足,飞扣,玻璃篮板如蛛网般裂开。 白白:【楼上说的比赛我在场,确实震撼。他人也挺好的,经常看他和学校里的野猫野狗玩。】 江舒亦最清楚不过,靳原在校园里遇到没人喂的流浪猫,会蹲下来摸毛,笑着说这么可怜啊,给它喂食。 海边的曼彻斯特:【唉,可能是触景生情吧,他很可怜的,从没见他填过父母信息,听说父母双亡。】 江舒亦手指顿住。 他的确没听靳原提起过家庭,有时周末出去,只说回趟家。但好像每次回家,都很不开心。 父母双亡吗? 他回溯相处时的种种细节。靳原特好养活,有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衣服基本是随性的普通款,昨晚穿的鞋很旧,跑太急还开了个口子。 各种细节如溪流汇海般聚集。花钱的时候也有,聚餐费AA,有时请客吃饭。不至于困窘,充其量算普通大学生的生活水平。 论坛消息真真假假,可能是捕风捉影,也可能是编纂出来的谣言。但刚来A大程老向他介绍靳原时,话里话外充满了怜爱。 说什么这孩子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看着混不吝,实则特靠谱,是个做科研的好苗子。 江舒亦摩挲笔盖,思索了许久。 直接问靳原唐突又伤人。 朱浅从超市回来,坐他旁边,拖得椅子吱呀一声响,江舒亦回神,看了她一眼。 要按以往,他会选择套胖子或大头的话,但他们在考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他向来有耐心,此时被求知欲磨得略显急躁。 胖子大一和朱浅谈的恋爱,到现在三年多,感情很好。便走捷径问朱浅:魏宏和你聊过靳原吗? 胖胖和我什么都聊,怎么了?朱浅咬着酸奶包,大眼睛扑闪扑闪。 那靳原家里的情况在想措辞,欲言又止。 朱浅和他对上眼色,恍然大悟,你才知道啊?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靳原没和我提过。 这种事他当然不会主动提,显摆家里有权有势是无脑官二代才会做的事,朱浅说,就胖子几个清楚,靳原不喜欢别人讨论他的家庭。 江舒亦没再问,越想下去越不是滋味,上课难得心不在焉。上午只有一二节课,散学后他没走,待教室给靳原挑衣服。 电脑开着,页面不断上下滑动。他惯穿的那几家店风格和靳原相悖,在挑选具有痞酷气质的大牌。 大牌有品牌溢价的成分,但质感一流。 -- 第80页 物质层面江舒亦从小到大都不缺,过得精致高级。看到合适的便下单,又给靳原挑了些鞋,分别适用于各种场合。 回公寓的路上买了包湿巾,付款时跳出Hogan的消息,说电脑好像坏了,卡着没动,还拍了张照片,问怎么处理。 Hogan对科技产品一窍不通,写作习惯用手稿,电脑一般用来接收邮件,和编辑出版社沟通。 照片上的文件夹里零零散散什么都有,律师函、下软件夹带的游戏、宴会邀请、账单 消息通知出现了延迟,时间在上午八点半。 Hogan今天有行程,去江城市文协和几个本土作家交流,已经到了目的地。江舒亦便回:【刚看到消息,等你回酒店,我过来帮你处理。】 中午和靳原约在一食堂碰面。本打算回公寓补觉,走到三教附近,江舒亦抬头向上望,改了主意。 靳原的课程安排他记得,考完试后两节是原子物理学,在315教室。 教室里人头攒动,江舒亦在后排落座,不用找就看见了靳原。正站着和教授讨论题目,随后上讲台拿了根粉笔,开始验算。 边写边说话,全是专业术语,密密麻麻的参数填满了滑动黑板。江舒亦既听不懂也看不懂,目光从板书移到靳原身上。 模样罕见的认真肃然,痞气被正气所替代,透出做科研的严谨缜密。 江舒亦顿时想起程老说的,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美强惨历来吸引人,也惹人怜爱。在沿海公路在泳池的回忆涌起,如潮水般裹住心脏。 他看着靳原,出了会儿神。 察觉到注视,靳原偏头扫了眼,众目睽睽下,朝他笑起来。 验算完离开讲台,抄起课本往后走,和江舒亦挨着坐,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没课过来看看。江舒亦余光扫过靳原的鞋,又打量他的衣服裤子,都挺旧,该换了。 眼含怜惜。 靳原上次见他这种眼神,是在文学院门口,碰到条脏兮兮的流浪小狗。 正纳闷,江舒亦说渴了,问有水吗。靳原便敲前桌男生的椅背,方子给我瓶水。 拧开紧封的矿泉水瓶盖,递给江舒亦。 江舒亦喝了几口。靳原支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看。看他被水润湿的唇,若隐若现的透红舌尖,吞咽的动作,和小幅度滚动的喉结。 也莫名其妙吞咽了下,笑着对江舒亦讲:嗓子眼这么细啊,喝水都费劲。 江舒亦看他一眼,把剩下的水给他,靳原一口喝完。 下课铃倏然响起,他捏瘪瓶身,以投篮姿势扔进墙角垃圾桶,扑通稳稳命中。 物理专业四五十人,男生居多,后排有俩男的趁下课闹着玩,劈头盖脸互扔书。 扔偏直直砸向江舒亦,靳原眼疾手快接住。接得急,书页擦过江舒亦侧脸,靳原盯着罪魁祸首,干嘛呢郭凡,要扔出去扔。 又自然而然凑前捏江舒亦下颌,我看看。 我靠你脖子怎么有个印,靳原眉眼带躁,我待会儿去收拾他。 你在体育馆弄的。 昨晚靳原把他压在泳池边怼着闻,鼻梁硬,怼出了痕迹。 我弄的啊,靳原摩挲他侧颈,纳闷,我都没怎么碰你。 又叹气,体育馆已经算安全了,既然爱玩刺激,经不住造可不行。 似是而非的话,很容易联想到其他。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呼吸间热气交缠。靳原手掌宽大,糙,带着粗粝感。江舒亦任他摸,稍仰着头,眼神长久落在靳原脸上。 当初Hogan问起,他自认足够克制清醒,拒绝沉溺于短暂的意乱情迷。 此时望着靳原,忽然就想。 有何不可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Zz219、青花鱼8hney9ckw0w投喂的鱼粮~ 第34章 不是gay 江舒亦半垂着眼,凝望靳原,意有所指地打量。 下次带你玩点别的。靳原说。 课间学生来来往往,不少人朝这边张望,目光多数聚焦在江舒亦身上,移开又转回。 看学校论坛了吗?靳原撤回手,朝江舒亦笑,大明星,你火了。 翻论坛的帖子,随意找了个话题楼,读给江舒亦听。这他妈女娲亲手捏的脸吧,妈的仪态也好绝,贵里贵气的。 草草草,读诗那几秒,我真的小心肝都在颤,可不可以出钱哄睡! 本就是上头的夸张话,经过靳原的演绎,显得更滑稽,江舒亦轻笑了声,让他闭嘴。 靳原也笑起来。 他五官深邃,痞坏,目不转睛望着江舒亦的时候,攻击性尽数褪去,满是干净纯粹的少年气。 继续刷论坛,刷到自己的瓜,靳原啧了声,谁闲的没事乱拍。 江舒亦靠近看。是个小视频,标题上赫赫几个大字:死直男就该寡一辈子。 应该是角落里的路人拍的,镜头晃得厉害。女主角是个高挑明艳的浓颜大美女,靳原站在图书馆旁的小径口,经典的挑眉笑,低头对她说着什么。 -- 第81页 说完耸肩,拐至另一个方向。大美女朝他背影比了个中指。 江舒亦看了眼浓颜大美女,问靳原,什么时候的事? 上星期吧好像,想和我发展正当的男女关系。靳原说,有时候挺烦的,太多人喜欢我。 并非炫耀。靳原很受欢迎,长得好,眉眼透着玩世不恭的渣苏感。性格更吸引人,既有在国际赛场,面对出言不逊的敌手,all in 的轻狂桀骜。也会在碰到宿管阿姨哭闹的小女儿时,就地坐台阶上,耐心地给她编条漂亮的茉莉花手链。 视频底下跟着一连串评论。 【我服了,靳原头上是有戒疤吗?妈的音乐学院院花主动示好,竟然置之不理。】 【当他拒绝小甜妹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可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当他拒绝酷妹的时候,我也没有说话,因为可能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当他拒绝辣妹的时候,我想说,他不是gay我倒立吃翔!!!】 靳原噼里啪啦打字:【你把全世界翔吃光了他也不可能是。】 江舒亦难以置信,你不是gay? 我他靳原头皮发麻,想骂脏话,对着江舒亦堪堪收住,我不是啊,我铁直,死了都是直的。 江舒亦没分辨直男和gay的能力,但靳原经常直勾勾盯着他看,洗澡前洗澡后,刚睡醒没睡醒像能探照目标的转向灯。 他一出现,立刻精准捕捉。再加上他们之间频繁而过界的肢体接触,一度让他误解靳原的性向。 直男?对他生起的心思瞬间冷却大半,持怀疑态度,江舒亦没再问。 你别信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靳原掏出包里的院服,三两下全塞进左袖,贴心地做成圆枕让他垫头。 困了就睡,下课我叫你。 院服很干净,冒出洗衣凝珠的青柠香,又隐约散发着靳原身上的气味,萦绕在江舒亦鼻尖。 换了个姿势,气味更明显。通宵整个人精神状态萎靡,半睡半醒间,烦闷袭上心头,又觉得荒唐,思忖靳原是直男的真实性。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想靳原,因为他在Hogan电脑里发现了大额账单。 三教离国际交流中心酒店不远,下课后,他先和返校的Hogan在一楼餐厅吃完午餐,再去酒店房间帮他修电脑。 我本来在给编辑发邮件,中途想找资料,光标突然失效,Hogan推开酒店门往里走,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卡着不动。 我帮你看看。江舒亦说。 Hogan年纪大了,对电子科技产品接触有限。从手帕里掏出块小酥饼当饭后甜点,能修吗?要不然换台电脑,我过几天还得用。 江舒亦检查了下,小问题,是开机启动项和系统垃圾过多导致的卡屏。 帮Hogan做这些已经很轻车熟路,清理后看见桌面文档乱七八糟堆着,建议道:我把这些文件分类归档一下,方便你用的时候找,想按怎样分? Hogan望着桌面密密麻麻的文档发怵,目光掠过光标附近的账单,忽地停住,连忙改口,Aysen不用,这些我用不上。 可以删吗? 可以。Hogan暗自纳闷,他只是很久前打开看了眼,账单怎么会出现在桌面?见江舒亦把文件全删了,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 在他走去扔甜酥包装袋时,江舒亦立刻恢复所有文档,通过聊天窗口传输给自己,紧接着恢复原样。 本来没多想,Hogan态度大转弯,明显哪里出了问题,还和他有关。 和他有关且能让Hogan紧张的事,江舒亦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关掉电脑,在手机堆积如山的文档里找到了账单。 刚才光标似乎在这左侧不远。 他和Hogan如常地聊着天,过了会儿,说出去打个电话。 有心理预期,仍然被账单里的金额震住,伦敦地段寸土寸金,他了解市价,这起码翻了三倍! 应该是和江尚文的律师谈价出了岔子。 江舒亦迅速冷静,盘算手上的积蓄,还差一些。陡然负债压得人烦闷不已,但钱肯定得还。 Hogan既然瞒着他,大概率不会要。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趁Hogan在国内速战速决。 江舒亦有买书的习惯,收藏版的经典旧书价格高昂,他订了一箱,是笔大支出,跟书商沟通后退了款。思索几秒,又联系远在伦敦的Kevin,借钱补亏空。 金额不大,Kevin在忙出版社的工作,问都没问,直接转了钱。 转账额度有限制,所幸Hogan卡多,又因这些年的稿酬丰厚,对存款毫不上心。 江舒亦回了房,找借口说用一下他的手机,分批次转账后,趁机把通知删了。 离开酒店,日光明晃晃的亮。他只留了些生活费,书店半年的盈余足够填补Kevin那边的借款 不算负债,但生活费留得少,即将面临消费降级。身外之物而已,江舒亦理所当然地想,清贫和富裕对他来说,只是生活方式的差异。 过了两天清贫日子,江舒亦感觉良好,靳原没发现他的异样。 这两天他们课刚好错开,早晚见不到面,话都来不及讲。直到去机场接回国的程老,才捡回了相处时间。 程老精神矍铄走路带风,身后跟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儿,笑得青春洋溢。 -- 第82页 中国面孔美国性格,见到他们热情似火地自我介绍,说我叫程逸,总听grandpa提起你们,很高兴见面。 随儿女去异国他乡养老,或者待在国内孤独终老,是大部分高级知识分子的宿命。程老选择了前者,这次回国,目的在于把手头上的工作交代清楚。 孙子程逸刚大学毕业,不放心程老独自回国处理,便向公司请假陪同。 晚上学校领导有邀约,程老独自赴宴。程逸就由江舒亦和靳原负责招待。 他们去的校外堕落街,年纪相近,仨人很聊得来。饭点人摩肩擦踵,靳原习惯性把江舒亦护在内侧,松松地揽着他腰。 江舒亦垂眸看了眼他的手。 靳原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以往这时候,江舒亦会说别碰我的腰,痒。他会揽更紧,顺带掐一掐,然后被江舒亦骂混蛋。 都习惯了。 不咸不淡看一眼是怎么回事? 存心掐了把,见江舒亦依旧无动于衷,心里了然,有外人在故意端着。 紧接着,靳原发现并非如此。 掐腰,摸背,捏江舒亦的小指无论做什么,江舒亦都持放任态度,但很少回应。他们之间的互动一向有来有往,就算外人在,也不至于这么冷淡。 干嘛呢这是? 程逸滔滔不绝,靳原在神游天外,这两天他忙着做课题,江舒亦在忙论文和课时作业,吃饭又陪着Hogan。一个有早课一个有晚课,面都没见过,更别说聊天。 心下不安,对程逸讲,抱歉啊程逸,我有急事和江舒亦说,你在这等我们一会儿,很快。 握着江舒亦手腕,把人带到最近的偏僻小巷,低头看他,怎么不高兴,我惹到你了? 靳原侧对着路灯,寸头冒出点硬茬,眼眸深邃,光线将他轮廓勾勒得熠熠生辉。江舒亦望着他眼睛,念及他性向,改口道:没有。 真没有?那我搂你的时候你动什么? 天热,贴一起难受。 行吧,靳原往巷口看了眼,程逸生性热情,小动作格外多,总骚扰江舒亦。 见他在卖水果捞的摊子旁等,靳原叮嘱江舒亦,他小动作好多,你没必要因为程老容忍,待会儿直说,反正不认识,过几天就各奔东西。 我和程逸认识。江舒亦解释。 程老和他外公是老同学,他们小时候见过几面。靳原所谓的小动作,是程逸看到印度飞饼,惊讶地拍了下他的肩,仅此而已。 为此表达反感不合情理。 靳原顿了下,你们小时候认识? 嗯。 出了巷子,程逸笑着迎上前,靳原也笑,状若无意卡在他和江舒亦之间。 聊天什么都聊,他们有国外久居经历,靳原有时候插不进话。听得烦,便见缝插针打断,待会儿我们吃什么? 维多利亚西餐厅?江舒亦建议道。 程逸摇头,吃腻了西餐,要不就在这吃吧,牛骨粉看起来不错。 江舒亦犹豫片刻,稍微好点的餐厅,三人起码上千,他留的生活费有限,得控制消费。但他们作为招待方,带程逸吃路边摊,说不过去。 程逸笑着坚持,这一大片就这家生意最好,说明味道肯定可以,我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就想多尝尝祖国的美食。 江舒亦审视一圈牛骨粉小摊,老板是对中年夫妻,戴着口罩,身上打理得干干净净,卤好的牛骨在汤里咕噜噜咕冒泡,汤色鲜亮。案板和小桌也干净,卫生条件能接受。 见程逸兴致勃勃真心想尝试,便顺水推舟点了头。 靳原正想否决,换一家吧,江舒亦吃不惯这个都涌到喉咙了,被江舒亦的那行硬生生卡住。 他震惊地看着江舒亦。 江舒亦待人接物有礼有节,但精致是真精致,洁癖刻在骨子里,嫌小摊脏死活不碰。 隔壁那家鸭血粉丝汤好吃到爆,他口水说干了,愣是没劝服江舒亦尝试。拒绝三连:不要,鸭血恶心,路边摊不干净。 今天轻飘飘一句那行,打他脸打得真疼。 靳原看着江舒亦在牛骨摊落座,心生烦躁,和我吃吃不惯,和他吃就吃得惯了?! 就算以前和程逸见过面,这么多年,早该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舒亦怎么回事?他俩之间的交情,比不上小时候见过几次面是吧? 靳原默不作声地坐在江舒亦身边,点了碗招牌牛骨粉。 现成的牛骨,只需要烫粉,上桌速度快。图方便清洗,店家用白色塑料袋罩着碗底,汤粉实则装在塑料袋里。 程逸大大咧咧觉得新鲜,笑着说:老板好聪明。 尝了尝味道,随后大快朵颐起来。 江舒亦看着浸满热汤的塑料袋,忽然意识到,清贫的生活方式对自己是个大挑战。有些后悔,应该选择去餐厅的,贵点就贵点。 迟疑几秒,拆了一次性筷子,撩起根米线,慢条斯理地吃。 江舒亦抗拒的动作被靳原尽收眼底。 吃不惯,但愿意陪程逸吃。靳原更接受不了,江舒亦从没这样对他妥协过。 江舒亦怎么可以双标。 -- 第83页 顿时胃口全无。巨大的黑色落地风扇呼啦啦地吹,热风,吹得T恤黏在背上,靳原扯了扯,手肘抵着椅子扶手,打量程逸,又目不转睛盯着江舒亦。 江舒亦催他,吃快点,我待会儿有课, 靳原掰开筷子,扫了眼汤,难吃,不吃了。 啊,我觉得味道很棒,程逸辣出了汗,自来熟道,你牛骨没动过,不吃太浪费,要不给我吧。 靳原对他初始印象挺好,在机场交谈时堪称一见如故,甚至约好暑期有机会去纽约聚聚。 扯上江舒亦后,靳原怎么看他怎么不得劲,没表露出来,笑了笑,行,你吃吧。 牛骨和粉分开装,装牛骨的碗也用塑料袋罩着。江舒亦被影响了食欲,随便吃了几口粉。 见程逸的确爱吃牛骨,怀着点招待不周的歉意,把碗往他面前推。 没推动。 靳原攥着他手腕,不吃给我,我尝尝不辣的。 劲大,腕骨生疼,江舒亦挣了下。靳原掀起眼皮朝他笑,混球表情,怎么,不让啊? 江舒亦和靳原对视片刻,改了方向把牛骨推给他。 除了牛骨,靳原连江舒亦另外那碗咬过的粉都吃得精光,又喝了口红汤。 气得不轻。陪吃路边摊就算了,还时刻注意着人家,那么贴心,干脆把老板老板娘买下来送给程逸。 烦。 烦。 妈的,烦。 江舒亦有课,吃完提前去了文学院,剩程逸和靳原在堕落街逛。 心情差归心情差,碍于程老情面,靳原尽了地主之谊。稍晚,两人分道扬镳。 靳原看了看时间,往后街走,过了会儿返回学校,到文学院时下课铃刚响。 江舒亦上课用的小教室,教授不在场,估摸回了办公室。女生只朱浅在,江舒亦背对着这边,正襟危坐在看书,手里拿笔刷刷做着笔记。 靳原站在教室后门,手里提着个精致纸袋,倚着墙喊,江舒亦。 江舒亦闻声回头。 晚上吃那几口,你是要饿死吗?靳原大步走向他,气势汹汹把纸袋放桌上,维多利亚的奶油意面,快吃。 作者有话说:: 感谢青花鱼c9mqigrl55j投喂的两袋鱼粮,不散散散ovo投喂的猫薄荷,耶啵啵呀和精神病院管理员投喂的鱼粮。 第35章 掉马 白酱海鲜意面,餐厅特色招牌菜,江舒亦逢去必点。纸袋上印着Victo,专用打包盒,配备精致餐具。 靳原送完转身就走,散发着显而易见的气劲,江舒亦甚至来不及叫住他。 给程逸分享牛骨而已,他生什么气?江舒亦望着靳原离去的背影,很难相信这是个直男。 意面清淡,晚上他几乎没动筷,确实饿了,趁课间休息,到天台找了个位置进食。 朱浅看戏看了全程。她和他俩都熟,除了初遇那段时间针锋相对外,头一次见靳原对江舒亦生气。 大眼睛忽闪忽闪,摸出手机戳胖子:【胖胖,靳原和江舒亦吵架啦?】 胖子秒回:【别那么八卦浅,这人家的私事,我不清楚,也不好问。】 翌日清晨,去食堂的路上,胖子碰见了靳原,蹭一下跑他跟前,八卦道:靳啊,听说你和天仙吵架啦? 听谁说?靳原问,朱浅? 她就提了嘴你昨晚去文学院送饭的事,胖子摊手,我猜的,这不明摆着,你们说陪程老孙子去外面吃,走的时候谈笑风生,回来变了个样,吵架了还是咋滴? 没吵。靳原含糊地应。 食堂在文学院和三教的岔路口,一进大厅,碰到来吃早餐的程老和程逸。 靳原笑着喊程老,语气一如既往的熟稔,程老起这么早,时差倒过来了? 也朝程逸笑了笑,早。 程老乐呵呵,老当益壮。 待他们挑完早餐,靳原主动买了单。用餐高峰期,到处挤挤攘攘,拿餐盘时程老望见肠粉窗口附近的江舒亦和Hogan。 舒亦那有空位,我们去那边吧。 自从Hogan来A大,江舒亦有空便陪着,老人觉少,他便也起早,靳原基本没跟他吃过早餐。 乌泱泱一群人,占了两张餐桌。程老和Hogan相谈甚欢,程逸浓眉大眼阳光暖男型,笑着跟江舒亦搭话。 天南地北地闲聊,也涉及靳原他们,但他读的人文艺术类专业,和江舒亦很有共同话题,无意识地会有偏向。 靳原听他们聊,不怎么吭声,在程逸讲了个文学笑话,乐得直拍江舒亦手臂时,倏地抬眼盯住他。 视线相撞,程逸顿时后背发麻,冷气从脊椎骨疯狂往上窜。对他们的关系有所察觉,麻溜地和江舒亦拉开距离。 胖子嗦着豆浆犹如局外人,方才碰到程老他脚底抹油想溜,还好没溜。 看看靳原,再看看江舒亦,把来龙去脉猜得八九不离十。到了阶梯教室,继续八卦,你们因为程老孙子吵架啊? 不是。 骗谁呢,我看你眼神都快把人孙孙戳出洞来了,到底发生了啥? -- 第84页 被问烦了,靳原玩闹似的盖他帽,你心思能不能放学习上? 胖子投降,好好好,不问了我。 上百人的公共课,靳原挑的后排,适合摸鱼。翻开课本,手里漫不经心转笔,望着远处的讲台。 脑子里想的却是江舒亦。 江舒亦看着清高难接近,其实小心思贼多,闷骚款,嘴上不要不要,别这样别那样,心里正相反。 以前闲来无事,他们会深夜看电影,都爱占沙发最中央位置,谁也不让谁,最后半搂半抱窝着坐。 难免有肢体接触,江舒亦皮肤很滑,他总忍不住碰,顺着手腕往上窸窸窣窣。 江舒亦就看他一眼,说你在摸什么,要不要脱了衣服给你摸,离远点别挨这么近,热。 他偏要挨得近,把江舒亦压在沙发上时,江舒亦会骂他混蛋,眼眸里却透着股欲拒还迎的劲。 江舒亦喜欢跟他闹着玩儿,经常利用他的叛逆心理让他主动招惹,他也乐在其中。 虽然他怀疑江舒亦有受虐倾向,爱玩强迫戏码。 最近江舒亦中邪了似的,把小心思藏了起来。 不闹了,浴室让他先用,在他面前话越来越少,语气一本正经,肢体接触更是少之又少。 似乎有什么心事。 对于江舒亦的转变,靳原摸不着头脑,翻来覆去找原因,结合时间点,锁定了程逸。 然后想到江舒亦和程逸小时候就认识,吃路边摊的妥协,听笑话时唇角带弧度的侧脸。 靳原抓心挠肝的难受,像失去了特权,不,是特权被抢夺。 多读过几本书,会讲笑话很了不起? 公共课,多数学生神游天外,睡觉的睡觉,自学的自学,玩手机的玩手机。 靳原额头伏在桌面上,也是玩手机大军的一员。胖子心里纳闷,凑前瞄了眼,屏幕上方赫然显示文学笑话大全。 不是吧原,你太离谱了,胖子托着小胖脸,小半节课都在看这个,就因为程老孙孙讲了个笑话给天仙听? 靳原敷衍道:我好胜心很强,只能赢不能输。 这他妈是好胜心?明明是爆棚的占有欲,之前怂恿靳原变弯,让他看紧江舒亦,属于玩笑话。 现在看来迟早要弯,胖子试探地问:靳啊你对我有占有欲吗? 我有病我对你有占有欲。 如果我和别人交朋友疏远你? 你和谁交朋友是你的自由,疏远不疏远我尊重并接受。 胖子欲言又止,那天仙和谁交朋友,不也是他的自由?你吃什么醋。 我吃醋?靳原关掉屏幕扔桌洞里,转头看他,你说什么屁话呢。 胖子扶额望天,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能又直又弯,我不信没吃醋,那你们为啥吵架? 你帮朱浅八卦的吧,靳原拍他后脑勺,胖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宠女朋友得有个度,别像条小舔狗一样要啥给啥。朱浅也是,天天就爱使唤你。她那么八卦,干脆找个村坐村口听老大娘们唠嗑。 他俩关系好,天天口无遮拦互怼。胖子自己被怼无所谓,涉及朱浅就有点不开心。 生了会儿闷气,反击回去,故意刺激靳原,和浅有什么关系,原啊我单纯关心你。英美多gay你知道吧,说不定程老孙孙喜欢天仙呢,你挡他桃花多不好。 越熟的朋友越知道往哪插刀。靳原光幻想就打心底抗拒,皱眉警告,别随便揣测别人,程逸不是gay,江舒亦更不可能是。 胖子凉凉道,但你绝对是。 你嘀咕什么? 我说,天仙听程老孙孙讲笑话的时候,都笑了诶,他好像很少笑吧。胖子杀人诛心。 成功让靳原心情down到谷底。 见他变了脸色,胖子又觉得自己挺过分,连忙改口,不过天仙对朋友很礼貌,笑笑也正常。 行了,快听课。 晚上回公寓,靳原推开门,听见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脚步停了停。 又看见客厅大大小小的快递,磨砂黑硬盒、橘调丛林红手袋连系带都写着高级。江舒亦买了什么?走近发现号码江舒亦的,收货人是自己,靳原愣住。 拆开最近的柏林蓝纸箱,层层包装下,是件灰色渐变T恤,时尚度max,是他的尺寸。 靳原吃穿随意,眼光倒刁,扫了眼牌子,估算出大概价格。再看堆成小山的快递,心下震惊。 江舒亦对他一向慷慨,但这次的慷慨完全出乎他意料。 他走到浴室前,叩了叩门,喊:江舒亦。 嗯?里面传来熟悉的回应。 伴着潮湿水声,听起来有些亲昵,犹如往日时光。靳原心脏像被抓了一下,放低声音,干嘛给我买衣服? 逛网站的时候看到了,觉得适合你。 连日累积起来的烦躁情绪瞬间被安抚,靳原不自觉勾起唇角,这样啊。 他头抵着磨砂玻璃门,望着里面若隐若现的身影,托了点调子,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在洗头。 -- 第85页 行那我等你出来。 靳原折回客厅,望着琳琅满目的快递,心情由阴转晴。衣服鞋子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但这不是小东西,接受也说不过去。 靳原拆了快递,包装扔楼下垃圾桶,东西分类收拾好。心里有个大概的数,把金额往高了估,从卧室翻出张存零钱压岁钱的卡,查了查余额,大差不差。 密码写便签上,和卡一起塞进江舒亦行李箱的夹层。 完美操作。 靳原靠着沙发背,后脑勺压着手肘,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倏地笑了笑,江舒亦竟然知道他的尺寸。 算了,就不计较陪吃路边摊的事。 浴室里水声变小,继而响起开门声,江舒亦擦着头发经过,靳原伸脚拦他,笑得一脸混不吝,洗完了啊。 江舒亦应了句嗯,继续擦头发。 明明大手笔地给他买这买那,怎么还是这幅冷淡态度。靳原把江舒亦拽进沙发,想质问问不出口。 你干嘛?江舒亦半仰躺,脸上残留着细散的水珠,我头发湿的,待会儿沙发脏了。 脏了就脏了,靳原说,你陪程逸吃路边摊的时候,怎么不嫌脏? 江舒亦以为他介意的是那碗牛骨,忘了路边摊这茬。隐瞒资金紧张的事实,讲另一半真相,我接受不了鸭血,所以才拒绝你的鸭血粉丝汤。 得到解释,靳原心里松了松,但转瞬又提了起来,因为江舒亦推开了他。 要按以前,他们会继续闹一会儿。 靳原忍了又忍,没忍住,拽着江舒亦,也不说话。 客厅的灯重装过,入夜声控系统调的轻缓模式,灯光柔和暖黄。江舒亦望着靳原,眼神流连于其上。 并非刻意疏远。靳原自称直男他半信半疑,但靳原除了爱和他亲近外,确实直到令人发指。 圈里约定俗成的共识,别招惹直男。对于靳原的亲密举动,江舒亦心绪复杂。 手机响了几声,他坐起靠着沙发回消息。 程逸发的,接机时兴致勃勃说想体验一下国内高校文学院的课堂,今天只有节比较水的学术前沿讲座,江舒亦便定在了明天。 在和谁聊天?靳原问。 程逸。突然改主意,说有聚餐不去文学院上课,明摆着故意避开他。江舒亦猜都猜得到,十有八九因为早餐那一遭。 靳原没加程逸微信,眼睁睁看着他们聊起来,想起胖子的话,烦躁得很。 手比脑子快,盖住屏幕。 俩男的有什么好聊的,听说英美多gay,程逸不知道是不是,确认前你先离他远点。 江舒亦抬眼,gay怎么了? 喜欢男的就不太正常。 江舒亦沉默了一瞬,才开口,有些人看感觉不看性别,靳原,你接受不了但起码得尊重。 很平的语气,带着点冷意。 我没针对他的意思,像寒冬腊月被浇了盆冷水,又吃了个酸涩的青桔,靳原说,就让你确认前先离他远点,你对我发什么脾气,有必要这样护着他吗? 江舒亦:我是在护着他吗?作为小众性向,你这种言论让我 没护着他?靳原打断,那你对我发脾气 忽然反应过来,震惊地和江舒亦对望。 你是gay?! 靳原第一反应是赶紧道歉。 第二反应是,江舒亦最近的异常有了答案。 两天江舒亦,才两天,你就喜欢上他了?他哪里好了你跟我说,值得你打破原则陪他吃路边摊!靳原质问道,因为小时候见过几次面?你这个gay也太肤浅了!! 江舒亦还在为他的言论心烦,闻言整个懵住,自己和程逸连朋友都不算,接触完全建立在程老的关系上。 靳原浑身低气压,他后天走,你喜欢也没用,别再跟他见面。 前一秒攻击同性群体,后一秒霸道地把自己当成所有物,江舒亦更觉荒唐。 反问道:你以什么立场和我说这些话?凭的什么? 凭我们住在一起,凭我们去教务处签字登记了,靳原居高临下盯着他,一字一顿,凭这半学期,你必须和我形影不离。 他们手扣着手,中间夹着手机,靳原从指缝望见聊天列表,暴躁情绪霎时达到顶端,你还给他备注逸!我就是个混球?! 那是他昵称!江舒亦去抢,抢不过。 心里燃起燎原大火,靳原点开对话框想改,猝不及防看见聊天背景。 自己的腹肌照。 室内的光影切割恰到好处。他刚打完球,手撑着彩漆地板,仰着头喘气,在撩衣服擦汗。 作者有话说:: 靳原:我承认我刚刚喊得有点大声。 暗恋我啊,那没事了。 感谢白酥糖,素年锦时919,女孩子不要熬夜磕cp投喂的鱼粮。 第36章 再不钓就不礼貌了 滚落的汗珠定格在肌肉的沟壑中。 硬朗,活色生香。 客厅陡然安静。 -- 第86页 从阳台锻炼照开始,江舒亦偶尔会拍靳原,上回看他打球,拍了中场休息的场景。 谁承想被抓包。头一回落入如此尴尬的境地,江舒亦砰地打掉手机,起身想回卧室。 别走,靳原压住江舒亦,低头看他,为什么偷拍我? 记忆猛地回旋,他终于找到了江舒亦异常的根源。 和程逸没半毛钱关系。是他回复论坛里造谣的网友时,说的那句你把全世界翔吃光了他也不可能是gay。 之后江舒亦就不怎么理人,他最近太忙忽略了这事。 江舒亦转瞬恢复到冷静模样,用手肘怼靳原小腹,示意他起开,随手一拍,没为什么。 靳原压得更紧,球赛在半个月前,你是不是还拍了我别的照片? 忽地灵光闪过,早先在江舒亦聊天背景里撞见的半裸男,十有八九就是自己。 那时候他们关系刚缓和,偷拍就算了,还设置成背景。江舒亦难道一直暗恋他?! 靳原按推测把缘由梳理得明明白白。江舒亦暗恋他许久,知道他是直男后心灰意冷黯然神伤,跟程逸吃路边摊不跟他吃并非双标,大概因为真反感鸭血。 短短时间,情绪大起大落。靳原震惊之余,被程逸激起的烦躁尽数褪去。 他挺抵触同性恋,两男的搞一起纯纯禁忌畸恋,历来被主流社会所摒弃,他根正苗红也是主流一员。 涉及到江舒亦,底线一降再降。 想起刚才说的话,先跟江舒亦道歉,很诚恳,我说的是别的同性恋,没说你,你正常得不得了,别生气行吗? 烦归烦,生气不至于。从靳原误解他喜欢程逸后的反应来看,弯而不自知的直男罢了。 江舒亦懒得计较,没生气。 靳原悬着的心落下,接着问:你暗恋我多久了? 江舒亦未料到他思绪如脱缰野马般窜到这地步,脸色微变。 靳原:光拍不算,弄成背景天天看,别想否认,说出去谁信啊。 遇到旖旎的风景或可爱的小动物,随手拍照是江舒亦的习惯。拍人头一遭,有好感他承认,暗恋的程度太离谱。 一张照片而已,你没用过人物照当背景? 明摆着偷换概念。靳原刚要反驳,忽地哽住,他还真用过,就在前几天。 又心安理得地想,严格意义来说那不算江舒亦,P成另一个性别了,怎么算? 江舒亦察觉到靳原的表情变化,敏锐地猜测,你也拍了我? 摸他口袋翻手机。 靳原猛地按住江舒亦手背,下一秒,暗骂自己掩耳盗铃。 你真拍了我。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窘迫消散,江舒亦轻敲他胸口,那按你的说法,你也在暗恋我。 靳原斩钉截铁,我是直男。 直男?江舒亦看着他,我说想吃红糖糍粑,你跑大半个江城去买;食堂打包的麻辣香锅加了香菜,你一点一点挑出来再把饭菜给我,我在客厅看电影睡着了你不叫醒我,次次抱我回卧室,还帮我脱袜子 靳原理所应当地应,照顾你是我的责任,我要对你负责。 我分牛骨给程逸你不满,听他讲的笑话笑了笑你介意,江舒亦问,以为我喜欢他,气到火冒三丈也是责任? 他配不上你。 他配不上我,谁配得上,你吗? 想用激将法是吧?靳原手撑在江舒亦脑袋旁,语重心长地劝,我知道你暗恋我,但我们没可能。 我不谈异地恋,保研保的本校,本来想跟程老做研究,他计划退休去纽约养老,就选了别的导师,手上拿的课题,够做到博士毕业,已经在干活了。 江舒亦听到这楞了下。 生活中他们彼此熟悉,但隔行如隔山,学业上的情况并不了解。靳原保本校,且已经在做足够做到博士毕业的课题他一无所知。 并且我很传统,谈恋爱呢,希望另一半能黏着我,我黏也行,要形影不离那种,异地怎么黏?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更胜平时三分。江舒亦刚洗完澡,眼角眉梢晕着水汽,高鼻薄唇,被光影勾勒出行云流水的轮廓。 靳原望着他,吐露出藏了很久的小心思,说实话,如果你是女的,我肯定追你。有求必应,要星星不给摘月亮那种,你想定居伦敦,我跟你去伦敦,你想结婚,我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娶你进门。 二十啷当岁的年纪,火气大,靳原经常自己动手解决欲望,隔三差五看片,看的全是男女向,顶多剧情刺激猛烈点。 完全难以想象,他能对男的硬起来。 但太可惜了,靳原老神神在在,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宝贝儿,你干巴巴的身体可吸引不了我。 江舒亦抬眼看他,忽地轻笑出声,是吗? 归因于自小克己复礼的教育,江舒亦原则性很强,不管靳原是直男还是弯而不自知,都打算保持距离。 一句干巴巴的身体,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但靳原话说到这地步,拒绝的态度显而易见,为了打靳原脸,主动接近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 第87页 毕竟在伦敦这么多年,他清高惯了,只有别人蓄意示好的份。 胜负欲和清高,像天平的两头同时加码,到头来势均力敌。江舒亦迟疑许久,拍了拍靳原手臂,淡淡道:起开。 倒了杯水回卧室喝,他最近在忙存款清点和金额规划的进程,争取把手上的钱利益最大化。 没多久kevin发讯息过来,说自己前阵子太忙没时间问,你遇到难题了吗怎么突然缺钱? 江舒亦回:【之前的难题。】 Kevin空了半晌,暗戳戳试探:【什么难题,没跟un说?】 过去的事没掰扯的必要,何况他们出于好意才隐瞒。江舒亦开门见山,问出版社需不需要翻译。 钱还清给Hogan,他几乎一穷二白,生活费勉强够用,但得为将来打算。 Kevin秒懂,知道事情穿帮了,刚聊起就被江舒亦告诫,别向Hogan透露他已经知晓。 Kevin忙不迭答应,接茬称自己手头宽裕,让他先拿去缓冲。 江舒亦说不用。作为多年朋友,kevin了解他,没再坚持,话题转到工作,说有是有,但翻译周期长,钱来得慢。 犹豫几秒,又说你记不记得写的那部中篇小说,当时我问你是否有意扩写成更大尺度的长篇,是总编的意思,他想购买版权。 前几天又跟我谈起这事,你可以考虑一下,版权费可观。如果急的话,除了扩写,还可以在出版社新建的网站写东西。 中篇写的是性压抑的故事,更大尺度的含义昭然若揭。网站江舒亦浏览过,作品种类庞杂,口碑好人气高的基本是情 色浪漫小说。 和出版社有关,早年合作的几位作家凭此类型爆火,标签贴太久撕不下来。 文学界对情 色小说向来嗤之以鼻,斥责其低俗淫乱,江舒亦持中立态度。文字是思想的一种载体,任何体裁都有存在的意义和必要,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也收藏了几本经典之作。但阅读和创作截然不同,他自认从小被东方文化所浸润,骨子里有着欲说还休的含蓄蕴藉,很难放下身段进行大胆热辣的性描写,也很难为了金钱低头。 思忖良久,拒绝的话涌到喉咙里,被kevin打断。确切地讲,是被kevin所说的,版权费的价格和线上网站口碑好的作品收益打断。 江舒亦惊诧不已。 通俗文学这么畅销吗?他接触过传统文学圈子,受众不断在萎缩,一些有知名度的作家光靠作品维持不了生活。 他翻译能拿到大额稿费,得益于Hogan的名气。 Kevin说正常。按中国谚语,叫食色性也,阳春白雪欣赏的人少,下里巴人更受欢迎。你以前发表的中短篇口碑很好,虽然类型迥异,但我眼光刁,以你的能力,愿意写就没问题。 江舒亦难以抑制的心动。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数十年如一日养成的矜贵习惯,陡然改变让他难以适应。 一直喝的红茶替换成了低级货,粗糙难入口;空着的杜松子酒没再添,有时看电影想喝,打开冰箱空空如也,烦闷抑制不住;遇到喜欢的绝版书籍和艺术收藏品,只能遗憾错过甚至连商场购物都要看标签。 还得留一笔应急金备用。 当时理想化的以为能接受清贫日子,落实到切身细节,发现并非如此。 要么写情 色小说,要么过很长一段时间拮据生活。 大学的写作课上,金发碧眼的教授侃侃而谈,称人物分为表面性格和深层性格,本性只有在巨大压力下才得以揭示。 江舒亦在此刻忽然意识到,什么清高、保守都是假的,对他来说,是虚假的自我感动和枷锁。 他贪恋优渥的生活。 人这一生,是不断认识自己的过程。 江舒亦审视自己,其实和大多数人一样,是个庸俗的二流货色。 回kevin:【可以,要控制在什么尺度?】 打算近期写部分稿子让kevin试阅,聊完相关内容,江舒亦去浴室洗手,看到靳原在阳台锻炼。 只穿了条黑色沙滩裤,做的腰部力量训练,阳台长但窄,经过时两人对视了几秒。 靳原往上提裤腰,朝他笑,说了我们没可能,别偷看我啊江舒亦。 又混又欠。 天平刹那倾斜,江舒亦望着靳原,再次意识到自己很俗。 比起虚无缥缈的清高,更想这混蛋把干巴巴的身体吞回去,亲口承认,对他欲罢不能。 江舒亦停住脚步,倚着走廊墙壁,眼神在健身垫和靳原脸上流连,忽地开口,教我。 两人心知肚明,江舒亦该会的都会,故意要他教,调情意味明显。 靳原顿了顿,思绪疯狂发散。 这可是江舒亦诶,读几句诗就把大票人勾得三迷五道,众人眼里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竟然为了钓他,主动走下神坛。 说那么清楚了,怎么还没放弃,就这么爱他吗? 靳原很为难,他的确欣赏江舒亦,也足够在乎,但和同性搅和在一起,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狠心拒绝,不行。 只能怪江舒亦碰到硬茬了,他自制力强到离谱,活了二十多年,能让他更改决定的见所未见。 江舒亦喊:靳原。 声音很好听,像深夜松林里滑过青石的泉水,泠然,又像黑胶老唱片的复古质感,透着不为人知的慵懒。 -- 第88页 等靳原反应过来,他正从背后拢着江舒亦,低声问,想学什么啊? 学的格斗,几个基础动作,夹颈过背摔、抱腿前顶摔靳原抱住江舒亦用力回拉,右肩顶着他大腿,把他摔倒在健身垫上。 中央空调冷风呼呼的吹,和从窗户缝隙涌进来的热气对冲,两人都出了汗,喘息声急促。 靳原半裸,后颈纹身淌着汗珠,肩胛骨有道疤,旁边附赠江舒亦抵抗时用手肘撞击的痕迹,泛着红。 江舒亦穿的薄款睡衣,宽松,领口洇着潮湿的水痕,露出锁骨和大片胸膛,健身垫深黑色,衬得他晃眼的白。 腿夹在靳原腰上,靳原手撑着垫子俯视他,想移开视线又移不开。 起身时江舒亦发觉睡衣侧边有撕裂,就一会儿,最舒适的睡衣光荣牺牲,他看着靳原,你力气能不能小点? 拜托,靳原不看他,你以为在玩警察和逃犯的游戏呢,格斗是力量运动,你自己不穿抗造的衣服。 黏糊糊的难受,江舒亦干脆脱了,往卧室走,准备换套睡衣再冲个澡。 靳原溜达到沙发上休息,江舒亦半掩着门,在衣柜底层翻新睡衣,弓着腰,精瘦,韧性十足。 靳原想,腰真细啊,他妈的。 还有腰窝,腰窝他在海里摸过,靳原回想当时的触感,不自觉摩挲指腹。江舒亦挪了半步,身影若隐若现,他倾斜身体,歪头往里探。 下一秒,和江舒亦撞上视线。 江舒亦透过门缝和靳原对望,问:你看什么?直男。 作者有话说:: 靳原:我最多撑三天。 感谢Eyln投喂的彩虹糖,牛奶声线投喂的鱼粮,不散散散ovo投喂的猫薄荷,女孩子不要熬夜磕cp、青花鱼32mz3nbfcq、爱林一一样爱数学投喂的鱼粮,乙怒瑞玛投喂的猫薄荷,青花鱼ab6ewv59duz 、青花鱼v66wccjze2k、187****5901喂的鱼粮~ 第37章 老公 靳原当晚失眠到半夜,脑袋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发呆。 男的有什么好看的?光瞄不算,还像个探测仪一样偷窥江舒亦翻睡衣。 在心里唾弃自己,也太没出息了。 不过江舒亦是故意的吧,故意让他教格斗,故意脱了衣服在他面前晃,连弯腰的弧度,都故意得恰到好处。 靳原闭了闭眼,把旖旎的画面赶出脑海,摸出手机翻网红美女照。 辨识度太差,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说漂亮,还得是江舒亦,那张脸太顶了网图越看越索然无味,长得没江舒亦好,腿也没江舒亦长。 可惜江舒亦不是女的,苍天无眼。 把手机往枕边一扔,继续发呆,江舒亦竟然想钓他。 离学期结束只剩一个月零八天,分道扬镳近在眼前。靳原心想,以后尽量保持距离,别让江舒亦越陷越深。 毕竟他不可能上钩。 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多太猛,整个人云里雾里才导致防线溃败,再来一次,他肯定冷漠拒绝。 翌日清晨,靳原起得晚了点,出卧室发现江舒亦在浇阳台上的那盆铃兰。 阳台做的整面落地玻璃,视野广阔。灿烂的朝霞覆盖住鸭壳青的天色,从玻璃投射到江舒亦身上。 江舒亦将水壶搁在一旁, 随口道:醒了? 嗯。靳原目不斜视和他擦肩而过。 踏入洗手间时回头看了眼。铃兰长势甚好,花苞小巧茎嫩绿,花瓣莹莹如白玉。江舒亦手指轻触铃兰花瓣,睫毛在日光里拓出阴影。 像写意画。 靳原又看了好几眼,直到江舒亦有所察觉似要看向这边,才赶紧收回目光。 稍晚一人占餐桌一头吃早餐,惯例中西结合。江舒亦挤着沙拉酱,明知故问:为什么坐那么远? 靳原在喝豆浆,远吗?不远啊,椅子买了不就是用来坐的。 出门上课,路上人潮拥挤,靳原把江舒亦护在里侧,以往搂着腰,现在虚虚拢着,像烫手似的。 江舒亦瞥见他佝偻着的胳膊,觉得好笑,假装没看见,晚上你们那节选修课,柳导让我去上。 江舒亦换了新导师,是个古典优雅的中年女性。常年盘发髻带簪子,性格温婉,除了研究生也在教本科。 靳原开学时让江舒亦抢影视鉴赏的选修课,自己也抢了门同类型的经典电影解读,主讲人恰巧是她。 课程松散,每次课放一部电影,期末结课写篇影评交差,江舒亦在当助教,有时会替她上课。 按教学安排,晚上的影片是《霸王别姬》。 两旁行人川流不息,靳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没看过,怎么了? 他抢纯粹因为上课轻松,放的那些电影,爱看的寥寥无几,除了几部战争片和剧情犯罪片。 里面出现了主角性别意识的错位,江舒亦说,你的观念和审美应该接受不了,可以逃课。 靳原正思考性别意识的错位什么意思?就听到江舒亦狙他的观念和审美。 很不爽,当晚认认真真从头看到尾。滢桦争里 选修课在大阶梯教室,人头攒动却安静,只有从墙角音响里传出的对白。 -- 第89页 进度条一点一点走到底,影片结束后有讲解情节。电影江舒亦看过很多遍,功课做得足,点到为止地讲时间跨度上的史诗感、时代给人留下的惨痛烙印、建构故事的手法、蝶衣和菊仙的镜像关系 靳原左耳进右耳出,在众多内容中捕捉到同性题材的叙述。比如断六指男性阉割的象征,用烟袋杆暴力捅嘴,捅到鲜血淋漓,性别认知转变的完成。 注意力慢慢集中,他撑着脸看讲台上的江舒亦,讲性的时候,冷冷淡淡一本正经,丝毫不狎昵。 昨晚倚着墙说教我,表情一贯的丧气慵懒,眼神就很很勾人。 靳原想,怎么有人能把两副面孔应用得如此娴熟。 下课音乐响起,江舒亦关了多媒体,等靳原一起回公寓。靳原穿梭在往外涌的人群中,和他碰面后,为自己辩解,我审美在线,电影很不错。 你看完了?江舒亦说,你这么排斥同性群体,我以为你会觉得主角不正常。 合着在含沙射影,靳原若有所思地接茬,那你用激将法让我去看,是想向我宣扬同性? 电影按课程安排走,他初衷在于让沉迷科研的靳原多接触相关讯息。 同性不值得宣扬,但有存在的权利,江舒亦顺着话题讲,形成原因有天生,也有后天导致,基本属于不可抗力因素。我只是希望你下次遇到类似话题时,别再出言攻击。 看着靳原,补充了句,既伤人又冒犯。 靳原回忆自己当时的行为,替换了一下,如果别人骂江舒亦不正常火气顿时燃起来了。 他理科思维,文学细胞虽惨淡,仔细看了电影,又听了分析,能理解主角性别认知错误的原因。 有论据支撑的论点更具说服力,靳原信了江舒亦说的不可抗力因素,对整个同性群体颇为同情。 点头,知道,我会尊重。 见江舒亦眼里带笑,靳原立刻改口,我尊重但不融入。 走到公寓才反应过来,江舒亦在温水煮青蛙。先让他消除敌意,再一步一步模糊边界,把他拉下马。 返身将人抵在玄关处,低头道:可以啊江舒亦,手段这么多呢,你的暗恋好野,看着像狩猎。 没有。 在我面前装什么?你就想温水煮青蛙。 你很了解我。江舒亦卡住靳原下颌,指腹轻拍,笑着说,但你共情了故事,不是吗? 你也很了解我啊,靳原手撑着墙,那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更野,只做掌控者不做猎物。 江舒亦轻笑出声,不置可否。 晚点洗了个澡,结束各科的课时任务后,江舒亦在床上支了个小书桌,用枕头垫着腰,一切准备就绪,打开文档写作。 创作欲枯竭,写不出来,他翻找尘封已久的文件夹找灵感。里面藏着各类的情 色电影和小说,他审美偏含蓄,缺少疯狂劲辣的素材,该找新的了。 勉强写了个开头,索然无味,屈指敲墙壁。 墙壁薄隔音差,俩卧室的壁灯相互连接,底下一敲,对面听得清清楚楚,以往靳原最爱烦他。 叩一声,问江舒亦你睡了没。 两声,说江舒亦我知道你没睡,走去吃夜宵。 三声,江舒亦晚安。 江舒亦对着壁灯喊,靳原。 靳原坐在床头,往墙上扫了眼,没应。手机嗡地振动,打开一看。 Aysen:【睡不着,走去体育馆。】 上回把江舒亦摁在池边怼着闻的场景浮现在靳原脑海。孤男寡男,夜半三更浑身湿透,江舒亦想干什么? 又要搞什么花招? 靳原拒绝上钩,迟迟不回复,过了会儿,跳出几条语音消息。 Aysen:靳原,你睡了吗? 靳原。 然后是英文,睡不着,带我去玩。 英文靳原听了好几遍,将睡未睡之际,江舒亦声音略微沙哑,明明和往常一样的语气,靳原越听越觉得像在撒娇。 犹如被羽毛抚过心尖,有些痒,还有些莫名其妙的颤。 掀被下床,敲江舒亦的门,走了。 江舒亦闻声出现,穿了舒适的休闲装,姿态轻松,含笑看着靳原,走吧。 靳原登时后悔,按他换衣服的速度,怕是在发第一条消息时就料到自己会妥协。 刚放话不做猎物就被打脸,靳原忍不了,反将一军,带他去了附近的商场。 十点出头人还很多,熙熙攘攘,他推着购物车经过货架,对江舒亦说:别去无人区乱跑,超市热热闹闹的多好。 扭头朝儿童乐园看,笑得很混,想玩哪个项目,尽管玩。 谁大晚上的想来超市,江舒亦笑不出来,看着靳原利索的寸头,在心里吐槽,这混蛋又直又拧巴,有点难搞。 一群六七岁的小孩在乐园里疯狂奔跑嬉闹,偶尔尖叫几声,有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冲出乐园四处乱窜,抓着小铲车,扑通撞江舒亦腿上。 眨巴眼睛看了看他,喊得中气十足,哥哥对不起! -- 第90页 手脚并用爬起来,兴冲冲继续跑。 江舒亦望着裤子上的鼻涕泡,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拿湿巾擦了又擦,随后绕开儿童乐园。 讨厌小孩啊?靳原悠哉悠哉看戏。 江舒亦淡淡道:一般。 孩子可爱的时候挺可爱,闹腾起来遭不住。他好几次在飞机上被吵到差点崩溃,习惯敬而远之。 靳原低头看他,笑着说:我很喜欢小孩,打算以后生他十个八个。 卯着劲唱反调,江舒亦差点被气笑,也跟他犟。 靳原往购物车扔螺蛳粉,他放回货架,太臭了,别在公寓吃,我接受不了。 靳原拿啤酒,他制止,影响冰箱里酒的格调。 靳原选人字拖,他挑剔,拉低我拖鞋的颜值。 靳原似笑非笑,也没说什么,江舒亦不让买他就不买。 等江舒亦在家具卖场停下,询问加湿器的型号时,他拦住,别问,我怕得风湿。 江舒亦看洗衣凝珠,他皱眉,花里胡哨我怕中毒。 江舒亦挑鲜奶,他瞎诌,我过敏。 我怎么不知道你奶制品过敏。 我今天基因突变。 走到最远的生鲜区,购物车空空如也。靳原说:来超市得买点东西,你看这小白菜多新鲜。 抄起一把称重。 江舒亦:白菜叶子都蔫了,莴笋更新鲜。 也拿去称重。 那水箱里活蹦乱跳的鱼最新鲜。 虾不也活蹦乱跳? 第二天是周末,两人睡到自然醒。若无其事洗漱吃早餐,打开冰箱,满满当当的蔬菜瓜果迎面而来,保鲜层的一个抽屉蓄了水,养着鲈鱼和青虾。 此时鱼眼睛和数对虾眼,正对着冰箱前的江舒亦和靳原。 江舒亦:冲动了。 靳原:草率了。 但不吃就浪费了。 上午各忙各的,临近饭点进了厨房,厨房餐具齐全,自住进来后没用过,一切光洁如新。 靳原打量保鲜层,中午做个红焖大虾,三鲜汤,油淋小白菜。 江舒亦看剩下的菜,晚上蒸鲈鱼,莴笋炒肉,蘑菇汤。 下一瞬,两人异口同声,你来。 紧接着又同时开口,我不会做菜。 厨房安静了半秒,江舒亦笑着道:你不会做你说要买菜。 靳原也笑,你不会做你答应买菜。 最后大头收的场,围裙一系,油热下锅,翻炒颠勺一气呵成。刺啦刺啦香气四冒,半小时搞定三菜一汤。 江舒亦给大头递了瓶冰水,靳原啧啧称奇,问他: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好厨艺。 我老家基本男的主厨,耳濡目染八岁就会。大头应道。 我真服了你们,他抹掉额头上的汗,竟然被区区几个菜难倒,得亏我今天放假。 将三鲜汤倒进汤碗,长叹口气,你们以后可怎么办? 汤色泽鲜亮,跟外边酒店里的一样。 靳原想端去餐桌上,被烫得缩起手,以后有阿姨,你担心什么。 不是阿姨的问题,大头说,以后结婚了,两口子总会吵架吧,我爸哄我妈最简单的一招,包揽所有家务,变着花样做饭。能讨好老婆懂不懂?不然连个台阶都没得下。 在围裙上擦手,等我哪天有空,过来教教你们。 靳原笑着说:能讨好老婆啊?那我浅学一下。 江舒亦:我就不学了,不需要。 话是和大头说的,看的却是靳原,倚着酒柜,视线和靳原长久交触。 靳原被看得顶不住。 草啊,他拿江舒亦一点办法都没有。 头儿你先出去一下,我跟江舒亦讲件事。 行。大头贴心地帮他们关上门。 警告你啊,给我适可而止。靳原抵住酒柜玻璃,看着江舒亦,佯装凶,别把我当猎物,你以为我是鱼呢,可以瞎几把乱钓。 江舒亦想当他老婆。老婆,gay是这样叫吗?管男的叫老婆,多少有点不尊重。 你想当我靳原卡壳,gay圈怎么叫对象? 认识的一些朋友,像普通情侣般正常相处,日常称呼hoie, babe ,对外partner, boyfriend, husband。 江舒亦凝视靳原,老公。 眼神犹如平静湖水下潜藏的漩涡,似要把人拽进去,语气却很淡,像陈述,偏偏这样的反差,显得更加欲。 靳原心脏停跳头皮发麻,脑子里白茫茫一片。 作者有话说:: 感谢我脑子有三个泡、女孩子不要熬夜磕cp、青花鱼xmyh0hnqc2d、十八君投喂的鱼粮,Eyln投喂的彩虹糖,ricess投喂的两袋鱼粮,吃一口小猫咪投喂的猫薄荷,谢君垂怜投喂的鱼粮~ 第38章 性冷淡不能有欲望? 水池的开关没压紧,叮咚叮咚落着水滴,搁在台面的三鲜汤冒着袅袅热气,深灰色自动集成灶滴地一声,彻底关机。 -- 第91页 像打破沉寂的导火索,靳原心脏恢复了跳动,随后愈发急促,如躁动的鼓点,震得人方寸大乱。 江舒亦背靠深红柜架,看着靳原。 靳原避开目光,借窗边的薄荷盆栽转移话题,正午太阳暴晒,我把薄荷搬去阳台。 不用搬,它说不晒。 靳原定了定神,把盆栽抱怀里想溜,反驳道:你能听懂植物的话? 能,江舒亦曲指,隔着薄荷叶敲他胸,它说你心脏跳得好快。 靳原心口一滞,涌起被看穿的不自在,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草,别他妈跳了。 还想了解什么?江舒亦没事人一样,和他拉开距离,清辉在外面等,该吃饭了,晚点再聊。 三菜一汤,比原定计划多加了个肉沫蒸蛋。大头将调羹扣在碗边,贴心得像男妈妈,肉沫铺在蛋底下,你们舀的时候舀深点。 江舒亦照做,尝了尝后夸道:很好吃。 一般般吧,放点猪油会更香,大头蛮骄傲,扶了扶黑框眼镜,我的拿手好菜是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香得一批,下周我有空过来做给你们吃。 见靳原在愣神,朝他摆了摆手,原啊,发什么呆呢? 小餐桌,大头一人坐一边,江舒亦和靳原并排,闻言偏头看他。 靳原支着下巴,望着虚空中的某个点,正陷入自我怀疑中。 上次有心脏被疯狂挤压的感觉,是在瑞士的劳特布伦嫩,跳伞训练结束后的首次实战,从陡峭的悬崖一跃而下,眼前掠过未融化的冰川、蓊郁的高山林木、一望无尽的田野 很享受生死间的失控感和宛若灵魂出窍的体验,从此掀起了对极限运动的热爱。 按理来说,被男的叫老公,就算不恶心,起码得意思意思皱眉头。跟玩极限运动似的,刺激得起鸡皮疙瘩是怎么回事? 靳原想,完蛋了。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gay。 转瞬又想,明知道江舒亦在布陷阱钓他,还一步一步陷进去,更完蛋。 靳原,江舒亦拍他手臂,大头在和你说话。 靳原回神,怎么了? 大头摸脑袋,纳闷地问:你俩刚才在厨房嘀咕啥,我看你心不在焉的。 江舒亦接茬,没什么,靳原问我 靳原一惊,探身捂他嘴。连鼻子带嘴捂得死紧,江舒亦半个身子栽他怀里,闷得快喘不过气,推他手腕,撒开。 别在这乱喊,靳原稍稍松手,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夹了两片莴笋喂江舒亦嘴里,很凶,你非要买的莴笋,快吃。 喂完又下意识用指腹擦掉他唇角的干辣椒片。 江舒亦嚼着莴笋,往后仰,你洗手了吗? 没,靳原从他唇摸到脸颊,手掌顺势握住侧颈,故意膈应他,刚抓过薄荷土。 大头看得目瞪口呆:!!! 这演的哪一出?他认识靳原好几年,喂菜擦嘴乱摸人,哪一项放他身上都耸人听闻。 大头看看靳原,又看看江舒亦,郎才郎貌,肩并肩挨着坐,亲密动作自然而然,活脱脱情侣间玩的小把戏。 心里掀起惊涛巨浪,他实习忙得焦头烂额,这段时间聚得少,他们什么时候搞在了一起? 好腻歪,十年糖尿病都没他俩甜,大头偷摸着戳胖子:【胖胖,救我,我好像掉进基窝了!】 胖子秒回:【在和我浅约会,马上!】 手机忽地响起来电震动,靳原吃着饭,腾不出手放外音,胖子怎么了? 原啊你在哪儿,去捞一下我头儿,他说他掉基佬窝了,速度,别让他被玷污了。 餐桌上一片死寂。 大头麻了,冲过去挽救,胖子! 那边传来胖子惊讶的声音,你们在一起啊?那你说你掉基 戛然而止。 心虚地小声补了句,我以为你在体育学院宿舍玩。 挂得飞快,徒留餐桌上诡异的气氛。 大头眼神乱飞,回位置默默扒拉汤饭,假装事情没发生过。 靳原嘴硬道:什么基佬窝,大头你瞎说啥呢? 江舒亦一本正经地解释,清辉你别误会,他是直男。 大头:我信你们个鬼! 想是这样想,明面上还是配合出演。 和你们无关,他绞尽脑汁找理由,忽地茅塞顿开,编得有模有样,原啊,体育学院的人你记得吧,何鸿达他们,昨晚泡gay吧醉死在那,我刚好顺路去接人。 靳原本科寝室隔壁是体育学院的,gay多,他觉得gay不正常是因为有次撞见俩男的卿卿我我,下回再窜寝,发现还在卿卿我我,但对象换成了室友。 关系混乱到难以接受。 大头老好人,和谁都玩得来,也不歧视,凡事能帮则帮。 借口合情合理,大头越说越有底气,那时候我给胖子发了消息,他可能刚看到,你们别误会。 江舒亦重点走偏,饶有兴趣地问:学校附近有gay吧? -- 第92页 他很喜欢观察人,以往在伦敦,没课的时候除了看书,就去咖啡店、广场、地铁站人流量大的地方消磨时光。 漫无目的观察行人,猜测姓名脾性家庭背景,和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 太久未动笔思维有些卡,鱼龙混杂的地方,最适合采集素材,他又问大头,离得近吗,在哪? 在国兴路交叉口,我找找。大头翻手机。 大头停一下,靳原看着江舒亦,沉声,那里太乱了,别去。 江舒亦也没时间去,Hogan计划返程回伦敦,文学院安排了人送机,他忙前忙后地同行。 出发至机场,闲聊了会儿,如他所料,Hogan并未发现各个银行账户多了笔钱。 抵达安检口,江舒亦给他整理歪掉的袖扣,一路平安。 Hogan望见在人群外等待的靳原,和蔼地笑,对江舒亦说:Aysen,交换期快结束了,你和靳原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江舒亦含糊地回。 Hogan听出了言外之意,来了精神,那他以后什么打算,继续学业还是工作,继续学业的话可以来伦敦 江舒亦有瞬间的怔然,随后应道:他保研保本校,已经联系好了导师。 登机提醒响了又响,Hogan按下不表,贴了贴他的脸,过段时间见。 傍晚和程老吃了顿散伙饭,在国际交流中心酒店,包厢恰巧是开学时迎接江舒亦的那间。 程逸也在,识趣地离江舒亦老远。四个人菜点了满满一桌,靳原提前买了单,拎了瓶饮料进来。 给程老倒的是凉白开,老人家没饮料喝。 所有工作交接结束,明天一早的航班,程老笑眯眯地看靳原,老当益壮,能喝。 靳原没插科打诨,只问:去那边住得习惯吗? 当然习惯,程老慈爱地拍程逸手背,院子大,没事可以种种菜,想逛逛就去市中心。儿子儿媳都好,还有我大孙子陪着。 告诉靳原,你是不知道,学院里那些老教授,全都羡慕我。 靳原:多久回来一次? 看情况。 那就是不回来的意思。 三年多,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被骂过被护过也被偏爱过,在靳原心里,他超出了老师的范畴,更像亲人。 和程老从头聊到尾。 江舒亦垂眸听着,话里行间透露着对距离的极度敏感,像有什么执念。联想到靳原的悲惨身世,猜应该是小时候的经历导致的。 不由自主捻手指,一下一下,由轻到重。 吃完饭,江舒亦回了公寓。靳原被学长呼唤,去了趟实验室,八点多才从侧门离开。 走到小路尽头,忽地停住脚步,十米开外笃学路的石凳上,坐着程老。 抬着头,面对实验室的路标,像坐了很久。天色已晚,路边的灯柱昏暗,枝丫掩映下,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靳原站了半晌,朝他走过去。 坐到旁边,看着程老参与建设的,倾注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实验室。 门口瓷砖缺了个角,一直没人管。靳原说。 程老无奈道:路标也坏了,你们眼睛那么大,小东西都看不见,还好做实验够严谨。 本打算早睡养精蓄锐,也不知怎么想的,走到了这里,做最后的告别。 除了实验室,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程老笑得豁达,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靳原:我送你。 程老拍他肩,明天再送。 起身往反方向走去,靳原看着他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今天走的是程老,下一次,是江舒亦。 还剩一个月零六天,像终于意识到他要走,并在此刻有了实感,靳原弓着身子坐起,交握起双手。 回公寓依旧心神不定,四处看看,听见江舒亦在洗澡,淅淅沥沥的水声忽大忽小。 他仰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胳膊,边听边望着天花板出神。过了会儿,摸出手机通电话。 正襟危坐,陈教授您好,我是靳原。 陈教授专攻天体物理领域,在A大接程老的班,之前实验室聊到保研,让靳原以后跟着他,靳原答应得很干脆。 靳原你好,有事吗?陈教授嗓音温和。 靳原组织措辞,陈教授,我不准备保研,以后没法跟着您做研究了,非常抱歉。 陈教授关心道,是资金方面有困难? 不是,家庭原因,可能会申请国外院校,靳原诚恳道歉,真的非常抱歉,手上的项目我会尽快做完。 陈教授表示理解,笑着安慰,没关系,去国外深造也是非常棒的体验,提前祝你学业有成。 正聊着天,江舒亦从浴室出来,趿拉着靳原的人字拖,走到客厅换鞋。 靳原看他一眼,跟陈教授道谢。陈教授话少,事聊完便挂了,靳原松了口气。 投影仪开着,茶几上摆了些小零食,江舒亦给靳原倒了杯蜂蜜水,要不要看电影,治愈类的。 -- 第93页 晚上在国交吃饭那会儿,整个人魂不守舍,江舒亦怀疑他有分离焦虑症。选了部百刷不厌的《触不可及》,温情片,挺符合靳原情况。 电影有治愈人心的力量,或许能帮上点忙。 江舒亦每次洗完澡都像打了滤镜,随便往那一站,就是高级大片质感。靳原收回目光,行。 最中间是他们的必争之位,但直到江舒亦落座,靳原也无动于衷,他看靳原,寸头抵着沙发背,半垂着眼,手指在扶手上敲啊敲,不知在想什么。 便主动找话题,刚才和谁打电话。 陈教授,靳原说,聊保研的事。 江舒亦没立刻接话。 靳原连续两年获得了A大的特等奖学金,全校范围内综合排名前十。参加过很多比赛,国内的国际的,他有次进靳原卧室,看到堆放在书柜上琳琅满目的奖牌奖章。 如果想读研,这样的成绩,申请哪所学校都能进,附赠高额奖学金。 你确定保本校?江舒亦握着水杯,指腹来回轻蹭,闲聊似的谈论,A大物理学虽然是王牌专业,但天体物理方面国外的研究仍然领先。C大近年出了个诺贝尔物理奖得主,研究方向好像就是天体物理,美国也有一些学校 懂你的意思了,靳原笑着说,你想我去C大。 江舒亦:没有,实事求是,这是基于现状的建议。 还没有,靳原欠得要命,你今天好温柔,给我拿零食倒蜂蜜水,陪我看治愈电影,我第一次见你这样诶,想走温情路线钓我回伦敦? 凑到江舒亦面前笑,可是Aysen,我都说了保研保本校。 得了便宜还卖乖,江舒亦想,就不该顺着他。 什么治愈电影温情路线?他打开gv投屏,我打算陪你看片。 硕大的投影仪现出画面,公司大厅,西装革履的男人步伐匆匆进了电梯,抵达楼顶的健身房,在逼仄的换衣间和肌肉虬结的健身教练碰面。 拥抱时小麦色叠压着白,阅览无数小黄片的靳原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心里咯噔一下。 你不是性冷淡吗,靳原强行忽视江舒亦的闷骚属性,试图维持镇定,性冷淡看什么片? 性冷淡不能有欲望? 江舒亦拉进距离,望着靳原鼻梁,又往上看他眼睛,声音很蛊,还是说,和我看这种片,让你很为难? 他挡住了部分画面,靳原只能看到撒落在地的衣服,但声音却如雷般响彻于耳,反锁换衣间的咔哒声、暧昧的接吻声。 和耳边江舒亦裹挟着热气的轻笑声。 他以为过了很久,其实没有,在江舒亦呼出的热气碰到耳垂那瞬,就起了反应。 然后江舒亦说:靳原,你脸红什么? 作者有话说:: 靳原:不讲武德! 感谢res、牛奶声线、YRN投喂的鱼粮,a很饿投喂的猫薄荷和彩虹糖,ricess、青花鱼吃大白菜投喂的鱼粮~ 第39章 体验一下 江舒亦说着话,又继续逼近,靳原破天荒有些失措,绷着脊背节节败退。 眼神往前一撩,投影仪上的场景进行到激烈处,操作巨猛,他脑子里像燃起烟花,噼里啪啦乱炸。 江舒亦手撑沙发,望着他沙滩裤的隆起,意有所指笑了笑。 为了不落下风,靳原迅速冷静,肃着脸,天气太热,热的。 若无其事推开江舒亦,关了投影仪,把遥控器往茶几一扔,头也不回地进卧室。 嘭地关紧门,靳原靠着门背,低头看硬到爆炸的小靳。 妈的,按江舒亦这样的钓法,灵隐寺里出家的和尚怕是都得上钩。 卧室没开灯,他立在满室昏暗中,惆怅不已。前天这个点,他还义愤填膺地认为喜欢男的就不正常。 现在不仅栽坑里,还当着江舒亦的面,看gv看得鸡儿梆硬。 丢脸。 安慰自己,江舒亦是个资深gay,具有主场作战的优势,他初出茅庐,自然稍逊一筹。 多看看就行。 冲了个澡,在浴室撸了一发,总算软了下来。以往沾枕头就睡,最近江舒亦卯着劲地钓,靳原总失眠。 前天晚上,搜人为什么有腰窝,腰窝有什么用,为什么那么好看搜到半夜。 昨天晚上,睁眼闭眼都是江舒亦那句老公,如魔咒般震得他脑瓜子嗡嗡响。 今天晚上,靳原囫囵擦了擦寸头,上床睡觉。依旧睡不着,手机摸了又摸,犹豫着开屏,上网找gv资源。 得拓宽一下知识面,下次再和江舒亦看,争取做到宠辱不惊。挑挑拣拣下载了几部,本着钻研精神,靳原看得聚精会神。 猛男和十八岁白嫩小男生,在深夜天台。刺激是刺激,靳原看着男生小鹿般可爱的脸,总觉得像未成年。 切下一部。gay吧,穿制服的硬汉保安和清冷经理,众目睽睽下 对味儿,他就喜欢辣的。 看到浑身燥热,靳原缓了半天才平复心情,摸床头柜的水杯,咕咚喝到底。 -- 第94页 临睡前想,江舒亦操起来什么感觉? 那腰,白净,细,还有韧性,那腿,长且直,模特比例。 会很爽吧。 翌日看到江舒亦,眼神不自主地瞄他腰和臀,睡衣穿得薄,腰有薄薄的肌肉,臀挺翘啊。 你看什么?江舒亦挤着牙膏,忽地问。 靳原回神,吐掉嘴里的泡泡,把炸毛的牙刷放水下冲干净,没什么。 将东西隔一旁,捧水洗脸,动作凶水花四溅。 双人洗手台,江舒亦在刷牙说话含糊不清,说多少遍了,轻点,你弄我脸上了。 靳原腹诽,娇气。 弄哪了,过来,我帮你擦掉。 江舒亦往后仰,靳原的手蹭过他脸颊,落了空。 墙上挂了镜子,江舒亦对照着看了眼,又去挤洗面奶,靳原就笑,要不要擦啊? 不用,江舒亦沾水打出细腻的泡沫,昨天吃饭让大头误会了,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得注意点距离,对你影响不好。 抬眼看靳原,眼里有笑意,毕竟你不是gay,对吧? 靳原嘴硬道:当然。 并非说说而已,江舒亦认真执行。交谈时话变得正经,不露一丝暧昧旖旎。 早餐吃着吃着,靳原被烧麦噎着了,看江舒亦,豆浆给我喝一口。 豆浆我喝过。江舒亦探身拿杯子,倒满牛奶递过去。 靳原一饮而尽,寻思自己以前也没少喝他喝过的东西,又玩什么把戏。 故意把话题往昨晚带,下次你要看片,回卧室看。 江舒亦慢条斯理地咬小笼包,行。 靳原锻炼时间按情况调整,今天有晚课,吃完早餐便在阳台拉出了健身垫。 江舒亦熟视无睹地经过。 靳原双手撑地,打量他的身段,喊:江舒亦。 嗯?江舒亦回头。 要不要教你。 不用,江舒亦翻茶几夹层,淡淡道,我去看书。 前晚要他教,事后掌心覆盖他腹肌,一块一块摸,看他的眼神若即若离,说好硬。 肆无忌惮的钓。 靳原望着江舒亦进卧室的背影,啧了声,懂了,换招数了,玩的是欲擒故纵。 三四节各自都有课,教室离得近。下课后在花坛边碰面,去三食堂吃烤鸭饭。 胖子和大头也在,勾肩搭背地讨论下午的课,见江舒亦和靳原并肩走,中间能再站一个人,也不搂搂抱抱摸来摸去。 胖子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咋滴了你们这是?吵架啦? 暗自纳闷,上午他手机没电,借靳原的给朱浅发消息,搜周年纪念礼物建议时不小心看到浏览记录,那叫一个劲爆。 自己选的朋友,再辣眼睛也只能接受。 他以为已经干柴烈火搞起来了,以他俩的腻歪劲,下个月江舒亦没怀都对不起靳原的体力。 江舒亦掀开透明门帘,让他们进食堂,没吵架。 我和江舒亦纯洁得不得了,靳原搭茬,怕你们误会,保持点距离。 胖子:我要yue了。 大头:胖胖你yue出声了。 窗口排着长队,他们仨去买饭,江舒亦去占位置。过了会儿,靳原端着两个餐盘落座,将其中一份放他面前。 鸭肉烤得外酥里嫩,切细码边上,卤蛋和上海青是标配,饭面淋了圈汤汁。江舒亦很挑,鸭脖鸭爪靠内脏部分的肉不吃,择出来给靳原。 也夹给了胖子和大头,均分。 以前都是靳原的,胖子他俩习惯了他们对彼此明目张胆的偏袒。此时面面相觑,纷纷还给靳原,给原吃吧,我俩胃口小。 无福消受。 靳原面无表情望着江舒亦,过了片刻,勾唇笑笑。 不气,欲擒故纵而已。 然而接下来,肢体接触彻底消失,江舒亦冷冷淡淡,像刚认识不久那会儿。 靳原心里特别不得劲。 知道这是欲擒故纵,但他成天在自己眼前晃,却吃不到,闻都不给闻。 更让人心痒痒。 靳原想,妈的,这段位,世界钓鱼大赛冠军非他莫属。 上课有点心不在焉,傍晚打完球,靳原算好时间,往秋月湖走。 研究生课程比本科少,临近期末,江舒亦只剩三四门课,他生活很规律,公寓食堂文学院三点一线,每天傍晚散步,在秋月湖边喂黑天鹅。 有强迫症,一天不喂就不舒服。 行至图书馆侧方的小径,往湖边望,果然看到了江舒亦,站在嶙峋的景观石旁,手里拿着袋青饲料,边投喂扑棱着翅膀的小黑。 边和一个高挑明艳的浓颜大美女说话。 靳原皱起眉,越看越眼熟,认出是音乐学院的院花,表白被拒朝他竖中指那个。 大美女扎着高马尾,羞涩又大胆,笑得一脸灿烂,对江舒亦讲: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五号你在学校小卖部买矿泉水,我对你一见钟情,之后一直有在关注你。文学讲座我坐在第一排,你看到我了吗 好家伙,这表白复制粘贴的,只不过把二号换成了五号,物理论坛换成了文学讲座。 -- 第95页 停一下,靳原打断道,他有暗恋的人了。 走到江舒亦身边,笑着问他:早就情根深种,爱得死去活来,在想方设法得手,是不是? 听不懂你说什么?江舒亦一本正经,我从来都是被暗恋的对象,最近有个追求者,年纪不大胆子大,偷窥狂似的跟着我,让我有些苦恼。 又婉拒大美女,抱歉,我专心学业,不考虑和谁发展男女关系。 没关系,努力过了就不遗憾。大美女叹了口气,毫不气馁地转身离开。 靳原叫住她,你忘了件事。 什么? 朝他竖中指。 大美女翻了个白眼,神经病啊,当时你说我涂的指甲油好丑。 湖边只剩下江舒亦和靳原。江舒亦恢复了那副矜贵清冷、难以接近的模样,弯腰喂天鹅。 靳原在草坪上随地而坐,看了他许久,喊:江舒亦。 有事? 没事不能叫你? 江舒亦脸上不带笑意时,疏离感十足,靳原望着他,一会儿想,还是前两天满眼欲望勾人。一会儿又想,不,用那张性冷淡的脸喊老公更带劲。 但他现在只性冷淡,不喊老公。 烦。 相对无言待了半天,靳原明白江舒亦这是打算把欲擒故纵的纵拉满。陪他玩,江舒亦喂食,他就悠哉悠哉看波光粼粼的湖面,偶尔捡几颗石子打水漂。 稍晚一人回公寓,一人去教室,路上经过小卖部,江舒亦说进去买水,出来提了个小袋子。 递给他瓶矿泉水。 我上课去了。靳原拧开喝了大半,随口道。 刚走下台阶,江舒亦喊他,靳原。 靳原停住脚步,干嘛? 受伤了你不知道吗?江舒亦上前摸他侧颈,怎么弄的? 豁了道口子,渗出的血凝固成铁锈色。 靳原摸了摸,这才发觉有伤,应该是打球的时候被人用指甲刮的,小事。 嗷,打球和人撞了下,靳原不以为意,朝他摆手,走了。 等等,你先别动。江舒亦仔细做了清创,贴上创口贴。 态度忽冷忽热,靳原告诫自己,这是战术,清醒点靳原,这是战术! 但他还是被击中了。 路上人来人往,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他微低着头,看江舒亦清冷而认真的眉眼,被造物主偏爱的鼻梁和唇。 和手里拎着的、随动作摇晃装着药物的塑料袋。 地上影子交叠,靳原想碰他脸,抬手那刹那,江舒亦恰好贴完了创口贴,后退半步。 于是他只摸到了江舒亦头发,和发丝间散发出的淡淡香味。 江舒亦似未察觉,将袋子给他,我先走了,东西放你包里,下次可能还用得上。 靳原站在原地,一瞬不瞬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忽地笑了笑。 近期结了好几门课,江舒亦闲暇时间陡增,回公寓后,将中篇小说的扩写完成了一章,发给kevin审样稿,让他尽快给回复。 看了部电影,浇了浇阳台的花,想起后续的创作计划,收拾收拾出发去gay吧。 离学校两公里,十分钟就到了。 酒吧百来平,典型的美式复古风格,色调黑红为主,墙上是斑驳的红砖,场内布满红棕色木质桌子和高凳。 人不多,还算热闹。江舒亦要了杯加冰威士忌,找了个较为偏僻的位置,便于观察来客。 一个半小时后,有些疲惫,准备打道回府。看看时间,想了想又续了杯酒,拍照发朋友圈,仅胖子和大头可见。 胖子在大阶梯教室上选修课,水课,照例不听开小差,玩手机刷到朋友圈,心里一惊。 忙不迭告诉靳原,原啊,天仙咋跑那啥吧去了? 靳原扫了眼,他刚才问江舒亦吃不吃夜宵,没收到回复,竟然跑去gay吧?! 打开微信,被屏蔽了。 还剩三分钟下课,靳原满脑子都是昨晚看的gv,满臂纹身的保安和经理的激烈运动画面。 直接翘课跑去找人。 路上不忘和跟着他的保镖沟通,说哥们,我去哪儿是我的私事,我不希望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言外之意明显,得到保镖肯定的应和后,靳原下了车。 到了gay吧门口,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安保人员,急匆匆进去,一眼看见人群中的江舒亦,独自坐在吧台最边上,顿时松了口气。 大步走向他。 玩够了没有?他俯身看江舒亦,没醉太厉害,还清醒得很,跟我回去。 江舒亦纹丝不动,轻晃磨砂玻璃杯,你急什么? 你来这不就想刺激我,靳原望着他微醺的脸色,小心思往外蹦,笑着说,我可以和你试试,叫我老公,就现在。 江舒亦便喊:老公, 倚靠吧台,指尖逗弄着烈酒中沉浮的冰块,望向靳原,想体验一下我吗? 剔透的冰冷白的手指,酒液色调浓郁,在荼靡的灯光下被覆上朦胧的光影,透出难言的色气。 -- 第96页 靳原闷完那杯酒,猛地将他按在大理石台面上,亲下去的瞬间,江舒亦侧过了脸。 将将擦过江舒亦唇尾,沿着脸颊停至耳廓,像点到为止的滑吻。 开个玩笑,毕竟我干巴巴的身体吸引不了你,江舒亦凑到靳原耳边,轻笑道,你说呢,弟弟? 靳原舌尖抵了下上颚,也笑。 心眼这么小啊,他望着江舒亦眼睛,笑得很浑,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这本预计写五十章左右,前几天状态很不好,今天好多啦,写得顺的话,起码更三休一,但更新时间应该会在九点后,我努力写。(建议囤文 感谢择吱而栖投喂的老虎油,爱吃小龙虾的折苏和二拾壹投喂的鱼粮,ricess投喂的六袋鱼粮,LadyLeeLew投喂的猫薄荷,九起和Jing_投喂的鱼粮。 第40章 写得太拉 酒吧座无虚席,格外嘈杂喧嚣,柜台散布着琳琅满目的酒,放的歌属于重金属音乐,节奏强劲凶猛,周遭不断有人朝这里张望。 江舒亦推开靳原,从台面抽了张纸巾擦脸,一点一点,从唇擦至侧边,像嫌弃靳原的口水。 脸上却笑着,问靳原:等着什么? 可能沾染了酒气,他笑得很疏朗,表情彻底舒展开,愉悦中带着些许得意。 靳原头一回见他笑成这样。 傍晚被他贴创口贴的温柔迷得心神荡漾,晚课靳原思索良久,决定下海谈恋爱。 看三十天厨艺速成大全,问大头控制火候的方法,顺带把江舒亦爱吃的菜问了个遍,做法认真地记在备忘录里。 计划住一起,另一个卧室改成游戏房。连未来的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谈两年,国外结婚,江舒亦生不出来,就去福利院领养个小女孩,随他姓江。 赶来gay吧的路上,还在幻想江舒亦的反应。 原来在这等着呢。 就因为那句干巴巴的身体? 妈的,暗恋顶多占五分,剩下五分是报复。 好笑归好笑,接连被打脸,气劲有点上头,靳原回想连日来的互动场景,在心里唾弃自己,自制力被狗吃了吗?清醒着沉沦。 江舒亦坐在凰木红高脚凳上,长腿踩地,撩靳原球鞋,又问了遍,等着什么? 像玩上瘾了,在得寸进尺。 靳原忍无可忍,拖他进怀里。江舒亦躲了躲,不让碰,手撑着下颌,用那种我知道你馋我的眼神看靳原。 两人心照不宣,靳原觉得跌份,被气笑,心想,治不了你了是吧? 他没再碰江舒亦,帮忙买了单,好好地把人带回公寓。 又去他卧室找睡衣,挂好放浴缸旁的置物架,对江舒亦说:洗个澡,晚上早点睡觉。 语气表情正常到诡异,江舒亦狐疑地看他。 靳原朝他笑,看我干嘛,照顾你不行啊?我又不像你那么小心眼。 点燃淡蓝色的香薰蜡烛,调好水温便出去了。 声控灯调到最低,灯光昏黄不堪,泡澡的时候,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江舒亦躺在浴缸里,望着顶上瓷砖的花纹,思绪漫无边际。回忆自己这些天对靳原的勾引,颇觉不可思议。 在这之前,要是有人跟他说,你会变成这样,他肯定认为这人有病。 但难以否认,他乐在其中,尤其当摩挲靳原后颈纹身、梆硬的腹肌,见靳原努力克制,隐忍到手背暴出青筋时,爽感更是爆表。 江舒亦笑着想,那可是随心所欲、一向不知隐忍为何物的混蛋。 也激起了他枯竭的创作欲,很容易进入状态,数千字行云流水地写完。 又想,给kevin审阅的样稿内容不多,几分钟的事,怎么还没收到回复。 蜡烛花瓣形状小小一片,能燃半小时。酒意熏染,泡久了昏昏欲睡,他有点强迫症,等火焰熄灭才准备起身。 往外望了眼。 他以为靳原会趁机闯进来,在浴缸里硬上。 他无所谓被粗暴对待,内心深处甚至怀着丝期待,毕竟钓他除了好胜,也出于私心。 但他好像低估了靳原的气劲。 刚出浴室,江舒亦看见阳台的铃兰挪了位,搬回原处。楼上晒衣服会滴水,他跟靳原讲过别乱移,怎么不长记性。 走到客厅,江舒亦骤然停住脚步。 公寓里所有带盖子的东西,被拧下来放到一边。客厅能挂东西的地方挂满了靳原的衣服,扔椅子上的T恤,躺花瓶口的沙滩裤,塞进沙发缝隙的黑袜子看着乱七八糟。 逼死强迫症现场。 酒意和睡意顿时烟消云散,江舒亦心口哽着气,靳原这个混蛋! 靳原,你出来。江舒亦敲他门。 靳原:不出来。 出来。 不出来。 僵持不下,江舒亦环视四周,踹了脚椅子,椅子嘭地砸向地面,衣服被带着滑倒,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舒亦喊:靳原。 门锁咔哒一声,靳原猛地冲出卧室,见江舒亦安然无恙,旁边倒着椅子衣服。 啥都明白了,在演戏,又拿捏他。 -- 第97页 江舒亦拾起T恤折好,扔他怀里,赶紧把这里收拾了。 靳原以投篮姿势抛向沙发,扭头看江舒亦,挑衅,都是我要穿的衣服,不收。 行,江舒亦摸出手机拍视频,故意给裤衩特写,那我发到学校论坛,让大家看看。 靳原没有偶像包袱,但脸还是要的,被迫妥协,陪江舒亦拾掇了半天。 陷入半冷战状态,靳原不开口,开口必找茬。 不过翌日他满课,也就吃早餐时打了会儿嘴炮。江舒亦待在公寓写东西,傍晚到了饭点,叫的外卖。 吃完去秋月湖喂黑天鹅,湖面空荡荡,只剩翠绿的浮萍和岸边摇曳的柳枝。 沿着湖找了许久未见踪影。喂了大半个月,江舒亦了解它们的习性,心生担忧,去找保安大爷。 天鹅不见了?保安大爷年过半百,秃顶,慢腾腾跟他走去案发现场,两手摸脑袋,纳闷道,不会吧,难不成有人偷? 应该没人会江舒亦想到什么,忽地止住。 哎,大爷指着湖对面的芦苇丛,那不是吗? 江舒亦抬头一看,是个黑色塑料袋,一半泡在水里,一半挂着芦苇,正随风飘荡。 大爷叹气,你这孩子,要注意保护眼睛,不然老了就瞎了。 江舒亦礼貌附和,说好的我会注意。 大爷背着手,嘀咕嘀咕说浪费警力,溜达回保安室,江舒亦跟在他后面,拐去公寓。 进门时往靳原卧室看了眼,没人。 他把课时任务收尾,看了会儿书,期间听到外面的声响,猜靳原回来了。 将手上的书看完,发消息问Kevin书店情况,顺便让他推荐几本小说。 Kevin回,在忙,待会儿聊。 江舒亦换了本书看,坐床上当睡前读物,临睡时想起今天没喂成天鹅,浑身难受。 下楼往秋月湖走,借着路灯找眺望湖面,依旧不见踪影。 回去敲靳原的门,靳原,我鹅呢? 什么鹅?靳原懒洋洋地应。 你盗窃公共财物,是违法行为,江舒亦说,快还回去。 里面传出椅子拖地声,过了片刻,门打开。 靳原倚着墙,环抱双手朝他笑,谁盗窃了,别瞎说啊。 把它们放回湖里,江舒亦望着他,靳原,我会睡不着。 靳原不说话。 江舒亦喊:靳原。 靳原瞟了下客厅的挂钟,九点出头,从卧室抱出个大箱子。 两只黑天鹅冒出脑袋,眼睛滴溜滴溜地转,翅膀在里面扑腾,有股飞禽带腥的气味。江舒亦后退半步,微皱着眉,你把它们藏在公寓?野生禽类身上有细菌,脏不脏? 喂的时候是宝贝,待在一起变禽类,有细菌脏不拉几,靳原说,叶公好鹅就是你。 他把鹅放回了秋月湖,两只黑天鹅挣脱束缚,欢快地抖翅,转眼间消失在水面。 纸箱给宿管阿姨当废品卖钱,出了电梯,靳原自顾自往前走。江舒亦落在后面,换鞋时接到kevin的来电。 靳原拧着卧室扶手,耳尖地听到那边喊Aysen,动作顿住,随后又听见亲密的寒暄对话。 警觉地折返,问江舒亦:谁? 我朋友。 嗷。靳原佯装不在意,在客厅走来走去。 Kevin说有两个消息。 过几天会回国度年假,数月未见,顺道来A大看看他。 Kevin中英混血,他妈老家在江城隔壁市,车程一个半小时,每年都会抽时间在中国待阵子。 江舒亦询问具体时间,脸上露出好友重逢的欣悦。 靳原在侧后方盯着他看,漫不经心地喝水,不爽翻倍。 江舒亦问还有个消息呢? Kevin欲言又止,半晌后开口,是小说的事,你那篇《Indulge》出了问题。 江舒亦回头看了看靳原,起身边往卧室走,边和kevin继续聊。 靳原:偷偷摸摸干什么?! 跟上去用手卡住门,不让江舒亦关。江舒亦推他,撒手。 Kevin:Aysen你在忙吗? 在和室友说话,江舒亦摁住话筒,看向靳原,你出去。 靳原瞥见屏幕,kevin,男人名字,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背着我? 一副不说就不走的架势。 江舒亦:出版社的工作,你又听不懂。 以前接任何人的电话都当着他面,靳原观察他表情,在撒谎,行吧。 耸肩,往外走了几步,在江舒亦说kevin,我们继续时,忽地返身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抢手机举高。 很凶,用气音问:是不是你老相好? 江舒亦被闷得发鼻音都费劲,用力踹他,靳原任他踹,继续什么?我也要听。 刚才聊了下版权费,kevin称会稍微降低,还提了嘴他借钱的事,说书店盈余足够对冲,过段时间把多出来的给他。 资金话题已经结束,江舒亦见靳原犟驴似的非要听,只好妥协。 -- 第98页 反正两个消息讲完,接下来谈的是生活琐事。 下一秒,悔不当初。 因为kevin说,另外还有个问题,你发我邮箱的《Indulge》片段我看了,也给编辑部的人看过,我们都认为 江舒亦想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靳原拿着手机,Kevin话说得又快,他说,我们都认为这个片段一方面还是写得太含蓄,你放不开,另一方面,小说重在真实的阅读感受,你笔下好几个亲热场面写得很浮,和别的作者作品相比,并不能让人声临其境。 作为多年朋友,我私下里给你的建议是,交个男友,深入尝试一下各种sex positions。 有体验有经历,写出来的东西才好看。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直接写到互钓的,码字太慢写不完了。 感谢渡千帆投喂的鱼粮,素年锦时91,gidtsrpk投喂的猫薄荷,倘若和我浮游云上投喂的鱼粮,不散散散ovo投喂的彩虹糖7Hnnnnn,青花鱼rerln2iawu1,天边金掌露成霜,伫投喂的鱼粮。 第41章 受不了和忍不住 Kevin语速快,讲的全英文。靳原外语水准高,跟听普通话一般明朗清晰。 心下震撼。 ions?这什么编辑,老鸨出身的? 《Indulge》他知道,上回讲座结束偷摸着搜了下江舒亦写的东西。是部中篇,前段时间在国外刊物发表,讲边缘人的生活故事。 写得云里雾里缺乏逻辑,他咬牙坚持看完,主角的幻想贯穿始终,好像没亲热场面。 就算有,真写得很拉,为了小说去体验也过于离谱。那写生死的是不是要去生个娃或者死一死? Kevin嗓音温和,Aysen,你在听吗? 事态发展让江舒亦无比窘迫,他被靳原从背后拢在怀里,捂着嘴发不出声,咬靳原掌边,靳原嘶了声松开。 江舒亦抢回手机,冷静道:在听,我会把内容再改改,Kevin先这样,晚点聊。 为了避免尴尬,挂断后用肘尖怼靳原,赶他走,你出去,我要睡觉。 靳原反扣住他的手,查户口似的问:哪的编辑,认识多久了?你小说不是已经发表了,怎么还改?他为什么会给你那样的建议,什么居心? 在靳原看来,提出点子的人不正经,纯纯诱哄。说不定对江舒亦有想法,利用职务便利让他找男友,接着就该毛遂自荐了。 他们站立的地方,在门和衣柜旁,江舒亦靠着深木灰挡板,挣了挣手腕。 他能坦然接受自己是个庸俗的二流货色,但暂时不想让靳原知道他在写情 色小说。 便挨个回:伦敦一个出版社的编辑,认识六年多了,Hogan侄子。改是因为有部分内容需要删减,他的建议完全出于好意,创作分为技巧派和体验派,我属于体验派。 体验派?靳原低头看他,所以按你的意思 江舒亦和他对视,眼神如水般流连,复述kevin的话,找个男友,深入尝试一下各种sex positions. 言外之意两人心照不宣,靳原就笑。 你把我当什么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吧,他凑到江舒亦面前,看到我脸了吗?刚被你打肿。 被钓得跳陷阱他认了,但江舒亦的动机让他很不满。 靳原眉眼轮廓深,鼻梁挺拔,肃着脸压迫感很强,质问道:我在想我们女儿叫什么名字好的时候,你呢,在想怎么打我脸。 江舒亦懵了一瞬,思忖哪来的女儿,反应过来后一时无言,眼里的笑意压不住,抱歉。 靳原:你还笑得出来? 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在你掌控中?话不合你心意就要反击,勾着我不让碰,想找灵感了就对我招招手,他望着江舒亦,挑眉,针锋相对道,宝贝儿,还没有谁能掌控我。 江舒亦猜到了靳原的态度,认识到现在,把他性格摸得门儿清,极傲,天生反骨,叛逆心理一以贯之。 掌控谈不上,事赶事的意外而已,比起反击,勾靳原的根源更是因为想要他。 这话江舒亦说不出口,便安静地没接茬。 靳原沉浸在被玩弄的情绪中,放完狠话,撩起江舒亦衣摆,半截白净腰身随之露出。 他低头打量须臾,握住缓缓摩挲,又掐了一把,索然无味道:也不过如此,没兴趣了。 江舒亦:是吗? 是啊。靳原托着调子。 撒手,衣摆回落,头也不回地离开。 掐得生疼,再用力点得掐青,江舒亦看着腰间的痕迹,腹诽道,真是劲大得没处使。 走去关门时,恰巧撞见靳原进卧室,拐弯那瞬在闻手指。 刚摸过他的那只手。 江舒亦轻笑了声,没擦香水,闻什么? 比八万只死鸭子加起来还嘴硬。 掩上门,在书桌落座,打算重读扩写内容,发现Kevin又发了消息过来,细致的修改意见,密密麻麻一整页。 江舒亦读完,心里一沉。 在这之前,他心里藏着些不满,他从创作初始就被夸有灵气,充满个人特色,对自己的笔力有信心,不至于太差。 -- 第99页 但意见的署名是编辑部,人基本他都认识,创作生涯中零星的批评时常出现,全盘否定式的质疑却是首次遇到,江舒亦不免挫败。 从难以置信转变为反省。 以往那些口碑好的作品,大多从自身感受出发,深层次挖掘生命体验。这次他靠想象写的相关性细节,太浮情有可原。 好在时间充裕,但合同签了,拖再久都必须完成。 声控灯调成了夜读模式,江舒亦盖住电脑,走到窗边吹风。 卧室布置得很雅致,雾霾蓝的被子床单,落地镜,飘窗上摆着小花瓶,散落着几只莲蓬,薄纱窗帘随风轻轻摇曳。 江舒亦拨动月牙白薄纱,心想,如果要狙,还能狙谁? 他有洁癖,感情上更是,别说跟陌生人做,被陌生人近身都觉不适。 问题在于靳原的自尊心太强,难度陡升。 江舒亦望向和隔壁连接着的复古壁灯,又想,没关系,他享受和靳原针尖对麦芒的过程,有趣又过瘾。 睡一觉醒来,天色已大亮。他起床去洗漱,撞见靳原出浴室,半睡半醒间动作迟钝,磕进他怀里。 靳原挡住,淡淡道:你干嘛? 江舒亦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吃完早餐出门上课,靳原坐沙发上收拾包,江舒亦越过他拿杯子,手臂两相摩擦。 别勾我,靳原面无表情推开他,正色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没完没了。 江舒亦望着靳原,意有所指道:你可能误解了,我昨晚说的男友,包括你,但不仅仅是你,我可以选别人。 靳原下意识握紧书脊,又倏地松开。 想用这个刺激我?少来,你吃菜都挑得要命,对男人只会更挑,靳原倾身,看着他说,更何况你那洁癖,跟人握手背地里都要擦干净,能接受别人碰你吗? 江舒亦问:你这么有把握? 当然,多蠢的人才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 你不蠢,但你会,江舒亦弯腰,扣着他后颈纹身,鼻尖相抵,望着他眼睛笑,靳原,你知道你爱我。 两人眼神都很深,直直对撞。 后颈是敏感部位,指腹压着,热度直线攀升,烫得人难受。 要玩是吧,行,可以,靳原笑着说,那就看看是我先忍不住,还是你先受不了,求着我上你。 江舒亦稍稍后退,曲指敲他胸,我上赌桌没输过。 那就更刺激了,靳原握住江舒亦指尖,举到唇边亲了口,又凑近盯着他瞳孔,沉声,宝贝儿,我上赌桌,也从来都是赢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素年锦时919和雪糕糕的铲屎官投喂的鱼粮,ricess投喂的五袋鱼粮~ 第42章 先爽一把再说 手指沾了口水,江舒亦轻蹭靳原脸颊,我拭目以待。 靳原提包站起,低头朝他笑,行啊。 坐电梯下楼,路边只剩一辆共享电动车。A大校园面积占地广,车少人多,公寓离文学院步行二十分钟出头,靳原经常让车给江舒亦,自己走路。 此时改了主意,走到树底下扫二维码,上车,送你去文学院。 坐垫小,挤两个大男人格外费劲,江舒亦扶着车盘表,后背紧贴着靳原前胸,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肌肉线条。 靳原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揽江舒亦的腰,有一搭没一搭地摸。 分寸感把握得挺好,相比情欲意味,更偏向于玩闹性质。 上课高峰期,到处人头攒动,南来北往的学生神色匆匆,时常有人跟靳原打招呼。 靳原便懒洋洋应:诶。 江舒亦不太适应,制止他,有人在看,别摸。 这么闷骚啊,在家欲求不满,到外面这不要那不要的,靳原和他咬耳朵,难不成我一摸你,你就受不了了,嗯? 低音炮,很沉,故意撩人。伴随着腰间的动作,江舒亦确实被撩到了,呼吸稍重,松开,别摸腰。 靳原:那摸哪里,后面吗? 江舒亦哽住,他知道靳原浑,但没料到荤话能说得这么溜。 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往后形势愈演愈烈。 江舒亦说:读书可以洗礼灵魂。 靳原回:我只听过一发入魂。 江舒亦说:靳原,茶几上的书收起来,出门的时候顺便倒下垃圾。 靳原:让我做牛做马,什么时候给我草。 江舒亦看着他笑。 靳原也笑,补了一句,求着给我草。 物理学院和体育学院过两天有篮球赛,靳原是主力,课余时间忙着练球。 江舒亦会去操场看。散场后,靳原教他投三分球,腿打开,拇指压球手腕外翻,用力。 江舒亦总投不中。 算了,我演示一遍,靳原接过球站他身后,众目睽睽下,拍他屁股,江舒亦,想我进去吗? 拍屁股,球场上激励队友的方式,谁看了都觉得正常。 -- 第100页 只有彼此清楚,靳原在明晃晃的开黄腔。 绕是江舒亦有心理准备,也被他流氓头子式的攻袭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压低声音,大庭广众下别说这些。 我说什么了,难道你不想我进去?靳原往前一抛,球砸得篮框微微晃动,落进筐里,看,进去了。 回头朝江舒亦笑,我准吧? 江舒亦:准。 准就对了,靳原从上到下打量他,目光停在具体某个地方,笑着说,我干什么都准。 周遭剩了好些人,没人注意这边,若无其事地谈笑嬉闹。江舒亦偶像包袱重,在外维持着清冷矜贵的高岭之花人设,受不了靳原这么玩,难耐和刺激并存。 好累,靳原随地一坐,脱了球衣,Aysen,有湿巾吗?帮我擦下汗。 江舒亦低头望着靳原。被晒成了小麦色,肌肉块块分明,有几处肢体碰撞出的淤青,滚落着汗珠,散发出向外扩张的男性荷尔蒙。 靳原知道他爱看什么,在公寓衣服没上过身,只穿条短裤或者沙滩裤,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也确实爱看,抽了张湿巾,俯下身去。 靳原手肘撑地,混账无赖般的野痞,撩起眼皮笑,哇Aysen,好湿啊。 江舒亦分辨不出是否有其他含义,见靳原表情很欠,便扔他胸上,自己擦。 前几日的情景复现,只不过防守对象调了个儿。 靳原热衷于当着众人的面,做亲密动作或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江舒亦无从接招。 晚上有选修课,电影鉴赏,江舒亦课间被导师呼唤去办了公室。 舒亦你坐。柳导朝他招手,我这段时间太忙了,课题申报马上到期,学院里天天又是各种会,都没空问你。 讨论了会儿论文情况,柳导频频点头,夸赞完,笑着拐到别的话题,舒亦是这样,说起来都有点不好意思。我实在忙不过来,你有没有时间,再帮我替几节电影鉴赏的选修课。 上回柳导家里突发急事,江舒亦替过一次,流程已经轻车熟路,近期时间充裕,便点头应允。 唯一的担忧就是靳原,希望他上课安分点,别闹幺蛾子。 晚上放的《怦然心动》,怕什么来什么,在影片结束后的讲解情节,靳原举起了手。 江舒亦装没看见,加速收尾。 靳原人缘好,坐首排的一个短发女生小声提醒,学长,靳原好像有什么事。 头回上课,江舒亦就自我介绍过,是任课老师带的研究生,大家便都喊他学长,显得亲昵。 江舒亦只好面对,看向靳原。 学长,靳原也坐在首排,和讲台间隔两米,笑着道,我有个问题。 江舒亦在心里骂他,脸上却不显:什么问题? 我看完这个电影挺有感触的,靳原说,但我没谈过恋爱,不太了解,想问问你。最近认识了个大美女,会对我撒娇,半夜让我带他去玩,还喜欢摸我纹身和腹肌。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怦然心动,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啊。 靳原外向,和谁都熟,寡王寡到现在,最让人关注的就是情感问题。 昏昏欲睡的众人顿时支棱起来,个个眼睛瞪得铜铃大,探着脑袋听八卦,像费劲吃叶子的长颈鹿。 纷纷起哄,半夜去玩啊我的妈,哪是怦然心动,心脏怕是都爆出血了! 这不是爱是什么?她爱你,她爱你靳原! 靳原你是不是不行,真男人就拿下她!! 靳原朝江舒亦笑得痞坏,学长,怎么不说话? 江舒亦淡淡道:不一定。 接着反驳,或许你误会了,别人正常说话,你以为在撒娇,约去玩可能有别的原因,纹身和腹肌 江舒亦审视他几秒,很有技巧地欲言又止,也许是你情根深种,爱得死去活来。 台下还在起哄,眼神发亮地喊,大美女又撒娇又乱摸,这还能是误会! 靳原笑着附和,忘了说,只对我撒娇,还叫我嗷,这个不能提,影响不好。 江舒亦望着笑得一脸荡漾的罪魁祸首,这混蛋太嚣张了。 早钓上钩早完事。 翌日傍晚,靳原去打了场野球,一群人不讲战术乱来,差点受伤,甩了甩手肘,掀起球衣擦脸上的汗。 四处望望,公寓里空无一人,去哪了? 视线移回江舒亦卧室,开了条缝,露出书桌和床尾。靳原回想江舒亦的反应,脸皮薄,有外人在的时候,跟贞洁烈夫似的,想着想着,对着那方向笑。 今天刚出炉的荤段子还没讲呢,可惜。 浑身是汗,靳原晾了片刻,走去浴室冲凉。 拧开门进去,倏地停住脚步。 江舒亦在泡澡,腕骨搭在浴缸边缘,冷白的手指夹着烟,火星明明灭灭,偏头时露出被水雾沾湿的眉眼。 天色将暗未暗,日光从窗户流泻而入,身体轮廓,寸寸都是活的。 好辣。 靳原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 第101页 对视了许久,江舒亦摁灭烟,扔进垃圾桶,遥遥望着靳原:还看吗? 一般般,吸引不了我,靳原挪开目光,后退到走廊,心不在焉道,洗完就出来,换我洗。 浴室萦绕着水汽,闷热湿润,靳原开窗通风,回头看见浴缸留着水。 把手掌浸到水面下,虚虚握了下,感受被水流包裹的温度,短暂停留后,才打开下水器。 快速冲了个澡,换了条五彩斑斓的沙滩裤,趿拉着人字拖去客厅吹空调。 江舒亦穿着浴袍,在阳台的洗手池里洗方巾,喊住他:靳原。 举起手,示意他帮忙挽袖子。 氛围潮湿逼仄,耳鬓厮磨般的亲密,靳原漫不经心地挽,娇气包,要不要我给你洗啊。 江舒亦:你手好糙。 靳原低头看他,糙死你。 故意用的四声,说完便松开手,坐沙发边对着出风口吹。 水顺着江舒亦指缝流到肘间,滴答滴答落下,他扭头看靳原,笑着想,这真是他见过最混账的人了。 晒着方巾,接到kevin的电话,说在外祖母家待得无聊,抽空和朋友自驾来江城。 江舒亦将衣架挂晾衣杆上,回他,明天我没课,到之前先发消息给我。 简单聊了几句,便挂了。 靳原靠着沙发,双手枕在脑后,寸头干爽硬朗。傍晚江舒亦看了书,被他腿压住了大半,经过时探身去拿,喊靳原,让让。 单膝跪坐在沙发上,浴袍松松垮垮,白净的锁骨、劲瘦的腰和小腹若隐若现,犹抱琵琶半遮面,含蓄的性感比赤裸更拨人心弦。 靳原挪不开眼。 往前顶了顶,把江舒亦顶得摔他怀里,又反身压在沙发上,散漫地笑,在浴室勾引我没成功,现在还勾。 江舒亦轻拍他脸,弟弟,你眼睛都看直了。 那又怎样,想我认输啊,靳原手沿着浴袍探进去,在碰到他胸的瞬间忽地抽离,佯装不为所动,可惜,你碰到了硬茬。 江舒亦往下看,是吗,有多硬? 靳原低声笑,掌心握着他脸,要他看着自己,Aysen,你那个要来A大的老相好,知道你私底下这么浪吗? 那些上你课的人也不知道吧,天天听他们说,江舒亦学长太高冷范儿,遥不可及难以接近,话都不敢跟他讲,可是你喊我老公诶,是吧江舒亦学长? 江舒亦甩开靳原的手,骂他,混蛋。 不欢而散。 靳原嘴硬,但鸡儿更硬。 作为有过剩欲望的成年男性,在卧室用了小半包纸,火气依旧降不下去。 想去再冲个澡,走到客厅,见地上有只白色袜子,江舒亦的,应该是拿去洗的时候落下了。 靳原打开龙头,沾了肥皂洗,想起他的破洁癖,洗得格外细致。 水流冲刷双手,他边揉边想,袜子有点小,穿着会露脚腕。不过江舒亦脚腕好看,骨形明显,筋肉分明,踹人的时候也好看,蹦紧了线条流畅。 两分钟能解决的事,靳原用了十分钟。 他揉着袜子,像揉搓一只脚踝。 冲完冷水澡,在床上躺着毫无睡意,抬头看连接着隔壁的复古壁灯。 靳原思绪慢慢发散,江舒亦睡眠质量差,会吃安神助眠的药,晚上睡得昏昏沉沉。 好几回他找人,发现他跟失去意识一般,今天也吃了,药瓶还放在茶几上。 靳原脑海里浮现不少画面,威士忌里沉浮的冰块,浴缸边夹烟的手指,跪坐在沙发上晃动的浴袍系带然后是江舒亦骂他的那句混蛋。 他做什么了,就混蛋? 但江舒亦骂他混蛋的时候,真的贼带劲。 凌晨三点半,靳原溜去江舒亦卧室。 声控灯调到了睡眠模式,光朦胧昏暗,几不可见。江舒亦睡熟了,雾霾蓝的被子显白,加深了他眉眼自带的距离感,凛然不可侵犯,偏偏薄唇透红,像春日初绽的花瓣,反差相互撞击,漂亮得不像话。 赌局归赌局,被钓了这么久,偷亲不过分吧。 先爽一把再说。 靳原捏住江舒亦下巴,怕留痕迹被发现,含着他唇百般舔舐,又含住舌尖,探进去轻轻吮吸。 不时吞咽,喉结上下滚动。 靳原想,妈的,太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不诉离殇投喂的猫薄荷,女孩子不要熬夜磕cp,不散散散ovo,倘若和我浮游云上,克朵,nojam,渡千帆,三万盏投喂的鱼粮~ 第43章 求我 怕弄醒江舒亦,靳原浅尝辄止,蹲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 呼吸平稳,睡得很沉,药效起的作用。靳原出神片刻,江舒亦隔三差五颓丧着表情,总被说高级厌世脸,大概是没睡好的原因。吃药治标不治本,得找中医调理身体。 看了许久,蜻蜓点水般,俯身亲他的额头和眼睛。 靳原反侦查意识强,纸巾沾湿,擦干净江舒亦唇边的痕迹,又给他掖被角。 和进卧室时拍的照片相对比,确认一切物归原位后,放轻脚步离开。 -- 第102页 江舒亦睡前习惯反锁门窗,卧室窗户一扇对着教学楼,另一扇对着阳台的走廊,也都反锁了。 靳原从阳台翻窗进来的,出去后,用校园卡拨动锁扣,恢复反锁状态。 夏季天亮得早,八点半像正午,斑驳的日光随着薄纱浮动,跳跃到床头。 江舒亦似有所觉,闭了闭眼,翻身闷进被子里,窗帘好看但不遮光,想换一直没换。 周末难得赖了会儿床,没多久门被敲响。 靳原:Aysen,醒了吗? 有事?江舒亦问。 陪我去看中医。 江舒亦掀被下床,倚着门边扫视靳原,你怎么了? 靳原望着他唇,火气旺,开点降火茶。 你这样看着我,刚睡醒,江舒亦浑身泛着慵懒冷淡劲,摸靳原的下颌,是要玩角色扮演吗,我是医生? 你在想什么?我牙龈都红了,靳原张嘴给他看,真上火,没含沙射影,你变得好色 情。 被你污染的,九点我们出门。我去刷牙,你把你晒的鞋子摆好,顺便浇一下阳台的花。 靳原笑着说:让我做牛做马 什么时候给你草?江舒亦推开他脸,我听了八遍,已经不刺激了,多看看书,扩充一下你的词汇量。 靳原连夜找的老中医,年过古稀,听说望闻问切的水平一流,住在隔壁区。 睡意袭来,靳原忍不住打哈欠,趴江舒亦腿上睡。 见冷气对着他脑门吹,江舒亦把扶手盒的挡板往下压,你昨晚没睡? 靳原压低嗓门,以他俩能听见的气音讲,做了一晚上春梦,体力消耗过多,太累。 江舒亦低头看他,手掌覆着粗硬的寸头,一晚上就累成这样? 戏谑中带着嫌弃。 靳原对上江舒亦的脸,依旧压着声,我还是更喜欢你哭起来的样子,脸色潮红眼睛含着泪,漂亮得很,叫得也好听。 江舒亦淡淡道:果然是做梦。 中医馆窝在巷子里,远远就闻到浓郁的药材气味,是座有年头的房子,外间诊疗,里间用罐子煎着药,咕噜咕噜冒着响。 老中医胡子发白,看靳原舌苔,颤颤巍巍地摸脉,小伙子精神气足,没什么问题。 靳原换位置给江舒亦,来都来了,你也看看。 老爷爷给江舒亦把脉,又让他描述症状。 江舒亦思索几秒,一切正常。 靳原:怕冷,大夏天边吹空调边盖毯子,盖了也手脚冰凉。食欲不振特别挑食,低血糖身体虚,跑两步累到不行,睡眠质量很差,经常吃助眠的药,一吃就睡得浑浑噩噩,有时候早上起来会头疼 让他自己回想,江舒亦认为一切正常,靳原一说,代入进去又件件符合。 江舒亦听着,觉得自己怕是快要死了。 气血不足脾胃虚弱,忧思过虑的原因,老中医慢慢悠悠地写方子,嘱咐道,吃的药先停一停,失眠重在调理。 刚回国那段时间总睡不好,调时差买的,后来吃上瘾了。有耐药性后换过好几种,初期效果明显,最近吃的这款才买不久。 抓了七天的中药。靳原噼里啪啦打字,把老中医的嘱咐记在备忘录里。 出了医馆,江舒亦看着靳原,装上火,分明为了带他来看中医治疗睡眠。 用笃定的语气说:靳原,你昨晚进了我房间。 你每次睡觉都反锁门窗,我怎么进?靳原若无其事地否认。 你看着我吃的药,并且你很会撬锁。 你以为我是监狱里逃出来的罪犯,什么锁都游刃有余?体育馆侧门年久失修,随便撞就能撞开。Aysen,你的门是防盗门。 那为什么我床头柜上的闹钟,移了位置。江舒亦望着靳原眼睛,观察他反应。 靳原笑起来,宝贝儿,干嘛编造这种细节诈我。 你的意思是你能确保这种细节无误?江舒亦心里有了数,颇觉好笑,骂他,监狱预备人员。 低估靳原了,他裸睡,一丝不挂躺床上,靳原竟然都能忍住。 不知该夸靳原自制力太好还是好胜心太强。 拐出巷子,来到当地的风情一条街,玉石玛瑙之类的珠宝卖场,到处宝光十色。 店外摆着摊子,用玻璃隔开,布满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放极具美感。等车之余,两人站着看了会儿。 靳原拎着鼓鼓囊囊的中药袋子,发现串绿松石圆珠手链,像小时候玩过的弹珠,饶有兴趣地让老板娘拿出来。 江舒亦有些为难,材质极优的天然绿松石价值不菲。稿费过阵子才到账,他手头紧,买了绿松石,别说购物车里没舍得下单的经典藏书,这周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见靳原又挑了几个,制止道:把这些放回去,只买绿松石。 老板娘已经将靳原挑的玉石搁在了玻璃柜台上,玉面光滑透明,璀璨夺目。 为什么?靳原对江舒亦讲,这个烟水晶你看了一眼,冰彩玉髓看了好几眼,金绿猫眼石看得最久,还夸漂亮。 -- 第103页 打开付款码,望向老板娘,算上绿松石,一起结账。 老板娘报了个数向他确认,靳原眼都不眨地买单。 江舒亦阻拦不及,惊诧道:你哪来的钱? 银行抢的,靳原纳闷地问,我看起来很穷?给你买几颗石头都买不起? 语气随意,恍若这点金额微不足道,江舒亦更为惊诧。 不用打包,靳原告诉老板娘,囫囵抓起玉石,给江舒亦,拿着玩。 江舒亦:你不是父母双亡? 谁说的? 学校论坛,我还问了朱浅,但只问了一半,江舒亦止住。 论坛还说我是gay,靳原改口,你的聪明劲呢,怎么什么都信啊? 江舒亦在心里反驳,但凡你生活过得精致点,我都不会信。 想当老板娘吗?靳原朝他笑,现在认输,我把这家店买下来送你。 老板娘穿着一袭绿色长裙,盘着头发,优雅地摆手,百年老店不卖,我老板娘还没当够,要买买对面那家,我的竞争对手。 行吧,靳原接茬,那就买对面的,Aysen,要不要认输? 手里的冰彩玉髓沁凉,江舒亦想的却是,他留的应急基金算上了靳原的份,甚至给靳原存了笔留学预备金。 这混蛋居然是个富二代,白存了。 预备金变成可支出的金额,思及其数目,江舒亦有种骤然暴富的爽感。 认输?他看着靳原,轻笑道,你做梦来得快一点。 中午在校外吃的饭,三汁焖锅。 靳原支着下巴,江舒亦,你好爱我,自己喜欢的不买,给我买绿松石。 你更爱我,江舒亦说,我多看了哪颗玉石一眼,你都能猜到我想要。 靳原就笑,那你天天看我,原来也想 想你安静点。江舒亦夹起块土豆塞他嘴里。 午睡结束,喝了碗中药,苦到江舒亦下意识呕吐。 他缓了半天,算好时间去接kevin。 Kevin金发碧眼,典型的欧洲人长相,拎着行李箱,抱着花束,安静地在校门口等待。 见到江舒亦的身影,笑着招手,Aysen,好久不见。 Kevin年近三十,大江舒亦六七岁。他们的交情始于Hogan,日积月累的相处下,彼此间也像亲人般。 比起Hogan略显烫嘴的中文,他切换得格外流利,终于有机会来参观A大,我给你带了茶叶,和旧居所里你母亲的书。 午后烈阳炽热,江舒亦领他回了公寓,路上寒暄片刻,Kevin称订好了酒店,拜访完他后,会和朋友在江城逗留一周,观赏黄果岭的瀑布。 到了公寓,江舒亦放下花束去泡茶,Kevin打开行李箱,小心翼翼地将何韵的书摆放整齐。 靳原听见声响,拧开卧室门,睡眼惺忪问江舒亦,你刚去哪儿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见沙发上坐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瞬间清醒。 看向江舒亦:这谁啊,你朋友?哪个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我跟你说过,Kevin,Hogan的侄子。 Hogan白发苍苍,他以为侄子是个中年男人,这混血年轻俊朗,看着也就三十左右。 靳原瞥见茶几上的花和沙发边的行李箱,心生警惕。昨天说老相好是开玩笑,现在看来完全有可能。 江舒亦怎么这么招人,属蝴蝶的吧? 妈的,烦。 行李箱都搬来了,难道要住这?靳原面无表情盯着Kevin,礼貌得冷冰冰,抱歉,我和江舒亦有合租约定,不允许同性或异性朋友留宿。 靳原裸着上半身,只穿了条睡裤,散漫地倚着墙,该露的肌肉露了个够,眉眼轮廓深,攻击性很强。 江舒亦察觉到Kevin眼里的惊艳,心里咯噔一下。Kevin双性恋,伴侣换了不少,交过的男友里,全是猛男硬汉款。 江舒亦:靳原,你穿件衣服。 命令式的要求,饱含催促。 靳原望着江舒亦,心里酸酸涨涨,是嫌他拒绝留宿冒犯了Kevin,故意对他发脾气? 烦得要死,退让半步,可以留宿,但要住我房间。 不行。江舒亦冷声。 难道和你住?靳原回呛,不行! 你去穿衣服,江舒亦把靳原推进卧室,他住酒店。 靳原反手拽他手腕,砰地关门压墙上,低头质问,你凶我? 没有凶你,江舒亦深呼吸一口气,有外人在的时候,你穿好衣服行不行? 靳原看着他的表情,忽地反应过来,你在吃醋? 没吃醋。 我以为你特意找人刺激我,靳原逼问道,他也是同性恋,喜欢我这种类型? 回忆kevin的神色,下了定论,他就是喜欢我。 靳原望着江舒亦眼睛,Aysen,说话。 说什么?江舒亦淡淡道,全世界你最聪明。 -- 第104页 你别担心啊,我会和他保持距离,虽然你嘴硬,死不认输,靳原抵着他额头笑,但你知道的,我爱你。 再面对Kevin,靳原穿得严严实实,礼貌归礼貌,说话隔着八丈远。 聊得也少,问的都是江舒亦的信息。然后把空间留给他们叙旧,回卧室写实验报告。 结束临近傍晚,开门时见他们坐沙发上谈笑,姿态挺亲密。靳原微皱起眉,打断道:我订了家餐厅,司机待会儿来楼下接,你们准备准备。 趁江舒亦去换衣服,靳原套Kevin的话。 Kevin很坦诚,我的确对Aysen有过心思,但现在是纯粹的朋友之情。 当时的场景如今记忆依旧鲜明,数年前他在Hogan后院初见江舒亦。江舒亦站在幽深的小池塘边,拨弄嫩绿的水草,抬眼看他,眉眼流逸出别致的东方韵味。 他顿时晃了神。 江舒亦未成年,他被Hogan厉声警告。其实欣赏多于爱欲,那瞬间觉得这场景别无仅有的靓丽。毕竟他迷恋有力量感的男性。 和江舒亦相处之后,更是死了心,友谊混杂着亲情。 江舒亦换好了衣服,走吧。 想着好友叙旧,他懒得掺和,靳原订的两人餐,吃完提前告诉我。 靳原弓着身子坐,交握双手,安静地看着他们离开。 花束摆在茶几上,向日葵、粉百合、鸢尾花搭配尤加利叶,生机蓬勃的好看。 靳原翻通讯录,戳花店老板:【刘姐,这是你家的花吗?】 【对,我中午那会儿包的。】 【我订相同款,马上来拿。】 靳原一脚把茶几上的花束踹开,去你的纯粹友谊。扔楼下垃圾桶,去花店拿花。 靳原订的西餐厅,在大厦顶楼,欧式古典风,高贵典雅,小提琴拉着轻缓的纯音乐,流淌在空气中。 边听音乐边聊天,Kevin三句不离靳原。 江舒亦在吃奶油蘑菇意面,垂眸,只有刀叉声和轻微的咀嚼声。 他和Kevin关系亲近,在伦敦有人向他示好时,Kevin要是看上了,他会帮忙牵线。 我以为你看出来了,江舒亦望着他,一字一顿道,Kevin,靳原不行,他是我的人。 Kevin愣了下,爽朗地笑,我懂你的意思。 转而聊生活琐事。吃完饭,两人走去停车场,Kevin燃了根烟,说要给江舒亦转钱,书店盈余。 江舒亦轻笑拒绝,说钱够用,先补你那边的亏空。 靳原说有司机接,他们走的后门,沿着数级台阶下去,步行至露天停车场。 在最后一段台阶处撞见了靳原。 江舒亦夹着烟,掸了掸烟灰,你怎么来了? 靳原站在停车场路口处,靠着梅德赛斯的黑色车身,看着Kevin,回他的话:来给你送花。 后备箱升起,大簇大簇的玫瑰扑面而来。渐变色,花瓣微卷,外瓣晕染着淡淡的翠绿,内瓣犹如纯粹的粉雪山,光泽感层次感强,枝条健硕,四周悬着发亮的小灯泡。 好土,像在网上看到的惊喜视频,kevin打趣,你连Aysen喜欢什么花都不知道? 靳原吹了个口哨,短促而脆亮。 转瞬间,露天停车场内所有的车,都升起了后备箱。艳丽的红玫瑰、耀眼的淡紫色桔梗、蓝得空灵澄澈的洋甘菊、清冷漂亮的白牡丹一点连缀成一片,和灯泡一起,构成浩瀚的星光和花海。 远处璀璨的城市灯火恍若失去了颜色。 江舒亦站得高,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下震撼。 靳原笑着问:所以Aysen,你喜欢什么花? Kevin识趣地离开,转眼只剩他俩。 别发呆啊江舒亦,靳原撑着后视镜,笑着说,给我根烟。 江舒亦摸出烟盒,靳原伸手去接,江舒亦手腕一晃,抛进角落里的垃圾桶,将嘴里含着的半截烟递过去。 靳原抽了几口,递还给他。 江舒亦没接。 干嘛呢?靳原掐了烟,猛地把江舒亦摁车身上,逼近道,嫌弃我口水啊? 江舒亦松松抱着靳原的腰,鼻尖划过他凸起的喉结,擦过下颌和唇,稍稍拉开点距离,眼神里满是邀请,想要他主动。 你打我脸打得那么肿,我想要个道歉正常吧。只要你说,老公我错了,我不该玩弄你,求求你草我,靳原低声笑,我什么都给你,被你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当成写文工具也行。 靳原鼻骨高挺,唇贴着江舒亦的唇,若有似无地碾磨,低音炮,Aysen,求我。 第44章 失控 Aysen含在舌尖,像咀嚼了无数次。 伴随着呼吸的热气扑向江舒亦,是情趣,也是肆无忌惮的逗弄。 江舒亦脊背压在车窗上,望着靳原深邃的眼睛,和他身后热烈盛开的、一簇一簇的靡艳赤玫。 后腰被靳原粗粝的掌心握住,隔着布料游走,热度如烈焰般陡生,江舒亦调整急促的心跳。 我错了,不该玩弄你。 然后呢,靳原便笑,轻咬他唇,求我干什么? 求求你草我,情爱关系中的乞求话语,在床上他可能百无禁忌。但在博弈期间,杀了江舒亦他也说不出口。 -- 第105页 Aysen,说话啊,要求我干什么? 然后什么然后,江舒亦卡住靳原下颌,指尖轻拍几下,适可而止,混蛋。 宝贝儿,为什么不认输?输给老公又不丢人。 他已经低了头,但靳原非逼他亲口说想要,江舒亦忍无可忍,因为你会认输,三天之内。 三天? 说错了,江舒亦看着靳原,轻笑道,或许用不了三天。 靳原疏懒地笑,凑前亲他脸颊,那我等着。 有电话进来,靳原扫了眼屏幕,喂,舅舅。 你小子搞那么大阵仗,哄哪个小姑娘开心呢?舅舅声若洪钟,嘿嘿笑,早点带回家给我们看看。 又兴致盎然地讲:你爸妈知不知道?你谈恋爱了,身边跟着的保镖也没跟他们透露一星半点儿? 靳原仰头审视眼前的高楼,舅舅,你在哪? 在顶层吃饭,经理说你占了停车场。我打眼一看,这花里胡哨的手段,看来有点东西,像我。 保镖不插手我私生活,你先别和他们说,靳原笑着道,还没追上手,等稳定了再带回家。 江舒亦听得一清二楚,保镖? 这混蛋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富二代。 怔然须臾,问靳原家庭背景。 普通家庭,靳原简单交代了几句,如果担心以后被刁难,大可不必,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又抵着江舒亦额头笑,所以什么时候让我得手? 江舒亦眼里含着笑意,回他,三天之内。 这么笃定我会输?靳原挑眉,我可真是太期待了。 停车场花香馥郁,江舒亦看着满满当当的花束,让靳原退回花店,或者分类包装,捐给院和敬老院。 待会儿有人会处理,靳原见江舒亦在回kevin消息,啧了声,你们吃饭怎么吃了这么久?聊了什么?他什么时候回伦敦? 江舒亦对上他警觉的眼神,失笑,你反应这么大,是因为kevin说他对我有过心思? 晚餐期间,Kevin坦白过靳原的试探,在江舒亦说靳原是他的人之后。 靳原不接招,别想借他刺激我,我知道你们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你长成这样,他第一眼看呆了很正常。 再说你们认识这么久,真要有什么早搞一起了,还有我什么事,靳原打开车门让江舒亦进去,戳破道,他喜欢我这种类型。 说得豁达,却千里迢迢过来送花。江舒亦抱着捧奶油色的香槟玫瑰,腹诽道,嘴硬。 又觉得棘手。 他已经服软退让了,可靳原偏偏不顺着台阶下,卯着劲要他更软。 栽过一次坑的靳原,真的好难钓。 偏头看靳原,侧脸硬朗立体,单手握方向盘,小臂肌肉随动作不时紧绷,痞帅,漫不经心的随意。 怀里的玫瑰清香盈盈,江舒亦忆起方才那片浩瀚的花海,心想,钓他的手段也旗鼓相当。 折腾一番后回到公寓,将近十一点。翌日有课,洗漱完便各自进了卧室。 天刚蒙蒙亮,靳原起来熬中药,要熬一天的量。工序繁琐,浸泡半小时,加水煮沸,再小火煎,倒出药汤继续加水 等江舒亦吃完早餐,端他面前,手指在碗外侧试了下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一口喝完。 你几点起的?江舒亦看着黑乎乎的汤汁,校医院可以熬药。 校医院熬完用塑料袋装药,靳原很无奈,拜托,你吃顿牛骨粉都嫌人家套袋子,到时候又不愿意喝。 中药又苦又麻,喝完,靳原往江舒亦嘴里塞了块糖渍陈皮。 酸酸甜甜,压不住反胃,江舒亦蹙眉,整个人都麻了。 靳原给他拍背,正色道:叫江甜甜。 什么?前言不搭后语,江舒亦纳闷。 靳原笑得混不吝,我们女儿啊。 江舒亦嚼着酸甜的陈皮,望着靳原,一语双关,你想要吗? 靳原把话题抛回去,是你想要吗? 江舒亦没理他,瞥见茶几上的花束,你把Kevin送的花扔了? 没有。靳原理直气壮。 江舒亦捧着杯水,慢条斯理地喝,我十七岁认识的Kevin,他和Hogan一样人很好,对我特别和善。 是吗?又来这套,靳原笑着说,我不吃醋,他一直偷瞄我胸肌。 高二有次我在寄宿学校生病,他特意从曼彻斯特来伦敦看我,带了包新鲜的浆果,用手帕包着,亲手在庄园摘的,比你给我的陈皮还甜。 靳原交握双手,无意识地压紧,他一直偷瞄我胸肌。 假期我们有时会去旅游,去佛罗伦萨参观乌菲兹博物馆,去西班牙的马德里看斗牛,入夏之际,在纽约看曼哈顿悬日 靳原手背浮出青筋,他一直偷瞄我胸肌,江舒亦,别不承认,你都要醋死了。 -- 第106页 Kevin的确喜欢靳原这款,哪怕把话说开,在停车场看到靳原的那瞬,依旧有片刻失神。 以江舒亦对他的了解,是在公寓一见钟情,碍于彼此情面,不得不避嫌。 他和Kevin关系好,物质方面历来无所谓,经常互送书籍,如果Kevin开口,书店他都能慷慨让出。 但靳原例外。 他也的确醋死了,尽力掩藏,对靳原讲:Kevin准备去黄果岭瀑布,约了我一起,说中午上完课来教室找我。 靳原冷着脸没吭声。 江舒亦便说:我去上课了。 靳原上午没课,在沙发底下捡到朵昨晚遗落的鸢尾,撕得粉碎,挫骨扬灰般撒进了下水道。 十一点四十,出发去文学院。 江舒亦最后两节是中外文学交流史,在小教室讲PPT:英国中世纪想象性游记里的中国印象和契丹探险与文艺复兴时期英国作品里的中国题材 靳原站在后门,见他写粉笔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笔锋显露,干净利落。 漫无目的地想,十七岁的江舒亦是怎样的? 整天一副冷冰冰的脸?生病了应该会赖床,吃到浆果也会很开心吧? 毕竟他那么爱吃酸酸甜甜的水果。 妈的,自己也能摘给他吃啊。 又想,他倒是希望彼此能早点认识,最好三四岁就熟识,蓄意接近,把江舒亦倔驴似的脾气磨干净,早早搞到手。 铃声悠然响起,江舒亦下了讲台,教授简略总结内容,拎着电脑离开,众人也纷纷散去。 小教室里只剩江舒亦,安然站在窗户边,眺望远处的风景,等待来人。 靳原推门而入。 江舒亦闻声回头,倚着墙,我以为是kevin。 kevin什么kevin,你不就想我来?靳原手撑在他耳边,和他鼻尖相抵,算准了我会嫉妒,不让你跟他去。我现在来了,想干什么? 走廊传来嘈杂的行人走动声,室内冷气嗡嗡作响,窗外李子树上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 教室在一楼,Kevin的身影一晃而过。午后热烈的光线,穿过泛黄百叶窗,斑驳地映在江舒亦眉眼上,他握着靳原的脸,慢慢摩挲。 靳原低头看他,笑起来,想给他看我们有多亲近,让他对我彻底死心? kevin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瞬息间,教室门吱呀开了条缝。江舒亦指腹移到唇尾,喊他,靳原。 调子冷淡慵懒,搭着江舒亦如烟似雾的眼神,勾人劲十足。靳原心头一热,余光瞥见kevin的鞋,情绪累积到极点,猝然爆发,去他妈的浆果和旅游! 掌心卡着江舒亦喉咙,收紧虎口,猛地吻住他,强势入侵,急切又粗暴,宛若捕猎般的厮咬,充满蛮力疯狂的侵略。 江舒亦闷哼了一声。 眼前是靳原极具攻击性的五官,沾染着迅猛的欲望,在交缠的喘息声中,江舒亦脊椎骨战栗到发麻。 仰着头,像濒死的天鹅,稍微侧过脸,压抑着喘息,向kevin身体力行地宣告,靳原的所属。 视线聚焦后变得涣散,窒息感让胸膛不断起伏,他绷紧了脊背,掐靳原后颈的直线纹身。 又摸他滚烫的、上下滑动的喉结,松开,疼 疼才爽啊。靳原喘着气,浑身潮热难耐,摁着江舒亦的腰,竭力于渴求更多。 在下一秒,透过门缝向外望,如正在进食的狼犬,一瞬不瞬盯着Kevin。 是占有,更是红灯拉到爆的警告。 作者有话说:: 感谢青花鱼0seq1x40l7r投喂的鱼粮,桃吱夭夭投喂的幸运铃,女孩子不要熬夜磕cp,青花鱼_gokt,倘若和我浮游云上,素年锦时919,nojam投喂的鱼粮,沅小恩投喂的猫薄荷,渡千帆投喂的两袋鱼粮。 第45章 亢奋 Kevin被靳原盯得发怵,如薄刃直直甩入心头,危险感陡生。 深藏着的心思彻底烟消云散。 本就始于颜值,被江舒亦提醒后,只剩些遗憾,如今连遗憾都荡然无存。 哪个也沾染不了。 窗外起了风,浅黄色的植绒窗帘簌簌飘扬,江舒亦被压在旁边,领口松散,唇泛红,呼吸也飘着。 靳原手掌覆着他锁骨,肤色差明显,不可言说的欲。 Kevin坦然自若,笑着说:Aysen,我想你们接下来应该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了,瀑布我约别人。 临走,又朝他眨眼,补了一句,我明天回外祖母家。 随后贴心的关上门。 靳原抱着江舒亦,不满道:他干嘛什么都跟你报备,你们关系那么好啊?以后没事少见面。 你跟他少见面才对。江舒亦被咬破了皮,说话刺疼,嘶了声。 不吃饭了,靳原和他耳鬓厮磨,手从下摆滑进去摸腰,低声说,先回公寓。 江舒亦也摸他,摸的腹肌和胸,掌心移动,肆意地感受硬实的轮廓线条,嗓子发干,回公寓吗? 嗯。 边摸边接吻,两人在日光中对视,异口同声,你输了。 江舒亦笑着戳靳原小腹,你主动亲的我。 -- 第107页 是你先忍不住的,靳原也笑,你知道你怎么叫我名字的吗?又撒娇又挑逗。 你先主动的。 你先忍不住。 两三回合之后,开始较真,两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都在想,亲得快擦枪走火了,他为什么还嘴硬?! 就不能服服软,回公寓大干特干? 各自负气,中午靳原吃烤鸭饭,江舒亦淡淡道:鸭子吃多了嘴硬。 靳原默不作声打量他的表情,慢吞吞地嚼,夹了块贴骨肉在他餐盘里,作为回应。 遇到文学院的同学来打招呼,江舒亦礼貌点头,你好。 矜贵高冷,放下餐盘后,慢条斯理拿湿巾擦手,独自往公寓走。 彼此犟了一下午,晚上各待各的房间,靳原接到了他妈的电话。 他在看论文,顺手放了外音。 妈,怎么了? 尚瑜语气很平,靳原,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最近没玩极限运动,靳原按着鼠标,敷衍地应,升国旗算不算? 尚瑜开门见山,你舅舅告诉我你花大手笔追人,奢靡浪费的程度全江城都知道了,先不说会不会对你以后的仕途有影响。我问了保镖,你身边没出现任何交往过密的女孩,你在追谁? 靳原舅舅是个姐宝男,秘密守不住,忍了一晚上,眉飞色舞发语音给尚瑜,嘿嘿笑,说姐啊,我们家靳原出息了,当初大家都说他那臭脾气娶不到老婆。 咔咔发了几张花海照,这手段,会娶不到老婆?我都好心动。 尚瑜了解靳原,不谈异地恋并非说说而已,天仙下凡都难让他改主意。 看着紧密相拥的模糊影子,一问保镖,心里有了数。 仕途?靳原噼里啪啦打字,妈你别担心,我没这个打算。 是江舒亦吗? 靳原顿了下,是。 尚瑜沉默半晌,才开口,我现在在宜城出差,明天中午回来,和你爸在华庭酒店有饭局,十二点结束,你算好时间过来一趟。 靳原不说话。 尚瑜喊:靳原。 行。靳原便应。 门虚虚关着,江舒亦准备洗澡,在客厅换鞋,听到了大半。 往那边看了片刻,拐去阳台。 江舒亦刚进浴室,靳原就推门而出,在饮水机上倒了杯水喝。 随即倚在江舒亦门口,寸头抵着墙,抱手,安静地盯着门把手。碰了碰想拧,低声喊,江舒亦。 没回应。 靳原心里蔓延着后悔,较什么劲啊,赢了又怎样? 江舒亦,别生气了。 依旧没回应,靳原从冰箱拿了盒蓝莓,想进去哄他,发现没人,认真一听,浴室有水声。 去洗澡了,他将洗好的蓝莓搁书桌上,晃眼看见电脑屏幕,是个全英文的网站。 Alpha? 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靳原迅速浏览了遍,不断捕捉关键词:标记、拖拽、哽咽、啜泣、求饶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黄文。 一目十行看下来,好他妈刺激。 靳原,江舒亦擦着头发,快步上前关掉网页,冷声道,你进来干嘛? 主页面现出方才写的文档,靳原眼尖,内容的劲爆程度不分伯仲。 震惊地看着江舒亦。 你你写的? 经过正午的争执,江舒亦陷在烦闷中,此时又浮起被抓包的窘蹙,破罐子破摔,我在写情 色小说,怎么了? 编辑称他写得太浮,趁有时间,便找网站上热度高的激情片段模仿,练练手感。 江舒亦头发半湿,浴袍滚落出锁骨,和一小块白净的肌肤,身上氤氲着淡淡的香味,似有若无, 他望着靳原,你很亢奋,在想什么? 靳原垂眸看他的喉结,想掐着他脖子按床上,剥光 电脑我忘了关,不是故意想让你发现,游戏到此为止,我没那么多耐心,不玩了。江舒亦打开冷气,和靳原拉开距离,闲聊似的道,我听到了你通电话,明天见了面你跟你妈说,我们清清白白,如果她不信,我可以搬出公寓,还有半个月学期结束,我住酒店。 划清界限的意思,靳原心脏停跳,像被利器搅了下,酸涩生疼。 我能应付我妈,她管不了我。他向江舒亦解释,我也不是非要赢,你拿捏我哪次没拿捏成功?你把我当工具我不介意,就希望你能对我服服软,也不行吗? 语速太快,听着像质问,把江舒亦堆积的情绪点着了。 我把你当工具?江舒亦冷着声音,靳原,我从头到尾都没这么想过,更何况我已经服软了,你还想我怎么软? 认识靳原后,他不断打破原则,就没见过这么不懂情趣的男人。在伦敦,向他示好的人趋之若鹜。 靳原呢,对他的亲近熟视无睹,想着赢。 我最后说一遍,没把你当工具,江舒亦说,我想要体验,大可以选别人,你以为我很闲?在这跟你玩? -- 第108页 他很久没这么生气,这段时间几乎所有情绪波动都来自靳原。 你想选谁,kevin吗?靳原脸色如乌云压顶,质问道。 提到Kevin,江舒亦更烦了,啪地盖上电脑,直直看着靳原,我要写东西,你出去。 靳原斩钉截铁,我不允许。 江舒亦反问:你以什么资格不允许? 意识到事态严重性,靳原心脏漏跳了拍,脑海里的弦倏地绷紧。 我从一开始就出局了,大前天晚上,我溜进了你卧室亲你,他连忙向江舒亦坦白,我承认我很爱你。 难道我不爱你?江舒亦说,出去。 我错了,以后我改行不行?靳原攥着他腕骨,沉声,江舒亦,我更爱你。 是吗?江舒亦抬眼,做给我看。 在吵架,靳原瞳孔深邃如墨,现在做,你绝对受不了。 江舒亦望着他眼睛,angry sex而已,会受不了吗? 话赶话的挑衅,靳原理智上认为得先冷静,但理智只维系了一秒。 就被动物本能所掌控。 他卡着江舒亦侧颈,亲他的唇,恍若失去束缚,连日来压抑着的情绪一燃再燃。 亲得生涩莽撞,像磕了药一般凶狠,肆无忌惮地宣泄。 江舒亦回应着吻他,连吻带咬,宛若要弄死彼此。 靳原仿佛有耗不完的精力,声控灯不知疲倦地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挂钟滴答滴答,时间漫长得恍若停滞下来。 床上、书桌、落地窗前靳原试了个遍,最后把江舒亦抱去了浴室清洗。 从浴缸里洗到浴缸外,又抱着他离开,只留下满地湿淋淋的水,和蒙着雾气的玻璃门上,两个模糊的掌印。 终于结束。 声控灯自动进入睡眠模式,光线昏暗不堪,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至墙壁。 有种事后的旖旎温柔。 床单瑟瑟缩缩地皱在一起,脏乱得不像样。 江舒亦躺在雾霾蓝的被窝里,冷白、莹莹如玉的皮肤上,遍布着咬痕,青紫驳杂。 靳原也没好到哪儿去,痕迹斑斑,尤其是后颈的纹身,被抓得很厉害,渗着微薄的血珠。 疯狂放纵后的疲惫袭来,脑海里茫茫然,他从背后拢着江舒亦,听他有节奏的呼吸和心跳,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 挤进江舒亦指缝,和他十指相扣,很诚恳,看出来了吧,我更爱你,无底线地为你着迷。 疼夹杂着爽,酣畅淋漓,江舒亦浑身潮红失了力气,双膝红肿,眼睛也睁不开,声音哑涩,倒杯水给我,混蛋。 靳原喂水给江舒亦喝,低头亲他肩膀,轻轻舔舐,又含在嘴里咬。 食髓知味的上瘾。 蹭着江舒亦光裸的脊背,又摸他后腰,早知道我们会这样,见你第一面,就穿着那身制服,把你按在书店走廊,结结实实操一顿。 我幻想过,江舒亦回忆起初遇,腰带、黑裤、短靴,被靳原穿出特警作战服的气势,很多次。 第46章 证明给我看 靳原来了劲,什么时候? 江舒亦握着沁凉的玻璃杯,指节上也遍布牙印,很轻的凹陷,青红,斑驳明显。 他有轻微的制服控。 最早在靳原撒酒疯说他擦了香水,粗暴地怼着他闻的那晚。那阵子压力太大无从发泄,潜意识幻想被粗暴对待,做梦梦见的。 再后来,是他经过靳原半裸的锻炼现场,被靳原故意扑倒,用胸肌糊他一脸汗,又让他摸时。 顶配的脸和身材,他摸完去洗澡,会边淋水边幻想。 没什么,睡觉。江舒亦腰后垫着枕头,稍微一动,身上便酸涩肿胀。 他们都不是温和的性子,骨头像被拆散过,硬生生重组,欢愉游离在痛感边缘。 滑进被子里,倦倦地闭上眼睛。 说嘛,什么时候,靳原剖根究底,馋我多久了? 闭嘴,你不困吗? 不困,靳原说,我体力有多好,你才知道? 江舒亦耐心告罄,戴上耳塞和眼罩,自顾自睡去。 凌晨三点四十,城市万籁寂静,校园里的路灯昏黄,影影绰绰地投射在窗帘上。 卧室一派安静,江舒亦翻了个身背对靳原,迷迷糊糊刚睡着,就被弄醒。 闷哼出声,你吃药了?别在我睡着的时候搞。 你刚刚可不是这样的,靳原复述他说的dirty talk ,我在完成你的要求,这只是一小部分。 放录音自证。刚吵完架,对话很激烈,靳原凶得要死,江舒亦用泠然的声线讲放荡的话,英文,格外带感。 欲望死灰复燃,弄到很晚,双双睡过了头。 江舒亦醒的时候,将近中午,半睁着眸,眼前黑黢黢,闻到了靳原身上的气息。 被靳原抱得死紧,热。 推开又缠上来,变本加厉将他手脚都禁锢住,头埋进他肩窝,翻旧账。 吵架是想增添情趣吗?在床上还不是会求我。 -- 第109页 你必须赢? 我的自尊心可不比你的弱,再说是你先玩我的。 靳原。 靳原便笑,我错了,我低头,以后都低头。 江舒亦想踹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哑着嗓子,几点了? 靳原窸窸窣窣摸手机,十一点。 看到他妈密密麻麻的来电和消息,烦躁地啧了声。 【刚醒,马上过来。】 江舒亦摘下眼罩,对上靳原睡眼惺忪的瞳孔,和喉结处的吻痕。 明眼人都能看出做过什么。 我陪你去。 你陪我啊,靳原笑着打岔,你下得了床吗? 别太高估自己,你技术很差。 很差?拜托,床单都被你抓烂了,你明明爽到爆好不好? A大绿化率高,有鸟雀在树上筑巢,隔着窗叽叽喳喳。靳原像大型犬似的黏了江舒亦一会儿,便起床洗漱。 江舒亦脸陷在枕头里,掀起眼皮看他背影。 安静,若有所思。 下手真狠,靳原照着镜子,忽地叹了口气,懒得遮掩痕迹,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临走给江舒亦订了午餐。 路上遇到胖子,朝他嘻嘻哈哈地挥手,原啊你去哪儿? 去上刑。 华庭酒店,位于市区外圈,普通三星级酒店。装潢简约大方,靳原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了包厢。 饭局刚结束,桌上的饭菜没怎么动筷。只他妈在,齐耳短发衬得眼神明亮,正襟危坐着。 靳原喊:妈。 自己拿筷子,先吃点饭。 路上吃了俩包子,不顶饱。靳原也不嫌弃,拆下碗筷,就着剩菜扒拉了几口饭。 一坐近,尚瑜看见了他手臂上的抓痕,领口处也有,表情微变,抗拒又难以接受。 待靳原吃完半碗,忍不住开口,你交代一下。 他呢?靳原朝门口张望。 你爸在忙,待会儿过来。 你查了江舒亦吧?靳原说,是这样,我看上他了,对他穷追猛打,缠着他和我在一起,然后昨天晚上,把他强了。 真是荒唐! 尚瑜哽着气,隐忍不发,你开什么玩笑?! 不是强迫,没犯法,他也有点喜欢我,靳原半真半假讲,这不吵架嘛,他扯到了别的男的,我一受刺激,就想生米煮成熟饭套牢他。 是这混账能做出来的混账事。 尚瑜抄起瓷碗砸他。靳原眼疾手快接住,摸了一手油渍,妈当初你说的,就算我跟狗谈恋爱,你ok,没问题,大胆去爱。 我让你去爱,没让你爱男人,更没让你做这种尚瑜脸上怒气闪现,脑门突突的跳,实在难以启齿。 半晌,被迫改话题,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变的同性恋? 靳原:我不是同性恋,谁让江舒亦恰好是男的,我又喜欢得不得了。 靳原从小聪明,重点中学毕业进名校,一路顺风顺水,不用操心,尚瑜很为他骄傲。 性格混不吝,也能理解。 但现在也太混了,尚瑜拿碗继续砸,我跟你说,不止机关单位,任何有头有脸的位置,都不可能被有同性伴侣的人占据,你把你的前途放在哪? 靳原偏头躲开,我没想进机关,也不会做公众人物。 那家里的亲戚朋友呢,你就不怕没脸见人? 我喜欢江舒亦和他在一起,既不犯法又不缺德,为什么会没脸见人? 说一句回一句,还句句都有理,把尚瑜气得够呛。吵永远吵不出结果,她强迫自己冷静,据我所知,江舒亦是个交换生,只待这五个月,你铁了心要跟他在一起,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靳原,短暂的浪漫维持不了生活,你知道两个人异地,要经历多少考验和磨难吗?我和你爸就是例子。 我申请了C大的研究生。 读研总会有结束的那天。 我可以在那找工作。 你说什么?尚瑜眼睛瞬间涌起了泪花,厉声道,我只剩你一个孩子了。 这次靳原没躲,飞溅的碟子碎片飞过他手臂,划了道长长的口子,血珠翻滚。 沾血的碎片掉落在地,往门边滚,停在一双黑色皮鞋旁。 靳烽看了眼靳原,拦住动怒的尚瑜。 尚瑜胡乱抹了把脸,你儿子说以后要在伦敦找工作。 靳娴出意外后,她对靳原的底线很低,健健康康活着就行。 但不能跟江舒亦走。 靳原,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这样,尚瑜说,是因为我和你爸给你留下了阴影,所以你必须和江舒亦黏得形影不离,还是你在跟你爸赌气? 她望着丈夫,一字一顿,靳烽,跟他道歉。 靳烽沉默,他们许久未交流过。对靳原的关注都在私底下,每天事无巨细问保镖,比尚瑜更早知道恋爱情况。 -- 第110页 但他没资格插手。 靳娴出意外那天,找的借口,说哥哥带她去跳伞。靳原前脚走她后脚跑出去玩。 教练操作不当,导致坠落事故。当时靳原一无所知,在附近参加朋友的聚会。 靳烽接到消息后,慌忙派人搜救,抵达跳伞基地时靳原已经到了,他气急攻心问都没问,一脚把靳原踹进了医院。 住了半个月。 误会解除后,关系再也回不去,除了那一脚,靳烽还说了些难以挽回的话,很伤人。 想过道歉,但对着靳原冷漠的眼神,不知如何张嘴。 正如此刻。 在尚瑜强硬**求下,他出了声,靳娴是我亲手带大的。 小猫崽一样的女孩儿,他看着她踉踉跄跄学会走路,帮她扎辫子,听她甜甜地喊爸爸替她开家长会,选合适的大学院校,花骨朵好好长着,突然凋落,任谁都接受不了。 我当时太冲动。 靳原其实能理解,五大三粗最重面子的他爸,在残破的事故现场,当着众人的面失态,捂着脸声泪俱下。 一年见几面,哪比得上朝夕相处的感情。 靳烽主动破冰,他便顺坡下驴地应,爸我知道,也没怪你。没什么事了吧,那我先走了。 尚瑜拉住他,靳原你什么狗脾气?你爸话都没说完,他对你妹妹有亏欠。 那我呢,我呢?!靳原问,就没人觉得对我有亏欠吗? 谁带的谁亲,他爸偏疼靳娴。他妈偏爱他,但工作忙又刻板印象,觉得男孩随便养,钱大把大把给,基本不管他。 从他妈嘴里听到最多的,是:宝贝走开,我在开会。 走开,别打扰我。 走开,自己去玩。 只在有空的时候,会陪他参加一些比赛。 钱有什么用? 是因为我脾气这样,让你们忽视我,还是你们忽视我,导致我脾气变这样? 靳原望着尚瑜的脸,我想黏着江舒亦很奇怪吗?妈,你以前一直让我走开啊。 既然以前不管,为什么现在又要束缚? 不过你们别太担心,我认真了,江舒亦没认真,他马上要回伦敦,和我玩玩而已。靳原说,我想去C大读研,也是我一厢情愿。 靳原夺门而出,心想,妈的,这操蛋的生活。 看见走廊上的江舒亦,离包厢半尺之隔,不知听了多久。 顿住半秒,又继续往前。 电梯嗡嗡下行,江舒亦喊:靳原。 靳原努力缓和脸色,应他,嗯。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停车场。靳原塞车钥匙给江舒亦,这里很热,你去车里吹空调。 江舒亦问:你去哪儿。 我现在情绪有点失控,可能会影响到你,在外面冷静三分钟。 三分钟有用吗? 三分钟没用就三小时!靳原大步离开。 靳原!江舒亦拽住他,上前一把抱住。 靳原握着拳,江舒亦掰他手指,掰松,然后紧紧扣着,另一只手揽着靳原的背。 没提别的,只轻声说:中午吃饱了没,还想吃什么? 靳原倏地安静下来,从手开始,浑身都卸了力,闷在江舒亦肩膀上,眼睛泛红。 相拥了很久。久到呼吸如藤蔓般交缠,心脏跳到同频,江舒亦脖子泛酸。靳原嘟囔道:想吃老李家的过桥米线。 好,我们去吃米线,江舒亦抱着他,C大有好几个交流生计划,我打算继续在这待半年,已经申请了。等你拿到C大的offer,我们一起出去,毕业再回国找工作定居。 靳原瞳孔漆黑发亮,什么时候申请的? 半小时前,江舒亦吻他鬓角,被寸头刚长的硬茬扎得泛疼,你要知道,我也在为你着迷。 再说一遍。 靳原,我也在为你着迷。 证明给我看,靳原吸鼻子,埋在他肩窝,待会儿车上做两次,晚上三次。 可以。 操*也可以吗? 江舒亦:也可以。 第47章 尾声 车停在逼仄的角落里,两年对着墙,是靳原舅舅送的suv,空间大,低调耐用。靳原将江舒亦推进后座,扑上去就亲。 扯下江舒亦裤子,三两下剥光,往死里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疯狂,想确认江舒亦足够爱他。 江舒亦无底线地纵容。 觉得靳原疯了,又觉得自己疯了。 再荒唐的要求都答应。 suv底盘稳,里面怎么死命折腾,从外面看只有细微的震动。 时强时弱,半小时后慢慢止住。 后座污糟脏乱,靳原放平前面的座椅,抱着瘫软的江舒亦换了位置。 转瞬又震动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偃旗息鼓。 车里潮湿闷热,弥漫着生猛的荷尔蒙气息。身影上下交叠,唇对唇,小麦色对着冷白,靳原肩胛骨上的疤对着江舒亦被圈出红痕的脚踝。 -- 第111页 江舒亦眼神涣散,脚腕从他背部滑落,大口大口喘气,像窒息的、搁浅在烈日下的鱼。 靳原吻掉江舒亦眼尾沁出的泪,很温柔。 江舒亦喘着气,胸膛不断起伏,能透过挡风玻璃望见涂了绿漆的柱子,和顶上炽亮的灯光。 靳原要他看着自己,江舒亦便看了,用湿淋淋的眼睛,潮红的脸。 疏离矜贵全都破碎。 沸腾着的征服欲和满足感被填饱,但还不够,靳原说:叫我老公。 江舒亦乐于配合,用另一种方式。指腹轻蹭靳原喉结,望着他眼睛,哑声喊,哥。 靳原瞳孔刹那放大,犹如过电,从头窜到脚,刺激到浑身发麻。 再叫一遍。 江舒亦:老公。 靳原说:换一下,车上三次,晚上两次。 靳原尝到了甜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缠着江舒亦玩各种花样。这天得寸进尺,买了一大堆道具,形形色色什么都有。 江舒亦扫了眼箱子,东西可以用,乱七八糟的衣服不穿。 你漂亮啊,穿着肯定更漂亮。靳原抱着他,边亲边怂恿。 江舒亦偏头躲开,冷淡道:不穿,有本事你强迫我。 靳原便真强迫,江舒亦骂他混蛋,欲迎还拒地抵抗。 江舒亦享受和靳原的亲热过程,但靳原无休止地放纵,每天都搞,有时搞好几次。 公寓里每个地方,都是频繁的作案现场。 体力不对等,他实在受不住。在靳原习惯性摸他腰窝那刻,踹他,我这个月禁欲。 靳原:可是我精力旺盛,不运动睡不着。 江舒亦:那就下楼捡垃圾,学校两万多亩地,够你捡到精疲力尽。 翌日,江舒亦枕着靳原胳膊醒来。 睡的靳原卧室,和隔壁精致优雅的英伦风相比,这里属于叙利亚风格,布置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杂而不乱。 黑灰色的薄被裹着他们相拥的身体,江舒亦动了动,靳原将他揽紧,去哪儿?再睡会儿。 该起床了,待会儿魏宏他们会过来。 临近期末,考试周课少,大头昨晚和胖子去了买食材,说过几天放假,趁周末大家聚聚,尝一下他的拿手好菜。 菜放在冰箱里,江舒亦算好时间提前清洗,握着颗土豆,在水流下搓皮。 靳原拢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玩他的手指,帮忙洗。腻歪半天,两人试着先炒几道简单的菜。 刚开始就结束,锅里有水,油放下去噼里啪啦飞溅,将土豆丝倒进去,炸得更厉害。 连忙关火后退,收拾狼藉的厨房。 我服了,我真的服了,大头系着围裙,游刃有余地颠勺,酸辣土豆丝,有手就会的菜,也能被你们炒成这样。 赶他们出去,别在这捣乱。 大头炒菜不让人打扰,胖子撑着小胖脸叹气,等饭吃就行。 江舒亦和他交谈了几句,等得无聊,便拿着书窝在独座里读。 胖子乍眼一看,是本晦涩难懂的哲学书。目光从书籍移到江舒亦身上,用朱浅的话来说,叫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用他的话来说,是冒着冷气的天仙。 有点纳闷,没在一起的时候,和靳原呲溜火花乱冒,在一起了反而看着生分。 跟靳原小声嘀咕,天仙咋坐这么远?都在一起半个月了,原你行不行啊? 翘着二郎腿现身说法,学文学的人很难搞,矜持又清高,我和我浅三个月才牵小手 替靳原愁,天仙这样,你得主动点,不然牵小手要等到猴年马月。 靳原想笑,硬生生忍住,维护江舒亦在外的高冷形象,啧,很烦,估计得等个半年吧。 见胖子拿茶几上的葡萄,靳原制止,昨天洗的,洗一遍再吃。 我寻思洁癖是会传染还是咋滴,上回我们去农家乐偷甜瓜,脏了吧唧的瓜,你用衣服擦擦直接啃,胖子摘了颗往嘴里扔,现在嘞,昨天洗了的葡萄还得洗。 靳原想想,还真是。 同居久了,对彼此的影响潜移默化,他变得比以往讲究,江舒亦的洁癖也稍微有些缓解。 起码能忍受穿他汗湿的篮球服做。 回忆起体育馆更衣室里的场景,靳原心神激荡,视线游离在江舒亦脸上。 和爱的人做,简直灵魂炸裂。 胖子怼他,原啊,跟你说话呢。 靳原:说什么? 胖子朝屏幕扬起下巴,你说这美女长得像不像我们班的刘韵茹。 不清楚,靳原关掉电视,我有对象了,多看别人一眼都是精神出轨。 胖子:妈的狗嘚儿! 大头端菜出来,有样学样,狗嘚儿! 江舒亦遥遥望着靳原,对视片刻,笑了笑。 转眼学期结束,江舒亦回了趟英国,靳原陪同。酒店争吵后,靳原家里对他持放任态度,没再让保镖跟着,对他们去伦敦度假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第112页 到伦敦后,江舒亦带着靳原直奔家里,是座小巧的房子,院子里种了甜樱桃树,刚下过雨,翠绿的叶尖缀着水珠。 推开门,装潢复古和现代相结合,老式壁炉、玻璃灯罩的球灯、彩绘玻璃窗 还有一整排放满了书的书柜。 江舒亦的卧室在二楼,靳原跟着上去,和国内卧室的布置大差不差。 长时间的飞行让人疲惫不堪,江舒亦放下行李箱,找出套睡衣,问靳原,去不去洗澡? 一礼拜清心寡欲,他以为靳原会胡来。 但靳原没有。 不仅没有,还拒绝了他,对着床头柜上何韵的照片鞠躬,站得笔直板正,阿姨好,向您介绍一下,我叫靳原,江舒亦的男朋友,以后的未婚夫和老公。 身高189,体重77公斤,无不良嗜好,在江城有车有房,父母都在体制内 靳原甚至给她带了礼物,一盒昂贵的珠宝,珍珠项链璀璨夺目。也说了很多,和伴侣父母见面可能会问的问题,他都认真答了一遍。 非常正式且完整的见家长流程,单方面。 江舒亦楞在原地,看着靳原严肃的脸,被他郑重的态度所俘获,酸涩袭上心头。 我可不能没名没分,靳原朝江舒亦笑,阿姨会喜欢我吗? 会,他喜欢谁,他妈就喜欢谁,江舒亦说,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然后靳原朝照片喊了句,妈。 洗完澡躺床上的时候,江舒亦被靳原抱着睡,望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目光停驻于他妈的照片上。 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笑得温婉可人。 半晌,翻身和靳原面对面,靳原沾枕头就睡,眉眼深邃,线条英俊硬朗。 江舒亦看了他许久,半垂着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靳原在睡梦中将他揽进怀里,胡乱亲了口,才沉沉睡去。 回来了要接管书店的琐事,江舒亦先带靳原去拜访Hogan。饭后,在夕阳下肩并肩散步,走向书店。 靳原问他以前的生活。 江舒亦说刚来不适应,后来就习惯了。说伦敦很美,讲错综交织的街道,路上缓慢驶来的红色巴士,异域风情的街头小景,远处的教堂尖顶和天边忽明忽暗的云。 无与伦比。靳原笑着应,但瞳孔里,只有行走着的江舒亦。 经过古老沧桑的维多利亚建筑,砖墙泛黄发褐,在时光的浸染下更显底蕴。 悬铃木下立着邮筒,旁边有架被遗弃的原木色旧钢琴,干净,琴键上跳跃着夕阳光。 江舒亦随手弹了段曲子,乐音随之流淌。侧脸被黄昏晕染,和周围荒诞的颓废感毫不违和。 靳原望着他,再一次意识到,他身上有股劲,热烈和含蓄糅合,难以用语言形容。 却让自己无数次心动。 街尾的书店零星几个客人,江舒亦一进去,小雀斑男孩惊喜交加地迎上前,Aysen。 江舒亦点头,礼貌打招呼,靳原靠在他身上,看了眼小雀斑,明目张胆地亲江舒亦。 小雀斑一脸震惊,想瞪靳原又不敢,挠了挠头,赶紧跑开。 江舒亦要忙,让靳原先去休息室等。位置在楼上,走到无人处,靳原叫住江舒亦,Aysen,给你变个魔术。 手一晃,出现本《All my life 》,扉页上Aysen的签名有被火燎过的印记。 他用新的从宋老师那替换了旧的。 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认认真真读,然后说,靳原勾唇笑,这翻译得什么鸟样,一股矫情文艺范儿。 江舒亦轻笑出声,你能不能多读点书? 我读了啊,你写的每个字,我都记脑子里了,靳原吻他侧颈,痞里痞气,来试试。 我说的是名著,不是那些情色小说,江舒亦倚着缀满了鹅毛笔的墙,推靳原,里面的剧情和细节存在虚构夸大的部分,别信。 试试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反锁了门。 江舒亦仰头承受靳原的索吻,指着廊顶墙角的铜制吊灯,有监控,说不定那边有人正在看我们。 靳原以为江舒亦要拒绝。 然后听到江舒亦在他耳边低声说,看着你,进 入我。 他抄起本厚实的书,嘭地把监控砸了。 他们半赤裸着在橡木走廊上做 爱,几乎放置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墙之外,是踢踏的脚步声、书籍翻页的摩擦声、充满伦敦腔特色的交谈声。 背德的禁忌让江舒亦脊背战栗,他攀着窗沿,修长骨感的手指颤着点烟。 黄昏包裹住烟雾,也包裹住他和靳原。 靳原衔着眼前光滑的肩,肆无忌惮地啃咬,沉声,No smoking here. 江舒亦掸了掸烟灰,Mind your own business.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 本来要写50章的,但砍掉了后期拉扯的几章,因为感觉再拉扯下去进度有点慢。 这本舒亦的人设好难把控,导致码字太慢,后期更新不稳定,下本我尽量多存点稿。 -- 第113页 不知道说些啥,就祝大家天天开心吧,有缘下本再见。拜拜~ --